《农门富贵妻:重生媳妇有点辣》 第1章 重生 永乐二十四年夏,京城。 “丁琬,你逃啊,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你也注定是老子的人。”李袁杰嚣张的撂下狠话。 三两下把挣扎的丁琬压在软榻上,撕扯她的衣衫。 散发口气的唇,吻着她的脸、颈肩、锁骨。 丁琬想逃,奈何体力相差悬殊,根本不是对手。 “救命啊……救命啊——周子旭——周子旭——” 喊了半天,一个人都没有。 李袁杰贪婪的亲吻,抽空嗤笑着说: “叫吧,叫吧。这是城门值守房,有老子在,谁敢来?至于周子旭,你还指望他?就是他把你送到老子床上的。啾……啾……” 丁琬心里残存的希望,没了。 努力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其实从一开始,她就觉得有问题。 可合作十余年,彼此信任了十余年,她选择相信。 只可惜……她信错了人! 眼角一滴泪落下,让亲吻热乎的李袁杰,感受到了。 抬头、捏着她的下巴,道: “你一个寡妇,老子要你是看得起你,你别不识好歹!告诉你丁琬,从了老子,老子许你姨娘的位。” 说着,继续低头亲吻,嘴里不停的嘟囔: “老子是真稀罕你,真稀罕。啵——啵——” 丁琬突然发疯一般的挣扎,终于趁李袁杰不备,将人推开,踉跄的滚下了床。 可还没等跑,又被李袁杰抓了回去。 “畜生……畜生——二年哥……二年哥——”丁琬绝望的嘶吼。 “吱呀……”门开了。 也成功打断了李袁杰的动作。 丁琬起不来,扭头看着来人,急迫的说: “大嫂救我,救我……” 周氏看着被压制着的丁琬,面无表情的走过去,说: “丁琬,好好伺候李爷,你会喜欢的。” 什么?! 丁琬傻了,没想到周氏竟然跟李袁杰是一伙的。 自从离开徐家,因为周子旭,因为惦记徐家,所以跟周氏来往密切。 时常塞银子,让她好好照顾婆婆,娘家。 十余年,视她如亲姐,没想到…… 就在她惊呆的时候,周氏走到李袁杰身后,亲密的搂着他的脖子,娇媚说道: “李爷,一会儿快活了,可不要忘了奴家哦。” “哈哈……放心放心,爷儿不会忘得。”李袁杰得意的笑着,大手在她腰上捏了一把。 周氏非但没有排斥,反而笑的千娇百媚。 “呕——”丁琬干呕,胃里翻江倒海。 周氏瞅着她的样子,轻蔑的道: “装什么装!子旭跟你周旋十年,我不信他没要了你。同为寡妇,嫂子知道你的寂寞。” 听着如此肮脏不堪的言语,丁琬咬着后槽牙,怒吼—— “我跟徐二年从小夫妻,即便他没了,我依旧是他的人,断做不出你这般无耻之事。” 周氏撩眼看她,冷“哼”一声,讥讽说道: “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假惺惺的嘴脸。你跟耿婆子一样,都是虚伪的人。” “你——” 周氏轻蔑的摆手,轻叹口气,说: “别急,今儿我给你揭晓谜底。当年你因为陪葬的事情离开徐家,不过是我编出来,骗你的。” “什么?!”丁琬震惊,“我不信,周子旭有我爹的东西,是我爹让他带我走的。” “呵呵……哈哈哈……” 周氏仰头冷笑,轻蔑的瞅着她,道: “所以才说你蠢啊!你就没想过,那些东西是你爹宝贝的,怎么可能给子旭?” 丁琬傻了。 这事儿她不是没怀疑,那年发现的时候就问过。 可是周子旭以“得意门生”四个字,就把她打发了,没想到…… “你还有很多不知道的呢!”周氏挑眉,幽幽的继续说,“当年耿婆子要给你放妻书,还有十两抚恤银,凭你也配?” “所以我把你骗走,让你名誉扫地,让你爹考不了科举,让你娘家在土庄子抬不起头。哈哈……哈哈哈……” 嚣张的笑声让丁琬恨急,怒目圆睁的瞪着她: “就因为十两银子,你把我骗走?你可知我如今什么身价?” 她现在的银子,岂止是十两,几千个、上万个十两啊。 “嘁!”周氏撇嘴。看着天真的丁琬不住地咂舌: “什么身价你都没有了。周子旭用你酿酒的方子作聘礼,明日就要娶济阳伯嫡长女——耿娇娥为妻。” “至于你的茶楼,归了我。哦,还有你的父母,耿婆子,我也都命人埋了。你放心,我替你安排的明明白白,不会有人怀疑。” 听到这话,丁琬只觉得浑身发抖,喉痛腥甜,接着—— “噗——” 一口血吐在地上,精神瓦解。 怪不得,怪不得她走后几年再回去,婆婆、父母,都不理她,还对她恶语相向。 原来,她曾经那么伤害过他们。 “姐——你在哪儿?姐——” 熟悉的声音传来,让崩溃的丁琬更加慌了。 尤其是看到周氏妩媚的笑意后,心里“咯噔”一下。 周氏跟李袁杰互看一眼,笑眯眯的道: “放心吧丁琬,丁珏我会帮着送下去,照顾你的爹娘。” “不要,你不能……”丁琬不停摇头。 “十九岁就那么大学问,有些人可不乐意呢!”周氏说完起身。 丁琬刚要抓她,自己却也被拎起、拖出了屋。 门开,就看到两名守城的士兵,把丁珏架起,推下了城墙。 “不——” 丁琬嘶吼,挣扎的跑过去,随之而来的就是李袁杰。 这畜生正把她压在城墙上,上下其手。 “老子今日就在这城楼上办了你。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老子的。撕拉——” 赤色鸳鸯肚兜露出,丝滑的香肩也裸露在外。 李袁杰毫不客气的享受着她所有的甜美,伏在她的耳畔呢喃: “乖乖从了我,我替你报仇。什么周子旭,什么周氏,我都替你料理彻底。” 丁琬听到这话,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如果她是十年前土庄子的丁琬,或许还会信。 可是现在…… 京城守备之子,怎么跟济阳伯女婿抗衡? 丁琬慢慢后退,故作顺从。 李袁杰以为她信了,疏于防范。 等丁琬退到城墙凹陷处,忽然反身压在了李袁杰的身上。 接着,狠狠用力,便从那处凹陷翻了过去。 手,一直死命的拽着李袁杰—— “徐永涵带太子回宫,名正言顺继承大同,清君侧,剿反贼——” 丁琬摔落高墙,口吐鲜血。 看到躺在一旁没有生气的弟弟,艰难的爬过去。 血迹拖了些距离,终于没有劲儿了。 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瞬间,看清骑马飞驰而来的人。 那人竟然是她的夫君——徐二年…… …… 永安十四年春,土庄子。 “娘,我姐咋样?醒了吗?”九岁的丁珏,第三次端药进屋。 母亲柳氏长叹口气,无奈的摇摇头,说: “还没醒呢。村里的李郎中也不知道行不行,我说去镇上找,你爹非不让。” 丁珏把药碗放下,坐在炕边,道: “别担心了娘,李叔不是说了嘛,姐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伤心过度厥过去了。睡一会儿就好。” “这哪儿是一会儿啊,都好几会儿了。”柳氏抹泪。 看着双眼紧闭的闺女,担心的又说: “你姐性子硬,重感情。她跟二年又是打小的情谊,咋能受得了。二年也是,哥俩抽一个,说好了老大走,他留下,这……一个也没回来。” “啊哟娘,过去的事儿就别提了,亲家伯娘也伤心呢,你可别当她面说啊。”丁珏忙出声提醒。 别看他只有九岁,这些事情,倒是门清,懂得不少。 母子俩的对话,终于让炕上熟睡的丁琬,有了意识。 醒来第一个感觉——疼。 巨疼!仿佛浑身上下粉碎了一般。 “嘤——” 轻微的嘤咛声,引起了母子二人的注意。 柳氏赶紧俯身凑过去,轻声唤着: “琬儿,琬儿……” “嗯……”丁琬感觉有人叫她,本能的应声。 “琬儿,你睁开眼睛看看娘,看看娘。琬儿……” 娘? 丁琬秀眉微蹙,挣扎的要睁眼,奈何眼皮实在太重。 “姐你咋样?还哪儿不舒服?” 声音是珏儿的。 可是……他不是死了吗? 带着太多的疑惑,努力睁眼,等看清了眼前的人,傻了! 母亲? 弟弟? 周氏不是说把娘埋了吗? 珏儿怎么还活着? 他不是被守城的士兵推下去了吗? “姐,姐你咋了?”丁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丁琬一把握住,借着他的手劲儿起身,不顾身上的疼痛,狠狠把人抱在了怀。 就算是做梦,她也要好好抱抱。 一奶同胞的亲弟弟,十九岁的翩翩少年。 本该有大好的前程,却被她连累致死。 “对不起……对不起……是姐姐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呜呜呜……” 哭的稀里哗啦,说的话也稀里糊涂。 丁珏傻乎乎的看着母亲,一脸懵然。 柳氏也不懂,可女儿醒过来就比啥都强。 走过去,伸手把两个孩子抱进怀里,柔声的说: “琬儿别难过。二年虽然没了,可咱得生活,日子还得过呢,啊。” “是啊姐,你别太伤心,身子才是主要。”丁珏也出声劝。 母子二人的话,终于让丁琬看清了眼前。 弟弟那么小,母亲那么年轻。 这,这一切不是梦。 她活了,活在得知丈夫战死沙场的那天。 老天是可怜她吗? 可怜她被骗,所以让她重来一次? 丁琬抱紧了两位亲人,心里无比感激。 若这一切都是真的,她要守护好家人,让坑害过她的人,全都遭到惩罚! 第2章 守不住的女人,可耻! “琬儿,把药喝了,李郎中吩咐过,你醒了就得喝药。”柳氏边说边把药碗递给她。 久违的感觉,让丁琬倍感珍惜。 乖乖的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下。 等喝完后把碗放在一旁,又窝进了柳氏的怀里。 能再次抱到母亲,一切都值了。 看着弟弟殷切的目光,丁琬漾出一抹窝心的笑。 不管十年后谁要害他,她都会好好守护,决不让人动丁珏一下! “琬儿,往后日子长着呢,咱得生活。娘知道你跟二年感情好,少年夫妻最怕的就是这个。可摊上了,没法子,好在你没远嫁,有爹娘还有你弟弟呢。” 前世,柳氏也说了同样的话。 可当时光顾着伤心了,并没有听的太清楚,结果就被被周氏钻了空子,酿成惨剧。 回想死前的那一幕,她只觉得身子发凉,冷汗淋漓。 “丁婶子,二弟妹可醒了?” 人没到话先到,典型的周氏作风。 柳氏冲着门口应了句“醒了”,周氏就进了屋。 看到抱作一团的母子三人,周氏漾出一抹温暖的笑意。 热络的走上前,拉着丁琬的手,说: “你可算醒了。丁叔跟婶子都急坏了,还有咱娘,都厥过去两回了。” 丁琬抽回手,靠着弟弟的肩头,没有理她。 柳氏看着女儿这般,歉意的冲着周氏解释: “大可家的你别介意。她刚醒,还没缓过来。” “不会。”周氏温柔的摇头,“这往后我们就是姐妹,要一起生活的。” “那对,那对。”柳氏不停地点头。 丁琬再旁看着做戏的周氏,心里冷笑。 她就是被这个人骗的,一直骗到死。 也难怪她会上当,看这姊妹情深的样子,谁能怀疑? “婶子,有个事儿我想麻烦你。”周氏为难的开口。 柳氏自然不会推拒。 “看你这是啥话,有啥就说,咱是一家人。” 周氏重重点头,双眼通红的道: “麻烦婶子去看看我娘,她……不太好。一下没了俩儿子,我怕她想不开。” 柳氏闻言迟疑了。 闺女刚醒,她也想好好安慰。不然,一会儿忙起来,她就没功夫了。 可是亲家母那边…… “娘,你去吧,我陪着姐。”丁珏贴心的说。 柳氏闻言,颔首离开。 周氏等了一会儿,冲着丁珏又说: “小弟,我儿子自己在房里呢,你帮嫂子看会儿他呗。” 丁珏不疑有他,也被支走了。 跟前世一模一样,周氏把人都支走,便开始蒙骗她了。 仍旧熟稔的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道: “弟妹啊,嫂子知道你心里苦,可事情发生了,你得为自己打算啊。” 丁琬故作放弃的样子摇头,抽回手颓败的说: “还打算啥,守寡就是了呗。顶多有人再传我克夫,无所谓了。” 周氏故作心疼的推了她一下,道: “咋能这么说自己?该死留不下,当初说好了哥俩二抽一,二年非要跟,咋能赖你?” 丁琬长叹口气,往炕头挪了挪,没有吱声。 反正都得是看她表演,这会儿说的再多,也没用。 周氏也顺势往前靠了靠,再次亲密的拉着她的手,压低声音说: “琬儿,你是不知道,咱们土庄子有个规矩,丈夫战死沙场,那是为国捐躯的荣耀。” 丁琬撩眼看她,嗤笑着说: “不就二十两的抚恤银嘛。他们哥俩一共四十两,四十两买两条命,呵呵……真便宜。” 她的丈夫,价值千金,岂是二十两就够的? 周氏没想到她能提银子,微微一怔,忙说: “哎呀,谁跟你说这个了。那四十两银子还能动?那是咱家锁住的。我是说你,你得为自己打算。” “我打算啥?”丁琬随口问着。 前世她没提过四十两银子,那会儿周氏也没有提。 如今她提了,周氏直接说是给她儿子,不能动。 她肯定不会跟锁住争竞银子,但这钱也不能给周氏。 守不住的女人,可耻! 看着放大的嘴脸,丁琬真是想甩一巴掌,不过不能着急,得慢慢来。 “琬儿啊,你没有孩子,所以出殡那天,你得陪葬。”周氏握紧她的手,故作紧张的告知。 丁琬也如她所愿,装出惊讶的样子,惊叫—— “什么?唔——” 话没等说完,就被手捂住了嘴。 “小声点,不能喊。我也是偷摸过来告诉你的。” 丁琬慢慢点头,手故意掐了一下—— “嘶——”周氏倒抽口凉气,忙把双手抽回来。 撩开袖子,手臂里侧清晰可见一块青紫。 “对不起嫂子,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太惊讶了。”丁琬忙不迭道歉。 一边说一边用力揉,看着周氏扭曲的脸,心中暗爽。 让你骗,先要点利钱。 周氏任由她揉了一会儿,赶紧抽回来。 再揉下去,一块青紫还不知道得扩大多少呢。 “琬儿,你虽然过门才二年,可咱们妯娌之间没说的。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被活埋。”周氏不住的摇头,双眼通红,心疼的如同真事儿一般。 这般认真的做戏,可是却漏洞百出。 前世怎么就那么浑,傻乎乎的信了呢?! 心中冷笑,可还是装作放弃的样子,不住摇头的说: “随便吧,就是陪葬我也认了。二年哥一走,我心也死了,活不活没意思。” “咋能这么说呢,你得活着,想想你爹娘,你不能死。”周氏着急的劝着。 怎么都没想到,丁琬能这么说,他们夫妻感情就那么好吗? 丁琬苦笑,看着比自己还着急的周氏,摇摇头,说: “嫂子,我在土庄子生活这么多年,根本没听说过。你别着急。” 周氏双眼通红,哽咽的看着她,道: “妹子,那是因为旁人有孩子、有倚傍。你没孩子,但凡你有个女儿傍身,也不至于陪葬,呜呜呜……” 周氏哭出了声,抓紧丁琬的胳膊,痛心疾首的道: “徐二年坑人不浅。兄弟二抽一,当初就说让大可走,他留下。偏不,偏要一起走,坑死妹子了啊……呜呜呜呜……” 丁琬面无表情的看着周氏,对她的做戏,更是佩服。 真不是盖的,就这转变、这眼泪,不去戏班子唱旦角儿,都亏了! 周氏稍微哭了一会儿,赶紧用袖子擦了擦泪。 把早就准备好的荷包拿出来,塞给她,说: “琬儿,别耽误功夫了。” “啊?我这……” “别啊了,都火烧眉毛了。”周氏边说边把她外衣拿过来。 “赶紧穿,穿完快走,这荷包里有五十个铜板,够你们花一阵。等他们哥俩下葬、你再回来,到时候就没人逼你了。” “我们?还有谁啊?”丁琬疑惑。 “我让子旭在外面等你呢,赶紧先走,别问了。”周氏急急忙忙的说。 丁琬被动的穿衣服、穿鞋,握着手里荷包,真想甩她脸上。 可这会儿不行,她得闹明白为什么周子旭会走。 被周氏推推搡搡的带出了屋,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很明显,这是有预谋、有计划的一次坑骗。 丁琬被动的出了院子,周氏小心翼翼的带她来到王五家院外的胡同。 周子旭正站在里面,看到他们俩过来,赶紧迎上。 “姐,你答应我的事儿……” “姐没忘。”周氏打断他的话,将丁琬推到跟前,说,“赶紧,啥都别说,先带琬儿走。等风声过了再回来,知道吗?” “行,姐别忘了就好。”周子旭点头,转身从胡同另一侧出去了。 丁琬也跟在后面,一步三回头的瞅着周氏。 都到了这个时候,周氏还是满脸殷切,百般不舍。 真是太厉害了。 出了胡同,再往北走一里地便出村了。 丁琬知道不能再走,便停下脚步,找一块石头坐下。 看着周子旭的背影,还有他身上背着的布包,邪魅的上扬嘴角。 只是一瞬间,等周子旭转头的时候,便做出累的样子,揉腿。 周子旭急匆匆回来,压低声音,说: “二年嫂子你这是干啥?咱们现在逃命,不是歇着的时候啊。” 丁琬看着他着急上火的样子,不在意的摆摆手,喘着粗气,说: “不着急,你让我缓缓。我……我太累了。” 周子旭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累?咱们才出胡同啊。” 丁琬看着他的样子,心中冷笑。 前一世,她就那么乖乖的跟着走了,迟疑都没有。 可上了官道,便没了退路,就算被人看到,她也百口莫辩。 所以,绝对不能出村。 她要让他们姐弟俩,为自己做过的事儿,付出代价! 至于京城的李袁杰……慢慢来,不急! 深吸口气,看着没什么人影儿的路,说: “急啥。就是被看到,说出来溜达溜达,谁能管。你先让我缓缓,刚才被你姐推得,我有些喘。” 周子旭恨不得上前拽她,可却不能。 万一被怀疑了,他的事儿就败露了。 只能泄气的蹲下身子等。 丁琬继续揉腿,看着他身上的布包,问: “子旭兄弟,你这背了多少东西啊?嫂子说就出去几天,二年哥下葬就回来了。” 周子旭闻言微怔,看着她,回答: “没带啥,就几本书。夫子说了,让我出去不要荒废学业。” “啥?是我爹让你带我走的?”丁琬惊呼。 周子旭看着她的样子,点点头说: “是啊,是夫子让我带你走的。二年嫂子,咱别耽误工夫了,快走吧。” 回答跟前世一样。 丁琬不揉了,起身要跟着走,突然身子踉跄—— “哎哟——” 声音不小,恰好庆年媳妇儿从家里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怔住了! 第3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你们这是……”庆年媳妇儿蹙眉。 疑惑的过来,手里还拎着桶。 周子旭一看到人,下意识就跑。 丁琬上手,扯下他背着的布包,抱在怀。 这包里的东西,说啥都不能给他。 周子旭见布包没有了,也不敢耽搁,急急忙忙跑出村儿,上了官道。 这一刻,庆年媳妇儿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了。 看着怀抱布包的丁琬,不敢相信的说: “你这是……要跟人跑?” 艾玛,这话说的可真难听。 不过丁琬没吱声,抱着布包蹲下身,一言不发。 做出了心虚的样子。 庆年媳妇儿是出了名的急性子,也是出了名的大嗓门。 见她这样,着急的推了一把,呵斥着道: “到底咋回事儿你说啊。二年可刚走,你干啥就跑?你不跟二年感情最好吗?” 这一吼不要紧,恰好青山他们哥几个路过,听到了。 王锁抱着寿材用的板子,边走边纳闷的问: “庆年家的,你跟二年家的在这儿干啥?有啥话回院说,走走走,回院去。” “说啥啊!”庆年媳妇儿气的翻个白眼,指着地上蹲着的人,道: “我出来倒水,就看到她跟周家的那个子旭在这儿。呐,你们看,这还抱着布包呢。” 话落,众人的目光全都移到了丁琬的身上。 张青山是个火爆脾气,一看这样气呼呼的直骂—— “二年刚走,你就守不住?亏你爹还是夫子呢,你就这么给他壮脸的?我呸——” 丁琬闻言抬头,满脸泪痕的看着他们,怨气十足的说: “我不跑成吗?你们都要把我活埋了,难不成我还等死?二年哥是没了,可我才十八,我守寡不成,还非得下去陪葬!凭啥啊?呜呜……呜呜呜……” 丁琬的哭声、眼泪都不假,大家听到这话却是莫名其妙。 什么活埋? 什么陪葬? 庆年媳妇儿听出了不对劲,蹲下身子,轻声问: “二年家的,你是个好媳妇儿,跟二年更是打小玩到大的情谊,嫂子不信你能做那样的事儿。可到底咋回事儿,你得说,光哭没用啊。” “就是,咱土庄子历来可没有陪葬的说法。”王锁补充。 丁琬故作惊讶的样子抬头,随后又叹口气,道: “那能一样嘛,我又没有孩子。” 庆年媳妇儿更加迷茫。扶她起来后道: “这跟孩子不孩子的有啥关系。就算没孩子,你也是老徐家光明正大娶过门的媳妇儿。王锁刚才不也说了,咱土庄子这么多年,没听说谁家丈夫没了,媳妇儿要活埋的。” “就是就是,你听谁说的啊。”程豹不解的问。 他跟丁琬娘家是邻居,打小就是跟丁琬一起长大的,很了解她。 那么懂事儿的姑娘,不可能做出不耻的事情。 “还问啥,回去说呗。”张青山建议着,“正好里正、族长都在老徐家,让他们告诉她,省的她不信。” 众人觉得这话在理,带着丁琬回了徐家。 当丁琬进门的那一刻,周氏就腿软了。 下意识的转身要走,丁琬直接开口—— “嫂子,你干啥去?你不是说二年没了我得陪葬吗?可庆年嫂子、青山兄弟他们都说了,没这回事儿。” 声音不小,在正房跟耿氏讨论丧事细节的人,全都听到了。 等屋里人出来,程豹已经把要逃走的周氏,拽到了大家的面前。 就连丁珏跟徐锁住也出来了。 丁琬看到徐家唯一根苗,轻声说: “小弟,你把锁住带咱家呆会儿。你还有南瓜糖没?给锁住拿几颗。” “哦,好。”丁珏点头应下,拉着五岁的徐锁住走了。 村民都很默契,谁也没开口说话,只等俩孩子离开。 孩子一走,张青山就不乐意了,指着周氏的鼻子,大声呵斥: “你干啥蒙二年家的,你咋能说陪葬的话?咱土庄子啥时候有这话了,啊!” 张青山的话说完,院子里所有的人,全都盯着周氏。 耿氏气的浑身哆嗦,要不是亲家柳氏扶着,这会儿都气堆了。 丁琬红着眼睛,抱着布包,期期艾艾的说: “嫂子,你为啥要骗我,我可是把你当成姐姐相处的啊。呜呜……呜呜呜……” 伤心的哭诉,让柳氏也火了。 平日对她客气,不过是因为她跟闺女是妯娌。 今儿竟然这么坑人,岂有此理! “大可家的,你凭啥那么跟我闺女说?她走了你能捞到啥好处吗?已经够命苦了,干啥不给她留条活路?” “畜生——畜生——”耿氏气的咬牙切齿,骂人也就这两句。 村里人看着周氏,纷纷开口道: “真是太过分了,哪有这么说话的?” “可不是,丁家对他们周家可不薄,周子旭在学堂念书,这些年好像都不交束脩吧。” “那是呗,一分都不交。” “真缺德啊,为啥这么做啊。” “会不会因为那四十两抚恤银子啊!”张青山的爹这话说完,大家恍然大悟。 除了这一点,好像还真没有别的理由。 周氏慌了,可当下却不能辩解这事儿。 扭头看着张青山,气呼呼的道: “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我说的?你放……” 张青山的话没等说完,周氏尖锐的继续道: “就是你说的。我出去倒水,你跟大刘在那叨咕的。说二年可怜,没有孩子,什么占个坑,先埋了。省的到下面没有坑位,不好生活。” 周氏红了眼,心疼的走到丁琬跟前,姊妹情深的拉着她的手,又说: “我舍不得琬儿被活埋,她才十八岁啊。守寡不成?凭啥就要埋了?” “你胡说——”张青山高声怒吼。 周氏的话,让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张青山跟大刘身上。 丁琬都傻了。 没想到周氏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替自己找了借口。 想要抽回手,奈何她拉的紧,根本抽不开。 一旁被点名的大刘,怒气冲冲的走上前,开口说: “大可家的,你听话别听半截啊!我跟青山说的是埋个萝卜,占个坑。那萝卜你咋没听到呢?” “啊?”周氏惊呼,不相信的追问,“哪有萝卜,你们根本没说啊。” “咋就没有。”张青山怒吼,“咱们村下葬,不得埋萝卜占坑吗?你爹也死了,他死的时候你不知道埋萝卜?” “你咋说话呢?我爹人都死了,你还拿出来说事儿。你就说了要埋她,你现在狡赖啥!”周氏不讲理的辩解。 “你特娘的……” “青山——”张老爹呵斥住自己的儿子。 走过去,把张青山拽到一旁,看着眼前这两位小寡妇,叹口气,说: “可能你当时着急,漏听点啥也是可以的。但咱土庄子没有活埋一说,你嫁过来七年,难道不清楚?” 周氏不服气的“哼”了一声,用手心给丁琬擦眼泪,边擦边说: “我知道有啥用,琬儿没有孩子,没有倚靠,万一你们真埋了,琬儿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刚才还闹腾的院子,顿时都安静了。 耿氏擦了擦眼泪,哆哆嗦嗦的走过来,道: “没有孩子咋地了,锁住就是咱老徐家的孩子。他长大了就得孝顺他婶子,怎么就能被埋了?婆子我今儿把话撂这,等她……” “娘,今日这事儿都怪儿媳,是我没听全,我差点酿成大祸。”周氏打断耿氏的话,冲着大家鞠躬。 丁琬看着她的样子,心中冷笑。 周氏为何打断婆婆的话,她懂。 果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丁琬叹口气,看着柳氏,故作不相信的问: “娘,真没这事儿吗?” “没有。”柳氏笃定的摇头。 丁琬疑惑,看着大家,轻声又道: “那为啥周子旭刚才要带我走,说是我爹让的。我爹都知道我要被活埋,现在咋又说没这事儿了?” “……” “……” “……” 丁琬这话问完,让原本就要平息的事情,再次翻了出来。 周氏起身,不敢相信的起身,看着丁琬,道: “咋回事儿,子旭说是亲家大叔让带你走的?为啥?我说子旭怎么突然就要带你走,连书都不念了。亲家大叔为啥这么做?” 周氏的态度,让这事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村里的王五是出了名儿的混不吝,啥话都敢说,在一旁嗤笑着道: “照二年媳妇儿这话,丁夫子这是让自己的得意门生带闺女跑啊。女婿刚走就这么做,有点不地道。” “你放屁——”柳氏直接开骂。 旁人没有这个权利,可她柳氏有。 诋毁她男人,绝对不容许。 “我告诉你王五,收起你那套无赖样儿。有些话该说说,不该说就闭嘴。你要是在坏我家名声,我挠不死你!” 王五不愿意,翻了个白眼,道: “嘁,说实话还不让啊。那丁婶子你说说,为啥周子旭好好的书不念,带着二年家的跑了。‘陪葬’这事儿,大可家的或许听错了,可丁夫子是知道的吧。” 话落,众人都不住的点头,表示赞同。 丁文江是村里唯一的秀才,懂得比任何人都多。 丁琬看着周氏跟王五一搭一唱的样子,有些迷糊。 他们俩这是……串通好的? 容不得她细想,直接把怀里的布包放在地上,边打开边说: “这是我刚才拽周子旭的时候,从他身上拽下来的。他说我爹让他别荒废学业,出去也得看书,具体咋回事儿,等我爹回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话说完,布包也打开了。 柳氏“啊呀——”一声,冲了过来。 蹲在地上,把衣服都扔了,将里面的书露出来,说: “这是你爹的命根子,一直放在学堂里摆着,咋可能在这儿?” 布包里全是书,是丁文江亲手抄的。 其中就有一本《酿酒大全》。 第4章 因为她是受害者 族长赵刚走上前,看着这些书,颔首道: “要说文江给旁的,我信。给周子旭这些书,咋可能?这些跟科举没关系,给他看这个做啥?大可家的,你说说?” 周氏也没想到弟弟能偷这些东西。 村里人都知道,村头学堂休沐,丁文江就会去县里抄书。 抄的都是些杂书,关于酿酒、行医、卜卦等,就放在学堂。 当时开玩笑说当“镇堂之宝”。 还说要一代一代传下去。 这么多年,就摆在学堂,没拿回家一次。 如今出现在周子旭的包袱里,说是丁文江送的,谁信? 丁琬将书重新装好,抱在胸前,哭诉着说: “为啥,为啥要这么对我?我已经没了二年哥,我的日没啥奔头,咋还要骗我?呜呜呜……呜呜呜……” “如果不是庆年嫂子出来,我,我有口难辩啊。二年哥,你带我走吧,带我走吧……呜呜……呜呜呜……” 丁琬捶胸顿足的哭泣,让村里人都倍感难受。 一个村住了那么多年,她跟徐二年又是从小长大的情谊。 当初做亲,还一度被村里人讨论好些日子,一段佳话啊! 庆年媳妇儿擦眼睛,祥林嫂子叹气,几个女人都挺难受的。 耿氏哆哆嗦嗦的来到儿媳妇跟前,把人抱在怀里,跟着一起哭。 周氏知道自己躲不过去,来到丁琬面前跪下,不住的磕头说: “对不起妹子,是嫂子对不起你。嫂子听话没听全,我那不争气的弟弟……还……呜呜……干啥偷东西啊,咋能这么吃里扒外啊……呜呜呜呜……对不起啊……” 一边磕头一边哭,好一个对弟弟失望的姐姐。 丁琬从耿氏怀里起身,蓦地抓紧周氏的肩头,狠狠掐着她肩上的肉,低吼着—— “你不是说让周子旭带我出去躲几天,等下葬以后我再回来就没事儿了吗?如今他偷了东西,还带我走,我要是真走了,我还能回来吗?” “说——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是不是——”丁琬边说边摇,做出一副失去理智的状态。 此刻,不管她做什么,都情有可原。 因为她是受害者。 周氏不住地摇头,极力替自己辩解: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不是串通的。子旭是丁叔的得意门生,我想着……” “你骗我——”丁琬吼完,将人推倒,看着柳氏委屈的喊了声“娘”。 这一声“娘”,让柳氏心疼不已。 把闺女抱在了怀里,仰头怨喊—— “老天爷啊,你就不能给条活路吗?我闺女啥错都没做过,干啥这么对她啊,呜呜呜……” 赵斌不住的摇头,村里人想劝也不知道从何劝起。 就是刚才胡说八道的王五,这会儿也低头、脸热。 人心都是肉做的,老徐家已经很惨了,小儿媳又差点被骗,咋能这么做! 众人看着周氏,有些人的眼里,都是失望的目光。 里正蒋文平走上前,长叹口气,道: “往后,周子旭不许踏进我土庄子一步。二年家的是被骗,所以有情可原。一个村住的,谁能那么狠心,活埋人!咱村儿,干不出这缺德事儿。” “大可媳妇儿,你以后再听到啥,就来问我,我给你解释。今日的事儿,等文江回来再定。是报官还是怎样,到时候再说。文江家的,扶你闺女进屋吧。” 柳氏哭哭啼啼的点头,把丁琬扶起来。 那个布包,始终都被她抱着,不曾松开。 路过耿氏的身边,丁琬挽着她的胳膊,一起回了房。 至于后面该做的事儿,有族长、有里正,不需要他们女眷去插手。 屋内,丁琬等两位母亲都坐下后起身,跪在他们的面前,说: “娘,是我不好,我没有主意,人家说啥我都不信。我……我让你们操心了。” 柳氏心疼,可这会儿她却不能说话。 过了门,就是老徐家的人,她不好去管老徐家的事儿。 耿氏下地,把人拉起来,握紧她的手,说: “傻丫头啊,娘可是看着你长大的,还能不信你?” 柳氏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口气。 好在亲家是个明理的,不然还不知道咋质问呢。 “今儿有你娘在,我这个做婆娘的跟你说句实话。等你守丧三年满了,娘给你放妻书,还给你十两抚恤银,你再另外嫁,啊!” 不等丁琬做出反应,柳氏忙不迭摇头,说: “哎哟亲家,这可不成,这哪使得。” “亲家,咱们一个村住了二十年,我哪舍得让琬儿真的守一辈子。她才十八啊!”耿氏落泪。 最伤心的人就是她。 早年丧夫,自己一个人把俩儿子拉扯大。 好不容易都娶了媳妇儿,朝廷征兵,两孩子又都走了。 如今,一个都回不来,家里从一个寡妇变成了三个寡妇。 “呜呜呜……我难啊!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呢?呜呜呜……”耿氏捶胸顿足的哭。 哭声传到了院子里,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周氏仍旧跪在地上,可却没有一个人理她。 她说听错了,跟她没关系,可她是周子旭的亲姐姐,谁能说的清楚? 男人们打寿材,女人们忙着做饭,都绕过周氏。 屋里,耿氏哭声仍旧继续,丁琬心疼的把人抱在怀里,一下一下的拍着。 但凡前世她能长点心,也不可能被周氏骗了那么多年。 等耿氏哭声减弱,丁琬蹲下,仰头看着她,说: “娘,我从嫁进门的那一刻就知道,我生是二年哥的人,死是二年哥的鬼。打小我就跟我爹念书,《女德》、《女戒》我都读过,我做不来另嫁的事儿,以后娘也别提了。” 耿氏看着儿媳妇的样子,心酸的把人搂在怀里,再次放声哭喊着—— “我的儿啊——呜呜呜……我苦命的琬儿啊……” 院子里跪着的周氏,一字不落的都听进去了。 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作响,眸子里全都是恨意。 而这一切,恰好就被出来抱柴禾的王五看到,冲她缓缓摇头…… …… 寿材打好,里正蒋文平进屋,说: “徐家嫂子,那边都弄好了。俩孩子的衣服在哪儿,该入殓了。” 大周朝的规矩,将士战死沙场,尸体不往回运。 每个人给二十两抚恤银银子,就算拉倒。 有心疼的孩子的人家,就会给立个衣冠冢。 这样也不至于孩子的魂魄无依。 说白了,就是给活着的人,一个祭拜的地方。 丁琬擦了擦,起身回房拿衣服。 徐家住的宅子,是周正的三间土房。 耿氏住的是正房,左右两间是俩儿子,一家人和和美美,原本应该很好。 只可惜…… 丁琬出来的时候,周氏还在跪着。 想了下走过去,把人扶起来,说: “寿材已经做好了,文平叔让拿衣服入殓。” 周氏借着她的手劲儿起身,殷切的瞅着她,说: “弟妹,我真是为了你好,我没有……” “别说了,我不想听。”丁琬抽回手,疏离感十足。 对周氏的金蝉脱壳,她领教了。 前世的耻辱,今世的算计。 让她明白,周氏不是好对付的。 但周子算旭废了。 他不可能再娶什么济阳伯嫡长女,更不可能再把她送到李袁杰的床上。 至于周氏,日子还长,慢慢收拾。 回房打开樟木箱子,看着里面的衣服,丁琬感慨万千。 前世闭眼之前,她看到了徐二年,可听到的名字却是“徐永涵”。 或许……她弥留之际,花眼了吧。 拿出一身青衫,这是徐二年走后她做的。 当时徐二年离开,她把所有的衣服都给带走,就怕他不够穿。 抱着衣服,丁琬哭了。 她那十余年里,拼命的往上爬,可是在感情上,却孑然一身。 就算周子旭那么暗示,她都无动于衷。 不为旁的,就为了他们打小的情谊。 五岁就跟在二年哥屁股后跑,十岁就觉得二年哥好看。 等到情窦初开的时候,她更是想着要嫁给徐二年。 后来终于得偿所愿,可是…… “二年家的,你找到没有啊。快点!”张青山大嗓门的在外面吼着。 也打断了丁琬的思绪。 擦了擦眼角的泪,冲着外面应了句“马上”,便把箱子锁上,穿鞋出来。 张青山看着她通红的双眼,张了张嘴,啥都没有。 丁琬看着不远处的灵棚,在没入殓前,她是不可以过去的。 目不转睛的瞅着,身旁多了个人都没察觉。 直到—— “王五,你干啥呢!” 柳氏的声音传来,让丁琬下意识的转身。 当看到身后的王五,蹙眉道: “你在我身后干啥?” “没啥,没啥。”王五说完,赶紧往灵堂那边走。 丁琬纳闷的看着柳氏,问: “娘,咋回事儿?” 柳氏朝地上吐了下口水,拉着闺女说: “以后见他躲远点,跑腿子,不是东西。” 没有明说,但是丁琬却懂母亲的意思。 王五平日在村里就不咋地,刚才只怕…… “孩子他娘,我回来了。” 第5章 看看自己到底有多蠢 丁琬一听到父亲的声音,急急忙忙就跑到了门口。 丁文江刚进院,就被女儿扑了个满怀。 身子本能的后退两步,差点没站稳。 一脸宠爱的拍了拍闺女后背,说: “这是干啥,咋还撒娇呢。” 丁琬没说话,埋在父亲的脖颈处不住的摇头。 打从她记事起,父亲就特别疼她、宠她。 并没有因为她是女娃儿,就忽略、就不喜。 哪怕弟弟丁珏出生,有什么好东西还是仅着她先用。 出嫁前的一个月,每天都能看到爹爹夜半在院子里唉声叹气。 她知道,那是不舍又不得不舍的纠结。 前世跟着周子旭“逃命”,如今想想,爹爹对她得多失望啊。 想着想着,最后竟然呜咽出声,哭了出来。 丁文江心疼,一边说着“没事儿了”,一边给她擦泪。 “哎哟哟,这咋还越擦越多了呢?快别哭了,爹买了南瓜糖,吃一块?” 故作轻松的话语,终于让丁琬不哭了。 鼻音浓厚的抱怨着:“爹,你把我当珏儿了啊!” 丁文江慈爱的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 “你在爹的眼里,永远都是孩子。放心,有爹在呢。” 一句“有爹在”,让丁琬又红了眼。 好在蒋文平及时过来,倒也没让她再哭。 “大江啊,有个事儿我得问问你,你让周子旭带你闺女干啥去啊?” “啊?”丁文江正哄闺女呢,听到这话一脸茫然。 旁边站的柳氏,气呼呼的推了一把丈夫,怨怼的道: “让你教,让你教,教出个白眼狼。” 说完,转身进屋了。 丁文江木讷的站在那,不是很明白。 指望不上擦眼泪的闺女,看着蒋文平说: “里正兄弟,你刚才那话……啥意思?啥我让子旭带琬儿走啊?” 话落,柳氏怒气冲冲的从房间出来。 走到跟前,把手里的布包直接塞给他,说: “自己看看吧。” 丁文江蹙眉,将布包打开一角,咂舌着赶紧都打开了—— “谁,谁拿出来的?哎呀呀,这可是手抄的,装订不结实,没坏吧……” 一边说,一边蹲下身子,把布包里的书都拿出来,一一检查。 正如大家知道的那般,这些书就是丁文江的命根子。 到了这个时候,他第一关心的是书,至于刚才蒋文平问的,根本没去回应。 由此可见,这东西断不是他给周子旭的。 也进一步说明,周子旭在撒谎,不是奉夫子的命令,而是故意哄骗徐二年媳妇。 蒋文平蹲下帮着一起收书,指着还在抹眼泪的丁琬,说: “那周子旭骗二年媳妇儿,说下葬的时候,因为她没孩子,得跟着一起埋了。孩子害怕,再加上他又有这些书,就跟着跑了……” 蒋文平几句话,把周氏摘得干干净净。 丁琬不解的看着他,心里竟然闹不明白了。 这……这怎么跟她想的戏码不一样? 当看到柳氏摇头的动作,又把心中的疑惑给咽了回去。 “这咋可能?!”丁文江惊呼。 抱着布包,怒气冲冲的道: “我缺心眼啊我,我让他带我闺女走?再说了,二年战死是荣耀,咋可能让我闺女陪葬,这不是坑人吗?” 丁文江声音不小,院子里跟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周氏想躲都不能躲,从屋子里出来,怯弱的在一旁站着。 丁琬深吸口气,走上前看着父亲,说: “爹,既然你没说让他带我走,那他为啥要走呢?他为啥要偷书呢?他今年秋下不是要跟爹一起下场试试吗?” 经丁琬这么说,大家都觉得疑惑。 先不说下场能不能中,就是这前途也不能不要啊。 柳氏拽了一把丈夫,道: “孩子他爹,他总得有理由才这么做。你想想,他跟你吵架了?” “那咋可能呢。”丁文江摇头。 看着大家疑惑的目光,突然—— “坏了——” 说完,丁文江转身,急匆匆的跑了。 没有言明的举动,让大家更加纳闷。 丁琬是第一个跟上去的,接着是柳氏、蒋文平。 周氏并没有跟上。 其他人见状,都继续去灵堂那边忙活。 三人跟着一起来到村头学堂,丁文江一边拿钥匙,一边嘴里嘟囔。 嘟囔的是啥没听出来,不过看样子,事儿不小。 丁琬微眯着眼睛,等待答案揭晓的那一刻。 前世,直到她死,也不知道周子旭为何离开。 如今就要真相大白,她得看看自己到底有多蠢,有多愚。 “咣当……噗通……” 一阵乱响,柳氏赶紧过去扶人—— “孩子他爹,孩子他爹你咋了?你这是咋地了?” “完了,完了,完了。”丁文江目光呆滞,木讷的堆坐在地。 地上凉,丁琬帮着柳氏把父亲扶到椅子上,说: “爹,你到底咋了?你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 “对对对,一起想,一起想。”柳氏不住地点头。 丁文江颤抖着手,指着柜子,道: “那里面……是孩子交买书的钱,还有几个参加秋闱买考题的钱。一共二十两,现在……没了。” “啥?” “什么?” “娘——”丁琬惊呼,急忙把身子踉跄的母亲扶住。 难道这就是周子旭逃走的原因? 蒋文平走到跟前,不解的道: “这钱啥时候收的?你咋不拿家去呢?对了,今儿不是去县里了吗,咋没买?” 丁文江不住的摇头,双眼通红,懊悔不已。 丁琬了解父亲,除了自己赚得的辛苦钱,平日收的买笔、买书钱,都会锁在书院里。 账簿记得明明白白,就怕有人诬陷他克扣孩子的钱。 “……初十收的,有几个孩子没交,我寻思再等等。没想到……没想到……哎!呀!”丁文江不住地跺脚。 怪不得周氏没跟着,想来是知道的吧。 故意做出找人的状态,蒋文平见了问: “丫头,你找啥呢?” “我嫂子啊。”冲着门口看了看,又道,“刚才不是跟咱们在院子里站着呢吗?” 经过丁琬这么一提醒,柳氏咬着后槽牙,气呼呼的说: “该不会就是他们姐弟俩串通好了吧。里正兄弟,你跟我说,他们妯娌得相处,别把大可媳妇儿做的事情说出来。你看看,这能不说吗?这明显就是早就通过气的。” “大可家的又做啥了?”丁文江出声问着。 现在主要的问题是把钱找回来。 但凡有可能,都得问清楚是咋回事儿。 丁琬也不隐瞒,蹲下身子,道: “爹,其实我今儿逃走,是我嫂子说的。她说我没有孩子,二年哥又是战死,我得下去伺候他,这是咱大周朝给将士们的荣耀。” “我本来是不信的,可是周子旭说……说是爹让他带我走的。还说等二年哥他们下葬后,再让我回来。当时我腿抽筋了,就没跟上,然后被庆年嫂子看见了,也就没走成。” “那周子旭呢?他逃了?”丁文江猜测。 看到闺女点头的样子,不住的敲着桌子,道: “这是早就偷走了吧,知道过两天我得用,堵不上窟窿就逃了。” “那照这么说,大可家的知道啊。”蒋文平笃定的说着。 如果不知道,她不可能那么说,可是…… “为啥要这么做呢?周子旭那孩子……拿钱干啥了?”蒋文平还是不懂。 丁琬起身,心疼的搂着父亲,说: “二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他拿那么多钱干啥去了?也没见出去过啊。” “不对,出去了。”丁文江说着,冲媳妇儿吩咐着,“让你二兄弟去县里问问,十三那天的八巷街,他出现过没!” 柳氏的二弟弟在县衙做衙役,人脉啥的要比他们强。 “行。”柳氏点头,走了两步又道,“孩子他爹,八巷街是干啥的啊?” “……” “……” 丁文江跟蒋文平二人,全都愣住了。 随后,丁文江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 丁琬嘴角狠抽,看着母亲的背影,十分佩服她的魄力。 居然能问出来,就算不知道也不能问啊。 八巷街,是平阳县最出名的一条街。 因为里有一间勾栏院,花费不高,可因为便宜,所以生意特别好。 她其实也不知道,可细想想,当时如果不是她说要酿酒,只怕那对姐弟,就要把她卖了吧。 看着目光呆滞的丁文江,丁琬出声问着: “爹,接下来你打算咋做啊?” “还能咋做,得让你爹报官。”蒋文平气呼呼的说着。 他跟丁文江从小一起长大,是光腚兄弟。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自然不能不管。 丁文江起身,整理下衣服,说: “先去老徐家,问问大可媳妇儿。她要是不知道,便也罢了。若是知道……不能容他!” “爹,你这么问她,她肯定不能承认。”丁琬摇头。 蒋文平听了也觉得在理儿,道: “是啊大江,她又不傻,咋可能承认呢!依我看,就让她回家要钱,先把这钱堵上。” “对啊爹,先让她回娘家,把这事儿办了。”丁琬附和。 丁文江听了摇头,长叹口气,说: “周家啥样你们不知道?一切都等你娘回来再说吧。” 丁琬跟蒋文平对视,谁也没吱声…… 第6章 小不忍则乱大谋,再等等。 徐家院内,灵堂前。 徐锁住懵懵然的听着族长太爷爷的指挥。 按照他说的顺序,一会儿放冠,一会儿放衣。 偶尔还得说声“爹,回家了”,或者“二叔,回家了”。 不是很懂具体在做什么,但也明白,家人们口中的爹爹、二叔,下葬后就回不来了,死了。 也不怪他没印象,当初徐家哥俩走的时候,锁住不过两岁多,怎么可能有印象。 说起来,他跟小舅舅丁珏才亲,特别依赖。 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他,生怕小舅舅把他一个人扔这。 两副衣冠都收入殓,赵斌长叹口气,道: “锁住啊,以后你们老徐家就靠你顶门立户,你要懂事儿,知道吗?” 徐锁住点头,小大人般的说: “锁住会乖的。” 赵斌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无奈的摇头,啥都没说。 对于孩子来说,“顶门立户”他不知道是啥意思。 但是“乖”与“不乖”,他知道。 能做到乖也不错,等几年就好了。 院门推开,徐锁住眼尖的看到了小婶婶,“哒哒哒……”的跑过去,扑个满怀。 平日就跟丁琬感情好,有会子功夫没见,小孩儿都喜欢撒娇。 自打丁琬重生醒来,这是她第一次抱孩子。 想着前世徐锁住的下场,不禁把孩子又抱紧了些。 “小婶婶不哭,锁住以后乖乖听话。” 边说,边用自己的小手,胡乱的给丁琬擦脸。 这一擦,丁琬更忍不住了。 前世周氏做的种种,那年锁住的病,只怕她从自己这拿了钱,根本没有给孩子看病,都自己花了。 不然一个小伤风,怎么就发展的那么快,拿走了八十多两,五天不到孩子没了。 都说虎毒不食子,周氏那样的人,不配称之是母亲。 今世,说啥都不能让她再坑孩子。 徐家的这根苗,她要替婆婆、大可哥、二年哥,守住! 想到这儿,丁琬吸了吸鼻子,道: “锁住真乖,小婶婶不哭。” 赵斌走过来,看着他们二人的样子,说: “二年媳妇儿,以后踏踏实实在徐家守着,没人敢撵你。咱们村这么多人,都是你的见证人。” “是,多谢赵爷爷。”丁琬擦了擦眼泪,叹口气道,“就是经历的少,以后时间久了,就不会那么傻了。” 赵斌赞许的颔首,看着丁文江问: “到底出啥事儿了?你刚才急急忙忙跑出去,咋地了?” 丁文江摇头,冲着闺女,吩咐说: “琬儿啊,去换孝衣,一会儿该哭灵了。” “好。”丁琬颔首抱着孩子去主屋换衣。 丁文江眼瞧着闺女进屋,这才叹口气,说: “赵叔,具体咋回事儿得等孩子他娘回来再说。我让她去找二弟问了。” 赵斌听到这话,心知事儿不小。 想了下,叹口气,道: “你放心,只要能确定是故意的,咱村就都容不下。” “好,多谢赵叔了。”丁文江说完,直接去了灵堂…… …… 下午申时,柳氏跟弟弟柳汉章回来了。 哭灵刚好结束,村里人一看到柳汉章,纷纷拥过来,想知道具体的事情。 既然都在,丁琬索性搬了椅子过来,说: “二舅,坐下说吧。” 丁琬还是让丁珏把徐锁住先带走,毕竟这样的事情,孩子在场听不好。 等孩子离开,柳汉章才缓缓开口道: “我带着我姐一起去八巷街。那地方有个叫晚晴的姑娘,会认字,周子旭从十三那天开始,每天晚上都过去。前前后后花了差不多九两,只多不少……” 柳汉章中规中矩的把事情原尾说了一遍。 还说如果需要账簿,他可以把账簿借回来,给他们看。 对于柳汉章的话,大家是相信的。 人家在衙门做事那么多年,人脉、威信都有。 丁琬深深地看着周氏,想想那日周子旭走的时候说的话。 二十两银子,如今十两的下落已经有了,那另外十两…… 不止她发现了,蒋文平也意识到了。 看着柳汉章,说: “兄弟,你姐夫丢的是二十两,这才十两,那剩下的十两去哪儿了呢?” 蒋文平的疑惑,也正是大家的疑惑。 赵斌想了想,开口道: “这有啥想不通的,这钱说不准他就拿着跑路了呢。反正现在也找不到人。” “那会不会……这钱给了旁人呢?”丁琬看似无心,实则有意的嘀咕。 话落,周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道: “丁叔,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想到子旭能那么做。他是我亲弟弟啊,这么做,我也装进去了,太不是东西了啊。” 柳氏是个急脾气,瞅着她这般,气呼呼的说: “你能不知道?你弟弟拿那么多钱,你哄我闺女逃跑,你不知道谁知道?你说,那剩下的十两银子,是不是给你了?” “没有,没有啊丁婶子,我真的不知道。我……我……”周氏哭着摇头,替自己辩解。 可灵堂内的人,没有一个眼神是相信她的。 尤其是在柳氏这话说出来之后。 咋就那么巧,周氏哄丁琬离开,周子旭也跟着逃跑。 说她没拿银子,好像还真说不过去。 周氏故作绝望的嗤笑,突然起身,说了句“我不活了——”便冲着棺材冲了过去。 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真的让她死。 更何况她一个女人,冲劲儿能有多大。 柳汉章是衙役,会功夫,直接薅住她的脖领,将人救下了。 “呜呜呜……让我死了吧。我说啥都不能洗脱嫌疑,呜呜呜……我不对啊……” 周氏这般的状态,谁还敢说啥了。 真要是死了,大家都是罪魁祸首,一辈子都不安。 丁文江见状,长叹口气,说: “算了,周子旭是周子旭,她是她。她弟弟做啥,也不见得真告诉这个姐姐。二弟啊,明儿我再去趟县里,你帮我立个案吧。” “行,姐夫放心,我肯定办。”柳汉章满口应着。 丁琬看着仍旧跪坐在地上的周氏,眸子泛寒,真想撕了她的面具。 小不忍则乱大谋,再等等。 蒋文平作为里正,这时不能不说话。 冲着周氏,轻叹口气,说: “大可家的,不管咋样,这钱得你们老周家出。你回去说下,让他们准备银子。” “我……”周氏泪眼婆娑,期期艾艾的道,“我一个出了门子的丫头,哪能管老周家的事儿啊。” 丁琬起身,一言不发的走了。 柳氏“哎”了一声,却被丈夫摇头制止,眼瞅着闺女回去。 回到房间,丁琬脱鞋上炕,把将炕里的箱笼打开,伸手在最底下掏了一会儿。 终于,一个小布包拿出来,坐在炕上打开。 这是她的嫁妆,她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在这儿呢。 因为丁文江教书,每个月都有月钱。 再加上年年岁考名次很好,县衙还发廪米,所以丁家在土庄子过得相当不错。 她出嫁时,柳氏给备的全套嫁妆,额外还有二两压箱底儿的银子。 全都拿出来,首饰加银子,加吧加吧不过七两。 离二十两差的很远,但母亲那边应该有,差不多能凑够。 周家根本指望不上,周氏的亲爹有个外号叫周老赖,大弟弟叫周小赖。 不然周子旭这么多年,也不能在土庄子念书、住宿。 连亲弟弟都容不下,怎么可能掏这笔钱。 “吱……呀……”门开。 丁琬赶紧把东西藏在身后,听到母亲的声音,松了口气。 “二弟,你先搁孩子这呆会儿,姐得帮着做饭,顾不上你了。” “姐不用管我,跟我还外道呢?我一会儿回家看看,正好回来了。”柳汉章不在意的说着。 二人进屋,柳汉章走到炕边,从怀里掏出些铜板给她,说: “这是你二舅母准备的,揣好。” “二舅,这怎么使得啊。”丁琬推拒,不想收。 “有啥使不使得,给你就拿着。”柳汉章说着又拿了一些给她,“这是二舅额外给的,这个别声张。日子还得过,你虽然守寡,可娘家在跟前,不怕。” 明面给了五十文,背地里又给了五十文。 柳汉章在县衙做衙役,每个月就二百文钱。 一下子给她一半,太多了。 丁琬摇头,说啥都不要。 柳氏叹口气,劝着说: “你舅给的你就拿着,客气啥。这钱揣好,以后一时用用。还有,以后离大可家的远点。” 柳汉章见姐姐这般,挨着她坐下,道: “姐,一就这样了还是算了吧。真要是把她逼的想不开,死了倒也罢了,残了谁遭罪啊。” 柳氏语塞,可却明白弟弟的意思,无奈的叹口气,没吱声。 丁琬从身后把东西拿出来,连同刚刚得的一百文钱,全都塞给柳氏,说: “娘,这你先拿着。我知道不够,娘再添吧。” “这啥啊?”柳氏边说边打开,一看东西顿时明白。 全都抱起塞给她,说: “自己收着,家里有钱,用不着你的。我告诉你啊,你后半辈子就这些,娘不可能再给你。” 丁琬闻言,红着眼睛,道: “娘就知道硬撑。咱都清楚,周家是啥样人。这笔钱,他们肯定不出。如果不是我,你跟我爹也不能那么照顾周子旭。说来说去,都是……” “那也跟你没关系,是周家白眼狼、肉心尖。”柳氏气呼呼的骂着。 这还是丁琬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母亲骂人。 柳氏一向自诩秀才娘子,说话、办事,得体、大方。 柳汉章也跟着劝,按住丁琬推拒的手,说: “有二舅呢,这钱咋都能凑上。你的就快收起来,别再拿了,外道。” “就是。”柳氏给女儿擦眼泪,抻哆着道,“你是我生的,连你都是我的,还分啥你、我。快收起来吧。” “娘,我爹今年秋闱还要考,家里需要钱。”丁琬不依…… 第7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丁文江有实力,年年岁考都评优。 前世之所以放弃,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太“争气”,让他抬不起头。 今生,怎么都得让父亲继续考,不能耽误。 只有爹爹有能力,才能护着她跟丁珏。 珏儿聪明,在念书上更是前途无量,不可以再被人算计。 柳氏瞅着闺女坚定的样子,长叹口气。 将刚才柳汉章给的一串钱拿走,说: “行,我就要这些,其他的你收好。娘知道你的孝心,家里不是揭不开锅,娘手里有。” “娘——”丁琬还想坚持。 柳氏强硬的摇头,起身又道: “你爹考试的事儿不急,今年不行就来年,咋都得先把这窟窿堵上。谁家供孩子念书都不容易。就这样吧,我去做饭,你跟你舅先坐会儿。” 说完,不等丁琬回话,直接走了。 柳汉章看着姐姐风风火火的样子,拍拍外甥女的肩头,说: “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娘也是疼你。好好过,有二舅呢。明儿早上二舅回衙门,先在衙门备案,然后贴抓捕告示。你爹是秀才,这事儿好办。” “嗯。”丁琬颔首,想了一下又说,“二舅,这样一来,是不是周子旭就不能科举了?” “那肯定不成。”柳汉章想都不想,直接摇头。 “咱大周朝明文规定,留有案底的人,是不可以考科举的。他后辈子算是废了。抓回来,再打他二十大板,出出气得了。” 丁琬听了抿唇,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二十大板就出气? 那可不成,她可不依! 吃过晚饭,一天的忙碌终于告一段落。 村里几个壮汉负责守灵,其他没事儿的就都回家,明儿再过来。 丁琬收拾完厨房,一边擦手,一边来到灵堂前。 张青山跟大刘见她过来,纷纷起身,打招呼: “二年家的,你咋来了?回去歇着吧,不用你。” 丁琬轻轻摇头,看着两个小小的寿材,叹口气,道: “我想陪会儿他,一个人。” “……哦,好,好。”张青山点头,冲大刘使了个眼色,二人走了。 丁琬跪在丧盆前,一边烧纸,一边默默落泪。 前世光顾着逃命,却把最正经的事儿给忘了。 看着眼前小小的寿材,想着曾经的过往,心疼的无可奈何。 他们俩跟那些盲婚哑嫁不同,他们是有感情基础的。 前世,她努力拼搏的十年光景,靠的就是曾经的情感支撑。 如今,重活一世,她还是要靠那些东西,度过余生。 说实话,挺怨的。 大周朝征兵还算人性,哥俩二抽一,三抽二,四抽三,总会留一个。 当初上面订的是徐大可,徐二年满可以留在家中。 可他说什么都要去,还说要靠那双手,打下个一官半职,让她做官太太。 现在,别说官太太了,她直接就成了寡妇。 想到这儿,丁琬怨怼的再次落泪,抿唇哀伤。 “琬儿,回屋吧。娘陪你做伴儿。”柳氏心疼的走上前劝着。 其实,她在一旁看好一会儿了,实在忍不住才上前劝的。 丁琬把手里最后几张纸扔进盆,哭着道: “娘,他说要给我荣华富贵,要让我做官太太的……他骗了我,骗了我……” 直到这一刻,丁琬才抱住母亲,发泄了出来。 将两世的怨怼,统统发泄出来。 柳氏心疼,抱紧女儿,也跟着落泪。 母女俩就在灵堂内,哭了好久好久。 初春夜凉,微风吹过,长明灯摇曳,凭添了几分孤寂…… …… 转天,丁文江跟柳汉章就去衙门了。 家里通知的亲戚,也都到齐了。 说到底,就丁琬这边来的亲戚多。 丁家原本就在村里,二叔、小姑啥的都到了。 柳家屯的外公,也跟着三舅一起过来。 至于徐家这边,徐老汉兄弟姊妹七个,来的就只有小姑姑家的儿子,张喜年。 耿氏的娘家……从来都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丁琬跟柳氏陪着柳家父子来到正房,耿氏正跟张喜年说话。 见亲家那边的长辈到了,忙起身相迎。 论辈分,耿氏要叫柳老爹“大伯”。 可这会儿看着他们俩,还真没看出来差辈分,明显就是同辈。 经此一事,耿氏的确老了很多。 柳老爹从袖口掏出荷包,直接塞到她的手里,说: “孩子,你也别伤心,保重自己的身子。家里家外都得指着你,俺们家琬儿也得靠你呢。” 柳老爹一给钱,柳汉生也把准备的银钱拿出来,一共两个,其中一个是替柳汉章拿的。 二十个铜板,可不少。 耿氏一看忙摇头,说啥都不能收: “不行不行,大伯一份就好,哪能要两位亲家舅舅的。” “拿着吧嫂子,往后花钱地方多着呢。”柳汉生劝着。 柳氏握紧亲家的手,道: “人情往份,常来常往。你别推辞了,啊。” 耿氏叹口气,含着泪鞠躬,道: “谢谢,谢谢。” 村里人见了,都知道这是柳家再给丁琬壮脸呢。 院子里那边,新的一天哭灵又要开始了。 丁琬跟周氏带着徐锁住出去,众人也都跟着过去。 赵刚手里拿着烧火棍,嘴里念念有词,边敲边说: “头一关是望乡关,哥俩回头望家园……哭哇哭,哭七关,哭到了二七鬼门关……” 丁琬把前世缺的课补上了。 而且补的十分虔诚,一丝不落。 出殡前的头天晚上,大家在灵堂商量明天出殡的事宜。 说到摔丧盆子的时候,周氏不同意的开口说话: “那不成。摔丧盆子压运,给大可摔那是他亲爹,哪有一次摔俩的。” 周氏强硬的态度,让赵刚有些诧异。 咋也没想到在这样的小事上,竟然闹了不合。 耿氏因为伤心过度,早被送进屋、哄孙子睡觉、休息了。 这会儿,周氏作为徐家长媳,还真有权利说话。 柳氏不悦,看着她,还算平静的问道: “大可家的,那依着你的意思,二年的丧盆子就不摔了呗?” “哎哟丁婶子,你别生气。”周氏摇头,忙极力找补着道,“我的意思是就摔一个,反正他们哥俩一起出殡嘛。” “那埋坑也埋一个呗。”柳氏不客气的继续问着。 这话出口,周氏的脸就挂不住了。 不过她倒是聪明,没有对上柳氏,而是像以前那样,委屈的看着丁琬,说: “弟妹,你比谁都疼锁住。你说这事咋办?我真不是那个意思,你帮我跟亲家婶子解释解释呗。” 丁琬沉默,并没有说话,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赵斌再旁,叹口气,道: “大可家的,老徐家就这么一条根。哥俩出殡没有摔一个丧盆子的道理,你看这事儿……” “族长,不是我不懂事儿,实在是孩子太小了。”周氏坚持。 “历来红白二事不白做。你老也说了,就这么一条根,运气压住咋办?一家三个寡妇,可都指着孩子啊。” 话说的句句在理,可细品根本不是。 周氏想要钱,想要丁琬出钱“雇”她儿子摔丧盆。 见大家都不说话,周氏又语重心长的道: “弟妹,不是嫂子不懂事儿,咱以后得指望孩子啊。你帮嫂子跟婶子好好解释解释,我真没那个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丁琬冷静的反问。 起身走到柳氏身后,双手自然的搭在她的肩上,母女情深。 “嫂子刚说红白二事不白做,是想让我掏钱,雇锁住给他二叔摔盆子吗?” 这话说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周氏。 诧异、莫名、不敢相信。 是了,她最开始说的的确是这句。 可后来因为“一条根”、“指望孩子”等,就把这话给岔过去了。 赵斌叹气,略有些失望的看着周氏,说: “大可家的啊,你弟弟那事儿可还没解决呢。你这是要干啥?” “我……我不是……我……”周氏忙摇头。 一脸委屈的看着众人,解释着说: “咋可能呢,妹子咋能这么想呢?咱是一家人,哪能分的那么清?往后可是一起过日子。锁住叫你一声小婶婶,那也得给你养老送终啊。” 丁琬闻言,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点头道: “嫂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因为我没孩子,嫂子要跟我分家呢。” “我……不可能,不可能!”周氏不住的摇头。 就算最开始她想过,可这个功夫、这个环境,她也不能承认。 柳汉生再旁听了,嗤笑着道: “琬儿,你是不是想多了。你娘家就在村里,你婆婆也不是那样的人,怎么可能?” “就是啊,不是二叔说你,琬儿真想多了。”丁文海边说边看着周氏,挑眉又道,“旁人怎么想也只能想想,我看谁敢说!丁徐两家婚书、婚订,都是按照规矩来的!” 丁文海这话说完,周氏的脸色更难看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就是影射她呢。 深深地看了眼丁琬,总觉得今天的丁琬,跟往常不一样。 或者说,从那天被庆年媳妇儿带回来之后,就不一样了…… 第8章 盆儿,我来摔。 丁琬受教的点头,走到中间,微微福身,说: “嫂子,是我不好,错怪你了。不过我娘也没别的意思,她就是心疼女婿,嫂子别往心里去。” “那……那哪能呢,不会的。”周氏忙不迭摇头。 丁琬没再理她,转头看着赵斌,说: “要不这样吧赵爷爷,二年哥的盆儿,我来摔。” “姐,我来——”一旁听了半天的丁珏,突然开口。 可刚说完,丁文海就直接呵斥: “说什么浑话?这是老徐家的事儿,你姓啥?有你啥事儿!你爹、娘都在呢,你摔什么摔。” 丁文江跟柳氏虽然没说话,不过心里多少还是忌讳一些。 农家人讲究多,规矩大。 丁珏被呵斥后,本能的看了眼双亲。 还想坚持,丁琬叹口气,道: “珏儿,你的好意我跟你姐夫领情。不过二叔说的对,这事儿你不能来。” “可是也不能让你来啊。哪有女人……女人摔的啊。”丁珏心疼的说着。 丁琬心暖,冲他摇摇头又说: “赵爷爷,就让我来吧。二年哥没有后,本就横死,没那么多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怕压运,我摔。” 赵斌没有应声。 蒋文平看了眼丁文江,见其颔首,索性也就开口道: “成吧。既然二年家的坚持,那就二年家的来。商量个出殡,在摔盆子这儿耽误工夫,也真是闻所未闻。” 话里有话,说的周氏脸更热了。 “……明儿青山渗钉,然后大刘、王锁你们几个壮力抬棺。下葬这一块……” 蒋文平跟赵斌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把出殡的一切事情,都说下了。 说完后,丁文江起身,抱拳拱手,说: “多谢赵叔、里正兄弟还有几个孩子费心。明儿下葬完回来吃饭,今儿都回去歇着,晚上我守夜。” “哎哟,看丁叔说的,二年、大可活着的时候,我们都是一起玩到大的,什么费心不费心。” “就是说啊丁伯,你这样就外道了。我侄子在你那念书,每个月都少收束脩呢。” “唉,说这个干啥,一个村儿住的,我都少收……” “……” 众人寒暄几句,丁琬陪着父亲,把人都送走了。 留下的就只剩下双亲,还有三舅舅柳汉生。 周氏早在大家离开后就进屋了,丁文江心疼媳妇儿跟闺女,出声说: “孩子他娘,你带闺女回去睡吧。珏儿这边,我一会儿就让三弟跟他回咱家。” “你一个人成吗?”柳氏担忧的问。 丁文海再旁,不依的说: “嫂子,我这么大个活人,你没看着啊。我陪着我哥,没事儿。” 柳氏被小叔子的话弄得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端着嫂子的架,跟他扯皮两句: “你这么个猴儿不出声,我还真没看到。那成,你陪你哥,我们回去睡了。半夜我会起来,给你们做吃的。” “行,放心吧嫂子。”丁文海挥手。 丁琬挽着母亲的胳膊回房,娘俩简单的洗漱,放被、上炕。 只不过谁都睡不着,躺在炕上,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息。 丁琬是在想什么时候能抓到周子旭。 柳氏想的却是女儿的未来…… …… 一夜无话,转天卯正,徐家院门大开,村里人纷纷到场。 按照昨天说好的,耿氏被侄子扶出来,拿着油纸伞,朝两口棺材头敲了三下。 然后张青山大声吼着“渗钉——”那边就开始定棺材了。 丁琬、周氏等人大声痛哭,村里人都嘴里念叨着: “大可,一路走好。” “二年,一路走好。” 棺材要抬的那一刻,丁琬跟徐锁住走上前,准备伸手拿丧盆子。 “不行——谁让你摔得?” 耿氏突然出现,拉住了丁琬的手。 双眼通红,满脸憔悴。 “谁让你摔得,啊?咱家又不是没有根,为啥你来?” 面对婆婆的质问,丁琬看了眼周氏,没说话。 只一个眼神,耿氏立马就知道了。 哆哆嗦嗦走上前,扬起手—— “啪——” 一巴掌扇到周氏的脸上,从牙缝中挤出—— “畜生,畜生啊——” “亲家母,亲家母你别生气,仔细身子。”柳氏忙过去把人抱住。 耿氏靠着柳氏,食指颤抖的指着周氏,咬牙切齿的说: “你处处争竞,处处拔尖儿。你当老婆子我瞎啊!二年是我儿,锁住是我孙儿,他给二叔摔盆子,理所应当——” 说到这儿,耿氏还要冲过去打,丁琬忙凑过来,说: “娘,谁摔都一样,我是他媳妇儿,他没孩子我来也可以。” “不成!”耿氏气喘吁吁的摇头,握紧丁琬的手。 颤颤巍巍的走到灵前,指着寿材,大声地说: “二年,娘今儿给你做回主!乡亲们啊,你们也给婆子我做个见证。丁氏琬儿给我儿守满三年,婆子我给她放妻书……” “娘——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周氏哭喊着扑过来,抱住了耿氏,拦住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丁文江见状,也不依的摇头,说: “徐嫂子,这不成。我丁家的孩子,没有守不住一说。” “是啊亲家母,我知道你的好心,但这真不行。”柳氏也不停地摇头。 至于丁琬,就那么凉薄的看着周氏,心中冷笑。 耿氏蓦地伸脚,狠狠踹开周氏,又道: “亲家,我知道你们是好人,可琬儿才十八,我绝对不能让她大好年纪守寡。这事儿,我不想拿出来说,可这个婆娘,这个婆娘……心太狠了啊!” 耿氏怒火中烧,瞅着不停摇头的周氏,继续说: “你不是在意吗?你越在意,我就越说。丁琬三年守丧满,婆子我认她做闺女。给她十两抚恤银做嫁妆,让她另嫁!” “……” “……” “……” 这话说完,村里人都傻了。 谁也没想到平日看似和顺的徐家老太太,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儿。 “剩下的三十两,里正兄弟帮个忙,都置办了地。”耿氏要求着。 蒋文平自然义不容辞,点点头,答应了。 丁琬快步走到灵前,当着所有人的面跪下,抬起右手,镇静的说: “黄天厚土,我丁琬在此立誓,死生都是徐家人,绝无二心。若他日另嫁,五雷轰顶,不得善终!” 字字清晰,态度坚定。 耿氏气的直门跺脚,不住的喊着—— “你这是何苦啊……何苦啊……” 丁琬跪走到耿氏面前,伸手抱住她,说: “娘,你不能赶我走,你不可以赶我走。” 婆媳相拥而泣,大家看着都很难过。 闹闹哄哄下,徐锁住最后还是摔了两个盆。 至于周氏,就那么颓败的跪在院里,谁都没有上前理她。 经过今天的事,村里人彻底看清了周氏这只笑面虎,丁琬也终于觉得心里舒畅。 跟在人后,一起上山。 她不能看下葬,但这一段路,她想再送一送。 大不了,就山下等着。 徐家厨房内,村里的媳妇儿们,都在忙活。 摘菜、洗菜、切菜…… 开春啥都没有,徐家能弄到这些菜,也真是人丁家的功劳。 祥林嫂子那块肉过来,交给大刘家的,说: “哎,这老徐家会结亲啊。也幸好结了老丁家,不然这丧事可没法办。” “不是有抚恤银吗?” “还没下来呢。” 二人这么一说话,顿时大家就都聊起来了。 说的最多便是徐老太太在灵前的那番话。 “哎呀呀,这婆婆可真好,我婆婆有她一半,我都烧高香了。”王锁家的抱怨。 她婆婆活着的时候是挺出名,大家都知道。 “我咋感觉这事儿不像是真的呢?当着咱们的面儿说,然后二年家的立誓,明显就不让人走嘛。” “这也没啥啊,换我有这么个亲家,我也不舍得松手……”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虽然声音不大,但院子里的周氏却听得清清楚楚。 深深看了眼正房,微眯着眼睛,良久都没有说话。 一个半时辰后,下葬的人都回来了。 丁琬是被柳汉章背回来的。 媳妇儿们见了,纷纷问咋回事儿。 柳氏赶紧把闺女屋门推开,跟着进屋照顾。 赵斌看着大家伙,叹口气,道: “送二年伤心了,哭晕在了路上。往后徐家的日子难,三个寡妇带一个孩子,大家能帮就尽量帮一帮。还有啊,开春种地,小伙子们多帮帮,大大方方的,只要问心无愧,别人不能说啥。” “知道了族长,你放心吧。” “是啊,徐家啥样咱都知道,谁敢浑说。” “就是啊。二年家的对二年那没说的,这媳妇儿找的好啊……” “……” 第9章 家有难,大家帮忙 徐家二子的后事办完,连日的闹腾,也算告一段落。 里正跟族长走之前,一再告知耿氏,缺啥、少啥、需要啥,一定要说。 村里人朴实,都是一家有难,大家帮忙。 耿氏千恩万谢的把人送走,丁文海赶着牛车,也把张喜年送离了土庄子。 要说结亲真是一门学问,徐家今次的事情,真的全靠丁家张罗。 丁文江夫妇不用说,那是儿女亲家。 丁文海、丁翠兰一直都在跟前帮忙,从来都没靠后。 为了表示感谢,耿氏晚上又重新做了一桌,特意招待丁氏一家。 原本,柳家也该招待,不过离的太远,人家都走了,只能改日。 耿氏端着酒杯,看着丁家哥仨还有柳氏跟赵氏,感激的道: “多谢亲家你们的帮忙。我一个妇道人家,不知道该咋道谢,全都在酒里了,我先干。” 说着,仰头喝尽,特别豪爽。 大周朝的酒,不烈,女人都能喝。 这也是丁琬为何前世能靠酿酒发家的原因。 丁文江喝了酒,客套的道: “瞧亲家这话唠的,咱是一家人,说这些外道。” “就是,亲家母快坐下吧,都不是外人。”柳氏边说边拉着耿氏坐下。 丁家二房媳妇儿赵氏,把玩着酒杯,一直没喝。 嗤笑着撇嘴,幽幽地道: “要不咋说这结亲是靠缘分呢。看看徐嫂子,当初定下我们琬儿,如今多借力啊。” “那是,这个我承认。”耿氏颔首应着,丝毫没有反驳。 一旁伺候的丁琬,闻言不悦。 赵氏一向如此,在家因为有爷奶的缘故,母亲总是让着她。 如今到了徐家,还要得寸进尺,那怎可能? 走上前给长辈续酒,闲聊家常的道: “一家人没啥借力不借力的,结亲靠的是缘分,没缘想凑也凑不到一起去。” 丁琬略显生硬的话,让赵氏尴尬了。 在座的人,都知道赵氏恼火徐家的根本原因。 当初丁琬要说亲,赵氏极力的想把丁琬说给自己的亲侄子。 为的,就是靠上这老丈人,帮扶娘家。 但丁琬对徐二年情有独钟,说啥都不同意,那是也就算作罢了。 赵氏表面看着和和美美、不生气,但心里还是膈应。 如今丁琬这么说,不乐意的道: “是啊,你跟二年有缘分。可现在怎么样?不是二婶马后炮,二婶是真的心疼你。” “行了二嫂,咱们来徐家是做客、不是添堵的。”丁家小妹丁翠兰不乐意的开口,打断了赵氏的话。 耿氏心疼的拉着丁琬,看着丁文江两口子,说: “亲家,你们放心,我肯定好好对琬儿。我把她当闺女,亲闺女。” “看亲家说的,我们夫妻哪还不信你了。”丁文江说着,端酒杯主动喝了。 那是弟妹,他不能说啥,而且还在外面。 丁文海瞪了媳妇儿一眼,也啥都没说。 周氏再旁看着,走上前给赵氏倒酒,说: “二婶是真心疼弟妹,我们都知道。可这青梅竹马的情谊,可不是旁人能比得上的。” 本要平息的事情,周氏一句“青梅竹马”又给掀起来了。 赵氏这人一根筋,有啥说啥。 “啪——”的一声,把筷子放在桌上,气呼呼的道: “青梅竹马能咋地?好赖我侄子还活蹦乱跳呢。” “二弟妹——” “你个歪婆娘,滚滚滚,滚家去——”丁文海也急忙出声,先把媳妇儿撵回去。 徐家好心,白天都吃一顿了,晚上又好酒好菜的招待。 丰盛不说,还礼遇有加。 这婆娘说的叫什么话?! 丁翠兰见状,也跟着起身,拉拉扯扯的把人推出去,冲着耿氏说: “亲家嫂子,我二嫂喝多了,你别介意,我先送她回去。” 周氏尴尬,看着丁文海,主动承认错误的道: “对不起啊叔儿,我这……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觉得……我……” “算了,你也是护着你婆婆,我懂。”丁文海吃瘪,气呼呼的坐下,喝了口酒。 本来挺好的气氛,弄得现在死气沉沉。 饭吃的索然无味,败兴结束。 耿氏从厨房拿出提前准备的两道菜,交给丁文江,说: “亲家,这是给丁叔、丁婶儿的。老人家不来,也没啥特别的,就是丸子,还有半个虎皮肘子。没人动,都是新的。” “看亲家这话唠的,咱农家不讲究。”丁文江摇头。 柳氏也没客气,接过来,压低声音说: “你别往心里去,我二弟妹这人快人快语,但心肠还不错。今儿……也就是话赶话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镜儿的,如果不是周氏那句话,不可能赵氏炸毛。 被丈夫在亲家面前训了,咋都挂不住,也算得到教训。 耿氏叹口气,走到丁文海面前,轻声的道: “亲家,对不住了,今儿是我那大儿媳不懂事。” “算了算了,一个孩子,拉倒吧。”丁文海摆手。 他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不吃亏。 今儿要不是因为大哥一家,他当时就得骂周氏。 没法子,亲戚! 送回走了丁家人,丁琬把院门挂上,回了正房。 耿氏一言不发的坐在炕上,周氏带着锁住,正打算吃饭。 看着丁琬站在那,热络的招呼着: “等啥呢,赶紧吃饭啊。” 农家的规矩,招待客人的时候,媳妇儿是不可以上桌的。 今儿要不是耿氏做东,柳氏跟赵氏还有丁翠兰都没有资格。 只可惜,氛围都被周氏给搅了,一桌吃食,剩了很多。 丁琬侧身坐下,一点胃口都没有。 把锁住叫到跟前,照顾他吃饭。 周氏不管那个,甩开腮帮子这顿造。 农家一年到头见不到多少荤腥,尤其现在又是初春,菜都不够吃,怎么可能有肉,真是馋了。 锁住一口气吃了好几块蒸肉,嘴角都是油。 还想吃,丁琬摇头没再给,夹了白菜片给他,说: “别光吃肉,小心拉肚子。吃这个。” 徐锁住还算听话,并没有吵闹。 周氏见状不依,看着丁琬,道: “二弟妹,他要吃就给吃呗,一年到头能吃几口,有啥拉肚子的。” 丁琬闻言抬头,看着周氏油乎乎的嘴,讥笑着道: “大嫂,你是亲娘,我是亲婶子。你心疼儿子没错,我心疼侄子也没错。为了几口肉拉肚子,你觉得值当?” “咋就那么寸,能真的拉肚子?”周氏不依,不过态度特别好,笑眯眯的,让人发不出脾气。 耿氏冷“哼”,睨了一眼周氏,后者立刻不吱声了。 丁琬也不理她,喂孩子吃了口饭,故意小声的说: “锁住,咱得有出息,吃东西适可而止,嗯?” “嗯。”小家伙胡乱应了声,继续吃饭。 听不听懂不知道,反正周氏能听懂就行! 吃过饭,两个人都收拾完,耿氏这才开口—— “你们俩过来坐下,娘有事儿要说。” 丁琬没拒绝,直接走过去。 周氏走到炕边,看着抱自己儿子的婆婆,说: “娘,今晚的事儿……二婶子明显就是说娘的,我……我……看不惯,所以才还了嘴。我错了娘,你罚我吧。” 说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特别诚恳。 徐锁住一看母亲跪下了,也要跟着跪,被耿氏推到丁琬那边,制止了。 耿氏没有理她,看着丁琬轻声的道: “今儿让你难做了,是娘的不是。” 丁琬摇头,抱着孩子坐在炕梢,说: “娘,咱们是一家人,大嫂不维护你,我也得维护,都一样的。今儿……的确是我二婶的事儿。” 这才是周氏的能耐。 明明挑了火,但却让人无法指责,前世也是如此。 只不过当时她太傻,就觉得周氏是好人。 如今看来,耿氏才是聪明人,一早就看出来不对劲儿,所以后期把徐锁住带到身边养着。 耿氏叹口气,冲周氏摆摆手,让她起来。 “别动不动就跪,这是家,我是婆婆不是高门大户的老夫人。再说了,我要真是老夫人,还能让你在亲家面前放肆?” “娘说的对,是儿媳的错。”周氏起身,一脸受教的表情。 能屈能伸,也算是个人物。 耿氏面如表情,起身从被架子下面,掏出一个布包,放在炕上。 边展开,边说: “他们哥俩的抚恤银子下来了。一共四十两,亲家公昨儿给拿回来的。” 周氏一听这话,眼睛顿时冒光。 丁琬也很惊讶,没想到这钱早就拿回来了。 都是惊讶,可表现出来的状态,却截然相反。 耿氏看着他们俩的样子,心中感慨无限。 订亲还是得看娘家,不然真的糟心。 周氏目不转睛的盯着元宝,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 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故作沉稳的道: “娘,咱先前不说要买地吗?咱等入秋再买,那会儿便宜。中等田四两一亩,四十两……能买十亩呢,够咱一家四口嚼谷了。” 周氏满心为了家人考虑,将那日灵前耿氏许诺的十两,直接忽略。 丁琬自然也没说话,那十两银子本就不打算要,买地是正事儿。 耿氏见小儿媳不吱声,她自己讪讪的“啊”了一声,也不说话。 周氏见有门,继续又道…… 第10章 心都在滴血 娘,我是这样想的。咱家就锁住一条根,田契论理儿该写锁住的名。可咱朝有规矩,孩子七岁方可留名,依我看还是写二弟妹的,这样她也算有个倚靠。” 啥?! 丁琬惊讶,没想到她能这么说。 本能的看了眼耿氏,刚要拒绝,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不对,周氏不可能这么好心,她得再瞅瞅,看看周氏怎么圆。 嘴边的肉,她不吃?可能吗? 果然,周氏等不急了。 见他们婆媳都不说话,挪到丁琬身边,碰了她手肘一记,追问道: “二弟妹,这事儿你咋看?” 被点名的丁琬,故作茫然的摇头,没主意的说: “这事儿我不掺言,都听娘的。” 说到这儿,又补充一句: “写娘的名字也可以。” 啥?! 这下,换周氏惊讶了。 按照她平日对丁琬的了解,这丫头不是该拒绝吗? 咋今天竟然不说话了? 紧紧的盯着耿氏,就看她是咋说的。 没想到…… 耿氏顺水推舟,点点头,说: “好,既然你嫂子主动提及写你的名字,你也没啥意见,那就写你的吧。等锁住大了、成亲,他也得孝顺你。” 周氏彻底傻了,着急的开口道: “娘,这事儿是不是……” 话没说完,耿氏看着她,一脸慈爱的问: “老大家的,这事儿咋地,还有别的意见吗?” “……没,没有。”周氏苦涩的摇头。 真切的体会了一把搬起石头砸脚的痛楚。 真疼啊,心都在滴血。 耿氏满意了,嘴角噙着笑,拿出一锭给丁琬。 丁琬没接,摇头拒绝: “娘,我不要。我今儿在二年哥灵前都立誓了,我不能要。” “拿着。”耿氏坚持,直接塞给了丁琬,“你跟你大嫂,每人一锭,留着傍身。剩下的二十两买地。家里原有二亩,再买五亩就够了。” 耿氏考虑的全面,家里人口少,地要是那么多,种不过来。 若是佃出去,他们家没有功名撑门楣,容易被说闲话,反倒不好。 丁琬瞬间理解了耿氏的心思,想了下,仍旧没有接的说: “娘,这钱你帮我留着吧。等锁住六岁送学堂念书,这个给他当束脩。” 周氏听到这话,好心情的道: “弟妹这话说的就外道了。送丁叔那,自家亲戚再给钱,多不好。” 丁琬好笑,一脸无辜的看着她,问: “依嫂子的话,就不给了?就像周子旭那般?” “我……”周氏语塞,尴尬的摇头,道,“那能一样嘛,锁住不是你亲侄子嘛。” 耿氏冷“哼”,不悦的道: “周子旭还是你亲弟弟呢?不也一样学坏了吗?我徐家不占便宜,尤其还是自己的亲戚。亲家教书不易,哪能说不给就不给?” “娘……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周氏语塞,想要解释,却无从开口。 耿氏剜了她一眼,继续又道: “打今儿起,锁住就搁我房里吧。吃、住都在这边,一会儿你把孩子的衣服、用品都送过来。” 周氏慌了,不安的看着婆婆,咬唇问: “娘,你这是……要做啥?” “做啥?”耿氏立着眼睛,不客气的呵斥,“你养不好孩子我养,懂吗?打小就让他占便宜,你还嫌周子旭出的少,再来一个?” 这话说完,周氏顿时挂不住脸了。 咬牙愤怒的瞪着耿氏,只一瞬间,又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 大周朝的规矩,出了门子就是男方家的人。 要以公婆为尊,丈夫为天,不可顶撞。 丁琬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又看了看婆婆,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如果没有前世的经历,她只觉得婆婆是个有主意的。 可刚才那番话,不仅只是有主意那么简单。 耿氏轻蔑的看着周氏,继续又说: “就这样安排了。往后家里家外的活儿,你跟琬儿轮换。一个做饭,一个收拾院子,一人一天。至于你的十两就不给了。琬儿,你还是拿着这个,明儿给你爹送去。” “这……”丁琬纳闷,不明白婆婆是什么套路。 当然,也没拿钱。 真要是拿了,周氏得跟她玩儿命。 果然,周氏忍不住了—— “娘,你是不是偏心偏的太严重了!家里活儿我跟弟妹轮换着没意见,为啥明明是我傍身的银子,还得给丁叔送去?娘,好歹我给徐家生了锁住,就算娘家不长脸,也不能这么对我吧。” 面对周氏的气愤,耿氏不客气的低斥: “你该庆幸你生了锁住。” “娘,你这话是啥意思?”周氏恼怒,追问着。 耿氏冷“哼”,指着丁琬怀里的孩子,道: “如果不是因为你是锁住的生母,我都容不下你。这几天你的所作所为,你心里没数?刚刚,你挑拨离间,拿文海家的当枪使,你当谁都不知道?” “田契又以退为进,故意说写琬儿的名,实则就是想写你自己的。你觉得你做的滴水不漏,可婆子我不糊涂!” 被戳穿了的周氏,脸面挂不住,咬唇强撑着道: “娘,你这话是啥意思?我……我没做啊。” “没做?”耿氏冷“哼”,从袖口拿出一张纸,甩在她面前。 周氏看着纸没动。 丁琬却盯着纸瞅了半天。 终于,周氏抗不过,拿起来交给丁琬。 她不识字,上面写的黑乎乎,啥都不知道。 丁琬接过,扫了一眼,轻声念着: “公示,开远县周家村周子旭,农籍。偷盗盛开学堂书银二十两,潜逃。现发布……” 等丁琬全部念完,耿氏开口道: “现在,知道为啥不给你了吗?” “……知,知道。”周氏点头,手心都湿乎乎的。 丁琬这次不拒绝了,把银子接过来,顺势提醒了一下,道: “娘,我二舅说周子旭在八巷街花了十两,那剩下的十两难道是留着逃命?他要出仕、考取功名,为了二十两银子葬送,值得吗?” “那谁知道,或许别的原因吧。”耿氏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周氏,翻了个白眼。 这会儿,周氏头都不敢抬,起身怯弱的说: “娘,我去给锁住收拾东西,以后……让娘费心了。” “一家住着,你要看随时,又没分家,别弄这些虚的。”耿氏不给面子。 周氏终于扛不住,转身出去了。 耿氏叹口气,看着已经迷糊着的锁住,起身把被子铺好,将孩子放在炕里,说: “琬儿,以后家里家外你多张罗着。娘能靠的,就只有你。” 丁琬明白的点头,拉着耿氏的手,跪坐在炕上,道: “放心吧娘,我会守好咱们家。” 有些话点到为止,至于后面如何发展,还得见招拆招。 就像周氏,此刻再不愿意,也得把孩子的东西送到主屋,没法反驳。 夜深人静,丁琬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她自诩对婆婆很了解,可今日一看,根本不是。 耿氏把孩子养在身边的做法,跟大户人家的老夫人差不多。 前世,京城林府就是这般。 儿媳做人不行,老夫人把嫡孙养在身边。 难道婆婆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 好像也不是啊,打她记事儿起,婆婆就在村里,并没有出过村。 正琢磨着,院子里竟然有脚步声。 虽然声音很轻,但丁琬房里也安静,竟也听到了。 掀开被子,没有穿鞋,蹑手蹑脚的来到屋门口—— “你咋才来,出事儿了。” 是周氏的声音! “有啥事儿回屋说,急啥。” 是个男人的声音。 此刻子时,耿氏那边肯定睡了,如果不是她胡思乱想,这会儿也睡着了。 听着二人的对话,显然是熟络的,难道说周氏原来在村里,就已经守不住了? 等外面的声音消失,丁琬等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开门。 就开了一些缝,她这屋门没浇油,所以开门总有“吱呀……”的声响。 好不容易出了屋子,摸索到了周氏的窗根下。 “咋办啊,现在子旭被通缉了,以后咋走仕途?你不是说那生意没问题嘛,银子啥时候能拿回来。” “哎呀你急啥,我还能骗你?你人都是我的,我能让自己的女人、小舅子遭罪?赶紧让我亲亲,啾……啾……想死我了。” 声音很小,但也熟悉。 丁琬仔细想着,突然灵光乍现。 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听着屋里媾和的声音,喉咙抖动。 王五? 竟然是王五? “啪嗒——” 因为太过震惊,踩的石头发出声响,丁琬也没敢再动。 屋子里亲热的声音也停了,周氏气喘吁吁的道: “刚才什么音儿?” 王五这会儿正急着呢,哪能顾得上那么多。 腰挺得十分卖力,得意的道: “别在那跟老子扯没用的,素了老子三天,老子都快憋死了。我跟你说,避子汤我都抓了,你安心伺候吧。” 屋子里再次继续,丁琬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回了房间…… 第11章 重生回来不是受气的 初春土庄子的清晨,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着袅袅炊烟。 阳光透过窗户打进屋内,让熟睡的丁琬,悠悠转醒。 想起昨天夜半碰到的事情,“猛”地起身,有些反胃。 看周氏跟王五的样子,很明显苟且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她再去京城之后,又是怎么跟王五断的? 或者说,从来都没有断过。 “吱……呀……”门开了。 “妹子,醒了吗?” 仍旧是人未到、话先到。 等她进屋,看到坐在炕上的丁琬,一如往常般道: “咋,昨天睡得不好?” 丁琬瞅着她,心思一转,点点头说: “是睡得不好,夜半外面有些声响,迷迷糊糊的,没听清。” “是啊,嫂子也听到了。”周氏接续她的话,叹口气。 叹气?为何? 丁琬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掀开被子,穿衣、收拾炕被。 都弄好后,下地穿鞋时,周氏长叹口气,说: “妹子,你能帮帮我不?” 丁琬闻言愣了下,将窗户打开,随后问着: “嫂子有事儿就说,不用这么客套。” 周氏满脸愁容,看着她道: “我天天晚上搂锁住睡习惯了。冷不防他去了娘的屋子,我……我睡不好。你帮帮嫂子,跟咱娘……” 话没等说完,丁琬径自出了屋子。 周氏话哽在喉,咬牙跟上。 眼瞧着她操起扫把,认真的打扫院子。 心知那件事儿,她对自己是芥蒂了。 心有不甘,追上前,轻声的道: “妹子,嫂子求你的那事儿……” “那事儿是娘定的,我管不了,也没法说。”丁琬生硬的拒绝,丝毫不给面子。 她睡不好? 那么折腾,睡的好就见鬼了。 越过周氏继续干活,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可扫了几下,胳膊被拽,然后就看到她双眼通红的样儿,煞是可怜。。 “妹,那天的事儿,嫂子是真没听清楚,也是关心则乱,你别生气,行吗?” 丁琬扫地的动作顿了一下,看着她淡淡的道: “别生气?嫂子一句‘别生气’,这事儿就算完了吗?当日我若真跟周子旭走,我、我爹、我娘家,只怕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吧。” “我知道,是我不对,可当时我也是……” “不管你因为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丁琬强硬的打断她后面的话,“以后就这样吧,大面儿过得去就行,谁也不是傻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氏的话没等说完,丁琬挥舞着扫把,就在她的脚边扫。 直把周氏扫的没法子,不得不转身离开。 隔壁铁柱媳妇出来倒水,看到了他们妯娌的相处。 嗤笑一记,看热闹的说: “二年媳妇扫地真有水平。直接把嫂子扫走了呢。” 丁琬闻言没理会,继续扫院子。 在这个村里,很多女人是看不惯她的。 说来无奈,就因为她爹是秀才,是村里的教书先生,那些人就眼热。 仿佛有这么个爹,是多大的罪过一般。 人前,阿谀奉承。 人后,等着看笑话。 铁柱媳妇就是其中一个,以前她都装作不知道,可重生回来不是受气的。 真惹她,谁也不好使! 将扫出来的垃圾装筐,拎着出院倒掉。 回来刚进院,就听到徐锁住的声音: “小婶婶,小婶婶……” 边喊边跑,小家伙才醒,头发乱糟糟的,特别可爱。 丁琬放下筐,蹲下身子、张开双手。 小家伙“蹬蹬蹬……”的跑过来,扑进她的怀里。 “小婶婶,早。啵——” 说完,直接在她左脸上亲了一口。 铁柱媳妇见状,嗤鼻一记,说: “哎哟哟,这不知道的,还以为锁住是你儿子呢。瞧瞧这感情,可真让人羡慕。” 丁琬本来惊讶锁住的举动,可听到隔壁这么说,不给面子的道: “亲侄抵儿,我徐家就这么一个独苗,我们感情好还不正常?铁柱嫂子肯定体会不到,毕竟铁杠兄弟一家已经搬走了。” 闲话家常,可却直戳某些人的心窝子。 当初铁杠成亲,铁柱媳妇闹腾他们哥俩分家,可是人尽皆知。 丁琬说完,起身拉着徐锁住离开,不再理会酱菜脸色的铁柱媳妇。 她做不来骂人的举动,但是膈应人还是可以的。 邻居住着,谁家有啥事儿不知道。 铁柱媳妇儿自讨没趣,活该! 丁琬压井,徐锁住再旁用手掬水,笑的见牙不见眼。 整个土庄子,自家有井的只有两户。 一户是丁琬的娘家,另一户就是徐家。 当初丁琬出嫁,丁家的陪嫁除了那些嫁妆,再有就是这口水井。 也幸亏有井,才免去了一家人吃水的困难。 不然,也得跟村里人一样,需要去村头古井那边挑。 远不说,还累。 丁琬照顾好徐锁住洗脸,又端水进屋给耿氏。 耿氏双眼肿的跟铃铛一般,估计昨天睡前,又哭了。 “娘,洗脸吧。” 耿氏叹口气,走到水盆前吸了吸鼻子,说: “隔壁铁柱媳妇又挑刺儿了?” “无妨,我不理她。”丁琬不在意的摇头。 耿氏洗好脸,坐在炕上瞅着收拾的儿媳又道: “别惯着,以后村里谁都别惯着。说啥就顶回去,说不过回来找娘,娘帮你。” “……好。”丁琬笑着点头,端水盆出去了。 周氏进屋放桌子,见儿子在炕里玩枕头,笑眯眯的道: “锁住,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好。”小家伙点头,“奶奶给锁住讲古了,可好听了。” 周氏五味杂陈,可还是装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问: “是嘛,奶奶给你讲得什么古啊?” “是卧冰求鲤的故事。”锁住认真的回答,“讲得是孝顺婶母的故事。一个叫王祥的人……” 小家伙巴拉巴拉的重复,周氏放桌子的举动明显有些僵硬。 丁琬回屋,正好听到徐锁住说故事。 当听到是给婶母卧冰求鲤时,眉头微蹙。 故事她是知道的,小时候爹爹讲过,明显说的是给继母。 难道婆婆记错了? “……娘,我说的好不好?” 面对儿子的问话,周氏面色不好的道: “为什么是给婶母求鲤,而不是给娘呢?” “因为这个叫王祥的娘不做法,早早跑了。他是被婶母养大的,自然要好生孝顺婶母。”耿氏生硬的回答问题。 周氏悻悻的“啊”了一声,转身出去端饭。 耿氏冲丁琬招招手,吩咐说: “一会儿吃完饭,把钱给你爹送去。不管咋地,你爹也是看在咱老徐家的份儿上才收的周子旭,不能让你爹自己扛。” 丁琬听了点头,挨着耿氏坐下,道: “娘,你跟锁住讲的不对,那王祥其实是……” “有啥对不对的,就一个讲古,哄他玩的。”耿氏不在意的打断丁琬的话。 看似无意的举动,可在丁琬的眼里,怎么看怎么觉得不一般。 这个婆婆,真的有太多秘密了。 徐家今日的早饭很丰盛。 主食虽然是黑豆面馒头,但菜是昨天席面剩下的。 周氏全都烩到一起,又添了一个萝卜。 味道很香,很可口。 锁住连汤带菜吃了一碗,还吃掉半个馒头。 吃饱后,放下筷子,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 耿氏瞅着孩子乖顺的样子,笑眯眯说: “咋,听到奶跟你小婶婶说的话了?” 小家伙眨巴两下眼睛,亲昵的挽着耿氏的胳膊,道: “奶,我想很小婶婶一起去,行不?” “那你得乖点儿,不可以淘气,让你小婶婶伤神。”耿氏要求。 小家伙不住的点头,笑的尖牙不见眼。 周氏看着他们祖孙的样子,纳闷的问: “娘,弟妹要去哪儿啊?” “回娘家。”耿氏生硬的回答。 前一秒还是慈爱的祖母,后一秒立刻变脸。 周氏有些面上扛不住,深吸口气,道: “娘这是咋了,咋感觉……不待见我呢?” 故作自嘲的话,本以为会有不一样的效果,没想到…… 第12章 送银子 “你也知道不待见你?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不清楚?” 面对耿氏的质问,周氏有些心虚。 不过还是强撑着自己,故作委屈的说: “我……我做啥了啊。娘,你这是……这是咋了嘛。” 耿氏翻个白眼,冷“哼”着道: “你咋了?你说你咋了!从知道他们哥俩死,你都做什么了?我不稀的说你,你自己不矫景儿?” 耿氏将剩下的菜汤喝了,撂筷子不吃了。 把婆婆气的吃不下饭,这是罪过大了。 周氏赶紧起身,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的认错: “娘,你别生气,都是儿媳蠢笨,没念过书,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情。只听张青山说占坑,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丁琬闻言,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女人厉害啊。 认错的同时,还不忘给她卷进去。 什么叫没念过书? 这……大爷的! 丁琬放下碗,不乐意的道: “嫂子,咱们都是女眷,很多事情不是念书就能知道的。周子旭也念书,不也照样偷了二十两银子,跑了!” 言外之意,别拿“没念书”、无知来说事儿。 都不是傻子,谁不会还嘴是咋地。 更何况,现在的丁琬,可不是上一世的丁琬! “弟……弟妹,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氏的辩解,丁琬丝毫看不上。 起身冲着吃好了的锁住招招手,道: “娘,我去给我爹送银子。” 耿氏严肃的面色,缓和不少。 点点头,叹口气,嘱咐: “多坐会儿,不着急往回走,啊!” “知道了,娘。”丁琬说着,示意锁住穿鞋,看着周氏又道,“嫂子,咱们是亲妯娌,出事得一起扛。” 说完,牵着穿好鞋的锁住,直接走了。 至于周氏,想要开口,人家却不理睬,只能耷拉着脑袋,独自恼火。 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小家伙担忧的看着丁琬,问: “小婶婶,奶奶为啥要说娘啊。” 面对孩子的问题,丁琬想了下,回答: “长辈教训晚辈,理所应当。况且那两日你娘的确做错事了,奶奶说几句也就是了。别担心,没事儿。” “哦。”徐锁住点头,并没有多问。 他现在一心盼着去找丁珏,既然小婶婶说“没事儿”,那就不担心了。 孩子嘛,还是小。 想的东西不多,很单纯。 丁琬把银子装好,带着徐锁住离开了家。 走在村里的主路,看着熟悉的一切,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重生已经有些日子,可这么闲散的溜达,还是第一次。 说实话,内心无限感慨。 回想前世种种,如今才…… “哟,二年家的去哪儿啊?” 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丁琬的思绪。 定睛一瞧,笑着道: “是铁杠家的啊,我回趟家。锁住,叫人。” “婶子好。” 刘铁杠比徐大可小,论辈分,锁住叫她“婶子”。 “娘家在本村就是好,说回就回。”铁杠媳妇儿歆羡的说。 丁琬耸耸肩,顺着她的话,道: “也幸亏就在本村,不然我这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咋过呢。” 提到伤心事儿,铁杠媳妇儿尴尬了。 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忙不迭找补着道: “哎哟二年家的,你瞧我这不懂事儿的样,你别往心里去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跟二年的感情……那不是三言两语说说就是。怪只怪……造化弄人。” “哎呀,你看我,哎呀呀,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我……” “噗嗤——”丁琬轻笑出声。 这席话换个人,她都不会惯着,但是铁杠媳妇儿不一样。 她是真的没有坏心眼。 不然,也不至于被铁柱媳妇儿给撵出老宅,白手起家。 丁琬摆摆手,不在意的道: “没事儿,别人我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了?我没往心里去,先走了啊。” “哎,好,好。” 铁杠媳妇目送着他们二人离开,懊恼的跺脚、撇嘴。 以后,可得说话注意点。 这叫什么事儿啊…… …… 丁琬领着徐锁住回到娘家,赵氏正在院子里洗衣服。 看着进院的两个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毕竟昨天晚上的好事儿,挺尴尬的。 徐锁住很懂事,主动开口叫人—— “二叔姥姥好。” 丁琬也丝毫没有介意昨天的事儿。 算起来,赵氏还是个受害者呢。 “二婶儿,洗衣服呢。” 丁琬主动开口,赵氏自然就没理由不应。 笑眯眯的点头,说: “回来了,你奶、你爷在屋里呢。大嫂——琬儿回来了。” 正房的柳氏听到妯娌的话,赶紧公婆的屋子出来,看到闺女笑眯眯的说: “咋来了?快进屋。你奶刚才还念叨你呢。” 徐锁住没跟着走,直接去了东跨院。 那边是丁文江夫妻住的院子,今儿学堂休沐,丁珏正好在家。 丁琬跟母亲去了正房,丁老太太跟老爷子见孙女回来,都赶紧招呼她。 并没有因为她在守丧期,就对她疏离。 看着熟悉的亲人,丁琬伸手抱住了老太太。 “奶,我回来坐会儿。” “好,好。”丁老太太拍着她的后背,不住地点头。 前世因为她的“私奔”,丁老太太上火,不出三个月就没了。 今生她换了条生存路线,祖母应该不会那么早过世才对。 丁老爷子点上旱烟袋,抽了两口,说: “行了,孩子回来坐会儿,你别勾她伤心。琬儿啊,你也别难过,有娘家在,他们不敢欺负你。” 面对祖父的许诺,丁琬笑着摇摇头,道: “爷放心,我婆婆对我很好。对了娘,我爹呢?” 柳氏叹口气,靠着箱柜,回答: “你爹去县里给学堂的孩子订书去了。” 很显然,大家都知道周家是啥德行,根本不指望他们能出银子。 丁琬从袖口掏出布包,放在炕上,说: “娘,这是我婆婆让我带回来的。” “啥啊?”柳氏边问边打开。 等看清里面的东西后,茫然的看着她,问: “这……啥意思?” 丁家二老瞅着银子,也是一愣。 好端端的,为啥给拿十两银子呢? 屋门被推开,赵氏从外面进来。 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进屋。 当看到炕上的银子,双眼有些冒光。 丁琬冲她点点头,柔声解释着说: “娘,昨天晚上你们走后,我婆婆就把抚恤银子拿出来了。给我还有锁住她娘,每人十两……这是锁住她娘的那份。我婆婆说不能让自己人吃亏。” 赵氏听到这话,得意的出声道: “不错,你婆婆这事儿办的地道。” 柳氏没理会妯娌,看着闺女,问: “那你那份呢?你要了?” 丁琬摇头,恬静的说: “我没有。那十两银子我给我婆婆了。” “为啥,给你、你就拿着呗。”赵氏情不自禁的出声抗议。 可当看到婆婆跟公爹凌厉的眼神后,缩了缩脖子,不吱声了。 丁琬瞅都没瞅她,毕竟有二老、有母亲,她怎么也蹿腾不起来。 “娘,我是这么想的。等来年锁住去学堂念书,我那十两银子就给他做束脩。” “那还能要你们银子了?”柳氏抻哆着,不乐意的摇头。 丁老爷子看着孙女,想了想,道: “琬儿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嗯。”丁琬颔首,没有隐瞒的说,“锁住那孩子虽然跟我不错,可到底不是我生的。我供他念书,日后他出息了,也得领我这做婶子的情。” 这话说完,除了赵氏,其他三个人都不住的点头。 农家有句俗话,叫:隔层肚皮差层山。 虽说“亲侄抵儿”,可不付出,也真说不好。 柳氏看着银子,怎么都不想收。 丁琬倒是看得开,劝着母亲,说: “娘,你就收着吧。这钱你不收,我拿回去也是给锁住她娘。老周家本来就该给咱补点,就这十两,我都觉得不够。” “是啊大嫂,收着吧。”赵氏赶紧出声劝着。 丁家没有分家,丁文江教书赚的钱,大部分都上交,只留一点给自己这个小家。 十两银子是明面的,自然就交公,她当然想留下了。 柳氏懒得理她,看着婆婆,见其也是不想要,刚要开口,丁老爷子道: “收下吧。开春种地,帮着老徐家雇俩人,咱们出钱。这银子……就给他们雇人用,也算亲家之间帮一把。” 此话一出,丁老太太点头,就把钱给收了…… 第13章 好生打脸 在正房坐了会儿,丁家二老便让她们母女回东跨院,说说体己话。 虽然娘家就在本村,可嫁做人妇,也不能天天往娘家跑,会被笑话。 回到东跨院,丁珏正带徐锁住在院子里玩“憋死牛”。 民间下棋,简单,随便拿石子就能代替。 丁珏看到姐姐回来,仰头甜甜唤了声“姐”。 看着唇红齿白的亲弟弟,丁琬满足的点点头。 “我跟咱娘说会儿话,你俩玩吧。” “好。” 得到回应,丁琬挽着柳氏的手,进了正房。 丁家的宅子在土庄子内,算是相当周正。 主院,东西跨院,屋子很大,很宽敞。 柳氏爱干净,所以每天都把屋子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娘俩坐在炕上,柳氏把桌子放好,泡茶,端点心,一顿忙活。 丁琬不落忍,忙不迭出声说: “娘,别忙了,我不吃。” “咱俩边吃边聊,娘跟你好好说会儿话。”柳氏笑眯眯的道。 坐在女儿的对面,给她倒杯水,然后一边剥瓜子一边问: “琬儿,那剩下的抚恤银子,你婆婆说怎么安置吗?真要买地我跟你讲,现在别买,太贵。” 丁琬颔首,没有隐瞒的道: “昨天晚上说过这事儿,大家一致决定秋后买,那会儿便宜。娘,我跟你说,以前你总说我傻,我现在才发现我是真傻。” “啥意思?”柳氏挑眉追问。 闺女突然这么说,显然是有什么事儿发生。 “到底咋了?” 看着关心自己的母亲,丁琬笑着说: “娘不知道,昨天她说锁住太小,地契上不能挂名,要用我的名字。” “真的?她能那么好心?”柳氏撇嘴,一脸不信。 丁琬看着母亲的样子,冷笑着道: “娘都觉得她没那么好心,自然是以退为进了。” “哦~!”柳氏恍然大悟,不住地颔首说,“她是想让你主动提出来‘不可’,那你可真是称了她的意喽。” 看着母亲脸上的失落,丁琬笑着道: “咋可能!我可不是以前的傻子了。她挖坑,我填土,我咋那么二。” 柳氏迷茫的看着她,随后惊喜的眨巴眼睛,当看到闺女颔首的举动,一把抓着她道: “谢天谢地,你可算看清她了。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从上次要你银钗我就发现了。要不是看在老徐家,我都不稀得搭理她。” 丁琬闻言愣了一下,随后轻叹口气,说: “让娘委屈了。” “唉,委屈啥啊,你现在看开也不晚。”柳氏把剥好的瓜子仁放在闺女面前,又道,“琬儿,跟娘说说,你是咋回的她。是不是脸都绿了啊!” 好不容易闺女想通,柳氏自然高兴不已。 瞅着母亲兴致勃勃的样子,丁琬也没卖关子,直接回答: “没咋回,我就说一切听娘的安排,如果写娘的名字,也可以。” “哎哟哟哟,我闺女真出息了哟。”柳氏高兴的只拍巴掌。 丁琬却觉得好生打脸。 只是一句话,一个态度的转变,就让娘亲如此高兴。 以前,她得多蠢啊! “闺女,你婆婆咋说的?写谁的名字?” 丁琬想了下,指着自己,道: “婆婆说写我的。日后也算是保障,锁住孝顺就给他,不孝顺有这些地,我也饿不死。” 柳氏听到这话,好一会儿才说: “徐嫂子对你,还真没说的。” 母女俩边吃边聊,午饭是赵氏做的。 丁琬跟孩子在丁家用过午饭,才离开。 刚上主路,赵氏就在后面喊她,等丁琬转过身,人也气喘吁吁的过来了。 “二婶,你有事儿?” 赵氏喘了一会儿,看着她,道: “琬儿啊,你跟二婶说句实话,你真不替自己打算了?” 丁琬闻言不悦,牵着徐锁住的手,深吸口气,说: “二婶,那日出殡,我在徐二年灵前发誓,二婶不会没听到吧。我知道二婶疼我,可这种事情,往后还是不要提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面对丁琬强硬的态度,赵氏急忙伸手拽住她,道: “我就是怕这个,才跟你说的。那日你婆婆当众说给你放妻书,那不明显坑你嘛。我跟你说啊琬儿,这事儿……” 丁琬摆手,强硬打断她,说: “二婶,我今日叫你‘二婶’,是因为你是我二叔的发妻。可你今日这话,不是一个做二婶该说的。我婆婆怎么对我,那是徐家的事儿,跟你没关系。” “……你,你别不识好歹。” 丁琬看着大嗓门的女人,冷“哼”一声,道: “你可以再大点声,让村里人都听到。然后我跟他们说道说道,你刚才都跟我说了什么混账话!” “你……活该守寡!”赵氏气呼呼的跺脚离开。 走了一会儿转头,还想说话,丁琬已经带孩子走远了。 恨得咬牙切齿,奈何却也没有办法。 气呼呼的回到丁宅,恰好丁文江从县里回来。 看到弟妹主动打了声招呼,没想到回应他的,竟然是—— “哼!” 丁文江觉得莫名其妙,好端端的,这是跟谁置气呢? “你搁这儿干啥呢?咋不进屋?吃饭了吗?” 妻子关心的话语,让丁文江缓过神来。 指着西跨院的方向,道: “谁惹文海家的了?你俩又拌嘴了?” 柳氏闻言,翻了个白眼,不乐意的抗议: “你就不能想我点好?我闲的啊,天天跟她置气。赶紧进屋,我有事儿跟你说。” 话落,直接拉着丈夫的胳膊,回了东跨院。 进屋后,丁珏正在炕上坐着背书。 见父亲回来,规矩的行礼,然后继续背。 柳氏按照他的习惯,先给泡杯热茶。 “诶,你吃过午饭没?家里还有……” “吃了吃了,你别忙。在县里跟二弟一起吃的。”丁文江说完,补充着又道,“这次是我花的钱。” 柳氏一听这话,心里高兴,不过嘴上还是说: “哎哟,谁花钱还不一样。不过你作为姐夫,请小舅子吃饭应该。你俩吃啥了?” “两碗云吞面,我还要了一碟酱菜呢。” 丁文江煞有其事的说着,柳氏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好不容易请小舅子吃顿饭,就两碗云吞面。 她弟弟平日请他,可都是炒菜呢。 罢了罢了,谁让是自己夫君,节俭惯了。 丁文江并不知道妻子不高兴,放下茶杯看着她,道: “你刚才说有啥事儿跟我说?咋地了?” 说道正事儿,柳氏便不再多想,直接开门见山: “是这样,今儿闺女回来了。” “闺女回来了?回来干啥了?她婆家欺负她了?” 丁文江一连串的问题,让柳氏好笑的直摆手。 “哪能啊,亲家对她可好了,你别胡乱说。” “嘁,对她好!对她好还能在出殡那日那么做?都不是傻子,谁能看不出来?”丁文江不乐意的说。 柳氏知道丈夫对亲家母有误会,给他添些茶水,帮着解释: “我不觉得亲家母是故意的。你忘了,那日我就跟你说过,当时屋里就我们仨,她就跟琬儿说过了。那日当着大家伙儿,还不是周氏闹得。” “把我闺女困在徐家……” “哎哟我说丁秀才,你闺女什么德行,你不知道?”柳氏打断他的话,“那打小就稀罕徐二年,稀罕的都不行了,别说守寡,就是望门寡,她也能做出来。” “…………”丁文江撇嘴,但却真的没有反驳。 谁的孩子谁了解,他闺女,真能做出来。 “行了行了,咱说正事儿。”柳氏赶紧转移话题,“今儿她跟我说……然后你闺女可有心眼了,愣是没让锁住她娘占便宜……” 丁文江听着媳妇儿的话,不住的点头。 对于闺女的做派,他很赞同。 甭管这地契写谁的名字,大可媳妇儿那么算计,就得让她吃点儿亏。 当听到十两银子的时候,丁文江轻叹口气说: “咋,咱爹真收了?” “收了。”柳氏回答,“老二媳妇说的没错,这钱就是拿回去,也是给锁住她娘。她弟弟偷了二十两呢,补偿一些鼎好。咱爹说了,用这钱帮他们雇人、种地。” 丁文江思索片刻,摇摇头,说: “不妥。没有功名,会被说闲话。到时候春耕,咱家雇人,我跟儿子过去帮忙。” “啊,那也行。”柳氏大咧咧的应下,“说正事儿,说正事儿。我寻思着吧,要不等过两年,咱手里攒点,也给她还有儿子,备二亩地,留着傍身。” 背书的丁珏听到这话,出声说: “娘,我不要,都给我姐。” “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儿少插嘴。” 被母亲训斥,丁珏撇嘴,低头继续背书。 丁文江对于买地的事儿,没有异议。压了口茶,笑呵呵地说: “行啊,反正钱都在你那,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呗,我没意见。” 柳氏一听这话,登时高兴了起来…… 第14章 总要注意点 丁琬牵着徐锁住家走,小家伙敏感,仰头看着她,问: “婶婶,刚才二婶姥姥的话,是啥意思啊。” “没啥意思。”丁琬摇头。 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蹲下身子,看着他认真的嘱咐: “回去之后,刚才二婶姥姥说的话,你谁都不能告诉,要给婶婶保守秘密,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徐锁住重重颔首。 起身牵着他继续走,恰好看到王五出来倒水。 一想到昨天晚上听到的声音,便有些反胃。 看着人模人样的,居然能做那么无耻之事,太可恨了! 恰好王五也看到了他们二人,放下水桶,主动打招呼的道: “二年媳妇儿,溜达啊。” “嗯。”不咸不淡的应着,牵着孩子直接走,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王五撇嘴,冲着她的背影,故意“低声”嘟囔: “甩啥脸子啊,谁也不欠你。” 不欠吗? 丁琬邪魅的上扬嘴角,装作没有听到。 回到家,周氏恰好在院子里劈柴。 看到他们回来,赶紧放下手里的斧子,走过来说: “妹子回来了,吃过饭了吗?” “吃了。”丁琬回答。 “那咋没让锁住午睡呢,这都啥前儿了啊,在丁婶子那午睡也行的。”周氏小心翼翼的说。 丁琬没理她,牵着锁住去了正房。 耿氏正在炕上做鞋垫,见孙子回来了,放下手里的活儿,问: “困不困?” “困了。”小家伙揉着眼睛回答。 丁琬把孩子抱在炕上,将鞋脱掉后,道: “我奶非留我们吃饭,吃完饭就赶紧回来了。” “没事儿,现在睡也一样。”耿氏边说边拍着锁住。 小家伙睡眠质量不错,几乎算是沾枕头就着。 周氏从外面进来,一脸和善的说: “妹子,锁住还小,需要午睡。下次若是还这么晚,就在丁婶子那边睡呗,睡醒再回来。你不知道,他睡觉其实……” 耿氏一手拍着孙子,一手冲喋喋不休的周氏摆手,低声呵斥着: “你小点儿声,没看到孩子睡觉呢?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用你在这哇啦?” “娘,我……” 周氏还想说,丁琬直接来到她面前,微微福身,道: “嫂子教训的是,以后我一定注意。” 如此举动,登时让周氏愣住了。 忙不迭摇头的说: “哎呀呀,这话是咋说的,我……我没怪你啊妹子。” “没怪我就成。”丁琬说完,生硬的转身回到炕边坐下,又道,“娘,我想让我姥爷那边帮忙看看,弄条土狗在家。” 话落,周氏跟耿氏都愣住了。 农家不是没有养狗的,不过他们家,还真是从来都没养过。 耿氏见孙子睡熟了,抽回手,问: “好端端的,为啥想养狗了呢?” 周氏也极力反对的说: “是啊妹子,养狗不方便。家里有锁住,那玩意儿都是畜生,把孩子咬了咋办。不能养,绝对不能养。” 丁琬没理她,看着耿氏,说: “娘,我觉得还是养两条吧。一来,咱家三个寡妇,一个孩子,夜半要真有人爬墙,就算什么都不发生,被人传出去,也好说不好听。” “二来,土狗这东西,打小养最好,能看家护院。三来,也算给锁住找个伴儿。小家伙养土狗,每天带着它出去散步,跑跑跳跳,对身体也好。” 丁琬恬静的一番话,让周氏后背生凉。 警惕的看着她,压抑着自己,生怕露出什么异样。 耿氏看了看丁琬,又瞅了瞅周氏,迟疑的道: “咱没养过啊,这东西……好养活不啊。” “土狗好养活的。”丁琬乖顺的回答。 眼瞧着耿氏就要松口,周氏忙不迭道: “娘啊,养狗这事儿还得琢磨琢磨。咱农家谁不来串门啊,万一把人咬了咋办。都说这狗咬人,会疯的。” 丁琬瞅着极力阻止的周氏,淡淡的说: “本就是三个寡妇,谁没事儿过来串门?即便串门也都是女人,家里有狗,在门口喊一嗓子也就是了。” 一句“三个寡妇”,登时让耿氏打定主意。 “行,那就养两条狗吧。” “两条?!”周氏惊呼出声。 耿氏瞅着她的样子,费解的道: “你今儿是咋了?一点分寸都没有?养两条,一个在前院,一个在后院,都看住了。琬儿啊,这事儿你去办。实在要不到土狗,咱买都成。” “那不用,有谁家下崽子的,我让姥爷帮忙要就是了。” 事情说下,丁琬起身走了。 周氏跟着出来,急急忙忙的说: “弟妹,你为啥要养狗?” 丁琬推门的动作停顿,扭头看着她,道: “刚才我不是说了原因吗?” “可是……” 丁琬双手交叉置于胸前,睨着她说: “大嫂,你今儿是咋地了?我养狗碍着你事儿了,是吗?” “……我,我有啥事儿啊。你……你这话是啥意思?”周氏有些恼火,在发作的边缘。 丁琬靠着门框,瞅着强装镇定的她,道: “我啥意思都没有,不过是为了咱们家考虑。三个寡妇,住的地方虽然在村中,可谁敢说没有错主意的?村里不是没有跑腿子,总要注意点才是。” 说完,扭头直接推门进屋,丝毫没有理会周氏。 周氏咽了下口水,看着紧关的屋门,重新回到刚才的位置劈柴。 脑子里,不断想着她刚才的那番话。 跑腿子,要注意。 难道,她听到了什么? …… 是夜,王五又轻车熟路的摸到了徐家。 周氏坐在炕上,唉声叹气。 王五一边走一边问: “咋了?咋愁眉不展的呢?你儿子都去隔壁睡了,咱俩多方便啊。” 说话间就来到跟前,把人搂在怀里,好一顿狼啃。 周氏左躲右闪,最后直接把人推开。 欲求不满的王五见状,不乐意的冲着黑暗中人影的方向,道: “你干啥啊你,疯了?” 周氏气的直喘粗气,抱怨的说: “我问你,那银子什么时候能赚回来?我弟弟都跑出去好几天了,肯定没钱了。” “哎呀,你怕啥的。”王五放松的来到跟前,将人搂在怀里,道,“放心放心,临镇的三哥好使。过几天结了账,我就把银子给你带回来。” 周氏听到这话,心里还算舒坦些。 轻叹口气靠着他,幽幽的说: “咱俩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那咋办,没钱只能先这样。”王五说到这儿,眉骨轻挑一记,“媳妇儿,那哥俩的抚恤银子下来没?” 周氏闻言迟疑了一下,摇摇头,说: “没有。县衙给钱,哪有那么痛快的。” 王五不疑有他,点点头,说了句“也对”,便直接伸手解她的衣扣。 亵衣露出,王五冲动。 周氏双手抵着他,道: “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了。” “哎呀,天大的事儿,也等老子做完再说。啾……啾……” 周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王五推到了一旁。 “你特娘要干啥?避子汤不是给你了嘛。” 面对王五的恼火,周氏更加委屈。 坐在炕上,咬着嘴唇,吸了下鼻子,说: “一天天的,你除了这个事儿就是这个事儿。老二家的今儿说了,要养两条狗,我婆婆答应了。” “啥?!”王五惊讶。 周氏小声呜咽,双手捂着脸,期期艾艾的道: “做了什么孽啊。该走的不走,你也跟着添乱。我告诉你,赶紧把钱弄回来,带我们母子离开。不然……不然你就别来了。” 王五听到这话蹙眉,看着她,严肃的问: “你,认真的?” 周氏心慌,冲着黑影儿捶了一拳,说: “我咋就跟了你这么个冤家。” 一句类似撒娇的话,让王五顿时消了火。 倾身过去,把人压在身下,道: “傻媳妇儿,我还能让你受委屈。等过两天那娘们落单,老子把她上了,给你好好出口气。” “你——” 周氏还没等说话,王五直接入主题,让她丝毫没有反抗能力…… 第15章 番木鳖 日子飞快,眼瞧着就要到春耕。 家家户户都把农具拿出来,仔细检查。 缺铁的趁着这功夫不用,赶紧拿去县里铁匠铺修补。 一切为了春耕做准备。 徐家的农具一共三套,丁文江这天得空,特意过来帮着看看。 有一副没怎么用,倒也不需要补,另外两个不行。 绑好,扛起,临走之前,看着丁琬说: “你婆家那二亩地,你们娘仨种不过来。爹到时候会跟你弟弟,再带俩人过来帮忙。徐家没有功名,不好雇人。” 丁琬明白这个道理,点点头,恬静的道: “都听爹的。到时候我也下地。” “你下地干啥,就二亩地,用不着你。”丁文江摇头。 这是他宝贝闺女,怎能让她累着。 丁琬心里暖和,挽着父亲的胳膊往外走,边走边说: “总要学着自己独立嘛。爹,你不用特意照顾我,我能行!” 坚定的眼神,强硬的态度。 让丁文江更加心疼不已。 本是呵护在手心里的闺女,经历了丧夫,也终于学着长大了。 长叹口气,拍拍她的肩头,道: “行吧,都依你。过几天在种,现在太早,地不干。” “知道了爹。”丁琬说完,突然想起狗的事情,又说,“爹,你帮我问了嘛,我姥爷那边能弄到小狗崽吗?” 丁文江摇头。 “你姥爷那边弄不到,说是没有带崽子的。不过爹跟你二舅说了,他在县里当差,应该有门路。这事儿急不来,再等等。” “嗯,我知道了。” 送走了丁文江,丁琬去正房,跟耿氏一起做鞋。 春耕种地,最费的就是鞋。 家家户户的女眷,都得做好多给家里下地的男人们。 不下地干活,后方的事情,得给人家料理明白,不然会被骂的。 这几日,徐锁住就跟贪睡的小懒猫一般,动不动就睡觉。 农家有句俗话,叫:春困秋乏夏打盹,冬天还想睡一会儿。 耿氏没在意,丁琬也没在意。 娘俩凑在一起,一边干活儿一边聊天,但也显得惬意。 周氏一早就走了。 说是回娘家看看,能不能抠出些银子。 其实大家都不是傻子,她那么说,不过是找个由头回去瞅瞅。 至于银子?别想了。 耿氏纳袼褙,丁琬做鞋,娘俩分工明确。 不知怎的,睡觉的徐锁住,突然哆嗦了一下,随后就不停地哆嗦。 丁琬离得近,很快就发现了。 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把孩子抱起。 此刻,徐锁住已经翻了白眼,浑身抽搐。 “哎呀呀,这是咋回事儿啊?”耿氏傻了。 咋也没想到,好好睡觉的孩子,竟然突然这般。 丁琬没敢耽误,抱起孩子,下地穿鞋就跑出去了。 耿氏也不敢耽误,趿上鞋子跟在后面。 婆媳二人赶到村头李郎中家时,恰好李郎中就在院子里晒药。 丁琬推门进院,气喘吁吁的说: “李叔,快,孩子……孩子……” 跑的太急,话说的不多,但意思表达得很明确。 耿氏都累傻了,靠着门框,堆坐在地上。 李郎中也没耽误,从她手里接过孩子,直接快步进了西屋。 丁琬把婆婆扶起来,二人一起跟在后面。 一进屋就闻到了药味儿,很浓,很好闻。 徐锁住仍旧浑身抽搐,耿氏再旁看着,默默流泪。 这事儿换做村里别的老太太,早就哭的不要不要了。 这么隐忍…… 丁琬走过去,挽着婆婆的胳膊,无声的摇摇头,算作安慰。 李郎中看了一番,从柜子里拿了个瓷瓶出来,倒出里面的一粒丸药,看着丁琬说: “二年家的,过来帮个忙。” “好。” 丁琬过去,把孩子抱起,李郎中捏住他的鼻子,把丸药喂了下去。 “这药里有鸡屎藤,还有瓜蒂。出现上吐下泻的症状不用怕,等排净了也就没事儿了。” 丁琬看着李郎中,茫然的蹙眉问: “李叔,锁住这是……” 李郎中叹口气,看着他们娘俩,说: “我刚才看了下,他好像是吃了番木鳖。可是奇怪了,这东西是南面的,你家咋有呢?” “什么东西?”丁琬追问。 她没听过这个名字,家里更加不可能有这害人的玩意。 李郎中看着满脸泪痕的耿氏,叹口气,说: “番木鳖又叫马钱子,是南面的东西。这玩意儿有毒,但也是药材,用对了能救命。” “过量用会引起肢体颤动,惊厥,阳亢,呼吸困难,甚至没命。这几天,他是不是总睡觉?” 丁琬点头。 一直哭的耿氏,忙不迭说: “是啊,是啊。他动不动就睡,我还以为春困秋乏,所以没当回事儿啊。呜呜……呜呜呜……” 终于,耿氏忍不住,出声呜咽。 李郎中看着她的样子,出声安慰着道: “徐嫂子先别哭,回去看看,家里有没有这个东西。一会儿孩子吐了、排净,让二年家的带回去。” “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耿氏忙不迭点头。 转身走了几步,回头看着李郎中又道: “他叔啊,多少钱你跟我儿媳说,一会儿就给你拿来。” “不着急啊,你先回。” 耿氏急匆匆离开。 丁琬看着李郎中,微微福身,说: “多谢李叔了。多少钱?” “一个村住着,看病不要钱,你就给个要钱便是。这药贵,一粒得十五个铜板。”李郎中道。 丁琬点头,这会儿别说十五个铜板了,就是三十个也得给。 看着仍旧抽搐的孩子,丁琬有些后怕的看着李郎中,问: “李叔,这中毒……会不会对以后有影响啊。” 徐家就这么一条根,真要是出什么事儿,婆婆那边也就顶不住了。 李郎中明白她的意思,摇摇头,说: “放心吧丫头,发现的及时,再加上我给的药霸道,没事儿的。我跟你说,这药是我从县里回春堂拿的,他们那的药,信得过。” 回春堂? 那倒是信得过了。 回春堂的少东家萧逸帆,前世跟她有过合作。 为人本分,是个人才。 李郎中出去拿桶,放在炕边又道: “二年家的,这番木鳖你家咋有的呢?” 面对李郎中的问题,丁琬也是一脸忙完。 别说他想不明白,就是她自己都想不明白。 “叔儿,今儿不是你提,我都不知道有这东西。既然咱们这边没有,那是不是就得去药堂买?” “那对,那对。” 丁琬点头,微眯着眼睛,说: “等锁住好了,我让我舅舅帮我查一查,他在县里做事,方便。” “行啊,可得查好,这不是不小心,这可是有预谋。”李郎中郑重的提醒。 这不是危言耸听,番木鳖这东西,平常人家不刻意买,根本不知道。 突然孩子就中了毒,明显是故意为之。 看着丁琬忧心忡忡的样子,李郎中又说: “再等等,一刻钟肯定能吐。” “好,我信得过李叔。” 说话间,一直昏迷的徐锁住,终于有了反应。 挣扎的侧身,然后闭着眼睛,本能的张嘴吐了。 “呕——呕——呕——” 全都吐在炕边的桶内。 早上吃的东西,全都吐个干净。 味道很难闻,酸臭酸臭的。 丁琬脱鞋上炕,赶紧帮着把窗户打开。 前后两侧窗户推开,穿堂风一过,倒是冲淡了不少味道。 足足吐了三回,小家伙才算有了意识。 叫了声“小婶婶”,又昏迷了过去。 丁琬不安的看着李郎中,后者冲她摇摇头,说: “别担心,孩子小,这么折腾身子扛不住,所以只能用睡觉来补充体力。” 丁琬听他这么说,放心的松口气。 想要帮忙收拾一下,却被李郎中拦住,看着她道: “抱回去吧,回去之后好好照顾,这几天就喝些米汤吧。” “知道了,谢谢叔儿,一会儿我把钱送来。” “不着急,不着急。” 丁琬把孩子抱起,柔声的说了句“锁住,我们回家”,这才离开。 农家人讲究。 孩子在别人家睡着,得喊着名字抱,怕吓着(没啥科学依据,就是心理安慰)。 丁琬抱孩子出来,走了一会儿正好碰到胞弟丁珏。 一看到亲姐姐,丁珏几步跑过来,道: “姐,锁住咋地了?” “没啥,有病了,让李叔看看。”丁琬回答,“你这是……去哪儿了?” “哦,我去石头家了。姐,我送你回去吧。” 丁琬倒也没拒绝,带着他一起回了徐家。 正房门开着,虽然已经春天,可这么开门还是凉。 丁琬抱着孩子狐疑的进屋,丁珏走在后面,帮着把门带上。 等他们进屋后,丁琬傻眼了…… 第16章 一言惊醒梦中人 丁珏快步跑到炕边,脱掉鞋子。 吃力的将伏在箱子旁、昏迷的耿氏,安置在炕上。 “伯娘,伯娘……” 唤了好几声,这人也没反应。 丁琬把孩子放在炕上,也跟着叫: “娘,娘你醒醒,醒醒。” 边说,边用大拇指按住她的人中。 丁珏下地,舀了瓢凉水回来。 站在炕边喝一口,冲着昏迷的耿氏—— “噗——” 这一口,连耿氏带丁琬,全都喷了。 终于—— “嗯……”耿氏无意识的出了声。 丁琬继续叫着: “娘,娘你醒醒,娘……” 伴随着丁琬的轻呼,耿氏幽幽睁开眼睛。 目光涣散,丁琬着急的又道: “娘,娘你咋了?出什么事儿了?” 面对儿媳的问题,耿氏的双眸慢慢聚焦。 皱鼻、撇嘴。 最后终于抗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丁琬都傻了,一向稳重自持的婆婆,可从来没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除了丧子之痛。 可那跟现在这个,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娘,娘先别哭,到底出啥事儿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耿氏不住的摇头,哭的撕心裂肺。 就在这时,徐锁住那边“扑棱——”一下就起来了,闭着眼睛嚷嚷着—— “拉臭,拉臭——” 真是要多乱,有多乱。 好在丁珏在这,帮着把徐锁住抱起,去了外面。 丁琬抱着哭个不停的耿氏,也不吱声了。 既然问不出来,先让她哭吧。 总好过憋在心里。 终于,耿氏发泄好了,坐在炕上,呆滞的看着儿媳,喃喃的道: “没了,全没了。” “娘,什么没了啊。”丁琬不解。 没头没脑的就只是说“没了”,还真是不好猜。 耿氏指着箱子,带着哭腔说: “三十两银子,还有家里攒的五两……没了——都没了——哇——呜呜呜……” 耿氏这次的哭,比刚才还要猛烈。 丁琬蹙眉,不敢相信的瞅着她,咽了下口水。 乖乖,村里还有小偷?没听说过啊! “三十五两啊,呜呜呜……三十五两啊……” 耿氏不停地哭喊着“三十五两”,丁珏抱着拉完臭臭的徐锁住回来,放在炕上。 小家伙累的不行,躺在炕上又睡了过去。 哪怕耿氏哭的声音再大,他也全然不顾。 丁珏从耿氏哭诉的声音中,已经知道了徐家发生的事儿。 条理清晰的他,伸手轻碰了下丁琬,压低声音,说: “姐,你回去瞅瞅你那屋,看可有什么丢的。” 一言惊醒梦中人。 丁琬不敢耽误,下地穿鞋赶紧回屋。 推门一看,傻眼了。 屋子里乱糟糟的,显然是被翻过。 地上一堆碎瓷,是她最宝贝的那套陪嫁茶具。 炕上的箱子,还有斧子劈过的痕迹。 好在她的箱笼是水曲柳木,只是有痕迹,却没有坏。 掏出贴身的钥匙,将箱笼打开,陪嫁的首饰、银子都还在。 “呼————” 长舒口气,跌坐在炕上,心里万分庆幸。 还好,还好她的东西还在。 不然……李郎中那边的药钱,都没法给。 数出十五个铜板,将箱子再次上锁。 穿鞋下地,看着地上的碎瓷,心疼的不行。 当初因为这套茶具,二婶还特意在祖母面前提过。 要不是母亲用她的嫁妆贴补,那事儿都不算完。 跟了她那么久的茶具,居然粉碎,这得多大仇、多大怨啊! 丁琬长叹口气,实在想不明白偷窃为何还要这般做。 砸了干啥,拿走回去用不行? 从房间出来回到主屋,耿氏正趴在炕上,直门“哎哟”。 丁珏张嘴想要说话,丁琬摇摇头,把手里的十五个铜板放在他的手上,说: “我那屋没事儿,放心吧。” 丁珏闻言,松了口气。 “小弟,你回去吧。顺道帮我把这药钱,给李叔送去。” “知道了,姐。”丁珏收好钱,看着炕上的人,又道,“要不要我跟里正说?” “不用,直接报官。跟咱爹说。”丁琬强调。 “好,我明白了。”丁珏重重点头,直接出去了。 他等的就是姐姐这句话。 这事儿里正管不来,得找县里的衙役来办。 丢失三十五两银子,按照大周朝的律法,这算中等刑罚。 找到小偷,最少判三年…… …… 丁珏离开后,丁琬给婆婆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起身,说: “娘,先把水喝了。” “唔……”耿氏呻吟摇头,眼泪簌簌往下落。 丢失三十五两银子,不管在谁家,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更何况,这是她两个儿子的卖命钱。 丁琬也心疼,可奈何她不能露出悲伤。 吸了吸鼻子,强壮镇定的道: “娘,喝水吧。银子虽然丢了,可日子还得过。我们报官,能抓到最好,抓不到也得让贼付出代价。” 耿氏迷茫的看着她,哆哆嗦嗦的开口问: “能……能找回来不?” 丁琬看着她期盼的眼神,心知她想听什么,可这会儿…… 缓缓摇头,坦诚的回答: “娘,找到是幸,找不到是命。你放心,有我在一天,咱家不会塌。” “………………” 耿氏好长一段时间沉默后,最后还是嚎啕大哭。 丁琬放下水碗,给熟睡的锁住盖上被子,起身出了屋子。 恰好柳氏闻训过来,见到女儿疲惫不堪的样子,心疼的拉着她,道: “都,都丢了?” “嗯呢。”丁琬颔首。 拉着母亲回自己的屋,指着地上的碎瓷又说: “好在我的箱笼是水曲柳木的。不然,我那点东西,都留不下。” 柳氏心疼的看着地上的碎瓷,咬着牙,道: “碎了就碎了,岁岁平安。人没事儿就行,只要你没事儿就好。” 简单的一句话,顿时让丁琬窝心至极。 深吸口气,按压住鼻酸,郑重的道: “嗯,娘放心,我没事儿。这人别让我抓着,否则……我跟他没完!” 柳氏瞅着碎瓷片闹挺,出去拿了扫把要扫,被丁琬一把抓住了。 “娘,不动。等衙门的人来,让他们看。我徐家儿郎,为国捐躯,我得让他们瞅瞅,战士遗孀,遭了什么待遇!” 看着女儿咬牙切齿的样子,柳氏长叹口气,无奈的说: “唉,这事儿哪那么容易啊!” “那也得让他们看看,看完再扫!” “行行行,听你的,听你的。”柳氏怕闺女再上火,忙不迭点头答应。 因为有柳氏在这边,娘俩一起照顾耿氏祖孙二人,倒也轻松许多。 主要就是锁住,不停地拉。 怕他脱水,拉完、丁琬就给弄些淡盐水让他喝。 忙活了整整一个时辰,孩子终于不拉了。 熬了些米汤,放些糖喂下,孩子软趴趴的躺在炕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耿氏就更惨了。 不停的呻吟,浑身无力,除了喝点水,什么都没有。 未时左右,周氏回来了。 没等进屋就开始嚷嚷—— “娘,我娘家兄弟给了二两银子,说是替子旭填补一下。” 兴冲冲的进屋,看到正房的一切,立刻蹙眉。 徐锁住看着母亲回来,有气无力的换了声“娘”,并没有起身。 周氏看着儿子不对劲儿,急忙走过去,将孩子抱起。 软绵绵的,犹如没有骨头一般。 “弟妹,锁住这是咋了?咋突然这样?早上我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声音夹杂着质问。 柳氏不悦,翻了个白眼,道: “你这话咋说的,你走的时候好好的,谁希望孩子有病吗?” 周氏下意识要反驳,可想起日常自己的状态,又细声细语的道: “婶子错怪我了,我就是问问,问问。” 丁琬照顾耿氏喝水,等一碗温水喂下去之后,道: “放心,我会给嫂子一个交代。家里遭了贼,我报了官,一会儿衙役就来了。还有锁住,他中毒了,也一并查了。” “什么?中毒!”周氏惊呼出声。 在农家,吃错东西常有,但是中毒不可能。 毕竟没那个闲钱去买。 丁琬也没隐瞒,看着她继续又道: “让村头李叔看了,说是吃了番木鳖,这东西北面没有,是南面的。到时候让衙役去县里药堂、临镇药堂都看看,肯定能找到。” 第17章 这贼挺败家 丁琬提“番木鳖”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周氏。 本想看出什么名堂,不过这人一脸茫然。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吗? 她并没有害锁住? 柳氏瞅着不吱声的周氏,轻叹口气,道: “好了好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等衙役来了再说。大可家的,你回你屋看看,看丢了啥没有。” 周氏闻言点头,转身出去了。 丁琬想了下,也跟着出去。 柳氏怕他们俩吵起来,见炕上的祖孙二人熟睡,便也去了隔壁。 周氏的屋子很干净,并不像丁琬那般,杂乱无章。 柳氏有些心里不平衡.当然,也有疑惑。 “奇怪,这贼人来家偷东西,咋这屋没进来呢?” 周氏听到柳氏的话,也缓缓摇头,茫然的道: “是啊,三间房。都说贼不跑空,咋这屋就没人过来呢?” 丁琬倚靠火墙,打量着干净的屋子,笃定的说: “或许……对方了解家里的情况。知道大嫂没有嫁妆,屋子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就不过来了。” 丁琬说的平静。 周氏听得愤慨。 没有嫁妆,是她一辈子的难堪,没想到她竟这般大张旗鼓的说出来。 丁琬冷“哼”,微眯着眼睛,说: “看起来……还是熟人作案呢。” 柳氏蹙眉,虽然觉得女儿说的在理,可又觉得不对。 “琬儿,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一个村住着,能吗?” “有何不能。”丁琬撇嘴,“村里跑腿子、老光棍不少,他们可比谁都了解徐家的情况。” 周氏听到这话,不禁出声道: “可抚恤银子拿回来,旁人并不知晓。” “是啊,所以我才说是熟人作案。不是熟人,怎么能知道抚恤银子下来了呢。” 丁琬这话说完,柳氏顿时蹙眉。 不仅是柳氏,还有周氏。 毕竟这银子是丁文江拿回来的。 知晓徐家有银子的,也就这么两家。 丁琬这话…… 柳氏看着女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反倒是周氏,不管不顾的说: “妹子这话别乱说。丁叔跟婶子不可能告诉旁人。” “那是自然,我爹娘怎么可能。”丁琬说完,看着周氏邪魅的上扬嘴角。 只一个眼神,让周氏心里“咯噔”一下,面色有些慌。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丁琬第一个冲出去,看着来人,道: “二舅,麻烦了。” 柳汉章摇头,指着为首的那个人,说: “琬儿,这是我们班头,你叫卫舅舅。” 丁琬认识眼前这人,前世开酒坊的时候,跟他打过交道。 卫廖,会功夫,三年后参军,最后还做了参将。 挺能拼的一个人,为人正直。 丁琬微微福身,礼貌的说: “给卫舅舅请安。” 卫廖比柳汉章小,因为功夫好,而且会识字,所以县老爷重用他。 按照年纪,他就比丁琬大五岁,这声“舅舅”还真是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清咳两声后,看着她,道: “一码归一码。现在你是报案人,我是衙役。跟我说说,你家丢了多少银子?” “回卫官爷的话,丢了三十五两。”丁琬回答。 一声“卫官爷”,让卫廖舒坦不少。 听到丢了三十五两银子,微眯着眼睛,道: “丢了这么多?抚恤银子丢了?” “是。”丁琬颔首,指着自己的屋又道,“我的屋子,砸碎了一套茶具,陪嫁的箱笼也被劈了。” 卫廖看着柳汉章,吩咐着说: “柳哥,你带刘成过去找找,看有什么线索。” “是,头儿。” 卫廖看着丁琬,有些同情的道: “带我去正房吧,咱们具体说说,到底怎么了。” “是,卫官爷这边请。”丁琬大大方方的引他们直接去正房。 不扭捏,不害羞。 柳氏跟在衙役身后,周氏走在最后面。 看着丁琬的背影,眼神微眯。 屋内,徐锁住仍旧在昏睡。 耿氏趴在炕上,“哎哟……哎哟……”的直呻吟。 丁琬用扫炕笤帚把炕边扫了扫,说: “卫官爷,几位官爷,坐吧。” 卫廖撩袍坐在炕沿,瞅着炕上的祖孙二人,叹口气,道: “你们家的事儿,我从柳哥那都听说了。今日具体的经过,你还需再说一次,咱们公事公办。安子、刘喜,你们俩一起记。” “知道了,头儿。” 丁琬没有耽误工夫,坐在母亲搬来的凳子上,认真的说: “事情是这样,今天吃过早饭,我跟我娘在炕上做……” 丁琬在这边说着事情的前因后果。 柳汉章带着刘成,在隔壁寻找线索。 当看到屋里一片狼藉的碎瓷,刘成“啧啧啧……”不停的咂舌。 “哎呀呀,这贼挺败家啊!茶具偷回去用呗,咋能给砸碎呢!” 柳汉章听到这话,眉头紧锁。 按照刚才外甥女说的,上炕看箱笼。 果然如她所说,箱子上有几道斧头劈过的痕迹。 “哟哟哟,一分钱一分货。这水曲柳的,就是结实。” 柳汉章看着刘成的样子,嫌弃的撇嘴,道: “你能不能别这么话痨!咱们办案子呢。” “你看你看,柳哥你也说我。”刘成操起笤帚,一边扫地一边说,“我这不是怕你难过嘛。外甥女婿刚没,外甥女家又遭了这事儿,谁这么缺德啊!三个寡妇都不放过。” 柳汉章听到这话,长叹口气,恶狠狠地说: “别被老子抓到人,否则一定弄死他。” “弄死多便宜他,三十五两,再加上茶具,咋都得能判流放一千里。”刘成信誓旦旦的说着。 柳汉章嗤笑,没理他,继续在屋子里寻找线索。 正房内,丁琬应完完全全把事情经过,说清楚了。 那个叫安子的衙役听完,咂舌一记,道: “你们出去咋不锁门呢?不锁门、丢东西,可真怪不得贼。” 卫廖也觉得在理。 柳氏叹口气,为闺女一家辩解着说: “衙差大哥你不知道,在我们土庄子,除非出门赶集走一天,平常出屋一会儿,都不锁门。就在村里面转悠,你说要是还锁门,那这村儿得乱成什么样?” 安子听到这话,坚持的说: “话不是这么说的,这门锁上总能有点有点效果。” 卫廖闻言,嗤笑着道: “就他们家的栅栏,挡君子不挡小人。” 安子听到这话,立刻不吱声了。 的确,徐家的栅栏也就到成年人的腰部往上。 若贼真想偷东西,跳栅栏轻而易举。 很快,隔壁的柳汉章跟刘成回来了。 刘成走上前,微微拱手,说: “头儿,已经查清楚了,隔壁屋子砸碎了一套茶具,箱子也损坏了。加上正房这边丢的三十五两银子,这贼要是抓到,可以流放一千里了。” “那也得抓到才行啊。”卫廖淡淡的说。 看着炕上不停“哎哟”的老人家,叹口气又道: “你婆婆回来时,家里东西就丢了,是吗?” “对。”丁琬颔首。 “那可有看到可疑之人?” 卫廖这话说完,一直“哎哟”的耿氏,终于开了口—— “啥也没看到啊,回来屋门大敞四开,呜呜……呜呜呜呜……” 耿氏哭的伤心,柳氏赶紧上炕,轻拍安慰。 柳汉章心里同情,可这会儿办案,得公私分明。 看着周氏,严肃的道: “你家出这么大事儿,你没在家吗?” 被点名的周氏摇头,一脸无辜的回答: “我晨起吃过饭就回家了。我弟弟那事儿,我也过意不去,寻思回家让我娘家帮着张罗点。我是未时回来的,回来的时候,家里就出事儿了。” 不在场,还有去向,有动机。 应该不是她。 一直没说话的丁琬,看着卫廖,说: “卫官爷,小妇人有一事怀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怀疑什么就说,或许对案件都有帮助。”卫廖很随和,并没有拿官架子。 丁琬扫了一眼周氏,坦然的道: “是这样的卫官爷,我觉得这贼,了解我们家的情况。” “哦?此话怎讲?” “刚才二位官爷已经去了小妇人的屋子,我们家一共三间房,可偏偏我大嫂的屋子,没有任何问题。很显然,这贼知道我们家,哪个屋有钱。” “还有,抚恤银子下来,村里没谁知道。除了我们家,就是我娘家,贼是怎么知道的呢?一偷就是三十五两,一分都不剩。” 丁琬这话说完,卫廖不赞同的道: “也不见得就是过来偷抚恤银子,或许赶巧吧。” 柳汉章灵光乍现,出声说道: “头儿,丁氏这话,不误可能啊。” “哦?柳哥为什么这么说?” “是这样,二年媳妇儿的那套茶具,是从县里瑞和祥买的。如果这贼不是村里的,大可以把茶具拿回家,自己用。可偏偏把茶具砸了,这就说不过去了。” 柳汉章的分析,让卫廖不说话了。 也让丁琬更加断定,这事儿没有那么简单。 一套茶具,碍着谁了? 你不偷就不偷,没必要非得砸了。 想到这儿,丁琬深深地看着周氏,没有说话。 院子里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这一次来的,是丁文江跟里正蒋文平…… 第18章 盘问 丁文江一进屋,屋里的衙役纷纷跟他打招呼。 每一次丁文江去县里报账,都会给柳汉章拿些媳妇儿做的吃食。 特意多拿,给这些衙役分一分。 所以屋里的人,没有一个没吃过他们家东西的。 蒋文平抱拳拱手,自报家门道: “卫爷儿,好久不见了。我是这村儿的里正,蒋文平。” “我记得你。”卫廖点头,指着炕上的祖孙俩又道,“蒋里正,徐家战死的两位儿郎虽然不是官,但也是为国捐躯。平白无故遭遇这些,你可有话说?” 蒋文平再次拱手,没有推卸责任的道: “是,官爷说的没错,是小人失职,没有照顾好徐家。” “这话你跟我说不上,改天去县里,跟县老爷说吧。”卫廖没有面子,直接怼人。 蒋文平自知理亏,不敢吱声,老老实实的点头,一言不发。 丁琬见里正大叔挨嘣,忙开口又说: “卫官爷,还有一个事儿,我得说。” “你讲。” “今儿我抱着侄子去看病,村头李郎中说,我侄子是中毒。” “中毒?!”丁文江跟柳氏惊呼。 柳汉章没有说话,一双眸子盯着卫廖。 只见卫廖蹙眉,略思索片刻后后,说, “麻烦这位嫂子,带我们一个人去把郎中请来。刘成,你去。” “好的,头儿。” 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周氏,突然眼前多了个人,木讷的道: “啊?什么?” 卫廖以为她没听到,重复着又说: “麻烦你带我们一个人去把郎中找来,我要问话。” “……啊,好。”周氏点头,带着刘成出去了。 其实她还想再听听,可偏偏安排的事儿,她不能拒绝。 周氏离开后,卫廖看着丁琬,问: “这孩子的娘呢?” 丁琬闻言愣住,茫然指着刚才出去的周氏,说: “那,那个就是锁住的娘,我嫂子。” 卫廖听到这话,摸着自己的下巴,好一会儿才道: “亲娘?亲娘儿子中毒,居然能发呆?不着急、不上火?” 柳氏闻言,知道他的意思,忙开口道: “官爷,有个事儿我也得说。这大可家的今儿回娘家,刚才回来的时候,在院子里嚷嚷,说他们娘家给拿了二两银子。旁人信不信我不知道,里正兄弟,你信不?” “我不信!”蒋文平不假思索的摇头,随后看着卫廖拱手说,“是这样的官爷,周家是十里八村有名的老赖。大可媳妇儿那兄弟,不是能拿钱的主儿。” 柳氏继续又道: “本来我也觉得哪里不对,刚才听官爷这么一说,这媳妇从进门到现在,儿子没怎么看,不合常理啊。” 卫廖打了记响指,看着柳汉章问: “柳哥,你知道那妇人的娘家吗?” “知道一些,不是太了解。” 卫廖摇头,进一步道: “我是说具体位置,住哪儿?” 柳汉章恍然大悟,不停的点头,道: “那我知道,我知道。头儿,让刘喜跟我去吧。” “好,你们现在就动身。别直接问,迂回一下。” “放心吧。”柳汉章说完,带人走了。 卫廖等他们俩走后,看着蒋文平,道: “能不能找到贼还不知道。这事儿咱们双方得一起合作。你是本村人,帮着查一下本村这边。什么跑腿子,鳏夫,都问问。” 蒋文平听到这话,不敢相信的说: “这……咋是村里人干的?” “只是怀疑。”卫廖回答,“三个屋子,隔壁那间什么事儿都没有。偏偏正房、她的房间被偷,在下有理由相信是本村人作案。” 卫廖这话说完,蒋文平也不反驳了。 按他说的,二年家的被翻、大可家的没有,那绝对是村里人。 贼不跑空,三个房子留一间,又不是倒斗,怎么可能。 仔细琢磨一番,狐疑的看着丁文江说: “兄弟,会不会是周子旭回来了?” 丁文江没说话,看着卫廖,也是满脸疑惑。 卫廖眯起眼睛,喃喃的说着自己的想法: “也不是没可能,但我直觉上不是他。周子旭现在正在通缉,风口浪尖,他得隐藏才是,怎么可能暴露?” 丁琬也觉得有道理,更何况周子旭虽然偷窃,但他一向胆子不大。 偷一次是冲动,偷两次……不至于。 就在大家都不说话的时候,周氏把李郎中带来了。 卫廖没有寒暄,看着直接开口问具体情况。 李郎中也没迟疑,老老实实的回答: “……差不多就是这样。他们娘俩带孩子过去看病,我给为了药,徐嫂子就回来了。” 几个人的说法一致,那就说明贼是趁他们给孩子看病的时候溜进来的。 李郎中想了下,继续又道: “卫官爷,这番木鳖不是咱们北方的东西,但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只要去药堂,就能买到。” 卫廖听出了言外之意。 看着昏睡的孩子,起身整理下衣服,说: “行,我知道了,多谢郎中。” “客气了。” 卫廖冲着丁文江抱拳拱手,又道: “姐夫,今日就先这样。我们还得回去跟县老爷汇报。” 丁文江还礼,不停地说“麻烦了”。 这也就是他们家办案,换个人家,也不会来这么快。 卫廖看着蒋文平,继续说: “我们走后,麻烦蒋里正好好盘查村里人。双方通力合作,一定要把这颗老鼠屎,抓到。” “是,一定听从卫官爷指示。”蒋文平毫不迟疑的应下。 丁文江见差不多了,带闺女、媳妇儿起身,再次冲几个衙役行礼,道: “麻烦各位兄弟了,改日一定去县里,好好答谢。” 众人纷纷说“不用”。 卫廖直摆手,轻叹口气道: “看姐夫说的,咱又不是外人。更何况徐家兄弟为国捐躯,于情于理,县衙都不能不管。小娘子肩上的担子不轻,日后有难处,直接说就好,我们跟柳哥是好友,都会出手相帮。” 丁琬微微福身,柔声的说: “多谢卫官爷体恤,小妇人感激不尽。” “客气了。”卫廖说完,想到什么又道,“柳哥说要找狗,正好我妹婿家有条狼狗带崽子,过些日子生了,我给你拿两条。” 丁琬听到这话,忙不迭颔首,再次行礼说: “既如此,小妇人就不跟卫官爷客气。多少钱,小妇人会出。” “唉,两条狗崽,提什么钱不钱。”卫廖说着看向柳氏,道,“嫂子多给我们做点吃食,啥都有了。” 柳氏不住的点头,爽快的说: “这有啥,一把柴禾的事儿,放心吧。” 通过这次偷盗,柳氏更加支持女儿养狗了。 看家护院,吠叫提醒。 总好过让人家偷个消停。 丁文江跟里正把几个衙役送走,丁琬看着李郎中,轻叹口气,说: “李叔,帮忙给我娘看看吧。” 耿氏一直躺着,“哎哟……”个不停,她心里也没底。 李郎中诊脉后看着丁琬,轻声地说 “没啥大事儿,就是心病。只要想开了,也就好了。” 心病? 想开? 丁琬面露难色。 这事儿让她怎么想开呢? 李郎中又给徐锁住把脉,语气轻松许多道: “到底是孩子,恢复的快。晚上再给喝些粥,明儿就没事儿了。” “多谢李叔。” 柳氏看着李郎中,笑呵呵的道: “兄弟,谢谢你了啊。为了我家闺女,没少折腾。” “看嫂子说的,我这也没帮上啥忙。这点医术,也就村里人捧场罢了。没啥事儿我就回了,有事儿你们喊我。” “那成,那我送你。”柳氏说着,送李郎中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丁琬跟耿氏还有徐锁住。 至于周氏,不知道去哪儿了。 可能回房了,也可能跟着出去送人了吧。 丁琬没想太多,看着仍旧流泪的耿氏,柔声安慰。 她心里明白,说的再多,婆婆自己不想开,也是徒劳。 可是…… 总要做的。 也不知道上辈子,这抚恤银子丢不丢。 应该没丢吧,毕竟那会儿她都已经“逃命”去了…… 第19章 一定要挺住! 徐家丢银子的事儿,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 蒋文平跟族长,再加上丁文江,挨家挨户的去问。 不管什么跑腿子还是鳏夫,全都盘查。 当然,想也知道,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线索。 贼就是再笨,也不可能你来问,我就回答你偷了钱。 一圈下来,什么收货也没有,最后还是丁文江主动要求不再问了。 一个村住的,若是弄得大张旗鼓,亲家一户在村里不好做人。 蒋文平理解发小的意思,便也没再继续盘问。 很快,一年一度的春耕开始了。 没有人会耽误春耕,这盘问的事儿,就更加不提了。 不知是因为春耕还是因为盘问,耿氏倒下了。 病情来势汹汹,李郎中有好几次都束手无策。 如果不是耿氏身子骨强,都够呛能挺过去。 好不容易稳定了,这热也不退,弄得徐家、丁家两户人家,人心惶惶。 丁琬日也不离的照顾。周氏精心照顾儿子。 美其名曰孩子是独苗,不能染上病气,连同她自己也没有靠前。 丁琬自然不会再这节骨眼儿跟她计较。 一个人又是照顾婆婆,又是做饭,忙的脚打后脑勺。 好在家里的地,由父亲帮忙,不然,她根本忙不过来。 柳氏心疼闺女,一天好几趟的往徐家跑。 帮着搭把手,帮着跑跑腿。 只要亲家有什么不对,她第一个冲出去找郎中。 原因无他,耿氏必须得活着。 只有她活着,徐家才不会散。 闺女是在徐二年灵前发誓,这辈子都守着。 唉,太冲动了,太冲动了。 看着一直烧不退的耿氏,柳氏趁着屋里没人,压低声音说: “亲家母,你可得坚持住啊。你要是垮了,我家琬儿可就遭殃了。你那儿媳啥样你知道,可不能这么坑我们家孩子啊……” 也不管耿氏能不能听到,柳氏再旁巴拉巴拉一顿说。 就一个宗旨,一定要挺住! 丁琬端药回来,站在门口听到母亲的话,心里五味杂陈。 说起来她这是不孝。 重活两世,总是让双亲替她操心,太不应该了。 深吸口气,故意轻咳两声,这才进屋。 柳氏慌忙中擦了擦眼睛,然后背对着闺女,把耿氏小心翼翼的扶起。 丁琬侧身坐下,柔声的说: “娘,该喝药了。” 说着,一勺一勺的喂。 也不知道是柳氏的话起了作用,还是怎样,今日喂药不那么费劲了。 虽然还是会吐,但却是等把药都喝完才吐,吐得也不算多。 柳氏把人放在炕上,瞅着丁琬,说: “你放心,我跟你爹商量过了,不会让你掉地上。” 丁琬笑着摇头,反手拉着母亲道: “我知道爹娘疼我。婆婆也疼我,她不会放弃的。相信再有一段时间,婆婆就能好了。” 柳氏没有那么乐观,扭头看着耿氏,轻叹口气。 “小婶婶,小婶婶——” 徐锁住的声音传来,丁琬赶紧把药碗放下,去了外屋地。 看着站在门口的孩子,丁琬摇摇头,说: “奶奶还病着,你不可以进去。你娘呢?去哪儿了?” “娘说出去方便,我实在太没趣了。”徐锁住蹲在地上,双手托腮,“娘走了好久了。” 可怜巴巴的小模样,萌化了丁琬的心。 也就只有看到他的时候,心情才能放松许多。 走过去,冲他伸手。 小家伙兴冲冲的起身、拉住,跟着一起去了厨房。 看着刷碗的小婶婶,徐锁住美滋滋的说: “就是陪小婶婶干一天的活儿,锁住也愿意。” “哟,嘴这么甜,吃糖了?”丁琬揶揄的说完,把刷好的碗,放进碗架子里。 擦手的功夫,小家伙抱住了她的腿,仰着小脸,渴求的道: “小婶婶,求你了,让我跟你睡好不好?” 丁琬闻言疑惑,蹲下身子,跟他平视,问: “怎么了?你娘陪你不是很好吗?” 徐锁住噘嘴,有些委屈的道: “娘太凶了,锁住不喜欢。娘总骂我,我想跟小婶婶、祖母睡。” 别看孩子年纪小,可他知道好赖。 丁琬轻柔的摸着他的脸,问: “你娘怎么凶你的?” “我晚上睡不着,娘就骂我。”徐锁住咬唇,眼神瞟了下院子,然后靠近丁琬,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话不多,但是信息量太大。 丁琬惊讶的蹙眉,还想再问问,周氏的声音传来—— “锁住,锁住——这孩子,又去哪儿疯了?” 声音由远即近,丁琬低声叮嘱: “这事儿谁都不能漏,是咱俩的秘密。” 说着,冲着外面应道—— “锁住在这儿呢。” 话落,周氏进了厨房。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儿子,几步走过去,说: “你这孩子,娘就是去方便一下,不告诉你老实在房里呆着吗?” 徐锁住慌乱的看着丁琬,后者把孩子抱起,素手在他腿上稍微捏了捏,道: “看嫂子说的,他是个孩子,哪能坐得住。正好我出来刷碗,他就过来了。孩子懂事儿,没去咱娘那。” 周氏听到这话,悻悻的“啊”了一声,叹口气,说: “辛苦你了弟妹,为了咱娘的病,你那些嫁妆都花空了吧。” 丁琬也没隐瞒,点点头,道: “是啊,一副药就得二两银子,一副药喝三天,哪还有了。” “那要是再……” 后面的话周氏没说,但丁琬却知道她的意思。 瞅着她,微眯着眼睛,道: “不管怎么样都得治。大不了,就在村里借,秋下卖粮还。” 周氏听到这话,故作无奈的叹口气,说: “也只能这样了。对了,上次你不是送回娘家十两银子吗?实在不行就借回来,给咱娘看病。” 果然不要脸,这话说的理所当然。 丁琬看着周氏的嘴脸,提醒着说: “家里种地的人,是那钱出的。要不这样吧嫂子,等忙过这几天,咱们就把种地的人辞了,咱们俩下地干活。” 周氏一听这话,把徐锁住接过来,说: “孩子困了,我哄他回去睡觉,你忙着。” 说完,转身就走,根本不作停留。 丁琬没嫁过来那会儿,家里的地都是徐大可跟徐二年做。 两个小伙子跟牤子一样,干活儿快,麻利。 后来丁琬过门,兄弟俩征兵,家里的地,一直都是丁家帮忙张罗。 可以说周氏自打过门,就没下过地。 如今丁琬这么提及,她自然得跑。 难道真留下种地不成? 丁琬也不在意,今年不种来年种,肯定不能让她躲过去便是。 如果躲过去,那就说明一个问题。 周氏被她赶出了徐家! 至于徐锁住刚才告知的话,暂时不急。 前世周氏蹦跶了那么久,不在乎再让她多蹦跶些日子。 如今,她有理由怀疑徐锁住中毒,是周氏所为。 因为这样,她就能名正言顺的把儿子带在身边。 虽然她不喜欢这个儿子,可一个寡妇的倚傍,就是孩子。 她绝不可能把孩子送到婆婆的手上。 既然你这么在意,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琬儿……琬儿……” 丁琬闻声回神,看着身旁站着的母亲,笑着道: “怎么了,娘?” “你想啥呢?咋还在这发呆?” “没什么。”丁琬摇头,轻叹口气,挽着母亲的胳膊往外走。 回到正房,见耿氏睡得安稳,轻声建议着: “娘,你去我房里歇会儿,这会儿我婆婆踏实了。” “不用不用,你去歇着,我盯着。晚上我回家睡得踏实,你不行。”柳氏心疼闺女,没有答应。 丁琬想了下,走上前,伸手抱着母亲,说: “娘,有你真好。”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柳氏惊讶。 自打闺女长大,抱自己的次数屈指可数。 如今…… 柳氏欣慰,回收轻拍闺女的后背,满足的道: “娘不求别的,只求你跟你弟弟好好生活,过得顺心。二年没了,可你的日子得过。实在不行,过几年娘让那你舅舅张罗张罗,看谁家孩子养不了,你收养一个。” 这是柳氏压箱底的话,今日被女儿这么一抱,冲动的就说了出来。 好在屋里只有他们俩,耿氏也睡着了。 不然被人听到,还不知道得怎么闹呢。 也就是亲娘,换个人,也不可能说这些。 拍了拍母亲的后背,丁琬直起腰,道: “娘,你帮我看会儿婆婆,我去地里瞅瞅。家里种地到现在,徐家不去看,不是那么回事儿。” 柳氏擦了擦眼睛,点点头,说了句“去吧”。 等女儿出门,柳氏慢吞吞的坐在炕上,为刚才的冲动有些懊悔。 明知道闺女的心意,她还那么说,真是太不该了! 第20章 算你有良心 丁琬拎着晾好的水,来到自家地头。 丁文江、丁珏,带着三个雇来的人正在干活。 放下水桶,丁琬轻声的说: “爹,歇一歇,带珏儿跟三位大哥过来喝点水。” 丁珏一看到姐姐,把手里的镐头放下,笑嘻嘻的过来。 接过水碗,“咕咚……咕咚……”喝下,丁琬掏出帕子,给他擦汗。 丁文江跟其他三个人也都过来,大家一起喝水。 其中一个大个子的人,看着姐弟俩,说: “这姐姐真像样,小弟也疼姐姐。丁秀才,你好福气哟。” 丁文江听到这话心里高兴,瞅着两个孩子的样儿,道: “人活一辈子,还不是过孩子。他们姐弟俩感情好就成,其他我可不求了。” 旁边的人听到这话,不住的点头,说: “是啊,知足常乐。虽然丫头年纪轻轻守寡,可人好、日子舒心,比啥都强。” 大个子咂舌一下,提醒同伴儿别乱说。 丁琬倒也不在意,又给父亲舀了碗水,说: “爹,这地还得多久啊?” “再有三天吧。”丁文江接过碗回答。 等喝完水,把碗交给女儿,又道: “种完我就去县里,看看县衙那边有没有消息。” 丁琬听到这话,摇摇头,柔声说: “不急的爹,这么多天过去,就算找到钱也都花了。” “那倒是。”丁文江叹口气,看着闺女心疼的问,“你婆婆咋样了?好点没?” “还是那样,不过今儿喝的药,就吐了一点。” “那就是要好了。”丁文江松了口气。 他虽然没过去,但比谁都担心亲家母的身子,每天下地回家,都会问媳妇儿好几次。 再三确认今天没事儿,才会安心。 有时候夜半惊醒,一个人坐在炕边发呆。 不为旁的,就怕亲家母没了,闺女被妯娌欺负。 所以他尽可能的帮着照料徐家,让闺女在徐家能站稳脚跟。 只不过…… 没有孩子,怎么就都不算站住脚啊! 歇了一会儿,丁文江起身,招呼着大家继续种地。 丁琬看着父亲的样子,一言不发的拎桶往家走。 她也难受,难受自己现在的被动。 等秋下就好了。 秋下粮食下来之后,她就可以酿酒了。 到时候赚了银子,自然就有底气。 或许母亲的建议可行,奋斗几年,抱养两个孩子也是可以。 边想边走,突然身后传来—— “二年家的——” 丁琬闻声转头,没想到竟然是王五。 家里的地跟王五家离得不远,看着应该是路过他们家被看到了。路 丁琬本不想理,可光天化日的,相信他也不敢做什么。 更何况,她也想“提醒”他点儿事情。 邪魅的上扬嘴角,把桶放下,等人走近。 “二年家的,你这是……去地里了?” 丁琬点头,平静的道: “给我爹送点水,你有事儿?” 王五很规矩,就站在她面前。 “我听说你家丢了东西,官府那边咋说的?” “还没信儿呢。”丁琬回答。 “哦,没信儿啊。”王五颔首,重复她的话。 丁琬看到了他的轻松,故作落寞的说: “可不是,没信呢。这贼若是抓到,估计钱都花光了吧。” “那肯定啊。”王五想都不想,直接回答。 随后可能察觉到自己有些太过分,忙又找补着说: “你也别担心,这样的人迟早得抓到。哪能让他过得舒坦,你说是不?” “那是自然。”丁琬平静的点头,“相信用不了多久,那贼就能抓捕归案了。” “啊?为啥?”王五惊讶。 刚才不还说没信儿呢吗? 丁琬耸肩,好心情的解释着: “现在官府正在查番木鳖,这是个突破口。等找这个人,贼也就知道是谁了。” “啊?”王五没明白,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丁琬轻笑,耐着性子继续又解释: “锁住那天中了毒,李郎中看过之后说是番木鳖。这东西北方没有,只能在药堂买。衙役说了,顺着这条线,就能找到。” 说话的时候,丁琬目不转睛的看着王五。 茫然的表情,慌张的眼神,微蹙的眉头。 不用再问,肯定是他。 其实,早在李郎中说徐锁住中毒那一刻,她就怀疑了周氏。 周氏不可能给真的害儿子,但下点毒,夺回孩子,还是有可能的。 更何况循序渐进的下毒,除了自己家的人,旁人没有这个机会。 至于这东西怎么来的,那就得问问眼前的人了。 见王五不说话,丁琬幽幽的又说: “这下毒就已经是重罪了。再加上偷窃,那天听卫官爷他们说,流放三千里都是轻的。” “…………” 见王五仍旧没什么反应,丁琬拎起桶,直接离开。 至于他会怎么做,那就不着急了。 反正,跟她没关系…… …… 天儿刚擦黑,热闹一天的土庄子,逐渐安静下来。 老农们虽然“恨债”,但不至于贪黑种地。 一来光线不好,二来影响第二天干活儿。 家家户户忙着做饭,周氏也开始准备饭菜。 这几天因为种地,丁家三口人都在这边吃。 柳氏特意搬了半袋子粮,她也不好说啥。 人家帮忙种地,再不管饭,说不过去。 丁琬在院子里压水,照顾父亲、弟弟洗漱。 柳氏特意从厨房端盆热水,稍微兑些凉水,让他们父子在院子里泡脚。 丁琬撸起袖子,蹲下之后给丁文江揉捏。 这一举动,顿时让丁秀才受不住了。 忙不迭摇头,说: “别别别,这可不行。” 丁琬捏住父亲的脚,不让他退缩。 “爹,我能做的不多,就让我给你按按吧,舒服舒服。” 瞅着女儿坚定的眼神,丁文江叹口气,道: “唉,还是闺女疼我啊。” 柳氏正给儿子擦脚,听到这话,不服气的说: “咋,抱怨我没给你按脚呗。” 一句玩笑话,顿时让丁文江笑出了声。 丁琬也笑看着母亲,说: “娘,你这不会就吃味了吧。女儿是孝顺爹爹,等一会儿我也给娘揉捏揉捏。” 柳氏起身倒水,看着闺女,抻哆着道: “算你有良心。” 周氏从厨房出来,看着他们一家人的样子,面无表情。 徐锁住见穿鞋的丁珏,“哒哒哒……”的跑过去,抱住他的身子,说: “小舅舅。” 甜糯的声音,让丁珏笑眯了眼睛。 摸着他的发顶,二人一起进屋吃饭。 耿氏还没有醒过来,不过烧已经退了。 吃完饭,柳氏把从家里拿回来的五两银子,当着周氏的面,放在桌上。 “娘,你这是……” 丁琬的话没等说完,柳氏摆摆手,道: “你婆婆这次生病,你的嫁妆都贴补了吧。还有大可家的,从娘家拿回来的二两银子也都花了。跟别人借也是借,我想了想,还是我借你,啥时有啥时还。” 周氏听到这话,顿时满脸笑出了褶子,说: “哎哟,还是婶子疼弟妹啊。婶子放心,只要我们有钱,肯定还。” 说着,就要伸手拿钱。 柳氏蹙眉,丁文江面色也不好。 丁珏瞅着她的样子,开口道: “嫂子,这是借的钱。” “我知道,这个得还。”说着,周氏就把钱揣了起来。 别看周氏平日挺有规矩的,可一旦涉及到银子,就什么风度都不顾了。 “家教”这个词,不是简单的两个字,而是从一个人的所有表现,深切体会出来的。 丁琬看着周氏的样子,淡淡说道: “既然嫂子拿了钱,那就嫂子还吧。娘,一码归一码,我是出门子的女儿,这钱是徐家大儿媳拿的,你得要。” 柳氏很聪明,立刻就明白了闺女的意思。 放下汤碗,笑呵呵地说: “那是自然了。谁家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当然得还。别说这钱是你嫂子拿的,就是你拿的,也得还。” 丁琬颔首,低头吃饭,周氏悻悻的把银子拿出来,塞给丁琬,说: “这些日子咱娘看病都是你拿钱,还是你来吧。” 丁琬没吱声,继续吃东西…… 第21章 难道还需要征求你的意见? 晚饭后,土庄子逐渐安静下来。 家家户户都准备梳洗,上炕睡觉。 丁琬把院门挂上,烧水准备给耿氏擦身子。 周氏从房间出来到厨房,看着烧水的丁琬,说: “哟,弟妹烧水呢啊。” 这就是废话了。 她蹲着不烧水,难道看风景?看灶坑? 周氏见她不吱声,依靠着门框,依然故无的说: “妹子,我发现自从二年他们出殡,你就对我不像以前了。真生嫂子气了?当初不让锁住摔盆,我那也是为了孩子好。” 丁琬看着灶膛内的火,淡淡的道: “不全是因为这个。不过,也有这事儿的原因。我跟你处不来,也不想再处了。” 直不愣登的话,让周氏愣住了。 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说: “妹子,你莫不是跟我开玩笑吧。不处了?咱可都是徐家的儿媳,没分家。” 丁琬转头,看着她嗤笑着道: “没分家又怎样,不想理你就不理你,难道还需要征求你的意见?” 周氏终于生气了。 不再伪装自己,看着她恼火的说: “我不过是没听全张青山的话,你至于这么不依不饶?再说了,我都道歉了,咱娘也骂了我,你还想怎样?” 丁琬没着急理他,把灶膛填好柴,起身看着她,说: “你没听全你就没错?你道歉就算完了?当日我若跟周子旭上了官道,我再回来面对是什么?你挨骂就算完了?我告诉你,没完!” “那你想怎样?”周氏立着眼睛质问,“我是你大嫂,我是徐家长媳!” “呵——” 丁琬嗤鼻,翻个白眼,幽幽的说: “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永远都是这个。我告诉你周桂花,我丁琬读书、识礼,可不代表我缺心眼。” “当日你说你没听清,你说你无心的。是不是,只有你自己知道。还是那句话,你别犯我手里,否则……我要你好看。” “嘁,说的好像你知道些什么似的。” “我是不知道,不过家里养狗,势在必行。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周桂花,我且等着你玩火自焚。” 丁琬说完,掀开锅盖舀水,端盆离开。 全程,一眼没看周氏。 她这一走,周氏就慌了。 想要追上前再问问,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一旦追问,就想好承认一般,到时候更被动。 丁琬回房给耿氏擦身子,原以为周氏能追过来,没想到…… 看起来还真是有脑子。 不着急,慢慢来,总会让他们曝光的。 给耿氏擦好甚至,丁琬洗漱好,钻进了被窝。 忙碌了一天,真的累了,几乎沾上枕头就秒睡…… …… 子时刚过,徐家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 声音不小,只不过丁琬等人都已睡熟,根本听不到。 王五大刺刺的走到大房门外,轻轻敲了几下门。 很快,屋子里的人出来。 周氏压低声音,抱怨的说: “你咋来了?不是告诉你了,这几日我婆婆生病,夜半那妮子会起来吗?” 王五没回答,拉着她就出了院子,直奔自己的家。 父母早逝,没有兄妹,他一个人住在这儿,做什么都方便。 进了屋,周氏这才又开口道: “我跟你说,丁氏可能知道什么了,今天她用话点我了。” 王五听到这话,问: “点你什么了?” “就是莫名其妙的话。”周氏撇嘴,有些恼火,“还说什么跟我不处了,好像谁稀罕她似的。要不是看她娘家,我理她?” 在王五家,周氏自然很多。 想起那日的事情,毕竟又道: “对了,银子呢?赶紧给子旭那边送去吧,那小子应该撑不住了。反正他们也抓不到你,不怕的。” 原本没什么举动的王五,在听到这话后黑脸了。 不由分说的把人压在炕上,大手胡乱的解开她的衣带。 有几日二人没有温存了,说实话,周氏也想。 配合褪去衣衫,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说: “冤家,你找我除了这事儿,还有旁的吗?” 话落,周氏惊呼出声。 想要求饶,可他捂住了嘴,根本没有机会。 良久, 周氏蜷着身子,期期艾艾的抱怨: “你……你这是干啥?我哪儿伺候的不好,你这么对我?王五,你丧良心。” “啪——” 她的话,换来的是一巴掌。 这下,彻底把周氏惹急了。 不顾身子的疼痛,“猛”地坐起,跟王五撕吧起来—— “你抽什么风?你打谁呢?你个王八蛋,你竟然这么对我,我跟你拼了——” 周氏跟王五撕吧,可想而知,周氏占不到便宜。 王五把她按在炕上一顿打,全都招呼在了后背、腰间等看不到的地方。 “臭娘们,你个害人不浅的东西。老子告诉你,老子要是被抓,你也别想好过。” 一边骂、一边打,周氏终于听出了苗头。 抓住他的手,急迫的道: “冤家,冤家你咋地了啊?你有啥事儿你跟我说,你跟我说,你别吓唬我。” 王五黑着脸,捏住她的下巴,阴冷的说: “老子帮你找药,你偏偏赶在老子偷东西的时候下毒,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真要是老子被抓,你也别想好过。” 周氏心里敲鼓,尤其是王五现在的表现。 咽了下口水,不安的道: “我……我没有啊。我是按照你说的,每天一点,那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害他。我只是想把孩子从老婆子手里夺回来罢了。” “你儿子?”王五冷笑,“你做这些是为了你自己还是我们俩?” “当然是咱们俩啊。”周氏想都不想直接回答,“我人都是你的了,身子、心,都是你的,你怀疑我?” 抱怨的声音,让王五蹙眉。 周氏再接再厉,继续又道: “冤家,我害谁都不能害你。买那东西的不少,药堂人来人往,怎么也找不到你,是不?” “最好是这样。”王五狠狠甩开她,赤膊坐在炕上。 周氏自知理亏,拖着酸痛的身子,从后面抱住他,说: “你别恼,这事儿肯定查不到你头上。 ” “可是那婆娘白天跟我说,衙门已经开始顺着这条线找了。” 周氏一听这话,内心把丁琬骂了个底儿掉。 随后,也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说: “看你,傻不傻。药堂每天迎来送往,难道这么久了,就你一个人买过那东西?更何况,你是多久买的了?” 周氏这么一说,王五顿时不说话了。 的确,他买要的时候,是在徐锁住被徐婆子收到身边的第三天。 这么久过去,院门就算再找也找不到。 想到这儿,王五心情愉悦。 看着身边柔弱无骨的妇人,心情大好,将人压在炕上,主动示好的说: “是我太着急错怪了你,媳妇儿是不是疼了?” 周氏是个有分寸的女人,听到他这般,故意吸了吸鼻子,道: “我是你的女人,还能坑你不成?看把我打的,疼死了。” 最后三个字,媚态十足。 听得王五骨头都酥了。 疼惜的把人搂在怀里,使劲儿亲了亲,说: “是为夫错了,为夫向你赔罪。” “你得快点,我出来太久,会让人起疑的。” “好,都听你的。” 王五如此配合,周氏眸子泛出狡黠。 想到今日丁琬的作为,心知她就是故意。 起疑又怎样,没有实质,再疑心也没用。 想到这儿,周氏伏在王五的耳畔,呢喃着…… 王五听完这话,顿时眯起了眼睛。 双手撑着自己,俯首看她,道: “那还用找旁人,我就能收拾了她。” “你?” “当然。”王五得意,“与其便宜了张癞子,不如我上了她。别说,那妞儿长得漂亮,我早就想试试了。” 边说边亲吻周氏,仿佛能成事一般,道: “还得是我媳妇儿,知道疼男人。放心,我肯定让她尝尝苦头。敢欺负我女人,弄死她。” 周氏心里不悦,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说: “那先说好,你可不能对她动心。” “傻不傻,有你我能看上谁。”王五说完,继续卖力挺腰。 周氏来不及思考,刚才问的银子,也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第22章 病愈 又过了两天,耿氏终于醒了。 虽还不能下地,但已经有了意识,而且吃东西也不吐了。 丁琬特意又找李郎中过来看下,确认没事儿后,丁琬及其父母都松了口气。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这徐家就不散,日子便能过。 这一场病,让本就没钱的徐家,更是雪上加霜。 如果没有柳氏当日留的银子,耿氏后期的药,都没法喝。 耿氏知道前因后果,对丁家夫妇各种道谢。 如今,她除了道谢,也别的能做了。 大病初愈,浑身无力,吃喝都得靠人喂。 这天丁琬喂汤水的时候,看着瘦削的儿媳,轻叹口气,说: “孩子,苦了你了。” 丁琬闻言,漾出一抹笑容,道: “只要娘醒,我就什么都不怕。” 耿氏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咽下嘴里的汤,拍拍她的膝盖,说: “放心,娘不能把你一个人扔下。至少锁住没养成之前,娘都不能死。” 丁琬鼻酸,吸了吸鼻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碗汤喝尽,耿氏继续说: “你放心,你娘给的五两银子咱们得还。从现在开始,家里的鸡蛋攒着,逢集拿去用卖。卖鸡蛋的钱攒起来。” “等秋下收粮,留下咱家一年的嚼谷,剩下的也都卖了。能还多少还多少,不够来年咱再还。好在是亲戚,你娘也不能催债,能容咱们空。” 耿氏说的很详细,丁琬听了没有任何异议。 把汤碗放旁边,起身扶着耿氏躺下,道: “再歇一歇。李叔说了,娘现在不能操劳。” “好。”耿氏很配合,“为了你跟锁住,娘都得尽快好利索了。”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 “有人在家吗?” 耿氏闻言蹙眉,不解的道: “你嫂子呢?” 丁琬耸肩,摇摇头出去了。 徐锁住这会儿肯定去找弟弟丁珏,至于周氏…… 谁知道是不是跟王五鬼混去了! 出门一看,见是卫廖跟刘成,笑呵呵的走上前,说: “卫官爷、刘官爷,快屋里请,屋里请。” 把人带进屋,耿氏挣扎的要起身,卫廖快走几步到跟前,说: “老人家不必多礼,没有外人。” “规矩不可废。”耿氏坚持。 卫廖笑呵呵的摆手,说: “什么规矩不规矩啊,老人家太客气了。” 丁琬看着架势,心知这是有事儿要说。 思考过后,开口说道: “娘,你先睡吧,我带二位官爷去院子里坐坐,今儿太阳好,晒一晒舒服。” 卫廖是个心思灵动的人。 听她这么说,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点点头,附和着: “好啊,好啊,今儿不冷,晒一晒挺好。” 耿氏拉住要走的丁琬,坚定的看着她,道: “丫头,就这儿说。婆子我,能挺住。” 丁琬迟疑,耿氏握她的手,又紧了两分。 如此,便也不再推辞。 点点头将炕桌放上,垫子铺好,冲卫廖行礼,道: “二位官爷,炕上坐吧。” 卫廖没有客气,带着刘成坐下。 丁琬用两个大碗倒水,惭愧的说: “卫官爷,对付用,家里的茶具……碎了。” 卫廖“呵呵……”轻笑,端碗喝了一口,说: “本也不是什么讲究人,大碗挺好。” “就是,这大碗喝的尽兴。”刘成说话间,一碗水都喝尽了。 丁琬又给他续上,搬把椅子坐在炕边。 卫廖见状,不再拐弯抹角,道: “按照你上次提供的消息我们去查了。最近在县里、临镇的药堂,的确有买番木鳖的。可大多都是药方,没有单独买的。” “而且买的人,我们都去看了,没有你们土庄子的,就是周家屯那边,都没有。这个消息没有任何价值,所以……想通过番木鳖找到贼人,不可能。” 丁琬听到这话,本能的先看了眼耿氏。 耿氏倒也还算平静,叹口气,没有反应。 卫廖继续又说:“还要,上次说你嫂子娘家给二两银子,柳哥也去查了。是他弟弟卖了家里的东西,凑得银子,有证据,也有证人。” 这一番话说完,丁琬只觉头“嗡——”的一下,大了。 难道是她想错了? 根本不是周氏? 炕上躺着的耿氏,淡淡的开口说: “算了,就这样吧。劳烦二位官爷费心,我们不找了。” 卫廖闻言愣神,看着她不解的道: “老人家这就放弃?为什么?” 耿氏苦笑,瞪大眼睛看房梁,不让眼泪流下。 “就算知道是村里人做的,抓贼抓脏,捉奸捉双,没有证据,也是徒劳。更何况……就是找到,这钱也都花了。唉,是我们命薄,担不起这银子。罢了,罢了——” 丁琬难受,起身给他们俩续水,说: “让二位费心了。这贼人很狡猾,或许这番木鳖,不是最近才买,许是老早之前。” 卫廖听到这话,瞅着她眉头深锁。 丁琬见状,继续又说: “卫官爷尽力就好,找不到我们也不胡乱责备。毕竟,官爷比我们压力大。” 卫廖瞅着善解人意的丁琬,缓缓颔首,道: “你能这么想不容易,到底是丁秀才的闺女,见谛要比寻常人宽广。放心吧,此事我们会继续追查,只不过……” “尽力就是,不强求。”丁琬再次重复。 卫廖冲她竖起大拇指,从腰间掏出个荷包放在桌上,说: “这是你舅舅让我带你给的,收着吧。” 丁琬不用猜都知道是什么,刚要开口,一旁躺着的耿氏,直接说话—— “卫官爷,救急不救贫。更何况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能要这钱。” 卫廖见她拒绝,笑着劝说道: “老人家,有骨气是好事,但不能逞强。更何况这钱,是柳哥给他外甥女的。” 丁琬见婆婆支持自己,心中很是熨帖。 笑看着卫廖,缓缓摇头,说: “多谢卫官爷,不过小妇人跟婆婆的想法一致。救急不救贫,若是我们真活不下去,不用舅舅给,我也会张口。更何况……现在我们还能过。” “可是,这……” 丁琬摇头,直接打断他的话,说: “谢谢卫舅舅了。” 卫廖被这声“卫舅舅”弄得无语,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最后只能把钱揣回腰间。 刘成见说的差不多了,水也和好了,开口道: “头儿,咱们得回去了,衙门还有事儿呢。” 卫廖闻言点头,丁琬跟耿氏交代了一句,将他们送了出去。 耿氏躺在炕上,瞅着规矩得当的媳妇儿,半天都没有任何反应。 卫廖二人被丁琬送出村,两个人是走路来的。 刘成扭头看着回去的丁琬,兴冲冲地说: “头儿,这小姑娘挺有意思啊。你就比她大五岁,我看她叫‘舅舅’还挺顺口的。” 卫廖本就闹心,被他这么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伸手拍了他肩头一记,抻哆着: “不会说话就闭嘴,烦不烦人。” 挨揍了的刘成,瞅着闷头往前走的卫廖,突然灵光乍现。 乖乖,不能吧! 好信儿的他,快走几步,说: “头儿,那钱该不会是你自掏腰包吧。咱走的时候可没看到柳哥,你这是……啊,该不会……”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全都被卫廖瞪了回去。 刘成仿佛发现金子一般,眨巴着眼睛,双手捂嘴,不住的摇头。 卫廖翻个白眼,抻哆了句“出息”,继续往前走。 想了想,又开口道: “我就是看她们孤儿寡母可怜。再说了,平日没少吃人家母亲做的东西,能还人情自然就还一点。” 很苍白的解释,刘成表示一个字都不信。 吃些东西就“还人情”? 他们领的是柳哥,也可以是丁秀才的媳妇儿。 这丁琬都嫁出门子了,那是老徐家的人,咋还人情还这边了? 更何况,他这么做,柳哥、丁秀才根本不知道。 不信,就是不信。 撇着嘴,继续往前走,突然被撞了。 “哎——哟——” 刘成捂着微酸的鼻子,哀怨的看着卫廖,道: “头儿,你干啥啊,咋还带突然停下的?” 卫廖瞅着他,严肃的嘱咐: “此事谁也不能说,我不想柳哥跟我撕吧还钱。” “啊,我不说。人家也没收,柳哥怎么可能撕吧还钱。”刘成说完撇嘴,径自往前走…… 第23章 不能要。 丁琬把人送走回家,耿氏已经睡了。 将炕桌收拾好,把铺的垫子摞起,准备放起来。 没想到垫子下方,竟然有个荷包。 丁琬认识这个,是刚才卫廖拿出来让她收下的那个东西。 轻叹口气收好荷包,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 回到自己房里,倒出荷包内的东西,竟然是二两银子。 二两? 舅舅是过得富裕,可一给就是二两,很明显不是他的手笔。 毕竟,大头都是舅娘把着,舅舅不可能有这么多钱。 “妹子,村里庆年媳妇给了些荠荠菜,咱们中午炖汤喝咋样……” 话落人到,丁琬赶紧握紧手,大方的转身看着周氏,道: “好,做什么都行,不挑。” 周氏瞅着她背后的手,蹙眉说: “手咋了?坏了?” 丁琬沉着脸,疏离的道: “没咋,你还有事?” “我……妹子,那天的事儿,我真的可以解释,我……” 丁琬强硬打断她的话,生硬的道: “我想你是个明白人,也是个有风度的人。话我已经说的很明白,还望你别再磨叽。” 用的是“你”不是“嫂子”。 周氏看着她,咬着牙说: “你就这么想划清界限?你别忘了,不分家,我永远都是你嫂子。长嫂入母!” “呵——”丁琬冷笑。 一双杏核眼睨着她,淡淡的道: “我奉劝你一句,没事儿多读读书。‘长嫂入母’是什么意思,读书之后再说也不迟。还有,婆婆在世呢,没你出头的份儿。” “你就不怕以后吗?娘岁数一年比一年大,到时候……” 后面的话没说,但周氏得意的样子,已经说明一切。 丁琬不在意,冷“哼”一声,说: “怕啥,我娘家就在村里,我还能怕你一个外乡人?我告诉你周桂花,狐狸再怎么掩饰,也掩不掉那一身骚。” 说着,转身坐在炕上,手心一直攥着,没有松。 周氏很想再跟她吵,可是院子里传来了儿子锁住的声音。 咬牙切齿,愤恨的跺了下脚,转身出去。 只不过—— “娘。”徐锁住敷衍的叫一句,然后就跑进了屋。 来到炕边,亲昵的拉着丁琬,说: “小婶婶,小婶婶,锁住跟你一起躺。” 丁琬点点头,往里面靠了靠,道: “脱鞋上炕。” 小家伙麻利的脱鞋,爬上了炕。 周氏气呼呼的看着这一切,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今天轮到她做饭,只能不甘心的去到厨房,狠呆呆的摔摔打打…… …… 吃过午饭,丁琬哄睡了徐锁住,跟耿氏打个招呼便走了。 二两银子不能留下,不管这钱是舅舅还是卫官爷,都不能留。 没有回娘家,直接去了学堂。 虽然学堂还在放假,不过丁文江肯定在这。 他要继续往上考,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还没等推门,就听到了父亲朗朗背书的声音。 中气十足,铿锵有力。 如果前世她没闹那么一通,估计父亲早就成事儿了。 鸟悄的走进院子,本打算给父亲蒙个眼睛,没想到丁文江扭头就看到了她。 “哟,琬儿过来了。进屋,进屋来。” 丁琬噘嘴,进到屋内后,抱怨着: “爹转头的也太快了。我还想给爹蒙眼睛,让爹猜猜我是谁呢。” 看着“抱怨”的闺女,丁文江放下手里的书,说: “那好,那你出去重来,爹配合你。” 丁琬闻言,“噗嗤——”就笑出了声。 跑到父亲身后,环住他的脖子,道: “爹总是这么疼我。” 难得闺女这么亲昵,丁文江很享受。 满足的往后靠,笑眯眯的说: “傻丫头,你是爹的闺女,爹不疼你疼谁。” “那不一样,村里不少疼儿子的,就爹爹最好,闺女儿子都疼。” 丁文江拍拍她的手背,正色道: “爹是读书人,书中那么多的道理可不是白看的。闺女咋了,就算嫁人,也是我闺女,这变不了。” 丁琬心暖,起身走到他对面坐下,说: “爹,你今年下场,肯定能中。” “好,就借我闺女的吉言了。”丁文江笑呵呵的颔首。 中不中举,他看得开。 反正只要尽力,如果不中就看看哪里薄弱呗。 “你咋今儿过来了?有事儿?” 对于闺女,丁文江还算了解。 这丫头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是学堂这边,轻易不过来。 丁琬也没隐瞒,从袖口掏出荷包,放在桌上,说: “爹去县里办事儿,拐一趟县衙吧。” “这是……” “今儿卫官爷来了。说是我舅舅给的,我不要,他就放在垫子下面了。我送他走后才发现,人都走远,我就没追。” 丁文江明白的点点头,将荷包拿起,倒出里面的东西,大惊失色。 丁琬也理解父亲的表情,坦然的继续说: “他说是舅舅给的,我想……可能是因为贼不好抓,他同情三个寡妇,自己贴补的吧。” 这个理由很合理,可是…… 卫廖有那么多的同情心? 整个平阳县的案子,每天数不胜数,他作为衙差的头目,早就见怪不怪。 如果真的同情心泛滥,那他的日子也不用过了,那点月钱根本不够。 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安的看着女儿,倒也一句话都没说。 父女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丁琬扭头看着窗外,喃喃的道: “虽然我们不能白首到老,能为他守着,我也心甘情愿。但愿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着相思。” 话不多,可丁文江明白女儿的意思。 轻叹口气点点头,说: “也罢,你有这想法,爹爹自然支持。人间难得有情人,你这般为他,也不枉他人间走一遭。放心吧琬儿,爹会拼尽全力往上考,不为别的,只愿你们姐弟一世无忧。” 丁琬笑了,笑的纯粹,笑的干净。 丁文江把钱揣好,丁琬也不再打扰父亲背书,起身行礼之后出去了。 至于那二两银子,她相信父亲有法子还回去。 而且,不通过舅舅。 回家的时候,碰到里正家的二儿子蒋鹤。 丁琬微微颔首算是招呼,蒋鹤看着她欲言又止。 见他这般,丁琬停下脚步,道: “蒋兄弟可有事儿?” “……啊?没,没有。”蒋鹤忙不迭摇头。 丁琬见状,纳闷的道: “有什么就说,一个村儿住着,没啥不能说的啊。” 蒋鹤清了下嗓子,挠挠后脑勺,道: “我……我不确定。” “什么不确定啊?”丁琬追问。 蒋鹤想了想,抿唇说: “是这样的二年嫂子,我昨天夜半睡不着,在院子里转悠。后来怕影响家里人睡觉,就出门、在我们家地头坐着。” “正好看到一个黑影儿过去,然后进了你们家。二年嫂子,你家昨天晚上没动静吧。” 丁琬听了摇头,疑惑的说: “没有啊。我昨天很早就睡了,你啥时候看到的?” “亥时二刻吧。”蒋鹤回答,随后又摆摆手,说,“可能是我看错了。大晚上的,咋可能呢。” 丁琬见他这般说,也附和着道: “那应该是看错了。等我舅舅把狗崽子弄到,家里养狗就好了。” “对对对,你们家是得养狗。”蒋鹤重重颔首。 丁琬想了下,压低声音说: “蒋鹤兄弟,这事儿你八成是看错了,所以别外说。我也当没听过,啊。” “呢肯定是啊,二年嫂子不追问,我也不能说。”蒋鹤忙不迭应着,“说到底,我爹跟丁叔一起长大,咱们两家可不分彼此,我跟嫂子说,也是想提醒一下嫂子。” 寡妇门前是非多。 昨天是他看见,他不会说,可外人呢?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领情的侧身行礼,说: “嫂子领你这个情,多谢啊。” “看嫂子说的,太外道。”蒋鹤忙拱手还礼。 不远处的周氏看着他们俩这一幕,嘴角上扬,将水倒掉后拎桶回家。 丁琬跟蒋鹤道别,朝家走去。 路过王五家时,瞄了一眼,然后缓缓摇头。 她相信蒋鹤没有看走眼,那个人影儿如果不是周氏,就是王五。 二人私通那么久,不可能消停。 她坚信二人有暴露的那天,就看他们什么时候遭报应吧。 “哟,二弟妹回来了。刚才跟蒋鹤在外面,说啥了?” 第24章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声音不小,屋里、隔壁都能听得道。 铁柱媳妇儿是个爱凑热闹的,隔着篱笆,一脸好戏的看着他们妯娌,说: “哟,跟蒋鹤说话啊。那可是咱们村出了名的老实人。年纪不小,今年该说亲了呢。” “是铁柱家的啊,闲着呢?”周氏主动攀谈。 至于什么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铁柱媳妇儿点头,双手交叉置于胸前,说: “可不闲着咋地,家里的地种差不多了,铁柱也不用我。说起来你也是个好命的,弟妹娘家多帮忙啊。” “那可不。”周氏得意。 在农家,女人下地很平常。 要是有谁家不下地,不是家里地少,就是家里男人疼媳妇儿,不让她下地。 隔壁铁柱家就是这样。 一亩地,铁柱自己种,从来不用媳妇儿。 偶尔也就带七岁的大女儿下地,儿子都不舍得。 丁琬瞅着他们俩聊得热乎,迈步打算回屋。 铁柱媳妇儿眼尖,忙出声说: “二年家的,刚才跟蒋鹤说啥了啊。那小子最近说亲,你问了没有,他想找啥样的?” 看着一脸好信儿的女人,丁琬淡淡的道: “他愿意找啥样找啥样,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嘿~你说谁呢?这不就是闲聊天吗?”铁柱媳妇儿不乐意的质问。 谁也不是傻子,那话明面说她自己,实则是啥意思,谁听不出来是咋地! “啊,你能跟蒋鹤在村里聊天,就不能跟嫂子聊天了吗?嫂子跟蒋鹤差啥啊?” 面对铁柱媳妇儿的问题,丁琬想笑。 不就是拐着弯的说她嘛,还这么费劲儿。 丁琬清冷的看着她,淡淡的道: “嫂子跟蒋鹤……自然差多了。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有事儿说事儿人,一个没话斗咳嗽,你说查啥?” 说完,也不等她回音儿,直接瞅着周氏又道: “蒋鹤昨天半夜没睡着,去他们家地头坐坐,说咱家地里跑了耗子,让我下鼠夹子。” 铁柱媳妇儿听到这话,不顾生气的道: “咋有耗子?很多吗?泛滥了?” “谁知道,下个夹子没坏处,省的祸害庄稼。”丁琬淡淡的说着。 他们俩闲话家常,周氏就心里敲鼓。 本打算跟铁柱媳妇儿一起挤兑丁琬,没想到这么快就……惹火上身。 不敢让他们继续说下去,看着自家弟妹,说: “那啥,既然有耗子,咱就准备准备鼠夹子吧。嫂子跟你一起,走走走。” 铁柱媳妇儿见状,也冲着屋里喊—— “铁柱啊,蒋鹤说地里有耗子,咱得下几个鼠夹子啊。” 丁琬随意的一个理由,立刻掀起了土庄子下鼠夹子的热潮。 不过这是后话,无关痛痒,不特意交代。 丁琬跟周氏一起回到正房,徐锁住正在炕里,跟耿氏玩。 周氏见状,走上前,说: “锁住,到娘这,奶奶病着,没精力照顾你。” “不嘛不嘛,我要奶奶,我要奶奶。”小家伙边说边搂着耿氏的脖子,不停地摇头。 “锁住,听话!”周氏语气严厉,孩子怯弱的瞅着,但小手一直都没有松。 耿氏搂着孙子,平静的道: “既然孩子想在这儿,就让他在这儿吧。” “娘,你身子骨刚好,不易操劳,还是……” 没等周氏的话说完,丁琬靠着箱柜,淡淡的道: “大嫂,还是把锁住交给咱娘吧。” “二弟妹,你……”周氏舒口气,笑眯眯的说,“弟妹,你没有孩子,不知道带孩子的辛苦。咱娘身子骨不好,我年轻,看孩子有力气。” 丁琬见她这般说,不在意的道: “我还是觉得嫂子把孩子交给咱娘的好。” “为啥?”周氏蹙眉,一脸不悦的表情,丝毫不掩饰。 丁琬坦然的看着她,语重心长道: “刚才蒋鹤说,昨天夜半,他看到一个人影窜入了咱们家。可随后就不见了。他以为是自己眼花,可谁知道会不会是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锁住还小,在咱娘身边养着,总好过你我这样的年轻人。咱们年纪小,命薄,压不住。你不是总说吗,锁住是咱家的命根子,让咱娘带吧。” 不干净的东西,是土庄子的俗语。就是那种看的到、摸不到的东西。 一般孩子睡觉惊着,家里老人都会敲门框喊一下,据说这叫招魂。 书里不记载,所以丁琬并不怎么信,不过这会儿拿出来说,倒是可以让周氏吃瘪。 耿氏听到这话,撑着自己坐起,问: “一个黑影?什么样的,说了吗?” “那倒没有。”丁琬摇头,“他也不确定,所以我跟他说别声张。等狗崽到家就好了,不怕那些歪门邪道。” 在农家,狗血辟邪,连带着狗也是吉祥物,能辟邪。 耿氏见二儿媳不想多说,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周氏,道: “既如此,孩子还是在我这吧。你们俩,晚上也都插好门。寡妇门前是非多,别让人落了话把,知道吗?” “是。”丁琬点头。 周氏没说话,但也颔首。 看着儿子,心事重重地出去了。 耿氏见她一走,便“哼”了一声,道: “锁住啊,明儿开始,让你婶婶教你背书。” 丁琬听了一愣,侧身坐在炕上,说: “娘,是不是早了点?” “背些朗朗上口的,让他入入门。”耿氏笑呵呵的说。 丁琬看着小家伙,明白的点点头,道: “那也行,我一会儿去我弟弟那找本《笠翁对韵》回来,先叫他背那个。” 锁住一听找小舅舅,眼睛顿时冒了光。 耿氏拍了小孙子屁股一记,道: “跟你婶婶去可以,但不能捣乱哦。” “嗯。”小家伙重重点头,起身就扑向了丁琬…… …… 日子飞快,几场春雨后,田间地头满满都是绿色。 苗儿都出齐了,接下来就是铲地、背地等活计。 耿氏身子骨好了,丁琬让她带着孩子,两条狗崽在家呆着。 至于铲地这些活儿,她跟周氏二人一起做。 春耕娘家来人已经不错,伺候庄稼若是还指望娘家,那就说不过去了。 说起种地,两个人都是农家出身,谁也不陌生。 别看丁琬的父亲是秀才,可丁文江疼爱孩子归疼爱孩子,他们该学的东西还是要学。 种地不用女儿,但女儿一定要会。 儿子就更不用说了,七岁开始就跟着下地,也称得上是庄家把式。 丁琬干活踏实、卖力。 周氏干活撒冷,偷懒。 不是不会做,就是偷奸耍滑。 在周氏第n次要方便的时候,丁琬终于不愿意,开口道—— “嫂子,差不多行了,这活儿就咱们俩,我不会让我爹那边来人帮忙的。如果你不好好做,秋收咱们就都饿着。我告诉你,我不会让娘家再接济。” 声音不小,隔壁的王五、张青山他们都听到了。 周氏到底是王五的姘头,怎么都得替着说几句—— “哎哟,二年家的你这话就不对了。人有三急,你嫂子方便还得忍着不成?” 丁琬早就看不上王五,如今他这么开口,正好给她机会。 “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你啊。自家的地还没完事儿,管我们家闲事了?你算哪颗葱?” 被怼的王五不可以,站直身子、拄着铲子,道: “你这小媳妇儿挺不知好赖啊!我说句公道话都不成?” “你说句公道话?你是什么身份啊?”丁琬反问,“这是老徐家的地,老徐家的事儿,你姓啥啊?” “我……” 趁着王五语塞的功夫,丁琬继续又道: “管好自己,我们是寡妇,离我们远点儿。不然,万一被那个长舌妇说起什么来,对你不好,对我们徐家更不好。” 被说的周氏本就生气,如今她这般咄咄逼人,更加不高兴。 深吸口气,故作平静的说: “二弟妹,我水喝多了,我得去方便。” “那好啊,你去就别回来了。家里一共二亩地,你一亩、我一亩。咱俩分开做。” 看着丁琬强硬的样,周氏恼火的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分家吗?” “你倒是希望我分家吧。”丁琬不答反问。 谁家干活儿一炷香的功夫,去好几趟茅房,谁! 周氏气的咬牙切齿,跺脚为自己辩解着: “是你说的,二亩地,分开做。” “不然呢?”丁琬理直气壮,指着自己铲完的那一片,道,“你自己看看,我做了多少,你做了多少?” “谁也不是傻子,你好言几句话我就得掏心掏肺、拼命干活?你累小傻子呢?都是第一次做人,我凭啥老让着你?” “你啥时候让我了,你……” “我让你次数少吗?你骗我陪葬,哄我出走。你骗人说摔盆压运,不让锁住给他二叔摔盆,还让我继续往下说吗?” 妯娌两个在地里争论,顿时惹来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 丁文海带着儿子丁现过来,看着他们妯娌,气不打一处来。 下地走到侄女身边,看着周氏,道: “你好意思在这巴巴?” 第25章 丁琬发威 丁文海是道道地地的老农,平日说话粗俗,举止也粗鲁。 指着周氏那边的地,不客气的道: “你自己瞅瞅你干了多少?你嫁到徐家开始不干活儿,哥俩征兵,你们家的地一直都是我们家帮着。咋,这男人都没了,还指望我们呢?” “大可家的,你别自己不较景儿,我们帮、是帮我们丁家出门子的姑娘。你特娘算老几,还指望我们了?我们丁家人有骨气,琬儿已经说了,除了春耕秋收让我们帮忙,以后我们都不管。” 丁文海中气十足的话,让周氏更加无地自容。 跺脚、抹泪、哭着说: “谁指望了,谁指望了。不过就是干活儿慢了嘛,都说我干啥!我喝水喝多了,去方便,咋就不行了?呜呜呜……凭啥都说我……呜呜呜呜……” “欺负我娘家不在这是不?干啥这么说我啊,我咋地了啊……呜呜呜……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呜呜呜……” 丁琬见她这样,好笑的摇摇头,道: “这就欺负你了啊。我要是真欺负你,我早就不忍了。在你第三次方便的时候我就说了。从中饭回来到现在,你去多少次茅房,自己心里没数?”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周氏不说话,就是哭。 村里几个妇人见了,不落忍,窃窃私语的道: “差不多行了,这都哭了,别说了。” “是啊,妯娌之间本就说不清楚。” “要不就分开种呗。” “干脆分家得了,反正二年家的娘家在本村……” “……” 你一言、我一语,从劝说到分家,村里人说的那叫一个热闹。 丁琬冷“哼”,瞅着哭哭闹闹的周氏,幽幽地道: “如果哭就能博得同情,我也哭呗。都是女人,谁不会哭是咋地?” “诶你这话咋说的,你……” 没等妇人说完,丁琬继续又道: “我惹不起躲得起。我铲的这些送你了,我去西面的地做。记得,这一亩地收成若是不好,秋后咱们再算。” 说着,真的拎着铲子要走,被丁文海一把拽住。 “你走啥,要走也是她走。不就铲了两垄吗?现哥儿你去,把那边的地铲出两垄还她。” “是,爹。”丁现说着,冲堂姐眨了下眼,转身走了。 原本还哭得周氏,见他们真的要分,不禁赶紧起身,看着丁琬弱弱地说: “二弟妹你别恼,是我错了。我这就好好干活儿,不去茅房,一次都不去了,再也不去了。” “别啊,再把你憋坏了,又说我欺负你。”丁琬翻个白眼,根本不理。 铁柱媳妇儿终于忍不住了,在人群里大声地说: “二年家的,差不多行了,不管咋说这是你嫂子。哪有你一个做弟妹的,把嫂子拿成这样。这还是在外面,在家不知道咋回事儿呢。” “是啊,不就仗着娘家是本村的嘛。”汪敏礼媳妇儿也附和着。 两个人这么一说,平日嫉妒丁琬的那几户,全都开了口。 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丁文海气的恼火,丁琬拉着他,素手微微用力,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等人都说的差不多了,这才又开口道: “是啊,我娘家是本村怎么了?有罪吗?我娘家哪里对不起徐家?哪里对不起周家!周子旭偷了二十两银子,到现在还抓到呢,我们丁家对不起谁啊?” “哎哟,这都啥年月的事儿,还揪着不放啊。” “就是啊,丁秀才那么有钱,还在乎这二十两?” “我去你娘的。刘铁柱,你管不管你媳妇儿?你不管,老子替你管。”丁文海终于炸毛了。 可他刚骂完,丁琬就走过去了,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 “啪——” 一巴掌扇到铁柱媳妇的脸上,丝毫没有迟疑。 一时间,大家都懵了,谁也没想到丁琬能动手。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铁柱媳妇本人,“啊——”的一声就要还手,丁文海直接把侄女拽到身后,立起了眼睛。 刘铁柱这会儿也伸手把媳妇往后拽了拽,轻斥着: “人家的事儿,你掺和啥,赶紧回家。” 一向不受屈的女人,丈夫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她,自然是不愿意的。 狠呆呆的看着丈夫,咬牙切齿的道: “刘铁柱,你特娘还是男人?你媳妇被打、你不说报仇,你还说我?我……我跟你拼了。” 说着,就要动手的打丈夫。 在家她怎么样都成,可在外面,刘铁柱是要面子的。 使劲儿一推,直接把人推得后退好几步。 丁琬往旁边站了站,道: “铁柱嫂子,别你在这儿张牙舞爪,当事人袖手旁观。我爹是秀才不假,赚的钱是他自己的辛苦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你上嘴唇、下嘴唇,一开一合说的轻松。既然这么愿意出头,你替周子旭把二十两银子拿出来啊。” “凭啥我拿?” “那你凭啥在这哇啦?”丁琬呵斥着,“今儿打你都是轻的,污蔑秀才,按照大周朝的律法,你是要吃板子的。” 这一番话,让铁柱媳妇儿慌了。 她没念过书,但丁琬念过。 大周朝的律法,人家比她懂。 咽了下口水,梗着脖子,说: “你别仗着念过书,就在这儿蒙人。村里人说话,县老爷管得着吗?再说了,我啥时候污蔑秀才了?” “你不是说我爹不差钱吗?我爹不差钱,日子还能那么紧巴?我得让县老爷帮我爹查查,我家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 “我……”刘铁柱媳妇儿咬牙,慌了。 “哎哟,一个村住的,干啥这么上纲上线啊。” 丁琬看着汪敏礼家的,冷“哼”一声,道: “不是我上纲上线,是这么诋毁,谁家能干?铁柱嫂子要是不服气,咱就去找里正、找族长,让他们好好说道说道。” 平日里的丁琬,给人一种柔柔弱弱,富家小姐的感觉。 今日她跟周氏拿着铲子下地时,已经让村民难以想象。 如今又打人,又这般理直气壮,真的是……太难以想象了。 铁柱媳妇儿咬唇,硬着头皮道: “你……你不就仗着里正跟你爹关系好吗?你有什么可嚣张的?” 丁琬嗤笑,同情的瞅着她,说: “人可以无知,但不能无知还这么理直气壮。你要是觉得不公平,那咱们就去县衙,就去府城,我倒要看看,你胡说八道,你还有理?” 丁琬不让步,一双杏核眼瞪得提溜圆。 村里人瞅着这样的丁琬,仿佛不认识一般。 周氏就在地里,压根没有往前靠。 丁琬指着没什么存在感的周氏,继续又说: “我跟她不管怎么争论,那是老徐家的家事。试问你铁柱嫂子姓什么?你夫家姓刘,怎么,还想管老徐家的事儿了?从下地开始,她一连上了十好几趟茅房,我还不能说了?” “十好几趟?你别污蔑人。”铁柱媳妇儿抓住语病,将其放大。 张青山站在一旁,听到这话冷“哼”一声,道: “十好几趟都是少的吧。去一趟半天都不回,铲一会儿就走,当谁看眼瞎不见呢?王五,你说说,咱仨家的地,离得最近。” 突然被点名的王五,嘴角狠抽,没有吱声。 铁柱媳妇儿见有人作证,难以置信的看着周氏,说: “你刚才去茅房,不是这么说的啊。你不是说她……” “铁柱嫂子,你不能这么害我啊,我说啥了啊,我啥都没说啊。呜呜……呜呜呜……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姓‘周’,不该让我弟弟来咱们村……呜呜呜……” 周氏这话说的就不讲理了。 换做其他男人,自然就不会跟她掰扯。 只不过今日这人,是丁琬! “你爱姓啥姓啥,周子旭的事儿一天不结,那就一天没完。在花街花了十两,剩下十两去哪儿,可还不知道呢。等衙差抓到他,自然水落石出,一个都跑不掉。” 最后那一句话说完,狠狠地瞪了一眼王五。 让本来站的好好地王五,本能的后退两步,踩到了王闯。 王闯“哎哟”一声,不愿意的往旁边窜了窜。 丁琬瞅着周氏,指着西边的地,说: “从今儿开始,咱们俩分开。你去那边,这边我来。欠你的两根垄,我弟弟会还你,我不占你便宜。” 周氏还想吱声,丁文海操起铲子,恶狠狠地道: “滚——上次你给我媳妇儿下绊子的事儿,老子可还记得呢。” 周氏怕旧事重提,灰溜溜的拿着铲子,离开了。 丁琬瞅着其他人,平静的道: “我知道,列为有看不惯我的。没法子,我会投胎,我有个秀才爹。看不惯就看不惯,但别让我听到些什么话。不然,我还是会打人,就打那种扯老婆舌的。” 第26章 升米恩,斗米仇(情人节加更) 丁琬说完,眼神刻意看了看平日总说她的那几个女人。 有句话说的好: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当丁琬看她们的时候,一个一个眼神都躲开了。 张青山大手一挥,爽利的说: “行了行了,都回去干活,别看热闹了。人家的家事,外人参合啥,赶紧都干活、都干活。” 说完,第一个拿着农具回到田里。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走了。 周氏再不愿意,也朝西面过去,自己把着一亩田干活儿。 丁文海冲着周氏的背影,吐了口吐沫,说: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帮人还帮出个冤家,什么玩意儿。” 丁琬闻言,轻叹口气,道: “升米恩,斗米仇。说的就是她这样。二叔,以后我们家的事儿,我能处理。我若是处理不好,我会开口。” 丁文海瞅着侄女,缓缓颔首,说: “好孩子,有志气。干不过来就说,二叔有的是力气。” “好,谢谢二叔。”丁琬把人送走,继续回到田里干活。 一亩地,一个人铲,一天肯定干不完。 丁琬明白“恨债”的后果,所以并不会贪工。 天刚擦黑,便收工不做了。 她往家走,田里的人,也都陆陆续续的往家回。 不过今天晚上各家饭桌上谈论的事儿,八成就是丁琬刚才在地头的那番话。 谁也想不到,昔日柔柔弱弱的女子,今日竟然如此泼辣、如此茬子。 或许这就是被逼急了,一个寡妇急眼了。 丁琬回到家,首先迎接她的是两只小狗崽。 丁文江去县里还钱,顺道把狗崽给她拿回来了。 据说是上等的狼狗,狗崽都被大户人家订了,因为是卫廖开口,所以又给匀出来两只。 为这儿,丁琬也得领情。 只等秋后酿酒,成功之后给他送一些,还人情。 “小婶婶……小婶婶你回来了……” 徐锁住从正房边跑边说,等说完自己也来到跟前,抱住了丁琬的腿。 “别,婶婶身上都是灰,你快别碰。” “不嘛不嘛,锁住不嫌弃。”小家伙高高兴兴的说,“小婶婶,小舅舅说锁住的名不雅,得取个大号,什么叫大号啊。” 面对孩子的问题,丁琬一手牵着他,一手把农具放进仓房,回答: “锁住是你的小名,因为希望你好养活,所以大号一直都没取。等今年你过了生辰,也该取了。” 正说着,耿氏从屋里出来,看着他们俩,说: “回来了,你嫂子呢?” 丁琬摇头,去到井边一边压水一边说: “我俩分开了。我在村中的地做,她去村西的。” “啊?为啥啊?”耿氏纳闷。 倒也没着急,来到她跟前,接过她手里的井把压着。 丁琬洗过脸,一边擦一边将地里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 耿氏听了嗤鼻,冷“哼”一声道: “这家境、教养,不是说说而已。简直太不要脸,跟她娘家一个德行。” 丁琬看着站在自己这边的耿氏,心里高兴。 本以为她会为了平衡家里关系,指责自己几句,没想到…… 丁琬叹口气,看着耿氏,说: “娘,也是我不好,我该忍忍的。可真的忍不下去了。如果不分开,家里的地她肯定会这么继续做,到时候我就累趴下了。看病、吃药,都是钱,咱家哪有钱啊。” “那是,还欠着债呢。”耿氏说完,瞅着徐锁住,道,“去,抱些柴禾,跟奶奶做饭去。” “哦。”小家伙点头,转身就走。 丁琬把布巾洗干净,晾在院子里,道: “哪用得着娘了,我自己来。” “你快歇着,就做个饭累不着。你要是闲的发慌,帮我把那入冬的酱筷子拿出来,晾晾风。过几日该下酱了。” 丁琬颔首,迈步去了正房。 每年入冬时分,土庄子上上下下的人家,都会做酱筷子。 等四月初八那天下酱。 酱发好了,地里的小生菜,小黄瓜也就熟了。 把它们蘸酱吃,很下饭。 耿氏做饭麻利,一炷香的时间,馒头热好,汤也做好。 这个时候正是农村尴尬的季节。 冬天存的菜吃完,园子里的菜没结,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出去挖些野菜。 有的挖不到,就做些空汤咸盐水来蘸馒头。 农家种地,吃的都是干货,吃稀了没力气。 丁琬跟周氏都下地,耿氏看家出不去,所以他们家打从昨儿开始,就喝上空汤咸盐水了。 饭汤摆好,周氏还没有回来。 丁琬想了下,看着徐锁住,说: “走啊,小婶婶带你去喊你娘回来吃饭。” 话音刚落,耿氏就拽住了孙子,道: “不回来拉倒,我看她闹到什么时候。” 丁琬虽然很香这么做,可说到底还是徐家长媳,徐锁住的娘。 再没有暴露她做的事情,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一些。 “娘,还是叫回来吧。她跟我赌气,不吃饭种地,万一身子伤了,还得花钱。” 耿氏听到这话,嗤鼻一记,道: “你坐着,不用管。” 丁琬拗不过婆婆,再加上干了一下午农活,也是真的饿了。 坐下之后喝了口汤,咬着馒头,细细嚼着。 这样的伙食,就算她嫁到徐家,也没有吃过。 可因为婆婆生病,家里一点余钱都没有,再加上婆媳都励志要还债,只能从牙缝中省。 丁琬吃着杂粮馒头,心里暗暗憋劲儿。 等秋下就好了,酿酒、赚钱、发家致富。 越想越来劲儿,一口气吃了两个馒头,终于打了个饱嗝。 耿氏瞅着儿媳的样子,笑呵呵地说: “不错,今儿吃的挺好。” 往常,丁琬是根本吃不了这么多。别说俩馒头,一个都强吃。 将汤喝完,丁琬满足的舒了口气,说: “好饱,好满足。” “不用你了,回房歇着,一会儿不管有什么动静,你都别出来。” 婆婆这么要求,丁琬自然不会不做。 点点头,起身出去了。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周氏还是没有回来。 她心里知晓,那周氏就想要个台阶,不过她肯定不会给。 今日的所作所为跟前世周氏相比,她这算啥啊,小巫见大巫。 半个时辰后,院子里终于传来了声音。 两个狗崽儿“汪汪……”几声,见是家里人,便不叫了。 闷头吃着它们的晚餐。 丁琬躺在炕上,对于院子里的小狗崽的表现,心里舒服。 这样一来,王五跟周氏,都得消停了。 否则,夜半狗吠,可不是那么容易安抚好的。 就在她得意的时候,外屋地门拉开了。 接着—— “小婶婶,奶奶让我来找你念书。” 徐锁住跟他娘一样,也是人没到、话先到。 丁琬把炕桌放上,笑眯眯的教他背书。 徐家房子隔音不错,隔壁耿氏声音不小,在院子里能听到,但是隔壁这边听不到。 周氏委屈的跪在地上,怯生生的说: “娘,你别生气,我真的是……” “周桂花,当初老大定你,我是不愿意的。可你主动送上门,还说了好多好多话,你可还记得?” 面对耿氏的问话,周氏脸臊的不行。 这是她一声的污点,所以她对徐大可,怨气十足。 “我听闻你周家家风不好,我便不想答应。可你一个黄花闺女,大刺刺的来我徐家,大可怜你,你过门又是怎么对他?” 周氏心知耿氏今日是要翻旧账,忙磕头打断她,道: “娘,儿媳错了,儿媳再也不敢了。儿媳一定好好干活,好好下地,绝对不存非分之想。” 耿氏瞅着她认错的态度,清冷继续说道: “周桂花,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还起幺蛾子,我便替死了的大可,将你休弃,不信你就试试。” 周氏颓败的坐在地上,眼泪簌簌落下。 她孩子都生了,没想到地位竟然还是这么岌岌可危。 她不甘心,不甘心! 第27章 就在一念之间 一连几天,周氏白天铲地,晚上“独守空房”。 不管怎么说、怎么央求,耿氏就不让徐锁跟她睡。 偶尔孩子撒个娇,还去隔壁丁琬的房里过夜,可是她…… 最关键的是,儿子自己也不张罗。 每次看到她,敷衍的叫声“娘”,然后该做什么做什么。 婆婆对此无视,丁琬更加不理她。 长此以往,心里丧的不行。 崩溃跟爆发,就在一念之间。 这天傍晚,细雨淅淅沥沥的下,徐家吃过晚饭,就各回各屋歇息。 周氏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成过亲的女人,而且周氏又是一个不甘寂寞的女人。 家里有狗,她已经很久没有跟王五云雨了。 说不想是骗人的,否则她就能守住了。 终于,还是扛不住了。 起身穿好衣服,趁着夜半下雨,从房里出来。 狗“汪汪……”吠叫两声,见是家里人,就不叫了。 周氏警惕的看了看正房跟丁琬的房间,见没有什么动静,偷摸的出了院子。 下雨天,没谁会睡不着在田间地头呆着。 她能放心,也可以安心。 用最快的速度冲到王五家,院门只是虚掩,屋门也没有挂上。 周氏进屋后,鼻子就酸的不行。 多日来的委屈,真是一股脑的用上心头。 走到炕边,一把将王五盖得被子掀开。 睡熟的王五悠悠转醒,看着黑影吓了一跳。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周氏的哭声,让王五松了口气。 眯瞪的眼睛坐直身子,轻拍她的后背,道: “咋地了?哭啥啊?你咋跑来了?你家不是养狗了吗?” “呜呜……呜呜呜……这日子没法过了。那钱啥时候能拿回来?呜呜呜……王五,你别是骗我的吧。” 周氏哭诉,质问。 王五的困意,顿时减退一半。 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样子,心烦不已。 周氏见他不说话,心里更加没底了。 止住哭声,不安的看着他,道: “天杀的王五,你该不会真的……” “行了,男人做生意你们女人懂吗?”王五不爽的呵斥,“告诉你有门就有门。急什么?” 周氏听到这话,立刻不愿意了。 “急什么?你知道我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吗?儿子、儿子不跟我。婆婆、婆婆不待见我。就连丁琬那个贱人,也跟我对着干。我在家就是个多余的,你懂不懂!” 王五突然被吵醒,很是不快,见她抱怨连连,更加不爽。 翻个白眼,气呼呼的道: “我早跟你说过,帮你收拾她,你特娘的听了吗?老子上她一次,她就能消停,你做大她做小,你还怕个鬼?” “我……”周氏语塞,心痛的快要喘不过气。 王五见状冷“哼”,抱着枕头冲窗户又说: “老子一天天怪累的,还得应付你们家那点破事,又要跟临镇六爷做生意,老子欠你的啊。” “你自己不争气,让人家抓住把柄,还好意思来我这儿哭诉?解决的法子告诉你了,爱听不听。” “可是……”周氏咬唇,难以置信的看着王五,怯弱的说,“她那么漂亮,万一你要她不要我,咋办?” “呵——”王五冷笑。 在黑暗中盯着她,无语的摇摇头,道: “我告诉你啊周氏,老子能要你,就能扔了你。至于那钱,老子也不怕告诉你。就是赚了老子也不给你。” “你……你敢?!”周氏慌了。 双手攥拳看着黑影儿,仿佛不认识这人一般。 “为啥不敢?”王五得意,笑呵呵的道,“本来也不是你的,我凭本事偷来的。你敢出去说,就做好被流放、充官妓的准备。” “反正老子是光棍,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可是有儿子、有娘家,哎哟哟,看你到时候咋办!我要是你,就学聪明点哟。” 最后这句话,王五是拍着周氏的脸颊说的。 那种轻蔑,鄙夷的态度,让周氏恨得牙根直痒痒。 跟了他一年多,没想到这人竟然……竟然还有如此狼子野心?! 王五是他父母的老来子,据说上面有几个哥哥、姐姐,不过都没有占住,就留了他一个。 王家二老过世,留给了王五一亩地,几间房。 讲道理王五找个媳妇儿不难,可偏偏这王五年轻时不想成亲,就想瞎混。 前几年差点把家里的地给混丢了,这才老实在家种田务农。 也就跟周氏厮混起来。 偷摸看着呜咽的周氏,嘴角上扬,轻叹口气。 往前凑了凑,轻拍她的肩头,说: “好了,我不过是说气话,你哭啥。这样,明儿我去山里采些勾陈草,你往狗食里拌点儿,给你婆婆、你儿子也弄点儿。” “你……你要干啥?” “你说呢?我给你出气啊。”王五说的理所当然。 趁着周氏迟疑的时候,直接把人搂过来,翻身压在身下,说: “是不是想我了?嗯?” 周氏这会儿哪有心情跟他厮混。 可是他刚才的话,的的确确是吓到了她。 真要是不要她,那她往后的日子…… 强忍着心里的不快,伸手搂着他的脖子,无声的给着答案。 “淅淅沥沥”的雨声,掩盖了男女之间的厮磨。 周氏就这么王五掌控在手心里,根本逃脱不掉…… …… 一夜的细雨,转天晴空万里。 家家户户的地都进不去,所以今儿也算是休息了。 吃过早饭,难得休息的丁琬,根本不想歇息。 把衣服、被头、枕巾等都换下来。 还帮着正房的祖孙二人换衣服。 耿氏看着那一盆,出声道: “跟你大嫂一起洗吧。” “不了,我自己可以。”丁琬摇头拒绝。 耿氏也知道他们妯娌有矛盾,不过聪明的婆婆就不该管。 毕竟都是成年人,她插手不好。 “对了老二家的,昨天夜半狗吠,你听到没?” “没听到啊。”丁琬摇头。 把换下的东西都放进大盆内,看着她,追问: “啥时候?” “就是夜半吧,我也睡得迷迷糊糊,那可能是我听错了。”耿氏不在意的道。 丁琬觉得应该是,毕竟家里养狗,那王五不敢进来。 抱盆,看着眼巴巴的锁住,道: “你去不?” 小家伙下意识就要点头,随后看了看奶奶。 “去吧,别给你小婶婶添乱。” “嗯。”小家伙笑眯眯的应下,高兴地穿鞋。 丁琬一手抱盆,一手领着徐锁住,后面还跟了两条狗崽。 来到河边,已经有两个妇人在洗衣服了。 见丁琬过来,主动打招呼的说: “哟,二年家的来洗衣服啊。” “是啊王传嫂子,不用下地,得把家里的脏衣服洗洗。”丁琬笑话家常。 王传家的闻言颔首,看着一旁跟狗崽玩的徐锁住,道: “这小子还真跟脚,就跟你。” “可不,锁住还总去找丁珏玩呢,说他是二年家的孩子,还真有人信。”刘刚媳妇附和。 丁琬笑了笑没说话,找了个地方开始洗衣服。 棒子跟石头撞击,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徐锁住就带着狗崽在河边玩,根本不往跟前靠、打扰小婶婶,乖得不行。 丁翠兰跟柳氏这会儿也来了。 徐锁住看到熟人,美滋滋的说: “姥姥,姑姥姥。” 丁琬闻声抬头,见是母亲跟小姑,笑呵呵的说: “娘,小姑。” 丁翠兰挨着侄女蹲下,看着她盆里的东西,道: “你自己一个人洗?” 那么多,一看就是有家里人的。 讲道理应该她跟妯娌一起,这不是欺负人吗? 丁琬倒也不在意,笑呵呵的摇头,说: “没事儿,我出来洗衣服,就当散心了。” 丁翠兰比她小,是丁家二老的老来女,还没有订亲。 丁琬没出嫁的时候,她都是跟丁琬在一起,对丁琬很是上心。 听到这话,不爽的道: “这不是欺负人嘛?这都是你婆婆、锁住的,她咋不说……” “好了翠兰,琬儿嫁做人妇,就是徐家的事儿,咱不能掺和。”柳氏出声制止小姑子。 刘刚家的跟王传家的互看一眼,低头继续洗衣服。 秀才娘子就是秀才娘子,人家的想法,还真不是他们能比的。 犹记那日妯娌分开种地,你瞅村里那人,一个一个的全都挤破了脑袋去掺和,殊不知这是徐家的事儿,跟他们有啥关系。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丁琬继续敲打衣服,丁翠兰洗好自己的衣服,又帮侄女洗。 小时候爹娘哥嫂下地忙,都是丁琬看她、陪她玩,所以两个人的感情,特别好。 柳氏洗的比较多,公婆的,丈夫的、儿子的,不过小姑子能这么照顾闺女,她很高兴。 本就和谐的河边,王五过来打乱了平静。 “哟,都洗衣服呢啊!” 王五大咧咧的声音,让干活儿的大家都抬了头。 随后,又都低头,没有去附和。 跑腿子一枚,都是有家的女人,谁能理他。 丁翠兰没定亲,更不可能理。 王五见状,冷“哼”一声,朝山里走。 走了一会儿,回头看着低头洗衣服的丁琬,眼神色眯眯的…… 第28章 亏你说的出口! 上午还放晴的天儿,下午就开始阴了。 丁琬从屋出来,把院子里晾晒的衣服,全都收回屋。 很快,细雨又再次下来。 耿氏在屋里做鞋,看着忙碌的儿媳,道: “这雨啊,又得下一夜。” “嗯。”丁琬点头,将小件干的叠起来,没干的搭在火墙上。 周氏从外面进来,拿着自己刚做好的小鞋子,献宝一般的说: “锁住来,试试娘给你做的鞋。” 丁琬跟耿氏听到这话,纷纷愣住了。 要知道,自打徐大可走后,她就很少给孩子做东西。 衣服、鞋子,不是耿氏做就是丁琬做。 她自己,除了给自己做,谁都没顾。 今儿倒是出息了,竟然知道给孩子做鞋。 “娘特意放大了些,你这脚还得长。” 小家伙听了点头,来到炕边坐下,开开心心的试鞋。 丁琬回到炕边坐下,继续纳袼褙。 不久后,徐锁住就抱怨着说: “娘,有点挤脚了。” 边说,还边按压脚尖那里。 周氏闻言惊讶,不敢相信的道: “咋可能呢?娘特意放大了做的啊。” 耿氏冷笑着摇头,讥讽道: “还好意思拿鞋过来?这二年你做过啥?你按照以前的尺寸给你儿子做,还放大一些,亏你说的出口!” 周氏尴尬,看着脱鞋下来的儿子,想要开口,却不知道从何说。 耿氏把早就做好的鞋子拿出来,放在炕上,说: “锁住,试这个。” 小家伙那些布鞋穿上,晃悠两下,道: “很舒服,谢谢奶。” 周氏再也搁不住脸了。 起身出去,头都不回。 耿氏长叹口气,看着低头做活儿的丁琬,说: “这人啊,不如意的事儿十之八九。你看看锁住,多乖巧的孩子,咋就摊这么个娘,唉!” 丁琬闻言轻笑,安慰着道: “许是还没接受呢。等接受大哥、二年哥的事儿后,就好了。” “她?难啊!”耿氏说完,哄孙子把鞋脱下。 吃过晚饭,周氏包揽了家里所有的活儿。 刷碗,熬狗食,插院门。 尽量表现自己,想要把鞋子做小的事儿,圆过去。 其实,根本不用圆,大家也根本不在意。 收拾好厨房,又添了把柴,做了三个水卧蛋。 给丁琬送去一碗,剩下两碗给正房送去。 周氏端进屋,放在炕上,说: “娘,我做了水卧蛋,你跟锁住吃点吧。” 小家伙一看好吃的,立刻瞪大了眼睛。 耿氏瞅着儿媳,轻叹口气,道: “你也不用这样,谁啥样咱都清楚。” “娘,我真知道错了。”周氏怯生生的说,“我知道这几日都是我不好,娘你别生气,我就是……就是……” 就是半天,也就是不出所以然。 耿氏也懒得理她,摆摆手,吃了口水卧蛋。 周氏还想说话,周氏突然抬头看着她,道: “不管你怎么不舒坦,你跟她都有这差距。人家念过书,爹是秀才,懂得比你我多。家里家外,都能拿起来。” “我也不是偏心谁,你都有锁住了,她没了二年,你不好好照顾、心疼她,还老处处拔尖儿,你觉得我这个做婆婆的,该怎么办?” 周氏咽了下口水,低眉顺目的点头。 “是,娘说的对,是我不好。娘疼她也是平衡家里关系,是媳妇儿小心眼了。” 耿氏闻言,心里舒坦不少。 能说出这个想法,不管是不是真心,当下还是可以原谅。 吃了一半水卧蛋,剩下一半给她,道: “你也吃吧,琬儿那边……” “送去了,我先给她送的。”周氏说着。 耿氏听了满意,催促她把剩下的水卧蛋吃了。 周氏吃过水卧蛋,把锁住的碗接过来,轻声地说: “不许闹,好好跟你奶睡觉,知道吗?” “嗯。”徐锁住点头,老老实实的躺下。 耿氏看着周氏的背影,眸子微深。 丁琬从房里出来,正好周氏也从正房出来,二人对视,还是周氏先开了口—— “妹子,给我吧,我去刷。” 无事献殷勤。 丁琬把碗给她,面无表情。 雨仍旧“淅淅沥沥”的下着,关门雨,得下一夜…… …… 今年的雨水是真足,连下了两天后,才放晴。 地里很黏,不能下地,这天耿氏在院子里做活儿,看着院子里的鸡,道: “琬儿,明儿初八了吧。” “嗯,是。”丁琬点头,把这几天糊的袼褙,拿出来晾晒。 周氏喂鸡,徐锁住在院子里逗狗,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 耿氏用针刮了刮头皮,说: “明儿初八,是集。老大家的,你去速速鸡蛋有多少,明儿拿集上卖了吧。” “好的娘。”周氏应下,把鸡食盆填满,这才去了厨房。 丁琬晾好袼褙,回到耿氏身边坐下,老太太开口道: “明儿你去卖鸡蛋吧。卖多少钱就直接拿去给你娘,先还一些。” 丁琬听了点头,没有拒绝。 徐锁住一听小婶婶要去赶集,眨巴着眼睛看着祖母。 耿氏笑呵呵的点了他鼻梁一记,道: “你要干啥?” “奶奶……嘿嘿……奶奶……” 小家伙也不说话,就那么甜糯的叫着。 耿氏对于孙子的撒娇,肯定没有招架能力。 就在要说话的时候,周氏从厨房出来,道: “娘,家里攒了三十个鸡蛋。” “三十个啊。”耿氏点头。 一个鸡蛋能卖三文钱,三十个就是九十文,也还可以。 “琬儿,你到时候得了钱,就给你娘那送去,咱们一点一点还。” “知道了娘。” “奶奶,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耿氏刚要点头,一旁的周氏开口道: “儿子,别闹。小婶婶是去县里的大集,人多、顾不来你。” “可是我……” “听话!”周氏严肃的立眼。 丁琬也觉得她说的在理,摸了摸他的脑袋,道: “你乖乖的在家背书,等小婶婶回来,带你去找丁珏舅舅,好不?” “……好吧。”锁住低着头,闷闷的应着。 很明显,不高兴了。 不过也没法子,县里人多,万一孩子跑丢了,她就担责任了。 对他好是对他好的,可有些时候,还是得注意些。 周氏见丁琬这么支持,热络的来到她跟前,说: “我帮你吧妹子。” 丁琬仍旧不习惯她的示好,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轻笑着摇头,礼貌道: “不用,这活儿也不是俩人的事儿。嫂子要做,那边还有,自己拿线纳。”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声音—— “姐,二舅托人送了些水梨,娘让我给你拿几个。” 丁珏的话音刚落,两只狗崽就“汪汪……”叫起来。 耿氏呵斥着狗,丁琬将院门拉开,看着拎篮子的弟弟,道: “进来,进来,锁住刚才还说呢,想找你玩。” “小舅舅——” 徐锁住边跑边喊,等跑到跟前,抱住了丁珏的腿。 丁琬把篮子接过来,里面的水梨不大,但却给了十几个。 “嫂子,拿去洗了,大家吃点。” 周氏闻言起身,笑呵呵的说: “劳丁婶子惦记,吃啥都给弟妹送来,顺道的我们也跟着尝尝鲜。” 丁珏没想到她能这么客气,微微拱手,说: “嫂子客气了,一家人,有好吃的自然互相惦记。” 耿氏冲孙子招了招手,慈爱的说: “锁住,让你小婶婶跟小舅舅聊会儿,你到奶奶这来。” 徐锁住舍不得,可又是个听话的孩子,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姐弟进屋,他自己噘着嘴。 进屋后,丁琬招呼丁珏坐下,看着唇红齿白的弟弟,道: “这几天忙吧,我看你都没怎么出来。” 丁珏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说: “前些日子跟二狗他们下河摸鱼,让咱娘抓到了,关了我好几天。爹也让我背书,所以就没出来。” 丁琬听到这话蹙眉,还没等开口呢,丁珏忙不迭说: “姐,你别骂我,我可是挨了咱娘的训。再说了,我过来可是给你带信儿的。” “什么信儿?”丁琬挑眉,等他说。 丁珏故意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 “二舅让人过来说,周子旭在南城那边发现了。卫官爷带人去了,这事儿别声张,怕有人报信。” 谁会报信大家都清楚。 丁琬点点头,没有说话。 周氏推门进来,边走边说: “妹子,娘让我给你送四个,我进来了。” “进吧,没外人。”丁琬坦然的说。 周氏端碗放在桌上,并没有多加逗留就走了。 丁珏等她走后,挑眉又道: “现在消停了?” “嘁。”丁琬撇嘴,咬一口水梨,说,“看她能装多久呗,现在是装的不错。” 丁珏拿起水梨吃了一口,道: “明儿我跟咱爹赶集,姐你去不?” “去,卖鸡蛋去。到时候把钱正好给咱爹。” 第29章 君子坦荡荡 “钱?什么钱啊?”丁珏纳闷。 丁琬把母亲借的五两银子说了一下,丁珏摆摆手,道: “哎哟,还以为是啥呢。咱娘都说了,就做个表面,还能真用你还?” “那可不行。”丁琬摇头,“一码归一码,我是家出门的姑娘,哪有刮娘家的道理。” “你看你……” “怎么,以后你也纵容你媳妇儿刮娘家?” 丁琬这话说完,丁珏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他虽然才九岁,可这种事情已经了解。 撒娇的看着姐姐,抱怨着说: “哪有你这么当姐呢,我才多大?” “可你懂啊。”丁琬贼笑着看着他,挑眉。 丁珏崩溃的往后一躺,靠着她的枕头,说: “姐,你这么欺负你亲弟弟,好嘛?” “我觉得可以。”说着,咬了口水梨,甜到心里。 丁珏无奈的“啊”了一声,声音不大,外面听不到,不过丁琬却听得很真实。 把梨核放在桌上,擦了擦嘴,来到他身边。 挨着弟弟躺下,素手摸着他的额头。 没出嫁前,每次看他,她都会这么做。 “珏儿,你才九岁,但你很聪明。有些时候……咱们需要隐藏,你懂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丁珏愣住了。 眨巴着眼睛看着亲姐,疑惑的道: “隐藏?藏什么啊?” “就是……这个文章你明明知道,但你不能说你知道。” 丁珏不解,追问道: “为何?君子坦荡荡。” “你才九岁,君子个鬼哟。”丁琬立眼,察觉态度有些激动,忙又叹口气说,“珏儿,世人不是都那么坦荡荡。” “你聪明,念书好,可有时候太出众,就会被针对,你明白吗?咱们家是农户,爹爹只是秀才,再没有能力强大的时候,你一定要藏着自己,明白吗?” 丁珏看着满脸严肃的姐姐,伸手摸着她的脸儿,道: “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不是。”丁琬摇头。 可是他不答应,她心里就慌。 前世的过往,她不想回忆,可弟弟被推下城门的那一瞬间,她总能回忆起来。 咽了下口水,深吸口气,道: “你必须答应我,你快答应我。” 丁琬的反常,让丁珏有些不明白。但想让她安心,重重颔首道: “放心吧姐,我知道的。我以后肯定隐藏势力,能考优就考良,行吗?” “乖!”丁琬松了口气。 继续摸着弟弟的额头,眼神放空。 重新来过,很多东西已经不是前世的轨道,希望能避免所有不幸的发生,也能让家人安宁…… …… 转天一早,徐家四人起来的都很早。 耿氏亲自把鸡蛋装进筐里,特意又放了些草木屑。 丁琬照顾锁住洗脸,周氏在厨房做饭。 一天之计在于晨,徐家忙活起来。 吃过早饭,丁琬拎着鸡蛋走了。 周氏一直把她送出家门,不停地嘱咐,好似母亲嘱咐第一次出门的孩子一般。 虽然不爽,可也不能发作。 好不容易出了家门,这耳朵算是清静了。 村头学堂门口,丁文海正在套车。 丁家自己就有板车,方便丁文江平日去县里办事。 走到板车旁,笑呵呵的打招呼: “爹,二叔,吃了吗?” “哎哟,是琬儿来了。”丁文海笑呵呵的回应,指着板车道,“上车坐,就等你了。我们都吃了,你吃没?” “吃过了。”丁琬笑呵呵的点头。 丁珏在车上帮她把篮子接过去,等大家坐好,丁文海扬鞭往县里去。 “爹,你跟小弟是要去书院吗?” “嗯,今日爹得交功课给夫子看看。顺道带你弟弟过去瞅瞅,认认门。” 丁文江是秀才,每个月都要固定去县里的腾飞书院报道。 这是大周朝的规矩,凡是获得生员(也就是秀才)资格的人,也就获得了进腾飞书院念书的资格。 腾飞书院是朝廷创办,按照规定,所有考中的秀才,都要进腾飞书院念书。 倒也不是天天去,就走个形式。 每个月固定去一天,让书院先生考一考学问的长进。 丁珏没有下场,不过有爹爹这一块,他去听课倒也方便。 更何况腾飞书院的夫子,叫一个都学富五车,丁珏在那听课,受益匪浅。 “琬儿啊,一会儿你卖完鸡蛋,等等二叔。二叔去赵家屯一趟,我先送你回来,然后再来接你爹。” 丁琬闻言摇头,笑呵呵的道: “不用的二叔,你去赵姥姥家多待会儿,不用特意送我。我卖完鸡蛋,溜达回,反正也不远。” 土庄子离平阳县的确不远,走路的话,不到半个时辰。 丁文海还要坚持,丁文江摆摆手,笑呵呵的道: “大白天的,她认识路,不用特意送一趟。我们爷俩差不多申时二刻结束,你那会儿回县里就好。” 丁文海听到这话,点点头,说: “那也行,我去帮老爷子劈些柴,我小舅子那胳膊还没好呢。” “二叔忙自己的,我又不是外人。”丁琬笑呵呵的道。 丁文海扭头看着她,不住地点头说: “还得咱自己家的闺女,没那么多说道。驾——” 鞭子抽打在牛屁股上,老牛仍旧慢吞吞的走。 来到县城门口,丁琬跟着父亲、弟弟下车,丁文海赶车往北面走,去赵家屯。 赵氏娘家弟弟春耕的时候把胳膊抻了,这几天干不了重活。 家里的地也下不去,丁文海就打算过去帮着劈柴。 丁琬拉着父亲,笑呵呵地说: “爹,你先别走,我把鸡蛋卖了,钱给你。” 丁文江从儿子的口中听到了他们婆媳还钱的事儿,也不拒绝。 农家鸡蛋到县城,那可是好东西。 大户人家的老太太、老太爷多,每天都要吃鸡蛋。 单靠他们庄子产的根本不够。 所以每到大集,下人们就会出来收,三个铜板一个,童叟无欺。 很快,丁琬的鸡蛋就卖出去了。 将九十个铜板交给父亲,丁文江数出二十文还给她,说: “这是爹给你的零花,拿着。” “爹,我……” 话没说完,丁文江立起眼睛,不悦地道: “咋,你还钱我收了,我给你零花你不要?” 丁琬轻叹口气,点点头,说: “好,那我就收下了。谢谢爹。” “没事儿,买点啥拿回去,爹也是给你壮脸。” 丁琬不住的点头,目送着丁文江父子离开。 拎着筐,也不着急回家,就在县里大集上逛逛。 重生回来,这是她第一次赶集。 心中的感觉说不出,反正即庆幸又感慨吧。 走了一圈,闻到了药味。 抬头一看,竟然是回春堂。 前世酿酒的时候,没少跟他们家的东家打交道。 抬头看着匾额,嘴角微微上扬。 还是那样,没有变呢。 “让开让开,别挡道儿……” 一阵乱哄哄的声音,丁琬转身一看,是两个无赖在街上撒泼。 妇人拢着孩子站在一旁,小家伙手里的球滚落好远,小孩儿舍不得自己的东西,挣脱开母亲,跑了过去。 “铁蛋——” 就在无赖要把孩子踢走的时候,离得最近的丁琬,直接跑过去将孩子护在了怀里。 本以为那脚会踹下来,没想到—— “回春堂门前,你也敢撒泼?董六,你不想混了?” 平静、清冷的声音传来,接着就听到—— “哎哟哟,是萧爷啊,萧爷好,萧爷好。小人……小人嘚瑟大劲儿了,还望萧爷高抬贵手……哎呀……疼——” 妇人跑过来,把孩子接过去,看着丁琬不住的道谢。 丁琬摇头,转过身看着脸变形的董六,面无表情。 刚开始做酒的时候,这董六没少去找茬。 后来也是萧逸帆帮忙,他才不敢再去。 没想到,今世见面的时间竟然提前了。 “滚——” “是,是,小人立刻滚,立刻滚。”董六不住的应着,带着跟班跑了。 妇人郑重行礼,出声道谢: “多谢大少爷,多谢这位小娘子。” “嫂子客气,我离得近罢了。”丁琬不敢居功。 萧逸帆瞅着丁琬,赞许的道: “这位娘子仗义出手,在下替王伯谢谢了。” “这孩子是王伯的孙子?” 第30章 提醒萧逸帆 丁琬下意识的话,让妇人跟萧逸帆都愣住了。 妇人看着她,疑惑的问: “小娘子认识我家公爹?” 呃…… 丁琬察觉自己失态,想要否认,可一转念,还是笑着点点头,道: “前些日子我婆婆生病,来回春堂抓过几回药,有两次是王伯抓的。王伯人好,细心告诉我咋熬药,所以就熟悉一些。” 妇人闻言,“啊”了一声颔首,摸着儿子的发顶,道: “我家公爹就是如此,心善。” “是。”丁琬应着。 萧逸帆站在一旁,听她们二人寒暄。 对丁琬刚才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明明这女人想要否认的,可后来就点头了。 即便是王伯告诉她如何熬药,也不至于她表现的那么熟络。 为何要隐瞒呢? 寒暄片刻,妇人看着丁琬,道: “今日多谢妹子了,我还有事儿跟公爹说,就不聊了。” 丁琬颔首,客套的道: “好,嫂子有事就去忙,我也溜达溜达。” 萧逸帆看着妇人,轻声提醒道: “王伯今儿去乡下收刺五加了。你有什么事说与我听,王伯回来我转告吧。” 妇人听到这话,侧身行礼,叹口气说: “既如此,就有劳东家了。刚才云庄那边来信,说今年春雨足,种的草药有一些苗没出齐,让补一补。” 丁琬听到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记。 补药苗? 补药苗不是两年后的事情吗? 怎么现在会提出来? 萧逸帆闻言蹙眉,看着妇人不解的道: “药种都是去年挑选好的,为何还会有没出齐的?很多吗?” “奴家不知。”妇人摇头,牵着儿子看他又道,“来人见公爹不在家,就传了一句话,便走了。” 萧逸帆双手背后,“嗯”了一声算作了解。 妇人应该是还有事儿,冲丁琬颔首一记,拉着儿子离开。 丁琬看着沉思的萧逸帆,幽幽地道: “萧爷,小妇人有个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逸帆闻言醒神,看着她说: “小娘子有什么疑惑尽管问。可是你婆婆的病吃了药没好?” “不是。”丁琬忙摇头。 这咋能突然这么说,想哪儿去了。 “是这样,小妇人斗胆想多嘴问上一问。这云庄药苗没出齐,为何不跟主家说,而是跟王伯说呢?” 萧逸帆看着她,玩味的挑了下眉头,道: “小娘子想说什么,旦说无妨。” 丁琬深吸口气,直视他的眼神,说: “这么大的事儿,就派个人传句话,其他什么都没留下,总觉得如陷阱一般。小妇人是农村妇,想法啥的,比较直。” 萧逸帆不在意的摆手,看着她轻笑说: “小娘子多虑了。像庄子上的长工,一般有这样的事儿,只需要跟管事说一下即可,不用非得汇报给主家。” 丁琬见他并不在意,抿唇又道: “那萧爷就不纳闷吗?” “纳闷什么?” “往年的药苗都出的极好,为何今年的不行。也是去年留的种,怎么偏偏就出了问题呢?” 丁琬看似平静,实则有些着急。 前世,王伯带着药种去云庄,半路就被害了。 云庄的管事年后突然染上赌钱的恶习,因为填不上窟窿,故而骗王伯这边再给出药种。 大周朝草药金贵,药种就更金贵了。 他把王伯害死之后,弄成失足跌落的假象。 当时蒙混过关,她也是在后面的几年,无意间得知了真相。 这本事几年后的事儿,如今提前被她撞破,没有不提醒的道理。 哦,还有,她跟萧逸帆的见面,也提前了。 “小娘子,小娘子……” 微大的声音,叫回了丁琬的思绪。 发现人离她有些近,本能的后退两步,说: “萧爷,可有事儿?” “在下想不明白,小娘子是怎么知道我萧家庄子上的事儿?” 丁琬被问的有些语塞,下意识的摇摇头,道: “小妇人怎么可能知道,只是觉得此事蹊跷罢了。女人的见谛,萧爷信也好、不信也罢,小妇人不打扰了。” 说着,丁琬转身离开。 合作药酒那么久,萧逸帆这人她还算了解。 只要有一丝的疑虑,他都会派人去暗查。 相信这一次,王伯应该不会有事儿了。 她走的很快,萧逸帆瞅着她的背影,手指凭空比划了两下。 很快—— “少爷。” “你去跟着她,看看她是哪家的小媳妇。” “是。” 萧逸帆等暗卫离开,这才进了药堂。 不过耳畔,都是丁琬刚才的话。 吩咐个人去云庄暗查,端着茶杯喝了口。 一盏茶没喝完,刚才派出去的人,竟然回来了。 “你……” 萧逸帆虽然疑惑,不过还是起身去了后院。 等只剩下他们主仆二人后,那人单膝跪地,道: “少爷,属下跟那名小娘子出城,还没走多久就被拦下了。” “看你?”萧逸帆蹙眉,难以置信的说,“向阳,还有人能拦下你?” “是。”向阳坦言,不敢隐瞒的道,“那人带的那个功夫极好,属下不敢恋战,便放弃了。” “你是说一共有两个人?可看清了他们的长相?” “看清了,可那是人皮面具。” 萧逸帆看着挫败的向阳,手指轻敲着桌面。 那妇人的打扮,一看就是出身农家。 可言谈举止倒是不像。 难道说……是哪家的夫人出来乔装? 不应该啊,能救下王伯的孙子,平常人家的夫人好像没那么闲才是。 “少爷,你这事儿会不会……” “别乱分寸,此事暂时不用理,静观其变。” “是。” …… 丁琬出城回到村,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她。 每每转头吧,又什么都没有,整的她心烦意乱。 走在村里的主路,仍旧不停地转头往后看。 直到—— “二年家的这是干啥呢?后面有啥玩意儿啊。” 王五戏谑的声音传来,丁琬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 转身看着面前站的人,深吸口气,道: “我看啥跟你有关系吗?” “哟,这是吃了爆竹?蘸火就着!” 丁琬不想跟他废话,转个方向要走,王五直接拦她。 今天县里大集,村里这会儿除了他们俩,还真没有别的人再走。 想来都去赶集了。 丁琬后退两步,看着王五不悦的说: “我这会儿想回家,麻烦你让让成不?” “别急啊,我就是想问问……” “你觉得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丁琬强硬的打断他的话,不客气的道,“我是寡妇,你是跑腿子,咱俩还是少说话的好,容易被人说闲话。” 说完,丁琬直接就走,见他还要拦,立着眼睛,清冷的说: “你要是再敢拦我,别怪我扇你。扇完你还带你去里正家,好好说道说道。” 这话显然有了力度,王五站在原地,没敢乱动。 丁琬走的时候,狠狠在他脚上踩了一脚,这才心里舒服的离开。 吃痛的王五,看着丁琬的背影,压根恨得直痒痒。 不过随后又得意的上扬嘴角。 女人嘛,都是最开始辣,只要上了就乖。 那周氏不也一样嘛。 “啪——” “谁?谁?” 王五本能的伸手摸着后脑勺,湿乎乎的。 等把手拿到面前,立刻慌了。 四处看着,呵斥着: “哪个小孩崽子?谁扔的?谁?!” 吵吵巴火,正好村头李郎中出来倒水。 看王五张牙舞爪的样儿,蹙眉问着: “咋地了?谁惹你了?” 王五把红呼呼的手扬了扬,捂着后脑勺,道: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兔崽子。扔石头砸了我,娘的,疼死了。” 李郎中放下手里的桶,连水都不倒了。 走到跟前,伸手看了看,说: “哎哟,砸出个口子呢。倒是没啥事儿,皮外伤,跟我进屋吧,我给你上点儿风轮草。” 风轮草,俗称野薄荷,山里就有。 能消炎止血,是个好东西。 王五气的还想找“凶手”,李郎中看着他摇摇头,说: “你找他也不能出来。闯祸了,还不得猫着?算了,估计小孩儿也没想到,走吧走吧,我给你上点药。” 王五无奈,只能自认倒霉的跟着去上药…… 第31章 此事别声张 丁琬回到家,徐锁住正在院子里逗狗。 见小婶婶这么早就回来,高兴地连蹦带跳。 “小婶婶,小婶婶,你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丁琬从怀里掏出给他买的南瓜糖,捏了捏小脸儿,说: “办完事儿就回来了啊。拿着,姥爷给你的。” 徐锁住一看南瓜糖,高兴地不住颔首。 抱着糖,蹦蹦跳跳的去了正房,边走边说: “奶,奶,小婶婶回来了,给我买了南瓜糖。” 丁琬随后跟着进了正房,耿氏正在炕上做活儿。 锁住把一块南瓜糖塞进耿氏的嘴里,说: “奶想吃。” 如此贴心的举动,让耿氏甜到了心里。 把嘴里的糖拿出来,塞进锁住和的嘴里,说: “奶不爱吃甜的,你吃。” 丁琬对他们祖孙俩的举动已经习以为常,见屋里没有周氏,问: “咦,大嫂呢?” “去河边洗衣服了。”耿氏把锁住抱上炕,道,“你咋给他买糖呢?你也没啥钱了,别老给他买,会惯坏他的。” 丁琬侧身坐在炕上,笑着摇头说: “不是我买的,我爹买的,让我给他带几块。” “哎哟,那也不能要。”耿氏摇头,看着孙子的样儿,叹口气又说,“孩子是好孩子,就是跟咱们吃苦了。” 丁琬把怀里剩下的十七个铜板拿出来,放在炕上,说: “娘,你收着吧。” “这是……” “卖鸡蛋得了九十文,我当时就给我爹了。我爹给了我二十个铜板当零花,我花了三文钱给锁住买糖,剩下的都在这。” 丁琬没有藏私,全都拿了出来。 耿氏闻言轻笑,叹口气,道: “刚才不还说是你爹买的吗?” 丁琬吐舌,撒娇的说了声“娘”,婆媳二人默契的笑了。 耿氏把铜板都拾起,塞给她,说: “你爹给你的,你就留着。该还的钱还了就行,亲家给你、那就是你自己的。娘不能要这个钱。” “娘,我是你儿媳,咱们也没分家,这钱……” “不行!”耿氏强硬的摇头,拍拍她的手,道,“我知你的心意。年纪轻轻守着二年的牌位,已经很委屈你了,哪能要你这个钱。” 见儿媳面露伤感,忙转移话题的说: “罢了罢了,这个不提。琬儿啊,回去歇会儿,韭菜下来了,中午咱们吃韭菜盒子。” “好。”丁琬点头,起身出去了。 回到房间,坐在炕上,目光呆滞。 今日在县里发生的事儿,算不算一个警示呢? 警示她前世遇到的事情都会提前? 那丁珏的事情…… …… 傍晚时分,天又黑了。 看样子,又得下一晚上雨。 家家户户都早早的挂上院门,回屋休息。 丁琬坐在正房的炕上,开始教徐锁住写自己的名字。 小孩子第一次拿笔,总是用不好那个劲儿。 丁琬看着他努力的样子,上扬嘴角,道: “你小舅舅当时练字的时候,就跟你一样,不会,还努力的学。” 徐锁住一听丁珏也这样,就更加认真了。 耿氏欣慰的点点头,说: “不求别的,但愿锁住有珏哥儿一半就好了。” “会的娘,锁住还小,会比珏儿有出息。” 婆子正聊着,周氏端了两碗温水。 见丁琬也在这儿,笑着又道: “你等着,嫂子再给你倒。” “不用,我不渴。”丁琬摇头。 耿氏也不渴,但温水都端来了,喝了也就喝了。 祖孙俩喝了水,周氏出声说: “娘,院门挂上了,狗我也喂了。今儿下雨,它们俩都躲窝里了。” 耿氏颔首,把两只碗交给她,说: “行了,你也去歇着吧,锁住写完这页,我们也睡了。” “知道了,娘。”周氏说完,冲丁琬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不得不说,这几日周氏真的很乖,没有惹任何事儿。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丁琬跟耿氏做活儿,徐锁住练字。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的让人犯困。 在耿氏打了第五个哈欠的时候,丁琬也累了。 看着徐锁住,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趴在桌上睡着了。 好笑的摇摇头,说: “这小东西,困了就说呗,咋还这么挺?” 耿氏闻言看了下,笑着摇摇头,道: “估计是不好意思吧。尤其是听你说珏哥儿的事情,他更憋着劲儿呢。” 丁琬起身,把纸笔收起来,说: “有上进心是好事儿,娘会心疼吗?” “那心疼啥。”耿氏摇头,不在意的道,“这人有了目标才能奋斗,挺好的。” 丁琬把炕桌收起,脱鞋上炕铺被。 徐锁住睡得跟小绵羊一般,怎么摆弄怎么是。 衣服都脱下来,盖好被子,耿氏打了个哈欠,道: “你也回去睡吧。明儿不用早起,这天下不了地。” “知道了娘。”丁琬等婆婆躺下吹灭蜡烛。 出了正房回屋,简单的梳洗后,也躺进了被窝。 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眼皮愈见沉了。 混沌间,仿佛回到了上一世。 还是那个城门楼,还是那个轮值房。 还是李袁杰那个肮脏的脸,还是那一幕的撕心裂肺。 当丁珏被人推下去的时候,丁琬“不——”地一声坐直身子,额头都是冷汗。 喘着粗气,心跳加快,一时间竟然忘了身处何处。 察觉屋里不对劲,扭头一看,警惕的道: “你是谁?” 黑影儿没说话,一步一步朝她来,丁琬顿时慌了。 操起枕头就砸向那人,趁机要跑。 黑影儿一把抓住她,一言不发的往炕上压。 大手胡乱的解着她的中衣,就像前世临死之前,李袁杰那么对她一样。 丁琬已经有了心理障碍,见他这般,不住地喊着—— “救命……救命……” 家里的狗呢? 来人为什么不叫? 还有,这人是怎么进来的?怎么进来的! “放开,你个畜生,你放开我——” “嘶——” 衣衫被扯开的声音,终于让丁琬发疯一般的“啊——”了一声。 就在她要疯狂的时候,身上突然轻了,随后那黑影儿就不见了。 丁琬不顾害怕,拿起外衫,胡乱的披在身上,追了出去。 外面,雨还在下。 丁琬朝着两个黑影的方向就追了去。 等快要追到的时候,突然窜出来一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雨还在下,整个村子都很安静。 拦她的人轻叹口气,暗哑着嗓子,说: “此事别声张,那人自会受到惩罚。” 丁琬看着眼前的人,又看了看消失的两个人,轻舒口气,道: “你……是谁?为何要帮我?” “路见不平,你快回去吧。” 丁琬不走,还想再追问,那人继续开口说: “此事就当没发生,快回去吧。” 丁琬懵懵的往回走,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身后。 难道白天觉得有人跟她,就是这些人? 那他们是谁呢? 前世、今生,她都跟江湖人没有瓜葛,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具体又要做什么呢? 想想刚才发生的一切,她浑身仍旧在颤抖。 如果不是这些人突然赶到,她此刻……只怕已经……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家里不是养狗了吗? 怎么就……没动静呢? 就在她想不通的时候,一个人影儿从徐家院子窜出。 那身形,那举动,那步伐…… 丁琬犹如打鸡血一般,拔腿就追。 她没看错,一定没看错。 就是化成灰,她都不会认错。 那是她的二年哥,她的丈夫。 难道前世游离之时,看到的人是真的? 她的二年哥没死,根本没有死? 一边想一边跑,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 可她再怎么追,也不是那人的对手。 人家猫腰,直接钻进了林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丁琬不敢进,她怕到里面迷路,也怕自己刚才看错。 慢慢蹲下身子,任由雨水洗礼全身,哭诉着道: “二年哥,二年哥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不放心我,你是不是还活着?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哭声不大,但却让人听了心疼。 林子的人心揪揪着,想要出去,一旁那人拽住了他。 “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他废了,至于那个女人,也下了药,一个月后肯定有结果。主子还在等,快回去吧。” 男人没有动,那人继续又道: “回去吧,不能坏事。走——走——” 连拖带拽,林子安静了…… 第32章 有预谋的暗害 丁琬哭了一会儿,终于茫然的往家走。 肯定不会是二年哥。 如果是他,他不会忍心看着自己那么难过而无动于衷。 她的二年哥是疼她、宠她,最爱她的。 可是……可是不是他又是谁呢? 丁琬迷茫了,犹如看不到迷路的孩童,不知方向。 终于,走回到院子,浑身上下也湿透了。 深吸口气,整理下心情,然后打起精神,先去狗窝。 果然,两条狗全都熟睡,明显不正常。 推门进了周氏的屋子,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正房内,耿氏跟锁住睡得昏天黑地。 难道……这一切是周氏所为? 回屋后把门带上。 看着门栓,苦笑着摇头。 还以为养狗就不用插门,如今看来不是的,该插门还是得插门啊。 轻叹口气,回屋把湿透了的衣服换下,放进外屋地的盆子里。 换了一身干爽的中衣,拿着布巾擦头发。 一边擦一边沉思,身子本能的坐在炕上。 “嘶——” 倒抽了口凉气,丁琬起身。 什么东西,这么硌得慌? 将被子掀开,一锭银子躺在那。 银子? 丁琬拿起来,用手掂了掂,差不多五两。 五两银子在她被窝里,难道说……刚才她并没有看走眼? 意识到这一点,原本平静的心湖,泛起了阵阵涟漪。 如果二年哥真的还活着,那这银子肯定是他给的。 也只有他才能惦记自己,偷摸送钱。 前世迷离之际看到的人,真的是二年哥。 可为什么他要改名?为什么要叫徐永涵?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丁琬放纵的仰头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名字。 总之,她的二年哥还活着,还活着! 抱着那锭银子,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特别满足。 外面的雨,仍旧下着。 思索一番后,将银子收好,绞干头发,然后毅然决然的出了屋。 不管这事儿跟周氏有没有关系,今日既然发生了,她就不能容。 从屋里出来,先确认周氏没有回来。 将她的屋门推开,直接进了正房。 因为有狗,屋门都没插。 摸黑来到耿氏这边,轻拍她的肩头。 耿氏睡觉一向轻,但是今日拍了两下并没有醒。 再加上院子里的狗,丁琬很相信这一场有预谋的暗害。 害她失真,害她没脸活在这个世上。 想到这儿,眸子半眯,用力推了几下耿氏,终于人醒了。 迷糊的“嗯”了一声,然后道: “谁啊?” “娘,是我。”丁琬期期艾艾的回答。 耿氏一听是二儿媳,放松下来。 坐直身子看着她,问: “咋地了?这么晚咋还不睡?” 丁琬摇摇头,带着哭腔说: “娘,我梦到二年哥了。二年哥战死沙场,身上都是窟窿,他在跟我说‘他疼’。” 耿氏心里难过,伸手把媳妇儿搂在怀里,轻拍两下,说: “乖,娘知道你跟他的感情。梦是反的,或许他身上没有那么多窟窿,啊。” “呜呜……娘……我想他,我真的好想他。”丁琬反手抱住耿氏,小声呜咽。 做婆婆的这会儿除了安慰,也不能说旁的。 不停地拍着她,哄着。 “呜呜……呜呜呜呜……我醒来浑身都是汗,再也睡不着了。我想着去找大嫂,可嫂子不在房里,所以我才找了娘……呜呜呜……娘,我真的想他,我想去陪他了……” 耿氏一听这话,正色的道: “浑说啥呢?二年没了,你还有你娘,有你爹,有你弟弟。还有我跟锁住,咋就能想陪他。那臭小子,陪啥,不值当!” 丁琬没说话,只是轻声呜咽。 耿氏一直拍着她的后背,直到她哭声减弱,这才道: “好了好了,别哭了。做噩梦了就来找娘,娘陪你说说话,就好了。” “嗯。”丁琬擦了擦眼,轻舒口气。 耿氏掀开被子,随意拿了件衣裳披着。 丁琬见状,愣神的问: “娘,你这是要干啥?” “送你回房。” “不用了娘,我自己可以的。” 耿氏下地穿好鞋,拉着她的手,说: “你刚做完噩梦,娘咋能让你一个人回去。走吧,娘送你,就在隔壁,又不远。” 徐家的房檐很宽,三间房连在一起,回隔壁根本不需要打伞。 婆媳从正房出来,周氏的房门仍旧开着。 耿氏纳闷,松开丁琬往里走,见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后,道: “你先来的你大嫂房?” “嗯。”丁琬颔首,纳闷的道,“奇怪,上茅房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啊。” 耿氏黑着脸,快步出屋,回到正房外屋地拿把油纸伞。 一言不发的撑开就走,方向是后院。 后院除了菜园子就是茅房,丁琬也拿把伞跟上。 想当然的,茅房一个人都没有,狗窝的两条狗,睡得比徐锁住还沉。 耿氏是过来人,岂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将周氏的屋门关上,表情严肃的拉着丁琬回了她的房间。 伞放下后,耿氏坐在炕上,沉稳的道: “琬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啊?知道啥啊?”丁琬故意装出木讷的样子。 把蜡烛点上,又道: “娘,我知道什么啊?” 耿氏看着一脸坦然的丁琬,感觉是自己想多了。 起身把蜡烛吹灭,拉着她坐在旁边,叹口气,说: “看样子,你这嫂子是守不住了。那天蒋鹤看到的,或许就是你嫂子吧。” “啊?”丁琬惊呼,不住的摇头,说,“不,不可能的娘,你想多了。” “不可能这人呢?” 丁琬摇头,极力替周氏辩解着: “嫂子是拔尖儿一些,可跟大哥的感情不浅,再说还有锁住呢。” “哼!” 耿氏嗤鼻,微眯着眼睛,清冷道: “大可?拉倒吧。琬儿啊,这事儿就当做不知道,你也别跟她提。到底是锁住的娘,我……给她体面,让她自己走。” 丁琬闻言蹙眉,她可不想让周氏体面的走。 “娘,这事儿说不准是咱们误会了嫂子呢。我看还是……” “你别说了,秋下卖了粮,我给她些钱,让她走。”耿氏说着,不顾丁琬的意见,起身离开。 丁琬坐在炕上,久久都没有动。 给周氏银子吗? 她好像不配吧! 就在她打算进一步做什么的时候,外面见传来了锁住的声音—— “奶,我尿完了。” 声音不大,但孩子的奶音听得很清楚。 丁琬原本坚定的心,突然松动了。 看在孩子的面儿上,或许她不该做的太绝。 毕竟徐锁住,还要在村里生活,长大。 如果有一个不贞的母亲,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 一夜无话,转天晴空万里,阳光明媚。 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着袅袅炊烟,唯独徐家,还安安静静。 正房安静,两间偏房也很安静。 周氏躺在炕上,想着昨天半夜发生的一切,抱着自己,默默舔伤。 本以为王五要了丁琬,会好好疼她,没想到……没想到竟然把她送给了什么六爷。 天知道这一晚上她是怎么过的? 疼,浑身上下到处都疼。 好狠,王五这个杀千刀的果然好狠! 咬牙切齿,牙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院子里传来了压水的声音,周氏强撑着自己起身。 揉着酸痛的腿,小心翼翼的穿上亵裤、衣服。 那里真的好痛,火辣辣的。 穿上鞋子,慢吞吞的出了屋,正好看到压水的丁琬。 当看到丁琬那一双红肿的眼睛,她就心里舒坦了。 就算你跟徐二年感情再好又如何? 不也照样成了王五的人? 调整心态,走到跟前,幽幽的说: “妹子咋双眼通红?怎么了?” 丁琬撩眼看她,眉眼之间的疲惫遮挡不住。 “没啥,梦到二年哥,所以哭了。” 平平静静的话,隐藏了所有的情绪。 不管昨天具体发生了什么,看在徐锁住的面上,就容她到秋下吧。 秋下婆婆把人赶走,日后只要她安分,就不会难为她。 端水盆去正房,周氏看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嘟囔: “都做了婊子,还装什么装。” 声音很小,只有她自己听到。 两条狗崽从狗窝出来,在院子里到处溜达。 周氏瞅着狗,压水洗漱。 今儿不是她做饭,端了盆水,回房给自己清洗。 那个地方已经肿了,她得歇着,不能惹事儿…… 第33章 看今儿谁能救你 由于下雨,地里太黏,老农们不能下地干活。 村民们都聚在村口大柳树下,聊天,扯皮。 不知为何,王五竟然成了大家伙儿的谈论对象。 什么挨揍了啊; 什么打的不轻啊; 还有说什么去县里看郎中啊等等。 更有的看到了王五走路的动作,以此拿出来调侃。 农家嘛,芝麻绿豆大的事儿,都能给你放大。 热度持续不下,不知是谁引得头,说王五勾搭有夫之妇,被人家男人打成了那样。 王五每天不出屋,外面说的啥也不知道,所以这话题没有阻止,越说越热闹。 丁琬出来倒水,正好被铁杠媳妇儿拦住,小媳妇儿兴匆匆的跟她说最近村里的热门话题。 听到王五挨揍,丁琬挑眉,问着: “铁杠家的,这王五什么时候挨的揍?” “这……还真不知道。”铁杠媳妇摇头,“反正大家看到他的时候就猫腰走路呢。” 丁琬心知王五是那天晚上被打的。 由此,更能断定那个人是徐二年,她的徐二年。 不然,根本不会下这么重的手。 关于那五两银子,还有形似徐二年的人这事儿,她一个字都没有露。 主要是没证据。 万一把这事儿跟婆婆说了,让她有了希望,可几年后他不出现,到时候对婆婆的伤害,会更大。 铁杠媳妇见她沉思,伸手碰了一下,继续说: “平日就数他王五欠儿,保不齐他真的就勾搭谁的媳妇儿也说不准。出门都是猫着腰,也不好信儿,不去听大家聊天,我男人说……” 最后的话,伏在丁琬耳畔嘀咕,不禁让她红了脸。 铁杠家的一看她这般,顿时笑眯了眼睛,说: “哎哟哟看你,都是成亲的人了,就咱俩说你还害羞?” 丁琬闻言,脸上的红晕更浓了。 拎着桶就往回走,远离这个“疯”婆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铁杠媳妇在她后面肆无忌惮的笑着,丁琬回到院,耿氏看着她问: “咋回事儿?刚才不是跟铁杠家的唠挺好嘛,咋突然回来了。” 丁琬把桶放好,来到婆婆身边坐下后,道: “娘,我嫂子呢?” 耿氏瞬间变脸,朝地上吐了下口水,说: “别跟我提她。” 自打那夜耿氏发现周氏之后,这些日子都不曾主动理她。 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就当她是透明人。 当然,周氏也没靠前,除了吃饭、做饭露面,其余都在房里歇着。 具体咋了也不清楚,耿氏也懒得理她。 丁琬见她这般,想了下,道: “娘,刚才铁杠家的跟我说,跑腿子王五被人打了。” “被打了?啥时候?” “不知道。”丁琬摇头。 正好周氏从房里出来如厕,丁琬故意大声地说: “娘,你说这王五挨揍,是不是跟他平日嘴欠有关系?” 耿氏瞅着她的样子,一边做活一边叹气,道: “嘴欠挨揍也是应该,谁让他天天数懒蛤蟆的,不咬人膈应人。” 周氏去后院的脚步明显一顿,丁琬微眯着眼睛有些不解。 他们俩不是姘头吗? 王五出这么大的事儿,她不知道? 掰了?还是闹别扭了? 周氏如厕回来,耿氏闻声扭头,看着她不悦地道: “下午上地,把草除了、封垄,该干活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屋坐月子呢。” 周氏咬牙,不过还是乖顺的点点头,进屋了。 丁琬也起身,看了看天,说: “娘,我去接锁住。” “去吧。” 每天这个时候,徐锁住都会带着大黑、二黑出去散步。 两只狼狗崽来家这长时间,身子长了不少。 虽然没有成年犬那么大,不过凶起来,露出牙,也挺骇人。 丁琬出了院子,一路朝河边走去。 那边几乎成了锁住跟狗崽的玩乐之地。 只要放狗,就去那边。 沿途遇到不少村民,有的已经开始下地干活了。 地里的杂草经过几场雨,的确有些“凶猛”。 下午不仅是周氏,她也得过来干活儿。 “我小婶婶不是——” “你小婶婶就是,就是婊子。” “刘二狗,你再说我放狗咬你信不信?” “你敢!”刘二狗掐腰,跟他娘如出一辙,“你小婶婶长得漂亮,根本守不住。我娘说了,她就是晚上跟人家厮混。下雨那天,你们家有人影儿出去,我娘都看到了。” “你……你……我跟你拼了——” “锁住——” 丁琬站在不远处,出声呵斥。 今儿的河边,一个洗衣服的大人都没有。 显然,前几日都洗的差不多了。 看着孩子“吧嗒……吧嗒……”流泪的样子,丁琬心疼了。 这么小的孩子,为了维护她,不惜跟比他高出半头的刘二狗抗衡。 这样的情感,她岂会不感动。 走到孩子身边,将人搂在怀里,轻抚他的后背。 小家伙被抱的一瞬间,就呜咽出了声。 太委屈了,太害怕了,还好小婶婶来了。 再看刘二狗,丝毫没有任何歉意,梗着脖子叫嚣道: “别看你小婶婶来了,你小婶婶就是狐狸精,专门勾引人。” 徐锁住想还口,丁琬拍了拍他后背,示意他不要吱声。 看着振振有词的刘二狗,严肃的问道: “谁跟你说这些的?谁告诉你的?” “我娘,咋地了?”刘二狗梗着脖子,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架势。 丁琬听到这个回答,直接走到他身边,薅住了他的后脖领。 “你干啥?你放开我。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你放开……你松手——” 不管刘二狗如何挣扎、如何叫骂,都挣脱不开丁琬的钳制。 到底是小,拗不过大人。 丁琬就那么薅着他,冲着徐锁住说: “锁住,带着狗,跟婶婶找地儿说理去。” “嗯。”小家伙重重点头,冲着两个狗崽比划两下,两条狗跑的比他还快,跟在丁琬身后。 刘二狗不停地挣扎,大声的喊着“救命”、“不要脸”、“狐狸精”等话。 沿途,惹来了不少村民。 王锁跟哥哥王传在地里干活,见她这般扭着刘二狗,赶紧上来揽住她的路,说: “咋地了二年家的?你快把他松开,铁柱嫂子可不是省油的灯,你扭她儿子,那不是点了爆竹?” 程豹跟妹妹程林也跑过来,程林拽着丁琬的手,清冷说道: “赶紧松开,别闹了。” 她闹? 丁琬看着她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低斥着说: “不用你管,松开我。” “你当我愿意管你?”程林翻白眼,不爽的道,“我告诉你,刚才赵二家的往铁柱家方向跑了。铁柱媳妇儿啥德行,你不知道?” “我怕她?”丁琬立着眼睛。 这一次,她说啥都得把铁柱媳妇儿弄明白了。 让她背后污蔑人,不闹翻天她都不收手。 “赶紧放开我,你个狐狸精。我娘说的没错,你就是狐媚勾人,你……哎哟……” 刘二狗的话没说完,丁琬捏住了他的嘴。 有些用力,但只是一下就松开了。 “你再胡说八道一句,我就弄死你。” 丁琬恶狠狠地样子,还真是吓住了刘二狗。 瞅着程豹等人关心的样子,丁琬轻叹口气,道: “看见了吧,这就是我为啥抓他的原因。今儿这事儿,你们管不了。程豹,你跟我娘家是邻居,咱打小一起玩到大,我啥脾气你们都知晓,我能让孩子这么说?” 程豹瞪了一眼刘二狗,道: “你等着,我去帮你喊族长、里正,你别自己动他,咱占理。” “行,谢啦。”丁琬道谢。 程豹转身就走,突然又停下看着程林说: “不许跟二年家的吵。” 嘱咐完,快步跑了。 程林翻个白眼,没有吱声。 丁琬继续说:“王锁兄弟,麻烦你去学堂,跟我爹说下。” “成,没问题。”王锁应下,也跑了。 刘二狗挣扎着叫唤道—— “你赶紧放开我你个狐狸精。守不住的女人最恶心,你……啊呀呀呀……疼——” 张青山捏着他的耳朵,不用丁琬动手,他直接把人拎去了村头。 “小小年纪啥话都敢往外说?看今儿谁能救你。” 第34章 替天行道 程林瞅着张青山的样子,又看了看丁琬,平静的说: “你别生气了。丁大伯不是常说‘清者自清’吗?我……我们都信你。” 丁琬没说话,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她。 程林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最后“哎呀”了一声,道: “你别着急。铁柱家那个婆娘,就是个搅屎棍,也该好好教训教训了。你放心,我站在你这边。” 丁琬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仿佛回到了订亲前的时候。 那会儿她们关系最好,一起绣东西,一起玩。 后来她要跟徐二年订亲,程林为自己的哥哥保媒,就这么二人的关系不像以前。 其实也怪她,不懂得处理关系。 跟程林做不成姑嫂,但还是可以做朋友。 只可惜那会儿过门,每天都被周氏哄的团团转,就跟她疏远了。 重生回来,也不是没想找她,可是…… 说来说去,就是怕被拒绝。 想来也真是矫情。 明明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能看不开? 可偏偏唯独对程林就…… 轻叹口气,向前走了几步,抓住她的手,说: “等这事儿解决,我跟你好好聊。以前……先把这事儿解决了。” 说完,捏了下程林的手,大踏步朝村头大柳树方向去。 锁住带着狗崽跟上,程林看着自己的手,半天都没有动。 村头大柳树,那是村里人最稀罕的地方。 不忙时在树下,聊天、扯皮、下下土棋。 别有一番韵味。 丁琬来到张青山跟前,打算接替他,没想到—— “起开,不用你。二年走前嘱咐过我,让我没事儿多照顾你们家。刘铁柱家的欺人太甚,今儿我要替天行道。” 看着张青山振振有词的样子,丁琬摇摇头。 怎能让他帮着出头,人家已经做的不错了。 强硬的把刘二狗拽过来,感激的说: “我来就好,谢谢你。” 张青山瞅着张牙舞爪的刘二狗,扬了扬手的铁锹,道: “消停点,不然我揍你。” “你要揍谁?你揍个试试,试试——” 刘铁柱媳妇儿来了。刚好就听到张青山的话,气呼呼的开口呵斥。 刘铁柱随后就到,当看见儿子被抓,立刻不愿意了。 一张脸沉闷,有些愠火,但却没有说话。 铁柱媳妇忍不了,指着丁琬就呵斥: “干啥啊,干啥啊?欺负孩子呢?我告诉你二年媳妇,别以为你是个寡妇,我们就让着你。赶紧把儿子撒开,不然这事儿没完。” “我还怕你跟我有完呢。”丁琬丝毫不惧怕她的警告,理直气壮的回嘴。 刘二狗一看到父母都来了,顿时也有了胆子,不停地挣扎说: “爹,娘,救我。这个狐狸精欺负我,欺负我——” “啧啧啧……” 一阵响亮的咂舌声后,程林大大方方的从人群中走出来,道: “当着大家伙的面,二狗子还张口闭口‘狐狸精’,二狗子,谁教你的啊?” 说完,人已经走到了丁琬的身边。 这一个举动,顿时让看热闹的村民都愣了。 什么情况? 她们俩不是掰了快三年吗? 刘铁柱本来就不好看的面色,这会儿更难看了。 他媳妇儿心虚,忙不迭呵斥着儿子,道: “别乱说,啥话都往外嘞嘞,看我回家扒把你的皮?” “哟,铁柱嫂子这会儿知道管教了?早干啥了?刘二狗才多大,他知道‘狐狸精’的意思?”程林冷“哼”,轻蔑的剜了她一眼。 铁柱媳妇闻言,瞬间一脸酱菜色。 程林嗤笑的看着刘铁柱,又说: “铁柱大哥,你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老实人,你知道你儿子叫二年媳妇‘狐狸精’吗?不止如此,说的还老难听了呢,你想听听不?” “……”刘铁柱沉默了。 脸上愤怒,懊悔,心虚,全都有了。 很显然,他已经猜到儿子说过了什么。 至于那些话,孩子是怎么知道的,那就得问家中的大人了。 丁琬嗤笑,轻叹口气,道: “铁柱大哥应该不会不知道的,是吧!你媳妇儿天天在家里哇啦,你能不知晓?不过我挺疑惑啊,咱两家门挨门,咋我就没听到呢?” 本来心虚的女人,听到这话,立刻来了底气。 “我说啥了?我说啥了?你自己都说没听到,你好意思问我男人?我告诉你二年家的,你别在这胡说八道污蔑人,小心我找里正、找族长,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话音刚落,就听到—— “不用找了,我们来了。” 族长赵刚的声音传来,围观的村民,自发的让出了道儿。 赵刚走在前面,蒋文平跟在后面,接着是丁文江、丁文海还有程豹、王锁他们…… 丁琬一看到来人,不等他们开口,就把手里的刘二狗松开了。 小家伙一获得自由,就本能的想要找母亲。 赵刚眼睛一瞪,刘二狗就跟老鼠见猫一般,灰溜溜的低头、站在原地。 蒋文平瞅着孩子,又看了一脸急迫的铁柱媳妇,叹口气。 回回惹事儿都少不了刘铁柱家的。 老刘家的爷们,一个比一个老实、根本,咋就找了这么个歘尖儿的娘们。 虽然不悦,可还是得问清缘由。冲着丁琬,开口问道: “到底咋回事儿?你咋跟孩子一般见识了?” 丁琬耸耸肩,无奈的苦笑着: “我也不想跟他一般见识啊,可架不住这孩子说的太难听了啊。锁住,你过来,把刚才发生的事儿,全都说一遍。” 徐锁住听到小婶婶叫他,大着胆子走上前。 刚要开口,刘二狗一个眼神就瞪过来,徐锁住吓了一个激灵。 “啪——” 赵刚照着刘二狗的后脑勺就拍了一记,道: “臭小子,老头子我还没死呢,你搁这吓唬谁呢?” 揍完了刘二狗,赵刚看着徐锁住,又道: “你说,到底咋回事儿。” 锁住哆嗦了一下,大着胆子,说: “太爷爷,我在河边放狗,他非要逗狗,我没让。他就骂我是小狐狸,骂我小婶婶是狐狸精,专门勾搭男人。” “说的可难听了,我就跟他辩解,他还要打我。后来,我小婶婶来了,也听到了,接着就到这儿了。” 徐锁住别看年纪不大,但叙事能力、逻辑很强。 铁柱媳妇听到这话,不爽的道: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不让人逗狗,你带出来干啥?显摆啥?他能打你?别在这胡说八道了。” 徐锁住惊讶,张嘴要反驳—— “我说铁杠啊,你这嫂子还真跟人不一样。人家的东西,人家爱给不给,这管的是不太宽了?” 铁杠媳妇一向跟这个嫂子不对付。如今有了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毕竟他们两口子,当初可是被净身出户、分家的。 除了分到田地,啥都没有捞着。 铁杠也看不上这个嫂子,不过这会儿,还是拦着媳妇儿,不让她惹事儿。 徐锁住咬唇,梗着脖子倔强的道: “我家这是狼狗,认生。万一把二狗子咬了咋办?” “那你家就别养啊,谁让你们养狗了?”铁柱媳妇蛮横不讲理,说的话,除了欠揍,没别的用处。 看着丁琬,气呼呼的又说: “本来就是小孩子吵架的事儿,你个大人掺和啥?二狗子还小,读书人不是说童言无忌吗?你跟你爹念书,为哈就……” “好了——别吵吵了!”刘铁柱拽着媳妇儿,大声呵斥。 越说越下道,不挨揍都浑身刺挠。 铁柱家的红眼,甩开他的手,道: “啥别吵吵?他们合起伙欺负你儿子,你瞎啊,看不到啊?” “谁合伙了?谁合伙了?”张青山气呼呼的质问,恨不得上前揍上几巴掌。 铁柱媳妇隔着丈夫,冲着张青山满脸狠戾的道: “就是你们,就是你们——” 声音不小,村里人听了不是摇头,就是想笑。 都知道铁柱家的能折腾、不是省油的灯。 但也没想到能这么不讲理,真是大开眼界啊。 丁文海气的不行,要不是他大哥一直拦着,早就冲过去走人了。 柳氏那边也拽着丁翠兰。 气氛本来就很紧张了,没想到铁柱家的竟然—— “啪——啪——啪——” 第35章 正主儿就在眼前 铁柱媳妇傻愣的摸着自己的脸,打懵了。 丁琬甩甩手,坦然的看着她,字正腔圆的道: “养不教,父之过。你是他娘,那些不入流的话,都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我今日就抽你,洗洗你的嘴巴。” 铁柱媳妇缓过神来,犹如饿狼出洞一般,“嗷——”的一声,推开刘铁柱,直奔丁琬过来。 挥舞着双手,满脸狰狞。 只可惜太过用力,丁琬稍微往旁边靠了靠,就反手扣住了她的胳膊。 一扭,一压,把人制住了。 “你……你个狐狸精,不要脸的骚货。就你这样还能守住?别搁这儿大言不惭了。出殡起誓不过是做做样子,有能耐你请木牌啊。松开我,松开我——” 铁柱媳妇打不到她,又被迫弯腰,气的破口大骂。 如此,不用再问刘二狗的那些话跟谁学的了。 正主儿就在眼前。 丁文江气呼呼的走到面前,颤抖着声音,道: “你……你骂谁呢?” “骂你闺女,就骂你闺女——” “我让你骂,我打死你,挠死你——”丁翠兰挣脱了柳氏的钳制,几步来到跟前,连抓带挠。 铁柱媳妇儿也不是省油的灯,趁着丁琬愣神的时候,挣脱开、还手。 柳氏、程林全都动手。 丁琬缓过神,也没有闲着,朝铁柱媳妇儿的小腹,踹了一脚。 一时间,叫骂声,打骂声,声声不绝。 铁柱媳妇不是他们这些人的对手,不停地叫嚷着—— “刘铁柱,你个孬种,你就看着你媳妇儿挨揍——你个杀千刀的东西——刘铁杠,你不是人,你嫂子挨揍你看热闹……啊……啊……” 村里人谁都不上前。 很明显,占理的那方没有吃亏。 至于铁柱媳妇,挨揍就挨揍吧,自找的。 终于,蒋文平走到撕扯的人群里,把刘铁柱的媳妇解救出来。 此时的铁柱媳妇,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脸上、脖子上,好几道凛子。 赵刚把拐棍塞给张青山,从他手里拿过铁锹,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铁柱媳妇傻了,本能的后退,眼睁睁的看着老爷子走过去—— “不要打我爹,不要打我爹……呜呜……呜呜呜……”刘二狗抱住赵刚的腰,哭着央求。 刘铁柱老实的站在那,一言不发。 想当然的,赵刚没有落下铁锹,只是长叹口气,道: “闹够了吧,疯够了吧。铁柱啊铁柱,当初你们哥俩分家,我就跟你说过。这媳妇儿不懂事,你得管。你就是这么管的?啊?” “赵爷爷,我……” “你家跟老徐家门挨门,二年、大可在村里的时候,你要成亲,人家哥俩咋帮的你,忘了?做人不能忘本,你家的新房子,人哥俩没少出力吧。” “……”刘铁柱耷拉着脑袋,羞愧不已。 赵刚看着气喘吁吁的女人,失望的摇摇头,继续说: “你生二狗子的时候是半夜,是谁帮你们找的稳婆,忘了?要不是二年腿快、帮你找人,你现在还能骂人家媳妇儿‘狐狸精’?” 赵刚说着陈年旧事,铁柱媳妇“呜呜……”痛哭。 别误会,不是羞愧的哭,是被打的哭。 蒋文平拽着铁柱媳妇来到丁琬面前,大声地道: “事情经过,大家都已经知晓,你现在给二年家的道歉,这事儿翻篇。不然,咱们就开祠堂,好好说道说道。” “…………” 铁柱媳妇傻眼了。 怎么都没想到,事情能严重到开祠堂的地步。 丁琬没说话,面部表情的看她。 直到—— “对,对不起。”声音不大。 不过丁琬并不打算跟她纠缠。 轻叹口气,平静的说: “以后,我们互不认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若是再在背后诋毁我,或者你儿子又欺负锁住、骂我,那我就不给面子了。” “你儿子不懂事儿,你们做爹娘的不管,那我就替你们好好管。记着,让他管好那张嘴。十年以后,也是顶天立地的小伙儿,别一天天跟娘们似的,扯东拉西。” 铁柱媳妇咬牙切齿,但却不敢再闹。 他们人多,她就自己,打不过也说不过,更加骂不过。 刘铁柱不知什么时候缓过神来,走到跟前,将媳妇儿扯到身后,说: “二年家的,对不住了。这婆娘以后我会严加管教,绝对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丁琬没吱声,走到赵刚跟蒋文平的面前,双膝跪地,说: “里正,族长,请求二位开祠堂,赐我一块木牌。” 在大周朝,村里祠堂的木牌,那就是贞节牌坊。 刚才铁柱媳妇骂人时,提到的木牌,就是这个。 因为农家没钱盖牌楼,所以寡妇想要立牌坊,就只是得一个木牌。 有了这东西,一辈子生死都是夫家人。 但若是守不住,娘家获罪。 如果守寡的过程中,有人欺辱,木牌可以打人,死伤不论。 丁琬这个举动,顿时让蒋文平愣住了。 走上前,欲把人扶起,见她不起,呵斥着说: “要什么牌坊,好好过日子,别扯别的。” 丁琬没有动,吸了吸鼻子抬头,道: “里正大叔,你跟我爹是发小,看着我长大。应该知道我丁琬,不是逼不得已,不可能走这一步。一次两次,谁不烦?” “我能找你们一次、两次,次数多了,是不是就是我的问题了?既如此,我抱个木牌,谁惹我,我抽谁,抽死我都不用偿命!” “你这……” 蒋文平的话没说完,柳氏来到女儿身边,一边流泪一边说: “文平兄弟,给她吧。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当时说亲,什么样的人家没有啊,为啥就嫁了徐家。看中二年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没远嫁。” “如今倒好,二年、大可尸骨未寒,这村里有些人,三番两次的欺负人,凭啥啊?!徐家可是上秋都不用交税粮的人家啊,咋能这么做!” 柳氏带着哭腔控诉,让村里那些看笑话的,全都低下了头。 赵刚看着抱在一起哭的娘俩,长叹口气,道: “行,既如此,老头子我就开祠堂,给你木牌。村里人听着,没事儿别惹徐家小寡妇,否则木牌打死人,是不用偿命的。” 说话的时候,眼神就瞅着那几个平日愿意惹事儿的女人。 一个,两个都低下了头,谁也不敢吱声。 丁琬借着母亲的手起身,耿氏不知道怎么跑来了。 拦住丁琬,不住地摇头,说: “不行,不能拿牌坊。娘是打算等几年认你做女儿,让你另嫁的。” 丁琬看着赶过来拦阻的婆婆,轻叹口气摇头,道: “娘,我说过的,我不会另嫁。我在二年哥灵前起过誓,所以这事儿以后都别说了。” 态度强硬,强硬到耿氏想开口,却无法出声。 丁珏把徐锁住跟狗崽都带走了。 好信儿的人,都跟着去祠堂,看那木牌长什么样。 等赵刚拿出来的时候,丁琬不禁内心狂笑。 就这还能打死人? 薄薄的木板,不说打死人,打伤人它都得碎了。 赵刚看到了她的迟疑,轻叹口气,说: “丫头,有了这个,自然就没人再惹你。可请了这个,你要守的规矩就更多了。” “我懂。”丁琬颔首,抱着木牌,看了眼母亲跟耿氏,说,“我嫁过去的时候,就没想过走。如今有了这个,娘可赶不走我了。” 耿氏听到这话,“呜呜……”低声呜咽。 赵刚瞅着她,欣慰的说: “好了,别哭了。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摊这么个儿媳妇,还有啥不知足的?快回家吧。” 耿氏不住的点头,握紧丁琬的手,道: “走孩子,跟娘回家。以后谁说啥,就用这个砸,砸死那帮碎嘴的。” 丁琬扶着婆婆,带着母亲,几个人一起出了祠堂。 还没等到家呢,就听到隔壁女人的哭喊,还有“砰砰砰——”的声音。 两家中间就隔着栅栏,瞄一眼就能看到。 丁琬是真没想看,不过余光扫到了。 刘铁柱拿着扫把,一下一下的抽着自己的媳妇儿。 耿氏把院门带上,陪着丁琬去了她的房间。 周氏从屋里出来,看到丁琬手里的东西,愣住了…… 第36章 贴心的弟弟 “妹子,你这是……” 丁琬没有说完,耿氏扫了一眼,淡淡的道: “你妹子把牌坊请回来了。以后谁再惹她,牌坊打人,死伤不究。” 说完,拉着丁琬回屋。 周氏靠着墙,发愣半天没有动。 丁珏领着徐锁住回来,简单的周氏打过招呼后,就急急忙忙跑进了丁琬的屋子。 周氏本就茫然的眸子,顿时迸出了狠戾。 丁珏进屋,当看到炕柜上放的木牌,长叹口气,道: “姐,你这是何苦呢?” 丁琬放好木牌,坐在炕上,说: “徐家就这么一条根苗,我不能任由他们诋毁。” “公道在人心,大家知道你没做,自然也就……” 丁琬摇头,强硬打断他的话,道: “珏儿,一个人说,可以不信。两个说,也可以不信。可说的次数多了呢?那些原本帮你辩解的人,不想辩解了呢?” “在农家,名声最重要。徐家要在村里生活,徐锁住要在村里抬头,我怎能纵容他们污蔑我。一个木牌罢了,我请回来,大家都安心。” “可是……可是姐这样,太苦了啊。”丁珏心疼了。 柳氏瞅着儿子,轻声提醒着说: “你啊,别招你姐难过。陪你姐呆会儿,娘跟你伯娘在隔壁。” “知道了。”丁珏应下,从耿氏抱拳拱手。 耿氏冲锁住招招手,等孩子过来后,道: “锁住啊,以后不管出什么事儿,一定要心疼你小婶婶,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奶奶。”徐锁住说完,走过来抱住丁琬。 耿氏叹口气,拉着他、跟亲家母一起出去了。 这个时候,他们姐弟有很多话想说,还是先让他们说吧。 丁珏脱鞋上炕,盘腿坐在她的对面,道: “姐,你才十八岁啊。你真的打算要……其实,等过了三年,甚至五年,你都可以……” “珏儿,我知你为我好,可是我真的没想离开徐家。”丁琬笃定的打断他的话。 重生回来后,她就没想过再走。 如今,又知道徐二年还活着,她更不可能。 请木牌回来,虽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但至少能那些想要诋毁她的人,有些忌惮。 毕竟,她不去惹事儿,事儿惹她也不好使。 丁珏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无奈的叹口气,道: “我的傻姐姐啊,你可真……。” 说着,来到她身边,跪直身子,把人搂在怀里,道: “你可真让我心疼啊!” “傻小子,心疼姐干啥,姐是大人,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丁琬笑呵呵的摇头,根本不在意这些。 反手搂住丁珏,小家伙还是太瘦弱了。 “以后多吃一些,长得壮实点。念书费脑子,费身子,自己注意些。” 丁珏摸着她的发顶,颔首应着说: “放心吧姐,我知道该怎么做。打明儿起,我就好好吃饭,好好读书。一定会争气,帮你把这腰,撑得直直的!” 丁琬没说话,但是嘴角一直上扬。 有这么个贴心的弟弟,真好! 那天,丁珏在丁琬的房里呆了好久。 至于说了什么,旁人不知道,不过从徐家回来后,丁珏就不一样了。 平日念书,如同完成任务一般,不带多看一页。 现在倒好,除了去学堂,其余时间全在家看书。 吃饭、方便,这些必要的事情他得放下书本。 否则,手不离书,眼不离书。 丁琬请牌坊回家这件事,在十里八村都传扬开了。 有人说她做的太绝; 也有人说她做的对; 还有人很同情她,毕竟不是逼到份儿上,人家也不可能这么做。 田地封垄,老农们得到了暂时休息。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村头大柳树可就成了大家最热衷的地方。 王五已经彻底好了,脸上的伤没了,走路也没问题了。 偶尔也会过去,跟大家扯皮。 只不过,不再像以前那么欠儿了。 估计是被打服了。 农村妇女每天的活儿,不是做饭,就是洗衣,再不然就去山上挖野菜,回来喂鸡。 地里的青菜已经成熟,不再需要靠野菜度日。 这天,轮到周氏出去挖野菜,挎着筐,拿着小巴锄,见儿子在院子里逗狗,笑眯眯的问: “锁住,跟娘去不?” 小家伙闻声抬头,看着母亲的装扮摇摇头,道: “不去了娘,一会儿我要跟小婶婶练字。小婶婶说今天要教我背诗。” “背诗回来背呗,娘带你去山里挖野菜,乐呵乐呵。” “不得了娘。”徐锁住还是摇头,一脸认真的拒绝说,“奶说了,要持之以恒,不能半途而废。玩乐什么时候都行,现在还是念书要紧。” 周氏迈步过来打算直接带孩子走,可没想到耿氏从后院出来了,手里拿着刚摘的豆角。 周氏尴尬,唤了声“娘”,转身就走。 还没出院子,就听到婆婆说: “锁住做的对,咱得好好念书,将来光耀徐家门楣,知道吗?” “嗯,我知道。” 祖孙俩的对话,让周氏恨得鼻子差点没歪了。 跟她出去挖野菜咋就不对了? 咋就不对了?! 愤愤的离开家门,朝后山走去。 绕上小路,看着王五家的院子,突然停下了脚步。 自从那件事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 知道他受伤的消息,可是这么久过去了,应该好了啊。 该不会…… 得到那女人就不要自己了? 不对,不对,不对。 丁琬已经请了牌坊,她的屋门,每天晚上都插着,他咋可能…… “锁住他娘,你在这儿干啥呢?” 一个声音传过来,让周氏缓过了神。 等看清来人后,闲聊着说: “是庆年家的啊,出来倒水?” “嗯。”庆年媳妇点头,瞅着她又问。“你在这儿发呆干啥呢?咋地了?” 周氏摇头,故意做出思考的样子,闷闷地说: “我好像忘了什么事儿,可又想不起,就站在这儿想想。” “唉,我以为啥事儿呢。”庆年媳妇不在意的摆摆手,道,“都有这个时候,转个身就忘,那忘性才快呢。” “是啊,也不知道咋回事儿。” “锁住他娘,你信我的,想不起来不硬想。不理它,一会儿就想起来了。” 周氏闻言颔首,笑着说道: “是啊,不想了。我去后山挖菜,先走了啊。” “嗯,快去吧。”庆年媳妇冲她挥挥手,示意她快走。 周氏没敢再看王五的院子,急匆匆的往后山走。 到了后山,蹲下身子迅速挖菜。 脑子里想的,都是王五。 先前的十两,后来的三十两,前前后后一共四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 他要是真不理人,那她怎么办?子旭怎么办? 子忠肯定指望不上,能养娘就不错了。 子旭……都是她害得啊。 “沙……沙……沙……” 风吹过来,树叶沙沙作响。 周氏挖好一筐菜,坐在地上没有动。 目光呆滞,眼神放空,琢磨怎么去找王五,怎么问清事情。 就在她想事儿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扭头一看,“猛”地起身,几步就冲了过去。 “你……你在这儿干啥?”王五咽了下口水,后退几步。 后山无人,周氏也不用顾忌。 抓着他的衣襟,恶狠狠地道: “你个天杀的混蛋,你咋那么狠?那么狠?!” 边说边捶打他的胸膛,一下一下,怨气十足。 王五也很恼火,见她这么发神经,使劲儿一甩,把人甩开后,吼着—— “你不狠!你好!她有埋伏你咋不说,啊?老子现在废了,废了你懂不?你还骂我,老子打死你——” 王五愤恨的伸手开揍,周氏操起巴锄反手。 有武器,王五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周氏心里生气,一边打、一边骂: “你废了?你活该废了!你把我送到六爷的床上,你想没想过我?那一个晚上,我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你个天杀的混蛋,自己的女人也能送出去,我打死你——打死你——” 两个人扭打在了后山。 因为觉得无人,所以声音都放肆了很多。 可偏偏…… 李郎中在北面采药,对于他们二人的对话,听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看着筐里的药,听着耳畔污秽的言语,李郎中坐在地上,仰头望天。 这,这叫什么事儿啊! 第37章 落花无情,流水有意 村里丁家 卫廖带两个衙役站在院子里。 丁父在院子里招呼衙差,丁母则是去学堂喊儿子。 丁文海一家,吃过早饭就走了,帮赵氏的娘家干些活。 大儿媳跟小女儿去河边洗衣,家里就只有老两口。 丁父起身,给他们压了些凉爽的井水,又把家里剩的四个香瓜拿出来,坐在凳子上削皮。 卫廖心知是给他们弄得,忙出声道: “爷爷啊,你别忙,我们喝点儿水就行,不吃瓜。” 刘成坐在一旁,嘴角狠抽。 还说对人家姑娘没意思,论辈分,应该叫“大伯”好不好? 丁父没觉得他的称呼要什么不对,论年纪,他的确可以叫自己“爷爷”。 “家里有,不是外面买的,吃点儿凉快凉快。” 很快,四个瓜都削好,给他们三个一人一个。 恰好丁文江回来,老爷子顺手就把瓜给他,然后跟媳妇儿起身回屋了。 丁父自打不管事儿后,就在家里、后院活动。 村里谁家摆桌,他都不会去。 虽然并没有分家,但家里家外,都是老大在张罗,他们两口子就把个钱。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毕竟小女儿还没嫁人,二儿子也没分家。 不是不信老大两口子的为人,主要还是怕老二媳妇儿多心。 说到底,那是个有疑心病的人。 丁文江目送着双亲回屋,坐在刚才父亲的位置,道: “卫老弟,可是有结果了?” “是。”卫廖点头,坦然的道,“周子旭抓到了,审问一番,但他……要见你。他说没见到你之前,什么都不会说。” 丁文江听到这话,“猛”地起身,问: “现在就去?” “不急。”卫廖摇头,“你先把学堂那边安顿好,咱们再去也不迟。直接去大牢。大人的意思是让他见完你,再升堂提审。” “好,我这就去安排。”丁文江说着起身走了。 卫廖看着两个同伴,面不改色的说: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趟徐家。” 安子闻言不解,狐疑的看着他,问: “头儿,去徐家干啥?不是说不打草惊蛇吗?” “我就去瞅瞅。”卫廖说完觉得理由不够充分,补充着又道,“顺道看看周氏跑了没。” “啊?那女人她……” 安子的话没说完,就被刘成拽住了。 “头儿,你去吧,我们等你。” 卫廖瞄了一眼刘成,转身走了。 临走前的那个眼神,很明显是警告。 至于警告什么,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了。 安子丈二和尚的吃瓜,不懂这二人眉来眼去是何意。 卫廖从丁家出来,朝村中走去。 离老远就看到了出来倒水的丁琬,一身素色衣衫,阳光照下来,说不出来的柔和。 丁琬显然也看到他了。 拎着桶,大大方方的走过来,微微福身,说: “卫官爷好。” “徐娘子不必客气。” 丁琬直起腰身,看着他,问: “不知卫官爷来这可是周子旭的事情有消息了?” “哦,不是。”卫廖摇头,“我们师爷要学堂的账,我没什么事儿,跟俩同伴下村溜达溜达。” 丁琬闻言笑着颔首,再次福身,说: “既如此,卫官爷忙着,小妇人先回去了。” 话落,转身欲走—— “诶……” “什么?”丁琬转身面对他,等他往下说。 卫廖想了想,找了个最蹩脚的理由,道: “那个……你二舅的钱,你为啥让你爹给送回去啊。” 丁琬上扬嘴角,没有迟疑的说: “我不缺钱啊。” “可是你们家不是刚丢了钱吗?” “丢钱是丢钱的,没到过不下去的地步,不需要救济。”丁琬笑呵呵的回应。 既然他不提,那她就装作不知道。 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对了,卫官爷,前段时间我跟村里的一个媳妇儿拌了几句嘴,从祠堂请了木牌回家。” “…………”卫廖没说话。 不过放大的瞳孔,倒是出卖了他此刻的情绪。 丁琬装作没看到,继续又说: “唉,总是被说闲话,我也累了。我不认为自己长得好看,顶多就是娘家好一些。可这些人,咋就觉得我守不住呢?既如此,我就把木牌请回去,看他们还说啥,” 故作轻松的话,让卫廖苦不堪言。 漾出一抹自认礼貌的笑意,说: “也好,有木牌在,那些想要说三道四的,也得好好想想。” “是,我也是这么考虑的。” “好了,我还有事儿,以后再聊。” “卫官爷慢走。”丁琬侧身行礼,拎桶回去。 卫廖一步三回头,可她却是头也没有回。 真的是落花无情,流水有意啊…… …… 山上的打斗,终于停止了。 周氏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一旁的王五,也累的不行。 脸上都是凛子,衣服也都被扯开。 周氏默默地流泪,最后嚎啕大哭的趴在了王五的身上。 本以为那么折腾,最后咋还不能尝个甜头。 没想到……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哭的撕心裂肺,哭的心如死灰。 王五不知道被谁废了,也不是他把自己送去了六爷炕上。 刚才吵架已然知晓,根本没有什么六爷,也没什么生意。 不过是他骗自己,把钱偷出去,供他输耍来着。 可那天晚上的一切,到底是谁呢? 王五喘匀了呼吸,起身把人推到了一旁,说: “这事儿就这样吧。你我从今往后就当做不认识,咱……拉倒吧。” “拉倒?”周氏哭的满脸泪痕。 一双眼睛气呼呼的看着他,道: “你赔我银子,你……你个骗子,你……” “够了——”李郎中终于听不下去,大声呵斥着。 两个人都慌了。 茫然的寻声往上看,见是村里的郎中,顿时都傻眼了。 李郎中气呼呼的从一侧往下,倒也聪明,没走他们二人所在的路。 背着筐,边走边说: “恬不知耻,恬不知耻。” 骂完,李郎中气的浑身哆嗦,指着他们俩,道: “还是不是人,是不是人?你家大可刚死半年多,你就守不住?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儿子。” 面对李郎中的责骂,周氏不住的摇头,语无伦次: “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我……我……” “王五啊王五,你被打活该啊。被人家废了,以后用不了,也就不用担心你祸害女人了啊。”李郎中咬牙切齿,气的不行。 周氏已经慌了,想替自己解释,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王五第一个反应过来,压低声音说: “不能放过他。他回村,咱俩就得被沉塘,谁也活不了。” 周氏不住地摇头,她做不到,做不到杀人灭口。 李郎中看着他们俩的样子,一点一点往山下挪。 王五察觉到他的举动,气呼呼的打了周氏一个嘴巴,吼着—— “你儿子已经跟你不亲了,这事儿出了,你婆婆还能容你?就是不沉塘也得把你撵走,你傻啊——” 被王五这么一吼,周氏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嗷——”一嗓子就冲了出去。 李郎中见状,也不偷摸下山了,转身撒腿就跑。 一个在前面跑,两个在后面追。 后面的背的草药太碍事,逃命要紧。 李郎中顺手取下,把筐抱在怀里,狠狠地朝他们二人的方向,扔过去。 不知是老天眷顾,还是李郎中有准头,正好砸在了王五的身上,直把人砸的措手不及,摔在了地上。 李郎中不敢耽误时间,急急忙忙往山下跑。 周氏拿着巴锄就追,她也不知道自己追上后具体要做什么,反正肯定不能让他下山,就对了。 如果他下山,那他们俩就完了。 本来王五就指望不上,如果她在被徐家撵走,她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一个是常年采药的郎中,一个是常年做活儿的妇女; 一个身手矫健,一个动作麻利; 一个跑的快,一个跑的更快。 在这场跟时间较量的追逐,两个人都拼尽了全力。 李郎中后悔了。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说话,引起他们俩的注意…… 第38章 完了,一切都完了。 卫廖跟丁琬分开,垂头丧气的回了丁家。 丁文江还没有回来,想来学堂那边的事儿,并没有安排完。 刘成见他这样的状态,趁着安子出去方便的功夫,忙凑过去,压低声音道: “咋了头儿,没见着?” 卫廖看着猴精猴精的刘成,轻叹口气,说: “见着了。” “那然后呢?”刘成追问。 他这人别的爱好没有,就是好信儿。 尤其是头儿这样的条件的,啥好姑娘没有啊,如果真跟丁秀才的姑娘在一起,那也算天作之合。 就是那姑娘嫁过人,这点有些不尽人意。 卫廖喝了口水,放弃的说道: “她请了木牌回家,没有可能了。” “…………”刘成惊讶的瞪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相信。 老天,这女人也太厉害了,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头儿,为,为啥啊?她不是没有孩子吗?没有孩子守三年另嫁没毛病啊!” 刘成的话,何尝不是卫廖闹心的点。 本以为她守满三年,自己找人过来提亲,蛮好蛮好的事儿。 可是如今…… 他不嫌弃她嫁过人,反正也没有孩子。 就算有,他帮着养也没啥,就当自己的孩子呗。 可是现在,连个机会都不给,他真的有点儿……吃不准了。 刘成见他满脸沮丧,轻拍了两下,说: “没事的头儿,你好歹也是捕快的头儿,前途无量。回去让官媒给你找找,咋都能找个你稀罕的。” 如果卫廖只是找个媳妇儿照顾家,那这么多年,官媒可没少给他介绍。 不过就是因为头儿没有爹娘,就一个姐姐还嫁人了。 所以,他的事儿自己做主,就想找个温婉可人,知书达理的。 富家小姐看不上他,好不容易有一个乡间秀才女儿,可偏偏…… “头儿,有缘千里来相会,你信我的,肯定是你的缘分……” “救……救——杀——” 声音隐隐约约,但衙役会些功夫,耳力很好。 尤其是卫廖,以前正经练过。 “猛”地起身,犹如一只迅捷的豹子,冲出了丁宅。 刘成还要说话呢,一抬眼人没了,赶紧起身出去。 李郎中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瞧进村能放松一些,没想到周氏跟疯了一般,拿着巴锄就冲他过来。 一不留神,踩到了地上的石块—— “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周氏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反正,就是不能让他说话。 扬起巴锄就要落—— “砰——” 手里的东西飞了。 李郎中一看见来人,赶紧抓住他的衣襟,气喘吁吁地说: “救……救我。她……她……呼……呼……她要杀我!” 刘成赶到跟前,将李郎中扶起来。 周氏虎口震得发麻,理智也终于找回来了。 看着李郎中惶恐的样子,还有眼前有些面熟的人,再看自己的手掌,喃喃道: “咋……咋地了?” “锁住她娘——你别装傻?!你刚才要杀了我,你别不认账!”李郎中彻底缓过来了。 当然,因为卫廖他们都在,心里也有底,说话也就相对硬气不少。 周氏眨巴着眼睛,看着李郎中,“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哭诉着说: “李叔,求求你行行好,放我一条生路吧。呜呜呜……呜呜呜呜……” 周氏这般哭诉,不少路过的村民,就都停下来看她了。 李郎中觉得自己刚才听差了。 她说什么,让他放她一条生路? 李郎中恨得咬牙切齿,气呼呼的吼着—— “咱俩谁放谁一条生路?你特娘要杀我,你现在求我?啊——” “呜呜……呜呜呜……李叔,我是寡妇,是没了男人,但我不能做对不起大可的事儿啊……呜呜呜……求求你,让我活下去吧……” 周氏这话说出来,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村里人窃窃私语,卫廖不敢相信的看着李郎中,简直不敢相信。 这人是村里的郎中,他见过几次,口碑不错,不会这么饥不择食啊。 李郎中气的都要疯了,推开刘成,跺着脚,道: “你特娘血口喷人!我是撞见你跟……” “李叔——求求你了,让我活下去吧。我还有儿子,还有……” “你闭嘴——”刘成边说边走上前。 二话不说,捂住她的嘴,指着李郎中,道: “你说,到底是咋回事儿。我跟他是平阳县衙役,今日来你们村找丁秀才有事儿。你尽管说,说的有问题,咱们就去县衙找县老爷好好说说。” 刘成这番话说完,周氏的心彻底凉了。 就觉得刚才那人眼熟,一时间没想起来。 没想到…… “娘——”徐锁住出声喊人,被丁琬一把拽住了。 当周氏看到儿子的那一刻,眼泪簌簌落下了。 一双眸子,乞求一般的看着李郎中,就想让他可怜可怜自己,别再说下去。 只可惜…… “是这样的官爷,小人是村里的郎中,平日惯人去后山采草药。今儿也去了,可转去北面的时候,就听到女人在骂。什么四十两银子,什么周子旭,又是什么六爷。” “旁的我不认识,但是周子旭小人知道。所以就蹲在那里听了听。没想到,没想到这寡妇竟然跟村里的跑腿子王五……” 李郎中把自己所见、所听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周氏被嘟着嘴,哭的凄惨无比。 完了,一切都完了。 “……官爷,就是这样。我气不过,就骂了他们俩,这二人看到我以后,就跟发疯一般,要杀我灭口。如果官爷不信,我的背筐、我的草药,都在后山呢。” 李郎中跟周氏,大家还是很难断定要信谁。 可话里涉及到王五跟周子旭,那村里人可是一面倒的信任李郎中。 在村里,除了里正、族长,李郎中跟丁秀才,那是村里人最敬佩的。 平日有个头疼脑热,找李郎中看病,分文不取。 人好、心善,不爱出去扯闲话。 这样的人,自然要比王五跟周子旭强。 如今他说周氏跟王五苟且…… 哎哟哟,可真看不出来。 庆年媳妇儿从人群中钻出来,看着卫廖、刘成,说: “二位官爷,我能作证这锁住的娘,去了后山。” “哦,你怎么作证?”卫廖挑眉问到。 庆年媳妇儿看了眼周氏,指着王五家的方向,说: “那会儿我出来倒水,就看到她站在王五家旁边的那个胡同。不知道想啥,反正停在那里。我好信儿,就过去问了一嘴,她说忘了啥东西,想不起来咋咋地的。后来,她就去后山挖野菜了。” 丁琬见母亲跟小姑过来,牵着徐锁住走过去,压低声音嘱咐了小姑几句,然后丁翠兰就把徐锁住带走了。 柳氏看着闺女,轻声的问: “是真的吗?” 别看刚过来,村里人的嘴那是贼快的。 顷刻间,就能知道前因后果。 丁琬摇摇头,小声的说: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信李郎中的话。” “那是,我也信李郎中。”柳氏点头附和。 二人来到人群里,继续瞅着。 刘成这会儿把捂住周氏的手松开,气呼呼的质问: “你现在说吧,是你跟那个什么王五,还是这个郎中对你意图不轨?” 周氏刚才说的话,明显就是按个意思。 不然,李郎中也不会恼火。 人家一世英名,怎能任你三言两语就毁了名声? 不仅女人要名声,男人也要! 周氏想要辩解,可周围的人的眼神,明显已经不信。 趴在地上,不住地摇头、哭泣。 她后悔了,她现在真的后悔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幕,她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啊。 卫廖站在那,深吸口气,道: “周氏,有个事儿在下忘了告诉你。” “呜呜…………”周氏不哭了。 慢慢抬起头,茫然的看着他,等他继续往下说。 第39章 终于说实话了 “你的弟弟周子旭,前儿被我堵在了南城,如今人在县里大牢。” 众人听到这话,全都“啊——”了一声。 人找到了,二十两银子也就知道着落了。 至于周氏跟王五,也能知晓是怎么回事儿了。 柳氏急乎乎的走上前,看着卫廖,问: “老弟啊,真的……真的抓到了吗?” 卫廖颔首,没有隐瞒: “大姐,我跟刘成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儿。” 柳氏闻言高兴,拍了下手,道: “真是太好、太好了。抓着比啥都强,省得他在外面祸害人!” 周氏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凉了。 人群中搜索到丁琬,跪爬着到跟前,拉着她的衣襟,哭诉着道: “弟妹,弟妹你救我,你看在锁住的面子上救救我,救救我……呜呜呜……” 丁琬清冷的瞅着她,深吸口气,道: “你现在知道错了?你跟王五苟且的时候,你可知道错?” “我……我……我没……” “你想说没有吗?”丁琬清冷的质问,“我为什么要养狗,你自己不明白吗?” “……” “……” “……” 丁琬这话说出口,众人全都愣住了。 啥玩意儿,养狗居然是为了…… “大可哥跟二年哥下葬那天晚上,你可记得发生了什么?” 面对丁琬的问题,周氏努力搜索,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丁琬也不拖延时间,清冷的继续说: “那天夜半,我睡不着。子时刚过,院子里就传来了声响。接着,你屋门就开了。我从屋里出来,蹲在你北面窗户下,还用我再继续往下说吗?” “…………”周氏顿时傻了。 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仿佛眼前这个女人是魔鬼。 “你……你血口喷人。你……你为了掩盖你自己的恶行,你故意栽赃到我身上。雨夜那天,王五进了你的屋子,你们俩苟且,你怎么能说是我!” “你放屁,春耕后狗崽就进了家门,怎么可能他在进院。” “我下了迷魂草,我给狗下了迷魂草,还有咱娘、锁住,王五他……” “啪——啪——啪——” 丁琬愤恨的扬手,一连甩了三个嘴巴,咬牙切齿的道: “你终于说实话了。我就觉得那天晚上不对劲,咱娘睡觉一向轻,为何我推了她好几下她才醒。原来,原来是你做的!” “你个黑心肝的婆娘,我家哪里对不起你?你弟弟偷钱,你坑我闺女,我打死你——打死你——” 柳氏早就听不下去了。 如今见闺女这般说,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一巴掌一巴掌的甩在她的身上。 “我就说嘛,单单刘二狗他娘说的那些话,不至于让我闺女请牌坊回去。原来,原来都是因为你。我打死你——打死你——” 柳氏每一下都不留余地。 打的尽力,打的狠戾。 终于—— “柳姐,柳姐差不多行了,行了。”卫廖拦住柳氏。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丁琬,关心的问: “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丁琬镇定的回答。 大大方方的看着众人,继续又道: “因为我撞见过她跟王五,所以每天晚上睡觉,我都会在枕头下面放把剪刀。那天晚上的人是不是王五我不知道,但他后来跑了。” “他跑以后,我害怕,就去了她的房间。果然,人不在房里,我才去了我婆婆那。怕她老人家担心,我说梦到了我丈夫,然后我婆婆也发现,她不在房里。” 丁琬这番话说出口,本来趴着的周氏,突然坐起来了。 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道: “原来,原来耿婆子也知道?” “哟,怎么不叫‘婆婆’呢?”丁琬挑眉问着。 丁文江急匆匆赶来,身后跟着蒋文平还有赵刚。 这事儿不小,必须要有里正跟族长。 三个人到了后,大家互相见礼,卫廖简单的把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李郎中这会儿也整理好仪容,走到跟前,说: “官爷,王五还没看到呢。” 话落,张青山跟程豹二人,自告奋勇去后山寻人。 丁文江怕他们两个不够,又点了三个壮汉跟着一起去。 赵刚看着周氏,扔下一句“开祠堂”,转身走了。 卫廖跟刘成互看一眼,二人走上前,追上赵刚后道: “赵族长,这事儿开祠堂审完,我们得把她带去县衙。” 赵刚闻言点头,明白的说: “放心吧小官爷,老头子懂规矩。这妇人犯得是七出,先从我们村儿除名,除完名后你们带走,死伤跟我们村没有关系。” 卫廖听到这话,明白的点点头…… …… 土庄子的祠堂,平日几乎没有人来,顶多初一、十五,族长找几个村里的小伙儿,过来把这边收拾收拾。 打从赵刚接任族长以来,今年算开的次数最多。 将大锁打开,厚重的木门“吱……呀……”声开启,赵刚大摇大摆的进了去。 在这儿,他是一把,里正都得靠边。 当然,官差也是头子。 众人进到里面,丁琬已经把耿氏扶过来了。 徐大可没了,周氏的去留,完全是这个婆婆来管。 至于最后怎样,哪怕是休书,也得耿氏来写。 蒋文平特意给耿氏搬了把椅子,丁琬扶着她坐下。 娘俩都是一身孝衣,耿氏端坐,丁琬站在一旁。 鬓间的白花,凭添了几分守丧的沧桑。 赵刚看着跪着的周氏,深吸口气,道: “周氏,你可还有辩解?” “……”周氏没说话。 她虽然见识不多,但去留她清楚。 当官差说周子旭被抓到后,她就知道了自己的下场。 扭头看着耿氏跟丁琬,眸子里,全都是恨意! 耿氏也不在意,靠着凳子,幽幽说道: “族长,我老徐家在土庄子,上下生活到他们这辈儿,是第四代,锁住是第五代。我们家什么为人,相信村里人都知道。” “家门不幸,大可摊上这么一个不省心的,也是他欠了她的。犯了七出,我徐家就容不得沙子。今日,老妇就给她休书,让她另行婚嫁。” “至于我那可怜的锁住孙儿,麻烦族长帮个忙,把孩子过继到老二的名下。以后我二儿媳就是他母亲,老徐家就是他们娘儿俩的。” 耿氏这番话,条理清晰,安排的头头是道。 柳氏看了眼当家,丁文江缓缓颔首,表示赞同。 周氏一听儿子要过继,“嗷——”地一嗓子就不干了。 转头冲着耿氏,食指虚点着她,说: “老虔婆,你好精明的算计。你处处打压我,处处不给我脸,我在你这儿得不到,所以才去找了王五。一切的一切是你逼我,你逼我的——” “我逼你?”耿氏嗤笑,“我逼你跟王五苟且?我做婆婆的会让儿媳做苟且的事儿?周桂花,你别诡辩了,你就是个守不住的女人,呸——” “我守不住?我守不住就是你逼得!”周氏咬牙切齿,“你现在成功,又要把我儿子送给她,好精细的谋算啊!你扬言她另嫁,实则是逼她跪下起誓、一辈子离不开丁家。” “如今把我赶走,你再把孩子给她,不就是让她好好照顾你,好好守着徐家?丁琬,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敬重的婆婆,她无时无刻不算计你,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 周氏这番话,让围观的村民,一个一个都犯了嘀咕。 早在那日出殡的时候,他们就觉得不对劲。 如今再听周氏这么说,好像是哥么个道理呢。 丁琬轻蔑的看着她,平静的说: “你不要白费心机了。当日出殡,如果不是你起刺儿,不让锁住给二年哥摔盆子,娘当时也不会说那话。挑拨离间我看多了,但不得不说,你周氏很高明。” 丁琬说完,不忘冲她竖起大拇指。 “但你有一点说错了。你守不住,不是婆婆逼得,是你自己本身就守不住。周氏,我嫁过来的日子不长,可你跟大可哥什么样,我做姑娘的时候就知道。” “你不虚寒、也不问暖,所以当时征兵,大可哥第一个就要走。不是不心疼你,是他想心疼他自己。人做什么事儿,不是被谁逼得,是自己本身就是那样的人。” 第40章 土庄子的刑罚 丁琬这番话说完,周氏不停地摇头。 嘴里一直嘀咕着“不是的”、“不可能”、“不是这样的”…… 铁杠媳妇站在人群里,突然高声说道—— “咋就不是?就是这样!没分家的时候,我就看出来里。你天天数落徐大可,没一天说他好的。见了徐二年,那眼珠子冒光,你当大家都是瞎子吗?” “就是,上赶子给小叔子洗衣服,小叔子都追去河边了,还不给人家,咱们眼睛可都不瞎,全都看到了。” “可不嘛。徐家跟丁家做亲,你比谁都着急,上蹿下跳的阻止,那点心思,当谁都看不着呢……”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将陈年旧事,全都抛了出来。 丁琬听着,终于想明白为何前世,她会那么恨她。 或许,老早之前就已经有疙瘩了,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不过嫂子对小叔子…… 老天,这事儿安在旁人身上,她不相信。 可在她周氏身上,倒也没什么不可信的! 周氏看着振振有词的女人们,咬牙切齿的道: “你们就会说嘴,那是你们没摊上。你们要是摊上那么个窝囊的人,你们就不会这么说了。” “大可哥咋窝囊了?你再说一次?”张青山回来听到这话,第一个不愿意了。 他跟徐二年是发小,打小一起完。 可以说徐家就是他第二个家。 徐大可比他们年长,上山掏鸟窝、掏鸡窝,掏回来的好东西,只要他在,都会给,根本不藏私。 这样好的人,居然没有个好媳妇儿,太不应该了。 程豹也不高兴,气呼呼的吼着—— “大可哥娶了你,才是倒霉呢!要不是你当初找家来,你以为你能进了徐家门?” “对,就是你不要脸。” “不要脸……” “……” 祠堂本就空旷,大家这么一吼,回音了好久。 本就阴森森的祠堂,更增加了几分恐怖。 直到—— “好了——” 赵刚呵斥住众人,看着张青山,问: “人抓到了吗?” “没有。”张青山摇头。 程豹把李郎中的背筐还有草药都拿回来了,放在地上。 这一下,李郎中的话就是对上了。 王五逃跑,不用想也知道,这人是心虚,提前跑了。 耿氏站起身,冲着丁文江侧身行礼,说: “麻烦亲家给写份休书,我好把这婆娘赶出家门。” 丁文江听到这话,点点头。 祠堂就有纸笔,蒋文平帮着把东西铺好,丁文江迅速的把休书写妥当。 柳氏把朱砂拿出来,用水和好,放在一旁。 耿氏扫了一眼,先是拿起毛笔,随后又放下。 只这一个动作,丁文江眉毛微蹙,随后放开。 耿氏扭头看着丁琬,轻声地说: “帮娘把名字写了。耿玉莲。” “是。”丁琬写上名字。 耿氏按了手印,将休书扔给周氏,说: “从此往后,你是周家女,不是徐家媳。婚嫁另娶,跟我徐家没有一分关系。” 赵刚等耿氏说完这话,中气十足的道—— “列队——” 话落,村里人分别站在左右两侧。 赵刚的儿子张启明,开始每个人发一根木棍。 丁琬傻眼,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看着双亲还有耿氏,他们都面无表情。 赵刚冲卫廖、刘成拱手,平静的说: “二位官爷,从她收到休书开始,便不是我土庄子的人。既不是土庄子的人,外来者,便要受我土庄子的刑罚。” 卫廖明白的颔首,冲刘成比划了一下,二人先走。 周氏看着眼前这一幕,迟迟都没有动。 她……怕了。 耿氏照她后背踢了一脚,呵斥—— “走——” 接着,就看到周氏艰难的迈步。 离庆年媳妇儿还有一定距离,就被她一把抓住,直接将她甩进了夹道。 然后—— 棍棒声,谩骂声,求饶声,哭喊声…… 打到最后,村民明显就已经放水了。 毕竟把人弄死,他们也不好办。 刘成伸手把人“抢”出来,摔在了上,呵斥着: “活该!” 卫廖冲着后面的丁文江,大声道: “姐夫,我们先去你家门口等着。” “好,我这就到。”丁文江应了一声。 丁琬就那么看着,心中有多畅快,也有多伤感。 伤感不是为周氏这个贱人,而是为了徐大可。 好好地人,本来应该有好好地家,没想到……混到最后,人死了还得被扣个帽子。 太不值得了! 村民们打过之后,把木棒放回原处。 有的高兴,有的无奈,也有的面无表情。 柳氏急匆匆回家,去领徐锁住。 赵刚趁着这个功夫,看着祠堂里的众人,道: “从今往后,锁住就是二年家的孩子。打今儿起,村里人谁要是提了周氏,或者谁家的孩子因为周氏而骂锁住,别说老头子我这孩子家的大人过不去。” “小孩儿不懂,但你们这些做大人的,不可能不懂。所以,该怎样就怎样,谁敢浑说,我就敢撕烂他(她)的嘴,不信你们就试试。” 村民们听到这话,纷纷摇头。 张青山第一个开口说道: “放心吧赵叔,不看谁也得看大可哥。大可哥可是个好人,谁家有事儿他都到。孩子无辜,哪能让旁人欺负。” “对,青山兄弟说的对。” “就是这样……” “……” 大家伙儿的表态,让耿氏跟丁琬很感激。 站在大家的面前,婆媳二人鞠躬行礼表示感谢。 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柳氏带着徐锁住过来,在赵刚的主持下,过继开始。 小家伙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么多人都在,他不敢问,也不能问。 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当赵刚让他喊丁琬“娘”的时候,小家伙愣住了。 丁琬见了,想要出声劝解一下,耿氏走上前,看着徐锁住,说: “锁住啊,你娘舍不得你爹,没了。打今儿起,咱们家就你、奶奶、还有你小婶婶。婶婶如娘,开口叫人。” 徐锁住没吱声,狐疑的看着耿氏,问: “奶,刚才……刚才我还见到我娘了呢?” “那不是你娘。”耿氏摇头,“那是山里的狐狸精变得。你娘被她吃了,不然奶奶能把你带到身边吗?” 如此拙劣的骗人话语,骗七岁往上的孩子够呛,可徐锁住才五岁,半信半疑。 再加上他喜欢丁琬这个小婶婶,眨巴了两下眼睛,道: “娘——” 第41章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诶。”丁琬哭着点头,把孩子抱在了怀里。 二年哥,我终于把那个女人赶出了徐家,我终于能放手的守护这个家,这个孩子,咱们的娘了! 紧紧地抱着锁住,丁琬闭上眼睛,两行清泪直流。 丁文江拍了拍闺女的肩头,转身走了。 柳氏跟耿氏互看一眼,纷纷走上前,劝着他们回家。 赵刚就站在那里,等所有的村民离开后,赵启明走过来,说: “爹,咱也走吧。” 赵刚借着他的手,慢吞吞的坐下后,道: “咋都想不到,这老徐家竟然一波三折。这对婆媳不简单啊,早就知道,居然没有说,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赵启明闻言,也很纳闷。 讲道理儿媳不贞,早就该把事情闹起来,为何会…… “爹,你说会不会是因为那个孩子呢?” “你啥意思?” “你想啊爹,这事儿搁在明面上,大家肯定都清楚、也能明辨是非。可之后呢?之后谁的伤害最大?” 赵刚听到儿子这话,仔细琢磨后,道: “你的意思是……” “如果儿子猜的没错,这徐家嫂子,会不会是故意不说。等秋下或者再等几年,把人放出去,另行婚配?这样一来,孩子的面子,就算保全了。” 赵刚仔细琢磨,缓缓颔首,对于儿子的分析,很赞同。 也唯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为什么耿氏跟二年媳妇儿俩,一个字都不露。 长叹口气,惋惜的说: “怪只怪这二人太大胆,居然在后山就……唉!如果不是李郎中撞见,他们动了杀人的心思,估计那郎中,也不会说的。” 李郎中这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几乎不会去主动扯什么话题。 赵启明听到“李郎中”,突然碰了下父亲,说: “爹,你还记不记得李郎中说过啥,他说王五不能人道。你说会不会是二年媳妇儿那边……做的?” 赵刚微眯着眼睛,狠戾的说了句“该”后,道: “如果真是她做的,那也是王五活该。” 赵刚突然想起什么,看着儿子,道: “对了,雨天之后没几日,王五就猫腰总出村,如今看来不是谁的男人做的,肯定就是这个小媳妇儿。” “有可能。”赵启明颔首,随后打了个哆嗦,道,“乖乖,真是看不出来。平日二年媳妇儿多柔弱啊,怎么就能……” “那也是被逼出来的。”赵刚冷“哼”着摇头。 人不是逼到一定份上,根本不能这么做。 更何况…… “她跟徐二年那可是打小的情分。谁守不住,她也不可能守不住。更加不可能做出什么对不起二年的事儿来。” “爹,王五现在跑了,你说咱们……” “你去安排,这些日子,村里的小伙儿们辛苦一下,晚上值个夜。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赵启明闻言点头,赶紧出去安排。 那边赵刚父子讨论值夜的问题。 徐家这边,耿氏在隔壁收拾周氏的屋子。 丁琬则是跟母亲、小姑在正房等着。 丁珏带着徐锁住在院子里完,偶尔能听到他们背书的声音。 没有外人,柳氏拉着丁琬的手,略有些高兴的说: “如此就好了。锁住过继到二年这边,也就是你的儿子。日后,你也算有个倚仗。” “嫂子说的是啊。”丁翠兰颔首,“咱家琬儿花一样的年纪,就这么守着没有孩子,太悲凉了。” 丁琬听着话里话外都是为她好的话,心里舒坦。 柳氏拍了拍女儿的手,叹口气,道: “你婆婆现在肯定心里很难受。今天晚上你就在这边睡,陪陪她,也好宽慰一下。” 说到这儿,凑到跟前,压低声音又道: “跟锁住培养感情,然后把孩子接你身边,你们吃睡在一起。” 丁琬闻言怔住,随后秒懂母亲的意思。 点点头,算作答应。 其实,她并不想那么做。 母亲之所以那么说,是想让锁住跟她朝夕相处,日后一条心,好孝顺她。 但是婆婆这边,应该不会舍得。 不管咋地,母亲是为她好,点点头应下,不照做也就是了。 稍微用力捏了捏母亲的手,轻声呢喃: “也不知道我爹去县里,具体咋样了。” “急啥,犯法的肯定逃不掉。我看那个王五,也逃不了多久。” 柳氏提及“王五”,丁翠兰警铃大震,看着丁琬郑重的说: “琬儿,晚上你可得把门窗都插好。王五那家伙跑了,谁知道他会不会狗急跳墙,再回来找你们寻仇?这都是有可能的事儿啊。” “对对对,这个一定要注意。”柳氏也后怕。 闺女都差点着道儿了,这要是…… “闺女,要不……要不我把珏儿放你这儿几天?家里有个男的,也能顶事儿。” “噗嗤——” 丁琬跟丁翠兰都笑了。 柳氏狐疑的看着他们俩,疑惑的道: “笑啥啊你们?” 丁翠兰摆摆手,止住笑后,说: “嫂子,珏儿才九岁,那也算男人吗?你快别闹了。让我哥来也不能让珏儿来啊。” “啪——” 丁翠兰这话说完,惹来了柳氏一记锅贴。 小姑娘吃痛的揉了揉额头,但却一个“不”字都没说。 柳氏过门,她没出生。 等她有记忆的时候,衣服从里到外都是大嫂给做的,平日跟侄女玩。 算起来,柳氏就是她第二个娘,她自然不会记恨。 柳氏拿她也不当小姑子,权当闺女。 “又胡说八道。你哥能过来吗?要是只有你侄女来就来了,到底还有亲家母呢。珏儿在这儿,还能跟锁住上下学,晚上跟他姐做个伴,不好吗?” “好,咋就不好,求之不得呢。”耿氏从外面,边走边说。 屋内的娘仨互看一眼,丁琬起身把耿氏迎了回来。 “娘,找到啥没?” 耿氏摇摇头,叹口气,说: “一毛钱都没看到,连根簪子也没有。这娘做的,连给孩子留个东西都不曾,太过分了。” “哎呀亲家母,你指望她那点儿东西呢?你要是指望她的东西,说不准那小赖子周子忠就得来你家要呢。”柳氏气呼呼的说着。 第42章 封条 丁翠兰一听这话,忙开口说: “亲家嫂子啊,我觉得你该把周氏的东西封上。如今她被休了,谁知道周家会不会来讨要东西啊。” “他还敢来讨要?”耿氏惊讶出声,难以置信的蹙眉说,“他妹子偷了我家那么多银子,他还有脸来要?” 柳氏细细琢磨小姑子的话,点点头,说: “不是不会来的啊!那个周小赖,可不是省油的灯。骨头渣子都能炸出骨髓,黑着的。” 丁琬前世对周小赖的印象不多,偶尔几次看到,都只是他在花街充大爷的样子。 如今想来,周氏从她这弄到的钱,都贴补了周小赖。 而周子旭呢,估计也是“孝顺”那个大哥了。 想到这儿,丁琬开口建议着说: “要不明儿让我二舅过来一趟吧。” “找你二舅干啥啊?”柳氏问着。 “我觉得我小姑说的有道理。咱们把周氏的东西清点、查封,这样周家来拿,直接给他。有官府的封条,相信他们也不敢造次。”丁琬说着自己的想法。 这事儿可大可小。 不过她可不希望跟无赖攀扯不清。 耿氏坐在炕上,不在意的说: “这倒不用。大周朝对嫁妆有言明。如果女子犯了七出被休,有子嗣的,嫁妆就留给子嗣。不过周氏也没啥东西,他们愿意来拿就来拿,没必要让官差再来一趟,折腾。” 丁翠兰疑惑的丁琬,无声的询问有没有这事儿。 丁琬很茫然。 她是念过书,但是对律法懂得不太多,尤其是嫁妆这一块。 出嫁时,父亲只是潦草说了几句,她也没正经听。 那会儿光顾着害羞了,怎么可能记得住。 婆婆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 柳氏第一个缓过神,看着亲家母笑呵呵地说: “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那是我亲弟弟,就是自己家人。他来一趟没啥,贴个管家的封条,省得他们来闹腾,鼎好。” 耿氏见她坚持,也笑呵呵的颔首。 既然人家不怕折腾,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亲家母,谢谢了。” “唉,一家人,说那么外道干啥。这几天我就让珏儿在你这睡,也好有个照应。”柳氏认真的说。 耿氏点点头,看着窗外背书的两个孩子,叹口气,道: “这几日,辛苦小舅爷了。” “娘,你别这么说。”丁琬笑着推了一下婆婆。 还“小舅爷”,九岁的小舅爷吗? …… 丁文江半路遇到了丁文海一家,坐着板车回了村。 途中,已经把白天发生的事儿,跟弟弟、弟妹说了一遍。 丁文海气的够呛,赵氏就没什么反应。 当然,也不能奢求她有什么反应。 不幸灾乐祸就不错了。 家人都回来了,丁翠兰帮着柳氏摆饭。 两个嫂嫂,她跟大嫂最好,跟二嫂就一般般。 主要是二嫂总跟她计较,打她懂事儿开始就是。 饭菜摆好,丁母给儿子添好饭,道: “县衙那边咋样了?咋判的?” 丁父、柳氏、丁翠兰,三个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丁文江。 丁秀才也没隐瞒,将县里的判决说了一遍。 因为人证太多,事情板上钉钉。 周子旭、周氏不想认也得认,更何况王五在逃。 王五不逃,三个人统一口径倒有可能辩一辩。 可是这么一逃,明显就是不打自招。 “……周子旭去苦窑充公五年。周氏不守妇道,坑害村民、婆家,流放一千里外的军营,充当军妓。” 丁父听了没什么反应。 丁母气呼呼的,道: “该,活该。不是守不住吗?守不住就去军营当军妓,让她守不住。” “你这老婆子,胡说八道啥玩意,孩子都在呢。”丁父咂舌轻斥。 丁母这才发现闺女、孙子都在,忙不迭摆摆手,道: “吃饭,吃饭。食不言、寝不语。” 丁文江看着饭桌欲言又止,扒拉一碗米饭后,说: “孩子他娘,我想回房了。一会儿你跟我一起去琬儿那。” “知道了。”柳氏点头。 丁母喝了口豆角汤,看着大儿媳,说: “珏哥儿他娘,一会儿我也跟你过去瞅瞅。出这么大事儿,我得去看看琬儿。” “行,收拾完咱就去。”柳氏颔首。 吃过晚饭,柳氏本来打算要把碗刷好再走。 不过丁翠兰没让,一边推,一边说: “有我在,还用得着嫂子了?赶紧跟娘去亲家那边吧。” 丁母见闺女这般说,附和着颔首,道: “是啊,珏哥儿他娘,回去换身衣服,咱们这就过去吧。” 柳氏见状,也不再推辞,捏了捏丁翠兰的脸儿,说: “嫂子谢谢你啊。” “看嫂子说的,快去吧。” 柳氏起身回屋,赵氏嗤鼻一记,道: “小姑对大嫂是真没说的,这要换做是我……” “换做是二嫂,我也这么做。”丁翠兰忙不迭接话。 做不做到时候看心情,反正先说些好听的。 丁文海瞪了一眼赵氏,愤愤的道: “咱俩一天没着家,家里家外都是大嫂跟翠兰。你做二嫂的,不该担着点儿?” “我……”赵氏被怼的语塞,不乐意的嘟囔着,“我就那么一说,我还能真不做?” 没法子,明儿还得回娘家帮着干活儿,板车他们还得用。 丁翠兰瞅着二嫂的样子,冲二哥眨了眨眼睛,一切尽在不言中。 丁母也懒得跟他们掺和,起身回屋换衣服去了。 东跨院这边,丁文江一看到媳妇儿回来,急忙问道: “珏儿呢?去哪儿了?吃饭咋没看到呢?” 柳氏一边拿衣服一边回答说: “珏儿在琬儿那边呢。我让他这几日都陪她姐,到底这王五没抓到,我怕那家伙回来报复。” 丁文江听到这话,缓缓点头。叹口气,坐在炕上说: “是啊,这家伙一天不抓到,咱们都得提心吊胆。胆儿真肥啊,居然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唉,咱们俩,识人不清!” 柳氏拿出外出的衣服,边换边说: “那有啥招,不就寻思那还闺女的妯娌,照顾着点儿,闺女也有脸。算了,不说这个了。那周子旭咋说的,为啥偷那二十两银子?” 第43章 就是眼界开的少 刚才饭桌上,丈夫并没有细说。 她一直都很纳闷,那么乖的孩子,咋能办错事儿。 丁文江重重打个“唉”声,无奈的摇摇头,说: “为啥?还不是被他姐、王五给坑了吗?” “啥意思啊?” 丁文江下地穿鞋,帮着媳妇儿系衣服带子。 “听周子旭说,王五找了个什么六爷一起做生意。需要点本钱。十天就能翻倍。他今年想下场试试,可没钱,所以就那笔钱动心了。” “钱到手,他也留了个心眼儿,给了十两银子,说是翻倍以后再给。谁曾想这小子就认识了八巷街的花姐,然后就掉进去了。” 柳氏听着丈夫的话,无奈的叹口气,说: “人学好,不容易。学坏是真快啊!这周子旭在学堂,勤快、本分、踏实。咋就……” “说来说去,就是眼界开的少。”丁文江系好带子,苦笑着道,“所以我每次去县里,能带珏儿就带着。先让他都熟悉了,至于往后怎样,就看他自己了。” 柳氏也赞同丈夫的这个做法,点点头,跟着他出去了。 丁母还没出来,夫妻俩就等在大门口。 “哦,对了,今儿闺女说想让她二舅把周氏的东西都……” 话没说完,丁文江拍拍胸脯,道: “放心,封条我拿回来了。” 柳氏惊讶,不敢相信的看着他,问: “你把封条拿回来了?” “是卫老弟给的。说是怕有麻烦,清点完贴上,他们家来人就拿走,省的拌口舌。” 柳氏听到这话,高兴地舒了口气。 不错不错,既如此,那就不用担心了。 “对了,孩子他爹,我发现亲家母懂得可多了。” “啥意思啊?” 柳氏把今日关于嫁妆的事情,说了一遍。 丁文江陷入沉思,联想着白天在祠堂,亲家母拿笔的架势…… 寻常农妇,根本不会拿笔,她那个动作……明显是会的。 可后来为什么要让闺女帮忙些呢? 正琢磨着,母亲从正房出来,柳氏打招呼的说: “娘,你穿这身儿真精神。” “还不是你做的?”丁母笑眯眯的回应,摸了摸身上的衣服,道,“这料子好,不过以后别做这么贵的。土都埋半截儿的人,穿这么好的不值当。” “咋就不值当?我娘最漂亮。”柳氏笑眯眯的说着。 来到丁文江身边,三个人一起往丁家走…… …… 当天晚上,土庄子多了两支队伍巡逻。 一个在村头,一个在村尾。 家家户户的灯,都亮的很晚,估计都在讨论白天发生的事儿。 寡妇守不住,听说过,但是真正见到,还是头一回。 丁珏跟丁琬躺在一张炕上,丁珏翻身看着没有睡着的姐姐,问: “姐,你怨她吗?” “怨谁?周氏?” “嗯。” 丁琬叹口气,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道: “当我知道她骗了我时,我恨不得杀了她。然后又误打误撞的发现她跟王五……更是火到不行。不得不说,我婆婆是真能沉住气。” “是啊,亲家伯娘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丁琬翻个身,跟弟弟面对面,又说: “可现在我不恨了。她已经得到了报应,她的孩子也是我名下的,所有好事儿都在我这边,我还恨什么呢?人得知足啊!” 丁珏听到这话,嘴角狠抽: “姐,你觉得现在这些是好事儿?” “那当然。”丁琬应着,随后又道:“珏儿,我想秋后收粮做酒坊。” “做酒坊?你会吗?”丁珏说完,清了下嗓子又道,“姐,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 丁琬丝毫不介意,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发顶,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咱爹那本《酿酒大全》我看过,隐约记得一些,所以我想试试。家里没有男人,那二亩地……说实话,我种不过来。” “可是酿酒也需要很多东西、很多人啊。” 丁琬起身,把枕头立好,靠坐着道: “我明白啊,我就是想试试。如果成了,我雇人、自己做老板,多好。咱们周朝的酒,味儿淡,不醇,我记得那本书上有一个什么蒸馏,可以用。” 丁珏也跟着坐起来,借着月光看她,说: “姐,你决定了?” “嗯。”丁琬重重颔首,“咱奶今儿说了一句话挺对的。她说:‘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媳妇、汉子有,还得伸伸手’。” “我不能总靠娘家,二亩地我跟婆婆肯定种不过来,再等几年锁住大了,用钱的地方更多。我不趁现在拼一拼,难道靠咱爹一辈子吗?” “那有啥,那是咱爹啊。”丁珏丝毫不介意。 丁琬嗤笑,弹了他额头一下,问: “你打算靠咱爹一辈子?” “那咋可能呢!”丁珏想都不想直接回答。 许是察觉回答的太痛快,忙不迭挠挠后脑勺,说: “我,我跟你不一样。我是男人,我得……”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丁琬好笑的拉着弟弟的手,揉捏、把玩。 丁珏安静了一会儿,凑上前,又道: “姐,你真的要做吗?你要是做,我那还有二两银子,借给你。” “二两?你咋有这么多?”丁琬有些惊讶。 丁珏抽回手,略有些羞赧的说: “这么多年,家里给的压岁钱,还有平日咱爹给的零花,我都没动,全都攒着呢。有二两多,但我寻思零的就不给你了。” 可以说这二两银子,是丁珏这九年攒下的“巨款”。 说不感动说骗人的。 不过要让她动弟弟这笔钱,她也不忍心。 摸了摸他的发顶,笑着摇头,说: “暂时还不用。等我想用的时候,我告诉你。” “那说准了,用的时候跟我说,我给你拿。” “好。”丁琬爽快的答应,“差不多了,咱睡吧。明儿你不是还得跟锁住背书嘛。” “嗯呐,睡觉。”丁珏笑眯眯的翻身躺下。 很快,均匀呼吸传来,丁琬叹口气,翻身面冲外。 她睡不着,想着白天的事情,还有傍晚爹爹过来说的判决。 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高兴吗?好像有点儿。 可真说很开心,貌似也不至于。 总之,她挺矛盾的。 军妓,流放一千里。 会不会到徐二年那里呢? 如果徐二年没死,为啥不回来相认呢? 有苦衷?还是…… 迷迷糊糊间,丁琬睡着了。 梦境里,全都是她开酒坊、开茶楼的景象。 在梦里,她不缺钱,穿的是上等锦缎,用的是上等胭脂水粉。 那个感觉,痛并快乐着…… 第44章 当谁是傻子呢? 周氏姐弟发配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村里,进而在十里八村都传开了。 周家在周家屯,算是狠狠地出了一次名。 据说周子忠一家,好几日都不敢出门。 更有甚者,还去他们家扔鸡蛋。 土庄子倒是好点,不过王五在逃,村里还是每晚巡逻,不敢松懈。 这人一天抓不住,就一天不能放松。 至于王五家的房子、土地,衙门那边派衙差过来,清点、贴封条。 一个跑腿子的屋,除了大件儿,细软啥的根本没有。 村里人都说,不出意外,这些会给徐家。 毕竟王五跟周氏,合伙偷了徐家那么多银子,多少都得补一补。 半月后,刘成、安子来到土庄子,先去见了里正,然后由蒋文平带着他们,去了徐家。 “徐嫂子啊,县里衙差来你们家说些事儿,搁家不?” “搁家呢,快进来。”耿氏在屋里说话。 丁琬则是从屋里迎出来,看着三人,笑呵呵的道: “快,屋里坐。文平叔麻烦你了,又来我们家一趟。” 蒋文平不在意的摆摆手: “说啥客套话,我是你叔,有事儿肯定要到。” 进屋后,蒋文平没看到孩子,挑眉问: “诶,锁住呢?” “跟我弟弟去学堂练字了。”丁琬边说边放桌子,招呼他们三个坐下,又道,“我爹说锁住入门快,让秋后送去试试。文平叔喝水,衙差大哥也喝,别客气。” 刘成看着温婉的小寡妇,笑呵呵地说: “不客气,又不是第一次来。” 丁琬搬了把凳子,坐在地上,并没有靠前。 耿氏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坐在炕桌前陪客。 刘成一碗水喝完,看着丁琬说: “是这样的,三天后周家姐弟就要发配了。那周氏昨天晚上跟狱卒说,好像有什么事儿瞒着,要亲自跟你说。” “跟我?”丁琬蹙眉,有些不解。 耿氏听了冷“哼”,不客气的道: “故弄玄虚,当谁是傻子呢?” 刘成瞅着老太太,竖起大拇指,说: “大娘真高见,我也这么是想的。不过按照我们头儿的意思,这话该告诉得告诉,去不去就你们自己拿主意了。” 耿氏自然懂这个道理,不住的点头,道: “老妇明白,谢谢你了孩子。” “大娘客气了。” 二人说的热火朝天,丁琬陷入沉思。 蒋文平瞅着一言不发的丁琬,轻声道: “孩子,你是咋想的?要去吗?” 这话说完,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丁琬的身上。 丁琬看着大家伙儿,深吸口气,说: “去吧。好歹妯娌一场,不管她是故弄玄虚,还是确有其事,带着锁住去瞅一眼,也省的……” “不行!”话没说完,耿氏直接拒绝。 蒋文平也觉得带孩子去不好,摇摇头,道: “二年家的,你自己去也就去了。带着孩子……万一孩子问起来,咋说?” 耿氏没有说话,但却也是这个意思。 这几天晚上,孩子总半夜哭着喊娘,这要是让他看见,那还得了?! 不行,绝对不行。 丁琬叹口气,坦然的看着婆婆,说: “娘,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这事儿咱们容后再说。刘大哥,你看明儿我过去成不?是直接去县衙大牢吗?” 叫卫廖“舅舅”,她能叫出口。 可是刘成…… 这家伙跟她同年,实在叫不出口。 “对,直接去县衙大牢就好。我回去就跟那边打声招呼,你到时候就说土庄子的就成。”刘成安排的明明白白。 丁琬道谢,两位衙差见事情转告好了,便起身离开。 蒋文平陪着丁琬一起去送,直接把人送上官道,目送离开后,蒋文平这才开口: “孩子,你真打算带锁住去?” “嗯。”丁琬点头,叹口气道,“文平叔,咱们心里都清楚,这事儿瞒的了锁住一时,瞒不了一世。” “孩子总要长大,等长大以后发现事情跟他想的不一样,到时候……都说隔层肚皮差层山,我是婶娘不是亲娘,不能不想这个事儿啊。” 蒋文平瞅着她担忧的样子,虽然还是不赞同,但也不开口说了。 爷俩慢悠悠的往村里走,蒋文平到家门口,停下脚步,道: “这事儿叔不劝你了,但你想带孩子去,你婆婆那是一大关。” “我知道。”丁琬颔首,“文平叔,你回去吧,我自己往家走就行。” 蒋文平听了推门,看着她不放心的嘱咐: “如果要去,就让你二叔赶车带你去。一个人,别过去,王五还逃着呢。” “知道了,文平叔。”丁琬重重颔首,目送着他进院。 回屋的路上,丁琬脑子里不停琢磨该如何劝说婆婆。 毕竟婆婆在这事儿上,态度太坚决了。 想着想着,就到了家门口,正好隔壁铁柱媳妇出来倒水。 当她看到丁琬,转身就回了院。 直接进屋,水也不倒了。 自打那次事情后,铁柱媳妇的确收敛不少。 见她就躲,躲不了就背过身,装作看不到。 这样挺好的,对两个人都好。 丁琬关上院门,刚踏入正房—— “琬儿,锁住以后就是你的孩子,不能让他再见她,明白不?” 对于婆婆的做法,丁琬理解,但却不赞同。 她能把锁住当成亲儿子,锁住也能那么对她,可周氏这个母亲的角色,谁都替代不了,也不能替代。 丁琬来到炕边坐下,看着婆婆一脸严肃的样子,道: “娘,我知道你的想法,可这事儿……你还是要听听我的意见。” “你的意见?你的意见都没用,听不听啥意思!”耿氏生硬的拒绝。 丁琬也不恼火,往前靠了靠,像对母亲那般挽着她的胳膊,说: “娘,我知道你一门心思为我好,可这锁住毕竟五岁了,他记事儿。” “记事儿咋了?”耿氏立眼,“他娘不做法,记不记事儿也是他娘不对。” “是啊,咱们知道是周氏的不对。可锁住……到底是她儿子。这一别,只怕今生今世都看不见。”丁琬柔声的劝解。 第45章 就知道说好听的哄我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让他们母子见面,可锁住日后长大,万一对此芥蒂,她多委屈。 “娘,他是咱老徐家的孩子,不管啥时候,他姓‘徐’、不姓‘周’。可到底周氏生他一场,让他见一见,咱们再告诉他,总比日后告诉他,他心存疑惑要强。” “咋就心存疑惑呢?”耿氏不信,但却比刚才的态度好一些。 拉着儿媳妇的手,语重心长道: “琬儿啊,在大户人家,如果生母不做法,孩子都是养在老夫人身边。锁住往后念书、明事理,相信他会……明白的。” “明白固然是好,可万一不明白呢?”丁琬问着。 有些事儿,不是避免就能不发生,什么都有个“万一”。 而且……婆婆怎么对大户人家的事儿,那么知道,那么了解? 耿氏瞅着儿媳,还是不死心的说: “如果你问我的意见,我就是不想让他去,最好你也不去。” “娘,村里人多嘴杂,一年、两年没人说,往后谁也说不准。与其到时候孩子怀疑,不如现在就让他去见见,咱们也直接告诉、不瞒着。” “才五岁,能懂吗?他”耿氏很怀疑。 “不懂也告诉,慢慢会自己想明白的。”丁琬坚持。 耿氏见她这般态度,想了想,叹口气,说: “也罢,反正这孩子以后是你的,怎么教、怎么管,你来便是。先说好,弄巧成拙,看婆子我跟你算账不。” 丁琬闻言忙不迭颔首,亲昵的靠着她的肩头,道: “谢谢娘。” 耿氏无奈的拍拍她的脸蛋,喃喃地说: “要不是打小看着你长大,你以为娘能这么做?” 丁琬上扬嘴角,大言不惭的道: “所以我才敢跟娘撒娇、辩驳啊。外人看咱们是婆媳,可我知道,娘把我当闺女。” “就知道说好听的哄我。”耿氏娇嗔。 不过却也满足的颔首,歪头靠着她的发顶,说: “还记得你五岁那会儿,天天跟在二年屁后往。又一次来家,我在蒸包子,你这丫头瞪大眼睛就瞅。当时我逗你,想吃包子就得做我儿媳,你二话不说就拿了包子,不住地点头。” “一晃,你来咱家两年,可咱们相处,却是十余年。娘中意你,也心疼你。你说说你,咋就一根筋,做闺女多好,做儿媳就得守一辈子,太难了。” 丁琬满足的坐直身子,看着她,轻声的道: “娘,我不觉得苦,也不觉得难。能做二年哥的媳妇儿,让他宠在心坎儿里,我高兴。做你的儿媳,让你当闺女疼,我更满足。” “你啊,真是懂事儿的让人心疼……” 婆媳二人说着陈年旧事,有甜蜜,有感慨,有辛酸,有无奈…… 转天吃过早饭,丁文海早早地把板车支好。 丁文江去学堂教课,看着弟弟,走过去,道: “一会儿帮忙跟琬儿一起去,县衙大牢那个地方阴森森的,她一个丫头带孩子,没有男的在终究不好。” 丁文海连迟疑都没有,不住地点头,说: “大哥放心吧,这不用你吩咐。” 丁文江高兴,拍了拍他的肩头去学堂了。 柳氏追着赵氏出来,把荷包塞给她,道: “看你,客气啥。你弟弟跟我弟弟有啥区别?订亲是大事儿,我添个喜。” 赵氏不好意思,看着妯娌,难得笑着说: “嫂子这么急干啥,等成亲了再给也一样嘛。” “哎哟,不是外人,早给晚给都可以。”柳氏边说边挥手回院。 赵氏掂量着荷包,美滋滋的拉着小儿子,上了马车。 丁文海瞅着她得意的样儿,抻哆着说: “我早就告诉你了,我大嫂不带差事儿的。我告诉你啊,琬儿那边不许说。她可一分钱都没了,你别人心不足。” “用你说?我知道的。”赵氏说完,美滋滋的到处荷包,数铜板。 一共三十个,不少,不少。 丁玮看着母亲的样子,又看了看父亲,没有吱声。 丁现把对面的地方铺好毯子,扭头一看,便见到了堂姐。 丁文海忙出声的说: “赶紧赶紧,亲家来了,你下车迎一迎。” 赵氏本来也想着下车迎一下,可偏偏丈夫说完,她就不想动了。 丁现了解母亲,忙蹦下车,离老远冲丁琬招手。 耿氏见娘家人都在了,便不再走了。 蹲下身子,看着孩子,说: “锁住,跟你娘去县里,要听话知道吗?你要记着,你姓徐,徐大可、徐二年都是你爹,懂吗?” 徐锁住并不理解耿氏话里的真正含义,但表面浅显的意思他懂。 笑嘻嘻的点头,道: “奶放心,我听娘的话,肯定不乱跑。” 耿氏见孩子这么乖巧,起身看着丁琬,道: “先把鸡蛋卖了再去看她,她那边不着急。” “知道了,娘。”丁琬颔首,目送着耿氏离开。 丁现走到跟前,看着叫“舅舅”的小家伙,笑着问: “姐,徐家伯娘不去吗?” “我婆婆不去。”丁琬摇头,跟着堂弟牵着锁住来到板车前。 丁现伸手,把孩子抱上车,回首扶着丁琬,轻声嘱咐: “姐,你也慢点儿。” 丁琬应了声“好”,便上车坐在了赵氏的对面。 徐锁住礼貌的叫人,她也随即开口: “麻烦二叔、二婶了。” 丁文海坐在把头,闻言扭头爽利的说: “瞧你这孩子,净说外道话。咱可是正经亲戚。坐好了——” 话落,丁文海赶车往县里走。 坐车的过程中,丁琬全程只是照顾锁住,偶尔跟丁现说几句话,回答一下丁文海的问题。 至于赵氏跟丁玮,她没怎么理。 丁玮从出生就跟着二婶,所以有时候说话啥的,比较生硬。 丁琬被撞几次后,便也不再理。 就是个堂弟,大面过得去就行。 板车快到县的时候,丁文海勒住缰绳,扭头看着赵氏,说: “那啥,你先带孩子下车,我陪婉儿办完事再去。你帮我跟咱爹、娘说一下。” 赵氏闻言“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丁玮不乐意的撇嘴,气呼呼道: “爹,这是徐家事儿,你管那么多干啥啊。今儿可是我小舅的大事儿,你……” 话没说完,赵氏拽了他一下…… 第46章 新寡,大丧、不祥。 丁琬诧异的看着丁文海,纳闷的问: “二叔,丁玮的话啥意思啊。小舅咋地了?胳膊还没好吗?” “好了好了,早好了。”丁文海摆手,回头看了眼赵氏跟儿子,叹口气道,“他小舅这几日说亲,有个成的,今儿要订亲。” 丁琬听到这话,忙开口说: “那这是大事儿,二叔不用陪我去。县里的情况我了解,我带锁住去就行了。” “那不成,我都答应你爹了,亲自送你去。”丁文海不依。 丁玮拉着母亲不下车,说啥也不下。 丁琬自然不能真的让丁文海陪着,一边让锁住下车,一边说: “二叔,这么大的事儿你该早跟我说,我也好随个礼、添添喜。” “呵呵……”丁玮冷笑,不客气的开口说,“快拉倒吧,你是新寡,大丧、不祥。去凑什么热闹。” “丁玮——” “小弟——” “臭小子,我打死你——” 赵氏、丁现、还有丁文海,突然出声呵斥起来。 丁玮不服气,气呼呼的说道: “我又没说错,本来就是嘛!” 丁琬也火了,看着丁玮清冷的道: “不管我是不是新寡、大丧,那是我一份心。你怎能说的这么难听?你别忘了,咱俩都姓‘丁’。我若不祥,你是我亲堂弟,你祥是不祥?” “我……”丁玮咬唇,思索片刻后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是徐家人,不是丁家人,我跟你不一样。” “丁文江是我爹,丁文海是我叔——” “你别……” “啪——” 丁玮的话没说完,丁文海直接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背。 赵氏一看老儿子挨揍,赶紧出声阻止着说: “你干啥啊,他还小,还小呢。” 丁文海气的咬牙,指着丁琬身边的徐锁住,道: “有他小吗?这个才五岁,见人先打招呼,你看看这个?!我跟你说好几次,管不来就别管,让咱娘、嫂子看。” “滚,你们娘们下车,滚——这是丁家车,丁文江的车。这是人家的闺女,你做人家的车,你还理直气壮?滚——” 丁玮不服气,赵氏气的掐了一把小儿子。 看着丁琬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丁现瞅着弟弟,无奈的蹦下车,道: “姐,我们先去姥姥家,阿玮刚才说的,你别往心里去。回家……回家我收拾他。” 丁现不过十五岁,可说话、办事跟丁珏一眼,都懂规矩。 丁琬自然不会一直生气,摆摆手,什么话都没说。 徐锁住见他们三个人下车,赶紧站在车上,拱手行礼,说: “婶姥姥慢走,现舅舅、玮舅舅慢走。” 五岁的徐锁住跟八岁的丁玮相比,谁懂事儿,谁有礼貌,一看便知。 丁现拍了弟弟一巴掌,直接拉着下了乡路。 丁文海继续赶车,车上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徐锁住靠再丁琬的怀里,小手不住地呼噜她的胳膊。 刚才发生的事儿他都听见了,小婶婶肯定心情不好。 进到县城,丁琬下了车。 同丁文海约定,让他带着徐锁住去昌平街的街尾等她。 今儿不是集,可县里人不少。 赶车万一刮到人,说不清楚,也不好办。 不带徐锁住,主要是怕她自己顾不过来。 弄丢了,她就罪过大了。 在闹市区把头位置,蹲下、数鸡蛋。 一共五十个,是这段时间攒的。 正摆弄着,一双黑色靴子映入眼帘。 等她抬头看清来人,忙站起来,微微福身,说: “萧爷,怎么是你?” 萧逸帆指着身后方向,道: “在下去那边办了些事儿,回药堂路过看到了小娘子。你这是……卖鸡蛋?” “嗯。”丁琬颔首,“来县里办些事儿,正好家里鸡蛋攒了些,就拿过来换些银钱。” 萧逸帆瞅着她熟络对话的样子,有些纳闷。 讲道理他们就见过一次,不应该这么熟悉才是。 如果不是上次他派人跟踪未果,这一次也不会主动说话。 看着她篮子里的鸡蛋,轻笑着道: “小娘子的鸡蛋怎么卖?回春堂小厨房也需要这个,如果价格公道,在下就买了。” “三文钱一个,跟大家卖的一个价。”丁琬回答。 萧逸帆闻言蹙眉,看着她不相信的挑眉说: “三文钱一个?” “对。”丁琬颔首,看他的样子,急忙解释,“家里养的鸡,每天一个攒出来的。所以三文钱一个,大家都这个价,我没卖贵。” 萧逸帆身后的常随,听到这话,面无表情…… 萧逸帆倒是表现得体,做出“请”的手势,说: “小娘子价格公道,在下岂能还价?这边请。” “好。”丁琬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没想到这么快就卖出去了,真是幸运啊。 “小娘子日后如果再有鸡蛋,可直接送去回春堂找管事。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哦?好。”丁琬高兴地合不拢嘴。 不用等在那里吆喝卖,也不用吹风,多好的事儿。 省时省力,很开森。 来到回春堂,管事过来数鸡蛋。 萧逸帆看着丁琬,轻声的道: “在下总觉得小娘子面熟,不知道小娘子家住何处?” 丁琬闻言笑着回答: “夫家姓徐,家住城外土庄子。” “哦,这样啊。”萧逸帆颔首,没有再问。 管事王伯的数好鸡蛋,从柜台把铜板拿出来,丁琬忙不迭摇头,道: “太多了,三文钱一个,给我一百五十文就好。” 足足多给了一百文,她哪敢要。 王伯闻言愣神,随后看着东家的就面色,后背生凉。 忙双手接了退回来的铜板,道: “徐娘子,你这价格……” “跟外面卖的一样,我没要多,也没少要。”丁琬把钱揣好,冲萧逸帆微微颔首便出去了。 萧逸帆面无表情,只是凭空比划两下,向阳从暗处闪身离开,他自己则是直奔后院。 王伯擦了擦额头上的稀罕,也跟在身后。 丁琬从回春堂出来,直奔昌平街街尾。 路过布庄,进去扯了三尺毛青布。 在农家,谁家办喜事,要么十个鸡蛋,要么三尺毛青布。 价格都差不多,但是布要比鸡蛋好拿一些。 第47章 徐二年还活着,对不? 跟丁文海汇合后,直接把布放在车上,说: “二叔,一会儿你帮我把这个给小舅舅送去。订亲是喜事儿,我得给二叔壮脸。” 丁文海赶车,轻叹口气,道: “丫头,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啊,那是我堂弟,我顶多不理他,不能真跟他生气。”丁琬边说边把徐锁住抱在怀里。 不看别人单看二叔,她也不能不随礼。 家里出事儿,二叔没给钱,但跑前跑后最辛苦。 “也怪二叔太宠着他了。你二婶当时生他难产,这孩子生下来就体弱。唉,怪我啊。” “二叔,趁着现在管还来得及。”丁琬轻声提醒,“他们兄弟俩对念书都不亲,如果在浮躁一些,日后可就不好了。” 话说的很委婉,丁文海也听得明白。 扬鞭抽了一下,重重点头,道: “回去我就开始管。总不能让他日后成王五那样的。” “那不能,咱家家风不至于。”丁琬轻声回应。 说话间,车来到了县衙大牢。 平阳县的大牢,在县城的西北角,背靠平阳山。 丁文海把车停好,将锁住抱下车牵着。 丁琬看着高处的牢门,淡淡的说: “不知道为啥,站在这儿有种压抑的感觉。” 丁文海听到这话,点点头,道: “嗯,是有点儿。琬儿,一会儿不管她说啥,你别生气,也别吵。她肯定没啥说的,所以你也甭搭理她。” “我知道的二叔,你放心吧。”丁琬淡淡的说着。 上了台阶,到大门口,没想到卫廖竟然等在那。 丁琬微微福身,打招呼说: “卫官爷。” “柳哥今儿公出,我过来陪你。” “好,多谢卫官爷。”丁琬大方的道谢。 丁文海冲他点头,没说话。 卫廖把牢门推开,带着他们四个人往里面走。 平阳县的大牢,分三个区域。 最里面关押的犯人,是犯了重案、要案,需要上京的那种。 怕有人劫狱,直接放在最里面。 居中位置的就是关押几个月到几年的那种,这类人基本都是本县作案。 最外面,便是像周氏、周子旭这样会流放的犯人。 呆不了多久,所以放在靠外面的牢房,做个缓冲。 徐锁住一看到周氏的背影,便挣脱了丁文海的手,跑过去,边哭边说: “娘……娘你咋了……呜呜呜……娘……” 小家伙哭的很伤心,不管周氏曾经做过什么,可对锁住来说,这是他的母亲,娘亲。 周氏原本背对着牢门,听到声音,“猛”地转头。 当看到儿子后,跌跌撞撞的来到牢门口,拉着徐锁住的手,哭着道: “儿啊……我的儿……呜呜呜……” 丁琬站在一旁,并没有靠前。 这个时候,还是让他们娘俩多多说话的好。 “娘……呜呜呜……你去哪儿了啊呜呜呜呜……奶说你被狐狸精吃了,呜呜呜……锁住想你,好想你……呜呜呜呜……” 耿氏没有回答,只是在哭。 周子旭一身囚衣,早已没有往日书生气的样子。 看着丁琬,又看了看丁文海,老老实实的坐在那,不敢上前。 卫廖走到丁琬跟前,压低声音,说: “去那边,我有些事儿跟你说。” 丁琬没有应,而是看了眼丁文海。 “去吧,我守着锁住。” 丁琬听到这话,跟着卫廖去了一旁。 “是这样,我想问你一句,那天雨夜,到底有没有别人帮你。” “帮我?什么啊?”丁琬蹙眉。 卫廖深吸口气,平静的道 “审问周氏时她曾提及那天雨夜的事。说有人把她带去了一个屋子,那屋里的人自称六爷,还说是王五把她送去的。可周氏跟王五发生争执时,王五说根本没有六爷这个人,他也没把她送到六爷的床上。” 卫廖说到这儿,不吱声了。 一双眼睛盯着丁琬,查看她的面部表情。 重活两世的丁琬,隐藏情绪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 抬头看着他,轻笑着说: “卫官爷信吗?信有人帮我吗?” 面对丁琬的反问,卫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卫官爷,小妇人自从嫁到夫家,迄今为止两年半时间。认识的人,交往的人,仅限于村里。你认为村里人帮我,还用偷偷摸摸吗?” “那你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有人帮我,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帮的。我只知道,那日被我赶走的人,是被我的剪刀吓走的。”丁琬笃定的说着。 那天晚上的事儿,她一个字都不能漏。 不管是谁。 就算王五被抓,招出那天的事儿,她也不会承认。 卫廖看着面不改色的女人,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可没有证据,就算怀疑也没有用。 二人沉默的时候,丁文海站在不远处,冲着丁琬招手,说: “琬儿,她要见你。” “知道了,二叔。”丁琬应下,冲卫廖微微颔首,直接越过他离开。 走到丁文海身边,作为二叔,自然要关心一下。 “咋地了?啥事儿?” “没有。”丁琬摇头,“卫官爷问我那天雨夜的事儿,我告诉他罢了。” 说话间来到牢房门口,徐锁住盯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跑过来,扑进丁琬的怀里,说: “婶娘,呜呜……呜呜呜……” 丁文海走过来,把徐锁住抱起,一边哄一边往外走。 周氏颓败的站在牢房里,看着丁琬,道: “你现在很得意吧。” “……”丁琬没说话。 对于这种阴阳怪气的声音,她实在不屑开口。 “你得意也是应该,毕竟你现在什么都有了。而我,什么都没了。”周氏自嘲的摇头,眼泪簌簌落下。 丁琬凝视着她,平静的开口问: “充军妓多久?” “五年,你满意吗?” “你若是一直这么说话,那我就没必要在这儿了。” 周氏咬牙,狠狠地拍了下牢门,怒吼—— “那你还想我咋样?我已经啥都没有了,你还想咋样?!” “你没有,是你自己作的,跟我没有关系。”丁琬平静的回应。 周氏红着眼睛,怒不可遏的看着她,道: “是你,是你跟耿婆子逼得——我告诉你,徐锁住永远都是我的儿子,我的——” “你已经不是徐家人,别往脸上贴金了。你不是说有事儿跟我说吗?说吧。” 周氏咬牙,瞅着她愤恨的说: “你过来,我只跟你一个人说。” 丁琬走上前,警惕的看着她,生怕她“猛”地伸手,再抓了自己。 “徐二年还活着,对不?” 第48章 一直活在我心里 疑问的语气中,夹杂些许笃定。 丁琬心里“咯噔”一记,嗤笑着道: “他是活着啊,一直活在我心里。” “少跟我玩里格楞。”周氏恨得咬牙,压低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我是说他还活着,有血有肉的活着。” 丁琬抿唇,瞅着她,挑眉问: “你听谁说的?” “王五说的。”周氏笃定的开口,“那日他挨打,打他的人虽然没说话,但一个村住了那么久,不可能看不出来。” 哦,怀疑啊! 就说嘛,她的二年哥怎么会那么大意,让他看出来。 嗤笑着点点头,故意顺应她的话说: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是了呗。” “你见过他,是不是?”周氏仿佛看到了一线曙光。 丁琬瞅着满眼放光的女人,翻个白眼,道: “当然了,我天天见。每天晚上做梦都能梦到他。王五对我图谋不轨,二年哥就葬在英猴山,魂魄出来揍他也正常。” 原本看到希望的周氏,在听到这席话,气的怒吼: “不是——不是这样的——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啊——啊——啊——” 突然发疯的周氏,让一直守在不远处的卫廖,几步跑过来。 拽着丁琬的衣袖,将人拉到安全的位置。 牢房里的周氏,不停地狂叫,怒吼,暴躁不堪。 周子旭跟她的牢房门对门,原本背对着,这会儿也不得不担忧的走到门前看看怎么回事儿。 “不是,根本不是这样的,徐二年还活着,呜呜呜……徐二年就是还活着——我是他嫂子,他不能不管我,不能不管我……” “不能不管你?你算老几?我男人凭啥管你?周桂花,我告诉你,这辈子你都会不贞的女人,别痴心妄想了!” 丁琬凶狠的话语,让周氏恼羞成怒—— “凭啥不管我?我是他嫂子——” “就凭你没有守住,就凭你跟了王五,就凭你身子不干净!” “啊——你闭嘴——你闭嘴……呜呜……呜呜呜……” 周氏边喊边哭,最后堆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嘀咕。 声音很小,但是目光呆滞,很明显是崩溃了。 丁琬看着这样的周氏,说实话,心里有一丝爽。 想想前世她的遭遇,如今的周氏,算的了什么? 还好意思让她男人管她? 呸—— 丁琬走到牢门前,看着颓败的周氏,平静说: “你安心去吧,锁住是我儿,我会好好待他。此生应该没机会见了,送你一句话吧。” 周氏没吱声,但却止住了哭声。 “咎由自取,自作自受,自食其果,作茧自缚,罪有应得。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滚——你给我滚——滚——滚——啊——啊——” 丁琬没有动,看着不停大喊大叫的周氏,邪魅的上扬嘴角。 卫廖离她最近,瞅着这样的丁琬,仿佛不认识一般。 这……这还是那个秀才的女儿吗? 还是那个楚楚可怜的小寡妇吗? “滚,滚……” 周氏喊累了,脱力的坐在那,嘴里的不停地重复。 丁琬整理下衣衫,轻叹口气,说: “你不是嫉妒我会念书、识字吗?那就一直嫉妒下去吧。记着,你一辈子都赶不上,永远!” 话银刚落,周氏猛然转头,眼神凶狠的看着她,仿佛要将她凌迟一般。 丁琬轻蔑的笑了下,转过身,看着周子旭,道: “果然是好弟弟,出事儿都跟姐姐同甘共苦。愿你期满,步步高升,名列前茅,独占鳌头,早日金榜题名!” “你——”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丁琬仰头狂笑,大踏步往外走,丝毫不留恋。 开玩笑,这种地方,留恋个鬼哟! 卫廖跟在她身后,又一次刷新了自己对她的认识。 这个女人…… 她只是动动嘴,就把这两个姐弟摧毁,而且不费一点力气。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执念,靠着那股劲儿生活。 而她,把他们俩的执念摧毁,只怕日后……终究是行尸走肉啊! 除了牢房,离老远就看到丁文海抱着徐锁住在板车上坐着。 丁琬冲卫廖侧身行礼,客气的道: “多谢卫官爷,家中还有事儿,我就先走了。” “徐娘子慢走。” “卫官爷请留步。” 卫廖没有动,看着她下台阶,走到板车前,然后目送着板车离开。 狱卒来到跟前,压低声音,说: “卫头儿,那周桂花一直念叨‘还活着’,到底谁活着啊。” “谁活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看着他们姐弟别死了。”卫廖说完,面无表情的走了。 狱卒纳闷的看着牢房,不懂卫廖话里的意思…… …… 丁琬带着徐锁住回村,没有回家,而是先去了娘家。 柳氏正在院子里跟小姑子纳鞋底,看到他们娘俩回来,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问: “咋样咋样?她说啥了?” 丁琬没说话,把徐锁住交给姑姑,直接去了东跨院。 柳氏看了眼小姑子,后者拉着孩子冲她摆手。 等回到房间,丁琬已经趴在炕上,面露疲惫。 “咋地了?他说啥不中听的话了吗?”柳氏边问边倒水。 回到炕边,将水杯交给闺女。 丁琬喝过水,长叹口气,道: “她的那张嘴,什么时候说中听的话了。不过她提及二年哥没死,还说打了王五。” “切,这不是扯呢吗?”柳氏无语的翻个白眼。 女婿的死,是县衙那边给的信儿,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丁琬平躺在炕,继续又道: “她说的可认真了,还说是二年哥打的王五。” “那你咋说的?” “我当然顺着她话说了。”丁琬冷“哼”着翻个白眼,“我说王五欺负我,二年哥魂魄出来揍他,合情合理。” “噗嗤——”柳氏好笑的摇摇头。 这个闺女啊,啥话都敢说。 “真要是二年魂魄出来,王五还能有命?在就被拉下去交给阎王爷了。” 丁琬借着母亲的手坐起身,眨巴着眼睛,说: “娘,你说会不会……二年哥真的没死呢?” “哎哟我的闺女啊,你咋还真信了?”柳氏无奈…… 第49章 你信她说的吗? 看着闺女充满希望的眼神,心疼的道: “要不这样,娘带你去李郎中那问问。当时李郎中在跟前,他们俩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事儿,可别再受打击。 不然,她哭都找不到地儿。 就这么一个闺女! 丁琬见母亲这般说,故作着急的下地穿鞋。 不管怎么样,他活着不回来,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既如此,她就不能让这个消息传出去,不可以给他带来麻烦。 娘俩出门,直奔村头李郎中家。 不巧,李郎中上山采药,并不在家。 李郎中的媳妇儿古氏,很好客。 把他们娘俩让进屋,又是放桌子、又是倒水。 “难得你们娘俩一起过来,等等吧。瞅着时辰也差不多快回来了。” 丁琬闻言点头,看着古氏,说: “古婶子,兰英是不是快出门子了?” “可不,快了。”古氏笑眯眯的说着。 李郎中有三个孩子,兰英是老大,老二、老三都在学堂念书。 说起闺女,古氏就合不拢嘴。 “前儿我让她回我娘家了。我娘做嫁衣好看,让帮着指点指点。” 说到这儿,看着柳氏又道: “还是你好啊,闺女没有嫁远。” 在女儿婚事这一块,柳氏是最有优越感的。 如果女婿没死,那她真的是村里独一份。 放下水碗,叹口气,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唉,不提也罢。兰英也不错了,嫁到你娘家那边,有她姥姥、舅舅照看着,挺好。” “可不,也就这个让我放心了。” 二人的对话,让丁琬笑而不语。 怪不得把女儿送去娘家呢,原来婆家就在那边。 想想她当时跟徐二年,好像也是这般。 偷摸瞅一眼,都能高兴好久。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古氏起身迎出去,大声道: “当家的,丁秀才的媳妇儿、闺女来了,说有事儿问你。” “哦,知道了,我先把药晒了,等等啊。”李郎中不紧不慢的说着。 古氏无奈,转身进屋,看着他们娘俩,不好意思的道: “别介意啊,他就这样,那药是命根子。” 柳氏当然不介意了,笑着摇头。 丁琬则起身出去,古氏看着她,纳闷的道: “珏哥儿他娘,今儿我咋瞅着二年媳妇不对劲呢?咋地了?有事儿吗?” 柳氏叹口气,无语的摇摇头,说: “可不有事儿嘛。那周桂花眼瞅就要发配了,临走临走非要见我闺女。” 古氏一听变了脸,忙不迭道: “哎哟,那哪能去,那种女人离得越远越好。” “谁说不是呢。”柳氏撇嘴,一脸无奈的说,“可架不住孩子非要去。还带着锁住,说怎么都生了他,得去送送。” 古氏听到这话,竖起大拇指,道: “还得咱家闺女,懂事!” “懂事儿是懂事儿,可这说话就……” 屋里,两位母亲在聊。 院里,丁琬快步走到李郎中跟前,微微福身。 “哎哟,你咋出来了?快进屋,我快弄完了。”李郎中笑呵呵的摆手、撵人,“日头挺大,快进屋等着。” “不用的李叔,我就有几句话想问问。” “啊,啥啊,你问吧。”李郎中说话不耽误干活。 手上贼麻利,顷刻间就把那坨草药铺开了。 “是这样,今儿我去县里见了锁住她娘,她跟我说……” 话没等说完,李郎中不住的摇头,道: “你信她说的吗?” “我……” “王五那狗腿子说话,十句有九句是假的,还有一句是自己编的,能信嘛?!”李郎中说着,弯腰拿药。 瞅着不说话的孩子,叹了口气又道: “别想了,走了就走了,命该如此。你若一直这么揪着不放,他投胎都投不了。” 丁琬心中了然,不过还是作势问上一句: “李叔的意思是……王五在说谎?” “肯定是啊。”李郎中嗤笑着摇头,“什么二年打得他,就是他自己,疑心生暗鬼。如果我相信,当日早就告诉你了,还能等你来找我?” 至此,丁琬心里的石头,彻底算是放下了。 只要他不信就好,这事儿也没谁能传出去。 李郎中晒好药,指着屋子道: “走吧,进屋说。你啊,也别想那么多。人死不能复生,得向前看,好好活着。锁住现在是你儿子,你好好养着,将来能养老,靠得住。” 丁琬点点头,跟着进了屋。 柳氏一看闺女的样子,不客气道: “我说啥来着?她说话你就不能听。如果是真的,你李叔第一个就去告诉你了,还能瞒着?” 古氏也过来拉丁琬,不住的点头,道: “孩子,别想那么多,咱村都知道你们的感情,以后肯定没人敢说啥,真的。” 呃…… 丁琬没吱声,但也没说话。 因为古氏后面的话,咋听咋不是味儿。 啥叫“没人敢说啥”,谁能说啥呢? 娘俩在李家又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回了丁家,丁琬把卖鸡蛋的钱交给柳氏,说: “卖了三十个,我花了一些。听说二婶的小弟订亲,我给扯了三尺毛青布。” 柳氏听到这话,点点头,说: “应该的。二年、大可的事儿,你二叔没少出力。快带锁住回去吧,你婆婆在家也得等急了。” “好。”丁琬点头,叫上锁住往家走。 离老远就看到耿氏在门口张望。 丁琬松开锁住,小家伙“哒哒哒……”的往跟前跑,一下就抱住了耿氏的腿。 “奶奶,奶奶……” 不停地叫,叫的耿氏面上都是笑意。 小孩子的自我调节能力,必须要佩服。 转个圈,就给忘了,该说该笑该叫该闹,丝毫不影响。 丁琬走进后,耿氏终于松了口气,说: “进屋歇歇吧,累坏了吧。” “没有。”丁琬摇头,挽着她的胳膊往无走。 耿氏不停地看着她,心疼的道: “饿了吧,锅里我热的饭,炖的豆角,赶紧多吃点。” 还没等吃饭呢,徐锁住就困得躺在炕上睡了。 耿氏看着熟睡的孙子,纳闷问着: “哭了?” “嗯。”丁琬点头,轻叹口气,说,“看着她的那一刻就哭了。问怎么不回来,问去哪儿了。” 耿氏听到这话,僵硬的把视线挪到熟睡的孩子身上,道: “他……他真问了啊。” “娘,别看他只有五岁,年纪小。可这不代表他不想,不懂。”丁琬语重心长的劝,“关于周氏,咱们别避讳。他问就说,不问就不说。” 耿氏不住的点头,什么话都没说。 第50章 拿我姐的嫁妆 打从这天后,徐家回归了往日的平静。 土庄子仍旧每天晚上有人巡逻,王五至今未捉拿归案,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尤其是徐家,天刚擦黑就锁门,两条狗全都放在院子里,不圈。 丁珏也雷打不动,到时辰就过来。 跟锁住一起背书,晚上陪姐姐做伴儿。 早上起来,再跟锁住一起去遛狗,顺道回家吃早饭。 村里人见了徐锁住,都只是简单的打招呼,没有会人主动提及周氏. 一来,孩子挺小,都不落忍。 二来,丁珏一直陪着,他们可不敢浑说。 万一这小舅舅护犊子,遭殃的就是他们。 进入七月,家家户户都开始忙了。 七月十五中元节,大周朝最重视的日子。 就连皇室都要上坟、祭祖,更别说平头老百姓了。 徐家比村里任何人家准备的,都要更“隆重”。 不止他们自己家准备了,县衙那边,也差人过来送了元宝、蜡烛。 丁琬把东西拿进屋,感慨地说: “咱们周朝真是好啊。居然这种事情,县衙也会管。” 耿氏闻言笑着摇头,把手里折好的纸活儿放在袋子里,说: “那是因为有你舅舅在衙门。没有认识人,这东西咋可能落到咱们手里。” “不会吧。”丁琬摇头,总觉得婆婆说的有些夸张。 耿氏看着天真的儿媳,没有说话。 一袋子一袋子的做,就想下面的哥俩外加老头能过得好。 可到底会不会过得好,谁也不清楚。 “汪汪汪……汪汪汪……” 院子里传来了狗吠。 丁琬放下手里的活儿,急忙出去。 站在院子里看着院门外的人,蹙眉清冷的说: “你来干什么?” “我干啥不能来?开门!” 男人不客气的声音,让屋里做活儿的耿氏也出来了。 当看到来人,气呼呼的道: “周子忠,你还好意思过来?你过来干啥?” 周子忠,周氏的弟弟,外号周小赖。 “砰——”的一声踹门,周子忠不乐意的说,“开门,我来拿我姐的嫁妆。”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两只狗崽扒门不停地叫。 声音把隔壁铁柱媳妇,引了出来。 站在篱笆旁,不说话,不吱声,一脸看戏。 丁琬怕周子忠上来浑劲儿,把门踢坏了,将门打开的一瞬间,两条狗就蹿了出去。 “啊……啊……” 周子忠吓得直叫,肉眼都能看见他腿哆嗦的样儿。 狗倒是不咬人,就在他不远处狂吠。 有些吓唬的意思。 左邻右舍闻声都出来了,当众人看到周子忠的一瞬间,都知道他来的目的。 丁琬呵斥住了狗,把它们叫到身边后,道: “你要做什么说就是了。” 周子忠见狗被叫回去,顿时来了精神。 “做什么?我姐被你们休了,我当然是来拿嫁妆的了!” 理直气壮,耀武扬威,谁都不服! 张青山一听这话就炸毛了,大声斥责问: “你也好意思过来要?你姐跟你弟坑人丁家、徐家多少钱呢?你咋好意思过来的?” “就是,真不要脸!” “不要脸——” 周子忠丝毫不介意他们的谩骂。 骂几句跟要钱,自然后者最重要。 交叠着手,歪头看着丁琬,道: “赶紧的,把我姐的嫁妆拿出来。我跟你说啊老徐家的,当时我姐出嫁,可是五两银子的嫁妆。少一分,我跟你们没完。” 这话说完,耿氏气的不行。 丁琬赶紧把人扶稳,看着周子忠讥笑着说: “五两银子?你确定吗?” “咋不确定啊,我给我姐配的嫁妆!”周子忠嗤鼻,得意洋洋。 程豹跟程林兄妹俩都气的不行,就没看到这么不要脸的人。 把他卖了,也不值五两银子吧。 庆年媳妇更是看不过眼,恶狠狠地说: “你周家还有五两银子?是无良吧,没有良心!” 周子忠一看说话是个女人,嫌弃的挥挥手,道: “去去去,老爷们说话有你啥事儿,别特娘在这儿掺言。” 庆年媳妇听到这话,气的直接开骂—— “你好,你弟弟好,你姐姐好!一窝不要脸的家伙,还好意思在这儿要嫁妆?” “那也是我们周家跟徐家的事儿,有你们啥事儿?”周子忠大方的反驳。 丁琬见他这般,好笑的说: “你们周家跟我们徐家没关系。你是周家庄的,这是土庄子。现在这事儿,是周家庄跟土庄子,土庄子的人咋就不能说话了?” 丁琬这话说完,庆年媳妇犹如打了鸡血一般,气呼呼的说: “对,咋就不能说话了?” “可不是,在周家庄耍赖、打横,还想。来土庄子也这样?” “告诉你周小赖,不老实打你出去。” “对,打出去……”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耿氏走上前,郑重的道: “子妇无私货、无私畜、无私器,不敢私假,不敢私予。大周朝明文规定,你敢反抗不成?” 周子忠听得云里雾里,并不知道这话的真正含义。 丁琬看过《礼记·内则篇》,知道这句话,没想到婆婆竟然也知道。 “莫不说你姐姐是被休,你姐姐就是过世,这东西你也拿不回去。因为你姐姐有子嗣,懂吗?” “嘁。”周子忠嗤鼻,翻个白眼,道,“你把我姐都休了,孩子也过继给了二房,这东西凭啥不给?” “就凭这是土庄子的事儿,你周家庄人无权过问!”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顿时让大家都让出了路…… 赵刚拄着拐,走到人前,周子忠瞬间犹如老鼠见到猫。 他很怕这个族长的。 当初姐姐过门,他来过两次,原本是想要混吃混喝,顺道拿些钱走。 没想到这家老大、老二都不干。 闹到最后,这老头出现,二话不说,那拐棍就把他打出了土庄子。 对,就是他现在拄的拐棍。 看着身子硬朗的老家伙,心有不甘,却也不敢造次。 咽了下口水,还算规矩的说: “老爷子,我虽然是土庄子的人,可我姐是他们家的啊。” “你姐不贞,已经被休。不是徐家人,更不是土庄子的人。”赵刚不给面子,生硬的阐述事实。 周子忠自然知道这个理儿,可一想到嫁妆,还是笑呵呵的道: “对,老爷子说的没错。可人不是土庄子的,那嫁妆可是周家的。我姐既然不是这家人,那嫁妆自然也不能留下了。” 这话说完,周子忠打了个哆嗦…… 第51章 强要不成改迂回? 没法子,老子立眼的样子,太吓人了。 赵刚看着周子忠无赖的德行,冷“哼”一下,道: “咋,你姐没下蛋?锁住不是她生的?” “是我姐生的,可是……” “可是什么?” 面对立眼的老爷子,周子忠轻叹口气。 心知强硬是不可能了,清了下嗓子,说: “老爷子,可是我姐到底是被休的,那孩子也过继给了二房,东西我应该拿走。” “你凭啥拿走?”程林听不下去,开口反问。 “就凭我是她亲弟弟啊。拿东西是从老徐家拿出来的。” 王锁听到这话,不客气的道: “当初是你姐主动贴来徐家的。如果不是她死皮赖脸,你当人徐家会要她?” “不管要不要,那不也嫁了?你们说这些没有用,我得把东西拿回去。” 赵刚听不下去,敲了两下拐棍,终于让周子忠收敛不少。 满脸堆笑,讨好的看着他,道: “老爷子,你行行好,我姐、我弟都被流放了。我娘在家上火,一病不起,就想要些我姐的东西做念想。你看整个老周家,就剩我们一家还有我娘,我咋好让她上火啊!” 强要不成改迂回? 丁琬瞅着周子忠的表演,冷笑着道: “你要你姐的东西给你娘做念想,刚才为啥不说呢?咋偏偏我们族长来了,你这么说?” “我……我那不是……那不是……”周子忠底气不足,小声嘀咕着,“我那不是没有腾出功夫吗!” 没腾出功夫? 这么拙劣的借口,也就他周子忠才能说出来了吧。 丁琬戏谑的摇摇头,叹口气道: “你那不是没腾出功夫,你那是狮子大开口?!胡搅蛮缠?!无理取闹?!无中生有?!” “你说这话啥意思?谁胡搅蛮缠了?”周子忠气呼呼的反驳。 那么多的词,他也就知道个“胡搅蛮缠”的意思。 丁琬嗤笑,看着苍白辩解的周子忠,道: “你说你不胡搅蛮缠,那我问你,刚才你说你姐姐嫁妆多少?” “…………”话落,周子忠不说话了。 警惕的看了眼老爷子,咽下口水。 赵刚瞅着心虚的周子忠,“哼”了一声呵斥: “说啊,你姐嫁妆多少啊?” “我……我……” “赵爷爷我知道,他刚才说五两银子。”八岁的刘三栋,大声的回答。 赵刚一听这话,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看着周子忠,食指颤抖虚点着他,说: “五……五两?把你们家砸吧砸吧卖了,有五两没?” “咋没有,我家一亩地呢!”周子忠说完,赶紧抱头藏在了王锁身后。 王锁身边的程林是个茬子,薅着他的衣服就给推了出去。 几步之后来到赵刚跟前,忙低下头,不住地颤抖说: “错了,错了,我错了,我啥都不要,不要了。” 丁琬看着他的样子,重重打了个“唉”声,道: “你姐那点东西,我们家看不上。青山兄弟,麻烦你找俩人去那屋,把贴着封条的箱子拿出来。” “好的,没问题。”张青山说完,冲程豹王锁二人比划一下,三个人进屋去了。 耿氏怕他们找不到,也跟着回屋。 丁琬瞅着周子忠,蔑笑着说: “你知道你姐为啥会沦落今日这般田地吗?就是因为有你家这么一个靠不住的娘家。你们不说帮扶她,反倒想刮配她,弄的她在婆家立不住脚,所以才走错了路。” “不说旁的,她连一根簪子都没有,你在这儿大言不惭说她嫁妆里有五两银子?你好意思吗?上次她从家拿回来二两,我要不要找衙役查查你们家的进项呢?” 这话说完,周子忠惶恐不安。 见贴着封条的箱子被抬出来,二话不说,用带来的绳子把它一捆,直接背了起来。 周子忠这人别看泼皮,但干活儿是真没说的。 程林见他要走,直接把人拦下,道: “话没说完就要走?不合规矩吧。” 周子忠看着丁琬,气呼呼的说: “不就是县衙有你舅舅嘛。别搞得县衙跟你家开的一样。俺家咋就不能有钱?这么多年还攒不下吗?” “是不是你心里最清楚,还需要咱们掰扯吗?”丁琬不答反问。 衙门是有权查一户人家的进项,可却不能滥用职权。 这种事儿,需要层层批示才可以。 这么说,不过就是吓吓他罢了。 赵刚活了一把岁数,又岂能不知道丁琬的想法。 冲着背箱子的周子忠,说: “东西,你已经要回去了。从现在开始,你不得踏入我土庄子半步。否则,村里人就按照外村闯入来收拾,打死、打伤,可别叫唤。” 周子忠不住点头,迈步要走—— “记着,徐锁住是二房徐二年家的孩子,跟你们周家没有半点关系。若是以后你用‘舅舅’来找他,别说我做母亲的,跟你没完!” 丁琬这话说完,周子忠“猛”地转头。 看着她立眼、还有村民的威慑,“哼”了一声,说: “谁稀罕,不认就不认,白眼狼一个,谁搭理啊。” “也不知道谁是白眼狼。”丁琬轻蔑着叹气,“滚吧,以后少出现在土庄子,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对,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周子忠背着箱子,听着村里人的斥骂声,快步离开了村子。 耿氏来到儿媳身边,跟儿媳妇双双福身,说: “今日多谢各位乡亲了。自打这俩孩子过世,我们一家就没少麻烦大家伙,真是太对不住了。” 张青山听到这话,不在意的道: “伯娘,你这话就外道了,咱们可是一个村的。” “就是啊婶子,我可是跟大可一起玩到大的,咋能不管你们呢。” “可不是嘛,伯娘放心,咱村的事儿就是大家的事儿,不分你我……” “……” 村里人热心的客套,耿氏满足的点头。 赵刚见差不多了,挥挥手,说: “行了行了,该干啥干啥去吧。咱们村只要团结,就没有日子过不好一说。” “对,没有的。” “没有!” 大家边说边走,丁琬趁机拽了下程林…… 第52章 误把毒蛇当良善 等人走差不多了,丁琬看着程林,道: “去我房里坐会儿。老早就说找你来着,一直都忙着。” 程林瞅着丁琬,点点头,路过耿氏的时候,笑着说: “徐伯娘,我进屋坐会儿。” “快去,快去。”耿氏忙摆手,“以前就让你没事儿多来,你就不干。琬儿,让她多坐会儿,我去地里看看。” “知道了,娘。”丁琬笑着颔首。 等耿氏离开,二人进屋后,程林打量着屋里,说: “自打你成亲完我就没再来,屋里也没怎么变嘛。” “变啥,没啥可变的。”丁琬边说边把炕桌放上。 二人面对面坐下,丁琬感慨万千。 虽然现在一个村住着,总能见到,可这样的感觉,真是太久都没有了。 相当久了,两世的时间。 突然,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或者说不知道该先说什么。 抿唇、咬唇,轻扯嘴角,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最后,还是程林看不过去,笑着摇头问: “你还想怎么折磨你的唇啊!我看半天了,替它疼。” 丁琬不好意思,随后又觉得太不洒脱,笑着摇摇头,道: “哪有,我就是……就是……” “就是觉得对不起我,就是觉得不好意思面对我。” “啥啊,咋可能!”丁琬不服气的撇嘴,“我咋不好意思面对你啊,你真会往脸上贴金。” “既然没有不好意思,那为啥说话吭哧瘪肚的?” “我……”丁琬眨巴眨巴眼睛,最后“噗嗤——”笑出了声。 程林也没揪着不放,主动拉着她的手,说: “其实那日得知二年哥没了,我就想过来看看你。可是一想到那个周氏,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她,你能跟我疏远吗?” 丁琬反手拉着她,点点头,道: “是啊,是我自己蠢,误把毒蛇当良善。最后,还把你给伤了,真是对不起啊。” “傻不傻,你跟我说对不起呢?”程林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咱俩之间,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三个字。” 丁琬恬静的点头,看着她,道: “我有个想法,等秋收后我找你去,到时候你得帮我。” “什么想法?” “不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丁琬迈着关子。 这天,长达两年没有说话的小姐妹,足足说了一个时辰…… …… 一晃十天过去了。 王五还是没有捉拿归案,抓捕的告示贴满了大街小巷,可这人就跟蒸发一般,没有任何踪迹。 土庄子的巡逻仍旧继续,丁琬跟耿氏都觉得很麻烦村里人,最后商议一下,去找了里正。 里正带着找族长,一连找了三次,终于在第四次的时候,赵刚松口。 说等他们家的两条狼狗长成,就可以不巡逻。 但这……最起码得入秋。 徐家说不过族长,最后只能妥协。 当然,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毕竟有个尽职尽责的族长跟里正,是全村人的福气。 丁琬决定酿酒之后,便每天吃过饭就去学堂。 随便找个没学生的屋子,专心誊抄《酿酒大全》。 虽然书里的内容她早就背的滚瓜烂熟,可还要做做样子。 弄得太熟练,会被看出问题。 程林跟她关系和好后,有事儿没事儿就过来找她。 如果她去学堂抄书,她也会过去陪着,偶尔来了兴致,会跟她学学认字,算算账。 这天吃过午饭,丁琬照例来学堂抄书。 路过程家喊程林,小妮子苦哈哈的从屋里出来,看着她,道: “我哥让我绣嫁衣。” 丁琬闻言,“噗嗤——”就笑出了声。 她跟张青山早就订亲了,不过一直都没成亲。 主要是张家屋子太少,她要是嫁过去,没有单独的屋子,只能跟张青明两口子睡一屋。 晚上睡觉,中间拉个帘。 虽然这在农村很平常,可程林在家一直都是自己住,她根本不愿意。 张青山也舍不得委屈她,所以就没张罗。 丁琬看着她,轻声问: “日子……要定吗?” “嗯。”程林叹口气,点点头说,“今儿他爹过来找了,说要年前成亲。你也知道,我们兄妹俩没有爹娘,一切都是我哥做主。张大伯平日对我们又那么照顾,我哥自然不会反驳。可是……” 丁琬明白的点头,看着她,宽慰着道: “你啊,也别着急,这事儿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咋解决啊,根本没法解决。”程林撇嘴,“他那个嫂子,巴不得我不过门呢。先前说好了,今年开春盖房子,可你看看,哪有啊。我看,又是铁柱媳妇那样的,难相处着呢。” 丁琬拍拍她的手,凑过去,压低声音,说: “你想别着急。我那会儿跟你说秋后要做些事儿,我是打算开酒坊。到时候你跟青山都过来干活儿,如果有地方住,你们就直接在酒坊住,我省的找人打更了。” “你要开……唔——” 程林的话没等说完,丁琬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这丫头嗓门大,可不能让她哇啦出去。 程林眨巴两下眼睛,等能顺畅说话后,同样也压低声音,说: “怪不得你去学堂抄书,你是不是就……” “嗯。”丁琬点头,“我不是种地的料,也不能总靠娘家,所以我就想着试试酿酒,万一成了呢。” 程林想了想,不住地点头,说: “这个我支持你,到时候我肯定去帮忙,你放心吧。” “那就别不开心了,好好绣嫁衣,嗯?” “好。”程林笑着应该,挽着她的胳膊,亲昵的蹭了蹭,说,“还是你对我好。” “傻样儿。”丁琬说完捏了捏她,直奔学堂走了。 程林因为解决了心中烦恼,高兴地哼着小曲回屋。 程豹正躺着呢,见西屋妹子这么高兴,起身过去站在门口,道: “我就说吧,你嫁了人就是好事儿,你还不信!兄弟俩住一个屋,咱们村还少吗?你就别那么事儿了,啊!” 程林哀怨的看了眼哥哥,撇嘴不乐意的说: “咱家就是东西屋,如果不是,我看你还能说风凉话不。” “嘿嘿……哥哪有说风凉话,跟都是为你好。” “你快拉倒吧。”程林嫌弃的摆摆手,“你要是真为我好,就赶紧给我找个嫂子。那个你就别惦记了,压根就不是你的。” 程豹咂舌,瞪了妹妹一样,转身出去了。 每每说到这个,程豹都跑远,程林无奈的叹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爹娘去世六年,他们兄妹相依为命,她眼瞅着要出门子,家里就剩哥哥自己,她心里……挺老不忍啊…… 第53章 王五死了? 学堂方向,丁琬专心致志的誊抄《酿酒大全》。 看看剩下的页数,估计再有三天就差不多了。 娟秀的小楷,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抄书不仅能让人心态平稳,也能愉悦身心。 偶尔有孩子们读书声飘过来,更是让她上扬嘴角。 今年秋下父亲就要参加秋闱,如果真的中举,那可就太好了。 父亲那么努力,在拼几年,肯定能混个一官半职。 到时候她在酿酒,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把家搬去京城。 到时候,丁珏就算学问再大,也不会有人敢动歪心思。 谁动,就灭了谁,绝对不惯着! 重活一次,她要的最简单,守护家人守护家!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丁琬抬头,见是丁翠兰,赶紧放下毛笔。 起身走到门口,还没等说话呢—— “走,走,走。族长、里正、卫官爷都在你们家呢。”丁翠兰边说边拉着她。 丁琬跟着走,“在我家干啥?是不是王五抓到了?” 丁翠兰摇摇头:“说是没抓到。对了,有一个县里的公子,说是什么药堂的人,也在呢。” 说话间,姑侄二人离开了学堂。 丁琬蹙眉,一直纠结“药堂”两个字,实在想不出具体是谁。 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到家了。 院子苫布下,几人正坐在那,耿氏在陪着。 丁琬刚进院子,一眼就看到了身穿品竹色衣衫的萧逸帆。 哟,他怎么过来了? 走到跟前,微微福身: “卫官爷、萧公子,族长爷爷,里正大叔……” 挨个打一遍招呼,谁也没有漏下。 丁翠兰没及笄,再加上事关侄女,她就没走,挨着耿氏坐下了。 卫廖看着丁琬,有些惊讶的道: “徐娘子认识萧公子?” “是。”丁琬没有隐瞒,大方承认,“那天去县里赶集,在回春堂门口,碰到了萧公子。我家的鸡蛋,也都给回春堂送去。” “哦?还有这事儿?”赵刚很诧异。 平日这小媳妇很少出门,没想到竟然认识这么为达官显贵。 不能怪族长把他当成达官显贵,实在是……回春堂在村里的名气不小。 谁家有病人,李郎中看不到,去回春堂一瞧就好病,快着呢。 萧逸帆笑呵呵的道: “徐娘子上次救了我们管事的孙子,正好她卖鸡蛋,铺子里中午伙计也得吃饭,就顺道收了。说起来,在下还得替王伯谢谢徐娘子呢,他总拜托在下,只不过在下给忘了。” 丁琬听到这话,忙摇头,说: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二人简单的对话后,蒋文平出声道: “二年媳妇,县里那边有了王五的踪迹,今儿卫官爷跟萧公子来,就是说这事儿的。” 丁琬一听这话,收起闲话家常的轻松。 卫廖瞅了眼萧逸帆,示意他先说。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谦让的,萧逸帆看着丁琬,道: “是这样,那日你跟在下说完那事儿后,在下就命人去查了庄子。本跟你们村是没关系的,可就在三天前,手底下的人,发现了一个农家汉子,去庄上找管事。” 这汉子是谁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王五。 赵刚心急,看着他问:“那后来呢?” “后来二人发生争执,等我的人在发现的时候,那汉子已经没了。” “没了?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蒋文平追问。 卫廖再旁点点头,道: “正是。不知这王五跟那管事发生了什么,反正王五死了。一开始我们也不知道那死人是谁,还是柳哥认出来的。” 柳汉章在徐家帮忙过,自然也就认识王五。 众人都觉得迷茫,丁琬却眉头微蹙,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逸帆瞅着与众不同的女人,微微蹙眉。 片刻后,丁琬抬头,看着萧逸帆问: “萧公子,那你庄上管事呢?可有机会开口?” “没有。”萧逸帆摇头。 微蹙眉头的看着她,总觉得这个女人好像知道什么一般。 王五没了,本跟他没关系。 可王五死后,庄上管事也没了,这二人到底牵扯了什么? 换句话说,王五一个土庄子的人,怎么就能去庄上找管事呢? 这个困扰除了萧逸帆怀疑,再有就是卫廖跟丁琬。 其他人不在意,祸害死了就是了,大家省心了。 卫廖从怀里把王五家的红契拿出来,放在桌上。 里正指着东西,冲丁琬,说: “二年媳妇,这王五现在已经没了。他家的地、还有房子,论理儿是该给他儿子、侄子啥的。可他跑腿子,没谁能经管。” “更何况他偷了你们家那么多钱,我们商量了一下,钱追不回来了。这东西……还是给你们吧。不管咋地,稍微添补一下,你说是不?” 丁琬觉得在理,但是这事儿她做不得主,歪头看着耿氏。 耿氏叹口气,看着桌上的东西,道: “他家那地跟房子……唉,算了,有总比没有好。” 卫廖见状,出声又道: “既如此,那就更名吧。你们这样的情况,更名不用交钱。” 耿氏听到这话,感激的点点头,说: “那就谢谢卫官爷了。卫官爷,这更名就更到我儿媳的身上吧。” “娘……”丁琬想要拒绝。 耿氏摆摆手,打断她的话,笑吟吟的看着卫廖。 卫廖见状,也颔首一记,说: “那徐娘子一会儿就跟在下去县衙吧。今儿更好名,明儿在下就不来了。” 萧逸帆听到这话,也附和着说: “正好,在下有马车,一起坐车去吧。” 丁翠兰怕侄女一个人跟着去,让人好说不好听,自告奋勇的道: “琬儿,我跟你一起去。” 她虽然辈分大,可没及笄,不用那么多顾虑。 耿氏冲丁琬点点头,丁琬也笑着道: “好啊,既然小姑愿意,那就一起呗。” 蒋文平见有人跟着去,他便不去了。 几人坐上马车,车夫赶车朝县里走。 丁翠兰有些兴奋,毕竟她是第一次做这种奢华的马车。 相较于丁翠兰的兴奋,丁琬就平静很多。 毕竟她前世在京城的马车,比这个要华贵、奢靡。 那会儿身为大周朝的第一酿酒师,身份、地位,可要比萧逸帆高贵…… 第54章 还是放不下! 萧逸帆瞅着一脸平静的丁琬,轻声的说: “徐娘子,冒昧问上一句,多了二亩地,你们家可种的过来?” 丁琬诚实的摇摇头,回答: “种不过来,不过会找人帮忙。” 丁翠兰突然想起什么,拉着丁琬道: “琬儿,你那会儿说要酿酒,什么时候开始啊?要我说,王五家的地反正也都是你的了,来年就都种高粱。” 丁翠兰这么一说,卫廖、萧逸帆的视线,全都看向了丁琬。 丁琬尴尬的笑了笑,轻拽姑姑一记,没有吱声。 萧逸帆对丁琬一直都很好奇,如今见他们姑侄这般,更是不会放过机会。 “不知徐娘子要酿什么样的酒呢?” 外面赶车的车夫,明显身子一震。 奇怪,少爷啥时候这么好信儿了? 丁琬倒也没有隐瞒,毕竟后续还要跟他合作。 看着他,笑说:“打算酿一些与众不用的。具体什么样还没想好,我得再琢磨琢磨。” 这样的回答,让卫廖跟萧逸帆更加迷茫。 丁翠兰在旁好心的提示: “哎呀,就是我大哥学堂有一本《酿酒大全》,我侄女想按照上面的酿一些看看。” 卫廖闻言挑眉,惊讶的看着丁琬,说: “就是你爹在县里抄回来的那本书?” “对。”丁琬颔首。 卫廖一听这话,好笑的摇摇头,道: “那书上的内容我也看了,你还是别弄了,不靠谱。” “哦?怎么个不靠谱?卫兄说一说。”萧逸帆来了兴致。 他算看出来了。 这位徐娘子是个保守、有想法的人。 如果她想做,那势必就是可行的。 可卫廖居然说“不靠谱”,那他还真得听听。 “那本书上有一大部分都在讲什么蒸酒挥发的事儿,不说旁的,就是那个笼屉便很难找。上哪儿找那么高的东西!” 丁琬笑而不语,扭头看着车位。 萧逸帆跟卫廖仍旧再说,不过丁琬已经不掺言了。 至于卫廖刚才说的笼屉,的确不好找,不然前世她也不能耗费那么久才弄明白。 有上一世的经验,今生她应该会很方便的。 只不过,不能太快,还是得循序渐进的来,不能让人起疑。 就在她安置琢磨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 “少爷,县衙到了。” 丁琬回过神,冲着萧逸帆微微颔首: “多谢萧公子。” “徐娘子客气了。” 丁翠兰第一个蹦下车,回头拉着丁琬。 卫廖下车后,冲萧逸帆微微拱手,说: “麻烦萧公子了。” “卫兄客气。”说着,扭头看向丁琬又道,“马车留给你,你办完事儿让顺子送你回去。我找县太爷有些事儿,就不跟你进去了。” 丁琬闻言侧身行礼,感激的说: “多谢萧公子,小妇人感激不尽。” “徐娘子客气。”萧逸帆说完,冲着丁翠兰颔首,转身走了。 卫廖带着他们姑侄去找师爷,路上丁翠兰有些兴奋的拽了拽丁琬,压低声音说: “琬儿,那个萧公子好有礼貌啊。” 丁琬瞅着小姑的样子,好笑的轻声提醒: “在外面呢,注意点儿。” “哎哟,我有没说啥,他真的很有礼貌嘛。人长得也不错,而且……” 话没说完,卫廖扭头看她,丁翠兰本能的用手捂嘴不吱声了。 卫廖见她这般,故作开玩笑的说: “萧公子长得不错,我也长得不赖,小姑娘怎么不说夸夸我?” 丁翠兰闻言更尴尬了。 扭头看了眼丁琬,求救的意思很明显。 “卫官爷就别逗我小姑了。卫官爷跟萧公子的英俊,是不一样的。” “哦?怎么不一样?”卫廖来了兴致。 丁琬见他不走了,心知不说出来,这家伙是不可能带路。 “萧公子英俊,彬彬有礼。卫官爷英俊,凛然伟岸。两种极端,不能相提并论。” 卫廖听到这番话,冲她竖了下大拇指,转身继续带路。 丁翠兰松口气,挽着丁琬的胳膊,不敢说话了。 生怕再被问一次,那可就惨了。 去到师爷那边,因为有卫廖的帮忙,红契更名这些事儿,很容易。 全部弄好,师爷将红契交给丁琬,说: “这以后就是你的了。因为你丈夫是战死沙场,所以这地也不需要交税粮。不过……” “鲁哥,不过就算了,一会儿我回来跟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办完了?” 鲁师爷见卫廖这般开口,捋着胡子点点头,道: “差不多了,再有就是一些不用她的事儿,她在这儿也没用。” “哦,那就行了。”卫廖点头,“鲁哥,回来我跟你说,我先把她们送出去。回春堂的马车还在外面,等他们呢。” 鲁师爷闻言点头,忙劝着说: “那赶紧走吧,别让人等急了。” 卫廖冲丁家两个姑娘使了个眼色,三人出了屋子。 走到院子,丁琬不禁开口问: “卫官爷,刚才师爷的‘不过’是什么啊?” “哦,那没什么。”卫廖摇头,边走边说,“还不就是些嘱咐的话嘛。不交税粮,种粮你们要自己想法子啥的。” 丁琬听了点头,轻声道: “应该的。多谢卫官爷了,怎么出去我们知道,不用送了。” “无妨,反正我也没啥事儿。”卫廖坚持。 等把人送上车,不放心的又嘱咐着: “秋收的时候一定要把种粮先留出来,别忘了。” “知道,谢谢你了。”丁琬再次道谢。 目送着马车离开,卫廖回了鲁师爷的屋子。 刚一进屋,就听到—— “回来了啊!咋,你要出那笔钱?” 卫廖从腰间掏出二钱银子放在桌上,说: “他们家被偷的差不多了,哪还有钱付这个。看柳哥的面子,我也得给了。” 鲁师爷闻言嗤笑,将银子收了、做账,忙好后抬头看着他,道: “卫廖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想想自己要做的事儿了。” “我……我想着呢。” “你少骗我。”鲁师爷呵斥完,摇摇头,说,“就算柳汉章公出在外,你这做法也太明显了。卫廖,那丫头请了木牌,你们没可能的。” 卫廖一听这话,咬牙切齿的道: “这个该死的刘成,大嘴巴,欠拾掇。” “跟人家刘成有啥关系。”鲁师爷呵斥一句,拍了下他的脖颈,抻哆着,“你表现的太明显了,谁还看不出来?那日丁秀才还你钱,你当大家都是傻子啊。” “我……我哪有。”卫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明显不足。 鲁师爷叹口气,摇摇头,道: “卫廖,你是个有前途的小伙子,好姑娘一大把,你就别执着了,知道吗?” 执着? 应该还真是有一些。 明明知道她请了木牌,已经不可能,可还是……还是放不下! 第55章 是分家还是怎样? 王五的房子、地,归徐家的消息,在当天下午就传出去了。 四十多两银子换这么些东西,虽然亏了,但却比没有要强。 王五家房子周正,如果要卖,怎么都能卖上十两,还有地呢。 不过对于那些东西,耿氏是不管的,全有儿媳做主。 不然,当时更名,也不能直接更到她名下。 村里小媳妇儿们,可有不少就眼热了。 明明是寡妇,可过得好像比他们任何一个都好,都舒心。 不仅过继的儿子乖巧,就连婆婆都听她的。 这在土庄子,可是人人都想有的地位,可却永远都不做不到的事情! 丁琬这天从学堂回来,手里拿着已经抄完的《酿酒大全》。 打算回去装订一下,摆在显眼的位置。 张青山不知道等了多久,见她出来,第一时间迎了上去。 丁琬看着他纳闷,笑着问: “咋地了,有事儿?” 张青山指着王五的房子,压低声音,说: “去院里说,成不?” “成啊。”丁琬没有迟疑。 旁人她或许要避嫌,不过张青山完全没必要。 进到院子里,院门打开,二人都各自都搬了把小板凳坐下。 “我听说这宅子归你了,你想卖不?” 张青山的问题,让丁琬愣了一下。 想着那日程林的抱怨,笑着道: “你打算买,然后成亲用?” “是。”张青山点头。 他们家母亲很早就过世了,父亲拉扯他们姐弟三人。 大姐嫁了人,大哥娶了媳妇,唯有他。 家里的房子就两间,根本不够。 他也不好真的跟大哥他们一起住,谁都不自在。 “我爹的意思是……我成亲,他把柴房拾掇拾掇,盘个炕。可是,可是我做不出来那样的事儿。但我也又不想委屈程林,所以……所以才来找你。” 丁琬听到这话,明白的点点头。 自己成亲,让老子爹睡柴房,甭管咋收拾,那都不是为人子能干出的事儿。 “那你大哥那边咋说:” 张青山听到这个问题,抿唇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驴唇不对马嘴的道: “我爹今年入夏开始就咳嗽,不住嘴的咳嗽,旱烟袋给他藏起来还是不好。所以我……我才不得不答应,他现在就惦记我,想看着我有家。” “我手里的钱没多少,你这房子想要全买下,不容易。但咱一个村的,我肯定不跑,你容我几年,可好?”张青山诚恳的说着。 王五家的房子虽然比不上县里的房价,但也不会低于十两银子。 哪怕丁琬给他便宜一些,也不可能低于八两。 八两,他是真的没有啊! 丁琬看着他羞愧又不得不开口的样子,笑着道: “这宅子我不打算卖,不过你们俩成亲后可以在这住。” 张青山听到这话,不住的摇头,说: “那还是算了,哪有这么占便宜的啊。不得,不能这么做。” 丁琬看着他本分的样子,道: “程林没告诉你吗?” “告诉啥啊?”张青山一脸迷茫。 不用太多的话,丁琬已经明白,程林那丫头居然连他都没说。 想到这儿,心里一暖,笑着道: “没啥,就是我想了些营生,打算秋后做。” “啥营生啊?” “做酒。”丁琬回答,指着手里的纸,说,“我这些日子去学堂抄书,就抄这本《酿酒大全》呢。打算用这个屋子做酒坊,到时候你跟程林过来帮我,晚上住在这儿顺道打更。” 张青山一听这话,惊讶的眨巴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花钱就能住房子,这好事儿他当然高兴。 做酒? 可是这酒…… “具体怎么做我也不清楚,回去还得研究研究。离秋下还有些日子,等忙完中元节我就开始着手。到时候得需要人,你跟程林过来帮我,工钱前期给不了,等后期再说。” 张青山闻言,不住的点头,道: “不用工钱也行啊,只要这房子给我们住就好。” 丁琬见他这么爽快的答应,笑着说: “放心,等咱们成功了,你要什么房子都有,不会差事儿的。” “啊?啥意思?”张青山迷茫。 咋听出要发财的味道呢? 丁琬笑看着他,耸耸肩,说: “我不能白让你们帮我啊。前期或许没什么工钱,但只要做成了,赚到钱,我就不会亏了你们。” 张青山听到这话,缓缓点头,道: “行,赚了钱再说,没赚钱咱就慢慢琢磨,肯定没问题。” 现在,张青山是自信满满。 只要房子的问题解决,其他都不是事儿。 丁琬想了下,看他问着: “你们成亲在这边住,那你们是分家还是怎样呢?” 张青山听到这话顿住了。 显然,他没想这么多。 只觉得房子是“心头大患”,但却没想到成亲以后…… 丁琬见他这般了然,轻声地说: “我也不是蹿腾你分家,但这事儿你要考虑。你大哥那边……不是太好说话,更何况还有你嫂子。我跟程林是姐妹,我不想你们日后像铁杠兄弟那般。” 张青山一听这话,不住地点头,什么都没说。 他的确要好好考虑,不能让刘家的事儿,出现在他们家。 丁琬看着张青山的背影,起身把小板凳归置好,出了院子。 该咋想,那就是他的事儿了。 她能做的都做了,该提醒的也提醒了。 现在,她得踏踏实实“背书”,让人知道,她在看《酿酒大全》…… 第56章 好歹也得过日子(留言加更) 七月十五,天阴森森。 或许是给中元节这样特殊的日子,平添几分低迷。 村子上下的氛围,也都不咋地,隐约还能听到几声哭。 都说人吃土,欢天喜地。 土吃人,肝肠寸断。 丁琬一早做好饭,摆在正房后,看着耿氏哭红的眼睛,说: “娘,先说好,我们走后你可别再哭了,仔细自己的眼睛。” 耿氏长叹口气,摇摇头,没吱声。 丁琬心知劝了也白劝,侧身坐下开始吃饭。 “娘,一会儿我带锁住去上坟。我公公那边……” “你爹那边就别去了。老徐家主坟不能让你去。”耿氏放弃的摇摇头,道,“咱们有规矩,女人家不能上坟。这老大、老二是横死,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你公公……唉!当初就说不进主坟,你小叔、大姑都张罗。张罗来张罗去,弄到最后咱们过不去了。算了,你在大可他们边上烧,喊着点你爹。等我没了那天,把你爹迁出来,咱们一家呆着。” “知道了,娘。”丁琬颔首应着。 刚吃完早饭,院子里就传来丁珏的声音—— “姐,吃完没?” 耿氏看着丁琬,纳闷的道: “咋,你弟弟跟你去?” “嗯呢。”丁琬点头,把剩下的两口粥吃下后,说,“我爹让他先跟我去。丁家主坟在山的那边,到时候珏儿绕过去就成。” 正说着,丁珏从外面进来。 耿氏看着他,叹口气,说: “珏哥儿,又麻烦你了,还得跟着跑一趟。” 丁珏不在意,憨厚的说: “伯娘客气了。我照顾我姐、小外甥,应该的。” 徐锁住一看到丁珏,立刻就不想吃了。 被耿氏连哄带骗,可算把馒头、粥喝完,这才放人下地。 徐锁住穿好鞋,蹦蹦哒哒的来到丁珏跟前,笑眯眯的说: “小舅舅,我都吃好了。” 丁珏拉着他,等丁琬放下筷子后,说: “伯娘,那我们就先走了。” 耿氏点点头,瞅着丁琬嘱咐说: “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娘。” “琬儿,别哭了啊,眼睛要紧。”耿氏提醒着。 别看在家,这丫头不哭,可在坟前难保就能忍住。 人死了就死了,虽然孩子可怜些,但好歹也得过日子不是! 丁琬点点头,指着桌子,说: “娘,麻烦你捡桌子了。” “哎哟,这还算活儿?快去吧。” 丁琬带着弟弟、徐锁住出了正房,去到隔壁拿东西。 周氏原本住的屋子,如今已经成了仓库。 原来仓房,现在就是柴房。 粮食啥的,都放在这屋。 有炕,丁琬都打算入冬填土种菜了。 这东西在京城,特别受欢迎,叫洞子菜。 家里冬天除了白菜、萝卜,也没啥别的东西。 等到时候种一些,还能给娘家送点儿,也算她的一份心。 这想法没敢露,毕竟提前说了,怕旁人听了效仿。 背上几袋子纸活儿,看着很多,实则一点都不重。 就是锁住,都能扛一袋子,不费劲儿。 三个人出了院子,一路朝英猴山走去。 这山在十里八村都有很名气。 死的人,都会葬在这,北面极阴之地,是给少亡、横死所留,其他的三面,就是大家前来后道了。 有人花钱在衙门买一块,然后圈起来,作为家里的祖坟。 也有的则是完全靠“实力”,死了之后找个地方埋,没有那么多讲究。 站在山体以北,丁琬叹口气,说: “时间过得真快,百天还好像是昨天呢。” 丁珏把徐锁住手里的袋子接过来,指着半山腰说: “我姐夫他们就葬在那,咱们慢慢走。” 丁琬看着天,担忧的道: “会不会下雨啊。” “应该会,所以咱们得快点。”丁珏回答。 丁琬不再耽误,拉着锁住往山上走。 半个时辰后,终于算是到地方了。 把带来的东西,一一摆好,丁琬特别平静。 原本丁珏会以为她哭呢,可是现在……明显没有。 “姐,这没旁人,你要是难受就哭,好好发泄,别憋着。” 看着小弟关心的样子,丁琬不在意的摇摇头,说: “哭的够多了,不想再哭了。日子得往前看,好好过。” 丁珏闻言很高兴,把手里的香点燃,交给锁住后,道: “姐能想开最好了。咱娘还特意嘱咐我呢,让你一定要想开些,劝着你点儿。” 丁琬不在意摇摇头,掏出火折子,开始点纸活儿。 如今,她已经知道徐二年没死,就不可能再有悲伤可言。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等! 等他回来,然后他们好好生活、过日子。 至于徐大可活不活着,她不清楚,不过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 一边烧,一边将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大可哥你放心,锁住过继我名下,我一定视如己出,好好对他。秋下就要去我爹的学堂念书了,如果孩子争气,日后能成才,也是我们老徐家的骄傲、光荣。” 丁琬巴拉巴拉的说着,头顶上的天,就越来越黑了。 带来的纸活不少,烧也得烧一阵。 丁珏看着天,想了下,说: “姐,我去那边咱爹那边看看,给你们弄件蓑衣吧。” 丁琬仰头看了看,点点头,继续烧东西。 估计下雨前能烧完就不错了。 徐锁住想要跟着,被丁琬叫住了。 “锁住乖,你留下给两位爹爹磕头,陪陪娘。” “哦。”小家伙点头,走到坟前,跪下磕头。 丁珏走了没一会儿,便回来了。 丁琬见状,纳闷的问: “咋这么快?” “走到半道,碰到大哥了。”丁珏说着,把两件蓑衣递过来,“这个小的,是二叔那天做的。听大哥的意思是本来想给送去的,一直没腾出空。” 丁琬听到这话没吱声,只是把所以放好,继续烧活儿。 二叔不是没腾出空,只怕是不好意思过去吧。 那日丁玮说的话,她至今都记得。 一炷香后,终于烧完了。 丁琬看着弟弟,说: “你过去吧,我跟锁住再待会儿就下山。有蓑衣,不用担心。” “那好。”丁珏点头,摸了摸徐锁住的发顶,叮嘱,“乖点啊,下山注意安全。” “知道了小舅舅。”徐锁住不停的点头…… 第57章 居然是李袁杰! 丁琬等纸活儿全部都烧好后,拉着锁住跪在坟前。 小的磕头,她则继续说话: “大可哥放心,我会照顾好家里,你尽管放心。咱娘身子不错,咱爹那边你有时间就去看看,主坟那边我过不去,你帮着把钱带给咱爹……” 还打算再说会儿,雨滴零星开始往下掉。 丁琬不敢再耽误工夫了,忙把蓑衣给孩子穿上,自己穿戴好,准备下山。 雨天路滑,再加上又是下山,娘俩走的很慢。 等到山底下时,雨特别大,感觉就像从天上往下倒一般。 这么大的雨,丁琬不好带他走,找了一棵树躲在下面。 山上上坟的人陆陆续续都下来了。 见雨势这么大,也都在树下避雨,没有人往回赶。 这么大雨即便赶回去,也得浇透了,不如等等。 丁文江、丁文海带着丁家的三个儿郎下山。 见丁琬母子在这边,直接就走过来。 徐锁住挣脱开丁琬的手,去抓小舅舅。 那种依赖,是下意识产生的,也是他们的缘分。 丁琬看着丁文海,笑着说: “二叔,让你费心了,还特意给锁住编个蓑衣。” 丁文海不好意思,挠挠头,道: “看你说的,咱可是一家人,客气啥。再说了,你儿子那就是我外孙子,应该的。” 村里人听到这话,都纷纷点头附和。 雨越下越大,没有停的意思。 大家也都不着急了,索性就在树下闲话家常。 有说后半月的天儿不是很好; 也有说今儿阴气太重,回家要用艾蒿水薰薰; 还有说…… 就在大家说的热火朝天时—— “驾——驾——驾——” 一阵急促的骑马声,由远即近。 把大家伙儿的目光都吸引了。 丁琬也扭头看着,当看清头前骑马的人,眉头紧蹙,慌忙低下头。 幸亏她在人群里面,不然,肯定会被发现。 他怎么会在这儿? “吁——” 为首的勒马停住,后面的人也都跟着停下。 常随坐在马上,看着树下的村民,大声道; “哎,问一嘴啊,这离县城还有多远?” 徐亮在最头里站着,见状回答说: “不远了。你们骑马快,一炷香就到了。” 常随听到这话,看着为首的人,那人点点头,骑马离开。 常随从腰间掏出个荷包,扔到徐亮脚边,说: “我们爷儿赏你的。” 徐亮拾起荷包,摸着上面的料子,忙道: “哎哟哟,这哪使得,就一句话的事儿。” “收着吧。我们少爷是辽东守备李大人的公子,你应得的。”常随说完,挥鞭去追。 好信儿的村民催促徐亮,让他赶紧把荷包打开,看看里面的东西。 等徐亮把荷包里的东西倒出来,有些人就酸了。 二两银子,足足二两银子呢。 “哎呀呀呀呀,徐亮发财了啊。” “可不是,二两银子,再添点儿就能娶媳妇儿了……”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唯有丁琬眉头紧锁,紧抿嘴角。 李袁杰。 居然是李袁杰! 前世她去了京城才认识他,没想到原来他竟然…… 辽东守备? 呵呵,挺好,挺好! “琬儿,雨小了些,一起回去?” 丁文江的声音,打断了丁琬的沉思。 看着的确小不少的雨,点点头,跟在父亲身边走了。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树下,顷刻间就安静了。 回去的路上,丁玮看着父亲,道: “爹,刚才你咋不回话呢?你要是回了话,那二两银子就是咱的了。” 丁文江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说: “你就这点骨气?二两银子就眼馋?” “我……我不是没见过那么大的银子嘛。”丁玮嘟嘟囔囔。 丁文江看着他,笑呵呵的道: “小玮秋下跟大伯念书,以后能赚很多个二两银子。” 丁玮没说话,但却反抗一般的扭头看向别处。 丁文海大咧咧,就跟自家大哥笑嘻嘻,完全没看到。 可丁珏、丁琬、丁现都瞅见了。 “大哥啊,你说这小玮行吗?现哥儿念了两年就没长性,怕这个……也随我啊。”丁文海自嘲的道。 想当初,他跟丁文江一起念书,可就因为实在受不了拘束,就回家种地了。 说起来丁老爷子也是有正事儿的人。 能把俩儿子送去念书,这魄力、全村都找不到第二个。 丁文江看着亲弟弟,好笑的摆摆手,说: “随你咋了?随你踏实、能干,也不错啦。看看吧,喜欢就继续念,反正我在那,也不收钱。如果不喜欢,认识几个字,会算账,县里有啥账房的活儿,他也能胜任不是。” 丁文海听到哥哥这话,不住地点头,道: “那是那是,做个账房也不错。” 哥俩说的热火朝天,丁玮冷“哼”一声,跑开了…… 丁文海莫名其妙,看着小儿子的背影,纳闷的道: “咋回事儿啊这是,吃错药了?抽哪门子邪风!” 丁琬跟丁珏互看一眼,丁琬走到丁文江身边,挽着他的胳膊。 不着痕迹的捏两下,丁文江理解女儿的意思,看着弟弟,道: “可能小伙子憋着劲儿呗。咱俩没等咋地,就给人家想好了退路,人家不乐意了。” 丁文海听着大哥的话,忽然明白了。 笑呵呵的点头,看着小儿子的背影,抻哆着: “这臭小子,还知道脸面了呢。不错,长大了,长大了。” 边说边往前走,丁现跟在一旁。 丁琬故意拉着丁文江走在最后面,压低声音说: “爹,丁玮那孩子有些浮,教一教就好,别往深了说。你是一片好心,别到时候人家不领情,那你多冤枉?” 丁文江看着前面,叹口气,道: “这小玮要是养在你奶身边,就好了。” 丁现打小就是丁家二老帮忙带的,人情、礼貌啥的,不比丁珏差。 唯一不如丁珏的,估计就是念书了。 丁珏能坐住,丁现坐不住。 可这丁玮…… 一直都是弟妹带着,万事都想占便宜,什么便宜都想占。 也不知道日后,具体能咋样。 凭心而论,的确有些养浮了。 见小的雨势又有些大了,父女俩不再闲聊,急急忙忙往家走,就怕被雨拍路上…… 第58章 小女子能屈能伸(推荐票加更) 进村后,丁文江想让他们母子回家呆一呆,丁琬没干,拉着徐锁住回家了。 刚进院子,这雨就又如盆倒得一般,哗哗的。 反正已经到家,不怕了。 耿氏已经准备了艾蒿水,听到狗在院子里蹿腾,忙从厨房出来。 见他们母子,站在房檐下,说: “挨浇了吧,快点过来。谁都备好了。” 娘俩走到跟前,耿氏看着锁住身上穿的,道: “哎哟,这哪来的蓑衣?又是亲家给的?” 丁琬帮徐锁住把小蓑衣脱下,小家伙笑眯眯的看着耿氏,说: “奶,这是叔姥爷给我做的,好看不?” “好看,好看。”耿氏边说边帮丁琬身上的脱下来。 两间蓑衣挂好,看着儿媳,道: “你自己回屋洗,我给锁住洗。赶紧的,别冻着。炉子上还有姜糖水,都喝一碗。” “知道了,娘。”丁琬说完,去厨房舀水。 屋内,丁琬穿着肚兜,小心的擦拭身子。 想着刚才在外面碰到人,手在水里,半天都没有动。 李袁杰。 还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他爹竟然是辽东守备升上去的。 对于李大人,她还是很佩服的。 为人刚正不阿,尽忠尽职。 唯一的污点,也就是这个恶霸李袁杰了。 “轰隆隆——咔嚓——” 突然的炸雷,让沉思的丁琬回过神,快速把自己擦干净,换上衣服。 收拾李袁杰以她现在的能耐,明显不可能。 更何况,人家还有一个做官的爹。 小女子能屈能伸,慢慢来,不着急。 “琬儿,你收拾好没?” “收拾好了,娘。”丁琬边说边去开门。 耿氏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姜糖水,递给她,道: “快,坐炕上慢慢喝,发发汗。” “锁住呢?喝了吗?”丁琬接过来问着。 耿氏轻笑,点点头,道: “放心,锁住那边喝完已经睡了。真是做娘的,啥都惦记。” 丁琬回到炕上,靠着火墙,说: “虽然不是我生的,可我也是看着他长大。” “那对,那对。”耿氏点头。 贴心的把小被给她盖上,又道: “喝完就睡一会儿,家里没活儿了,不用着急起来。下雨天,想干啥都干不了,就屋里躺着吧。” 心知耿氏疼她,丁琬恬静的点点头,低头喝姜汤。 有些辣,但喝着很舒服。 仔细回味,还有些甜。 耿氏端水出去,等回来的时候,丁琬已经喝好了。 把碗拿走,叮嘱她睡觉后,就走了。 可刚刚见过李袁杰的丁琬,如何能睡着? 想想前世临死之前的所有事儿,她恨不得会绝世武功,然后将李袁杰挫骨扬灰。 丁珏从城墙坠落的那一幕,她致死都不会忘得…… …… 过了中元节,日子过得飞快。 老农们也不再闲着,每天都下一次地,看地里的庄稼长什么样。 一旦能收,必须不能耽误。 庄稼早收一天就少损失一些。 相较于老农的忙碌,丁家更是没得闲。 丁文江今年要下秋闱,名已经报了,白天在学堂教书,晚上就回家用工苦读。 柳氏为了丈夫,可以说费心费力的做小灶。 羊肝、猪肝、大棒骨。 南瓜,苹果,胡萝卜。 偶尔还夜半起来给做顿红烧肉。 简直不要太丰盛。 为这儿,赵氏是又眼气、又不甘。 人家柳氏用自己的嫁妆贴补丈夫,她不能说什么。 不过每次看到徐锁住来找丁珏,那就气的不行。 用他的话来说,羊肉贴不到狗肉身上。 孩子是过继了的,可到底不是丁琬的娃儿。 有好东西,不能光给外人,她家小玮还没吃到呢。 都说当年的偏心,赵氏在“偏心”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丁玮,她恨不得当成眼珠子。 丁现,就跟捡来的一般,几乎不理不睬。 偶尔衣服破了,都得柳氏张罗给缝,她都不带看见的。 这天抱着衣服去河边洗,正好看到丁琬也在,笑呵呵地说: “琬儿,洗衣服呢?” 丁琬抬头,点点头,说: “是二婶啊,我快洗好了。” “没事儿,没事儿,这么多地方呢,我在这儿也成。”赵氏说着,在她不远处的地方。 丁琬低头洗衣,根本没有多跟赵氏说一句。 赵氏误以为她是因为那天丁玮的事儿,所以趁着这会儿人少,轻声解释: “琬儿啊,你小舅让我给你带句话,谢谢你的毛青布。” “哦,没啥,应该的。咚咚咚……咚咚咚……”丁琬回完,继续敲打衣服。 赵氏造个没趣,想了想,起身凑过来,说: “琬儿,那锁住咋样?跟你亲不?” “……挺好的。”丁琬把敲好的衣服过水。 初秋的河水还不算太凉,不过再等等,就不能在这儿洗了。 “琬儿,我跟你说,这往后你得留个心眼。” “啥心眼啊?”丁琬蹙眉。 赵氏属于无利不起早的那种人,能这么跟她说话,显然是别有所图。 “我是想跟你说,这大现跟小玮,可都是你兄弟。” 丁琬受不了她的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 “二婶,你到底想说啥?” 赵氏听到这话,咽了下口水,说: “我的意思是那都是你正经兄弟,这羊肉贴不到狗肉身上,你得留个心眼。” 丁琬有些无语。 一个劲儿强调“留心眼儿”,到底留啥心眼儿? “二婶,你这话我不明白。大现跟小玮他们是我正经兄弟,羊肉贴不到狗肉身上的道理,我也知道。可你到底想说啥?”丁琬再次发问。 如果没猜错,这赵氏想表达的意思,就是她心中所想的那样。 只不过,还是让她自己主动承认的好。 毕竟有些事儿,咋猜都不如她自己说来的快。 “丁家二婶,锁住她娘,我先走了啊。”张青山的嫂子高氏,端盆起身说。 赵氏摆摆手算是打招呼。 高氏一走,接二连三走了好几个,这下赵氏说话能放开了。 看着丁琬,语重心长的道: “我是想说这锁住到底不是你生的。你别这么为他,自己留个心眼。” 果然,还是说出口了。 丁琬放下手里的木棍子,看着赵氏,嗤笑着道: “那依二婶儿的意思,我该怎么样呢?” 第59章 羊肉贴不到狗肉 赵氏见她这么说,立马会意她是明白了。 兴冲冲的挑眉,道: “那还用说?你这俩弟弟以后生的孩子,那就是你的亲侄子。我跟你说,亲侄抵儿,你们是有骨血的。那锁住再咋地,那终究是徐大可跟周桂花的儿,隔层肚皮差层山,有数的。” 瞅着赵氏大言不惭的样,丁琬真想一巴掌呼过去。 不过到底是她二叔的女人,就算说的再过分,做的再不对,她也不能真的出手。 重新拾起棒子,“咚咚咚……”的敲打衣服,不再理她。 赵氏见状蹙眉,不解的看着她,道: “琬儿,你听二婶说话没啊?这事儿你别不当回事儿啊。琬儿,二婶跟你说掏心窝子的话,那个……” 话没说完,丁琬一记冷眼瞪过来,瞬间让她不说话了。 把衣服过水后拧干,放进盆里。 这才腾出功夫,看着她,道: “锁住跟我是没什么骨血,但他跟徐二年是有骨血的。这话以后二婶莫要说,否则,我会告诉二叔,让他跟你讲讲。” 赵氏一听这话,心里就慌了。 可嘴上还是强调着说: “看你这孩子,婶子跟你唠的是实惠嗑儿,你跟你二叔说啥呢。再说了,这用他讲?我能不知道?” 丁琬冷笑,抱着盆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 “你就是我二婶,看我二叔的面儿,我也得给你面子。今儿换个人这么说,我必须扇他。” “你——” 赵氏还没等说话,丁琬转身走了,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丁琬几步离开,气呼呼的,就差揍人。 什么东西,挑拨离间这么明显,她家锁住招她了? 走了几步觉得不过瘾,又折返回去,说: “不管是不是我生的,他现在都叫我‘娘’。是族长爷爷组织过继的,我们合规矩。二婶,以后说话过过脑子,别什么都说。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教教丁玮,让他说些人话。” “你——” 丁琬大踏步离开。 气的赵氏抓起石头扬手,可却不敢扔,只能发泄一般的扔进河里。 气死她了,气死她了,真是气死她了! 同样生气的还有丁琬。 她一心一意的教养儿子,被人家说成羊肉贴不到狗肉身上。 啥玩意儿,不是东西! “哟哟哟,这是谁惹你了?这么火呢?” 戏谑的声音传来,丁琬转头一瞅,叹口气,说: “是你啊。” 程林走到跟前,接过她手里的木棒,道: “咋地了,洗衣服跟谁争地方了?” 农村洗衣服夏天都在河边。 为一块地方争竞的事情,常有。 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丁琬冷“哼”,就在一块地头坐下,把盆放好。 程林见状,也跟着坐下,道: “到底咋地了?跟我说说。” “没啥,就是我二婶……说了些不中听的话。” 程林一听这话,立刻挑眉的道: “她是不是跟你说羊肉贴不到狗肉身上?” “你咋知道的?”丁琬惊讶。 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心里“咯噔”一震。 程林瞅着她,笑眯了眼睛,道: “你别这么紧张,她说的时候我正好在院子里干活儿,听到了。你奶还说她了,特意嘱咐,不能在外面说。她那么怕你奶,咋可能跟旁人说嘛,我就是无意听见了。” 丁琬长舒口气,不解的道: “这不是有病吗?我怎么对锁住,跟她有关系吗?这可倒好,不够她在那蹿腾的。” “你没揍她吧。” “咋可能。”丁琬叹气,“到底是我二叔的媳妇儿,就是要教训,也得我二叔来。” 程林见她这般,不住地点头,说: “你二叔对你没说的,的确你不好教训。你是不是很难猜到为啥她那么说?” “嗯。” 程林上扬嘴角,看着远处的高粱地,道: “其实原因特别简单,丁大叔要下秋闱考试,丁大婶心疼你爹,变着样的做好吃的。白天你儿子去找丁珏,你娘给丁珏能不给他嘛。” “就这样被你二婶看到了,然后那天早上就在院子里说,说你娘分不清例外,锁住又不是你生的,那样做不好,容易肉包子打狗。” “我……天!”丁琬差点没爆粗。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为一口吃的? “正好你奶出来了,就把她给骂了。还说什么那是丁大婶的嫁妆,她看不惯,就自己拿嫁妆买吃食,没人拦着。为这儿,你二婶还拿丁现撒气呢。” 丁琬听到这话,冷笑着摇头,没有吱声。 赵氏拿嫁妆? 听说当初二叔订亲,赵家要六两银子呢。 还说赵氏出门子就给带回来,可最后毛都没有。 怪不得呢,做娘的嘴馋,她养出来的儿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程林轻叹口气,拾起一块土叻咔把玩着道: “说实话,我挺替大现不值的。咋就摊上这么个偏心的娘。” “是啊,我也心疼他。”丁琬无语的叹气。 赵氏偏心丁玮,这在丁家已经不是秘密了。 再过两年,丁现该说妻,如果是爷奶来做主还好,如果是赵氏……只怕就没戏喽。 看着一直陪在身边的程林,纳闷的道: “一直都没问,你干啥去了刚才?” “能干啥,张青山找我,我去跟他说几句话。” “哟哟哟哟……少女怀春哟。” “你……你那么讨厌呢!”程林羞的满脸通红。 她越是这样,丁琬就越想逗她。 凑过去,故意好信儿的道: “咋样咋样,亲你没?亲你没?” 小姐妹在一起,自然没有什么可顾忌的。 不过当事人就害羞的不行,拍了她肩头一记,故意黑着脸,说: “我告诉你啊,不许给我乱想,我俩啥都没有,他就跟我说些事儿。” “说啥了?说啥了?” 面对咄咄逼问的丁琬,程林气呼呼的说: “哎呀,你可真烦人啊!” “哈哈……哈哈哈哈……”丁琬放松的笑靠着她的肩头。 程林恼的不行,可偏偏又不好说什么,只等她笑过之后,说: “谢谢你啊琬儿,愿意把房子给我们住。” 突然转变的深情,让丁琬有些不适应。 坐直身子看她,道: “青山兄弟找你,就是这事儿?” 第60章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嗯。”程林点头。 脸上倒是抑制不住的高兴。 “你不知道,我是真不想跟那个高氏凑合,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还有他哥,你说老实吧,表面看着老实,其实人也不咋地。” 村里人对张青明两口子,是这么评价的:鱼鳖配虾蟹,乌龟配王八。 一个看着老实,实则精于算计。 一个看着茬子,实则是个纸老虎。 绝配! “那你想怎么样?嫁过去就分家吗?” 程林听到这个问题,撇嘴一下没吱声,不过态度算是默认了。 丁琬见状,理解的点头,说: “妞儿,这事儿我那日跟青山兄弟提了。但你不许说,而且你嫁过去,更加不能张罗。那样,对你的名声可不咋好。” “不好就不好,我还真不在乎这个。”程林不假思索的回应。 可说完又咬唇,随后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道: “我就是心疼张大伯。他对我们兄妹那么照顾,我若是过门就分家,终究不好。他今儿也跟我说了,让我过门之后等等,别着急,家肯定得分,不能像刘家拿光。” 丁琬一听这话就放心了。 张青山要是认真考虑,就说明他往心里去了。 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道: “你啊,也别想那么多,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你就别跟着掺和。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理那么多干啥呢?就听他的安排吧。再说了,高氏肯定不希望你过门跟他们一起住,所以你们主动要求去那边,他们也不会拦着。” “话是这么说,我就是怕……” “怕什么?” “我怕他们跟我们要酒。”程林说着自己心里的担忧。 旁的也就算了,高氏的亲爹,那在高家庄是出了名的酒蒙子。 没有菜,就着粗盐也能喝二两,典型的没饭可以,没酒要命的手。 丁琬明白她的意思,想了下,说: “这简单啊,成亲之前你们会有一次大定,到时候族长、里正都在,你就当着大家面把这事儿说了呗。你们大定咋都得冬月,我这下个月就差不多支起来了。” 程林听到这话,双眼冒光,不住地点头,道: “嗯,就这么办,我当着里正、族长的面说,看她日后咋跟我开口。” 把人哄好,丁琬起身端着盆,冲着她,说: “我先回了,你要是有啥忙不过来的就找我。如果有什么想放过去的,也去找我,我给你钥匙。” “好的,好的,我不跟你客气。”程林笑嘻嘻的点头。 小姐妹挥手分两个方向走,赵氏从河边端着盆上来,看着丁琬的背影,牙根咬的咯吱咯吱作响…… …… 七月底,丁琬也频繁的往娘家跑。 没法子,八月初丁文江就要走了,这几天很关键。 她怕母亲忙不过来,过去帮忙做做饭、洗洗衣服啥的。 耿氏对于儿媳回娘家这事儿,是支持的。 亲家如果真的中举,作为姻亲的她,也会觉得面上有光。 自打那次河边事件之后,赵氏对丁琬就直接无视了。 每次丁琬唤一声“二婶”,她就“嗯”一声,然后不再理会。 对于她这般,丁琬倒是没觉得有啥。 就怕她主动过来攀谈,那样她还不好卷面子呢。 好不容易送走一个周氏,她可不希望来第二个。 “琬儿,帮娘把水倒了。” “哦,来了。”丁琬起身去厨房,问着香喷喷的味道,说,“炖的骨头吗?这么香?” “嗯呢,炖骨头。”柳氏边说边剁蒜,“一会儿下点面条,你跟锁住都在这儿吃。我做的多,到时候把你小姑喊来,给你爷、奶端过去一小盆就行。” “嗯,都听娘的。”丁琬点头,没有客气。 出去倒水,回来正好看到了多日不见的柳汉章。 “哟,二舅?啥时候回来的?” 他出去公干好些天了,一直都没在平阳县。 柳汉章提着东西走过来,笑呵呵地说: “前儿回来的,昨晚上去你姥那边了,这不要回县里,顺道来你们家瞅瞅,你娘呢?” “屋里做饭呢。” “你爹还教书呢?没给孩子们放假?” “没有。”丁琬摇头,“我爹说不能因为自己的事儿,耽误孩子。他白天教书,中午、晚上看书,我瞅着都瘦了。” 对于姐夫的做法,柳汉章不赞同,但却没啥可挑。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人家作为夫子,没有因为自己的事儿耽误学堂教书,是好事儿,得支持。 跟着丁琬往家走,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说: “我带了新阳县的特产桃酥,到时候你拿回去五块,给你婆婆他们尝尝。” 桃酥她吃过,没嫁人之前,只要柳汉章公出,都会拿回来东西。 不仅姥姥那边有,他们这边也有。 柳氏是老大,两个弟弟都是她一手带大的,所以柳汉章对柳氏这个姐姐,特别重视。 丁琬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拒绝,可却没法开口,最后点点头,应该了。 柳汉章瞅着她,好笑的道: “我还以为你得拒绝呢,你要敢不要,看我咋收拾你。” “嘿嘿,不能啊!”边说边推开门。 柳汉章把手里的那些交给丁琬,留了一小包,指了指上房就走了。 丁琬拎着手里的东西,快步回了东跨院,说: “娘,我二舅来了。” 原本切面条的柳氏一听这话,忙放下菜刀瞅着外面,问: “在哪儿呢?” “去上房我爷我奶那屋了。带的桃酥,这是留给咱的。”说着,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进了里屋。 柳氏摘下围裙,冲着屋里,道: “琬儿,你把面条切了,娘去上房看看。” “哦,知道了。” 柳氏得到闺女的应答,急匆匆的出去了。 二弟弟这次走的久,她都惦记了,可得赶紧去瞅瞅,看孩子瘦了没…… 丁琬从里屋出来,系上围裙,切面条。 柳氏疼她,但该会的活儿,并没有不让她学。 不是少奶奶的命,就不能有少奶奶的身子。 面条切好,就听到院子里丁老爷子的声音—— “再以后得什么好东西,别往我这儿送,自己留着。” “大叔,看您这话说的,咱可是实在亲戚,别那么外道。” 第61章 打定主意 丁老爷子得意柳汉章,拍拍他的肩头,道: “中午在哪儿吃?来这边还是在你姐那?” “爹,在我那吃,你这边也不做,我给你们送过来。” 这些日子,大房一直都单吃,但每次吃好的,都没有落下过老两口。 丁老爷子听到这话,摆摆手,说: “不用给我们送,我们吃的也不孬。” “爹,你就别推辞了。中午的面条,是你孙女切得,你尝尝?” “是琬儿啊,那得尝尝。快去吧,去吧。” 姐弟俩挥别老爷子回东跨院,站在门口,柳氏瞅着弟弟,道: “咋瘦了呢?出去吃的不好吗?” “吃的倒是不错,就是我惦记家里,所以有点儿上火。”柳汉章没有隐瞒。 柳氏心疼,拍了拍他的手背,道: “一会儿多吃点,姐用骨头熬得汤下面条,你多吃。” “嗯呐,我最爱吃骨汤面。”柳汉章故意高兴的说着。 说话间进到外屋地,丁琬已经开始下面条了。 柳汉章看着外甥女,道: “琬儿啊,我听说周氏的事儿了。你现在咋样?锁住跟你亲不?” “亲。”丁琬点头,盖上锅盖直起腰,说,“二舅,我有些事儿想跟你说。” 柳氏走过来,从她身上解开围裙,道: “说事儿可以,这两天别麻烦你二舅,知道不?刚回来,你二舅母那边也得照顾着。” “放心吧娘,我就问点事儿。”丁琬笑嘻嘻的把勺子交给她,拽着柳汉章的衣袖就进了里屋。 特意把屋门关上,弄得柳汉章还有纳闷。 “啥事儿啊?这么隐秘?” 丁琬侧身坐在炕上,小声的说: “二舅,我想开个酒坊,不知道都需要啥手续,所以想让你帮帮忙。” 前世开酒坊,也是柳汉章帮忙的。 别看那会儿她做的很过分,但是舅舅对她,一如既往。 哪怕母亲不认她,舅舅也带她如从前。 柳汉章听到她这话蹙眉,好一会儿才开口问着: “好端端的,咋寻思酿酒了?你会吗?” “不会。”云巧老实的摇头,“不过我看了我爹的那本《酿酒大全》,我应该能做,所以才想让二舅帮我谋划谋划。这事儿旁人帮不了我,也就二舅了,你在县里,见多识广,肯定……” “得得得,你可别给我戴帽子。”柳汉章忙不迭挥手。 看着外甥女俏皮的笑容,叹口气,道: “你想酿酒,也不是不可以。但咱县里三个酒坊呢,根本都养不活自己,你这……成吗?” 面对舅舅的怀疑,丁琬理解的颔首,说: “二舅,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要做的跟他们不一样。我这个需要大蒸屉,然后得是这样的……” 丁琬详细的说着自己需要的东西。 柳汉章听过之后,不住的点头,道: “要的虽然新鲜,但却不是难搞到的东西。你这酿酒……能成不?” “成不成的我试试呗。”丁琬谦逊的回答,“我也不知道具体会怎么样,但我想试试。如今王五的地还有我家的地,我一个人根本种不过来。” “守着这些地,我肯定能养活了锁住,可我也不能总靠娘家帮我种地吧。所以我就要想到了酒坊。哪怕户籍暂时改成了商贾,可有骨气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如果锁住争气,日后会变回来。” 柳汉章见她把“户籍问题”都考虑进去,心知这是打定主意了。 仔细琢磨后,点点头,说: “行。你要是想做,我就帮你张罗。户籍这块没事儿,你家两个在军营战死,怎么都不可能变你户籍,这点你放心。” 丁琬闻言,不住的点头。 “那我就不担心了。之前不敢做,就是怕户籍变更,到时候连累徐家。” “不至于。大周朝对死去的将士很仁厚,这个不用担心。像你们家这种,都属于绝户了,更没谁敢说啥。说多了,只会让军营里的人寒心。”柳汉章进一步解释。 屋门推开,丁珏带着徐锁住回来了。 丁珏一看到柳汉章,兴奋的跑过去,趴在他的怀里,说: “二舅,你可回来了,我都想你了呢。” 柳汉章抱着外甥,宠溺的弹了下他的额头,从腰间掏出个纸包,说: “给,麦芽糖。谁都没有,就给你了,你三舅家的孩子也没有。” 丁珏一听,双眼冒光。丁琬确实笑着没说话。 三舅家的孩子太小,不能吃糖。 把锁住招到跟前,指着柳汉章,道: “锁住,你还认识他不?” 徐锁住想了想,站直身子拱手行礼,说: “舅姥爷好。” 爹跟二叔下葬的时候见过,他认识的。 这时丁珏已经把纸包打开了,里面有十多块大小不一的糖。 捏起一块先给了徐锁住,徐锁住道谢后则拿给了丁琬: “娘,你吃。” 柳汉章知道孩子过继的事儿,但没想到徐锁住能这么做。 要知道,以徐家的生活条件,这糖是轻易不会吃到的。 拿了第一时间给外甥女,不错啊。 “娘不吃,锁住吃吧。”丁琬笑着把糖塞进徐锁住的嘴里,看着丁珏说,“一会儿就吃饭了,你少吃点。” “嗯,我知道。”丁珏点点头,把自己装糖的盒子拿出来,只装了几块进去。 柳汉章对他的举动有些不解,丁珏把剩下的包好,看着他,问: “二舅,这个我能做主吗?” “给你了,自然就能做主了啊。”柳汉章没有迟疑。 丁珏把剩下的交给丁琬,看着锁住说: “我把这些给你娘,你每天吃两块,不能多吃,知道吗?” “嗯。”徐锁住重重点头,笑眯眯的说,“谢谢小舅舅。” “哎哟哟,咱们珏儿长大了,有当舅舅的样儿喽。”柳汉章欣喜的把孩子抱过来,看着锁住又道,“下次舅姥爷也给你带,这次舅姥爷不知道。” “谢谢舅姥爷。” “带啥啊?琬儿,赶紧放桌子,吃饭。珏哥儿,给你爹的先送去。”柳氏进屋,指挥着。 两个孩子一个上炕,一个出去。 柳氏端了两碗面条进来,上面还放了两块带肉的骨头。 “老二,你跟锁住先吃,我去给上房送去。” 第62章 给小舅子打酒 “好的大姐,你去吧。”柳汉章说着脱鞋上炕,把徐锁住抱上来,说,“来,挨着舅姥爷吃。” 徐锁住见他是真心稀罕自己,所以便放下心中戒备,跟他亲起来。 小孩儿对于看脸,那是很准的。 如果对他不好,他绝对不会理,而且避的远远地。 丁琬起身出去收拾碗筷,没多久丁翠兰就跟柳氏一起回来了。 看到侄女走过去,拉着她,说: “你都不找我,太不够意思了吧。” 私底下,他们可算不得姑侄,就是好友。 丁琬抿唇,心有余悸的撇嘴道: “我咋找你?我娘不让,我奶也不让。你当我不想找你啊。” 丁翠兰委屈。 虽然没有及笄,不过打从那天陪丁琬去县里后,家里就明文规定不许出去,不许乱走,不许抛头露面。 每天在屋里,不是做女红,就是女红,再不然还是做女红。 她都快把这一年要穿的袜子、肚兜做完了。 柳氏看着小姑子的样儿,指着炕上说: “赶紧上炕坐着吃,一会儿吃完让你跟她呆会儿,行不?” 丁翠兰一听这话,高兴地抱住柳氏的胳膊,说: “好,谢谢嫂子,太谢谢嫂子了。”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接着—— “汉章来了咋不让孩子去找我,念书啥时候都成,汉章好容易回来的。” 说话间,丁文江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酒壶。 柳氏瞅着他,心里高兴的道: “哟,难得啊丁秀才,还知道给小舅子打酒喝呢?” 夫妻俩经常这么开玩笑,所以大家都见怪不怪。 柳氏往后面看了看,问: “珏儿呢?” “我让他去找二海儿了。汉章难得过来,一起喝点。”丁文江说着,把酒交给媳妇儿,“记得,热点。” “知道啦。”柳氏满口应着出去烫酒。 徐锁住见姥爷回来,起身笑眯眯的张开小手。 这些日子经常见,祖孙俩的感情亲近不少。 丁文江把孩子抱了满怀,看着柳汉章问: “这次出去挺久,弟妹没怨言吧。” 柳汉章的媳妇儿什么都好,就是对丈夫总公出意见很大。 她娘家就是县里的,家境又好,所以柳汉章在家,有些惧内。 如今姐夫这般问,他只是笑一笑,什么都没说。 有些时候,男人之间不需要说太多,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就够了。 丁琬前世经历过这样的场合,起身把儿子抱过来,道: “爹,上炕坐,一会儿二叔也该来了。” “好好好。”丁文江应下,脱鞋上炕。 丁文海跟丁珏过来,先跟烫酒的柳氏打招呼,然后进屋。 看着柳汉章,热络的说: “哎哟哟,你啥时候回来的?上次我跟琬儿去县里,那牢头还说你没回来呢。” 柳汉章往里窜窜,等他上炕后说: “那会儿早回来了,我是又走的。你咋样?听说你小舅子订亲,还订的我媳妇儿的远亲,不错啊。” “哎哟哟,托福托福,要不是你媳妇儿帮忙,他们也成不了。” 丁琬把孩子交给丁翠兰,起身出去帮柳氏。 因为打了酒,所以柳氏又炒个菜,拌个黄瓜。 丁琬端菜,压低声音,说: “娘,刚才我二叔跟二舅聊天,二婶的弟弟,订的是我二舅母的远亲。” 柳氏闻言愣住,随后讪笑一下没吱声。 关于赵家的事儿,她看不惯,但却无可奈何。 定就定吧,背地里提醒一下弟妹,离那边远点也就是了。 因为柳汉章回来,所以中午东跨院这边很热闹。 有热闹的,就有嫉妒的。 不过这会儿可顾不上,丁文江三人小酌怡情,说说笑笑,十分惬意。 下午学堂有课,柳汉章也得回去,不然那丁文海说啥都得把剩下那点酒都喝了。 柳氏也算了解他,笑着道: “晚上你过来,嫂子再炒俩菜,你跟你哥喝点儿。这几天你哥也累了,让他喝一些,缓缓,解解乏。” 丁文海本来是不想这么麻烦的,一听嫂子这话,忙不迭点头,说: “哥,你看见没,还是我嫂子疼你。晚上我过来吃啊,给我留门。” 丁文江点点头,拉着他一起把小舅子送走。 丁琬跟丁翠兰帮着收拾桌子,徐锁住已经困得不行,躺炕上自己睡了。 丁珏下午没课,等姐姐把桌子擦干净,就趴在上面背书、练字。 丁翠兰怕影响到侄子,拉着丁琬去了西屋。 进屋之后,这才压低声音,说: “琬儿,不管以后二嫂说啥,你别惯着,就怼他。” “咋地了?”丁琬莫名。 没头没脑的,咋突然来这么一句? 丁翠兰气呼呼的撇嘴。 “你不知道,刚才大嫂给你爷奶送面条,她阴阳怪气的说,啊,就送这么点儿,够谁的啊!天天就闻味儿了,也不说多拿点儿。” 丁翠兰学的特别像,尤其是那妖道劲儿,简直一模一样。 “够谁吃?够我爹娘吃就行呗,大嫂孝顺公婆,难道还孝顺她这个小叔子媳妇儿?不要脸!” 丁琬见她这般生气,拍了拍她的肩头,道: “算了小姑,跟她置哪门子的气。眼馋就眼馋,反正不给她,爱说啥说啥。” 丁翠兰叹口气,不悦的说: “天天就知道顾娘家。她弟弟都订亲了,还顾着呢。还说啥让二哥没事儿去瞅瞅,就像大哥似的。啥都要跟大哥、大嫂比,这大哥还没中举呢,估计中举了,她得第一个出去嘞嘞。” 丁翠兰这话没说错,如果丁文江真的中举,那赵氏肯定第一个出去炫耀。 丁琬想到这儿,长叹口气,说: “如果真那样也没法子,谁让是一家人呢!” “唉,这做亲啊,可得擦亮眼睛,别啥样的人都要。”丁翠兰说到这儿拉着丁琬压低声音又说,“我跟你讲,我娘现在老后悔了,后悔当初定了她。” 丁琬闻言没吱声,这好像再后悔也没用,毕竟孩子都生了俩,过了十几年…… 第63章 决定 七月末,丁文江给学堂放假,带着一家人的期盼,“征战”考场。 大周朝的秋闱,分两个地方。 平白考童生,童生考秀才,在本县就行。 秀才考举人,这得需要去府城。 正好平阳县需要公出几个衙役到府城维持秩序,所以柳汉章自告奋勇,跟着卫廖去了。 当然,也算陪一陪自家姐夫。 有他跟着,柳氏还有丁家人都松口气。 丁老爷子也不上火了,每天该干啥干啥。 地里的庄稼能收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着抢秋。 徐家、丁家今年的地,就有丁文海一个人负责。 雇人的钱,早就给备下了,所以并不用担心。 跟往年一样,徐、丁两家的地同时收,雇人分开。 不用丁珏自己开口,丁文海直接把他“发配”去了丁琬那边。 因为有王五家的田地,所以徐家今年的活儿,也不少。 丁琬、丁珏每天都下地,徐锁住也跟着。 干不了太重的,拾个柴禾还是可以。 丁琬疼爱不溺爱,虽然徐家就这么一条根,但该做的事情也得做。 丁珏直起腰,看着往家抱柴禾的孩子,道: “这小东西还挺恨债,抱那么多。” 丁琬闻言抬头,看着步履蹒跚的徐锁住,笑呵呵地说: “看这背影,像不像大可哥?” 经她这么一提,丁珏缓缓颔首,说: “真挺像,到底是父子嘛。” 说完,姐弟俩继续干活儿。 一连收了七天,地里的庄稼,大概都收回去了。 剩下的不用雇人,姐弟俩找补一下,也就差不多了。 地里的柴禾,一趟一趟往家运。 剩下的劄子不动,等开春刨了,直接放荒。 草木灰是最好的肥料。 丁琬帮着把柴禾给弟弟背上,嘱咐着说: “别着急,慢慢来,悠着点儿。” “放心吧姐,我没事儿。”丁珏说完,走了。 丁琬继续捆柴禾,突然地头传来—— “娘——” 丁琬抬头,看着徐锁住的打扮,问: “你这是干啥去?拾荒吗?” “嗯。”徐锁住点头,指着远处的刘三锁说,“三锁哥说了,临屯子地主家的花生地能拾,我跟着过去。” 拾荒,是属于农村孩子的乐趣。 丁琬见他这么高兴,笑着说: “那你注意安全知道吗?跟住了你三锁哥。” “嗯呐。”小家伙颔首,“娘,我走了。” 丁琬摆摆手,继续干活儿。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村里谁家的孩子好,就看他们去不去拾荒。 有那懂事儿,一个秋能拾三十多斤粮呢。 想当初她小时候,也会跟徐二年、徐大可出去拾荒。 不过她就是跟着玩,拾了也不留,都给徐二年。 那个时候,可真有意思啊! …… 柴禾运回家,秋收就剩下最后一项工作:打场。 这活儿得排队,村头空地就一块,村里人得挨个排号。 徐锁住这些天可忙了。 每天准时出去,中午回来吃饭,吃完不睡觉,还跟着去。 别看孩子小,拾的东西可不少。 糜子、高粱啥的,应有尽有,还有花生。 这些日子光拾花生,每天都差不多能拾二斤呢。 丁琬都想好了,这花生晾干,做蒜香花生,给孩子吃。 如果多的话,就可以拿去县里集市上卖,也能赚钱。 酒坊得等秋收后再说,现在肯定急不得。 说起这蒜香花生,当初还是她跟包福斋偷学的呢。 吃了人家的五香花生,回来自己研究的蒜香花生。 为这儿,还跟包福斋的东家有些不愉快。 “琬儿啊,想啥呢?” 丁琬闻声抬头,看着耿氏道: “没想啥啊娘。” “还没想啥,我跟你说话都没理人。”耿氏坐在自己的位置,一边剥豆子一边说,“我刚才问你,你爹那边啥时候开考?” “哦,说是八月初二。”丁琬回答,把手里的剥好的黄豆放进盆里又道,“娘,咱家不交税粮,这高粱也别卖了,我想酿酒。” 耿氏闻言倒是不惊讶。 毕竟儿媳妇天天捧着那个抄本,猜也能猜个大概。 耿氏瞅着她,笑呵呵的道: “真决定了吗?” “决定了。”丁琬点头,看着院子里的粮食,轻叹口气,“娘,咱心里都清楚,咱家人手不够,种地怕是不可能,不好总让我娘家雇人帮忙。” 耿氏没说话,但却赞同的点头。 “所以我就想着,不种地就只能另谋生路。酿酒吧,这东西慢慢来,总能成功。” 看着儿媳妇信誓旦旦的样子,耿氏缓缓点头,说: “既然你这么说,那自然可以。只是这人手方面……还有本钱,好像没那么多啊。” “娘,我都想好了,人手就找张青山他们。他跟程林冬月成亲,到时候就让他们住王五那个房子。” 耿氏一听这话,立刻明白她是要在那边酿酒。 的确也得在那边,家里这头没地方。 “用他们的工钱暂时抵房租。等我赚钱了,再给他们工钱,也一样……”丁琬说着自己的打算。 耿氏对这些没有意见,儿媳想做啥就做,她是老了,没法去掺言。 等她说完,想起李郎中,道: “说起成亲,李郎中的闺女过了中秋就该成亲了吧,定日子没?” “还没有,不过咱有礼,得随。”丁琬回答。 耿氏轻叹口气,不住的点头说: “礼还不能轻了。” 家里开春办丧,人家来了礼; 丢钱耿氏闹病,人家忙前忙后; 周氏跟王五的事情,差点让李郎中丧命…… 几件事儿堆一起,咋都得随份厚礼。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是钱就…… 耿氏叹口气,一边剥豆子一边说: “这日子,真难啊。” 丁琬又岂能没这个想法。 的确挺难,可是日子还得过。 “娘,你别担心了,中秋以后呢,容空。实在不行改天去县里卖鸡蛋扯三尺红布。” “扯红布啊。”耿氏想了想,道,“那也行,你扯回来我给缝俩枕头皮,也算咱的心思。反正不交税粮,留出嚼谷,其余的都卖了,正好把你娘的钱也还上。” “成。” 婆媳把随礼的事儿说定,耿氏突然咂舌又道: “哎,琬儿啊,这锁住今儿咋还没回来呢?” 第64章 别胳膊肘往外拐 丁琬闻言蹙眉,纳闷的说: “是啊,正常该回来了。要不我去找找?” “不用找,他得自己学着长大。跟刘三锁他们一大帮出去的,不会有事儿。” 刘三锁是刘铁杠的儿子,八岁的孩子很知道照顾人,也很靠谱。 丁琬想了想,没起身,继续剥豆子。 这黄豆剥出来,留着冬天发豆芽,换豆腐,做酱筷子。 好东西呢! “徐二婶子,徐二婶子——” 一阵孩童声传来,让丁琬跟耿氏同时都放下了手里的活儿,相继起身。 丁琬几步出院,看着跑过来阿福道: “咋地了?” 阿福跑到跟前,气喘吁吁说: “徐二婶子,快,锁住,锁住被他小玮舅舅欺负了。” 丁玮?! “哎呀,咋回事儿啊,阿福跟奶奶说说。”耿氏也着急了。 旁人她不了解,但是丁玮那小子太霸道、不讲理,若真是孙子先惹了他,这事儿都不好办。 丁琬没有追问缘由,沿着阿福手指的方向,就跑了。 锁住老实、不打仗,可要是逼急了,肯定控制不住。 丁玮比他大、还比他高,真打起来,孩子就得吃亏。 耿氏不急着去,得问清缘由。 阿福将前因后果说了一边。 简单来说一句话:丁玮看到徐锁住拾荒的花生,想吃,明要。徐锁住不给。 耿氏听完,自呼呼的说: “哎哟哟,这咋能这么缺德哟。骂什么缺爹少娘啊!” 说着,把院门挂上,去了村头…… …… 村头方向,丁玮指着被刘三锁护在身后的徐锁住,谩骂着—— “你个小畜生,我是你舅舅,你目无尊长,你个缺爹少娘的货……” 巴拉巴拉骂的很难听,气的徐锁住要控制不住了。 孩子们吵架声音尖细,丁珏正好在院子里读书,隐约听到了。 从家出来,见村头不少孩子,也晃晃悠悠过去。 没等到跟前,就听到徐锁住哭着说: “我不缺娘,我有娘,我有娘——” “你娘也不是你亲娘,你亲娘她就是个……” “丁玮,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去告诉咱爷。”丁珏大声警告。 徐锁住一看小舅舅过来了,直接跑到他跟前,期期艾艾的抱着他,说: “小舅舅,我不缺娘,我有娘,我有娘。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五岁多的孩子能懂多少? 可人家骂他没娘,他能听懂。 丁珏心疼,瞅着眼前的亲堂弟,叹口气道: “这是咱姐的孩子,你就那么说?一家人啊,你跟他娘可是一家人。” “谁跟那个寡妇是一家人。她出了门子,是徐家人。”丁玮翻个白眼,看着丁珏又道,“我告诉你啊二珏,咱俩可是亲兄弟,一爷公孙,你别胳膊肘往外拐。” 这话说完,丁珏明显感受到怀里的孩子身子哆嗦了一下。 丁珏深吸口气,把孩子抱紧,道: “他娘是我亲姐姐,你觉得是你跟我亲,还是他娘跟我亲?” “你——” 丁珏没理他,看着刘三锁,道: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跟我说说。” 平日丁珏都在学堂念书,自打今年春耕之后,他就更不出来玩。 这让他在孩子中间,无形中倒是有了些威严。 刘三锁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后,丁玮在那边叫嚣着道: “我是他舅舅,我要点儿花生怎么了?他就得孝敬我,他们徐家都得恭敬咱们丁家。哼,娶个好媳妇,附赠一个娘家,要点花生怎么了?” “这话谁告诉你的?”丁珏终于黑了脸。 如果一开始只是生气,那现在就是愤怒。 这席话,明显不是丁玮能说出口的。 “你管谁说的,这就是事实!”丁玮瞪着眼睛、掐腰,俨然就是赵氏二代。 丁琬赶到,恰好就听到了这话,什么都没说话,走上前,骤然扬手—— “啪——” 很干脆,没有丝毫迟疑。 丁玮都被打傻了。 捂着脸,半天没缓过来。 徐锁住一看到丁琬,刚刚止住的难受,又再次涌上心头。 “哇——”地一声大哭,边哭边说: “娘,娘……呜呜呜……呜呜呜呜……” 孩子哭得丁琬心疼,也把丁玮的理智给哭回来了。 “丁琬,你敢打老子,你——” “啪——” 二话不说,再来一个。 “小寡妇,你个……” “啪——” “我草你……” “啪——啪——啪——” 丁玮只要骂一句,丁琬就打一下。 直到丁玮挨不了疼,再也不敢骂了 捂着脸,扔下一句“你们等着”后,哭哭啼啼的往家跑。 丁琬看着其他孩子,深吸口气,平复心情说: “多谢你们了,等过些日子,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二年婶子不用的,是我带锁住出去,自然得护着他。”刘三锁忙不迭摇头。 其他孩子都不住的摇头。 现在想想,刚才真的是太恐怖了。 那样的二年婶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打人,瞪眼,虽然没骂人,但却……让人不得不害怕。 丁琬抱着锁住,跟丁珏往丁家走。 其他孩子见没事儿了,纷纷抱着筐回家。 刘三锁挎筐,路过丁家的时候,想了想还是进去了。 丁家院内,赵氏跟发疯一般抱着丁玮,控诉丁琬。 说她没有姐姐样,出手打弟弟,分不清里外。 丁文江不在家,丁文海今儿一早也出门了。 家里管事的只有丁家二老,外加柳氏。 柳氏是丁琬的亲娘,自然不能任由赵氏这么欺负闺女。 走上前,还算好脾气的说: “二弟妹,事情到底咋回事儿,你得让孩子们把事儿说明白了啊。” “还有啥好说的?”赵氏恼火,指着脸肿的丁玮,说,“敢情不是你儿子挨打,你站着说话不腰疼。瞅把我们小玮打的,你看看啊。爹,你自己瞅瞅,这可是你老孙子啊。” 丁父没吱声,面无表情。 丁母见状,看了眼委屈可怜的徐锁住,道: “老二家的,总得问清事情的真相。珏哥儿,你说吧。” “娘,你不能这么偏心吧。是,大哥是秀才,也要考举人,咱家最出息的就是大哥。可我们小玮到底也是咱老丁家的孩子,你们咋能这么偏袒。” “我偏袒啥了,我不过是问问……” “有啥问的。这丫头多大?我家小玮多大?她打人就是她不对。” 第65章 里外不知(留言加更) 柳氏骤然变脸,走到跟前,看着赵氏清冷的道: “你要这么说我就不愿意听了。我家闺女无缘无故打人?她咋不打别人,就打你们家小玮?” 赵氏还要说话,丁现拽了拽母亲,压低声音说: “娘,总得让我姐说说到底咋回事儿啊。小玮已经说了,可也得……” “你给我起开——”赵氏狠狠耸嗒,将人挥开好几步远。 丁珏是个读书人,有良好的教养,不会没礼貌的打断人家说话。 丁琬也有家教,所以也不会那么做。 可几次三番开口,都被打断,的确有些恼火。 如今丁现又挨了骂,丁珏受不了,直接开口说: “二婶,这事儿其实是……” “是什么?就是你们姐弟俩欺负小玮。为了一个外人欺负自己家人,你们里外不知,好赖不分啊!还读书人呢,就这么读书的?四六不懂?” “二弟妹,你这话算咋说的?什么叫四六不懂?” “我咋说了?我说的是实情。你闺女跟你儿子为了个不是丁家的种欺负丁家人,你们就是……” 赵氏各种闹腾,就是不让丁珏把话说完。 如今又杠上柳氏,真是不讲理在手,天下我有! 丁琬睨着她,冷笑着把孩子交给丁珏,面无表情的去了厨房。 赵氏仍旧在哇啦,直到丁琬从厨房出来,院子里安静了。 特别的,安静! 院门推开,刘三锁垮筐进来,大声的说: “丁太爷、丁太奶,这事儿不赖锁住跟二年婶子。是丁玮,他见我们回来,他就……” “刘三锁你闭嘴,你给我滚——滚出我们家。”丁玮大声吼着。 那样子,恨不得要把人吞进嘴里。 丁琬拎着菜刀,一步一步朝二房母子走过来。 刚刚还怒吼的丁玮,瞬间躲到了赵氏的身后。 再看丁现,则很男人的把母亲、弟弟护在身后。 “姐,你别生气,这事儿慢慢来,肯定是小玮的不对。” 面对大堂弟的话语,丁琬一言不发。 一双眼睛就那么盯着赵氏母子,恨不得把人盯出个窟窿。 丁家老两口都傻了,锁住吓得直哭,丁珏只得把人抱在怀里。 柳氏走上前,欲把刀夺下来,被丁琬躲开了。 这样的闺女,她第一次见,真的害怕了。 丁琬一眨不眨的盯着赵氏,淡淡道: “三锁,你把前因后果详细说一遍。这一次,你们娘俩谁打断,我这刀可不认亲!” 明知道丁琬不会真的动手,可赵氏还是吓得哆嗦。 等刘三锁把前因后果说完后,耿氏也到了。 耿氏是徐锁住的奶奶,丁家的姻亲,这一刻丁老太太是真没啥脸去见人家。 事情闹明白了,是自己的孙子不争气,跟人家孩子要吃的。 人家不给,就开骂,这上哪儿说都说不过去啊! 丁玮见事情败露,一改刚才的怂包样儿。 越过母亲,一边走,一边指着自己的脖子,说: “你个小寡妇,你还拎菜刀?你往这砍,往这砍。” 这一刻,丁玮哪是七岁的孩子啊,简直就是泼皮无赖。 赵氏都快疯了。 丁现扯住丁玮,二话不说,扬手就给了一巴掌—— “那是咱姐,你咋说话呢?” 可他刚打完就—— “啪——” 赵氏直接甩手给丁现一巴掌,气呼呼的说: “这是你弟弟,你干啥呢?” 丁琬看着赵氏的样子,冷“哼”着摇摇头。 丁母受不了了,几步来到赵氏跟前,狠狠甩手—— “啪——” 赵氏直接被打趴在地上。 别看丁母年纪大了,农活不少干,手劲儿也不小。 食指颤抖着,咬牙切齿的道: “妻贤夫祸少,你这婆娘……你……你简直太可恨了!” 赵氏缓过神,捂着脸,抗.议着: “好啊,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们母子啊。老徐家的,你们满意不?满意不?” 丁母气的不行,丁父早就不吱声了。 但满脸怒火,掩饰不住。 丁琬拉住还要动手的祖母,走上前,“猛”地薅住赵氏的脖领,郑重说道: “谁欺负谁,你心里很清楚。今日,要么让你儿子跟我儿子道歉,要么我抽他,你自己选。” “你做梦!”赵氏反驳,丝毫没有做长辈的样子。 “做梦?”云巧嗤笑,松开她后又到,“那成啊,我们去找族长吧。你儿子可说了,我儿子缺爹少娘,看看族长那边怎么说!” 当日过继,赵刚很言明的警告了大家,不许拿徐锁住身世说事儿。 不管是谁,哪怕是孩子,都不可以。 赵氏咽了下口水,缓缓转头看着丁玮,说: “道,道歉。” “娘,你……” “道歉,快!”赵氏不敢迟疑。 这事儿不管现在怎么闹,哪怕姻亲在这儿,都无所谓。 关起门来是他们家的事儿。 可真的要是经过族长,那就不是家里事儿了。 事儿大了! 耿氏拉着孙子,瞅着他们娘俩的样儿,叹口气,道: “算了琬儿,咱不需要他们的道歉。花生不会给,一次都不给。老二家的,念在你男人的份儿上,这事儿就算了。再有一次,我肯定不容,知道吗?” 赵氏心里窝火,但这会儿却不得不咬牙点头。 丁琬看着双颊肿了的丁玮,又看了看一旁站着的丁现,缓缓摇头,道: “二婶,作为侄女,我劝你一句:偏疼儿女不得济。好自为之。” 丁珏趁机,把姐姐手里的菜刀夺下,放进厨房。 就在大家以为这事儿都结束了的时候,丁老爷子拎着烧火棍出来了。 丁玮害怕了。 躲在赵氏的身后,不住求饶道: “爷,爷我错了,爷你别……爷……” 赵氏死死地把小儿子护在身后,看着老公公,道: “爹,孩子还小,小玮身子不好,你别打坏了啊爹。” “打坏?”丁父冷“哼”,“打死就最好了。” 说完,直接扬手就打。 方向是打的丁玮,可赵氏护着,丁父并没有收手。 狠狠抽着,不管这是孙子还是儿媳妇。 丁现要上去护,被丁母拽住,气呼呼的说: “你打从今儿起,就在上房跟我还有你爷住。吃一百个豆不嫌腥,她疼你吗?你是奶带大的,老实呆着。” 第66章 养不教父之过 丁父已经很少管家里的事儿了。 如果不是闹得太过分,他根本不会管孙子,毕竟隔着一辈。 可是现在…… 不管不行,得给亲家一个交代,给孩子一个交代。 丁琬来到柳氏身边,就那么瞅着丁老爷子打人。 不得不说,赵氏是真疼小儿子。 这把人护的,她挨了不少烧火棍,可是丁玮,一下都没有。 柳氏懒得看,拉着婆婆,拽上亲家母,回了东跨院。 丁珏也拉着丁现,拽着徐锁住跟刘三锁跟上。 屋内,徐锁住靠在母亲的怀里,坚强的说: “娘放心,以后我再也不哭了。谁惹我、我都不哭。” 柳氏瞅着外孙子的样儿,笑着摇摇头。 把儿子的小糖匣拿出来,给他还有刘三锁一人两块南瓜糖。 “三锁,今儿谢谢你。” “丁奶奶,我不要。”刘三锁摇头拒绝。 柳氏直接塞给他,慈爱的说: “拿着,你做了勇敢的事儿,应该的。珏儿,你带他们俩去西屋玩。” “哦。”丁珏点头,把俩孩子都带走了。 三个小的一走,丁母拉着耿氏,说: “对不起了丫头,让你孙子在我这儿受委屈了。” “看婶子说的,咱是实在亲,不在意那个。”耿氏忙不迭摇头。 丁母长叹口气,听着外面哭喊声,看着一脸着急的丁现,道: “我告诉你,你不许出去。奶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去挨揍的。” 丁现脸红,不停地摇头,说: “放心吧奶,我不会去的。” 柳氏瞅着大侄子,心疼的无可奈何。 但怎么说都是二房的事儿,她不好插手。 几个人在屋里说话,丁老爷子在院子里打人。 为了花生,丁玮跟赵氏挨揍,也不知道值不值得…… …… 据说当天晚上,丁文海从外面回来,丁家又是一顿鸡飞狗跳。 丁玮被打了,而且好几天都没有下炕。 如果说丁老爷子打人,还知道手下留情。 那丁文海可真是不管不顾。 赵氏抱怨,奈何不敢造次,只能简单说上几句撑撑场面。 粮食晒的差不多了,家家户户开始打场。 只有一天时间,都不敢耽误。 这天轮到徐家,丁文海、丁现一早就过来了。 还有刘铁杠、张青山、程豹他们,也都来帮忙。 几个人一天就搞定了。 为了表示感谢,丁琬特意去村头打了酒,还割了二斤肉。 耿氏又把家里的一只公鸡宰了,丰盛的做一顿。 由丁珏带着徐锁住陪客,大家就在徐家正房吃了。 丁琬再旁伺候着,时不常给他们倒酒啥的。 丁文海几杯酒下肚,看着侄女叹口气,道: “琬儿啊,那天的事儿,是二叔不对,二叔没把他教好。” 丁琬一听这话,忙不迭摇头,道: “二叔,他是他,你是你,那能一样嘛。” “你爹总说,养不教父之过,唉!我的错。”丁文海说着,又喝了一杯。 张青山陪了一杯,咽下酒,说: “丁二叔,你这话不对。慈母多败儿,是婶子的事儿。你看大现,他就很好嘛。小伙子还能干,都是一根枝上的,怪就怪自己。” 丁文海瞅着要娶媳妇儿的小伙子,拍了下他的后脖颈,道: “臭小子,一晃你都要娶媳妇儿了。” 说到这个,张青山就不好意思了。 程豹、刘铁杠都“嘿嘿……”笑着,暧昧的看着张青山。 耿氏端了碗鸡蛋酱过来,看着丁文海说: “现哥儿也快说亲了吧。” “是啊,来年也该张罗了。”丁文海说着,端着酒杯喝口,道,“嫂子要是有合适的,帮着张罗一个啊。” “那咋不成,放心,嫂子帮你注意着。”耿氏笑呵呵的应下。 大家说说笑笑,就把最开始说的事儿给岔过去了。 吃饱喝足,丁文海等人下地穿鞋离开。 丁琬送他们,丁文海走在最后,等刘铁杠他们都走了后,这才又道: “孩子,你家粮食打算咋弄,卖吗?” “卖。”丁琬回答。 丁文海听了点头,想了下,说: “那这样,过两天咱家打完,我带你去。” “没事儿的二叔,回春堂那天派人来说,如果家里有多余的粮食,他们收。” 丁文海闻言微怔,随后看着她,道: “不错,你认识这个少东家,倒是省了不少力。” “谁说不是呢。鸡蛋每次送过去就好,如今粮食都可以送,我还真觉得是老天眷顾。”丁琬感慨的附和。 她也没想到回春堂那边,会特意派人过来说收粮的事儿。 “有人收省事儿,不过琬儿,送粮还是二叔跟你一起去吧。你一个妇道人家,搬不动。” “成,我肯定不会少麻烦二叔的。”丁琬没有客气。 自家二叔,客气就外道了。 送走了丁文海,丁琬回院把门挂上。 先去的正房,伺候耿氏祖孙洗漱。 等把他们都安顿好,这才去隔壁库房,把晒干的花生拿出一部分,做吃食。 蒜香花生要提前用温水泡,这样容易入味。 水里加蒜、粗盐、大料等调料泡一夜,这是第一道工序。 瞅着大盆里的花生,突然想起前世第一次做这个的时候。 那天晚上周子旭一直陪着她,然后也说了不少花前月下的话。 上一世她很糊涂,但唯独就在感情上面,她最是坦荡。 没接受,反而还劝他好好读书,争取考中。 那个时候,周子旭面上很平静,可内心只怕就已经跟她有芥蒂了。 也是她傻啊! 跟那么一个有异样心思的人合作,不提防,不设防。 活该被人耍! 想到这儿,长叹口气,把盖儿扣上,起身出去了。 平日在院子里溜达的狗,今儿竟然没有看到。 丁琬纳闷的去后院,依然没有踪影。 “琬儿,你咋还不睡觉啊。” 正房传来声响,丁琬走到门口,应了句“马上”,便继续看狗。 两条狗都在窝里趴着,跟平日警惕的样子明显不同。 什么情况,难道说又被人喂药了? 不能啊,祸害可都被抓了,唯一一个李袁杰,现在也不可能跟她纠结才是。 狐疑的回到自己房里,一边洗漱一边纳闷。 狗太蔫,根本就是有问题。 谁没事儿老跟狗过不去? 第67章 蒜香花生(加更) 担心晚上有异常,丁琬把屋门挂好,又把做活儿的剪子,塞到了枕头下面。 掀开被子,脱鞋上炕,又被咯了。 仍旧是五两银子,算上那天雨夜的,一共十两了。 这要是不徐二年给的,她“丁”字都倒着写。 看不出来啊,这人真的有心。 知道她缺银子,隔三差五的送。 “唉,你知道送银子,为啥不现身呢?让我看看你也是好的啊!” 声音不大,可是屋顶的人却听得真真切切。 心里“咯噔”一下,再也不敢停留,飞身走了…… …… 翌日起床,丁琬心情特好。 嘴角一直挂着笑,偶尔还哼小曲。 把泡好的花生用锅煮,蒜香的味道,很快就飘了出来。 耿氏在正房做活儿,闻到味道从屋里出来,问: “弄啥呢,这么香?” “做点儿花生。”丁琬笑着回答,一边搅合锅一边说,“锁住拾了不少,我做点儿看看对不。” “这也是从书里看到的方子?” “嗯。”丁琬点头,捞出一个剥开,跟耿氏一人一粒。 已经熟了,味道也不错。 “就这么吃吗?”耿氏纳闷的问,“味道还可以,就是吃起来湿乎乎的,手粘啊。” “还得把它们炒干,干透吃,脆、香。” 说完,用罩蓠把花生都捞出来,然后控水。 等吃完饭,水也控好了,到时候炒干就行。 花生在农家,算是奢侈的东西。 这要是拿去县里售卖,带皮一斤都得二十个铜板。 依着耿氏,是打算把这花生拿去县里卖了。 可丁琬觉得这是孩子自己拾回来的,还是都给他吃了。 吃过早饭,把控好水的花生,用小火慢慢煸炒。 等水份全都靠干,在放在簸箕里拿去院子晾晒,等凉透就脆了。 徐锁住一直守着花生,倒也不吃,就那么瞅着。 耿氏跟丁琬在库房点粮,留出一年的嚼谷,剩下的全都卖了。 看着一袋一袋的粮食,耿氏轻声问: “琬儿啊,这些都卖了,能不能还上你娘的钱?” “能了。还有剩呢。”丁琬颔首。 耿氏一听这话,放下心来。 坐在炕上,单手搭在一袋粮上,说: “剩不剩的次要,能还钱就行。卖完粮,你记得扯几尺布。我给你作身衣服,我看你那个褂子,都坏了。” “没事儿,补补能穿。”丁琬不在意。 在农家,谁还不穿几个带补丁的衣服? 耿氏看着儿媳的样,满足的说: “还是咱们一家人好啊。想干啥干啥,不用藏着、掖着。” 丁琬挽着她的胳膊出去,婆媳看到徐锁住的样子,都笑着摇头。 走过去,丁琬捏起一颗花生剥开—— “吃吧,尝尝怎么样。” 小家伙拿过来,跟奶奶一起吃。 脆脆的,还有咸淡,还有蒜的香味。 耿氏不住地点头,说: “不错啊这个,味道好,真好吃。比干货铺子卖的,要好吃多了。” 丁琬也剥了一颗,味道跟前世一样。 “娘,你说咱们做这个拿去县里售卖,咋样?” “别的了。”耿氏摇头,“咱也不缺这点钱,你还是别出去了。我跟你讲,卖东西不容易,更何况这花生,平日也没谁能买,都得那些喝酒的。” 丁琬明白,老人家这是不想她抛头露面。 现在不出去,酿酒之后还是要出去…… 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不去了。 为这儿惹老人家不痛快,犯不上。 再说,家里的花生,本来也不是很多。 耿氏见儿媳听劝,心里熨帖,看着徐锁住说: “孩儿,去拿个盆,给你小舅舅装些过去,还有三锁家也送点。那天没有三锁,还不知道丁玮闹腾啥前儿呢。对了,我也给阿福送些,是那孩子过来送信儿的。” 耿氏面面俱到,徐锁住跑去厨房拿盆。 一共三个小盆,一盆也就装一斤多的样子。 耿氏用了俩,又去拿了大碗。 “这个给你娘那边送,装多点儿。” 小家伙一听去姥姥家,自告奋勇。 耿氏想了想给他,嘱咐着道: “慢点走,沉,别摔了。” “不会。”锁住说完,抱着碗走了。 耿氏跟丁琬一起出门,一个去村头,一个在村尾,两个方向…… …… 刘铁杠家的院子,跟其他人家都一样,全都是粮食。 铁杠媳妇正在院子里簸豆子,“唰唰唰……”听着很舒服。 抽空往出捡皮子,她说: “铁杠,等交完税粮,把那些高粱都卖了,换些棉花、毛青布,我把你棉裤重新坐下。” “不用啊,我那个棉裤能穿。” “你儿子不穿啊。把你现在的毁俩,够他们哥俩的了都。” “哟,可真贤惠,给男人穿新的,孩子穿旧的。” 丁琬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夫妻俩的话。 两个人一看,见是丁琬,铁杠媳妇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说: “哎呀呀,你可真是稀客了。你咋来了?干啥?有啥活儿吗?” “啥活儿也没有,我家都干完了。”丁琬笑呵呵的回答,把手里的盆交给她,说,“锁住不是跟三锁出去拾花生嘛,我给孩子们做点儿吃的,给你们送来尝尝。” “哎哟哟,怪金贵的,你送啥,不要不要不要。”铁杠媳妇忙把盆有推给她。 农家人实诚,尤其是花生那么宝贝,他们家孩子拾了,都等拿去卖了换钱,咋好意思要人家的。 刘铁杠也走过来,出声说: “二年家的,真不用。我们家也有,也给孩子吃。” “你家是你家,我这个可不一样。”丁琬说着,拿出两颗摊开,“尝尝,看跟你们的一样不?” 夫妻俩互看一眼,一人拿起一颗剥开。 吃过之后,铁杠媳妇意犹未尽。 “你这……咋做的?” “瞎捉摸呗,看我爹书院的书,看到的。”丁琬随意编着理由。 将盆交给刘铁杠,认真的道: “那天要不是三锁,我儿子肯定被欺负。这我弄点吃的,谢谢孩子,也谢谢你们。你们当爹娘的把孩子管的这么好,我感激呢。阿福那边也送了,赶紧收吧。” “哎哟哟,看你说的,真外道。”铁杠媳妇见她是真心要给,便也不再客气,让丈夫进屋把盆给倒出来…… 第68章 丁文海的打算 拉着丁琬在院子里坐下,道: “你家今年余粮不少吧。咋样,都卖吗?” “卖。”丁琬点头,想起他们两口子刚才的话又说,“你们家的高粱也要卖?” “卖啊,留一些就好,我家吃这个不亲。”铁杠媳妇回答。 丁琬想了下,道:“那卖给我吧。今年多少钱收,我就给你们多少钱。” “你要这个干啥?” 丁琬看了下院子,凑过去压低声音,说: “我想酿酒。” “啊?真的?” “嗯。”丁琬点头,“我在我爹那边都抄了好多,打算做呢。如果真支起来,到时候冬天让铁杠兄弟过去干活儿,挣点余钱。” “哎哟,那敢情好,你放心,我不给别人,都给你留着,我也不说。”铁杠媳妇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丁琬没想到她能这么耍宝。“噗嗤——”一声就笑了。 “那倒不用,反正日后他们都得知道。” 刘铁杠把盆拿出来,搭言的问: “知道啥啊?” “当家的,你过来做,过来。”铁杠媳妇边说边把凳子给他。 等人坐下后,压低声音,道: “二年媳妇儿要酿酒,买咱家高粱。” “真酿酒?”刘铁杠惊讶。 村里可没做生意的,更没有开作坊的,这酒坊……也不是不行。 丁琬见话说到这儿了,便也没再隐瞒的道: “真的打算做。我都想好了,最开始人手的话我就找几个。像青山啊,程豹啊,还有你男人,再加一个蒋鹤,其余的就暂时不要。等我真做起来,到时候再说。” 铁杠媳妇一听还有她男人,高兴的不行。 拉着她的手,道: “你放心,咱不是外人,肯定好好做。” 秋收之后就没活儿了。 如果真能在村里有份工,赚点钱,那可是鼎好的事儿了。 刘铁杠也高兴,制不住嘴的笑…… …… 八月初二秋闱,一连三天。 讲道理八月初六丁文江该回来,可却没见踪影。 丁琬跟柳氏都很着急,一直等到八月初十,人还没有回来。 正好丁家的粮收好,丁琬叫上丁文海,送她去县里给回春堂送粮。 她现在认识的大人物,除了卫廖就是萧逸帆。 卫廖公出也去了府城,只剩一个萧逸帆在县里。 带着母亲的千叮咛、万嘱咐,蹦上板车出发去县里。 可没想到粮食也卖了,花生也送了,却没有见到萧逸帆的踪影。 最后,丁琬实在没抗住,看着管事道: “王伯,萧公子今日没来吗?” “早走了。”王伯把东西收好,看着她说,“我们公子今年秋闱,去府城考试了。估计是被老爷留下了,所以才没回来。” “这样啊……”丁琬颔首,转身走了。 她还真不是萧逸帆也参加科举,前世好像就是个开药堂的啊! 从回春堂出来,丁文海忙走上前,问: “咋样,咋样,见到没?” 丁琬摇摇头,走到跟前,叹口气,说: “萧公子也去府城考试了,王伯说可能被本家留下了。” 丁文海一听这话,心瞬间就提溜起来。 看着忧心忡忡的侄女,他也心里没底了。 “这样,咱俩去县衙问问。卫廖跟你二舅都公出了,他们要是没回来,你爹肯定没事儿。” 丁琬闻言恍然大悟。 是啊,公出是出了几个人,其他衙役还在县衙,怎么她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打定主意,两个人驾车去了县衙。 正好刘成在呢,不是外人,丁琬就说了来意。 刘成闻言,笑着摇摇头,说: “徐娘子你别着急,我们头儿跟柳哥都没回来。听说这次要跟成绩一起出,所以考生都不放。那边管吃住,你安心回去吧。” 丁琬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口气。 道谢后出县衙,赶紧跟丁文海分享这个最新消息。 丁文海一直提溜着的心,这会儿也算放下了。 “琬儿,你不是要去布庄吗?咱这就去。” 本来刚才去顺路,但怕她着急,所以也就没有提。 丁琬挨着他坐,轻叹口气,道: “二叔,你说我爹能考中不?” “操那心干啥!”丁文江丝毫不在意,赶车来到布庄,看着她又道,“不管能不能中,中了就锦上添花,不中踏实过日子,无妨。去买东西吧。” 丁琬笑着点头,迈步进了布庄。 如此看来,就算爹爹真的考中了,二叔只有高兴,不会想着利用爹爹的身份仗势欺人。 他不这么想就成,至于赵氏那边想不想就无所谓了。 她想也白想,双亲不是吃素的,更何况二叔也不能同意。 扯了六尺红布,又看那宝蓝色的料子不错,也扯了些。 卖粮的钱不少,刨除还母亲的还剩下许多。 等爹爹从府城回来,锁住就该去学堂了,咋也得有两身像样的衣服。 因为买的多,老板又给了不少布角子。 这东西纳袼褙,缝手帕都可以。 包好后出来,坐上板车。 丁文海看她抱的东西,笑眯眯道: “买不少啊。” “嗯。”丁琬颔首,没有隐瞒的说着,“有两块是给李兰英、程林出嫁的添妆。再有就是锁住秋下去学堂,得有两身像样的衣服。” 她卖粮具体多少钱,丁文海没有问。 毕竟是人家自己的事儿。 不过他们家的地,连带着王五家,那可卖了不少。 买布做衣、添妆正经事儿,省不了。 想到这儿,长叹口气,说: “咱过日子,人情往份不能少。你这也算顶门立户,的确要准备这些。还有啥要买的吗?没有咱就回去了。” “嗯,回吧。”丁琬颔首。 丁文海扬起鞭子,板车“吱哟……吱哟……”的往回走。 因为得知丁文江没事儿,叔侄俩的心情都很放松。 闲聊打发时间,聊家、聊孩子、聊以后。 聊天的过程丁琬才发现,丁文海不是没有打算,他是……太有打算了。 “二叔,你这想法不好啊。我爹考中你就分家,为啥啊?” 丁文海瞅着侄女的样子,笑着摇摇头,道: “这有啥为啥的。你爷奶活着,我们分不了。你爷奶没了那天,肯定要分。早晚都得分家,还不如你爹考中了,我们分出来。” “你爹是老大,养你爷奶正对,这个我不争,我也没法争。咱心里明儿镜的,你爷奶跟你爹这一股,享福。我家那个……不成。” 第69章 应该是另有所图 丁琬蹙眉,看着面上潇洒的丁文海,实则心里什么样,只怕就他自己知道了。 “琬儿,这事儿你先别说,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了,啊。” “二叔啊,你……” “好了,咱们说点儿别的。你家锁住进学堂是不是该起名了。总不好一直都锁住锁住吧。这以后真当了官,同僚叫他,锁住吗?” 丁琬没理会他的玩笑,极力劝着道: “二叔,你再想想,或许不用这么早……” “不用啥不用。”丁文海撇嘴,长叹口气,道,“咱心里都清楚,你二婶不是那样的。可不管她咋样,也跟你二叔过了十好几年。” “你们能嫌弃她,我不能。给我生了俩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你爹是我亲大哥,我咋能让他被那婆娘拖累。不怕你笑话,她是列架子等你爹考中呢。” “为啥?二婶想干啥啊?”丁琬不解。 丁文海扬鞭又抽了一下,没有吱声。 丁琬不好再问,可即便不问,猜也能猜到一二。 想来,二婶应该是另有所图。 不然的话,二叔不可能提出分家。 可怜了二叔啊! 回到土庄子,丁琬没着急去娘家,而是先回了家。 锁住仍旧没在家,就耿氏自己,说话啥的倒也方便。 丁琬把买回来的料子放在炕上,边打开边说: “娘,我扯了六尺红布。程林跟青山冬月也要成亲,娘一起做了吧。” “那行,秋收过后没事儿,我有空。”耿氏不在意。 摸了摸料子,不住的点头,是上的玩意儿。 添妆嘛,要么就不添,添就添好的,让人能用住。 在花钱买东西上,婆媳的观点是一致的。 “娘,这宝蓝色、青黛色的料子,是给锁住的。等他上学堂,咋也得有两身像样的衣服。” 耿氏瞅着料子,不住的点头,说: “成,我看着料子多,能给他小舅做一身,我一并都做了。” “谢谢娘,我就是这么想的。” 耿氏故意虎着脸看她,抻哆着道: “跟我还客气,白疼你了。” “嘿嘿……”丁琬娇笑,从怀里把荷包拿出来,放在炕上说,“娘,这是卖粮的钱,刨除还我娘的,还有这些布,剩下六两二钱,你收好。” 耿氏粗略在心里算了算,数目差不多。 没有接,而是推给她,说: “你不是要酿酒嘛,这钱你就拿着吧。以后咱家你当家,我不管事儿。我就把你们娘俩伺候好就成了。买东西、卖东西啥的,我不操心,我就跟你奶似的,不管事儿。” 丁琬闻言没有推辞,收下银子,道: “娘放心,我一定把咱家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耿氏满意的颔首,拍拍她的手背,说: “娘知足,娘现在知足。能定下你,就是老天给的最大福气。对了,你爹那边咋回事儿?咋还没回来?” “都没回来呢。”丁琬边说边把钱揣起,将布留下后道,“说是这次统一放人。等出成绩后,大家才能回来。我二舅也没回来,一直在府城维持秩序呢。” “哦,那你快去还钱吧。”耿氏催促。 欠债的日子不好过,农家最忌讳这个。 丁琬回房,把那六两多银子跟原来的一起放好,这才出了屋。 耿氏听着院门挂上,开始拿红布绣东西。 李兰英出嫁在即,她得赶紧把这份添妆准备好…… …… 柳氏听到闺女说丁文海要分家的消息,半天都没吱声。 丁琬明白,母亲这也是惊着呢。 “娘,我觉得还是不让我二叔分家的好。有我爹照顾,现哥儿也能……” “谁说不是呢。不光是现哥儿,就是你二叔也能好过些。”柳氏不停地摇头。 这分家肯定不行。 老人还活着呢,绝对不能分家。 打定主意,看着丁琬道: “你放心吧,这事儿娘第一个不答应。你二婶是不咋好相处,可你二叔是好人。”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丁琬颔首。 柳氏看着手里的银子,又道: “你这都还了,你家还有吗?” “有的。”丁琬回答,“王五这人不着调,但伺候庄稼没说的。家里留了一年嚼谷,剩下的都卖了,还多了六两多。我婆婆没要,今儿说了,让我当家。” 柳氏闻言点头,笑着说: “你婆婆对你是没挑,我知足。等你爹回来就知道了,看看到时候啥样。万一没中,你二叔也就不张罗分家了。” 不中吗? 丁琬不这么认为。 她爹平日啥样她可看到了。 那么用工苦读,应该不会的。 而且,都中了秀才那么多年,应该得考中了吧。 丁文江这边没有回来,李郎中那边开始挨家挨户的通知了。 他们家的日子订了,八月十八。 八月十七晚上在院里摆桌、送亲。 这是李郎中家的大事儿,平日他在村里人缘就不错,所以大家都要去捧场。 时间紧,所以丁琬也跟着耿氏一起做。 本以为要绣鸳鸯戏水,没想到人家要绣的是并蒂海棠。 丁琬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婆婆绣花,那拿捏的手法,还有绣工,就是擅长刺绣的二舅母,都无法比拟。 照着耿氏画的花样修几针,道: “娘,你这绣工厉害啊,比我二舅母都强。” “你啊,就知道说好听的哄我。”耿氏无语的撇嘴,“你二舅母家是开秀坊的,人家那是童子功,我这是野路子,能比嘛。” “有啥不能比的,我觉得比我二舅母绣的好。” “你哟——”耿氏说完,摇摇头,继续绣活儿。 用针头划了划头发,抬头看着丁琬道: “哎,这都十三了,你爹咋还没回来呢?” “谁知道,应该这两天吧。总不能中秋都不让人回家过吧。”丁琬觉得不能那么不近人情。 说起中秋,看着耿氏又道: “娘,咱家中秋咋过?” “咋过?”耿氏想了下,说:“明儿你去县里呗。买几块月饼,再割一斤肉回来,咱包顿饺子。” “成,那我明儿……” “娘——娘——奶——奶——快……快出来啊——” 第70章 终于如愿了 丁琬的话还没等说完,外面徐锁住的声音就传来了。 听着语气,很着急。 婆媳二人对视一眼,丁琬麻利的下地穿鞋,跑出了屋。 耿氏随后也跟着。 站在门口,就看到徐锁住扑进丁琬的怀里。 “啥事儿啊,这么着急,咋地了?”丁琬边说边给儿子擦汗。 徐锁住不管额头的汗,一边拉着丁琬,一边说: “快,娘,快——姥爷,姥爷……” 徐锁住气喘吁吁说不全,但是丁琬却从支离的词汇中懂了。 将孩子推给身后的耿氏,拔腿就往娘家跑。 父亲回来,也就是成绩下来了。 前世因为她,爹爹有才不能舒展。 这一世,爹爹应该会有好结果的吧。 那么多天没日没夜的苦读,老天不会辜负一个用心的人。 还没等到村口呢,就看到娘家门口聚集了不少人。 突然,有些不敢靠前了。 停在原地,不知道该动还是不该动。 程林在人群里发现了她,赶紧走过来,一边拽一边说: “愣着干啥呢。丁叔可是大喜事儿,你做闺女的还不赶紧去道喜……” 巴拉巴拉说一堆,丁琬脑子一片空白。 等她靠近时,就看到父亲跪在地上,爷爷、奶奶哭的老泪纵横。 母亲更是泣不成声,二叔不停地拍着父亲的后背。 村里人都说着“争气”、“出息”、“恭喜”、“好事儿”等话。 丁琬目不转睛的看着父亲,内心五味杂陈。 “哎呀呀我说丁大伯,大姐夫考中是好事儿。虽然名次不靠前,但第十五名不错啦。”刘成大咧咧的说着。 丁父自然是点头,想要把儿子拉起来,不过却没有什么效果。 柳氏缓过神,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从腰间掏出个荷包塞给刘成,说: “两位兄弟让你们见笑了。我们这是……激动的,太高兴了。” “我懂,我懂。”刘成忙不迭点头,看着手里的东西,不好意思的道,“姐啊,你这就外道了,我们跟柳哥……” “一码归一码,这个得收。”柳氏客气的说着。 丁琬一步一步走上前,两行清泪从腮边滑下。 重活一世,她……她的爹爹终于如愿了。 走到父亲跟前,跪在地上,搂着他的脖子,放声痛哭。 她哭的大家都理解,只不过他们理解的含义,跟丁琬哭的意义,明显不同。 这一世,她终于不坑爹爹了。 丁母看着孙女这般,轻叹口气,说: “琬儿啊,别哭,喜事儿,大喜事儿。你爹考中了,现在是举人老爷了。” 赵氏瞅着相拥而泣的父女俩,撇嘴没吱声。 如今,丁文江是十里八村第一个举人,土庄子的村民也觉得与有荣焉。 丁文江哭的差不多了,拍拍闺女的肩头,擦了擦泪,抬头道: “爹,娘,儿子终于给咱家争气了。” 丁父听到这话,摇摇头,知足的说: “你考中秀才那次,爹就觉得你给咱家争气了。” 丁母不住的点头,也说不出啥来。 反正儿子考上她就高兴,打心底里高兴。 赵氏再旁,谄媚的笑着说: “爹,大哥争气还不好?现在是举人,等殿试点中状元,那才是真正的光耀门楣啊。” 话是这么个话,但从赵氏嘴里出来,就觉得味儿不对。 村民齐刷刷的看向柳氏,柳氏面无表情。 丁文海咂舌,狠狠瞪了一眼媳妇儿,说: “爹,我大哥这是大喜事儿,咱们得摆席,得庆祝。” “对对对,摆桌,摆桌。”丁父不停地点头。 刘喜见差不多了,跟刘成互看一眼,走上前说: “姐,姐夫,喜儿报好,我们也得回去交差,就先走了。” 丁文江听到这话,忙拦着道: “急啥啊,留下来吃饭,还得摆桌呢。” “哎哟,那不着急。到时候我们跟柳哥一起来。”刘成说完,摆摆手,跟刘喜走了。 丁文江、丁文海相送,柳氏喊上亲家耿氏,还有几个村里能干的媳妇儿,一起张罗摆桌的事儿。 唯独没有喊赵氏。 丁琬看着丁现,出声说道: “大现,你带着锁住跟珏儿去拉黄泥。摆桌得搭灶。” “知道了,姐。”丁现点头。 转身要去张罗,被赵氏一把拉住,说: “二年媳妇,你是嫁出门子的闺女,咋还张罗我们老丁家的事儿?” 丁珏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看着赵氏,说: “二婶,我姐就算出门,那也是丁家的姑奶奶,帮着张罗不对吗?” “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儿少插嘴。”赵氏说完翻个白眼。 村民瞅着赵氏,纷纷摇头。 这不就是看丁家二老都进屋,哥俩也去送人,她搁这逞能了嘛。 什么东西! 丁琬瞅着赵氏,讥笑着道: “我出门子也姓‘丁’,不知道二婶姓什么啊。还有,中举人的是我爹,我再出门子他也是我爹。” 说着,冲丁珏摆摆手,让他赶紧去拉黄泥。 至于赵氏,她连理都不理,扭头看着村民说: “青山、程豹,你们一会儿帮着搭灶,谁也不能跑。” “放心吧,跑不了。”青山笑呵呵的应着,叫上王锁他们,一起跟着去拉黄泥。 村里人也都散了,各回各家,开始张罗随礼的事儿。 这是中举了,举人老爷。 以后把田地依附给丁家,可以免税粮啊,这绝对是好事儿,大好事儿! 赵氏咬牙切齿,看着丁琬潇洒的背影,恨不得把她后背瞪出个窟窿。 可人家说的没错,那是她爹。 这一刻,赵氏真恨不得自己当初嫁的是丁文江。 这个念头冒出,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忙不迭甩头,把那个念头甩出去。 院子里,丁母在跟柳氏商量,打算摆流水席,从现在开始一直晚上。 村里好些年不出个举人,他们家更是没有一个读书的,如今出了个举人,天大的喜事儿,得好好张罗。 “……大媳妇,你看这样好不好?” 面对婆婆的问话,柳氏当然没意见,只不过…… 耿氏看着丁母,笑呵呵的说: “婶子,现在摆流水席也就是村里人,亲家母娘家那边……只怕过不来吧。” 第71章 年轻就是资本 简单的一句话,让丁母瞬间明白了刚才儿媳妇的迟疑。 拍了拍额头,歉意说: “哎哟哟,看我,看我,光顾着高兴了。对对对,还有亲家呢。” 赵氏从后面扭搭扭搭进院,听到“亲家”二字,也赶紧开口道: “是啊是啊,我爹娘那边也说了,等大哥中举,要过来贺喜。明儿再说呗,不差这半天。” 赵氏的话音刚落,丁母立马就沉了脸。 几个村里的媳妇儿听了,不是扭头,就是咳嗽,反正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赵氏平日就歘尖儿,今日就有点太冒头了。 从刚才那个什么“状元”开始,明明应该人家媳妇儿的话,倒是被她给说了。 丁琬站在一旁,看着不自知的赵氏,无语的摇摇头。 人要是蠢,那简直没有任何发质。 村里人谁不了解赵家,那是无利不起早的货。 想当初刚结亲,赵氏三天两头往娘家跑,每一次回去都跟耗子盗洞似的。 后来被丁老爷子抓个现行,差点没被休,这才老实。 说实话,丁家什么都好,就是这门亲……结瞎了。 丁琬也想不明白,为啥二舅母那么精明的人,会把自己家的亲戚往“火坑”里推。 赵氏还在说话,丁母终于受不了,清冷的道: “你闭嘴吧,听着烦。” “娘,我……” 恰好这时丁文江回来,缓解了赵氏的尴尬。 丁文江先唤了声“娘”,然后看着媳妇儿,说: “我跟老二去县里拉粮。举人的禄已经发了,没多少,八石粮。” “八石粮?那么多?”丁母惊呼。 耿氏听到这话,笑着说: “婶子,这只是禄,日后还有不少东西呢,你老就等着享福吧。” “哎哟哟,承你吉言,承你吉言哟。”丁母高兴的不行。 举人只有禄,没有俸。 大周的“俸禄”虽然是连在一起说,但俸和禄却是两个概念。 俸指的是官俸,任职的官员才有。 禄则指的是粮食,就跟秀才的廪米差不多,但要比廪米多。 像平阳县的举人,他们的禄每年七、八石(一石等于100斤)粮食不等,看当年的收成如何。 当然了,没有哪位举人会指望这点禄,这个主要是一种待遇和荣誉,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查的百度,务深究)。 赵氏听闻丁文江要自己去拉粮,忙不迭道: “哎哟哟大哥,你现在是举人老爷,这种事儿就该二海儿去。你快在家歇着,以后这些跑腿的活儿,都让二海儿去就行。你啊,就在家做举人老爷,啥都不用你操心,有我们呢。” 丁文江瞅着大包大揽的赵氏,面无表情的道: “那是我弟弟,不是下人。” 说完,拍了拍媳妇儿的胳膊,转身走了。 丁琬就喜欢父母这样的小举动,虽然不说话,但却让对方感受到并没有被忽视。 几个小媳妇儿都暧昧的笑出了声,柳氏清了下嗓子,道: “娘,要不这样吧,今天下午咱们就准备,明儿一早开始流水席,一直到晚上,咋样。我们现在炸丸子啥的,把该准备的准备了。” 丁母觉得这个法子好,看着耿氏跟丁琬说: “你们也别走了,从现在开始就在这这边帮忙,吃喝都在这边。家里的大事儿,你们不能靠后,知道不?” “放心吧婶子,不会的。”耿氏笑着颔首。 丁琬当然是义不容辞。 再看赵氏,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挺生气的。 黄泥拉回来,张青山几个人开始在院子里搭灶。 丁父乐呵呵的从仓房拿出苫布,冲着刘铁杠说: “杠蛋儿,找几个人把棚子搭起来,明儿在院子里吃。” 刘铁杠小名叫“杠蛋儿”,不过自打双亲过世,也没谁这么叫他,丁老爷子这么一叫,还把他叫愣了。 反应过来叫的是自己,赶紧走上前,道: “丁爷爷,别老这么叫我,我都孩子他爹了。” “他爹咋地,他爹你也是杠蛋儿。”丁父边说边笑,也要帮着支棚子。 谁敢用他啊,急忙把人劝一旁坐着,大家动手开始干活儿。 里正、族长这边都过来送喜了。 平常随礼十个鸡蛋,今儿都长了,三十个鸡蛋,外加三尺红布。 丁珏负责收,丁琬负责写。 柳氏把这一块交给他们姐弟,最为放心。 家家户户,陆陆续续都来送礼了。 鸡蛋、红布算是标配,还有送酒的。 最让人意外的,就是隔壁几个村里的地主了。 有送田地的,还有送银子的。 丁珏不敢收,丁琬也不敢记。 后来还是耿氏过来,告诉他们姐弟俩可以收。 忙了一阵后,耿氏端水过来,看着他们姐弟俩,说: “你们也别不敢收,他们送自然有他们的道理。这些人手里的地不少,年年的税粮也不少。他们依附于举人老爷,可以减免税粮,说到底就是各取所需。” 丁琬听到这话,狐疑的看着母亲,问: “娘,你怎么知道这个?谁跟你说的啊!” 耿氏闻言轻笑,不在意的坐在炕上,道: “没出门子的时候,我娘家那边也有举人老爷,看到的。” 娘家? 还是头一次听婆婆提及娘家呢。 丁珏看着炕上用红布盖着的东西,心里还是不踏实。 等丁文江回来,丁珏第一个冲过去问。 丁文江看着儿子的样儿,拍拍他的肩头,说: “你伯娘说的没错,可以收。” “爹,真没事儿吗?”丁珏胆小的问着。 丁文江笑着点头,有些期许的说: “你别怕,你好好念书,往后你肯定比爹强。” “为啥?”丁珏纳闷。 他不觉得自己能超过爹爹,爹爹都是举人了,他连童生都不是。 丁文江长舒口气,看着儿子说: “因为你年轻。” 年轻就是资本。 丁琬听到这话不住的点头,冲着弟弟竖起大拇指。 丁珏倍感压力,但有觉得干劲儿十足。 咬着牙道:“我一定要超过爹爹,一定!” “好,爹爹等着那一天。” “我也等着。”丁琬附和。 第72章 准备流水席 院子里忙成一团,耿氏带着俩小媳妇儿和面,柳氏则开始炸东西。 炸丸子,炸鱼,炸糕…… 香味四溢,村里几个小孩儿都在一旁转悠。 吃不了,闻闻味也是好的。 柳氏瞅着孩子们的样儿,拿出大碗装了一上尖儿的丸子,道: “锁住,拿着跟小伙伴们一起吃,给姥姥尝尝咸淡。” 徐锁住听到这话没敢动,本能的看着耿氏。 村里人见状,都纷纷夸徐家家教好。 徐家俩儿郎就是村里出名的好男儿,没想到这小的也不错。 柳氏好笑的冲着耿氏,道: “赶紧发话啊,不然孩子不拿。” 耿氏笑着冲孙子点点头,然后说: “亲家可别这样了,容易把孩子惯坏了。” 柳氏等外孙子把碗拿走,不在意的道: “这有啥,就一碗丸子的事儿。他姥爷当了举人,好事儿,吃喜没啥。” 柳氏这样的态度,让村里人更加清楚,这丁家是真把徐锁住当丁琬的孩子。 以后说话啥的,都得注意一些才是。 忙过之后,丁家留帮工的媳妇吃饭,可一个一个都没留。 最后没法子,柳氏挨家挨户送的丸子跟炸鱼。 表示是不能少的,不管谁说什么。 当然,也就赵氏会说罢了。 说起来也无语,这丁文江就考中举人罢了,赵氏竟然觉得大伯哥是官儿,村里人都是下人。 那个样子,着实让人看了不好受。 不过村里人也不跟她计较,毕竟丁家打媳妇儿,不看僧面看佛面,丁文海人还是不错的。 当天晚上,丁家上房摆了两桌。 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丁母不停的给耿氏夹菜,谢谢她今日帮忙做的馒头。 “孩子,你那些馒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挺别致,很好看呢。” 耿氏闻言笑了笑,说: “婶子要是喜欢,等过年我来帮你蒸。我家年年都这么蒸,好看还好吃。” “那敢情好,说准了啊。”丁母笑呵呵的说着。 饭吃到一半,院子里传来了声音。 柳氏赶紧下地出去看看,不一会儿屋里就听到—— “爹,娘,三弟,你们咋这会儿过来了?” 丁文江一听岳父岳母到了,忙也跟着出去。 丁珏、丁琬也都出去了,丁母、丁父也都出去相迎。 赵氏看了眼耿氏,翻个白眼,道: “小玮,咱们也出去,这可是正经亲家呢。” 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太明显了。 不过耿氏根本不在意,你怎么说都无所谓,我该吃吃、该喝喝。 很快,柳家人被拥着进了屋。 因为没吃饭,丁琬跟柳氏一起在厨房又炒了两个菜。 丁父看着亲家,笑眯眯的说: “你这是得信儿就过来了吧。大晚上的赶车,危险啊。” 柳父不在意,看着女婿笑眯眯的说: “这算啥,我女婿考中就比啥都强。甭说晚上赶车,就是赶车三天不睡觉,我也愿意。” 小儿子柳汉生也跟着附和着: “报信的人一走,我娘跟我爹就开始忙活。给带了不少山里的果木,特意挑六成熟的摘,能放几天。” “哎哟,那可谢谢亲家了。”丁父道谢。 柳父瞅着他,撇嘴一下,道: “想谢?陪我多喝几杯。” “那有啥,没问题。”丁父满口应着,“小玮啊,跟你大伯娘说一声,再烫二两。” 丁玮正吃丸子呢,听到这话,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爷爷发话,不敢不听。 丁琬端菜回来,柳父看着外孙女,道: “最近咋样,想姥爷不?” “想啊。”丁琬点头,亲昵靠了一下外公的胳膊,说,“那天我还跟锁住说呢,等过了中秋就带他回姥爷家,山上的果木都快熟了吧。” “那可不。”柳父得意的点头,从腰间掏出个荷包,道,“我那曾外孙呢,叫来,认亲。” 丁琬赶紧把徐锁住从那桌抱过来。 “太姥爷”、“舅姥爷”喊一通,得了两个荷包。 小家伙也没拿,直接都给了丁琬。 耿氏把孙子抱过去,柳父又掏出了个荷包,塞给丁琬,道: “拿着,姥爷给的零花。” 回头看着丁珏又道: “你也有,别急啊。” “我不急的姥爷。”丁珏笑嘻嘻回答。 丁琬看着手里的东西,想要拒绝。可是当看到外公瞪眼的样子,笑嘻嘻的说: “谢谢姥爷。” “这才乖。”柳父端着酒杯,跟丁父喝了一口道,“你出不出门子,都是你爷爷的孙女,你姥爷的外孙女,这个改变不了,知道吗不?” “我知道的姥爷。”丁琬笑嘻嘻的收好,回到女桌那边吃饭。 无意瞟了一眼赵氏,果然一脸酱菜色。 别看柳家屯离土庄子那么远,可村子就这么大,谁家有点儿啥事儿都知道,根本瞒不住…… …… 吃过晚饭,柳氏安排大家住的地方。 柳家二老不用说,肯定是歇在闺女他们院子。 本来丁家二老是想让他们在正房这边,不过老人有身沉,没答应。 至于柳汉生一家,丁琬直接说去他们家住。 赵氏一听这话,忙不迭摇头道: “哎呀呀,哪有让姻亲出去住的,还是在在我们院子住吧。你说是不,他三舅?” 柳汉生腼腆,不像柳汉章外道,尤其是跟女人打交道,他更加不喜欢。 丁琬瞅着赵氏,笑着说: “二婶,明儿你们娘家也得来人,到时候咋住?” “那当然是让我爹娘去……” “去什么去!”丁文海呵斥,看着柳汉生说,“三弟啊,去你外甥女那边住。自己家的外甥女,仗义。” “那对,那对。” 二人寒暄,赵氏有些不高兴。 丁母碍于有外人在,所以并没有说啥。 大家喝了些茶,柳父便“说累”要去东跨院歇一歇。 丁琬这边,也带着柳汉生一家离开了…… 第73章 丁文海的决定 东跨院这边,柳氏把西屋都收拾妥当,来到东屋请二老过去。 柳父没着急走,拍了拍一旁的位置,说: “大妮啊,你先坐会儿。” 柳氏挨着母亲坐下,随后道: “爹,啥事儿啊?” 柳父叹口气,瞅着闺女,说: “趁着这会儿女婿不在屋,爹问问你啊,你们两口子是咋打算的?” “没啥打算,看他爹了。”柳氏回答,“如果想往上继续考,那就继续考,如果不想那就这样也挺好。” 她一个妇道人家,做秀才娘子就已经很满足了,如今都做了举人夫人,更没的说。 柳父无语,看着闺女张了张嘴,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柳母看着闺女,解释着说: “闺女,你爹不是这个意思。你爹的意思是……”比划出两根手指,小声又道,“二房!” “啊?”柳氏蹙眉,没想到自家母亲能这么问。 一旁坐着的丁珏,原本并不关心他们的聊天内容,这会儿也集中了精神。 柳父清了下嗓子,道: “我也不跟你弯弯绕,你那个妯娌,不省心。刚才你没看出来?她想让老三一家在她院子,等她爹娘来去正房!我跟你娘都没说去占正房,她咋能说出这话?” 在农家,正房那是一家之主才能住的地方。 亲家来过夜,除非房屋不够,否则没有去占正房的道理。 柳家二老有身沉,没有答应,可这丁文海的媳妇儿就…… 柳氏当然也看出来了,只不过她做媳妇儿的,一切都听丈夫安排,她怎么想,根本没有用。 “大妮啊,我看得出来,你公婆是想跟你们过,毕竟你小姑子还没嫁人。可这老二一家……不说你那小叔子,赵家可不是省油的灯。” “当初做亲我就跟你提过,那赵老蔫看着蔫,其实蔫坏蔫坏最会算计。女婿现在是举人,他可绝对能打着这个旗号,出去招摇撞骗。到时候吃亏的,就是你们啊。” 柳父说的很实在,而且并没有夸大其词。 柳氏深吸口气,盘腿坐在炕上,道: “其实……这事儿小叔倒是跟琬儿说过。” “说过?咋说的?”柳父很感兴趣。 事关闺女日后的日子,他不能不挂心。 就算出门子,那也是他闺女! “我不管老二,你说啥都不好使,不可能!” “大哥,你别这样,你听我说……” “我听你说个屁!”丁文江恼火,恶狠狠地看着他道,“你要是我兄弟,以后这话就别说,否则我就不认你。” 院子里兄弟俩争吵的声音,让柳氏等人都愣住了。 柳氏赶紧穿鞋出去,见丁文江在院子里数落小叔子,就如同数落儿子似的。 作为嫂子,当然不能这么看着。 走上前,拽了拽丈夫,说: “你这是干啥呢?二海儿也是当爹的人,况且我爹娘还在呢,给二海儿留些面子。” “留面子?留什么留,他想分家。”最后四个字,丁文江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声音不大,也就东跨院这边能听到。 丁文海见瞒不住,拉着大哥就先进了屋。 柳氏也特意瞅了一眼西跨院,然后把屋门带上。 丁文江坐在炕上,不顾岳父岳母在场,气呼呼的说: “你咋地,我这考了举人,你还跟我划清界限,你啥意思啊?我是那种有了富贵不要兄弟的人?” 丁文海无奈,看了眼柳家二老,知道这事儿是瞒不住。 柳父对二房一直都挂心,如今听到女婿说“分家”,更是来了兴致。 “文海啊,到底咋回事儿?好端端的,你干啥要分家啊?” 面对柳父的问题,丁文海叹口气,道: “叔,婶子,我不怕他们笑话,我岳父那边……可就等我大哥考中呢。” “他们等我干啥?”丁文江纳闷,“我这是举人不是做官,我能帮他们啥事儿啊。” 丁文海深吸口气,都不敢抬头,闷闷地说: “他不知道打哪儿听到的,说是把田地挂在举人老爷的头上,能免税粮。所以,他想把他们村的地都挂在你这儿,然后他收比税粮少一些的粮食作为辛苦费。” 说到这儿,长叹口气,苦笑着抬头又道: “哥,你是我亲哥,我不能害了你啊。” 丁文江这下不说话了。 因为,他怎么都没想到,赵家竟然打了这么个主意。 “大哥,咱俩分家那是早晚的事儿。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就分了吧。我是你兄弟,你还真能看着我掉地上?” “那咋可能。”丁文江想都不想,直接摇头。 甭说自己考中了,就是没考中,也不能看着弟弟掉地上啊! 丁文海闻言笑了,看着柳父又道: “柳叔,你看我说的对不?我们是兄弟,分家了,我有难处我来找我哥,他不能不管我。管我没毛病,可要是管我丈人一家,甭说我嫂子觉得委屈,就是我自己也觉得委屈啊。” 柳氏闻言没吱声,但心里对小叔子的做法,还是很高兴的。 柳父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头,道: “你啊,是个好孩子。你们哥俩的感情……那没的说。女婿啊,你要是信爹的,就答应了。不说旁的,自己弟弟,不能坑你。” 这一刻,柳老爷子很佩服丁文海。 能在哥哥中举提出分家,换个人,只怕是做不到的。 有多少亲兄弟,是等着享福,而不是有福分开。 看着仍旧满脸纠结的女婿,柳父再次开口道: “文江啊,平日爹肯定不插手你们哥俩的事儿。可今日吧,爹想说一嘴。你弟弟是真的心疼你。换个人,做不到这样。” “你要是真舍不得,分家之后管管他的孩子,这都人之常情。难道你希望姻亲打着你的旗号,在外面耀武扬威?那不地道啊!” 丁文江看着岳父,长叹口气,说: “爹,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是……这些年,我二弟没少操持家里。我念书,家里是孩子他娘,外面都是我二弟。我……我真的做不来那样的事儿啊!” “大哥,你这话就外道了。这是咱家,多做少做能咋地。听我的,明儿晚上咱就分,趁着大家都在。”丁文海打定主意,任谁说也不好使。 丁文江看着亲弟弟,长叹口气,啥都没说…… 第74章 时间会给出答案(加更) 一夜无话,转天天没亮,丁琬就起床了。 把头天晚上泡的花生,赶紧煮了,又把发好的面揉了。 等花生煮好,捞出来控水。 柳汉生媳妇汪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轻声说: “琬儿,我帮你。” 丁琬闻言摇头,一边和面一边说: “舅母快歇着吧,这点儿还叫活吗?” “那咋不叫。”汪氏说着走进来,洗了洗手就帮忙。 看着沥水的花生,问: “这是……要干啥啊?” “哦,那是锁住拾荒拾回来的花生。”丁琬回答,“我琢磨了个做法,打算做出来,给那些帮工的媳妇儿们。不少呢,到时候三舅母拿回去一些。” “哎哟,那敢情好,我也尝尝。”汪氏没有客气的颔首。 她嫁过来年头不长,但这个外甥女她挺喜欢。 没出门子的时候,经常会去姥姥家,她们一起聊天,偶尔还教她认字。 “琬儿,二年没了那会儿,我是想来的,可是……” “三舅母,你说这话就外道了。我弟弟那么小,你走不开我知道的。”丁琬并不挑理。 当时三舅来了,而且单独走的账,就说明人家把她当回事儿。 汪氏看着外甥女,叹口气,说: “昨天吃完饭就看出来了。你那二婶排挤你,我们虽然离得远,可也知道一些,就是没想到……当着我们的面,她还那么做。说到底,姐夫考中举人,又不是她男人考中。” 丁琬瞅着抱不平的汪氏,不在意的道: “看不惯也没法子,谁让她没那命呢!” 汪氏揪剂子,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 “你啊,可真会安慰自己。” “这不是安慰,这是事实。”丁琬强调。 汪氏见她这般,松口气,说: “看你这样,我也放心了。你不知道,当我们听说你请了牌位,我们跟你姥他们都可心疼了。那天晚上,你姥爷大半夜不睡觉,还是你三舅给拽回去的呢。” 丁琬自责,一边擀皮一边道: “是我不让姥爷省心了。” “这咋能怪你。”汪氏摇摇头,把包好的包子放在一旁,道,“琬儿,索性你没有远嫁,你爹也中举了。锁住又过继到了你的名下,你往后肯定会越来越好。” “承舅母吉言了。”丁琬笑着回应。 柳家的两个儿媳妇,老二家的泼辣,老三家的温婉。 可这俩儿媳都很孝顺,所以柳家二老过得特别顺心。 家里还买了一个山头,这些年种果树,倒是攒了些钱。 丁琬把包子放入水开的锅中,柳汉生出来喊媳妇儿,说儿子醒了。 汪氏离开,柳汉生帮忙烧火,丁琬道: “三舅,等秋收那些不好的果儿,你给我留着,我要酿酒。” “啊,行。”柳汉生说完,“猛”地抬头,“你刚才说啥?” 丁琬笑着重复一遍。 “你……你会吗?” 面对三舅的疑问,丁琬是了解的。 不过会不会的不着急,时间会给出答案…… …… 吃过早饭,丁琬挂上院门,大家去了村头丁家。 菜已经都摘回来了,肉、鱼也都准备好了。 杀了十几只鸡,这会儿正褪毛呢。 丁母亲自张罗大家干活儿,自己的婆婆还有丁家小姑奶奶丁翠兰也在。 唯独不见自己的大姑姐跟二房媳妇。 汪氏有些纳闷,但却没有吱声。 丁琬没管那个,直接开口问: “奶,咋你干活呢?我娘呢?我二婶呢?” 丁母看了一圈,黑着脸,说: “琬儿啊,你去东跨院,把你二婶给我喊来。什么玩意儿,老往那边跑啥。有几个举人家的夫人、秀才娘子都来了,你娘得配合,你二婶……唉!” 丁母这一声叹息,大家都知道咋回事儿。 柳母跟耿氏见状,都纷纷劝着。 丁琬没有迟疑,转身就去了东跨院。 说不生气是骗人的,可今儿是亲爹的好日子,她不能不懂事儿。 可这赵氏还真是厚脸皮,不说干活儿,跑去陪客,她算那颗葱?! 刚进东跨院,便听到了赵氏“哈哈……”爽朗的笑声。 “哎哟顾夫人啊,今儿跟你聊天可真舒服。以后咱们一定要常来常往才是。” “那肯定啊,往后咱们就得常来常往。” 丁琬听到“顾夫人”三个字,眉头紧蹙。 等进屋一看,果然是顾记酒坊的老板娘。 这女人不简单,搬弄是非,胡说八道,样样精通。 都说同行是冤家,前世她可没少诋毁自己。 柳氏一看闺女进来,忙给大家介绍。 赵氏等她说完,也开口附和: “这就是我大哥的闺女,丈夫战死沙场,为国捐躯,是英雄呢。” 柳氏闻言有些生气,可这会儿却不好说什么,只能伤感的道: “没法子,儿郎热血,做女人的只能支持。” 舒夫人听到这话,故作惋惜着说: “唉,男人是英雄了,可就是苦我们姑娘了。看看这长得模样,真是白瞎了啊。” 顾夫人一听到这话,也出声应道: “可不是,太可惜了。不过也没啥,守三年另嫁也是可以的。” 柳氏气的不行。 丁琬倒是很平静,看着赵氏,道: “二婶,我奶在掌勺呢,让你过去帮忙。” 赵氏闻言,忙不迭摇头,说: “看你这孩子,我也没闲着啊,这不是帮你娘待人接客嘛。” 丁琬听到这话,倒是没有反驳,点点头看着柳氏,说: “娘,让我二婶在这儿吧,咱们去帮我奶。那么大岁数了还掌勺,娘可别分不出轻重缓急。” 这话是什么意思,屋里所有的女眷可都听出来了。 纵使赵氏是个农家妇人,也清楚。 虽然不甘,可也得分清主次。 不愿意的起身,看着他们母女说: “我去,我去成了吧。你娘是举人老爷的夫人,哪能做粗活!” 这就是最让人膈应的地方。 明明她该干的活儿,非弄得好像替别人做一样。 丁琬也不惯着,恬淡的看着她,道: “不管是谁的夫人,也是丁家的媳妇儿,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娘还是知道的。不然,也不能让我嫁去徐家,徐家哥俩全部战死沙场,这份殊荣,有人想要也没有呢。” 第75章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赵氏很想怼一句,可偏偏没有那胆子。 这殊荣心里都知道不想要,可要说出来,那就不简单了。 最次也得治个大不敬罪,得不偿失。 赵氏愤恨离开,丁琬看着其他人,道: “我是丁家出门子的姑奶奶,也是徐家遗孀。请了牌位,不存在守丧三年另嫁。所以还请各位夫人,慎言!今日是贺喜我爹丁文江中举,希望各位夫人别本末倒置。” 说完,转身离开,丝毫不逗留。 顾夫人跟舒夫人脸色都不好,董举人的妻子见状,高兴地说: “丁家的家教可真好,看看这徐家儿媳,说话、做事得体,可比一些小门小户要强多了。说起来,读书人就是不一样。” 柳氏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笑着摇摇头,说: “董夫人谬赞了,这孩子就是认死理儿。” “认死理儿还不好吗?我家要有福气,摊上这么个儿媳,我也可愿意。” “哎哟~!这话让董夫人说的,你们家可三个儿郎呢!”顾夫人阴阳怪气的强调。 董夫人丝毫不在意,施施然的放下茶杯,看着她,说: “三个儿郎怎么了。如果想参军杀敌,我跟老爷都会答应。这孩子啊,若是碌碌无为、靠吃老本得平安,那才是真的糟心呢。” “你——”顾夫人气的咬牙,怎么也没想到她能当面说。 可董老爷是举人,她家是商贾,不能真的冲撞。 董夫人不给面,继续又道: “唉,要不怎么说这还得读书呢。只有读书才知道礼义廉耻,小门小户还是不信。市农工商,农还排在第二位呢。” 这话针对性太强,顾夫人气的起身,愤恨的出去了。 舒夫人也有些尴尬,忙不迭扔下一句“我去看看”,也走了。 他们俩这一走,刘秀才的娘子,嗤鼻着道: “都以为谁不知道呢?就是不爱说罢了。真把自己当回事儿,顾家也是三个孩子,名头在县里,可是数一数二了。” 这个“数一数二”绝对不是褒义词。 正说着,柳汉章媳妇张氏从外面进来,看着柳氏道: “大姐,恭喜恭喜啊!” 柳氏一看是兄弟媳妇儿,忙招呼她坐下。 几个夫人也让都认识柳汉章,纷纷唤着“柳捕头家的”,算是打招呼。 张氏挨个叫人,然后看着柳氏,说: “姐,我不坐了。咱娘还有老三家的都干活儿呢,我过去搭把手。各位夫人坐着,我先走了。” 说着,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真的只是打个招呼,跟赵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董夫人喝了口茶,淡淡的道: “这结亲啊,真是一门学问啊!老话讲究‘门当户对’,不是没有道理。” 刘秀才娘子听到这话,不住地点头,说: “可不。这只有门当户对,才能生活在一起,不然你占我便宜,我算计你,揪心啊!” 一直没说话的邢夫人,看着柳氏问: “丁夫人啊,我想问下,你们那二房奶奶的娘家,可来人了?” 柳氏一听这话,仔细琢磨琢磨,摇摇头,道: “不提还真没注意,好像没来啊。来的话,我们早就该过去见个面才是。” 董夫人瞅着意味深长的邢夫人,伸手碰了下她,问: “哎,你是不是知道点啥?” 他们两家离得近,平日关系熟络也是有的。 邢夫人嗤鼻,略有些不屑的道: “还真是知道点儿啥。这赵家小儿子不是娶了柳捕头的表舅丈人家的闺女嘛,然后……” 这关系还真绕。 柳氏认真的听过之后方知,原来赵家一直都把眼睛盯到土庄子,打算把小儿子弄到这边。 甭管是小叔子还是他们家,或多或少都要照顾照顾。 恰好兄弟媳妇儿那边,也有这么一个惯会算计的亲戚,张氏稍微用计,这两家就结亲了。 “……闹腾呢,闹腾的动静可大了。新过门的小媳妇儿也不是省油的灯,你不带我娘家过来,那你们也别去。反正就是……差点人脑袋打出狗脑袋。” 邢夫人这一大段话说完,屋里几个娘子,都笑出了声。 他们这些人,平日自诩比那些无知妇人要强,偶尔说一句糙话,那就是过年了。 柳氏笑过之后更加庆幸,庆幸兄弟媳妇儿的手腕儿。 那样的人家,很显然是不要脸皮的。 丁家跟他们,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还想往前靠,就更别说自己亲弟弟那边了。 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几个娘子在屋里打唠,院子里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到了。 村里人来,一般就是帮着干活、张罗。 像张青山啊,程豹啊他们,都是干活。 里正蒋文平跟族长赵刚,则是跟着丁文江兄弟招待客人。 今儿来了不少县里有头有脸的人。 举人,秀才一大堆,还有县衙的衙役、师爷,更有县令。 丁文江平日人缘、口碑就不错,如今考中举人,过来道喜的就更多了。 时辰差不多,村里的媳妇儿们就开始上菜了。 流水席,吃完撤空盘,不捡桌子。 正房东屋,摆了一桌。 那桌是招待举人、县令的,至于陪客不用说,自然是丁文江、丁父、柳父。 丁文海跟柳汉生还有柳汉章三人,则是陪衙役、秀才这边。 都忙着,脱不开身。 丁琬在院子里负责撤空盘,门外有了骚动,赶紧盘子交给程林,一边擦手一边出来。 见是萧逸帆,不禁愣住了。 他也考中举人了,听父亲说还是前五名的名字,相当不错。 微微福身,轻声的道: “萧公子,您来了。屋里请,我带你去正房。” 萧逸帆让小厮去给贺礼,跟着丁琬边走边说: “我听王伯说你去店里卖粮,打听过我?” “是。”丁琬点头,没有隐瞒。“那会儿爹爹没回来,所以想问问具体。” 萧逸帆听到这话,微微颔首,说: “当时我也没回来。” “我知道,王伯告诉我了。” 说话间,来到正房,将屋门推开,冲着里面说: “爹,萧公子来了。” 很快,丁文江出来,二人寒暄。 说起来他们俩的年纪差了一辈,如今成了学友,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第76章 树大分枝(加更) 流水席足足吃到黄昏时分。 县里衙役他们已经都走了,就剩下正房几个举人还有县令。 赵氏又出去了。 丁琬早就盯着她了,从中午开始,她就呆不住。 一会儿出去一趟,一会儿出去一趟。 如果不是奶奶把住了丁现,她都得让大堂弟回娘家看看。 赵家为啥没来不知道,不过来了也烦人,倒不如不来的好。 开始收桌,基本上桌上什么都没有了。 菜汤啥的折到一起,留着喂鸡。 村里几个媳妇儿帮忙,收拾好后,丁琬把早就做好的蒜香花生给他们带着。 算是个新鲜东西,聊表心意。 刘铁杠媳妇吃过这东西,见了笑眯眯的说: “我跟你讲,这玩意我可稀罕了。你就没想过拿去县里卖吗?” 丁琬点点头,压低声音,说: “咋没想过啊,不过我婆婆不让。” 阿福娘听到这话,走过来,说: “那这样好不好,你做,我让我孩子他爹去卖。这秋收也完事儿了,他也该出摊,顺手的事儿。” 丁琬想了下,摇摇头,说: “花生这东西还是金贵一些,大哥拿去摊上卖不划算,还是算了。” 阿福爹很能干,又会说。 跟县里几个跑南方的商队有交情,时不常的跟他们那边拿点儿货,赶集时卖,赚个差价。 王珉家的剥开花生尝了尝,嗓门有些偏大的道: “哎呀呀,这花生不错啊,挺好吃的。” 她这么一说,其他几个媳妇儿也都尝了,纷纷说着好吃。 丁琬对蒜香花生好吃这事儿,根本不担心。 本来就味道不错,而且还新鲜。 送走了几个媳妇儿,丁琬打算收拾收拾回家了。 孩子跟婆婆早就走了,婆婆帮了一天,腰疼。 丁文海从正房出来,看着侄女,说: “琬儿,你那个蒜香花生还有没?屋里几位爷都想尝尝。” “还有些,我这就拿。”丁琬应下,去厨房把剩下的都装了。 把盘子交给丁文海,丁文海瞅着她,道: “你别走,我还得分家呢。你也留下,你是咱丁家人。” “二叔,你……” “嘘,别走啊。”丁文海嘱咐完,端着盘子进屋了。 丁琬扫院子,丁母从东跨院出来,看着孙女说: “琬儿啊,别弄了,歇一歇。明儿再说,啊。” 丁琬没有停手,“就剩一点了,奶你别管了,我一会儿就进屋。” 丁母也没走,就那么等着,知道孙女都扫完,祖孙俩这才进了东跨院。 柳母还有两个儿媳等人都在呢,柳氏笑了一天,脸都僵了。 柳汉章跟大姐关系好,开玩笑的道: “这就觉得不舒服了?等姐夫再努把力,姐你做梦都得美出鼻涕泡来。” 柳氏无语,张氏则推了一把当家的,道: “哪有这么说大姐的,烦不烦人。” 柳汉章并不在意,“嘿嘿……”笑着也不恼。 柳汉生哄着儿子,成亲六年才有个娃儿,不容易。 正房那边终于散了,柳氏跟丁琬一起收拾。 等收拾完,丁老爷子就把家里人,还有柳家人,全都请去了正房。 赵氏不知道即将要发生的事儿,以为是自己娘家没来,公婆挑理,忙出声解释: “爹,娘,我娘家那边可能是……” 话没说完,就被丁文海一个立眼给瞪回去了。 赵氏没法子,只能不吱声,闷声低头。 丁父看着柳父,长叹口气,说: “亲家,咱俩家结亲有二十年了吧。” “二十多。”柳父回答,“我闺女嫁你们家五年才有了琬儿。说起这个,我跟我家这口子都感激你们,没给我闺女小鞋穿,也没说她啥。” 丁父听到这话,摇摇头,道: “看你看你,外道了不是。这丫头进了门,那就是我家儿媳,半个闺女,我们疼。” “就是,就是。”丁母附和。 柳家二老心里熨帖,除了赵氏,倒是一片其乐融融。 丁父深吸口气,心疼的看了眼二儿子,道: “今儿本不想劳动亲家一家,可我这二小子非坚持,我也没办法。老话说得好:树大分枝,儿大分家。他要求了,我也不好拒绝,就让亲家给做个见证吧。” 话音刚落,赵氏就不乐意了。 立着眼睛起身,蹙眉问道: “爹,你啥意思?” 丁父没吱声,丁文海一把将人拉着坐下,道: “啥意思?爷们说话,娘们别插嘴。” 赵氏闻言更不高兴了,大声怪叫着: “我咋就不插嘴,这都要把咱们一家分出去了,我还不能问问、不能说说?凭啥分家啊,干啥分家啊。大哥考中举人就要把咱们一家踢出去,凭啥啊……” 赵氏是真的急了。 噼里啪啦的说一大堆,反正目的只有一个:绝对不能分家。 丁翠兰挨着丁琬,看着这样的二嫂,撇嘴没吱声。 小辈自然都是不说话的,唯有丁玮。 看着母亲流泪的样子,小声抗议着道: “干啥都欺负我娘,爹你也是,干啥老说我娘。” 现在,唯一心疼赵氏的,也就丁玮了。 赵氏把孩子搂在怀里,边哭边说: “没活路了,这是不给活路了。分家是丁家事儿,柳家人在,徐家人,这算啥?我们还算啥?丁老二,你说说你,你还算是个啥!” 赵氏显然已经没有理智了。 竟然连自己的男人,都当众数落。 张氏跟汪氏互看一眼,纷纷要走。 毕竟是丁家的事儿,他们作为柳家儿媳,没法子在这边。 可偏偏…… “两位侄媳妇儿,你们就坐着,这是丁家,老头子我没死,就是我死了,也是你们姐夫当家。” 丁父铿锵有力的话,让两位儿媳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后,还是柳母一手拉着一个,示意他们歇着。 汪氏接到丈夫的眼神,压低声音说: “娘,孩子差不多该醒了,我得去喂奶。” 这是正事儿,柳母点点头,放小儿媳走了。 张氏见状,也跟着出去,丁琬随后就要起身—— “琬儿,你留下,你姓‘丁’。”丁父郑重的说着。 赵氏的闹腾,谁也没赶走,反倒让她里外不是人,这哭的就更伤心了…… 第77章 研究分家 “呜呜……呜呜呜……欺负人啊,哪有考中举人就把我们踢出去的,呜呜呜……呜呜呜呜……” 赵氏说话不分青红皂白,听得柳氏火冒三丈。 看着哭哭啼啼的人,刚要开口,却被女儿拽住了。 狐疑的看着丁琬,女儿只是摇头,她也无奈,只得翻个白眼,不乐意的坐着。 丁文海不理她的哭,下定决心道: “爹,今日不管谁说啥,这家是一定要分的。我没本事,但我有骨气,打小爹对我们哥俩不薄,一起都送了学堂。只可惜我不争气,不愿意念。这个,我谁也不怪,自己的路自己走,脚上的泡也是自己磨得。” 丁父见儿子这般说,苦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爹,分了吧,就当疼我大哥。我这边事儿太多,累赘也不少,我不能坑我大哥。你跟我娘日后就跟我大哥他们这股,我嫂子孝顺,翠兰也懂事儿,你们不会掉地上。” 赵氏见丁文海来真的,狠狠推了他一把,道: “丁老二啊丁老二,你还是不是人?好人都让你做了,你让不让我们娘俩活?啥叫累赘?啥叫累赘?我是你媳妇儿,这是你儿子!” 丁文海看着张牙舞爪的女人,火“腾”地一下就上头,起身气呼呼的说: “啥叫累赘?你娘家就是累赘!这些年你娘家傻德行不知道?你搁这哭哭啼啼,你好意思吗?这么多年,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缺你吃还是少你穿了?我告诉你赵桂兰,我是你们家女婿,我大哥可不是。你别以为你爹那点子心思,谁都不知道!” “你……”赵氏说不出话,只能咬牙瞪眼的盯着丁文海。 一旁的丁母叹口气,瞅着儿媳妇,道: “老二家的,刚才你说‘娘俩’,指的是你跟谁啊?” 赵氏无语,看着自家婆婆,好笑的说: “娘,都这会儿了,你跟我计较这个有意思吗?你儿子,为了他哥,要把我们娘……娘几个带出去。这么多年,大哥念书,家里家外很少管,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所以分家多给你们分点儿,不公平吗?”丁母挑眉问着。 这种事情,丁老爷子不好开口,但她这个婆婆,绝对可以发声。 丁翠兰也不乐意了,开口强调着说: “家里家外大哥是不怎么管,可大嫂管了吧。二嫂,我就问你这些年你管啥了?你除了给你跟你儿子、二哥洗衣服、做衣服、轮班到你做饭,你还干嘛了?” 丁翠兰虽然没及笄,但却跟他们平辈,是小姑子,敢说话。 赵氏用袖子擦泪,瞅着这些人,没好气的说: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才是一家人,你们是一条心。我从始至终都是外人,外人!” 丁父撩眼,看着赵氏平静的道: “没人把你当外人,是你自己没把你当成家里人。你娘家春耕秋收,你少回去了吗?” “我爹娘养我,我是嫁过来,不是卖过来,咋就不能回家!” “啪——” 赵氏的话刚说完,丁文海当众就甩了她一巴掌。 力气不小,瞬间脸就肿了。 赵氏难以置信的捂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丁文海。 “你……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丁文海狠戾的道,“出嫁从夫,老子还没死呢,这家轮不到你做主。跟我爹喊,你特娘是个啥?” “我……我……” 丁文海手指着她,字正腔圆的警告着: “我告诉你赵桂兰,今日你说啥都不好使,必须分家。还有,你要觉得不公平,那成,卷铺盖卷,滚你娘家去!老子别的本事没有,给你一张休书,老子能做到。” “…………” 赵氏傻了。 一句话都不敢说,因为丁文海那个架势,她真的怕了。 丁文海没理她,看着父亲道: “爹,请帮儿子分家。” 丁父长叹口气,想了下说: “明儿就中秋,你说说你……” “爹,就现在分,明儿该怎么过节怎么过。”丁文海强调。 丁父无奈,看着柳老爷子说: “让亲家看笑话了。” 柳老爷子不在意,摆摆手,道: “亲家这话就外道了。我也是做爹的,知道你这会儿的难处。老二能为女婿这么想,那是他们哥们之间的情谊。分家上,多给一些,女婿这边不会争竞。” 说着,冲自家闺女又道: “咋分,如何分,那是你公公当家做主。你不高兴也得受着,敢顶撞一句,别看你出门子,我是你爹,照样可以揍你。” 这话明面是说给柳氏的,其实就是说给赵氏听得。 柳氏那么聪明,岂能没听出来,点点头,乖顺的一句话都没说。 丁文江跟媳妇儿面对面坐着,轻轻地摇摇头,好像在提醒媳妇儿,别往心里去。 有时候,不需要男人多会甜言蜜语,只要在小事上关心一下,就足够了。 丁母落泪了。 眼瞧着就过节,可这家…… 长叹口气,起身开箱子,把家里的红契、银子啥的,全部拿出来。 自打丁文江考中秀才后,家里算是有了余钱。 因为有功名,所以不用服役、缴纳税粮,再加上家里养鸡、养猪,一年一年也不少攒。 家里的值钱的东西:地二十五亩,银子一百八十两,还有些首饰零零八碎。 丁琬再旁看着,十分佩服奶奶的攒钱能力。 赵氏看着桌上的东西,眼睛都要长了。 她知道丁家有钱,但却没想到会这么有钱。 柳家这边倒是很平静,再有也不是他们的,跟他们没关系。 丁父叹口气,瞅着他们哥俩,道: “这分家就要都分了。家里的地、钱、首饰,都在这儿。你们各自住的房子,还归你们。农具物什啥的,也都有你们一份。” “小处咱们就这么分了。至于这大头……老二也说了,分家之后要出去单划房场、盖房子。这个钱,爹给你出,先拿出来。” 说着,就从银子里拿出了三十两放在一旁。 三十两买房场、盖房子,绰绰有余。 丁父又从首饰里,拿出两对金耳环,说: “这两样,俩儿媳一人一个,剩下的就都是翠兰的嫁妆。” 第78章 彻底分了 首饰加吧一起,差不多得有六十来两,赵氏不同意,嘟囔着: “爹,这首饰太多了。翠兰是没出门子,可这么多的东西拿出去,它就不姓‘丁’了。” 丁母一听这话,气的差点没骂街。 瞅着二儿媳,冷“哼”一声,不客气的道: “这东西有一部分是我当初的嫁妆,还有就是老大教书工钱换的。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嫁妆必须配全了。你们说我偏心也好,不公平也罢,我闺女出门子,我不能让她受憋。” “娘,你这话……” 没等赵氏把话说完,柳母点点头,说: “亲家母这话说的不错。当时我们闺女出嫁,我也是把家里所有的首饰都给了她。不为别的,就像婆家能看的起我闺女,别让人家觉得我们高攀。” “是啊,亲家母这点做得,我可佩服了。”丁母不理赵氏,感激的瞅着大儿媳又道,“这次老大考试,我原本要给大儿媳十两银子作为孩子开小灶的钱。” “可这孩子说啥都不要,就用自己的嫁妆。我知道,她作为老大家的,考虑的多,不想丈夫、小叔子难做。可细品,还是家教好,亲家教的好。” 丁母这番话说出来,赵氏真是想跟婆婆battle。 啥意思,指桑骂槐呢? 可她不敢,因为丁文海这会儿上来牛脾气,她惹不起。 就在赵氏琢磨怎么才能多抠出点儿东西时,丁文海突然起身,把首饰全都塞进了包里。 包括父亲拿出来的那两对金耳环。 包好之后,直接放在丁翠兰的怀里,道: “你的嫁妆,你嫂子还有你大嫂,不可能跟你争,抱着。” 丁翠兰没想到会这样,本能的看着丁琬,不敢做主。 丁琬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丁父见小儿子犯浑,咂舌一下,道: “你这浑小子,咋还替你嫂子做决定了。” 柳氏不在意,抱着儿子,说: “爹,没事儿,老二做主可以。” 丁文海笑眯眯的看着父亲,苦中作乐的道: “爹,我嫂子疼我,不会跟我计较的。继续分吧,分完很早里正、族长写文书、作见证,大家都好回去睡觉。”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必须今天把家分利索了。 省的转天再有什么变故。 丁父见状,继续分家。 家里二十五亩地,就按两股分,丁文江多得一亩。 这个赵氏没吵吵,毕竟丁文江要照顾二老,多一亩地很正常。 剩下的一百五十两银子,按照丁父的意思,就是平分。 丁母没同意,看着赵氏,道: “大现虽然是你生的,可这孩子打小就是我带大的,你们三口人分家,大现跟着我们。这剩下的银子,拿出二十两,留着给大现成家。” “你们搬出去后,那西跨院就是我孙子的。我大孙子成家,就住那。还有这剩下一百三十两,十两银子给我闺女,剩下的你们哥俩平分。” 柳氏没有异议,丁翠兰想要拒绝,但却被丁琬拽着,没有说话。 赵氏终于不愿意了,看着丁母,道: “娘,不管怎么说,大现是我生的,他的婚事……” “他的婚事你做不了主。”丁母直接开口,“我不管你什么原因,这二十两银子必须单独留出来。丁现是下一代的老大,他的媳妇儿必须得是明事理的。” “娘,谁也没说不明事理啊。这不是……还早呢吗?” “早?”丁母嗤鼻,瞅着她身旁的丁玮又道,“我告诉你老二家的,你指着这小的把,老大你没资格管。你要是不答应,就让里正、族长重新分。” 丁母强势的一席话,顿时让赵氏不吱声了。 丁母见状,冷“哼”一声,又道: “老大每年都有八石粮,那个就是我们二老的养钱。至于老二,我不要多,逢年过节送条鱼,你们一家回来吃饭就可以了。” 丁文海没有异议,直接点头。 丁母该说的都说了,看着丈夫,道: “你说吧,我要说的都说完了。” 丁父把剩下的分家细节,都捋一捋,丁家两兄弟没有异议后,看着丁现道: “去吧,请里正跟族长来,就说咱们要分家。” 这话说完,丁现穿鞋出去了。 柳父也跟着起身,冲他们两口子,道: “亲家啊,我们就不在这了,先回去歇着。” “好,明儿不忙走,咱们再喝点儿。”丁父极力挽留。 柳父心知他憋屈,点点头答应了。 丁琬这会儿也起身,跟着柳家四口人去了东跨院。 一进屋,柳家两个儿媳正在炕上打唠。 张氏是个叵实的,见到婆婆回来,好信儿的道: “咋样咋样娘,她闹没闹?咋分的?” 过门这么多年,柳母也了解二儿媳,风风火火的,但没有坏心眼。 挨着她坐下,叹口气,说; “咋没闹,不过这丁老二是个茬子,就说了一句‘不了分,卷铺盖卷走人’,她也就不闹腾了。” 张氏闻言不住地咂舌,看着妯娌,道: “看不出来,这丁老二到真章的时候,挺能压住事儿。” 柳汉章瞅着媳妇儿,笑呵呵的捏了捏她的耳垂,说: “咋,那是男人,一家之主,能压不住事儿嘛。” 对于他们两口子的频繁小动作,柳家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别看成亲那么多年,张氏还保持着出门子前,女儿家的娇态。 柳父借着孙女的手上炕,盘腿坐好后,道: “说起来,咱家还是省心。他们两家相处和睦,分家也没那么多事儿。” 柳母听到这话,不住地点头,拍了拍张氏的手背,说: “是啊,当时也是老二家的懂事儿。咱们咋分都行,人家不争竞。老三家的也乖,一个‘不’字都没有。” 柳父闻言颔首,看着两个儿媳妇,道: “等今年果子卖了,让你娘带你们去县里,都多买几匹料子。” 张氏闻言没客气,不住的点头。 汪氏只是笑,也没有拒绝。 丁琬瞅着柳家,再想自家二叔,心里各种难受。 十年后,丁玮长大,不知道对丁现,会不会像父亲、二叔,三舅跟二舅这般…… 第79章 划房场(加更) 分家写文书的事儿很快,等丁文江把人都送走,两口子就回了东跨院。 柳家人还有丁琬都等着呢。 丁文江看着大家伙,点点头,说: “分好了。明儿老二去划房场,然后就盖房。争取上冻之前盖好,他们来年开春搬。” 柳父没想到这么痛快,看着丁文江道: “这么快的话,是不是要雇人啊。” “不用。”丁文江摇头,“都是一个村的,请人帮忙,管顿饭就好。” 柳父想了下,看着自家闺女说: “那你也过去帮忙,这明儿就中秋分家,唉!你公公那边肯定心里不舒服。” 柳氏自然没说的,不住地点头。 张氏见没啥事儿了,不禁开口道: “爹,娘,三弟,你们难得来这边,明儿去我们那过节呗。我大姐这边就不让了,肯定得陪丁叔他们。” 柳父跟媳妇儿交换下眼神,点点头,没有异议。 丁文江见状,蹙眉道: “爹,你不是答应我爹,明儿中午在这边吃嘛。” “哎哟,过节了,我去你小舅子那过。你帮我跟你爹解释解释。”柳父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女婿。 张氏跟这边约了时间,便下地穿鞋打算回去。 从这回家不远,而且家里就有马车,方便。 柳氏想再留一留,可家里实在没有地方,只得把闺女做的蒜香花生给他们包了一包,道: “拿回去吃。有事儿没事儿就过来,多串门。” 送走了柳汉章两口子,柳父心疼孙子,说啥都让三儿媳在这边住。 丁琬见状,提议说: “姥爷,要不你跟三舅还有珏儿去我那边?” “那也成啊。”柳父不假思索的点头。 丁珏下地穿鞋,拉着姥爷的手就往外走。 丁琬看着母亲,说: “明儿在我那边吃早饭,吃完再过来。” “行,那你安排吧。”柳氏没有意见。 丁琬带着柳家父子还有弟弟回去,走在乡间的路上,柳父叹口气,说: “今日这事儿,你二叔做的让人佩服。你们姐弟俩可要领情啊。” 丁琬跟丁珏互看一眼,纷纷点头。 柳汉生没说话,但心里也清楚,父亲也是说给他听得…… …… 翌日一早,丁文海便拉着蒋文平去划房场。 丁家兄弟分家的消息,也在村里传扬开来。 大家谁都没想到丁文海能分家,而且会分的这么彻底,这么痛快。 昨天还吃喜呢,今儿就分了,这速度估计村子上下数三代,都够呛能有超过的。 当然,不少人等着看赵氏的嘴脸,只可惜一早,人家就收拾东西带着小儿子走了。 说起来这丁现也真可怜,从出生就吃了三个月的奶,然后就被奶奶养在身边一直到现在。 “琬儿,你是没看到,当二嫂跟小玮走的时候,大现那一脸的落寞,我看着都心疼。”丁翠兰给徐家送东西,顺道跟丁琬聊了会儿。 耿氏在炕上缝东西,听到这话,叹口气,说: “好在婶子是个明白人,把现哥儿给留下了。不然,还不知道得啥样呢。” “可不是说嘛。”丁翠兰附和,“我娘是真疼大现,那孩子也真是招人疼。” 耿氏抬头,看着丁琬,说: “你二叔今儿不是划房场去了嘛,你也过去瞅瞅。别的活儿干不了,帮工饭娘能做。” 丁琬想了想,点点头,道: “那娘我这就去。” “快去吧。” 丁琬拉着姑姑出屋,二人朝村头丁家走,伸手传来—— “你俩这是干啥去啊?” 丁翠兰第一个转头,看清来人忙跑到跟前,问: “二哥,咋样咋样,划哪儿了?” 丁文海瞅着小妹的样子,笑着指西面说: “村尾靠西面那里,划了不少,光菜园子就差不多有五分地。” “哎哟,那可真不少啊。”丁翠兰惊呼。 丁琬等他们走进,也跟着开口问: “花了多少钱啊二叔。” “不多,咱跟文平大哥这关系,办红契就要三两银子。” 三两? 那的确是不多。 丁文海从腰间掏出二钱银子给丁琬,又说: “一会儿你跟你小姑替二叔跑一趟吧。去县里买点肉,晚上好做帮工饭。” “下午就挖地基吗?”丁琬惊讶。 丁文海点头,“秋收以后都没事儿,抓紧盖房子吧。” “可是……今儿是中秋节啊。”丁琬提醒。 丁文海想了想,又道: “那你把东西买回来,明儿做。我去找族长要房图。” 说着,转身就走。 如今分了家,他也不好在正房那边吃。 媳妇儿回了娘家,他也很无语。 丁翠兰看着哥哥的背影,叹口气,道: “这二嫂就是不知道心疼人。跟二哥踏踏实实过日子咋就不行,非得折腾。” “好了好了小姑,咱们去跟爷奶说一声,然后叫上现哥儿,一起去县里买东西。” 丁琬分得清主次。 虽然她也心疼二叔,可这会儿爷爷、奶奶那边,更是着急想知道信儿。 等丁翠兰带着丁现跟丁琬离开丁家的时候,丁母去了东跨院。 屋内,只有柳氏一人。 丁母侧身坐在炕上,道: “老大家的,晚上叫老二来吃饭吧。” 柳氏闻言愣了一下,随后说: “娘,咱不是说好了嘛,逢年过节让他来这边吃。这二弟妹回娘家,肯定不能让二弟自己做啊,再说他也不会。” 丁母见儿媳妇这么好说话,便不再吱声,起身走了。 柳氏有些懵然,好端端的过来就说这么一句,是啥意思呢? 丁母回到正房,看着丈夫,道: “现在,我是真后悔定赵家了。当初要是你再坚持坚持,我说不定就……” “好了好了,过去就过去了,提他干啥。”丁父不在意的摆摆手,“老大家的咋说?答应不?” “咋不答应啊。那孩子没说的,跟她娘家一样,混和。”丁母说着,脱鞋上炕,躺下了。 老两口都有歇晌的习惯,如今大儿媳对小儿子回家过节没啥意见,他们心里的石头也算放下了。 其实,也不怪老人家小心。 毕竟是小儿媳做的不对,人家如果真不应,也是没法子…… 第80章 添妆 中秋节一过,丁文海便开始找人挖地基。 房图赵刚已经给画好了,至于石料、木材啥的,赵刚帮着张罗。 年轻的时候人家盖房子,认识了不少这方面的人。 而且族长为人耿直,不占人便宜,把这事儿交给他,最放心。 赵氏跟丁玮一直都没有回来,所以丁文海父子就都在上房吃饭。 柳氏当然不在意,就多两副碗筷的事儿。 不过私下里,她倒是跟丈夫提了好几次,想让小叔子把媳妇儿接回来。 并不是不想给他们爷俩做饭,只是觉得那样像个家。 不过这话丁文江没说,他觉得弟弟是成年人,有些事情人家能自己做主。 八月十七这天早上,丁家人围在一起吃饭。 柳氏给婆婆盛了碗汤,道: “娘,今儿李郎中那边晚上摆桌,咱们得随礼。” 丁母微怔,随后不在意的道: “你看着弄就行,家交给你了,我不管。” 分家第二天,丁母就交权了。 除了闺女的东西,其他的都交给了大儿媳。 老两口想的开,有我吃、有我喝就好,其他的不管。 丁文海一听这话,筷子顿住了,看着柳氏,道: “嫂子,你备好礼了吗?” “嗯,备好了。”说完,又补充道,“给你也备了一份。你大哥接了不少红布,一会儿给你拿三尺,够不?” “够了够了。”丁文海不住点头,想了下,笑嘻嘻的说,“嫂子,那你去的时候帮我那份给了,跟他特意提一嘴,是我给的。毕竟分家了,我们得单独走礼。” 柳氏当然没意见,应了声“好”,继续吃饭。 丁文海刨了两碗饭,急匆匆的出去了。 丁父喊都没喊住,看着大儿子,道: “这是干啥,火急火燎的,有人撵他?” 丁文江摇头,笑道: “谁知道呢,应该是想起啥事儿了吧。” “他能有啥事儿。”丁父叹气,看着吃饭的丁现又说,“劝着点你爹,别太着急。那房子就是盖好,年前也住不了,让他赶紧把你娘接回来。” 丁现抬眼看着祖父,没吱声,继续做饭。 丁母心疼大孙子,咂舌一下说: “爱回不回,接一次老接。又不是小二的错,接什么接。” 丁翠兰觉得母亲说的话在理,夹一个饺子放在父亲的碗里,说: “爹,吃饭。” 这饺子还是中秋节包剩下、没吃完的。 柳氏每天热一些,给两位老人吃。 别看现在丁文江中举,家里宽裕,但平日省细的习惯,丝毫没减。 丁文海匆匆回来,手里拿了四十个铜板,放在桌上。 “嫂子,这个是红布的钱。” 柳氏闻言愣神,随后想明白道: “你可真逗,跟你哥还分那么清楚干啥。那么多红布,平日我们也用不着,这钱收回去。” “那不行,一码归一码。”丁文海摇头拒绝,“嫂子你要是不收,我就不用了,一会儿自己去买。这我都拐你俩铜板呢。” 丁文海知道红布的价格,最次的十二个铜板一尺,自家大哥接的,质量一般,但比次品要好,得十四个铜板,只少不多。 他按最低价给的,具体多少,他也不清楚。 丁母看着儿子的做法,满意的点点头,说: “珏哥儿他娘,你就收下吧。你小叔子说的对,一码是一码。这分家了,随礼就该分开。” 柳氏没吱声,扭头看着丈夫,见其颔首这才收下。 “你啊,跟你自己亲大哥客气什么呢。” “看嫂子说的,大哥是大哥,随礼是随礼,不一样。我吃好了,去房场那边了,大哥一会儿过来帮我。” “知道了,吃完就过去。” 丁文海见哥哥应了,美滋滋的出去了。 他现在,就想赶紧把房子盖了,来年搬出去,省的家里婆娘天天叨叨。 以前大哥没中举,她就眼热。如今中举,还不知道得啥样呢。 吃过早饭,柳氏收拾好,这次带着丁翠兰去李家随礼。 柳氏抱了一对花开富贵的小号胆瓶,丁翠兰拿着两块红布。 姑嫂二人来到柳家,正好丁琬带着徐锁住过来。 古氏见他们,笑眯眯的说: “哎哟哟,这是商量好的吗?” 柳氏把胆瓶放下,笑着道: “没有,我们吃完饭收拾了一下才来。琬儿,你啥时候到的?” “也刚来。”丁琬回答,亲昵的挽着母亲的胳膊,说,“这胆瓶是回春堂那边送的吧。” 这东西她认识,当日她负责记录,萧逸帆拿过来的。 一对,摆着特别好看。 原以为母亲会用,没想到…… 胆瓶这东西,在农家可是稀罕物。 本就是个装饰,可没谁会舍得花钱买,毕竟太贵了。 古氏看着那一对胆瓶,不住的咂舌说: “哎哟哟,这可太贵重了。珏哥儿他娘,你这……我都不好意思了。” 柳氏笑着摇头,不在意的道: “这有啥。今年从开春到现在,我们家,我闺女家都没少麻烦你们,这就是份心意。再说,给闺女添妆,也是给她壮脸。” 古氏闻言点头,忙冲西屋大声道—— “兰英啊,兰英——快点,快点过来见见你丁伯娘。” 说完,瞅着他们几个又道: “他爹一早就出去了张罗人了。” 晚上摆桌,所以厨子、帮厨啥的都得找。 灶已经搭好了,昨天晚上丁文海他们过来帮的忙。 一个村住着,谁家有谁人都往前冲,没有靠后不管的。 李兰英满脸通红的进屋,头一直低着,十足十的待嫁小女人娇羞感。 丁翠兰抿唇轻笑。 丁琬走过去,把人拉到跟前,说: “今儿你是主角儿,哪有往后靠的道理。还记不记得我出嫁前你怎么说我的?” 李兰英闻言诧异,抬头看着丁琬,咬唇轻声呢喃: “都多久的事儿了,你还记着。” “我为啥不记?”丁琬开玩笑的挑眉。 古氏见闺女被打趣的脸通红,赶紧把人拽到身后,说: “好了好了锁住娘,可别逗我们了。” “哈哈……李嫂子舍不得了。”丁翠兰再旁打趣着。 几个人说着、笑着,倒是让李兰英舒服许多。 丁琬把做好的枕头皮拿出来,交给她,说: “看看,喜欢不?我婆婆亲手绣的。” 第81章 改名(愚人节加更) 上好的红布配上黄色绣线,并蒂海棠,特别漂亮。 李兰英伸手摸了摸,稀罕的说: “真好看,徐伯娘手真巧。” 古氏也不住的点头,道: “我还以为是你二舅母娘家的东西呢,真的好看,你婆婆手巧啊。” “是啊,我也觉得婆婆手巧。” 丁翠兰看着侄女,挑眉又说: “岂止是手巧,我感觉徐嫂子知道的可多了。好多咱们都不知道,人家全都知道。” 当日接礼,她也在呢。 如果不是耿氏开口,这对姐弟说啥都得给人家送回去。 古氏也点点头,摸着胆瓶说: “这东西可真稀罕,摆在新房里,肯定不一样。闺女,你算头一份了呢。” 李兰英把东西放在炕上,微微福身,说: “多谢丁伯娘,丁姑姑还有婉儿姐送的添妆,我真的喜欢。” 声音娇滴滴,说话间,眼睛不住的瞟着枕头皮还有胆瓶。 这两样物件,绝对是给李家长脸。 柳氏又拿起另外三尺红布,放在古氏手里说: “这是我那小叔子托我给的。他们分家了,得单独走礼,特意嘱咐我,跟你说下。晚上过来吃饭,这会儿忙着房场那边呢。” 古氏接过红布,叹口气,道: “说起来,我是真没想到二海兄弟能提出分家。这哥哥刚中举,换谁还不得想着借光?不得不说,这丁文海也是个人物啊,有魄力。” 柳氏也点点头,笑着说: “依着我,说啥都不让分,不过我这小叔子……” “他也是心疼哥哥。”古氏接了她的话,“那样的媳妇儿,换谁都得赶紧分。除非自己就想着借光,那就不一样了。” 二人打唠,李兰英从柜子上拿了些糖块,交给徐锁住。 看着丁琬抿唇,说: “婉儿姐,去我房里坐会儿?” “好啊。”丁琬点头,把孩子放在了柳氏身边。 丁翠兰也要去,被古氏拦住了。 简单的一个动作,柳氏了然。 笑着把外孙推给小姑子,跟古氏默契的笑了。 李兰英二人进了西屋,地上好几个妆抬。 粗略算了下,差不多有八抬。 农村出门子的嫁妆,十二抬是多的,李家能给八抬,不少了。 想当初她出嫁,也就十抬。 不过家里的井,还有屋子里的家具,都没算在内。 坐在炕上,瞅着待嫁小女人的样子,说: “怎么,害怕吗?” “有点儿。”李兰英没有隐瞒,点点头又道,“婉儿姐,我想问你……那个,疼吗?” 丁琬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她细细琢磨后,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别看她是嫁过人的小媳妇儿,可那种事儿……也就做了一次。 还记得那天晚上,她跟徐二年啥都不知道,手忙脚乱,最后反正…… 总之就是,她很疼,徐二年也不顺利。 “琬儿姐,婉儿姐——” 丁琬深吸口气,清了下嗓子看她,道: “那个……反正……” 丁琬支支吾吾,李兰英目不转睛。 她不好意思问母亲,但问丁琬,还是敢的。 实在是没法子,丁琬硬着头皮,道: “反正你忍忍吧。是挺疼,过去就好了。” 李兰英听到这话,嘴角狠抽,尴尬的低头。 屋子瞬间安静下来,二人谁都没有吱声。 聊得话题太火爆,实在是hold不住了…… …… 翌日卯正二刻,李兰英带着全村人的祝福,上了花轿出门子了。 古氏端着水,站在门口泼完,放声痛哭。 这一刻,丁琬想起了自己当年出嫁,那会儿母亲也是这样,泼完水哭的。 接下来的日子,回归平静。 丁琬也开始着手酿酒的事儿。 丁文江知道她要酿酒,特意让媳妇儿给送了二十两银子。 如今他的身份,这点银子还是能拿出来的。 丁琬也没有客气,收下后写了契约文书,等盈利后,会给娘家三成红利。 当丁文江看着文书时,无语的摇摇头,道: “跟你爹还分的这么清?” 丁琬耸耸肩,笑着说: “亲兄弟还明算账,我跟爹爹是父女,就更该如此。爹别以为三成红利多,日后要麻烦你的地方,多着呢。” 丁文江听到这话,故意做出“亏了”的样子,道: “那我能收回银子不?” “那可不成。”丁琬配合,拍了拍胸脯,说,“钱都装起来了,要不回去喽。” 边说边笑,丁文江也笑骂着: “你个臭丫头。” 戳了闺女额头一记,道: “对了,农忙假已经结束,你把锁住送过来吧。你婆婆说没说,这名字改不改?” 土庄子有句俗话:孩子七岁来扎根。 所以在土庄子,孩子的大名,都得七岁以后取。 不过锁住要念书,提前取,总比天天喊“锁住”要文雅。 丁琬点点头,看着父亲,说: “我婆婆的意思是让爹给取一个,然后今年除夕好添家谱。” 徐家两兄弟没了,按照规矩,除夕要给他们上家谱。 丁文江想了下,说:“叫致远如何?” 丁琬没说话,仔细琢磨后颔首,道: “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就叫徐致远吧,回去我就跟我婆婆说。” “那行,就这个。”丁文江说着,拍了拍闺女的肩头,“酿酒能成就成,成不了也无所谓,啊。” 丁琬颔首,告别父亲回家去了。 她心里明白爹爹的意思,刚才就差明说,不成爹养你。 这一世可真好,爹爹中举,她也有家。 徐二年肯定在某个不知道的地方,努力奋斗。 等他功成名就,他们二人就可以团聚了。 每每想到这儿,丁琬都高兴,内心无比的高兴。 几天后,柳汉章从县里过来,把她要用的东西拉回来了。 大大的蒸笼,好在村里人都帮着二叔盖房子,并没有人注意。 丁琬把王五的院子打开,将东西都塞进了库房。 柳汉章在库房里看着一袋一袋的高粱,笑着道: “留着酿酒用?” “嗯。”丁琬点头,搬了两个小板凳,二人坐下后说,“二舅,我要的那个酒麯……” “放心吧,我给你找了,这两天就能到。” 丁琬松口气,现在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第82章 机会难得 等酒麯一到她就可以做纯正的高粱酒,到时候…… “对了琬儿,我听说你跟你三舅要坏果子了?你打算做啥?也酿酒?” “嗯。”丁琬颔首,“那些坏果子,把坏掉的抠出,然后好的留着酿果子酒。甜甜的,略有些酒味,大户人家的小姐跟夫人都会喜欢。” 前世这个酒最好做,也让她在京城那帮贵妇圈里,名声雀起。 柳汉章见她这么有信心,还是小声的提醒着: “琬儿,你这酒……真的能比过顾记、许记吗?” 面对柳汉章的疑问,丁琬耸耸肩,故作没底的说: “我就想试试。万一成了,我就平步青云。不成,反正也试过,不后悔。” 柳汉章瞅着外甥女,想了下,道: “你就做吧。成了的话,我帮你想销路。” “好。”丁琬颔首。 她想好了,要把所有对她好的人,都让他们赚钱,过好日子。 重活一次的机会难得,她不要混日子,要好好活! 送走了柳汉章,丁琬也没有走,就在这边收拾东西。 初秋,辽东府气温转凉。 都说春捂秋冻,不过丁琬可没打算委屈自己。 早早地就给家人换上夹衣,保暖。 吃过早饭,丁琬带着换了新衣服的锁住……哦不,是徐致远。 带着换了新衣的徐致远,告别耿氏,往村头走。 如今,徐致远已经正式拜在丁文江门下,跟着新收的八个孩子,一起启蒙。 学堂因为丁文江考中举人,名声在外。 不少县里的孩子,都会过来在这边求学。 毕竟丁文江是凭自己考中的举人,名门大家请不起,来这边学习也算是找个心里安慰。 农忙假后,学堂一下子多了不少学生。 丁文江忙不过来,去县里报备了情况。 具体什么时候来人不知道,反正肯定能安排就是了。 把徐致远送去学堂,丁琬拿着耿氏新做的衣服回了趟娘家。 进院就看到赵氏在院子里摔摔打打,气不顺。 她跟丁玮是前天回来的,丁文海并没有去接。 说起来也是自己作的,作没面子了,学堂又开学,不得不回来。 赵氏看到丁琬,愤恨的瞪了一眼,转身就扭搭进了西跨院。 如果说以前赵氏只是有些嘴冷,那现在就不只嘴冷,更多的是愤恨,嫉妒达到一个临界点的愤恨。 丁琬自然不会理她,拿着东西去了东跨院。 丁翠兰正跟嫂子学女红呢,见她进来,忙招呼着道: “你咋过来了?送锁住去了?” “嗯。”丁琬颔首,看着小姑姑又说,“我儿子现在叫致远,别老喊错。” “行行行,致远,致远。”丁翠兰不住的点头。 柳氏瞅着闺女的样子,笑着说: “你啊,逗你小姑干啥。” “玩嘛。”丁琬不在意,把手里的布包打开,将里面的衣服拿出来,又塞给丁翠兰一条帕子,道,“这是我婆婆给珏儿做的,跟锁住一人两身。” “那这条帕子呢?也是徐嫂子绣的?”丁翠兰挑眉问。 丁琬摇头,指了指自己,道: “我给你绣的,好看不?” “好看。”丁翠兰不住的点头,摸着并蒂海棠说,“这个真好看,你咋知道我稀罕?” “李兰英出嫁,我看你瞅她的枕头皮,猜到的。”说着,从怀里又掏出一条。 跟丁翠兰的合并在一起,就是四朵海棠花,花团锦簇的样子,特别好看。 柳氏见了,不住的点头,说: “这心意不错。这衣服料子也好,你们刚刚过好,别老花钱。咱家啥都不缺,你自己留点儿。” 丁琬笑了。 这就是母亲,不管什么时候,都担心闺女的钱不够花,东西不够用。 “放心吧娘,我知道量力而为。这次过来,也是问问我小姑,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做酒。” “做酒?我吗?”丁翠兰有些愣神。 柳氏摇摇头,看着闺女,说: “你别瞎想,你小姑眼瞅着就要嫁人,跟你酿什么酒。” “我小姑及笄都没有,急啥啊。”丁琬无语。 重活一次,让她彻彻底底明白,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嫁不嫁人,这本事是自己的,别人谁也别想拿走。 周子旭坑她一次,她可不想再被坑第二次。 所以酿酒这事儿,她打算用自己人。 小姑姑,大堂弟,二叔,都是自己人。 张青山跟程林也是自己人。 知根知底,不可以再做冒险的事儿。 “娘,我也不让我小姑做什么累活儿,就是些零碎的事情。等赚钱了,给小姑工钱,她也有一份自己的进项。你不常说嘛,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媳妇汉子有还得张张口。” 面对丁琬的话,丁翠兰是很想做的。 她是个农村小姑娘,让她突然适应大户人家的小姐生活,她来不了。 “大嫂,你就让我去呗。你说说咱家现在,你们都要张罗买丫头啥的,我打小就干活儿,让人家伺候我……我,我受不了,不舒服。” 柳氏看着小姑子的样儿,叹口气,道: “谁说不是。不止你不舒服,我也不舒服啊。可是,你大哥身份在这儿,家里是该有几个人。” 丁文江考中举人,就不像以前秀才那般,天天教书即可。 平日县里、府城有个什么事儿,人家下了帖子,他也得露面,这是礼数,也是身份的象征。 家里得有管家,做饭得有婆子,柳氏身边也要有丫鬟。 这样出去的时候,才有牌面。 丁琬看着母亲的愁云的样子,道: “娘,已经决定了?” “嗯呢。”柳氏颔首,叹口气,又说,“家里活儿不多,干啥非要找人。唉,愁得慌。” 丁琬倒是理解,往旁边坐了坐,道: “娘,有个词叫水涨船高。我爹身份在这儿,是该给他配个小厮,你身边有个人伺候。” “农家人,哪用得着那样呢。”柳氏不想。 买人死契的话怎么都得二十两银子,一个管家,一个小厮,一个做饭的婆子,这就得六十两。 再来两个伺候的丫鬟…… 柳氏不住的摇头,“不行不行,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抛费,太过福了。” 第83章 买人 柳氏的反应,无疑是说明她不想花钱。 但这买人,还真是不可避免。 看着满脸心疼的母亲,丁琬仔细琢磨,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娘,咱不买多,就买俩。”丁琬边说边比划手指。 柳氏没吱声,就是两个她也舍不得。 两个死契,也得,也得四十两银子呢。 看着母亲纠结的面色,丁琬继续说: “娘,我爹身边的小厮不能省,必须要有。还有这做饭的婆子,也得来一个。至于管家、丫鬟,暂时不用。若日后你们搬去县里,那就另说。” “搬啥搬,故土难离,我稀罕这。”柳氏想都不想直接摇头。 细品了闺女的话,建议着: “要不就买一个吧,给你爹身边配个小厮。他出去万一有个啥,也能招呼跑腿。做饭的婆子就算了,几口人的饭,我做的过来。” 丁琬抿唇轻笑,拍了拍母亲的手背,道: “娘,你看谁家举人夫人做饭?再说了,小厮进家门,难道还要你这夫人做饭不成?” 揶揄的话,让柳氏不吱声了。 理智是赞同闺女的话,可是这心里……反正就是不松口。 丁琬握紧的母亲的手,笑吟吟的看着她,说: “娘,您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了,您要学着适应。我爹现在是举人,举人可以做官的。我爹要是争气参加殿试,点中个什么,那您可真的就要做官太太了呢。到时候咋办?您还做饭吗?” “我……我……”柳氏语塞,说不出话来。 丁翠兰赞同侄女的话,往前凑了凑,说: “嫂子,琬儿说的对,买一个做饭的婆子吧。都做这么多年的饭了,该歇一歇了。” 柳氏看着闺女跟小姑子,终于妥协的点点头,答应了。 丁翠兰高兴。 丁琬笑眯了眼睛,说: “娘,等去买人的时候告诉我,我陪着去。” 没等柳氏说话,丁琬忙不迭点头,说: “好啊好啊,你跟嫂子去,我也能放心。你眼睛最毒,办事最靠谱。” 柳氏瞅着小姑子,戳她额头一记,说: “你也跑不了,到时候你也得跟着去。” “嘿嘿……”丁翠兰笑了,挽着嫂子的胳膊,冲丁琬眨眼睛。 见侄女给自己使眼色,想了下,说: “琬儿,我出去方便,你跟我一起去。” “嗯,好。”丁琬先下地穿鞋,丁翠兰紧随其后。 柳氏看着他们,笑着摇摇头,说: “去个茅厕都结伴,没见过你俩这样的。” 姑侄二人也不吱声,等出了屋子里,默契的笑了。 一路朝村里走,丁翠兰仿佛一只自由的鸟,蹦了好几下,说: “琬儿,你是不知道,自从大哥考中,我娘、大嫂都让我在家好好学女红。说什么日后出门子,不受憋。我可不想进高门大户,那太难了。” 丁琬是了解丁翠兰的。 她这人欢脱,跳跃,不是那种能被束缚的人。 可祖父母的意思,她也理解。 无非是不想让老闺女嫁做农家,过面朝黄土背朝天,每天围着锅台转的日子。 “小姑,其实爷奶他们……是心疼你。” 丁翠兰闻言叹气,来到门口等她开门,说: “我知道是心疼我,可是……总得问问我想要什么吧。我不求大富大贵,哪怕一辈子做饭、下地,只要他对我好就成。高门大户,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我不想那么糟心。” 丁琬把门推开,瞅着很有想法的小姑,说: “不喜欢就来这儿,也不用做啥,记个账。反正你也跟我爹学了认字。” “记账行,这个我愿意,我就喜欢听铜板的声音。”丁翠兰说话的时候,眼睛都冒光。 丁琬轻笑出声,拉着她进院开始忙活。 说做就做,正好昨天酒麯送到了。 姑侄俩把该准备的准备了,剩下的重活儿,丁琬去喊了程豹跟张青山。 喊了程豹,程林自然也就来了。 前期丁琬不打算用那么多用,就这几个,算是核心。 “今儿找你们过来,大家心里都明白,咱这儿酒坊要开工了。因为我这什么经验都没有,完全靠摸索,所以咱们一步一步来,” “前期呢,你们就算帮我忙,没有工钱,只管两餐。如果真的赚钱了,那到时候咱们再说。今儿就先用一百斤高粱做,看能出多少。” 做酒大家都不会,自然是丁琬怎么说就怎么是。 至于她说的工钱,大家自然不会计较。 尤其是程家。 程豹已经知道丁琬把这房子拿出来,给他们小两口住,不要钱。 就冲这,别说不给钱只管饭,就是不管饭都得做。 丁翠兰就更不用提了,自己的侄女,咋都得帮。 程豹跟张青山很麻利的称出一百斤高粱,丁琬告诉张青山,让他们去村口把粮食粉碎。 村里有个大石磨,是供全村人用的。 送走了他们俩,丁琬看着程林,说: “晚上就让青山兄弟在这住,你把屋里炕烧一烧,收拾一下。” “好。”程林点头,去后院拿柴禾。 丁翠兰看着侄女,轻声道: “琬儿,咱们现在开工酿酒,这磨是不是不能省。” 村里的磨是村里大家一起用的。 平常没啥,可现在正是秋收后磨面的高峰期,总是占用,不好。 丁琬理解小姑的意思,点点头,说: “放心吧姑,我二舅那边已经帮我张罗了。还没靠谱的,暂时得等等。” “那就行,催着点,别让村里人说闲话。” “放心。” 姑侄俩聊了会儿,便进屋帮忙。 地扫完了,程林把炕烧上,便开始擦。 丁琬跟丁翠兰就收拾地上的东西,至于炕铺,谁也没去。 有未过门的媳妇儿在,哪用得着她们操心。 忙活一会儿,便去后院忙活。 一个时辰后,程豹跟张青山回来了。 粮食已经粉粹好,接下来就是浸泡,然后初蒸、焖粮、复蒸…… 好多道工序,不是简单的一个下午就能完成。 粮食浸泡之后,丁琬看着张青山说: “你留下呗,这边不能没有人看着。” “成。”张青山没有迟疑的点头…… 第84章 唉,这个呆子。 程豹看着已经走了的姑侄,又看了看剩下的俩人,转身去后院,懂事儿的把空间让出来。 反正都订亲了,他们俩也不会很过分,多点机会见面,方便增进感情。 程林脸红,低下头轻声的说: “铺盖还没有,你得回家把你的取来,我帮你铺。” 张青山听了点点头,转身就走,一刻不停留。 如果程豹知道妹夫这般浪费他的心思,不知道作何感想。 程林还想开口再说,人都出院门拐弯了。 唉,这个呆子。 转身去后院,看着折腾柴禾的哥哥,道: “哥,这柴是不是不够?” “肯定不够。”程豹摇头,大致瞅了瞅,过来又道,“二年家的说了,初蒸、焖粮啥的,需要屋里热乎。柴禾抛费,得去山上打些。” 看着妹子,蹙眉问: “他呢?” 程林突然脸热,清了下嗓子说: “回家取铺盖了。这边都是王五那跑腿子剩的,我嫌埋汰。” “哦,那把那些被子拿出来晒晒,留着冬天盖菜用。这往后就是你们俩的家,得好好收拾。” “哎呀,哥~!”程林跺脚,满脸通红。 程豹瞅着她的样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说: “傻样儿,谁家姑娘不出门子?青山知根知底,我放心。” 正说着,张青山站在不远处,挠挠头,道: “我,我都拿来了。” 程豹闻言,摆摆手,说: “去拿两把镰刀,咱俩去山上打些柴回来。趁着现在天暖、多弄些,不然等天冷再去,就遭罪了。” “嗯。”张青山没有迟疑,转身走了。 程林又在后院呆了一会儿,这才去前院正房。 张青山的被褥还算干净,不过这会儿太阳不错,还是拿出去一起晾晾。 王五的被褥一共六铺六盖,一看就知道,是他爹娘留下来的。 把里面最脏的一床,晾在一旁。 其他的被褥,她打算拆了,浆洗,重新用。 棉被扔了白瞎,可不能糟蹋东西。 拆好、浸泡。 瞅着跑腿子的被,就膈应。拿着棒子敲打,呛得她直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隔壁庆年媳妇听声出来,见是程林,纳闷的道: “哟,咋是你在这?” 程林羞赧,可还是硬着头皮,说: “是嫂子啊,我过来帮个忙。” “帮啥忙?这院子不是二年家的吗?”庆年媳妇好信儿,挑眉问。 程林正琢磨如何回答呢,丁琬抱着盆过来,说: “是啊嫂子,这院子是我的。不过现在让张青山过来住,帮我看房子。” “看房子?”庆年媳妇不解,趴在院墙那看着他们俩。 尤其是看程林的时候,笑容还有些暧昧。 毕竟他们俩订亲,大家都知道。 丁琬把程林挡在身后,故作无事的说: “嫂子还不知道,这房子没人住,几年就不中用。正好张青山他们家也没盖,我就寻思让他帮我看房子。对了嫂子,平日没啥事儿帮着照顾下,小伙子就自己在这边。” “哦,那成,那成。”庆年媳妇说完,转身就下去了。 丁琬特意强调“一个人住”,她作为人妇,咋可能过来。 等人走后,程林松了口气。 丁琬转身把盆交给她,说: “这是醋蛾子,你先养。等我三舅果园那边送来果子,咱们做果醋。” “果醋?炒菜用吗?”程林蹙眉问。 丁琬摇摇头,拉着她一边走一边说: “这个果醋是喝的,我看县里不少大户人家的夫人都喝,说是能让人白。咱们试着做,要是成了也能赚钱。” “哦,那好。”程林点头。 果醋前世在京城,风靡一时。 当时是魏家所创,至于怎么做出来的,其实特别简单。 丁琬当时也研究出来了,只不过因为魏家先做,所以她就弄些自己喝。 如今重生回来,这东西她不想放过。 高门大户的夫人的钱,最好赚。 不仅是为了徐家、丁家,更为了她自己。 二年哥尚在人间,前世他的品阶,明显不是她一个村姑能匹配的。 她要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 这样就算徐二年回来,她也不用自卑,不用觉得配不上。 “琬儿,琬儿……” “啊?什么?”丁琬回神,等看了周围才发现,是在隔壁屋子。 程林瞅着她的样子,关心的问: “你……没事儿吧,想啥呢,那么入迷。” “没事儿。”丁琬摇头。 程林见她不说,也聪明的没有追问,指着炕道: “我刚才说咱们把这个炕扒了,留火墙。这样屋子就大了,酿酒也方便。” 方便? 丁琬笑着摇头。 真正酒坊焖粮的地方,可要比整个院子还大,而且不止一倍。 “不用扒炕,就在炕上焖也一样。” “可是地方太小了吧。”程林强调。 丁琬伏在她的耳畔,呢喃: “我可不指望用这么小的地方焖粮。” “……你,啥意思?” “噗嗤——” 看着程林木讷的样子,丁琬实在没忍住,清下嗓子说: “傻丫头,意思当然是希望咱的酒坊越做越大啊。我的想法是今年到明年开春看看啥样,如果真成了,到时候就另外加盖,这房子就卖给你们。” “可是……青山没钱啊。”程林咬唇说着事实,“在这边做事,也不要工钱。” “你这丫头是不是傻,是不是傻?”丁琬无奈的翻白眼,“我都要盖大地方了,当然就是赚钱的意思了。赚钱难道还不给他工钱?我说程林,你是不是把我想的太苛刻了?” “我……我哪有。”程林嘴硬的摇头。 丁琬笑了,瞅着待嫁姑娘害羞的样子,突然想起了当年。 当年她也是这样,这么害羞。 张青山跟程豹回来,每人背了一大捆拆。 撂下就走,继续去砍。 丁琬跟程林也没闲着,抱着柴禾去后院。 后院有个专门堆放柴禾的地方,不过显然不够用。 指着菜园子,丁琬说: “这地就征用吧。拿苫布盖上,都堆柴禾。” “嗯,那我回家取苫布。”程林说着转身就走,速度特别快。 果然姑娘外姓,这还没嫁呢,就想着把娘家的东西往这边搬…… 第85章 进山(二更)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土庄子壮汉们的主场。 十五岁往上的小伙子们,每一个都摩拳擦掌。 每年这个时候,村里人在族长的带领下,一起进山。 不为别的,就期盼撞大运,找到一颗棒槌。 到时候棒槌卖去药堂,大家都有钱,交税粮也能痛快许多。 当然,这么多年也没找到,反正大家都热衷。 进山自由,没有人管,也乐的高兴。 土庄子这么多年,也就有一年找到了。 还是徐大可第一次进山的那年。 一根棒槌卖了六十两银子,几家小伙子平分,当时大家乐的合不拢嘴。 也就是那年,徐大可娶了周氏。 今年,依然是赵刚领着大家伙去,不过去之前都要报名。 年年必去的张青山、程豹,今年谁没报名。 为啥倒也能猜到,毕竟都要成亲的人了。 这天族长跟里正在外面唠嗑,正好张青明媳妇听到了,急匆匆的往家走。 张家院内,张青明跟张老爹正在劈柴。 在有一个月就入冬,得把柴禾啥的准备好,不然冬天该遭罪了。 女人咳嗽一声,使个眼色,就进了屋。 很快,张青明也跟着进了屋。 “哎,你知道不,今年你弟弟没进山,没报名。” 张青明闻言愣神,随后开口问: “你确定?你刚才去族长家了?” “我咋不确定?我听族长跟里正闲聊,听来的。后面说啥我就没听,赶紧回来跟你说。”青明媳妇翻个白眼,气呼呼的坐在炕上。 脱鞋,盘腿坐好后又道: “他自从搬走就不回来,你爹也不问,也不让咱们去,到底啥意思?” “我……我哪儿知道。”张青明蹙眉,坐在炕上,沉思不语。 张青明打小,就没想过进山的事儿。 毕竟深山老林啥都有,万一没找着棒槌,遇到老虎啥的,命都得搭进去。 后来弟弟大了,他不怕,每年都跟着进山。 他也期盼,期盼能像徐大可似的,挖回一根棒槌到时候好卖钱。 可年年进山,年年失望。 虽然失望,可进山就有希望,没曾想今年竟然不去了。 为啥不去了呢? “当家的,你说这老二要是不进山,咱还等啥,不如赶紧分了。” 媳妇儿的话,让张青明多少有些不乐意。 轻叹口气抬头,看着她,道: “就算要分,也不能成亲就分,那是我亲弟弟,大家都看着呢。” “可是他现在不在家住啊。”女人不乐意,强调着道,“他去给徐二年家的看房子,住原来王五那边。有时连吃饭都不回来,平常更是睡那边,家里活儿也不干,我……我是心疼你。” 张青明闻言,心思微动,可还是摇摇头,说: “算了,亲兄弟,不用计较那么多。” 女人见他还是坚持,不禁翻个白眼,往前靠了靠,说: “咱现在没孩子,你说他们两口子真过来住,中间拉帘,咱俩就更没法要孩子了。我跟你说,他们要是过来住,我可不让你碰我,羞死人了。” 女人故带娇嗔的语气,让张青明身子僵了。 随后起身,把屋门挂上,回到炕上就把媳妇搂在怀里,一边亲一边气喘吁吁的说: “小娘们就知道撩火,让你撩,让你撩……” 青明媳妇见差不多了,双手扣住他的胳膊,道: “当家的,你就答应我吧,我不想这样,我不想跟他们两口子睡一张炕上。” 张青明瞅着她,略有些不悦的道: “咱爹不说了吗,把柴房收拾出来,到时候咱们去正房睡。” “你还真想让你爹睡柴房啊。”青明媳妇无语,翻个白眼道,“就是你们哥俩答应,我也不能答应。会被外人戳脊梁骨的。” “那你说咋办?”张青明兴致正浓,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儿上。 女人想了下,仍旧坚持着说: “当家的,反正早晚都是要分,他又不进山,我想……” 张青明现在属于丧失理智的状态,见媳妇儿说啥都不干,只能硬着头皮说: “这样,一会我舒坦了过去问问,看看那边到底干啥呢。他要真不去,那就分家。如果去的话,那就不提,等年后再说,成不?” 女人听到这话,觉得在理。 还没等她回答呢—— “哎呀,你个冤家,你轻点啊……” …… …… 酒坊这边,刚刚焖好粮,可因为某些原因,焖的不好,这一百斤的高粱米,就算糟蹋了。 张青山、程豹、程林、还有丁翠兰,心疼的满脸聚集到一起。 再看丁琬,根本没什么反应。 丁翠兰以为她是太难过,所以没什么表情。 起身来到跟前,拉着她的手,安慰: “琬儿,你别难过,这不成就不成,反正咱们只用了一百斤,你别太伤心。” 丁琬看着面色不好,还不忘按自己的小姑,释然的笑了下,道: “我不难过。” 说着,拍了两下手,把其余三个人的视线,都转移到自己这边,又说: “第一次失败很正常,也让我们知道,焖粮的时候需要注意些什么。失败不可怕,就怕一次成功,那才害人。什么都不懂就成功了,万一咱们加大量酿酒,那个时候出事儿,才是最要命的……” 丁琬说着自己的担忧,大家听了纷纷点头。 程林犹如打了鸡血一般,起身来到跟前,说: “不错不错,你这么说我就心里踏实了。焖粮的时候,咱们曾……”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声音—— “山娃子,你在不?” 山娃子,张青山小名,平日除了张老爹,就张青明叫。 听声音都知道,是张青明。 张青山从库房出来,接着程豹他们都出来了。 张青明瞅着人,纳闷的蹙眉,说: “哎,你们在那干啥呢?” 丁琬烦别人好信儿,尤其是管她的事儿。 “我要收拾收拾库房,所以找他们帮忙。青明兄弟有事儿?” “我没事儿。”张青明摇头,看着张青山,道,“山娃子,族长去家里了,问你今年为啥不进山。” 这个理由张青山早就想过了,看了眼一旁的程林,说…… 第86章 理由 “我今年不去,往后去不去再说。今年冬月我娶媳妇儿,不能冒险。” “是啊,我也不去了。”程豹开口,“嫁妹子,得自己平平安安。” 二人的理由没毛病,张青明先是一愣,随后不住的点头,道: “对对,是这么个理儿。不去就好,你要是去,我也得拦着你。对,我过来就是拦你的。眼瞧着就成亲,平安比啥都重要。” 如此蹩脚的话,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猫腻。 张青山也不要跟他计较,直接开口问: “哥,你是不是有啥事儿找我?咱爹咋了?还咳嗽?” “没有,不是。”张青明摇头,“咱爹咳嗽不是一天两天,我找你这没事儿,就过来看看。你嫂子说你总在这边也不回去,让我过来瞅一眼。” 张青山听到这话,笑着说: “我没事儿,跟程豹哥帮二年嫂子弄下房子,有空我就回去了。” “啊,那成,那你们忙吧。”张青明说完,转身就走了。 走的特别突然,让大家都愣神了。 丁翠兰缓过神,冲着门口道: “多坐会儿侄子,反正也没事儿。” 想当然的,张青明头都不回,恨不得借两条腿走。 村里,丁翠兰的辈分算是这个年龄段最大的。 像张青山、程豹他们比她大,都得叫“小姑”,谁也不好使。 丁琬“噗嗤——”一声笑出声,看着她道: “你这一个侄子,谁还敢呆,你可真逗。” “我就是不想他留下。”丁翠兰撇嘴,好不得意。 程林气的不行,翻个白眼,冲着门口,说: “明显就是骗人的。什么你好几天没回家,想你了。其实就是想问,你为啥不进山,不进山咋找棒槌,咋卖钱?!还是亲哥哥呢,咋能……” “程林!”程豹呵斥住妹妹,不让她往下说。 张青山叹口气,瞅着他们兄妹,欲言又止。 丁琬冲丁翠兰使了个眼色,二人去了库房。 等院子只剩下他们仨的时候,张青山这才开口: “程豹哥,要是我跟家里分家,把我爹带过来,你会觉得我……” “你应该这么做。”程豹没等他说完,点头应着。 看了眼妹子,叹口气,说: “我们父母去世这么多年,老爹没少帮我们。不管是不是因为你们俩订亲,我们隔三差五照顾都没毛病。再说了,程林啥样你知道,不会给老爹委屈的。” 张青山扭头看着程林,后者只是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丁翠兰一直贴门缝,等院子里三个人不说话了,这才来到丁琬身边,说: “琬儿,你说这张家能分吗?” “应该会分吧。”丁琬点头。 张青明过来明显就是抱着最后态度,如今知道不去的理由,应该托不了太久。 指着瓮里的粮,道: “一会儿让现哥儿跟珏儿过来,把这个拉走,喂家里的猪吧。” 话题赚的挺快,丁翠兰愣了一下,随后点头。 粮食焖坏,人不能吃,但猪可以。 丁家年年开春抓六只猪,养到腊月杀一只,卖五只。 “对了,后天大集,嫂子要去买人,你到时候也去呗。” “嗯,后天一起。”丁琬点头。 库房门拉开,张青山瞅着丁琬,说: “这东西咋处理?” “一会儿让我娘家兄弟过来,拉回去喂猪。”丁琬回答。 张青山没吱声,出去不一会儿跟程豹一起回来了。 还用的着找丁现、丁珏?他们俩就能做。 把粮用筐装好,车底溧拉水的往村头拉。 没有刻意去隐瞒,不过这时候大家都忙着进山,也没人关注他们。 至于张青山、程豹不进山的原因,不问也知道。 人家要办喜事,咋能去冒险。 说起来,这张青明做的的确过分。 那是亲弟弟,咋能……唉! 丁琬带着丁翠兰回家,赵氏正在后院说着风凉话—— “啧啧啧……这么多的粮食,说喂猪就喂猪。酿酒那么容易呢?没听那顾夫人说嘛,可不容易。一本书就像酿成?哎哟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因为分家了,柳氏能不跟她碰上就不碰。 如今这么说话,她着实有些恼火。 看着妯娌的嘴脸,不乐意说: “老二家的,你说这话是啥意思?那是老二的亲侄女,你看你亲侄女笑话呢?” 赵氏撇嘴,故作委屈的道: “瞧嫂子说的,我啥时候看琬儿笑话了。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这不是……这不是心疼她嘛。” “劳二婶费心了,不用心疼,这点粮食我瞎的起。”丁琬说着进来,丝毫不给面子。 走到柳氏身边,挽着她的胳膊,说: “娘,酿酒得一步一步来,我要是一下成功,可就是神仙下凡了。” “那是。”柳氏点头,拍拍她的手背,道,“你能想开比啥都想。你爹总说,好事多磨,这样的事儿是好事儿,得多磨一磨。” 娘俩旁若无人的对话,气的赵氏翻个白眼。 丁翠兰一向不喜欢二嫂,见状,直接开口道: “二嫂,这琬儿拿东西喂猪,猪长得好,到年杀年猪咱们都有肉吃,不是好事儿吗?” 赵氏听到这话,眉骨微挑,突然来了兴致。 家里六头猪,老太太说了,腊月的时候分给他们两头。 这样一来…… “哎哟琬儿啊,你可别上火。这就像你娘说的,好事多磨,可别到时候……” 丁琬黑着脸,瞅着她的样子道: “娘,哪两头是我二婶的?我的粮食可不能给二婶的猪吃,万一把她的猪吃坏了咋办。这粮焖馊了,我怕担责任。” 柳氏一听这话,指着隔壁的两只猪,说: “那个就是给你二婶留出来的。最胖的,你奶说了,分家不能亏了你二叔。” 丁琬闻言点头,冲着张青山道: “青山兄弟听着没?那两头别给啊。” “知道。”张青山应下,把原本要放的那舀子粮,赶紧给了隔壁的槽子。 赵氏气的不行,瞅着丁琬咬牙切齿,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丁琬得意,上扬嘴角,说: “二婶,我二叔那边的帮工饭要做了。我有事儿找我娘,你自己找人吧。” 赵氏闻言转头,等着丁琬恨得不行。 但却无可奈何,气呼呼的走了。 柳氏瞅着闺女的样,抻哆了句“淘气”,便也没说什么。 丁琬跟丁翠兰互看一眼,姑侄二人默契的笑了…… 第87章 婆婆在家都撵我(加更) 两天后,平阳县大集。 按照先前说的,这天柳氏要去县里买人。 一早吃过饭,耿氏就开始撵人。 “去去去,快去换身衣服走人。家里不用你收拾,赶紧,赶紧。” 丁琬倒是不急,搂着儿子摇摇头,说: “不急的娘,收拾完再去也一样。” 耿氏咂下舌,看着她道: “要不咋说你年轻呢。你爹今儿不休沐,你二叔那边房子还没盖好,没人赶车你不知道?庆年家的牛车可抢手,赶紧去,省的没好位置。” 呃…… 经过婆婆这么一提,丁琬恍然大悟。 小家伙仰头,看着母亲,说: “娘,你快走吧,一会儿致远帮奶奶收拾。去学堂不急,致远自己能去。” 丁琬看着孩子懂事的样儿,在他发顶亲了一下,道: “好,好,娘的致远懂事儿了,娘高兴。” 耿氏瞅着他们娘俩,缓缓点头,说: “快去吧,带俩钱,看啥好就买,别让亲家母给你花钱。虽然是你娘,可你也是我儿媳妇。” “知道了。”丁琬笑着应下,起身出了正房。 回房换了身端重的衣服,又带了几个钱,这才出门。 来到村头,恰好柳氏跟丁翠兰也都出来了。 柳氏仍旧那身出门的衣服,绛紫色,显的人端庄,大方。 丁翠兰的衣服颜色鲜亮许多,鹅黄色。 本来她就白,这衣服穿上更不一样。 不是自夸,丁家人长得都好看。 在等一等小姑及笄,估计说亲的人,都得把门槛踏平。 毕竟有个做举人的哥哥,小姑现在可是抢手货呢。 丁翠兰转身的功夫就看到了丁琬,笑眯眯的挥手,说: “你可终于来了。再不来,我都要去找你了。” 丁琬走到跟前,跟她手拉手说: “能不赶紧过来嘛,我婆婆在家都撵我呢。”说着,冲柳氏喊了声“娘”。 柳氏颔首,“今儿没有板车,咱们得坐庆年家的牛车。你爹的意思是买辆马车家里用着方便,你二舅在县里那边都作登记了。” 大周朝对马车管控很严格。 举人往上的出身可以买,家里有在军营当兵的可以买,做生意的也可以买。 其余老百姓想要买车,那就麻烦了。 一层一层的记录,还要层层观察,最后才能决定让不让买。 柳氏来到跟前,拉着丁琬小声说: “你爹的意思是买一辆,你酿酒要是成了,自己家有车也方便。” 丁琬闻言没吱声,不过双眼通红。 不管啥时候,爹想事儿,永远都惦记她。 丁翠兰挽着她的胳膊,说: “你可别太感动哦,我哥那是心疼我,我也在你的酒坊做事呢。” 半开玩笑的话,让丁琬“噗嗤——”一声就笑了。 捏了下丁翠兰的手,看着柳氏说: “娘跟爹的用心,女儿明白。女儿一定好好活,活出个人样儿让大家看看。” “乖。”柳氏欣慰的颔首,拉着闺女跟小姑子去了村头东侧。 庆年家的牛车,每逢大集就会拉村里人去县里,雷打不动。 柳氏交了钱,娘仨来的早,所以就选了靠里面的位置。 丁翠兰坐在里面,然后是丁琬,接着就是柳氏。 庆年看着他们三个人,笑呵呵的打唠: “丁家嫂子今儿咋没坐家里的板车呢?” “没人会赶。”柳氏回答,“孩子他爹在学堂教书,孩子他叔忙着盖房。” 庆年听了点点头,又说: “丁大哥可以买马车了吧这次。” “可以了。”柳氏点头,补充着又道,“这次去县里,就是拿马车的。孩子他舅帮着登记了,正好有马从军营下来。” 大周朝个人用的马匹,都是军营淘汰的战马。 战马要求很高,几年就要更换一批,都是年轻壮力的良驹。 市面上也有马贩子,不过基本上不会在他们手里买,因为太贵。 贵的离谱。 村民陆陆续续过来,庆年也不聊天了,忙着给大家安排座位,收铜板。 丁翠兰比较兴奋,拽着丁琬说这说那。 年纪相仿,所以话题也多,并不枯燥。 位置坐的差不多了,庆年坐上他的专属位置,扬起鞭子,赶车去县里。 村里栓子他娘好信儿,看着稀罕的丁家三人组,笑嘻嘻的打唠: “丁举人家的,你们这是去县里干啥啊?家里的车呢?” 以前叫“丁秀才家的”,如今又叫“丁举人家的”。 虽然只是两个字的差别,可其中的含义太大了。 柳氏刚才跟庆年说的,又重新说了一遍。 丁翠兰偷摸捏了一把丁琬,丁琬回捏她一下,二人默契的点头。 有栓子他娘打头阵,大家就开始七嘴八舌的问起了柳氏。 柳氏也不拿架子,不管你问什么,我都回答,特别混和。 在农家,这样没毛病。 可一旦去了大地方,柳氏这般好说话就会被欺负。 丁琬瞅着母亲,心里暗暗叹气。 得找个时间,好好跟母亲聊聊才是。 如今父亲是举人,去县里的机会常有。 需要带夫人的情况下,柳氏这般好说话,可不成。 正琢磨着,胳膊被人捅了一下—— “琬儿,你薛婶子跟你说话呢。” “啊?什么?”丁琬回神。 薛媳妇笑眯眯的重复:“我刚才说,锁住……不是,致远看着又长高了。去学堂念书,孩子也仁义。” 丁琬点点头,算作回应。 薛媳妇扭头又跟旁人聊天,丁琬清晰感觉到,母亲柳氏放松的状态。 打这之后,就没人跟她们仨聊天了,三个人也舒坦不少,放松许多。 牛车来到县里,大家纷纷下车。 丁家人走到最后,柳氏看着庆年,道: “回去不用等我们。” “好的,好的。”庆年点头。 丁琬拽紧丁翠兰,跟在柳氏身边。 三个人溜溜达达的往县衙方向走。 伢行就在县衙旁边,柳氏的意思是买人让柳汉章也过去帮着掌掌眼。 丁琬没意见,毕竟二舅是捕快,阅人无数。 三个人来到县衙西面,这里有个偏门,平日供县衙内部人走。 柳氏叫门,开门的刘成,见是柳氏忙不迭道: “哎哟,姐咋来了?” 第88章 连个机会都不给 柳氏把煮好的鸡蛋递给他,说: “拿去给大家伙分了。我来买马车,顺道看看你们。汉章呢?” “在师爷那边呢。”刘成说着,拽了拽柳氏小声道,“姐你劝劝柳哥。” 柳氏一听这话懵了,看着他问: “咋地了?” 不止柳氏紧张,丁琬也很紧张。 刘成叹气,看着他们娘仨,说: “是这样的,军营下来征兵的文书。我们头儿要去,柳哥也要去。头儿去没啥,人家会功夫,而且年轻,家里没有牵挂,还能往上升一升。柳哥有家有孩子,去军营干啥?” “再说了,头儿一走,这捕头肯定是柳哥的。我们都劝,就连师爷都劝,姐你也劝劝,别让他去。柳哥是年轻,可到底有家不是嘛。” 柳氏闻言不住地点头,急迫道: “他在哪儿,赶紧带我去。” “这边,这边,走走走……”刘成边说边带路。 丁琬被丁翠兰拉着往前走,脑子里不停琢磨征兵的事情。 前世卫廖去军营,好像是永乐十七年的事儿,如今整整提前了三年,为什么? 难道说她重生归来,很多东西错乱,所以提前了不成? 来到门房等着,很快刘成把人叫出来了。 丁琬跟丁翠兰纷纷叫人,柳氏黑着脸,不说话。 柳汉章显然已经猜到姐姐为何这般,清了下嗓子,硬着头皮说: “姐,你来了。” 柳氏没说话,伸手把人拽去了一旁。 看着不停回头冲刘成使眼色的弟弟,淡淡说道: “你看他没用,你以为你做的就神不知鬼不觉?” “我……”柳汉章撇嘴,底气不足的说,“姐,我就是想想,没决定呢。” “想也不行!”柳氏强硬开口,瞪着他又说,“我告诉你汉章,你敢去,我就让咱爹拿烧火棍子过来削你,看你去不去。” 柳老爷子的烧火棍,那可是家里的权威。 老爷子不抽旱烟,但是烧火棍不离手。 两个儿子打小不听话就揍,对那个东西,特别有畏惧。 果然,柳氏这话说完,柳汉章缩了缩脖子,尴尬的轻扯嘴角。 丁琬忍俊不禁,丁翠兰也低头咳嗽。 柳汉章求饶似的看着姐姐,道: “姐啊,给我留点面子,外甥女跟亲家妹子都看着呢。” “你还在等要面子?”柳氏翻个白眼,气呼呼的说,“你胆儿多肥啊,平阳县都装不下你了。” “我没有。”柳汉章摇头为自己辩解。 卫廖听说消息,从门过来打招呼: “姐来了,亲家妹子,徐娘子。” 丁琬跟丁翠兰并排,二人微微福身算作还礼。 柳氏瞅着卫廖,叹口气,道: “你真打算去吗?” “是。”卫廖点头,没有隐瞒,“我年轻,出去闯一闯。柳哥还是算了,毕竟有家室。” 柳氏闻言心里熨帖,瞅着弟弟轻斥着: “你瞧瞧人家卫廖兄弟,比你小,懂得比你多。” 丁琬知道母亲是老大,在家一向管教两个舅舅。 知道是知道,亲眼看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瞅着二舅的样子,忙走到柳氏身边,说: “娘,你这是干啥。二舅都说了,就是想,又没说要去。二舅,我们要买马车还有人,你帮我们张罗张罗呗。” 这席话对柳汉章来说,无疑是救命稻草。 不住的点头,说: “走走走,我带你们去。姐我跟你说,这匹马不错,上战场五年。没伤着、没碰着。要不是我们县老爷刚换的马,这个他说啥都留下了。” 说话间,小心翼翼的拉着姐姐的衣袖,就怕被挣开。 不过还好,柳氏很给面子,跟着走了。 丁琬冲卫廖微微颔首,转身欲走—— “徐娘子,能聊聊吗?” 人家大方邀请,丁琬也不好拒绝,点点头说: “可以。小姑,你在这等我会。” “好。”丁翠兰颔首。 丁琬跟在卫廖身后,稍微走了几步停下,率先开口说: “卫官爷此去军营,还望多多注意,保护自己。朝廷需要有位青年,但也要保住性命。我们这些孤儿寡母,可就指着军营的军爷们了。” 卫廖原本准备了一大堆的话,被丁琬这席话怼的,直接说不出口。 微微拱手,道:“多谢徐娘子。也就是跟你告个别,日后……有你二舅舅在,会照顾好你们母子。” “多谢卫军爷。”丁琬再次行礼,“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 “好。” 卫廖颔首,目送着丁琬离开,长叹口气。 果然,不是他的就不是,不管怎么想,怎么期盼都没有用。 聪明的女人……太可怕了。 连个机会都不给。 那个徐二年,你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她为你这般? …… 平阳县不大,所以县衙就设了一个县丞。 有自己的屋子办公,与主簿一起佐理知县,分掌一县之粮马、税收、户籍、巡捕等事务。 老话常说:朝中有人好办事儿。 有柳汉章领着,所以很多麻烦的环节都省略了。 交钱,按手印,领马车。 一匹马就五十两银子,至于车就便宜很多,十五两。 全部手续办好,柳汉章带着他们出衙门去伢行。 看着侄女,好信儿的道: “卫廖找你干啥啊?” “没啥,让我劝劝二舅,别去军营。人家把位置腾给你,可别辜负卫官爷的苦心啊舅。” 听着丁琬的回答,看着柳氏的面色,柳汉章缩了缩脖子,不住的点头。 那个想去军营的念头,就这么几句话,被她们母女掐灭了。 平阳县的伢行就在县衙不远处。 管事牙侩姓郝,所以县里都叫他郝牙侩,交情好的就直接叫郝牙,他也乐意。 柳汉章跟他关系不错,一个称“哥”一个称“弟”,看着就熟络。 郝牙侩看着端庄的柳氏,打招呼说: “丁夫人是柳弟的姐,那我称呼一声‘妹子’,成吧。” “成,那咋不行。”柳氏笑着回应。 “那这样,妹子你想买啥人?像这刚考中的举人,我不建议买多了。一个管家,一个小厮,两个丫头,三个粗是婆子,够用。” 郝牙侩这话说完,丁翠兰眼睛都长长了。 好家伙,这么多人还不多? 第89章 养心(加更) 丁琬走到柳氏身边,看着牙侩道: “谢谢郝伯父给的建议。不过我们家人口轻,也不住县里,所以我娘没打算。就一个小厮,一个粗使婆子便好。” 郝牙侩一听,理解的点点头,说: “姑娘啊,你这话对劲儿,不过这人啊,得养时间久了才能跟你们一条心。你们现在是在村里住着,可往后呢?往后肯定得来县里,哪有举人住乡下的?买回去是用不上,主要是让你们养心呢,懂不?” 丁琬没说话,而是瞅着柳汉章。 后者秒懂,看着郝牙侩,道: “郝哥,就先买俩。我姐跟我姐夫省细惯了,以后再说以后的。” 有柳汉章开口,郝牙侩也就不好再劝。 丁琬心里知道,如果不是二舅陪着过来,估计这郝牙侩都得给他们随便安排个人。 等了一会儿,有人过来说句“好了”,郝牙侩起身带着他们出去。 院子里,分左右两侧站人。 左边,是年纪在十三四岁左右的男孩儿。 右边,是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婆子。 无论是穿着还是打扮,都没说的,干净、利索。 郝牙侩指着左边把头的第三个,说: “妹子,那个据说是大户人家的表少爷,后来家里牵连,这才到了这边。识字,孩子还会功夫,骑马、射箭啥都行。” 柳氏一听这话惊讶了。 扭头看着丁琬,无声的询问她的意见。 丁琬看着那个少年,二人视线对上,少年想躲,可不知为何,没有躲闪,反而抱拳拱手。 眼睛里的炙热看的出来,长得也不错。 如果不是家道中落,年纪又小,应该会被送去军营。 功夫,珏儿…… 琢磨后,丁琬冲母亲点点头。 柳氏见闺女颔首,这才看着郝牙侩说: “郝大哥,就他吧。” “好。”郝牙好颔首,冲着那个孩子道,“三号,你过来,拜见主子。” 在这里的人,都只叫序号,没有名字。 那个男孩走到跟前,双膝跪地,恭敬磕头。 柳氏不忍心,想要上去拽,被丁琬拦住了。 无声的摇摇头,等人磕完头后,这才让柳氏上前。 粗使婆子这边,郝牙侩推荐了几个,不过丁琬一个都没看上。 不是推荐的不好,是太好了。 好的让丁琬有些担忧,怕母亲这样的心肠,给自己养出个白眼狼。 千挑万选,最后选了一个三十五号婆子。 当定下她的时候,婆子都惊了。 估计她没想到自己能被选中。 郝牙侩纳闷,看着丁琬,问: “孩子,为啥是她啊?那几个做饭都好吃,都在大户人家做过的。” 丁琬没有隐瞒,笑着点点头,说: “郝伯父推荐的,肯定不会有问题。不过我们家现在……不需要那么精致的婆子。干净、利索就好,能做饭、洗衣啥的就成。” 柳汉章看了眼自家姐姐,又看了看这个婆子,缓缓颔首。 郝牙侩也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眯眯的道: “你这丫头,心思可不像农家小媳妇。” 丁琬也没辩驳,她能找这么个婆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再解释,就显得假了。 由于三十五号婆子会的不多,所以价格上也便宜。 两个人就花了三十五两,连同马车,一百两银子。 柳氏拿着二人的身契,心疼的叹口气,道: “你爹摆桌接的礼,就这么没了。” 柳汉章瞅着姐姐,笑呵呵的道: “别担心了姐,姐夫往后会赚很多钱的。” 柳氏瞅着他,翻个白眼,说: “我告诉你啊,那件事儿别想,不然我跟你没完。”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柳汉章忙不迭点头。 把马车从县衙赶出来,男孩儿主动去接鞭子。 眼里有活儿,跟想象中的大户人家表少爷,明显不一样。 把弟弟打发回县衙,柳氏看着姑侄俩,说: “难得来县里,我想去你二舅家一趟。我劝了没用,让你舅母也劝劝。” 丁翠兰看着周围,压低声音,说: “嫂子,你说二哥要去军营,是不是二嫂让的呢?” 柳氏迟疑,随后叹口气,道: “我怕的也是这个。” 丁琬看着刚刚买来的两个人,道: “那就这样,去茶楼要个单间给他们俩,让他俩等会儿。” 柳氏一听要花钱,面色不是很好。 丁琬轻笑,拽着母亲,说: “难道带他们去二舅家?炫耀吗?” 柳氏一想起兄弟媳妇,打了个激灵赶紧掏钱让丁琬找地方。 二弟妹啥都好,大咧咧,可就是在这用人上面,她想的比较多。 张家虽然不是商贾户籍,但做的是生意。 家里下人有几个。 张氏出嫁,因为柳汉章只是个捕头,所以他们家也没给陪送人。 家里家外的活儿人,自然都落到了张氏的身上。 柳汉章白天都在衙门,帮不上忙,难免心里不满。 安顿好婆子跟男孩,丁琬挽着柳氏的胳膊,一边走、一边说: “娘,回家后怎么对他们都成,你怎么高兴怎么来。但是在外面。你是主子他们是奴才,不可让他们觉得可以逾越,明白吗?” 柳氏看着女儿,点点头,算作回应。 “还有啊,跟县里人聊天可跟村里人不一样。以后一定要注意,今儿在车上,那样的情况……” 丁琬巴拉巴拉说一堆,柳氏“嗯……啊……”两声,算作答应。 去柳汉章家之前,柳氏特意逛了集市,给弟弟家的孩子买了些东西。 拐去布行,扯了几尺好料子,寻思给兄弟媳妇。 丁琬没拦着,还强迫母亲又买了几块料子。 她这个娘啥都好,就是对自己不好。 兄弟媳妇儿、婆婆、小姑子都买了。 就连她这个出门子的女儿,也给买了一块,唯独自己没有。 出门永远都是这一套衣服,这哪成。 丁翠兰也帮着劝,不住地把料子往柳氏身上放: “嫂子,你看这颜色多好,就这个吧。添一身衣服,啊!你舍不得我给你买,我还有钱呢。” “哎哟哟,哪用得着你。”柳氏无奈,只得又买了块料子。 老板见状高兴,又给了不少碎布头。 都是上等料子的边角,这东西平日可不给旁人。 丁琬跟丁翠兰抱着布包,三个人一路朝福安街走去…… 第90章 五百两银子,你能答应吗 柳汉章家就住在这条街里,是一个七间房的宅子。 院子里很大,当初买这个宅子,柳家、张家一起合力出的钱,就想让小夫妻在县里有个家,过得好。 推门进院,就看到柳淇、柳渝在院子里玩,张氏在一旁洗衣服。 听到声响抬头,见是大姑姐跟侄女,忙不迭起身,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说: “哎呀呀姐,你们咋来了?淇姐儿、渝哥儿,赶紧叫人。” “大姑好,表姐好,姐姐好。” “大姑好,表姐好,姐姐好。” 两个孩子奶声奶气的叫人,丁翠兰笑眯眯的走上前,把自己给他们买的东西分别塞给他们,说: “我不是姐姐,你们要叫姑姑。” “姑姑?”淇姐儿纳闷,抬头看着母亲,仿佛要得到验证一般。 张氏笑着点点头,俩孩子这才重新叫人。 “哎哟我说翠兰妹子,你给他们买啥,我可过意不去。姐,琬儿,进屋,进屋说。” 张氏爽利的犹如赶鸡人,张开双手,把人往屋里带。 来到正房,屋子宽敞,张氏一边放桌子一边说: “快快快,上炕坐,上炕坐。我去把鱼收拾了,今儿中午在这儿吃,炖鱼。” 说着就要走,柳氏一把将忙活的弟妹拽住,道: “你可别忙,我们过来坐一会儿就走。家里老爷子、老太太没人做饭。” 张氏刚想说有老二家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分家了,人家自然不会管。 看着大姑姐,叹口气,说: “板身子了呢。” “没啥,习惯了。”柳氏不在意,“以前来县里,你们家我都不敢来,就怕回去晚了,妯娌见不好相处。如今分家倒也自在,家里老人都理解。” “嗯,这话不假,丁叔、丁婶人不错的。”张氏见他们不留下吃饭,便也没再劝。 一家人,啥情况都知道,没必要假咕。 柳氏把买的东西放下,将那块料子交给她,说: “我去布行给家里买些料子,顺道给你选了一块。做身新衣服穿,快入冬了。” 入冬添新,添人添衣。 这是辽东府的老话,意思是冬天冷,娶媳妇添人进口增人气儿。添件衣服,有穿的。 张氏看着料子,正是前些日子她想要没舍得买的。 看着大姑姐,不好意思的道: “姐还给我买料子,这……这可贵了,我自己都没舍得。” “瞧你这话说的,家里家外都是你,我还不知道?”柳氏拍拍她的手背,说,“你也是辛苦了,汉章这边全靠你,幸亏有张叔他们帮着,不然我都心疼你啊。” 丁琬听着母亲这话,心里赞同。 有些东西不用提,让她自己去体会。 果然,这就来了! 张氏摸着料子,轻叹口气,说: “这些日子,他一直张罗想去军营。姐,你帮我劝劝,又不是吃不起、喝不上。没资格买人干活儿就不买,我自己能做,他非觉得我受委屈想给我个……唉,姐快劝劝吧。” 张氏愁眉不展的样子,丝毫没有作假。 她的性格,也做不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原本三个人的想法,如今被打破,柳氏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看着兄弟媳妇,心疼的道: “你能这么想,也是他的福气。你姐夫常说,娶妻娶贤,你疼他,我高兴。我知道,嫁给我兄弟,让你受委屈了。在张家,你有人伺候,是大小姐。” “啥小姐不小姐的。”张氏摇头,看着炕里吃糖的孩子们,又说,“我是柳家人,是他们俩的娘,是汉章的媳妇儿。自己男人,我不疼谁疼?再说战场刀剑无眼,咱也不是恨谁,万一他有个好歹,我们娘仨杂活?” 柳氏不住的点头,听着她这般实诚话,道: “放心,我会说他的。他要是不听,就让咱爹用烧火棍子揍他,保证老实。” 张氏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心里也舒坦许多。 几人坐在一起聊天,柳氏这边刻意避开了“买人”的话题,张氏也没有提,只是问一些家里的事儿。 姐夫怎么样,外甥怎么样等。 做了一炷香的时间,几人离开去茶楼接人。 恰好碰到了茶楼的老板廖玉恒,当日丁文江考中举人,他也去了。 柳氏认识,带着小姑子还有闺女,打招呼。 廖玉恒见是丁举人的妻子,忙不迭拱手,说: “哎哟,是丁夫人啊,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柳氏笑着摇头,道:“什么风啊,我今儿去伢行买了俩人。然后去串门,就把他们放在这了,过来接一下。” “哦,这样啊。”廖玉恒点点头,又道,“丁夫人着急走不?不着急咱们商量个生意咋样?” “你跟我做生意?”柳氏纳闷。 这廖玉恒是不是傻了? 她可没心思做生意啊! 廖玉恒没有隐瞒,点点头,说: “上次去家里吃饭,后来端上来的花生不错。我想跟丁夫人商量一下。” 柳氏闻言,指了指身旁的闺女,道: “那花生不是我做的,是我闺女做的。你想做生意啥的,找我闺女,她嫁了人,这种事情我不做主。” 廖玉恒闻言,看着丁琬拱手,说: “徐娘子,你看这事儿……” 丁琬笑了一下,淡淡的道: “廖老板要是想做,改日去村里咱们坐下好好谈。这蒜香花生,我是想靠它发家的。” 廖玉恒挑眉,瞅着眼前的小寡妇,说: “不知徐娘子打算怎样才能卖方子。我这……” “方子啥的坐下详谈,我现在跟你说要五百两银子,你能答应吗?” 丁琬这话说完,廖玉恒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微微拱手,道:“那好,到时候在下去丁举人宅子,恭候徐娘子。” “好。”丁琬颔首,直接去找人。 开茶楼是她继酿酒最成功的生意。 也是她最自责的生意。 想着刚才的廖玉恒,或许一切都提前,也是个好事儿。 至少让她能避免一些事情,避免那个自责。 男孩儿赶车,婆子跟他们一起坐在马车里,晃晃悠悠的往土庄子方向走。 柳氏看着婆子,轻声道: “你嫁过人?怎么称呼你?” 第91章 死契 婆子闻言,恭敬回答: “回夫人的话,奴婢夫家姓唐。上一个主家,都唤奴婢‘唐婆子’。” 丁翠兰好信儿,听到这话追问着: “那你家还有谁?你为啥卖了身?” 柳氏瞅了眼小姑子,想要说点啥,被闺女拦下了。 这是必须盘问的过程,不能怕接伤疤就不问。 唐婆子也明白,看着丁翠来回答: “姑奶奶,奴婢家中没有人了。六年前家乡遭灾,家里就只剩奴婢跟丈夫两个人。我们活不下去,就把自己卖了。年前,我男人跟上一个主家出门办事,路上跌落山崖,殉了主儿。” 提及过去,唐婆子难免哀伤。 柳氏没想到她这么命苦,不禁问道: “你男人没了,为何主家没留你?” 唐婆子叹气,委屈的红着眼睛,说: “主家觉得我们两口子不祥,害了主家大爷,所以便把我赶去了伢行。” “太过分了。”柳氏生气,不忍的看着她,道:“你也是未亡人,咋能……算了算了,过去就过去了。以后你来家,咱们一条心,我们不会亏待你。” “谢谢夫人。”唐婆子落泪道谢。 丁琬一直盯着她,看得出来,婆子要的不多,只是想要一个地方栖身。 正好丁家能给,很合拍的事情。 快到土庄子的时候,丁翠兰掀开帘子给那个男孩儿指路。 男孩儿赶车很稳,十二三岁的年纪,有这样的稳重,不容易。 到家后,刚好赵氏从里面出来,看着马车,眼睛瞬间冒光。 马车停稳,唐婆子先下来的。 赵氏看见蹙眉、不解。 不是说老大家的今儿去买马车吗? 这咋不是…… 正想着呢,丁翠兰从里面蹦出来,然后是丁琬,最后是柳氏。 “哟,嫂子回来了,这是咱家买的马车吗?可真气派啊。” 丁琬听着“咱家”二字,秀眉微蹙。 丁翠兰不管那个,瞅着赵氏,道: “二嫂,这是大哥家买的马车。” “二婶这是要做帮工饭?快去吧,别误了功夫。”丁琬附和。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即有撵人的意思,也有提醒的含义。 撵她去做帮工饭。 提醒她两房已经分家了。 赵氏碰了一鼻子灰,气呼呼的跺脚转身走了。 丁翠兰瞅着她的背影,傲娇的“哼”了一声。 丁琬看着母亲,轻声道: “娘,我先回去了。” “别的啊,这规矩啥的你爹说让你来,我……我……” 柳氏话没说完,但是丁琬知道,母亲是抹不开面。 想想也是,朴实那么多年的母亲,冷不防让她拿夫人的架子,也的确难为人。 点点头,挽着柳氏的胳膊,几个人进院。 先去的东跨院,进屋后,唐婆子跟男孩儿跪在地上,等着进宅的第一次训话。 丁琬已经知道婆子的来历,看着男孩儿,道: “我听说你原是大户人家的表少爷,不管曾经是什么,到了丁家你都需要重新开始。丁家不是什么正经高门大户,但也算书香门第。” “我爹今年考中的举人。身边缺个小厮,所以把你买回来。你平日做的不多,伺候我爹,跟他出门,陪在左右。不出门的话,给你另行安排。” “是,大小姐。” 看着他恭敬的样子,丁琬继续说: “我有个弟弟,叫丁珏,跟你年纪相仿。还有一个儿子,在学堂念书。你看他们俩得空,就教一些拳脚功夫。不需要成为什么高手,只求能强身健体。唐嬷嬷这边……” 丁琬先说了男孩儿,接着又是说了唐婆子。 二人的工作全都交代明白,两个人恭敬磕头—— “谢主家赏饭。” 这是大周朝的规矩。 买回来的人,经过训话后,就算留下来了。 丁琬看着男孩儿,想了下,道: “你的名字还不知道,你是叫原来的,还是另外再起一个。” 男孩儿磕头,诚恳的说: “求主家赐姓。” “可以,叫什么?”丁琬反问。 “回大小姐的话,小人叫槐,槐树的槐。” “丁……槐?有啥寓意吗?”丁翠兰追问。 丁槐抬头,坦然的看着丁翠兰摇头,道: “没有的姑奶奶。” 丁琬轻笑,幽幽地道: “丁槐,你怀着什么我不在意,我们家也不在意。可你要记得,从进了门开始,你就是丁家人。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丁家。曾经过往只是曾经,你明白吗?” 丁槐闻言微怔,面色惶恐的看着丁琬,心中咚咚敲鼓。 估计他也没想到,一个村姑能看穿他自己。 他的确心中有事儿,也的确是因为年纪不够,所以才盘卧自己不张扬。 可没想…… “你别忘了,你是死契!” 丁琬平静的一句话,让丁槐恭敬地磕头。 一头下去,半天都没起身,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柳氏担忧的看着闺女,如果一开始她不知道,但是现在……可是看出来了。 这个孩子心里有事,而且还不小。 丁琬看着丁翠兰,道: “小姑,你带唐嬷嬷跟丁槐,去给我爷、我奶请安、磕头。见了老太爷、太夫人,要规矩。磕完头,丁槐帮着唐嬷嬷做饭。” “是,大小姐。” 二人异口同声,起身跟着丁翠兰出去了。 屋门关上,柳氏喃喃的道: “琬儿,这个丁槐……” “娘亲放心,一个跟珏儿年纪相仿的孩子,翻不出什么风浪。”丁琬安慰着,“我之所以选他,也是因为他会拳脚功夫。” “珏儿跟致远都还小,现在学正好。防身嘛,会一招半式,咱们也能放心一些。至于丁槐,就在家里也不出去,咱这穷乡僻壤,他还能干啥呢?” 柳氏听到这话,还是心有余悸。 “琬儿,你说要不要提醒下你爹跟珏儿……” “不用的娘。”丁琬摇头,轻拍母亲的手背又说,“你儿子不是吃干饭的,正好也算对他的一次历练。收人心,最好的法子就是相处。” 柳氏没吱声,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嗯”了一声。 丁琬见差不多了,起身道: “不早了,我去学堂接致远,就直接回家了。娘,你别那么大负担,你要记得,你是夫人,丁家大夫人!” 柳氏看着闺女,抿唇笑着摆手,什么都没说。 还丁家大夫人呢!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做什么大夫人。 活儿都被唐嬷嬷做了,她以后……难不成就一直那么呆着? 得多难受啊…… 第92章 还做吗? 丁琬从家出来,就站在学堂门口。 时辰一到,“叮叮叮……”的铃铛声响起,学堂的孩子,犹如放羊一般,急急忙忙往外冲。 徐致远跟丁珏,永远都不着急,等大波人流走完后,才出来。 小致远一看到母亲,快步跑过来,到跟前停下,恭敬行礼,说: “母亲。” 自从进了学堂,规矩、礼数遵守的丝毫不差。 丁琬欣慰,笑着道: “乖。” 丁珏也来到跟前,叫人: “姐。” 丁琬一手搂一个,边走边问: “累不累?” “不累的娘亲,我跟小舅舅学过,所以夫子教的都不累。”徐致远回答。 学堂又来了两个秀才,一个姓高,一个姓李。 高秀才已经成家,媳妇儿、孩子都在县里,每天来回走路。 李秀才去今年才考中的,前途无量,住在学堂。 丁琬看着丁珏,轻声的说: “给咱爹找的小厮带回来了。他会功夫,会读书,学问应该也不错。跟你年纪相仿,你试着跟他相处。我告诉他了,让他教你跟致远功夫。” 丁珏听到这话,点点头。 丁琬停下脚步,看着只比自己矮一头的弟弟又说: “往后咱家的下人只会越来越多。你是丁家的大少爷,你以后要背负的不少。所以你要……” 不等丁琬把话说完,丁珏直接点头。 “姐姐放心,我明白。” 一句话,不用多,姐弟俩默契的笑了。 “你回吧,我们也回家了。明天什么时候练功,下午去学堂的时候告诉你外甥。” “好,姐放心。”丁珏目送着他们俩离开,这才推门进院。 丁槐出来抱柴,见到丁珏走过去,抱拳拱手: “大少爷。” 丁珏上下打量,点点头,说: “你忙吧。” 那个架势、坦然,跟柳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丁槐看着丁珏的背影,对丁家这对姐弟,有了另一层认识…… …… 丁家买人的消息,当天下午就在村里传开了。 人家现在是举人老爷,做什么都理所应当。 村里人眼红归眼红,不过就私底下嘀咕几句,仅此而已。 有的甚至来徐家嘀咕,问耿氏这边要不要也买人。 耿氏无语,瞅着没有坏心、只是好信儿的村民,唯有一句“各过各的”,算作回答。 为这个撕破脸没必要,当然她也是背着儿媳妇。 如果被丁琬知道,那可真的就捅马蜂窝了。 毕竟徐家、丁家,儿媳分的很清楚。 她是丁家的闺女不假,可也是徐家的儿媳。 维护婆婆,操持家里,样样拿得出手。 传言多了,丁家也就听到一些。 不过他们对这些早已习惯,并没有当回事儿。 唯一让丁家头疼的就是赵氏。 这位分出去的老二家的,总拿主子的架子。 不是让丁槐陪她小儿子玩,就是让唐嬷嬷帮她干点活儿。 想当然的,这俩都在大户人家混过,怎么可能会如她所愿。 为这,赵氏没少摔摔打打。 可也就只能摔打东西,不敢出声骂人。 酒坊当然继续得做,在又一次经历焖粮失败,张青山主动找了丁琬。 当时丁琬正在家里院子内逗狗。 见人来了,笑着招手,说: “坐吧,啥事儿?” 张青山坐下,看着丁琬,道: “又一次焖粮又失败了,咱还做吗?” “做啊,为啥不做。”丁琬并不介意的回应。 “可这都二百斤高粱了啊”张青山心疼的咧嘴。 丁琬把手里剩下的坏花生扔远,看着两条狗蹿腾的样子,道: “高粱虽然焖坏了,但也没糟蹋,不是喂猪了嘛。” 张青山闻言嘴角狠抽,看着丁琬的样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耿氏从屋里出来,看着院子里坐着的两个人,说: “天也不暖和,进屋说话呗。” “不用了伯娘,我在这儿跟二年嫂子聊会儿,可以的。”张青山本分的说着。 耿氏瞅着分家了的张青山,叹口气,道: “最近咋样,吃饭啥的能做不?你爹那边得经常去瞅瞅,不是挑拨你们哥俩关系,你大哥靠不住。” 张青山点点头,领情的说: “放心吧伯娘,每天我都过去瞅一眼。等这边酒坊成了,二年嫂子说到时候让我爹过来帮帮忙。” “啥帮忙啊,就是一个由头,让你把你爹带出来。”耿氏说完,去一旁剁鸡食,不参与他们俩的谈话。 丁琬用木棍在地上画着,好一会儿才看他说: “青山兄弟,如果酿酒一次、两次就能成,那咱是不是太顺了?做什么东西都不容易,而且顺利这事儿,它就是一个想法,过日子谁家能一顺百顺?” 张青山抿唇,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二百斤粮食啊。” 丁琬重重颔首,看着他,认真道: “别说二百斤粮,就是五百斤也得忍。做成了,咱们所有人获利。做不成,我可就不止瞎了几百斤粮食那么简单,你明白吗?” 张青山咽了下口水,虽然不是太明白她的意思,但却不说话了。 或许,再试试就成了。 正想着,丁翠兰急匆匆跑过来,道: “琬儿,县里茶楼廖老板来了。就在大哥家呢,嫂子让我来喊你。” “知道了。”丁琬点头,看着仍旧一脸低迷的张青山,说,“你好好想想,我先去见人。娘,我出去一趟。” “啊,你去吧。”耿氏摆摆手,让她赶紧走。 等儿媳跟亲家小姑离开后,这才放下菜刀,走到张青山身边,道: “还心疼呢?” 张青山抬头看着耿氏,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 “伯娘,让你看笑话了。” “这有啥笑话不笑话的。”耿氏摇头,“你能替他们孤儿寡母考虑,也说明你们关系处到位了。不过致远他娘说的没错,不成的话,损失的不是粮食。” 耿氏停顿了一下,见张青山瞅着自己,长叹口气,说: “损失的不是粮食,是他们娘俩往后的将来。” “伯娘,这……” 耿氏笑着眨下眼,“我能活几年?丁家又能帮几年?如今她爹考中举人,说不上啥时候就去做官了。到时候一走,这地她自己咋种?” 平平淡淡的话,透着无数种可能性。 张青山恍然大悟,不住的点头,明白了丁琬的用意。 “伯娘放心,我这就回去碎粮,我们一定能成。” “去吧。”耿氏欣慰的颔首。 幸好这个孩子,知道该怎么做…… 第93章 被你吞并 丁琬来到丁宅,廖玉恒正跟丁文江坐在炕上喝茶。 应该是被家里人找回来的。 毕竟柳氏一个妇道人家,不好陪男客。 好在学堂有俩夫子,父亲走个一时半会儿,并没有什么影响。 “爹,廖老板。” 廖玉恒见到丁琬,忙拱手,道: “徐娘子,好久不见,我来叨扰了。” 丁琬挨着父亲坐下,摇头说: “廖老板能来,我也高兴。” 彼此都知晓对方的意思,聪明人聊天,很容易。 廖玉恒笑了,看着她道: “那咱们开门见山?” 丁琬颔首,“那是自然。” 丁文江“功成身退”,坐在一旁陪着。 接下来的谈话,他插不了嘴,还是听着便好。 丁琬没客气,直接想开口: “是这样的廖老板,我心知你的来意,也知你的想法,我想说我自己的。廖老板的茶楼在县里算是出名的,可我想廖老板不会仅限于平阳县的一家茶楼吧。” 廖玉恒没有隐瞒自己的野心,缓缓点头,算作承认。 “既如此,小妇人有个提议。这蒜香花生算是个稀罕物,上了茶楼肯定会卖得好。但只靠这一种,应该不至于撑起茶楼。” 丁琬话音刚落,廖玉恒如同求贤若渴的人一般,道: “徐娘子这话……难道徐娘子还知道些别的?” 丁琬笑眯眯的颔首,谦逊的道: “不是很多,但农家人嘛,没事儿琢磨吃食,总会比县里人方便。再说茶楼也不是光靠这些零嘴做生意,很多东西可以改一改,商量着改。” 廖玉恒微眯着眼睛,没吱声。 仔细琢磨丁琬说的话。 丁文江见他思索,便跟闺女闲聊: “琬儿,他们甥舅俩每天丑时就起来扎马步,还要围着村子走一圈,会不会太累?” “不会的。”丁琬摇头,拿着父亲的茶杯喝了口,说,“锻炼身体是好事儿,爹你可不许心疼。男孩子,不吃苦怎么成。” 丁文江苦笑,指了指外屋地,压低声音道: “我不心疼,心疼的是你娘。” 呃…… 丁琬对这话,没有怀疑。 的确,母亲肯定是最心疼的那个。 “那你也得劝着点,不能让我娘坏事儿。慈母多败儿,他们俩得好好练练。” “行,你放心。” 父女俩旁若无人的闲聊,这边廖玉恒也想明白了。 眼前的女人,要的不仅仅是钱,她要的是个长期的筹码,而这个筹码…… “徐娘子,廖某人是真心实意过来跟徐娘子谈。希望徐娘子,能直言你的要求。” 丁琬闻言点头,认真的看着他,道: “廖老板既然这么说,那小妇人也不跟你兜圈子。” 比划出食指,“一成红利。我要你所有茶楼的一成红利。当然,我提供的不仅仅只是一个蒜香花生。干货、蜜饯,相信廖老板的店里有,可你一直都是从别地方买。” “你可以把我提供的东西,自己成立作坊做出来。一部分自家的茶楼用,另外,也可以售卖给别的铺子。茶楼最重要的是茶,生茶、熟茶味道可差远了。” 廖玉恒闻言惊讶,看着丁琬蹙眉又道: “徐娘子会熟茶不成?” “会点,不多。从书里看到的。”丁琬坦言。 廖玉恒没说话,而是看着一旁的丁文江。 丁文江倒是很实诚,放下茶杯,道: “廖老板,这事儿你看我真没用。这丫头打小跟我认字,没事儿自己看书。那些东西都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现在还酿酒呢,不过我家后院的几头猪,可是没少吃她焖坏的高粱。” 意思是你可以不信,反正我不掺言。 嫁出去的闺女,娘家能做的不多。 丁琬也不着急,看着廖玉恒,笑着道: “廖老板,这事儿您回去考虑考虑。毕竟我要的还不少,一成红利呢。” 廖玉恒的茶楼,靠着县里的谷举人,税银这一块能减免很多。 不过要打点县衙,还有县里的其他人。 一年下来,他虽然剩下不少,可都是他跟那些人周旋的辛苦钱。 自己开口就是一股红利,他考虑、纠结,也是应该的。 只是…… “既然徐娘子这么说,那咱们现在就立个字据。徐娘子跟在下合作,就不可以跟第二个人合作。还有,在下也有一个要求。” 丁琬惊讶之余,不忘开口道: “廖老板请说。” “徐娘子的所有方子,只能提供给在下。熟茶法子,也只能告知在下。” “那是自然。”丁琬颔首,看着他又道,“不过我想问下廖老板,你的生意圈,想做到什么地步。” 廖玉恒闻言,颇有几分得意的道: “廖某人有野心,我想让自己的茶楼,开遍整个辽东府。” 丁琬听到这话,嘴角狠抽。 辽东府就很牛吗? 抿唇一记看着他,道: “那这样,我提供你所有方子,整个辽东府,小妇人不会插足。但其他的地方,小妇人不保证。” 廖玉恒闻言心里“咯噔”,看着她蹙眉道: “徐娘子这话是何意?” “很简单,我也打算做茶楼。”丁琬没有隐瞒,前世她酿酒成功,茶楼是她最引以为傲的生意。 清香,典雅,品味,都不一样。 至于那个干活蜜饯作坊,也是她想做的。 只不过没来得及,就别周家姐弟算计,惨死。 想到这儿,镇定的看着他,又道: “我可能比廖老板还有野心,我要的不是整个辽东,我要的是整个大周!” “你……”廖玉恒惊讶,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丁文江也看着女儿。 他总觉得自己是了解闺女的。 可当下,他不了解,一点都不了解。 丁琬也不在意,看着廖玉恒道: “廖老板可以不同意,这个没啥。反正我暂时不会想这些事儿,我只想酿酒。” 廖玉恒理智上是不想答应,可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必须得答应。 不然等这个女人酿酒成功,他的茶楼…… “徐娘子,我答应你。” “哦?为什么?” 廖玉恒纵横生意场上那么久,第一次见到如此有魄力的女人。 咽了下口水,喃喃道: “不知为何,廖某人觉得今日如果不答应,他日廖某人的茶楼,就会被吞并。” 说到这儿,凝视着她补充: “被你吞并!” 第94章 第一场冬雪 丁琬轻轻上扬嘴角,没有说话。 因为前世,她的茶楼的确吞并了廖玉恒的。 虽然一切操作,都是周子旭所为,可最后廖玉恒恨得还是她丁琬。 重活一世,能避免最好。 一枝独秀她喜欢,但共赢也不错。 说做就做,丁文江写了文书,做了见证人。 二人写名字、按手印,协议生成。 为了表示诚意,丁琬不仅写了蒜香花生的制作方法,还写了咸味煮瓜子的做法,跟熟茶饼的前期准备事项。 三张方子交给廖玉恒,道: “蒜香花生你吃过,这个瓜子煮好你再吃,也不一样。煮的不上火,而且有咸味,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应该都喜欢。熟茶饼的事儿你先准备,开春熟茶最好,尤其是陈茶。” 大周朝有一种熟茶啊,陈年旧茶熟出来,味道醇厚,跟新茶不同。 有人偏爱这种熟茶,也有人偏爱新茶。 个人爱好不同。 廖玉恒没想到她能这么痛快,小心的把方子揣好,起身拱手说: “徐娘子,期待我们共赢。” “自然。”丁琬点头。 柳氏从外面走进来,看着廖玉恒说: “廖老板,中午留下吃饭吧。我们家的唐嬷嬷做饭不错,正好家里有鱼,中午让孩子他……让我们家老爷陪你喝几杯。” 冷不防改口,柳氏还是不习惯,十分不习惯。 廖玉恒想拒绝,丁文江开口道: “留下把,吃了饭再走。往后你过来的次数多,咱们当朋友处。” 廖玉恒想了想,点点头,答应了…… …… 日子过得飞快,第一场冬雪落下,土庄子到处都是白。 因为雪不小,所以这天起学堂休沐,休三天。 有很多学生都是县里、还有远道的,来回走不安全。 下多大的雪,徐致远跟丁珏的晨练不耽误。 跑完满头是汗,小家伙回来,耿氏正在摆饭。 瞅着脸蛋红扑扑的孙子,道: “去喊你娘吃饭,她身子不爽利。” “好。” 这几日丁琬小日子,肚子疼,难受。 徐致远进屋,看着已经醒了的母亲,说: “娘,奶做好饭了。” 丁琬慢吞吞的坐直身子,看着脸上没什么肉的儿子,道: “致远,会不会很辛苦?我瞅着这几天你都瘦了。” 徐致远摇头,笑嘻嘻的说: “娘,我喜欢练功夫。念书我比不过小舅舅,可是练功我能比过。丁槐说我很有天资,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大侠。” 丁琬笑着点头,掀开被子下地穿鞋。 徐致远这才发现,母亲早就醒了,而且衣服都穿好了。 担忧的走过去,扶着她的胳膊,说: “娘,你身子要不要紧?实在不行,今儿别去酒坊了。” “看情况。”丁琬窝心的回答。 儿子这么关心她,作为母亲,当然很高兴了。 “娘,要不咱们找李爷爷过来看看?” “不用啊,就是个小毛病,歇两天就没事儿。”丁琬说完,看着他道,“成不成大侠娘不在意,娘在意你身子要好。” “嗯。” 娘俩说话间出了屋,正房这边饭菜已经摆好。 耿氏见他们娘俩过来,一边盛粥一边说: “今儿不舒服就别去了。我看青山他们也能弄,你歇一歇。正好你二叔也要搬家,咱们商量一下撂锅底儿。” “好。”丁琬应着。 徐致远上炕坐好,一家三口吃着早饭。 小米粥,杂粮馒头,小咸菜。 清淡,爽口。 不用交税粮,能让家里过得宽松许多。 耿氏吃了一碗粥,放下筷子,道: “琬儿,你二叔家搬家,隔壁炕上有俩樟木箱子,那是大可在家时打的。给你二叔送去,再加三十个鸡蛋,成不?” 丁琬吃饭的动作停顿,看着婆婆,说: “娘,会不会太多了啊。那对箱子就可以了。” “那不一样。”耿氏摇头,“你二叔对你好,对致远也好。不看别人,就看你二叔。当时家里办事儿,没你二叔那成啊。多给一些没啥,说明咱心里有人家。” 丁琬听到这话觉得在理,点点头,道: “那一会儿我让丁现他们过来,把箱子先抬过去。” “成。”耿氏点头,又给孙子掰了半个馒头说,“自从跟你爹的小厮练功夫,这孩子的饭量是蹭蹭涨啊。” 看着吃的香甜的儿子,丁琬笑着说: “吃多点好。强身健体少生病,咱们也放心。” 耿氏不住的点头,摸着孙子的发顶。 就这么一根独苗,得好好照顾。 真要有个什么闪失,她可不好跟下面的老头子、儿子们交代。 吃过早饭,耿氏没用丁琬洗碗。 “你快去吧,让人把箱子抬走。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就一个空箱子。” “娘,这水热,我来洗……” 耿氏立眼,一脸严肃的道: “你这孩子啥情况?!咋还不听说了呢!赶紧过去让人把箱子抬走,省的碍事。” 丁琬无奈,只得点头离开。 婆婆事实为她着想,她心里高兴。 叫上致远,娘俩溜溜达达去了村头。 还没等靠近呢,就看到家门口聚集了好多村民。 丁琬第一个想法就是家里出事儿了。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得在家猫冬,除非有大动静,不然不可能村里人都出来。 带着儿子快步走进,就听到了女人哭叫的声音—— “丁老二,你个没囊气的,你就知道打媳妇儿,啊——啊——” 赵氏的声音不小,听着就觉得疼。 丁琬把徐致远打发回家,就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听声。 她得弄清楚到底咋回事儿,才行。 “啧啧啧……丁老二平日看着挺和气,这下手够黑的啊。” “这要是你女人,你不打?” “那得打,哪有给自己大伯哥抹黑的啊。” “就是。丁老大咱还不了解?人家跟珏哥儿他娘的感情多好呢?” “要不咋说这买人啊,买个小厮回来就行,买个婆子就说道多。” “那也得看啥人,你看别人咋不说,就丁老二媳妇哇啦?” 二人交谈,终于引得第三个出声: “这还不清楚?从分家开始,丁老二媳妇就不乐意,如今都要搬家了,能泼脏水就泼呗。只可惜,她忘了自己男人跟她大伯哥都姓‘丁’,她也是丁家人。” 第95章 脏水(加更) 正说着,阿福娘扭头看着他们仨,小声说: “这话老早就串开了。我家那口子在县里摆摊,老赵家背后没少诋毁。估计也是……哎哟,致远娘啊,你啥时候到的?” 阿福娘这话说完,村里人都纷纷转头,自发的给空出一条路。 阿福娘有些尴尬,毕竟这事儿背后议论,一个村住着,终究不好。 他们应该老早就告诉,可是…… 丁琬看着阿福娘,面无表情的道: “到了有一会儿了。” 几个人听到这话,面色都略显凝重。 阿福娘本就面色尴尬,这会儿更加挂不住了。 被“逮”个正着,这滋味着实不好受。 “那个致远娘啊,我的确老早就听说了,但我不信。就因为不信,所以才没跟你提。道听途说,我这……我……” 解释的很苍白,不过丁琬并没有介意。 看着被打的赵氏,喃喃说道: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给举人老爷身上泼脏水,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平静的话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狠戾。 几个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知这事儿不可能那么容易过去。 这时,丁文海已经打累了,站在那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说: “你个东扯西拉的婆娘,说了多少次,让你消停点儿,别闹腾!房子我盖了五间,五间上好的砖房,都是咱娘这边出的钱,你还想咋地?” “分家分的不公,你没看出来?爹娘尽可能的偏着我们,盖房子、划房场的钱,都从他们那里出,你瞎骂?我早就说过,我丁文海是你们家的女婿,丁文江不是!” “今儿我再告诉你,不想过你就滚蛋。你要能好好过日子,我丁文海是没本事,但养家糊口我可以,粗茶淡饭也容易。可你想过夫人生活,对不起,老子给不了!” 丁文海这次没客气,当着村里人,把她的那点小心思全部说了出来。 赵氏此刻里子、面子,都挂不住,趴在地上“呜呜……”哭。 丁父觉得糟心,转身就走了。 丁文江怕父亲难受,赶紧过去陪着。 唐嬷嬷见差不多了,面无表情的来到柳氏面前,“噗通——”一声跪下,道: “夫人,奴婢什么都没做。奴婢自从进到主家,洗衣做饭,喂猪喂鸡,闲暇的时候,就在厢房给丁槐做衣裳。奴婢发誓,从进到主家到现在,奴婢没有单独跟老爷说一句话。” 柳氏看着她,心疼的说: “旁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起来,这事儿我们都相信你。” 丁母也过去要拉唐嬷嬷,“孩子,让你受委屈了,起来。” “不,奴婢不起来。”唐嬷嬷摇头,转头狠戾的瞪着赵氏,咬牙道,“奴婢是丁家买回来的下人,但奴婢也懂自重。她如此侮辱奴婢,给老爷泼脏水,奴婢……奴婢委屈,呜呜……呜呜呜呜……” 唐嬷嬷骤然哭出了声,让村里原本看热闹的村民,都有些懵了。 还以为她刚才那话,会给自己讨要公道。 毕竟女人的名节最重要,更何况丁老二家的说的又那么难听。 没想到……只是说“委屈”? 这是什么套路? 丁琬没上前,她是出门子的闺女,这样的家事,理应母亲来做。 如果这样的事情母亲做不来,日后父亲真的做官,母亲这位“夫人”怕是坐不稳。 丁玮抱着母亲,看着对面的大伯母,道: “伯娘,她不过是一个买回来的死契下人,我娘可是丁家的二夫人。我爹为了她都挨揍了,她还想怎么样?” “嘶——” 丁玮这话说完,看热闹的,丁家的,全都倒抽口凉气。 丁玮年纪小,说的话不能当回事儿。 可这这“死契下人”、“二夫人”,明显不是他这个年龄能说出来的。 还有那句丁文海为了下人打媳妇儿,这……这…… 丁母气的不行,柳氏直接开口: “小玮,你也是今年开始跟你大伯读书的。你怎能说出这样心狠的话?下人怎么了?下人她也是靠自己的双手在这混饭吃,不低气。” “你娘说的那是她吗?说的是你大伯!你爹今儿不打她,我都得揍她。入了丁家门,就是丁家人。这个道理不懂?分家怎么了,分家她也是丁文海的媳妇儿,丁文江的兄弟媳妇!” “对——” “没错——” “丁举人家的说的正对!” “……” 一时间,村里人沸沸扬扬,全都赞同柳氏。 “我告诉你老二家的,这事儿别说唐嬷嬷委屈,我跟孩子他爹也委屈。老话说的好,捉贼捉赃,捉奸拿双。你给我说说,你啥时候看到你大哥跟唐嬷嬷有染的,你说!” 柳氏的态度很明确,赵氏没有理由,躲在儿子的怀里,不出声。 丁玮因为刚才的那席话,已经不敢再说话了。 他爹的烧火棍,一直有规律的敲着地。 他怕在说话,那棍子也打自己。 唐嬷嬷不吱声,就是再哭。 丁母叹口气,看着地上的儿媳妇,道: “老二媳妇儿,今儿你要是说不出来,我就让人去衙门告你。别以为老二打了你,这事儿就算完了。我儿子为啥分家,你自己不清楚吗?” 赵氏听到这话,终于转头看着婆婆。 满眼受伤,满脸愤怒的道: “娘就是偏心老大家。从我过门开始,娘张口‘大嫂’闭口‘你嫂子’,我不就是没有她嫁妆多吗?我娘家不如她娘家吗?至于娘这么挤兑我吗?” 丁母气笑了。 瞅着疯狗一般的儿媳妇,一步一步走到丁文海身边,拦住他要打人的动作,道: “老二家的,我也是从儿媳熬成婆婆的。你那点小心思,在我面前还是收敛些,没用。你告诉大家伙儿,你什么时候看到老大跟这孩子不对的?说!” 赵氏被吼得一激灵。 丁母微眯着眼睛,清冷道: “别以为你给老丁家生俩孩子,我就能容你。今儿你说不出来,我就让二海儿把你休了。我家老大是举人,我二儿子不愁找不到小寡妇给他当媳妇!” 第96 章 休妻有效果 “……” “……” “……” 丁母这话说出来,村里人都懵了。 谁也没想到老太太能说出这话。 真要是休妻……丁文海的确抢手。 别看分家了,可地、房子都有,上哪儿找这么好条件的? 赵氏慌了,第一时间去看自己的男人,奈何丁文海压根就不瞅她。 直到这一刻,赵氏才意识到,丁家是跟她认真了。 不管以前她怎么闹,怎么作,丁母从来都不吱声,柳氏也能让则让。 但是这一次…… 丁琬从人群中走出来,先把唐嬷嬷扶起,然后看着母亲,说: “娘,这事儿也不见得就是二婶传出来的。” 柳氏闻言惊讶,没想到闺女会替老二家的说话。 赵氏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不住地点头,道: “对对对对对对,不是我,不是我……” 丁文海看着媳妇儿的蠢样儿,无语的摇摇头。 要问他想不想休妻,那自然是不想的。 谁没事儿休妻玩,更何况两个人过了那么多年,孩子都生了俩。 但这一次,不给她教训,谁知道下次还会不会更过分。 瞅着是非不分的小儿子,丁文海微眯着眼睛,心里有了别的打算。 赵氏也不是傻子,冲着丁琬的背影,大声说道: “琬儿啊,你说的对,我就是听别人说的,所以才回来胡说。嫂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该胡说八道。” “咱们妯娌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就是脾气上来爱胡说,嫂子对不起,我真错了。” 显然,丁母说的“休妻”有效果了。 刚才还嘴硬的赵氏,这会儿终于道歉了。 丁琬拉着母亲的手,顺势道: “娘,二婶就是道听途说。这话肯定老早就传出来了,咱们报官,让官府来查。侮辱举人那可是大罪,比侮辱秀才还严重。二十板子都不够,肯定得充苦役,流放三千里。” “啊?那么重?” “是真的吗?” 村里人听到丁琬的话,纷纷提出了质疑。 程林站在人群,眉骨轻佻,添油加醋: “这有啥不可能的?辱骂秀才都打二十板子呢,更别说举人了?举人跟秀才,可差一大截呢。” 几人听到这话,眨巴眨巴眼睛,不住的点头。 赵氏慌了,忙摇头、摆手的道: “不是,不是,是我,是我自己胡说八道,不是我道听途说。嫂子,我错了,我真错了,求你别报官,别报官……呜呜呜……” 赵氏的这个哭,跟刚才的哭还不一样。 这一次,她算是彻底栽了。 把所有的事情都拦到自己身上,这种做法本身就冒险。 更何况…… 柳氏察觉手被捏,看着女儿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 轻拍闺女的手背两下,冲着丁母,道: “娘,这事儿必须让弟妹的娘家人过来。今儿要是说的清楚,还则罢了。说不清楚,必须经官。孩子他爹是举人,考中多不容易,万一被这风言风语给连累了,这么多年的苦读,就白费了。” “对,娘说的没错,不能让我爹平白受累。今儿说不清楚,我做儿子的不答应!”丁珏大声说着。 丁琬虽然没说话,但是态度相当明确。 丁母见状,冲柳氏点点头,道: “放心,手心手背都是肉,娘不偏。” 这番话,代表了丁母的态度。 丁珏冲着赵氏母子冷笑,大声又道: “丁槐——” “少爷吩咐。” “你驾车,带着我大哥去赵家庄。把赵家人都接来,谁不来你就绑来。听我命便是。” “知道了,少爷。”丁槐应下,转身回院套车。 丁琬看着弟弟,心中舒坦。 不错,知道端架子了。 举人的儿子,平日不欺负人,可人要是欺负他们,那也不是吃素的! 赵氏想要拦阻,她能拦阻丁现,但却拦阻不了丁槐。 人家只听大房的命令。 眼睁睁的看着马车离开,赵氏捶胸顿足的哭。 柳氏看着村里人,尤其是里正跟族长,微微福身,道: “这本就是家事儿,让大家跟着费心了。” 村里人自然都摇头、摆手。 看热闹已经不厚道了,还让人家这么说,脸面有些挂不住。 赵刚拄着棍,走到丁母身边,道: “大嫂子,说说行了,可别真休妻。她虽然不咋地,还好歹给咱家生俩孩子呢。” 丁母瞅着赵氏,冷笑着道: “赵老弟,生孩子这事儿吧,是个女人就行。可侮辱大伯哥这事儿,不是谁求个情就能拉倒。我丁家人口不多,但规矩,必须要有!扯东拉西,就得付出代价。” 掷地有声的话,让赵氏浑身一震。 村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于丁母的态度,都比较惊讶。 毕竟老人家已经很久不管家里事儿了。 如今这般…… 的确是生气了。 “二珏——” “奶奶。” “把你兄弟拽去柴房跪着,让唐嬷嬷盯着。”丁母说到这儿,冲着赵氏又道,“你敢说一个‘不’字,就给我滚出丁家!丁家的孩子都让你养歪了,今儿婆子我就好好给他掰掰杈。” 土庄子的老人总会说小孩儿就像树,掰杈的意思就是教育孩子。 丁玮今天的表现,的确该好好收拾,毋庸置疑。 丁珏走上前,很轻松的就把丁玮薅起,拖着回了院子。 他老早就生气了。 碍于年纪小,不能随便插嘴。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可不能放过。 赵氏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进院,一个音儿都不敢出。 柳氏来到丁母跟前,挽着她的胳膊,说: “娘,让你费心了。” “你也知道?”丁母反问,黑着脸呵斥道,“你是举人夫人,别什么事儿都抹不开面。你小叔子都豁出去维护他大哥,你也得好好维护你丈夫。” “是,娘教训的对。” “回屋,等赵家来人!” “是。”柳氏点头。 丁文海拖着赵氏回院。 蒋文平挥挥手,驱散村民。 “好了好了,大家该回家回家,都别看热闹了。眼瞧着又要下雪,都忙着吧……” 众人看着丁家人进院、关门,这次纷纷离开…… 第97章 好汉不吃眼前亏(加更) 柴房内,丁玮不甘心的跪着,嘴里骂骂咧咧。 他压根就看不惯丁珏,如今他亲自看着自己罚跪,心里不舒坦,说的自然也难听。 “我告诉你二珏,别以为你就比我强,咱都是老丁家的孙子,你拼命往上日后也得拽我。我不争气,你也没脸面。” “噗嗤——”丁珏气笑了。 “咋,你还是我儿子了?你不争气二叔挂不住脸,跟我有个鬼关系。” “咋就没有?我娘说了,一笔写不出两个‘丁’。别以为分家就能扔下我们……”丁玮不忌讳的说着。 院子里,柳氏面色阴沉,但有婆婆在,她不好出声。 丁母看着哭啼的赵氏,冷“哼”着说: “听听,听听,这就是你儿子,你养出来的好儿子!” “娘,娘你别生气,是儿子不对,儿子不孝。”丁文海一边说一边安抚丁母。 丁母看着儿子,长叹口气,道: “不怪你,怪娘。娘就知道这婆娘不咋地,可那会儿小玮身子不好,我也没那么大精力。唉,悔啊!” 柳氏走上前,拉着丁母,说: “娘,进屋吧。等一会儿赵家来人,咱们还得说话呢。” 丁母闻言颔首,跟着大媳妇先进了屋。 丁文海薅着赵氏的脖领,也跟着进了正房。 丁琬跟丁翠兰没去,先到柴房看丁玮。 仍旧骂骂咧咧,不过丁珏没理,不痛不痒。 直到丁玮看到丁琬进来,又再次开口: “小寡妇,你进来瞅啥,你个……” “啪——” 丁珏正把玩一根木柴,听到这话,瞬间把它掰断,微眯着眼睛,道: “你最好说话忌讳一些,不然……老子下一次,就掰断你的牙。” 此刻的丁珏,跟平常的丁珏明显不同。 丁玮哆嗦了一下,愤恨的瞪着丁琬,却也不敢吱声。 他知道丁珏每天都练功夫,他也练过,可是太难、太累,他坚持不下去,也就放弃了。 如今他跟丁珏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从爹娘到自身,统统比不过。 丁琬都没瞅他,拉着弟弟起身,道: “走了,去看戏。” 丁珏上扬嘴角,瞟了一眼丁玮,说: “你可以继续骂,但注意点,骂我可以,骂我姐不行。否则,我打你满地找牙。认清现实,你娘自身难保,你别以为有人能护着你!” 说完,看着唐嬷嬷又道: “说的过分,直接掌嘴,不用客气。” “是,少爷。” 丁玮愤恨的盯着他们姐弟俩离开,乖乖的跪在那里,好汉不吃眼前亏。 半个时辰后,丁槐赶车回来。 赵家双亲,三个儿子还有两个儿媳妇都来了。 唯有赵家大儿媳没来。 赵父下车,满脸堆笑着道: “大现,你爷爷家真是发达了,这马车坐着……舒服!” 赵母也很高兴,打量着院子,说: “这考中举人就是不一样,看看这院子,收拾的真好。” 正房屋内的丁家人,听到这二人的话,无不摇头。 赵氏目光呆滞,跪坐在地上,面无表情。 丁琬起身,出了东屋推开正门,站在门口。 还没等说话呢,赵父竟然先开口: “哟,老徐家的儿媳妇也在啊,啥时候来的?” 丁琬笑了。 瞅着不自知的老爷子,淡淡的道: “这是我娘家,我想啥时候来还不成?进屋吧,我爷奶等你们呢。” 说着,转身就走,根本没理他们。 啥玩意,你们来是做客,她是回家。 闹得好像他们是主人,她串门子似的。 果然,赵家家风不错啊! 赵父被怼的有些惊讶,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动。 赵母不乐意了,撇下嘴,说: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赵二家的过来,附和婆婆的话道: “可不是嘛,要论丁家人,大姐可是正经丁家人,她虽然姓丁,可却出了门子。” 赵母听到这话,心里熨帖。 一旁的赵三媳妇儿,也不甘示弱的道: “我跟丁举人媳妇的兄弟媳妇,可是正经的表姐妹,要论关系,我可比这丁琬要近。” 拴好马回来的丁槐,听到这话嘴角狠抽。 早就知道农家有些亲戚,喜欢投机取巧打秋风,可这女人厉害。 拐了那么多弯,居然说逼人家亲闺女要近,哪来的自信?! 丁现也听不下去了,指着正房,说: “快进去吧,我娘今儿惹的麻烦不小,姥姥、姥爷注意点。” 赵父闻言,抬手就要打,可却被丁槐一把拽住了。 略微用些力气,赵父疼的龇牙咧嘴。 “丁家大爷岂是你能打的?” “我是他姥爷。” “外公而已,要打打你孙子。”丁槐说完,狠狠一甩,把老爷子甩的后退好几步。 赵家的老大、老二,都是混不吝。 怒气冲冲就上前,丁槐就那么看着,不退不让。 有些人就是这样,什么都不做,单一个眼神,就能震慑住人。 赵老大咽了下口水,转头拉着父亲,气呼呼的说: “爹,咱去找老丁家评理,就这样的下人,留着干啥?直接打死!敢对你不敬,不知道你是丁家啥人……” 吵吵巴火的拽着老父亲进屋,可当进屋看到屋子里的人,还有地上跪着的人,赵老大顿时不吱声了。 赵家其他人进屋,赵母看着自己的闺女跪在地上,“啊——”地一声大叫: “哎呀呀,这是咋回事儿啊。丫儿,你起来,有啥事儿娘在呢,娘给你做主。二海儿,还不赶紧扶你媳妇儿起来?我告诉你女婿,你可不能丧良心。” “我家丫儿嫁过来,给你生儿育女,操持家里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要是敢在你大哥发达了,把我丫儿踢开,别说我去衙门告你、告你们丁家——” 赵母一边说一边拉闺女,奈何赵氏已经颓了,根本拉不动。 丁母瞅着振振有词的亲家,淡淡的道: “亲家母,你别忙着拽老二家的,先坐。亲家公,你也坐。” 以往赵家来人,丁母、丁父只是打个照面,都是老大家的接待。 今儿破天荒的是老两口,赵母就算再傻,也能隐约猜出点什么。 尤其,她的闺女,这会儿还跪着…… 第98章 做母亲的“威严” 赵家二老被让着上了炕。丁父没吱声,赵父也就不说话。 男人嘛,都好个面子。 敌不动则我不动。 赵三家的看着柳氏,主动打招呼说: “姐,我是三表姐的妹妹。就是柳捕快媳妇儿的表舅家的闺女。” 柳氏面无表情,捏着闺女的手,一下一下抚着手背,道: “不认识。” 赵三家的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的看着她,说: “姐,我是柳捕快媳妇儿的表妹,柳捕快不是你兄弟吗?” 柳氏扭头,看着她,正色道: “柳汉章是我弟,他媳妇儿是我弟妹。但我兄弟媳妇儿娘家的表亲,跟我有啥关系?” “……”赵三家的被怼的哑口无言。 赵二家的心里那个爽啊! 平日老三家的仗着这层关系,没少作威作福。 今儿被正主折面,简直不要太开森! “就是啊弟妹,我都跟你说了,这亲别攀扯。你要是那么攀,倒不如说咱们是大姐的兄弟媳妇,这样亲家嫂子也能高看一眼。” “你——”赵三家的语塞。 柳氏将视线移动赵二家的身上,道: “你又是谁?” 丁琬、丁珏、丁翠兰,双双低头。 没法子,怕笑了不好,毕竟是亲家。 丁母瞅着赵家两个儿媳,终于明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什么意思了。 嗤鼻的摇摇头,看着赵母,开门见山道: “亲家母,今儿罚你闺女,事出有因。所以把你们找来,也一起做个见证。” “……啊,成。”赵母点头,“我闺女嫁过来,就是你们丁家人。做了什么错事,你们该打打,该骂骂,我们没意见。” “难得亲家母这么明事理。”丁母附和。 赵母闻言,颇有几分得意,看着地上跪着的赵氏,抻哆着: “你说说你,嫁了人就该孝敬公婆、照顾丈夫。你又惹了什么事儿啊你,天天不让人省心,你想咋滴……” 巴拉巴拉一顿说,就看她一个人表演。 丁琬瞅着喋喋不休的赵母,再看一言不发的赵氏。 这一刻,她很同情赵氏。 说起来,赵母这个人,没心眼,但却知道贪小便宜、占便宜。 而且。越有人的时候,就越想彰显她做母亲的“威严”。 各种数落、谩骂自己的女儿。 看着好像很威风,殊不知旁人怎么笑话。 你自己都不心疼的闺女,在人家眼里,人家能心疼?能尊重? 这样的婆子就不配做母亲,太自私,太过分! 活了半辈子,这点道理没明白,就是一个大傻帽。 丁母瞅着赵母的样子,冷“哼”一声,道: “亲家母,你说你这么严厉、这么教育自己的孩子,咋还能让孩子办这样的事儿?” 丁母突然的话语,让赵母愣住了。 赵父蹙眉,但碍于是女人之间的对话,他也不好意思开口,只能忍着。 赵母愣神一会儿,木讷的道: “亲家母,这话……这话从何说起?” 丁母指着一直没说话的丁文江,又指了指地上跪着的赵氏,道: “你闺女,在家里造谣,说我大儿子跟新买来的婆子不规矩。这事儿,你们老赵家管不管?” “……” “……” “……” 丁母这话说完,赵家人全都懵了。 赵父第一个找回声音,看着丁父,道: “亲家公,这……这这……” 丁母冷“哼”,直接对上赵父说: “亲家公,你找我老头子没用。依着我老头子,就要报官,是我拦着没让。到底做了亲家十余年,我就想问问你们赵家,是怎么管教闺女的?” “这样的话,我们丁家可从来都没有,怎么你闺女就能说出来。还有小玮,当初生下来身子不好,她要养在身边。成,我让了,可实现现在呢?” “管他亲堂姐叫‘小寡妇’,说唐嬷嬷是粗实下人,可以随意打骂,这就是你闺女教出来的儿子?你们赵家的姑奶奶,做人的根本?” 丁母条理分明的把今日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既然赵氏想要保护自己的家人,那无所谓,罗列到她身上,然后一起问责也一样。 赵母被说的哑口无言,赵家两个儿媳也觉得脸热。 赵老大不乐意了,看着丁母,道: “亲家婶子,我大姐嫁到你们丁家,那就是你们丁家人。这出了事儿就赖到我们赵家,这不合规矩吧。” 赵父也觉得儿子的话有理,附和着道: “是啊亲家公、亲家母。这孩子嫁到你们家十余年,咋还能是我们赵家的事儿。” 地上跪着的赵氏,终于有了反应。 看着大弟弟跟父亲的表现,赵氏心中苦笑。 丁母等的就是这句话,如今赵家父子说出口,那还惯啥了。 “二珏,去让丁槐到县里报官。就是家里有人诬陷举人,看是关是打,随官府处置。” “知道了,祖母。”丁珏应下,起身就走。 可刚走到里屋门,就被赵老二拽住了。 “哎哟哟婶子,这是干啥嘛。我大姐嫁过来,那就是一家人。她不对,你是打是骂都行,经官是咋回事儿?” 丁母看着赵老二,无奈的摇摇头,说: “我也没法子。我们老丁家就没遇到过这个情况,我不知道该咋管。再说了,我大儿子刚考中举人,这要是留言四溢被殃及,算谁的?” 说完,低头看着赵氏,又道: “老二家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的那些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听谁说的?我告诉你,这要是经官,我们丁家先休妻,然后怎么做……就看衙门的安排了。” 丁琬站在一旁,幽幽开口道: “析言破律,乱名改作,执左道以乱政,杀;作淫声异服,奇技奇器以疑众,杀;行伪而坚,言伪而辨,学非而博,顺非而泽以疑众,杀;假于鬼神、时日、卜筮以疑众,杀。” “好在我爹不是朝廷官员,辱骂食禄的举人,应该是先打二十大板,然后充军发配流放。看流放去哪儿吧,若是去军营,就跟周氏一个下场了。” 屋里所有的人,全都知道“周氏的下场”…… 第99章 管谁都能叫二嫂 赵氏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赵家人也都分外紧张,生怕赵氏扛不住压力说点什么。 丁琬等了一会儿,见赵氏没动静,便开口道: “珏儿,去吧。” 丁珏闻言就走,被赵老大一把薅住。 “老徐家儿媳妇,这屋里数你最没资格说话,你自己不较景儿?这是老丁家的事儿,跟你们老徐家没关系。” “哎你这人怎么说……”丁翠兰的话没等说完,被柳氏拽住了。 没出门子的姑娘,跟个混不吝没法讲理。 丁翠兰不能说,丁珏可能说! 挣开赵老大钳制的手,蹙眉严厉道: “你这话的意思,我姐没资格说话那谁有资格,你吗?” “我姐嫁到了你们丁家,那是丁家的儿媳妇,自然是丁家人。”赵老二不甘示弱。 丁珏瞅着他们哥俩的嘴脸,讥笑着道: “怎么,你们大姐嫁到了我们丁家,你们老赵家都改姓,都姓‘丁’了?” “混账——”赵父火了,呵斥一句看着丁父道,“亲家,这事儿你怎么看?” 丁父看着眼前人,又看了看孙子、孙女,说: “我怎么看?我孙子说的没错啊!我孙女姓啥?这屋里人姓啥?我跟老大碍于老二面子不知声,你儿子在比比划划你咋不说?反倒说我孙子,你好意思吗?” “亲家,你——”赵父被说得哑口无言。 别看丁父不说话,但心里,门儿清! 丁母冷“哼”,白了一眼赵父,道: “这屋子,最有资格说话的就是我家琬儿。甭管她是不是出门子,出了门子也代表我们丁家的门风。” 话说到这儿,看着赵氏又道: “老二媳妇儿,我再问你一次,那话是你说的还是另有其人?你可别给他人顶缸,瞎了自己的日子。” 这话就太明显了。 赵老三媳妇见状,心知这丁家是故意为之。 看着一言不发的大姑姐,忙开口说: “姐,到底是谁说的你告诉啊。这要是有人诬陷了你娘家,你日后也不好过,是不?姐,到底听谁说的你尽管开口。别说你婆家这边容不下,就是你娘家这头也容不得。” 赵老三媳妇到底是县里嫁过去的,这见谛、这言语,要比赵家精致好几倍。 丁琬看着一脸热忱的女人,走到赵氏身边蹲下,说: “二婶,你跟我二叔过了将近二十年,跟丁家难道没有感情?我不相信你会无缘无故的诋毁我爹,总要有些原因。到底咋回事赶紧说,不然可就没机会了。” 原本没有反应的赵氏,突然秀眉微蹙。 赵母见状,慌得不行,赶紧开口道: “丫儿,你想好再说啊。我跟你爹一把岁数了,你小弟也刚刚娶妻,咱家不容易。你这……” “亲家婶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二弟妹诋毁的是我男人,我闺女问二弟妹理所应当,你在这说什么话呢?”柳氏不爽,火力全开。 看着赵家几个无耻的人,继续又道: “从你们进来到现在,你们是什么样子?弄得你们像这家人,我亲闺女不是,你们好意思吗?我且说一句,中举人的是丁老大,不是丁老二。你们的女婿是丁老二,不是丁老大。” 柳氏的话不客气,赵父气呼呼的拍了丁文海一巴掌。 还没等说话呢,丁母反手就挠了他一把,立着眼睛说: “你打谁呢?这是我儿子,有你打的份儿?” 赵母见自己老伴儿被挠,就要上前还手。 可刚有动作,丁琬、丁翠兰就双双把丁母掩到身后。 丁琬没有客气,看着赵母,气定神闲的道: “我的确是出门子的姑娘,可这是我娘家,被诋毁的人是我爹。我不管你们怎么起猫腻,明面递话、背地递话。我爹之所以不吱声,那是他心疼兄弟,不是心疼你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你这丫头咋说话呢?我们咋就无关紧要?我们是你二婶的亲爹娘。” “咋地,你们是我二哥的老丈人,还是我大哥的?”丁翠兰不乐意,直接怒怼,“说句不好听的,你们想什么我们还能不知道咋地?” “我二哥为啥分家,为啥在村西面盖房子?还不是因为你们一个一个就等着蘸我大哥的光,我二哥怕我大哥为难,才这么做!告诉你们,我管谁都能叫二嫂,别觉得自己很牛!” “你……你……”赵母气呼呼的说不出话来。 赵父也觉得恼火,看着丁父,道: “亲家,你就不管管?” 丁父撩眼看他,气定神闲的道: “我家闺女没错,我为啥要管?” 丁翠兰得意,丁琬上扬嘴角。 终于知道为什么爹爹心疼闺女了。 原来,是跟爷爷学的。 一直没说话的丁文海站起了身,看着地上跪着的人,还有喋喋不休的赵家人,气沉丹田—— “够了!” 话刚出口,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赵家人殷切的看着丁文海,就指着女婿为他们说话。 丁文海俯首看着赵氏,平静的道: “我只问你一句,你要不要过日子!” 赵氏没说话,直接点头。 丁文海扭头看着丁母,说: “娘,这事儿让儿子做主,好不好。” 丁母也没说话,点点头,直接答应。 丁文海得到许可,看着丁现,说: “把你娘带新房子那边,今儿就搬过去。” 丁现走上前扶着赵氏,娘俩出去了。 赵家一看闺女走了,各个如临大敌。 不过赵老大倒是轻松许多。 毕竟姐姐走了,他们就不会问那些话到底是谁说的了。 丁文海瞅着赵父、赵母,冰冷地说: “丫儿是出了门子的姑娘,那就是我们丁家人。我们丁家的规矩,人品好、能相处。人品差,需远离。别的我就不多说,诋毁我大哥的话,暂时就这么算了。” 赵家人一听“算了”,都纷纷松口气。 “但是——” 丁文海继续拔高音调,看着他们赵家人,又说: “打今儿起,我们丁家跟你们家划清界限,互不往来。” 话音刚落,赵父清冷的道: “女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没听懂吗?就是我们不跟你们来往,断道的意思!” 第100章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断道,在辽东府是个很严重的词。 基本上亲戚之间不会用,太伤感情。 丁文海之所以说断道,是心里明白不能把赵家怎么样,但又不想轻易放过他们,不得已才想到了这个办法。 当然,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只要他跟赵氏过,就不能真的动赵家几个人。 既如此,日后不来往,谁也不理谁,那就可以了。 丁文江到现在都没说话,也是因为给他这个弟弟面子,丁文海都清楚。 赵老大作为小舅子,气呼呼的看着丁文海,说: “姐夫,那是我亲姐,你认为能断道吗?” “那你没听过一句话,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老赵家有你们哥仨不够,我娶你姐,还得做你们家的老奴隶?” 丁文海的话没客气,让赵家人哥仨的脸面都挂不住了。 赵老三媳妇见状,自然不能看戏。 真要是断道,她嫁过来算啥? “大姐夫,这事儿……” 话没等说完,丁文海冷眼睨着她,说: “怎么,你们家没教过你,爷们说话娘们少插嘴?今儿我丁文海把话撂下,从下一刻开始,我跟你们断道,互不认识。” “如果你们再倒贴,那咱就经官,让县老爷看看,我这女婿当的有多憋屈。孩子他娘心疼你们,可你们呢?心疼她了?你们半斤对八两,一个比一个自私!” “别以为我们丁家人都是傻子,我跟我哥都念过书,家里的孩子也都是念书的。你们那点心思、那些个猫腻,我们能不知道?孩子他娘护你们不说,我们就都不知道,啊?!” “你……你……”赵母气的浑身哆嗦,眼睛翻白,就要昏。 赵家两个儿媳,纷纷开口—— “娘,你怎么了?” “娘,你可不能有事儿啊。” “娘啊,你别生气,断道就断道,咱们好好过。” “娘,你别有个三长两短啊,咱家可都……” “……” 妯娌俩你一言、我一语,再加上焦虑的语气跟着急的态度,弄得柳氏跟丁母等人都心里没底了。 丁翠兰也懵了,冲着一旁站着的丁珏,说: “快,找李郎中过来。” “不用——” 丁文海呵斥,扒拉开赵老二媳妇,看着丁母道: “娘,给我岳母掐人中,用力按,马上就醒。” 丁文海的话,让大家伙儿全都愣住了。 丁母做了那么多年的婆婆,瞬间就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轻蔑的上扬嘴角,扫了赵家两个儿媳妇。 很明显,这俩儿媳没有要拦她的意思。 看起来这位亲家母,婆婆做的很失败呢。 丁母没客气,诋毁大儿子,压榨小儿子,谁的孩子谁不心疼? 狠狠一下,赵母就“啊——”的一声叫了。 丁母愤恨的又按了一下,这才收手,说: “嗯,还是老二的法子好,亲家母这就不晕了。” 丁家人都看得真切,丁翠兰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赶紧低下头。 赵父面子、里子都搁不住,愤恨的看着丁父,道: “亲家,我算看出来了,你不想再处了啊。” 丁父蹙眉,看着他,疑惑的问: “亲家,你这话是啥意思?你媳妇儿晕了,我媳妇儿帮忙,错了吗?这咋跟不想处了联系到一起了呢?” 赵母疼的直“哎哟……”。 赵老大看着丁父,冷笑着说: “丁大伯,我爹的话没毛病啊。姐夫要跟我们断道,丁大伯你说话了吗?” “我为啥要吱声?”丁父撩眼反问,“如果你跟你媳妇儿娘家说断道,你爹会说话吗?这么大人了,孩子都有了,这事儿自己做不了主?” 丁父的话,直接让赵老大说不出话。 赵母气的甩开两个儿媳妇的手,愤恨的道: “丫儿她男人,你说断道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是!”丁文海没有迟疑。 赵老三见状,忙出声劝着道: “娘,你这是干啥呢。女婿能抵半个儿,你跟我姐夫较啥真儿。我姐夫一时生气,你就别拱火了。姐夫,咱娘就是这个脾气,你就……” “我没义务担待她。”丁文海仍旧不给面子,“记住了,这是丁家。我娶得是赵家的大丫,不是整个赵家。这么多年,该帮的帮了,不该帮的,也被你们赖着帮了,够意思了!” 赵老二见他打定主意,起身出去了。 屋子里,赵家想要挽回关系的想法仍旧继续。 赵老三被怼就赵老大上,可不管是谁说,丁文海都打定了主意,必须断道。 终于,赵老二回来了。 手里还拿了菜刀,站在门口,指着丁文海的方向,道: “我告诉你丁文海,你别以为断道就能吓唬住我家。我告诉你,人你娶了,就得管我们老赵家,这是规矩。” 赵老二突然拎菜刀进来,丁母、柳氏等人都吓了一跳。 对于丁家的反应,赵家很满意。 丁文江下地,丁父也要下地,被丁翠兰拦住了。 大哥、二哥正值壮年,爹爹岁数大了,可不能凑过去。 赵老二得意的上扬嘴角,说: “我告诉你们,想要摆脱我们家,不可能!今儿敢断道,咱们就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丁珏见状,气的不行,抬腿就要上前,被丁琬一把拦下。 就算学了几天功夫也不行。 孩子的力气跟大人比,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丁文海护着自己的大哥,微眯着眼睛,道: “老二,你确定要这么做?” 赵老二撇嘴,“你都要跟赵家断道,我还顾及啥?” “你——” 赵老二得意洋洋,丁家两兄弟不敢轻举妄动。 估计也是看出这一点,赵老二拿着刀,特别得意。 有些人就是这样,欺软怕硬。 丁琬冷笑,蔑视的瞅着赵老二,说: “今儿要么,你把我们整个丁家撂倒、杀了。要么,我们报官,把你们都抓起来。敢在举人家动刀,能耐了啊。” “哎呀我草——” 赵老二立着眼睛,扬刀就冲着丁琬过来。 柳氏吓得心都要蹦出来了。 丁文江、丁文海也都把丁琬护在身后。 赵老二得意冲着他们身后的丁琬,挑着眉…… 第101章 还能怕你个愣头青? “小丫头,别跟老子耍横。老子耍横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和泥呢。” 赵老二嗤鼻,瞅着丁琬那双大眼睛,猥琐的笑了笑,说: “告诉你小寡妇,别什么事儿都想照量,老老实实守寡。不然老子手里的刀……” “我特娘怕你?”丁琬怒吼。 大力的冲过父亲跟二叔,一边走一边道: 死过一次的人,我还能怕你个愣头青?你砍,你往这儿砍。不下刀,你是我生的。” “琬儿——” “娘——” “嫂子——” 柳氏唤了声“琬儿”,就直接昏倒在了丁母的怀里。 丁琬没有转头,就那么盯着赵老二,一步一步逼近的说: “来啊,朝这里,别害怕,来。” 赵父都傻了,咽下口水,道: “亲,亲家,你……你快……” 赵老二已经怂的不行,边退、边颤抖着音儿说: “你……你……你别,别过来,别别别过来。” 丁琬好笑,就这样还学人家耍狠呢? 戏谑的盯着他,嗤笑道: “我说,你手别抖,抖个什么劲儿啊?来,这招呼,来——” “咣当——” 赵老二终于手不稳,刀落在了地上。 丁珏找准时机,一记飞脚,接着就听到—— “噗——当……” 从院子里飞进来一块石头,打在赵老二的身上,然后掉在地上。 丁槐年纪不大,内力不深。 这要是换个成年江湖人,赵老二不说五脏剧裂,也得内伤严重。 丁文海见人摔了,走上前,一边踹一边骂: “你特娘的能耐了,赶在我家动刀子。丁槐,见官——” “二海儿哟,不行啊,给你弟弟留条活路哟——” 赵母跌跌撞撞的走到跟前,跪在地上。 抓着丁文海的裤子,不住的摇头,乞求…… 屋子里,丁翠兰已经跟赵家二儿媳掐上了。 丁母、丁琬都不甘示弱,拉偏架不说,还趁机下黑手。 没法子,你惹到人了,就得付出代价。 赵父没靠前,丁父没动弹。 最后的最后,赵家女眷,满脸是伤,包括赵母。 赵家哥仨也都挨揍,丁文海、丁文江、丁珏,齐刷刷上阵,丝毫不给面子。 等丁家打爽了,丁槐跟丁珏一人拿一个家伙事儿,把赵家人打出了丁家。 土庄子的村民见状,没有一个不拍手称赞的。 本来可以坐马车,风风光光离开。 如今,赵家人只能互相扶持,灰溜溜的走了。 丁槐跟丁珏一直把赵家人赶去了官道,赵刚站在村口,道: “打今儿起,你们只要踏进土庄子一步,就打出去——” “对,打出去!” “打出去——” …… 丁家正房内,柳氏醒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训骂丁琬。 “你能耐啊,有刀子还敢往上冲,你不要命了?你个小兔崽子,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不让你娘活?你婆婆、孩子咋办……” 巴拉巴拉一顿骂,丁琬低头不说话。 最后,丁母实在看不下去了,叹口气,说: “好了好了,你也别骂了,今儿说起来,得亏琬儿了。” 丁文海歉疚的看着家里人,道: “对不起嫂子,都是因为我……” “不关你的事儿二弟。”柳氏摇头,愤恨的瞪了一眼丁琬,这才又说,“不管咋地,断道就好了。有啥事儿你就说,你跟她爹是亲兄弟,咱们不是外人。” “多谢嫂子。” 丁琬见母亲不生气了,拉着丁文海说: “二叔,我家有俩樟木箱子,我婆婆说给你新房添新,嫌乎不?不嫌乎咱现在就去拿。” “嫌乎啥,走走走,抬箱子去。大哥,你帮我。” “好。”丁文江点头。 柳氏瞅着要溜的丁琬,呵斥着道: “你给我留下。让你爹跟你二叔去就行。” 丁琬尴尬,丁文江摇摇头出去,丁文海扔下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也走了。 丁母叹口气,不等柳氏开口,她就说了: “琬儿啊,今儿那种事情,以后不许再做。你是出门子的姑奶奶,虽然姓丁,可是人老徐家的人。你真要是受伤了,我们咋跟你婆婆交代?” 丁琬低头,也不说话。 丁父磕打了几下烟袋杆子,说: “还以后?没有以后了。往后这种事儿,让她带着翠兰躲出去。今儿翠兰也欠拾掇,你还上去掐架了。要不是你侄女、你娘,你都得吃亏。” “我……我不是气不过嘛。”丁翠兰抱怨。 柳氏想要发火,可公公把小姑子带进来,她要是罚了闺女,公公自然也会罚小姑子。 唉,罢了罢了。 想到这儿,妥协的戳了云巧额头一记,说: “你啊,以后乖点。” “是,一定谨遵母亲大人命令。” “呵呵……”丁母笑出了声。 丁父冲丁琬点点头,继续抽烟。 至于赵家的事儿,断道是最有效的解决办法,丁家人都很欢喜…… …… 平静了几天,丁文海开始挨家挨户下帖。 因为有赵家闹事的原因,所以他特意找了族长赵刚,选了个黄道吉日。 就想把乔迁之喜办的热闹一些,冲冲晦气。 村里上下都下了帖。 柳氏也亲自出马,找了几个能干的小媳妇儿,提前一天来家帮忙。 炸鱼、炸丸子、蒸扣肉…… 正日子这天,村里人每家都来人了。 大家伙儿在新房子前后溜达一圈,不住地点头。 “这房子盖得周正啊。” “可不,你看那后面的菜园子,都用红砖围了。其他地方全都铺路,就是下雨,这后院也不会泞。” “就说是啊,这丁老二虽然分了家,丁宅对他可真是照顾。你瞅瞅这房子,多好。” “哎呀,要是我有生之年盖这么好的房子,我就知足喽。” “你?拉倒吧。” “你得先有个疼你的大哥……” “对,哈哈……” 村里人说说笑笑的评价房子,丁琬、丁翠兰、耿氏等人,在后院帮着厨子打下手。 这次办事儿,都是丁文海带着大儿子张罗的。 从找厨子到借桌椅再到买菜、买肉…… 赵氏自从那天后就病了。 病的起不来炕,没有精神。 找了李郎中过来,说是心病,得自己想开。 丁家人对赵氏都有意见,所以谁也没理她。 丁文海倒是跟以前一个样,该照顾照顾,该伺候伺候。 吉时到,开宴。 鸡鸭鱼肘子四大件全都有,十分丰盛。 大家开席,丁文海作为一家之主,站在院子中间讲话。 丁琬躲在一旁看的真切,二叔虽然语气很平静,可紧握的双手却出卖了他。 还是紧张呢。 就在她抿唇轻笑的时候,张青山走过来,压低声音道: “县里姓‘廖’的找你,就在酒坊。” 第102章 你来看我笑话? 丁琬闻言点头,把系着的围裙脱下,跟母亲打个招呼就走了。 二人出了院,急匆匆往村里走。 等回到酒坊这边,马车就停在门口。 廖玉恒离老远就看到了丁琬,一边走一边拱手,说: “哎哟哟徐娘子,我不知道今儿是你二叔乔迁之喜,你看这事儿闹得。” “无妨,来日方长,不着急的。”丁琬不在意,指着正房,将人带了进去,“廖老板,坐。” “徐娘子,我能看看你们酿的酒吗?” 丁琬歉意的摇摇头,“这些日子忙着我二叔搬家,酒还没有酿。” “哎哟,我还想着你这要是酿好了,年前我能拉走一批帮着卖卖呢。” 丁琬蹙眉,看着廖玉恒道: “廖老板不是开茶楼的吗?” “哦,我姐夫在军营做守备,他们军营每年都要买一批酒。” 守备? 丁琬看着他,道: “廖老板的姐夫是……” “辽东守备,李朝阳。” “…………” 丁琬不吱声了。 从来没感觉大周朝小,但是今日……切切实实感觉到了。 如果廖老板是李袁杰的舅舅,那前世李袁杰那么做…… 不只是一时兴起,根本就是……为舅报仇。 “徐娘子,徐娘子……” 丁琬缓过神,看着廖玉恒道: “对不起了廖老板,我这酒……被我二舅舅订了。当时是我央求二舅帮我找销路。” “啊,那没事儿,我就是举手之劳。”廖老板别的没说,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放在桌上,说,“这是三十两,是上个月的红利。这个月能更多,蜜饯作坊支起来了。” “果子就是从你三舅舅的果园拿。别说,柳老弟很会做生意呢,不仅给的价格优惠,而且特别讲信用。说啥时候送,就啥时候送,下雪都不耽误。” 丁琬这会儿根本没心思听他说话。 毕竟他跟李袁杰的关系,就已经让她追悔莫及。 如果早知道有这层关系,当时说什么都不能跟他合作。 可是现在…… 文书已经签了,板上钉钉。 唉! 廖玉恒喋喋不休,丝毫没注意到丁琬的脸色。 “……徐娘子,我对咱们往后的生意很有信心,还望徐娘子多多支持啊。” 丁琬回神,看着廖玉恒点点头,道: “好,我们合作愉快。” 廖玉恒又坐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只是给个红利,随便打发个小厮就可以。 他今日过来,主要还是要看酿酒吧。 张青山陪在她身边,看着马车走远后,说: “致远他娘,你是不是……不想跟他合作了?” “你看出来了?” 张青山颔首,看着她道: “你若是不想合作,咱们完全可以……” “不,我不跟银子过不去。”丁琬摇头,捏紧手里的银子又道,“一会儿我二叔那边散席,咱们开始酿酒。” “晚上就开始?” “对。”丁琬点头,“他有一句话很对,下个月就过年,年前把酒酿出来,咱们也能小赚一笔。那些果子酒怎么样,出味道了吧。” “放心,早就出了。按照你说的,昨天我跟程林又放了些糖,焖着呢。” 丁琬松口气,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给他,说: “一会儿我让丁槐拉你去县里,弄个石磨回来吧。剩下多少就是你的,这些日子辛苦了。” “这不行,这……” 话没说完,看着丁琬阴沉的面色,张青山不吱声了。 她心情不太好,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还是别惹为妙。 “一个上好石磨怎么都得十两银子,你讨价还价,最多也就能少给给百八十文。你在这边这么久,算下来快三个月了,百八十文的工钱还多吗?” 张青山细细品着丁琬的话,终于不吱声了。 貌似,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丁琬回到村西继续帮忙,酒席一直吃到未时末才算结束。 天冷了,又是在院子,实在不宜时间太久。 送走了村民,程林、庆年媳妇等人,都留下帮着刷碗、刷盘。 柳氏把折回来的菜分好,等一会儿帮工的走时,带回去。 还剩下了两大盆,天气冷,能搁住。 看着丁文海,嘱咐着说: “放在耗子够不着的地方,吃的时候热一些,够吃一顿就好。总热也搁不住。” “放心吧嫂子,一会儿你回去拿一些,我这边就我们仨,吃不了多少。” “那也行。”柳氏没有客气。 丁玮养在了婆婆身边,丁现就回来照顾家里,三个人能吃多少。 剩下那么多,的确拿回去一些没问题。 等帮工的都走了,柳氏特意把耿氏留下,给她拿了一小盆。 别人家是碗,孰轻孰重,一看便知。 耿氏见状,摇摇头,说: “亲家母,这……太多了。” “多啥,慢慢吃。”柳氏不让她拒绝,“天冷能搁住,剩下不少呢。” “……好吧,谢谢了。”耿氏笑眯眯的道谢。 丁琬牵着徐致远过来,看着母亲说: “娘,我们先回了。都忙好了,你这边交代一下也走吧。” “你就别管我了,你快回去吧。”柳氏摆摆手,打发了他们一家。 自家丈夫陪着小叔子、侄子去还桌椅,柳汉章吃完饭就走了。 如今做了衙门捕快的头,能抽空过来捧场,已经很不容易了。 看着正房,柳氏叹口气,迈步到门前。 拉开门,屋子里传来了“咳咳……咳咳咳……”的咳嗽声。 走进里屋,倒了杯水,放在赵氏的旁边。 瞅着面色惨白,枯瘦的赵氏,柳氏坐下了。 赵氏喝水。稍微缓解后,说: “你……你来看我笑话?” 柳氏不意外她的话,毕竟她不爽自己那么多年,如果她说了好话,反倒让自己后怕了呢。 柳氏整理下袖子,幽幽地道: “你的笑话,我还不屑看。” “你——” 柳氏撩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说: “妯娌这么多年,我虽然看不上你,但也不至于是仇人,老死不相往来。就算我想,我男人跟你男人是亲兄弟,也不可能。” “你……你想说什么?”赵氏拧眉,愤恨的看着她,“说完赶紧滚,我……我不想看到你。” 柳氏讥笑,瞅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嗤鼻…… 第103章 焖粮成功 “你再看不惯我,也得先活着。活着才有鄙视我的机会,否则你算啥?一捧黄土,还瞧不起谁?” 柳氏的话很不客气。 赵氏怒急,只说了个“你——”字,拜年咳嗽不止。 柳氏扯扯身上的衣袖,继续说: “我告诉你,认清现实。房子盖了,这么好的房子,再来一个漂亮、温柔的俏寡妇,我想二弟的日子过得会很美满。” 赵氏气的浑身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哦,对了,二弟是个能干的,帮别的小寡妇养孩子,也不是不可能。可惜了丁现、丁玮,小小年纪就得伺候后娘,啧啧啧……” “我……我还没死呢——咳咳……咳咳咳……” 柳氏瞅着她咳嗽的样子,冷“哼”一声,道: “你是没死,可也离油尽灯枯不远了。人啊,选择不了父母,选择不了家境,但是人可以自己决定嫁人后的未来。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你也被站着说话不腰疼!”赵氏拼尽全力反驳,气喘吁吁。 稍微稳定稳定,继续又道: “你娘家疼你,你当然能在这说风凉话。我跟你都是家里的老大,打小我就被告诉,要照顾下面的三个弟弟。我出了门,我以为我终于解脱了,上面竟然还压着你。” “我做什么你都管,做个饭你也得说。我不就娘家不如你,不就这一点吗?我过门就有了孩子,你过门多久才有?你……你……” 柳氏瞅着执迷不悟的赵氏,心里冷笑。 如果不是心疼小叔子,她才不会理她呢。 “你因为这,也不能那么顾娘家吧。” “凭啥不行了?”赵氏立眼,“我娘家好了,我也能腰杆子硬。” “呵——” 柳氏无语,长叹口气,不想再跟她磨叽的说道: “奉劝你一句,老太太已经开始给二海儿物色填房人选。不夸张的说,你前脚咽气,不出二年他就能另娶。怪只怪,你赵家名声不好,丁家做的怎么绝,村里人也会觉得理所应当。” “所以,好好想想。是给后媳妇儿攒包,还是自己想开、好好过日子。如何选择都看你,别人帮不了你。还有,娘家该帮的时候帮,不该帮你帮了,那就是帮虎吃食。” 柳氏说完,起身出去了。 赵氏一个人趴在炕上,咳嗽不止,眼泪也素素落下。 院子里,传来了当家的声音—— “大嫂,你就这回去?” “是啊,我看了你媳妇儿……唉!”柳氏叹气,“你也别难过,咱娘说了,仁至义尽就好。” 屋子里的赵氏,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作响,浑身气的直哆嗦。 丁文海不明所以,刚要问为什么,柳氏已经走了。 无奈之下回到正房,看着满脸泪痕的妻子,心里多少能猜到一些。 坐在炕上,这一次赵氏没有翻身。 既如此,那就谈谈吧…… …… 丁琬的酒坊,在经历了四次焖粮失败后,终于迎来了第五次。 这一次,不用丁琬过去检查,张青山跟程豹二人自己都知道,焖粮成功了。 发酵的味道,怎么闻怎么香,肯定没问题。 程豹让程林去喊丁琬,等她们回来后,兴冲冲地说: “致远娘,你看这次是不是成了?” 丁琬凑近闻了闻,点点头,说: “焖好在复蒸,后面好多程序呢,不只是焖粮成了就好。” 张青山一听这话,忙双手合十,不住地冲西面拜着,口里振振有词道: “老天保佑,别再出什么茬子啊。都已经瞎了四百斤粮食,别再瞎了啊。拜托拜托……” “噗嗤——”程林忍俊不禁。 丁琬也能理解张青山的心思,毕竟瞎了那么多的粮,谁都心疼。 “程豹,去问下葛家屯的酒桶、大箱,什么时候到。” “好。”程豹颔首,戴上狗皮帽子就出去了。 张青山一个人弄不来,丁琬又去把丁文海跟丁现都找了来。 “琬儿,到底啥活儿啊,你说。” 丁文海是个急性子,一路上问了好几遍。 丁琬酿酒的事儿,没有瞒着家人,但是具体弄到什么程度,怎么回事儿,大家并不了解。 “二叔,焖粮已经成功了,等一会儿你们帮青山兄弟把粮装进甑里,他一个人弄不来。” 丁现听到这话,诧异的问: “姐,程豹哥呢?” “他去葛家屯了。”丁琬回答,瞅着小伙子丁现,又道,“要不要来姐的酒坊做事?有工钱。” 没等丁现回答,丁文海直接开口道: “啥工钱不工钱,他给你干活儿要啥工钱。我早就说,你那个酒坊让他过来给你搭把手,你偏不同意。” 丁琬心知丁文海说这话是真心,可他好说话,不代表赵氏好说话。 真要是用了人家儿子不给钱,那还不得去他们家天天骂啊。 当然,这话也不能说,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丁文海道: “看二叔这话说的。那张青山白住我房子,我用他干点儿活不正对嘛。一开始能忙过来,当然不需要大现过去。现在忙了,肯定就不客气。” “不说大现,就是二叔都得过来帮我。果酒、果醋都酿好了,外面跑铺子的活儿,我打算让二叔来做。旁人做我不放心,唯有我亲二叔不会坑我。” 丁琬说话特别懂得拿捏,三两句就让丁文海不住地点头。 “好好好,你放心,只要你需要,二叔一定帮你弄得明明白白。” 出去跑生意很有面子,还有威信,何乐而不为?! 丁琬也是有私心。 酒坊跟商铺之间要维护好关系,避免不了就是吃吃喝喝。 这种事情,当然不能让跑商铺的人掏腰包,都得从酒坊公账上出。 这么没得差事给外人就白瞎了,有亲人,当然是紧着自己亲人来做。 就算胡花了,也是二叔花的,她不在意。 更何况,自家二叔的人品,她信得过。 人家为了不占亲哥哥的便宜,都提前分家,自己亲侄女,肯定不会坑害。 等丁现大一大,让二叔教他,这样一来,这边的酒坊,她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第104章 谁能比?!(加更) 进到院子,张青山一看帮手来了,赶紧带他们进库房挪粮。 丁琬拽着程林去到一旁,帮忙打下手。 一百斤的粮,足足挪了半个多时辰。 库房里的温度不低,三个人全都把棉衣啥的脱了,就差赤膊上阵。 丁琬看见后,拉着程林,说: “一会儿我给你拿匹棉布,你做几个褂子,就是那种无袖的褂子。他们在这边上工,热。” “好的。”程林颔首。 粮食都装好,丁琬把准备好的布巾递给他们,说: “擦擦吧。一会儿复蒸,大现就留下帮你青山哥。以后每天卯正上工,申时末下工,一天五个铜板,十天结算一次工钱。” 说到这儿,看着惊讶的张青山又说: “你跟程豹一样,都是这么多。我姑跟程林一天三个铜板,暂时就先这样。等咱们成功了,到时候按量再涨工钱。” 张青山听到这话摇头,“还是等成功以后再说吧。你刚才不说后面好几道工序呢吗?” “那也不耽误给你们发工钱。”丁琬说完,看着丁文海道,“二叔,跟我去那边看看果醋,明儿开始你就跑铺子吧。跟他们说,这个坚持喝,能让肤质白皙。” “啥叫果醋?”丁文海第一次听到,不免有些疑惑。 丁琬带着他去北面的屋子,屋里的缸并排放着,每一口缸都足有百斤。 丁文海看到屋子里这么多的缸,咽下口水,说: “琬,琬儿啊,这、这都是、都是你做的吗?” 程林走到把头的缸,一边掀开盖子一边说: “二叔不知道吧,我们早就开始做了。三舅果园的果子,一部分供给县里的茶楼,剩下的小的,卖相不好的,就都给我们。” “看到柳三弟往这边送果,不知道你们是酿醋。” “不只是醋,还有酒呢。”程林盛出一小碗,递给他又道:“尝尝吧二叔,我可喜欢喝了。” 丁文海走过去接了,小小抿一口砸吧嘴,随后又大口喝掉。 “别说,酸酸甜甜的,挺好的。琬儿啊,你这个咋卖?” 既然答应了要出去跑铺子,得把价格啥的都弄准。 丁琬把自己老早就准备好的价格表拿出来,交给丁文海。 上面从零售到一门、二门……总门的价格,全都标的明明白白。 零售是一两银子一斤,活动期间,买一斤送一斤,就相当于一两银子买二斤。 一门的价格就是九钱银子,二门是八钱以此类推。 总门就是三钱银子一斤,活动期间也是买一斤送一斤。 但是总门的价格要高,需要一次性花五百两银子进货,可以存货,还要额外交五十两银子的保障金。 不过总门可以自己收下面的三门、二门等,收到的钱就归他,拿货也得从他那边拿。 丁文海念过书,也认识字。 可看到这样一份价格,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丁琬,说: “琬儿啊,你这个……能行不?是不是太贵了啊!” 程林蹦下来,不住的点头,道: “二叔,我也觉得贵,可是她就不听,非要这么定价。二叔,你快劝劝,这么多的果醋,可别瞎了。再说本钱也没多少,醋蛾子、果子一共才几个钱啊。” 丁琬丝毫不介意,倚靠火墙,说: “二叔,你听我说。” “好,你说。”丁文海表示自己不急。 可是眼神,却出卖了他。 “是这样的二叔,首先咱们这个果醋,你要明白你卖的人是谁。一两银子在咱们农家,那绝对舍不得。可在县里、府城的那些高门大户,你认为还是事儿吗?” “我刚才特意提过,这果醋喝了,会让肤质白皙,有养颜的功效。谁最想养颜,谁最在乎容貌,二叔你想想,是谁。农家媳妇儿肯定不是吧。” 丁文海闻言颔首,眉头紧锁,仔细思考。 程林也不吱声,看着故弄玄虚的丁琬,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啊——” 丁文海惊呼一声,然后看着丁琬,道: “你是不是当初就没打算这果醋卖给杂货铺。你最开始就想卖给那些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所以你定了一两银子的价格。” “嗯,二叔真聪明。”丁琬不住的点头。 丁文海看着那张价格表,微微蹙眉,问: “可是琬儿,这个价你是自己想的吗?” “对啊。”丁琬点头。 丁文海冲她竖起大拇指,夸赞的道: “还得是我侄女,这心思、这想法,谁能比!” 呃…… 丁琬被夸的有些心虚。 说到底,这份价格表不是她自己想的。 前世她有幸去了一趟东陵王朝,在那边吃过一个叫“暮宿”的罐头。 本来她想从那边倒腾罐头来大周朝卖,可当时看到这份价格表后,她就退却了。 就像宝亲王妃所说,东陵王朝跟大周,隔了一个北芪。 路程远不说,变故也不少,所以到最后,她便放弃了。 但那份价格表,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而且,跟宝亲王妃的相处也很好。 说实话,她后来所有的产业,很多都是借鉴了宝亲王妃。 最后一次他们见面,她知道了王妃的名字——林素。 就是不知道这一世,她还能不能遇到她。 “琬儿,琬儿……” “啊?什么?”丁琬回神,看着丁文海眨巴眨巴眼睛,道,“刚才走神了。二叔,你说啥?” “我说,明儿我去芙蓉堂看看。” 丁琬打了记响指,冲丁文海比划大拇指,说: “二叔,要不我咋说把这活儿交给你呢。你这脑子,转的就是快。关于你的工钱,咱们得这么算……” 程林再旁听着,双眼冒光,有些心动。 拉到一个总门给提五十两银子,其他另算。 关键请人吃饭啥的还给银子,这么好的事儿,她能不能来? 当然,也就心里想想。 女人不能抛头露面,更何况嫁了人,就更不可能。 “……二叔,你要是觉得可以,咱们现在就签协议。”丁琬那边已经说完了。 丁文海一听要签协议,好笑的摇摇头,道: “我还能不信你?你是我亲侄女!” “这跟亲不亲人没关系,一码归一码。”丁琬边说边拉着丁文海去隔壁…… 第105章 别有压力 隔壁里屋没有炕,都扒了。 中间摆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 丁文海打量屋子,丁琬从柜子里拿出早就写好的东西,一边招呼一边说: “二叔,这边来坐。咱先说好,签了这协议,在酒坊里,我是东家,你是做工的,可不是我二叔。你犯错了,我该说也得说,明白不?” 丁文海先是一愣,随后明白的点点头,道: “那对,那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还得管理酒坊其他人,对自己人严格,没毛病。” 丁琬见他明事理,开心的点点头,说: “那行,那二叔先看,看完没有意见咱们就签。前期没有马车,我爹那边的你随便用。县里我登过记了,等有了咱们也买。” “好的。”丁文海点头,坐下后仔细看协议。 全部好看后,丁文海拿起毛笔,“唰唰唰……”的签上自己的名字,还按了手印。 丁琬也签了名字,按手印。 吹干后,收到匣子里,说: “二叔,你做这个事儿,二婶那边……” “放心吧,她不管事。”丁文海不在意的摆手,“她现在只管照顾我跟你弟弟就是,其他的家里事儿,不用她操心。该买的、该用的,我来。这往后长跑县里,卖什么就更方便了。” 言外之意,丁家二房现在是丁文海当家,赵氏不管事。 但也合情合理,毕竟有那样的娘家,虽然说断道,可也得防着点。 院子里传来声音,叔侄二人出了屋子。 酒桶、大箱都送来了。 丁文海等人搭把手,将东西都抬去了临时搭建的棚子。 丁琬都想好了,等这批果醋卖掉后,她就去找文平叔买地。 然后开春,好好盖个酒坊,正式开启她酿酒的生涯。 全部收拾妥当,日落西山。 丁琬没让大家走,就在刚才所呆的屋子里,点蜡跟大家说话。 “今天焖粮成功,接下来的几道工序只要咱们稳住了,就不会是问题。我二叔已经跟我签了协议,这几份是你们的。我今儿已经跟丁现说了工钱的事儿。” “当时程豹不在,我就再说一遍。你们仨每天暂时五个铜板,十天一结算。程林跟我小姑,每天三个铜板,也是十天一结算。中午管饭,年节另算。没有异议的话,就签名字,咱们从明天开始生效。” 说着,把早就准备好的协议拿出来,放在桌上。 张青山等人没有迟疑,拿过来,全都齐刷刷的看着丁现。 丁现在空白纸上,把他们三人的名字写出来,然后三个人依葫芦画瓢写好,按上手印。 丁琬把所有协议都收好,看着他们,说: “打今儿起,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赚钱,你们有工钱。我不赚钱,你没钱。所以咱们心往一处使,劲儿往一处用。日后真发达了,我不会亏待在座的各位。” 几人闻言,都纷纷点头。 一个村住了那么久,谁能不知道谁? 就丁琬的人品,办事儿,甭管成不成,她都不会亏了他们。 这点信心,大家还是有的。 全部都弄好,丁琬跟丁文海等人就走了。 张青山住在这边,把人都送走后,挂上院门。 丁文海父子顺路送丁琬,到了他们家门口,丁文海开口道: “琬儿啊,二叔有啥做得不对,你就说。这跑商铺没弄过,二叔不敢保证能做好,但二叔肯定尽力。” 丁琬微微颔首,轻松地说: “二叔别有压力,最开始做肯定都不会,咱慢慢来。” “嗯,那你回去吧,我们也走了。” “好的。”丁琬点头,推门进了院。 把院门挂上,正房已经摆饭了。 耿氏见她回来,笑呵呵的道: “还打算让致远去找你呢。咋样,这次成了?” “娘知道?”丁琬有些惊讶。 耿氏笑眯了眼睛,一边盛饭一边说: “我猜的。这么久没回来,肯定是成了呗。” “还没,不过也快了。焖粮成了,只要以后注意一些,就不会有问题。今儿跟他们把协议签了,果醋、果酒可以拿出去卖,白酒再等等。” “你二叔答应了?” “答应了。”丁琬点头,吃了口酸菜又道,“娘今天在家忙不?有啥活儿你提前说,别自己做。” 耿氏瞅着儿媳妇关心的样子,窝心的摆摆手。 “家里能有啥活儿。那天王锁跟王传哥俩过来,帮着把柴禾劈了。蒋鹤也过来一次,你不用挂心家里。咱们村的人,都很照顾咱家。” “那倒是。”丁琬应着,咽下嘴里的东西,说,“娘,小姑姑家是在永平镇上住,对吗?” “是啊。他们家住镇子里,你小姑父在镇上开个胭脂铺子,数她家过得好。”耿氏说完,不解的又道,“好端端的,提他们家干啥?有事儿?” “没什么。”丁琬摇头,扒拉口饭道,“我想着果醋别人卖也是卖,让小姑家来做也没啥。咱家办事,就小姑家来了人,这份情不能忘。” 耿氏看着面面俱到的儿媳妇,点点头,说: “你能想的这么周到,也是你心里有他们。那这样,反正年前咱们也得出去走走亲,就去趟永平镇吧。还还人情,顺道把这事儿也说了。” “好。”丁琬颔首,喝了口酸菜汤。 辽东府的冬日,酸菜、白菜、大萝卜,那是饭桌上的常客。 看着认真吃饭的徐致远,捏了捏他的脸蛋,心里舒坦。 这样的日子才幸福。 有婆婆的照顾,儿子的陪伴,自己也有事情要做。 真好! 吃过晚饭,丁琬收拾碗筷,耿氏坐在炕上缝衣衫。 等丁琬回来,徐致远把书交给她,坐在她的怀里念书、认字。 这是孩子每天最期待的时刻。 白天去学堂,偶尔休沐,娘亲也忙,没时间理他。 唯有晚上,才是属于他们的时光。 学了一个时辰,丁琬把书合上。 一边捏着徐致远的鼻梁,一边说: “注意把控时间,别把眼睛看坏了,知道吗?” “嗯。”徐致远点头,把书本都收起来。 看着下地的丁琬,抿唇道: “娘,我想跟你睡。” “好,娘去洗漱,一会儿在这边睡。”丁琬说完,出去了…… 第106章 支招(加更) 酒坊那边正常开工,张青山、程豹、丁现,每天按时过来。 丁翠兰、程林打下手,中午帮忙做饭。 丁文海从丁宅借了马车,早出晚归,奔波于县里。 一连五天,果醋送出去不少,可这铺子,一个都没谈下来。 丁文海有些挫败,动了不想做的意思。 这天巳时二刻,他也没出去,就在酒坊帮忙。 丁琬从家里过来,看到二叔微怔。 见其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知这是可能有事儿。 冲他使了个眼色,就进了谈事屋。 丁文海跟着进屋后,耷拉着脑袋,说: “琬儿,二叔对不起你。” “咋地了?”丁琬心里有些慌张。 好端端的说“对不起”,这是被人坑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丁文海叹口气,继续说: “我送了那么多的果醋出去,可一个铺子都没有要货的,我……我……” 丁琬松口气,走到他身边,把人按在椅子上道: “叔儿,你可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做啥事儿对不起我呢!就这?” “这还不够?”丁文海有些看不懂侄女了。 这丫头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大方了? 丁琬摇摇头,丝毫不在意的道: “二叔才跑了五天就要放弃,我酿酒可是瞎了好几百斤的粮食,我要是像你这般,早就不做了吧。” “可是……”丁文海不觉得这二者能混为一谈。 长叹口气,咬唇说: “琬儿,不是几天的事儿,他们如果想要,不是应该早就給信儿了?我这前后没少给,差不多给出去十斤了啊。” 十斤就没少给? 丁琬想着前世她给酒,好像也是二叔这个样子。 也对,她经历过,可是二叔没有经历过。 笑着挨他坐下,不在意的说: “叔儿,这才刚开始,急啥呢?更何况这果醋本钱没多少,送多少都能送得起,没事儿。” “琬儿啊,话不是这么说,咱们不能这么抛费啊。”丁文海不只是心疼,感觉浑身各个关节都疼。 就算不值钱,可醋蛾子、果子、耗费的功夫,那多难的啊。 “二叔,咱得放长线钓大鱼,不能急。果醋本来就是新鲜物,让人接受也需要时间。”丁琬柔声劝着。 丁文海还想劝,可看她这般坚持,最后作罢,扣上狗皮帽子,站起身。 丁琬想了下,道: “二叔,要不这样,我给你支个招?” 丁文海原本苦闷的脸,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啥招?你快说,快说。” 丁琬起身,把老早就好的寄卖协议拿出来,放在桌上,道: “你给跑过的铺子送二十斤,告诉他们是寄卖。一两银子一斤,买一斤送一斤。如果卖了,一斤给他们提一钱银子。如果没卖,咱们全数拿回来,还给他们一钱银子辛苦钱。” 丁文海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说: “琬儿,你确定吗?你这……你这这……”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收起惊讶,问: “你来真的?” “对。”丁琬点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这么做,他们怎么都没有损失,到时候好不好卖,他们自然就知道了。还有啊,中午请几个铺子的老板一起吃饭,随便点,别给我省钱。” 丁琬特意给了丁文海十两银子,告诉他在县里的一切花销,都从酒坊出。 可偏偏他的二叔,一次饭都没请。 不仅没请,就是自己,中午都饿肚子,下午回来吃。 有这样的叔叔,她岂能不知足? 伸手抓着他的袖口,认真道: “成不成,就看今天了。一会儿去县里,把丁槐带上,万一喝酒,有人给你赶车。” 丁文海没吱声,起身出去了。 不过那面色……慷慨赴义? 什么情况,是去谈生意,又不是上战场,这是做什么? 很快,外面就传来程豹他们的声音。 “慢点儿……” “二叔,你确定要五个小坛子吗……” “……” 丁琬笑着拿出账簿,在果醋支取那一栏,写上“一百”…… …… 这几日是关键,等装桶发酵好,就该蒸馏了。 相较于焖粮,这个才是紧要。 能出多少酒,能不能成功,都看这一次。 一百斤的高粱,最低能出六十八斤,基本上都是七十斤往上,如果低于这个数,那就失败了。 不是说酿的酒不好,而是亏本了。 丁琬深吸口气,不停地穿梭在酒桶旁,摸桶温,观察情况。 张青山穿着褂子过来,看着鼻尖都是汗的丁琬,说: “致远他娘,是不是越往后越要注意啊。” “嗯。”丁琬颔首,观察一圈后,说,“等蒸馏的时候最关键。蒸出来的就是醇酒,度数高,香味浓。焖粮失败我不怕,我怕的是这个。” 张青山闻言恍然大悟。 怪不得失败几次,她都不在意,原来……关键的事情在这。 “那如果失败怎么办?” “失败了能咋办,重新来呗。”丁琬说到这儿,长叹口气又道,“就是耽误了进一个月,有些可惜啊。” 如今时间对他们来说,是最重要的。 打算赶在腊月前出一批酒,真要是出不来,那才是彻底的失败。 浪费了时间,浪费了粮食,还白瞎了功夫。 张青山握紧手,不住地给自己打气,说: “你放心吧致远娘,咱们一定会成功的。” 察觉到他负担太重,丁琬赶紧出声安慰说道: “不着急,这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就盛的。咱还有果酒、果醋兜底,不怕。” 张青山一听这话,脸色更沉了。 这些日子丁二叔出去跑铺子就没成,怎么兜底?! 丁琬倒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去到门口,把今日观察的情况记录下来。 放下毛笔,看着张青山,道: “张大叔不过来住吗?你这边还没收拾好?” “收拾好了。”张青山无奈,摊手又道,“我爹说不过来,就在那边跟我大哥住。” 说起父亲,他的面色多少有些阴沉。 在农家,分家之后,老人跟大房过得比比皆是。 但也得大房是孝顺的。 也不能说张青明不孝顺,主要是他媳妇儿比较事多。 村里人都明白,张老爹跟张青山住,要比跟张青明幸福。 可是…… 第107章 你现在不嫁,算什么? “我不想我爹跟他们住。” 听着张青山的话,丁琬能理解,不过却也没法子。 孝顺孝顺,孝重要,顺也重要。 叹口气,劝着:“既然老人家决定了,你就顺着吧。大不了经常回去瞅瞅,反正住的也不远。” 张青山听到这话,摇摇头。 “经常回去?我那个嫂子你还不知道!我要是经常回去,她肯定就该嘟囔了。” “嘟囔就嘟囔,难道你还怕她嘟囔?”丁琬不在意。 有些人,越惯着越赛脸,没招。 “你去看你爹,天经地义。难道因为她嘟囔,你就不去看了?对了,眼瞧着就要到十六,你成亲的事儿,咋安排?” 说到这个,张青山更不说话了。 丁琬瞅着他,隐约想到了什么。 怪不得这几日程豹、程林都很少跟他有交集,该不会是…… “你分家的银子,还没给你,是吧。” 听着丁琬肯定的语气,张青山蹲在地上,满脸懊恼。 这还用说啥了? 啥都不用说,都摆在脸上了。 丁琬长叹口气,缓缓摇头,道: “当日分家,我跟程林可是都叮嘱你,银子必须当天拿过来,你怎么就……唉!” 现在说啥都晚了,那笔钱张青明不可能吐出来。 但眼瞧着日子就要到了,总不能真的不办事儿吧。 丁琬无奈,替他想办法说: “青山,你先起来,我有个想法,你看成不。” 张青山起身,走到跟前,耷拉着脑袋。 丁琬轻叹口气,略微思考后,说: “我借你三两银子,你先把桌摆了,把媳妇儿娶了。” “那不行,我咋能借钱成亲呢?不成不成。”张青山很有原则。 就因为他这般,程林才看上的他。 她也信任他,让他来酒坊做工。 丁琬也不着急,轻笑着又道: “你听我把话说完。这钱我先借给你,等你从你家那边把钱要出来以后再给我。” “那万一……”张青山的话没说完,看着丁琬严肃的表情,又咽了回去。 丁琬黑着脸,强势的道: “我不管你想不想要这笔钱,这钱你必须得用分家的钱还我。你分家的时候,银子没拿,可留有字条?” “这个留了。”张青山颔首。 丁琬面色稍微缓和。 还行,还不是个傻子。 手指敲着桌面,淡淡又道: “你之所以不吱声,是怕你爹生气、失望。那这笔钱,咱就不着急要。等你爹百年那天,或者你接过来的时候,再去要。那个时候,你也算仁至义尽,对吧。” 张青山恍然大悟,不住的拱手、道谢。 都说一文钱憋到英雄汉,更何况是三两银子。 丁琬看着他,叹口气说: “我一会儿去趟程家,你晚点过去。总得把人哄好吧。” “哎,麻烦你了。麻烦你了。”张青山平时很机灵,一到这个时候,就嘴笨的不行。 丁琬瞅着他颔首的样子,先回家取钱。 三两银子不少,张罗一次酒席,富富有余。 把钱给了张青山后,就直奔程家。 从小一起长大,她跟程林又是好友,这种事情岂能不管。 来到程家,推门进院,院子里打扫的很干净。 走到正房,没等拉门呢,就听到程豹的声音: “你不小了,不能这么任性。青山是有错,可你现在不嫁,算什么?你舍得?就算你舍得,你不嫁了,你以后还去不去酒坊,还见不见面?” “不去,不见!”程林带着哭腔回答。 脸儿冲着炕里,赌气地说: “在他心里,张青明两口子才重要,我是啥啊?!当时说好了,分家一定要把银子拿回来,那笔钱是要成亲用的。现在倒好,人家不给了,怎么嫁?难道成亲还得你掏钱吗?” “我掏就我掏呗。”程豹丝毫不在意,挨着妹妹坐下,轻拍她的肩头又说,“咱家的钱不都是你的,你是我亲妹子,你还计较这些?” “我当然计较了!”程林落泪。 满眼心疼的看着哥哥,说: “那钱是你留着娶嫂子的,你给我算什么事儿?再说了,他娶媳妇儿,凭啥让我娘家掏钱。呜呜……呜呜呜……我不依,我不依,我不嫁。呜呜呜……” “哎呦妹子,你这是干啥……” 话没说完,屋门拉开,程林哭声戛然而止。 程豹起身看着来人,热络的道: “呀,是致远娘过来了。赶紧过来劝劝,这丫头……犯浑了。” 都是聪明人,这个时候过来,肯定就是知道了。 丁琬进屋坐在炕上,瞅着双眼红彤彤的程林,说: “怎么,真不要嫁了?” “不嫁了。”程林仍旧赌气。 程豹无奈的叹气,道: “这是你说不嫁就不嫁的?当初订亲,你可是答应了的。日子都摘好了,你说不嫁就不嫁?” “不嫁怎么了,悔婚也是有原因。大不了就告诉全村人,看谁丢人。” “你……” “好了好了,你们兄妹就别吵吵了。”丁琬忙出声劝。 本来出发点都很好,可这么一吵,伤的还是自己家人的感情,多划不来。 看着程林,叹口气说: “你啊,就是急性子。我都过来了,难道事情还没解决?” 程林一听这话,双眼冒光。 丁琬也没卖关子,继续又说: “张青山之所以没要钱,是怕张老爹生气、着急。他去找我了,借了三两银子,你们先把婚事办了。” “借钱成亲?这……” 程林的话没说完,丁琬咂舌打断: “你看看你,就不等人家把话说完。当时分家,那笔钱没给,是有字条、留有证据。现在不要怎么了,等张老爹被你们接来,或者再等两年,你们拿字据去找里正,不啥都解决?” “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你们的亲事办圆满了。日子都订了,嫁衣都做了,难道真的不嫁?我告诉你,想嫁青山兄弟的不少呢,你可别错了主意。” 程豹听了,拍了拍程林的肩头,道: “就听致远娘的,先把亲成了再说。至于那钱,有字据在怕啥,黄不了的。日后去要,他们不给,还有里正、族长给你们做主,不怕。” 程林没说话,但心里已经是同意了的…… 第108章 最好的答案 丁琬看着程豹,出声又说: “去跟青山兄弟商量一下吧,离腊月十六可没多久了,该办啥办啥,银子我给送去了。” “好的。”程豹说完,不放心的看了眼妹妹。 丁琬笑着颔首,示意她来就好。 程豹放心的出去,丁琬拉着程林的手,说: “不管怎么样,张青山现在分家,以后你们的工钱,田地,足够用的。你何苦计较那几两银子?再说了,有字据在怕啥,黄不了,早晚都是你的。” 程林叹口气,慢慢的靠在丁琬的肩头,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就是……就是不甘心。凭啥都她把着,都分家了,还不给钱。多缺德?!” “所以老天很公平啊,她过门这么久都没有孩子,不是自己做损吗?”丁琬柔声开释。 农家人信因果,程林闻言细细琢磨,冷“哼”一声,没说话。 丁琬见状,抿唇轻笑着道: “等你成亲,三年抱俩,看她咋办。” “你……”程林脸热,到底没出门子呢,脸皮薄。 轻拍丁琬肩头一记,抻哆着说: “烦不烦人,啥都说。” “我嫁了人的姑娘,怕啥!”丁琬得意。 程林揉揉眉心,不说话。 跟小媳妇聊天,永远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吃亏,她算领教了。 小姐妹坐在一起聊了会儿,又帮着把嫁妆捋一捋,这才一起去了酒坊。 刚进酒坊,张青山就把人拽走了。 丁琬去找丁翠兰照看青菜。 这边的房子,特意留出一个空屋子种菜。 前文提过,这是永乐二十年才出的,叫洞子菜。 就用木桶填土,然后种上蔬菜,屋里烧火,保持温度。 看着长出来的绿油油青菜,丁琬扒拉两下,道: “小姑,一会儿你回去带一些。都能吃了呢,让我娘、爷爷他们都尝尝鲜。” 丁翠兰不住地点头,笑眯眯的说: “你们家那屋子种的能吃了没?” “能吃了,晚上我婆婆说要做烧茄子。”丁琬回答。 丁翠兰瞅着那几根还没长成的茄子,咽了下口水,道: “真没想过,冬天也能吃青菜。这可比酸菜、白菜强多了。还是读书好,读书什么都知道。” 丁琬听到这话笑了,没有多说什么。 今年试探的做一些,等明年就可以“大展拳脚”了…… …… 高粱酒蒸馏这天,丁文海带回来一个人。 这人丁琬认识,前世没少光顾他们家的店。 店铺名叫落霞苑,专门做女人生意,老板叫谭迁。 店里卖阿胶糕,鹿胎膏,燕窝等等养颜的东西。 说起来,这谭迁长得不怎么样,但是肤色绝对是一等。 吃的,用的,比女人都考究,精致着呢。 丁文海一看到侄女,笑眯眯的说: “琬儿啊,这位是落霞苑的老板——谭迁。谭老板,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酿果醋的侄女,婆家姓徐。这个酒坊都是她的,她是老板。” 谭迁闻言微微拱手,笑眯眯的说: “徐娘子是真人不露相。在下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到这果醋是徐娘子这么年轻的娘子酿造而成。” 丁琬微微福身,还礼,道: “谭老板客气了。这边请,咱们屋里说。” “好。”谭迁应下,跟在后面。 本以为农家姑娘,见识一般,没想到这个女子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三个人进到谈事屋,屋子里的摆设,让谭迁有些惊讶。 什么都没有,就一排柜子,一张桌子,几把椅子。 正常不是应该有炕? 摸着墙,温温的,有火墙没有火炕,有意思。 丁琬拉开凳子,指着对面的凳子,说: “谭老板莫要客气,坐下说话。” “好。”谭迁撩袍坐下,笑呵呵地说,“徐娘子这屋收拾的有意思,跟平常在下印象的农家不一样。” “专门用来谈事儿的,所以就把炕扒了。”丁琬回答。 谭迁点点头,四下看了看又说: “这么做,倒是有些正式,看着就像谈事的屋子。” 丁琬从柜子里拿出茶具,一边准备一边说: “谭老板第一次过来,小妇人请老板喝个茶。” 谭迁闻言愣住,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谈生意不喝茶难道是喝酒不成? 这小娘子……还以为有见谛,果然是村妇啊。 就在他下结论的时候,突然有愣住了。 指着丁琬的举动,难以置信的道: “徐,徐娘子,你这是……这是……” “书上学的,地道京城功夫茶。”丁琬净手后,便开始了忙活。 有些年没碰,多少有些生疏。 不过却也应景,毕竟是书上学的,磕磕绊绊,总是可以理解。 谭迁是个讲究人,尤其是在喝茶上面。 他从来不去茶楼,嫌弃茶楼的手艺不好。 他自己养了几个姑娘,那一个一个的茶道,绝对精湛。 丁文海瞅着侄女一下一下的折腾,实在想不明白这么做到底是为啥。 终于—— “谭老板请。” “多谢。”谭迁端起茶杯,在鼻前闻了闻,随后喝下。 细细品过之后,缓缓点头,道: “尚可,如果这茶……” “茶肯定不能跟谭老板府上的比。不过这水,是我收的今年第一场松针还是那个的雪,应该还可以吧。” “真看不出来,徐娘子还有此雅兴。” 丁文海闻言,笑呵呵地说: “我这侄女别看在农家长大,可见谛、学问,不比县里的大小姐差。” 丁琬笑着摇头,说: “让谭老板笑话了。我二叔夸我,从来不会谦虚。” “那是自然,叔疼侄,打心里疼,在下明白。”谭迁放下茶杯,冲着丁文海微微颔首。 丁文海规矩的喝茶,不吱声了。 好像他没什么能说话的份儿,还是算了吧。 丁琬起身,从柜子里把价格表拿出来,放在桌上,说: “茶也品了,也该到谈正事儿的时候了。相信谭老板已经在我二叔那边看过这张价格表,再看一看,我们详谈。。” “好。”谭迁没有拒绝,直接拿起。 等了一会儿,丁琬开口道: “不知果醋在铺子里寄卖的效果如何,谭老板可否告知一二?” 谭迁撩眼看她,温和的说: “在下能来,不就是最好的答案?” 第109章 谈生意 果然是聪明人。 丁琬笑了,指着价格表,道: “谭老板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咱们做生意,张嘴三分利,成不成说了最重要。” 谭迁“呵呵……”轻笑,不住点头,说: “既如此,那在下可就提了。” “好。”丁琬应下,“不过先说好,这上面的价格、规矩,不能变。其他的,谭老板尽管提。” 话落,谭迁的面色就不怎么好了。 他要说的都被她给堵回去了,那还说啥?! 丁琬装作若无其事,一双眼睛看着她,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她一般。 终于,谭迁叹口气,敲着那张价格表,道: “徐娘子,真的不能再说了?” “如果是议价,那就不说了吧。”丁琬笑吟吟的婉拒。 谭迁面色微沉,靠着椅背盯着她,道: “徐娘子,做生意不可以这么死性,更何况你这果醋……说到底只是个醋罢了。” 丁琬笑看着他,不在意的说: “谭老板说的没错,的确只是个醋。可是这噱头不小,谭老板岂能不知道?” “就算了解,可一两银子的售卖价格,在家还是觉得定高了。”谭迁继续坚持。 丁琬依旧微笑,回答: “高与不高,全看谭老板如何来做。总门的价格,能赚多少,相信谭老板会清楚。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不会只买一斤,对吧。” “既如此,就可以鼓励他们做一门、二门,甚至三门。我这‘婉容’的招牌,可不只是一个果醋。还有果子酒,后续还会推药酒等。就看谭老板能不能接住,吃下这个总门。” 丁琬说完这儿,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又道: “谭老板开了这么多年的落霞苑,应该知道有些女人为了自己那张脸,可是舍得花钱呢。” 谭迁瞅着眼前的妇人,终于不能把她当成村妇来看。 这言谈举止,波澜不惊的样子,根本就是生意场上的成手,不是第一次谈生意的嫩芽。 眯着眼睛,开口道: “不知在下能不能尝一尝徐娘子的果子酒?” “二叔,去找我小姑,把东西都拿来。” “好。”丁文海说着起身出去了。 等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后,丁琬再次开口: “谭老板,咱们大家都清楚,女人的气色光靠粉,是不可能持久,必须要由内而外养,才可以。吃的很重要,所以谭老板也就开了落霞坊” “小妇人很佩服谭老板的生意手段,也钦佩您的长远目光。所以今日,小妇人也给谭老板交个底儿。整个平阳县,只会有一个总门。” 言外之意,“婉柔”这个牌子的东西,就只给一个人做。 做多大,做多好,人家不管,反正赚多赚少都是你的事儿。 只管把货钱结算清楚就好。 说不动心就是骗人的。果醋在店里什么情况,他可是太知道了。 还有很多夫人都等着要,他也看准了果醋的热度,才让人在城门口堵丁文海。 就怕别的铺子人,先下手为强。 很快,丁文海带着丁翠兰进来了。 手里抱了好几个小罐子,而且瓶子上面的“婉容”很明显,字的旁边是梅花。 谭迁看着桌上摆的小罐子,惊讶的看着丁琬,说: “这……这罐子是定制的吗?” “对。”丁琬颔首,转悠了两下,说,“我们村有个烧罐子的,平日谁家腌咸菜啥的就去找他定。基本没啥活儿,所以我就弄了这个让他试着做,手巧、做成了。” 说话间,打开了一罐,到处里面的酒,递给他。 “这是用山里红酿制的,尝尝。” 谭迁先闻了闻,果香里带着一丝丝酸。 抿了一下,酸酸甜甜,隐约有一点点酒味,但是不大。 仰头喝尽后,砸吧嘴道: “好喝,比果醋好喝。” “那些夫人、小姐平日也吃酒。这种果酒口感好,而且不上头,是她们的必备。酒的价格在这边,谭老板看吧。总门可以两样一起拿货。” 最后这一句话的补充,让谭迁双眼冒光。 他是个道道地地的生意人,生意场上的敏锐,一直是他引以自豪的资本。 他不掩饰的样子,让丁琬了然。 “谭老板放心,只要你来做总门,我会给你一张纸,那张纸绝对让你受益匪浅。” 谭迁闻言面色怀疑,倒也没说话,仍在思考。 一刻钟后,谭迁下定决定,道: “成交,我来做总门。” 说完,从袖口掏出银票,放在桌上。 “这里有二百两,徐娘子先……” “谭老板,你我都是敞亮人,有一说一。我不喜欢拖欠别人的货,也不想别人坏我规矩。总门五百两,不二价。” 丁琬的态度,让谭迁好笑的摇摇头。 “徐娘子,你这样就不地道了。做生意,谁还没有个欠钱的时候?下次补上就好了啊。” “那不一样。”丁琬坚持。 不顾丁文海的眼神,还有丁翠兰的摇头,依然故我的说: “谭老板,这做生意就跟农村分家一样。说分多少钱,当时就得给出来。如果不给,日后去要,可就不好要了。谭老板可以认为小妇人死性,这都无妨。” “家里丈夫、大伯哥,都是战死沙场的英雄。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还有一个婆婆,我得养家糊口。谭老板觉得给二百两不少,可我们家就指着这些果醋、果酒。” “孩子念书,往后用钱的地方很多。小妇人不卖惨,说的是实情。谭老板,这二百两银子是三门的价格,你确定就给这些吗?” 谭迁见状,不好再说,把后面的五百两银子也给补齐了,顺手又给了五十两保障金。 丁琬拿出纸笔,写了收钱的字据,又写了一个五十两银子保障金的字据。 把先前写好的协议拿出来,一共两份,交给他道: “谭老板看看,如果没问题咱们就签字。你那份直接拿回去,我这份到时候让人送去县衙。” 谭迁看着如此刻板做生意的丁琬,缓缓摇头,道: “你这么做,就不怕我日后……” “无所谓。”没等他说完,丁琬直接笑着打断,“这东西是吃进肚子的,我做好我的,谭老板如果偷梁换柱出了事儿,到衙门那,我也好把自己摘出来。” 说完,起身把最底下的那张浣花篆拿出来,放在桌上…… 第110章 预祝成功 谭迁拿起浣花篆,看着上面的图鉴还有娟秀小楷。 一边颔首一边咂舌。 这女人,不简单,一点都不简单! 单看这张纸,每个等级中间的差额,利润,写的明明白白。 而且,什么是等级阶梯,也解释的很清楚,让人一目了然。 这东西别说辽东府,就是拿到京城,都不会有这样的售卖方式。 很新,一般人是不会想到。 研读后放下纸,看着丁琬问: “这东西……是徐娘子自己琢磨出来的?” “嗯。”丁琬颔首,略有些心虚,不过隐藏的很好,他看不出来。 “未出阁前,在家里没事儿看书,瞎琢磨。” 浣花篆上的内容,是她前世从宝亲王妃那里看到的。 如今果醋、果酒用这个模式售卖,刚刚好。 所有协议都签好,谭迁定了三百斤果酒,五百斤果醋。 “……在下看徐娘子暂时没有送货的能力,所以这货,我明日派人过来拿。希望徐娘子能尽快完善自己的酒坊,这样我们也好长期合作。” 谭迁的话,丁琬并没有否认。 她现在的确做不到送货。 微微福身,轻声地说: “谢谭老板理解。小妇人会努力,尽快把送货这一块,支起来。等年后开春,就可以不劳动谭老板。” 谭迁抱拳拱手,笑呵呵的道: “既如此,那在下就预祝徐娘子成功了。出来时间挺长,在下回去了。” “好。”丁琬颔首,“二叔,帮我送一下谭老板。” “谭老板,这边请。” 二人离开后,丁翠兰心有余悸的道: “琬儿啊,刚才好悬他就不干了。真的是五百两银子?咱们有那么多果醋吗?” 丁琬摇摇头,不在意的说: “一会儿我去找人,到时候小姑跟程林带人酿醋。果子还有吧。” “有,果子有很多,这你放心。” 种果树的人家都知道一套保存果子的方法,丁老三给送果的时候,特意告诉了丁琬。 丁文海送人回来,进屋先冲丁琬竖起大拇指。 什么话都没有,就是不停的比划。 丁琬抿唇笑了下,说: “二叔是不是也担心了?” 丁文海笑着叹口气,道: “还真没看出来,你这丫头平日瞅着听温顺、好说话,谈事情可真是一板一眼。” 丁琬也笑了,不在意的挽着丁翠兰的胳膊,说: “这一次让他知道,我不是那种容忍拖欠货钱的人。经此一次,往后他都不会这么做,二叔你觉得呢?” “那是,那肯定的。”丁文海点头,“平阳县这边谈妥了,我想去平故县看看。” 平故县是这边的临县,离得不远。 丁琬琢磨了一下,点点头,说: “也好。那后天二叔收拾收拾,找我领钱过去。不管成不成,小年之前必须回来。” “放心放心,我不会忘。”丁文海应下,随后又不放心的道,“那啥,我这一走,你二婶那边……你多担待着些。要是闹了,你也别顾着她是二婶,你就直说。” “青山他们成亲,估计我也回不来,到时候你帮我随礼。记得,随两份,我搬家的时候,他们两家都来了,咱可不能差事儿。” 没等丁琬说话,丁翠兰笑眯眯的道: “二哥你就放心吧。琬儿还能差事儿?” “那倒是,那倒是。”丁文海点头,笑呵呵的附和。 张青山那边需要人手,丁琬、丁文海都过去了。 程林跟丁翠兰清点果醋跟果酒,大家分工明确,两不耽误。 晚饭是胡乱对付的, 丁琬也没有走,就在这边盯着。 一会忙活到戌时二刻,蒸馏全部结束。 最后一滴滴入坛子,大家全都松了口气。 丁琬却面色凝重,因为刚才闻得时候,味道不对。 她前世酿的酒,那种醇香的味道,夸张一点,离十米都能闻到。 可是这个…… 不是不香,是味道有些冲了。 过称,只出了五十五斤。 丁琬舀了一些,抿一口就吐了。 口感辛辣,不佳。 她这样的举动,让张青山、程豹都没底了。 拿起舀子,也都纷纷喝了一口。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呛得直咳嗽,大家谁也没说话。 丁文海到底年岁大,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有的。 看着丁琬,安慰着说: “不急,咱们慢慢来。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咱们果醋、果酒卖得好就行。” 话是这么说,可是…… 丁琬长叹口气,慢慢的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道: “果醋、果酒,很容易就被有心人仿制出来。唯有这酒,想仿制可以,但需要很多很多时间。我本想年前做成一批,卖一卖,有个销路,没想到……” 自从焖粮成功后,她就特别认真,打算卖一批攒攒钱。 订做超大的蒸倉,需要不少钱。 可是就这五十五斤…… 口感还差一些,怎么拿得出手?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她没有放水,居然酿出来的不成,为什么! 正常来说,有上一世的经验,不应该会出现这个情况,可是…… “琬儿,琬儿……”丁文海担忧的连推带叫,等人回过神来继续又说,“别着急,最起码咱们现在已经做出来了。不像最开始,咱们连做都没成,白瞎粮食。” “是啊致远他娘,你不是最有信心的嘛,咱们出酒了,就是出的少,后续注意点就是了。”张青山也开口劝着。 程豹虽然没说话,不过眼神关切的看着她。 丁现站在一旁,看着灶里的柴,说: “是不是火太猛了?或者下一次咱们可以……” “不是,不是火的事儿。”丁琬摇摇头。 看着那桶酒,想了想,说: “留着吧,是咱们酒坊第一次产出来的酒。一会儿继续碎粮,焖着。争取正月我爹那边摆桌请县里人过来吃饭,能拿上桌。” 张青山、程豹见她又信心满满,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说做就做,丁文海父子也跟着帮忙,大家忙得热火朝天。 丁琬回到家,已经是子时正。累的不行,洗洗睡了…… 第111章 不管是谁来,都得叫 翌日,因为谭迁那边要拉货,所以天没亮丁琬就起了。 叠被子的时候,看到枕头下的五两银子,愣住了。 前后加一起,足足十五两了。 可他什么时候放的呢? 而且,家里有狗,她并没有听到狗的叫声。 握紧手里的钱,丁琬长舒口气。 神出鬼没,到底是闹哪样?! 不过想想倒也把心中那点不快抹去了。 就算他不露面,可对她们娘仨的照顾,却丝毫没有停。 现在她有些怀疑了,怀疑前世她走后的日子,徐二年是不是也像今生这般,给家里送钱? 可如果有的话,周氏为何在前世最后摊牌的时候,没有说呢? 或者,只有今生他才给,而且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换句话来说,他知道自己嫂子的德行,所以没有把钱给了? 想了无数种可能,最后丁琬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 收好银子,叠好被子,这才穿衣服出去。 两条狗摇摇晃晃的在院子里行走,不过丁琬对它们已经放弃了。 连家都看不住,还狼狗呢,拉倒吧。 大黑、二黑见到丁琬,讨好的跑过来哽叽。 丁琬蹲下,摸着它们的毛,道: “你们得好好看家,守住了家门,知道吗?不管是谁来,都得叫,大声地叫。” 她想见他,想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然总这样,她会胡思乱想,会憋出毛病。 厨房的耿氏听到声响,急急忙忙出来,道: “昨天回来的咋那么晚,咋地了?” “没事儿。”丁琬摇头,柔声的说,“娘别担心,昨天出酒了,不过不成功,所以回来的晚些。” 耿氏听到这话,点点头道: “你也别太累着自己,好歹咱家有地,不会饿着的。” 丁琬轻笑,挽着她的胳膊进了厨房。 关于跟谭迁做生意的事儿,她没有跟耿氏说。 操持了那么久,就该让她轻松一些,别跟着乱担心。 “让娘担心是我的不对,以后不会了。” 瞅着儿媳妇乖顺的样子,耿氏摇摇头,道: “就说傻话。我担心你还不正常?不过致远没见到你,倒是有些失望了。每天你陪他练字,他挺依赖的。” 丁琬闻言点头,“我今儿回来早点。” “没事儿,一会儿吃饭跟他说一下就好。”耿氏理解她的忙碌,“对了,把泡好的豆角干切一下,咸肉能吃了,致远都惦记好几天了。” “好。”丁琬点头,把婆婆拿回来的咸肉,切成片。 这东西是耿氏自己做的。前世吃过一次,是在徐大可成亲之后,耿氏用剩下的肉做过一次。 入冬时去县里,买板油的时候正好有一大块五花肉不错。 她想着冬天能搁住,就买回来了。 本打算隔三差五做饭时放点,没想到婆婆就做了咸肉。 看着色泽鲜红的肉,丁琬轻声说: “娘,这东西来年咱们多做一些,或许可以给酒楼送呢。” “这玩意也就咱们吃着新鲜,我娘家那边都会做,不是什么稀罕物。” “可娘的娘家离辽东远啊。”丁琬笑眯眯的说,把切好的咸肉装盘端过去,又道,“物以稀为贵。就像咱家隔壁屋子种的菜,别人家可没有哦。” 耿氏想了想,点点头,说: “那也成,来年要是你想做,那咱就多弄一些。这东西容易,把肉抹上盐挂着就行,没啥讲究。” 说是这么说,不过真要操作起来,可不容易呢。 丁琬笑着帮忙烧火,闻着咸肉的香味,真是太满足了…… …… 吃过早饭去酒坊,拉货的人已经到了。 一共三辆板车,张青山他们几个搭把手,帮着把东西抬上了车。 大肚子缸算是借用,等他们卖完再拉货的时候,要用缸来换。 这东西看着没多少钱,可烧一次也不少抛费。 丁文海热络的把人送走,丁琬揣着银票去了里正家。 谭老板来拉货的时间,把握的刚刚好。 家家户户都在家猫冬,又是晨起,所以村里人并不知道。 丁琬回到谈事屋,几个人都在。 等丁文海回来之后,才道: “我一会儿去找里正划块地,开春咱们把酒坊挪到那边。这里太小、太挤,很多东西都做不好。如今跟落霞坊已经签了协议,后续他们要货也不少。” “人手方面不够,我划完地会去找人。铁杠媳妇,刘刚家的……这些,都是出了名能干活的。到时候人多,你们几个就是管事,有些规定咱们就得重新来制定。” “这个不急,等我找完人回来,我再跟大家说。你们现在要做的,粮已经焖了,一会儿程豹去杨罐子家拉缸,顺道跟他再订三百个小罐子。告诉他,还是上次的花纹,罐子里面的字,也不能落下。” “好的,你放心。”程豹颔首。 “张青山跟丁现你们,跟我小姑他们一起酿醋。我相信用不了多久,谭老板那边还得来拉货,手里剩的不够,所以大家抓紧。二叔跟我走,我去划地,你找人。” 分工明确,大家立刻行动。 丁文海跟着丁琬出来,直接去了刘铁杠家。 丁琬来到里正家,直接开门见山要买村北后山脚下的那块空地。 这地她看中好久了。就等钱够手,来买地。 蒋文平一听要买那边,纳闷的道: “致远娘,你跟叔说说,你买那地要干啥?那边地薄,种庄稼可不成。” “我不种庄稼,我要盖个酒坊。” 她酿酒的事儿村里虽然没传开,不过也有几个人知道。 像蒋文平跟父亲的关系,就不可能不知道。 “哎呀,你现在没成就买地,是不是……还有啊丫头,你听叔跟你说,手里有钱也别都花了,给自己留个后路。” 这话如果不是实在关系,还真不可能听到。 里正媳妇再旁,也不住的点头,说: “是啊二年媳妇,你叔跟你爹那是发小,看着你长大,就怕你掉地上。不是不卖给你地,主要还是……怕你亏了啊。” 土庄子人保守,所以村里只有一个王珉去县里做个小买卖。 但也不是常年做,只有秋收之后,春耕之前。 丁琬领情,不过还是坚持…… 第112章 从何说起呢? “叔儿,婶子,我知道你们为我好。不过这事儿我不想放弃。我清楚我有点孤注一掷,可这么做,至少我有成功的可能。” “如果抱着那点银子坐吃山空,等致远长大了,真要是能进京赶考、我却拿不出钱,那不是就太可惜了吗?更何况……我也不想一直靠娘家。” 丁琬要强,整个村都知道。 蒋文平看着她心意已决,叹口气,道: “也罢,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好说啥。那就按你说的来吧,至于价格……” “该怎么算怎么算,文平叔别落人口实。” 丁琬由衷的说着,全心全意为他着想。 人家能帮忙已经不容易,再因为少算些钱被人戳脊梁骨,那可得不偿失。 里正媳妇听到这话,赞许的说: “到底是丁举人教出来的闺女,这见识、这处事,就是我家那俩小子,都不如你啊。” “婶子谬赞了。”丁琬摇头。 蒋文平把村里的簿子拿出来,仔细翻阅后,说: “那块地因为薄,一直都没人碰,也没人种。你要是真想买,那一片差不多有六亩,我算你五亩,二两银子一亩,你看咋样?” 丁琬心中的价格也差不多是这个。 中等田四两银子一亩,那地薄,庄稼肯定种不了,二两银子要说起来都不算合理,可到底是地,总不好一两银子卖。 想当初二叔划房场,都没考虑那边,主要就是因为地没劲儿。 在农家,瓜菜能抵半年粮。 那片地种粮食不可能,种菜更不行。 不过她都打算好了,洞子菜就挖土回来填着种。 虽然麻烦,不过地方大,价钱便宜,还是很划算的。 把银子给了,又多给了一两。这是用来办红契的,不能省。 蒋文平没客气,接过来揣好,说: “那就这样,年后出了正月我就给你办。进了腊月,衙门那边就不办这些事儿了。你放心,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会耽误你的事情。” “嗯,谢谢文平叔。”丁琬笑着颔首,起身出去了。 从蒋家出来,正好看到丁玮从老宅出来倒水。 这活儿以前可不是他的,丁现在家就是丁现做,丁现不在就是赵氏坐。 二人视线对视,丁玮咬唇瞪眼,转身回院。 虽然已经养在老宅,不过已经七岁,什么都懂,性子也成型,估计很难管教。 如果奶奶能早点,或许就不一样了。 她当然不会为了丁玮烦心,毕竟无关紧要,说起来也就是堂姐弟,无所谓的。 可想到日后丁现的日子,只能期待奶奶能创造奇迹了。 “徐娘子,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在村里溜达。” 沉稳的声音传来,让丁琬立刻转了头。 见是萧逸帆,忙微微福身: “没想到是萧公子,你怎么来了,是找我爹吗?” “不,我找你。”萧逸帆开口。 丁琬蹙眉,不解的看着他,问: “不知萧公子找小妇人,所谓何事?” 萧逸帆做出“请”的手势,说: “今日过来,是想跟徐娘子聊聊的。关于别庄的管事,还有你们村的王五。” 丁琬先是一愣,随后笑着道: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聊的呢。” “有没有聊得,徐娘子应该最清楚吧。”萧逸帆挑眉。 意有所指的样子,让丁琬不再拒绝。 头前带路,领着他去了酒坊。 院内,肚子缸已经运来了,就整齐地摆在院子里。 萧逸帆看着,纳闷的道: “徐娘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萧公子这边请。”说着,冲出来的程林吩咐说,“拿些果醋还有果酒,我二叔回来了吗?” “还没呢。”程林回答。 丁琬颔首,边走边说: “回来让他直接过来,人手你看什么时候用,直接说就好。” “知道了。” 丁琬带着萧逸帆进了谈事屋,一边烧水一边说: “萧公子随便坐,中午在这边吃饭吧,让你尝尝鲜。” “哦?徐娘子有什么好东西吗?” “暂时不告诉你。”丁琬卖关子,坐在他的对面,“院子里的缸,是用来酿醋的。” 话落,丁翠兰推门进来。 手里端着果酒、果醋,放在桌上。 丁琬又道:“小姑,中午我要留萧公子在这用饭。你去隔壁弄些小菜,好好招待一下。” “行。”丁翠兰点头,出去了。 本想留在这边陪着的,毕竟侄女是一个寡妇身份。 不过想来也没事儿,青天白日的,谁能胡说。 隔壁的小菜是稀罕物,招待这位小公子,倒也理所应当。 只是希望他争气,吃完给找个销路,也不枉她做饭。 丁琬听到关门声后,倒了果醋还有果酒。 好东西嘛,大家一起尝尝。 她这边可以零售,如果把这位财神爷拢住,也是不错的。 “萧公子,尝尝。” 萧逸帆看着那碗清澈的醋,笑着说: “最近在县里,这东西可是出了名的。不少名媛都去落霞坊、倩儿轩去买,没想到竟然是徐娘子做的?” 丁琬笑着点点头,并没有戳穿他。 他能找到这,她可不相信他是刚刚知道。 单手托腮,喝了口果醋,说: “萧公子说说来意吧,我这人习惯开门见山。” 萧逸帆砸吧砸吧嘴,回味着醋,道: “这东西酸酸甜甜,的确女子喜欢,不过男人就差一些了。” “那可不见得,谭老板喜欢。” “……那倒是。”萧逸帆颔首,不多做评价。 “萧公子尝尝那果酒,也还是不错的。” “好。”萧逸帆抿了一口,随后全部喝下,道,“这个不错,不算太甜,还有些酒味。” 丁琬没有吱声,笑吟吟的看着他。 二人你来我往,你问、我躲。我问,你躲。 最后,估计这样“幼稚”的游戏玩腻了,萧逸帆开口道: “今日在下过来,主要是想问徐娘子一件事儿。你是不是……知道我萧家一些事儿啊。” 丁琬闻言眉骨轻挑,故作惊讶的道: “不知萧公子所言何意?小妇人就在这土庄子生活,很少出去,您这话……从何说起呢?” 第113章 利益冲突(加更) 萧逸帆靠着椅背,大大方方的打量着她,道: “从何说起?就从徐娘子第一次见到在下开始说起吧。” 丁琬听到这话,故意“哎哟”一声,说: “小妇人这记性一般,如果忘了,还望萧公子海涵。” “无妨,在下记性很好。”萧逸帆挑眉强调。 大有一副“你别想赖皮”的举动。 丁琬没吱声,轻声说了句“愿闻其详”就不说话了。 “在下记得很清楚,在下跟徐娘子并不认识。可你在第一次得知在下身份的时候,并没有惊讶。这个倒好解释,毕竟你是丁秀才的女儿,见谛要比寻常妇人要高。” “可后来在下跟卫官爷一起过来说王五死的消息,徐娘子表现虽然惊讶,可就只是一会罢了。要知道,王五犯得,可不是偷鸡摸狗的小事。” “这么多天,在下一直都在等你,以为你会来问一下关于王五跟我那个管事的事情,可徐娘子真能沉住气,根本不为所动。” 丁琬闻言笑了。 以他的聪明,只能猜到她有问题,但绝对不会猜到她重生过来的人。 既如此,那就不怕了,胸有成竹的看着他,还不说话。 “当日你救下王伯的孙子,特意提醒过在下。徐娘子,不想解释解释吗?” 面对他的问题,丁琬笑着微扯嘴角,道: “萧公子这话说的,小妇人都不好接了。” “无妨,今日在下有时间,徐娘子可以慢慢想,我们不着急。”萧逸帆十分“理解”的态度。 丁琬没吱声,正好这是水开了,她起身泡茶,算是一个缓冲。 虽然没有抬头,但她能感受到有炙热的视线,正盯着她。 如果说了,算不算泄露天机? 本来她就是重生回来,已经算是…… 不,不能冒险。 她能做的只有货好自己,其他的不该管就不管。 可是这…… 脑子里天人交战,乱的不行。 “徐娘子,倒茶的时候还是要专心,不然烫到自己就不好了。” 丁琬回神,看着满脸揶揄的萧逸帆,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倒了两盏茶,推过去,说: “萧公子这么坚持,倒是让小妇人有些不知所措了。小妇人久居土庄子,对萧家的事儿并不知道。不过读的书不好,不知能不能卖弄一下,说说自己的见谛。” “愿闻其详。” 丁琬靠着椅背,瞅着南面窗户,道: “萧家在平阳县算是大户,生意做得不小,辽东府有,而且也有要向外地进发的意图。可这样的大户人家,总会在当家人上面,有些争执。” “小妇人不才,虽不理解,但也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亲人,还是那种有利益冲突的亲人,多少还是要防备。所以那日小妇人才提了别庄。不过这些,都只是小妇人的猜测罢了。” “你猜测?!”萧逸帆惊讶,很难相信的道,“徐娘子不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吗?” “不牵强啊!”丁琬坦然,笑呵呵的又道,“或许萧公子觉得村妇不该有此见谛。可人生来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因为家境关系,所以出现了不同。” “农家分家,跟你们大户人家争取当家人,应该意义上是一样的。虽然本质还有些不同,那不过就是身外之物了,对吗?” 萧逸帆听她这番话,虽然明白她是在胡说八道,没有交代实情,可偏偏你却找不出漏洞。 果然父亲说的对。 找妻子,找贤惠的就好,太过聪明,反而不好把控。 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杯,吹了吹,抿一口,道: “虽然在下心知徐娘子没有说实话,不过在下还是要感激。尤其是你那句‘利益冲突’。” 丁琬无奈,摊手委屈的看着他,说: “萧公子这么说,就是冤枉我了。我还真没有隐瞒,句句说的实话。” 萧逸帆不想跟她辩解这个问题,叹口气,道: “无所谓。徐娘子能说到这个地步,也算把在下当了朋友。日后徐娘子有事儿,可以直接开口,在下尽力而为。” 丁琬听到这话,没有客气的说: “那我就先谢谢萧公子了。” “……你倒是不客气。”萧逸帆有些惊讶。 丁琬双手托腮,十分无辜的看着他,道: “农村人,实在是他(她)的本质优点。” 萧逸帆很想说一句“你不是”,可看到她狡黠的样子,最终还是放弃了。 罢了罢了,这样的女人,做朋友就可以了…… …… 午饭很丰盛。 蒜蓉青菜,咸菜炒豆角干,烧茄子,拍黄瓜…… 绿油油的一桌,特别显眼,而且也相当惊艳。 丁文海把昨天刚刚酿的酒酿出来,到了两碗,说: “萧公子,这是我们酒坊昨天新酿的酒。这菜怎么样,虽然素了些,可在这冬天,应该很不错了吧。” 萧逸帆家境殷实,可他们冬天也不过就几样菜罢了。 如此稀罕的蔬菜在夏天有的是,可冬天的确不多。 屋子里只有他们俩,丁琬并没有过来。 端着酒碗,跟丁文海碰了一下,道: “刚才徐娘子卖关子不说,没想到竟然给在下这么一顿酒菜。不错,真的很丰盛。” 说完,低头喝酒。 本想豪气的一饮而尽,可喝了一口就放弃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丁文海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后背,道: “这酒较我们以前喝的都要纯,所以可不能这么喝。快吃菜,吃菜压压。” 萧逸帆连吃了好几口茄子,看得出来,他对茄子情有独钟。 丁文海在外跑了些日子,对于侄女的用意,他也能猜到。 “萧公子喜欢吃茄子?那正好,家里还有,一会儿拿些回去吧。” “那怎么好意思……” “没事儿。”丁文海摇头,“酒坊日后说不准就有用萧公子的地方,我们这也算是投其所好。” 得,叔侄一个德行,都想让他给个口头承诺。 果然是一家人! “丁二爷言重了。我不过是开药房的。” “回春堂在咱们平阳县可是出名,很出名呢。”丁文海说着,端起酒杯又道,“来,萧公子咱们再喝一杯……” 第114章 喝醉 你来我往,推杯换盏。 讲道理萧逸帆跟丁文海年龄相差很大,而且生活的环境也不一样。 可偏偏来人能说到一起去。 从兄弟之间说到自己的小家,再说到现在的生意,经历。 有时提及到二人默契的那个地方,碰杯、饮酒。 最后的最后,萧逸帆喝醉了。 如烂泥一般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丁文海也有点头晕,舌头都硬了,不过好在还算清醒。 跌跌撞撞的来到门口,把门推开—— 见风还没等说话呢,直接摔在了地上。 “噗通——” 声音不小,隔壁早就吃完饭、正聊天的几个人,全都听到了。 从屋里出来,看到门边趴着的丁文海,丁翠兰差点叫出声。 程豹跟丁现二人,急忙把丁文海架去了正房。 张青山背着屋里的萧逸帆,丁琬跟在一旁。 一番折腾,终于安顿好了两个人,丁琬吩咐丁现去打水。 程林心有余悸,看着丁琬问: “我说丁小妞儿,你……你那酒没事儿吧。我看到喝醉的,可没像……没像他俩这样的啊。” “是啊致远娘,真的没事儿吗?”程豹也有些担忧。 丁琬摇头,不在意的道: “没事儿,他们睡一觉就好。放心,咱们的酒又没下毒,怎么可能有问题。” 不过是度数高点罢了。 好在今日萧逸帆是自己一个人走过来的,不然……她都不好跟他的常随交代。 程豹几个人眉头紧锁,虽然她说的没毛病,可大家还是忍不住的担心。 丁现打水回来,丁翠兰跟丁文海擦脸,张青山过去给萧逸帆擦。 还没等动手呢,两个醉鬼就跟约好了一样,翻身“哇哇……”一顿吐。 丁琬、程林、丁翠兰都受不了,直接出去了。 剩下三个男人,虽然也有点接受不了,可还好没有出去。 丁琬的胃里,翻江倒海,其他两个人也不是很好。 等张青山出来倒水,三个姑娘脸儿,都惨白惨白。 “收拾好了,没事儿了。” 说话的眼神很温柔,双眼直勾勾的瞅着程林。 丁琬等人闻言,重新进了屋。 屋子里的味道比较难闻,让张青山拿了旧被子给他们盖上,这才把门窗都打开。 放了一会儿,两个人也都稳定,丁琬去了谈事屋。 桌上的残羹留不得,全都装进一个盆里,留着回家喂狗。 茄子吃干净了,就剩下点儿菜汤。 没想到萧逸帆的口味,到了这一世,也没变。 收拾干净把纸笔拿出来,开始写酒坊规定。 上一世她不善管理,都是周子旭来做。 弄到最后,她的地位却不如周子旭。 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可重活一次,自己支起酒坊才发现,她到底有多蠢。 废了那么多事儿,最后竟然便宜了那个笑面虎,唉! 先打腹稿,然后下笔,删删减减,最后列了十条出来。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先把规矩制定下来,能适应的固然是好,不适应的那就没法子,出门左拐。 前世她怕得罪人,总觉得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好”到最后,没有人把她当回事儿,平白吃了好多闷亏。 现在不一样了,她要有尊严、有体面的活。 长舒口气,看着定好的规矩,嘴角上扬。 这一世,她不要仗势欺人,可谁要是欺负她,那也不好使。 放在一旁晾干,继续写涨工钱的协议。 虽然很麻烦,不过她还是觉得白纸黑字会给人安全感,至少她有。 酒坊现在做事的人,从五文涨到八文,三文的涨到五文。 全都写好,丁琬过去把大家都喊了来。 将手里写的规定,放在桌上,让丁翠兰念。 她这些人里唯二会认字的,还有一个是丁现。 “酒坊规定:第一,不得迟来、早走,有事提前告知,特殊情况除外,否则算空工,罚两天工钱;第二,不得跟同伴发生口角……” 一共十条,写的明明白白,罚钱也详细。 等丁翠兰都念完后,看着丁琬,问: “琬儿,这特殊情况是啥意思?” 话落,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 丁琬笑着回答:“特殊情况指的是家里突然发生。例如孩子有病,老人生病,或者其他突然告知的事情。不管啥事,都在一个村住,来人告诉一声就是了。” 张青山听了点点头,又道: “那你的意思是,不管什么事儿,只要说一声就行,不能不说,对吧。” “嗯。”丁琬点头,“如果自己来不及,打发个人来,家里人,邻居,都可以。” 众人听到这话,全都松了口气。 一共十条,就第一天有个例外,其他九条只要照做就好。 他们能接受,丁琬也轻松,指着那张纸,说: “明儿青山去县里吗?如果去的话,把那张纸找个工匠用木板刻一下。等日后咱们酒坊盖了,就挂在醒目的位置。” “好,我明儿去县里置办东西,顺手就办。”张青山回答。 丁琬把重新又写的协议拿出来,放在桌上道: “这两份是小姑跟程林的。你们看看,没什么异议就签了。你们几个的不急,酒坊没招人呢,等招了你们的工钱也会涨。” 还是丁翠兰宣读,就她跟程林二人,工钱涨到五文,年节另算,很不错了。 二人都没意见,很快就签了名字、按了手印。 来到酒坊,别的没学会啥,但是名字可都学会了。 丁琬把签好的协议收好,看着张青山说: “一会儿他们俩醒了,我帮你把正房好好收拾了。收拾完,你就在隔壁的房子跟醋坛子对付几宿。眼瞧着就成亲,正房该腾出来了。” 说到亲事,程林起身就出去了。 女儿家害羞嘛,可以理解。 张青山虽然脸热,不过却也点头答应了。 丁翠兰看着张青山,道: “哎,你全福人找了吗?没找就去找我嫂子。我嫂子可算是全福人啊,儿女双全,公婆、爹娘都在。” 丁琬一听这话,直接开口打断: “我娘不行,我过得一般,还是找李婶子吧。李叔虽然是郎中,可在咱们村威信不低。而且他们家儿女双全,公婆、爹娘都在呢。” 张青山想了想,说: “其实,我心里是想找丁婶子的。” “别的了。”丁琬摇头,自嘲的笑着说,“我是寡妇,还是忌讳点吧。” 丁翠兰心疼的看着侄女,追无奈的附和着: “也是,那还是算了,找李嫂子吧。” 第115章 感觉是在侮辱他(加更) 萧逸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申时末。 天已经黑了,屋里没点蜡,伸手不见五指。 额头生疼,身旁还有一个鼾声。 奇怪,他这是在哪儿?都发生了什么? 慢吞吞的坐起,揉了揉太阳穴,想着都发生了什么,却一点都没有印象。 屋门推开,酸酸的味道窜入鼻翼,让他贪婪的多呼吸几下。 丁琬进屋放下碗,把蜡烛点燃看到坐直身子的萧逸帆,说: “你醒了,哪儿难受?” “头有些疼。”萧逸帆回答。 丁琬把碗递给他,说: “醒酒汤,喝点吧。” 萧逸帆一听这话,蹙眉不敢相信的看着她,问: “你确定我需要这个?” 他十四岁跟父亲出去跑生意,一边读书一边应酬,从来都不醉。 也正是因为他擅长喝酒,所以父亲才着重培养他。 如今这醒酒汤……感觉是在侮辱他一般。 丁琬看了看手里的碗,等他把碗接过去后,搬了把凳子坐在一旁,说: “你中午喝的酒,是我们自己酿的。醇厚,度数高。你喝的时候应该感觉到了,辛辣,对吧。” 萧逸帆渴了,“咕咚……咕咚……”把醒酒汤喝下后,道: “的确挺辣的。你怎么酿的?” “怎么酿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喝的怎么样?”丁琬笑眯眯的反问。 萧逸帆回忆了一下,喃喃回答: “最开始喝的时候很辣,呛得直咳嗽。后来习惯了,喝着觉得有些微甜,尤其是到后来,能品出一股香,那种做饭掀锅的香……” 丁琬听着他的描绘,笑着接过碗,道: “萧公子的酒量不错,我二叔还没起,你这已经醒来了。” 酒量不错? 不,他现在想起来了,他头晕那会儿,丁文海还能说话,只是说的不知道是什么罢了。 自嘲的摇摇头,“你就别夸我了。我趴下的时候,他还依然清醒。” “没见风,见风也趴下了。”丁琬笑眯眯的回答。 萧逸帆瞅着她温婉的面色,深吸口气,说: “叨扰这么久,在下也该回去了。今日过来,徐娘子果然让人刮目相看。谢谢,在下受教了。” 丁琬起身,侧身行礼,说: “萧公子客气了。小妇人这酒刚刚酿成,就那么多。” 言外之意,还没有往外售卖呢。 这样醇厚的酒…… 萧逸帆微眯着眼睛,说: “不知徐娘子可否有意,让在下来销售这酒?” 丁琬惊讶,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说: “如果小妇人没记错,萧公子家里应该是做药堂生意。这酒……怎么还想涉猎?” 萧逸帆下地穿鞋,微微拱手,道: “徐娘子有所不知,在下年后要去京城盛京书院念书,打算参加秋天的殿试。所以这生意也打算往那边挪。” 丁琬明白了。缓缓颔首,说: “合作的事儿不急。我这也刚刚开始,等萧公子殿试有了结果,咱们再说也不迟。萧公子年轻有为,小妇人相信殿试一定会有好结果。” “那就成徐娘子吉言了。” “小妇人娘家备了马车,萧公子请。”丁琬客套的把人送出去。 丁槐已经等在门口了。 丁珏也在,丁琬有些惊讶的道: “你怎么也去?” “我跟丁槐出去溜达溜达,跟咱娘说完了。姐,我走了啊。” “行,那你们慢点,早去早回。” 萧逸帆瞅着上一秒还雷利干练的女子,下一秒就成了温柔关心的姐姐。 这身份转变,无缝衔接。 微微拱手,上了马车。丁珏也冲姐姐挥挥手,笑眯眯的进了马车。 丁槐挥鞭赶车,车子缓缓驶出了土庄子。 车内,丁珏并不像刚才那么翩翩少年。 看着萧逸帆,冷着脸,问: “萧公子今日前来,可谓何事?我先自我介绍,我叫丁珏,表字子恒,是你口中徐娘子的亲弟弟。” 萧逸帆缓缓点头,态度谦和的道: “我知道你,那日给你父亲贺喜时,见过。” 丁珏撇嘴,冷冷的道: “既然你知道我,那你也该知道我的来意。我姐,是我们家的宝儿,虽然她是寡妇,但也不是谁都能轻视的人。” 萧逸帆看着面前冷俊的小伙子,心知他想警告意思,可这话就…… “呵呵……”轻笑,并不打算跟他一般见识。 不过,该提点的还是要说。 “你替你姐出头没问题,但你说话还是要注意。像你刚才最后一句,我并没有轻视你姐,可你这么说了,反倒是你在轻视你姐姐。” “不可能!”丁珏愤怒的反驳,立眼咬牙,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小狮子。 萧逸帆靠坐在厢壁,幽幽的说: “你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刚才是那么表达。所以我才提醒你,以后说话要小心点。” 丁珏气的不行,咬牙切齿的盯着他,道: “那我现在想提醒萧公子,你坐的是我们家的马车,最好老实点。不然……我把你撵下车去。” 萧逸帆瞅着孩子气的丁珏,多多少少能理解他此刻的行径。 如果他表现的从容,那该谨慎的就要换个人了。 萧逸帆摊手,十分配合的说: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我要说一句,我没有轻视你姐,今日过来是有事儿要说,不信你可以去问。” “哼。”丁珏鼻音,扭头冲向一旁。 此刻的他很懊恼,这么冲动,怎么保护姐姐? 不信,还得练功夫,还得继续磨练。 很快马车停下,没等丁槐说话,萧逸帆瞅着丁珏道: “你小小年纪就能做到这样已然不易。你姐姐没你想的那么弱,你专心念书就好。” 说完,蹦下马车,看着丁槐道: “回去的赶车慢点。” “萧公子慢走。”丁槐说完,调转车头,往回走。 车内的丁珏,一动不动,想着刚才的对话,只想瞅自己一巴掌缓解。 “咚咚……” 丁槐在外面拍了两下车门,沉稳的说: “你还小,念书要紧。他说的没错,大小姐不是那么弱的人。” 丁珏深吸口气,不乐意的道: “说的你好像比我大似的。” 丁槐“呵呵”轻笑,“别不开心了,夜半咱俩去爬山,在练一练。” “好,那就说定了。” “说定了。” 第116章 涨价吗? 又是一场冬雪后,丁文海准备去平故县了。 临行前一晚,丁琬把人叫去了谈事屋,各种嘱咐。 就是要出发的当天晨起,丁琬还是不放心,又把人拽去谈事屋各种叮咛。 “穷家富路,我再给二叔五两银子,连同先前的二十两,二十五两应该够了。二叔你揣好,别……” 丁文海没有收,反手把银子推还给她,道: “二十两足够了,你给这么多,就不怕贼惦记?别担心,二叔是老油条,没事儿。” 丁琬抿唇,轻叹口气,说: “二叔,你就拿着吧。” “真不用。”丁文海拒绝。 丁琬见他实在是不收,无奈之下只得把钱收好,道: “二叔,不管成不成,小年之前必须回来。还有果醋,别不舍得送。记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一定要……” “好啦好啦,我就是去跑几家商铺,看你叮咛的。放心吧,没事儿的。二叔家你帮着照看下就行了。”丁文海洒脱的摆摆手,转身走了。 丁琬一直送到坐在马车上了官道,这才下车回家。 到了平阳县,丁文海会在县里租辆车去平故县。 虽然父亲让丁槐跟着去,可家里也得用车。 快过年了,爹爹已经开始张罗带母亲回娘家瞅瞅,顺道送些东西。 这年礼就是相互的。 每年过了小年,外公那边都会给母亲送东西。 连带着,她也有。 还没等到酒坊呢,院子里就熙熙攘攘,如同菜市场一般。 走进才知道,果醋招的人,都来报道了。 王珉家的、庆年嫂子,王传家的、刘铁杠家的…… 一大堆干活麻利的小媳妇,全都站在院子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 等大家看到丁琬后,陆陆续续闭嘴,喧嚣的院子,也消停下来。 按照惯例,丁琬拿了协议,让丁翠兰念。 现在的丁翠兰,完全就是她的小跟班,帮她出来所有关于文字方面的事儿。 规矩、工钱、福利…… 每一样都很细致,说的也很明白。 媳妇儿们听了,纷纷点头,觉得合理。 如今家家户户都在家里猫冬,这样有工钱的活计,而且就在村里,那可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就酿个醋,一天给三个铜板,年节还有东西,多好的美差。 丁琬见大家都讨论好了,大声说道: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一会儿就跟我小姑去那边屋里签协议。咱们白纸黑字写明白,省的有谁突然变卦,不好办。” “还是那句话,只要没有任何错,无辜克扣工钱,你们就可以拿着协议去县里告我。还有,以后在酒坊,你们统一喊我‘东家’。我不是拿乔,主要是我们得有规矩。” “知道了,东家。”王珉媳妇第一个开口。 有一个答应的,接二连三就都答应了。 丁翠兰带人去签协议,丁琬继续钻了库房。 上一次酒量少的原因找到了,还是焖粮的问题。 以前是焖大了,上一次是焖轻了。 反正讲究不少,得小心谨慎。 一连几天,果醋这边的人都上手了,程林教的也得心应手。 几个屋子全部占用,又酿了不少。 只等发缸、加糖,就能发货了。 丁翠兰完全退出来了,每天跟着丁琬一起,写规定,记账,或者去县里查看果醋、果酒的售卖情况。 不得不承认,谭迁是个能耐人。 如今,已经把整个平阳县的生意,全部垄断,包括附近的镇子、村落。 村落也有乡绅,那些妇人比谁都喜欢保养。 尤其是一门的价格比零售便宜那么多,都喜欢囤货,留着慢慢喝。 只要不开缝,半年是没问题。 就为这,谭迁又来进货了。 这一次的拿货,比上次还要多,幸好提前备下了,不然根本不够。 丁翠兰每次记账,都特别高兴。 因为……赚钱了啊! “琬儿,这一次谭老板拿了二百多两银子的货,加上上次的,他账面还存着一百七十多两,咱们赚了不少啊。” 丁琬闻言点头,看着小姑递过来账簿,说: “瞅着是不少,可来年开春之后重新盖酒坊,那可花费不少钱啊。” “可是果醋咱们会一直做啊。”丁翠兰强调。 丁琬放下账簿,认真的看着她,道: “果子可没剩多少了。” 经过这么一提醒,丁翠兰瞬间皱眉,好一会儿才开口: “如果这么算的话,买果子的钱,可不少啊。到时候怎么办,涨价吗?” “不涨。”丁琬摇头。 丁翠兰长舒口气,庆幸的道: “我也觉得不能涨。一两银子已经很贵了,怎么可能再涨。” 涨二两,谁买? 就算大户人家女人钱多,可也不会真的花二两银子。 有这钱,添点燕窝吃,不香吗? 复杂的面色,被丁琬看个彻底,抿唇笑了笑,道: “小姑难道忘了?咱们果醋现在是促销,所以买一送一。等果子贵了,这送的醋就不给了,所以对于咱们来说,并没亏。” 丁翠兰听到这话,豁然开朗。 不住地点头,说道: “还是你脑子精,真棒。” 丁琬把账簿收起来,看着她又道: “正事儿说完了,咱们说点儿别的?” “什么啊。”丁翠兰不解。 闲话家常吗? 不是说在酒坊,不能时候与做工无关的事儿吗? “是这样的小姑,眼瞧着就要过小年,咱们这边我打算腊月二十七在休息,所以这年礼……打算厚一点。” 丁翠兰一听这话,笑着点头,道: “还以为啥事儿呢。你奶说了,家里杀猪,给你一头,你给一两银子意思意思就好。” 一两银子对于现在的丁琬来说,根本不算啥。 可丁母要一两银子就亏了。 毛猪在腊月,一斤能卖到十二个铜板。 平均一头猪都在一百七八十斤,算下了,一头毛猪都要将近二两银子。 “你也别觉得你占便宜,你奶说了,家里的猪,没少你的高粱米。” 丁翠兰这话说完,丁琬直接“噗嗤——”笑出了声。 深吸口气颔首,说: “那行,那到时候我就一两银子买头猪。然后再给大家分三尺毛青布,咋样?” “可以了,一会儿我就去县里布行定布。咱们腊月二十七下午发,这样大家心不长草。” “成。”丁琬颔首,应下了…… 第117章 我不讲究这些 很快,张青山跟程林的好日子到了。 程家送亲是头一天晚上,第二天是正日子。 程家兄妹跟张家,在村里人缘不错,算是村里的大事儿。 很多人都随了两份礼,程家一份,张家一份。 正日子办事的地方,张青明两口子过来闹了一次。 他们的意思是要在张宅办,虽然分家了,可这还是张家的事儿。 张青山这次没惯着,直接一句回去办,他们掏钱,张青明两口子顿时不吱声了。 说起来,张家兄弟俩表面看着风平浪静,其实已经有了裂缝。 不过是老爷子活着,他们没发作罢了。 丁琬带着丁现,趁着酒坊下工后,去程家添妆。 正日子酒坊停工一天,大家都能凑个热闹。 丁现拿了三尺红布,二十个鸡蛋,中规中矩。 给了东西就走,没多做停留。 毕竟人家姑娘们在一起,说话啥的他不方便。 丁琬等屋门关上后,挨着程林坐下,把自己带来的东西给他。 一对耿氏绣的枕套,还有就是三十个铜板。 把铜板塞到程林的手里,不容她拒绝的说: “这个你留着压箱底。我知道,你哥肯定给你准备了,可他准备是他的,我给是我的。” 想当初丁琬成亲,程林也是绞尽脑汁,给她送了亲手缝制的女红。 那份情,永远都不能忘。 程林一身红衣,漾出一抹满足的笑,道: “谢谢你啊琬儿,我真没想到咱俩还能在一起处。如果不是你,我们俩成亲都没地方住。真的……” “哎,你这样就没劲了。”丁琬虎着脸,打断她的话。 拍拍她白嫩的手背,又说: “咱俩这关系还用说‘谢谢’?以前是我不好,分不清好赖。你也不好,你都不说哄我。” “我还有错了?”程林惊呼出声。 丁琬笑眯了眼睛,不跟她胡闹。起身整理下衣服,说: “好了,我该走了,你好好的吧。” “你干啥去?”程林纳闷,不明白她的做法,“你不陪我?当日你成亲之前,我可是一直陪着你的。” 丁琬闻言心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道: “傻丫头,你是喜事儿,我是寡妇,我在这不吉利。” “当日你成亲,我爹娘都没了,你也没嫌弃我啊。”程林不依,拉着她不让走。 丁琬重新坐下后,道: “那不一样,我毕竟……” “我不讲究这些,你留下陪我,我害怕,真的。”程林满脸渴求。 弄得丁琬心里难耐,最后点点头,道: “行,你不嫌弃我就一直陪着你,嗯?” “好。” 说话间,外面传来柳氏跟李郎中媳妇的声音。 “哎哟哟,珏哥儿他娘,有日子没见了,忙啥呢?” “能忙啥啊,在家里瞎忙呗,你呢?都忙啥?” “都一样,快过年了嘛。我刚才去新房那边给铺的被,哎哟哟,屋里可漂亮了呢。”李郎中媳妇略有些兴奋。 农家喜事不多,也就这成亲算是个盼头。 “哦,你是全福人啊,那一会儿可得多吃点。让程林给你敬酒。” 全福人不能白做,新人要给红封。 李郎中媳妇儿不住的点头,说: “那可不……她妯娌那么阴阳怪气,我可没惯着。不得不说,这青山是好孩子,嫂子那么胡闹,也不吱声。” 二人说话间进了屋,看到姐妹俩坐在炕上,大家彼此打招呼。 丁琬起身来到母亲身边,挽着她的胳膊,说: “娘,婶子,过来坐。” 李郎中媳妇儿看着丁琬,笑眯眯的道: “这老张家可得好好谢谢你们。你在这边,你婆婆在那边,他们小两口成亲,你们可没少忙活。” 丁琬笑了笑没说话。 柳氏把准备好的添妆拿出来,放在炕上打开,说: “你跟琬儿一起玩到大,我是看着你长起来的。如今嫁人了,我也托大,嘱咐嘱咐你。以后跟青山好好过日子,分家了,就尽量做好自己,别去操心旁的……” 柳氏说了一大堆意有所指的话。 程林很聪明,点点头,全都记下了。 只是这东西…… “伯娘,这东西……我不能要啊。”程林拒绝。 一对银镯子,这可不少钱呢。 当日丁文江考中举人,他们不过就是三十个鸡蛋,三尺红布罢了。 柳氏把镯子给她戴在手腕儿上,说: “有啥不能要的,说了那么多就告诉你,咱俩娘门挨门住了这么多年,我把你当闺女。戴着吧,明儿出门子,好看。” “是啊,你就收着吧。我娘有钱。”丁琬笑嘻嘻的打趣。 那对银镯子,说是镯子,不过就是个银圈,挺细的。 估计明儿正日子结束,她就得收起来。 平日干活儿不能戴,会变形。 李郎中媳妇也把带来的东西放下,还特意掏出个荷包,扬了扬,说: “谢谢闺女,那床我整理的可好了。明儿一早我过去再铺一次,你们小夫妻一定三年抱俩。” 程林这下彻底羞红了脸,低头不敢吱声。 很快,村里的人陆陆续续过来添妆。 鸡蛋、红布是必备,其他也没啥新鲜的。 程豹都打算好了,红布都给妹子陪嫁带走。 至于鸡蛋,正日子后,拿去酒坊,大家一起吃。 热热闹闹的吃过送亲宴,丁琬没有走,而是来新房陪程林聊天。 她出嫁那天晚上,也是各种紧张,当时就是程林陪着的。 “琬儿,我……我有些害怕。” “正常现象,当时我不也害怕嘛。”丁琬回答。 程林抿唇,捏着衣摆,想了想,道: “琬儿,我问你个事儿……那个,那个真的很疼吗?” 得,又一个问的! 丁琬到底经历过一次,大方的回答: “是不舒服,不过忍忍就好了。你别怕,他那么疼你,不会忍心伤了你的。” 程林面色通红,最后还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李婶子走前给扔下一本画册,她翻看了,太羞人,就给藏起来了。 丁琬喝了口水,起身道: “我帮你整理下嫁妆吧,你看看还有啥需要带的,一起都带了。” “好。” 姐妹俩在屋里,又一次整理嫁妆…… 第118章 难道刚才她出现幻觉了? 丁琬从程家出来,天已经黑了。 本来程林留她在那边睡,明儿正好可以送亲。 不过却被丁琬强硬拒绝了。 哪有寡妇送亲的。 就算他们兄妹不在意,她也不能真的照做,那样就太不讲究了。 夜晚的土庄子,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路过酒坊的时候,门口挂着的红色灯笼,正随风摇曳。 站在酒坊门口,看着被烛光映的“囍”字,不禁让丁琬嘴角微微上扬。 当初她过门的时候,徐家好像也是这样,彻夜难眠吧。 她那会儿倒是睡得安稳,程林更是如同猪一般,自打呼。 轻叹口气继续往家走,脑子里想的都是当初她洞房花烛夜的情形。 那个时候,二年哥比她还紧张,掀开盖头的时候,手都能看到哆嗦。 “呵呵……” 情不自禁笑出声,然后又尴尬的吐了下舌头。 幸好是晚上,村路没有人,不然可就丢人了呢。 甩甩头,继续往前走,突然看到家门口有个黑影儿晃过。 丁琬不敢靠前,就守在门口等。 身形没看清,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等他出来再说。 蹲在房头那里,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每次过来,狗都不叫。 不是下了药,而是他趁着狗去后院撒欢的时候进,狗根本不知道。 还是去她的屋子,还是进去片刻就出来。 丁琬站直身子,靠着院墙,带着哭腔开口说: “二年哥,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都能理解。我只想……让你给我封信,报个平安,行吗?我……我好想你。” 不敢哭,就怕错过他的呼吸。 可等了半天,还是没有声响,丁琬吸了吸鼻子出来,院子里空荡荡的。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一般。 急急忙忙进院,把院门挂上,都来不及去正房打招呼,就钻进了西屋。 掀开枕头,没有。 被子架下,没有。 炕席下面,依然没有。 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会没有? 翻了一通,丁琬彻底放弃了。 难道刚才她出现幻觉了? “吱……呀……”门开了。 耿氏一边走,一边说: “琬儿回来了吗?咋地了?” 丁琬收拾情绪,忙找了个借口,道: “没事儿啊娘,我以为小日子来了,所以就没去正房。” 耿氏松口气,笑呵呵的说: “你是不是最近事儿多给忘了?你小日子是月初,过去了。” “啊……对,忘了。”丁琬笑着摇头,坐在炕上说,“娘,致远睡了?” “睡下了。今儿跟他小舅、还有你娘家的丁槐,跑山了。回来收拾收拾就睡了。” 跑山,就是三个孩子为了锻炼体力,从土庄子出发,然后一路跑去后山。 本来他们要跑英猴山,被柳氏还有丁琬制止了。 英猴山大多是坟包,晚上去万一冲到啥不好。 耿氏打了个哈欠,丁琬忙出声说: “娘,我送你回去吧。明儿一早,你不是要过去帮忙做饭?” “也好。”耿氏没有拒绝,起身出了屋子,叮嘱着,“明儿你该去就去,别有忌讳。我看的出来,程林那丫头对你依赖,张家也不计较这些。” “还是算了吧。”丁琬摇头。 把人送回屋,将屋门锁好,烧水洗漱。 坐在炕上,瞅着铜镜里的自己,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么年轻。 可既然如此,怎么就老眼昏花了呢? 将木簪从头上取下,放在妆匣内,突然一对金耳坠让她蹙起了眉。 伸手拿起,是桃子形状,很精致,很小巧。 放在手里掂了掂,也不轻。 她十分确信自己没有这对耳坠,就是白天上妆的时候,也不曾见到。 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 想到这儿,丁琬笑眯了眼睛,把坠子捧在手里,放在胸前,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铜镜里的人儿,凄美,幸福…… …… 英猴山山顶 “回来了?” “爷儿,您怎么亲自来了?” “呵呵……”男人轻笑,上前走几步,身上的狐裘大氅,特别醒目。 拍了拍对面男子两下,说: “这么放不下?” “是。”他没有否认,看着茂密的树林,幽幽地道,“我答应爷儿的一定会办到,我也没有让她发现我的存在。” 狐裘大氅男子闻言,平静的说: “你确定她没发现?” “是。”男子笃定,坦然的看着他又说,“她只是个村妇,懂得并不多。” 狐裘大氅男子缓缓点头,咂舌道: “既如此,黑鹰啊,你日后也是要换个身份的人,倒不如……就这么算了吧。等咱们回去,你想要什么样儿的姑娘都有,到时候本宫帮你。” “黑鹰不敢。”说完,直接单膝跪地,“爷儿,黑鹰什么都能听您的,唯独这事儿不可以。属下十二岁就看中她,一直到现在,至死不渝。” “呵呵……” 男子轻笑,伸手把人拽起来,说: “念你当日救了本宫一命,本宫今日提醒你,如果因为她让整个鹰卫暴露,本宫可留不得她。” “是,属下明白。”黑鹰抱拳拱手,后背一层一层的冷汗。 男子转身离开,下到半山腰的时候,出来一个人。 “主子,那人明显知道了他。” “无妨。”男子摇头,一边走一边说,“黑鹰办事有分寸,这次提了醒,他不会乱来。更何况那个女人,也不是傻子,不然怎么会酿酒?” “可是主子……” “嗯?”男子一记冷眼杀过去,那人顿时闭上了嘴。 男子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大氅,继续说: “不要小瞧了黑鹰,他虽然念书不多,但是个天生的将才。本宫可等他成事儿呢,你敢乱来,别说本宫……” “主子,属下怎敢有那心思。”男人忙不迭摇头。 别说动心思,就是想都不敢,没那胆子。 “念你也不会。不过你出发点是好的,本宫明白。”男子说完,停下脚步。 看着山顶方向还没有下山的人,道: “这样,安排他去南面。雏鹰那边需要幼崽,让他去找。记着,那户人家不许动,叮嘱这边的人,如果他们有麻烦,帮忙摆平。” “是,属下明白!” 第119章 干什么能赚这么多? 翌日丑时,耿氏早早起床。 摸黑穿上衣服,然后蹑手蹑脚的下地、穿鞋、出屋。 隔壁传来开门声,耿氏压低声音,问: “你咋起这么早?过去吗?” “不得娘,我陪致远。”丁琬回答。 耿氏点点头,侧过身,说: “快进去吧,再睡会儿。你要是不想过去就在家,你弟弟白天也过来,你给他们俩做饭吃。” 耿氏不坚持了。 儿媳怎么做都对,她只要支持就好。 丁琬没有进屋,挽着耿氏的胳膊,说: “娘,我送送你。” “哎呀,送啥。我自己没事儿。”耿氏拒绝。 丁琬不依,笑眯眯的又说: “我送娘到院门口,成不?” 看着退而求其次的儿媳,耿氏不拒绝了。 等出门后,叮嘱:“挂上院门,再睡一会儿。” “好。”丁琬应下,目送耿氏离开。 把门挂好,先给几个屋子都点火。 正房的炕洞也添火,脱衣服钻进被窝。 徐致远察觉身旁有人,如虫儿一般蛄蛹到跟前。 闻着熟悉的味道,迷迷糊糊的唤了声“娘”,继续睡觉。 丁琬搂着孩子,却怎么都睡不着。 脑子里闪过的永远都是那个黑影儿,还有就是那对耳坠。 不便宜,最起码得几两银子。 他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 放了三次五两,加上这次的耳坠,最起码得二十多两。 大半年的时间竟然有这么多钱,该不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儿吧。 可又是什么呢? 干什么能赚这么多? 一通胡思乱想,屋子里的视线亮了。 屋子因为丑时烧了火,这会儿并不冷。 徐致远热的直蹬被,丁琬无奈,只得给他盖着肚子,怕他着凉。 实在睡不着,丁琬起身下地去收拾。 先给三个屋子都点火,然后用洞子菜那屋的灶,给狗熬食。 剪了些蒜苗,又拿俩鸡蛋,回到正房。 熬粥,热馒头,再来一个蒜苗炒鸡蛋。 在辽东,冬天能吃这么绿油油的小青菜,可是不容易。 都做好后,屋子里的徐致远也起来了。 孩子特别乖,起来就把被褥叠好。 要下地的时候,看到母亲进来,赶紧站好,抱拳躬身: “母亲。” “乖。”丁琬应下,“放桌子,咱们吃饭。” 徐致远把炕桌放上,然后下地洗漱。 昨天因为跑了山,所以晨起不用去练功。 “娘,奶一早就走了吗?” “是啊,丑时就走了。”丁琬回答,夹菜放在他的碗里又说,“吃完饭打算干什么?” “跟小舅舅念书。” 学堂已经放假了,到正月十八开课。 丁琬缓缓点头,照顾他喝粥,说: “中午想吃什么?娘给你还有小舅舅做。” “啥都好,我不挑。”徐致远说完,美滋滋的咬了口鸡蛋。 笑眯眯眼的样子,真的很像周氏。 吃过早饭,丁琬收拾屋子,徐致远开始练字。 狗食盆吃完拿回来,用水泡上,等中午再给它们喂食。 扫院子的时候,听到了鞭炮声。 拿着扫把出院,离老远就看到酒坊门口围了好多人。 等那些人进了酒坊,丁琬没有动,看着来人上扬嘴角。 丁珏看清门口站着的人,三两步跑到跟前,说: “姐。” “过来了?” “嗯。”丁珏点头,瞅着她手里的扫把,道,“真不去?” “不去了。”丁琬摇头。 搂着他进院,把院门挂上后,说: “人家不介意,咱们自己不能没身沉。致远在屋里练字呢,你也过去。我和面了,中午咱们烙饼吃。” “好啊。”丁珏应下,进屋找小外甥看书…… …… 酒坊这边,拜天地,开酒席。 天虽然很冷,不过院子里搭了棚子,大家在院子里吃饭,热热闹闹。 张青山身披大红花,挨桌敬酒。 先去了老爹在的那桌。 那桌主位是张老爹,然后是族长,蒋文平等人。 张老爹另一侧,是程豹、丁文江等人。 张青明都没排上这桌,虽然他很想去。 “爹,赵爷爷、文平叔、文江叔……” 叫了一圈,憨厚的继续说: “谢谢你们过来捧场。爹,这么多年,你辛苦了,儿子……儿子有家了。” 当说到这话的时候,新郎官有些红了眼。 张老爹拍拍他的胳膊,大声道: “成家就要好好过日子,养家糊口,照顾妻小。爹岁数大了,跟不了你们哥俩几年,都好好的过自己日子,知道吗?” “知道了爹。”张青山颔首。 张青明在邻桌,也不住的点头。 张青明媳妇一边过来上菜,一边说: “看爹说的,这青明跟青山可是亲兄弟,彼此照拂还不是应该的?” 张老爹闻言面色微沉,不给面子的道: “分家老小啥都没有,房子也没有,还怎么照拂你们?说起来,青明啊,分家那笔钱,给了吗?” 张青明夫妇满色不怎么好,丁文江知道他们家的事儿,起身拉着张老爹,道: “张老哥,坐下吧,今儿还是好日子,先吃饭。” 张老爹没理大儿媳,狠狠瞪了一眼大儿子,这才坐下看着他们道: “族长大叔,里正兄弟,还有丁举人啊,我今儿撂下个话,你们帮着记着点儿。” 被点名的三个人,纷纷点头。 “自而言的,往后这钱他们要是没给,你们得帮着要。我这小儿子亏啊,亏得太多了。分家啥都没有,就那么几分地,我对不起他啊。” 张青山听到这话,忙蹲下道: “爹,看你说啥话呢,您没对不起我。我现在过得挺好,我还想接你过来呢。” 村里人都知道张青山孝顺。 纷纷出声打着圆场,酒席继续往下吃。 张青明媳妇趁人不备,狠狠剜了一眼公爹,转身走了。 一直忙活到未时末,酒席散去,终于轮到捞忙的媳妇儿们上桌吃饭了。 张青明媳妇舔着脸过来招待,又说大家辛苦了,又说大家费心了。 捞忙的媳妇儿们,可没一个待见她的。 原因无他,这人太过分。 仗着是大伯嫂,啥都不做,就在旁边指挥。 张老爹已经喝多了,被张青明兄弟俩扶着回了张家。 张青山肚子回来后,看着不待见的大嫂,冲着耿氏说: “伯娘,一会儿麻烦你,帮把菜折一折,给大伙儿分分。” 第120章 兄弟归兄弟,生活是生活 “行,我知道了。”耿氏颔首应下。 王珉家的一向爱开玩笑,冲着张青山不顾忌的道: “快进屋吧新郎官,这边不用你。” 几个媳妇儿都纷纷暧昧的笑出了声,让张青山不好意思的赶紧逃了。 张青明媳妇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小叔子。进了贴满“囍”字的房间,气的半天都没动。 啥情况,放亲嫂子不用、用外人?! 捞忙的几个媳妇儿,此刻心里特别的爽。 耿氏看了眼张青明家的,摇摇头,重新坐下。 大家忙了一上午,都饿了。 谁也没客气,甩开腮帮子就开始造! 王珉家的吃了一碗饭,缓过劲儿来,说: “婶子,今儿咋没看到东家过来?真避讳啊。” 耿氏知道她口里的“东家”是谁。 不上工,大家都这么叫,儿媳在他们之间的地位,让她很高兴。 夹了一块鸡肉放在碗里,点点头,算作回应。 庆年嫂子见状,咂舌说道: “我觉得不至于啊,咱村里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就是就是,我还是寡妇呢,我也过来帮忙。” “哎哟中益伯娘,旁人不来也就算了,你可是咱们村里出了名的快嘴,必须要来啊。” 大家说说笑笑,气氛热闹。倒是显得张青明媳妇,有些突兀。 不知谁说到了徐致远,几个媳妇儿们又夸赞一番。 说孩子长高了; 说孩子懂事儿了; 又说孩子有礼貌…… 边吃边聊,张青明媳妇终于扛不住,跺脚离开。 庆年嫂子见人走了,冷“哼”一声,道: “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干活儿的时候见不到她,张罗的时候比谁都欢。你们可能没看到,刚才老陆家随礼,她看到东西都想据为己有。” “可不是,我就拿了三十个鸡蛋,她还说要跟这边一半一半,什么人啊。”王珉媳妇附和。 “你这不算啥,那她娘家哥哥随礼,报的数跟实际对不上。”中益伯娘压低声音爆料。 大家伙儿一听这话,纷纷惊讶了。 追问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院子里媳妇儿们议论纷纷,屋子里一对新人,开始理账。 各家各户的随礼,丁翠兰虽然记录的明明白白,可他们还是要过一遍,做到心中有数。 媳妇儿太能干,弄得张青山没什么事儿做,就瞅着红衣的媳妇儿。 看着看着,呼吸有些急促了。 “青山,你看这个,我怎么就对不上呢。” 本来还想入非非的张青山,听到媳妇儿的话后愣住,随后凑过来看账目。 上面明确记得很清楚,高广林,鸡蛋十五,红布三尺。 可高家的包袱皮上,却写着鸡蛋三十,红布才只有二尺。 高广林是张青明媳妇娘家哥哥,两家姻亲,正理这亲家小儿子成亲,他们该来人。 可随礼就…… 张青山冷“哼”,气呼呼的摆摆手,道: “就按账本上记得算,包袱皮烧火,咱不留。” 程林叹口气,用毛笔打个勾,这笔账算对过去了。 不过心里就有些难受,这是丁翠兰打开核对了。 不打开呢? 按照他报的记录,等回礼的时候多亏! 关键是,跟高家没什么来往,凭啥多给他们。 张青山一把将人搂在怀里,道: “你啊,别想那么多。咱跟高家不来往,不是一路人。” 程林轻柔的靠在他的怀里,喃喃说: “我也知道,可是你跟他到底是亲兄弟,往后不可能不见。” 张青山在她发顶亲了一下,道: “傻不傻,兄弟归兄弟,生活是生活。他要是活不下去,我自然不能眼瞧着。可他没啥事儿,还想占我便宜,我当然不能干。更何况这人还是他大舅哥。他愿意养高家人,不代表我也替他养。” 别看张青山平日不说啥,可这心里,门儿清。 程林高兴的点点头,继续对账。 等把账对好,程林起身想出去看看。 刚站起就被张青山一把搂在怀里,翻身压在炕上。 从接到媳妇儿他就想这么做,可一直苦无机会。 程林脸红,双手抵着他,提醒道: “别闹,我出去看看。都忙完了,我得露个面。” 张青山不理她,在她白嫩的脖子上吮吸一口,说: “不去,徐伯娘在呢,不用你去忙后。” “那也不行啊。”程林左躲右闪,“哪有家里办事儿,咱们不出面的道理。哎呀,你别闹,你……唔——” 张青山不想听她说话,直接把嘴堵上,吻了个彻底。 大手不受控的四处探寻,眼瞧着就要到达目的地—— “青山家的,你出来一趟,我嘱咐嘱咐你。” 耿氏的声音传来,让意识混沌的程林瞬间清醒。 把人“猛”地推开,整理衣衫,急急忙忙出来。 耿氏是过来人,见姑娘这般,心里明镜儿。 拉着她的手,走到房檐下,指着用大盆扣着的盆,说: “里面是剩的菜,你跟青山没事儿热点吃。碗筷都洗好、还回去了,你不用担心,桌椅也都还了。” “谢谢伯娘。”程林说着掀开大盆,看着里面满满的折菜,诧异道,“伯娘,你们没拿吗?” “拿了。”耿氏指着一旁放的大碗道,“青山花了三两银子摆席,多少东西呢。我们捞忙的没亏自己,就是只剩下这么多。” 程林听到这话,扔下句“等会”便回了屋。 等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是一个纸包,交给耿氏,道: “伯娘,这是糖块跟瓜子,提前包出来的。” “这个可不行……” “伯娘,这个你拿着。”程林坚持,“琬儿没来,我挺失落的。” 耿氏一听这话,忙不迭替儿媳解释说: “这你可不能怪她。她是新寡,你又是她最好的姐妹,她当然不能过来。” “是啊,所以我才把这个提前备下。”程林笑眯眯的点头。 耿氏这次没有推脱,接下来后,道: “你们俩啊,以后就照亲姐妹处。都不容易,日后多多照顾。” “知道了,伯娘。”程林乖巧应下。 一直把耿氏送出大门,目视着她拐弯后,这才要回院。 “啊——”倒抽口凉气,瞅着站在身后的男人,娇嗔拍了一巴掌,道,“干啥啊,怪吓人的。” 张青山没理会,把人捞进怀里,将院门挂上,搂着媳妇儿火急火燎的进屋了。 至于做什么,心照不宣。 血气方刚的张青山,终于抱得美人归,自然不会浪费大好时光…… 第121章 终于“出锅”了(加更) 转天,一切照常。 大家继续来酒坊上工。 除了正房的喜字没有揭,其他的都揭了。 新婚第二天,所以张青山跟程林穿的都比较喜庆。 酿醋、酿酒,两者同时进行。 主要出货的果醋,所以媳妇儿们多,自然也就打趣刚刚为人妻的程林。 小媳妇儿被打趣的面红耳赤,出来拿东西的时候,多磨蹭了一会儿。 张青山也是初尝甜头,看到媳妇儿出来,赶紧也过去问: “咋地了?” 程林娇嗔的瞪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的回去了。 丁琬去后院方便,等他们都回屋后,这才出来。 看起来开春盖酒坊,这果醋跟酒,得分开啊! 腊月二十一这天晚上,七十五斤纯正高粱酒终于“出锅”了。 张青山、程豹都喝过上次的,纷纷表示喝一次的虽然还是辛辣,但味道醇厚,口里留香。 丁琬没有尝,不过闻着酒味就知道,这一次没问题了。 装出十斤,其他的封装好,看着丁现,道: “这些一会儿跟我拿去老宅,过年我爹得宴请县里大人物,正好拿出来给他们喝。” 张青山等人听到这话,全都赞同的颔首。 丁翠兰作为账房,看着丁琬,问: “东家,咱们这价格怎么定呢?” 杂货铺的烧刀子一斤是八个铜板,他们这么费心的酒,如果也卖八个铜板,那就亏了。 丁琬对于价格,早就想好了。 她给父亲那边送,喝的都是有钱人。 到时候价格,自然就不用担心。 没等她回答呢,程林在一旁就说: “小姑想的真多。这酒只怕咱们不是卖个杂货铺,是卖给更高的人家,所以价格别担心,肯定不会亏了。” 丁琬笑着颔首,算是同意了程林的话。 丁翠兰面露难色,看着封装的酒桶,道: “话是这么说,可下一次咱们怎么酿,还真不好说。” 张青山、程豹等人没吱声,算作默认了。 说得简单点,酿酒就跟做爆竹一样。 虽然掌握了技巧,可还是存在出哑炮的风险。 前世到第六个年头,酿酒的工匠才完全上手,那个时候算彻底成功。 今生缩减了时间,应该能快一些吧。 丁琬还算乐观,看着大家伙儿道: “别担心,只要我们每一次都做到尽心竭力就好。成不成看本事,慢慢来,总会熟练。价格方面……应该会很高,不过量不一定能出很多,反正得慢慢来。” 如今酒坊的各位,倒是一点都不着急了。 经历过几次焖粮失败,又有上次蒸馏问题,大家都清楚酿酒不是着急的事儿。 丁翠兰见时间不早,提议说: “今儿就到这吧,有啥事儿明天再说。” 几人纷纷点头,丁现跟程豹一起抬酒先出去了。 张青山收拾库房,程林把他们姑侄送出去,挂上院门。 程豹一直把酒抬进丁家仓房,这才回家。 反正就一道院墙,离得近。 丁文江看着桶,惊喜的问道: “咋地,成功了?” “嗯。”丁琬点头。 丁翠兰兴奋的拉着自家大哥,说: “我跟你讲啊大哥,咱这酒你就喝吧,没有千杯不醉一说。上次二哥跟萧公子喝,两个都趴下了。” 丁文江瞅着小妹的样子,笑呵呵的摇头,道: “你啊,过了年就十五了,还这么疯。” 丁翠兰撇嘴,故意板着脸,说: “大哥啊,这酒可不仅仅只是是送你的。等过年你请县里、府城的大人物来家吃饭,就用这个,还得提及我们酒坊,知道不?” 丁文江看着他们姑侄俩的样子,恍然大悟。 “啊~!你们是打的这个算盘啊!” 丁琬笑着点头,挽着父亲的胳膊,说: “反正爹也得买酒,不如就用我这个,权当帮我的酒,上上台面。” 丁文江听到这话,捏了下闺女的脸蛋儿,道: “行,爹听你的话,就用这个酒招待他们。你得多准备些,县里有两桌,府城还有一桌呢。” 年前学堂休沐后,丁文江就去府城的腾飞书院念书几天。 那里是举人的汇集地,所以认识的都是大人物。 丁琬想了下,问: “具体时间订了吗?” “没有。”丁文江摇头,“不过怎么都得过了初十。初三后,就开始了,我这排着得十一二了。” 丁翠兰听到这话松口气,丁琬没有压力的答应了。 就算不成功,这六十五斤就,应该够喝的。 柳氏从正房过来,看着闺女,说: “你好几天没回来了,去给你爷、你奶请个安。” “好。”丁琬点头,拉着丁翠兰一起去了上房,丁现跟在后面。 正房东屋,老两口坐着聊天,丁玮在角落摆桌子练字。 见孙子、孙女进来了,老太太高兴的招呼他们到跟前,说: “快过来坐,过来坐。” 等人来到跟前,拉着丁琬的手,又道: “好几天你都没回来了,那边很忙吗?” 丁琬笑着摇摇头,说: “忙好了奶,你别担心。” “嗯,那就好,那就好。”丁母应着,“你一个女孩子,别那么拼。家里不差你一个,也不差你儿子,啊。” 丁琬笑着点点头,道: “好的奶,我都记下了。扛不住就回来,让奶养我。” 说完,靠着丁母的肩头撒娇。 丁父看着孙女,出声问道: “丫头,你二叔啥时候回来?” 丁琬坐直身子,回答: “明天就差不多了。我特意嘱咐过二叔,让他小年之前必须回来,他应了。” 老人家闻言颔首,看着丁现又问: “你娘咋样了?” 丁现低头,闷闷地说: “还是那样。” 前些日子,赵氏又看了郎中。 而且还是柳氏、丁母陪着去县里回春堂看的。 诊脉说没啥事儿,就是心病。 开了药,花了钱,可都好几天了,这人还不见好。 丁母有些生气,叹口气,道: “这是跟咱们较劲呢!都嫁给老丁家了,还给老赵家拉牤套,再想的?”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咱们尽心就是了。”丁父边说边斜眼看了下窗边。 丁玮虽然练字,但紧抿的嘴角,皱紧的眉头,说明了一切。 丁现看着练字的弟弟,道: “小玮,你好好学,咱娘那边有大哥呢。” 丁玮没吱声,丁现习惯了。 丁母气的操起扫炕笤帚扔过去,呵斥: “你大哥跟你说话,你聋?” 第122章 咱别这么玩,行不? 丁玮不情不愿的说句“知道了”,便算拉倒。 丁琬看的真切,就算奶奶把孩子养在身边,也为时已晚。 七岁了,早就已经定心性,怎么养都养不回来。 更何况还隔辈,又差了一层。 在上房坐了一刻钟,索性就留在这边吃晚饭。 唐嬷嬷的手艺很不错,丁琬多吃了半碗。 丁母夹块茄子,笑眯眯的说: “你这丫头脑子转的就是快。你跟奶说说,你是咋想的,冬天还种菜。要不是你,咱家今年冬天吃的菜,还得老三样。” 白菜、萝卜、酸菜。 丁琬笑眯眯的时候:“书上看的。我爹有本《四令全书》,讲的就是咱们老农种地的事儿。” 丁文江看着儿子还有小侄子,开口说道: “你们听见没,书中自有黄金屋,读书读好了,什么都能做。看你姐姐,虽然是个寡妇,可做的事情,不比任何人差。” “你咋说话呢?”丁母不乐意了,剜了儿子一眼,不悦,“看书跟我琬儿是寡妇有啥关系,那些丈夫活着的,我看他们还不如我孙女呢。” “就是,娘说的对。”柳氏附和。 丁文江意识到说错话了,赶紧夹菜给闺女,道: “好好好,爹说错了,你别生气。” 丁琬故意虎着脸,亲昵的蹭了蹭丁母的胳膊,说: “还是奶疼我。” 一家子和和美美,唯有挨着丁现吃饭的丁玮,小脸阴沉。 吃过晚饭,丁现跟丁琬离开了老宅。 丁琬被送回家,看着丁现,道: “大现。” “怎么了,姐?” “……没事儿,就是提醒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哦。”丁现点头,“不用担心的姐,咱们村很安全。” 丁琬挂上院门,总觉得赵氏这病蹊跷,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回春堂的医术肯定没问题,可她为啥一直就不好呢? …… 正如丁琬所料,腊月二十二的中午,丁文海就回来了。 连家都没顾上回,直接来的酒坊。 丁琬当时在果醋那边忙,听到二叔回来,赶紧去了谈事屋。 屋内,丁文海把签回来的两张协议、还有一张百两银票放下,道: “这是平故县曾老板、许老板的单子,打算卖咱们家的果醋跟果酒。” 丁琬缓缓点头,瞅着憔悴的丁文海,说: “二叔,累坏了吧。” “累倒是不累,就是这货得备了。二十五人家来拉货,你得给。”丁文海强调。 丁琬点头,把水烧上,道: “放心吧二叔,货肯定足。拉多少都有。” 丁文海松口气,放纵的靠着椅背,问: “家里咋样?你二婶儿的病,好点没?” 面对丁文海的问题,丁琬叹口气,说: “没有。我娘跟我奶前些日子带她去回春堂看了。郎中说没大毛病,就是有心病。抓了好几副药,也不见好。昨儿唐嬷嬷又去回春堂抓的药。” 丁文海听到这话,长叹口气,说: “这人,咋就掰不开念儿。我那么做,还不是为这个家?她都快被娘家榨干血了,还不醒悟。” 丁琬心疼,走到丁文海伸手,一边揉捏他的肩头一边说: “二叔也别闹心,慢慢二婶就能慷慨。反正都已经断道了,不怕了。” “唉,这倒是。” 二人正说着,张青山的声音传来—— “东家,回春堂的萧公子来了。” 叔侄俩都愣了一下,丁琬赶紧出去相迎。 推开门,看着走过来的萧逸帆,笑着道: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萧逸帆没说话,扬了扬手里的药包。 丁琬不懂,微微蹙眉,侧身把人让进屋。 自从上次醉酒后,萧逸帆还是第一次过来。 进屋后,见丁文海回来了,微微拱手,说: “丁二叔什么时候到的?” “我刚回来。”丁文海笑眯眯的回答。 指着一旁的椅子,道:“坐吧。” “好。”萧逸帆没有客气,走过去坐下,把药包放下后看着丁琬道,“你们家是干啥呢?” 丁琬隐约猜到了,没有吱声。 萧逸帆也没卖关子,把药包放在桌上,道: “前阵子伯母跟你们家老夫人,带丁二婶子去铺子里看病,有这事儿吧。” “对。”丁琬点头,“我刚才还跟我二叔说这事儿呢。我二叔儿出门,惦记我二婶。” “呵呵……” 萧逸帆轻笑,无奈的摇摇头,道: “本来就没病,开的也是健脾养胃的药。你们家前脚抓药,后脚退药。咱别这么玩行不?年底了,药堂很忙,对账、对货,这边没时间啊!” 这就是认识。 不认识,萧逸帆早火了。 丁文海活了那么多年,人家孩子的话是什么意思,分分钟能想明白。 丁琬更是! 无奈的叹口气,喃喃说道: “抓一次药没多少钱,怎么这点钱还不放过了?” 丁文海听到侄女这话,老脸可算是搁不住了。 气呼呼的拍桌子起身,丁琬都没来及拽。 跟着出屋后,丁文海把丁现找来,爷俩重新进了谈事屋,这才开口: “我问你,你娘的药,谁熬?” “娘自己熬呀。”丁现回答,“我想给娘熬药来着,娘说让我好好上工,别耽误大姐的活儿。” 丁文海冷笑,看着他又道: “那你瞅着你娘喝药没?” “前几天都盯着呢,后来回去我娘都喝完了,还把药渣给我看。我就不盯着了。”丁现老老实实的说着。 丁文海摆摆手,让他出去。 丁现想要问,接收到丁琬的眼神后,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门关上,丁琬心疼的说: “二叔啊,你先别着急,这事儿……咱们慢慢来,你别上火。我二婶你还不知道,她是老大,顾娘家。我娘也顾娘家啊!” “那能一样吗!”丁文海反驳,“柳家对咱家啥样,赵家啥德行?” 丁文海气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 刚从外面回来,连口水都没喝上,就又要断家里官司,也的确够他难得。 萧逸帆瞅着丁琬,有些不好意思了。 早知道这样,他都不能那么说话。 水壶开了,丁琬过去泡茶。 眼神不时地看着丁文海,满脸担忧…… 第123章 萧逸帆出手(加更) 丁文海愁的直捂脸,恨不得自己当初就没成亲,没认识赵家。 丁琬把茶端到他跟前,心疼的说: “二叔,喝口水,润润嗓子。从回来到现在,两口水都没喝呢。” “不喝,不渴。”丁文海摇头。 “你别这样,我看着心疼。”丁琬难受的劝着。 这一劝不要紧。丁文海直“哎呀……”。 看得出,他想哭。可能碍于面子,一直隐忍。 丁琬红了眼,搂着他的肩头,无声的给予力量。 萧逸帆放下茶杯,开口问道: “丁二叔,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咋办?休妻!” 最后两个字,是从丁文海的牙缝中,挤出来的。 丁琬没吱声。 萧逸帆摇摇头,道: “丁二叔就别说气话了。过了这么久,咋能说休就休。” 丁文海接过杯子,没有说话。 看着他们叔侄俩愁眉不展的样子,萧逸帆叹口气,道: “丁二叔,这本是您家事,晚辈不便插手。不过上次跟二叔喝酒,晚辈很喜欢同二叔打交道。如果您同意,这事儿晚辈来帮您,成不?” 丁文海闻言愣神。丁琬抢先一步问: “萧公子打算怎么做?” 自家二叔已经是病急乱投医。 这会儿谁说能帮他,无疑是他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她不介意听听他的意见,集思广益嘛。 萧逸帆看着他们,轻松地道: “其实这事儿很简单。就看咱们怎么做。丁二叔应该很不喜欢你的小舅子们。既如此,咱们就把他们送走吧。” “送走?”叔侄二人,异口同声。 “对。”萧逸帆重重颔首,“丁二叔回去,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查看药后张罗给他重新抓。小年之后,我在药铺等二叔。” 丁文海一脸迷茫,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丁琬重新坐下,看着萧逸帆道: “萧公子是打算把我二婶的娘家人,直接送去县衙大牢,对吧。” 萧逸帆颔首,笑呵呵的手: “这是一劳永逸最好的法子。尊夫人顾娘家,但过了尺度,相信丁二叔也不愿意。与其跟尊夫人闹翻了脸,倒不如直接把害群之马抓进去。大家过个踏实年,家和万事兴。” 丁文海深思片刻,忙不迭点头答应了。 有些惭愧,面露难色的看着他们二人,道: “怪我,一把年岁了,还让你们两个小辈替我烦心。” 丁琬摇摇头,轻声地说: “瞧二叔这话唠的,我是你亲侄女。” “二叔,咱们的酒可不是白喝的。您可是第一个把我喝趴下的人。”萧逸帆也没有架子的聊天。 像他这样的人,讲道理眼光很高,交人也讲究。 偏偏对丁文海这村汉,各种示好,真没处说理呢。 提及到酒,丁琬看着萧逸帆,说道: “我就酒坊前些日子出了一批酒。比上次你们喝的要好,中午试试不?还有几根茄子,我给你做茄夹。” 丁文海现在就想感谢萧逸帆,如今侄女这般说,热络的点点头,挽留道: “好啊好啊萧公子,咱们一起再喝点。我跟你说,我侄女做的茄夹很不错,味道香。” 萧逸帆点点头,答应了。 说做就做。 丁琬给他们续上茶水,起身出去了。 丁翠兰正好从库房出来,看到丁琬去洞子菜那屋,急忙走过去道: “咋,萧公子留下吃饭吗?” “是的。”丁琬回答。 丁翠兰跟着一起进屋摘菜,想了下,道: “琬儿,这次萧公子来,是啥事儿啊。” 别怪她好信儿,侄女漂亮,又是寡妇,她得多想着点儿。 丁琬没有隐瞒,将萧逸帆来的缘由,说了一遍。 不忘叮嘱:“小姑,你就当不知道,谁也别说。尤其是我奶、我爷他们。萧逸帆的法子不错,把人送进大牢,总比膈应咱们强。” 丁翠兰本想骂街,可听到丁琬这话,怒火减半。 “嗯,行,我就当不知道。最好把着急的三个瘪犊子,都送进去。王八羔子!” 丁琬抿唇轻笑,略有些期待的道: “但愿如此。对了小姑,你回家把我爹找来,就说中午我下厨。” “那把珏儿也找来吧。我觉得他跟萧公子多接触,没有坏处。”丁翠兰提议。 丁琬颔首,完全答应。 等丁翠兰走了,丁琬继续摘菜。 就五根茄子,有两根还不算太大。 炸一小盆应该是够了。 又摘了小青菜,若干豆角等,一顿饭就够了。 至于剩下的不能摘,得留着过年才行。 因为中午酒坊做工的人也要做饭,所以丁琬跟程林打声招呼,去了正房的外屋地。 这是他们小两口,早晚做饭的地儿。 程林是个利索的人,外屋地的红砖,擦得特别干净。 切菜、备菜,剁肉馅…… 准备到一半,丁文江跟丁珏来了。 丁琬打了个招呼,便钻屋里继续做饭。 丁翠兰也过来打下手,丁珏抱了柴禾进来,放在地上,就不走了。 “二珏啊,你别干这些,去找你爹跟你二叔。没事儿多跟萧公子说说话,人家的见识,可比咱们要高得多。”丁翠兰热络的提醒。 可惜,丁珏不领情。 搬了把凳子,坐在灶台旁,道: “小估,我把你们烧火。他们大人聊得我听不懂。再说大人说话,小孩儿不能插嘴,我就不去了。” 丁琬调馅儿的手顿了一下,看着弟弟,微微蹙眉。 他可不是没有规矩的人,除非屋里几位,有他不喜欢的。 没有揭穿他,把筷子送过去,说: “舔舔,咸淡怎么样。” 丁珏乖顺的伸出舌头舔了舔筷子,点头: “正好,不用搁盐了。” “行。”丁琬收回筷子,开始往茄子里塞馅儿。 赶在丁翠兰撵人之前,又给丁珏安排活儿。 到底是亲兄弟,弟弟不爱做,姐姐自然要帮忙。 汆白肉,炖豆角,炸茄盒,蒜香小青菜…… 随随便便就能做出一桌六菜两汤的席面,这在土庄子可不容易。 丁文江脸上有光,把儿子拽到跟前坐下后,说: “萧公子,我们农家跟你们城里比,不差吧。” “不差。”萧逸帆由衷地点头。 第124章 橄榄枝 “不说其他人家,就是我们萧宅,也不见得桌上能有这么多青菜,尤其是冬天。” 萧逸帆这话不假。 洞子菜是她前世酿酒后的第八年才有,而且只是京城。 辽东要有,最起码得往后推迟几年。 丁珏特别自豪,咽下嘴里东西,道: “那是,我姐干啥都好。酿酒、种菜,样样行。” 丁琬拿着热好的白酒进屋,听到弟弟这么夸赞,无语的摇摇头,说: “你啊,夸你姐也不知道谦虚点。我这就是生存的基本之道,你跟萧公子说着干啥。” “就是啊,你姐以后赚钱了,花钱买下人,做少奶奶,不更好?”丁文海附和。 家里难缠的事儿,得到解决,他现在的心情,可是说不出来的畅快。 萧逸帆看着气呼呼的丁珏,选择不说话。 这小伙子血气方刚,万一给他惹了,可不好办。 丁琬走到跟前,给他们三个倒酒。 “尝尝吧。这一次的口感,比上次要好。珏儿,你要喝点果醋吗?” “不用,我吃饭。吃完就去找姐。”丁珏亲昵说着。 丁琬颔首,目不转睛的看着萧逸帆跟丁文海。 他们俩最有发言权,第一次的酒,他们喝过了。 萧逸帆端着酒杯,先放在鼻前闻了闻,然后才品。 辛辣感减少,而且还醇厚浓香。 “不做啊。徐娘子这一次的酒比上次明显好多了。你是不知道,自从在下在你这吃过酒后,回去再吃旁的,真不如你这个。那些,味儿淡。” 丁文海也点头。 丁文江轻叹口气,有些吃味的道: “亲闺女啊,第一次酿酒不喊爹爹?” 丁琬抿唇轻笑,亲昵的伏在父亲的肩头,说; “那会儿学堂没休息,爹爹肯定没空。” 丁文江十分好哄,听到这个解释,点点头,道: “那行,原谅你了。” 父女的样子,让萧逸帆有些羡慕。 丁琬直起腰身,看着萧逸帆,道: “萧公子喜欢的话,一会儿给你拿点。我留了一些,能给你带五斤。” “五斤?那可不够。”萧逸帆摇头,有些贪婪,“过年我想摆桌请人来家吃饭,就用你的酒。该多少钱你订,我不还价。” 萧逸帆抛出橄榄枝,丁琬想收却心有余力不足。 丁文江了解女儿,见她惋惜的样子,道: “如果萧公子真想用,那就把我家的酒拿去吧。这丫头前些日子酿的酒,都送我那去了。” “都送去了?酿了多少啊?”萧逸帆追问。 丁琬抿唇回答:“不多,就出了七十五斤高粱酒,我留了十斤,打算给你还有我二舅那边分一下,其余就都给我爹了。” “萧公子拿五十斤走,够用不?”丁文江直接开口。 萧逸帆没有客气,不住的点头,还扔下百两银票。 丁琬撇嘴,丁珏冷“哼”。 丁文海咂舌一下,起身把银票拿起来,塞还给萧逸帆。 “看你,这就外道了吧。那是你丁大叔送你的,你给钱这是打谁脸面呢?” 半开玩笑的话,让萧逸帆不好意思的蹙眉,随后赶紧把银票收起来。 起身冲着他们四人抱拳拱手,诚恳的说: “辜负了丁大叔、徐娘子的好意,是在下的不对。在下罚酒三杯,以示诚意。” 说完,自斟自饮,三杯酒下肚。 丁文海急忙夹起茄盒给他,道: “你啊,别这么客气,咱都不是外人。还有啊,那酒过年你招待客人可以,但别忘了告诉一声,是徐记酒坊的酒。” “那是自然。”萧逸帆想都不想,直接答应。 丁琬又给他们倒了一圈酒,便去正房吃饭。 屋里,丁现等他们已经吃上了。外屋地的程林、丁翠兰正在等她。 见她回来,程林把饭成了,说: “咋样,那边喝上了?” “嗯,喝的挺好。”丁琬笑眯眯的回答,夹块茄盒送嘴里。 吃过午饭,萧逸帆满脸通红的跟丁文江走了。 据说是丁槐赶车送回去的。 不然他微醺,还有五十斤白酒,真拿不回去。 丁琬坐在谈事屋给丁翠兰拿银子,等人走后看着噘嘴的弟弟,道: “你是怎么回事儿,说说吧。” 丁珏自知瞒不过姐姐,挨着她坐下后,说: “我看不上他。” 打算盘的动作顿住,丁琬蹙眉问: “为何?他怎么惹你了?” “他总来找你。”丁珏不高兴的翻白眼,“那个大的人,不知道避嫌吗?动不动就过来,一过来就吃饭,你这是酒楼啊!” 孩子气的话,句句都在为姐姐声讨。 丁琬心暖之余,不忘提醒他,说: “珏儿,你这么为我着想,是咱们姐弟的感情好。可萧公子过来,也是正事儿。你提及的‘避嫌’,根本不需要。我们每次接触,都是大大方方,有二叔作陪。他明白,姐更明白。” “姐我跟你说,你就是改嫁,也不能找他。自大,不好。”丁珏不住的摇头。 丁琬无语,可看他这般,还是逗弄的问: “那在你心里,谁最好?” “当然是姐夫了。”丁珏想都不想,直接开口。 徐二年在村里,那可是风云人物。 长得俊,力气大,干活好,有礼貌…… 谁家不夸啊! 丁琬摸摸他的发顶,说: “所以啊,你姐夫这么好,我怎么可能另找他人。我已经有了最好的,不管是谁,多么优秀,都不是他。” 丁珏听到这话,面露哀伤。 起身坐着的姐姐搂在怀里,道: “姐,你这样太苦了。” “不苦。”丁琬摇头,继续打算盘,“我有你姐夫的所有回忆,还有致远陪着,我一点都不苦,” “姐,你……” “对了,你跟致远最近练功夫如何?丁槐教你们还可以吗?” “挺好的。”丁珏点头,“不过他也就教些拳脚,内力啥的肯定不成。” 丁琬微微颔首,这事儿可遇不可求。 前世她就想有那么个高手,随侍左右,预防万一。 可到她跳楼也没找到,太难了。 “暂时这样,如果有好的教功夫的师傅,我帮你们请回来。男孩子嘛,功夫好,不受屈。” “好啊,好啊,我跟致远以后要文武全才。” “行!”丁琬满足的笑了…… 第125章 你跟我去趟衙门(加更) 转天小年,土庄子上下热闹非常。 家家户户有猪的杀猪,没猪的各家去帮忙。 这就是农村的好处。 庄稼院人,心齐、不躲懒。 一大早,酒坊这边组织大家伙儿扫尘。 虽然二十七才休息,不过一年之中,也就这一天能扫棚。 大周朝人讲究,这天扫棚是扫去旧尘迎接新年。 平时扫,那就破财了。 没啥正经依据,就是人们的想法。 都是能干活儿的媳妇儿,丁琬看了一会儿,便把这边交给程林。 程豹、张青山、丁现他们,一早就去了丁家。 今天丁家杀年猪,那么多猪,需要人手。 按照先前说好的,给二房两头,丁琬拿一两银子买一头。 丁文海当家,所以直接把毛猪当场就卖给了屠户。自己从大哥家买十斤猪肉,回家过年。 都说好了,过年这几天,二房回来吃,所以猪肉备点就成。 村里人都知道丁家和睦,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屠户手起刀落,丁母直接说把先杀的给丁琬。 丁琬也没客气,给了银子,用盆装了猪下水、猪蹄、猪尾巴,拎着猪头就走。 屠户见状,笑呵呵的道: “这小媳妇劲儿挺大,这么多说拿就拿。” 柳氏听了不在意,一边搅合猪血一边说: “农家媳妇儿,最不缺的就是力气。唐嬷嬷,这个一会儿蒸血旺。” “好的,夫人。” 柳氏今天是最开心的。 自打唐嬷嬷来家,她干活的次数,屈指可数。 今儿要不是杀猪接猪血,她还没有这个机会呢。 张青山跟程豹几人,把绑好的猪,再次放在台子上。 屠户“噗……噗……”连着两刀,干净利落。 丁父高兴的“呵呵……”笑出了声。 家里人和和睦睦,最是满足。 丁家过年需要很多肉。 不止要过年,还得把丁文江请客吃饭的,都备出来。 丁琬回来,屠户已经开始剃肉了。 还是先给她剃,肘子、骨头…… 看着屠户手握刀,“唰唰唰……”几下,特别威风。 指着剃下来的大棒骨,说: “青山,一会儿拿回酒坊,让你媳妇儿中午给大家炖了。” “好。”张青山点头,用盆装着拿走。 肘子、排骨,丁琬让丁珏帮忙拿回家,剩下的猪肉就放这,一会儿屠户忙完再帮她。 酒坊做工的人,每人二斤猪肉,再配上三尺毛青布,这年礼绝对上等。 土庄子的小年,就在吃杀猪菜中度过了。 丁琬忙完酒坊回家,没等进院就闻到了卤肉的香味。 大黑、二黑馋的在院子里直转圈。 徐致远拿着啃完的骨头逗它们,特别可爱。 推门进院,小家伙一看到她,忙扔下手里的骨头,边跑边说: “娘,你回来了——” 声音不小,正好隔壁出来倒水的铁柱媳妇出来,看到丁琬翻个白眼,又回屋了。 人貌似就这样。 不得意谁,生怕对方不知道,非得弄出个动静。 冷“哼”的声音不小,徐致远都听到了。 小家伙念书后,自信了不少。 冲着刘家门口方向,大声问道: “伯娘,你哼啥?我娘回家又没碍着你,你哼啥呢?” “我乐意哼!”铁柱媳妇大声反驳,冲着丁琬道,“这就是你们家教出来的孩子?没教养。” 丁琬挂上院门,隔着篱笆看她,说: “怎么,嫂子刚才哼没哼,因为什么哼,敢做不敢当?我儿子做的没错,维护自己的母亲,孝顺、懂事儿,至于教养,我想嫂子应该没资格说这话吧。” 丁琬不给面子的反怼,让铁柱媳妇挂不住脸儿。 刚要开口,屋门推开,刘铁柱气呼呼的道: “吵吵什么玩意儿?小年不知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进屋去。” 呵斥完媳妇,冲丁琬微微颔首,也跟着回屋。 自从夏天之后,刘铁柱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媳妇儿也消停很多,谁知道今儿是抽了哪门子的风。 丁琬看着篱笆,搂着儿子进屋。 厨房内,耿氏看着回来的娘俩,叹口气,道: “摊上这么个邻居,也是没招了。” 丁琬闻言冷笑,搬把凳子挨着婆婆坐下后,说: “娘,开春后咱们不是建酒坊嘛,我多买些青砖回来。咱们把这房子收拾收拾吧。” 耿氏是个聪明人,听到儿媳这话后,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 赞同的点点头,道: “也该收拾一下。他们我想着隔壁老大的屋子再兼并出来一些,冬天种个菜,够咱们娘仨吃的。” “嗯,我也这么想的。”丁琬回应,“顺道再把院墙修了。有狗也不把握,还是把院墙加高,不动门楣就好。” 耿氏不住的点头,起身掀开锅开,道: “饿不?” “不饿,中午吃的有些漾食。” “那就不着急,一会儿这锅卤完,我用小灶做个油茶面,饿了冲点儿。” “好哦,有油茶面喝了。” 没等丁琬开口,徐致远倒是先蹦起来,鼓掌表示高兴。 婆媳二人互看一眼,感受着孩子的高兴,都不住的点头…… …… 两天后,腊月二十五。 平故县的两个铺子过来拉货。 刚刚把人送走,柳汉章带衙役来了。 丁琬已经猜到是为了什么事儿,装作不解的问: “二舅,你咋来了?我还说要去你那给你送酒呢。” “乖。”柳汉章点头,看着她,问,“你爹说你二叔在这,我找他有事儿,人呢?” “公事吗?” “对。” 丁琬冲着库房大声道: “二叔,我二舅来了,说找你有公事。” 声音不小,整个作坊忙活的人,都听到了。 丁文海急匆匆出来,看着柳汉章道: “哟,兄弟你咋来了?啥事儿啊?” “刚才回春堂去报官了,你跟我去趟衙门。”柳汉章没明说。 这一下,酒坊这边彻底开了锅。 丁现着急忙慌的过来,“二舅啊,我爹没犯啥事儿啊。天天就在酒坊,哪儿都没有去啊。” “是啊柳家兄弟,是不是弄错了啊。”王珉家的也开口。 一个开口,几个都跟着开口。 大家对丁文海的为人相当了解,这人不可能有问题。 这是……咋回事儿?! 第126章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柳汉章见村民都误会了,忙解释道: “乡亲们,你们都别担心。我二哥没犯事儿。就是回春堂过来报官,说昨儿二哥去药堂抓药,今儿有人去退,他们不认识,怀疑是偷药的。” 大家伙一听这话,纷纷松了口气。 赵氏有病,丁家抓药的事儿,早有耳闻。 王珉家的有些吃惊,难以置信的道: “这药还能偷?二叔啊,你那药抓回来,没搁家里面?我记得昨儿你回来特意过来一趟啊。” “是啊、”中益伯娘附和,担忧的说,“文海兄弟啊,赶紧去看看咋回事儿。这药不便宜,咋还被偷了呢!” “是啊,是啊,快去看看。” “……” 大家纷纷开口,丁琬走上前,道: “二叔,你去吧。货都出完了。接下来没啥要忙的,赶紧把家里弄明白了。大现,你也跟着去。” “知道了,姐。” 爷俩简单收拾一下,便跟柳汉章走了。 丁琬看着大家伙,又道: “都干活儿吧。还有两天半,大家在坚持坚持。” “好的,放心吧东家。”媳妇儿们应下,兴冲冲的走了。 都知道要发的年礼了。 今年过年,肉可是能吃足了。 作坊发二斤,家里再买点,哎呀呀,肥年,肥年! 丁翠兰走过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眼神里都是担心。 妹妹疼哥,人之常情,丁琬明白。 拉着她的手,道: “青山,你跟程豹盯着点,我跟小姑去找族长。把北面的图画了,年后就开始动工。” “行,你去吧。” 姑侄俩离开酒坊,走了一会儿,丁琬才开口: “放心吧小姑,二叔那边不会有事儿。咱们都安排好了,萧逸帆也在县里接应。” 丁翠兰松了口气,拍拍胸口说: “我真担心,万一赵家耍无赖咋办?大过年来家里闹腾,消停年好像都过不去。” 丁琬想了一下,看着她,说: “小姑,出了这么大的事,二婶那边是不是得知道啊。” 丁翠兰一听这话,拍了下脑门,转身就跑。 这事儿瞒不了赵氏,更何况柳汉章是在酒坊带人。 她作为侄女不能说啥,可小姑子绝对有资格去指控。 给你买的药,怎么就丢了? 如今贼找到了,你不去瞅瞅? 反正套路不能少,谁让她自作自受。 丁琬独自来到族长家,院子里小土蛋正追鸡玩。 这是族长见到的第一个曾孙子,平日宝贝的不行。 小土蛋一看丁琬,甜甜的道: “徐婶婶好。” “乖。”丁琬摸了摸他的头,去到正屋。 屋内,族长坐在炕上抽旱烟袋,他媳妇在缝东西。 红色的布,看着大小就知道是给小土蛋做的。 “赵爷爷、赵奶奶。” 赵刚一看是丁琬,赶紧往里面坐了坐,说: “你咋来了?快上炕,炕里暖和。” 丁琬脱下鞋子,挨着赵奶奶坐下后,说: “我来求赵爷爷点儿事。我哥他们呢?” “这不要过年了嘛,去给他妹子、他姑姑送东西去了。昨儿你姥姥家也来人了吧,听说拉来不老少。” 丁琬笑着点头,没有隐瞒的说: “是挺多。我爹这边也给我姥家送不少,礼尚往来嘛。” 柳家年年这个时候送东西。 不止给闺女,还给出门子的外孙女。 除了冻豆腐是买的,其他都是自己家的。 冻梨、果子、猪肉…… 丁琬都觉得有面子。 赵奶奶撩眼看了眼当家的,面色微沉,不悦的道: “礼尚往来是对的,可不能做貔貅,只往里进,不往外出。” 话说的没错,不过语气就…… 赵爷爷叹口气,咂舌一下,道: “你看你,孩子还在这儿呢,你说那些干啥。她婆家不是穷嘛,能帮一把是一把。” 老两口的对话,丁琬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说的是赵家老闺女赵宝妮,也就是小土蛋的老姑奶。 嫁的丈夫是不错,可婆家不咋地。 不让小两口分家,就在一起过。 其他两个儿子都好吃懒做。苦、累,都是赵宝妮夫妻。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丁琬接过赵奶奶穿不过去的针线,一边穿一边说: “赵爷爷,我把村北那块地买下来了,打算开春盖个酒坊。您帮我出个图呗,我就信您的。” 赵刚一听盖酒坊,笑眯眯的点点头,道: “行,这有啥。” 赵刚边说边拿袄子,下地穿鞋。 丁琬也跟着下炕,赵奶奶瞅着他们俩,道: “外面冷,都多穿点。孩子,把我这个狗皮帽子扣上。北面就一侧靠山,风大着呢。” “好,谢谢奶奶。”丁琬接过帽子,扣在头上。 爷孙俩出屋,小土蛋也张罗跟着去。 赵刚疼惜曾孙子,又给为了个大红斗篷,这才带出去。 小家伙跑在前,白白的雪映着红色的一团,特别醒目。 赵刚瞅着曾孙子,满足的上扬嘴角,说: “致远他娘啊,你赵奶奶愿意唠叨几句,你别见怪。” “不见怪。”丁琬摇头,“谁家还不得有这样的。您家跟我们家都是村里公认的和睦,可做的亲就不咋地了。今儿我二舅还来了呢,把我二叔带走了。” “啊?为啥?”赵刚惊讶。 丁文海可是出了名的老实,咋还被带走了呢? 丁琬叹口气,把柳汉章说的话,重说了一遍。 “……虽然我二舅说的含蓄,可我总觉得跟我二婶娘家脱不了干系。回春堂的郎中都说我二婶没病,可我二婶就这么躺着也不起来,也不干活,唉!” 赵刚无语的摇摇头,摆着手指头说: “一个刘铁柱家,一个你二叔,还有一个张青明家的。他们三家媳妇儿,一个比一个倒遭。” 说话间,就来到了村北。 “呼呼……”的大风,恨不得把人吹倒。 小土蛋很知道好赖,这么大的风,直接躲在了太爷爷的身后,挡风。 赵刚看着地形,深思起来。 丁琬面对着他站,企图能给挡挡风。 这么贴心的举动,让赵刚很高兴。 笑眯眯的看她,问: “孩子,你打算盖多大的酒坊?” “照这块地来。我要酿酒、还有果醋、果酒,还要做点别的……”丁琬详细的说着自己的要求。 第127章 酒坊图纸(加更) 赵刚听完,颔首几下,然后把曾孙子交给她,自己四处走走。 整块地走了一大圈后,三个人回了赵家。 真冷啊,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被打透了。 赵奶奶已经烧好了热水,见他们回来,特意把家里的红糖罐子搬出来,沏红糖水。 这东西可金贵,一般情况可甭想喝。 “琬儿啊,赶紧多喝点水,暖和暖和。去炕头坐着,你也上炕头,挨着你婶婶。” 小土蛋知道好赖,脱下鞋子,急忙上炕。 并没有找丁琬,而是去了太爷爷那里。 赵刚在磨墨,看着曾孙子,笑眯眯的说: “太爷爷一会儿要干活,你不能捣乱,知道吗?” “嗯。”小家伙重重点头,十分乖巧。 赵奶奶撇嘴,把孩子拽过来,道: “他能有记性?你就惯着他吧,改明儿就送学堂,让夫子好好归楞归楞。琬儿,你家锁住念书咋样?” “说多少次了,别叫小名,人家叫致远,徐致远。”赵刚纠正。 丁琬不在意的摇头,道: “看赵爷爷说的,他叫徐致远不假,小名还是叫锁住,这个变不了。” “对吧,你瞅瞅你,竟事儿。” 丁琬笑着放下空碗,说: “孩子念书之后是有规矩了。也帮忙干活儿,懂事儿不少。不过小土蛋还得等等,过了年才五岁吧。” “你家那个不就是五岁年的书?”赵奶奶不解。 “致远是五周半。”丁琬强调。 辽东人愿意说毛岁,也就是虚岁。 赵刚铺上纸,看着老伴儿,道: “我就跟你说吧,你还说他跟致远一般大,人家比他大。再等等,孩子搁家玩两年,没啥。” 赵奶奶瞅着怀里的小家伙,叹口气,说: “我也不是催他念书,不就怕他跟他爹、他爷爷一眼,没学问嘛。家里又不是供不起,这个,说啥都得念书。” “行行行,念书,念书。”赵刚不跟她辩解。 反正曾孙子念书还得两年,急啥。 赵刚专心画图,赵奶奶跟丁琬闲话家常。 聊天中,丁琬把酒坊要招工的事儿,跟赵奶奶说了。 赵家儿子辈、孙子辈,一共七个儿郎。 四个在县里、外面做工,三个在家务农。 赵奶奶一听丁琬酒坊要招工,高兴地不住点头。 “这你要是真成了,我就让他们都在家干活。守家在地,不比出外做工要强?” 丁琬点点头,赞同的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大伯、二伯他们干活儿都麻利,找别人也是找,不如找知根知底儿,信得过的。” “哎,对喽,你这话正对。”赵刚不住的点头。 村里有几个媳妇儿在那边酿醋,虽然没发工钱,可有个营生做,一个村住着,工钱肯定黄不了。 说不羡慕是骗人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 他们这辈就这样了,下一辈,再下一辈,有钱花可是好事儿。 想到这儿,画图就更精心了。 等全部画完,吹干之后把丁琬叫到跟前,解释: “咱刚才过去,北面虽然有后山,可东西两侧啥都没有,南面是村里,也就是咱们酒坊的大门。我是这么画的,你看啊,东西两侧咱们举架高点,挡风。这边加长,盖出……” 赵刚图画的仔细,丁琬一看就看懂了。 再加上他又详细的解释,瞬间脑子里就出了画面。 酒坊就在正北面,果醋的话安排在东面,至于西面全都种菜。 举架高,可以做高家,然后填土。 实在不行,就弄结实的砖架,抗用。 西面、东面还会再加盖高一些的房子,地方大,可足够了。 到时候就作为库房,屯酒、屯醋。 赵刚说完,自己都兴奋。 得意的看着她,挑眉问: “咋样,是不挺好?” “嗯,挺好。”丁琬点头,竖起大拇指又说,“要不咋让赵爷爷帮我呢。您这手法,村里找不出第二个。” 赵刚喝了口热水,不在意的摆摆手,道: “你啊,别给我戴高帽,你就是不嫌弃,我知道。对了孩子,这房子开春动土,你先备三千青砖、五千红砖……酒坊的事儿,赵爷爷帮你张罗,如何?” “真的啊。”丁琬有些惊讶。 赵刚拍拍胸脯,道: “当然是真的。到时候我带你大伯、二伯一起,他们俩常年给人家盖房子,你都知道的。在搁村里找些人,这么大的铺排,得三个月才成。二月打春,月底能开冻,到时候就干,争取五月底就完事儿。” 越说越兴奋,如果不是这会儿上冻,他现在就想干了。 赵奶奶看着老伴儿的样子,“呵呵……”轻笑,道: “你啊,可看有个可心的房儿,老胳膊老腿还去添乱?” “我咋老胳膊老腿了?”赵刚不服老的反驳。 丁琬笑弯了眼睛,“赵奶奶,房子交给赵爷爷我放心。赵爷爷,我这青砖、红砖去哪儿定?北崴子那行吗?” “那不行,他们没这么大的量。”赵刚摇头,“你不是跟回春堂的少东家认识吗,让他帮你在官窑定。官窑的东西可是上等,最起码要比民窑的量大,烧的好。” 丁琬听到这话点点头。 赵刚想了下,又说:“你提的时候别说死,留个活口。这些是初步打算,万一盖得时候不够,还得再加。” “放心吧赵爷爷,我都省的。” 不得不说,赵刚真把她的事儿放在心上了。 各种嘱咐。 在赵家又坐了一会儿,丁琬才回了酒坊。 刚到酒坊,就被丁翠兰气呼呼的拉去了谈事屋。 “咋地了,咋地了?小姑你别拉着我啊。” 进屋后,丁翠兰松开她,道: “二嫂根本没有病。我去说了之后,她立马起来换衣服。那麻利的劲儿,比你奶都痛快。” 丁琬听到这话,坐下说: “她没病,咱们不是都知道嘛。” “哪有这样的。抓一次药,八钱银子,喝五天。她前后都多久了?一个月就是将近五两银子,太可恨了,太可恨了!啪——” 丁翠兰气的拍桌子,面部狰狞。 丁琬起身给她倒了杯水,说: “算了,你生气也没用,反正银子追不回来,她弟弟肯定得坐牢。这就够了,别生气。” 丁翠兰喝水,气呼呼的摇头,道: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家。怎么能一点脸面都不要,简直太恨人了。” “娘,娘——” 第128章 一点面子都不给 致远的声音声音传来,丁琬急忙出去。 “咋地了,儿子?” “娘,家来客了,奶让你回去。”徐致远口齿清晰的表达。 个子又长了,这些日子忙活这边,又把儿子忽略了。 丁琬回屋跟丁翠兰打个招呼,便和徐致远回去了。 这一天,紧忙活。 路上,丁琬搂着儿子问: “谁来了啊?你认识吗?” “认识,来家里一次,小舅舅不喜欢他。”徐致远认真回答。 丁琬细细琢磨,就猜到是谁了。 能让珏儿不得意的,除了萧逸帆没别人。 奇怪,这人二十二才来,咋今儿又过来了。 家门口,一辆马车正停在那。 丁琬母子进了正房,炕上一堆的东西。 咋地,把杂货铺搬来了? 萧逸帆跟耿氏面对面坐着,见他们回来,纷纷打招呼。 丁琬指着炕上的东西,问: “你这是……” “年礼啊。”萧逸帆回答的很坦然,“这份是你的。车里还有一份,是给你爹的。我不好白拿酒,而且平日咱们关系也不错,多走动嘛。” “那县衙那边……”丁琬点到为止,没都说出来。 孩子还小,不想让他听这些。 萧逸帆有些委屈,苦笑的看着她,道: “我都帮忙了,咋还得亲自过去吗?” 丁琬忙摇头,“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琬儿,坐下说。萧公子也坐。”耿氏提醒着他们。 丁琬挨着婆婆坐下后,说: “谢谢你送的东西啊,太多了。” “不多。”萧逸帆摇头,“我爹对你的酒,赞不绝口。这酒什么时候能卖?” “早着呢。”丁琬回答。 首先没那么大的产能,而且大家都没上手,不敢保证每次酿都成功。 总之这东西,急不来的。 萧逸帆点点头,看着她又说: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这边出酒,就给我留二十斤,多少钱都可以。” 丁琬点点头,没有丝毫迟疑的就答应了。 她的爽快,倒是让萧逸帆愣住了。 不敢相信的看着她,比划着两根手指,道: “我说的是二十斤,二十斤。” “我听见了。”丁琬笑着再次颔首,“我也不是白答应你的。你帮我去官窑那边说一下,我要八千青砖,一万红砖。暂时这么多,后续不够还得加。” “……”萧逸帆没说话。 一脸吃惊的看着她,仿佛刚才听错了一般。 耿氏拽了下儿媳,出声道: “咋,你去找族长了?” “去找了。”丁琬回答,把凑过来的儿子抱在怀里又说,“整个北面,全部都盖。盖个大的,果醋、酒、菜都在那边。路也宽,拉货的车正好能进。” 耿氏缓缓点头,叹口气,说: “照你这么铺排,没有个三五百两银子,够呛啊。” “要盖就一步到位,反正有县里茶楼那边的干股,银子方面不怕。”丁琬信心十足。 她现在属于空手套白狼。 收的货款不少,可惜没有那么多货。 等把酒坊盖起来,地方大了,就可以全面做工了。 到时候,白酒酿成,果醋、果酒存货足,那就不一样了。 萧逸帆知道她跟谭迁、廖玉恒合作了。 但不知道廖玉恒的茶楼,给了她干股。 为什么给干股?廖玉恒那茶楼,还需要银钱吗? 这女人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是他不知道的? 耿氏收回视线,见萧逸帆看直眼了,清咳两声,说: “行,你既然有想法,娘当让是支持你。你就踏实往前冲。家里、孩子,都有娘呢,啊!” 丁琬缓缓颔首,看着萧逸帆,道: “怎么样,定砖的事儿,帮忙说句话,如何?” “可以。”萧逸帆点点头,“不过在下有个想法,不知徐娘子有没有兴趣。” 丁琬直接摇头,回答: “没有。” “你都没听我说呢。”萧逸帆有些委屈。 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拒绝? 丁琬耸耸肩,坦然的看着他,道: “酒坊我不跟任何人合作。不过萧公子别着急,等酒酿成了,我会跟萧公子一起合作一种酒。” “什么酒?” “就是治疗痹症的酒。”丁琬回答。 萧逸帆一听“痹症”二字,瞪大了眼睛。 “怎么,徐娘子会看病?” “我不会。”丁琬摇头,诚实的说,“我从书里看到的,据说用治疗痹症的药泡酒,比那么直接喝药来的快。毕竟,酒能活血。” (痹症,现代叫风湿病。) 萧逸帆手指轻敲桌面,看着她道: “只有你的酒可以,是吗?” “因为我的酒,浓度高。”丁琬得意的挑眉。 萧逸帆颔首,没有迟疑的说: “好,既然徐娘子有好事想着在下,在下自然领情。徐娘子放心,酒坊盖房需要的砖,在下会亲自跟官窑那边说。” “既如此,那就有劳萧公子了。”丁琬起身道谢。 萧逸帆也站起身,拱手道: “在还要去令尊那里,就不叨扰了。伯母,逸帆告辞。” “萧公子有空过来坐坐。” “好的。” 丁琬把萧逸帆送出去,耿氏瞅着炕上的东西,没有动。 徐致远也很好奇,不过奶奶、娘亲没发话,他不会没规矩。 等丁琬回来后,耿氏看着她,道: “琬儿啊,这……是不是太多了?” 一袋子粳米,一袋子白面,一匣子点心,还有一大罐白糖,这些是吃的。 布、线、皮货,这些是用的。 丁琬拿那几张皮子瞅了瞅,说: “这些留着明年上秋,咱们熟几双靴子穿。布的话家里不缺。这匹给老姑那边送去如何?其余的留着就好,日常用嘛。” 早就说过,年前他们要去永平镇看张喜年的母亲,徐氏。 耿氏见儿媳都安排好了,点点头。 把匣子打开,里面还有个布袋。 拿起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竟然是两粒金锞子。 金锞子是大户人家给孩子压岁钱最常见的,不重,但是金的,可以攒多了融合,打个可心的物件儿。 耿氏惊讶的道:“哎呀,这……” 丁琬搂着徐致远,不在意的道: “应该是给致远的。过年了,他给孩子压岁钱。” “哎哟,这太多了吧。”耿氏心有余悸。 在农家,给俩铜板都算多的,哪有给这个的…… 第129章 恼了(加更) 丁琬捏了捏徐致远的脸颊,说: “没事儿,他拿了我五十斤的酒呢,咱不收他过意不去。对了娘,我打算二十七酒坊休息,咱们二十八去我老姑家,二十九回来,转天也就过年了。” 这么一打岔,耿氏便不计较金锞子的事儿了。 想了想,提醒着问:“那你姥爷那边……不去了?” 亲家娘家那边,说啥都得去。 家里出事儿,亲家大叔,两个亲家舅舅,都过来帮忙了。 这份情,得领。 丁琬坐在炕上,无奈的说: “不去了,太忙,时间窜不开。我明儿去县里我二舅那,把年礼给了,顺道让他给我姥爷拿过去。” “啊,那也行。等丧满,咱们再去拜年。” 婆媳二人商量着,就把年前走礼的事儿都定下了。 丁琬跟耿氏把东西都收好,时间不早,便没有去酒坊。 本打算在家跟婆婆一起做饭的,丁翠兰急匆匆的跑进来,说: “琬儿,不好了,出事儿了,出事儿了。” 厨房内的婆媳二人都愣了。 丁琬忙起身,蹙眉看着她,问: “咋地了?啥情况?” “二嫂被抬回来的,奄奄一息,李大哥说不成了。” “啥?!”丁琬惊呼。 明明赵氏是装病,怎么突然这就…… 耿氏推了推儿媳妇,忙道: “快去瞅瞅咋回事儿,大过年的,别有点啥啊。” 丁琬赶紧解开围裙,跟着丁翠兰走了。 来到村西,没等进院呢,就听到丁母大声的吼着—— “老二我告诉你,写休书,把人给我送回赵家去。吃里扒外的东西,花了那么多钱给她抓药,前脚抓、后脚给她兄弟退药、换钱,什么东西。” “吐血也活该,咋没嘎嘣一下咽气呢!我告诉你赵桂花,我儿子没了你,照样找媳妇儿,我家宁可花钱给他找黄花大闺女——” 丁母是真的生气了。 不顾场合,不顾在场的人,什么都说出来了。 柳氏再旁陪着,虽然不能帮腔,但也面色不好。 抓药的钱,每次都是她男人拿的,根本不让老宅这边出。 就想着公婆的钱留着,好给翠兰出嫁用。 没想到…… 里正、族长都来了,村里人也都到了。 丁琬跟丁翠兰穿过人群,来到丁母身边,丁母仍旧再骂—— “……要不是萧公子跟咱家认识,察觉药不对报官,我们丁家现在帮你养赵家人!你赵家当真不要脸啊!” “丁二海娶了我,就得照顾我娘家——”赵氏在屋里,拼尽全力吼。 接着,就听到李郎中的声音: “你快别喊了,要不要命了啊。” 丁母气的要进屋,被柳氏等人都拦下了。 丁文江跟丁父从屋里出来,看着里正跟族长,摇摇头,道: “全靠参片吊命呢,进不了祠堂。” 刘铁杠听到这话,气呼呼的说: “赵爷爷,不开祠堂就不能休这婆娘?让丁大叔写休书,二叔按手印就是了。不是有个词叫一切从简吗?” 刘铁杠这话说完,刘铁柱媳妇不乐意的道: “有你啥事儿,闭嘴吧。” “我告诉你,你不老实,也这么休你。”刘铁杠媳妇维护丈夫,直接反怼大伯嫂。 这一句话,差点没让她们俩干起来。 蒋文平想了下,说: “人都不行了,要是……” “不行,必须休!”丁父坚定态度,“赵家男人来不了,就把赵家女人弄来,把人带走。死在这儿,也得抬走。我丁家的主坟,不要这样吃里扒外的媳妇。” “对,就是不能要!”刘铁杠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的附和。 他现在,恨不得把家里那个吃里扒外的嫂子,也一并处理了。 他一附和,大家纷纷都支持。 庆年更狠实,看着丁父,道: “丁爷爷,我把我家的板车弄来,把她送回去。就现在送,大家伙儿都跟着去,反正也不远。赵家要是敢耍赖,咱村这么多人,可饶不了他。” “对,不能饶。” “对,不能饶。” “对,不能饶。” 丁家在村里的人缘,那可是“不比从前”。 先有丁文江中举,接着丁琬的酒坊,给村里好些媳妇提供了做工的事儿赚钱。 大家没什么可报答的,也就能出力、出人了。 赵刚见状,点点头,道: “李郎中说她能坚持多久?” “夜半子时应该没问题。”丁文江回答。 现在天还没黑,赵家来人把人接走,时间绰绰有余。 丁文江见族长摆手,忙让丁槐跟儿子一起去接人。 丁现、丁玮都在屋里,毕竟是他们的母亲。 人走了,唐嬷嬷也把各个屋子都烧了火。 柳氏把村里人都安排去了屋子等,丁琬也从父亲那里,得知了公堂上的真相。 赵氏去了公堂,作证不是弟弟偷药,是她给的。 可药钱是丁家大房出的,不是二房。 即便赵氏作证,赵家三子跟他们的父亲,还是下了牢。 赵氏见事情无力回天,直接在公堂上斥责丁文海。 说他没囊气,说他没良心,说他不念亲人。 起初,丁文海没吱声,觉得让她骂一骂,发泄一下就好。 没想到骂到最后,把丁文江一家人又给骂了。 这一次,还带了丁琬。 说丁琬跟萧逸帆不清不楚;说丁文江跟唐嬷嬷苟且;说丁家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下,丁文海真的不乐意了。 直接说要休妻,然后赵氏吐血,接着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丁母毁啊,不住的摇头,道: “当初订亲,那么多人劝,我糊涂啊,就订了这丧门星啊……” 赵奶奶闻训过来,跟丁母认识了半辈子,彼此都了解。 拉着她的手,心疼的说: “算了江哥儿他娘,谁家都得有一个倒遭的。咱家没有,找的媳妇儿、女婿家也得是。没法子,命中注定。” 丁母难受的咬牙,眼神狠戾的道: “我一定要让赵家的男人,获刑!我丁家的钱,不是那么好花的,不是——” 正说着,外面传来了赵母骂骂咧咧的声音。 丁母“猛”地起身,快步冲出去。 赵奶奶、丁琬等人都没反应过来,等他们出去的时候,丁母已经跟赵母厮打在了一起。 赵家的两个儿媳想要上,被丁槐跟丁珏挡住了。 他们上不了手,那别人也别想去…… 第130章 难道真的没有感情? 丁琬出来,急忙往赵母那边走,边拽边说: “哎呀别打了,你闺女全靠参片吊命呢,你有这功夫打我奶,还不赶紧进屋看看你闺女?” 赵母心里这个气啊! 她打丁老太太?她够得着吗? 反倒是她自己,被挠了好几下,头皮都疼。 屋子里的人听到声响,纷纷出来。 丁文江跟丁翠兰一起把丁母抱到了一旁。 丁母发泄够了,打爽了,“呼哧……呼哧……”喘气,说: “我告诉你老赵家的,你们老赵家不要脸,就别怪我丁家不给面子。你家的四个男人,一个都甭想出来,我们丁家,追究到底。” 赵母被打的恼火,听到这话,冷“哼”着说: “行啊,你们追究吧,不就仗着老大舅子在衙门做捕头吗?我告诉你,我三儿媳娘家也有人。实在不行我们告御状,我还跟你们赵家杠上了。” “成,你杠吧。”丁父沉稳的开口,把手里二儿子刚签好的休书拿出来,甩给她,道,“把你闺女领回去。我们丁家,要不起。” 终于,赵家傻眼了。 赵母闹腾,是料定闺女不会被休,毕竟已经生了两个孩子。 可是如今竟然…… 丁琬余光瞥到了门口站着的丁文海,急忙走过去,轻声地说: “二叔,对不起,是我提醒了小姑,让她……” 当时萧逸帆说这事儿的时候,只是要把赵家人抓进去,过了消停年。 可如今成了这个局面,她真的没有想到。 二叔休了妻,那跟鳏夫没什么区别,这往后…… 丁文海看着满脸自责的侄女,拉着她去了后院。 天已经黑了。 丁文海叹口气,说: “琬儿啊,跟你没关系,是二叔想的太简单。我以为她兄弟进去,她能踏实跟我过日子,没想到……最后她还是选择她的娘家。” 丁琬无奈,不知道该怎么说。 赵氏顾娘家没有错。 可娘家一味索取,不求上进,就是在为虎作伥,帮虎吃食。 况且,赵氏都跟二叔过了那么多年,难道真的没有感情? “孩子,你跟翠兰都是为了我们爷们,二叔心里明白。今时今日,都是你二婶自己走的,我不能说啥,认了。你不行自责,更不能责怪萧公子。” “如果你二婶在公堂上能醒悟,我们的日子也能过。可她执迷不悟,我也没办法,问心无愧。其实琬儿,你要这么想,如果她表面醒悟背地没有,那我们的日子,更没法过。” 丁琬惊讶的看着丁文海,吃惊的没说话。 的确,她自从知道前因后果后,就开始自责。 就觉得如果不是她提醒,二叔不会休妻。 可现在这事儿…… 二人在后院说话间,赵氏已经被抬上了板车。 土庄子村娶妻的男人,带着各自的女人,拿锹的、拿扫把的,一路把赵家女眷赶出了村。 谁家都没落下,集体行动。 男人们说着“活该”、“无耻”的话,有些女人就后背生凉。 经过丁家二房这次的事情,女人们都不傻,他们心知这是男人给他们的敲打。 尤其是刘铁柱家的。 热闹看完,大家纷纷跟丁文海打招呼走了。 丁家人就在二房新盖的房子的主屋,不论老少,都坐在了炕上。 丁母面色不好,看着屋子里赵氏留下的东西,道: “一会儿,老大家的跟翠兰,把这屋收拾收拾。该扔的扔,该撇的撇。翠兰这几天就住这边,给你二哥,还有大现,做做饭啥的。” “老二,年后娘就给你张罗媳妇。黄花闺女说不上,小寡妇一抓一大把。小玮就在老宅,不过来。大现后年说亲,房子另盖。我就你们三个孩子,一个也别想受委屈。” 丁母霸气的话,丁父一言不发。 柳氏跟丁翠兰自然没有异议,丁文江就更不用说了。 丁文海叹口气,看着母亲,说: “娘,我儿子都有了,过两年大现成亲,我就跟他过一样。媳妇儿……不找了,累。” “那怎么成,小叔得找,岁数不大,怎么就不找了呢。”柳氏第一个不同意。 在农家,鳏夫比寡妇还要难。 寡妇只是在为人处世,自己能做能洗,没啥。 可鳏夫不一样。谁做饭?谁洗衣? 谁家男人没事儿围着灶台! 柳氏心疼小叔子,丁家老两口都很欣慰。 不过丁文海还是摇头,起身冲着母亲、大嫂,拱手道: “谢谢娘,谢谢嫂子了。不过我真没这个打算,而且年后酒坊盖起来,我还得出去跑生意。家里顾不上,暂时别张罗了。娘,我现在是一朝被蛇咬,让我缓缓。” 丁文江听到这话,帮忙劝着说: “是啊娘,让二海儿缓缓,先帮琬儿两年。” 丁母瞅着他们哥俩的样子,无奈的点点头,算作应下了。 不急,她身子还硬朗,等两年就等两年。 说啥都不让老二这日子,过得难受。 时辰不早,大家也都没吃饭,柳氏带着丁翠兰还有丁琬,就在这边做饭吃。 一进厨房就头疼了。 厨房里造的乱七八糟,不成样子。 丁翠兰气的不行,恶狠狠地道: “她就没打算跟我二哥过日子。这么多年,她除了把小玮照顾的很好,还干啥了?太恨人了。太恨人了!” 柳氏把酸菜切成细丝,看着气呼呼的小姑子,说: “算了,她也活不成,那么地吧。” “本来我还自责呢,寻思不告诉她,我二哥也不会休妻。如今看看,告诉就对了,什么东西!”丁翠兰气的连着往灶膛添了好几块柴。 最后一块,被丁琬拦下了。 “小姑,这是掩门用的,你咋给拿来了?” “哎哟,刚才我踢得。”柳氏忙解释,“琬儿,快送回去。” 凉水把酸菜下锅,看着还嘟嘴的丁翠兰,说: “以后咱们多照顾就是了。还有你,过了年就十五了,生辰后及笄,你也该张罗亲事了。” 丁翠兰咬唇,哀怨的看着柳氏,道: “嫂子,你就这么嫌弃我啊。我不要,我不嫁人,我在家做老姑娘。” “噗嗤——” 柳氏没忍住,笑出了声…… 第131章 抵触 这一夜对丁家来说,注定难眠。 至于赵家难眠与否,都跟他们没关系了。 纠缠了将近二十年时光,一张休书就划清了界限。 夫妻那么多年,最后媳妇儿也没跟自己一条心。 说起来挺悲哀的。 丁文海把家人都送走,又给小妹安排的房间,一个人在正房,久久不能入眠。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这天夜里,丁文海把自己埋在枕头里,无声的哭了。 哭自己的悲凉,也哭儿子的可怜。 转天,一切照旧。 丁文海、丁现依旧去酒坊上工,该做什么做什么,没有异样。 酒坊上下也如此,仿佛昨天的事儿,没有发生一样。 进酒坊做工的第一天就被告知,不可在酒坊说与酿酒、酿醋无关的一切事情。 大家全都铭记于心,不敢乱来。 丁琬拿了些果醋、果酒,命丁槐赶车,去了县里。 没直接去柳家,而是先去粮铺、布庄买东西。 足足装了一车后,这才去了柳汉章的家。 平常都是姥爷、柳汉章,给她东西。 这一次能孝敬舅舅,自然要多多益善。 吃的、用的、喝的,一应俱全。 家里依旧是张氏带着孩子们。 见丁琬来了,还有那么一车东西,不禁纳闷的道: “干啥啊,啥日子啊,买这么些?” 丁琬指着两份年礼,笑吟吟的回答: “是给我二舅还有我姥爷的。要过年了,我这一年没少让你们操心,一点心意。反正二舅跟舅母过年也得回去,帮我的这份捎过去。” “咋,你不去看你姥爷了?”张氏纳闷。 丁琬摇摇头,叹口气,道: “实在是没空啊。明儿要去我姑婆婆那边,大可哥、二年哥没了,就他们家来了个人,于情于理都得去。” 张氏听到这话,理解的点点头,说: “也对,你姥爷那边啥时候去都行,自己家人。” 说到这儿,故意往前凑了凑,问: “当时他们哥俩出事儿,老徐家是不是就来了那一个?” “对。”丁琬颔首,轻叹口气,说,“不来也不能挑。毕竟老徐家那俩根没了,人家后撤也是人之常情。” 张氏听到这话,气呼呼的“哼”看一声,道: “啥人之常情,就是没人味儿!老徐家那还有个徐致远呢,咋就能断道。” 张氏的性格就是这样,有啥说啥,不顾虑旁人感受。 不过出发点是好的,你还真不能挑理。 二人进屋后,丁琬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喝口水,把带来的两个荷包拿出来。 分给淇姐儿、渝哥儿,道: “过年了,姐给你们压岁钱,留着买糖。” 两个小家伙没有接,同时看向母亲。 见她点头,这才接过来,甜甜地说: “谢谢姐姐。” “谢谢大表姐。” 丁琬摸着渝哥儿的发顶,道: “舅母把他们教的可真好。” “我这算啥,胡乱教。”张氏谦虚的摇摇头,“等大了,还得让你爹叫渝哥儿念书。” “淇姐儿也得学。自己家学堂,在后面跟着学,没事儿。”丁琬建议着说。 张氏摸了摸闺女的发顶,笑呵呵的点头。 “你最近咋样?我听说你酒坊已经出酒了?” “是。”丁琬回答,将家里的事儿,简单的说了一遍,闲话家常。 张氏缓缓点头,想了下,道: “你那个酒,你二舅说了,等富裕了,就给你拿军营去卖。军营需要就,那都是一批一批的,上千斤。” 辽东就一个军营。 丁琬听到这话,面上虽然颔首,不过心里还是抵触。 跟李朝阳、李袁杰,能不接触就不接触,毕竟她现在羽翼未丰,不能给前世的她还有珏儿报仇。 中午就在柳家吃的家常便饭。 吃过后,丁琬上车,跟丁槐回家了。 至于柳汉章,一点都没见到,估计是衙门的事儿太忙了。 还没等进村,就看到村口围了不少人。 丁槐勒住缰绳,沉稳的说: “大小姐,前面围了不少村民。” 丁琬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震。 推开车门,看着外面,张青山、程豹都在。 丁琬直接蹦下车,几步到跟前才发现,是赵母带着赵家二媳妇在那叫骂。 细听之后方才知晓,赵氏没了,赵家的男丁还在大牢里压着。 赵母过来找两个外孙子过去,给他们的母亲发丧。 “……你们这些人还长不长心?我闺女没了,让她儿子给发丧,有啥不行?” “你闺女被休了,不是丁家人,凭啥让丁家人给你闺女发丧。”张青山年轻,说话特别赶劲儿。 赵母哭咧咧的骂着,丁文海跟丁现没有露面。 按照大周朝订的规矩,只要女子被休,不管生没生孩子,跟男方家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 赵母这般做,的确就有些不要脸了。 赵家二儿媳一看到丁琬,跌跌撞撞过来,拉着她的手,道: “丁家姑奶奶,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家里爷们都抓紧去了,家里的银子也都没了。如今你二婶没银子殓尸,你得帮帮忙啊。” 赵母闻言转头,也急急忙忙过去。 程豹直接把人拦下,张青山把丁琬“抢救”过来,呵斥: “别胡乱攀关系。那赵氏女已经被休了,跟丁家没关系。” “可我们家姑奶奶的确给丁家生了俩儿子。” “生儿子怎么了?”刘铁杠憨声反问,“谁家生了孩子还能被休?你家咋不觉得害臊,还到处说?真是新鲜了!” 土庄子的人闻言,纷纷点头,表示是这么个理儿。 这下,可真是把赵家婆媳弄没话说了。 丁琬瞅着她们俩,清冷的道: “与其在这胡搅蛮缠,不如赶紧回去把人下葬。我们丁家的孩子,一个也不会过去。” “谁说的?我就去!” 一个尖细的声音,让挡路的村民,全都分开两边。 赵母一看到丁玮的身影,急急忙忙跑过去,把人搂在怀里,说: “哎呀小玮啊,你可算来了。呜呜呜……你娘没了,你娘到死都念叨你呢啊……呜呜呜呜……” 丁琬不怀疑赵母的话,毕竟赵氏的确很在乎丁玮。 同样是儿子,那丁现呢? 第132章 站着说话不腰疼 很快,丁文江带着丁现也来了。 赵家二媳妇把婆婆拽起来,丁文江走到跟前,掏出二两银子,当着大家伙儿的面给丁现,道: “不管咋地,她生了你跟小玮一次。去把后事料理了,料理完赶紧回来。” 赵母一看就二两银子,顿时不愿意的高声说—— “亲家大伯哥,你就二两银子够干啥的?一口薄棺还得五两银子呢。” 丁琬一听这话就恼了,看着厚颜无耻的老太太,道: “真是可笑。你闺女没了、下葬,你让我们丁家掏钱?你咋恁好意思呢?” “是啊,咋就这么好意思啊!”刘铁杠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刘铁柱媳妇。 赵母现在是破罐子破摔了,见他们这么说话,冷“哼”一记,道: “反正我家没钱,你们不给钱,那就一张炕席裹着扔山里喂狼吧。” 听听,听听! 这是当娘能说出来的话? 一向好脾气的丁现,彻底恼了。 “姥,你这话说的不寒心?我娘为啥被休,如果不是你们一家成天都想刮配她,她能落到如此田地?” 面对丁现的质问,赵母丝毫不为所动。 “咋地,我养的闺女,嫁出去也是我闺女。你家这个小寡妇,不也一样吗?” 尼玛,这就有些欺负人了。 丁琬气的鼻子都快歪了。 丁现冷“哼”,失望的看着赵母,道: “姥,如果你娘家也这么刮配你呢?让你给你娘家送这送那,你也送吗?” “送啊,干啥不送?”赵母站着说话不腰疼。 刘铁杠嗤笑一记,道: “送个鬼哟。没等你要送呢,你老头子就得把你腿打折。” “岂止是打折,皮开肉绽也说不准呢。”王珉家的附和。 赵母脸热,咬牙切齿。 丁玮直接跪在丁琬面前,一边磕头一边说: “求求你了大堂姐,求求你行行好,给我娘一条生路吧。我娘已经没了,求求你让她安心下葬吧。” 丁琬知道丁玮一直对她有意见,不过这个表现就…… 也不扶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 “我放你娘一条生路?这话咋说,你告诉我!” 丁玮稍微迟疑,想要开口,赵母过来说: “哎哟小玮,你堂姐是嫁出门子的闺女,你快别求她。你要求得求你大伯,让你大伯帮忙。我告诉你,姥家可没钱,一分都没有。你要是不想你娘喂狼,就抓紧吧。” 你说赵母蠢吧,她还真不蠢。 知道丁现不好拿捏,就拿捏这不懂事儿、重母亲的丁玮。 如果丁玮连他娘都不在乎,那还真是没人味儿了。 丁现也在乎,但他分得清是非。 丁文江看着被赵母指挥的亲侄子,叹口气走上前,把人扶起来后,道: “你也别指挥我丁家人。今日,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上,这棺材我出了。再多没有,好自为之。” 说完,冲丁槐大声的道: “去店铺买口薄棺送过去。” “是,老爷。”丁槐应下,过来把银子接了过去。 棺材钱赵母相接,想当然的不能给她。 丁现等人坐上马车离开,丁文江看着村民,拱手道: “今日,多谢各位出手帮忙。家里事情不断,让大家伙儿跟着费心了。” “看丁举人这话说的,咱们一个村住了那么多年,您家什么样大家都知道。” “就是啊,丁大叔可别说这么外道的话。” “要怪就怪赵家不要脸,什么东西啊……” “……” 众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丁文江跟闺女往村里走,看着她,问: “去你二舅家咋样?都给了?” “给了。”丁琬点头,“没见到我二舅,估计衙门很忙。” “年底了嘛,肯定都忙。后儿让丁槐赶车跟你们去,晚上就在镇上的客栈住一宿。早去早回。” “知道了,爹。” 父女俩闲聊进村,对于刚才赵母的事儿,全都只字未提…… …… 转天腊月二十七。 上午酒坊打扫卫生,完事就放假。 张青山、丁文海等人,去丁家把猪肉拿过来。 丁翠兰带着程豹,把谈事屋里堆着的毛青布,也都摆出来。 就在院子里,一目了然。 每人二斤猪肉,三尺毛青布。 有出来倒水、打水的看到,一个一个都露出了笑容。 发工钱是一回事儿,年礼是另外一回事儿。 丁琬跟丁翠兰在谈事屋把大家的工钱,都算好,装进荷包。 这荷包是耿氏没事儿的时候做的。 就留着给大家发工钱用。 每人一个,数完之后把荷包上交,留着下一次发工钱。 看着托盘内一个一个精致的荷包,丁翠兰叹口气,道: “大现跟小玮还没有回来呢。我娘说……小玮养不熟了。” 丁琬听到这话,挑眉问: “那我奶是啥意思?” “没啥意思,就说回来让大哥正常教。能学就学,不想学就算了。我爹害怕了。” “爷害怕?怕啥?”丁琬纳闷。 丁翠兰把手里的铜板塞进荷包,小声的道: “我爹怕小玮学问大,日后做官,做个贪官。” 呃…… 这话貌似,也不是没可能。 “我娘后悔了。这两天牙床子肿起来,火上的老大了。” 丁琬叹口气,端起托盘,说: “给吃点撤火的东西,生菜长起来了,回去的时候给拿点。赶紧年前都好了吧。实在不行,让李叔给看看。” “嗯,我也这么想的。下午我回去就瞅瞅。” 说话间,酒坊卫生收拾的差不多了。 丁翠兰拿着账本,丁琬抱着托盘,二人去了院子。 大家伙儿都排好队了,一个个的脸上,都是笑容。 丁琬站着凳子,看着大家伙儿,说: “这些日子,各位都辛苦了。咱们从今儿下午开始休息,一直休息到初七。初七大家过来收拾卫生,初八正式开工。都记下了吗?” 众人颔首,表示明白。 “一会儿你们排好队,有秩序的领工钱、拿年礼。工钱数好,到门口找咱们账房按手印,交还荷包,知道吗?” “知道了——”众人异口同声。 丁翠兰站起身,看着大家伙儿,说: “每人二斤猪肉,三尺毛青布。现在开始领,完事回家准备过年啦。这都是咱们东家老早就准备的。” 第133章 看父敬子,看子敬父 “谢谢东家。” “哎呀,太多了。” “谁说不是,一样就行了……” “……” 丁琬听着大家的话,笑着道: “你们都辛苦了,这么晚才休息,家里活儿都堆住了。这些东西算作补偿,来年酒坊赚钱,咱们再多些。” 大家伙儿听到这话,都高兴的不行。 可没忘记有秩序,要排队。 丁琬被程林扶着下来,帮忙给大家发年礼。 时不常说句“过年好”、“辛苦了”,大家都很高兴。 终于体会到被人尊重是什么感觉。 丁琬嘴角一直挂着笑,很开心。 一炷香后,大家全都散了。 丁琬看着剩下的张青山、丁文海等人,说: “中午我跟小姑好好做一顿,咱们一起吃。正好我把来年的事儿,跟你们简单说一下。” 众人听了没有异议,全都颔首应下了。 正聊着,茶楼的廖玉恒来了。 给丁琬拿了不少东西,还有十月、冬月、腊月的分红。 做饭的事儿,就落到了丁翠兰跟程林的身上。 丁琬跟丁文海,在谈事屋接待了廖玉恒。 “徐娘子,知道你过年忌讳,所以我年前就过来了。这些是年礼,你别嫌少,这份是账簿还有红利,你点点。” 丁琬点点头,拿起账簿扫了一眼,有把荷包里的银子拿出来,说: “不错啊,比上次要多不少。” 廖玉恒高兴的不住点头,道: “那是,作坊建好后,蒜香花生、盐瓜子、蜜饯等物,可老多铺子来订了……” 巴拉巴拉说一堆,丁琬放心的点点头。 只要这些东西今年不流入京城,那她还有时间。 把账簿归还给廖玉恒,丁琬笑着邀请: “廖老板,中午留下吃饭吧。” “不了,茶楼也一堆事儿。”廖玉恒起身,冲着他们叔侄二人拱手,“咱们年后聚,有的是时间。” 见他是真的忙,丁琬便没强求。 把人送走后,丁文海就去正房帮忙了。 谈事屋的桌上,吃的、用的又不少。 先是萧逸帆,现在是廖玉恒,估计谭迁那边也会准备。 礼尚往来,亘古不变的道理。 拿出纸笔,开始写回礼的单子。 她一向本着“量力而行”的原则。 如果一个回礼,弄得家里捉襟见肘,那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认真把回礼写好,按照上面的东西数出银子。 鸡,家里有。鸭没有,得买。 冻豆腐,粉条这些,直接从王家屯买就行。 打定主意,把廖玉恒带来的东西,仔细看了看。 同人家送的相比,她回的礼就太拿不出手了。 书旗斋的点心,瑞蚨祥的布。茶楼的茶叶,还有几粒金锞子。 这东西不用想,肯定是给徐致远的。 农家有句话,叫:头十年看父敬子,后十年看子敬父。 如今丁琬开了酒坊,跟廖玉恒合伙做生意,所以他们都看重徐致远。 她很期待,期待徐致远成才,被别人尊重。 每每想到这,嘴角都上扬,很是高兴。 屋门拉开,丁文海走进来,道: “琬儿,差不多了,过去收拾收拾准备吃饭了。” 丁琬冲着门口,道: “二叔,你进来,我有话说。” “哦,啥事儿?”丁文海进屋,轻声问着。 他这两天心情不好,虽然跟赵氏已经没有关系,可好歹夫妻一场。 丁琬理解,但却不能说。 能做的,就是给二叔多安排些活儿,让他忙起来,省的胡思乱想。 把纸跟银子递给他,说: “二叔,按照上面写的准备。给回春堂的萧逸帆,茶楼的廖玉恒,落霞苑的谭迁……” 巴拉巴拉说一大堆,从平阳县的县令到镇上几个交往好的商户,再到本村的族长、里正,一个都没有落下。 丁文海看着纸,听着侄女的话,不住颔首。 等她说完,竖起大拇指,道: “不错,你想的周到。县官不如现管,那么多都送了,本村的送一送也没啥。你啥时候走?” 都知道她要出门,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 “我明天早上。”云巧回答,“二叔下午让丁槐赶车带你去吧,买完送一送,顺道把大现跟小玮接回来。” 赵氏是少亡,不可以停灵太久。 掐算日子今儿出殡,赶紧把人接回来才是。 不然,赵家四个女人洗脑,丁现倒是不用担心,丁玮就不一定了。 丁文海点点头,把钱跟纸都收好,说: “走吧,咱们去吃饭。” 叔侄俩回到正房,炕上已经放了桌子,几人正在纠结另一桌摆哪。 丁琬走到跟前,开口道: “别摆了,就一桌,又没有外人。” 话落,几人都看向了丁翠兰。 丁琬没啥,她毕竟出门子,没有那么多讲究。 这位就不同了。 举人的妹妹,没有及笄,可该注意还是要注意。 丁文海笑呵呵的搂着妹妹,道: “怕啥,你们跟琬儿是一辈,她是琬儿的小姑,也是你们的小姑。没那么多忌讳,一桌吃吧。” 程林见他们不忌讳,笑着颔首说: “好啊,一桌吃。这样亲兴。” 说完就出去开始端菜,很快一桌上好的菜肴摆满桌子,几人上炕围在一起吃。 男女都喝了点果酒,是用山上的梅子酿造,微酸,但好闻。 丁琬端起酒杯,看着大家伙,道: “入冬之后这段日子,你们都辛苦了。尤其是青山跟程豹,你们最费心。等过完年开春,咱们的酒坊就要建造。地我已经买了,图族长也画好了。” “青砖、红砖,我也全都定了,只等开春地解冻就开工。到时候酒坊扩张、找人,你们都是主力。升为管事工钱会涨,责任也重,这杯酒就是预祝你们马到成功。” 几人碰了杯子,仰头喝尽。 张青山放下酒杯,看着丁琬,道: “致远娘,这酒坊盖了,我们夫妻这房子……” “房子我卖给你们,八两银子。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给。钱款结算清楚那日,就是我们更换红契之时。程豹、我二叔、小姑,都可以作证。”丁琬直接松口。 张青山不住颔首,程林也欣然接受。 如今两个人的工钱都涨了,一个月来下,三百多个铜板。 每个月攒二百文钱,一年下来就是二两四钱银子。 用不上四年就能还清,他们很有信心…… 第134章 定个小目标 丁琬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又道: “等酒坊正式开起来后,果醋、果酒这块,就由程林负责。酿酒还是青山跟程豹。二叔负责在外跑商铺,小姑负责做账,丁现负责库房。定个小目标,来年中秋,我带你们去丰月楼吃饭。” 平阳县的丰月楼,是县里最大、最好的酒楼。 不仅如此,每年中秋前后,丰月楼会有最好吃的螃蟹。 满黄,特别肥。 大家听到“丰月楼”三个字,全都瞪大了眼睛。 对于土庄子的村民来说,丰月楼是个能看到不能进去的地方。 里面随便一道普通炒鸡蛋,都得三十个铜板。 一盘炒鸡蛋,撑死也就三个,还放那么多葱,谁能舍得? 丁翠兰兴冲冲的看着侄女,问: “琬儿,你说真的?真去丰月楼?” “当然是真的。东家无戏言。”丁琬打趣的说着。 几人“呵呵……”笑出声,碰杯、吃饭…… 当天下午,土庄子在酒坊做工的妇人们,三两结伴,去县里办年货。 一直安静的村子,也在这天下午,热闹了起来。 在酒坊做工的媳妇的婆婆,串门宣扬自家儿媳多能干、拿回来多少钱、多少东西。 一时间,酒坊成了大家谈论的焦点,丁家的地位又上升了一个台面。 这一次的上升,不是因为丁举人,而是因为丁举人有个女儿! 丁文江很高兴,柳氏更高兴。 要说最高兴那还是丁母,自己的闺女跟侄女做事,不仅赚钱,还稳重许多,考虑事情不像以前那么片面。 转天丁槐赶车带着徐家人走了,丁家也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 因为赵氏的缘故,自打丁现兄弟俩回来,丁母就不让他们走了。 连带着二儿子,都在老宅这边。 柳氏带着唐嬷嬷还有丁翠兰,忙活过年的东西。 就剩下两天,该烀的、该炸的,都准备出来。 不仅是丁家,其他家也差不多如此。 土庄子上下,随时都能到香喷喷的味道。 这是一家这一年过得好坏,最好的见证! …… 这天吃中饭的时候,丁母看着丁文江,道: “大江啊,过了年你妹子就十五了。这亲事啥的……你跟你媳妇儿帮着张罗张罗。” 没等丁文江说话,丁文海直接开口道: “娘,小妹才多大就说亲?太早了。” “只是张罗,又没说要成亲。”丁母说到这儿,看着大儿子又道,“我瞅着学堂的李秀才就挺好。” 丁翠兰一脸茫然,仔细想着母亲口中“李秀才”的长相。 名字熟悉,可这长什么样,就不记得了。 丁文江看着母亲,缓缓点头,道: “李秀才的确不错。学问踏实,前途无量。” “是啊是啊。”柳氏也点头附和,“我观察了一下,这李秀才花钱啥的可仔细了。衣服坏了,还自己缝补。那天我看不过去,帮他缝了几针。” 丁母见老大两口子这么支持,不住的颔首,道: “是啊,我也看中他。而且他家人口简单,就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哥哥已经成亲了,嫂子也不错,他教书的银子,人家不要,让他自己攒着娶媳妇。”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十分热络。 丁翠兰努力的想着“李秀才”是何许人也。 可脑子就是一片空白,连个概念都没有。 丁父看着宝贝闺女的样,好笑的摇摇头,道: “你们啊,说的热闹。看看翠兰,人家都不记得李秀才是谁。你这当娘的,还兴冲冲的拉郎配,有啥用?” 丁母闻言不死心,看着老闺女,问: “兰啊,你记得李秀才不?那个个子挺高,白白净净的秀才。” 丁翠兰继续迷茫。 “哎呀呀,就是你说太白了,来农村几天农活儿就得黑,不经晒。” 这话说完,丁翠兰终于“啊~~!”的拉长音,恍然大悟。 是有这么个人,长得还不错,可要是说亲…… 想了下,开口道: “娘,李秀才人不错。可他那样的人,肯定不能要我这样的。” “咋就不成?你差啥啊?” “我……我不差啥。”丁翠兰回答,“我就是……现在自己赚钱挺好,我想一直这样。” “那怎么成!”丁母直接炸毛了。 闺女没及笄之前,跟孙女怎么闹腾都成。 这过了年就十五岁了,得安心待嫁。 这个问题,不可避免,如今话赶话赶上了,丁翠兰也不放过机会。 “娘,既然咱们说到这儿了,那我就想说一下我的想法。我过了年十五,我想自己做主。亲事我自然听家里的,不过这作坊的账房,我必须要做。” “你这丫头,你……” “娘你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丁翠兰不紧不慢的打断她的话,“琬儿建酒坊不容易。账房跟外面跑生意,是最重要的地方。” “我跟二哥是自家人,不会坑害她。可如果请旁人,谁能保证不起二心?更何况,我觉得自己赚钱比较仗义。娘攒的那些,留着养老。” “嘿~!你这孩子,你咋能……” “好了好了,吃饭。” 丁母的话没说完,丁父强行打断老伴儿的话。 让她再说下去,菜都凉了。 丁翠兰固执,看着双亲又说: “爹,娘,不管你们怎么想,我一定要去酒坊做事。” 丁文海闻言,也帮着妹妹说话: “爹,娘,兰儿都大了,让她自己做主嘛。再说她就算说亲,也得十六往后。在做两年,攒攒钱。” “家里不缺她赚的。”丁母强调,可看着女儿的面色,终于无奈的叹口气,道,“老大家的,我算看清楚了,这姑侄俩一个德行,女大不由娘。” 柳氏夹菜到婆婆碗里,算是默认她的观点。 一顿饭“有惊无险”的吃完,门开了。 唐嬷嬷急匆匆进来,道: “大爷、大奶奶,丁槐拉着致远娘几个回来了。” 丁文江夫妻一听这话,抻脖子往外瞅。 昨天丁琬婆媳走的,还以为能晚上回来,没想到这会儿就回来了? 这是…… 正琢磨呢,丁琬拎着东西进来了。 后面跟着耿氏还有徐致远。 柳氏没看那些东西,瞅着丁琬,问: “咋这么早回来了呢?” 第135章 会不会回来? “东西都是昨天下午丁槐帮着买的。吃过早饭我们就启程,没耽误工夫。”丁琬恬静的回答。 耿氏把带回来的东西,一份一份拿给他们,道: “永平镇的锅盔好吃,多买了些,咱们一起常尝尝鲜。这布也是那边的,说是啥扎染,反正看着挺漂亮,大家都作身衣服。没啥好东西,大叔、婶子,你们别嫌弃。” 丁母听听到这话,忙摆手,道: “看你,太客气了。这还不好?这就鼎好了,是你有心。” 丁玮看着东西,翻了个白眼,转身出去。 丁现看见,跟着出去,拉着人到一旁,说: “小玮,你怎么了?” 丁玮看着老实的大哥,咬唇道: “那些东西,说是他们给的,其实就是用老丁家的钱。大伯做举人、办学堂,赚了那么多。不说给咱们留些,都给了这闺女。” 丁现闻言蹙眉,看着亲弟弟,纠正: “这话你说错了。咱们堂姐开酒坊,能自己赚钱。那些是她自己买的,不是大伯给的。” 丁玮撇嘴,不乐意的道: “你没听丁琬刚才说的吗?那是丁槐昨天下午买的。丁槐,谁家人?谁掏的钱?” 丁现深吸口气,口音有些微愠的道: “那是大姐,不可直呼姓名,你的规矩都学哪儿去了?就算是大伯给的也正常,那是他女儿。更何况还不是大伯给的。” “那咱们是他侄子,正经的丁家人。”丁玮强调,“咱俩咋啥都没有?” 丁现这下彻底生气了。 铁黑的面色,一言不发的睨着他。 直把丁玮看的心虚,这才开口说道: “小玮,我再告诉你最后一遍。赵家人不管说什么,你都不要听、更不要照做。你记住了,你是丁家人。咱娘有今日,全都是赵家所为,怪不到丁家头上,懂吗?” “为什么?”丁玮反问,“但凡咱爹照顾一下,当日在衙门松口,咱娘也不会吐血身亡。” 赵氏没了,他害怕亲爹,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大哥。 可偏偏…… 丁现深吸口气,强忍着怒火,道: “你只要记着我的话。咱娘的死,是赵家造成,不是丁家的责任。还有,日后你离赵家远点,好好念书。自己的前程需要自己去挣,别想着不劳而获。” 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奶奶让他跟爹爹,这几日都在这边住,一直到过完年初五。 可家里的房子不能断火,趁着天亮过去烧一遍,晚上再烧一遍就够了。 丁玮看着大哥的背影,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 果然姥姥说的没错,大哥就是跟丁家一条心,分不出里外、好赖。 狠狠翻个白眼,转过身,不知何时丁槐站在身后。 冷“哼”一声直接进屋,什么都没说。 丁珏隐于暗处,等人走后,拉着徐致远出来道: “这些日子盯着点吧,我总觉得他会不老实。” 丁槐点头,三个人又出去跑山了。 丁琬跟耿氏在这边稍微坐会儿,便回了家。 这次去永平镇,张家对他们的不错,很热情。 跟张喜年长谈了一次,终于决定吧果醋、果酒的生意,交给他。 只等年后铺子开张,就来拉货。 耿氏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 “孩子,你给喜年让了太多的利,万一出事儿咋办?” 更重要的是先给货、后算银子。 这要是卖不出去,货没了,银子也损失了。 丁琬看着担忧的婆婆,摇摇头,道: “娘放心,我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会给货的。咱家办事儿时,喜年兄弟就在这。除了陪娘,什么都没做。周氏还特意点他两句,他也没听。” “咋,那周氏女还挑拨了?” 丁琬颔首,她也是无意间撞到的。 “我本想跟喜年兄弟解释解释,可第二天他还是那样,就陪着娘。这么稳重的人,不会把生意搞砸。” 耿氏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不过外甥能保持己见,也不容易。 “行吧,你看着弄。我没意见。明儿下午咱吃六个菜咋样,六六大顺。一年都顺顺当当的。半夜的饺子就吃芹菜肉馅儿的。勤快嘛。” “成,都听娘的。”丁琬没有意见,“娘,我回屋烧烧炕,你先歇着。” 说完起身回了隔壁。 走时把钥匙交给唐嬷嬷了,早上虽然烧过火,但是屋子还是很冷。 把炉子、炕洞都点上火,丁琬坐在小板凳上瞅着灶膛内的火苗,发呆。 自从那对金耳坠后,他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眼瞧着就过年了,除夕夜会不会回来啊。 “吱……呀……”门开了。 丁琬回过神扭头,看着程林,道: “你咋来了?快炕上坐,我刚烧炕,得等会儿暖和。” 程林不在意这些细节,坐在炕上,说: “琬儿,我有些闹心。” “怎么了?”丁琬起身,把小凳子放在一旁,上炕拿了条小被子。 用它盖住两个人的腿,这才注意到程林的面色不是很好。 “他嫂子让我们回去过年。我不想回去,我大哥自己一个人,我们都说好了,让我大哥来我家过年。” 丁琬理解的点点头,看着她,道: “那青山的意思呢?” “他……他虽然没说,可我也知道,他想回去过年。毕竟,我公爹还在。” 丁琬细细琢磨,瞅着她道: “这样好不好,你们过去吃团圆饭,让你哥来我这儿。” “他不可能过来。”程林想都不想,直接摇头。 双眼通红,紧抿嘴角,道: “年年过年就我们兄妹俩,我这一出门子,就我哥自己。但凡他嫂子让一句,我也能心安。我哥根本不可能去,可她连话都没有。” 丁琬心疼的拉着她的手,紧锁眉头。 土庄子过年,都在婆家过,张青明家的做的没毛病。 程林心疼哥哥,不想他一个人过年,也没错。 思来想去,叹口气,道: “要不就这样,你提前去你哥那,先陪他吃顿饭。时间串开,张家申时末吃,你就申时初。让青山解释一下,你公爹没说的,大好人。” 程林叹口气,咬牙道: “我要是不帮忙做饭,过去吃现成的……” “你怕她说啥吗?你分家了,过去是客。难道还空手去吃饭?” 丁琬的提醒,让程林豁然开朗。 不住的点头,终于面露笑容…… 第136章 竟然想不起来 转天年三十,大周朝一年一度最大的节日。 一大早,土庄子上下所有人家,就开始忙碌。 扫院子的,倒垃圾的,抱柴禾的…… 辽东有规矩,贴了对联就算过年,初二之前是不可以倒垃圾,会破财。 为啥没有考究,反正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徐家因为二子皆无,属于重孝,所以今年不贴对联,不挂红灯。 丁琬把准备好的白色绢布套拿出来,将红灯笼包好,踩着梯子把灯笼挂在大门口。 徐致远帮忙扶着,等娘俩把灯笼都挂好后,早饭也准备好了。 耿氏一边盛粥一边嘱咐: “你们上坟时注意点,山上雪大。走的时候记得拿把锹,撮雪啥的。” “知道了,娘。”丁琬颔首,照顾徐致远吃饭。 小家伙因为早上出去练功,所以这会儿吃的特别香。 自打练功后,徐致远饭量长了,身子结实了,个子也窜起来了。 昨儿带着大黑、二黑出去,正好跟刘二狗并排,都比他高半头。 丁琬笑眯眯的喝粥,余光瞥见耿氏的愁容,忙夹菜放在她的碗里,道: “娘,别胡思乱想,咱们过得好,他们在那边才放心。 耿氏咬牙颔首,摸了摸孙子的发顶,说: “我现在不求别的。只求你们娘儿俩平安、健康。” “放心吧娘,一定会的。”丁琬说完,继续低头吃东西。 吃过早饭,丁琬开始收拾东西。 耿氏已经把要带的都准备好了,不过她的习惯,走之前再看看。 搁家方便,到了那边缺这、少那的不方便。 “呀,还没走呢,正好,正好。致远过来,姥姥给你压岁钱。”柳氏进院,热络的说。 徐致远正在院子里逗狗玩,听到这话站起身,恭敬地抱拳拱手,说: “外祖母,您来了。” 柳氏走到跟前,无语的翻个白眼,道: “说过多少次了,不用跟姥姥这么恭敬。叫什么‘外祖母’,听着别扭,就叫‘姥姥’。” 徐致远笑眯眯的点头。 丁琬跟耿氏从屋里出来,把柳氏让进屋。 柳氏掏出四个荷包,塞给徐致远,说: “这是你太姥爷、二叔姥爷、小姑姥姥、还有姥姥,给的压岁钱。希望来年我们致远,平安顺遂。” 徐致远见母亲颔首,笑的见牙不见眼,说: “谢谢太姥爷、二叔姥爷……” 谢了一大堆,耿氏也把准备好的荷包拿出来,道: “既然亲家过来了,那正好帮我的拿过去。我们今年是重孝,过年不好出去。这是给小舅的,这是……” 耿氏准备的很全,就连丁槐都有。 孩子嘛,乐呵乐呵。 “……致远自打跟丁槐练功,吃的也多、身子也好。他不是我们家的下人,我们不能那么看。” 柳氏缓缓点头,把荷包都收了后,说: “亲家想的面面俱到,比我强多了。” “哪有,你就是喜欢谦虚。”耿氏摆手。 二人在商业互吹,丁琬已经收拾好东西。 给徐致远穿好衣服后,说: “娘,你要是没事儿就陪我婆母多呆一会儿。我们上山一会儿就回来。” “快去吧,拿着锹。” “好。”丁琬应下,拉着徐致远就走。 出了院门,娘俩一起朝英猴山走去。 本来进了腊月就该上坟,不过那会儿她忙着酒坊,所以就没来得及。 这一次上山,要比中元节那次费劲。 本不好走的路,今年雪大,根本分不清哪是路。 好在徐致远走在前面,拖着那袋子纸活,硬是给拖出一条路。 不得不说,这孩子的体力太好了。 丁琬用锹拄着,一步一步跟着。 快到地方,徐致远过来把她手里的东西都接了过去。 “娘,你歇着,我来收拾。等摆完供果,您再给我大爹、二爹烧纸。” 丁琬喘着粗气,不住地点头。 扶着一棵树,看着忙碌的儿子,心里满足。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今年就没了。 这是她重生以来,过得第一个年。 她比任何时候都珍惜,都看重。 供果、香、酒,全都摆好。丁琬过去掏出火折子,开始点火、烧纸。 还是那套嗑儿,不过心情已经不一样了。 经过小半年的洗礼,还有最近几次生意的谈成,明显让她看到了奋斗的目标。 烧完最后一张纸,丁琬又看了看两个坟包,道: “我们回了,回去过年。你们在下面也好好过年,家里不用惦记,都挺好的。” 说完,起身带着儿子就走了。 下山时,撅了两根柳条,把自己跟徐致远的前身后面,全都抽打了一遍。 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柳条辟邪,据说上坟结束后,会有不干净的东西跟着。 用柳条扫一扫,就能把脏东西扫走,然后“干干净净”回家。 丁琬拉着徐致远的手往回走,边走边问他愿不愿意练武,喜不喜欢念书。 自打忙起酒坊后,她真的对儿子关心有些少。 好在婆婆靠谱,把孩子教的很好。 徐致远不仅回答丁琬的问题,还会说一些他跟丁珏、丁槐,跑山的经历。 说说笑笑,回去的路,一点都不乏味。 “驾……驾……驾……” 身后传来马蹄声,丁琬搂着儿子,站在路旁等马过去。 能骑马,都不是普通人,她可不敢跟他们抢路。 万一有个什么不测,人家都不带理的。 低头等马过去,不想那马竟然停了。 “小娘子,麻烦问一下,前面可是冯家屯?” 丁琬闻言抬头,等看清人后,心里“咯噔——”一下。 那人策马,见她不说话,嗤鼻一下,道: “小娃娃,前面可是冯家屯?” 徐致远胆儿大,指着西面说: “从那边的路下去,看到的第一个村就是冯家屯。” “哦,多谢。”男人说完,从腰间掏出个荷包扔在地上,策马疾驰。 徐致远看着地上的荷包,突然瞪大眼睛,说: “娘,刚才那人不是中元节给徐亮叔银子的人吗?奇怪,这次咋就一个人呢?他随从呢?” 丁琬回过神,看着儿子,道: “哦,这样啊。我说咋那么眼熟,竟然想不起来。” 第137章 着火 随意找的借口很合理,徐致远没多想,弯腰把荷包捡起。 倒出里面的东西,果然还是二两银子。 “娘,这……” “收着。”丁琬颔首,搂着他的肩头,边走边说,“如果他在这儿,这钱就给他、咱不要。人都走了,你留下也是被别人捡起,倒不如咱们收了。” “那好,我留着过年给姥爷交束脩。”徐致远兴冲冲的说。 丁琬笑着摇头,“不用。你姥爷那边不能要你的。这钱你留着,年后初八娘带你去县里,你买些纸笔,也算正用。” “嗯,好。”徐致远说着,把钱收了起来。 一小段插曲,母子二人心情各异。 徐致远平白得了二两银子,高兴不已。 丁琬又一次看到李袁杰,犹如吃了苍蝇一般,膈应的不行。 真是阴魂不散,两次上坟、两次看到,什么人啊。 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使劲儿甩头,把不快甩出去。 回到家时,柳氏已经走了。 耿氏简单的问了下上坟的经过,便继续忙活。 刚进午时,就能听到村里放鞭的动静。 徐家因为在守丧,而且丁琬、耿氏都不敢,所以便没买这个。 徐致远也乖,没央求要,换上暗青色新衣,等着吃饭。 下午的团圆饭,按照耿氏说的六个菜。 小鸡炖蘑菇,虎皮肘子,红烧鲤鱼,老鸭汤,素炒小白菜,烧茄子。 饭菜摆好,耿氏跟丁琬也都换了新衣服。 颜色虽然很素,但却考究。 谭迁送来的料子,自然不会差。 桌上六个菜,全都是耿氏做的。 丁琬闻着菜香,不住的点头,说: “娘的手艺真好。” “也是你种的菜好。看看这桌上的颜色,红红绿绿,多好看。” 丁琬把带回来的果醋,倒了三碗,说: “等今年开春,酒坊盖好。咱们冬菜会更多!” 耿氏笑眯眯的点头,端着碗,说: “致远娘,过年了,娘祝你年后生意兴隆。你儿子平安长大。” “谢谢娘。” “谢谢奶奶。” 娘俩道谢,三个人一起喝醋。 酸酸甜甜的很好喝,耿氏不住的点头,说: “这回的味道要比上次的好。不那么酸,好喝啊。” 丁琬给儿子夹了个鸡腿,道: “谭老板年前拉货时提的,让多放些糖,口感好一些。” “嗯,那个谭老板活的是真精致。”耿氏由衷的说着,“对了,等年后咱家买套茶具吧。家里来人,都是用碗,怪不好看的。” 丁琬陪嫁那套碎了,一直都没补。 “知道了娘,初八大集,咱们一起去县里溜达溜达?” “好,好。”耿氏不住点头。 外面的鞭炮声不断,家里吃饭的氛围也浓。 吃过饭,徐致远出去找丁珏玩,丁琬跟耿氏忙活夜半的饺子。 辽东府逢年过节,必吃饺子。 芹菜焯水、剁碎。猪肉剁碎。 今年家里肉足,饺子放了特别多的肉。 就三口人,包两盖帘,留出初一的就够了。 包完除夕要吃的饺子,丁琬找个由头便回了屋。 翻箱倒柜一通,什么东西都没有多。 满心欢喜认为过年他会回来瞅一眼,没想到…… 唉,果然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二年哥,你咋还不回来呢?到底忙什么呢? 因为是过年,丁琬鼻酸也得忍着。 把他上次送回来的那对耳坠戴上,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长叹口气。 再等,她就色衰面黄,到时候怎么配得上他? 每每想到这儿,她都心酸、伤感。 外面天色暗了,丁琬收拾情绪,把蜡烛点上。 从箱子里把早就准备好的蜡拿出来,跟耿氏一起把房前屋后的灯笼都点燃。 这叫红红火火过大年,寓意来年的日子,红红火火。 当然,家里没有这个条件,就讲不了了。 “哎哟琬儿你慢点儿,慢点儿……” 在耿氏的提醒中,丁琬爬下了梯子。 “放心吧娘,我……” 话没说完,就听到徐致远的声音—— “娘——奶——快出来,快出来——” 声音由远即近,婆媳俩也就没进院子。 徐致远跑道跟前,拉着丁琬就说: “上官道,上官道——” 刘铁柱一家也从屋里出来,迷茫的看着丁琬问: “致远娘,啥情况啊?” “我也不知道啊。”丁琬摇头。 看着已经跑远的儿子,只得挽着婆婆的胳膊,一路朝官道走。 到底是孩子,瞅瞅这跑的,一点平日的稳重都没有。 因为是除夕,家家户户都没睡那么早。 不知徐致远一个孩子嚷嚷,村里其他的孩子们也这么叫,村民都出来一看究竟。 等众人上了官道,往西面一瞧,傻眼了。 火光冲天,特别的亮。 刘二狗指着那边,大声嚷嚷: “娘,娘,那是二舅母的娘家,对不对?对不对?” 刘铁柱媳妇一瞅,倒抽口凉气,说: “哎呀妈啊,那方向不是冯家屯吗?咋回事儿啊,咋这么大的火?” 蒋文平作为里正,略微思索片刻后说: “赶紧赶紧,村里十八以上的小伙,回家拿桶,咱得去救火。这天干燥,过年放炮,可能是谁家的淘小子把柴禾引了。快,动作快。” 里正一下令。村里叫得上名的小伙子,全都回家那家伙事儿,准备去救火。 丁珏跟徐致远也要凑热闹,被丁琬一手抓一个,给拎回来了。 “你俩去干啥?” “姐,你撒开我,我得去救火。” “娘,我要跟小舅舅一起。” 丁琬立眼,呵斥着道: “你们才多大,去了能干啥?消停在家等着,别过去添乱。我告诉你们,什么年纪做什么年纪的事儿。这种救火的事情,等你十八以后再说。” 丁琬声音不小,许多也想去凑热闹的小孩儿,全都不敢动了。 丁文江缓缓颔首,出声说: “是啊,你们还是孩子。孩子能做的,就是玩、吃、乐呵。” “可是我们想帮忙啊。”丁珏出声辩解。 他不是要去凑热闹,他是要去帮忙。 赵刚作为族长,看着热心肠的孩子们,“呵呵……”轻笑着说: “既然你们都想帮忙,那族长就给你们安排任务。你们这些孩子,以丁家二珏为首,在村里各个地方巡视。哪里有放炮的就去看,别在把咱们村也给燎了。” 孩子们一听这话,瞬间就跟打了鸡血一般…… 第138章 努力长大 丁珏把村里的孩子分成了好几队,然后每人负责一片,风风火火的去“执行任务”。 丁文海看着赵刚,竖起大拇指,道: “族长,你这法子不错啊。” “是啊是啊,这样有孩子们帮忙看看,咱们也都能放心。” “就是啊……” 众人纷纷赞同,丁琬也缓缓颔首。 赵刚看着她,笑呵呵的道: “你刚才那话没毛病。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年纪的事儿。但是孩子想帮忙,咱们给他想个别的事儿做,也省的偷摸过去。” “是,族长爷爷说的对。”丁琬应着,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冯家屯大火的事儿,她总觉得跟李袁杰有关。 白天他打听冯家屯的位置,晚上就着了火。 万一他起疑,要杀他们母子灭口…… 老天,不行,不行,这个想法不能有,太骇人了。 村民组织好后,蒋文平带着就走了。 丁文海也跟着去了,本来丁文江也要去,被族长拦下了。 他是举人,今非昔比,这事儿可不能靠前。 村里人也都没有走,就站在官道上看。 从火光冲天,到火势锐减,再到最后的一片漆黑。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啊! 如果是家宅着了,那肯定毛都不剩。 村民们没吱声,谁也没说话。 但是惋惜、叹息的声音,却能听到。 终于,官道那头熙熙攘攘,等人走近后,赵刚忙出声问: “咋样啊?哪里着了?人伤着没?” 蒋文平走进后,叹口气,道: “冯家屯的民窑烧了,一点都没剩。咱村好几个在那边做工的,来年估计……唉!” 一声叹息,包含了太多太多。 丁琬听到“民窑烧了”,也心情沉重。 冯家屯的那个民窑,每年烧砖虽然不如官窑多,但也养活了不少人。 冯家屯本村的,土庄子的,王家堡的,赵家村的…… “好端端的,民窑咋能烧起来呢?” 不知是谁,问出了大家都不解的问题。 蒋文平摇摇头,叹口气说: “罢了罢了,都回去过年吧。也差不多倒点煮饺子了,我给大家伙儿拜年,过年好啊。” 村里人纷纷回应,各回各家。 丁琬“拽住”丁文海,压低声音问: “二叔,到底咋回事儿?” 丁文海看着侄女,摇摇头,说: “不知道啊。开民窑的老冯家,家里上下六口人,全都烧死了。具体咋回事儿,不清楚。” 丁琬后背“刷——”的一下就凉了。 开民窑的人没了,民窑又被烧了。 这一切要是跟李袁杰没关系,那就见鬼了。 不过这个时候,是龙得盘着,是虎得趴着,绝对不能冒头。 回到家,丁琬烧火,耿氏忙着烧水、下饺子。 年夜饭的饺子里,包了铜钱。 因为是三口人,就包了三个。 吃饭的时候,三个人都吃到了,也算皆大欢喜。 吃过饭,耿氏收拾,徐致远摇头晃脑的背书。 守岁一夜都不能睡,他得好好打发时间。 丁琬想起冯家屯的事儿,看着徐致远,说: “儿子,陪娘去如厕。” “好。”小家伙放下书,颠颠的跟着出去。 他以为母亲是因为天黑害怕,可来到后院后,就被母亲拽住了。 看着蹲下的母亲,纳闷道: “娘,怎么了?” 丁琬摸着徐致远的脸蛋,说: “今天看到的那个人,日后若是在看到,你要装作不认识,明白吗?” 徐致远眨巴眨巴眼,表情从迷茫到惊讶,最后张大嘴,自己用小手捂住。 果然,念过书后就不一样了。 丁琬松口气,看着他继续嘱咐: “你记着,不管谁问你,你都要时刻谨记你不认识他,明白吗?娘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可咱们娘俩要活命,就必须这么做。” 徐致远重重点头,小声的道: “娘,真的会是他吗?” 丁琬摇摇头,诚实的说: “娘也不知道。没有证据,不好随便说。可他去了冯家屯就起火,你不觉得蹊跷?” “……” 看着儿子迷惑的眼神,好笑的又道: “唉,我这是草木皆兵了。跟你说这个干啥,你又不懂。” “我懂!”徐致远重重点头,“丁槐说过,他们家败了,也是因为那人去过之后。娘你放心,我一定装做不认识,一点都不认识。” 丁琬听到这话,不住的摇头道: “你可别装的太假,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啊。” 说完这话,丁琬就后悔了。 早知道就不该提醒,如今可是…… 徐致远上前,搂住她的脖子,说: “娘,过了年我六岁,我会努力长大,一定。” 丁琬眉头深锁,抱着儿子,半天都没有松开…… …… 除夕冯家屯民窑的大火,成了整个平阳县都讨论的话题。 原本应该热闹的年,因为这场大火,过得稀碎。 什么版本都有。 有说民窑老板坑工人钱,被人阴了。 也有说他挡了人家的发财路,被人解决了。 还有…… 众说纷纭,反正初一就那么过去了。 年初二是姑奶奶回娘家的时候。 丁琬因为是重孝,所以并没有回去,更何况柳氏一早还要回姥姥家,她就更不回去了。 坐在炕上愣神,耿氏方便完回屋,看着儿媳妇愣神问: “琬儿,从昨儿开始,你咋老愣神?” 徐致远正看书呢,闻言抬头关心的看着母亲。 丁琬摇摇头,漾出一抹笑容,说: “没啥,就是想年后啥时候酒坊动工。是不是得算算日子。” “那肯定得掐算。”耿氏点头,“你找族长记性,这事儿他就能做。晚上吃啥?我给你们做,咱们打饼吃咋样?” “好啊。”丁琬颔首。 说做就做,耿氏下地出去了。 徐致远放下手里的书,来到丁琬跟前,道: “娘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娘跟奶奶。” 丁琬瞅着懂事儿的儿子,伸手把人搂在怀里。 去年农忙,他还跟刘二狗拌嘴、打架。 半年时间过去他就这般,说不心疼就骗人了。 丁玮比他大,还不懂事儿呢。 一下一下抚摸孩子的后背,心中不断的默念: 二年哥,你到底在哪儿?你知不知道你媳妇儿现在很难熬?! 第139章 年后赶集 年节好过,日子难过。 过了初二,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正月初七。 在辽东,有一鸡二鸭,猫三狗四……人七马八……这么个说法。 初七是人日子,需要吃过手擀面绑腿,人才能一年顺遂。 家家户户都擀面条,雷打不动。 耿氏做手擀面做考究,面条劲道,卤子鲜香。 吃过面条的丁琬,换了身衣服去酒坊。 离老远就听到院子里吵吵闹闹。 虽然一个村住着,可过年那几天,倒也不是常常见面。 大家客套的相互拜年,自发的打扫卫生,不用人吩咐。 张青山拿出年前买回来的鞭炮,放在小炕上烘一烘。 丁琬见了,不放心的嘱咐: “差不多就拿下来,别在着了。” 冯家屯大火的事儿,让他们这些人,都心有余悸。 转天正月初八,“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后,酒坊正式开工。 张青山把丁琬叫去了库房,这边的酒已经到了蒸馏的部分。 “我觉得这次要比上次好,现在就能闻到酒香了。”程豹笑嘻嘻的说。 丁琬闻了闻,点头,道: “你们手法越来越娴熟,日后只要注意,出的酒肯定一次比一次好。现在出来多少了?” 张青山闻言晃了晃桶,说: “差不多有二十斤。” 丁琬颔首,指着一旁的坛子,说: “都给我装起来,我一会儿要去县里。再出来的酒,就给我爹那边送去。” “好的。”程豹应下,拿坛子过来。 把现在蒸馏出来的酒倒出,过称。 二十二斤。 “记好了,回回头对一下,看看能出多少。” “好的。”张青山应下,把坛口封紧。 丁琬抱着酒坛回家,家里的耿氏跟徐致远,已经准备好了。 把酒坛放下后,说: “等我一下,换身衣服咱们就走。” “好,不着急。”耿氏嘴上这么说,可却已经下地穿鞋了。 自打两个儿子出事儿后,她就没出去县里。 丁琬换好衣服过来,娘仨把门挂好,两条狗都放出来,这才上了马车。 丁槐赶车去县里,耿氏指着坛子,道: “琬儿,这是刚出来的酒?” “对。”丁琬点头,“我一会儿给回春堂的萧逸帆送去。娘,你换到让那边的郎中给你号下脉。” 这几天耿氏偶尔会头晕,丁琬一直都记在心里。 本打算找李郎中来看看,可耿氏犟,说啥都不让。 这不,听说要看郎中,还是摇头拒绝: “哪就那么金贵了。头晕正常,可能没睡好啥的,不用麻烦。” 没等丁琬说话,徐致远就开口说: “奶,听我娘的,咱们把把脉,看一看。” “好好好,听我孙子的。”耿氏笑眯眯的颔首,把人搂在怀里。 心肝宝贝的话,她还是要听的。 丁琬看着冲自己眨眼的儿子,心里熨帖。 马车刚进城,就听到了熙熙攘攘的叫卖声。 徐致远竖着耳朵听,脸上都洋溢着笑。 耿氏看着孙子的样儿,笑眯眯道: “一会儿带你好好转转。想买啥现在就想,你娘带银子了,过这村儿可没这店喽。” “不用,我自己有钱。”徐致远得意洋洋的挑眉。 耿氏抿唇轻笑,提醒着说: “你那点岁钱可不够。” “咋不够,我可……” “咳咳……咳咳咳……”丁琬轻咳几声打断了徐致远的话。 老天,这样容易暴露的儿子,真的没问题吗? 耿氏看着丁琬,叹口气,道: “还说我,一会儿你号脉看看吧。” “好。”丁琬没有异议,点点头应了。 反正她没病,号脉就号了。 徐致远终于也回过神,看着丁琬,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不是他胡说八道,也不至于…… 唉,看起来还是要三思而后行。不对,是后说话! 马车终于停下,丁槐把车门拉开,丁琬先下了车。 把徐致远抱下来,感慨地说: “小样儿,还沉了呢。” 徐致远一听这话,高兴的不行。 耿氏下车后,娘仨进了回春堂,丁槐赶车去了后院。 王伯认识丁琬,见她来了,笑眯眯的说: “哎哟徐娘子来了。正好我们少东家今儿在,我去请。” “不用,您带我去就好。”丁琬恬静的说,“不过去之前,麻烦王伯找个郎中给我娘号号脉。这几天,我娘总是头晕。” “头晕啊,成,成。”王伯说着,点了胡郎中过来。 这是回春堂数一数二的郎中,医术没的说。 丁琬看着徐致远,道: “好好看着你祖母,如果郎中开药就抓,知道吗?” “放心吧娘,我都知道。”徐致远满口应下。 耿氏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羞赧的说: “我又不是孩子。” “可您不听话啊。”丁琬笑着回应。 王伯见状,笑呵呵的看着耿氏,道: “嫂子这算是有福,儿媳妇对你这么好,你就得配合。” “是,听你们的。”耿氏满口应下。 丁琬跟王伯去了后院,丁槐刚刚卸好车。 王伯叫了个学徒,带丁槐去门房用茶。 来到后院正房,轻敲两下,说: “少东家,徐娘子来了。” “我来开,我来开……” 一个明快的声音传来,让丁琬有些愣神。 王伯暧昧的笑了下,压低声音,道: “这位是少东家的表妹,关小姐。” 丁琬一听这话,瞬间了然。 有很多大户人家都愿意这么做亲。 表哥、表妹,青梅竹马。 前世对萧逸帆并不是很了解,尤其是他个人的生活。 门开,一身水粉色花袄的姑娘站在那,笑眯眯说: “你就是徐家嫂子吧。总听我表哥提起你,快进来。王伯,上茶。”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丁琬对她刮目相看。 如果她不是经历了前世,根本听不出这番话的实质。 人家在宣誓主权,给她立威。 不过倒也真是多心了。 她对萧逸帆,一点想法都没有。 微微福身,客套的道: “关姑娘客气。小妇人跟萧公子不过泛泛之交,萧公子怎会把小妇人挂在嘴边。” 关芷柔有些尴尬,不过还是侧身让路,说: “徐家嫂子请进吧。” 丁琬大大方方进屋,萧逸帆就坐在主位。 看的朱来,他对刚才表妹的行径,并不是很赞同。 把手里的酒坛子放在桌前,说: “新出来的,二十二斤,给你送来。” 第140章 这样的女子好掌控 萧逸帆闻言挑眉,起身把坛口掀开,顿时阵阵酒香飘出。 就连一旁的关芷柔,都贪婪的闻了几下,不住的点头,说: “好香啊。” 萧逸帆把坛口封上,看着丁琬,道: “不错啊,比上次我从你爹那里拉回来的,还要好。” 丁琬颔首,走到一旁的位置坐下,说: “他们手法娴熟,日后酿酒会越来越好。你最近怎样,请客吃饭那天,我爹咋还喝多了?” 萧逸帆不好意思的摇摇头,道: “真不怪我,我拦着了。可他们一听酒是你酿的,说啥都要敬大叔的酒。还有几个当时就要买呢,我很够意思,帮你拦了。” 丁琬看着求生欲极高的萧逸帆,翻个白眼,说: “你确定是帮我拦了,不是怕你没喝的?” 萧逸帆“嘿嘿……”轻笑,倒也没否认。 一旁的关芷柔见状,不高兴的出去了。 萧逸帆看到了,但却没有吱声。 丁琬瞟了一眼,故作无事的道: “哎,你什么时候动身去京城赶考?” “怎么,要送我?”萧逸帆揶揄。 二人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关系自然要熟络许多。 丁琬嗤笑着摇头,“我送你,你请得起吗?” “那请不起。”萧逸帆想都不想,摇头回应。 关芷柔从外面进来,满脸阴沉。 端着茶具放下,一边倒茶一边说: “徐娘子有心了。表哥进京赶考身旁有小厮、忠仆,不劳徐娘子费心。” 浓浓的敌意,让丁琬无语的摇摇头。 何必呢! 端着茶杯抿了口,说: “关姑娘此言差矣,小妇人作为朋友,开个玩笑不过分吧。” 关芷柔听到这话,耸耸肩,道: “玩笑当然不过分,可是……” 话没等说完,萧逸帆开口: “表妹,茶凉了。” “啊?”关芷柔惊讶,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刚倒得茶行不,咋可能凉? 丁琬转悠着茶杯,淡淡的说: “关姑娘不用草木皆兵,小妇人有儿子,六岁了。而且,小妇人从村里祠堂抱了牌位回家。如此,关姑娘还想说什么吗?” “……”关芷柔被噎的哑口无言。 心知寡妇是不可能进萧家门,可心里就是不高兴表哥跟她太亲近。 如今得知抱了牌坊回去,心里倒是舒坦多了。 萧逸帆看着她不掩藏的表情,无奈的叹口气,说: “中午为兄要在丰月楼请徐娘子一家吃饭,你也去吧。” 简单一句话,让关芷柔立刻瞪大了眼睛。 这就是变相告诉她,有女眷、需要她陪客。 如此,高兴地侧身行礼,转身走了。 路过丁琬时,还特意打了个招呼。 跟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屋门没有关,常随就在门口。 丁琬冲萧逸帆竖起大拇指,说: “不错啊,三两句话就把人摆平了,萧公子好手段。” 萧逸帆听出了戏谑的意思,无奈的摇摇头,道: “你就别消遣我了。出此下策,我也很无奈。” 丁琬放下茶杯,看着他认真说: “那为何不找个知心人呢?以你的才情、能耐,找个相知人不难。” “这样的女人,你不觉得好掌控吗?”萧逸帆看着她,轻笑说。 丁琬闻言点头,十分明白他的意思。 只不过…… “这样的女子虽然好掌控,可终究跟你不是一路人。” 萧逸帆不在意的摇摇头,自嘲的上扬嘴角,说: “的确不是一路人。可只有选择她,我才能继续做萧家的少东家。有些事儿,我做不得主,也不能做主。。” 话说到这儿,萧逸帆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又道: “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女方娘家能给夫家带来利,那才是上等婚配。所有很多时候我羡慕你们农家。活的简单,自由。” 呃…… 丁琬语塞。 自由是自由,但也要为吃、喝二字奔波。 果然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有钱的羡慕没钱的,没钱的羡慕有钱的。 “怎么,你觉得我在浑说?” 丁琬闻言,摇摇头,道: “倒也不是。就是……觉得不可思议。” “没什么不可思议的。”萧逸帆摇头,“我要过高高在上的生活,就要舍弃一些东西,看开就好。说到这,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何你对你夫君,那么死心塌地,只是因为青梅竹马?” 丁琬笑着端着茶杯掩面,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青梅竹马是主要,更重要的是他懂我。他知道我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想玩什么。” “那你……就没想过改嫁?哪怕一点点的想法。” “没有。”丁琬不假思索的摇头。 眼神空洞的看着门外,喃喃的道: “或许你不信,但这真是我最诚实的回答。从我记事儿起,就跟在他身后,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他,我就不怕。后来大了,也就认准他了,只是有些可惜,我们没有厮守到老。” 萧逸帆歆羡她的感情,也佩服她的坦诚。 如果他遇到这样的女人,只怕做不到她说的那般。 因为母亲,是不可能让他的正妻之位,落入别的女人手里。 而自己在乎的女人,又岂能委屈她做妾? 所以,哪怕遇到了这样的女人,也只能埋在心底不表露。 至于那个表妹,好吃好喝供养就好。 必要的时候,给她一个嫡子。 等大了,养在自己身边,也不是不可以。 想都这儿,自嘲的说: “这样好的情谊,我以为只有戏园子里才能看到。” “哟,你还看戏吗?” “也看的。”萧逸帆颔首,“跟那些药商应酬,吃完饭就会去。” 丁琬知道这种应酬,不过前世都是周子旭去,她很少参与。 今生只怕…… 萧逸帆见她沉默,误以为她是想看戏了。 笑呵呵的邀请说道: “今儿梨园新上了折戏,叫《农门娇娘来种田》,讲的是东陵宝亲王妃的生平事迹,去看吗?” 丁琬闻言惊讶。随后想想,发觉不对,时间不对! 前世她见到宝亲王妃是永乐二十二年。 现在是永乐十五年。 掐算时间,现在的宝亲王妃不过…… 难道说重生之后,时间上都乱了? “怎么了?这戏有什么问题吗?” 丁琬摇头,“没有,就是……算了,有戏看固然是好。对了,有个事儿问你,你知道三十儿晚上冯家屯大火的事儿吗?” 第141章 酒坊登户 萧逸帆颔首,说句“知道”后,又道: “你放心,你的砖我已经跟官窑那边说了。前儿还让人去盯着,已经出来不少。如果你后续要加,我若是不在,你就跟王伯说,他会帮你的。” 不得不说,萧逸帆很够意思,把什么都给她安排明白了。 不过丁琬要说的不是这个,摇摇头,指了指一旁的位置,没吱声。 萧逸帆见她这般,虽然疑惑,但还是配合的起身,把门口的常随打发了,来到她身旁的位置坐下。 门仍旧没有关。 “怎么了吗?”轩辕晔关心的问。 丁琬歪头,压低声音,道: “冯家出事的白天,我带孩子去英猴山上坟。回来的时候,在官道看到一个骑马的官人,他跟我们打听冯家屯的方向。” 这话说完,萧逸帆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手指去轻敲桌面,细细琢磨后,道: “会不会是巧合呢?” “我也这么想,可时间上太凑巧了吧。”丁琬说完,挑眉又道,“中元节的时候我还碰到过他一次,那次他带了不少常随,浩浩荡荡。” 萧逸帆明白的颔首,小声问着: “这事儿除了我,你还跟谁说了?” “谁也没有。”丁琬摇头,“我认识的人里,属你人脉广,所以我就跟你说了。我婆婆那边都没提。儿子那里也嘱咐了,让他不许漏。” 萧逸帆听到这席话,缓缓点头,道: “嗯,你做的很好。” 突然有人打听冯家屯,然后晚上就起火,说是巧合,他信。 可中元节有碰到一次,那次带了常随,这次却一个人,那就有问题了。 细细回忆,倒抽口凉气,说: “我听闻年前二十六府城商会聚集,当时冯家屯民窑的老板,好像在会上开罪了谁。不过商会的人,应该没谁那么大胆,毕竟……” 丁琬摇头,打断他的话,咬唇又说: “民窑老板家一共六口人,全都死了,烧死的!” 萧逸帆倒抽口凉气,满脸沉重的看着她,说: “如果真如你猜测的那般,最近你们母子尽量就减少外出。就算你父亲是举人,可胳膊拧不过大腿,敌安你明,小心为上。” 丁琬苦闷,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道: “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我怎么躲呢。” 话落,屋子里安静了。 萧逸帆沉思片刻,问:“你酒坊在县衙挂名没?” 一言惊醒梦中人。 丁琬激动的打了记响指,道: “对啊,这事儿我给忘了。” “那这样,现在我就带你过去,中间人我来做,你二舅还在那边,咱们一切从简。” “好,麻烦你了。”丁琬重重颔首,起身整理衣服。 恰好王伯带耿氏还有徐致远过来,丁琬都来不及问,直接带着他们娘俩上了马车。 自己家有车就是方便,去哪儿都方便。 萧逸帆独自乘坐一辆,避嫌。 马车内,丁琬问了耿氏把脉的经过。 其实倒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些轻微阳亢,吃药调理、注意饮食、情绪,就没事儿了。 “……你放心吧,郎中都说了,我这病灶轻,吃五副药就可以了。”耿氏轻柔的说。 丁琬没看婆婆,而是瞅着儿子徐致远。 “娘,奶奶说的对,只不过没说全。郎中爷爷的意思是,让奶奶每年春秋两次都吃五副药。” 丁琬瞅着婆母,耿氏不好意思的低头,说: “我……我给忘了。” 其实不是忘了,是根本没想说。 老人都仔细,不想花钱。 可有些东西该花,有些东西不该花。 丁琬坐过去,挽着她的胳膊,说: “娘放心,我一定好好赚钱,让咱家不缺吃喝。” 耿氏看着儿媳,轻叹口气,道: “你别给自己那么大的担子。咱家现在就是不开酒坊,也不会饿着。” 不交税粮,地里的嚼谷足够家里人一年吃喝。 丁琬瞅着求安稳的婆母,摇摇头,说: “娘,咱们不求旁的可以,但致远不行。他是男孩子,是咱家未来的顶梁柱。” 耿氏秒懂的颔首,拍拍她的手背,道: “好好好,家里交给你,我放心、我不管。” 丁琬靠在她的肩头,冲儿子眨了下眼睛。 徐致远捂嘴偷笑,心情愉悦。 终于,马车来到县衙,由萧逸帆带着丁琬,开始办登户的一切事宜。 在大周朝,做生意有两个选择,一个在衙门登户,一个是加入商会。 在衙门登户,缴纳税银有些高,但根红苗正,自己做主。 商会的话,只需要交会费。会费要比税银少,但要受制于商会。 像回春堂、落霞苑等,都是走衙门,人家不差那点钱。 而且只要不犯法,想怎样都可以,没人管你。 走衙门分两种,一种是交保证金五百两银子,一种是让已经走衙门的商铺做担保。 丁琬走的就是第二种。让她走第一种,还真走不起,没那么多钱。 萧逸帆作为担保人,按了一大堆的印章。 等最后轮到丁琬的时候,她只需要写个名字,按个手印就行。 师爷都认识丁琬了,看着她笑呵呵地说: “徐娘子能耐啊,都能开酒坊了。酒啥时候能出啊?” 丁琬一边用帕子擦手,一边笑呵呵的说: “等出酒后,我一定请师爷尝尝。” “好的,那我可就厚着脸皮等你的酒了。”说着,把文书交给丁琬,又道,“印章等一等,到时候做好我给你二舅,让他拿给你。” 所有走衙门的商铺,县衙会统一发一个印章。 有了这印章,什么时候来县衙办事儿,都好使,而且优先处理。 丁琬侧身行礼,感激地说: “多谢您了。” “客气啥,不是外人。”师爷边说边送他们。 出了屋子又走了一会儿,师爷看着萧逸帆,道: “小伙子,初六你摆桌,我们老爷去喝酒,是不是就她家的?” “对。”萧逸帆颔首。 师爷故意做出紧张的表情,看着丁琬说: “我们老爷都喝多了,这么多年,第一次。” 丁琬抿唇轻笑,刚要开口—— “你是谁啊,你抓着我干啥?你放开我,放开我!” 第142章 冲撞 “这位官人,您这是做啥,我孙子可招您了吗?”耿氏把着男人的手腕,想要把宝贝疙瘩解救下来。 虽然心里生气,可看着他的穿着,也不好发作,只能忍了。 丁琬闻声看去,当看清人后,心里“咯噔”一下。 招呼都来不及打,直接快步跑了去。 萧逸帆跟师爷跟在后面。 丁琬走到跟前,一边夺儿子,一边清冷的道: “这位公子,有话好好说,我儿若是惹到了您,我会让他赔不是。” “你算哪棵葱——” 说完,直接甩手,丁琬没站稳,后退了好几步。 恰好萧逸帆及时出手,稳住了她的身子。 师爷急急忙忙走上前,谄媚的道: “哎哟哟李公子,您这是咋地了呢?这孩子冲撞您了吗?如果是,那小人替他道个歉,这还是个孩子,刚六岁。” 李袁杰面色铁黑,没有撒手。看着一脸怒气腾腾的徐致远,问: “你认识我?” “我不认识你,你松手啊——”徐致远挣扎。 小脸憋得红彤彤,丁琬跟耿氏都心疼了。 萧逸帆走上前,抱拳拱手,说: “在下回春堂少东家萧逸帆,见过李公子。还望公子松手,这孩儿是战死士兵遗孤,家里唯一根苗。” 话落,站直身子,伸手拉着孩子。 果然,李袁杰听到“遗孤”便松了手。 萧逸帆顺势将孩子拉到了身后,扔给丁琬。 儿子在怀,丁琬紧紧的抱着,强忍着骂人的冲动,道: “敢问公子,我儿可有什么不对吗?如果有,您请说。如果没有,那您为何抓我儿?” 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害怕。 耿氏摸着眼泪,走到过来,说: “致远尿急想要方便,我带他从门房出去找茅房,谁知碰到这位公子,然后就这样了。” 耿氏到现在都是懵的。 刚才具体因为啥发生这些,她真的不知道。 她就剩下这么一根独苗,真要是有什么,可是没法活了。 丁琬看着徐致远,摸着他的脸儿,问: “怎么回事儿?你冲撞了这位公子?” “没有。”徐致远忙不迭摇头。 他不过是去茅房的时候看到了眼熟的人,多看几眼罢了。 等他反应过来,就被这人抓住了。 被抓的那一刻,他便明白眼熟的人,到底何许人也。 “我问你,你一直看我作甚?”李袁杰清冷的问着。 一双大小眼瞪起,威严中还有几分喜感。 徐致远眨巴着眼睛,一边流泪一边说: “你腰间有个亮的东西,我瞅着新鲜,就多看了两眼。我……我也不知道这么就冲撞了你。娘,我错了,我再也不乱砍了。” 小家伙说到这儿,直接趴在丁琬的怀里哭起来。 李袁杰低头瞅着腰带,用丝线穿着珠子绣的,阳光一反,的确会亮。 小孩子的哭声不止。 这一刻,就算李袁杰在理,一个大人跟小孩儿一般见识,也说不过去。 萧逸帆看着李袁杰,平静的道: “李公子,孩子只是无心的举动,还望李公子大人有大量。” “是啊是啊李公子,孩子还小,才六岁,启蒙都不曾啊。”师爷忙跟着劝。 李袁杰面色不好,尤其是他自己认出了这对母子。 若是他们说了什么……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县令卓水生闻讯赶来了。 看着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的样子,很是同情。 来的路上,刘喜已经告诉他经过。 可李袁杰是辽东守备的儿子,不能不给面子。 以他的官职,他也得罪不起。 走到跟前,轻声的说: “李公子这是怎么了?他们母子可冲撞您了?” 李袁杰瞅着他们母子俩,冷“哼”一声,看着师爷问: “战死沙场的遗孤,可以随意出入县衙吗?” 师爷被问愣了,忙开口回答: “不是的李公子,其实这是……” 没等师爷的话说完,丁琬站起身,把儿子护在身前,道: “李公子,谁家没事儿能来县衙?来这边,自然还是有事儿的。” 李袁杰眉头微蹙,心中敲鼓。 丁琬没有卖关子,继续又说道: “我在农家开了个酒坊,过来县衙登户、方便日后缴纳税银。李公子,今日是我儿不好,目光短浅,冲撞您,我替他给您磕头认错。” 说着,把儿子推到婆母那边,就要跪下。 李袁杰不好真的欺负一个寡妇,忙摆手道: “罢了罢了,乡下孩子没有见识,我就不跟他一般计较了。喜欢这个?给你吧。” “我不要。”徐致远直接拒绝,丝毫不给面子。 他委屈,一个腰带就想打发他? 他不稀罕! 察觉到自己语气有些身影,站直身子,又道: “我娘还有奶奶告诉我,不能胡乱要人家的东西。刚才是我不好,对您腰上的亮光眼馋了,是我的不对。” 说着,恭敬的抱拳拱手,九十度鞠躬。 小孩子都做到这个份儿上,若是李袁杰再不依不饶,那就不对劲儿了。 瞅了一眼卓水生,什么话都没有。 后者秒懂,做出“请”的手势,说: “我找李公子还有事儿呢,这边请,咱们屋里说。” “也好。”李袁杰应下,瞅了一眼丁琬,转身跟着走了。 几人等他们走远后,师爷用袖子擦了擦额头,道: “小家伙啊,你可知你惹了谁?那可是府城有名的恶霸李袁杰啊!就是不知这日后……” “应该不会了。”萧逸帆开口打断他后面的话。 师爷惊讶,不敢相信的看着他,问: “此话怎讲?” “徐娘子现在是正儿八经的酒坊老板,每个月都要给朝廷缴纳税银,他不会找后账。” 当初他提议让她走这一步,也是算计好了的。 如果有一天那人发现他们母子,有这一层关系,动手也会想一想才行。 只是没想到,那人竟然会是李袁杰。 堂堂军营的人,怎么会为难一个民窑的凤驾? 耿氏跟师爷听到萧逸帆的这个解释,双双松了口气。 丁琬蹲下身子,看着徐致远,说: “日后切记不许胡乱看。喜欢跟娘说,娘给你买。” 说的时候,手劲儿略大,捏了捏徐致远的肩头,小伙子重重颔首,应了。 师爷松口气,看着他们,说: “好了好了,我送你们离开吧。今儿你二舅不在,去府城公出了。” “好,多谢师爷。” 几人从衙门出来,直接就去了丰月楼…… 第143章 答应与他们合作 县衙胡同暗处的两个人,互看一眼后,说: “你去组织鹰卫,把李袁杰的事儿捅出去。” “这样行吗?万一他怀疑到他们母子,真下杀手,黑鹰那里我们交代不了啊。” “你可真笨!捅出去自然是让他自顾不暇,难道还能给他留有喘息的余地?” “啊?你是要……” “对!”男人颔首,凛冽的“呵——”了一声,道:“李袁杰做了那么多坏事,只一桩烧民窑可便宜了他?!把事情捅到辽东府尹那里。后面的事儿,有人会做。” “哦哦,好的,好的。” 两个人对话完,其中一个人就走了。 另一个在原地呆了良久,瞟了下屋顶后,才离开…… …… 丰月楼 关芷柔点了一桌子的菜,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应有尽有。 丁琬瞅着都心疼,满满的罪恶感。 一共五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孩子,哪吃得下这么多? 耿氏看着桌上的东西,惋惜的道: “多谢关姑娘盛情款待。可是这……这实在是太多了啊。” 关芷柔不在意的摇头。 “看伯母说的,表哥特意嘱咐,让多点几个好菜,我可不能怠慢你们。” 说完,热络的走过来,挽着耿氏的胳膊,指着桌上的菜品,又道: “这些在你们农家肯定很少吃到。今儿好不容易有机会,我就想让你们尝尝。伯母、徐娘子,坐吧。反正也没啥忌讳的,我还在这儿呢。” 一番女主人式的发言,终于让丁琬明白,为何萧逸帆会选她。 这样的女人,傻、单纯、好把控,没什么可戒备。 微微福身,轻声道:“多谢关姑娘款待,我们的确很难吃到这些。” 关芷柔得意,指着隔壁的雅间又道: “你们家的车夫,我也给安排好了。放心,六个菜,足够他一人吃的。” 我去,财大气粗不是这么抛费的啊! 丁琬笑眯眯的看着她,好脾气的说: “关姑娘果然处处为萧公子着想。萧公子,您这个表妹,真的很会为您排忧解难呢。” 关芷柔听到这话高兴,下一秒就热络的挽着丁琬的胳膊,让她坐下。 徐致远跟耿氏,分别坐在丁琬的两边。 萧逸帆瞅着自家表妹,无语的摇摇头,拿起筷子先夹一道松鼠鱼放在耿氏的碟子里。 桌子很大,五个人分两侧多,中间的距离很远。 萧逸帆收回胳膊,看着他们一家人,说: “吃吧,别客气了。就像我表妹说的,没有外人,都别忌讳。” 关芷柔带来的丫鬟给他们倒酒,耿氏赶紧把杯子扣过来,说: “萧公子、关姑娘见谅,我喝不了这个。” 没等关芷柔开口,丁琬先说话道: “今日我母亲在回春堂把脉,说是得了阳亢。” 萧逸帆闻言颔首,“阳亢忌讳喝酒,伯母喝汤吧。” “多谢萧公子。” 丁琬起身,端着面前的酒杯,大大方方的说: “今日之事,多谢萧公子帮忙,小妇人先干为敬。” 不是自家酿的酒,度数不高,丁琬还能招架。 萧逸帆喝下肚,冲她挥挥手,说: “坐下,别这么拘谨。” 丁琬重新坐下后,照顾儿子、婆母吃饭。 大家聊天,也只是围绕生活上无关紧要的事儿。 对于刚才县衙的事情,只字不提。 毕竟关芷柔在,这丫头徐家信不过。 点的菜实在太多,很多都没有动。 等大家吃饱后,关芷柔起身,指着桌上的菜,说: “伯母、徐娘子,这剩下不少,你们拿回去吧。反正也吃不到,像这道桂花糯米藕,你们都没听过吧。都拿回去,慢慢吃,别客气。” 耿氏瞅着她热络的态度,心中不是很舒服。 徐致远咬唇,气的不行。 反倒是丁琬不一样,爽快的点头答应了。 微微福身,轻声说道: “多谢关姑娘体恤,这么好的菜,的确农家少见。毕竟农家过得是苦日子,不舍得这么抛费。” “是啊是啊,你就拿回去嘛,又不是经常吃。”关芷柔不住的点头。 丁琬看着萧逸帆,轻笑一下什么都没说。 果然家里保护的太好,天真、烂漫,话都听不明白。 伙计拿来两个加高食盒,装了一阵发现不够,又去拿了一个。 三个盒子的菜,丁琬笑着再次道谢。 她不在意这些有的没的,虽然关芷柔是落了她的面子,但与这样的女人一般计较,不是她的风格。 更何况,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没必要! 牵着儿子、挽着婆婆下楼,丁琬冲萧逸帆道谢。 不管怎么样,这顿饭的情她领,至于那出戏就算了。 有关芷柔在,她不想看。萧逸帆只字未提,想来也同她一样想法。 马车渐行渐远,关芷柔兴冲冲地说: “表哥你看,我把他们三个打发的多乐呵。农村人嘛,见识短,有吃有喝就好。这点小钱,咱还是有的。” 萧逸帆看着她,嗤笑着摇摇头,道: “你回去吧,告诉你姨母,我会在走之前让官媒上门的。” 关芷柔一听这话,顿时高兴了。 笑眯眯的带着丫鬟就走了,兴奋劲儿,根本遮掩不住。 萧逸帆长叹口气,看着她的背影,淡淡的道: “向阳,这个当家主母应该可以吧。” 向阳从暗处现身,嘴角狠抽,说: “娶她对主子来说有利有弊。至少不用费心提防。只要主子别把妾、通房养的太明显。” “呵呵……”萧逸帆爽朗的笑出了声。 看着他,缓缓点头,道: “说吧,都看到了什么?” “有人暗中保护徐家母子,属下听到二人对话,提到了‘鹰卫’还有‘黑鹰’。” 萧逸帆微微蹙眉,不解的瞅着他问: “鹰卫是什么意思?” 他不在江湖混,这些东西自然不懂。 可是向阳都摇头,那就…… 萧逸帆跟他拐去一个胡同,压低声音,道: “他们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对吧。” “对。”向阳颔首,“他们功夫不弱,上次主子让属下去跟徐娘子,半路就是被他们截了。” 萧逸帆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好一会儿才喃喃的说: “给那位二爷送信,就说我答应与他们合作。药材会准时送到,不过要提前见上一面。” “是,属下明白!” 第144章 得利的都是我闺女 回到土庄子的三口人,先去了丁家。 把唯一一盒里面的菜没有被动的,留给丁家。 耿氏原以为人家不能收,没行到柳氏丝毫不在意。 当着他们的面,把食盒打开,看着里面东西,嘴角狠抽,说: “这么多?一口都没动?” “谁说不是啊。”耿氏心疼的直门摇头,“点了一大桌子,菜摆的满满登登,我看着都心疼。” 柳氏不停的咂舌,余光看到丁槐,忙说: “去县里顾家接老爷吧,差不多该回来了。” “是,夫人。”丁槐应下,转身出去。 耿氏轻叹口气,接过丁珏递来的热茶,说: “那关姑娘一看就是个缺心眼、不会说话的主儿。一口一个你们吃不到、看不见、很难得咋咋地的。我当时是真不想拿回来,可琬儿开口了,我也不好说啥。琬儿,我一直没闹明白,为啥拿回来啊。” 丁琬跟丁珏正下棋呢,闻言扭头看着婆婆,说: “那顿饭是萧逸帆请咱们吃的,跟她关芷柔没关系。领情领萧逸帆的,拿回来没事儿。” 丁珏闻言,面色不好,看着亲姐姐,道: “那个萧逸帆也不咋地,姐以后离他远点。” 耿氏见状,急忙出声附和着说: “是啊琬儿,那关姑娘明显是误会你了,还是跟萧公子保持距离的好。” 柳氏把盖子扣上,看着耿氏,道: “他们来往仅限于做生意,更何况人家还替咱们做了担保,打交道是应该的。” “是啊。”耿氏附和,话题绕回到食盒上说,“就咱农家人看到那样抛费的,总是看不惯。” 两个母亲在对话,丁琬跟丁珏互看一眼,继续下棋。 耿氏的话,听着好像是心疼银钱,不过是怕萧逸帆太过优秀,丁琬动心。 而柳氏,当然不忍她怀疑闺女,一心要给女儿辩解。 丁琬对这些倒是习以为常。 毕竟婆婆不是娘,耿氏作为婆婆来说,已经做的很好了。 俗话说隔层肚皮差层山。 让耿氏真把丁琬当做亲闺女,她能做到。 但偶尔一些事儿,她就不得不去多想。 人嘛,总会习惯想个“万一”。 跟其他人家的婆母相比,那耿氏绝对拔尖儿。 毕竟没有几个会把掌家的权利,这么早就交出去! 丁琬放下茶杯,看着丁珏,问: “你怎么没跟咱爹去?” “我不喜欢顾家。”丁珏说完,落下一子。 姐弟俩闲话家常,徐致远也坐在一旁。 耿氏跟柳氏过招最后,自然是耿氏偃旗息鼓,自嘲的摇摇头,说: “唉,也是我糊涂。自己的儿媳什么样,咋能不清楚呢。” 柳氏闻言,笑着颔首,道: “亲家这么想就对了。珏儿,送你伯娘还有你姐回去,把食盒也拎着。这个我就留下了,谢谢亲家母,有好东西还想着我。” “看你说的,咱可是实在亲戚。”耿氏说完下地,穿好衣服出去了。 柳氏把他们一直送出院门,目送着他们拐弯,这才回去。 唐嬷嬷已经把食盒收起,看着她,道: “夫人,亲家夫人刚才的话,只怕会让小姐沉心啊。” “不会的。”柳氏摇头。 她的女儿她最了解。 “爱屋及乌,琬儿对徐二年死心塌地,他的母亲,她只会格外珍视。更何况……耿氏也没做错,换做是我,珏儿的媳妇那般,我也会担心。” 说到这儿,看着唐嬷嬷戏说: “婆婆不是娘,她对我闺女就算不错了。不能要求太多。更何况,她是个聪明人,不然家里家外,就不会都交给我闺女了。” “可是……” 唐嬷嬷的话没说完,柳氏挑眉又道: “你别忘了,现在徐家唯一根苗在谁手里!她不管做什么,出发点都是为了孙子。而这个孙子,现在是我闺女的儿子,换言之她做什么,最后得利的都是我闺女,无所谓。” 唐嬷嬷听这个解释,虽然还是不太懂,但却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屈膝行礼,颔首说道: “奴婢受教了。” 柳氏莞尔一笑,迈步去了正房…… …… 自打从县里回来,徐家一切照常,只是偶尔能闻到些药味。 回春堂开的药很管用,五副之后,耿氏头晕的毛病就没有了。 丁琬仍旧早出早归,尽量抽出时间,陪儿子读书认字。 一晃眼的功夫,正月就过去了。 二月打春,气候转暖,村里的雪成水,路特别的不好走。 尤其是落霞苑过来拉货,都得是人把果醋、果酒,背出去、上官道放在车里。 村里的主路虽然宽,但都是黄土,遇水成泥,泥泞不堪。 这天吃完饭,耿氏看着儿媳,说: “琬儿啊,等咱们盖酒坊,这路是不是得重新铺?” “嗯,得铺。”丁琬颔首,夹菜给致远后,道,“娘,我是这么想的。村里的路咱家出石板,到时候让村里人来做,咱就不给钱了。” “哎呀,我就是这么想的啊。”耿氏提溜的心,瞬间放下了。 夹了块鱼放在她碗里,又道: “我就怕你逞强,在把修路的事儿,也揽下。咱家要是有钱也成,修桥铺路是积德行善。可现在银钱不够手,所以……” “所以我就不那么做。”丁琬接续她的话。 在过日子方面,婆媳的想法是一致的。 有多大碗,吃多少饭。 没必要逞强。 婆媳二人互看一眼,默契的笑了。 吃过晚饭,耿氏收拾饭桌,丁琬带着徐致远念书。 学堂已经开课了,丁文江带着两个秀才继续在学堂教书。 开春收学生的时候,收了不少童生要考秀才的。 这一批,是丁文江亲自来带。 县令那边说了,如果今年秋闱,学堂出几个秀才,到时候他会向府城申请,把村头往西的那一片房场都扩进去,好好盖一个学堂。 现在就有不少想念书没位置的孩子,到时候扩建,肯定就不一样了。 徐致远练完两张大字,献宝似的拿给丁琬,问: “娘,你看这个写的咋样?” 笔锋略显稚嫩,可在他这个年纪已经不错了。 “很好,继续努力。” “娘快回去歇着吧,明儿还得忙呢。”徐致远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 耿氏从外面回来,也催促着丁琬赶紧回去歇着…… 第145章 揭发 二月底,萧逸帆跟柳汉章一起来了酒坊。 萧逸帆是来辞行的,柳汉章是来送印章的。 把东西交到侄女的手上,不放心的嘱咐着说: “小心收着。这东西要是没了,立刻去衙门报备,不然出事儿了,你可得自己担责任,知道不?” 丁琬颔首,把印章揣好后,说: “二舅放心,我会的。” 萧逸帆瞅着她,轻声道: “我三月初三动身上京,走之前就不过来了。你如果缺东西,就去跟王伯说,我告诉他了。” “好,多谢萧公子。”丁琬说完,看着他们俩,又道,“中午都别走了。昨天我娘让人送了两条开江鱼过来,有一条八斤重,咱中午炖了。酒一早出来的,可香了,吃完午饭再走。” 萧逸帆就是过来噌酒的,闻言挑眉问: “还有茄子吗?” “有,没几根了,我给你做酱茄子。” “好啊,有劳徐娘子了。”萧逸帆爽快的点头。 柳汉章见他不走,索性也不走了。 丁琬高兴地让丁翠兰去给家里送信,让父母中午来这边吃饭。 至于丁家老两口,到时候给送一些好菜也就是了。 三个人坐下后,丁琬给他们倒水。 看着萧逸帆频繁瞅着外面的样子,道: “我二叔没在村。前儿走的,去紫阳县跑商铺了。” “跟谁去的?”柳汉章问。 紫阳县里平阳县远,光是去就得十天左右。 “带着丁现。”丁琬把茶杯推过去,“那么远,他一个人取我不放心。丁现跟着,他们爷俩有照应。” “嗯,那倒是。”柳汉章喝口茶。 萧逸帆单手托腮,思绪片刻后,说: “紫阳县有个叫周兆的,他的铺子还算不错。” “谁知道呢,看我二叔的能耐吧。”丁琬笑呵呵的说着,丝毫没有压力。 丁文海跑商铺这一块,还是很靠谱的。 像平故县的曾老板、许老板,年后都拿了两次货,而且全都升成了总门。 可以说现在的酒坊,完全是靠果醋、果酒来撑着。 如今只等开春,盖了新酒坊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柳汉章放下茶杯,咂舌着道: “萧公子,这李大人是不是要够呛啊!” “嗯。”萧逸帆颔首,看了眼丁琬,说,“再好的官,也架不住有那么个败类儿子。李袁杰被抓了。” 最后这句话,是说给丁琬听得。 当得知李袁杰被抓,丁琬惊讶的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柳汉章叹口气,惋惜的道: “能怎么,有个坑爹的儿子,老子就好不了了呗。本来说好的今年上秋,李大人去京城任职。出了这事儿,上京也泡汤了。” 萧逸帆缓缓颔首,嗤笑着说: “能怎么办,养不教、父之过。” 丁琬被他们俩弄得云里雾里,急忙出声道: “谁能告诉我,具体咋回事儿啊。你们俩别打哑谜啊。” “呵呵……”萧逸帆爽朗的笑出声。 喝了口茶,好心解释说: “事情是这样的,辽东守备李大人,这些年做的很好。本来朝廷打算把他提拔到京里,可不知是谁,给辽东巡抚递了匿名信。上面把李袁杰做的种种恶行,全部都交代一遍。” “那写的是真的吗?”丁琬追问。 柳汉章叹气,有些惋惜的说: “有些是,有些没有证据,但肯定也差不了。人家写的有鼻子有眼,还能冤枉他?” 丁琬嘴角狠抽,瞅着自家舅舅,道: “没证据就定不了罪啊。” “有证据的都够呛了。”柳汉章摇头,“就冯家屯的民窑,那就是没证据。这要有证据你再看,绝对秋后问斩。” 丁琬听到这话,双眼冒光。 还没等她说话呢,萧逸帆开口道: “人家还有人作证,飘香楼的姑娘给他作证,那天晚上他们在一起。不过现在人被关起来了。这事儿就算结束,最轻也得发配边疆,出不来的。” 丁琬心知这话是说给她听得。 缓缓颔首,嘴角上扬。 没想到这一世的李袁杰,竟然是这么个下场。 前世应该是没有人揭发他,所以李朝阳才能进京做守备。 没有手刃仇人,可坑人的祸害被拉下来,她还是很高兴。 门开,丁文江夫妇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丁琬起身,把屋子留给他们男人,挽着柳氏的胳膊出去了。 正房的厨房内,丁琬一边做菜一边哼着小曲。 柳氏拌凉菜呢,见她这般,轻笑着问: “有啥好事儿吗,这么高兴?” “嗯。”丁琬颔首,添汤、盖盖后,说,“再有半个月酒坊就动工了。等盖好后我就能大规模的酿酒,到时候赚的盆满钵满,多快活!” 柳氏瞅着闺女的样子,好笑的没有吱声。 开心就好,只要开心日子就有奔头。 饭菜做到一半,张青山到这蒋文平进来了。 “致远他娘,红契给你办回来了。你也没去提醒我,我差点给忘了。”蒋文平边说边把她买的那片的红契,拿出来。 丁琬接过来瞅了瞅,颔首说: “谢谢文平叔,中午别走了,我二舅还有我爹都在这,一起吃口?” 没等蒋文平说话,柳氏也开口劝着: “是啊,别走了呗。昨儿他们送的开江鱼,我给琬儿拿来了两条。这一条锅里炖着呢,八斤重,足够吃。” 蒋文平一听这话,没有客气的点头,说: “行啊,那我去隔壁找你爹,中午得有酒啊,要你们酒坊的酒。” “放心吧文平叔。”丁琬笑着应下,张青山把人带到隔壁。 柳氏接过程林递过来的盘子,说: “我咋感觉你男人胖了呢?养的不错啊。” 程林脸红,羞赧的抗议道: “婶子,别拿我打趣。” “哈哈……”柳氏爽朗的笑出声,没有收敛道,“李郎中家的闺女有身子了,你咋样,有动静没?” 这句话说完,程林的脸更红了。 丁翠兰虽然没出阁,但也“咯咯……”笑出了声。 丁琬过来,把人拽到身后,说: “看你啊娘,老逗她干啥呢。作坊那些媳妇儿们天天逗她,她现在面皮可薄了。” 柳氏好笑的摆摆手,道: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不过孩子,打算啥时候要小的?” 第146章 一辈不管两辈事儿 丁琬看着好友一脸羞怯的样子,忙帮着打圆场说: “娘,你瞅瞅你,咋老问呢?” 柳氏咂舌,一脸不悦的道: “你这孩子,我还不能问问了?这豹子跟小林的爹娘过世早,你们小年轻懂啥,万一有了不知道呢?” 屋子里都是女人,柳氏说话也就不忌讳了。 这些话在家,平日也没谁能说。 唐嬷嬷老把她架在“举人夫人”的位置,弄得她各种不自在。 程林心知柳氏是好意,拽了拽丁琬的衣袖,小声道: “婶子,我跟青山商量了,这二年先不要孩子,等过两年再说。” “为啥啊?”柳氏惊讶。 这成亲要孩子,天经地义,这咋还等两年了呢? 丁琬也纳闷,不解的看着她,问: “可是有什么不方便吗?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就说,我肯定会帮你的。” “没有。”程林摇头。 看着大家一脸关心的样子,心里暖烘烘的又道: “我们没什么难处。主要就是想先把这房子买下来。成亲了,连个窝都没有,心里不踏实。更何况有了孩子,不花不花,多出一张嘴,肯定会不少花。” “再说了,我们没人给看孩子,有了娃儿我就不能做事了。我想着……攒一攒,手头宽松了再要也不迟。青山也是这个意思,反正我们年轻。” 程林没有爹娘,张青山也没有母亲。 小两口又都在酒坊做工,的确要孩子不怎么方便。 柳氏蹙眉,想了下,说: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养家糊口是青山该考虑的事儿,你跟着瞎操啥心!” 丁翠兰一听这话就不愿意了。 把盛好的饭放在一旁,道: “嫂子,你这话就不对了。养家糊口是男人的事儿,可谁规定女人就不成?我觉得程林想的没错,有了家底儿在要孩子,日子不憋得慌。” 说完,用铲子将饭嘎铲出来,跟他们三个分。 这东西虽然硬,可越嚼越香。 平日根本吃不到,毕竟没有谁会舍得用大米做饭。 丁翠兰手肘拐了一下程林,道: “我支持你的想法。开春酒坊盖了,这边腾出来,你们俩钱够手时,先把这屋子、院子收拾了。都弄好了在要孩子,到时候省劲儿。” 柳氏看着小姑子兴冲冲的样,无语的翻个白眼,道: “兰姐儿,你还没成亲呢,就给人家出谋划策了?” “那咋地,我说的正对。” 丁翠兰理直气壮,碰了下程林,挑眉。 后者抿唇点头,“是啊伯娘,小姑说的也是我们想的。都收拾好了,手里有闲钱再要。到那时就不会日子过得紧巴巴了。” 柳氏听着程林的话,又看了看丁翠兰,道: “哎哟哟,怪不得老话常说,一辈不管两辈事儿。还真是不假啊!看看你们,把事情都想的那么全面,哪像我们啊,过门啥都不想,先要孩子。” “弄得吃吃不上、喝喝不够的。为了要琬儿,我那汤药没少喝,后来终于有了她,我这奶水还不够,家里的鸡蛋虽说婆婆都仅着我,可到底我有妯娌,都不敢想哟。” 柳氏说着陈年旧事,这些三个小的根本不知道。 不过细想想就能猜到,柳氏当时得多难。 丁琬搂着母亲的脖子,说: “娘,你现在是苦尽甘来。老人们不常说嘛,先苦不算苦,后苦苦死人。” “对啊,所以娘现在特别知足。”柳氏不住的点头,看着程林又道,“你们有想法是好事儿,不过得跟你公爹提前说,别让老人家担心。” “知道了,婶子。”程林满口应下。 午饭做好,分了两桌。 谈事屋一桌,给男人们。正房一桌,给他们女眷。 丁珏就在正房这边,跟姐姐一起吃。 丁家上房还有徐家,都送了菜。 新鲜的开江鱼,油乎乎的红烧肉,香喷喷的酱茄子…… 大家有说有笑,吃的很开心。 午饭后,柳汉章跟萧逸帆结伴离开。 丁琬被萧逸帆叫到一旁说事儿,二人只是声音比较小,但却没有避人。 站的距离也刚好,任谁也不能说什么。 等他都嘱咐好,回来看着丁文江,抱拳拱手,说: “丁家大叔,晚辈先去京城探探路,等您。” “好,我一定尽快追上。”丁文江笑眯眯的点头应下。 众人看着马车“吱哟……吱哟……”的离开,直到上了官路,这才各回各家…… …… 天气越来越暖,三月初八,黄道吉日,赵刚带着村里壮年小伙儿,开始给酒坊动工。 因为要盖的酒坊很大,所以挖地基几乎就找了全村能干活儿的小伙子。 不管中饭,每人一天三个铜板。 赵刚觉得管饭比较省钱,可丁琬不这么认为。 那么多人,虽然一天三个铜板看着挺贵,可一天光做饭买菜多少钱。 三月初,什么都没有,就是地里的野菜,也得再等上一等。 帮工饭咋都得有肉,买肉也是钱,找人做饭还得搭人情。 算来算去,不如直接给钱。 这就是老一辈跟年轻人的思想差距。 他们觉得买菜虽然花费不少,可总比给钱要好。 每每耿氏看到丁琬拿钱出去,都不停地咂舌、摇头。 这天刘铁柱媳妇在院子,见耿氏这般心疼的样子,道: “伯娘,是不是可心疼了啊?” 耿氏看着铁柱媳妇,讪笑着点头,说: “没法子,必须得花,心疼也只能忍着。” 说着,转身就要进屋。 她不想跟铁柱媳妇多聊天,毕竟这女人不咋地。 可还没等走到门口呢—— “伯娘,你说这一天三个铜板,多贵啊!哎呀呀,我看着都心疼。” 耿氏扭头,瞅着她龇牙咧嘴的样,说: “你心疼啥,又不是你的钱。” 铁柱媳妇被怼的微怔,随后讪讪的说: “看伯娘说的,咱邻居住了这么久,我不是替你惋惜嘛。” “替我惋惜啥?”耿氏追问。 见她一脸酱菜色后,满足的说: “铁柱媳妇,有这功夫好好操持家里,别管人家的事儿。还有啊,我们家过些天会砌院墙,到时候咱俩家中间这块就拆了,你也算沾了光。” “我……” 铁柱媳妇没想到他们要砌院墙,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有些堵得慌。 恰好丁琬跟刘铁柱一起回来,二人边说边走。 铁柱媳妇见状,大声地道—— “刘铁柱,你个杀千刀的,你还要不要脸了?!” 第147章 砌院墙 铁柱媳妇的大嗓门,让正在说话的丁琬跟刘铁柱,都是一怔。 耿氏也愣了,顺着她扭头的方向,见儿媳妇跟刘铁柱保持距离的走,蹙眉问: “铁柱家的,你吵吵啥,谁把你咋地了?” 刚说完,刘铁柱媳妇就出去了。 着急忙慌的往那边走,边走边嚷嚷: “好你个刘铁柱,你弟弟看不上我,你也看不上我?我这还活蹦乱跳呢,你要干啥?我真是猪油蒙了心,死心塌地的为你!” 丁琬瞅着眼前的疯婆子,懒得理她。 面无表情扭头,看着刘铁柱,说: “铁柱哥,我先回去了。你要是真决定了,就跟我说一声,我……” “怎么,现在就想占窝了?”铁柱媳妇强势打断丁琬的话。 那个样子,仿佛捉奸在床了一般。 丁琬平静的看着她,轻声问道: “铁柱嫂子,你有话就直说,别拐弯抹角。” “我直说?我怕说了,好说不好听呢!” 阴阳怪气的腔调,立刻让刘铁柱反应了过来。 狠拽一下妻子的胳膊,呵斥: “别胡闹,我跟致远娘说去酒坊做工的事儿,你别搁这坏事儿!” “我坏事儿?”铁柱媳妇满脸受伤,不住的摇头,说,“对,我是坏事儿了,坏你们俩的好事儿了!你……” “啪——” 话没说完,刘铁柱直接一巴掌扇到了她的脸上。 丁琬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妇人,无奈的摇摇头,说: “铁柱嫂子,你编戏的能力不错,可以考虑去戏园子给人家写戏。” “你……”铁柱媳妇捂着脸,气呼呼的说,“你别说风凉话,你敢说你……” 丁琬嗤笑,走到跟前,淡淡的道: “我不想跟你掰扯这些没用的。只希望你别忘了,我家里可有二年的牌位。” 说完,扭头看着刘铁柱又道: “铁柱哥,不是我不找你去帮忙盖酒坊。你看看她,我怎么找你?就这样吧,酒坊开工你也别过去了,家和万事兴。别为了赚钱,再让自家后院起火。” 李铁柱一听这话,忙开口说: “致远他娘,你听我说,这婆娘……” “哦,对了,过些日子我们家砌院墙,到时候会吵一些,你见谅吧。”丁琬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耿氏就在门口,娘俩互看一眼,什么都没说。 至于过来看热闹的村里人,没有一个站在铁柱媳妇这边的。 一个村住着,谁什么样谁不知道啊。 徐二年家的若真有那心,当初就不会请牌位。 一个两个摇头,三个四个轻蔑…… 刘铁柱面上无光,薅着媳妇就回了家。 回家以后怎么样,从他媳妇哭喊中就能听到…… …… 转天一早,王锁就带人过来开始拆篱笆。 先砌的就是两家中间的位置。 打算砌五尺五(合1.83米)的高度,正好能阻隔两家人的视线跟交流。 刘铁柱无话可说,只能默默地帮忙、打下手。 砌两家的院墙,他帮忙也合情合理。 王锁看着他的样子,叹口气,道: “铁柱哥,咱们这辈人,你年纪最大,其次就是大可哥。大可哥没了,讲道理你是咱们这些人的主心骨,可是你现在……” 刘铁柱羞愧的摇摇头,一边放砖一边说: “兄弟,你能这么唠,说明你还把我当兄弟。没法子,媳妇儿娶得不好,我也只能认了。” 酒坊招人,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村里不少壮年小伙,还有老庄家把式都跟徐家打了招呼,要过来做工。 一天三个铜板,一个月就九十个,活钱啊,多不容易。 可偏偏这么好的活儿,刘铁柱没机会,谁不替他惋惜? 他亲弟弟刘铁杠,两口子都去酒坊做工,一个月下来多少钱? 家里几个孩子,也都破例被学堂弄去念书,特意开了个小蒙班,就收四到五岁的孩子。 村里好几个都送去了。 可这些,跟刘铁柱半毛关系都没有。 一起长大的兄弟,谁能不叹息。 五尺五的高度,一天肯定垒不完。 丁琬回来看着齐腰的位置,满意的点点头。 铁柱媳妇出来倒水,看着院墙冷“哼”一声,还剜了丁琬一眼。 这样的小动作,丁琬当然不会在意。 进屋时,耿氏正在摆桌子。 “回来了,快尝尝,今儿跟你娘去后山挖菜了。荠荠菜饼,我烙的。” 徐致远下地倒水,甜甜地说: “娘,洗手。” 等她洗过手,三口人围在桌前吃饭。 新鲜的荠荠菜,配上鸡蛋、面,用油一烙,简直是太美味了。 连吃了三张菜饼,耿氏笑眯眯的说: “哎呀,是真合你胃口了。这几天你吃的就不多,眼瞧着瘦。” 丁琬有个毛病,一累就不爱吃东西。不爱吃就少吃,碰到顺口的就多点。 看着耿氏的样子,丁琬轻舒口气,道: “让娘担心了,是我的不对。” “看这话说哪儿去了。”耿氏摇头,“我就是看你瘦了心疼。你喜欢吃,明儿给你包荠菜馅儿饺子,咋样?” “可以的。”丁琬颔首。 为了表示自己很高兴,又夹了一张饼放在碗里,说: “对了娘,明儿开始白天你就别在这边了。我让王锁他们好好收拾收拾房子。屋里的墙刷了,地重新铺。” 耿氏想了点点点头,道: “行啊,那我就去找你娘。正好白天我俩一起去挖菜,你中午、晚上去那边吃吧,咱就回来睡个觉。” “好。” 吃过晚饭,丁琬带着徐致远去了村西。 丁文海、丁现还没有回来。这边的屋子,他们谁有空谁过来。 把屋子烧了火,简单收拾一下,院门又开了。 徐致远颠颠的跑出去,笑眯眯的说: “姥姥、姑姥姥,小舅舅。” 柳氏看着外孙,笑着道: “你娘来了?” “嗯。”小家伙点头,亲昵的去找了丁珏。 几人进屋时,丁琬正好擦完炕。 柳氏直接坐下,看着闺女问: “琬儿,你二叔他们爷俩,啥时候回来?” “咋也得等几天吧,怎么了?”丁琬清洗抹布、擦窗台。 柳氏叹口气,扒拉着手指,说: “赵桂花的百天就在后天,能赶趟不?” “那够呛。”丁琬摇头。 腊月底赵氏没了,如今三月中…… 丁琬纳闷,不解的看着母亲,问: “娘,不是长周年、短百天吗?怎么后天烧百天?” “那也得有人记着啊。”柳氏无奈的摇头。 丁翠兰拿起一块抹布,一边洗一边说: “今儿要不是小玮,我们也记不住。” 第148章 一年之计在于春 丁琬闻言颔首,看着丁珏问: “他最近怎么样?” “还那样。”丁珏回答,“姐,我跟咱娘说后天陪他过去,咱娘不让。” 丁琬点点头,赞同母亲的做法,说: “你是不该过去。” “可我们是堂兄弟啊。”丁珏强调。 他虽然看不上丁玮,可这样的事儿,没有靠后的道理。 父亲也不容许他靠后。 丁琬把抹布放回水盆,想了下,说: “这样,明儿你去县里冥店买些纸活儿。到时候让丁槐赶车送他过去。也别去赵家了,直接去坟上烧纸,烧完就回来。” 柳氏听到这话,不住的点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赵家那几个爷们,一个都没有放。我怕那老婆子揪着咱家珏儿。珏儿念书,不好跟她一般见识,可那种老婆子,她可不忌讳。” 丁琬赞同,看着丁珏,说: “听见了吗,咱娘也是为你好。你想帮忙有很多种办法,不一定非要跟着回去。” “嗯,那我知道了。”丁珏颔首,冲徐致远使个眼色,二人出去了。 柳氏看着儿子,无奈的长叹口气,说: “越来越有主意了。” “正常的,他该长大了。”丁琬说完,继续擦屋子。 等娘仨把屋子都擦干净,灶膛里的火,也燃的差不多了。 门窗关好,几个人顶着月亮回了家…… …… 村北酒坊这边,工程进行的很快。 人多、料足,再加上赵刚亲自坐镇。 眼瞧着房子起来,而且是那种整体起来,不是这边盖好、盖那边的。 这天正好丁琬忙完家里过来,赵刚看着她,笑呵呵地说: “丫头,家里忙完了?” “嗯,我婆婆收尾呢。”丁琬笑着回应。 这些日子家里彻底翻修一边。 前后院、院墙、屋里的地面、墙壁,全都弄好了。 这会儿耿氏正在家里,收拾卫生,打算晚上做顿丰盛的晚饭,庆祝一下。 看着眼前已经初见规模的酒坊,丁琬由衷地说: “族长爷爷,谢谢你啊。还有几位叔伯,如果不是你们,肯定盖不了这么快。” “这还快?本来说五月初建好的,不过现在看来,得五月底。”赵刚有些叹气。 当初,他可是坚定的保证,五月肯定能完工。 可偏偏忘了还有春耕,这么重要的事儿。 丁琬知道他的纠结,不在意道: “看您说的,春耕还不是正常的?我家也得种地,所以这边停几天,没事儿。” “咋没事儿啊,你那边天天有人来拉货,我听我孙媳妇说,你那果醋都没多少了,就等着地方呢。”赵刚着急的说。 二月底时,果醋那边又招了不少人。 前些日子丁文海回来,又招了一大批。 现在人有了,东西也有,偏偏地方不够。 张青山家的前后院,全都占上了,根本没有下脚的地儿。 而且后院的院子也没种菜,弄得丁琬很不是心思。 可再着急也得一步一步来,丁琬笑着摇摇头,说: “没事儿的族长爷爷,这也快了,等等就可以。” “你这娃娃真稳当,也就得你来做这个,旁人还真够呛。”赵刚不吝啬的夸赞,想起什么又道,“对了,匾额你跟县衙那边说了吗?” 酒坊因为直接走的县衙,所以牌匾都是衙门统一发放。 丁琬点头,“说了,跟我二舅说的,那边已经开始做了。” “嗯,那就好。”赵刚颔首,“咱们五月初八上梁,剩下的就是收尾,用不上十天就能完事儿。十八是好日子,到时候上匾额,你这边就算正式开门了,成不?” “成啊,怎么不成!”丁琬没有异议,看着他笑呵呵的又道,“当天就让几个叔伯、兄弟都过来吧,别等后面招工。” “那行啊,那我就谢谢你了。”赵刚笑眯眯的点头,高兴不已,“村里路的事儿,你别担心。过些日子,文平那边就开始张罗了。” 丁琬应了一声,听到身后有动静,便转头看了下。 王锁跟蒋鹤拉着河沙回来,赵刚冲着干活儿的人吆喝: “都加把劲儿,等酒坊盖好,咱们好一起撂锅底儿哟——” “好的呢——” 众人应着,活儿做的热络。 丁琬看了一会儿便走了。 有赵族长、蒋里正在,她不用担心…… …… 很快,房子盖得差不多了,五月初八上梁结束后,木匠也开始进去做事了。 十多个木匠,按照图纸画的,打桌椅、打架子、上门窗…… 铺排的很大,屋里的空间也大。 说话都有回音! 一个木匠打完手里的长条桌子后,说: “干了这么多年活儿,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地儿。” “可不是,我也第一次做。”同伴附和,“听说这是要做酒坊。你说这酒坊盖起来,县里的顾记、许记,会不会慌?” “应该会吧,不过听说这小媳妇儿走的是县衙,就算这两家想搞小动作,也得寻思寻思吧。” “嗯,那肯定的……” “……” 二人的对话让门外的丁琬听得真切。 顾记?许记? 这俩她都不放在眼里。 毕竟酿的酒不是一个等级,何必为他们伤神。 不是她要防着他们,是这两家要防着她。 等她的酒售卖,那就不一样了。 “这么大的酒坊,得需要几个打更的啊。” “谁知道呢,不过人家徐娘子应该找到了吧……” 木匠的对话,让丁琬嘴角上扬,还真是喜欢操心呢! 酒坊打更的人已经找好了,就找了张青山的爹还有村里王锁的叔爷爷。 这王家叔爷爷,说来也是个苦命人。 跟王锁的爷爷是亲兄弟,成亲之后一直住在外面。 后来他们安家的地方闹了灾,全家都死光了,就剩下他自己。 王锁的爷爷自然不能让亲弟弟掉地上,就让王锁的爹把人接回来。 这些年,王锁的爷爷跟父亲相继过世,王锁依然养着这位叔爷爷。 身子硬朗,帮了王锁家不少事儿。 听闻这边要找打更的,便主动去找了丁琬。 两位老爷子在这边,到时候再把家里的两条狗送过来,倒是不用担心了。 “致远娘,来人找你,姓廖的。” 第149章 终于得到答案了! 赵海林冲着丁琬挥挥手,指着门口。 丁琬一看是廖玉恒,愣住了。 月初刚来过送分红,如今又来,什么情况? 快走几步过去,微微福身,说: “廖老板怎么来了,有事儿? ” 廖玉恒双手抱拳,作揖之后点点头,道: “徐娘子,在下有事找您。咱们寻个地方,单独说话,行吗?” 面露难色,还有些尴尬,应该是难以启齿的事儿。 丁琬见状颔首,指着村里的方向,道: “咱们去酒坊吧。” 话落,廖玉恒转身就往酒坊方向走。 步子迈的挺大,丝毫没顾忌丁琬。 等丁琬气喘吁吁的回到酒坊,廖玉恒已经坐在谈事屋里等她了。 丁翠兰正在烧水,丁琬喘匀呼吸进屋,挨着他坐下,道: “廖老板是真着急啊。这给我追的,您这步子太大了。” 廖玉恒闻言,尴尬的挠挠头,说: “对不住啊徐娘子,我这一着急就……实在对不住。” “没事儿,我开玩笑的。”丁琬不介意的摆手。 水开,丁翠兰泡茶。 廖玉恒瞅着没有要走意思的丁翠兰,冲着丁琬尴尬的笑了下。 心知他的意思,不过却不能把人支走。 丁琬接过茶杯放在他的面前,说: “廖老板,这是我亲小姑,自己人。你有什么就说,不用避讳。” 丁翠兰直接挨着丁琬坐下了。 廖玉恒见状,叹口气,道: “徐娘子,但凡我有一点办法,我也不能来找你、给你添麻烦。” 丁琬微怔,看他这般轻柔的说: “廖老板就别客气了,咱们合作这么久,关系还算不错。如果你有难事,我能帮一定帮,就是不知道……你到底是遇到啥难事了。” 廖玉恒长叹口气。 “徐娘子,我不瞒你,我姐夫家出事儿了,我实在是没法子了。” 丁琬听到这儿,眉头微蹙,一言不发。 心里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 “唉,家门不幸,我那外甥不做法,干了不少抢男霸女的事儿。我……我……唉!” 不少? 丁琬嘴角,不知该如何评价。 原来前世他那般,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习惯性做案。 丁翠兰瞅着不住打“唉”声的廖玉恒,出声道: “廖老板,你说的这个外甥,可是姓‘李’?” 廖玉恒愣神,随后点点头,自嘲的道: “没想到你们这边,也听说了。” 丁琬不好装傻,缓缓颔首,轻声的回答: “只听说一个李姓男子做了错,其他的并不知道。没想到他竟然是……” “唉,家门不幸啊!”廖玉恒不住地摇头,捶胸顿足的道,“我姐姐二十有八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我姐夫也是疼爱嫡子到骨子里。” “平常,姐夫在军营,对这孩子疏于管教。我姐姐就……唉,都说养不教、父之过,其实是母之过啊!我姐姐她只要遇到嫡子的事儿,就无条件妥协,作孽哟!” 丁琬端起茶杯掩面,眸子泛寒。 她一直都很纳闷,李朝阳是个不错的官,任职守备,油水最多,可偏偏两袖清风。 这样的好官,怎么就养出败类的儿子。 如今,终于得到答案了! “徐娘子,在下今日过来,是想让您出钱,把茶楼的二成干股买下来。这茶楼是我跟姐姐一起开的,我占六、她占四。咱们合作后,我给了徐娘子一成,是从我这给出去的,所以我姐姐那里,还是四成。” 丁琬明白的点头,爱莫能助的摇摇头,道: “廖老板,我不是不想帮你。刚才你也看到了,我所有的钱,全都投到村北酒坊那边,实在拿不出来。不知廖老板为何让我买二成,是你想救外甥吗?” “唉,依着我都不管他。”廖老板摇头,“可我姐姐寻死觅活,我也没法子。她要手里的四成干股,我能出钱买下二成,剩下的实在拿不出。” 破家知县,灭门知府。这是大周朝老板姓都知道的道理。 这事儿如果是李朝阳犯,那绝对是灭门。 可李袁杰没有任何官职,小白丁一个,完全就是流放,怎么还…… 廖玉恒见她一脸迷茫,苦笑着解释: “我姐姐不忍独子饱尝流放之苦,想要以金赎罪。她的嫁妆都拿出来还不够,还缺二千两银子。就打算把茶楼的四成干股买了。” 丁琬、丁翠兰听到这话,二人全都嘴角狠抽,面色尴尬。 果然贫穷限制了他们的异想天开。 大户人家的夫人,嫁妆肯定不会少。 这么多嫁妆拿出来,还缺两千两银子,那得犯了多大的罪啊。 廖玉恒有些尴尬,叹口气,说: “不瞒徐娘子,我能拿出来的只有一千两银子。这还是跟家里夫人拌嘴,执意为之的结果。” 啧啧啧…… 跟媳妇儿吵架的事儿都说出来了。 她要是不拿出点啥,还真不好拒绝。 冲着小姑点点头,后者起身把酒坊的账簿拿出来。 廖玉恒只看了一眼,便摇摇头,说: “在下信任徐娘子,这东西,在下不能看。” 丁翠兰很直接,把账本翻到最后一页,账面一点银子都没有。 丁琬无奈的叹口气,道: “廖老板,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有心无力。更何况茶楼的干股那么贵吗?一股就五百两银子?” 廖玉恒嗤笑,不住地摇头,道: “徐娘子就别打趣我了,我也是不忍姐姐难受罢了。” 人家都是姐姐疼弟弟,没想到她眼前这位,竟然是弟弟疼姐姐。 还是她跟珏儿好,两个人互相疼,谁也不委屈谁。 “廖老板,其实这件事儿,我觉得你应该跟你姐夫商量一下。” 廖玉恒摇摇头,略有些无奈的道: “我姐夫最近忙着应付巡抚那边的调查,我真是不忍再去烦他。本来升官的文书都下来了,可因为这事儿搁置了,他也上火。” 丁琬理解他的难处,可这件事儿,她就是能帮也不会帮,更何况她也根本拿不出钱来。 “廖老板,其实不去京城,也未必不是好事儿。” “哦?此话怎讲?”廖玉恒追问。 丁琬手指轻敲着桌面,解释道: “如果他们一家真去了京城,你外甥在天子脚下犯事儿,只怕倒是你姐姐、姐夫,都不会好过吧。” 在那个王权尊贵的地方,只要犯个错,经多方放大,必死无疑…… 第150章 高兴地太早了 廖玉恒细细琢磨,觉得很有道理。 “是啊,现在我姐夫只是不能上京任职,但是辽东守备还是他。只不过因为教子无方,罚俸两年,还算可以的啊。” 丁琬颔首,继续又道: “所以啊,我觉得廖老板不要这么义无反顾的帮助令姐。我觉得李大人不会不心疼嫡子,可他什么都不做,为什么呢?” 面对丁琬的问题,廖玉恒没吱声。 一旁的丁翠兰,轻声说道: “会不会李大人是故意为之,就想用这次的事情,来给儿子一个教训呢?” 廖玉恒闻言嗤笑,不住地摇头,说: “那不可能。丁姑娘或许不知道,流放最起码得三千里开外,大西北的地方。除非遇到大赦天下,否则根本不能还乡。这和死也没什么区别。” “哦。”丁翠兰颔首,不吱声了。 丁琬轻叹口气,轻敲两下桌面,道: “但是您的外甥年纪轻轻,应该能等吧。我不是说风凉话,一旦这次你们又帮了他,下一次万一犯了株连九族的罪,廖老板也算这九族里吧。” 轻轻柔柔的一番话,让廖玉恒瞬间后背生凉。 九族,指的是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 父族四是指姑之子(姑姑的子女)、姊妹之子(外甥)、女儿之子(外孙)、己之同族(父母、兄弟、姐妹、儿女); 母族三是指母之父(外祖父)、母之母(外祖母)、从母子(娘舅); 妻族二是指岳父、岳母。 他跟李夫人是亲姐弟,可就在这九族之中。 幡然醒悟,廖玉恒起身拱手,说: “多谢徐娘子开释,在下这就去找姐夫,将事情全都说了。” 丁琬起身,送着他出去后,道: “廖老板疼令姐,小妇人佩服。可心疼归心疼,别帮着令姐毁儿子,也别伤了尊夫人的心。妇人一向视线短,尊夫人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你们那个家。女人嘛,目光不如你们男子长远。” 廖玉恒惭愧,不住地摇头,转身上车。 看得出来,这一次他是彻底醒了。 马车走远后,丁翠兰走到丁琬身边,说: “琬儿,你刚刚那么说,就不怕他回去跟他姐说吗?” “说了又怎样,她儿子没教好,难道还能赖我不成。”丁琬丝毫不介意。 对于李袁杰的下场,她只恨现在没有能力去落井下石。 不然,一定做些手脚,让他流放的时候吃些苦头。 周子旭、周氏、李袁杰,她上一辈的仇人,全都办了。 王五也被灭了。 接下来的时光,她只要好好生活、努力赚钱就好,相信没什么是她能害怕的了。 只可惜,她高兴地太早了…… …… 五月十五这天,衙役刘喜送来了匾额。 “徐记酒坊”四个烫金的大字,出自县令卓水生的手笔。 只看一眼,丁琬便让人把匾额放好。 赵海林跟丁现二人把匾额抬走,丁翠兰拿出准备好的荷包,塞给刘喜说: “谢谢你啊刘喜哥,这点子心意,回去后你跟兄弟们喝茶。” 刘喜这次没客气,冲着丁琬拱手,说: “谢谢你啊外甥女。等你这边开业,我们哥几个一起跟头儿过来庆祝。” 丁琬被这声“外甥女”叫的嘴角狠抽。 他们跟她年纪差不多,可都顺着二舅那边叫,着实有故意为之的嫌疑。 丁文海拍了刘喜后背一记,道: “少占我侄女便宜。怎么,你还打算叫我哥不成?” 刘喜一见丁文海,瞬间鼠眯了。笑嘻嘻的摇头,道: “那哪敢啊,绝对不敢,不敢的!” 说完瞅着丁琬,又道: “我们还有事儿,先回去了啊。十八那天再过来。” “行,那我就不管你们了。”丁琬说完,看着丁文海道,“二叔,帮我送下这些兄弟们。” 待刘喜等人走后,丁琬带着丁翠兰去了库房那边。 张青山他们家的东西,已经在昨天开始往这边搬了。 村路差不多再有两天就能铺完,反正用赵刚的意思来说,五月十七的晚上,必须全部弄好,不耽误十八开业。 赵海林跟丁现正在库房清点围裙、套袖。都是白色,给人一种干净的既视感。 这是从县里的布庄订做的,每人都有。 赵海林见她过来,拿了一个,说: “东家,这围裙跟咱们以前带的不一样呢?” “对。”丁琬点头。 从他手里拿了一只围裙,一边戴一边说: “头从这个地方进去,然后是胳膊,这样一来,整个前面全都挡住了,也干净。” 赵海林瞅着她身上穿的,不住点头说: “好,那一会儿给他们发了后,我告诉他们。” 正聊着,赵海桥的声音传来—— “东家,丁二弟找的厨子来了。要跟你定下十八开业的菜谱。” “好,来了。”丁琬应下,冲赵海林颔首,出去了。 丁翠兰没走,留下清点数量,看要不要再订一批。 赵海林、赵海桥都是赵刚的儿子。跟丁文海也是平辈。 不过在进酒坊的时候就说过,大家统一喊“东家”。 丁琬跟着赵海桥去谈事屋,何厨子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做席厨子。 谁家有个红白二事,都找他。 “哎哟哟徐家小媳妇,没想到你这酒坊这么大呢。” 丁琬坐在他的对面,笑说: “也不算大,反正就是……带着大家一起赚钱。我多赚点,养家糊口。” 赵海桥把纸笔拿过来,坐在一旁磨墨。 何厨子看着没有隐瞒“野心”的小媳妇,道: “打算做什么样的,二八席?” “嗯。”丁琬点点头,“鸡鸭鱼肘子都要有,丸子、扣肉也不能缺。何大叔看看怎么做,定多少,我好让人去县里买肉啥的。” “那行,那我说,你们写?” “成。”丁琬颔首,拿起毛笔,准备记录。 何厨子常年给人家做二八席,早就已经得心应手。 三言两语,便把菜谱定下。 “……这样的话,明儿就得炸丸子。东西太多,一天准备肯定不行。鸡也得提前蒸出来。” 丁琬没有意见,指着东面,说: “那边就是厨房,一共六个灶眼,六口大锅,够不?” “哎呀呀,够够够,太够了。”何厨子不断点头,笑着又道,“咋弄那么多锅,你这酒坊中午管饭?” “对,管饭。”丁琬颔首…… 第151章 银子满天飞 来这边做工,中午还管饭。不仅带出一张嘴、还有钱赚,还真是不错的待遇。 何厨子挑眉,有些激动的看着丁琬,问: “那你们管饭,这边做饭的人……” 丁琬闻言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故作没理解一样,笑着说: “自然是大家轮流做了。反正都是家常菜,做好做孬都不挑。” “啊!”何厨子讪讪的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丁琬把需要的清单拿起,正好丁文海过来,交给他,道: “二叔,去我小姑那边支银子,带海林伯家的俩小子去县里备货。” “成,我这就去。”丁文海说完,冲赵海桥还有何厨子挥挥手,走了。 丁琬起身,整理下衣服,说: “何叔,明儿的帮工我给你找好了。一共九个人,够不?” 何厨子收敛情绪,点点头,道: “够了够了,九个足够。不过正日子那天,你得再多点。” “行,知道了。”丁琬说完,转身走了。 她要忙的事儿不少,实在没时间跟何厨子扯闲篇。 更重要的是,她怕人家毛遂自荐,要过来给大家伙儿做饭。 那到时候怎么给工钱? 就只做一顿饭,那么多人,配人手还得搭工钱。 作坊的人每几人一组轮换着,还省钱呢! 出来刚巧看到赵霄跟赵霖去门口,丁文海已经赶车等在那里了。 马车是前段日子买的,排号排了将近小半年。 眼瞧着他们离开,丁琬去了洞子房。 这边夏天就当做是库房,等冬天才开始种菜。 用了足足一亩地来做洞子房,都打了架子,到时候种菜,想想都觉得银子满天飞。 在屋子里走动,突然“吧嗒——”一声脆响,等她低头后发现,耳坠掉在了地上。 弯腰拾起,瞅着不知道怎么开了的耳坠,眉头紧蹙。 这对耳坠是他送的,自从年后她就开始戴,一直到现在。 讲道理穿在环扣中的耳坠,根本是没有机会掉下来,难道说…… 二年哥遇到了什么麻烦? 想到这儿,丁琬心慌的不行。 捂着耳坠在胸前,一颗心七上八下。 如果他真的有什么,她该怎么办? 茫然、惊慌,所有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抑制不住的落了泪。 门开了,也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眼前多出了人影儿,让她瞬间就伸手,搂着人说: “二年哥,你回来了,呜呜呜……我好想你……呜呜呜呜……” 被抱得人,长舒一口气,心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道: “还好,还好你抱得是我。” 女人的声音,把丁琬扯回了现实。 惊讶的把人推开,见是程林,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说: “你咋来了?” 程林无奈的看着她,道: “我不来,还不知道你居然会这样呢。” “我,我没事儿。”丁琬尴尬的摇摇头狡辩。 都这样了,还没事儿? 对于她的嘴硬,程林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琬儿,我知道你跟二年哥的感情,可是你这样真的不行。他已经走了,你得学会接受。” “我接受了。”丁琬略有些不耐烦。 想了下,补充又说: “我就是,突然又想起了他。” 突然想起? 程林对这个理由不相信。 一个字都不行! “你不是突然想起,你是一直都没忘!”说着,指了指自己又道,“你这一次抱得幸亏是我。如果下次进来的是别的男人,你这一抱,可就出事儿了。” 丁琬闻言,自己也是后怕。 “琬儿,你不是告诉我,日子要往前看吗?你这样真的不好。” 丁琬长叹口气,把手里的耳坠递给她,说: “帮我戴上,刚才掉了。” 程林接过耳坠,一边带一边又道: “以后你单独在一个屋子的时候,最好把门啥的都关上。” “你放心,没有以后了。”丁琬说完,深吸口气,眼神坚定的出了洞子房…… …… 五月十七,柳老汉带着媳妇儿、三儿子过来了。 外孙女的酒坊开业,他们做为外公、外婆、娘舅舅,没有不到场的道理。 耿氏特意把西屋收拾出来,给他们一家三口住。 晚饭也是亲自下厨,热络招待。 人家大老远过来捧场,不能怠慢。 特意去丁家把二老还有亲家都给请了来。 收拾完的屋子,招待亲家,耿氏觉得面上有光。 吃饭的时候丁琬没有回来,耿氏帮着解释,说: “亲家大叔、婶子,致远娘那边忙。赶不回来,咱们先吃吧。” 丁文江端着酒杯,看着岳父还有父亲,道: “爹、岳父,咱们先吃,琬儿最近很忙。” “是啊爹,您多吃。我亲家母做菜可好吃了。”柳氏也跟着张罗。 老人自然不会去挑丁琬的理,大家笑呵呵的吃饭。 丁父跟丁文江,还陪着柳父一起小酌几杯。 夜半,丁琬回来,柳老汉等人都睡了。 翌日,五月十八,正日子。 一大早,村里人就都过来了。 帮忙的帮忙,道喜的道喜。 辰时二刻,县里人也路陆陆续续来了。 因为有丁文江、柳汉章的缘故,县里来了不少人。 叫得上名、叫不上名的,都来了。 当然,许记、顾记的老板也到了。 都说同行是冤家。 如今土庄子开了个酒坊,而且走的还是县衙的税银,他们不可能不来。 谭迁、廖玉恒、周兆这些,也都来了。 跟她有生意往来,肯定要捧场。 廖玉恒不是自己来的,而是又带了一个。 当丁琬看到来人时,怔住了。 经过廖玉恒介绍后,来人笑呵呵的道: “徐娘子刚才看到李某人愣神,可是以前见过吗?” 丁琬轻笑着摇头,侧身行礼,说: “李大人太客气了。小妇人只是……只是没想到您会来。” 李朝阳双手背后,叹口气,道: “是啊,我也没想到自己能来。不过我来是要谢谢徐娘子,如果不是你提醒一下我这舅子,只怕拙荆又要犯错了。” 丁琬琬不是第一次见李朝阳,前世就见过,但那时是因为卖酒。 两世相见,出发点不同,相信结局也会不一样。 “李大人客气了,小妇人不过是妇人之见,还望您别怪小妇人多事才好。” “哎,这你就错了。”李朝阳摇头,从袖口掏出一张纸,递给她道,“辽东军营每年三节都要买酒,这是给酒坊的请帖。还望到时,徐娘子能参加。” 丁琬惊讶的挑眉,双手接过后道谢…… 第152章 徐记酒坊 大周朝有规矩,军营三节,是可以采购酒的。 兵部会专门拨这样一笔军饷,哪个酒坊能拿到,那就一整年都不用愁。 不过这也不是说拿就拿。 首先要有量,其次还要有口碑,再来就看酒坊老板会不会来事儿了。 第二、第三,丁琬都不担心,她担心第一个。 在顾老板、许老板的目光注视下,丁琬把纸收起来,再次道谢。 县令卓水生带着师爷过来,跟李朝阳寒暄说话。 甭管他是不是罚了薪俸,辽东守备一职还在,都得恭敬着。 更何况人家大义灭亲,对犯事的儿子,不管不问。 就这一点,朝廷方面都会记得,日后风头过去,该升还得生。 丁琬见父亲过来了,冲李朝阳微微福身,说: “李大人,这是我父亲。我那边还忙,就先失陪了。爹,帮我招待好李大人、卓大人。” “放心,你去忙吧。”丁文江温和回应。 李朝阳看着丁琬的背影,轻叹口气,说: “丁举人好福气啊,女儿能干还果断,不容易。” 丁文海拱手,心里骄傲,不过嘴上还谦逊的道: “李大人谬赞了。这丫头一向主意正,我这做爹的,没法说。” 同为父亲,二人互看一眼,默契的笑了…… 徐记酒坊门前,挑了十挂鞭炮,摆了十组二踢脚。 吉时一到,张青山、丁文海等人,每人捏着一根香过来。 很快,“噼噼啪啪砰砰”的声音,响彻土庄子。 附近几个村的人,也都过来看热闹。 鞭炮声过后,丁琬走到匾额下面,将覆着的红绸子掀开—— “徐记酒坊”四个烫金大字,映入眼帘。 “坊”字下面的大官印很醒目。 这是给那些错主意的人提醒,提醒他们动手的时候想想,这间铺子是县衙撑腰。 丁琬站在临时搭建的台子上面,冲着大家伙深深鞠躬。 “今日,是徐记酒坊开业的大喜日子。感谢各位乡亲、各位邻居,能来捧场。更要感谢远道而来的辽东守备李大人,平阳县县令卓大人……” 丁琬大大方方,大到正五品的辽东守备,小到平头百姓,全都感谢了一遍。 “……趁着今日开业的机会,正好我也跟大家伙说下,酒坊开工,需要招人。只要达到要求,一经录用,每天三个铜板,中午管一顿饭,年节有节礼……” 丁琬把酒坊招人的待遇,当着所有人都说了一遍。 已经在酒坊做工的,工钱涨了的,肯定就特别高兴。 开业仪式差不多就用了一炷香的时间,然后大家便进院落座,准备吃饭。 院子里一共摆了二十五桌,每桌固定八个人。 二八席配八个人,很是讲究。 至于官爷、举人这些,自然是在谈事屋吃。 赵刚、蒋文平、丁文海、柳汉章、柳汉生等人,作为知客,招待大家吃好喝好。 厨房内,六个灶,何厨子带着柳氏、耿氏他们,热火朝天的做饭。 这可比丁文江中举、摆流水席还要热闹。 丁琬瞅了一圈,这才带着丁翠兰,拿着烫好的酒,姑侄二人去了谈事屋。 屋内,菜还没上齐,所以大家也都没动筷,正在讨论今年秋闱的事情。 在做的举人,都有自己各自的学堂,虽然是衙门所属,不过他们是直接负责人,对秋闱一事特别上心。 李朝阳是军营人,对这些并不在意,基本上都是卓水生再说。 分析往年秋闱的事情。 丁琬跟丁翠兰过来,一人拿着一个酒壶,丁琬笑着说: “这是酒坊酿的高粱酒。大家尝尝。李大人,我给您倒酒。” 说着,走到主位李朝阳的位置给他倒。然后是卓水生、丁文江…… 姑侄俩把酒倒完,正好最后一道老鸭汤上桌。 奶白色的老鸭汤上,点缀了红色枸杞,看着就特别有食欲。 李朝阳端起酒杯,张罗了第一杯酒,众人全部饮下。 在座的,除了李朝阳,其他人都早就喝过。 年后在丁家、萧逸帆那里,都有。 谷举人放下酒杯,缓缓颔首,说: “丁家姑奶奶,你这酒是越来越地道。这一次的不辣,而且还很醇厚。” “对,我也这么觉得。”柳举人跟着点头。 李朝阳看着众位,“呵呵……”轻笑着道: “玉恒啊,这你就不够意思了。有好酒,怎么还不给姐夫送一些?” 被点了名的廖玉恒,有些尴尬。 丁琬见状,忙出声打圆场的说道: “李大人,实在是我不争气。那个时候地方小,酿酒酿的不多,所以没敢张罗。谭老板当时也要,我也没有。” 突然把谭迁拉下水,后者表示很无辜。 可这个时候,不好不给面子,只能附和的点点头,道: “李大人有所不知,年前我特意给徐娘子送了些年礼,就想拉走一些酒。可都让回春堂的萧逸帆订走了,我家过年都喝的老许家的酒。太淡了,没味。” 幸好许记、顾记的老板不在屋,不然肯定会很尴尬。 丁琬瞅着谭迁,嘴角狠抽,没敢再拉他。 又给李朝阳倒了一杯后,说: “李大人且等等,今年肯定让军营的兄弟们喝到小妇人酿的酒。我这酒劲儿大,还是不要贪杯的好。” “嗯,好,我等着了。”李朝阳说完,跟丁文江碰杯、饮酒。 院子里这桌,吃了不到一个时辰就都散了。 因为有府城的军爷、县衙的老爷,谁也不好意思吃饱了还恋桌。 柳氏带着程林、铁杠媳妇等人,一起开始收拾桌子。 今儿的席面,绝对是上上等。 肉、鱼,这些荤菜,量特别大。即便如此,桌上剩的也不见啥,偶有几个丸子,刚巧丁琬家的狗过来,直接就为了。 折到最后,都是菜汤,柳氏让唐嬷嬷拿去厨房,给狗熬食。 程林一边擦桌子,一边不住地摇头,道: “我以为能剩不少呢,这吃的也太光盘了。” 耿氏嘴角噙笑,不在意的说: “放心吧,后厨留下不少,何厨子做着呢,一会儿咱们吃新鲜的。” 铁杠媳妇把凳子收起来,让自家男人跟几个村里的汉子挨家送走。 回来后,帮着柳氏,说: “冯家屯来了几个,就拿了五个鸡蛋,好家伙,吃的比谁都欢实。” “这算啥,赵家庄的更是。光丸子,我给他们上了三盘。”王传家的也附和…… 第153章 丁玮不见 几个媳妇都在酒坊做工,当然说话啥的,都是向着酒坊这边。 倒也真不怪大家吃的多。 过完年到现在,小半年没吃到油水。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那还不得甩开腮帮子,使劲儿造? 柳氏不在意,等他们说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道: “反正也就这一次,图个人气、乐呵。热热闹闹的酒坊开业,日后生意兴隆,比啥都强。” 几人听到这话,都不住的点头,表示赞同。 何厨子在厨房敲了两下大灶,丁翠兰赶紧带人过去端菜。 院子里又摆了三桌,两桌媳妇,一桌是丁文海他们这些知客。 光做知客了,自己也没顾上吃,都饿了。 何厨子做的这三桌,量足、味儿香,大家坐在一起,边说边吃,十分高兴。 等着三桌吃完,桌上剩的可就不少。 其实大家也没少吃,只是量大,吃不完。 柳氏跟耿氏把折好的菜,给大家都分了。 这两天他们自己家吃的也不孬,家里也剩了许多,实在没地方再留。 看着媳妇儿们乐呵呵的那才回走,柳氏跟耿氏互看一眼,默契的松了口气。 这出开业的戏,可算是唱下来了。 接下来,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 …… 傍晚,忙活一天的丁琬,终于回了家。 家中柳家人、丁家都在,耿氏坐在炕上,陪着众人打唠。 丁琬回来后挨着婆婆坐下,道: “姥姥、姥爷,你们过来也没好好陪陪,明儿别走,再住一天。” 柳老汉听到这话,笑呵呵的摆手,说: “看你这话说的多外道。咱们一家人,可不兴那个。再说了,你这果醋、果酒,都用家里果园的果子,我跟你三舅还省劲儿了呢。” “就是啊琬儿,你可别太客气。”柳汉生不住地附和。 柳家的果园,因为丁琬的关系,去年的果子根本不愁销路。 不仅如此,柳家还给本村其他的果园,也找了销路。 丁琬放下茶杯,看着柳老汉,说: “姥爷,如果我是你,今年就跟村里的果农签个协议。” “啥协议啊?”柳老汉闻言来了精神,柳汉生也瞪大了眼睛。 丁翠兰给丁琬又续了水,示意她赶紧说,别卖关子。 “是这样的,你们柳家庄的果木,在咱们平阳县都有名。我知道去年后期用的果子,都是姥爷、三舅给村里其他果农找的销路。” “如果我是你们,我就会把这些果木都收到自己这边,然后再给酒坊、蜜饯作坊那边送货。你们赚一个差价,弄些辛苦费,大家都能理解。他们足不出户就能赚钱,何乐不为?” 柳老汉没吱声,柳汉章在旁,碰了下亲弟弟,道: “这事儿可行,回去就做。” “是啊三弟,我觉得也可以。”柳汉章媳妇也跟着附和。 柳汉生抬头,看了眼亲姐姐后,轻声地说: “大姐夫,这个协议说的,到时候你帮我写呗。” “成,没问题。”丁文江满口答应。 丁翠兰打了个哈欠,丁母瞅着老闺女眼底下的乌青,心疼说: “那啥亲家公、亲家母,我就不陪你们了。天色不早,我回去收拾收拾。” 丁父一听这话,咂舌一下,道: “急啥,这天还没黑呢。” 柳母是过来人,心知亲家母是疼闺女了。忙摆手,说: “快回去亲家公、亲家母。我们秋后还来呢,回去好好歇着,这几天忙累坏了。” 柳父被媳妇捅了一下,也出声附和。 丁家二老下地穿鞋,丁文海跟着一起回去。 柳氏瞅着闺女,轻声地说: “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娘,放心吧。” 柳汉章见屋里就剩下自己家人,这才开口道: “大姐夫、大姐,有个事儿我跟你们说下。” 突然开口的柳汉章,让大家把视线都挪到了他的身上。 “是这样,前儿赵家几个爷们的判决下来了。赵老二、赵老大去平谷做苦役五年。赵老汉教子无方,关押六个月。没有赵老三什么事儿,所以关押三个月,以儆效尤。” 这事儿丁文海在这,没法说。现在就自己家人,说了就说了。 丁文江长叹口气,放下茶杯,道: “我也猜到了。就偷摸卖些药,罪名不大。” 耿氏听了也跟着点头,略微思索片刻,说: “如果这五年,赵家兄弟做的不错,不犯事,回来也算是个人了。” “狗改不了吃屎,难!”柳父直接开口,丝毫没有给面子。 柳老汉是猎户出身,脾气冲,性子直,爱憎分明。 但却没有坏心眼。 柳母推了他一下,尴尬的看着耿氏,说: “亲家侄媳,你别听他浑说,喝多了。” 耿氏笑着摇头,不在意的道: “瞧婶子说的,我大叔这话没毛病。我那么说,也是怕他们回来不改,反倒白瞎现哥儿他娘的这条命。” 提及赵氏,几人全都无奈的摇头。 就说现在丁家的日子,虽然丁文海分出去了。 可人家在酒坊做事,天天外面跑生意。 吃的、穿的、用的,样样都好。 而且人家房子也盖了,大儿子也能自己做工,这样的好日子上哪儿找。 可偏偏赵氏家就…… 现在想想,真是觉得太可惜了。 丁文江见气氛有些尴尬,吸了下鼻子,说: “什么人什么命。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好日子过不上,怨谁呢。” 柳氏听到这话,出声说: “当着二兄弟面,你不行说这话。” “看你,你男人又不傻,咋可能!”柳母忙不迭呵斥女儿。 还真是丈母娘看女婿,怎么看怎么好,谁说一句都不成。 屋子里的人都在惋惜的时候,丁珏跟徐致远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没等柳氏斥责儿子不够稳重时,丁珏看着丁文江说: “爹,丁玮不见了。我奶现在在家开箱子呢。刚才我老姑看了她攒的工钱,一分都没有了。” “娘,你快去看看吧。太姥姥的脸色,可不好了。”徐致远也开始火花。 两个孩子的话,容不得大家多想。 一个一个全都下地、穿鞋,急急忙忙出屋子。 柳汉生走在最后,帮着把家门、院门全都关上…… 第154章 丢了东西 丁家正房,众人全都凝神屏气,看着炕边的李郎中。 片刻后,李郎中收回手,看着丁文江、丁文海两兄弟,道: “没事儿,就是一时厥过去了。醒了喝点水就行。” 丁父闻言,不放心的道: “李家大小啊,不用给你婶子开点儿药吗?” 李郎中笑着又道:“丁叔,其实喝点清火药也行,我不寻思……” “没事儿,开药吧。”丁父直接要求。 虽说是药三分毒,可老婆子这次不喝点儿,只怕火拱起来不好消。 李郎中瞅着丁文江,后者也缓缓点头,算是回应。 李郎中也有身沉,带着丁现、丁珏一起走,没有久留。 丁父坐在炕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丁翠兰、柳氏、丁琬,全都围着丁母。 丁玮不见了。 跟他一起不见的还有丁翠兰攒的半年的工钱,丁家二老给她准备的嫁妆。 老两口压箱底的钱还在,想来是贼人不知道,没有翻。 吃过晚饭,丁槐就带着丁珏、徐致远出去跑山了。 因为柳家来人,所以丁家二老也去了徐家说话。 家里,除了唐嬷嬷就是丁玮。 谁拿的钱,大家都清楚。 柳父轻叹口气,看着愁眉不展的丁父,说: “亲家放心,我二儿子已经去县衙报案了。按他说的先去赵家看看,这事儿……” “你干啥去——”丁父出声问着。 门口的丁文海顿住,没有转头的说: “我去赵家看看,那小兔崽子……” “你去有什么用啊?就是在,你能翻到?你有搜查公文吗?”丁父虽然生气,可理智还在。 丁琬走到丁文海身边,拽了拽他,说: “二叔,别着急,容我二舅那边看看再说。” 丁文海瞅着侄女,垮着一提双肩头,无奈的靠着火墙,说: “家门不幸啊!”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丁玮所为,可谁也不是傻子,这么明显,难道还是别人? 要知道,丁母藏得东西,是很隐蔽的。 如果不是分家拿出来过一次,谁能想到,谁能猜到? 丁母醒后,抱着闺女一言不发。 那是分家后,她留给女儿的最后倚仗。 可是现在,全都没了! 丁家没有声张,毕竟这事儿是家丑,不可以外扬。 丁家几个儿郎还要做人,绝对不能因为丁玮一个败家子,连累丁现、丁珏。 丁现眼瞧着就说亲,对他影响特别大。 戌时二刻,柳汉章回来了。 带来的消息当然不是好的,搜了赵家所有地方,一个银子都没看到,连人也没找到。 “……丁伯、伯娘,你们别担心,我还会继续带人找。我觉得赵家判决下来,丢的东西肯定会被他们永在路上。这不着急,等二十二他们上路,我让兄弟们特意留心就是。” 丁父磕打几下烟袋杆子,气呼呼的道: “这群天杀的,都跟我们家没关系了,还特娘祸害我们。” 丁母崩溃了,抱着丁翠兰,心疼的哭了起来。 那是她跟老伴儿攒了一辈子的东西,就寻思闺女出嫁,能多给陪送一些。 可怜天下父母心。 可是如今,什么都没了,就连闺女自己挣得工钱,都没有了。 她怎能不心疼,怎能不难过。 耿氏帮着把泻火药熬好,但丁母现在这个状态,还是不要喝了。 有句老话叫:按下葫芦浮起瓢。 丁琬是切身体会到了这句话。 就一个赵家,搅得他们家不得安生。 前世那会儿,又是如何呢? 或许还是因为她的缘故吧,不断的给钱,用钱拢住了这些“蚂蟥”. 丁翠兰搂紧母亲,轻声安慰着道: “娘别哭,我年轻,自己赚。再说还有我大哥、二哥呢,他们不能不管我,你快别哭了。” “就是说啊娘,有我们呢,您身子要紧。”柳氏急忙跟着劝。 丁文海跪在炕边,不断地给母亲道歉,给妹妹道歉。 其实屋子里最难受的,莫过于他。 儿子不见了,他从心里不想相信是儿子偷得。 可现在人不在,他想辩解都没法子,想找儿子更加不敢。 直到,丁文江走过来,把丁文海扶起,说: “咱们得把孩子找回来。” 丁文海没吱声,而是瞅着自己的母亲。 别看丁母一把年岁,丁文海也分了家,可她的威信仍旧在。 老太太不发话,谁敢动弹? 终于—— “哒哒哒——” 丁父磕了几下烟袋杆子,看着丁文海,说: “去村里张罗人,赶紧把孩子找回来。不管怎么样,孩子别放弃。就是把东西都胡花了,也得找孩子。” 有了老爷子这话,丁文江拉着丁文海就走。 柳汉生也跟在后面。 柳汉章见状,看着丁父,说: “大伯,那我去县衙,找兄弟们一起帮忙。” “好,麻烦你了。”丁父没有客气,都是自家亲戚。 丁母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丁琬见状,看着外公,说: “姥爷,咱们回去休息吧。明儿一早,你们还得回去呢。珏儿,去姐家住吧。” “好。”丁珏说完,主动挽着外婆的胳膊先出去了。 耿氏跟丁家人打过招呼,也走了。 等屋子里剩下柳氏、丁翠兰、丁家二老后,丁母开口道: “肯定是赵家蹿腾了小玮,让那兔崽子偷得。赵家人养的,就随了赵家根。从根里面就烂了,再养也没用。” 看着丁母气呼呼的样子,柳氏作为儿媳妇,什么都不能。 丁翠兰作为闺女,看着母亲这般,轻声说道: “娘,就当破财免灾了呗。我才十五,说亲也得再等三年。我每个月工钱三百文呢,一年就是三两多,够了。” “那能一样嘛!”丁母咬牙摇头。 她攒的那些,加上闺女的工钱,绝对能体体面面的嫁人。 可是现在呢?现在算啥? 丁父撩眼看了下媳妇,冲着柳氏说: “老大家的,把那药给你婆母热一下,让她喝了睡觉。忙了一天,都怪累的。” “好,我这就去。”柳氏说完,起身端碗出去了。 丁父这才又开口说道:“大儿媳在这,你别老说有的没的。像什么样子!” “我……”丁母张了张嘴,最后一言未发。 “还有你翠兰,你的嫁妆是爹娘给,哪有你大哥、二哥管的道理。你刚才那话,就说的不对。”丁父再次纠正闺女。 丁母无语,翻个白眼,抻哆着: “好人都是你,坏人都是我。闺女有啥错,闺女就是话赶话,你咋不说是你孙子的事儿?” “当初谁定的赵家?”丁父平静的一句话,让丁母瞬间不吱声了。 丁父见媳妇儿这般,终究还是不落忍,叹口气,道: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怪你。我就想告诉你,好虎一只能拦路,耗子一群全喂猫。小玮如果找回来,好吃好喝供着,十八给他一笔钱,把人打发远远地得了。” 丁母没有说话,但却有了默认的态度。 这天夜半,土庄子周围十里八村,到处都是唤“丁玮”的名字…… 第155章 重整旗鼓 一连七天过去了,白天县衙的衙役找,晚上村里人找。 五月本就没剩下多少,等半个月后,夏天来临,丁玮已经不见不将近一个月了。 这段日子里,丁家的钱串子倒提溜。 村里人帮忙找孩子,总得管顿饭。 县里那边,也不能让柳汉章自己掏钱。 丁文海、丁现这些日子赚的工钱全部拿出来,那还不够。 丁文江这边贴补一些,丁琬也帮着出一些。 老两口是不能指望了,总不好让老人家把棺材板拿出去卖了。 那么多人找,钱也花了不老少,可丁玮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根本没有消息。 赵家的男人发配走了,本以为会有银钱打点,可却没有任何异样。 丁琬是眼瞧着丁文海夫子往下瘦,心疼不已。 因为他们爷俩最近的状态不好,也没放人出去跑商铺,就在酒坊做事。 高粱酒出的越来越多,丁琬并不着急卖。 全都囤起来,谁来问都只说没有。 一晃六月过去,眼瞧着今年的中元节又要到了。 丁玮还是没有找到,除了丁家还没有放弃,县衙、村里人已经不去找了。 人家也得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总帮着你丁家。 这天丁琬在谈事屋跟丁翠兰对账,丁文海从外面进来,哑着嗓子,说: “琬儿,我想出去转转,看看那几家商铺怎么样了。永平镇你姑婆婆家的弟弟,六月初拿货,我还没去看呢。” 丁琬想要拒绝,丁翠兰在桌下踢了她一脚,这才点点头,道: “什么时候走?” “明儿。我跟大现一起,中秋不回来了。”丁文海双眸泛红,强忍着辛苦的苦涩。 丁琬深吸口气,习惯性的揉了揉太阳穴,说: “二叔,我知你思儿心切,我不拦你。不过走之前,跟我爷、我奶说清楚,不然老人家会担心的。” “放心吧,我知道的。”丁文海说完起身,看着丁翠兰张了张嘴,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丁翠兰在这边做账房有日子了,再加上兄妹这么多年,岂能不晓得二哥的心思? 轻叹口气摇摇头,道: “我不管啊,我出嫁的家什,都归你了。” 丁文海不住的点头,脸上释然的笑容,让丁琬放心许多。 丁翠兰起身,走到丁文海的面前,软糯的说: “二哥,你出去是出去,不能胡思乱想,不能钻牛角尖,知道吗?找的到就找,找不到你还有大现呢。咱爹娘还指望你呢!” 丁文海自然明白,拍了拍妹子的肩头,道: “放心吧。这次出去再回来,二哥一定跟从前不一样。” 丁文海的重整旗鼓,让丁家人都放心许多。 转天,他带着家里人的嘱托,拉着儿子离开了土庄子。 大家心里明白,这是一边出去跑商铺,一边出去找儿子。 可找回来又能怎样? 丁玮打小就跟赵氏亲,跟赵家也亲。 村里人都猜测,丁玮这次偷摸离开,就是赵家蹿腾的。 如果他们知道丁家还丢了银钱,只怕又会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不过大家对这事儿的讨论,并没有太过热衷。 一来碍于丁文江的面子;二来也是因为酒坊。 村里八成以上的人,不管男女,几乎都在这边做事。 每十天结算一次工钱,到日子就发,多好的事儿,谁敢作? 果醋、果酒产量快、产能高,已经发到辽阳府那边了。 整个辽东府,不管大县、小县,基本都有卖“婉容”的果醋、果酒。 女人嘛,旁的不行,花钱一个顶俩。 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女人。 这天丁翠兰坐在桌前,“噼噼啪啪”的打算盘。 等把六月第三次的工钱都结算好后,说: “琬儿,照这么来看,中秋你还真得请我们去丰月楼吃饭呢。” 丁琬正叠纸活儿,听到这话愣一下,道: “怎么,赚的很多?” “那可不。”丁翠兰不住的点头,瞅着她煞有其事的说,“刨除成本、还有大家的工钱,你这一个来月赚了八十多两银子。” “不算他们拿货预存的银子?” “不算。”丁翠兰回答。 丁琬缓缓点头,把叠好的金元宝扔进袋子里,说: “若这样算的话,今年年底盖酒坊、买地的钱就都能回来了。” “是啊,等冬天咱们再把洞子菜种了,就更不一样。”丁翠兰附和。 把账簿、纸笔收起,过来打算帮丁琬一起叠纸活儿。 “不用你的小姑,你给他们装工钱吧。今儿下工就发,再有七天就中元节,让他们也有余钱买些纸活。” “那也成。”丁翠兰颔首,掏出钥匙把柜子打开。 把提前兑回来铜板拆箱,拿着荷包,仔细核对、封装。 每个荷包上都绣着人名,按照人名装,发钱的时候不会混。 丁琬把剩下的那点纸活儿全部叠好,起身过来帮着装钱。 丁翠兰封好手里的荷包,看着她,说: “你装他们管事的。” “行。” 丁琬应下,把几个管事的荷包找出来,准备装钱。 如今,张青山、程豹、程林的工钱,都已经达到每天十二个铜板。 按照程林会过的做法,用不上两年时间,房子就能买走。 作为好友,她是很开心的。 等姑侄俩把工钱都装好,丁翠兰拿出来的铜板,也一个都不剩。 这就是为啥丁琬让她做账房的缘故。 心细,谨慎,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有纰漏。 “琬儿,你上次说要做咸肉的事儿,打算什么时候?” “过了中元节。”丁琬回答。 丁翠兰也吃过咸肉,虽然口感跟鲜肉比,还是稍逊一筹。 不过那个味道,别有风味。 更重要的是能长时间存放,她是打算学的。 等日后嫁人,自己在家做一些,别有味道。 “小姑,关于丁玮的事儿,我奶跟我爷说过啥没有?” “啥也没说。”丁翠兰摇头,抻了个懒腰,无奈又道,“就是我二哥走,我娘总是打唉声,尤其是今年他们中秋不回来。” 老人要的不多,只想晚年儿女、孙子、孙女,都膝下围绕。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看着窗户,道: “二叔是明白人,回来以后就不一样了。” 第156章 雨露均沾 中元节刚过,辽东府就连下了三场暴雨。 为其半个月,直接把七月下过去了。 进了八月,本应该再让粮食窜一窜,可因为这三场暴雨,让秋收提前了。 家家户户不管多泥泞,都抓紧时间下地抢收。 土庄子这边因为开春盖了酒坊,村里的路、还有排水,都是重新做的,所以影响并不太大。 可其他村落就不一样了。 本身土庄子周遭的村落就地势低,再加上排水什么都处理不好。 田间、房屋,都被灌了水。 最后一场暴雨,直接把离土庄子不远的冯家屯,村里洼地几户的房屋冲倒、造成了人员伤亡。 县令第一时间赶来,辽东军营的将士,也来了一部分冒雨救灾。 等雨停的时候,还有些人没有找到,估计凶多吉少。 冯家屯村尾连着二道河,由于暴雨的缘故,河水上涨,水流湍急。 丁文江作为举人,这个时候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吩咐妻子跟唐嬷嬷蒸馒头,然后他带着一百个杂面面头去冯家屯探望。 丁琬听到消息后,也组织酒坊这边的媳妇儿,让婆母带着他们蒸馒头。 豆面多白面少的馒头,一天三顿,每次一百个。 做好后,她亲自就带着蒋鹤跟丁翠兰往受灾的村落送。 这天照旧过来送馒头,恰好李朝阳在这边。 丁琬上前打招呼,李朝阳扭头看着来人,微微拱手,道: “哟,是徐娘子来了。又送馒头了?” “是。”丁琬颔首,看着李朝阳眼底乌青,说,“李大人担心灾民,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 李朝阳叹口气,看着废墟一般的村子,道: “还有二十多个人没找到。唉!” 丁琬瞅着村口苫布下聚集的村民,再看这一排排倒塌的房子。 如果不尽快盖,只怕再过半个月光景,村里人就得扛不住。 不知道是这场雨的缘故,还是怎样,村里人一个一个都坐在村头,等着投喂,没有要下地收秋的一起。 “大人,卓县令请您过去。” 李朝阳收回视线,看着丁琬微微颔首,转身走了。 丁琬回到村头,馒头已经派发好了。 看着吃馒头的村民,丁琬轻声问: “怎么不下地秋收呢?” 有几个村民听到这话抬头,也有的就那么低头自己吃。 蒋鹤走过来,拽了拽她,问: “嫂子,咱回不?” “回。”丁琬回答。 跟着丁翠兰一起收拾,装好车后三个人上官路。 回去的路上,丁翠兰不乐意的说: “琬儿,咱不能总这么送吃食。他们明显是应当应分了!自己家的粮食不拿出来,地里的庄稼也都不收。就算被水冲了,也得秋收吧。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的,凭啥紧着他们?” 送馒头是情分,不送是本分。 送多了,可就什么分都没有了,全是理所应当。 丁琬明白丁翠兰的意思。 今日,她也问了村民,很明显大家都不为所动。 到底是发水把他们的干劲儿冲没了,还是民窑着火,把他们的意志烧没了? 轻叹口气,看着一直瞅着自己的蒋鹤,说: “这样,把今天做完。下午咱们再过来一趟,我跟这边的管事说一下。” “嗯。”丁翠兰重重颔首。 蒋鹤也长舒口气。 回到酒坊,姑侄二人照例对账。 刚把今天的出货对明白,赵海林就急匆匆的进来,说: “东家,快出来看看。” 丁琬正跟丁翠兰听到这话,急忙起身。 来到外面一看,七八个人一趟一趟的放东西。 看着袋子,应该是粮。 丁翠兰没管那个,走上前打开一袋,竟然是上等的麦子面。 骆平看到丁琬,几步来到跟前,拱手: “徐娘子。” “骆把总,您怎么来了?” “这些是我们大人让给您送来的。”骆平说着,手指地上的粮食,“一共三百斤白面,二百斤粳米。” “……为,为啥?”丁琬有些吃惊。 五百斤粮食?怎么这么多? “因为徐娘子送馒头有功啊。今天卓县令跟我们大人商量了,以后不用你们送粮食,就让村里人在村头搭灶自己做。这是补给徐娘子的粮食,您父亲那边也送了。” 丁琬听到这个回答,嘴角狠抽着说: “这……太……太多了。” “不多。”骆平摇头,“二位大人的意思,多给些粮,也算奖赏您这些日子的辛苦。给钱知道徐娘子不会要,多给些粮食,你们蒸了馒头,大伙分分,也是两位大人的心意,” 三天换五百斤粮食,貌似她赚了呢。 丁琬明白卓水生跟李朝阳的意思。 当着骆平的面,让人去告诉负责蒸馒头的媳妇,多发些面,晚上下工大家都拿一些回去。 也算雨露均沾。 送走了骆平等人,丁翠兰高兴的凑上前,道: “军营是真有粮食啊。这说送就送,还都是细粮。” 丁琬点点头。 前世她就跟军营打过交道,大周朝对军队,绝对是优待。 津贴、粮食、衣服,全都有朝廷来置办。 有个词叫:养兵千日。 大周朝把这词体现的淋漓尽致。 铁杠媳妇儿从厨房出来,看着丁琬问: “东家,真的大家都发馒头?咱这加吧加吧,可将近八十口子人呢。” 丁琬笑看着她,凑上前,道: “如果人手不够,就从我娘那边出。反正他们的咸肉停一会儿没啥。” 铁杠媳妇儿闻言摇头,说: “俺不是这个意思。俺就是……成,你就擎好吧,肯定下工之前,每个人拿十个馒头回去。大个儿的。” 说完,不忘比划一下。 爽利的样子逗笑了丁琬,拍了拍她的手背,道: “多大都成,反正有我的就好。嫂子快去忙吧,别累着。” “哎哟,这点儿活累啥。”铁杠媳妇儿说到这里,意识到什么,便不好意思的又道,“那,那我去忙了。你也赶紧忙自己的,不吵你了,啊。” 边说边走,还不忘回头瞅瞅她。 要说这女人,大咧咧实心眼,就是惹人稀罕。像她的妯娌铁柱媳妇儿,如今村里可没谁愿意搭理。 说来说去,脚上泡都是自己磨得,唉! 当天收工后,每人拎了十个白面馒头回家。 各个脸上高兴,谈论不止。 当时说丁家父女人傻、钱多、缺心眼的人,如今也吱声了。 人家不仅落了个好名声,还得了那么多细粮。 谁傻?谁缺心眼? 第157章 南疆消息 不知什么时候,南疆那边竟然传来了消息。 说是南疆跟南越战事吃紧,驻南大军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辽东府离南疆远上十万八千里,可老百姓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会担心。 担心的结果就是粮价暴涨,人心惶惶。 暴雨之后,今年的秋收本就不好,现在梁家又涨,老百姓真是苦不堪言。 丁文江父女把军营给的粮食,挨家挨户送了一些。 不多,尽一份心意。 本就在村里有地位的丁家,因为这一举动,登时有拔高了一个地位。 家家户户离老远看到丁家人,哪怕是唐嬷嬷,都主动打招呼。 这天,丁琬来到茶楼跟廖玉恒对账,听着楼下说书先生讲的内容,蹙眉问道: “廖老板,这老先生说的是真事儿吗?” “一半一半吧。”廖玉恒拨打算盘,抽空回答。 等把银子数出来后,这才又道: “南疆战事吃紧是主要,实则还是虎威山那次战火的遗留。当时咱们听得是太子战死,如今南越那边说他们俘虏了我朝太子,这才又起了事端。” 丁琬没吱声,脑子里不断回忆前世的记忆,貌似根本没有这一段。 关于太子,当时在虎威山的确是死了。 可她从城楼摔下来的时候…… “具体啥情况我也没闹懂,不过听我姐夫说,这一次是六皇子带兵出征。” 六皇子? 丁琬知道他,按照前世,他应该永乐二十年才冒头,如今又是提前。 “徐娘子,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丁琬摇头。 把数出来的银子装荷包,揉了揉太阳穴道: “最近粮食暴涨,高粱我都快买不起了。” “谁说不是呢。”廖玉恒叹气,“南面这一打仗,茶楼的茶叶都影响。还好当初你告诉我怎么熟茶叶,要不我也难。生意明显不如以前啊!” “对了,你那个外甥不也是流放南面吗?怎么样了?” “不知道,最近我没去我姐那。”廖玉恒明显不愿意提。 丁琬见状也不问了,喝着茶听楼下先生讲事。 廖玉恒可能察觉到刚才态度不好,忙出声又道: “那个……徐娘子对不住,我是被我姐烦的,不是冲你。” 丁琬听到这话,好笑的摇摇头,说: “瞧你说的,道什么歉。本来咱就是闲聊,你不想说就不说,我还能因为这个生气?那可太小家子气了。” 廖玉恒被她的洒脱,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抿唇转悠着茶杯,道: “实在是我姐太磨叽了。最近南面出事,她说啥都让我重金买罪。姐夫又明令禁止,我……唉,难啊!” “正常的。你姐姐心疼儿子,你姐夫恨儿子不争气。其实他们都疼儿子,只不过疼的角度不一样。” “所以我最近就不去了。太累。” 丁琬见他这样,笑着跟他碰了下茶杯,继续听楼下说书先生评断。 老百姓没什么辩解力,谁说啥都听,反正最后弄出了好多版本,也不知道该信谁的。 时局动荡,苦得是做生意的,当然酒坊这边的生意,也有所影响。 果醋、果酒要的不多,以前八十多口子人上工,如今竟然也分了班。 今儿你上,明儿我上,后儿他上。 恰好赶着秋收,工钱拿的少,不耽误家里收地,倒也无所谓。 本来大家就以土地为生,工钱不过是锦上添花,并不主要。 丁翠兰兑账,苦大仇深,唉声连连。 她这般,弄得丁琬娇笑不已。 “你还笑,赚的明显少了一大截,这么看中秋还真去不了丰月楼了呢。” “去不了就在作坊吃,咱们大家一起做呗。”丁琬耸肩,丝毫不在意。 丁翠兰长叹口气,收起算盘后,说: “琬儿,南面战事吃紧,今年中秋军营是不是不能买酒了?” “不清楚。”丁琬摇摇头。 现在的生活轨迹,明显跟她前世经历的不一样了。 真要是让她说、预言,也根本做不到。 “唉,库房那么多酒,可咋办啊。”丁翠兰犯了愁。 如今果醋、果酒出货不多,咸肉做了,也没有卖。 再加上高粱酒…… 手里压了这么多货,可现在“不清楚”,这算啥事儿? “琬儿,你说会不会……” “不会的,放心。”丁琬直接打断她的话。 对于自己酿的酒,她从来都不担心。 前世她能靠就成为首富,今生也一样。 丁翠兰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样子,感染的笑了一下,说: “对了,大哥昨天跟丁槐说南面的事情,他们觉得这是个套。” “我爹跟丁槐?”丁琬有些惊讶。 丁翠兰不住的点头,说: “是啊是啊,大哥跟丁槐,珏儿也在。他们说的可热闹了,反正我就听明白了一个,南方这次的战役,是个请君入瓮的套。” “有什么依据吗?” “依据?”丁翠兰蹙眉,细细琢磨后道,“听大哥说,南疆有个镇南侯,掌管兵权,而且是太子的亲娘舅。丁槐跟珏儿分析,好像是宫里有人怕镇南侯出兵打破平衡,反正说了一大堆,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丁槐知道这些,丁琬不奇怪。可丁珏能跟着讨论,倒真让她刮目相看。 了解这些事情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如果真的如父亲他们分析的请君入瓮……难道六皇子就看不出来? 平头百姓都知道的事儿,只怕就…… “东家,东家——快出来,有人找,丁玮回来了——” 赵海林急促的声音传来,让谈事屋的姑侄二人,全都起身出去。 酒坊门口,站了一大堆的人。 丁琬来到跟前,见多日不见的丁玮,拧紧了眉头。 丁家人不胖,但也不算瘦。 可这会儿再看丁玮,枯瘦如柴,双眼凹陷。 就跟二叔前阵子一样,一张脸就剩下一双眼了。 丁翠兰走上前,一把扯过来丁玮,边打边哭着说: “你干啥去了你,你个没良心的兔崽子,你不知道你爹、你大哥会着急啊。你不知道你爷、你奶会难受啊,你不知道老姑……呜呜呜……气死人了你啊……” 第158章 丁玮回来 哭到最后,丁翠兰蹲下身子,把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可刚一收紧力道,丁玮就蹙起了眉。 丁琬见状,忙上前把小姑拉开。 不顾大家在跟前,撩开丁玮的衣袖—— “嘶——” 大家全都倒抽了口凉气。 胳膊上全都是细细的藤条痕迹,夹杂着淤青。 新伤盖着旧伤,旧伤叠着更久的伤。 “我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在被两个人追打。赶车鞭子,狠狠抽在他的身上。” 丁琬闻声抬头,看清来人后,惊讶的道: “卫官爷?怎么是你?” 丁琬说完觉得这话有些出入,忙又补充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怎么,怎么是您救得他?您不是在军营吗?” 卫廖并不在意,看着丁翠兰,出声说: “找个郎中给他看看吧,身上的伤太多,查一查有没有内伤。” 话音刚落,张青山走上前,把孩子抱起来就走。 丁翠兰一边擦眼泪一边跟着,耿氏也从人群里出来,一起去了丁家。 其他人该上工、上工,该秋收、秋收。 没留下来,继续看热闹。 丁琬微微福身,感激的道: “多谢您了,辛苦了。” “徐娘子太客气了。” 程林拽了拽丁琬,这才让她反应过来,说: “卫官爷劳累一路,咱们进屋说话吧。” “好。” 程林陪在身边,三个人进了谈事屋,丁琬又是烧水又是泡茶。 卫廖见她这么忙碌,轻声地说: “徐娘子别这样,不是外人。” 丁琬拎着茶壶过来,挨着程林坐下后,说: “不是外人,但却是恩人。小玮失踪后我们各种的找,我二叔至今都没回来,还在外面。您是帮了我们家大忙了,真的。” 程林坐在一旁,轻声问: “卫官爷,不知你是从哪儿找到的丁玮啊。” “在蛟阳县的一个村落。当时我正好路过,看到几个人追一个孩子打。当时我并没有认出他,是他认出的我,在地上写了你的名字。” 丁琬闻言蹙眉,追问着道: “他没说话?” 卫廖摇头。 看着忧心忡忡的丁琬,又再次点头,说: “从我见他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问他怎么到那的,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回应。很乖,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让吃饭就吃,让喝水就喝。” 丁琬心里担忧,这明显是受了惊吓导致。 到底是谁呢? 是赵家人吗? 思绪回归,看着卫廖问: “那您把他带回来,花了多少钱?” “十两银子。”卫廖回答。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卖身契,放在桌上推给她。 新的身契,只有卫廖跟那个买主的名字,想要再找上一个,只能经官。 程林起身出去了。 卫廖看着丁琬,问: “你最近……如何?” “我挺好的。”丁琬回答。 脑子里还在想怎么给丁玮讨回公道。 即便他们的关系一般,但一笔写不出两个“丁”字,更何况丁家的孩子受了欺辱,她不会坐视不管。 “徐娘子,南疆那边的事儿,你听说了吗?” “啊?哦,听说了。”丁琬颔首。 拿起泡好的茶壶倒了两杯,说: “听说一些,具体怎么回事儿还没来得及问。卫官爷,您不是当兵去了吗?在哪儿啊?” “分到了辽阳府。” 蛟阳县就在辽阳府,他能碰到,也是应当。 看着不住点头的丁琬,卫廖继续又道: “南疆出事儿,我们军营也要出人增援。我报名了,所以军营给了假,让我回来探亲。” “哦,探亲的啊。”丁琬茶杯推给他,说,“您喝茶。” “谢谢。”卫廖说完,转悠着茶杯,“我就老哥儿自己,没什么亲人。衙门以前的兄弟处的不错,所以就寻思回来瞅瞅。路上碰到,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程林折返回来,说: “琬儿。丁奶奶说,让你带卫官爷去家里坐坐,他们要好好感谢。” 丁琬听了,转头看着卫廖,道: “卫官爷,赞走呗。” “好。”卫廖应下、起身,跟着出去了。 二人并肩走出酒坊后,卫廖打量着土庄子。 “跟我上次来明显不一样了。徐娘子好魄力,盖酒坊还把家里、村里一并收拾,今年辽东府暴雨,你们村影响应该不大吧。” “说是这么说,不过也有影响。”丁琬回答。 指着地里已经收好的庄稼,道: “本来可以再长些,因为这几场雨,大家都不敢耽搁,全都收回去了。有的根都烂了,幸好收的早,不然庄稼都毁了。辽阳府那边怎么样呢?” “也不行,你们这边下雨,那边闹蝗灾,老百姓都很难。” 丁琬努力想着前世,的确有一年北方这边收成不好,但具体是哪年,她记不清楚了。 “徐娘子最近怎么样,跟茶楼那边的生意,还不错吧。” “凑合。”丁琬略有些惋惜,“本来应该挺好,南疆的事儿一闹,就不成了。卫官爷,那边会打仗吗?” “不知道。”卫廖摇头。 本想再开口说话,看着丁琬扭头看向别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回来不过就是想看看她,如今看到了,也算心安了。 “不管打不打仗,卫官爷照顾好自己吧。战场刀剑无眼,军营偶尔也有些勾心斗角之人。卫官爷切记穷寇莫追、名高引谤。” 卫廖看着她真诚的目光,心里舒坦了。 “放心,我会记得徐娘子的提点。” 即便她没有任何别的意思,他此刻也高兴。 来到丁家,丁珏正好在院里。 听到声音开门,见是姐姐来了,拉着她的手,说: “姐,李叔在里面诊治呢。” 说完看到卫廖,忙双手抱拳,深深鞠躬: “多谢卫官爷帮忙。” “客气了。”卫廖伸手把人拽起,仔细端详一番,道,“长个儿了。” 丁珏的确长个儿了,被他这么说,不住的点头。 “是啊是啊,我长了不少呢。” 丁琬单手放在弟弟的肩头,道: “你带卫官爷去正房,我去趟厨房。” “好。”丁珏颔首,侧身让路,“卫官爷,这边请。” 卫廖眼瞧着丁琬去了厨房,跟着丁珏进到正房。 屋子里,李郎中在诊脉,其他人都站在那里,等着结果。 “爷,奶,卫官爷来了。” 第159章 来头不小 丁母听到这话,急忙出声道: “卫官爷,快进屋,进屋。” 如今卫廖对于丁家来说,那就是大恩人,大大的恩人! 丁文江从西屋迎出来。 热络的拉着卫廖,边走边说: “谢谢你了兄弟,要不是你,我这侄子还不知道得遭多大的罪呢。” 卫廖谦逊的摇头,不敢居功。 “看姐夫说的,我跟柳哥共事多年,这点事儿还不是应该的。” 丁父、丁母对卫廖都各种感激。 见人进屋,不住的让他上炕里坐。 又怕吵扰到李郎中看病,最后丁父下地,把卫廖带去了东屋。 柳氏看着儿子,压低声音,问: “你姐呢?” “我姐去厨房了。”丁珏说完,看了眼炕上目光呆滞的丁玮,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李郎中收回手,看着丁家人,道: “内伤没有,不过这皮肉伤却不少。孩子受了刺激,所以不吱声。这个没法子,只能等。什么时候自己心里打开了,什么时候就能说话了。不过好在人回来了,回来就好。” 丁文江不停地颔首,问: “兰姐儿他爹,你说用不用给开点儿药啥的?” “喝的倒是不用,我那有药膏,拿一些给他擦擦。”说着,看了眼仍旧没什么反应的孩子,“尽量给吃些软烂、好克化的东西。这孩子,遭罪了。” “成。”丁文江应下,让丁槐跟着去拿药膏,顺道把钱给了。 送走了李郎中,大家从西屋出来,回了东屋。 丁翠兰留在西屋照顾孩子。 柳氏跟耿氏去厨房做饭。 东屋炕上,丁父“吧嗒……吧嗒……”的抽旱烟。 丁文江问着经过。 卫廖把跟丁琬说过的话,重新又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就不说话了。一路上,给吃就吃,给喝就喝,让睡就睡。看着省心,可心里不舒服。” 丁文江微微蹙眉,咂舌一下看他,道: “兄弟,写我家琬儿的名字那会儿,是能给你回应的,对不?” “没有。”卫廖摇头,“他跑到我跟前先是愣住,然后才在地上写的。那是他唯一一次给出回应,再就没有了。” 丁文江深深地看了一眼卫廖,长叹口气。 就算卫廖来过家里,丁玮认出他,也不至于些琬儿的名字。 而且他们过来,不来家里,先去酒坊。 这…… “卫廖啊,你跟伯娘说实话,这事儿我们经官,能不能找到拐走小玮的罪犯啊?” “不好说。”卫廖摇头。 丁母的话,让丁文江醒过了神。 卫廖见丁家三人期盼的目光,叹口气,又道: “我离开蛟阳县时,特意问了一嘴。买小玮的这家,是蛟阳县的耿伟忠。” “耿伟忠?什么来头?”丁文江追问。 “他没有功名利禄,单是他自己没啥来头。不过他有个旁支兄弟,不得了。” “啥意思?”丁父开口,“旁支兄弟是居然吗?那老大也是举人,应该能抗衡啊。” 在农家人的眼里,秀才鼎好,举人就更不用说了。 大老爷,仅次于县令! 卫廖看着丁文江,缓缓摇摇头,道: “伯父,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这耿伟忠的旁支兄弟,是京城的济阳伯。蛟阳县的县令,对他都毕恭毕敬。而且,这事儿本身人家也没错。” “私自买卖人口,难道还对不成?”丁父有些恼火。 老爷子别看平时不管是,可有些东西,都在心里记着,门儿清。 丁文江看着父亲,叹口气,说: “爹,我这举人不是什么大官。济阳伯,那是三等伯,而且还在京城,地位不低。更何况买人、卖人,是双方自愿,没有强取豪夺。” 丁父听到这话,气呼呼的问: “那咋地,小玮这罪,就白遭了?” “伯父,您也别怪大姐夫。这事儿小玮不开口,找不到卖他的人,就不好办。”卫廖强调。 丁父心知自己语气不佳,深吸口气缓解,说: “那咱问问耿家,是谁把小玮卖给他们的,成不?” “爹啊,大户人家频繁买人,谁能记着这些东西!除非小玮开口,否则咱不好做。”丁文江苦口婆心的劝。 丁父、丁母互看一眼,心知这事儿无望了。 丁母也不想闹得太张扬,毕竟儿子都说了,那是伯爷,还在京城,来头肯定不小。 民不与官究,更别说这伯爷了。 长叹口气,放弃的道: “罢了罢了,那东西我就当喂狗。小玮……自作自受,有这一次教训,应该会学乖的。” “老大啊,你好好招待卫廖,爹这心口堵得慌,出去走走。” 丁父说完,下地穿鞋,看着卫廖又道: “你别介意,不是冲你,就是……心里憋屈。” “我明白,伯父出去慢点走。” “知道了。”丁父出去的背影有些佝偻,让人看着莫名的心疼。 丁槐带着药膏回来,丁母拿着去西屋给孩子擦药。 东屋内,就只剩下丁文江跟卫廖。 柳氏拎着泡好的茶进来,看着卫廖说: “买了一条鱼,中午吃一锅炖,好不好?” “可以的姐,我不挑。” “那好。我让丁槐去县里把汉章找来,你们一起喝点。” “成。”卫廖没有客气。 丁文江等媳妇儿离开,看着卫廖道: “兄弟,我听说你当兵来着,在军营咋样,苦不?” “苦点儿,不过我年轻,扛得住。”卫廖不在意的回答,“老哥儿一个,吃饱了全家不饿,咋都能混。” 丁文江倒水的动作顿了一下,道: “即便如此,也得对自己好点。去了南疆,要是能留下,在当地找个媳妇儿。我听说南疆的女人,都可温柔了。” 卫廖听到这话,笑呵呵的摇头说: “南疆的女人就算了,我还是觉得咱辽东的姑娘不错。再说吧,能不能囫囵个完整回来,还两头论呢。” “咋就不能,别浑说了。”丁文江轻斥。 卫廖笑而不语,这话题就算掀过去了。 都不是傻得,丁文江突然开口说这些,卫廖岂能猜不到? 不过他没打算做什么,就是远远看一眼,也就满足了。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谁也没提“丁琬”两个字。 仿佛这个名字就是禁忌一般,不能碰。 丁琬也一直没出现,就是丁家摆饭,也没见她。 只是让程林送了一壶酒,并叮嘱不要贪杯…… 第160章 有些臆断 丁玮自从回来,就没有说过话。 到时候吃饭,平日就把自己圈在西屋。 除非如厕,否则绝不出屋。 丁珏每天会过去瞅一眼,丁翠兰下工也去看一看。 能做的也就如此,至于其他,得等丁文海他们父子回来再说。 不管丁玮曾经做过什么,遭了那么大罪,都会动恻隐之心。 丁母也不再那么对他严苛,每天吃饭,特意吩咐给他做个小灶。 光吃粥没啥营养,特意杀了一只大公鸡给他,每天做一些。 一晃中秋过去了。 今年光景不好,各家地里粮食都欠产。 土庄子因为有酒坊的缘故,再加上丁文江是举人,在他名下挂了不少田产,所以土庄子的税粮,教的还算可以。 其他村收税粮,就别提了, 难上加难,说是有的里正愁的头发都开始掉了。 冯家屯遭灾,更是直接闹到了县衙,非让衙门给个说法。 还威胁说如果不给,就要往上找,去府城。 闹腾好些天,最后卓县令终于受不住,把带头闹事的抓起来。 还把去府城的唯一官道封锁,派人进行排查。 黑了白天都要站岗,就怕有灾民去了府城,给他们带来麻烦。 遭灾可以理解,都减免了税粮,还要咋样? “……反正我觉得冯家屯这次的事儿,闹得没理由。当初咱给送馒头,那帮村民啥样咱可都看到了。你还提醒他们收粮,可他们呢?一个一个,谁动弹了?现在知道慌了,早干啥去了。” 丁翠兰一向快人快语。 本就看不惯,如今听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更加生气了。 再加上柳汉章跟他们又有亲,情感上就站在了衙门这边。 丁琬看着气呼呼的小姑,轻笑着道: “咋还把你气够呛?算了,跟咱没关系,你也别闹心了,啊!” “能不闹心嘛。这就是没脸没皮。”丁翠兰噘嘴,一脸不悦,“也不知道谁传的,说大哥是举人,这会儿居然袖手旁观,鱼肉乡里,愧对村民。” 哎哟,这话就不对劲儿了! 丁琬蹙眉,面色微沉的道: “哪儿听来的?” “昨儿嫂子去赶集,听到的。我猜八成就是赵家传的。小玮被卖,也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没有证据,这话就有些臆断了。 “不管谁说、咋说,咱们没抓到,就只能忍着。除非抓到,那就不一样了。至于赵家……恶人自有恶人磨,别理他们了。” 听侄女意这番,丁翠兰起身,道: “唉,也就你能沉住气。我是不行,我去看看洞子菜。” “小姑,这有啥沉不住气的,你坐会儿,别过去了。” “不得,待不住。咸肉你抓点儿紧,别囤着,库房都快满了。” 看着说走就走的小姑,丁琬无奈的摇摇头。 心软、冲动,但很真实。 母亲前些日子还特意吩咐她,让她适当给小姑排找一下县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殊不知她家小姑这么好,谁配、她都觉得委屈了亲姑姑。 不过库房的咸肉,的确该找买主了。 想到这儿,丁琬起身,去库房找赵海林。 他一直都在平故县做工。 酒坊开工后留在家里,守家在地。 “东家,你来了。”赵海林走过来打招呼。 丁琬拿起桌上的账簿翻了翻,说: “海林伯,你对出去跑酒楼,有没有兴趣?” 赵海林在外做工多年,丁琬这话出来,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不住的点头,道: “有的,有的。这咸肉最好是送酒楼。像什么丰月楼、飞鸿居等,都可以。若是送到府城,那就更不一样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丁琬点点头。 坐下后拿起算盘,“噼噼啪啪”一顿拨打后,说: “十八个铜板一斤咸肉,至于腿那里贵一些。二十二个铜板一斤。这是我的低价。” 他们最开始是跟屠户买猪肉做,后来就直接泡一头毛猪回来,宰杀的做。 那样成本更低,一斤猪肉合八个铜板。 自己还捞了一副猪下水跟猪头啥的,打打牙祭。 手指轻敲着桌面,丁琬看着他,道: “这样,你若跑成了,每一斤,我给你提一个铜板。” 酒楼买咸肉,一次不可能要十斤,最起码都是五十斤打底。 连同他原有的工钱一起算,到手可不少。 赵海林不住点头,这事儿就算接下了。 因为丁文海还没回来,咸肉她也着急出售,把这事儿交给稳重的赵海林,正对。 怎么跑、怎么谈,丁琬不管。 她只看最后结果。 赵海林不住的点头,丁琬随即带他去了谈事屋。 二人商量着把补充的文书写好,签名、按手印。 赵海林收好自己那份,高高兴兴的道: “东家放心,我一定抓紧出去,吃过午饭就走。” “那正好,顺道去县衙问下,马车还有富余的没。咱酒坊的那辆我二叔赶走了,你也得有一辆。” “哎哟,不用,我自己就……” 话没说完,丁琬摆摆手,坦然的道: “那可不可成。去县里没有车也就算了,去府城不能没有。放心,这车钱我早就给了,你去找我二舅就好。” 当初一共定了三辆,到了一辆,还有两辆。 车是有,但是马没有,这个可遇不可求。 赵海林见她这么说,不再坚持。 “东家放心,这活儿交给我,我一定尽快把库房的咸肉卖出去。” “嗯,交给您,我放心。”丁琬说完,又道,“去府城的时候记得听一听,有没有关于南疆的消息。那个六皇子带兵出征,怎么样了。太子被伏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赵海林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明白的点点头,说: “你放心。如果府城的高粱要是便宜,我立刻回来给你报信。” 丁琬笑着颔首,这事儿就算说下了。 高粱与否,她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南疆那边的消息。 如果太子真的没死,这事儿是一个扣。 六皇子自投罗网跟她没有关系,她想知道的是,徐永涵是不是徐二年。 是不是她的徐二年。 自从那枚耳坠后,这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没有消息。 她真的想了…… 第161章 不得不隐忍 进了九月,天气转凉,尤其是早晚。 徐致远每天晨起上学,耿氏都会给他带上一件褂子。 不过孩子火力旺,基本到学堂就脱了。 每天丑时起来练功,坚持了这么久,明显身体比以前要很多,而且各自也窜起来了。 模样长开,越长越像徐大可。 其实徐家人长得不磕碜,周氏长得也不赖。 不用想都知道,徐致远日后不会难看。 再加上孩子念书用功、努力,打小就培养,未来可期。 村里人都对丁珏、徐致远夸赞不已。 说这一辈的孩子长成,数他们俩最有出息。 丁珏就不用说了,有个举人的爹爹。 徐致远也不赖,有个开酒坊的娘。 反正这俩到了婚配年龄,肯定是不愁。 丁文海跟丁现还没有回来。 已经派人去传信了,至于什么时候,就不知道了。 这天丁琬去县里跟丰月楼签合作文书。 回来时,恰逢集市,就在县里买了些东西回来。 租车倒村口,丁琬下车拎着东西往回走。 无意间瞥到学堂,看到一个枯瘦如柴的人,站在门口。 哎哟,谁啊?找孩子的吗? 走过去,本想帮个忙。 没想到—— “爹?怎么是您。”丁琬惊讶, 看着枯瘦如柴的父亲,难以置信的问: “您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啊!”丁文江精神很好的回答。 “这还没怎么?”丁琬无语,上下打量着他,说,“爹,你都瘦成啥样儿了?你没照镜子看看吗?你看看这脸,一张脸就剩下一双眼睛了。” 丁文江低头看着自己,不在意的道: “哪有那么夸张。” “怎么没有。”丁琬坚持。 这段时间光忙着咸肉、果酒的好事儿,中秋后就没回过娘家。 虽然在一个村住,但想要天天碰上,也不是什么易事。 咽了下口水,紧锁眉头问: “爹,出啥事儿了?你怎么了?你缺啥就说,别着急憋着。” 丁文江听到这话,心里暖和。 拍了拍她的肩头,道: “别胡思乱想,爹能有啥事儿。不过就是这几天看书晚了些,爹注意,啊!” 丁琬心知父亲很犟,问啥估计也问不出来,索性也就不问了。 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开,没有回家,而是回了娘家。 院内,柳氏、唐嬷嬷、还有丁母,正在晒干菜。 准备留着冬天吃。 就算家里冬天能填土种菜,这些干菜也必不可少。 柳氏见闺女过来,放下菜刀起身,问: “你咋跑来了?不是说去县里跟丰月楼的老板谈事吗?” “事儿谈完就回来了。”丁琬说着,把手里一根肥草鱼递给母亲。 “这……” “给我爹补补。” 丁琬说完,长叹口气,又道: “我回来看到我爹时,差点没认出来。咋瘦成那样?眼睛都凹进去了。” 柳氏接过鱼,无奈的摇摇头,说: “咱也不知道为啥,就跟走火入魔了似的,非要年后进京去殿试。” “啊?”丁琬惊讶,也是一脸不解。 柳氏把鱼交给唐嬷嬷,喊来丁槐,让他帮着丁琬,把东西拿回徐家。 这才拉着闺女回到砧板前坐下,继续道: “你说说这人,要去老早去多好。你看人萧公子,年后走的,在京城念一年的盛京书院,来年殿试正好。他这现在想去了,跟人家那些人比,能不能成都两说啊。” 看着柳氏担心的样子,丁琬明白母亲的焦虑。 祖母虽然没吱声,不过肯定也是不赞同父亲这么草率。 拿着菜刀,一边切菜丝一边说: “娘,我爹晚上就在家里看书吗?” “有时候就去学堂,说不准。” 丁母看着孙女,轻声的道: “你得空劝劝你爹。不是不让他去,这么逼自己,逼出个好歹,一家人咋办。” 丁琬点点头,继续做手里的活儿…… …… 当天吃过晚饭,丁珏来家里找徐致远,顺道告诉了丁琬,父亲在学堂的消息。 耿氏特意炖了一下午的骨头汤,听到这话,忙开口道: “去给你爹拿一些。我今儿也瞅着你爹了,太瘦了。” 丁琬颔首,没有迟疑的去厨房装汤。 耿氏也跟着过来,不忘让她再给装几块肉。 “琬儿,用不用给拿几个馒头?” “不用的。我爹肯定是吃过了,这汤我拿过去能不能喝都两说。” “不喝也给留下,让他晚些热热再喝。”耿氏坚持。 丁琬端着小盆,从家出来。 耿氏让二黑陪着她去。 大黑在酒坊,二黑留着看家护院。 家里自打盖了围墙后,就不那么担心了。 丁琬来到学堂,两间屋子都亮灯。 有一间,是李秀才住的地方。 丁琬来到另一间门口敲门。 很快,屋里一阵脚步声,然后门开了。 “你怎么来了?”丁文江纳闷的问。 丁琬拎着东西进屋,把盆放在桌上,瞅着桌子的书,道: “爹,你真想去参加殿试吗?” “对。”丁文江点头。 等他坐下后,丁琬又道: “那爹能跟女儿说说,您为什么这么做吗?” 丁文江紧抿嘴角,想了一下,道: “那日卫廖走后,我就有这个想法了。” 见闺女不吱声,丁文江继续又道: “琬儿,爹得给你还有珏儿,做一个后盾。能护得住你们的后盾。” 丁琬理解的点点头,说: “我请了牌坊,应该不会有事儿。” “那东西,约束的了君子、约束不了小人。爹是真的怕。”丁文江说完,重重打个“唉”声,又道,“闺女,小玮这事儿咱家占理,可就因为一个济阳伯,我们不得不隐忍,爹……真的后怕!” 丁琬对济阳伯不陌生。 前世周子旭要去的耿娇娥,就是济阳伯的嫡女。 没想到重活一世,他们之间的交集,竟然是这样建立的。 伸手握着父亲带有茧子的手。 这是多年握笔,形成的。 “爹,您能这么想,我跟珏儿除了支持,没有别的想法。可是爹,咱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你看看你现在,太瘦了。我……我心疼。” 女儿红眼睛的样子,让丁文江心里热乎乎的。 打开盆盖儿,特意闻了闻,说: “这汤很香啊。” “爹,你要学可以,每天晚上我给你送汤。” 第162章 忽上忽下 丁文江想拒绝,可看到女儿那个眼神,索性点头,答应了。 低头喝了口骨头汤,长叹口气,说: “罢、罢!你说啥都行,爹听你的。” 丁琬吸了吸鼻子,强忍着哭意,说: “您要是不答应,我就哭给您看。” “就是怕你哭,才答应的啊。”丁文江暖心的笑了。 都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这棉袄真暖和,舒服。 “琬儿,给爹两年时间。两年若是拼不成,爹就老老实实回来教书。” 丁琬听到这话,握紧他的手,说: “爹只要想做,就没有爹做不成的。我对爹,最有信心。” 丁文江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欣慰的笑了。 那天晚上,学堂的灯,一直燃到亥时二刻才灭。 丁琬自从那天后,每天都会去一趟县里。 即便自己没有时间,也会让人特意跑一趟。 买最新鲜的羊肝、或者棒骨,就为了给父亲熬汤。 里面放些红枣、枸杞等温补的药材,用砂锅炖上两个时辰。 给婆婆、儿子留一些,剩下都拿给丁文江。 “琬儿啊,你下次就给致远留一些就成,我不用。” “那怎么行。”丁琬不依,一边盛汤一边递碗说,“您跟我娘家爹娘是一样的。我爹有,您也得有。” “我知道你的心意就是了。” “不成。”丁琬仍旧摇头。 眼瞧着耿氏把汤喝完,这才满足的接过碗,说: “抓回来的药,娘记得要按时喝。回春堂的郎中说了,您这个病好治,今年吃完来年开春去把脉。如果恢复的好,就不用再吃了,只要注意饮食就成。” 耿氏瞅着心细的儿媳妇,不住的点头。 开春得到阳亢,说是要春秋吃药。 入秋她都给忘了,没想到儿媳妇竟然记着。 “二年找了你,真是婆子我的福气。说你是我闺女,都不会有人怀疑。” 丁琬闻言,热络的靠在她的肩头,说: “看娘说的,当初我过门,娘不就说了嘛,娘没有闺女,会把我当成闺女疼。能嫁过来也是我的福气,我也知足。” “唉,要是二年……” 话没说完,丁琬接续着道: “虽然二年哥走的早,可是有娘、有致远,我不孤独。” 提及徐二年,耿氏的眼睛又红了。 长叹口气,拍拍丁琬的手背,没有说话。 “娘,骨头汤真好喝。不过我还是喜欢吃奶奶做的卤羊肝。” 徐致远从屋里出来,把空碗递给丁琬。 看着肉乎乎的小家伙,丁琬满足的道: “今天没买到,等买到了,就让奶奶做。” 每次买回来的羊肝,都是耿氏做。 婆母做卤味是一绝,再加上父亲中举收礼那天,婆母对待事情的反应。 她已经严重怀疑婆婆的出身。 但这个问题不好问,只能暂时忍着。 “娘,我陪你去给外公送汤,好不?” “好啊。”丁琬没有拒绝。 扶着耿氏起身,说: “娘,我带致远过去,一会儿就回来。” “去吧,顺道问下亲家公,卤羊肝他喜欢吃不。不喜欢,我就换别的。” “行,我知道了。” 丁琬装好汤盅,领着徐致远出了家门。 天气转凉,夜晚出行有些冷。 看着徐致远还是一件薄杉,不禁蹙眉道: “致远,你不冷吗?” “不冷啊娘。”徐致远说完,笑眯眯的又道,“娘,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别告诉旁人行吗?” 丁琬就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跟自己出来。 见母亲颔首,徐致远这才又道: “是这样的娘,我们上个月跑山,去了一次英猴山。娘,你别恼,我们就去了一次,真的!” 看着儿子认真比划手指的样子,丁琬也不忍说他。 他真的很乖,除非是二珏张罗去的。 丁珏自从练功后,胆子大了不少。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跟我说说。” “是这样的娘,我们上个月进英猴山,在后山发现了个人。他受伤了,浑身上下全都是血,是小舅舅跟丁槐救了他。” 丁琬听得心惊肉跳。 停下脚步,蹲下身子,道: “然后呢?然后你们把人带回来了?” “没有没有。”徐致远不停地摇头。 看着母亲拧眉的样子,乖乖又道: “娘,我们没有把人带回来,只是……把他挪去一个山洞,细心照料。” 丁琬长舒口气,缓缓颔首。 不管怎样,这在山里发现受伤的,肯定就是江湖人。 如果是江湖人,三个孩子把他救了,他就算是杀人狂,也不会对他们仨动手。 江湖人义气,说书先生提过。 就在丁琬松口气的时候—— “娘,这位高人伤好之后就走了。昨儿我们跑山的时候……” “你们又去英猴山了?!” “没有。”徐致远差点没把脖子摇断,“真没有啊娘,我们真没有。” 丁琬觉得自己要得心疾了。 这忽上忽下的感觉,太销魂了。 “娘,这位高人是在后山遇到的。他,他要教我们仨功夫,是有内功的那种。小舅舅跟丁槐都学,我也学了。可是,我觉得这事儿不能瞒着娘,所以……所以就跟娘说。” 丁琬听到这里,终于明白徐致远的意思了。 深吸口气,摸着他的脸,道: “你喜欢学吗?” “喜欢。”徐致远不假思索的点头。 “那你告诉娘,你为什么喜欢学。” “我想学好功夫,保护娘、保护奶奶。”小家伙认真的回答。 没有什么行侠仗义,没有什么锄强扶弱,他只是单纯的想要保护母亲、保护奶奶。 丁琬点点头,摸着他的脸,说: “你有这个心,娘很高兴。娘支持你学功夫,娘会保密的。” “真的?”徐致远惊讶,难以置信的看着丁琬,仿佛自己刚才幻听一般。 丁琬站起身,拉着他的手往学堂走。 小家伙沉浸在自己的高兴中不能自拔,也没有看到母亲严峻的面色。 路过丁家,徐致远说要找小舅舅。 丁琬没有拦着,让他去了。 拎着东西来到学堂,丁文江正在院子里散步。 “看时辰就知道你快来了。今儿炖的啥?” “骨头汤。”丁琬回答。 第163章 丁槐身世 父女俩进屋,丁文江把筐接过来,将砂锅放在小炉子上煨着。 又把昨天的砂锅装好,放在炕上,说: “琬儿,爹最近可胖了,不信你瞅瞅。” 看着父亲转圈的样子,丁琬笑着点头。 娘家母亲那里,精心置办吃食,再加上她又每天晚上过来送汤。 经过这些天的不养,的确让父亲的气色,好了很多。 “你奶奶问,你二叔那边啥时候回来?” 丁琬侧身坐在炕上,摇摇头,说: “让商队那边给去消息了,可到现在人也没回来,估计是没得到信儿。” “这样啊。” 看着父亲悻悻的样子,丁琬轻声又问: “爹,可是小玮有什么不对吗?” “他能有什么不对。每天除了吃就吃喝,不说不笑不吱声。” 说到这儿,丁文江长叹口气,无奈的道: “我跟你奶奶商量了一下,觉得你二叔跟大现回来,让他们俩跟小玮说说话,这孩子兴许能缓过来。可是这人怎么都不回来,我们都着急。” 丁琬理解父亲做大伯的心情。 亲弟弟的儿子,打小看着长大,心情不一般。 “爹放心,我会再联系商队,让他们帮忙找。” “那成。”丁文江说完,看着他又道,“你家致远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什么啊?” “上个月你弟弟,早出晚归的。每次他走。唐嬷嬷就发现厨房里少东西。” 丁琬听到这话,恬静的笑着说: “爹,或许是二珏、致远他们练功累,带的吃的。” “我一起开始也这么认为。可后来一段时间就没有了。昨儿又开始了。” 丁琬蹙眉,装作不解的样子。 丁文江喝口水,道: “你跟二珏关系好,你没事儿问问他,啥情况。要真是饿了,就让唐嬷嬷晚上给他们做点,总吃凉的不是事儿。” “好。”丁琬点点头,“爹放心,我一会儿就去。” “你别说是我告诉你的。你弟弟现在大了,有自己的主意。” “我知道。”丁琬笑着再次点头。 相较于其他大户人家的严父,他们的爹爹是真的慈父。 从来都不对他们说狠话,也不会要求这、约束那。 丁文江看看天色,站起身说: “行了,你回去吧。明儿要是有羊肝就弄点儿,喝两天骨头汤了。” “好,我知道了。”丁琬应下出去了。 到了学堂门口,看着父亲,说: “致远也想吃卤羊肝。刚才来时,我婆婆还说呢,问您吃不吃的惯。” “吃的惯。”丁文江颔首,从腰间摸出个东西塞给丁琬,说,“吃羊肝好,对眼睛好。若是有就多弄些。” 丁琬看着手里的银子,没有客气的收下,道: “多谢爹爹给的零用啦。” “淘气。” 丁文江说完,转身走了。 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丁琬就变了脸。 天知道,刚才她装的有多辛苦。 冷着一张脸往回走,气的脑袋“嗡嗡……”的。 三个孩子那么胆儿粗,居然跟江湖人学功夫。 万一这人心术不正,再把三个孩子教歪了,丁家、徐家就都垮了。 来到丁家,没等进去呢,三个孩子就都出来了。 丁珏拉着丁琬就走,拐去到田间低头,认真的说: “姐,你都知道了吧。” 徐致远再旁,拽了拽丁珏,道: “哎呀小舅舅,我娘答应咱们学功夫,不会反悔呢。” 丁槐瞅着单纯无比的徐致远,缓缓摇头。 走过来,单膝跪地,道: “大小姐,是丁槐的错,丁槐自作主张救人,跟二少爷、孙少爷没有关系。” “不是你的错,是我。”丁珏急忙开口,“我是主,我不应,丁槐也不敢。姐,你别怪他跟致远,是我。” “哎呀小舅舅,丁槐,你们怎么就不懂呢?我娘答应我了,我娘不骗人。” 看着三个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的样子,丁琬很想生气,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丁珏惭愧,硬着头皮道: “姐,丁槐能教的有限,所有我才……” “想学功夫,可以给你们仨找个师傅。我当时就说了的,你怎么就……唉!” 丁琬长叹口气,看着自责的弟弟,实在不忍斥责。 “珏儿,你跟姐说实话,你为什么想学功夫。” “我想文武双全。”丁珏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你呢?” 丁槐没有起身,微微拱手,道: “回大小姐的话,丁槐练功,全为自己。” 丁琬看着弟弟跟儿子,把手里的筐交给他们俩,说: “先拿回去,然后再过来。如果奶奶问你,你就说娘在外公那。” “哦。”徐致远接过筐,被丁珏拉着离开了。 二人走后,丁琬清冷的开口: “具体怎会事儿,你说吧。” “大小姐,丁槐不瞒您。丁槐想学功夫,手刃仇人!” 我的天,这话太狠了! 丁槐见她嘴角狠抽,深吸口气,道: “大小姐,我乃是京兆尹顾川泽的外甥。父亲是南阳府尹。” “你是顾大人的外甥?” “大小姐认识我舅舅吗?”丁槐惊讶。 丁琬察觉自己失态,忙摇摇头,道: “不认识,但是听说过。” 这一辈子的丁琬,自然没有听说过顾川泽。 但上一世,她跟顾川泽有来往。 顾大人是京兆尹,而且为官清廉,并没有任何问题。 “父母去世后,我被舅舅接到京城,一直生活在顾家。可永乐十二年,济阳伯耿祁安克扣贡品,被舅舅发现。耿祁安先下手为强,把舅舅一家安上莫须有的罪名,全家获罪。” “舅舅被抓,判斩首。舅母上吊,表姐投湖。家里女子充作官妓,男子变卖为奴。丁槐心知丁家对丁槐不薄。可如此血海深仇,丁槐不能不报。” 看着丁槐坚定的眼神,丁琬内心震撼无比。 她一直都知道这孩子有仇恨,但没想到竟然…… 重生之后,的确有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可大多是时间提前,如今顾川泽的命运都改变,这又还是什么意思呢? “大小姐放心,丁槐已经想好。等丁槐有能力那天,一定脱离丁家,不让丁家获罪。” 丁槐的声音,让丁琬缓过了神…… 第164章 存一丝感恩 济阳伯,又是济阳伯。 前世济阳伯虽然跟她没关系,可周子旭为了娶他嫡女,背地里卖了她的酿酒方子。 今生,丁玮又是卖到他远房亲戚家受罪。 怎么每次都是济阳伯。 真是阴魂不散! 丁琬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道: “你信我吗?” “我信。”丁槐点头,“大小姐可能不知,丁槐第一次见您,就被您震慑住了。” 本以为是个村姑,可眼神犀利的,不输给他舅母那样的当家主母。 丁琬见状,轻声的说: “既然你信我,济阳伯的事儿,我们就慢慢来,从长计议。” 丁槐惊讶的瞪大眼睛,满脸不信。 丁琬看着走过来的弟弟跟儿子,迅速又道: “你不用惊讶。济阳伯不止是你一个人的仇人,也是我们丁家的。” 丁槐真没想到丁琬会这么说,刚要开口—— “姐,你别生气了。” “娘,我错了。” 甥舅二人集体认错,丁琬冷“哼”着道: “还知道错了?” “是。”丁珏颔首。 徐致远虽然没说话,可这会儿也彻底明白了。 还以为娘没生气呢,没想到娘只是没发作,其实生了很大的气。 小家伙来到跟前,轻拽着丁琬的衣袖,说: “娘,那高人真的不会伤害我们。他很好的,真的。” 丁琬相信徐致远的判断,可什么都有个万一。 摸了摸他的头,轻笑着道: “没事儿了,以后注意安全就是。学功夫可以,但是不能落下功课,明白吗?” “是。” 三个孩子异口同声,丁琬拉着徐致远走了。 丁珏跟丁槐互看一眼,往村头丁家走。 “丁槐,你觉得我姐真不管咱们练功了?” “大少爷心里不是有决断嘛。” “那你说我姐打算怎么做?”丁珏说完,停下脚步,眉头进错。 丁槐也不懂丁琬的操作,不过放任他们跟那位师傅学,应该也不可能。 “不行,咱们得赶紧跟师傅说一声。这些天别去了,我怕我姐偷摸跟着上山。” 丁珏说完,转身就往后山走。 丁槐见状,也只能跟着…… …… 丁琬把孩子送回家,盯着他洗漱。 跟耿氏打过招呼,便作势回房休息。 知弟莫若姐。 丁珏这孩子什么都好,可一旦他认准的事儿,谁也不好使。 一刻钟后,丁琬偷摸的从房间出来,蹑手蹑脚的出了院子。 大黑跟二黑都被她“扔”去酒坊,跟张老汉打更了。 一路快走,当看到丁珏跟丁槐的身影后,急忙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 “这下就不用担心了。等明儿咱们去英猴山练功,我姐肯定找不到。” “少爷,我觉得这么做不妥,毕竟大小姐那里……” “没啥妥不妥的。”丁珏摇头,“我姐啥样我比你了解。我必须得练功,文武双全,到时候让萧逸帆那个自大狂知道知道,我是能保护我姐的!” 丁槐欲言又止,急忙跟上。 丁琬靠着大树良久,嘴角上扬。 上一世做了那样大的错事,幸得老天垂怜,让她重活。 没想到儿子、弟弟,都为她。 唉,何德何能啊! 等人走远,这才继续往后山脚下走。 来到山脚下,丁琬迟疑了。 瞅着眼前茂密的树林,不知该不该进。 秋风阵阵,吹到脸上着实有些冷。 不知怎的,脑子里竟然窜出了徐二年的身影。 这个时候如果他在身边,就好了。 “哟,既然来了,为何没上山?怕我对你动手不成?” 戏谑的声音传来,让丁琬本能的后退两步。 “这么点胆子,也想跟我谈判吗?我不计酬劳教你的孩子们。你不说感谢,居然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就是你们农家人的实诚?” 丁琬眼瞅着人出来。 高个子,略有些瘦,青色衣服。 咽了下口水,整理好情绪,道: “农家人实诚,分对谁。对村里人自然实诚,可是阁下就……” “呵呵……” 男子蔑笑的往前走,他走几步,丁琬就后退几步。 直到他自己,主动停下脚步。 丁琬不认识眼前的人,可三个孩子跟他学功夫是事实。 他若是真想对她不利,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想到这儿,丁琬微微福身,坦然的道: “公子若诚心教导,小妇人自然感激不尽。” “呵——你会感激不尽?那你跟我说说,如何感激不尽法。” “您看这样好不好。明日我提议在县里找武行师傅,然后您入住丁家。您放心,西跨院、独门独院,丁家一定不会亏待您。” 这是丁琬能找到的最折中的法子。 让他背地里教孩子,万一拐走或如何,她不得知晓。 可放在眼皮底下就不同了。 他做什么都知道,而且在村里,一个村的人都会帮忙。 男人轻笑,从腰间掏出一个牌子扔给她,说: “碧空令,碧海阁的物件儿。我安辰有恩必报。当日既然三个娃娃救了我,他们要学功夫,我便诚心教导。半年,半年后我离开,你把碧空令还我。” 丁琬摸着手里的牌子,抿唇道: “多谢公子。那明日小妇人就去……” “我给你牌子,不是答应去你家。江湖象征身份的物件给你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丁琬听到这话,深吸口气,说: “安公子,你们江湖人的规矩我不懂。我只知道,我得保证我弟弟、儿子的安全。” 安辰听到这话,冷“哼”一声,道: “如果你要这么说,那我无话可说。不过小娘子我告诉你,今日是我教他们,尚且能存一丝感恩。他日你那痴迷的弟弟若是遇到心术不正的人,你自己想想。” 安辰说完,大踏步往前走,幽幽的又扔下一句话: “有些人的心里,就是有一份执拗。你弟弟的执拗就是你,还是那句话,我能存一丝感恩。” 说完,只听“啪——”的一声,丁琬本能的像北面瞅。 之间一棵树,就那么折了,倒在地上。 等她再回神时,安辰已经不见了。 她手里就捏着那块牌子,久久都没有任何反应。 漆黑的夜里,月光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第165章 一根肠子八方扯 转天一切照常,酒坊照常开工,学堂照常授课。 唯一不正常的就是丁琬了。 除了要盯着酒坊。 还要看着家里的孩子。 又要去县里买东西、给父亲送汤。 一根肠子八方扯。 着急、上火、焦虑。 嘴里全是泡,眼底全是乌青,脑袋也昏沉沉的。 状态不好,脾气也大。 倒也没冲谁发火,只是一个人独自生闷气。 终于,丁琬意识到不对劲儿了。 再这么下去,她不疯,也得崩溃。 趁着去县里买东西的空档,直接拐去茶楼。 她对碧海阁并不了解,对那个安辰也不熟悉。 唯一能打听他的地方,就只有这里。 来的有些早,茶楼还没有上客人,廖玉恒也不在。 伙计见她过来,笑眯眯的迎上前,道: “哎哟,是徐娘子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哦,快入冬了,我来买些皮货,顺道过来瞅瞅。” 边说边四周看,正好说书先生过来,丁琬热络的冲他招手。 “我找说书先生就行,你去忙吧。” “好。”伙计应下,转身走了。 丁琬招呼说书先生所以找了张桌子坐下。 伙计给上了一壶茶,说书先生瞅着她,问: “徐娘子,您找老家伙有啥事儿啊?” 丁琬从腰间掏出十个铜板,把茶杯推给他,说: “是这样,我最近听了些东西,想问问问您。” 说书先生见有钱,美滋滋的道: “徐娘子想知道啥尽管问,老家伙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丁琬没拐弯,开门见山的说: “是这样,您经常说书,虽然半真半假,但也知道些东西。您能跟我说说碧海阁吗?” “啥?” “碧海阁!” 说书先生微微蹙眉,仔细琢磨后,说: “碧海阁没听说,但碧海罗刹阁倒是知道。” “那您知道碧空令?” “这个知道,它是碧海罗刹阁阁主的物件儿,代表着身份。江湖承认的物件儿,一共就四个,碧空令算一个。徐娘子,您问这个做啥?” 丁琬听到这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虽然组织的名字没说全,但碧空令的来历不假,倒也能松口气。 “徐娘子,徐娘子——” “没,没什么。”丁琬回神,摇摇头,说,“就是无意间听说过,寻思找人问问。旁人都不如您,您到底是行家。” 这话可算讨说书先生高兴,笑眯眯的挑眉,道: “既然你这么感兴趣,那我就跟你再说说吧。这碧海罗刹阁是江湖搜集消息的……” 说书先生讲的是头头是道,丁琬听得就云里雾里。 最后干脆,左耳进、右耳出,连脑子不经过。 她主要就想知道那个安辰,会不会有危险。 碧空令这么大的来头,他能给出去,再加上孩子们对他有恩,或许可以选择相信一下。 说书先生还在喋喋不休,茶楼已经开始上人了。 茶楼的伙计过来,看着他,道: “赵先生,咱们挪动挪动,到那继续讲,如何?” “啊,成啊。”说书先生点头。 把桌上的十个铜板拿起,冲丁琬微微拱手,道: “徐娘子,下次还想知道啥就尽管问。” “好,多谢了。”丁琬礼貌的点头。 把杯子里的茶喝完,猫腰从一侧去了后面。 “徐娘子,对不住,对不住。伙计他们不知道,我这也才忙完。今儿老板被姑奶奶叫走了,应该过不来了。” 丁琬看着一脸愧疚的茶楼管事,不在意的摇头说: “没事儿,反正我就是来找说书先生的。廖老板有事儿,忙就好。” “啊,您找说书先生啊,问啥啊?问到了吗?” “问到了。”丁琬点头,看了眼滔滔不绝的说书先生,道,“我先走了,需要什么就说,果子那边我三舅都准备好了。” “行,谢谢徐娘子了,我送您。”管事毕恭毕敬的把人送出去。 原本听书的人中,一个穿着品竹色衣衫的男子,起身出去了…… …… 丁琬拎着买好的东西,直接拐去了皮匠铺子。 天气转凉,再过段时间落雪,这冬裳就该穿了。 “哟,是徐娘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因为茶楼、落霞苑的缘故,丁琬在县里也算小有名气。 看着热络的皮匠,说: “快入冬了,我寻思给家里人定几双靴子还有大氅、斗篷。” “哎哟,那你可真来巧了。前儿才从北境那边拉回来一批皮子。都是上等货,跟我去后面瞅瞅?” “好。”丁琬说着,把手里买的羊肝、羊肚等,放在门口。 来到后院 ,果然如皮匠所说,好多上等皮子。 如果是上个月,丁琬都拿不出这笔钱买。 不过现在不一样。 咸肉被几个酒楼包了,囤的那些货也都清了,而且价格不菲,她大赚了一笔。 “徐娘子你看这羊羔皮,都是小羊羔,皮都是整张的。用来做鞋最好!下雪天踩雪里,鞋子不湿。这一张能做两双,要是孩子的话,鞋子小能做三双半。” 丁琬听到这话缓缓点头。 “还有这黄貂皮,用来做大氅最好。这黑貂的贵一些,像您父亲是举人,用黑色最好,提气。府城的人,都穿着这个……” 不得不说,这皮匠在卖东西上,是把好手。 丁琬心里算了下家里人头,报个数,说: “就都在你这做了。鞋子你直接做好。大氅、斗篷的皮子熟了,给我送回去,我们自己做。” “放心,放心,一定给您安排的明明白白。”皮匠高兴的不行。 接了丁琬的银子,美滋滋的又道: “徐娘子做了这么多,我也没啥说的。等狐皮到了,我送您两位母亲一人一个狐皮围脖。那个暖和,好看。府城的奶奶们,都用。” 丁琬听了点点头,说: “那就再来三个,两个颜色年轻些,一个稳重一点。” “成,您就擎好吧。” 丁琬拎着东西出了皮匠铺子,仰头看着湛蓝色的天,长舒口气。 冬天的衣物备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轮到洞子菜发挥实力了。 天气不错,丁琬心情也好,拎着东西溜溜达达出了城。 慢悠悠的往土庄子走,经过一片树林,突然窜出个人…… 第166章 帖子 “嘶——” 丁琬惊得倒抽口凉气,本能的后退好几步。 等看清眼前的人后,没有紧锁。 不认识,没见过! 一身品竹色衣衫,把他黝黑的肤色,衬托的淋漓尽致。 国字脸,浓眉大眼,唇很厚。 看着是憨厚的长相,可那一双寒光四射的眼睛,让人瞅着不寒而栗。 “你,你是谁?为何拦我路?” 声音有些颤,到底是怕了。 那人见状,冷“哼”一声,语气不佳的说: “碧海罗刹阁不是随便谁都能问的。我们阁主被你家娃娃救了,那是碰巧。真以为你家娃娃是香饽饽,谁都争抢?” 浓厚的敌意,还伴有“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态度。 丁琬瞬间明白了他的来意。 微微福身,和声细语的说: “对不住了这位公子。是小妇人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身为母亲、姐姐,我有权去确认安公子是否良善。” “不识好歹!”男子说完,翻个白眼,“回去告诉你那三个小鬼,就半年时间。半年后他就走,别想拖着不放人。” “公子请放心,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告诉孩子们……” 话没等说完,男子就钻了林子不见了。 真是莫名其妙! 丁琬深吸口气,瞅着消失无影踪的林子,微扯嘴角。 这人的出现,倒是给她一记定心丸。 看起来那位安辰,是真心想要报恩,不然他手底下的人,不会这么不放心。 也罢,既然孩子们想学就学,她也不拦了。 打那之后,丁琬睡眠质量好了,脾气、面色,也恢复如常。 偶尔还会让孩子给带点酒、菜给安辰,算是谢礼。 江湖人没有多讲究,可人家不收银子的传授功夫,做母亲的总要心存感恩。 一晃十月过去,进入冬月,丁文海父子终于回来了。 回来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回老宅。 丁玮仍旧不说话,但看到丁文海跟丁现时,却知道哭了。 趴在父亲的怀里“呜呜呜……”的哭。 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一般。 丁文海见儿子失而复得,也比从前更重视。 本来丁母打算把孙子留在上房,可丁玮就抱着丁文海。 爹去哪儿,他去哪儿。 后来家里人商量,最终决定让丁文海把孩子带走,多多相处,看能不能恢复。 为此,丁琬直接给自家二叔放假,让他专心在家陪一段时间丁玮。 至于跑商铺的事儿,丁现来做就好,反正他也熟悉。 没几天,在皮匠铺子那边订的东西就都送来了。 羊羔靴子里,全是绒毛,摸着特别舒服。 因为铺子直接送去了徐家,当时耿氏在家,所以丁琬并不知道。 等她下工回家时,看着炕上的东西,惊讶道: “哟,送来了啊。” “可不是。”耿氏点头,摸着东西说,“花不少钱吧。” “嗯。”丁琬没有隐瞒。 都不是傻子,这东西多少钱,一看便知。 摸着那件黑貂的绒毛,说: “娘,这个是给我爹的,你帮我裁出个样子,好不好?” “那咋不好呢。”耿氏满口答应。 瞅着黑又亮的绒毛,不住点头,道: “亲家公的身份,的确得用这个。店家还给了一块黑狐皮,到时候我给做个暖袖,冬天用正好。” “行,那就谢谢娘了。” 耿氏瞅着儿媳的样子,抻哆着道: “跟娘还客气,欠揍了吧。” “嘿嘿……”丁琬憨笑,挽着她的胳膊撒娇。 娘俩忙了小半个月,终于把所东西,都做好了。 上到丁父丁母,下到丁玮、徐致远,全部都有。 等落雪穿鞋去学堂,也不用担心鞋湿、脚凉…… …… 土庄子第一场大雪后,酒坊迎来了稀客——辽东守备李朝阳。 当程林把人带进谈事屋时,丁琬正跟丁翠兰说事儿。 看清来了,纷纷起身。 丁琬有些惊讶的说: “李大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坐、快坐。” 丁翠兰从炉子上拎水壶过来,准备泡茶。 丁琬把前些日子廖玉恒送的茶叶拿出来,一边倒一边说: “这还是您小舅子给送的呢。我一直都没舍得喝,今儿正好尝尝。” 李朝阳闻言笑着颔首,说: “行啊,他能送出手的茶叶,一般都是好东西。” “说是今年的新茶。”丁琬说完,坐在离他不远处的位置。 李朝阳倒是没有寒暄,直接从袖口掏出一张烫金的帖子,放在桌上,推过去。 “这是……” 丁琬看着东西,心脏“噗通……噗通……”乱跳。 “这是斗酒会的帖子。十八记得去府城。” 斗酒会,大周朝各地酒坊最重要的日子。 成功的那位,不仅能得到军营的订单,还能有幸让宫里的人尝尝。 至于能不能上除夕夜宴,那就说不好了。 不过谁的酒如果送进了宫,那未来一年的生意,就不用费心了。 毕竟进宫不可能,可尝一尝宫里喝过的酒,倒是有可能。 丁琬前世就认识这个,今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拿到? 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朝阳,咽了下口水,说: “我……我这规模可以吗?” 斗酒会要求很高,像县里顾记、许记他们是没有资格的。 辽东府这边,一直都是朗月明坤的主场。 前世她参加斗酒会三次,也是在第三次酿成了高粱酒,才打败了朗月明坤,一战成名。 李朝阳看着她怀疑的样子,理解的颔首,道: “以你现在的规模,那肯定是不行。不过冯家屯受灾,你跟你爹倾囊相助,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这次斗酒,我只是跟府尹提了一嘴,他那边就答应了。” 丁琬还是不敢相信。 拿起桌上的帖子,迟疑的道: “李大人,您觉得我……可以?” “怎么,徐娘子对自己的酒没有信心?” “那倒不是。”丁琬摇头,“我们毕竟是庄稼院人,很多东西……都不懂。” 今生的轨迹跟前世明显不同,朗月乾坤现在什么样,她并不清楚。 说不担心是骗人的,更何况斗酒会上,波澜起伏,很难把控。 “放心吧,本官会帮你的。”李朝阳笑呵呵的说着…… 第167章 酒香不怕巷子深 丁琬看着热情的李朝阳,不知他为何要帮她。 说起来,他们之间并不算熟,她跟他小舅子倒是很熟悉。 几次见面就这么帮忙? 会不会太热情了! 李朝阳见她还一脸迟疑,继续又道: “规矩啥的不用管,斗酒会以‘酒’见分晓。你的果酒,我也尝过。不辣,酸甜,适合女子。至于高粱酒,就更不用说。浓厚、醇香、有劲儿。军营的小伙子,肯定都爱。本官对你,自信满满。” 丁琬听到这话,眸子跳跃。 “如果李大人真的对小妇人有信心,那小妇人还真想试试。” “必须要试,本官能不能动,全看你了。” 丁琬闻言,心里“咯噔”一记,抬头看他。 见其颔首的样子,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帮她了。 “李大人,您这么抬举我,我……我心里真没底啊。” “无妨。”李朝阳摇头,“只要你正常发挥,我相信那些品酒的能力。酒香不怕巷子深,你忘了?” 丁琬紧紧握着帖子,半天都没有动。 或许,现在拼搏,也是一个契机。 打定主意,端起茶杯,说: “李大人如此抬爱,小妇人感激不尽。望不负大人举荐,别太丢人。” “本官信你。”李朝阳也端起茶杯,跟她碰了一下。 丁琬放下茶杯后,看着丁翠兰说: “告诉酒坊那边,全力酿酒,不用拘束。” “是。”丁翠兰颔首,转身出去了。 程林拎着茶壶给他们俩续茶。 李朝阳看着丁琬,笑呵呵的说: “徐娘子对斗酒会,知道的不少啊。” 丁琬闻言点头,没有隐瞒的回答: “在决定开酒坊的时候,就把这一行的几个事儿,都简单打听了一番。真要是斗酒会成了,我这酒也算有名了。” 李朝阳不住地点头,竖起大拇指,道: “徐娘子这般,倒是让本官对女子做生意,刮目相看。” “哦?为何?”丁琬不解,“尊夫人也在跟廖老板开茶楼,不是吗?” 李朝阳听到这话顿了一下,随后摇摇头,道: “她不过是仗着娘家弟弟罢了,我夫人不是做生意的料。不过徐娘子不同,都说不打无准备的仗,这话徐娘子倒是做的很全面。” “李大人客气了。不知大人什么时候回,可否留下吃顿便饭?” “不了。”李朝阳摇头,“本官是带人过来看看的。冯家屯入秋遭灾,瞅一瞅他们过得如何。” 关于冯家屯的事儿,最后的处理法子就是减免税粮,还给每户补了一些。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如今想来的确不假。 往年也会有几个村落遭灾,但却没有像今年这般闹腾。 闹腾之后倒也好,不禁减免税粮,还给补偿了粮食,就是…… “徐娘子有话,旦说无妨。” 丁琬看着李朝阳,轻叹口气,说: “是这样的李大人,如果今年县衙对冯家屯多般照顾。来年、后年,会不会也有效仿的啊。” 正聊着的,丁翠兰急匆匆的从外面出来,道: “琬儿,琬儿,快走,上官道。” “干嘛去啊?” “冯家屯抓人了。好几个当初闹事儿的,听说都要去复苦役半年,来年春耕才能回来。村里人都去瞅了,咱也凑个热闹呗。” 丁翠兰这话说完,丁琬冲着李朝阳竖起大拇指,终于明白他为何来了。 就说嘛,送个帖子这么简单的事儿,咋还亲自过来。 原来是另有正事儿。 “如此,徐娘子还怕有人效仿吗?” “不怕了,不怕了。”丁琬不住的摇头。 为了那些补助,去苦寒之地白做半年。 没有工钱,还背井离乡,更重要的是过年也不能回来。 傻子才会效仿。 这招绝,真的够绝! 李朝阳“呵呵……”笑出了声,起身说道: “徐娘子这顿饭留着,等你去了府城,本官做东招待你。” “好,那就一言为定了。”丁琬重重颔首,把人送出了酒坊。 一行人还没等到官道呢,就听到—— “duang……duang……duang……”的敲锣声。 “不思进取,不劳而获,无理取闹,犯上作乱者,朝廷不会姑息,更不会听之任之……” 敲锣加上官爷的高喝,让围观的老百姓,谁都不说话了。 土庄子跟冯家屯那么近,就算不深交,但也都认识。 看着昔日熟悉的人,如今戴上手链、脚铐,垂头丧气的被押解。 大家心里,各怀心思。 尤其是有打算效仿的人,这一下彻底打消念头了。 半年苦役,就换那点儿粮食,那可太不值得了。 李朝阳跟丁文江打声招呼,便翻身上马。 策马前行,再看那些村民,只能苦哈哈的在后面跟着跑。 有的累的呼哧带喘,有的踉跄差点摔倒…… 蒋文平看着他们走远后,轻叹口气,道: “活该!就得这么治他们,让他们不踏实生活。咱村的记着,这样丢人的事儿谁要是做了,别说整个村都孤立他。” 土庄子的村民听到这话,纷纷点头,也有说“不可能”之类话的人。 当然,也有灰溜溜低头,降低存在感的。 例如铁柱媳妇,张青山的哥哥张青明。 丁琬回到酒坊,就把张青山、程豹、赵海林、丁现等人,全都叫到了谈事屋。 上一次人这么全,还是要种洞子菜的时候。 丁琬把李朝阳给的请帖放在桌上,说: “咱们大周朝,每年腊月各地州府都要送酒到宫廷。在此之前,就会举办一场斗酒会,角逐出头名,这样顺理成章。” “讲道理咱们酒坊刚刚成立,不该有此殊荣。可帖子下了,也算对咱们酒坊的一种肯定。所以这次斗酒会,咱们重在参与,露个脸便好。” 几人听到这话,纷纷松了口气。 丁翠兰瞅着侄女,微微蹙眉,不懂她这是什么操作。 “冬月十八是斗酒会,十五左右就得出发。所以我打算让青山两口子,还有丁现跟我走。酒坊这边,就交给小姑、程豹、跟海林大叔。斗酒会一般是五天,加上来回路上的,怎么都得十天左右。” 几人都是第一次听到“斗酒会”三个字…… 第168章 婉茗韶华 什么是“斗酒会”,“斗酒会”需要干嘛? 丁琬知道他们很迷茫,坐在椅子上,详细的解释说: “斗酒会,是我朝所有酒坊一年一度的大日子。参加斗酒会的酒坊,都是各地数一数二的。规模最起码是咱们现在的三倍,而且都有自己的代表酒。像大家知道的金锦露,它就是朗悦明坤的代表,还有……” 丁琬详细的说了好几个大家熟知的酒名跟所属酒坊。 几人听了除了惊叹,更多的是钦佩。 这些别说知晓,就是听说都不曾。 人家不禁知道,而且能把这么多东西,都熟记在脑子里,得多用功啊。 “……差不多就是这样。我们酒坊的代表,就是高粱酿了。至于酒坊的雅名,一会儿找族长给算一算比划再订。” 张青山听到这儿,出声问道: “东家,那咱们去参加斗酒会,需要准备什么吗?” “对啊对啊,去府城斗酒,是不得准备不少东西啊。”程豹也跟着问。 丁琬靠着椅子,摇摇头,说: “准备的东西倒不多。斗酒会嘛,无非就是酒。斗酒斗酒,酒要带足。其次就是装点门面。出门在外,带几身像样的衣服,别让人看咱们寒酸。” “这对。” “这是必须的。” “东家放心,我成亲做了好几身,都能拿出手。” 丁现瞅着张青山,闷闷地说: “青山哥,你的衣服还真不行。” “不行?为啥?”张青山不解。 都是新的,虽然不是锦缎,但也是棉布,不是毛青布啊。 “衣服的事儿,稍后再提,咱说现在说重要的事儿。” 丁琬这话说完,几人全都不吱声了。 聚精会神的看着她,没有一个敢松懈。 “出门在外,万事都要小心。人心叵测,谁是什么样,咱们并不清楚。所以你们要注意,别被人坑了、害了。” “啊?”程林惊呼。 “那么严重吗?”张青山有些不敢相信。 丁翠兰皱眉看着侄女,道: “东家,会不会危言耸听了啊。” 丁现抬起头,又开口道: “小姑,东家没有危言耸听。只要事关‘利益’,就不能把人想的太好。” 众人听到这话,又把视线全都移到了丁现的身上。 如果是以前,丁现肯定会脸红,然后不吱声。 可如今倒是没有,坦然的看着大家,说: “斗酒会的头名好处太多,想要争得人也不少。咱们第一年去,什么规矩、门道都不懂,所以要谨慎再谨慎。既要防着人家坑我们,还要谨慎别被人家当做垫脚石,踩在脚下。” “哎呀,这么厉害啊。” “我的天,这斗酒会……也太,太可怕了。” “东家,咱们这些村汉,能行吗?”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全都有些慌了。 这会儿慌,总比到府城再慌要好。 丁琬瞅着他们,直到大家说够了,这才紧抿嘴角,道: “能不能行我不清楚。不过机会李大人已经给了,怎么做、怎么把握,就看咱们了。大家先准备。如果这次斗酒会成了,未来咱们的高粱酿,就算有名气了。” “记得,衣服不能省。料子一定要考究。没有料子就去找我娘,我家有一些,你们先用着。程林的不用担心,我那有好几身。” 几人听到这话,纷纷点头。 丁现是不需要的,他出门跟丁文海跑商铺,柳氏给做了好几套。 就怕他们出门被人看不起。 将酒坊暂时交给丁翠兰,她拉着程林就走了。 路上有些冷,两个人谁都没有吱声,急匆匆的往家去。 进屋之后,二人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琬儿,你刚才在酒坊说的是真的?真的那么可怕吗?” 丁琬看着她,缓缓颔首,说: “程林,有句话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不坑谁、不害谁,但我们必须得防着点。斗酒会上,稍不留神,就永久除名,然后整个酒坊都得关门大吉。” 程林听到这儿,倒抽了口凉气。 “我不是危言耸听,所以你记着,我们出门在外,不惹事、不理人,专心做好自己。” “嗯,我记着了。”程林重重点头。 长这么大,最远去的地方就是平阳县。 辽东府,根本想都不想过。 一开始听说斗酒会她也能去,她还真的高兴一把。 可是如今…… 见丁琬脱鞋上炕找衣服,不禁出声道: “琬儿,我不用的。成亲的时候做了好几身。” 丁琬没理她,把自己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几套,说: “我现在穿不了。还在孝期。” 程林听到这话,蹙眉道: “琬儿,一年多了都,你可以……” “不可以!”丁琬摇头,把几件艳色锦缎衣服拿给她,说,“三年孝期必须守。这些你穿着吧。等过了孝期,我做好的。” 程林摸着料子,看着她没吱声。 好衣服没人不喜欢,可是看着好友这般,她真的心疼。 “你也别有心理负担,这些给了你,等孝期满了,我才有理由重新做好的。”丁琬故意开玩笑的道。 程林看着她,轻叹口气,说: “你总这么对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这也就不好意思?放心吧,以后会有你回报的时候,不着急。”丁琬说完,递给她一块包袱皮。 程林把衣服都装好,丁琬又给她两块宝蓝色的料子。 不用摸都知道,上等锦缎。 “琬儿,真的不用了。”程林摇头,“成亲之后我给他做了两身,可以的。” “你没听丁现说?真的不行。”丁琬摇头,“再说这是去年年前,萧逸帆给我的。一晃都一年光景了。致远跟珏儿的衣服够穿,这个你拿着,回去给青山做两身。” “记着,这次出去,什么时候回来并不知道。所以一定要多准备衣服,别到时候没有换洗,那就尴尬了。” 程林听到这话,重重颔首,不敢客套、拒绝。 把料子、衣服都装好,心里略微算了算。 光是衣服,就得小二两银子,那两块料子更贵。 这人情,怎么还啊…… 第169章 就想开开眼 酒坊要去参加斗酒会的消息,很快就在村里不胫而走。 村民们都很高兴,这是一份殊荣,更是一份荣耀。 甭管能不能夺魁,能去就不错了。 像县里的顾记、许记,连去的资格都没有。 酒坊这边,高粱酿加班加点的做。 每一个环节,都是程豹、张青山、赵海桥三人严格把关。 不光只是为了斗酒会,更是为了“婉茗韶华”的口碑。 徐记酒坊的雅名,是族长赵刚算的比划,丁文江给取的。 取好的第二天,丁现就去县里更名。 不管斗酒会上会怎样,得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总不能堂堂一个斗酒会,弄个“徐记酒坊”,那就尴尬了。 大周朝对酒文化,还是很重视的。 “东家,这是刚刚酿出来的野葡萄酒,你看看怎么样。” 果酒那边的仲芸,拿了一杯过来。 丁琬接过尝了尝,缓缓摇头。 “味道不对,还是酸甜葡萄汁。” “啊?”仲芸惊讶,咂巴咂吧嘴,说,“我喝着挺好喝啊。不像野葡萄那么酸涩。” 丁琬摆摆手,并没有理她。 伸手揉揉太阳穴,长叹口气。 仲芸有些尴尬,本能的看了眼丁翠兰。 后者对她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等人走后,往她身边蹭了蹭,说: “哎,你说的葡萄酒,到底是什么样的?” 丁琬摩挲了下脸,单手托腮的道: “我也没酿过,是在书里看到的。据说是品尝不出甜味,但却具有洁净、幽雅、香气的果香,还有酒香。‘风卷蒲萄带,日照石榴裙’。” 前世没出事的时候,她就已经打算着手做了。 可还没等开始,便被周氏姐弟害了。 如今重活一世,她还想试试。 已经会了的东西,没什么挑战,她想做一些不一样的。 丁翠兰理解她的心情,拉着她的另一只手,说: “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那不一样。”丁琬摇头。 做得好不是目的,目的是要做的更好,更准确。 丁翠兰起身给她倒了杯水,轻声的道: “先别烦了。你这去府城,一来一回,到家还不得腊月了。那些铺子的年礼啥的,咱俩商量商量?” “有啥商量的。”丁琬烦躁的摇头,说,“去找廖玉恒,从那边弄些熟茶,在给每个店铺十斤高粱酿,就行了。” 丁翠兰嘴角很抽,无奈的叹口气,道: “琬儿,你这干啥呢。酿不成就再来,总会可以的啊。” “就那么些野葡萄,今年酿不成就得等来年。我,我不想等啊。” 看着她无奈又着急的样,丁翠兰轻声道: “你怕啥呢?咱们有的是时间,咱们年轻啊。今年不成还有来年,来年不成还有后年。一口吃不出个胖子,就是高粱酿,咱们不也瞎了好几百斤粮食呢嘛,不急的。” 丁翠兰这番话,瞬间点醒了迷茫的丁琬。 是啊,她还年轻。 这一世没有人害她,她有的是时间。 高兴的握紧丁翠兰,不住的摇晃着道: “小姑,谢谢你,你有时候说的话,特别有道理。” 丁翠兰闻言,不乐意的道: “什么叫‘有时候’啊?我跟你讲,那天说斗酒会的事儿,我就想告诉你了。咱们是第一次去,不用担心被盯上。毕竟咱是……” “小姑,你要是这么想才是大错特错。”丁琬打断她的话,没让她继续往下说。 “咋,我说错了?” “你这么想,可别人不会这么想。以前没出现的酒坊,突然出现了,为什么?有什么佳酿?会不会成为后起之秀?” 丁翠兰听到这话,终于不吱声了。 就在这时,赵海林从外面进来,道: “东家,顾记的老板顾世铭来了。想要见您。” 顾志明? 丁琬跟丁翠兰相视一眼,说: “在哪儿呢?” “在酒坊瞅着呢。” 丁琬闻言起身,跟着他出去。 不声不响的过来,难道是为了斗酒会? 刚到门口,就看到丁文海在招待。 这两天亲二叔已经来上工了。 不过每天中午,都会把饭菜打回去,陪丁玮吃。 丁玮虽然还没说话,但能笑、能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这对丁文海来说,是个很不错的开始。 丁文海看到丁琬,笑呵呵道: “顾老板,这边请。我们东家来了。” 顾世铭听到这话,故作熟络的说: “看丁二爷谦虚的。那是你们东家不假,但也是你亲侄女嘛。” 丁文海听到这话,笑呵呵的摆手,道: “顾老板真是太抬举我了。在作坊,可没有‘侄女’、‘二叔’,有的只是‘东家’。” 顾世铭原本没想把丁琬当回事儿,可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快走几步到跟前,说: “丁老板,咱们又见面了。” 丁琬瞅着他,礼貌的侧身还礼,把人带去了谈事屋。 丁翠兰已经把茶都泡好了,等他们几人坐下,拎着茶壶倒茶。 顾世铭打量着屋子,不算大,但却有这书香的气息。 尤其是墙上挂的那副“婉茗韶华”,看着就不一样。 桌子就是普通的方桌,只是有些长。 屋子很宽敞、亮堂,专门用来说事儿,倒也方便。 看起来回家之后,也该弄这么个地方才行。 “顾老板,喝茶吧。” 丁琬的话,让顾世铭缓过了神。 道谢后,又环顾四周,不住的点头,说: “丁老板这屋子真不错。到处都透着书香气息。不愧是丁举人的女儿。” 丁琬笑着摇头,谦逊的道: “顾老板客套了。我这不过是装点门面,招待来客罢了。您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为何而来啊。” 开门见山,没那么多寒暄。 本身就跟他不熟,而且同行是冤家,前一世他们有过很多不愉快。 顾世铭见她这么干脆,尴尬的笑了笑,道: “是这样,我听说……丁老板要去参加斗酒会?” “是。”丁琬点头,大方承认。 顾世铭错了措手,又道: “那我能问问丁老板,您是怎么就去的呢?” “哦,冯家屯遭灾,我不是蒸了些馒头送去嘛。正好那日官府的人在,所以就算露了个脸。” 第170章 值守 丁琬这话说完,顾世铭立刻一脸懊悔。 估计是后悔为啥自己没有那么做吧。 连打了好几“唉”声,惋惜的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丁老板好心有好报,理该如此啊。” “您太客气了。”丁琬轻声的说。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感觉怎么接都不对劲儿。 “那在下斗胆问一问丁老板,您这打算用什么酒去参加斗酒会啊。是那个果酒吗?” “这个就不说了吧。”丁琬直接拒绝。 顾世铭微怔,随后笑了下,道: “是这样的丁老板,您出个价,我就想知道知道、尝一尝。都说同行是冤家,咱不存在的。你这起点比我高多了,我就想开开眼。” 没等丁琬说话呢,丁文海那边直接开口说: “顾老板,你这样会不会不合规矩啊。” 丁琬抬头,看着他礼貌的笑了下,说: “不管顾老板想怎么样,这酒我是真的不告诉你,更不能让你尝。斗酒会嘛,虽然我只是去露个脸,但也得努力一把,你说是不?” 顾世铭还想争取,可见她这般态度,想想就只能作罢。 心不甘、情不愿的讪笑着说: “是,我这太强人所难了,是我的不好,对不住啊。” 丁琬不在意,摇摇头,道: “顾老板大老远的过来给我加油,我是感激的。等斗酒会结束,我让人给顾老板送几斤。” “哎哟哟,那可不用,多麻烦啊,我自己来取。” 丁琬只是客套,没想到顾世铭竟然真的应了。 丁翠兰在一旁瞅着,无语的叹口气,只恨为啥要给这人倒茶。 简直太不要脸了! 顾世铭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告辞。 丁琬等人将他送走,眼瞧着马车拐弯上路,丁文海开口道: “琬儿,晚上得加派人手,严加提防。” 丁琬点点头,扭头看着赵海林,问: “您家那几个儿郎,成不成?” “成,必须成!”赵海林迟疑都没有,满口答应。 赵族长家的几个孙子,那可是出了名的牤子。 有体力,能干活,而且都在作坊的库房做事。 在加上作坊的两条狼狗,丁琬想了下,道: “一会儿把库房的人都召集起来,咱们好好排个班。晚上值夜额外给钱,让他们都穿好了。” “给什么钱,咱自己的作坊,不需要。”赵海林说着,转身走了。 丁文海看着亲侄女,问: “你这次去府城,真不用二叔跟着吗?” “不用。”丁琬摇头。 给他拢了下大氅,又道: “丁玮现在离不开你,而且丁现也日渐成熟。我想着让他独立起来,这样自己有些名气,咱们也好给他找媳妇。” 丁文海听到这话,笑眯眯的说: “他找媳妇儿好不容易?!只要咱现在放出话,肯定不少人来。” “您不想给现哥儿找个好的?找个秀才的女儿、或者举人家的女儿。” “啊?”丁文海惊讶,不敢相信的看着她,道,“让他们来家种地?别闹了。” 丁琬抿唇轻笑,挽着丁文海的胳膊,说: “咱就非得种地?就不能雇人去地里,咱们歇着?二叔,你的想法得换换,光攒钱不花,那可不好。” “那也不能丢了本分。你看你爹,举人怎么了,今年开春不也下地干活?” 丁琬闻言点头,笑呵呵地说: “是是是,您说的对,我这不就那么想嘛。找什么样的,还得看丁现自己,你说对不?” 丁文海瞅着侄女的样子,笑眯眯的摆摆手,没再说话。 回到酒坊,丁琬直接就去了库房。 库房这边,一共是十二个人。 丁琬想了一下,把十二个人分成两组,每组六人。 一组值守一天,轮换着来。至于组内人如何分,那就是他们自己安排了。 “我不管你们自己怎么安排。切记一点,不许落单。张老爹也在这边,两条狼狗跟着。真有什么事儿,直接敲锣,一会儿我去文平叔那,把锣给你们拿来。” 赵岩作为赵家长孙,等她说完后,道: “你放心吧东家,我们一定好好守夜。” “守夜额外每天有三个铜板,随工钱一并发放。天气越来越冷,晚上多穿点。” “知道了,东家。” 丁琬嘱咐好,并没有在酒坊呆着,而是回了家。 今儿耿氏轮休,她想问问婆婆,要不要跟着去府城。 机会难得,她想带着婆婆、孩子一起去,顺道把过年的东西买一买。 回到家,耿氏正坐在炕上做衣服。 见丁琬回来愣了一下,道: “哟,今儿咋这么早?” 丁琬把斗篷摘下,挂在门口。 挨着火墙,一边烤火一边说: “娘,去府城你跟我去啊?” “我去干啥?家里鸡啥的都得喂,我不去。” “有我娘呢啊。到时候让唐嬷嬷过来帮个忙就好了。” 耿氏心里暖烘烘的。 看着儿媳,叹口气,说: “琬儿,你有这想法,娘跟知足。不过府城,娘是真不想去。自打嫁给你公爹,我去县里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说府城了。我宁可在家做炕头歇着,也不想去府城溜达。” 丁琬暖和了一些,来到耿氏身边,道: “娘,府城热闹,咱们去看看,不好吗?” “娘还真不喜欢热闹。”耿氏笑眯眯的回答。 拉着她的手,揉搓几下,道: “你去吧。你这是正事儿,我就不凑热闹了。对了,你要是想带,就把致远跟你弟弟带着。孩子也大了,该见见世面。” 耿氏见她还想说,故意板着脸,道: “琬儿,孝顺孝顺,你得顺。娘不想去,如果你真有心,回来的时候,给娘戴几样绣线,过年我想给你绣两个肚兜,成不?” “好,我知道了。” “你去问问亲家母,看她去不去。” 丁琬见她是铁了心不去,只能无奈的“嗯”了一声,坐在旁边打下手。 看着聚精会神做衣服的婆母,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绣的花样很新颖,“屈指可数”用的恰到好处。 真的就只是逃荒过来的人吗? 她有些不相信啊! “琬儿,给娘穿个针。” “哦,好。” 丁琬回神,接过东西,穿针引线…… 第171章 孝顺 决定酒坊留人值守的当天,程林过来给公爹送饭。 离老远便看到了赵岩他们哥仨,瞧着方向,是从赵家过来的。 “哟,青山嫂子,过来给张大叔送饭啊。” “可不。”程林点头,瞅着走近了的赵岩,问,“你们吃过了?” “吃完了。”赵岩回答。 赵砮年纪尚小,颠颠跑过来,说: “青山嫂子,你给张大叔又送啥好东西了?” “没啥,就是家里常吃的。晚上炖的酸菜,前儿的骨头还剩一些,正好一起炖了。” 说着,就把盖子掀开,里面一大碗酸菜炖骨头。 酸菜不算多,那块骨头肉很厚。 哥仨全都看到了,赵岩轻声地说: “青山哥能找到嫂子,真是他的福气啊。” “是啊是啊,咱村就没有不夸嫂子的。我爷爷今儿还说呢,说嫂子把张大伯照顾的可好了。”赵砮附和。 一旁的赵磊拍了下弟弟后脖颈,道: “行了,赶紧让嫂子走,一会儿菜都凉了。” 程林见状,也没客气,点点头,直接进院。 赵砮看着程林的背影,喃喃的道: “我要是成亲,能找到青山嫂子这样,就好了。” “啪——” 话音刚落,赵岩就拍了他一下,道: “羞不羞,毛都没长齐,就想娶媳妇儿?赶紧上工了,晚上警醒着点。” “就是,当心四叔听到这话,拍你。”赵磊加杠。 赵砮敢怒不敢言,可怜巴巴的跟在后面。 咋地了,咋地了?! 不就夸了一下青山嫂子,至于这么拍他吗?! 说起程林,村里人对她的评价,还真不低。 自打成亲之后,她就对张老爹各种照顾。 后来酒坊建成,张老爹就来这边打更。 除了中午在作坊吃,早晚都是张青山家管。 做好第一时间送过来,不是她送就是张青山送过来。 张老爹也不回家,白天、晚上都在这边,换洗的衣服,也是程林在打理。 张青明夫妻自从父亲搬走后,就没露过面。 哦,也不能说没有,第一次老爷子发工钱的时候,他们过来了。 但没等开口,就被赵海林给撵走了。 因为有赵家人在,张青明两口子就算惦记老爷子的工钱,也不好明目张胆。 最近就干脆不过来了。 “爹,这些是换下来的?” “对对。”张老爹点头,略有些尴尬的说,“让青山洗就好。” 程林笑了下,没有说话。 把袄子交给张老爹,又道: “爹,你试试这个咋样。不合适我正好回去改。” “又给我做袄子了?”张老爹惊讶。 看着黑面的袄子,咂舌摇头的说: “都跟你说了,我衣服够穿,咋还做。” 程林笑眯了眼睛,把袄子里面露出来,说: “摸摸。” 张老爹看着宝蓝色的里子蹙眉,伸手摸了摸,道: “这是啥啊,这么滑?” “琬儿给了两块料子,我给青山剪完衣服样子剩的。刚才得空,就把这布缝上了。” 那两块料子只够做两身衣服,剩下的她舍不得,就给张老爹做了里儿。 “哎哟哟,这太金贵了,给青山穿,给他穿。”老爷子不住的摇头。 这么金贵的东西,他一个土没脖的人穿,太浪费。 程林笑着摇摇头,伺候着公爹把袄子穿上,左右看了看,道: “还不错,大小正好,胳膊这里紧不?” 张老爹闻言抬了抬手,说: “不紧,挺好。这个你拿回去给青山穿吧。我有袄子,够穿了。” “爹就穿着吧,两件换着穿。”程林说完,把换下来的衣服都收起,拿着走了。 张老爹瞅着新袄子,又看着香喷喷的骨头炖酸菜,长叹口气。 拿起筷子吃饭,虽然只是高粱米饭,可吃着就是香,就是好吃。 农村有个词叫“老饭粒儿”,就是指食量较大的老人。 程林给盛了一大碗高粱米饭,还有骨头炖酸菜,张老爹一个人,吃的两碗精光。 把啃干净的骨头拿着,去后院拿给大黑、二黑。 两条狗自从来了作坊,白天圈着,晚上放出来。 张老爹对它们特别照顾。早起还带它们出去放风。 那会儿村里没人,怎么蹿腾都行。 没来酒坊前,张老爹病病歪歪,总是咳嗽。 自打来到这边,不抽烟袋杆子了,还胖一些呢。 “张大伯,您干啥呢?” 张老爹扭头一看,见是丁琬,笑眯眯道: “没干啥,青山家的给我送了酸菜炖骨头。肉我都吃了,骨头给它们俩啃吧啃吧。你咋来了?有事儿?” “哦,是这样,晚上赵岩他们来着守夜,您知道不?” “知道,知道。”张老爹点头,“依着我不用他们,我自己就行。” 丁琬跟着老人家回了他打更的小屋。 小屋不大,当初盖得时候特意给留的。 炕不大,睡俩人可以,睡三个就挤。 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看得出来,是程林的手笔。 “东家,你坐,坐。”张老爹边说边把炕头那里扫把扫把。 “哎哟哟,您这屋子都比我屋干净,我不嫌乎。”丁琬笑呵呵的说。 张老爹听到这话,特别满足。 “是啊,摊上个好儿媳,我有福。” 丁琬点点头,十分赞同他说的。 “对了张大伯,让赵家三个孩子过来值守,不是不放心您打更,主要是咱们酒坊要去参加斗酒会,我怕人有人从中使坏。” 张老爹闻言点点头,心里那点子担忧,也瞬间消除。 “啊,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怕有人半夜过来捣鬼,对不?” 捣鬼? 这词用的太轻了。 那都不能算捣鬼了。 不过丁琬没有纠正他,点点头,说: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过来是想告诉您,晚上把大黑、二黑放出来。只要不是咱们村的,它们咬了就咬了,您别拦着。” “成,我记着了。”张老爹不住的点头。 掏出火折子,把蜡烛点上后道: “这要是咬坏了咋整?” “咬坏也是他活该,跟咱们没有关系。” 张老爹听到这话,顿时来了兴头。 “那成!真要有谁错主意,老头子我就用扁担拍他!” 第172章 字据 张老爹的扁担,在土庄子是出了名的。 他成亲之后,媳妇儿的娘家弟弟总来刮配。 张老爹本来没吱声,可发现这小舅子越来越过分,最后媳妇儿都不乐意了。 这才操起扁担,把小舅子打的三个月没下炕。 这事儿直到现在,大家还津津乐道呢。 别看张老爹平时憨厚,不吱声,真要是发起狠来,也不一般。 丁琬抿唇轻笑,冲他竖起大拇指,说: “有您的扁担我就不怕了。” “呵呵……” 老爷子笑呵呵的点头,看着丁琬又道: “东家,我在你那存了多少工钱?” 丁琬闻言细细琢磨了下,道: “应该不少了吧。一天三个铜板,您自己算呗。从六月开始,六月、七月、八月……这冬月刚开始。五个整月就四百多文。咋,您要用钱吗?” 张老爹来作坊,吃穿用全都是张青山两口子供给,根本不需要他花钱。 平日连问都不问,今儿怎么突然问起工钱了? 张老爹轻叹口气,看着丁琬说: “东家,我是这么想的。我那大儿子估计也就这样了。有我活着,青山两口子还能跟他们走动走动。我没了那天,这俩家就算断道了。” 丁琬听到这话,抿唇问: “张大伯,您是怪青山他们两口子吗?” “咋可能呢。”张老爹摇头。 重重叹口气,又道: “我怪谁都不能怪他们俩。这俩孩子孝顺、懂事儿。老大那么不是物,他们连说都不说,也不争竞。可我这做爹的,不能心里没数。说实话,我亏待了小儿子他们。” “哎哟,一家人说啥亏不亏的。再说青山他们也不能计较。”丁琬摇头劝着。 “不计较归不计较,老头子心里,不能没数啊。”张老爹摇头,重重打了个“唉”声。 这下,丁琬没吱声。 毕竟老人家说的没毛病。 张青山、程林两口子,感情好、孝顺。但心里不可能不计较。只不过不想让老爷子难做罢了。 今儿突然这么说,八成是想…… 果然—— “东家,他们两口子欠你的房钱,算我一份。我这工钱到年底,有多少算多少,我就给他们还了。往后的工钱也是,直到我替他们还清欠你的钱为止。” “这可不行。”丁琬摇头,“就算我答应,他们俩也不答应啊。” 谁不知道张青山夫妻俩孝顺?! 让老人家帮着还钱,根本不可能。 再加上程家二老过世,张老爹没少照顾程家兄妹。 就是程林答应,程豹也不能答应。 “东家,你听我说,这是我自己的主意,跟他们两口子没关系。更何况,我知道自己没那能耐,再给他们盖一个房,就尽份心意吧。” 丁琬瞅着张老爹殷切的样子,想了下,说: “既然这样……张大伯,要不咱们写个字据?让赵岩去把族长、里正找来。光是咱们俩,到时候人家再说我跟程林串通好的,多那啥。” 这个“人家”指的是谁,张老爹瞬间明白。 老连臊得通红,但也没办法。 谁让那俩孩子不争气呢! 不住的点点头,略有些歉意的道: “把你牵扯进来,真是不好意思啊。” “那没啥,就是举手之劳。” 事情说下后,丁琬跟张老爹去了谈事屋。赵岩跟赵砮分别去找族长、里正。 几个人在这天夜晚,就把字据立下了。 有些莫名其妙,但就是……立下了。 而且还有赵家的三个孙子做见证。 几人分别按了手印,写了名字,还有日子…… …… 一晃又过了几天,村里一切正常。 白天酒坊上工,晚上小伙子们值夜。 风平浪静。 丁珏他们的功夫仍旧在学,至于学成什么样不知道。 反正耿氏有几次夜半去如厕,见孙子坐着睡觉,有些不解。 偷摸问过丁琬好几次,丁琬也只能说“别管”,“随他折腾”这类的话。 练内功打坐、运气,小家伙用功,估计就那么睡觉了。 对江湖上的事儿,她并不了解,反正孩子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只要没有危险就好。 不过经过这事儿,丁琬倒是有个主意。 等从府城回来,就让徐致远单独一个房间。 周氏的那个屋子一直闲置,今年因为有作坊,所有洞子菜并没有种。 到时候收拾收拾,让他住过去就好。 孩子大了,得有自己的独立屋子。 像丁珏,她出嫁后就搬过去了,一直到现在。 一晃到了冬月初十。 大家该准备的都准备差不多了。 这期间,程林来徐家好几次。每次不是送点儿这,就是送点儿那。 不憋为的,只因耿氏答应帮着给她公爹送饭。 讲道理这事儿,不应该找耿氏,而是去找她妯娌。 但村里人都清楚,与其找张青明媳妇,倒不如找邻居来的靠谱。 张青明夫妇都知道兄弟跟兄弟媳妇儿要出门,竟然还不露面。 脸皮厚的不行,也不在乎人家戳脊梁骨。 “伯娘,这粮我背过来了。您给我爹做饭,就用这个。”张青山边说边进屋。 耿氏正坐炕上干活儿呢,听到这话下地。 见外屋地真有半袋子高粱米,连拍了张青山好几下,说: “你这孩子,你这是干啥,这是干啥呢?!你爹能吃多少粮,我就顺手的事儿,你这也……” “伯娘,一码归一码,您收着。剩下了,我回来再拿回去。”张青山笑呵呵地任由她打,特别好脾气。 耿氏瞅着笑眯眯的张青山,叹口气,道: “我收了也没用,一会儿致远他娘回来,就得给你送回去。” “不能啊。”张青山笑着摇头。 耿氏把他让进屋,关心的问: “衣服做好没?都准备的咋样了?” “伯娘放心,全都弄好了”张青山点头。 耿氏拉着他坐在炕上,又道: “出门在外,你是男人,得多张罗一些。我们琬儿虽然见过世面,可府城到底没去过。到时候你多照顾着,啊!” “放心吧伯娘,这不用嘱咐。”张青山拍着胸脯保证。 不说旁的,出门在外,找个客栈、找个饭馆啥的,这都得男人出面。 他是义不容辞…… 第173章 红利 耿氏见他满口答应,缓缓颔首,说: “出门在外不比家里。说话啥的小心些,尤其是周围人说话,别掺言,仔细听。兴许就能从他们谈话里,听出些啥。” “好,我知道记住了。”张青山好脾气的点头。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 “家里有人吗?!” 张青山闻言赶紧出去,耿氏也跟在后面。 “你是……” 张青山的话没说完,那人略有些大声的时候: “亲家母搁家呢?” “哎哟,是琬儿她三舅啊。快进屋,进屋,啥风把你吹来了?” 张青山一看柳汉生来了,急忙去酒坊把丁琬喊回来。 柳汉生带着东西进屋,放在炕上,说: “亲家母,我来看看我姐,顺道看看你们。这是今年秋下新晒的木耳跟榛蘑。这一坛子是腌渍的松蘑,有些口重,做的时候多洗洗。还有这个……” 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柳汉生没少给拿东西。 耿氏瞅着,不住的点头,道: “哎呀呀呀,劳烦你们还惦记我们,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这有啥不好意思,咱可是实在亲戚。” 正说着,丁琬从外面回来,解开斗篷,道: “三舅,你来了。” 柳汉生瞅着外甥女,不住的点头,说: “挺好挺好,气色不错,瞅着好像比夏天胖了些。” 丁琬低头看了看自己,道: “应该是。我娘做不少好东西给我呢。” 耿氏拽了拽丁琬,指着炕上的东西,说: “你三舅拿了不老少呢。又是木耳又是蘑菇,还有果干啥的。” “也不是啥值钱的玩意儿。”柳汉生笑呵呵的说。 丁琬拎水泡茶,看着自家三舅,问: “我姥爷、姥姥身体还好?” “好的好的。”柳汉生点头,“这就是官道不怎么好走,不然他们也要来看看。听说你要参加斗酒会了?” 柳汉生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都是笑。 那种自豪、满足、荣耀的感觉,淋漓尽致。 丁琬笑着“嗯”了一声,说: “十五走,十八斗酒会,估计月底才能到家。” 柳汉生从袖口掏出一个荷包,塞给她,道: “今年咱家听你的,把村里的果木都收起来,统一给你这边、廖老板那边送了。赚了不少,这是你姥爷让我给你送来的,算是你的红利。” 丁琬闻言倒出里面的东西,足足十两银子! “三舅,这……” “哎呀亲家,这太多了啊。”耿氏也不住的摇头。 柳汉生瞅着他们婆媳,笑呵呵地说: “这里面,有我、他二舅、还有他姥爷给的出门钱。孩子第一次出远门,总得给点,当长辈的。” 辽东有这么个习俗。 谁家孩子要是出息了,出远门了,长辈都会给点钱,意思意思。 当然,也得家里有这个条件。 丁琬瞅着手里的银子,摇摇头,说: “三舅,这太多了,不需要这么多。” “给你就拿着吧。你姥爷特意嘱咐了,说不管你多大,都是他外孙女,他就你娘一个闺女,疼着呢。” 丁琬听懂了这番话,收好银子,道: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啦。替我谢谢姥爷。” “那必须,放心吧。” 正说着,唐嬷嬷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姑奶奶,亲家夫人,我们夫人说了,三舅爷来家,中午那边备席,让您们去那边吃饭。” “哦,知道了。”丁琬点头答应。 耿氏见状,拿起斗篷,说: “琬儿,你陪你三舅聊会儿,我去帮帮你娘。” “行,那娘路上慢点儿,小心滑。” “知道了。”耿氏应下后,穿上斗篷就走了。 丁琬跟柳汉生面对面坐着,嘴角一直都噙着笑。 “你在土庄子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了。你这孩子真不错,就是争气啊!” 丁琬闻言,笑眯眯的说: “争气是肯定的,谁让我是你外甥女呢。今年家里的果园也不错吧,廖玉恒都跟我说了好几次了。” 廖玉恒年纪比她年长,跟柳汉生也年纪相仿。 所以三个人各论各的,谁也别占谁便宜。 柳汉生喝了口茶,轻舒口气,说: “前些日子,廖老板去家里了。给拿了些茶叶,我都不好意思了。过来也是想问问你,这回礼咋给。” 丁琬琢磨了一下,道: “没啥不好给的。家里有啥给他啥。” “……” 柳汉生听到这话,语塞了。 好一会儿,才闷闷的说: “那……会不会不好?” “这有啥不好的。像木耳、榛蘑,在县里也挺金贵。咱家又养猪,自己家喂得猪,给他十斤加俩肘子,那还不是上等吗?” 柳汉生听到外甥女这话,细细琢磨,不住点头。 如果是这样,那倒真的可以。 困扰他多日回礼的事情,终于在这一刻就算解决了。 “琬儿,跟三舅说说,去府城你都打算咋做?” “我也不知道呢。”丁琬摇头,“我这第一次去,啥都不清楚。反正就是凑热闹,瞅瞅便是了。” 柳汉生见她心态不错,倒也放心的点点头,道: “那成。你姥爷还担心你求胜心切,怕你在压力大呢。如今看样子,也没啥了。” “本来就没啥嘛。” 丁琬笑眯眯的说着,给他倒。 二人正闲聊,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接着门开,就听到—— “三舅——” “三舅姥爷。” 丁珏跟徐致远都过来了。 丁琬起身开门,见俩孩子小脸红扑扑的样儿,说: “今儿咋这么早?” “我们背书背的快,夫子就放了。”丁珏回答。 徐致远美滋滋的蹦到丁琬跟前,说: “娘,夫子今天夸我了呢。” 柳汉生听到这话,纳闷的问: “他们俩现在学的一样?” “不一样,但是夫子是同一个。原来的李秀才生病了,告假。”丁琬回答。 俩孩子都喜欢柳汉生,亲昵的一口一个“三舅”,一口一个“三舅姥爷”的叫。 不说徐致远是养子,还真的看不出来。 柳汉生瞅着丁琬,问: “去府城,带他们吗?” “想带来着,不过我奶他们怕顾不上,我也就不打算带了。” “不带对劲儿。”柳汉生点头,“等他们再大大的,带着也放心。” 原本眼睛冒光的甥舅俩,听到这话,又都耷拉这脑袋,不吱声了…… 第174章 雪前 都说六月的天,娃娃的脸。 冬月的天也差不多。 早上还阳光明媚,这吃过中午饭就阴上来了。 柳汉生在土庄子吃过午饭,就急忙赶车离开。 生怕路上遇到雪,再出什么危险。 柳氏更是千叮咛万嘱咐,就怕弟弟路上耽搁。 送走了柳汉生,柳氏瞅着闺女,道: “你出门的事儿,准备咋样了?” “差不多了。”丁琬回答。 “要不……让丁槐跟你出去吧。他以前经历过,肯定要比大现、青山他们强。” 丁琬闻言摇头。 “娘,丁槐还是留给我爹吧。我爹这边比较需要。有大现呢,他在外面跑了那么久,稳重不少。” 柳氏见闺女满口拒绝,轻叹口气,说: “行吧,你自己安排就是。钱不够手就说,娘再给你备点。” 再备点?! “娘,不用你给我准备钱,我手里有。刚才我三舅还给了我十两银子呢。” “那咋能一样。”柳氏蹙眉不悦,“你三舅给是你三舅、你二舅、你姥爷他们的。我给是我跟你爹的。再说了,穷家富路,府城到处都要钱,多备点没毛病。” “那也……”够了啊! “不够不够。”柳氏强硬打断她的话。 拉着她往回边走边说: “上次你爹去府城考试,住的还是官府准备的驿站,那还花了将近二十两银子。你爹什么样啊,他最舍不得花钱,可出门在外,你不得打赏一下?打赏那些人,不是为了让他们多照顾咱,只要别给堵心就好。” 柳氏的话很实诚,丁琬听了也明白。 前世她第一次参加斗酒会,因为钱的问题,她跟周子旭没少被人挖苦、下绊子。 后来要不是二舅舅偷摸塞了点钱,后期他俩喝粥都喝不上。 如今想想那个时候,真是蠢啊。 丁琬挽着母亲的胳膊,颔首说: “那就当我借的,等我回来就给娘还回去。” 柳氏瞅着闺女,拍了拍她的手背,道: “跟娘不用客气。即便你出嫁,你也是娘的闺女。不说了,晚点我让珏儿给你把钱送过去。” “好。” 丁琬一直把母亲送进院里,抬头看了看天儿,不放心的单独找了丁槐。 二人出了丁家,拐去一处空地。 “大小姐,您有啥事儿?” 自打那次丁槐跟丁琬交底儿,便对她就毕恭毕敬。 她说啥,他听啥。 绝无二话。 丁琬指了指天,说: “看样子,晚上得下雪。你去山里看看,如果你们安师傅在,就让他来村里住。我去酒坊给他收拾个房间出来。” “好的,谢谢大小姐。”丁槐说完拱手,转身就走了。 丁琬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这孩子走的有些快。 感觉没走多久,就到村口了呢。 丁琬来到酒坊,洞子菜这边有个小屋。 不大,反正够住一个人的。 当初这地方留空,族长说风水学上不可以留,就兼并出来个屋。 平日放些杂物,虽然放不了多少,反正不让屋子空。 将屋子简单归置了一下,又从库房拿了一床新的被褥。 这是方便给值守的人,夜半保暖特意添置的。 出来抱柴禾时,碰到了赵砮。 “东家,您这是……” “啊,有个朋友过来住,我把这屋子给他收拾收拾。” “那我来,我来。”赵砮边说边接过她的手里的东西。 进屋又是烧炕,又是烧炉子。 屋子很久没人住,别看这么少,可热气上不来,屋子还是冷。 最起码得连烧一个时辰才行。 丁琬见收拾的差不多,看着他道: “谢谢你了赵砮,那这边交给你,我回去了。记得要多烧,房子暖的慢。” “成,放心吧。” 赵砮满口答应,丁琬穿好斗篷出去了。 丁槐回来特意找了她,告知安辰那边答应了,晚上会过来。 丁琬松口气,瞅着黑压压的天,只怕这场雪,不会小了。 希望他们去府城时,一切顺利啊…… …… 冬天天短,酒坊下工时,天已经黑了。 丁琬回家得知张青山送了粮食,无语的摇摇头。 “……我都说让他拿回去,可那会儿亲家来了,他去找了你就走了。琬儿,你把这个给他送回去。我送他们肯定不能要。” 丁琬听到这话,轻叹口气,说: “这不是整事儿嘛!做几顿饭罢了,还送粮?” “谁说不是呢。”耿氏也无奈。 丁琬起身,薅着把半袋子的高粱米,说: “娘,你先做饭,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的好的。”耿氏不住点头。 丁琬拎着粮食出门,走了一会儿,手就酸了。 看着那小半袋高粱米,无语的摇摇头。 这是拿了多少啊?! 甩甩手,薅起粮袋子往身上一甩,大踏步朝张家走去。 站在门口,就看到张青山出来抱柴禾。 气呼呼的把粮袋子放下,呵斥: “出来——” 张青山扭头一看,急忙出来,道: “哎呀东家,你这……” 丁琬气呼呼的翻个白眼,说: “咋地,不处了呗?” “我……” “我告诉你张青山,你要是不想相处了,就痛快直说。拿粮食膈应谁呢?我跟你媳妇儿啥关系不知道?张老爹那也是看着我长大的,送几顿饭咋了?” 丁琬“噼里啪啦”的一通话,让张青山面色通红。 程林从屋里出来,看着地上的粮食,还有低头的丈夫,笑着道: “琬儿,这事……” “还有你——” 丁琬咬牙,狠拽了她一下,说: “咋地,跟我分那么清楚,不处了呗。” “那咋能,你别乱说。”程林忙不迭摇头否认。 “你想相处还拿粮食过来?你气谁呢,显摆你家有粮食?” “我没有,真的。”程林哭笑不得。 张青山也不住摇头。 两口子极力否认的样子,终于—— “噗嗤——” 丁琬没忍住,笑出了声。 程林见她是故意的,气的拍了她肩头一记,道: “都是做娘的人了,你干啥啊你!” 拍了拍胸口,哀怨的叹口气,说: “你刚才吓坏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生气了呢。” “把粮食收回去,我就不生气,不然……” 意有所指的话,终于让程林妥协了。 挽着她进院,边走边说: “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 张青山瞅着地上的粮食,泄气的拎起,也跟着进院。 暗处一个男人出来,深深看了眼屋子…… 第175章 他会不会死? 丁琬进屋,见程林正在做饭。 搬了把小凳子坐在灶台旁,说: “哎,你今儿给张大伯送饭,记得多送一份。” 程林闻言怔住,不解的问: “给谁啊?” “给一个朋友。”丁琬没有回答,“今儿下雪,他就住在酒坊了。洞子菜前面的那个兼并屋。就一宿。” 程林点点头,扭头看着张青山,说: “你去把那块五花肉拿回来。” “哦,好。”张青山转身出去。 辽东府的冬天很冷,家家户户都会在院子里放一口大缸。 往里面放些豆包、馒头、肉啥的。 上面再扣上盆,耗子就算知道也进不去,只能干着急。 看着冻实诚的五花肉,丁琬纳闷道: “你这是干啥?” “既然你有朋友在那住,我就做个红烧肉。自己家人对付对付就行了,别让外人挑理。”程林说着,把肉放进凉水里先缓着。 丁琬看着她,挑眉说: “哎,这肉多少钱,我给你钱。” “你骂谁呢?”程林不爽。 丁琬悠悠哉的梗着脖子,说: “当然是你了。你今儿还骂我了呢。送那么多高粱米。”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成不?”程林忙不迭双手合十,不住作揖。 果然女人不能惹,这也太记仇了! 张青山站在门旁,瞅着丁琬的样子,道: “致远他娘,我们两口子真错了,您高抬贵手,别计较了,成不?” 丁琬嗤鼻,站起身,整理下衣服,说: “知道错了就好,下次再犯,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放心放心,绝对不犯。” “保证没有下次。”程林再次表忠心。 丁琬走到跟前,特别孟浪的勾了下程林的下巴,道: “这还差不多。我回了,记得做好饭给人家送去。” 说完,不忘冲张青山做个鬼脸,得意洋洋的走了。 张青山全程站在一旁,本来愧疚的脸,顿时黑了。 眼瞧着丁琬出去,气呼呼的走到媳妇儿面前,大掌使劲儿的蹭着她的下巴。 程林也懵着呢。 见他这般,无奈的叹口气。 张青山怎么擦都觉得没擦干净,气呼呼的说: “致远他娘要干啥?怎么这么过分!” 就算是女子,他也不愿意。 擦了几下觉得不够,直接俯首浅啄她的下巴。 程林本来就懵,被他这么一弄更傻了。 等她缓过神来,锅里的葱花都爆糊锅了。 推开张青山,赶紧把白菜下里面…… …… 酉时末,天空飘下了鹅毛大雪。 丁琬从正房出来,看着漫天的雪花片子,心知这是要下一夜了。 确认院门落锁,回屋钻进被窝。 辽东就是要比京城好。 前世后期住在京城,没有火炕,都是床。 冬天屋里得点炭炉子,还舍不得花钱买炭。 现在想想,都觉得遭罪。 后来好不容易置办上一所带地龙的房子,可没等挨到冬天,她就被害了。 如今想想,若是父亲真的能在京城站住脚,她不介意把家搬过去。 京城,天子脚下,徐致远念书也方便。 更重要的是,她得找济阳伯耿祁安报仇。 还要找前世暗害丁珏的凶手。 虽然轨迹不同,但今生丁珏还是要参加科举,难保那个人不会再害他。 想到这儿,丁琬还是有些庆幸。 庆幸今生的丁珏学了功夫,不会再吃亏。 越想脑子越混沌,最后就稀里糊涂的睡着了。 临近子时,雪越下越大,整个村子都安静了。 酒坊这边也特别安静。 雪大,别说人了,就是大黑、二黑都不愿意出去。 子时末,一阵马蹄声传来,接着马儿到土庄子村口,停下了。 “头儿,这活儿我自己去就好,您别去了。” “那也行。”马上的人颔首,扔给他一个瓶子,道,“记着,先处理狗,然后把人迷晕,接着再做事。别大意,咱们阴风鈎只为求财,不可伤人性命。” “放心吧头儿,我知道的。”那人揣好瓶子,翻身下马。 从官道下来,走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村头第一家就传来了狗吠。 那人不敢耽搁,足下一点,飞身往村里酒坊方向奔。 这单生意价格不菲,五十两银子呢。 他自己来做,到时候跟头儿四六分,他还能捞着二十两银子,能喝两顿花酒呢。 眼瞧着酒坊就要到了,不曾想一个雪团飞过来—— “啪——” “什么人?” 那人急忙站稳,目光注视着眼前。 安辰大摇大摆的走过来,看着眼前的喽啰,清冷的道: “谁让你来的?” “你是谁?” 安辰不想跟他废话,突然出掌,那人竟然直接就接—— “砰——” “噗——” 一口血吐在地上,艰难的道: “烈焰掌。你是碧……碧……” “自不量力。” 安辰说完上前,薅着他的脖领,再次道: “谁让你来的!” “我……我……咳咳……咳咳咳……噗——” 又是一口血。 安辰沉着一张脸,在他胸口那里点了几下后,薅着脖领就往村里走。 来到徐家门口,把人放下,翻身进院。 故意发出声响,片刻后徐致远从屋里出来。 “谁——” “我!” “师傅?”徐致远得知来人,几步来到跟前,说,“师傅,您怎么来了?” “去把你娘叫起来。” “啊?哦!”徐致远颔首,转身去了丁琬的房间。 安辰把门打开,薅着那人的领子,直接把人拖进了院。 奄奄一息,仿佛下一秒就要没气一般。 丁琬用最快的速度从屋里出来。 一边系着斗篷一边走到门口,问: “怎么了?” 当看到地上的人时,惊得哆嗦了一下。 倒是没叫,省去了麻烦。 安辰原本都打算捂她嘴了。 丁琬镇定心神,蹲下后,问: “他会不会死?” “不会。” 得到这个回答,丁琬长舒口气。 “不过已经不中用了。往后身子孱弱,苟延残喘。” 丁琬听到这话,嗤鼻一记。 “活该!” 安辰听到这话傻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有些不懂她的反差。 刚才不还担心这人会不会死吗? “我问他会不会死,是不想安公子背上人命。” 第176章 你可以试试 虽然江湖人对这个好像并不是很在乎,可她仍旧不想。 安辰瞅着她赶紧的眼睛,嗤笑着说: “放心,我有分寸。” 丁琬闻言颔首,轻声又问: “安公子,能问出是谁所为吗?” 安辰蹲下身子,瞅着捯气儿的男人,摇摇头。 “这人应该是刚开始走江湖。刚才接了我一掌,五脏俱伤,没气力说话。” 丁琬听到这话,嘴角狠抽。 她并不知道安辰的功夫怎么样,可眼前这人的状态,脑补也能想出一些。 只见他在躺着的人的身上,摸索了一番,然后掏出个瓶子。 丁琬一看瓶子,迅速夺了过来。 “怎么,你认识?” 太认识了好不好! 丁琬眸子泛寒,恨得咬牙切齿。 顾世铭! 又是顾世铭! 前世他为了打压她的酒,就派人往酒缸里下了这蓼麴。 那会儿她不知情,瞎了不少酒。 不仅如此,还差点吃上光是。 好在周子旭发现了猫腻,这才脱困。 没想到今生,竟然又来这招。 前些日子过来恭喜,背地里就搞这种小动作。 该死的家伙,真当她好欺负不成? “你知道对方是谁?”安辰再次出声。 丁琬缓过神,从牙缝中挤出—— “顾——世——铭——” 安辰愣了一下,看着她,问: “那你打算怎么做?” 丁琬捏着瓶子,冷“哼”着说: “不怎么办,明日去县里,我找他当面对质。” 正说着,徐致远跟安辰双双看了外面。 丁琬瞅着他们俩,纳闷的问: “怎……” “嘘——” 安辰做出让她噤声的举动后,起身出去了。 徐致远也跟在身后。 丁琬把瓶子揣好,站在院里。 雪仍旧在下,看着地上受伤的男人,丁琬不解气的踹了一脚。 幸好今天她心善,看着下雪就让安辰来酒坊 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很快,又一个人被带到面前。 丁琬瞅着耷拉着脑袋的人,道: “是顾记酒坊让你们来的吧。” 话落。那人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相信。 丁琬冷笑,从怀里掏出那个瓶子,道: “这蓼麴是顾世铭给你的吧!” 那人瞅着地上的跟班,咬牙没有说话。 丁琬倒也没有难为他们,把瓶子揣好后,说: “做事之前探好底,别人家给钱你就做。如此简单的事儿,他怎么不让自家小厮来?我这是农村,你是江湖人,你认为这其中,不该有些什么猫腻吗?” 那人听到这话,“猛”地抬头,眉头紧锁。 如果不是被对方封锁穴道,他现在都恨不得出掌打死这个妇人。 哪能听她在这里哇啦。 丁琬揣好瓶子,指着地上的人,说: “把他带走吧。我跟你无冤无仇,你这般害我,理应要了你的命。不过我没那个兴趣,今日放你,希望他日你见我绕道,别冒头。” 安辰瞅着丁琬,无语的摇摇头。 不过她都发话了,他也不好说什么。 从腰间掏出一粒丸药,直接给人喂下去后,说: “这是碧海罗刹阁的红丸。每个月初五去平阳县宝合庄,就说你要买浑天布。” 那人惊慌的瞅着他,不解的道: “为什么?她不过是个村姑,你这……” 安辰冷笑,把徐致远拉到身边,说: “这是我徒儿,她是他母亲,懂了吗?” “…………” “现在,带你的人滚。小小阴风鈎也想成气候?” 安辰凛冽的话,让那人急急忙忙把跟班背起,跌跌撞撞出去了。 丁琬怕吵到婆婆,关上院门,娘俩跟安辰一起去了酒坊那边。 到了兼并屋,丁琬侧身行礼,郑重的说: “多谢安公子仗义出手,小妇人感激不尽。” 安辰坐在炕上,见她这般,摇摇头,道: “你也无需谢我。今日你若是不主动让我过来,我也碰不上这件事儿。晚饭的红烧肉不错,我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地道的农家味儿了。” 丁琬闻言,轻笑着说: “你若是喜欢,可以常来。” 安辰把炕让给他们娘俩,自己则搬了一把凳子,坐在对面。 屋里唯一一个家具。 “说起来,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我只是举手之劳。” 丁琬听到这话,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想当初知道孩子们跟他练功,她还那么防范。 想到这儿,再次起身行礼,说: “我为那日的举动,向安公子郑重道歉。对不起,是我错怪了您。您是真心实意报恩,我却小肚鸡肠怀疑,实属不该。” 安辰看着她的样子,冷笑道: “不该吗?转天你可是去了茶楼呢。” “是,所以小妇人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太丢人了。” 安辰见她一直垂首,倒也不好在斤斤计较。 “你的确无需防我。当日我大意遭人暗算,命在旦夕。如果不是他们三个,那天夜里,我应该就没命了。我是真心报恩,也是真心传授他们功夫。” “是,小妇人今日,彻底明白了。” 安辰看着徐致远,继续又道: “这孩子不错,你弟弟也成。说实话,如果你愿意,我想把他们三个都带走。” “那肯定不行的。”丁琬想都不想直接摇头。 徐致远张了张嘴,最后又缓缓闭上。 丁琬看到了儿子的变化,可是…… “安公子能有此心,是他们三个的福气。只可惜徐家就这么一条根苗,我父亲那边也就一个儿子。实在抱歉,只能辜负您的好意了。” 安辰并不在意。 江湖人四处漂泊,遇到三个可心的,如果人家愿意,那他自然高兴。 不愿意,也不能强人所难。 看着小家伙失落的样子,道: “就这样吧,我年后离开。能教的尽量教,教不完的,日后有机会再说。你这次去府城,都带谁了?” “今儿给你送饭的两口子,还有我大堂弟。” “没了?” “没了。” “呵——” 安辰轻笑,缓缓摇头看着她,说: “好歹那是一年一度的斗酒会。各府城都要评出头名、送酒进宫的殊荣。有实力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你也得预防人家坏你啊。你们四个实诚的农家人去,你是给人家做垫脚石的?” 丁琬羞愧的笑着摇头。 “我也没法子啊。朗月明坤、沛霖甘泉等,那都是祖祖辈辈留下的大酒坊,有实力,雇得起人。我这……我那二十两银子出去,人家能愿意?” “你可以试试。” 第177章 孩子总要长大 试试? 试什么? 刚才说了什么,她咋不记得了? 就在丁琬迷茫的时候,徐致远突然起身。 走到安辰面前,双手抱拳,深深举动,道: “师傅若是能陪同家母去府城,徒儿感激不尽。” 丁琬一听这话,登时明白了安辰话里的意思。 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起身把儿子拽到一旁,摇摇头,说: “致远有这份儿心,娘亲很高兴。不过你师父太忙,娘怎能耽误?” 徐致远瞅着反应慢的母亲,眨巴眨巴眼睛,道: “娘,安师傅话都说到那份儿上了,娘没听出来?” 丁琬迷茫了。 看着六岁儿子一脸不解的额样子,扭头傻乎乎的看着安辰。 只见他邪魅的嗤笑,随后撇嘴说道: “你这么迟钝,是怎么开的酒坊,怎么获取的斗酒会资格?” “我……” 话没说完,安辰叹口气,又道: “我徒儿主动开口,我便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你这次去府城,我会跟着。对外……你随便给我安个身份吧。” 随便? 这东西有随便一说吗? 平白多个人,不说婆母,就是母亲那里都够呛交代吧。 “娘,就让师傅陪你们去吧。今天这样的事儿,致远不想再发生。致远已经没有爹、没有娘了。致远跟奶奶的唯一倚靠,只有娘亲。” 看着孩子渴求的样子,丁琬内心终于动摇了。 她实在想不出安辰为什么要帮忙。 可眼下…… “如果安公子不嫌弃,此次出行吃住我来,额外再给公子二十两银子的辛苦钱,行吗?太多……小妇人真拿不出来。” “可以!”安辰没有异议的点头。 徐致远听到这两个字,登时松了口气。 丁琬侧身行礼,郑重道谢。 安辰看着她,淡淡又道: “谢我不比这么重的礼。要谢就谢你自己有个好儿子、好弟弟。如果他们当初不救我,今日的事儿,我也顾不上。” 丁琬笑着颔首,温柔的摸着儿子的发顶。 好像个子又长了呢。 安辰见他们母慈子孝的样子,说: “今天夜里发生的事儿,就别出去说了。这一场雪下完,沿途的血迹应该都干净了。你也不用担心。” “好。”丁琬松口气。 见没什么事儿了,轻声又道: “既如此,我们就回了,安公子也早点歇着。” “好,你们去吧。” 安辰说完,起身回到炕上,脱了鞋,直接躺下。 徐致远体贴的帮着把蜡烛灭掉,然后牵着母亲的手,娘俩离开了酒坊。 事儿,就这么说下了。 等丁琬回家躺在炕上,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堂堂碧海罗刹阁的阁主,竟然给她当保镖,真是太意外了。 图啥呢? 一再强调儿子、弟弟救他,可他不也传授功夫? 果然江湖人做事没有道理可循。 想不明白,再加上外面风声阵阵,翻个身闭上眼睛,睡着了…… …… 大雪飘了一夜,足有三尺深。 家家户户推门都费劲,需推开一点扫一点。 先扫出一条小路,点上火后,再大面积清扫。 昨天夜里,从外面到院子里的血迹,已经被这场大雪,掩盖的干干净净,毫无痕迹。 丁琬跟徐致远母子,今天都起迟了。 娘俩起来时,耿氏都做好饭等半天了。 院子里的积雪,也打扫得干干净净。 见丁琬过来,把炕桌放上,道: “这会儿下总比到日子下要好。琬儿,依我说你早点走。从平阳县到府城,还得过一个川阳县。” 丁琬侧身坐在炕上,点点头,说: “我一会儿去找他们几个问问。这么大的雪,也不知官道的境况如何。” “会有人处理的。咱辽东每年下雪,官道都有人处理,别担心。” 徐致远洗漱回来上炕,挨着丁琬蹭了蹭,撒娇呢。 耿氏瞅着他们母子的样儿,笑着道: “你就要出远门,这两天让致远跟你住吧。亲兴亲兴。” 丁琬闻言摇头,咽下嘴里的粥,说: “娘,有个事儿我想跟您商量一下。” “什么啊?” “致远今年都六岁了,过了年就七岁。我想着隔壁的房子一直空着,不如让致远单独一屋。” 耿氏一听这话,本能就要拒绝。 可想来还是看向了孙子。 以为他会不高兴、不同意,没想到小家伙眼里竟然冒光。 显然是很期待能单独居住。 本来要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我知道娘舍不得,可男子汉大丈夫,他总要学着独立,不然日后如何能顶门立户?” 丁琬的声音很轻,耿氏听了紧抿着嘴角,道: “话是这么说,可我这心里……” 徐致远要开口争取,被丁琬桌下轻捏了一把摇摇头。 她能理解婆婆的舍不得,毕竟儿子没了,就这么一个孙子。 又时刻养在自己身边,怎能舍得。 可是…… 孩子总要长大! 她今日就只是提一嘴,至于实施,还是再等等。 正这么想着,突然一声长叹。 耿氏放下筷子,说: “成吧。孩子到底大了,跟我一屋也不是那么回事儿。亲家小舅不也自己单独睡了嘛。琬儿,打算啥时候给他搬?” “等我回来吧。”丁琬回答。 今天如果不是耿氏提及,她就打算府城回来,亲自开口。 正好婆母说了,她顺势提一嘴,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耿氏听到这个回答,不住的点头,说: “行行行,等你回来的。你这一出远门,我们娘俩都上火,都上火。” 丁琬给儿子递了半个馒头,轻声嘱咐: “娘不在家,你要乖乖听奶奶的话。最近雪大,就别和小舅他们跑山了。” 安辰她都带走了,这三个孩子晚上也没必要再吹风。 徐致远明白母亲的意思,点点头,答应了。 耿氏掰了半个馒头,再次叹口气,说: “一晃这锁住也大了,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 “奶奶,我现在叫致远。”小家伙提醒。 锁住,锁住,他听着别扭。 耿氏跟丁琬互看一眼,娘俩默契的笑了。 “好好好,致远,致远。奶奶以后不会叫错了,啊!” 耿氏说完,看着丁琬,道: “你小姑那边我啥时候过去?” “今儿吧。娘把账本接过来,其他都有管事,不用太操心。” “那成,你小姑是该跟着去。姑娘大了,万一在斗酒会碰上个谁,多好。” 丁琬闻言没吱声,她是不怎么想要小姑远嫁…… 第178章 准备出发 吃过早饭,丁琬去了酒坊。 把兼并屋里的安辰叫过来,然后带着他去了谈事屋。 途中,安辰开口问: “顾记那边,你打算怎么做?” “我一会儿要过去。”丁琬平静的回答。 安辰瞅着她阴沉的脸,想了下,说: “我陪你去吧。” “不……” 拒绝的话没等说完—— “他敢这么做,显然家里高手环伺。你确定你自己去,不吃亏?” 丁琬笑着耸耸肩,不在意的道: “县衙有我二舅舅,我可以去找他。” “行了,有现成的人,何必去麻烦衙役?” 丁琬听到这话停下脚步,戒备的看着安辰,说: “安公子为何这么帮小妇人,小妇人只是个寡妇!” 安辰翻个白眼,好笑的瞅着她,道: “怎么,我会饥不择食,挑你一个寡妇?” 眼瞧着她脸红,不悦的摇摇头,说: “老子不过是看你一个寡妇,撑起一门孤寡不易。你倒好,真给自己脸上贴金?” 这话太狠了。 丁琬面子、里子都挂不住了。 可咋办,是她自己会错意,误会人家! 尴尬的清下嗓子,长叹口气,说: “好吧,是小妇人认不清现实,让安公子见笑了。” 安辰冷漠的撇嘴,扭头看向一旁。 就在气氛尴尬的时候,赵海林恰好过来。 丁琬急忙叫住他,让把去府城的人,都到谈事屋。 一刻钟后,大家聚到一起,丁琬从腰间掏出瓶子,将昨天晚上发生事儿,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幸亏昨天夜里,安公子发现的早。不然咱们存的酒,可就都毁了。” 几人听到这话,面面相觑。 毕竟从来没有经历过,如今突然被告知,昨天夜半有人差点偷袭,这是个什么概念?! 从去年冬天开始,一直忙活到今年冬天。 库房里的高粱酿有多少,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 整整一年的忙活,好不容易有个斗酒会。 真要是被毁,谁也不敢想象这个后果。 丁琬也不想继续吓唬他们,指着安辰道: “你们都知道,咱们能去参加,主要就是看在李守备的面子。安公子是李守备派过来的,所以这次去府城,大家对他尊重一些。” 话落,张青山第一个起身,郑重的抱拳拱手。 丁现、程林、丁翠兰、赵海林等人,也都起身道谢。 安辰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所以坐在那里,权当没看见。 丁琬清楚江湖人的脾气,看着大家伙儿道: “你们也别拘谨。安公子这么做,也是奉命行事。大家只要时刻谨记尊重就好。昨天下雪,道肯定不好走。所以我想明日咱们就出发,你们怎么看。” 程林闻言,第一个发生道: “什么时候都行,家里已经安排好了,我们两口子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 丁琬又看了看丁现,他没说话,但也颔首。 程豹虽然不去,可妹妹、妹夫都去,他也会跟着说事儿、提意见。 “东家,你们此次去,这酒怎么拉?得找个老赶车把式,不能出事儿啊。” 这话算是说道点儿上了。 丁琬自己都没想到这一点。 看着一旁坐着认真听得赵海林,突然笑了。 “海林叔,我记得你以前就是专门给别庄送货的,对吧。” 赵海林不傻,她一句话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忙不迭点头说道: “是,是,这要不是咱们酒坊,我还得送呐。差不多有近二十年了。” 丁琬看了眼程林,后者笑着挑眉。 “那这样,海林叔也去。跟庆年哥那边借下板车,趁着今天不走,把板车好好收拾了。你再把赵岩带着,车上得有个护酒坛子的。” 赵海林没想到自己儿子也能去。 大好的机会,感觉天上掉馅儿饼似的。 不住的点头,脸上喜悦难以掩饰。说: 丁琬看着其他人,又道: “今儿就先这样吧。你们去酒坊交接一下,然后便回家好好准备。明天咱们卯正出发,争取晚上到落霞镇。落霞镇的江鱼不错,我们去那里吃东西。” “好的。”几人应下,纷纷起身。 丁琬叫住程林,又道: “明儿烙些葱油饼,路上吃。” “行,我知道了。”程林说完,跟着丈夫出去了。 他们这些人离开,丁翠兰瞅着丁琬,道: “你真不带我?” 丁琬瞅着亲小姑,耸耸肩,说: “啊,你走了谁管账。” 丁翠兰还想说话,安辰起身,道: “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明儿出发的时候喊我。” “好。”丁琬点头,急忙躲避眼神,看向别处。 巴不得他赶紧走,想想刚才就尴尬。 丁翠兰等屋门关上后,起身从后面勒住丁琬的脖子,道: “臭丫头,你到底带不带我,带不带我?嫂子难道没跟你说吗?你说带不带——” 柳氏跟丁文江,不止一次跟丁琬提及,让丁翠兰跟着去府城。 就是吃早饭时,婆母还问什么时候接手。 本以为她能一直绷着,没想到…… 丁翠兰见硬的不行,立刻搂着她的脖子,下巴抵着她的肩头,来回摇晃的说: “好琬儿,咱俩可一起长大的,你不能真不带我的,对不?我可是你小姑,亲小姑啊。琬儿……琬儿——” “噗嗤——” 丁琬没忍住,笑出了声。 丁翠兰一见她笑了,立刻绕道她面前,问: “咋,你逗我的?你早就要带我去了?” 丁琬笑着颔首,说: “就是我不带你,你嫂子、我娘也说过了。你现在回去找你嫂子,看看我娘都给你准备什么?记着,跟我婆婆把账交好。” 话音刚落,丁翠兰就跑了。 那速度,堪比作坊的大黑、二黑。 丁琬从谈事屋出来,安辰已经等在那了。 硬着头皮走上前,道: “咱们现在去?” “走吧。”安辰说着打开车门,第一个钻进去。 丁琬看着车门,又看了看赶车的赵砮,想了下,把丁现喊着。 带自己的亲堂弟一起,她就不怕了。 赵砮赶车,马车缓缓离开了酒坊。 村路扫的很快,不过官道就没那么快清理。 走的人倒也还算多,只是马车的速度,要慢一些罢了…… 第179章 女人真麻烦! 马车来到县里顾记酒坊,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儿。 用丁现的话来说,走路都比坐车快。 三个人下车,丁琬把茶楼的牌子交给赵砮,让他赶车去茶楼等。 去那么多人没必要,有一个安辰,有一个丁现足够。 赵砮一听能去茶楼很高兴。 有茶喝,有东西吃,还能听说书先生讲古。 更重要的是,不用花钱。 丁琬看着他的雀跃的背影,又看了看亲堂弟,心中多少有些满足。 赵砮虽然年纪轻,可丁现也长不了他几岁。 现在就稳重,日后必成大器。 “走吧,咱就别在这儿喝风了。” 安辰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丁琬的思绪。 深吸口气,点点头,三个人进了顾记酒坊。 伙计以为丁琬他们是来买酒的,笑眯眯迎上前,道: “哎哟客官,这么早啊?买点啥啊?咱店里今儿刚上的……” “我找你们老板,顾世铭。”丁琬清冷的开口,打断他的话。 伙计闻言,瞬间变了脸。 刚才如沐春风,这会儿直接寒冬腊月。 “啊,不是来买酒啊。你找我们东家有事儿?你谁啊?提前说了吗?” 丁琬并不在意他的态度,淡淡的道: “你就告诉他,说土庄子的丁琬找他,他自然会过来。” 伙计嗤鼻,撇嘴不愿意的说: “我们东家还没来呢。你要是……哎呀——” “嘎巴——” 一声脆响,让丁琬跟丁现都是一怔。 等反应过来时,那伙计手捂着下巴,口水直流。 安辰揉了揉手腕儿,清冷的道: “让你找就找,哪儿那么多废话?告诉你,惹了我们东家,小心我要你的命!” 安辰说完,伸手又把他的下巴,给端了回去。 仍是“嘎巴”的声音,丁琬吓得一机灵,丁现则摸着自己的下巴。 那伙计戒备的看着丁琬三人,跌跌撞撞的出了酒坊。 这时酒坊管事从后院过来,看到丁琬,抱拳拱手,说: “不知小娘子从何而来?” “土庄子,婉茗韶华。” 管事一听这话,急忙再次拱手—— “不知是徐娘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对不住,对不住。” 土庄子的“徐记”要去参加斗酒会,整个县里都知道。 没想到今日这老板竟然亲自过来。 侧身让路,恭敬地把他们三个领取了后院。 又是上茶,又是寒暄,态度跟刚才那个伙计,截然不同。 丁琬不喜欢这般,摆摆手,道: “你去忙吧,我在这等你们东家。” “……哎,好,好。”管事点头,转身出去了。 丁琬看着喝茶的安辰,不好意思的道: “安公子,您就别折煞小妇人了。什么‘东家’不‘东家’的,您还是……” “这样方便一些。”安辰说完,见她仍旧不解,“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救命之恩。” 丁现听得云里雾里,看着亲堂姐,眉头紧锁。 丁琬也没吱声,端起茶杯喝茶,等待。 一炷香后,顾世铭终于来了。 笑眯眯的走进屋,道: “哎哟哟,徐娘子,对不住对不住。这么大的雪,你咋来了啊?我这也没听到信儿,您可真是说……” 丁琬任由他哇啦,从腰间掏出个瓶子,平静的放在桌上。 就这么一个动作,顾世铭立刻不吱声了。 面色略显惊慌,不过却只是一瞬。 “徐娘子,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丁琬靠坐着椅背,大方的看着他,道: “顾老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瓶子,你的吧!” 顾世铭心里敲鼓,可还是装作不解的样子,问: “徐娘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清楚?” 面对丁琬的反问,顾世铭眉头紧锁,几步走上前拿起瓶子。 打开瓶塞,闻了闻,道: “这是什么啊,很香啊。” “这是什么东西,难道顾老板不知道?”丁琬挑眉。 顾世铭仍旧迷茫。 不过他不知道这瓶子的来历,而是迷茫昨天夜半,阴风鈎有没有得手。 可没得手,那些人并没有告知。 得手了,这瓶子又是怎么回事儿? 丁琬给他时间,见他仍旧不说,拿过瓶子,道: “顾老板,我现在给你台阶,你最好识时务。不然一会儿台阶没了,你别怪我不留情面。” 顾世铭到底经过大风大浪的人。 整理下心情,双手背后,不悦的说: “徐娘子,你这话是何意?你也说了,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你就直说。如此遮遮掩掩,躲躲闪闪,算什么事儿?” “算什么事儿,你心里没数?”丁琬冷笑。 安辰瞅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样子,无语的翻个白眼。 废什么话,直接揍就是了。 女人真麻烦! “徐娘子,你若是一直这么阴阳怪气,别怪股某人不客气。你大早起拿个瓶子顾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到底为何?就是为了故弄玄虚?” “哈哈——”丁琬嗤笑。 扬着手里的瓶子,道: “顾世铭,这东西旁人不识得我信,你不识得?你岳父家做的霉豆需要什么,你不知道?蓼麴,闻着香,七天之后发缸,那简直味道不要太酸爽。” 见他蹙眉,丁琬冷“哼”着又道: “你可以否认,但是这个瓶子,出处是哪儿,不用我提醒吧。” 说完,把瓶子底部拿出来,指了指上面的字。 顾世铭这下慌了。面色虽然不改,但后背一阵一阵凉汗。 “你……徐娘子,你这话是何意?俗话说抓贼抓脏,捉奸成双。无凭无据你就这么说,是不是过分了?” “你怎么确定我就无凭无据?”丁琬撩眼,邪魅的挑眉。 挑衅的动作,让顾世铭吃不准了。 难道说这村妇身边,有高手? 丁琬拿瓶子出去,在院子里,找了一个印有金色“顾”字的坛子。 掀开塞子,把瓶塞打开—— “徐娘子不可,你要三思——” 看着顾世铭慌张的样子,丁琬嗤笑着道: “现在知道慌了?昨日夜半你的人若是得手,我又如何?” “徐娘子,你这……” “事到如今,你若是还想抵赖,无所谓,我不在意。” 话落,丁琬手里的瓶子,慢慢倾斜…… 第180章 有高手 “不要——” 顾世铭怪叫一声,暗处窜出三个人。 可还没等到丁琬身边呢,就被安辰几枚石子,打落在地。 顾世铭这下确认了。 昨天的人,没有得手,因为这小妇人身边,有高手! “砰砰砰——” 一连三声,只见三人撞上酒坛,毁了三大坛子佳酿。 丁琬见这个情况,便把手里的瓶子塞好,然后把酒塞又给封上。 趴在酒坛子上,邪魅的看着顾世铭,道: “别以为只有你请得起高手,姑奶奶想请,比你的不知好了多少倍。顾世铭,今日这事儿就算了。他日若再犯,你这摊子雨金露,就等着被毁吧。想去斗酒会,凭自己的真本事。” 说完,丁琬蹦下来,看着他又道: “别以为我没有证据。昨天去的两个人,一伤一中毒。” 话说到这儿,顾世铭也不隐藏了,恶狠狠地盯着她,说: “你一个寡妇,你有什么本事?不过是色诱了府城的军爷,你也配在这儿跟我……哎呀——” “嘎巴——”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惨叫,熟悉的口水。 丁琬“呵呵……”轻笑,瞅着狼狈不堪的顾世铭,道: “说话前动动脑子。姑奶奶可是请了牌坊回家的。就冲你刚才的话,我回去那牌位削你,你也得给姑奶奶受着。” 说完,面无表情的走了。 丁现路过顾世铭身边,狠狠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走了。 安辰直接踹他,把人踹翻在地。 全程,顾家的伙计、管事,没一个敢上前。 尽量降低存在感,就怕被打。 至于顾世铭的下巴,自然是找回春堂的郎中给端,安辰不负责管理。 出了酒坊,丁现来到丁琬身边问: “堂姐,刚才你要倒得那个酒坛子,到底是啥啊?为啥他那么紧张?” “那里面是雨金露,他想参加斗酒会的东西。” 安辰听到这话,挑眉道: “我发现徐娘子懂得不少啊。顾世铭这边,你应该第一次来,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丁琬看着怀疑的安辰,大方的耸肩,说: “因为我有人买啊。落霞阁的谭迁,茶楼的廖玉恒,回春堂的萧逸帆,我都很熟。” 安辰对平阳县不是太了解,让她说的这三个地方,他倒是有所耳闻。 竖了下大拇指,对她另眼相看。 县里丁琬解决看大事儿。 村里丁翠兰,也兴冲冲的奔回家,准备自己的大事儿。 进了院门,哪儿都没去,直奔东跨院。 柳氏跟唐嬷嬷正在炕上做活儿,见丁翠兰风风火火的回来,愣住了。 “你这……” “嫂子,是给我准备东西、让我也去府城吗?是吗?是吗?”丁翠兰不住的问着。 柳氏心知这是闺女告诉她了,索性也没卖关子,把手里的活儿放下,从箱子里把布包拿出来。 “看看吧。有几身是琬儿以前的,料子都不错,她孝期不能穿。” 丁翠兰看着花花绿绿的衣服,笑眯了眼睛。 及笄了的姑娘,最喜欢新衣服、新簪子。 唐嬷嬷看着笑眯眯的丁翠兰,道: “姑奶奶,这下面还有夫人托二舅老爷给您带的簪花,您瞅瞅。” 丁翠兰闻言把衣服拿开,果然下面有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打开一开,一对艳色的绢纱堆花,花蕊是细金丝穿着白色的珠子。 还有两根吃惊流苏的簪子。 不说簪子,就那一对绢花,都不少钱。 “嫂子,这……” 柳氏拿起簪花,给她戴好后端详,说: “你这样好的年纪,难得出门,自然要好好打扮。你大哥早就告诉了我,我一直给你留意呢。拿去给咱娘看看,顺道告诉一声。” “哎,好。”丁翠兰点头,抱着东西出去了。 唐嬷嬷看着重新回到炕上坐下的柳氏,低头干活,一句话都没说。 要说这家里谁最聪明,当属大夫人啊! 丁翠兰抱着东西回到上房,丁父在炕边坐着抽旱烟,丁母在做活儿。 别看一把年岁,耳不聋、眼不花、手脚利索。 他们老两口还有丁翠兰的针线,都是她做。 一天做点,也不累,权当消遣。 “娘,你快看,嫂子给我准备的。我明天跟琬儿他们去府城啦!”丁翠兰略显兴奋。 丁母见闺女拿回来的东西,放下手里的活儿,道: “咋,让你去了?” “嗯呐。”丁翠兰不住点头。 从最开始知道斗酒会一直到现在,丁翠兰就绷着自己。 不跟爹娘说,也不跟丁琬提。 她以为自己能挺住,没想到在得知他们离开时,终究还是没挺住。 她想去,特别想去。 丁父磕打几下旱烟袋,瞅着闺女,道: “东西都是你嫂子准备的?” “嗯。”丁翠兰不住的点头。 挨着母亲坐下后,说: “爹,明儿卯正我们就出发。琬儿说要赶在晚上到落霞镇,吃炖江鱼。” 丁母听到这话,瞅着丁父,问: “老头子,这琬儿不也没去过府城吗?她咋知道落霞镇有江鱼?” “肯定是老大说的呗。”丁父没在意。 丁翠兰也不当回事儿,笑嘻嘻的搂着母亲的胳膊,一边摇晃一边说: “娘,我这次去带工钱,回来给娘买根银簪子戴。” “哎哟,我还用什么银簪子啊,你给自己弄些好东西就成。” 丁翠兰献宝似的把匣子打开,拿给母亲说: “娘,你看,我嫂子让二哥在县里买的。” 丁母拿起里面的赤金流苏簪,丁父倒抽了口凉气。 “哎呀,这不便宜啊。老大家的咋这舍得?” 丁母听到这话,轻叹口气,说: “我不是夸口,这老大家的,十里八村的媳妇儿,都比不过她。” “这簪子不便宜,咱不能让老大家的拿钱啊。”丁父提醒。 丁翠兰听到这话不解,看着父亲,说: “爹,大嫂给我置办东西咋了,没什么不对吧。再说了,我跟琬儿都是她看着长大的。等我从府城回来,给我大嫂买些好东西就是了。我有攒了小半年工钱,够得。” 丁母瞅着单纯的女儿,笑眯眯的点头,说: “好,好。我家兰儿有心,不错。这样,你去跟你大嫂说,让晚上多做几个菜,把琬儿他们一家三口,还有你二哥都叫来。要走了,咱一起吃顿饭,热闹热闹。” 丁翠兰听到这话颔首,起身出去了…… 第181章 人生大事 丁母冲着门口又道: “让你大嫂过来一趟。” “知道了——” 丁翠兰风风火火的样子,丁母满脸宠溺。 等门关上后,看着老伴儿,道: “老大如今考中举人,兰儿的婚事,是不是能比以前还要好?” 丁父没说话,把箱子里留的压箱底钱拿出来,递给老伴儿。 丁母拿到钱袋子,长叹口气,说: “是啊,也该这么做了。” 夫妻俩互看一眼,欣慰的点点头。 片刻,柳氏来到上房。 走到炕边,微微福身,说: “爹,娘。你们找我?” “过来了,坐。”丁母把东西往里面推了推。 柳氏侧身坐下。 不等耿氏开口问话,她先开口道: “娘,家里没啥东西了。我寻思杀一只公鸡,再让丁槐去县里买一条鲤子,姚记买个酱肘。加上家里我兄弟拿了木耳、松蘑啥的,您看行不?” “可以可以,你看着来。”丁母满口答应。 关于家里的事儿,丁父从来不说话。尤其是跟儿媳。 丁母把布包交到柳氏的手里,说: “开春让老大去县里看看,把我们的板子备下吧。” 丁母口中的“板子”不是寻常物件。 是专门用来打寿材的木板。 生死大事,在大周朝老百姓眼里,是为重要。 庄户人家儿,日子过的贫苦并俭省,但这寿材的木板,绝对不会省。 而且,老人家让谁来准备,那就是彻底交权,不问家里事儿,只一心活着便好。 这么多年,老两口对于家里,什么都没问过。 可这木板的事情,却没有放权。 老两口的寿衣,都是丁母自己做的。 一般人家,在父母年过五十就开始准备寿材。 可丁父、丁母没吱声,丁文江、丁文海谁敢张罗。 今日丁母把钱拿出来,就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彻底交权。 在辽东,办丧事是头等大事。 而这家过得好不好,老人走的体面不体面,就看一口好棺木。 大周朝百姓都坚信有死后的世界,所以对于棺材,他们要求的都特别高。 毕竟死后要躺进去好几百年,舒服、体面才是最重要的。 就是寻常人家,都会花上十两银子,置办棺材。 可以说攒了一辈子,平时是恒吃俭用,可落到这棺材上,那就不同了。 柳氏看着手里的布包,抿着嘴角,道: “娘,您这是干啥呢,我这……” “老大家的,你就拿着吧。”丁父装完旱烟,直接开口。 柳氏眼瞧着公爹把旱烟点燃。 “老二混到现在,成了鳏夫一个。咱家就你男人有出息,让他开春抓紧时间办了。然后找个好木匠做了,就放在西跨院里。” 说到这儿,老爷子抽了一口烟。 “我跟你娘劳碌了这一辈子,到了这事儿,就落你们两口子身上了。当回事儿做,你们也体面。” 柳氏摸着布包,重重点头,道: “知道了爹,我一定跟孩子他爹,找上好的板。” …… 丁琬三人回到村里,直接去了酒坊。 丁文海看着他们俩,把晚上回老宅吃饭的事儿说了。 丁琬闻言,想了下道: “二叔,那我先回去烧炕,一会儿直接过去。” “成。”丁文海直接点头,示意她回家。 等人走后,这才看着大儿子,问: “你跟你大姐干啥去了?” “去县里算账了。” “算账?去茶楼了?”丁文海追问。 丁现记得姐姐的嘱咐,点点头,算作回应。 丁文海拍了拍丁现的胳膊,道: “我给你备了十两银子。虽说出去,都是你姐花钱,可你也得适当帮她分担一下。咱家过到现在不容易,这钱你别省细,得花。” 丁现听到这话,重重颔首。 “爹,小玮那边……晚上去吗?” “去,我跟他说完了。”丁文海说到这儿,叹口气又道,“不知道这孩子,啥时候能说话啊。” 丁现站在那里没吱声,跟父亲一眼,都很沉默。 作坊下工,丁文海父子三人就去了丁家上房。 丁琬婆媳他们还没来,丁文海挨着丁母坐下说: “娘,我给琬儿准备了五两银子,够不?” “可以可以。”丁母点头。 拍拍她的肩头手背,笑呵呵又说: “你就是不给,她也不挑。” 正说着,丁琬跟耿氏来了。 丁母热络的把他们婆媳让上炕,问: “致远呢?那孩子咋没来?” “来了,跟珏儿在东跨院呢。”丁琬回答。 丁文海听到这话,让大儿子带小儿子也过去,说: “这致远跟二珏的关系,真让人羡慕。” 丁文江听了颔首。 “还是有缘分。” 耿氏听到这话,笑呵呵地说: “亲家小舅对致远不错,致远那孩子可喜欢他了。不管亲家小舅做什么,他都要学。说不能拖舅舅后腿。” 几人听到这话,都“呵呵……”笑出了声。 丁父见大家寒暄的差不多了,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又道: “老大啊,今儿我跟你娘把钱给你媳妇了。开春你跟你媳妇儿上县里,挑几块好板子,把最后一件大事儿做了吧。” 屋里人包括丁琬,大家都懂是什么意思。 丁文海第一个缓过神来,看着柳氏说: “嫂子,你跟大哥去挑板,打寿材的事儿我来。” “不用你,你大哥就行。” “那不成,你们挑板,我管寿材。咱爹不是一个儿子,俩呢。”丁文海不容拒绝。 耿氏看着这一幕,轻声的道: “叔跟婶子都是有福气的人。看看这哥俩,感情多好。” “是啊。”丁母点头,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也有福。致远现在念书好,功夫也不来,徐家会起势的。” 丁琬在旁,一言不发。 饭菜做好后,摆了两桌。 炕上一桌、地上一桌。 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鸡、鱼、肘子、鸭,四大件全都有。 这一桌席面,堪比过年的年夜饭。 丁琬凑到丁珏身边问: “有没有给你师父送去?” “送了,我跟致远一起去的。”说完,丁珏脱鞋上炕,挨着自己的父亲坐 第一杯酒是丁老爷子提的。 主要是祝丁琬他们一切顺利如何如何。 大家说说笑笑,唯有丁琬、丁翠兰二人面色一般。 不过轮到丁琬说话的时候,她仍旧笑吟吟,没有任何变化…… 第182章 广元客栈 丁琬跟丁翠兰吃的很快。 吃完,便去西屋呆着,没逗留。 柳氏等人以为他们要说明天去府城的事儿,也都没理户。 丁琬靠坐在火墙上,道: “真是搞不懂,为啥人们都把寿材看的那么重。” 丁翠兰闻言耸肩,叹口气,道: “谁知道呢!打小我就听爹娘说,什么都能交,这个不可以。一个棺材罢了,至于这么看重?” 丁琬也不是很理解。 别看她活了两世,对老人的那种思想,就是想不懂。 人死了就是死了,哪有活着风光? 辛辛苦苦了一辈子,攒了一辈子,活着不享受,就弄一口上好的棺材,这算啥事儿啊! 丁翠兰拿出自己做的棉毡,说: “琬儿,明儿咱们穿这个,暖和。” 丁琬接过来,端详一番,道: “其实也不用的。我今儿从县里回来,买了一些炭。不算是银炭,但也不起烟。” “唉,这样的话,赵大哥那边就该遭罪了。” 丁琬无奈,摇摇头,说: “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海林叔赶车有经验,不得不找他。” 丁翠兰点点头,道: “今儿我爹说要把他的大氅,拿给赵大哥。你说……” “没必要。”丁琬摇头,“海林叔不缺这个,明儿我拿些茶叶,装些水。倒上喝口热茶暖和暖和也就是了。” 丁翠兰想了下,起身把箱子里的匣子拿出来。 里面都是槽子糕,还有一些瓜子、花生。 “明儿咱们带着路上吃。” 丁翠兰第一次出门,而且年纪不大,期待也是有的。 丁琬宠溺的颔首,没有拒绝。 反正路途不近,他们边走边吃,倒也没啥…… …… 翌日卯正,一辆马车,一辆板车都支好了。 酒坊这边上工的人,特意都早起,亲自相送。 张青山赶车,车里坐着丁琬、程林、丁翠兰、丁现。 板车那边,赶车的是赵海林,然后是赵岩、赵磊跟安辰。 马车带着全村人的希望,浩浩荡荡的离开村子,上了官道。 两辆车都有炭炉。赵海林跟安辰,也都有汤婆子。 保暖算是做得很到位,不够丁琬仍旧担心。 这一路走来,不能有人生病,否则不好办。 相较于她的担忧,丁翠兰跟程林就明快了许多。 都是第一次出门,兴奋、期待。 马车走了一个半时辰,张青山勒住缰绳,给大家时间方便。 丁琬拎着茶壶给板车那边倒茶。 四个大男人还真是抗冻,脸冻得通红,嘴巴都有些说不利索,可一个一个都不上马车。 丁琬无语,揉了揉太阳穴,道: “你们上去暖和暖和,我们在下面走走。一会儿赶路,我们还能进车暖和。” 赵岩听到这话,扭头看着自己的父亲。 赵海林想了下,点点头,说: “那成,咱们暖和暖和,然后赶在天黑前到落霞镇。” 说完,赵海林习惯性的拍了拍安辰的肩头,道: “小伙子,走啊。” “啊!”安辰讪讪的点头,跟在后面。 他不喜欢太热情,可老汉这人不错,沿途跟他聊天,倒也不憋闷。 丁琬他们就站在被风的地方,瞅着扫干净的官道,说: “如果前面路况好,咱们差不多申时就能到落霞镇。” 程林并不知道路途是多远,看着知己,纳闷的道: “琬儿,你也是第一次出门,怎么感觉你比我们知道的多呢?” 不等丁琬回答,丁翠兰开口说道: “那是自然。琬儿没事儿就看书啥的,虽然人没出门,可脑子早就出门了。” 程林笑出了声。 丁现走过来,轻声道: “海林叔他们已经吃上了。” “饼咋样,热乎不?” “热乎。”丁现点头,“还特意冲了空汤,大家喝着很舒服。” 空汤,农家人菜不够、凑合的吃法。 就是放一点荤油,然后放盐,用开水冲了。等荤油化了以后就跟汤一样。 因为里面没有菜,所以才叫空汤。 赵海林他们吃饱喝足,纷纷下了马车。 丁琬他们上去,张青山因为刚才跟赵海林他们吃过,所以这会儿正好赶车。 丁琬四人在车里吃饭,倒也不着急了。 申时二刻,天大黑。 好在他们也到了落霞镇,一切还算顺利。 客栈不用找,就那么一个——广元客栈。 老板是个姓杜的寡妇,带着三个孩子,打理客栈。 前世丁琬参加斗酒会时,她的三个孩子都已经成家立业。 今生再来,除了老大成亲,老二、老三都没有。 客栈就他们一家五口,杜寡妇是掌柜兼厨娘,大儿子念过书,所以记账。 老二、老三是伙计,帮着客人收拾东西。 两辆马车来到后院,杜小二跟杜小三赶紧上前。 丁琬他们是从前门进的,一进屋就一股热浪,特别暖和。 杜寡妇看着丁琬,笑眯眯说: “小娘子可是住店?” “对。”丁琬颔首。 杜寡妇热络的走上前,帮着把斗篷摘下来,道: “快暖和暖和,冻坏了吧。这是要去哪儿?” “去府城。”丁琬回答。 在一起见到,丁琬对她的印象还是那么好。 杜寡妇给他们几人倒了热水,说: “是去参加斗酒会吗?” “是。”丁琬仍旧据实回答,“你这客栈今儿客人多吗?” “不多,不多,就你们这一波。”杜寡妇笑眯眯的道。 丁琬喝茶,一杯热闹下肚,身子没有那么冷了。 昨天买了五钱银子的炭,未时一过车里冷,就多添了些。 后来炭火灭了,他们都挨冻。 “老板娘,我们想订炖江鱼、烀卷子,有吗?” “有的有的。”杜寡妇点点头,说,“不过没有白鲢,只有五六条黄线狭鳕。” “黄线狭鳕?好东西啊,炖豆腐最好。”丁琬点头。 杜寡妇见状,想了下,道: “小娘子,你们这么多人,要不这样吧。咱们炖只鸡,黄线狭鳕我也给你们焖豆腐,两样菜一起吃。吃不完的,明儿早上我给你热热,你们继续吃,这样就把明天早饭带出来了,成不?” “可以啊。”丁琬没有意义。 之所以她喜欢杜寡妇,就因为她做生意实诚,不偷奸耍滑。 杜寡妇看了下,道: “十个馒头,二十个卷子,我看那几个小伙子都能造。” 第183章 大锅炖 杜寡妇见丁琬点头答应了,转身出去。 丁翠兰碰了下丁琬,小声嘀咕说: “琬儿,这吃的是不是太好了。这么多,得花不少钱呢。” 卷子、馒头、鸡、鱼,这么老多咋吃? 太浪费了。 丁琬不在意的摇头,压低声音说: “出门上火,吃些好的没啥。再说点一顿、吃两顿,这么多人不算贵的。” “那也……” 话没说完,杜大郎从后院进来,拱手说: “几位随我来。屋子已经烧上了,两间房,一大一小。” 丁琬几人跟杜大郎去后院。 一间房的炕,能躺下四个人。 丁琬他们只有三个女眷,足够。 另一间房的炕很大,足足能让容纳十个人,几个男人住绰绰有余。 两间房烧的都很热乎,收拾的也很干净。 被褥叠的整整齐齐,让人看着就舒服。 出门在外,干净、舒服,最重要。 杜大郎把丁琬三人送进房间,便走了。 丁翠兰坐在炕上,打量了一番后,冲程林勾了勾后手指。 等人走近后,挑眉道: “青山媳妇儿,你觉不觉得青山他们那个房子,咱们一起住足够?” 程林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面露难色的说: “可到底还有外男啊。” “那怕啥,中间拉个帘子呗。咱们在农家不也是……” 丁翠兰的话没等说完,丁琬直接开口打断。 “小姑,省钱可不是你这么省的。咱们是得注意花销,可吃住方面绝对不可以凑合。你省一间房的钱,会造成很多人不习惯。” “那咋能不习惯。咱农家院房子不够,可都这么做的!” “小姑,我睡觉轻、你睡觉也轻。那几个大男人不打呼?” 丁琬这话说完,丁翠兰不吱声了。 程林见状,闷闷的道: “刚成亲那会儿,每天晚上我都睡不好。青山那呼噜打的震天。” 丁翠兰一听这话,嘴角狠抽,不敢再提。 出门在外,如果睡得不好,那可是太遭罪了。 丁琬见她不说话,脱鞋上炕铺被子。 被窝早放早捂热,等睡觉就暖了。 不到半个时辰,杜二小过来敲门,告知饭菜好了。 丁琬三人从屋里出来,跟着去了吃饭的屋子。 屋子差不多有十平,张青山他们到了。 屋子中间个灶,然后四周是凳子。 大锅盖已经掀开,里面正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锅里炖的鸡,上面放了好多卷子。 卷子吸了一些汤汁,看着就诱人。 灶台旁,是一盆黄线狭鳕(现代的明太鱼)焖豆腐。 杜寡妇招呼大家坐下,笑眯眯的指着灶台,说: “在我们落霞镇,我家是唯一一家能吃大锅炖的店铺。好多镇上没有大锅的富户,都隔三差五来吃一顿。几位赶路辛苦,吃这个最能解乏。” “这蒜茄子、辣白菜,都是我们秋下自己腌的。你们随便吃,管够。卷子是二十个,还有十个馒头熥着呢,等热了我就给你拿过来。” 说完,用筷子迅速把锅里的卷子,捡进盆里。 又在锅里撒上小葱花,道: “可以了,几位客官慢用。” 杜寡妇出去,丁琬拿起筷子,看着大家道: “出门在外就不讲究了。咱们一起围着灶吃,都别拘束。安公子多吃,别客气。” “好。”安辰点头,直接夹了个卷子。 丁琬也夹了一个,大家纷纷动起了筷子。 锅里不仅炖了鸡,还有粉条、蘑菇、大白菜。 黄线狭鳕焖豆腐里的黄线狭鳕,刺就一根,吃着很方面。 炖的时间也久,全都入味儿了。 丁翠兰一连吃了两个卷子,不住地点头,说: “这东西感觉跟平日在家吃的不一样呢。他们是咋做的?一会儿问问。” 丁琬听了笑着摇头,道: “这大锅炖就跟咱们吃香瓜一样。刚摘出来吃跟摘完回家吃,是两个味道。” 赵海林在外干了那么多年,见得世面不少。 可这样的大锅炖,还是第一次吃。 毕竟农村谁家都有大锅,谁会舍得花钱这么吃。 赵磊看着丁琬,轻声的问: “二年嫂子,这顿饭应该不少钱吧。” 丁琬前世总来,对他们家的价格还是了解的。 咽下嘴里的东西摇摇头,看着锅里的东西,默默算着道: “这些应该也就三钱多银子,不到四钱。” “三钱多?!” 除了赵海林、安辰、丁现,其余人都是满脸惊慌。 三钱多能买三十斤猪肉了。 我的天,三十斤猪肉可比这个多,这也太…… 丁现把秃噜进嘴里的粉条咽下,开口道: “出门在外,吃饭肯定不如家里便宜。这么一大锅带一盆,三百多个铜板不贵了。再说,咱们一顿肯定吃不了,明天早上继续吃,还是便宜的。” 丁翠兰还想说话,被丁琬拽住了。 喝口茶,抬头看着大家,说: “出门在外,咱们尽量吃好一些。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辛苦了。多少钱都无所谓,这是一个见世面的机会。这机会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对不?” 大家听到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点头。 低头努力吃东西,生怕浪费了。 二十个卷子吃光了,杜寡妇又把十个大馒头端进来。 丁琬跟丁翠兰一起吃一个,程林掰了一半,剩下的给丈夫。 再看几个男人,那真是牤子。 吃的那叫一个凶! 丁琬放下筷子喝茶,见大家吃的七七八八后起身,道: “他们这可以要热水,大家睡前烫烫脚,好好歇着。明儿晚点起,咱们辰时二刻出发,下午赶到七台河就好。这样再有三天就能到府城了。” 几人听着丁琬的路线,纷纷颔首。 唯有安辰,蹙眉看着丁琬,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如杜寡妇所说,二十个卷子,十个馒头全都造了。 这会儿大家正在喝热茶,一脸满足。 丁琬很高兴,跟她出来的,能把大家照顾好,她就高兴。 “东家,咱们明儿早点走吧,缩减一下行程。”张青山建议。 赵海林父子也不住点头,表示赞同。 丁琬摇摇头,轻声的道: “咱们慢点儿走,保证安全。车上那几坛子酒,可是咱们的本钱。只要它们完好无损,咱们多花点也无所谓。更何况早去府城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毕竟府城的花销,要比县、镇贵太多了。” 丁琬这话说完,几人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话了…… 第184章 空想不花钱 吃过晚饭,大家都回了各自的房间。 客栈这边的服务很到位。 不用吩咐,就把热水都给备了。 几个人就几个盆,都是热乎乎的水,没有谁先洗、谁后洗一说。 三个女人并排坐着。 泡脚、聊天,别提多惬意。 屋子暖和,大家全都穿着中衣,坐在炕边。 丁翠兰搅合盆里的水,笑眯眯说: “琬儿,我怎么都想不到,有朝一日,我能出来住店、出来享受。” “我也没想到。”程林附和,“今天的大锅炖真是让我太意外了,等回去我们这么吃。围着灶台,还挺有意思。” 丁琬看着他们俩的样子,笑着道: “这算啥。等咱们的酒真出名了,以后这样的机会还很多呢。别说府城,京城都有可能。” “艾玛,京城我可没想过。”程林不住的摇头。 丁翠兰一听这话,轻拍她胳膊一下,道: “这没出息,为啥不想?这个想法得有,能不能实现另说呗。” “噗嗤——” 程林笑出声,看着她道: “小姑是让我空想?” “空想能咋地,我就经常空想。”丁翠兰理直气,不害羞的说,“我总是想京城我等大哥考中状元之后,我嫁给一个大少爷,然后做大少奶年,美滋滋的哟。” “呵呵……”程林没忍住,笑出了声。 丁琬闻言,嘴角狠抽两下,道: “小姑你还真敢想。” “当然了。”丁翠兰不假思索的点头。 一边擦脚一边又道: “想想嘛,反正不花钱。” 呃…… 貌似也对。 丁琬点点头,拿着布巾擦脚,盘腿坐在炕上。 丁翠兰扑过来,搂着她的脖子,道: “我听我娘、也就是你奶,她以前跟我说,当时有个算命的先生来村里讨水,你爹给舀的。然后他就说大哥头生贵骨做官命,你看现在,不是考中举人了嘛。” 程林擦脚后穿鞋,说: “算命先生还是很准的,我觉得丁大伯肯定能中。” 丁翠兰见她端盆要走—— “你干啥去?” “我倒水啊。” 丁琬回过神,冲她摆摆手,说: “不用管,一会儿他们就来收了。你不知道这水到哪儿,别给人家添乱。” “哦,那也行。”程林放下盆,钻进了被窝。 火炕热乎乎,又泡了热水脚,舒服的她翻个身,秒睡! 均匀的呼吸传来,丁家姑侄二人,都傻了。 这睡得也太快了啊! 丁琬笑着冲丁翠兰说: “你也睡吧。” “你呢?” “我等他们把水拿走就睡,你先睡。” 丁翠兰打了个哈欠,钻进被窝。 片刻,杜寡妇进来,把三盆水都折到一个桶,跟大儿媳拎着出去了。 顺道带走了三个木盆。 丁琬把门从里面挂上,这才放心的躺进被窝。 丁翠兰的话,一直都萦绕在她耳畔。 有人给父亲算过命,那前世呢? 前世算没算过? 如果前世也算过,也是这个结果,是不是她的离开,就真的影响到了亲爹。 想都这儿,她突然不安了…… …… …… “孩子他爹别看了,你身子不好,歇一歇吧。” 谁,是谁的声音? 丁琬眼前模糊一片,想要说话,却没法出声。 “不行,得看。我得抓紧考中,不然……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孩子他爹,快喝水,你又咳了。” 突然眼前多出一抹红色,面前的模糊瞬间清晰。 是父亲,还有母亲。 柳氏急的哭了,一边拍背一边说: “咱不看了,不看了。考不中就考不中,琬儿现在酿酒也能养活自己,咱不管了,不管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丁文江看着妻子哭的伤心,伸手拍拍她的手背,道: “无,无妨!她现在,现在只是识人不清。我得考中,告诉……告诉她!你看周家,盖房、买地,用的都是……都是咱闺女的钱。” “呜呜呜……谁让她自己不争气啊。”柳氏恼火的摇头,可话里话外,仍旧透着心疼。 “她走不要紧啊,连累你,连累了老二他们,还有咱们丁家。背井离乡,就是到这边,也抬不起头啊。呜呜……坚持一下,三年,就三年还不成?呜呜呜呜……” “罢了,罢了。”丁文江摇头,安抚爱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让丁琬心里“咯噔”一下。 等看清来人,一颗心瞬间跌在了谷底。 周氏走到跟前,身后带了六七个人。 这一刻丁琬才发现,父母双亲在的屋子,根本不是土庄子的房间。 “周桂花,你还来干什么?” “干什么?哈哈……哈哈哈……” 周氏仰头大笑,嚣张的不行。 “我来干什么呢?你说我来干什么呢?你小姑子我已经送去了阡陌红尘坊,后续……想不想知道啊?” “你——你不是人——” “这就不是人了?”周氏媚笑。 “啪啪——” 两下巴掌后,一个人从门外进来。 丁文江一看来人,登时猛烈的咳嗽。 “大哥,你都这样了,就别勉力强活了。” “你……你个毒妇——咳咳咳咳……”丁文江一口血咳出,昏迷了过去。 赵氏嗤鼻,正好一个男人走过来,她瞬间柔弱无骨的靠过去,道: “嫂子,你把我家小玮弄死,我就让你不好过。” 柳氏咬牙,恶狠狠地说: “丁玮的死,跟我没关系。反倒是你,你把自己的丈夫、儿子都害了,你还是不是人?” “是不是人?”赵氏翻个白眼,不在意的道,“当然是人了。比起你来,我最是人。本来我的小玮不用死,是你——你不掏钱……” “我的嫁妆救谁,我自己说的算。我救我男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是……” “啪——” 赵氏一巴掌扇过来,直把柳氏扇到在地。 赵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蔑的道: “别急, 我会让你好好伺候这些兄弟,然后把你也送去阡陌红尘坊,跟你小姑子做伴儿。” 旁观的丁琬,终于扛不住了。 想要开口,可仍旧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琬儿——琬儿——” 第185章 噩梦惊醒 “不……不要……不行……不可以……” “琬儿,醒醒,醒醒……” “啊——” 丁琬终于能睁开眼,可看到眼前的黑后,这才意识到刚才只是一个梦。 程林仍旧睡得很低沉,唯有丁翠兰坐在她面前。 披着头发,看不到脸儿,但却能听到她温柔的声音。 “怎么了?做噩梦了?” 别看丁翠兰比丁琬年龄小,可做小姑的责任,她一直都有。 丁琬“猛”地起身,紧紧抱住了丁翠兰。 前世后来发生的事情,她完全不清楚。 刚才的梦不管是不是真的,她都心有余悸。 如果不是真的,为何那么真实? 如果是真的,那丁翠兰被送进了阡陌红尘坊,她就是罪魁祸首。 而且,还连累了母亲。 阡陌红尘坊,顾名思义,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试问一向被宠到大的小姑,怎能忍受那里? 至于母亲,虽然念书不多,可也懂得三从四德。 打小就告诉她“名节”大过天。 不等被送进去,相比母亲就已经撞墙了结自己。 周桂花,你个杀千刀的,让你进军营做军妓,真是便宜你了。 越想越火,手臂收紧,勒的丁翠兰生疼。 情不禁的“嘶——”了一声,丁琬急忙松手。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弄疼你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略带哭腔的声音,终于让丁翠兰意识到不对劲了。 略用力掐了下她的胳膊。疼痛让丁琬的意识回归。 “琬儿,你到底咋了?做噩梦了吗?” 丁琬长舒口气,点点头,道: “是,做噩梦了。” 丁翠兰松口气,跪坐在她的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儿,说: “别怕,有小姑在呢。做噩梦没啥,梦都是反的,梦到不好的就是好的,别怕,啊!” 丁琬强忍着哭意点头,深吸口气,道: “小姑,我没事儿,我出去转转。” 说完,穿上衣服就要走,被丁翠兰拦住,说: “你等等我。” 丁琬按住她穿衣服的动作,道: “小姑,让我一个人呆会儿。我不走远,就在门口。” 丁琬说完,不等她回答,就下地穿鞋出去了。 等丁翠兰披着斗篷出来,丁琬都站在那里一小会了。 推门看到侄女,瞬间松了口气。 丁琬心暖,漾出一抹笑意,说: “我真没事儿,就一个人呆会儿,小姑睡吧。” 丁翠兰见她这般坚持,终于没再说什么,回炕上躺进被子里等她。 打小一起长大。 彼此什么样,对方都清楚。 丁琬双手交叉置于胸前,仰头看着浩瀚的星空。 虽然北风有些冷,刮到脸上有些疼,可她完全不在意。 冷、疼,就对了。 只有这样,她才确定自己重获新生,家人没被欺辱。 前世临死前,周桂花只说了婆婆、父母,她以为小姑、二叔他们没有提及。 如果那个梦是真的,丁家就是家破人亡。 丁文海、丁现被赵氏害死。赵氏跟周氏一样,不守妇道。 今生再看,这不就是天道轮回?因果报应? “你不睡觉,在这儿想什么呢?” 丁琬闻声转头,见是安辰,摇摇头,道: “没想什么,做噩梦了,有点儿堵得慌。” 安辰指了指不远处的马厩,道: “去哪儿呆会儿?” 丁琬看着屋门,点点头,说: “也好。” 二人一前一后的来到马厩被风地,丁琬仍旧很难从那个梦里走出来。 安辰打量着她,轻声问: “你去过府城,是吗?” 丁琬闻言轻笑着摇头,道: “如果我说我是上辈子去的,你信吗?” 安辰翻个白眼,无奈的叹气说: “你不想提就不提,何苦这么说话。我又没有恶意。” 丁琬无语。 她说的是实话,可偏偏人家一个字都不信。 长叹口气,故作轻松的说: “别这么认真,我不过是开个玩笑。” “你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安辰嫌弃的撇嘴。 丁琬耸耸肩,故作不在意的道: “我没去过府城,这是第一次。不过来之前,我去过县衙,跟那边看了地图,也问了我二舅关于这边的路线。” 安辰听到这个解释,仍旧不相信。 就算做了功课,可能连迟疑都没有,就说出接下来的安排,这只有去过的人才知道。 “罢了,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只是告诉你一声,我的人查到,这次朗月明坤的少主,会亲自过去。” “为什么?”丁琬蹙眉,“他不是双腿不方便吗?” 安辰玩味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丁琬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前世朗月明坤的少主朗逸鸿,双腿残疾,出入都要做滚车。 所以斗酒会,他从来都没路面。 唯有最后一次去京城,她见过。 那个时候,他的腿已经好了。 见安辰不住眼神的看自己,丁琬想要解释,可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良久,安辰叹口气,道: “每个人都是有秘密,你不想说,我自不会逼你。他的腿今年入秋就治好了,是银雪治的。说起来,这姑娘我还想看看,能取这么个名字,想必一定很漂亮。” 丁琬听到这话,强忍着笑意。 男儿本色,她能理解。 可是…… 银雪是个男人,他有兴趣就真不应该了。 前世,银雪酷爱她酿的酒。 世人都认为银雪是姑娘,其实人家是男子。 只不过不常出现在众人面前罢了。 安辰打个哈欠,看着丁琬道: “明儿在找房间,记得给我耽误找一个。我跟你弟弟一个屋。” 说完,安辰走了。 丁琬琢磨他刚才的话,轻笑出声。 还以为他是特意过来关心自己,没想到是因为呼噜睡不着。 笑过之后心情舒服了。 丁琬快步回了房间,挂好门。 钻进被窝的时候—— “琬儿,不管是什么噩梦,它都是假的。你若是害怕,我跟你一个被窝。” 丁琬听到这话,笑着摇摇头,道: “小姑,让你担心了。” “说什么傻话,你不是侄女吗?睡吧,明儿还得赶路呢。” “好。” 二人各自翻身,闭上了眼睛…… 第186章 好人难做 翌日辰时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吵醒了正在睡梦中的丁翠兰。 本来昨天就睡得晚,这会儿有…… 丁琬也跟着起身,一边穿衣服一边冲着门口问: “谁啊?” “小娘子,是我。” 杜寡妇的声音传来,丁琬赶紧穿鞋出去,把门打开。 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丁琬蹙眉问: “咋,下雪了?” “可不是嘛。”杜寡妇点头,“我知道你们的酒有讲究,刚才让你的伙计还有我三个儿子,一起把酒坛子拿去库房了。你放心,没冻。” 丁琬闻言,长舒口气。 程林从外面过来,看着丁琬,说: “东家,酒坛子都放好了。雪挺大,没过小腿肚了。” 丁琬点点头,抿唇刚要开口—— “小娘子,我看这天儿不把握,要不你们今天就别走了。明儿一早看看,要是路况好,再出发。离十八好几天,够用的。” 为今之计,老天留人。 她想不住都不行。 丁琬笑着颔首,看着杜寡妇,说: “这天我想不走都不成。那就再麻烦嫂子一天吧。” “哎哟,看你说的。”杜寡妇摇头,“你们在这儿住,我高兴都来不及。我知道你们不容易,多住一天就得抛费一天的银钱。现在世道难,赚钱不容易。” 杜寡妇的话,说的实在。 丁琬笑眯了眼睛跟她聊了一会儿,这才回屋。 丁翠兰已经醒了。 程林上炕把三个人的被褥叠好。 丁琬也没隐瞒,把下雪、不能走的消息告诉了她。 丁翠兰不愧是管账的。 一听不能走,顿时长叹口气,带: “这一天住下来,又得好几百文钱。” 程林听了没说话,不过却也赞同。 丁琬坐在炕上,淡淡的道: “幸好是这会儿下雪。若是咱们走到半路下雪,又该如何?” 丁翠兰咽了下口水,不敢往下想。 程林叠好被子,看着丁琬,道: “琬儿,咱们要不要准备几把扫帚?这天说不准,万一路上再下的话……” 丁琬想想觉得靠谱,起身出去了。 屋门关上,程林轻声地说: “小姑,以后这话还是别当琬儿的面前说了。咱们心疼银子,她比咱们更疼呢。” 丁翠兰张了张嘴,叹口气,道: “我是没忍住,说完我就后悔了。唉,下次我要是再想胡说点啥,你记得捅咕我一下。” 程林闻言没吱声。 这咋捅咕?她也不知道她会什么时候胡说啊! 丁翠兰并没理解她的难处。 拉着她的胳膊,信誓旦旦道: “你可别忘了啊!到时候捅咕我一下。” “……啊,好,我知道了。”程林木讷的应下。 抽出胳膊穿好鞋,起身出屋。 再待一会儿,还不知道有啥要求呢。 就这一个……都够她难的! 出来正好看到张青山跟赵海林要出去。 几步走到当家的跟前,问: “干啥去?” 张青山看着妻子,笑着回答: “东家让买几个笤帚。我跟海林叔出去转转。” 想了一下,又道: “你去不?” 程林不住点头。 看着往这边走的丁琬,道: “我跟着一起去了?” “去吧。买完回来吃饭。” “好。” 丁琬目送他们离开,好笑的摇摇头。 难道她就那么不解风情,让人家夫妻难团聚? 唉,太难了。 情不自禁的叹口气,正好被路过的安辰听到了。 小伙子蹙眉,走过来道: “这雪只怕半天就不下了。你要是着急,咱们下午就可以走。” “走?走什么?”丁琬诧异。 “你不是叹气吗?我说你要是着急,咱们下午就走。” “不急。”丁琬摇头,“我叹气是……算了,这个不重要。” 安辰瞅着一惊一乍的丁琬,实在搞不懂她要干什么。 “安公子,我真的一点都不着急。沿途走走停停,总比去府城空等要好。” 安辰听到这话,轻声的问: “你是怕到府城花钱多?” 丁琬没有否认的颔首,一脸“本来如此”的样子,道: “是啊!在县镇虽然也花钱,可跟府城比,那自然是小巫见大巫。” 安辰玩味的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丁琬转念一想,顿时不好意思了。 昨天夜里还信誓旦旦说没去过府城,可表现出来的样子,却比谁都了解府城。 长叹口气,瞅着安辰道: “我没必要骗你。如果你一定坚持我去过府城,那就是上辈子去过吧。” 安辰翻个白眼,不想理她这个话题。 “你也不用担心去府城抛费。我有一处宅子,不大,就七间房。应该够这么多人住了。我租给你,一天二十个铜板,如何?” 丁琬闻言惊讶。 她没想到安辰竟然在府城有宅院。 而且,一天二十个铜板,这也太便宜了吧。 就是杜寡妇这边,他们住的房间二十个铜板,张青山他们的得三十五个。 府城一个院子才二十,不敢想啊! 安辰见她不说话,轻笑着挑眉,道: “怎么,江湖人就不能有宅院了?我们虽然四处漂泊,赚的钱,不还是要吃喝玩乐?务实置办点房产,有备无患。” 丁琬赞同的点点头,侧身行礼,说: “安公子,小妇人冒昧问一句,只是我儿、我弟,救过你,你就如此待我吗?” “不然呢?”安辰不答反问。 看着一脸茫然的小媳妇,嗤笑着摇头,道: “丁琬,我这人虽然放荡不羁,但也不会真的看上一个寡妇。我不是说你不好,只是……我没那么多想法。更何况你请了牌位,妾心似铁,我有毛病自找罪受?” 丁琬听到这番话,终于长舒口气。 如果真的只是报恩,那她就能欣然接受了。 羞愧的抿唇,略有些尴尬的道: “既如此,多谢安公子照顾了。” “客气。” “那我先回了,一会儿我找老板,单独再给您跟大现,开一个房。” “好,请便。” 安辰说完,目送着丁琬的背影,无语的摇摇头。 这人咋就没有个自知之明? 他会那么饥不择食,非得钟情一个寡妇? 唉,做好人、办好事儿,真是特娘的太难了! 第187章 一叶知秋(二更) 因为老天留人,所以丁琬这伙人,不得已又在客栈住了一宿。 吃过早饭,按照安辰的要求,丁琬把那间大房,换了两个小房。 丁翠兰这次学乖了。 虽然心里不乐意,可一句话都说。 本来程林想要捅咕她,可一看这么乖,倒是省劲儿了。 赵海林、张青山等人搬了屋子。 收拾好后,特意去找了丁现跟安辰。 “对不住孩子,我这打呼半辈子,实在改不掉。” 赵海林主动道歉,反倒让丁现不好意思了。 忙不迭的摇头,说: “看海林叔说的,这打呼也不是您能忍得啊!我跟安公子在这边住就行,不过是多花了五个铜板,我姐不会在意,没事儿。” 张青山走到安辰面前,抱拳拱手。 后者只是礼貌性的回礼一下,什么都没说。 换房的事儿就这么定了。 雪也如安辰所说,下到中午就不下了。 但是沿途都是山路,他们还是决定不冒险,等一夜再走。 一下午加一宿,相信清雪的人,应该能清理干净。 大周朝对于清扫官道的雪,管的特别严格。 每条官道都有专门的人负责清雪,如果清扫不合格,来年就不用了。 而且,还要纳入地方官员的政绩考核。 负责清雪也不是白负责,一个冬天给十两银子。 你找人也好,自己做也罢,都随你。 反正只要把雪请明白就可以了,十足十的肥差。 一般这样的好事儿,平头百姓捞不到,都是上面官员家的亲属。 申时末,大家吃过晚饭,早早回房歇着。 因为耽误了一天,所以打算明儿起早离开。 丁琬特意去找了杜寡妇,跟她结算住宿,还有明儿早饭后订饼的事情。 特意多给了十文钱,丁琬轻声说: “嫂子费心了。明儿这葱油饼里,放些盐,也好有个咸淡。” “放心放心,我都知道。”杜寡妇把钱收好后,道,“明儿肯定让你们吃饱、吃好赶路。提前祝你们有个好结果。” “承您吉言了。”丁琬笑着回应,转身回房…… …… 一夜无话,转天卯正,大家纷纷起床。 洗漱完吃饭,然后套车就离开。 有了第一天的经验,这次的木炭,备的很足。 官道雪清的很好,路况不是问题。 中午饭仍旧在车里解决,没敢休息太久,毕竟赶下一个镇子有些远。 一路上,丁琬的心一直提溜着,就怕出些什么事儿。 有村落还好,就怕没村落。 荒郊野岭,不冻死也得喂狼。 她心里的担忧没有跟任何人说,丁翠兰兴奋劲没过,拉着程林不停的说话。 丁琬靠着车厢,看着小姑的样子,心中第n次庆幸。 庆幸她重活一次,庆幸她认清了周氏姐弟,也庆幸…… “吁——” 马车突然停下,让丁琬心里“咯噔”一下。 拍了拍车门,警惕的问: “咋地了?” “前面有车队。” 张青山说完,蹦下马车,把车门拉开。 丁琬等人下车,就看到跟他们一样拉着酒坛子的人。 不用问都能猜到,这些人是干什么去的。 天黑没透,丁琬看到了酒坛子上的“秋”字,眉头微蹙。 丁翠兰拽了拽她的袖子,压低声音道: “这些人咋不走呢?有情况?” 话音刚落,对方就大声的招呼说: “伙计,前面没扫雪!你们带没带扫把?带了就拿来扫吧。” 丁琬拦住要说“好”的张青山。 拢一下斗篷走上前,看着两板车的酒,道: “我们带扫把了,你们带了吗?” “我们哪儿带了啊。谁出门带扫把。”车夫大咧咧的说着。 看着他们车上的酒坛,笑着又道: “你们也是去参加斗酒会的啊。哪个酒坊的?” “小地方,不足一提。”丁琬说完,看着车夫又道,“你们东家呢?我想跟他聊聊。” 车夫闻言嗤鼻,轻蔑的道: “有啥聊的?你们有扫把就赶紧扫,我们挡在这儿,你们也过不去,是不?” 一叶知秋,凤阳县的酒坊。 用他们当地的秋梨酿酒,果香甜糯,取名梨花醉。 一向是宫里娘娘们的心头好,不过一枝独秀,经常喝也就腻了。 所以后期才有了果酒的风行。 算算时间,现在正是“一叶知秋”的鼎盛时光。 丁琬清冷的看着车夫,淡淡道: “你们挡着就挡着,我车里备了足够的炭火,等一夜无所谓。咱们耗着也行,夜半狼下山,正好一起抵抗。” 说完,拉着张青山就走—— “等一下——” 车里传来沉稳的声音,丁琬连停顿都没有,径自回去。 马车里的男人下车,看着车夫的样子,冷“哼”一声,几步追上。 “这位夫人慢走,在下有话说。” 丁琬看着眼前熟悉的邱志罗,淡淡道: “我跟公子好像没什么话可说的。” 邱志罗抱拳拱手,一脸诚意的说: “夫人莫怪,我家车夫打小脑子受过重创。说话、办事儿,一根筋。您别往心里去。” 丁琬闻言冷笑。 能把所有问题都推给车夫,然后还这么理所当然,也的确是他邱志罗能办的事儿。 “多说无益。我车上有八把扫帚。你们派五个人,我们派三个人,一起清扫。” 邱志罗听到这话,笑着道: “夫人这话是不是说错了?为什么我们要出五个,你们出三个?讲道理不是应该一家出四个吗?” “为什么要平均?”丁琬反问。 不等他回答,丁琬继续开口说: “扫把是我们出的,这个地方买不到,你们要是出四个人也成。我收租用费,一个扫把一百文钱,如何?” “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我们少爷说话——” 一声怒吼,接着就看到一个胡子拉碴的人,走到跟前,伸手要抓丁琬。 张青山把人护在伸手,安辰足下一点,直接飞身过来,将人踢倒在地。 “砰——” 那人坨大,摔倒在地,发出了声响。 没吐血,不过也受了伤。 安辰翩翩站在地上,把张青山跟丁琬都护在身后。 邱志罗打量着眼前的安辰,双手抱拳,道: “公子好身手。” “同意就出人,不同意就滚回去。”安辰说完,转身护着丁琬、张青山往马车走…… 第188章 对事的态度(三更) 邱志罗就那么看着他们,心里怒火难平,不知该如何开口。 丁琬走到马车旁,扭头淡淡的道: “但凡刚才你的车夫好好说话,我也不能如此为难。还有,邱公子就不要说什么一根筋怎样怎样。规矩不好你能带去斗酒会?我怎么就不信呢?!” “我……” “邱公子有这功夫,不如想想你夜半如何度过。我的酒无所谓,就是去凑热闹的。可梨花醉是宫里娘娘的心头好,邱公子能拖?” 邱志罗心里“咯噔”一下,眼瞧着丁琬上马车。 她怎么知道自己? 几个练家子过来,拱手说道: “邱爷,刚才那男人我们打不过。” 邱志罗瞅着自己养的几个饭桶,气呼呼道: “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张罗人,跟人家好好扫雪?!要你们有何用!滚——” “是,是,是。”几个人不住的点头。 数了数,正好五个,笑眯眯的来到赵海林这边,拱手,说: “爷儿们,咱们一起干活儿吧。有劳你们了。” 赵海林等人虽然没靠前,不过刚才发生的事儿,他们都看在了眼里。 尤其是那车夫对丁琬的态度,还有高手想要揍人的举动。 丁现从车里把扫把扔出去五个,淡淡的道: “抓紧扫,别磨叽,浪费功夫。” 赵海林操起扫把,下车走到马车这边,说: “青山啊,你来赶板车,我去扫雪。” 张青山一听这话,急忙下车夺过扫把,道: “哪用得着海林叔啊,我来就是。” 就这样,张青山、赵磊、丁现,三人扫雪。 赵海林仍旧赶板车。安辰赶马车。 八个人扫一段,马车走一段。 不多扫,就扫够马车过去的宽度。 丁翠兰握着丁琬的手,嘱咐道: “我跟你讲啊,以后这样的事儿,你别出头。有青山、海林叔他们呢,你出头算咋回事儿?刚才幸好有安公子,不然你就惨了。” 丁琬瞅着小题大做的姑姑,不在意的应: “知道了,以后注意。” 丁翠兰见她这么敷衍,不乐意的又道: “你别应付我,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出门在外,忍一时风平浪静,啊!” 丁琬张了张嘴,最后叹口气,没说话。 车外的安辰听到丁翠兰的话,不赞同的撇嘴。 还忍一时风平浪静? 这是没遇到欺软怕硬的呢。 如果遇到,看她吃亏不! 丁琬看着一直没说话的程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 “咋了?害怕了?” 程林回神,看着丁琬眨巴眨巴眼睛,点头说: “有,有点儿。” 丁琬笑了笑,耸耸肩,道: “别怕,有安辰公子在!出门在外,一味忍让不是息事宁人,是帮虎吃食。咱们本就没什么背景,如果真被人拿住,那可太惨了。” “小姑,你刚才的话不对。咱们不惹事儿,但也不怕事儿。只要占理,就一路刚到底。‘算了’、‘不理’都不是最佳处理方法,明白吗?” 丁翠兰还想说话,可看到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最后只能点点头。 程林抹了一下脸儿,长叹口气,道: “我一开始也是小姑这样的想法。可刚才你的话……没错!咱们买的扫把,他们用就得花钱。不用就自己买去,这荒郊野岭,累死他们。果然出门长见识,这次真的学到了。” 丁琬见她这般,心知是缓解了。 笑眯眯的点点头,说: “反正以后记得就好。咱们不惹事儿,但欺负到头上,也不能惯着。” 车里三个女人讨论处理事情的态度。 外面三个男人专心致志扫雪。 别看邱家出了五个人,说起来也就算四个。 有俩根本不会干活儿。 不能说他们懒,是真的不会做。 扫雪看似很简单,可也讲究些技巧。 丁现见状,站直身子,道: “你们俩回去,换人来。” “嘿~你个庄稼汉,你指挥谁呢?”对方不乐意了。 本就憋着一肚子火,这会儿又被指指点点,怎能忍受! “没指挥你,你干活儿不行,不用你!”丁现平静的说着。 张青山跟赵磊也停下手里的扫把。 年长的张青山,,开口大声道: “扫把有限,你干活儿不行就换人。你想这么多人因为你耽误赶路吗?” 张青山酒坊就嗓门大。 如今外面空旷,声音就更不小了。 那人被吼得面色通红,不得已跟着同伴回去,又换了两个人过来。 扫雪继续,马车继续赶路。 被换下来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不服气,道: “特娘的,一个农家汉子这么拽,谁给的勇气?” “还能是谁?人家有个高手,你没看到啊!” “特娘的,谁知道那高手跟那妇人是什么关系。要是……唔——” 话没等说完,嘴就被捂住了。 “你别胡说八道。就是那么想的,也不能真那么说。这几个农村人,可不是咱们以往遇到的那么好欺负。” 两个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落进了车里邱志罗的耳朵。 身旁带着美人儿闻言,柔弱无骨的靠在他的怀里,娇嗔着说: “爷儿,别因为几个粗鄙的农家爱人生气嘛。妾身给您降降火。” 说着,女子就俯首往下。 可还没等有所动作呢,就被他一把薅住后脖领,将人提溜起来。 “别惹老子,烦着呢。” 女子察言观色,见他真的不想,便坐直身子,道: “爷儿,您这么不高兴多犯不上?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们现在嚣张,最后还不是得在斗酒会碰上?不说旁的,他们根本不是咱们对手啊!更何况……” 邱志罗见她意有所指,挑眉道: “更何况什么?” 女子伏在他的耳畔,轻声呢喃。 越说邱志罗呼吸越粗重,最后终于扛不住,把女人托起,跨坐在自己的腿上。 轻点她的鼻子,色眯眯的笑说: “果然是爷儿的解语花。这想法……真骚!” “爷儿,看您说的,奴家不也是为了您好吗?”女子不依的轻捶他的肩头。 这样的女人,最了解男人。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不勾的你魂不附体,不算完。 外面还在扫雪,车内却春意盎然…… 第189章 到达辽东府 两个时辰后,终于跟下一段路接通。 丁现把扫把收回,头也不回的走了。 几个人互看一眼,嗤鼻的撇嘴。 其中一个不舒服的嘟囔: “一个农村来的,装的还挺像回事儿!” “算了算了,赶紧回去吧,冻都冻死了。” 二人正说着,就听到那边丁琬开口—— “累坏了吧,赶紧上车歇歇、暖和暖和。” “不用,一点都不冷。”赵海林摇头。 丁现倒是没客气,边上车边说: “有吃的吗?饿了。” “有有有……” 后面的话,听不到了。 刚刚还瞧不起丁现的五个人,顿时都不吱声了。 灰溜溜的回到板车上,几乎算是同时叹口气。 扫雪这活儿不轻松,但大家出汗,一点都不冷。 可活动了就费体力,他们几个也都饿了。 可偏偏…… 说起来,瞧不起人家有啥用。 人家活得比他们有尊严。 看着前面偶尔传来娇笑的马车,几个汉子不住的摇头…… …… 马车里,程林把中午剩下的几张饼,用炉火热热,给他们仨分着吃。 丁琬倒着水,心疼的说: “这一段也不知是谁负责,你们辛苦了。赶紧吃点垫垫肚子,等到了镇上,让他们住些热汤面,好好吃些。明儿咱们不着急赶路,啊!” 丁现瞅着姐姐满脸心疼的样子,摇摇头,道: “不辛苦的姐。人多,扫的快。” 扫得快? 两个时辰,可不快了。 丁琬没吱声,丁翠兰给赵磊续水,说: “多吃点,不够还有一张。你最小,紧着你。” 赵磊跟丁现年龄相仿,不过丁现略大他几个月。 “谢谢小姑。”赵磊喝口水,不住的点头。 真是饿坏了。 大口大口吃着饼,一看就是饿着了。 丁家的马车就跟在邱家后面,倒也有趟道儿的,不怕。 丁现吃掉手里的饼,又把水喝了,这才看着丁琬道: “姐,你是咋知道那车队是邱家?” “酒坛子上有‘秋’,自然就知道了。”丁琬理所当然的回答。 可这个答案,几个人都不认。 有“秋”就知道? 那他们咋不知道呢? 丁琬看着他们几人,轻笑着又道: “我走之前去了趟茶楼,你们也知道廖玉恒跟李大人的关系,我想知道些什么,不难。” “可要都记在脑子里,不容易啊。”张青山感慨。 据说参加斗酒会没有一百也有七十。 那么多的酒坊、人家,都要记在脑子里,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丁现看着亲堂姐,叹口气,说: “还得是姐,这些东西让我背,肯定不成。” “我也不成!”丁翠兰急忙附和。 好怕晚说一秒,就有人让她背一般。 车外赶车的安辰,听着车里单纯的对话,终于细细琢磨丁琬这两日强调的话语。 难道…… 人真的有上辈子? 马车到达落脚镇子的客栈,已经是子时末了。 邱家并没有在这落脚,只有丁家这八个人。 照例要了三个房间,酒坛子挪去库房,几人简单吃了一口,然后便回屋睡觉。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巳时末,丁琬才悠悠转醒。 身边的丁翠兰还在睡,程林已经没影儿了。 蹑手蹑脚的起身、穿衣,等收拾妥当出了屋,丁现正从库房出来。 丁琬害怕,快走几步到跟前,问: “怎么了?咱们带的酒……” “堂姐放心,酒没事儿。不过是一早库房进了耗子。” 丁琬听到这话,深深地看了几眼酒坛,没再说话。 刚好安辰从屋里出来,丁琬笑着走过去,问: “怎么样,睡得可还好?” “休息的不错。”安辰点头。 丁现见他们二人只是在院子里说话,这才放心的去屋里喊小姑姑。 推了好几下,丁翠兰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道: “大现?怎么是你?” 丁现看着小姑的样子,轻声说: “都巳时末了。咱们吃完午饭还得赶路,去下一个镇子。” 丁翠兰深吸口气,瞅着屋子,只剩下他自己了。 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头,冲丁现摆摆手。 这就是在外面,如果在家,被爹娘看到,非得说她不可。 午饭是在客栈大堂吃的。 六个菜,两个汤,主食是白面馒头还有高粱米饭,随便吃。 丁翠兰落座后发现安辰不见了。 “琬儿,安辰公子呢?” “应该在后院吧。”丁琬回答,“我刚才喊他了,应该……” 正说着,安辰就过来了。 挨着赵海林坐下,道: “对不起,来晚了。” 丁琬摇头,把刚夹得馒头放在他的碟子里,说: “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安公子不必在意。” 早饭是睡过去的,这顿午饭连同了早饭。 大家吃的很香,也吃的很饱。 饭后,张青山带人去搬酒,丁琬跟老板算账…… …… 又过了几天,终于赶在冬月十六这天中午,到达了辽东府。 张青山赶车到城门口,特意停住了。 拉开车门,冲着车里的人说: “小姑,致远他娘,下来瞅瞅?这城门比咱们县城的门,可要大太多了。” 丁翠兰是个愿意凑热闹的。 第一时间就从车里下来,接着是程林,然后是丁琬。 丁琬看着熟悉不能再熟悉的辽东府城门,感慨万千。 上一次过来,是跟周子旭一起,但她没有露面,偷偷摸摸,如同过街老鼠。 这一次再来,大大方方,不用再躲闪了。 不知为何,鼻子微酸,眼睛有些热。 就在她快忍不住的时候—— “进城以后我赶车,张青山不知道我宅院在哪儿。” 安辰的声音适时传来,让丁琬缓过神来。 长叹口气点点头,说: “这些日子,打扰了。” “不打扰,你们得扶着做饭。”安辰实事求是。 丁琬见状,笑着摇摇头,道: “你还真是幽默。放心吧,一切开销仍旧算我的,每天六个菜、两个汤,三荤三素,亏不到你。” 安辰闻言点头,顺势说道: “既如此,那我就安心享受了。记得走时,把房钱给我。” 正聊着,一位青衫布衣的男子走过来,抱拳拱手: “请问可是平阳县土庄子的徐娘子?” 第190章 府城宅院 丁琬冲着来人,微微福身,说: “正是小妇人。不知小哥你是……” 男子拱手,又道: “在下李平,是我们老爷身边的常随。老爷吩咐小人再次等候徐娘子。” “可是辽东守备李大人?”丁琬追问。 “正是。”李平颔首,“我们老爷给徐娘子准备了宅院,请随小人来。” 丁琬闻言摇头,直接拒绝道: “多谢李大人的好意。能让我们来参加斗酒会,已经是莫大的帮助,怎能劳动李大人继续为我们操心。” 李平轻笑,看着她,说: “徐娘子客气了。我们老爷特意吩咐,您跟您的同伴来府城开销,全都算在我们老爷的身上。” 话落,丁翠兰跟程林都惊讶的蹙眉,有些难以置信。 丁琬却很自重,摇摇头,婉拒说: “多谢李大人一番美意。麻烦李小哥儿回去说一下,就说晚上小妇人会在醉仙楼设宴,望李大人夫妇能赏脸。” 李平看着一脸平静的丁琬,不解的道: “徐娘子的意思是……不去我们大人安排的宅院吗?” “是的。”丁琬重重颔首,“我有地方去,晚上会当面谢谢李大人。” 李平很意外,没想到她会拒绝。 “难道徐娘子在府城有府邸?” “也不算,是朋友的,借住而已。”丁琬恬淡的回答。 李平见她这么说,不再勉强。 抱拳拱手,转身走了。 丁翠兰等人走远,不解的来到丁琬跟前,拽了拽她,道: “为啥不去啊?还住客栈吗?这些日子前前后后,可花快五两银子了。” 丁琬见姑姑心疼的样子,指了指身旁的安辰,说: “安公子在府城有宅院啊,咱们住这边,不是很好吗?” 程林闻言蹙眉,看着丁琬道: “安公子不是李大人派来帮咱们的吗?” 呃…… 丁琬把这事儿给忘了。 安辰瞅着语塞的女人,笑着道: “既然李大人已经派了我帮你们,难道还让人家出宅院不成?你们东家有志气,不想麻烦我们大人,自然私底下就跟我谈成了这笔买卖。放心,一天二十个铜板,吃算你们自己的,我没多要。” 丁翠兰一听这话,喜上眉梢。 寄人篱下跟自己租院,自然后者最仗义。 看着一直没说话的丁琬,羞赧的道: “你都安排好了咋还不说呢?” 丁琬笑着摇头,拉着她回到车里。 张青山去后面跟赵海林等人坐,安辰驾车带路。 丁琬看着小姑一脸憋闷的样子,轻笑道: “我没说是我忘了,不是有意瞒着你。” “我没怪你。”丁翠兰摇头。 双手托腮,有些懊恼的道: “我就是觉得自己太小家子气,平白让外人笑话。” 刚才安辰那句“你们东家有志气”,明显是说给她的。 丁琬见状,笑着把人搂在怀里,捏了捏她的肩头,道: “这有啥的,小姑会过,谁找小姑还不是烧高香?” “你少逗我了你。”丁翠兰脸热,有些扛不住了。 马车进城,叫卖声不断,热闹非常。 如果不是冬月,丁翠兰真想坐在外面好好看看。 当然,前提是没有发生刚才那么尴尬的事儿。 丁琬看着他们二人兴奋的样子,轻声道: “一会儿咱们安顿好了就出去吃饭。顺道买些油盐酱醋啥的。安公子的宅院许久未住,肯定什么都缺。咱们未来十天都得住那,吃喝啥的,都得准备。” 丁翠兰一听这话,不住的点头。 程林微微蹙眉,轻声说: “我听海林叔说在府城,什么都要用钱。就是咱们烧火的柴禾,都得花钱呢。” “是啊,这个省不了。”丁琬摇头。 丁翠兰挽着她的胳膊,轻声吐槽的说: “在农家,这可不用花钱买。上山砍一些就成。” “府城离山可远,没地方哟。”丁琬打趣的说着。 三个人说说笑笑,差不多过了一炷香时间,马车终于停了。 安辰拉开车门,指着里面,道: “院子不大,马车进去不容易,你们三个先下来,省的一会儿磕着。” 丁琬几人下车,帮忙把马卸出来,牵着进院。 只是一进的院子,七间房,东西两侧一个是仓房,一个是厨房。 这样的房子在府城,没有百两银子下不来。 别看就只是独门独院,什么都没有,那也不便宜。 安辰把马拴好,指着仓房,道: “那里面是柴禾。你们先把屋子烧热乎。三个女的住正房,男人分两侧。炕大,够睡得。我还跟丁现一个屋子。” 丁翠兰闻言点点头,跟着丁琬、程林,一起去了仓房。 仓房内,好多柴禾,根本不需要买。 丁翠兰见状,瞪了眼睛,说: “乖乖,这可够烧的,不需要再买了吧。” 丁琬扭头看着院里,什么话都没说。 三人抱柴进屋,一人负责一个屋子。 拉门进屋,阴冷阴冷的。 丁琬把柴禾放下,转身又去仓房拿了一些。 先把外屋地的炉子点了,然后进屋又把炕洞烧了。 屋子很大,分里外屋,格局归置。 炕席是新的,不过却落着一层厚厚的灰。 两侧炕洞都点了火。 因为长时间没生火,屋子里到处都是烟。 把门窗全都打开,那滋味,绝对酸爽。 从屋里出来,正好看到安辰在那喂马。 走到跟前,微微福身,说: “谢了安公子。” “谢什么?” “柴禾。”丁琬回答。 安辰看了眼仓房,随后上扬嘴角,道: “这没啥,我也得住。平日阁里兄弟来府城歇脚,也会住在这。” 丁琬听到这个解释,还是坚持说: “那也得谢谢安公子。” “随你吧。”安辰不在意的摆手,“对了。你确定晚上要在醉仙楼摆桌?那里吃一顿饭,估计你小姑能吐血啊。” 丁琬听到这般揶揄的话语,笑着摇摇头,说: “可以不让她知道价格。” 安辰打量着笑颜的女子,叹口气,道: “真的有上辈子吗?” “谁知道呢。”丁琬模棱两可的回答。 看着忙碌的几个人,又说: “安公子,我真想问一句,您功夫这么高,当日怎么就能被我儿子、弟弟救了?而且,江湖人最烦琐事。您这么帮我,我知道您是为了报恩,可就是想不明白。” 第191章 饭量真牛 安辰看着拧巴的丁琬,无语的翻个白眼,说: “怎么,还非得是对你一见钟情?” “你看,我就是问问,你急什么。” 安辰无语,拍了拍马背,道: “我是江湖人不假,可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谁规定江湖人每天就要打打杀杀,飞檐走壁?我们也得吃喝拉撒,放松惬意。那日……不过是我越了界限,被人教训罢了。” “还有人能教训你?”丁琬惊讶,瞪大了眼睛。 安辰无语的翻个白眼,道: “怎么,有人教训我,你很意外?” 丁琬不住的点头,没有隐瞒的说: “我是相当意外了。我虽然不了解江湖,可那日说书先生说了一些关于碧海罗刹阁的事儿。我……” 安辰摇摇头,打断她的话,道: “不管江湖组织多厉害,上面永远都有压着的。” “压着?谁啊?”丁琬迷茫。 安辰嗤鼻,轻叹口气,道: “自然是朝廷了。” 丁琬聪明,听到这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日你受伤……” 话没说完,安辰点点头,道: “正是!我无意间踩过线,被被太子身边的鹰卫,教训了。不管江湖什么组织,朝廷不管你,你就随便蹦跶。可朝廷要是管你,那就蹦跶不了。碧海罗刹阁就这个计较蹦跶不了的行列。” 丁琬听到这话,惊讶的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看着他,压低声音道: “太子?他,他不是死了吗?” 安辰看着反应夸张的妇人,叹口气,说: “谁知道呢。皇室的事情,可不是咱们平头百姓能猜到的。去看看大家收拾好没?收拾好了赶车去城里,吃完饭买东西。被褥不够,就四床。” 丁琬木讷的转身,好一会儿都没缓过神。 他受伤竟然是太子身边的人做的? 二年哥功夫那么好吗? 不可能啊! 带着所有疑惑把人都喊出来,安辰已经把马车套好了。 马车虽然大,可即便把炭炉撤掉,还是坐不下这么多人。 最后赵海林带、安辰、还有张青山,三人在外面。 赵磊、丁现跟三个女人坐在车内。 到了府城,就是安辰赶车了。 具体哪儿是哪儿,赵海林不清楚。 来到一处叫“四海面馆”的店铺门前,安辰勒住缰绳。 打开车门,几人下车,伙计出来把马车赶去后院。 大堂内坐了不少人,靠窗那里几桌没人坐,他们便过去了。 八个人,两桌子。 丁琬、丁现、丁翠兰、安辰,一桌。 赵磊、程林、张青山、赵海林,一桌。 伙计热络的走过来,笑眯眯的冲着丁琬,道: “客官,吃点什么?” 不得不佩服府城店铺的伙计。 那眼神,是真厉害! 谁是管钱的,一目了然。 丁琬看着伙计,轻声地说: “来八碗肉丝面,十六个馅饼。二斤卤煮,两碟子花生米。” 伙计以为只要面呢,没想到竟然还点菜了。 不住的点头,冲着后面边走边说—— “窗下一号桌,八碗肉丝面,十六个馅饼。二斤卤煮,两碟子花生米嘞——” 伙计的话音刚落,后面就传来了附和。 丁翠兰不停地瞅着伙计消失的地方,丁现伸手碰了碰她,说: “小姑,怎么了?” “没,没事儿。” 安辰看着丁翠兰的样子,轻笑着道: “怎么,看着新鲜?” “唔……是有点儿。”丁翠兰点头,特意小声的道,“他们为啥那么大声的喊一下呢?有啥用吗?” 安辰放下茶杯,解释着: “他们喊的目的,是让咱们听一下,有没有漏的。” 丁翠兰不住的点头,笑着道: “县里我也去过酒楼,没见过这样。” 丁现听到这话,拆台的问: “小姑,谁带你去的?大伯吗?还是我爹?” 丁翠兰俏脸通红。 她不过是给自己撑撑脸面,这实诚丁现。 丁琬见状,轻声道: “就非得是我爹或者你爹?就不能是我?” 丁翠兰得意的“哼”了一声,挽着亲侄女的胳膊,道: “就是就是,琬儿带我去的。” 丁现闻言没吱声,很想告诉小姑,县里的酒楼点菜,有一些也这样。 安辰没说话,深深看了眼丁翠兰,端着茶杯喝水。 放下后看着丁琬,说: “你晚上要去醉仙楼摆桌,最好提前跟那边定一下。斗酒会在即,醉仙楼肯定生意爆满。” 丁琬闻言颔首,看了眼丁现,道: “吃完饭,我就我跟弟弟过去。到时候你带我姑他们去买东西,咱们在茂街的芙蓉祥碰头。” “你确定去芙蓉祥买被褥?那地方很贵的。”安辰提醒。 丁琬从腰间掏出二十两银子交给丁翠兰,说: “贵点就贵点,买完拿回家里正好。小姑,别舍不得花,咱们就是花钱出来买见识的。” 丁翠兰捏着二十两银子,嘴角狠抽,道: “那……买一两银子的被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安辰直接咳嗽起来。 芙蓉祥最便宜的被褥二两银子起。 然后每个等级,多三钱银子。 丁翠兰知道自己闹了笑话,无措的看着丁琬,不再说话。 丁琬想了下,说: “缺四床被子,就买二两多的。等拿回去给丁现,他年后也该说亲了。” 丁翠兰一听这话,不住的点头。 顾不上省钱了,只要给侄子,那必须是最好的。 “放心放心,给大现准备的,我一定好好买。” 丁现想说“不要”,伙计过来上菜了。 二斤卤煮分两盘,一桌一样,花生米也是。 馅饼一桌八个,每人面前一碗肉丝面。 丁翠兰看着碗里零星的几根肉丝,撇了撇嘴,说: “还不如咱们自己在家做呢。” 刚吐槽完,丁现就踢了她一下。 丁翠兰不好再说,低头吃饭。 不得不说,面馆的面汤是真地道。 浓浓的肉香味儿,可比那几根肉丝要好得多。 馅饼是猪肉酸菜的。猪肉少、酸菜多。 卤煮就是平常的猪下水,卤好了,切片凑盘。 忙了那么久,大家都饿了,闷头开吃。 丁琬吃了一碗面,一张饼,丁翠兰跟她吃的差不多。 丁现、安辰都不少吃,一碗面,三张饼。 怕赵海林不够吃,丁琬又要了两碗肉丝面。 最后大家全都吃完了,伙计看着都惊叹。 瞅着一个一个瘦不拉几,这饭量是真牛啊! 第192章 醉仙楼 丁琬把钱付完,看着程林,说: “你跟我小姑带着他们去买东西。安公子陪着,不用担心。我跟丁现去醉仙楼,然后咱们在芙蓉祥碰面。” 程林闻言颔首,不放心的看着她,问: “那你知道路吗?” 程林这话说完,丁翠兰不住的点头,道: “是啊是啊,你知道路吗?” 丁琬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说: “鼻子下面不是嘴嘛。可以问的。你们把该买的都买了,明天早上咱们就起火了。” “知道了。”程林几人点点头,钻进了马车。 丁琬目送着马车离开后,这才跟着丁现走。 姐弟俩并排走着。 府城的路要比县城宽上三倍还不止。 刚才两辆马车相向而行,过车特别容易。 丁现四处看着,行走上就慢上许多。 丁琬拉着他往前走,边走边说: “你跟二叔跑了那么多商铺,就没来府城吧。” “是啊,你也不让嘛。”丁现回答。 丁琬笑而不语。 那会儿是不知道李朝阳这么好相处,如果知道,早就让他们来了。 不过现在来也不晚。 至少爹爹是举人,她又本分,又有李朝阳支持。 如果最开始冒然把高粱酿示人,那可容易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冯家屯就是先例! 算起来重活一世,改变了好多事情。 李朝阳要上京,还得看她这边。 至于李袁杰,远在南方吃苦。就算回来,也不会成为她的威胁。 如今…… “驾……驾……驾……” 一辆马车横冲直撞的奔着,丁现忙拽着丁琬躲得老远。 丁琬看着马车后面的“朗”字,没想到朗家的车,这么横行霸道。 “哎,听说了吗?今年斗酒会上,朗家的朗逸鸿亲自来啊。” “这算啥,那天我在醉仙楼都看到他了。” “是吗?长啥样?” “长得是真英俊潇洒,而且一身白衣,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 百姓轻声议论,丁琬没有听得兴趣,拽着丁现继续往前走。 等转到主街,就看到远处那三层楼阁。 屋顶全是琉璃瓦,阳光一照锃亮。屋檐全都是雕刻狮子,据说这东西还有风水讲究。 丁现惊叹的看着她,道: “姐,你这稀里糊涂的走,也能找到?” “这有啥,你看这些人往哪儿走就是了呗。” 丁琬见丁现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压低声音又道: “反正咱没来过县里,溜达溜达权当认路了。” 丁现一听这话,不住的点头,佩服自家堂姐的想法。 姐弟俩进了醉仙楼,此时已过了饭点儿。 不过大堂内,还有好几桌在用饭。 伙计看丁琬姐弟二人的穿着,笑眯眯走过来,拱手道: “爷儿,夫人,请问要打尖儿吗?” 丁琬指着楼梯,问: “楼上的雅间还剩几个?” “哎哟,没剩多少了。”伙计回答,“夫人什么时候用?” “晚上。” 伙计一听这话,轻叹口气,道: “晚上就跟更没了,只剩下一间,有些小,不知道夫人几人用饭?” 丁琬闻言,转身看着丁现,说: “那晚上陪李大人吃饭就你、我、加上咱小姑。海林叔他们就在大堂用吧,如何?” 伙计听到“李大人”三个字,不禁开口问道: “不知夫人提的‘李大人’是……” “辽东守备——李朝阳。” 伙计听到这个回答,急忙拱手,说: “如果是李大人,那本店有个专门的雅间,专门给达官显贵留的。需要提前交五两银子的订钱。” 话落,丁琬爽利的从腰间掏出五两银子,放柜台上。 柜台后面的先生,给了一个木牌,上面写着“五两”。 这算是凭据,拿着这个木牌,结账能抵钱。 丁琬微微福身,看着伙计,道: “既如此,就多谢小哥了。我夫家姓‘徐’。” “好的,好的,徐娘子。您放心,一定安排的明明白白。”伙计满口答应。 来个食客结账,伙计带他们往旁边走了走,又道: “徐娘子是现在点菜还是晚上点?李夫人喜欢吃我们店里蟹黄羹,您要不要提前订几盏?” 醉仙居的蟹黄羹,一盏就是五钱银子。 死贵! 依着丁琬,肯定不想订。但好歹得给李朝阳面子。 还不能只定俩,毕竟他们仨看着不好。 想了下,笑眯眯的点点头,说: “那就订五盏吧。其余的菜,到时候在说。” “好的,我送送徐娘子。”伙计热情的把人送出了酒楼。 丁现一直没说话,等出来之后看着她,问: “姐,那蟹黄羹是什么啊?为什么要提前订?” “就是一道菜,不过做法费劲,耗费功夫,所以要提前订。”丁琬没有跟他说实情。 辽东府离海很远,所以平日这海物并不多。 醉仙居因为是府城挂名的酒楼,有门路,不愁销路。 五钱银子啊,十钱就是一两,五盏就是二两五钱银子。 她现在想想都心疼。 今天晚上这顿饭,少说得五两银子打底。 我的天,吃命了! 不过丁琬没露,相较于李朝阳给的那封请柬,五两银子花的值。 做好一番心里建树后,带着丁现没有去茂街,而是去了福安街。 这边都是客栈、小吃等商铺。 旧地重游,丁琬感慨万千。 看着客栈人来人往的热闹,丁琬站在对街,思绪万千。 丁现看着姐姐的扬言,轻轻推两下,道: “怎么了?” “没,没事儿。”丁琬摇头。 双手背后,微眯着眼睛,又说: “有点儿庆幸啊!你看这人,参加斗酒会的不少,若是咱们也住在这,谁也不能十二个时辰去守库房。万一有人使坏啥的,咱就倒霉了。” 丁现闻言,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们,赞同的点头,说: “是啊,人可真多。还是那个宅子好,安静,都是自己人。姐,我发现你真的很了解府城,怎么走都有理。” 丁琬闻言笑了一下,说: “那是因为咱们没有目标,怎么走都是见世面!” “是吗?”丁现怀疑。 丁琬也不想跟他纠结“是不是”的话题。 拉着他,继续往前溜达,看着熟悉的一切,想着接下来的事情…… 第193章 凭实力 跟丁翠兰等人汇合后,丁琬、程林等人坐着先回去,安辰带着赵海林他们不行回。 买的东西太多,马车装人再装物,根本装不下。 丁现赶车回到安宅,把马车卸好后,便去仓房抱柴禾去厨房烧火。 出去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三间屋子的火就没断过,可房子还是不暖和。 三个女人,一人负责一屋。 抱柴禾、添柴,继续烧。 丁现把水烧上后,把车里的米面粮油盐酱醋等,全都搬到厨房。 厨房内已经有一些锅碗瓢盆,不知是上一户人家留的,还是他们自己备的。 程林把张青山那屋烧完火回来,看着乱糟糟的厨房,轻声道: “大现,剩下我的来就好,你去歇着吧。” 丁现闻言起身,拱手走了。 程林是个利索人,把碗架子里的东西全部折腾出来。 丁翠兰过来一看,急忙出声阻止说: “你别弄了,怪凉的。小心来了月事,肚子疼。” 程林看着黑了吧唧的抹布,叹口气,说: “真是看不下眼啊。” “看不下去也没法子,身子才是最重要。”丁翠兰坚持。 程林也明白这个道理,把抹布放在一旁,不动了。 这会儿,张青山他们也都回来了。 丁琬把大家叫到一起,安排一下活儿。 男人主要扫院子,收拾一间屋子,专门放酒, 女人这是擦拭屋子,负责放被等琐事。 安排好,大锅里的水也烧好,大家抓紧干活。 程林先收拾厨房,丁翠兰端着兑好的温水,拿去正房。 丁琬正在收拾屋子,新买的被褥就放在他们的布包上。 “琬儿,水来了。” 丁琬看着冒气的水,指着一旁的被褥说: “这新买的,咱们三个一人一床。剩下的那个,我想拿给安辰公子。” 丁翠兰闻言颔首,赞同的道: “得给人家。咱们住人家的房子,东西随便用,他还给准备了柴禾。理应拿过去。那我去吧。” “行。”丁琬赞同,不放心的又嘱咐说,“小姑记得说些感谢的话吧。虽然有些空,可好歹咱有那份心。” 丁翠兰不住颔首,抱着被褥出去。 丁琬把屋子足足擦了三遍,水也换了好几盆,终于像回事儿了。 把三床被褥都铺好,这才又打水去隔壁。 别看赵海林他们是三个大男人,收拾完院子,人家就回屋收拾了。 该扫的扫,该归置的归置。 张青山见丁琬端水过来,忙伸手接过,说: “不用你弄,我们自己就行。” “是啊致远他娘,我们在家也都做,没那么多讲究,快回去吧。”赵海林附和。 赵磊虽然没说话,不过却拿着抹布跟着张青山有模有样的擦了。 丁琬见状,笑着道: “海林叔,晚上我在醉仙楼摆桌,跟李大人吃饭你们会拘束,所以我都安排好了,你们在楼下跟安公子吃。吃完让安公子带你们回来。” 赵海林闻言摇头,婉拒说: “醉仙楼那地方的饭菜太贵了,我们又不是贵客,在家吃点就行。” “是啊二年嫂子,我们就不去了。”张青山也跟着表达态度。 赵磊仍旧不说话,但却直门点头。 丁琬摆手,摇摇头,说: “又不是能经常来府城这边,大家去一次,见见世面嘛。家里今天肯定起不了灶。后天一早还得去府衙,事儿多着呢,你们听安排,成不?” 赵海林最为年长,听到丁琬这个话后,看了眼张青山,最后点点头。 “既然致远娘有这份心,那我们都领情。这次斗酒会,咱一定能有成绩,一定的。” 丁琬笑了下,没吱声。 有没有成绩不清楚,不过这事儿……不容易。 特意收拾的屋子,并没有把仓房里那几坛子酒抱过去。 至于什么时候,还得看那边会不会赶上…… …… 安宅被众人合力收拾干净。 烧了一下午的屋子,终于也有了热气。 难得短暂的歇息,丁翠兰躺靠在枕头上,优哉游哉的说: “如果每天就这样呆着,我也乐意。” “混吃等死?”丁琬好笑的挑眉。 丁翠兰翻个白眼,无语的摇摇头,说: “你啊,总是这么不解风情。” 程林听到这话惊讶,凑过来问: “难道小姑知道什么是风情?” “我……我就那么一说。”丁翠兰无语。 拍了下程林的额头,道: “你个成了亲的小媳妇儿,还逗我呢?羞不羞,羞不羞……” 边说边伸手挠痒痒,程林左躲右闪,大笑出声。 丁琬看了一会儿,说: “差不多了,咱们收拾收拾该出发了。” 一行人纷纷从屋里出来,还是安辰赶车。 大家浩浩荡荡的去了醉仙楼。 按照先前说好的,丁琬带着丁翠兰、丁现去楼上,其他人在楼下。 特意多给他们点了几个菜,就怕赵海林他们几个男人不够吃。 等安顿好楼下,丁琬三人这才跟伙计上了楼上雅间。 伙计把门推开后,作出“请”的手势,说: “夫人,您确定李大人回来,对吧。” “是。”丁琬颔首。 伙计再次确认完,转身走了。 丁现等屋门关上后,不放心的道: “姐,你是说找李大人吃饭,可是那小厮并没有给回信啊。” “不给就是来。如果给了,就不会来。”丁琬胸有成竹。 丁翠兰蹙眉,看着她,道: “为啥?大哥不是说府城人讲究,请客吃饭都得下帖子吗?” “可咱也不是府城人啊!”丁琬回答。 看着丁翠兰茫然的面色,轻笑又道: “一会儿吃饭,你们谁也别提安辰的事儿。就算是想感谢,也得在心里。李大人能帮咱们到这个地步不容易,可别让人落下口实,明白吗?” 叔侄俩不懂其中猫腻,不过沿途都是丁琬在安排,自然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二人同时颔首,丁翠兰压低声音问: “琬儿,是不是李大人帮咱们这事儿,不能让旁人知晓?” “你想让人家觉得,咱们的高粱酿,是因为有靠山才赢?”丁琬不答反问。 丁翠兰细细琢磨,不住的摇头。 “那肯定不行,咱们是凭实力。” 第194章 斗酒会名额 丁琬竖起大拇指,说了一句“有志气”,算作称赞。 丁现看着他们俩的样子,拎着茶壶倒水。 “不知这李大人什么时候能到。” “不急,总要给人家一些时间的。” 丁琬说完,气定神闲的喝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请人吃饭嘛,提前到了等就是,来早来晚,那就看对方的诚意。 丁翠兰跟丁现互看一眼,二人都不说话了。 终于—— “李大人、夫人,这边请。雅间的夫人特意给李夫人订了蟹黄羹,李夫人打算什么时候上?” 雅间内的三个人听到声音,纷纷站起身,守在门口。 门开,三人纷纷行礼,异口同声—— “见过李大人,给李夫人请安。” 李朝阳先进的屋,见他们这般,笑呵呵说: “都起来吧。吃顿便饭,别这么多礼。” 只见他一身月白色锦衣,将他的肤色衬托的很白。别看是军营守备,但却没有军营将士那种黝黑肤色。 头发竖起,只别一根白玉簪子。但却不失风雅、潇洒。 等丁琬三人起身,李朝阳笑着又道: “徐娘子有心了,李某人多谢你的招待。” 丁琬再次行礼,大大方方的说: “李大人太客气了,请主位上座。” 侧身让路,比划“请”的手势。 李朝阳身后跟着的妇人,不用问也知道,是他的夫人。 李夫人今日梳的是朝云近香髻,头顶插着一支垂珠阙月钗。身着一袭水蓝色的素绒绣花袄,手里拿了个精致小巧的手炉。 雍容华贵,风姿卓约。 坐在李大人身边,什么都不用说,就能表明身份。 丁琬带着丁现、丁翠兰,来到桌前,道: “李大人,李夫人,这位是我小姑,这位是大弟。” 丁翠兰跟丁现再次行礼。 李夫人面无表情,李大人倒是很热络,摆摆手,说: “坐吧,坐吧,别这么拘谨。” 伙计见状,立刻就明白了,对丁琬这边,说话啥的,也比之前要恭敬很多。 丁琬让李朝阳点菜,李朝阳笑呵呵的摇摇头,道: “客随主便。今日是徐娘子做东,自然由徐娘子来点菜。” 丁琬心知这是李朝阳体恤,不过她已经做好了预算,不可能抠抠搜搜。 点了几道醉仙楼的招牌,又精心加了几道廖氏喜欢吃的东西。 李朝阳听着这几道菜,满意的微微颔首。 “……就这些吧。汤要南郡老火汤,最后再上。” “是,夫人放心,小的记下了。”伙计说完,转身走了。 李夫人廖氏看着丁琬,轻声的道: “徐娘子对我的喜好,很懂嘛。” 丁琬微微福身,轻笑着回答: “夫人谬赞了。小妇人没别的本事,有幸结识令弟一起做生意,所以临来之前特意问了廖老板,关于夫人的喜好。李大人疼爱夫人,人尽皆知,我这就是投其所好。” 李朝阳闻言,“呵呵……”轻笑,说: “夫人如何啊?这小村妇还不错吧。” “果然如老爷所言,是个妙人。”廖氏说完,看着丁琬又道,“听闻你父亲是举人?” “对,家父勤勉刻苦,中举多久。”丁琬自谦回答。 廖氏礼貌的笑笑,没说什么。 李朝阳放下茶杯,看着丁琬道: “我听常随说,徐娘子拒绝了我安排的地方?可是在府城安了宅子?” “没有。”丁琬摇头,自嘲的道,“府城这地方寸土寸金,我一个乡下妇人如何买得起。不过是朋友在这边有处宅子,不大,但是够住的。” “哦,这样啊。”李朝阳缓缓点头,又说,“后天就要送酒去府衙,徐娘子可有信心?” “胜算不大。”丁琬实诚的回答。 斗酒会评头名,一个邱家、一个朗家,她哪一个也争不了。 廖氏听到这话,轻笑着说道: “徐娘子这就谦虚了。你的果醋、果酒,我都很喜欢。尤其是果酒,我觉得不比邱家的差。一叶知秋也只有一个梨花醉。像你的果酒,有好几个味道呢。” 丁琬闻言,自谦的摇头,说: “夫人过奖了。我那果酒不过是小打小闹,怎配同一叶知秋媲美。” 李朝阳看着丁琬,笑呵呵的道: “你也不用如此妄自菲薄。我夫人对你的酒,很有兴趣。而且今年的斗酒会跟往年不同。” “不同?”丁琬蹙眉,茫然的看着李朝阳。 前世她没有这么早参加斗酒会,但数十年如一如,都是各地取头名,今年这是怎么个不同法? 李朝阳看着她,眉骨微挑的说: “是这样,斗酒会取头名送进宫不假。不过今年各地军营多了一个选择,就是斗酒会上落选的,军营可在其中挑一款作为除夕夜宴酒品。” 这么明显的暗示,丁琬彻底听懂了。 李夫人看着懵然的丁琬,轻声又道: “我还是希望徐娘子能够争气。毕竟老爷能不能升迁,还得看这次斗酒会。” 丁琬抿唇,站起身,恭敬地说: “小妇人没别的本事,酿酒还是可以。定当全力以赴,至于结果……小妇人不敢保证。” 李朝阳听到这话,笑着摆摆手,道: “这又不是你们农家种地,播什么种子出什么苗儿。这东西,存在变故,李某人明白。不过李某人还是要提醒一句,徐娘子单独住自在,但也要保护好自己的酒。” “是,小妇人明白。”丁琬颔首。 雅间门推开,伙计上菜。 一道一道精致的菜品上来,丁翠兰、丁现的眼睛都看直了。 当那盅五钱银子的蟹黄羹端上,李夫人彻底喜笑颜开。 丁琬一直在旁边端详,能把李袁杰教养的那般,这女人也没啥手段、心思。 顶多……就是命好! 李朝阳军营出身,对妻子一向尊重。 故而这么多年,他们也就一个嫡子罢了。 咬了一口蟹黄羹,看着对面坐着的夫妻二人,丁琬俯首吃饭。 双方保持关系就好,太近、太远都不成,她拎的清。 “徐娘子,十八去过府衙后,来府上坐坐?” 李夫人抛出橄榄枝,丁琬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点点头,轻笑着说: “那日若是夫人没事儿,小妇人回去叨扰。” “你来便是,我弟弟那日也会过来。”李夫人轻声说道…… 第195章 糟糠之妻不能弃 丁琬听闻廖玉恒会来,自然没有意见的颔首应了。 席间,李夫人问了很多问题,丁琬既要拘着礼数还要谨慎回答,着实有些费神。 更重要的一点,廖氏这人说话并无头绪,一会儿问这、一会儿问那。 前世她跟廖氏接触不多,对李朝阳也只是知晓他为京城守备,至于家宅之事并不了解。 可这样的夫人在京城,明显立不了足。 当时京城的李家,是这样的吗? 脚被碰了一下,丁琬抬头。 李夫人笑吟吟的看着她,道: “徐娘子想什么呢?” 丁琬心道“坏了”,刚才光想着前世的事情,对眼前这尊祖宗,怠慢了。 刚要起身,李朝阳摆摆手,说: “坐下说就好,别动不动站起来。我夫人问你,家中孩子怎么样。” 丁琬颔首,想到徐致远,面色柔和的道: “孩子还小,由我婆母照看。再加上我娘家也在本村,都能帮着照拂。” 这话说的没有任何毛病。 可听在廖氏的耳朵里,那就不一样了。 “啪——”的一声放下筷子,廖氏面色不悦。 她这样,丁氏三人,谁也不敢吃饭了,怯生生的看着。 李朝阳蹙眉,看着身边的女人,道: “你这是做什么?” 廖氏委屈,可怜巴巴的看着李朝阳,道: “我做什么了?我就是想到咱家袁杰,我……我难受还不成吗?这冬月都过半了,进了腊月就要过年。袁杰他远在……” “行了,你少说两句。”李朝阳耐着性子,拽她一下。 见女人消停了,这才又转头看着他们三个道: “让你们笑话了。拙荆是思儿心切。” “李大人这话就严重了。”丁琬恬静的摇头回应。 起身主动盛了一盏南郡老火汤,亲自端到李夫人面前放下,说: “尊夫人是做母亲的,母亲对孩子的感情,小妇人是最理解也最清楚。不管少爷因为什么离乡背井,母亲想念儿子,没有错。夫人,喝汤。” 廖氏仰头看着丁琬,欣慰的道: “还好有你懂我,你懂我啊!这男人,不管是亲弟弟还是丈夫,他们都不懂!” “是,夫人喝汤补补身。您得保终身子,少爷回来,您还得张罗呢。” 丁琬这席话,算彻底说到了廖氏心坎儿上。 拉着她挨着自己坐,扯东拉西的说一堆。 李朝阳听得尴尬,丁翠兰跟丁现听了,也觉得无语。 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 这李夫人还真是实在,他们家李袁杰因为什么,怎么回事儿,全都说的明明白白。 这也就是跟丁琬说,换个人,李朝阳都得把人直接送回去。 丁琬倒也懂事,点头“嗯”、“啊”的应着,完全不发表任何意见。 说了足足半个时辰,廖氏心里舒畅了。 拉着丁琬的手,轻轻拍着道: “你这姑娘是真不错。以后常来常往,知道吗?” “好,小妇人一定常来常往。” “别老小妇人、小妇人的叫。你跟玉恒是朋友,就唤我一声姐姐。我叫你一声妹子,啊!” 李夫人没心没肺的话,丁琬十分配合的叫了一声“姐姐”。 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李朝阳见差不多了,便带着廖氏离开。 没有让丁氏三人送,下楼之后背着双手,径自先上了马车。 本来廖氏还想跟丁琬聊得,但丈夫这般,她也不好再拖沓,只得赶紧跟上脚步,上了马车。 刚坐好,就兴致勃勃的看着李朝阳,说: “怪不得夫君一再夸赞这徐娘子,此人真是不错,缪人一个。” 李朝阳瞅着自己的妻子,轻笑着摇头,道: “那是妙人。夫人有空多看看书,别在费心说一些袁杰的事儿。还是那句话,袁杰我不会救,如果救了,你我两家,全都得遭殃。” 廖氏听到这话,不愿意了。 “夫君为何这般说?你我是寒门出身,当年夫君参军,我一个人照顾家里。生了袁杰后便身子亏损,我不能再生。就袁杰一个孩儿,难道你不救他,想要李家绝户不成?” 李朝阳最烦的就是廖氏提及过去。 仿佛他参军是多么享福,她在家是多么遭罪! 殊不知如今他在军营的地位,是靠自己当初不要命,在战场上拼死拼命拼回来的。 糟糠之妻不能弃。 他把母子接回来好好照顾,小舅子也安排妥当。 可是呢? 唯一嫡子被养歪,这妇人竟然仍不自知。 造孽,造孽啊! 廖氏见丈夫不说话,自知他不想提及过去。 凑到他身边,乖顺的道: “夫君,我错了。我不该提及过往,日子要往前看。” 夫妻那么多年,李朝阳看着妻子,最终还是叹口气,道: “罢了,你以后莫要再提。袁杰不成器,实在不行就纳妾,生了养在你膝下,也不是不行。你我都还年轻!” 廖氏闻言咬唇,急忙转移话题,说: “夫君,我今日看徐娘子人不错,我很喜欢。你觉得让玉恒换个妻子,如何?” “…………” 李朝阳面无表情,车外驾车的车夫,眉头紧锁。 终于—— “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你弟媳哪里做的不好?孝顺公婆,照顾丈夫,尊重姐姐、姐夫!不过是你要玉恒出银子救袁杰,她不同意,你就这么耿耿于怀?” “可我是她大姑姐,她都不听我的话,还蹿腾玉恒不见我,这……” 李朝阳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看着眼前不觉有错的夫人,长叹口气,道: “停车!” “吁——” 车夫勒住缰绳,打开车门。 “老爷,刚到茂街。” 李朝阳清冷的瞪着廖氏,失望的说: “记着,刚才那话你给我烂在肚子里。徐娘子是请了牌位的寡妇,不可能改嫁。你若在胡说八道,休怪我不顾念夫妻情分。” 说完下车,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老爷,你干啥去啊——” 车夫看着满脸着急的廖氏,长叹口气,把门关上,继续赶车。 不一会儿,就听到车里呢喃: “请了牌位又怎样!我想让她做弟妹,她就得做弟妹,谁让我是辽东守备的夫人!” 车夫嘴角狠抽,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有何反应… 第196章 应酬 醉仙楼的雅间内,丁氏三人全都瘫在位置上,半天没动。 农家睡得早,平时这会儿都歇着了。 如今因为应酬,强打着精神,这会儿放松下来,一个一个都有些眼神迷离。 丁翠兰伸手拽了拽丁现,问: “你平日跟二哥出去应酬,也这么累心吗?” 丁现扭头,摇摇头,道: “肯定不如这个。李朝阳是官,我跟我得接触的都是民,不一样。” “哦,也对,也对。”丁翠兰不住的点头。 扭头看着一旁的丁琬,又道: “怪不得大哥不爱出去呢。这样的场合,果然不适合咱们农家人。” 丁琬笑着叹气,抻个懒腰说: “剩了这么多,我去找伙计要食盒,咱们装回去,明天早上吃。” “好好好,装回去,装回去。”丁翠兰一听能拿回去,不住的点头。 等丁琬出去,丁翠兰起身把菜啥的全都挪到跟前。 点了很多,但吃的不多。 因为有李氏夫妇在场,丁家人不敢敞开了吃。 李夫人光顾着说话,也没怎么吃东西。 满桌的菜肴,动的也七七八八,拿回去最好。 丁琬把三个食盒放下,看着他们说: “盘子啥的可以带走,明儿再给送来。丁现,你跟小姑一起收拾,我下楼把账结了。” 丁现点头,拦住要跟着去凑热闹的丁翠兰,道: “小姑,咱们快点吧。这几道菜都没动,咱们赶紧装。” “我就想去看看花多少,你拦着我干啥呢!”丁翠兰无语的撇嘴。 丁现见状,轻声的说: “我就知道小姑为啥要去,所以才拦着。这顿饭不便宜,你还是别知道的好,省的心疼。” 丁翠兰撇嘴,把东西全都装进食盒。 丁琬下楼去结账。 掌柜的“噼噼啪啪”一顿打算盘,最后如她所料,吃了六两二钱银子,收了七两。 有八钱银子是食盒跟盘子的钱。 明儿把东西送回,这钱是可以退还的。 丁琬收好木牌,站在一旁等他们。 看着一楼大厅还做了六成的食客,不得不佩服府城的人。 睡得真晚啊! 就是夏天,村里也不可能这会儿还在外面打唠。 “夫人吃的可还好?”掌柜的主动攀谈。 丁琬闻言点头,说: “吃的不错,你们家的菜很好。” “冒昧问一下,夫人跟李大人是……” “哦,泛泛之交,我是来参加斗酒会的。今年夏天平阳县有几个村落遭灾,正好李大人去了,这么认识的。” 掌柜一听这话,惊讶的抱拳拱手,说: “哎哟哟,原来夫人酿酒啊!小人眼拙,竟没看出来。” 丁琬听到这话,笑着摆手道: “你太客气了。这酿酒,怎么看啊!” “不知道夫人的酒是什么样的?若是不错,我们酒楼也可以售卖。”掌柜抛出橄榄枝。 丁琬心里清楚,他这么说,完全是看在李朝阳的面子。 “掌柜能这么说,小妇人很感激。等斗酒会结束,若是小妇人有个好成绩,自然不会放过醉仙楼。这么大的酒楼,售卖我的酒,多有面子啊。” “呵呵……夫人真会说笑。”掌柜这话刚说完,后厨就有人喊他。 说了句“抱歉”,转身离开,丁琬继续等。 “哎哟张爷,您咋这会儿来?楼上有雅间,去不?” 伙计热络的迎到门口,看样子来人是熟客呢。 “不去,就在楼下,我们哥俩喝点。” “啊,那也行。”伙计点头,指着不远处炭火盆旁边的位置说,“那里行不?暖和。” “可以,就那了。”张爷颔首,看着伙计又道,“哎,你猜我来的时候看到谁了?” “谁啊?” “李守备,估计又跟他婆娘闹别扭,一个人下车往回走呢。我都看到了,那马车就在后面。” 伙计没敢接话茬,带着那位张爷赶紧过去坐。 掌柜的正好回来听到这话,转身又走了。 再看丁琬,就那么站着,反复跟她没有关系一般。 “要我说,就李大人这样的身份,要什么样的不行?你看看他们家的那个,虽然锦衣玉食,可做派、言谈,就是粗鄙村妇。这要是依着我,早把那婆娘赶走了。” “哎哟哟我的爷儿,这话可不好乱说啊。” “怕啥,这大晚上的,还有谁能告密去?” 伙计又是挤眉、又是弄眼,偏偏这位张爷就是喋喋不休。 看状态就知道,喝过一场了,没尽兴又来的醉仙楼。 好在丁翠兰跟丁现这会儿下楼了。 丁琬转身先出了酒楼。 丁现拎着食盒走在最后,看着不远处的掌柜,问道: “明日你们什么时候开门?” “哦,巳时正就开。”掌柜回答。 “那我那会儿过来送食盒。” “好的,好的,丁爷慢走。”掌柜边说边把人送了出去。 丁现几步追上丁琬,三个人回了安宅。 把食盒放在厨房,锅里烧了水。 三个人简单洗漱后,便各回各屋。 程林已经把床铺好了,见他们回来从被窝坐起,道: “怎么这么晚啊?” 丁翠兰长叹口气,脱鞋上炕,说: “你是不知道,那个李夫人简直了。什么话都说,烦死了。” 丁琬没说话,把斗篷挂起来,脱鞋上炕。 “程林,我就没看到过这么虎的女人,比铁柱媳妇儿还虎。他儿子做的那些损事儿还能往外说?我的天,事无巨细,全都说了,还说啥她儿子小、不懂、官府判重了。我都替她害臊!” 丁翠兰说完,气呼呼的摇头。 程林闻言撇嘴,抱着枕头,说: “李大人跟李夫人上楼之后,楼下的人都议论纷纷。听了知道才知道,这李大人是个好官,就是没摊上好媳妇儿。他们夫妻都是农村出身,李大人上进、拼命,才挣得了现在的前程。至于他媳妇儿……” 丁琬认真听着程林的话。 跟刚才那个“张爷”说的,也没什么出入。 如今看来,李袁杰前世那么对自己,并不是给廖玉恒报仇,而是他本就养歪了,根坏了。 看起来这李夫人,还是少接触为妙。 三个人说了好半天,终于纷纷躺下,睡了…… 第197章 馊水 转天十七,因为没什么事儿,所以大家都没早起。 丁琬醒来躺在被窝里,没用动。 直到身边的程林翻了下身,这才转过头。 见她醒了,压低声音,说: “饿没?” 程林摇摇头,算作回答。 丁翠兰闻声睁眼,抻了个懒腰,道: “我饿了!昨天都没吃好,白瞎一桌子的菜了。” 丁琬笑着坐起来。 三人穿衣、洗漱,出屋时已经是辰时二刻。 张青山那屋还有呼噜声,估计是昨天唠嗑有些迟了。 丁现那屋没动静,起没起并不知道。 来到厨房,丁翠兰烧火,丁琬跟程林把菜、汤都倒出来。 程林看着拿回来三个食盒,不禁诧异的道: “怎么会这么多?” “故意点多了,不好让人看咱们抠搜。只不过吃的不多,光聊天了。”丁琬解释。 程林闻言点点头,道: “还得是府城,有食盒让咱们拿回来。这要是在县里,肯定不成。” 丁琬笑着把汤倒进盆里,说: “这是南郡老火汤,据说很出名。就李大人夫妻俩喝了,我们都没。一会儿往里烩些白菜,那几道菜挑几样热热,吃的可就不错了。” “好的。”程林颔首,拿出一个大盆,把空盘放里。 水热,丁琬跟丁翠兰刷碗。 丁现从屋里出来时,刚好盘子都刷好了。 “安辰公子也醒了吗?” 丁现冲着堂姐摇摇头,说: “我醒了就没看到安公子,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丁琬闻言蹙眉,想了下,道: “能自己找过去吗?” “能得,姐不用担心。”丁现说完,拎着食盒就走了。 丁翠兰看着侄女,纳闷的问: “安公子那么早出去干啥啊?有什么事儿吗?” 丁琬摇头,表示不懂。 江湖人做事,她又岂能知道! 回去继续煮粥,丁翠兰倒是不住的抻脖子往门口瞅。 快吃早饭时,丁现回来了,安辰还没有回。 丁琬一直面色不改,丁翠兰不住的问“为啥没回来”、“干啥去了”。 平日她就爱操心,大家都理解。 程林拍了拍她的肩头,道: “小姑,咱们先吃。等安公子回来,重新给他做就是了。” “对啊翠兰,赶紧坐下吃饭吧。”赵海林附和。 丁琬把粥给大家盛好,最后一碗递给张青山时,说: “一会儿去隔壁打开酒塞看看,尝尝味道。” 张青山闻言微怔,不解的道: “怎么了?” “没啥。丁琬摇头,“就是明天要送样酒,提前看看,别出岔子。” 大家听到这话都纷纷点头,低头继续吃饭。 饭是自己做的,菜是醉仙楼的。 赵海林吃了两个大馒头,吃着白菜,道: “这烩白菜是真不错,酒楼就是酒楼,做的菜就是比咱们家里做的精致。” 赵磊听到这话,不住的点头,说: “那是啊,还得是跟二年嫂子出来,不仅见世面,吃的也好。” “你别白吃不长心。等斗酒会的时候,多听别说话,知道吗?” “放心吧爹,我记得。” 父子俩的话,逗笑了丁琬。 给赵磊夹了个狮子头,说: “过了年小磊是不是该说亲了?” “可不。”赵海林点头,看着丁现又道,“你们家这小子也是吧。” 丁琬看了眼丁现,说: “家里有这想法,但还不知道呢。看情况。” “你们家是得挑一挑。你爹是举人,现在你又开酒坊,又来了斗酒会,大现可不能走他爹老路。” 这话也就赵海林说,旁人还真没那个胆子。 丁琬深吸口气,揉了揉脖子,说: “是啊,我二叔也担心,我爷奶他们也着急。” “急啥啊,我不急。”丁现闷闷的说着。 丁翠兰给亲侄子夹块回锅肉,道: “急不急的,你可做不了主。” 大家默契的“呵呵……”轻笑,继续吃饭…… …… 吃完饭,程林跟丁翠兰去刷碗,丁琬则带着张青山、赵海林他们去隔壁验酒。 当打开第一坛的时候,根本不是酒香,而是馊了吧唧的味道。 “嚯~!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张青山呛了一口,直门咳嗽。 丁琬本就悬着的心,登时沉到了谷底。 丁现急忙打开另外一个,也是这个味道。 赵海林、赵磊把剩下的全都打开,屋子里到处都是馊水味儿。 “噗通——” 赵海林扛不住,第一个跌坐在了地上。 赵磊过去把亲爹扶起来。 丁现、张青山,二人全都瞅着丁琬。 他们一共就拿来这么多酒,如今还没等参加斗酒会就全变味了,这可怎么办? 一路从土庄子道府城,连吃带住,花了不少。 为的是啥? 图的是啥? 赵海林坐在冰凉的炕上,喃喃的看着丁琬,道: “这些日子,每天都打开闻一次,就昨天到这边没打开过,咋就,咋就就出事儿了呢?琬儿啊,现在咋办?” 丁琬没有说话,张青山跟丁现,纷纷冲赵海林使眼色,示意他不要问。 如今怎么办? 接过就摆在这儿,还问什么呢?! 他们要参加斗酒会的主角都在这儿,现在毁了,他们没了酒、只能打道回府,还能咋办! 丁翠兰跟程林进屋时,已经是一炷香后的事情了。 拉开门的一刹那,两个姑娘就慌了。 等进屋看到几个人的状态,谁也不说话了。 屋门没关,阵阵冷风吹进来。让屋里的人全都醒过了神。 丁现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的道: “谁这么缺德?什么时候做的!” “这还用?肯定是昨天。”张青山开口。 丁琬抬头看着他们俩,嗤笑着道: “昨天?这酒早就动过手脚了。” “啊?” “什么时候?” “琬儿,你早就知道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追问,丁琬长叹口气,道: “那日跟邱家碰上,我就防着这一手。大家也别闹心,看安公子那边怎么样吧。咱们转天离开的时候,我就让安辰派人回去拉酒。斗酒会明天才送样酒,截止到酉时正,时间宽松。” 丁现听到这话,不住的点头,道: “对对对,说书先生经常会这么讲。在最后紧要关头,东西才能送上。咱们都别担心,别担心啊。” 话虽如此,可大家包括丁琬在内,都是满脸愁容…… 第198章 天降神兵 万一赶不及怎么办?! 这句话,是大家的心声,但却没有一个说的。 大家都着急,可再着急也没有丁琬着急。 这个时候,更不能在言语上刺激人。 丁琬看着这几坛子的酒,微眯着眼睛,恨得咬牙切齿。 她坚信是邱志罗做的。 毕竟这人阴险狡诈,她吃过亏。 重活一世,那日在她这没讨到便宜,以他的狗德行,不可能不报复。 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而且是那么明目张胆。 用了什么东西让酒变味儿了呢? “琬儿,我忽然想起个事儿。如果真是邱家动了咱们的酒,为啥到现在才变味?途中这些天,每天晨起我跟小磊都看一遍、闻一下。” 赵海林的话说完,赵磊不住的点头,算是附和。 张青山再旁看着他们父子,轻声地说: “幸好是今天发现了,若是明天咱们把酒送过去,在斗酒会上……” 丁琬听到这儿,突然想起来了。 前世她第一次参加斗酒会,就是被人下了一个叫“梍麯”的东西。 此物跟酒混和,最开始根本没有任何变故。 等温度上来,酒坛变暖,酒就会变味。 前世邱家败了,也是因为邱志罗用了这招,惹了京城一处酒坊,然后对方把他给挑了。 如今看来,却是如此。 他们是昨天到的,这屋经过半天加一宿的烧火,温度上来、酒变质也是应该。 想到这儿,丁琬长叹口气,道: “青山说的没错,幸好是今日发现了。这要是拿去斗酒,咱们两年不能参加斗酒会。” “两年?” “这也太狠了!” “别让我知道是谁,不然弄死他!”丁翠兰咬牙切齿。 丁琬起身,看着大家伙,说: “都别垂头丧气的。不到最后一刻,咱们谁也不能放弃。有人不想咱们好,咱们就偏不能遂了他的愿。” “对,咱们都打起精神来。”张青山第一个附和。 然后是赵磊、丁现等人,最后才是赵海林。 他到底年纪大了,想的事情比较多,没有他们那么乐观。 丁琬起身,看着丁现他们,说: “先把这馊水处理了,酒坛子留着,还得拉回去装酒。这就是一个教训,以后这屋,别离人。” 张青山等人听到这话,纷纷点头。 丁翠兰见状,出声问道: “琬儿,咱们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丁琬挑眉反问。 “既然猜到是谁,为啥不报官抓他呢?” 丁现看着天真的姑姑,出声提醒: “小姑,你这个想法很好,但咱们……有证据吗?” “我……”丁翠兰抿唇,不吱声了。 丁琬挥挥手,丁现等人开始处理馊水。 丁翠兰帮不上忙,转身出屋回了正房。 到底年纪小,就算辈分在那,可经历的事情不多,承受能力有限。 这不,默默开始掉泪了。 丁琬众人并不知道,都在隔壁总结经验,预防下一次被坏。 “从今天晚上开始,这间房就不能离开人了。不管我们有酒没酒,也不能让外人看出来。毕竟咱们这次能来,全都仰仗李大人……” 大家认真的听着丁琬的话,一刻都不敢溜号。 赵海林是站隔壁,遇到这种事儿,不可能往后撤。 等丁琬说完后,自告奋勇,道: “既如此,今天晚上开始我就在这儿。也别轮了,反正也没啥东西。一切都看明天。明天如果东西没到,咱们连夜回去,别耽搁。” “这话对劲儿。”张青山点头附和。 在外一天就得花费一天的钱。 如果样酒没送到,那就不能再花钱。 就在大家都打定主意的时候,院门拉开,熟悉的声音传来—— “哟,琬儿他们就住这儿啊,这宅子不错。” 话音刚落,就听到丁翠兰的声音—— “二哥——你咋才来啊。呜呜呜……” 屋里的众人一刻不敢耽搁,急急忙忙起身迎了出去。 丁文海带了几个面生的人到了,安辰正招呼大家把酒搬进屋。 丁翠兰直接扑进丁文海的怀里,哭的那叫一个惨烈。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人家干活她配音,也是没谁了。 丁琬看着眉头深锁的安辰,走上前,郑重侧身行礼,说: “多谢安公子出手相助。” 安辰闻言,瞪大眼睛,问: “着道儿了?” 丁琬颔首,苦笑着着道: “带来的无一幸免,全变质了。” 安辰看着仍旧哭泣的丁翠兰,喃喃的说: “怪不得她哭呢,原来真的遇到事儿了。” 丁琬瞅着新运的六坛子,说: “好在及时。刚才我弟弟还讲,说那些说书先生把救命稻草都安排在最后一刻。咱们很及时,并没有。” 说完,看着丁文海又道: “二叔,到底让你跟着跑了一趟。” 丁文海搂着丁翠兰,轻叹口气,说: “我在家还真留对了。那日吴胜带着你的信回去,正好我在呢。跟你婆婆还有你爹商量一下,我便亲自送酒过来。只是酒有事儿,人没事儿,对吧。” “是。”丁琬点头回答。 丁文海松口气,拍拍怀里的小妹妹,道: “让你在家消停呆着你不干,非得来。吓坏了吧!” “嗯。”丁翠兰混乱的点头。 丁文海瞅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妹妹,把人搂在怀里,扭头看着安辰,道: “让安公子看笑话了。” “没事,丁姑娘一看就是被宠大的,单纯,明快,挺好的。”安辰说完,没再看他们。 而是冲着丁琬,说: “明儿送样酒,我跟你一起去吧。再加丁现跟张青山,人多反倒不好。” 丁琬想了下,点点头,道: “那成。明儿吃过早饭咱们就去。” 说话间酒已经全部放好了。 原来的空坛子,挪了屋。丁琬估算着家里剩下的酒,如果没成,被军营订走,应该也能赚得不少。 高粱是五个铜板收的,加上人工、柴禾等东西,一斤的成本不高,也就在十个铜板左右。 不过卖给军营不能那么低,毕竟还得打点一下,给李朝阳他们润润手。 丁琬琢磨着后续,丁翠兰在哥哥怀里撒娇。 算起来,她比丁现还小呢,在丁文海眼里跟闺女也没啥区别。 又是哄,又是安慰,可算是把小妹妹给哄明白了。 安辰瞅着哭的眼睛如桃儿一般的姑娘,无语的摇摇头…… 第199章 帖子 丁文海的到来,无疑是给了丁琬、丁翠兰一记定心丸。 别看平日丁琬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遇到事时,她要慌。 丁文海是她亲二叔,而且在外跑了这么久,她莫名的就依赖。 等程林把丁翠兰带走,丁琬跟丁文海去了主屋。 叔侄俩面对面坐在炕上,丁琬将那日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丁文海听过后,摇摇头,道: “琬儿,你还是太年轻了。既然你已经听闻邱家擅长报复,怎么还能让酒离开你的视线?” “我没有,就是夜晚放进了客栈库房。”丁琬解释。 丁文海摇摇头,看着侄女,说: “哪也不成。库房是什么地方啊,谁都能进!我跟大现出去,带着的果醋、果酒,永远都放在屋子里,就怕出事。咱们农家做东西不易,真要是毁了,那就是银子。” 丁文海说到这儿,面露心疼。 高粱酿一直没有卖,酿酒时间长,人还多。 可以说这么长时间来,几乎就是靠果醋、咸肉那边养着。 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那几坛子酒,不说值百两银子,也得有好几十两吧。 丁琬揉了揉太阳穴,也很心疼。 “二叔说的没错,是我忽略了对方。我以为他们不会……” 丁文海闻言,直接出声打断—— “没什么你以为,很多事情都是‘我以为’三个字发生的,你明白吗?咱农家有句老话,叫:无水先造坝。你忘了?” 丁琬恬静的点点头,道: “二叔放心,以后不会了。” 丁文海见侄女这么乖,也不忍再指责她。拍拍她的手背,说: “这次就算了。没有证据,咱们就当买个教训。” “嗯。”丁琬再次颔首。 丁文海看着侄女的样,叹口气又道: “也怪我,要是坚持跟你一起过来就好了。” 丁琬忙不迭摇头。 “看二叔说的,这事儿不怪咱们,怪只怪那些少爷们的心胸太过狭隘。对了二叔,家里怎么样?我爹娘、婆母身体还好吗?致远跟二珏念书如何?还有小玮,他怎么样了?” “都好都好,你就放心吧。出门在外,你比谁都操心,真是随了你小姑。”丁文海故意开玩笑的道。 丁琬一听随了丁翠兰,急忙摇头,说: “怎么可能,我比她大。” “哈哈……哈哈哈……” 丁文海爽朗的笑出声,看着侄女又道: “家里一切都好。你婆母是个茬子,把作坊管的井井有条,比你强多了。致远跟二珏书念得也不错,你爹说了,再等两年让这俩孩子下场试试看。至于小玮……” 说到这儿,丁文长叹口气,略有欣慰。 “虽然他还不开口,但也跟着去学堂了。看着比以前踏实不少。这次我出来,特意问的他,是跟大伯还是跟爷爷,他选了你爹。” 丁琬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她小人之心,实在是丁玮前科不良。 “我寻思跟你爹也行,你爹把你还有二珏都教养的很好,小玮现在变了,应该也能不错。遭了那么大的罪,要是还不学乖,就真没法子了。” 丁文海这番话,让丁琬提溜的心,略微放下。 弟弟、丁槐都会功夫,这丁玮就是再闹、再作,也是个孩子。 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这才松口气道: “二叔说的极是。如果小玮真的能洗心革面,咱丁家的三个儿郎也算是有出息了。” 丁文海笑着点点头,心里期待。 正聊着,屋门拉开,丁翠兰站在门口,说: “琬儿啊,李大人家的常随来了。” 丁琬一听这话,赶紧下地穿鞋。 丁文海也跟在后面。 叔侄俩一前一后出了屋子,常随走上前,抱拳拱手: “徐娘子,我们夫人约您明天中午去府上吃饭,不知徐娘子可有时间?” 说完,从袖口掏出一个请柬,十分正式。 丁琬接过来,展开看了下。 不止邀请她一个,还有自己的小姑丁翠兰。 丁文海看着请柬蹙眉,道: “你小姑虽然及笄,可去李府,还是多有不便吧。” 常随看着丁文海,略有些茫然。 丁琬见状,忙开口道: “这是我二叔。我小姑的二哥。” “哦,原来是丁二爷。”常随急忙拱手,“既然徐娘子的二叔也来了,明日赴宴还望丁二爷赏脸。我们老爷也会在的。” 丁文海一听这话,点点头,说: “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让两个姑娘去李府吃饭,他这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不管是谁,即便李朝阳是熟人,他也不放心。 送走了常随,丁文海回屋睡觉,丁琬、程林三个人,在厨房给大家洗衣服。 沿途这么多天,衣服换的差不多了。 正好今日没事儿,洗了晾在院子,晚上拿回屋贴火墙,一夜也就差不多了。 安辰的衣服,由丁琬洗。 赵家父子就由程林。 丁翠兰洗自己的还有二哥、丁现的。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他们仨凑一起,从酒变馊水开始说,一直说到去年这个时候酿酒。 一晃就过去了一年多,从最开始的损失粮食,倒现在参加斗酒大会。 虽然有点儿波折,可大家过得充实,也都赚了钱。 程林洗完第一遍衣服,把张青山喊来倒水。 趁着兑水的功夫,看着丁琬问: “如果这次斗酒会取不上,咱们还能参加下一次吗?” “这个不清楚。”丁琬摇头。 丁翠兰见状,急忙出声道: “不管啊,反正这次咱们必须得取上名次,一定!” 信誓旦旦的一番话,丁琬笑着摇头,并没有附和。 端着已经洗干净的衣服出来,用抹布把院子里的晾衣绳擦干净。 然后再把衣服搭上,撑开。 这个时候,她十分想念东陵王朝的衣挂。 用木头做的,撑起来晾,不占地方。 再看现在,一盆衣服,两个两根绳子。 正好安辰跟一个男人从屋出来。 丁琬冲安辰招招手,说: “绳子不够,能不能再扯几根。” 正说着,那个男人走到跟前。 丁琬盯盯的瞅着,终于—— “是你?!” 第200章 改变规则 安辰见状,蹙眉问道: “你认识竹日?” 被叫“竹日”的立刻单膝跪地。 “主子,属下逾越,请主子责罚。” 声音洪亮,厨房洗衣服的两个姑娘,全都出来了。 丁翠兰见到这个画面,都看傻了。 如果不是程林拽着她回去,小姑娘只怕这会儿手得冻了。 湿乎乎的手在冬日,最容易冻伤。 安辰不耐烦的把人薅起来,呵斥: “没长脑子?老子说过什么,你都特娘的当做耳旁风?” 丁琬见状,急忙出声帮忙解围。 “安公子莫气,也是我不好,是我大惊小怪了。” “你认识他,对吗?” 丁琬很想否认,可刚才的态度,实在是没法否认。 硬着头皮把那日去茶楼问事儿、还有路上遇到竹日被警告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安辰看着跪着的人,又看了看满脸通红的丁琬,叹口气,道: “我能理解你当时的心情,现在还担心吗?” “自然不担心的。”丁琬不假思索的摇头。 安辰见状,伸手把跪着的人拽起来,说: “别动不动就跪,跟你说几次了?去着人扯绳子,没看到老子的衣服,是徐娘子给洗的?” 竹日听到这话,急急忙忙去仓房找麻绳。 安辰长叹口气摇头,无奈的道: “他就这样,没有别的恶意。当初我说要报答那三个孩子,他只想用钱打发。殊不知你们丁家的儿郎都很有志气,我才出此下策、传授功夫。” 丁琬侧身行礼,感激的说: “真的要多谢安公子的‘下策’。不然小妇人这次的斗酒会,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既然大家都熟了,你也别‘安公子’的叫,直接唤我‘安辰’。我叫你‘丁琬’,咱们正常说事儿,都别拘泥。” “好。”丁琬不假思索的点头。 安辰见她这么爽快的答应,笑着道: “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下,今年的斗酒会有变。” “什么意思?” “明儿送了样酒,然后所有酒坊府城待命。七天后评出前十名下帖。接到帖子的有资格参加斗酒会,没接到的就回去了。” 安辰话音刚落,丁琬身子踉跄,差点没摔了。 恰好程林出来晾衣,伸手扶住了她。 “为什么?怎么突然之间就改了规则?” 安辰耸耸肩,叹口气,道: “这一次斗酒会,不只有辽东府尹,还有辽东兵马大将军,还有京里来的两个大官,一个皇子。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皇子的安全。” 丁琬借着程林的劲儿站直身子,没有说话。 “这也是刚才打探出来的消息。具体操作是什么,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有京里的人在,相信应该会公平。” 丁琬没有安辰那么乐观,不过他能把事情帮忙查出来,已经是不容易了。 点点头,感激的道: “走一步算一步,明儿把样酒送了再说。” 安辰点头,正好竹阳那麻绳出来,他也过去帮忙。 丁翠兰端盆出来,丁琬就把斗酒会的变故跟她说了。 小姑娘一听京里来人,嘴角狠抽,难以置信的道: “咋……咋地,咱这酒京里人能喝吗?” “如果是他们品,自然就能喝到。”丁琬回答。 丁翠兰不住的点头,略有些兴奋的道: “那好啊,他们能喝到就成。只要他们喝了,就不行他们不要!” 丁琬见她如此乐观,无奈的叹口气,什么都没说。 她并不这么认为,一点都不…… …… 当天吃过晚饭,李朝阳身边的骆平就来了。 特意带了两个印有“婉”的坛子。 “徐娘子,这是府衙同意派发的坛子,我提前给你们领出来,清洗干净控水,以免影响酒的口感。” 丁琬闻言点头,跟着程林接过来,道: “多谢你了骆平。” “徐娘子太客气了。”骆平摇摇头,“这是今天统一发的。我们大人看你们并没有人去府衙守着,所以便让我干净给送来。” 丁琬揉了揉太阳穴,前世这些事儿都是周子旭,她还真的不清楚。 再次侧身行礼,郑重道谢后,丁文海把人送走了。 丁翠兰看着丁琬,道: “咱们还需要人去守着吗?如果需要早说啊,这小磊、大现可都在这儿呢。” 安辰看着天真的丁翠兰,轻轻摇头,说: “咱们就是派人守着,人家不想让你知道,你也知道不了。” “啥意思?”丁翠兰蹙眉,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丁琬摸着坛子,叹口气,道: “安辰的意思是说,这事儿人家就没想让人知道。咱们能提前拿回来,全靠李大人。至于其他酒坊,跟府衙有关系的就能拿到,没关系的花钱也可以。但什么都不做,只是守着,啥都没有。” “啊~!”丁翠兰恍然大悟。 看着一旁的安辰,双眸有些泛光的道: “真的多亏安大哥啊!这次如果不是安大哥跟着,我们真的……” 巴拉巴拉说一大堆好话,丁琬听得云里雾里。 啥玩意儿,这明明是李朝阳送来的,成吗? 丁文海回来,看着两个坛子,道: “别愣着了,赶紧先泡上。泡一个时辰再刷。明儿一早还得送样酒呢。” 程林跟丁琬一人抱走一个坛子。 安辰冲丁现打了记响指,说: “我困了,回去睡觉,你也赶紧的吧。” 丁现闻言颔首,跟父亲、小姑道别。 丁文海睡觉也打呼,所以自己单独跟酒坛子一起住。 丁琬二人把两个坛子洗干净,就放在屋里炕梢倒扣着控水。 亥时二刻才躺下,丁翠兰看着炕梢的方向,说: “程林,你睡觉可得老实点,别碰到啊。” 程林闻言撇嘴,闷闷地说: “小姑,如果是你睡炕梢,我跟琬儿才不放心。” 丁翠兰挂不住面,伸手钻进她的被窝,捏了两下。 满意的看着她左躲右闪,适可而止的道: “安大哥真厉害,什么都知道,真牛。” 丁琬脑子里全是明天送酒、去李府的事儿,对于她的话并没有上心。 突然京城来了人,而且还是皇子。 是谁呢? 为什么来呢? 不过就是一个斗酒,怎么辽东府这边居然有大人物呢? 第201章 送样酒 斗酒会改规矩的事情,转天清晨就在辽东府城上下传开了。 不得不说,府城就是消息灵通。 才一晚上而已,就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改规则这事儿如果传到土庄子,最起码得需要三五天时间。 一早,丁翠兰跟程林在厨房做饭。 丁琬、丁文海、丁现三人装酒。 赵海林他们没什么事儿,把没干的衣服再拿到院子晾一晾。 酒坛子已经清洗好、控干。 装好酒,三人出来站在门口,谁都没动。 隔壁院子里的夫妻,聊天内容吸引了他们。 女人嗓门不小,热络的跟丈夫说着从大街上听来的消息。 “孩子他爹,你说这改了规矩,是不是对那些无名的酒坊特别不利。” 女人这话说完,丁文海下意识的就看着抱酒坛的侄女。 丁琬摇摇头,什么话都没说。 “行了,你管这些事儿干啥呢!我跟你讲,时候讨论这些有的没的,赶紧把浆子热热,孩子该去学堂了。” “你看你,这不是闲聊天嘛。” “聊天你说斗酒会,跟你有关系?” “没关系啊。不过我听醉仙楼的伙计说,好像这次有大人物来呢。听说这次……” “哎呀行了行了。”男主人霸气打断,“有啥话回屋说不行,在院子里,你生怕人家听不到!抓你治上一罪,我看你咋办。” “我这不是在自家院子里说嘛。” 女人嘟嘟囔囔,不过却也配的进屋去了。 丁琬无语的摇头。 正说关键地方就不说了,咋能这么不负责任。 “姐,咱们会不会……” “无妨。”丁琬摇头,看着手里的酒坛子,微眯着眼睛,道,“我没打算这次就能拔得头筹。不然咱们酒坊就是众矢之的。只要军营的酒单别丢,那就不是问题。” 父子俩见她并不看重,纷纷松了口气。 程林站在厨房门口,冲着门口道—— “开饭了,赶紧放桌子。” 三人转身进了正房,放桌子的放桌子,放酒坛的放酒坛。 丁琬拿着抹布擦桌子,看着丁现问: “今天谁在那边?” “是青山哥。”丁琬闻言颔首,“那就放一张桌子。程林肯定得去那边。我跟小姑跟你们挤挤就好。” 自从“馊水”事件发生后,酒坛旁就再也没离开过人。 哪怕要去方便,都得喊个人过去守着。 对方防不胜防,他们也都学乖。 吃过早饭,竹阳驾车,安辰、丁文海、丁琬等人乘车带酒,朝府衙方向出发。 车里,丁琬把准备好的荷包拿出来,交给丁文海,道: “二叔,一会儿把就给管事时,你就塞给他。” 丁文海知道“润手”的规矩。 接过来摸了摸,惊讶的道: “五两?” 丁翠兰、丁现都诧异的看着丁琬。 安辰坐在一旁,轻叹口气,说: “在府城,一两、二两肯定拿不出手。” “可是这五两……”丁翠兰实在没忍住。 五两银子啊! 张青山家的房子才八两。 这一下就给出了一多半的房子,一亩地的价格。 干啥啊,抢钱啊! 丁琬拉着丁翠兰的手,摇摇头说: “这钱省不了。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你不把这些人打点好了,人家真想坏你一下,也不是没可能。” 丁翠兰听到这话,蹙眉道: “那如果别人给管事十两银子坏咱们家酒,那也得受着呗。” 丁琬闻言耸肩,淡淡的说: “你以为每年来参加斗酒会的,都是咱们这些平头没有靠山的普通老百姓?” “这……” 安辰看着语塞的丁翠兰,好心提醒道: “放心,不会有人难为你们的。这次改规则倒也好,免去了不必要的会面,也少见了很多人,不用寒暄。” 丁翠兰羞赧的点点头,俏脸通红。 丁家人都在想一会儿送样酒的事儿,并没有注意丁翠兰的变化。 马车晃悠了一炷香时间,终于停下了。 车门拉开,丁文海先下,然后是丁琬、丁翠兰等人。 一位靛青色衣服的人走到跟前,抱拳拱手: “不知是哪个酒坊。” 丁琬转身,微微福身,回答: “婉茗韶华。” “哦,是徐娘子,鄙人姓戚,这边请。” “有劳戚管事。不知需要几个人进去?”丁琬追问。 既然是改了规则,那肯定就跟以前不一样。 还是问清楚的好。 戚管事见状,笑呵呵的道: “是这样的徐娘子,进去没有人数限制,不过要留下两个人,直到评出头十名。这其中是五天的时间,你们商量一下。商量好了,就随我进去,然后就不能出来了。” “那衣服呢?”丁翠兰追问。 戚管事冷漠的扫了一眼,然后看着丁琬,说: “二两银子一身,里面统一。” 丁琬听到这话,明白的点头。 安辰走上前,看了眼丁琬后转身去到一旁。 丁琬歉意的扔下一句“稍等”,跟了过去。 “你银子带够了吗?”安辰轻声问。 一路来到现在,吃住连买东西,可是花费不少。 丁琬点点头,说: “带够了,不过现在身上,除了给我二叔的五两,就剩下五两了。” 安辰闻言,从腰间掏出十两银子给她,道: “先借你应急。回去还我。” “好。”丁琬没有客气,伸手拿过来。 “一会儿就让你二叔跟竹阳留下,竹阳会功夫,能护住酒坛。你二叔到底年纪、阅历在这,也没有问题。” 丁琬听到这个安排,想了下点点头,道: “那就麻烦你跟我小姑在外面等会儿。” “行。” 事情说下,丁琬回到车前,看着丁文海,说: “二叔,一会儿你跟竹阳留下。” 说完,凑上前,小声又道: “酒不离人,人不离酒。” “放心,我明白。”丁文海满口答应。 竹阳从安辰那边过来,面色不咋地。 他们这些江湖人,最烦的就是绑住身子不自由。 如今在府衙一呆五天,不愿意也是应该的。 “徐娘子,人员可安排好了?” “是。”丁琬颔首,看着丁现道,“你跟我进去。小姑,你跟安辰在外面。” “哦,好。”丁翠兰点头。 目送着他们四个跟着戚管事进府衙,丁翠兰喃喃的道: “在这边五天,吃住算谁的啊?” 安辰看着她会过的样子,轻笑回答: “肯定算自己的。” 说完,瞅着小姑娘一脸酱菜色,扭头看向别处。 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第202章 花钱 丁琬四人跟着戚管事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 一整排房子,上面写着每个酒坊的名字。 婉茗韶华在还算中间的位置,位置上不错。 戚管事将门打开,屋子不算大,二十平。 炕能睡四个人,采光不错,倒也宽敞。 炕上有两床被褥,看不出新旧,就当它是新的吧。 丁文海父子把酒坛放在炕上。 戚管事打量一下后,看着丁琬道: “两个人六天的食宿,是六两银子。加上每人一套换洗衣服,一共十两。” 说完,伸手,一副要钱的样子。 丁琬很配合,赶紧从腰间把银子掏出来,交给戚管事。 幸好安辰刚才拿了十两,不然那她都不够。 以往参加斗酒会,根本不需要自己拿钱。 这一次…… 看起来这规则改的,有些让人恼火啊! 丁文海父子,此刻心在滴血。 但却一句话都不能说。 戚管事见正正好好的银子,面露不悦。 丁文海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他。 忙把准备好的荷包塞给他,说: “日后还望戚管事多多照顾。有什么事儿,麻烦戚管事帮忙挡一挡。农家汉子不懂规矩,给您添麻烦了。” 戚管事接过荷包,这下眉开眼笑。 不停地点头,“好说”了几次后,看着丁琬,说: “这房子是特意留出来的。婉茗韶华、朗月明坤、一叶知秋等知名的酒坊,都在居中的位置。你给这些,也算你们懂事儿。放心吧,柴禾啥的不会少,有我在这呢。” 丁琬听到这话,急忙侧身行礼,郑重道: “多谢戚管事了。日后还得麻烦您。” “这没啥!”戚管事不住的摆手,然后想了下道,“你们先说说话,一盏茶后我过来带你们。有啥抓紧说,未来五天他们俩出不去。” “好,多谢戚管事。”丁琬再次道谢。 把人送出去后,丁现压低声音: “这人真会捡便宜。我怎么就不信是他安排的呢?” 竹阳靠着火墙,看着嘟嘴的丁现,道: “很明显就不是他安排的。李大人让你们来,还能让你们做亏本的买卖?这戚管事是算准了你们不在意这点钱,所以才明目张胆。” “可是我们在意啊。农家一年到头,能有几个银子。五两啊,多少钱呢。” 竹阳看着丁现气呼呼的样,嗤笑着说: “你们果醋、果酒成本不高,赚了不少。你应该不缺钱吧。” 竹阳对酒坊的收入门清。 毕竟主子在那边,他得调查仔细了。 丁现惊讶的看着他,仿佛自己听错了一般。 丁文海听到这话,蹙眉道: “赚钱也不能胡花,毕竟生活不是一耙子买卖。总得防个天灾人祸、生老病死。” 竹阳看着丁文海,撇嘴一下,说: “过日子什么最重要?开心最重要。守着一堆钱不舍得花,那有什么意思。” 丁琬拽了下自家二叔,看着竹阳,轻声道: “有句话叫‘夏虫不可语冰’,你说的开心最重要我很赞同。可若是温饱、治病都没有保障,如何开心!过一天算一天吗?” “我知你在这五天心中不快,但也没有办法,是安辰亲自跟我说,让你在这儿。所以还要麻烦你,未来五天,警惕着些。斗酒会在你眼里,无所谓。可在我们这些人眼里,很重要。” “安辰对我弟弟跟儿子什么态度,我相信你很了解。所以还望你能沉下心来。毕竟这五天的经历,不会好过。” 竹阳见她直呼阁主姓名,心知这女人在阁主那里地位不一般。 不情不愿的扔下一句“知道”,迈步离开。 倒也不能走远,顶多就在门口呆一呆罢了。 丁琬回神,看着丁文海,道: “二叔,不管他说什么,你愿意听就听,不想听就拉倒,不用理。这种人,他们在花钱上大手大脚,你看不惯正常,但却不要提,知道吗?” “放心吧丫头,我都知道。”丁文海满口答应。 丁琬又嘱咐了一会儿,这才带着丁现离开。 戚管事正好过来,带着他们姐弟往外走。 出了府衙,丁琬跟丁现纷纷行礼,这才回到马车。 丁现赶车,安辰坐在车里,看着丁琬问: “具体怎么样,屋子安排的可还好?” 丁琬撇嘴,清冷的说: “房子安排的不错,挺大的,两个人够住。” “位置呢?”暗沉追问。 “居中。” “哦,那还行。不把边麻烦不大。” 丁琬狐疑的看着他,见他了然于心的样子,叹口气说: “什么都挺好,就是这费用不低。” “啥?真要钱吗?”丁翠兰惊讶出声。 丁琬看着天真的姑姑,叹口气颔首,说: “要的!五天食宿两个人、六两银子。加上两套换洗衣服,一共十两。安辰给我的钱,正正好好。就因为润手晚给,姓戚的居然给我们掉脸子。” “那后来呢?”丁翠兰追问。 “后来自然二叔把钱给了,他就笑了呗。” 丁翠兰松口气,看着安辰嘤嘤的道: “还是安大哥有先见之明。” 安辰耸肩,没有邀功。 丁翠兰转头看着侄女,不解的又道: “琬儿,你不是说斗酒会不花钱,是给咱们赚钱的机会吗?这算啥啊?” 丁琬闻言,冷笑着摇头。 安辰微微蹙眉,看着她问: “你打探的斗酒会,从来没有过,对吧。” “嗯。”丁琬颔首。 看着车里另外两坛子的果醋、果酒,叹口气,又说: “幸亏从家里二叔从家给我带了这个。不然我去李家,都不好意思。五两银子,给李夫人买东西,还真是太难。” 安辰没有说话,面色凝重。 丁琬靠着车厢壁,也一脸茫然。 丁翠兰看着他们俩,眨巴眨巴眼睛,一句话都没说。 至于车外的丁现,更是唉声连连。 从出发来府城,就花费不少。今天一个府衙就是十五两银子。 再等等,后续什么样还不清楚。 如果这就是“殊荣”,那这个“殊荣”,完全可以不要啊! 安辰从车里出来,跟着他一起,赶车往李宅方向走去…… 第203章 进李府 马车来到李府,丁琬下车看着匾额,轻叹口气。 李家有今日,真的是靠李朝阳自己拼回来的。 只可惜摊上个不咋地的儿子,不然这会儿应该都到京城任职,何必这般。 “姐,我去叫门。” 丁琬颔首,扭头看着不远处的安辰,说: “你直接回家吧,我们吃完饭就回去。” 安辰蹦下车,摇摇头,道: “回去我也没事儿,他们大户人家都会给下人备个地方。” “你?”丁琬嘴角狠抽,忙不迭拒绝,“你快别闹了。你怎么可能是我们的下人,我可请不起。” 到现在还欠他十两银子呢,回去得抓紧给了。 正说着,李府管家过来,抱拳拱手,道: “徐娘子,可算把你给盼来了。我们夫人跟舅爷等候多时。大安,带车夫把车停靠后院,备茶点。” “哎,他不是……” 安辰走上前,打断她的话,说: “有劳小哥儿带路。” 小厮应了句“不敢当”,便带着他走了。 丁琬傻乎乎的看着马车离开,半天都回不来神。 “徐娘子,咱们进去吧。这位是丁二爷吗?这也太年轻了。” 管家的话,让丁琬回过神。 “不是这样的,他是我二叔的儿子。我二叔在府衙,得留五天。” “啊,对,是有这么个规矩。”管家说完,比划出“请”的手势。 丁翠兰弯腰要抱坛子,被管家拦住,随手找来一个小厮,跟着丁现一起。 一路上,管家对丁琬是嘘寒问暖。 但眼神却一刻不离的打量着丁翠兰。 如此热情,着实让姑侄三人,有些招架不住。 好不容易来到内宅客厅,李夫人跟廖玉恒正在品茗说话。 “夫人,徐娘子一家来了。” 管家的话刚说完,丁琬等人规矩行礼。 李夫人见状,笑眯眯的起身走过来,说: “哎哟哟免礼免礼,不是外人,何必这般?” 说着,直接把丁翠兰拽起。 廖玉恒走过来,看着丁琬说: “徐娘子,又见面了。” “廖老板好,什么时候来的?” “我昨天晚上就到了。”廖玉恒说到这儿,压低声音又道,“斗酒会嘛,我也愿意凑个热闹,看看。” 丁琬明白的点头,帮着丁现把坛子放在桌上。 李夫人细细打量一番后,扭头看着丁琬,道: “徐娘子啊,那天吃饭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你姑姑这年纪不大,瞅着跟你差不多啊。是亲姑姑吗?” 丁琬笑着颔首,说: “回李夫人的话,是亲姑姑。我小姑比我小三岁。” “哎哟,人小辈分大啊!” 丁翠兰羞赧的笑着点头,抽回手,急忙躲在了丁琬身后。 李夫人不在意,指着桌前,道: “来来来,坐下吧,坐下说。” 丁琬指着桌上的坛子,说: “李夫人,这是给您带的果醋、果酒。一点见面礼,望您别嫌弃。” “这还嫌弃?不能够!”李夫人忙不迭摇头。 看着丁现微微蹙眉,不过却也看着管家,道: “去看看老爷回来没,如果回来让老爷赶紧过来。” “是。” 丁琬等管家离开,指着丁现,道: “李夫人,这是我大堂弟,我二叔的儿子。我二叔没法来赴宴,让他儿子过来。” “哦?丁二爷干什么去了?” “在府衙呢。说是酒坊留两个人在那,我二叔就留下了。” 李夫人一听这话,气呼呼的道: “就是变着法圈钱。京里来个皇子,就不够他们……唔——” 话没说完,廖玉恒直接伸手,捂住了自己姐姐的嘴。 一时间,屋里场面有些尴尬了。 廖玉恒松手,清了下嗓子,道: “姐,就算徐娘子不是外人,有些话也不能乱说,就是在自己家也不成,你怎么就不记得呢。” “我是你姐,你还教训我来了?你长能耐了啊!我告诉你啊玉恒,你跟爹娘可都是我……” 巴拉巴拉一堆话,让廖玉恒面子、里子,都搁不住。 可偏偏丁琬在这儿,他也不好真走,面色那叫一个“好看”。 丁琬能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可丁现跟丁翠兰就做不到了。 好在李朝阳及时登场,化解了这个尴尬。 “干什么,干什么,你又欺负玉恒。一天天的,说玉恒是你哥,我都相信。” 李夫人闻言撇嘴,突然起身,走到丁翠兰身边,说: “走,咱们出去唠,不跟他们掺和。人家都是办大事儿的人,咱们理不得。” 话落,不由分说的把丁翠兰带走了。 丁琬跟丁现同时其身,李朝阳笑着摆摆手,说: “放心吧,没事儿。顶多两个人会后宅坐在炕上聊天。不瞒你们手,我们两家都是农家出身,就在北庸府的一个村落。” 丁琬闻言看了下廖玉恒,见其也颔首,便放下心来。 重新坐下后,看着李朝阳,道: “李大人,我听说的斗酒会,是没有花钱一说。今年这次是……” 话没说完,李朝阳长叹口气。 满脸歉意的看着她,说: “徐娘子,实在对不住了。今年是三皇子跟两个京官来此。所以很多规矩都变了。” “什么意思?” 李朝阳无奈,轻声把他知道的,全都说了一遍。 原来,这三皇子是从前年开始自告奋勇,为宫宴挑酒。 每年去一个府城,今年来的是辽东府。 太子殿下战死,宫里的其他皇子自然蠢蠢欲动。 呼声最高的,一个是六皇子,一个还是三皇子。 “……六皇子去了南疆,战死。三皇子现在一枝独秀,所以这胆子也越来越大了。这一次光在住宿费上,他能拿到的可不是小数目。” 李朝阳的话,让丁琬蹙眉不解。 “两个人收十两,这难道还是大数目?”丁琬不懂。 李朝阳见状,叹口气。 廖玉恒看了眼姐夫,轻声的说: “徐娘子,我姐夫从中帮忙运作了一些。” “原来如此。” 丁琬起身,恭敬侧身行礼: “多谢李大人。” “无妨,坐下,咱们继续说。” 丁琬听着李朝阳的内容,越听心里越没底。 依着自己前世所知道的实情, 这两个皇子皆是草包,根本难担大任。 最后都被五皇子斗败了。 至于后面具体如何,她就不清楚了。 但前世根本没有这些事儿,更加没见过什么皇子…… 第204章 不参加 “……总之,这次的斗酒会,就是一滩浑水。李某人也没想到会这样。连累了徐娘子,进了这坛浑水。” “李大人别这么说,您也是好意,也想给我一个机会。”丁琬忙不迭摇头。 李朝阳长叹口气,面色难堪的说: “本以为利用这个机会,升迁的事儿会好办,没想到……” 没等他把话说完,廖玉恒赶紧出声打断。 “姐夫,你这般自责,只会让徐娘子不好意思。本来就是共赢的事儿,谁也没想到京里会来人。” “是啊李大人,这真不怪您。”丁琬附和。 丁现虽然没说话,但却不住的颔首。 李朝阳瞅着他们三人,苦笑着摇头又道: “徐娘子啊,军营的酒肯定会要你的,但是这价格就……唉!只怕徐娘子也赚不了多少。” “我明白。”丁琬颔首。 略微思考片刻抬头,问: “不知李大人这边……最高能给出什么价格。” 李朝阳尴尬,略有些惭愧的说: “我能保证到徐娘子手里,是八十文钱一斤。其余你不用管,都有人来安排。” 丁现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 脑子快速的运转,就想知道一斤的本钱到底是多少。 高粱米一斤六个铜板,他们买的多,当时收时是四个铜板。 一百斤高粱能出六十五斤到七十五斤的高粱酿。 算上工钱、柴禾,一斤本钱是多少?多少呢? 哎呀这个脑子,一到用的时候就不管事儿。 “李大人,八十文一斤的确有些少。您该知道,咱们大周朝的酒坊很多,但像我这样的烈酒,却没有一个。”丁琬强调。 前世她的酒刚上,那就是上流圈子的宠儿。 就是她后期产量不低,那也低于一百文钱的价格。 如今八十个…… 她着实有些难以接受! “是,我都知道。可是……”李朝阳欲言又止。 廖玉恒见状,不解的道: “姐夫,到了这个时候,您有什么就说,别这样吞吞吐吐啊。” 李朝阳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无奈说道: “徐娘子,实话跟您说,今年斗酒会形同虚设。头三名已经决出来了,您这个……我只能给您安排在第十。” 话落,屋里三个人全都傻眼了。 这就内定了? 丁现蹙眉,终于忍不住的说: “这还有公平可言吗?” 丁琬端起茶杯,看着黄褐色的茶汤,一言不发。 李朝阳当然不会理丁现,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丁琬。 终于—— “既然如此,李大人就别费心给我安排进前十了。” “这……不是的徐娘子,你听李某……” “李大人,我明白你的苦衷,但我也有我的原则。”丁琬说完喝茶。 放下茶杯,郑重的看着他,又道: “这场斗酒会,我权当看个乐呵。带人来府城,也算长长见识,出趟远门。至于这不公的斗酒会,恕小妇人不识抬举,不想参加。我就说嘛,朗逸鸿亲自过来没那么简单。原来……” “徐娘子你说什么?朗逸鸿来了?” 李朝阳的态度,让丁琬愣住了。 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道: “李大人不知?那日我跟堂弟去醉仙楼定位置,朗家的马车我们看到了。” “那也不是朗逸鸿啊。”李朝阳摇头。 丁现见状,也顺着姐姐的话,说: “大人,那边我们的确听到府城百姓说了。他们说在醉仙楼看到朗少主,一身白衣,如同画里走出来的人。” 李朝阳听到这话,笑着摆手,道: “唉,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如果是这个就是老百姓误会了。那白衣男子应该是朗月明坤的上客——银雪公子。” 丁琬转悠着茶杯,一时间闹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了。 她相信安辰调查的。 可李朝阳的话,她也相信。 这其中—— “哎呀呀呀呀……你松开……你……” “放开我们夫人,否则……” “徐家就这样的规矩?你一个车夫,敢绑我们夫人……” “……” 外面七吵乱嚷,终于打断了屋里几个人的对话。 丁琬一听到“车夫”二字就坐不住了。 起身急匆匆的出去。 等大家从客厅移步到院子,彻底傻眼了。 李夫人一看丈夫出来,急忙开口道: “夫君,快救我。把这个粗鄙的车夫给我乱棍打死——” 李朝阳没说话,而是扭头看着丁琬。 丁琬蹙眉,上前走了几步,道: “安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回事儿?”安辰冷笑,咬牙切齿道,“如果不是老子正好如厕,今日你小姑就得废在这李宅。” 说完,扭着李夫人,又道: “都跟我过来。” 李朝阳看着扭着自己妻子往前走的人,清冷的说: “不管我夫人做了什么,你总要先放了她。” “放了?老子没杀她,已经够给你们李府面子了。” 丁现这些日子跟安辰朝夕相处。 如今这般,他真的感到莫名其妙。 快走几步到跟前,轻声劝道: “安大哥,这事儿……” “丁现,求情分人。你别烂好人一个,谁都替着求情。”安辰不等他把话说完,直接出声打断。 李朝阳这下彻底不愿意了。 不只是李朝阳,就是廖玉恒亦如此。 “徐娘子,你的车夫这般,是不是不合规矩?” 丁琬听着廖玉恒的质问,抿唇平静的说: “我了解安辰。他不会随意出手,更不会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 “那徐娘子的意思,是我夫人的错了?”李朝阳咬牙。 他跟丁琬交好,不过是各取所需。 他想升迁去京城,丁琬需要出头的机会。 如此共赢的局面,他很愿意抛出橄榄枝。 但这不代表他能容忍旁人欺辱自己的女人。 只要是血性男儿,都不能容忍。 几步上前,冲着安辰出手。 安辰反手一掌,李朝阳巧妙躲过。 随后惊讶道—— “烈焰掌?徐娘子你竟然收江湖人?” 面对李朝阳的质问,丁琬根本不想回答。 这会儿,她只担心自己的小姑。 站在安辰面前,侧身行礼,道: “李大人,安辰是哪里的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小姑被尊夫人带走,如今安辰扣着尊夫人,您就不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205章 公道 “发生什么都不该这般对待我夫人!” 丁琬闻言嗤笑,扭头看着狼狈的李夫人,说: “既如此,小妇人问一句。李夫人,我小姑呢?” “这……这……” 李夫人眼神躲闪,习惯性的动作。 廖玉恒一个箭步走上前,道: “姐,到底怎么回事儿?!” 安辰没理众人,扣着李夫人直奔后宅主院。 院子里,两个婆子,三个丫鬟,全都昏倒在地。 正房屋门敞开,丁琬、丁现见状,赶紧冲进了屋。 李朝阳看着围观的下人们,中气十足的呵斥—— “滚去前院,管住自己的舌头。谁敢胡言乱语,小心本官杀了他(她)。” 话落,下人们都赶紧溜了,恨不得借条腿。 只听屋内—— “小姑——” “小姑——” 等李朝阳、廖玉恒进屋时,丁琬跪坐在地,把软弱无力的丁翠兰抱在怀里。 只见她双脸通红,娇喘连连。 丁现或许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丁琬、廖玉恒、李朝阳等人,全都明白了。 “热……好热……” 丁翠兰不停的扯着衣服。 丁琬忙制止她的手,狠戾的抬头,看着李朝阳。 这一刻,李朝阳也理亏了。 廖玉恒更是难以置信的看着亲姐姐,道: “姐,你到底要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我跟你说了,你媳妇儿不咋地。这丁家的姑娘出身不高,配你刚刚好!姐给你换一个,怎么就……” “啪——” 没等李夫人把话说完,李朝阳上去就是一巴掌,直接把人掀翻在地。 丁琬抱紧丁翠兰,看着地上的李夫人,清冷说道: “我小姑出身不高?李夫人,你别忘本,你当初也是农家出来的。如果不是你男人在战场拼命,你能有现在的锦衣玉食?你看不起我们?我们看不看得起你!” “你凭啥看不起我?我可是守备夫人,辽东军营守备的夫人!啊——” 话音刚落就结实的挨了李朝阳一脚,惨叫出声。 丁琬懒得看他们夫妻做戏,冲着安辰,道: “报官、请郎中。” 安辰转身欲走,被李朝阳闪身拦下。 转头看着杏眼圆睁的丁琬,理亏说道: “徐娘子,女儿家名节最重要。这事儿报官,即便咱们知道丁姑娘无事,可外人怎么想?还望徐娘子三思!” “是啊徐娘子,这事儿不能报官,丁姑娘的名声要紧。”廖玉恒也极力劝阻。 此事经官,李府没理,完全处于下风。 丁翠兰的名声固然重要,李府的面子也很重要。 李朝阳见丁琬没说话,一把薅起趴在地上的女人,咬牙切齿道: “毒妇,解药呢?” 李夫人被打的有些懵,嘴角流血,小腹生疼。 颤抖着手指着柜子,廖玉恒第一时间就跑了过去。 拿出一个纸包,还没等给丁琬呢,被安辰一把夺过去。 丁琬接过来,把纸包打开,直接放在丁翠兰的鼻前。 安辰深深地看着她,蹙眉说: “你确定报官吗?如果确定,我现在就去。” “不要,不要报官。”丁翠兰急忙摇头。 闻过解药,她虽然身子无力,但意识已经有了。 看着没有松口的丁琬,拽了拽她的衣襟,说: “我没事儿,没吃亏,不要见官。不然……我会活不成的。” 丁家注重门风,丁家的女子更注重名节。 丁琬看着丁翠兰的样子,伸手把人搂紧在怀里,从牙缝中挤出—— “安辰,帮我把二叔、竹阳接出来。斗酒会,我们不参加了。” 安辰听到这话,心知她的决定。 走上前把丁翠兰接过来,说: “我把你们送回去,然后我就去接人。咱们明天一早回去,如何?” “好。”丁琬点头,挣扎着起身。 丁现见她身子踉跄不稳,赶紧伸手把人扶住。 李朝阳面色难堪的拦住他们,双手抱拳,九十度鞠躬。 廖玉恒站在他旁边,亦是如此。 丁琬看着地上趴着的李夫人,冷“哼”着道: “李大人,你这是何意?” 李朝阳没有起身,就那么躬身说道: “徐娘子莫气,此事都是这毒妇所为,李某会给徐娘子一个公道。” “公道?”丁琬冷笑。 蔑视的看着他,咬牙切齿。 “什么样算是公道?你能给她下药,然后让人毁她清白吗?” “你这……” “李朝阳,我敬你是条汉子,但这件事儿上,咱们没完!我丁家出身是不高,跟你辽东守备比起来,的确不怎么样。但是李大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话你应该听过。” “今天这梁子就算结了!我定会让你尝到报应,让你的妻子为今日之事……” “徐娘子——噗通——” 丁琬的话没说完,廖玉恒直接跪在了地上。 安辰见状,心知这事儿一时完不了。 想了下,道: “准备间上房,再找个郎中过来看看。” 李朝阳心知这个时候,他说话不见得有小舅子好使,转身亲自安排这些事儿。 说到底,小舅子跟她才是最熟悉的。 廖玉恒双眸殷切,深吸口气,说: “徐娘子,不管我姐姐做了什么,好在现在丁姑娘没事儿,您说是不?” “呵呵……”丁琬气笑了。 没事儿就能饶过了? 丁现冲到跟前,薅着廖玉恒的脖领,从牙缝中挤出—— “你说没事儿就完了?这是安大哥发现的早,若是晚到一步,我小姑就活不成!她还没到十六岁,你们……你们太无耻了——” 安辰俯首看着怀里较弱的姑娘,深吸口气,努力平复自己内心的怒火。 收拾廖氏不着急,不能连累丁家人。 李朝阳回来,做出“请”的手势,把人带了出去。 丁琬跟丁现纷纷跟上,至于廖玉恒跟李夫人如何,现在谁稀罕理会。 原来这场宴席,不过是一处鸿门宴。 李朝阳看着安辰怀里的姑娘,眉头深锁。 他以为廖氏放弃了这个念头,没想到…… 可她不是说要让丁琬做弟妹的吗? 怎么突然之间,就换人了呢?! 进到屋内,安辰小心翼翼的把人放在炕上。 屋子很暖和,气氛却很冷…… 第206章 坑人不浅 谁也没有说话,丁琬一直守在床边,满心自责。 是她把丁翠兰带出来的。 如果真的出事,家里父母、爷爷奶奶,她都没法交代。 丁翠兰看着面色凝重的丁琬,伸手拽了拽她。 丁琬整理心情,柔声问: “怎么了?那里不舒服吗?” 丁翠兰摇摇头,叹口气说: “对不起啊琬儿,我给你添麻烦了。” “说什么傻话?”丁琬抿唇,摸着她的额头,道,“你给我添什么麻烦!说起来,是我不好,我没照顾好你。” “不是这样的,是我自己的问题,我……” 没等她把话说完,丁琬摇摇头,道: “你别管了,这事儿我来。” 李朝阳走上前,抱拳拱手,说: “丁姑娘,一切都是我那不懂事儿的夫人所为,还望丁姑娘海涵。丁姑娘放心,李某一定不会亏待了姑娘。好在此刻,姑娘安然无恙。徐娘子,这事儿李某一定给您个公道。” “给我公道?”丁琬气笑了,“李大人搞错了,现在需要公道的,是我小姑。” 李朝阳不住的点头,态度极好说: “放心徐娘子,丁姑娘的公道李某不会不管。幸好大错没成,丁姑娘无恙。” 又强调一边,丁琬真的气炸了。 刚要开口,被丁翠兰拽了下,然后就听到—— “是啊,李大人此话不假,好在我安然无恙。” “哎,是,是。”李朝阳心中松了口气。 到底是农家姑娘,只要多给些钱,应该就…… “怪不得李大人到现在都只是有一个儿子。如果有个姑娘,就尊夫人这般教养,令嫒还不得跟花街柳巷的女人一样?” “你——”李朝阳咬牙,按捺着情绪道,“丁姑娘此言差矣。我家夫人的确做的不对,但也不至于……不至于……” “不至于什么?”丁翠兰追问。 她虽然虚弱,但是气势上并没有输。 “不至于让生米做成熟饭?李大人,如果不是安大哥及时出现,我现在什么样子,谁能知晓?!” 李朝阳自知没理,可被一个姑娘这般数落,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我是出身不高,但也是好人家的姑娘。你夫人身居官家太太,就这般轻贱农家姑娘?” 丁琬坐在一旁,看着条理清楚的小姑,心中赞许。 廖玉恒从外面进来,几步到床边停下、拱手。 “丁姑娘、徐娘子,如今事情发生,二位想要交代的心情,我们都理解。我姐已经被姐夫打了,此事也不能经官,不如……” “不如什么?”丁琬轻声的问。 廖玉恒咬牙,面对丁琬的问题,“私了”二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老爷,郎中到了。”管家在门外说话,没有进屋。 廖玉恒走上前,把炕幔放下。 这样的举动,倒是让丁琬、丁翠兰的心里,有些许舒服。 大户人家睡炕,都会在旁边弄个炕幔,就跟床幔一样。 郎中走进来见礼,李朝阳叹口气,道: “给姑娘诊治一下。” 郎中来到炕边,坐下诊脉。 须臾起身,转头冲李朝阳抱拳拱手,说: “姑娘身子无大碍,歇一歇,喝汤几副汤药调理,就会没事儿。” 府城的郎中见惯世面,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李朝阳满意的颔首,道: “什么贵重药材都可放入,姑娘的身子最重要。” “是。”郎中颔首,“那小人现在就去开药。” “管家跟着——” “是,老爷。” 等人离开,廖玉恒把炕幔拉开,看着炕上的两个女子,拱手说: “徐娘子见谅。此事我心知是长姐不对,可咱们不好见官,毕竟丁姑娘的名声更重要。一会儿让长姐给丁姑娘……” “不用,我不用她道歉!”丁翠兰直接拒绝。 把着丁琬的胳膊坐直身子,感觉没那么难受后,开口道: “我丁翠兰出身不高,但我们农家人有志气。你们不过是想要用银子来摆平这事儿,那我且问你们,你们打算用多少银子来买一条姑娘的命?” “这……”廖玉恒不好接话了。 丁翠兰苦笑,自嘲的摇摇头,说: “在你们眼里,我这条命有价,可在我、在丁家人眼里,我这条命无价!能来参加斗酒会,我家琬儿一直都心存感激。可如今出现这事,我们也不必感激了。两件事一笔勾销,就此作罢。” 说完,丁翠兰下地穿鞋,借着丁琬的手劲儿起身,道: “琬儿,咱们回去吧。此事不声张,谁也不要提了。” “小姑啊……” “听话。”丁翠兰摇头。 安辰见状,走过来道: “既然决定了,咱们现在离开。至于其他的,日后有的是机会。” 丁琬憋屈,但却无可奈何,只能带着丁现离开了屋子。 李朝阳、廖玉恒亲自把人送出去,至于李夫人会怎样,他们不再关心。 目送着马车离开,李朝阳冷漠的看着廖玉恒,道: “如今,你还想说什么?” 廖玉恒咬唇,硬着头皮,道: “姐夫,不管我姐做什么,她都是……” “她都是为了你好,想给你换个媳妇。因为你媳妇不听她的,没让你掏钱捞袁杰,所以弟妹做的不对、不好,你得换了。” “那自然不能。”廖玉恒不住摇头。 旁的不说,他妻子什么样,他比谁都清楚。 “姐夫,我不想为我姐开脱,我就是……” “你姐这些年做的事儿,你比我了解。我弟弟、妹妹跟你走动、不跟我,我也明白。玉恒啊,不管我跟你姐怎么样,你都是我弟弟,这个变不了。” “可是姐夫……” “你放心,我会留她一命。”李朝阳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廖玉恒张了张嘴,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看着姐夫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儿,常随上前,道: “爷儿,咱们该怎么办?” “你去备上等礼,然后问下箱子现在住哪儿,我们去看看。” “哎,好。”常随点头,转身走了。 走到门口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廖玉恒,不住的摇头,推门离开。 少爷是好人,姑爷也是好人。 唯独这姑奶奶……唉! 妻贤夫祸少。 这姑奶奶真是坑人不浅啊! 第207章 毁了一锅粥(六一加更) 安辰把人拉回去,看着丁琬,问: “确定要把你二叔接回来吗?” 丁琬颔首. 丁翠兰不安,看着她道: “琬儿,咱们好不容易来的,你看……” 没等她把话说完,丁琬冷“哼”一声,道: “这样不公平的斗酒会,参不参加没意思。安辰,那十两银子能要回来就要,要不回来就算了。” “好,我明白。”安辰说完看着丁翠兰又问,“你还能走吗?别太虚弱,让人家看出来。” 丁翠兰不住点头,道: “放心吧安大哥,我没事儿。” 安辰见状,拍了下丁现,赶车往府衙走。 丁琬等马车走远,挽着丁翠兰的胳膊进院。 闻过解药就没事儿了。不过丁琬还是不放心,就那么挽着她。 回到家后,免不了赵海林等人过来询问送样酒的经过、还有情况。 丁琬也没有隐瞒,把在李府知道的事儿,说了一遍。 “……等一会儿我二叔回来,咱们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就往回走。至于这高粱酿,咱们原封不动的拉回去。” 赵海林长叹口气,略有些惋惜的道: “真是三颗老鼠屎,毁了一锅粥。咱们一路过来,花了那么多钱,这……唉!” 程林担忧的看着丁琬,问: “你没事儿吧,如果心里不舒服你就说,可别自己憋着。” 丁琬不在意的摆摆手,道: “我有啥不舒服的。放心,我没事儿。回去之后洞子菜就可以卖了,怎么都能赚钱,我不在意。” 大家看丁琬状态还可以,纷纷松口气。 不过唯独张青山没有。 跟着赵海林、赵磊离开后,不忘嘱咐自己的媳妇儿,说: “一会儿好好安慰一下二年嫂子。她表面看着没事儿,心里肯定老不舒服了。” “嗯,放心吧,我都明白。”程林恬静的点头。 赵海林父子跟张青山回房后,坐在炕上叹口气,道: “怎么好端端的斗酒会,就变成了这样了呢?” “爹,你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你不知道啊。” “我上哪儿知道去。”赵海林摇头,一脸迷茫。 张青山抹了下脸,起身去了隔壁。 就算不能参加斗酒会,也得把这些酒好好看管。 不然白瞎这么长时间了。 走到门口,身后传来—— “青山哥,你干啥去?” “我去隔壁守酒。” “那我跟你一起去。”赵磊说完,看着父亲。 赵海林打了个“唉”声,摆摆手,开始收拾东西。 满心欢喜的来,谁能想到会这样? 唉,太难了! 安辰跟丁现回来,已经半个时辰后的事儿。 丁文海跟竹阳都回来了,手里还拿了两套毛青布的衣服。 “就这衣服还二两银子呢?”丁翠兰气的不行。 到底年轻,虽然中了药,不过很快就恢复了。 丁文海看着她生气的样子,摇摇头,说: “当着琬儿的面,你可不许这么说,知道吗?” “啊,我不傻,我能说嘛。”丁翠兰满口应着,看着手里的衣服,怎么看怎么生气。 屋门拉开,丁琬从外面进来。 “二叔,样酒不给啊。” “人家不给。”丁文海摇头,“我特意找了戚管事,可是……” “徐娘子,我是李府的管家,奉我们老爷的令,给您送些东西。” 骆平的声音传来,丁琬转身就往外走。 丁文海看着风风火火的侄女,又看着亲妹妹,纳闷的道: “到底咋回事儿啊。大现也没说清楚,到底什么内定了啊。” 丁翠兰撇嘴,气呼呼的道: “还能是什么,斗酒会的名额呗。” “不是说京里来人看着吗?”丁文海不解。 “就因为这帮人来,才让这斗酒会变味道了。” 丁文海侧身坐在炕上,追问着: “别卖关子,赶紧说到底咋回事儿?” 丁翠兰在屋里跟丁文海说着已经被串供了的经过。 丁琬在院子里,看着一箱子一箱子的东西,翻个白眼。 骆平见状,心知这是心里不舒服。 看着其他人在场,想了下,道: “徐娘子,咱们耽误说说话,行吗?” 丁琬点点头,指着安辰的屋子,说: “就那吧。” “好。”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张青山等人谁都没动。 实在是院子里的好东西太多,他们都是第一次看到! 屋内,丁琬开门见山—— “骆大哥,我跟你平日接触不算多,但咱们也算是朋友。今日在李府发生的事儿,我相信你应该知道了。” 见他没有迟疑的点头,继续又道: “我们丁家的确门户很小,但我们丁家不至于去给人家做小。” “不是的徐娘子,这事儿你真的误会了。” “我误会?”丁琬冷笑,“廖氏女亲口说的,想让我小姑配廖玉恒。她明知道我们家不可能答应,故而下药,坏我小姑名节,我误会了?” “不是,这个你没说错,我是说……这……” 骆平咂舌,最后无奈,重重打个“唉”声,道: “是这样的徐娘子,夫人一向做事不顾后果。这想让舅爷换媳妇儿的事情,是她的一厢情愿。舅爷跟舅奶奶的感情,旁人无法取代。” “至于夫人为什么这么做……还是跟少爷有关。当初少爷出事,夫人让舅爷拿钱,舅奶奶不同意,所以就这么结了仇怨。我们老爷自知无颜见你,所以才让我过来。” 丁琬一听跟“李袁杰”有关,不禁嗤笑出声。 还真是阴魂不散。 都滚去南疆服役了,还能来给她添堵。 “徐娘子,我知道说啥都无法弥补你们。老爷也不求你们原谅。不过有一件事儿,我得跟你说。我们夫人明天就会被送走。” “送走?” “对。”骆平点头,“夫人做的错事太多,老爷不能休妻,但也不想跟她继续在一起。所以对外慌称有病,送去别庄修养。” 丁琬闻言了然。 这是大户人家惯会的手段,哪个庶女、小妾不听话,就送去别庄。 庶女或许还有被接回来的可能,但是小妾就…… 没想到李朝阳倒是很果断! “那你们老爷这么做,舅爷说什么了吗?” 骆平摇摇头,道: “我们舅爷明事理,说只要留他姐姐一条命,其他的舅爷不过问。” 丁琬这下心里熨帖了…… 第208章 把人送走 给廖氏女下药、毁她清白,这肯定不成。 一来小姑没有出事儿; 二来李朝阳也不可能让自己戴绿帽子。 三来真要那么做,她也不能同意。 说起来,这事儿最难办。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让廖氏女付出代价。 如今李朝阳把人送走,倒是让她心里舒畅,可以接受。 “行吧。既然李大人做的这么决断,我也不好得寸进尺。麻烦骆平哥回去告诉大人一声,就说我们明日回走,不跟他告别了。” “徐娘子,我们大人这么做,你都不同意吗?”骆平有些不舒服。 不管怎么样,他们大人官居五品,这番交代可以说是相当给面子了。 丁琬笑着摇摇头,说: “骆平哥你误会了。我不是不同意,也不是不满足,我只是不参加斗酒会,就琢磨赶紧回去。你也知道,我家就一个婆母还有个儿子,我实在不放心。” “啊,这样啊。”骆平缓缓点头。 “还有个事儿得麻烦骆平哥,关于高粱酿,我是不打算卖了。如果可以,麻烦李大人帮忙把那两坛子样酒拿回来。是我赠与李大人的。不管怎么样,帮我这一次,我心里感激。” 骆平瞅着面不红、心不跳,胡说八道的姑娘,竖起大拇指,道: “你放心,样酒一定给你拿回来,不被人尝到。” 丁琬明白这大拇指是讽刺的意思。 不过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还有一件事儿,骆平哥回去,一定要跟李大人讲。” “什么事儿?” “朗月明坤的朗逸鸿,真的参加斗酒会了。有个江湖的朋友说,他的双腿已经好了。” 骆平见丁琬说的太过认真,也正色起了这个问题。 略微思索,好一会儿才喃喃的道: “如果真如你所说,这朗逸鸿来参加斗酒会,为何不现身?不露面?” 丁琬摇头,爱莫能助的说: “这就是不是我能关心的事儿了。骆平哥,切记回去告诉一声。你不觉得这三皇子突然来辽东,有些不对劲吗?” 骆平闻言恍然大悟,“猛”地起身,道: “既如此,骆某就告辞了。那些东西里,蓝色布包是给你小姑的补药,记得给她熬了。” “成。”丁琬点头,送他出去。 几个箱子都院里,骆平再次拱手,转身离开。 安辰从一旁过来,压低声音,道: “怎么样?” “我让李朝阳把样酒取回去。” “嗯,那也好。” 丁琬看着他,小声又道: “朗逸鸿来参加斗酒会的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李朝阳那边,根本没得到消息。” 安辰闻言蹙眉,看着她问: “那你信我说的吗?” “信!”丁琬不假思索的回答。 走到箱子旁,摸了摸,又道: “你没必要骗我,我觉得朗逸鸿这次过来,跟三皇子有关。对了,南疆的战事,你可知道一些?” 安辰摇摇头,指着地上的箱子,大声说: “既然人家诚心弥补,还是把这些东西留下吧。” 丁琬心知他不想提及南疆的话题,正好丁现他们出来,指着地上的箱子,说: “李大人为了弥补,给送来的。抬着进去吧。” 几人把箱子抬进正房,赵海林、张青山等人就出去了。 丁文海、丁现没走,毕竟是丁家人。 不说箱子里面的东西,就是单单这雕花的樟木箱子,都是好物件儿。 丁文海摸了摸,看着丁翠兰,挑眉道: “这箱子给你陪嫁不错。” “二哥,你说啥呢?!”丁翠兰怪叫,一脸不高兴。 丁现知道小姑白天的遭遇,忙拽了下父亲,说: “爹,你逗小姑干啥?咱家要说成亲最早的,也得是我。” 丁现为了自家小姑,算是豁出去了。 平日谁要是提及他的亲事,那可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 说多了,还得掉脸子。 丁翠兰知道侄子的用意,漾出一抹笑容,道: “就是,这个留给咱家大现下聘用。” 丁琬把箱子打开,里面都是实用的东西。 皮货、料子、胆瓶、首饰,还有一匣子银子。 数了数,足足一百两。 丁文海惊讶的看着丁琬,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可偏偏就是呻吟颤抖。 “琬,琬儿,这……这咱真的收?一,一百两啊!” 丁现合上匣子,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说: “收,为啥不收。这些东西都给小姑做嫁妆。” 丁琬听了也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丁文海看着他们姐弟俩的样子,不解的道: “你们今儿是怎么了?你们去李府吃饭,不愉快吗?” 丁文海念书不多,但脑子转的特别快。 丁翠兰急忙否认,丁现也赶紧低头。 丁琬见状,若再说无事,那可就是自打嘴巴。 故意轻叹口气,道: “二叔,今儿这顿饭,吃的一点都不愉快。李夫人这人……” “琬儿——” “姐——” 姑侄二人的出声,更是吊起了丁文海的好奇心。 丁琬叹口气,看着他们俩,道: “二叔又不是外人,有啥不能说的。” “可是琬儿……” 不等丁翠兰把话说完,丁琬继续开口: “是这样的二叔,那李夫人看不起农家出身的我们。吃饭的时候各种摆谱、各种言语伤人。好像咱们农家吃不起白面、大米一样。” “啊?咋这样呢?”丁文海惊讶,“她不是李大人的夫人吗?大户人家夫人,应该识大体才是啊。” “什么夫人,就是村妇,”丁现冷“哼”一句。 丁琬看着松口气的小姑,继续又道: “可不!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她跟李大人都是农家出身,而且李大人是靠自己在战场拼命、拼回来的守备。她倒好,拿着鸡毛当令箭,还要给小姑说亲,还是给大户人家做小,你说我们能愿意吗?” “那肯定不愿意啊。”丁文海想都不想,直接发话。 看着妹妹委屈的样子,又看了看炕上的东西,道: “啊,怪不得给这么多呢,原来是欺辱了你们!琬儿,这东西咱不要,给她拿回去。” “凭啥不要,就要!”丁琬拒绝丁文海的意见…… 第209章 富贵险中求 丁现也不住的点头,说: “就是,必须得要,凭啥不要。” “嘿你们俩。”丁文海无语。 丁琬舍不得拍,自己亲儿子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很拍一下后脑勺,道: “不管咋地,这东西咱们也……” “徐娘子在家吗?我是廖爷身边的常随。” “廖爷是谁?”丁文海问。 丁琬撇嘴,闷闷的说: “廖玉恒身边的人。” 话落,丁文海“腾——”地一下起身,出去了。 丁琬等人离开后,拉着丁翠兰的手,说: “你放心,廖氏女受到惩罚了。” “啥意思?”丁翠兰、丁现,异口同声的追问。 “刚才骆平告诉我,明日李大人就对外声称李夫人病重,送去别庄。然后过几年就病逝了。” “啊?”丁翠兰惊呼。 丁现不安的看着亲姑姑,又看了看亲堂姐,说: “姐,这不能要人家的命啊!咋说这也……” 丁琬摆摆手,叹口气,道: “你们放心吧,骆平说了,李大人答应廖玉恒,留她姐姐一条命。反正就养在别庄,老死不相往来。好吃好喝供着便是,其他的跟咱们没有关系。” 丁翠兰、丁现,听到这话,长舒口气。 门开,丁文海带着廖玉恒的常随进来,说: “琬儿,廖老板在醉仙楼摆桌,要请你跟你小姑过去吃饭、赔罪。” 常随抱拳拱手,态度恭顺的道: “徐娘子,我们爷儿说了,让您务必前往。今日的事情,都是姑奶奶的错,我们爷儿是无辜的。这一次,我们爷儿也伤心了,所以……” “好了,我知道了。什么时候?” “晚上,申时二刻。” “告诉你们爷儿,我跟我小姑会去的。” “哎,好,好。”常随说完,看着丁文海又道,“丁二爷,到时候您也去吧。” “好的,会过去的。大现,送送人家。” 丁现得到父亲的命令,送常随出去。 丁文海看着炕上的两个姑娘,道: “你们俩啊,不过就是受点委屈。你看看人家。又是东西又是吃饭,多过意不去。” 丁琬撇嘴,丝毫不赞同的说: “有啥过不去的,他们应该这样做。二叔,这事儿你就别过问了。反正你也没吃过醉仙楼,正好去尝尝。” 丁文海知道侄女的性格硬,可自打徐二年过世后,她不只是性格硬,就是这脾气都见长。 长叹口气,甩袖出去,懒得跟她们掰扯。 小姑娘家家的,就是小肚鸡肠、小家子气。 丁翠兰等屋门关上后,长舒口气,道: “刚才都快要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真的要跟二哥说呢。” “怎么可能!”丁琬摇头。 看着匣子里的首饰,一看就是买现成的,全是当下时新的样子。 拿起一对赤金耳坠给丁翠兰戴上,道: “那件事儿,就咱们几个知道,谁都不能说。” “嗯。”丁翠兰重重点头,心有余悸的呢喃,“如果二哥知道,以他的脾气,肯定会拿菜刀找上门的。” 丁琬听到这话,咽了下口水,没有吱声…… …… 当天晚上,丁家人去了醉仙楼。 还是上次的雅间,还是上次的菜,只不过上次是李朝阳夫妇,这一次是李朝阳跟廖玉恒。 丁琬跟丁翠兰纷纷心里,丁文海看着李朝阳,道: “李大人,这俩孩子被家里惯坏了,您多担待。不过我们丁家门风,是不许女子坐下,所以尊夫人的好意,只能辜负了。” 场面话丁文海说的很漂亮。 李朝阳闻言摇头,不好意思的说: “看丁二爷这话说的,我都不好接了。咱们坐,坐下吃饭。” 大家寒暄后坐下,因为有丁文海的缘故,所以李朝阳、廖玉恒全程都没有提白天的事儿。 男人喝酒,女人吃饭。 丁文海属于喝到一定程度就要出去方便的人。 等他离开,李朝阳端着酒杯,跟廖玉恒郑重拱手,仰头喝尽。 什么话都没说,但是彼此都懂。 丁琬端着茶杯起身,看着李朝阳,道: “李大人,小妇人斗胆,跟您约定明年的斗酒会名额。” 李朝阳笑着点头,跟他碰杯,一饮而尽。 事情说下,丁文海仍旧没回,丁现担心出去寻人,丁翠兰也起身跟着出去。 丁琬等人都走后,小声的问着李朝阳: “李大人,朗逸鸿那……” “查过了,没有此人。” 丁琬眉头紧锁,刚要开口,外面传来丁翠兰的声音—— “你这人急什么,撞到人了,没看到?” 丁琬第一时间出去,恰好丁现跟丁文海回来。 至于撞他们的人,只是看了个侧脸。 一晃而过,并不清楚。 “什么人啊,自己撞了人还不道歉,真是过分。” 丁翠兰气呼呼的说着,丁琬拉着她回到雅间。 一段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吃过晚饭,大家分开,斗酒会的事儿,就这么尘埃落定了。 转天吃过早饭,丁家人踏上了返程。 安辰仍旧跟着一起回去,顺道还有一个竹阳。 出城后车速加快,丁琬长叹口气。 程林见状,轻声的说: “琬儿,你别灰心。今年不行就明年。酒香不怕巷子深,你不是常说嘛。” 丁琬闻言摇头,靠着丁翠兰的胳膊,道: “我就是觉得磕碜。浩浩荡荡、轰轰烈烈的来,灰头土脸,默默无闻的回。” “这有啥磕碜的,咱们这叫有气节,不跟他们作假的在一起。” 丁翠兰再旁听到这话,忙不迭开口道: “青山家的,回去以后可别说斗酒会的真实情况,啊!” “放心,我不会说的。”程林不住点头。 丁翠兰的提醒,倒是让丁琬也多了个心眼。 提前嘱咐了众人,回去一个字都不要漏。 来时走的慢,回去走的更慢。 酒原封不动拉回去,还有第一批的空酒坛,连同李朝阳送的那些东西。 车队出城一个时辰后,骆平把样酒拿了回来。 李朝阳看着酒坛,喃喃的道: “丁琬这个女人不简单。” “大人,我们要怎么办?” “此事做好了,功德一件。做不好,万箭穿心!” 骆平惊讶蹙眉,不敢相信的看着他,问: “大人,那我们……” “富贵险中求,做!” 第210章 返程 由于丁琬说李朝阳给的东西,全部都由丁翠兰自己处理。 这下丁翠兰可算是富翁了。 出城一个时辰,丁翠兰说啥都要停下,回去买些东西。 丁琬见状无语,看着她道: “小姑,别闹了。咱们都出城了,你现在要回去?” 丁文海闻言也过来劝。 他是亲二哥,说的话小姑娘会听。 可这一次,丁翠兰说啥都不干。 还把丁文海拉去一旁,说起了悄悄话。 安辰看着丁琬,蹙眉问: “你小姑这边……啥情况?” “我也不知道。”丁琬摇头。 深吸口气,抿唇又说: “放心,我二叔能说服我小姑的。” 话音刚落,丁文海带着丁翠兰过来,看着丁琬跟安辰,道: “要不让安辰赶马车送你们回城。” 艾玛,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安辰深深看了眼丁琬,摇摇头,说: “这样,我带她们俩回城,你们往前走。咱们今天要去栖霞镇歇息,就在镇上的客栈汇合。” 丁琬听到这个安排,不住的地点头,道: “二叔,这样安排可以。有你跟海林叔在,我也能放心。” 丁文海听了赞同,拍一下丁翠兰的额头,说: “胡闹一次就成了,往后给我乖点儿。” “哦,好。”丁翠兰笑眯眯应下,态度特别好。 程林换了车,安辰驾车带着她们姑侄俩往回走。 脱离大部队的三人,实则走得比他们要快。 等到城门口,安辰勒住缰绳,把人从车里扶下来,道: “需要多长时间?你们耽搁的时间太长,我们到栖霞镇就得摸黑。” 丁翠兰听到这话,忙不迭保证说: “放心吧安大哥,我们就去个胭脂铺子,很快回来。” 安辰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相信。 丁琬也很难理解,刚要出声,就被她拽着走了。 二人进到城内,丁琬无语的道: “小姑,你还想买什么?李家准备的东西,难道还不够?” 用的、吃的、花的…… 对于一个只靠俸禄的守备来说,那些东西根本就是扒了李朝阳的两层皮。 丁翠兰拍拍腰间,笑眯眯道: “虽然送的东西不少,可有一样没有。” “什么啊?” “胭脂水粉!”丁翠兰说完,得意的的挑眉,“府城卖的东西,肯定要比咱们县里的好。这一次出来,你没少花钱,可结果却差强人意。所以我想……” 丁琬听着她嘀咕的话语,笑着摇头说: “那也不用你拿钱啊,我自己来就可以。” “快拉倒吧,你这一年赚的钱,连家用带盖酒坊,还有这趟府城,花去了大半。别跟我逞强,我可是你小姑姑。”丁翠兰傲娇的挑眉。 丁琬见状,也不跟她争了,点点头算是答应。 二人去了府城最大的胭脂铺子,头油、脂膏……买了一堆。 有程林的、有柳氏的、有丁母的、有耿氏的…… 所有人都买了,就连里正媳妇儿也给备了一罐茉莉头油。 说实话,面面俱到,很不错。 抱着两大包“战利品”,丁翠兰满足的道: “走吧,咱们回家。” 丁琬点点头,单手挎着布包,另一只手挎着她,二人出了铺子。 一路朝出城的方向走,沿途看着热闹的街道,丁翠兰小声道: “到底是府城啊!你看看这街上的人,比咱县里要多好些。” 丁琬闻言颔首,没有说话。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要出城了。 在城门口时,一身玄青色衣衫男子的背影,让丁琬蹙眉。 “琬儿,琬儿!你看那玄青色衣衫的人,背影好不好看?”丁翠兰略有些兴奋。 不过却没有忘记说话要小声一些。 丁琬轻笑,看着自家小姑的样子,揶揄着: “怎么,春心萌动?” 丁翠兰听到这话,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杏眼圆睁,剜了她一眼,道: “能不能正经点儿?” 蛤?! 丁琬傻眼。 谁不正经了! 夸赞男子背影好看的人,貌似不是她吧。 就在她想反驳的时候,那人转过身,往一旁的马车方向走。 是朗逸鸿,真的是朗逸鸿。 丁琬停下脚步,眼睁睁的看着他上车。 车夫赶车时,还讥讽的瞟了她一眼,随后驾车出城。 出城了? 也对! 送样酒的事儿,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去跟进。 “琬儿,琬儿——” “啊?什么?” “你这是咋地了,居然还能看人直眼?他比二年还俊?” 丁琬摇摇头,挽着她的胳膊,边走边说: “刚才那男子,是朗月明坤的少主——朗逸鸿。” “真的?你咋认识呢?” 没等丁琬回答,丁翠兰不住的点头,又道: “也对,也对,你们送样酒遇到也是正常。果然是大户公子,长得可真好看。” “什么好看?”安辰挑眉问。 丁翠兰一看到安辰,急忙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含糊的说了句“没有”,几步就跑去了马车那边。 丁琬看着安辰,沉稳的说: “刚才我看见朗逸鸿了。坐马车出城,你应该看到了。” 安辰闻言挑眉,随后颔首,道: “哦,如果是刚才那辆马车,那我看到了。李朝阳那边怎么说?” “昨天我又问了一次,他说真的没有。” 安辰闻言蹙眉,好一会儿才道: “走吧,咱们得赶紧追上他们。” “好。” 安辰等丁琬坐稳后,驾车往前追。 耽误的时间到底有些久,未时末才真正追上。 赵海林看着下车了的丁翠兰,笑眯眯道: “都说你是丁家最受宠的,这话真不假啊。你二哥惦记你一路了都。” 丁翠兰不好意思,讨好的看着丁文海,撒娇的说: “二哥。” 声音甜甜,腻的安辰打了个哆嗦。 程林重新坐回马车,大部队再次出发。 因为赶路,姑侄俩谁都没有吃东西,程林又急忙给他们热饼。 看着狼吞虎咽的丁翠兰,轻声提醒说: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啊!” “嗯嗯嗯。”丁翠兰胡乱点头,没有说话。 丁琬解决掉一张饼,看着程林问: “赶路这长时间,可有什么不妥吗?” “放心,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丁琬闻言颔首,心中总是毛毛的…… 第211章 看造化 转天从栖霞镇离开,丁家车队励志于赶路回家。 好在老天爷很给面子,这些天都没有下雪,路况也好。 白天赶路,晚上找客栈休息,中午就吃些饼、馒头垫吧垫吧。 一连走了五天,还不如来时走的快。 没法子,带的东西太多,又是酒、又是坛子、还有物,所以这速度一直提不上来。 不过大家也都不着急,慢慢走,就当出来散心。 沿途镇子,一点斗酒会的消息都没有,大家也都平静,习以为常。 这天中午到田台镇,天色有些暗了。 在城门口时,丁琬看着天儿,说: “要不咱们别走了,就在这歇息半天。” 丁文海来到她身边,仰头看了看,道: “也成。看这天儿估计是快下雪了。” 张青山见状,自告奋勇的进城找客栈。 这么多人,还有东西,一起跟着进城找客栈,有些太张扬。 丁文海让丁现跟着一起去,大家就在城外等。 田台镇算是大镇,镇上一共有两家客栈。 张青山问过之后,决定选那家便宜的。 要好了房间,丁现出城带路。 一番折腾,终于把酒、物等东西,全都安顿好。 为了这些东西,还单独开了个屋子。 前车之鉴,再加上樟木箱子里的东西,更加不敢离人。 安辰、丁现加上竹阳,三人负责跟这些东西一起住。 至于剩下的人,男人一间、女人一间。 客栈不管饭,所以中饭是张青山两口子出去买的。 趁着没回来的功夫,丁琬先用炉子给丁翠兰熬药。 出府城就找一个药铺给看过。 药是好药,滋阴温补最好。 丁翠兰趴在炕上,瞅着专心熬药的侄女,道: “琬儿,这药我能不能不喝了啊。太苦了。” “良药苦口,你不是知道吗?” “可是……我也没事儿啊。”丁翠兰有些抱怨。 真不是她不识好歹。 实在是……这药太苦。 丁琬一边扇炉子一边抬头,说: “你现在觉得没事儿,具体身体内部如何,咱们也不知道。郎中给你开药,肯定不会有坏处。喝吧。” 丁翠兰重重打个“唉”声,道: “都怪那个李夫人。好端端的……晦气!” 察觉到丁琬面色不自然,急忙转移话题说: “琬儿,我想给安辰大哥做身衣服,行不?” 本来还自责的丁琬,听到这话,突然愣住了。 纳闷的看着她,问: “好端端的,为啥要给安辰做衣服?” “哎呀,我这不是……这不是一直都没腾出功夫,好好谢人家嘛。” 丁琬专心熬药,并没有理会她的不对劲。 看着冒泡的砂锅,想了下,说: “如果想谢,什么都好,但还是不要小姑自己做衣服吧。毕竟你没出嫁,这样送……容易引起误会。” 丁翠兰不乐意的撇嘴,趴在枕头上,道: “那能一样嘛。自己做的跟买的,意义都不同。” “的确意义不同,可也会让人产生歧义。”丁琬提醒。 看着面红耳赤的小姑,摇摇头,又说: “我知你没那份儿心思,可旁人谁能说得准?还是避避嫌吧。你别忘了,他是江湖人,跟咱们老百姓,本来就不一样。” 关于安辰的身份,丁翠兰跟丁现在李府是就知道了。 不过二人懂事,谁也没说。 如今丁琬突然提及,丁翠兰面色尴尬了。 正憋屈呢,屋门突然被拉开,让姑侄二人全都抬起了头。 程林满脸严峻的进来,让屋里的两个人都懵了。 “咋地了?”丁翠兰第一个开口。 丁琬没有说话,但是眼睛全程盯着程林。 程林把买回来的包子放在炕上,道: “刚才我跟青山去买包子。卖包子的老板说,辽东府封城了。” “封城了?什么意思?”丁琬不解。 丁翠兰也不理会什么江湖不江湖了。 拉着她坐下,道: “到底咋回事,你快说。” 程林摇摇头,面色凝重。 “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只是听卖包子的老板说,参加斗酒会的人,全部被留在府城,不得离开。辽东府尹、辽东军营守备全部都被关了起来。具体犯什么事儿,无所得知。” 丁翠兰听到这话,不停的拍着胸脯,道: “艾玛,幸亏咱们先走了。要是晚走一天,都走不出来。” “是啊是啊,我听说咱们走的当天下午,辽东府城就封了。”程林也心有余悸。 丁琬没有说话,但满脑子都是程林带回来的消息。 把熬好的药倒出来,端给丁翠兰。 然后拿起斗篷,一边穿一边说: “你们先吃,给我留四个就行。” “琬儿,你干啥去?”丁翠兰忙不迭追问。 丁琬看了眼拿碗黑乎乎的药汁,道: “程林,看着我小姑,让她把药喝了。” “嗯,我知道。” 丁琬转身离开,丁翠兰眨巴眨巴眼睛,嘟囔着说: “她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她干啥去啊?” 程林耸肩,轻叹口气,道: “谁知道呢。或许……去问安公子了吧。毕竟安公子是李大人的人。” 丁翠兰听到这话,没有吱声。 捏着鼻子,把那碗药“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喝完药,程林递给她温水,呢喃: “幸好我们先走了。今年这斗酒会,只怕会给酒坊,带来不小的冲击啊。” 丁翠兰一直看着门口,悬着的心,久久不能放下。 丁琬从屋里出来,恰好安辰也出来。 二人默契的从后门出去,并肩走在路上。 天色越来越暗,这场雪肯定不小。 丁琬停下脚步,仰头看着,喃喃的道: “难道真的要变天了?” 前世朗月明坤的朗逸鸿,的确是跟皇子有所勾结。 具体是谁不知道,后来怎么回事儿也不清楚。 一朝重生,所有的东西,都不按照原来的轨迹运行,她真的有点招架不住。 安辰听到这一语双关的话,叹口气,说: “变不变天不清楚,不过这次……的确很棘手。” “怎么说?府尹、李朝阳,他们俩会有生命危险吗?” 安辰摇摇头,叹口气,道: “还不清楚。不过这事儿已经瞒不住了。有人偷偷给京里那边去了消息,具体什么情况,那就看他们来的造化了。” 第212章 再回落霞镇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庆幸。” “什么?”丁琬期待。 安辰看着她,笑着道: “你有福,提前把人带离了府城。” “呵呵……”丁琬不住的摇头。 一脸坦然的道: “你别忘了,我为啥离开的府城。说起来如果不是斗酒会不公,李家出这个事儿,我根本不可能走。” “所以老天是公平的。”安辰顺着她的话。 见她松口气的样子,继续又道: “说起来,李大人对这事儿的做法,真的很不错。至少表明了态度,而且你小姑也没有真的出事。这一路看下来,你小姑没什么影响,说说笑笑的。” “心大呗。”丁琬故意自嘲。 丁翠兰自我缓解能力,是真的强。 别看当时害怕,可过后该干嘛干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反正不管怎么说吧,你小姑没事儿,你们大家也都没事儿,这就是最好的接过。毕竟若是此刻被困,估计你的家人,会扛不住。” 丁琬听到这话,恍然大悟。不住的点头,说: “是啊。如果我、小姑、二叔都被困,家里肯定乱成一锅粥。到时候我爹来府城,家里就更加乱套。” 安辰轻笑,“所以我想让竹阳带你二叔先回去。” “嗯?” 安辰耸肩,认真的道: “这话虽然没腿,但是跑的很快。如今栖霞镇已经知道府城封城,那用不了多久,平阳县也会知道。到时候你的家人……” 话没说完,丁琬转身就走了。 想要问的问题也不问了,眼下还是安抚家人最重要。 竹阳从暗处出来,看着安辰,道: “阁主,您真的让属下先代丁二爷回去?” 见他颔首,蹙眉不解问: “阁主,您这是为何?您想报恩,咱们这次护她,就算了清此事,您真的没必要……” 话没说完,安辰摆手,阻止了他后面的话。 “竹阳,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自从在英猴山上,我被教训了后才发现,江湖再怎么蹦跶,也是江湖。翻不了天,闹不动海。” “阁主,您这话的意思是……” …… 丁琬回到客栈,直接就去了赵海林的房间。 屋内,张青山还在侃侃而谈,不忘说大家幸运,没有卷入其中等话。 见丁琬进了屋,赵海林主动打招呼说: “来了,快坐吧。吃饱没?我们这买不少,吃点?” “不用了。”丁琬摇头,看着丁文海道,“二叔,明天一早让竹阳先带你回去吧。” “咋地,出事儿了?” 丁文海这话说完,屋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丁琬。 “没出事,但是咱们要是还不赶紧回家,就肯定出事。如今栖霞镇已经知道府城封城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平阳县就会知道。咱们拉的东西多……” 众人认真的听着丁琬的话,一个、两个,都觉得很有道理。 “……二叔拉着那些空坛子走,这样走的能快很多。赶路就好,别贪黑。保证安全最重要,一定要平安到家,传递消息。” 丁文海长叹口气,点点头,说: “既然这样,那明儿一早我就走。你放心,我会尽快回家告知消息,不会让自己犯险。” 丁琬抿唇,看着赵海林等人,道: “这次斗酒会,让大家失望了,实在是我的问题。我没判断好,让大家跟着白折腾一圈。” “看东家这话说的,别的也就算了,咱们要是真的参加了斗酒会,那才是真的白折腾。”赵海林第一个开口。 赵磊咽下嘴里的食物,点头附和: “是啊是啊,二年嫂子可别自责。如果不是你当机立断,带着咱们抓紧离开。这会儿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可不。”青山也跟着开口,“再说也不是白折腾。如果不是这斗酒会,我可能再有十年,也来不了府城。” “这话对劲儿,我可能二十年都来不了。” 丁琬看着夸张的赵磊,笑着摇头,出去了。 赵海林起身把人送出去后,回来看着丁文海,说: “这一次闹得挺大,琬儿还不得上火啊。” 丁文海听到这话,无奈的点点头,说: “那咋办!她是东家,一切的事情,本来就得是她抗。吃饭吧,吃完都歇歇,明天你们也得抓紧赶路。” 大家伙儿听到这话,全都不吱声了。 农家有句俗话,叫: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出来半个月,大家都想家了。 至于丁琬上火的问题,真的是爱莫能助…… …… 当天下午,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 一直下到凌晨,这雪才算过去。 转天吃过早饭,大家都没走。 雪很大,官道扫雪也得扫一阵子。 等到巳时正,客栈的人过来说,路上积雪清扫差不多了,众人这才赶车离开。 按照先前的约定,丁文海跟竹阳先走。 本来是一起出发的,可两个时辰后,就彻底被甩开了。 当天休息的客栈都不在一起。 越往回走,辽东府城封城的消息,就越来越多。 说是京里来的皇子,带着京官,打算伙同辽东兵马大将军一起造反。 不仅如此,还暗箱操作斗酒会,企图把自己的人安排头名。 府尹、军营守备等,不想同流合污,这才奋起反抗。 然后就被皇子关押,府城封锁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发生。 丁琬都不用问事情真假,就这么道听途说,都能脑补出前因后果。 不过皇子造反这个,明显是假的。 如今皇上正当壮年,没有哪个皇子,敢真的明目张胆。 如今看来,这“造反”的名头,只怕是哪个皇子下的手,意图直接是把这位灭了,让他无法翻身。 狠啊! 皇家一个一个,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儿,出手毫不留情啊! 终于,在腊月初二这天,大家回到了落霞镇。 还是在杜寡妇的客栈休息。 杜家认识丁琬,见她平安过来,忙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 杜大郎的媳妇儿见状,轻声道: “自打听闻辽东府封城,我母亲就担心你们。还以为你们被困了,没想到……” 话没说完,杜寡妇拉着丁琬,说: “一路可还好?顺利不?” “挺顺利的。”丁琬颔首。 看着她满眼真诚的眼神,轻声问: “这次有鱼没?” “有,大花鲢,七斤重,炖了?” “炖!” 第213章 炖江鱼 “炖!”丁琬颔首,“再放些粉条跟豆腐。” 杜寡妇一听这话,“哎哟”了一声,说: “那就少放点,七斤鱼够你们几个吃了。” “嗯,杜嫂子安排就好。” 杜寡妇见她这么好说话,笑的合不拢嘴。 丁琬转身回屋子。程林刚巧把药熬好。 两个人一起盯着丁翠兰喝药。 这是李家送来的最后一副,喝完她就彻底解脱了。 苦得她满脸紧急集合,长叹口气,道: “哎呀天,可算喝完了。以后再也不喝了,再也不喝了。” 程林笑着接过碗,说: “良药苦口,药不苦怎么治病呢?” 丁翠兰“咕咚……咕咚……”喝水,冲淡嘴里的苦味。 丁琬坐在炕上,轻声问: “小姑,你喝完有啥感觉没?” “啥感觉?” 丁翠兰呢喃,仔细想了想,点点头,说: “如果要说感觉,倒还真挺明显。我这次来小日子,一点感觉都没有。以前要来的时候,小肚子就有坠痛感,等来的时候会不舒服,但这次一点都没有。” 程林听到这话,惊讶的道: “那就说明有用啊。” “是哦。”丁翠兰再次点头。 丁琬松口气,看着她,道: “既然来了小日子,就别乱走,小心凉到。正好晚上炖了鱼,你多吃点。” “成,他们家炖鱼还挺香的吶。”丁翠兰有些期待。 程林看着丁琬,问: “琬儿,我听说落霞镇靠江,有江鱼。咱能让客栈老板娘帮忙买点不?” “可以啊。”丁琬颔首。 丁翠兰拍了下手,道: “是啊,眼瞧着就过年了。咱们买一条江鱼回去,正好留着过年吃。” 丁琬起身,看着程林,说: “你跟青山商量一下要买多少,我问问海林叔他们。” “琬儿,我要五条。”丁翠兰霸气的比划出一个巴掌。 丁琬无语,摇摇头,道: “我说小姑,你那钱留着嫁妆,别浑花。买多少我心里有数,不用你来安排。” 说完,头也不会走了。 丁翠兰撇嘴,听到“咣当——”关门声后,把自己的小布包拿出来,低头一针一针的缝。 没有避讳程林,毕竟自己有爹、有兄长,给谁做还不成。 只要别让琬儿发现就可以了 程林也没在意,起身出去跟张青山商量。 杜寡妇是真的热心。 一听他们要买鱼,带着丁琬直接去找渔农。 张青山没事儿,去吃饭的屋子凑热闹。 七斤重的鱼,剁成了三段。 油热下葱姜蒜,煸出香味就放鱼。 三段鱼下入锅中,登时发出“嗞啦……嗞啦……”的声音。 杜大郎媳妇儿看着他们两口子,笑着道: “这是今天早上刚打回来的,可新鲜了。你们要买,跟他们订明天的。你们拉回去更新鲜。” 程林闻言,摇摇头,说: “我们是留着过年吃,什么时候都好。” 杜大郎媳妇儿点点头,把煎差不多的鱼翻面,继续煎。 两面煎差不多了,添水、下酱。 也不知道都往里放些什么,反正一通乱搁。 最上面铺上豆腐、白菜,然后盖上锅盖。 千滚豆腐万滚鱼。越炖越有滋味。 白菜炖的软烂黏糊,那样口感更佳好吃。 灶下添柴,杜大郎媳妇儿冲他们微微颔首,出去了。 程林等人离开,看着张青山,道: “青山,咱们买一条够吗?” “够。”张青山颔首,“今年过年,让你大哥来咱这,我爹也来咱家。” “那你大哥呢?” “不管他们。”张青山没好气的回答。 程林轻叹口气,抿唇说: “这样不好,咱爹不希望你们哥俩生分。就算装……也得装出个样子。也叫他们吧,反正就多两双筷子、两个碗。” 如此深明大义的媳妇儿,让张青山心满意足。 伸手把人搂在怀里,情动的道: “等回家,我好好疼你。” 程林一听这话,脸顿时就红了。 从出发到现在,他们的确没在一起过。 夫妻嘛,哪有不做那事儿的。 可他这么明目张胆的说,真是越来越不害臊了。 见媳妇儿羞的满脸通红,张青山俯首,吻住了她的唇…… …… 与此同时的丁家,已经知道了府城封城的消息。 丁文江谁都没说,只跟自己的妻儿念叨。 这事儿得瞒着家里老人。 丁文江夫妻俩,坐在东跨院的正房内,唉声叹气。 丁珏没说话,但面色也不好。 突然就封城了,具体什么情况,到现在都不得而知,真的很担心。 沉默的柳氏,可能实在是绷不住了。 抽搭抽搭哭了起来。 丁珏见状,赶紧给她倒杯水,说: “娘,你别哭,这事儿具体如何还不知道呢。你先别着急,等明儿我跟爹去府城问好的。” 柳氏看着懂事儿的儿子,把人搂在怀里,低声哭诉着: “你姐已经很命苦了,好不容易我以为她这次算是翻身了,没想到……老天爷咋就这么不开眼,非得可一个人祸害?” 丁文江听到这话,把妻儿都搂在怀里,道: “放心吧,不管怎么样,我也是个举人,我怎么都得把闺女、小妹、二弟,他们几个接回来。村里肯定瞒不住,你明儿去酒坊,这样有谁想问,你也能挡一挡。” 丁家二老年事已高,而且什么东西都已经交了,人家就想颐养天年。 若是被他们知道二儿子、小女人、大孙女,被困的消息,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呢。 不生病也得急坏了。 柳氏靠着丈夫的肩头,轻声说: “你一定要把他们都带回来,你是举人啊。” 在她眼里,举人就不一样了,是个很大的官。 丁珏听到这话,很想提醒,可接到父亲的眼神后,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丁文江拍拍妻子的后背,安抚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夫人放心,我们的女儿不会有事儿。二弟、小妹也没事。珏儿啊,明天你在家呆着陪你爷奶,为夫带丁槐走。” “那不成!父亲怎能一个人去,那……” “听话!父母命!”丁文江态度强硬。 柳氏看着坚持的儿子,把人搂在怀里,说: “你不去也好,在家陪娘,要不娘心里没底。” 丁珏满肚子苦水吐不出来,憋得他难受、揪心。 就在屋内一家人各怀心事的时候—— “哎哟,二爷?您咋回来了。” 第214章 丁文海回家 丁文江本来安慰妻子,听到院子里唐嬷嬷的话,赶紧出了屋子。 身后跟着媳妇、还有儿子。 刚出门口,就问道: “二海,是你回来了不?” “是我大哥。”丁文海赶紧出声。 走到东跨院这边,看着丁珏,吩咐: “珏哥儿,你带外面的竹阳哥哥去咱家酒坊。让守夜的赵岩他们,把酒坛子归置好。” “好的,二叔。”丁珏说完,转身走了。 丁文海看着一旁站着的婆子,又道: “唐嬷嬷,麻烦你给做点吃的,我跟竹阳都没吃饭。” 唐嬷嬷一听这话,赶紧扭头钻进了厨房。 上房本来睡下的丁父、丁母,听到这话,也都纷纷起来。 丁母走的快,把门推开,站在门口道: “二海,你们都回来咋不进屋呢?快进屋。” 丁文江闻言,冲媳妇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先过去。 等上房门关上后,丁文江小声的说: “爹娘还不知道府城封城的消息,到底咋回事儿?” 丁文海明白哥哥的安排,压低声音,道: “一会儿从爹娘那边出来,我仔细跟哥说。” 丁文江闻言蹙眉,不放心的问: “翠兰跟琬儿他们呢?大家都没事儿吧。” “放心大哥,咱家人都没事。” 丁文江听到这个保证,悬着的心,终于算是放下了。 “那好,那咱们先过去。你一会儿说话注意点,别吓着咱爹娘。” “放心吧哥,我懂。” 丁文海应下后,跟着丁文江一起去了上房。 被子已经卷起来,炕桌也放上,蜡烛也点了。 丁父习惯性的拿着烟袋杆子,道: “二海,你这是刚回来?” “是的爹,我刚到。”丁文海回答。 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小儿子,心里多少有些担忧。 片刻,丁玮就从外面进来了。 没有说话,但却很直接抱住了父亲。 那种本能的依赖,让丁文海心里一暖。 脱下大氅,搂着儿子坐在炕头,说: “爹,娘,这一次还算顺利。琬儿他们还没回来,差不多得明天下午。” “那你咋提前回来了呢?”丁父蹙眉问。 丁母听了也不愿意,略有些斥责的道: “你是做二叔的,哪有把你侄女、妹妹都扔下的道理?” 不管咋地,儿媳妇还在呢。 把人家闺女扔下,这不是亲叔叔该干的事儿。 柳氏闻言,挽着婆母的胳膊,轻声道: “娘,您别着急,让二海慢慢说。咱家二海啥人你还不知道?不可能那么不负责任。” “就是,说你好几次,你总是急性子。”丁父也替儿子抱屈。 丁玮从箱盖倒了杯水,递给父亲。 如此贴心的举动,让丁文海高兴的上扬嘴角。 也不觉得委屈,不住的摇头,说: “爹,我娘说的没错,我不该提前回来的。” 喝过水后,又道: “不过娘啊,我这次回来,是琬儿让我赶紧想回来。你是不知道,这次斗酒会就是幌子。幸好李大人提前给了信儿,琬儿才带着我们抓紧走了。我们要是晚走一天,都得被关在府城。” “啥玩意儿?咋回事儿?”丁母惊讶的蹙眉。 丁父虽然没说话,但装旱烟的手抖了,烟叶撒出不少。 丁文江见状,轻叹口气,说: “娘,辽东府城封了。我们也是今天下午才知道的消息。本来打算明天我去府城看看的,没想到二海提前回来了。” 丁母不住的点头,丁父“啊”了一声算作回应。 丁文海放下水杯,庆幸地说: “得亏琬儿有先见之明,让我赶紧先回来。不然大哥去府城,咱们走岔路,可就难办了。” “是啊。”丁文江也点头。 丁母听到这话,不在意的道: “怕啥,你大哥是举人,谁敢动他?” 丁文海苦笑着摇摇头,说: “娘,大哥的举人身份跟皇子,谁更尊贵啊?这次,是京里人做的,大哥一个区区举人,能把人家怎么样?” 丁母一听这话,傻眼了。 柳氏哀怨的看着丈夫,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幸亏小叔子回来了。 不然,她也跟婆母似的,傻乎乎以为没有丈夫不能解决的问题。 想到这儿,柳氏捂着胸口,略带着哭腔道: “没事儿就好,大家都平安,就最好。” “对对对,平安就好,平安就好。”丁母不住点头。 丁父看着二儿子,挑眉问: “二小,那这斗酒会是不是根本就是骗人的啊!” “不是的爹。”丁文海摇头,“只不过今年京城来人,他们暗箱操作,所以咱家琬儿就决定不跟他们掺和。” 丁母听到这话,赞许的说: “是咱家琬儿能做的事儿。稳重、有原则。老大家的,你教女有方啊!” 柳氏忙不迭摇头,不敢举动的道: “哪有啊娘,您才是功不可没。这些孙男弟女都在您身边,您教育有方。” 正说着,丁珏拉门进屋,道: “二叔,酒坛已经安顿好了。竹阳哥在我爹那屋吃饭呢,你也过去吃吧。” “我不急,跟你爷、你奶再说会儿的。”丁文海说完,又道,“珏哥儿长个了,窜不少。” 丁珏不住点头,走到他身边,亲昵着问: “二叔,我姐跟小姑姑啥时候回来?” “明天下午就差不多了。”转头看着丁母又说,“娘,等琬儿他们回来,咱啥都别说。这一次去府城。琬儿没少花,可到最后啥都没捞着,她肯定上火。” “那是应该的,肯定不能乱说。”丁母不住的点头。 看着抽旱烟的老伴儿,呢喃着说道: “只要人没事儿就行。瞎点钱就瞎点,能怎么的。” 丁父点头,看着大儿子,道: “今年的粮,你卖些给琬儿添了。” “爹,不用的。那丫头有钱。”丁文江忙不迭摇头。 丁父知道孩子们大了,有自己的打算。 转头看着疲惫的小儿子,又说: “今天就别走了,在西屋跟小玮凑合一宿。回去吃饭吧,吃完回来咱们再聊。” “好。”丁文海点头,把儿子留在上房,跟着老大一家出去了。 丁玮虽然不吱声,但心里装着事儿。 出去抱柴禾,把西屋的炕,重新烧了一遍…… 第215章 不速之客 东跨院正房,丁文海跟竹阳西里呼噜的吃酸菜肉丝面。 中午垫吧一口到现在,真的是饿惨了。 唐嬷嬷手艺不错,一盆面条,连汤带面,都被他们俩给吃光了。 柳氏见状,轻声问道: “吃饱了没?厨房还有饽饽,再来几个?” “不了,够吃了。”竹阳急忙开口。 丁文海也不停点头,满足的舒口气,道: “吃挺好。” 岂止是挺好?! 竹阳吃的有些撑,看着丁珏道: “陪我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 “好。”丁珏点头,去西屋拿大氅。 他见过竹阳几次,真的他是师傅身边的人。 等他们二人离开之后,丁文海这才把府城发生的前因后果,统统说了一遍。 柳氏听得心惊肉跳,头皮发麻。 丁文江倒是很淡定,靠着火墙,微眯着眼睛,道: “只怕这‘造反’是有人故意为之,不是真的。” “哎呀,这会儿谁还管真的假的,只要咱闺女、妹子没事儿,就成。”柳氏忙不迭道。 男人跟女人之间论事,还是观点不一样。 丁文江拍拍二弟的肩头,道: “这一趟辛苦你了。也幸亏你去了,不然这传信的人,还不知道是谁,我们能不能碰上,也两说。” 丁文海闻言,摆摆手,说: “大哥,咱们哥们就不说什么辛苦不辛苦了。反正这次能脱险,咱家琬儿的确有谋略。” 别管侥幸还是碰巧,反正他们土庄子的人,没事儿! 柳氏长松口气,看着他,道: “二弟,你累了一天,回去歇着吧。明儿等丫头回来,嫂子亲自下厨谢谢你。” “嫂子会这么说就太客气了。您帮我照顾小玮,我很感激呢。” “一家人,一家人。” 夫妻俩把丁文海送出东跨院,看着正房东屋亮着灯,心知这宿老两口都不带睡好的…… …… 转天一切照旧。 酒坊正常上工,大家对府城的事情,都没有得到消息。 还沉浸在或许他们能取得名次的喜悦。 直到辰时二刻,酒坊来了不速之客——顾世铭。 看着一切照旧的酒坊,顾世铭蔑笑着撇嘴。 正好丁文海跟竹阳从丁家过来,看到他后走上前,道: “顾老板?怎么是你?” “哎哟丁二爷,您回来了。”顾世铭笑眯眯的询问。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丁文海点点头,道: “是啊,回来了。顾老板有事儿?” “没啥事儿,就是过来看看你们好不好。你侄女呢?就是这酒坊老板。” “还没回来啊。顾老板找她有事儿?”丁文海和气的问。 一脸坦然的样子,让顾世铭心里冷笑。 都火烧眉毛了,还整景儿、还装呢! “丁二爷,我昨天听说了些事儿,这不今天赶紧过来问问。” 丁文海立刻明白了他的话。 “不劳顾老板费心,我们酒坊一切安好。今日事儿多,就不跟你寒暄了。顾老板请便。” “哎~我说丁二爷,这你就不对了。我好心好意过来告诉你辽东府城封城的消息,你这是啥意思呢——” 声音不小,院子里干活儿的人,全都听到了。 纷纷聚集到门口,一个、两个追问着: “啥意思?” “怎么事儿?” “咋封城了呢?那他们回来没啊?” “……” 一时间,酒坊乱了。 丁文海睨着一脸看戏的顾世铭,咬牙切齿道—— “顾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哎呀呀呀,丁二爷,你看你这是干啥呢?我不是过来关心一下,没别的意思。” 说着,看着酒坊做事的村民,又道: “你们都不知道啊!哎哟哟哟,也对!你们土庄子离县里近,可还是差这距离。十九当天下午封的城,说是三皇子谋反,关了整个城的百姓跟朝廷对抗。” “顾世铭,你别在这胡说八道——” “我怎么胡说了,我说的的实情,你总不能瞒着这些人吧。” 话音刚落,张老爹就哆哆嗦嗦走过来,道: “二海,我相信你的,你说。” “对,二叔你说。”赵岩也跟着附和。 顾世铭见大家这般,迅速的又道: “哎呀呀,谁说还不成?我这可是一手消息。” “你给我闭嘴——” “我说真事儿,你恼什么?你们看看,这是心虚了,心虚了。” 顾世铭唯恐天下不乱。 “我告诉你们,这朝廷不给三皇子封王,所以三皇子意难平,就要拿百姓出气。一天杀七个,从斗酒会上的人动手。你们也知道,咱们大周朝对这‘酒’可是相当尊重了。” 这话说完,赵海桥、赵岩等人全疯了。 一直没说话的竹阳,走到跟前,一把薅起顾世铭的脖领。 就当着大家伙的面儿,把人提溜起来。 “哎……你……你……” “谁告诉你一天杀七个的?怎么没杀人,你去替人杀?”竹阳慢悠悠的质问。 丁文海见顾世铭不说话,急忙开口道: “大家都放心,我们十九一早离开的府城。咱家没事儿,一点事儿都没有。” 顾世铭一听这话,惊讶的怪叫—— “怎么可能会没事儿,你们没去参加斗酒会?骗人也不好好想想,大家都不是傻子。” “啪——啪啪——啪啪啪——” 竹阳一脸扇了他六个巴掌。 最后一下,把他的后槽牙都给打掉了。 做完这一切,看着村里人满脸担忧的样子,道: “大家别担心,你们东家的确没事儿。徐娘子怕有心人传些不实消息,所以才让我跟丁二爷先回来报信。不出意外,他们今天下午就会回来,都别担心了。” 一直强撑着自己的耿氏,在听到这话,长叹口气,说: “我相信亲家二叔的话。他不会把自己亲侄女放在外面置之不理。” 众人听到这话,纷纷点头。 赵海桥松口气,说: “旁人也就算了,但二海对丁家的孩子,咱们都清楚。更何况这次,丁现、翠兰都去了。他不可能不管亲妹妹、亲儿子、亲侄女。” 两个人的话,算是力挽狂澜。 程豹冲着大家摆摆手,道: “赶紧都去干活儿,别下午东家回来,看到咱们这样,让她上火。散了散了。” “散了散了……” “……” 顾世铭眼睁睁看着酒坊的人散了,自己白折腾一早,还掉颗后槽牙。 这叫什么事儿?! 第216章 还不回来 气呼呼的爬起来,没想到竹阳就站在面前。 “你……你要干啥?” 竹阳没吱声。 蓦地伸手,薅住他的脖领子,就那么拖着人往村口走。 院子里干活儿的几个小伙儿见了,嘴角狠抽,谁也没说话。 丁文海特意去找了耿氏,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耿氏听完半天都没吱声。 丁文海以为她吓着了,忙不迭道: “亲家你别担心,李大人对咱家很照顾。还有她姑、她弟弟跟着,琬儿没受委屈,也没吃亏。” 耿氏回神,看着丁文海,笑着点点头,顺势说: “是啊,她身边有俩亲人,还有海林兄弟,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丁文海见她这般,起身找个由头走了。 屋里就他们俩,总要避避嫌。 耿氏看着关上的屋门,半天都没有动。 顾世铭的话,肯定不能全都信。 但丁文海的话,也是有漏洞。 京里来人到辽东造反,肯定不是真的。 琬儿因为斗酒会暗箱操作,不高兴,带人回走,也不全是真的。 肯定还有旁的事儿。 就是这事儿……是什么呢? 耿氏手指轻敲着桌面,脑子不停地琢磨。 外面众人一边干活一边讨论斗酒会的事儿。 有人说是空欢喜; 有人说是白折腾; 还有人说是李朝阳故意设局,帮忙把人都坑去府城。 当然,第三种说法刚说出来,就被大家全都反驳、按灭了。 别看他们讨论的热火朝天,耿氏一出现,立刻全都消停了。 吃过午饭,耿氏、程豹、丁文海就都待不住了。 轮流出去看,每次都是垂头丧气的回来。 弄到最后,大家看不下眼,王珉家的出声道: “徐婶子啊,你别老出去了。外面凉,再抖喽着。” “是啊徐伯娘,二年嫂子他们回来,肯定想来酒坊。” “对啊,别出去了。” “……” 大家伙劝说着,让耿氏不好再出去。 叹口气,在这边帮看会儿忙,便回了谈事屋。 她是真的惦记丁琬,毕竟婆媳一场。 况且孙子还小,她能活几年?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莫不如她跟着去府城。 这样一来,如果真的他们俩出事,以丁家的仁义,断不会不管致远。 越想心里越难受,越难受越得忍着。 “吧嗒……吧嗒……” 眼泪竟然落了下来。 申时二刻,作坊下工了。 丁琬等人还没有回来。 赵海桥等不及,张罗上官道迎一迎。 丁文海并不赞同,毕竟把头官道去县里,那可是分好几条。 谁也叫不准他们从哪边回来。 二人院子里的谈话,让耿氏听得真真切切。 吸了吸鼻子,从谈事屋出来,看着僵持的两个人,道: “海桥兄弟,听我家亲家的吧。官道岔路特别多,他们回来有很多条路可走。” 赵海桥本来想反驳两句,可看她双眼通红,最终还是点点头,放弃了。 恰好张老爹喂完狗,从后院过来。 耿氏急匆匆回家,抓紧做饭。 这些日子,徐致远下学就去丁家,跟丁珏一起温习书本。 等到时间吃晚饭,他再回来。 耿氏把馒头先热上,然后捞出一颗酸菜切丝。 人心慌乱的时候,最容易出事。 这不,一刀下去,直接把手指划出很深的伤口。 “嘶——” 疼得她倒抽口凉气。 用手捏着伤口,疼的眉头紧蹙。 门拉开,唐嬷嬷端着刚出锅的小鸡炖蘑菇进来。 见她这般,赶紧把菜放下,道: “哎呀,咋弄的?快,有风轮草吗?我给你上点儿。” “有,在房檐下呢。” 唐嬷嬷闻言,点头又道: “你别出来啊。这天儿冷,别冻着伤口。” 嘱咐完,这才出去拿草。 风轮草又叫风轮菜,入秋的时候,农家都会采些放在房檐下。 这东西有疏风清热,解毒消肿,止血等功效。 磨碎,小心翼翼的敷在伤口处。 由于耿氏一直都捏着,这会儿出血没那么多了。 拿着她的帕子,小心翼翼给包上,说: “今儿我们夫人知道姑奶奶跟小姐、少爷要回来,特意吩咐杀个鸡炖蘑菇。给你拿了一些,这酸菜……” “也得做。我还得给张老爹送饭呢。” 唐嬷嬷听了点头,从她身上把围裙拿过来,戴在身上道: “我帮你把酸菜切了,然后你自己炒。” “成,那就谢谢你了。” “客气啥。”唐嬷嬷不在意的摇头,专心切起了酸菜丝。 葱姜蒜都给她切好后,道: “行了,你直接放油扒拉一下就好。致远不回来吃,就留在那边了。” 耿氏一听这话,不好意思的“哎哟”一声,说: “总在亲家那蹭饭,这孩子也太不客气了啊。” “瞧你这话说的,多外道。那不是他姥姥、姥爷嘛。”唐嬷嬷爽朗的说着。 见她只是敷衍的笑了下,轻声道: “我知道你的担心。不过你放心,二爷不说谎。如果人没出城,他不可能那么跟老太爷、老夫人说。” “我知道。”耿氏松口气,还是不放心的道,“我就是……就是担心这路上遇到点啥。” “哎呀,那不能,别乱想。”唐嬷嬷说完,离开了徐家。 耿氏另起炉灶点火,炒酸菜。 刚刚做好,赵岩就来了。 “伯娘,做好了吧。” “好了好了。”耿氏说着指着一旁的食盒道,“麻烦你了孩子。” 赵岩笑着摇头,摆摆手,说: “客气啥。我走了啊。” 耿氏急忙追出来,一直把人送出了大门口,不忘嘱咐着—— “慢点走,路滑,你别摔了。” “啊——放心吧——” 赵岩的声音传来,让耿氏长舒口气。 看着村口方向,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还是想看一眼,万一回来了呢! “婶子,致远他娘还没回来呢?”刘铁柱出来倒水,轻声问着。 耿氏听了摇摇头,叹口气,道: “说是下午,这都晚上了也没回来,真急人。” “婶子别着急,再等等。”刘铁柱倒完水回来,又说,“咱村都说好了,如果酉时末还没回来,我们就出去找。” 耿氏听到这话,不住的点头,说: “要真这样,那可太谢谢你们了。” “放心吧婶子,致远他娘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 耿氏说了句“承你吉言”,便进了院。 刘铁柱媳妇儿冷“哼”一声,道: “要你显欠儿?” “滚犊子,别找抽。”刘铁柱说完,急忙瞅着院墙。 虽然看不到隔壁院子,但却清楚的听到耿氏打“唉”声的动静…… 第217章 终于回来了 回屋后的耿氏,搬把小板凳,坐在灶台旁。 一个人吃饭,实在没必要放桌子,对付一口就是。 热气腾腾的豆面馒头,再加上炒的酸菜,丁家送的小鸡炖蘑菇。 说起来这顿饭很香,可耿氏一点吃不下去的欲望都没有。 长叹口气,勉强自己吃饭。 可只是吃了半个馒头,就放下筷子。 心里有事儿没胃口,白瞎了这好东西呢。 把饭菜放进碗架子里,看着包裹的手,鼻子发酸。 上午丁文海说的话,都让她看到曙光了。 可现在,她又回到了黑暗。 深吸口气,缓解要哭的冲动,可越这样,眼泪越止不住。 她是真的害怕了。 尤其是过了申时之后。 说是下午就能到,可现在人还没影儿,到底是怎么了?路上遇到危险了? 越想越乱,最后无奈,只得甩甩头,起身回屋。 给受伤的手,戴上手套,去柴房抱柴禾。 不管啥时候到家,得先把火烧上。 不然孩子回来,冷屋咋睡。 外屋的炉子,里屋的炕洞,全都点上后,她就坐在炕上发呆。 好在孙子不在家。 不然,光应付孩子,也够她喝上一壶。 屋子里很安静,除了外面的风声,再有就是耳边“嗡嗡”的声音。 越坐,心里越焦虑。 越坐,耳鸣的越厉害。 最后不得不站起身,离开了屋子。 回到正房,穿上斗篷,换上羊皮羔鞋,戴上帽子…… 将屋门挂好,急匆匆的去了酒坊。 与其在家心焦,不如去酒坊等待。 没等走到酒坊呢,就听到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声音。 有王珉媳妇儿的,有铁杠媳妇儿的,还有海林媳妇儿的…… “哎呀,徐婶子来了。” “徐伯娘,吃了吗?” “致远他奶,你咋也过来了?呆不住了吧……”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耿氏连连点头,算作回答。 海林媳妇双眸通红,拉着她的手,道: “徐嫂子,你说这咋还不回来呢?” 他的丈夫、儿子,都跟着去府城斗酒会了。 本来觉得是无上荣耀的事情,可是现在…… 尤其是白天顾世铭来酒坊说的那些话,她真的害怕了。 耿氏拍拍她的手背,安慰着说: “别担心。海林兄弟走南闯北那么多年,他有经验。更何况我家琬儿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一定会把大家平安带回来。” “是啊婶儿,赵磊那球呼的样,平日看着不靠谱,关键时候也顶用。”赵岩也跟着劝说。 海林的大女儿拽拽母亲,摇摇头,说: “娘,你别哭。你这一哭,徐伯娘更难受。咱们这么多人,要说害怕,伯娘才是最害怕的。” 正说着,丁文江、丁文海、柳氏等人都过来了。 丁珏、徐致远跟丁玮,一人拎了个食盒。 柳氏走到耿氏身边,说: “亲家,咱们给他们做点儿饭吧。不然一会儿回来,肯定饿坏了。” “对对对,咱们一起做,一起做。”铁杠媳妇儿说完,就从三个孩子的手里,拿过食盒。 平日作坊做饭的几个女的,抱柴禾的抱柴禾,去烧水的烧水。 丁文江等媳妇他们进了厨房,这才看着大伙儿,说: “劳动大家跟着担心,真是不好意思。” 说完,深深鞠躬。 村里人见状,纷纷摇头,道: “丁举人这话可见外了。” “就是啊丁老大。咱们一个村住了那么多年,你还闹这个?” “就是就是……” “……” 丁文江等大家说的差不多了,这才又道: “外面太冷了,大家都进屋等吧。我让家里的嬷嬷拿了茶叶,你们烧点水,泡茶喝。” 话落,丁文海过去开门,把大家安顿在了屋内。 整个酒坊,灯火通明,大家全都在那等。 有聊天打发时间的,有闭眼假寐的,还有一遍一遍出去的…… 柳氏等人把饭菜做好,就放在灶台那边温着。 来到谈事屋,赵刚、蒋文平都来了。 大家围着桌子坐,谁也没吱声。 直到竹阳进来,打破了宁静。 “丁二爷,我想上官道瞅瞅,你问问村里都谁去,大家一起。” 蒋文平闻言,第一个就站了起来。 虽然同行的没有他家人,可作为一村的里正,没有不同行的道理。 赵刚也要去,被丁文江拦下了。 “赵伯,您就别去了。天冷、路滑,您在家等。” “是啊赵伯,我大哥也不去,你们在家等,我过去。”丁文海边说边戴帽子。 就在大家准备点人出发的时候—— “回来了?” “哎呀呀呀,回来了,回来了。” “哎呀嘛,可算回来了啊!” “老天保佑啊……” 院子里吵吵嚷嚷,谈事屋里听得清清楚楚。 耿氏跟柳氏同时起身,丁珏跟徐致远已经出去了。 等大家都出去,丁琬等人已经到了。 风尘仆仆,狼狈不堪。 程豹第一时间抱住了妹妹; 张老爹抱住了儿子; 赵海桥抱住了兄弟; 丁珏跟徐致远,全都冲进了丁琬的怀里…… 这一刻,什么结果都不重要了。 人回来,就是最好的结果。 海林媳妇儿抱住儿子,哭的稀里哗啦。 就是没有参与的村民们,也都纷纷落泪。 担心一晚上,如今可算没事儿了,大家都很高兴。 这应该就叫喜极而泣。 一时间,酒坊哭声、笑声,全都有。 那叫一个热闹。 丁琬站在院子里,看着担心的村民,深深鞠躬。 “今天,谢谢大家了。让你们跟着担心,实在是我这个做东家的不好。” 话落,大家全都摇头,没有一个会怪她。 毕竟谁也没想到会这样。 “致远他娘啊,你能把村里人平安带回来,你就是这个。”赵刚说完,竖起大拇指。 村里人都纷纷说着“对”、“没错”等话附和。 丁琬深吸口气,看着大家又道: “我们安全回来,你们都别担心了。回去吧,明天还得上工呢。” 蒋文平闻言,帮着劝说: “对对对,都回去歇着吧。放心,咱土庄子人杰地灵,靠着英猴山是块福地,都没事儿,快回去吧。” 村里人有身沉,见他们平安回来,一个一个都回家了…… 第218章 只要他有命活 丁文江带着蒋文平、赵刚他们先去了谈事屋。 柳氏来到闺女身边,轻声地说: “琬儿,带大家去谈事屋吃饭吧,都做好了。” “是啊琬儿,饿坏了吧,赶紧去吃饭。”耿氏也跟着劝。 丁翠兰听到这话,不住的点头,说: “可不嘛,饿死了,饿死了。咱们赶紧吃饭去,吃饱了回家睡觉。” 丁文海宠溺的摸了摸妹妹的发顶,道: “饿了赶紧进屋。大嫂特意杀了两只大公鸡炖的蘑菇,可香了。” 丁翠兰听到这话,立刻转身跑去了谈事屋。 众人进屋后,桌上的菜,着实让人咽了下口水。 小鸡炖蘑菇,酸菜炖骨头,还有炖豆角,蒜茄子…… 大家全都坐好,也不用让,各自拿筷子开吃。 柳氏就挨着闺女,一会儿给她夹菜,一会给她盛酸菜汤。 丁琬吃了一碗饭后,肚子里有底儿了。 看着给自己盛饭的母亲,说: “娘,让你担心了。” 柳氏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道: “说啥傻话呢!赶紧吃饭,吃饭再说。” 大家都等想知道路上发生了什么。 可谁也没着急问,先让他们把饭吃了。 丁琬吃了两碗米饭,放下碗筷。 耿氏把晾好的温水端过来。 丁琬接过水杯,往柳氏这边窜了窜,给她腾出个位置。 耿氏挨着她坐下,说: “快喝水。” 丁琬把杯子里的水喝尽后,道: “本来早该回来的,可有一段官道没清雪,我们是一路扫回来的。” “哎哟,咋这样呢?”赵刚有些恼火,“哪里的官道啊。” “天黑也看不出来。”丁琬说完,扭头看着柳氏又道,“娘,那位是安辰公子,您把西跨院收拾出来,让安辰公子歇歇。” “放心放心,竹阳就住在西跨院呢。安辰公子正好一起。”柳氏忙不迭说着。 丁翠兰闻言上扬嘴角,把酸菜汤喝尽后,起身盛汤。 顺道就问了一嘴:“安大哥,你也来点不?” 安辰颔首,道声“谢谢”,把碗给她。 这一段小插曲,谁都没在意。 丁琬挨着婆婆跟母亲,把这趟府城的事儿,全都说了。 还有道上听的一些传闻,也都说了。 蒋文平看了眼丁文江,深吸口气,道: “如此说来,你们这也算捡回来条命啊!” “捡命?没那么严重吧。”丁琬摇头。 丁翠兰也不住的点头,说: “是啊文平哥。我们没回来,顶多就是被困在府城罢了,不可能丢命。” 竹阳闻言,靠着火墙嗤笑,说: “今儿县里的顾世铭过来了。当着大家伙的面……” 巴拉巴拉把今日顾世铭来酒坊后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他们。 赵海林听完,冷“哼”着道: “胡说八道!我们走一路也没听说谁被杀了。” “就是,那顾记就是没安好心。”张青山附和。 丁琬这会儿倒是庆幸,看着丁文海,说: “幸好当时让二叔想回来。不然顾世铭闹这一通,大家都得生病。” “还是教训的轻,上次就该好好揍一顿。”安辰清冷的说着。 这是他进屋,第一次跟大家说话。 看着温文儒雅,不过说话、眼神,还是有些骇人。 丁现满足的放下筷子,道: “竹阳哥打落他后槽牙,也算给他教训。日后再敢造次,就不用客气了。” “对,不用客气。”赵磊不住的点头。 赵刚见大家都吃差不多了,出声说: “罢了罢了,你们能回来就是最好的结果。至于府城那边……咱平头百姓,管那做啥,不管不管。” “对对对,别管,不操那份心!”蒋文平点头。 赵海桥看着兄弟一脸疲惫的样子,说: “差不多就散了吧。大家都累一天,回去好好歇着。明儿还得上工呢。” 丁琬闻言,笑着道: “去府城的就明儿休息一天,我给大家放假。” “好嘞,好嘞。”几人不住的点头。 寒暄着都离开了谈事屋,耿氏跟柳氏收拾碗筷。 丁翠兰带着安辰、竹阳,先回去了。 她回来只是丁珏回家告诉了父母,她还没露面呢。 丁琬抱着儿子,挨着父亲,又说了些刚才隐瞒的事情。 屋里只有他们爷仨,就连丁文海都带丁玮、丁现回家了。 丁文江听完后,轻声的说: “你二叔昨天回来跟我说的时候,我就感觉这其中不对劲儿了。估计这三皇子,是被哪个对手给提前按了。就跟六皇子一样。” 别看这些读书人,每天都念叨着什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其实他们比谁都好奇朝堂,向往朝堂。 丁琬看着父亲,轻声又道: “爹,那你觉得这事儿,会是个什么转机呢?” “那就不清楚了。”丁文江摇摇头,“咱们慢慢往下看吧。不过这李大人,应该会升迁了。只要他有命活!” 话音刚落,耿氏跟柳氏从外面进来了。 丁琬穿好衣服,几个人一起出了酒坊。 本来柳氏是想跟闺女睡一宿,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担心闺女,丈夫也担心闺女,到底嫁了人,不该那么自私。 把他们婆媳三人送回家,柳氏摸着丁琬的脸儿,说: “明儿睡醒了,就回家看看。你爷、你奶都惦记你呢。” “行,我知道了。”丁琬不住的点头,“爹、娘,你们回去路上慢点。” “把门挂好,赶紧进屋。”丁文江再次嘱咐。 夫妻俩一直等到他们三人进了屋后,这才离开。 正房内,耿氏拉着丁琬,终于绷不住的落泪,说: “二年家的,以后不能这么吓唬娘了。娘……娘看真受不住啊!” 丁琬握紧婆母的手,明白的点点头,道: “娘,这也是计划不如变化快。我也没想到,真的。” “娘明白。”耿氏点头,拍怕她的手背,又道,“回去睡觉吧。折腾一天了。” “奶,我想跟娘睡。”徐致远开口要求。 耿氏瞅着孙子,摇摇头,说: “你娘累了,让她自己好好睡一宿。你想跟她睡,明天的,啊!” 徐致远很懂事儿,见奶奶这么说,倒也不强求了。 丁琬起身摸了摸他的发顶,这才出了正房。 这一夜的土庄子,村民们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第219章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转天清晨,耿氏做好早饭,就让徐致远先给酒坊的张老爹送去。 昨天那么折腾,张青山夫妻肯定也起不来。 徐致远送完饭回来,祖孙俩就在正房用饭。 “致远,中午还是去作坊吃,知道吗?” “我知道的奶。”致远点点头。 想起什么一般抬头,眼睛冒光的问: “奶,我娘现在回来了,我是不是可以搬去隔壁自己住了?” 丁琬走前就说了,孩子一直惦记着呢。 耿氏虽然不舍,可孩子主动要求,她也不能反驳。 点点头,给他又拿了个包子,说: “等你睡醒了,就把隔壁给你收拾出来。自己住要知道收拾屋子,懂吗?” “嗯。”徐致远重重点头,大口大口吃东西。 吃过早饭,耿氏把孙子送走,将家里收拾干净后,站在丁琬门外听了听。 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显然是没起来。 不起来也好,好好歇一歇。 把院门啥的挂好,去酒坊上工。 丁琬一直躺在屋里睡觉,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清楚。 直到中午,她才悠悠转醒。 屋子烧过火,很暖和。 翻身抱着被子趴在炕上,回忆着一路的经历。 说实话,前世根本没经历过。 事实证明,重活一次,很多事情改了。 慢慢坐直身子,满足的抻了个懒腰。 不管改成什么样子,她都要努力生活才是。 晃悠两下脖子,听到“嘎巴……”的声音后,脖子登时轻松很多。 “吱呀……” 屋门推开,丁琬冲着外屋地,道: “娘,是你吗?” 耿氏关上门,应了句“是”,便进了屋。 看着坐在炕上的儿媳,笑眯眯说: “睡得咋样,还好不?” “好。”丁琬点头。 看着她手里拿着的食盒,又道: “还是家里舒服。在外面不管怎么睡,就是不如家里得劲。这是作坊的午饭?” 耿氏颔首,把炕桌给她放上,说: “正好那边做了,就给你带一份回来。你先吃饭,吃完再洗漱。一会儿别忘了去你爷奶那看看。” “嗯呐。”丁琬应下,拿起筷子就开吃。 睡了半宿加一上午,这肚子早就空了。 今天酒坊中午吃的是白菜炖粉条,高粱米饭。 很家常,她吃的很香。 耿氏出去抱柴禾,把外屋地的炉子点了。 等她再进屋时,丁琬已经吃好了。 “够吃不?吃饱没?” “吃饱了娘,致远吃了吗?” “他去酒坊吃的,你不用担心。”耿氏边说边收拾。 丁琬掀开被子下地,一边穿衣服一边又问: “娘,这些日子酒坊那边怎么样?” “还不错。”耿氏回答。 把炕桌收好后,又道: “琬儿,你说府城这事儿对咱们酒坊会不会有影响啊。如果有影响怎么办?我看那些高粱酿又都拉回来了。这趟府城,有花的不少,赚的那些差不多了。” 丁琬明白她的意思。舀水洗漱后,说: “娘放心,这些酒肯定是能卖出去的。具体什么时候,咱们还得等。洞子菜咋样了?我打算去县里丰月楼谈了。” 耿氏听到这话,点点头,说: “那些菜长得都挺好。豆角啥的,也都能摘了。茄子比较多,差不多有三十斤呢。” 丁琬心中有底,笑眯眯的道: “放心吧娘,有这些菜,咱们就不算亏。” 说完,对着铜镜擦脸。 这一路风吹雪刮,脸可是不怎么样了。 耿氏看着她的样子,轻声说: “晚上用鸡蛋清和蜂蜜,抹脸最好。” 丁琬惊讶的转头,看着婆母道: “娘,你刚才说啥?” “我说让你用鸡蛋清跟蜂蜜擦脸,抹上一盏茶的功夫洗净,脸会嫩。” 丁琬不住的点头,随后又不好意思的抿唇,说: “娘,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儿轻浮啊。” 耿氏听到这话,摇摇头,道: “这咋轻浮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是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会抹。一个鸡蛋清能擦三四个晚上呢,别让旁人知道就好,省的说闲话。” 丁琬激动的站起身,抱住耿氏,说: “娘,你可真疼我啊!谢谢娘,我知道了,晚上我就弄。” 家里鸡蛋、蜂蜜都是现成的。 如今在保养脸这块,丁琬是不吝啬的。 跟着耿氏去正房,帮她把伤口换药,道: “娘,都是因为我,你才……” 没等她把话说完,耿氏摇摇头,道: “别乱讲。我就是大意了。老话不是说嘛,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切菜想事情,就切到手了。” “那也是因为我才大意的啊!” “傻丫头。”耿氏摇头,“对了,你不是答应致远让他单独睡嘛。你把隔壁给他收拾出来,小家伙着急了。” “哦,那成,我一会儿就给他收拾了。”丁琬急忙应下。 耿氏等她包好手,戴上手套就走了。 丁琬也不闲着,去隔壁把屋子拾掇了。 想当初这屋子是徐大可一家住的,自打周氏走后就一直空着。 平日都有烧火,所以屋里并不算太冷。 把炕洞、火墙都烧了,丁琬舀水,把屋子上下擦干净。 又去正房,把徐致远的被褥、衣服全都拿过来。 一一挂好后,关上屋门,去了张青山那里。 昨天拉回来的东西,都堆在酒坊库房,得把大家买的鱼,还有小姑的那些东西,拿回去。 推门进院,丁琬走到门口才开口: “起了吗?” 话落,屋门推开,程林戴着围裙站在那里,说: “来了?歇的咋样?” “挺好的,你呢?” “当然不错了。”程林边说边拉她进屋,又道,“我发现哪里都不如家。还是家里住的舒坦。” 正说着,张青山从里屋出来,看着丁琬说: “二年嫂子,你过来了。” “走呗,把酒坊的东西拉回来。你们家的鱼不要了?” 张青山忙不迭说着“要”,把狗皮帽子扣在头上,先出去了。 程林也把围裙摘下,跟着丁琬并肩出了屋子。 “你大伯哥他们过来了吗?” 面对丁琬的问题,程林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 也不用啥言语了,丁琬感受得到她的意思。 拍拍她的肩头,说: “拿买一条江鱼够了。他们不识敬,你也不用理。” 第220章 第一次做人 不是丁琬挑拨。 实在是重活一次,让她明白了很多道理。 “以德报怨”可以,但得分人。 若是这人不知足,你就是把心挖出来,人家也觉得应该应分,甚至还得想起的说句“血太多”。 凭什么? 你不识敬,我就不理,绝对不惯着。 都是第一次做人,没必要总是委屈自己。 “你也不用考虑你公公,你公爹比谁都懂这些道理。” 程林闻言点头,看着已经进酒坊的丈夫的背影,说: “我跟青山都商量好了。今年过年就在我们家这边过。” “那他咋说的?” “他同意。”程林回答,“我不可能再让大哥一个人过年。还有我公爹,他也过来。到时候让青山去喊一嗓子那两口子,来就来、不来就算。” 丁琬听到这话,闷闷的道: “依着我,都不去喊。算什么东西!” 亲兄弟去府城,一直没回来。 全村人都知道来酒坊这边等消息,就是刘铁柱两口子,都来了。 凭什么他们两口子不露面? 这算亲戚? 程林了解丁琬的脾气,见她这般,轻声地说: “不管咋地,还有我公爹在呢,不好做的太绝。再说人家要是来了,还能撵出去吗?” 丁琬笑着颔首,呢喃着道: “是啊,那两口子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儿。” 俗话说得好,有狠心的儿女,没有狠心的爹娘。 张老爹虽然心里明白张青明两口子不孝顺,可他不可能真的跟他们断道,也不希望自己的这俩孩子断道。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伯娘呢。晨起我都没起来,伯娘又帮忙送了顿饭。” “哎哟,这话可见外面了!就一顿饭罢了。”丁琬摇头,丝毫没放在心上。 说话间二人来到酒坊,赵岩他们正在帮忙,把东西该分的分,该拿徐家的送徐家,该给丁家的送丁家。 刘铁杠看着大江鱼,稀罕的道: “哎呀呀,这鱼可真好,咱们县可难买啊。” “那是,在落霞镇买回来的。那镇子靠混同江,鱼可多了。”张青山颇有几分得意。 赵岩提溜着自家叔叔买的江鱼,道: “这……这得有八九斤吧。” “八九斤?十二斤呢。”张青山挑眉,“光这鱼头就能炖个菜。快过年了,正好我们都买了,留着过年吃。” 丁琬见刘铁杠的眼神,走上前,问: “想买吗?如果你想要,我问问咱作坊的人,统一给买。” 刘铁杠一听这话,眨巴眨巴眼睛,道: “贵,贵不?” 张青山笑着摆摆手,说: “我跟你讲铁杠,这鱼你要是直接从渔民手里买,那可真不贵。” “真的?” “那我能骗你嘛!”张青山撇嘴,“咱们县里卖的鱼,基本上都十个铜板一斤,对吧。” “对,对。”刘铁杠颔首,“要是年跟前,还得涨价呢。” 张青山听了咧嘴轻笑,又道: “年前凉水贵三文,有数的。所以啊,你直接从渔民那买,便宜。我们这个,六个铜板一斤,多合适。就是鱼太大,所以看着价格有些高。” 六文钱,十二斤就是七十二文钱,是有些高啊。 张青山见他还差一,劝着又道: “哎,你想想啊。这过年三十得一条吧,初一还得一条,这就两条。一条鱼最起码也得二三斤吧,那得多少钱。这鱼大啊,一条全解决。” 丁琬看着张青山煞有其事的劝说,笑着摇摇头,道: “我觉得你该跟我二叔去卖酒。” 张青山闻言憨笑,挠挠后脑勺,说: “那还是算了。一走半个多月呢,程林自己在家,我不放心。” 刘铁杠听到这话,开玩笑的道: “是你不放心还是你舍不得啊?” “呵呵……哈哈哈……” 库房的男人们,全都笑出了声。 丁琬跟程林到底是嫁了人的女子,他们说这种荤话,倒也没啥。 不过程林面皮薄,拍了下自家男人,翻个白眼,道: “别闹了,赶紧把东西给人家送回去。” 张青山见媳妇儿有些恼了,也不敢在开玩笑,叫上几个兄弟,一起抬东西出去。 刘铁杠让丁琬等会儿,然后就去找自己媳妇儿。 片刻,两口子回来,铁杠媳妇一看江鱼,不住的点头,说: “可真大啊。致远他娘,都这么大吗?” “有小的,不过都是六七斤打底,没有太小的。” “六七斤……”刘铁杠媳妇在心里默算,随后点点头,道,“挺合适的。啥时候能买啊?” “你真要?”丁琬惊讶。 见她不迟疑的颔首,想了下,道: “那我去问问咱作坊的人。如果大家都想要,那就统一一下,让铁杠兄弟跟着一起过去。不过一来一回得住一宿,这钱算作坊的,大家这些日子都辛苦了。” 刘铁杠媳妇一听这话,不住的点头,道: “那成,那我也不跟你客气。这鱼借我一下,我回去跟他们说。” “行,那这事儿交给你,你统计好了告诉我一声。” “没问题,没问题,我去就是了。”刘铁杠媳妇满口答应,兴冲冲地走了。 刘铁杠想了下,说: “东家,我去问问我大哥。” “成,去吧。咱们作坊年后有可能招人,问问你大哥吧。” “真的?那成,那成,那我谢谢你啊东家。”刘铁杠说着,急急忙忙就走了。 丁琬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摇头。 到底是亲兄弟,更何况刘铁柱这人不错,只是媳妇儿不咋地。 想想张青明,狠狠撇嘴,还是算了吧。 在酒坊转了一圈,便直奔村头丁家。 回来到现在也腾出功夫过去,爷爷、奶奶那边,肯定不愿意了。 溜溜达达的往前走,竟然看到竹阳一个站在地头前,不知道想什么。 丁琬走过去,纳闷的道: “干啥呢?在这站着不冷吗?” 竹阳转头看到丁琬,犹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说: “徐娘子,我求求你、拜拜你。” 说着,真的双手合十就鞠躬。 我的天,这是干啥?! 丁琬蹙眉,不解的看着他,问: “你想别急着拜,有啥事儿你就说呗。我能做肯定义不容辞,真的。” 第221章 不跟疯狗一般见识 竹阳长叹口气,站直身子,说: “我求你去劝劝我们阁主,让他收回成命。” “劝安辰?”丁琬迷茫。 见他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抿唇又道: “这样,你有啥事儿直说就好。我能做自然是义不容辞。咱们接触这么多天,你应该对我有所了解,我不会不管朋友的。” 朋友?! 竹阳盯盯看着丁琬,有些木讷。 “怎么,难道我把你当下人看待了吗?”丁琬反问。 见他仍旧不说话,轻叹口气,说: “我可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不可能把你当做下人。你让我劝安辰,劝他什么啊?你不说清楚,我也不好说,对不对。” 竹阳一脸苦闷,烦恼的说: “劝他回心转意,跟我回碧海罗刹阁。” “急什么啊?”丁琬摆摆手,不在意的道,“他不是说要教几个孩子到来年开春吗?再说了,这一趟府城,你们也累坏了。多住些日子,也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竹阳崩溃的跺脚、摇头。 “不是,不是,不是啊——” “…………”丁琬默了。 这是干啥? 咋还疯一个呢? “我们阁主不想回去了,就想在你这边过安稳日子,你懂吗?懂吗?!” “…………” 安稳日子? 不走了? 丁琬眉头紧锁,这下更不说话了。 竹阳气的原地转圈,等自己稳定下来后,看着她又道: “你说说你,你一个寡妇,还是个守着牌位的寡妇,咋就那么坑人不浅?我们主子跟你走这一趟,就改变主意要过安稳日子,你可真是……” “你说话注意点!”丁琬终于听不下去了。 黑着脸,打断他的话,道: “安辰是个人,他做什么事儿,都是他自己的决定。况且我丁琬一路上跟任何人相处,都是一个尺度。你这话是在侮辱我,明白吗?” “侮辱你?”竹阳翻个白眼,冷“哼”这摇头,“这用侮辱吗?明明就是!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以前不懂,可现在真是领略了。” “你放屁——”丁琬怒骂。 微眯着眼睛,清冷说道: “我告诉你竹阳,我念你一路护送我们有恩,所以我对你礼遇有加。但你若胡说八道,胡乱坑人,别说我丁琬跟你不客气。” “不客气?你能奈我何?”竹阳已经失去理智了。 或许在得知主子要做正常人时,他就在发作边缘。 丁琬瞅着疯狗一般的男人,翻个白眼,道: “是,我奈不得你何,你多厉害啊,你会功夫,能飞檐走壁。但你胡说八道,我就能揍你。” “蛤——笑话!你揍我?” “怎么,你不欠揍吗?”丁琬狠狠瞪着他,气势上一点都没有输。 竹阳刚要犯浑,可看着眼前的女子,又放下手了。 长叹口气,崩溃的道: “不是不是,咱俩这么说不对劲儿。我是让你劝我们阁主的,你这是……你揍我干啥啊?” “因为你欠揍,你不说人话!”丁琬提醒他。 竹阳仔细回忆刚才说的,突然脸红了。 老天,大男人竟然难为一个村妇,而且还是他有求于人家,的确不该,的确不该啊! 想到这儿,抱拳拱手,一脸诚恳的道: “徐娘子莫怪,刚才我是急了,对不住啊。” 丁琬见状,嗤笑着说: “放心,我丁琬从来不跟疯狗一般见识。你让我劝他、我会劝。有没有效果就不知道了。” 说着,丁琬头也不回的走了。 竹阳细细琢磨她的话,闷闷的嘀咕: “这是说谁疯狗呢?” 北风吹过,吹得他打了个哆嗦…… …… 丁琬气呼呼的来到丁家。 站在门口,平复心情,调整状态。 该死的竹阳,一点脑子都不长,白长那么大个子。 推门进院,直奔正房。 屋内,丁老爷子、老太太都在,丁翠兰在西屋睡觉,据说还没起。 丁琬请过安,丁母急忙招呼孙女到跟前,看着她,说: “前儿晚上听你二叔说的那些,我可是吓坏了。还是你有主意啊,不然现在也回不来。” 丁琬搂着她的胳膊,道: “让奶担心了,是琬儿不好。爷,你别抽旱烟了,一会儿又该咳嗽了。” “啊,不抽,不抽。”丁老爷子忙把烟袋杆子磕打了一下,收好。 丁翠兰从西屋过来,边走边说: “也就你能劝劝我爹,我说啥都不好使。” 丁母一看闺女,抻哆着说: “舍得起来了?叫了你好几声。谁家姑娘像你似的,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说完拉着丁琬,又道: “孩子,那些东西咱们收着好嘛?我咋心里不踏实呢。” “没啥不踏实的。”丁琬摇头,“那是我小姑应得的。谁让那李夫人胡说八道?都是守备夫人了,还那么没分寸。” “可是也太多了啊。” “不多。”丁琬直接摇头。 脱鞋上炕坐在炕里。 “奶,守备可是正五品的官,有钱着呢。再说了,那些都是我小姑的嫁妆,不好吗?” “好是好,我跟你爷总是有点不舒服。” 老人家本分惯了,一直都是从牙缝中省钱。 突然这么一大笔的钱财到眼前,他们不安也是正常。 丁琬拿了个软垫铺着,一边给丁母揉捏肩膀,一边说: “奶,你就别胡思乱想了。这些钱是人家给的,咱们若是不要,那就是打人家的脸。大户人家的脸面,咱平头百姓可打不起。” 丁母闻言张了张嘴,随后点点头,道: “那倒是,民不同官斗,官有两张嘴。” “是啊,所以咱们收着就好,谁让他们给我小姑委屈了呢?” 丁琬的话,倒是让丁父看开了。 人家给你钱,那是给脸面。若是不要,还真的不好办。 清了下嗓子看着闺女,说: “既然这钱给你了,那你就收着吧。别乱花,以后出嫁就是你的嫁妆。我跟你娘可没有了。” 丁翠兰听到这话,不住的点头。 她也有自己的打算,不过现在还不着急。 丁母看着丁琬,想了一下,又道: “琬儿啊,咱家大现该找媳妇儿了啊。岁数不小了。” 第222章 摊牌 “哎呀娘,大现过了年才十七,咋就不小了呢?你别老着急。” 丁翠兰第一个不愿意。 丁琬倒是没有太多的想法,不过看着小姑这般,试探性的问: “奶,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人选啊。” 丁母笑着颔首,看了一眼丈夫后,说: “我觉着吧,赵海林的大闺女不错。” 丁琬闻言蹙眉,难以置信的看着丁母,道: “奶觉得赵欣好?” “啊,瞅着挺老实的,长得也好看。还在你作坊做事,挺能抓钱的。” 丁母对赵欣的评价很不错,拍了拍丁琬的手背,又道: “咱们农家院,要的就是会过。那丫头虽然刚及笄,不过咱也是年后才说。到来年腊月成亲,正好嘛。” 丁琬抽回手,不住的摇头。 “奶,咱村谁都行,这赵欣可不成。” “咋地呢?她不能干活儿?”丁母惊讶。 “不是,跟干活儿没关系。”丁琬还是摇头,“那就是辣子。脾气急起来,可不容人。在作坊我都看见好几次了,咱家丁现太老实,绝对不成。” “你看吧娘,我就跟你说不行。” 丁母瞅着丁翠兰的样子,咂舌着道: “你一边去。” 斥责完闺女,看着丁琬又道: “那依着你找啥样的啊?我看着赵家家境也好,不会再出现那些啰烂。” 说到底,还是赵家的事儿,让丁母害怕了。 丁琬想了下,说: “奶,你也别着急。咱家丁现岁数不大,更何况我爹又是举人。二叔一家过得不错,总不好再找个庄稼院的。” “咋地,还找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丁母撇嘴。 丁琬摇摇头,解释: “那倒也不是。我就想着找个念过书的,明白事理的。丁现是咱家老大,总要做个榜样不是?” 丁母听到这话扭头看着丈夫,丁父摆摆手,说: “就听琬儿的。她做生意认识的人多,总能找个好的。再说了,的确得找念书的。那样的姑娘性子柔,咱家大现脾气太好,你给说赵欣,我也不乐意。” “好好好,听你们的。”丁母妥协的摇头,“琬儿,那你可抓紧啊。” “不着急的奶。我去趟茅房,你们唠。” 说着,丁琬下地出去了。 方便完出来,看着西跨院,叫上丁槐一起过去了。 两个人进屋后,安辰正在炕上盘腿打坐。 丁槐抱拳拱手,恭敬的说: “安师傅。” 安辰睁开眼睛,看着他们二人,挑眉道: “哟呵,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丁琬倒也没客气。 侧身坐在炕上,道: “睡醒了,过来给我爷爷、奶奶请安,顺道看看你。住的怎么样,习惯吗?” “挺好。”安辰点头,把茶壶拎过来放在炕上,说,“你们家的嬷嬷每隔半个时辰就过来给我换壶茶,太热情了。” “应该的嘛,毕竟你是贵客。”丁琬边说边倒茶。 安辰倒也没在意,看着一直站着的丁槐,道: “你自己找地方坐,别拘着。” 眼瞧着丁琬把茶杯端到面前后,说: “怎么,你有事儿?” “看出来了?” 安辰耸肩,眉骨轻挑的道: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没重要的事儿,不可能主动找我。” 这寡妇有分寸,知道避嫌。 丁琬喝了口茶,看着他坦然的说: “我找你之前碰到了竹阳。” “啊!”安辰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把茶喝尽。 然后下地穿鞋,把大氅穿好后,说: “咱们出去走走?” 丁琬见状没有迟疑,跟着起身。 丁槐没有去,在屋里收拾东西。 二人出了丁家,丁琬带他去了学堂。 学堂人多,不怕人说闲话。 找个了屋子,二人面对面坐着。 “我听竹阳说,你看破红尘了?” “我出家?” “不是,逗你的。”丁琬笑着摆手。 安辰看着她,把自己的袖子挽起,露出里面的中衣。 “你这……” “你小姑给我做的。” “…………” 看着她吃惊的样子,安辰放下袖子,道: “我不瞒你,我对你小姑有点好感。” “…………” “就是你那些馊水的时候,你二叔去了。然后她哭的稀里哗啦,我就觉得挺可爱的。” “…………”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那是你姑姑,你们家最得宠的姑娘。所以我才想脱离碧海罗刹阁,安心做个普通人。” “安辰——” 牙缝中挤出的两个字,让安辰打了个哆嗦。 “那啥,你向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 “我特娘把你当朋友,你居然想当我姑父,你要不要脸!砰——” 丁琬气的一拍桌子站起身,狠狠地瞪着他。 安辰本能的往后靠,拉开距离,说: “你看,你得听我把话说完。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这江湖人再怎么做,也翻不出风浪。我被太子的伤了,如果不是你家三个小鬼,我这会儿就没命了。” “你特娘还不如死了呢!你活着居然做我姑父,你做梦!” 安辰闻言,面色也不好了。 严肃的盯着她,道: “我跟你说丁琬,其他事儿都好说,这事儿你敢搅,我跟你没完!” “你——” 安辰咬唇,无奈的摆摆手,道: “如果不是你小姑在乎你,你以为老子能听你在这放狠话?女人家家‘特娘’挂在嘴边,你出息啊!你干啥之前,得让我把话说了……” “你咋不去死呢!” 安辰翻个白眼,叹口气,说: “我好端端的活着,干啥要死?再说了,我想做个平常人,不可以吗?” “你江湖的麻烦,解决了吗?” “这就是为啥竹阳找你,让你劝我的原因。” 安辰这话说完,丁琬突然平静了。 重新坐回去,微眯着眼睛,道: “具体什么情况,你赶紧说。” 安辰很想吐槽一句,不过看她这般,倒也没敢。 毕竟那姑娘说了,若是这侄女不答应,她也不能点头。 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讨好个姑娘,今儿还真是……唉! “是这样,我打算把碧海罗刹阁交给太子。太子的鹰卫一直都在平阳县,他们需要的消息、人脉,都是我这边的。” “他伤了你,你还替他做事?” 第223章 图钱 安辰闻言轻笑,老神在在的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他们虽然伤了我,不过强龙压不住地头蛇。我虽然摆了,但我碧海罗刹阁在这边,他们想知道事情,还得用我。” 丁琬翻个白眼,不客气的说: “听起来你还挺骄傲?” “嗯。”安辰点头,继续又道,“他们给的钱多。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我们这些混江湖的,本身就是图钱。” 话说到这儿,安辰轻咳了几声,尴尬的又道: “怎么,我们混江湖难道不为钱财?” 丁琬面色不怎么好,清了下嗓子,道: “不都说你们江湖人,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吗?” “呵呵……”安辰轻笑。 “劫富济贫不假,行侠仗义也有,不过都是顺带。跟钱财相比,当然还是钱最重要。” “……你,你可真实在。” “嗯,我当你夸我。” 丁琬嘴角狠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 的确,人活一世,肯定是为了生活。 但能把“钱财”挂嘴边,而且还这么理直气壮,还以为只有她自己这样呢。 安辰轻叹口气,看着丁琬笑了下,说: “就算是江湖人,他每天也要为一日三餐烦忧。不吃饱,肯定没法练功。功夫不好,怎么混江湖?以前我认为,只要功夫练得好,没人能把我如何。” “可事实呢?太子功夫一般,但他身边的高手,几下就把我打成重伤。那一刻我才明白,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功夫在权力面前,什么都不是。他想弄死我,就跟碾碎蝼蚁一样。” 丁琬紧锁眉头,咽下口水,道: “所以,打那件事后,你就决定不混江湖?” “有这个想法。”安辰颔首。 丁琬此刻肠子都要悔青了。 好家伙,他早就有意退出江湖,而她还颠颠上赶子邀请他来酒坊居住。 更引狼入室,让他随行辽东府城。 怪不得他当时让自己“试试”,没想到…… 沿途半个来月,竟然……竟然坑了自己的亲姑姑。 渐变的面色,让安辰不好意思了。 “我是真的想踏实了。不然,我也不能在答应教三个孩子后,就去府城置办了那处宅子。” “怎么,那会儿你就盯上我姑了?” “没有没有……”安辰摇头犹如拨浪鼓。 这要是点头,还不得被她剥了皮? “我跟你说实话,我看上你姑,也是在她哭的那个时候。太可怜,太委屈,我想保护她,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丁琬不客气的翻个白眼。 起身在屋子里踱步两趟,站在他面前,道: “我不是贬低你,你告诉告诉我,你拿什么娶我姑!就这张能说会道的嘴吗?” “你这人说话难听了啊!” “难听?”丁琬嗤鼻,“这就难听了?你知道成亲是什么意思吗?你知道生活是做什么吗?你们行走江湖,这个地方舒服了,多呆几天。那个地方更好,就去下一个。你……” 丁琬还要再说,不想竟然不能动了。 浑身上下,一个关节都不可以,嘴巴也不能说。 啥情况?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儿了? “你想别激动,你听我说话,你这巴巴的一顿说,我实在说不过去你。”安辰厚颜无耻的收手,一脸无辜。 仿佛刚才点穴的人,不是他一般。 如果眼神能把人杀死,估计此刻安辰已经被凌迟了。 “我不是没想过日后要做什么。我买府城的宅子,就是因为你的酒、醋,没再府城出现过。我想经手府城的生意,你明白吗?” “你刚才那话不对。江湖人四海为家,但不是见异思迁。我念过书,不是大老粗。我安辰虽然长得一般,但也还算过得去。更何况,我比谁都知道要护自己的女人。” “你此刻对我不放心,我能理解。我对你小姑也只是单纯的好感,我不逾越,慢慢来。反正她还小,再等上一年也无妨。” 说完,在她肩胛处点了两下,丁琬活动自由。 “你个……” “嘘——” 噤声的指令下过没多久,屋门就开了。 丁文江站在门口,看着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纳闷的道: “琬儿,你们这是……” 没等丁琬说话,安辰抱拳拱手,说: “丁大哥,我在跟她讨论府城代售酒、醋的事儿。正好您来,一起商量?” 丁琬狠狠剜着安辰,咬牙切齿的道: “你这是打定主意要占便宜啊!那是我爹,咱俩同辈!” “还是算了,我比你还有你小姑都大。” “你——” 丁文江迷茫的看着他们俩,背着手进屋,道: “琬儿,不许没大没小。” 艾玛,受不了,上头了。 丁文江坐在丁琬刚才的位置,比划“请”的手势,说: “不知安小弟是打算怎么代售啊!可不许欺负我闺女,太便宜的话,不成。” 安辰撩袍坐下,狗腿的点头,嘴里说着“不可能”表态。 丁琬看着蒙在鼓里的父亲,实在不敢想他知道实情后,会怎么样。 不说旁的,她都不放心安辰,老爹那么宠姑姑,咋能轻易放手。 就在她琢磨的时候,突然听到—— “安公子此话当真?五五分?你还出店铺?” “对。”安辰重重点头。 丁琬回神,挨着父亲坐下后,道: “爹,什么出店铺?” “你这丫头啊,就不知道好好听。这安公子在府城有宅子、有店铺,人家要售卖你的酒,多好的事儿啊。卖的银钱跟你五五分!” 丁琬闻言,“呵呵……”轻笑,道: “是挺不错啊。” 安辰见她这般,眉头紧锁。 这丫头不可能轻易松口,脑子里憋得什么坏? “爹,先不说这个,我奶让我帮大现张罗媳妇儿。你说着商籍的,能不能要?” 丁文江闻言蹙眉,本意是想说都一样,可这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安辰看着丁琬得意的样子,嗤笑着摇摇头。 好嘛,在这等着呢? 那可对不起,要让你失望了。 就在丁琬察觉他不一样时—— “丁大哥,以后个事儿我一直没说呢。你们村靠近英猴山的那一片地,我买下了。” 第224章 公狐狸 “买下了?!” “什么时候?” 丁氏父女全都惊住了。 昨天才到,今天就买了? 那片地是村里唯一的水田。 一直都是县衙那边看顾,没有人买。 不单卖,而且还六两银子一亩,谁能舍得。 三十亩水田,一百八十两银子。 丁文江开春就是不去京城,他也不舍得花钱买这个。 没想到…… 丁文江咂舌,不解的道: “怎么没听我们里正说起呢?红契办了吗?” 安辰轻笑,揉了揉后脖颈,无辜的道: “我不是昨天买的,我是来你们村酒坊居住的时候,就已经买了。红契已经办完了,我还想着开春佃给丁大哥呢。” “佃给我?”丁文江迷茫。 安辰点点头,继续又道: “我不会种地,更何况那是水田。佃给丁大哥我省心,税粮该多少是多少,这没说的。我也是担心户籍,所以才买的这块地。说起来我现在的户籍,还挂在你们村里正家呢。丁大哥,能不能挂你那?” “这当然……” “不行!”丁琬强势拒绝。 该死的公狐狸,怎么这么能算计。 一环扣一环,这是抱着成事儿的态度啊! 丁文江看着拒绝的姑娘,咂舌一下,道: “琬儿,不得无礼。安小弟想要另立门户,是好事儿。你这是干啥?” “是啊丁侄女,你这是……” “你再叫一句,信不信我撵出去?” 安辰明白“适可而止”的意思。 举着双手,一脸诚恳的道: “我就是想重新生活。在李大人那里做事是不错,可没有自由,自己做不得主。” 这话算是说到丁文江的心坎儿里。 老丁拍拍他的肩头,满口答应着说: “你放心,你户籍的事儿我来做,里正跟我是光腚娃娃,我们感情好着呢。” “那就多谢丁大哥了。” 丁琬面如表情的看着他们俩,嘴角狠抽,一言不发。 帮吧,帮吧。 看日后老爹你哭不哭! 丁琬想到这儿,邪魅的上扬嘴角,道: “安辰,你那府城的店铺,具体位置是哪儿啊?” “在富源街把头。” 丁琬闻言蹙眉。 丁文江喜出望外,不住的点头,道: “不错啊!这富源街是专门卖酒的地方,如果在那里开个铺子,的确可以……” 丁文江高兴的喋喋不休。 丁琬也终于明白,为何他会有那处宅子。 从宅子出发到富源街,就过一条胡同。 这人到底什么时候置办的这些东西呢? “丁大哥,我在府城的宅子,就在茂街那里。” 去过府城的丁文江闻言,不住的点头,道: “不错,不错,你这两处位置很近,的确不错。” 丁琬目不转睛的看着父亲,真心期待日后安辰摊牌,老爹是什么样子。 正聊着,李秀才进来,说: “丁夫子,该上课了。” “好,我这就去。”丁文江应下后,看着丁琬道,“别任性。安小弟既然想重新生活,咱得支持。” 丁琬胡乱的摆手,对这一根筋的爹爹,心中有点儿……慌。 就这样的性格下官场,会不会太…… “谢谢你啊,没有拆台。” 安辰等丁文江出去后,轻声道谢。 丁琬闻言,嗤笑着摇头,说: “你以为我是因为你?” “别嘴硬了。你不也是因为我靠谱了,才想着观察观察?” 想法被说中,丁琬长叹口气。 “你想做平头老百姓,那你江湖上的恩怨,怎么办?” “跟我又没关系。我接受的时候,可没再树敌。” 再? 不等丁琬开口,安辰急忙道: “你放心,不处理干净,我不会真的去你家下聘。” “你告诉我,你真喜欢我小姑吗?怜悯跟感情,两回事儿啊。” 安辰轻笑,看着她认真的说: “我不是傻子,我想安定下来,你小姑天真烂漫,是最好、最合适的人选。我对她有好感,更何况感情是相处的。她年岁小,我先相处个一年半载,如何?你放心,我跟她绝对规矩,不会乱来。” 这般报账,让丁琬轻舒口气。 站起身,淡淡的说: “既然你保证了,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我小姑心思单纯,你别招惹。” 安辰耸肩,故意整理下自己的领口。 丁琬立刻心虚,起身出了屋子。 安辰见她落荒而逃,嘴角上扬,心情不错…… …… 回到酒坊的丁琬,丁翠兰正在誊抄东西。 见她回来,笑着打招呼,说: “你一趟茅房时间挺长啊!你奶可不乐意了。” “奶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说你借着尿道跑了呗。”丁翠兰说完,低头继续些东西。 丁琬挨着她坐下,看着上面的内容,说: “这么多人都要买江鱼?” “肯定啊,多便宜呢。”丁翠兰没有抬头的回应。 现在县里集市卖鱼,已经涨到十二个铜板一斤。猪肉就更贵了,都涨到十六个铜板。 从渔民那买,六个铜板。 虽然大一些,可一条鱼吃两顿绰绰有余,那可是省太多了。 丁翠兰全部写完后,吹干墨迹,道: “你打算啥时候动身?” “我不去。”丁琬摇头,转悠了下眼珠,说,“让安辰带大现、铁杠、铁柱,他们四个去。晚上在杜嫂子住一宿,第二天下午就回来了。” 丁翠兰听到这话,缓缓点头,道: “那我也去呗。反正有大现呢,我俩一个屋子。” “你不去就一间房,够用。”丁琬平静的开口。 丁翠兰不敢暴露自己,听到她这话,忙笑眯眯的说: “我这不是想……想再吃一顿那卷子嘛。” “你想吃,家里也能做。”丁琬不客气的拒绝。 这小姑是越来越胆儿粗了。 居然明目张胆的就要跟着走,也不怕人家把她卖了! 丁翠兰估计也是猜到不会被允许,所以倒也没央求。 把纸笔都收好后,看着她,道: “琬儿,我有个事儿想跟你说。” “什么事儿?” 丁翠兰抿唇,看着她轻声说: “我那还剩了八十多两银子,加上那些首饰、零碎,差不多有一百五十两。你说在县里买个铺子,够不?” “不够。”丁琬摇头。 第225章 都是中衣惹的祸 “……啊,不够啊!”丁翠兰撇嘴,兴致缺缺。 丁琬见她这般,纳闷的道: “你可是……有什么安排吗?” “我想弄个铺子,然后租出去,吃租。”丁翠兰没有隐瞒,“既然咱家说把那些当成我嫁妆,那我先用,让它赚些钱,不是很好吗?” 丁琬明白的颔首,不过这些钱还真是不够。 “县里最小的铺子,地段不好,也得二百两银子,你这些……还真是不成。不过我给你出个招。” “什么啊?” “跟安辰借。” “啊?”丁翠兰惊讶。 警惕的看着她,故作迷茫的道: “我去跟他借钱好吗?” “这我哪儿知道,反正他能有。”丁琬煞有其事的点头。 三十亩水田,府城店铺、宅子全都有。 估计这就是他这些年,卖命换来的全部身家。 丁翠兰无语的翻个白眼,揉了揉太阳穴,说: “你别闹成不!咱好好唠嗑。” “我咋没好好说话啊。”丁琬不服气,“我账面那些银子,你知道不能动,我是真没有。我爹那边也不能给,开春还得上京呢。现在你能借的,就安辰一个。” “那我也不能跟他借钱啊。”丁翠兰摇头,满口拒绝。 非亲非故,更何况她可不希望他们俩的关系,因为银子而变得不纯粹。 丁琬见她这般有原则,悬着的心,终于算是放下了。 手指轻敲着桌面,玩味的看着她,说: “小姑,你还是自己说,还是我把话挑明?” “说,说什么啊?” 丁琬撩起衣袖,看着自己的中衣,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没穿过我小姑给我做的中衣。啧啧啧……” 丁翠兰如果还没听出来,那真是蠢到家了。 紧张的咽了下口水,谄媚的笑看着她,说: “那个……那个琬儿啊,你……你想穿,我给你做,我……我……” 越说底气越不足,最后闷闷地说道: “你都知道了?” 屋里没有外人,索性她也就说实话了。 都是中衣惹的祸。 旁人便算了,眼前这位虽然是侄女,可她把她看做知己。 低头搅着手指,小声的坦白: “琬儿,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是想……想着过些日子,再跟你说。” “过些日子?什么时候?” 丁翠兰紧抿嘴角,道: “就是过几天罢了,我真没想瞒你。府城这趟,你挺上火,再因为我的事情让你更揪心,我真的过意不去。” “那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 “我……我早就有点喜欢,毕竟她会功夫嘛。真正动心是我被李夫人下药,他救我的时候。真的好霸气!” 呵——果然! 英雄救美,戏文里常有的片段。 “当时我挣扎,我想叫,可是声音根本出不来。就在我要绝望的时候,‘砰——’的一声巨响,然后他就出现了。” 丁琬拉着被她蹂躏的手,轻声说: “小姑,感恩跟感情,是两回事儿。你不能因为他救了你,就以身相许。那是戏园子骗人的东西,你怎么能……” 丁翠兰不住的摇头,极力为自己辩解着: “琬儿,我不是因为感恩,我是真的喜欢他。当时我趴在地上,他就如同天神一般,踹翻了那些婆子、丫鬟,还薅着李夫人的衣服,我真的就……我以前不懂你对徐二年的感情,可是我现在懂了。” 呃…… 丁琬看着有些激动的小姑,抿唇想了想,说: “你先别急,这事儿咱们慢慢来。反正你婚事不着急,奶跟爷还想留你一年半载,看看他的努力,啊!” “他真的努力,他在府城有铺子,村里有田地,他真的想好好做个寻常百姓。” 我去,这事儿他都说了? 他来真的? 丁琬震惊之余不住的点头,不敢呛她。 旁人不了解丁翠兰,但是她了解。 这个小姑,认定的事儿,那任谁也改不了。 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主儿。 真要是逼急了,跟安辰私奔,那犊子万一抱有“生米煮熟饭”的念头,吃亏的就是小姑姑。 不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事儿可不能马虎。 丁翠兰不知道她的想法,不过她这么说,自己也赞同。 反握着她的手,道: “琬儿,你能支持我,我就很开心。我都想好了,等他在府城真的把咱们的酒卖出去,那到时候我也好跟爹娘开口。我知道他们疼我,不想我受苦……” 憧憬未来的丁翠兰,不停地说着自己的打算。 有些幼稚,但也有算靠谱。 还知道得让安辰有些作为,她才能提。 丁家虽不是大户,但规矩一直遵守。 “私定终身”,还是需要勇气。 更何况丁翠兰跟丁琬不同。 徐二年是土庄子人,知根知底。 安辰并不一样。 丁琬看着说个不停的小姑,嘴角上扬,缓缓颔首…… …… 去落霞镇买鱼的事儿,丁琬只是跟丁现说了。 至于安辰那,用不着她费事儿。 两天后,安辰就赶车带人去了落霞镇。 丁琬也能松口气,不用担心小姑跟他相处,被占便宜。 从府城带回来的东西,丁琬跟丁翠兰一起送了。 想当然的,大家高兴之余,更多的是感激连连。 就没有女人不爱这些东西的。 头油、脂膏、眉黛…… 平常谁会舍得买,如今有人给备,大家都很高兴。 至于辽东府城内的事情,越说越热闹。 廖玉恒一直都没出现,显然那天是没来得及离开府城,被困了。 丁琬也没去县里,如今她觉得哪里都不如家里安全。 这天上午,许久未见的谭迁,竟然来了。 带了不少他铺子里的东西。 燕窝、胭脂、水粉、凝膏…… 丁琬看过,轻笑着道: “来就来嘛,拿什么东西呢。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谭迁倒也没跟她客气,开门见山,道: “要过年了,自然得给你带些物件。我想问你,你的高粱酿,到底卖不卖?” “不卖。”丁琬摇头,“你想喝,我可以给你一些。” 谭迁叹口气,看着她不解的问: “你能告诉告诉我,你是怎么提前出来的吗?” “你问这个干啥?” 第226章 太突然了 “不干啥,好奇问问。” 丁琬看着他,手指轻敲着桌面,说: “谭老板,你这‘好奇’可不是理由啊!” 谭迁轻笑,转悠着茶杯,道: “那就看徐娘子说不说呗。谭某真的只是好奇。” 丁琬心知这个理由不是真的。 可也没必要瞒着他,反正等辽东府解封,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没啥不能说的,不过是我不耻他们暗箱操作,带人提前离开罢了。这京里来的人……” 谭迁聚精会神的听,直到她说完后,才咂舌又道: “既如此,为何你走之前的那个下午,李守备会送走了自己的发妻?” “这你都知道?”丁琬有些惊讶。 这种事情不是耻辱吗? 为何…… 谭迁见她这般,轻笑着说: “徐娘子,谭某做生意这么久,人脉还是有的。” 丁琬紧锁眉头,看着他又道: “那你说,他为何会送走了他的发妻?” “自然是因为你姑姑啊。” “…………” 丁琬不说话了。 可是心里,却不停地在敲鼓。 难道李朝阳把那件事说了?不应该啊,他不是出尔反尔的人才对。 谭迁没有故弄玄虚,清了下嗓子又道: “你也别紧张,我听到的都是皮毛,具体我也不会问。不过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李守备这次能调任京城。” “确定了?” “对。”谭迁颔首,“我不知道你具体在府城发生了什么。不过谭某劝一句,你跟李守备那里,还是保持距离吧。” “这是自然。”丁琬没有迟疑的点头。 只不过—— “他小舅子没了。但是消息还封锁着,没人知道呢。” “你说什么?!”丁琬惊呼。 突然起身的动作,让谭迁吓了一跳。 见她这般,轻叹口气,说: “你别激动,我今日过来就是提前知会你一声,怕你到时候慌乱。我知道你们俩合作了作坊,你自己抓紧打算。” 谭迁的语气平静,丁琬却内心慌乱了。 廖玉恒居然死了,怎么死的?为什么死了? 前世廖玉恒落魄之后,她没再费心关注。 死没死,她并不知道。 今生他们合作,本以为会避开悲剧,没想到…… “难道他的死,跟李朝阳有关?” “这个谭某就不清楚了。参加斗酒会的那几个,一叶知秋的邱志罗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庶出的弟弟。朗逸鸿出现了,据说是他把京里的官员控制,李朝阳才把辽东将军……” “……听说太子身边的鹰卫,当场就把皇子打成重伤。辽东府尹、李朝阳、朗月明坤等几人,这次会有不一样的说法。” 丁琬听完谭迁说的,迷茫的看着他,问: “你……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谭迁微怔,有些受伤的道: “徐娘子这话说的可就太过分了!虽然咱们是因为做生意认识,可好歹算得上是朋友吧。作为朋友,我知道些事情,提前告诉你,不对吗?” 丁琬忙摇头,整理下情绪,说: “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太突然了。太子殿下战死虎威山,怎么又突然活了呢?” “这才是我让你离李朝阳远点的原因。皇家、官场的事儿,谁能说得准,咱们普通百姓,保命要紧。” 丁琬听到这话,咬唇道: “既然太子没死,那你说我夫君、大伯哥会不会……” 谭迁明白她的意思,摆摆手,说: “这些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如果他们活着,现在也不好见光。但只要活着,日后你们就有重聚的机会,不是吗?眼下,作坊的事儿刻不容缓,你得好好筹划。如果需要钱,我这边能帮你一些。” 谭迁主动借钱,倒是出乎丁琬意料。 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道: “廖玉恒走了,他的妻儿就算失了倚靠。那作坊,我不能一人揽下,到底朋友一场,我得管他。” 不管怎样,李夫人做出那件事时,廖玉恒是站在她这边。 而且各种道歉、赔罪,平常红利也是到号就送,没有拖延。 说起来如果不是她,廖玉恒没必要去府城。 于情于理,她都义不容辞。 想到这,丁琬深吸口气,道: “我会接手,然后按照以前来做,到号给他妻儿分钱。” “徐娘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丁琬重重颔首,坚定的道: “今日多谢谭老板过来告知事情,他日有用得着我丁琬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谭迁见状,点点头,说: “那是自然。徐娘子深明大义,谭某人佩服。” 说着,从袖口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又道: “这是萧逸帆托我给你的,昨天晚上到的。” 丁琬看着信封,微微蹙眉问: “他给我的信吗?” “对。”谭迁再次颔首。 丁琬蹙眉,不解的看着他,问: “既然谭老板是来送信,为何刚才不拿出来?” 谭迁没有看她,只是端着茶杯喝水。 如此试探,着实明显。 丁琬叹口气,当着他的面拆信,说: “看起来,我是通过谭老板的考验了。” 说完,仔细读信,没再看他。 上面主要说药酒的事情。再有就是问她,丁文江何时出发去京城,还有她洞子菜的生意,有没有想多发展一些等等。 丁琬看过信件,茫然的冲着谭迁,道: “他怎么知道我爹开春要上京?” 谭迁闻言,轻笑着反问: “他为什么不能知道呢?” “不是,不是这么说。”丁琬摇头,“他在京城,考虑回春堂生意情有可原。怎么对我们家的事儿,还这么了解?” “不单单是你家。”谭迁轻笑,“萧家有自己的关系网,想知道什么,并不是难事。更何况他在京城,你爹若是去,也是个照应。” “话虽如此,可是……” 话没说完,谭迁开口打断: “徐娘子,你不是应该想药酒的事儿吗?怎么却纠结其他?” “我……我就是觉得,觉得有些意外。” 丁琬说到这,挑眉看他又问: “这萧逸帆送信,为何送到你那?” “因为我们是朋友。” 丁琬听到这话,缓缓点头…… 第227章 怎么,你要反悔? 丁琬听到这话,缓缓点头。附又摇头的道: “朋友?你们很熟悉吗?” “一个学堂出来的,你说熟悉吗?”谭迁笑着反问。 丁琬这才恍然大悟。 像他们这些继承家里生意的,打小都会念书。 然后考个功名,最次也会是个秀才,免除丁役,保留仕籍。 “怪不得送你那了呢。我不明白,谭老板为何没进京科考呢?” “我不擅长。”谭迁摇头,“我这人对念书特别没兴趣。当初勉强考个秀才,我可不会勉强自己。” 谭迁是个活的通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能做什么的人。 丁琬颔首,说了句“稍等”,起身出去。 正好赵岩路过,让他摘些青菜,然后折返回来,说: “多谢谭老板告知这些事情,我会提前做好准备。家里的菜下来不少,我给你装些回去,尝尝鲜。” “太客气了。”谭迁轻笑,倒也没推拒。 婉茗韶华的洞子菜,在平阳县可算是有名气的。 冬天能吃上豆角、茄子等新鲜蔬菜,那可不一般。 丰月楼每天定点定量,价格高的离谱。 可这吃菜的人,却一点都不少。 很快,丁翠兰抱着一个棉被包进来。 打开之后,里面的茄子、黄瓜、豆角,整齐码放。 谭迁看着东西,不住的点头,说: “多谢徐娘子了,这一包青菜,可比什么都金贵。” “想吃就来,供你一张嘴还是可以的。”丁琬大方的许诺。 谭迁看着青菜,抬眸问: “你不给逸帆回信吗?” “不了。”丁琬摇头拒绝,“药酒的事儿,我去药堂找王伯就好。这种事情,用不着我凑热闹,王伯那边会详细告诉他的。” 谭迁见她这般,笑着颔首。抱着东西起身,说: “没什么事儿我先回了,如果你的钱不够用,你就吱声。我那边有。” “好,我知道。”丁琬点头,起身相送。 临走时给丁翠兰使个眼色,示意她把信看了。 马车就停在酒坊前面,谭迁把菜放在车上,自己却没有上车。 转身看着她,道: “徐娘子,咱们走走可好?” “好。”丁琬颔首,跟他并肩。 车夫赶车,远远跟在后面。 “徐娘子日后怎么打算?” 丁琬闻言,叹口气,回答: “打算暂时还没有。不过是等消息传出,我会先去见见廖夫人。谭老板可知廖府的具体位置?” “知道。”谭迁颔首,“就在富源街。到时候我陪你过去。” “到时候再说。”丁琬没有答应。 保持距离,是她的本能反应。 他今日能来,并告知一切,她很感激。 不过凡事有度。 谭迁见状,轻笑着道: “徐娘子其实不必如此,谭某对徐娘子,只是敬重罢了。” “我知道。”丁琬颔首回应,“只不过我身份特殊,不好太过走近。不然,对你我都不好。” 谭迁“嗯”了一声,明白她的顾虑。 终于明白,萧逸帆上进之前,为何找他。 而且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帮着照顾。 这个女人,的确值得,不过就是…… 可惜了! “徐娘子能这般考虑,谭某人佩服。还是那句话,徐娘子跟李朝阳保持距离。官场上的人,咱们最好不要攀扯。毕竟大周朝对酒,还是很不一样的。” “谭老板可是听到了些什么?” 谭迁停下脚步,双手背后看着她,说: “有件事还是告诉你吧。一叶知秋的梨花醉,被官府查抄了。” “查抄?为什么?” “因为邱志罗参与了皇子谋反。” 丁琬闻言,嘴角狠抽,一个字都不信。 马车走到跟前,谭迁拍拍她的肩头,道: “徐娘子,话说到此,谭某相信以您的聪明才智,明白这其中的意思。谭某先走了,有事您说话。” “谭老板慢走。”丁琬站在一旁,看着他上车、离开。 白雪皑皑,丁琬一直等看不到车身后,这才收回了视线。 不过脑子里,确实不停的在思考他刚才的话。 就连有人靠近,她都没有注意。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丁琬吓了一跳,转身见是安辰,松口气道: “刚才谭迁来了,跟我说了些府城的事情。” “廖玉恒的事儿吗?” “你也知道?” “刚刚才知道,所以过来找你。”安辰没有隐瞒。 丁琬微眯着眼睛,喃喃地说: “廖玉恒没了,邱志罗也死了。如今李朝阳、辽东府尹、朗逸鸿却成了功臣。这其中,你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该不会李朝阳……” “那倒不至于。”安辰打断她的话。 再任由她往下说,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呢。 “他可没那么大本事,下这么一盘棋。再说了,一个守备罢了,怎么可能在辽东将军的眼皮子底下搞这么多。他应该……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辰直视她的眼睛,轻笑着道: “你不觉得太子的鹰卫,出现的十分及时吗?” 丁琬蹙眉,恍然大悟。 “那你说他会不会……” “别瞎想,太子人在南疆,这个毋庸置疑。不过听闻再有一个月,太子就要回京,镇南侯护驾。” 回京? “镇南侯离开南疆,那南疆驻守的人……” “南疆有个姓高的将军。”说到这儿,安辰诧异的看着她,道,“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政事了?好好酿酒吧,我府城的铺子年前要开。” 说完,头也不回的朝酒坊方向走。 丁琬无奈,只能快步跟上,提醒: “你收敛点。别弄得人尽皆知,对我小姑影响不好。” 安辰翻个白眼,不乐意的说: “你别跟防狼似的防我。有能耐,你把酒给我,我去府城离你远远的。” “那够呛了。”丁琬摇头。 “怎么,你要反悔?”安辰这下可急了。 他把阁内的事情,都放权出去,自己彻底摘出来。 她要是敢坑他,他绝对能灭了她。 丁琬耸耸肩,一脸坦然的看着他,说: “我跟廖玉恒合作开了作坊。如今他没了,我得接手,想让你去。” “我?你信得着?” “除非你不想娶我小姑。” “你——”安辰无语,看着得意洋洋的丫头,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第228章 吊唁 谈事屋内,丁翠兰已经把信看完了。 听到开门声,急忙冲着门外道: “琬儿,这信上的药酒是咋回事儿?你还看医书了……吗?” 本来嗓门还挺大,可看到进屋的人后,立刻小声了。 “安,安大哥,你来了。” 安辰颔首,坐在离她两把凳子的位置。 丁琬进屋看到距离,倒也满意。 “琬儿,你真会药酒吗?” 面对小姑姑的问题,丁琬诚实的摇摇头。 “你不会?那为什么……” “他的郎中会就行。把那些药泡进酒里,发挥药效嘛。” 丁琬的解释,让丁翠兰嘴角狠抽。 怎么听她的话,感觉那么容易呢? 但是……但是好像……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安辰看着丁琬,淡淡的道: “你确定你这招管用?别到时候病没治好,再把人喝死了。” “除非嗜酒如命,否则怎么可能。”丁琬说着,把那封信拿起,直接塞进了炉子里。 安辰看着突然旺盛的炉子,幽幽说道: “徐娘子到底是有夫之妇啊!这样的信件,还是少有为妙,省的惹事端。” 丁琬知道他是故意的,不过却没理他,而是委屈的看着丁翠兰,道: “小姑……” 丁翠兰自然没有不管的道理。 清了下嗓子,有些生气的说: “安大哥,我家琬儿可不是那种人,你别这么说她。” 糟糕,生气了呢。 安辰看着得意的丁琬,讪讪的道: “我就开个玩笑。” “玩笑也不行。”丁翠兰坚持。 在侄女这事儿上,她有着自己的坚持。 丁琬故作伤心的走到丁翠兰身边,拽了拽她的衣袖,说: “小姑,咱们去看看洞子菜?” “好,走了。”丁翠兰拉着她起身,连个眼神都没给安辰。 真的是生气了。 而且,生好大的气…… …… 谭迁走后的第三天,辽东府城彻底解封。 据说城内百姓,根本没有任何不妥,至于今年的斗酒会,自然是朗月明坤一枝独秀,顺道还能进京封赏。 据说辽东将军伏法,一众相干人士,全都论罪关押。 百姓不明白这其中具体,只知道犯罪的人被抓,仅此而已。 廖玉恒的尸身也回了廖家。 茶楼那边,开始给有生意往来的人,通知其死讯。 丁琬这边自然也落不下。 “吧嗒——” 茶杯掉落,丁琬难掩伤心。 管事见她这般,轻叹口气,说: “徐娘子有情有义,我们东家有您这个生意伙伴,真是他的福气。” 丁琬让赵海林把人送走,自己则起身回家。 虽然停灵七日,她第七天去露个面即可,不过她真的做不到那般无情。 换好素衣,丁琬出来,正好安辰跟丁现到了。 丁琬也没客气,拉着丁现上车后,冲着安辰说: “廖家在富源街,咱们去县里先买三牲礼。” “成。”安辰应下,扬鞭赶路。 途中,丁现好几次想要开口劝劝,可张嘴之后又不得不咽回去,说不出来。 丁琬第n次叹气的时候,马车停了。 片刻后,车门拉开,安辰把三牲礼放进来。 来到富源街廖家,门口挂着白色灯笼。 廖家是个二进院子,不算太大,但廖家人口不多,所以足够住。 灵堂就设在前院,正中央是上等棺材。 廖夫人带着三个孩子跪在一旁,哭的双眼通红,已经到了抽泣的状态。 就是哭到无力。 “婉茗韶华徐娘子到——” 知客大声提醒,丁琬带着丁现进去。 安辰把三牲礼交给知客,随后跟上。 上香、行礼、尽哀思。 做好一切后,廖家人回礼。 丁琬走到廖夫人面前,蹲下。 拉着她的手,轻声说道: “你放心,我跟廖老板的作坊,我会跟进。到日子,红利我会一分不少的给你。让你们妻儿衣食无忧。” 廖夫人抬眼看着丁琬,满脸哀伤的点头。 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哭的让人心疼。 纵然丁琬是女子,也理解这个感觉。 伸手把人搂在怀里,轻拍她的后背。 “李大人。” “李大人来了。” “给李大人请安……” “……” 大家请安、见礼的话,让丁琬后背一震。 没有转头请安,而是那么抱着廖夫人,一下一下安抚。 很快,耳畔传来—— “弟妹,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廖夫人放开丁琬,泪眼婆娑的看着李朝阳,道: “姐夫,我家夫君怎么突然没了?为什么啊!” 她有疑问,也很怨怼,但却不好把话挑明。 李朝阳看了眼丁琬,轻叹口气,说: “世事难料,你无需担心。有我在,就不会让你们娘几个掉地上。你我两家亲戚这么多年,我没把玉恒当成小舅子,完全就是亲弟弟……” 巴拉巴拉说一堆,丁琬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 廖玉恒是不是被灭口的? 她真的很怀疑。 知客走过来,轻声说: “徐娘子,作坊管事来了。” “好。”丁琬应下,起身走了。 全程,都没看李朝阳一眼。 作坊管事姓周,是个而立年纪的沉稳男子。 二人相互见礼后,丁琬开口问: “关于作坊那边,以前都是怎么做的?” “回二东家,平日出货这些归作坊,跟铺子接洽的事情,一直都是大东家再做。” 丁琬明白的点头,冲安辰招招手,等人来到跟前,说: “这位是作坊管事,这是安辰。我是女子,不好经常出去,所以这些接洽铺子的事儿,是都由他全权代劳。” “那查账呢?” “查账我自己来,每个月固定一天,你带账本来这边,我跟廖夫人一起。” 管事听到这话不住的点头。 他虽然尊称她一句“二东家”,不过还是跟廖家人关系近。 丁琬能理解,倒也不在意。 “日后分成方面,五三二,廖夫人拿五,我拿三,剩下的二,管事跟安辰平分。我们是女子,很多东西不方便,所以日后还请二人多多费心。” 周管事听到这话,急忙说“不敢当”。 安辰倒是没在意,毕竟她的话,主要是冲姓周的。 他们日后是一家人,没必要道谢…… 第229章 必须跟鹰卫打交道 来廖家吊唁的人不少。 可见廖玉恒平日的人缘有多好。 这么好的人竟然短命,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丁琬没走,站在前院醒神。 心里不舒服,而且真的有些难过。 “徐娘子,别来无恙。” 李朝阳的声音传来,让丁琬木讷的转过身,行礼道: “李大人好。” “徐娘子,关于斗酒会的事儿……” 丁琬摇摇头,深吸口气,打断他的话,说: “李大人不用解释,小妇人都明白。其实我还挺庆幸,提前走了。不然……说不准我现在,也跟廖老板一样呢。” 说这话的时候,丁琬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李朝阳。 “说起来,是我对不起他啊!如果我早些察觉,把他送走,也不会让他落得如此田地。” 没想到,他竟然满脸哀伤、自责的表情。 我去,难道她真想错了? 丁琬登时迷茫了。 “李大人,廖老板如今倒下,您夫人那边……” “自然不能告诉啊!”李朝阳长叹口气。 那个样子,是真的伤心、惋惜、难过。 难道安辰说的是真的? 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他那么做完全就是图自保? 刚要开口,身后传来—— “徐娘子来了!不是说好了,你来告诉谭某,谭某跟你一起吗?” 谭迁的声音传来,让丁琬登时打消了念头。 转过身,看着来人,微微福身,道: “谭老板来了。” “是啊。”谭迁点头,冲着李朝阳拱手后,说,“谭某跟廖老板也算熟识,彼此互相捧对方生意。” 丁琬了解的“嗯”了一声,道: “灵堂在那边,谭老板能找到吗?” 谭迁摇摇头。 丁琬刚要开口,李朝阳说道: “徐娘子,在下还有些事儿要跟你说,还请徐娘子留步。” 人家都这么说了,丁琬没法反驳。 谭迁倒也理解,压低声音说了句“小心应付”后,直奔灵堂。 丁琬深吸口气转身,看着他,说: “李大人有什么事儿,不妨直说吧。如今我没那么多想法,只求一家子平平安安。” 李朝阳见状,理解的道: “我明白徐娘子的意思,不过想必徐娘子也知道,太子尚在人间。李某人记得,徐娘子的丈夫,就是在虎威山一役中战死的吧。” “…………” 丁琬沉默了。 但是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李朝阳。 “徐娘子,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关于高粱酿……” 丁琬眉头紧蹙,坦然的道: “李大人既然说了不拐弯抹角,就该跟小妇人说那件小妇人最关心的事情。高粱酿与否,小妇人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李朝阳闻言,叹口气,说: “李某要跟你说的话,就是关于高粱酿。” “李大人,你……” “徐娘子莫急。”李朝阳摇头,“关于高粱酿,有人托李某牵个线。” 丁琬想要爆粗了。 你跟我提“太子”、“虎威山”,然后现在又跟我说“高粱酿”、“牵个线”。 逗谁呢? 想到这儿,丁琬冷笑,十分不给面子的摇摇头,道: “李大人如果一定要说酒,那小妇人还是句话,不卖。我还有事儿,失陪了。” 李朝阳拦住她的去路,态度坚决道: “徐娘子,你这样的急性子,着实让人扛不住。总要听李某人把话说完,对吧。” 丁琬扭头看向一旁,清冷的开口: “说不说的,我都不卖,何必呢?” 李朝阳有些不高兴了。 看着眼前不识抬举的女人,耐着性子道: “要你酒的,就是南疆的人。他们要用烈性酒,泡些东西做药引。徐娘子的高粱酿最合适,现在还说不卖吗?二钱银子一斤,有多少要多少。” 丁琬紧抿嘴角,一脸戒备的看着李朝阳。 廖玉恒是他亲小舅子,不管他媳妇儿做的如何,这小舅子没有半分错处。 如今人躺在棺材里,他官运亨通,升迁在即。 不是她不相信他,实在是……这人她不敢相信了。 “怎么,徐娘子不信这个价格吗?” “不敢相信。”丁琬坦然回答。 先前说了八十文钱,如今说了二钱银子。 二百文跟八十文,自然前者最高。 可是…… “李大人,不是小妇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价格不错,可我能不能直接跟那位联系。” 李朝阳听到这话,面露惊讶的道: “怎么,徐娘子是担心李某从中拿钱了?” “李大人见谅。” 丁琬的态度,真是气坏了李朝阳。 嗤笑着看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微眯着眼睛,道: “徐娘子,我李某对你是仁至义尽。你姑姑在李府受委屈,我李某人立刻送东西。你要走,我二话不说让你出去,你现在防备我?” 丁琬抬眸看他,平静的说: “李大人,我一个妇人,没什么见谛,更没什么本事。我只想赚点钱、买些地、盖个大房子,好好养儿子。我想活着,好好活着。” “怎么,你怕李某会让你成为邱志罗?” “什么都得防备,毕竟小妇人的命,只有一条。” 丁琬的不让步,让李朝阳缓缓点头。 食指凭空虚点着她,道: “好好好,徐娘子今日让李某看到了什么叫‘女人脸,六月天’。放心,李某坦然,不会拦阻,更加不会再替你抗些什么。既然你要跟那些人打交道,我会让他们直接找你。” 说完,李朝阳甩袖,愤然离开。 一直躲在暗处的安辰,见人走了,急忙到跟前,说: “你这是做什么?你跟鹰卫打交道,不要命了?” 丁琬看着灵堂方向,摇摇头,没有吱声。 安辰见状,略有些着急的道: “丁琬,你不懂那些鹰卫到底是什么人。他们是死侍,从小就在狼窟里生活。够狠、够辣的人能留着,不然都会喂了狼。你怎么就……” 安辰重重打个“唉”声,崩溃的道: “我跟你说过,李朝阳没有那么大本事,盘不了这么多棋。你怎么能不信我呢?我跟你可是一家人。” 丁琬闻言,抬眸看着他,说: “正因为我信你,所以我才必须得跟鹰卫打交道。” “为什么?” “我有的我打算。”丁琬说完,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迈步直接离开…… 第230章 满血复活 安辰跟李朝阳,她自然是相信安辰的。 可太子身边的人,她必须要接触。 哪怕是猛鬼蛇神,她也在所不惜。 徐二年,这个天杀的男人,已经消失了太长时间。 她必须要知道他是死是活,不然…… 老天为什么让她重活一辈子。 回到灵堂,廖夫人伤心欲绝,体力不支。 丁琬恰好在场,直接把人扶着起来,去到后院。 将人安顿好,婆子端来一碗小米粥。 “夫人,人死不能复生,您要吃一些啊。老太爷、老夫人都不在了,姑奶奶也抱病有恙。廖家的三个根苗,可都只能指望着你啊。” 婆子的苦口婆心,换来的只是廖夫人默默落泪。 丁琬把碗拿过来,示意她出去。 等屋门关上,丁琬一边吹粥一边说: “廖夫人,嬷嬷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却很实在。您还有三个孩子要看护呢。” 廖夫人抬眸,靠着床头,呢喃着道: “姑姐传信说徐娘子要去府城,夫君这才着急忙慌的去了。我想问一句,你们在府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丁琬放下手里的粥,深吸口气,道: “为什么这么问?廖夫人是信不过廖老板,还是信不过我?”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廖夫人急忙摇头。 可能察觉自己说的有些过分,伸手摩挲了一下脸,道: “徐娘子莫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唉!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那姑姐不喜我,一直都想给夫君找个偏房,或者换个妻子。” “徐娘子是抱牌位生活的寡妇,我对你自然是崇敬。可是……可是好端端的去了府城,怎么就回不来了呢?徐娘子,你告诉我,为什么他回不来了,啊?” 丁琬撑着她,最后无奈,只得把人抱在了怀里。 一下一下轻抚她的后背,道: “你难受、伤心,我都明白。有些事儿,我也不知情,我只是……不耻他们暗箱操作,提前离开。我跟廖老板,君子之交,没有别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廖夫人紧紧抱着她哭诉。 撕心裂肺、捶胸顿足。 人只有在最伤心的时候,方能如此。 哭到最后,廖夫人脱力趴在床上,呢喃: “我娘家无人,夫家无人。我以为我们夫妻仔细生活,靠着茶楼、作坊,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衣食无忧。如今,太难了……” “不难,一点都不难。”丁琬掏出帕子,给她擦脸。 小心翼翼的把粥喂进去。 已经温了,她也不挣脱,倒是很配合。 “你忘了我说的?作坊我接手,茶楼我管着。你们家的一切开销,跟以前一样。多余的银钱,我替你存在钱庄。孩子要继续念书,他们得接手廖玉恒留下的生意。” 话落,廖夫人疑惑的看着她,蹙眉道: “你……你真的要……” 没等她把话说完,丁琬点点头,说: “我手里有酒坊,我没那么多能耐操持这么多。” 廖夫人叹口气,手: “既如此,作坊徐娘子来,茶楼我亲自掌管。” “你确定吗?” “你都可以,我怕什么?我丁珊也可以如你一样,抱着牌位过日子。” 话说到这儿,廖夫人骤然起身,从她手里拿过粥碗,大口大口的吃。 有句话叫“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这廖夫人今日,倒是完美的诠释了这句话。 吃过饭的廖夫人,犹如满血复活一般。 重新给自己洗漱,上妆,更衣。 一身素衣,却让她不怒自威,再不是最开始的我见犹怜。 再次出现在灵堂,县衙那边的人来了。 师爷、柳汉章代表县老爷。 还有一些衙役,平日经常去茶楼,没少被廖玉恒照顾。 众人看到廖夫人,纷纷拱手、打招呼。 “廖夫人。” “廖夫人。” “廖夫人。” 廖夫人倒也撑得住场面,冲着大家点点头,说: “劳动各位跑一趟,真是我的不对。” “廖夫人这话说的就外道了。这么多年,你们夫妻在平阳县,做的太多,大家都记着。”师爷忙不迭开口。 廖夫人漾出一抹苦笑,冲着几位侧身行礼,然后回到灵前跪下。 前后比对,此刻的廖夫人,真乃神人一般。 丁琬察觉有人拽她,见识亲舅舅,顺势跟着出去了。 二人出了灵堂,柳汉章问道: “怎么回事儿?你从府城回来就让人给二舅去个信儿,也不说瞅一眼。” “我这不是忙嘛。” “你忙啥呢?”柳汉章挑理了。 他是真的挑理了。 就一个姐姐,姐姐的一双儿女,他当成自己的亲孩子来疼宠。 可到头来这丫头去过府城,两个面都没有,只是让家里的丁槐送个信,说一切都好,不用挂念。 多伤人心,多伤他的心。 “你跟谁来的?就你自己吗?” 嘴上虽然怨着,可这心里还是挂着。 丁琬挽着他的胳膊,自知理亏说: “我没自己来,带着丁现跟安辰。他们俩应该在外面找地方坐着呢。” “安辰?谁啊?” 丁琬这才反应过来,二舅舅连这人是谁都不知道呢。 尴尬的抿唇,拉着柳汉章去到一旁没人的地方,将在府城发生的事儿,简洁的说一遍。 当然,丁翠兰中药的事情,只字未提。 柳汉章听过后,除了吃惊,更多的是后怕。 捏紧丁琬的手,压低声音说: “你可真胆儿肥啊!李大人给的东西,你说拿就拿。人家都为了给交代,把媳妇儿送走,你倒好,你可真是……” 后面的话,柳汉章突然不说了。 丁琬以为他是气的,不停的认错道: “二舅别生气,我知道自己不对,所以我现在已经不敢跟李大人说话了。一点交集都不敢有,我也害怕啊。” “不是,不是,不是……” 柳汉章不住摇头,见侄女一脸懵的样子,道: “你刚才说李大人把夫人送走,又给了你不少东西,为什么?把她夫人送走已经是交代了,没必要在给这些。如今他升迁有望,会不会是故意的呢?” 丁琬不是没怀疑过,如今二舅舅这般说,她更加坚定了想法。 安辰说不可能盘那么大的棋,但他会不会早就知道,然后见风使舵? 第231章 锦盒 二舅舅已经想到了这点,廖玉恒那么聪明,没想过吗? 他想到了,然后去质问姐夫,接着被姐夫灭口,这很合情合理。 可是李朝阳当时跟她说话的伤心样子,根本不是骗人。 这又如何解释? 丁琬猜不透,可又想不明白。 看着灵堂内坚强的廖夫人,丁琬长叹口气。 或许时间会给出答案,但不是现在。 “行了,你也别唉声叹气的。我跟你讲,我现在没空搭理你,今天不许走,就去我那住一宿。你要是不答应,看我还理不理你。” 柳汉章说完,给她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后,转身去了灵堂。 丁琬见状,只得无奈去前面找丁现跟安辰,告诉他们自己不回去的事情。 “……就是这样,我二舅不让我走了。” 安辰瞅着她苦闷的样,好笑的摇摇头,说: “怨谁?你婆婆告诉你,让你来县里一趟,你怕的跟鸡仔儿似的,这个可没人同情。” 听着安辰的揶揄,丁琬食指虚点几下他,剜了一眼。 丁现再旁看着,轻声地说: “姐放心,我回去会跟大伯、亲家伯娘说的。” “麻烦你了啊。这个,靠不住。”丁琬说完,转身进去了。 身后传来安辰的声音—— “明儿吃过午饭来接你。” 丁琬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丁现就在一旁,怎么看怎么觉得惊悚。 安辰回神的功夫,看到他异样的眼神,纳闷问: “你……干啥?” “安大哥,我姐……” “叫叔!我跟你爹一辈的。”安辰强调。 丁现一听“叫叔”,瞬间松了口气。 也对,也对。 安大哥……不是,安叔跟亲爹称兄道弟,不可能跟堂姐怎么样。 对,不可能。 “哎,你刚才不是说话吗?要说啥?” “没,没啥。”丁现摇头,“咱回去吧,早点回,还能赶上吃午饭。” 安辰见状,点点头,去赶车…… …… 丁琬回到后面,跟柳汉章打个招呼就走了。 反正他还得在寒暄一会儿,她去买些东西过去,正好。 正好进了腊月,连带年礼一起送了。 从腰间掏出银子,想了下,直接钻进了布庄。 还没等进屋就出来了。 实在是人太多,她有点挤不上槽儿。 刚从布庄出来,身后就听到—— “徐娘子这是要买什么?” 丁琬转身看着谭迁,几步过去,道: “去你店铺,给我便宜点,走走走。” “你还需要买东西?” “给我二舅母的。”丁琬回答。 谭迁这才想起她跟柳汉章的关系。 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说: “给你二舅母,那我给你拿点狠货。” “成,反正钱没带够,改天给你送。” “无妨,你也跑不了。” 二人边说边并肩进了店铺。 暗处的胡同内,一个人开口道: “我说徐永涵,你到底在看什么?你没听李朝阳说,那小娘皮要见咱们,你说要不要……哎,徐永涵,徐永涵——” 最后一嗓子有些大,店铺内的丁琬听到了。 急匆匆的出来,街上人来人往,什么异样都没有。 谭迁看着她,纳闷的问: “咋地了?有事儿?” 丁琬四处看看,纳闷的道: “你刚才听到没,有人在喊?” “喊啥?叫卖声吗?你想吃包子?” 丁琬无语,看着插科打诨的谭迁,摇摇头重新进屋。 或许…… 真的是她想多了。 谭迁拿出一套锦盒,放在桌上,道: “来来来徐娘子,让你开开眼。这一锦盒送出去,老有面子了。” 丁琬闻言看着东西,无语的摇头,说: “这我要是给我二舅母,她不打我都不算完。” “咋地,柳捕头的媳妇儿,还舍不得用?” “你这个最起码得十两银子吧。” “十两?二十两好不好。”谭迁说完,把锦盒打开。 里面瓶瓶罐罐,从头油到面脂、胭脂,再到体膏,一应俱全。 说实话,如果是前世后期的丁琬,她会毫不犹豫的买下。 可是现在…… 长叹口气,丁琬趴在桌上,道: “谭老板,你可太抬举我了。这一趟府城,从吃住到打点,我可没少花。你可别逗我了,这我买不起。” “嘿嘿,看看,看看不花钱。” 谭迁说着,打开晕染盘,浮雕的花样,颜色一共六种。 “怎么样,怎么样,好看不?” 丁琬不住的点头,指着艾青色道: “这个颜色怎么做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不知道。”谭迁摇头,把晕染盘放在桌上,道,“据说是去年宫里流行的。那些娘娘们,会把这个涂抹在眼皮上。哎徐娘子,我怎么发现你知道这个呢?” 丁琬听到这话,无语的翻个白眼,说: “好歹我是去府城的人,难道府城没有啊。我还能不认识晕染盘?” 谭迁闻言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不疑惑了。 指着那盘晕染,挑眉诱惑着道: “你不留一个?这个可太难得了。” 丁琬耸耸肩,起身去挑旁的东西。 二十两银子买这个,她可不是冤大头。 至于那晕染盘,什么时候宫里流行的不清楚。 反正她前世用过,而且颇有心得。 挑了两瓶脂膏,又挑了几块锦缎,加在一起,也不过二两银子。 锦缎能做衣,脂膏能擦脸,跟那二十两银子比,自然是太便宜了。 看着谭迁撇嘴、不愿意的样子,丁琬故作鬼脸的道: “我告诉你小伙儿,你这东西,容易砸手里,不行你就看。” “不可能!我可以让老萧买。” 丁琬听到这话,冲他竖起大拇指,道: “你还真是坑兄弟不眨眼。不过这东西送萧公子表妹,倒也正对。估计萧逸帆还得感谢你了。我先走了啊。” 丁琬说完,挥挥手,转身就走。 谭迁站在那里,木讷的看着伙计,道: “老萧为啥给表妹买?明明是……” “东家,小的听闻萧公子跟亲娘舅家的表妹订亲了。” “真定了?” “真的。”伙计点头。 谭迁无语的看着那套锦盒,又想着萧逸帆费劲巴力的送信,着实有些看不懂了。 “店家,那锦盒怎么卖的?” “啊?二十五两,二十五两银子。”谭迁忙不迭开口…… 第232章 走错门了吧 丁琬带着东西去到柳家,院子里空荡荡的。 大冷天,都在屋里猫冬,尤其是柳家本来也没什么活儿。 推门进院,走到正房门前,才听到淇姐儿跟张氏的对话。 “娘,爹中午不回来啊。” “不回来,有个白事,咱俩中午对付一口。” “……哦。”淇姐儿虽然不想,可还是乖顺的应了。 丁琬看着手里的烧鸡,美滋滋的开门进屋,道: “中午不用对付,表姐给拿了烧鸡。” “表姐?”柳淇抻脖子往门口看。 张氏下地迎出来,看到丁琬,虎着脸,不乐意的说: “这谁啊?走错门了吧。” 丁琬知道二舅母这是生气了。 急忙亲昵的挽着她的胳膊,笑眯眯讨好道: “舅娘,看您这话说的,我不是你外甥女嘛。” “是吗?我咋不记得我有个外甥女呢。”张氏故意这般说。 丁琬连哄带拽的把人拉进屋,笑嘻嘻说: “舅母,别这样嘛,我这不是来负荆请罪了嘛。” “快拉倒,我可不敢用。”张氏抽出胳膊。 气呼呼的坐在炕上,瞅着她,道: “你还知道过来?从辽东府封城开始,我跟你二舅就成宿成宿睡不着。好不容易盼你回来了,你倒好,让丁槐过来说一嘴就拉倒,你可真长心。” 嘴里抱怨,实则后怕。 这份真挚的感情,丁琬明白。 挨着张氏坐下,紧紧抓着她的胳膊,道: “舅母,我错了,真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保证。” “还有以后?” “没了,没了,啥以后都没有了。”丁琬不住的摇头。 态度良好,张氏也知道见好就收。 重重叹口气,捏着她的手,说: “你啊,往后可不能这样了。你姥爷家离得远,去不了报个信倒也没啥,你二舅家可不远,过来让我们看一看,放心啊。” 丁琬不住的点头,嘴里应着“是”。 见她不生气了,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全部摆出来,说: “我去廖家吊唁,碰到了我二舅。我二舅让我晚上不许走,在这住一宿。这不,也快过年了,我就把年礼提前备下、送过来,二舅母也好给弟弟、妹妹做衣服。” 那锦缎一拿出来,张氏就认出来了。 “谭老板的东西吧,前些日子我去他们家看到了。”张氏边说边摸,咂舌一记道,“这么贵的东西,又乱花钱。” 丁琬把淇姐儿搂在怀里,没当回事儿。 “看二舅母说的,给淇姐儿、渝哥儿的东西,能不好嘛。这个是给您的,他们家刚上的,平日擦擦脸。” 张氏喜欢这些脂膏的东西,不住的点头,高兴道: “我现在用的,还是上次你送的呢。你在辽东府给我带的还没拆,你又给。” “这东西又不吃粮食,放着呗,慢慢用。”丁琬丝毫不介意。 她现在是看开了。 赚钱不花,等满脸褶子遭男人嫌弃,那可得不偿失。 张氏跟她的想法一样,更何况她男人是捕头,天天出去,若是她邋里邋遢、不像样子,擎等着下堂。 摸了摸自己的脸,感慨道: “我这不种地,不用风吹日晒,都长褶子呢。上次去你们村,看你们村里的女人,我更后怕。你二舅天天出去,啥人见不到啊。” “看舅母说的,啥人都能见到,我二舅也不会嫌弃你。再说了,我二舅母多年轻呢。”丁琬说完挑眉,一脸笑嘻嘻。 “哎哟,你就知道哄我。”张氏戳了她额头、起身,把东西简单归置了。 看着炕上的闺女,说: “好好跟你表姐玩,娘去做饭。听话,给你吃个鸡腿。” “嗯,我听话。”柳淇不住的点头。 张氏拍拍丁琬的肩头,道: “你先坐会儿,我去做午饭。没吃呢吧,在这吃。” 丁琬没有客气,不住的点头,说: “我跟你一起去舅母,反正我也没啥事儿。” “出了门子就是姑奶奶,歇着。” “不要。”丁琬摇头,跟着一起出去了。 哄孩子跟做饭,她宁可做饭。 虽然做饭忙活一些,但只要不哄淇姐儿就行。 来到厨房,张氏看着她,笑眯眯道: “咋,还是这么怕淇姐儿?她现在很少哭了。” “万一跟我下棋,我不让她咋办?!”丁琬心有余悸。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丁琬也是这样。 平时怎么样都可以,但只要是下棋,她就会特别认真。 不让子、不让步,输就是输,赢就是赢。 柳淇是孩子,当然也在意输赢。 表姐妹间因为下棋的事儿,可是没少闹腾。 张氏看着外甥女的样儿,抿唇笑着说: “她都大了,不会那么耍赖了。” “那也还是算了吧。”丁琬摇头。 把柴禾扔进灶膛内,看着熊熊燃烧的火,道: “我跟舅母一起做饭,聊聊天,挺好。” 张氏没有戳穿她。 把淘好的大米放进锅中,然后将酸菜切成细丝,说: “昨儿买的牛肚,咱们酸菜炒肚,再加上你买的烧鸡,两个菜如何?” “太可以了。”丁琬不住点头。 张氏一边干活儿一边看着帮忙的外甥女,道: “你从府城回来就没出家门吧。” “嗯。”丁琬颔首,深吸口气,说,“害怕了。觉得哪里都不如家里安全。” 张氏听到这话特别理解。 随后指着的又道: “也怪我,没往你那方面考虑一下。” “舅母关心我,我可是感激的。”丁琬急忙开口,“就是白瞎了廖玉恒,那么年轻就没了。我跟他合作个作坊,今儿特意告诉他媳妇,以后我接手,该怎么做、怎么分,我不少他们的。” 张氏闻言,不住的点头,说: “咱家琬儿就是仁义。廖老板人不错,天天乐呵呵。年纪轻轻就没了,说起来还真是可惜呢。” “岂止是可惜,他家人更是可怜。廖夫人带着三个孩子,孤儿寡妇,唉。” “听说还没有娘家了,是吧。” 丁琬点头。 她也是个寡妇,但是有娘家。 只要有爹娘,什么都事儿都无所谓,有人挡在前面。 可是再看廖夫人……唉! 张氏也不住的摇头,唉声叹气做饭…… 第233章 杂货铺 在柳家吃过午饭,张氏让丁琬去西屋歇晌。 “不用的二舅母,我就在这儿歇着也一样。” “我做活儿,万一碰着你呢。跟淇姐儿去西屋。” “不用。”丁琬仍旧摇头,拿着枕头,就在炕梢歇晌。 张氏见她这般,只能冲着闺女挥挥手,让她自己去西屋。 等人走后,她一边裁剪一边说: “我告诉你啊,碰到你,别叽歪。” “我哪敢啊。”丁琬不住的摇头。 躺在炕上,跟张氏有一搭、没一搭的聊,渐渐地眼皮成了。 张氏见状也不说话了,给她盖个被子,继续做衣服。 快过年了,孩子们的新衣服,得抓紧赶制才行。 丁琬睡得有些沉,渐渐地又做梦了。 迷迷糊糊间,听到什么“牌位”、“生意”等词。 谁啊,没事儿又谈论她干啥? 各人过各人日子,管那么多呢! 就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又听到了“县令”,不禁强迫自己睁开眼,打个哈欠。 “哎呀,吵醒你了?” 张氏的声音,让丁琬有些懵神。 “咋,谁迷糊了?” 柳汉章揶揄的声音传来,让丁琬终于醒过了神。 艾玛,原来不是做梦,是真的啊! 看着回来的亲二舅,丁琬稀里糊涂的点头,道: “还真是睡迷糊了呢。以为谁又讨论我抱牌位。” “啥讨论你?”柳汉章不解。 “就是听到些牌位、生意啥的。”丁琬解释。 张氏打了个“唉”声,无语的摇摇头,道: “什么说你啊,说的是廖夫人。” “廖夫人?她怎么了?”丁琬惊讶。 柳汉章看着外甥女,轻叹口气,道: “没怎么,就是……她跟你一样,请了牌位回家,守着孩子、牌位过日子。” “哎哟,真的啊!”丁琬不解,纳闷的看着柳汉章,道,“为啥啊!她那么年轻,可以改嫁的吧。” “改啥改,她三个孩子,怎么改嫁。” “那也不该抱牌位啊,多难呢。” “不然咋办!她虽没有正经娘家,可有个亲叔叔一直觊觎他们呢。这要是不请牌位,还不知道啥样呢。” 柳汉章平日很少说这些,不过心里却有数。 丁琬闻言,深吸口气,道: “就烦这样的亲戚,不说帮忙吧,还老过来添堵,什么玩意儿啊。” “谁说不是。廖夫人这个还算是个正经亲戚,你二舅母那个,八竿子打不着,还特娘够呢。”柳汉章说到这儿,气的直翻白眼。 说的是死去赵氏的三弟妹。 据说她娘家,跟二舅母娘家有点亲戚。 丁琬看着张氏,轻佻眉骨,问: “咋,还来你这吗?” “咋不来啊,动不动就让你二舅帮忙,把他们家三个男人捞出来。都发配了,怎么捞。”张氏说到这儿,气的直咬牙。 估计是没少来,不然也不能这么恼火。 “对了,你家小玮找到了,可说是谁卖的他?” “没有呢,倒想啥都没说呢。”丁琬摇头。 张氏闻言看了眼丈夫,道: “我跟你讲,那赵老三媳妇儿的娘家,入冬时在坪古镇开了个杂货铺。” “哟,挺有钱啊。”丁琬没多想。 张氏见状,咂舌着说: “你家不是丢了一笔钱嘛,你就不怀疑?” 呃…… 丁琬终于明白了张氏的意思,想了下,道: “现在小玮不说话,我们也不好问。不过舅母这么说,倒也不是没可能。” “我觉得就是。那老张家有一个花仨的手,咋可能攒钱。”张氏说完,从地上吐了下口水。 丁琬听到这话,也有些心疼的道: “那些钱都是我爷、我奶,一点点攒的,还有我小姑的工钱。就这么被他们用了,还真是不甘心。” “所以啊,我让你二舅去调查,你二舅说啥都不干。” “看你这话说的,那衙门是我的?我说查就查?”柳汉章无语。 看着外甥女,叹口气,道: “旁人不知道,琬儿你应该清楚吧,二舅这捕头可不是什么大官。” 丁琬颔首,挽着张氏的胳膊,说: “二舅母为了我奶一家好,我都知道。这事儿不着急,反正他们的铺子不能开了就关,有的是机会。” 柳汉章不住的点头,得意的看着妻子,道: “明白没,我就这个意思。” 张氏看着丈夫的样儿,无语的翻个白眼,说: “你就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琬儿不这么说,你能想到?” “嘿嘿……”柳汉章憨憨笑了。 丁琬沉思,倒是对张家杂货铺的事儿,有点膈应。 不过咽下他们家先放放,主要还是廖夫人这边。 好端端的请了牌位,日后只怕会不容易呢…… …… 吃过晚饭,丁琬又去了廖家。 柳汉章不放心,陪着她一起过去。 白天吊唁的人都撤了,就剩下廖夫人带着三个孩子,还有李朝阳跟骆平。 他们见到丁琬跟柳汉章,皆是一愣。 “徐娘子,您怎么来了?”廖夫人平静的话,看似没事儿了。 李朝阳带着柳汉章带去书房。 男客弟妹不好陪着,自然得是他来。 丁琬被廖夫人拉着去到一旁坐下,三个孩子也都回去休息,晚上守灵就是府里的管家、下人。 “徐娘子,你听说了?” “是。”丁琬颔首,心疼的看着她,道,“这样你会很累的。” 廖夫人叹口气,看着不远处的棺材,说: “我也知道会很累,可那又能怎么办?我不能让我夫君费心攒下的家业,被不相干的人夺去啊。” 丁琬理解的颔首,想了下,道: “你有什么需要就说,我一定会帮你到底。” “什么都行吗?” “什么都行。”丁琬颔首。 廖夫人看着她,笑着道: “夫君活着的时候就让我多跟你接触,本来我们都想好了,送年礼我跟着一起去。可是这突然……没啥太多的要求,你来县里的时候,到茶楼坐坐,跟我聊聊天。” “这有啥,我平时经常过来瞅瞅。” 廖夫人欣喜又道: “还有就是我小儿子的启蒙,我想送你父亲那。” “可以啊,这个没问题。”丁琬想都没想,直接颔首…… 第234章 真的怨了 都是守着牌位,艰难生活的寡妇。 丁琬理解她的难处,对于她的要求,自然也就义不容辞。 廖夫人看着她这么好说话,满足的点点头,道: “怪不得夫君让我经常跟你相处,你真的不一样。” “我对你也是有所耳闻。廖老板、李大人对你都赞不绝口。” “唉,不过是女人相夫教子罢了嘛,也没啥。”廖夫人边说边拉着她的手。 二人犹如相见恨晚的好友,在灵堂足足聊了一个时辰。 彼此说着彼此的心情,还有未来的期许。 人都会做梦,都会畅想未来。 女人也是如此。 如今两个做生意的女人,想的事情要比以前还要多。 越聊越投缘,越聊越兴起,最后还是柳汉章过来,把丁琬喊回家的。 廖夫人不舍,一直把他们二人送出了大门口,不让约丁琬出殡那天,再过来。 回柳家的路上,柳汉章看着外甥女,道: “你跟着廖夫人的关系,倒是蛮好的。” “可能同病相怜的缘故吧。” 柳汉章听到这话,理解的颔首。 “廖夫人挺好,你们多多相处,有相同经历,处起来会不一样。” 丁琬“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柳汉章想了下,还是压低声音,说: “琬儿,我听闻太子殿下还活着。你说着二年子会不会……” 丁琬停下脚步。 看着亲舅舅,嗤笑着道: “二舅舅,你觉得他如果活着,会不回家吗?” 面对外甥女的反问,柳汉章无奈的叹口气,道: “是啊,我也觉得纳闷,所以才一直都问你。你也知道这个消息了吧。” “知道了,从府城回来没多久就知道了。”丁琬清冷的回答。 看着漆黑的胡同,继续又道: “随便吧。一晃他都走了二年,我都习惯了。活着我也算仁至义尽,死了我也问心无愧。” 丁琬心里的怨气,柳汉章听出来了。 纳闷的看着她,道: “如果他还活着,你会怎样?” “和离。”丁琬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态度坚决。 真的怨了。 她比谁都知道徐二年还活着。 可是如今已经快二年整了还不回来,这算什么? 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自己,男人靠前都没有。 府城斗酒会,如果不是安辰,她有没有命活? 她的男人又在哪儿? “和离不行,哪有和离的。”柳汉章劝着。 爷俩边说边回家,挂上门,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 转天吃过午饭,安辰按照约定,来柳家接她。 张氏各种叮嘱,让她没事就来家玩。 等丁琬上车之后,一直目送着车出了胡同,这才回家。 丁琬坐在车里,靠着车厢,道: “你昨天回村儿,我娘他们没说什么吗?” “没有。”安辰摇头,扬起马鞭子,问,“廖夫人真请了牌位?” “咋,土庄子今儿就都知道了?”丁琬有些惊讶。 没想到不知今天,昨天下午人家都知道了。 土庄子离县里很近,这些事儿倒是传的快。 冷“哼”一声,无语的道: “府城的消息传这么快,多好。” 安辰知道她有心结,便没再多说什么。 丁琬回到村里,一切照旧。 酒坊照样出酒、出醋,丰月楼每天都会有专门改良过的马车,过来拉菜。 安辰已经去了作坊那边,至于做的怎么样,暂时还没有消息。 等她送完廖玉恒最后一程,日子过得飞快。 临近年根,大家都很忙,丁翠兰每天做着账面,嘴角一直都是上扬的。 咸肉、洞子菜,可是卖得了好价钱。 总算把府城亏得那些,找回来了。 放下手里的毛笔,丁翠兰吹干墨迹,屋门突然开了。 “海林哥?啥事儿?” “东家呢?有俩人找她。” “琬儿回家了,谁找她啊?”丁翠兰边说边把账簿合上,锁近柜子里。 跟着赵海林出来,是两个陌生的男人。 都穿的黑色貂皮大氅,一看就是有钱人。 丁翠兰微微福身,大方的说: “不知二位找我们东家何事?” 其中一个走上前,抱拳拱手,道: “这位姑娘好,我们是南面来的,要买酒。” 丁琬跟她说过这事儿。 丁翠兰不住的点头,说: “我们东家今日在家包干粮呢,没过来。我带你们去家里吧。” “有劳姑娘了。”那人再次拱手。 丁翠兰瞅着一直没说话的男人,微微颔首,没有吱声。 三个人并肩去了丁琬家,丁琬正好出来倒水。 “琬儿,这二位就是南面来买酒的。” 丁琬听到这话放下桶,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微微福身,说: “小妇人听李大人提及了些,您们屋里去,我一会儿就来。” “走吧二位,我带你们去。”丁翠兰义不容辞的带着他们进了屋。 丁琬回头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时,突然顿住了。 其中一个的身形,跟他一模一样,就连走路都一样。 可是长相却……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丁翠兰从屋里出来,道: “咋回事儿,倒水倒了一年?” 丁琬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些什么。 急忙把水桶倒掉后,说: “小姑,你跟他们俩聊天没?” “聊了,其中一个挺爱说话的,另一个就不行了。他们说高粱酿有多少要多少,后天他们就启程走。” 说到这儿,丁翠兰颇有几分开心的道: “要的挺急,咱们可以加价。” 丁琬没吱声,把桶放下,心事重重的进了屋子。 屋内,炕桌二人正在喝茶。 见她回来,纷纷起身拱手,说: “徐娘子。” “徐娘子好,我们是南面来的。听闻徐娘子有烈性酒,所以我们想买一些。您有多少,我们都要了,结现钱。” 丁琬没有吱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只说三个字的男人。 可偏偏,他眼神看向一旁,面无表情,仿佛不认识自己一般。 容貌变了,身形没变,她认得出,真的认得出。 “琬儿,琬儿……” “啊?什么?” 丁翠兰无语的叹口气,道: “你今儿是怎么了?包干粮累着了?” 平日不会这么魂不守舍,今日是…… 丁琬揉了揉太阳穴,看着丁翠兰道: “小姑,我厨房还蒸着干粮呢,你去帮忙看看。” 第235章 回来与不回来 丁翠兰闻言蹙眉,不放心的小声嘀咕: “你确定让我出去吗?你这样……” 没等她的话说完,丁琬恬淡的打断她,说: “放心吧小姑,我不会傻乎乎的把酒卖便宜了。” 丁翠兰看着什么话都往外说的侄女,暗地里捏了她一把,不放心的道: “你说话注意点,别太耿直。” “好。”丁琬笑着点头。 丁翠兰看着炕上坐着的两个人,又看了看面前的侄女。 虽然不放心,可还是转身出去了。 丁琬重新坐回炕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话多的男子,找机会打唠道: “刚才那位姑娘是徐娘子的小姑?瞅着没你大啊。” “人小辈份大,农村常有的。”丁琬回答。 男子不住的点头,算作了解。 丁琬见他不吱声了,终于有时间打量眼前的两个人。 着重把视线放在了话少的那位身上。 样貌、声音,都不对。 可她就是觉得这人是他。 屋子安静到了极点,一旁他的同伴见状,开口打破安静。 “不知徐娘子在看什么呢?” “看你这个同伴。”丁琬大方承认。 那人闻言嘴角狠抽,没想到她能这么坦诚。 不是寡妇吗? 不是摆着牌位生活的寡妇吗? 这……这会不会太孟浪了? 丁琬端着茶杯,从容不迫的抿了一口,说: “这位爷儿,您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是吗?”那人疑惑,眉骨轻挑的道,“不知徐娘子您的这位故人……” “死了,死在了虎威山。” 丁琬说话的时候,眼睛6一刻都没有离开他。 两个男人,一个喝茶,一个迷茫,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最终,还是迷茫的那位开了口。 “既然已经死了,还望徐娘子看开一些。我们今日过来的目的您应该清楚。南疆找到了些草药,军医说用烈性酒能泡出药效,所以李大人推荐了您婉茗韶华里的高粱酿。” 丁琬点点头,转悠着茶杯看着他们俩,道: “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哦,我叫徐宏营,这是我兄弟徐永涵。” “啪嗒——” 丁琬手里转悠的茶杯没拿稳,直接翻了。 茶水顺着桌子流向徐永涵那边,他也只是淡定的拿起用炕上的抹布擦拭,没有大惊小怪。 徐宏营蹙眉,看着失态的丁琬,问: “徐娘子,您这是……” 丁琬没理他,一双眸子仍旧再看擦桌子的徐永涵。 突然,丁琬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指着拇指下方的疤痕,问: “这里的痣呢?” “什么?”徐永涵平静的看着她,强硬抽回手。 “我问你,这里的痣呢——”丁琬怒吼。 徐二年的拇指下方有颗痣,他们俩年少时,她没少抠着玩。 可是现在……居然没了! “徐娘子,您这是做什么呢?”徐宏营终于有些不爽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忽视,他好歹是过来买酒的。 “徐娘子,我们来买酒、你卖酒,银货两讫,天经地义。可是您这样是不是太孟浪了?我这兄弟很俊俏吗?这么直勾勾的看着?” 丁琬收回视线,撩眼的看着徐宏营,道: “好不好看分跟谁比。您二位的话,他的确不错。” “你——” 丁琬看着仍旧没什么表情的男人。 本以为他能说话,没想到面无表情。 终于,丁琬长叹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自嘲的说: “我以为是他,不过现在看来,不是了。” “徐娘子,你口口声声中的‘他’,到底是谁?” 丁琬低头喝茶,眸子泛寒的道: “是谁都不重要。” 徐永涵见闻言,松口气,说: “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徐娘子想开。” “就是就是,虎威山一役,本就存活不多。咱们还是商议酒价吧。”徐宏营接续同伴的话。 早知道徐寡妇如此难缠,他才不会自告奋勇的过来。 李朝阳全权代表就是,费这功夫?! 就在他脑子里抱怨的时候—— “徐永涵也觉得我该想开吗?这人活着不回来跟死了回不来,是两个概念吧。” “有些人、有些事儿,本来就不是农家人想的那么简单。再说回来不回来的,谁能说的准。” “你也这么认为吗?不知徐永涵可有家室。” “哎哎哎哎哎!”徐宏营终于听不下去,开口打断了丁琬的话。 眉头紧锁的看着她,费解道: “徐娘子,我们是买酒的,你这咋还问上家室问题了?咱们还是买酒吧。二钱银子一斤,有多少要多少。速战速决。” 速战速决? 丁琬“呵呵”轻笑,撩眼看他,平静的说: “徐爷儿,三钱银子。” “嘿~!你怎么还坐地起价呢!”徐宏营不爽了,“李大人跟你说的时候,没告诉你二钱银子?” 丁琬不答反问:“难道你们主子就给你们二钱银子的预估价?” 话落,徐宏营脸热了。 徐永涵全程不吱声,喝茶、坐着,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丁翠兰开门进来,手里端了一个盘子。 里面是刚出炉的干粮,放在桌上,说: “快尝尝,这是油梭子馅儿的。里面放了核桃仁、芝麻、糖,可香了呢。” 徐宏营冲着丁翠兰不住颔首。 这两个姑娘,还是这位小姑娘感觉不错。 拿起一个掰开,白花花的油梭子,还有白芝麻、核桃仁。 咬上一口,又香又甜,还是白面的。 “好吃,好吃,真的不错。” 赞不绝口的点头,不忘冲着丁翠兰竖起大拇指。 “这位公子,你也吃啊。” 面对丁翠兰的邀请,徐永涵摇摇头,说: “太油腻,吃不了,多谢好意。” 丁琬闻言浑身一震。 油腻? 徐二年是吃这些东西的,而且他特别喜欢吃。 “哦,这样啊。”丁翠兰略有些可惜的点点头,道,“那等这锅小豆馅儿的做好,你再尝尝吧。” “不了,买完酒就回去,着急呢。”徐永涵平静回答。 丁翠兰看着一直不说话的丁琬,伸手推了推她,问: “咋卖的?卖了吗?” “三钱银子一斤,少一文钱都不卖。”丁琬强硬开口。 丁翠兰桌下不停的拽着她,奈何人家根本不听。 第236章 我不缺钱 丁琬的平静跟丁翠兰的急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徐永涵把玩着茶杯,淡淡说道: “徐娘子,高粱酿二钱银子,有多少我们要多少。如果你非要三钱银子,那就只能要一部分,过后再说。您这酒酿了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没卖过,不亏本吗?” “我不缺钱!”丁琬霸气回答。 丁翠兰虽然觉得侄女这话说的很痛快,可还是桌下拽拽她,示意她低调一些。 其实不是不缺钱,他们只是生活节省罢了。 家里有菜有粮,一个月不花钱,也不是没可能。 丁琬手指轻敲桌面,看着眼前的两个“徐”,挑眉又说: “你们今日可以不做决定,明儿再来也行。回去跟你们人的商量一下。买卖嘛,没有一次就成的。” 徐宏营觉得在理,徐永涵却强硬开口: “不了,三钱银子,要五百斤。” 徐宏营闻言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敢做决定。 下一秒…… “你觉得徐娘子是真心让咱们回去商量?保不齐明天再来,就又长一钱。” “呵呵……”丁琬冷笑。 一双眸子清冷的睨着他,道: “小妇人在徐爷心里,这么没有诚信?” “坐地起价的事儿你都干了,你认为我会信你的‘诚信’?” 丁琬咬着一嘴银牙,狠拍一下桌子,道: “徐爷,小妇人的诚信若是不值一提,你们来此作甚?” “说好了二钱银子,难道……” “谁特娘跟你说好了?我吗?”丁琬突然爆粗。 徐永涵微怔,徐宏营蹙眉。 就连一旁的丁翠兰,也不住的拽着她,道: “琬儿,琬儿,你这是干啥呢?咋地了?” 丁琬死死瞪着徐永涵,清冷说道: “辽东府城发生的事儿,想必你们是知道的。小妇人走的及时,但凡我晚走一天,此刻我能不能活,都两码说。你们要的酒,也不可能。” “李朝阳介绍的人又如何?我不信,信不过,明白吗?暗箱操作斗酒会,京里来人到辽东造反。我虽是一介妇孺,但我也知道有些事儿能做成,有些事儿是欲加之罪。你们……” “够了——” 徐永涵出声打断,平静又严厉的道: “我们是来买酒的,不是听你抱怨的。府城发生了什么,你既然没参与,就别在这胡言乱语。今日是我们,他日换个人,你刚才的一席话,顷刻间就让你身首异处。” “你……” “二钱银子,所有酒都要。不然,你就等着成为邱志罗吧。”徐永涵说完,下地穿鞋。 丁翠兰看着他穿鞋的举动,木讷的蹙起了眉头。 怎么这么熟悉? 穿好鞋子的徐永涵,站在丁翠兰面前,道: “你是她小姑,你能做主不?” “我……” “现在卖,二钱银子。冯家屯的民窑……” “卖,卖,卖,必须卖!”丁翠兰急忙点头,不敢迟疑。 徐宏营看着他们几人的样子,一头问号。 什么冯家屯?什么民窑? 这徐永涵不是跟他一样,都从南面回来的吗? 不过丁翠兰的松口,倒是和他心意。 抱拳拱手,催促的说: “既如此,咱们现在就去清点,我好把钱给了。钱我都带了,放心,我诚意很足。” 丁翠兰闻言,笑着应道: “自然相信徐爷的诚意。” 徐宏营得意的挑眉,继续又道: “那这样,明天下午我们拉货,后天一早我们就返回去。以后你们这边只要有酒,我们都会要的。” 丁翠兰扭头看着侄女,不住的催促她,说: “琬儿,琬儿,别任性了。没听徐爷说嘛,以后有酒,他们还会要的。再说了,都姓徐,五百年前是一家,自家人不会坑自家人的。” 丁琬看着徐永涵,又看了看不停劝说自己的小姑姑,长叹口气,道: “行。姑姑去安排吧,我不管了。我还有事儿,干粮是不是要出锅了。” “啊对对对,你快去看看。”丁翠兰急忙催促。 等人走后,做出“请”的手势,道: “我是酒坊的账房,我也能做主。走吧,我带你们过去。” 徐宏营心里舒坦的点点头,说: “丁姑娘可比徐娘子要爽快不少。” “徐爷言重了,琬儿其实……也有苦衷。这一趟辽东府城,她真的受伤了。”丁翠兰不忘替侄女辩解一下。 虽然刚才丁琬的举动,她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受伤?哪里?” 急迫的声音,打断了丁翠兰的思绪。 视线慢慢转移到前陌生、着急的徐永涵,摇摇头,说: “不是那种受伤,是心里。发生了些事儿,反正……一路都挺难的。” “难是肯定的,参加斗酒会的人,哪一个是等闲之辈。”徐宏营并不觉得这个是借口。 丁翠兰闻言,不服气的道: “话虽如此,可我们到底是农村人,平日哪有机会接触这些?” 徐宏营听到这话,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轻叹口气,略有些抱歉的说: “好玩丁姑娘见谅,徐某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儿。”丁翠兰摇头,“其实我们都吓到了。封城,再加上李大人的小舅子丧命。” 徐宏营听到这话,忙不得道: “这廖玉恒的死,可跟我们没关系。他是被邱志罗拿着挡刀,无辜身亡。”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徐永涵,终于开口道: “丁姑娘,我想回去上个茅房,不知方便吗?” “方便啊。”丁翠兰颔首,“茅房就在他们家后院,你去吧,我们等你。” 徐永涵摇摇头,拒绝说: “还是清点酒要紧,我怕那位徐娘子,一会儿变卦。” “不能啊,我家琬儿……” 不等丁翠兰把话说完,徐宏营不住的点头,道: “对对对,还是清点酒,把买卖契约写了吧。哎,我们先去酒坊等你,你快点啊。” “方便一下,能慢到哪儿去。”徐永涵摇摇头,示意他们先走。 “成,那你快点。”徐宏营说完,跟着丁翠兰继续往前。 徐永涵转身,快步往回走。 高门院墙,门楣却没有扩宽,着实有些遗憾…… 第237章 有苦难言 丁琬回到厨房内,小豆馅儿的干粮已经蒸好。 再晚来一会儿,锅都得干了。 把剩下的红枣馒头放进去,丁琬就坐在灶台旁添火。 她已经百分百确定,那人是徐二年。 不然,她丧失理智说的那番话,也不会被他强硬打断。 如今细想想,她也后怕了。 这些是什么人? 鹰卫! 皇室都有自己的暗卫,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 很多没有证据、除不掉的人,都是被他们做掉。 而她刚才都做了什么? 他提及的冯家屯、邱志罗,就是最好的敲打。 可他为什么不认她? 改了名字,她理解。 可这样貌是如何改的? 原本,她想今日谈不成,明日他们再来。 可他直接拒绝。 可是戏文里唱的那般,有了别的能给他带来官运的女人? 这个想法一出来,丁琬心痛的无法呼吸。 她重生一次为了什么? 她等的又是什么? 那么努力赚钱、酿酒,不就是想等他归来时,自己能有一个匹配的身份? 可是如今…… “徐娘子,小豆馅儿的干粮,可好了?” 丁琬浑身一震,“猛”地转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屋的男人,咬唇道: “不是去酒坊了吗?” “在下想起小豆馅儿的干粮还没吃,所以过来讨要一个。” 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干粮,就那么躺在那。 丁琬深吸口气,站起身。 掏出帕子,迅速给他包了五个。 等拿到他面前时,没想到他却只拿了一个。 “尝尝就可以了,用不了这么多。” 丁琬眼瞧着他转身,接着就听到—— “徐娘子,帕子是贴身之物,日后慎重吧。” “你在教训我?” 徐永涵没有转身,轻笑着道: “徐某不敢。” 丁琬微眯着眼睛看他,清冷又道: “你不认别后悔。过了年我才二十,我有大把的时间跟精力,你……” 话没说完,徐永涵转过身,看着她笑说: “徐娘子这是把在下当成了谁?如果在下没记错,徐娘子是抱牌位生活的人,对吧。” 你大爷! 丁琬漾出一抹假笑,耸耸肩,说: “牌位这种东西,我认它就有,不认谁知道!” “徐娘子想怎么做都无所谓,不过容在下提醒一句,转念开春,令堂是要去京城的吧。” “所以你是认准了我不能动,你才不认人是吗?” “认什么?”徐永涵平静。 咬了一口馒头,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走了。 丁琬一口气噎的上不去、下不来。 这算什么,揣着明白装糊涂? …… 酒坊那边的库房,正在紧锣密鼓的清点高粱酿。 一共是一千六百七十斤,二钱银子一斤,就是三百三十四两银子。 给了三张百两银票,还有三十四两的散碎银子。 丁翠兰不是没看到过钱,可这么痛快给钱的,她是第一次。 耿氏闻声过来,手里拿了两块咸肉,说: “二位爷辛苦了。这是我们自己做的,你们拿回去尝尝?” 徐宏营闻言摇头,大刺刺的道: “这位大娘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们这种出门在外的,没地方做饭,算了吧。” 言外之意,真想给,就找地方给做顿饭。 就在耿氏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时候—— “既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二位不嫌弃就在我家吃顿便饭。我二叔、堂弟,都能陪客。” 丁琬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一改刚才在家里的状态。 徐宏营刚要答应,徐永涵摇摇头拒绝: “徐娘子的好意心领了,不过我等还有事儿,就不麻烦你了。” “一顿饭罢了,难道这点时间还没有?”丁琬追问。 耿氏跟其他人见状,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平时,丁琬不是这样坚持的人。 而且也很少邀请外男进家吃饭,除非相识。 可次数绝对有限。 丁翠兰第一个回神,拿出二十两银子塞进荷包内,交给徐永涵,说: “既然不来家吃饭,这个拿着润润手吧。我们农家没那么多讲究,可该有的还得照做。” 徐永涵摸着手里的荷包,反手还给他,道: “若想真润手,四两银子就成。” “好啊。”丁翠兰迟疑都没有,急忙把那小块银子塞给他,就怕他变卦。 徐宏营无语,看着酒坊的人,说道: “明天我们过来拉货,这些酒都要准备好了。” “放心放心,一定都准备的明明白白。”丁翠兰满口答应。 丁琬见他们俩要走,轻声道: “不知何时能归还酒坛子?” “……” “……” “……” 丁琬这话说完,大家全都傻了。 卖了那么多银钱,还在乎几个酒坛子? 这是什么操作? 徐永涵看着丁琬,嗤笑着摇摇头,说: “放心,明天我们来拉酒,自然把酒坛子给你。以坛换坛!” 说完,越过她,直接出去了。 徐宏营走到丁琬身边,无语的道: “徐娘子,你这也太小家子气了吧。” “我愿意!”丁琬没给面子,直接反呛,“小家小业,一文钱都得掰成两半花,跟你自然没法比。” 说完,翻个白眼,面无表情的去了谈事屋。 丁翠兰跟耿氏互看一眼,实在不知道今天丁琬这是怎么回事儿。 赵海林、丁文海,连说带笑的把人送走。 谈事屋内,耿氏跟丁翠兰轮番“轰炸”。 丁琬揉了揉太阳穴,嗤笑着道: “娘,小姑,怎么旁人买东西,坛子留押金就留了。他们不行?为什么?” 耿氏拉着儿媳妇的手,摇摇头,说: “娘不是这个意思,娘是说得给人家留些面子。” “他说我‘小家子气’啊!” “琬儿,你今天真的跟往常不同。”丁翠兰也开口劝说。 她是姑姑,侄女怎么吵、闹,她不记仇。 可是婆婆到底差一层,不能让他们俩吵起来。 丁琬有苦难言,她不过是想多几次见他的机会,可偏偏这个想法,一个字都不能露。 趴在桌上,故意打个哈欠,说: “我最近没睡好,可能还没缓过来。小姑,你把钱给我,我去县里订东西,给大家发年礼。” “你去什么?不用你。”丁翠兰摇头。 耿氏瞅着儿媳妇的样子,说: “琬儿,你回去歇歇,好好缓缓。” 第238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没等丁琬说话呢,丁翠兰过来推了推她,道: “赶紧的,回去好好歇歇。” “我又不累。”丁琬想要辩解一下。 没想到—— “你干粮蒸完了吗?” 丁翠兰提及“干粮”二字,丁琬“扑棱”一下起身,薅着斗篷就往外跑。 连句话都不说。 耿氏迷茫的看着丁翠兰,问: “她姑,琬儿这是……咋地了?” 丁翠兰撇撇嘴,闷闷的道: “亲家嫂子,如果我没猜错,估计你家琬儿闯祸了。” “啊?”耿氏不解,“她一个大人,闯什么祸?” 丁翠兰挠挠头,耸耸肩回答: “估计是把干粮装锅就跑出来了。至于闯什么祸,您想想?” 耿氏嘴角狠抽,轻叹口气,说: “成吧,腊月换锅,过年用新的,挺好。” “…………” 丁翠兰笑吟吟的看着耿氏,不住颔首。 侄女这个婆母没说的,这要换个婆婆,铁定做不到这样。 拿出算盘,一边拨打一边说: “亲家嫂子,你那边的咸肉有多少?还能在做出来多些?” “怎么了?还需要吗?丰月楼过年期间的已经备出来了。” 丁翠兰听了颔首,看着她挑眉说: “今年的年礼,我打算每人给……” 二人在谈事屋讨论年礼,丁琬回家捡干粮。 幸好走的时候没添柴,锅里的水也足。 不然这会就等着锅底儿烧漏,馒头煮焦。 一盆枣花馒头捡出来,丁琬坐在灶台旁发呆。 他后来又折返回来,肯定不是只吃干粮那么简单。 既然不是吃干粮,那就…… “猛”地起身,几步回房,把门拉开进屋。 屋子里跟她一早收拾的一样,没有任何被动的痕迹。 翻箱倒柜,连同妆匣,什么都找遍了,可就是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他送的那对耳坠,还好端端的躺在首饰盒里。 为什么不认她? 难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外面传来开门声,丁琬几步跑出去,推开门—— “二叔?你咋来了?” 丁文海没吱声,几步进了屋。 丁琬把人让到炕上坐,又是放炕桌又是倒水。 “二叔,有事儿?” 丁文海看着她,轻笑着说: “怎么,没事儿二叔就不能来?” “哪能啊!”丁琬摇头,“您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嘛。今儿过来是为啥?因为现哥儿的婚事?” 丁文海挥手,抻哆着说道: “你少插科打诨。” “我哪有。” 丁文海瞬间立眼,满意的看着她缩脖的动作,笑道: “你说说,今儿为啥老实针对那俩人。人家来买酒,二钱银子一斤,不少了。” 丁琬捧着茶杯,“嗯”了一声。 “你别想着敷衍我,我是没啥,我是你亲二叔。可你今天那么积极,你就不担心你婆母的想法?” 丁琬闻言蹙眉,不解的问: “想什么?我怎么积极了啊!” “怎么不积极,人家买酒,你要酒坛。人家要走,你留人来家吃饭。这还不积极?” 面对丁文海的质问,丁琬无话可说。 她能解释,但却不敢解释。 说那人是徐二年? 只要她敢说,分分钟二叔就能带她去庙里,让大师傅看看撞没撞邪。 “琬儿,当时你守牌位,我们就都不赞成。可你非要守,现在你想改嫁,都不可能。” “我啥时候说要改嫁了?”丁琬无语。 看着一脸认真的二叔,丁琬长叹口气,摇摇头道: “二叔,没影的事儿你可别瞎想。我之所以那么做,不过是想告诉告诉他们,咱们是农家人,斤斤计较。酒坛子不能给他们。” “这话说的,你信吗?” “信啊。”丁琬重重点头,压低声音,又说,“二叔,你不知道,他们是南疆军营过来的人。” 丁文海恍然大悟,不住的点头。 随后“嘶——”的倒抽口凉气,道: “怪不得能出起二钱银子,原来是军营用酒啊。那这俩都是军营的?” “对。” “啊——” 丁文海突然拉长音,把丁琬还吓了一跳。 “咋地了,二叔?” 丁文海凑上前,小声的说: “你是不是想跟他们搞好关系,然后问出二年的下落?” “啊?” “你别装了,我都懂。”丁文海咂舌,煞有其事的道。 往旁边凑了凑,扭头看她继续说: “太子如今没事,那虎威山的人,也不见得都死了。其实,你爹、你娘、还有你爷爷、奶奶,我们大家都怀疑。” “怀疑什么啊?”丁琬傻乎乎的问。 丁文海捏了她一把,道: “当然是怀疑二年没死啊。” 丁琬张了张嘴,趴在桌上说: “是啊,都怀疑,可如果他没死,这都两年了,咋还不回来?” “啊,这……” 看着语塞的丁文海,丁琬轻笑着道: “今儿我小姑也说这事儿了。我明白,你们不提,是不想让我有期望。毕竟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我跟他们打交道,不过是抬高价格。” “还抬?” “嗯,三钱银子一斤。”丁琬信誓旦旦的胡说八道。 丁文海看着狮子大开口的侄女,狠戳她额头一记,说: “你啊,可别胡乱说了。二钱银子不少了,咱本钱才多些?那些东西,加上粮食。二钱的价格,赚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谁还不想多赚点?” “你少扯淡。”丁文海轻斥,看着侄女吃瘪的样儿,又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别总想着起幺蛾子。我今儿过来还有个事。” “啥啊?” “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安辰,他现在去了作坊,过年在哪儿啊?要不,让他来家?” 嘿,这亲二叔可真牛,引狼入室啊! 丁琬笑着端起茶杯,没有回答他。 丁文海等了半天,见她不吱声,继续又道: “跟你说话呢,过年让他来家咋样?” “随你啊,二叔想让他去就去呗。” 丁文海听到侄女这话,不住的点头,说: “我挺喜欢他的。侠肝义胆,人也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过年让他在咱家。” 丁琬胡乱的点头,端着茶杯喝水,啥都没有说。 希望等那家伙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二叔还能这么兴致勃勃…… 第239章 多赚点 送走了丁文海,丁琬把蒸好的干粮,放进方盘,搁在院子里。 等冻实诚,装进布袋子,放在缸里,吃时热热就好。 正月不发面,所以得提前做出来。 不停摆弄着干粮,尽量强迫自己不去想徐二年。 可越是不要想,脑子就越不听使唤。 名字改了,她能想明白。 可容貌变了,是怎么做到的? “二年家的,忙着呢?” 憨厚的声音传来,让丁琬想起没有挂上院门。 扭头看着进来的刘铁柱,笑着道: “哟,是铁柱哥啊,你咋来了?” “出来倒水,看你院门没挂,就过来一趟。” 丁琬看到门口放着的水桶,点点头,说: “今儿得空,我就在家蒸些干粮。你家过年的东西,都弄了吗?” “我媳妇儿在做呢。” 丁琬点点头,“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跟他媳妇儿相处不来,也不想相处。 “二年家的,我弟那天找我,说你们酒坊要招人,你看……” 丁琬深吸口气,看着他,颔首说: “铁柱大哥,旁人谁不用我都觉得没啥,你不去,真是可惜。可是你们家嫂子那……” 没等她把话说完,刘铁柱急忙开口道: “你放心吧弟妹,这一次我家那口子肯定不说话。” 丁琬抿唇,心有余悸的说: “不是我不信你啊哥,实在是怕了。你看那会,咱俩并排往回来,她都说的那么难听。不说旁的,自己男人信不过吗?” 刘铁柱也觉得脸热。 可那又能怎么办,自己的媳妇儿,没法子。 “弟妹,你说啥我都明白,你担心的也不是没道理了。不过你放心,日后她肯定不敢,也不能。” 丁琬点点头,松口说道: “行吧,既然铁柱哥想去那就去吧。有一样,在酒坊拌嘴、吵架,立刻辞退,永不录用。刚开始去,一天三个铜板,等过阵子会给涨工钱。你就跟着青山他们。” “那好,那好。”刘铁柱咧嘴憨笑,“那我现在就去瞅瞅,告诉青山一声?” “啊,也成,去吧。” “好嘞。” 列铁柱说完,急急忙忙走了。 不忘帮丁琬把院门挂上。 酒坊这边,大家情绪高涨。 因为库房里的高粱酿,全部卖出,作为酒坊管事的张青山、程豹二人,也都松了口气。 做了那么长时间,一次都没有卖过。 如今倒好,一出手就三百多两银子,他们怎么能不骄傲。 刘铁柱过来,直接找到张青山,把跟丁琬在院子里说的事儿,说了一遍。 他们都知道他要来的消息,张青山点点头,道: “铁柱大哥过来,想好了?” “嗯,想好了。”刘铁柱憨憨的回答。 张青山拍了拍他的肩头,又道: “你一来,咱们这一辈也算是齐了。你去找小姑做个登记、按手印啥的,领了衣服明天就上工。” “好的,好的。”刘铁柱笑着颔首,不忘说句“以后多多照顾”这样的话。 张青山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 “铁柱哥,旁人如何,咱管不着,可你是什么为人,大家都清楚。是啊,大舅哥。” 程豹笑着点点头,算作回应。 张青山压低声音,又嘱咐聊两句道: “铁柱哥啊,回去一定要嘱咐好嫂子,不许来酒坊闹事。咱酒坊管的严,不能吵架、拌嘴。一个月一百多文铜板,为了吵架没了,你说多不值当?” “放心,我明白的。”刘铁柱急忙点头。 刘铁杠过来,把哥哥“解救”走,直接进了酒坊谈事屋。 程豹用肩头怼了一下妹夫,说: “看见没,不管嫂子怎么样,兄弟之间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张青山听到这样意有所指的话,无语的摇摇头,道: “你可别逗我了。我那哥哥,我就是把心掏给他,他都嫌血气太重。” 程豹张了张嘴,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我爹活着,我们走动走动就是了,其他的,我可顾不上。” 说完,潇洒的转身走了。 程豹只能化作一声叹息,摇摇头,没吱声。 刘铁杠带着哥哥进谈事屋时,丁翠兰正在敲打算盘。 “账房小姑,我大哥过来办手续了。” 丁翠兰抬头看了下,笑着起身拿东西,说: “可算来了。都等好几天了呢。那天琬儿就跟铁杠提及,让你过来。还以为你不打算来了呢。” “没有,没有,家里有些事儿,得安排一下。”刘铁柱笑呵呵的说着。 丁翠兰把东西都放好,告诉他那里需要写名字,哪里需要按手印。 几个协议签好后,拿了两身褂子给他,道: “酒坊里面热,就是冬天也可闷了。两套换洗,咱们每天都查衣服的干净整洁。一个月没被挑出错处,额外有五十文钱奖励。” 刘铁柱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接了褂子。 来干活儿还给发衣服,真是好事儿、好事儿啊! 送走了他们兄弟俩,丁翠兰继续拨打算盘。 “噼噼啪啪”一顿拨打后,拿着纸出屋。 先给耿氏那边送去,然后再回家。 这猪就从家里买,肥水不流外人田…… …… 当天作坊下工,耿氏回到家,丁琬已经把饭菜做好了。 徐致远在屋里写字,等奶奶回来,便放下毛笔,乖乖的放桌子。 耿氏看着收拾碗筷的丁琬,半开玩笑的说: “咋样,锅漏没?” “没有没有。”丁琬不住的摇头。 把枣花馒头放在桌上,又道: “我走的时候没添火,锅里的水也足。” “那就好。”耿氏笑着点头。 拿起一个枣花馒头,掰成两半,分给孙子又说: “你小姑把年礼都定下了。每人二斤咸肉,在你娘家那边买猪。” “可以。”丁琬吃了口酸菜,没有异议。 耿氏看着儿媳,想了下,说: “琬儿啊,你说来年开春,咱们也抓猪羔子养咋样?多抓点,我看咸肉丰月楼那边挺愿意买的。” 丁琬给儿子、婆母夹肉,看着耿氏,问: “娘,抓猪羔子很容易,但是喂猪的人……从哪儿来?” “让张老哥养猪呗,一个月多给他些钱。” 自己养猪的话,还能再便宜一些,多多赚点。 现在房子、地啥的都够,可等孙子长大,她想再给备下些…… 第240章 日后,不要再送。 丁琬见耿氏心意已决,点点头,说: “成,那就开春把下风口那里支起来,多养些。反正今儿也赚钱了。” 耿氏笑着直说“好”,美滋滋的低头吃饭。 家里现在存了三百两银子,想想都觉得踏实 徐致远看着丁琬,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说: “娘,晚上你跟我睡呗,学堂休息了。” 从明天开始,学堂就正式休息,一直到正月十八才开课。 耿氏看着孙子的样子,笑呵呵问道: “就让你娘陪你?” “明儿我还来奶这屋睡呢。”徐致远急忙开口。 生怕奶奶挑理。 耿氏摸了摸徐致远的发顶,轻叹口气,说: “你跟你娘亲近,奶看着高兴。锁住啊,你要记得,不管到啥时候,这是你娘,不能变。” 日渐长大的徐致远,对生母曾经做过的事儿,也明白了很多。 小家伙一直对丁琬就有感情,再加上跟丁珏的关系,所以他对生母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 夹菜到丁琬的碗里,重重点头,说: “生恩大于天,未生而养更加情深似海。致远明白,祖母放心。” 耿氏闻言,长松口气。摸着他的发顶,说: “你能知道这个道理就好。记着,咱徐家儿郎顶天立地,有恩必报。” “嗯。” 丁琬看着他们祖孙的样子,笑着低头吃饭。 有恩必报? 那徐二年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这一世她全心全意为徐家,他就是这么报答的? 吃过晚饭,丁琬伺候了耿氏洗漱后,这才带着徐致远回房。 没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去了他的房间。 小家伙自打单独居住后,就有种小主人的感觉。 隔三差五,就让她来坐坐。 偶尔撒撒娇,让她在这边睡。 孩子尚小,倒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娘俩洗漱完,躺在炕上后,徐致远吹灭蜡烛,说: “娘,安师傅真的要回来过年吗?” 丁琬微怔,单手垫在脑后,道: “你听谁说的?” “听丁槐。他说二叔姥爷下午去找太姥爷了。”徐致远回答,“真的在咱们这过年吗?” 听着小家伙略有些兴奋的声音,丁琬笑着“嗯”了一声,说: “是啊,他一个人,你二叔姥爷的意思是让他在你太姥爷那边过年,只要他愿意就行。” “那挺好的,我又可以学习功夫了。” “你现在的功夫已经很好了。”丁琬夸赞。 不说旁的,三米高的松树,这孩子“蹭蹭蹭”就能上去。 下来的时候,丁琬这心都提溜,可人家啥事儿没有,平安着地。 徐致远翻个身,背对着丁琬,说: “娘,我现在的功夫一般。顶多对付几个小混混。” “那就不错了,难道你还想行侠仗义?” “那不能。”徐致远想都不想,直接否定,“我是打算练好功夫保护娘。其他的……顺、手、就、行……” “行”字刚说完,平稳的呼吸就传来了。 丁琬好笑的摇摇头,抹黑帮他把被子往上拽拽,这才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间,又做梦了。 这一次的梦里,是徐致远跟周氏。 “咳咳咳咳……娘,我难受……咳咳咳……” 小小的孩儿,咳嗽不止。 再看周氏,根本没有任何心疼。 拿出一包银子,分给自己的姘头。 不是王五,是谁还不认识。 小家伙咳嗽道最后,“噗——”的一下,吐出了血。 “夫人,这小家伙是不是得给吃点药?” “吃什么吃!他配吗?”周氏冷“哼”,转身跟着男人出去了。 干什么不用问,手指头都能想得出来。 再看咳嗽的徐致远,双眼殷切的看着门口,直到人消失后,浑身抽搐在地。 双眼往上翻,嘴角溢血。 丁琬此刻知道是做梦,可还是着急的想上去抱。 偏偏怎么都抱不到。 “猛”地起身,四周黑漆漆。 身边小家伙的呼吸,还是那么低沉。 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丁琬心有余悸。 重新躺回炕上,久久都睡不着了。 从后面把人抱在怀里,丁琬轻轻安抚。 小家伙迷迷糊糊间,溢出一声“娘”,然后又沉沉睡去。 丁琬长叹口气,了无睡意。 起身把衣服穿上,趿上鞋子,出了屋。 先去后院方便,看着阴沉沉的天,估计过一会儿就该下雪了。 蹲在房山头那里,想着梦境里的真实,丁琬心疼上一世的徐锁住。 那么小的年纪,被病折磨致死。 她给了那么多次钱,没想到都被周氏给造了。 这哪是母亲啊,这就是娼妇。 婆母呢? 讲道理婆母不可能把孩子交给她啊! 难道那时候,婆婆就已经死了吗? 阵阵北风吹过,让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揉揉发疼的太阳穴,扶着墙起身。 蹲的时间太久,头有些晕。 刚刚站稳,还没等走呢,一阵窸窣的声音传来。 接着,一个人翻墙进屋,手里不知道拿了个什么东西。 丁琬用手捂住嘴,一点呼吸都不敢有。 眼瞧着那人站在自己窗根下不知道吹了什么,然后就用匕首捋着门缝拨门栓。 估计是察觉没有,等他转身时,丁琬就站在他身后。 那双慌乱的眸子骗不得人。 丁琬没吱声,拉开门把人推进屋,然后关门。 一气呵成,让他都来不及反应。 “怎么,这次又想送什么啊?” 黑衣人见行踪暴露,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她,说: “徐二年救过我,我理应帮他照顾你们。” “你确定是帮徐二年照顾,不是你自己照顾,对吗?” 丁琬的反问,让男人双手紧握。 不过黑暗的屋子,丁琬根本就看不到。 “在下不知徐娘子为何这么说,不过在下对徐娘子,没有任何关系。” 丁琬“呵呵……”冷笑,呢喃着: “好,既然没有关系,那还请徐永涵您,日后不要过来了。我不用你照顾,徐二年欠我的,让他自己来。” “他已经死了,你对自己好一些,那么难吗?” “我过得好不好,跟你有关系吗?” “…………” 趁着他沉默的时候,丁琬继续又道: “这是我最后一次收你东西。日后,不要再送。” 第241章 徐娘子果然霸气 丁琬说完,抱着东西,转身欲走。 “等等——” 男人扣住她的胳膊,拦住去路。 丁琬没有回头,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黑乎乎的前方,问: “徐爷还有事儿吗?” 疏离的语气,让人难以接受。 可是…… 他没有办法。 “徐娘子,东西我会一直送。毕竟……” 话没等说完,丁琬强势打断—— “谢谢,不需要了。” “为何?生活宽裕些,难道不好吗?” 丁琬抽出胳膊,向前走了几步,转身说: “你认为我丁琬,现在还需要你那几两银子的救济?” “…………” 徐永涵无言以对。 丁琬轻笑,微眯着眼睛,又说: “徐爷,旁的也就算了,如今我手握高粱酿,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没有?如果可以,我养三十个面首,一个月我都不重样。” “呵呵……”徐永涵轻笑,缓缓点头,道,“徐娘子果然霸气。” 尼玛?! 丁琬好想骂人! 她故意说这样的话,可他竟然…… 屋子黑乎乎,什么都看不到。 可彼此的呼吸,语气,却听得清清楚楚。 “不管你手里有什么,你得先能护住,别像一叶知秋一般,最后沦为弃子。” 徐永涵的话,让丁琬心头一震。 轻笑这摇摇头,长叹口气,道: “多谢徐爷的好意,小妇人铭记在心。” “既如此,那我告辞了。” 转身欲走,这一次换丁琬拽住了他。 黑暗中,丁琬咬着下唇,强迫自己平静的开口: “去年,我在房山头那里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我让你无论多忙,抽空给我来封信,告诉我一声。可自从我说了那话后,反而你就不来了,为什么?” 徐永涵内心波涌,但声音平静—— “徐某跟徐娘子还是少接触的好。徐某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呵呵……” 丁琬冷笑,到了这一刻,还强撑呢? “好吧,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必你。不过我要告诉你,徐二年,你当我丁琬是傻子吗?一个人容貌变了,声音变了,名字变了。可骨子里的东西,根本不会变。” “你无需承认,我也不用你承认。你的举手投足,我若是认不出来,我这些年就白活了。” “…………” 屋子里安静了。 彼此用情至深,奈何不能相认。 普天之下,估计就也他们二人了。 丁琬抱着东西,可偏偏这人一句话都没有。 他变了。 以前的徐二年,只要她有一点不高兴,立刻认错,绝不拖沓。 如今,她都快伤心死了,这人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真是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徐爷,麻烦一会儿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丁琬说完,进到里屋。 就在徐永涵要说“等等”的时候,丁琬身子踉跄,撞到了门框。 熟悉的怀抱、温度,让有些晕眩的丁琬眷恋。 被他扶着坐上炕,屋里窗户打开了。 北风阵阵,凉意瞬间吹醒了丁琬。 等她再次抬头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空荡荡屋子里,只有她自己,炕上的东西仍在。 这算什么? 这到底算什么啊! 委屈,不甘,恼怒…… 所有情绪集中在一起,让她忍不住,低声哭泣。 不敢放声痛哭,只能绷着自己,真是太难了。 屋外站着的男人,心疼的双手攥拳,但又无可奈何。 还不到时候,还得再等等,等等。 一支飞镖袭来,男人侧身接到。 当看到镖身上的花纹后,立刻迈步离开。 前脚刚走,后脚丁琬就从屋子里出来。 漫天雪花落下,看着屋门口的脚印,丁琬嘴角微扯,带上门去了徐致远的房间。 雪下一夜,明天什么都痕迹都没有了。 她的心,什么时候能像下过雪的地面,那就好了…… …… 英猴山 “头儿。” 黑色大氅绣有“鹰”字的人,慢慢转身。 “黑鹰,你可还记得你答应主子的事儿?” “属下不敢忘记。” “既然不敢,为何还来?” 面对他的质问,徐永涵没有接话。 因为理由太过儿女情长,让他无法开口。 “黑鹰,你是主子亲选的人,天生对战场就有敏锐的洞察力了。别因为一些小事情,而耽误了你的前途。还有,你以为主子许诺你,你就可以高枕无忧?” 看着蹙眉抬头的男人,他走上前,拍拍他的肩头又道: “黑鹰啊,主子答应你的那些条件,无非是你把事情都做明白的份儿上。可是如今,你借着去北阳府调查的空档,跟红鹰来土庄子,你认为主子知道了,会如何?” 徐永涵深吸口气,坦然的看着他,说: “头儿,你觉得主子会不知道我来这边吗?” “那你的意思呢?你别仗着你救过主子,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没有。”徐永涵急忙否认。 可他的否认,只会让眼前的男人更生气! “你没有,你来土庄子?你没有,你夜半过来放锦盒?你没有,你跟她在屋里呆了那么久?” “前后不过几句话,我只是在否认自己是徐二年!”徐永涵咬牙辩解。 “一派胡言,你当老子是那妇人,你说什么就信了?” 徐永涵低头,嘴角狠抽。 如果他女人真像他说的那么好骗,他还烧高香了呢。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是,山里的雪,越下越大。 一阵“窸窣”声音传来,两个人见了,纷纷拱手—— “若风。” “若风前辈。” 被叫“若风”的男人,面无表情。 走上前,看着徐永涵,道: “主子让我问你一句,可看到了?放心了?” “……是。” “那就即刻回南疆,南越蠢蠢欲动。主子有令,让你绕路烧粮草,若是成功,一战成名。若是失败,你的女子、母亲,主子保他们衣食无忧。” “是。”徐永涵再次颔首。 接过若风递来的令牌,几步下山,不敢耽误。 若风看着消失不见的人影,道: “飞鹰,不管他做什么,丁琬动不得。” “……是主子的意思?” “不然呢?”若风转过身,平静的又道,“你以为李朝阳为什么给她争取斗酒会?今年如果不是他们搅合,这妇人手里的高粱酿,就得是头名!” 飞鹰蹙眉,满脸不信…… 第242章 娘是疼我 翌日,雪花漫天。 家家户户推门费劲,雪下足有三尺。 丁琬听到院子里“唰唰唰……”的声音,迷糊睁眼。 当发现炕上就她自己后,“扑棱”一下坐直身子。 急急忙忙穿衣服,趿上鞋就出来了。 推门那一刻,徐致远拿着扫把在院子里扫雪,耿氏抱着柴禾,去厨房做饭。 “娘,你醒了?” 耿氏走到跟前,看着她道: “醒了?” 丁琬看着天色,揉了揉脖子,道: “娘,我起迟了。” “这有啥。”耿氏摇头,不在意的说,“起迟了就迟了,谁还不睡个懒觉?你赶紧收拾,完事去厨房找我,我有事儿跟你讲。” “行,我知道了。”丁琬颔首,把门带上,先回了自己的屋子。 窗户已经关上了,炕上的锦盒还在。 难道…… 婆母进了自己的屋子。 心里忐忑的把锦盒收起,都没心情看看里面是啥。 啥都不重要,她得赶紧问清楚才成。 整理下衣服去到院子,正好徐致远扫雪过来。 丁琬冲他招招手,压低声音,问: “你啥时候起来的?” “卯正就起了。”徐致远回答,指着她的窗户又道,“娘,你这屋窗户开了一宿,你知道吗?” “你给关上的?” “那可不!”徐致远点头。 丁琬心里“咯噔”一下,追问道: “你跟你奶进屋了吗?” “没有啊,进屋干啥?”徐致远说完,拍了下脑门又道,“对不起啊娘,我给忘了。这就抱柴禾烧炕。” 丁琬故作满意的点头,内心彻底放松了。 既然没有发现锦盒,婆婆让她去厨房说什么事儿呢? 来到厨房,耿氏正在炒菜。 丁琬自然的过去坐在灶边,帮忙添柴。 耿氏没有停下手里的活,一边翻炒一边说: “琬儿啊,学堂那边不上课,致远就得在家。你看你留家咋样?” 丁琬闻言松口气。 仰头看着她,拒绝道: “哪有我在家享福,娘去作坊奔波的道理。我去作坊盯着,娘在家就行。” “你快拉倒吧,咸肉你也不会,这两天杀猪腌肉,少不得我。”耿氏摇头。 拎着酱油壶,沿着锅边倒了一圈,又说: “你听我的就在家,眼瞧着过年了,咱家也得收拾收拾。该拆的拆,该洗的洗,这些活儿可马虎不得。再有啊,给那些商户的年礼,你也敢让你二叔……” 耿氏尽心竭力的说着自己的想法,主要还是让丁琬在家安置后勤。 “……对了,纸活儿你也得赶紧做了。年前上坟的事儿,别忘了。今年第二年了,一晃还真快。” 丁琬颔首,不再坚持的“嗯”了一声。 昨天光顾着逼问他,倒是把徐大可的事儿给忘了。 唉! 下意识的叹气,耿氏俯首看了下她,揶揄的说: “所以啊,这在家可不是享福,去作坊才是享福呢。等你熬成婆婆,就可以像我似的,光明正大的躲懒。” 丁琬眨巴着眼睛有些懵,随后明白的笑着摇头,道: “看娘说的,娘是疼我呢。” 耿氏不赞同的摆手, 盖上锅盖,看着儿媳,说: “要我说,这在家跟作坊,的确作坊轻松。在家看着没啥事儿,可杂七杂八的事情真不少。” 丁琬看着婆婆,笑眯眯的说: “那就请娘回来的时候,给我带好吃的吧。” 乖乖讨要的样子,逗笑了耿氏,点点头,继续做饭。 丁琬起身出去抱柴禾,转身的一刹那,表情变了。 说实话,装的她很难受,特别难受…… …… 吃过早饭,徐致远去找丁珏玩,丁琬在家拆被、准备泡洗。 轮到自己屋子的时候,丁琬没着急。 而是把那个锦盒拿出来,打开。 里面的东西,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就是当日谭迁让她掌眼的那套上妆物品。 当时她信誓旦旦告诉他,这东西没人会买。 毕竟二十两银子。 可是如今……冤大头竟然是他。 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匣子里空荡荡的。 “呵呵……” 自嘲的笑着摇头,长叹口气。 本以为匣子里会暗有乾坤,他能留封信啥的。 没想到,是她想多了。 把东西一一装进去,然后将匣子,锁进了箱子里。 拆被子的时候,脑子里全是昨天他抱她的一瞬。 虽然接触很短暂,可她真的好眷恋。 越想手里的动作越慢,最后双手紧握被头,十指捏成了白玉小节。 “小舅,这些绳子够吗?” “不知道,一会儿要是不够,就再回去拿。姐——姐你出来——” 丁珏的声音,让丁琬收回了心神。 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出去,见是他们甥舅俩,道: “过来干啥?” 丁珏扬了扬手里的绳子,道: “致远说你在在家拆被子。院里的绳子不够吧,我过来帮你多扯几根,这样晾晒也方便。” 年前拆洗被子,有一点不好,就是晾晒的问题。 院里的绳子,一个被面铺的满满登登,根本不够用。 丁琬闻言颔首,帮着他一起弄。 姐弟俩扯绳子的时候丁琬发现,丁珏真的长个了。 而且长了不少,估计年后开春,都得比自己高了。 “姐,你扥紧了。” “知道了。”丁琬应下,扥着绳子。 徐致远回屋拿剪刀给丁珏,帮着打下手。 一炷香后,院子里扯了八根绳子。 这样洗过之后晾晒,足够用。 “姐,咋样?” 看着邀功的弟弟,丁琬笑着点头,刮了下他的鼻子,道: “不错,挺靠谱。” “那必须啊!”丁珏得意,带着徐致远抱柴禾烧水。 泡洗被面需要热水,有他们俩张罗,丁琬都是省了不少气力。 足足泡了三大盆。 丁珏看了之后,嘴角狠抽道: “姐,你就用搓板洗吗?” “不然呢?”丁琬反问。 看着他一脸心疼的样子,笑着又道: “傻样。家家户户都这么过得,你姐差啥呢?” “我到时候让唐嬷嬷过来帮你。”丁珏开口。 丁琬拒绝的摇头,用围裙擦了擦手,说: “你的好意,姐心领了。不过这事儿还是算了,姐不习惯。” “姐——” “琬儿,不好了,小玮不见了——” 第243章 必须追查 丁珏本来还想劝劝姐姐,别那么劳累,没想到柳氏的声音传来,让姐弟俩全都愣住了。 “人呢?哪儿呢?哎呀呀致远,你娘呢?” “我娘跟小舅舅在……” “娘,在这呢。” 徐致远的话没等说完,丁珏已经冲出去了。 丁琬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从厨房出来。 柳氏看到后,急匆匆跑过来,一把抓着她的手,说: “琬儿,赶紧赶紧,让人出去找找。这小玮,又不知道哪儿去了!” “怎么了?小玮跑出去了,还是怎样?家里少了什么吗?” 相较于柳氏的焦虑,丁琬就理智很多。 反手拉着母亲,看着弟弟、儿子,道: “你俩去作坊找二叔,先别声张知道吗?等人来了之后再说。” “好。”丁珏点头,拉着徐致远出去了。 丁琬自己回屋抓了斗篷,一边穿一边说: “娘,到底咋回事儿?小玮在哪儿没的?” “在咱家呗。”柳氏满心自责,都快哭出来了。 丁琬不住点头,道: “娘,你别着急,咋回事儿慢慢说。就是咱们要找人,也得有个地方,有个头绪。他最后是在哪儿?” 柳氏慌慌张张,可也算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自打丁玮去了学堂之后,中午就在老宅吃,晚上吃完饭,才跟丁文海、丁现回家。 今儿开始学堂休息,丁文海带着俩儿子吃过早饭,就把丁玮留在了老宅。 自己跟丁现去酒坊上工。 “……他就是出去倒桶水的功夫,这人就不见了。唐嬷嬷发现时,桶在外面倒着,人却没有了。你说这要是丢了,有个啥意外,我咋跟你二叔交代啊。” “我爹呢?” “你爹带丁槐去县里报账了啊。呜呜呜呜呜……”柳氏急哭了。 丁琬揉捏着她的肩头,不住的说着“没事儿”、“没事儿”等话。 但是心里,却突突的不行。 丁玮自从回来,安分很多了。 念书也及笄,虽然不说话,但是的确改变不少。 这一次,他不相信是被人蛊惑走的。 柳氏边走边说“咋办”等话,最后身子一软,直接往下堆。 丁琬吃力的抱住柳氏,奈何柳氏太重,她也只能顺着慢慢把柳氏放在地上。 避免她狠摔、受伤。 着急的抬头看着周围,眼前一亮,大声的喊—— “石头婶儿——石头婶儿——快搭把手,搭把手。” 石头家的闻声转头,也不顾不上倒水了。 水桶一扔,快走几步到跟前,边扶人边说: “咋回事儿啊这是?文江家的,文江家的?” 叫也叫不醒,两个人拖着柳氏往回走。 石头家的力气不小,主要都是她在撑着。 好不容易回到了东跨院,丁琬让唐嬷嬷去找李郎中。 在石头媳妇的帮忙下,柳氏成功的躺在了炕上。 丁琬累的呼哧带喘,石头媳妇见状,笑呵呵的说: “你这丫头体力一般啊。” 丁琬挥挥手,扶着炕边喘了几下,道: “多谢石头婶子帮忙了。我……我是有点弄不动我娘。” “情有可原,你是做大事儿的,这种力气活儿,肯定做不来。” 呃…… 丁琬有些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石头媳妇看着炕上昏迷不醒的柳氏,又说: “你娘这是咋地了?你家出啥事儿了吗?” 丁琬本来就烦,再加上她一个劲儿追问就更糟了。 但凡有额外的选择,她都不会喊她帮忙。 这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是这好信的劲儿、掺和的尽头,贼足! 丁琬没理她,看着炕上烫着人,眉头紧锁。 丁文海急匆匆回来,正好李郎中也被唐嬷嬷带来了。 丁琬把柳氏交给他们俩,带着丁文海去了西屋。 显然,丁文海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丁琬也不跟他绕弯弯,压低声音说: “二叔,这事儿越早越好。一会儿你去县里找谭迁,他手里有些人,沿着县里去外面的路找人方便。村里这边我来安排,你且放心,小玮我一定找到。” 丁文海经历过一次儿子走丢,真心不想再经历一次。 “猛”地起身,咬牙切齿说道: “这次不管是谁,必须追查到底。” 丁琬不住点头,见丁文海就自己,忙喊着丁珏说: “你赶车跟咱二叔去县里。找完谭老板就去县衙找二舅跟咱爹,咱爹在县衙报账呢。” “知道了,姐。” 徐致远眼睁睁看着他们俩走,也没张罗跟。 丁琬断下身子,直视徐致远的眼睛,说: “你现在去作坊,找你现舅舅,告诉他这个事儿。然后去找姑姥姥,就说库房那边的人撤出来,跟现舅舅去找玮舅舅。” “嗯。”徐致远重重点头。 带着丁琬安排的“重任”,转身走了。 丁琬回到正屋,李郎中刚好收手,看着丁琬回来,起身说: “别担心,你娘没事儿。就是急火攻心,再加上月份不大,所以引发的昏厥。我开几服药……” “月份不大?”石头媳妇抓住重点,惊呼着说,“咋,这是有小的了啊!” 丁琬惊讶的看着李郎中,见其点头的动作,长舒口气,道: “真的吗?我……我娘他……” “是。”李郎中点点头,“入秋开始,你娘就去找我,开了些药调理身体。喝了俩月我就给她停了,毕竟是药三分毒。” 看着丁琬理解的颔首,继续又道: “幸亏停了。不然继续喝,对孩子也不好。致远他娘,你家出了啥事儿?我看你挺着急的。” 丁琬长叹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说: “小玮不见了,正找着呢。” “啊?咋没见了呢?”李郎中惊讶。 石头媳妇听到这话,哇啦着说: “哎呀呀,咋又没了呢。这孩子可真是不省心啊……” 巴拉巴拉说一堆,就听她的了。 李郎中怪烦的,看着丁琬,道: “先这样,我回去开药,先让人给你娘熬了。孩子一会儿我张罗人去找。” 知道丁琬忙,这会儿她母亲身边又离不开人,他必须得赶紧找。 丁琬不住的点头,连忙道谢。 石头媳妇见状,也说: “那啥,我回去让你石头叔也跟着找。你放心,咱村的事儿,谁也不能靠后。” “谢谢石头婶子。” 第244章 为了咱们家好 送走了石头媳妇儿跟李郎中,丁琬看着炕上躺着的人,轻叹口气。 唐嬷嬷跪在地上,恭敬地磕头,说: “大小姐请您责罚,奴婢有负大小姐托付,没有照顾好家里。” 丁琬把人扶起来,轻叹口气,道: “先别忙着领罚,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唐嬷嬷顺势站起身,回答: “是这样,刚刚奴婢在刷碗,玮少爷见我忙,就帮我倒水。珏少爷出去的时候特意告诉他,倒完水去您家找他们。玮少爷点头应下了。” “后来玮少爷出去倒水,奴婢就一直在忙。本来是意外玮少爷去了您那,可发现桶不在房檐下,奴婢这才出去。等出去之后才发现……桶躺在门口,人就不见了。” 唐嬷嬷强忍着内心慌乱说着这番话。 可双眸通红,却也让人看着心疼。 丁琬明白的颔首,拍着她的手背,道: “你放心,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你照顾我娘,我去上房。” “是。” 丁琬走时不忘拍拍她的胳膊,示意她别往心里去。 这一次跟上一次明显不同。 上一次,是丁玮自己决定要走。 这一次,只怕被人绑架。 绑架无非是为了钱。 只要能用钱解决,她就不担心了。 外面乱糟糟的,丁琬出来看到徐致远进来,蹲下问他: “怎么样了?” “娘放心,现舅舅已经找好人了。大家都出去找,您别担心。” “好。娘的致远长大了。”丁琬满足的夸赞。 徐致远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夸奖。 笑眯了眼睛看着她,说: “娘放心,姑姥姥那边说了,作坊有她呢,让娘把家里的太姥姥、太姥爷稳住了。我也跟着去找玮舅舅,我不给他们添乱。” 丁琬摇摇头,指着东跨院,道: “你姥姥现在有病了,你去帮着唐嬷嬷照顾好不好?娘要去上房找太姥姥说事儿,你替娘看着姥姥?” 小孩最开心的,就是能帮助大人干活儿。 丁琬的一句“你替娘”,立刻让徐致远打消了出去帮忙的念头。 不住的点头,转身跑去了东跨院。 丁琬长叹口气,起身往上房走。 外面有丁现,县里有二叔,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把两位老人家稳住了。 开门进屋,丁琬也没有隐瞒,直截了当的说了全部。 丁父倒是还好,丁母浑身哆嗦,有些惊慌的道: “这……这咋又丢了呢?咋回事儿啊!” “奶,你也别着急,小玮肯定没事儿,你放心。” 丁父闻言,看着老伴儿道: “就是就是,琬儿、二海、大现他们都安排明白了。就等着结果吧,啊!” 丁母拉着丁琬的手,有些难受的说: “可别让这孩子遭罪了。自从他走那一次到现在,这人就不说话了。再来这么一遭,这人……哎呀呀呀,干啥啊这是,咋就可一个人祸害呢!” 丁琬明白丁母的着急。 以前对丁玮不好,可孩子走了,她也着急。 都是老丁家的孙男嫡女,她怎么可能不关心。 拍拍祖母的手背,丁琬继续又道: “奶,你就放心吧,这次咱们出的人多,我找了县里落霞阁的老板,肯定能找到。等这次找到了,谁拐的人,咱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对,必须要这么做。太恨人了!”丁母咬牙切齿。 丁琬见她发泄一些,轻声说: “奶,还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 “咋地了?” “我娘有了。月份不大,才发现,李郎中给看的。” 话音刚落,丁父、丁母全都瞪大了眼睛。 “真,真的?”丁母有些不敢确定。 见孙女点头的样子,高兴的双手合十,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 虽然老人家嘴里不说,但是心里还是希望儿孙满堂。 她自己一共就生了三个,两个儿媳子嗣也少,老二家的又没了。 她就想着大儿媳什么时候能再给添一个。 如今得偿所愿,可是高兴的不行。 念叨完,看着丁琬问: “你娘现在咋样?人好不好?” “挺好的。”丁琬点头,“李郎中给开了药,喝几副安胎。说我娘身子挺好,就还是不能太操劳。” 丁母一听这话,不住的应着,说: “那行,那行。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照顾你娘。” “看奶说的,我还能不放心您?我娘可过门那么多年了。”丁琬笑着道。 见她心情好了很多,这才起身出去查问情况。 村里,附近的村子,全都问了一遍,人自然还是没找到。 回到酒坊那边,耿氏跟丁翠兰正在谈事屋发愁。 见到丁琬,纷纷起身—— “咋样?找到没?” 丁琬摇摇头,坐在一旁的位置,说: “我问过唐嬷嬷,小玮看她忙着,就帮忙倒水。二珏说让他倒完水去我那边,这功夫没得。” 耿氏听了点点头,微眯着眼睛,道: “琬儿啊,我觉得别等县衙那边,就按照咱们老农办事来做。” “什么意思啊娘?”丁琬不解。 耿氏看着丁翠兰,眉骨微挑的道: “他姑,这事儿你来最好。女儿家没念过书,家里孩子又丢了,带人去姥家找找没毛病吧。” 丁翠兰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 瞬间起身,略有些兴奋的道: “放心吧亲家嫂子,我一定好好翻腾。” “记着,在家怎么翻腾都成,这箱柜不能动。而且不管怎么样,都得有他们家在场。” “好的好的,亲家嫂子你就擎好吧,我肯定办的明白。”丁翠兰说着,急匆匆的就走了。 丁琬看着优哉游哉喝茶的婆母,半天才竖起大拇指,道: “娘,你可真厉害。” 耿氏看着儿媳妇,轻笑着摇头说: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家好。” “咱家?”丁琬不解。 耿氏轻叹口气,点点头,说: “自然是咱们家,旁人我也不会管这些。你心里应该有人选,猜到是谁做的,对吧。” 丁琬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耿氏见状,继续又说: “既然他们这么不要脸,那就给来一次猛地。见官是必须的,还得搅得他们无法在村里立足。这样一来,他们自顾不暇,自然也就不会再想着使坏了。” 第245章 去顾记 看着儿媳妇竖起大拇指的也样子,耿氏笑着道: “我也是自私的想法。这一次是丁玮,可如果是咱们家致远,我这条老命可咋办?” 丁琬听到这话,心里一震,终于理解为何婆母要这么做了。 说句很自私的话,只要不是徐致远,她跟婆婆都能理智的处理问题。 可若是徐致远呢? 不是她跟丁玮感情不近,有些矛盾、隔阂,是一开始就有的。 如今她也着急,也上火,但还是能分出一定差距。 想到这儿,丁琬嗤笑的摇摇头,说: “娘,别说你自私了,就是刚才我想你的话,我也觉得庆幸呢。庆幸不是咱家致远。可细品,我又想抽自己,毕竟那是我的堂弟,我……” “娘明白。”耿氏点头。 拉着她的手,拍拍手背,道: “你放心琬儿,找孩子这上面,咱家有十分不出八分,娘都支持你。” “谢谢娘。” “去吧,把那笔钱拿着,他们抓孩子不过是要钱。把钱给了,至于官府能不能拿回来,到时候再说。” 丁琬颔首,喝了口茶,说: “我想不拿钱,他们也没给信儿,谁知道会怎样。我出去找人,娘你看着酒坊。” “知道了。”耿氏满口答应,让她赶紧走。 丁琬出了谈事屋,刘铁柱家的二狗子过来了。 递给她一张纸条,眨巴着眼睛,说: “一个人让我给你的。” “那人呢?” “走了。”二狗子边说边指着村口方向。 回手的时候,不忘从腰间拿出一颗南瓜糖。 不用问,对方他给纸条的报酬。 可是村里人都在官道、各个路口找人,这人是怎么来的呢? 打开字条,上面只有一行字: 要孩子,交出高粱酿秘方。 丁琬身子踉跄,差点没摔。 二狗子吃糖之余,不忘扶了她一把。 “你干啥啊,我可没打你。你别冤枉我啊。” 小家伙看似说话有些歪,可那双清澈的眼睛,还是让丁琬动容。 靠着他,走到门边扶着,道: “我没冤枉你,你去玩吧。” 去年夏天他跟致远吵架,后来几乎就是见她躲着走。 二狗子咬唇,想了下,问: “你真的没事儿吗?你……我爹说了,你是他东家,你有事儿我们得帮忙。你咋地了?” “我没事儿,你去玩吧。”丁琬摆摆手。 还附赠一抹温柔的笑容。 二狗子见状,想了下,从腰间掏出一颗南瓜糖给她,说: “吃吧。李爷爷说头晕吃糖舒服。” 丁琬愣了一下,看着那小粒南瓜糖,思考一会儿才拿过来。 送进嘴里,道谢。 二狗子松口气,看着她道: “你有事儿就大声地说,反正在你地盘呢。我走了。” 小家伙挥挥手,转身走了。 殊不知他今日的善举,倒是给他日后,解决了很大的麻烦。 丁琬看着孩子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撑着自己去找赵海林。 “海林叔,家里那辆马车在吧。” “在呢,在呢。”赵海林满口答应。 丁琬看着他,压低声音,说: “你带我去趟县里。” “好,现在去吗?” “对。” 赵海林没耽误工夫,扔下一句“稍等”,就去套车。 等把车停在门口,扶着丁琬上车,驾车离开。 上了官道后,赵海林这才问道: “东家,咱们去县里哪儿啊。” 丁琬想了下,说: “去顾记。” 赵海林微微蹙眉。 丁玮丢了的消息他知道。 去县里不去县衙,而是去顾记,为什么呢? 想到那日顾记老板所作所为,不放心的问: “东家,就咱们俩吗?” 车里沉默了,赵海林赶车也不吱声。 好一会儿才听到“嗯”的声音。 赵海林不敢迟疑,驾车快走。 进城后直奔顾记酒坊,丁琬等马车停下后,道: “海林叔,我自己进去。你去县衙找人,再过来。” 赵海林拉着她的胳膊,摇头,说: “要么你跟我一起去县衙,然后咱俩一起过来。要么我跟你一起进去。你让我自己去,肯定不行。” 丁琬掏出字条,想了下,交给他道: “你把这个拿去给县衙的人,他们自然就懂。” “那也不成。” 二人僵持不下,身后传来—— “徐娘子,这是干什么呢?” 丁琬转身一看是徐宏营。双眸微微泛光,可看到他身边的男人后,蹙眉道: “徐爷有事儿?酒都备下了,你去拉就好了。” 另一个男人轻笑着道: “怎么,徐娘子见到在下失望吗?” 丁琬蹙眉,听着这意有所指的话,心中不爽。 她看到徐宏营时的确心里有些希冀。 可当看到旁边不是徐永涵,双眸瞬间没了光泽。 再加上本来心情就不好,谁还惯着你? “有什么失望的,本来也没什么可希望的。徐爷该拉酒拉酒,我有事儿。” 说完,转身看着赵海林,又道: “海林叔,你去县衙找他们,我这段时间保证不出顾记酒坊。你放心,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最后这句话,让本来要走的飞鹰,终于停下了。 不管怎样,这女人跟黑鹰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走上前,平静的问: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 丁琬不想说,赵海林却帮着她说。 “是这样的,我们东家的弟弟没了,东家让我把这个字条拿去县衙。” 飞鹰闻言,接过字条。 丁琬想拦都拦不住。 等他看完这话,丁琬抽回字条,塞给赵海林,道: “你去吧。” 赵海林没有动,飞鹰见状,说: “我在呢,你快去。” 赵海林并不认识飞鹰,可他这话说完,赵海林还真的是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信任他。 丁琬深吸口气,不想他们卷进来,等人走远后,说: “多谢你了,不过我不用你陪着进。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处理的好。” 飞鹰没理她的态度,道: “你能确定是他吗?” “六成。” 飞鹰看着她,想了下,说: “六成把握就够了。走!” 二话不说先进屋,然后是徐宏营。 丁琬作为当事人,反倒是最后一个进去。 无语的摇摇头,实在搞不懂这俩人,为什么一定要掺和进来…… 第246章 凭你也配? 进到顾记,酒坊伙计已经认出了丁琬。 热络的走上前,一边拱手一边说: “哎哟是徐娘子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西北风。”丁琬回答。 伙计愣了一下,随后笑眯眯的摇头,道: “看您这话说的,西北风若是能把您吹来,那小人天天站在门口喝风。” 伙计这张嘴,不吃饭,都能把人送出二里地。 绝对的大忽悠! 丁琬没理他,径自去了后院。 伙计见状没有拦,但是飞鹰跟徐宏营二人,却被他拦下了。 只可惜,没等说话呢,只听“嘎巴——”一声—— “赶紧找郎中端回去,不然错了时机,胳膊废了,别怪我没告诉你。”徐宏营说完,理都不理,跟着去后院。 丁琬一路上前,畅通无阻。 可飞鹰跟徐宏营二人,就被顾世铭养的人拦住了。 好家伙,二十多口子啊! 明显就是蹲他们的! 丁琬站在门口,不着急推门。 她对功夫不了解,但是谁比谁厉害,她知道。 别看二十多口子人,徐宏营自己就能搞定。 等飞鹰来道跟前,丁琬这才推门。 飞鹰见状,好笑的摇摇头。 倒也不是个傻得! 屋里,顾世铭优哉游哉喝茶。 那样子,简直不要太欠揍。 见到丁琬,故作惊讶的放下茶杯,道: “哎哟,徐娘子来了啊。您咋来了呢?我这小庙,能容得下您这尊佛爷嘛。” 顾世铭边说,便指着一旁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丁琬冷“哼”,精致过去,飞鹰跟在身后。 顾世铭看着她身后跟着的人,蹙眉道: “阁下功夫这么好?” 飞鹰没吱声,不过却很配合的站在丁琬身后。 他是配合了,不过丁琬就有压力了。 这人是谁她再清楚不过,她一个平头老百姓,这样貌似有点儿……过了! 顾世铭看着院子里的缠斗,扭头又道: “徐娘子,这两位是你从哪儿请来的啊!” 丁琬指了指地面,道: “跟十殿阎罗借的。” “啊?”顾世铭懵然,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丁琬看冷笑,继续开口道: “顾老板,明人不说暗话,我弟弟呢。” 顾世铭“呵呵……”轻笑,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开口: “徐娘子,你弟弟问我干啥啊。我又不认识你弟弟。” “你认不认识不重要,赶紧说,我弟弟呢。你想要高粱酿的方子,也得让我看到人才行。” 顾世铭故作不解的表情,急忙摇头道: “徐娘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可不能诬陷人啊。” “诬陷人?凭你也配?” “你——” 丁琬挥手打断他的话,道: “顾世铭,你要是个爷们,就消停老实说你要的东西。至于给不给,是我的问题。” “那你弟弟……” “我弟弟有个什么万一,我都会算在你头上。顾世铭,你好像只有一个独子吧。” 丁琬手指轻敲桌面,笑吟吟的看着他。 眼瞧着他面色复杂万千,丁琬冷笑,不着急。 片刻,顾世铭仿佛下定决心一般—— “徐娘子,顾某是真的不懂你再说什么。不过求人办事要有求人的态度。你别以为你带了俩高手,我顾某就能怕你。” 丁琬突然起身,顾世铭本能后退。 等他反应过来时,肠子都悔青了。 刚才实在是太怂了! 丁琬满意的叹口气,摇摇头,说: “好吧,既然你不直说,那我就不跟你浪费功夫了。还是那句话,我家小玮有任何问题,我不管是不是你做的,我都算你头上。” “顾世铭,你玩阴的可以,但你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雨金露尚未成功,我若是把高粱酿搬上市面,你认为平阳县里,你可还有立足之地?顾家三代,靠酒为生,毁你手里,好像也不错啊。” 不紧不慢的一席话,让顾世铭后背生凉了。 他一直没把她放在眼里,总认为一个寡妇,翻不出什么风浪。 但是今日,他不得不重视了。 身边高手环伺,倒也罢了。 可是雨金露这样的秘密,那是他祖父开始就琢磨的,她怎么知道? 自己的发妻都不清楚啊! 眼瞧着她往外走,不得已也跟着一起出屋。 当见到地上躺着“哎哟……哎哟……”的人,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 徐宏营揉了揉手腕儿,不悦的道: “就这几个还算上的台面,那几个什么东西!” 丁琬闻言,嘴角狠抽。 “多谢。辛苦了。” “不妨事,你这是要干啥去?”徐宏营问。 丁琬摇摇头,她自己也没有目标,不过是在等。 果然—— “跟我没有关系。城外五里,如意观。你去找他。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告诉了你们家的位置。” 丁琬听到这话,缓缓点头,愤恨的看着他,道: “顾世铭,你给我等着。今儿这事儿,没完!” “我没办法啊!朗月明坤,我惹得起吗?”顾世铭替自己辩解。 地上趴着的人闻言,咬牙切齿道: “顾!世!铭!你个小人,你竟然出卖我们少爷。” 丁琬闻言,直接就是一脚。 她一个女人没多大气力,可这人内伤不轻,她愤恨一脚也够他喝一壶。 扫一眼飞鹰,冷“哼”一声走了。 徐宏营迷茫的看着头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小寡妇啥情况? 疯狗啊,这事儿跟他们有关系吗? 不过临走的时候,倒也不妨踹顾世铭一脚。 满意的听他“哎哟”的声音,这才急急忙忙跟上。 赵海林已经带着丁文江他们过来了。 柳汉章一看道丁琬,二话不说,上去就一巴掌。 打的是胳膊,没用气力。 “你想急死谁?胆儿粗啊,自己一个人去找顾家人,你想咋滴?” 丁琬看着双眼通红的父亲,走到跟前,说: “爹,让你着急了。” “没事儿。”丁文江摇摇头。 一肚子的气火,在小舅子打闺女那一下,他就舍不得了。 飞鹰沉稳的开口说道: “别浪费功夫了,赶紧去如意观。” “如意观?”柳汉章惊讶,不解的看着他,说,“那道观荒废很久了,去那里做什么?” 第247章 丁玮开口 丁琬没时间解释,简明扼要的说: “二舅,你回去带人去如意观。小玮在那边。” 说完,直接钻进马车。 飞鹰、徐宏营坐在外面赶车,丁文江赵海林跟着坐在车内。 柳汉章不敢耽误工夫,急忙转身回去带人。 马车里,丁琬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丁文江叹口气,心疼的说: “跟咱们家有过节的,也就是这个顾世铭。海林兄弟把字条拿给我,我真的吓坏了啊。” 丁琬揉了揉太阳穴,指着车外的人,说: “他们是军营的,功夫不弱。大不了这趟麻烦解除,回去请他们吃饭。” “那是应该的,得好酒好菜的招待。” 赶车的徐宏营闻言,嘴角狠抽。 小心翼翼的看着身旁的头儿,没敢吱声。 果然是乡下人想法。 他们像是缺好酒好菜吗? 他们这些人,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有几个像黑鹰似的,赚钱不花,攒着。 花二十五两银子,买个花里胡哨的锦盒,啧啧啧……败家! “好好看路,别胡思乱想。” 飞鹰的话传来,让徐宏营浑身一震,不敢走神。 一路飞快,等来到城外的如意观时,四个壮汉出来,把车拦下了。 徐宏营直接下车,冲着他们动手。 丁琬、丁文江等人下车,跟着飞鹰一起去如意观。 没等进院呢,就看到赵老三家的,在打丁玮。 “你说话啊,你哑巴啊,我让你说话,说话——我告诉你,你要是赶往外说一个字,我就……” “住手——”丁琬厉声呵斥。 丁文江走进来后,看着妇人,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打我们丁家的孩子。” 丁琬上前,二话不说,直接把丁玮抢了过来。 赵老三家的明显已经傻眼。 木讷的看着眼前的丁琬,根本顾不上警告的丁玮。 “哎哟,我当时谁呢,原来是丁举人啊。” 丁琬看着她的样子,冷笑道: “怎么,是我爹你很意外?” “那倒不是,我就是说想说……” “啪——” 没等赵老三家的把话说完,丁琬一巴掌甩过去,声音特别响亮。 “你敢打我?” 丁琬眸子泛寒,一把薅住她的衣领,道: “我不仅敢打你,还敢杀了你!” 二人身高悬殊,丁琬占了个高的优势,薅着赵老三家的,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一旁的丁玮看的害怕,伸手拽了拽丁琬,说: “姐,不要,她不值得。” “小玮?”丁文江惊讶出声。 丁琬甩开赵老三家的,蹲下身子看着他,道: “你……你能说话了?” 丁玮闻言,眨巴眨巴眼睛,张开: “我……” 察觉到自己能出声,丁玮喜极而泣。 伸手搂着丁琬的脖子,哭诉着说: “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听话,再也不那么不懂事了。我……” 巴拉巴拉说一堆悔恨的话,让丁琬心里难受。 把孩子抱紧,丁文江将他们姐弟俩全都抱在怀里。 正在丁家一往情深的时候—— “去死吧——” 赵老三家的不知道哪儿弄得一把匕首,愤恨的朝他们奔过来。 眼瞧着就到跟前,飞鹰起身,一脚踹飞她手里的匕首,然后一掌拍在她的胸口。 “啊——噗——” 赵老三家的应声倒地,口吐鲜血。 丁文江心有余悸的抱紧怀里的孩子,看着地上趴着的女人,咬牙切齿道: “你是真狠啊!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么下黑手?” 张老三家的没吱声,趴在地上艰难的呼吸。 丁琬冷笑,起身把孩子交给父亲,道: “她当然得下黑手了。不然丁玮能说话了,他们做的‘好事儿’可就败露了。” 正说着,拦他们四个壮汉跑上来,急急忙忙进屋。 徐宏营站在飞鹰面前,抱拳拱手,压低声音说: “头儿,主子那边……” 丁琬没理会他们俩的举动。 一步一步朝赵老三媳妇那边走。 眸子泛寒,咬牙切齿。 地上躺着的女人,可能察觉到有危险。 艰难的往后措。 想也知道,她的行动力跟丁琬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丁琬骤然伸手,薅住她的脖领,微眯着眼睛,道: “怎么,怕我家小玮能说话,把你家做过的事儿,败露?告诉你,你娘家的杂货铺,别以为老娘我不知道。” 这一刻,赵老三媳妇是真的没有精力去惊讶。 此刻的她,喘气都已经很费劲儿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飞鹰几步走到丁琬身边,蹲下身子,说: “我陪你进屋。” 丁琬看着道观正殿,微眯着眼睛,道: “怎么,朗逸鸿在?” “……对。” 丁琬把手里的人狠狠一甩,平复呼吸,淡定的整理衣服。 丁文江搂着哭哭啼啼的侄子,看着自己的女儿,突然陌生了。 这样的女儿,他从来都没见过。 从容不迫,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眼瞧着丁琬跟那个男人进屋,想要去看看,没想到—— “大伯,是姥姥蛊惑我,让我偷了奶奶的棺材本,还有小姑的工钱拿给他们。呜呜呜……他们说要给我娘做超拔,可是他们没有……呜呜呜……他们还把我卖了……呜呜呜呜……” 丁玮开口说话,说出了过去的事情…… …… 屋内,丁琬跟朗逸鸿见面了。 这是他们这一世,第一次见面。 朗逸鸿自然不认识丁琬,不过丁琬却认识他。 一旁的银雪也在,坐在他身边。 二人就如同秤跟秤砣,谁也离不开谁。 丁琬看着地上被捆的人,蹙眉没有吱声。 朗逸鸿见到飞鹰,起身拱手道: “鹰首,又见面了。” 飞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朗逸鸿见状,识趣的走到丁琬面前,再次拱手,说: “徐娘子,久仰大名。” 丁琬瞟了他一眼,同样也“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噗嗤——” 银雪实在没忍住,轻笑出声。 朗逸鸿挂不住脸儿,斜眼瞪了他一下,算是警告。 丁琬瞅着被绑的人儿,思索片刻后,看着朗逸鸿,道: “朗公子的意思,不会是把这人拿出去顶缸,让小妇人不计较你做过的事儿吧。” 第248章 没有任何差别 朗逸鸿闻言轻笑,十分无辜的看着她,说: “朗某不懂徐娘子此话的意思。” 丁琬眉骨轻挑,缓缓点头,道: “哦?朗公子是不懂?” “不懂!” “呵呵……”丁琬蔑笑。 看着处事不惊的朗逸鸿,深吸口气说: “你我都不是傻子。朗公子再怎么遮掩,也遮不住狐狸的味道。小妇人能从斗酒会全身而退,朗公子难道觉得我是侥幸?” “对了,出城的时候小妇人看到了朗公子。那个时候,府城虽然盛传你去了斗酒会,可李守备那里却说不知情。这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朗逸鸿邪魅的上扬嘴角,道: “是啊,朗某也想知道,徐娘子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随便你吧。”丁琬说完,仰头看着正殿落灰的铜像。 朗逸鸿不懂她这话的意思。 转身看了眼银雪,又看了看飞鹰,二人全都摇头。 朗逸鸿有些尴尬。 今日动手,实则是飞鹰属意,怎么这会儿就…… 知道他是谁的人,不好撕破脸,只能硬着头皮说: “徐娘子,朗某不才,得修爷赏识,听闻婉茗韶华的高粱酿不错。朗某打算……” 话没等说完,丁琬一记眼神瞪过去,瞬间让他闭上了嘴。 一旁的银雪见了,心里都“咯噔”一记。 此人真的是农家妇人?寡妇? 这气场,堪比大户人家的夫人啊! “朗公子如何打算,跟小妇人没有关系。你的金锦露,小妇人亦没有兴趣。婉茗韶华是小妇人一手创办,自然不会让任何人染指。” 染指! 这词用的就太过了。 银雪站起身,走到丁琬面前,说: “徐娘子,在下听闻你那高粱酿绝非寻常。朗月明坤是什么实力,想必徐娘子知道。与其一个作坊出量少,倒不如……” “不如跟你们合作?”丁琬接续他的话。 银雪没有立刻回答,但是笑容已经暴露了他的意思。 丁琬没理他,转身看着飞鹰,问: “鹰首,今日这事儿该怎么做,您给个方向吧。” 都不是傻子,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说跟飞鹰没关系,他能跟着跑前跑后? 只是她不明白一点,徐永涵是真不护着她吗? 任由他的人,这般“欺负”自己? 再看飞鹰,骑虎难下。 如果早点见到若风,他都不能让朗逸鸿这般做。 如今没等他派人去告知取消计划呢,这边已经动手。 太被动了。 一时间,正殿安静了。 丁琬等了一会儿,见他们都不吱声,开口又道: “朗公子,金锦露一年产量固定,因为什么,小妇人心里清楚。好东西嘛,当然要少点儿,才能珍惜。一叶知秋就是太少了,把自己作死了。” “高粱酿我不认为是佳酿,但现在就目前而言,却是整个周朝,唯一一种烈性酒。二钱银子的价格不低,有人眼热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有一点我要说,我不与任何人合作,谁都不行。” 朗逸鸿“猛”地转身,微眯着眼睛,道: “难道在徐娘子的眼中,朗某竟是强人所难的主儿?” 丁琬嗤笑,看着眼前所谓的“正人君子”,挑眉说: “朗公子,在我们农家有一句糙话。虽然话糙,但理儿不糙。这句话说的是:当了婊子,还立牌坊,都是您家的了!” “你——” 朗逸鸿气的要动手,被一旁的银雪拽住了。 “别冲动,有鹰首在呢,你这是作甚。” “你别拦着我,这女人欠拾掇。” “那也不是你拾掇,你干什么沾手。” 银雪说话的同时,不忘拉飞鹰下水。 丁琬都听出来了,飞鹰又岂能听不出来。 不过没有动,没给任何反应。 丁琬媚笑。 看着眼前一唱一和的二人,丝毫不在意。 双手背在后面,气定神闲的说道: “朗逸鸿,我这人没别的本事,就是脾气倔。你别把我惹急了。不然,明年我让整个辽东乃至我朝,都有高粱酿可卖,到时候你的金锦露能不能生存,看你本事。” “你也可以找人暗杀我。只要你今天不了结我,明天我会在各个地方,都隐秘高粱酿的方子。我伤自己一千,也换你朗家八百。” “……” “……” “……” 丁琬的这番话,的确是惊到了朗逸鸿三人。 如此不讲道理,是一个女人能做出来的。 可说的又真么坚定,是一个农家妇人能做出来的事儿? “哦对了,顺道告诉你一句,小妇人死过一次,活着与死,于我而言,没有任何差别。” 飞鹰听到这话,终于明白黑鹰为什么对她,念念不忘。 这个“死”,想必是知道虎威山的事情之后,自寻短见了吧。 想到那日若风的提醒,还有黑鹰的态度。 飞鹰轻叹口气,终于开口道: “徐娘子莫要急,有我在,自然没有人敢动你。不过徐娘子也不要意气用事,共赢还是好的。我心知你不与他人合作的决心,自然也不会强求。” 丁琬闻言,见好就收,侧身行礼,说: “多谢鹰首体恤。” 飞鹰看着朗逸鸿,继续又道: “不管怎么说,此事是你们不对。打今儿起,我把徐娘子还有整个婉茗韶华的安危交给你了。如果有什么不测,主子会去找你。” “鹰首,你这……” “你懂我意思就好,其他莫要再提。” 飞鹰的态度,让朗逸鸿犹如泄了气的皮球。 难以置信的看着丁琬,实在搞不懂,这女人到底有何本事。 “徐娘子,今日这事儿到此为止。地上的人,让他们背着。银雪,带他离开。” 银雪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拽着怒气冲冲的朗逸鸿,从后面走了。 出了后门,随从全部蜂拥而上,抱拳没有吱声。 银雪挥了个手势,众人纷纷从后面下山,避开了县衙的人。 到了山林,朗逸鸿气的拿一棵百年柳树撒气。 因为腿上不会功夫,全都是蛮力去打。 没多久,手指红了,树干也红了一块。 银雪见差不多了,走到跟前,拉着他说: “行了,难为谁呢?” 朗逸鸿红着眼睛,不甘心的道: “就这么算了?” 第249章 判决 如意观正殿 飞鹰等人走后,看着丁琬,说: “徐娘子,在下的确属意他同你合作,但那是昨天夜晚之前。今天本来想找人告知他,我改变主意,但我还没来得及通知,他就已经动手了。” 丁琬见他没有撇清关系,反而主动承认。 虽然心里不爽,可又能怎样! 事情出了,难道赌气把三百多两银子给他、不卖酒? 那不可能的! 傻子,才那么做! 深吸口气,看着地上的人,说: “既然鹰首这么坦然,小妇人虽然心里不痛快,但也能接受。只是朗家绑我弟弟,又害他挨揍……” 话没说完,眼前多了一张银票。 “不好意思了徐娘子,出门就带了这一张。麻烦徐娘子给丁家小哥补补,找个郎中。” 丁琬见他这么上道,顿时不再纠结。 把银票拿过来,笑眯眯的点头,道: “好,多谢鹰首。后面的事儿,鹰首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不用,我都帮你解决。” 谁让他欠她的呢! 丁琬是真的没客气,揣好银票,转身开门,跟刚才的状态判若两人。 柳汉章、赵海林纷纷走上前,把她拉出来。 刘成带人进去,至于后续,就真的如飞鹰所言,他来处理。 “琬儿,你还好不?”柳汉章轻声的问。 丁玮挣脱开亲大伯,跑到丁琬面前,抱着她说: “姐,我要去衙门告赵家,我要去告赵家。” 经历了这么多,丁玮是最快转变的哪一个。 丁琬闻言点点头,轻拍着他的后背,说: “放心,姐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姐,呜呜呜……我错了,我以前不懂事儿……呜呜呜呜……” 丁玮抱紧了丁琬,此刻的他,是痛改前非的哭…… …… 一行人下山,直接去了县衙。 县令卓大人早就等在了公堂之上。 人证,丁玮。 物证,张家杂货铺,还有几个丁翠兰的首饰。 双证齐全的情况下,这个案子特别好了结。 主谋张大有,拐卖孩子,侵占他人钱财,数罪并罚,流放三千里,无赦不得回。 张家杂货铺查抄,归丁家所有。 张大有的妹妹,赵老三媳妇儿,从犯。罚打三十大板,送西北苦窑服劳役。 在大周朝,只有犯了错的女人才会服役。 去苦寒的地方做不得旁的,做饭、做菜、洗衣、种地等活儿可以。 基本上去那边的人,就没有能活着回来的。 赵家老太太教导儿媳不妥,关押大牢三个月,以儆效尤。 至于偷东西的丁玮,他也要罚。 罚跪抄书三十遍,就在土庄子祠堂。 由本村里正、族长看着。 当卓大人的“退——堂——”的说完,丁文江拉着丁玮就往外走。 丁琬、丁文海,一直等在堂外,不过对于判决,她是知道的。 堂内说的话,门口的衙役会当庭传出来,告诉百姓。 丁玮一看到丁琬,就开口叫“姐”。 仿佛要把以前没叫过的,一起补上。 丁文海见儿子终于能说话了,激动地眼泪直流。 丁文江拍拍他的肩头,安慰着道: “虽然小玮也被责罚了。不过他年幼,日后怎么样都没事儿。” 就是有一点,不能科举了。 大周朝明文规定,不管多大的孩子,只要犯错,就不能科举。 改过自新,大家都认同。 可若是做各地父母官,那就还是有区别。 所以,直接不让科举,也算很重的惩罚。 做错事肯定要罚,这个毋庸置疑。 丁琬搂着他,看着黄昏的天儿,说: “乖,咱们回家。责罚明日开始,不着急。” “嗯呢。”丁玮重重点头,十分配合。 丁文江见了,长舒口气。 不说旁的,二弟就俩儿子,大现如今懂事儿,唯独小玮。 经此一次教训,这孩子也明白些道理,真是太好了啊! “姐,我知道我抄的那书,是给各个学堂送,所以我一定好好写字。姐你放心,我这次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学习。姐,回去我就要……” 丁玮巴拉巴拉说一堆,句句离不开“姐”。 丁琬是真的不习惯。 丁文江再旁看着,心满意足。 哪怕儿子日后只能种地,可他真的自己以前错了,能够痛改前非,好好做人,那就比啥都强。 几个人往外走,丁琬正好看到飞鹰在那边,摸了摸丁玮的发顶,说: “爹,二叔,你们先出去,我跟徐爷他们有些事儿要说。” 丁文海闻言害怕,压低声音,道: “今儿因为咱的事儿,他们没拉酒,会不会难为你?” “不会的,放心。”说完,看着丁文江又道,“爹,让丁槐先回家,告诉我娘做些好菜,我请他们来家吃饭。” 丁文江听到这话,不住的点头,应着“应该的”。 丁玮还想跟着丁琬,丁文海无语的拍了他后脑勺一下,道: “别缠着你姐,你姐天天忙着呢。” 三个人出了县衙,赵老大、赵老二的媳妇儿,都带着孩子过来,拉着丁文海不让走。 赵家男人还没有回来,如今赵老太太被关押,赵老三家的又被抓。 更重要的是,赵家那点从丁家剥的钱,也被丁翠兰带人都拿走了。 他们实在是没法活了。 不顾严寒冬雪,抱着丁文海的大腿不让走,也没什么男女有别。 想想也是,活都活不下去了,还有啥可顾忌的。 “大姐夫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这还有来俩孩子要管呢啊——” “是啊大姐夫,可怜可怜我们啊,我们不管咋说,也是你媳妇儿的弟妹啊……” “救命啊大姐夫,活不下去了……” “姐夫啊,求你了啊……” 两个媳妇儿,你一句、我一句,交替着来。 就跟商量好一般。 拐卖丁玮,没有传唤她们,倒是她们肯定知道。 如今又舔着脸,过来要求帮忙,真是太过分了。 丁玮劲儿小,但是拉开小表弟还绰绰有余。 “赵大宝,当时卖我的时候,你都知道,你却不告诉我。你还带我出去找黑天天吃,就是你把我引去了郊外——” 丁玮气呼呼的话,让丁文海彻底恼了。 狠狠推开赵老大家的,咬牙切齿瞪着她…… 第250章 小媳妇挺厉害 “你们还有脸跟我要帮助?我儿子被你们卖了的时候,你们干啥了,啊——” 丁文海怒吼,气呼呼的四处看。 这功夫,两个赵家媳妇儿,极力为自己辩解。 “大姐夫,那跟我没关系啊。” “是啊大姐夫,那都是老三媳妇儿做的,跟我们没关系。” 导致了这个时候,两个人都把事儿,推到了无力辩解的赵老三媳妇身上。 丁文江瞅着两个女人,无语的摇摇头。 终于,丁文海走了,就在两个媳妇儿纳闷的时候,只见他操起一块板砖。 边走回来,边狠呆呆的说: “现在你们活不下去了,你们来找我?当时我儿子没了,我跟我大儿子活不下去的时候,我们找谁了?天天正事儿不做,就想着投机倒把,我打死你们——” “哎哟哟哟——” 丁文江急忙拦住冲动的弟弟。 这两个妇人打残都活该,可自己的弟弟就惨了,被粘包了。 抢夺下来转头,急忙劝着说: “跟她们两个女人生气,你犯的着?她们是活该,你也不能毁了自己。大现、小玮,想想他们俩。” 说完,丁文江转身看着地上满脸泪痕,还在哭诉的妇人,又道: “衙门就在这儿,你们若是继续闹,咱们就得好好说道说道。刚才在堂上,有没有传唤你们俩,你们比谁都清楚。拐卖我侄儿,你们参与没参与,心里更明白。” “我告诉你们,之所以没说,不过是因为你们孩子小,赵家已经把自己作的家破人亡,我们不愿意搭理。听好了,是不愿意搭理,不是同情你们!” 丁文江的话,让原本哭啼啼装可怜的两个妇人,都不敢吱声了。 丁文海抱紧儿子,气呼呼接续道: “我没有媳妇,赵桂兰活着的时候,就被我休了。如今她人都死了,我跟你们有个屁关系。再来找我,再敢动我儿子,咱们谁都别想活——” 话说的掷地有声,周围围观的百姓见了,纷纷窃窃私语。 就算不知道具体发生过什么,可从判决到刚才哥俩的话语,想不知道也难了。 “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居然拐卖自己的亲外甥。” “那咋能是他们的亲外甥。这舅母到底差了一层。” “你要这么说,还真是。自己儿子就没拐卖啊。” “那能嘛,那可是自己的亲儿子……” “……” 大家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让赵家两个媳妇儿挂不住了脸。 丁琬从衙门出来,看着这一幕,想都没想,照着赵老大媳妇儿的肩头就踹了一脚。 “哎呀呀,这媳妇儿又是谁?” “不知道啊,咋回事儿?” “都别吵,看看不就知道了?” “对对,咱们看着……” “……” 丁琬走到赵老大媳妇面前,薅着她的脖领子,将人薅起来,说: “那日在我奶家,你说我是出了门子的姑奶奶,丁家的事儿别管。如今,你大姑姐人都没了,你找我二叔,你特娘好意思?” “不要脸的女人多了,你这么没皮没脸的还真是头一个。怎么,你男人出不来,你就想着让我二叔不好过?我弟弟再被拐卖,我就把你儿子扔山里喂狼——” “哎呀呀,这小媳妇挺厉害啊。” “厉害咋地了,厉害那还不是被逼的?” “活该,呸——” 不知道谁先朝地上吐了口水,接着老百姓就都朝赵家俩媳妇儿吐口水。 还有扔石子儿、木棍的,反正特别热闹。 最后赵家俩儿媳扛不住,带着孩子灰溜溜的跑了。 丁琬走到丁文海身边,轻声地说: “二叔,咱回家。” “哎,回家,回家。”丁文海忙不迭点头,应着。 衙门口的飞鹰跟徐宏营,真真切切的看着是刚才发生事情。 徐宏营嘴角狠抽,不明白的说: “头儿,这小媳妇这么厉害,黑鹰为啥对她还情有独钟?” 飞鹰瞅着傻了吧唧的红鹰,嗤笑着道: “等有一个女人,能为了你死,你就明白了。” “我……”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飞鹰已经走了。 没法子,他只得快步跟上。 徐娘子说了,晚上找他们吃饭,头儿都已经答应了。 他也想看看这农家,到底有啥好吃的。 还不如去丰月楼吃呢,小青菜,嘎嘎香! 二人出城骑马,一路去到城郊。 到了树林后,飞鹰翻身下马,红鹰也跟着下来。 二人一前一后进去,一盏茶不到,就看见了朗逸鸿等人。 朗逸鸿虽然气还没消,但也知道分寸。 冲着来人抱拳拱手,说: “鹰首,红爷。” 飞鹰拱手回礼,道: “朗公子客气了。今日让朗公子受委屈,实则也是在下的不对。” 朗逸鸿闻言,叹口气,问: “鹰首,在下真的不明白,您不是派人跟朗某说……” “此一时彼一时。”飞鹰摇头,算是解释的道,“昨日若风到了。带了主子的意思,徐娘子不能动。” 朗逸鸿蹙眉,恭敬地继续听着。 “朗公子放心,今日你受了委屈,必然不能白受。京城传旨的太监已经往这边来,不日就会到达辽东府。朗月明坤首位无疑,婉茗韶华,不是你们的对手。” 朗逸鸿听到这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飞鹰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只顾自己的道: “不管怎么样。徐娘子是个狠人。你虽然双腿不便已有多年,可也在道儿呆过,应该做的人狠起来,什么都做得出来。” 朗逸鸿长舒口气,喃喃地说: “鹰首,您这是怕了吗?” “倒也不算怕,可也不能说不怕。你了解徐娘子吗?” “知道一些。” “那就好。”飞鹰颔首。 微眯着眼睛看向一旁,继续又道: “朗公子,她丈夫战死虎威山,传闻她跟她丈夫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她今日说死过一次,我不认为是假的。既然她都不怕死,你觉得还有什么能威胁她?” 朗逸鸿是个聪明人,当飞鹰提及“虎威山”后,就隐约察觉了。 抱拳拱手,十分配合的道: “鹰首放心,在下一定跟徐娘子搞好关系,绝无二心。” 第251章 好消息 飞鹰见他很聪明,缓缓点头,道: “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放心吧,主子不会亏待你。” “小人不敢。”朗逸鸿忙不迭冲南方拱手。 飞鹰没理他,而是看着银雪又道: “你说的那些药材抓紧落实,高粱酿到了南疆,就该用了。我们逗留不了多久,你自己把握时间。” “是!”银雪颔首,满口答应。 飞鹰见该说的都说了,长舒口气,道: “这事儿就到这儿,以后谁也别提。对了,徐娘子晚上请我们吃饭,就不跟你们吃了。咱们有的是机会,改天。” “好的,好的。”朗逸鸿恭顺颔首。 跟晕血并肩,看着飞鹰、红鹰离开。 朗逸鸿这才喃喃的道: “如果我没猜错,这徐娘子的丈夫,只怕是这二人其中一个。” 银雪闻言,摇头否认: “如果是他们俩一个,还能给咱们送信?不想过了?” 朗逸鸿闻言转身,轻笑着道: “那你说为何就突然改变了主意?” “这……”银雪语塞。 他说?他也没想好啊! 北风阵阵,吹动了二人的衣角。 朗逸鸿长叹口气,不得不把这闷亏吃了。 如今,说啥都没用,这锅肯定是要背了。 银雪理解他的憋屈,但也是无可奈何。 “不管怎样,他们是权,我们是民。只能听话。” 朗逸鸿闻言,嗤笑着摇头说: “现在说的好听,朗月明坤是首。三年后是什么位置,可就不知道了。” 朗逸鸿说到这儿,又补充一句: “或许,用不上三年。” 二人相视一眼,谁也没说话…… …… 赵海林赶车回了土庄子,丁文江下车就奔了东跨院。 回来的路上,丁琬就把母亲有孕的好事儿,告诉了丁文江。 丁琬被丁文海扶着下来,丁玮下车后,立刻就牵着她的手。 丁文海看着儿子这般,满意的“呵呵……”轻笑,道: “你这小子,早这么乖多好!” 丁玮蹭着丁琬的手臂,说: “现在乖也不晚。” 说完,仰头又道: “姐,我说的对不对?” 丁琬笑着点头,没有回应。 反手拉着他的小手,带他去了上房。 进屋丁母一看到丁玮,免不得把人抱在怀里,哭诉“孩子受苦”等话。 丁玮这一次,倒是真的改变了。 站直身子,伸手给丁母擦眼泪,说: “奶,我没事儿了。” 一句话,让本来还哭着的丁母,登时愣住了。 抽烟的丁父见状,也木讷的看着孙子,道: “咋,能说话了?” 丁玮站直身子,撩袍双膝跪在地上。 “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头,说: “爷,奶,小姑,大姐,以前是我不对,我傻。我错把坏人当良善。我做了太多的错事,可你们对我依然那么好。回来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我姓‘丁’不姓‘赵’。” “他们对我百般的好,不过是哄我、骗我,把咱家的钱拿给他们。等我真这么做了,他们并没有养我,反而把我卖了。要不是因为大姐的二舅。我也不能让卫官爷带我回来。” “奶,爷,我错了。小姑,我对不起你,我把你赚的工钱、嫁妆,都拿给了他们,我的错。但我以后会好好的,给咱家干活,去作坊做工,赚钱添补这个窟窿。我一定能做到,一定学乖。” 说完,又磕了三个响头。 丁翠兰急忙过来,把孩子扶起来,道: “啥填不填的,小姑能要你钱?你叫我一声‘小姑’,那就是我侄子。以后你只要乖乖的,啥的事儿都没有。” 丁玮羞愧的拉着丁翠兰的手,说: “小姑,我真对不起你,我……” “不说了不说了,小姑不差钱,自己能赚。”丁翠兰拦阻他的话。 丁父坐在炕上,看着终于醒悟了的小孙子,点点头,说: “你大伯经常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还是个孩子,本就认知不清,被误导也是应当。以后切记,不要被人利用就好,咱们丁家永远都是一条心。” “是,爷爷的教诲,小玮谨记。”丁玮回应。 丁琬见祖父满意的点头,祖母也开心的笑了,这才开口又道: “爷,奶,咱家的钱不是没追回来。今儿衙门那边……” 丁琬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还有对张家的出发。 那个杂货铺虽然是租的,可租金一给就是三年,而且杂货铺里的东西特别全。 可以说接受就直接能赚钱。 “……杂货铺给咱家了。那钱大部分是小姑的,所以我爹当时就跟县令说了,把杂货铺判给我小姑。” 这是一个好消息。 闺女有铺子,有进项,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丁母不住的点头,高兴的说: “好啊,好啊!老天真是开眼,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闺女啊,这铺子给了你,你的嫁妆就又丰厚了,真好!” 丁文海也很高兴。 要说最开心的,当属丁翠兰自己。 丢了那么多银钱,说不在乎是骗人的。 如今失而复得的喜悦,还真是溢于言表。 丁翠兰笑眯眯的看着丁琬,搂着怀里的丁玮又道: “真好,真好。咱家小玮回来了,大嫂又有孕,还添了一间铺子,三喜临门,三喜临门!” 这话说到大家心坎儿里了。 丁父很高兴,正好丁文江过来,冲着他道: “大江啊,今天这事儿,村里大家伙儿都帮忙了。咱家又是三喜临门。你看看,啥时候找村里人来家吃顿喜。” 难得亲爹张罗,丁文江想了下,说: “爹,这样吧,明儿我去找厨子、备东西,后天中午在咱家,咋样?” “成啊,你安排就好,都听你的。”老爷子没有任何问题。 屋门拉开,丁槐从外面进来,拱手说: “老爷,两位徐爷来了。” 不知道飞鹰姓什么,不过也就跟跟着另一位交了。 殊不知另一位,也不姓“徐”。 丁琬看着父亲,想了下,说: “爹,你跟我二叔一起去。就在西跨院吧,在那摆桌。我们跟爷奶在这边,我娘别动,李叔说不行。” “放心放心,你娘那边肯定不行。”丁文江说完,看着丁父,道,“爹,我跟二海去陪客,你们吃。” 丁父自然没有意见,摆摆手,道: “你别管我们,有琬儿、小玮他们呢。去把大现喊来,还有二珏、致远,都在这边吃,热闹热闹。” 丁母闻言,不忘补充: “还有亲家侄媳妇,也找来。” 第252章 或许,有苦衷呢? 唐嬷嬷挨家挨户告诉了丁玮找回、赵家、张家被罚的消息。 关于柳氏有孕的消息,并没有往外说。 农家有规矩,三个月前胎相不稳,不能说。 怕道喜的人太多,腹中胎儿扛不住,再流产。 村里人都心照不宣。 毕竟石头家的知道了,也就意味着大家都知道了。 可彼此都很默契,谁也没有提。 孩子找到了,恶人被惩处,再好不过的结果。 丁家摆桌庆祝,情理之中。 村里人没有不打算去捧场的,各个摩拳擦掌,就等着开席。 转天一早,酒坊出货。 本来还期待席面的村民,这次算是开了眼。 将近二十辆马车,陆陆续续的从村北往村口走。 这么大的阵仗,谁看见过啊,一个一个全都惊讶,窃窃私语。 “哎,听说了嘛,酒坊的高粱酿都卖了。” “咋没听说,我小姑子不就在酒坊上工嘛。听说库房了做的全卖了,二钱银子一斤。” “哎呀我的天,那得多少两银子啊?” “听说有三百多两。” “多少?”另外的村民听了惊呼,比出三个手指,“三百多两?银子吗?” “那可不!”小媳妇很得意,重重点头。 大家伙儿听到这个数,纷纷咂舌。 三百多两银子,穷极一生,种一辈子地,估计也够呛能看到这么一笔银子。 “这老徐家真会做亲啊。” “谁说不是呢。对了,外面盛传,太子殿下还活着,你说这徐二年、徐大可会不会……” “哎哟,真的吗?你听谁说的?” “我家亲戚在府城,前些日子我去送年礼听到的啊……” “……” 大家伙儿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把徐二年、徐大可还活着的消息,传开了。 酒坊忙活的丁琬,对此丝毫不知情。 等她知道时,是耿氏跌跌撞撞跑过来,把着她的手,问。 丁琬被问蒙了,一脸迷茫,一动不动。 谈事屋就他们婆媳二人,耿氏不住地拍着丁琬的胳膊,道: “琬儿啊,你告诉娘,二年是不是活着?大可是不是活着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该来的还是来了。 丁琬瞅着哭哭啼啼的婆婆,当时不说,就怕她会这样。 如今…… “琬儿,求你了,告诉娘吧。是不是他们俩还活着,是不是……” “娘——娘——” 丁琬吃力的抱着耿氏,冲着窗户喊—— “来人啊——来人——” 很快,屋门拉开,丁现跟赵岩进来了。 “大姐,这是咋了?” “哎哟徐伯娘,小心,小心……” 两个人一边架一条胳膊,把耿氏架了出去。 丁文海送走最后一辆马车,见耿氏被架出来,从飞鹰说了句“抱歉”,赶紧过来。 “咋回事儿啊?” 面对二叔的问题,丁琬平静地说: “太子爷还活着的消息,我娘知道了。跑过来问我,二年哥是不是还活着。” 丁文海一听这话,跺脚着道: “怎么可能还活着。如果活着能不回家?他是死人吗?你死过一次,你婆婆强撑,他没长心吗……” 巴拉巴拉数落一大堆,丁文海嗓门又高,飞鹰全都听到了。 丁琬红着眼睛,委屈的摇摇头,道: “二叔,帮忙把我婆婆背回去吧。赵岩,去找李郎中,我娘今年开春得了阳亢,别发病了。” “知道了,二年嫂子。”赵岩说完,等丁文海过来,急匆匆的走了。 丁氏父子架着耿氏离开,丁琬走到飞鹰面前,微微福身,说: “让鹰首看笑话了。” “……没,没有。”飞鹰生硬的摇头。 丁琬落寞的样子,他看在眼里。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你……没事儿吧。” 丁琬眼含热泪的抬头,瞪着眼睛不让眼泪流下。 倔强的样子,让人心疼。 就是飞鹰这样见惯生死的,都有些不舍。 “你……” “我没事儿。”丁琬摇头。 深呼吸几次之后,道: “人死不能复生,我懂。死过一次了,有婆婆、有孩子、有爹娘,我不能在犯浑。放心吧,多谢鹰首了。” 飞鹰一听这话,急忙开口: “那万一如果还活着呢?” 话说完,他就后悔了。 尤其是看到丁琬的表情之后。 下意识要躲闪她的视线,可那样会显得心虚,只能看着。 丁琬轻笑着摇头,不在意的道: “万一?如果?鹰首别开玩笑了。我二年哥不是那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主儿。他只要活着,就会想尽办法给家里一封信。给这个伤心欲绝的家,一个期盼。” 飞鹰心里明白,她这是彻底知道了。 深吸口气,淡淡的说: “或许,有苦衷呢?” “我们是那种什么都不明白的乡野村民?鹰首,现在的乡野村民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所以,综上所述,我的二年哥已经死了,死了二年整、三年头。” 丁琬说完,迈步离开,连回头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飞鹰心里“咚咚咚……”敲鼓。 他敢保证,日后如果真的回来,只怕这个家,都不容下那位了吧。 这个丁琬不简单,不是那种柔弱的女子啊! “头儿,都装好了,咱们该走了。” “头儿,银雪把东西也备好,红爷说他去拉,咱们在平昌县汇合。” 飞鹰收回视线,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点点头。 踏上离开土庄子的那一刻,飞鹰终于明白,为什么主子只让他练雏鹰、看兵书、上战场。 没有进过狼窟,也给他“黑鹰”称号。 其实打从一开始,主子就没想让他成为鹰卫。 因为他跟他们不一样。 他有家,有母亲,有媳妇儿。 而且这样的一个家庭,的确是他最难割舍,也无法割舍。 若是当初强行把这个羁绊断了,那这个人也就毁了。 呵呵…… 主子不愧是主子,跟他们这些用命做事的人,还是不一样。 “呵呵……” 想的入神,直接释然的笑出了声。 “头儿,你怎么了?” 飞鹰转头看着他,摇摇头,道: “没怎么,就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儿。” “什么事儿啊!” 飞鹰想了下,笑着道: “等你有媳妇儿、有家以后,我在告诉你。” 鹰卫傻乎乎的看着他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253章 不能有盼头 徐家正房 李郎中抽回手,看着丁琬说: “问题不大,你别着急。” 丁琬松口气,放松的靠着柜子。 李郎中见状心疼,继续又道: “你照顾的很好,你婆婆的身子也很康健。这一次就是着急了,急火攻心引发的昏迷。我开个方子,你让人去回春堂抓六副回来,早晚各一副,先喝三天看看。” “好。”丁琬没有迟疑,忙点头。 从腰间掏出一块碎银子交给丁现,说: “一会儿你赶车送李叔回去,拿了方子直接去抓药。” “知道了,姐。”丁现把钱接过来,揣在怀里。 丁琬看着写方子的李郎中,叹口气,道: “不好意思啊李叔,昨天是娘,今天是我另一个娘。都得麻烦您!” 李郎中闻言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她,说: “这叫什么话。一个村住的,我有恰好会这个,举手之劳。” “可您不收诊费啊。”丁琬撇嘴。 昨天吃饭的时候,唐嬷嬷说了,李郎中只要了药钱,没要诊费。 李郎中叹口气,摆摆手,道: “咱村谁家的诊费,我都不要,不单是你家,啊!” 丁琬还想说,丁文海摇摇头,示意她别吱声了。 李郎中这么多年就这样,老规矩了。 “要我说你也不容易。一会儿我也给你看看,其实你现在,就是一股火顶着呢。” 丁琬闻言,鼻子瞬间就酸了。 真不是她矫情,实在是这么久了,李郎中是唯一一个说她“不容易”的人。 吸了好几下鼻子,痴笑着摇头,说: “我没事儿,我年轻。” 李郎中没理她,低头继续写方子。 等两张方子都写完,抓过她坐下、诊脉。 丁琬要起身,丁文海按住她的肩头,不让起来。 片刻,李郎中收回手,道: “大毛病没有,有点宫寒,吃几服药调理吧。不然小日子你该肚子疼了。” 丁琬见状,点点头,没有坚持。 都查出来了,她再那么矫情,不好。 等李郎中写好方子,交给丁现。 “益母草多买点,平常让你姐泡水喝也成。” “知道了。”丁现把方子接过来,揣好。 赵岩跟着一起出去。 丁文海看着侄女,道: “我告诉你,你可别硬撑。有啥事儿你就说,二叔在呢。” 丁琬闻言点头,坐在炕沿儿瞅着昏睡的耿氏,呢喃: “放心吧叔,二年哥的事儿我都扛过来了,这个不算啥。就是外面的传言……” “这个你别在意,我一会儿就出去告诉他们,别再说了。”丁文海急忙表态。 说到底就是大意了。 从府城回来知道这事儿,就该说的,可他们都没理会。 如今…… 反倒让亲家嫂子,又伤了心。 丁琬握着耿氏的手,颔首说道: “文书,明儿家里摆桌,我不想去了。我婆婆也去不了,还是……” “那就取消了吧。” “那可不成。”丁琬摇头。 他们不去没有啥,可丁家说出去的话,哪有不兑现的! “二叔,你疼我的心,我知道。可咱丁家,绝对不能做那种出尔反尔的事儿,你明白吗?” 丁文海见状,松了口气,说: “好吧,既然你坚持,我就不提了。好好照顾你婆婆,最近酒坊也没那么多事儿,只等小年休息了。你就跟你婆婆在家吧,其余的我们来。” “嗯,好。”丁琬再次点头,起身把人送走。 回来看着仍旧昏睡的耿氏,长叹口气。 “活着”的消息不能说。 一旦说了,她就有盼头了。 一有盼头,万一他真的不认他们,她会更难受的。 到那个时候,只怕就不只是昏迷这么简单了。 丁琬下定决心,对徐二年的怨,更加深了好几层。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哪怕就是苦衷,也不该如此。 要么,一点音讯都别有。 要么,给一个定心丸,让他们有盼头。 他倒好,不给音讯,还不给定心丸,还带固定给送些东西。 这算什么? 撩拨不负责,人渣啊! “唔……” 炕上的人儿,嘤咛出声。 “娘……娘……” 耿氏悠悠转醒,看着眼前的丁琬,迷茫的道: “咋地了?” 丁琬起身,把她扶着躺靠在火墙上,说: “您厥过去了。” 耿氏先是一愣,随后双眼通红,接着强忍着哭意,道: “我……我真的以为……我……呜呜呜呜……” 丁琬把人抱住,任由她放声痛哭。 幸好一早让徐致远去了丁珏那边,不然耿氏这个架势,非得把孩子吓坏不可。 “我苦命的儿啊……呜呜呜……我太难了啊……呜呜呜呜呜……” 捶胸顿足的哭,夹杂着对孩子的不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难。 丁琬心里也难受,但却忍着,并没有哭出来。 “娘,日子还得过,咱们活着的人,得好好活着,你说是不?” “呜呜呜呜……我知道啊,可是……那时我身上掉的肉啊,我疼啊……呜呜呜……” 丁琬两世生人,没有做过母亲,不知道母亲的那种痛,到底是什么样子。 但她是女人,她能理解耿氏的难过。 这一刻,她除了抱着婆婆,没有别的选择。 哭吧,发泄吧。 都发泄好了,在重新生活。 更是这一次,足足哭了一个时辰。 哭到最后,她自己都脱力了,靠在那里,抽抽搭搭。 丁琬给她倒了杯水,又顺道烧了壶水。 喝过水的耿氏,嗓子还是有些哑。 “琬儿,让你难受了。” “我没事儿。”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 “舅母,嫂子,在家不?” 耿氏闻言坐纳闷。 丁琬整理衣服,起身出去。 当看到张喜年后,笑着道: “喜年兄弟?你怎么来了?” “过年了,来看看舅母跟嫂子。”张喜年边说边把带来的东西,从车上卸下来。 丁琬也赶紧过去帮忙。 拿了东西不老少,吃的、用的,应有尽有。 “咋拿这么多?”丁琬惊讶。 张喜年憨笑着摇头,道: “比起去年嫂子带过去的,我这算啥啊。” “那能一样嘛。”丁琬摇头,指着正房道,“快进屋,你舅母心情不好,快劝劝。” “咋地了?” 第254章 亲戚来访 “南疆太子活着的消息,村里人都知道了。他们觉得大可哥、二年哥都活着,你舅母知道后就厥过去了。才醒,你快劝劝去。” 张喜年闻言不再耽误,急急忙忙去了正房。 丁琬把带来的东西,一趟一趟搬进屋,看着车夫道: “你这……” “啊,不用管我,我把他送来就去县里找地方。明儿他走,我们一起回去。” 丁琬闻言点点头,指着屋里说: “来都来了,进屋喝口水。” “不了,我也得去我亲戚那瞅瞅,谢谢你了小娘子。” 丁琬目送着车夫离开,这才回了屋。 正房炕上,耿氏哭着对张喜年说着心里的难受。 这孩子虽然婆家的亲戚,可也算是她这边的人了。 张喜年一边任由她发泄,一边小声的劝着,是个面面俱到的人。 终于,耿氏又一次哭顺畅了,长叹口气。 “罢了,罢了,早就接受了的事儿,没必要再让自己钻了牛角尖。” “舅母能这么想,就对了。大可哥跟二年哥泉下有知,不想看你这么难受的。” 耿氏“嗯”了一声,看着泡茶的丁琬,道: “琬儿啊,晚上多做点好吃的,不能让喜年走。” “放心吧娘,喜年表弟不会走的。”丁琬笑着应。 把炕桌放上,茶水端上,张喜年脱鞋上炕,盘腿做好。 有了亲戚串门,耿氏的心情倒也好了许多。 张喜年先是告诉他们家里店铺生意的事儿,接着就是正经大事儿了! “舅母、嫂子,我正月初八成亲。” “真的?” “咋没腊月呢?” 婆媳二人的话,让张喜年有些不好意思。 挠挠头,看着耿氏,说: “我娘去庙里算的日子,今年女方犯太岁,成亲不宜。” “哦,那来年也好,也好。”耿氏不住的点头。 不过就是得往准岳父家送一次年礼,以张家现在的家境,不是问题。 张喜年从怀里掏出一张请柬,放在桌上,道: “我亲自过来请,还望舅母跟嫂子还有致远,都能过去。” 徐家跟有他们走动的,就张喜年这一股。 可张家跟整个徐家走动,也就是说…… 耿氏叹口气,看着那张请柬,点点头,道: “放心,不管他们说什么,舅母一定不往心里去。我们是去吃喜的,不是给你添堵的。” “哎,多谢舅母,我娘说,让舅母去接亲。” “算了算了,我儿子都没有了,接什么亲。你娘能请我,我就很高兴了。”耿氏很满足。 “不是的舅母,这……” 张喜年还想说,被丁琬拦下了。 “表弟有这份心,姑母有这份意,不错了。我们都懂。你放心,我们初六就去,帮你多忙活忙活。” “哎,那可多谢嫂子了。” 丁琬笑着给他倒杯茶,闲话家常: “女方家是干啥的?” “是我们镇上的,家里开杂货铺。她家有四个孩子,她是老三,下面一个弟弟,上面一个哥、一个姐。” 耿氏听了点头,柔声的说: “你娘看人有眼光,相信这家不错。” “还行。”张喜年谦虚的说。 丁琬笑着起身,道: “你跟你舅母聊着,我去弄点儿面条。中午咱们对付一口,晚上吃好的。” “两顿饭就行,嫂子。” “不行,你昨天就赶路,肯定没吃好,你就别张罗了,听你嫂子的。我们也是三顿饭。” 在作坊做事,两顿饭不顶用。 张喜年笑着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这是他自打徐大可、徐二年去世后,第二次过来。 相较于第一次,这一次过来,家里明显不一样了。 丁琬出去,耿氏等他把茶水喝完,撤掉炕桌。 又给把枕头、被子都铺好,道: “你先眯一会儿,累坏了是吧。” “还好。”张喜年笑着回答。 听话的躺在枕头上,头一挨枕头,立刻晕眩。 闭着眼睛,跟耿氏打唠: “舅母,我看院墙砌起来了,院子里也铺了砖,花费不小吧。” “都是你嫂子弄得。”耿氏回答。 张喜年闻言,说了句“嫂子真能干”,算是回应了。 心里的话,却一点都没有露。 想当初他跟丁琬一起做生意,那些舅舅、姨母,可都列架子等着看笑话。 后来见他卖得好,一个一个都想他给牵线。 可丁琬早就说了,她徐家这边,只跟小姑母一家走动,其余的都不理。 他自然也不可能给表嫂添堵。 后来酒坊参加斗酒会,徐家人更加的要眼气。 到后来听说辽东府封城,一个一个幸灾乐祸的样儿,现在想想他都生气。 “喜年啊,你三舅、四舅他们咋样了?” 张喜年没有睁眼,想了下,道: “三舅秋下有病了。四舅母没了,前些日子没得。” “……啊。”耿氏应声,什么都没说。 徐老汉在徐家排行老幺,但却是徐家兄弟姊妹中,最早走得。 他走之后,徐老大、徐老二相继也没了。 剩下老三、老四两个,老五、老六是姑娘。 张喜年的母亲就是老六,跟徐老汉是龙凤胎。 张喜年见舅母半天都不说话,翻个身,道: “舅母,你也别难受。两位表哥战死沙场,莫大的荣光,他们一个一个唯恐你们贴上,避之不及。四舅家若是给你信儿,那才是不懂事呢。” 耿氏听着外甥的话,笑着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丁琬端回来两碗酸菜肉沫卤的白面条,将炕桌放上,道: “娘,你陪喜年吃点。我去给你熬药。” “你也吃。” “我在厨房吃一口就成,先把药给你熬了。” 丁琬说完,转身出去了。 张喜年听着关门声,道: “舅母,致远呢?” “在他小舅舅那边呢。学堂放假,他没事儿就过去。”耿氏回答。 张喜年秃噜一口面条。 肉末多,白面劲道,酸菜味足。 真的好吃啊! 咽下嘴里的东西,张喜年说: “我娘总念叨,说舅母有福气,找了个好儿媳妇。我的亲事,我娘就按照表嫂的标准照呢。” 对于周氏,大家现在已经都不提了。 耿氏闻言点头,满足的道…… 第255章 一尺和一丈 “我这一生,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让你二年哥娶了她。” “我觉得也是。”张喜年附和。 耿氏轻笑,又道: “你表嫂真不是我自夸,孝顺、能干、对致远视如己出。咱娘俩说句实在话,哪个寡妇能这么年轻就抱着牌位?” 张喜年闻言顿了一下,随后不住的点头,表示赞同。 抛开丁琬的酒坊,就她这一个举人的老子爹,都足够她挑花眼。 守孝三年期满,上门提亲的人,肯定比比皆是。 可人家第一年就抱了牌位,打消了所有人的念头。 “我娘都说,表嫂这个魄力,徐家没有几个能有的。” “是啊。”耿氏点头,“你快吃,吃饱了歇歇。” “哎,好。”张喜年应下,低头吃面条。 厨房那边,丁琬一边吃面条,一边熬药。 先把耿氏的药熬出来,放在一旁晾着,然后给自己熬药。 张喜年带来的东西不少。 吃的里有一板冻豆腐,还有一整扇猪肉,干蕨菜、猴腿若干。 该泡的泡,该切的切。 一整扇猪肉分几块,留下两块晚上吃饭,其余的都放进缸里。 在落霞镇买回来的江鱼,拿回来半根,留着晚上炖冻豆腐。 都处理好这些,她的药也熬好了。 倒出来放在一旁晾着,端起耿氏的药进屋。 屋子里很安静,丁琬也没吱声。 等进屋后才看到,两个人都睡了。 一个炕头,一个炕梢。 丁琬拍了拍耿氏,等人睁开眼后,小声的说: “娘,药温了,赶紧喝。” 耿氏点点头,接过来一饮而尽。 “喝点水,压压。” 耿氏摆手,没要。 “不怎么苦,没事儿。”耿氏边说边下地,拉着她出了屋子,道,“晚上做啥啊?” 丁琬带着耿氏去了隔壁致远的屋子。 大黄米拿了二十斤,致远的衣服,给做了两身,还有…… 耿氏看了一圈,呢喃着: “不少啊。” “还有一板冻豆腐,一整扇猪肉。干菜也不老少呢。”丁琬补充。 耿氏坐在炕上,笑着点点头,说: “行,她敬我一尺,我敬她一丈。” 丁琬闻言,挨着她坐下,道: “娘,我是这么想的。到时候咱们走两份礼。你跟小姑姑走,到时候给五两银子就好。我跟喜年兄弟走。给他们小夫妻买些胆瓶、屏风啥的,摆在屋里好看,您觉得呢?” “五两?是不是太多了?你还单独走礼呢。” 丁琬知道耿氏常年省细惯了。 “娘,钱赚的再多,也买不了亲情。咱家亲戚太少,可走动的不多。小姑姑在咱家最难的时候,能让儿子过来,已经不容易了,你说对不?” 耿氏想了下,叹口气,道: “罢了,就按你说的做吧。晚上吃饭,把你弟弟、小玮、大现都喊来。他们是平辈的,能一起陪着。” 丁文江兄弟俩就来不了了。 毕竟张喜年是晚辈。 丁琬点点头,起身去张罗。 耿氏瞅着炕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好,放在一旁…… …… 丁家今天也不闲着,明儿摆桌,所以厨子、帮工都到位了。 该炸的炸,该准备的准备。 丁文江一听徐二年的表弟来了,忙不迭把儿子还有小外孙都打发了去。 丁现在酒坊,丁玮在上房,也被他喊着去了徐家。 丁琬告知了父亲,明天不过来的消息。 丁文江叹口气,理解的说: “也对。咱家是喜事儿,你婆婆那边难受,的确不好让她过来。那就这样,开席给你们送菜。让致远过来吃。” “知道了,爹。”丁琬点头,转身走了。 没回家,直接去了酒坊,摘些菜。 豆角、黄瓜、菠菜…… 每样摘了一些,还不忘嘱咐赵磊,让他明儿一早多摘点。 人家给送了年礼,他们自然没有不回的道理。 新鲜的青菜是一份。 谭迁给拿了四盒燕窝,她昨天给母亲拿去两盒,本来打算剩下两盒自己跟婆婆吃的。 如今给张家拿一盒,又是一份。 茶叶拿两盒,锦缎来两匹。 四样礼,虽然不如他拿来的多,但随便一样,都很有档次。 回礼的事情安顿好,丁琬开始准备晚饭。 江鱼炖豆腐,红烧肉,炖豆角,菠菜鸡蛋,素拍黄瓜…… 丁珏他们已经来了,陪着张喜年在屋里聊天。 不过听耿氏的意思,说的一般。 毕竟不熟悉。 酒坊下工,丁现过来,这才算让张喜年舒服一些。 一来,二人因为生意的事情,熟识。 二来,年纪相仿,有不少能聊的话题。 饭菜摆好,大家也没有避讳,就在一张桌上吃。 吃过晚饭后,张喜年去了徐致远的屋子睡觉,并没留在正房。 舅母嘛,还是差了一层,得避讳。 转天清晨,丁琬包了酸菜猪肉馅儿的饺子。 辽东府有句话,叫:赶路饺子回家面。 这顿饺子得给人家包了。 来接的马车到了,丁琬把备好的回礼放在车里。 张喜年见了,不好意思的道: “表嫂,这也太……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说旁的,那一盒燕窝,就顶了他拿回来的东西。 知道徐家过得好,可没想到过得这么的好。 丁琬笑着摇头,说: “这些都是给我小姑母的。你帮着带回去就成。茶叶给姑爹,别忘了。” “放心吧表嫂,我都懂。”说完,扭头看着耿氏又道,“舅母,我就先回去了。等初六咱们见。” “好,好。”耿氏不住点头,满口答应。 张喜年带着徐家人的热情,上了马车。 徐致远跑到跟前,略有些兴奋的道: “小叔,等你成亲,我去抗包袱。” 丁琬想拦,不过却为时已晚。 张喜年转身蹦下车,把徐致远抱在怀里,道: “放心,小叔抗包袱的人,必须有你一个。你可是未来的小状元。” “嗯。”小家伙兴奋的点点头,特别开心。 丁琬松口气,耿氏满足的笑着说: “喜年,路上慢点。回家给你娘还有你爹带好,知道吗?” “放心吧舅母。”张喜年说完,看着丁琬又道,“我走了表嫂。” “路上慢点。” 张喜年带着徐家人的热情,上车离开了土庄子…… 第256章 交代 丁家开席,是巳时正。 为这儿,今天酒坊特意早歇工。 吃完饭就赶紧回去,倒也不耽误什么。 全村的人都来了,就在院子里,特别热闹。 丁家的席面,十分讲究,让村民赞不绝口。 四大件儿,有! 瓜子糖块,有! 点心茶叶,有! 不用你随礼,来吃就好。 吃完还能拿一些回去,简直不要太贴心。 可以说丁家这顿饭,让这个腊月热闹了起来。 每天村里都有人议论,不是讨论点心,就是讨论席面。 徐家虽然没有去,不过没等开席,唐嬷嬷就送了一桌席面。 耿氏瞅着桌上的饿哦东西,叹口气,道: “真是不好意思啊。还让你娘他们这么特意惦记。” 丁琬闻言,倒是没在意。 给她夹菜放在碗里,道: “亲戚嘛,理应如此。娘,你多吃点,致远那边不用担心,有珏儿呢。” “你娘家弟弟是真的好。丁玮现在也学好了,比啥都强。” “是啊,他抄书特别认真,我都看了,字些特别工整。” 耿氏闻言愣了一下,叹口气,说: “可惜了,日后跟科举没有缘分啊。” “人各有命,没办法。”丁琬并不在意。 只要丁玮能学好,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至于前途,不是只有科举这一条,做什么都可以。 大不了弄个铺子,他去管账,也能养家糊口…… …… 丁家摆桌的事儿告一段落,土庄子上上下下都在忙着准备过年。 酒坊今年的年礼很丰厚,提前就告诉大家了。 每人二斤咸肉,三斤粳米,十个白面馒头,五斤果酒。 咸肉、果酒都是作坊的。粳米、白面是上次军营拉回来的。 村里不在作坊做事儿听到这个年礼,就没有不眼热的。 吃的、喝的,全都有,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可偏偏就发生在了他们身边。 大家讨论年礼的热度没等褪去,腊月十五这天早上,村头敲敲打打,让本就不平静的土庄子,又热络了起来。 冬天有热闹,哪怕再冷都有人去瞅。 村民争抢恐后的去到村头,没想到竟然是衙役。 详细的说着拐卖孩子的判决。还说了赵家、张家的处决。 据悉,整个平阳县各个村落都要说,不能有遗漏。 村里人听的认真,不断的点头。 这年头过日子就过孩子,谁家丢孩子能不着急。 甭管孩子多不多,身上掉下的肉,就没有不着急上火的。 当然,日子过不下去,卖闺女的也有,但终究不是大多数。 “……这拐卖孩子的事儿,就到这儿了。再有啊,冬月的斗酒会,大家都知道。辽东府封城你们也清楚。朝廷下来传旨的人了,我现在再跟你们说说具体情况……” 丁琬正听的入神,身旁有人拽她。 扭头一看,竟然是唐嬷嬷。 “咋,有事儿?” “大小姐,这会儿都中午了,老爷的意思是让您那边弄些青菜,安顿舅老爷他们吃顿饭。” 丁琬闻言点头,跟着她一起去了酒坊。 虽然没听全,不过一会儿问旁人,也是可以的。 柳氏还不能下地,胎相不稳,再加上到底有些岁数,还是不能逞强。 这些日子,出了去茅房,其余时间全都在炕上平躺,什么都不做。 豆角、黄瓜、茄子等摘好,丁琬跟着唐嬷嬷一起回去。 村口的人仍旧在,估计这次讲话,没那么快完事儿。 回到丁家,两个人一起做事。 丁琬帮着打下手,唐嬷嬷自己来。 豆角掐好,洗净,交给她。 唐嬷嬷用五花肉炖了,然后看着丁琬,说: “大小姐,我想认丁槐为儿子,您说行吗?” 丁琬洗茄子的动作顿了一下,见她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道: “可以啊。只要他愿意。” “我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啊。”唐嬷嬷叹口气,把豆角下入锅中翻炒。 丁琬把茄子放进锅里蒸上,坐在灶台旁,问: “怎么突然想起要认他做儿子?” “看他怪可怜的。”唐嬷嬷说完,拿着酱油,沿着锅边倒了一圈。 继续翻炒,等全部上色,又放几粒八角。 “男娃儿也不会缝缝补补,衣服坏了,也不知道收拾。我得空就帮他,这孩子还挺乖的。他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所以……” “我明白了。”丁琬点头,往灶膛内添些潮河,说,“我会抽空问问他,你放心。如果他同意,就小年那天认亲,咋样?” “那敢情好啊。”唐嬷嬷不住点头,“如果真成了,到时候嬷嬷给大小姐做衣裳,只希望大小姐别嫌弃。” “我不嫌弃,我等着您的衣服。”丁琬笑着点头。 事情说下,唐嬷嬷做事都麻利,感觉都带风。 茄子蒸好了放粮,拌的事情,就由唐嬷嬷来了。 院子里吵吵闹闹,丁琬站起身,把围裙摘了,说: “唐嬷嬷,我出去了。” “好。”唐嬷嬷点头,笑着应下。 丁琬从厨房出来,蒸好刘喜走在最后。 “刘喜哥,你停下,我问你些事儿。” “……哟,是徐娘子啊,你做饭?”刘喜有些惊讶。 丁琬摇摇头,笑着说: “是我们家嬷嬷,我帮着打下手来着。刚才我听了一半,京里传圣旨说啥了?” “没啥,就是李守备、辽东府尹平乱有功,论功行赏……” 丁琬听着刘喜说的内容,长叹口气。 跟预想的一样,李朝阳升官去京城做守备。辽东府尹坐满五年,回京述职。 一叶知秋的邱志罗,勾结乱党,梨花醉查抄。 朗月明坤…… 唯一一个让丁琬觉得应该如此的,就是廖玉恒的追封。 给了廖玉恒一个“男爵”的封号,没任何实权的那种,但是可以袭承。 只能袭承一代。 金银玉器赏了不少,也算给活着的人,一个交代。 至少廖家长子,继承了这个男爵,有了封号,县里、府城、乃至整个大周,只要他们不犯法,就没有人敢动他们…… 第257章 死后追封 丁琬听完刘喜说的话后,长叹口气,道: “死后追封,唉!” 刘喜闻言明白她的意思,不过此事还得看怎么去理解。 “徐娘子,你别总想着死后追封。这廖家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本就很难。如今有这么个封号,他们在平阳县,还不是横着走?” “又不是螃蟹,怎么横着走。”丁琬笑着摇头。 不过却也理解他的意思,抿唇又道: “我知道这个封号,对廖家有多重要。只是……我替廖玉恒有些惋惜。你说那么好的年纪,是不是白瞎了?” “如果要这么论,那的确是可惜。”刘喜颔首。 丁琬咬唇,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李朝阳呢?他什么时候去上任?” “早就已经走了。廖玉恒出殡后的第二天,他就走了。” “你咋知道?”丁琬不解。 刘喜一个在县里的衙役,怎么能做的府城的事儿? “小瞧我了吧。”刘喜得意的挑眉,“他走之前去县衙来着,我看到了。” “他去衙门做什么?” “那不知道。”刘喜摇头,“我估摸着还不是让卓大人帮忙照顾一下廖家啊。” 丁琬听到这话,缓缓颔首,觉得在理。 正说着,丁文江站在西跨院门口,道: “琬儿啊,跟喜子唠啥呢?赶紧让喜子进屋喝点茶水,多冷啊。有啥话进屋说。” 丁琬不好意思,点点头,引着刘喜去了西跨院。 “咋,你不进来?”丁文江纳闷。 丁琬耸耸肩,压低声音,说: “都是县里的衙役,虽然认识,可还得避避嫌,我去看看我娘。” 丁文江听了觉得在理,点点头,让她过去。 东跨院正屋,柳汉章正跟柳氏说话,丁珏跟徐致远都在一旁。 “娘。” “姐。” “二舅,你坐。” 几人互相打招呼,丁琬坐在柳汉章对面,看着他身边躺着的母亲,问: “娘,感觉咋样啊?” 柳氏笑着点点头,叹口气,说: “这一天天不是吃就是躺着,挺好的。中午饭都安排了吗?” “安排了,娘放心。”丁琬说完,看着柳汉章又道,“那张家有没有去找二舅母?” 柳汉章撇嘴,轻蔑的说: “怎么可能不找。他儿子流放,杂货铺查抄,不找就怪了。不过你也别担心,你舅母不是吃素的,两三次就把人给怼回去了。” 柳氏听到这话,松口气,道: “也就是你媳妇儿,要是汉生家的,可就不能这么容易了。” 柳汉章闻言,点点头。 对于家里的三弟妹,公认的脾气好,能凑合。 只要不是太过分,她都能不大见、小不见的过去,不当回事儿。 拉着姐姐的手,轻声说: “大姐就别管旁的了。你只管好好养胎,好不容易盼来的,养好了比啥都强。咱爹娘那边等我回家跟他们说,今年初二,你就别回去了。” 柳氏听了犯难,一旁的丁琬闻言,挑眉道: “娘,要不这样好不好,初二我带着致远跟珏儿回去,你跟我爹在家吧。去年忙,没去我姥爷那,今年不能不去了。” 柳汉章一听这话,不住的点头,说: “好好好,让琬儿回去。在那边住两天,你姥爷一直都惦记你呢。” 柳氏想了下,笑着道: “也好。到时候东西你帮忙带回去,今年就你们姐弟做代表了。” 事情说下,一块心病也就算去了。 唐嬷嬷那边喊吃饭,柳汉章抱着徐致远、牵着丁珏走了。 丁琬没去,就留在这边陪母亲。 唐嬷嬷把饭菜摆好,柳氏小心翼翼的起身,坐在桌前。 说实话,丁琬觉得有些夸张。 不过是胎相不稳,难道起个身的功夫,孩子就能掉了? 当然,她没有过身孕,并不知道这其中的“艰辛”。 有些孕妇,人家骤然咳嗽一声,她都能打个激灵,孩子掉了。 但这些,没有人跟她说。 在“孩子”这个话题上,可以说是丁琬不能触碰的底线。 夹块红呼呼的五花肉放在她碗里,道: “娘,多吃。” “放心,亏不着他。”柳氏说完,咬了一口。 从嘴角流油,吃的特别满足…… …… 朝廷对斗酒会的判决,仅有了两天时间,就让整个辽东府上下全都知道了。 当然,廖家的事情,也全都知晓。 丁琬特意让丁槐去县里打探,最近这两天,廖家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 甭管远的、近的,都去廖家探望。 送礼的送礼,请安的请安。 就连辽东府尹都来了,据说还留了不少银钱。 本来还摇摇欲坠的廖家,因为这件事儿,倒是成了平阳县炙手可热的人家。 整个辽东府,都没有一个有封号的爵爷。 甭管是什么爵,反正朝廷下的封号,那可是让平阳县都与有荣焉。 丁琬看着安辰刚刚带回来的账簿,全部翻完,说: “既然廖玉恒活着的时候,就这么做账,那你也这么就好了。切记一点,该多少是多少,我们不能欺负那些孤儿寡妇。” 安辰闻言撇嘴,手指轻敲着桌面,道: “你确定我会欺负他们?” 呃…… 说错话了。 丁琬端着茶杯喝了口,耸耸肩,道: “我知道你不会,这不是跟你说呢嘛。” 安辰倒也理解,不过是跟她开个玩笑罢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廖家?今儿可都十九了,小年作坊就放假了。你这边什么时候?” “也是小年。”丁琬回答。 想了一下,看着他又道: “咱俩现在去?” “现在?”安辰瞅着窗户,难以置信的说,“眼瞧着就要吃中饭了。” “去廖家蹭顿饭呗。” 安辰闻言翻个白眼,看着她道: “你确定?确定咱就走。” 得,这个比她刚! 丁琬摆摆手,笑呵呵的摇头,说: “咱俩就不能去县里吃?带上我小姑姑,如何?” 安辰刚要说“好”,没想到丁琬补充—— “你请客!” 安辰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你就这么刮我的钱?这钱日后的用途是啥,你不知道?” “知道啊,所以让你先表示点诚意。”丁琬故意这么说。 安辰也是开玩笑,故作崩溃的趴在桌上,道: “还娶呢就碰你这么个难缠的侄女,太难了。” “想占我便宜充大辈,没让你放血就不错了。”丁琬颇有几分得意。 第258章 唉,没整 彼此就是开玩笑,谁也不会当真。 安辰睁开一只眼睛看她,眉骨微挑,问: “哎,你说我给你小姑姑买点东西,咋样?要过年了。” “是啊,要过年了呢。”丁琬煞有其事的重复。 安辰蹙眉,一脸戒备的道: “先说好了,没你事儿。” “那不成。”丁琬傲娇的撇嘴,“你要当我小姑父,你还不出血?” 安辰嗤笑,坐直身子,认真的问: “你来真的?” “我……” “只要你来真的,别说东西了,压岁钱我也给你。” 安辰这话,让丁琬骑虎难下。 看着老狐狸一般的安辰,丁琬无语的叹口气,道: “我倒是不想来真的。可你是来真的啊!我那个小姑……唉,没整。” 安辰见状,凑到跟前问: “你小姑是不是劝你了?” “不然呢?”丁琬反问,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不管啊,你得来点儿表示。” “那没问题。”安辰满口答应,得意洋洋的道,“不管给你小姑啥,你也有一份如何?” “我家不止我自己。” “放心放心,都有,都有。”安辰笑眯眯的点头。 只要这女子不拦着,其他人都不是问题。 丁琬端起茶杯,看着他,道: “你真决定了吗?碧海罗刹阁那边……” “放心吧,竹阳已经接手了。我彻底是退出来了。” 丁琬松口气,看着黄褐色的茶汤,说: “不管怎么样,我尊重我小姑的选择。你准备一年,明年再说。” “好。”安辰满口答应。 他也想娶个贤惠的妻子,好好过日子。 丁翠兰虽然出身农家,不过人还是不错的。 至少比那些莺莺燕燕的富家小姐好,而且他也弄不来富家小姐。 放下茶杯,看着她,又道: “你跟那些鹰卫打交道,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丁琬老实回答。 想着来的那三位,叹口气,道: “如果可以,下次我不想跟他们打交道了。” “那就我来吧。”安辰自告奋勇。 丁琬抿唇,搅着手指,说: “你……就不问吗?” 以安辰的聪明劲儿,他不可能这么消停。 从来报账到现在,就刚才问了一句,而且其他什么都没有。 安辰把杯子里的茶喝完,看着她,说: “如果你想提,自然也就说了。不提,我说这个做啥!不过那个锦盒……他买的时候,花了二十五两银子。” 丁琬惊讶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见他重重点头,从牙缝中挤出“奸商”两个字。 气呼呼,意难平。 “他当时跟我说二十两银子。反手就多要五两,他怎么这样!” “又不是花你的钱,你这是干啥?”安辰故意问。 丁琬见状,揉着额头,说: “你猜到了?” “嗯。”安辰点头,据实以告,“我当时在英猴山受伤,就是因为追他们所致。当时县里这边的人报,说辽东来了一批训练有素的人。” “我以为是道儿找麻烦的,所以才带人亲自查探。再然后你就知道了,我受伤,你家孩子救我。当时我就纳闷,他们怎么会在英猴山。现在倒是想明白了。” 丁琬低头看着桌面,喃喃的道: “他活着,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不认我?” 对于这个问题,安辰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如果真的要解释,只能是本人过来。 这种事情,外人没法参与。 “哎,判给你小姑的那个杂货铺,你打算怎么做?” 丁琬知道他是故意转移话题,倒也不在难为他,难为自己。 “你接怎么样?” “没空。”安辰摇头,直接拒绝。 见她满脸阴沉,想了下又道: “要不让丁现去吧。算他跟你小姑合伙,三七开,他三你小姑七。东西啥的不用管,我来操办。也算给他一个独当一面的机会。” “我酒坊就可以啊。” 安辰听到这话,骤然起身。 心爱的丁琬后仰,不解的道: “你干啥啊?” “你要走,是吗?” 安辰的话,让丁琬眨巴眨巴眼睛,点头说: “有这个想法。” “去哪儿?” “自然是京城。”丁琬坦然回答,“不过不是现在,最起码得后年。” 安辰想了下,明白的点点头,说: “你这么安排倒也对。人往高处走,你凭本事去京城,没人会说什么。” 丁琬叹口气,看着窗外没吱声。 至于想了些什么,安辰也不知道。 屋里安静,有些尴尬,安辰敲敲桌子,道: “要不这样,咱现在就走呗,顺道去衙门把事儿都办了。” 丁琬闻言颔首,起身穿上斗篷,出去找丁翠兰。 今儿她轮休,在家呆着。 如果安辰不是来报账,她也在家忙呢。 丁文海从库房出来,见到安辰,热络的挥挥手,道: “啥时候那边结束啊?” “小年。”安辰回答,“二哥最近咋样?还好不?” 丁琬听到这声“二哥”,嘴角狠抽。 谁曾想自家二叔竟然咧嘴笑眯眯,她真是期待了。 期待来年安辰要来家提亲,这位“二哥”的态度,会是什么样子。 “既然都是小年,那你就回来呗。在咱家过年,正好西跨院都给你留出来了。” 安辰光棍杆子一个,在哪儿过年都可以。 如果丁家没邀请,他是打算回碧海罗刹阁的。 如今…… “好啊,既然二哥这么疼我,那我就不客气了。需要准备些啥不?” “不用不用,准备啥啊,就多双筷子多个碗的事儿。”丁文海不住的摆手。 丁琬无奈的走上前,看着自家二叔,问: “大现呢?” “在那边忙着呢。”说完,挑眉道,“咋,要出去?” “嗯呐,帮我喊来呗。” “成。”丁文海边说边指着安辰,不忘强调“说好了”。 安辰得意的看着丁琬,等人走了之后,小声道: “是不是特想捏死我?” “没有,你不值得。”丁琬摇头。 等丁文海的身影消失之后,又道: “我期待你被我爹、二叔捏死那天。” 安辰心里“咯噔”一下,不安的问: “你们家这么排斥我?如果真的排斥我,干啥让我去你家过年?” 第259章 差点意思 “不是排斥。”丁琬摇头。 看着丁现过来,招招手,又道: “主要是不好接受。” 安辰不解,“有啥不好接受的?” 丁琬细细琢磨,轻声解释: “你想啊,你跟我是一辈儿,你……” “我跟你二叔一辈的。”安辰极力强调。 丁琬还想说,丁现已经来到跟前了。 “姐,有啥事儿?” 丁琬叹口气,指着马车的方向,道: “我要去趟县里,正好你跟安大叔赶车。” “安大叔?”丁现嘴角狠抽,有些惊讶。 见安辰点头的样子,面色更加难堪。 虽然不愿意叫他叔叔,可还是配合的转身去套车。 丁琬扭头看着安辰,说: “瞅见没,这就是正常反应。你也就比我大几岁罢了,怎么叫你叔叔?” “那她还比你小呢。” “那能一样嘛。”丁琬笑着摇头,“她比我们辈分大,是一早我们就知道的事实,改变不了。你这……” 意味深长的眼神过来,安辰无奈的叹口气。 果然,这条路有点艰辛啊! 不过再难也得继续,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不能半途而废。 眼瞧着丁现赶车去门口,安辰压低声音道: “我不管,到时候他们都反对,你得给我说好话。不然我就赖在你这儿,天天在你面前烦你。” 说完,大踏步去了门口。 丁琬细细回味他刚才幼稚的话,无语的翻个白眼。 这还是曾经碧海罗刹阁的阁主吗? 简直就是一个无赖。 “你快点——” 安辰催促的声音,打断了丁琬思绪。 翻个白眼,过去上车,刚坐稳就听到安辰的声音—— “到你爷那,把你小姑喊来。咱们去县里,把杂货铺过一下。” “哦,好。”丁现应下。 赶车去村头,到丁家时丁现下车,把丁翠兰接出来。 一行人来到县城,马车速度开始变慢。 到年底了,村镇来县里办年货的不少,所有县里特别热闹。 卖什么的都有,从城门口往里,全都是摊位。 路上买东西的人也多。 从进城到主街口,赶车足足赶了一炷香的时间。 如果是走,肯定比这快。 按照安辰之前说的,到了丰月楼。 丁现勒住缰绳,把车门打开。 安辰先把丁翠兰扶下来,轮到丁琬的时候,被她一巴掌拍开手,然后人家自己蹦下了车。 不用拉到! 安辰指着酒楼,道: “咱们简单吃点。吃完先去县衙,然后再去廖家。” “可以。”丁琬颔首。 伙计出来赶车,丁琬四人进了酒楼。 恰好丰月楼老板在,一看是他们姑侄,急忙过来,拱手热络的说: “哎哟哟徐娘子,丁姑娘,丁大少爷。你们今儿怎么这么得空啊?” 几人纷纷还礼,丁琬开口说道: “想您家的水晶虾饺了,正好今天来办事儿,就过来吃口。” “那没问题,走走走,楼上雅间,雅间请。”老板热络的带着他们,不忘吩咐跑堂,赶紧让后厨准备水晶虾较。 今年冬天的生意,比往年都要好。 往年冬天主打野味,今年是绿油油的青菜。 物以稀为贵。 这稀罕的青菜上桌,立刻让那些有钱人争抢的要买。 大堂内没有空桌,几乎每桌都有一道绿油油的菜。 丁琬已经打算好了,来年开春,把作坊后面种高粱的地,全都盖上房子,就种菜。 简直不要太赚钱啊! 上到二楼,丁琬笑呵呵的说: “周老板生意不错啊。楼下全都坐满了。” 周老板很会说话,拱手回应: “那还不是拖了徐娘子的洞子菜嘛。您可真是太聪明了。” 看着眼前的大拇指,丁琬谦虚的道: “您就别夸我了。我这不过就是农家想法罢了。” 几人坐下后,丁琬又道: “简单上点儿,一会儿有事。” “那成,我让人去安排,这顿算我的,不许不给面子。”周老板说完,转身出去了。 丁翠兰看着雅间,用手肘碰了下丁琬,道: “这比醉仙楼差点意思蛤。” 见过世面的丁翠兰,倒是跟以前不同了。 还记得开春那会儿说中秋来丰月楼吃饭,当时小姑姑可老惊讶了。 笑眯眯的帮她掖了下鬓角的头发,说: “年前咱们在这边包一次大堂,怎么样?” 丁翠兰闻言惊讶,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道: “你认真的?” “当然。”丁琬颔首,“本来说中秋,这推到过年,已经不好意思了。” 年跟前出货不少。 咸肉、洞子菜、高粱酿、果酒、果醋…… 卖空的卖空,剩下的也就那么一点,还是刻意留的。 赚了这么多钱,如果不好好表示一下,那可真说不过去。 丁现在旁想了下,说: “姐,我刚才看了下,大堂不少桌。咱们晚上过来包,应该会便宜。就是这马车……” “马车不是问题,从县里直接雇。”丁琬豪气的说着。 请客吃饭的事儿都做了,还差雇马车的钱? 安辰很赞同丁琬的做法,点点头,道: “这么安排挺好。既显得你感恩大家,又表明了你的态度,很不错。” 包厢门推开,两屉水晶虾较就上来了。 然后是焖豆腐、烧花鸭、炒豆芽、焖肘子。 四个菜,有荤有素,菜码比丰月楼的菜码要大。 周老板拿了壶上好的茶放下,说: “徐娘子,你们慢吃。赶时间就做了最快的东西。这肘子是提前焖的,烂糊。” “多谢周老板。”丁琬颔首,看着他又道,“你们家楼下大堂,晚上的生意,能不能我包一晚?” “一晚?”周老板有些惊讶。 丁琬再次颔首,耐心解释着说: “我要请作坊的伙计们吃顿饭。忙了一年,年底总要好好吃一顿。一桌坐十二个人,至于菜品你看着掂量。鸡鸭鱼肘子都要有,该多少钱是多少钱。” 周老板一听这话,眼睛都冒光。不住的点头,说: “放心放心,我一定把这事儿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这样,过些日子我拟好菜单跟价钱,去你酒坊找你,如何?” “好的,那就麻烦周老板了。”丁琬满口答应。 接了个大活儿,周老板可是相当高兴,出去又给加了两盒点心,只等他们走时拎着…… 第260章 你可真烦人! 吃过饭,四人离开丰月楼,每人手里还拎了两盒点心。 周老板亲自送他们上车,那叫一个热情。 当然,也能理解,毕竟丁琬要给他一个大单子。 丁翠兰坐在车里,瞅着一旁放着的八盒点心,说: “一会儿拿去县衙,正好给亲家二哥他们吧,大家分一分。” 丁琬看着点心,点点头答应了。 丁翠兰挨着她,笑着又道: “这周老板突然给点心,是不是怕你反悔啊!” 丁琬闻言摇头,靠着车厢壁,说: “我们接触时间不久,但我的口碑他知道。我不是出尔反尔的人,既然我说了,自然就有意。” “那倒是。”丁翠兰点头。 细细琢磨,还是有些心疼的道: “一桌席面就打最便宜,二两银子算,十桌就是二十两银子啊。太多了吧。” 丁琬闻言轻笑,看着她挑眉解释: “小姑,你别看二十两银子多,你舍不得了。如果不安排这顿饭,光是那些年礼,工钱上不得多给一些?” “不用吧。”丁翠兰摇头。 上工赚钱,天经地义。 谁规定一定要多给一些呢? 丁琬笑着拍拍她的肩头,道: “小姑,这你就不懂了吧。二十两银子是挺多,可人心呢?人心得多少钱?我用一顿饭,让大家吃舒服了,让他们知道我丁琬不是有钱不认人的主儿,难道不是很好的结果吗?” “可我觉得……不用啊。” “小姑,现在是不用。来年开春,难保酒坊的那几个,县里没人来撬。” “会吗?”丁翠兰不解。 可当看到丁琬的表情后,不吱声了。 或许……应该……可能……会吧。 车外安辰听着里面的对话,压低声音问丁现: “你觉得呢?” “用二十两银子买人心,便宜。”丁现回答。 安辰笑着点头,到集市停车,让他去买东西。 江鱼、猪肉、冻豆腐、茶叶…… 这些是给廖家的礼。 都是农家常见的物件儿,反正人家已经是爵爷,他们送啥也看不上眼,倒不如送些家常的东西。 反正就是个心意。 马车来到廖家,安辰打开车门,看着丁琬,道: “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丁琬看了眼丁翠兰,后者都没搭理她,直接把点心递给她。 “咋,你也不去了?” “我……” 丁翠兰是想说“不去”,可转念一想是给她办事儿,她不去不好。 “我干啥不去啊。这不是给我办事儿嘛。” 丁琬蹦下马车,把点心交给丁现,道: “哦,我以为你也不去了呢。” 安辰剜了丁琬一眼。 丁翠兰醒过神,拉着她小声嘀咕说: “你可真烦人!” 丁琬不以为然,昂首挺胸的进了县衙。 都熟悉,所以也没谁会难为他们。 丁琬拿了一盒点心,丁现把剩下的都给了柳汉章,然后就留在了门房。 只有丁翠兰跟丁琬去了里面。 办事儿他们俩就行,不用这么多。 姑侄二人进了办事的房间,先把点心交给帮忙办事儿的人。 丁翠兰嘴也甜,一口一个“哥”叫着,让办事儿的人不住点头,心情愉悦。 过名不繁琐,人家文书是早就准备好的。 丁翠兰简单的看了一下,便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交了税银,把红契收好,说: “多谢大哥了。” “不用不用。这是杂货铺的钥匙,就在主街从北数第三家。” “好的,谢谢。”丁翠兰双手接过钥匙,再次道谢。 丁琬全程没说话,都是她一个人来做。 不得不说,丁翠兰这一年的时间,的确历练不少。 跟以前的她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现在的她,敢做、闯实、麻利。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既视感。 艾玛,她明明比自己高一辈啊! “琬儿,咱走啊。” “走。”丁琬回神,冲办事的大哥挥挥手,转身离开。 到门房喊上丁现,三个人一通出了衙门。 丁翠兰看着马车里的东西,道: “要不这样,琬儿你自己带东西去廖家。一个时辰后我们去接你。我想去杂货铺看看。也想跟大现说个事儿。” “你要说啥?”丁琬问。 丁翠兰看着亲侄子,笑着道: “是这样的琬儿,我想让大现帮我看店。我们俩四六分,我六、他四。我不好在县里了抛头露面,你爷、你奶也不能让。大现也成熟了,他可以。” 丁琬一听“四六分”,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安辰,有些不解。 他不是说“三七分”吗? 怎么这就改成了“四六分”! 丁翠兰见她这般,纳闷的问: “怎么了吗?” “没怎么啊!”丁琬摇头,看着丁现道,“你觉得呢?” 丁现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 “我帮小姑看店没问题,可是给钱就……一家人,不用给。” “那不行!”丁翠兰摇头。 看着实诚的侄子,又道: “一码归一码,你是我侄子不假,咱是亲戚也对。可亲兄弟明算账。我可不想日后被人戳脊梁骨。你同意就四六分,不同意我就另找人。” “那别的,找别人干啥啊,放着自己家亲人不用。”丁现急忙摇头。 丁琬打了个哆嗦,看着僵持的姑侄俩,道: “咱能先上车吗?不冷啊!上车说,让安大叔赶车!” 丁翠兰听到“安大叔”三个字,瞬间瞪大眼睛。 知道她同意了那事儿,可这么快就改口? 不过也不容她多想,转身上车,三个人都进车坐好。 安辰赶车去廖家,车里姑侄三人讨论看店分成的问题。 丁现不想要那么多,丁翠兰坚持给。 丁琬再旁看着,终于明白为何安辰会说“三七分”了。 他不是考虑小姑这边,而是考虑丁现那头。 看不出来啊,这小子还真是对自己家人上心了呢! 想到这儿,拽了拽丁现,道: “小姑疼你,你没看出来吗?这事儿正常来说,三七分最好。可小姑想让你多赚点。” “那就三七分,小姑赚钱也不容易。”丁现主动要求。 丁翠兰见状,也不好坚持,点点头说: “那一会儿到了那边,咱们就签下协议,省的你反悔。我拿七还赚了呢!” 第261章 规格 丁现憨憨的笑着,不住的点头。 不拿那么多,他就心里没压力。 心里没有压力,自然也就能好好做事了。 安辰赶车,嘴角上扬。 这老丁家到最后拍板的,还得是这丁琬啊。 “驾——” 马车快速朝廖家走,天色尚早,去杂货铺的确时间够用。 来到廖家,丁现等人帮忙把东西挪下车,就赶车走了。 丁琬一个人站在门口,看着下人往府里倒腾的样子,无语摇头。 真不管她了啊! 就这么把她扔下走了,哪有这么“绝情”的?! “徐娘子,我们老夫人请您进去。” 老夫人? 丁琬惊讶。 随后明白的点点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的确是要改口,只不过…… 廖家长子今年十三,但已经袭爵,成为爵爷。 自然他的母亲就要升辈,称之为“老夫人”。 这么年轻的老夫人,还真是讽刺啊。 跟着进了廖府,到处都能看出守丧的意思。 “管家,不知老夫人最近如何?” “心情一般,毕竟老爷刚刚过世。”管家回答。 “那有没有什么打秋风的亲戚过来呢?”丁琬追问。 管家摇摇头,轻叹口气,道: “他们不敢了。廖家如今是爵爷府,就算他们想,也没有那个胆子。徐娘子,这边请。” “好的,谢谢。”丁琬跟着拐弯,去了主院。 一路走来,院子还是那个院子,但是下人明显多了很多。 已经是爵爷了,自然这下人的规格也就会涨一些。 这些都不用廖家自己操心,伢行那边就会配齐。 都是死契,不怕有人生二心。 进了主院,婆子出来迎接,屈膝行礼,说: “徐娘子好,我们老夫人等您呢。” 丁琬颔首,跟在她的身后。 刚踏进主屋,一股热浪就袭了来。 丫鬟过来帮着她把斗篷脱下,冲着屋里,道: “土庄子的徐娘子到了。” 里间门拉开,廖夫人迎了出来。 热络的拉着丁琬的手,冲着其他下人,说: “不用你们了,都下去吧。” “是。”众人屈膝行礼,规矩的出去了。 丁琬一直被她拉着进了屋,把棉袄脱下,说: “这也太冷了,怎么烧这么多?” 数了数,一共四个炭火盆,还不算烧的炕洞、火墙。 廖夫人“呵呵……”看冷笑,无语的摇头,道: “你以为我想啊!我都快热死、烦死了。每天这么多人在眼前晃悠,我想离家出走。” 丁琬一听这话,轻笑着摇头,说: “这是你家,你要去哪儿?别闹!” “没闹,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廖夫人气的直摇头。 看着穿中衣的她,又说: “你这样被那些婆子看到,非得说你没规矩不可。” “那没法子,太热了。”丁琬摇头。 廖夫人给她倒了盏茶,叹口气,道: “你是不清楚,自打封了爵位后,伢行就分批送了好几拨人。光我身边,四个大丫头,六个洒扫丫头,两个掌事嬷嬷。每天四个炭火盆,我说不用,非得点,说什么这是身份。” “十二个人伺候我一个,我真的快受不了了。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各个有规矩,弄得我自己都浑身不自在。我本来要出去接你,她们一个一个轮番劝,就不让我出去……” 廖夫人说着自己的各种不如意。 外人看来,会很羡慕她,毕竟是爵爷府的老夫人。 吃香的、喝辣的,衣食无忧。 可真正做到这个位置,那还真是规矩不少呢。 更关键的是,从平头百姓一跃腾空,那样的不方便,不只是说说而已。 可四个炭火盆,说不过去啊! 丁琬耐心的听着,这期间就喝了三杯茶水。 没法子,太热了。 等她发泄够了,轻声地说: “好了,一就这样,那能怎么办?总比以前要好,不是吗?” 廖夫人长叹口气,接过她递来的茶杯,“咕咚……咕咚……”的喝。 “我儿子、女儿过来,晚上我想搂闺女睡一宿,他们都说不合规矩,你说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哟,那还真是。”丁琬点头。 不管什么规矩,主家守的肯定没有下人多。 可是这些下人就…… “他们都是从哪儿来的?” “听说是原来伺候大将军的,这大将军被撸职查办,他们自然就变卖了送来。” 丁琬明白的颔首,倒也能理解。 “我烦就烦在他们总说,说什么以前大将军府如何如何,我这成为爵爷府老夫人,要守的规矩就更多咋样咋样。凭啥 啊,我就不能好好过日子了?” 廖夫人这话,让丁琬面色泛寒。 的确,这话有些过分了。 “我搂自己闺女睡觉,天经地义,怎么就他们说不合规矩?!偏偏又是伢行送来的,我……我……”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拉着她的手,轻拍两下,道: “你别着急,总会有解决办法。” “什么解决法子?”廖夫人忙不迭追问。 她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说啥都不松手了。 丁琬静下心琢磨。想了下,说: “这样,我留下吃晚饭,看看他们具体都做了什么。不管他们是哪儿来的,他们是下人,你是主子,这永远变不了。而且这是廖家,不是将军府,他们必须摆正位置。” “那他们要是冥顽不灵呢?” “直接卖掉,不留余地。”丁琬开口。 廖夫人一听这话,眉头紧锁,小声的说: “他们都是伢行送的啊。” “怎么,你害怕伢行?你堂堂爵爷府老夫人,怕伢行那些人干啥?” 廖夫人眨巴眨巴眼睛,不好意思的道: “可我也没花钱啊。” “这是朝廷赏的,你花什么钱。你可以用他们换钱,明白吗?” 廖夫人一听这话,腰杆子顿时硬了。 握紧她的手,略有些高兴的说: “让你早来不早来,你早点儿来,我何必这么受委屈?” 说完,嘱咐她把棉袄穿上,起身站在里间,冲着外面道: “来人——” 门开,婆子进来,屈膝行礼: “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把这炭火盆撤了,屋里这么热,还点什么点。” “可是老夫人……” 第262章 乘虚而入 “我说撤了——” “是,是!”婆子忙不迭点头,冲着外面挥手。 很快,几个人把炭火盆全都撤出去。 廖夫人翻个白眼,继续吩咐: “徐娘子晚上要在家里用饭,吩咐厨房多备些好菜。” 丁琬闻言,补充着又说: “我给你拿了冻豆腐,还有江鱼。让厨房炖一道,我小姑他们也来了。” “好的。”廖夫人说完,看着婆子挥手,“听见没,还有好几个人呢,快去准备。” 婆子应了声“是”但却没动,走上前轻声的道: “老夫人想吃江鱼清蒸就可以。炖豆腐太一般,而且这是农家人才吃的菜,老夫人还是……少吃些为妙,不合适身份。” 虽然声音小,但是丁琬却听到了。 “啪——”地一声放下茶杯,起身走过来。 来到他们主仆面前,看着婆子,道: “怎么,你们老夫人想吃个什么菜,还得经过你同意?” 婆子闻言,屈膝行礼,说: “徐娘子言重了。奴婢只不过是恪尽职守,提醒一下老夫人而已。江鱼炖豆腐,那是农家人的吃法。在大户人家,江鱼都清蒸,清淡好克化。” “呵呵……” 丁琬嗤笑,瞅着眼前的婆子,幽幽地道: “你叫她‘老夫人’,可她不是老夫人。她才多点儿岁数啊。跟你比,她可太年轻了吧。你让她吃好消化的东西?再说了,江鱼炖豆腐,这怎么就农家人吃法,难道别的大户人家不吃?” “自然不吃。”婆子回答,“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区别。爵爷府那相当于皇亲贵胄,怎么能吃寻常东西。” “哈——” 丁琬颔首,看着眼前胡说八道的婆子,咧嘴道: “寻常东西?你告诉我什么不是寻常东西!粳米,是农家种的;菜,是农家人种的;肉,是农家人养的。这些都是寻常东西,你们老夫人吃不得,是吗?” “当然不是。”婆子反驳。 轻蔑的看着丁琬,清冷的道: “徐娘子,您出身农家,就该守农家的本分。这里是爵爷府,不是您说话的地方。我们老夫人念旧,让你进府,但您也不能没了规矩。” 哎哟哟,帽子挺大啊。 按住廖夫人要说话的劲儿,丁琬不紧不慢的挑眉说: “我不守规矩啊!那你告诉告诉我,我该怎么守规矩。” “自然是爵爷府的事儿,您插嘴不得。”婆子强硬的回答。 丁琬故作恍然大悟的点头,又道: “那你告诉我,谁能说话?” “自然是老夫人。”婆子说着,冲廖夫人恭敬行礼。 得意的看着丁琬又道: “我们都是爵爷府的下人,只听爵爷跟老夫人的话。” 丁琬闻言颔首,拍了拍廖夫人的肩头,道: “听见没,他们都是你的下人,听你的。” 廖夫人秒懂,看着眼前的婆子,吩咐着说: “让厨房做江鱼炖豆腐,再来个红烧肉,还有……” 一连串说了好几道味儿重油大的菜,婆子听了,嘴角狠抽着说: “老夫人,这些菜都油大,晚上吃不好克化啊。” “啪——” 廖夫人终于火了,想都不想,直接甩手一巴掌,道: “我而立之年,不是上了岁数。我想吃些顺口的,怎么这么难?好克化,我七老八十了?” 丁琬站在一旁,幽幽地道: “只怕不是你的问题,是她不容易克化吧。” “徐娘子,你——” 丁琬嗤笑,蔑视着道: “别急着否认。大户人家的猫腻,我可比你知道的多。廖夫人,没事儿多查查你的小厨房,看看有多少笔糊涂账。” 廖夫人听到这话,恍然大悟。 “来人,去把府里的账簿全都拿来,我要一一对应。” 婆子转身欲走,被廖夫人一把薅住,道: “管家,痛快点——” 点了名字,外面的人自然不敢怠慢。 廖夫人瞅着眼前的婆子,冷“哼”着道: “如果被我发现账簿有问题,别说我扒了你的皮。” “老夫人,奴婢对您忠心耿耿。奴婢以前伺候过大将军府的太夫人,奴婢……” “啪——啪啪——” 一连三个巴掌,廖夫人打的那叫一个透心爽! “还跟我提大将军府?你是要造反不成?辽东大将军已经被撸职查办,你居然口口声声用他压我?来人——” “老夫人。” 廖夫人指着地上跪着的婆子,道: “把她责打二十板子,然后送去伢行。” 两个小厮闻言互看,仿佛听错了一般。 丁琬知道这俩人是廖家的人,把玩着手指,幽幽的说: “愣着干啥,谁是主子,不知道吗?告诉伢行,这婆子以下犯上,口口声声挂着‘将军府’!” “是。”小厮应下,拉着婆子就走。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奴婢冤枉——冤枉啊——唔——” 后面的话,被小厮用手捂住,拉出去了。 管家送来了五个账本,廖夫人见了之后,不住的点头。 走到门口,看着院子里站的下人,道: “你们也别着急,咱们一个一个来。我倒要看看,这府里谁才是主子。” 话落,院子里“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廖夫人也没理,转身进了屋。 拉着丁琬回到桌前坐下,指着账簿难以置信的问: “管家,你是咱家开府就在这儿的。以前我三个月看的账簿,也没这么多吧。” 管家无奈,叹口气,撩袍跪地,说: “夫人,小人也是没有办法。如果不是当时您说小人是管家,小人估计现在这‘管家’头衔,都没了啊。” 廖夫人不解,但还是让他起身。 “这些都是死契的人,怎么你还拿不住吗?” “夫人,他们虽然是死契,可他们是一个府里出来的,而且还是伢行送的,我这……唉!” 一声叹息,让丁琬无语的摇摇头。 拍拍廖夫人的肩头,道: “你也不能怪管家,这事儿本来就不好办。这些人从一个地方出来的,即便是死契,他们会抱团啊。所以当时你要立住威,不能被他们拿住。” 廖夫人叹口气,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说: “我倒是想,可我夫君刚走,我哪有心情。” “所以就被这些刁奴,乘虚而入了。” 第263章 一个都不留 丁琬的话,让廖夫人百口莫辩。 见她不说话,丁琬把玩着茶杯,幽幽的说: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自家啊,咋能让旁人做主!” 廖夫人苦笑,无奈的低头,自我检讨。 这个道理她明白,那些下人也不傻。 更何况,还是在将军府呆过的。 将军府肯定要比廖府复杂,所以也就…… 廖夫人想到这儿,长叹口气,抬头说: “我以为封了爵位,我们家会好过。没想到阿谀奉承的不少,但你这般交心的……却没有。” 丁琬闻言,急忙摆手,道: “别,你可别给我戴帽子,我挺恐慌的。” “恐慌啥?”廖夫人不依的摆手,诚挚的看着她又说,“当日你能在我家那个情况下,给出那样的承诺,我真的很感激,真的。” 突如其来的煽情,让丁琬有些不好意思。 指着她面前的账簿,道: “赶紧看吧,外面一堆人等着处理呢。” 廖夫人点点头,把账簿翻开,上面的账每一笔都很清楚,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若是细看,价格上就…… 一斤猪肉三十文,一斤鱼二十文,豆腐一板…… 平均每天都是五十斤猪肉打底,上百斤的鱼往府里送。 廖夫人边看边喘着粗气,最后难以置信的看着丁琬,道: “我家这么有钱吗?我怎么不知道?” 她不知道,丁琬就更不知道了。 一旁一直没有存在感的管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恭敬的磕头,道: “夫人,家里的赏赐大部分都在库房,当时厨房那边留了一些。所以他们都是……” “啪——” 廖夫人狠拍桌子一下,气的浑身发抖。 丁琬瞄了一眼账簿,嘴角狠抽。 乖乖,挺狠。 这哪是一个府宅的用量,简直就是一个小饭馆的量了。 管家再次磕头,急忙撇清关系的说: “夫人,厨房那边换了送菜、送肉的人,我想坚持,可他们说爵爷府有身份,不能再吃寻常东西。如果大少爷吃出什么问题,那就是小人照顾不周。小人……小人没法子啊!” 廖夫人“呵呵……”冷笑,继续看账簿。 等全部看完放下,看着管家,道: “你来家有几年了吧。” “是,夫人。”管家点头,羞愧的说,“小人的确没有理由让夫人原谅。但小人以命起誓,小人对廖家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他们给的钱,小人根本没收,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廖夫人没吱声,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只觉得日子过得难。 如果是丈夫活着,这些事情根本不用她。 但是现在…… 廖夫人看着管家,抿唇说道: “你来家不是一天两天,我虽然不管事儿,但我不是无知妇孺。你先让人去伢行,请管事过来吧。” 管家闻言颔首,没有多想的出去了。 廖夫人扭头看着丁琬,说: “如果我把人都撵走,会不会不合规矩。” “可以换一批,伢行这个时候手里积压的人不少。” 廖夫人思考片刻,又道: “我不想要这么多人,能行吗?” “这有啥的,你家你做主。”丁琬说完,想了下又道,“不过我建议你明天。毕竟现在有点儿晚。” 廖夫人直接摇头,连迟疑都没有的说: “不行,这些人我一刻都不能留。万一晚上给我下毒怎么办?必须全都散了。” 丁琬见状,没有反驳,想了下,说: “那就这样,一会儿我陪你去伢行挑人。你想要几个无所谓,这是你家,你说的算。再说了,没有实权的爵爷,谁能管的着你们。” 廖夫人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底气。 就是一个挂名的爵爷,想怎么样还不成了? 想到这儿,看着她,又道: “管家也不能留!” 呃…… 丁琬有些吃惊,不过细想倒也没问题。 管家说没收他们的贿赂,可他知情不报,也是他的失职。 现在就已经这样了,日后什么样,谁能知道?谁能保证? …… 伢行管事来了。 估计管家途中已经跟他说了什么,所以进屋的那一刻就跪下,卑躬屈膝。 丁琬全程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人家的家事,她的确没有资格开口。 伢行管事一听所有送来的人全都带走,嘴角狠抽,难以置信的追问: “老夫人,一个都不留吗?” “不留!” 廖夫人的态度,让伢行管事无奈。 还想着要如何开口的时候,廖夫人把账簿甩给他。 管事自然不能看,路上已经被告知了。 再看,也只是让自己的眼睛受累。 深吸口气,抿唇道: “老夫人,如果您真的坚持,小人自然没说的。可这么大的一个府宅,您要彻底换了可就……” “我不要那么多人伺候,你带来的全带走,我自己去伢行挑。” “可是这……” “有什么可是的?” “不合规矩啊。”伢行管事劝说,“老夫人,不是小人不给您换,咱们可以这样,先换一批,您看成吗?” “不成!” 廖夫人拔高音调,冷“哼”着道: “我这个爵爷府没有实权,不用那么多规矩。况且现在是我当家,我儿年幼,但不能顶门立户。等他到了年岁,要怎么做,那是他的事情,到时我可管不着。” 廖夫人的话,让管事不再坚持。 跪下磕头,诚恳地道: “让老夫人烦心,是小人的疏忽,请老夫人责罚。” “好,那我就罚你赶紧把人带走,管家跟着一起。我不想再看到了,我怕眼瞎——” “是,老夫人。”管家应下。 丝毫不知道自己也是被弃之的那一个。 两个人起身要出去,廖夫人冲着管家的背影道: “把桃香给我喊来。” “是。” 桃香原本就是伺候廖夫人的丫头。 她很早就在廖府,为人本分。 自打来了什么大丫头之后,她就沦为了洒扫丫头。 廖夫人的意思是让她学规矩,可那些刁奴趁她没心情的时候,直接把人打发打扫院子。 看着红着眼睛的桃香,廖夫人叹口气,道: “让你受委屈了。” 桃香跪在地上,不住的摇头,说: “夫人别这么说,哦,不是,老夫人别这么……” 第264章 长篇大论 “以后就叫‘夫人’,我不老。”廖夫人强调。 她最烦的就是“老夫人”这个称号。 可那些家伙,非得用“规矩”来压她。 如今终于自己翻身,第一个事儿就是把这个称呼去掉。 再过十年唤了就唤了,她现在这个岁数,凭啥?! “是,夫人。”桃香忙不迭点头改口。 她也不习惯叫“老夫人”,真的很别扭。 须臾,院子里传来“不要——”、“冤枉——”、“错了——”等话。 抱怨声,哭声,连成一片。 廖夫人面色不改,反而平静的看着桃香,吩咐道: “给我更衣。” “是。” 丁琬端着茶杯喝水,听着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倒是让她内心,有了戒备。 日后她爹若真有幸开府,绝对要以此为戒。 下人,还是要亲自去挑的好。 廖夫人收拾一番,走到她面前,问: “怎么样?有气势没?” 丁琬起身,打量一番后道: “虽然很素,但却很有气势,不错。” “那就好。”廖夫人颔首,看着桃香又道,“吩咐门口,如果丁家来人,安排去客厅好生招待。” “是,夫人。” 二人出了屋子,一路走到后院,廖夫人别提多舒服了。 不停的拍着丁琬的手背,道: “你以后每个月来我家一趟。你就是来晚了。你看看现在,这才是家。以往这一路走来,到处都是人,我看着还以为是县里主街呢。” “噗嗤——” 廖夫人夸张的语气,让丁琬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坐上马车后,无奈的摇摇头,说: “能把自己家比作街道的,也就你自己了。” “真的,我没夸张。”廖夫人强调。 挨着她坐,长叹口气,道: “自从夫君追封,我就一天都没有笑过。来府上请安的人不少,可我心里清楚,他们是来道喜、认门的。毕竟廖家还是整个平阳县,唯一一的爵爷府。” “他们是唯利是图,可在我还有我的孩子们看来,就是讽刺。没有实权的爵爷,说好听点是补偿,说难听可就是堵我们的嘴……” 廖夫人“长篇大论”,丁琬安静的听着。 车内,只有他们俩,车夫又是廖家的人,所以她说话并不忌讳。 好一会儿,丁琬等她说够了,这才转移话题的道: “廖夫人,怎么没见你三个孩儿?” 廖夫人微怔,随后摇摇头,说: “我跟你讲的是那个,你跟我说孩子。” 丁琬摆摆手,压低声音道: “有些事儿心里清楚就够了,不用说出来。你跟李朝阳那边……” “断了。”廖夫人回答,“我大姑姐没了。” “…………” 廖夫人见她一脸懵然的样子,顺着她刚才的话,说: “老爷的三七快到了,大儿子带一双弟、妹去冥店叠纸活了。” 丁琬虽然惊讶,可还是顺着回应: “亲自叠?” “对。”廖夫人颔首,“本来我也想去,可这么大的家,我走不开,就没过去。说起去冥店,这些人也各种拦。说什么去那个地方不好。” 丁琬撇了下嘴,不悦的说: “好不好的是给他们亲爹,那份心意最重要,轮得到他们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没理他们,放孩子们出去了。”廖夫人说到这儿,淡淡又道,“我就是重丧,出不去,不然我也想出去转转。” 丁琬听到这话,邀请着说: “小年后没事儿,抽一天去我家如何?农家虽然简陋点儿,但也能达到散心的效果。” 廖夫人闻言,笑着点点头,应了。 马车回归平静,丁琬陷入沉思。 李夫人死,她是真的没想到。 不过她那个处境,反正也跟死没区别。 只不过…… 李朝阳这么早动手,貌似有些太操之过急了啊…… …… 马车来到伢行停下,丁琬跟廖夫人下车后,伢行大管事亲自出来相迎。 “老夫人好,老夫人好。徐娘子,好久不见。” “您太客气了。”丁琬还礼。 廖夫人可以不理会,但她不成。 大管事见廖夫人走出一定距离,凑到丁琬身边,道: “徐娘子,您跟爵爷府的老夫人关系好,您帮我说说呗。我那真不是……” 话没等说完,就被丁琬挥挥手,打断了。 “你听我的,从管家到婆子、丫鬟,找老实本分的过来的。精明的两个就好,但人一定老实,别做阴阳账。” 大管事听到这话,略有些犯难的说: “徐娘子,县老爷那边早就打招呼了,要些精明懂事的下人。我这……” 果然县官不如现管。 爵爷府又怎样,跟县令比起来,那还是得有实权。 丁琬故作不悦的蹙眉,说: “你傻不傻,这位是受了皇封的爵爷府。我问你,卓大人那边什么时候开始要人?” “那得等年后了。”大管事回答。 “轻重缓急知道不?你先把这边安抚好了。年后你急啥,过些日子不来人?” “万一来不了好的……” “那就从刚才带过来的下人出,谁让你们图省事儿的。还清一色都给送去!” 大管事听到这话,额头全是细汗。 果然不能图省事儿,这下彻底出事儿了。 急急忙忙跑到廖夫人那边,笑眯眯的各种赔罪。 廖夫人也不理他,坐在那里气定神闲的喝茶。 丁琬陪坐在一旁,好一会儿廖夫人才开口道: “上人吧,我挑挑。” 这架势就跟去酒楼吃饭一样,看水牌点菜。 大管事不敢怠慢,喊人去准备。 一盏茶功夫,廖夫人去院子里挑人。 大管事全程陪着。 丁琬看着他卑躬屈膝的样子,一点都不心疼。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话不假。 如果一开始不敷衍了事,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管事来到丁琬身边,压低声音,说: “徐娘子,这是我们伢行的一点心意,还望徐娘子一会儿……” 丁琬看着荷包,后退两步没有接。 即便管事做的很隐蔽,廖夫人看不到,丁琬也没有要的意思。 坚定的摇摇头,看着他,道: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要。你放心,只要让廖夫人把人挑满意了,她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可是……” 第265章 顾芷伊 “你有空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不如去准备些可心的礼物,给廖夫人赔罪。” 丁琬这话说完,管事立刻跑了。 连主次都分不清,活该他们出问题。 丁琬无语的摇摇头,本来打算走的,没想到却被廖夫人喊住了。 “徐娘子,来。” 丁琬快步走到她跟前,微微福身,道: “怎么了夫人?” 廖夫人拉着她的手,抻哆了一句: “不许那么多礼。咱们之间不兴这个。” 说完,瞟了一眼伢行其他人又道: “规矩是给他们的。” 伢行的几个人闻言,一个比一个面色难堪。 廖夫人没理她们,指着她挑出来的五个婆子,道: “你帮我看看,掌掌眼。这五个怎么样?我看着还不错。” 丁琬闻言瞅了瞅,简单的问了几个问题,都还算规矩。 点点头,赞同的说: “眼缘不错,回答也好,都挺机灵。” “那就这五个吧。”廖夫人把人拽去一旁,继续看丫鬟。 大管事原本心里忐忑,如今见她只要了五个,倒也松口气。 转念一想,终于明白了自己错在哪儿。 廖家虽然受封,可府邸没有变。 原来那么小的府宅,塞那么多吓人,的确不应该。 想到这儿,大管事走到廖夫人面前,深深鞠躬,道: “老夫人,是小人思虑不周,让您受委屈了。” 突然行的大礼,让廖夫人有些吃惊。 “爵爷府没有换,那么小的宅子,的确不该有这么多人。” 廖夫人听到这话后,不在意的摆摆手,道: “罢了罢了,都过去了。你让我挑几个就行。” “那绝对没问题,老夫人尽管挑。”大管事说完,冲一旁的伙计挥挥手,让他继续带人。 这一次回来,足足带了五排姑娘。 每排十个,各个都长得漂亮。 廖夫人走到那些姑娘面前,每一个都仔细瞅。 这也就是廖玉恒没了,如果活着,她肯定不会把这么标注的姑娘带回去。 丁琬在第五排的最后几个位置那里,看到了一个姑娘。 走到跟前,那女子一直没有抬头,但却屈膝行礼,很有规矩。 “你以前伺候是哪儿的?” 大管事见她来到这儿,赶紧走过来,道: “徐娘子,这位大有来头,您还是别看了。” “怎么,不行吗?” 大管事咂舌,狠狠瞪了一眼伙计,然后说: “这位原是京城府里的小姐,后来家中获罪被送进伢行伺候人。她被上一个主家的大公子看上了,可这姑娘不同意,从原来的地方,辗转来到了咱们这。” 丁琬听了颔首,对她的志气很是钦佩。 大管事怕她有想法,急忙又道: “徐娘子,这丫头您还是别要了,顾记的老板早就跟我打过招呼了。” 丁琬闻言好笑,看着他说: “咋,他要?” 大管事点点头,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丁琬“噗嗤——”蔑笑出声道: “你是不是太高看顾世铭了?他能搞定他媳妇儿?” “这个……”大管事尴尬。 跟丁琬相视一眼,默契的笑了。 平阳县内的人,都知道顾家母鸡打鸣,女人当家。 顾世铭在外面看似风光,可回家就是妻管严,怕老婆。 顾夫人仗着娘家有些势力,对顾世铭严加管教,颐指气使。 丁琬没有要买人的意思,不过是看这个姑娘好看,气质不凡。 说实话,这样的姑娘不管谁家带回去,都会有点顾忌。 太漂亮了,而且还读过书,伺候在谁身边都不行。 说到底,如果不是家道中落,也不能这样。 刚要转身走,伢行伙计急匆匆的过来,道: “大管事,大管事,顾爷来了。” 大管事一听这话,急忙轻斥着说: “没规矩,没看到老夫人在这挑人?赶紧拦着他,别让他过来。” “可是……” 话没等说完,顾世铭走过来了。 大管事长叹口气,一边拱手一边迎上前,道: “顾爷,爵爷府的老夫人在挑人,您还是等一会儿过来,可好?” 顾世铭视线越过他,当看到人群里有那位姑娘后,气呼呼的道: “我怎么跟你说的?顾芷伊怎么会在里面?” 丁琬一听“顾芷伊”三个字,不禁挑了下眉。 岸芷汀兰,蒹葭伊人。 好名字! 都姓“顾”,但这顾世铭明显给老“顾”家丢人了呢! “徐娘子,可否救救我?我不能给任何人做小,我爹言明,顾家虽毁,但女儿家不能堕落。我投湖被救,我……” 丁琬脑袋瞬间犹如断了线一般,“嗡——”的一下。 艰难的转过头,看着满脸惊慌的顾芷伊,喃喃的道: “你投过湖?” 见她颔首,丁琬隐约猜到了些什么,直接拽她往里面走。 顾世铭见状,大吼着道—— “徐寡妇,你给我松开她,你——” “放肆——” 廖夫人高声呵斥,顾世铭忙不迭撩袍跪地,行大礼。 “草民见过老夫人。” 与其明显很不服气。 但再不服也没法子,皇封的爵爷,不能不给面子。 丁琬拉着顾芷伊的手,故意冲顾世铭“哼”了一声,然后大刺刺把人带走。 拐去房山头,认真的道: “你叫顾芷伊,你可是原京兆尹顾川泽的女儿?” 话落,眼前的姑娘满脸惊慌,手足无措。 丁琬心疼,扶住她的胳膊,道: “你别害怕,我不会害你的。我……这么跟你说吧,我家有个人是你表弟,他爹原是南阳府尹,你知道吧。今年十四岁,眼睛深大。” “皓倾?皓倾在姑娘府上?” “确切的说是在我娘家的府上。我爹中了举人,然后我娘来伢行买的他。” 原来丁槐叫皓倾,名字不错啊! 顾芷伊靠着墙壁,喃喃的说: “原来是这样,多谢徐娘子了。” 说完,迈步要走,被丁琬一把拽住—— “你干什么去?” “不管顾世铭什么要求,我都得答应。徐娘子,您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 顾芷伊的满脸决绝,让丁琬傻眼。 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顾芷伊怅然一笑,深吸口气,说: “皓倾好不容易找到个容身之所,我不能过去把他搅黄。我知徐娘子是好人,皓倾在您那,不会受委屈。” 第266章 不敢造次 丁琬闻言沉思,睨着她,道: “你可是之前那个主家……” “是。”顾芷伊颔首,淡淡的道,“我投湖被救,然后被济阳伯耿祁安带回了府中。原本,我是想魅惑济阳伯嫡子,让他们父子离心,进而搅乱耿家,替父报仇。” “可谁曾想父子二人都那么不堪,耿家老夫人察觉后,把我辗转送到了蛟阳县耿家。他府上的大公子又对我这张脸有意。可这个耿家跟那个又岂能相比?!”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说: “所以你不依,被耿家变卖,来到了这边?” “是。”顾芷伊点头。 双手抱住自己,咬牙切齿的说: “我好恨。恨自己是女子,恨自己不能为顾家伸冤,为父亲讨回公道。但我也不能害了你,耿家大公子不会放过我,我不能让皓倾没有容身之所。” 丁琬看着强撑自己坚强的女子,长叹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可以,这女人她肯定不带走,可是真的不管? 貌似做不到啊! 二人就那么站着,最后顾芷伊扛不住,靠着墙边慢慢蹲下自己。 她为了表弟放弃跟丁琬走这点,倒是很让丁琬动容。 一炷香后,廖夫人挑好人过来。 看着一个蹲着,一个发呆的两个人,蹙眉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丁琬回神,走上前把人拽起来,说: “没啥,就是说些事情罢了。” 廖夫人见状,轻声问: “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 丁琬刚说出一个字,顾芷伊直接摇头道: “没有,多谢老夫人。” 廖夫人没理她,而是看着丁琬,继续询问: “有事儿吗?” 这一次,顾芷伊不吱声,规矩的站在一旁,低着头。 丁琬见状,心中哀嚎。 如果她强烈阻止自己管她,那或许就真的不管,毕竟动机不纯。 可现在,不说话,不作为,这让她如何是好? “顾爷,顾爷——不管廖家以前怎样,现在他们水涨船高,皇封的爵位,岂是你能撼动的?就是县令见了,都得行礼问安,你这是做啥?” “顾爷,我不管你怎么想的。老夫人要选人,那自然是仅着老夫人,您不可以这般过去。如果您执意硬闯,那就别管我不给您面子了。” 伢行管事的声音,频频传来,丁琬不知道大管事去哪儿了。 但就以顾世铭现在的状态,只怕…… 思前想后一番,道: “廖夫人,我想求您个事儿。” “她吗?” “对。”丁琬坦然。 “可以的。”廖夫人不假思索的回应,丝毫没有迟疑。 丁琬想了下,开口又道: “夫人,这事儿容我细说。” “你不用说,我帮你把人带走,到时候你把她带哪儿去,我不管。”廖夫人直接表态。 这么好看的姑娘,那就是个祸害。 她儿子尚小,绝对不能留。 丁琬想了一下,轻轻颔首,说: “那也成。府上有皇封爵位,他们不会把您怎么样。” 说完,看着顾芷伊,挑眉询问。 后者双膝跪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诚心的说: “多谢老夫人,多谢徐娘子。” 廖夫人没理,转身走了。 不想问的太具体,毕竟问完之后,她怕自己打退堂鼓。 把顾芷伊带走,并不容易。 首当其冲,就是顾世铭。 上次丁玮的事儿,张家、赵家都受到了应有惩罚,可朗逸鸿跟顾世铭却没有。 如今再见,丁琬根本没给他面子,看着跟疯子一般的顾世铭,低斥: “顾老板,你什么时候能做得了你女人的主儿,在过来跟廖夫人哇啦。别忘了,这位是爵爷府的老夫人,你长了几个胆儿,跟她抢人?” 顾世铭愤恨的瞪着丁琬,然后转头看着廖夫人,变脸的说: “老夫人,俗话说得好,君子成人之美。您虽女流之辈,但也是女中豪杰。这顾芷伊顾某人真的看到良久,您看……” “顾老板啊。不是我夺人所爱,实在是您府上困难重重啊!” 意有所指的话,让顾世铭满脸通红。 廖夫人没搭理他,而是看着伙计,问: “大管事呢,给我来些管家,我要挑一个。” 这话说完,原来的廖家管家都懵了。 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道: “夫,夫人?” 廖夫人见他一脸愣神,说: “我也不难为你。念你伺候我家一场的份儿上,身契我回去给你,从此以后你就是自由身,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管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崩溃的道: “夫人,您不能……” 没等他把话说完,廖夫人拔高音调—— “我不能?我怎么就不能!你是没收他们的银子,可你知情不报也是事实。但凡你跟我说了,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小人不是不说,小人是觉得老爷才去世,夫人不该这么费心!” “对,你是好心,你可好心了。”廖夫人说完,冲着伢行伙计摆摆手,示意他去找人。 顾世铭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顾芷伊,可偏偏他除了眼热,没有别的办法。 管家仍旧在求廖夫人,奈何廖夫人心意已决。 大管事从后面回来,身后跟了八个人。 “老夫人,这八个都是从军营退下来的,刚到伢行挂签。县老爷吩咐过,您府上的府兵要有,是二十的标准,先给您八个。” 大周朝有规矩,男爵往上可配有府兵,看家护院。 军营将士,十六岁参军,二十五岁如果没混到把头,就要从军营退出来。 回家自谋生活。 也可以在伢行挂签,去各府做府兵。 他们跟卖身的下人不同,他们是自由身,但在主家做府兵的时候,是需要签短暂身契。 这个身契有时间,到期可续,但也可以不续,全看个人。 这也是朝廷给当兵的,一个安身立命、赚钱养家的机会。 廖夫人打量一下八个人,颔首道: “成,就他们八个。再有就直接送过去。谁敢我府上挑事儿,他们把人按住,我用牌坊砸!” 廖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顾世铭。 吓得他浑身激灵,不敢造次…… 第267章 卸磨杀驴? 廖夫人见顾世铭怂了,冷“哼”一声,去挑管家。 至于廖家原来的管家,已经被管事“请”去了前院。 这里的人,一个比一个有眼力见儿。 你的主子不要你?那好,那就没理由对你礼遇有加。 管家人选不多,毕竟这算是一个府宅很重要的位置。 除非必要,否则没有人换。 再有就是主家搬家、或者散府,这时伢行才会有人。 一共就三个,其中一个岁数还有些大。 大管事走到廖夫人身边,轻声地说: “老夫人,这位虽然年纪有些大,但阅历足够。” 廖夫人颔首,看着那位管家,问: “你为什么离开主家?” 那人撩袍跪下,恭敬地行礼,说: “回老夫人的话,小人原是沈府管家。至于为什么离开主家,小人不变说。但小人能保证,只要跟了主家,就一心一意侍奉,绝无二心。” 没有回答原因,倒是让人意外。 大管事见廖夫人不再看他,压低声音嘀咕着: “老夫人,这位最符合您家了。他呆的沈府是凤阳县的沈府。老太爷过世,老爷要他把着的金库钥匙他不给,直接给了沈夫人,这才被沈老爷赶出了家门。” 凤阳县沈家,整个大周朝都知道。 那是当今皇后的母家,只不过现在的沈老爷,也就是她父亲无才无能,封了个闲散侯爷,发配那边,颐养天年。 沈老太爷就不得了,两朝元老。 如果不是怕儿子在京城连累孙女,他也不能辞官回乡。 大管家的话,终于打动了廖夫人。 在京城沈家呆过,有跟着回了凤阳县。 因为府中老太爷的吩咐,不惜拒绝老爷,这样的重心可以要。 冲着大管事点点头,道: “就他了。再加上我其他的那些人,一并都换了。” “是,老夫人。”大管事连迟疑都没有,忙不迭应下。 丁琬瞅着那位老管家,也觉得可惜。 如果廖夫人不要,她都想要了。 父亲那边有一个这样的人,不是坏事。 人员全都定下,大管事那个盒子出来,双手交到廖夫人手里,说: “老夫人,这里是所有人的身契,还有府兵的短契。至于银票,是把您不用的那些下人折现给的。不多,六百三十四两,您数数。” 廖夫人没想到往回退下人,还能找银子。 这真是头一次见识。 也不清点银子,接过来交给顾芷伊,说: “这次就算了,剩下十二个府兵,记得赶紧给我送去。还有,如果有武行师傅记得给我找一个,爵爷还有少爷都得学一些。” “是,老夫人,小人谨记。”大管事忙不迭应下。 把人送上马车,等人离开之后,这才长舒口气。 顾世铭从门房出来,气呼呼的拉着他,道: “咱不都说好了吗?你咋能……” 大管事挣脱他的钳制,嫌弃的说: “你要是能耐就去跟爵爷府抗衡一下,在我这撒什么泼?我还不够给你面子?那姑娘来这边三个月了,我谁都没给,就给你留着。你该知道,以她的容貌,谁看到都得抢,我还能赚个好价钱。” “我……” “哼!” 顾世铭眼瞧着大管事甩袖离开,木讷的站在原地,瞅着伢行门关上…… …… 廖府 丁翠兰他们已经过来了,廖家三个孩子也回来了。 丁琬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不过那会儿见的时候,一个一个披麻戴孝,哭的满脸泪痕,也看不出什么。 如今再瞧,老大一身爵爷装束,因为孝期,颜色偏素。 老二、老三也是素色衣服,但是明眸皓齿,承袭了他们夫妻的优点。 丁琬把准备好的三个荷包拿出来,每人一个,说: “廖夫人好福气,这三个孩子现在就已经很出彩了。日后成年,必定不凡。” 没有哪个母亲,不喜欢旁人夸赞自己的孩子。 当然,也会谦逊一下,道: “哪有,他们不过是白了些,没吃苦罢了。你先坐着,我去安顿一下带回来的人。一会儿咱们加上你小姑去隔壁吃。这边让宏哥儿招待。” “成,你先忙,我没把自己当外人。”丁琬笑眯眯的说着。 廖夫人起身,丁翠兰、丁现等人也跟着起身,行礼相送。 等他们母子四人出去后,丁翠兰看着丁琬,道: “真在这边吃晚饭?咱们回去晚了成吗?” “有啥不成的。”丁琬不在意,摇摇头又说,“放心吧。你跟我出来的,爷奶那边,肯定不会说啥。铺子咋样?” “还挺好的。”丁翠兰不住的点头。 本以为张家开的杂货铺没多大,等去了之后才发现,店铺不小。 卖的东西也挺全,米面粮有啥的都有,日常家里用的也都用。 “……就是称不好,咱们得换称。”丁现再旁,补充着小姑姑的话。 丁琬狐疑的看着安辰,后者耸耸肩,说: “那称做了手脚,一斤给十四两,你想想?” 丁琬嘴角狠抽,冷“哼”着道: “称乃北斗七星,福禄寿喜财运!克称,他张家还真是做损啊!” “谁说不是呢。咱家的称,我天天摸。那称不用摸就知道有问题。”丁翠兰嫌弃的撇嘴,端着茶杯喝茶。 丁琬看着他们想了下,又道: “我一会儿要回去个姑娘。小姑,你天天带着她。” “姑娘?干啥的?”丁翠兰不解。 丁现琢磨一下,问: “姐,你买人了?” “不算是,廖夫人送的。”丁琬没有多做解释。 顾芷伊的身世,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住我这边,不过白天我会带她去酒坊,小姑可以教一教她。” 丁翠兰一听这话,“腾——”地一下站起身,说: “干啥,你要卸磨杀驴?” 呃…… 这帽子有点儿大,丁琬表示不能戴。 “我告诉你啊琬儿,你要是想把我踢出去没门!” 丁现也觉得离谱,看着丁琬,道: “姐,这屋里没外人,安大哥也不是外人……” “叫安大叔!”安辰纠结。 丁现气的直翻白眼。 现在是纠正称呼的时候吗? 没理他,继续又道: “姐,你真的不用咱小姑?那可太过分了啊!” 第268章 “定罪” “就是啊琬儿,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说?”丁翠兰气呼呼的质问。 丁现也在旁帮腔,指责亲堂姐、 “可不咋地啊大姐,小姑对酒坊多尽心、多认真啊!处处想着怎么替咱们省钱,每笔账都做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丁翠兰一听这话,更加委屈了。 摆摆手,放弃的道: “罢了罢了大现,咱不能提这些,咱提这些有啥用,东家不会听的。” “那也不成啊小姑,你不能白忙活。” “呵呵……”丁翠兰凄惨的笑出声,故作潇洒的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有啥的,不稀罕啊!” “……” 丁琬一句话都没说,他们姑侄俩脑补了一幕她“卸磨杀驴”的戏码。 无语,叹气。 看向安辰的时候,这货居然看戏。 嘿,你个没良心的! 丁现板着脸,看着丁琬,道: “堂姐,如果你真的不用小姑,那我回去可就告诉我爷、我奶还有我爹、大伯,看看他们怎么处理。” 丁琬咬牙,看着满脸受伤的丁翠兰,又看了看义愤填膺的丁现,真是无语凝噎! 啥啊,她啥都没说,就直接给定罪了啊! “得,小姑你要是这么说,那我无话可说了呢还。” “丁琬——”丁翠兰惊呼,双眼憋得通红说,“你没良心!” 丁琬耸耸肩,端着茶杯,抿了一口,道: “小姑,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告诉你,我是真的不打算有良心了。打今儿起,你必须在酒坊管账,不管你出嫁不出嫁。就是出嫁了,白天也得来上工,晚上该去哪儿去哪儿,我管不着。” “……” “……” 这话说完,安辰跟丁翠兰都傻眼了。 丁现再旁听着,高兴的不住点头,说: “大姐,你要这么说那对劲儿。小姑就是嫁人,也得给咱们酒坊管账。酒坊不能缺了她。” “你闭嘴——”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说的丁现有些傻眼。 啥情况? 小姑跟安大哥一起吼她? 为啥?! 丁琬嗤笑,瞅着眼前急红眼的两个人,挑眉说: “怎么,不愿意吗?” 安辰这才明白,为何刚才她一句话不说,然后说了还是说的那么不走心的话。 原来,在这儿等他呢。 他早就告诉过丁翠兰,成亲之后安家在府城。 每三月让她回一趟土庄子,小住几日。 如今,丁琬故意这么说,那不就说明…… 丁翠兰反应过来,谄媚的拉着丁琬,摇晃着她的手,说: “琬儿啊,我的好琬儿啊!” “别,您可别,我没良心。”丁琬抽出胳膊,推开她。 如果不是在廖家,她都要起身回家了。 没良心,谁没良心啊?! 丁翠兰这下慌了,忙搂着她的脖子,道: “错了,我真错了。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啊,你比我大。” “那你还是我姑呢!” “哎呀,我辈儿大考虑的不全面,我缺心眼,成不?” 丁翠兰的表现,让丁琬很满意,让丁现很迷茫。 这是啥情况? 刚才不都要哭了吗? 这怎么就…… 在看一旁优哉游哉喝茶的安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婆子敲门进来,屈膝行礼: “徐娘子,饭菜已经摆好,我们老夫人请诸位入席。” 丁琬起身,道谢之后,从丁翠兰小声嘀咕一句—— “回家再跟你算账。”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丁现忙跟上去。 丁翠兰看了一眼安辰,二人纷纷摇摇头,跟着。 估计这会儿是都后悔了。 后悔不该那么冲动,后悔不该那么误会丁琬…… …… 厢房桌上席面已经摆好。 廖夫人亲昵的拉着丁琬过来,道: “今儿我得好好谢谢你,果酒、肉、鱼,都是你们的。我家尚在孝期,就用水酒。” “好的好的,这个不挑。” 丁琬落座之后,看着她又道: “其实今天看账簿的时候,你可以用厨房采买说事儿的。到时候这些人,肯定都得发配西北做苦役。” 廖夫人闻言,摇摇头,说: “罢了,不管他们做过什么,反正离开廖家就可以了。我要求不高,只要别碍我眼,比啥都强。” 丁琬听到这话,夹菜动自己碟子里,说: “你心善,我理解。不过日后,有些事情还是要步步紧逼,不然人家以为你好欺负呢。” “放心,我懂。” 廖夫人说完,端起酒杯跟她碰,丁翠兰再旁赞助一杯。 果酒罢了,都能喝,也不辣。 边吃边聊,没有那么多规矩,这顿饭是自从廖家封爵之后,廖夫人吃的最舒心的一次。 满足的打个饱嗝,看着丁琬说: “以后一定要常来,我跟你有话说。” “好,没问题。”丁琬笑着点头。 廖夫人指着一旁的丁翠兰,又道: “你小姑有婆家没?” “暂时还没定,不过已经有眉目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廖夫人不住点头,拍了拍她的手背又道,“你小姑挺稳重,跟你一样,不像农家村姑。” “所以还是要让孩子们多多长见识。如今你们家有爵位了,没事儿你就带小姐出去玩,没人敢说什么。” “放心,你家我肯定去。”廖夫人许诺,“丁姑娘,你的店铺在哪儿?” “回夫人的话,我刚接手的店铺在主街北面第三家。” 丁翠兰详细的说着地址,廖夫人听了挑眉,道: “哎哟,那是我家的铺子啊。行!租给你我放心,放心。” 丁翠兰跟丁琬都很吃惊。 二人互看一眼,最后丁琬开口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有您这么个开明的东家,我们的杂货铺,也能放心的做下去了。” 廖夫人闻言,不住的点头,道: “放心放心,有我在,那间铺子不管谁出多高的价格,都是你们租,绝无二话。” 最开心的莫属丁翠兰。 刚才在店铺还说,就签了三年,万一三年后房租涨得离谱,或者不租了,该咋办。 如今这样最好,没有后顾之忧。 廖夫人从袖口掏出一张纸,交给丁琬,道: “人我给你了,以后她怎么样,跟我没关系。你如果因为她的事儿找我,那也不成,明白吗?” 丁琬接过身契,不住的点头…… 第269章 你爹犯事儿不小啊 在廖家吃过晚饭,安辰赶车带着他们往回走。 车上,丁翠兰不错眼珠的看着顾芷伊。 纵使她自己是个女儿家,也不免多看几眼。 真的太漂亮了。 虽然穿着很普通,打扮的也一般,但就那么静静坐着,就是不一样。 再看顾芷伊,全程低头,一言不发,对未来充满了担忧。 丁琬靠着车厢壁,想着如何安排她。 前世跟顾川泽关系还不错,在京城开酒坊,虽然都是周子旭对外,但偶尔顾川泽来酒坊看看的时候,都是她迎接。 为人谦和,礼貌,没有架子。 现在都能记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只不过重活一世,竟然结果都不一样,还是说前世顾川泽就被害过,但她不知情? 以为重新活过,能有很多提前预知的本领,如今看来,是她自己想多了。 马车“吱哟……吱哟……”的走,车里谁也没说话。 从县里到土庄子清一色官道,不过这会儿天冷,坐车、赶车都很遭罪。 好不容易马车停下,安辰拉开车门,说: “你下吧,到家了。” 说完,看了眼顾芷伊,又道: “她怎么安排?你想好了没?” 丁琬蹦下车,淡淡的说: “先让她就跟我回家。然后再做打算。” “那也成。”安辰点头,全程都没有看顾芷伊一眼。 丁琬把人扶下来,倒是注意到安辰这个细节,心中对他很是满意。 丁现最开始看到人的时候,都直眼了,这安辰还真是不错。 冲着车里的丁翠兰,吩咐着说: “小姑,明儿你直接来家接她去酒坊。到了酒坊就在谈事屋,别出去。” 这张脸,容易招祸。 丁翠兰刚要说“好”,安辰直接开口说: “年后吧。年前让她熟悉熟悉。” 丁琬闻言没纳闷,可看到安辰微挑的眉头了然。 点点头,顺势着说: “那也行,我家活儿不少,让她帮帮忙。” “我们走了,你赶紧进去。”安辰说完,把车门关上,直接赶车离开。 丁现冲丁琬拱手,直接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丁琬站了一会儿,看着顾芷伊道: “我知你心中忐忑。可既然来了,就先踏实住下。旁人怎么找你,想要怎么做,也得照章办事。你的身契在我这儿,商量一下我让我婆母认你做女儿,然后再说。” 不管怎样,先还她自由身。 顾芷伊闻言,双膝跪地,道: “夫人既然领了芷伊的身契,那就是主子。芷伊不敢奢求自由身。也没资格求自由身” 她这辈子,都脱不掉奴籍! 丁琬伸手把人拉起,笑着摇摇头,说: “我家没资格找下人。家里虽然不用缴纳税粮,但没有撑门楣的,下人买了不合规矩。先别说这个了,跟我进屋。” 说完,丁琬推开院门,拉着她进来。 正房内的灯还亮着,往常这个时候早就睡了,今天估计是等她了。 丁琬带着顾芷伊去了正房,屋内耿氏正跟徐致远玩翻绳。 听到开门声,小家伙急忙把绳子撇下,慌慌张张下地穿鞋。 “哎哟,你可慢点儿——你娘回来就跑不了了。” 丁琬刚要回应,小家伙已经抱住了她。 弯腰把孩子抱起来,轻拍两下,道: “着急了?” “嗯。”小家伙点点头,看到顾芷伊瞬间瞪大了眼睛说,“这位姨母真好看。” 顾芷伊忙屈膝行礼,道: “少爷客气了。” 耿氏在屋里一听“少爷”,慌乱的问: “咋,琬儿你买人了?” 丁琬看了眼顾芷伊,无语的摇摇头进屋。 “娘,咱家什么身份我能不知道嘛,怎么敢买人。” 耿氏闻言松口气,拍拍胸脯,道: “就说嘛,你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孩子。这位是……” 丁琬看着徐致远,轻声的道: “你去把丁槐给我找来。” “哦。”小家伙穿上鞋子,戴上帽子,就出去了。 顾芷伊见他自己,不禁担忧的说: “夫人,孩子一个人去……” “没事儿,放心。”丁琬说完脱鞋上炕。 耿氏瞅着眼前穿着朴素的姑娘,拍了拍炕,道: “上炕坐着说。” “多谢老夫人。”顾芷伊行过礼,这才上炕。 耿氏不客气的打量着她,扭头问道: “琬儿,这位姑娘是……” 丁琬也没瞒着,直接回答: “娘,她跟我娘家的丁槐,是表姐弟。” “啊?真的啊!”耿氏惊讶。 可看到顾芷伊颔首,感慨着说: “哎哟哟,这个世道还真小,这都能碰到。你表弟不错,念书好、功夫好,我孙子可喜欢他了。” 顾芷伊闻言欣慰的上扬嘴角,道: “他也算遇到了好人家。” 耿氏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笑着说: “既然来家了,到时候跟你表弟相认,到那边就好好伺候亲家太太。她人好,不会……” 话没说完,丁琬看着耿氏,道: “娘,我没打算让她去我娘家伺候。” “啊?那在咱家伺候?”耿氏说完不住摇头,“不合规矩,不行的。” 在身份上,耿氏比谁都知晓。 不能乱了规矩。 丁琬看着没说话的顾芷伊,轻叹口气,说: “娘,我知道这么做,您有些为难。我是这么想的,您认她做义女,户籍上在咱们家,改革姓,叫徐芷伊。” “这哪成,不合规矩。她是奴籍。”说完,察觉失言,忙又道歉,“孩子对不住,我不是那个意思。” 丁琬从袖口掏出她的身契,交给耿氏,说: “娘,你看。” 耿氏接过来,看到“身契”二字,明白的点点头,道: “这倒是可以改籍。” 丁琬上扬嘴角,顾芷伊苦笑着摇头。 半天,耿氏放下身契,瞅着一脸期待的儿媳妇,说: “琬儿,你想帮她的心情我理解,不过……她不能脱奴籍。” “为什么?”丁琬不懂。 耿氏把身契的最下面那里指给她—— 罪臣之女,用不得改奴籍。 这一行字不大,但也不小。 丁琬拿到身契就没看过,所以根本没注意。 耿氏看着顾芷伊,喃喃的道: “你爹犯事儿不小啊。” 第270章 耿诗禾 平时做官的获罪,如果罪过不大,身契上是没有这句话的。 但是行为恶劣,那就不一样了。 永生永世都不可脱奴籍,大赦天下都不成。 而且这一条,只是加在做官嫡亲子女的身上。 毕竟官宦人家的孩子,都念书。 怕他们日后复仇,总要提防一些。 顾芷伊委屈,但却咬着后槽牙,没有落泪。 双拳紧握,十个白玉节,清晰可见。 耿氏见状,于心不忍。 “姑娘你也别难受,我看你这面相是个好人家的姑娘,应该是被奸人所害,对吧。” 顾芷伊重重点头,从牙缝挤出“是”这个字。 可想而知,她得有多恨。 丁琬只是知道一点,如今没事儿,便开口问道: “你们家具体怎样获罪,能否说一下?方便吗?” “方便。”顾芷伊颔首。 眼神狠戾的睨着门框,淡淡的道: “我爹原是京兆尹顾川泽。因为发现济阳伯耿祁安私扣番邦贡品,被他反咬一口而获罪。” “啥?”耿氏惊讶。 顾芷伊冷笑,收回目光,平静的看着耿氏,道: “耿祁安私扣番邦贡品不是一次两次,只是三年前做的太过,被我爹查到了。我爹当时正在琢磨要不要上报,他反过来给我爹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 “顾家抄家,我爹斩首,我娘自刎于堂前。我两个哥哥在反抗喊冤的时候,就地正法。我因是顾氏嫡女,投湖自尽,没想到却被耿祁安的嫡子耿逸救下,带回耿府。” 耿氏一听这话,着急的追问: “那后来呢?你既然去了耿府,为何又来到了这边?” 顾芷伊咬牙,浑身哆嗦的道: “本来,我都打算好了,跟耿逸同归于尽。可后来发现他对我有意,我变便想靠自己来为顾家报仇。没想到耿祁安那个老匹夫,竟然也看上了我。” “父子同时看上一个丫头,耿府老夫人自然不同意。所以连夜就把我送走,送去了蛟阳县的耿家。再然后,蛟阳县耿家把我送去了伢行,辗转又来到了平阳县。” 话说到这儿,顾芷伊心里舒坦了不少。 看着丁琬坦然的说: “夫人能救下我,我已经很感恩了。不管我伺候您母家还是您这边,我都会恪守本分。” 说着,看到一旁做活儿的笸箩,拿起剪刀就要自毁容颜。 丁琬都吓傻了,“不要”儿子哽在咽喉,没法说出口。 耿氏离她最近,一把抢下来,摇头道: “这是做啥?容貌又没有错。你生的不错,那是老天给你的福报。” “福报?”顾芷伊凄然的笑着。 刚刚骨气的勇气,就被耿氏这句话,顿时消灭了。 跪做在地上,长叹口气,说: “我这张脸,自从十四岁及笄那年,就在京城传遍了。我爹、我娘,都以为我会是第二个耿诗禾。也想着把我配合哪位皇子。可就这张脸……太招祸了。” “耿诗禾?谁啊?”丁琬追问。 前世她可没听过这个名字。 下地把人扶起来,轻斥着道: “日后不许这么做。这丁槐没来,来了还以为我逼你的呢?” “跟夫人没关系……” “那也不成啊。”丁琬强硬摇头。 顾芷伊及时认错,坐在炕上,说: “是芷伊思虑不周,让夫人担惊害怕了。” 丁琬见状,“哼”了一声,道: “再有下次,别说我跟你翻脸。” “是!” “你跟我说说,耿诗禾到底是谁?”丁琬对这个名字很感兴趣。 前世真的没有听过,一点都没有。 “她是京城第一才女,长得好看,更有才华。不过后来跟人私奔,沦为大家唾弃的对象。不过我娘跟我都觉得不是,她是被人害了。” “哟,还有这事儿?为啥这么想?”丁琬追问。 顾芷伊叹气,嗤笑着摇头道: “堂堂济阳伯府嫡女,官配二皇子,怎么可能随便跟一个商人跑了?再说了,济阳伯虽然没有嫡子,可对这个嫡女丝毫不差。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怎么可能犯傻。” 丁琬闻言,不解的道: “就是现在的耿祁安吗?” 不能啊! 耿祁安的嫡女叫耿娇娥。 “不是。”顾芷伊摇头,“耿祁安跟耿诗禾是同父异母,耿祁安是庶出。” “啊,懂了。”丁琬点点头,撇嘴嫌弃的又道,“大户人家的腌脏事儿,永远都是那么几个。嫡庶斗争,侯爵继承,真是没有新意。”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也打断了二人的话题。 屋门推开,徐致远的声音传来—— “进屋,我娘在屋里呢。” “好。”丁槐应下,迈步进来。 进屋没有乱看,而是走到炕边抱拳拱手,说: “大小姐,您找我。” 丁琬指了指身旁,道: “看看,这是谁?” 丁槐闻言抬头,当看清坐着的人后,眸子泛寒。 顾芷伊深吸口气站起身,轻声地说: “皓……皓倾。” “你来做什么?” 丁槐清冷的声音加上疏离的态度,让丁琬跟耿氏都愣住了。 徐致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跟丁槐算是兄弟,走到过去拽了拽,道: “咋回事儿?你认识?” 他跟丁珏都知道丁槐以前的名字——周皓倾。 不过这个名字以后都不能用,他们也就只是知道。 这个女子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 “舅父刚走,尸骨未寒,你竟然去耿祁安家献媚,你对得起顾家上下吗?啊——” 十四岁的丁槐,一直都是处事不惊,和声细语。 这么激动,真的是第一次。 不止徐致远惊住了,就是丁琬跟耿氏都傻眼了。 顾芷伊没有辩驳,点点头,道: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对不起顾家。” 丁槐冷“哼”,扭头冲着丁琬拱手行礼,说: “大小姐,此人丁槐不认识。还望大小姐别丁宅乱添人。有些人添对了,锦上添花。有些人添错了,祸根连连。” 顾芷伊不哭不闹不说话。 丁琬见状,更加无奈。 耿氏坐在炕上,冲着丁槐招招手,道: “孩子,来,上炕。” 丁槐闻言应下,脱鞋上炕。 “亲家夫人。” “乖。”耿氏点点头。 看着顾芷伊又道: “我问你,耿家老夫人把你送走时,可说了什么?” “她自然是恨我。她的儿子、孙子反目,她怎能容我?如果不是我在衙门挂名,她都能处死我。”顾芷伊说到这儿,嗤笑着摇头…… 第271章 答应认亲 耿氏听到这儿,长叹口气,道: “现在的济阳伯老夫人,是继室?” “对。”顾芷伊颔首。 耿氏搂着怀里的丁槐,不再说话了。 丁琬再旁看着,想了下,道: “丁槐,你不能这么怪你表姐。当时她投湖被救,她也没想到。而且,她是打算…” 丁琬把顾芷伊告诉她的事情,详细跟他说了一遍。 丁槐咬唇,明显一个字都不相信。 “大小姐心善,丁槐知道。可大小姐,京城里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有心眼,耍心机,您可别被骗了。” 顾芷伊平静的坐在一旁。 丁琬看着面前无比认真的丁槐,叹口气,道: “我就那么傻,轻易被人骗?” “这……” 丁槐语塞了。 徐致远脱鞋上炕,挨着自己的母亲,说: “丁槐哥,我娘很聪明的。你看酒坊,那就是我娘自己建起来的。” “我当然知道大小姐有能力。可能力跟看人,两回事儿。” 丁琬见丁槐如此,轻声问着道: “你为何如此误解,你可是看到了什么?” 丁槐闻言,狠狠剜了顾芷伊一眼,道: “她从跳湖那一刻,我表姐就死了,后来更加的顾芷伊,根本不是我表姐。” “到底你看到了什么,别卖关子。”丁琬有些着急了。 顾芷伊站起身,微微福身,道: “夫人,别问他了,他不可能回答您。” “为什么?” “因为他险些被我送去竹馆做小倌。” “什么?” “…………” “啥叫竹馆?” 丁琬惊呼,耿氏蹙眉,徐致远懵懂追问。 丁槐气的紧咬后槽牙,“咯吱……咯吱……”作响。 再看顾芷伊,丝毫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京城的最有名的地方,一个竹馆,一个梅园。 竹馆里面,清一色小倌。 有很多达官显贵,就好那一口,这也叫“断袖之癖”。 丁琬微眯着眼睛,不解的看着顾芷伊,问: “为何要让他去那儿?” “只有我让他去,他才能不去。” “别把话说的冠冕堂皇。”丁槐恶狠狠地反驳。 如果不是耿氏抱着他,他都得冲过去打人。 “耿遥有断袖之癖,你蹿腾耿逸带我回去,拉近他们兄弟关系。顾芷伊,我是你亲表弟,我六岁就去你们家了。我母亲是你亲姑姑,你就这么对我,你……” 丁槐气的浑身发抖,耿氏轻声开口说道: “或许,你真的错怪你表姐了。” “怎么可能!我亲耳听到的,而且是躲在暗处。”丁槐咬牙,眼神都能吃人。 丁琬不解的看着婆母,纳闷的道: “娘,你为何这么说呢?” “置之死地而后生。”耿氏说完,扭头看着顾芷伊道,“我说的对吗?” 顾芷伊轻叹口气,点点头,道: “老夫人聪明,芷伊是这么个意思。皓倾当时身在竹馆,如果不把他送走,他的未来堪忧。耿逸是不怎么样,但偏疼耿遥,由他出面把人送走,竹馆那边才不会拦阻。” “哼!”丁槐仍旧一个字都不信。 做的这么明显,更加是草包吗?看不出来? 丁琬瞅着别扭的孩子,叹口气,道: “你若不接受,大家都理解。有个事儿我跟你说下,唐嬷嬷想认你做义子,你是怎么想的?” “啊?” 话题转的生硬,丁槐有些招架不住。 丁琬耸耸肩,挑眉又道: “快点回答啊!如果你同意,小年就行认亲礼。” 耿氏闻言,也点点头,附和着道: “我觉得可以啊!丁槐,你看你就自己,唐嬷嬷也一个人,你们同在丁家伺候,认作母子,日后彼此都算是有依靠,嗯?” 丁槐看了眼顾芷伊,见其点头的样子,翻个白眼,说: “我答不答应,用你告诉。” 如此孩子气的言语,不只是顾芷伊,就是丁琬、耿氏,都觉得无奈。 本以为他会因为顾芷伊的举动,不答应呢。 没想到—— “大小姐,我答应。小年就认亲。” 丁琬笑着点点头,冲他道: “你能这么成熟的思考问题,说明也已经长大了。既如此,就不要揪着以前的东西,很多事情不是眼睛看到、耳朵听到就能做数。要用心,用心去体会。” 丁槐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懂丁琬的意思。 抱拳拱手,不接话茬的道: “还望大小姐三思,有些人不能进丁家,一定不可以。” 丁琬彻底无奈了。 耿氏见状,拍了拍丁槐的肩头,道: “时辰不早了,你回去歇着。你表姐的事儿暂时不要说,知道吗?亲家夫人有孕,不可以操劳。” “是,老夫人。” 丁槐应下,起身下地穿鞋。 从行礼到出去,全程没有看顾芷伊一眼。 徐致远出去送人,房门关上。 顾芷伊站起身,双膝跪地,道: “让夫人为难是芷伊的错。” 丁琬摇摇头,把人拽起来后,说: “都把你带回来了,为不为难,错与不错,不重要了。眼前要紧的,是先把你的户籍上了。” 大周朝对户籍管控,相当严格。 从伢行离开的人,必须七天之内上户籍,而且人数得对应,不能少。 少一个,谁带走的谁负责。 什么原因,怎么回事儿,必须说明白了。 户籍落上之后就没人管了。 耿氏看着丁琬,轻声提醒着道: “如今你给她上户籍,只要有心,都能查到。你觉得以你爹现在的身份,能护住她吗?” 顾芷伊就跟个爆竹一样。 只要有火,随时随地都会引爆。 丁琬明白的点头,长叹口气,说: “娘,我知道你的意思。可蛟阳县的耿家,就是当初买小伟的。不管怎么样,他们没问清孩子来历就收了,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至于京城的济阳伯,我不了解,但也没什么好感。这姑娘被顾世铭盯上了,我不能眼瞧着让顾世铭那头蠢猪,糟蹋了她。” 耿氏听到这话,明白的点点头。 就说儿媳不是冲动的人,原来是因为顾世铭。 那货的确不咋地,可把人接了来…… “蛟阳县跟平阳县,到底隔着县城。单单只是顾家,那没什么可担心的。若是蛟阳县的耿家,只要卓大人站你这边,那就不怕了。” 第272章 贴心小棉袄 丁琬听到这话,点点头,道: “娘,我是这么想的。让她先去酒坊账房跟我小姑学,把那一摊捡起来。” “怎么,你小姑要说亲了吗?” 丁琬耸耸肩,冲着聪明的婆母竖起大拇指,道: “要不咋说娘最聪明呢。我小姑还没说亲呢,不过年后也该差不多了。丁现也要说亲了,估计他们俩脚前脚后。大现倒是没啥,可我小姑若是嫁人,估计就不能管账了。” 耿氏明白她的意思。 打量一番顾芷伊,赞同的说: “这丫头稳重,管账肯定不在话下。这样,你去给她上户籍,然后跟卓大人提一嘴。咱家高粱酿南疆已经许诺,有多少要多少。就冲这儿,卓大人也得掂量一下。” 丁琬也是这么想的。 看着头头是道、条理清晰的婆母,缓缓颔首,顺应着道: “放心吧娘,我懂。” 耿氏打了个哈欠,指着顾芷伊说: “她今天暂时在你房里睡。等明儿把厨房旁边的小屋收拾出来,让她过去。” 丁琬闻言点头,正好致远回来了。下地穿鞋,道: “娘,那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回去歇着了。您也早点。” “去吧。”耿氏摆摆手,起身铺被。 丁琬搂着徐致远出去,先把孩子送回了屋,然后指着左侧厨房旁边的小屋,道: “那个就是我娘说给你住的地方,有些小,不过你一个人住,倒也够了。” 顾芷伊看了一眼,轻声地说: “有个栖身之所不易,奴婢知足。” 丁琬看着如此本分的姑娘,拍拍肩头,道: “丁槐还小,再过两年就能理解你的苦心了。当时,你是看到他了,对吗?” “是。”顾芷伊颔首,“耿逸去竹馆找他弟弟,我发现皓倾在的时候,故意装作不认识,让耿逸带他回去。他们是兄弟,彼此了解,耿逸见了自然也就想法设法把人送走,免得他弟弟被罚。” “被罚?被谁?济阳伯?” “是老夫人。”顾芷伊回答,“您别看济阳伯府风光,其实现在的济阳伯,就是个睚眦必报,喜欢享受的主儿。跟老伯爷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丁琬对济阳伯府不了解。 但听她这么说,淡淡的道: “穷三代、富三代,富贵传家,不过三代。若是不努力,自然会被淘汰,应该的。” 说完,推门进屋。 屋子烧了火,特别暖和。 丁琬进里屋把蜡烛点上,屋里的一切,映入眼帘。 顾芷伊打量一番,说: “夫人可真是个干净利索的人。” “叫我东家吧,夫人听着不舒服。”丁琬要求。 顾芷伊屈膝,应了声“东家”,正式改口。 简单梳洗,两个人躺在炕上。 彼此没有说话,但彼此都知道,对方没有睡觉。 顾芷伊想什么丁琬不在意,不过今天婆母的表现,她还是觉得反常。 先是不同意,接着又帮着出谋划策。 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呢? 越想越精神,想着临近年根儿,家里事情不少,丁琬翻身打算睡觉。 “东家,您的婆母以前是做什么的?” 顾芷伊突然开口,丁琬闭着眼睛,说: “就是农村妇人,相夫教子。” 顾芷伊没吱声。 丁琬心知她不相信,其实自己也不相信。 以前倒不觉得有什么,可自从父亲考中举人,再到之后一系列的事情。 婆母每次的处理,都是井井有条,头头是道。 再加上今日,明确的指出症结,而且还特意指出顾芷伊的问题,真是农家妇人那么简单吗? 婆母是从外地逃荒来的。 听闻被公爹救下后,什么都不记得。 这么多年,娘家也没有人来过,这婆婆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重活一次的丁琬,终于正视了这个问题…… …… 顾芷伊来到土庄子的事情,除了徐家、丁家少数人知道,其余人根本不清楚。 村里都不知道多了这么个人。 吃过早饭,丁琬直接去了学堂。 丁文江自从决定年后开春去京城,学堂放假也过来读书。 遇到不懂得,就赶车去县里找老夫子。 那位也就是个举人,不过是考中年头多一些罢了。 来到学堂,上下空荡荡,很安静。 一个人都没有,唯有东面的屋子,烟囱里冒着烟。 推门进屋,丁文江抬头,笑眯眯的放下手里的书,说: “来了?” 丁琬走过去,坐在父亲对面,道: “爹,忙着呢?” “我这天天瞎忙而已。有事儿?是那个姑娘的?” 看着女儿惊讶的样子,丁文江笑呵呵地说: “咋,丁槐不是咱家的孩子?” “他都跟你说了?”丁琬怪叫,有些恼了。 如果问她最不想让谁知道,那无疑是父亲。 她都想好了,给顾芷伊改名,然后只是只会父亲一声,其他的不会细说。 可这丁槐…… 丁文江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说: “怎么,你爹就是个书呆子,只知道读书?” 丁琬抿唇,看着黄褐色的茶汤,道: “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济阳伯我们惹不起。” “是的,我们暂时惹不起。”丁文江点头。 丁琬无力扶额,看着说话犹豫地的父亲,道: “爹,不是暂时惹不起,就是您真考中了,也不见得能惹起,您懂吗?” “所以事在人为。”丁文江优哉游哉的回答,品了口茶。 瞅着急迫的女儿,笑呵呵说: “傻孩子,爹是那种不管不顾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丁琬不答反问,“您是地道的庄稼人,爱憎分明。您做不来阿谀奉承,更做不来面和神离。” 丁文江见闺女这么了解自己,不住的点头。 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果然不假啊! 看着傻乎乎的姑娘,又道: “你啊,什么都好,一遇到自家人的事儿,就好冲动。” “这不是冲动,是事实啊爹。” 眼瞧着女儿急的火上房,丁文江示意她喝水,缓缓。 殊不知这个时候,丁琬怎么可能喝得下去。 丁文江叹口气,从书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说: “看看吧。” “什么?”丁琬疑惑,但也顺手接了过来。 “是萧逸帆给我的,对京城局势的分析。” 第273章 奔一奔 丁琬听到父亲这话,急忙打开研读。 信上详细说了京城目前朝堂的情况,还有八大家族的事情。 济阳伯,就在其中。 有一些人她前世打过交道,有一些则没有, 按照时间推算,此刻的皇上,正值力不从心的年纪。 几个皇子蠢蠢欲动,先是太子,接着三皇子、六皇子…… 丁琬放下信,忧心忡忡的看着父亲,道: “爹,如果以现在京城的状态,我觉得您还是不要去京城了。” “怎么,你对爹没信心吗?” 丁琬摇摇头。 “不是信心不信心的事儿。而是现在京城动荡,您就算去了,也未必能混的好处。” 丁文江“呵呵……”轻笑,摆摆手,道: “丫头,你这话就大错特错了!如今皇上力不从心,当初他养起来的那几个家族,他要收拾了。而收拾他们,就得有补充的,‘寒门’是最好的人选。” 丁琬看着胸有成竹的父亲,微眯着眼睛,道: “爹,你科举到底为了啥啊?你当时不是说要给珏儿跟我一个倚靠,可是现在……明显不是啊!” 丁文江听到这话,笑着端起茶杯,说: “怎么不是了?我觉得是。” “您想当做管,您改变这个朝堂。” “不是不是不是……”丁文江不停地摆手。 瞅着女儿一脸认真的样子,笑眯眯道: “别胡思乱想了。我参加春闱,就是想奔一奔。混个一官半职固然是好,混不上我也不强求。不过我倒是想做官,不然我念书就为了教一辈子书?是不是亏得慌!” 丁文江半开玩笑的话,让丁琬心思更加沉重。 紧抿着嘴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丁文江见状,无奈的摇摇头,说: “怎么,你爹我像那种不自量力的人吗?” “那倒不是。”丁琬急忙摇头。 要说自不量力那也是她,不可能是父亲。 丁文江把玩着茶杯,叹口气,道: “要说没私心也骗人。你看你想救个姑娘,却担心连累我,畏首畏尾。我若是再强大一些,你大可放手去做,无所顾忌。” “爹,我……” “傻丫头,想做什么就做,你是我闺女,知道吗?”丁文江笑眯眯挑眉,丝毫不理会旁的。 而且,他现在有个大胆的猜测,只等这次回信给萧逸帆,让他去查。 丁琬瞅着那封信,喃喃的道: “萧逸帆不是回春堂的少东家吗?他不好好做生意,难道要做官?” “看你这孩子说的,谁家念书不是为了做官?”丁文江无语。 他这个岁数,大女儿都成家了,他还想做官造福百姓呢! 更别说萧逸帆年纪轻轻了。 “你抽空去县衙,趁着年前赶紧把那姑娘的户籍落了。改个名字,免去麻烦。记得跟县令提一嘴,就说你账房缺人,她正好会管账,就从我这要的。” 丁琬点点头,耸耸肩,道: “昨儿夜里,我婆婆也这么告诉的。” 丁文江愣了一会儿,随后“啊”了一声,说: “那还耽误啥,赶紧去吧。你奶已经开始准备给大现说亲了,接着就该是你小姑。等你小姑嫁人,人家还能给你管账房?” 丁琬闻言不在耽误工夫,起身离开。 丁文江等门关上,人走半天这才把没写完的信拿出来,展开继续。 就猜到了闺女会来,具体什么时候不好说,所以才没有动笔。 接着后面,继续又写: 小女婆母,娘家不明,若有机会望从京城济阳伯府严查…… …… 顾芷伊的户籍,落得很痛快。 为这儿,丁琬特意在丰月楼请卓大人吃了顿饭,柳汉章作陪。 席间,丁琬把顾芷伊的事情说了一下。 没说全面,直说蛟阳县更加纠缠的话头。 卓大人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的应下了。 说到底,只要酒坊按时缴纳税银,他给行些方便也不是不可以。 山高皇帝远,就算蛟阳县耿家是京城旁支,可县官不如现管。 隔着那么老远,又能怎样。 事情说下,丁琬终于踏实的回了家。 至此,小年也快到了。 这天丰月楼的周老板来到徐家,是顾芷伊给开的门。 当他看到顾芷伊的时候愣住了。 纳闷的看着她,道: “你怎么在这儿?” 顾芷伊屈膝行礼,老实的说: “老爷让我给大小姐送些东西,所以就在这边帮着忙会儿。” 丁琬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见是周老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冲着顾芷伊,问: “丸子你会看火不?” 顾芷伊屈膝,点点头,说: “回大小姐的话,奴婢会的。在伢行有人专门教这些。” “那行,你去看火,把丸子炸了。” “是。”顾芷伊应下,转身去了厨房。 丁琬冲着周老板比划个“请”的手势,道: “麻烦您来一趟,先去了酒坊吧。” “是。”周老板点头,边走边说,“丁姑娘说你在这边,我就又过来了。” 说话间,眼神不停地飘着厨房,那个状态真是太明显了。 进到屋里,丁琬把炕桌放上,烧水、泡茶,一通忙活。 等坐在他对面的时候,戏谑的挑眉问: “怎么,周老板对顾芷伊也有想法吗?” “啊?”周老板微怔,随后忙不迭摇头道,“不是,不是,绝对没有的事儿。就是没想到这丫头在您这儿。县里都传了,说是在爵爷府。” 丁琬闻言,对廖夫人心存感激。 她故意隐藏顾芷伊的去处,也是帮她打个马虎眼。 端着茶杯喝了一口,道: “的确是廖夫人把人从伢行带出来的,不过是我从她府上把人带走的。周老板,保密哦。” “啊,放心,放心。” 周老板满口答应,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放在桌上,说: “徐娘子您看看,这样的席面可以不?如果没问题,这一桌我给您一两八钱银子,每桌还上一坛子酒。” 丁琬闻言挑眉,不住的颔首,道: “若是这样,那我可太谢谢周老板了。” 仔细看着菜单,十个菜,四大件有,其余就是丸子啥的。 丁琬想了一下,深吸口气,道: “菜有点儿少啊!” 第274章 祸根 “十个菜?不够吃?”周老板惊讶。 见她点头的样子,补充着说: “徐娘子,咱家菜码大,你知道不?” 大吗?她可不觉得,不过却没有反驳。 “周老板想为我省钱的心思,我先谢谢。不过农家一年到头吃油水有限啊。你这菜真的不够。这样,再加四个菜,按二两银子一桌。” 周老板嘴角狠抽,心中那个悔啊! 还不如给她十二个菜,收二两银子呢。 如今她这么开口,他都不好意思讨价还价。 亏了,真亏了。 咬牙颔首,笑眯眯的说: “好啊,徐娘子开口,我哪有不应得道理。是四个菜,二两银子一桌,准备十桌、背两桌,每桌一坛子酒,咋样?” 丁琬点点头,说了句“稍等”,出去了。 回自己房间拿了十两银子回来,放在桌上,说: “这是订钱,您看着安排。二十四晚上、二十五晚上都行,您给我个时间。” “那就二十五吧。忙活完您这桌,我们也得准备年夜饭啥的。” 丰月楼过年不打烊。 每年的年前年后,都是酒楼最赚钱的时候。 “徐娘子,这青菜您看……” “放心,您要的这批都准备出来了。等到日子过来,现摘。” “那好那好。”周老板不住点头,看着她又道,“您酒坊的马车够用不?不够二十五那天我安排两辆车过来接吧。” 丁琬听到这话,笑着说: “好啊!就是周老板您不提,我也得跟您提呢。就是不知道您那边,方便不。” “放心放心,方便的。”周老板忙不迭应着。 揣好银子,留下木牌,道: “徐娘子莫要跟我客气。您酒坊的咸肉、洞子菜,都是我酒楼的招牌,我得感激你。” 丁琬闻言,没有谦虚。 “反正咱们合作愉快就是了。咸肉若是卖得好,夏天也可以的。” “嗯,青菜夏天不需要,不过咸肉肯定一年四季。蒜苗炒咸肉,招牌呢。”周老板说完,端起茶杯喝茶。 丁琬笑而不语,转悠着茶杯。 婆婆做的咸肉,的确给酒坊赚了不少钱。 但细细想来,婆母是如何会做咸肉的呢? 耿氏有很多事情,都让丁琬意外,但却没有办法,没法去问。 周老板喝了一盏茶,任由丁琬给她续水。 等她放下茶壶后,道: “徐娘子,旁人也就算了。这顾芷伊……您留在身边,会不会是祸根呢?” “应该不会吧。”丁琬故作迟疑的回答。 周老板抓住她的迟疑,忙不迭道: “您看您看,您都迟疑了。徐娘子,这话外人我就不说了,但咱们这关系我得跟您说。县里的顾世铭那不用忌讳,他肯定没资格跟您抗衡。我听闻这个顾芷伊,跟蛟阳县的耿家牵扯不清啊。” 丁琬瞪大眼睛,没想到他竟然跟自己说这个事儿。 周老板则误会她不知道,惊讶了。 “您不知道吧,这耿家还有一层关系呢。就是京城的伯爷。虽然离得远,可打折骨头连着筋,人家是一脉相承。真要是跟您要人,您咋办?” 丁琬端着茶杯,点点头,说: “多谢周老板告知。” “徐娘子,在下多句嘴,这顾芷伊在廖家总比在您这强。” 丁琬明白的“嗯”了一声,没有再说。 周老板见状也没再劝。 该说的他说了,作为生意合作伙伴,他能做的也就这样了。 再说其他,他的确是没什么可说的了。 “那就先这样,我回去准备准备,等二十五那天,我申时就派马车过来接,咋样?” “可以。”丁琬颔首,起身把他送出去。 目送着马车离开,顾芷伊来到丁琬身边,说: “东家,丸子炸好了。” “你尝了没?咸淡?” “奴婢不敢。”顾芷伊忙摇头。 她时刻谨记身份,不敢逾越。 丁琬见状,倒也没说啥,拉着她的衣袖去了厨房。 拿起一颗给她,道: “尝尝,我吃着正好。” 顾芷伊双手接过,咬了一口,慢慢咀嚼。 “嗯,咸淡正好,很好吃。” 丁琬把炸好的那一小盆丸子,拿去旁边的桌上。 从碗架子里拿了个大碗,慢慢捡着。 “姐——干啥呢?” “大现来了?在厨房呢——” 顾芷伊见状,把厨房门推开,站在门口道: “大少爷,东家在这边。” 声音轻柔,让憨厚的丁现有些不好意思。 木讷的“啊”了一声,傻乎乎的进来。 “姐,平故县来拉货,给了不少年礼。我爹问咱们回些咸肉可以不?” “这有啥不可以的,让二叔看着办。”丁琬不假思索的说。 丁现走过来,拿了颗丸子咬一口,笑眯眯的说: “真好吃。” “傻样。”丁琬把装好的丸子拿给他,道,“带回酒坊给二叔他们尝尝。你们过年还在奶那边?” “对。”丁现点头。 丁琬又拿了个碗,装了一些一并给他,说: “回去告诉酒坊的人,咱们腊月二十五申时去县里丰月楼吃饭。有事儿的提前请假,没事儿的就都过去。酒坊拿钱,自己带张嘴就好。” “真去啊?”丁现惊讶。 丁琬点点头,笑着说: “当然是真去了,不然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定钱我都给周老板了。你回去告诉大家伙儿一声。” “好的好的。”丁现咽了嘴里的丸子,端着两个碗出去。 顾芷伊帮他开门,又把院门拉开,丁现害羞的道谢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刚要关门,丁琬端盆出来,看着她说: “你看家吧,锅里的油舀出来,放在坛子里。我回趟娘家,给我娘送一些。” “知道了,东家。”顾芷伊屈膝,送她出门后把院门关上。 进了厨房,开始干活。 热油舀进坛子里,登时发出“滋滋啦啦……”的响声。 顾芷伊一下一下的舀,舀出半锅时,院子里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哟,这么快? 厨房门开,她没有抬头的说: “东家这么快就回来了?” 话落没动静。 顾芷伊警惕的抬头,手哆嗦了一下,热油溅到手上—— “嘶——” 倒抽口凉气…… 第275章 适可而止 丁现本来是过来还碗,没想到厨房就她自己。 几步走上前,边走边说: “咋了?烫到了吗?” 顾芷伊忙摇头,否认的说: “没有,我就是……” 话没说完,就被人家看到了。 谎言当面戳穿,顾芷伊害羞的低下头。 丁现去碗架子那边,一边找一边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唬你的。我姐呢?她咋没在家?” “大小姐去娘家送丸子了。” “哦。”丁现顶头,拿出酱碗走过来。 指着她手里的勺子,道: “你把它放下,我给你上点酱。” 顾芷伊摇头,婉拒着说: “多谢大少爷,我自己来吧。” “……啊,那也行。”丁现说完,把酱碗放在一旁。 站在灶台前,拿起她用过的勺子,一下一下把油舀进坛子里。 “大少爷,不用您的,我自己可以。” “你别叫我大少爷,我爹跟大伯分家了。”丁现强调。 想了下,补充着又说: “你受伤了,歇着吧,这点油我弄就好。” 顾芷伊往手上抹酱,看着他认真干活人的背影,道: “谢谢大……谢谢你了。” 丁现没理她,继续舀油。 看着黄乎乎的豆油,丁现嘴角狠抽。 大姐还真舍得下本儿,竟然用豆油炸丸子。 豆油跟荤油,那自然前者最贵。 仔细的,一点都不敢撒油的舀。 全神贯注,聚精会神。 等锅里那一点实在舀不上来后,这才把盖子盖上,说: “这坛子别动,太热,凉透了你在放起来。” “好的。” 顾芷伊见他要走,再次道谢准备送人。 “你不用出来,手上的伤不能见风。”丁现提醒。 顾芷伊闻言,屈膝行礼,恭敬的说: “多谢您了。” 丁现没应,拿着大氅走了。 躲顾芷伊躲的很明显,顾芷伊无奈的摇摇头,把酱碗放起来。 当然,也能理解,毕竟她现在不能“见光”…… …… 柳氏坐在炕上吃丸子,看着闺女,道: “你别说,炸的很好吃呢。” “喜欢就多吃点儿。”丁琬笑着回应,“娘想吃啥就说,我会做的就给您做,不会的让人做。” 柳氏满足的拍拍她的手背,道: “好好好,我闺女长大,我也沾了闺女的光。” 柳氏说完,又吃了几个。 自从李郎中告诉她要卧床静养,她就真的没有下炕。 不服老不行,到底岁数大,生产都是有危险的。 稍有风吹草动,不用她张罗,丈夫第一时间就让唐嬷嬷去找李郎中。 每每想到这儿,柳氏心里就甜蜜。 “娘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没,没啥。”柳氏急忙摇头。 西屋丁珏他们四个人,排队过来。 最前面的丁珏,拿着空碗。 “姐,你炸的好吃,松软,还有肉。” 丁琬闻言,摸了摸他的发顶,说: “喜欢吃家里还有,一会儿过去拿。” “不用,吃一些就可以了,适可而止。” 丁琬看到丁槐,想起那事儿,便又道: “你们出去玩吧。我让作坊的人给你们做了爬犁,去取吧。丁玮,你多穿点儿,还有致远也你是。” “知道了,大姐。” “知道了,娘亲。” 到底是孩子,一听有爬犁,全都跑出去了。 丁琬冲着窗户吼—— “适可而止啊——” “噗嗤——” 柳氏没忍住,笑出了声。 吃的东西,肯定会适可而止。 但是玩嘛…… 轻笑着摇头道: “有爬犁就不会真的什么是适可而止了。” 丁琬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耸耸肩没有说话。 柳氏轻叹口气,瞅着闺女,说: “这四个天天凑一起,感情肯定会很好。致远那孩子不错,你好好对他,错不了。” 丁琬闻言,摸了摸她的肚子,说: “娘,您希望这胎是弟弟还是妹妹?” “我希望是妹妹。不过我看你奶,还想要孙子。”柳氏说完,幸福的又道,“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我都喜欢。你爹也是,还跟我说,最好是女娃儿,像你一样贴心。” 丁琬听到这话,不好意思的道: “我咋贴心了啊,不够给你们添堵的。” “这话咋说的?欠拾掇了?” “好好好,我错了。”云巧急忙摇头。 柳氏见状,心疼的握着她的手,说: “你虽然命苦点,可好在你爹要强,想给你拼个未来。有个强大的母家,你还有作坊,肯定不会错。致远要是在争气一些,混个一官半职,你就等着享福吧。” “好,我都听娘的。”丁琬说完,趴在她的怀里。 柳氏满足的搂着闺女,一下一下抚摸她的后背。 “对了娘,丁槐跟唐嬷嬷要认干母子,你咋看?”丁琬起身,看着母亲。 柳氏闻言惊讶的追问: “那孩子答应了?” 见闺女点头的样子,高兴的又道: “答应好啊,答应了这俩人也算有个伴儿,不错不错。” 到目前为止,柳氏还不知道村里多个人。 丁琬当然也不想告诉她,顾芷伊的存在。 安心养胎是头等大事,其他的,以后再说。 见她没有意见,丁琬站起身说: “我去跟唐嬷嬷说下,小年那天,让我小姑张罗着,他们把亲认了,也好过年。娘就躺着,静养。这些事儿,你别管。” “好,我都知道了。”柳氏不住的点头。 丁琬去厨房找上唐嬷嬷,把她最关心的事情,说了出来。 唐嬷嬷很高兴,不停地握着手。 那个样子,还有些不知所措。 “哎呀呀大小姐,可真是太谢谢您了。您看我这……我都不好意思了呢。那孩子真答应了啊,我还以为……哎呀呀,我该干点儿啥呢?” “想做什么做什么。”丁琬笑说。 拉着她坐下,又道: “离小年可没几天了,赶紧给那孩子做身衣服,也算你做娘的见面礼。料子不够我那有,我给你拿。” “够得够得!夫人给了不少呢。”唐嬷嬷急忙摇头,笑眯眯又说,“多谢大小姐了。等我给他做完就给小姐做。” “我不着急,你慢慢点。” 事情说下,丁琬起身走了。 唐嬷嬷高兴的不行,在屋里直转圈圈。 失去亲人后,这还是她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高兴呢! 第276章 又是一年小年到 日子飞快,很快就到了腊月二十二。 一大早,酒坊上下就开始忙活。 下午正式休息,一直到初八开工。 忙活一整年,最盼的就是这天,大家干的热火朝天。 程林把值守的名单拿过来,交给丁琬,道: “琬儿,你看,这样安排成不?” 丁琬接过来一瞅,指着三十那天道: “怎么是青山啊?不是说我家丁现吗?” 程林摇摇头,不依的说: “哪有你这样做姐姐的。大过年的,咋不得一家团圆?” “那你们家呢?” “我们家也团圆啊。”程林煞有其事的说着,“我公爹不回去,就在这边住。下晚吃年夜饭,我们都来这边,多宽敞啊,我大哥还不要钱帮忙值守呢。” 丁琬闻言,叹口气,说: “那也不好,哪有自己家空着的啊。” “有啥的,咱们这关系还用得着那么讲究吗?”程林不依,“再说吃完饭,我就回去了,哪个房子都不空。” 丁琬见状,点点头算作答应了。 耿氏从外面进来,看着丁琬道: “年礼都准备好了,工钱呢?装好没?” “装好了。”丁琬指着一旁的钱袋子又道,“娘,打扫的咋样?” “快了,一会儿我来喊你。” “行。”丁琬点头,继续跟程林说话。 半个时辰后,作坊的人,全部都聚集在院里。 门口是给大家备下的年礼。 丁琬站在高处,瞅着一个一个脸上洋溢笑容的人儿,道: “这一年,辛苦大家了。” 说完,侧身行礼,标准、到位。 大家伙纷纷摇头,没有吱声。 “下午开始,咱们就休息,一直到正月初八正式开工。不过初七下午,大家过来,打扫一下,准备准备。告诉值守的人,记得签好名字,盖好印章。咱们休息期间值守,也是有钱的,不让大家白折腾。” 话落,终于有人开口了—— “东家这话外道了。” “是啊东家,因为有作坊,大家日子过得才松泛。” “可不是咋地,俺们得谢谢东家。” “谢谢东家。” “谢谢东家。” “谢谢东家。” 大家伙最后异口同声,念得特别齐。 程林、丁翠兰、耿氏三人,互看一眼,默契的笑了。 等大家念叨完,丁琬继续说: “我知道大家是真心谢我,我也明白你们对我的好。咱们就是互相成全。因为有你们,我的作坊才做的越来越好。” “今年你们都知道,咱去了斗酒会,不过啥都没捞着就回来了。可即便如此,咱也不亏,那些高粱酿都卖了。而且买家说了,以后有多少要多少。” “高粱酿赚了不少,所以我跟县里的丰月楼已经打好招呼,二十五那天下午申时,有马车拉着大家,去县里吃饭。有事儿可以不去,但我建议大家都去,毕竟我掏钱嘛。” 半开玩笑的话,大家都“呵呵……”轻笑附和。 丁琬也没说太久,差不多就把人都放了。 先去谈事屋领工钱,然后去门口拿年礼,最后回家欢欢喜喜过大年。 几个管事都没着急走,毕竟有些东西,还得重新说一下。 把作坊做事的人都打发了,丁文海、丁现收拾东西,进了谈事屋。 大家各自找地方做好,丁琬看着他们,道: “这一年多,大家都辛苦了。海林叔跟海桥叔是后来的,可这大半年你们也都跟着操心、忙活,辛苦了。这些是各位的工钱,你们点一点。” “多了一些。多出的部分,就是我当初答应大家的,年底红封。不多,有的人是二两银子,有的是五两,反正一点心意,你们别嫌少。” “年礼每人一份,都是一样的。我能做的就是这些,来年咱们赚多了,那到时候分的会更多。反正就是大家一起努力吧。程林跟青山的没有,直接充房钱了。” 话落,丁翠兰起身从柜子里拿出来一张纸,交给张青山。 张青山接过来打开,激动的看着丁琬,半天都没说出话。 程豹、程林看过之后,兄妹俩全都老高兴了。 丁琬笑眯眯的点头,说: “打今儿起,那房子就彻底是青山的了。放心,我没亏,改房契的钱,是你们出的,我可精着呢。” 程林本来都要哭了,听到这话,“噗嗤——”笑出声,说: “你哪是精明啊,你就是傻。那房子卖也能卖不少呢。” “所以给你们正好啊。我也没亏。” 耿氏闻言,再旁出声道: “你们两口子也别觉得不好意思。酒坊从一开始,你们两口子外加程豹、亲家二叔就在那,一直到现在。应该的。” “是啊,来年好好做。”丁文海拍了拍张青山的肩头。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一次,张青山红眼还真不是伤心,是高兴! 他特别的高兴。 因为那个房子,终于属于他张青山的了。 吸了吸鼻子,看着大家伙儿说: “晚上都去我那吃饭,今儿是个好日子,给我家暖暖房子。这房,是我张青山了。” “就等青山大哥这句话了。”丁现再旁,煞有其事的说着。 “呵呵……” “哈哈……” 众人笑出了声,各自拿上年礼,回家过年去了。 丁琬一家没有走,等丁文海送人回来后,丁琬开口道: “二叔,大现年后去县里的事儿,你知道不?” “知道。”丁文海点头。 拉着儿子往前坐了坐,说: “你放心,他走了作坊有我,不会撂下这一摊的。” 丁琬不以为然,长出口气,道: “我的意思是,他的婚事别着急。都去县里了,还能在家种地吗?” 丁文海听到这话,“嘿嘿……”轻笑,不吱声了。 丁现也不好意思,急忙低头。 “不管咋地,大现的媳妇儿得好好找。我还是那句话,找念过书的,温婉贤淑、懂人情世故的。” 丁琬这一次的坚持,终于让丁文海下定决心了。 点点头,附和着: “成,全都听你的。” 耿氏拽了拽丁琬,道: “咱回吧,家里也不少事儿呢。” “嗯。”丁琬点头,起身看着丁现道,“你在县里自己也找找,如果有稀罕的,就回来说。” 第277章 喜新厌旧? 丁现没吱声,低头看手指。 反倒是丁文海,拍了下儿子的后脖子,抻哆道: “你姐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 “……啊,知道了。” “呵呵……”丁翠兰看戏,忍不住笑出声。 丁文海瞅着妹妹的样子,撇嘴道: “你不用笑,来年先轮到你。” “急啥,大哥来年上京,等他回来再说。” 丁翠兰早就想好了。 有丁文江去京城赶考,她的婚事,绝对可以晚一年。 “好了好了,大家也都回去准备准备。晚上去张家吃饭的事儿,别忘了。” 事情说下,丁琬把斗篷穿上,替耿氏系带子。 “琬儿,安兄弟不是说来家过年吗?今儿都小年了,咋还不回来?” 丁琬闻言微怔,随后笑着摇摇头,道: “急啥,他回来也得明后天,放心吧二叔,你这兄弟跑不了。” 丁文海闻言,心里踏实。 “我跟他可对脾气了,这么多年就想要个弟弟……” 巴拉巴拉说一堆,一旁的丁翠兰不愿意了。 “二哥,你想要弟弟,是不想要妹妹呗,你咋这样呢?喜新厌旧?” 丁琬再旁看着他们兄妹互相之间的“争斗”,抿唇轻笑。 要说这缘分,就是那么的妙不可言。 安辰一个江湖人,跟丁家人接触不多,偏偏丁文海就对他感觉好。 有事没事就想让他来家。 还真是让人费解。 如果不是她知道安辰底细,她都怀疑二叔跟安辰以前就认识了呢。 “娘,咱走吧?” “好。”耿氏点头,看了眼还在“争斗”的兄妹,说,“我们先回了,你们也早点。” 两个人互不相让,谁也没理耿氏。 倒是丁现看不过去,捅咕一下父亲,奈何人家根本没搭理他。 无奈,只得走到跟前,说: “亲家伯娘,对不住啊,我爹他就爱逗我小姑姑。” “没事儿,一家人,我理解。”耿氏边说边看那边,又道,“你们家的感情,可真好。” 丁现听到这话,看了眼丁琬,说: “我们姐弟打小如此,就是看着家里长辈们的相处。” 耿氏“呵呵……”轻笑,颔首未语。 丁琬冲堂弟眨了下眼睛,挽着婆母出去了。 回到家,娘俩开始了清扫模式。 家里家外彻底收拾一番,顾芷伊也再旁帮忙。 足足忙活到未时末,午饭都没吃。 丁琬出去倒了最后一次破烂,一直到年后正月,家里都不能扔破碗、破罐。 回来关上院门,就听到隔壁的声音—— “我不管啊刘铁柱,这肉必须给我娘家送。我嫁给你这么多年,我娘家借什么利了?你看看你窝囊的,去酒坊上工,还得小心翼翼,我都不稀得骂你。” 自从刘铁柱去酒坊后,他媳妇儿只要得空,就各种谩骂。 以前没去倒也没啥,可自打去了,这脾气是真见长。 就想不明白了,都去酒坊上工赚钱了,这咋还不知足了呢? “东家,吃饭了。” 顾芷伊的声音不大,并没有影响到隔壁骂人。 院墙一人多高,反正也看不到。 丁琬点点头,二人一前一后的进屋了。 炕桌上摆了三碗面条,两碗小的,一碗大的。 耿氏招呼他们俩上炕吃饭,随后看着儿媳妇说: “咱俩少吃点,晚点还得去张家吃饭呢。” “好。”丁琬颔首,拿起筷子,“咱俩垫吧垫吧。” 耿氏笑眯眯的看着顾芷伊,说: “一会儿致远回来,就麻烦你照顾一下。” “老夫人太客气了,都是奴婢应该做的。”顾芷伊急忙回应。 让她上桌吃饭已经是莫大的恩惠,哪能真的那么不懂规矩? 耿氏摆摆手,不在意的道: “跟你说过了,你是丁家的下人,不是徐家的。不用这么多规矩。” 这是一个死循环,丁琬不想继续,喝了口面汤,说: “娘,隔壁铁柱媳妇儿咋又开始骂街了呢?” 话落,果然耿氏就不纠结顾芷伊太守规矩的问题。 轻叹口气,无奈的摇摇头,道: “谁知道咋回事儿。没事儿就吵吵,没事儿就嚷嚷。刚才我在院子里收拾的时候,就听她在那骂,二狗子都不愿意了,也没啥大用。” 丁琬无语,深吸口气,说: “人心不足蛇吞象。以前不去酒坊做工,她还收敛点儿,这去了酒坊反而撒野,为啥呢?每个月有工钱拿回来,不好?” 耿氏撇嘴,没有吱声。 顾芷伊听到这话,轻声的道: “或许……奴婢知道为什么?” “你知道?”丁琬惊讶。 “……”耿氏没吱声,但却一直看着她。 顾芷伊点点头,再次开口: “以前奴婢在蛟阳县耿家伺候的时候,遇到这么个婆子。她负责小厨房的,她男人也在府里做事。后来他男人提拔成了一个小管事,这婆子就天天骂。尤其是有人的时候。” “为啥非得有人?”丁琬不解。 还有一点更明白,提拔成了管事,甭管大小,终究管人,月钱也长了啊。 顾芷伊叹口气,略有些惋惜的道: “只要有人,她骂的最凶。而且总说自己有多难,有多不容易。男人也不好还嘴,只能哄着。后来,那婆子跟另一个婆子说,我才知道。” “原来,她是故意那么骂的。她男人升了管事,她怕她男人压在她的头上,所以就不停地骂、不停地提及过去。让他时刻记着婆子以前的不容易。我想隔壁那位,应该也是这个心里吧。” 丁琬嘴角狠抽,扭头看着耿氏。 见其对自己颔首,嗤笑着道: “真蠢!” “是不聪明。”耿氏颔首。 夫妻之间,哪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 升官就吵架?什么道理嘛! 丁琬把面条吃完,用帕子擦嘴,说: “如果铁柱媳妇儿真是这个道理,年后我就让刘铁柱回家吃自己。我看她还骂不骂。” “罢了罢了。”耿氏拦阻,摇摇头,道,“一个家有一个家的过法,看不过去,跟铁杠说。” 丁琬闻言挑眉,随后不住的点头。 跟铁杠说还真对。 他是小叔子,嫂子欺负他哥,他做弟弟的理应出面。 嗯,就这么办! 第278章 不同意 吃过饭,耿氏在炕上躺着,顾芷伊去厨房收拾。 丁琬回房准备晚上撂锅底儿的东西,翻了一圈,最后决定拿块料子,一盒脂膏。 看到箱柜的锦盒,丁琬轻叹口气。 卖酒的事儿,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他连出现都没有。 这般神龙见首不见尾,她又算是个什么呢? 愤恨的把柜门关上,可下一秒又打开。 从打见过他之后,她就强迫自己忙碌,不能有一丝懈怠。 目的,就是为了不想他。 可柜子里的锦盒,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自己想他,真是太生气了。 把锦盒拿出来,打算直接送给程林,可最后又放弃了。 将它塞进柜子关门,然后放纵的躺在炕上。 这一天天那么费劲儿…… 哎哟哟,忘的死死地。 今儿是丁槐认娘的好日子,她竟然一点都没想起来。 从柜子里把准备好的东西用包袱皮包好,然后急匆匆穿衣。 收拾妥当,刚要出门,顾芷伊端来热茶过来,说: “东家要出去?” “我都给忘了,今儿是丁槐认亲的日子。” “……啊,那东家快去吧。” 顾芷伊脸上的落寞很明显,丁琬看见后,轻叹口气,道: “给他些时间。他到底是个孩子,即便成熟比一般孩子早,但你的良苦用心,他未必能全都懂。” 顾芷伊再次屈膝,不在意的说: “奴婢没什么,只要他能有个亲人,不再孤单就好。这孩子受了太多的苦。舅父、舅母相继过世,他一个孩子在叔父家寄人篱下,日子特别难。” 只是轻描淡写,但丁琬听出了各种难捱。 但凡那家人可以,顾川泽也不会把外甥接过来。 毕竟丁槐不是顾家人,属于外姓。 拍拍她的肩头,丁琬理解的颔首。 “你能处处为他想,说明你们姐弟感情好。那孩子一时半会儿缓不过也是有的,日久见人心。” “是。”顾芷伊笑着应下,不再落寞。 丁琬拿着东西离开家,直奔丁宅。 认亲早就结束了。 丁翠兰回来他们就开始了。 看着唐嬷嬷跟丁槐都浑身穿新,丁琬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唐嬷嬷,说: “嬷嬷,恭喜啊。” “多谢大小姐。”唐嬷嬷急忙道谢。 双手接过布包,又道: “看您,这么客气干啥!” 丁琬不以为然,坐在炕上,看着面前站着的丁槐,道: “大日子嘛,肯定不能马虎。以后你就是有娘的孩子了。身上的担子又重了一份,要学会变相看事情。有时候眼睛看的、耳朵听得,也未必是真。用心,知道吗?” 丁槐很聪明,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虽然不是很开心,但还是点点头,应下了。 反正应了,至于做不做,那就看他自己。 唐嬷嬷见状,轻笑着说道: “大小姐,今年过年家里人多,今日老夫人还说呢,您要不要过来!跟亲家夫人一起。” 丁琬听了摇头,坦然的道: “今年是第二年,还在孝期,等后年就可以了。你们歇着,我去看看我娘。” 说完起身,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唐嬷嬷把丁琬拿来的两块料子展开,都是上等锦缎。 摸着手感滑腻,嘴角上扬。 “槐儿,我再给你做一身衣裳,过年穿。” “不用了义母,我衣服不少,您做的这个过年穿就行。眼睛别太累,得好好爱护。” 丁槐不讲究吃穿,家道中落,人情冷暖,他早就了解。 好不容易有个亲人,他真的很珍惜。 唐嬷嬷见他这般懂事,更加心疼。 “不怕的,就一身衣服罢了。” “那也不行。”丁槐坚持,“明儿家里杀年猪,往后要忙的事情太多了,义母还是好好休息的好。” 唐嬷嬷拗不过,倒也没坚持。 偷偷摸摸赶工也行,反正还有七天呢。 拉着丁槐的手,轻声的劝着道: “孩子,关于你表姐的事儿……” 新晋母子二人在屋里聊天,东跨院那边,丁琬去西屋看儿子、弟弟们念书。 丁玮自从会说话后,就开始发愤图强。 他落下不少,好在丁珏跟徐致远都学的扎实,重新教他,自己也算温习。 看着认真练字的三个人,从他们中间,还看到了一股较劲儿的感觉。 你比我写的好?那不行,我得写的更好。 这种良性竞争她喜欢,对他们共同进步有很好的自我督促作用。 稍作一会儿,丁琬小心翼翼的推出了屋子。 东屋内,丁文江正陪柳氏在说话。 “爹,娘。” 丁文江看着闺女,拍拍炕里,说: “上来坐,那屋咋样?不用操心吧。” “不用。”丁琬摇头。 脱鞋上炕后,挨着母亲坐下,问: “娘,今儿感觉咋样?” “挺好的,晨起你李叔过来了,把过脉说年后下地适当走走,没事儿了。” “那也别太累,等过了三个月胎稳了再说。” 面对女儿的叮嘱,柳氏满足的颔首,道: “放心,不用你嘱咐你爹也天天念叨呢。” 丁琬笑看一眼父亲,说: “我爹那么疼娘,自然不舍得娘太累着嘛。” “咳咳……”丁文江不好意思的轻咳。 柳氏哀怨的瞪了一眼女儿,抻哆: “你就知道打趣我。” “嘿嘿……” 丁琬不以为然。 父母双亲感情好,她高兴。 这样一来,就算父亲真的做官,也不会弄女人回来,把干干净净的宅院弄脏、弄乱。 丁文江缓解一下,看着丁琬转移话题道: “琬儿,爹打算来年带你弟弟一起去京城,让他见见世面,你看如何?” “不行!” 丁琬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拒绝的速度太快,让夫妻俩皆是傻眼。 柳氏拽了拽女儿,纳闷的问: “咋,你不认同吗?” “当然不认同。”丁琬直接回答。 父亲没有成功之前,她是不可能让珏儿去京城。 看着双亲疑惑的样子,调整心态,轻叹口气,说: “爹,您去京城,最快今年十月回来。您把珏儿带走,家里就我娘跟爷爷奶奶,能成吗?不是我说离心的话,我娘今年生产您不回来,咱们这股再没有个男丁在家,您放心吗?” 第279章 只是个举人 丁文江夫妇互看一眼,最后柳氏开口说: “没事儿吧!你奶能照顾我。再说了,你爹不在家,还有你二叔呢,怕啥?” 丁家人感情好,这是事实。 所以柳氏根本不会想那么多。 丈夫一走那么远,她当然也不放心,丁槐虽然可以跟着,可到底不如儿子近抿。 丁琬见母亲也支持,继续摇头,道: “如果你们问我的意见,那我就是不同意。爹,您自己去京城,我娘不放心,让珏儿跟着。可我娘自己在家,您就放心吗?” “我的确可以经常回娘家,可我到底是徐家人,而且不住在这边。夜半我娘绞病啥的,整个东跨院就她自己,您真的不担心吗?” 面对丁琬的问题,丁文江蹙眉,呢喃着: “这不只是个打算嘛,若是不成就不带呗。” 丁琬见父亲的话有松动,趁热打铁—— “爹,不管你说啥,我不同意。珏儿不能去京城,不能耽误课业。” 柳氏听到这话,拽了拽强势的女儿,道: “如果你说课业,那娘觉得珏儿可以去的。” “娘?” “你听娘把话说完。”柳氏摇头,示意她别吱声。 慢慢起身,靠坐在枕头,又道: “丫头,珏儿去京城也可以念书啊。京城的学堂,肯定比咱村头的强,你说对不?” 呃…… 丁琬抿唇,看着父亲,深吸口气,说: “爹,你的意思呢?我先说我的想法。京城那个地方,皇亲贵胄遍地,最小的官估计都得五品打底。那样的地界儿的学堂,爹觉得珏儿去了会不受欺负吗?您只是个举人。” 丁文江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记。 尤其是女儿的“只是个举人”。 是啊,他就是个举人。 在辽东府、平阳县,这还算是个人物,可在京城……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柳氏狠拽了下闺女,道: “你咋能这么说你爹?你爹是举人咋地了?给你丢脸了?” “咋可能。”丁琬不住摇头,“娘,我就是提醒一下你们,别觉得让珏儿去京城,就是为他好。不是我夸口,咱家珏儿聪明、好学,没有哪个夫子不喜欢。” “可这样没有背景的孩子在京城冒头,娘你知道后果吗?不是我吓唬你,只要丁珏在京城稍一冒头,那分分钟就得被针对。欺负事小,万一人家给……那咋办?” 说话间,丁琬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柳氏蹙眉,不安的看着丈夫,后者缓缓点头,道: “对,闺女讲的对。咱们把这个给忘了。” 柳氏长叹口气,拍拍胸脯,说: “还好,还好提前跟女儿商量一下。那这样,你就带着丁槐去吧。” “嗯,也好。” “不行。”丁琬再次摇头。 不顾双亲的疑虑,丁琬开口继续说: “爹,娘,丁槐不能走。他以前就在京城伺候,辗转来的咱们这边,万一被他原来的主家发现,会影响到父亲。这个你们别管了,明儿我去府城给我爹挑人。” “府城?县里就行。”丁文江忙不迭摇头。 从这去府城,一来一回多少天呢,可不成! 丁琬听父亲这话,是彻底答应了。 长舒口气,拉着母亲,说: “娘,丁槐在家有好处。他会赶车,人也靠谱,咱家需要这么个人。等我去县里,给爹再买两个人,最好能像爵爷府府兵那样,找个会功夫的,这样咱们就不担心了。” 柳氏听到这话,点点头,道: “那也成,就按你说的办。” 丁文江拍了拍闺女的肩头,说: “好孩子,你跟着忙活、上火了。买人的钱你先垫着,回来我给你。” “成!”丁琬颔首。 他们彼此都清楚,这会儿给钱,丁琬是根本不会收。 说到底,以她现在手里的钱,给亲爹弄俩人,绰绰有余。 不过母家不想占她便宜,她也不想母家愧疚。 又在丁家坐了一会儿,徐致远过来,道: “娘,你啥时候回去?我跟你一起吗?” 丁琬揉了揉他的发顶,说: “你在姥姥家吃完晚饭再回去。娘跟你奶今天有事儿。” “啥事儿啊?”徐致远追问。 主动地靠在她的怀里,扬起小脸儿的问。 丁琬笑眯了眼睛,捏着他的脸儿,说: “你青山舅舅家今天摆桌,娘跟你祖母去撂锅底儿。” 柳氏闻言,拽了拽女儿的衣袖,问: “咋,房子彻底给他了?” “不是给,是卖。”丁琬强调,“高粱酿都卖了,他跟程豹功不可没。本来就许诺他们给分红,今儿就直接给了。不过青山两口子没给,直接给了红契。” 丁文江颔首,赞同的说: “这么做正对。那房子本来你也不想要,他们需要给他们正合适。” “所以啊,今儿他摆桌,让我们都过去吃饭。” 柳氏听到这话,看着丈夫说: “咱也得给撂锅底儿。你把箱子里的红布包拿来,里面我都准备好了。” 丁文江按照媳妇儿的吩咐,把布包拿出来。 里面好多块尺头,一看就是提前扯好的。 丁珏、丁玮也都过来了。 柳氏从里面拿了两块尺头出来,说: “再给拿二十个铜板、十个鸡蛋。珏儿,你给送去,你爹就不去了。你们是平辈。” 丁玮闻言,轻声道: “伯娘,我爹也去呢。” 柳氏笑看着他,轻声地说: “你爹去是你爹的,过些日子你大伯总出去、不着家,让他陪陪你爷、你奶。” 丁玮听到这话,懂事儿的点头。 丁珏看着徐致远的样子,说: “姐,你不带他,我带。致远,跟小舅舅去,我带你坐席。” 徐致远没有立刻回应,而是仰头看着母亲。 丁琬笑眯眯的点头,算作答应了。 徐致远高兴,笑嘻嘻的跑到丁珏身边,“小舅舅”、“小舅舅”的不停叫。 柳氏瞅着,轻叹口气,说: “你们感情好比啥都强。对了琬儿,程豹那边咋样?他年纪不小,该说亲了。” 丁琬闻言抿唇,略有些尴尬的道: “娘,这事儿咱们还是别插手,让人家自己去做呗。” 第280章 爹不是你一个人的爹 柳氏没反映过来,轻斥着道: “你这孩子,他爹娘都不在了,唯一的妹妹也出嫁,还不考虑婚事?” 丁文江瞅着热心的媳妇儿,无奈的看着儿子,说: “珏儿,你们出去玩玩,歇一歇眼睛,一会儿你姐就跟你们过去。” “好。”丁珏点头,一手拉着一个走了。 等东屋门关上,丁文江轻声的道: “你让闺女关心程豹的婚事,合适吗?竟出馊主意。” “我怎么就出馊主意了?”柳氏不依。 可接到丈夫的眼神后,突然明白了。 那会儿程豹喜欢自家闺女,他们都清楚。 如今…… 看着女儿尴尬的样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 “哎呀琬儿,娘不是故意的。娘就是……就是没想到。” 丁琬轻笑着摇头,不在意的说: “娘是好心,我能理解。不过这事儿……咱们还是别管了。程林是他亲妹妹,不可能看着程豹打光棍的。” 柳氏听了直门点头,这事儿就算掀过去了。 与此同时的张家,程林、程豹、张青山三人,紧锣密鼓的忙着晚饭的东西。 当然,他们谈论的事情出了房子,还有就是程豹的婚事。 程豹今年十九了,过了年就二十。 讲道理这个年纪在土庄子,孩子已经出生了。 可是现在别说孩子,就是媳妇儿都没有着落呢。 以前不成亲,说是有妹妹得照顾。 如今妹妹已经成家,他还不找,真说不过去。 “哥,我不管,海林叔说的这个,我觉得可以看看。母家就两个哥哥,都成亲了,不挺好嘛。” 程豹低头烧火,连个音儿都没有。 张青山见状,冲着媳妇儿摇头,示意她别说了。 小笨鸡炒差不多了下蘑菇,一边翻炒一边继续又道: “哥,琬儿那里你就别想了。她就是不请牌位回去,也不可能跟了你,你咋就不认清现实呢。” 今儿程林目标明确,必须让亲哥哥点头答应。 关于程豹的心思,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张青山他们一起长大,当然是知晓的。 看着大舅哥的样子,又拦阻不掉媳妇儿,起身出去接父亲。 今儿家里摆桌,让亲爹过来,如果不来再给他送。 步履生风的朝酒坊走,张青山心情特别舒服。 不为别的,折腾了一年多,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他很高兴。 快到酒坊的时候,就看到大哥张青明在拽自己的父亲。 而父亲的样子,很明显不要过去。 什么情况? 张青山快走几步,到了跟前,轻声的道: “大哥,你干啥呢?” 张青明闻言回头,笑呵呵的说: “哎呀呀,是兄弟来了。没啥啊,这不是小年了嘛,我让咱爹去家里吃饭。” “我说了不去,你别拽我,我还得打更呢。”张老爹狠甩袖子,退回酒坊院里。 自打跟张青山分家后,张青明每次见到亲弟弟,都莫名的有些怂。 张青山没理他的打哈哈,走到父亲跟前,问: “爹,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张老汉摇头,指着屋里又道,“发的年礼你拿回去,反正我都在你那边吃。” 没等张青山说话呢,张青明忙不迭开口—— “爹,咱不是说好了,去我那嘛。青山两口子都在酒坊,他们的年礼两份呢,够吃。” 张青山听到如此露骨的话,气笑了。 揶揄的瞅着亲哥哥,撇嘴一记,道: “怎么,大哥是惦记咱爹的那些东西了?” 张青明听到这话,急忙辩解着说: “我告诉你,别含血喷人啊。我可没有,这爹不是你一个人的爹,我接爹回去尽一份孝心不行?” 张青山以前觉得他很聪明,可是现在再听这番话,就没那个想法了。 难道是在酒坊呆的,接触人多,所以见识、眼界不一样了? “你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若是真有孝心,咱爹用得着在这酒坊吃住?” “那不是老爷子不跟我回家吗?” “为啥不跟你回家,你心里没数吗?”张青山追问。 张青明咬唇,不乐意的道: “你别提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爹,我接你回去过年,你到底干不干?你要是不干,那以后就这样,我不会再过来。你就跟老二过吧,他给你养老送终。” 张青山上前走了两步,张青明立刻怂的后退。 “你……你干啥?” “你真以为你能给爹养老送终?” “咋地,我是长子,摔丧盆子那也得是我。”张青明颇有几分得意。 “你还没孩子呢。”张青山无情的提醒。 张青明语塞,随后梗着脖子—— “你也没有。” “呵呵……”张青山冷笑,双手背后,道,“我现在是没有,日后有没有你知道?” “那日后我有没有孩子,你知道啊!”张青明气的不行。 成亲这么多年,他最烦别人拿孩子说事儿。 明明他跟媳妇儿很努力了,可就是没有结果,说不着急也是骗人的。 尤其是张青山成亲之后。 可发现他们两口子没有动静,他也道没有什么压力了。 不过此刻…… “老二,你现在能耐了,连‘大哥’都不叫了呢。” 面对张青明的指控,张青山不以为然。 “别在这强词夺理了,我因为啥不认你这个哥哥,你自己知道。有咱爹,我不跟你断道,但你想要爹的血汗钱,我也不能容你。” “那你要爹的血汗钱,我也不容易。” “够了——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直没有说话的张老爹,终于听不下去,呵斥出声。 手心手背都是他的肉,哪个孩子孝顺、哪个孩子滑头,他也最清楚。 可能怎么办? 都是他的孩子。 “爹,爹你别着急,别着急。” 张青山第一时间给父亲抚背,轻拍,然后把人扶着进了屋子。 张青明虽然不愿意,可还是跟在了后面。 本来脸上还有些担忧,可当看到地上堆得东西,眼睛就冒光了。 又是肉、又是酒,还有粳米,都是好定西,他怎能不惦记。 酒坊不要他,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二一家过得好,他守着那些地,勉强度日。 恨啊,不甘啊! 第281章 糊涂账 张老爹喝过水,平复很多。 看着一直站在门口的大儿子,苦笑着摇头。 张青山放下杯子,顺着父亲的眼神看过去,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什么人啊,到了这个时候,竟然……竟然还惦记东西! 刚要开口,张老爹拽了下儿子,叹口气,说: “老大,你进来。” 张青明回过神,登时有些尴尬。 硬着头皮进屋之后,闷闷的叫着: “爹,你……你没事儿吧。” 张老爹失望的看着大儿子,说: “放心,死不了。” “爹,我不是……”张青明急忙否认,可发现这话怎么说都不对,后半句又咽了回去。 张老爹脱掉鞋子,盘腿坐在炕上,道: “屋里只有咱们爷仨,我也不跟你们拐外抹角。到我不能动的那天,我都在酒坊打更。吃食就让老二一家送,我那几分地,开春以后就给老二。” 张青明一听这话,急忙开口道: “爹,你咋能……” “我咋不能?”张老爹打断他的话,“我这一年吃的东西,都是老二家拿的,你把我口粮给他们了吗?” “…………” 回应他的,自然是张青明的沉默。 张老爹再次叹气,缓缓摇头,说: “老大,你打小聪明、有心眼,所以我头拱地也要送你念书。可你呢?在学堂睡觉、不用功,你对得起我吗?” 张青明没吱声,也没敢反驳。 “你这媳妇儿是你自己相中的,我不同意,你跟我闹绝食。自打你娶了这婆娘,她各种压榨青山,这是你亲兄弟啊!一母所生,同父同母啊!” 张老爹有些激动,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深呼吸几下后,咬牙又道: “老大,你好自为之吧。我没了那天,你最亲的人除了你媳妇儿,还有你兄弟。别把亲人给丢了。外面那酒,你拿走吧,爹也就能给你这些了。” 张青明一听让他那酒,不住的点头,说: “谢谢爹,谢谢爹。爹,你放心,我跟青山是兄弟,哪能不走动啊。老二,三十上哥家吃,我……” “不用,我大舅哥让去那边,你回去吧。拿着酒。” 张青山的拒绝,让张青明有些不快。 “快走吧,再不走,那酒我不让你拿了。” 张老爹的话,让张青明登时打消了念头。 急匆匆转身出去,然后推门离开。 张老爹下地,急急忙忙开门,外屋地的地上,除了那些粳米,其他的都没有了。 估计是米拿不动,所以没有拿。 张青山要追出去,被张老爹拽住,捶胸顿足的道: “造孽啊!” 如此,张青山也不好追出去了。 扶着父亲进屋,把人安置在炕上。 这天晚饭,张老爹没去张青山家吃,是程林给送来的。 每样都有,特别丰盛。 可张老爹根本没有胃口。 热闹的撂锅底儿结束,程林在外屋地收拾碗筷,看着帮自己的丈夫,说: “夫君,咱爹今儿是咋了?吃的不多呢?” 张青山看着程林,张了张嘴,最后道: “媳妇儿,咱们要个孩子行不?” 话落,程林害羞,低头把碗都放在碗架子里,闷闷的道: “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房子买到手就要,你咋还问呢?” 如今他们俩手里的钱,开春在买二亩地绰绰有余。 到时候她就算有孩子了,张青山一个人在酒坊上工,她在家看孩子做饭,也够用。 成亲这么久,的确该给人家生孩子。 张青山见她这般,从后面把人抱住,就那么搂进了屋。 至于程林问的那个问题,根本顾不上丈夫回没回答…… …… 小年一过,家家户户都彻底忙碌起来。 酒坊的假期放的很好,还真不耽误各家备年。 拆被、发面、赶制新衣…… 全都留了时间。 丁琬家这边,一早就开始收拾,再加上有顾芷伊帮忙,没什么可做的。 剩下的也就是缝被,耿氏自己就成。 丁琬吃过早饭带着徐致远就走了。 家里虽然什么都不缺,但爆竹得买一些。 正月十五嘣毛贼,一年家里不招小偷,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丁槐赶车,丁琬带着丁珏、丁玮、丁现他们几个,一起去了县里。 丁现自己有工钱,所以想买啥都可以。 丁文海也不操心这些,两个孩子的过年衣服,都是唐嬷嬷做,所以家里缺啥他不管,只是把钱给了丁现,让他自己看着买。 马车来到县里,丁琬直接去了茶楼。 至于几个小的就跟着丁现一起,想买啥买啥,她也给徐致远留了银钱。 来到茶楼,管事很快迎了过来,拱手说: “徐娘子,您来了。我们夫人今儿没过来。” “我不是找她。”丁琬摇头,看着管事压低声音问,“这边生意如何?照老爵爷没过世之前。” 管事一听这话,知道她是来关心生意的,点点头,说: “都差不多,没啥影响。不过有几笔糊涂账,怕是收不回来了。” 说着,管事就把账本摆出来,一脸纠结。 丁琬不懂,打开一看,都是跟廖玉恒有生意往来的。 欠的钱,账簿上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就糊涂账了呢? 管事见她一脸迷茫,闷闷地说: “徐娘子有所不知。这些人,都是出了名的混不吝,仗着跟老爵爷有些私交,就赖账至今。如今他们说欠的是廖玉恒的钱,不是老爵爷的,你看这不……” “那廖夫人怎么说?” “夫人女流之辈,不好出面。我们一去,他们要么就说没钱,要么就说不欠爵爷府,我也不好说啥啊!” “经官呢?” “没有证据,当初没写欠条。”管事懊悔不已。 如果有欠条,那啥都不用说,直接去衙门。 丁琬明白了他说的“糊涂账”的意思。 茶楼这边记得清清楚楚,可人家那里没写欠条。 看着账目日期,清一色的今年三月。 “徐娘子,他们这些人可过分了。年底把钱还了,来年三月再过来借。老爷不想跟他们撕破脸,所以就每年如此。” 艾玛,合着就送来让人过过手瘾,然后就不给了啊! 丁琬嘴角狠抽,佩服这些人才…… 第282章 到底是谁理解错误 看着管事垂头丧气的样子,丁琬心里也清楚,除非他们主动给,否则经官都没有用。 拿着算盘拨打一番,这些糊涂账加在一起,足有五百六十八两银子。 “不少啊!” 情不自禁的呢喃,让管事也很无奈。 倒了杯茶给她,轻叹口气,道: “可不是不少嘛。五百多两银子呢!” 丁琬看着上面的人名,轻叹口气,说: “没有字条,那就得有证人。到底是五百多两银子,不能就这么瞎了。” “谁说不是呢!可……证人都是茶楼的,人家也不能信啊!”管事犯难的摇头。 丁琬也无奈。 手指敲着桌面,半天都缓不过来。 “什么事儿犯愁了?” 戏谑的声音传来,丁琬瞟了一眼没吱声。 管事抱拳拱手,主动开口道: “安爷,您来了。” 安辰走到丁琬对面坐下,拿了个空杯子,一边倒茶一边问: “怎么了?” 丁琬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账簿推给他。 安辰边喝茶边看,随后不在意的道: “年底不好清账吗?经官呗,惯的他们。” 管事闻言,叹口气,说: “安爷有所不知。这些账,没有借据。” 安辰听到这话,耸耸肩,道: “那就没法子了,人家诚心赖账,你们有啥法子?” 丁琬抬眼,剜了他一下。 “他们是诚心赖账,你是诚心添堵。” 安辰笑眯眯的挑眉。 “你看出来了?” “边去!”丁琬烦躁的扔出两个字。 二人的互动,让管事有些懵。 这……这么熟稔,没有关系吗? 就在他想入非非的时候—— “你去要账!五百六十多,你要回来,零头给你,算是辛苦钱。” “我?”安辰惊讶,他是缺钱的人吗? 丁琬耸肩,不在意的道: “你不要,我就让我小姑去,反正都一样。” 说完,扭头看着管事,又说: “这笔钱我会帮廖家讨,讨回来零头我拿走。” “好,好。”管事连迟疑都没有,直接点头。 只要能讨回来,别说六十八两,就是一百六十八他也认。 总之,不能让老板的钱,打水漂,喂那些白眼狼。 安辰见她大包大揽,无奈的拿着账簿,冲着管事吩咐: “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去拿纸笔?” 等管事把纸笔拿回来,安辰把上面记录的人名、欠账,全都写了下来。 丁琬起先没理会,可后来发现,他每写一笔都额外加二十两银子。 这么算下来,可是…… “我去,你也太会赚钱了吧。你拿着我这边给的报酬,还从人家那边硬要?” 安辰丝毫没有羞耻感,一边写一边道: “这还不正常?老子能亲自去要账,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这钱是我凭实力要的,跟你没关系啊。” 丁琬嘴角狠抽,想要吐槽。 管事在一旁,忙不迭颔首,说: “那是,那是。安爷辛苦了,这点辛苦费该要。” 安辰得意的冲丁琬眨了下眼睛,优哉游哉的说: “我看中一套首饰,你若是稀罕给你来一套。” “一整套?”丁琬追问。 安辰思索片刻,点点头,说: “这钱要回来正好够买两套的。” 丁琬耸耸肩,端起茶杯不客气的道: “成啊,你给的得要。” “那就别嘟囔,我怎么记你看着就好。” 安辰的提醒,让丁琬撇嘴,还真的就不吱声了。 管事迷茫的站在一旁,总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等安辰全部写好后,看着丁琬说: “我二十七回去,跟唐嬷嬷说一下,我要吃水卧蛋。” 说完,转身潇洒的离开,也不管人家会不会答应。 管事等人下楼,这才开口道: “徐娘子,这位安爷……” 丁琬不在意的耸肩,说: “跟我小姑姑要定亲,这事儿先别说,外人不知道呢。” “啊?啊,好,好!”管事暗暗舒口气。 还以为他们俩……没想到…… 哎呀,那挺好,徐娘子没有操守问题,还是可以来往的。 丁琬喝完茶,起身又道: “我先下楼了,一会儿我儿子他们就该过来了。账的事儿你别管,他要回来,你给他八两银子就好。” “八两?不是六十八两吗?” “谁说的,我让你给零头,六十两那是整!”丁琬说完,不忘补充着道,“有你这么败家的管事吗?六十八两,你可真大方。” 面对她的鄙视,管事有些迷茫。 五百六十八两银子,零头难道不是六十八是八两? 他们俩到底是谁理解错误啊! 看着丁琬下楼的背影,管事傻乎乎的站在那,半天都没动…… …… 徐致远几个孩子买了不少东西。 不外乎就是笔墨纸砚,没有旁的。 就在丁琬不在意的时候,丁珏拽了拽她,压低声音,说: “姐,我看到大哥买了一只钗。” 想了下,补充又道: “女子戴的,不是给你就是给小姑的。” 丁琬看着一根筋的弟弟,没有吱声。 如果真是买给她,那丁现不可能买一个,肯定会买俩。 如今只有一个…… 难道这小子有心上人了? 东西买的差不多,丁槐赶车往回走。 路过丰月楼的时候,丁琬下车跟周老板确定明天晚上的席面。 十二个菜,有荤有素,还有几道是丰月楼的招牌。 不得不说周老板很慷慨,并没有为了赚钱而节省成本。 回到车上,丁琬犹如没事儿人一般,问几个孩子买东西的情况。 对于那跟簪子,丁现只字未提。 丁琬沉思,努力在村里找人,随后她意识到了一点,心中突突。 该不会…… 越想越后怕,眼睛不禁盯住了丁现。 脑子想了好多个版本,就怕真的如她所想,那到时候她该怎么跟二叔交代! 直不愣登的被看,丁现有些毛。 “姐,你……你看啥?” “没什么。”丁琬摇头,故作无视的说,“我突然想起,过了年你就十九,该找媳妇儿了。” 丁现闻言羞赧,低头轻声的道: “不着急。开春大伯上京,等来年秋闱后再说吧。小姑也是这么想的。” 丁琬瞅着他的样子,略有些迷茫。 难道是她想多了? 这小子其实没那个意思? 第283章 大乌龙 “姐,你到底看啥呢?我怎么了吗?” 丁现边说边看自己,颇有几分迷茫。 也真不怪人家,换谁被这么瞧,都得懵。 丁琬抿唇,深吸口气,道: “大现,过了年你也不小了,做啥想必都有分寸。但有一点,不管你找什么样的,都得家里人点头才行。若你因为一个女子让家人不和,别说到时候我不认你啊!” 丁现闻言怔住,随后纳闷的问道: “姐,你到底想说啥啊?” “没啥,就是给你提个醒,别有了媳妇儿忘了爹,二叔不容易。” 丁琬的话,让丁现更加迷茫了。 丁玮再旁听着,幽幽地道: “哥,姐的意思是让你找个咱家都接受的媳妇儿。” “我还没找呢,啥接受不接受!在说了,亲事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这是干啥?”丁现彻底不懂了。 丁珏见状,闷闷的道: “大哥,我跟小玮都看到了,你买了一根簪子。” 丁现闻言点头,从怀里掏出一跟簪子,道: “这是给咱奶的啊!我爹让我帮他带的。” “……” “……” “……” 话落,车里除了徐致远,其他三个人全都傻眼。 丁现看着他们仨的样子,惊讶的怪叫道: “姐,你该不会以为我要私定终身吧。我跟谁啊?你……你咋能这么想我?” 说完,又狠戳丁珏、丁玮。 “还有你们俩,啥都想,啥都说。不知道问清楚?舐皮论骨,说的就是你们,书都白读了!” 自知理亏的小哥俩,也不吱声,低头挨训。 丁琬轻笑,把儿子搂在怀里,说: “好了,好了。他们也是关心你嘛!给谁买簪子告诉他们就是了呗,何必遮遮掩掩。” “我没有啊!我是大大方方买的。”丁现强调,“是他们俩,去到一旁,非要说给姐、小姑选东西,没理我就。” 啧啧啧…… 大乌龙,彻头彻尾的大乌龙。 丁琬无奈,摇摇头,说: “罢了罢了,是他们俩不好,一会到家我收拾他们。” 丁现觉得委屈,看着手里的簪子,道: “我要真想给哪个姑娘买,还能让他俩看到?” “你还是别给姑娘买,咱家可受不了。”丁琬幽幽的说。 “驾——” 车外传来丁槐赶车的声音,姐弟四人对视一眼,默契的笑出了声。 回到家,丁珏把一个银镯子交给丁琬,说: “我跟小玮没有多少钱,我们俩凑钱买一对,姐跟小姑姑一人一只。反正你们俩好,这么戴没啥。” 丁琬看着手里细细的镯子,嘴角上扬。 孩子们能这么懂事儿,知道给她们买东西,不容易。 当下就跟丁翠兰分别戴上,然后扬手给他们看。 至于误会丁现买簪子的事儿,谁也没提。 丁琬倒是多个心眼,虽然没找顾芷伊,但也防止她跟丁现接触。 不过貌似是她小题大做了。 这二人,还真没啥交集…… …… 年前日子紧张,家家户户十分忙碌。 这已经是大家的传统。 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然后等着过大年。 在酒坊做事的人,从放假那天开始,就没闲着。 这家杀年猪,那家浆洗被,还有蒸馒头等等。 即便如此,二十五这天的申时前,大家还是兴高采烈的聚到酒坊,等着马车过来接。 丁琬跟耿氏早就到了,跟大家聊天,打发时间。 没一会儿,铁杠垂头丧气的过来。 弄得丁琬有些诧异。 “咋地了?出啥事儿了?” 刘铁杠长叹口气,为难的瞅着丁琬,说: “东家,我哥那边他……” “咋地了?出事儿了?”丁琬着急的追问。 她这一问,大家也都不闲聊了,全都看着他。 刘铁杠抿唇,闷闷的道: “没有,我哥能出啥事儿,就是……就是不去吃饭了。” “为啥不去啊,他傻了?”程豹不解。 王锁也觉得不可思议,纳闷的道: “铁杠嫂子不去,人家是在家里收拾,情有可原。铁柱哥为啥啊,他媳妇儿不是在家嘛。” 大家伙你一句、我一句,刘铁杠一言不发。 丁琬瞬间就想明白了。 看了眼耿氏,然后冲着大家伙,说: “去不了就去不了,人家正常有事儿嘛。为吃顿饭耽误事儿,不值当。大家继续聊,差不多一会儿马车就该来了。赵岩,你去门口瞅一眼。” “好的东家。”赵岩应下,拉着丁现就走了。 大家继续聊天,丁琬拽着刘铁杠去到一旁,说: “是不是你那个嫂子又折腾了?” 刘铁杠迟疑一下,随后点点头,说: “她不让我哥过去吃饭。” “呵呵……”丁琬嗤笑,没有吱声。 刘铁杠怕她沉心急忙解释又道: “东家,真不是我哥的事儿,主要就是……” 丁琬挥手,打断他的话,道: “这点认知我还是有的。我跟你哥住隔壁,他们家最近啥样儿,我知道。” 刘铁杠闻言松口气,无语的摇头说: “咱也不知道这女人到底要干啥!以前没来作坊上工,她竟事儿。来了作坊,还是事儿。我哥那个岁数,跟我哭两场,我……我都想找族长爷爷了。” 丁琬很同情刘铁柱,不过这事儿旁人还真管不得。 毕竟是人家自己的事儿。 申时正,七辆马车准时来到酒坊门前。 加上酒坊本身的马车,还有丁家的,正好一遭全都走。 不过就是坐板车比较遭罪,正好库房的男人们坐。 土庄子离县里不远,快点走,应该也冷不到哪儿去。 来到县里丰月楼,周老板老早就等在了那里。 等丁琬下车,笑眯眯的走过来,拱手说: “徐娘子,快屋里请,冷了吧。” “还成。”丁琬笑着摇头,挽着耿氏的胳膊,道,“娘,这位就是丰月楼的周老板。这是我婆母。” 周老板闻言,再次拱手,道: “给徐夫人请安,您老的咸肉,可真是太好吃了。” 耿氏侧身还礼,大方地说: “周老板客气了。” 双方寒暄着进了大厅,大堂内的摆设,很合丁琬心意。 一共三排,后面那个墙,还特意挂了“婉茗韶华”四个字。 出自谁手不知道,反正一会儿吃完,她得把这字拿回去…… 第284章 小辜负 “哎呀呀,这还是俺第一次下馆子呢。” “可不止你,咱大多数都是好不好。” “那四个字可真好看,就是咱作坊的名字吧。” “丰月楼啊,如果不是老徐家,这辈子我都够呛能来这里吃饭……” “……” 大家伙声音不大,但窃窃私语,也让丁琬等人听的七七八八。 周老板指着后面的字,道: “这幅字是谭老板给送来的,说是给您添喜。” 丁琬闻言颔首,笑着说: “那一会儿吃完饭我得拿走,谭老板的笔墨,想得可不容易呢。” “那是,那是。”周老板不住的点头,“徐娘子,现在就上菜吗?” “可以。” 得到回应,周老板冲伙计挥挥手。 丁琬走到人群中,大声地说: “大家各自找地方坐,每桌十二个菜,一坛子酒,不够就说。主食是白米饭、发面馒头,管够。今儿咱们就一个目标:吃好、喝好,谁也别假咕,知道吗?” “放心吧东家!” “绝对不会,必须把明天的带出来。” “我得带出三天的。” “那我直接等到过年再吃。” “哈哈……哈哈哈……” 大家说说笑笑,各自找地方做。 周老板站在一旁,看着这样的丁琬,心里多少有些佩服。 反正他活这么大岁数,没见谁家作坊,年底能请作坊里的人下馆子。 一桌二两银子,这一摆就是十桌,二十两啊! 开始上菜,有红有绿,有荤有素,有汤有羹…… 丁琬端了杯茶,看着大家伙儿,又道: “咱们都把杯子满上,能喝酒的喝酒,不能喝的像我一样,喝茶。咱作坊从开始到现在,各位都功不可没。虽然给你们发了年礼,可我还是觉得不够。” “所以前些日子跟丰月楼的周老板商议,就在这儿摆桌,大家好好吃一顿。吃完这顿饭,大家回去好好过年。年后上工,谁也不许迟到。未来咱们……” 一顿大长篇,说的每个人都很高兴。 因为他们做的事情,人家都知道,而且还当众表扬。 周老板一直就站在旁边,盯着丁琬的背影,对这女人各种佩服。 二十两银子这么多人,肯定不够分。但拿到酒楼摆桌,可是让大家都吃上一顿,而且还能记上好久。 “……好了,该说的就这么多,咱们全都干了,然后好好吃饭。没来的,咱也不能落下,丰月楼备了两桌,等吃完拿回去,给他们分一下。铁杠,你媳妇儿一直惦记狮子头,记得给她拿回去。刘吉,你妹子想吃……” 程林碰了下丁翠兰,压低声音,道: “琬儿可真全面,都给想着呢。” “可不是,我侄女,最能耐了!”丁翠兰颇有几分得意。 耿氏欣慰的不住点头,这样的儿媳妇,的确够资本,铺排这么大的摊。 丁琬说完,菜品上齐,大家开始吃东西。 谁也没客气,甩开腮帮子就是造。 席面的菜码要比以前他们来吃的时候大很多。 即便如此,有几桌也差不多见底了。 不过却也都吃饱了,倒也没有太尴尬。 周老板让人把两桌席面用食盒装好,放在一旁。 刘铁杠几人不喝酒的先吃完,周老板安排人送他们回去。 丁琬肯定是要陪在最后。 赵海林那一桌,赵海桥、丁文海等人都在。 几个叔叔、大伯辈的一起,那肯定要喝一些。 边喝边聊,最后赵海桥直接趴下了。 赵岩三兄弟没走,赵磊见亲爹趴下了,就开始拉着丁现喝酒。 反正最后剩下的几桌,热闹非常。 腊月二十五这天的丰月楼,让酒坊上下,铭记于心。 几年后他们吃过醉仙楼,也仍旧觉得丰月楼最好。 因为那是他们第一次,去那么大的酒楼下馆子…… …… 二十五一过,日子飞快。 徐家该准备的都准备差不多了,剩下几天,反而闲下来了。 二十七这天上午,丁琬掐算着时间,在县里“堵”安辰。 “哟呵,你咋在这儿?” 丁琬也没客气,指着伢行的方向,道: “陪我去挑俩人。” “咋,你还要买人?” “给我爹。”丁琬回答。 转身上车后,丁槐把安辰也让到车上,驾车往伢行走。 车内,安辰听了丁琬的意思后,颔首说: “找人倒也可以,但这会功夫的,不好找。” “所以我才找你啊!” 安辰惊讶,警惕的看着她,道: “你别闹,我不可能上京去。” “你误会了,我是想让你跟竹阳那边要个人。” 安辰听到这话,无语的靠着车厢壁。 “我就说嘛,你怎么能这么好心,来县里接我。” “我可没说接你,一直都没说过啊!”丁琬急忙撇清关系。 安辰无语,从布包里掏出一个匣子给她,道: “亏的老子还惦记你,给你来一份。你瞅瞅你,就知道算计我。” “物尽其用,你要当我小姑父,我还能对你客气?”丁琬理所应当的接过匣子。 安辰先是一怔,随后笑着摇摇头,说: “你啊,都接受了还嘴硬,你这算啥?” “死要面子活受罪啊!所以拉着你垫背。” 说话间匣子打开,看着里面赤金的首饰,惊讶道: “我去,你这么大方?” 虽然只有六样,但价格绝对不菲。 安辰从腰间掏出一包银子,在手里掂了掂,说: “放心,有闲钱。那些钱要回来后,王管事把零头都给我了。” 丁琬看着他手里的钱袋子,咬牙惊呼: “我让他给你八两,他给了六十八两?” “啊,六十八两。”安辰点头。 随后想明白不对劲了,换他惊呼—— “丁!琬!你让他给我多少?” “我……咳咳……没,没多少。” “老子听到了。”安辰气的不行。 就没见过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侄女。 就算他跟丁翠兰的事情没成,也不能这么算计他吧。 有事儿“小姑父”,没事儿“小辜负”? 丁琬自知理亏,“嘿嘿……”轻笑两声,道: “那啥,你也别上火,反正我这关你过去了。剩下我爹、我二叔,那你自己看着弄。小辈的我帮你搞定,咋样?” 安辰闻言,立着眼睛…… 第285章 气出心疾 “用你啊,我自己就行!” 气呼呼的声音,让赶车的丁槐,都十分同情他。 摊上这么个“侄女”,除了被压榨,貌似也没别的事儿可做。 丁琬把匣子合上,放在一旁,道: “这么大火气干啥?!你想想,我这个侄女都这么难缠,我弟弟、丁现、小玮,他们仨哪个都不容易。” “你可拉倒吧。”安辰翻个白眼,抻哆着说,“除了你,那三个根本不是问题。就你自己事儿多,你心里没数?” 此刻,他是真的后悔。 后悔那天下雪,答应了她居住酒坊。 然后鬼使神差的又答应跟着去辽东府。 怎么就那么寸,怎么就偏偏在他有隐退的念头,这家伙就冒出来。 如今倒好,想反悔都不成,感情投了,亲情融了,就这么自己跳进火坑,想拔都拔不出来。 就在他后悔的时候—— “现在想啥都晚喽,安大公子还是接受现实吧。” “丁琬,老子灭了你!” 一句话从安辰的牙缝中挤出来。 那个样子,真是恨不得把她捏死算了,省的她在这气人。 丁琬倒也不在意,耸耸肩,笑眯眯的说: “生气归生气,正事儿别忘了,你大舅哥年后要去京城,抓紧给安排个人蛤。” 安辰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堵得心口生疼。 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的道: “这样,你出五十两银子,我给你找个人。” “五十两?!”丁琬惊呼。 “多吗?”安辰立眼。 掰着手指到她面前,算着说: “你爹最起码二月动身。从二月开始算,三月、四月……整个殿试全部完事儿,得九月。这就七个月,一个月十两银子都不多吧。这还不算护送他回来呢!” “啊,行行行,就掉钱眼里,五十两就五十两,我给。”丁琬忙不迭应下。 看着安辰立眼的样子,谄媚的又道: “放心,真到你提亲那日,我必须给你安排明明白白,我指定不食言。” 安辰直捂心口,感觉都要被气出心疾了。 狠狠剜了她一眼,“哼”一声没说话。 丁琬也不敢再胡乱开玩笑了。 真把人气个好歹,她过意不去,小姑姑那也交代不过去。 车里安静没一会儿,马车停下了。 丁琬下车进伢行,丁槐见安辰没动,纳闷的问: “安师傅,您不进?” 安辰冷“哼”,不悦地道: “你当她是让我陪着去吗?不过是让我帮她找高手吧。小子,以后离她远点,这丫头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别让她把你卖了。” 丁槐闻言憨憨笑了下,没有吱声。 丁琬进去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就带出来一个男丁。 年纪跟丁现差不多,比丁槐要大一些。 据说以前在大户人家的少爷身边做书童。 后来那位少爷少亡,他也就被发卖到了伢行。 不得不说,在看人、买人这块,丁琬绝对没说的。 快到土庄子的时候,丁琬冲着安辰道: “一会儿你跟丁槐把人带回去,我等会儿再过去。” 安辰瞅着她怀里的东西,翻个白眼,说: “你让你家人看看呗,正好给我撑下脸儿。” “拉倒。”丁琬忙不迭摇头。 她敢打赌,这匣子东西只要让它见光,这货立刻就得跟家里提亲。 到时候,她就是引狼入室的罪魁祸首、众矢之的。 可不能冒险。 回家把东西放好,这才又去了娘家。 东跨院的正房,安辰不知道哪儿变出来的两盒燕窝,交给柳氏,让她补身。 然后看着丁珏开口要求: “烦劳帮忙引荐,还有些礼物,要给上房的长辈。” 丁珏急忙抱拳拱手,带他离开。 柳氏见安辰如此面面俱到,缓缓点头,说: “很少有男人能像安辰这般心细,人真的不错。” 丁琬坐在一旁,看着母亲道: “娘对他很满意?” “当然满意了。”柳氏不住点头,轻叹口气,又说,“能赚钱,有分寸,除了读书少一些,其他都没啥毛病。就跟隔壁程豹似的,那孩子也不错。” 得,感情母亲还没往那方面想。 不过倒也理解。 毕竟安辰是她带回来的,即便二叔强调他们是兄弟,可父母这边还是认为他跟自己是朋友。 如果没有这层关系,或许安辰求亲的路上,还能顺畅一些。 “琬儿,你不知道吧,珏儿他们都跟安辰学功夫呢。” “啊,那挺好,学些功夫防身,不错。”丁琬忙不迭点头。 正聊着,丁文江带人过来了。 新买回来的人,他刚才带着去上房,给父母见见。 推门进屋,边走边说: “这个安辰可真是不错,来过年还给爹娘送东西,都是好东西啊。” 说话间进了屋,看着闺女又道: “琬儿,他咋那么多钱?” 丁琬闻言耸耸肩,挨着母亲,回答: “没啥,他跟我一起经营那间作坊呢。府城的店铺,年后也要开业,他的确有些银子。” 丁文江仔细琢磨这番话,缓缓点头,道: “也对。能在府城买房子,肯定不说是寻常人。对了媳妇儿,这孩子给他取名‘丁松’。人不错,咱家琬儿看人还真准。” “那必须啊。”丁琬颇有几分得意。 获得新名字的丁松,冲着炕上躺靠着的柳氏抱拳拱手: “丁松给夫人请安。” “起来吧。”柳氏摆摆手,不像以前那么惶恐不安。 丁琬把丁松的身契,还有剩下的银子,都交给母亲,说: “娘,那位会功夫的还得再等等,现在伢行没有。” 柳氏闻言,蹙眉追问: “那得啥时候啊?你爹打算正月十八就走,早点过去呢。” 丁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恰好安辰跟丁珏回来了。 灵机一动,胸有成竹的说: “伢行那边给了消息,说是过了正月初八开门就给找,最迟正月十五到位。” “啊,那还行。”柳氏缓缓点头。 安辰狠狠瞪了一眼丁琬,什么都没说。 就在要走的时候—— “琬儿,伢行这是不是太便宜了?会功夫的就要十两银子?” 丁琬不顾安辰复杂的表情,直接点头,道: “啊,那还多少,十两已经很多了,不过人家呆不了太久,就到来年年底。” “那也……太便宜了啊。”柳氏幽幽的说。 丁文江看着女儿,缓缓摇头…… 第286章 真是处处会算计 “媳妇儿,闺女说啥你都信。这是她自掏腰包给补的。” “啊?”柳氏惊讶。 丁琬急忙摇头否认道: “没有,没有,我才不那么做呢。” 知女莫若母。 柳氏轻叹口气,摇摇头,说: “哪有让你贴补娘家的道理!” 安辰再旁,幽幽的开口道: “大嫂这话不对,她是您闺女,贴补一下没事儿,你们不也贴补她嘛。权衡利弊,还是她占便宜。” 岂止是占便宜?! 不跟他商量,就把日子订了,还把说好的九月推迟到年底。 这丫头,真是处处会算计。 柳氏不赞同安辰的话,微微摇头,轻声说: “我们贴补她倒也算应该。做父母的,哪有不想自己孩子过得好的?” 说完,把那张银票塞给丁琬,又道: “拿着,不拿以后不让你给家里办事儿。” 丁琬见状,耸耸肩收下了…… …… 没坐一会儿,丁琬就找借口往家溜, 怕走晚了被安辰逮着,又是一通牢骚。 她这么想,人家也这么想。 就在她回家的必经之路的胡同那里蹲人。 眼瞧着她过来,直接伸手拽着她的衣袖,拖进了胡同。 黑着脸,一脸严肃的盯着她,道: “行啊你,一声不吭,日子、期限都给老子定了?” 丁琬这次学乖了。 赶紧从袖口把银票交给他,说: “呐,一百两,新鲜热乎,我娘刚才给的。二月到腊月,十个月,我不占你便宜。” 安辰瞅着银票没有接,翻个白眼,略有些受伤的道: “我是因为钱吗?” “不是?那谢谢你啊!”丁琬说完,直接把银票收好。 “…………” 安辰彻底无语了。 轻叹口气,瞅着眼前的丁琬,道: “你啊,把跟我耍无赖的劲儿,好好拓展外面生意,不比啥都强?” 丁琬敛起戏谑的表情,靠着院墙,说: “你当我不想?可树大招风,我爹现在只是个举人,我哪敢啊!有能耐你来?” 安辰撇嘴,想了下,道: “你爹就是个举人而已,怎么有这么多钱?” “我爹有‘禄’啊!”丁琬回答,“好多地主啥的,都把田地挂在我爹名下,秋收肯定要给一些东西孝敬。我娘多会过啊,自然就攒了不少。” 岂止是不好,真的是太多了。 “或许,你可以跟你爹一起做呢?” 丁琬闻言,摇摇头,道: “那肯定不成,我爹还是安心科举吧。我等他给我做靠山呢。” 前世酒坊最后做的大,其实周子旭功不可没。 他是怎么做到的不清楚,反正在京城的时候,他每次回来,都没有清醒的时候。 如今自己经营才发现,平阳县她混的开,可若是再往外,她没那么大的本事。 至少跟朗月明坤、一叶知秋比,她什么都不是。 一叶知秋还算有个靠山,不也照样被灭? 明白安辰是为她好,不过现在还是得消停一些。 “丁琬,我不是泼你冷水。你爹就算金榜题名,最高也就是个五品官。整个大周对酿酒什么看法,你比谁都知道。如今你把高粱酿送去军营,完全封锁,我理解你的做法,但是……” “但却不是长远之计。”丁琬接续他的话。 安辰见她明白,轻声又道: “我知你刚才让我做是开玩笑,不过我现在跟你说的不是。或许,你可以跟萧逸帆、谭迁合伙,你们一起做。” “三家一起?” 安辰点点头,笑着挑眉道: “一个做药酒,一个卖果酒、果醋,你主攻高粱酿。宫里的淑妃,母家姓谭。” 丁琬闻言,没在意的摆摆手,说: “合作肯定是没问题,但三家一起做我不乐意。这东西都是我自己弄得,干啥让他们分一杯羹?” “你不是没有靠山?” “没有靠山就自己努力去找,而不是依附于谁。我能依附我爹,因为他是我亲爹,但是那俩……算了。”丁琬态度坚决。 安辰瞅着她倔强如牛的德行,无奈的摇摇头。 “对了,跟你说下,我府城的铺子开业,打算卖作坊的果脯、瓜子等干货。你的高粱酿既然暂时不能见光,就卖果酒等物吧。” 丁琬闻言颔首,没有异议。 好一会儿,直到丁琬离开,安辰才冲暗处轻声道: “去谭家告诉一下,就说她拒绝了。” 话落,“窸窣”的声音传来,安辰也整理下衣服,出了胡同。 “安辰哥,你干啥呢?” 清脆的声音传来,让安辰笑着摇摇头。 “没啥,刚才跟你宝贝侄女说话呢。” “说啥了?”丁翠兰随口问着。 安辰跟她并肩往回走,道: “没说啥,那丫头算计我,警告她一下罢了。” 丁翠兰耸耸肩,撇嘴道: “我才不信呢。琬儿很乖的,不会算计谁。” 安辰叹口气,要略有些无奈的说: “果然你是向着她的。我问你,日后我们俩有矛盾,你帮谁?” “帮琬儿啊。”丁翠兰不假思索的回答。 就在安辰有些恼火的时候—— “我是姑姑,是长辈,自然要帮着她。打小我就跟她一起玩,大嫂看着她、也看着我,大嫂很辛苦的。” 得,老生常谈。 安辰轻笑着颔首,道: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以后会让着她。” 丁翠兰闻言惊讶,目光闪烁的看着他,问: “真的?你真的会让着她?”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安辰不答反问。 见她点头的动作,心中满意的说: “既然已经决定跟你一起,自然会接纳你的家人。” “可是你今天送的东西太贵了。我爹都不敢收那个烟袋杆子。” 安辰见周围没有人,迅速的揉了揉她的发顶,收回手。 “你是老闺女,多给一些没什么。那匣子你看了吗?” “还没有。” “你跟丁琬的一样,我买了两套。” “那得多少钱啊。”丁翠兰惊呼。 虽然她没看那个匣子,但想也知道,肯定不便宜。 安辰不在意,看着远处的村口,喃喃道: “赚钱就是花的。以前不懂,现在懂了,给你还有你的家人花钱,不算胡花。你知道的,我没有亲人。” 丁翠兰闻言,心软的一塌糊涂。 “安辰哥放心,以后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 看着如此天真的姑娘,安辰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 二人就那么并肩回了丁家…… 第287章 是不是憋着坏呢? 除夕,大日子。 家家户户贴对联、挂红灯笼、做好吃的。 徐家因为是孝期第二年,红色仍旧不可以,但是可以贴白底儿黑字的对联、挂白灯笼。 吃过早饭,徐致远去丁家取了对联。 丁琬让顾芷伊来做,她自己则带着徐致远去英猴山上坟。 年年如此,雷打不动。 徐二年还活着,但是徐大可活不活不清楚。 再加上还有公爹,总要给他们送钱。 全部烧完,娘俩下山,徐致远仰头看着丁琬,问: “娘,初二咱们去太姥爷家可以吗?咱不是孝期吗?” “第二年了,没事儿。”丁琬回答。 搂着他的肩头,溜溜达达往回走。 从村头一路回家,家家户户都贴了对联。 看字迹都知道,是父亲的。 丁文江就这点好,即便考中了举人,也没有对村民拿架子,仍旧平易近人。 回到家,就听到隔壁又嚷嚷了。 还是刘铁柱媳妇儿的嗓门,刘铁柱依旧不说话。 丁琬站在院子里,听了好一会儿,心中暗忖。 或许不让刘铁柱去酒坊,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啊! “铁柱嫂子,你又嚷嚷什么啊!” 蒋鹃的声音传来,让刘铁柱家的院子登时消停了。 丁琬诧异的转过身,自家院门推开,蒋鹃手里端了一碗炸鱼进来。 “二年嫂子在啊,给你,刚出锅的。我娘让我给你送点。” 丁琬闻言点头,接过碗说: “还让婶子处处点击,我都不好意思了。” “这有啥,嫂子家炸丸子,不也给我家送嘛。”蒋鹃笑呵呵道。 蒋鹃是里正蒋文平的三女儿,去年及笄,今年家里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 有句话叫:好女百家求,说的就是这蒋鹃。 父亲是里正,官不大,但是村里人认。 顾芷伊从厨房出来,丁琬将炸鱼的碗交给她,说: “刷干净送我屋里。” “知道了,东家,” 蒋鹃傻乎乎的跟着丁琬进了她的屋子,瞅着屋里的一切,忍不住呢喃道: “真大、真好啊!” 丁琬闻言把她按坐在炕上,说: “你的闺房可比我的大多了。” “哪有,差不多罢了。”蒋鹃客观的说。 摸着桌上的茶具,轻叹口气,又道: “隔壁铁柱嫂子总这么骂?” 丁琬点点头,习以为常。 “自打铁柱哥去了酒坊上工,她就没有一天不吵吵的。” “怪不得呢!”蒋鹃撇嘴。 接过丁琬给她倒的温水后又说: “铁杠大哥去找我爹好几次了都,可这事儿我爹也管不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文平叔肯定不会管。”丁琬说完,笑着又道,“你亲事怎么样了?还不说吗?” “不着急,我二哥还没成亲呢。”蒋鹃忙不迭摇头。 蒋鹤比丁现小半年,不过却已经订亲。 “你二哥还不快?我听说媳妇儿是县里的?” 蒋鹃点点头,乖顺的回答: “二嫂家其实嫂子认识,就是县里是开磨坊的杨家。” “杨老磨家?” “是。”蒋鹃抿唇轻笑。 关于杨老磨,那绝对是平阳县的风云人物。 一共养了七个孩子,都是闺女。 杨母再生老七的时候血崩,连孩子都没看上一眼就走了。 后来杨老磨自己,带着七个闺女,守着磨坊。 老天貌似就是这样。 你越想要啥越没有啥,你越不求了反而就有。 杨老磨在妻子过世后看开了,励志把七个闺女养大。 谁曾想老大竟然是个茬子。 不仅帮着父亲照顾妹妹,还把家里的磨坊做大。 县里一共五个磨坊,都是他家的。 杨老磨在看到五个闺女出嫁后,大女儿招赘成功,就闭了眼。 剩下一个老七,也就是跟蒋鹤订亲的这位。 蒋鹃看着丁琬的样子,抿唇轻笑说: “二嫂我见过,人还挺好的,跟她大姐不一样。” 小妹妹嘛,自然姐姐们都是疼的。 丁琬点点头,喃喃的道: “这丫头过门,只怕婶子得对她一百倍的好了。” 蒋鹃闻言摇摇头,说: “我二哥他们不回来。二嫂的大姐,给一个磨坊做嫁妆,我二哥秋下就去县里了。” 呃…… 丁琬惊讶,没想到会这样安排,喃喃的道: “县里房子很贵的。” “所以他们住在磨坊后面。”蒋鹃回答。 蒋家就算过得再好,拿出一百两银子在县里买房,也不可能。 丁琬端着茶杯喝水,抿唇问: “既然秋下就去县里,为啥腊月没成亲?” “不知道,我娘跟亲家大姐定的。”蒋鹃老实的回答。 顾芷伊把空碗拿回来,丁琬随手从梳妆台前拿了盒没开封的香膏。 “给,回去用。” 蒋鹃没有接,后退几步说: “不了,上次嫂子去府城带的……” 丁琬不由分说的塞给她,打断了她的话,道: “给你就拿着。客气啥?” 拉着她出去,一直把人送出院子。 隔壁的谩骂已经停止。 大过年吵吵,真是好“雅兴”。 很快,村里就听到放鞭炮的声音。 因为夜半有顿饺子,所以这晚饭吃的都提前。 吃过饭,徐致远就拎着赵海林给做的灯笼出去了。 村里的孩子都爱这么玩,到吃饺子的时候再各回各家。 徐家吃过饭,耿氏找了些零碎布头啥的,等着吃过饺子缝口袋。 这也是年年家里的程序,据说这样能装住来年钱财,不会丢。 顾芷伊收拾完就回了自己的小屋。 耿氏见屋里就他们婆媳,轻声地说: “琬儿,这顾芷伊初八那天,你真打算把她带去作坊?” “不去也不行啊。”丁琬回答,“她人都在这儿了,不给她安排个事儿,估计她自己也受不了。” 耿氏叹口气,挠挠头,道: “我就是觉得……这丫头太好看,去作坊不合适。” 说到底,放哪儿都不合适啊! 只不过这话丁琬没有说。 可现在除了这个安排没别的,总不能让她跟丁现去县里吧,那不更扯淡?! “娘,这事儿暂时这么安排吧。以后有什么别的,到时候再说。” 耿氏见说不动,倒也不劝了。 把布头啥的都捋好又道: “初二你回你姥家,带致远吗?” “带。”丁琬颔首,“到时候娘跟顾芷伊在家就行。” 耿氏看着她,幽幽地道: “琬儿啊,顾世铭到现在也没来,你说他是不是憋着坏呢?” 丁琬闻言蹙眉,眨巴了眼睛,说: “放心吧娘,他不会是问题的。” 说完,丁琬起身出去了…… 第288章 年夜 对于婆母的担忧,丁琬不是没想过。 但如今安辰站在她这边,自然也就不在意顾世铭这只癞蛤蟆了。 只要他敢嘚瑟,安辰就会收拾他,没什么悬念。 从正房出来,仰头看天,乌漆嘛黑,连个星星都没有。 厨房旁的小屋亮着灯,丁琬走过去推门,顾芷伊正在炕上写字。 见她过来,急忙放下毛笔,起身站好,道: “东家,您来了。” 丁琬颔首,拉着她坐在炕上后,说: “大过年的,别这么多规矩,没有外人。” 顾芷伊闻言轻笑,把炕桌简单收拾后,道: “规矩不可废。东家,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没有。”丁琬摇头。 脱鞋上炕,盘腿坐好,说: “闲来无事看看你,顺道关心一下。说来惭愧,自打把你带回来,我还没跟你好好聊过呢。” “东家很忙,奴婢明白的。” “在我家感觉怎样?缺什么东西不?” 顾芷伊缓缓摇头,一脸恬静的回答: “东家跟老夫人对奴婢都很好,奴婢什么都不缺。” 如今的顾芷伊,是真的满足。 徐家单独给了她一个屋子,虽然屋不大,但足够她自己住。 被褥不是新的,但却是干净的。 衣服也都是丁琬以前的,料子虽然一般,但没有补丁,穿在身上合适。 “东家,奴婢现在只是奴婢,不是曾经顾家大小姐。说句实在的,奴婢来到平阳县,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幸得您救,奴婢无以为报,只想日后好好在您身边伺候。” 丁琬闻言,不在意的摆摆手,说: “你这身份是暂时的。日后顾家平反,你还是金枝玉叶。” 顾芷伊闻言,嗤笑着摇摇头,不抱任何期望的道: “东家就别逗奴婢了。耿家虽然现在不怎么样,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家平反,不可能的。” 丁琬挑眉。 “你放弃了?” 顾芷伊坦然的看着她,嗤笑着说: “不是放弃,是认清现实。被救的时候,真的想过凭我一己之力,颠覆耿家。可后来才明白,那不过是我异想天开罢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偌大的耿家,岂是我能颠覆的?” 丁琬看着她没有任何光芒的双眸,心知这是真的放弃了。 这样也好,踏踏实实留下帮忙,安于现状,她用着也放心。 “东家放心吧,如今的顾芷伊不是曾经的顾芷伊。长大了,经历的多了,看的也开了。” 丁琬颔首,淡淡的道: “成。既然你能这么说,那我用你也放心。年后跟我姑在酒坊管账,除非必要,别跟酒坊的那些男人说话。” “东家放心,奴婢不会的。” 丁琬无奈,半开玩笑的看着她,说: “我也没法子,实在是你这张脸太招摇了。” “奴婢明白,奴婢来回去酒坊的时候,会保持低头。” 听到这话,丁琬不再要求。 “委屈你了。” 见她摇头,想了下又道: “我出去转转,你没事儿去正房跟我娘聊会儿。” “好。” 顾芷伊把人送出屋,正好丁槐跟徐致远他们进来。 人有三急,所以就选择最近的地方方便。 徐致远把灯笼交给丁槐,急急忙忙去了后院。 丁槐面色微变,随后冲着丁琬拱手: “大小姐,过年好。” 丁琬笑着颔首,迈步出了院子。 丁槐目送着她离开,这才走到顾芷伊面前,生硬的道: “这边是土庄子,民风淳朴,村民善良。你要做什么之前想清楚,别给丁家、徐家惹麻烦。” 他往这边走,顾芷伊很高兴。 可没想到这番话,犹如凉水一般,直接浇的她透心凉。 深吸口气,缓解心中憋闷,道: “皓倾,你来顾家那几年,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堪?” 丁槐撇嘴,翻个白眼,说道: “别把自己标榜的那么纯洁高尚。你若是真的有志气,也不会跟耿家父子牵扯不清。大小姐心善,我可不傻。” “你当东家是等闲之辈,我若说谎话,她会看不出来?”顾芷伊恼怒。 不管怎样,他在顾家几年,她对他疼爱有加。 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 丁槐撇嘴,轻蔑的开口道: “怎么,恼羞成怒了?” “皓倾,你……” “我现在叫丁槐!我是丁家小厮,你别叫错了。”丁槐强调,随后压低声音,“顾芷伊,我不管你有什么想法,反正在这边,你最好老实点。不然,我会把你带去英猴山,让你自生自灭。” 说完,拎着灯笼冲着后院道: “致远,我们该走了。” 他们小辈在一起,没有什么“少爷”、“孙少爷”一说,都是叫名字。 丁槐因为他们的淳朴,对他们敞开心扉,把丁珏他们当成了兄弟。 徐致远见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出来。 被丁槐一路拉着,出了院子。 走出好一会儿,徐致远才开口道: “丁槐,你刚才有点儿过了。其实芷伊姐姐人不错,而且很踏实。” 丁槐闻言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说: “你别被她骗了。没听安师傅说嘛,女人心、海底针。他们表面柔弱,可内心什么样谁知道。反正你别理她,她有啥不对你就告诉我。” 徐致远还想开口,可二狗子过来了,弄得他什么话都没说。 暗处揪着安辰脖领子的丁现,直到人走后,才缓缓松手,说: “你就这么教我们家的孩子?” 安辰整理衣领,不在意的道: “让他们提前知道这话,没什么不好。” “可这都是孩子!” “孩子又怎样?”安辰不以为然,“丁现,我跟你小姑的事儿,你管不了,别白费力气。难道在你心里,我不是你小姑良配?” “你是江湖人!” 安辰真想骂街了。 江湖人咋了? 江湖人杀人放火了? 还时江湖人强抢民女了? 强忍着怒火,咬牙切齿道: “别得寸进尺。否则,老子可不管你是不是她侄子。告诉你,江湖人不可怕,衣冠禽兽才最可怕。” 说完,安辰甩袖,头也不回的离开。 丁现咬唇看着他的背影,气的直跳脚…… 第289章 早有预谋 现在想想,刚才吃饭时亲爹的热情,真的好想把父亲摇醒。 安辰狼子野心,想要做他姑父。 偏偏亲爹还让他唤人家“安大叔”。 现在想想,这不就是早有预谋? 不行,绝对不能让小姑姑跟他在一起。 想到这儿,丁现急匆匆的从胡同出来,打算回家跟小姑说明白了。 刚巧丁琬路过,他走的又急,二人直接撞到了一起。 “哎哟——”丁琬惊呼出声。 丁现本能的拽住她,道: “没事儿吧你。” 丁琬听到熟悉的声音,纳闷道: “干啥啊你?被狗撵了吗?” 丁现等她站稳身子,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胡同走。 “哎,你干啥啊!” 等来到刚才他跟安辰呆过的胡同,丁现才闷闷的开口道: “姐,你知道安辰跟咱小姑的事儿,对不?” 呃…… 丁琬语塞,没有说话。 当然,也不用说什么。 现在的表现,足以说明一切。 丁现气的跺脚,哀怨的看着她,压低声音说: “姐,你咋能让咱小姑跟他在一起呢?他比小姑大五岁呢,还混过江湖!” “大五岁咋了,大五岁知道疼人。”丁琬并不在意年纪。 相反,她觉得安辰这个年纪刚刚好,可以让着小姑。 “姐,你……” 丁琬伸手,轻弹他额头一记,又道: “至于你说的混过江湖,他混过,但现在不混了啊。咋,还不给人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再说了,江湖人重义气,不是什么坏事。” 丁现气的在胡同里来回踱步。 丁琬瞅着他,幽幽的又道: “还有个很重要的问题,你忽略了。” “啥?” “咱小姑打小就有主意,再加上咱爷、咱奶宠她,你觉得她决定的事儿,谁能更改?” 眼瞧着他走到跟前,丁琬继续又道: “他们俩的事儿,我不是没拦过。可小姑急眼万一跟着走了,你说咋办?还有你爹,是你爹邀请人家来家里过年的,我当时都无语。” 丁现听到这话,嘴角狠抽着说: “我爹是有这个劲儿,晚上吃饭对安辰可热情了。” “所以啊,你与其怪我,倒不如怪你爹,引狼入室。”丁琬及时甩锅。 丁现觉得在理,可细细琢磨一番后,道: “姐,你这话不对。我爹是不知道有这事儿,如果知道了,肯定会拦着。你当时知道,你咋不拦着呢?” 丁琬摊手,爱莫能助的看着他,说: “你让我咋拦?我跟安辰对外是朋友,我拦着他、不让他来家过年,你觉得可能吗?再说了,你爹啥性格,你不知道?” 堂姐弟二人在胡同里谈话。 安辰回到丁家,美滋滋的跟丁翠兰躲在后院说话。 反正在外面,就当无意间碰到,二人一起去过辽东,熟识大家都清楚。 而且就在院子里,也没出去,故而丁家人也不在意。 临近戌时,各村都开始放鞭炮了。 如果仔细统计,土庄子的鞭炮声最多。 毕竟村里有个作坊在,工钱到日子就发,大家手里都有余钱。 丁家作为十里八村唯一的举人家,自然不止是放鞭炮。 今年特意去县里,订了好几个嗞犁花。 就在村头,安辰跟丁文海、丁文江三人,把它们呈“一”字摆开。 然后让丁珏、丁槐、丁玮、徐致远,四个孩子,挨家挨户通知。 这是村里这么多年,头一次放嗞犁花,大家全都出来了。 丁父、丁母,就是柳氏,也从家里出来。 丁琬一直陪在母亲身边,满脸期待。 重活一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嗞犁花呢。 前世在京城,过年的时候放的人不少。 尤其是皇宫方向,放的更多,更漂亮。 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丁现拿了几根点燃的香过来。 蒋文平、丁文海等人,每人捏着一根,开始点火。 “嗞——啪——” “嗞——啪啪——” “嗞——啪啪啪——” 漆黑的夜空,被嗞犁花照的特别亮。 每个出来看热闹的村民,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过年了,今年这年过的舒坦、过的高兴! 柳氏仰靠着闺女的肩头,呢喃着说: “活了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想过看嗞犁花。没想到它竟然这么漂亮!” 丁琬瞅着单一的嗞犁花,不觉得好看。 “娘,等我爹来年殿试成功,你去京城看,那才会很漂亮。” 耿氏闻言看着儿媳,笑眯眯的说: “琬儿咋知道?” “猜的呗。”丁琬不加思考的回答,“京城那么大,肯定嗞犁花也很漂亮。到时候咱们都去京城看。” 丁父“呵呵……”轻笑,丁母倒是很赞同。 不住的点头,说: “好啊,到时候咱们一起去京城看。” 土庄子大儿养老,所以丁父、丁母,肯定是要跟丁文江一起生活。 一排嗞犁花放完,大家意犹未尽。 不过却也满足,毕竟这么多年,在本村放,也是值得了。 家家户户回家烧水、煮饺子。 丁琬把柳氏送到丁家门口,便带着儿子、婆母,往回走。 回到家,顾芷伊已经把水烧好了。 丁琬去厨房下饺子,耿氏在屋里放桌子。 四盘饺子摆好,徐致远拿出蒲团,跪在地上,恭敬地给祖母、母亲磕头、拜年。 这是丁琬从身后的第二个年。 还是他们娘仨,不过却多了一个顾芷伊。 等徐致远来到跟前,把准备好的压岁钱给他,道: “愿我们致远,未来一年长高、快乐。” 小家伙接过铜板,抱拳拱手: “谢谢母亲” 又接了耿氏的压岁钱,再次拱手: “多谢祖母。” 顾芷伊没有银钱,拿出自己这几天做的小肚兜,说: “孙少爷别嫌弃,这是奴婢的心意。” 小肚兜上绣的胖娃抱鲤,憨态可掬,特别可爱。 耿氏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她给的一块料子。 算不得上等,但也不错。 徐致远接过来,看着上面的修图,羞赧的说: “谢谢芷伊姐,我不嫌弃,挺好看的。就是……就是……下次能不能别绣着个,我都大了。” “噗嗤——” 丁琬没忍住,笑出声,说: “多大也是娘的儿子,这个很好看,穿着吧。” “哦。”徐致远撇嘴,不再要求…… 第290章 程家求帮忙 转天年初一,由于头天夜里睡得晚,所以徐家都没有早起。 等丁琬起来的时候,顾芷伊都把饺子煮好了。 因为孝期第二年,所以徐家不用出去拜年,就在家呆着便好。 闲来无事,徐致远把自己买的棋拿出来,冲着丁琬,说: “娘,咱俩玩这个啊!” 丁琬见状点头,兴致勃勃的把炕桌摆上,道: “好啊,娘跟你玩。咱俩玩赢彩头的,如何?” “啊?”徐致远有些为难。 丁琬见状,故意逗弄着他说: “咋地,你昨天不是收到压岁钱了吗?玩点彩头呗。” 徐致远摇摇头,闷闷的道: “夫子说过,不管大赌、小赌,都要不得。娘,咱们不能玩彩头。” “噗嗤——” 丁琬没忍住,笑出了声。 耿氏再旁看着有原则的孙子,笑眯眯道: “你娘逗你呢,你也相信。你娘这么大的人,还能跟你真赢啥?” 徐致远闻言,委屈的看着母亲,说: “娘都这么大了,还逗致远。”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成不?”丁琬边说边把棋盘摆正。 耿氏穿鞋下地,看着丁琬,道: “你们娘俩玩着,我去给你准备东西,明儿不是要去柳家屯嘛。” “好,麻烦娘了。” 耿氏故意瞪了一眼丁琬,穿上棉袄出去了。 顾芷伊就在外屋地坐着,见老夫人出去,也跟着一起。 二人去到隔壁徐致远的房间。 这屋除了给小家伙住,还有就是库房的作用。 布料,茶叶,纸笔,燕窝…… 对于柳家这门亲,她是相当认的。 从丁琬过门那一天起,只要柳家给丁家大儿媳送东西,势必就有他们家一份。 美其名曰是给外孙女,其实还不是给了徐家。 说到底,柳家不给也没啥,毕竟不是柳家的姑奶奶。 对此,耿氏拎的清,在给东西上,宁可多给也绝不少给。 全部都整理好,打了六个布包。 过年嘛,讲究成双成对。 全部都准备好,门外传来—— “伯娘,过年好啊!” 声音脆生,一听就是程林的。 耿氏急忙从屋里出来,看到程林、程豹、张青山都来了,不禁纳闷的道: “你们咋来了?” “给伯娘拜年啊。” 说话间,程林走到耿氏身边,热络的挽着她的胳膊。 耿氏见状,急忙抽出胳膊,道: “拜啥年拜年,家里还守丧呢,你们快回去,别沾了霉运。” 程林不依,抱着她的胳膊不松手,说: “看伯娘说的。当初我爹娘过世,伯娘可总过去。大年初一还给我们送饺子呢,我们可都记得。” “是啊伯娘,这些都记着呢。”程豹也附和。 张青山就更不用说了。 他本来就不信这些,根本不当回事儿。 耿氏笑呵呵的把三个孩子让进正房。 屋内,丁琬母子也把棋盘都收了。 “致远,你去找芷伊姐下棋,她棋艺精湛,你跟她玩。” “好。”徐致远颔首。 下地穿鞋,冲着进来的三个人,拱手说: “程叔父、张叔父,张婶娘,过年好。” 有模有样的举动,让三个人皆是一愣。 随后张青山拉住孩子,道: “二年嫂子,这孩子规矩可真好啊。” 说话间,就塞给他一个荷包。 小家伙不能要,反手给他,却被张青山握着手,又道: “干啥,嫌少吗?叔儿给的压岁钱,不能不收。” 徐致远仰头,看着耿氏,见其对自己点头,又看了看丁琬。 “谢谢张叔父。” 刚收下,眼前又多了一个。 “张叔父的都收了,程叔父的也要收。” “嗯,谢谢程叔父。”徐致远美滋滋的接过来,然后抱着棋子、棋盘出去了。 耿氏把三个孩子让到了炕上,等他们坐下后,一边倒水一边说: “看看你们,来就来,给什么压岁钱。” 张青山喝了口水,笑呵呵地说: “伯娘,我们是做长辈的,哪有不给的道理。再说以前不给是没钱,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了。昨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还说呢,等今年过年,我们肯定比现在还好。” “好,好,都好才好!”耿氏不住的点头。 丁琬跟程林挨着坐,轻声问: “昨天年夜饭吃的咋样?” “挺好的。”程林回答,“我们还有我公爹,一起去的作坊。就丁大伯放嗞犁花那会儿,我们出去了。不过青山没走,他在院子里看的。” 耿氏听到这话,抻哆着道: “看你,补充啥呢!就是去看了能怎么地?她不敢说啥,有伯娘呢!” 耿氏故意开玩笑的话,让大家都笑出了声。 笑过之后,程林看着丁琬,道: “我记得你说今年初二,你替丁伯娘你去姥姥家?” “啊,对,咋地了?” 程林瞪了一眼亲哥哥,道: “没啥事儿,就是想让你帮忙,让咱三舅在他们村找个姑娘给我哥。” 丁琬闻言蹙眉,看了一眼程豹,急忙转看了耿氏。 程豹对她的心思,村里人没有不知道的。 后来她自己选的徐二年。 为这儿,程豹跟徐二年一直都不说话,跟徐家也不走动。 如果不是去年徐家兄弟战死,估计到现在,他们也不会走动。 耿氏知道儿媳不好开口,看着程林,道: “孩子,为啥要找柳家屯的啊?” 说完,又碰了碰程豹,道: “你咋说?你答应了?” 程豹捧着茶杯,颔首笑说: “答应了。找柳家屯,主要是知根知底儿。那边家家户户都种果树,家境也不错。找一个本分的姑娘过日子,总比找一心盗洞贴补娘家的好。” 耿氏听到这话,赞同的颔首。 丁琬见状,想了下,道: “如果你真有这个想法,明儿我回去,就问问我姥姥还有舅舅。放心,给你找的,肯定要本分、踏实的。” 程豹轻笑,冲她拱手,说: “若真成了,我会包一个媒人礼给你。” “要大包。” “好。” 丁琬打心底里替程豹高兴。 至少他真的放开,准备重新好好生活。 程林拉着丁琬,不放心的嘱咐: “我跟你讲,这嫂子长得好孬另说,人品一定要好。” “放心,你这么事儿,我一定找个脾气好的给你哥。” “谁事儿啊!”程林不依…… 第291章 出发柳家屯 众人都知道丁琬开玩笑,索性都“哈哈……”笑出声,这事儿就算说下了。 三个人又在徐家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去旁人家拜年。 年初一嘛,都得走走,一个村住着,这是规矩。 送他们出去时,程林故意走在后面。 不等出门,就拽着丁琬,压低声音说: “我跟你讲,这事儿的可就交给你了,一定找个差不多的。不求人长得多好看,只要这人本分,能过日子就好。” 丁琬重重点头,算是回应。 “你别总是点头,我就只信你,你可一定要把事情办圆满了。我家就这个情况,没有爹娘伺候,嫁过来她能当家。” 丁琬知道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拍拍她的手背,同样小声道: “放心,我会让我舅、我姥,好好帮看。我比谁都希望他过得好。” 简单的一句话,程林跟她,默契的笑了。 的确,放眼整个土庄子,除了她这个亲妹妹,就是丁琬最在乎他哥。 不是那种在乎,而是朋友之间的关系。 毕竟他们俩,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 经历了断道后,又一起在酒坊共同做事,这些情谊都容不得她马虎。 把张青山三人送走,村里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都来徐家拜年。 刘铁杠家、王锁家、赵岩兄弟三人…… 几乎每一个来的,都给徐致远压岁钱。 不多,五个铜板。 一直到未时末,家里才算消停。 耿氏坐在正房炕上,瞅着数钱的小孙子,笑眯眯说: “今年因为咱们这个作坊,可是来了不少人啊。” 丁琬闻言颔首,靠着火墙叹口气,道: “也算正常。他们过来拜年,说明他们没忘了咱们,挺好。” 耿氏摸着小孙子的发顶,欣慰说道: “是啊,咱们家致远今年可是小富翁了。这岁钱接的,有多少啊?” 徐致远仰头,眨巴眨巴眼睛,说: “奶,过两天我给您买跟簪子。初六咱们去给表叔贺喜,奶好戴。” 耿氏听到这话,笑眯眯的摇摇头。 “不用啦,你娘已经给买了。” 说着,把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匣子。 平日耿氏是不会打扮自己,可要出门,自然要端庄一些。 因为还在孝期,所以金的东西不能戴,不过可以戴银的。 都是素钗,素镯。 当时丁琬拿回来的时候,她就特别喜欢。 徐致远看着匣子里的东西,想了想,把自己收到的压岁钱,全都交给丁琬,说: “娘,咱们俩一人出一些。我小,出小头。” 丁琬没有接,而是看耿氏。 后者欣慰的笑眯了眼睛,不住的点头说: “给你,你就拿着。这是咱锁住的一点心意,不能不领情。” “奶,我是致远,不是锁住!” 徐致远越来越大,对幼年的名字,也就越来越抵制。 没法子,的确有些土,不过土名好养活。 “好,好,致远,我们叫致远。”耿氏点头,心情愉悦的把东西收拾起来…… …… 一夜无话,转天吃过早饭,丁槐便赶车过来。 顾芷伊去房里,把昨天耿氏准备的东西,一一搬上车。 丁槐仍旧不跟表姐说话,别扭的样子,有些孩子气。 丁琬拉着一声新衣的徐致远出来,耿氏不停地嘱咐孙子,要听话、要乖。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徐致远离开她,而且当天不回来住,耿氏多少心里有些不舍得。 更多的还有担忧。 毕竟这是老徐家的唯一根苗,她不想孩子有事儿。 “琬儿啊,我就把致远交给你了。丁槐,你赶车慢点,晚上不回来,就在那边住,明儿再回。” “是,老夫人。”丁槐抱拳拱手,规矩应下。 丁琬看着耿氏满脸担忧的样子,轻声说: “娘,别担心,明天下午我们就回来。” “嗯呐,路上慢点。” “好。”丁琬再次点头。 跟徐致远一前一后上马车,丁槐冲着耿氏拱手,扬鞭子离开。 马车内,丁琬跟徐致远坐在一侧。 车里三分之二的空间,全都被礼物堆满。 丁文江那边不用说,肯定给了不少。 毕竟岳丈家年前也给他们。 徐致远第一次出“远门”,多少有些兴奋。 路上不住的问着丁琬,柳家屯怎么样,大不大,能不能上山等等。 面对他各种的问题,丁琬十分有耐心,一一作答。 因为最近没下雪,所以路况很好。 丁槐赶车技术也不错,原本应该两个时辰到地方,没想到一个半时辰就进了村。 柳家屯的路一般,不如土庄子的平坦。 进村之后就开始颠簸,丁琬怕孩子难受,直接把人抱在自己的怀里。 即便颠簸,她的腿软和,不至于让他遭罪。 “娘,下官道这么久了,咋还没到?” “你太姥姥家在村子的最里面、靠山,所以会久。” 徐致远颔首,乖乖的靠在丁琬怀里,不再动。 有些难受,胃里翻江倒海的。 “吁——” 终于,马车停下,丁槐下车后,道: “大小姐,前面不少人聚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丁琬瞅着蔫蔫的儿子,想了下,说: “开门吧,我们下来走。致远有些不舒服。” 话音刚落,车门拉开,丁槐关心的把徐致远接下来,问: “咋了?难受了?” 徐致远靠着他,艰难的点点头,强忍着反胃,然后舒口气,道: “颠簸的难受,想吐。” 丁琬蹦下车,摸了摸徐致远的发顶,说: “想吐就吐别忍着,吐出来就舒服了。” 前世,身旁伺候的莺儿也这样。 只要路况颠簸,她就难受,吐完缓缓也就好了。 徐致远逞强,摇摇头。 转身看向远处,不少人聚集在那。指着方向,问: “娘,那是太姥姥家吗?” 丁琬顺势瞅了眼,眉头紧锁。 看着方向是,至于具体的,还真是不清楚。 那边还有几户人家。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来姥姥家。 凭着记忆,带着徐致远往前走,就听到—— “柳汉生我告诉你,今儿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我们蛟阳县耿家要的东西,就没有要不到的。一百两银子,你们该干啥干啥去,这山我们要了。” 第292章 竟然在这儿狂吠? 柳家屯里正不敢吱声,就在一旁站着。 族长就更是了,花甲之年,冬天都很少出屋,能过来已经很不容易。 柳老汉一辈子刚正,不给谁低头。 见这人如此霸道,怒声呵斥道: “不管你是哪里的人家,来多少次的接过都一样!我们不卖就不卖,强买强卖也不成?!我告诉你,这山、这房、这地,我们都是有红契的,就是不卖!” “嘁——” 耿家管事嗤笑,瞅着气喘吁吁的柳老汉,道: “老东西,蛟阳县耿家你不知道是谁?京城济阳伯知道不?那是我们老爷的亲堂哥。你还在这儿耍无赖,我告诉你,只要耿家看上的东西,你就说破大天也没用,就是我们的,明白不?” “你……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爹,爹你别着急,别着急。” 管事见状,得意的摇摇头,说: “老东西,我奉劝你一句,别反抗。反抗也没用,再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到时候可怎么办啊!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最重要,对不?” “谁这么大的口气,竟然在这儿狂吠?” 清脆的女声传来,让所有人全都转过了身。 当柳汉生看到丁琬时,惊讶的道—— “琬儿?你咋来了?” 徐致远几步跑到柳老汉身边,关心的问: “太姥爷,您没事儿吧。” 柳老汉瞅着徐致远,摇摇头,把人搂在怀里。 丁槐也走上前,帮着柳汉生把人扶好。 柳母、汪氏,见到丁琬,纷纷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出现,真的让柳家人有种主心骨的感觉。 家里的果木生意,全靠丁琬,这会儿也莫名依赖。 丁琬走到柳汉生身边,看着汪氏,道: “三舅母,把我姥爷扶回去。姥,你也进屋。” “可是……”柳老汉不放心。 柳母也不住的摇头,道: “琬儿,咋能让你在这儿,你跟姥姥进屋,你三舅自己可以。” 今日若是二舅舅,那肯定没问题。 可现在是三舅舅,那就不成了。 丁琬摇头,冲儿子使了个眼色。 徐致远扶着柳老汉回去,柳母跟汪氏也一通进了屋。 丁槐没动,就站在丁琬身边。 万一这些人要动手,他也能出手。 丁琬转过身,瞅着眼前拽的二五八万的男人,问: “你谁啊?”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男人恼了。 “操!你特娘谁?你有啥资格问老子?” “我有没有资格跟你没关系,你得告诉我你是谁,不然我怎么叫你?叫你小犊子?那也成,你叫我姥爷‘老东西’我叫你小犊子,正对。” 丁琬的平静态度,让男人十分不爽。 想都不想,直接伸手—— 可还没等落下,就被丁槐抓住,反手一扣—— “哎呀……哎呀呀呀……赶紧松开,我是蛟阳县耿府管家的干儿子——耿春辉。你敢动我,你不要命了?啊——” 最后一声惨叫,村里人全都嘴角狠抽。 不用问都知道,肯定老疼了。 丁槐对耿家本来就有仇。 如今听到蛟阳县耿府,甭管是哪个,只要是耿家,就有仇。 手上的力气加重几分,耿春辉立刻就受不了了。 额头全是冷汗,面色惨白。 丁琬冷笑,走到他对面,捏着他的腮帮子,道: “要不要命的不是我,是你!明白吗?” 这耿春辉一看就是狐假虎威的主儿。 碰上硬茬,立刻就怂了。 疼的说不出话,但却不住的点头。 丁琬冲丁槐使个眼色,退到一旁。 丁槐照耿春辉的屁股,狠狠一脚—— “噗通——” 登时摔了个狗吃屎。 至于他带来的那几个伙计,自知不是丁槐的对手,谁也没敢上。 等耿春辉被人扶起来后,丁琬幽幽地道: “小犊子,与其跟我浪费口舌,不如哪来的滚哪去。蛟阳县耿家,跟京城耿家是一脉相承?你确定吗?” 面对这两个问题,耿春辉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 如果是旁人,他绝对底气十足。 可这女人从出现开始就没怕过,而且身上的衣服也不俗。 难道这就是…… “啊,你是徐娘子,对吧。” “没错,小犊子。” 即便知道了他的名字,丁琬仍旧叫“小犊子”。 他敢叫自己姥爷“老东西”,那就得还回来。 虽然这些无关紧要,但她就是不能容! 村里人纷纷低头,掩饰笑意。 从耿春辉进村开始,一直豪横。 如今终于吃瘪,大快人心。 耿春辉被笑的恼怒,咬牙切齿,可偏偏她身边的那个少年,让他望而却步。 丁琬嗤笑,深吸口气,说: “管家的干儿子?这买宅子、买山,是耿家的意思吗?” “……啊,是!”耿春辉点头。 丁琬看着其他村里人,挑眉又道: “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了。” “听到了。” “他们都来好几次了。从上秋开始啊!因为他们耿家,我们都损失好多果子了。” 丁琬一听这话,惊讶的问: “为何不报官?” “报官?”耿春辉撇嘴,瞅着眼前的丁琬道,“徐娘子,你好歹也是参加斗酒会的人,咋能问这么没脑子的问题。” 话落,看到丁槐的眼神,急忙躲到了一个人的背后。 丁琬嗤笑,戏谑的看着他,道: “有没有脑子,不是你说的。咱俩谁没有脑子,日后见真章。我再问你一次,买山、买地,是耿家的意思吗?” 面对立眼的女子,耿春辉突然心慌了。 咬唇细细琢磨,咬着后槽牙,道: “徐娘子,我们耿家有靠山,你不会不知道吧。只要我们想,就没有买不到的。所以徐娘子,还请你劝劝,让你家人别做无谓的挣扎。这可是给一百两银子,不少了。” 一直没说话的柳汉生,气呼呼的说: “不是嫌少,是我们不卖!我们祖祖辈辈都在柳家屯,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卖?不卖!”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告诉你柳汉生,今儿必须得买,不然……” 耿春辉的话没说完,又缩回了脖子。 丁琬扭头看着丁槐,特别庆幸带他过来。 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徐娘子,你父亲是举人不假,可举人跟伯爷,根本不足一提。”耿春辉不怕死的追诉…… 第293章 硬来不成改迂回! 丁琬不否认他这话的意思,不过…… “是啊,举人跟伯爷的确不足一提。可伯爷也不能强买强卖吧。更何况还是一个旁支的耿家!” 话落,丁槐掰着手指,发出“嘎巴,嘎巴……”的声音。 众人包括柳汉生,听到“旁支”二字,全都傻眼。 一直以为是一脉相承,而且他们也是这么自称。 没想到,还有反转?! “哎哟喂,猪鼻子插大葱——装象啊!啧啧啧……原来就是个旁支啊。” 戏谑的声音传来,让丁琬不禁扭头看了过去。 不认识,但瞅着样子,应该是个敢说的主。 耿春辉气的鼻子都快歪了。 不敢怼丁琬,可一个村民他还是敢的。 “你算个什么东西。就算是旁支,我们也有这门亲戚,揍你也活该!” 丁琬侧身让路,比划个“请”的手势,道: “来,你动个手我看看。” 丁槐就站在那里,耿春辉看着村民,又看了看丁槐,冷“哼”一声,甩袖,说: “徐娘子,你最好认清一点。耿家要买地,谁也阻拦不了。甭管是不是旁支!俗话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耿’,我们怎么都算本家。你只是去参加个斗酒会,还没混得名次,不如朗月明坤有名,你觉得能护住他们?” 硬来不成改迂回! “徐娘子,一百两银子真的不少了。如果你觉得不够,那这样,我回去跟我干爹说,再加一百两,如何?” 丁琬轻叹口气,瞅着眼前没搞清楚状况的男人,说: “你听不懂人话,还是我表达不明?这不是钱的问题,我三舅一家不卖,你懂吗?” “二百两还嫌少?”耿春辉怪叫! “人家说不卖,不卖!不卖!听懂了吗?”刚才说话的那人,再次开口。 他是个聪明人。 刚才耿春辉要揍人,这柳家的外甥女明面是请人过来,可那小伙子没有让路,姓耿的也不敢来。 故而他敢说话了,丝毫不怕。 耿春辉咬牙,瞅着柳汉生,又看了看丁琬。 食指凭空虚点几下,气的不行。 丁琬嗤笑,淡淡的说: “二百两的确不少,可这座山能给这个家带来多少个二百两,谁也不好说。但凡不赚钱,你们会这么死乞白赖的买?” “你——” “我什么?我说的是事实不?”丁琬冷笑,凛冽的看着他继续说,“都不是傻子,赔本的生意,谁都不会做,所以你也别在这儿打主意。” “好,你,你等着!” 耿春辉心知今日没有动手的机会。 他带来的人,跟徐娘子身边的人,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愤恨的拂袖离开。 随从见状,也都纷纷撂下狠话转身。 丁槐起先还不搭理,最后一个朝地上吐口水,真是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飞身一脚—— “噗通——” 那人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该!” “好——” “漂亮?!” 村里人无不拍手叫好。 耿春辉转头,看着刚刚爬起的人,气的直接又是一脚—— “要你们有什么用!平常一个比一个能耐,到了正经,啥也不是!” 几人全都低头,一个两个消停眯着。 丁琬等他们出村之后,这才看着柳汉生,问: “三舅,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过来的?你咋不跟我说?我二舅知道不?” 柳汉生叹口气,摇摇头,示意她暂时不要问。 丁琬想了下,看着村里人,道: “你们应该听说过我。我三舅这边的果子,就是送到我那边的作坊。这次的事情,我希望大家能同心协力,我能做的有限,可咱们所有人的力气凝聚,那就不一样了。” 村民们彼此互看,随后点点头。 柳老汉跟蛟阳县耿家,他们自然信任前者。 虽然收果子之后,他们倒手又赚了一些,可都赚的辛苦钱,村里人都理解。 但若是交给旁支耿家,后果是啥,谁也不清楚。 里正走上前,抱拳拱手,说: “早闻徐娘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信得过。我是本村里正,徐娘子打算怎么做,吩咐就好。” 刚才全程不吱声,如今又以“里正”自居? 丁琬嗤笑,扭头走到唯一一位仗义执言的人的面前,微微福身,说: “刚才多谢你了。” “徐娘子客气,举手之劳。”那人忙不迭拱手。 看了眼柳汉生又道: “我在柳哥的果园做事,自家有事儿,当然要开口说话。” “哦,原来是一家人,鼎好。”丁琬笑着颔首。 柳汉生走过来,拽了拽她,说: “先回屋吧。” “好。”丁琬说完,冲着丁槐吩咐,“把车赶过来。” 柳汉生冲着大家伙儿抱拳,客套的说: “今儿劳烦大家伙儿了,实在不好意思。” 众人闻言,纷纷摇头。 里正满脸不悦。 族长倒是哆哆嗦嗦的走到跟前,道: “汉生啊,不是,不是老头子不吱声,实在是……难啊!”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喘的很厉害。 柳汉生忙不迭摇头,看着他身边的人,道: “二哥,扶大伯赶紧回去吧。今儿实在不该惊动大伯的。” “别这么说,我们也没帮上啥忙。” 柳汉生并不在意,急忙催促着说: “快回去吧。天冷,大伯容易呛到。” “好,那我们回去了。有啥需要就说,要真是去公堂,我们一起去作证。” 话落,村里不少人全都附和。 丁琬见状,心里有底。 这么多人一起作证,相信就算耿家有势,也不能不顾民声。 真的闹起来,对谁都不好。 等把所有村民都送走后,丁琬挽着柳汉生的胳膊,边走边说: “三舅,发生这样的事儿,我二舅知道吗?” “知道一些,不过也管不了。”柳汉生长叹口气。 丁琬蹙眉,追问着:“二舅咋说呢?” 柳汉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帮着丁槐把马套卸下,淡淡的道: “他问过县令,卓大人那边的意思是能避开尽量不冲突,到底要顾着京城的面子。” 柳汉生这话说完,丁琬眉头直接就要拧成了疙瘩。 怎么,卓大人那么奉公守法的人,竟然还会惧怕济阳伯? 第294章 害怕了 “先进屋吧,难得你过来。” 丁琬闻言,看着卸车的丁槐,道: “一会儿你吃口饭,吃完之后骑马回去,会骑马不?” “会。”丁槐点头。 他跟丁珏、徐致远都会,安辰教的。 丁琬闻言颔首,想了下又道: “去把你师父给我叫来。然后告诉我爹,让他去县里找我二舅,你顺道把这边发生的事儿说一下。” “好,我知道了。”丁槐应下,转身就要骑马。 被柳汉生一把拽住要上马的孩子,道: “吃完饭的,你急啥?” 从这骑马回土庄子,路况平坦,一个时辰绰绰有余,不用着急。 “涛哥儿他娘,赶紧把饭菜摆上,让孩子们吃口。” 话落,汪氏从屋里出来,道: “早就准备好了。琬儿,快进屋吃饭,你姥爷、姥姥惦记着你呢。” 边说边拉着她进屋。 丁槐跟柳汉生一起,把车里的东西,拿进屋。 一包一包的东西放下,柳老汉看着礼物,叹口气,道: “这送的是一年比一年多,知道你们过得好,送一些聊表心意就好,我们也不缺东西。” 丁琬闻言轻笑,把自己那份的一个布包,交给汪氏,说: “三舅母,这个是给你的。平时在家没事儿多抹一抹,县里的夫人们都用这个。” 汪氏惊讶,把布包打开,见里面都是瓶瓶罐罐,瞬间知道是什么东西。 不好意思的摇摇头,道: “哎哟,咋就能用这么好的物件儿,快留着你用吧。” 不等丁琬说话,柳母再旁开口: “孩子给你的就拿着,那是她的心意。还有你老头子,这惦记都是相互的。你给闺女、外孙女拿东西,不也是怕他们不够用、不够吃?总说那些外道话,小心琬儿跟你不乐意。” 丁琬附和的点点头。 柳老汉见状,“呵呵……”轻笑,拍着那坛子酒,说: “好好好,我都收了,谢谢你跟你娘了。” “姥爷,你再说‘谢谢’,我就不理你了。哪有自己家人谢来谢去的?” 柳老汉闻言愣神,随后尴尬的笑了下,道: “好,好,就不谢谢你,成了吧?” 呃…… 咋听着那么别扭呢? 柳母跟汪氏忍俊不禁。 柳汉生招呼大家上炕吃饭,特意给丁槐先盛了一碗。 丁槐接过后,规矩的夹了些才,然后去外屋地吃。 柳母要喊住他,被丁琬拦下了。 在身份的问题上,他一直都坚守本分,没有任何逾越。 就算在柳家,他也不会没有规矩。 丁琬了解他,故而也就没留他。 柳母看着里屋门,轻叹口气,说: “这孩子不错,刚才我都看到了,如果不是他,姓耿的肯定不会这么痛快的走。” 丁琬闻言轻笑,挨着徐致远坐下后,道: “姥,你别担心,这事儿我来安排。只要村里人齐心,啥都不是问题。” 柳母见状,苦笑着道: “到头来还得劳烦你们。我早就说喊你们来解决,你姥爷、你三舅他们都不让,说是不能给你们添麻烦。” 丁琬一听这话,不高兴的撇嘴,说: “三舅,姥爷,生分了啊。” “是,是,以后不会了,不会了。”柳老汉急忙给外孙女夹菜。 自打她出嫁之后,就很少过来。 办完丧事那会,打算带她回来多住几天,散散心。 可怎么都不过来,说自己是新丧,得忌讳。 今年好不容易来了,可不能把外孙女惹气了。 丁琬美滋滋的吃着红烧肉,不住地点头,道: “还是姥做的好吃,好久都没吃过了呢。” 柳母做红烧肉是一绝,她特别爱吃。 重活一次能再吃到,上天真是带她不薄。 柳母闻言轻笑,又给她夹了一块,说: “多吃,喜欢就多吃点。以前让你过来你不来,往后有时间就来,咱没有那么多讲究,知道不?” “嗯,好。”丁琬颔首,笑眯眯应着。 丁槐扒拉一碗饭,就骑马走了。 柳老汉看着吃饭的外孙女,轻声问: “琬儿,你娘年前差人来信说初二不来,可是有啥事儿啊?你爹那边请客吃饭了?” 当父母的,没有不惦记孩子的。 尤其是柳氏是他们夫妻俩,唯一的闺女。 丁琬放下饭碗,笑眯眯的说: “姥爷、姥,你们别担心,我娘没事儿,我爹也没请客。我娘有了,不足三月,村里郎中说让她安心养胎,头三月不牢靠。” “咋,有了?”柳老汉惊讶。 柳母瞪大眼睛,随后放下碗筷,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家妮儿可算如愿了。” 女婿考中举人那会儿她过去,闺女就说了打算要孩子的事儿。 可这么多年都没有,她也着急。 各种偏方、汤药,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了。 对于柳氏有身孕,柳汉生夫妇都很高兴。 丁琬轻声嘱咐着又道: “姥,还不足三个月呢,先别说。” 柳母闻言不住的点头。 “对对对,现在胎不稳,不能说,孩子受不住。” 柳家人因为柳氏有孕,冲淡了不少关于耿家强买强卖的事情。 吃过午饭,徐致远因为坐车颠簸,带着小舅舅一起睡觉。 柳汉生的儿子不过一岁多,可人小辈分大。 汪氏一直等俩孩子都睡了后,才回到了东屋。 屋内,丁琬跟柳父、柳母他们正嗑瓜子,说事情。 说的自然是耿家强买的问题。 “……琬儿,这事儿不管咋说,官家能少出面就少出面。毕竟牵扯人家仕途,卓大人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 柳汉生还是坚持不经官。 丁琬虽然明白他的意思,可不经官,谁敢保证耿家下次不过来? “三舅,这一次是我赶上了。如果下一次他们带的打手呢?冯家屯民窑的事情,可到现在都是悬案啊。” 丁琬这话说完,柳母倒茶的手哆嗦了一下,滚烫的茶水烫到了自己。 好在冬天穿衣厚,不然都得烫伤。 汪氏把茶壶拿过来,仔细看着婆母的伤。 “没事没事,穿的厚,棉裤都没透。”柳母忙不迭摇头。 说到底,老太太就是害怕了…… 第295章 拿着鸡毛当令箭 丁琬见状,看着柳汉生,道: “这样,一会儿我那个朋友来了,让他给想想办法。他在府城有铺子,认识的人不少。三舅你知道的,就是安辰。” “啊,安辰啊,我见过。”柳汉生点头。 说完扭头看了眼父亲。 柳老汉深吸口气,淡淡的说: “就听你外甥女的吧。这种事情,谁也不好说。万一真如冯家屯民窑,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柳母不住的点头,看着三儿子,说: “是啊生子,咱还是别犟了。琬儿不是外人,你姐夫也不是外人。想想你媳妇儿,想想涛哥儿。” 原本还想坚持的柳汉生,终于长叹口气,双手捂着脸,道: “当初让我念书,我咋就那么不争气。但凡有个童生傍身,也不至于被人欺负成这样。” 都说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世间最难买的就是后悔药。 丁琬看到三舅这般,心中不落忍。 往旁边凑了凑,轻声说: “舅,你别这样,我爹是举人,不照样奈何不得济阳伯?” “可耿家不敢跟你们咋样啊!你爹把那姑娘买走,耿家知道不也没去吗?” 柳汉生这话说完,柳父、柳母全都愣住了。 柳老汉是个火爆脾气,一听女婿买了个姑娘,而且还是耿家相中的,当时就不干了! “生子,你说啥?!” 中气十足的声音,吓了丁琬一个激灵。 柳汉生看着父亲发火,突然想起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丁琬抿唇,出声道: “姥爷,你别恼,这事儿跟我爹没关系,是我买回来的。” “你?你买的?”柳老汉惊讶,难以置信的追问,“你要干啥啊?” 柳母见状,推了推老伴儿,说: “你急啥啊,让琬儿慢慢说。她又不傻,能给自己找个小妈?” 举人中有不少都纳小的。 柳家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事儿,所以在听得柳氏怀孕后,二老全都松口气。 可怎么都没想到,外孙女竟然去买了个人回家,还是个姑娘。 丁琬明白他们俩的担心,轻叹口气,道: “这也是碰到了。我买的这个人,的确跟耿家有仇。可我没有资格,只能透过我爹那边买。这姑娘的来历,我不方便跟您们说,但姥、姥爷,你们放心,她不会是我娘的威胁,她一直都在我那边住。” 柳母松口气,怼了一下老伴儿,说: “你看吧,我就说孩子不傻,你老急啥。就不容空,让人家好好说呗。” 柳老汉没有放松,瞅着外孙女,追问: “你确定那姑娘没有歪心思?” “没有,肯定没有。”丁琬不住摇头,“我爹的年纪都能做她爹,咋可能嘛。” 柳老汉听到这话,撇嘴没吱声。 这种事儿可不少,那么多老不休,专门找年轻的小姑娘。 当然,这话没说出口,他还是相信女婿的。 又聊了一会儿,安辰跟丁槐到了。 柳汉生听到院子里的声音,急急忙忙迎了出去。 安辰把一篮子鸡蛋递给他,拱手说: “来的匆忙,准备不得礼物。这是丁二哥让我给带来的鸡蛋。” “丁二……哥?”柳汉生有些惊讶。 安辰点点头,大方的说: “是啊,柳三哥过年好。” 柳汉生跟安辰算熟识,都把他当成丁琬那个辈分的。 如今这声“柳三哥”还真是让他不知所措。 木讷的“啊”了一声,算作回应。 把他往屋里让,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儿。 上次见他,他可没叫过自己三哥啊。 进屋后的安辰,一顿“伯父”、“伯母”的叫,弄得二老都莫名其妙。 丁琬无奈,轻叹口气,解释说: “我二叔跟他投缘,说啥都让他叫我二叔为‘二哥’,弄得他长辈,我成了晚辈。” 这番解释,柳老汉尴尬的“呵呵……”笑出声。 上下打量着安辰后,咂舌一下,道: “琬儿,你这位朋友是本着你小姑姑来的吧。” 屋里没外人,索性柳老汉直接把话挑明。 丁琬听到这话点头,冲着亲姥爷竖起大拇指,道: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眼力,佩服!” 安辰也不害羞,坦然的颔首、承认。 丁琬没再客气,跟他说了蛟阳县耿家的事情。 全都说完,丁琬突然察觉不对劲了。 “……哎,不对啊。当时你回来跟我提及,让我跟萧逸帆、谭迁一起做酒坊,你是不是当时就知道了?” 安辰瞅着后知后觉的丁琬,耸耸肩,道: “自然是知道。不过要买柳伯父家的山跟地,不是耿家人所为,是他们府里的管家,私自行为。” 丁琬一听这话,“呵呵……”讥笑,说: “咋,拿着鸡毛当令箭?” 安辰看着她的样子,轻声提醒: “你先别这么乐观。耿府管家发现这个赚钱的门道,如果没拿下,势必不会告诉主家。以耿家现在的家底儿,他们应该会对这山下手。” 果木虽然廉价,可秋收的时候,也是一笔不菲的进项。 而且这进项每年都有,是个好买卖。 丁琬手指轻敲着炕,呢喃着道: “就算我跟他们合作,又有什么用?萧逸帆人在京城,谭迁在平阳县,而且是我跟他们,不是我舅舅家,不是我姥爷。” 安辰无语,翻个白眼,道: “我那天跟你说的,你是不是没听全?宫里的淑妃,母家姓谭。” “啊,我知道。”丁琬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这话,“姓谭又咋了,姓谭她……她……姓谭?!” 安辰瞅着惊呼的女子,无语的摇摇头,道: “啊,姓谭,明白了吗?如果你跟他们合作,你让谭迁出面,一个是济阳伯,一个是宫里的淑妃,谁牛皮啊!” “那肯定是宫里的娘娘啊。”柳老汉下意识的回答。 安辰好笑的看着丁琬,戏谑说: “你瞧,伯父都知道的道理,咋就你啥也不知道!” “我……” “丁琬,咱们的关系,我不会坑你。你的酒坊,南疆一个靠山不够,明白吗?” 安辰这话说完,丁琬没有吱声。 外面又传来马车的声音,接着就听到—— “爹,娘,你们没事儿吧。是儿子错了,儿子就不该纵容……” 第296章 解决法子 柳汉章的声音传来,不仅让东屋的人停止对话,也让西屋的孩子们醒了。 “哇……哇……哇……” 涛哥儿醒来发现母亲没在身边,本能的哭着找。 汪氏急急忙忙出去,丁文江跟丁珏双双进屋。 也顾不上什么虚礼了,丁文江走到炕边瞅着自家岳父,问: “爹,您怎么样?” 柳老汉摇摇头,郁郁寡欢的说: “没事儿,大过年的,他们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丁珏脱鞋上炕,主动坐在柳母的怀里。 柳母搂着外孙子,担忧的问: “你娘咋样?是不是跟着着急了?” “没有。”丁珏摇头,“我娘不知道。我爹说有个文人家办事儿,带我一起去,我娘信了。” 柳母听到这话,长舒口气。 柳汉章已经从弟弟那里,听到了前因后果。 怒发冲冠的跺着脚,咬牙切齿,说: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一个旁支而已,就能这么欺负人,要是正根还不得把这一家子的骨头渣子都嚼巴了?” 声音不小,让刚进屋的徐致远,都吓得一个激灵。 柳汉生拽了拽二哥,轻声道: “哥,你别这么激动,小心吓着孩子。” 经他提醒,柳汉章扭头看着徐致远,忙把孩子抱起来,道: “想舅姥爷没?” “想了。”徐致远乖乖的点头。 本来刚醒有些迷迷糊糊,不过被刚才那一嗓子,倒是吼得特别精神。 “二舅姥爷过年好。” “好,好。”柳汉章边说边从腰间摸出两个铜板给他,算作压岁钱。 小家伙没有客气,双手接过,然后上炕坐在自己母亲的怀里。 柳老汉拍了拍炕里,道: “都脱鞋上来,炕里热乎。” 柳母拍了拍丁珏,等他起来后下地拎水,重新泡茶。 丁琬要动,被她按住了。 “出了门子就是姑奶奶,姥家也算你娘家,不动,坐着。” 柳母边说边把糖块、点心都放上。 去外屋地,把坐在灶台旁取暖的丁槐,也拽进了屋。 “有啥规矩去老丁家守,咱是老柳家,不用。” 老太太很霸气,直接把丁槐按坐在了炕上。 大家全都围着炕桌坐好,柳老汉叹口气,说: “今天这事儿,谁也没想到能这样。老二,你别自责。文江也别难过。好在琬儿当时在,这小伙子鼎不少事儿,那些家伙没敢嘚瑟。” 丁文江闻言,拍了拍丁槐的肩头,算作鼓励。 柳汉章看着丁琬,蹙眉问道: “琬儿,这事儿你怎么看?其实经官也不是不可以,他到底是个旁支。大人那边说只要据实以告,跟京城没关系,他能帮忙上这个折子。” 丁琬跟安辰互看一眼后,摇摇头,说: “此事还是不要经官。” 话落,屋里几人全都把视线移到了她的身上。 “二舅,这事儿如果咱们报官,县老爷管没毛病。只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耿家来阴的,我姥爷这边可吃不消。再说如果真的记恨上了卓大人,咱们也是连累了一个好官。” 卓永生这人接触不多,但为人还算正直。 两袖清风算不上,不过却也不收银钱。 逢年过节送些东西,只要不是太贵,他都能收。 超过百两,他绝对不要,也算有原则。 “安辰,你去联系谭迁,就说我跟他合作。不过在此之前,让他帮忙这个事儿解决了。蛟阳县耿府,永远别登土庄子、柳家屯的村口。” 安辰闻颔首,没有迟疑的道: “放心,这事儿他做轻松,绝对不会给柳伯父这边留下啰烂。” “那就好。”丁琬颔首,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又道,“记得告诉他,如何酿酒、怎么开作坊,不用他管。能做到我跟他谈下一步。” 安辰笑着清了下嗓子,说: “他有那么闲?自己的铺子都忙不过来,怎么可能跟你‘争权’。” 事情说下,丁琬瞅着柳汉章,道: “二舅,县里的谭迁知道吧。他们家有门亲,我今儿才知道。” “宫里的淑妃娘娘?” “二舅知道?”丁琬有些惊讶。 柳汉章汗颜的点点头,说: “谭家的确很低调,不过这事儿在县里,也不是啥秘密。我以为你知道呢!本来还打算实在不行就找你,让你跟谭家说说。” 丁琬彻底无语了。 前世她一点都不清楚,今生自然也不知道。 可二舅知道这个,那前世周子旭后来攀上的关系,是不是这个呢? “舅啊,你既然都这么想了,那你就跟我说呗。早说早解决,也省的年初二让我姥爷、我姥跟着担心害怕。” 柳汉章羞的面色通红。 柳老汉见状,忙替儿子解释着说: “你二舅不是抹不开面嘛。没听他说,实在不行再找你,你都出门子了,哪好总是麻烦你。” 丁琬闻言无奈,揉了揉太阳穴,道: “姥爷,这话就不对了。我出了门子你也是我姥爷啊。不过我也理解,我二舅不想我卷进来。不过这次,还真跟你们没关系,我想把酒坊盖大点儿,多弄几个。跟人合作势在必行,你们别有负担。” 柳老汉跟两个儿子互看一眼,缓缓点头。 唯有安辰,深深的看着丁琬,没有说话。 以他对她的了解,这丫头但凡有余地,都不会跟他们合作。 虽然,他想让他们合作。 事情说下,安辰下地穿鞋,把杯子里的茶喝尽之后,道: “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我直接去县里找谭迁,让他那边先把这个事儿解决了。” 柳母在外屋地做饭,听到屋里的声音后,急急忙忙进屋,说: “干啥啊,吃完饭再走,急啥呢?” 安辰摇摇头,拿起大氅穿在身上,道: “此事要瞒着丁大嫂,最好明天上午我就能给你们消息。不然丁大哥跟她都会不安心,回去也不踏实。” “那也不急着这顿饭啊。”柳老汉也劝着。 安辰系好带子,对他们拱手一记,道: “吃饭啥时候都行。等这事儿过了,我特意来一趟,再尝伯母手艺。” 丁琬知道他的性格,出声帮忙劝着说: “姥、姥爷,别留了,他就这个脾气。” 第297章 认清现实 说话间,丁琬也下了地,道: “我送送你。” “好。”安辰应下,冲着柳家二老抱拳拱手,率先出去。 柳父坐在炕上,冲着外面叮嘱—— “回去慢点儿别着急,俺们没事儿。” 丁琬出屋,把屋门带上,安辰正在解马套。 院子里马车两辆,马三匹。 柳家靠山、院子大,不然都装不下这么多东西。 瞅着酒坊的马车,丁琬笑呵呵的走过去,道: “等年后你不忙的时候教我骑马吧。” “你要学?”安辰惊讶。 丁琬轻叹口气,笑着颔首说: “学啊。万一以后需要我自己骑马,我也不至于傻乎乎的犯难。” 安辰闻言竖起大拇指,赞同的道: “你若想学,当然没问题。等年后开春的吧,那会儿穿的少,学起来方便。” “可以。”丁琬颔首。 安辰握着缰绳,带马出去,边走边说: “我蹿腾你跟谭迁合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信我,我不会坑你。” 面对安辰的眼神,丁琬轻笑着道: “你不用解释,我不信谁也会信你。” 他还没娶小姑姑,自然不会坑她。 说话间,二人走出柳家院门。 安辰拍着马脖子,想了下,又道: “如果谭家出面去耿府,你要不要过去?” “我?”丁琬蹙眉,“我去做啥?” “去示威呗。”安辰回答。 邪魅的上扬嘴角,又道: “他们更加不是仗着京城的人脉吗?那如今你也有了人脉,难道不应该去告诫一下?总得敲打敲打吧。” 丁琬想了想,摇摇头,说: “罢了,我可不想跟他们掺和。” “你确定?” 丁琬平静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 “嗯,确定。一个旁支罢了,谭迁都不会过去,我去作甚?” “说的也是。” 丁琬见他欲走,开口道: “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先是蹿腾我跟他们合作,然后现在目的达成,你又让我去蛟阳县耿家。你有什么目的吗?” “你觉得我有什么目的?”安辰不答反问。 丁琬仔细琢磨,老实的摇摇头,道: “我就是因为想不明白,所以才问你呢。” “呵呵……”安辰笑出声。 轻叹口气走上前,用只有他们俩的声音,说: “我知你不会安于现状,迟早会离开辽东府。至于去哪儿我不清楚,但我会竭尽所能的帮你把日后的路,铺顺一些。毕竟你要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你小姑会担心。” “…………” 丁琬愣神,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不解道: “你做这些……该不会是因为我小姑姑吧。” 安辰耸肩,没有否认的笑着说: “当然,也有你的一部分,毕竟你我是朋友。” 呃…… 丁琬总觉得他后面的补充,略显苍白。 终于,她认清现实,这货不是开玩笑。 “得,我还没看出来,你跟我爹竟然是一类人,都疼媳妇儿!只不过……我小姑姑可没嫁你呢。” “早晚的事儿。”安辰并不在意她泼凉水的话语。 看着日渐昏暗的天,又道: “你放心吧,这事儿我替你处理明白。他日我提亲若有拦阻,你自己想想该怎么办。” 怎么办? 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可不可以?! 不过只是一瞬,随后摆摆手,道: “放心,我知道怎么办。天色不早,快走吧。” 安辰翻身上马,双脚一磕,马儿快跑往村口走。 丁琬拢着身上的大氅,好一会儿才转身回院。 柳汉章“正好”就等在那里,丁琬走到跟前,乖巧的叫着: “二舅。” “他走了?” 丁琬点头,算作回应。 柳汉章长叹口气,不解的看着她,问: “这小伙子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这么帮你?” 每个月作坊报价,都是安辰去。每次过去,也会跟他打招呼,偶尔赶上饭点儿,就带他出去吃饭。 十分热情! 他起先觉得这小伙子动机不纯,可一想到外甥女对外甥女婿的感情,就打消了念头。 如今,他还真叫不准了。 都是聪明人,这话是什么意思,稍微细品就知道。 丁琬不在意的耸耸肩,轻松回答: “二舅,旁的我不便多说,反正他对我没啥图谋,您放心吧。” 柳汉章迷茫的站在原地,等他回神,外甥女已经回屋了。 如果对丁琬没有图谋,那就只剩下丁翠兰了。 难道说…… …… 丁琬回屋,汪氏正帮着柳母做菜。 知道他们不会用自己,丁琬打了个招呼便进屋去了。 小娃娃总想够桌上的烛火,柳汉生自然不能让。 不让就抱着远离呗,他还坐在炕桌旁不走,只会轻斥怀里的小家伙。 一岁半的小奶包能懂啥,你轻斥我就哭,反正弄得屋里贼热闹。 丁琬走过去,把孩子抱过来,在屋里一边走一边哄。 终于,孩子不哭了,大家继续说事情。 柳老汉热络的正吩咐女婿,告诉他怎么画翻修图纸。 今年柳家屯的果木,都被柳汉生承包卖去了作坊,赚的盆满钵满,特别高兴。 一家人都说好了,等年后开春,他们找人翻修房子。 热热闹闹,红红火火。 可是耿家的事儿这么一闹腾,柳家上下闹心不说,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现在好了,一切解决,大家都很高兴。 “……文江啊,这里再弄个小花园。你三弟妹喜欢种些花花草草,给她圈一小块就行。” “知道了,岳父。”丁文江颔首,又着重画了一下。 丁琬抱着小表弟,一边晃悠一边看图纸。 柳家这次翻修,直接盖七间房。 现在的柳家是三间,正房分东西屋,也不小。 不过人嘛,都有些追求。 尤其有积蓄了! 柳汉章指着正房旁边的屋子,道: “爹,到时候这屋就留给我啊,我住。” 柳老汉闻言撇嘴,冷“哼”着说: “才不给你呢,你天天在衙门做事,哪有时间回来住。这房子给琬儿跟珏儿,你们俩回来住这。” 知道他是开玩笑的,姐弟俩配合的点点头,没有客气。 柳汉章吃瘪,丁文江笑眯眯的道: “没事儿,岳父这边没你地方,去姐夫家住。” 第298章 说话跟没长牙似的 提及丁家,柳汉章坐在炕沿儿,道: “爹,咱家为啥不盖带有东西跨院的呢?” 柳老汉听到这话,不悦的翻个白眼,说: “我盖那么多房子谁住?说话跟没长牙似的。你不回来,就老三一家。等我跟你娘没了那天,这房子就老三一家,七间还不够他们住的?” 柳汉章闻言,规矩的不吱声了。 柳汉生在一旁见状,伸手拍了拍二哥的肩头,道: “咱爹一开始的确想盖那样的房子,不过二哥在县衙做事,所以就打消了念头。不过正房西屋,是留给二哥一家的,永远都是。” 柳家跟丁家的兄弟感情,那绝对没的说。 柳汉生没有因为哥哥在县里定居,就眼红。 柳汉章也没有因为弟弟在农家种果木发财,而嫉妒。 至于丁文江跟丁文海,更是如此。 要不然,这两家怎么能结成亲。 图纸画了足足五张,柳老汉稀罕的收起,然后冲着外屋地道: “老婆子,摆饭喽。” 话落没多久,屋门推开,汪氏跟柳母端菜进来。 十个菜,荤多、素少,虽然是年初二,可年味儿十足。 即便柳氏没回来,但她夫君、两个孩子都过来了,也算慰藉老人家思女心切。 柳汉章今天也不打算走了。 脱鞋上炕,把丁琬带来的酒,给大家满上。 柳老汉带着俩儿子、一个女婿,开喝。 因为是晚上,再加上隔天也没啥事,所以大家都没拦着。 柳母不停地照顾孩子们吃饭,不时还给丁琬夹。 最后,丁琬实在扛不住,急忙开口: “够了姥,晚上不吃那么多肉,太撑。” “这有啥的,慢慢吃,吃完活动活动就好。”柳母边说边继续夹菜。 对她来说,能吃是福。 趁着年轻多吃一些,省的亏嘴。 像她,想吃也不敢多吃,不然晚上遭罪。 汪氏把涛哥儿喂完,就抱去了西屋。 孩子总吵,影响柳老汉他们吃饭。 丁琬见状赶紧扒拉,一碗饭吃完下桌,去西屋替换汪氏。 “三舅母,你去吃,我看着他。” “哎哟,不用,我不饿。”汪氏忙不迭摇头。 丁琬自然不能依,把孩子抱在怀里,催促她快去吃饭。 这会儿,丁珏跟徐致远、丁槐都过来了。 汪氏见状,不再坚持。 柳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儿媳妇也能上桌吃饭。 今天菜好,汪氏当然也想多吃一些。 摸了摸儿子的脸蛋儿,嘱咐说: “听姐姐的话,不许闹。” 虽然只是个形势,不过小家伙“哼哼呀呀……”也算回应。 丁琬催促着汪氏去吃饭,把孩子放在炕上。 回头瞅着他们仨,问: “这么快过来,你们都吃饱了吗?” “吃饱了。”丁珏回答。 徐致远脱鞋上炕,跟涛哥儿玩。 丁槐来到丁琬身边,拱手道: “吃饱了。” 丁琬最担心的就是他装假、没吃饱。 如今见状,倒也松口气,说: “出门在外,别这么拘束,知道吗?” 丁槐颔首,想了下,道: “大小姐,我要不要先回去?我在这儿好像……不够住吧。” “够,你不用回去。”丁琬摇头。 “可是只有三间房啊。”丁槐蹙眉。 丁珏拉着他,掰着手指说: “你看啊,一会儿吃完饭,我爹跟我二舅肯定就在东屋歇息了。西屋是我姐、三舅母。隔壁有一间空房,到时候咱们仨加我三舅舅,足够了吧。” 丁槐闻言看着丁琬,见其颔首后,点点头,不再吱声。 徐致远陪涛哥儿玩的很好,丁珏瞅着问: “你喜欢我弟弟?” 徐致远点头,捏了捏涛哥儿胖乎乎的脸蛋说: “他很乖,很好玩。” 看得出来,徐致远想做哥哥了。 在村里,他一直都跟着丁珏他们混,至于这辈分不用说,肯定是最低的。 不过这个机会还真渺茫,至少亲弟弟是不可能了。 如果徐二年不认她,她又该如何呢? 想到这儿,丁琬突然莫名慌乱。 戏文里可是有不少负心汉,得势之后抛弃糟糠之妻,或者毒害发妻。 虽然这都是戏文里唱的,可那些戏的来源,还不是平常生活? 如此,跟谭迁他们合作,倒是百利而无一害! 打定主意,丁琬笑眯眯的看着徐致远,目光坚定。 柳母吃完饭过来,看着炕上几个孩子玩做一团,道: “琬儿,你吃饱了吗?” “吃饱了,姥。”丁琬回答,“我不会在自己家假咕的。” “嗯,那就好。”柳母笑着跟她一起坐在炕头。 瞅着几个孩子逗弄涛哥儿的样,柳母轻叹口气,说: “如果二年还活着,你们现在应该也有自己的孩子了。” 丁琬抿唇,没有说话。 柳母拉着她的手,轻轻捏了两下,道: “人的命,天注定。好在致远争气,以后他有出息,也会好好孝顺你。” 丁琬笑着点头,想起程林的嘱咐,道: “姥,咱村有没有适龄的姑娘,要那种本分、踏实,娘家不刮配的。” 柳母闻言蹙眉,看着她,挑眉问: “咋,你要给谁说媒吗?” 丁琬点点头,把程豹的事情说了一遍。 “……反正就是这么个情况。没有公婆,他家现在五亩地,还在作坊做事,日后肯定错不了。” “哎哟哟,这条件可太好了啊。”柳母不住的点头。 丁琬自然也赞同这话。 没有公婆,小姑子也出嫁了,人家过得也不错。 本来家里一亩地,发了分红后,程豹又自己买了四亩。 就是不在作坊做事,回家种地,也能养活一家人。 说到底没有天生的穷人,就看你自己勤快不。 柳母细细琢磨,半晌后说: “你要这么要求,咱村还真不少。不过有一个,我挺想让她去的,就是她这边……” “咋,娘家能来刮配吗?”丁琬疑惑,随后急忙表明态度,“如果是这样,那肯定不成。我二婶的事儿,姥是知道的。” 柳母闻言摇摇头,道: “不是,不是,没有娘家。她就自己,人很利索,长得也不来。就是……就是命挺苦。” 看着外孙女迟疑的态度,问: “那程家会嫌呼不?” 第299章 谁告诉的? 嫌呼不? 这个问题,丁琬叫不准。 毕竟程林对程豹,不是一般的在乎。 双亲过世,他们兄妹相依为命,若是未来嫂子命运坎坷,只怕…… 柳母见她没说话,轻叹口气,又道: “琬儿,不是我夸口,这姑娘真是没说的。知根知底儿,老实本分,是个过日子的人。就是命苦了点,但绝对不是命硬,咱村没有不夸她的。” “父母病重,两个哥哥进山找人参救命。可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出来。后来双亲弥留,都是这丫头伺候的。一点褥疮都没得,你想想她得多干净。” “后来这老两口撒手人寰,就她自己一个人。当时我看她可怜,寻思帮一把,可这丫头要强,硬是拒绝了。家里一亩地,就自己种,谁都不求。我是没有小儿子,要是有,说啥都让她作为儿媳妇。” 柳母极力的为这位姑娘说好话,丁琬也明白她的意思。 虽然同情这位姑娘,可具体要不要做亲,还得看人程家。 “姥,这事儿咱急不来,反正你再给好好看看。我明儿回去找他们兄妹说一下,该咋是咋,这情况我得好好说。” “那是,那是,咱不能糊弄人家。”柳母点头附和。 在处事方面,柳母拎的清。 拍了拍外孙女的手背,又道: “我是这么想的,等她出嫁以后,他们家的地、房子,我就都买过来。房子也像你作坊似的,弄洞子菜,冬天吃。地自己种。这样她也有钱置办嫁妆。” 丁琬轻笑着颔首,说: “她有姥这么操持,也是她的福气。” “这孩子好啊,真的好。”柳母不住称赞,“这二年上秋,果园忙活,她都过来帮忙。给她工钱她就买布,给涛哥儿做衣服。我心里都记着。” 原来是这样。 在有情有义方面,丁琬给她记下了一笔。 汪氏收拾完外屋地过来,见他们祖孙在炕上打唠,走过去道: “我爹他们还喝着呢。琬儿带来的酒度数高,能成不?” 柳母闻言摇摇头,爱莫能助的说: “成不成都喝上了,你现在要去制止,他还不得跟你急?反正都是他儿子、女婿,丢人就丢人了,没丢外面去,没事儿。” 丁琬、汪氏互看一眼,全都笑眯了眼睛。 “涛哥儿他娘,你去隔壁把炕烧了,我估摸着今儿爷们四个就在东屋睡了。让丁槐、珏儿还有致远去那屋。咱仨带涛哥儿在这屋。” 柳母的安排很合理,汪氏点点头,下地穿鞋。 丁琬没事儿,也跟着出去。 柳母陪着外孙子、曾外孙一起在炕上坐。 隔壁屋子中午就点了火,这会儿温度刚好,不冷不热。 “琬儿,你上炕把被铺了,我再去抱些柴禾。” “好。”丁琬应下,脱鞋上炕。 打开炕屏,里面的被褥不少。 用力抱起两床,没想到竟然一点都不沉。 要知道棉花做成的棉被,盖几年就会特别的重。 新的?! 屋门拉开,汪氏进来。 “舅母,这些被子是新的?拿些旧的就好,三个小屁孩哪用得着盖新的啊。” 汪氏把柴禾放下,闻言笑着摇摇头,说: “就是你想要旧的都没有了。今年秋后我跟你姥把旧被子都拿去盖果了。家里现在全都是新的。” 哎哟,那可真不错。 丁琬笑着铺被,由衷的道: “看到你们过得好,我可真高兴。” 汪氏添柴的动作顿了一下,说: “那也是你的功劳。如果不是你跟你三舅说,他也不敢那么做。来年开春家里起了房子,就更好了。等涛哥儿大了就送学堂,我以前可羡慕你二舅母了,现在我觉得自己过得也不赖。” 丁琬笑着颔首,继续铺被子。 汪氏的娘家跟张氏比,自然比不了。 她就是本本分分的农家姑娘,未出嫁时给家里人缝缝补补。 出嫁了,就安分的在婆家操持家务。 娘家也很懂事,没有因为自己过得不好,就来刮配姑娘。 后来汪氏的父母过世,她跟娘家哥哥也就不走动了。 据说是嫂子不行。 被子铺好,丁琬下地搬把凳子,坐在她身边,问: “舅母,耿家来闹,你们为啥没去告诉我们呢?” 汪氏叹口气,拍了拍手上的灰,说: “起先也不是没想过,后来你三舅出去之后就回来、改变了主意。你姥爷本来也不赞同告诉你们,这事儿就算拉倒。后来我偷摸问过你三舅,他说有个人告诉他,你家事儿也不少,让我们自己解决。” “谁?谁告诉的?”丁琬追问。 汪氏摇摇头,一脸迷茫的叹口气,道: “不知道。那人不认识,也是他告诉了你家买了那姑娘的事儿。” 丁琬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微眯起了眼睛。 肯定不会是安辰,他不可能那么做。 如果不是他,又是谁呢? 今日是她来这边撞到了。 如果没撞到,后续会怎样,谁也不清楚。 八成耿家就得手了? 那又会是谁呢? “琬儿,琬儿……” “啊?什么?” 汪氏把砖头挡好,说: “这事儿能解决,是不?” “放心,明儿就会有消息的。” 汪氏站起身,轻叹口气,道: “说实话,给二百两银子搬走,也不是不行。可是……去哪儿啊?这柳家屯是你姥、你姥爷、你三舅的根,我们哪也不想去。” 丁琬理解她的心情,伸手拍拍她的肩头,说: “不会让我姥、我姥爷一把年纪,还背井离乡,永远都不会。” 二人边说边出屋,汪氏去把院门挂上。 丁琬瞅着院墙,说: “三舅母,等开春翻修,把这篱笆都拆了,砌砖的。上面拦上铁篱笆带尖儿的那种,像我家那样的。” 汪氏听到这话点点头。 “你三舅也是这么打算的。翻一回就弄好,以后不折腾。” “对,就该有这样的想法。”丁琬附和。 二人拉门进屋,丁琬瞅了一眼东屋。 只有柳汉章一人的声音,舌头还有些硬。 “嚯啊……切,切来,嚯!” 丁琬闻言觉得不对劲儿,推门进了东屋。 这一进不要紧,差点没吐了…… 第300章 醉鬼 “三舅母,赶紧的,过来搭把手。” 急促的声音,让本来想去西屋看孩子的汪氏,顿时打断了念头。 急急忙忙跟过来,进屋一看,傻眼了。 柳老汉醉的人事不省; 柳汉生趴在炕边吐得昏天黑地; 丁文江还算文明,趴在桌上,不过却也不停地反胃。 柳母跟丁珏、丁槐听到声音,纷纷过来。 徐致远留在西屋看孩子。 柳母进来看着满屋的狼藉,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说你个缺德的老头子,有你这么喝的吗?儿子、女婿都喝倒了,你也喝的这般,哎呀呀呀呀,你可气死我了。” “哎——凉,咋落话呢?嗝——”柳汉章不乐意的蹙眉打断母亲的话,“大罗年的,啥内不内。” “我看你累!”柳母气的不行,一把抢下他手里的酒杯。 丁槐、丁珏二人已经开始捡桌子了。 顾不上摆好,全都堆在外屋地,一会儿等大人来收拾。 屋内,柳母一边骂一边给老伴儿、二儿子擦脸、擦手。 丁琬负责丁文江,汪氏负责柳汉生。 等把四个醉鬼全部安顿好,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儿了。 丁槐跟丁珏用草木灰,把他们吐在地上的污秽,全部处理掉。 即便如此,屋里的味道仍旧难闻。 柳母瞅着终于安静的四个醉鬼,长叹口气,道: “珏儿,你上去把窗户打开。琬儿,你开南面的窗户。通通风,不然这屋没法呆。” 两侧窗户打开,外面的冷风顿时就进来了。 新鲜空气吹淡了屋里的酒味,汪氏把里屋门也打开。 四个醉鬼许是感受到冷,一个一个全都裹着被子,继续酣睡。 柳母起身,瞅着丁珏,道: “你带丁槐还有你外甥去隔壁睡觉。涛哥儿他娘,你哄孩子睡吧。琬儿,你帮姥姥收拾。” “好。”丁琬颔首,拉着不放心的丁珏出了东屋。 到西屋时,涛哥儿已经睡了,徐致远也挨着孩子睡着了。 折腾这么久,谁能不困! 汪氏见状,轻声说: “要不这样,晚上咱俩在这屋,让娘去那屋跟孩子们睡。” “也成。”丁琬颔首。 柳母听到安排,便把收拾外屋地的事儿,交给了她们俩,自己带孩子去隔壁休息。 丁琬烧水,汪氏把菜都折到一起,明儿天亮好去喂猪。 菜里撒的不是酒就是茶,根本没法再吃。 水烧上,丁琬去了东屋。 屋里的气味被冲没了,把两侧窗户关上,只留里屋门。 柳汉章跟柳老汉的呼噜声顿起,一声接一声。 仿佛较劲一般,比谁的声音大。 丁琬回到外屋地,帮着刷碗,终于明白为啥柳汉生说西屋永远都给柳汉章留着。 他不打呼,睡觉还轻,可想而知怎么能受得了这个。 外屋地收拾好,汪氏特意把东屋的屋门关上。 瞅着看自己的丁琬,讪笑着说: “实在太吵了。你三舅这是喝多了,不然也睡不着。” “我明白。”丁琬颔首。 好在她睡觉没音儿,不然都不好意思跟汪氏一起住。 外屋地都收拾好,已经是一炷香后的事情。 两个人都很累,简单洗漱,便钻进被窝,各自搂各自的孩儿睡觉…… …… 转天,汪氏早早起来,先奶了孩子。 把涛哥儿哄睡后,蹑手蹑脚的穿衣服。 丁琬闻声睁开眼,也把背对自己踢被子的徐致远,重新盖好被跟着起床。 “你起来干啥,再睡会儿。”汪氏压低声音道。 丁琬摇头,穿好衣服,二人先后出了西屋。 烧火、烧水,丁琬先熬了醒酒汤。 汪氏洗漱往以后才做的早饭。 早饭很清淡,米粥,馒头,小菜。 醉酒后没什么胃口,这些刚刚好。 柳母从隔壁回来,直接就进了东屋。 很快,便传来她的声音。 老伴儿、女婿还差点。 两个儿子可是没少被骂。 平日和蔼可亲的柳母,真惹急了,脾气也不小。 “……还愣着干啥,猪还没喂呢,你们哥俩去喂猪!” 话落,屋内传来窸窣的声音。 “文江,你不用去,陪你爹喝茶醒酒。” 丁琬一听这话,急忙跟汪氏把醒酒汤送过去。 面色不好的柳老汉,一看到外孙女,笑嘻嘻的道: “还是我家丫头疼我,真好。” 丁琬把另一个递给丁文江,说: “姥爷,酒好喝也不能这么喝!身子不要了?” “要,那哪能不要,肯定要。”柳老汉态度不错。 “咕咚……咕咚……”把醒酒汤喝完后,保证的道: “放心,以后不这样了。” 丁文江没说话,但也是一脸懊恼。 读书人都自重,而且对自控力都有着谜一般的坚持。 昨天那样,他真的受不了,现在想想都觉得汗颜。 柳母等两个儿子喝完醒酒汤,气呼呼的道: “赶紧喂猪去,饿的都嗷嗷叫了。” 哥俩把碗交给汪氏,一前一后出去了。 丁珏打水进来,柳母气的瞪了一眼老伴儿,说: “有功了!喝醉了还这么多人伺候你。” 柳老汉心中不爽,但却没有发作,“哈哈……”一笑,配合的下地洗漱。 大家也算有默契,昨天醉酒的事儿,都不再提及。 吃过早饭,丁文江就带着儿子先回了。 不能让家里知道他们在这边,柳汉章也跟着一起走了。 至于丁琬他们,打算等安辰来信再走。 如今事情有丁琬来张罗,柳汉章也放心不少。 送走了他们仨,柳老汉跟徐致远在屋里下象棋。 别看农村老农不认字,但象棋人家可会玩。 没人教,反正就是自己琢磨。 徐致远这个念过书的小书生,竟然还不是柳老汉的对手。 一连下了五盘,都是最后被杀到剩下光杆司令,好不悲惨。 小家伙仰头,委屈看着母亲,怀疑问道: “娘,太姥爷真的没念过书吗?” 柳母再旁哄着孙子,听到这话点点头,说: “真没念过。你太姥爷闲了就去村头看人家下棋,要不就跟张老汉一起玩。这么多年了,肯定会懂些门道。” 丁琬摸着儿子的发顶,轻声说: “这就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要小瞧了你太姥爷,虽然没念过书,可懂得东西,不比念书的夫子少。” 徐致远不住的点头,双眼都冒着光。 “娘,来了,来了……” 第301章 总会有机会的 柳汉生的声音从院子传来,屋里坐着的人全都瞅向了门口。 原本把着徐致远玩的涛哥儿,察觉到大家的异样,也瞪着眼睛坐好。 门开,柳汉生几步进了屋子,说: “安辰来了,安辰来了。” 为了等人,他吃过午饭就出去了,一直等到现在。 谁也没拦他,毕竟他此刻的心情,众人都理解。 安辰随后进来,抱拳拱手。 “柳伯父、柳伯母。” 柳母站起身,把人让到炕上,说: “让你跟着跑前跑后,真是对不住。吃饭了吗?” “没有。”安辰诚实的摇头。 汪氏听到这话,赶紧下地去热菜。 安辰脱下大氅,被柳母热络的让到炕上坐。 丁琬没吱声,但眼神却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柳父倒茶,柳汉生帮忙挂大氅。 所有人都为安辰服务。 直到—— “事情已经说下了,谭迁会亲自去蛟阳县一趟,伯父、伯母不用担心了。” 众人闻言,长松口气。 一直笼罩在柳家的阴团,也尽数散去。 丁琬看着喝茶的安辰,挑眉道: “他亲自过去没说别的?” “收了。”安辰颔首,挑眉瞅着她,说,“初十你不安排一下?我们俩这么忙前忙后,咋也得吃顿饭,听个曲儿吧。” 没等丁琬开口,柳老汉不住的点头,道: “那对,那对。琬儿,到时候你三舅跟你一起去,这事儿姥爷拿钱。” 安辰闻言不好意思,急忙摇头,说: “柳伯父你太客气,这事儿就该她来。” 柳老汉摇摇头,笑眯眯的道: “那可不成。我外孙女能帮忙就很好了,咋能让她出钱请客。老三啊,到时候你来。” “哎,好。”柳汉生没有任何异议。 耿家不来找麻烦,他当然没说的。 丁琬瞅着安辰,轻笑着说: “想‘宰’我?没门!” “总会有机会的!”安辰信誓旦旦。 半开玩笑的话,大家自然都不会当真。 “嘻嘻哈哈……”一通后,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安辰吃过饭,丁琬等人便准备回去的东西。 如果按先前计划的,这会儿都回家了。 柳母拿了两篮子鸡蛋,交给丁琬说: “一篮子给你娘,一篮子给你婆婆。帮忙带声好。” “行,姥放心,我肯定带好。”丁琬笑着把篮子放好。 柳母拉着她,暗中塞了个布包,又道: “告诉你娘亲,想吃啥就吃,她是双身板的,得对自己好一些。” 丁琬摸清荷包里的东西想要推拒,被柳母按住摇摇头。 这是她做娘的一份心,谁也不能剥夺。 丁琬见状,不着痕迹的收好,应下了。 柳汉生把徐致远抱上马,冲着丁琬,道: “初十我早点过去,到时候去丰月楼吃呗?” “嗯,行。”丁琬颔首。 知道柳家是诚心想要答谢,她不能拦着。 上了马车,带着柳家浓浓的不舍,终于离开了柳家屯。 等上了官路,安辰才把徐致远送回马车。 “咋样?还难受不?” 小家伙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说: “娘,这是三舅姥爷给姥姥的。” 丁琬惊讶,拿过布包打开,里面是二两银子,还有半截人参。 干吧的,应该是用过、剩下的。 “你三舅姥爷给你的时候,三舅姥看到没?” “看到了,让我别声张,上车再给你。”徐致远回答。 丁琬重新把东西包好,点点头,道: “行,等一会儿到了,你先给姥姥送去,连同我这个。” 说着,把柳母给她的也一并拿出来。 “告诉你姥,是太姥姥给她的。” “嗯呐。”徐致远全都收好,然后看着她说,“娘,等日后我长大了,我也这么疼娘。” “乖。” 丁琬摸了摸他的发顶,靠着车厢壁闭目养神。 今儿初三,初四、初五、初六…… 哎,日子过得还真快。 初八张喜年成亲,初九他们回来,初十在去县里。 丁琬觉得这个年过得,她很忙乱,特别忙乎…… …… 回到土庄子,天色渐暗。 丁琬拎着篮子没进屋,跟安辰在外面说话,只让徐致远进去把东西给母亲。 “……就是这样。三舅母跟我说的时候,我最开始以为那人是你。可现在想想不像,你不能那么做。” 安辰闻言,轻叹口气,道: “我得谢谢你啊,这么信任我。” 丁琬耸耸肩,没有否认的说: “我的确怀疑过,不过就那么一瞬间。你说这人不是你,会是谁?” 安辰思索,摇摇头。 “是谁说不好。而且动机也说不清楚。” 正说着,徐致远从院子里出来了。 丁琬自然的把手搭在他的肩头,道: “我们先回去了。你有事儿就忙,初十见。” “嗯。” 娘俩转身回家,徐致远走出一会儿才说: “娘,姥姥拿到东西哭了。姥爷还安慰她呢。” 丁琬闻言点头,什么都没说。 要论想家,柳氏绝对是第一个。 有句话说的好,叫:好赖有个家,百岁有个娘。 徐家正房内,耿氏正在炕上跟顾芷伊下棋。 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耿氏收拾棋盘,顾芷伊出去相迎。 “大小姐,孙少爷。老夫人等你们半天了呢。” 徐致远听到这话,边跑边叫—— “奶,我回来了。奶,我回来了……” 丁琬把篮子交给顾芷伊,也跟着进屋。 耿氏已经收拾好了,抱着孙子,笑眯眯的亲着。 算起来,两天一宿没见到,真的是想了。 见儿媳妇进屋,耿氏抬头道: “咋样?你姥姥、姥爷身体不错吧。” “都挺好的。”丁琬回答。 解开斗篷,挂在一旁又道: “我姥给娘拿了一篮子鸡蛋,让你多吃些。” “哎哟,咱拿它干啥,给你娘送去。她还是双身板,需要补补。” “我娘那边有。”丁琬笑吟吟的回答。 端着茶杯喝茶,看着棋盘,道: “娘会下棋?” “会啥啊,跟顾芷伊学的,胡乱玩。”耿氏摆摆手。 说完低头问孙子,“冷不冷”、“好玩不好玩”…… 顾芷伊进屋把棋盘、棋子都收走,回来屈膝行礼,问: “老夫人,摆饭吗?” “摆,他们娘俩都饿了。” “是。” 顾芷伊转身出去,丁琬挨着耿氏,说在柳家屯的事情…… 第302章 有眉目了? 把蛟阳县耿家的事儿,还有她跟谭迁合作的事儿,谭迁靠山的事儿…… 彻彻底底说一遍后,耿氏没有吱声。 顾芷伊这会儿,把饭菜摆好,给他们娘俩盛饭。 奔波一天,中午就垫吧了点儿,这会儿是真的饿了。 看着闷头吃饭的母子,好一会儿,耿氏才叹口气,道: “这么安排也好。蛟阳县的旁支仗着有亲,为所欲为、强买强卖,是该给他们一点教训。” 顾芷伊再旁伺候着,听到这话,屈膝行礼,转身出去了。 在规矩上,她一向本分。 耿氏并没有想避讳她,不过她这般做,倒也没有反对。 给徐致远泡了汤,继续又道: “你跟谭家合作,百利无一害,好事儿。现在酒坊还没起势,日后高粱酿出名,难免有人眼热。你现在找个靠山,也免去了日后的麻烦。我赞同。” 丁琬闻言笑着点点头,说: “一开始我也挺反对,不过现在……倒也觉得没啥。谭迁那边想做一个更大的酒坊,到时候在县里哪个地方买块地,省的我去烦心张罗了。” “是啊,告诉他怎么弄就是了,其他的应该不用咱操心。对了,你姥、姥爷身体咋样?这件事儿让他们很生气吧!” 丁琬耸耸肩,没有隐瞒的说: “是挺生气的。不要都解决了,估计过几天就好了。” 耿氏细细琢磨,轻声又道: “最好让人去吓唬一下。不然他们来阴的,你姥爷那边不好弄。” 丁琬微怔,随后点点头,道: “成,我到时候找人去做。” 徐致远两天没见到奶奶,这会儿难免有些撒娇。 吃了一碗,肚子有底儿,就往耿氏怀里靠。 耿氏也想他,竟然直接端碗,喂起了徐致远。 丁琬看在眼里,并没有阻止。不过内心,却隐隐有些担忧。 就离开两天,婆母便舍不得了。 以后长大独自在外面闯,又该如何? 吃过晚饭,耿氏抱着孙子,问: “琬儿,初六咱啥时候走?” 丁琬思索后,回答: “咱们别太早。喜年那是天没亮就来,咱们吃过早饭再去。路况好,未时二刻应该能到。” 女眷、小孩儿,太早出发还是有风险。 “我让丁槐赶车带咱们去。到时在永平镇找个客栈,给他安顿下。别劳烦我小姑、喜年表弟。” 耿氏一听这话,赞许的颔首。 那么长时间不走动,人家有事儿喊他们,能不麻烦就尽量别麻烦人家。 意识到什么,突然又开口道: “那要是这样,咱还得准备些点心,中午垫吧垫吧。” “行,都听娘的。”丁琬下地穿鞋,拿起斗篷边穿边说,“娘,我去趟程林家。” 耿氏闻言挑眉,略有些兴奋的问: “咋,这就有眉目了?” “有一个,不过还得问问他们。” 耿氏不住的点头,说: “那快去,快去吧。正好跟他们提一嘴,新盖酒坊他们俩谁去的事儿。总得出个人告诉怎么酿酒。” 丁琬听到这话,轻笑着道: “我总觉得忘点啥,可咋也想不起来。原来是这个!我知道了娘,放心吧。他们俩是亲戚,谁去都一样。” 耿氏不住点头,催她赶紧走。 丁琬离开家,直接就去了张青山那边。 对于这件事儿,她跟程林说比较好,跟程豹……还是要保持距离。 院门还没有落锁,一推就推开了。 院子里挂了大红灯笼,很亮堂。 走到正房门口,清咳两声,然后拉门进屋—— “在家呢?” 屋内程林听到声音,急忙从炕上下来。 拉开里屋门一看丁琬,笑眯眯的道: “你咋来了?刚回来吗?” “回来有一会儿了,都吃完晚饭了。”丁琬边说边关上门,解开斗篷。 进到里屋,发现只有成林自己,纳闷的问: “你家青山呢?” “去酒坊了,我公爹不过来,非要在那边住。” 说话间,程林把炕桌放上、水倒好。 动作很麻利,都没看她怎么做,就都弄好了。 丁琬喝了口水,轻声道: “张老爹是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毕竟你们是分出来的人。” 程林坐在她对面,轻叹口气。 “这样才是见外呢。青山最惦记他,我也不在意他来这边养老。可是……老爷子就是太固执了。你不知道,年三十儿老大去闹了,最后还把公爹的年礼,顺走两样。” 对于张青明的行为,丁琬虽然不屑,但也没法子。 人若不要脸,那做啥还不是应该应分?! “我倒不是在意那东西,我就觉得你一个做儿子的,老惦记你爹的东西,像话吗?” 程林说到这儿,长叹口气,摆摆手,又道: “罢了罢了,说他我都累得慌。让你帮我哥办的事儿咋样?有眉目没?” 丁琬颔首,放下茶杯,说: “有眉目了。不过还是要问问你们的意思。” “那有啥意思啊,只要本分,啥都行。”程林不在意的道。 她现在最惦记的就是大哥。 只要大哥娶妻,她心里悬着的石头,也算落下去了。 “本分是真本分,能干也是真能干,就是……命苦了点。我姥说了,是命苦,不是命硬。她……” 丁琬将柳母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一遍。 看着程林凝重的面色,她心知这门亲够呛,说到最后,话锋一转: “……反正还是看你们。我跟我姥说了,让她继续帮着张罗。她就是看那姑娘可怜,想给找个倚靠。家里的地、房子到时候我姥那边会买,也算这姑娘的嫁妆。” 程林深吸口气,轻声嘀咕: “房子加地,的确是她的靠山,可是……我在问问我哥吧。让姥帮忙再看看。” “这个你放心,我姥办事儿靠谱。还有一个事儿,我跟你讲了,到时候你让青山跟程豹来人商量。” “啥事儿啊?”程林蹙眉。 她能这么认真的说,肯定不是小事儿。 “是这样,我跟县里谭迁要合作。他打算再开一个大作坊,转身酿高粱酒。所以这人……就得从青山、程豹里出一个过去。不会太久,但也不会太短,咋也得那边能独立酿酒之后。” 第303章 人之常情 丁琬把现在的问题,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之后,程林眉头紧锁。 没吱声,把过年的瓜子、糖块拿出来,摆在桌上。 丁琬倒是闲来无事,抓了一把,嗑着玩。 半晌,程林终于抬头,道: “琬儿的意思是,让他们二人去一个,是吗?” “对。”丁琬没有隐瞒,继续嗑瓜子。 别说,炒的还挺香。 程林抿唇,幽幽的说: “打小就生活在土庄子。如今要成亲,难道让他们俩背井离乡吗?” 背井离乡?! 丁琬蹙眉,思索片刻后,道: “没那么严重吧。” “怎么没有!”程林坚持,哀怨的看着她,又道,“琬儿,咱们都是土庄子长大的。你该知道,如果去年不是因为斗酒会,我们最远去的地方,就是县里。” 停顿了一下,程林补充着: “还得是上午去、下午就回。” 丁琬听到这儿,明白了她的意思。 长叹口气,缓缓颔首,道: “是,你说这话没毛病,我理解。咱们大家的想法就是守家在地,平平安安。可程林,你得理解我,让我墨守成规是不可能的。” “既然我选择酿酒,我不做出个名堂,我折腾什么呢?我婆母、二叔,堂弟,全都在酒坊,整个村八成人,也都在酒坊,我要养活他们!” “现在也可以养活啊!”程林乖巧、小心的提醒。 不说旁的,到日子发工钱,年礼、节礼,样样不缺。 他们家不止把房子买了,还额外买了田地,来年生活不缺口粮,很不错了! 丁琬瞅着她不思进取的样子,气笑了。 缓缓摇头,抿了下嘴角,说: “妞儿,现在的养活你就知足了?我要的可多了,我要大房子,我要穿金戴银,我要我儿子功成名就,做官不至于因为一些小钱,就动心!” “况且做生意不找靠山,等着人家来折腾你?就算我们奉公守法,人家存心找麻烦,你也抵挡不住。更何况去新旧房也不是一去不回来,等那边学会了,自然就回家了。” 程林闻言,沉默了。 丁琬见她不吱声,继续又说: “程林你想想,酒坊停工一上午,损失多少银钱?若是配合县衙查案,人家调查个三五日,那咱们这些人,就都别过了。” “可是……可是这一切,都是你的防备万一啊!如果没人找茬呢?”程林侥幸的问。 说到底,一个夫君,一个哥哥,她是一个都不想他们远走。 一家人平平安安在村里,比啥都强。 她是这个想法,可丁琬不是。 “我做生意,难道就守着一个作坊一辈子?我不往外奔一奔吗?我刚才的话,白说了?” 话落,院子里传来挂门声。 农家院门落锁,声音不小,丁琬好笑的摇摇头,道: “妥了,你男人把我锁这儿了。” 程林也觉得不好意思,急忙起身出去,告诉张青山把锁打开。 等他进屋,看到丁琬后,急忙拱手,有些尴尬。 “对不住啊东家,我不知道你过来了,你看这事儿闹得,我……我……” 丁琬根本不当回事儿,摆摆手,说: “有啥的,我就多呆一会儿,正好你回来了,聊聊咋样?” “成。聊啥?”张青山边说边脱鞋上炕。 程林起身把茶壶续上水,又添了一盏灯。 丁琬这才好好打量了一下屋子。 原来王五住的房子,已经看不到丝毫影子。 此刻,全都是他们夫妻俩的痕迹。 墙壁粉刷,棚顶重新收拾。 炕屏、箱子、炕桌,也都粉刷过漆面,到处透着新。 有家、有男人,以程林的性格,的确是不想走。 人之常情! 丁琬把刚才跟程林的话,原原本本跟张青山说了一通。 “……事情就是这样。你跟你大舅子走一个,等那边会酿酒了,再回来。依着我,程豹过去最好。他是老哥儿自己,怎么都方便。” “而且我也有私心。如果他在新酒坊站住脚,在那边安家落户。说到底,新酒坊我也想安排一个自己人。况且,县里比咱们村里,终究要好一些。” 张青山听到这话,缓缓颔首。 程林闻言,追问着道: “能保证一定在县里吗?” “那不能。”没等丁琬说话,张青山直接摇头。 瞅着天真的媳妇儿,笑着又道: “咱酒坊需要这么大的地方,县里根本开不起。郊外吧,或者县里周边,东家你说我分析的对不?” 丁琬点点头,表示赞同。 具体谭迁那边怎么安排,她还不知晓。 从柳家屯回来,二人还没有碰面。 过年这段时间他肯定忙,具体细节,还是要再等等。 不过有一点可以明了,就是不管在哪儿开,这边肯定得去一个人。 张青山拖家带口,不方便。 唯一方便的,就是程豹! 她明白,张青山夫妇也清楚。 张青山喝了口水,下地穿鞋,道: “东家,你不急着回家,是不?” “对。” 张青山一听这话,穿上棉袄,戴上帽子,说: “那你等会儿,我去找我大舅子,咱们先把这事儿定下来。酒坊扩大,做好,咱们都赚钱。我也不想日后我的儿子窝在村里。” 说完,风风火火跑出去了。 程林傻乎乎的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喃喃的道: “琬儿,他刚才……啥意思?” 丁琬耸耸肩,笑眯了眼睛。 这就是男人跟女人的差别吧。 女人一心求稳,安于现状,不折腾。 男人有冲劲儿,喜欢奋斗,改变家境。 谁都没有错,不过是性格使然而已。 很快,程豹就来了。 路上张青山已经把酒坊合作的事儿,跟他说过了。 一进屋,程豹主动要求着: “二年嫂子,我去!” 程林话到嘴边,又乖乖的咽了回去。 丁琬看着他,轻笑着问: “你跟我说实话,你是真心想去,还是为了方便你妹子。” 这个问题太重要了,关乎她后面的安排。 程豹笑着颔首,郑重的道: “一开始的确是因为我妹子。毕竟我跟妹夫,肯定得走一个。但如今细想想,我若是真在县里定下,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儿吗?” “哥,你……” 第304章 苦一苦,就变甜了 程林的话没说完,就被张青山拦住了。 “媳妇儿,你别吱声。咱哥是大人,他还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可是咱哥他……” “就因为是自己,想怎么样还不成!”张青山挑眉,双手赞成大舅哥的做法。 拍了拍媳妇儿肩头,语重心长又道: “咱哥奋斗两年,有了家底儿,找什么样媳妇儿不行?你别操心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啊!” 如果可以,张青山很想去。 可偏偏他成亲了,而且还有老爹在村里,需要照顾。 丁琬瞅着程林一脸纠结的样子,轻声说: “这就是男人跟女人的区别。你觉得现在过得不错,有吃有喝有穿,不愁生计。可是男人不这么想,他们想拼一拼,想让日子过得再好点。” “说白了,男人有冲劲儿,做啥就没有不成的。就怕男人安于现状,不拼、不冲,那到头来可就惨了,一无是处。” 张青山闻言,不住的点头。 程豹也很赞同这番话。 看着妹妹,笑眯眯的说: “行了行了,你就别跟着操心了。不就是觉得我没成亲,没人照顾吗?听你的,这就成亲,成亲完我就去新作坊。” “啊?” “啥?” “真的?!” 相较于程林,丁琬是最激动的那个。 她也想他有个家,有个人照顾,过上安稳日子。 程豹瞅着他们三个的反应,笑着颔首又说: “真的!只要二年嫂子帮忙找。” 这…… 丁琬犯难,有些尴尬的道: “有倒还真有一个,不过就是……就是命苦了点。” 程豹闻言,蹙眉看着她,道: “有你命苦吗?” “我?我命苦吗?”丁琬有些惊讶。 她没觉得自己命苦啊! 程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摇头找不着: “那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就是……” 吞吞吐吐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程林瞅着榆木疙瘩的亲哥哥,无语的翻个白眼。 “琬儿咋命苦了?虽然二年哥没了,人家娘家、婆家都有人。不比那个强?” 张青山忙拉着媳妇儿,小心的看了眼丁琬。 见其没啥表情,这才松口气。 程豹听到这话,看着丁琬,道: “你要说的姑娘,娘家没人了吗?” 张青山一听这话,就蹙起了眉头。 见丁琬颔首,嘴角狠抽道: “东家,要是这样可得好好考虑一下啊。我这岳父、岳母也没有,未来嫂子在没有娘家人,两个孤苦无依的人在一起,那日子咋过?” 程林不住点头,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如果不是跟张青山打小的情谊,她也不能应了这门亲。 程豹不以为然,看着丁琬,说: “二年嫂子,你好好说说这姑娘吧。我不在乎这些,只要人好就成。” “好。”丁琬颔首,开口说道,“是这样的,我昨天回去跟我姥说了,我姥第一个就提及了这个姓乔的姑娘。说是人长得端正,能干活,而且……” 任凭丁琬说的天花乱坠,张青山夫妻俩都不认同这门亲。 姑娘是好姑娘,可命太苦了。 程豹已经很不容易,难道还要让他继续不容易? 偏偏有些事情,就是那么的事宜愿为。 “二年嫂子,这门亲可以,只要那姑娘八字跟我匹配,就行。” 大周朝的规矩。 成亲之前合八字,只要不犯克,都没有问题。 “哥,你这是……” 话没说完,程豹咂舌,打断了她的话。 “你是幸运的,有我这么个哥哥,那姑娘太苦了,我也是自己,两个这样的人在一起,没有矛盾,鼎好。” 说完,看着丁琬,又道: “可以的。如果姥那边方便,帮忙快点安排,正月成亲都没问题。年前给的银子还有,安排亲事,绰绰有余。” 有钱就有底气,程豹现在是一点都不为银钱上火。 他是不上火,三个人全都傻眼了。 “哥,你这是干啥啊!谁让你这么着急成亲的?” “不是你天天催吗?”程豹挑眉,不以为然。 程林无语,蹙眉又道: “就算我催,咱也不能挖到筐里就是菜啊,总要挑一挑吧。” 程豹现在的条件,绝对是上等。 有房有地还有工做,谁家有姑娘不想做这门亲? 程林明白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 程豹轻笑,不在意的摆摆手,说: “放心,哥这么大还不知道照顾人?她没有娘家,也省的娘家人惦记、过来刮配,挺好、不错。” 话落,不等妹妹的反应,直接跟丁琬拍板: “二年嫂子,事儿就这么说下了。只要我们八字合,就成亲。越早越好,最好头我去县里之前定下。” 丁琬不敢点头,本能的看了眼程林。 “哎呀,你瞅她干啥,是我娶不是她,就这么说定了。” 程豹下地,一边穿鞋一边又道: “二年嫂子,咱走呗,我送你回去。” “不用,又不远。”本能的拒绝,已经形成了习惯。 程豹戴好帽子,笑眯眯的说: “我送你,都不远。正好路上说点事儿。” 呃…… “好。”丁琬点头,下地穿鞋。 不等程林再说啥,二人穿戴好,一前一后出了屋子。 张青山出来送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等他挂上院门,程豹做出个“请”的手势,说: “二年嫂子,咱走。” 两个人并肩保持距离的走。 片刻后,丁琬开口: “你真想成亲吗?别委屈自己,毕竟你们还没见过。” 不知道为什么,丁琬竟然有一丝自责。 虽然理智上觉得自己没有问题,可就是……就是控制不住那种想法。 程豹闻言轻笑,率性的胡赛甩头,说: “二年嫂子,见没见过不重要,我相信柳姥姥的眼光,还有那姑娘的人品。就冲她一个人照顾双亲,没让自己的爹娘生褥疮,这姑娘肯定孝顺。” 孝顺是肯定的。 丁琬点头,表示赞同。 “我也是个苦命人,既然她也是,那就一起苦着。苦一苦,就变甜了。” 还有这么一说?丁琬表示第一次听到…… 第305章 你别嫌少 快到徐家的时候,程豹停下脚步。 看着眼前的姑娘,认真道: “丁琬,我送你到这儿。我对你的心思,你清楚,村里人都清楚。可没缘分就是没缘分,我奢望过,也失望过。” 自打丁琬成亲之后,程豹跟她走动的称呼,不是“东家”就是“二年嫂子”。 直呼其名,这是头一回。 丁琬没吱声,紧抿嘴角,一脸凝重。 “今天之后,咱们就回到各自的位置。我知道你不会再多想,我会好好过我的生活。这个姑娘听着不错,如果真成了,我就不回来了。程林这边,就麻烦你帮着照顾照顾。” 丁琬听到这话,“嗯”了一声,说: “你能想开,重新生活很好。我祝福你,至于程林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这个姑娘应该不错,我姥不轻易夸人的。” “好,那我就先谢谢你了。媒人礼,我会送的。” “客气了。”丁琬说完,指了指身后道,“我回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程豹没有动,就那么一直目送丁琬进院、落锁院门,都没有走。 一阵北风吹过,吹动了程豹的衣角,也吹醒了他的思绪。 别了。 这一次是真的彻底别了。 再见面,她是她,他是他。 他不会再有任何幻想。 整理下衣服,转身坦然的朝程家方向走…… …… 过年最高兴的就是孩子。 从三十儿开始,各家各户图一年顺当,即便孩子犯错,也顶多就轻斥几句,不会打骂孩子,让他们哭。 哭了代表一年不安稳,所以没有哪个爹娘,会大胆冒险。 徐致远跟丁珏,这几天也被放假了。 不用看书,每天就是玩。 不过两个孩子很有正事儿,趁着安辰在,天天都跟着习武、跑山。 初六这天吃过早饭,徐家准备好了所有东西,丁槐一早过来,带着唐嬷嬷的各种叮嘱,赶车出发去永平镇。 因为有顾芷伊的缘故,唐嬷嬷也不用过来帮忙烧炕、喂鸡啥的。 从土庄子到永平镇,一路官道,路况很好,徐致远做的很舒服。 马车里点了炭炉,倒也不会很冷。 苦就苦了丁槐,毕竟他在外面赶车,挨冷受冻。 平常就跟徐致远在一起,耿氏心疼,时不常的送些热茶水啥的。 未时末,终于进了永平镇。 按照先前说好的,丁槐直接找到一个客栈。 伙计很热情,又是牵马,又是请他们进去。 丁琬给丁槐要了一间上房,客栈管一日三餐,丁琬直接让客栈每天把饭菜送过去。 都安顿好后,看着丁槐说: “这几天你就好好歇着,想出去逛逛就去,看好什么就买。” 说着,给他留了些银子。 丁槐摇头,反手还给丁琬,说: “大小姐客气了,我手里有。” “你有是你的,这个是我给你的。”丁琬不由分说的塞给他。 耿氏摸了摸炕,说: “柴禾管够,都说好了。你别舍不得烧,咱钱都交了。” “知道了,亲家夫人。”丁槐起身,继续又道,“我送您们过去,然后我再回来。” 丁琬本来想拒绝,可相处这么久,也了解他的性格。 点点头,答应了。 按照张喜年老早说的,丁槐赶车来到府宅门口。 勒住马车,打开车门,说: “夫人,大小姐,到了。” 放好板凳,把他们一个一个接下来。 这时,张家门开,张喜年急急忙忙出来,说: “舅母,嫂子,你们可算来了。” 边说边热络的把东西拿下来。 丁槐跟着一起,把东西那进了屋。 一进的院子,七间房,很宽敞。 张喜年的母亲徐氏,走出院子,亲自拉着耿氏的手,说: “嫂子,我可老想你了。” 耿氏瞅着小姑子,轻笑着颔首道: “这不是来了嘛。如今,你也熬出头了,儿子也娶媳妇儿了。” “可不咋地,托了二年媳妇儿的福,跟着卖卖酒、弄弄醋,这孩子也卖出了名堂。” 徐氏说完,拉着丁琬的手,道: “一路辛苦了,准备好面条,酸菜肉丝卤,稀罕吃不?” “喜欢。”丁琬点头。 丁槐把东西放好后出来,冲着丁琬抱拳拱手,说: “大小姐,我先回去了。” “好,你去吧。” 徐氏闻言,“哎”了一声,道: “让他去哪儿啊?家里够住的。” 丁琬摇摇头,拦住徐氏,说: “小姑不用这么客气,他是我爹的常随,已经安排好了住处。这些天,你府上事儿多,不用顾着我们,咱们是亲戚,不挑理。” 几句话说的落落大方。 徐氏心里敞亮,拍着丁琬的手背,道: “还得是丁举人的姑娘,这见谛,这想法,就是不一样。嫂子,你可真有福气啊。” 耿氏闻言颔首,没有任何谦虚的说: “是啊,娶妻娶贤,这话不假。我这儿媳妇,十里八村都找不到。” 徐氏不住点头,把他们让进了屋。 进到正房,张喜年的两个姐姐纷纷起身,给耿氏行礼。 一个大肚子,一个怀里抱着孩子,没出去也是人之常情。 “舅母见谅,实在是不方便。” “哎呀,一家人,不说这个,不说这个。”耿氏忙不迭摇头。 她来时早已做了各种打算。 被忽略,被奚落,被调侃,被揶揄…… 什么样都无所谓,她是来贺喜的,不是理那些有的没的。 两个外甥女情有可原,她怎可能揪着不放。 来之前,丁琬特意做过功课,知道这边有几个人,所以从布包里,拿出给他们的礼物。 孩子就是金锞子,至于两个小姑子,直接就给香膏。 女人嘛,没有不爱美的。 而且谭家的东西,平阳县哪个镇子不晓得。 两个姑娘高兴的样子就知道,她们很欢喜。 徐氏不好意思,看着丁琬,说: “看你,这么客气干啥。能来就行了,还给他们送啥东西。” 耿氏闻言,颇有几分得意的道: “她做嫂子的,给小姑子送东西,应该的。” 说着,把自己准备好的五两银子拿出来,没有装荷包,当着众人的面,塞给徐氏。 “这是我做舅母的一点心意,你别嫌少。” 第306章 永平镇(一) 嫌少? 怎么可能嫌少?! 徐氏不停地摇头,想要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张喜年的父亲张大有从外面进来,边走边说: “哎呀可冻死我了。媳妇儿,也没看到你那个嫂子啊。来不来啊,我这……” 进屋见到里屋的人愣住,木讷的瞅着自己的媳妇儿,道: “这是……” “这就是我嫂子,我跟你提及过的。”徐氏翻个白眼,不乐意的说,“你上哪儿接去了?” 张大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回答: “能去哪儿,大车队呗。” 说完,冲着耿氏笑眯眯的道: “嫂子没跟大车队过来吗?” 耿氏淡淡笑着,没有说话。 丁琬再旁,冲着张大有微微福身,说: “姑父好,我爹家有马车,我们坐马车过来的,没有跟大车队。” 她不相信张大有不知道她开酒坊,家里有马车。 这么说,是要给下马威吗? 张大有瞅着一身好料子衣服的女子蹙眉,看着自己媳妇儿,疑惑。 “这是……” “你可真是忘性大,这是二年媳妇儿,那个是大可跟二年的儿子,致远。”说完,徐氏把手里的银子塞给丈夫又道,“这是嫂子给的,赶紧记上。” 张大有看到手里的银子,终于热络的道: “哎哟,嫂子你看我,这一天天光忙这小兔崽子的亲事,啥都记不住。你别见怪啊。” “没事儿。”耿氏并不在意。 冲他就不来,完全是因为徐氏跟张喜年。 张大有这人当初做亲就品透了,是个看人下菜的主儿。 徐氏瞅着丈夫的样子,翻个白眼。 不过对耿氏的态度,那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嫂子,隔壁屋子都给你们收拾好了,你们三口人住那儿,我带你们过去。大燕儿,赶紧准备饭菜。” “哎,知道了娘。”张喜燕急忙出声应着。 等徐氏跟张喜年把人带走,张大有瞅着两个闺女,问: “给你们东西没?” 张喜春点点头,把自己的香膏拿出来,说: “给了,江南的东西,好物件呢。” 张大有瞅了瞅,不住点头,道: “还行,不抠搜。” 张喜燕闻言,叹口气,说: “爹,你差不多点儿。我娘那边的亲,难得有一个不错的。大舅、二舅没了,他们家的孩子,可就盯着咱们家了。还有三舅,哪次来不是拿这拿那的?” 张大有记账的手,顿了一下,不悦说道: “我又没咋地他们。他们难得来一趟,给点儿东西不应该?她俩儿子没了,我可是让你弟弟去了。” 张喜燕懒得跟父亲说话,摇摇头,带着儿子出去了。 张大有瞅着闺女的样,不悦的说: “春儿,你看看,你看看,这算啥?” 张喜春朝地上吐了下口水,道: “算啥?人家过得好,拿架子呗。” 张大有眨巴眨巴眼睛,撇嘴说: “那也不怪,燕儿男人能干,在油坊一天老累了,就赚个辛苦钱。” 说完,瞅着自己的大闺女,叹口气又说: “你家三胖白长一身膘,啥也不是。你这胎争气点,赶紧生个儿子,别老生丫头。” 张喜春咬唇,心情不爽的说: “这又不是包饺子,说包啥就包啥。我娘还是连生我们姐俩才有的年子。” 张大有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儿。 眨巴眨巴眼睛,放下毛笔,道: “嘿~你个丫头片子,你那是啥话?” “噗嗤——” 张喜春笑嘻嘻的摇头,亲昵的挽着父亲胳膊,说: “爹,我说错了嘛。还是我爹英明神武,娶了我娘。不然,咋有我们姐弟三人嘛。爹,你眼光真好。” 张大有就喜欢听奉承话。 大女儿这话,让他心里舒坦,不住地点头。 张喜春见有门,趁热打铁: “爹啊,我这几天腿肚子转筋,三胖说得喝大骨头汤。你给我俩钱花呗?” “又要钱?上次不是才给过你吗?” 张大有的嗓门不小,刚好张喜春从隔壁出来。 本来打算带孩子回正房,可这会儿,有折返回去了。 张喜年跟徐氏热络的照顾丁琬一家吃饭,见张喜燕跟孩子又回来,娘俩皆是一愣。 张喜燕倒也乖巧,就坐在一旁,带着儿子。 她儿子小名叫铁锁,五岁,还算乖。 耿氏咽下嘴里的面条,看着张喜燕问: “燕儿啊,你家娃儿念书了吗?” “打算明年送呢舅母。”张喜燕笑眯眯回答,“舅母快吃,吃完咱们再唠,不然对胃口不好。” 耿氏笑着点点头,低头继续吃面条。 说是酸菜肉丝的卤子,不过肉丝并不多。 耿氏跟丁琬基本上都是避开肉丝盛卤,把肉丝让给孩子。 别看张家住在镇上,从吃食上瞅,过得还是很精打细算。 吃过面条,张喜年拎来茶壶,笑眯眯的说: “表嫂,你尝尝,还是你拿来的茶叶呢。我岳父过年来了一趟,说是喝着香。” 丁琬微微颔首,轻声的道: “喜欢就好,下次如果还有,我再给你拿。” “哎哟,那怎么好意思,二年家的别惯着他。”徐氏急忙摇头拒绝。 丁琬不过也是客套罢了,你不用自然是省下。 徐致远吃完饭,冲着一直倚靠母亲的铁锁,说: “过来,我带你玩啊?” 小家伙先是仰头看着母亲,见其颔首,这才脱鞋上炕。 耿氏瞅了眼两个孩子,随后跟徐氏闲话家常。 “都准备的咋样?有啥需要我帮忙的不?” “不用的嫂子,都整差不多了。”徐氏笑眯眯摇头。 看了眼一旁的儿子,欣慰道: “明天厨子来家备菜,后天正日子您就等吃喜便是。明天三哥他们就该过来了。大哥、二哥家的孩子,也差不多会来。嫂子还记得不?” “不记得。”耿氏摇摇头。 徐氏理解她的态度,轻叹口气,说: “大可、二年的事儿,他们的确做的不对劲。” “说这个干啥,不提,不提。”耿氏不住摇头。 她不想提及老徐家的人,当初都做好跟老徐家断道了。 “我现在挺知足。儿媳好,孙子好,家里也好。我能帮着打理作坊,我觉得挺高兴,有个活儿做。”耿氏轻声说着…… 第307章 永平镇(二) 徐氏听了不住点头,叹口气,说: “是啊,到了咱们这个岁数,图啥啊?就图这些孩子好,咱能帮一把、尽一份行,就不错不错了。” 耿氏笑着轻拍徐氏的手背,道: “你也熬出来了。两个闺女都嫁了人,喜年也要成亲,等日后儿媳妇有孩子,你就帮着带带,做奶奶,挺好。” “可不嘛,我就期待这个了。”徐氏止不住的笑意。 两个老太太说的很尽兴,张喜年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敢瞅他们。 徐氏瞅着儿子的样儿,高兴地笑眯了眼睛。 看着炕里玩的不错的两个孩子,用手推了推耿氏,说: “嫂子你看,这俩孩子玩的真好,” “嗯,也是亲戚,有些血缘。”耿氏说完,扭头看着张喜燕又道,“这丫头一脸福相,不错啊。男人很疼你吧。” 张喜燕不好意思的低头。 徐氏直接笑出了声。 竖起大拇指,道: “嫂子可真是慧眼啊!这丫头算是掉进福窝了。别看嫁到农家,可公婆拿她可看中了,女婿也疼她,在加上过门第一年就生了小子,这小子下面还有个闺女,婆家老高兴了。” 农家娶媳妇,最重要的就是看能不能生养,生没生儿子。 刚过门就怀孕,当年生儿子,婆家看重,理所当然。 耿氏不住的点头,道: “好啊,好!你是真有福,两个闺女,一个镇上一个农家,过得都不错,真好。” 徐氏漾出一抹敷衍的笑,没有说话。 丁琬深深看了一眼母亲,端着茶杯喝水。 张喜年年前来家时,说了一些他们家的事儿。 尤其是两个闺女。 婆母是忘了还是故意的? 她怎么觉得,后者的面儿大呢! 扭头看着一直陪坐在一旁的张喜燕,道: “陪我出去走走,消消食?” “好啊。”张喜燕点头。 张喜年也说要跟着。 最后三个人,出了屋子。 院子不小,还用用转头围出来两块空地。 丁琬走到跟前,轻声地说: “这是围的菜地吗?” 张喜年点头,轻叹口气,说: “在镇上啥都花钱,所以我娘就围了这菜地。到了夏天,家里种点,我二姐再送点,也就够吃了” 丁琬闻言颔首,扭头看着张喜燕,道: “不错啊,娘家也算借力了。” “表嫂太夸我了,我这啥都没整,就送了些菜而已。”张喜燕柔柔的说着。 “送菜已经不少了啊。” 丁琬的话刚说完,张喜春从茅厕出来,大咧咧的道: “表嫂这话说得不对,农家那么多菜吃不完,我们大家帮忙吃些,他们得感谢我们呢。” 啥?! 丁琬傻眼了。 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理直气壮说话的人。 等人走到跟前,瞅着她的大肚子,讪笑两声,说: “二表妹家种地的时候,你们去种了吗?” 张喜春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得意的说: “表嫂,我这样能去给她种地嘛。我敢去,她敢用吗?” “不敢不敢。”张喜燕忙不迭摇头。 看得出来,她很惧怕这个大姐。 她在张家排行老二。 下面又是个弟弟,处境十分尴尬。 张喜春“呵呵……”轻笑,眉骨微挑道: “表嫂,你听见了吧,她不敢用我。” 丁琬耸耸肩,没在搭理她。 不是一路人,不适合在一起凑合。 热络的拉着张喜燕,笑眯眯又道: “听说你男人在油坊做事?今儿会过来吗?” “来的。”张喜燕点头。 对于她拉手的动作,有些受宠若惊。 毕竟她平日在家,基本上都是隐形人,除了母亲偶尔会问问,三弟得空问一嘴。 “不过他得忙完才能来,年后油坊活儿多。” “嗯,有正事儿、能干活就好。”丁琬赞许的点头,“这男人只要肯干,就没有养不活的家。你的好日子在后面呢。” 张春燕的男人是个庄稼汉子,能干,能吃苦。 后来娶了媳妇儿,靠着老丈人的关系,在油坊找了份工。 夏天不耽误种地,冬天也不闲着。 种地、做工,两不误。 家里过的还算富足。 张喜燕被夸得不好意思,急忙摇头道: “哪有哪有,表嫂才是厉害呢。自己撑起了一个家,还把大表哥家的孩子,照顾的那么好。” 这一次徐家三口过来,他们都看的清楚。 带的礼品不用说,各个在他们这样的家境,都是好东西。 还有耿氏刚才的随礼,一出手就是五两银子,即便老早就准备,那也很难得。 再看人家三口人的穿着,虽然颜色素雅,可料子都是上等。 张喜春不忿被忽略,也开口附和着说: “是啊表嫂,你可真厉害。不仅自己开酒坊,还不忘拉一把我弟弟,我们家可都感激你呢。” 丁琬“呵呵……”轻笑,想了下,说: “不是外人,咱们就别互相吹捧了。喜年啊,带我去你铺子转转?我还没去过呢。” 一直没插话的张喜年闻言,不住的点头,道: “好啊表嫂,我这就带你去。大姐,你身子不方便,回屋歇着吧。” 说完,拉着二姐张喜燕,先出去了。 丁琬笑呵呵的冲着张喜春挥手,也跟着离开。 至于张喜春,气呼呼的站在那里,眼瞅着他们离开。 咬牙切齿,偏偏这会儿肚子又动了一下。 察觉自己状态不对,急忙调整。 到底生了俩闺女,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徐氏从隔壁房间出来,眼睛有些红。 见大女儿站在院子里,不禁纳闷的道: “春儿,你干啥呢?” 张喜春闻言转头,挺着肚子走过去说: “娘,老二、老三合伙不理我,太过分了。” 徐氏瞅着永远第一个告状的大女儿,心中不免难受。 都是她生、她教的,咋就做人这么大相径庭?! 揉了揉太阳穴,安慰着道: “罢了罢了,不理你就赶紧回屋歇着,不累?” “累。”张喜春乖顺的回答,挽着母亲的胳膊继续又道,“娘,我腿肚子转筋,三胖说得喝骨头汤。” 徐氏听到这话,点点头。 “知道了,一会儿我就给你熬。” 张喜春一听这话,急忙又道: “娘,不止是咱家,我回娘家不也得喝嘛。老二男人天天来家住,我家三胖可没来。” 徐氏看着傻不拉几的闺女,无语的摇摇头…… 第308章 活的通透 丁琬三人出院,走上主路。 街上人不多,所以聊天说的,并不耽误。 “那你男人晚上过来,就不走了呗?不然贪黑回去,你们带孩子也不方便。” 张春燕闻言点头,轻声回答: “这几天我们三口都住在这边。白天我帮我娘、弟弟收拾收拾,正房西屋得空表嫂过去瞅瞅,都是我张罗的。” 丁琬笑着摇头,婉拒的说: “等他们小夫妻成亲之后再说吧。” 她一直紧守本分,毕竟是寡妇,去人家新房不好。 “那你家里的房子呢?谁囊忙看着?” 张喜燕嘴角上扬,略有些幸福的说: “我公婆在家看着呢。等正日子他们也会过来,到时候让表嫂认识认识。” 丁琬瞅着她,笑着点点头,道: “看起来你婆母很疼你。” 张喜燕没有隐瞒的“嗯”了一声,说: “这做亲真是一门学问。我从镇上嫁过去,看似去了农家,可我是掉进了福窝。” 张喜年闻言轻笑,附和着道: “可不。当初做这门亲,我跟咱娘都不乐意,就咱爹跟大姐同意。没想到二姐还真是嫁对了。我姐夫跟亲家伯娘他们,对我姐可好了。” 丁琬笑着颔首,没有多说。 看了一眼张喜燕,也不如刚才乐呵。 只怕这事儿,张喜年没反应过来,但是张喜燕自己,是知道的。 刚才看着张喜春,明显就是个精明算计的主儿。 别看一奶同胞,可那人心里,永远都是自己。 当然,这也没什么不对,可打压自己的亲妹妹,做的就太过分了。 不知道张喜年未过门的媳妇啥样。 若是性子软,估计也得被欺负。 但若是性子强,那谁与争锋,可就不好评判了。 “表嫂你看,咱家店铺就在那。” 丁琬顺着张喜年手指的方向看去,不住的点头,说: “不错不错,在主街,位置也挺好。铺子租金不便宜吧。” 张喜年狠狠撇嘴,说: “那可不,数这里的租金最贵。可咱卖的东西也不便宜,所以就得找个不错的地儿。” 说话间到了店铺,不算大。 但只是卖果酒、果醋,有些单调。 而且柜台还闲置了,着实浪费。 丁琬走了一圈,然后看着张喜年,问: “你们镇上就没有卖什么胭脂水粉的?” “有。”张喜年点头。 丁琬指着那两样东西,笑眯眯又道: “这都是卖给女人,为啥不整些胭脂水粉?” 张喜年轻叹口气,不好意思的摇摇头,说: “不怕表嫂你笑话,镇上的花费跟县里比,还是差一些。而且便宜的东西,都有人卖,我……我也不好卖啊。” 丁琬明白他的意思,坐在椅子上,略有些可惜的道: “真是白瞎这么好的地方了。” 张喜燕闻言,轻声地说: “也不算白瞎。等喜年跟弟妹成亲,他们家的杂货铺,会在这边卖货。” “卖完货呢?钱怎么算?”丁琬随口问着。 谁知这话说完半天,姐弟俩都没吱声。 丁琬尴尬的起身,作势走去一侧闲看。 好嘛,这张喜年敢情没跟岳父那边提及这事儿啊! 啧啧啧…… 真是傻到家了。 不知道他们姐弟说了啥,最后张喜年过来,闷闷的道: “表嫂,谢谢你啊!如果不是你提及,我到现在都不可能想这些。” 丁琬转过身,摇摇头说: “也不是你不想,估计是觉得都是亲戚,提钱伤情谊?” “那倒不是。”张喜年急忙摇头。 搅着手指,轻叹口气,道: “我大姐跟二姐出嫁这些年,我也看明白了。二姐是贴补娘家,大姐是刮配娘家。所以我娶媳妇儿,我得找大姐那样的,不能找二姐。但如今好像……我会跟他们提及的。” 丁琬听到这话,无语的摇摇头。 当然,你也不能说张喜年有错,没有人是不存私心的。 在女方家,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的闺女,成为张喜燕而不是张喜春。 可在婆家呢?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儿媳,程薇张喜春而不是张喜燕。 丁琬看了眼张喜燕,见她面色尴尬,轻笑着道: “你小子这么说话就不地道了。你二姐顾着娘家,你媳妇儿就不能顾着娘家?咱也不是贪图谁家便宜,反正两好并一好。你二姐夫一家这么对你们,也是因为你们帮你二姐夫找了活儿不是?” 张喜年开铺子这么就,脑子转的活泛,立刻明白了丁琬的意思。 不住的点头,找补着说: “那是那是,这都是两好并一好。不过亲戚还得明算账。” 丁琬笑着靠着柜台,打量一番后,说: “其实你有三条路可以走,就看你自己怎么选择。” 张喜年喜上眉梢,抱拳拱手: “表嫂,愿闻其详。” “噗嗤——” 丁琬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过去也没有卖关子,坦然说道: “很简单。一,你帮他卖货,你抽毛利的一成,作为辛苦钱。谁也不占谁便宜。二,租给他,按月、按年随便你。不能白用柜台,你也能减少房租。” “三,自己做。平价的有人卖,贵的卖不动,那就卖这二者中间的。既不算太贵,但也不算便宜,总会有人买。至于货源我可以帮你找找,三条路自己选,怎么都可以。” 张喜年听到这番话,登时觉得受益匪浅。 抱拳拱手,郑重的说: “多谢表嫂,喜年受用。” 张喜燕听到这里,走到丁琬跟前,说: “表嫂真是妙人儿,想事情这么的通透。” “那是自然。”丁琬没有谦虚,“你也不赖。女人嘛,活一辈子活的是啥?活家庭,活人!你公婆对你好,丈夫体贴,孩子懂事儿,不错啦。” “是,我知足。”张喜燕不住颔首。 丁琬看着她恬静的样子,略有写明白了她的想法。 不争、不比,反倒活的通透。 吃饭时摆完桌出去又折回,估计是不想跟张喜春有过多的来往吧。 不错,也是个有想法的,挺好。 三个人坐在铺子里没走。 镇上的店铺都是初八开业,再加上张喜年成亲,所以也就推迟一些。 聊天过程,丁琬听闻了一些徐家的事儿,心里也留了个心眼。 有几个人还是避开的好,省的日后惹上麻烦…… 第309章 要红包?凭什么! 三个人一直聊到掌灯,张喜年也没张罗走。 总是问丁琬,关于做生意要注意的事情。 张喜燕就在旁听着,虽然跟她没关系,可她也不想回去面对大姐。 正聊得起劲——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接着—— “小舅子在呢?” “哎哟,是我二姐夫。”张喜年边说边起身,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丁琬只是扫了一眼,便挪开视线。 张喜燕起身,轻柔的来到丈夫身边,说: “下工了?累不累?饿了吧!” “没有,没有。”男人不住的摇头,“我看这边亮着灯,就知道小舅子在这儿,你咋也在呢?” 张喜燕拉着丈夫来到丁琬面前,说: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二年表哥的媳妇儿,表嫂。表嫂,这是我男人,你叫他大志便好。” 作为表妹夫,自然要跟表嫂先行礼。 “表嫂好,我叫何宏志,表嫂叫我大志便行。” 丁琬站起身,微微福身还礼,道: “表妹夫好。” 说完,看着张喜年,说: “咱回去吧。表妹夫刚下工,肯定累了。” “好,好。”张喜年不住点头。 对于丁琬的话,他言听计从。 吹灭蜡烛,比出个“请”的手势,带丁琬先走。 张喜燕跟何宏志走在后面。 看得出来,夫妻俩的感情很好。 说起来,张喜燕算是下嫁。 农家娶了镇上的儿媳、珍惜,所以她在婆家打腰,丈夫疼爱,过得幸福。 分跟谁比。 跟她自己的亲大姐比,那绝对是富富有余。 张喜春虽然嫁到镇上,可丈夫跟公婆都靠摆小摊生活。 据说过得不咋地,只够吃喝。好在镇上有房子。 所以张喜春每次回来,都得刮配一下娘家。 要不咋说啥都是双面性呢。 有刮配婆家添补娘家,就有刮配娘家添补婆家。 丁琬跟张喜年并排走在前面,伸手不时传来何宏志的问题。 什么孩子乖不乖啊?大姨姐欺负媳妇儿没啊?吃饱了没啊…… 声音不大,但丁琬二人都听到了。 听到就当没听到,也没啥大不了的。 回到张家,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徐致远教铁锁扎马步,有模有样。 铁锁一看到爹爹回来,急忙就要起身。 徐致远瞬间立眼,小家伙立马恢复了站位。 这样的举动,张喜燕夫妻俩都愣住了。 丁琬见状,走到儿子跟前,摸了摸他的发顶,道: “教弟弟扎马步呢?” 徐致远点点头,颇有几分得意的说: “铁锁想学,我就教教他。娘,我教的好不?” “挺好的,让他歇一会儿,他还小,不能太累。” “哦。好。”徐致远应下后,走到铁锁跟前,“起来吧,明儿咱们再继续。” 铁锁站起身,兴冲冲的奔向何宏志,说: “爹,你下工了。” 何宏志一把接住儿子,抛起来道: “是啊,爹回来了。在姥姥家玩的好不?” “好。”小家伙不住点头。 徐氏闻声从厨房出来,笑眯眯的道: “大志下工了?” “娘,我回来了。” 张喜燕一看母亲在厨房,赶紧过去帮忙。 张喜年把丁琬、姐夫让去正房,屋内张大有跟张喜春正在炕上坐着。 挺着肚子,的确不好帮忙干活儿。 丁琬扫了一眼,拍拍徐致远的肩头,道: “去看看姥姥醒没。” “好。”徐致远应下,转身出去了。 张大有看着丁琬,笑眯眯的说: “二年媳妇,咱这是第一次见,你都想吃啥,跟你小姑说。” “啥都行,不挑。”丁琬摇摇头。 “爹,大姐。”何宏志终于找到机会打招呼,不过还是被忽略了。 张大有忽略倒也没啥,毕竟是老丈人。 可这张喜春就…… “表嫂,我听喜年说你跟舅母还在农村住着呢?” 张喜春的话,让丁琬讪讪的“啊”了一声,算作回答。 扭头看着何宏志,指着凳子,道: “坐啊,累一天了,歇一歇。” 经她这么提醒,张喜年赶紧给他又倒了杯水,说: “二姐夫,喝水。” 显然何宏志没遇到过这样的待遇。 急忙起身,双手接过,不住的点头,道: “哎,谢谢,谢谢小舅子。” 受宠若惊的样子,让炕上的张大有跟张喜春都很嫌弃。 丁琬却觉得很无奈。 人家不欠他们的,夏天还给送菜,可偏偏没有落好,也是无奈了。 门开,耿氏带着徐致远过来。 丁琬起身,指着何宏志,说: “娘,这就是春燕表妹的夫君,大志。表妹夫,这是我娘,你叫舅母。” 何宏志急忙起身,把空杯子放在一旁,抱拳拱手。 “舅母好,听燕儿说了好几次舅母,今儿可算见着了。” 耿氏笑着点头,把准备好的荷包拿出来,塞给他,道: “第一次见,舅母给的见面礼,不许拒绝。” “哎哟,这咋好意思呢?” “收着吧表妹夫,都有的。”丁琬笑着说。 张喜春一听都有,蹙眉问: “表嫂,俺家三胖咋没有啊!” 丁琬瞅着她,淡淡的说: “我也没见到表妹夫,我娘怎么给呢?” 言外之意,不请安、不问安,就要红包? 凭什么! 张喜春没想到会这样,扭头看着亲爹,撒娇的道: “爹,你看……” 张大有蹙眉,看着何宏志,道: “大志啊,你去把你姐夫喊来,晚上家里炖了骨头。这舅母来了也不知道过来问安,啥毛病。” 闺女不能走,挺肚子。儿子舍不得。 唯一能支使的,就是不受宠的二女婿。 丁琬见状,有些不悦。 张喜年倒也懂些人情,起身戴上帽子,说: “二姐夫,我陪你一起去。大姐夫难请,咱一起吧。” “喜年,你——” 张喜春的话没等说完,张喜年跟何宏志就出去了。 张大有看着丁琬婆媳,笑眯眯的说: “孩子小,不懂事儿,嫂子别在意啊。” 耿氏摇摇头,坐在他对面,道: “这家风咋样,就看为人处世。咱喜年不错,你们两口子养的好。” 张大有一听夸赞儿子,当然是高兴地。 闺女跟儿子,自然儿子重要些。 主动给嫂子倒茶,说: “睡得咋样,还好吧。那屋老早就收拾了,我那儿子对你这舅母,可是十个头的。” 耿氏点点头,领情的端起茶杯喝茶…… 第310章 规矩可真多 耿氏不喜欢张大有,丁琬瞧不起张喜春。 他们父女问话,她们就“嗯”、“啊”应付。 这天儿聊得稀碎,不过好在很快徐氏跟张喜燕,就进来摆桌。 张喜燕没看到自己的丈夫,不禁出声问道: “大姐,铁锁他爹呢?” 经她这么一提醒,徐氏也发现了。 用手肘碰了下当家,问: “哎,喜年呢?咋也没见了?” 张大有往里窜了窜,冲张喜春的方向努了下嘴,说: “找她男人去了。这嫂子难得来家,她男人也没说露面,老纪家的家风,真是不咋地。” “爹,你咋这么说呢,三胖不是忙嘛。”张喜春急忙为自己的男人辩驳。 徐氏摆筷的动作顿了一下,不悦说道: “忙?忙什么?大年初六的,也不用出摊,他忙啥呢?屋里没外人,春儿不是我说你,你男人也太没规矩了。铁锁他爹还知道下工来帮忙干活,你家那个干啥了?” 张喜春闹个大红脸,狠狠瞪一眼张喜燕,不吱声了。 丁琬跟耿氏就那么瞅着,不约而同的摇摇头。 你自己的问题,你瞪人家干啥,这不是无理取闹嘛! 徐致远拉着铁锁上炕,小家伙可能没注意,不小心碰到了张喜春。 没想到—— “哎呀——你个小逼崽子,你撞死我了啊你!跟你爹一个德行,庄稼汉子,毛毛躁躁,长大有什么出息……” “春儿,你干啥呢?你做大姨的就这么骂亲外甥?”徐氏看不下眼,出声呵斥。 张大有也不是很高兴,可媳妇儿出声了,他就别说了。 张喜春终于找回理智,也察觉到了自己过分。 尴尬的清了下嗓子,道: “那啥铁锁,大姨给你钱,你买糖吃,啊!” 说着,就从腰间摸出一个铜板。 铁锁摇头不打算拿。 别看孩子才五岁,也有自己的小脾气。 徐致远对他的做法很满意,只不过—— “咋地,铁锁嫌少吗?燕儿,你就这么教你儿子的?”张喜春板着脸,直接冲张喜燕发作。 这就不讲理了。 明明是你的不对,如今竟然倒打一耙,跟谁学的? 可没想到—— “燕儿,赶紧让你儿子拿着。你们亲姊妹,闹啥呢?”张大有出声帮腔。 他是一家之主,说的话就跟“圣旨”差不多。 很明显,打算息事宁人,别再闹下去。 张喜燕就算一百个不愿意,也不得不咬牙妥协。 丁琬本不想管,可铁锁不住摇头的样子,她看着太揪心了。 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许是因为她没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生的),所以对谁的孩子都稀罕。 走到跟前,伸手把人抱在怀里,直接让张喜燕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铁锁,舅母教给你一句话,叫‘大人有大量,小人有小量’。刚才是你大姨不对,让大姨给你道歉,咱就不要铜板买糖了,行不?咱把铜板留给大姨肚里的小弟弟,好不好?你是做哥哥的。” “好!”铁锁乖巧的点点头。 顺势搂着丁琬的脖子,期期艾艾。 张大有一听道歉,不等闺女开口,他就叹口气,道: “哪有大人给孩子道歉的。来来来,上炕吃饭吧。一家人,那么恭敬干啥。” 很明显是在偏袒闺女,外孙子终究是外姓人。 丁琬有些不悦,耿氏更加恼火。 这算啥,不给面子吗? 再看张喜春,一脸得意,根本没把丁琬婆媳放在眼里。 徐致远蓦地起身,恭敬地冲张喜春抱拳拱手,深深鞠躬。 突然这样的举动,让屋里人都愣住了。 丁琬因为怀里抱着铁锁,不然肯定是要拦着儿子。 张喜春倒是脸大,就那么直接受了徐致远的礼。 等他行礼结束,笑着说: “哎呀呀,表嫂家的规矩可真多。你这孩子,行这么大礼干啥,这一个铜板你拿着。等你姑父来,让他给你包红包啊。” 徐致远摇头,他不缺这一个铜板,并不打算拿。 “表姑母,刚才您骂表弟是不对的,该给他道歉。书上有云:亲有过,谏使更。怡吾色,柔吾声。您是表姑母,做错了。做小辈的给您提出来,不能置之不理,否则视为不孝。” 一个“不孝”的帽子砸下来,这可太大了。 不管是农家还是镇上,亦或者更大的地方。 周朝把“孝”放在“忠”后面,意义非凡。 徐致远又文绉绉的说了一番话,足以吓住没念过书的张喜春。 只见她局促的瞅着父母,想让他们帮忙说话。 奈何—— “那你就给铁锁道歉。你是亲大姨,有你那么说外甥的?这就是你,换做燕儿说你闺女,你能乐意?”徐氏面色不佳的指责。 张喜春无奈,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声“对不起”。 张大有咂舌一下,瞟了一眼徐致远,然后幽幽的说: “这念书就是好啊,啥都懂。这长辈骂晚辈还得道歉,家风真不错。” 耿氏不以为然,直接回应道: “没法子,咱大周是礼仪之邦,跟南越、北芪那种蛮夷之地比,自然要守规矩、懂礼数。孩子进学堂,前一个月啥都不学,就学礼,这也是咱大周在番邦有名气的原因。” 张大有吃瘪,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张喜燕轻轻松了口气,走到丁琬这边接孩子。 抱住孩子的那一刻,她眼神里是数不尽的“感激”。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个家里,张喜春是那个会哭的孩子,而张喜燕就是不会哭的孩子。 往往不会哭的孩子,才最让人疼。 她若是个儿子,倒也还好,偏偏就是个闺女。 张喜春是张大有跟徐氏的第一个孩子,初为人父、人母,他们自然疼着。 老二出生,是个闺女,就没有那股新鲜劲儿了。 老三又是个小子,自然更把他们夫妻俩的注意力,全部吸引。 丁琬这下彻底理解了她的处境。 轻拍她肩头两下,无声的给着鼓励。 当然,她也庆幸,庆幸婆母这边,没有那么的偏心。 大家上炕坐好,没有外人,同在一张桌吃饭…… 第311章 找了个大人物来撑场面 徐氏先给张喜春盛汤,放在她面前,道: “喝吧。不是腿肚子转筋了?” 这下,张喜春高兴了。 笑眯眯的说了一句“谢谢娘”,低头喝汤。 张大有没有动筷子,大家也就都不动筷子。 饭桌上的菜还算丰盛,有肉有鱼,大经意做的。 大经意,辽东土话,经心,注意的意思。 徐氏有些不好意思,看着亲嫂子,说: “嫂子,咱等等,一会儿他们仨回来,让他们仨好好赔罪。” 耿氏不在意的摇摇头,道: “无妨,该等。大女婿嘛,排场得有。” 话落,张喜春咬唇,有些气愤的瞪了一眼耿氏。 张大有气呼呼的拿起筷子,说: “啥排场不排场,嫂子,吃!孩子他娘,给嫂子夹菜!” 徐氏先是一愣,随后点点头,给丁琬他们夹菜。 再看张喜春,面色不咋地。 估计那汤喝的,都没味道了。 众人吃饭没多久,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接着,门开—— “爹,娘,我来了。嘿嘿嘿……” 憨厚的声音传来,很快人也进来了。 丁琬只瞟了一眼,就明白为啥叫他“三胖”。 好家伙,这得吃多少好东西才能长这样? 肥头大耳,大腹便便,一脸横肉。 跟后面进来的何宏志一比,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一双眼睛不避讳的打量着耿氏跟丁琬。 丁琬长得不赖,三胖眼睛登时冒光。 “哎哟,表嫂长得这么标志啊,表嫂好,舅母好。” 来的路上,张喜年跟何宏志已经告诉他家里来客的身份。 他也大咧咧,丝毫没有避嫌。 耿氏“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丁琬连起身都没有,低头照顾徐致远吃饭。 行礼、问安,基本礼数。 既然他没有,那她也省下了。 婆媳敷衍的态度,让三胖有些不爽了。 张喜春跟他夫妻几年,也是了解丈夫的,急忙开口道: “舅母、表嫂,这就是我丈夫——纪峰。你们叫他三胖便好。这是镇上给他的称呼。” 镇上给的? 丁琬有些惊讶,还以为是小名呢。 再看纪峰,非但没有不爽,反而特别荣耀一般的说: “这是镇上给我面子,换个人哪有。” 说着,直接脱鞋上炕,挨着张大有又道: “爹,你这吃饭咋不等我呢,我可是你大女婿啊。” 张大有本来就生气,听到这话,更是直接“哼”了一声,道: “咋,你还是个大人物,我还得等你?你小舅子眼瞧着成亲,家里都是活,你二妹夫下工回来做,你干啥了?” 后面的话,说的倒有几分人情味儿。 让上炕挨着媳妇儿落座的何宏志,都有些受宠若惊。 纪峰瞅了一眼连襟,嗤笑着道: “爹,我办的可是大事儿,家里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自然得二妹夫来。” 张喜春见丈夫没有行礼,急忙出声说: “三胖,给咱舅母行礼问安啊。” “哎哟,又不是外人,整那虚头巴脑干啥。”纪峰不爽的挥挥手,随后看着张大有,道,“爹我跟你说,小舅子成亲,我可是找了个大人物来撑场面。” 张大有闻言挑眉,颇感兴趣的问: “谁啊?哪个大人物?” 要不咋说张喜春吃香呢。 就这姑爷子,嘴甜的不吃饭都能把人送出二里地。 至于这见面红封,省下了,不用给。 丁琬跟耿氏互看一眼,同时给徐致远夹菜,默默吃东西。 张喜年很照顾她们,一会儿盛汤、一会儿夹菜,都是远处够不到的菜肴。 心细,很有弟弟样儿。 张喜燕夫妻俩,也是先顾孩子。 不过何宏志的倒也是个好丈夫,不时给媳妇儿夹菜,催促她趁热吃。 纪峰跟岳父聊的热络,不知怎地,竟然扭头冲着丁琬,道: “表嫂,你想知道是谁不?” 如此大刺刺的态度,让丁琬不爽。 更何况也没听他们说话,谁知道是谁不是谁。 “我对这边不熟悉,是谁跟我都没关系。” 生硬的态度,让张喜春有些挂不住脸。 可纪峰却不生气,“嘿嘿嘿……”的讪笑,道: “表嫂可真有脾气。怪不得能开酒坊,真厉害。年前听说表嫂去府城开斗酒会了呢。” 丁琬“嗯”了一声,算作回应,继续吃饭。 张大有的好奇心,全部被吊起来了。 咂舌一下,略有些不爽的道: “赶紧说,卖什么关子。你请了谁?” 纪峰十分得意,摇头晃脑的说: “蛟阳县耿家,爹你知道不?” “知道啊,那不是京城耿家的亲戚吗?” “对对对对,就是他。” “你请了耿老爷?”张大有吃惊。 纪峰撇嘴,自嘲的摇摇头,说: “爹,你也太看得起你女婿了。我要是能请的动耿老爷,还在咱们镇上混?是耿府管家的儿子——耿春辉。” 徐致远一听这话,仰头看着母亲。 见其眼神后,低头吃饭。 丁琬瞟了一眼纪峰,嘴角狠抽。 实在搞不懂他这样的人,怎么还能被张大有弄成了座上宾。 在柳家屯如果没记错,耿春辉说自己是耿府管家的干儿子。 到他这儿居然给抬了身份,啧啧啧……牛啊! 何宏志听着纪峰巴拉巴拉的说,终于忍不住道: “大姐夫,你说的这人是耿府管家的儿子,那是奴籍吧。” 庄稼院读书不多,但对户籍,那绝对是知晓。 市农工商,奴籍都排不进去,连自由身都没有。 纪峰闻言生气了。 “啪——”地一声放下筷子,道: “你个庄稼汉子懂个屁!奴籍咋了,奴籍他是耿家的奴,人家从指头缝里流出来的,都比你一年种地、油坊做工赚的多。” 说的有些急,气喘吁吁。 “去去去,我跟我老丈人说话,有你啥事儿。赶紧吃,吃完下桌去。” 张喜燕听到这话不高兴,咬唇的说: “大姐夫,你这是咋说的?我爹是你老丈人,那也是大志的老丈人。” “哎呀呀呀,干啥啊?我这么抢手呢?”张大有急忙出声。 然后看着纪峰,咂舌一下,道: “那好歹是你妹夫,给点面子。” 纪峰闻言,故作委屈的道: “爹,这就是看你面子,不然我都不理他。” 第312章 习惯靠自己 张喜燕要开口,张喜春直接盛汤,放在何宏志的面前,说: “妹夫,别跟你姐夫一样的,他就那性子,刀子嘴豆腐心。你别拘束,多吃,多喝!” 这样的桥段,估计张家总上演,所以大家都不当回事儿。 丁琬瞅着张喜燕,见她只是叹气,并没有多说什么,自己也就不好说啥了。 人就是这样,自己多事不把自己当回事儿,谁能为你出头? 再看纪峰巴巴的跟老丈人说话,连丈母娘都不理。 就进屋的时候唤了声“娘”,再就没听他说过。 丁琬低头吃饭,对这个小姑家的情况,掌握了大概。 两相对比,还是自己比较好啊。 虽然现在是寡妇,可至少她当家,婆母也看重她,娘家更不说了。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徐致远跟铁锁吃饱了饭,就下地去隔壁他们住的屋子玩。 徐氏拉着耿氏说话,丁琬走不了,便一直在旁陪着。 纪峰喝了好几杯,面色通红。 赤裸裸的瞅着丁琬,笑眯眯道: “表嫂,我小舅子跟你干,赚不少呢,你可真厉害。” 说完,不忘竖起大拇指。 丁琬对于他出了敷衍,没有旁的。 纪峰也真有这厚脸皮得劲儿,你不理我,我依然热情的跟你说话。 “表嫂,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啊?” 丁琬闻言,戏谑的抬头挑眉,问: “跟你?” “对,跟我!”纪峰不住颔首,说,“咱们一起做个大的。我跟你讲,这次我把耿府管家的儿子喊来,主要就是想跟你聊聊。” 说到这儿,端着酒杯又喝了一口,道: “酒坊自己做不行,得找靠山。咱们一起靠着耿家,日后这钱还不如流水,哗哗的进?” 张大有觉得这话不假,不住的点头,说: “是啊侄媳妇儿,你可以考虑考虑的。这耿家虽然没有功名傍身,但跟京城耿家还是同气连枝的。” 丁琬看着他们翁婿,缓缓摇头,道: “谢谢小姑父、表妹夫的好意。不过我已经跟旁人合作了,此事算了。” 纪峰一听“合作了”,不禁怪叫着道: “表嫂,你可别错主意。咱整个辽东府,哪个靠山有耿家大啊。京城耿家,那可是伯爷啊!” 丁琬瞅着他,继续摇头说: “不需要,我习惯靠自己。”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怼的纪峰半天没反应过来。 耿氏见差不多了,看着徐氏道: “妹子,咱们去隔壁坐着聊,让他们爷们好好喝酒。” “哎,好的嫂子。”徐氏点头应下。 丁琬也跟着下地,纪峰想要留人,赶紧冲媳妇儿使了个眼色。 张喜春就算不想理丁琬,可也不能不顾丈夫的眼色。 “表嫂,让我娘跟舅母聊天呗,你留下跟我说话吧。” “不了,我累。”丁琬头也不回的回绝,丝毫不给面子。 张喜春咬唇,狠狠剜了一眼,不吱声。 丁琬穿好鞋,看着炕上的张喜燕,道: “过去瞅瞅你儿子吧。妹夫也赶紧回去休息,明儿还得忙呢。” 张春燕闻言点头,拍了下丈夫,跟着下地。 张喜年也想走,不过却被父亲留下来了。 等他们这些人一走,纪峰不乐意的道: “爹,这娘俩啥意思?不跟我们走动呗。不走动来嘎哈?” 张喜年再旁听了,不禁替丁琬解释说: “姐夫,表嫂是冲着我来的。本来跟你们不熟。” “哎,你啥意思?咱不是一家人?”纪峰不愿意的怪叫。 张喜年也不得意这个姐夫,要不是看在大姐的面儿,他都不理他。 “姐夫,我没说咱们不是一家人,不过当初走动,就是我跟表嫂、舅母,所以他们跟你们不熟。” 纪峰撇嘴,夹块肉放进嘴里咀嚼,然后大刺刺的道: “不熟相处一下就熟了。小舅子啊,我跟你讲,做生意得活泛。要不你自己来,不跟她一起。那么不识抬举,早晚被耿家收拾了。” 话落,张大有“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道: “你这叫什么话?你弟弟跟她做生意,百利无一害。你弟弟能娶这门亲,那是咱高攀知道不?你咋不盼他好?” 别看张大有宠爱大女婿,可跟儿子比,女婿算个啥。 谁也不能说他儿子不好。 纪峰着急,失了分寸,急忙甩甩头,说: “爹,我错了,我……喝多了,喝多了。” 就让再不愿意,也不能跟老丈人红脸。 还得靠着这边呢! 张喜年面色也不怎么好,张喜春压根就不说话。 她在婆家不打腰,根本没有那个本事说自己的男人。 张大有瞅着女婿的怂样,冷“哼”一声,说: “三胖,我不管你是什么主意,只要不影响你小舅子,你愿意整啥整啥。可有一点,你小舅子的生意要是影响了,别说我跟你翻脸。” 纪峰尴尬,没有吱声。 张喜年瞅着,淡淡的说: “大姐夫,表嫂这门亲我认的,所以不管有什么,我都跟表嫂共进退。至于姐夫说的那个大人物,还是算了,我小人物高攀不起。” 话落,放下筷子,看着张大有又道: “爹,我先过去看看,你跟我姐夫吃。表嫂跟舅母是冲着我娘跟我,爹你就算不喜欢,也别表现的太明显。毕竟人家这股,没占咱便宜。你过年穿的衣服的料子,还是表嫂给的。” 纪峰眼瞧着小舅子出去,气呼呼的指着门口,道: “爹,你看看这喜年,可是被那股人带歪了啊。” 张大有瞅着哇啦的女婿,扔下筷子,靠着炕头,说: “大春,带你女婿回去吧,这饭吃的,堵心!” 头一次被老丈人撂脸,纪峰气的下地穿鞋,直接出去。 张喜春也跟在后面。 二人出了正房,正好何宏志从偏房出来。 “大志,舅母给了你多少钱?” 何宏志闻言,摊开手,里面是两粒金锞子。 “太多了,我寻思给舅母送回去。” 纪峰一看金锞子,眼睛登时冒了光。 刚要开口,徐致远从茅厕出来,道: “二姑夫,小叔还等你呢,快点过去。” 经徐致远这么一打岔,纪峰到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 第313章 不做停留 眼瞧着他们俩去了隔壁,张喜春气呼呼的拽下丈夫的衣袖,道: “让你行礼、问安,你偏不。现在好了,白白丢了两粒金锞子。” 纪峰本就纳闷,听到这话,迷茫的看着媳妇儿,问: “你……啥意思?啥丢了金锞子?” “啥意思?你说啥意思!”张喜春翻个白眼,咬牙切齿。 纪峰无语,略有些生气的道: “有话你就说,别磕磕绊绊,到底咋了?” 张喜春鼻酸,吸了下鼻子,缓解说: “土庄子的舅母是第一次见你们。第一次见姑娘也,自然得给见面礼。老二女婿行礼问安,得了两粒金锞子。我让老三跟老二女婿去喊你,就是这个意思,懂了吗?” 纪峰听到这儿,登时明白了。 “既然你让人喊我,就该告诉我因呼啥啊。你不说,我哪儿知道?” “你还来劲了,你啥时候听过我的?”张喜春气的不行。 怀孕后,情绪起伏特别大。 以前觉得没啥,可现在哪怕一句话,她都想哭。 瞅着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问题的丈夫,跺脚,委屈的说: “我要是能说动你,早好了。呜呜呜呜……啥也不是!” 边说边哭,转身走了。 也不管是不是正月哭泣吉不吉利了。 纪峰瞅着哭哭啼啼的媳妇儿,烦躁的不行。 几步跟着出门,抻哆着说: “我跟你讲,别赛脸啊。你弟弟又没说明白,我知道咋回事儿?” “这还得人告诉你吗?用的着告诉吗?”张喜春说完,狠狠推了他一把,直接往前走。 换做平时,纪峰肯定不搭理她。 可是这会儿不成。 急急忙忙走上前,道: “你不跟我说,我自然不知道了。我在咱们镇上可以有身份的人,你让我给老寡妇行礼问安,凭啥?” 见媳妇儿就是气呼呼的往前走也不理他,纪峰更恼火了。 又不能骂,只能长叹口气,说: “差不多行了,你别没完没了。说来说去,是你兄弟跟你不是一条心,你埋怨我有啥用。他要告诉我有钱,别说行礼,让我磕头都成。你别哭了,大正月的……” “你也知道大正月啊!” 张喜春怒吼,直接打断纪峰的话。 这一个反应,着实吓了纪峰一条。 张喜春胸口起伏,右手撑腰,愤恨的道: “大正月人家来了,那是长辈,你就该行礼问安,用我教你吗?你就没把我当回事。” 天已大黑。 街上没什么行人,不会打扰他们夫妻俩吵嘴。 纪峰顾念她的肚子,长叹口气,示弱的说: “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成。你别把我儿子憋坏了。我跟你说,这一胎我娘算了,是个儿子。” 张喜春一听儿子,急忙平复心情。 纪峰见状,挽着她的胳膊,说: “瞧你,这土庄子来个人,还把你气着了。放心,这见面礼我能让那老寡妇省下?不能够!” 别的不说,纪峰对银子的痴迷,张喜春知道。 这人不会任由一点银子,从他手里溜走。 长舒口气,故意拿乔的说: “那金锞子拿到手,都得给我,不能给你娘。咱俩手里得有点儿,我不能老从我娘家要。以后喜年媳妇儿过门,我该……” 夫妻俩的声音越说越小,从隔壁胡同里,出来一个黑影儿。 月亮从云层出来,照亮地面,也照亮了丁槐的脸…… …… 转天初七,人日子,需要吃面条。 一早徐氏跟张喜燕一起擀面条,酸菜肉末卤,鲜炸鸡蛋酱,两种卤。 额外又热了四个饽饽。 早饭没有张喜春一家,所以大家吃的还不错。 何宏志的饭量是真不小,两大碗面条,还有四个饽饽。 起先丁琬是真不知道为啥热饽饽,如今倒是彻底知道了。 不过也能理解。 毕竟在油坊做工,消耗大,不吃饱肯定不行。 一碗面汤下肚,何宏志吃饱喝足。 “爹,娘,我去上工了。” 张大有依旧不理人,徐氏倒是很和睦,柔声的道: “注意点儿,别累着。能歇就歇一会儿。” “知道了,娘。”何宏志说完,瞅着张喜燕又道,“媳妇儿,我走了。儿子,听你娘的话。” 小家伙不住点头,张喜燕也柔顺的“嗯”了一声。 接着,何宏志又跟耿氏、丁琬打招呼。 很有礼貌,面面俱到。 等屋门关上,张大有长叹口气,说: “这吃的,赶我一天的了。” 张喜燕低头照顾儿子吃东西,装作没听到。 徐氏不悦,轻怼了下丈夫的胳膊,道: “你别没完啊。人家来之前背了半袋子米。再说了,夏天你少吃人家菜了?” 张大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估计是碍于丁琬婆媳在,不然早就反驳了。 耿氏见状,无奈的低头吃饭。 昨天徐氏还说让她多住几天,看这情形还是算了,初八成亲完,初九认完亲就走。 多一刻就不成。 吃过早饭,张大有出去忙儿子成亲的事儿。 张家找的厨子啥的也都来了,徐氏跟张春燕出去忙活。 至于张春燕的孩子,就由徐致远带了。 徐氏特别不好意思,不住地跟耿氏解释。 特殊情况,大家都能理解,所以耿氏并不会挑理。 等徐氏母女走后,屋里只剩下他们娘俩。 耿氏靠着火墙,轻声的说: “琬儿,你觉着这家咋样?” “能处的就他们娘仨,那爷俩不成。”丁琬诚实的说着。 经过昨天半天的时间,已经足够了解这些人了。 张喜春肯定是日后拒绝往来人员。张大有亦然。 耿氏长叹口气,抿了下嘴角,道: “你还没看那些呢,一个比一个精,无利不起早。提防着吧,一会儿就该都来了。” 丁琬明白的点头,怕耿氏上火,说: “娘,你也别担心,咱们初九认完亲就走。明儿吃完席我去客栈告诉丁槐一声。” 耿氏靠着儿媳,欣慰的道: “幸亏二年娶得是你,换个人,我跟致远就掉地上了。” “不能够,二年哥只能娶我。”丁琬柔声的说着。 耿氏见她自信的样子,笑眯眯的点头,没再多说。 可不就是嘛。 不娶丁琬,换个人,她自己也不能答应…… 第314章 名声可不好 临近中午,徐家的亲戚就都来了。 张家的没看到,也不知道为啥。 耿氏跟丁琬没出去,就在房间里带着两个孩子。 至于徐家的晚辈,得信儿之后就往这边来,一口一个“舅母”,“小婶儿”,叫的别提多亲热。 为了啥,都明白。 不过耿氏给的见面礼,就不是金锞子了。 五个铜板,中规中矩。 张春燕得知后,心里莫名的高兴。 毕竟只有自己男人是特别的,她怎能不欢喜。 丁琬直接高冷,谁都不理,对于主动攀谈的人,也都只是笑一下,并不开口。 不喜欢就没必要委屈自己,毕竟她也算是个酒坊的东家。 吃过晚饭,徐氏开始张罗接亲的人。 接亲人数上有讲究。 去时是单,回来是双。 耿氏见说到这个话题,直接回避走了。 张喜年跟徐氏,很照顾他们。 就算家里来了亲,这屋子也只是住了他们娘仨,外加一个铁锁。 转天丑时,正房那边就开始张罗。 耿氏不接亲,所以也没有早起。 等睡好了,耿氏这才起身,看着丁琬跟两个孩子,道: “接亲的走了?” “还没,一会儿走。”丁琬回答。 屋门拉开,张喜燕端着吃食进屋,说: “舅母,表嫂,先吃饭。” 把饭菜放下后,解释着又道: “今儿人多,照顾不周,还望舅母、表嫂,不要介意。” “不会,你们忙,应该的。”丁琬笑着颔首。 耿氏坐在炕上,瞅着张喜燕嘱咐着: “今儿人多,告诉你姐,挺着肚子得照顾好自己,别乱走。” “她还没来呢,等来了我就说。”张喜燕轻声道。 丁琬闻言愣住了,纳闷的看着她,道: “做大姑姐的没来呢?她不接亲吗?” “接。”张喜燕点头,随后摇摇头又说,“就等她们两口子了。” 耿氏想了下,出声说: “不会错过吉时的,这点事儿,她还是有分寸的。” 张喜燕也是这么觉得,点点头,出去了。 丁琬跟耿氏在屋里吃饭,早饭吃完,外面也没有动静。 耿氏看着时辰,纳闷的道: “不应该啊,都这会儿还不走吗?” 丁琬看着窗户,深吸口气,说: “娘,我去看看。” “嗯呐,去瞅一眼吧。” 丁琬端着空碗筷出去,把东西放进厨房后,就听到—— “嫂子,时辰来不及了。这春儿还来不来啊?” “别急啊,打发大志去问了。”徐氏也满头是汗。 接亲,两个姐姐、姐夫都得去,这不去算咋回事儿。 丁琬走进,看着徐氏满脸纠结的样子,也是挺着急。 按理说这么大的日子,不应该才是。 终于,何宏志回来了。 急急忙忙的道: “娘,娘,大姐夫昨天晚上不知吃了什么,拉了一宿,今儿起不来了。大姐也来不来,都在家了。” 到这会儿撂挑子,着实有些有些让人生气。 张大有鼻子都快气歪了。 女婿有病,女儿总得回来吧。 可这闺女还不回来了。 这算啥?打脸吗? 张大有气的不行,正好看到丁琬,想都不想,就说: “二年媳妇儿你去,你带你儿子过去接亲。” 张家来的亲戚,屈指可数。 张大有的性格就看得出来,不如他的,肯定不理。 所以现在临时抓人,也就只能抓丁琬他们母子。 可丁琬还在守丧,根本不能去,人数优势固定的,左右两难。 张喜年一声喜服过来,冲着丁琬抱拳拱手,说: “表嫂,别推辞了。时辰要到了。” 丁琬见状,点点头,说: “那我回去抱孩子。” 说完,赶紧回去领致远。 他们母子穿的虽然素雅,但却不是很素。 毕竟参加喜宴。 徐致远跟丁琬出来之后,张喜年带人出了院子。 为了迎娶,特意租了高头大马,还雇了四人的轿子。 丁琬跟徐致远走到人中,一路吹吹打打往女方家走。 正好路过丁槐住的客栈,丁槐就在门口瞅着。 见人群里丁琬母子,不住地冲他们挥手。 丁琬故意慢走,然后拉着徐致远过去,吩咐说: “明儿咱们就回去,认完亲就走。你这边退房,然后赶车过去接我们。” “知道了,大小姐。”丁槐满口应着。 丁琬母子走后,丁槐美滋滋的进了客栈。 迎亲、接亲、拜堂…… 一系列的规矩后,就是摆宴了。 就在院子里,男人在东边,女人在西面。 丁琬看到了耿春辉,耿春辉也同样看到了她。 几次想要过来,不过都被知客拦下了。 丁琬照顾母亲、儿子吃东西,简单吃一口,就回了屋子。 完美的避开了耿春辉。 耿氏坐在炕上,摸着孙子的发顶,道: “本来寻思不去接亲,可到头来还是去了。也罢,他们不嫌弃,也是你们的缘分,日后好好处。” 丁琬颔首,开始收拾东西。 明天认亲环节很重要。 她作为表嫂得给礼,婆母作为舅婆婆,也得给。 “娘,你这里我放了两粒金锞子,我这边就给她一盒香粉,一盒香膏。” 耿氏闻言点头,笑着说: “可以。若是给五粒,反倒让大志多想,你考虑的周到。” 丁琬把东西都准备好,又把东西都收拾了,只等明天认亲完回家。 正打算歇一会儿,门开,徐家大房的徐宝山进来了。 “小婶儿,表弟妹。” 丁琬没吱声,耿氏叹口气,道: “你咋来了?去帮你表弟吧。我们累了,打算睡会儿。” 如此直不愣登的撵人,丁琬还是第一次见到。 谁料徐宝山非但没有走,反而一脸轻蔑的样子,道: “小婶儿,你这是干啥?我过来给你请安,你这就不识抬举了。” 丁琬瞅着眼前的徐宝山愣住了。 啥情况,这人有毛病啊! “小婶儿,表弟妹,我劝你们别嚷嚷。不然我一个大男人在这屋里,对你们两个寡妇的名声可不好。” “……” “……” 婆媳二人全都傻眼了。 徐致远蹙眉,不悦的看着他,问: “你什么意思?” “滚,你个小屁孩也好意思跟我说话?”徐宝山翻个白眼,然后冲着耿氏伸手道,“听说给张喜燕男人五粒金锞子?我为啥就五个铜板?” 第315章 不想折,你就动 我去,原来是来要钱的啊! 丁琬无语,看着眼前仗义的徐宝山,嘴角狠抽,说: “给多少是我们愿意,白拿钱你还挑三拣四,谁给你养的毛病?再说,那钱也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媳妇儿的,你操什么心。” 徐宝山丝毫没有尴尬的意思。 “我媳妇儿就是我的,你们给少了,所以得补。” 丁琬好笑,按捺着性子挑眉,问: “好,既然你说给少了,那给多少合适?” 徐宝山梗着脖子,看着她们婆媳,道: “不应该厚此薄彼,都是五粒金锞子。” 耿氏漠然的看着眼前的人,淡淡开口: “宝山啊,谁告诉你我给燕儿她男人五粒金锞子?谁?” “这还用问,我们都知道。” 丁琬瞅着傻了吧唧的徐宝山,叹口气,道: “别让人利用了。我们家没那么富,还五粒!就两粒,多一个也没有。不过你们也别想,没份儿!” “凭啥?!” 耿氏闻声,失望的摇头,说: “凭啥?你好歹也是徐家儿郎,成了亲的人,不要脸面了吗?况且,我不是第一次见你媳妇儿,你成亲的时候,我们这一股,也是给你们家随礼了。” “那能一样吗?”徐宝山反驳。 双手交叉置于胸前,理直气壮的道: “这么久不见,小婶儿还不得给我们补一补?再说了,你们家开酒坊,知道拉巴外人,不知道拉巴自己人?别忘了,一笔写不下两个‘徐’!连大志都有金锞子,我们就五个铜板,打发要饭的?” “呵呵……”丁琬气笑了。 “弟妹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你说我笑什么?”丁琬反问。 见他瞪眼睛的德行,蔑视的摇摇头,道: “我笑你挺大个人厚脸皮要钱,臭不要脸!五个铜板嫌少?嫌少还我,我还不给你了呢!我家是开酒坊,我也是拉巴了张喜年。那是因为人家值得!你呢?你干啥了?” “我姓‘徐’!” “我呸——”丁琬气的直接吐口水。 满意的看到他后退两步,继续说: “你姓徐咋了?你姓徐多啥?大可、二年过世,你们连露面都没有。整个老徐家,唯有一个张喜年去了。我傻,分不清好赖?我不拉他拉你吗?” “你也没想过要拉巴我一把啊。” “你值得吗?”丁琬无语。 见过不要脸的,例如周氏那种,可这种硬要的,还真是头一回。 轻叹口气,实在是看不上他。 “徐宝山,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压根就没打算跟我们走动。如果我不开酒坊,我老徐家这一股没过起来,你还能来上赶子叫‘小婶儿’?‘弟妹’?做人啊,留点底线吧。” 徐宝山听完这席话,阴沉着脸,坚持道: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就说给不给钱吧。” 我去,想骂人咋办?! 丁琬真想骂街了。 要钱要的如此理直气壮,关键他们还不欠他。 怎么来的勇气?谁给他的勇气? 丁琬冷“哼”,幽幽的看着他,道: “今天你可以随便闹腾。你最好闹得人尽皆知,反正外面坐席的,有永平镇镇长。” 徐宝山嗤笑,丝毫不放在眼里的说: “有又怎么样。反正我不是这个镇子的,他管不了我。” 耿氏下地,走到丁琬身边,说: “宝山,念咱们亲戚一场,你最好现在收手,不然一会儿闹开,对你不好!” “小婶儿,你说错了,是对你们不好吧。”徐宝山得意洋洋。 丁琬实在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自信,叹口气,提醒着说: “你不在这个镇上,可我是一个请了牌位回家的寡妇,你觉得我会怕你吗?” “什么?” 相较于徐宝山的吃惊,丁琬从容的挑眉,继续说: “闹吧,尽管闹,看咋俩谁丢人呗!” 话落,徐致远一个跟头下地,“猛”地出拳。 拳风凛冽,吓得徐宝山再次后退,直接靠在了地上的窗户。 “别以为我娘好欺负,再敢胡乱来,小心我废了你!” 徐致远犀利的眼神,严肃的语气,让徐宝山下意识就咽了下口水。 丁琬再旁看着,嗤笑着摇头。 还以为是个什么狠角色。 不过是个欺软怕硬,你强他弱的主儿。 “徐宝山,就你这样还来要钱?耍狠你不行,硬的还不行,怂包一个还异想天开?你可真有意思啊!你被谁鼓弄来的就去找谁要钱。五个铜板嫌少就给我还回来,你当我娘愿意给你?” 面对丁琬的揶揄,徐宝山有些挂不住面。 想要往前冲,徐致远虽然个矮,但却扣住了他的手腕儿。 “不想折,你就动。”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着实让徐宝山不敢造次。 丁琬再旁看着,轻叹口气,说: “致远,送你大伯出去。” “知道了,娘。”徐致远应下,扭着他的手,直接把人带了出去。 耿氏等门关上之后,叹口气,道: “老徐家剩的这几个啊,一个比一个差劲。” 丁琬扶着婆母上炕,说: “娘,他们咋样是他们的,咱们没事儿就行。” 耿氏听到这话,点点头,道: “明儿就走,多一天也不呆了。” “娘放心,今儿接亲的时候我跟丁槐说了。” 娘俩在炕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等反应过来徐致远没回来时,已经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丁琬不放心,起身出去看看咋回事儿。 院子里的席面没有散,还吃着呢。 丁琬走到张喜燕身边,问: “妹子,看见我家致远了吗?” 张喜燕闻言微怔,随后摇摇头,说: “没注意啊。嫂子咋了?孩子没在屋吗?” “刚才出来了,半天没回,我有点儿担心他。” “那我陪嫂子找找。”张喜燕边说边领她出门。 院子就这么大,院子里若是没有,那就可能在外面了。 路过镇长那桌,耿春辉蓦地起身。 他这一起身,旁边不少人都跟着起来了。 “徐娘子,好久不见。” 恭敬的抱拳行礼,跟刚才判若两人。 丁琬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耿春辉,侧身还礼,道: “的确好久不见,耿府最近可好?” “托您的福,还不错。”耿春辉回答,“徐娘子,不知可否有空,咱们聊聊?” “没空。”丁琬回绝…… 第316章 不好意思挽留 耿春辉也不好强留,讪笑的点点头灭吱声。 刚好徐致远从外面回来,丁琬扔下一句“抱歉”,几步走到门口。 永平镇镇长看着吃瘪的耿春辉,轻声道: “耿爷,咱坐吧。大有啊,刚才那妇人是谁?” 张大有闻言,急忙拱手,说: “镇长,那是我媳妇儿的嫂子家的儿媳。” “开酒坊那个?” “对对。”张大有不住点头。 眼神不时看着耿春辉。冲他刚才卑躬屈膝的样子,这个外甥媳妇儿只怕……来头不小呢! 丁琬搂着徐致远回屋。 进屋后,这才开口轻斥: “让你把他赶出屋,你倒好,直接撵出大门!万一他把你扭走、卖了,你让我跟你奶咋办?你啊你,主意可真大!” 徐致远见母亲恼了,急忙赔笑的说: “娘,你别生气,我有分寸的。再说我跟安师傅学功夫,也不是白学的啊。他是有劲儿,可我灵活。” 顽皮的样子,丁琬还真不好说什么。 耿氏听到他们母子的对话,轻叹口气,道: “锁住啊,你上来。” 徐致远一听“锁住”二字,心里“咯噔”一下。 啥都不怕,就怕这两个字,而且语气也不对。 看着面色未变的祖母,徐致远一步一步挪到炕边,说: “奶,我……” “上来!” 话落,徐致远立刻脱掉鞋子,上炕。 耿氏指着火墙,平静又道: “跪着,背诵《孝经》三遍。少一个字,重来!” 这是耿氏特有的惩罚。 丁琬想要开口求情,却被耿氏一个眼神制止了。 无奈,只能看一眼儿子,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屋门推开,张喜燕进来,说: “表嫂,我爹……请你过去一趟。” 意料之中的事儿,丁琬已经猜到。 跟耿氏交换下眼神,然后出去了。 门关上后,张喜燕轻声问: “表嫂,舅母那是在干啥?” “罚致远呢。”丁琬无奈的回应。 至于为什么罚,就不说了。 “徐宝山”这三个字,她说出来就觉得恶心。 来到院子,张大有热络的起身,道: “二年家的啊,来,坐坐坐。” 张喜燕见状,惊讶的拽了下丁琬。 丁琬瞅着椅子,淡淡的道: “小姑父,我们丁家、徐家的门风,不容许我坐在这。” 张喜燕闻言,也赶紧开口说: “是啊爹,你这是干啥呢。我嫂子是娇客,咋能在这桌。有事儿你们说就是了嘛。” 永平镇的罗镇长闻言,轻笑着道: “大庭广众之下,哪就那么多讲究。听闻徐娘子是土庄子出身,应该……” 没等镇长的话说完,丁琬直接开口道: “我爹是去年秋下中的举人,您觉得我要不要讲究一些?” 罗镇长闻言愣住了。 再看张大有,也是一脸懵。 耿春辉瞅着他们俩,嫌弃的摇摇头,站起身,说: “徐娘子,那日的事情,小人多有得罪。小人不知您跟谭爷是朋友。刚才也是想跟您好好赔罪,没想惹出这么多事儿。是小人思虑不周,还望徐娘子海涵。” 这会儿酒席吃的差不多了。 就是没走,也不敢看这边的笑话。 丁琬看着耿春辉,轻笑着道: “你的赔罪我收了,以后注意就好。行了,没说什么事儿我就先回了,失陪。” 转身离开,丝毫没有任何拖沓。 等人走之后,罗镇长才冲着张大有斥责: “她爹是举人,你咋不早说?” 张大有也不清楚啊! 傻乎乎的看着闺女,张喜燕也是一脸懵然。 耿春辉原本就是借着纪峰过来缓和关系,如今不仅没有,反而误会更深,他把这笔账算到了纪峰的头上。 起身不打招呼的离开,让张大有跟罗镇长都是傻眼。 当然,这还不算啥。 徐致远出去一趟又折返,丁槐已经驾车等在那里了。 丁琬跟耿氏把东西留给徐氏,不顾她跟张喜年的极力挽留,婆媳带着孩子,直接上车离开。 直到这一刻,张大有才明白自己有多蠢。 放这么一个肥亲戚不理,竟然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终于,反应过来的张大有,挡在马车前,说: “嫂子,嫂子你看你,难得来一趟,这么着急走干啥。孩子他娘念叨你好几次了,可不能走,过了十五再说。还有二年媳妇儿,你这是干啥,不着急、不着急的……” 巴拉巴拉一堆好话,张喜年虽然不知道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但也隐约察觉些什么。 早知道就不该那么着急进屋喝合卺酒,他想着把规矩走完,好跟表嫂聊一聊货源的事儿。 如今倒好,啥都没有了。 徐氏不好意思挽留,张喜燕已经把院子里的事儿,说一遍了。 看着亲嫂子,自嘲的摇摇头,道: “嫂子一路慢点,等开春天暖,我去您家溜达溜达。” 耿氏闻言自然高兴,轻拍她的手背,说: “好啊好啊,到时候跟燕子一起来,带着铁锁。今儿酒坊开工,我真的着急,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 徐氏亲自扶着她,把丈夫扒拉一旁之后,道: “嫂子慢点,咱们常来往。” “好的、”耿氏颔首,钻进了马车。 丁琬看着欲言又止的张喜年,轻声地说: “想要货源,忙完去找我,我帮你引荐。” “谢谢表嫂了。” “是你,就不用谢。”说完,冲着张喜燕又道,“有机会咱们聊。” “好的嫂子。”张喜燕不住点头。 徐致远先把母亲扶上车,然后拍了拍铁锁的肩头,上车。 丁槐直接赶车离开,张家人站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动。 直到—— “小姨,舅母他们呢?” 徐氏回头瞅着姐姐家的孩子,一言不发的进院。 张大有懊恼不已,急忙跟在后面,打算让媳妇儿抓紧去土庄子走亲。 张喜年跟二姐姐互看一眼,本来好好地大喜日子,全都被他们搅合了。 徐家那边的亲戚,犹如苍蝇一般,不停地问着徐氏,丁琬婆媳的去处。 终于—— “平常也不见你们跟人家来往,如今人家过好了,你们又来走动,你们是谁啊?你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你们家有事儿,我钱是钱、东西是东西。我儿子娶妻,看看你们,都给啥了?别烦我,闹心呢!” 一向好脾气的徐氏,终于发作了…… 第317章 不知天高地厚 马车离开张家,车内一直都很安静。 好一会儿,耿氏才开口道: “琬儿,我是不是刚才太过分了?” 当得知张大有那么对自己儿媳后,她啥都没想,第一个反应就是回家。 徐致远的《孝经》没有背完也不背了,帮着一起收拾东西。 丁琬看着婆婆的样子,叹口气,道: “娘,我不觉得你做错了。相反,这么做也没毛病,谁让那张大有不知天高地厚呢?” 耿氏见她这么说,松了口气。 “我就怕委屈了你。” “哎哟娘,又不是外人,你这么说干啥。”丁琬丝毫不在意。 等回到土庄子,天已经黑了。 丁槐赶车到了徐家门口,顾芷伊闻声出来开门。 说好了明天回,突然回来,她着实有些惊讶。 走上前,扶着耿氏,道: “老夫人,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耿氏摇摇头,轻叹口气,说: “家里有饭吗?” “都是现成的,奴婢这就去做。”顾芷伊说完,接过丁琬手里的包袱,转身进屋。 丁琬看着赶车欲走的丁槐,想了下,道: “把车赶去酒坊,晚上在这边住。你突然回去,我娘肯定担心,这会儿天黑,我不想过去了。” 丁槐闻言点头,徐致远雀跃的道: “娘,让丁槐跟我住,行不?” “当然行,去吧。”丁琬让他们俩一起去送车。 挽着耿氏的胳膊回到正房,屋里刚烧过火,很暖和。 帮着她把斗篷解开,耿氏脱鞋上炕,舒服的道: “还是自己家得劲儿。虽然他们单独给咱一个屋子,可咋住咋觉得憋屈。” 丁琬把斗篷挂起来,脱鞋上炕。 拿了个小被子给耿氏盖上,说: “娘,我去熬些姜汤。咱们走得急,丁槐也没准备炭,您冻坏了吧。” “不用,我这……” “那可不成。”丁琬态度强硬,直接打断她的话。 去到厨房,顾芷伊在炒菜。 见丁琬进来,急忙屈膝行礼,说: “大小姐。” 丁琬拿出砂锅,一边切姜一边说: “你忙你的,我熬些姜汤。回来的时候马车没点炭炉,都冻坏了。” “是。”顾芷伊颔首,继续做饭。 姜汤熬好时,顾芷伊的饭菜还没有做好。 丁琬端去正房,一共四碗,放了红糖。 丁槐跟徐致远也在炕上,丁琬把托盘放下,道: “快,趁热喝,驱驱寒。” 这一次,谁也没让,每人端一碗,趁着热乎劲儿开喝。 喝过姜汤,丁琬把碗收到一旁,脱鞋上炕盖上被子。 她自己就冻坏了。 耿氏用胳膊碰了下儿媳,献宝一般的说: “知道为啥春儿两口子今儿没去吗?” “为啥?”丁琬不解。 那会儿就怀疑有事儿,现在婆母提及,更是疑惑了。 “娘,你知道原因?” 耿氏笑呵呵的指着丁槐,道: “你没白疼这孩子,替你出头呢。” “替我出头?”丁琬不解,迷茫的看着丁槐,示意他赶紧说。 丁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清了下嗓子,说: “初六那天吃完饭,我在镇上溜达。晚上回去晚了,正好碰到两口子吵架……” 丁槐把那天碰到张喜春夫妻,还有纪峰惦记红封的事儿,都说了一遍。 “……我见他们夫妻也不是啥好人,就尾随他们后面,跟到了家。趁着男人不注意,把泻药下到了水里。” 丁琬听到这话,心有余悸的摇头,说: “你胆儿也太大了,万一被抓到呢?” 丁槐胸有成竹的摇头,不过却也隐隐担忧,道: “我倒不怕被抓,就怕被他媳妇儿喝水。” 怎么说都怀孕了,真要是把孩子拉坏了,他就罪过大了。 丁琬本想斥责他几句,可看他这般,心知也是知道好赖。 “罢了,既然你知道错了,我就不说你了。日后真的要注意,万一他媳妇儿喝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是,大小姐,丁槐谨记。” 正说着,屋门拉开,顾芷伊端饭菜进来。 丁槐下地要出去吃,被耿氏拽住了。 “别那么多规矩,就炕上吃。这是徐家,不是丁家,老实坐着。” 顾芷伊来回几趟,把饭菜都摆齐了。 四个人赶路都饿了,谁也没客气,拿起筷子开吃。 顾芷伊屈膝行礼,转身出去。 知道丁槐在这边住,特意又抱些柴禾,把隔壁徐致远的屋子,再次烧了一回。 即便丁槐不认她,可她这个做表姐的,还是要好好照顾弟弟。 一夜无话,转天在徐家吃过早饭,丁琬便带着顾芷伊、丁槐,一起去了酒坊。 把顾芷伊留给丁翠兰,她自己则跟丁槐赶车去了丁家。 开门声惊动了唐嬷嬷,见他们二人回来愣神,道: “咋回来的这么早?啥时动身的?” 丁琬笑着回答:“昨天晚上就回来了。” 唐嬷嬷一听这话,心知是有什么事儿。 引着她来到正房,道: “安爷带了人过来,大老爷跟大夫人都在正房。” 说话间把门打开,又道: “大小姐请进。” 丁琬颔首,进到屋里。 丁家人见她回来,都是一愣。 纷纷问着咋回事儿,什么时候动身的。 知道今天回来,但是中午回来正常,这会儿就不正常了。 丁琬轻描淡写的说着在永平镇的事情。 看着安辰身边的人,问: “这位是……” 丁文江闻言,笑着道: “这是伢行那边举荐的,叫罗翔。会些功夫,跟爹一起上京的。” 丁母坐在炕上,轻叹口气,说: “有罗翔陪你去,我跟你爹也能放心。到时候你再把丁松也带着,就齐活了。考不中拉倒,一个举人也不错了,人要知足,知道吗?” “是,娘的教诲,儿子谨记。”丁文江再次点头。 过了十五就动身上京,要准备的东西不少。 柳氏找个由头,带着闺女从正房出来。 回到东跨院,柳氏开口道: “怎么这会儿回来?可是那边难为你们婆媳了?” “倒也不算难为,反正……我们这股在徐家,肯定就是摇钱树,他们自然想要巴结。” 柳氏听到这话,明白的点点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大可、二年没了,他们一个比一个躲得快,都不稀得说啥。上炕坐,正好帮娘干些活儿。” 第318章 婆媳争辩 丁琬脱鞋上炕,柳氏拿出来不少鞋样子。 边摆边说: “今儿初九,不忌针,帮娘多做几双鞋出来。你爹正月十六就走,我准备的不一定够。” 丁琬闻言颔首,闲来打唠的问: “娘准备了多少双?” 柳氏闻言上炕,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布包,放在炕上。 丁琬打开一瞧,傻眼了。 这还不够? “一,二,三,四……九,十,十一。娘,足足十一双,还不够吗?” 柳氏摇摇头,长舒口气,道: “一个月两双,从正月到十月,那得二十双,还差九双呢。” 丁琬咽了下口水,十分想提醒一下母亲。 他爹爹是去进京赶考,不是下地干农活。 农忙的时候,一个月两双鞋子正常。 亲爹上京坐马车,怎么可能会…… 只不过这话她没说,就陪着母亲做。 夫妻二十余载,他们就没分开过。冷不防父亲去京城,母亲惦记也是应该。 丁琬穿针引线,拿着袼褙做鞋,道: “娘,只要不是逢三、四、八,忌针的日子,我都会给我爹做。一会儿我拿走五双,您少做点。” “好,还是我闺女知道疼我。”柳氏满足的说。 农家正月有讲究,叫三寡妇、四绝后,初八缝针倒开花。 意思是这三天不能动针,正月动针,属利器,容易破坏一家里的财运、福运等。 丁琬手快,缝好一面后,咬断针线,道: “娘,初十我要出去,三舅也会过来,不过三舅应该没时间来你这边。” 柳氏闻言颔首。 “生意上的事儿我不管,你们甥舅二人自己弄。有一样啊,不能让你三舅喝多,他酒量一般。” “知道了娘,我也不喝的。”丁琬急忙表态。 娘俩边说边坐,丁琬做好一只鞋,把剩下的拿走,回家去。 总不好一直在娘家,作坊那边还得去看看。 出了东跨院,正好丁槐跟徐致远在玩。 丁琬想起那日程豹说的事儿,冲他们俩招招手,道: “骑马去趟柳家屯,跟我姥说一声,就说程家同意了,让她把八字拿过来。合完没问题,程家就去提亲。” “知道了。”丁槐点头,带着徐致远兴冲冲的套马。 丁珏闻声也要去,丁文江从上房出来,大手一挥,直接让三个孩子一起去。 大白天的,又是骑马,平坦官道,没问题。 丁琬抱着东西没有回家,先去了作坊。 谈事屋内,丁翠兰跟顾芷伊在对账。 以顾芷伊的才学,这点账对她来说,还是信手拈来。 丁琬坐在一旁继续做鞋。 丁翠兰见状,纳闷的道: “给大哥做的吗?” 见侄女颔首,丁翠兰蹙眉又道: “我年前给做了三双啊,嫂子手里也有,足够了吧。” 丁琬耸耸肩,无奈的看着亲姑姑,道: “不够!我娘说得二十双!” “啥?!咋那么多?下地干活吗?不就走十个月嘛。”丁翠兰无语。 不过也没看热闹,伸手拿了一双,帮忙做。 丁琬没解释什么,一边做活儿一边看着顾芷伊,不住的点头。 心细,字好,做事很麻利。 初八作坊上工,今儿是第二天,还得给大家缓冲的时间。 等丁槐他们回来,天色渐暗。 耿氏得知孙子骑马去了柳家屯,面色有些不好。 丁琬没注意,拿着八字就去了程家,交给程林。 至于提不提亲,那就是他们的事儿了。 等她回家,一切平静。 就连吃晚饭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波澜。 直到顾芷伊捡完桌子,带着徐致远去隔壁下棋。 “琬儿,你别走。” 丁琬本打算回房做鞋,听到母亲这话,又重新坐回炕上,说: “咋了娘?” 耿氏轻叹口气,沉闷的道: “琬儿,你是致远亲娘,咱老徐家就这么一条根,你不能做事大意。” 呃…… 丁琬蹙眉,有些疑惑的问: “娘何出此言?我……我怎么了吗?” 耿氏听到这话,面色不佳。有些着急的道: “你今儿让致远骑马去柳家屯,从土庄子到柳家屯多远呢?万一途中有个啥,咱后悔不?咱俩没了那天,咋见徐家这仨爷们?” 丁琬听到这儿,明白耿氏的意思了。 深吸口气,轻声地说: “娘,我知道你担心,我也理解你的心情。今儿我是让丁槐、丁珏跟着他一起去的。本来我是想让丁槐自己,可致远也在,也会骑马,就让他去了。” “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老话你忘了?” 得! 丁琬配合的点点头,说: “我知道了娘,我下次注意,一定注意。” 耿氏见她态度这般,轻叹口气,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小题大做?” “没有的娘,你别乱想。大过年的,咱不说这些。”丁琬选择回避这个问题。 他们两个都没错,只不过出发点不一样。 耿氏听到这话,不依了。 拉着她欲走的胳膊,道: “有啥话说清楚,咱娘俩还有啥不能说的?我把家都交给你了,我把致远也给你了。你若是心里有屈,说就是了,跟我不能说吗?” 丁琬见她这般,长叹口气,抽回胳膊。 “娘,你疼致远,我也疼致远。这事儿咱俩都没错,就……” “你还没有错?!”耿氏打断她的话,气的不行。 丁琬真是委屈了。 瞅着有些着急的婆母,调整心态,说: “娘,你是致远的祖母,我是他娘。甭管我生没生他,我对他的心,您应该知道。” “就因为我知道,我今儿才不明白。” “娘,您听我把话说完,成吗?”丁琬无奈。 耿氏一着急就不让人说话的毛病,她真觉得累。 见她耷拉着脑袋,丁琬继续又道: “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我让他出去,其实我也担心,可不试着放手,他怎么长大?更何况我不是让致远一个人去。我亲弟弟、丁槐,都跟着。他们仨一起练武、骑马,我相信他们可以。” “你相信,你相信,万一呢?啥事儿还不得有个万一?”耿氏立眼。 丁琬咬牙,第一次开口辩驳道: “娘,没有万一,他们回来了。而且,什么都有第一次,你我不能跟他一辈子,他总要长大、成家!”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第319章 生这么大气? 耿氏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咳嗽起来。 生这么大气? 丁琬意识到这点,着急的凑过去,轻抚她的后背。 耿氏很倔,耸搭开后背的手,继续独自咳嗽。 还生闷气了?! 丁琬无奈,只能给她倒杯温水,放在一旁。 不敢上前碰她,怕她更排斥。 如果可以她想走,毕竟这会儿说不出所以然, 但过门这么久,相处这么久,丁琬了解她。 有问题第一时间说,不许隔夜、逃避。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好一会儿,耿氏的咳嗽缓和,面色阴沉。 丁琬叹口气,好脾气的说: “娘,让您着急的确是我思虑不周,但是今天这么做,我不觉得我有错。” 话落,耿氏立眼瞪她,问: “照你话里的意思,难道我错了?” 丁琬摇头,急忙否认说: “不是的娘,您别急。您先歇会儿,喝口水,咱们慢慢说,成不?” 耿氏把水喝尽,端坐在炕上不吱声。 不过那一双犀利的眼神,不住地盯着丁琬,让她很不舒服。 丁琬拿着杯子,又重新倒了一杯。 稍微等会儿,见她没有刚才那么激动,这才又开口: “娘,我先前就说了,这事儿咱俩谁都没错。我们的想法很一致,就是想让孩子优秀、平安。我要锻炼他,让他尽快独立,是我做母亲教养儿子的责任。” “您作为祖母,担心安危,责备我,没有任何错。可是娘,还是那句话,咱不能跟他永远,他会有自己的生活,过了年七岁了,不是以前的孩子。” 平静下来的耿氏,也察觉到刚才的激动。 细细琢磨,长叹口气,瞅着仍旧平和的媳妇儿,道: “我……我刚才挺着急,你别恼。你说的都没错,咱俩都是为他好。下次再做的时候,告诉我一声行吗?我……我真的担心。” 丁琬听到这话,重重颔首。 “放心吧娘,以后我再让致远做什么,肯定提前跟您说。” “倒也不用事事跟我讲。”耿氏摆手,“像这样他单独出门的事儿,跟我说一声就行。我不拦着,但至少我得知道。” 丁琬上扬嘴角,重新挨着她坐。 耿氏见她主动靠近,伸手把人拽到身旁,让其靠着自己的肩头,说: “琬儿,娘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咱有酒坊,家里有地,不愁吃喝就挺好。致远若是争气,好好念书,考个一官半职,咱也就可以了,真的。” 丁琬闻言点头,跟她十指相扣,摸着有些粗糙的手,道: “娘,您求稳我理解,但我不认同。我是母亲,我希望他成才。就像二年哥跟大可哥,当年去当兵,您不也是答应了吗?即便您就只有两个儿子,也放他们出去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 耿氏终于恍然大悟。 作为母亲,明知道会有危险,但她们会选择相信孩子、让孩子去做。 但作为祖母,心情就不一样了。 耿氏察觉到这点后,往旁边挪了挪。 丁琬意外她又生气了,急忙解释着道: “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话没等说完,耿氏摆摆手,轻笑着颔首,说: “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琬儿,别跟娘一般见识,娘糊涂了。” “娘没有,娘也是心疼致远。” “就是因为心疼,所以才委屈了你啊。”耿氏苦笑,“你说的没错。我是祖母,你是母亲。祖母跟母亲的心情,完全不一样。” “当年他们哥俩跪在地上求我,我知道很可能会有这个结果,但我也妥协了。我想让我的儿子自己做主,你又何尝不是?咱俩都没错,错就错在身份不同。虽然对孩子的感情一样,但本质还是不同。” 丁琬见她解释的这么通透,终于长舒口气。 耿氏见状,不好意思的道: “让你受委屈了,以后娘一定多想想。” 丁琬轻轻摇头,并不在意这么点小事儿。 “娘,看你说的,舌头没有不碰牙的,咱们已经很好了。” “可我到底不是你亲娘,我怕你沉心。” “不会。”丁琬摇头。 想了一下,又说: “娘,有个事儿我想跟你说。” “什么啊?” “不是真的,是我自己想的。” “想的啥就说呗,有啥的。”耿氏并不在意,“怎么,刚才的事儿让咱娘俩有隔阂了?” 丁琬忙不迭摇头,“怎么可能,娘别乱说。” “既然不可能,那你就说吧。” 丁琬思索,抬头看着耿氏,道: “娘,现在太子活着的事儿,咱们都知道。你说大可哥跟二年他们,会不会……” 话没等说完,耿氏直接摇头说: “这个不可能。但凡他们俩有一个活着,也不能这么久不回家。都是成家的人,大可在不喜欢周氏,致远可是他亲儿子。” 丁琬闻言,心中暗暗嗤笑。 作为母亲都这么想,可偏偏那个人不是这么做。 “琬儿,我知道你对二年的感情,不过过去就过去了。你有致远呢,他会孝顺你。好好做,酒坊做大你们娘俩搬去府城、京城,都可以。” 丁琬笑着点头,说: “到时候咱们家也买人,买多少都行。娘就做老夫人,等人伺候。” “哎哟,那会儿有没有我都不知道了。” “肯定会有的。”丁琬说完,补充又道,“娘要好好活着,硬朗的活着。” 耿氏满足的点头,笑眯眯道: “好好好,回去睡吧,娘也睡了。为了跟你们一起去,娘好好活着。” 丁琬侧身行礼,拿着东西,转身走了。 屋门关上后,丁琬长叹口气。 今天这个争吵,是她过门以来的第一次。 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不是她悲观。 孩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很多东西,孩子有想法,她有想法,婆母也有自己的想法。 唉,未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抱着东西,回到屋子。 上炕把被子地方好。 将柜子里的那个锦盒拿出来,摸着上面的花纹,满脸愁容。 活着不回来,还不认她。 可知这二年她是怎么过来的? 心里突然有种“不值得”的情绪窜起,当她意识到后,急忙调整情绪。 胡思乱想什么呢,那可是她的二年哥…… 第320章 道谢 转天初十。 辰时末,柳汉生赶车来了。 没有去丁家,直接去的酒坊。 知道白天丁琬肯定不在家,所以并没有绕道。 轻车熟路的来到酒坊谈事屋,丁琬正跟顾芷伊再说话。 丁琬看清来人,急忙起身,说: “三舅?快,赶紧过来烤烤火,冷坏了吧。” “还行。”柳汉生说完,去到炭炉旁。 天没亮就出发,的确冻着了。 丁琬给他倒了杯热茶,继续跟顾芷伊说话。 柳汉生故作无事的喝茶,不是还偷摸打量着顾芷伊。 怪不得母亲那么着急,这样年轻、貌美的姑娘,多姐姐来说,的确是个威胁。 还好,还好琬儿没有错主意,把人弄到酒坊做事。 “……你想把这些账都做清楚了。然后交给我娘瞅一眼。今儿小姑不来,你就在这屋便是。” “知道了东家,您放心。” 丁琬拉着她走到炭炉旁,又说: “芷伊,这是我三舅。三舅,这就是顾芷伊。” 话落,顾芷伊恭敬地屈膝行礼,说: “给三舅爷请安。” 柳汉生见状,急忙拱手还礼,有些慌乱的道: “不用不用,不用这么客气,我不是什么爷儿。” 丁琬见状,轻声又道: “我一会儿跟我三舅去县里,你自己在这边盯着。出货、入库,都记清楚了,知道吗?” “是,东家请放心。”顾芷伊再次行礼。 在家叫“大小姐”,在作坊叫“东家”,她分得清。 丁琬满意,等柳汉生暖和过来,这才穿上斗篷。 二人出屋后,坐上马车。 本来柳汉生让她进里面暖和,被丁琬拒绝了。 “我配三舅坐会儿,咱们去我奶家接安辰,到时候让丁松赶车。” “丁松?不是丁槐吗?”柳汉生不解。 扬鞭赶车,等着她回答。 “丁槐是最开始买的人,丁松是专门照顾我爹、跟我爹上京的。” 柳汉生缓缓点头,道: “这样安排也好,你爹身边有个人,你娘也放心。对了,这姓顾的丫头,长得不赖。你把她放在作坊,真没事儿吗?” 丁琬闻言微怔,随后明白三舅的意思后,摇摇头,说: “放心吧舅,没事儿。” 说完,想了下,又补充着: “她很安分。只要她安分,其他人都不是问题。” 有些东西不是避免就可以的。 只要顾芷伊安分守己,其他人就算再乱轰,也不是威胁。 怕就怕她不安分,那就有意思了。 柳汉生细细琢磨侄女的话,缓缓颔首,道: “还是你懂这些事儿啊。怪不得你姥爷说幸亏你还是姑娘,你要是个小子,还不知道翻多大的浪呢。” 丁琬闻言蹙眉,随后笑着道: “我就当我姥爷夸我了。” “本来就是夸你。”柳汉生说完,又道,“那程家真不嫌弃乔家丫头吗?” “不嫌弃的。三舅放心。”丁琬回答,“他们今儿去合婚,如果可以,应该就去提亲了。” “哎哟,那可真是太好了。” 柳汉生说完,马车来到村头。 安辰就在院子里,丁琬喊他还有丁松,几个人去了县里。 丁松前些日子学会的赶车,正好派上用场。 丁琬、柳汉生、安辰坐在车里。 这两个,一个是她亲三舅,一个是她准姑父,同车没有事儿。 三个人聊天,丁琬告诉柳汉生她的安排。 先吃饭,然后去戏园子看戏,晚上去茶楼聊天品茗…… 柳汉生听到侄女这番安排,不住点头,道: “行,行,就按你说的来。” 说话间,丁松驾车一路来到县里丰月楼。 周老板不在,但伙计认识丁琬,点头哈腰的把人带去了二楼雅间。 谭迁老早就等在那里,见人进来后,起身道: “徐娘子,好久不见,过年好啊。” “谭老板过年好。”丁琬怀里,指着柳汉生又道,“这位是我三舅。初二那边的事儿,我三舅想亲自谢谢谭老板。” 说完,柳汉生走到跟前,抱拳拱手,深深鞠躬。 “多谢谭老板帮忙,在下感激不尽。” 谭迁扫了一眼丁琬,然后走上前,把人扶起来,说: “柳三爷客气了,您的哥哥柳二爷,我们关系都不错。再说这事儿本就不大,是耿府管家私自做的,主家并不知道。所以三两句话,也就解决了。后来没找你们吧。” “没有,没有。”柳汉生忙不迭摇头。 安辰作为中间人,见双方都这么客气,笑着道: “有啥事儿坐下慢慢说,别都站着。” 柳汉生闻言,急忙颔首,做出“请”的手势,说: “谭老板请坐,大家都做。想吃什么就点,今儿我请客。琬儿,帮着张罗,三舅嘴笨。” 谭迁闻言愣神,看着丁琬蹙眉道: “今儿难道不是咱们谈酒坊合作的事儿?” “不是啊。”丁琬耸耸肩,“今儿是我三舅对你的答谢。我是来凑热闹的。如果咱们合作开酒坊,得等上元节后我爹上京,那会儿我有空。” 谭迁看了眼安辰,见其颔首,这才又道: “好吧,既然徐娘子这么说,那到时候咱们再好好聊。伯父上京的事儿你别担心,逸帆在那边,都给伯父打点好了。” 丁琬颔首,看着柳汉生,说: “三舅,你来点菜吧。” “好。”柳汉生应下,冲着店小二点菜。 点的都是丰月楼的招牌,这一顿饭下来,没有十两银子不可能。 这是柳汉生能给的最大诚意。 店小二牢记菜名,行礼转身走了。 门关上后,柳汉生拎着茶壶,亲自给大家倒茶。 “谭老板,耿府的事情真是说多少句‘谢谢’,也无法表达我此刻的感激。一会儿您多吃点,吃完咱们去看戏,琬儿都安排好了。” 谭迁瞅着他的样子,缓缓点头,道: “三舅这么客气,倒是让我不好意思了。今日让三舅破费,他日一定好好还礼。” 柳汉生被这句“三舅”遭愣了,随后急忙摇头,说: “不敢当不敢当,谭老板那么忙,帮我们家这么多事儿,我做些应该的,应该的。” 谭迁看了一眼丁琬,笑而不语。 这个丫头,倒是不容小觑。 一码归一码,看起来上元后找她合作,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第321章 不能丢了“武器”! 很快,饭菜摆上,柳汉生拿着酒坛,挨个倒酒。 丁琬只有一杯,她喝不了多少。 柳汉生更加不成。 当然,量力而行就好,谭迁、安辰,这样酒经考验的老油条,也不跟他们计较。 起筷时,柳汉生又说了些感激的话,然后饮酒。 谭迁还真挺照顾,提醒他意思意思就好,别喝多。 反倒是安辰,跟谭迁喝的不错。 谈话间丁琬得知,这二人打算在府城开个果脯作坊。 谭迁在那边有别庄,别庄后面是荒山,没有被用。 柳汉生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旁的他不行,这个绝对问题。 放下就被,笑眯眯的说: “谭老板你要是信我,那这片山我帮你。等开春果树发芽,我去给你押枝子。五年绝对满山果子,想怎么吃怎么吃。” 做生意他不行,养果树他绝对可以。 打小就跟父亲学,信手拈来。 谭迁听到这话,起身给柳汉生倒酒,说: “哎哟,有三舅这话,那我还怕啥了?那片山可就指着三舅了啊!” “放心谭老板,我一定……” 话没说完,丁琬按住柳汉生,笑吟吟的看着谭迁,道: “谭老板,这荒山果树林我三舅帮你弄了,那这报酬……是不是得唠唠?” 柳汉生闻言咂舌,冲丁琬摇摇头,说: “琬儿,别闹。谭老板,我这外甥女爱开玩笑,您别当真。” 谭迁看着一脸笑容的丁琬,心知她不是开玩笑。 不过柳汉生是真的打算帮自己,没想要钱。 倒好酒,谭迁坐回位置,看了眼丁琬,笑道: “依着你,这报酬如何来付?” “我哪儿知道啊,我就是一个农村妇人,这事儿还得谭老板来定。” 柳汉生见这事儿都要定了,急忙摇头,说: “不得不得不得,就一些果树罢了,要啥报酬。你这丫头可真是,别闹了。谭老板,您别听她的。” 谭迁瞅着一脸郑重的柳汉生,笑着挑眉道: “我记得柳家屯果漫山的后面,有一块地,是吧。” 柳汉生闻言点头,重新坐下后,说: “也不知道那块地是谁的。我跟我爹老早就想买,那地可以种沙果,现在山上就沙果树少。李子、杏、梨啥的,挺多。” 谭迁看了眼丁琬,手指轻敲着桌面,道: “如果不是你天天在酒坊,我都认为你调查过我。” 见丁琬一脸懵然的表情,扭头看着柳汉生说: “三舅,不能让你白让你帮我种果树。那片地,我会把地契给你,你来种需要的果树。秋收卖的钱,我抽三成,其余都是你的。” “……啊?”柳汉生迷茫。 丁琬惊讶的看着谭迁,问: “那地是你的?” “嗯。”谭迁点头,喝了口酒说,“他们村一个汉子,还不上钱把地给我了。我也没啥用,每年种点粮食,权当交税粮了。” 我的天,有钱人果然不一样。 丁琬冲他竖起大拇指,佩服的五体投地。 见三舅傻乎乎的坐在那,用手肘碰了他一下,说: “想啥呢舅,还不赶紧答应?” “我……这……不是……” 丁琬抿唇,柔声道: “说谢谢。” “谢,谢谢。”柳汉生本能的顺应往下说。 说完就缓过神了,刚要开口,谭迁摆摆手,道: “都是自己人,别这么客气。那块地你收拾,比我做要赚钱。” 柳汉生见事已至此,不住的点头,说: “谭老板放心,开春我先帮您。至于那块地,我会好好记账,绝对不多占一文钱。” 谭迁笑着“嗯”了一声,夹菜说: “吃吧,吃完不是要去听戏吗?今儿戏文上了新的,《农家娇妻来种田》,听说京城那边特别认。咱们也去感受感受。” 丁琬听着这个戏名,表示前世没有。 如果有,她不可能不知道。 夹菜到三舅的碗里,低头吃饭。 一顿饭吃的很满足,柳汉生去结账的时候,账房还特意少收了一些。 这让他更加高兴。 少收的钱,再添一些,就够听戏的了。 平阳县的戏园在城北,离主街有些远,坐马车过去。 里面很大,因为是正月,所以来听戏的人也不少。 安辰提前订了雅间,不然他们都得坐在大堂。 做大堂没有什么不好,但是丁琬是娇客,有些不方便。 上到二楼雅间,里面特别大。 点了炭炉子,一点都不冷。 四个人坐下以后,伙计拎来上好的茶,又把点心、瓜子等摆上。 这些都不要钱,雅间就很贵了,包含费用。 全部都摆好,伙计把窗户打开,正对戏台子,视野特别好。 丁琬从安辰竖起大拇指,挑眉说: “不错啊,这地方选的好。” 安辰剥着瓜子,随意回答: “不是有你在呢嘛,肯定得好好找一个。府城的作坊我自己单干,跟你没关系,先说好了。” 伙计关门出去,丁琬端着茶杯,轻笑着道: “我也不想掺于。不过这盈利之后,你得给我一成。” “凭啥?”安辰不爽。 这丫头输打赢要?啥都不出,还让他给拿钱? 丁琬笑眯眯的点头,说: “凭这些果脯是我教你咋做的。有道是吃饭莫忘种田人,丰收莫忘耕耘者。你说是不?” 谭迁再旁,碰了下安辰,道: “给她,给她,一成就一成,给的起。” 说完,看着丁琬,道: “只有一成,往后不需再要。” 丁琬翻个白眼,不悦的说: “我的意思是你们要开的所有作坊,我都要一成。” “你——” “丫头,不能这么得寸进尺。” 柳汉生虽然没说话,但却不停地拽着丁琬。 可惜,人家根本不理,优哉游哉的嗑瓜子,笑眯眯说: “谭老板,你好歹也是谭家大少爷,不会跟我这么个小村妇一般见识,是吧。还有安辰,咱俩这关系,你还跟我斤斤计较?那我回去找我小姑姑说说?” 安辰咬牙,不甘心的道: “所有作坊你都要一成红利,你不觉得太多吗?” “不觉得!”丁琬坦言。 前世宝亲王妃告诉过她,有资本就不能让步。 做生意如果让银子,就好比战场扔掉武器,任人宰割。 哪怕这钱可有可无,也得要! 不能丢了“武器”! 第322章 赤果果的威胁 丁琬胸有成竹的转悠着茶杯,淡淡道: “谭老板,安辰,这果脯是我自己做出来的。论理儿你们开作坊,就该给我银子。” “凭啥?!”安辰第一个炸毛了。 柳汉生再旁听着,觉得有些不合规矩,拽了拽她,示意她别太张扬。 想当然的,丁琬肯定不会停。 谭迁面色也不怎么好,幽幽的说: “徐娘子,您不觉得您这胃口太大了吗?一个作坊给一成,我认。所有作坊都给,该您的?” “不是该我的,是应该属于我的。”丁琬强调。 见他们俩的面色都不咋地,丁琬笑吟吟又道: “我是那个做衣人,你们不觉得应该给我些回报吗?” “一间作坊给你一成,难道不够吗?”安辰疑惑。 虽然他们日后会成为亲戚,可有些事儿,还是要分清。 丁琬双手托腮,无辜的撇嘴说: “一间作坊做果脯,用的是我的方子。难道往后的作坊,你们就不用了?况且,我会做的应该不止这些,合不合作你们自己想。” 言外之意,她还有很多会做的东西,就看他们答应不答应。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谭迁跟安辰对视,二人都在焦灼。 可丁琬就是不松口,二人也是无奈。 最后,谭迁叹口气,缓缓颔首,道: “好吧。一成红利你要可以,但咱先说好。日后不管你做什么,都得跟我合作,旁人不行。” 安辰闻言惊讶。 柳汉生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就这么痛快答应了? 为啥?图啥? 丁琬也没想到能这么顺利。 微眯着眼睛看他,突然脑子灵光乍现。 恍然大悟的说:“你该不会是……” 话没说完,谭迁颔首,笑着道: “你知道的还挺多,你是怎么猜到的?” 丁琬蹙眉,心中惊叹。 好家伙,这小子野心不小啊。 当时怎么没发现呢? 就在这时,戏台方向传来鼓点,要开戏了。 柳汉生见他们都答应了外甥女,便也没再多想,张罗着说: “看戏吧。谭老板推荐的,肯定不会差。” 众人附和的点头,全都看向了戏台。 很快,开演了。 这戏完全是女角(jue)视角,前期就说这齐妙是村姑,跟郎中学医,然后治病救人。 村里发生瘟疫,北面发生战乱,这小姑娘全都到场,明显跟实际情况不服。 丁琬很想吐槽,可见他们都看的津津有味,不禁纳闷了。 大老爷们看这种小姑娘的戏,啥情况? 前世戏园长的,大多都是热血村夫去当兵,最后做成大将军。 咋,重活一世,人们的口味变了? 胳膊被碰,丁琬扭头,见是谭迁,小声的道: “咋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做皇商?” 面对谭迁的这个问题,丁琬耸耸肩,侧头压低声音,说: “多明显啊!如果我不知道你们家有位娘娘,自然就不这么觉得。但是现在……我纳闷啊,令姐进宫那么多年,你咋才想着做皇商?” 谭迁闻言没说话,而是仔细的看着丁琬,一脸阴沉。 丁琬也没怕,耸耸肩,继续又道: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不过你想做皇商,我真的能帮你,毕竟很多东西你都可以做,而且还可以把果脯、咸肉啥的,卖出去。咱辽东紧邻北芪,这二年关系不错,商队也多,你好好考虑。” 说完,丁琬就专心看戏,不再跟他磨叽。 要做什么,怎么做,她管不着。 反正给他出谋划策,她有钱拿就行。 男角出来了。 真别说,这扮演的人儿长得真不赖。 虽满脸油彩,可看着还是不一样,眼睛很大,特别有神。 “哎哟,朗爷,您可算来了。这都开场一盏茶了。” “唉,又晚了!” 朗逸鸿的声音传来,丁琬惊讶的蹙眉。 乖乖,这戏这么好吗? 朗逸鸿大老远竟然来这看? 一折戏足足演了一个半时辰,终于落幕。 说实话,演的比较夸张,毕竟这姑娘太能了,啥都成,有点不合实际情况。 刚要说几句,没想到竟然看道双眼通红的三舅。 “咋了舅,你哭啥?” 柳汉生闻言擦了擦眼睛,道: “最后齐妙为了救世子,取眉心血那里,多感人啊。” 呃…… “那都是假的三舅,后面两个人不都活了嘛。” “那也是齐妙的哥哥及时赶到啊。要不咋说这亲兄妹啊,就是不一样。”柳汉生还在戏文里,难以自拔。 丁琬只觉得好无奈。 这有啥可哭的,明显就是骗人的好不! “舅,你不觉得这戏太扯了吗?谁家有姑娘,能让她这么出去。看病,做军医,没有成亲就跟世子亲亲我我,不合常理。” 柳汉生不乐意,咂舌一下,道: “你咋能这么说?那不是那齐妙的娘开明啊!若是不开明,你觉得可能吗?你一天天就掉进钱眼儿里,也不看点儿正经。” 呃…… 这戏还正经了? 安辰见状起身,把斗篷递给丁琬,说: “咱去茶楼坐会儿?具体把你说的那些好好商议一下。也别等丁大哥走了再说,就一会儿把酒坊合作的事儿,全都说了算了。” 丁琬颔首,没有异议。 柳汉生先下楼结算费用。 后来又点了一壶茶,连雅间的费用,得一并算了。 三个人从雅间出来,正好朗逸鸿也出来。 跟丁琬碰了对面,丁琬大方的颔首,说: “朗公子过年好啊。” 朗逸鸿抱拳拱手,略有些尴尬的道: “徐娘子,过年好。” 上次赵家绑丁玮的事儿,他着实不是很好看。 有心找丁琬解释,可每次都被“面子”耽误了。 如今见她跟谭迁一起出来,蹙眉道: “徐娘子,不知何时有空,咱们一起聊聊?” 没等丁琬开口,谭迁走上前,说: “朗老板晚一步了。徐娘子刚才答应在下,日后什么合作,都与我做。” 朗逸鸿惊讶的看着丁琬,难以置信。 思索片刻,主动要求,说: “徐娘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柳汉生从楼下上来,拿着银子,说: “安爷你看你,都说我来了,你这算啥呢?我真是……” 丁琬看了眼谭迁,见其颔首,这才跟朗逸鸿去到一旁…… 第323章 无福消受 朗逸鸿见状,心中“咯噔”一下。 没敢再耽误工夫,看着丁琬,直接开门见山: “徐娘子跟谭老板,什么关系?” 丁琬蹙眉,很明显不喜欢他这么直接。 “这是我的私事,跟朗公子没有关系吧。您有事儿就说,说完我还有事儿呢。” 朗逸鸿见状,语重心长道: “徐娘子,我觉得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不是吗?” “目标?”丁琬不解,“什么目标啊。” 朗逸鸿见她装傻,眉头紧锁。 “朗公子想说什么直说,我真的有事儿。我亲三舅在呢,你不会希望他误会点什么吧。” 朗逸鸿闻言,瞅了眼柳汉生那边,道: “徐娘子,咱们是聪明人,聪明人做事看重结果。我不相信你没有目标,而这目标自然是辅佐太子,做太子殿下身边的人。” 什么?! 丁琬惊讶了。 见朗逸鸿一脸认真,丁琬突然明白为何那天,飞鹰会带她去见朗逸鸿。 只不过…… 丁琬好笑的摇摇头,自嘲说: “朗公子,你是不是对自己认知不够?还是说你高估了自己?我从来没有这个想法。而且,你我都是做酒坊的,我没听说哪个酿酒的人,还能辅佐明君。” “再说了,就算能辅佐,我一个女流之辈,怎么可能?朗公子太抬举我了!” 朗逸鸿闻言,话锋一转: “既然徐娘子知道自己不成,为何不跟在下合作?” “同你?”丁琬无语。 他们好像并不熟吧。 朗逸鸿颔首,轻笑着继续说: “徐娘子,在下跟你保证,只要你同在下合作,日后在下所得的所有荣华,都与你丁琬共分享。至于你的夫家,我也会竭尽所能的照顾,如何?” 表决心的一番话,让丁琬傻眼。 如果这都听不出来,二十年可就活到狗身上了。 丁琬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嗤笑道: “朗公子既然调查我,就该知道我是抱了牌位的人。你咋能这么说话呢?更何况,我并不会答应你啊!” “为什么不答应?”朗逸鸿追问,“在下秀才出身,家里又有酒坊,朗月明坤在大周朝什么地位,丁琬你最清楚。” “你还是叫我‘徐娘子’吧。”丁琬强调。 朗逸鸿的目标太明显,可她却不能停。 不想跟他继续磨叽,长叹口气,道: “朗月明坤什么地位跟我没关系。朗公子,我是一个妇人,我只想赚钱养家、养孩子,其余的事儿跟我没有关系。至于你说的那个承诺,对不起,小妇人无福消受。” 转身欲走,朗逸鸿伸手,拦住她的去路。 “丁琬莫走,咱们的话没说完。” 丁琬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朗公子,我自认说的没有毛病,你这是作甚?合作与否,在我不在你。你给的承诺,接不接受在我不在你。何必让自己难堪?” “不跟我合作,那你也不应该同谭迁合作。宫里淑妃有孕,难道你不清楚?” “就算有孕又如何?跟我有关系吗?”丁琬反问。 “你——” 丁琬冷笑,蔑视的看着他,道: “朗公子,你想做什么,凭自己本事,没人会拦着。但你若是想踩着谁上去,对不起,我不陪。” 朗逸鸿的胳膊没有落,丁琬也不好走。 二人就那么僵着,直到谭迁过来,用扇子挑开朗逸鸿的手。 丁琬趁机跑到柳汉生身边,长舒口气。 安辰瞟了一眼朗逸鸿,然后带着丁琬下楼。 三个人到门口的时候,丁松等在了那里。 “三舅,你先上车,我跟安辰有话说。” “好。”柳汉生点头。 虽然不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但这事儿他不能过问。 待人走后,不等丁琬开口,安辰直接说: “这事儿跟我没关系,他要怎么做是他的事儿,我只跟他做生意。不过如今皇上迟暮,太子壮年,淑妃应该不傻,不会铤而走险。” 丁琬见他都知道,松了口气,说: “这种情况,咱们最好跟谭迁保持距离,你怎么还能……往前靠?” “谭迁的人品,你不信吗?”安辰不答反问,“再说我们是做生意,其他的,我们根本不用插手,人家也不会用咱!” 丁琬闻言蹙眉,随后轻笑,什么话都没说。 谭迁出来后,几人坐上马车走了。 至于朗逸鸿,爱咋咋地,日后沦为拒绝往来者! 来到廖家茶楼,管事一看丁琬,就笑眯眯的凑过来,说: “徐娘子好久不见,过年可好?” “很好。茶楼怎么样,还好吗?” “好,好。”管事边说边请他们上楼,“昨儿我们老夫人还来了呢,问您有没有过来。” 丁琬闻言,明白他的意思,急忙说: “最近很忙,上元节后我爹要走,等我得空就去看望老夫人。” “好,小人一定帮徐娘子把这话传到。” 二楼最里面的雅间,是专门给熟客留的。 宽敞,舒服,暖和。 丁琬等人进屋后,管事出去了。 很快,又回来,端来了上好茶水。 “徐娘子,这会儿你们应该没吃饭吧。小人去丰月楼定点饭菜,你们在这儿用可好?” 丁琬跟柳汉生没说话,全都看向谭迁。 “不用了,我们刚才看戏吃了些东西,这会儿不饿。麻烦那套纸笔,我们有事儿说。” “好的。”管事颔首,想了下补充又道,“如果需要就说,小人去订。” “可以。”谭迁把大氅挂起,随口应着。 等管事出去,四个人落座,谭迁看着丁琬,道: “有些事儿我会跟你解释,但不是今天。” 丁琬明白,并不在意的点点头,说: “你做什么都不用解释,咱们只是合伙做生意。” 谭迁听到这话,放松的点头。 纸笔拿过来,先给柳汉生写合作文书。 安辰跟丁琬是见证人。 那块地全权交给柳汉生,只要他们种一天果树,都得给一成红利。 如果不种,那块地所有权也是归柳汉生,谭家不要。 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谭迁看着丁琬,说: “如何,这样可满意?” 丁琬二话不说,掏出印章,盖了上去…… 第324章 天降红雨 谭迁做事爽快,三两句就把承诺给柳汉生的东西,落实了。 等柳汉生按完手印,还觉得云里雾里。 这么痛快?真的归他了? 丁琬放下茶杯,看着谭迁,挑眉说: “既然谭老板这么给面子,那小妇人也不能不表示。合作酒坊,人员、位置,屋舍你来。其余的我出。盈利后四六分,我四你六。” “你四?!”谭迁惊讶。 不止谭迁,安辰也很诧异。 这精于算计的妮子,竟然直接让步,真是天降红雨啊。 丁琬没理会他们二人的惊讶。 手指轻敲桌面,继续又道: “既然合作,自然就要拿出诚意。位置、人、屋舍,我都出不起,我能出的只有高粱酿的方子,另外再给一个人。他是参与酿制高粱酿全过程的人。有经验,有能力。我要四,不过分吧。” “不过分。”谭迁摇头。 就是她要五、要六,他都没意见。 酒坊最贵重的是啥?是酿酒的方子! 她不仅给方子,还给一个人,这绝对是够诚意。 丁琬见他没有意见,轻声又道: “酒坊建成的时候我会过去,在那边呆几日,看看情况,顺道帮着理一理。旁的生意你在行,但是酒坊,我比你有经验。” 谭迁没有迟疑,直接点头,怕她反悔又道: “既然事情说下了,咱们立字据,如何?” “可以,谭老板执笔,我的字太秀气,上不得台面。”丁琬急忙要求。 谭迁没有推辞,拿笔开写。 男人跟女人的字迹,还是有区别的。 趁着谭迁些东西的功夫,安辰冲丁琬挑了下眉,问: “你刚才说的是谁?青山吗?他能去吗?” 丁琬摇头,“不是青山,是程豹。” “啊,是他啊!”安辰缓缓点头。 谭迁闻言停顿一下,问: “这个程豹怎么了?有什么说的吗?” 安辰摇头,轻声解释: “谭兄别多心,程豹没有说的,这人不错,踏实、能干。刚才说的青山,是他妹夫,兄妹俩相依为命。妹妹成亲,他就自己,去新酒坊没啥惦记,能长久。” 丁琬颔首,附和着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新酒坊我出力不多,如果程豹能在新酒坊适应,就把他留在那儿,做个管事,赚些银钱。” 谭迁没有吱声,奋笔疾书。片刻放下毛笔,幽幽地道: “徐娘子刚才最后一句话,才是你真正想说的吧。” 丁琬颔首,轻笑着说: “对,最后一句才是实质。背井离乡的出去做工,不拼管事,不赚银钱,那他离开家做啥呢!在村里,有地有工,咋还不成?” 谭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 “可是我谭家会出人。而且我也只信我自己的人。” 丁琬颔首,十分理解。 大户人家的下人,都有家生子,用着放心,不会有纰漏。 “谭老板,这事儿其实很好解决。你的人管钱,我的人管酒。你的人管账绝对没问题,但他不会酿酒。你让一个门外汉去管作坊酿酒的事儿,你认为可能吗?” “我的人在作坊,旁的事儿不管,只管酿酒。酒出好出孬,他负责。酒卖好卖差,你的人负责。如此分工明确,谭老板可有意见?” 谭迁缓缓摇头,将干了的纸张推给她,道: “看看,没意见就盖章吧。至于你刚才说的,只要这个程豹能压住人,那我没有意见。会酿酒自然是珍惜,可如果只是会酿酒,管不得人,酒坊我也不好交给他,你说是不?” 丁琬看过纸,掏出印章盖上后,说: “谭老板误会了,我不是让你把酒坊交给程豹。你的人,继续在哪儿,管账,管一切酒坊上下。我的人,只管酿酒。安排个人焖粮、磨粮,这个他可以。至于其他,我的人不掺于,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谭迁终于理解她的意思,轻舒口气,道: “好,既然徐娘子这样说,那在下没有异议。开春动工,争取四月新酒坊成立,你跟那位程豹能过来。” “没问题。”丁琬满口答应。 事情说下,二人碰杯,将茶一饮而尽。 正事儿告一段落,谭迁看着丁琬,笑眯眯的说: “不知为何,跟徐娘子做生意,总会有种说不出来的通快感。” “哦?什么意思?” “就是不磨叽。”谭迁解释,“我做生意这么久,找货源,找铺源,见了太多的人。有的为几文钱都争论半天,可在下跟徐娘子,却从来没有。” 丁琬汗颜,略有些尴尬的道: “没法子,我穷!在钱上我一旦认知,就不会改变。” 谭迁闻言笑了,略有些调侃的道: “那如果对方多给你钱呢?你会怎么样?” “维持原有,不接受。”丁琬不假思索的回答。 当看到谭迁不是很相信的表情后,丁琬不以为然,也没有解释。 这种事情没必要,爱信不信。 谭迁等了好一会儿,见她没有要进一步说的意思,不禁诧异的道: “为什么不接受?既然穷,人家多给银子,难道不好吗?” “不好!”丁琬直接摇头。 靠着椅背,瞟了眼他,笑说: “我这人吧不占便宜,但别人占我便宜,也不行。是我的钱,我分文不让。不是我的,分文不要。这年头,做啥还不得给自己留个后手。万一哪天真有报应,贪小便宜吃大亏,老话诚不欺我。” 谭迁不吱声了。 柳汉生再旁看着外甥女,有些迷茫。 这看透世俗的状态,是咋回事儿? 要出家吗? 意识到这点,柳汉生拽了下她,道: “琬儿,你有儿子,有爹娘,还有婆婆,你可不能胡乱来。” “啊?”丁琬惊讶。 柳汉生瞅着他装傻充愣的样子,咂舌又道: “反正我告诉你,不能乱来。看破红尘不允许,不然我回去告诉你姥爷,让他拾掇你。” 呃…… 丁琬傻了,不敢相信的瞅着亲舅舅,不懂这话从何说起。 咋就……咋就看破红尘了? 安辰见她还是一脸懵,好心的解释说: “你刚才的话,让柳三哥误会了。他以为你要出家做姑子。” 第325章 谭家打算 啊?! 丁琬惊讶,一脸不解的瞅着柳汉生,道: “舅,你咋能有这个想法?” 柳汉生疑惑,看着她惊讶的样子,后知后觉的道: “难道我想多了?” “当然了。”丁琬撇嘴,“我好好生活,怎么可能会有要出家的想法。我又不是傻。” 柳汉生讪笑两下,端起茶杯,掩饰尴尬。 谭迁见状,笑着打圆场,说: “你也别怪三舅惊讶,刚才就是我,也很惊讶。毕竟你跟你夫君的感情那么好,看破红尘,也是情理之中。” 丁琬嗤笑,转悠着茶杯,好一会儿才道: “情不情理的,我也不能再做傻事儿。人傻一次就够,傻两次就不值得理。没有什么比活着重要。” 谭迁跟安辰都不知道她的过去,但柳汉生知道。 听到外甥女这番话,长舒口气,道: “你若真这么想,那咱家人就都松口气了。活着,活着最重要。” 丁琬颔首,起身出去方便。 门关上,谭迁不解的问: “三舅,这徐娘子她……” “唉,刚得知二年没的时候,她上吊了。死活一次。” 摊前听到这话,惊讶的看着门口,心中震撼溢于言表。 安辰也是。 估计怎么都没想到,现在精明干练的妇人,曾经也寻死觅活过。 谭迁放下茶杯,起身出去。 在二楼等待的过程,谭迁挨个雅间看了。 一个人都没有。 这样不错,可以放心说话了。 “谭老板?在这儿做啥呢?”丁琬洗过手上楼,纳闷的问。 谭迁转身,笑着回答: “等你。” 丁琬上到平台,笑着道: “等我做啥,这茶楼我还算熟悉,不用等。” “不,该等。”谭迁重复。 带着她没有回雅间,而是站在楼梯口那里,压低声音说: “关于我长姐,我想我应该跟你说一下。” 淑妃? 丁琬惊讶,想了下摇摇头,说: “不用。你们谭家的事情,跟我没关系。我只是做生意而已,我拎的清。” 谭迁见她这般,心知这是一个聪明人。 就因为是聪明人,他才更应该坦然,不然这次是朗逸鸿,下次是谁就不知道了。 “徐娘子,咱们认识也将近两年时间,彼此不说很了解,但也算熟识。我家的事情,你知道一些,我今日再跟你说一下。” “不用的谭老板,我不关心这些,咱们好好做生意就可以了。” “不,我得让你放心。”谭迁态度强硬。 见她不说话了,谭迁继续开口: “我姐姐的确有孕,就因为她有孕,我才想着做皇商。我要做的,只是保他们母子周全,对大位没有任何觊觎。否则我亲姐姐进宫九年,我不可能现在才开始着手。” 丁琬一脸吃惊,显然没注意到谭家竟然有个九年的皇妃而不高调。 “你……” 谭迁轻笑,看着楼梯,喃喃的道: “堂堂七尺男儿,哪个不想功成名就。可偏偏我姐进宫,我就不能那样。不然,谭家会有什么结果,谁也不知道。祖父正因为看到此,所以才提前辞官,携一家老小回到辽东平阳县。” 丁琬对谭老太爷的魄力,无比钦佩。 当然,对于谭迁的隐忍,也很敬佩。 以他的能力、才学,只是秀才真的太委屈他了。 想到这儿,丁琬重重颔首,说: “既然谭老板这么说了。小妇人没有异议,只要你需要小妇人,直说就好。我收银子,咱们生意往来。” 谭迁抱拳拱手,感激的道: “多谢徐娘子理解。在下也跟你保证,争位一事,谭家不会出面。” 聪明人做法,丁琬明白。 淑妃肚子里的孩儿没有出生,就算出声,一个稚子,一个成年,哪个胜算大,一目了然。 估计谭家就没想让淑妃有孕,但偏偏有了,所以谭迁不得不出来。 想到这儿,丁琬靠着墙,幽幽的说: “未来的路,谭老板只怕要走的很艰辛了。” 谭迁轻笑,摇摇头,道: “艰辛无所谓,只要他们母子平安,谭家周全,就好。” 要求不多,但却实在。 丁琬做出“请”的手势,二人回了雅间。 等雅间门关上后,窗外窸窣声音传来,接着又安静了 丁琬四人在茶楼聊了好久。 除了两张字据,其他什么都没有。 丁琬抛出不少可行的东西,但她没有详说,就吊着谭迁。 谭迁心里明白,这是个长期合作,他得拿出诚意,并不能急在这一时。 天色渐暗,茶楼管事给定了饭菜,他们就在雅间内吃的。 吃过后,丁松赶车,三个人跟谭迁告别。 回去的路上,丁琬只字不提跟谭迁单独谈话的内容。 出县好一会儿,柳汉生碰了下丁琬,说: “时辰还早,我就不在你家住了,我回去。” 丁琬闻言摇头,打了个哈欠,道: “三舅就别想了,我不可能让你走。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家,出事儿咋办。” “哎哟,能出啥事儿,你三舅我又不是孩子。” 安辰也不同意,对着他,道: “还是听丁琬的吧。住他们家不习惯,你可以跟我一起住西跨院。就我自己,咱俩也是个伴儿。” 柳汉生听到这话,想了下说: “那好吧,今儿就跟安爷一起住。” “叫我安辰就好,别老‘安爷’的叫,不习惯。” 丁琬看着柳汉生,无奈的叹口气。 虽然三舅舅很疼她,可让他住在徐家,他还是不习惯的。 马车回到丁家,上房已经灭灯了。 三个人去了东跨院,柳氏正在做活儿。 见弟弟、闺女都回来了,忙让唐嬷嬷准备饭菜。 拉着柳汉生来到跟前,轻声的问: “咋样?谭老板人还不错吧。” “挺好的。”柳汉生点头,笑呵呵的又道,“多亏了琬儿,咱家山后那片地,谭老板给我了。” “给你了?” “对。”刘汉生确认,然后把前因后果都跟姐姐说了一遍。 丁文江闻言,坐在一旁道: “亲外甥女嘛,做生意她自然是向着你。那块地到手也好,你不是想种沙果嘛。” “对,开春我就做。” 正说着,饭菜端上来,三个人闷头吃饭…… 第326章 说话跟没长牙似的 在娘家吃过晚饭,丁琬没多做停留。 出来一整天,她得回家瞅一眼。 柳氏不放心的拉着她,嘱咐说: “明儿你三舅回去,不用过来送。今儿跑了一整天,你婆婆那边不一定能高兴。” 没有那个婆母,是希望自己的儿媳,天天不着家。 丁琬闻言,明白的颔首,跟柳汉生大哥招呼,便出了东跨院。 丁文江穿上大氅跟在后面。 父女俩刚出丁家院门,就被丁翠兰给喊住了。 丁琬转身,看着过来的人儿,说: “咋了小姑?有事儿?” 丁文江也很纳闷,蹙眉问道: “不都躺下了吗?咋有起来了?有事儿?” “嗯,我跟琬儿说几句话。大哥你回去吧,我一会儿送她。” “你?!”丁文江无语。 戳了亲妹妹额头,道: “你不也是丫头吗?晚上走夜路没危险?说话跟没长牙似的。” 看着妹妹不服气的样子,丁文江摇摇头,又道: “行了行了,你们说。说完喊我,我送她回家。” “好的哥,谢谢哥。”丁翠兰满口应着。 丁琬等父亲走后,看着自己的亲小姑,问: “咋地了?有事儿吗?” 丁翠兰没吱声,拉着往外走了走,然后这才开口: “我跟你说,那个顾芷伊,你赶紧给我把人弄走。” 丁琬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说: “咋,今儿出什么事儿了吗?” 丁翠兰深吸口气,抹了一把脸,道: “你是不知道,这一天下来,库房赵岩他们争前恐后的去谈事屋报账。你知道为啥不?” 我的天! 丁琬揉了揉太阳穴,显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关键赵岩他们,应该不至于这样啊! 丁翠兰心里明白,这事儿怪不得顾芷伊,只不过…… “琬儿,我知道你是好心,可这事儿……真不能再拖,实在不行,就把顾芷伊送走。赵岩那几个都没定亲,小伙子血气方刚,万一……哎呀,族长跟咱家关系不错,真要是这几个小子错主意,非要娶她咋办?” 丁琬明白她的意思,但现在是把人送走,送哪儿去呢? 一时间,二人沉默了。 “要不这样,我府城的铺子缺个记账的,让她过去?” 安辰的声音传来,让二人全都转过了身。 没等丁翠兰有反应,丁琬第一个—— “不行!” “为啥不行?”丁翠兰迷茫。 拽了一下丁琬的袖子,轻声抻哆: “你别闹,安大哥把人带走,可省去咱们太多麻烦了。” 省麻烦?只怕是给她自己找麻烦吧! 丁琬无语,对于小姑的乐观,实在不敢恭维。 安辰瞅着天真的丁翠兰,清了下嗓子,道: “那个兰儿,你先回去吧。这事儿我劝劝她,顺道把她送回去。你跟你大哥说一声。” 丁翠兰对安辰一向言听计从。 走之前又拍下侄女的胳膊,扔下一句“别闹”,就走了。 丁琬无语,到底谁闹啊! 这小姑要不要这么听话,他说啥是啥?! 安辰强忍着笑意,冲丁琬挥了挥手,说: “走吧,我送你回去。” 丁琬转身先走,安辰幽幽跟在后面。 走出丁家一定距离,丁琬停下,转过身道: “你要干啥?” 态度严苛,声音清冷,生气边缘。 安辰走到到跟前,耸耸肩,说: “我能干啥,不过是帮你们姑侄解决麻烦。” 丁琬蹙眉,一个字都不相信。 “你是替我们解决麻烦,还给自己创造一个金屋贮娇的机会?” 安辰显然已经猜到她会这么想,不在意的甩甩头,道: “怎么,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以前他是什么德行的人,她不在意。 可现在不同。 这货招惹了小姑,关键小姑对他还死心塌地,她就不能不重视起来。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我问你,你把她带过去,打算怎么做?” “不怎么做,看店呗。” 黑暗中,当看到丁琬瞪眼的样子后,安辰长叹口气。 “你若是不放心,就当我没说过。你当我愿意把这么个麻烦,弄去府城?” 语气嫌弃,态度随意。 可越是这样,丁琬就越不能放心。 不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 “既然你不愿意,为啥还要让她去你那?你安的什么心?还是说你本就打算三妻四妾,我小姑只是你的第一个目标?” 意识到这点,丁琬的眼睛瞬间瞪大。 刚要开口斥责—— “我说丁琬,咱们能不能好好说话?!”安辰恼了。 他是一门心思为了这对姑侄好,这丫头倒挺能耐,直接给他脑补了一个莫须有的将来。 “这事儿我满可以不理,毕竟跟我没关系。可你没地方安排她,我只是帮你。当时你带她回来,你自己心里就该清楚,那就是个麻烦。” “现在好了,麻烦出来了,你得把她送走。你有地方吗?我知道你没有,所以才把府城的铺子拿出来,让她过去。你做好人不计后果,我做好人你就编排我。对我公平吗?” 丁琬被说的哑口无言。 愧疚的情绪涌上心头,难堪的叹口气,道: “对,对不起啊。是我……我太小题大做了。” 安辰冷“哼”,并不接受她的道歉。 丁琬见状,深吸口气,上前走了几步,说: “真的对不起,我,我就是着急了。我不该那么说,也不该那么想你。是我不对,做好人的时候,的确没想过这些。可她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又被人冤枉,我……我不能见死不救啊。” 安辰闻言,嗤笑着摇头,道: “丁琬,你是做生意,不是做善人。这一次,你可怜她,把人带回来。下一次,你的对家就有可能安插这么一个人,故意在你面前示弱,让你把人带回来。” “人心险恶,不是所有的好报都会有好结果。做生意就跟打仗一样。上一刻,你们是朋友。下一刻,你们就有可能是敌人。我不认为你会这么天真,这么傻。” 丁琬被说的羞愧,低头不语。 安辰想了下,又道: “或许你是因为她是丁槐的表姐,爱屋及乌。不过这事儿,我希望是最后一次。还有,你若是不放心我,就把人送县里丁现那边,他那边应该缺个做饭的。” 第327章 我错了,对不起 丁琬听到这话,灵光乍现! 是啊,那么好的地方,咋就被她给忘了呢? 可是下一秒—— “你若真想把她送过去,得先想想顾世铭。那家伙可是对顾芷伊各种肖想,而且势在必得。” 安辰的声音及时提醒了丁琬。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受,她已经想到解决法子。 “放心,我把她送过去的时候会找下谭迁。他能让蛟阳县耿家打消念头,区区一个顾世铭,更不会在话下。” 安辰嘴角狠抽,缓缓颔首。 这的确是个好法子,只不过这丫头,倒是真会物尽其用啊! 安辰调整心态,指了指前方,说: “走吧,我送你回去。” 丁琬颔首,想了下,道: “你刚才说的话,我都记下了。我……我会记着,以后做什么事儿,想着点后果。刚才不是故意怀疑你,实在是……害怕。” “有钱人养个外室不是难事,况且我小姑也不是富家小姐。虽不是富家小姐,可农家讲究一夫一妻,她性格硬,我怕出现不好的结果。” “你倒是诚实。”安辰嗤笑,戏谑的摇摇头。 丁琬坦然,叹口气说: “与其胡乱编个敷衍的理由,倒不如直接跟你说实话。感情的事儿谁也不保准,但你是江湖人,注重承诺。若有一天你真的变心,只要我小姑想走,我带她离开,你不许拦着,可好?” 越说越离谱,安辰狠狠翻个白眼,道: “丁琬,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动手掐死你,那就是你自找的。” 呃…… “会不会唠嗑儿?我这还没娶妻呢,你就惦记把我女人领走,你会不会说话?” “我……” 那不是未雨绸缪嘛! 丁琬没敢说,怕他真的把自己掐死。 清了下嗓子笑着道: “我就那么一说,别当真。你真掐死我,我小姑不能让。” 安辰不爽,轻斥着说: “行了,赶紧回家。没见过你这样的,道个歉,还得给人添堵。你就不能大大方方说你错了,对不起?” “我错了,对不起。”丁琬速度开口,态度诚恳。 安辰无语至极,但又无可奈何。 扒拉他一下,把人送回了家。 丁琬站在院里刚要开口,安辰直接掉头就溜。 一个眼神都没有,一句话也不曾留。 好家伙,真恼了啊! “大小姐,您回来了。” 顾芷伊的声音,让丁琬回过了神。 把院门挂好,瞅着她,说: “去你房里吧,我有些事儿要跟你说。” “是。”顾芷伊屈膝行礼,急忙走到门前,把门拉开。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不等丁琬开口,顾芷伊直接说: “大小姐,那你把奴婢变卖了吧。” “…………” 顾芷伊双膝跪地,恭敬磕头,道: “大小姐,您能把奴婢带回来,奴婢很感激。但奴婢心里也清楚,大小姐面临了多少困难。这两日在作坊,芷伊明白给姑奶奶带来了什么。所以还请大小姐成全,把奴婢送走吧。” 丁琬无奈,起身把人拽起来,轻笑着说: “如果不是对你了解,我都以为你在跟我耍心机了。” “奴婢不敢!”顾芷伊忙不迭摇头,一脸惶恐。 丁琬把人按在炕边,轻叹口气,道: “这事儿就是你不要求,我也会把你送走。” 说话的同时,观察顾芷伊的面色。 见其一脸轻松的样子,丁琬欣慰自己没有看错人。 “你放心,就算你走,我也会护着你。我亲堂弟在县里给我小姑看铺子,就他自己,你过去帮忙做个饭。” “啊?”顾芷伊惊讶出声。 丁琬了解她的吃惊,笑着摇摇头,道: “放心放心,顾世铭不是威胁。我把你送过去,自然有人敲打他。” 顾芷伊闻言欲言又止。 “怎么,还有啥想说的吗?” 面对丁琬的追问,顾芷伊站起身,郑重行礼说: “大小姐,您能这么为奴婢着想,奴婢感激不尽。可是……不是奴婢自夸,奴婢知道这张脸的祸害。去了县里只怕……” 话没说完,丁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别怕,我会跟大现说的。让你在后院呆着,照顾他一日三餐,晚上帮忙拢拢账。库房闲暇你打理,到时候缺啥跟他说。旁人交代这活儿,我们也不放心,你来倒也好。” 顾芷伊仍旧满脸郑重,轻咬下唇,闭着眼,道: “大小姐,丁现少爷也是男的,万一他……” 后面的话没说,但丁琬却知道她的意思。 艾玛,把这个事儿给忘了。 丁现去县里,就是为了给他找媳妇儿。 顾芷伊过去的话…… “大小姐,奴婢是奴籍,一辈子都脱不掉的奴籍。” 丁琬见她这般,拍了拍她的肩头,道: “摆在你面前的,一共两个选择。一,你去县里我堂弟那,就像我说的,在后院。二,你去府城,有一间铺子,你打理。目前为止,我能给的就这俩,你自己好好选。” 看着顾芷伊面露难色,丁琬也没再逼她。 “不着急,你慢慢想。明天开始不去作坊了,就在家吧。今儿初十,上元节我弟弟回来。你若是去,就跟着走,若是不去,就等安辰回府城,跟着去。” 说完站起身,重新穿上斗篷又道: “时间还很宽裕,你自己选。如果去县里,大现对你不轨,你可以跟我说。不过我相信我弟弟,他不是那样的人,你同他相处后就知道了。” 看着一直低头的顾芷伊,丁琬轻声地说: “你不会一直都是奴籍,顾家也不会一直都蒙冤。老天是公平的,他会让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结果。冤枉的,被冤枉的,都会有沉冤得雪的一天。” 顾芷伊吸了吸鼻子,轻笑着摇头道: “奴婢现在已经不奢求了。奴婢听大小姐的去县里。做好账房、厨娘的活儿。” 丁琬颔首,捏了捏她的脸儿,迈步离开。 顾芷伊一路相送,直到丁琬进屋后,这才回房。 躺在炕上,对未来的县里生活,多少有些害怕。 不是她自作多情,两个人朝夕相处,她真的是害怕。 这一晚,注定就是无眠的。 翻来覆去在炕上,怎么都睡不着…… 第328章 对你不满意 翌日吃过早饭,丁琬直接去了作坊。 进门的那一刻,果然赵岩他们抻着脖子往后面瞅。 丁琬面无表情的走到他们面前,不客气的没人一巴掌,直接拍在肩头。 “有没有点儿出息了?你们这是干啥呢?” 丁琬的举动,言语,让几个小伙子都面色通红。 纷纷低头,主动打招呼: “东,东家。” “还知道你们在作坊呢?”丁琬反问。 瞅着一个一个低头的小伙子,叹口气,道: “出息了,为了看一眼,一天进好几次?你们啥时候这么肤浅了?” 赵岩等人都没吱声,正好赵海林过来,帮着打圆场,说: “东家,你跟这几个没出息的生气。他们哪见过姑娘啊,冷不防来一个还不错的,自然就想看了。” “海林叔,芷伊是奴籍。” “我知道的。”赵海林点头,笑呵呵的道,“只要不是家生子,奴籍嫁过来,也是可以帮着用钱脱籍的。” 丁琬闻言吃惊,没想到赵海林竟然想到了这个。 不是,这就相看儿媳妇了? “海林叔,芷伊不是农家姑娘,她做不来农活儿啊。” 这话说完,赵海林有些惋惜的道: “哎哟,那挺不好。不能干活儿咋娶呢。” “爹,我多干啊!那么好看,我也不舍得让她干活儿啊。”赵磊忙不迭开口。 赵海林瞅着没出息的儿子摊手,一脸无奈的看着丁琬。 丁琬耸耸肩,缓缓摇头,道: “对不起了各位,顾芷伊不会来这边了,我给她安排了别的活儿。” 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谈事屋,多一句话也没有。 赵海林瞅着眼前的几个小子,叹口气,道: “去去去,都赶紧干活儿,别想这些没用的。那姑娘一看就不是农家妇,别想了。” 赵岩几人撇嘴,耷拉着脑袋回去干活儿。 刚刚春心萌动就被扼杀,几个小伙子着实有些无奈。 谈事屋内,丁翠兰见她自己过来,缓缓点头。 拎着茶壶给她倒了水,说: “琬儿,我昨天回去仔细想了想,我觉得还是让顾芷伊去县里我那个铺子吧。” 丁琬坐下,端着茶杯喝了口,问: “为啥?” “大现需要媳妇儿啊!”丁翠兰开口。 把凳子往他这边挪了挪,道: “我记得你跟二哥以前说过,要给大现找个读书识字、知书达理的。这顾芷伊多好的选择啊。你把她送过去,一来二去,两个人还不得对上眼?” “可她是奴籍。”丁琬提醒。 “奴籍咋了,不能放籍?”说到这儿,丁翠兰“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不住的点点头,又道: “不能放籍,但她可以嫁人,咱们出钱赎籍就行。大不了就是商籍,能咋地。” 大周朝有“赎籍”一说。 只要不是家生子,奴籍嫁人可以由夫家赎籍。 至于落到什么户籍,那就看你出钱多少了。 最高只能是“农”,不过只要是自由身就好,丁翠兰要求不高。 丁琬见她一门心思琢磨这个,终于意识到不是在开玩笑。 “小姑,你很满意顾芷伊吗?你满意她昨天还撵?”丁琬有些看不懂了。 难道…… “啊,小姑,你不会早就想让她给大现做媳妇儿吧。” “咋可能!”丁翠兰想都不想,直接摇头。 起先她是真的没那个想法,一点都没有。 “昨天安大哥回去,跟我说你想让她去县里,我才动的这个想法。我不是不满意顾芷伊,我还觉得她挺好。字漂亮,懂得多。可就是……太招人了。赵磊他们的意思你也知道,多吓人啊!” 丁琬缓缓颔首,明白的把杯子里的茶喝尽,说: “成,如果他们俩真的看对眼,花钱赎籍也没啥。这笔钱做放出,我来。” “不用你,我来。那是我亲侄子。” “他还是我亲堂弟呢。” 二人互看一眼,“呵呵……”轻笑出声。 丁翠兰叹口气,幽幽的看着她,说: “赶紧找人接账房吧。你的人选,很快就要走了。” 丁琬看着她得意的样子,想了一下,起身出去了…… …… 当天下午,作坊上下就都知道顾芷伊不再来的消息。 最高兴的自然是赵家女眷。 毕竟弄个奴籍的姑娘进门,他们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别看老农赚钱不多,但对户籍可是相当在意。 仕农工商,还不容易排在地儿,他们可是老自豪了。 丁槐不知打哪儿听来的消息,着急忙慌的去到徐家,“咣当——”把门推开。 顾芷伊在屋子里休息,听到声响,急急忙忙出来。 当看到亲表弟后,纳闷的道: “你怎么来了?找孙少爷吗?不是在老宅吗?” 丁槐几步走上前,略有些慌的说: “你为啥不去作坊了?是不是大小姐那边对你不满意,要把你送走?” 顾芷伊木讷的点头,想了下,解释说: “不是对我不满意,只是……” “不是不满意,为啥送你走?你要去哪儿?还去伢行吗?”丁槐追问。 顾芷伊懵了。 看着着急忙慌的丁槐,内心有些兴奋。 从她来到现在,这孩子一直拒她千里之外,不靠前。 本以为他真的不理自己,没想到…… 轻叹口气,故作落寞的样子,说: “你不是不认我吗?还问这些做什么。我去哪儿,干啥,好像你都管不着呢。” 说完,直接转身,背对着她。 丁槐脚下几步,瞬间来到她面前。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跟我计较字眼?我是不想管你,可你好歹是舅父的女儿,顾家唯一的根苗。我能不管你吗?万一你再办傻事儿怎么办?” “怎么办?呵呵……”顾芷伊凄凉的摇摇头,说,“不怎么办,生死有命,我看开了。” “啥看开啊!”丁槐急了。 伸手拉着她,一边拖一边说: “走,我带你去找大小姐。大小姐人好,不会见死不救。我告诉你顾芷伊,我既然再次遇到你,就不能不管你。” 边说边拽,顾芷伊挣扎的拉着他,道: “皓倾,你听我听说,这个事儿……” “你说啥说,听我的!我会帮你。”丁槐强硬打断她的话。 丁琬推门进来,看着他们姐弟俩的样子,微微蹙眉…… 第329章 和好 “你们姐弟俩这是干啥呢?” 狐疑的问完,把院门带上。 看了眼高高的院墙,也不知道隔壁铁柱媳妇有没有听声。 丁槐走上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 “大小姐开恩,我表姐她会的很多,对您一定有用。望大小姐不要赶她走,不要卖了她,求大小姐开恩。” 突如其来的磕头、求情,让丁琬傻了。 再看顾芷伊,急忙上前拖拽,着急的道: “皓倾你快别说了,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大小姐对我很好,你别胡乱猜测。赶紧跟我起来。” 丁槐虽然是个孩子,但常年练武,劲儿大,顾芷伊拽不起来。 姐弟俩拉拉扯扯,丁琬听了一会儿,登时明白了来龙去脉。 清了下嗓子,配合演戏的道: “你说你姐姐会的很多?我看不尽然啊!” 丁槐闻言,不住的点头,说: “是真的,是真的。大小姐,小人不会跟您说谎。表姐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丁琬看着极力证明的丁槐,心中不忍。 但又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冷漠的看着他,嗤鼻出声道: “这些在农家院,有用吗?” “这……”丁槐抿唇,脑门急的全是汗。 顾芷伊拽了拽他的,摇摇头,说: “你别闹了,赶紧起来,大小姐不会……” 话没说完,丁琬开口又道: “既有你表姐会这么多,人又这么好,那你为何不认她?你做表弟的都不认她,这人品自然不好。” 丁槐握住顾芷伊,低头认错,道: “大小姐,求您开恩,这是我亲表姐,我……我自己任性,不敢面对自己的错误,耽误了我表姐。我错了,小人真错了。” 顾芷伊跪在他身边,恭敬磕头,说: “大小姐,此事是奴婢的……” “你别说话。”丁琬直接打断,缓缓摇头。 他们姐弟情深,万一这丫头心软,可就前功尽弃了。 丁槐一直低着头,并没有看到丁琬的动作,努力的解释自己的问题。 “大小姐,自从表姐回来,小人虽然表面不理,耽误真的很感激您能把她带回来。以前的确钻过牛角尖,觉得她不孝、不应该。” “午夜梦回睡不着,小人细细琢磨,以表姐的为人,肯定不会那么做。但小人放不下面子,不敢来说。本打算过些日子,我们在缓和,可是……可是……” 丁槐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丁琬,道: “还望大小姐开恩。看在小人自从来到丁家,精心伺候的份儿上,不要赶走我表姐。您若是赶走了她,她就不能活了啊。大小姐开恩,大小姐开恩……” 丁槐不停磕头。 不止顾芷伊心疼,丁琬也心疼。 几步走上前,把人扶起来,看着他双眸期盼的样子,点点头。 就在丁槐要说的话时候—— “嘘——” 丁琬摇摇头,指了指隔壁刘铁柱家,然后三个人去了顾芷伊的屋子。 关上屋门,顾芷伊掏出帕子,给表弟擦额头。 看着上面红色印记,心疼的一边擦一边轻呼。 丁琬上坐在炕上,瞅着他们姐弟俩的举动,上扬嘴角道: “既然丁槐这么给你求情,那我就给他哥面子。酒坊你肯定不能去了,不过我弟弟在县里打理我小姑的铺子,你去那边。帮着做做饭,清点库房,然后做做账。” 这是老早就已经说下的事情。 顾芷伊明白丁琬的用意,把帕子塞给丁槐,感激的双膝跪地,磕头,道: “多谢大小姐。奴婢一定好好做,不辜负大小姐的期盼。” “你能明白我的用意就好。还是那句话,除非必要,不许去前面,懂吗?” “是。” 丁琬起身,整理下衣服,说: “上元节我弟弟会回来,到时候我送你过去。” “是。”顾芷伊再次点头。 丁琬走到丁槐跟前,戳了他额头一记,道: “面子没有那么重要,别傻乎乎的把自己的亲人弄丢了。” “是,丁槐谨记。” 丁琬看着他们姐弟俩的样子,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推门之前停下,道: “你们好好聊会儿吧。好不容易解开疙瘩,该说的都说明白了。顾芷伊,你表弟在你眼里是孩子,可在别人眼里他不是。所以别用你可笑的‘为他好’,来给你们之间制造矛盾。” 说完,推门出去,不再理会。 至于屋里的那对姐弟,又不是傻子,都帮他们做到这个份儿上,还不和好,以后都不想搭理他们。 从屋里出来,正好跟爬墙的刘铁柱媳妇儿对视眼神。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丁琬冷“哼”,摇摇头,直接回屋。 至于刘铁柱媳妇儿,踉踉跄跄下来,然后朝地上吐了下口水。 别看刘铁柱在酒坊做事,这女人跟徐家的关系,丝毫没有缓和。 回到屋子的丁琬,把斗篷解开,气的坐在炕上发呆。 早知道这样,当初两间之间的院墙,她就该放上铁篱笆,免得那妇人爬。 什么东西,天天东家长、西家短,不够她挑拨。 越想越生气,最后直接拍了下炕,手心生疼。 半个时辰后,院子里传来脚步。 片刻,顾芷伊进屋,屈膝行礼。 “大小姐。” 躺着的丁琬坐直身子,问: “和好了?” “是。”顾芷伊颔首,“多谢大小姐。” 冲她招招手,等人来到起身来到跟前,道: “既然和好了,刚才的事儿就别告诉他了。有些东西,难得糊涂,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顾芷伊点头,恬淡的说,“大小姐,您真的让奴婢去县里吗?只有奴婢跟大少爷?” 丁琬明白她的意思,笑着耸耸肩,道: “你若是有能耐做我弟妹,我就给你赎籍。商籍我应该还可以。” 顾芷伊听到这话,忙不迭摇头,说: “小姐可千万别这么说,奴婢岂敢有那样的心思。既然大小姐信任奴婢,奴婢自然权利辅佐大少爷。等大少爷娶妻那日,还望小姐许诺,让奴婢回到您身边伺候。” 丁琬见她这么急于撇清关系,无语的摇摇头。 好吧,看起来一切,都是她跟小姑的自作多情。 人家根本没有那个想法! 第330章 送行(一) 很快,正月十五上元节就到了。 过了上元节,丁文江要走,所以今年的上元节都在丁家老宅过。 就连柳汉章跟柳汉生,都过来了。 如果不是十三那天下雪,柳老汉也得过来。 每次柳家过来,都是大包小包的拿东西。 唯独这一次,柳汉生赶车过来,柳汉章手里拎了两盒点心,算是他们哥俩的礼。 正月串门不空手,这是规矩。 哥俩把点心放在正屋炕上,纷纷冲丁母、丁父行礼: “亲家大伯、伯娘,过年好。” 丁家二老笑眯眯的点头,客套寒暄。 柳氏瞅着风尘仆仆的两个弟弟,面上有光。 媳妇在婆家打不打腰,一看自己的男人,二看自己的娘家,三才是自己经营。 只见柳汉章、柳汉生纷纷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然后当着大家的面,交给丁文江。 “大姐夫,我知道你是举人,啥都不缺,但这钱你得收着。是你兄弟媳妇儿特意嘱咐的,路上买些吃的。”柳汉章说完,塞给丁文江。 柳汉生也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他,说: “这是咱爹娘还有我的,姐夫也收下。” 丁父再旁见状,忙开口说: “既然叫声姐夫,哪有要你们钱的道理?” 哥俩没吱声,而是看着自家大姐。 柳氏自然明白,恬静的开口说: “爹,这是他们的心意,就让孩子他爹收下吧。穷家富路,多带些没坏处。” 丁母听到这话,也不住的点头,说: “就是就是,老大你赶紧收着吧。不是外人,别听你爹的。” 丁文江看着手里的东西,冲两位舅子抱拳拱手,道: “多谢你们了。回去替我谢谢弟妹,还有岳父、岳母。” 正说着,屋门推开耿氏跟丁琬、徐致远也都来了。 耿氏作为姻亲,丁文江这样的大日子,不可能不表示。 把年前儿媳给的十两银子,交给丁文江,说: “亲家,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别嫌少。出门在外,吃住不能马虎,多带些银钱,以备不时之需。” 丁文江深深看了眼耿氏,笑着拱手,道: “谢谢亲家母了。我走之后,还望亲家母多照顾我家小女。” “亲家客气了。”耿氏忙不迭摇头。 丁琬很直接,拿出一张银票是给父亲,说: “不可以拒绝啊爹,这可不只是我的心意。往后你外孙,可是要指望爹呢。” 丁文江瞅着百两银票,余光撇了下耿氏。 没想到—— “亲家,琬儿拿这个我的,她同我商量过了。” 柳氏高兴的拽了下丈夫,道: “闺女给的就拿着,你是她亲爹,孝敬你是应该的。” “是啊爹,拿着。”丁琬等他收下后又说,“爹,考好考孬都没啥,重要的是你得注意安全。我娘还有我、珏儿,没有出世的小家伙,都等着您呢。还有我爷、我奶。” 丁文江看着贴心的女儿,不住的点头,道: “放心,爹有分寸。去做饭吧,爹想吃你做的酸菜汆白肉。” “好。”丁琬颔首,转身跟跟唐嬷嬷出去做饭了。 耿氏没去,丁翠兰是后去的。 厨房有她们三个正好,没想到柳氏竟然也来了。 虽然已经四个月,胎相稳定,可做饭啥的,还是不能用她。 万一有个啥,后悔都来不及。 丁琬把人送回了东跨院,安顿在炕上后,道: “娘,你别乱动,咱家人这么多,可用不着你。” “我知道,我不是想……” “那也不成。”丁琬给她把枕头点好,说,“要不让我爹过来,你问问她?” 柳氏一听丈夫,抻哆了一句“调皮,”不再坚持。 丁琬松口气,起身出去了。 安辰就等在那里,冲她招招手。 二人出了丁宅,安辰轻声的道: “有个事儿我觉得得告诉你。” “什么事儿?”丁琬不解。 安辰抿唇,看着她,道: “我先说好,我从来没瞒过你,我是碧海罗刹阁的阁主,对吧。” 丁琬蹙眉,不上钩的说: “你的确是,但你也告诉我,你退出来了。” “啊,那都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丁琬不让他插科打诨。 坚定的看着她,说: “我告诉你啊安辰,你敢跟我玩表里不一,别说我跟你翻脸。” 安辰见她这般,摊摊手,说: “我没必要骗你,不然今儿我也不能找你。我不告诉你,你想知道也得几年以后,到时候人我都娶到手了,你认为你翻脸有用?” “你——” “你向别激动。”安辰轻斥。 看着她怒目圆睁的样子,心有余悸的道: “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咱们这么一大家子。你知道,我没家人,打小自己混到现在。你们丁家对我啥样,我自然心里清楚。” “为这儿,我把碧海罗刹阁,全部交给了太子身边的鹰卫。谭迁也跟太子合作,我自然也就插了一手。你爹要入朝为官,光凭自己还不得被那帮孙子欺负死?” 丁琬听他这般,嗤笑着双手交叉置于胸前,道: “你别把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跟谭迁一同与南疆合作,难道不是为了自己?” “是啊,我不否认。我做这些就是打算让自己有钱有势力,到时候你小姑不至于跟我受罪。” 面对安辰的坦言,丁琬翻个白眼,气呼呼的道: “赶紧说你要干啥,别来磨叽。我懒得听你胡说八道。” 安辰耸肩,知道这事儿她一时半会儿很难接受。 但也没办法,从他被鹰卫打伤那一刻他就明白。 在高的武功,放在权利面前,你也啥也不是。 “南疆那边来信,让我的人配合京城谭家,先把京城的单家,挑了。” “单家?” “对。”安辰点头,“单家,郭家,石家,李家,是京城有名的四大家族。” 四大家族? “耿家呢?那不算是济阳伯吗?” “那算个啥啊,一个没有实权的伯爷府。”安辰撇嘴,丝毫不看在眼里。 “用单家作为引子,把四大家族全部挑开,让京城重新洗牌。你爹有能力、有想法,相信日后肯定有大展拳脚的机会。顾家那边,我会让人搜集证据,到时候让你爹挑明。” 第331章 送行(二) 挑明? 挑明什么? 顾家,还是四大家族? 面对丁琬的迷惑,安辰继续又说: “我是这么想的,丁大哥殿试点中,等我的人把这些证据搜集好,就直接交给他。这样一来,丁大哥立功,顺其自然留在了京城。等几年混个有实权的,岂不美哉?” 丁琬听到这话,摇摇头,道: “依着我,这事儿不能让我爹做。” “为什么?”安辰不解,“难道你不想让你爹留在京城?” “不是不想,是暂时不能。”丁琬强调,“我知道你的好意,也明白你的苦心。可是安辰,我爹在京城没人脉、没势力,根本站不住脚。” “强行给他一个‘功劳’,让他留在京城,倒不如外派做官来的好。至少外派有经验,日后真的有幸调回京城,我爹也算有实质成绩的人。” 安辰蹙眉,仔细打量她,道: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丁大哥的?” “你跟我爹提及过这事儿?” “没有。”安辰不假思索的摇头。 随后蹙眉,惊讶的看着她,道: “你一个小小村姑,就算念过书,也不该懂这么多啊?” 多?! 丁琬惊讶,清了下嗓子,说: “你是有多看低我?这都是明摆着的事儿,我难道还不清楚?” 安辰眼睁睁瞧着丁琬离开,长叹口气。 真的是这样? 很明摆着的事儿? 既然明摆着,他为啥不知道呢?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身旁突然冒出个人,安辰本能的出拳—— “哎,安叔,你干啥。” 丁现的声音传来,安辰急忙收回手。 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小子,道: “你咋没跟你姐的二舅舅一起回来?” 丁现无语,叹口气,道: “你的人巳时正才过去,我这都算回来早的。对了,竹阳哥说晚上他不走。我说让他回来住西跨院跟你一起,他答应了。” 安辰迟疑一下,点点头,没有吱声。 丁现转身回了丁宅,至于刚才的“插曲”,就那么过去了。 丁家中午饭摆了三桌。 正房东屋两桌,西屋一桌。 女眷都是去西屋,男人都在东屋。 丁文江作为这次席面的主人,自然端起酒杯,郑重的父亲敬酒,说: “爹,明天孩儿就要上京,不能在二老身前尽孝。儿子不孝,望爹娘原谅。” 丁老汉听到这话,不在意的摆摆手,道: “你这是为了丁家光宗耀祖,是头等大事儿。爹不会跟你计较,更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你走了,你弟弟、妹子都在家,爹跟你娘亏不到。” 说着,举杯跟儿子碰了一下,仰头喝尽。 丁文江又倒了一杯,看着丁文海,道: “二弟,日后家里、家外,就都倚靠你了。” “大哥这话外道了啊。虽然分了家,可这也是我家,爹娘身边我来尽孝,应该的。”丁文海满口答应。 柳汉生、柳汉章哥俩,也都表态,以后会经常过来。 丁老汉瞅着不放心的儿子,笑眯眯说: “放心吧大江,家里家外有他们,你就安心、踏实去赶考。成不成另算,只要你能平安,比啥都强。来,吃菜,吃菜。安辰啊,你长点筷子伸,就当是自己家。” “好的伯父,我会的。”安辰满口答应。 大家起筷,吃饭、喝酒、聊天。 大多都是嘱咐丁文江,让他不要有太多负担,只需照顾自己就好。 丁文江颔首,全都受用。 见小辈那桌吃的差不多了,起身过去,挨着自己的儿子,道: “珏儿,爹这次去京城,最快也得上冻冬月才能回来。你娘还有你姐姐,就都得由你照顾。爹到了、安顿好,会给你写信。要记得每个月一封,啊!” “放心吧爹,珏儿记下了。” 丁文江说完,扭头看着丁玮,摸了摸他的头,道: “小玮啊,你虽然他是念书最晚,但是你刻苦。不要松懈,大伯对你有期待,知道吗?” 丁玮自打重新说话后,就跟丁文江去了书院。 经历的多了,性格稳重了,念书也就踏实了。 徐致远、丁现,他全都嘱咐一遍。 最后跟几个孩子,碰碗喝汤。 丁琬进来的时候吓一跳,等徐致远把碗放下,看到里面漂着的葱花,这才松口气。 走到父亲身边,丁现自动窜了个位置。 坐下后,丁琬笑眯眯的道: “爹,就没啥嘱咐我的?” 丁文江看着闺女,好笑的摇摇头,说: “不嘱咐,反正我就把你娘、你弟弟、还有那个没出声的三儿,都托付给你了。” 丁琬笑靠着父亲的胳膊,说: “放心吧爹,你不嘱咐我也得照顾。不过爹,女儿想说去了京城,务必求稳,不要想太多,如果可以外派……” “爹不留京城。”丁文江直接开口。 丁琬一听这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安辰坐在炕上那桌,瞅了他们父女一眼,低头吃饭。 丁琬坐了一会儿,冲丁现使个眼色,出去了。 姐弟俩一前一后离开屋子,直接去了东跨院。 柳氏在正房跟耿氏说话,所以屋子只有他们姐弟。 “姐,有啥事儿吗?” 丁琬颔首,脱鞋上炕,道: “你啥时候走?” “一会儿就回去了。”说完,补充又道,“我得回去烧炕,不然晚上遭罪。” 丁琬理解,心疼的拍了拍他的肩头,说: “就因为你一个人在那边,所以我跟小姑商量,给你派过去一个人。” “谁啊?”丁现挑眉。 见她没说话,试探性的猜测说: “赵岩?赵磊?难道是王锁哥?” 丁琬笑着摇摇头,说: “是我家的顾芷伊。” “…………” 丁现没吱声,面无表情的坐在那,仿佛刚才幻听了一般。 “我知道这人选有些让你难以接受,不过没法子,你那边的确缺个人。我一时找不到,只能让她去。做个饭、对个账啥的。” 丁现咬唇,欲言又止。 丁琬见状惊讶,纳闷的道: “咋,你不愿意吗?” “我……这不是愿不愿意的事儿,姐。她长得太招人,在铺子里我怕……” 后面的话没说,但丁琬知道是什么意思。 “放心,我跟她说好了,让她在后院,不去前面。” 第332章 京城吃食 丁现见姐姐来真的,思索片刻后,说: “好吧,既然大姐都安排好了,那我照做就是。她什么时候走?” “你走就跟你一起走。” 丁现闻言有些尴尬,半晌“啊”了一声,算作了解。 屋门拉开,唐嬷嬷的声音传来—— “夫人别逞强,虽然现在胎相稳了,您也不能太累。亲家夫人不是外人,你回来躺着她跟您聊天也是一样的。” “就是啊亲家母,你要是再那么客气,就把我当外人了。” 丁琬闻声起身,把东屋门拉开,顺手把母亲搀进来。 柳氏看着亲女儿,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我没事儿。就是唐嬷嬷太小心了。我生你弟弟的头天,还烧火、做饭呢,你忘了?” 丁琬轻笑着摇头,把人扶着上炕,说: “娘,今时不同往日。您现在是举人老爷的夫人,肚子里又是我爹考中举人后的孩子,肯定要重视。躺着跟我婆母聊天,也没啥。娘,您也上炕歇会儿。” “我不累。”耿氏摇摇头。 但也顺从的脱鞋上炕,盘腿坐着。 丁现早就出去了。 丁琬安顿好两位母亲,也走了。 不过没有去上房,而是回了徐家。 到家后,顾芷伊正在厨房吃饭。 丁宅开席的时候,特意让丁槐给她送的。 丁琬搬了把小板凳坐在她身边,说: “你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顾芷伊颔首,迅速把饭扒拉完,放下碗筷,道: “回大小姐的话,奴婢早就准备好了。是要走了吗?” “一会儿走。他回去得烧炕,不然冬天冷。”丁琬回答。 顾芷伊再次颔首,起身把碗筷刷了,将厨房收拾好。 同丁琬回到自己住的小屋,将早就准备好的新衣拿出来,放在炕上说: “大小姐,这个是奴婢给丁槐还有二少爷、三少爷、孙少爷准备的。麻烦您等奴婢走了,再给他们,行吗?” 布包里,是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 颜色不同,料子眼熟。 一看就知道,是婆母给她的。 徐致远、丁玮因为在孝期,所以衣服是素色。丁珏的稍微艳丽,丁槐中规中矩。 “为啥不自己给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两个人心里都清楚。 顾芷伊抿唇,把自己的布包拿出来放好,说: “他才认了我,我想慢慢来。而且……那个事儿我也……我也不好意思面对他。” 丁琬抿唇轻笑着摇头,轻叹口气,说: “看起来你从来都没撒过谎。既然没有,为何能让他气你那么久?” 顾芷伊想了一下,轻声地道: “或许是爱之深,责之切吧。他很小来到家里,所以我把他当成亲弟弟,他把我当成亲姐姐。”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叹口气说: “当初你那么做,丁槐生气我可以想象。你的伤心,想必……” “都过去了。”顾芷伊洒脱的摇摇头。 丁琬见状,理解的颔首,道: “我送你过去。趁着天色尚早,你跟丁现早点走。过去安顿一下,缺什么就自己置办。如果收拾的早,还能看个花灯。” 说着,直接塞给了她一个荷包。 今儿是上元节,县里、府城都有花灯。 她是不看了,拖家带口不方便。 顾芷伊捏着手里的荷包,不好意思的清了下嗓子,说: “大,大小姐,这是不是太多了?” “没事儿。”丁琬摇头,握紧她的手,又道,“你去那边添置的不少,我弟弟心大,够呛能帮你准备。你又是个能忍的,别委屈了自己。” “可是……” “丁槐会心疼的。” 顾芷伊会心一笑,点点头,不说话了。 或许去县里,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不会给大小姐带来困扰。 在丁家呆了没一会儿,丁槐赶车,送丁现、顾芷伊离开。 丁琬跟着去了。 毕竟这事儿,还得亲自跟谭迁说比较好。 丁槐赶车到了落霞坊,丁琬率先下车。 叮嘱丁槐在铺子里等她,便直接进了落霞坊。 谭迁刚好在,不过管事没让她去后院,让她在偏厅等。 想也知道,后院见的人非富即贵,她还是不去凑热闹了。 “徐娘子您坐,我给您去沏茶。” “好。”丁琬颔首,坐在一旁。 很快,管事端着茶水进来,放在桌前,道: “徐娘子,这是年前京里来人送的。大爷说了,您来就给您喝这个。” 丁琬闻言轻笑,谦逊的道: “哪里需要这么好的茶,真是不好意思啊!” 端起来,闻了闻。 是蒙顶雨花茶。 宫里娘娘们的最爱,不过也就兴几年,然后就被巫山云邬替代了。 品了一口,配合的颔首,说: “果然是京城的好东西。如果不是跟谭老板关系好,还真的喝不到。” 管事笑着指着点心,又道: “您尝尝这茶饼,用茶叶做的,味道清香。” 丁琬配合的拿起一块,前世就吃过茶饼。 算算时间,果然提前了很久。 这东西甜中带着一股淡淡的茶香,还有点微苦。 她不喜欢,但有不少人愿意吃这个。 “怎么样徐娘子,是不是味道不错?京城的东西,咱们这边做不来。” 丁琬闻言,摇摇头,抱歉的说: “多谢管事,有好东西还想着我。不过是我不识好歹,吃不好这股茶香味儿。” 管事见状,讪笑的摇头,道: “哪有哪有,各人口味不同嘛。像我们大奶奶这次有孕,就特别爱吃茶。就连熬粥用的水,都是茶叶泡过的。” 哟,还真是奇特。 “这么吃茶可以吗?郎中怎么说?” “我们大奶奶不吃茶,就是喜欢吃有茶味的东西。她自己知道,怀着身子不能喝浓茶。”管事回答。 丁琬笑着颔首,端起茶杯抿了口。 “我们大爷也不会让,”管事再次补充。 丁琬撩眼看了一下,总觉得这个补充,有些刻意。 什么情况,可是屋里有旁人? 放下茶杯后,丁琬轻声的道: “我这次过来,主要是想让你们家大爷帮我个小忙。” “什么啊,徐娘子您说。” “其实也不难,就是跟顾记酒坊的顾世铭说一下,让他别缠着顾芷伊。” 管事一听这话,瞪大了眼睛,道: “徐娘子,您真把顾芷伊带走了?” 第333章 事无巨细,全都说了 丁琬笑着颔首,没有隐瞒的说: “不带走咋办,难道真让她被顾世铭那老匹夫糟蹋?顾世铭的年纪,当她叔叔绰绰有余吧。” 管事嘴角狠抽两下,点点头,算作认同。 都在县里生活,顾世铭的心思,谁也瞒不住。 就是他自己亲媳妇儿,都门儿清。 不过是因为顾世铭不敢,所以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罢了。 丁琬放纵的靠着椅背,继续喝茶。 看着没说话的管事,挑眉说: “但凡可以,我也不想麻烦你家大爷。顾芷伊被我弄来县里来了,我怕那家伙乱来。” 管事闻言惊讶,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道: “弄来了?为什么?” 丁琬耸耸肩,叹口气说: “我小姑不是在县里有个铺子嘛。她一个姑娘家不好打理,所以就让我弟弟来了。一个大小伙子洗衣、做饭、还要顾店,根本管不过来。” “哦~!所以徐娘子让顾芷伊照顾丁大爷的饮食起居?” 自从丁文江考中举人后,大家交丁文江为“丁老爷”,丁文海为“二老爷”。 至于丁老汉,就是“老太爷”。 家里几个小的,也都用“爷”称呼。 丁琬放下茶杯,坦然的说: “也不全是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还有帮着对货、记账啥的。毕竟念过书,做这些绰绰有余,信手拈来。” “那可是……” 管事的话没说完,丁琬打断说: “放心,不让她去前面,就在后面帮帮忙而已。那张脸容易惹祸,我知道的。” 管事听到这话,长舒口气。 “徐娘子心中有数,自然最好。您找我们大爷的目的,是不是就像上次蛟阳县耿府一样,敲打一下顾世铭?” 丁琬重重颔首,手指轻敲着桌子,道: “我也没什么别的要求,只想让顾世铭别去打扰我们家的店铺就好。蛟阳县耿府有效果,他们没再去我外祖父家找事儿。” 管事明白的走上前,建议说: “徐娘子,您看这样成不,我们大爷今儿肯定没空见您,我帮您把这话转告,可以吗?” 丁琬想了下,点点头。起身整理下衣服,道: “好啊。既然你能帮忙转告,那我就不在这儿等了。天色不早,我也得回去。还望你不要忘了才行。” “放心放心,一定忘不了。”管事急忙开口表态, 丁琬见状,凑过去,压低声音说了几句,然后意味深长的叹口气,转身走了。 管事急忙跟上去,把人送出了落霞坊。 偏厅房梁,一个人从上面飞身下来。 整个偏厅就他自己,看着那杯未喝完的茶,迅速拿起、饮尽。 耳朵动了两下,顺势坐在刚才丁琬坐过的位置,把玩茶杯。 管事进来打算收东西,见到他后愣了一下,随后走上前,微微拱手。 对方冷漠,没有任何回应,管事也习惯了。 专心致志的收东西。 就在要拿走的时候—— “刚才那妇人跟你嘀咕了什么?” 管事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恭敬地回答: “没说啥,就说了关于那名顾芷伊的事情。” 男人放下茶杯,剑眉紧锁,不容反抗的强调: “事无巨细,全都说了。” 这…… 管事愣住,随后点点头,道: “是这样的,徐娘子说那位顾芷伊的母家,是被京城耿府陷害。真正克扣番邦贡品的不是顾家,是耿家。” 男人微眯着眼睛,满脸疑惑的问: “她怎么会知道?看着打扮,不过就是村妇吧。” “您有所不知,这徐娘子是婉茗韶华的老板,人脉有的是。她父亲中了举人,风头正胜。”管家回答。 就在男人还想说话的时候—— “什么风头正盛啊!” 悠悠哉哉的话强调,让坐着的男人瞬间起身。 等人进来,抱拳拱手: “主子。” 男子轻笑,点点头,算作回应。 谭迁看着管事,问道: “刚才在说什么?什么风头正盛?” 管事拱手,没有隐瞒的道: “回大爷的话,刚才徐娘子过来了。” “徐娘子”三个字说出来,那位主子看了眼那个男人。 谭迁也把视线移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上,然后又看着管事,道: “徐娘子过来做什么?找我有事儿?” “是。”管事颔首,没有避讳的继续说,“那位顾芷伊,真的被徐娘子带走了。如今人就……” 管事原原本本把事情说了一遍,屋里的三个人,全都听出了。 “……就是这样,她想让大爷敲打一下顾世铭,别肖想不该他的人。” 没等谭迁说话,那位主子嗤笑着道: “东起在辽东府,就做这些事情?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谭迁旱汗颜,轻叹口气。 “让您见笑了。东起别的本事没有,也就能帮着处理一些这样的事情。这位徐娘子跟东起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东起也就给她卖个人情。” 男子笑着点点头,丝毫不在意的说: “无妨。这点权利,你还是可以用的。淑娘娘入宫几年,你们谭家一直本分,心里清楚。” 谭迁抱拳拱手,不敢接话。 “这位徐娘子既然答应跟你合作酒坊,那日后你们就好好合作。有多少都要,那高粱酿在战场,是个好东西。尤其是清洗伤口。” “是,东起明白。” “好了,该说的都说了,年后看你做。三年时间太短了,一年吧。一年去京城,给不了你太多时间。” 谭迁闻言,再次拱手,点头顺应。 即便困难再多,即便很不想答应,可眼前这种情况,他别无选择。 男子伸手,握紧谭迁的手腕儿,道: “你不用那么紧张,现在那边做的不过是以牙还牙。你们谭家一向本分,急流勇退,我很放心。除非……” “请您放心,东起只有一个想法,他们平安就好。” “好,东起这个想法不错。你若不变初心,我会给你回报。天色不早,走了。” “东起送您。” 恭恭敬敬的把人送到后院上马车,谭迁目送着马车离开,半天都没有动。 管事站在他身后,压低声音道: “大爷,这位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能直呼姑奶奶“淑娘娘”,到底…… 谭迁瞟了他一眼,直接回去。 至于那管事,后来据说送去了庄子,没了音讯…… 第334章 可以有个不一样的生活 马车上了主路就朝西北方前行。 出了城门,车内传来“咚咚……”的声响。 赶车人勒住缰绳,跳下来,把车门拉开—— “主子,请吩咐。” 车里的人指了指对面位置,道: “你进来坐,咱俩好好聊聊。” 聊聊? 聊什么? 见他不动,车里的人继续又道: “本宫让你上来,没听清吗?” “黑鹰听清楚了。”恭敬地颔首,撩袍上车。 车门开着,方便看外面的视野。 等他坐好之后,男人开口—— “黑鹰啊,今儿碰到她,感觉如何?” “回主子的话,感觉挺好。” 语气虽然很平淡,不过眸子里的笑意,掩饰不掉。 “呵呵——” 男人冷笑,摇摇头,叹口气,说: “黑鹰,你瞅你那点出息。天下女人那么多,你说你怎么就……你难道不知道,她现在在酿酒,抛头露面的做生意。这样的女子,你还要?” 黑鹰不假思索的点头,嘴角微微上扬。 今日的她,虽然穿的还是那么素,但精气神要比上次好太多了。 男子见他这般,长叹口气,语重心长的劝: “黑鹰啊,咱俩可是过命的交情。当日本宫那般拖累你,你都没说放下本宫,独自逃命,本宫敬你是条汉子。可既然是汉子,咱能不能换种活法?” “啥?”黑鹰木讷,不解他的意思。 男子无语。 这黑鹰平时看着精明,可一旦涉及那个村妇,就是个傻得。 “黑鹰,你是经历狼窟、鹰巣活下来的。两年时间,你下了多少苦功,咱俩心知肚明。既然他们已经接受你死去的事实,又何必苦苦执着?培养一个鹰卫不易,本宫可不希望你折在女人身上。” 最后这句话说完,男人眸子了,迸发了寒意。 黑鹰跟他时间不长,但朝夕相处,对他的情绪,能够掌控。 单膝跪在马车内,恭敬地说: “主子,属下明白您的用意,可属下也说过,属下之所以那么拼,就是因为她。当初兄弟二抽一,本来不该属下去,可属下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所以才冲锋陷阵。” “你看看你这出息,你这出息!”男子恨铁不成钢。 深呼吸好几次,咬牙切齿。 “本宫就不明白了,镇南侯的嫡女,就比不上那村妇?你不会看不出来镇南侯有意招你为婿吧。” 黑鹰剑眉紧锁,坦然的道: “主子,属下看出来。所以属下才要求辽东军营,不在南面。” “你……你怎么就这么轴?!”男子气的蹦下马车。 满身的劲儿没处用,那个感觉真是憋得慌。 看着跟自己下车、一脸平静的人,真是恨不得扒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啥! “黑鹰,你现在是徐永涵,一个全新的人。你可以有个不一样的生活。青梅竹马是很美,可你要知道。你若选择她,你日后得自己一点一点爬。但你若做了镇南侯的乘龙快婿,那就不一样了!” 徐永涵轻笑着点头,仍旧坚持着说: “主子,这些道理属下都知道。可属下……不能负她。她抱了牌位,这一生都是我徐二年的人。” “你叫徐永涵!” “不管属下是徐二年,还是徐永涵,她都是我的人。” “我……呼——” 徐永涵撩袍,再次跪地,诚恳的说: “主子的好意,镇南侯的美意,黑鹰全都辜负了。日后唯有勤加苦练,上阵多杀几个敌军,方能报答主子。” 郊外很静,除了他们俩的对话外加风声,没有别的动静。 男子瞅着轴的不能再轴的人,咬牙摇头说: “她现在是抱牌位了。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大哥临死前百般求本宫,让本宫照顾他的妻小,可他妻子呢?勾人,通奸,偷银钱。如今发配做军妓,你就能保证……” 话没说完,徐永涵重重磕头,打断他的话。 “主子,她是原来丁秀才、如今丁举人的女儿。她有她的脾气、个性、操守。” 得,话还没说完呢,就被他给截了。 翻个白眼,懒得理他,挥挥手,说: “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本宫还有事儿,晚点找你。” 黑鹰耳朵动了两下,然后起身、行礼、转身欲走,突然想起什么回身拱手: “主子,今日属下在偏厅,听到了一些关于京城的事儿。” “什么啊?” “是关于京兆尹顾川泽的。” 男子听到这话,剑眉微蹙,道: “你继续。” “顾川泽的女儿,现在被琬儿带走了。听她的意思,当年顾家……” 徐永涵把丁琬跟管事说的那番话,详细的说了一遍。 男子听后点头,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等徐永涵离开,连着“嗖嗖嗖——”三声。 “主子,红鹰回来复命。” 男子转过身,微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山,没有吱声。 三个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也没有开口。 终于—— “红鹰,先派个人去魅惑一下土庄子的那个。本宫倒要看看,她是不是如他所说,坚定不移。再有,弄两个人过去,吓唬一下,看她能不能守住清白。” 红鹰闻言愣了,随后点点头,应下说: “是,属下马上去办。” “不急,等她爹走了以后再说。” “是。”红鹰颔首。 男子转过身,看着他们三个,继续又道: “鹰爪,本宫让你查的顾川泽,你可有查到什么?” “回主子的话,属下只是查到被耿祁安迫害,至于耿祁安背后的人,还是没有查到。属下失职。” 男子蹙眉,思索片刻后,道: “或许这事儿,是你想多了。耿祁安背后的那个人,只怕不是真正的人。耿祁安自己犯错,他人借耿祁安的手,拔掉与本宫交好的人,仅此而已。” 鹰爪听到这话,迷茫了。 如果是“仅此而已”,那这二年,派出的夜莺、柳莺,又算什么呢? “顾川泽的女儿在平阳县,你抽空去问下具体。若真如本宫猜测,收集到证据,就直接送到刑部。耿家先拆了,其他的以后再说。” “属下明白。” 男子安排完,蹦上马车—— “回南疆!” 第335章 攻心 丁琬从落霞坊出来,直接回了县里。 从后门进去,丁槐都愣住了,他正准备套车去接呢。 “大小姐?您怎么这么快?” “说好了就过来呗。”丁琬轻笑着回答,“你表姐住哪儿?” “这个屋子。” 丁琬顺他手指的方向走过去,拉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外屋地。 不大,特别小。 两个灶,紧接着就是菜墩,水缸、碗架子。 显得特别拥挤。 丁现从屋里出来,略有些惊讶的道: “姐?这么快就回来了?” “告诉一声就成呗。”丁琬回答,指着外屋地,道,“这不会就是你的厨房吧。” 见丁现颔首,丁琬抿唇,道: “哎哟,上次过来也没注意瞅瞅。你那屋倒是挺大的,怎么这屋就……唉,夏天在这儿做饭,那可要遭罪了。” “不会的。”丁现摇头,伸手指着外面,“到时候在后院搭个灶,炒菜啥的都成。” 这个方法一般,但是在有限的空间内,最好的处理方法。 丁琬颔首,越过他进屋。 顾芷伊正在收拾东西。 屋里的炕也不大,顶多容纳两个人,还被一个炕柜,一个箱子给占了。 外屋灶台跟里屋之间,有一个小炕。 也不大,坐两个人宽松,三个人拥挤。 丁琬顺势就坐在了小炕上。 烧的一般,有点凉。 顾芷伊忙拿了一个叠好的小薄被给她,说: “大小姐,垫着点儿。” 丁琬起身接过,铺好之后坐下,说: “幸亏你瘦,不然这炕都搁不下你。” 顾芷伊闻言轻笑,摇摇头,道: “没有那么夸张啦。大小姐疼奴婢,奴婢心领。” 丁琬轻叹口气,看了眼外屋地烧火的丁现,说: “你来这边就不要把‘奴婢’挂在嘴边。叫用‘我’称呼,叫丁现为‘掌柜’。老是‘大少爷’、‘奴婢’,在这边人多嘴杂,影响不好。” 顾芷伊明白的颔首。 “是,奴,芷伊懂了。” 见她这么孺子可教,丁琬满意的点点头,道: “你收拾,我坐会儿。” 顾芷伊脱鞋上炕,把带来的衣服,东西,全都放在炕里的柜子。 炕柜里是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的。 顾芷伊拿出一块布,把下面的被子包好,然后把自己带来的放在上面。 至于脂膏,就只能放在箱盖。 丁现烧完火进来,看着顾芷伊说: “外屋地的火管不了炕上。一会儿你还得烧下炕洞,你会不?” “会的,大……掌柜的。” 丁现闻言颔首,看着丁琬道: “姐,去我那边?” “也好。”丁琬起身,跟着丁现出去了。 来到丁现的屋子,登时有种豁然开朗了的感觉。 外屋大、里屋更大。 丁琬找地方坐下,丁现抱柴禾烧炕。 屋子里打扫的很干净,不得不说,丁现是个麻利的小伙子。 “姐,这顾芷伊要在这边呆多久啊?我要在这边呆多久啊?” 面对弟弟的问题,丁琬微怔。 想了一下,轻声的回答: “大现,你跟姐说句实话,你以后想干啥?” 丁现听到这话眉头紧锁,把柈子添进炕洞,好一会儿都没吱声。 从她们定让丁现过来,其实就忘记一个事儿。 他自己想做什么。 刚才他那么问,明显是有了自己的打算。 男人只要有自己的想法,就要支持。 虽然守着这个店,风吹不到、雨淋不着,每月工钱也不少。 可到底是太安逸了。 人不能安逸,不然会没有斗志。 更何况丁现今年才十九,还没有成家。 “想好了吗?以后打算做啥?” 丁现抿唇,看着灶膛熊熊燃烧的火,说: “姐,我想跑跑商队。” “跑商队?!”丁琬惊讶。 见他一脸认真的样子,难以置信的又道: “你,你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丁现用砖头把灶膛口堵住,起身一边洗手一边说: “我听谭迁哥说他想做商队。想先弄几个短程试试,我觉得可行,也想试。” 丁琬秀眉微蹙,细细琢磨后问: “你是想自己做,还是跟谭迁一起做。” “跟谭迁哥一起做。”丁现回答。 丁琬听到这样的回答,顿时觉得不对劲了。 讲道理丁现初六过来的,初八店铺开业,今儿十五,满打满算,来县里不过九天。 怎么这短短九天,就张罗跟谭迁一起做商队? 为什么? 发生过什么? “姐,姐?” 丁现见她不吱声,动手轻推两下。 丁琬回神,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说: “谭迁找过你?什么时候?” “初六那天晚上啊。”丁现回答。 “初六你就决定跟他做商队了?”丁琬惊讶。 丁现听到这话,急忙摇头,说: “那没有,那没有。不过后来几天,谭迁哥会来看看我,还跟我说一些他生意上的事儿。商队的前景,也着重提了,我觉得可行,就有这个想法。” 谭迁跟他说生意上的事儿? 丁琬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儿。 眉头紧锁,好一会儿才道: “那你跟他说你要做商队的事儿了吗?” “那没有。”丁现摇头,靠着桌子,有些羞赧的道,“谭迁哥的商队,怎么都得下半年才能建起来。小姑的店铺交给我,我不好半路撂挑子。不过我是有那个想法,姐你看……” 丁琬松口气,想了下,道: “你有这个想法是好事儿,不过暂时不要着急。你谭迁哥那边也得忙。他酒坊还没建呢。等建了酒坊,观望一下。如果你想做,我会帮你跟你爹他们商量一下。” 丁现听到这话,点点头,答应了。 丁琬面色凝重,不过他这会儿沉浸在自己的喜悦并没有发现。 起身把斗篷穿好,扔下一句“回去了”,便直接离开屋子。 本来打算再坐会儿,可是现在,一点心思都没有。 简单叮嘱他跟顾芷伊,丁琬上马车,丁槐驾车离开。 好在这会儿天色渐暗,他们两个着急走,也无可厚非。 马车内,丁琬的心,七上八下。 先是落霞坊偏厅内的那个人。接着就是丁现这孩子要求去商队。 谭迁不可能跟他说生意上的事儿,二人就算熟识,他也不可能那么说。 唯一的解释就是:谭迁想要牵住她的家人,让她跟他好好合作。 如此攻心,她有些害怕啊…… 第336章 别闹脾气 回到土庄子,天色已暗。 正房还没有散。 丁琬进到东屋后发现,两位舅舅都没有走,很显然是要歇在这边了。 丁母一看孙女回来,急忙开口道: “琬儿啊,晚上你也在这边住下吧,跟你爹再亲兴亲兴。” 丁琬下意识就要拒绝。 毕竟自己是出了门子的姑娘,哪有歇在娘家的道理。 可当看到丁文江殷切的眼神后,直接点头。 “好啊,那今晚就在我娘那边睡。” 丁文江满意的笑眯了眼睛,指着两位舅子,道: “闺女,带你舅舅去东跨院。让唐嬷嬷烧些热水,给他们泡泡脚,解解乏。爹再陪你爷、你奶一会儿。” “知道了。”丁琬颔首。 柳汉章哥俩下地穿鞋,冲炕上的二老抱拳拱手,跟着丁琬去东跨院歇息。 屋内炕上,柳氏跟耿氏正在聊天。 徐致远跟丁珏、丁玮坐在里面。 耿氏一见丁琬回来,开口说道: “丫头,晚上你歇在这边吧。你爹明儿就走,跟他亲兴一下。” 话落,柳汉章哥俩都愣住了。 丁琬笑着颔首,答应了。 本来还在琢磨怎么开口要求,没想到婆母直接要求。 真好! 柳氏也高兴,指着西屋,说: “汉章,你跟汉生在那屋。这边就我们四口人。” “知道了,大姐。” 耿氏见时辰差不多了,起身带徐致远回家。 丁琬一直把人送出丁家,耿氏这才开口说: “回去吧,明儿送完你爹直接去作坊。” 丁琬重重颔首,摸着徐致远的发顶,嘱咐: “回家要听奶奶的话,不许调皮,知道吗?你又长了一岁,要帮着干活。” “嗯。”徐致远重重点头。 回头看着耿氏,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一切尽在不言中。 耿氏笑着摇头,握紧丁琬的手,说: “咱们娘俩,就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了。多陪陪你爹、你娘,啊!” 丁琬重重颔首,目送他们走远。 回到院子,唐嬷嬷过来挂门,丁琬吩咐她去烧些热水。 本来打算回东跨院,见西跨院亮灯,直接拉门进屋。 安辰跟罗翔都在屋里,具体说啥不知道。 二人见她进来,安辰招呼着说: “哟,你咋这么闲?过来嘱咐的?” 丁琬“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罗翔冲她拱手。 “徐娘子。” 丁琬点点头,侧身坐在炕沿边儿,说: “罗翔,明日开始,我就把父亲交给你了。还望你能护他周全。” 罗翔摆手,轻声的道: “徐娘子客气了。罗翔奉我们阁主的命令过来,自然是要全力以赴。徐娘子放心,在下定会护丁老爷周全。” 丁琬笑着抿唇,随后扭头看着安辰,秒变脸。 安辰见状,冲罗翔挥挥手,后者直接出去了。 等门关上之后,丁琬没有客气的道: “我问你,谭迁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儿?” “什么怎么回事儿?”安辰蹙眉。 没头没脑的话,让他有些莫名其妙。 丁琬狠狠剜了他,轻斥着道: “你少跟我装傻充愣!今儿大现告诉我,要跟谭迁一起去弄商队,你敢说你不知道?” “知道,知道。”安辰心虚的点头。 丁琬深吸口气,强忍自己爆发的冲动。 怒目圆睁,从牙缝中挤出—— “你到底是谁的人?你是要娶我小姑,还是要嫁谭迁?你咋做啥都是跟着那边走,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面对恼火的丁琬,安辰想要“申述”但却理亏至极。 这事儿就说得告诉她,可谭迁那边非得拦着。 如今倒好,彻底好了,把自己装进来了。 “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说。”安辰急忙安抚,就怕她真的嚷嚷。 丁翠兰跟他的确感情不错,可丁家上下每一个人,尤其是这四个小的,都是丁翠兰最看重的。 若被这丫头说点啥,那边铁定闹翻。 “丁琬啊,这事儿看着好像咱们被牵制,实则就是一个赌。赌赢了,丁现有能耐,混的本事。赌输了,大不了回来继续看店,你说是不?” “你少给我东扯西拉,到底什么情况,赶紧说!” 重生回来,好好活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守护家人。 不管是徐家还是丁家,她都要靠自己去守护。 不然,她也没必要跟谭迁合作,自己酿酒,几年以后也能混出名堂。 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安辰见她不吃这套,轻叹口气,揉了揉眉心。 “这事儿你也别着急。丁现有这想法也是好事儿,毕竟为自己以后打算了。至于谭迁那边,的确是有牵制咱们的意思。可细细想来,不也是肯定你能力的表现吗?” “咋,按你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他?”丁琬气笑了。 什么逻辑! 谭迁那么算计丁家人,这货居然还敢帮着找借口?! 想到这儿,丁琬蹙眉质问: “你到底是谁家人?” 安辰愣了。 细细琢磨这句话后,好笑的道: “你说我是谁家人?我府城的店铺,只卖你的酒。你有事儿,我第一个冲,你还怀疑我?” 话说到这儿,见她不吱声,安辰叹口气又道: “咱别闹脾气,其实细细想来,你不觉得大现去走商队很好吗?你们家三个孩子,丁珏不用说,日后肯定文武双全,错不了。丁玮也念书刻苦,差不到哪儿去。” “为今就剩下一个丁现。他念书不成,练武过了岁数,难道你打算让他守着一个点,碌碌无为的过一辈子?两个弟弟都那么有能耐,他心里能舒服?” “那也不能算计人!”丁琬再次强调。 做生意求财不假,可一点真心都…… 面色微变,安辰捉住了。 故作无奈的叹口气,道: “丁琬啊,你也不是第一天做生意,难道那点子弯弯绕,还要明说不成?你跟谭迁合作,各取所需。他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影响,但你对他可就不一样了。” “他想让你跟他死心塌地的合作,总得弄一些保障自己的东西。但这个丁现可就是一把双刃剑。没混出名堂,你受他的钳制。可混出名堂,他就受你们姐弟俩的牵制,你说对不?” 第337章 爹娘就是偏心 丁琬微眯着眼睛,半天都没有说话。 安辰喝茶润润嗓子,继续又说: “现在咱俩怎么说都不确定,关键还得看丁现。他自己的决定才是主要。万一过些日子他不想去了呢?” 不想去?! 丁琬可没有他那么乐观。 丁现不是个随便提要求的人,除非经过深思熟虑。 安辰刚才的分析也不是没有道理。 想到这儿,丁琬轻叹口气,抿唇道: “走商队的风险我不说,你自己都知道。我二叔就这俩孩子,丁现还是我丁家长孙,绝对不能有事儿。如果他真的要去,你派个人吧。” “好,这个你放心。”安辰不假思索的颔首。 丁琬见他应了,起身就要出去—— “丁琬!” “什么?” 安辰轻笑着摇头,道: “我想跟你说,你父亲那事儿我有考虑,已经让人给谭迁那边递话,让丁大哥外派。” “噗嗤——” 丁琬没给面子的笑了。 见安辰一脸迷茫,轻声的说: “你以为谭迁那么厉害,能左右朝堂用人?” “他不厉害,可是他姐姐……” 话没说完,丁琬重新坐回炕上,道: “安辰,你混江湖多年,应该听说过‘后宫不干政’这句话吧!谭迁之所以要做皇商,不过是想保他姐姐、外甥的周全。你别忘了,太子已经成年,而且六皇子在南疆已经战死沙场。” “你的意思是……” “我啥意思都没有。”丁琬摇头,“我只是想说,能坐上龙椅的人,都不是平淡无奇之辈。现在的皇上,南疆的太子,他们都有自己的谋略。” “我们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参与。老老实实做生意,本本分分赚银子。其他的一切,自有比我们能耐的人去做,咱不用操心。” 安辰眉头深锁,上下打量着她,道: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么多?” “看书啊!”丁琬不假思索的回答。 这个答案最合理,也最有效。 站起身,重新整理衣服,又道: “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还是那句话,什么身份做什么事儿,别越界。难道你忘了英猴山的事儿?” 话落,肉眼清晰可见安辰打哆嗦的样子。 丁琬憋笑,迈步离开了屋子。 刚出屋,就看到丁文江被祖母退出来—— “赶紧回去陪陪珏儿他娘。这次走近一年,她又有身子,好好嘱咐嘱咐。” “娘,我……” “去去去去,二海跟小玮在我这儿睡了。”丁母说完,直接关门。 丁文江傻乎乎的看着关上的屋门,半天都没缓过来。 丁琬抿唇轻笑,走上前,道: “爹,被我奶奶‘赶出来’了?” 丁文江苦笑着颔首,伸手搭在闺女的肩头,说: “我寻思多陪他们一会儿,可你爷奶他们……” “他们也是疼我娘嘛。”丁琬帮着劝。 丁文江没着急进东跨院,而是搂着她,站在院子里,道: “琬儿,爹这次走时间太长。你娘这边,你一定要照顾好了。她这个年岁有身子,本身就遭罪。” “放心吧爹,我知道的。”丁琬颔首。 丁文江捏了捏她的肩头,又道: “这次如果爹爹真的中了,爹爹选择外派做官,你咋看?” “我支持。”丁琬再次颔首。 丁文江闻言,咧嘴轻笑。重重拍着她的肩头,道: “就知道你会支持爹的决定。” 丁琬抿唇,说着自己的想法。 “如今朝堂不稳定,在外面比在京城安全。更何况爹爹的初衷就是想提高一下身份,给我还有弟弟撑腰。外派虽然苦一些,但有了成绩,腰杆子也硬。” 丁文江不住颔首。 “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你啊,就是个丫头,要是个小子,绝对不一样。这想法,只是看书悟出来的?” 丁琬笑而不语,指了指东跨院,父女俩回去。 当天晚上,丁家四口人,在丁琬出嫁几年后,第一次歇息在一张炕上。 就跟商量好使的,聊天不提丁文江走,只是说丁琬、丁珏幼年的事儿。 例如睡觉打把势摔下炕了; 例如丁珏咬了丁翠兰啊; 例如…… 反正不管说什么,都是丁珏幼年的囧事。 小伙子不甘心,闷闷的道: “爹娘就是偏心,总说我的事儿,咋不说我姐的呢?” 丁琬闻言,轻笑着道: “说我的事儿,你也不知道,说不说有啥用?” “你就欺负弟弟吧,哼!”丁珏翻身,直接给她一个后背。 丁琬倒是不在意,拍了两下,打个哈欠,说: “爹,娘,咱们睡吧。明儿我爹还得赶路呢。” 夫妻俩纷纷应和,谁也不说话了。 各自翻身,找个自己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 炕是四个人的炕,不过睡四个人还是有些挤吧。 尤其柳氏还有身孕,谁也不敢往她那边去。 最后,姐弟俩缩成一团,柳氏那里倒是地方很大。 翌日寅正,丁珏起身练武。 虽然动作很轻,可丁琬还是醒了。 跟着起身,把衣服穿上。 柳氏挪开身上的胳膊,压低声音道: “琬儿,你咋起这么早?” “我去厨房帮帮唐嬷嬷。娘,你睡吧。” 柳氏本想说“不用”,可就这么会儿功夫,闺女下地穿鞋。 她要是跟着起来,丈夫也得惊醒。 想着他今日就要走,索性往他怀里钻了钻。 屋门关上,丁文江把怀里的人儿又搂了搂,说: “孩子的孝心,咱们收着就好。再陪我躺会儿。” 慵懒的声音,让柳氏心里酸楚。 有了身子以后,这情绪起伏特别大。 一点小事儿都能哭,更别说丈夫要出远门了。 靠在他的怀里,小声啜泣。 丁文江把人搂紧之后,压低声音,道: “莫哭。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的将来。你放心,我会让你有个诰命,跟寻常夫人不同。” “我不要这些莫须有的封号,我只要你平平安安。”柳氏强调。 什么“诰命”,她不稀罕,一点都不。 丁文江长舒口气,轻拍她的后背,没有说话。 哭的时候不能哄,越哄哭的越凶。 已经摸透了她的脾气,所以丁文江做起事儿,信手拈来…… 第338章 不如夏天的好吃 院子里,丁珏、丁槐、徐致远,规规矩矩的扎马步。 这个时候,土庄子上下都没起来。 天黑,又冷,不用干活儿。 家家户户都两顿饭,节省口粮。 平常这个时候,就他们三个在院子里蹦跶。 今天不同,今天丁家厨房的烟囱,也冒着烟。 丁翠兰早早起来,跟着丁琬一起,帮着唐嬷嬷准备。 人多,三种馅儿。 韭菜鸡蛋虾皮,酸菜猪肉,芹菜猪肉。 两个盆和面,足足八碗白面。 没法子,柳汉章、丁文海他们都能吃。 安辰、罗翔,也一样。 丁父、丁母更是老饭粒儿。 还有丁珏、丁玮、丁槐这几个半大小子。 不弄多都不够吃。 丁琬跟唐嬷嬷一起和面,丁翠兰把几个盖帘拿出来,擦干净。 全都忙活好,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的好事儿了。 包饺子的时候,丁母也出来了。 想当然的,三个人都拦着,不让她插手。 可老人家只说了一句话,便让他们没有理由。 “我想给我儿子包顿饺子,你们别拦。” 只是这样简单、质朴的话语,丁琬跟丁翠兰互看一眼,全都作罢。 唐嬷嬷去一旁搬了把凳子,说: “老夫人,你坐着包。” “好,好。”丁母颔首,应下。 到底上了岁数,不能跟小年轻相比。 唐嬷嬷擀皮,三个人包。 本以为她擀皮会供不上三个人,丁琬都备下擀面杖了。 可实际操作方知,人家有自己独特的法子。 几个面剂子摞一起,中间放好面,防止粘。 然后一手转圈,一手擀,很快就擀好。 数一下,足足六张。 不仅擀皮快,包元宝饺子也快。 丁母瞅着唐嬷嬷麻利的劲儿,不住的摇头,说: “啧啧啧……到底是唐嬷嬷啊,这干活儿真撒冷。” 唐嬷嬷闻言轻笑,一边揪剂子一边说: “老夫人谬赞了。奴婢这不算啥,有的婆子手脚更麻利。” “那我没看到,就看到你了。”丁母笑着强调。 丁翠兰把包好的又一盖帘饺子拿走,就剩下最后一个面团。 丁母拍了拍手,起身说: “旁的我干不了,点火烧水我可以。你们包着,我去烧水。” 丁琬见状,急忙扶着她来到灶边。 院子里练功的三个孩子已经收势了。 丁母把火点上,丁翠兰那边已经将锅刷干净,添了水。 两个灶,全都用,一起煮,快。 丁珏、徐致远进来,一边洗手一边说: “奶,我帮你烧火。” “娘,我帮你摆饺子。” 甥舅二人的眼里都有活儿,不会再旁什么都不做。 丁槐从外面进来,手里包了一堆柴禾。 丁母笑眯眯的点头,道: “不错不错,咱家这三个孩子,都是勤快的。” 丁槐想要开口,却被丁琬的话打断了: “可不是。又文又武,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灶膛内柴禾添的足,很快大锅就冒气了。 外面天色蒙蒙亮,东跨院、西跨院那边,也都有了动静。 锅开、下饺子。 丁母一个人看着两个灶,任谁说都不好使。 儿行千里母担忧。 别看丁文江都两个孩子,第三个孩子还没有出生,可在丁母的眼里,那就是儿子。 这一次又要上京,她心里各种的担心、焦虑。 唐嬷嬷见不用她煮饺子,拿出黄瓜,“duang……duang……”的切丝。 丁母问着黄瓜的清香味儿,轻叹口气,道: “冬天有黄瓜吃是不错,可细品就能发现,不如夏天的黄瓜好吃。琬儿,你知道为啥不?” 丁琬闻言摇头,轻笑着道: “奶今儿要是不说,我还真没觉得不如夏天的好吃。” “呵呵……”丁母轻笑,颇有几分得意。 唐嬷嬷切好黄瓜丝,又把干豆腐叠好,继续切。 丁琬等了一会儿,见奶奶不吱声,追问着道: “奶,到底为啥不如夏天的好吃啊?” “这有啥不好想的。太阳晒得菜,跟你暖房种的菜,肯定不一样啊。”丁母老神在在的回答。 用罩蓠把饺子盛出来,四个孩子过来端。 “咱这边天冷,冬天肯定吃不着新鲜的菜。你作坊能种,自然大家吃个新鲜。咱老农一年到辈都跟这些庄稼打交道,自然就知道呗。” 丁琬不服气,撇了下嘴,说: “我也跟庄稼打交道。” “呵呵……”丁母笑着摇头,没有戳穿她。 在娘家时,种地、种菜,丁琬就没怎么做。 嫁去了婆家,爹娘怕她累着,婆家的地,都是娘家这边帮忙种的。 说起来,丁琬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好命哟! 饺子全部煮好,东屋一共放了两桌。 几盘饺子,中间还有一小盆凉菜。 吃饺子就凉菜,最好。 女人在地上这桌,男人在炕上。 大家都闷头吃饭,没有谁会提及丁文江出发的事情。 丁父见大儿子面前的饺子下的慢,把他那盘拿到自己跟前,又给他换了盘新的,说: “多吃,一定要多吃,赶路不能饿着。到了县里,大现会给你备糕点,记得都拿着,别拒绝,知道吗?” 说话间,一连给丁文江夹了好几个饺子。 这个年岁的丁文江,已经很多年没有吃到父亲夹的菜了。 重重咬了一口,不住的点头,说: “放心吧爹,大现给啥我都拿着。” 丁文海闻言松口气,道: “哥,银炭我给你备了不少,到京城肯定不够。你路上要记得添,别舍不得花钱。” “知道,知道。”丁文江再次点头。 柳汉章跟柳汉生谁也没说话,闷头吃饭。 他们要是再说,估计大姐夫都得哭出声来。 丁母吃了半盘饺子就吃不下了。 放下筷子,看着丁翠兰吩咐说: “一会儿告诉唐嬷嬷,让她用陶罐给装一些。车里点炉子,饿了热热,让他们垫垫肚子。” “知道了,娘。” 丁文江没有拒绝,大口大口吃着饺子。 本以为这顿饺子大家吃完只剩一些,没想到……竟然剩了一大盆。 除了练功的孩子,还有安辰他们,其他人吃的都不多。 唐嬷嬷给满满装了一罐子,把它交给丁松,说: “老爷心情不好,早饭应该没吃多少。差不多的时候,记得给热热,让他多吃一些。” “知道了,唐嬷嬷。”丁松颔首…… 第339章 十五十六走百病 天没大亮,丁文江不想惊动村民,冲着家人挥挥手,直接钻进了车。 柳氏被女儿扶着,强忍着眼泪,没吱声。 丁珏、丁文海、柳汉章、柳汉生他们,都跟着上车。 一辆车不够,作坊的马车也过来,两辆车一起去县里。 顶多也就送出县里,再远就不可能了。 马车出村上官道,都拐弯了,丁家人也没有走。 还是蒋鹤出来倒水,看着村口的人,纳闷凑过去,道: “丁奶奶?爷爷?你们咋在这儿?二年嫂子,大伯娘,你们也都在啊。” 一圈招呼打下来,蒋鹤“啊——”了一声,说: “丁大伯走了?” 柳氏点点头,叹口气,道: “走了,刚走的。” “不是说过了十五吗?”蒋鹤追问。 丁琬看着他,提醒着说: “今儿十六了。” 这…… 蒋鹤迷茫了。 正月里,十五、十六,走百病,老祖宗传下来的。 怎么也没想到,丁家大伯竟然十六这天走。 看着丁家人兴致不高的样子,抿唇道: “今儿十六,这走得远,啥病灶都远离大伯,鼎好。” 半开玩笑的话,还真让丁家人宽心了。 毕竟走的这么远,实打实的走百病。 丁琬跟丁翠兰把人送回了丁家,携手一起去了作坊。 很快,村里人都知道丁文江上京的消息了。 知道归知道,不过却也没有去丁家讨嫌的。 毕竟人都走了,再去埋怨不吱声能咋地。 徒增人家的伤感罢了…… …… 冬去春来,阳春三月,万物复苏。 大家换下了厚重的冬装,着上了轻薄的春裳。 几场春雨之后,一年一度的春耕又要开始了。 今年辽东这边的老农,家家户户出了种口粮外,还有刨荒地种高粱的。 土庄子的酒坊早就放出消息,不管谁家有高粱,只要你卖,酒坊就收。 当场结钱,不拖欠。 所以老农们需要钱的,就都开始种高粱。 不过却也不忘留自己的口粮。 如今,整个大周朝,都已经知道虎威山一役,太子未死。 不仅如此,年后二月,太子带兵从南回北,连同新上任的辽东兵马大元帅一起,把北芪占领的失地,全部收复。 至此,太子百里浩熙的名号,响彻整个大周朝。 至于什么三皇子、六皇子,别看人已经死了,可朝廷还是下旨,将其贬为庶人,从皇陵移出、另找地方。 朝廷给出的说法是这个,可到了老百姓的嘴里,那就不一样了。 有说三皇子勾结北芪,陷害太子。 还有说六皇子勾结番邦,导致虎威山一役失败。 还有…… 不管是什么,反正传的沸沸扬扬,什么版本都有。 也有好信儿的,去徐家问他们有没有得到徐大可、徐二年的消息。 为这儿,耿氏又喝了好几副汤药。 都已经接受了二子战死沙场的事实,可被问得多了,自然也就胡思乱想。 人一胡思乱想,就容易睡不着觉。睡不着,身体也就不好。 恶性循环,没有办法。 这几天,耿氏都在家歇息,春耕学堂放假,徐致远就在家照顾。 丁琬最近不闲着,又要忙活作坊,还要陪程林去县里买东西。 程豹跟柳家屯那位乔氏,已经大定了。 日子也订了,就在本月二十六。 是丁琬的姥姥,特意去庙里让大师傅给算的日子。 据说是好的不能再好的日子。 看得出来,外婆对这位乔氏,各种疼爱。 新被褥是在瑞蚨祥订的,订了六套,花去了三十两银子。 这是丁琬自掏腰包,算是贺礼。 至于其他的,就都是他们兄妹自己。 程豹这二年没少攒钱,加上地里的粮食啥的,在村里也算数一数二。 房子没有翻修,不过里面重新收拾了。 墙壁粉刷,箱柜重大,碗筷啥的也都重新换的。 丁琬帮着收拾外屋地时,微微蹙眉,道: “程林,你哥四月份要去新酒坊,这么翻新为了啥啊?” 程林闻言轻笑,一边给铁锅开锅一边回答: “我哥说了,就算是去县里,这房子也不能丢。除非真的在那边落了脚,不然要饭也得有个戳棍的地方。” 丁琬心知这是给自己留后路,理解的点点头。 虽然理解,可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毕竟没怎么信她,那滋味终究不舒服。 院门推开,唐嬷嬷扶着柳氏进来。 已经四个月了,不过柳氏身材瘦削,再加上衣服宽松,还真看不出有肚子。 丁琬见母亲过来,赶紧放下手里的抹布迎出来,说: “娘,您怎么来了?” “过来瞅瞅。”柳氏笑眯眯的回答。 程林走过来,拉着柳氏,道: “伯娘,您咋还来了。不用您,快回去歇着吧。” 村里上下都知道柳氏有孕的消息。 也都纷纷再传,说柳氏是个有福气的,丈夫考中就有身子,日后荣华富贵不断。 柳氏笑着摇头,从唐嬷嬷手里接过纸包,道: “这是我跟唐嬷嬷没事儿剪得。你自己看看,都咋安排。你们爹娘去的早,程豹又在作坊忙活不管事儿,都得你来张罗。还得是亲妹子啊!” 说话间,就把东西塞给了程林。 程林把纸包打开一看,登时眼前一亮。 “丰年求祥”、“五谷丰登”、“人畜兴旺”、“连年有余”、“龙凤呈祥”…… 很多很多的窗花,而且中间都是双喜字。 有大的,有小的,数量特别多。 “哎哟哟,这么多,得剪多久啊。伯娘,眼睛都累坏了吧。还有唐婶子,也谢谢您了!”程林急忙侧身行礼。 唐嬷嬷是丁家的下人,不是程家的。 人家这么费心,不能不道谢。 唐嬷嬷见状,急忙伸手把人扶起来,道: “看你客气啥呢?我在我们老爷那伺候,也算咱土庄子的人。你哥哥这是人生大事儿,我略尽绵力也是应当。” 丁琬走过来,伸手搭在程林的肩头,挑眉说: “就是,就是。到时候让唐嬷嬷过来帮你家捞忙,都是没问题的。” “只要嬷嬷有空,一定得来帮我。” “有空,有空。”唐嬷嬷满口答应…… 第340章 真心过日子就行 柳氏看着干净的外屋地,轻声地说: “你们小姐妹收拾的真不错,看看这屋,就跟新的一样。” 丁琬推了推程林,程林明白的走上前,扶着柳氏进屋。 丁琬则跟唐嬷嬷在外屋地收拾。 没什么大活儿,都是些擦擦、摆摆罢了。 被程林扶进屋坐下的柳氏,打量着屋子,道: “不错,这收拾完就跟以前不一样。都是你自己张罗的吧。” “我哥也张罗了。刷房子的时候,青山哥、王锁他们都过来帮的忙。”程林回答。 柳氏笑着颔首,视线终于到了窗根下的梳妆台。 “哎哟,这就是花一两银子,让王木匠给打的那个?” “对。”程林重重点头,指着上面的铜镜,说,“就这个比较贵。其他王叔要的都便宜。” 柳氏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抿唇说: “难得你哥找到个可心的人儿,这么对她,也是应该。以心换心,聪明人做法。” 程林笑着“嗯”了一声,扶着柳氏重新坐下。 “日后过门,你嫂子要是有什么不对,你担待着些。干活儿啥的不用管,那丫头还是不错。” 程林闻言颔首。 “伯娘放心,下聘那天我见到乔姑娘了。人不错,很漂亮。只要她跟我哥真心过日子就行,其他我不求的。” 柳氏握着她的手,轻拍两下手背,说: “好孩子,你跟你哥都是好孩子啊!打小看着你们孩子长大,程兄弟跟弟妹过世那会儿,你们不大。你哥不容易,如今你嫂子即将过门,你也能放心了。” 程林双眼通红,吸了吸鼻子,说: “只要我哥跟她过得好,说啥放不放心呢。谁成亲不是奔着一辈子来的。再说她娘家没人,跟我哥正好有个伴儿。” 柳氏摇头,轻声的解释道: “程林,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我是想跟你说,如果她做事儿、说话有什么冲撞,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自己一个人惯了、性子独,难免跟你哥有拌嘴的时候。” 程林细细琢磨,突然明白的“啊”了一声。 原来,丁伯娘是怕她跟乔氏起冲突,然后让哥哥在中间难做。 想到这儿,不住的摇头,道: “哎哟,看伯娘说的,我哪就那么不懂事儿了。我们虽然是兄妹,可我哥成了亲,那就不管了。再说了,两口子哪有不吵架的,我跟青山哥也朝。” 柳氏闻言,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这丫头是个有分寸的。 “程林啊,胸花我扎好了,你看看对不。” 赵海林家的声音传来,丁琬赶紧把门推开。 “哟,海林婶子来了,快进屋。啧啧啧……这大红胸花,真漂亮啊。” 等人走近后,丁琬秀眉微蹙的道: “婶儿,这会不会太大了啊!” 赵海林家的闻言,“哎”了一声,摇头说: “程豹可是咱村数一数二的好小伙儿,特意扎这么大,让大家知道知道。” 程林这会儿也从里屋出来,一手拉着一个进屋,说: “谢谢海林婶子了,帮着扎这么大的,真是不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赵海林家的摆手。 把胸花放在炕上,心疼的拍拍他的肩头手背,说: “你们爹娘走的早,我跟文江嫂子,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这些活儿不大,别过意不去。等接亲的时候安排我,啊!” “那肯定的啊。”程林不住的点头,看了眼柳氏,略有些失落的道,“如果不是伯娘有身子,这全福人一定要让伯娘来。” 柳氏的父母、公婆都在,而且丈夫是举人,还有一双儿女,最合适不过。 程家别看没有长辈,但是兄妹俩很会做人,在村里的人缘很不错。 程林出嫁,整个村都来了。程豹娶妻,那自然更是。 虽然没到正日子,但经常有人过来帮忙。 不止赵海林媳妇儿,其他也有。 柳氏看着满眼失落的程林,笑着摇头,道: “没事儿,虽然这次我不能过来,等你跟你嫂子有孕,我再来也不是不行。孩子的肚兜、洗三,归我如何?” “好啊,好啊。”程林说完,脸瞬间就红了。 哥哥还没娶妻,哪来的孩子。 至于她自己…… 提及“孩子”,赵海林家的出声道: “青山家的啊,你去年就成亲了,这肚子……还没动静吗?” 程林脸热,闷闷的说: “没着急要呢。我跟青山哥都想晚点儿。” 柳氏想起那日她说的话,笑眯眯的道: “妹子就别提他们操心了。人小年轻的,心里有主意。想日子过好点儿再要。” “他们家日子还不好?”赵海林家的撇嘴。 扒拉手指,闲话家常: “分家是啥都没有,如今房子是房子,地是地。老爹还在他们这边养。说起这个就生气,张青明那样儿的,啥都占了便宜,咋就那么好意思?!” 丁琬一听这话,清了下嗓子,说: “程林,咱把外屋地再收拾收拾。厨子你找了吗?何厨子还是冯厨子……” 边说边拉人出去,生怕程林在屋里尴尬。 等人走后,柳氏冲着热心肠的赵海林媳妇儿,说: “你是好心我理解,不过这话,日后还是不要提了。咱们都替他们俩打抱不平,程林是张家媳妇儿,难道心里真的就不怨怼?” “这……”赵海林家的有些不好意思。 起身想要出去解释一下,被柳氏拦住了。 “罢了,你是无心的,琬儿会替你解释清楚的,别担心。” 赵海林家的闻言,这才松口气。 “嫂子,你这现在还有反应不?孩子淘不淘?” 柳氏笑着摇头,说: “这才多大,还没动勤快的。不过偶尔也有,能感受到。” “丁大哥咋样,到了吗?”赵海林家的关心问。 柳氏点点头,一脸满足的说: “早就到了,都给家来两封信了。最近这一次,还给捎了京城的东西。” 男人虽然不在家,可每个月的书信,雷打不动。 他们这边也是,不管接没接到信,到日子就让丁珏、丁琬写。 偶尔丁翠兰也写点儿,一家子其乐融融…… 第341章 是巧合吗? 丁琬不忙的时候在程家,忙的时候在酒坊。 这天恰逢县里丰月楼过来结算银钱,丁琬没有去程家,在这儿等周老板。 “哎哟哟,徐娘子,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丁琬看着满脸自责的周老板,不在意的摆摆手,说: “丰月楼忙,说明您的生意好。我这等一会儿有啥了。” “那也不好意思啊。”周老板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 放在桌上,推过去,说: “您点一下。这青菜是不是再有一个月就差不多了?” “是。”丁琬颔首。 起身给周老板倒了杯茶,这才把荷包拿起来,仔细数着。 有道是:当面点钱真君子。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数目不多不少,丁琬把荷包交还给他,说: “谢谢周老板赏光了。再有一个月,我暖房的地就要歇息了。” 周老板明白的点头,看着她,又道: “徐娘子,那今年上冬,您这……” “放心,会有的。您只管来,我只管种。” “好的好的。”周老板不住的点头。 正说着,谈事屋门拉开,刘铁柱从外面走进来,道: “东家,这有位姓‘方’的老板找您。” 姓方的?丁琬蹙眉。 周老板“啊”了一声,说: “对,忘跟您说了,县里新开一家铺子,老板姓‘方’。” 正聊着,刘铁柱把人领进来了。 一身靛青色衣衫,料子考究,穿戴整齐。 腰间配饰也很有讲究。 头发竖起,着一根上好的白玉簪子,唇红齿白,浓眉大眼,上等面向。 丁琬站起身,微微行礼,说: “不知方老板找小妇人,所谓何事?” 男人抱拳拱手,鞠躬还礼,道: “在下方韬,初来平阳县落户,开了个小店糊口。听闻您酒坊的果酒、果醋县里很受欢迎,所以方某冒昧过来,想跟您谈笔买卖。” 丁琬上下打量着方韬,轻笑着摇头到说: “对不起啊方老板,我的东西,都被县里落霞坊垄断了。您若真想要货,去落霞坊即可。” 方韬听到这话,蹙眉看着她,问: “徐娘子,您这意思是……不做生意?” 丁琬坦然的点点头,算作回应。 “为,为什么?”方韬不解。 周老板也一脸迷茫的看着她。 刘铁柱冲她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丁琬看着眼前的男人,耸耸肩,道: “不为什么,就是我跟别人有协议。他垄断整个平阳县生意,我只给他供货。旁人要买,去他那里,我这边不卖。” “这是什么规矩。”方韬不解。 丁琬悠哉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 “什么规矩跟您都没关系。方老板,奉劝你一句,有些事儿适可而止,别闹到不可收拾。” “你,你这话是什么。什么意思?” 丁琬瞅着结结巴巴的方韬,蓦地起身。 二人之间隔了一张桌子,可方韬还是本能的后退两步。 明显心虚,周老板开酒楼那么多年,自然也看出来了。 丁琬蔑笑着摇头,轻叹口气,道: “方老板,我不管是谁让你来的,又或者谁告诉你,我这有货。有没有,卖不卖,都是我丁琬说的算。还是那句话,做生意讲究诚信。您这个……对不起,请便吧。” 周老板见他还不走,“腾”地一下站起身,说: “方老板,你可是要在县里混的。我丰月楼在县里什么名头,你该知道。别难为徐娘子,就算有过节,你一个大男人跟寡妇一般见识,你寒蝉不?” 话落,方韬只觉脸烧的荒。 转身出去,不作停留。 周老板冲丁琬竖起大拇指,道: “您这心思转的可真快,在下佩服。” 丁琬闻言摇头,重新坐回椅子上,说: “这也不算什么转不转的快。我当初跟谭迁合作,可是白纸黑字写的清楚。他一个新来的,能知道果酒、果醋受欢迎,可还能知道货从我这出,您不觉得意外吗?” 周老板闻言摇头。 “这没啥意外的吧。他若有心,想知道还不容易?” “是容易,可直接等本造访要货,是不是太轻率了?” 这话说完,周老板眉头紧蹙,缓缓点头。 “徐娘子若是这么说,还真有些道理。不得不说,您这脑子做生意,的确得发财。” 丁琬轻笑,起身把人送出了谈事屋。 周老板上车的时候,突然转身,看着她,道: “徐娘子,如果刚才那位方韬还来找你麻烦,你就跟我说。” “多谢周老板的好意。”丁琬颔首,领情。 等马车离开,丁琬看了眼身后的酒坊,拢一下身上的大氅,在村里溜达。 周老板夸她聪明? 她这不是聪明,是前世吃亏太多,终于幡然醒悟的结果。 如果经历一世还活的稀里糊涂,重生归来,又有什么用呢? 至于这方韬…… 她不知道这人是哪儿来的,不过此人肯定还会出现。 想到这儿,丁琬嗤笑,瞅着北面的方向,微眯起了眼睛。 如今太子百里浩熙就在北疆,如果她猜的没错,徐二年也肯定会在。 方韬今天出现,是巧合吗? 可如果真是徐二年安排,他又是为什么呢? 试探自己? 亦或者帮她找个归宿,然后他再飞黄腾达? 意识到这一点,丁琬心有些凉。 如果说重生回来,她满腔热血等着徐二年归。 可一年一年过去,他就算露面,也不用真实身份面对,她怎能不怀疑?! 看着身后偌大的酒坊,“婉茗韶华”四个字…… “呵呵……” 忍俊不禁,冷笑出声。 “想到什么了,这么笑?”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丁琬本能的转身。 看着眼前的人,微微蹙眉,道: “你是……徐宏营?” “哟,你还记得我?”红鹰笑着挑眉。 丁琬嗤笑,冷“哼”一声摇头,道: “你不是跟徐永涵一起过来买酒的嘛。我记得也正常。你怎么也来了?” “为什么用‘也’?”红鹰挑眉,一脸迷茫。 丁琬翻个白眼,受不了他装傻充愣,道: “都是聪明人,你这般是不是不怎么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县里的方韬,不是你的人?” 第342章 先苦后甜 红鹰听到这话,诧异的看着她,一脸惊讶。 “怎么,被我说中了?”丁琬揶揄的嗤笑,满脸不屑。 不等红鹰开口,她继续又道: “我不管你跟他是从哪儿来的,谁派的。我只想说,小妇人踏踏实实酿酒,不招灾、不惹祸,还请你们高抬贵手,别揪着小妇人不放,行吗?” 红鹰木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嘴唇哆嗦几下,一个音儿都没发出来。 见状,丁琬头也不回的离开,丝毫没有停留。 “不是啊,这个……那个……” 纠结了半天,最后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无奈之下,只能转身出村,直奔西面英猴山。 上山走了一炷香功夫,泄气的道: “鹰首。” 飞鹰转身,看着眼前的人,纳闷问: “怎么这副样子?被霜打了?” 红鹰自嘲的摇摇头,道: “三月了,哪里有霜。” “既然没有,为何无精打采?”飞鹰不解。 红鹰长叹口气,看着他说: “鹰首,那丁琬玲珑心思,方韬去了就被戳穿。我这还没等说话呢,就被……就被识破。她还让,让我给带句话。” “什么话?”飞鹰挑眉追问。 丁琬聪明他知道,可方韬的身份这么快就戳穿? 红鹰撇嘴,仔细组织语言后,道: “她说她踏踏实实酿酒,不招灾、不惹祸,还请咱们高抬贵手,别揪着她不放。” 飞鹰微眯着眼睛,双手背后,好一会儿才说: “这可不是咱们揪着她,实在是……唉!” 主子的命令大于天。 既然已经下令,他怎么可能不依从。 即便他很欣赏丁琬,即便他知晓丁琬的坚持。 经上次朗逸鸿指使赵家绑架丁玮的事儿就知道,这小妇人不是看似那么简单。 她什么都知道,但却装作不清楚、不知情。 所以在接到主子命令后,他一拖再拖。 从正月拖到三月才派人过去。 只是…… “鹰首,现在咱们咋做?就她那精明的样子,我想跟她谈情说爱,她都不带给我机会的啊。” 红鹰看清现实,努力想把自己摘出来。 不说旁的,如果被黑鹰知道,那他就甭混了。 那小子对自己都那么狠,对他这个同伴就更是了。 飞鹰瞅着他心有余悸的样儿,嗤笑着道: “看你那点出息!你是怕她还是怕徐永涵?” “当然是黑鹰啊。”红鹰撇嘴,一脸委屈。 风吹过来,树林发出“沙沙沙……”的响声。 “鹰首,你说这黑鹰有多能耐。放着镇南侯女婿不做,竟然去北境从火头兵做起。他的功夫、头脑,这不是屈才了嘛。” “那你说,为何他会这般?” 面对飞鹰的问题,红鹰轻叹口气,道: “那还用说,自然是主子授意的了。主子常说,能屈能伸,方能成大事儿。” “所以,要么你派人去吓唬她,要么你继续找机会跟她谈情说爱。迎难而上、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所为!”飞鹰说完,足下一点,离开了。 红鹰傻乎乎的站在那里,半天都没有任何反应…… …… 程豹娶妻,准备工作有很多。 找厨子、定席面、买鱼、买肉、买肘子…… 一番闹腾,终于在三月二十四这天,全都敲定了。 二十五当天,里正媳妇儿、耿氏、王珉家的…… 村里叫得上名儿的媳妇都来了。 何厨子还没到,程豹跟张青山一起,在院子里搭了三个灶。 厨房里还有两个,一共五个,足够用! 里正家的见他们俩手这么快,笑嘻嘻的说: “就是俺家闺女太小啊。但凡程豹再等几年,我都得让他当女婿。” 王珉家的闻言,抿唇轻笑着道: “婶子快别闹了。你家英子今年才八岁,那得等六年,咋可能嘛。” “所以说,太可惜了啊。”里正家的不住摇头。 都说好女百家求,好男又何尝不是?! 但凡程豹早露出“他想开了”的心思,这亲也能从柳家屯找。 村里不少姑娘都等着呢。 要不咋说,这夫妻靠的就是缘分。 隔了那么远,俩人也能成。 有时候这优势,也不见得是真正的优势。 一个村住着,却根本不被考虑,上哪儿说理去? 程豹把几个新灶都点上火,大锅添水后,走到耿氏跟前,道: “伯娘,我跟青山回去上工了。一会儿何厨子就能来,到时候还请您跟几位伯娘、婶子、嫂子帮帮忙。” “说啥客气话,这还算活儿?快去上工吧,你在这儿也啥都做不了。”里正家的开口“撵人”。 等程豹跟张青山走了之后,王珉家的好信儿,凑到耿氏跟前,问: “徐伯娘,那柳家屯的姑娘,是不是长得可好看了?” “不知道啊。”耿氏诚实的摇头。 坐在灶边,一边烧火一边又说: “说亲的时候我没去看,也不知道长啥样。不过听我家致远他娘说,好像长得不错。人孝顺,还挺能干的。就是命苦了点。” 关于“命苦”这事儿,大家都知道。 纸包不住火,程家这边也没有打算瞒。 里正家的拿着小刷帚过来,刷锅道: “命苦没啥,这兄妹俩哪个不命苦了?老天的事儿,不过先苦后甜没啥。” 说话间,何厨子来了。 村里办事儿,不是找何厨子就是找冯厨子,大家都是老相识,所以不用寒暄,开始干活儿。 耿氏带着何厨子来到程家放东西的地方,说: “这些都是,扣肉、炸鱼、丸子啥的。你看着弄,我们大家是打下手的。” 何厨子闻言颔首,一边看一边指着那一盆青鳞子,道: “来个嫂子,把这青鳞子收拾了。” 青鳞子,又叫白鲦、翘嘴鲌。鱼不大,收拾干净裹面炸最好。 以为只有鲤鱼,没想到还有青鳞子。 见是王珉家的过来,何厨子开口问道: “咋,弄两道鱼?” 王珉家的颔首,笑眯眯说: “这青鳞子可不容易。是程豹他们从落霞镇拉回来的。那边靠江边,鱼多。” 何厨子颔首。他当然知道落霞镇这个地方。 平乡县甚至整个辽东府,都是吃那条江里的鱼。 见里正家的在一旁收拾猪肘子,何厨子好信儿的问: “蒋家嫂子,这程家老大要娶的是谁啊?” 第343章 成亲前准备 里正媳妇儿闻言,笑着道: “柳家屯的,姓乔。” “哦。”何厨子颔首,低头干活儿。 他知道柳家屯,不过离土庄子太远,所以并不了解这位姓“乔”的姑娘。 估计是姑娘很出众,不然程家不能这么张罗。 四大件儿,有。还备了青鳞子、河虾啥的。 这是他厨子生涯中,为数不多的丰盛二八席。 很少见,就连去年他妹子嫁人,都没有这次席面好。 程家跟丁家一墙之隔。 听到隔壁唐嬷嬷、柳氏的声音,耿氏知道这是新娘子来了。 王珉家的也听到了。 好信儿,小心翼翼的走到跟前,透着院墙瞅。 丁家院内,丁槐帮着柳汉生一趟一趟的倒腾东西。 妆匣上系着红色棉布,特别惹眼。 “一,二,三……” 王珉家的小声嘀咕,终于引起了里正媳妇儿的注意力。 走过来,轻拍她的肩头,问: “你数啥……” “呢”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王珉家的一个“噤声”举动,打断了。 “……六,七,八,九,十。” 数完,王珉家的拉着里正媳妇儿回到院里,压低声音,道: “哎哎哎,你们猜猜那新嫁娘多少嫁妆?” “多少?” “多些?” “很多吗?” 众人手里活儿不停,但也愿意八卦的问上一嘴。 耿氏也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珉家的,等她揭晓答案。 王珉家的比划出“十”的手势,咧嘴说: “足足十个妆台啊。啧啧啧……比丁琬那会儿还多。” 丁琬出嫁是八个,这位十个,多了两个。 耿氏听到回答,本能的扭头看着隔壁。 那边声音不算大,但离得真不愿,能隐约听到。 等那边的人都进屋之后,耿氏才开口说: “乔姑娘是把家宅、田地都卖了,所以嫁妆丰厚。” 这么一提醒,众人方醒悟,乔家只剩下这一个姑娘,其他人都没有。 嫁了人,自然要把家里的东西都处理了,日后安心在婆家过日子。 何厨子一听这话,好信儿的看着耿氏,道: “咋,那照徐嫂子的意思,这乔姑娘要从丁举人家发嫁?” 耿氏颔首,算作回答。 何厨子知道柳氏出身柳家屯,不禁大胆猜测的说: “徐嫂子,这乔姑娘不会跟你亲家有亲吧。” “没有。”耿氏摇头。 不愿多说,起身去旁边忙活了。 何厨子这人手艺不错,干活儿撒冷,不过这嘴挺讨人厌。 如果不是因为程林跟张青山成亲时找的他,程豹这次就根本没想。 因为有上次的亲事,所以在价格上,何厨子倒也要的公平。 大家专心干活儿,程林急匆匆从外面回来,看着何厨子,说: “何叔儿,晚上先给做两桌,捞忙的伯娘他们都得吃饭。我哥还想把几个玩的好的哥们喊来,一起吃。明儿正日子,怕照顾不周。” “这……” 没等何厨子把话说完,程林继续又道: “你放心何叔儿,钱少不得,我们不会占便宜的。” 何厨子听到这话,顿时不好意思了。 嘴里说着“不能够”,但却不住的点头。 当然,也能理解。 平日不来往,这是有需要请人花钱过来干活儿,自然没有让人白做的道理。 王珉家的一听捞忙晚上在这儿吃,不禁咋舌一下,道: “青山媳妇儿,看你这安排的,多外道。明儿正日子吃就行,哪有今儿就吃的?” 程林笑眯眯走过去,热络的挽着她的胳膊,说: “有啥的,我们兄妹俩都不在这边忙活,全靠嫂子跟各位伯娘、婶子,应该的。” 里正家的听到这话,轻声的道: “有锁住他奶奶在这儿,作坊就离不开你。我们都懂这个道理,自然你回去上工啊。” 耿氏最近身体才恢复,所以没让她去作坊操心,在这边做些烧火的琐事,算是歇一歇。 程林笑着扔下一句“就这么说定了”,然后转身走了。 何厨子没想到今天就开始做,虽然两桌,但都说好了,十文钱一桌,两桌就是二十文。 多赚二十文可不少,自然是高兴的。 众人继续干活儿,程林从家出来,到作坊时就被丁琬拦下了。 看着好姐妹,程林笑着挑眉问: “咋了?” “还咋了?不是让你回家就不用过来了吗?”丁琬轻斥着。 没见过这样的兄妹。 都要成亲了,居然还在作坊上工,哪有这样的。 程林笑着摇头,不在意的道: “哎哟,家里有你婆母还有里正伯娘,那就需要我了。放心放心,晚上过去吃饭,咱们吃现成的。” 丁琬闻言,无语的翻个白眼,拉住她要去忙的胳膊,说: “既然你不回去帮忙,那就跟我去趟祠堂。” “去祠堂?干啥啊?”程林惊讶,十分不解。 丁琬无语的翻个白眼,道: “傻了,你说干啥!你嫂子是外村的,不得提前收拾一下祠堂?再说蒋叔、赵爷爷都在那等着呢。你哥不管明天成亲的事儿,你也不管了?” “哦,对对对,我给忘了,忘了。” 程林说完,不放心的指着酒坊又道: “那里面咋办?我跟你一起走,伯娘又不在。” “放心,海林叔过去了,没事儿的。” 丁琬说完,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祠堂方向走。 明天从接亲到坐福,安排的特别满。 幸亏是在本村发嫁,不然时间上都安排不开。 最基本的就是从丁家出来,然后沿着村里主路开始走,绕道祠堂给乔氏添命。 二人虽然立下了婚书,可户籍啥的还没有办。 得先在土庄子的祠堂上名,然后里正拿着婚书啥的,去县衙户籍那里办。 来到祠堂,蒋文平跟赵族长正在说话。 见他们俩过来,纷纷招呼过来坐。 等人坐下后,赵族长开口道: “青山家的啊,我刚才跟你里正大伯商量了。明儿从丁家发嫁,然后绕村子主路过来上名。拜天地还是要在你家正房,高堂那里到时候就立你爹娘的牌位。” 程林闻言没有异议,点点头,算作回应。 蒋文平见状,也开口说: “明儿我当知客,赵伯做傧相。然后致远他两位太姥姥,扶着送新嫁娘。” 都知道柳氏有孕,这事儿不能参与,所以大家也都没算她…… 第344章 收拾祠堂 程林听着蒋文平的所有安排,不住颔首道: “行,就按文平伯说的做。我没有意见。” “那你那边呢?”蒋文平不放心的问。 程林顿了一下,随即笑着摇头,说: “我哥那边更没有意见。文平伯安排就是了。” 赵族长闻言,笑眯眯的捋着胡子,说: “你们哥俩啊,这性格真随了你爹,好说话,啥都行。那既然这样,咱就先说定了,等晚上跟青山、铁柱他们这些臭小子碰头,好好商量一下。” “哎,好。”程林颔首,笑着又道,“文平伯,赵爷爷,晚上去家里吃呗。晚上家里摆两桌呢,已经告诉何叔儿了。” 赵族长听到这话蹙眉,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道: “今儿就摆两桌?为啥啊?” 蒋文平虽然没说话,不过却也盯着她,一脸不解。 程林笑着回答道: “不为啥,这几天因为我哥成亲,大家都跟着忙活,累坏了。明儿正日子,要忙的肯定不少,所以我哥跟我商量,打算今儿晚上先摆两桌,咱们自己人先聚聚,吃一顿。” “哎哟,哪用得着那么客气?不用,不用。”蒋文平忙不迭摇头、拒绝。“你们兄妹,是咱村里人看着长大的。你哥哥这是人生大事儿,哪有不帮忙的道理?” “所以啊,才更要好好招待,就怕明儿顾不上,怠慢了谁不好。” 程林接续着话,往下说。 “摆桌吃饭道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想安排一下明天抬轿子的人。” “真,真雇了?”赵族长惊讶的问着。 程林点点头,坦然的回答: “雇了,在县里雇的。丁大伯家的马,借给我哥。他就成这一次亲,想着就给最好的。以前没有条件,现在有了,自然不能让我嫂子委屈。” “你嫂子还委屈?”蒋文平不同意的摇摇头。 不说程豹多能干,就说程家为了这次成亲的准备,那可真是不老少。 又是翻修房子,又是重新置办碗筷,还花银子给打了梳妆台…… 特意从县里雇了轿子,丁家还把马借给他。 一桩桩,一件件,哪个是委屈? 丁琬见状,笑呵呵的打着圆场,说: “看文平叔急的,知道您是心疼他们兄妹,不过他们哥俩做的也没错。这乔家姑娘孤身一身,娘家一个都没有,亲戚也都断了。” “出嫁之前,把娘家祖产全都变卖,一心朴实嫁过来,那是要跟程豹好好过日子的。他们兄妹二人将心比心,乔氏不傻,不会体会不到。反正要嘱咐,晚上吃饭的时候直接嘱咐程豹多好。” 蒋文平闻言,叹口气,道: “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做事儿,主意正,我们可说不了那个。” 赵族长借着拐杖的力道起身,附和着说: “是啊是啊,他们年轻人自己折腾吧。明儿咱就把该做的做了,这出大戏唱好,就不错啦。” 蒋文平急忙过来扶着他,冲着丁琬二人,说: “把这边收拾一下,明儿得上名呢。” “知道啦。”丁琬满口答应。 盆、抹布都已经备下了,就看他们俩咋做了。 把人送走后,程林心有余悸的看着丁琬,道: “哎,你说族长跟里正,不会生气了吧。” 丁琬拧抹布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诚恳的回答: “肯定生气了。” “啊?那咋办啊!”程林有些慌,不安的看着丁琬,有些不知所措。 “啥咋办,继续这么做呗。不过程林,我也纳闷,你为啥非得张罗雇轿子呢?”丁琬不解。 讲道理农家出嫁,哪有那么多讲究。 她当时出嫁,虽然也做的轿子,不过不是徐家给雇的,是母亲用嫁妆贴补的。 根本没动用丁家的钱。 当得知程家要雇轿子的时候,她第一想法就是多余。 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并没有直说。 如今没人,倒还真想问上一嘴。 程林耸耸肩,从她手里把拧干的抹布拿走,一边擦桌子一边说: “我没有咋想。就那天去县里买东西,正好看到租用轿子的,随口问了一嘴。说用他们的人,就得二百个铜板。不用的话就八十个。我寻思八十个铜板也没啥嘛,就定了。” “八十个?这么便宜?”丁琬惊讶。 想当初她出嫁坐的,听母亲说还一百二十文钱呢。 没找他们的人,也是村里人帮忙抬得。 “啊,就是八十个。”程林颔首,笑嘻嘻的又道,“红色的,不大,跟你出嫁那会儿坐的差不多。也是两个人抬的。” 丁琬觉得蹊跷,突然这么便宜,图啥呢? “哎,你那天上县里,没遇到别的啥事儿吧。” “啥事儿啊?”程林不解,“我就是去买些花布,没碰到啥。” 丁琬点头,想了下,或许是她想多了。 又拧个抹布,两个人一起收拾祠堂。 因为专心干活儿,程林并没有注意到丁琬的情绪。 等全都收拾好,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二人没回作坊,直接去了程家。 何厨子已经开始做饭了。 丁琬特意瞅了一眼,佐料啥的下的多,油也多。 反正他炒一个菜,够平常村民家炒一天的。 用的东西这么多,自然菜也就好吃了。 “琬儿,看啥呢啊?” 耿氏的声音传来,让丁琬回过了神。 扭头看着婆婆,摇摇头,道: “没啥,我就看下何叔儿做饭。累不?药喝了吗?” “喝了喝了。”耿氏不住的点头。 指着王珉家的方向,又道: “她给熬得,没咋累着,都照顾着我呢。” 正说着,里正家的走过来,笑眯眯开口道: “这知道的,你们是婆媳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母女呢。” 耿氏闻言高兴,不住的点头。 “可不,当初有孩子的就想着啥时候生个闺女。我这一辈子就俩儿子,儿媳妇自然得当闺女疼。” 丁琬余光瞥见隔壁柳母的身形,轻声道: “娘,我去看看我姥姥他们。” “快去,快去,都忘了跟你说了,早就来了。” “没事儿,他们理解的。我跟程林去收拾祠堂了。” 说完,丁琬拍拍耿氏的胳膊,转身走了…… 第345章 感谢 来到丁家,丁琬直接去了东跨院。 没想到屋里只有一位红衣裳的姑娘。 母亲、外婆、舅母,都没有在。 二人碰面,皆是一愣,随后那姑娘急忙下地穿鞋。 没等站起来呢,丁琬回过神,也猜到了她的身份。 拦住她,直接把人按坐在炕上,道: “你呆着,我去上房。” 说完,转身就走,没多做停留。 直到站在上房门前,丁琬还傻愣愣的。 光顾着拦她,都没注意长啥样。 不过身段倒是不错,有些瘦削,相信成亲以后还能再胖点。 农家讲究胖媳妇有福满屋红。 低头看看自己,无奈的摇摇头。 估计她是个特例了,成亲以后到现在,没长肉反而瘦了。 门开,唐嬷嬷愣了一下,道: “大小姐?您怎么站在这儿?” 屋里人听到声音,急忙让她进屋。 丁琬笑着冲唐嬷嬷颔首,然后进了东屋。 屋里炕上,出了丁父,都在呢。 “奶,我爷呢?” 丁母笑着回答:“去给你二叔烧炕了。” 实则就是躲出去了。 屋里,亲家母、亲家儿媳妇,自家儿媳妇等,都是女眷,他在这儿不方便。 丁琬挨着母亲坐下,道: “姥、三舅母,我刚才陪程林收拾祠堂了。才回来,你们不挑理,是不?” 柳氏闻言,无语的翻个白眼。 柳母清了下嗓子,一脸沉闷的道: “挑理,干啥不挑理。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挑理了?” 丁琬闻言愣神,随后看到三舅母抿唇轻笑的样子,吃瘪的噘嘴道: “姥就知道逗我!” 丁母见状,叹口气,说: “怪你姥逗你?瞧你刚才那话说的,多烦人。” “嘿嘿……以后不说了。”丁琬态度十分乖巧,任人挑不出毛病。 柳母心情不错,冲外孙女挑了下眉,道: “你从哪儿过来的?你娘那边?” 见丁琬颔首,继续又说: “瞅着那丫头没?是不是长得还不错?我瞅着配程豹可以了。” 丁琬胡乱“嗯、啊”答应,没有说旁的。 她都没看清那姑娘的容貌,没法发表意见。 坐在上房陪着聊天,倒也不着急走。 反正晚上得在程家吃饭,哪儿都能呆…… …… 申时二刻,隔壁摆桌。 丁家这边丁文海带着丁珏、丁玮过去的。 程林特意过来请丁家、柳家,不过都没过去。 用丁母的话来说:都是小年轻,他们土没脖子的人,就不去凑热闹了。 席开两桌,就在正房,东西屋各一桌。 陪客吃饭的就是他们兄妹俩,一人一屋。 徐致远自诩自己七岁,不再跟母亲、祖母一桌吃饭,拉着小舅舅的衣襟就去了东屋。 西屋炕上,程林亲自给大家倒上果醋,说: “这些日子麻烦各位伯娘、婶子、嫂子们了。明儿是正日子,到时候肯定还得仰仗你们。明儿忙,估计会照顾不周,所以今儿咱们先吃一顿,明天不管啥情况,都包涵蛤。” 里正媳妇儿听到这话,翻个白眼,道: “瞧你这话说的,多见外?你们哥俩可是我们大家看着长大的,啥样我们能不知道?” 程林笑嘻嘻的端着酒杯,爽利又道: “里正伯娘教训的对,日后我肯定改。大家一起走一个,咱喝不了酒,喝点果醋润润嗓子。” 众人碰杯,喝一口。 有的是第一次喝,本以为会很酸,没想到竟然是酸酸甜甜的味道,很不错。 席面也好,鱼、肉、肘子啥的都有,就跟正日子席面一样。 忙活一天大家都饿了。 也不用谁让,甩开腮帮子就吃。 吃完还得去东屋收拾,明天坐福啥的,还没拾掇了。 吃到一半,隔壁传来声音,接着西屋门推开。 程豹端着酒杯、拎着酒壶过来了。 喝的满脸通红,不过眉眼都是笑。 看得出来,要做新郎官,心情很不错。 走到跟前放下酒杯,先是深深鞠躬,接着—— “这些日子多谢在座各位的帮忙。有伯娘、有婶子、有嫂子、还有妹子。谢谢大家,我过来敬个酒。明儿肯定是顾不上,都多多包涵。” 果然是兄妹,说话的内容都一样。 大家虽然习惯,不过却也客套的说着“没关系”、“不用客气”这类话。 一饮而尽,大家伙儿都感受到了他们兄妹俩的诚意。 耿氏拿了双新筷子给他,说: “吃点菜压压。都不是外人,不用这样。” 程豹配合的吃了口菜,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里正家的见状,忙提醒道: “明儿是正日子,你可别喝多了啊。” “不会的伯娘,我心里有数。”程豹说完,放下酒壶。 双手举着酒杯,冲着妹妹身边坐的丁琬,笑了。 程豹的心思,在座各位都知道。 不过好几年过去,这孩子也要成亲,所以大家并不在意。 这突然敬酒,还是让大家有些懵。 丁琬也愣住了,清了下嗓子,道: “不用喝了,你以后跟乔姑娘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 程豹摇头,不依的举着杯子,说: “二年嫂子,我程豹跟妹子能有今天,你是功不可没。这酒坊从建立开始,你就带着我们。程林跟青山成亲,你也忙前忙后,到我这儿就更是了。” “这么多年,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以前的事儿,喝了这杯酒,咱就永远不提。以后你还是我二年嫂子、是我东家。我是你兄弟,是你酒坊管事。” 丁琬闻言颔首,端着杯子跟他碰了一下,道: “以后好好过日子。等县里的酒坊定下来以后,你就过去。我不希望你回来,能去县里就别回村里。不为自己,为你儿子。” 程豹明白的点头,一饮而尽。 等他离开,王珉家的拽了下丁琬,说: “咋,你在县里也要开酒坊?” “跟别人合伙的。”丁琬笑着回答。 里正家的细细琢磨丁琬那番话后,看着耿氏,道: “嫂子,你以后可是有福享喽。” 耿氏闻言笑着颔首,夹菜放在碟子里。 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秀眉微蹙,满怀心事。 这顿饭吃差不多一个时辰就散了。 丁琬留下帮着程林收拾,里正家的带着王珉家的、海林家的,一起贴窗花,铺被子…… 第346章 心态不一样了 转天正日子,酒坊休息一天。 丁琬一家早早地起来,去程家帮忙。 耿氏跟丁琬都捞忙,徐致远被选中压包袱。 乔家就乔氏自己,压包袱的“重任”,就落在了丁玮、徐致远的身上。 丁珏其实也想压包袱,不过被程豹叫去,做婆家人。 抗包的是刘铁柱,他有儿子。而且抗包不白做,是要给红包的。 程豹成亲,在土庄子算是大事儿。 家家户户都来了人,就连丁现,也起早回来了。 丁琬一见到弟弟,拉着他去到一旁,问: “那批货到了没?见到安辰了吗?” “见了,十五那天他回来一趟。”丁现回答。 自打丁现把顾芷伊带走,丁琬跟丁翠兰姑侄俩,每个月会去一趟县里,瞅一眼。 至于丁文海、丁玮,就更不用说了。 至亲之人,隔三差五就去。 老宅那边每次做好吃的,都让丁槐赶车,给县里的丁现送去。 好在土庄子离县里不算远,又是走的快,到地方还没凉呢。 “你放心吧姐,谭迁哥这笔货,一部分给我,一部分给永平镇的喜年哥,我们一起做,肯定没有问题。” 丁琬听到丁现这话,没有放松的道: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放松。要记得,跟张喜年那边保持距离。不是让你们情谊生分,是生意上要有分别,知道吗?” 丁现细细琢磨,点点头,明白的说: “放心吧姐,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关于生意,肯定不能乱。” “那就好。”丁琬拍拍他的肩头,道,“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对这些事儿我放心。不过就是我愿意操心,想多嘱咐嘱咐。” 丁现听到这话,漾出一抹高兴的笑容,说: “那是应该的,谁让我是你弟弟呢。” 丁琬见状,挑眉又问: “哎,让你去县里是让你找媳妇儿的。找到没?” 丁现一听“找媳妇”三个字,瞬间红了脸。 “哟哟,害羞了?” “姐,你干啥呢啊!”丁现恼了。 不过脾气好,恼了也就只是这样罢了。 丁琬见好就收,笑着摆摆手,道: “看你,急啥啊!不过你去县里不是只为了看店,还有就是找媳妇儿。看上那个就说,到时候我帮你去说亲。” 丁琬刚要反驳,张青山急匆匆过来,交给丁现一个火折子,道: “一会儿二叔跟我们去接亲,我让赵磊跟你一起,你们把炮仗放了。一共两次,一次是去接亲,出发你们放。还有就是回来那会儿,也得放。” “成,没问题。”丁现把火折子接过来,满口答应。 丁琬拦住张青山,好信儿的问: “接亲啥路线啊?” 张青山指着村里的方向,说: “那么绕,绕一圈,然后到你们家。街上之后直接走,不回头,在兜一圈。一共两圈,族长爷爷说成双成对。” “那抬轿子的呢?找好没?都谁啊?”丁琬追问。 张青山指着门口那边穿着红衣服的几个小子,道: “看,就他们几个。” 细细一瞅,都是村里叫得上名的小伙子。 各个长的精神,好看,惹眼。 竖起大拇指,丁琬不住的点头,说: “行!你大舅哥这成亲弄得,有牌面!” 张青山耸肩,瞅着她认真道: “比你当初嫁给二年哥,那还差点儿。你那轿子四个人抬,这就两个。另外两个在左右,充充样子。” 丁琬笑着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她当年成亲? 现在想想,都已经忘了呢。 重生一世算下来,真的是忘得一点渣都不剩了。 吉时一到,丁现跟赵磊去门前点爆竹。 “噼里啪啦……”的声音,接着就是欢快的唢呐声。 院子里的人都出来看,沿着村里那么走,绕一圈正好丁家在村头。 送走了接亲队伍,何厨子开始做饭。 丁琬跟铁杠媳妇一起,每桌放一盘子瓜子、一盘子糖块。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很快,村里没有去接亲的就到了。 耿氏把丁琬喊过去,丁琬跟丁翠兰一起记礼单。 这家三十个鸡蛋,那家三尺毛青布,那家二十个铜板…… 有负责记的,就有负责收的。 张老爹跟赵海桥两个人收,每一份都清点,装好。 上过礼的村民就去里面找地方坐,自然也就免不了议论一番。 “哎我说,这程家不管嫁妹妹还是娶媳妇儿,都挺有样啊!” “可不是嘛,看看那轿子,虽然小了点,那也是村里数一数二了。” “我听说那新娘子好像长得不赖。” “哎哟,赖不赖你今儿也看不到,别瞎寻思了……” “……” 大家嘻嘻哈哈,半个时辰后,赵岩急急忙忙跑回来道: “来了来了,抓紧点爆竹。正房门打开,要看热闹的别抢,给程豹哥跟嫂子留个道儿。” 赵岩幽默的话语,让丁翠兰跟丁琬都笑出了声。 听听这话,说的多赶劲儿。 新人不进屋咋拜堂? 可偏偏人家说的没毛病,你还真没挑不出礼。 丁琬这边记好后,将纸笔啥的收拾一下,桌子拉到后面。 赵海林家的端着刚点好的火盆过来,放在门口。 很快,鞭炮再次响起,“噼里啪啦……”好生热闹。 丁琬安静的坐在一旁没有靠前,看着一身红衣服的程豹,牵着红线,拉着媳妇儿进院。 有那么一瞬间,她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她也是这么被徐二年拉进徐家大门,跨火盆,过马鞍,然后被他背起来。 呵呵…… 还真是矫情,程林出嫁的时候,她好像也这么想过。 但前后一年多,她的心态却不一样了。 那会儿的她,期待,等待,满心欢喜。 现在的她,失落,失望,心如止水。 方韬、徐宏营的出现,都说明一个问题,他不是徐二年了,彻底变成徐永涵,不是她的徐二年。 感受到手被人牵,回首一看,竟然是丁翠兰。 嘎巴嘴,没出音儿,但却清晰的看出来: 别怕,我陪你呢! 丁琬点点头,露出一抹笑意,什么话都没说。 是啊,她还有家人呢。 不管那俩是什么来历,大不了就用牌位直接揍,反正她是抱着牌位生活的寡妇! 第347章 驭夫之术 正房东屋行礼拜天地。 族长赵老爷子中气十足的说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这样的话。 高堂只有两块牌位,虽然很凄凉,但小两口彼此有依靠,日后肯定不会差。 坐福、吃饺子、撒红枣…… 一系列操作结束,大家从喜房出来,给他们小两口单独相处的时间。 里正、族长他们安排大家找地方坐。 他们俩的位置不用说,必须是首桌正位,不可撼动。 里正蒋文平看着看家伙儿,笑呵呵说: “哎~!听我说啊各位,今儿是老程家豹子成亲,这席面、牌面啥的都有,咱们也甭跟他客气,使劲儿吃。咱们吃的越好,他们越高兴。” “但有一样啊,那几个要灌酒的,像什么铁柱、王锁你们,都给我收敛点儿。这豹子今儿大喜,你们把人家喝多了,小心过后豹子媳妇儿挠你们。” 故意虎着脸儿先说了,至于灌不灌的他不管。 年轻人嘛,人家也有自己的玩法,套路。 话点到为止就行,不用说的太多。 菜品陆陆续续上桌,每桌十个人,十四个菜。 煎炒烹炸,溜炝焖炖…… 可以说把何厨子所有本事全部拿出来,才有了这桌席面。 当然,也得是原材备的多。 不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是徒劳。 桌子上放的满满登登,绝对实惠。 丁琬走到蒋文平身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接着—— “好了,大家开吃,都长点筷伸着,多吃,啊——” “放心吧文平叔,才不会客气呢。” “就是啊,忙活一早上了,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你不忙活也饿……” “哈哈……” 大家笑呵呵的聊天,纷纷拿起筷子吃东西。 有闷头吃饭的,也有边吃边聊的。 说什么席面不错啊,说什么程家敞亮啊,还有说…… 很快,程豹从喜房出来,丁现跟张青山过去陪着。 他们俩今儿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挡酒。 张青山不用说,他亲妹婿,自己人。 丁现跟他也打小一起玩,关系很不错。 更重要的是,丁现没成亲,他得跟程豹搞好关系。 等日后他成亲的时候,找他过来帮忙也仗义。 三个人先来的里正、族长这桌。 刚好丁琬欲走,被程豹拽了下,压低声音说: “二年嫂子,帮我给我媳妇儿送点吃的吧。伯娘说她晨起没吃啥。” 话落,族长跟蒋文平不住的点头。 就该这样,成亲了,就是自己的女人,得好好疼着。 丁琬应了一声“好”,便走了。 去到程林跟前,让她安排。 小姑子进去送最好,她一个寡妇,还是要避避嫌。 刚要去后面帮忙,丁玮跟徐致远乐颠颠的来了。 徐致远把红封交给她,说: “娘,这是程豹叔儿给我的。” 丁琬摸了摸他的头,把红封又揣给他,一手牵着一个,去到不碍事儿地方。 忽然发现,丁玮已经到她肩膀处了。徐致远也到了她腰部以上。 以前说话都蹲下身子,平视他们。 如今已经不需要蹲下了,那样她很累。 “这红封你们自己个儿留着,想买啥买啥,但有一点买正用的,知道吗?你小舅舅有吗?” 徐致远点头,笑眯眯说: “小舅舅拽的婶子下炕,所以婶子也给了她红封。” 在辽东,有小叔子拽嫂子下炕的习俗。 这叫小叔子拽一把,又有骡子、又有马。 是代表以后的日子过得富足、美满的意思。 丁琬听到亲弟弟也有,不住的点头,说: “好了,你们俩去找地方吃饭,吃完就直接回家。这边人多,照顾不到你们,知道吗?喊上你小舅舅。” “嗯,知道了。”徐致远乖顺的应下。 丁玮牵着徐致远,去找赵海林,那桌就挨着里正跟族长旁边,吃饭不用拘束。 丁琬见状,满意的点点头,去后院忙活…… …… 这顿饭,吃了足足一个半时辰。 每桌都喝的脸红脖子粗,刘铁杠直接喝多了。 他媳妇在这儿做捞忙,见状只能麻烦大伯哥把人送回家。 不得不说,铁杠家的脾气真好,换个媳妇儿都不带干的。 喝的里倒歪斜,吐得哪儿哪儿都是。 这身边还有亲哥哥在呢,而且还是在程家,哪有这样的。 可她一句话都没说,拿着笤帚过来收拾,没有嫌弃。 本来还想安慰几句的村妇见状,纷纷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菜多,所以即便大家猛劲吃,也剩下不少。 每样菜都折一起,然后有专门负责刷碗的媳妇儿收拾。 柳母跟柳汉生家的本来打算帮忙,被大家婉拒了。 他们是姻亲,哪有让他们干活儿的道理。 丁琬见状,一手挽着一个,边走边说: “姥、三舅母,知道你们是诚心想要帮忙,可这会儿真的不能用。回去歇着,我这边忙完就过去。” 柳母一听忙摇头,道: “不用不用,你别来了。如果不用我们,我们就去县里看看你二舅母。这几天不回去,你三舅母给孩子断奶呢。” 断奶? 丁琬愣住了。 咋也没想到三舅母给表弟断奶,竟然跟婆婆一起出来。 “姥,你跟我三舅母都出来,那家里谁给孩子还有我姥爷他们做饭啊。” “你姥爷、三舅都能折腾,用不着我们。”柳母颇有几分得意。 丁琬佩服的竖起大拇指,对外婆这“驭夫之术”表示佩服。 柳汉生媳妇抿唇轻笑,柔声地道: “快回去忙活吧,咱们有的是机会,不急在这一天。” 丁琬颔首,目送她们进了隔壁院子。 回到院子里跟着一起折菜,程林拧了两个抹布,扔给她一个,两个人共同擦桌子。 桌子都是从村里借的,收拾干净,还得给还回去。 张青山、丁现他们都没走,就等着还桌子。 屋门推开,程豹出来了。 里正媳妇儿见状,咂舌一下,道: “你这孩子咋不听劝?你媳妇儿刚来,回去好好陪着。” 正说着,程豹身后走出一个身着红色衣裳、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 微微福身,爽利的说: “伯娘,是我要出来帮忙的。哪有我们自己在屋,让你们帮忙干活儿的道理。” 第348章 独门独院 这是大家真正意义上端详程豹媳妇儿。 肤色有些黑,但是一双眼睛很大、很亮。 身条不错,瞅着就像干活儿的人。 耿氏见她出来,走上前说: “今儿可用不着你动手,快进屋歇着。你想做,日后有的是机会,听话快回去。” 乔氏摇摇头,笑着坚持道: “多谢伯娘了,不过还是让我做一些吧。这些事儿在家没机会,我总得学一学。” 程林见状走过来,笑着说: “嫂子你若是想做,就把那些椅子收拾一下,让我哥他们给还了。” “好。”乔氏颔首应下,直接去干活儿。 耿氏瞅了眼里正家的,后者耸耸肩,也就不坚持了。 丁琬把所有桌子都擦好,冲着丁现他们招招手,道: “这些都可以还回去,记得跟人家说声谢谢。” 丁现脸热,闷闷的抗议: “姐,我又不是小孩,干啥这个还得嘱咐我。” 丁琬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说: “好好好,不嘱咐,不嘱咐行了吧。” 对于这个弟弟,她也是无奈。 把人扔去县里三个月了,身边也安排了个貌美如花的姑娘。 可偏偏…… 就自己,也不说找个伴儿。 唉,她家要办喜事儿,估计得等上好久啊! “我是该叫你‘二年嫂子’还是‘丁家姐姐’?” 丁琬闻声转身,见是乔氏,笑着道: “就叫‘二年嫂子’吧,我嫁了人,灌夫姓。” “好的嫂子,谢谢你今天帮着忙前忙后,太感谢了。”说着,乔氏侧身行礼,很有规矩。 丁琬伸手把人拽起来,笑着摇头,说: “别这么客气。一个村住着,我跟二年还有你男人,打小一起长大。不管哪方面,我都得帮忙。日后县里酒坊落成,你们俩还得去呢,说起来我也是为了自己。” “不是,不是,嫂子是为了我们好。”乔氏急忙摇头。 程林走到乔氏跟前,拽了下她,说: “嫂子,都忙差不多了,婶子、伯娘他们吃完饭就该会了。那些菜你看一下,留出一些你跟我哥吃的,然后就让大家都拿回去。” 剩的不少,吃不完丢掉怪可惜的。 乔氏冲丁琬颔首,跟小姑子走了。 耿氏走过来,轻声地说: “琬儿,咱们吃饭去?” “好,我都饿了。”丁琬边说边挽着母亲的胳膊过去吃饭…… …… 程家的喜事这就算告一段落。 村民没用多久,就都知道程豹媳妇儿长什么样子。 长得很不错,而且自打程家有了媳妇儿,院里、院外都透着一丝温柔。 程豹以前下工不着急回家,如今可不是了。 虽然还是最后一个走,但路上绝对不耽搁。 到家有热乎饭吃,媳妇儿温柔,他哪有不爱回家的道理。 随着地里的菜苗冒头,作坊的洞子菜也彻底歇息。 这些日子,赵海林他们把洞子屋里的菜罢园,然后从外面重新拉回黑土,把原来的土到处去。 这样等入秋再种,地会有劲儿。 至于那些淘汰的土,经过一年多的休息,还能再派上用场。 进了四月,丁琬就开始忙了。 几乎在作坊看不到她,有时候去县里,一去好几天。 不过耿氏跟徐致远也都不担心,毕竟丁现在县里,丁琬搁县里有地方住。 一晃有半个月过去,辽东最近气氛紧张了。 北芪蠢蠢欲动,大周朝虎威山一带,已经开始重兵把守。 当朝太子百里浩熙亲自坐镇,带人驻守。 坊间纷纷传言,这次太子去虎威山,就是为了报仇。 至于报什么仇就不知道了。 丁琬听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反正跟她小老百姓没有关系,旁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程豹两口子已经过来三天了,谭迁为了表示诚意,特意单独给他们夫妻弄了个独门独院。 一间房,东西屋,一个屋住人,一个屋放东西,正好。 丁琬跟谭迁在县里说完事儿,就坐马车过来了。 下车后,丁琬瞅着下坡平地的一大片房子,道: “招人的事儿你就来吧。我不管了。至于那洞子菜,县里这边的丰月楼你不可以供,你直接给府城醉仙楼。” 谭迁明白的点头,双手背后,沉稳说: “你放心吧,我不可能抢自己人生意。走,咱们下去。” 二人沿着石阶走下,谭迁指着南面的房子,说: “过去瞅一眼?他们来了三天,你还是第一次过来呢。” 丁琬闻言“嗯”了一声,算作同意。 来到院门前,夫妻俩正在院子里种菜。 这会儿虽然晚了点,不过倒也比不种强。 乔氏眼尖,看到丁琬跟谭迁后,站直腰身说: “谭老板,二年嫂子,你们来了。” 程豹放下手里的巴锄起身,拱手道: “谭老板、东家。” 丁琬走进院,上下打量一番程豹,说: “不错,胖了点儿。回去我能给你妹子交代了。” 程豹闻言,哭笑不得的说: “东家,我就来了三天,咋能胖!” “你来这边三天,可我有日子没看到你了啊。”丁琬实事求是。 自打城郊动工之后,她就很少出现在作坊还有土庄子内。 看着一旁站着的乔氏,笑呵呵的道: “劳苦功高啊!把这只豹子养胖不容易吧。” 乔氏不好意思的笑了,指着屋里,说: “二年嫂子,进屋瞅瞅?我家屋里弄得可好了,都是谭老板的管家帮忙张罗的。” 丁琬没有拒绝,跟着进屋。 入户就是两个灶。 东西各一个,分别带着屋里的炕。 外屋地挺大的,碗架子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谭府淘汰下来的柜子。 虽然是是淘汰下来的,但都是上等木材,农家肯定没机会看到。 里面的碗筷,都是青绿色的,给人一种干净的感觉。 东屋炕不算小,即便放了炕屏还有箱子,还是可以睡上四个人。 炕桌,地桌,梳妆台…… “不错,不错。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丁琬不住的点头。 看着一旁站着的谭迁,笑眯眯说: “让你费心了啊。” 谭迁耸耸肩,不在意的道: “你满意就好,其他的我可不敢奢求。” 要知道,当初两个人要来,她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以委屈了人家。 知道的他们是同乡,感情不错。 不知道的,还以为咋回事儿呢…… 第349章 去虎威山送酒 乔氏很懂事儿。 知道他们仨要说关于酒坊的事儿,微微福身,说: “谭老板、二年嫂子,中午在这儿吃吧。晨起我出去挖的荠荠菜,中午一起吃饺子。” 丁琬看了眼谭迁,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不禁翻个白眼,道: “我是要吃的,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吃的惯,那是野菜。” 果然,谭迁一听“野菜”,剑眉微蹙。 不过就那么一瞬间,随后便松开,随和的道: “好啊,正好尝尝弟妹的手艺。” 乔氏再次行礼,转身出去了。 程豹想了下,说: “谭老板,东家,咱们去作坊那边说吧。” 家里媳妇儿要做饭,他们说话也不方便。 二人没有意见,三个人出了屋子。 走之前丁琬特意看了眼西屋,炕上有四袋子粮食,是他们两口子这一段时间的口粮。 谭迁无语,略有些不耐烦的道: “放心吧你就,我还能让他们俩饿着?” 丁琬闻言耸耸肩,不在意的说: “我不瞅一眼不放心,咋地,你咬我?” “不敢。”谭迁翻个白眼,拉开院门出去了。 三个人来到作坊,酒甑、瓦顶全都准备就绪,只等人到了开始做事。 丁琬看了一圈,不住的点头,道: “这么大的铺排,谭老板下血本了?” “不下血本,也不敢跟你徐娘子合作啊!”谭迁也戏谑的附和。 丁琬扭头看着程豹,没有客气的道: “听见了吗?谭老板可是下了血本呢!你是我这边派出来的最大诚意,日后就要拿出你在土庄子的能耐,我不希望这么大的铺排,几个月后你灰溜溜的回去。” 丁琬话里是什么意思,程豹太清楚了。 虽然有压力,但却坚定的点头,说: “放心吧东家,我没给自己留退路。家里的房子、地,虽然暂时让我妹妹打理,可我没打算回去。” “行,有这股破釜沉舟的劲儿,也算你有志气。”丁琬不住点头,“你只管酿酒的事儿,其他管理不用理会。至于不听话的也不用惯着,直接踢出去。谭老板,我家豹子有这个权限吧。” “有有有。”谭迁不住的点头。 三个人在院子里搬椅子坐下,谭迁看着程豹,道: “明天人就能到位。都是谭家的家生子,知根知底。最迟一个月后我要见到酒,虎威山那边已经给了银钱,要五百斤高粱酿。” “五百斤?”程豹惊讶。 丁琬没说话,但却眉头紧锁。 谭迁也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不过价格高,要的多,这一笔如果正常交货,他的长途商队就有着落。 所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你放心,人手、高粱,我都已经备足。你什么时候开工自己定。今儿是四月初十,最迟五月,我就要酒。” 丁琬琢磨了一下,看着谭迁,道: “五百斤,你确定你能吃得下?” “所以你库存里的二百斤全给我。按照正常价走,我一会儿把钱给你。后天安辰会回来,到时候你们俩一起去送。”谭迁没有客气的开口要求。 他要忙的事情不少,安辰一个人送酒,明显诚意不足。 可再加上一个丁琬,那就不一样了。 程豹一听要给虎威山送酒,不禁蹙眉看着她,说: “行吗?要不你别去,咱俩换。” 大家都知道她的丈夫在虎威山一役战死,那个地方对她来说就是伤心地。 她去算什么? 悼念亡灵? 谭迁反应过来,顿时觉得不好意思。 刚要开口—— “没事儿,我去正好。”丁琬沉稳的说着。 靠着椅背,瞅着远处的绿色,没有说话。 谭迁看了眼程豹,他们是同乡,企图让他说两句。 可没想到这个根本是中看不中用。 直接摇头,表示自己束手无策。 过了好一会儿,丁琬回过神,看着他们俩,说: “干啥呢?自责了?” 谭迁撇嘴,没有吱声。 丁琬倒是洒脱,不在意的摇摇头,道: “你没做错。首先我们是商人,买家是咱们的主顾,要那么多,第一批货亲自有个人送,也显得咱们重视。你忙,自然就我去,很正常。” 谭迁见她能理解,松口气,说: “放心放心,只此一次,以后绝对不劳动你。” “好,我记下了。”丁琬附和。 三个人又在一起说了关于酒坊开业的细节,越快越好,自然也就顾不上那么多。 谭迁让车夫赶紧去县里,找个会看的先生给掐算个日子。 越早越好。 “开业咱们就简单点,放两挂鞭算了。”谭迁建议着。 丁琬跟程豹没有意见,这事儿就算敲定了。 “那就这样,你们俩再聊一会儿,我回去帮他媳妇儿包饺子。”丁琬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至于他们俩聊什么,她不关心。 反正她该知道的已经知道。剩下的就是筹备去虎威山的事情。 这一次,应该能见到了。 看他怎么样吧。 如果执意不认也无所谓,反正她有孩子,村里也认她现在的身份,就算没有男人,她也一样活得潇洒。 推开院门,就听到屋子里“duang……duang……duang……”的剁菜声。 拉门进屋后,乔氏扭头主动的道: “二年嫂子咋回来了?说完事儿了吗?” “他们俩说呢,我过来帮你包饺子。”丁琬边说边走。 来到跟前,馅儿都剁完了,乔氏在剁葱。 “不用你的嫂子,我自己就可以了。” 说着,从一旁努了下嘴,又道: “面都和好了。” “那成,我揪剂子。”丁琬边说边把面盆拿过来,放在案板上。 乔氏和馅儿,看着她和面的动作,说: “二年嫂子,你跟我说说豹哥呗。” 他们夫妻俩私底下,乔氏叫程豹为“豹哥”。 丁琬揉面的动作停顿一下,想了想,说: “你的豹哥小时候可不是啥省油的灯。你真想听?” 乔氏害羞,不过还是坚定的点点头。 她珍惜现在的生活,也喜欢现在的生活。 有个疼自己的男人,虽然二人盲婚哑嫁,可他们都抱着一个目标: 好好过日子,把日子过红火了,让下一辈享福。 丁琬见状,倒也不再隐瞒,开口道: “他小时候总跟青山、丁现他们,跟在徐二年的身后……” 第350章 不要玩火自焚 丁琬说着程豹以前的趣事,乔氏听得认真。 饺子包差不多了,程豹抱柴禾进屋,烧火。 丁琬见状,满意的点点头,问: “谭老板呢?咋没跟你一起过来?” 程豹没有抬头,一边烧火一边说: “酒坊的管事、账房都到了。谭老板跟他们说事儿,我在那不方便,就先回来了。” 丁琬闻言“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点火、添水、下饺子…… 没等程豹出去喊呢,谭迁就回来了。 身后还跟了两个人,一个账房,一个管事。 相互简单的做了个介绍,程豹把人让去了东屋。 丁琬看了眼乔氏,压低声音,说: “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多包了一些。不然都不够吃的。” 这几个人饭量咋样不清楚,但都是爷们,肯定能造。 乔氏笑眯了眼睛,把锅里的饺子盛出来,又添水等着煮下一锅。 男人在屋里吃,丁琬跟乔氏就在外屋地吃饭。 等吃过饺子,丁琬跟谭迁离开,程豹等人出来送。 丁琬上车之前,看着程豹,道: “缺什么别客气,直接跟谭老板说,知道吗?” 程豹点点头,笑着说: “回去跟我妹子他们说一声,不用惦记我们,这边都挺好。” “知道了。”丁琬应下,头也不回的上车。 谭迁翻身上马,车夫驾车离开。 乔氏站在程豹身边,一直等马车走远之后才说: “短期内咱们回不去,端午节让人给小姑送些东西回去吧。” 程豹闻言愣了一下,迷茫的看着她,问: “为啥?她不缺东西,送啥呢?” 乔氏恬静的笑着摇头,说: “小姑过得是很好,可咱们作为她的娘家,得给些东西。” 程豹想了一下,指着马车走的方向,道: “二年嫂子告诉你的?” “她提醒我的。” 与此同时,马车内的丁琬—— “阿嚏——” 重重打了个喷嚏。 “怎么,想着去北面虎威山,胆颤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谭迁竟然坐在了车外面。 丁琬靠着车厢,嘴硬的道: “我有什么可胆颤的。” “是啊,你有什么可胆颤的?反正你自己知道。”谭迁有些欠揍的说话。 见她不吱声,细细琢磨一番后,道: “其实你不用怕。你去送酒,不见得能看见太子。就算看见了,你还真的问吗?” “为什么不问?”丁琬反问,“我男人、大伯哥都参军,虎威山一役死伤那么多,我问一句主帅,有什么问题?” 谭迁就知道她忌讳。 命车夫靠边停车,把车帘掀开,坐在她的对面,道: “实在不行,就让程豹去吧,你别过去了。” 丁琬嗤笑,瞅着心口不一的男人,叹口气说: “你要真这么想,你就不会刚才在酒坊那么说。行了,都是生意场上的老油条,你就甭装了。” 谭迁撇嘴,轻声又道: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不卖关子。如果你聪明,就不该问。你心里最清楚,高高在上的太子,怎么可能认识‘徐二年’、‘徐大可’。” “他们若是副将、将军,倒是有可能。两个大头兵,你认为太子殿下能记得?何必不放过自己呢?我知你们青梅竹马的感情,也佩服你的坚持,只是……” “谭迁,你没经历过的事儿,就不要发表言论。” 丁琬强势打断他的话,眼神幽幽的看着前面。 春风阵阵,吹动了二人的衣角。 谭迁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开口道: “你……到底是谁?”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丁琬嗤笑着摇头,道: “怎么,一顿饭的功夫,就觉得我掉包了?” 谭迁摇摇头,整理下思绪说: “从我认识你开始,我就觉得你不是普通村妇那么简单。就算你爹是秀才,你打小念书,可你所有的言谈举止、一言一行,根本与你的身份不符。” “你想说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谭迁继续摇头。 眼前这个他调查过,上数三代都没有问题。 可偏偏,就觉得有问题。 正常人做生意,不过做什么总门,入门那些幺蛾子。 可这媳妇儿弄了,而且还头头是道。 “怎么说呢,我看不透你。你有的时候毫无心机,可有的时候又精于算计。刚刚,就在刚刚,你说话的神情、语气,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但我知道,你在你婆家不会受委屈,而且你娘家就在本村,可你刚才那样,又是怎么回事儿呢?你说我没经历过不该说,那你经历过吗?” 面对谭迁的这番话,丁琬轻笑着叹口气,说: “我死过一次你知道吧。” 见谭迁颔首,丁琬继续又道: “死过一次的人,自然做什么都会大胆。” “不,你这话太片面。” “那你就拿出我不是丁琬的证据啊!” “我没说你不是丁琬。”谭迁强调,“我的意思是你以前……唉,算了算了,你经历过啥跟我也没关系。不过我奉劝你一句,太子不是白给的,你别到时候玩火自焚,把自己折进去。” 丁琬知道他是好心,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谭迁起身出去,车帘放下,马车继续上前…… 第351章 送酒前 两个人回到县里,谭迁本来打算带丁琬去吃饭。 没想到人家直接拒绝。 理由是天色不早。 谭迁瞅着日头正浓的天儿,无语的冲她挥挥手,没戳破她的借口。 车夫赶车,把丁琬送回了土庄子。 在村头丁琬自行下车,走小路去了酒坊。 这会儿都再忙,她直接去库房,没有跟别人打招呼。 库房内,就赵海林爷仨,其他人都在酒坊内部忙活着。 看这个架势就知道,爷仨清点库存呢! 很快,赵岩跟赵磊过去,一边低头看算盘一边说: “爹,清算好了,高粱酿刨除上次拉走的,还剩下三百一十三斤,果醋……” 赵岩每说一个数儿,赵海林就详细的记录。 等他说完,赵磊拽了拽赵海林的衣袖,说: “大伯,你发现没,现在高粱出酒越来越多了。这才恁么些日子啊,又三百多斤。” 赵海林斜眼看他,嗤笑着道: “咋,上次豹子成亲,你没喝够?” “不是不是。”赵磊及忙摇头,“大伯,我的意思是日后咱酒坊会越来越有钱。我们的工钱也越来越多,是不?” 有句话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赵海林警惕的看着亲侄子,道: “你想说啥?” “我……”赵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知道该咋说。 赵岩见状,无语的摇摇头,说: “爹,他想让你帮忙跟三叔提一嘴,他的工钱可不可以像我一样,自己拿着。” “自己拿着?!”赵海林惊讶了。 一直降低存在感的丁琬,听到这话也蹙眉。 赵海林拍了下赵磊的额头,说: “你哥六月说亲,我才让他自己拿着,你也要说亲不成?” “我……” 没等赵磊把话说完,丁琬直接打断,边走边说: “你要那么多钱在身上干啥?想娶媳妇儿了吗?” 别看她是东家,这些人都是她雇来的。 可打小看着长大,就跟弟弟一样。 如今库房的这几个小子,每个月细细算下来,都能有八、九十文钱,这还不算每次卖完酒给他们的红封。 每次卖酒,库房的半大小子都得帮忙搬。 五十斤的酒坛子,两人一伙,一搬就是一上午。 累的呼哧带喘,谁看着不心疼? 丁琬也不是小气的,每次搬完,都会给他们十到二十文钱不等。 几人看着丁琬走过来的身影,纷纷叫着“东家”。 赵磊看着她,笑眯眯的说: “东家,啥时候回来的?刚才咋没过来呢。” 丁琬拍了他脑门一记,抻哆着道: “赵岩六月说亲,手里有俩钱正常。你别乱来,小心我揍你。” 说完,扭头看着赵海林,又说: “准备二百斤高粱酿,三天后我去送。” “好的。”赵海林点头。 赵岩拿着算盘拨弄,眉开眼笑。 片刻后,爷仨全部抬头,看着丁琬,怪叫着—— “啥?” “二年嫂子,你去送?” “东家,你往哪儿送?咋还用你送?”赵海林急忙开口,想让她打消念头。 如果让冬家去送酒,那要他们这些人做什么呢? 丁琬就看着几个为了自己着想的人,叹口气,说: “这次定酒的来头不小,我跟谭老板二人,必须得去一个。你们也知道,县里的酒坊正在紧要关头,他走不了,所以只能我去。” “你自己吗?”赵海林追问。 “还有安辰呢。”丁琬回答。 “安辰?”赵海林琢磨完,摇摇头又说,“不行不行,就你们俩也不行。” 丁琬闻言轻笑,不在意的说: “海林叔,这事儿你就甭管了。我走以后,这边就劳你多费心照顾。我家那边,没事儿也瞅一眼。这次去虎威山,少说前后得半个来月,端午节前会回来。到时候节礼,你跟我小姑、我婆母他们商量。” “…………” 等了半天,也不见赵海林吱声,赵磊跟赵岩就更是了。 两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丁琬纳闷的蹙眉,伸手碰了下赵海林的衣袖,道: “海林叔,想啥呢?” “没,没啥。”赵海林摇头,“你刚才说啥?去哪儿?” “我说节礼你跟我小姑……” “不是,在前面一些。”赵海林要求。 丁琬蹙眉,随后轻笑着回答: “去虎威山送酒。” “为啥啊嫂子?你咋能去那里啊!”赵磊第一个怪叫。 刚才还以为听错了,如今听来才知道,根本不是。 赵岩抿唇,瞅着丁琬,说: “嫂子,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丁琬笑着摇摇头,好在库房就他们爷仨,倒也不用太麻烦。 指着一旁的桌子,四个人走过去,丁琬坐下道: “海林叔,我去虎威山送酒的事儿,你们仨谁也别露。赵岩兄弟,谢谢你啊,还想着我。赵磊你也是,知道关心我。不过这一趟,谁也替代不了,得我自己去。” “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你们仨知道就好,其他人就知道的了。如果有人问及,就说往北面送酒。尤其是我娘、我婆母他们,半个字都不能说。” 爷仨互看一眼,赵海林开就问道: “东家,三天后你就跟安辰两个人去?” 丁琬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说: “不是,就我们俩可运不走二百斤。谭迁的商队正在组建,这一次就让他们练手,看看能成不。” 赵海林叹口气,略微思考后,说: “琬儿啊,咱俩出去走走?” 丁琬心知他要嘱咐些什么,笑着摇头拒绝: “不用了海林叔,我心里有数的。” “那不行。”赵海林坚持,“你跟我聊完,我帮你保守秘密。不然……我得跟你婆母说。” 丁琬纳闷了,眉头紧蹙的看着他,问: “为啥啊海林叔?我啥都没做,就去送酒啊!” “你以前做的,你忘了?”赵海林提醒。 话音刚落,赵岩就不住的点头,推着丁琬说: “嫂子,快去跟我爹说话,不然我爹真不帮你保守秘密。我也不能。” “还有我!”赵磊弱弱的举手,强调一下存在感。 丁琬这下彻底看不明白了。 搞什么啊,她去送酒,又不是送死。 就在她迷茫的时候—— “琬儿,我们可不想再让你上吊一次!” 第352章 撬媳妇儿 呃…… 丁琬听到赵海林这话,啥也没说,直接起身。 赵海林指了指库房,两个孩子不住点头,他这才放心的出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酒坊,直奔北面。 走了差不多一盏茶,终于安静了。 这边原来是一对兄弟的屋子,没成亲,挺能干。 后来二人跟着村里人进山,一次意外,两个人都没回来。 土庄子有规矩,如果五年房子之内,家里亲戚没有人来认,就充公归村里,重新卖房场。 卖的钱一部分交给县衙,一部分留在村里用。 今年正好是第六年,丁琬春耕前买下来的。 雇了不少人,把房子扒了,平了,等端午之后不忙了,重新翻盖。 随便找个地方,两个人席地而坐。 赵海林瞅着眼前的房场,长叹口气,说: “琬儿啊,现在就咱们爷俩,你跟我说说实话。你这次去虎威山,是不是给军队送酒?” “是。”丁琬没有隐瞒,点头回答。 这事儿瞒不住。 春耕前太子百里浩熙带兵重新驻扎北境,这是整个辽东都知道的事情。 送酒一次就是二百斤,还非得她或者谭迁去,用脚指头都能猜到。 赵海林将她没有隐瞒的回答,眉头紧锁。 “海林叔,我去也是正常生意,您别担心。我把酒送到那就会,绝对不会耽误的。” 赵海林还是不放心的摇头。 捏起一块土,在手里把碗一会儿,道: “琬儿啊,不是叔儿担心不担心的事儿,我是怕你扛不住的。你跟二年的感情那么好,这次去虎威山,那你还不得……要不这样吧,叔儿陪你去,成不?” “不用!哪还能麻烦你跟着跑一遭?”丁琬想都不想就拒绝。 见赵海林面色不好,轻笑着又道: “叔儿,你别担心我。我现在责任这么大,我还能做傻事儿吗?” 回应她的,仍旧是沉默外加严峻的面色。 丁琬无语的捏着眉心,长叹口气,掰着手指说: “叔儿,我现在过得不比最开始好?婆婆待我如亲女儿,致远也把我当亲娘。我娘家就在本村,亲爹还在京城等着秋闱。” “县里的酒坊也开始了,咱这边的更是。我这么好的日子不珍惜,去虎威山殉情?您觉得是我傻还是我彪?” 这一番话,让赵海林砸了下舌。 虽然还是没有说话,但终于给了反应。 “叔儿,我真没事了。我这次跟安辰一起去,他……” “对了丫头,你跟我说实话,这安辰冲着你小姑来的,你爷奶他们知道不?你知道不?” 呃…… 丁琬懵了。 这话题跳的是不是太快了? “我就知道你知道。”赵海林说完,不住的摇头,说,“你跟那个安辰关系这么好?都不惜把你小姑推出去?” 艾玛,这帽子太大了。 丁琬觉得委屈,忙摆手道: “叔儿,你咋能这么想我呢?” “可我想不出别的啊!”赵海林蹙眉强调,“叔儿虽然经历的不多,可好歹多活了那么些年。当时安辰来的时候你说过,他是军营守备派来的人。” “可那李守备都调去京城好久了,他也没走,明显就对不上。而且每次他来,都先去谈事屋说话。看似说正事儿,每次进去就小半个时辰。叔儿都撞见好几次了,你小姑面带羞涩,明显不对。” 就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每次安辰来,她都不想出去,可偏偏自家小姑总是把她支走。 如今好了,被人看出来了。 赵海林能看出来,那赵海桥他们就不可能看不出来。 既如此,二叔也该知道啊,怎么就…… “你看你看,不说话默认了吧。” 赵海林的声音再次传来,丁琬深吸口气,说: “海林叔,你不是唠我去虎威山的事儿吗?怎么又说道我小姑这边了?” “那是因为叔儿知道你不会做傻事儿,就不担心了。”赵海林强调。 也不是傻子,刚才她那么说咽下的情况,是个人都不可能寻死。 有钱花,有福享,谁缺心眼活腻歪了? 丁琬撇嘴,冲着赵海林耸耸肩,说: “叔儿,这事儿你知道就当不知道吧。我小姑跟他的事儿,肯定发乎情止乎礼,不会乱来。而且,我小姑的亲事得等我爹的事儿落定。最起码还得一年,再看吧。” “听你这意思……你很满意那个安辰?” “满意啊。”丁琬颔首,“他在府城有房子、有铺子,现在跟我们一起做生意,前途无量。他户籍挂在咱们村,名下二十亩地,这么好的条件当然满意啊。” 赵海林知道他在村里有地,可没想到府城还有产业。 眨巴眨巴眼睛,突然站起身,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丁琬傻眼,不解的看着他的背影的道: “叔儿,你干啥去?” 赵海林还是挥挥手,啥都没有说。 不是,这什么毛病啊! 说说话就走,咋还…… “想不明白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丁琬打了个哆嗦。 扭头一看,竟然安辰,狠狠剜了他一眼,说: “啥时候回来的?都听到了?” 安辰挨着她坐,耸耸肩,道: “他嗓门不算大,可我耳朵好啊!想听不到都难。” “那就不知道非礼勿听?”丁琬嫌弃的“哼”了一声,“就说让你跟我小姑注意点,你瞅瞅,你注意了吗?” 安辰不以为然,捡起一块石头,朝地上砸了一下,说: “你知道他刚才为啥那么说不?” “为啥?”丁琬不解! 安辰嗤笑,双手拄着后面的地,仰头看着天儿,道: “他要撬老子的媳妇儿,你看不出来?” “啥?!” “啥什么啥!”安辰撇嘴,梗着脖子说,“他儿子要娶媳妇儿了,看上我媳妇儿了,所以才跟你说那些话。不过现在肯定是没这个兴趣了。” 啥玩意儿啊! 丁琬越听越迷糊,细细琢磨后,傻乎乎的看着他问: “为啥现在没兴趣了?” 话落,安辰没有立刻回答。 就在丁琬要等不下去了的时候—— “因为你刚才说了老子的情况。我府城有房子、有铺子,他老赵家没有!” 第353章 姐妹默契 看着眼前信誓旦旦的安辰,丁琬叹口气道: “你啊,一天天也不知道啥心思。懒得理你,我回去了。你晚上就在酒坊跟青山他爹凑合,不许去我爷奶那边。” 安辰看着她站起身要走,不在意的说: “不去就不去,反正这次送酒,你小姑也去。” “凭啥!”丁琬狠狠剜了他一眼,嫌弃的道,“我告诉你,我不可能给你那么久跟我小姑相处的时间。” “你不答应,我就跟你二叔喝酒去。”安辰笑嘻嘻的看着她,一脸无辜。 天知道这会儿丁琬有多想灭了他。 怒目圆睁,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作响。 气呼呼的重新坐回去,看着他,道: “你是不是太无赖了?我小姑跟你到底还没订亲,哪有你这样的。” 安辰见她这般,好笑的摇摇头,说: “你以为我让她跟你去,为了啥?” “你心里清楚!” 非得把话说的那么明白,有意思吗! 安辰见她这般,心知这是不领情的节奏。 长叹口气,幽幽的说: “你要去的虎威山,我让你小姑陪着,万一你情绪不稳,找个肩膀靠一靠、哭一哭也方便。你跟你小姑还有什么可瞒着的?你俩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你去虎威山的事儿,吓着你能瞒着,以后呢?” 一连几个问题,让丁琬狠狠剜了他一眼。 早有预谋,明显是早有预谋。 丁琬长叹口气,食指凭空虚点着他两下,愤恨的走了。 安辰见好就收,露出得意的笑容。 不管咋样,目的达到就好。 把丁翠兰留在村里没啥,就怕那个赵海林惹什么幺蛾子。 好女百家求。 如今丁文江前途无量,丁琬又开了酒坊,丁翠兰在十里八村都有名。 各个摩拳擦掌,等着娶她过门做媳妇儿。 不防着成吗? 白费这么多功夫了! …… 丁琬离开村北没有去酒坊,而是回了家。 家里这会儿没人,耿氏在酒坊,徐致远也没下学。 搬了柴禾去厨房,一边点火一边琢磨怎么跟婆婆讲。 得让她知道去送酒,可这“虎威山”三个字,到底要不要说呢? 还有,这一次去北境,会不会看到他呢? 如果看到了,她要怎么做。 是把话挑开说明,还是继续装作不知道? 丁琬瞅着灶膛燃起来的火,无奈打断思绪,起身做饭。 晚饭做葱油饼。 入冬扬的葱籽儿,经过一冬的洗礼,开春就冒头了。 小葱苗不粗,很细,剥着费劲儿。 但很有葱味儿,烙饼特别香。 锅里烧水,把剥好的从用水洗干净,然后切成末。 等水开,用开水和面,这样和出来的面叫烫面。 面和好后,盖好盖帘,醒一会儿。 “琬儿,搁家不?” 程林的声音传来,丁琬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从厨房出来。 看着她手里端着冒热气的碗,纳闷的说: “干啥,做点肉还给我送一些?” 程林颔首,挽着她的胳膊进了厨房,道: “今儿我轮休,去县里买肉多买了些。给你送一碗,省的晚上做了。” “你咋知道我回来了?”丁琬没有接碗。 她回来就直接去酒坊,然后也没在村里转悠,这小媳妇儿的消息,倒是挺灵通呢。 程林笑嘻嘻的把碗放在一旁,说: “你坐马车回来的时候,我正好看到。” “你看到?你不是晨起去的县里?” 村里人赶集都趁早,买吧买吧就往回来。 这妞儿倒是奇葩,她回走都快未时了好不。 程林耸耸肩,搬了把小板凳坐下,道: “我也想晨起就去,可架不住家里事儿多啊!我这轮休一天,一家三口的衣服要洗。我哥那边的房子,得收拾。自己家的院子,也得拾掇。我做完这一切都快晌午了,咋可能晨起就去。” “你可以先去赶集,回来在收拾啊。”丁琬不解。 程林狠狠剜了她一眼,抻哆: “你是真不疼我。。我去县里买完再回来,然后再收拾家,我不累啊!我这收拾完出去,买完回来也就做个饭,哪儿多哪儿少?” 说到这儿,程林嫌弃的挥挥手,说: “罢了罢了,你一天天忙的家里都顾不上,你咋能理解我。哎,我问你啊,我哥跟我嫂子咋样?过去三天了吧,你瞅着没?” 知道她担心程豹,也没有隐瞒,直接颔首道: “看见了。今儿中午就在他们家吃的。家里啥都好,独门独院,不过就一间房。两口子一间房,东西屋,倒也够住。等你在轮休就存着,存两天过去瞅一眼,那边还真不错。” 程林听到这话,点点头,说: “好啊,那我到时候跟青山哥一起去。” 话落,丁琬一记冷眼就杀了过来。 吓得程林打了个激灵,道: “干啥啊,怪吓人的。” “你一个人走两天就够呛了,还把他也带走。我酒坊还做不做?” 程林一听这话,颇有几分得意的道: “你清楚就好!我跟你说,改明儿对我好点儿,不然我就给你撂挑子!” “威胁我?”丁琬挑眉反问。 程林眨巴眨巴眼睛,没骨气的道: “我过过嘴瘾,哪敢啊!” “噗嗤——” 丁琬没忍住,笑出了声,把碗给她倒出来。 没刷,直接塞给她,道: “回去吧,我得烙饼了。一会儿我娘跟孩子该回来了。” 程林闻言颔首,想了下说: “我听你小姑提了一嘴。咋,你要出去送酒吗?” 丁琬一听这话,眉头紧蹙的道: “你啥时候听得?” “刚才啊!”程林回答,“我来你家的时候,正好她从酒坊过来。我问了一嘴,她下工了,说回家收拾收拾,两天后跟你走。给谁送酒啊,非得你去,去哪儿啊?” 丁琬在心里把安辰骂了个底儿掉。 那货肯定是怕她拦阻,直接告诉了小姑。 简直有点儿大嘴巴。 长叹口气,摇摇头说: “这事儿是秘密,不能胡乱说。送的肯定是大主顾,不然我也不能亲自去。你知道就好,别跟旁人提。如果问,就说……替谭老板送的,他走不开。” “行,我知道了。”程林颔首,转身出去。 姐妹之间的默契,就是一朝一夕培养出来的,这么多年,稍微说几句就懂…… 第354章 人之常情 程林走后,丁琬开始擀面、洒葱、放盐。 烙葱油饼也没啥讲究,各人家都有各自的做法。 只不过丁琬这次,用的是都有,没用荤油。 灶下添火,锅里倒油,然后把饼放进去。 转一圈,趁着没热,徒手拿出来,再翻个面。 厨房门开,丁琬以为是耿氏,头也没抬的道: “娘,回来了。” “噗嗤——” 笑声让丁琬抬头,见识徐致远回来了,不禁摇头说: “臭小子,今儿咋回来的这么早?” 往天下学,他都会在丁家呆一会儿,估摸差不多时辰了再回来。 所以她才误以为是婆母,没想到是儿子。 徐致远搬了个小板凳坐下,道: “我看咱家烟囱里冒烟,以为奶提前回来了呢。娘,你啥时候回来的啊?这次又去了好几天呢。” 丁琬用铲子把饼翻个面,然后拿着擀面杖又擀了一张饼。 “咋,想娘了?” “想了。”徐致远起身,用铲子把饼翻面。 农家孩子懂事早,都会在厨房帮忙打个下手啥的。 所以这样的小活儿,徐致远老早就会做了。 等他把饼盛出来,丁琬正好把擀好的饼放进过。 娘俩合作,双剑合并。 接过儿子递来的铲子,丁琬笑着道: “以后娘走的次数会越来越多,时间也会越来越长。过了年你已经八岁,要替娘分担,好好照顾祖母,操持家。” 徐致远重重颔首,献宝似的起身出去,拿回来一个篮子,说: “娘,你看,这是我跟两个小舅舅刚才挖的。” 一篮子荠荠菜,很新鲜。 丁琬看了之后点头,道: “不错,我家致远长大了,知道帮忙挖菜了。不过儿子,挖菜可以,但不能耽误学习,知道吗?” 徐致远“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把荠荠菜放在一旁,看着她,又问: “娘,你这次回来之后还走吗?” 丁琬叹口气,故作无奈的样子,道: “我也不想走。可你谭舅舅跟别人做了笔大买卖。对方要酒多,他出不来,让我帮忙替他先送二百斤。” “娘去送?为什么?”徐致远不解。 酒坊有专门送酒的人,根本不需要母亲才是。 细细琢磨,瞪大了眼睛,道: “这人要那么多干啥?先送二百斤?他要多少啊?” 丁琬瞅着还不算笨的儿子,笑着弹了下他的额头,道: “要五百斤。可他那边还没开始,只能先让我这边出二百。” “那让谭舅舅的人送酒好了,娘为啥要去呢?” 得! 刚才还寻思儿子长大了,这会儿功夫又问了傻话! 丁琬轻笑着摇头,拍了拍他的肩头,道: “傻孩子,这么大的买卖老板不出面,是不是没有诚意啊?” “那就让谭舅舅去呗。”徐致远不乐意的嘟囔。 母亲从去年年底就开始忙,一直到现在。 他都好久没跟娘正经说会儿话了。 丁琬把熟了的饼盛出来,说: “忘了?你程豹叔才去那边的酒坊。你谭舅舅根本走不开,所以才拜托的娘。放心,这次姑姥姥跟你师父都去,娘不是一个人。” 徐致远闻言,仍旧忧心忡忡。 丁琬见状,揉了揉他的发顶,说: “去把荠荠菜摘了,娘一会儿熬汤。” 徐致远点头,拎着篮子去到门口。 半个时辰后,院门推开,耿氏回来了。 丁琬这边的饭菜快好了,打发徐致远给耿氏倒水,让她简单洗洗。 徐致远给祖母倒好水,就去正房放桌子。 耿氏进屋后,看着孩子一脸沉闷的样子,纳闷问: “咋地了?跟你小舅闹别扭了?” 这个问题说完,耿氏自己都不相信。 可平日孙子不跟旁的孩子玩,只是丁家的俩孩子,这是…… 就在耿氏误以为他不想说的时候,徐致远摇摇头,道: “奶,我没跟小舅舅闹别扭,他也不会跟我闹别扭。” 耿氏闻言松口气。 脱鞋上炕,看着他的样子,道: “既然没跟你小舅舅生气,你这是咋地了?” “我娘要去送酒,刚回来就走!我还想跟我娘多呆几天呢。” 正说着,丁琬从外面进来了。 把饼放在桌上,又出去端汤。 徐致远把碗筷放好,丁琬给大家盛汤。 耿氏没吱声,直到一碗荠荠菜汤到眼前后,说: “琬儿,我听说下午海林找你出去说话了?啥事儿?” 丁琬把饼放在儿子的碟子里,回答: “没啥事儿,就是问我送酒的时候都谁跟我去。” 耿氏蹙眉,深吸口气,道: “非去不可?” 丁琬耸肩,点点头,算作回答。 她能理解耿氏的不高兴。 谁家儿媳老往外跑,谁家婆婆也不能高兴。 别说婆婆了,就是娘家妈都不乐意。 人之常情! 丁琬喝了口汤,很鲜,咸淡适中。 “娘,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这次我也没法子。县里的酒坊铺排太大,谭迁走不开。这次的人要的多,他那边也出不来,还得我这边帮着给。所以……我只能替他走一趟。” 耿氏叹气,开口问: “那钱怎么算?” “照常分,但这二百斤酒,他得单独给我。”丁琬回答。 耿氏咬了口葱油饼,虽然很香,但还是味同嚼蜡。 “琬儿啊,娘觉得这事儿……咱能不能不去?” “不能不去!”丁琬直接回答。 看着欲言又止的耿氏,丁琬耸耸肩道: “娘,我知道你不高兴。这事儿换做是我,我也不高兴。日后我也得做婆婆,要是致远媳妇儿往外跑,估计我都做不到您这样。” “你就别给我戴帽子了。”耿氏无语。 对于这儿媳,她最佩服的就是说话。 说的让你听了那么舒坦,那么得劲儿。 可舒坦、得劲儿之后,就是自己憋屈。 “丁琬啊,你是个成年人,也是致远他娘,更是咱们酒坊的东家。你要做啥,我肯定拦不住,但我想说……尽量不出去,行不?” “行!”丁琬满口答应,“这次走完回来,除非必要,否则我不出村。” 耿氏听到这话,点点头,不再吱声。 罢了,说那么多人家有主意,改变不了。 说多了又有啥用?! 第355章 出发送酒 一家人平静的吃过晚饭,耿氏收拾碗筷,丁琬陪徐致远练字。 小家伙已经很久没跟母亲这般亲近,基本上写两个字,就瞅她憨笑一下。 到底是从小长在身边,即便以前有周氏在,她这个做婶婶的对他也是诚心。 不然这么大的孩子,咋可能这般撒娇。 收拾完的耿氏回来,看着孙子、儿媳妇这般,笑眯眯的道: “不知情的看你们娘俩,都得以为是亲生母子。” 丁琬伸手搂了下孩子,笑着说: “本来就是亲生的!二年跟大可哥是一奶同胞,这孩子是大可哥的,也是我们二年哥的。” 耿氏不住点头,坐在她的面前,问: “琬儿啊,这次送酒,还是安辰跟你去吗?” 丁琬点点头,指了儿子的一个错处后,说: “还有我小姑,她也去。” “翠兰也去?”耿氏有些惊讶。 丁琬耸耸肩,坦然的道: “她去我方便。不然我跟安辰、再有谭迁那些送酒的师傅,怎么都让人好说不好听。” 耿氏闻言,心知儿媳妇这话是说给自己听得。 讪笑着摇头,不在意的说: “谁敢乱说话,你就拿牌坊砸。旁人我不行,但是你这孩子,大家伙儿都相信。” 丁琬笑着没吱声,继续陪儿子练字。 耿氏拿出笸箩,缝着没做饭的针线活儿…… …… 两天后,谭迁的人来了,谭迁本人也来了。 看着已经打包好行囊的丁琬,笑着挥挥手,说: “咋样,都准备好了?” “不准备好能怎么地,我还能给你撂挑子?”丁琬撇嘴,丝毫不给面子。 张青山从酒坊过来,轻声地说: “东家,那管事看咱们库房里有三百多斤高粱酿,要把零头留下,其余全部拿走。” 丁琬听到这话,看着谭迁,没有吱声。 后者倒也懂事儿,掏出两锭二十两银子后,又给了一锭。 “按照你给南疆送酒的价格给。二百文已经,三百斤是六十两,你数数。” 数数? 这还用数,埋汰谁呢? 丁琬拿出荷包,将六十两银子装好,扔给张青山,道: “给我娘送去。” “好。” 等张青山走人,丁琬冲着他再次伸手。 “干啥?”谭迁不解,一脸迷茫。 丁琬也没收手,理直气壮的看着他,说: “你说干啥,我替你送酒,沿途吃喝你不管?辛苦费不给我?” 要钱要的这么仗义,很是让赵海林等人开了眼。 平日的丁琬,有一说一,顶多就逗逗程林。 今日这般的她,倒是真少见。 谭迁撇嘴,不情不愿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 塞到她的手心里后,说: “省着点花。” 啊? 丁琬蹙眉,掂了掂手里的荷包,差不多二十多两银子,足够一路花销。 可那话怎么就觉得不对劲呢?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谭迁就走了。 耿氏来到跟前,拿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说: “琬儿,穷家富路,拿着。” 丁琬摇头,把手里的荷包晃了晃,道: “娘放心吧,谭迁已经给了。二十多两呢,足够用。” 耿氏闻言不依,强硬塞给她,说: “那也不行,还是拿着吧。不管咋地,出门在外,钱多不憋得慌。” 丁琬仍旧不想用,丁翠兰碰了碰她,道: “拿着吧。你不拿,亲家嫂子该担心了。” “对啊,亲家小姑说的对,你快拿着。”耿氏继续说着。 丁琬无奈点头,把银子揣好后,说: “娘,我跟小姑都走了,这边就得靠你跟程林了。别让自己太累,把账记好就行,其他不用管。” 耿氏一听这话,笑着点点头,道: “放心放心,娘不傻。” 说完,指着外面,又道: “去吧,都准备好了,别让人家等的太久。” 丁琬看着蓄势待发的马车,点点头,说: “娘,我先走了。我娘家那边,得空去瞅一眼。我娘月那六个月了。” “好的好的。”耿氏满口答应,催促她说,“快去吧。家里有我,不会有事儿的,啊!” 丁琬笑着点头。 看着一旁的赵海林他们,又嘱咐了几句,这才拉着丁翠兰出去。 库房的,还有耿氏,大家一起相送。 直到车队上了村里主路拐弯后,这才回作坊。 赵海林听到耿氏叹息,笑呵呵的道: “徐嫂子担心了?” “能不担心嘛。”耿氏撇嘴,频繁回头瞅着道,“这孩子啥都好,就是这闯劲儿有些让我不适应。自打开了这酒坊,天天出去,我怕她累着。” 赵海林不怀疑她的话,当然也不只是“怕她累着”这么简单。 “徐嫂子,旁的咱不说,就二年媳妇儿拿到银子全给你的劲儿,她就没有藏私心啊!” 耿氏闻言怔了一下,随后好笑的道: “我啥时候说她有私心了?她要是有私心,当初二年、大可他们的抚恤金,就不会被周桂花那个婆娘偷走。说起来,周桂花她们姐弟,走了快三年了呢。” “可不是。”赵海林附和。 原本走在前面跟赵岩说话的张青山,听到这话急忙转头,看着耿氏说: “伯娘,他们当初发配是五年,这可就剩下二年多时间了。” 言外之意,家里该防得防,别让他们过来祸害。 耿氏领情的点点头,细细琢磨后,道: “咱这儿离西北可老远了。他们就算回来,不死也去半条命。咱家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不怕她。” “对,咱村民风淳朴,大家都在作坊做事儿。他们来找茬,村里人就不让。”张青山附和。 耿氏笑呵呵的“嗯”了一声,脚步声风,快速往作坊走。 赵海林瞅着她的背影,眉头微蹙。 脑子里想事儿,走路也就慢下来了。 “爹,走啊?” 赵岩的声音传来,让他瞬间反应了过来。 快走几步到跟前,用手肘碰了下青山,道: “平日你们两口子跟她们家走的近,这徐嫂子说话、想事儿,总是这么面面俱到?” “差不多。”张青山颔首,颇有几分得意的说,“我们家办事儿,我大舅哥家办事儿,都找徐伯娘。她想的可多了,手也巧,蒸的干粮好看。” 赵海林眉头紧蹙,缓缓颔首,算作回应…… 第356章 早做打算 车队上了官道,一路向北。 从土庄子到北境,沿途要经过一个府城,十六个县城。 差不多得走七天时间。 来回就是半个月,跟去府城差不多。 当然,路途不如府城平顺,毕竟越往北越凶险。 什么马贼啊,山贼啊,频繁出现,需要小心谨慎。 丁琬跟丁翠兰姑侄俩,做的马车走在车队最后,安辰亲自赶车。 谭迁的人,有一个管事,在最把头的位置。 据说也是功夫高强,以前混江湖的。 出远门对他们来说不算啥,不过丁琬还是有些后怕。 不过所有的后怕,并没有跟丁翠兰说,不然她也不能没心没肺的坐在车里,吃着零嘴、赏着风景。 出门前,唐嬷嬷给备了不少零嘴,再加上春天气候好,外面清一色的绿。 就跟游玩踏青一般,十分惬意。 丁翠兰嚼着嘴里的馓子,看着外面的景色,不住点头道: “琬儿,这次跟你出来真好,你瞅瞅外面,多漂亮。也不冷,舒服。” 丁琬单手托腮看着外面,听着小姑的话,笑着摇头说: “这一次回去,我就不能总出来了。” “为啥?”丁翠兰追问。 外面赶车的安辰,也竖起耳朵听。 这丫头很少会说以后的打算,而且新作坊开了,她出去的机会应该更多才是。 丁琬轻叹口气,幽幽地道: “没有为啥!我是家过门的媳妇儿,我婆母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不愿意。” 丁翠兰听到这儿,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说: “嗯,你要这么聊也对。唉,说起来你婆婆也真是不错,换个人都不能同意你这么往外跑。” 丁琬笑着张口,吃下小姑喂进嘴里的馓子,道: “是啊!所以她这么为了我考虑,我也不能不理她的感受。这趟送完,除非必要,否则我不出来了。” “那就换我出来。”丁翠兰自告奋勇。 丁琬瞅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翻了个白眼,道: “快拉倒吧小姑!我不出来你也甭想出来。除非你嫁人了!” 话落,丁翠兰羞的满脸通红。 狠狠瞪了她一眼,扭头不吱声了。 车外就是安辰,当着心上人的面说“嫁人”,这丫头绝对故意的。 丁琬倒是不以为然,看着外面的景色,继续又道: “小姑,你打算啥时候把你的事儿,跟我爷、奶讲?你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我听我娘说,有好几个都去家里探口风了。” 丁家自打丁文江考中举人,丁翠兰就是十里八村的香饽饽。 不过村里人有自知之明,不会真的提亲。 可平阳县跟附近的几个县就不同了。 提及这事儿,丁翠兰就心情不好。 放下手里的东西,叹口气,说: “我也没想好咋说呢!本来我是打算等大哥秋闱定下以后再说。可我看现在的架势,好像都够呛能等那会儿了。我爹娘用大嫂有身子的借口拦着,可生了孩子以后咋办?” “所以说啊,你得提前准备。”丁琬提醒,让她正视问题。 自家小姑又是一根筋,认准了就不可能变。 可家里人不知道。 万一真的有个条件好的,爷爷、奶奶看着不错,给定下来,那就悲剧了。 说起来,她还是认为安辰比较合适。 毕竟对小姑是真的不错。 见丁翠兰不吱声,丁琬细细想了下后,轻声地说: “可以这样。这趟咱们送酒后回去,你先跟家里透露一下自己的意思。最起码让我爷、我奶有个心理准备,省的唐突不是?” “那我咋说呢?”丁翠兰没有了主意。 她现在的事情,已经很孟浪了。 如果回去再说点啥,母亲还不得气冒烟了? 丁琬看着她紧张的样子,轻笑着道: “别怕,照实说。你就说这一路走来,安辰对咱们很照顾。你年纪到了,安辰又会功夫,有点儿动心。你不是孩子,春心萌动,人之常情。” 话落,丁翠兰不住的摇头,仿佛自己是拨浪鼓一般。 “不行不行不行!这肯定不行。我要是跟我爹娘说我跟安大哥私定终身,你爷肯定会拿烟袋杆子敲我。不行,绝对不行!” 看着频繁拒绝的丁翠兰,丁琬笑着又道: “谁让你那么实诚,全都坦白啊!你就告诉爷奶,你有这心思,但是安辰不知道。你上来就说你非他不嫁,别说我爷奶了,就是二叔那关你都过不去。这还是我爹不在家呢!” 丁翠兰细细琢磨她的话,突然灵光乍现! “哎,丫头,你当初跟徐二年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 丁翠兰揶揄的表情,让丁琬无语的摇摇头。 不过她倒是没有猜错,她当时的确是这么做的。 先跟父母透露,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着重观察徐二年。 小伙子能干,有礼貌,又顾家。 自然爹娘那边,在心理上就不拒绝了。 丁琬的不说话,让丁翠兰喜上眉梢。 凑过去挨着她坐,笑嘻嘻的说: “小样儿,看不出来啊,心眼不少呢!” 话落,车外传来闷哼的笑声。 很明显,是安辰在憋笑呢。 丁琬无语的翻个白眼,瞅着眼前的亲姑姑,道: “你要是这么不懂事儿,我以后就不管你了。你爱咋咋地,谁稀得理你?” “当然是你喽。”丁翠兰热络的挽着她的胳膊,说,“放心啦小妞妞,我这事儿要是成了,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丁琬无语的瞅着无赖的小姑,狠戳她额头一记,道: “我可不指望你的大红包,你只要过得开心、过得好就行。对了,如果爷奶那边说你眼皮子浅、挖进筐里就是菜这类的话,你就直接说。” “我说啥啊?” “你说都怪二叔,是他非得让安辰来家过年。本就熟识,这一趟出门又朝夕相处,你是个人,不动心咋可能?” 听着丁琬这席话,丁翠兰心有余悸的看着她,谈了下口水,道: “琬儿,你确定要这么说吗?那是你亲二叔啊!我真要是听你的这么说,你二叔回家……就,就得挨揍啊!” “你不挨揍就行呗。”丁琬不在意…… 第357章 又见卫廖 看到丁翠兰还是一脸不赞同的样子,抿唇说: “你就放心吧。爷爷上了年岁,打不动。二叔挨几下就跟挠痒痒,没事儿的。再说了,安辰最开始有这想法,我本来是拦着的,是二叔一个劲儿的让他来家,引狼入室,也该给点教训。” 原本挽着她的胳膊丁翠兰,听到这话,突然松开,往旁边靠了靠。 如此戒备的样子,让丁琬不爽了。 “咋,你防着我呢?有点儿良心成不?” 丁翠兰撇嘴,没给面子的道: “琬儿,你连你亲二叔都坑,我还不得防着一些啊。” “我……”丁琬无语了。 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别提多难受。 片刻,丁翠了笑嘻嘻的凑过来,挽着她的胳膊,说: “逗你玩的,看把你气的。不过二哥这事儿就算了,毕竟那会儿,我就对安大哥有私心。他算是帮了我,我哪能不领情。” 丁琬听到车外闷笑的声音,翻个白眼,道: “懒得理你们!” 话题结束,外面赶车的安辰,心情愉悦的挥着鞭子,继续向北。 五里一短亭,十里一长亭。 中午过后车队来到一处长亭歇息。 带了干粮,还有水,大家都席地而坐,开始吃饭。 丁琬跟丁翠兰、安辰、还有管事,在长亭里面坐着。 长亭内微风阵阵,还有些许凉意。 越往北,天气越冷,这事儿大家都知道。 韩管事喝口水,吃下最后一口馒头,说: “徐娘子,再往前就是北皋县。咱们在那边休息,明日在赶路。” 丁琬闻言点头,没有异议。 她只负责露个脸,至于路上怎么安排,都是韩管事来操持,她不管。 短暂休息,大家继续上车。 下午申时末,车队进了北皋县。 跟驿站要了几间房,丁琬提醒韩管事夜晚找人盯着酒。 这批高粱酿肯定不能出问题,不然第一笔生意就砸单,会被怪罪护送不利。 晚饭没有出去吃,就在驿站大堂,要了两桌席面。 出门在外讲究没那么多,还是丁琬四人一桌,其余人一桌。 有荤有素,不过炒的就没有酒楼精致。 他们这些人,有的吃就好,不会管味道如何。 丁琬吃了一碗米饭,就盛汤不吃了。 丁翠兰吃了一天的零嘴,这会儿也不是很饿。 其余人甩开腮帮子猛劲儿造,丁翠兰瞅着,还把他们这桌没动过的几个菜,给送过去。 伙计端来一盘炒鸡蛋放下,说: “几位客官,这是我们掌柜送的。晚上没事儿别出去,这边最近有马贼出没。” “好,多谢你了。”丁琬笑着颔首。 目送伙计离开,鸡蛋直接端去了隔壁桌子。 “哎哟,三位军爷,今儿咋这么闲着啊?” 掌柜的声音传来,让大家都抬了下头。 丁琬见有三个穿军医的男人,低头继续喝汤。 “过来瞅一眼,顺道知会你一声,过几天京城来人,你这边都打理好了。” “放心放心,我们一定照做。三位军爷,屋里坐会儿?今儿弄得羊排,给你们烤一些吃。”掌柜的很热情。 边说边把人让进了大堂。 三个人没有客气的进来,就发现了角落吃饭的二桌人。 “哎哟,今儿有外地来的?” “是啊是啊。”掌柜的点头,指着角落两桌,说,“送货的,从辽东过来。” 一直没说话的军爷,瞅着角落低头吃饭的人儿,眉头紧锁。 “咋地了?坐下啊!”同伴边说边拽他。 不过他却没有理,目不转睛的瞅着角落,迈步过去。 “哎,你这……” 两个本来都坐下了的军爷,不得已,又站起身。 丁琬把汤喝完,瞅着丁翠兰,说: “小姑,趁着天还没黑,一会儿咱俩出去转转?” 话音刚落,就听到—— “如果信我,就别出去了。北皋县最近不太平,就算天没黑,两个女眷也不该出去。” 这桌一共坐了四个人,闻声抬头,丁琬急忙站起身。 “卫官爷?怎么是你?”丁翠兰惊呼出声。 丁琬怎么都没想到,送一趟酒来北皋县,竟然能遇到故人——卫廖。 虽然想不到,不过却还是清了下嗓子,说: “卫官爷,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卫廖轻声回答。 安辰目不转睛的看着卫廖,又瞅了瞅丁琬,心中了然。 上次丁玮的事儿,她一直都没好好谢谢人家,如今碰到,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卫廖见她不吱声,轻笑着开口说: “你怎么来了?送酒吗?” “是。”丁琬颔首回答。 回过神后,指着凳子,说: “坐下聊聊吧。” “一会儿的。”卫廖没有拒绝,指着门口那里道,“我先去吃饭,一会儿找你。你今天不走,是吧。” 丁琬没想到他能这么直接。 笑着点点头,说: “那好,我先回去。一会儿你吃完了,让伙计去喊我。” “成。”卫廖满口答应,目送她离开。 都走好远了,卫廖才折返回去。 军营生活一向枯燥无味,尤其是卫廖这种,不喝酒,不扯皮,不寻花问柳的。 好不容易见他跟一个妇人聊天,其余两个人,自然不会放过他。 暧昧的笑看着走过来的人,不住的“嘿嘿……”贱笑,道: “看不出来啊卫廖,你小子深藏不露啊!” 卫廖明白他们说话的意思,撩袍坐下,端着茶杯喝茶。 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别胡说八道,我以前在她住的那个县衙做衙役,她舅舅跟我一起在县衙做事。” 本来还满脸暧昧笑容。 如今听到这话,其中一个无语的挥挥手,道: “嘁,还以为有啥意外收获,原来啥都没有啊!” “本来就没有。”卫廖再次回答。 伙计把一整扇烤的滋滋冒油的羊排端上来,三个人用匕首,剃肉吃饭。 吃过饭的安辰,瞅着背对自己的卫廖,一言不发的回了后院。 直接去了他们姑侄俩的房门前。 敲了两下门,等丁琬过来开口后,见是他,不禁开口道: “是我给你们到地方,还是你俩出去,我在屋里?” 安辰剜了她一眼,抻哆着: “会不会好好说话,能不能好好说话?” 丁琬耸肩,不以为然的说: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你说这些干啥?” 安辰无语的叹口气,指着驿站大堂方向,说: “那个军爷咋回事儿?” 丁琬听到这话,出来把门关上…… 第358章 玩笑开过 安辰见状笑了,带着她去到库房门口。 把守酒的人打发去前面吃饭,然后看着她,道: “咋,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呢?” 丁琬翻个白眼,不悦的道: “你有没有意思!好好说话,不会说话就别说。” 安辰本来就是逗她,见她真的有些挂不住脸,便收起玩笑的嘴脸,说: “到底咋回事儿。那为军爷……你认识?” 丁琬颔首。 “算起来我得叫他舅舅。他以前是我二舅的头儿。后来他参军了,位置空下来,我二舅上的。” 安辰听到这话,心知刚才在大堂听得,不是假话。 只是…… “既然他是你长辈,为何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儿?” 丁琬闻言,舌尖抵着牙床,好一会儿才道: “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在这边看到我,自然会吃惊。” “呵呵……”安辰冷笑。 都是成年人,这话说的有多不老实,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丁琬料定他猜到了什么,抿唇提醒着说: “有句话叫‘看破不说破’,我送给你啊!” “你这丫头没大没小啊!”安辰无语的翻个白眼。 丁琬倒也不以为然,耸耸肩,道: “有没有大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把握好分寸。不然……我真的会不乐意。” 安辰嘴角狠抽,略有些无奈。 不过话都说到这儿了,他不介意做一回八婆。 “哎,你就真没想过重新开始吗?我看那个军爷不错,长得可以,就是年纪比你大。但你也没必要挑,毕竟你是……” 话没说完,看到面色不好的丁琬,安辰急忙摆手,表示自己不说了。 乖乖,这丫头生起气来,脸色真不咋地啊! “你就庆幸我小姑选了你,不然就冲你刚才那番话,我都得撕烂你的嘴!” “是是是,你别恼,你别恼。这样的玩笑,我以后不说了,绝对不说了。”安辰再三保证。 倒也不是怕丁琬,主要是二人关系闹僵不好。 或许她接受的玩笑范围,不包括她的感情。 刚才踩线,自然也就不高兴了。 就在他不知怎么去缓和的时候,卫廖过来了。 安辰犹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急忙说着: “那个时候,我还有事儿,我先去忙。你们他乡遇故知,多聊会儿,多聊会儿。” 安辰脚底抹油,卫廖满脸疑惑。 走到丁琬面前后,纳闷的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丁琬摇摇头,故作无事的说: “没有,刚才跟他说送酒的事情。这么久没见,卫舅舅可好?” 卫廖嘴角狠抽,无语的摇摇头,说: “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咱能不老‘舅舅’的叫吗?” “辈分不能乱。您跟我二舅是同辈人。”丁琬坚持。 卫廖“呵呵……”轻笑,不住点头,道: “成!既然你叫我‘舅舅’,那舅舅问你,最近怎么样?家里还好吗?你的酒坊怎么样?” “挺好的,都挺好的。”丁琬回答。 卫廖一腔热情的聊天,奈何人家就回了一句,而且没有下一个话题。 真是太累了。 仔细打量,她的精气神的确不错,倒也不再担心。 “好吧。既然你都挺好的,那我就放心了。对了,你二舅咋样?在县衙还可以吧。” “不知道。”丁琬摇头,老实的回答,“我好久没去县衙看我舅舅了。最近再忙,这不亲自送酒,回去我瞅一眼。” 卫廖讪笑着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想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离开。 既然她不想说,想保持距离,那君子有成人之美。 “好了,我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明儿你们赶路注意点,尤其是在一面坡那里。山贼总出没,别出事儿了。” 丁琬点点头,领情的说: “谢谢你了卫舅舅,我们会小心的。” 卫廖平地打滑,身子踉跄。 稳住重心后,转头看着她,道: “丁琬,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我卫廖也不是不识趣的男人。以后不用这样,做个朋友罢了。” “好,多谢。”丁琬再次道谢。 把卫廖送去前院,前后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 丁琬好不拖沓的转身,反倒是卫廖一步三回头的瞅。 估计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在平阳县,也是被人追着说亲的对象,竟然也有碰壁的时候。 关键这个“壁”,还是个丧夫的寡妇! 丁琬回到后院,看着角落被风吹动的衣角,无语的摇摇头。 哼着小曲走过去,快到的时候揶揄说: “堂堂碧海罗刹阁的阁主,竟然蹲在一旁听墙角。我说,你有趣没趣啊!” 安辰躲闪不及,被她抓个正着。 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有些尴尬的道: “我没想听,我就是……就是怕他欺负你。” “你说出这话,自己信吗?” 面对丁琬的问题,安辰很香理直气壮的说“信”! 可做人不能太厚脸皮,最后笑着摇摇头,道: “别说你信了,我自己都不信!” 说完,长叹口气,又道: “我真想知道你男人到底是什么样。怎么会让你这么死心塌地,不离不弃。” 丁琬轻笑,靠着墙壁摇摇头,说: “我也想知道。可惜啊,这人找不到了。” “你就不怀疑吗?或者……心存侥幸?万一他活着,只是忘记了什么呢?” “忘记?” “对。”安辰不住的点头,“江湖上不少跌落悬崖或者受伤的,都会忘记好多东西,然后平凡的做个普通人。” 原本已经有些期待的丁琬,在听到这话后,狠狠剜了他一眼,说: “这你也信!要是忘,都忘了,还能平凡做个普通人?什么都忘记,那就是从零起。吃饭不会,穿衣不会,什么都不会。” “那或许是本能呢?” “呵呵……”丁琬冷笑一记,转身走了。 跟着傻小子没法说,还以为他真的有什么好借口呢! 江湖人受伤,啥都不记得,平凡的做个普通人。 娶妻生子,远离是非! 怎么听怎么想隐退江湖。 这种东西,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总说,她听都听腻了。 安辰目送着她离开,想要开口喊人,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359章 遇山贼 转天一早,丁琬跟丁翠兰早早起床。 把东西啥的都收拾好,然后去大堂吃饭。 客栈的早饭比平阳县的路边摊卖的还便宜。 一笼肉包子,八个铜板。 素的,六个。 一大锅粥,才十个铜板,足够七八个人喝。 这么多人吃下来,早饭不过一百文钱。 这就算便宜了。 在平阳县,两倍不止,毕竟人多。 吃过饭,大家继续赶路。 临近中午,车队到了一面坡。 明显车速减慢,而且听到了“噌……噌……”的声音,接着丁琬跟丁翠兰就从车帘里看到。 车队两旁的人,每人手里握了一把刀。 真的刀,阳光一晃刺眼的那种。 丁翠兰没感受过这东西,凑过去挽着丁琬的胳膊,压低声音道: “琬儿,不会有事儿吧。” 丁琬摇摇头,轻拍她的手背,道: “放心,没事儿。有安辰在呢,他功夫好。” 丁翠兰一听“安辰”两个字,登时觉得心里有底。 有的人就是这样,只一个名字,就能让她感觉到各种心安。 马车“吱哟……吱哟……”的往前走。 突然—— “吁——” 安辰勒住缰绳,然后前面就传来—— “哪路的?什么价?(什么人,到哪里去)” 声音很粗,一看就是山里汉子。 丁琬自己都害怕,可她不敢表现出来。 不然,身边的丁翠兰就更加麻爪。 “道儿上话不懂,我们是给北境虎威山送酒的。识相的让!” 管事语气不客气,可以说非常强硬。 丁翠兰拽了拽丁琬的胳膊,压低声音,道: “这管事是不是缺心眼儿啊!强龙压不住地头蛇,这可是在人家地盘上,他惹怒了山贼,咱们……” “别怕,看看再说。”丁琬的出声,安抚她的情绪。 说书先生讲过山贼、马贼,都有他们自己的“道儿上话”,也就是俗称的“黑话”。 山贼倒还好一些,马贼不好弄。 马贼抢完就跑,找也找不到。山贼还行,有他们的根据点。 外面仍旧在交涉,管事的态度强硬,十分不客气。 丁琬听着心惊胆战,坐在车里,对这外面的安辰道: “这么聊成吗?一点面子都不给吗?” 安辰屈起膝盖瞅着对面,不在意的道: “放心,都安排好了。” 安排?! 丁琬往车外凑了凑,继续追问: “安排什么?你们该不会跟谁剿灭山贼吧。” “哟,挺聪明啊。”安辰笑嘻嘻的说,丝毫没有避讳。 撩开车帘,瞅着她,说: “还得谢谢你那个卫舅舅。他昨天晚上找的咱们,说让帮忙把山贼引出来,一举歼灭。” “以前咋不折腾?”丁琬蹙眉。 安辰嗤笑,玩味的看着她,话锋一转,道: “北面要春耕了,需要人手,这些山贼抓到了,奴役三个月,然后全部进军营,多少的事儿。他们落草为寇,不过是因为没有钱、无法生活。给他们一个地方,若是还折腾,自己作死,那就跟咱们没关系了。” 丁琬听到这话,冲他竖了下大拇指,什么都没说。 敢情这都是下的套,就看山贼怎么折腾。 “我跟你讲爷们,你听不到道儿上话没啥。你说人话,告诉告诉我,你这拉的是什么。你好好地,我放你过去。不然……一个都别想走。” 山贼仍旧叫嚣,管事嗤笑的看着他,道: “一个都别想走?谁给你的勇气啊!” “哟呵,横子啊!谁给的勇气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勇气。” 山贼说完,小手指放在嘴里—— “吁——” 一声尖细的口哨声后—— “杀……杀……杀……” 山坡上,树林里,到处都是声音。 丁翠兰吓得手心冒汗,拉紧丁琬的胳膊,说: “琬儿,咋办,咋办啊?” 丁琬也很紧张,不过还得绷着自己,不能露怯。 轻抚她的手背,说: “放心,不会有事儿的。” 安辰听着车里姑侄俩的对话,无语的摇摇头,说: “老子在这儿呢,你俩怕啥,丢不丢人。” 丁琬闻言无语,抻哆着道: “你在这儿多啥?好虎架不住一群狼。你确定支援在呢?” 安辰笑着说:“放心,一会儿就好。” “杀”声阵阵,持续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 就在丁琬跟丁翠兰已经习惯了的时候—— “别往外看,闭上眼睛。” 安辰的声音落下,就听到外面—— “噗——” 接着,车帘被什么溅到,有几滴落到了车内。 红彤彤,明艳艳。 “啊——”丁翠兰吓得惊呼。 丁琬没叫,但额头都是汗,浑身哆嗦。 不知为什么,那几点血滴在眼前晕开,仿佛前世二珏被李袁杰从城门扔下去的场景一样。 那么真实,那么清晰,那么不容忽视。 终于—— “琬儿,琬儿——” 安辰听到这里丁翠兰的声音,急忙掀开车帘进来。 看到昏迷的丁琬,惊讶的走过去,按住她的人中。 好一会儿,昏迷的丁琬终于有了意识。 安辰瞅着面色惨白的心上人,问: “害怕了?” 丁翠兰咬唇,强忍着眼泪,不住点头。 安辰把丁琬交给她,道: “没事儿,都解决了。只是受伤,没有死人。” 丁翠兰听到这话,心有余悸的摇头,道: “就算这样我也害怕啊。平常杀鸡我都不敢瞅,这……这……” “乖,没事儿,我出去了,你照顾好她。” 安辰说着,捏了捏丁翠兰的脸儿,转身出去。 丁琬已经醒了,但去没有睁开眼睛。 她怕见到血,至少现在不能瞅。 外面的打斗声仍旧继续,丁翠兰小心翼翼的把丁琬放靠在车厢,然后掏出帕子,把地上的血滴擦干净。 不擦干净她会害怕,估计侄女也得害怕。 等全都擦完,丁翠兰嫌弃的把帕子直接撕扯坏掉,然后顺车帘扔了出去。 这帕子看都不能看,别说用了。 倒了杯水,本打算为给丁琬,没想到—— “车里有人。” “老大,车里有女人。” “老大,赶紧挟持了——” 装晕的丁琬瞬间睁眼,看着丁翠兰道: “小姑,你干啥了?” “我……我……” 丁翠兰哆哆嗦嗦的指着车面,还没等说话呢。 “嘶——” 马车突然咆哮,然后车里的姑侄俩倒做一团,马车飞奔出去…… 第360章 坏了,事儿闹大了! 天晕地陷,跌跌撞撞。 车里的两个女人,如同球一般,这边倒了那边倒,那边倒了回这边。 外面发生了什么不清楚。 反正车里的两个人,遭了不少罪。 头发凌乱,身子撞得生疼。 关键你都来不及揉。 这边疼了,磕到那边,又疼一个地方。 丁琬心里清楚,她们姑侄俩是被挟持了。 亦或者说,会被充当人质,进而灭口。 想到“灭口”,丁琬慌了。 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再平静她能怎么样? 她只是个酿酒的,不是什么江湖女侠客。 “呜呜……呜呜呜……琬儿,咋办啊!”丁翠兰哭了。 这样环境下,她也能哭出来,真是难为了她。 丁琬把人搂在怀里,一言不发。 外面传来高手过招的声响。 丁琬觉得是安辰来了。 刚要松口气,没想到车厢猛烈撞击,她们俩一起飞了出去。 “啊————” 丁翠兰的声音很尖,丁琬却咬着后槽牙没有出声。 “咚——” 整个人摔在地上,只觉喉头腥甜。 如果不是她努力闭嘴,估计这口血就吐了。 落地的那一刻,丁琬没有动。 等要吐的感觉消退后,这才慢慢转头,努力寻找。 当看到挂在树上的丁翠兰,丁琬松了口气。 挂在树上总比摔在地上要好。 至少不会像她一样,摔伤自己。 把姑姑带出来,若是姑姑有个好歹,回去没法跟爷奶交代。 “哟,这就放松了?” 戏谑的声音传来,让丁琬警惕的扭过头。 看到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丁琬蹙眉,倔强的坐起来,道: “你不是山贼。” “哟,好眼力啊!”那人点头,没有否认。 丁琬坐在地上,指着树上的亲小姑,道: “帮忙把人救下来吧。” “帮你可以,报酬呢?” 丁琬想了一下,笑着说: “你把人救下来,你要什么我给了便是。我想……你应该不要钱的吧。” “对,我不需要银子,不缺那个东西。”男人摇头,心情不错。 丁琬没有吱声,按兵不动。 直到—— “我救她下来,你跟我走。” “走?去哪儿?” 男人上前走了几步,然后蹲下来,道: “我缺个媳妇儿,你做我媳妇儿如何?” “……呵呵呵……”丁琬笑了。 笑着笑着,突然反胃,接着—— “噗——咳咳……咳咳咳……” 一口血吐出来,丁琬没有害怕,反而颓败的继续笑。 一瞬间,委屈、难受,全都涌上心头。 然后鼻酸,双眼发热。 重生回来,她自认自己很强大。 可经历的事情,一件比一件让她难过。 尤其是现在。 先是遇到山贼,接着被山贼胁迫,然后从车里摔出来,还不知怎样。 此刻,又被一个人戏谑讨要媳妇儿! 徐二年活着,可他活着她还遭了这么大的罪,还要被一个又一个他们的人试探。 这算什么? 如果是前世的丁琬,肯定不会猜出来。 但经历了两世,她不傻啊! 先是方韬,接着徐宏营,如今又来个面具男。 卫廖参军在北境,北境的主帅是谁她也知道。 此次剿匪山贼,肯定也是北境的主意。 所有东西放在一起,眼前这人的身份,还很难猜吗? 只是她不明白,徐二年为何如此对她、如此戏弄她!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丁琬仰头大笑。 笑声中透着凄凉,不甘,哀怨。 哀莫大于心死。 说的就是她现在这样吧。 面具男没想到她会这样。 她吐血,他知道是正常现象,可是现在…… 想都不想,直接伸手点了她肩胛处,让她不再笑、不再有任何情绪。 接着站起身,足下一点,把挂在树上吓昏的丁翠兰,抓下来。 轻放在丁琬身边,然后开口说: “你别激动,我不会伤你。不做媳妇儿就不做,没必要弄得这么吓人。” 说完,给她解穴,指着一旁的人儿,又道: “人帮你拽下来了,你的人应该会来。” 丁琬眼神空洞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可面对这样的女子,他真是没有招架能力。 “你……你别这样,我……我啥都没做,我也,也没有强迫你,你这是……这是干啥呢?你……” 话没说完,安辰过来了。 犹如母鸨子一般,把他们姑侄俩护在身后,瞅着眼前戴面具的人,道: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做。”那人说完,指着丁琬道,“她受伤了,找个郎中给她看一下。” 说完,转身就走。 走出两步,身后传来—— “回去告诉徐永涵,不管他是什么苦衷,什么身份,丁琬这一生都恨他。” 面具男闻言转身,急忙否定的说: “什么涵?谁啊?我不认识啊!” 安辰瞅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男人,无语的摇摇头。 他以为他挺蠢,没想到这人更是个蠢货。 丁琬没有再理他。 挣扎的站起身,喉咙腥甜,又吐了口血。 安辰见状,急忙把人扶住,冲着那面具男恶狠狠地道: “回去告诉你后面的人,我们就是送酒,别无所求。这是个寡妇,家里有年迈的婆婆,收养的幼子,苦命着呢!”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面具男瞅着发丝凌乱的女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他钻进树林,一路往里,然后抱拳拱手,道: “鹰首。” “怎么样?” “鹰首,属下无能,实在没法……没法吓唬她。” “为何?” 男人解开面具,单膝跪地,道: “鹰首,属下是个男人。她从车里摔下来,口吐鲜血,然后一脸绝望。如果属下真的去吓唬她,她当时就得死。” “你说什么?”红鹰从树上下来,难以置信的追问。 那人点头,重复刚才的话: “她会死。她的眼神告诉我,她累了,不想活!” 话落,两个人全都一脸震惊。 飞鹰不敢相信的道: “不应该啊!她这个寡妇脾气很倔,而且……” “鹰首,她刚被挟持,在鬼门关走一遭。您认为她会继续坚持吗?” “……” “……” 二人皆不说话了。 这一刻,面具男无比庆幸,庆幸他没有真的做什么。 “鹰首,她让我给黑鹰带句话:不管他徐永涵有什么苦衷,丁琬都恨他一辈子。” 坏了,事儿闹大了! 第361章 丁琬吐血 安辰把丁翠兰放在一旁,蹲下身子查看丁琬。 姑侄俩一看就知道,丁琬的伤势比较重。 即便丁琬摔在了草地上,肯定也摔得不轻。 不敢碰她,上下打量一番后,问: “你……感觉咋样?” 丁琬想开口,可发现胸口特别北门。 摇摇头,用手指了指胸腔,艰难的挤出两个字: “难受。” 安辰心道“坏了”。 可还没等他想下一步的时候—— “哇——” 丁琬再次吐了一大口血。 安辰想要做点啥时,丁琬又连吐了两大口。 吐过之后,直接昏迷到了安辰的怀里,双眸紧闭。 安辰不敢让她这么坐着,小心翼翼的把人放平。 瞅着那么大滩穴,嘴角狠抽。 这得吃多少鸡蛋才能补回来啊! 车队方管事跟卫廖一起找寻过来。 看到躺在地上的姑侄俩,纷纷走上前。 卫廖想都不想,就要把丁琬抱起—— “别碰她。” 安辰的声音,阻止了卫廖。 不过却也让卫廖不悦,蹙眉清冷的道: “不碰她,就让她一直躺在这?什么时候了,还男女有别?” 说完,再次伸出手。 只觉左侧一阵风,卫廖本能的伸手抵挡,等看清是安辰之后,怒斥: “你特娘到底要干啥?” 安辰收回手,眸子微寒,指着一侧的红,让他自己看。 方管事跟卫廖的视线移过去后,全是一惊。 “安,安爷,这,这是徐娘子的?”方管事傻眼了。 吐了这么多,好人都得吐完了。 这……这可咋整啊! 安辰蓦地薅住卫廖的脖领,恶狠狠地质问: “不是说万无一失吗?不是说不会有事儿吗?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儿,这到底是怎么了!” 卫廖他们的确部署的很好,可谁也没想到,山贼会发现马车里有女人,而且还把马车劫走。 当看到山贼头目劫车时,他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看着面色惨白,毫无生气的丁琬,卫廖咽了下口水,不敢推卸责任的说: “是,是我们没有部署好。现在咋办?能动她吗?” 安辰摇头。 此时,吓昏过去的丁翠兰也醒了。 听到二人对话,“扑棱”一下坐起来,问: “咋地了?琬儿咋了?” 安辰瞅着精气神十足的心上人,松口气。 好在她没事儿。 如果俩都有事儿,他就不用进丁家大门了。 丁翠兰看着侄女旁边的血迹,几步爬过去,手足无措的看着双目紧闭的人儿。 “咋办啊,琬儿你可被有事儿了。你有事儿的话,嫂子、大哥会伤心死的。你婆婆、你儿子咋办啊!琬儿啊,琬儿……” 任凭她怎么叫、怎么说,丁琬都没有睁眼睛的意思。 终于,军医赶到了。 给丁琬把脉,查验一番后,说: “赶紧抬到车上,去下一个地方修养。” 丁翠兰一听这话,长舒口气。 方管事再旁,担忧地说: “先生,我们送酒不能耽误,您看能不能……” “不能!” 没等军医说话,卫廖跟安辰同时开口。 丁翠兰愤恨的等着方管事,说: “出这么大事儿,你让她怎么走?我跟你说,她身体要是有个什么,我跟你们所有人都没完。” 方管事被吼的憋屈,深吸口气缓解,道: “如果不是你们往外扔帕子,山贼怎么可能知道车里有人。” 话落,掏出一个带着血的帕子。 丁翠兰认识这个东西,是自己的。 扭头看着丁琬,面色纠结。 难道真是因为这个? 夏军医知道大家都着急,清了下嗓子,说: “都别慌,她年轻,好好治,不会有事儿的。” 话落,士兵抬担架过来,安辰亲自把丁琬抱上去说: “行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赶紧找地方,给丁琬看病。” 众人回神,忙忙活活的把丁琬放在板车上,拉着往下一站走。 至于那些山贼,用不着他们操心,有专门的人去做。 军医、卫廖都跟着,只等到地方给丁琬看病。 来到北康县,因为有军营的人,所以车队直接在驿站休息。 军医又是把脉,又是扎针,又是开药。 好一通忙活后,军医放下笔,冲安辰拱手道: “药应该不便宜,我放了些好东西。” 安辰颔首,把药方揣好,看着丁翠兰说: “你守着她,我亲自去抓药。” 丁翠兰重重点头,转身出去了。 卫廖看了眼炕上的人儿,不放心的问: “夏哥,我这妹子到底咋样,可有什么不妥?” 军医重新坐下,叹口气,说: “好在年轻。要不然还真不好交代。摔下来的时候伤了身,这才导致的吐血。开了上好的药,每天三顿不落的喝。吃食上清淡点,别太油。还有,如果真的着急赶路,这三天绝对不行。” 卫廖听到这话,点点头,出去了。 郎中看着炕那边的两个人,一言不发的也出去了。 丁翠兰守在一旁,看着了无生气的人儿,眉头紧锁…… …… “噼里啪啦……迪迪哒哒……” 鞭炮声,唢呐声,锣鼓声。 怎么突然这么吵? 丁琬睁开双眼,周围一片漆黑。 寻着声音往前走,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眼前豁然开朗,一支正红色迎亲队伍出现了。 谁成亲?她怎么会在这儿? 丁琬就如同一个旁观者,眼前一个又一个的笑脸,即便眼神对上,也根本没有交流。 “哎呀呀,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 “咱们虎威大将军迎娶当朝九公主,那可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啊。” “可不咋地,也就这大将军能配得上咱们九公主。” “是啊是啊……” “……” 你一言,我一语,七吵乱嚷,听得丁琬头疼。 等她再看的时候,一处高门大户,上面有一块匾额——公主府。 是公主嫁人? 公主嫁人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怎么来的这边?不是在给北境送酒吗? 就在她纳闷时,院里出来一个俊俏男人背着一个身着红色喜服的女子。 女子的脸儿,被盖头盖住,什么都看不到。 丁琬眼瞧着他们从自己身边走过,自己就如同不存在一般,他们丝毫没有发现。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而且特别灿烂。 是啊,迎娶嘛,大喜事儿! 二人出了大门,男人把背上的女人放下,将她手里的红袖带交给一个红衣衣袖的手里。 嘴巴动了好几下,应该是在嘱咐事情。 丁琬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清新郎官的面容,直到—— 第362章 不眠之夜 “不……不可能……不……不对,不是这样的……不……” “琬儿,琬儿……”丁翠兰着急的叫着她。 “不是的不是的,你听我说……” 丁翠兰见她一直在说,额头都是汗,不禁用手摸了下脸儿。 滚烫?! 想起夏军医先前嘱咐的话,急忙起身拉门,站在门口大喊—— “夏哥不好了,夏哥不好了,琬儿烧起来了,琬儿胡言乱语了——” 丁翠兰本就声音尖细,再加上她此刻着急,直接大声的喊了起来。 夜半三更,大家都已熟睡,整个驿站后院,十分安静。 这声音传来,立刻让周围几个屋,全都亮灯、开门。 第一个冲出来的就是安辰,接着是卫廖、夏军医。 三个人跟着丁翠兰进屋,炕上的人儿满脸是汗,秀眉紧蹙,摇头不住地呓语: “不行,不是这样的,不是的,你听我的……不是……不是……” 安辰当机立断,在她脖颈处点了两下,瞬间丁琬不吱声,再次沉睡。 夏军医摸了摸额头,然后看着卫廖,说: “快,把那个药热热,给她喂下。打盆温水,让丁姑娘给她擦身子。擦完记得换衣服,别让她伤风了。” 夏军医的话说完,众人全部行动起来。 安辰打水进来,就在外屋地烧火。 丁翠兰把里屋门关好,小心翼翼的给丁琬擦拭身子。 从上到下全部擦好,换上干净的衣服,卫廖那边也熬好药了。 丁翠兰接过,小心翼翼的喂。 三个人聚精会神的看。 等丁琬终于有吞咽的动作后,三个人全都松了口气。 丁翠兰鼻酸,强忍着哭意,一点一点的喂药。 方管事也来了。 站在一旁,直到这碗药喂下去后,才开口道: “咋样?” 夏军医摇摇头,说: “发热是正常的。就怕发热期间寒气入体。她现在体内燥热,如果再加上寒气,那就不好治了。明天是关键,如果明天不发热,后天基本就没事儿了。” 丁翠兰擦了擦眼睛,起身把碗放在桌子上,走到夏军医面前。 突然跪在地上,让几人全都傻眼。 夏军医急忙把人扶起,奈何丁翠兰不配合。 “求求你了军医,一定要治好我家琬儿。她这二十年过的命苦,嫁人第二天,男人就去参军了。十八岁守寡到现在,一个人撑着婆家,她不容易啊……” 一句“不容易”,道出了数不尽的难处。 夏军医深吸口气,把人扶起来,说: “你放心,我一定尽力。你也要不停地跟她说话。她能听到,只要她自己不放弃,就什么问题都没有。” “好,好。”丁翠兰再次颔首。 安辰把人扶起来,卫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炕上的人儿。 等把方管事跟夏军医都送走,丁翠兰委屈的擦着眼睛,说: “凭啥什么坏事儿都是我们家琬儿的啊!本来就是心善的人,咋就……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丁翠兰哭的伤心欲绝,安辰心里也不好受。 跟丁琬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算长,可这丫头的不容易,他全都知道。 扶着丁翠兰走到炕边,轻声地说: “别这样,你哭她更难受。她现在什么都听得到,你说些鼓励她的话。” 丁翠兰重重点头,但却一个子都说不出来。 靠在安辰的怀里,丁翠兰哭的不能自已。 卫廖没有走,就坐在桌前陪着。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 亮天之后,方管事把饭菜端过来,可三个人谁都没有食欲。 方管事见状,轻声提醒着说: “安爷、军爷、丁姑娘,你们仨这么熬着可不行。你们仨最好分开,不然等徐娘子好了,你们仨倒下,咱们行程,又得耽误。” 方管事说话不好听,但理儿是这么个理儿。 丁翠兰恼火的想要发作,被安辰拦住了。 三个人来到桌前吃饭,安辰想了下,说: “这样,白天翠兰守着,今天晚上我来。明儿白天,卫军爷过来照看,咱们仨得分开。” 这样安排,大家没有意见,点点头,全都应了。 白天没事儿,丁琬睡得平稳。 虽然昏睡,可还是能喝些米汤、吃点儿药。 到了晚上,安辰过来替班。 见丁翠兰还不想走,轻声地说: “就去隔壁我房里睡。有什么事儿我喊你,嗯?” 丁翠兰瞅着没有任何反应的丁琬,长叹口气,说: “咋办?如果她有个什么,我咋跟家里人交代?” “不会的,放心,万事有我。”安辰轻声安慰。 丁翠兰突然抱住了他的腰,撒娇一般的蹭了蹭,说: “琬儿有什么不对,你一定要喊我。不对,先喊夏军医。” “好,知道了。”安辰不住点头,把人送出了里屋。 没敢离开太久,见她回屋之后,又折返回来。 想摸了摸丁琬的额头,没有发热迹象后,这才放心的喝水。 看着炕上躺着毫无生气的人儿,安辰细想想才惊觉,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丁琬。 算下来,她一直都是雷厉风行,精神抖擞。 她对那戴面具的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徐永涵是谁? 听着名字好像挺熟悉的! “吱……呀……”门开了。 安辰扭头看着来人,见是丁翠兰,无奈的道: “咋又过来了?她没事儿,没发热。” 见她手里端着碗,赶紧起身接过来。 “什么啊?” “我怕你饿,刚才跟伙计借了小厨房,给你做了碗酸菜面。” 安辰闻了闻,不住地点头,道: “很香,肯定好吃。” “你多吃点,吃饱了就不饿了。”丁翠兰轻声的说。 安辰瞅着她的样子,笑着说: “有媳妇儿就是好,还知道给我做吃的。” 丁翠兰羞的满脸通红,娇嗔着道: “别胡说,还不是你家的呢。” 说完,丁翠兰起身就走,一刻也不敢停留。 安辰见状,“呵呵……”轻笑,低头吃面。 就是故意那么说的。 不然这丫头,肯定不能不走。 一碗热乎乎的酸菜面下肚,安辰满足的打个饱嗝。 吃的有些多,在屋里慢慢踱步。 走两圈,就摸一下丁琬的额头,确定她有没有发热。 更夫敲梆四更,安辰打了个哈欠,有些困。 “不,不是这样……你听我说……不是的,不是的……” 第363章 心累了 声音不大,但是屋子里只有他们俩,听得十分清晰。 安辰本来都要打盹的,听到声音瞬间警铃大震。 几步到跟前,看着睡不安稳的丁琬,再次摸额头。 温度正常,不是发热。 伸手轻拍她的脸蛋,轻声唤着: “丁琬,丁琬,丁琬……” “二年哥……二年哥别走……徐二年你站住?!” 最后一句话,骤然拔高音调,随后睁开了眼睛。 突如其来的举动,把安辰吓得急忙起身,后退了好几步。 “怎么是……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丁琬太过激动,直接引发了咳嗽。 安辰回过神,赶紧给她倒水,小心翼翼的喂她喝下。 喝过水,嗓子舒服了,脑子清醒了,整个人也有精神了。 看着点着的蜡烛,丁琬抿唇问: “我睡了多久?” 安辰把水杯放在一旁,坐在她的跟前。 “没多久,从你出事到现在,两天一夜。现在四更天了。” 丁琬闻言蹙眉,轻声的道: “我小姑吓坏了吧。” 提及丁翠兰,安辰叹口气回答: “哭了好几场了。” 丁琬轻笑,看着摇曳的烛火,喃喃的道: “还算有个人担心,我也算不白活。” 安辰闻言蹙眉,仔细端详她后,说: “你……啥情况?” 丁琬摇摇头,不以为然的道: “没啥情况,就是……就是觉得有个人关心,挺好的。” 梦里看到的一切,她敢相信,都是她上一世以后的事儿。 徐二年成了虎威将军,迎娶了九公主,做了驸马爷。 呵呵…… 不论前世她是不是被骗,她的身、她的心,都为了他守十年。 可他呢? 眼睁睁看到自己跳下城墙,下一刻就娶了公主。 现在想想,重生到底是她的幸,还是她的不幸? 抱得那个牌位,真是太讽刺了啊! “丁琬,丁琬……” 丁琬回神,慢悠悠的转着眼珠,看着眼前一脸担忧的安辰,道: “我没事儿,你干啥这个表情?” 安辰把凳子往前拽了拽,说: “你有没有事儿,你自己心里没数?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逞强?” 丁琬上扬嘴角,笑着摇摇头,道: “我没逞强,我就是……累了。” “心累了?” “对。”丁琬颔首。 她跟安辰能说到一起,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懂自己。 不用她说什么,基本上一句话,就能猜到她的想法。 而且这人不图她,他们之间相处坦荡,不用避讳。 “丁琬,你能跟我说说你梦里梦到了什么吗?” “我说梦话了?” “是!”安辰点头。 丁琬叹口气,搅着手指,瞅着窗户上的影子,喃喃的道: “也没梦到什么,不过就是……” “你梦到了徐二年,你再跟他解释。”安辰不容她插科打诨。 看着面无表情的脸儿,安辰继续又道: “我不明白你跟他有什么好解释的,可梦里由不得你,我也能理解。不过话说回来,你没有对不起他,更没有背叛他!从听到他出事儿到现在,你本本分分生活,踏踏实实养家,你真不该解释。” 面对安辰的话,丁琬轻笑着躺下。 安辰见她要翻身,急忙道: “你如果不告诉我,那我回去就跟你母亲说。明天我还会给你父亲写信。” “你疯了?”丁琬无奈,“不过还是一个梦罢了,何必执着。” “是不是梦,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安辰不容她拒绝的道。 丁琬瞅着威胁自己的男人,咬牙切齿。 这么聪明作什么,那么烦人呢! “我爹跟我娘,你一个都不许去打扰。否则,你就别想娶媳妇儿。” 威胁嘛,谁不会! 要说威胁,她丁琬握的把柄,可比他容易成事儿。 安辰咬牙切齿,瞅着她的样子,说: “你当我愿意管你?如果咱俩不是朋友,如果你不是翠兰的侄女,我理你都不带理得。” 丁琬见他火了,叹口气说: “我真的没事儿,你别担心。梦里梦的都是假的,又何必执着?我真的累了,头疼。” 眼神躲闪,语气敷衍。 安辰心知这是不打算说了,只能无奈的起身,回到桌前。 丁琬见他没走,出声又道: “你回去吧,我真没事儿了。” 安辰仍旧不理她,扭头看向一旁。 丁琬咬唇,没有说话。 闭上眼睛,眼前都是梦里的情形。 她拼命解释哭泣的样子,奈何徐二年没有丝毫表示,反而一脸陌生的瞅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想着想着,眼角就流泪了。 安辰一直盯着她,当然看到了她的异样。 本不想理会,可是…… 长叹口气,起身来到炕边坐下,道: “有什么难受的,你说出来心里舒服,不比啥都强?你跟那个戴面具的说的话,是不是徐永涵他……” 话没说完,丁琬再次睁开眼睛,打断了安辰后面的话。 丁琬深吸口气,幽幽的说: “安辰,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不,不信。”安辰摇头。 江湖人都注重当下,谁会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当前都没活好,就想着下辈子如何活? 多累啊! 丁琬见他这般,轻笑着道: “我也不信。可我总是能梦到一些没有发生的事情。就好比刚才,梦里我梦到徐二年活着,而且他还娶了九公主、做了驸马爷。” 啊,怪不得一个劲儿的说“不是”、“不要”。 原来是因为这个。 安辰嗤笑着摇头,揶揄的说: “你啊,就是想多了。如果徐二年真活着,他敢娶九公主,我就敢废了他。” “呵呵……”丁琬轻笑。 倒也不是不信,就是…… “别闹了。他若真活着,娶了九公主,那就是驸马爷。你动了驸马爷,连累的可是我们这一大家子的人,我咋可能让你去做。” 都是聪明人。 安辰早就怀疑过,还对她试探过。 那个时候,她说如果活着就和离。 那日对面具人说的那番话,只怕这徐永涵…… “你若是猜到了,就当不知道。这一次去北境,如果我见到他,我会好好问清楚。” 安辰本来还在琢磨,听到这话后,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缓缓点头,“嗯”了一声,算回应。 徐永涵,徐二年。 只要你这次承认了,啥都无所谓。可若是你不承认,那对不起,我饶不了你! 第364章 到达北境 北境某驻扎营地 “你确定她是这么说的?” “回主子的话,她是这么说的。”飞鹰回答。 百里浩熙手指轻敲着桌面,一下一下,缓而不急。 “为什么啊,你可了解过前因后果?” “听鹰爪的意思,她从车上摔下来,然后吐了血。” “什么?!”百里浩熙“猛”地起身,难以置信的道,“吐血了?人现在怎么样?” “回主子的话,应该好了。鹰卫说他们已经出发往这边来了。”飞鹰再次回答。 百里浩熙听到这话,重新坐下。 一旁跟着的鹰隼,轻声嘀咕说: “主子,既然她没事儿,您也不用担心了。咱们谁都不说,徐永涵那边不会知道。” 百里浩熙闻言蹙眉,伸手拍了他后脑勺一下,道: “活该你打光棍!这话是男人该说的?你女人又是摔车、又是吐血,你当时不知道,过后知道就算完了?” “这……” 百里浩熙回头,看着飞鹰,道: “本宫就是让你们吓唬吓唬,谁让她受伤了?” “主子,这事儿……”也不是我等能控制的。 话没说完,一个砚台砸过来,飞鹰身上,全是墨汁。 “她的高粱酿对军营将士包扎伤口有用处。我大周酿酒一向薄弱,好不容易出这么个能人,你们要是给搞死了,别说本宫罚你们去喂猪!” 飞鹰身子一震,鹰隼也急忙跪在地上。 百里浩熙起身下来,走了几步后,道: “去,告诉红鹰,让他把一切都扛下来。他跟那小子关系好,顶多也就不理他罢了。” 说完往外走,快出去的时候停下,没有转身又道: “还有,以后离她远点,派人保护着。再有什么意外,别说本宫把你们都供出去。” 气呼呼的离开,飞鹰跟鹰隼互看一眼,二人苦不堪言。 他们不过是听命行事,这咋弄得好像他们做了什么错一般? …… 一连几日赶路,终于在四月末的时候,来到了北境。 丁琬的身子没什么事儿了,不过药却没有停。 夏军医一直跟着,他也不知道为啥上头给了命令,让他跟着过来。 进到北境的北苑县,在驿站处,看到了驻北军副帅——孙焱将军。 三十来岁,一看就稳重。 早早地等在驿站,见彻底到了派亲信过去打招呼。 丁琬作为酒坊老板,下车后过来,侧身行礼,说: “小妇人徐门丁氏,见过孙将军。” 孙焱闻言,拱手还礼,道: “徐娘子客气了。本将得知剿匪山贼,徐娘子受了伤,一直担心。不知你这……” “劳孙将军挂念,小妇人没事儿了。” “哦,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孙阳说完,冲着人带来的人挥挥手,让他们先把酒拿走。 等士兵把酒坛子搬走,孙阳拱手又道: “徐娘子,明日在军营,我们元帅设宴款待众位,还望徐娘子赏脸。” “您这话就言重了。元帅招待,哪有赏脸一说,是必须要去。”丁琬忙不迭应着。 她还怕这些人不让她进军营呢。 如今看来,是她想多了。 “既如此,那本将就先回去安排了。徐娘子可有什么忌口的东西?” “没有。”丁琬摇头。 比划个“请”的手势,又道: “农家妇人,能吃饱就好,哪有什么忌口一说。孙将军,请!” “有劳徐娘子。”孙阳客套的说完,迈步离开。 送走了孙将军,丁翠兰过来,挽着她的胳膊,问: “咋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放心。”丁琬回答。 看着一直随行的夏军医,深吸口气,说: “您回吧,我现在没事儿了。那些药继续喝。等回去的时候您再给我把脉。” 夏军医摇头,拱手道: “我们将军有令,让我跟你一起来一起走。不用管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丁琬见状,没再坚持,拉着丁翠兰回了房间。 房间内,伙计正在烧火。 相较于其他驿站,北苑县的驿站就有些简陋了。 大通铺,南北炕。 丁翠兰见了,嘴角狠抽着说: “这位小哥儿,咱就没有稍微小点儿的房间吗?” “没有。”伙计头也没抬的回答。 把几根柈子都塞进去后,道: “我给你们烧两个炕洞,够不?” 大通铺一共五个炕洞,别说两个,一个就足够了。 丁翠兰撇嘴,点点头,说: “两个也行,其他三个燎一下,不然潮。” “行吧。”伙计应下,出去抱柴禾。 丁翠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丁琬,说: “这……他刚才说‘行吧’?!” 丁琬笑着颔首,捏了捏她的脸儿,道: “习惯就好。这边肯定不比其他县城,这边有些穷。” 丁翠兰听到这话细细琢磨,不住的点头,说: “是啊,边境要塞,一打仗最先波及的就是他们,肯定穷。那咱们一会儿给他打赏如何?” 丁琬摇摇头,看着一直紧关的房门,道: “这个伙计一看就是有自尊心的。咱们若是打赏,他会不高兴。” “这样啊,那好吧。”丁翠兰边说边从包里摸出几块糖出来,道,“把这个给他?” “不用。”丁琬再次摇头,“你若是真觉得他好,等看到管事,记得提一嘴就行。他们在驿站上工的,家境应该都还算可以。” 驿站跟客栈比,那就是两个概念。 驿站,是朝廷的,平日除非朝廷人员路过入住,其余时候很清闲。每个月开销朝廷派发。伙计、管事的工钱,也每个月都有。 客栈,老百姓自己开的,一切开销,全都取决于住店情况。每天很累,而且也不稳定。 丁翠兰把糖塞进嘴里一颗,不说话了。 伙计从外面进来,把木柈子放下后,挨个炕洞点。 全都弄好,起身看着丁琬,说: “徐二哥在外面,说是找你。” 丁琬闻言蹙眉,不解的指着自己问: “你确定是找我?” “对!”伙计再次点头。 丁翠兰拽了下侄女,狐疑的问: “谁啊?” “不知道,我去看看。”丁琬拍了拍她的胳膊,出了房间…… 第365章 她欠老徐家的吗? 本以为要见她的是徐二年,没想到竟然是徐宏营。 看起来,是她想多了。 看着安辰态度不佳的凝视徐宏营,丁琬叹口气,走到跟前,侧身行礼,说: “徐爷,好久不见。” 安辰看着她,蹙眉说: “你出来干啥?” “伙计说有人想见我,就出来了。”丁琬不在意的说着。 顺道,给了安辰一个“放心”的眼神。 徐宏营上下仔细打量她一番,抱拳拱手,说: “我听闻你受伤、甩车,你现在没事吧?” “没事儿,死不了了。”丁琬淡淡的回答。 安辰翻个白眼,气呼呼的道: “那日如果不是你们部署有失,她跟她小姑,怎么可定能遭这么大的罪。三口血啊,吃多少鸡蛋、多少肉才能补回来?” 面对安辰的质问,徐宏营无言以对。 丁琬知道安辰护短,伸手拽了拽他,示意他别太过。 到底是在外面,这人又是驻北军出来的,多少得给写薄面。 安辰冷“哼”一记,倒真是不说话了。 徐宏营瞅着他们俩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 “你们……” “我们啥?”安辰语气不佳。 甭管那天的意外,是不是缘起于丁翠兰扔帕子,反正军营就是得负责任。 丁琬瞅着徐宏营的样子,顿时清楚了他内心的想法。 咬牙,切齿,最后化作一丝冷笑,道: “你们不就是希望我重新找个人吗?如今有一个在这儿,不好吗?” 徐宏营警铃大震,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说: “你不会……不,不可能的,你是抱了牌位生活的,不可能做傻事儿。” 安辰先前云里雾里,如今听他这般,恼火的道: “你们还有没有人性!是不是她身边一个帮忙的朋友都没有,那才是应该的?一个寡妇,养家、养婆婆、照顾大伯哥家的遗孤。她欠老徐家的吗?啊!” 安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让本就安静的后院,登时热闹起来。 丁翠兰、方管事等人,纷纷从屋里出来。 徐宏营造了个大红脸,丁琬倒是心情不错,清了下嗓子,道: “徐爷,你能提醒小妇人,说明小妇人的人缘还不错。不过这事儿,您真的是操心了。我丁琬交友,光明正大,不掖不藏。对了徐爷,您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就去忙了。” 徐宏营本想跟她好好聊聊,可此刻…… 长叹口气,拱手一记,说: “对不起啊徐娘子,误会你了。在下刚才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 “琬儿,房间还没收拾好呢,回去整理一下吧。” 一直没说话的丁翠兰,终于开口了。 歉意的冲徐宏营点点头,拉着丁琬离开。 至于徐宏营怎么样,那就不是她关心的事儿了。 姑侄俩回到屋子,丁翠兰气呼呼的道: “什么东西,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他来干啥?啥意思?他当他是谁啊?” 丁琬坐在炕上,温乎的炕,却温不热她的心。 这一趟,丁琬是真的伤心了。 长叹口气,瞅着生气的小姑姑,道: “别生气了,跟他生气犯不上啊。再说了,咱身正不怕影子斜,何苦来哉。” 丁翠兰瞅着平静的丁琬,挨着她坐下,道: “都来北境了,据说虎威山离这边不远。你……咋想的?” 丁琬看着北窗户,靠着火墙淡淡的说: “没咋想,走一步算一步。明日军营的人款待咱们,到时候再看。如果他们能出人带我去,那固然是好。不好,我就跟这边的伙计商量,额外给点钱吧。” “那先说好,我跟你去。” “好。”丁琬点头,没有异议。 安辰送走了徐宏营回来,看着丁琬,道: “去虎威山是不是要准备东西?我出去转转,你要不要去?” “去吧。”丁琬颔首。 安辰看了眼丁翠兰又说: “那你们俩换身衣服,我在外面等你们。” 说完,头也不回的的走了。 酒送到了,他们的使命也完成了。 逛逛街,溜达溜达,无可厚非。 丁翠兰把带来的银子拿出来,说: “我听说北苑县这边,皮货很便宜。我想买一些回去,给我爹娘做个护膝,省的冬天遭罪。” 丁琬点头,也揣了银子,道: “如果碰上好皮子,咱们多买些拿回去,做个斗篷、大氅啥的。” 平阳县离这边远,皮子啥的相对较贵。 姑侄俩揣好银子,相互挽着胳膊出了屋子。 跟方管事打了个招呼,三个人就从后门出去了。 一圈逛下来,丁家两个姑娘的第一反应,这边的摊贩,嗓门太大了! 主路不宽,摆摊不多,行人也少。 三个人走在稀疏的主路上,左右两侧的人见到他们,就如同见到财主一样,特别热情。 不过外面卖的皮子,还真是不咋地。 “安辰,这边冥店在哪儿?咱们先去订东西,然后问下老板,哪里有好皮货。” 丁翠兰听到这话,问: “不逛了?” 丁琬颔首,叹口气道: “没有好东西,不浪费功夫了。” 安辰指着一处胡同,说: “从这窜过去,那边都是卖死人东西的。” “安辰哥以前来过?”丁翠兰挑眉问着。 安辰点头,一边带路一边说: “以前总过来这边,城内都瞒了解。有一个老路冥店挺大,去那吧。顺道问问,那里卖的皮货好。” “行。”丁琬没有意见。 三个人来到老路冥店,匾额是这一条街里,最大、最气派的。 进到店铺,说明来意,伙计一听就懂了。 带着丁琬去后院,指着西面的一些东西,说: “这些是别人定的。像去虎威山凭吊,那边都是统一埋葬,所以把东西写上名字最为重要。你们看这个,这个是一位军爷给他哥哥订的。” “他就告诉我们需要啥,我们这边全都弄好,然后到日子他来取,我们这边还给出个车帮忙拉货。但是帮忙烧就得花钱了,额外给,白事不白做。” 丁琬、丁翠兰都明白这个道理,自然没有异议。 丁翠兰好信儿,去西面看东西。 丁琬跟伙计聊一些细节。 例如一次没来过,家里给立了衣冠冢,这边还需要做什么等等。 伙计听了笑着刚要说话—— “琬儿,你快来,快——” 第366章 订纸活儿 丁翠兰一惊一乍的声音,让丁琬跟安辰皆是一愣。 安辰瞅着心上人的样子,边走边说: “你啊,永远都是那么好信儿。这东西有啥看的?” 丁翠兰没搭理他,而是冲着丁琬不住的招手,指着地上放着的摇钱树,道: “快点,快点。” 丁琬倒是不着急,慢悠悠的走过去,说: “啥呀?” 丁翠兰也不吱声,手指着摇钱树的花盆,一脸紧张。 二人定情一看,安辰蹙眉道: “徐大可?这名字咋那么耳熟呢?” 丁琬看到盆上写的字,好久都没有反应。 伙计走过来,瞅着摇钱树,说: “哦,这位爷儿就是战死沙场然后统一埋得。是他同乡订的,前些日子过来,说是过几天就用。他是按照三周年做的,订了不少呢。” 丁翠兰掐算日子,然后看着伙计,问: “这不写地址的吗?就这么烧,下面的人能收到?” “能!”伙计不假思索的点头,“这事儿只要咱们信能收到就是能收到。而且烧的时候叨咕一下,错不了。” 安辰瞅着他们姑侄俩的样子,立刻明白这“徐大可”到底何许人也。 见丁琬一直没有说话啊,伸手碰了碰她,道: “哎,咋地了?” 丁琬摇头,没有表情的扔出“没事儿”两个字后,继续看着东西。 摇钱树,童男童女,马,车,房子…… 吃的用的,一应俱全。 伙计跟在她身后,等她一圈都扛下来后,道: “这位娘子,请问您订什么样的。” 丁琬站直身子,伸出两根手指,说: “按照这个标准,订两份。” 伙计一听这话,忙不迭点头,道: “好的,好的,没问题。您什么时候要!” 大主顾啊,两份啊! 哎呀呀,这个月的工钱铁定发的多,铁定发的多。 丁琬想了一下,道: “我在这边呆不了多久,明天、后天,最快大后天走,又或许再晚两天。会不会很赶?能做出来吗?” “能能能,保证能。”伙计满口答应。 像这种大的冥店,店铺就是供人买东西的。 至于干活儿,他们有专门的学徒工,在专门的地方做。 店铺后院虽然大,可还是铺排不开。 伙计怕她不相信,指着东面,说: “这位娘子,我们东家在那边城郊有处大宅子,院子很大,学徒也多。别说您要两份,就是三份也没问题。着急的先做,不着急的后做嘛。” 丁琬闻言,笑着点头,道: “行,我信你,那就这么定了。这一整套下来,多少钱?” 伙计比划出“请”的手势,说: “咱们前面聊价格。您放心,您买这么多,我们肯定给您便宜。” “好。”丁琬笑着点头,往店铺里面走。 安辰走了两步,见丁翠兰没有动,不禁伸手拽了拽她,说: “走了,别看了。天下重名重姓的那么多,不可能就是她大伯哥。” 丁翠兰叹口气,轻声呢喃着道: “安辰哥,不知道为啥,我就觉得这次过来,没那么简单。” 安辰没有松开她的手,就那么一直牵着去了前面。 衣袖宽大,倒也看不到袖子里的动作。 不过二人走路靠近的距离就知道,这二人关系亲密。 也就是在外县敢这么大胆! 来到前面,伙计“噼里啪啦”的打一同算盘,最后给丁琬看了价格后,解释说: “那个摇钱树下面的盆,用的还是薄木板。虽然不厚,但手艺人做,多少都要些辛苦钱儿。其他的不贵,林林总总,两套加一起,五百二十四文钱。我做主,您就给五百文便好。” 五百文钱,五钱银子。 丁翠兰听到这话价格,嘴角狠抽,有些心疼。 买个纸活儿居然要五钱银子,会不会太多了? 伙计怕丁琬反悔,继续又道: “这位娘子,等纸活儿做好以后,我们店里负责帮您拉去虎威山。这个不收费,不过烧的话,就得您自己来了。我看你们三个人,够的。” 丁琬细细琢磨,挑眉问: “烧的时候怎么烧,你们会告诉吧。” 伙计不住点头,十分热情的说: “您放心,到时候我跟您去。该怎么烧,我一定安排明明白白的。只要不用我们动手,就不会收银钱。” 丁琬闻言笑了,从腰间把银子拿出来,说: “有纸笔吗?我写人名。” “好的,好的。”伙计收好钱,把纸笔拿出来。 丁琬郑重的写上“徐大可”、“徐二年”两个名字。 还不忘把“辽东府、平原县城外土庄子村”几个字写上。 伙计瞅着名字跟地址,让要在柜台里找。 拿出个本子,一通翻腾,拿到丁琬面前,说: “您看。” 上面赫然写着“徐大可”、“辽东府平阳县城外土庄子”几个字。 丁翠兰一看,眼睛瞪大的大大,说: “琬儿,你看,你看。” 说完,扭头看着安辰又道: “我就说我直觉没错吧。你看,你看。琬儿,你说这会不会是……” 话没说完,丁琬捏了她一把,示意她别慌。 看着一脸木讷的伙计,丁琬笑着说: “小哥儿别介意,这两个人,徐大可是我大伯哥,徐二年是我夫君。所以我小姑才会这么惊讶。” 伙计一听这话,本就木讷的脸,又加了几分不可思议。 “这,这是您的家人?” 见丁琬颔首,长舒口气,道: “徐娘子,不好意思,我真是不知道。我这……这……” “没事儿的,我就想问一下,这给我大伯哥定纸活儿,你可见过?”丁琬轻声问着。 伙计思索一番,颔首说: “见过,人长得不错,但是挺冷,不爱多说话,也不讲价。买了这么多,我说多少钱,给了钱就走,还说让我们帮忙拿去虎威山你面烧。” “为什么要去虎威山北面?”丁琬追问。 伙计听了笑着摇头,道: “这没啥,是正常的。那虎威山地势险要,唯有山北平坦。咱们大周战死的将士,统一埋在那里。” 丁琬听到这话,心里难受。 丁翠兰也没有吱声。 安辰叹口气,道: “既如此,那我们纸活儿也拿去那里烧吧。” 丁琬没有意见,只不过…… “徐娘子,您觉不觉得这事儿它蹊跷啊……” 第367章 正德皮行 丁琬摇摇头,不在意的说: “没啥蹊跷的。我大伯哥在家人缘不错,在军营有三五好友不足为奇。” 伙计闻言,嘴角狠抽,但却没有继续追问。 既然她不想说,那他也就不问了。 反正都是人家的事情,问多了反而不好! 把东西啥的都记好,丁琬见没事儿了,开口问道: “小哥儿,县里哪有卖便宜又好的皮子?” 伙计听了指着东面说: “您们出门沿着路往东走,走到头往北拐能看到一整条街的皮货铺子。其中有一个叫‘正德皮行’,他们家东西最好,而且价格实在。我们当地的都去他们家买,往来商队也搁她家拿货。” 丁琬闻言颔首,道谢之后,挽着丁翠兰的胳膊出去了。 安辰跟在他们二人后面,出门一条街,全都是冥店。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按照伙计的话,往北拐,的确就有一整条街的皮货铺子。 相较于冥店那条街,这边的街道就热闹许多。 伙计站在店门口吆喝、揽客,十分热情。 丁翠兰一边找寻“正德皮行”,一边拽着丁琬的胳膊,道: “琬儿,你发现没有,这边的街道比刚才咱们去过的要热闹。” 丁琬闻言耸肩,轻声回应: “难道不正常吗?刚才咱们去的是做白事生意的。如果伙计这么热情,你会去他们店买东西?” 丁翠兰语塞,随后尴尬的点点头,道: “说的对,说的对。哎,你说那个给大可定东西的,怎么就不给二年定呢?说起来,他们哥俩的脾气,虽然大可脾气好,但二年更容易交人啊!” 话落,丁琬没有什么面部表情,反倒是安辰眉头紧锁,侧耳倾听。 或许这丫头…… “小姑,二年哥是人、不是银锭子,哪能谁都得意他。或许进了军营就转变一下也说不准,没有人给他定,我来定也是一样的。”丁琬幽幽的说。 丁翠兰虽然觉得这话没毛病,可细细琢磨一番后,还是觉得不实际。 说话间,二人就来到了正德皮行。 匾额很大、很气派。 这么大的店,还能做到物美价廉,属实不易啊! 伙计送人出来,看到徘徊在店门口的三个人,热情的比出“请”的手势,说: “客官,里面请,里面请。咱家的皮子是县里最全的,就看你们要什么样儿。想要啥屋里看呗,看好了就买,看不中您在逛逛。” 别看这么大的店,伙计却很热情。 丁琬心里舒坦,点点头,跟着进来。 屋里人不少,看样子是商队在挑选货物。 伙计领他们去到北面的相对安静的地方,问: “您们要啥,前面太吵,我带您们去偏厅。这位姑娘应该没出嫁,不方便在外面。” 伙计的贴心举动,更是让丁琬对其满意。 笑着点点头,没有拒绝的说: “是这样,我小姑来年出嫁,我们正好过来办事儿,就想着买些皮货。整个辽东都知道,北苑县的皮子最好,而且价钱实惠。” 伙计一听这话,笑着道: “那肯定的,咱们这边离靠着大菈子山,山里啥都有,猎户进山经常能打到好东西。您们跟我来,这边请。” 说着,带他们往偏厅走,快进去的时候,伙计从柜台那边喊—— “上壶菊花茶!” “知道了——” 得到回应,伙计这才推门领他们进去。 说是偏厅,其实就是一个十平左右的屋子。 一张圆桌跟六把椅子,一个窗户,一个门,其余没有了。 伙计把他们三个让座后门开了。 进来的伙计把茶具放下,就出去了。 原来的伙计拎着茶壶,给他们三个倒茶,说: “这是去年秋下晒得菊花茶。里面放了蜂蜜、大枣、还有枸杞,您们尝尝,女子应该喜欢,我们老板娘特别爱喝。” 丁琬看着红褐色的茶汤,端起喝了一口。 不算太甜,有一点枣的味道。 味道不错很好喝。 伙计见两个女子都喜欢,又给她们添了些就出去了。 安辰不喜欢喝,抿了一口就放在那里了。 很快,伙计回来了,手里拿了很多张皮子。 放在桌上,一一摆好,开始介绍。 皮子是真少,兔皮、黄鼠狼皮、熊皮、野猪皮…… “这些都是常见,做鞋子,做护膝啥的可以。这狐皮做大氅、斗篷不错。对了,咱们店还有虎皮、貂皮。再不然火狐皮、雪狐皮……” 巴拉巴拉说一大堆,丁琬不住点头,伸手摸着皮子。 “如果您要做斗篷,我建议选貂皮。不想火狐、白狐那么贵,而且也显身份。像您这样做一件,也就二十五两银子左右。” 丁翠兰一听这话,嘴角狠抽,有些心疼。 二十两银子? 那是她多少个月的工钱啊! 艾玛,太多了,不行不行。 安辰心细的看着她摇头举动,笑着道: “你把那貂皮拿过来,我们瞅瞅。” 伙计一听,不住的点头,转身出去了。 丁琬瞅着他,放下茶杯,说: “你听清楚没,那是二十五两银子,不是五两银子。” 安辰挑眉,不在意的道: “作为聘礼,不成?” “聘礼”二字说出口,丁翠兰瞬间红了脸。 丁琬见状,手指轻敲着桌面,幽幽地道: “既然是聘礼,那我这个媒人礼是不是也得送?” 趁火打劫嘛,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丁琬明白这个道理。 丁翠兰下意识就想提醒丁琬,可刚要有所动作,又停止了想法。 到底没成亲,她们俩才是最亲的。 安辰瞅着丁琬优哉游哉的样子,撇嘴道: “有她的能没你的?啥时候落下了你?就是我不给,她也得给!” 丁琬闻言,嘴角上扬,得意的道: “不错不错,有点长辈的样子,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却之不恭? 她分明是小人得志! 安辰懒得理她,翻个白眼,摸着其他皮子。 做斗篷也行,不过到底不如貂皮好看。 挑了几块牛皮、羊皮,扔给丁琬,说: “回去找皮匠熟了,我冬天的鞋子不够,给我做几双。” 丁琬无语,瞅着他道: “凭啥我做?!” 第368章 这么巧合吗? 面对丁琬的质问,安辰不在意的道: “你不做就找别人呗。咋,拿了我的东西,还不能给我做点东西了?” 话落,丁翠兰拽了拽丁琬,小声的说: “我做,我做。” 丁琬瞅着得意的安辰,恍然大悟。 好笑的摇摇头,说: “你啊,浑身上下都是窟窿眼儿,老狐狸。” 安辰不懂这话的意思,纳闷的开口道: “你咋骂人呢?” 丁翠兰抿唇轻笑,急忙解释着说: “安辰哥,琬儿没有骂人,她在夸你心眼儿多。” 安辰听到这话,虽然还是觉得不舒服,但却也没有再吱声。 看着他们姑侄俩的样子,掏出银票,说: “一会儿好好选,反正日后都是你用。想买什么买什么,能来这边的机会不多。” 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丁琬完全知道。 她有自知之明,自然不会对号入座。 很快,伙计拿了五六张皮子进来。 一看就知道,都是上等。 毛面油亮,好东西。 丁琬跟丁翠兰伸手摸了摸,同时颔首。 安辰见状,数了下,一共六张皮子,冲着伙计道: “这些都是貂皮?” “会爷儿的话,是。” “再拿一张狐皮。” “雪狐还是火狐?”伙计问。 没等安辰开口,丁琬清了下嗓子,道: “不要狐皮。有紫貂皮吗?” “有的,还有雪貂呢,不过那个更贵。” 丁琬摇头,轻声地说: “不要雪貂,要紫貂就好。” 伙计转身出去,安辰看着丁琬,问: “为啥不要狐皮?” 丁琬瞅着他,轻声解释着道: “在村里穿狐皮,白色、红色?那妥了,冬天谁也不看,就看我小姑了。成亲以后你想怎么买都好,反正那会儿也不在村里。” 安辰闻言,点点头,不再坚持。 伙计拿着紫色貂皮进来,不是全紫,渐变的那种,几张熟到一起的。 手艺不错,根本看不出来。 丁翠兰年纪轻,就喜欢带颜色的这种。 一看就高兴不已,不住的点头。 安辰见状,把紫色皮放在一旁,指着剩下的六张说: “你挑一个,其余都是你小姑的,凑成六张,双数。” 丁琬撇嘴,很想也要紫色皮,不过她到底嫁了人,还有个孩子,不好穿的那么明艳。 随便挑了一张后,其余的都推给安辰。 然后又给家里人挑了一些,特意给母亲、婆母挑了两张白色兔皮。 融融的,很舒服,当然更加便宜。 结账的时候,丁琬、安辰、丁翠兰三人分别结的。 安辰花的最多,伙计很会做生意,还赠送给他们姑侄,每人一条狐领。 寻常黄色的,不过却也有档次。 冬天围在脖子上,既暖和又舒服。 告诉伙计直接送驿站,三个人出了皮货店。 晚饭没在驿站用,而是在北苑县最有名的望江楼。 这是北苑县最高的店铺,三层楼。 在最高层用饭,需要额外交二钱银子。 依着丁翠兰是不想去三楼吃的,不过丁琬跟安辰都想试试。 毕竟这么明目张胆的收钱,总要看看为什么。 等来到三楼才发现,每一个雅间都有一个窗户。 顺着窗户往西面看,能隐约看到贯穿北芪跟大周的虚川江。 望江台楼,也是这么的名。 伙计介绍着酒楼的招牌,其中有一些类似鳊鱼、鲴鱼、鳌花等没听过、没吃过得。 毕竟这边靠江,吃些东西很方便。 丁琬重活两次,还是第一次来这边。 说来惭愧,上一世她直到出事,都没敢来这边瞅一瞅。 自然对这边的了解,也不多。 安辰点了些菜,伙计记下出去了。 三个人等菜的时候,丁翠兰拽了拽丁琬,道: “琬儿,我刚才仔细想了下,还是觉得觉得给大可订东西,不可能没有二年。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们哥俩不可能分开,所以给大可定了就不可能不给……” 丁琬看着她,轻笑着说: “小姑,照你这么说,如果他活着,为啥不回去呢?” 这话说完,丁翠兰不吱声了。 这也是她自己想不明白的地方。 如果徐二年真的活着,为啥不回家呢? 安辰给她们的茶杯续水,说: “好了好了,有人给徐大可订东西还不好?何必计较那些呢。她都过来了,她给徐二年定,应该的。” 丁翠兰虽然在农家长大,平时生活很单纯。 可这二年在酒坊记账、历练,也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了。 每次只要她提及徐二年的话题,安辰哥都会打圆场,把话题掀过去。 这么巧合吗? 想到这儿,丁翠兰放下茶杯,眼神犀利的看着丁琬,说: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明儿等去了那边,我在军营里好好问问。能给大可订东西,肯定还在那边呢。我就不信问不出来。” 安辰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记,道: “你看看你,你操什么心呢。你快别说了,让她多想到时候失望,就……” “已经很失望了,还能在失望吗?”丁琬幽幽的开口。 本来想劝丁翠兰打消念头的安辰,一听这话愣住了。 丁翠兰看着丁琬,胸有成竹的挑眉道: “咋,不打算瞒我了?” “有啥可瞒的?”丁琬轻笑,喝了口茶,说,“一会儿上菜,吃的时候我告诉你。” “成,我不着急,你晚上回驿站跟我说也行。” 丁琬闻言颔首,借坡下驴的说: “那就回家再说。” “我……”丁翠兰语塞,她就是客气一下,这丫头咋就直接应了呢?! 伙计上菜,三个人,六个菜,主食是白米干饭。 吃饭的时候不说话,丁翠兰一直忍着自己。 吃到一半是,酒楼开始上人,隔壁雅间进去人了。 男人吃饭,除了喝酒,就是胡扯六拉。 “哎,听说了吗?这次皖南太子可是下了狠,不跟北芪议和。” “咋没听说,好像他们那边的王储凌王亲自过来呢。” “来不来能咋地,三年前虎威山一役,咱们打的多惨啊!死了一万多,那可是人啊!” “唉,不议和也成,反正咱们军营现在的军医医术好,治疗伤兵快。” “你们俩听说没,好像军营用了一种酒。那酒洗伤口最好,所以才活了不少人。” 隔壁吃饭的三个人,互看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第369章 等我回来的 从望江楼出来,三个人回到驿站。 刚推开后院的门,驿站管事就走过来,双手地上一张请柬,道: “徐娘子,这是下午一位军爷送过来的。说是让您们务必明天过去。” 丁琬故意打了个哈欠,接过请柬一看,是军营那边给的。 说是明天晚上军营要烤羊,让他们去吃饭,聊表心意。 丁琬合上请柬,看着安辰道: “跟大家说一声,明天都过去。” “好。”安辰颔首应下。 管事一听这话,急忙出声道: “徐娘子,请柬上没说请谁吗?” 丁琬笑看着喜欢操心的管事,道: “请送酒的人啊!我们大家一起来送,自然一起去。” 丁翠兰着急知道丁琬瞒着她的事儿,一边拽着胳膊一边说: “走了走了,今天上午赶路、下午逛逛,累死了。” 管事眼睁睁他们进去,总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把后门关上,也没想明白。 打算回自己屋的时候,看到安辰进了她们姑侄俩的屋。 管事眉头紧锁,不明所以。 伙计出来抱柴禾,见状碰了碰他,问: “咋地了,肖哥?” 肖管事指着关着的屋门,道: “刚才那个安爷,进去了。” 伙计闻言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不在意的说: “有啥的,那安爷好像跟徐娘子的姑姑有婚约。” “啊,这样啊。” 管事颔首,扭头回了屋子。 伙计也抱着柴禾离开。 偌大的院子,再次安静下来,一处隐蔽的胡同内,走出一个人影儿…… …… 屋内,丁琬把自己的猜测,还有家里隔三差五收到银子、东西的事儿,说了一遍。 丁翠兰觉得不可思议,但却没有吱声。 安辰靠着火墙,眉头深锁,也没有说话。 丁琬喝了口茶,轻叹口气继续道: “自打那盒子被我撞见后,他就再也没送过。然后就是今年,先是方韬试探,然后徐宏营又来假意追求,接着又是我们摔车,来个人救我们,再次提及让我跟他走。” “种种事情摆在面前,所以我死心了。他觉得我是累赘,可以当面告诉我,亦或者就不要‘徐二年’这个身份,他自己重新开始。” “可现在又算啥呢?他是想把我安顿好了,然后自己再做事情的时候,就不用担心我?呵呵……这不是很可笑吗?”丁琬说到这儿,眼睛红了。 她跟徐二年是打小的情谊,再加上她还多活了一世。 对徐二年的感情,非常人能够想象。 可是现在呢? 一腔热火被浇灭了。 她已经彻底绝望、失望! 丁翠兰捧着茶杯,手指紧紧地捏着。 几个白玉节清晰可见,安辰急忙出手,握紧了她的柔夷。 这么用力,明天手指肯定会疼。 丁翠兰回神,扭头看着满脸哀伤的侄女,道: “这么大的事儿,你为啥不说?为啥要瞒着我?” 丁琬深吸口气,轻柔的回答: “小姑,我谁都没说,你跟安辰是第一个。” “那能一样吗?”丁翠兰恼火,抽回手,握着她丁琬的手腕儿又道,“你自己扛着这么大的秘密,我连知道都没有,我还经常给你制造些麻烦,我……我……” 丁翠兰气自己。 即便大家都不提,可那日方管事说的话,她到现在都记着。 因为自己“扔帕子”,导致山贼发现她们俩,今儿二人被劫车。 她,她怎能不自责。 眼泪簌簌落下,本来哀伤的丁琬,登时吓坏了。 安辰凑过去,把人搂在怀里,轻声哄着说: “她本来就够难受了,你还哭着招她。” 丁翠兰本来没有哭出声,靠在安辰怀里后,哭的声音就大了。 丁琬撇嘴,收拾下自己的情绪,道: “小姑姑,你这是干啥呢?” 丁翠兰摇头,仍旧自己伤心的哭。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洗刷自己的愚蠢。 丁琬看了眼安辰,后者示意她出去。 想了想,丁琬拿着斗篷,穿鞋出去了。 罢了罢了,小姑姑现在有人疼,她还是别掺和了。 走出屋子后,院子里很安静。 仰头看着天空,一颗星星都没有。 估计今天晚上能下雨啊! 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方管事出来方便,正好碰到了她。 “徐娘子?您这是……睡不着?” 丁琬笑着摇头,说: “没有,我出来转转,想些事情。” “哦,好。”方管事说完,想了下又道,“您别在外面呆太久,病才好。” 丁琬点点头,领情的道: “放心吧,已经没事儿了。有夏军医在,我死不了。” 方管事闻言嘴角狠抽着说: “您可不能有事儿。不然我回去没法跟我们大爷交代。跟您小姑姑说一下,坐车的时候别往外扔东西,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捡回性命。” “好,我知道了。”丁琬再次应下。 方管事去后院方便,丁琬没有走,仍旧站在院子里。 等他方便回来,丁琬道: “明天在县里租几辆车,咱们自己有马。” “好的。”方管事点头应下,回了屋。 丁琬也回房了,好在开门的时候,没有听到丁翠兰在哭。 一直隐秘于暗处的人影,快步上房,消失在了黑夜中…… …… 驻北军营 “主子,刚才驿站的伙计过来,说是明天下午送酒队的人都来。” “好,知道了。” 红鹰得到回应后起身,出了帐篷。 走出帅帐没多久,便看到徐永涵站在不远处。 红鹰本能的转身欲走,打算避开,没想到他闪身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上哪儿?” 冰冰冷冷得两个字,让红鹰打了个哆嗦。 如此心虚,谁还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徐永涵一步一步逼近他,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 “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说,说什么?” “你说你要说什么?”徐永涵微眯着眼睛,不容他拒绝。 就在红鹰坚持不住的时候,前锋跑过来,看着徐永涵道: “副将有令,让你去后方押送军粮。” 红鹰长松口气。 徐永涵咬牙切齿问: “什么时候?” “现在。” 徐永涵食指虚点着红鹰,道: “你等我回来的!” 第370章 保住了性命 撂下一句狠话,徐永涵转身走了。 军粮主要,他不能耽误正事儿。 飞鹰从别处过来,看到红鹰满脸哭丧的样儿,道: “主子有令,让你先回京城。” “真……真的?” 飞鹰瞅着他傻憨的样子,点头道: “真的!快走吧。他押送军粮、来回十天,回来的时候你就已经到京城了。” 红鹰闻言不住点头,看着他,问: “那这小子啥时候回去?如果今年回去,我也一样得被收拾啊!” “放心,今年回不去,主子也不回去。回到京城好好打探,出事儿就不只是黑鹰收拾你了。” 红鹰哆嗦一下,转身就走。 两步后又折返回来,看着他,道: “主子有说明天怎么对她吗?” 飞鹰摇头,上下打量着他,问: “你关心这个作甚?” “我……”红鹰语塞,咽了下口水,道,“我没关心,就是……就是觉得她挺不容易的。” 飞鹰叹口气,双手背后的呢喃: “谁又容易呢?那日如果不是这对兄弟,主子现在就身首异处。主子想让他有更好的前途,报答这份恩情,无可厚非。” “但是……” “红鹰,你管的太多了。只要她明日经受住了主子的考验,主子自然不会拦阻。要知道,我朝的酿酒师紧缺,她这才保住了性命。”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人不寒而栗。 飞鹰见他没说话,催促着道: “你回京城吧,鹰隼会送你一程。” 说完,飞鹰转身走了。 红鹰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人,眉头紧锁。 鹰首这是不放心他,怕他给驿站那边送消息吗? 无奈的摇摇头,快步走过去…… …… 翌日巳时,丁琬跟丁翠兰才醒来。 晨起丁琬醒过一次,把炕洞、炉子添了柴,又重新睡下。 昨天夜里二人钻进被窝还聊了好久。 反正也没什么事儿,起迟了就迟了。 丁琬揉了揉眉心,翻个身瞅着同样躺着的小姑,道: “睡得还好吗?” 问完好一会儿,丁翠兰才开口回答: “不好,做了一晚上的梦。” “梦到什么了?” “还能有什么,就是徐二年那个负心汉呗。”丁翠兰气呼呼的说着。 翻身趴在炕上,瞅着她,道: “你不晓得,我在梦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特别畅快。回去之后我们就把牌坊扔了,还有……” “还有小姑姑就当不知道,什么都别说。” “啊?什么?”丁翠兰惊讶,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问,“你该不会还想守着吧。” 丁琬笑着平躺好,瞅着挂着灰嘟噜的棚顶,道: “守着呗。抛开他的事儿,我婆婆、我儿子都不错。更何况……我也不想再找,怪伤心的。” 丁翠兰凑过去,还没等说话—— “小姑姑,咱俩打小一起长大,我的事情,程林不说我都得告诉你。所以这一次,你就当不知道吧。” “凭什么啊!”丁翠兰气的坐直了身子。 刚睡醒,眼角还挂着赤麻呼(眼屎)。 “我当不知道,然后你在徐家当牛做马,赚了钱养活徐大可的儿子。那你呢?你今年才二十一岁啊!你大好的前程……” “我有什么前程。”丁琬笑着摇头。 拉着激动的丁翠兰到怀里,轻轻拍着她,说: “小姑姑,好歹我也是嫁了人的人,我心里有数,真的。” “不行,肯定不行。你……” “小姑姑,我在你眼里是个宝,可在旁人眼里呢?成亲第二天丈夫走了,两年后丈夫过世,如今已经快三年了。我这样的再找,除了鳏夫,还有什么好人吗?” “卫廖啊!”丁翠兰不假思索的回答,“卫军爷可以啊。我听说他现在搁军营里做把总,是个小官呢。他才多大啊,过些年肯定……” “小姑姑!”丁琬语气严厉,面色微沉。 丁翠兰见她这样,知道这是生气了。 咽了下口水,叹口气,道: “你别恼,就是……就是不甘心罢了。你长得好看,年纪又不大,我……我不甘心啊!” 谁家的孩子谁心疼。 两个人又是一起长大的,说起来丁翠兰从有认知开始,就跟嫂子、侄女在一起。 嫂子做饭,侄女比她大,就看着她。 这样的情谊,在得知这样的真相后,她怎么可能事不关己? 丁琬见她又要哭了,长叹口气,摸着她的脸儿,说: “小姑姑,我能活下来,已经很感恩了。至于徐二年……我不奢望了,真的。” 丁翠兰顶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看着她,道: “琬儿,你就甘心吗?” 丁琬想说“不甘心”,可一想到梦里他娶了九公主,嗤笑着摇摇头,说: “有啥甘心不甘心的呢?我现在这样挺好,婆母对我好,娘家又争气,致远跟我亲,不错了。” “可是……可是周氏会回来的啊!”丁翠兰提醒。 这是她跟母亲还有嫂子,最担心的事情。 “你奶、你娘虽然口中不说,可咱们都清楚,徐致远是周氏跟徐大可的孩子。生恩大于天,她到底生他一次,若她有命回来,你该如何?” “那会儿徐致远大了,有出息了,万一他认亲娘,不认你这个养娘,你该咋办?琬儿,做啥事儿都得预防个‘万一’啊!” 丁琬瞅着苦口婆心的姑姑,笑着颔首,说: “放心,我都想好了。如果到了那会儿,致远真的认她,倒也是人之常情。我努力酿酒,争取做大周朝第一女酿酒师,那样的话,谁还敢动我呢?” 丁翠兰听到这话,握着她的手,道: “说来说去,你就想守着徐家这棵歪脖树,其他都是借口。” 说完,坐直身子,背对着她,不理人。 丁琬见状,坐起来,下巴抵着他的肩头,说: “你怕啥呢?不说旁的,如果徐二年真的回来,而且真的跟我摊牌,到时候我婆婆的做法才是主要。” “你别忘了,你是儿媳妇,不是闺女!”丁翠兰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丁琬轻笑,不在意的说: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干干脆脆的走了。” 第371章 进军营 “现在走就不行吗?”丁翠兰蹙眉,十分不理解。 既然已经想好了可能性,为啥不趁早? 丁琬长叹口气,看着窗户,幽幽的说: “现在走,我不甘心!我想让他亲口告诉我,‘不要我’、‘让我走’的话。” “你不是已经不奢望了吗?”丁翠兰彻底不明白了。 这么优柔寡断的丁琬,还是她认识里的丁琬吗? 丁琬收回视线,看着满脸着急的小姑姑,道: “不奢望是不奢望的。可该他说的话,我也得要听到。昨天说的一切,都是我的猜测,我总要听他辩白一下。” “何苦呢?”丁翠兰不依,“咱们回去,把这个事儿告诉了,让亲家嫂子来军营找他不行吗?” 丁琬听到这话,面色凝重的道: “小姑姑,你还想活着回去吗?” “我……” 丁翠兰突然明白了。 其实她说的话,要表达的意思很明确。 她是不奢望这些事儿,可这些她却不能说。 先不提亲家嫂子会不会信,就是村里人都不相信。 徐二年打小仁义,不然她提及要嫁,家里也不能那么支持。 或许这事儿…… “罢了罢了,你有想法,我不参与。不过琬儿,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永远跟着你。”丁翠兰坚定的说着。 丁琬回握她的手,点点头,笑了。 二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穿衣、起床、洗漱、收拾自己。 门窗打开,安辰听到声音从隔壁过来,看着叠被子的丁翠兰,道: “早饭的点儿已经过了,你们俩想吃啥,我去县里买。” 丁琬擦脸的动作停顿,想了下,道: “简单吃口吧。申时还得去军营吃饭,不用吃的太饱。” 丁翠兰没有异议,点点头,附和。 安辰出去一炷香时间,带会来四个菜,六个大馒头。 丁翠兰把炕桌放上,三个人坐在炕上吃饭。 菜是从望江楼拎回来的。 姑侄俩一人一个馒头就饱了,安辰自己吃了四个。 别看他瘦,吃的可真不少。 等他吃完饭,菜汤都不见了。 丁琬笑着用手肘碰了下小姑姑,道: “改名过门,得多做一些,不然他都不够吃。” 丁翠兰羞的满脸通红,拍了她一下,起身出去。 丁琬笑着把盘子啥的摞起,安辰看着她,道: “你知道他活着的事儿,除了我们俩,你还打算跟谁说?” “谁也不说。”丁琬摇头。 安辰放心的点点头,说: “既如此,我就当不知了。我虽然不是给他做事,但我帮谭迁,日后也得对上他。如果……” “就按你说的,不知道处理。”丁琬打断了他的“如果”。 他们是朋友,她不想因为自己,让他左右为难。 丁翠兰端水回来,丁琬把盘子收了,放进食盒,一会儿交给伙计,他们会帮着还…… …… 未时二刻,丁琬等人坐上马车,朝驻北军营走去。 对于守时的丁琬来说,迟到是她最不喜欢的事情。 从驿站出发,出城一路向北。 沿途看着官道两侧,除了山还是山。 这样茂密葱郁的山里,想来动物猛兽不会少。 自然这皮货也就不贵了。 “琬儿,你看,你看那边,那山可真高啊。” 丁琬闻言看过去,的确有一座特别高大的山。 赶车的安辰见状,出声说: “那就是北境最有名的菈子山。素有‘八宝云光洞,九鼎铁刹山’之称。” 丁翠兰颔首,“啊”了一声,算作回应。 丁琬笑眯眯的瞅着她,压低声音,道: “回去就说了?” “嗯。”丁翠兰颔首。 她对安辰的崇拜,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 丁琬见状,笑了笑,没说话。 又走了差多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看到连着帐篷。 他们上了个坡,就听外面传来: “可是送酒的徐娘子?” “是。”安辰回答,掏出昨天收到的请柬,道,“送酒队全部赴宴,多谢军爷款待。” 士兵嘴角狠抽,接过请柬,又看了看后面的两辆马车,道: “从这边赶车上去,然后有一大片空地。就在那停车,我在这等你们。” 安辰闻言,掀开车帘,冲着里面的人,说: “你们下来吧,我们赶车过去。” 丁琬颔首,率先下车。随后把丁翠兰扶下来,招呼后面下车的伙计过来。 三辆车离开,士兵打量着丁琬,道: “您就是徐娘子?” “对,我就是。” 刚说完,另一个士兵走过来,抱拳拱手,说: “我们主帅请您过去。” 丁琬闻言点头,丁翠兰突然拉着她的手。 “琬儿,我跟你一起去。” 没等丁琬说话呢—— “我们主帅只见徐娘子。” “我是徐娘子的姑姑。”丁翠兰坚持。 士兵瞅着她,还算客气的道: “姑姑也不行,我们主帅只见徐娘子。主帅身份高贵,万一你们之中有细作,我们主子就有危险。” 丁琬安抚丁翠兰,等安辰回来后,说: “他们主帅要见我,我先过去,你照顾我小姑。” “好。”安辰点头,让她放心。 士兵带着丁琬离开,其余人则跟另外一个士兵走大路进军营。 这是他们这些人,有生以来第一次进。 说不震惊是假的。 到处都是穿军装的士兵,而且一个一个都那么板正,威严。 领路兵带他们来到一处帐篷前,说: “里面等也好,外面坐着也行。申时二刻吃饭,到时候我来领你们。记着,不许乱跑,这是军营,不是你们平日住的村落。” 方管事闻言,不住的点头,把准备好的荷包拿出来,是给领路兵说: “军爷,没事儿出去喝点茶。” 领路兵反手把荷包塞给他,严肃的道: “我们军营有规定,不得私自拿老百姓的东西。你的好意我领了,就这呆着吧。帐篷里面有水,不够喊人带你们去打。” 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安辰搬了椅子过来,把丁翠兰安顿好后,走到方管事身边,道: “过去坐会儿。他们军营规矩大,咱们能进来已经不容易了。” 方管事把荷包收起来,喃喃的道: “头一次见到不要银子的人,而且还是个兵。” 想想县衙的那些衙役,好像没有不要的啊。 安辰闻言,轻笑着道: “省钱还不好?过去歇着,吃了饭咱们就回。” “好的好的。” 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走,不吃饭了…… 第372章 能装 丁琬被士兵带进军营,穿过一排排帐篷,继续往南走。 具体去哪儿不清楚,他不说,她不问。 走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士兵看着一直不说话的女子,道: “徐娘子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问啥?”丁琬挑眉,不解的看着他。 这般架势,反倒是让士兵有些不知所措。 挠挠后脑勺,憨笑着道: “就是问问我带你去哪儿啊!从来这儿开始,我就带着你穿军营,你都不好奇的吗?” 丁琬闻言轻笑,不在意的摇摇头,道: “这有什么可好奇的。反正你不会把我怎么样,没什么可担心的。” 士兵听到这话,嘴角狠抽,嘟囔了一句“你还挺自信”,便继续往前走。 丁琬看着走在前面的士兵,嗤笑着摇摇头,没有吱声。 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她带走,她若是有什么意外,车队那么多人的嘴,想堵可不容易。 更别说还有丁翠兰跟安辰呢。 另一方面,她是高粱酿的酿酒师,就是主帅要动她,也得掂量掂量。 这点自信若是没有,不白混了? 隐约听到了琴声,丁琬蹙眉,觉得有些浮夸。 见面就见面,弄得这么隐秘、高调,图啥? 她对音律精通,但对琴有着不可描述的厌恶! 前世在京城开茶楼,从上到下,全是她自己操持。 从桌椅到茶叶,再到茶具,然后是琴师。 她打造个不一样的茶楼,把说书先生替换成琴师。 当时那个琴师,是获罪的大户人家的小姐。 她疏通各种关系,把人弄回来,以诚相待。 可最后,她跟一个商队头子跑了,连个信儿都没有。 至今想想,她都觉得是耻辱。 毕竟一向热情给了狗,换谁都会不舒服。 其实,她明说也不是不可能,可偏偏用了最伤人的法子。 “徐娘子,这琴声如何?难得我们主帅今天有雅兴呢。” 丁琬听到这话,敷衍的“嗯”了一声,道: “听着像那么回事儿,不过小妇人是村妇,不懂这个。平日都是锅台、酒坊两头转,哪有闲情逸致听曲儿。” 士兵嘴角狠抽,心里一阵慌乱。 能把自己说的如此不堪,好像也需要勇气呢。 越走近,琴声越响。 婉转,悠扬。 可惜丁琬压根不听,低头数着步子。 等她再次抬头,眼前是一片树林,林子里有一位身着白衣的人,在那里弹琴。 旁边点着想,有茶具。 啧啧啧…… 真能嘚瑟! 丁琬看过之后,除了这个评价,没有旁的。 当然,也不敢说出来,怕挨揍。 士兵停下脚步,丁琬也跟着停下脚步。 见她这般,士兵比划出“请”的手势,说: “徐娘子里面请,主帅在等您。” 丁琬看着里面的人儿,深吸口气没有进。 反而看着他,挑眉问道: “小哥儿,你可知主帅找我干啥?” 士兵老实的摇头,没有作答。 “徐娘子,请!” 得,问是问不出来了。 丁琬耸耸肩,整理下衣服,大大方方的迈步进去。 春天到处都是绿,尤其是树林里,地上都是野菜。 丁琬并不着急过去,蹲下身子瞅着地上的野菜,好像这个东西比琴声更加吸引人。 林子外面站着的士兵见状,嘴角狠抽,对这位大名鼎鼎的徐娘子,表示看不懂。 什么情况啊! 主帅找你,竟然看野菜。 难道主帅不如野菜吗?! 一直弹琴的皖南太子百里浩熙,也有些坐不住了。 如果不是打小良好的宫廷教养,他真的能走过去质问一句: 您来干什么的?! 强忍着心中怒火,可琴声已经有了变化。 丁琬嘴角上扬,慢悠悠的起身,不紧不慢的走过去,微微福身。 没等他说“起来”就站直了身子。 你琴声不停,我就这么站着,反正站着也不累人。 百里浩熙的双眸一直盯着琴弦,可心里却把徐永涵骂了个底儿掉。 如此不懂情调的女子,心心念念,呵护备至。 图啥?难道就因为长得还可以? 他看中的人,应该不至于那么肤浅才是。 终于,一曲弹完,百里浩熙收拾。 丁琬侧身行礼,半蹲着道: “小妇人徐门丁氏,见过主帅。” 礼数到位,声音洪亮,想装听不到拘着她都不成。 百里浩熙抬头,看着半蹲着的女子,道: “起来吧。” “谢主帅。” 丁琬站直身子,反倒让百里浩熙得抬头看她。 丁琬的个子在女子中并不爱,虽然百里浩熙身高也高,但他坐着,人家站着,自然不一样。 仰脖子很难受,百里浩熙没法子,只能站起来,指着一旁桌子,道: “这边坐吧。” “谢主帅。”丁琬说完,走到桌前。 他不坐,她不坐。 一直低着头,也不管这主帅是圆是方。 爱是啥是啥,反正跟她没有关系。 百里浩熙撩袍坐下,丁琬顺势坐在他的对面。 规矩,不抬头,老老实实。 这一刻,百里浩熙打量着她,的确姿色可以,放在人群里是惹眼的那种。 看着刚才的举动很土,但细细琢磨,这女子倒也不寻常。 至少从过来到现在,很规矩,也让他没法发作她。 指着泡好的茶壶,百里浩熙没有吱声。 丁琬明白他的意思,但却没有动。 这个举动,倒是让他有些意见。 “怎么,还让本宫亲自动手不成?” 丁琬抬头,看着百里浩熙拧眉的举动,心中爆笑。 不过面上没有露。 深吸口气,拎着茶壶倒茶,说: “主帅恕罪,小妇人是农家妇,对这些规矩并不是很懂。让您见笑了。” 百里浩熙闻言,打量着她,冷“哼”着道: “如果是真不懂规矩,本宫自然不会在意。可若是懂而装不懂,那就太不友好了。” 意有所指,大家心知肚明。 丁琬放下茶壶,瞅着眼前的人,说: “那主帅觉得小妇人,是前者还是后者?” 极力否认,就显得假。 若是承认,也容易让他发作。 倒不如让他自己说。 说完之后,承认与否,那就看她自己了。 百里浩熙没想到这个女人如鱼一样,滑不溜丢。 端起茶杯,但却久久喝不下去,太生气了! 尤其是看她能装的样子…… 第373章 再三试探 百里浩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 “你是前者或是后者,本宫都不在意。毕竟你与本宫有差距。” 丁琬闻言,面无表情。 转悠着被子,好一会儿才笑着颔首,说: “是啊,您是高高在上的元帅、太子,小妇人不过是农家村妇,自然是有差距。” 百里浩熙见她如此坦然承认,眉头轻佻,道: “想不到徐娘子还很有自知之明。” “小妇人一向如此,您不必夸赞。” “…………” 百里浩熙无语了。 他什么时候想夸她了? 这女人能不能有点脸儿,有点身沉? 他是想奚落她,难道她没听出来? 深吸口气,平复心情。 见她慢悠悠的喝茶,百里浩熙抿唇问道: “本宫其实好奇一件事,你这高粱酿,是怎么酿造出来的?谁教的你?为何你的酒,要比别家烈性、辛辣。” 丁琬放下茶杯,露出一抹牲畜无害的笑意,说: “回主帅的话,这高粱酿或许就是老天锤炼。小妇人是村妇,成亲第二天男人就参军了,接着两年后死在了虎威山。家有婆母,还有幼童,总要活下去才是。” 说了一通,只字不提如何酿造酒,直说自己男人参军,还特意提及“虎威山”。 百里浩熙叹口气,瞅着她道: “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本宫?” “问与不问,全看主帅要不要说。”丁琬拐弯抹角,不说正题。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还有她的教养,这会儿她肯定指着他的鼻子开骂。 方韬是他的人。 徐宏营也是他的人。 那天摔下马车露面的面具男,还是他的人。 三番五次的试探,搁谁身上能不生气? 可偏偏,一个“身份”压下来,她除了消停,别无他法。 百里浩熙见她这般,长叹口气,道: “虎威山一役,的确是本宫判断有失。损失了那么多的兵将,本宫很愧疚。” 愧疚?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不客气了。 丁琬突然起身,双膝跪地,恭敬的道: “既然主帅愧疚,还请主帅怜惜小妇人,告知小妇人的夫君徐二年、大伯哥徐大可,人葬在何处!快三年了,小妇人有幸过来,真是要谢谢主帅。” “再有,就是想给他们哥俩烧些东西,聊表心意。家中婆母年事已高,经不起刺激、折腾。小妇人此次过来,都没有告诉她。” 这是丁琬自从露面,第一次下跪。 百里浩熙看不懂她的意思,微眯着眼睛,问: “你来本宫这边,为何告诉你婆母?难道怕她误会吗?” “误会啥?”丁琬反问。 见他不作回答,直接笑着又说: “我一个抱着牌位过活的寡妇,我婆母有什么可误会的。主帅,还请怜惜,告知他们哥俩葬在何处。” 百里浩熙看着跪着的女人,指着对面的位置,道: “你先坐,别跪着。” 丁琬闻言没有客气,起身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就等他给答案。 百里浩熙抿唇,轻叹口气,问: “为何你上来就要他们葬在何处,而不是问本帅,他们是否还活着?” “呵呵……”丁琬苦笑。 笑意中,夹杂着嘲讽。 百里浩熙以为自己看错了,等再次定睛一看,的确是有。 心中不爽,但是没有说。 丁琬笑过之后,收敛情绪,看着远方,道: “如果活着,为什么不给家里去信?难道他们不知道婆母是寡妇,只有他们两个儿子?” 眼神犀利的凝视着百里浩熙,缓缓又道: “自打得知他们战死,婆母终日以泪洗面,苦不堪言。去年开春,婆母得了阳亢,需要每年春秋喝两次汤药。为人子,不管有什么苦衷,偷摸给家里一封信,能怎的?” 百里浩熙听到这话,长叹口气,说: “或许有些时候,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丁琬蔑笑,“如果连家人都防,那是不是活的太悲哀了。一个篱笆三个桩,单打独斗,真的能成大事儿?” 百里浩熙端起茶杯喝水,没有接话。 丁琬见他不吱声,倒也不强求。 手指轻敲桌面,好一会儿才道: “主帅,自打得知徐家两兄弟战死,我丁琬就死了。有幸被救,小妇人没有别的想法,就想好好活着,守着家人活。如果真挡了谁的路,只需告知一下,小妇人会立刻离开。” “至于什么方韬、徐宏营,如果主帅有空,麻烦帮小妇人查一下。怎么就突然来小妇人跟前,央求要照顾两个寡妇,一个遗孤。” 百里浩熙长舒口气,挑眉看着她,道: “你觉得本宫很闲,是吗?” “闲不闲的,小妇人不知道。打小生活在农家,军营什么情况,哪里会懂。如果有什么是小妇人说错的,还望主帅海涵。” 百里浩熙缓缓点头,对于她的能言善道,表示佩服。 一番指责,说的如此理直气壮,还让你没法反驳。 若这就是农家村妇,那他还真是大开眼界了。 百里浩熙指着北面的山,道: “那里就是虎威山。当年虎威战役后,死的将士都埋葬在那。” 丁琬起身,往北面看了看,然后转身行礼,说: “多谢主帅告知。日后需要高粱酿,只要您派人告知,小妇人立刻就让人送酒过来,绝不耽搁。能够被军营所用,小妇人无上荣耀。” 百里浩熙放下茶杯,笑着道: “你有没有兴趣来军营这边酿酒。如此,就你不需要来回折腾的送酒了。” 丁琬摇头,侧身行礼,说: “多谢主帅的好意,不过小妇人有家,不能远行。” 百里浩熙理解的点头,继续又道: “你别着急拒绝。你该知道,我朝对酿酒师一向尊重。你若是来本宫身边酿酒……” 话没说完,丁琬笑着打断他的话—— “主帅的美意,小妇人注定是要辜负了。” “那如果本宫带你入京,带你入府呢?”百里浩熙挑眉,胸有成竹的道,“你这么聪明,应该不会不懂本宫的意思吧。” 呵呵…… 丁琬心中冷笑。 怎么,其他人试探不够,主子亲自出马? 她就是一个村妇,至于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 第374章 她咋就不能骗他了 丁琬笑着再次摇头,长叹口气,仰头望天,道: “主帅的意思,小妇人自然清楚。小妇人以为刚刚把‘方韬’、‘徐宏营’的名字跑出来,主帅会懂。没想到,主帅的玩心也很强呢!” “你当本宫跟你开玩笑?”百里浩熙故作惊讶的表情。 丁琬没理,直接反问: “难道不是吗?” 丝毫不避讳他的眼神,直到百里浩熙先移动视线,这才开口道: “主帅,小妇人今天给您说句实话,来之前,丁琬的确对他有过憧憬,有过期待。可一而再、再而三的事情下,丁琬已经期待不起了。” “明天纸活儿做好,小妇人烧过之后,就只是徐二年的妻子,徐家的小寡妇,没有旁的。日后北境需要酒,小妇人也不会再过来,梦醒了,就该好好生活了。” 这番话说的很平静,但只有丁琬自己知道,心里有多痛。 有认知开始,就跟在他的身后,“二年哥”、“二年哥”的叫着。 后来懵懂,玩娶媳妇,她做新娘子,必点徐二年做新郎。 从八岁就被他背着,一直到嫁给他。 她以为她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可是老天爷给她开了个特别特别大的玩笑。 本以为重生回来,一切都会不一样。 没想到该怎样就怎样,她还是独自一人。 只不过这一次,她在为上一世的自己赎罪。 想到这儿,恬淡的笑着,侧身行礼,说: “多谢主帅看得起,连番试探小妇人。小妇人的心意已表,如果主帅不信,那小妇人也没办法了。” 说完,丁琬转身欲走—— “如果本宫不信,你会如何?” 丁琬停下脚步,没有转身的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果主帅不信,大可派人动手。” “你不怕死吗?”百里浩熙蹙眉问着。 “呵呵……” 丁琬蔑笑,嘲讽的摇摇头,道: “怕,没谁不怕。不过真到那个时候,怕也没有用啊!哦,对了,小妇人要说一嘴,高粱酿需要酒膏。这东西,只有小妇人会做。”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没再多做留恋。 酒膏有没有,她知道、他不知道。 他都能试探她呢,她咋就不能骗他了。 反正爱咋咋地,从北境离开,她就不再多想。 百里浩熙看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也没有动。 这女人的确聪明,如果不是因为酒,他真的不会留她。 如今倒也好,她能坦然表态,说明跟那些鼠目寸光的村妇,还是有区别。 这样的女人的确配得上日后的徐永涵。 不过那小子…… 飞鹰下来收东西,百里浩熙看着他,幽幽的说: “徐永涵那货,去哪儿了?” “回主子的话,副帅让他去押送军粮,昨天走的。” 哟,这就是命中注定吗? 百里浩熙站起身,看着湛蓝色的天,喃喃的道: “那小子日后回家,怕是要受一番折磨了。” 飞鹰收东西的动作停顿一下,随后继续低头干活。 丁琬出了树林,由带他来的士兵领着,回了军营。 还没等进去,就闻到了肉皮焦香的味道。 贪婪的呼吸几下,道: “不错啊,很香。” 士兵闻言上扬嘴角,得意的说: “那是啊!我们李哥烤肉,那绝对是一绝。一会儿你尝过就知道了,香的你恨不得吞下舌头。” 丁琬听到这话,笑着点点头,道: “好,一会儿一定要多吃。” 士兵带她进军营,一直领到丁翠兰他们呆的地方。 安辰跟丁翠兰看到丁琬回来,几步来到跟前,上下打量一番问: “怎么样,可还好?” 丁琬笑着点点头,说: “挺好的。主帅就是问一些关于酒的事儿。你们在这儿都干啥了?” “没做啥,就呆着。”丁翠兰撇嘴。 戒备的看了眼那名士兵,又道: “你问了吗?虎威山在哪儿,他还活着吗?” 丁琬捏了一下她的手,说: “安辰,明儿去冥店把纸活拉上,咱们烧完就回走。快的话,还能回去过端午呢。” “好,没问题。” 士兵等了一会儿,道: “差不多就跟我过去。烤全羊一定要瞅着才过瘾,让你们见识见识。” 丁翠兰看了眼丁琬,见其颔首,这才钻进帐篷,喊方管事他们。 大家跟着士兵去了后面,离老远就看到三个架子,其中有两个烤的是羊,另一个是猪。 丁翠兰都看傻眼了。 咽了下口水,不敢相信的道: “这么大啊?!” 士兵看着她的样子,说: “军营这么多人,不多烤肯定不够。” 丁翠兰明白的颔首,但心里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壮观的场面。 心“噗通……噗通……”乱跳,有些hold不住了呢。 丁琬见她这般,伸手挽着她的胳膊,捏了一下,没有说话。 烤羊、烤猪,花了不少功夫。 表面烤的差不多了,烤肉师傅就把肉片下来,给大伙儿吃,他们继续烤。 丁琬等人的桌子,就安排在元帅的旁边。 她跟丁翠兰、安辰等人一起。 肉烤的焦香多汁,重活两世,她也是第一次吃到。 丁翠兰吃着焦脆的猪皮,用手肘碰了下丁琬,道: “还得跟你出来啊!大锅鱼,醉仙楼,烤全羊、烤猪,全都吃到了呢。” 丁琬闻言笑着颔首,压低声音,说: “日后我去哪儿,还带着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看着丁翠兰高兴雀跃的样子,丁琬漾出一抹满足的笑容。 这世间不是只有爱情,亲情、友情也是可以。 她丁琬一定会活的比任何人都好、都强! 坚定了信念,眸子里都是光。 一直盯着她的百里浩熙觉得纳闷,到底她想到了什么,能让她如此高兴。 这顿饭从天亮吃到天黑,等羊排、猪排分下来时,丁琬等人已经吃不下了。 真的是太饱了,饱的都有点不敢动弹,怕漾食。 从军营离开,是飞鹰相送。 安辰他们去赶车,飞鹰一直想找机会,单独跟丁琬说话,可偏偏……丁翠兰跟在她身边,他没法开口。 最后无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 心知不久的将来,黑鹰那小子,会跟他们算总账的…… 第375章 出发虎威山 翌日吃过早饭,丁琬收拾东西,准备去冥店拉纸活儿 丁翠兰嚷嚷着也要去,不过被安辰跟丁琬,双双拒绝。 一个人坐在炕上,嘟着嘴、生闷气、不吱声。 安辰见到就跟没看到,转身出去出去了。 丁琬换了身衣服,简单收拾一下。 等要出去的时候发现,丁翠兰正苦大仇深的坐在炕上生闷气。 不禁笑了一下,凑过去道: “怎么,生气了?” “凭啥不生气?”丁翠兰哀怨的看着她,“你说那个地方阴气重,那你也去了啊,你不也是女的吗?” 她就想多陪她,多安慰一下,有错吗? 什么“阴气太重”,都是借口。 丁琬揉了揉她的发顶,说: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去啊,那地方又不是什么好地儿,去那做啥!” “我陪你去就不一样了,我……” 话没说完,丁琬摇头道: “你忘了小时候我奶给咱俩讲古。说以前他们村有一个姑娘,没出阁就上山,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险些丢了性命。不管这是不是真的,反正咱们小心一些总没错。” “可是你……” “我能一样嘛。”丁琬摇头,不在意的道,“我有夫家人葬在那,我去看谁能缠我?就算真的要缠,大可哥也不能让。” 说的跟真事儿一般,还真把丁翠兰给唬住了。 丁琬趁热打铁,轻声又道: “再说了,所有战死的将士都埋葬在那,你不瘆得慌?我这是没法子,不得不去,你又不是必须要去,搁这儿等着吧。我回来咱们再去逛逛,买些东西,明儿回家。” “明儿就走了?” “嗯。”丁琬颔首,见她情绪调整过来,站起身说,“安心搁这儿等我,很快回来。你不是想吃鱼吗?中午咱还去望江楼。” 说完,丁琬就出去了。 丁翠兰坐在炕上,半天都没有动。 安辰已经备好马车,丁琬上车没有坐在里面,而是跟他一起坐在外面。 “回去之后就教我骑马吧。那会儿说年后学的,不过一直都没有时间。” 安辰闻言颔首,不死心的问: “你真不打算给他个机会解释了?” 昨天从军营回来,丁琬跟他说了关于她与皖南太子谈话的内容。 虽然理智上还是支持她,可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丁琬,如果他真的心里没有你,就不会隔三差五给你送银子。你被王五欺负,他也不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出手揍他……” 话没说完,丁琬“呵呵”冷笑两声,道: “被发现就发现了,难道他见不得人吗?我又不是不懂事儿的妇人,难道我会出卖他不成?” “但是很多时候,他或许也身不由己。” 话落,丁琬狠戾的看着他,严肃追问道: “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安辰无语的摊手,摇摇头,道: “我若是知道,还能瞒着你?我就是……唉,我也是个男人,如今我也有牵挂的人儿。或许他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准。亦或者他做什么事儿,都是为你好呢?” 为她好? 丁琬缓缓摇头。 她最烦的就是打着“为你好”的旗号,然后做些伤害人的事儿。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丁琬直接摆手,闭目养神。 这是她逃避问题的表现,安辰很了解。 无奈的叹口气,继续赶车。 二人来到老路冥店,纸活儿都已经准备好了。 不得不说,还得去大店,有信誉,有保障。 伙计冲着丁琬抱拳拱手,把准备好的荷包交给她,道: “这里面是桃木,我们每个人去那边都带着。” 桃木辟邪,大家都知道。 丁琬接过荷包,分给安辰一个,两个人全都揣进怀里。 冥店这边用了两辆板车,把纸活儿啥的都放好。 丁琬没有坐马车,而是跟着伙计做了板车。 看着车上活灵活现的纸活儿,由衷地说: “这手艺可真好,比我们县里做的都像啊!” 伙计闻言,扬起鞭子赶车,道: “徐娘子这就不知道了吧。每年清明、中元、年前这三个时间,都是店里最忙的时候。很多人过来定纸活儿,而且每次都像您这样,订的最多。” “为啥?”丁琬不理解。 伙计长叹口气,看着前方的路,说: “都是去虎威山上坟的。能来一次不容易,自然就像您这样,多订些,烧一次抵好几次呗。” 丁琬闻言笑了。 笑的有些无奈,有些悲伤。 徐二年活着她知道。 徐大可就…… 说起来她跟徐大可的关系一般,毕竟年龄差距在那。 或许是因为同村,也或许是因为徐二年,打小徐大可就对她格外照顾。 如今人没了,她过来看看无可厚非。 想到周氏,再想周子旭,她真是替徐大可不值啊! 如果大可哥还活着,回家以后重新找一房媳妇,是不是会不一样? “徐娘子,徐娘子……” “啊?什么?” 伙计见她这般,摇摇头,说: “没啥,就是跟您说一下,这么多东西,我们出两个人帮忙烧,你看咋样?” 本以为她会多带几个人过来,没想到就只有一个。 丁琬把准备好的荷包拿出来,交给他,说: “这是辛苦钱,一会儿麻烦你跟其他兄弟们了。” 原本,她是打算喊着方管事他们。 可喊人家,你也得给钱,倒不如直接用了冥店的伙计,来的实际。 伙计接过荷包,掂了掂,差不多有三十个铜板的样子。 心里高兴,嘴上却说: “哎哟,您给的太多了。” 丁琬摇摇头,不在意的道: “这有啥,把事情办利索了,比啥都强。” 伙计一听这话,不住的点头,道: “瞧好吧您,一定办的漂漂亮亮。” 也是得意忘形了。 不然这个氛围,咋能那么说话? 丁琬也没去计较,看着官道两侧,内心久久都不能平静。 他们是从军营后方绕去虎威山那边的。 路过一片树林,丁琬认出来了,这是她昨天跟皖南太子见面的地方。 想着昨天二人的对话,丁琬长长叹口气。 伙计误以为她感伤,安慰着道…… 第376章 她委屈了! “徐娘子,人死不能复生。他们哥俩有您这么惦记,也不枉走这人间一遭。” 丁琬闻言摇头,喃喃的道: “话虽如此,但如果有可能,谁不希望他们活着?” 伙计抿唇,理解这个道理,但是—— “唉,徐娘子有情有义,真是不容易。他们在下面会保护你的。” 丁琬瞅着伙计的样子,配合的颔首,说: “是啊,我又是照顾他们的娘,又是照顾他们的孩子,敢不保护我吗?” 说完,瞅着越来越近的虎威山,满眼哀伤。 一会儿在这儿,她就要把自己的那段感情,烧毁了。 徐二年,如果你够聪明,就别再出现,我也不想再……看见你了! 每每想到他娶了九公主,她的内心就翻江倒海。 前世如果她没有跳楼,他回来之后他们会怎样呢? 一直都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在想,她已经不敢面对那个答案了。 虎威山越来越近,因为山峰想老虎回首的样子,所以才得名。 山很高,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样,越靠近她就越毛骨悚然,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伙计跟车,不知道是察觉了还怎样,竟然开口道: “徐娘子莫怕,现在是白天,又是上午。阳气重,没事儿的。” 呃…… 丁琬有些疑惑,纳闷的看着伙计,问: “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伙计笑着点头,没有隐瞒的说: “这边阴气很重,一般女子都不会过来。您这是特殊情况,但凡有别的法子,也不能让您来。” 丁琬轻轻摇头,叹口气,说: “我不来谁能来?他们的娘吗?老人家身子不好,春秋都得喝药呢。” 说到这儿,丁琬自嘲的又道: “反正我就是个寡妇,已经很惨了,还能惨到哪里去?不怕的,爱咋咋地!” 洒脱的样子,让伙计不知道是该佩服还是怎样。 说话间,马车停在了一片空地处。 这片空地一看就是经常烧东西,根本没有杂草,而且黄沙地有些许黑灰。 “前些日子我们刚过来烧过。” 伙计说完,蹦下车,组织大家开始搬东西。 安辰也跟着帮忙,丁琬环顾四周,除了阴凉阴凉,没有别的感觉。 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身影,看着身形她判断是鹰首。 不过她却没有去。 因为已经再见面的必要。 “徐娘子,我们周哥要带你转一转。一会儿他说什么,你就跟着说。”伙计轻声的道。 丁琬听到姓“周”,嘴角狠抽。 周氏、周子旭,如今都在西北那边。 就算他们在,应该也不会过来给大可哥祭奠吧。 丁琬收拾情绪,冲着那位周哥点点头,算作回应。 这位姓周的男子,就如同农家出殡的阴阳先生。 说了一些他们特有的话,反正丁琬一句都没听懂。 好不容易说了正常话,二人已经回来了。 接过伙计递来的火折子,周哥说一句,丁琬学一句。 等听到—— “徐大可、徐二年来收钱”时,丁琬边说边点火。 等火燃起来,丁琬在心里,默默念叨: 大可哥,二年若是没跟你在一起,这东西你就都收着用。你放心,咱娘、锁住,我都会好好照顾。周氏已经赶走了,娘替你写了休书,她不会再回来了。 大可哥,你若泉下有知,就保佑锁住平安,保佑咱娘身体康健。我……我跟他好像没有机会了。只要他不回来,我就一直守着徐家,我不食言。 腹诽到最后,丁琬哭了。 旁人看着,她是在缅怀亲人。 可只有丁琬知道,她委屈了! 火苗燃起,安辰过来把她拽到了一旁。 伙计们往里面填东西,摇钱树,四合院、童子、丫鬟…… 那么多的东西,足足烧了半个时辰。 确认没有一点火星,众人才坐车离开。 至于飞鹰,就那么一直看着,直到马车离开,也没得到机会跟她详谈…… …… 回到北苑县,丁琬带着丁翠兰在县里买了些平阳县见不到的东西。 皮货已经买过了,接着就是海物干货。 什么海带、海米、鱼干…… 这些杂货铺里就有,想买多少有多少。 快到中午,丁琬建议去望江楼吃饭。 丁翠兰摇摇头,指着路边摊说: “就这对付一口吧。你晚上还要请方管事他们去望江楼,哪有一天吃两次的?” 丁琬作为二老板,一路走来,大家都辛苦了,多少都得表示一下。 不给钱,那就只能请吃顿饭。 北苑县首选就是望江楼。 见丁翠兰这么说,丁琬没有异议的点点头,说: “既然你要给我省钱,那我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半开玩笑的话,让丁翠兰懒得跟她计较。 三个人找了个面摊,要了三碗酸辣猪骨面。 北苑气候冷,所以做菜啥的,都喜欢放些辣子,发发汗,暖和暖和。 丁家人都能吃辣,所以一看这边招牌是酸辣猪骨面,自然就也不放过了。 每人一碗,上面飘着一层辣子油。 说起来还真是实惠,真的有一块猪骨。 虽然不大,但却有,而且上面的肉筋还挺厚。 丁翠兰咬了一口,满足的颔首,说: “唔……不错,好香啊。” 丁琬喝了口面汤,酸酸辣辣,真得不错。 挑出面条,发现面条有些黑。 正好老板路过,丁琬出声问道: “老板,这面条怎么有些黑,是什么面啊!” 老板停下脚步,笑呵呵的解释说: “是咱这特有的麦子面。跟你们平常吃的麦子面不一样,这个发黑。咱这边气候不好,所以种的都是耐寒、成熟早的粮食。吃吧,不比你们的麦子面差,还挺劲道呢。” “好,多谢。”丁琬道谢后,吃了一口。 的确如他所说,很劲道,很爽口。 丁翠兰一连吃了好几口,桌下碰了碰丁琬,说: “回去咱们买点种子,也回家种啊!” 安辰闻言纳闷的道: “能活吗?土庄子离这边不近呢。” 丁翠兰不以为然,边吃边说: “咱们家那边也不好种麦子,辽东府种麦子的地方,都是靠近辽阳府那边。把这个拿回去,试一试,万一成了呢。” 第377章 老天留人 说到种地,丁翠兰颇有几分兴奋。 虽然上面有两个哥哥,但她也下地。 丁琬没出嫁前,都是她们俩结伴过去种地。 家里人舍不得他们太累,一般没等到做饭的时候,就让他们回去。 丁琬咽下嘴里的东西,点点头,说: “买点也行,不过家里没那么多空地了。” “那我就再买点。”安辰开口。 说买地就跟出去逛街似的,可随意了。 丁琬知道他有钱,既然他这么说,便决定买五十斤麦种。 家里还能余出二亩多地,种上看看咋样。 丁翠兰是传统心思,有钱买地,最是应当。 事情说下后,吃过饭、结了账,三个人就去买麦种。 详细的问了麦种的要求,还有成熟期。 回到平阳下就播种,按照当地人说的来算,夏天就能收货。 到时候种白菜、萝卜,都不耽误,鼎好、很划算。 丁琬是这个想法,丁翠兰自然也是。 拽下了安辰的衣袖,献宝一般的说: “头伏萝卜二伏菜,这麦子收割以后还不耽误种萝卜、种菜,多好呢。” 安辰看着她兴奋的样子,笑了。 伙计称好五十斤麦种,看着丁琬,道: “给您送哪儿去?” “就送驿站,我姓徐。” “好,一会儿就过去了。您们先逛。”伙计说完,拎着带子去后面。 丁琬三人从铺子出来,围着城内逛了一大圈,顺道去望江楼订了两桌。 他们一共十八个人,两桌足以。 定好后会驿站,正好方管事组织大家查看马车。 一个一个围着车轮、轴承仔细的看。 一旦赶路,若是在休息的地方出问题倒也没啥。 可若是在荒郊野岭,那就不行了。 所以,不可以有一点马虎。 丁琬走过去,看着大家伙儿,说: “都辛苦了,晚上咱们去望江楼吃饭,我已经订好了位置。” 方管事猜到她得请大家吃饭,不住的点头,说: “好啊,多谢徐娘子照顾俺们。” “谢谢徐娘子。” “谢谢徐娘子、丁姑娘……” 众人道谢,丁琬跟丁翠兰回了屋子。 丁琬因为晨起去了虎威山,所以打着“补眠”的旗号,躺下了。 丁翠兰不好在屋里打扰,穿鞋出去。 等门关上的那一刻,丁琬哭了。 哭她的少年夫妻,哭她的彻底放手。 即便内心已经打定主意,可真要做,她岂能不难受? 哭的太过卖力,以至于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双眼都是红肿的。 大家都清楚她白天去过哪儿,所以谁也没有提,更加没有安慰。 这个时候,越安慰情况越糟糕。 都说有得必有失。 此刻的丁琬还不知道,大家对她有请有意这方面,可是深深刻在了脑海里…… …… 在北苑县前后不过三天时间。 第四天晨起,车队回走。 驿站的费用本该军营那边来结,不过丁琬没用,直接自掏腰包。 三天四夜,十八个人,六匹马,连吃带喝还有住,一共花了六两银子。 结算完,驿站管事把准备好的葱油饼拿过来,交给丁琬,说: “徐娘子,留着路上吃。” 丁琬接过牛皮纸,察觉饼还热乎着,笑着道: “多谢,多谢,您可真贴心。” “徐娘子客气了。你们也很照顾我们,没有太多的支使我们,将心比心。” 丁琬把饼放进包裹吃食的布包,冲着管事微微福身,上了平管事的板车。 车队离开,丁琬冲着驿站的人挥手。 她人是走了,不过好名声,却留在了这边, 回去的时候板车不拉酒,轻装上阵,走得特别快。 归心似箭,大家都是如此。 丁琬坐在板车上,瞅着周围的环境,跟来时明显不同。 那会儿拉酒,全神贯注,再加上她本身又受了伤,所以状态不对。 此刻,虽然仍旧心里不舒服,可却也有心情,领略沿途风光。 回去的路上,跟方管事、夏军医闲聊,倒是让她把虎威山的事情,暂时抛之于脑后。 白天赶路、晚上休息,行程明显比来的时候要快很多。 这天中午路过北滘县,方管事跟大家商量,继续赶路,到下一个仓家镇在休息。 这样第二天晚上能道北屿县,夏军医也就到地方了。 可偏偏生活就是这样,你计划的好好地,非得给你来些麻烦。 出城走了一个时辰,路就被堵住了。 山体滑坡,官道被两块巨大的石头挡着。 车队要过去,必须得挪开石头才行。 马车停下,丁琬跟着一起蹦下来,到跟前查看。 说起来,这两块石头挡的挺有水平。 没有并排挡路,中间有距离。 但是你赶车过去肯定不成,人走过去绝对没问题。 官道一侧靠山,另一侧的下面,还是官道,而且是他们往回走的必经之路。 所以必须得把石头挪开,而且还得往里面挪。 不然一会儿他们走到下面,还是会被挡住。 丁琬站在两块石头中间,瞅着高高的山体,道: “好家伙,还真会挡路啊。” 方管事蹙眉,也觉得有些棘手。 安辰从后面过来,看着这一幕,嗤笑着道: “咋,老天故意留人?” 半开玩笑的话,让紧张的氛围轻松许多。 丁琬看着他,轻声的说: “咋办,你有法子没?咱们得把这一块,挪到里面去。” 安辰瞅着距离,又看了看石头,摇摇头,道: “就咱们这些人,成不了事儿。” 丁琬咬唇,无语的道: “那该咋办?” 正说着,一阵马蹄声从下面传来。 几个人的目光都移过去,发现竟然是穿军装的人。 很快,骑马的士兵走到跟前,翻身下马。 “啥子情况?” 方管事离他近,见到说了一下。 士兵听完,走到跟前瞅了瞅,说: “莫事莫事,俺们拉军粮回北面,后面老鼻子人了,能挪。恁们别动,俺们一会儿就来。” 方管事一听这话,不住的点头,道: “好啊,好啊,那我等可就等着军爷了。” “行,等着吧。恁们是干啥的?” “我们是去你们北境送高粱酿的,这位是徐娘子。”方管事做着介绍。 丁琬微微福身,算作打招呼。 士兵翻身上马,边走边说: “等着啊,白动——” 马匹远走,丁琬无语的摇摇头,说: “我咋没听清楚他说的哪里的话呢!” 第378章 挡了路 方管事闻言,笑着道: “军营的将士来自五湖四海,哪里都有可能。我也没听出来,不过这人倒是很憨厚。” “是啊,挺有意思的。”丁琬说完,瞅着已经跑到下面的人影儿,嘴角上扬。 丁翠兰这会儿也从车上下来。 来到跟前看到这一幕,惊讶的道: “我的太天,咋回事儿?这两天也没下雨啊!” 方管事冲她微微颔首,说: “丁姑娘有所不知,不是只有下雨天,山上才滚石头。也可能是老早就有松动的迹象,碰巧这两天掉落罢了。” 丁翠兰闻言,嘴角狠抽两下,呢喃: “还真是老天爷留人啊!” 众人听到这话,都“呵呵……”轻笑出声,没有反驳。 人家说的并没错,真是老天爷留人。 丁琬仰头看看天色,面露担忧。 现在往回走,天黑之前能进城,可那样做不地道,都答应小军爷,他们留在这儿等着。 搬了石头再赶路,什么时候能进城休息,还是个未知数。 真是难啊! 方管事见丁琬不说话,走过来,轻声的道: “徐娘子莫慌,咱们车上都带了帐篷,还有蒙酒的破棉被。一旦走不了,就在这儿休息一夜,明日赶路也一样。” “吃的呢?” “我这就去让六子往回去,进城买一些。一个人骑马,快。” 丁琬闻言,扭头看着安辰,道: “哎,我听说你们习武之人内力可好了。你用内力把这石头拍碎,如何?” 安辰蹙眉,上下打量着她,问: “你认真的吗?” “啊!”丁琬点头,态度十分诚恳。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方管事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住的摆手。 丁琬不明所以,安辰瞅着她呆愣的样子,摇摇头,道: “你可真会给我找活儿。我这要是用内力把它拍碎,会有什么后果,你想过没?” “啥后果?”丁琬不解。 丁翠兰也凑过来,搂着丁琬的肩头,等着答案。 方管事调整好呼吸,看着他们姑侄二人,解释说: “不是安爷不做,这么大的石头,得需要很大的内力。到时候震动山顶,不知道还有多少这么大的石头下来,得不偿失啊。” 丁翠兰闻言“啊”了一声,算作了解。 丁琬撇嘴,瞅着安辰,吐槽: “你这功夫不到家,还得练啊!” “…………” 安辰无语,狠狠剜了她一眼,道: “就你告诉我,什么叫练到家,你说说。” 丁琬见他有些急,故意逗他的说: “你得这样,手拍在石头上,其他什么都不惊动,只有石头粉碎,懂不?” “噗嗤——” 不知道是谁先笑了,接着大家就都笑了。 丁琬明白自己闹了笑话,不过她也不懂这个,无所谓笑不笑。 得意的看着安辰,道: “反正茶楼的说书先生,都是这么说的。你功夫不到家,继续练吧。” 方管事同情的看了眼安辰,然后赶紧冲六子挥挥手,说: “看什么热闹,赶紧去买东西。多买点烧鸡、猪耳朵啥的。主食就买馒头。如果可以,给他们姑侄买点粥。” “好嘞,这就去。” 六子说完,翻身上马往回走,众人原地等待。 至于刚才丁琬的玩笑话,大家熟都没有当回事儿。 等了差不多一炷香功夫,那位军爷还没有回来。 又过了好久,六子买完吃的回来了,天色也暗了,军队的人还没有到。 丁翠兰蹙眉,有些不安的说: “该不会那些军爷绕路走了,把咱们扔在这儿吧。” “不可能。”方管事直接拒绝。 丁琬没有说话,但直觉上也觉得不可能。 回北境的必经之路,怎么可能不走这边。 天色渐暗,丁琬仰头看着天儿,红彤彤的。 火烧云,明天又是个大晴天。 深吸口气,幽幽地道: “明儿不下雨,路况若是再好点,大后天我们就能回家了。 方管事闻言点头,放纵的躺在板车上,说: “徐娘子,您是不是想家了?” “想啊,咋不想!”丁琬轻轻摇头。 尤其是上过虎威山之后,她最想念的就是家。 二人正聊着,就听到—— “来了来了来了……”六子嘟嘟嘟的碎嘴提示。 说的时候不忘指着下面。 丁琬等人起身走到路边儿,差不多有二十辆马车,还有两侧护送粮食士兵,往这边走。 方管事见状,激动的拍手、握拳,道: “真想唱首歌啊!” “哎哟,拉倒吧方哥,您可别唱。别激动,别激动。” 六子说完,大家都跟着附和,好似方管事唱歌要命一般。 丁琬表示不解,倒也没有追问。 专心看着下面往上走的士兵。 数了一下,差不多有七十。 七十?也差不多。 这么多粮食呢,真要被山贼劫了,军营都得饿肚子。 数到队伍最末尾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来,让丁琬的眸子微眯,凛冽。 “哎哟,恁么还真搁这儿呢。哎,大安,俺说啥子了,他们真搁这儿呢。” “行行行,你能耐,你厉害。赶紧干活儿,别磨磨叽叽。” 叫大安的说完,组织人上前挪石头。 没冒然动手,先是观察一番,然后跟丁琬他们的决定一样,得往里面挪。 队伍最末尾的那个人骑马上前,当跟丁琬的视线对上那一瞬间,两个人全都愣住了。 今天的他,跟那天明显不一样。 那天具体为什么变了脸她不清楚,但是今天……确确实实没有变。 还是那个她日思夜想的徐二年,还是那个熟悉的二年哥。 只不过肤色比以前更黑,但是眸子里看她的眼神,没有变。 没有变? 没有变为什么不回来找她? 这一刻,周围安静了。 丁琬咬牙看着眼前的人,有怨、有恨、有煎熬。 好在丁翠兰早被安辰撵上了马车。 不然当她看到这张脸,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安辰察觉到了丁琬的异样,等他顺着视线看过去,心里“咯噔”一下。 “头儿,咱们现在搬。搬完了好进城。” 粗犷的声音传来,让两个愣神的人儿,双双找回了理智…… 第379章 最好的礼物? 丁琬收回视线,冲着方管事,道: “咱们退到一旁,让他们做。做好了咱们原地搭帐篷。” “好。”方管事颔首,冲着六子那几个道,“你们去找柴禾,晚上咱们在树林里修整。其余人有点眼力见,找机会搭把手,知道吗?” “放心吧方哥。” “我们知道了。” “您就擎好吧……” “……”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边说边走,把地方腾出来。 六子几人去捡柴禾,留着晚上用。 徐永涵看着一侧树林,平静的道: “搬吧,抓紧时间,天快黑了。” “是!” 他一声令下,众人捆绳子的捆绳子,垫石头的垫石头。 全都做好,士兵在前面拉,方管事这边的人负责推。 由一个士兵喊号子,大家一起用劲儿。 几次之后,纹丝不动。 又上了五个兵,大家继续推。 丁琬见推动了,长舒口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昨天已经决定彻底放手。 可真正碰面,她心里又波澜壮阔,难以平静。 她就这么优柔寡断?好像有些看不起自己了呢。 “哎,这批兵的头儿,你认识!” 安辰笃定的话,让丁琬想反驳都不成。 咽了下口水,“嗯”了一声,说: “是啊,认识。我小姑也认识。等一会儿你拦着点,别让她下车。” 毫不隐瞒的话语,让安辰登时明白此人是谁。 难以置信的看着丁琬,又看了看他,感慨的道: “你们真是有缘啊!” “有缘?孽缘还差不多。”丁琬自嘲的摇头。 安辰闻言叹气,压低声音问: “他真不打算与你相认?” 丁琬没吱声,扭头看向一旁。 回不回答,答案都明摆着。 如今这般碰面,他还没有相认,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真的想跟过去说再见。 既然他不想回来,她也没必要在理。 反正如今她过得好,等五七八年以后,她想守着徐家就守。 不想守,换个地方重新开始,谁也管不到。 嗯,就这么办! 赌气的念头一出,丁琬自嘲的摇摇头。 得,说来说去,她就是放不下,根本放不下! “小心——” “闪开啊——” “哎呀,快躲喽啊!” “……” 丁琬仔细想事情,只听身后嘈杂,却没有多理。 反正自己是旁边走,不会碍事。 可还没等她自我安利好呢,一阵热浪袭来,接着身子腾空,眼瞧着双脚离地。 熟悉的呼吸,熟悉的怀抱,熟悉的一切。 等丁琬仰头时,自己被他抱了。 时隔将近五年,她又被他抱在了怀里。 缘分吗? 重活一次给的最好的礼物? 雀跃,高兴,满足。 所有的情绪全都到了,让她乖顺的往后靠,就那么靠在他的怀里。 昨天还信誓旦旦的说不理会,刚才还说过五七八年就重新开始。 可偏偏他只是抱她,她就溃不成、改变主意。 站在一棵树干,附后看下面,不禁后背凉了。 安辰正双手抵着巨石,方管事忙把马车拉进林子。 至于她刚才走过的地方,现在就是巨石所在的位置。 如果她没被救,她现在是不是就…… 没等她想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到—— “砰——” “轰——” “轰隆隆……轰隆隆……” “啊————” 巨响中夹杂着马叫,还有丁翠兰尖叫的声音。 丁琬也想叫,不过本能的伸手捂嘴,强撑着面子。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下面,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男人,嘴角上扬。 还是跟以前一样,死要面子活受罪。 巨石裂成三块,方便了大家搬运。 可山顶处,源源不断的滚落不少石头。 比刚才的麻烦还要多。 有大的、有小的,还有滚到下面的官道那里。 砸的拉运军粮的马,都有些惊。 原本还能走人的官道,如今别说人,就是耗子钻过去都得多加小心。 丁琬缓缓放下手,长出口气。 察觉到身后还有人,趁着大家没注意力不在这边,开口道: “现在没有旁人,只有你我。若你是徐二年,就回应我一声。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都配合你,我都不会……” 话没说完,腰间一紧,身后的人抱着她平稳落地。 大手虽然眷恋,但去也收了回来。 安辰扭头,几步过去打量丁琬,问: “没事儿吧,有没有伤到:” 此刻丁琬的心,都碎成渣了。 就如同眼前看到的这片狼藉一样。 轻叹口气摇摇头,喃喃的道: “我没事儿,别担心。我搁这儿帮不上什么忙,先上车了。” “好,安慰下你小姑。别让她害怕。”安辰提醒。 “知道了。”丁琬点点头应下,转身就走。 路过徐永涵的时候,嗤笑着摇摇头,直接钻进了林子。 徐永涵瞅着她的背影,双手攥拳。 默默提醒自己,还不是时候,现在还不是时候。 如果与她相认,主子那边真要是急眼,说不准就会害了她。 不能冒险,等他强大以后,能给她富足的生活,到时候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慢慢收回视线,见安辰盯着自己,面无表情的走开,组织大家清路。 今天,注定双方都走不了了。 一部分人搬运石头,一部分人安营扎寨。 军队出来的人,露宿荒郊野岭,早就习以为常。 扎帐篷的几个士兵,特意跟方管事这边离得近一些。 这样夜晚真有点儿啥,也好有个照应。 天色愈见灰暗,士兵那边埋锅做饭。 方管事这头,也开始点火。 北面春天的夜晚,还是很冷的。 方管事走到马车旁,冲着里面道: “徐娘子,我进来取炭炉,咱把炉子点上吧。” “好。”丁琬应下,掀开车帘,把炉子交给他。 这趟出来没打算带的,还是耿氏极力要求。 不然今天晚上,他们姑侄俩可得挨冻了。 方管事把炭炉拿走,丁琬握紧丁翠兰的手,说: “你不许下去。外面都是兵,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下去不好,知道吗?咱俩晚上在车里对付一宿,吃饭我拿上来搁车里吃。” 丁翠兰重重点头,没有异议。 这一次她是学乖了,连往外瞅都不曾。 上一次扔个帕子,差点害了侄女,她哪还敢乱来…… 第380章 露宿郊外 丁琬见她心情好了,把车里带的果盘瓢盆都找出来,准备下车做饭。 丁翠兰调整心态,看着她手里的东西,说: “走的时候亲家嫂子让拿,你说都不让。如今好了,全都用上了,果然是听人劝、吃饱饭呢。” 正说着,方管事把点好的炭炉提溜上来。 放好之后看着丁琬手里的东西,愣了一下,道: “啥时候带的?” “来时就带了,我婆母非让拿。我以为用不上,谁曾想……” “可不咋地,正好那些馒头有些凉,热热。” “我跟你一起。”说完下车,跟方管事一起去做饭。 都是现成的,用火热热就能吃,省事儿。 军营那边当兵的,以前都是在农村做过。 挖野菜、打野味儿,不在话下。 相较于丁琬这边,人家那边吃的就丰盛了。 野鸡、野兔,炖了。野菜,炒了。 四口大锅,炖的喷香,弄得丁琬瞅着手里的烧鸡,没有任何兴趣。 方管事把借来的菜刀递给她,说: “咱这猪蹄子、猪耳朵、烧鸡、板鸭啥都有,我咋觉得不如那边吃的好呢?” 丁琬闻言摇摇头,压低声音道: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二人互看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把东西该切的切,该剁的剁。 正忙呼着,一个士兵过来,看着他们道: “我瞅你们馒头不少,能热过来吗?我那边做完饭了,要不你们用大锅把馒头热热。晚上冷,别吃凉的。” 方管事一听这话,看着丁琬。 见其颔首,不住的点头,笑着说: “好啊,好啊,谢谢军爷,谢谢军爷。” “哎,客气啥!”那人摇头,不在意的道,“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参军虽然六年了,可骨子里还是农家汉子。” 方管事闻言愣住,抱着馒头跟他走,小声问: “在军营不是五年吗?您这咋……” “我做饭好吃,所以军营留我,想啥时候走啥时候。我寻思在干无奈,多拿点钱回家买地、盖房子、娶媳妇……” 二人聊着天走远,丁琬看着眼前切好的熟食,每样拿点儿,凑成一盆给那边送去。 人家主动借大锅给他们,得领情。 来到跟前,看着刚才过去的士兵,说: “军爷,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谢谢你们借给我们大锅用。” 士兵见状愣住了,随后不住的摇头,道: “哎呀呀,你这是干啥。我们做完饭了你们用,不耽误的。军民一家亲,你瞅瞅你这弄得,好像我……” “不是这样的。”丁琬打断他的话。 笑眯眯的指着冒气儿的锅,说: “我是想用这一盆跟你换点儿炖菜。刚才你们这边做,可把我们那边馋坏了。” 不得不说丁琬很聪明,话锋一转,就缓解了刚才士兵的多心。 的确是想谢谢他们,可如果这份谢意变成了他们的负担,那就不好了。 士兵闻言,笑眯眯的摆手,道: “我还以为啥事儿呢,等着,我给你们盛一盆!不是我夸口,我做饭菜绝对好吃。” 看着他一勺一勺往盆的舀,丁琬忙不迭摇头,说: “够了够了,太多了。” 她就拿一小盆,换人家一大盆,真是太会占便宜了。 士兵不在意,指着另外几口锅,说: “你一会儿再给我拿一盆,我给他们再炒个菜就行。如果你们愿意,咱们一起吃都好。” 丁琬笑着摇头,拒绝了。 跟他一起吃饭,她没有勇气。 她怕自己忍不住,当着这么多人失态,那就不好了。 端着一盆菜回去,又让六子跟方管事,给端了两盆过去。 三盆换一盆,说起来还是他们这边赚了。 人家捞的干货给他们,鸡腿、兔子腿好几根呢。 也不知道这些兵娃子打了多少野味,居然有那么多腿。 两边的饭菜全部做好,官道也没清理干净。 最后大家一致决定,吃完再做。 丁琬姑侄俩是在马车里吃的。 吃完饭,丁翠兰要去方便。 自打她进了马车,就没出去过。 丁琬先下了车,让她等着自己后,叫上安辰,三个人走了。 走出老远,这边看不到,让安辰往前走一走,然后两个人方便。 丁琬见她这样,心疼的道: “想方便就说,别把自己憋坏了。” 丁翠兰整理衣服,揉着小腹叹口气,道: “上次我扔帕子险些让你……” “别乱说,上次不是你的事儿。” 丁琬霸气打断她的话。 挽着她的胳膊往回,边走边说: “一会儿过去之后不许胡乱看,那些士兵都没娶妻,人心叵测,嗯?” “我知道,快到的时候我就低着头。”丁翠兰很乖的说。 跟安辰汇合,三个人回到营区。 丁翠兰直接上车,丁琬过去准备收拾碗筷。 大家都吃完了,这伙人男人来不了,得女人做。 六子见她过来,大嗓门嚷嚷着道: “徐娘子,我听说您的儿子是……” “是我大伯哥的遗孤。”丁琬大方承认。 方管事指着隔壁那些兵,小声的建议: “徐娘子,你看要不要过去问问?或许他们有人是……” 丁琬直接摇头,蹲下后,道: “虎威山那次战役,存活下来的不多。我问了,都没了。” 声音很平静,就好像说别人家的事儿一般。 方管事不解,看着她,追问道: “徐娘子,征兵不是说哥俩二抽一吗?咋这俩全都走了呢?” “啥二抽一,谁家二抽一?” 过来送酒的士兵听到“二抽一”,不禁挑眉问上一句。 “给,这是你们家自己酿的高粱酿。手里没有吧,晚上天冷,我们徐把总让我送来的。喝点,暖暖身子。” 方管事一听这话,忙伸手拿过来、道谢。 士兵没走,好信儿的看着他们问: “刚才说啥二抽一?谁家当兵去了啊!” “我!”丁琬坦然的承认。 笑眯眯的闲话家常,说: “我成亲第二天,我夫君就跟大伯哥一起参军了。” “你婆家三个儿郎?”士兵追问。 丁琬摇摇头,比划出两根手指,道: “就两个,全都走了。当年虎威山一役,哥俩全都没了。” 话落,军营那边全都震惊,重新打量丁琬。 只是知道酿酒的是个寡妇,没想到竟然…… 士兵很同情她,叹口气,帮着骂道: “那你男人可太不懂事儿了。二抽一,哪能这么自私,为了拼前程连家人都不要,过分了!” 第381章 做高门大户的乘龙快婿 丁琬瞟了一眼那边,他除了低头吃饭,没有别的举动。 如今,都已经平静到这个地步了? 两边离得不远,这边的对话,军营那边也都听得见。 不少兵都同情丁琬,尤其是家中娶妻的。 “唉,但凡可以,我也想回家媳妇、孩子、热炕头。这没法子,不得不错出来。不过徐娘子,你男人可是挺自私。” “这哪儿是自私啊,这明显就是缺德!坑了人家姑娘不说,还坑了自己娘。” “谁说不是呢,是个人都不能这么做。” “……” 没啥事儿,又刚好吃完饭,大家便凑到一起,骂人消食儿。 丁琬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深吸口气,说: “也不能这么讲。富贵险中求,他当初走也是想给我们一家好的生活。” “哎哟哟,徐娘子你就不怪他吗?”有一个兵受不了,直接问。 只要是个人,碰上这种事儿,“大度”那不是扯淡嘛! 一辈子啊! 方管事听到这话,急忙替丁琬辩解,道: “我们二老板才没怪他呢,一点都没有。如果真怪他,这次去北苑县送酒,咋可能到冥店给他们哥俩定纸活儿?足足烧了一个时辰呢。老鼻子了!” 兵哥哥们听了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惊讶的说: “老天,我都羡慕那哥俩了。” “可不是咋地,徐娘子可太好了。” “徐娘子啊,你这脾气是真没说的,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 “对,越来越好。” “……” 大家说的热闹,突然一个声音传来,问: “徐娘子啊,你在县里那个冥店订的啊?没多要你钱吧。” 话落,丁琬顺声看过去,竟然是他身边的兵问的。 替谁问的,一目了然。 丁琬轻笑着摇头,坦然回答道: “我去找的老路冥店,我看那是那一条街最大的冥店。没多要我钱,我定了两份全套的,他给便宜了许多。” 说话的同时,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果然,拿筷子的那只手,颤抖了。 就这还不承认他是徐二年? 即便改名了,可骨子里还是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了功夫,其中都有什么经历。 他都不认她呢,她凭啥给他找理由、找借口?! 既然你想让大家都知道“徐二年”死了,那她就把这个事儿坐实。 日后你想回来,都没那么容易。 “老路冥店?那错不了。那是最大的、也是最便宜的。” “可不咋,我们要是给要好的兄弟烧点东西,也去他们家。” “徐娘子啊,你以前来过北苑县吗?” “没有。”丁琬摇头,“这是第一次。” 安辰也看到了徐永涵的异样,清了下嗓子,道: “哎,兄弟们,你们说这徐二年会不会还活着呢?” “活着干啥不回家?”在他们这边坐着的兵,想都不想,直接反问。 原本大家还想顺着“可能活着”的话题,说一些让丁琬期待的话。 如今被他这么说,大家反而不好说了,纷纷摇头,道—— “我觉得是不可能了!徐娘子刚才的话,明显跟她夫君感情好。活着不回来,要干啥呢?” “就是说,不能够的。这人也是有血有肉。” “嗯,我也这么认为啊!” 丁琬双眸不眨的睨着他,趁着空隙,深吸口气,说: “如果他活着不回来,就只说明一个问题。” “啥问题?” “有苦衷?” “该不会伤的太重,被哪个老农捡走了吧。” “哎哟,也不是没可能啊!” 大家说着自己的猜测,就连徐永涵的都抬头,直视她的目光。 可是—— “活着不回来,换个名字,换个身份,立些军功,就可以找个出身更好的女子,然后做高门大户的乘龙快婿。” “嘶——” “这……” “啊?!” 大家谁也没想到丁琬会这么说。 就连徐永涵自己,听到这句话都傻眼。 眉头紧锁,嘴角紧抿,气的有些压不住火。 他这么努力拼,她竟然…… 丁琬说完这句话,周围安静了。 她自己也心酸,没忍住的落下了眼泪。 深吸口气,苦笑着又道: “罢了,这都是猜测罢了。我夫君断不会做小人,他只是……命短,战死沙场罢了。” 话落,大家纷纷舒口气,有的甚至夸张的拍拍胸脯。 “徐娘子,你这说的真事儿似的,我还以为真会这样呢。” “就是说啊徐娘子,这样的玩笑可开不得。” “对对对对,开不得,开不得……” “……” 丁琬收拾情绪,站起身,说: “好了,不聊了,我回车上歇息。应该没剩多少了,大家睡觉,明儿一早弄也可以。” “还是不了,提前收拾好,明儿醒来直接进城吃早饭。”当兵的说完,冲她挥手。 大家目送着丁琬上了马车,讨论她的话,一直都没有停。 这样好的女子哪儿找? 只能说这个徐二年,太能折腾、不珍惜啊! 话题到此为止,大家吃完饭继续清理官道。 不论是上面还是下面,全都清理干净。 大家劳累一天,纷纷回帐篷内睡觉。 因为跟这些士兵在一起,所以方管事这边,也就没有派人守夜。 不过安辰没睡,就在马车前坐着。 鹰隼般的眼睛睨着军营那边,知道徐永涵从营帐出来,他才下车。 车内丁琬跟丁翠兰已经互相倚靠睡着了。 安辰跟着徐永涵,七拐八拐后,离开了营区。 解决完生理大事儿的徐永涵,没有转身的道: “出来吧,跟了一路不累吗?” 安辰闻言现身,走到跟前,说: “你就是徐二年。” 十分笃定的话,让徐永涵笑了。 双手背后,仰头看天,道: “是与不是,好像你没有资格问吧。你是什么资格,过来问我?” 安辰扭头看他,嗤笑着摇摇头,说: “你觉得我是什么资格?” 不答反问,徐永涵恼了。 蓦地抓住他的衣领,压低声音道: “给老子离她远点,她是我媳妇儿!” 安辰笑了。 瞅着不再假装的徐永涵,撇嘴道: “换我问你,你用什么身份来警告我?你一个‘死掉’的人,还管她外不外嫁?” 第382章 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徐永涵扬起另一只手,眸子里全都是狠戾。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眼前这个人直接灭了! 安辰却丝毫不乱,笑眯眯的瞅着他,笑的一脸牲畜无害的样子,道: “既然担心她,为什么不认?你可知这几年,她过得如何?你一个人躲进了军营,你可想过她?” “我那是为了……” “为了你们的将来?为了你给她好生活?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伟大,不要总是‘为了’。你知道她要什么吗?” “那你又知道她要什么吗?”徐永涵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当看到他陪她跟小姑去方便的时候,他恨不得冲过去质问一句“你们是啥关系”! 可他的姑娘,他从小看到大的姑娘什么样,他比谁都清楚。 所以,才一直忍着。 可没想到他竟然一直跟着自己,如果说二人没关系,那他为什么跟来? 只这一个想法,徐永涵迟疑了! 安辰俯首看着眼前的胳膊,徐永涵缓缓松开,等他回答。 也不知安辰是故意还是怎样,竟然先整理衣服。 整理衣服的过程中,还呢喃着—— “她可不希望我邋遢。我跟你说,男人要有风度,别动不动就上爪子。这样……” “呼——” 一阵风袭来,安辰本能的蹲下身子,躲过了那一拳。 接着,徐永涵连出了好几圈,安辰察觉是鹰卫的功夫后,没有接招,而是躲闪。 躲闪的时候不忘开口哇啦—— “你不是老农吗?你不是一点功夫都没有吗?你咋现在功夫这么好?你到底是不是徐二年?” 二人功夫,明显还是安辰技高一筹。 毕竟他打小就练。 找到一个破绽,安辰在他后背点了两下,瞬间徐永涵不动了。 安辰有点儿微喘,站在他的面前,说: “你先别着急动手,咱俩聊聊。” “老子跟你没啥可聊。”徐永涵都快呕死了。 竟然打不过眼前的小白脸。 这要是他们俩成亲,他怎么去抢亲? 他……他不甘心! 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当时让大哥背着主子走,他留下! 满脸复杂的表情,全部落入安辰的眼里。 轻叹口气,小伙子摇摇头,道: “你别想多了,我跟你媳妇儿日没关系。我跟姑岳母有关系!” 话落,徐永涵瞪大眼睛,满脸吃惊。 安辰低头看看自己,无语的道: “咋,我不像吗?” 徐永涵上下打量他一番,说: “你多大岁数了?我小姑及笄没多久。” “啥叫没多久?!”安辰怪叫,“她今年十六,正好说亲。” “那也不可能轮到你。”徐永涵不给面子的怼人。 安辰恨得咬牙,瞅了眼后方之后,说: “我就不该过来找你,就该让丁琬怪你、怨你。” 徐永涵得意。 虽然身子动不了,但是一脸得意的看着他,说: “你该不该找你都找了。” “你很得意?” “难道不应该吗?”徐永涵嗤笑,仰头看着星空,呢喃着道,“你跟我过来,知道了我在狼窟、虎穴里呆过,还能让她继续误会我?” “你咋就知道我不能?”安辰反问。 就看不惯他胸有成竹的样儿。 这么烦人,土庄子人的眼睛都出了问题? 怎么都对他赞不绝口! 徐永涵露出一抹欠揍的笑容,道: “你是能做到不说,但小姑若是知道事情真相,你觉得会咋样?到时候我会告诉小姑,咱俩今天见面了。” 眼瞧着安辰一脸酱菜色,徐永涵继续又道: “我这人不撒谎,整个土庄子都知道。” 安辰鼻子都快气歪了。 深吸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说: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不认她?你不知道她现在很难受?明知道你就在身边,可她却得装出不认识,你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听到这话,徐永涵痛苦了。咬牙切得说: “认不了。” 不是他不想认,是不能认! 但凡可以,谁愿意放着娇妻不理? 安辰见他这样,心道这是有难言之隐。 伸手把穴解开,叹口气,道: “认不了你不也隔三差五给她银子、送东西?她那么聪明,咋可能猜不到。” 见他瞪大了眼睛,安辰得意又道: “她都跟我们说了。还特意嘱咐我跟兰儿,不能露出你的行踪。她已经怨你了!如果是因为太……” 徐永涵摆手,打断他的话,说: “不光因为谁,都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原本计划用三年让自己强大,五年镇守辽东边境。不过现在看来,可以缩短一年。” “这期间……不能给家去个消息?”安辰追问。 徐永涵缓缓摇头,“如果家里知道,一定会乱。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主子有事儿在筹谋,能留我的命,已经不容易了。” 简单的一句话,让安辰顿时明白了他的处境。 伴君如伴虎。 更何况还是个储君! 深吸口气,理解的点点头,说: “你不敢认她,是怕日后你有什么不测,她就有危险,对吗?” 徐永涵蹙眉打量他,想起的道: “我小姑咋能看中你呢?” 嘴这么欠,看透还说破,烦人! 他嫌弃安辰,亦如安辰嫌弃他。 听到这话,气的直跳脚,说: “咋就看不中我?咋就看不中我?!” “长得还算过得去,这岁数……” “岁大了疼媳妇,比你强!”安辰气的快绷不住了。 这家伙嘴咋这么欠,这么烦人! 气呼呼的转身离开,徐永涵靠着树干,上扬嘴角。 有这么个人在丁家守候,附带照顾了徐家,也不错。 就在他放心的时候,安辰去而复返,站在了他的面前。 吓得徐永涵一个激灵,蹙眉问道: “你干啥?” “我觉得我有必要把你们家发生的事儿,跟你讲讲。” 徐永涵很想知道,但刚才的接触,也算了解安辰。 这人蹬鼻子上脸,不能给好话。 故作想起的转过身,不耐烦的说: “我不想听,你走吧。” 安辰见状来了精神,绕道他的面前。 “凭啥你不想听,你必须得给老子听好了。你们家……” “我不听。” 徐永涵绕过他要走,身后备点两下,一动不动。 大爷的,这犊子出了能点穴,会不会干点儿别的? “我告诉你,不听也得听。自打她知道你死了之后……” 第383章 再等他一年 一夜无话,转天清晨,丁琬听着外面的嘈杂,缓缓睁开眼睛。 亮天了。 她还说找机会再问问他,没想到就那么睡着了。 推了推身旁的丁翠兰,小声道: “我要去方便,你去不?” 睡眼惺忪的丁翠兰回来,揉了揉眼睛,说: “去。” 姑侄俩下车,依旧喊上安辰,走开了。 夏军医熬着汤药,一个兵走过来,好信儿的问: “这里面谁病了啊?” “是徐娘子。夏军医回答。 徐永涵本来欲走,听到这话停下脚步,问: “得了什么病?” 他是看着她跟小姑离开,所以才敢过来。 夏军医一边扇火一边说: “来的时候遇到山贼,马车被劫,她从车里摔下来,震到了脾。” “现在咋样?”徐永涵追问。 夏军医笑着点头,说: “好了,等这两副药喝完,只要她别太累,就没事儿了。” 徐永涵听都这话,松口气。 看着没有人影儿的树林,转身走了。 再等他一年,一年之后肯定就可以了。 一定可以! 士兵拔营很快,等丁琬他们回来的时候,运军粮的部队已经全都走了。 安辰察觉到了丁琬的落寞,清了下嗓子,说: “咱们也得快点。从这到镇子应该没多远,进城内吃早饭。” 丁琬点点头,丁翠兰没有意见。 夏军医等他们过来,把熬好的药递给她,说: “温了,可以喝。” 丁琬接过来,三两口就喝完了。 药苦,心里更苦。 安辰瞅着她难受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昨天跟徐永涵彻夜交谈,已经答应他,不会说的。 他是为了保护这一家子的人,他也是如此。 罢了,日后慢慢解释,相信她会听进去的。 再次赶路,官道一路平坦。 到了北屿县没做停留,夏军医下车后,他们继续赶路。 丁琬怕跟卫廖碰面,以至于大家都饿肚子,到下一个镇上吃饭。 众人不知道缘由,只是觉得她归心似箭。 所以在接下来的行程,比平日赶路更快。 等到土庄子的时候,比预期的时间还早了三天。 安辰勒住缰绳,丁琬从车里蹦下来。 冲方管事等人微微福身、道谢。 大家也都还礼。 本来要请他们到家吃饭,不过他们也着急回去复命,便推到了过些天。 目送着车队离开,丁琬跟丁翠兰没有上车。 互相挽着胳膊,走在村里主路。 这次离家的时间不短,他们都想家了。 把丁翠兰送回丁家,还有她买的东西一起放下后,安辰赶车送她回徐家。 下车后,院门是挂着的,家里没人。 丁琬掏出钥匙,把锁头打开后,安辰将车里的东西,全都放进去。 正屋炕上,堆了不少。 安辰瞅着整理东西的女子,道: “丁琬,我的对你了解不多,但我知道你曾在梦里,也是经历大风大浪的人。很多东西,不能只是表面看,有很多内在东西,是值得推敲。” 丁琬闻言起身,看着他,问: “你想说什么?” “没说啥,就是想告诉你,我……我打算十月上你奶那提亲。” 丁琬闻言,翻了个白眼,道: “那你刚才的话,不应该对我说,对我奶说。我知道你人不错,有上进心。对了,赶紧把地买了,麦子得种。” 安辰一听这话,急忙转身走了。 丁琬继续分东西。 自家的,娘家的,全都弄好后,去了厨房。 因为冬天家里种了洞子菜,所以今年的腌菜剩了不少。 等过段时间天热了,应该才能吃完。 要了白面、豆面,用面引子水和。 等和好后就放在灶台旁,点火烧水。 一边烧水,一边发面。 捞出两颗酸菜,又把家里那一条三斤重的五花肉剁成沫。 这边馅儿和好了,那边面也发好了。 二次揉面,丁琬想着一会儿该怎么跟婆母说。 徐二年的事儿,肯定就不提了。 自己这次瞒着去虎威山,老人家知道后肯定不愿意。 揪剂子、擀面皮、包包子。 锅开放包子,这边继续干活儿。 院门推开,丁琬扭头看着门口。 等徐致远把门拉开口,道: “回来了。” 徐致远看到家里烟囱冒烟,以为是奶奶回来,没想到竟然是母亲。 几步跑到跟前,抱着她的腰,说: “娘,您回来了,您终于回来了。” 丁琬笑着颔首,用胳膊蹭了蹭他的发顶,道: “想娘了?” “想了。”徐致远仰头,不假思索的回答。 这些日子,他每天都得问下奶奶,母亲什么时候回来。 丁琬把手里包好的包子放下,说: “去屋里看看,娘给你买了不少东西。还有你两个舅舅跟丁槐的,你去分一分。” “我不要,我要在这儿陪娘。”徐致远撒娇的抱着。 丁琬看着怀里的孩子,笑着摇摇头,说: “都多大了还撒娇?赶紧去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娘干活呢,包子要熟了。” 徐致远闻言放开她,试探性的问道: “娘,这次回来您还走吗?” “走肯定是走,但不会走这么久了。你放心,能不走我尽量不走。我守着你跟你奶。” 徐致远一听这话,高兴的点点头,转身走了。 丁琬把锅盖掀开,一笼白白胖胖的包子,正撒发着热气。 徒手捡包子,中途沾点凉水。 一锅包子捡出来后,又添水、盖盖儿,等着开锅。 等第二锅包子装进去后,丁琬从厨房出来,回到正房。 看着摆弄毛笔的儿子,丁琬笑眯了眼睛,说: “这个狼毫,在咱们县里可贵,但搁北苑县就便宜。我买了六根呢,你们仨一人两根。” 丁槐的学问比他们高,平时只是看书,很少写东西了。 徐致远稀罕的握着毛笔,看着她,说: “娘, 我一定好好念书,拼个前程让娘享福。” “好好好,娘等着。”丁琬满口答应。 拿出一张狼皮,毛色黑亮。 “这个我打算给你做个大氅,大点做,里面挽一些,以后你大了也能穿。” 徐致远伸手摸着毛,不住的点头,说: “娘,这个是不是也便宜。” 孩子会过,丁琬很高兴。 “便宜,放心吧。虽然也花了些银子,但跟咱们县里比,那真的便宜不少。” “奶说了,娘肯定买好东西。” 徐致远说完,把玩着毛笔,久久都舍不得放下…… 第384章 以后不去了 耿氏下工回来,刚进院就闻到了香味儿。 几步来到厨房门口,看着里面忙碌的身影,嘴角上扬的道: “回来了?” 炒菜的丁琬闻声转头,笑着“嗯”了一声,说: “娘,下工了。” 耿氏进屋要帮忙,被丁琬推开一些,道: “娘去歇着,这个菜炒好咱们就吃饭。洗一洗,摆桌子吧。” “行。”耿氏应下,转身出去。 须臾,丁琬把菜盛出来。 徐致远跟耿氏过来端东西。 肉包子,小米粥,腌黄瓜炒肉丁。 丰盛不说,也很家常。 丁琬把灶下撤火,用锅的余温温水。 起身取下围裙,就听到院门口那里—— “大小姐,在家吧。” 是唐嬷嬷。 丁琬从厨房出来,看着唐嬷嬷笑着道: “咋过来了?家里吃饭了啊。” “嗯。”唐嬷嬷点头,把手里端的大碗交给她。 今天丁家炖的鸡,不用问都知道,是因为丁翠兰回来了。 用小盆把菜倒出来,然后交给唐嬷嬷,说: “就不帮你刷了,水没热,刷不净。” “不用不用。”唐嬷嬷摇摇头。 趁着耿氏没出来,压低声音迅速道: “夫人说让您今天别过去,明后天抽空回去一趟。” 柳氏的意思,丁琬明白。 无非就是怕耿氏对她有意见,让她收敛一些。 刚要颔首,耿氏从正房出来。 见唐嬷嬷手里拿着油乎乎的碗,笑着道: “亲家母真是疼闺女,做点好吃的就往这边送。” 唐嬷嬷微微福身,“亲家夫人好。” “唐嬷嬷不必多礼,快起来吧。一会儿吃完饭,我就让致远他娘回去。” 唐嬷嬷直起腰身,笑着摇头。 “亲家夫人误会了。我们夫人只是让奴婢过来送菜,还特意嘱咐大小姐,明后天有空过去。刚回来,要忙的事情不少,亲家夫人也想我们大小姐了不是?” 耿氏笑着点头,算是回应。 丁琬把唐嬷嬷送走后,端着菜,跟耿氏回屋。 正房内,徐致远已经洗好手等在那里了。 丁琬拿不准她知不知道自己去北苑、去了虎威山。 不过这会儿要吃饭,还是不提这个话茬的好。 三个人围着桌子吃饭,亦如从前。 丁琬照顾徐致远,耿氏照顾丁琬。 夹菜,吃包子,喝粥。 耿氏翻出一个鸡大腿,直接放在了孙子的碗里,说: “你娘每次做好吃的都给咱送。你回家的时候告诉她,别老送了。家里那么多人,咱家就三个,够吃。” 丁琬笑着摇头,夹块鸡肉放在耿氏的碗里道: “我娘疼外孙子,没事儿。娘多吃点,吃完我有事儿跟您说。” “好。”耿氏点头,咬了口鸡肉。 吃过饭,徐致远捡好桌子后,就被丁琬“赶”回了自己屋子念书。 正房屋内,就他们娘俩,耿氏没有说话,拿出茶叶泡茶。 丁琬也没吱声,想着一会儿该怎么说。 耿氏重新坐回炕上,瞅着低头不语的儿媳妇,道: “去了北苑县?” 丁琬“猛”地抬头,一脸不敢相信。 耿氏笑着颔首,替她解惑: “那天赵海林跟青山唠嗑儿,我无意间听到的。” 丁琬没有否认双手托腮瞅着她,道: “娘,我不是故意瞒你。我怕我提前跟您说,这些日子,您就该吃不好、睡不宁了。” 耿氏不是不懂好歹的人儿。 长叹口气,眼神哀伤的道: “我懂、都知道。你是好心,我哪能好赖不分。你去看他们俩了?咋样?” 丁琬摇摇头,红着眼睛道: “看了,没有单独的墓,都是一起埋得。找了个冥店,买了很多纸活儿,拿到那边烧的。” 耿氏闻言双手捂嘴,眼泪簌簌的往下落。 即便过了这几年,即便她平日表现的已经没事儿。 可当儿媳妇说出一堆人埋在一起的时候,做娘的就守不住了。 他的孩儿是被压着,还是被…… 难受,心疼。 所有的情绪让她崩溃,最后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哭。 黑发人送白发人,伤心。但伤心的时间,不会比白发人送黑发人长。 那是他们辛勤养育的孩子。 突然就没了,二人还是老年丧子。 这种痛,痛彻心扉。 丁琬没有说话,也没有劝。 从她知道自己要去北苑县的时候就清楚,婆母这场哭,是避免不了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的儿啊……呜呜呜呜……” 丁琬难受的擦着泪,想着那位名叫徐永涵的徐二年,恨得牙根直痒痒。 王八蛋,日后若敢回来,她就敢打断他的腿! 耿氏哭了好久,天都黑了,也没有收势的意思。 丁琬怕她哭坏了。 起身来到跟前,轻怕她的后背,道: “娘,该送的东西我都送了,一共买了两份。他们哥俩在下面,不会亏着自己的。” 耿氏听进去了,不过却也摇头没有回应,还是再哭。 徐致远出来方便,听到正房有哭声,担心的拉门进来看看咋回事儿。 见到祖母趴在桌上痛哭,不禁走上前,吸着鼻子,道: “奶奶咋了?咋哭了?是不是锁住做的哪里不够好,让奶奶伤心了?” 这话一出,耿氏哭的更凶了。 丁琬无语的摇摇头,说: “别乱讲,你奶那是想你爹、想你二爹了。” 徐致远闻言,脱下鞋子,绕去耿氏的另一旁,道: “奶,我争气,我会把咱徐家门户撑起来,您放心。奶别哭了,您身子不好,这些日子还喝汤药呢。” 如此贴心的话语,让耿氏心头暖烘烘的。 坐直身子,泪眼婆娑的看着一左一右的两个人,哑着嗓子,说: “咱们好好活。活出个人样儿来,到时候致远在那边,给你爹、二爹立个碑。” “嗯!”徐致远重重点头,抱着奶奶的胳膊。 丁琬给婆母倒了杯水,让她喝下缓缓。 喝过水的耿氏,长舒口气,道: “琬儿啊,这次的事情娘不怪你。娘要是怪你,那就是不讲理了。不过咱以后不去了成不?那地方……不去了。” 丁琬搂着她的肩头,轻轻颔首,说: “放心吧娘,也就是这次,第一次跟他们做生意,我跟谭迁得去一个。” “好,好,以后不去就好,不去就好。” 耿氏握着她的手,久久不放…… 第385章 阻止秋闱 哭过后,丁琬把带回来的皮货拿出来,给耿氏瞅瞅。 “……这块貂皮,我打算给娘做个斗篷,冬天出门穿正好。” 耿氏红着眼睛摇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说: “不用,去年做的就挺好。这貂皮贵,你做就是了。” “我也有。娘别怕花钱,北苑县内的这些东西,可便宜了。”丁琬轻柔的道。 耿氏摸着眼前的皮子,长叹口气,说: “这要是他们哥俩都活着,咱们一家五口,肯定过的更有盼头。” “现在也有。”丁琬笑着说,“咱们家致远慢慢大了,再等几年就是翩翩美少年了。” 耿氏瞅着大孙子,不住的点头,道: “是啊,是啊。村里人对他们几个都夸,尤其是你弟弟还有他。” 这俩孩子跟丁槐、安辰练武,又在学堂念书。 能文能武,前途无量。 丁玮只是念书,据说也不错。 二叔熟丁文海就指着儿子给他争光呢! 耿氏摸着皮子,笑着道: “哪些是给你娘他们的,提前挑出来,然后……” 话没说完,丁琬把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五块皮子,道: “这些是给我娘的。” 耿氏闻言,再看炕上的这一堆,嘴角狠抽着说: “琬儿,你买了这,这么多?” 丁琬颔首,笑着解释说: “娘,咱们不经常去,去这一次还不去够本了?再说,这皮子又搁不坏。咱俩做个斗篷能穿好几年,剩下的留给致远,他日渐大了。” 耿氏想了想,点点头,说: “也是,那就这样,给致远留着。” 把东西都收好,丁琬给耿氏把被铺了,然后带着徐致远回了他的屋子。 炕桌还没收,纸笔都放在那。 字写了一半没写完。 “你写,我在旁边坐一会儿。” 徐致远笑着点头,坐在了炕桌前。 丁琬随手拿起他放在桌上的书,简单翻看几页。 徐致远一页大字写完,放下毛笔看着丁琬,道: “娘,小舅舅说今年想下场试试。” 丁琬没反应过来,蹙眉问: “下场?下什么场?” “就是秋闱啊。”徐致远解释。 丁琬闻言眉头紧锁,上一世的事情,瞬间浮现在脑海。 十四岁,上一世好像也是这么大中的童生。 然后就考一次中一次,接着…… 丁琬想到这儿,摸了摸他的脸颊,说: “你是不是着急了?” 徐致远没吱声,不过样子却也表现出来了。 丁琬明白他的心情,不过这会儿真不是下场的时机。 “你别着急,你小舅也下不了场,你们今年都得搁家蛰伏。” “娘,为啥啊?”徐致远不解,“我不去倒也成,我岁数小。可小舅舅都十四岁了啊!” 丁琬摇头,长叹口气,道: “你姥爷那边还没消息,你们急什么?一切多等今年殿试之后再说。” 不容抗拒的态度,徐致远就是想辩解,也不敢吱声。 丁琬从来不会凶他,但只要语气稍微强硬,他就老实。 也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乖顺懂事的儿子,丁琬轻叹口气,说: “你们长大了,想要顶门立户的心,我理解。可有些事情,不能不考虑。你们现在年纪小,下场没中是历练,可若是中了,就是树大招风。” 徐致远懵懂的看着她,不是很理解这话里的内容。 丁琬也不好跟他解释的太明白,想了下,摇摇头,说: “罢了,你以后长大就会知道了。收拾收拾,赶紧睡吧。明儿还得去学堂呢。你小舅舅那边……我会去说。” “哦,好。”徐致远点头,开始收东西。 丁琬回到她的屋子,炕已经烧过。 简单洗漱一番,躺在炕上,久久都没有入睡。 脑子里回想着此次去北苑县发生的一切,还有他抱她离开危险之地的情形…… …… 翌日,丁琬没有起来。 连日的赶路,让她疲惫不堪。 耿氏做好早饭,跟孙子吃完,把门挂上就出去了。 等丁琬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二刻。 我的天,这会儿才起,换做是娘家,早就被母亲念叨了。 什么姑娘家家懒被窝啊!什么没羞没臊啊…… 反正就是那一套嗑儿。 坐起来环顾四周,桌上有张纸条。 下地走过去看,是徐致远写的。 告诉她早饭在厨房,起来记得吃。 字不多,但是感觉很不一样。 说起来她自打嫁人,还真是挺自由的。 想睡懒觉睡懒觉,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换做别人家,像她这样的儿媳妇,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想到这儿,丁琬笑着摇摇头,回到炕上穿衣服。 洗漱、吃饭、收拾屋子。 中午他们娘俩就在作坊吃,所以丁琬也没着急做饭。 把家里的衣服都洗好,抱着皮货去了村头娘家。 没等进院,就听到母亲跟唐嬷嬷的对话—— “你说这琬儿到现在都没来,是亲家说啥了吗?” “不会的夫人,亲家夫人懂事理。” “我就是担心啊!昨天吃饭,翠兰虽然后面把话挽回去了,可我总觉得琬儿好像出事儿了。” “夫人可千万别多想。大小姐怎么会出事,昨天我送菜都看到了,可好了,精神也好。” “可是……” “夫人,咱们再走一圈。” “哦,好。” 丁琬站在门口,看着手里的皮货,有些不想进去了。 这要是被娘知道她睡到巳时后,还不得念叨她? “哟呵,干啥呢?当门神呢?” 安辰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惊讶的问。 院子里听到外面的声音,唐嬷嬷赶紧出来开门。 见是丁琬,笑着扭头道: “夫人,大小姐来了。” 柳氏听着肚子,慢吞吞的走过来。 上下打量一番后,抻哆着道: “你可真有功!” 说完,转身进屋了。 唐嬷嬷不解,安辰更是一脸懵。 啥情况,刚才不是还担心呢吗? 丁琬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唐嬷嬷后,看着安辰没好气的说: “你干啥去了?不去县里找谭迁汇报,还赖这儿不走了?” 安辰无语,从腰间掏出一张白契,道: “我买地去了。不是你们俩说要种麦子的吗?” 见她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安辰翻个白眼,道: “忘性还不小。” 呃…… 第386章 试试总比不试强 丁琬没跟他扯皮,直接去了东跨院。 正房内,柳氏坐在椅子上,满脸阴沉。 得,亲娘生气了。 慢慢到跟前,小心翼翼坐下,道: “娘。” 柳氏盯着她,气呼呼的问: “什么时辰了?琬儿,你告诉告诉娘,啥时辰了!你可能耐,睡这么久。你小姑没出门,睡就睡了,你倒好!你……你可长点心吧。” 说完,狠戳她额头,有些无奈。 丁琬笑看着屋子,讨好地道: “娘,炕桌撤了换地桌了啊。” “你眼神不好?没看见?”柳氏生硬怼着。 丁琬语塞,咽了下口水,没敢吱声。 柳家家教森严,三个孩子都很规矩,尤其是母亲。 永远用一套教条束缚着自己。 好在父亲不是那种人,不然母亲肯定受委屈。 她以前也奉行规矩,可重活一次发现,没有什么比自己要强来的实际。 唐嬷嬷进来,把手里的皮货放在桌上,道: “夫人,大小姐可有心了。您看着皮子,都是上等的。” 柳氏看了一眼,抻哆着说: “你就花吧,就花吧。把你小姑带的跟你一样能花钱。你是嫁人了,你小姑可没嫁人呢。哪有这么花钱的。” 土庄子的传统,赚一文钱,勒紧裤腰带不花,攒着。 赚两文钱,花一文,攒一文。 赚三文钱,花一文,攒两文。 反正不管多少钱,必须得攒着。 殊不知“意外”一到,你攒多少都白扯,花不着。 丁琬轻叹口气,往母亲这边凑了凑,说: “娘,我又不经常去北苑县,难得去一次,就多买了一些。” “啥玩意儿?你去哪儿了?”柳氏惊呼出声。 唐嬷嬷见状,转身出去,没敢在屋里呆。 丁琬察觉自己说漏了,柳氏气的直拍桌子,道: “怪不得昨天翠兰说的模棱两可。你……你可真行,你自己主动去的,还是你婆婆让你去的?” “不是,我给驻北军送酒,跟我婆婆有啥关系。”丁琬急忙摇头。 心知母亲担心她,抱着她的胳膊,说: “娘啊,我是去谈生意,不是去吊唁。忙完之后才找个冥店定纸活儿,那都是过后的事儿了。” 柳氏看着双眸无奈的闺女,心知这是没撒谎。 叹口气,拉着她的手,说: “过去就过去了,以后就别去了。不是啥好地方,啊!” 丁琬颔首,见她语气好多了,这才又道: “娘,我听致远说小弟想要今年下场试试?” 提及儿子,柳氏一脸自豪。 “谁啊,他有这个打算,我问了书院的秀才先生,他们也觉得珏儿可以去试试。” 丁琬见状,轻笑着道: “娘,或许咱们可以把这事儿放一放。” “这话咋说?你不赞同?” “嗯,不赞同。”丁琬直接坦言,没有迟疑。 柳氏不解,秀眉微蹙的问: “他今年都十四了,难道还不行?学堂的秀才说……” “不管他们咋说,珏儿这么早下场,不是好事儿。娘,他没中还好,若是中了……” “中了自然是好事儿啊!”柳氏接着她的话说,“就一个童生,想当初你爹考童生,都有你了。” 丁琬无语,揉了揉眉心说: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树大招风!珏儿十四考童生,来年秀才,后年举人,你不心慌?” “我慌啥啊,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柳氏不以为然。 送孩子念书图啥? 不就图他考中,做个人上人。 没有一个母亲甘心自己的孩子平庸,没有! 丁琬看着柳氏的样子,叹口气,说: “娘,人心险恶。科考这事儿不容易。少年成名,看似很风光,可背后的危险谁知道?如果二珏争气,真的年纪轻轻中举,到了京城参加殿试,人生地不熟,容易出事儿啊。” 柳氏瞅着闺女苦大仇深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说: “琬儿,你娘虽然是村妇,可有些东西还是懂的。京城,天子脚下,谁敢犯法啊!” 谁敢? 你儿子前世就在京城没得命啊! 可是这话,丁琬不能说。 看着一脸不信的母亲,平静的道: “娘,您若这么想,那我无话可说了。耽误想提一句,珏儿明年下场试试,不是不可以。就不能等等我爹吗?我爹如果殿试成了,留京、外派,对他的助益都很大,不是吗?” 柳氏听到这话,觉得在理, 缓缓颔首,笑着道: “那行,那就等来年的。反正他也小,不着急。” 丁琬听到母亲这话,顿时松了口气。 端起杯子喝水,脑子里开始琢磨其他野葡萄酒了。 最好今年能做出来,这样来年有钱,她的生意也能再上一步。 “琬儿,我答应劝你弟弟,你也得答应娘,以后不可以走那么久了。娘真的担心。” 柳氏的话,让丁琬回神,笑着点点头,答应了。 打这天开始,丁琬就真的没有再出去。 每天酒坊、回家,两点一线。 偶尔回趟娘家看看。 柳氏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她很不放心。 至于丁珏,也不嚷嚷下场试试了。 他参加秋闱的时候,正好赶上柳氏生产坐月子。 丁文江走的时候提醒他,让他一定照顾好家里,他不能言而无信。 从北苑县带回来五十斤的麦种,找了外村几个汉子,帮忙种了。 种下之后就下雨,就像商量好似的。 今年春雨足,相信又是一个丰收年。 过了端午,日子飞快。 气候越来越暖,地里的庄稼也长得飞快。 进了七月,瓜果梨桃都下来,农家也到了瓜菜能抵半年粮的时候。 丁琬也开始正式着手研究山葡萄酒。 没时间去采,就放话出去,三个铜板收五斤山葡萄。 一时间,新盖的暖房那边,全都是山葡萄。 丁琬喊了赵磊、赵岩、赵砮三兄弟过来。 高粱酿、果酒、果醋,全都走向正轨。 腌肉那边也不需要她去操心。 只要山葡萄就酿好,她手握两种,就不怕任何人的威胁。 谁都不怕! “嫂子,这野葡萄真能酿酒?”赵砮第不知道多少次的问。 从带他过来到现在,平均两天问一次。 赵磊嫌他烦,离得远远的。 丁琬瞅着他们兄弟,第不知道多少次的回答: “慢慢来,我也不知道成不成,反正试试总比不试强!” 第387章 帖子 话落,正巧张青山过来,笑眯眯的道: “酿高粱酿的时候,东家也是这么说的。事后可见,东家试的对。” 三兄弟见张青山过来,纷纷喊着“青山哥”。 张青山在赵岩这一代的孩子里,算是大家钦佩的人。 母亲过世,靠着自己拼搏,如今不仅娶上了娇妻,还有那么大的房子,田地不少,老爹也供养。 相较于他哥哥张青明,他现在是大家最夸赞的人。 丁琬起身,整理下身上的衣服,道: “你咋来了?有事儿?” 张青山点点头,指着隔壁说: “谭老板来了,让我喊你过去。” 丁琬看着赵岩他们仨,说: “这些山葡萄洗好控水,等我回来弄。” “知道了,嫂子。” 三个孩子满口应下,丁琬跟着张青山出来。 拐去酒坊的途中,张青山压低声音,道: “好像是斗酒会的事儿。” 丁琬闻言恍然大悟。 往年斗酒会,都是七月开始选拔,然后九月出结果。 十月到冬月期间开始。 算算日子,应该是府城那边给了帖子,让婉茗韶华过去参赛。 “东家,你要去吗?” 丁琬不假思索的摇摇头,道: “有谭迁呢,我就不去了。山葡萄酒没酿出来,不知道啥情况呢。” 张青山听到这话,松了口气。 二人进到酒坊谈事屋,谭迁一个人坐在那里喝茶。 丁翠兰躲出去了。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的确不适合跟他单独在一个屋。 谭迁见她来了,起身拱手道: “听青山兄弟说你用山葡萄酿行酒呢?” 丁琬没有隐瞒的颔首,坐在他的对面。 张青山坐在一旁。 “每年的这个时候,山里葡萄成熟,我看着太可惜,就想试试。” “你喝过吗?”谭迁不放心的问。 丁琬撒谎的摇摇头,回答: “没喝过。不过果酒我都能酿,就别说这山葡萄酒了。我试试,如果成了,到时候送进宫,应该会让宫里的娘娘们稀罕。” 前世她喝过山葡萄酒,那是在永乐二十二年春。 东陵来大周朝友好邦交,到了一些。 当时宝亲王妃身边的红霞,还特意给她送了一坛子。 微苦,但细细品的时候又回味无穷。 很奇妙的感觉,至今犹记。 拎着茶壶给他们三个倒茶后,说: “试试呗。反正高粱酿就是我‘试’出来的。万一这山葡萄酒也试成功了,也是酒坊的幸事。” “如果成了,今年能参加斗酒会吗?” “不行!”丁琬摇头,转悠着茶杯坦然说,“就算成了,也得明年三月左右。今年肯定没戏。” 谭迁听到这话,有些惋惜的从袖口掏出一张烫金的帖子,说: “你看这个。” 丁琬连接都没接,直接摇头说: “我来不了,你别找我。” 谭迁闻言惊讶,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道: “咋,你的意思是让我去?” “随你。”丁琬耸肩,喝着茶,幽幽的说,“去年的事儿,我到现在都心有余悸。我不想去,你也别逼我。我这次虎威山去完,我娘、我婆母都跟我不乐意了。” 话音刚落,张青山“腾——”地一下站起身,都: “啥?你去虎威山了?!” 丁琬无奈的看着谭迁,指着身旁的人儿,说: “看见没,这又一个反应强烈的。” 她是半开玩笑的说,张青山却是真的生气。 “东家,你疯了吗?你敢去虎威山?你就没……” “好了好了,我不是没事儿嘛。活蹦乱跳的回来了,放心吧。”丁琬笑着示意他坐下,别失礼。 张青山没有坐,而是扭头看着谭迁,拱手一记,道: “谭老板,您是生意人,赚钱是您的目的。我们东家也是,但我们东家有一些弊端。尤其是虎威山,您怎么……怎么能让她去呢?” 面对质问的谭迁,眉头紧蹙,有些不高兴。 谭家大少爷当惯了,被一个村夫质问,这算什么? 丁琬拽了拽张青山,正色的说: “他让我去也是没有办法。给驻北军营送酒,我们两个做老板的不露面,能说过去吗?那会儿县里的酒坊刚刚成立,他走不开,只能我去。” “可是……” “没有可是!”丁琬摇头,轻叹口气,又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我去了也好。给他们哥俩烧些东西,我跟我娘也就都放心了。” 谭迁抿唇看着她,说: “不好意思啊丁琬,当时我想到了,但是我没想到……” 话没说完,就被丁琬摆手打断了。 “我跟你合作做生意,意外、不可能,这些都得想到。你不用不好意思,我现在很好,心情也不错,不比自责。” 说话的同时,不忘给谭迁使眼色。 她摔车受伤的事儿,一直瞒着家里。 可不能让这小子,给她说漏了。 谭迁见状,心中了然。 瞅着桌上的帖子,幽幽的说: “你去不了,可我这边也走不开啊。商队已经开始成形。第一批货我就想从北苑县出发,然后一路向南,再从南面回来,赶在腊月之前到家。” 不得不说,谭迁这脑子,绝对够使。 北芪的皮货运到南面,价格不菲,而且稀罕。 南面的胭脂水粉、钗缕簪花运到北面,也是备受欢迎。 前后五个多月,商队兄弟回来正好过年。 哇,这时间算的,没说的! 想到这儿,丁琬没吱声,但却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谭迁笑着喝茶,老老实实道: “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一下,你弟弟……要求过去。” 就知道会这样! 丁琬叹口气,点点头,说: “他要去就去,我也拦不住。那么大小伙子了,我想拦也得有机会啊。不过这事儿我得跟我二叔商量,他若是同意,你尽管把人带走。” 谭迁闻言追问:“既如此,丁二叔现人在哪儿?” “不在家。”丁琬回答,怕他炸毛,又补充着,“去玉昌县送货了。掐算日子,这几天就回来。你的商队什么时候走?” “就这几天吧。” “成,那你就再等等,我二叔回来,我立马跟他说。” 谭迁无奈的点头,“只能这样了。” 话落,二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那张帖子上。 这东西……该如何处理? 第388章 计划甄选 丁琬扭头看了眼张青山,想了想,道: “哎,反正这次只是甄选。让我这边的青山带人去府城吧。你那边出两个圆滑的管事,这样……” 话没说完,谭迁摇摇头,说: “不成,肯定不成。” “为什么?”丁琬不解。 谭迁看着同样不解的张青山,说: “我不是不信他,关键今年辽东军营大换血。据说这次驻北军的元帅也会去。到时候他会带着评选上的酒,一起回京。你觉得咱俩都不露面,好嘛?” 丁琬手指轻敲桌面,理解他的意思。 甄选,虽说比的是酒,但其实也看酒坊的负责人。 你会做事,懂做事,那酒自然也就受重视。 反之,拿不到帖子不说,往后几年都够呛能去。 丁琬明白这个道理,谭迁也明白这个道理。 就在丁琬沉思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安辰的声音。 正问赵海林,她在哪儿呢。 张青山起身出去叫人,丁琬清了下嗓子,道: “去甄选的人来了。” “啥?”谭迁疑惑。 门开,安辰进来,边走边说: “丁琬,那麦子磨面了,是有些黑。不过做出来啥味道,就得中午去丁家尝尝方能知道。” 说完,看到一旁的谭迁,急忙抱拳拱手。 他们俩现在经常一起做事,安辰做的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帮着谭迁。 他一个江湖人,想要在老百姓的地界做些生意,不是特别容易。 人脉就是重中之重! 丁琬手敲了两下桌子,冲他挑眉道: “斗酒会的帖子下来了,你准备准备,带酒过去甄选。” 安辰闻言,惊讶的道: “我去不了啊。我得跟商队。” 丁琬闻言,扭头看着谭迁,没有吱声。 谭迁叹口气,抿唇着说: “这样,我先跟商队去北苑县那边。等到了府城,如果甄选没结束,我就去替你。如果结束了,你就跟着商队走。” 安辰蹙眉,撩袍坐下后,道: “谭兄直接去不好吗?为啥非得让我先去?” 谭迁长叹口气,无奈的说: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不过你们也不是外人,我就不隐瞒了。我家有几个亲戚在府城,挺……挺不是东西的。我要是去那边,他们就得跟打了鸡血似的,我……我没法子。” “你在平阳县,他们就不来了吗?”丁琬追问。 安辰虽然没说话,但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腿长在人家身上,你不去难道人家不来? 谭迁笑着摇头,颇有几分得意的道: “他们都出不了府城。只要他们到了城门,守城的人就会把他们送回去。辽东军营那边的兵,对他们几个都了如指掌。” 丁琬闻言,嘴角狠抽着说: “你这些年,也没少往那边送吧。” “应该的,应该的。”谭迁附和。 端着茶杯,看着屋里的两个人,说: “他们老老实实呆在府城,总比来我跟前闹腾强。不管怎样,我姐姐还在宫里,我不能让她被这些人连累。” 有些时候,明明你什么都没做,但是话传出去,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了。 安辰理解的点点头,说: “行。那就这样,我先过去。如果甄选结束,我直接带队走。如果没有结束……” “没结束就我去替你。”丁琬直接开口。 人家都把不便说出来了。 你要是不去,那就太不够意思了。 谭迁见他们俩这般,不住的颔首,表示感谢。 丁琬放下茶杯,恍然大悟的说: “怪不得你在府城的生意,都是安辰来做。原来,是因为这些事儿啊。既然他们这么拖后腿,你就不会把他们都送别庄软禁起来?” 谭迁摇摇头,揉了揉太阳穴,道: “我爹虽然不管家,但是亲戚里道他最看重。如果不是我拦着,我媳妇儿争气生个小子让他带,他还不知道给我出什么幺蛾子呢。” “那边的大伯,总以‘我爹小时从墙上摔下来、被他所救’为由,像我爹邀功。我爹也看中亲情,每次邀功就是银子、东西的送。我也无奈啊!” 安辰再旁听到这话,不敢相信的道: “怎么你家还有这样的亲戚?” 他以为这样没皮没脸的,只存在平头老百姓。 没想到…… 谭迁重重打个“唉”声,瞅着他们俩,说: “我们家这样的,打秋风、想要钱的亲戚最多。” 丁琬“呵呵……”苦笑,幽幽地道: “只要是人,就都想不劳而获。张嘴三分利,有数的。” 谭迁该说的都说了,起身整理下衣服,道: “没什么事儿我就回了,斗酒会的事儿,你不懂就问丁琬,她去年去过。” 安辰点头。 丁琬站起身,轻声说: “我家今年种了麦子。前些日子收了,你要不是要留下尝尝?” “你家种麦子?杂种的?”谭迁不解的问。 辽东府这边吃的麦子,都是从仓央府那边送的。 怎么本地也能种? “我不是去北苑县了嘛。我看那边有种的,就拿回来了。据说这麦子耐寒、生长周期短,不过产量不高。” 安辰听到这话,也不住的点头,道: “的确收的不多。我们这是家里地多,种就种了。换做别人家种这个,后半年都得扎脖。” 谭迁理解的点点头,说: “这次就算了,实在是家里有事儿。等我忙完就再来叨扰,今年的洞子菜还种,是吧。” “种。按照事先说好的,你种的往府城送,我这边的送县里。咱俩不误耽误。”丁琬强调。 从平阳县到府城,路途不算近。 他往县里丰月楼送最好。 可他送了她怎么办! 洞子菜可是酒坊冬天最可观的收入,她绝对不能放弃。 谭迁闻言,笑着点头,说: “放心吧。当初我都答应你了,不会反悔。先走了,家里有事儿。” “好,我送你。”丁琬起身送他。 安辰跟在后面,等马车上了村里主路后,安辰这才开口说: “你真要去府城甄选?” 丁琬看着她,耸耸肩,说: “如果你争气,那我自然就不用去了。你若是没搞定,我只能去了呗。” “你这话咋唠的,咋那么欠扁呢?啥叫我争气,那得看组织斗酒会的人争气不!” 这两口子,一个赛一个,说话都烦人…… 第389章 被嫌弃上了 丁琬嫣然一笑,边走边说: “备车,我去趟县里。你跟我走,你赶车。” “凭什么!”安辰低吼。 奈何丁琬根本不理他,直接去了新的暖房那边。 安辰气的无语,这要不是因为丁翠兰,他才不带搭理她的呢。 回去套车,正好耿氏去谈事屋找丁翠兰。 见安辰这般,纳闷的走过去,问: “咋回事儿?琬儿要出去吗?” 安辰点头,回答: “她说要去县里,一会儿就回来。” 一趟北苑县,老人家担心了好长时间。 这都过去好几个月了,看他套车,还心有余悸。 丁翠兰从后面方便完过来,看着他的架势,纳闷的问: “安辰哥,琬儿要干啥去?” “刚才谭老板来了,说了商队的事儿,丁现要去。我估摸着丁琬是去劝他的。” 丁翠兰闻言,点点头。 耿氏也松口气,回了作坊做事。 丁琬从隔壁回来,见他们俩面对面聊天,故意清了清嗓子走过去,道: “我说差不多得了。瞅瞅你俩这样,咋回事儿?” “啥咋回事儿?你想说啥?”丁翠兰不以为然。 他们站在马车旁,光明正大的聊天,没有什么不妥。 丁琬撇嘴,凑到她耳畔呢喃: “避嫌!” 丁翠兰知道会是这两个字,想起的瞟了他一眼,转身进屋。 安辰牵着马,嫌弃的道: “赶紧上车,没人愿意等你。” 艾玛,她还被嫌弃上了呢! 丁琬无语,叹口气上车。 马车出村上官道,丁琬掀开车帘,看着安辰的后脑勺说: “咋地,我耽误你好事儿,不愿意了?” 安辰懒得理她,直接无视。 丁琬见状,直接从这里出来,挨着他坐着道: “我发现你最近脾气挺大,啥情况?” 安辰斜眼看她,不乐意的嘟囔: “你不坏我好事儿,我脾气就不大。” 这些日子他不忙,都在县里张罗商队的事儿。 偶尔得空回来,还没等跟丁翠兰单独相处呢,这妮子就过来了。 每次卡点特别准,他想抱得时候她就到,准准的。 丁琬笑呵呵的仰头看天,幽幽地道: “好饭不怕晚,你得悠着点。在村里,人多嘴杂,万一被人看出来啥,不好办。” 安辰叹口气,懒得跟她争辩。 当然,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也得听。 “你爹这些日子没再来信?”安辰转移话题。 丁琬摇摇头,目视前方,说: “眼瞧着就要殿试,这些日子他最忙,哪有功夫往家来信。不过丁松那天倒是写了一封,说我爹状态不错,一切安好。” 安辰颔首,扬鞭抽了一下,道: “你娘月底、下月初就要有动静了。满月我赶不上,一会你陪我选几样给孩子的见面礼吧。” “行。”丁琬满口答应,没有跟他客气。 来到县里铺子,安辰轻车熟路的赶去了后门。 丁琬从车里下来后,推门进院。 屋里的顾芷伊听到声响,就匆匆从屋里出来。 见是丁琬,赶紧屈膝行礼,说: “大小姐,您来了。” 丁琬从车里下来,打量一番顾芷伊,道: “精神不错,挺好的。” 话刚说完,顾芷伊拉着她就走,去了自己的房间。 安辰没当回事儿,去前面找丁现玩。 自打这侄子知道他的意思后,对他的态度特别滑稽。 他也愿意都他,所以每次路过这边,都会过来调侃一下丁现。 屋内,顾芷伊把丁琬那坐在炕上后,“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丁琬吃惊,不解的看着她,道: “你这……干啥啊?” 顾芷伊连磕三个响头,诚恳的看着她,说: “大小姐明鉴,奴婢真的没有勾引大少爷,真的没有非分之想。大小姐能给芷伊一个容身之所,芷伊感激不尽。芷伊哪敢痴心妄想,奴婢……奴婢不敢。” 没头没脑的话,让丁琬有些迷茫。 起身走到跟前,看着她一脸惶恐的样子,道: “你先起来,起来说话。” “大小姐,请您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有勾引大少爷,真的没有。” 顾芷伊有些着急,双眼通红,眼瞧着就要哭。 丁琬拍了拍她的手,道: “我信你,我不信你也不能把你送过来。你先起来,告诉我咋回事儿。你这没头没脑的说一顿,我也没闹明白不是?” 顾芷伊顺着她的手劲儿起身,坐在炕上道: “大小姐,大少爷……大少爷前些日子跟奴婢说,说……” “说他喜欢你?”丁琬帮着她接话。 顾芷伊“猛”地抬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她,面颊通红,双眼更红。 楚楚可怜的样子,就是丁琬这女子见了,都很心疼。 拉着她的柔夷,丁琬柔声的说: “你别怕,你跟我说说,到底咋回事儿?” 顾芷伊吸了吸鼻子,把前些日子发生的事儿,简单说了一遍。 顾世铭自打被谭迁警告后,一直都很老实。可不知怎的,端午后有一天,他喝多了,过来这边找顾芷伊,被丁现把人轰出去了。 本来就是个插曲,后来丁现又去找了谭迁,让他帮忙解决一下。 这种事情,也就没有告诉丁琬。 雨季的时候,这边库房漏雨,丁现正好那会儿伤风,在房里休息,顾芷伊就带着伙计上去铺苫布。 还一直都在丁现身边照顾。 熬药、熬粥、端茶送水。 “……前些日子,大少爷突然对奴婢说,说喜欢奴婢,问奴婢,问奴婢要不要做他媳妇儿。奴婢哪敢有那个奢望,可是大少爷,大少爷……” 丁琬听到这话,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问: “咋,他强迫你了?” 不可能吧。 她的弟弟她了解,才不是那样的人。 顾芷伊闻言不住的摇头,急忙解释说: “大少爷要去谭老板的商队,这次从北苑县出发一直到南疆。来回五个月多,奴婢,奴婢愧对大小姐嘱托。奴婢没有照顾好大少爷,奴婢有错。” 说着,刚坐下没多久的顾芷伊,再次起身,跪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屋门拉开,丁现几步来到跟前,挡在顾芷伊的面前,说: “大姐,您来了。” 第390章 抛开所有再回答 如此明明白白的保护欲,丁琬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就知道把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放在这儿。榆木疙瘩不可能不开窍。 如今倒好,不仅开窍了,还真的护着了。 说起来丁家的男人都很疼媳妇儿。 父亲是,二叔是! 只不过那个二婶就…… 故意沉着一张脸,瞅着眼前的丁现,道: “今儿谭迁去村里找我了,所以我过来问问你。没想到这丫头跟我哭哭啼啼,你们咋回事儿啊?” 丁现走上前,讨好地说: “姐,咱们去我屋说,咋样?” “不咋样。”丁琬直接摇头。 丝毫不给面子。 丁现撇嘴,挨着她坐下后,嘟囔着说: “姐,你别说你没想到会有这天,我才不信呢!” 在县里呆了大半年,这脑子转的倒是挺快! 丁琬斜眼看他,不加掩饰的道: “我是想到有这天了,也想到如果她同意,就花钱赎籍。可我没想到你把人给逼哭了啊。我这要是再不过来,她还不得以死明志?” “那不能。”丁现摇头,胸有成竹的道,“我不可能逼她,是她自己想的太多,觉得对不起你。我看她这般难受,又恰好谭大哥的商队要走,我就打算跟着过去了。” “是啊,你走的理所应当,你看看她,哭的梨花带雨。大现,咱老丁家重女轻男,你忘了?这要是你爹……” 意有所指的话,让丁现顿时打了个哆嗦。 顾芷伊跪在地上,听着他们姐弟俩的对话,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事到如今,她也不傻。 说到底,大小姐是故意让她过来,跟大少爷朝夕相处。 孤男寡女,又都算可怜之人,自然心生怜悯。 进而…… 就在她想入非非的时候,丁琬再次开口—— “顾芷伊,你起来吧。大现喜欢你,是他自己的事儿。你不喜欢他,直接拒绝就好,不用这么大的心理负担。他走商队也不是因为你的拒绝,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顾芷伊没动,默默流眼泪。 她现在何去何从,根本不清楚。 村里肯定不能回去,容易引起麻烦。 店铺若是丁现走商队,她一个人也不好在这边。 突然之间,她没了去处,没了方向。 丁现站起身,边走边说: “都告诉你了,不答应就不答应,我又不是顾世铭,死缠烂打。” 不由分说的把人拽起来,态度强硬、霸道。 丁琬看着眉骨轻挑,倒是发现了丁现爷们的一面。 平时在家,他很少说话,存在感也低。 没想到来县里独自历练半年,倒是表现可以。 看着仍旧抹眼泪的顾芷伊,丁琬冲丁现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他在这儿,有很多话,她们之间都不好说。 丁现深深看了一眼哭泣的姑娘,不放心的离开。 看得出来,丁现是动真心了。 估计也是他长这么大一来,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 丁琬拉着顾芷伊,重新回到炕边坐下后,道: “我问你个问题,你抛开所有可能之后再回答我。” 顾芷伊轻柔的“嗯”了一声,点点头。 丁琬深吸口气,瞅着窗户,呢喃着说: “如果你是寻常人家的姑娘,我弟弟今天对你有情,你会答应吗?” 顾芷伊闻言,“猛”地抬头,惶恐的看着她,说: “大小姐,私定终身是要被浸猪笼的。” 噗—— 丁琬差点没吐血! 私定终身被浸猪笼? 如果是这样,那她跟徐二年还不得双双被沉塘? 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道: “傻丫头,咱土庄子没有那么多的说到。我就问你,抛开那么多的附加问题,你会不会喜欢他。” 顾芷伊低头,搅着手指,说: “我,不是,奴婢没想过。大小姐,不是说大少爷不好,是奴婢自小熟读《女德》、《女戒》,我就没想过要私定终身。” 丁琬闻言,十分理解。 顾芷伊跟她不同。农家有规矩,但是规矩没有大户人家那么多。 她打小就被规矩、教条,牢牢锁住,自然不可能想那么多。 即便后期为了家族,只身犯险,去耿家周旋,可还没等最初点啥就被送走,也是悲哀。 当然,如果她那次真的成事,估计她也不会苟活于世。 想到这儿,丁琬轻叹口气,瞅着面前的姑娘,说: “丁现走商队,不是因为你的拒绝,是他想让自己有些成就。我家的情况你了解,他们堂兄弟三个,外加我儿子。只有他没念书。至于他走后你的安排,我会重新来。” 顾芷伊抬头,泪眼婆娑的道: “大小姐,如果真的不好安排奴婢,那您……” “放心,我有打算。”丁琬冲她摇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这个想法她早就有,只不过没有能力,没有人手。 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头,道: “别想太多了。丁现是为了自己才出去走商队。你如果觉得他人不错,可以试着放松自己。” “奴婢……” 丁琬突然正色,深吸口气道: “顾芷伊,我一共三个弟弟,我希望他们每一个都好。今年丁现该说亲了,我当时就说,想给他找一个温婉贤淑、识文断字、诗书达理的姑娘。” “你很好,虽然户籍的事情比较麻烦,不过这都是暂时的。你若踏踏实实想跟我弟弟过日子,我会想办法帮你。当然,前提是你得真心对他。” 顾芷伊站起身,恭敬行礼,说: “大小姐,奴婢不敢肖想,奴婢一辈子都是大小姐的丫鬟,不想嫁人。” 态度明确,言辞凿凿。 丁琬点点头,没有强求的道: “行,既然如此,你就等我接下来的安排吧。” “奴婢遵命。” “顾芷伊,别再让我看到你懦弱的一面。我接下来对你的安排,懦弱、哭泣,最没有用。你示弱,只会让男人更加心疼你,但是不会解决事情。” 丁琬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顾芷伊犹如抽线的皮影,直接谈坐在炕上。 内心“噗通……噗通……”乱跳,慌得她不得不捂着心口。 还好,还好大小姐没有赶她出去。 脱掉鞋子,双手保住自己,期期艾艾的惹人怜惜。 耳畔一直回荡着丁琬刚才的话,然后慢慢放开自己,盘腿坐在炕上…… 第391章 算计了她 丁琬回到正房,丁现已经泡好茶,等她了。 见人过来,笑眯眯的下地,拉着她的胳膊把人按下,道: “姐,我想你了,真的。” “少给我灌迷魂汤。”丁琬不客气的轻斥。 脱鞋上炕,端起温度刚好的茶,喝了一口,说: “你讲讲吧,到底咋回事儿。哭的梨花带雨,你招她干啥啊?” 丁现委屈的撇嘴,单手托腮,道: “我没招她。我问她要不要跟我,她说不行。不行就不行呗,正好那天谭哥来了,问我去不去,那我肯定去啊。” “所以她就想多了,以为你为了躲她,才走的。” “啊,这么想也行。”丁现不否认的点点头。 把茶喝尽后,撇嘴说: “姐,你也是女儿家,你当初跟二年哥说的时候,你不也去你姥姥那呆了好些日子嘛。我这出商队,也没啥吧。” 丁琬没想到他能说这个事儿。 无语的翻个白眼,道: “你就搁这胡扯吧。我那会儿去我姥姥家,是因为我要绣嫁妆。跟你能一样吗?不过我问你,你真打算放弃了?这姑娘还是可以的,就是规矩太多了。” 丁现耸耸肩,靠着箱子幽幽的说: “她是不错,可她看不上我啊!” “也不是看不上,就是规矩太多。”丁琬替顾芷伊稍微辩解,“她刚才跟我说,私定终身得浸猪笼。” 丁现闻言,嘴角狠抽,多少有些无语。 “姐,我走以后她咋办,你要把她带回村里吗?” “有这个打算。”丁琬顺势颔首。 丁现有些慌,坐直身子看着她说: “姐,你可别闹。我出趟商队是让她冷静冷静。我走完之后回来,还得跟她谈呢。你让她回去,村里赵岩那几个小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咋,怕媳妇儿跑了?” 丁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憨憨的说: “还不是媳妇儿呢。姐不是说我的媳妇儿让我自己选个自己中意的嘛。我……挺中意她。” 丁琬笑着颔首,放下茶杯道: “我一会儿回去找谭迁,我打算在府城开个茶楼。你走以后,就让她去廖家茶楼待一阵子。” “茶楼?”丁现怪叫出声。 不是他情人眼里出西施,实在是那丫头太惹眼,放在哪儿都是引人眼球的一个。 丁琬瞅着他紧张的样,幽幽的说: “既然不放心,就赶紧把人定下。我告诉你,我就给你一年时间。一年之后这丫头你拿不下,我可不管了啊。” 丁现嘴边的话,最终又咽了回去。 一年? 一年好像不够啊! 当然,丁现没敢说,不然这姐姐绝对骂他“没出息”。 小心翼翼的往她那边挪,挨着她后,狗腿的问: “姐,你跟我说说,你打算咋安排她?” “不都告诉你了?去廖家茶楼。”丁琬说完,往旁边挪了挪,拒绝跟他距离那么近。 “姐,你别躲我啊。”丁现死皮赖脸。 丁琬好笑的摇摇头,看着挨上来的臭小子,狠戳他额头一记,道: “你把这个无赖劲儿用她身上,媳妇儿早就是你了的。” 话落,丁现立马泄气的耷拉着挠头,不吱声了。 丁琬端着茶杯喝茶,抿唇道: “我告诉你啊,出去走商队别逞强,你的哦好好跟着学。估计谭家商队的管事,会出方管事,到时候你就跟着他。山贼啥的已经剿灭,你们此次行程肯定没事儿。” 话说到这儿,丁琬脑子豁然开朗。 就说为啥一定要剿灭山贼,原来,原来谭迁是为了自己的商队。 好家伙,因为他商队的走货,自己跟小姑差点没命。 怪不得他今儿过来,那么诚恳的道歉,又愧疚。 大爷的,敢情是算计了她,自己内心过不去啊! 本来还想着那事儿有点过分,如今看来不过分。 应该的,哼! “姐,姐……” 丁琬回神,瞅着满脸担心的丁现,摇摇头,说: “这几天没睡好。” “你别太忙了。我听安辰……叔说,你又酿造什么山葡萄酒,别累坏自己了。” 丁琬领情的点点头,拉着他的手,说: “大现,你能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说明你已经长大、成熟了。媳妇儿的事,自己把握。我还是那句话,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咱能不种地就不种地,自己做些什么总比出苦力强。” “是,我懂。”丁现点头。 “你爹那边自己劝,我没提前告诉他。” “我告诉了。”丁现坦言。 丁琬惊讶的看着他,笑着点头,说: “成,既然你告诉了,我就不操心了。让你爹跟家里说一声,然后你再走。省的事后家里知道,埋怨你们爷俩。” “放心吧姐,我知道。”丁现满口应下,漾出一抹笑容。 暖暖的,很阳光。 丁琬下地穿鞋,整理下衣服,说: “你安辰叔要给我娘肚子里的孩子买见面礼,我就不在你这多呆了。” “姐,你叫他啥?” “直呼其名。” 这……还是算了吧。 丁现抿唇,没有吱声。 把是丁琬送出去后,看着她坐上马车。 安辰冲他挥挥手,道: “有空就回家,去北芪这段我不过去,你自己注意点。” 丁现先是一怔,随后点点头,说: “知道了。” 丁琬放心他去走商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有安辰。 这小子旁的不行,带着丁现活命跑路,还是没问题的。 丁琬往车门方向挪了挪,清冷的开口道: “安辰,北屿剿灭山贼,是不是为他们的商队开路?” 虽是疑问语气,但已经能确定七八成。 安辰迟疑片刻后,“嗯”了一声,道: “那伙山贼是绊脚石,所以谭迁想了一番后,还是觉得剿灭他。我没想到你会受伤,所以……丁琬,你信我,我是不可能让你跟丁翠兰有什么危险,我当时真的拦了。” 丁琬理解他的解释,也明白他的无可奈何。 反正这批山贼,迟早都得剿,偏巧他们丁家人,不是第一次赶上就得第二次。 如今想想,她也庆幸,幸好是她跟丁翠兰赶上。 两个人有个照应,倒也还好…… 第392章 讨论茶楼 马车来到落霞阁。 安辰停下车后,掀车帘冲着里面,道: “不是说好先陪我买东西的吗?” “他这也有。” 安辰闻言,嘴角狠抽了两下,道: “在这买他够呛能要钱。” “不要钱还不好?省了!” 丁琬霸气说完,直接蹦下了马车。 她可以理解安辰,但不能理解谭迁。 从车里摔下来不说,还经历了滚坡、吐血、伤心…… 这些,她可得好好跟谭迁算算账。 进到店铺里,伙计看到丁琬,笑眯眯的走过来,拱手道: “徐娘子,您咋来了?” “你们大爷呢?” “在家。”伙计回答。 丁琬走到柜台前,随手拿了个银锁把玩,道: “去把他喊来,顺道给我带句话。就说:该还账了。” “……哎,好。” 伙计迟疑片刻,点头应下,转身走了。 管事闻声从后院出来,看着丁琬,笑眯眯的说: “徐娘子。” “这个怎么卖?”丁琬说着,扬起手里的银锁。 管事见了,迟疑都没有的道: “您喜欢拿去玩,给什么钱啊。” “你能做主?” “能!”管事点头,“我们大爷说了,您来这边选东西,除非必要,否则都不收钱。” 丁琬满意的颔首,把银锁扔给他,说: “包起来吧。” 说完,冲着安辰伸手,道: “五两银子。” 管事没听明白啥意思,把银锁包好后交给丁琬,只见她直接给了安辰。 那么一小颗银锁五两银子?太贵了啊! 话到嘴边,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安辰也不懂这东西到底多少钱,不过她选的,应该可以了。 丁琬顺手把银子扔给管事,吩咐道: “剩下的银子,给我扯棉布,按照小孩褯子的大小。你不会就找婆子做,越多越好。” 管事闻言点头,不解的瞅着丁琬,道: “徐娘子,可是家里有谁要生孩子?” “我母亲月底左右。”丁琬回答。 管事一听这话,急忙点头,转身去后院吩咐。 丁琬自在的坐在椅子上,瞅着安辰,道: “银锁你回去就给我娘送去。褯子扯好了以后我替你拿过去。” “行。”安辰点头,满口答应。 他对这些不懂,她怎么说,就怎么是。 很快,谭迁过来了。 看着等着跟他算账的丁琬,指着后面,先过去了。 二人起身跟着,三个人坐在偏厅的桌前。 伙计上了三盏考究的茶,然后躬身退下。 屋门关上,谭迁诚恳的道: “徐娘子想怎么算账尽管开口。谭某绝对没有二话。” 丁琬桌下交叠着腿,单手托腮瞅着他,道: “怎么,这么配合我?” “险些让徐娘子丧命,谭某的确心虚。对不住,是谭某人思虑不周。” 丁琬闻言颔首,接受他的认错。 “行吧,既然谭老板这么诚恳,我也不是揪着不放的人。一个条件,答应了这事儿翻盘。” “你说,什么都可以。” 丁琬笑眯了眼睛,双受托腮看着他道: “在府城开茶楼,你出钱、出地儿,我出人出茶。” “你出茶?”谭迁蹙眉,不懂她这话从何说起。 “据谭某所知,徐娘子的作坊,并没有茶叶。” “可是我会熟茶、做茶饼。廖家茶楼的茶饼,就是我告诉他们怎么做的。” 想当初她为了学这个,在茶园泡了整整三个月。 跟那些茶农一起做,一起研究。 东陵王朝有的,他们也能做。 只可惜事宜愿为,最后还是宝亲王妃给来的信,她才学会的。 重活一世,前世的那些技能,倒是全都带过来了。 “茶楼的分红,三三四。你四、我三,安辰三。” “我?”安辰惊讶,不解的看着她,问,“我没打算开茶楼啊。” 这啥时候的事儿,他咋不知道? 丁琬不以为然,轻笑着耸耸肩,说: “那你现在决定也不晚。跟我开茶楼,稳赚不赔。而且,茶楼是搜集消息最好的地方,你确定你的碧海罗刹阁不进驻?” “你的意思是……” 丁琬耸耸肩,端着茶杯幽幽的说: “你手底下的人,一部分跟了皖南太子,你剩下的都是想跟你重新生活的。全部退出肯定不容易,慢慢来,先从放消息开始。” 谭迁闻言蹙眉,不安的道: “放消息也存在一定风险啊。万一日后……” “拿不准的不说,有什么风险?”丁琬反问。 见他一脸“根本不是这样”的表情后,丁琬再次开口道: “或许我的想法过于简单,但我觉得试总比不试强。咱们可以立规矩,门派之争的消息,不讲;高门大户的消息,不说;泄密朝廷的事情,不做。” 谭迁嘴角狠抽,没有吱声。 安辰好笑的叹口气,缓缓点头道: “你这一番规矩出来,还不如直接告诉大家,咱们茶楼没啥消息可出,都是小打小闹。” “对啊。”丁琬满口应下,然后指着一旁的谭迁,说,“让你的人进商队,护送货物。每一趟给多少钱,不就好了?虽然赚的不如以前多,但这钱赚完有命花!” 最后三个字说完,安辰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谭迁看着农家主妇出身的丁琬,深吸口气,说: “徐娘子考虑的真不少。如此,谭某倒是要谢谢你,替谭某搜罗了不少商队兄弟。” “是啊,打算怎么谢?我跟你讲,这些人进商队,不管是货还是人,都会平平安安。”丁琬挑眉,颇有几分得意。 谭迁想了下,起身出去。 很快,拿进来两匹白皙滑腻的料子。 “这是今年西罗进贡的雪缎。有幸家里得了几匹。这两匹本来打算拿到店铺卖。徐娘子不嫌弃就拿回去吧。” 丁琬摸着料子,眉骨轻挑,是上等雪缎。 前世西罗最引以为傲的东西,也是她到死也没敢买的料子。 把料子拢到跟前,丁琬笑眯眯的看着他,说: “谭老板,这些人你收着,可别让其他商队撬行啊。” “这你放心,论拢人心,我谭某应该不如你徐娘子差。” 丁琬点点头,扭头看着安辰,道: “其中一匹给你,日后给我小姑做聘礼。” “好。”安辰满口答应,迟疑都没有。 至此,丁琬又解锁了一个生意——茶楼! 第393章 要生 从县里回家,丁琬再次头绳酿造山葡萄酒的事情中。 没两天,丁文海从外地回来,她只是匆匆见上一面。 顺道告知丁现参加商队,即将出发的事儿。 想当然的,丁文海全力支持,还顺道帮着劝说家里的父母。 丁家人都很开明,丁现回来那天,除了嘱咐“路上注意安全”,其他一句话都没说。 安辰那边已经带上张青山,二人一起携酒,出发去府城。 走时程林、张老爹都非常担心。 毕竟去年冬天府城发生的事儿,并没过去太久。 丁琬费了一番功夫安慰,眨眼就到了中元节。 去英猴山上坟之后,丁琬整日整日带着赵家三兄弟泡在暖房,不再管其他。 立志明年三月,必须酿出山葡萄酒。 哥仨也都摩拳擦掌。 高粱酿他们没来及赶上,这山葡萄酒,可不能错过。 哥仨跟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勤快。 只要吩咐事情,立马就做。 有时没吩咐,他们都能想到前面。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丁琬都会戏说他们以后成亲,家里肯定和睦。 当然,这都是玩笑话,哥仨谁也没当回事儿。 这天临近天黑,还有一小部分山葡萄没有装坛。 赵岩看了看,主动要求说: “嫂子,咱们贪点黑,把这些都做了吧。” “是啊嫂子,抓紧装坛,也提早发缸。”赵砮附和。 别看赵砮年纪最小,可这脑子转的最快。 丁琬见他们三个全都这么要求,点点头,说: “赵磊,你去告诉我娘、还有你爹、二叔他们,就说咱们贪黑,晚点回去。被到时候咱各家里吃饭,在因呼咱们等着。” 赵磊闻言点头,起身出去了。 三个人继续收拾山葡萄,装进酒坛。 立秋之后天就短了。 丁琬起身把蜡烛点上,赵岩看着摇曳的烛火,道: “日子可真快,等过了中秋,又要秋收了。” “可不咋地。”赵砮附和,一边做事一边看着丁琬问,“嫂子,青山哥他们快回来了吧。” “应该还是快了。”丁琬颔首。 掐算日子,商队都已经从北苑县出发往回来。 他们走的慢,应该到平阳县还得五六天。 从家去府城也得七八天,这么一算,安辰早就回来了。 想到这儿,丁琬看着他们俩,道: “今年如果咱们酒坊有幸能参加斗酒会,你们哥仨一起去啊。” “真的吗?我们能去?”赵砮惊讶的问。 去年就赵磊、赵岩去了,他没有去上。 丁琬笑着颔首,许诺的道: “放心,如果咱们能去,旁人不带也得带你。” “成,那嫂子我可记下了。”赵砮忙不迭表态。 上一次虽然凶险,但那哥俩总是说一些去府城的好事儿。 吃什么了,住什么了。 府城的主街比县里宽了多少多少啊。 打小最远就去了平阳县,府城根本没去过。 他当然也想去转转,毕竟年轻嘛。 赵岩笑着摇摇头,戏谑的道: “就你这样还说亲?自己都没长大,就别耽误人家姑娘了。” “咋就没长大,长大了,长大了。”赵砮忙不迭的替自己辩解。 赵岩撇嘴,不走心的附和道: “是是是,长大了。可不长大了嘛。昨天还往咱爷的酒里兑水呢。” “噗嗤——”丁琬没忍住,笑出了声。 赵砮撇嘴,不服气的道: “那也不能全怨我啊,是你们跟我打赌,我输了啊。” “所以你就被咱爷打了一烟袋锅子。”赵岩得意的笑着。 赵砮不服气的反驳。 哥俩斗嘴的样子,让丁琬笑眯了眼睛。 已经很久没看到这样了。 丁家三个儿郎,丁现比丁珏、丁玮大了很多,根本不会朝。 丁珏跟丁玮两个人,儿时关系一般,如今关系好转,两个人都念书,早就不会这么拌嘴。 如今想来,丁家的孩子……缺了些童趣。 想到这儿,丁琬上扬嘴角,笑着道: “你们俩虽然不是一奶同胞,不过这感情还真是没的说。” 赵砮闻言微怔,随后嘴硬的道: “谁跟他有感情,我们没感情。” “呵呵……”丁琬实在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赵岩无奈的摇摇头,把坛口封好。 刚起身,赵砮就过去了。 丁琬看着赵砮的样儿,明显是最硬心软。 这个孩子啊,还真是有意思。 坛子放好,赵岩过来帮丁琬,说: “我们年龄相差不多,又都住在一起,自然感情就好。像大现,我们也不错,不过二珏跟小玮就差一些,毕竟太小了。” 丁琬理解的点点头,道: “是啊,就是太小了。说起来如果都差不多,玩到一起正好。” 话落,门外急匆匆的脚步,夹杂着赵磊的声音—— “嫂子——嫂子——快回家!大伯娘要生了。” 屋内三个人清晰的听到赵磊说的话。 赵岩忙不迭推了推丁琬,说: “嫂子,快回去。这边有我们呢。大伯不在家,二珏太小,大伯娘全都得靠你。” 丁琬回过神,站起身连围裙都来不及解,匆匆忙忙往外面跑。 赵磊气喘吁吁的进屋,看着还剩下一部分的活儿,说: “咱们做吧,做完锁上门,让娘过去告诉一声。” “好。”赵岩点头,安排赵砮去拿坛子。 搬回来坛子的赵砮纳闷道: “不对啊,我听我娘说大伯娘得七月底、八月初那会儿生。今儿几了?” “七月二十五。”赵岩回答。 赵磊把坛子盖儿打开,说: “算起来也是七月底。稳婆老早就找了,应该没事儿。” “谁知道呢,咱们赶紧做,做完让娘跟二婶都过去,搭把手啥的。”赵岩是老大,想的事情比较多。 余下哥俩听到这话,互看一点,纷纷点头,继续干活儿。 接着摇曳的烛光做事,过了半个时辰才算做完。 全部弄好后,哥仨吹灭蜡烛,门窗全都检查一遍后,这才锁门出去。 临走前,跟张老爹打了声招呼。 如今两个酒坊都需要他看顾,找的人还没碰到,所以老人家比较辛苦。 哥仨顶着月亮回去,赵岩不放心的频繁往丁家那边瞅。 门口的灯笼已经点亮,至于院子里什么情况,还不清楚…… 第394章 丁琬心疼 丁琬一路飙回娘家,本以为会听到惨叫、痛哭的声音。 没想到东跨院屋内,柳氏正在吃饺子。 丁母跟唐嬷嬷都在一旁,王稳婆也在屋里。 丁珏没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丁琬的突然出现,让屋里的人全都愣住了。 随后丁母出声问道: “琬儿,你咋回来了?” “我听说我娘要生了,所以回来了。”丁琬边说边来到炕边,挨着柳氏坐下道,“娘,你没事儿啊。” “有事儿。”柳氏点点头。 正说着,耿氏端着刚捣的蒜酱进来。 “亲家母,你看看现在咋样。” “哎,多谢亲家了。”柳氏边说边舀一小勺蒜酱。 耿氏见到儿媳妇,走过来轻声地道: “你回去吧。你没经历过,在害怕了。致远跟亲家小舅都在家呢,你过去照顾一下。” 丁琬闻言摇头,摸着柳氏的肚子,说道: “我不走,我留下来陪我娘。” 柳氏闻言笑着摇摇头,道: “娘生了你跟二珏,不用担心啊。听你婆婆的,回去等信儿。” 虽然嫁了人,可没生过孩子,这种情况是不能让她进产房,怕她害怕。 丁琬依旧坚持着说: “都别劝,我爹不在家,二珏还小,我得守着你。” 丁母瞅着孙女的样子,叹口气。道: “行啊,她要留下就留下。回去也够呛能睡好。你吃了没?” “没吃呢。”丁琬摇头。 唐嬷嬷急忙出去给她拿碗筷。 饺子是小白菜猪肉的,特别鲜亮、好吃。 丁琬才吃了三个饺子,柳氏那边就放下了筷子,手拄着炕。 这样子可把丁琬给吓傻了,扭头看着丁母,颤抖着声音问: “奶,我娘咋地了?” “没事儿,没事儿,阵痛呢。” 话落,唐嬷嬷跟耿氏一左一右的带着柳氏下地,出去溜达。 丁琬懵懵的瞅着他们仨的背影,道: “我娘都这样了,还出去溜达吗?” 一旁的王稳婆闻言,笑着说: “姑奶奶放心,丁夫人只有趁着阵痛走,孩子才能生的快。您吃着,我去瞅瞅。” 说完,王稳婆出去了。 丁琬本来挺饿的,可是现在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丁母见她这样,轻声的建议: “要不你去正房?你爷、你姑、你二叔都在那边等信儿呢。” 丁琬摇摇头,放下筷子,一直抻脖子瞅着外面,道: “我不去,哪也不去,陪着我娘。” 丁母瞅着她担心的样儿,叹口气,没再坚持。 桌上两盘冒气的饺子,也逐渐不冒气了…… …… 终于,柳氏频繁阵痛,被家里人扶回东跨院的东屋。 按照大户人家的规矩,这生孩子不能占着正房。 不过丁文江不在家,她哪生都可以。 炕桌早就撤了,丁琬本来打算陪在屋里,去也被耿氏推了出去。 她可以留在这边瞅着,但却不能进屋陪着。 赵海林媳妇、赵海桥媳妇都来了。 拎了鸡蛋跟红布,帮着唐嬷嬷在厨房烧水。 丁母跟丁琬就坐在外屋地,听着屋里的动静。 看着一直揪着手指的丁琬,丁母叹口气,道: “别怕,你娘生了俩,这一胎她又调养了身子,不会有事儿。” 丁琬胡乱的点头,挽着丁母的胳膊,呢喃: “奶,生孩子这么疼的吗?” 听着屋里柳氏的惨叫,她心都揪揪着。 母女连心,她虽然不知道具体有多疼,可母亲现在这个样子,她自己都感觉到疼。 丁母拍拍她的肩头,轻声地说: “乖,别担心。女人嘛,就得经历这些,老祖宗定的规矩。” 丁琬带着哭腔“嗯”了一声,不在说话。 很快,一盆一盆的热水端进去。 然后,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来。 丁琬不敢大哭,只能捂着嘴。 前后差不多一个时辰,终于—— “哇……哇……哇……” 孩子的哭声传出来了。 丁琬激动的捏着丁母的手,道: “奶,我娘生了,我娘生了。” 丁母被捏的有些生疼,不住的点头,附和着说: “是是是,生了,生了。” 急忙抽回手,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头,站在屋门口问: “生的啥啊?丁琬他娘咋样了?孩子咋样了?” 很快,耿氏从屋里出来,说: “亲家婶子放心,亲家母没事儿,身体好。是个男孩,稳婆正拾掇呢。” 说完,看着双眼红彤彤的丁琬,道: “别哭了,去给你娘把灶台温着的小米粥端来,一会儿你喂。” 丁琬闻言点头、起身,擦了擦眼睛,就出去了。 王稳婆把孩子抱出来,丁母伸手接过来瞅着,笑眯眯的道: “像,像文江。老大家的,辛苦了啊。你好好歇着,孩子我帮你一起带。” 屋内的柳氏根本没有气力,嘴唇发紫的扭头看向了一旁。 这会儿,她又想她的娘了。 全都清理好,丁琬把粥端进屋。 柳氏看着双眼红肿的闺女,慢慢的上扬嘴角,道: “哭啥,娘,娘没事。” 丁琬摇摇头,舀了一口粥喂她,说: “娘,有我们仨就够了,你以后不生了。” 柳氏生丁珏的时候她还小,而且那会儿丁文江在家,她没有靠前。 如今生了老三,她成了寡妇,什么都懂、都知道。 这会儿在细想想,娘遭了这么大罪生孩子,奶刚才问的第一句话是“生的啥”。 这……这也太让人伤心了。 不是应该问问母亲怎么样了吗? 小米粥加鸡蛋,柳氏吃了一碗。 吃过之后,拉着丁琬的手,说: “娘要方便,帮娘把桶拎进来。” “好,娘你别动,我去。”丁琬忙不迭点头,转身去拎桶。 孩子被丁母抱去了正房,唐嬷嬷跟过去帮忙。 耿氏把赵家妯娌送走,王稳婆在洗手。 见丁琬出来拎桶,挑眉问: “你娘要方便?” “嗯。”丁琬颔首。 王稳婆几步抢先进屋,丁琬都傻眼了。 啥情况? 她咋比自己还着急。 等丁琬进屋的时,看到眼前的一切,顿时如同发了疯一般冲过去—— “你干啥呢?” “咣当——” 王稳婆被推得直接靠墙,胳膊撞得生疼。 丁琬犹如老母鸡一般,护在柳氏面前,怒吼道: “你告诉你,你要干啥?你要干啥?!” 院子里的耿氏听到这话,急忙跑进了屋…… 第395章 产后乌龙 “咋地了,咋地了?琬儿,咋地了?” 耿氏进屋,就看道柳氏伸手拽丁琬,奈何两个人距离远,够不到。 丁琬怒不可遏的伸手指着王稳婆,呵斥: “你干啥压我娘肚子?你要干啥?” 耿氏一听这话,无奈的叹口气,道: “哎哟我的闺女啊,你错怪王稳婆了。” 边说边过去把稳婆扶起来,又道: “你娘刚生完,肚子里恶露排不净,得她来压肚子。快起来,让让。” 说完,赔笑的看着王稳婆,道: “那啥,孩子小,不知道这个。你别跟她一样的,啊!” 王稳婆心里憋屈,奈何人家是丁举人的闺女,她能说啥? 摇摇头,故作不在意的说: “没事儿,闺女疼娘,有数的。” 说完,又继续给柳氏压肚子。 丁琬看着母亲疼的面部紧张,自己也嘴角狠抽,差点没哭了。 片刻后,王稳婆收回手,道: “好了,这就没事儿了。丁夫人,一会儿我扶您下来方便。” 柳氏疼的不想吱声,胡乱挥挥手,也就那么地了。 耿氏把老早亲家母交给她的荷包拿出来,递给王稳婆,说: “辛苦你了,西跨院都给你备下了,委屈住一晚。” “哎哟,您这话可就外道了,啥委屈不委屈的。有事儿您吱声,我明儿在走。” 说完,拍了拍柳氏的胳膊,转身欲走。 丁琬拦住她的路,侧身行礼,说: “对不起,刚才是我错怪你了,请原谅。” 如此郑重,让王稳婆的心情多少有些舒坦。 忙不迭摇头,见好就收的说: “哎呀没事儿。闺女心疼娘的心情,我懂。丁夫人,您可真好命啊。” 柳氏笑着点头,眸子有些花。 耿氏带王稳婆出去。 丁琬红着眼睛来到炕边,吸了吸鼻子,说: “娘,对不起,我刚才差点……” “傻丫头,咱们娘俩有啥对不起的。”柳氏摇头。 伸手摸着她的脸儿,叹口气,道: “别怕,娘没事儿的。” “娘,要不要告诉姥姥?” 柳氏想了一下,点点头,说: “明儿让丁槐把你姥接来。我也想我娘了。” 丁琬闻言,抱着她,小声的嘀咕: “刚才奶问屋里的情况,我可生气了。娘那么辛苦才生了弟弟,她咋想问男孩女孩?” 柳氏岂能不沉心? 可经历的多了,她也明白,婆婆跟娘,就是不一样。 她从生丁琬到老三,老二家的生两个,婆婆也都是先问生的啥。 只有自己的娘,问她怎么样。 估计等到翠兰生孩子的时候,婆婆才会问孩子他娘咋样。 柳氏摸着闺女的脸儿,轻声呢喃说: “既然知道这样问不好,以后你做了婆婆,致远媳妇生孩子,你就要想问儿媳妇咋样,知道吗?” “嗯。”丁琬点头,吸了吸鼻子。 耿氏站在门外,听着他们娘俩的对话,检讨自己,也是无奈的摇头。 想当初周氏生孩子,她也是先问的稳婆,生的是啥。 看起来这个想法,她得改改了。 不过改也没有用了。 俩儿子都没有了,儿媳上哪儿能有孩子。 无奈的叹口气,推门进屋,说: “亲家母,我扶你下来方便吧。稳婆说了,你生完得先方便。” “好。” 柳氏应下,但却没有动。 刚按完肚子,有些疼。 屋门再次拉开,丁母匆匆过来,道: “文江家的,那可小可真好,老省事儿了。刚才给喂了些水,就睡了。六斤半,你辛苦了。” 边说边过来,看着地上的桶又道: “那啥亲家侄女,麻烦你跟琬儿一起,扶着点我儿媳妇,我给她换下炕单,干干净净躺着舒服。” “哦,好。”耿氏点头。 丁琬碍于那是祖母,什么都没说。 跟婆婆一起把母亲扶下来后,二人小心翼翼的搀着。 丁母那边手脚麻利。很快就把炕单啥的换好了。 铺上干净的,有铺好一块薄褥子,说: “这是翠兰给你做的,流多少都没事儿,娘给你洗啊。明儿我就让丁槐把你娘接来,西屋那边我一会儿就收拾。琬儿啊,你辛苦点,今儿照顾你娘。” “嗯。”丁琬点头。 丁母把脏衣服、脏炕单啥的都拿出去,把门关上。 耿氏见状,叹口气,说: “亲家母,你的婆婆真不错。想当初我生俩,生完还得自己收拾自己,难死了。” 柳氏闻言点头,一个村住着,自然知道徐家的事情。 对于婆婆,除了笑一笑,也没别的言语。 过门这么多年,孩子都这么大了,婆婆什么样她岂能不知道? 只不过那一瞬间,的确是不舒服罢了。 重新躺回炕上的柳氏,看着闺女,叹口气,道: “去帮帮你奶。” “帮我奶?帮啥啊?” “肯定洗东西呢。” “有唐嬷嬷,怎么可能是我奶做。”丁琬丝毫不相信。 耿氏推了推丁琬,示意她去。 无奈之下这才出了屋。 果不其然,丁母坐在院子里,顶着月亮刚换下来的东西呢。 丁琬惊讶的走过去,搬了把凳子,道: “奶,咋是你洗?唐嬷嬷呢?” “唐嬷嬷照顾孩子呗。”丁母回答。 看着她要沾手,忙用胳膊隔开她的手,道: “去去去,不用你,陪你娘。我做不来旁的,洗洗涮涮还可以。去吧,你爹不在,多陪陪你娘。” 定位杆有些看不懂丁母了。 生产的时候那么注重孩子,咋这会儿有…… 站在东跨院里,突然笑出了声。 好吧,娘就是娘,人家婆媳那么多年,彼此怎么会不懂。 不高兴肯定有,但不会计较太多。 想到这儿,丁琬进屋拎着水壶出来。 “奶,我给你添些热水。入秋了,晚上凉。” “好,别倒在炕单上,要不洗不掉了。” “我知道。”丁琬颔首,小心翼翼的倒水。 正房门开,丁翠兰跟唐嬷嬷一起出来。 唐嬷嬷见老夫人洗衣服,忙不迭过去帮忙。 丁翠兰这是抱着孩子,笑眯眯的来到丁琬跟前,道: “不让我去,说我没出阁。你担心了是不?对不起啊,我都没来陪你。” 丁琬闻言摇摇头,不在意的道: “这会儿过去吧,都收拾好了。” “嗯,走。”说完,扭头看着丁母道,“娘,我去看看我嫂子。” “去吧,别跟她老说话,让你嫂子多休息。” “知道了。” 第396章 我觉得安大哥挺好 转天,丁家大儿媳产子的消息,就在村里传开了。 丁家东跨院的门框上,挂了红布。 这是提醒过来串门的人,屋子是月房,别被血气冲到。 一大早,丁母来东跨院看情况。 见丁琬窝在炕边睡得,轻拍了拍她。 等醒了后,压低声音说: “去正房西屋好好睡一觉。你娘现在没事儿了,醒了有唐嬷嬷照顾呢。” 丁琬摇摇头,瞅着还在睡觉的柳氏,说: “奶,你别管我,我就想守在我娘身边。今儿来贺喜的肯定不少,到时候还得奶去费心。” 丁母闻言嗤笑,点了她鼻梁一记,道: “你哟,一家人说啥客套话。” 看了眼还在睡觉的儿媳妇,丁母捏了捏丁琬的脸儿,说: “我先走了,今儿来人不少,我不让他们过来。族长来了,我让人把孩子抱过去。他岁数大,人也刚正,让他给摸摸顶。” 丁琬点头,下地送丁母出去。 祖孙俩刚走到院子,院门外就有人来—— “哎哟丁伯娘,大喜大喜啊。”是郭旺她娘的声音。 这人是村里有名的小欠儿噔。 甭管谁家有事儿,她必须第一个到场,从来不落下。 丁母闻声赶紧去开门,见来人后道: “哎哟,劳你惦记还过来瞅一眼。走走走,跟我去上房呆会儿。” “不得不得,我去看看嫂子。”郭旺他娘热络的说着。 扭头看到丁琬,笑眯眯又道 “哎哟,二年家的回来了。高兴不?你娘又给你添个弟弟。” “咋不高兴,可高兴了。”丁琬有些疏离的说。 扭头看着丁母又道: “奶,我娘昨天后半夜才睡,让她多睡会儿吧。” “放心放心,都一个村住的,没有人会挑理。你赶紧也过去补补觉,昨天累坏了。” 丁母边说边笑看着郭旺他娘说: “走吧闺女,跟我去上房坐会儿。你可有日子没来家了,我跟你说,好多事儿我都得问问你呢。” 郭旺他娘就喜欢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 热络的凑过去,边走边道: “我跟你说伯娘,那铁柱家的又闹腾了。哎呀嘛,这几天天天都……” 二人边说边进屋,丁琬打了个哈欠,回了东跨院。 屋子里,柳氏在睡,丁小幺却张着嘴,本能的吧唧。 “小幺”,是云巧给他起的小名,也有逍遥的意思。 丁琬不忍心叫醒母亲,可唐嬷嬷跟奶奶都说了,让他不停地吃,这样母亲的奶水才好。 小心翼翼的凑到跟前,轻声道: “娘,小幺饿了,找吃的呢。” 本来睡得很沉的柳氏,听到这话后,“猛”地睁开眼睛,然后侧身就喂。 喂养了两个孩子,所以到丁小幺这里,根本就是信手拈来。 丁琬瞅着母亲秀眉紧蹙的样子,担心问道: “娘,您怎么样?很疼吗?” “不是很舒服。”柳氏诚实的道。 肚子疼,裹得奶芯子也痛。 看着闺女一脸心疼的样儿,摇摇头,道: “你别难受,这都是正常的,忍忍就好了。娘生你的时候,其实也挺难受。生孩子这罪不好遭,那会儿还挺担心你。没想到这个‘担心’……唉,没事儿,娘好好教他,让他以后孝顺你。” 丁琬笑着落泪,扭头看向一旁没有吱声…… …… 柳氏吃过早饭,又睡觉了。 丁小幺尿了两次,拉了一次,都是丁琬跟唐嬷嬷收拾的。 很快,家里的大门就开始热闹了。 添人进口是大事儿,村里自然没有不来的道理。 丁家自打丁玮出生后,就再也没添人进口。 如今又来个小子,每个人都说着吉祥话,丁家老两口也笑的合不拢嘴。 不管谁要求去看产妇,丁家二老都拦着,生怕柳氏休息不好,影响恢复。 关系好的,像蒋文平、赵刚这样的,就把孩子抱过来,给他们看看。 还别说,丁小幺出生可是集万千宠爱为一身。 父亲中举后他来了,前途一片光明。 赵刚抱着孩子,小心翼翼的捋着包被,道: “胖小子,好好长,日后孝顺你爹娘。胖小子平安长,日后……” 一套老话,赵刚基本上给谁家的孩子都说过。 丁家从丁琬开始到现在的丁小幺。徐二年、张青山他们就没有不说的。 一套嗑儿说完,赵刚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放下来,道: “这孩子不轻,挺好,挺好。文江两口子有福。” 丁父闻言,也笑着点头,说: “可不,我也觉得是。谢谢你了老兄弟,我们家这些孩子,可都麻烦你给摩挲。” “这有啥,举手之劳的事儿。”说完,看着丁母又道,“亲家母来了吗?” “还没有呢。丁槐一早赶车去接了,估计得中午。”丁母回答。 赵刚瞅着一旁坐着的丁翠兰,不住点头,道: “这一晃,翠兰都这么大了。你们两口子打算给她找什么样的啊?” 丁父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看着媳妇儿。 丁家关于儿女亲事这一块,都是丁母来做决定。 男主外、女主内嘛。 赵刚见他这样,明白的看着丁母道: “弟妹,打算给你闺女找啥样的?” “咋,你有人选啊。”丁母笑眯眯的问。 赵刚见状,清了下嗓子,道: “得看你要找给她找啥样的。” 丁母看了眼出去的闺女,叹口气,说: “这丫头说不着急,要等她大哥秋闱以后再议。” 都是聪明人,赵刚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点点头,附和着道: “应该的。翠兰是咱们大家看着长大的。孩子好,会认字,是得找个好婆家。” “那也得麻烦你们大伙儿帮忙张罗,我这也是两眼摸黑呢。”丁母客套着道。 赵刚笑着点头,跟蒋文平互看一眼,二人起身回去。 丁母、丁父一起送他们,直把人送出院里,又迎来了一波。 这一上午,丁家就没断过人。 贺喜的贺喜,想要做媒的做媒。 丁母全都以“大儿子秋后成绩”的理由,搪塞了。 好不容易容空歇会儿,丁母把闺女喊来,正色的问: “兰儿,你那天跟娘说,你对安辰有意思,是不是真的?” 丁翠兰抿唇,点点头,道: “我觉得安大哥挺好。” 第397章 能舍得委屈你们? 丁母扭头看着丁父,丁父摇摇头,没吱声。 丁翠兰也低着头,搅着手指,一副女儿家的娇羞。 丁母见状,无奈的叹口气又问: “你觉得他好,他觉得你咋样啊?我跟你说兰儿,盲婚哑嫁没啥不好,我跟你爹,你大哥、大嫂,这不都是吗?” 丁翠兰撇嘴,闷闷地说: “娘,我就是那么个想法,安大哥啥样儿我哪儿知道。再说了,我大哥考中了,你跟他提一嘴,成就成、不成就拉倒呗。” “你——” 丁母气的鼻子差点没歪了。 还她提,这事儿有姑娘家主动的吗? 丁母很想骂一顿闺女,可就这么一个,她又舍不得。 最后无奈,只得从牙缝中挤出—— “我咋生了你这么个要账鬼。” 丁翠兰明白这是母亲妥协的标志。 凑过去,撒娇耍赖的道: “娘,你不觉得安大哥很好吗?会功夫,做生意,而且还没有兄弟姊妹,更没有爹娘。我过门就打腰啊!” “咳咳……”丁父听着如此下道的话,咳嗽了几声,提醒她。 丁母咬牙,狠狠掐她胳膊一记,道: “八字没一撇,你跟我提打腰?我……我想掐你的腰。” “呀,爹,救我。”丁翠兰急忙起身,跑到父亲身后。 丁母气的不行,瞅着越来越离经叛道的闺女,说: “我告诉你,打明儿起,作坊你就别去了。瞅瞅你说的什么话,啊?!” 丁翠兰一听不让她去作坊,立马不干了。 倒也不闹,就那么坐在炕上,揪着衣服,委屈的不要不要。 丁父瞅着老闺女这般,不落忍的道: “孩子他娘,你……” 话没说完,丁母立起眼珠,气呼呼的说: “你就惯、就惯。都惯成什么样了?丁琬成茬子,那是不得不做。你亲家嫂子性格面,致远也小,她不茬拉点儿,就得挨欺负。你倒是痛快,直接跟着学了,你……哎哟,气死我了。” 丁翠兰噘嘴,哀怨的瞅着母亲,终于开口替自己辩解。 “娘,我那就是跟你说的母女俩的知心话,我也没说一定要嫁他。本来就是八字没一撇,你那天问我,我就随口一说。你干啥啊这是,你就那么看不上安大哥?” “我不是看不上安辰,我是怕他拒绝,你懂不?你是丫头,你不要脸面啊。”丁母苦口婆心的道。 丁父拽了拽闺女,说: “丫头,你娘是为了你好。我们也觉得安辰不错,有本事,有地、有能耐。可这样的人,能看中你?就算看中了,你能降得住?” 丁翠兰叹口气,揉了揉眉心,道: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所以我只是说安大哥不错。是娘让我给个标准,我就是安辰那样呗。” “呵呵……”丁母冷笑,“你倒是真会给你娘找标准。安辰能文能武,我上哪儿找这样的?” 丁翠兰噘嘴,刚好院子里传来声音,气呼呼的说: “不找就不嫁,我是丁家的姑娘,我干啥委屈自己,找大老粗。要是这样,我跟大哥学什么读书,认什么字。” 说完,趿上鞋就跑了。 丁母瞅着闺女的样子,扭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丈夫,道: “她……她……” 话没说完—— “娘,亲家婶子来了。” 丁母闻言,赶紧跟丁父一起下炕。 丁琬也从东跨院出来了。 柳母自己来的,谁也没带。 “哎哟,亲家母,道喜道喜啊。”柳母笑眯眯的跟丁母说话。 丁母不住的点头,拉着她的手,说: “同喜同喜,闺女遭罪了。走走走,进屋过去看看。我跟你说,这次来,不许走,住到孩子百天。” 柳母笑看着丁父,点点头,被丁母拉着走了。 丁琬察觉丁翠兰状态不对,轻声的问: “怎么了?” 丁翠兰瞅了眼父亲,重重“哼”了一声,就进了东跨院。 这么明显,丁琬只能问祖父。 “爷,我小姑她……” 话没说完,丁父重重叹口气,拉着丁琬去了后院。 后院的白菜已经纂心了,过些日子就可以摘了。 丁父双手背后,把刚才屋里发生的事儿,跟丁琬说了一遍。 丁琬听的过程中,心里七上八下。 “……她说按照安辰这样的找,上哪儿找啊!能干活、能过日子的有,庄稼院谁能会功夫?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会,那也不是咱们能攀上的啊!” 丁琬见状,轻叹口气,说: “爷,我小姑只是随口一说,你们听听就是了。她一个姑娘家,一会儿一变。说不准下一秒,就不喜欢那样的了。再说了,亲事还不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丁父闻言,笑着摇摇头,道: “你当时成亲,不也是自己挑的?咱家闺女少,就你们姑侄俩,我跟你奶,能舍得委屈你们?” 丁琬笑着抿唇,想了一下,道: “爷,要不你看这样好不好,过几天我见到安辰,我探探他的口风。不声张,就我俩,我问一嘴。成,他就主动提亲。不成……谁也不知道。” 丁父听到这个安排,不住的点头,说: “行啊,那你就帮忙问一嘴,悄悄地,谁也别说。” 丁琬瞅着祖父,不解的道: “爷,我姑就说按那样找,你跟我奶咋就都觉得我姑就喜欢安辰呢?” 丁父咂舌,瞅着孙女,不悦的说: “我又不傻,我看不出来你小姑有意思?那拐弯抹角的样儿,跟你当年一个德行。要不是我知道你不可能让他俩成,我都觉得你是故意撮合。” 丁琬急忙摇头否认。 这可真不是她撮合的,是人家自己看对眼了。 她只不过就算是……帮凶。 当然,这不能承认,承认容易挨揍。 丁父看着孙女紧张的样儿,好笑的道: “行了,去东跨院陪陪你姥姥,难得过来。咋也得让她多住些日子。娘跟婆婆比,还是娘亲。” 丁琬没有反驳。笑眯眯的转身走了。 丁父哼着小曲儿,走在白菜地里,瞅着一个一个壮实的大白菜,不住点头。 今年好啊,又是一个丰收年。 不仅添人进口,家里的粮食也多。 好,真好! 第398章 娘亲的味道 东跨院内,丁母早早就退出去了。 柳母看着包着头巾的闺女,心疼的说: “咋样,身子难受不?我给你拿了三百个鸡蛋,二十斤小米,家里那六只老母鸡,我全都带来了。你好好吃,咱把身子养好,啊!” 柳氏眼红,抱着母亲,轻声呜咽。 柳母听到声音,急忙劝说着道: “别哭别哭,月子里哭对眼睛不好,不许哭。咋地了?你婆婆给脸子了?你生小子她还不乐意?” “不是。”柳氏摇头,鼻音浓重的说,“我就是想娘了。” 撒娇的搂紧柳母,这可让老人家眉开眼笑。 自打闺女出嫁,生了俩孩子,她都来伺候,也没见女儿这样。 估计这次,是因为女婿不在家。 拍拍她的后背,轻声说: “放心吧,娘伺候你出了月子再走。家里有你弟妹,又找了人,不用我管。孩子咋样?闹不?” 柳氏坐直身子,擦了擦眼睛,说: “不闹,挺省事儿的,吃完就睡。” “那就好。” 柳母说着往里面看,瞅着外孙子酣睡的样儿,笑眯眯说: “你别说,眉眼之间真想文江。那鼻子、嘴,像你。” 柳氏扭头看了孩子,点点头,道: “是啊,生他没咋遭罪,就是把琬儿给吓坏了。” “珏儿呢?” “在琬儿那边呢。晚上在上房睡,没让他过来。” 娘俩正说着,丁琬进来了。 端了一碗黑呼呼的东西,说: “娘,这是李叔开的,说是排恶露、催奶水的。” 柳氏闻言点头,接过来就喝了。 柳母瞅着外孙女,尤其是那一双发红的眼睛,说: “吓坏了是不?一会儿去西屋睡,下午姥姥守。” “嗯。”丁琬点头,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碗,出去了。 柳母脱鞋上炕,盘腿坐着道: “一会儿娘给你炖点鸡汤,你多喝点。晚上娘跟你搁这屋睡,让琬儿去西屋。” “好。”柳氏满口答应。 只要母亲在这儿,什么都好。 当天晚上下工,耿氏跟丁文海一起来的丁家。 丁文海昨天不方便来,今儿瞅着小侄子,可是稀罕的紧。 又是抱,又是亲,最后把孩子惹急了,哭出声了。 丁母气的,照着他后背就是一巴掌,道: “没个好歹稀罕,有你这么稀罕的吗?烦人巴拉,起开,我去那屋哄哄。” 柳母在上房等着吃饭,看着丁文海一脸委屈的样子,道: “你娘是心疼孙子。孩子太小,那样容易吓着他。” 丁文海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点点头,坐在一旁。 柳母看着丁珏,道: “二珏啊,你爹来信有没有说孩子叫啥啊?起名没?” 丁珏颔首回答说: “起了,我姐给他起的小名,叫‘小幺’。我爹说男孩儿就叫‘丁瑫’,瑫哥儿。” “那女孩呢?” “叫丁環。” 柳母不住的点头,说: “到底是读书人,这起名都不一般。亲家,家谱是不得文江回来再说?” “对。”丁父点头,放下烟袋杆子,道,“再有半个来月咋都能有消息了。成不成的,我觉得举人挺好。” “爷,我爹那是有上进心。你看我大哥,人家也去走商队了啊。还有我二叔,天天出去跑生意,都是做大事儿的。” 丁父瞅着二孙子的样儿,好笑的点点头,说: “是,他们都是做大事儿的人,就你爷爷我是小门小户。” “小门小户教出举人,我爷才不一般呢。”丁琬边说边进屋,手里端了一盆小鸡炖土豆。 唐嬷嬷吧几个菜都端进来,丁母抱着孩子过来问: “琬儿,你娘吃了吗?” “刚吃完,我娘还说呢,让把小幺抱过去,该喂了。”丁琬回答。 丁母抱着孩子离开,丁琬来到炕边坐下,挨着柳母说: “姥,你那鸡汤咋炖的,到时候教教我,我也给我娘炖,我娘都喝了,可稀罕了。” 柳母笑呵呵的摇头,道: “啥咋炖的,就那么清炖。你娘是因为想这口了。这是娘亲的味道,你做不出来。” 丁琬闻言点头,把不知道何时蹭过来的致远搂在怀里,道: “晚上跟奶奶回去乖点,娘过些日子再回去,知道吗?” “嗯。”小家伙点头,亲昵的蹭了蹭。 耿氏跟柳母聊天,闲话家常…… …… 这天之后就是洗三。 洗三丁家没有铺排,就找了村里几个要好的过来。 洗三结束的当天下午,程豹媳妇儿乔氏回来了。 估计是听人说的,带了不老少东西。 有她自己的,也有替谭迁捎的,还有萧逸帆的。 摆了一炕,柳氏瞅着东西,道: “过福了,过福了啊!” 柳母瞅着乔氏,不住的点头,说: “不错,气色挺好。在那边咋样?还好不?” 乔氏点点头,回答: “挺好的姥姥。” 说完,扭头看着柳母又道: “伯母,我也不不知道该送啥,反正就是大约么做的衣服,鞋子,小被子,您别嫌弃。” “这嫌弃啥,你有心了。”柳母不住的点头。 丁琬端了杯温水过来给她,道: “什么时候回去?” “明儿下午。”乔氏笑着回答。 “那晚上搁这儿吃,一会儿程林两口子也来。” “好,听嫂子的。”乔氏爽利的说着。 柳氏再旁看,不住的点头。 这丫头不错,性格好,办事大方。 问了一些关于他们夫妻俩的事儿,乔氏倒也没有隐瞒,问啥说啥,很是配合。 柳母听着她的话,不住的点头,道: “不错不错,你嫁得好,我也能放心了。你爹娘临死前就告诉我,好好照顾你。以后好好跟程豹过日子,那小伙子能干、踏实。” 说道自己的丈夫,乔氏红着脸点头,明显是小夫妻,亲昵着呢。 丁小幺尿了,不自在的蛄蛹。 柳母赶紧过去给他换褯子。 乔氏没有躲,就认真的瞅着。 柳氏见状,笑着问: “你们打算啥时候要孩子?” 乔氏脸红,略有些害羞的说: “我们顺其自然,有了就要着呗。” 柳母闻言点头,把撤下来湿透的东西放在地上,说: “趁着年轻赶紧要,能养就多生。有人就有人气儿,家能过得好。” 乔氏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第399章 留条后路 帮着把换下的的湿东西全都拿出去,就看到丁琬在院子里干活儿。 乔氏走过去,自然的搬了个板凳坐在她对面,说: “我帮您。” 丁琬抬头,笑着颔首,看着一旁的唐嬷嬷道: “去炖汤吧。一会儿我娘该喝了。” “好,奴婢这就去。” 唐嬷嬷走后,乔氏把搓好的褯子放在一旁的盆,说: “大东家让我捎东西的时候,让我跟您说一句。” “北芪二十万大军压境,北境有些吃力。”乔氏郑重的说。 丁琬闻言惊讶,心道这么大的消息,不该由她来传才是。 没想到—— “县里的粮有些紧张了,大东家的意思是让您抓紧屯粮。” 丁琬闻言,点点头。 指着家里的仓房,笑眯眯说: “今年去北境送粮,买了些麦种。家里自己打了白面,还有去年的粮,足够吃了。” 乔氏听到这话,笑着“嗯”了一声。 “那你家屯粮没?”丁琬追问。 “屯了。”乔氏回答,“二百斤高粱米,五十斤白面,还有豆面、面瓜……”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丁琬听过之后竖起大拇指,道: “不错不错,买了不少呢。你们就两口人,这些粮加上今年秋后收的,都能撑三年了。” 乔氏有些得意,看着她说: “我娘活着的时候,总嘀咕‘有粮心不慌’。我也是最近才体会到的。” 丁琬笑着颔首,继续洗褯子。 晚上酒坊下工,程林、还有耿氏、赵家妯娌他们,就都过来了。 在土庄子,生产期间出过力的,洗三都得请他们吃顿饭。 程林虽然没进产房,可在家做了水卧蛋给拿过去,也跟着陪了会儿。 丁琬见少了张青山,不禁纳闷的道: “你男人呢?” “他搁家不过来了。”程林回答,指着其他人压低声音又道,“都是女的,他过来不方便。再说从府城回来也没好好歇着,让他待家里吧。” 丁琬没强求,不过却也让唐嬷嬷给张家送饭菜。 张青山跟张老爹都在家,别让他们少吃了。 丁琬都安排好,便跟丁翠兰一起陪客吃饭。 乔氏是程豹的媳妇儿,大家都知道。 程林也很照顾嫂子,怕她拘谨,一直给她夹菜。 赵海桥媳妇有些好信儿,看着多日不见的乔氏,问: “程豹家的,你跟豹子在那边咋样?忙不?” “我不忙,都是哥去酒坊,我在家洗衣做饭啥的。”乔氏大方回答。 赵海桥媳妇听到这话,点点头,说: “那你们在那边过得咋样,好不?房子大不大?” 话落,赵海林媳妇轻碰了她一下,示意她别老问问题。 赵海桥媳妇不以为然,喝口汤,道: “这有啥,不是唠嗑儿嘛。东家,你说是不?” 丁琬闻言愣了一下,她一直在想北芪二十万大军的事儿,根本没听他们的对话。 如今突然被点名,还有茫然。 赵海桥媳妇见状,闹了个大红脸。 好在乔氏是个懂事儿的,轻声回答: “婶子关心我们俩,问一问的确没啥。那边的房子不大,就一间正房,分东西屋,独门独院,院子里有小菜园。不过离酒坊很近,哥几步就能去上工。” 丁琬听到这儿,顿时明天白了赵海桥媳妇刚才话里的意思。 嘴角上扬,轻声说: “那边的房子是跟酒坊一起盖得。独门独院,他们俩收回的很规整。房前屋后种了不少菜,挺好的。海林婶子,多吃菜。” “好。”赵海林媳妇点头,继续吃东西。 丁翠兰也挺好信儿,她没去过那边,给乔氏夹菜后,道: “侄媳妇,在那边程豹啥时候上工、啥时候下工啊。准点不?” 乔氏摇摇头,叹口气,道: “不准点。上工倒是跟这边一样,可是下工……有时都亥时了也不见回来。好在离得近,我就给他做些面条,包些馄饨啥的,拿过去给他吃。” “一开始就给他自己,后来哥觉得单独吃不好意思,就让我多做一些给大家。那边的管事很好,把粮食、肉、菜都给我,我们俩自己也就不添钱了。” 耿氏听到这话,蹙眉问: “只是帮忙做?没说给你些工钱?” 乔氏笑着点点头,道: “说给钱了,不过我没要,怪不好意思的……” “这有啥不好意思了,你帮忙做一顿、两顿可以,天天做得要工钱。”丁翠兰第一个支持。 说完,不忘推了下身旁的丁琬—— “你说是不?” 丁琬看着小姑操心的样儿,笑着道: “你让她把话说完呗。” 明显没说完就被小姑给打断了。 乔氏看了眼丁琬,轻声又道: “酒坊管事跟账房都在那边住,管事的意思是以后他跟账房的一日三餐都让我做饭,晚上如果加工,让我再给大家伙一起做顿饭。到时工钱就按照酒坊那边走。” 丁琬听了觉得合理,点点头,道: “你做两个人的饭也是做,多来俩也没啥。晚上做的那顿不用太讲究,炒个饭、下个面条啥的,就都解决了。不过你家可没地方。” 乔氏点点头,继续说: “这两天作坊那边正在搭灶呢。” 程林心疼嫂子,看着她,道: “那么多人吃饭,你能成吗?” “成,可以的。我在家也得做。”乔氏满口应着。 大家都知道她之前的遭遇,对她很是同情。 吃过晚饭,程林跟乔氏一起走。 有小姑子在村里,乔氏自然不会回程家的房子住,即便那是自己的家。 来到张家,程林给她安排到了西屋。 拿出自己给程豹、乔氏做的东西,说: “这些都是我不忙的时候给你跟我哥做的。刚才吃饭我没问,你在那边工钱给你多少?” 乔氏比划个手势,见程林惊讶的表情后,道: “县里工钱高,地也贵。咱们在这边,一亩中等田就要四两银子。可是在那边,一亩中等田就等六两银子。本来你哥说打算买点,一听这价他就哆嗦,只买了一亩地。” 两口子成亲之后,手里也就剩下七八两银子。 只能买一亩,的确是少啊。 程林闻言叹口气,道: “嫂子,你跟我在忍忍吧。如果那边情况很好,这边的房子、地都卖了,你们就在那边定居。我就是怕……” “我懂我懂。”乔氏不住点头。 不管干啥,都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第400章 没有消息 丁家洗三的第二天,张青山赶着酒坊的马车,趁着休息,去县里买粮。 没有声张,但是用车,酒坊是知道的。 丁翠兰不解的问过丁琬,不过答案也只是“各人过各人日子”,让她别管。 没几天,谭迁就来了。 带来了今年斗酒会的邀请函。 丁琬瞅了一眼,没啥兴趣的放下,说: “我不想去。今年要不你带人过去。” 谭迁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道: “你还想让我去?我过些日子就走了。” “走了?去哪儿?”丁琬不解。 谭迁长叹口气,指着北面方向,道: “那位让我去下秋闱,说是皇商也有要求,必须举人出身。” 丁琬听到这话,深深看着他。 谭迁一脸苦大仇深,端着茶杯,说: “知道就别说出来了,我不想再让自己心堵一次。” 说白了,皖南太子就是让他出仕。 皇商这个要求可有可无,只要能赚钱,管你什么出身。 可偏偏那边要求就…… 丁琬端起茶杯喝茶,喃喃的道: “那你今年也没报名,来得及吗?” “咋来不及。你没听说过‘朝中有人好办事’?”谭迁撇嘴,无力吐槽的说,“都不用我干啥,我过去把印章一递,那边就给了我考试的凭证。” 丁琬闻言竖起大拇指,幽幽的说: “既然没法拒绝,那就努力看书吧。” 谭迁挠头,瞅着她道: “你都不说安慰安慰我?” “我咋安慰你?我现在也提心吊胆呢。”丁琬叹气。 父亲年后走了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按照时间掐算,差不多该殿试了。 可偏偏消息传的慢,她想知道最快也得等中秋之后,更熬人。 谭迁见她这般,想了下,道: “你也别担心伯父。逸帆给我来信时特意提及,你爹状态不错,也知道隐藏实力。几次盛京书院的小考,他都考的比较中等,不冒头。” 丁琬听到这话笑了。 放下茶杯,长舒口气,道: “看起来我爹进了京城,也知道不少呢。” “是啊。”谭迁颔首,“京城那个地方,人人向往,但聪明人却避之不及。” “可偏偏就是聪明人不得不去。” “哎,你这么聊天就没劲了。” 谭迁的无奈加上丁琬的惬意,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过了中秋,农家开始忙碌,家家户户收地。 然后缴纳税粮,这一年忙碌就暂时告一段落。 丁家的丁槐,每天必去一趟县里,就想知道有没有京城传来的消息。 又过了十天时间,柳氏出月子了。 满月孩子上称,生的时候六斤半,一个月的功夫,涨到了九斤。 这就不小了,丁母很满足,不停地夸儿媳妇喂养的好。 摆满月酒这天,柳氏第一次带着孩子出来。 村里人见到之后,纷纷夸赞。 有说她好看的;有说她气色好的;还有说她状态佳的…… 殊不知人家整个月子,喝的是老母鸡汤,吃的是燕窝、阿胶,全都是好东西。 当然,这些好东西,都是县里几个富户送的。 爵爷府,谭家、萧家…… 再加上她基本不看孩子,都是柳母跟丁琬还有唐嬷嬷等人照顾。 人只要省心,就会显得年轻。 挨着赵海林媳妇坐下,笑眯眯的说: “我这个月子,可是得了我闺女的济。忙前忙后,照顾的可仔细了。还有我娘、我婆婆,也是各种照顾我。” 都是做媳妇儿的,哪有不比较、不对比的?。 这么比下来,自然谁好、谁孬,就看出来了。 村里人都说柳氏有福。 嫁的汉子争气; 生的孩子也争气; 如今又添了个小的,还是胖小子,哪儿来的这么好命。 殊不知人家不偷不抢,不争不闹,咋就不能了? 满月酒圆圆满满结束。 大家也都知道丁家添了个丁瑫。 小家伙白白净净,日后肯定也是个好看的孩子。 京城方面还没有消息,不过丁家的大门,就快被踏平了。 府城的,平阳县的,临县的…… 来了不老少,可丁翠兰的标准摆在那,再加上丁母也不想闺女嫁进高门,全都以“大儿子成绩未出”为由,给婉拒了。 一晃到了九月中,天气转凉。 今年土庄子没有组织进山。 毕竟小伙子们都在作坊上工,踏踏实实赚钱,比进山找参要安全。 丁琬就怕有人错主意,特意吩咐,即便轮休也不可以进山找参。 大家满口答应,踏实上工。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丁家人的脸上,除了焦虑还是焦虑。 丁琬这会儿是真的后悔了。 后悔了让安辰走商队。 谭迁那边都中举了,父亲这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仅她着急,丁母、丁父两口子嘴上的泡,水灵灵的,特别大。 丁文海看着没啥事儿,可一天好几次的往家里跑,也说明了一切。 大家都在劝柳氏,不要着急、不要上火。 不然孩子吃了火奶,会难受。 柳氏嘴上答应,实则怎么样谁也不清楚。 没法子,丁琬不得不找李郎中给母亲瞅瞅,开些泄火、利于奶水的汤药。 九月都快过完了,京城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丁琬实在等不住了,这天让赵磊套车,二人去了县里。 先去的茶楼。 这边来人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 消息也是最快的。 管事一见到丁琬过来,就知道她为什么而来。 主动走过去,压低声音,说: “徐娘子,京城那边什么消息都没有。估计还得再等等。我们老夫人说了,只要有消息,让我们立刻去你们家告知。” 丁琬叹口气,点点头,问: “顾芷伊怎么样?” “挺好的。”管事颔首回答,“她自打来到这边,很用心学,平日不到前面,但都在后面瞅着。前天我跟她聊过,她还挺期待能自己打理茶楼的。” 丁琬长舒口气,笑着颔首。 “徐娘子,您要见见他吗?” “不了,有空的。我先去落霞阁、回春堂问问。”丁琬说完,转身走了。 管事把人送走,回来之后就看到了顾芷伊。 “徐娘子着急问京城的消息,说下次有空再找你。” 管事贴心解释的举动,让顾芷伊松了口气。 她一直都担心,丁琬把她送来,就不再管她…… 第401章 家里来亲 丁琬从茶楼出来,直接去了落霞阁。 谭迁不在,管事说回乡祭祖了。 问过之后才知道,谭迁的祖籍在辽阳府。 中举后回去报喜,得些日子才能回来。 没法子,又去了回春堂。 王管事跟她很熟,见人来了,直接把人带去后面。 二人坐在圆桌前,王管事给她倒杯茶,道: “徐娘子,我知道您担心了。不过少爷那边没来消息,具体也不清楚。不过您放心,我们在府城、京城都有人。只要有信儿,我立刻给您送去。” 说着起身,拿起上个月接到的萧逸帆的信。 “徐娘子您看,这是上个月没参加殿试之前的,还提及您父亲了,您看看。” 丁琬没有客气,拿过来展开看过后,道: “这些谭迁都告诉我了。既然没有消息,那我就不叨扰了。有信儿麻烦王管事告诉我。” “好的,一定,一定。”王管事起身,送她从后门出去。 赵磊早就等在那,丁琬上车后没吱声。 没说下一个地方,赵磊也不好走,就那么陪着。 直到—— “哟,徐娘子怎么在这儿呢?” 惊讶的声音传来,让思索的丁琬抬头,看着来人。 是顾世铭。 冤家路窄! 丁琬没下车,就那么坐着看着往这边走的人,道: “顾老板,好久不见。” “见了,见了。今年斗酒甄选,我见了你们酒坊的人。”顾世铭热络的说着。 丁琬闻言微怔,随后大方的点点头,说: “是嘛,那挺好的。今年顾老板肯定收获颇丰吧。年末,能见面了?” “那必须的,到时候咱们结伴去府城,如何?”顾世铭挑眉问。 丁琬耸肩,摇摇头,道: “不了,我这人认生,各走各的吧。” 说完,拍了拍赵磊的肩头,说一句“回家”,便放下了车帘。 赵磊赶车离开,没有理顾世铭。 去年的事儿,他虽然不知道,但可听父亲说了。 这家伙儿,不是好东西。 车内的丁琬,微眯着眼睛,好久都没有动。 按照上一世的时间推算,顾世铭不可能这么早进斗酒会。 刚才那么说,不过是为了奚落,没想到…… 双手捂着脸,微眯着眼睛沉思。 回到土庄子后,丁琬犹如没事人一般,先下车回娘家。 整个丁家,不似往日那般气氛活跃,到处都笼罩着阴霾。 丁槐见丁琬回来了,起身几步来跟前,小声的说: “大小姐,我想去京城。” 丁琬看着主动请缨的孩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道: “我娘呢?” “在东跨院呢。小少爷在正房。” 丁琬闻言想了下,说: “谢谢你丁槐,你有这份心我很高兴。不过去京城的事儿就算了,家里也离不开你。对了,你姐在茶楼不错,得空去瞅瞅,等你安师傅回来,我们就该准备去府城开茶楼,到时候她也就不在这边了。” 丁槐笑着拱手,郑重的道: “我们姐弟能跟着您,是我们最好的去处。” 丁琬揉了揉他的发顶,转身去了东跨院。 没等进屋就听到母亲小声呜咽的哭。 丁琬走进屋,从后面把母亲搂在怀里,道: “哭吧,哭着一次发泄好了,日后不许再哭了。娘,我去了县里,萧逸帆也没有信儿呢。” “琬儿啊,这都九月末了啊!好歹……好歹来封信,告诉一声也成啊。”柳氏不住的摇头哭诉。 丁琬上扬嘴角,故作轻松的说: “娘,你忘了吗?上次我爹中举,也是好久才来的消息。去京城更是,咱们再忍忍。” 柳氏用手捂嘴,好久都没有出音儿…… …… 进京赶考的人没有回,日子还得继续过。 丁琬怕母亲在家胡思乱想,特意让丁槐去柳家屯告知,让那边过来接她回去住些日子。 因为提前跟祖母打过招呼,所以柳氏回娘家的事儿,进行的很顺利。 等柳汉生把姐姐、小外甥都接走后,丁琬挽着丁母的胳膊,道: “奶,您别担心,我爹肯定有是有事儿耽搁,不然不会不回来。” 丁母重重点头,瞅着京城的方向,道: “不管咋地,我跟你爷都搁家等他。十月底要是再没有消息,我们就去京城找。” 丁母这辈子就三个孩子。她对哪一个都格外珍视。 丁琬轻轻摇头,喃喃地说: “奶放心,到时候不用您去,我带着丁槐、丁珏去。” 把丁母送回了屋,丁琬又去了酒坊。 这些日子,暖房的菜要种了,所以她基本每天都泡在那边。 种地对于丁琬来说,信手拈来。 正忙活着,耿氏急匆匆从外面过来,边走边说: “琬儿,琬儿,你老姑来了。带着你表妹张春燕,还有铁锁那孩子。” 丁琬闻言站起身,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是永平镇的张喜年的母亲。 有些惊讶,不过却也惊喜的道: “啥时候来的?在哪儿呢?” “搁咱家呢呗。我让程林先带他们过去。” 丁琬看着赵岩兄弟仨,道: “我先回去了。你们今儿把豆角、黄瓜都种好。” “放心吧嫂子。”三个人满口应下。 丁琬跟耿氏回家,两家人寒暄一番。 瞅着徐氏跟张喜燕的状态,丁琬违心的道: “老姑,是不是儿子成亲轻松了?瞅着比以前年轻了呢。” “年轻啥,满脸褶子。”徐氏忙不迭摇头。 耿氏把程林送出去后回来,道: “小姑这次过来就多住几天,春燕也不着急走吧。家里地都收完了,多留几日,咱家地方够住。春燕要是不喜欢跟我们老姐俩一起,就去隔壁跟你嫂子住。” 丁琬见张春燕先是高兴,随后又抿唇的样子,伸手挽着她的胳膊,道: “过去跟我住吧。我那屋炕睡咱俩绰绰有余。铁锁去那屋跟致远一起住。” 话落,徐氏惊讶的看着她,道: “二年家的,致远现在自己一个屋呢?” 丁琬颔首。 耿氏挨着徐氏坐下,道: “从你那边回来,他就自己住了。孩子长大了,想要自己一个屋,咱俩有这条件就许了。” “真好,真不错。”徐氏点头。 张喜燕见没有孩子,轻声问: “嫂子,致远还没放学吗?” “没有呢,得等会儿。”丁琬边说边起身,道,“你们没吃呢吧,先简单垫吧垫吧,晚上多吃些。” 第402章 自己做下的孽! “哎哟不用不用,车上都吃了糕点垫吧了,不饿。” 徐氏边说边拉着丁琬,忙不迭摇头,道: “别忙,都不饿,你坐着歇会儿。” 丁琬见状,无奈的瞅着耿氏,见其颔首,笑着说: “行,听姑母的,晚上一起吃。我给你们泡茶,喝点水总可以吧。” “那成,那成。”徐氏点头,松开了手。 丁琬去外屋地烧水,耿氏把炕桌放上,将茶具拿出来,道: “妹子,家里可还好?喜年家的有身子没呢?” 提及儿子,许是笑着点头,说: “有了,快四个月了。” “哎哟哟,那可真争气啊!”耿氏不住点头。 从柜子里把家里常备的糕点拿出来,摸着铁锁的脸颊,说: “少吃点儿,一会儿还得吃饭呢。” “谢谢舅姥姥。”铁锁道谢后,双手接过糕点。 小口小口咬,很有规矩。 耿氏瞅着,不出的点头,说: “燕儿会养孩子。瞧把孩子样的,多懂事、多规矩。” 张喜燕不好意思的摇摇头,道: “舅母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这不是我教的,是致远走的时候教他的。我娘说好久没回老家这边,过来瞅瞅。我想着致远的话他听,就后者脸皮过来了。” “这有啥厚脸皮的,喜欢就常来。你要是放心,把孩子搁这儿,多住几天都可以。”耿氏满口说着。 张喜燕笑着颔首,没有说啥。 丁琬拎着水壶进来,把茶泡好后,道: “姑母,喜年铺子的生意咋样,挺好吧。” “好,好。”徐氏不住的点头,“我们来之前他还嘱咐我呢,非让我好好谢你。说如果不是表嫂,他生意不能做起来。小两口过得好,我把家都交给他们了。” 耿氏听了赞同的道: “可以,儿子要是靠不住,那还有谁能靠住了。” 徐氏吸了吸鼻子,略有些凄凉的说: “我连棺材本都给了。” “……” “……” “啥?!”耿氏惊讶。 丁琬跟张喜燕都没有吱声。 从徐氏他们进门开始,丁琬就犯嘀咕。 要是往常,即便两家关系好,他们也不见得过来。 可如今偏偏来了,只怕…… “妹子,你跟嫂子说实话,到底咋回事儿?”耿氏拉着徐氏的胳膊,关心的问。 徐氏长叹口气,摇摇头,道: “咋回事儿?还是不是自己做下的孽!” 话还没等说完呢,徐氏就红了眼睛。 耿氏见状,往她身边蹭了蹭,拉着她的手,说: “先别急着哭,咋回事儿说说。到这儿就是娘家,你哥虽然不在,可有嫂子呢。嫂子当年跟你成亲,还是你极力坚持,嫂子都记着。” 徐氏活了将近半辈子,对待亲情,会有浓重的眷恋。 听到耿氏这番话,顿时忍不住,扑进她的怀里,放声痛哭。 原本吃糕点的铁锁,把糕点放在桌上,双眼通红。 丁琬担心吓着了孩子,伸手把他搂过来,看着张喜燕问: “燕子,到底咋回事儿,出啥事儿了?” 张喜燕红着眼睛,长舒口气,道: “是我大姐夫。年后三月非要做啥生意,我大姐回家说的天花乱坠。我娘懒得理,就去我家小住。我爹扛不住我大姐跟我姐夫的胡言乱语,就把家里的钱拿出来了。” “本来我大姐还想去找喜年要钱,不过被喜年两口子给回绝了。为这儿,我大姐还生气了。我娘回来,除了那点棺材本,啥都没有了。我娘担心啊,就去我问大姐夫准不准称。” 耿氏听到这儿,冷“哼”一声,道: “这还用问?那纪三胖子还能说不准成?” 张喜燕点头,继续又道: “大姐夫中秋肯定连钱带赚的一起给送回来,还跟我娘要棺材本。我娘说没有,就这么多。” 丁琬点点头,看着哭的伤心的徐氏,心里庆幸她还算有点脑子。 至于徐家这姑丈……不能说没脑子,就是太聪明了,聪明反被聪明误,被人坑了。 “到了中秋,我大姐两口子都没有露面,我爹就慌了。去纪家找人才知道,姐夫他中元节过了就走,一直都没有回来。我大姐生了闺女,在婆家不的脸,反正……唉!” 耿氏看着怀里哭泣的徐氏,不用问也知道,那钱肯定没有了。 丁琬瞅着张喜燕,问: “当时你姐夫借钱,没跟你们借吧。” “没有。”张喜燕摇头,随后又自嘲的笑了笑,道,“我们家那点东西,他哪看得上。我爹年轻跟人家出过海,就攒了那么多,现在全都没了。” “每天就坐在炕上吧嗒烟,也不说话。我怕我娘想不开,就跟小弟商量一下,然后我们一起来舅母这边散散心。走之前,娘把家里的大权,都交给了喜年两口子。” 丁琬听到这话,点点头。 耿氏拍着徐氏的肩头,说: “别哭了,有人就有钱。再说了,咱们这个岁数,有多少还不是孩子们的。你交出去也好,日后清闲,给他们小两口做做饭,洗洗衣,照看照看孩子,算啦。” 徐氏抱紧耿氏,一边哭一边道: “嫂子,我不是心疼这些钱,钱无所谓。我是……我是伤心啊!我是她娘,她亲娘。她虽然嫁在县里,可过得都不如燕儿。” “我明里帮、暗里给,我给出了个冤家啊!我去问她,她说我眼里只有钱,没有他们。我……我心寒啊!嫂子,我难受啊……呜呜呜呜……” 耿氏什么都不能,只能抱着她哄。 丁琬俯首看着怀里的铁锁,小家伙抽搭抽搭,也要哭了。 再搁这屋呆一会儿,孩子肯定的哭。 本来出门就上火,可不能再让他哭了。 抱起孩子,冲张喜燕使了个眼色,三个人出了屋子。 来到隔壁丁琬的房间,关门的一刹那,正房传来了徐氏放声痛哭的声音。 说白了,刚才还是因为有他们在,一直憋着。 把孩子交给张喜燕,丁琬脱鞋上炕放被。 等把褥子铺好,这才把孩子放上面。 “燕儿,咱们躺着说话。” 张喜燕见她躺下了,点点头,也脱鞋上炕…… 第403章 都听嫂子的安排 两个人躺在炕上,丁琬出声问: “你带着姑母躲出来了。纪家那边……” 张喜燕叹口气,冷笑着道: “纪家?他们做的时候,想过是亲戚吗?我跟你说嫂子,纪峰不止坑了我爹娘,还有他们那边的亲戚,还有跟他交好的朋友的爹娘。” “县衙那边算了算,纪峰一共骗了四百多两银子。嫂子,四百多两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他居然说拿走就拿走了。” “那你姐呢?你姐咋说?” “我姐?”张喜燕翻身,背对着丁琬道,“我姐什么都没说,她生了闺女后,就在纪家消停了。她公婆说她没本事,坑了他纪家的孩儿。呵呵……” 最后这声笑,带着哭意。 丁琬闻言叹口气,拍拍她的后背,道: “你别哭了,上火。” “我不哭,我哭啥啊,不值得。她指着我鼻子骂我老村妇,我……我……” 张喜燕用手捂嘴,轻声呜咽。 丁琬看着靠自己睡着的铁锁,眉头紧蹙。 这叫什么事儿啊! 她爹下落不明,已经够上火了。 如今这会儿,竟然还…… 唉,啥情况啊,难道今年犯太岁?! 好一会儿,终于张喜燕发泄好了。 转过身,鼻音浓重的说: “嫂子对不起,给你添堵了。” 丁琬闻言摇头,笑着道: “看你说的,你叫我一声‘嫂子’,我还能跟你一样的?” 小心翼翼做起来,压低声音,又说道: “咱们去做饭,铁锁睡了,别吵他。” “好。” 张喜燕躺在外面,直接穿鞋。 丁琬拿了被子给铁锁盖上,又那一床,围在炕边,房子他掉地上。 都弄好后,两个人出屋。 侧耳听听正房的动静,屋里很安静,什么都没有。 估计也是哭累了。 两个人去厨房做饭,徐家什么都有。 张喜燕看到这样的厨房,再想自己家的,十分感慨。 “燕儿,你带孩子来这边,那你男人那……” “我公婆都在家,婆婆能给他做饭。就是我婆婆主动提及,让我带我娘来嫂子这边散心。我娘家的亲戚嫂子也知道,很多都不能走动。” 丁琬“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张喜年成亲的时候,她算是彻底见识到了徐家人的“厉害”。 为了要一个红封,不惜使用下三滥手段,现在想想,都觉得惊讶。 饭菜做到一半,徐致远回来了,照例先进厨房。 推门见到张喜燕,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拱手行礼: “表姑母好。” “哎,好,好。”张喜燕不住点头,带着他先去了正房。 丁琬连跟儿子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好笑的摇摇头,把肉下入炒好糖色的锅。 翻炒、添料、下汤,盖盖儿…… 厨房门再次拉开,徐致远站在门口,张着双手,问: “娘,好看吗?” 边说边转圈,衣服很合体,料子也不错。 丁琬不住的点头,看着后进来的张喜燕说: “给他做啥嘛,又不是小孩儿。” “上次你们走了我就开始做,也不知道具体尺寸,全都是估摸的。没想到还挺好,很合身。”张喜燕笑着道。 徐致远又把一小块银子拿出来,交给丁琬,说: “娘,这是姑奶奶给的。” 丁琬看着二钱银子,叹口气,道: “咋给这么多,几个铜板意思意思就是了。” 徐氏过来,按照规矩,是该给孩子见面礼,毕竟是第一次在徐家见到。 自打徐致远出声,她也没来过。 二钱银子…… 张喜燕笑着洗洗手,继续切菜说: “嫂子,您就别跟我们客气了。您每次给我们的,可比这些多多了。我们也是量力而行,跟您不能比的。” “那也是你们有心。”丁琬笑着说。 一向奉行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 看着张喜燕的样子,丁琬十分满意她刚才的态度。 回礼不讲究多少,只要量力而行别逞强,比啥都好。 两个人一起在厨房忙活,很快饭菜就都做好了。 徐致远去喊铁锁,六口人围在炕桌上,说说笑笑。 六个菜、两个汤,十分丰盛。 徐氏瞅着桌上的菜,不住的摇头,说: “哎哟哟,这也太多了,都过福了啊!” 耿氏闻言不在意,给孙子、铁锁分别夹了鸡腿,说: “你们也不经常来,好容易来一趟、回娘家,可不得好好养着。吃完饭趁着天没黑,我带你们去酒坊看看。咱家酒坊搁十里八村都能排上名字啊!” “好,好,都听嫂子的安排。”徐氏说完,笑着又道,“嫂子,咱家晒菜没呢?我正好回来了,帮你一起啊。” “行啊,这有啥不行的,绝对性。”耿氏不住点头,十分高兴。 其实家里今年不打算晒太多,毕竟有暖房,洞子菜那么多,足够家里吃。 难得她有心张罗,耿氏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大家边吃边聊,都把烦忧的事儿,抛之于脑后。 饭后,丁琬跟张喜燕收拾好,带着家里人一起出了院子。 隔壁刘铁柱出来倒水,看着徐氏眼熟。 徐氏也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道: “你是……铁柱子啊!” 刘铁柱放下桶,不住的点头,说: “我就觉得像小姑,都没敢认。啥前儿来的?” “下午到的。”徐氏回答,指着一旁的张喜燕道,“这是我闺女,那是我外孙子。我儿子你见过吧,来这边两次呢。” “见过,但是没说话。”刘铁柱笑着回答。 看了眼一旁的丁琬,又道: “东家,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上酒坊。我姑母跟表妹他们都没见过,带他们过去瞅瞅。”丁琬回答。 刘铁柱还想说什么,他们家院子里传来的开门声,刘铁柱急忙找个借口就走了。 徐氏难得碰到个熟人,还以为能聊一会儿,见他匆匆忙忙走了,不禁蹙眉。 耿氏推了推她,压低声音说: “走吧,咱们过去。” 徐氏点点头,边走边回头的道: “嫂子,这铁柱他……” “媳妇儿不成,天天骂骂咧咧,他不想让你看笑话。”耿氏说完,长叹口气。 徐氏见状没再问,看着村里收拾差不多的地,道: “难得回来,好些都不认识了呢。” 第404章 帮助张喜燕 “那你以后就多回来。回来的次数多了,这边都认识了。”耿氏笑眯眯的说。 徐氏闻言颔首,不过心里还是无奈。 远嫁离村,回来一次哪就那么容易啊! 说话间来到酒坊,“婉茗韶华”四个字,特别醒目。 徐氏瞅着匾额,不住的点头,道: “真气派啊。” 张老爹听到声音,出来开门。 见是丁琬一家,忙侧身让路,说: “咋这会儿过来了?吃了没啊?” “吃过了。”丁琬颔首。 张老爹瞅着徐氏,徐氏也瞅着张老爹。 随后二人全都笑出了声。 “哎哟哟,徐茅子,你啥前儿回来的?” 徐氏听到这个名字,无语的摇摇头,道: “老哥哥,我都是有孙子、外孙子的人了,你咋还叫小名儿。” “哈哈……对不住,对不住,顺口叫秃噜了。”张老爹不住解释。 丁琬站在一旁,跟张喜燕互看一眼,默契的笑了。 多年未见的老人,好不容易凑到,自然要说一说家里的事儿。 丁琬等张喜燕跟张老爹问安后,这才带她去别处逛逛。 腌肉的,酿醋的,酿酒的,暖房…… 一通看下来后,丁琬又带着张喜燕去了新盖的暖房。 里面特别大,虽然光线很暗,但还是看到了垄沟啥的很整齐的样子。 震惊的张喜燕不知道该说什么。 丁琬凑过去,笑眯眯的说: “咋样,是不是特别壮观?” 张喜燕点点头,咽了下口水,道: “这么大的地方,全都冬天种菜吗?” “对。”丁琬颔首,指着左侧的地,说,“这边是豆角、黄瓜等拉架的菜,那边是茄子、小白菜、生菜啥的。冬天酒楼要菜多,一斤茄子能卖上八个铜板呢。” “多少?” 丁琬比划出一个手势,道: “八个铜板。” “乖乖,这么多啊!”张喜燕感慨呢喃,“夏天一个铜板四斤都没人要,这也太……” 话没说完,丁琬拍拍她的肩头,道: “妞儿,有个词叫物以稀为贵。咱们辽东的冬天种不了菜,可人还是想吃菜的对不?” 张喜燕本能的点头,赞同她的话。 “所以啊,这洞子菜就解决了冬天有人想吃菜、却吃不到的难题。当然,价格肯定要贵。如果太便宜,谁都吃得起就不稀罕了,你说是不?” 张喜燕沉默,沉思片刻后,道: “我好像明白了表嫂的意思。” “明白了,然后呢?” 看着丁琬挑眉的样子,张喜燕咬唇,喃喃的道: “是个好法子,可是……可是我……我没弄过啊。而且,家里是有地,冬天肯定不成。嫂子这么大的铺排,我……我……” 丁琬见她既想做又无奈的表情,郑重的问: “你就告诉我,你想不想做,要不要做。” “想,肯定是想。我家跟嫂子家差不多,离县里可近了。如果种菜,县里的酒楼肯定能要,而且送菜也方便。” “送什么啊,让他们自己来拉。”丁琬颇有几分得意。 张喜燕难以置信,看着她的态度,咽了下口水,说: “买家去村里拉菜?那……那……”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你觉得他们回不来吗?”丁琬笑着挑眉。 “可若是我做了,村里效仿,那不就……” “所以这就看你的本事了。”丁琬笑眯眯的带着她在屋里走。 整个屋子走下来,张喜燕没有吱声。 她虽然小时候没种地,可嫁到农家之后,却也种过。 这暖房足足有两亩地那么大,炉子就不说了。 家里若是做,柴禾啥的直接上山打,倒也省钱。 这么大的铺排,就算想效仿,估计也…… 想到这儿,张喜燕豁然开朗。 看着丁琬眨巴眨巴眼睛,道: “嫂子,我明白你还是啥意思了。这么大的铺排,这么多的菜,酒楼来收自然要给他便宜。村里其他眼热的想要做,可这么大的铺排,他噎的照量一下,不敢冒然动手。” 丁琬满意的点点头,拉着她从最近的门出去。 走出来时,外面已经天黑了。 丁琬带着她走出作坊,来到一处地头,二人席地而坐。 “燕儿,如果你想做,我可以帮你。我、喜年、你,咱们仨一起,就在你们村做。我跟喜年出银子,你们家出力。到时候卖了钱,咱们四三三。你四,我跟喜年都拿三。” 张喜燕听到这话,蹙眉呢喃着说: “喜年?这……这能行吗?嫂子,我不是怕种地,我……我就是觉得……有点,我跟弟妹不是太熟悉,我怕……怕这儿……” 丁琬伸手,搭在她的肩头,道: “你别担心,这事儿我出面。我先给喜年写信,如果他同意,就咱们仨做。如果不同意,那就咱俩。不过我想喜年不会不同意。” “这明面看着是在帮你们家,其实赚钱的是我们。我俩每人拿出十五两银子。三十两,你买下五亩地,剩下十两盖房子绰绰有余。” 只是盖个外面的架,这笔钱足够。 丁琬都算的明明白白,看她眼睛冒光,继续又说: “你想想,豆角、黄瓜、茄子、生菜这些,对于你跟你家来说,那还不是信手拈来?今年暂时不着急,你先在我这边看。看怎么做的,怎么收的,你学好了,来年春耕完咱们就做。” 张喜燕越听越动心,越听越兴奋。 双手攥拳,看着丁琬,说: “嫂子,如果这事儿真成了,我一定好好干。我男人可能吃苦了,守家在地种地,他肯定乐意。我……嫂子,我……我谢谢你。” 不管这事儿最后怎么样,人家能主动提及帮她,她就十分感激。 丁琬瞅着她的样子,轻笑着说: “你也不用谢我。当初你两个表哥过世,整个徐家就你们家的喜年来了。喜年成亲我跟我娘去你们家,你对我们也不错。” “亲戚嘛,常走动,互相付出、真心对待,才能长久。你跟你喜春是一奶同胞,但我会帮你、不会帮她,就是这么简单。” 张喜燕明白的点头,庆幸自己嫁去了农家,没有狗眼看人低的资本…… 第405章 不可墨守成规 “燕子,跟你嫂子聊啥呢?” 徐氏从酒坊出来,看着不远处的闺女,轻声问。 张喜燕站起来,刚要开口,丁琬拽了她一下。 只一下,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笑着摇摇头,说: “娘,我跟嫂子没聊啥。刚才看了他们种菜的暖房,觉得挺好的。” 徐氏闻言点点头,道: “我也觉得好。” 说都这儿,长长打了个“唉”声,道: “要是纪三胖不遭那么多钱,我跟你爹在你们村弄个这房子,你们负责种菜。铁索他爹守家在地,你们一家也能过起来。唉,都是命啊!” 提及旧事,难免哀伤。 耿氏走过来,拍拍她的肩头,道: “既然把家都交出去了,就别操心这些东西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用爹娘置马牛。再说了,燕儿嫁的不错,虽然是乡下,你别忘了,你也是乡下出去的。” 徐氏闻言不好意思,清了下嗓子没有吱声。 走在月色下,秋风阵阵,有些许凉。 不过倒也把徐氏那烦躁的心情,吹平许多。 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个孩子,呢喃着道: “如果当年我没远嫁,就在村里,只怕现在就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耿氏听到这话,轻叹口气摇头。 “那就那么多的‘如果’。当年你嫁出去,村里多少人羡慕呢。你是咱们村第一个走出村里的。” “我也是最没良心的那个。”徐氏惭愧的鼻酸,“我把其他几个亲人都带出去了,就独剩嫂子在这边。” 耿氏不在意的摆手,感慨地说: “先苦不算苦。我现在挺好,当年你要是真把我们带出去,我也没这么好的儿媳,这么好的日子。” 姑嫂俩说着属于他们的陈年旧事,丁琬则是跟张喜燕说暖房的事情。 越说张喜燕越动心,越说她越高兴。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急忙握了下丁琬的手,道: “嫂子你快别说了,我都有点控制不住我自己了。我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折腾。” 丁琬抿唇轻笑,揽着她的肩头,轻声说: “放心,只要你想做,我肯定会好好教你。有钱不赚那是啥子,我要扩展别的县、别镇的生意。” 张喜燕明白这话的意思,但却不懂丁琬要怎么做。 反正不管怎么做,她家只要把暖房的事儿握在手里,那就比啥都强。 种地是她婆家的老本行,信手拈来,冬天也能赚钱,家里日子肯定能好。 到时候…… 瞅着跟表侄子学背诗的儿子,嘴角上扬。 扭头看着丁琬,情不自禁的说: “我就想多赚些钱,让铁锁去念书。” 丁琬颔首,十分理解她的想法。 回到家,大锅里烧的水已经开了。 兑上凉水,先让赶路的三口人泡脚,然后丁琬他们才自己忙活。 一夜无话,转天村里都知道徐家姑奶奶回来了。 以前跟她玩过的,都来徐家瞅瞅、看看。 要论气色、保养这方面,自然是徐氏更胜一筹。 但是要说省心,那还得是村里人。 毕竟他们家,刚刚损失了一大笔银钱。 张喜燕天天吃完饭就跟丁琬去酒坊,看他们怎么种地,怎么伺候。 其实,就跟平常种菜差不多,也就是到了冬天,屋子里得烧火。 据说烧火也有讲究,不能烧太多,容易把苗儿旱死。 因为徐氏过来,耿氏也不去作坊那边上工了。 大家都理解,毕竟那么多年不回来,好不容易来一趟,得好好陪着。 其实村里人都明镜儿了。 这就叫: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但凡徐家过得不好,徐氏也不能主动来这边。 当然,计较那么多就太累了。 过日子嘛,难得糊涂! 丁琬精心的带着张喜燕,最后觉得如果盖了暖房,倒不如把酒坊也放在那边。 有了这个想法,直接去谈事屋,跟丁翠兰提及此事。 事情的原委全都说了一遍后,丁翠兰眉头紧蹙。 丁琬也不吱声,就那么等。 恰好,程林过来给这些日子做工的媳妇儿们报工。 看到他们姑侄俩这般,纳闷的问: “咋,吵架了?” 丁琬摇摇头,想了下,说: “我二叔在这边不?” “在呢。” “帮我把我二叔喊来呗。” “好。”程林点头,起身出去了。 丁翠兰一听要喊“二哥”,看着丁琬道: “你是认真的?” “当然!”丁琬颔首,手指轻敲着桌面又道,“不认真咋可能!虽然我跟谭迁一起合作,但他暂时铺排不了那么大。我账面能动的银子不少,与其搁着不如让它们钱生钱。” 丁翠兰抿唇,不停地“蹂躏”自己的嘴唇。 丁琬都看不下去了,推了推她,道: “你干啥啊,一会儿咬坏了。” 丁翠兰回神,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清下嗓子说: “琬儿,我知道你想帮他们……” “我不是。”丁琬摇头,认真的打断姑姑的话,道,“小姑,如果说一开始我是想帮张喜燕,那没毛病,的确是想。可酒坊我没打算那么大度。” “你的意思是……” “该咋是咋!”丁琬态度坚决。 靠着椅背,继续又道: “高粱酿不可能一直都这么高的价儿。咱们自己都清楚,除了酿造的过程麻烦一些,其实主料并不贵。更何况现在大家酿酒都已经熟练,日后的量只多不少。” “如果还是那么贵的话,单靠军营那边的消耗根本不够。酒坊想要稳步向前,就要不断地酿制新的酒。高粱酿是咱们的起步,接着就是山葡萄酒、屠苏、寒潭香、秋露白……” 丁琬一口气说了十几种酒名,丁翠兰听得目瞪口呆。 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喃喃的道: “这么多?是不是太……太多了啊。” 丁琬笑着摇头,老神在在的说: “想要赚钱,就得这么多。想要保住‘婉茗韶华’的名头,也得这么多。如果墨守成规,终究就要被取缔。你还记得一叶知秋吗?” 丁翠兰听到这话,浑身打了个哆嗦。 咋可能不记得。 去年斗酒会,他们的少爷就没了。 接着没过多久,那酒坊也被朗家买走了…… …… 第406章 钱生钱 往事历历在目,丁翠兰深吸口气,道: “好,既然你决定这么做,那咱们就……” 话没说完,屋门拉开,丁文海边走边说: “啥事啊琬儿!” 人没到、话先到。 丁琬瞅着进来的二叔,指着一旁的椅子说: “坐,坐下再聊。” 丁文海警惕的看着她坐下,道: “那个……啥事儿?” 丁琬把刚才跟丁翠兰的事儿,详细又说了一遍。 “……二叔,你觉得咋样?” 丁文海思索片刻,颔首说: “我觉得行。就像你那话说的,钱搁这不能生钱,倒不如在那边开个酒坊。一来算你没忘本,帮了你姑婆婆一家。二来其实咱们心里清楚,酒坊是赚钱的,而且洞子菜更赚钱。” 丁琬听到这话,不住地点头,说: “二叔,如果咱们这么安排,到时候那边盖起来,你过去一阵子帮帮忙,然后再回来,行不?” “行,那咋不行了。”丁文海满口答应,“自己闺女的事儿,我还能靠后?你放心,到时候我去教他们。” 丁琬跟丁翠兰互看一眼,二人全都笑了。 事情说下,丁琬便去找赵喜燕,把自己的想法简单转述给她。 “……这事儿你别着急给我答复,回去之后跟喜年好好商量一下。你们商量好了,给我回信。反正也得来年呢。” “好,好。”张喜燕满口答应。 她这两天都在酒坊呆着,也跟不少人聊天。 男人、女人都上工,家里还有地,村头就是学堂。 酒坊不少人家的孩子都在村头念书,她听了高兴,也很期待。 就想着家里那边把暖房支上,一家人种菜,辛苦一些,然后多赚一点。 没想到她还没等想好呢,这边又告诉她,打算在那边也开酒坊。 这可是太好的消息了。 如果也在他们村做,那到时候…… “燕子,不管在哪儿做,我想告诉你。家里的亲戚可以用,但是光拿钱不干活儿,那肯定不成。酒坊到时候咱们要签文书,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绝对不能马虎。” 张喜燕听到这话,明白她的意思。 不住的点头,满口答应着说: “你放心吧表嫂。这酒坊如果真成了,别说我亲姐,就是我亲爹想去指手画脚都不可能。到时候您这边派个人过去,也能震一震他们。” 丁琬闻言点头,首当其冲就是自己的亲二叔。 本身就在农家生活,对于那些个猫腻,二叔早就看的明明白白。 事情说定,双方都很期待。 不过再期待也得等,毕竟今年要做已经晚了。 一眨眼,徐氏跟张喜燕来土庄子住了整整七天。 本来跟家里那边说好了,他们小住十天,第十天早上,会有车过来接。 可徐氏不放心家里,有些呆不住了。 “嫂子,真住不了了,我得回去瞅瞅。” 第n次提出来,耿氏摆摆手,一边做活儿一边说: “急啥,不是说好了住十天嘛,还有三天呢,多住住。” 徐氏叹口气,苦笑着道: “嫂子,我……我……” 耿氏放下手里的活儿,看着欲言又止的小姑子,道: “咋,惦记你大闺女了?” 说中心事,徐氏没有吱声,也没有否认。 有句话咋说的? 叫:有狠心的儿女,没有狠心的爹娘。 就算她嘴上再怨怼闺女,可这心里还是惦记。 耿氏想了一下,道: “这样,明儿咱们一起去县里,我给你买些东西……” “哎呀不用啊嫂子,给我买啥啊,不用不用。” 不等耿氏把话说完,徐氏直接打断。 摇头、摆手,充满着拒绝。 过来住了七天,每天好吃好喝不说,还水果不断。 啥家境能这么抛费,她已经很知足了。 哪能让嫂子继续这么花费。 “噗嗤——” 耿氏被她滑稽的样子逗笑了。 轻叹口气,说: “你啊,跟我还客气?我这也是给你壮脸呢。你回娘家一趟,回去之后带些东西,你男人也不好说啥。再说了,喜年家的有身子,生孩子我够呛能去,提前把礼备下算了。” 徐氏一听这话,仍旧觉得不好意思。 但是却也不拒绝了…… …… 翌日吃过早饭,丁槐赶车,带着丁琬一家去县里。 铁锁没有去,跟徐致远去书院念书。 虽然丁文江不在村里,但多一个孩子念几天,也没啥。 放在最后,能听就听点儿。 铁锁也乖巧,不吵不闹,夫子很喜欢。 马车里,徐氏说着外孙子这几天的变化,笑的合不拢嘴。 当然,丁琬要过去开酒坊的事儿,她也知道了。 “……等酒坊真建成了,他们两口子攒两年,就把铁锁送去书院念书。不求真念个啥,日后识文断字,做个账房先生也成啊。” 老人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孩子平平安安,别出苦力就好。 丁琬闻言,笑着颔首,说: “姑母这么想也对。不过姑母,咱丑话说在前面,如果酒坊真的建成了。这张家的亲戚、徐家的亲戚去上工,那可以。但上工不做事、干拿钱,那可不成啊!” 徐氏听到这话,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重重颔首,满口应着道: “你放心,除了他们姐弟俩,就是老大家我都不让去。更别说张家、徐家了。没一个能干活儿的,去干啥,不够跟着裹乱的。有姑母呢,谁也不好使。” 徐氏在大事儿上,还是能拎的清。 不然徐大可哥俩战死沙场,她也不能让儿子过来。 甭管咋地吧,她是老徐家唯一来吊唁的。 丁琬故作松口气的样子,道: “有姑母这话我就放心了。到时候有啥事儿,我就找姑母了。” “好,有啥事儿都找我。这要是弄不明白,我……我还不信了呢!” 徐氏信誓旦旦,耿氏笑着摇摇头,道: “你也别太强硬,免得老大、老二家的孩子,对你沉心。” “沉心?”徐氏嗤笑,无奈的叹口气说,“那几个孩子早就对我沉心了。嫂子,咱不是说,谁还不想自己的孩子嫁好一些?当时二哥活着,说啥都让燕儿嫁给他家老幺,你说我能干嘛。” 耿氏闻言惊讶,难以置信的看着张喜燕。 张喜燕倒是面无表情,毕竟关于亲事,父母觉得不成,就不会告诉她,她也不可能知道 第407章 莫名其妙挨一脚 “嫂子,我不是嫌贫爱富,就那老幺天天好吃懒做,我就算给闺女找农村,我也不能找他啊!” 徐氏苦口婆心的话,倒是说中了耿氏的心坎儿。 长叹口气,点点头,道: “老幺跟燕儿她男人,那还是现在的好。” 大家都不是瞎子,就算何宏志是农家汉子,可他认干、疼媳妇儿、顾家,这就很不错了。 丁琬端详着张喜燕,笑眯眯说: “姑母放心,表妹有福。你看她这耳垂,多大呢。” 徐氏闻言笑着点头,道: “可不,当时我跟你姑爹找人算卦。说这三个孩子,老大最糟心,剩下两个还不错。先苦后甜,晚年最好。” 辽东人都还找人算卦。 想当初耿氏也如此,还说二儿子是当官命。 如今…… “唉,也不能全信,宽宽心就是了。” 徐氏附和的点头,瞅着丁琬,心里有些庆幸。 还好嫂子一家跟丁家做了亲。 不然他们家…… 这么想有些自私了,不过……她还真就这么想的。 说话间,马车停下了。 丁槐把车门打开,就在落霞阁的门前。 丁琬先下了车,回头把婆婆、姑母都接下来,最后是张喜燕。 几人进到店铺里,伙计认识丁琬。 “你们大爷呢?” 伙计恭敬的拱手一记,道: “回徐娘子的话,我们大爷前儿去府城了。” 府城? 那小子不是说不去吗? 还没等丁琬问呢,伙计去后面找管事了。 很快,管事来到前面。 离老远就老手客客气气的拱手,说: “哎哟徐娘子,今儿咋这么闲着。快坐,快坐。哎哟,徐老夫人,有日子不见了,您身子可还好?入秋了,阳亢的药可得喝啊……” 要不咋说人家这伙计就是好呢。 徐家啥情况,人家记得牢嘣,二样不带差。 徐氏瞅着管事对嫂子一家的热情,心知今日的徐家,跟她所知道的徐家,明显不一样。 丁琬把自己要的东西都说了一番后,管事不住点头,开始张罗。 长命锁,小银镯,红棉布…… “徐娘子,我听你那表弟妹家也是开店铺的,那肯定是见过好东西。这锁你掂掂,看着不大,但绝对压手。” 丁琬闻言拿起掂了掂,又拿给耿氏。 耿氏不住点头,道: “就这个吧,在把那对小银镯也包起来。” “好的,好的老夫人,您稍等。”管事说着,从伙计招招手,让他们赶紧那盒子装起来。 丁琬拉着张喜燕起身,给她还有张喜年的媳妇儿、徐氏,都挑了不少胭脂水粉。 徐氏再旁看着,嘴角狠抽,不停地说着太多了。 她嫁去县里这么多年,自诩家境不错。 可眼下跟徐家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而且她还真的一点,丁琬不是那打肿脸、充胖子的人。 能挑这些,绝对是她能力范围所及的。 就在徐氏琢磨的时候—— “哟,你是知道信儿了吗?” 磁性的嗓音传来,让徐氏不禁转过了头。 丁琬一看来人,惊讶的道: “管事说你去府城了,你不是跟我说你不能去府城吗?你又忽悠我,是不?” 谭迁撇嘴,走到跟前,冲耿氏抱拳拱手: “给伯母请安。” 耿氏忙侧身还礼,道: “谭老板太客气了。这是……回来了?” “是啊。”说完,瞅着丁琬,再次行礼道,“给你道喜了。” “……” “……” 简单五个字,让耿氏婆媳全都不吱声了。 徐氏跟张喜燕虽然好奇,但这会儿肯定不能说话。 管事第一个缓过神,看着丁琬,惊喜的道: “徐娘子,恭喜恭喜啊。肯定是令尊金榜题名了?!” 激动的声音,让丁琬浑身一震。 瞅着眼前笑眯眯看自己的谭迁,想都不想,直接一脚—— “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莫名其妙挨一脚的谭迁,有些傻眼。 毕竟平日他们关系都保持距离,她不会如此做。 “你这……” “愣着干啥,赶紧说啊!”丁琬声音颤抖,有些扛不住了。 耿氏最了解儿媳,迅速过去挽着她的胳膊,道: “谭家侄子,你可别怪我儿媳。这些日子她爹没有消息,她前前后后来县里好几次。这要不是家里来客,她都得去府城打探。到底咋回事儿,你快说,成不?” 谭迁闻言,不敢卖关子,比划个“请”的手势,带着她们去往后面,边走边说: “成绩才传过来。萧逸帆一甲第三,摘得探花郎。令尊二甲第五,是进士。” 说着,把腰间带的字条拿出来—— “这是我抄回来的。令尊被派去北屿县做县令,年后三月上任。” 丁琬颤抖着手拿过来,上面写着萧逸帆、丁文江的去处。 用手捂嘴,双肩抖动,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 打湿了字条,也打乱了耿氏的心。 起身把孩子搂在怀里,不住的安抚说: “别哭别哭,现在知道结果,比啥都强。不哭了,亲家做了官,你就是官家出了门的姑奶奶,咱徐家跟你与有荣焉,与有荣焉。” 丁琬听到这话,反手抱紧了耿氏,哭着喊—— “娘——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呜呜呜……京城那么远……呜呜呜……我,我以为我爹……呜呜呜……小幺刚出生啊……我娘亲她……呜呜呜呜呜……” 话说不明白,但话表达的意思很完全。 谭迁本来因为那脚还有些生气,但此刻,什么气都没了。 徐氏瞅着哭的不能自已的侄媳妇,起身来到跟前,说: “二年家的,这是好消息,你可别把自己哭坏了。再说,咱得赶紧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奶、你娘他们。” “对对对,琬儿啊,咱别哭,你奶他们都担心着呢。”耿氏提议。 丁琬努力平复自己,长舒口气,道: “对,回家,咱现在鸡回家。” 说着站起身,瞅着谭迁,道: “不好意思啊刚才,逾越了。” “没事儿。”谭迁摇头,看着管事那边拿的东西又道,“你回去吧,这些东西弄好了,我让人给你送去。你家摆桌记得告诉我,我得去吃喜。” “知道了。”丁琬点头,挽着耿氏的胳膊出去。 谭迁目送着他们离开,好久都没有动…… 第408章 提前知道(加更) 丁槐赶车一路狂奔。 丁琬坐在车内,情绪还是控制不住,趴在耿氏的怀里小声呜咽。 在旁人看来,她是为了父亲中进士高兴,喜极而泣。 其实,她是在自责。 如果上一世她没有跟周子旭走,而是选择静下心来,考虑“陪葬”的真实性,也就不会有后面的那些事儿。 或许那会儿爹爹考中,弟弟丁珏,也不至于被李袁杰推下城楼。 父母、婆婆不会被周氏所害,徐二年成为虎威将军,他们也能再续前缘。 可是……可是…… 那么多的可是,都只是“可是”。 她跟徐二年……呵呵! 哭的难以控制,最后没力气了,但是身子本能的抽搭,眼泪簌簌的落。 终于,马车停下,丁槐冲着门里喊—— “夫人大喜、老夫人、老太爷大喜——夫人大喜、老夫人、老太爷大喜——夫人大喜、老夫人、老太爷大喜——” 唐嬷嬷闻声出来开门,看着一向稳重的义子,这般毛躁,不禁纳闷的问: “咋地了?什么喜?” 丁槐赶车进院,边走边说: “娘,快去跟老夫人讨喜,大老爷中了,二甲第五,是进士。” 唐嬷嬷闻言,“哎呀”了一声,也不淡定的往屋里去。 丁琬几人下车,耿氏拉着儿媳道: “你去东跨院陪你娘,我跟你姑母、表妹先回去。不用管家里知道吗?好好安慰你娘,被让她大喜大悲,影响奶水。” 丁琬重重点头,不好意思的看着徐氏。 后者摇摇头,丝毫不介意的道: “这事儿重要,姑母不可能挑理。我是不知道,我要知道你这些日子……” “好了,我们先回去,你好好陪你娘。” 耿氏忙打断小姑子的话,然后拉着他们出去了。 往回走的路上,耿氏这才解释说: “刚才拦你是不想你自责。你要是自责,她心里更不好受。我这个儿媳旁的不行,待人接物绝对没说。再说你们过来她也高兴,你那个想法,可千万别提。” 徐氏闻言点点头,叹口气,道: “嫂子,真看不出来,这丫头好有福气呢。摊上你这么好的婆婆,爹爹又那么争气,娘家也重视她。要是二年活着,她可就是太幸福了。” 耿氏听到这话,长叹口气,说: “可不!老天许是看她太幸福了,所以才抽走一样。” 提及儿子,耿氏是真的伤心。 徐氏也心疼两个侄子,挽着她的胳膊,唉声连连…… …… 丁家此时的正房,柳氏跟丁家二老都高兴的两行热泪。 唐嬷嬷用袖子擦眼睛,道: “老太爷、老夫人,大夫人,您们都别哭,仔细自己的身子。大老爷过些日子回来,还得你们张罗事儿呢。” 中了进士不说,还直接指了官做。 这么大的喜事儿,哪有不摆桌的道理。 丁父吸了吸鼻子,长舒口气,说: “琬儿,这消息啥时候县衙能传下来?” “估计也快。”丁琬回答,轻轻哄着怀里的弟弟,道,“爷,这消息是谭迁从府城拿回来的。估计明后天,咱们这边也能知道了。” 丁父不住的点头,丁母双合十,跪在炕上,冲着炕里的窗户不停地磕头。 儿子争气,她除了磕头感谢,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柳氏用帕子擦了擦眼睛,看着丁琬,道: “琬儿,你说这事儿要不要跟你姥他们说下?” “暂时不要。”丁琬摇头,“只要县衙那边得到消息,我二舅肯定就知道。咱们现在是提前知晓,县里估计还不知道呢。” “对,琬儿说的是。老大家的,你别着急,等报喜的来了,咱们张罗就顺理成章。”丁父点头附和。 说白了,谭迁得到的消息,都不知道哪儿弄来的。 再说句不好听的,准不准都两说。 当然,应该是准的,至少萧家小子,肯定是真的。 丁琬这天就没回家,陪柳氏在东跨院休息。 夜晚看到给孩子喂奶的母亲,心疼不已。 不过翻个身,装作睡觉,没有吱声。 柳氏也知道闺女没睡,但是也没有说话。 转天,风平浪静,什么消息都没有。 徐氏那边不张罗走了,毕竟人家给了那么多东西,她不留下道喜不好。 丁家这边忐忑了一整天,什么消息都没有。 不过这一次,倒是没有人怀疑谭迁的消息的真假性。 吃完饭的时候,丁父看着丁琬,道: “你要是个小子,肯定有出息。” 丁文海闻言不解,瞅着父亲,问: “爹,你这话啥意思啊。” “啥意思?你看看琬儿都认识的什么朋友?”丁父说话的时候,颇有几分得意。 夹菜放进孙女的碗里,又道: “这谭老板告诉咱的消息,县衙那边今天还没有信儿。可见谭老板的人脉很广,背后靠山不小啊。” 丁琬听到这话,不住的点头。 当然,她不会告诉家里人,谭家有位娘娘在宫里。 那样会吓坏爷爷、奶奶。 丁珏跟丁玮闷头吃饭,谁也没说话。 丁文江“考中进士”这个事儿,对他们哥俩感触挺大。 当然,二人谁都没有吱声对外露出消息,毕竟家里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以告诉。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丁家吃饭的人,全都抻脖子往外看。 很快—— “老太爷、老夫人、大夫人、二老爷,亲家二舅爷来了。” 唐嬷嬷的声音传来之后,丁家人全都笑了。 门开,柳汉章几步来到炕前,瞅着自家大姐道: “姐,我姐夫中了。二甲第五,进士。年后三月出任北屿县县令。” 一模一样的消息,没有任何纰漏。 丁琬起身把二舅让到炕上,说: “舅,啥时候得的消息?” 柳汉章还很激动,可看到丁家人一脸平静,迷茫的回答: “傍晚才得知消息。师爷知道咱们的关系,所以先告诉的我。明儿上午,报喜的人就能来了。对了,回春堂的萧公子也中了,人家得探花呢,留在京城了。” 丁琬闻言点头,唐嬷嬷把碗筷端进来。 柳汉章瞅着丁家人的样子,彻底傻眼…… 第409章 姐弟商议 讲道理家里出个进士,甭管大户还是寒门,都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儿。 再看眼前的这一家子人,仿佛就像吃完饭一样,稀松平常,咋回事儿? 也顾不上吃饭了,扒拉下身旁的亲姐姐,压低声音问: “大姐,我姐夫考中进士,咋不见你兴奋呢?” 柳氏比较镇定,夹菜放在他的碗里,道: “咋不兴奋,你快吃吧。” 柳汉章扫了一圈,见丁家人亦是如此,蹙眉追问: “亲家大伯、伯娘、兄弟,你们……你们都不见得高兴呢?” 丁家二老不知道该咋说。 丁珏见状,放下筷子,道: “二舅,昨天我姐回来就告诉我们了。我们昨天哭的哭,笑的笑,今儿就剩下高兴了。” “昨天就知道了?”柳汉章不敢相信的看着丁琬。 丁琬点点头,盛汤放在他的面前,道: “昨天我去落霞阁,刚巧谭老板从府城回来去店里,我们就碰上了。他告诉我这个消息,昨天我就跟家里人说了。我爷的意思是不声张,你们不报喜我们不能露。” 柳汉章听到这话,不住的点头。 瞅着丁老汉,竖起大拇指,说: “亲家大伯有远见。不过现在可以高兴了,明儿上午就来报喜,我们老爷也得来。” “啊?县老爷也来吗?”丁老汉有些局促。 别看一把年纪,一听见官,还是有些怕。 柳汉章的爹娘也在农村,自然理解他此刻的心态。 “大伯,你别担心。姐夫如今是进士,年后上任就跟他还是同僚。他得恭敬您,您不用怕。” “艾嘛嘛嘛,可不用恭敬,不用,不用。”丁老汉不住的摇头。 丁玮见状,抿唇轻笑着说: “爷,你别怕,县老爷是厉害,不过他不会吓唬平头老百姓。更何况爷是大伯的亲爹,他得对您客气。” 丁老汉看了眼媳妇儿,思考一番,问: “明儿来报喜,是不是得请大家伙儿吃顿饭啊。” 丁母点点头。 “就请报喜的孩子们吃顿饭。村里不着急,等老大回来再说。亲家二舅啊,你知道文江啥前儿回来不?” 柳汉章摇摇头,咽下嘴里的东西,道: “伯娘放心,我姐夫年前保证回来。他年后三月得上任,回来还得收拾收拾,去府城那边点卯啥的。” 柳氏碰了碰弟弟的胳膊,说: “赶紧吃,吃完让丁槐送你回县。明儿一早,我就让丁槐把咱爹娘接过来,你告诉你媳妇儿,早点来。” “成,成。”柳汉章不住地点头。 丁家这么大的喜事儿,柳家必须得过来。 吃过晚饭,柳汉章张罗要走,丁琬去让丁槐套车。 天黑,就没让柳氏出来送,她跟丁珏一起送舅舅上官道。 溜溜达达走过去,来到村口时,柳汉章看着侄女,道: “琬儿,舅知道你跟谭老板做生意,铺排的还不小。有句话,舅得跟你说。” “好。”丁琬颔首,虚心接受。 柳汉章拽着她的手腕儿,压低声音,说: “我听闻那谭家在京城有个不小的靠山。你跟他一起做生意,小心日后他算计你,把你踢出来事小,灭口事大啊!” 丁珏听到这话,双眼瞬间瞪大。 丁琬明白舅舅的担心,笑着点头,说: “您放心,我只是跟他一起开酒坊,其他的不会插手。再说平日我都在村里不出去,他也不敢动我。” 正说着,马车来了,丁琬又道: “二舅上车吧。回去早点儿休息,明天早些过来。” “好。”柳汉章颔首,转身上马车。 丁琬叮嘱丁槐赶车小心后,这才跟丁珏往回走。 姐弟俩走的都很慢。 路过丁家,二人默契的继续往前走。 丁珏拉着身旁的衣袖,道: “姐,刚才,刚才二舅的话……” “是真的。”丁琬颔首,伸手揽着他的肩头发现,已经有些微微吃力了。 无奈只得抽回手,看着夜色道: “谭迁的亲姐姐在宫里。” “…………” “这事儿你知道就当不知道,不用管,也不用问。姐跟你说,是想让你放宽心,不必担心我,知道吗?” 丁珏闻言,面色实在不好。 没法子,这个根本没法宽心,也没法不担心。 丁琬轻笑,停下脚步,说: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就算真如你所想,如今咱爹是进士,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更何况他动我,酒坊不做了?铺排那么大,他可不傻。” 丁珏琢磨一番,缓缓颔首。 姐弟俩继续往前走,边说边聊丁文江的事情。 如今父亲考中,家里这边,肯定要重新安排。 首当其冲,来年三月去上任,带谁! 丁琬瞅着弟弟满眼等待的表情,叹口气,说: “如果你问我的意见,那自然是爷爷、奶奶在家,咱娘带着小幺还有唐嬷嬷跟着父亲去任上。” 话落,丁珏惊讶,难以置信的问: “姐的意思是……咱爷、咱奶不去?” “不去。”丁琬摇头。 往东面走了几步停下,双手背后,幽幽的说: “在咱们大家的认知里,爷奶得跟咱爹过,让咱爹养着。这个是应该的,咱家没有推脱的道理。可是珏儿,父亲去北屿是做县令,带着咱娘、小幺没有问题。” “可你想过没有,带着咱爷、咱奶过去,先不说县衙后面的房子能不能住下,就单从咱爷、奶那边出发,你认为他们想不想去。” “为什么不想?”丁珏不假思索的回答。 丁琬瞅着天真的弟弟,叹口气,道: “爷奶今年多大岁数了?他们活了这么多年,出过土庄子吗?有个词叫‘故土难离’,我不认为爷、奶会跟着去。” “那如果咱爷、咱奶要去呢?” “要去自然就你们一起了。”丁琬回答的理所当然,“如果咱爷、咱奶想跟着去。那到时候你、咱娘、小幺你们就一起去。如果爷奶不去,那就咱娘跟小幺去,你留下。” “我?”丁珏抿唇,没想过跟父母分开这个话题。 丁琬走到他跟前,伸手拍拍他的肩头,道: “珏儿,你是咱爹娘的长子,你该担起这些责任。” 第410章 别再碰我,你不配! 面对丁珏一脸困惑的样子,丁琬拉着他,坐在田间地头。 “珏儿,咱们在农家这么久,虽然对这些东西不是很明白,但你也该知道,有些县令,他们在任上是有妾室的,对吧。” 丁珏颔首,表示自己知情。 “姐,这个离咱们太远,根本不可能的成不。咱爹跟咱娘那是少年夫妻,感情没的说。咋可能咱爹找妾室。” 丁琬闻言摇头,叹口气,道: “什么事儿都没有绝对的,你懂吗?” “那姐的意思是……” “如果老人家跟着去,那这个妾室,就不可能存在。可若是他们不去,爹独自去北屿县,那该怎么办?” 丁珏听到这话,直接摇头,道: “姐,我觉得你这个担心太多余,根本不存在!老人不跟长子走,那跟谁走?” “咱俩打赌不?” “赌啥?” 丁琬思索片刻,道: “这样,如果咱爷、咱奶跟咱爹去北屿县,那就是你赢,我答应你一个条件,无论什么。反之,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无论什么。” 丁珏听到这话,蹙眉说: “姐,我让你答应什么都可以?” 丁琬颔首,答说: “是,什么都可以。” 丁珏抿唇,得寸进尺的道: “那如果我让你五年之后把牌位送回祠堂,你可愿意?” “还能送?”丁琬惊呼出声。 丁珏点头,认真的说: “我看了咱大周的律法。抱牌位生活的寡妇,五年之后如果不想守,可以把牌位送回去,另行改嫁。” “这么简单?” “也不是。”丁珏摇头,“需要经的婆家应允才行。” 丁琬听到这儿,看着“煞费苦心”的弟弟,道: “珏儿,其实姐觉得现在很好,真的。” “姐,你其实可以更好。”丁珏不放弃。 丁琬瞅着他的样子,重重点头,道: “成!如果你这次赌赢了,我就答应你。五年时间一到,我就把牌位还回去。但如果我赢了,你三年之内不能科举,能做到吗?” “为啥啊!”丁珏惊呼出声。 丁琬老神在在,一脸得意的道: “自有我的安排,你就说行不行。” “行!”丁珏咬牙答应。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啪——” 姐弟俩相互击掌,双双起身。 丁琬没让丁珏送她回家,又不远,而且就在村里,根本不用那么小心。 丁珏见她坚持,想了下,说: “那我走了,你明儿早点儿过来啊。” “好。”丁琬颔首。 目送着丁珏走远,丁琬长舒口气。 只要拖住丁珏三年,到时候她成事儿,爹爹也成事儿。 到了那个时候,双管齐下,势必就能护住珏儿,前途顺势。 反正这个赌,她肯定会赢。 从知道父亲中进士后,爷爷、奶奶的表现,只是高兴,没有张罗日后去北屿县的事情。 可见,他们俩并不想走。 其实不走也好,这样父母得空回来瞅一眼,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儿,丁琬“呵呵……”轻笑出声,心情愉悦。 至少有爷爷、奶奶在家,小姑就不能走。 她的作坊,也有人记账,蛮好的安排。 “送回牌位,你就这么高兴吗?” 沉稳的声音传来,让丁琬“猛”地转身。 借着月光,看着眼前的男人,笑着道: “哟,是徐把总啊。是叫徐永涵,对吧!” 男人几步走过来,丁琬本能的往后退。 见他一副“捉奸在床”的表情,叹口气,道: “怎么,你都不认原来的身份,我就不能舍弃牌位?” “你明知道,这其中肯定有苦衷。” 变相承认? 可惜,为时已晚。 丁琬抿唇,理解的看着他,道: “或许你说的都对,你有你的苦衷。但对不起,我不想理解你的苦衷,一点都不想。” “为啥?” “因为心死了。”丁琬回答。 看着眼前瞪大眼睛的男人,轻笑着道: “不用这么惊讶,其实该换我惊讶。你第一次以‘徐永涵’面对我,你不是这张脸。具体你怎么做的我不知道,可一个人的眼神,不会变。” “从知道你战死到我上吊自杀,再到被救,接着又让周氏哄骗陪葬。这么多的事儿,你认为我会过得容易吗?当然,我不容易,你肯定也不容易。” “但那天雨夜,王五意图侵犯我的时候,你明明救了我,为何不现身?我的屋子,频繁的多首饰、多银钱,我理解你的用意,可我也说过,你给我封信。” “至少你得让我知道,你到底怎么了。可是,你给了吗?” “我……”徐永涵喉结抖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丁琬抬头,大方的看着他,漾出一抹笑意,说: “你可知道你不露面,当全村人知道皖南太子还活着的时候,你娘是什么样吗?她现在春秋都要吃药,得了阳亢。这就是你做儿子给你娘的礼物?” “今年年后到现在,先是方韬过来试探,接着徐宏营来假意示爱,然后我去北境摔车之后还有人来,逼问我要不要做他的媳妇儿。徐永涵,你把我丁琬当做了什么?” 所有的事情揭露在眼前,徐永涵想要解释,但无从下嘴。 看着眼前疏离感十足的女人,他慌了,真的慌了。 伸手扣住她的肩头,无视掉她的挣扎,一把将人搂在怀里。 怪不得,怪不得主子极力让他回家一趟。 若是再不回来,媳妇儿就没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琬儿,我对不起你,琬儿,你听我说,这事儿……” 任他说的三千六,丁琬丝毫不理会。 努力把人推开,想都不想,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很清脆的声音,划破了农家的秋夜。 “别再碰我,你不配!” 清冷的声音说完,丁琬毅然决然的从他身边离开。 走了几步,停下,不转头的道: “如果你还不到回来的时候,就别在你娘面前晃悠。如果你嫌她活的太久,那你继续回来,然后再走。反正那是你娘,是死是活,都是你的事儿。” 冰冰冷的说完,快步跑回了徐家。 推门进院,栓门落锁,一气呵成…… 第411章 凭什么这么做 徐永涵木然的站在那儿,脸颊火辣辣的热。 “黑鹰,主子在英猴山等你。” 飞鹰的话刚说完,一股狠戾袭来。 迅速,突然,让他彻底懵了。 等缓过神来时,脖领子被薅,脖子那里,抵着匕首。 “为什么会有人去试探她,你们凭什么这么做,嗯?!” 如果语气能杀人,此刻的飞鹰,已经被他凌迟。 缓过神来的飞鹰,几下就化解了他的钳制,探口气,道: “主子叫你。有什么疑惑,直接去问主子就好。黑鹰,我想奉劝你,不管你有多生气,主子就主子。不要以为你岳父考中进士,你就……” “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徐永涵追问,一双眼睛瞪得很大。 飞鹰察觉自己说错了话,但此刻也为时已晚。 长叹口气,看着他,道: “你岳父丁文江,今年殿试中了二甲第五,进士。本来主子的意思是让他留京,不过北屿县的县令任期已满,不想继续,你岳父便过去顶位。” 黑鹰闻言眯着眼睛,幽幽地道: “是我岳父不同意留京吧。” “不管是什么,主子在山上等你,快点吧。” 徐永涵扭头看着熟悉的大门,双手攥拳,迈步离开…… …… 丁琬回到家后,正房屋内耿氏正跟徐氏聊天。 见其回来,耿氏开口问道: “咋样,县里那边啥时候来报喜?” “明儿上午。”丁琬回答。 收拾情绪,侧身挨着张喜燕坐下道: “我二舅得信儿就过来了,明天上午那边报喜。到时候家里要摆桌,就我姥家、衙役他们。娘,到时候你跟姑姑、燕子也都过去吃饭。我娘说咱们女眷在东跨院吃。” “好,好。”耿氏满口答应。 徐氏也不住的点头,想着那二钱银子,也不知道拿不拿的出手。 耿氏瞅着小姑子,叹口气,说: “喜年她娘,要不再多住几天吧。家里也没事儿,何必……” 话没说完,徐氏摇摇头,道: “嫂子,谢谢你。” “谢啥谢,你难得过来,就住十天,太少了。”耿氏坚持。 她其实很热情,奈何家里的亲戚不给力。 好不容易有一个,她真的很珍惜。 徐氏也理解耿氏此刻的心情,握着她的手,道: “嫂子,我都来好些天了。咱们有的是机会。” 耿氏叹口气,也明白她去意已决。 “咱们总说‘有的是机会’,其实咱心里都清楚,各自有家,哪就那么容易出门的?” 徐氏闻言,长叹口气,颔首说: “是啊,不是咱们不想,是都有家要照顾。不过燕子他们冬天肯定得来,到时候我要是搁家不痛快,也跟着过来,再住几天。” “好,那咱可说准了。” “说准了。” 两个人说的很热络,张喜燕听得嘴角上扬,心里高兴。 等她转过身,看着眼神发直的丁琬,道: “嫂子,累了吗?” 丁琬回过神,没等说话呢,徐氏就开口说: “琬儿累了就赶紧回去歇着吧。这几天你也忙坏了,又是张罗酒坊,又是惦记娘家,还要陪我们,苦了你了。” “没有,我不觉得累。”丁琬忙摇头。 耿氏心疼儿媳,开口说道: “时辰不早,咱都去歇着吧。燕子,你冬天要过来学怎么给暖房烧火,记得把孩子带过来。去学堂跟着念念,有好处。” “知道了,舅母。”张喜燕满口答应。 大家各自回房。 丁琬不放心儿子跟外甥,亲自送他们回屋。 照顾着他们洗漱后,把人送进被窝、吹灭蜡烛,这才离开。 看着自己房里亮着的灯,丁琬长叹口气。 曾几何时,她就想着屋里有个人等她。 没想到今天这人出现了,可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鼻酸,有些难受。 怕自己哭出来、不好解释,忙缓解情绪,拉门进屋。 “嫂子,水给你兑上了,泡泡脚。” “好,多谢。”丁琬颔首。 张喜燕放被褥,过来八天了,屋子里哪儿都习惯。 铺好之后解开衣服,躺下。 单手垫在脑后,伴随着丁琬泡脚的水声,想着什么时候过来合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张喜燕回神的时候,丁琬就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 起身看着目光呆滞的嫂子,忙下炕趿上鞋子。 动作有些大,也让丁琬回神了。 回神之后才发现,水已经不热了。 拿着布巾擦脚,瞅着欲言又止的张喜燕,道: “我没事儿,就是在想些事情入神了。” 张喜燕没追问,起身把水倒掉。 回屋看着坐在炕上的丁琬,说: “嫂子,累了就歇着。你别总这么绷着,伤身子。” 丁琬深吸口气,笑着点点头。 等她上炕,丁琬把蜡烛吹灭,二人全都躺下。 屋子一片漆黑,张喜燕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吱声,便翻个身睡觉去了。 有时候追问只会让人更加闹心,倒不如安静一些。 很快,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丁琬终于决定不委屈自己。 起身,披衣服,趿上鞋子,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倒也没出院,就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 夜空繁星很多,明儿又是一个大晴天。 从北境回来小半年了,她不说心如止水也差不多了。 至少回程遇到,他也没有吱声,她就彻底放下了。 可是…… 她以为自己放下了,但被他抱着的时候,还是不争气的眷恋。 即便推开、即便打他一巴掌,可这心里…… 双手捂着脸,狠狠搓了两下。 然后,不动了。 一个人就那么坐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石头呢。 阵阵秋风吹过,吹动了丁琬的衣角,也吹乱了她的发丝。 脸上痒痒的,让她长舒口气,放下手。 原本迷离的双眸,突然坚定。 随后邪魅的上扬嘴角,起身回屋。 这次是意外,她不晓得他能出现。 等下次,下次他再出现,她绝对不会这么丢人。 绝对不会! 她要忙的事情那么多,怎么可以被一个徐二年扰乱心神。 反正他孝顺,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回来。 等她酒坊彻底建成,小伙子回来就回来。 婆母要跟他过,她就把牌位上交,潇洒的出去游山玩水,爱谁谁! 第412章 临时变卦 翌日一早,徐家吃过早饭,丁琬送徐致远跟铁锁去学堂。 平时她是不送的,今儿特殊情况,送完之后就在娘家呆着,帮母亲搭把手。 辰时二刻,柳汉章的媳妇儿张氏,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 还拎了新鲜的猪肉跟鱼。 丁琬主动迎过来,道: “二舅母来了就行,拿什么东西。淇姐儿、渝哥儿,快去东跨院,你们大姑母在屋呢。” “不急不急。”张氏忙摇头,指着上房,说,“我带他们给你爷爷、奶奶请安。” 丁琬闻言不住颔首,笑着带他们过去。 两个孩子虽然不经常来,但都是是在亲戚。 丁母跟着一起从上房出来,去了东跨院。 屋里,柳氏正气定神闲的给丁小幺做衣服。 见他们过来,忙把东西放下,拿出不少东西放在炕桌上,道: “快,炕上坐,炕上做。” 张氏瞅着炕里吊篮内的孩子,担忧地说: “姐,咱们去西屋吧。” “去啥西屋,炕上坐就好。”柳氏欢喜的让着,“放心,瑫哥儿睡着了,越有动静睡得越香。” 张氏生养了两个,闺女是越有动静越能睡,但是儿子不成。 不放心的叮嘱两个孩子,道: “一会儿上炕瞅就行,别摸、别嚷,知道吗?” 两个孩子乖顺的点点头,然后冲着柳氏恭敬行礼,这才上炕。 柳氏摸着侄子的发顶,道: “送学堂没?念得咋样?” 本来打算送村里这边,可丁文江上京后,这事儿就拉倒了。 张氏不住的点头,看着丁琬,说: “还得是咱们家琬儿,上次去家里告诉他,让他学完教他姐。这孩子不听我跟他爹的,就听他表姐的。每天学完就回来教,他姐学的也好,他记得也牢,夫子都夸他呢。” 柳氏听到这话,拿起两块桃酥给孩子,道: “真好,努努力,想你大姑丈一样,让你娘做官老爷的娘。” 柳渝懂这话的意思,不住点头。 张氏把准备好的银子拿出来,放在桌上,道: “嫂子,我知道你家条件现在比我们都好,这是喜钱,你得拿着。” 说完,又把另一个荷包拿出来,交给丁母,道: “亲家伯娘,这个是您的。咱各走各的礼儿。” 丁母闻言不住摇头,笑眯眯的说: “不用不用,我把棺材本都交给你大姑姐了,不用单独给我。” 张氏闻言惊讶,扭头看着柳氏。 见其颔首,把荷包一并放在桌上,道: “那成,那日后就不走两份了。伯娘,你这决定不错,我姑姐这人,绝对没说的。” 丁母笑眯眯的点头,满足的说: “你跟你姑姐都一样,有外面儿,好相处。不过你们就是离你婆婆太远,不然他们也能教。” 张氏闻言笑着摇头,道: “伯娘,这事儿我们都有数。老三一直跟我公婆在一起,家里的一切也都是人家支撑起来的。我们没处理,也没帮忙,不能去争竞。” 关于位置,张氏一直都很有分寸。 丁母听到这话,不住的点头,说: “老大家的,我最佩服你娘的就是这点,会找儿媳妇。你瞅瞅老二家的,这话说的多明白、多仁义。再看老三家的,不蔫声、不蔫语,脾气还好。” 一想到那打光棍的二小子,丁母就阵阵难受。 丁琬搂着祖母的肩头,道: “奶,我二叔以后肯定能找个好的。你放心,咱们慢慢找,慢慢挑。” “就是啊伯娘,如今大姐夫还得了官,啥样的找不成。到时候你跟我姐夫一家去任上,你给张罗。”张氏满开口说着。 柳氏不住的点头,唯有丁琬,看到了丁母面色迟疑。 果不其然,就按她想的来了,爷爷、奶奶不想去。 这话话题没进行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吹吹打打的声音。 “来了来了来了……老夫人、老太爷,报喜的来了。” 唐嬷嬷惊喜的声音传来,东跨院跟上房那边,都赶紧下地出去。 淇姐儿、渝哥儿没走,在屋里看着睡觉的瑫哥儿。 俩孩子很懂事,知道替大人排忧解难。 丁家的大门打开,以柳汉章为首,衙役们纷纷说着“恭喜”的话。 因为老早就有准备,丁文海从西跨院出来,给大家发散喜钱。 每个荷包都是一钱银子,中规中矩。 大家拿到手,笑眯眯的被让进了院子。 唐嬷嬷忙把地桌拿出来放上,丁琬、丁翠兰全部过去帮忙。 村民那边,这会儿也都知道了,纷纷过来道喜。 柳汉章把喜报拿出来,交给刚回来的丁珏。 “来,给大家念念。” 丁珏双手接过来,丁玮、徐致远走上前,一人拽了一个角。 村民大多是不认字的,丁珏字正腔圆的念着红纸上的内容,大家听完纷纷鼓掌。 二甲第五,进士。 大家是高兴了,可丁琬却眉头紧锁。 走到二舅身边,不由分说的把人拉到一旁的角落。 “舅,昨天晚上不还是我爹去北屿县做县令,怎么这会儿就变成了蛟阳县?” 柳汉章闻言摇头,看着她,道: “就是我们走之前都还是蛟阳县。可不知怎的,大人那边说有变更,就换了这张喜报。” “那萧逸帆那边呢,没有变吗?” “没有。”柳汉章再次摇头。 丁琬觉得这“蛟阳县”肯定不那么简单,更何况还是临时起意。 昨天夜晚见到了徐永涵,今天就换了地方。 难道是…… “恭喜了丁大伯,文江大哥可真争气啊。你们二老享福喽。” “可不咋地,还有翠兰。大哥做官了,她的婚事也差不到哪儿去。” “……” 村里人笑嘻嘻的说话,让丁琬眉头紧锁。 柳氏走过来,看着面色凝重的丁琬,问: “闺女,咋地了?” 柳汉章想说话,袖子被外甥女拽了一下,便没吱声。 柳氏看到了他们的小动作,笑着摇头,道: “咋,连娘都不能说了?” 丁琬抿唇,看着母亲,道: “不是,我就是……就是觉得纳闷。昨天我二舅还说我爹去北屿县,咋今儿就变成了蛟阳县?” “蛟阳县还不好?在南面,天儿没那么冷。”柳氏对这个安排,十分满足。 去蛟阳县那边,对公婆的身体也好…… 第413章 吃喜 丁琬那边愁眉不展,丁父这边热情高涨。 听着大家各类的“恭喜”、“吉祥话”,丁父不住的点头,道: “多谢大家的捧场。自打文江中举之后,家里的事情就不断。” 话落,大家都不在意的摇头。 中举,是大事儿。 生子,是大事儿。 如今这回,更是大事儿。 “丁叔这话就客气了。” “可不是嘛大伯,咱可一个村那么多年了,大哥考中,我们也高兴。” “就是说啊……” “……” 大家纷纷回应,丁父跟老伴儿互看一眼,开口道: “等这次文江从京城回来,我家摆三天流水席,村里男女老少随便过来吃,一起吃喜啊!” “好——” “真敞亮啊——” “大喜事儿,是该这么做啊!” 这是丁家二老跟儿媳妇商量之后的结果。 柳氏走到跟前,看着大家伙儿道: “有一样啊,来吃流水席可以,但不能随礼。这两年我们家没少麻烦大家伙儿,你们来吃饭、来捧场就高兴,这东西就别送了。” “孩子他爹如今也做官了,不能劳民伤财。虽然没有上任,但我们得提前约束自己。本本分分做人,踏踏实实生活……” 柳氏这番话,是一早丁琬跟丁珏告诉她的。 就怕有些村民,打着“同乡之情”的幌子,在外面惹事儿后回来找丁文江平事儿。 虽然不会是“杀人放火”的大事儿,但鸡毛蒜皮也够呛了。 村民们有的没转过弯儿,有的转过来了。 张青山接收到丁琬的眼神后,道: “放心吧伯娘,到时候我们来吃喜,肯定不拿东西。” “是啊,我们就是来道喜的。” “……” 大家众说纷纭,喝茶的衙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住的点头。 土庄子村民的确不错。 老实、本分,该交税粮从来不拖欠,特别配合。 赵海桥见差不多,出声道: “大叔,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回了。酒坊还有事儿呢。” “好好好,不能耽误你们正事儿,快去忙吧。” 赵海桥这么一说,村里其他人都不好意思再留,挥挥手,全走了。 丁文海跟丁父陪着院子里的衙役。 丁母、柳氏,去东跨院招待耿氏、徐氏、还有张氏。 时辰差不多了,丁琬跟丁翠兰去厨房帮唐嬷嬷。 至于柳氏她们这些人,一个都没用。 都是长辈,来者是客,哪能让人家做事。 把一早张氏拎来的五条鱼全都收拾了,那条子猪肉,唐嬷嬷分成三段,留着一会儿做肉。 丁翠兰再旁帮忙,瞅着五条大肥鲤鱼,说: “二嫂子劲儿不小啊,就这么拎来的?” “可不。”丁琬点头,“还领着俩孩子呢。” 丁翠兰不住颔首,表示佩服。 唐嬷嬷把作坊那边一早送来的肘子,烀上。 现杀的三只大公鸡,拔毛、豁镗、洗净。 摘豆角、洗茄子、黄瓜…… 三个人在厨房足足忙了一个钟头,才把所有的东西全都准备好。 丁翠兰烧火,丁琬跟唐嬷嬷两个人,一起做饭。 炖小鸡,红烧肉,一锅出,茄子炖鲤鱼…… 炖菜陆续出锅,丁文海从外面进来,问: “咋样了?做好没?我看那些衙差都饿了。” 唐嬷嬷看了眼一旁的几个菜,回答: “先放桌子吧,就剩下六个毛炒,一会儿就能炒好。” “那成,那我让小玮他们放桌子。” 丁琬闻言忙问: “二叔,我姥他们来了吗?” “还没呢,一会儿我去喊文平哥的时候,顺道迎迎,应该快了。”丁文海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正房东屋内,一共放了两桌。 炕上一桌、地上一桌。 衙役们都在地上,嫌脱鞋上炕麻烦。 丁翠兰跟丁琬过来上菜,大家伙儿看着,眼睛都有些直。 红焖肘子,炖鸡、炖鱼、红烧肉…… 一口气上了六道菜,全都是肉。 而且量足,特别的多。 别看这些衙役在县衙做事,好像是个肥差。 可平常吃肉也不能经常,至少这么实惠的吃肉的机会,不多。 丁琬特意拿了一坛子高粱酿,放在桌上,道: “这酒烈,少喝些,别贪杯。” “放心吧徐娘子,不能。”赵捕头笑眯眯的摇头。 正说着,外面传来了开门声。 丁琬看了眼柳汉章,道: “可能是我姥爷来了。” 话落,甥舅俩全都出去了。 果不其然,是丁槐赶车进来。 柳父下车一看到丁琬,激动地拉着她的手,道: “不错,真不错。你爹争气啊!” 柳汉章把母亲扶下来,指着东跨院道: “娘,你跟老三家的直接过去,上菜了。晚上别急着走,不想住我姐这,我家也把屋子收拾出来了。” 柳母红着眼睛,不住的点头。 丁琬见状,挽着柳母的胳膊去东跨院。 屋内,大家都坐在炕上。 几个孩子被徐致远领着在小桌。 徐氏对柳母有些印象,二人互相打过招呼,纷纷落座。 柳母激动的拉着丁母的手,说: “亲家母,恭喜恭喜啊,你儿子争气哟。” “你女婿也争气,大喜事儿。”丁母忙不迭附和。 两位亲家虽然不经常见面,但彼此相处都会保持个度。 让对方很舒服的度。 席开四桌,正房两桌,东跨院两桌。 衙役们有丁珏、丁文海陪着,吃的很尽兴。 散席的时候,有俩人微醺,面颊通红,但是却没有失态。 送走了衙役,耿氏、徐氏也都回家了。 丁家人跟柳家人都在正房东屋,坐着聊天。 主要就是柳家问,丁家答。 那么久都没有消息,突然来个信儿,说去蛟阳县上任,这就未免太快了。 柳汉章在县衙做事,这种问题,自然也就只能他来回答。 “爹,娘,我今儿晨起听我们老爷说,京城今年的殿试日子,一共改了三回。至于咋回事儿,那就不清楚了。不过大姐夫已经动身回来了,估计再有半个月就能到家。” 柳父闻言点头,瞅着闺女,道: “虽说来年三月去任上,但你公婆的东西,得准备好了。老人去那边,本就人生地不熟,可得把东西备足,别让你公婆住的不习惯。” 柳氏颔首,看了眼婆婆,笑着说: “爹放心吧,该准备的一定都准备好,不会委屈我公婆。” 第414章 儿子还不如外人? 柳氏他们说的很兴起,但是丁母这面色,就有些微妙。 聊了半个时辰,大家都露出了疲态。 从早到现在,一直绷着精神,难免有些扛不住。 柳家人跟着去了东跨院,丁琬看着丁翠兰,道: “小姑,二叔,咱们回酒坊?” 今儿因为家里有事儿,他们都没过去。 这会儿丁琬还真是有些担心。 丁文海闻言起身欲走,丁母开口道: “老二啊,你留下,娘有事儿跟你说。琬儿啊,让你二叔晚点去,成不?” “那有啥不成的。”丁琬不假思索的摇头。 跟丁翠兰二人,挽着胳膊出去了。 丁文海侧身坐在炕上,瞅着装烟袋的父亲,道: “爹,你咋又装上烟了呢?” 刚才大家聊天的时候,丁父已经抽过一袋。 老爷子抽烟不勤,基本上抽完,半个时辰内都不会点。 这…… 丁母见状,叹口气,说: “别管你爹,他心烦着呢。” “心烦?为啥?”丁文海不解。 原本以为一会儿就走的,但这会儿他把鞋脱了,盘腿坐在炕上。 “爹,娘,你们到底咋了?我哥这不都考中了嘛。你们等着跟过去做官家老太爷、老夫人就是了啊。” 话落,丁父长叹口气。 丁母无奈的摇摇头,道: “老二,如果娘跟你爹不走,你跟兰儿都在这边,你可愿意啊?” “我本来也不去啊。”丁文海不假思索的回答。 他是分了家的人,大哥就算考中了、做了官,他也不会跟过去。 哎,不对啊! 丁文海蹙眉,看着眼前的母亲,道: “娘,你刚才那话是啥意思?啥叫你跟我爹不走?你们……你们不打算去蛟阳县?” 丁母颔首,丁父那边“吧嗒”了两下烟,说: “去那干啥啊!你哥是去做官,不是去享福。带着你嫂子一家就可以了,我跟你娘不打算去。” “是啊,家里多好,有地、有邻居,自在。”丁母附和。 直到这一刻,丁文海才明白,双亲不是跟他开玩笑,他们是真的不想去。 “不是,为啥啊!当初我们分家,你们不是说跟大哥一起吗?这……我先说好,我不是不养活你们。你们不去,跟我过,我巴不得的呢。” “下工有口热乎的,爹娘搁跟前,我也仗义。但是我大哥、我大嫂那边,你们考虑了没?当初你们可说了,带着兰儿跟他们一起过。” “这突然反悔,不跟人家去蛟阳县,我大哥能干吗?还有兰儿,你们不给她找婆家了,真打算找安辰了。那也得人家安辰乐意吧。” 丁母瞅着喋喋不休的儿子,吸了吸鼻子,道: “你刚才说的这些,我跟你爹早就考虑过。可在怎么考虑,我们也不想去。故土难离,老二,你明白吗?” 丁文海见双亲心意已决,主动靠前,郑重的问: “娘,你跟我说实话,这决定是你临时起意,还是老早就决定的?” 丁母扭头看着老伴儿,摇摇头,道: “打从你大哥上京那天晚上开始,我跟你爹就商量这事儿。没考中,开学堂,一家人过得平安喜乐。考中了,我们……不想去,就想留在这边。” 丁文海闻言了然。 眉头紧锁,仔细想着整件事,道: “娘,先不要露你的想法。大哥没回来,一切都不着急。我先去问问琬儿跟兰儿。事关兰儿终身大事,还得问问她的意思。” “老二,我就这么一个闺女,我不想她远嫁啊。”丁母认真的说。 丁文海不理解“远嫁”这个词,从何而来。 毕竟跟大哥一起去,大哥就在县里做官,妹妹嫁到当地,怎么就远嫁了? 丁父瞅着榆木疙瘩的儿子,摇摇头,道: “傻小子,你大哥他们五年一考评。考评好了,或升、或调,都说不准的事儿。到时候我们跟你大哥走了,你妹妹嫁到当地,那该如何?” 丁文海打了个激灵,又突然明白了双亲的意思。 “放心吧爹、娘,我去找琬儿,她主意最多,肯定有法子。” 丁母下意识的又看了看老伴儿,道: “那成,那你告诉琬儿,她爹不能自己去任上,让她娘陪着。家里不用他们管,有你跟兰儿,啊。” 丁文海瞅着嘱咐自己的母亲,半天都没有动。 “咋地了?我说错了?”丁母蹙眉问。 丁文海摇头,竖起大拇指,道: “娘,你真是全村最好的婆婆,最好的,没有之一。” 丁母笑着拍打儿子的肩头,抻哆: “啥时候了,还有心情逗你娘玩,去去去,该干啥干啥去。” 丁文海下地穿鞋,看着还在抽烟的父亲,说: “爹,差不多行了,别抽了。你们不想跟我大哥去,我就过来。正好我那房子就给安辰住,他每次回来都住咱家西跨院,不好!” “有啥不好的,你老实在你家,安辰住家里。”丁父忙不迭开口。 丁文海以为自己幻听了,刚要开口,被母亲推了一把,说: “去去去,别掺和有的没的。你大哥走了你也别回来住,麻烦。” “我……这……” 丁文海也不知道该咋说,长叹口气,气呼呼的出去了。 这咋儿子还不如外人了呢?! 酒坊谈事屋内,丁翠兰看着刚刚收到的信。 那是安辰夹带在丁现家书里,给她的。 而且每次家书都先送到酒坊,就怕家里人发现。 丁琬看完丁现的信,心里熨帖。 小伙子走到东阳府了,据说里江阳、南阳很快。 心上说了他的一路上的见闻,有热闹的,有感性的,还有期待的。 本以为这小子会给顾芷伊写封信,没想到竟然没有。 也不知道是故意不写,还是已经放下了。 不过放下不可能,毕竟丁家的孩子都长情。 想到这儿,徐永涵的表情又窜入脑海,让她烦躁的甩甩头。 门开,丁翠兰忙把信收起来。 见丁文海过来,打招呼说: “二哥,娘说完事儿了?” 丁文海瞅着她背过去的双手,道: “看啥呢,神神秘秘。” “没,没有。”丁翠兰摇头否认。 她一撒谎就爱结巴,家里人都知道这个毛病。 丁琬忙打圆场,把刚拿回来的信,推过去,说: “二叔,丁现写的。” 第415章 商议 丁文海一听是儿子写的,忙坐下把信拿过来。 至于其他的,暂时搁在一旁,容后再议。 丁翠兰也趁机起身,拿着那封信出去了。 等她回来时,丁文海已经看完信了。 见妹子从外面回来,纳闷的问: “干啥去了?” “方便了。”丁翠兰随口回答。 大大方方的坐在他身边,又问道: “二哥,咱娘找你啥事儿?” 丁文海闻言,忙扭头看着丁琬,道: “丫头,如果你爹去蛟阳县上任,你爷、你奶不去,你咋想?” 丁琬一听这话,立刻明白祖母单独叫二叔,做什么了。 丁翠兰先是一愣,随后细细琢磨,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兴冲冲的拽了下他的胳膊,道: “二哥,那你是啥意思,支持咱娘跟大哥走,还是在家?” 丁文海看着妹子,挑眉问: “你呢?你想去你大哥那边,还是在村儿?” 丁翠兰起身,走到丁琬身边坐下,挽着她的胳膊,说: “当然是在村里了啊!我在酒坊也是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哪能说走就走。” 丁文海瞅着脸大的妹子,摇摇头。 丁琬抿唇,思索片刻开口问: “二叔,你的意思呢?” 丁文海单手托腮,看着侄女道: “我的意思自然是看你爷、你奶。他们不想去,说是故土难离,就想留在村里。还说去到那边,谁都不认识,不如家里自在,况且我还在家呢,也能照顾他们。” 丁翠兰闻言点头,觉得这话在理儿。 她也不想去,去到那边势必就要说亲,那她可受不了。 “二哥,我支持咱娘、咱爹的决定。跟大哥去蛟阳县,虽然有人伺候,可他们肯定不自在。” 丁文海听到这话,上下打量着她,道: “去那边给你说亲,难道不好?” “好啥好,不好!”丁翠兰不假思索的回答。 回答的有些快,让直性子的丁文海,眉头紧蹙。 丁琬见状,忙替自家姑姑找补。 “二叔,我告诉过小姑,我爹去一个地方上任,最多十年,最少五年。任期一满就得换地方。如果我小姑在蛟阳县找人家,到时候我爹一走,她肯定走不了,就相当于远嫁了。” 丁翠兰不住的点头,就差没把自己的脖子交代了。 丁文海见状,叹口气,道: “是啊,你奶也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思来想去,还是不打算跟你爹走。” “要是这样,我爹他……不就自己去了?”丁琬试探性的道。 “不是。”丁文海摇头,“你奶特意强调了。说到时候你爹上任,让你娘带着孩子跟你爹去,他们老两口不走。” 丁翠兰闻言,觉得在理。 总不好让大哥、大嫂分开,那样太残忍。 丁琬瞅着自家二叔,笑着颔首道: “这么安排倒是可以。我奶心疼我爹,也是疼我娘。” 丁文海颔首,没有否认。 丁翠兰拽了拽她的衣服,道: “琬儿,那你觉得这事儿,大哥、大嫂那边能答应吗?” “能不能答应,也得看我爷、我奶他们。如果老人执意不去,我爹他们也不好硬带着走。” “对,琬儿这话说的对。”丁文海不住点头,“反正只要你奶他们想留下,我就照顾他们。都是自己的爹娘,谁养都是养。” 丁琬“嗯”了一声,道: “放心吧二叔,不能白让你照顾我爷他们。” 话落,丁文海抬头就弹了丁琬额头一记。 手劲儿有些大,额头都弹红了。 丁翠兰见状,怪叫着道: “二哥,你干啥啊。” “教训她。”丁文海冷“哼”着回答。 丁翠兰还想说,被丁琬一把拽住了。 “二叔别气,是我说话没过脑子。你照顾爷奶不是为了报酬,是我说错话了。” 丁文海翻个白眼,嗤鼻着道: “知道就好。” 说完,起身就走,明显还生气呢。 丁琬急忙追出去,丁翠兰则是拿出纸笔,把先前丁琬告诉她的事儿,写在了给安辰的回信上。 原本以为爹娘那边会很难接受安辰。 没想到…… 不用她费尽心思去告知,爹娘那边已经帮着想法子。 既如此,那还等啥了,回来就提亲,先定亲再说…… …… 日子一天天过,丁文江迟迟没有回来。 不过丁家乃至整个土庄子,都不担心了。 迟早得回来,估计在京城有事儿耽搁,也说不准。 随着今年辽东的第一场落雪后,北境那边传来消息。 北芪二十万军集结边境,频繁给北境施压。 两朝边境,形势紧张,一触即发。 一有战乱消息,粮价势必大涨。 张青山前阵子屯粮,这会儿就派上了用场。 当时屯粮便宜,因为买的多,四文钱一斤收的。 如今翻了三倍都不止。 村里有几户地不足,年年都需要买粮吃。 本想着过些日子粮价掉一掉再说,没想到粮价没掉,反而涨了。 张青山倒也仁义,没有多加钱,每斤只是加了两文的辛苦钱。 跟平常县里杂货铺零卖的粮价一样。 村民感激不尽,每家买些回去搁着。 即便如此,也有那不知足的。 譬如刘铁柱媳妇儿! 她家地够,但她娘家的地不够。 听闻张青山那边卖粮,就去帮忙买。 六文钱一斤,跟平常的粮价差不多。 可她也不是傻的,知道张青山能买那么多,肯定当时比这要便宜。 就想着让他们再给便宜一点,她也省些银钱。 要不咋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呢! 程林没同意,刘铁柱家的天天在院子里骂。 也不点名道姓,反正就是什么“黑心钱”、“丧良心”等含沙射影的话。 刘铁柱天天不在家,也不知道家里发生了啥。 这天张喜燕两口子带着铁锁过来,丁琬提早带他们回家,便听到了刘铁柱媳妇儿的话。 骂的相当难听,而且很明显是冲着张青山两口子去的。 居然连“生孩子如何如何”的话,都说出来了,这得多狠? 不等安顿好张喜燕夫妇,丁琬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二话不说,直接推开院门。 “咣当——” 门开了。 只见刘铁柱家的掐着腰,冲着两家中间那堵墙站着。 因为突然开门,所以打断了她的骂声…… 第416章 告状有效果就行 被人抓现行的刘铁柱媳妇有些心虚,不知所措。 局促的放下手,结结巴巴的道: “那个……那个……你……你……” 终于,找回了底气,请下嗓子道: “你来干啥?” 丁琬冷笑,丝毫不在意她的质问,说: “你想骂街,别影响其他人。还有,你也有孩子,给你儿子留点口德。” “我爱咋咋地,我留不留口得,该你啥事儿?” 刘铁柱媳妇不讲理,整个村都出了名。 丁琬当然不会跟她生气,戏谑的挑眉,轻蔑的道: “你愿意怎么地都无所谓,但你含沙射影,我就容不得你。” “什么影儿?别以为你念过书就咋地了。我在我院子里骂街,该你啥事儿?你管的着吗?” “是管不着,你泼妇骂街,谁能管你。不过你碍我事儿了,你再这么骂,我就去找族长告状了。” 丁琬说完,转身就走。 她不想跟她纠结,先礼后兵,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不改,那对不起,看我怎么收拾你。 刚走出没两步—— “你除了会告状,还会啥?我在自己家院里想干啥干啥,你找族长?就是找你爹,我也不怕你——” 丁琬转身,看着气呼呼的人儿,笑着道: “这事儿不至于找我爹,族长就能收拾你。我爹可是正七品的官,你配我爹管你吗?还有,我除了告状还真是啥都不会。不过告状有效果就行。我把你刚才的话,原原本本告诉族长,这就够了!” 话落,刘铁柱媳妇浑身一震,多少有些害怕。 毕竟当初买粮,全村都知道她跟程林闹的很不愉快。 张喜燕从院子里出来,几步来到丁琬跟前,问: “嫂子,这……” “没事儿。”丁琬摇头。 刘铁柱媳妇失了面子,看着吼出来的张喜燕,嚷嚷着道: “咋地,你来我家说我,你找帮手?丁琬,别以为你爹做官我就怕你,你就是找一堆人,我愿意说就说,愿意骂就骂,我在家院子里,谁也管不着——” 张喜燕蹙眉,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妇人,不悦开口道: “你在你家干啥我们都管不着。但是你嗓门大,吓着我儿子了。麻烦你小点儿声。” “你算哪颗葱,有你说话的份儿?” 刘铁柱媳妇不敢动丁琬,其他人她可不怕。 几步走过来,抬手就要揍。 丁琬把人拽到身后,何宏志突然出来,挡在他们俩面前。 “你要干啥?想动手?把你男人喊出来,俺跟他支巴。” 刘铁柱媳妇看着眼前又黑又壮的男人,本能咽了下口水。 丁琬冷笑,从刘铁柱一旁走出来,看着她道: “能耐了啊,居然敢动手?刘铁柱是不是又好些天没拾掇你了?” “你……你……” 妇人咬唇,气呼呼的跑进院子,甩上屋门。 何宏志扭头看着媳妇儿,问: “咋样,吃亏没?” 张喜燕摇头,柔声的说: “她都没碰到我,我就被嫂子拽走了。” 丁琬叹口气,无奈的摇摇头,说: “走,咱们回屋。” 三个人进屋后,铁锁都趴在炕上睡着了。 起早过来,小家伙累坏了。 丁琬上炕给他拿了床被子盖上,然后把炕桌放好,三个位短暂休息。 对于刚才的事儿,丁琬大致说了一遍。 何宏志听完,撇嘴道: “六文钱一斤还贵?俺们县里都涨到十九文钱一斤了,还是高粱米。平常这个价,买白米都绰绰有余。” 张喜燕附和的颔首,说: “可不咋地。这媳妇儿平日就骂街,嫂子根本不理。听嫂子这么说,那就没有不理的道理。青山兄弟两口子人可好了,凭啥那么骂人家。” 何宏志点点头,冲着丁琬竖起大拇指,道: “嫂子做的对,那样的媳妇儿,就欠拾掇。” 说完,指着地上一袋粮食,又道: “嫂子,那是我们带来的口粮。知道你啥都不缺,可现在粮食太贵,还是不让你添补了。现在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丁琬见他说的如此实在,没有推辞的颔首说: “成,你们带口粮,自己吃着也仗义。往后吃饭别拘谨,自己带粮食了。” 何宏志笑着点头,端起水杯喝水。 张喜燕从腰间把信拿出来,交给丁琬,说: “嫂子,这是喜年给你的信。” 丁琬接过来展开,细细研读。 信上详细说了他要做酒坊的决心,还有就是张喜燕回去之后,他便开始着手收高粱的事儿。 说是收了千斤高粱,不过丁琬有些不敢相信。 放下信,看着张喜燕,问: “喜年说收了一千多斤高粱,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何宏志不住点头,“俺陪小舅子去的。那会儿粮不干,俺们收得也多,四文钱。” 丁琬闻言放心,把信后面的内容读完后,道: “燕子,你在家陪孩子,我先带大志过去。那边房子都给你们俩收拾出来了,不算大,你俩住正好。铁锁住这边,正好跟他表哥一起上下学。” 张喜燕听到这个安排,不住的点头,说: “好啊,那就让铁锁在这边,我们去那边。” “一日三餐,你们回来吃。那边啥都没有,就能烧点水。” 丁琬说完起身,把给他们两口子准备的被褥拿出来。 何宏志大力把被褥全都扛起,又把媳妇儿准备的他们俩的换洗衣服拿着,就站在一旁等。 丁琬急忙穿上鞋子,生怕他等的时间太长,累坏了。 二人从家出来,正好耿氏拎着肉回来。 见到何宏志,笑着道: “哎哟,大志回来了?” “舅母好。”何宏志打招呼。 “快去收拾吧,回来好吃饭。” 丁琬想了下,道: “娘,你回去让燕子出来。铁锁睡了,我把她留在了屋里。” “成成成,我这就去让她过来。”耿氏说完,急忙回屋。 二人故意放慢速度走,不一会儿张喜燕就来了。 三个人一路去了后盖的暖房。 把头这边,是间独立的的房子。 拉开屋门进去,屋子不算大,也就二十多平。 外屋地有一个灶,能同时烧炕跟火墙…… 第417章 打起来了 丁琬拉开里屋门,炕不算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炕梢是炕屏跟箱子,有一套茶具,还有烛台、铜镜…… 反正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丁琬拿一块抹布,简单的擦了擦浮灰,说: “炕席是昨儿换的,大志把被子放在上面,别扛着了。” “哎,好。”何宏志应下,小心翼翼的把被子放好。 仔细观察发现,这男人放被子的区域,就是丁琬擦过的地方。 别看人长得粗犷,但是这心还挺细。 潜心酿酒,日后也是一个人才。 丁琬想到这儿,指着外屋地,又说: “大志,灶台旁有柴禾,你点火烧水,我跟你媳妇儿把屋子重新收拾一下。” “成,成。”何宏志很好说话,不住的点头出去了。 屋门关上,丁琬一边脱鞋一边冲张喜燕竖起大拇指,压低声音,道: “驭夫有术,不错。” 张喜燕羞的面色通红,但却什么都没说。 丁琬把被子叠进炕屏,张喜燕那笤帚划拉屋子。 热水烧好,三个人一起收拾屋子。 火炕、火墙温度上来,三个干活儿的人,额头都是细汗。 收拾差不多时,屋门拉开,刘铁杠从外面进来。 “东家,你搁屋呢?” “啊,进来吧铁杠兄弟。” 等人进来后,丁琬给他们做着介绍。 刘铁杠认识张喜燕,上次来过,她男人第一次见。 上下打量一番后,说: “不错,一看就是庄家院出来的汉子。” 何宏志憨笑着点头,说: “就是有一把子力气。” “那就挺好。”刘铁杠忙不迭点头。 丁琬靠着窗台,说: “铁杠兄弟,你晚上起来给暖房烧炕,记得喊一下大志。” “放心吧东家,落不下。”刘铁杠说完,笑眯眯的又道,“东家,今年斗酒会,俺能不能去啊。” 丁琬颔首,没有迟疑的道: “去呗。今年你跟我二叔他们去,家里安顿好了就行。” “哎,那好,那好,谢谢东家啊。”刘铁杠满心欢喜的点头。 自己的要求被满足了,冲着何宏志挑眉道: “走,我带你去给暖房抱柴禾,省的半夜咱们挨冻。” 何宏志看了一眼丁琬,颠颠的跟着走了。 张春燕看着丁琬,轻声地说: “嫂子,斗酒会是不是很热闹?” 丁琬颔首,把脱下来的斗篷穿上,道: “等有机会你也去,见见世面。” “不用,我去不去都成,我想让大志去瞅瞅。”张喜燕轻声地说。 典型农家女人的想法。 丁琬理解,拉着她从屋里出来。 刚出屋,就听到酒坊院里乱糟糟一片。 丁琬快步往那边走,张喜燕跟在后面。 赵海桥给落霞阁送完货回来,说着从县里听到的消息。 话落,刘铁柱心里突突的道: “海桥叔,真打起来了?” “你看,这么大的事儿我能骗你?”赵海桥咂舌,摇摇头,道,“听说还是在虎威山打的。具体啥情况不知道,反正有能耐的北境县百姓,都往咱们这边奔呢。” 赵岩眼尖看到丁琬,急忙打招呼的说: “东家来了。” 他这一打招呼,大家都纷纷转身招呼着。 赵海桥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 “东家,我这……刚回来,所以……” “我知道的海桥叔。”丁琬打断他的话,追问着道,“虎威山那边打仗,有说北芪多少人,咱们多少人吗?” 赵海桥摇头。 “那没有,到底是机密,咱们老百姓肯定不清楚。东家,现在世道乱,暖房的那些菜……” 丁琬也有点担心。 前世这个时候,她已经离开辽东府,去了别地。 至于北境那边打仗有没有波及到平阳县,根本不知道。 眉头紧锁,深思片刻,说: “暂时走一步算一步。如果真有什么波动,反正都是菜,自己吃也成。” 大家伙儿听到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吱声。 很多东西的确只是猜测,具体咋回事儿,都没有定论。 赵海桥见状,挥挥手,大家继续去干活儿。 张喜燕挽着丁琬的胳膊,压低声音,说: “嫂子,我看来年这酒坊……” “一切照旧。”丁琬打断她的话。 一边走出酒坊一边又道: “战乱什么都东西都便宜,唯独这吃穿用度贵。来年开春,青砖瓦砾肯定便宜,到时候咱们提前备下。那些东西好好放置坏不了。等边境打完仗,咱们动工,省不少钱。” 张喜燕听到这话,竖起大拇指,佩服的不行。 依着她,就什么都不买,钱留着应急。 没想到人家就…… 怪不得做生意的人,都常说一句话,叫: 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小的。 来到暖房,屋子里不算热,但也不太冷。 地里的菜出的特别好,每个灶旁,都堆了很多柴禾。 一圈走下来,张喜燕觉得心情特别畅快。 农家这边,一片祥和。 与此同时的北境,战火连连。 老百姓们能逃得都逃,逃不掉的也都进山,不在城内呆着。 双方交战数次,讲道理驻北军没有北芪二十万大军多。 但他们在医治伤员上,是有成效的。 尤其是在清洗伤口方面,疮口不感染,治愈的机会就大。 这样能重新上战场的人,也就多。 五百斤的高粱酿,每天用的如流水,已经没了。 “……谭迁上次又拉来的三百斤,如今正在使用。可若是再要酒,只怕拿不出这笔钱。” 皖南太子听着飞鹰汇报,眉头紧锁。 一时间,帅帐安静,二人沉默。 好一会儿,就听到—— “备马。立刻、马上。” 飞鹰闻言惊讶,“猛”地抬头—— “主子三思,这个时候您不能离开。” “这边有赵将军,本宫离开几日无伤大雅。” “可是主子,北芪那边就等您出去呢,您这么一走,只怕他们……” 皖南太子微眯着眼睛,打量他一番后道: “让夜莺易容本宫的样子,咱们连夜去土庄子。” 飞鹰见他心意已决,试探性的又道: “主子,要不让黑鹰回去吧。他们是夫妻,这种情况……” 皖南太子长叹口气,奥会的道: “就是现在本宫允许他回去,那女人也不见得能要他。你忘了那日在英猴山他的样子了?” 飞鹰想到那晚的事儿,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第418章 赚些钱回家 北境战乱的消息,被老百姓们传的是各种版本。 因为不知道实际情况,所以传的沸沸扬扬,都有些不切实际。 说实话,除了让人觉得恐慌,旁的没有任何异议。 相较于热闹的县里、府城,各村就比较安静。 不管你怎么打,我该过日子过日子,该猫冬就猫冬,丝毫不受影响。 张喜燕夫妻二人,黑了白天都泡在暖房。 如果不是五脏庙需要祭奠一下,他们恨不得就长在那里。 刘铁杠对何宏志是赞不绝口,毕竟这人干活踏实,本分,能干。 这天下午忙完,张喜燕找到丁琬,轻声地说: “嫂子,这一晃我们都来七天了,我们打算回去。” “回去这么早吗?”丁琬有些惊讶。 张喜燕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来七天就不短了。该学的都学会了,我觉得挺好了。再说家里还有公婆,他们家就大志一个儿子,小姑子虽然没出嫁,也不能总让人家在家伺候。” 这话说的在理。 丁琬点点头,没有异议的道: “那这样,让大志把你送回去,然后他搁这边。我打算让他进酒坊,离过年还有正好俩月,让他学学咋酿酒,也赚些钱回家,咋样?” “好,好,谢谢嫂子。” 不等张喜燕回答,不远处一直听这边动静的何宏志,满口答应。 为了来这边学暖房种地,他把县里的油坊工给辞掉了。 回去干呆俩月不赚钱,他心里不舒服。 如今有个送上门的赚钱营生,他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张喜燕瞅着当家的这般,叹口气,说: “就想让你好好歇歇,你倒好,非得做工?” 何宏志憨厚的笑着不说话。 丁琬见状,深吸口气,说: “这还不好?燕子你该知足。你找这个男人,不说百里挑一,五十里也有了。” 不闲着,肯赚钱,能干活。 在农家这边,如此男儿,不愁娶不到媳妇儿。 张喜燕也很满足,不过却也客套的谦逊道: “好啥啊,他有两位表哥的一般,我都知足。” 丁琬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嗤笑着摇摇头,转身走了。 张喜燕有些懵,何宏志拽了下媳妇儿,道: “你没事儿提表哥干啥,那都是死人了。嫂子听了,多难受?” 张喜燕一拍脑门,赶紧朝看苗的丁琬方向走去。 来到跟前,蹲下身子,说: “嫂子,我刚才……” 不等她把话说完,丁琬如同没事儿人一般,道: “燕子,你看这样好不好,你自己回去,把他们爷俩都放在这边。我看铁锁爱读书,也爱跟致远在一起,就让他们俩多在一起俩月,如何?” 张喜燕闻言没吱声,显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丁琬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是养孩子她是知道的。 “我清楚你当娘的心,不放心孩子。反正这事儿你跟大志商量,看他咋说。同意呢,就留下,到时候跟他爹一起走。老人家要是想孩子,就跟你一起回,都没啥。” 人家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张喜燕自然没有不领情的道理。 点点头,柔声道: “好,我先谢谢嫂子了。这事儿我得跟他爹商量一下。依着我,我也想让他呆在这边。致远爱读书,懂礼貌。他跟着学,准没错。” “成,那你去跟大志商量一下。” “好的。”张喜燕说完,起身去找何宏志商量。 丁琬长舒口气,面无表情。 她刚才那话,又让她想起了徐二年。 不管他因为啥改名,反正这心里就是不舒服。 他虽然的确是个过日子的人,可诈死、改名、不认亲的事儿,这辈子都过不去。 至少她原谅不来。 情不自禁的握拳,手里的土块慢慢捏碎,一点一点落在地上。 “哟,嫂子还愿意玩土啊。” 何宏志憨厚的声音传来,让丁琬回过了神。 拍了拍手里的泥土,笑着起身,道: “咋样,商量的如何?” “就听嫂子的。” “什么?” 何宏志笑着点头,重复: “俺说那就在麻烦嫂子俩月,铁锁留在这边。” 丁琬不过是不想张喜燕继续那个话题,没想到他们还真的答应。 “这有啥麻烦的,不过是多双筷子、多个碗,没事儿。对了大志,你会赶车吗?” “会赶家里的牛车。” “那就成。”丁琬颔首,指着东面道,“我家的马车明儿不用,你到时候赶车回去,后天下午回来就成。” “好的,那谢谢嫂子,谢谢嫂子。”何宏志不住的点头。 雇马车回去很贵,何宏志来的时候,毫不夸张的说,每走一里地,他都得算计值多少钱。 倒也不是抠,就是过得比较仔细。 像来徐家,耿氏、致远、丁琬的东西,他也没少给。 只能说人家会过日子,仔细过日子。 事情说下,丁琬便带着张喜燕回家收拾东西。 她从北苑县拿回来的皮货,分了几张给她。 “这个貂皮给姑母,让她做件斗篷。这两张野猪皮回去熟了,做两双棉靴子给喜年跟大志。这个黑貂记得帮我给喜年,就说我给特意给他挑的,做大氅。” 说完,起身又从箱子里拿出来两块料子,放在炕上,道: “这个你跟喜年家的一人一块。夏天做衣服穿,凉快。” 张喜燕瞅着白皙的颜色,伸手摸了摸,滑腻无比。 “嫂子,这……” “这个叫雪缎,是宫里娘娘们穿的。谭迁上次找我做事,给了我不少。我留了一些,这两块给你们。” 丁琬给东西大方,但她给的就是张喜燕一家,外加张喜年两口子还有徐氏。 至于那个所谓的姑丈,还有张喜春,毛都没有。 张喜燕也明白丁琬的用意,摸着料子,道: “谢谢嫂子,等我回去就跟弟妹一起做衣服,来年夏天我们俩一起过来。” “好啊,到时咱们仨都穿这个,那才好看。” “嗯,嗯。”张喜燕不住的点头。 东西收好,时辰也不多,二人去厨房忙着做晚饭。 都是家常的,萝卜粉条汤,腌黄瓜炒肉,酱炒鸡蛋。 还有一道硬菜,炖鸡…… 第419章 认亲、重情 当张喜燕看到丁琬拎回来一只刚杀的公鸡时,傻眼了。 直到丁琬拿盆,把鸡放进去才回神。 “嫂子,你这是……” 丁琬把翻开的热水,用舀子,一瓢一瓢的烫着鸡。 “明儿就回婆家,今儿作为娘家人,自然得给你好好做一顿。放心,家里鸡鸭鹅不少,吃一只没啥。” “那也不能……” “哎哟,你要是不吃,这鸡我收拾完,给你带回去?” 张喜燕一听这话,忙不迭摇头。 “那,那还是大家一起吃吧。” 丁琬搬了把小板凳,开给给鸡拔毛。 张喜燕瞅着干活儿的嫂子,幽幽的说: “如果我知道嫂子人这么好,我早就过来了。两个表哥过世的时候,铁锁还小。” “是啊。”丁琬顺着她的话,叹口气道,“那会儿锁住才五岁,这一晃都八岁了。过完年就九岁,也不小了。” 张喜燕把腌黄瓜切丁,看着干活利索的丁琬,道: “嫂子,我听说你抱牌位生活,你还这么年轻,你……” 丁琬笑看着她,抿唇说: “咋,你做小姑子的还想我改嫁?” 张喜燕也觉得有些过分,咋就脑袋一热,就说了这话。 丁琬倒也没再逗她,拿着剪刀给鸡豁膛,说: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你跟你表哥也没啥交集,我对你这么好,你向着我也是应该。不过我现在真觉得挺好。婆家重视我,娘家又那么整齐,致远也跟我亲。” “如果没有这些,或许我会考虑,但只要他们还需要我,我就不会走。我这人认亲、重情,我婆婆对我如同闺女,谁家儿媳能睡懒觉?偏偏我婆婆就让我睡。你说,我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婆婆?” 张喜燕听到这话,点点头,道: “是啊,舅母对你是真的好。我娘就因为看到你们婆媳的感情,所以才对喜年家的格外关照。不过总是把握不好,很多时候好心办了坏事儿。” 丁琬闻言,特别理解徐氏。 徐氏那人接触几次,虽然有些心眼,但也是你对我好、我对你好的类型。 “回去告诉姑母,婆媳相处别着急。我婆婆那是看着我长大的,跟他们婆媳不一样。” 张喜燕听到这话,不住的点头。 丁琬把鸡收拾干净、洗净,拿到案板上,一顿剁。 块不小,油热下锅,“滋滋啦啦”的声音顿起。 丁琬快速翻炒,张喜燕那边也开始炒菜了。 两个人在厨房忙活,耿氏他们都回来了。 铁锁跟徐致远照例先来厨房点卯,帮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儿。 起先,张喜燕是不让他们俩做的,觉得念书是正事儿。 不过经丁琬教育之后,她也就不管了。 四个菜,全部做好,哥俩去正房放桌子了。 丁琬瞅着盛饭的张喜燕,道: “等你们回家之后,来年铁锁念书,家里有活儿也得让他做。你要记得,念书不累,累的只是脑子。多干活,把身体练好,就比啥都强。我爹、我弟他们,都是一边念书,一边干活儿。” 张喜燕闻言,重重点头,受教的说: “放心吧嫂子,再也不会那么做,肯定让他搁家干些活儿。” 一盆高粱米饭淘好,丁琬端着去了正房。 很快,饭菜全都摆好了。 何宏志瞅着炖鸡,不解的道: “嫂子,干啥要炖小鸡啊,啥日子啊?” “明儿我妹子回婆家,作为娘家人,可不得好好给她补补?”丁琬故意这般说。 何宏志还没啥反应,那边铁锁就眼睛红了。 徐致远懂事的给他夹了个鸡腿,道: “你别哭,等下次有机会你再来找我。回去之后好好念书,就算没去学堂,自己也得念,知道吗?” “表哥,我不想走。”铁锁撇着嘴,委屈的说。 丁琬瞅着他们哥俩的样儿,好笑的道: “你又不走,你哭啥?就你娘回去,明儿让你爹送你娘,后天你爹还回来。” 刚刚酝酿好的情绪,瞬间被这句话给消灭了。 铁锁难以置信的看着母亲,又看了看父亲。 耿氏瞅着张喜燕,夹菜到她碗里,说: “那么着急回去干啥。农家冬天都没事儿,在这呆着呗。” “不了舅母。”张喜燕摇头,“我公婆那都是我小姑子在照顾,我也不好老不回去。本来打算我们都走的,嫂子说让大志在酒坊上俩月工,赚点钱。” 耿氏一听这话,不住的点头,道: “行,行,留下挺好。俩月就能赚六钱银子,再加上年礼,可不少呢。” “还有年礼?!”夫妻俩异口同声。 一旁吃东西的徐致远,听到这话,道: “表姑母、表姑丈,我们酒坊端午、中秋、过年,都有东西。” 何宏志点头,明白他的意思,道: “姑丈知道你说的年礼,可姑丈就干俩月,哪好意思要。” “这有啥。”徐致远不以为然,“去年过年,我娘还在县里丰月楼摆桌,隔壁铁柱大伯也才去没几个月,该得的都得了,就是没去吃饭。主要是他媳妇儿不让。” 话落,丁琬笑着轻戳他额头。 “别老说实话。” 母子俩会心一笑,继续吃饭。 何宏志见他们这般,心知年礼啥的肯定会有。 摸着儿子的发顶,笑嘻嘻道: “明儿爹送你娘回家,后天回来。你乖乖听舅姥姥、表舅母的话,知道吗?” “嗯。”小家伙重重点头,美滋滋的啃着鸡腿。 吃过晚饭,何宏志夫妻俩就走了。 因为要起早赶路,就把剩下的菜、饭哗啦哗啦拿走,明儿一早在那边热热吃口就回去。 本来耿氏要给包饺子的,不过两口子说啥都不依。 来这么多天,又是肉、又是鸡、还有鱼。 谁家趁啥那么吃。 抱着东西回到屋子,张喜燕瞅着屋内道: “我走之后你勤快点,收拾收拾。” 何宏志闻言轻笑,故意用肩头撞了下媳妇儿,说: “我有多利索你忘了?” 张喜燕抿唇轻笑,把白天丁琬给她的东西,一一拿出来,重新装好。 何宏志听着媳妇儿说了一堆,轻声的道: “孩子他娘,嫂子没给咱爹、大姐,你说这事儿……” “那也是他们自己找的。我只是替嫂子捎东西,嫂子给谁不给谁,咱可管不了。” 张喜燕如今也看开了。 能真心对待,那就真心相处。 不能,她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其他的不管…… 第420章 为何要原谅? 收拾完厨房的丁琬,先去了儿子那屋。 见俩孩子正在炕上躺着背诗,笑着坐在炕边,说: “晚上光线暗,能背就别看书、别写字。” 徐致远撒娇的来到母亲怀里,铁锁坐在一旁,咧嘴轻笑。 丁琬冲他招招手,小家伙乐颠颠的过来。 前世那十年,她孤独的一个人生活。 没有生过孩子,也没有养过孩子。 其实,她挺喜欢小孩儿的,就是……没有机会。 今生从来,徐致远不用说,这是儿子。铁锁也跟她亲,她很知足。 搂着两个孩子,一下一下摸着后背。 “铁锁要是想家了,就跟舅母说,舅母搂着你睡。” 铁锁摇头,故作坚强的道: “舅母,我跟表哥睡就好。我都长大了,不想家。” 瞅着逞强的小娃娃,丁琬笑着颔首,什么都没有说。 又坐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让他们躺下,给掖好被子,吹灭蜡烛,这才离开。 没回房,拐去了正屋。 耿氏坐在炕上做活,丁琬走过去,说: “娘,天黑了,仔细眼睛。” 耿氏不在意,把最后几针做完后,道: “明儿拿去给你娘。你弟弟得多备一些棉衣棉裤,尿了也有得换。” 丁琬瞅着上面的针脚,叹口气,说: “还得是我娘,看看这活儿做的,真细。” “别给我戴高帽了。”耿氏好笑的摇头,瞅着儿媳妇又道,“琬儿啊,今年的斗酒会你真不去了?” “不去。”丁琬摇头。 老早就决定了的,她不会变。 “不去就好,不去就好。”耿氏一边收笸箩一边说,“北境那边打仗,我真怕今年还像去年似的。去年还有个李朝阳帮着,今年啥都没有,唉!” 丁琬明白婆婆的意思,起身来到跟前,伸手搂着她的肩头,道: “娘放心,日后只要娘跟我过,我就不会丢下娘。” 耿氏闻言嗤笑,无奈的摇摇头,说: “傻丫头,你这是啥话?我不跟你过,还能跟谁?快去睡吧,明儿还得忙呢。” “好。”丁琬点头,起身出去了。 看着没有熄灭的灯,丁琬仰头看天。 晴空万里,今年的雪不大,看看进了腊月咋样吧。 至于婆婆刚才的话…… 他不回来,她自然得跟自己过。 可他要是回来了呢? 丁琬不敢想,也不能想。 那个后果,她有点儿承受不起。 拉开屋门,灶下添一把火。 热水,准备一会儿洗漱。 进屋后因为脑子里想事情,所以叹息声不断。 主要就是一想到分别,她心里就不好受。 到底是用真心相处的家人,真要不来往,对她的打击可不小。 吹燃火折子,点亮蜡烛。 烛光映照着窗户两个人影,让她“猛”地转身。 当看到屋子里熟悉的两个人后,本能的后退。 百里浩熙起身,开口: “你莫怕,本宫不会伤害你。” 丁琬警惕的看了眼飞鹰,双手攥拳。 指甲嵌进肉里,疼痛感让她镇定。 喉咙微动,清了下嗓子,双膝跪地。 “给太子请安。” 百里浩熙走到跟前,伸手虚扶,道: “徐娘子不必行此大礼,本宫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丁琬闻言站起身,看着一脸尴尬的百里浩熙,说: “不知太子要跟小妇人商量何事?如果是商量,为何不是白天?难道太子不挑食,打算纳小妇人做侧妃不成?” “徐娘子,谨慎说话。”飞鹰轻声提醒。 丁琬嗤笑,整理下衣服,施施然的来到炕边,把炕桌放上。 脱鞋上炕后,坐在里面位置,道: “小妇人是乡野村妇,说话自然没有什么谨慎可言。鹰首如果想找会说话的,不如去县里、或者是府城。” “你——” 飞鹰想说她不识好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见主子一直站着,忙搬了把椅子过来。 百里浩熙坐下以后,看着丁琬,道: “徐娘子心里有怨,本宫……” “不敢。”丁琬霸气打断他的话。 既然他说有事相商,那她还是有些能炸刺儿的资本。 只要别过分,就不是问题。 “殿下,小妇人是乡野村妇,可不敢有什么怨言。刚才之所以那么说,小妇人也是被这桃花运给整惶恐了。认识、不认识的,都上来要求娶,小妇人一个抱着牌位的寡妇,实在不知道哪里来的魅力。” 说着,起身从炕屏里,把徐二年的牌位拿出来,放在桌上。 冬日的夜晚本就安静。突然屋子里摆个灵牌,多少有些惊恐。 百里浩熙瞅着那个木牌,又看了看倔强的丁琬,叹口气,道: “本宫明白,本宫先前的多管闲事,的确给你们带来不少麻烦。可本宫想说,真正的感情,不管有多少试探,都牢不可摧。” 丁琬单手托腮,漾出一抹讥讽的笑意,说: “那是因为没有大的诱惑,摆在面前。殿下,小妇人只想安心守着婆婆、养子,生活。别无所求。至于您说的试探,对不起,小妇人愚钝,理解不了。” 丁琬长舒口气,看着摇曳的烛光,喃喃的道: “殿下没精力过小妇人的绝望、重生、倔强生活,就不该给小妇人跟他之间,下定论。我们的感情如何,那是我们的事儿,殿下今日如果是来当说客,那小妇人不想听了,可以吗?” “你真的就不打算原谅?” “小妇人为何要原谅?”丁琬反问,指着屋子里的房梁,平静的说,“我就是在那里,挂了白绫上吊。我此次去北境送酒,摔车吐血,还要被蒙面人戏耍。殿下,你告诉小妇人,小妇人该如何原谅?” “这……”百里浩熙哑口无言。 他好面子,而且还有求于她。 如果所有的事情,此刻全盘托出,别说要酒,她都能气的砍了他。 为今之计还是再等等,实在不行,日后负荆请罪也不是不成。 想到这儿,百里浩熙开口道: “对,你说的是。他的确欠收拾,等本宫回去,一定严加管教。” 话落,飞鹰都以为自己听差了。 一向敢做敢当的主子,怎么今日就…… 丁琬没有看到飞鹰的表情,轻笑着看百里浩熙,说: “殿下,您深夜造访,总要有事儿,您直言吧。” “本宫要酒!” 第421章 空手要烈酒 四个字不多,丁琬轻笑着颔首,道: “您要酒自然没问题。要多少?” 百里浩熙抿唇,深吸口气抬头看着她,说: “有多少要多少,你现在库房里一共是多少。” 别看丁琬平日不管酒坊的事儿,但库存有多少,她门儿清。 “加上今儿白天的,一共一千两百六十斤。” 百里浩熙闻言“猛”地起身—— “当真?” “自然。”丁琬颔首,“小妇人没必要跟您说大话。如果您真要,小妇人拿不出来,那多尴尬。” 百里浩熙激动地上前走了两步,问: “为何你这边的酒要比谭迁那边多。上一次他送的五百,其中就有你一部分,这一次为何……” 话没说完,但是彼此都懂话里的意思。 丁琬坦然颔首,没有隐瞒的道: “殿下莫急,您先坐。” 百里浩熙见状,直接来到炕边,侧身坐下。 丁琬无奈,只能绕去一旁,跟他面对面。 就算她占理,也不能太子坐偏做,她在主位。 又不是不想混了。 下地穿鞋,一边泡茶一边说: “事情很简单,我酒坊这边的人,都已经做了一年多,他们的熟练程度,要比县里高。况且我还在这边,自然很多东西,就会面面俱到,酿酒也快。” 说着,把茶具端上来,瞅着百里浩熙又道: “您应该没喝过小妇人泡的茶,今儿让您试试,看看能不能喝。” 百里浩熙此刻哪有心思去管茶能不能喝,看着她,蹙眉问: “如果酿酒快,你这高粱酿的价格,是不是就要降低?” “对。”丁琬颔首。 一边洗杯一边开口又道: “这也是小妇人年后要做的事儿。高粱酿的价格不能一直这么高,年后我就要降价了。您军营那边需要也不多,我得另外找卖家。” 说完,继续泡茶。 正经功夫茶,需要21步,那是她前世跟旁人特意学的。 今儿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有她的用意。 如果跟太子一起合伙开茶楼,那靠山可是要比谭迁还大。 百里浩熙瞅着她倒腾来、倒腾去的茶杯,十分不解。 但也没有问,敲了两下桌子,道: “你要降价是什么意思?” “就是降到一个合理的价格,让老百姓……” 话没说完,飞鹰一个健步去到桌前,吹灭了蜡烛。 丁琬也不吱声了,侧耳倾听。 很快窗外传来—— “琬儿,早点儿睡,我也睡了。” “知道了娘,您慢点儿。”丁琬冲着外面说。 屋子里另外两个人,大气儿都不敢出。 直到传来关门声后,飞鹰再次点燃蜡烛。 “你刚才说合理,什么样才算合理?” 丁琬轻笑,一边冲注一边又说: “就是让平头老百姓喜欢喝酒的能喝得起。例如正常的高粱价格,是四文钱一斤。当然,不能跟现在比,毕竟现在粮价高的离谱。” 百里浩熙抿唇,看着她微眯着眼睛,道: “那你告诉我,你打算降到一个什么价格。” 丁琬思索一下,笑着道: “一百斤的高粱,差不多能出六十八到七十斤的酒。人工、木柴,所有都算在内,那就得……殿下就别关心这个价格了。反正你这边要的多,我肯定要比外面卖的,便宜。” “那现在我要酒,你能多少钱给我。” 丁琬抿唇,想着他做的重重,犯难的道: “殿下,俗话讲的好,进了腊月,凉水贵三文。如今粮食的价格又那么高,我不给您涨价就不错了,咋可能降嘛。” 百里浩熙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你刚才不还说年后降价吗?” “那也得打完仗。”丁琬耸肩,把泡好的茶给他倒了一杯,又说,“我不管做什么,都得等边境安稳了才能定。我现在就算降价,谁能心大去买酒喝?” 百里浩熙听到这话,觉得在理。 可两百文钱一斤,他实在是…… “徐娘子,本宫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可能亲自过来跟你说事儿。” 丁琬明白的颔首,优哉游哉的品茶。 百里浩熙见状,继续又道: “徐娘子,如今边境成拉锯战。双方除了拼兵力、粮草,还要拼伤兵复原情况。不瞒你说,因为你的酒烈,我朝士兵的伤口,很少有以前溃烂、出脓的症状。” “哦,这样啊,能帮到你们,我很高兴。”丁琬点头,笑着放下茶杯。 一码归一码。 她不得意眼前这个太子,但是大周能在交战中体现优势,还是因为她的缘故,她没有理由不高兴。 大家、小家,她分的清。 百里浩熙见她这般,长叹口气,道: “徐娘子,我不跟你绕弯弯,我要酒。你有多少我要多少,但是钱,我暂时没法给你。” 丁琬听到这儿,终于明白为啥他会亲自过来。 敢情是来空手套白狼,不对,空手要烈酒。 屋子顿时安静下来。 丁琬瞅着眼前剑眉紧锁的男人,轻咬下唇。 飞鹰见状走上前,拱手,说: “徐娘子,此事关乎我大周北境百姓,还望您能三思。徐永涵做的事情……” “别跟我替他。”丁琬清冷的打断飞鹰的话。 百里浩熙见她这般,心里“咚咚……”敲鼓,悔不当初。 怎么就狗拿耗子,插手人家两口子的事儿。 徐永涵不止一次说他妻子的好,那会儿他一门心思想让那小子做妹夫,如今看来…… 还是他自己想多了! 看着杯子里茶汤,端起、饮下。 本就微苦的嘴,喝了茶后就更苦了。 很快回甘,却让他惊住了。 从小生活在宫里,什么茶都喝过。 可刚才她泡茶的举动很新颖,而且只是寻常茶叶,竟然也能香甘无比。 此女子,到底有多少能耐,是他们没有掌握的? 丁琬起身,从柜子里拿出纸笔,放在桌上,道: “殿下想要酒,没问题。一码归一码,一千斤的酒,您需要给钱。现在没有没关系,写欠条。余下的零头,算小妇人赠与驻北军各位将士。” 白给二百多斤,不少了。 百里浩熙瞅着白纸,嗤笑着摇摇头,说: “本宫从认字开始,什么都写过,偏偏这欠条……不曾写!” 第422章 太子写欠条 丁琬明白他的意思。 一边磨墨,一边开口说: “小妇人不需要您写欠多少银子。只希望太子写一个承诺。” “承诺?” “对。”丁琬颔首。 放下墨块收回手,坚定的看着他,说: “小妇人斗胆,让太子给我爹一个倚仗。原本该去北屿县的父亲,突然改成蛟阳县。小妇人觉得,应该跟京兆尹顾川泽大人的冤案有关。”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那户在京城不足为惧,可蛟阳县的这户,地头蛇,惹不起。父亲不只是为民伸冤,他也是我们丁家的顶梁柱,小妇人不能让他有事。” “如果太子答应,那一千多斤酒,小妇人全部赠与北境驻北军,绝无二话。” 百里浩熙听她这么说,拿起毛笔,“唰唰唰……”的在纸上写东西。 丁琬看着内容,不禁惊慌的道: “殿下,您这……” 百里浩熙没理她,继续写。 等把欠条写好,放下毛笔,盖上自己的印章后,道: “你要的承诺,本宫不需要给你。你爹是带着密旨回来的,父皇那边会保他周全。丁琬,你能说出‘把酒全部赠与’的话,说明你的家教很好,明事理、识大体。” “今年斗酒会已经取消,你不用再准备。边境打仗,宫里节省开支,你知道这些就好,不用跟旁人说。你好好做,本宫看好你,你爹亦然。” 丁琬看着手里的纸,想了一下,道: “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那小妇人就不担心了。殿下,顾芷伊现在的户籍还是奴籍,您看……” 百里浩熙扭头看她,轻笑着说: “不急,最晚来年三月,顾家就能平反。” “那京城的耿家,可会动?” “动不了。”百里浩熙回答。 见她还想追问,缓缓摇头,道: “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本宫已经是最大让步。若是在想问,就涉及到朝政,你可还问?” 丁琬警铃大震,忙不迭摇头,说: “没有没有,小妇人脑子不够用,可关心不了那么多。只要家父不会受屈,那便成了。” 百里浩熙闻言,满意的“嗯”了一声,出去。 飞鹰等主子走后,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她道: “这是主子给你的。” 丁琬闻言,接过来打开。 是一张五百两面值的银票。 一千斤的高粱酿,这算银子,也就二百两。 这…… 丁琬就看不懂了。 手里的欠条扔在,这是什么情况? 飞鹰也明白她的疑惑,深吸口气,说: “一码归一码。主子给的,是主子的私库,是奖赏你的义举。至于那酒钱,是要从兵部里走账。虽然你听这话觉得多此一举,但朝廷做事向来如此,习惯就好。” 丁琬一听这银票是给她自己的,顿时不客气的收下了。 点点头,轻声道: “好。既然如此,那小妇人就谢谢太子殿下了。您二位慢走,别惊动我娘。” 飞鹰拱手,快步离开。 看了眼关上的房门,足下一点,飞身出去。 村头官道上,两匹骏马正在那里等着。 二人利索的上马,百里浩熙问: “她收了?” “收了。” 百里浩熙松口气,挑眉又道: “回去之后找黑鹰,把本宫给银票的事儿说一下。如果他不吱声,直接告诉他,是补偿。” 飞鹰闻言嘴角狠抽两下,应了声“是”。 虽然是黑夜,不过两人的眼神都很好使。 百里浩熙握着缰绳,淡淡的说: “本宫当时不那么说,她就有可能不把酒送去。反正不管怎样,虽然黑鹰背锅,不过本宫也给钱了,这事儿就算扯平。你告诉他,该回家回家,该找媳妇儿热乎就热乎,本宫不管了。” 说完,百里浩熙扬起鞭子北上。 飞鹰冲暗处使了个手势,然后策马追赶。 百里浩熙那话说的就跟没长牙似的,如今边境形势紧张,徐永涵根本走不开。 就算他不管,人家也来不了。 飞鹰看着前方的主子,实在想不明白,这人一会一变,到底是图啥。 接连好些马匹,疾驰在官道上。 回声不小…… …… 何宏志送完媳妇儿回来的第二天,丁文江终于回来了。 丁老汉兑现承诺,杀猪、垒灶、置办流水席。 一切刚刚忙妥,丁琬打算回家好好躺着歇会儿,不料—— “琬儿,你先别走,爹有事儿说。” 丁文江把家里人全都叫到东屋,除了走商队的丁现,大家全都到了。 就连怀抱的丁瑫,也在屋内。 丁文江把任职文书拿出来,放在炕上,说: “我去蛟阳县任职的日子,是冬月二十。所以咱们时间紧急,得抓紧收拾东西。” 今儿是冬月十五,算下来,满打满算就只有五天。 丁老汉闻言,惊讶的道: “你没几天上任,你不早说?” 丁文江叹气,看着父亲,道: “爹,我突然考中,是咱土庄子开村一来,头一份。您也喊出去流水席了,我怎能说这事儿扫兴。五天不短,您二老把东西……” 没等丁文江把话说完,丁翠兰开口说: “大哥,收拾东西不着急,你这次去蛟阳县,得呆五年呢,实在不行过后回来取也成。” 丁文江闻言颔首,纠正着道: “翠兰说过后回来也是可以。不过我这次任期不是五年,是三年,顶原来的蛟阳县的县令。” 丁琬听到这话,瞬间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原来的县令,任期根本没满。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北屿县的县令调任,蛟阳县的县令过去,然后父亲去了蛟阳县上任。 如此大费周章,看来这耿家的事情,不小啊! 当然,这话她没有直接问。 现在不合时宜,等单独相处时,再说也不迟。 丁母抬头,看着儿子,道: “你三年任满,会去哪里?” 丁文江摇头,诚实的说: “娘问儿子去哪儿,儿子自己都不知道。蛟阳县原本的县令,如今是第七年。”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三年之后,你肯定得走,是吧。”丁母追问。 丁文江看着母亲,重重点头,道: “是!具体能去哪儿不知道,反正铁定是走。” “既然如此,那我跟你娘就不跟你去了。” 第423章 不去 “……” “……” “……” 丁老汉的话说完,丁文江夫妇,还有丁珏他们,全都愣住了。 丁珏难以置信的看着祖父,问: “爷,您这话是啥意思,啥叫您跟我奶不去了?不去哪儿?蛟阳县吗?” 丁老汉瞅着孙子惊讶的样子,笑着点点头,道: “是啊,我跟你奶、还有你小姑,我们不过去了。” “为啥啊?”丁珏急忙追问。 不仅他想知道这个原因,就是丁文江夫妇也想知道。 柳氏误以为是自己的问题,看着婆婆,轻声说: “娘,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您生气的事儿啊。您说,您说出来,我肯定改,一定改。” 丁母瞅着大儿媳惶恐的样子,摆摆手,道: “什么改不改的,你又没错,改啥改?” “可是娘……” 丁母摆摆手,示意她别着急说话。 “你们两口子孝顺,我跟你爹都知道。可有个事儿,咱们得先说明白。当初翠兰及笄,我是说过,要等老大考中了以后再说。” “如今他争气,的确考上了。可他在蛟阳县也就呆三年,三年之后他走了,我跟你爹也得跟着走。但那个时候,翠兰就走不了了,她嫁人了,男方家能让她走吗?” 老太太这话说完,柳氏愣住了。 丁文江见状,开口道: “娘,我给翠兰找人家,自然得看重人品、家世。就算咱们走了,也能放心把她留下。” “我不放心!”丁母摇头。 丁文江思索片刻,又道: “如果娘怕翠兰受委屈,那咱们就给她招个上门女婿。这样我任期满了,他们两口子跟着走,不也一样吗?” “我才不要呢。”丁翠兰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以她对安辰的了解,他肯定不会做上门女婿。 丁母轻拍闺女的手背,道: “老大,我跟你爹不去,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们俩这辈子,一共就你们三个孩子。我们珍惜,也疼爱。你说让翠兰找个上门女婿,你养他们两口子一辈子?” “就是愿意,我跟你爹也不愿意啊!老大,故土难离,我跟你爹在这土庄子过了大半辈子,我们舍不得这边。熟悉的邻居,熟悉的地方,我去了那边不得劲儿,你懂吗?” 这一番话,掏心掏肺,实实在在。 不是因为旁的因素不走,就是想不去,不想去那个陌生的地方。 丁文海缓过神,拍拍丁文江的将头,说: “哥,咱爹娘不想去,那就不让他们去了。” “老二,我是老大,我得养爹娘。” “哥,爹娘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就算分家了,也是我爹娘啊。”丁文海强调。 丁父瞅着面色凝重的儿子,磕打两下烟袋,道: “文江啊,听你娘的话,你带着你媳妇、俩儿子去上任。琬儿在家呢,她也能照看我们。再说老二、翠兰都在,家里你不用惦记。” “不行啊爹,这事儿真的不能依着你们。我娘把啥都交出来了,你们必须跟我们走。”柳氏不依。 她不是贪恋那莫须有的权利,就是觉得自家男人发达了,不能把爹娘扔下。 真要那么做了,村里人还不知道咋戳他们脊梁骨呢。 更何况自打分家之后,她就没想过再跟公婆分开。 丁母看着儿媳的样子,笑着摆摆手,道: “老大家的,你有这心就够了,我很知足。旁的不说,你对我跟你爹,绝对没二话。至于那些东西……年后就开始张罗。打好了放在西跨院,反正也不吃草料。” “娘啊……” 丁母坚定的摇摇头,道: “老大家的,我不去不是因为旁的,就是我跟你爹不想走,你明白吗?没有任何原因,啥都没有,就是不想。” 心意已决,态度坚定。 丁文江微眯着眼睛,好一会儿说: “既如此,那儿子只身去上任,孩子他娘跟珏儿、瑫哥儿都留在家。爹,娘,你们不想去,我理解。孝顺孝顺,得顺着。” 柳氏听到这话,没有吱声。 如果二老执意不去,她作为儿媳,的确要留在家里。 丁珏瞅着母亲,欲言又止。 丁玮仗着年纪小,幽幽地道: “大伯一个人在外面,不说大伯母能不能放心,就是祖母都很难放心。大伯既然说孝顺,那就带着大伯母一起走,家里有我爹、小姑、还有大堂姐,怎么都够了。” 难得他说这么多话。 丁文江惊讶之余,欣慰的摸了摸他的发顶,说: “小玮长大了,敢说话了。不过这话说的不全面啊!你光想着你奶奶、你大伯母会不会放心。大伯在外面,家里不留个放心的人儿,大伯也不放心啊。” “咋地啊哥,你不放心我呗。”丁文海挑理了。 丁文江瞅着碍事的弟弟,咂舌一记,道: “你别裹乱。爹,娘,你们要是不跟我走,那就让孩子他娘留下照顾你们。” “那你自己呢?”丁母反问,指着柳氏怀里的小家伙又道,“这孩子出生你就没赶上,还打算以后都赶不上吗?你们夫妻还年轻,这就要分开?” 一连几个问题,让丁文江有些躁了。 双手抹着脸,平复自己的情绪,道: “娘,咱们当初说好的,分家以后你们二老带着翠兰跟我走。我这计划的好好地,突然你们就变了。你们不去,我带着孩子他娘去,外人怎么看我啊!” “有啥咋看的,你是去上任,又不是去游山玩水。”丁母不为所动。 她是下定决心,不离开土庄子,任谁说都不成。 丁琬见状,深吸口气,道: “爹,如果爷、奶执意不走,那您就带着我娘跟瑫哥儿走。把珏儿留下。大现走商队,他是二孙子,在祖父母身前尽孝,理所应当。” 丁母闻言,不住点头,道: “对对,把二珏给我留下就成。还有那个丁槐,他也留下来。家里得有个跑腿干活的人。唐嬷嬷让你媳妇儿带走,帮着照顾一下瑫哥儿啥的。” 丁文江看着闺女,见其点头的样子,还想坚持。 丁父长叹口气,道: “老大啊,你爹没多少年活头,不想折腾。来年春耕完,天儿不冷不热,让丁槐套车,我跟你娘过去小住几天,不也一样嘛。” 第424章 买人 老两口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一直没有说话的丁琬,拽了拽父亲的衣袖,说: “爹,既然爷、奶都不想去,那您就带着我娘、还有瑫哥儿去吧。唐嬷嬷、丁松也跟着。家里有我跟珏儿还有小姑、二叔,足够了。家里这边爹不用担心,我会再去伢行买俩婆子回来。正好也把罗翔的……” “罗翔还继续跟着我。”丁文江开口。 丁琬闻言摇头,轻声地说: “爹,您想用罗翔不是不行,不过得看他自己的意思。” “他跟我说了,要继续做。” “那爹咋安排他?” “就安排在县衙做捕头。”丁文江说,“罗翔这人虽然不善言辞,但是懂得特别多。这次在京城,先有萧逸帆,然后就是他,省不少事儿。” 丁琬心知这是安辰安排的,不过有这么个人在父亲身边,她也能放心。 “行,既然爹这么说,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您带我娘他们去,珏儿留在这边。明儿我跟小姑去县里买俩婆子,到时候唐嬷嬷帮着交代一下。” 事以如此,丁文江在要反驳,也于事无补。 叹口气,不死心的看着两位老人,问: “爹,娘,你们真不去吗?兰儿这婆家的事儿……” 话没等说完,丁翠兰急忙开口打断: “大哥,我可不想嫁的离家那么老远,你就别拿我亲事说了。是咱爹娘不想去,你说的天花乱坠也没用。” “你这丫头,你大哥还不是为了你好嘛。”柳氏柔柔的道。 丁翠兰凑到柳氏跟前,逗弄她怀里的丁瑫,说: “大嫂,你就放心跟我哥走。家里有我跟二哥他们呢。我们有啥需要,就打发丁槐去找你们。放心,肯定不客气。” 柳氏瞅着小姑子的样儿,无奈的叹口气。 事已至此,还能说啥! 扭头瞅着丈夫,说: “既然爹娘不想跟着去,那就不去了。明儿我去冯家屯找老刨子,让他年后就来打东西。像咱爹说的,做好了就放在西跨院。” “做这早吗?”丁文江不解。 丁琬见状,耸耸肩说: “爹,我姥爷上次过来跟我爷说,他们年后就要打。我爷当时听了虽然没吱声,可心里肯定也惦记了。” 老爷子听到这话,“呵呵……”笑着碰了下老伴,道: “咋样,我就说琬儿看见了吧。” 丁母没吱声,看着大儿子,说: “文江啊,我跟你爹都这个岁数了,不用那么忌讳。早打完放着,隔几年上个油,抗用。” 丁文江点点头,没有否定。 丁琬再旁,开口又道: “爹,我娘身边,是不是得需要两个丫鬟?” 话落,大家全都看着丁文江。 柳氏不好意思的摇摇头,道: “要什么丫鬟,我什么都会做,到了那边……” 话没说完,丁母拽了下她的胳膊,说: “那可不行。你是老大的发妻,他现在是县令,你就是县令夫人。你看哪个县令夫人干活儿的?你得端着,一直端着,不然老大没面子。” 丁翠兰再旁点头附和。 柳氏看了眼闺女,见其颔首,柳氏叹口气,道: “那,那就买俩吧。” 丁文江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丁琬,说: “两个丫鬟,两个厨房婆子,一个粗使婆子,管家、小厮……都挑齐了。趁着没走,先让唐嬷嬷在这边调教两天。家里再挑俩婆子,一个管家。” “老大,咋要这么多人啊。”丁父有点招架不住。 家里还要配管家? 这是不是太多了啊! 丁琬接过那张纸,看着上面的官印后,道: “爷,咱们要这些人是不花钱的。” 说着,扬了扬手里的纸。 丁文江进一步解释说: “爹,咱们朝廷对待刚上任的县令很好,都会把需求配足。不然,你到一个地方,啥都没有,完全需要自己置办,刚做官的人,可没那么银子。” 丁母听了不放心,看着丁琬问: “真不要钱?一个都不要?” “不要。”丁琬摇头。 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上限是二十,只要不超过,就没事儿。 他爹要的也不多,家里这边留俩婆子,一个管家足够。 小心翼翼的收好纸,瞅着丁翠兰,道: “明儿吃过早饭,咱们就去。” “好。” 丁母故意打个哈欠,摆摆手,赶人说: “都回去吧,忙了这些日子都累,回去歇着。老大,帮你媳妇儿收收,口粮啥的不用担心,你们先带一些,然后我让你闺女找大车队,都给你们拉过去。” “知道了,娘。”丁文江点头应下。 他现在是彻底明白,他没回来之前的日子,这些人除了自己的媳妇儿、儿子,只怕都知道双亲不想跟着走的念头。 包括自己的闺女。 又或许是她帮着出谋划策,不然怎么就这么顺利,他一点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依着他对母亲的了解,母亲肯定会说一些客观不能去的理由。 可这一次,完全没有,就是一个: 我不想去! 人家一个“不想”,你就不能坚持。 “孝顺”二字,不仅要“孝”还要“顺”。 一家五口回到东跨院,不等丁文江“问罪”,丁琬直接跪在地上。 丁珏见状,也挨着姐姐跪下,虽然跪的有些莫名其妙。 柳氏瞅着两个孩子,不明所以。 “你们这是……” 丁文江冷“哼”一声,看着丁珏道: “你起来,有你啥事儿,你跪着?” 丁珏木讷的看着姐姐,摇摇头,说: “爹,孩儿也不知道姐姐为何跪,长姐尚且如此,儿子自然应当。” 丁文江无语的摇摇头,道: “琬儿,你就没啥跟爹说的吗?” “有。”丁琬点头,看着担忧的母亲,清了下嗓子道,“爹,二叔的确找过我,可那也是我奶、我爷先找的他。” 丁文江嗤鼻,满脸不信。 丁琬也不反驳,跪直身子继续说: “我的确老早就看出我爷、我奶有不想走的意思。自打提及您要去蛟阳县,二老就满脸愁容。故土难离,他们在这边生活了半辈子,不想走也是应该。” “琬儿啊。既然你都看出来了,为啥早点儿告诉娘?” 第425章 饶你一次 丁文江看着天真的媳妇儿,冷笑道: “她能说?她巴不得爹娘不去。” “孩子他爹,琬儿不是那样的人。”柳氏忙不迭摇头劝阻。 丁珏也听不下去,仰头大声道: “爹,您这么说姐不公平。” “咋不公平?”丁文江皱眉,“她若是想让你爷、你奶去,看出来就该去劝说,而不是帮着你二叔出谋划策。” “姐不是那样的人。”丁珏摇头。 一直在院子里踟蹰的丁文海,这会儿也听不下去了。 几步进屋,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儿,道: “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咱爹娘去不去,说实在嗑儿,跟琬儿有啥关系。真的是我去找的她,让她帮着想法子。” 丁珏听到这话,更加有底气了。 “爹,您好好想想。姐看出来了,可她咋开口问?直接去问,万一我姐看错了,这不是不明显提醒我爷、我奶,让他们不去?” 丁文海点头附和: “就是,就是。大哥,你孝顺,有能耐,可我也不差。我在家,也能照顾好咱爹娘。” 丁文江瞅着亲弟弟,又看了看儿子,,叹口气,说: “我知你孝顺,也知你靠谱。可你自己还孑然一身,我咋……我是老大,照顾爹娘天经地义。她是我闺女,既然看出来了,就算不好跟爹娘说,跟我说也成啊。” “这丫头直至不漏,弄得我刚刚措手不及,不得不答应。改明儿我跟你嫂子离开,你觉得村里人会咋说?我们去县衙享福去了,把爹娘扔在村里,我们……” “大哥,你长子不是在家呢嘛。”丁文海提醒,“更何况家里人都在,谁敢胡言乱语?” 柳氏心疼孩子,拽着丈夫的衣袖,无声求情。 说起来俩孩子长这么大,丁文江发火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时间都不长。 今日如果不是涉及到老人,他也不能这么激动。 瞅着一直跪在地上的孩子,长叹口气摆手,道: “都起来吧。不年不节跪啥?” “那还不是你发火,他们俩才跪的?”丁文海急忙提醒。 丁文江瞪眼,丁文海转头去扶侄子。 丁珏起身,又把丁琬扶起来。 丁文江看着闺女,心疼的道: “爹跟你发火不为旁的,就是觉得这事儿,你不该瞒我。” 丁琬已经预料到父亲会生气,所以认错态度极好。 “爹爹教训的对,女儿受教了。以后断不会自作主张,凡事都同父亲商议。” 丁文海瞅着侄女这般,心疼的无可奈何。 伸手拍拍她的肩头,道: “哥,差不多拉倒啊。咱家就这么一个闺女,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琬儿,你爹再说你,就给二叔当闺女。” 丁文江闻言恼了,回头就把窗台上的鸡毛掸子拿起来。 丁文海“猛”地起身,站在了丁琬身后。 “老二,我抽你信不信?” 柳氏看着他们哥俩的样子,笑着摇摇头,说: “好了好了,孩子都那么大了,还没有正经。还有你,以为老二还是小时候?你打他乖乖就让你打?他不跑的啊!” 丁文江放下手里的鸡毛掸子,道: “罢了,饶你一次。” 丁文海撇嘴,不过却也见好就收。 丁琬看着柳氏身上穿的衣服,道: “娘,明儿上午我去买人,下午回来就帮您做衣服。此次去蛟阳县,以前的衣服您就别带了。” “为啥?”柳氏不依。 她衣服说不上是上等料子,但也是不错的东西。 就这么扔在家,她可舍不得。 丁琬推了推柳氏的胳膊,道: “我爹从京城拿回来那么多料子,不就是想让您好好打扮?娘,从您离开土庄子的那刻起,您就不是现在的身份了。” “那我是啥?”柳氏不解。 丁珏再旁,笑眯眯的说: “您是县令夫人——丁夫人!丁大人带着妻子出去赴宴,您就穿现在这身?” 柳氏闻言,瞬间懂了。 “琬儿,那你说我以前的衣服不带,那咋办?你婆婆嫌弃不?不嫌弃的话……” “娘,您的衣服给唐嬷嬷不行?我明儿挑婆子,就挑跟您身材差不多的,给他们穿,如何?”丁琬提议。 柳氏想了想,觉得可行,缓缓颔首。 丁文海再旁咂舌,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说: “闺女,你娘的衣服给婆子穿。那你娘以前搁咱家,那就是……” 话没说完,柳氏把炕上的鸡毛掸子塞给丁文江,道: “孩子他爹,揍他!” 丁文海见嫂子恼了,忙扔下一句句“我浑说的”,落荒而逃。 一家四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乐了。 炕上躺着的丁瑫,翻个身,努力的抬头。 丁文江瞅着三个多月的儿子,伸手把人抱起来,说: “还以为是闺女呢,没想到又是个臭小子。” 话虽如此,不过丁文江的眼底,还是浓浓的笑意。 柳氏把她裁好的料子拿出来,拽了拽丁琬,说: “你给娘看看,这料子都咋做衣服?我摸着料子实在太好了,我……我都不好下手。” 丁文江从京城回来,特意带了不少京城时新的料子。 他走时带了不少钱过去,刨除吃啥的,还剩很多。 考中之后就把钱都换成了料子,首饰。 当然,这也说明他心细。 毕竟柳氏是农家出身,就算自己会打扮、会张罗,可跟县令夫人级别相比,还是差了太多。 丁琬看着料子,想了下,道: “娘,要不明儿你跟我去落霞阁。谭迁那有好几个绣娘,让她们赶工。你们五天之后出发,四天时间多赶一赶,总能做出几身像样的衣服。” “不成不成,那得花多少钱呢,不行。”柳氏忙不迭摇头。 丁琬见状,按着她的手,道: “娘,任何事情在咱们丁大人的面前跟前,都不是事儿。您要记得,您往后就是县令夫人。您跟我爹单独相处,您怎么会过、怎么舒服,那随便。可在外面,绝对不可以,明白吗?” 柳氏看着闺女的眼神,又看了看儿子点头的动作,艰难的“嗯”了一声。 这个改变,是个大工程,大家都心里清楚。 丁文江看着媳妇儿,轻声地说: “就从找人做衣服开始吧。” “好。”柳氏点头,不再拒绝…… 第426章 改变 翌日吃过早饭,丁琬就被耿氏撵走了。 昨天知道丁家二老不去,耿氏也觉得合理。 老人家嘛,不想离开生活一辈子的地方,很能理解。 丁琬来到丁家的时候,柳氏已经准备好了。 涂了口脂,显得气色不错。 丁翠兰乐颠颠的过来,扬了扬手里的包袱,说: “嫂子一早告诉我,你打算让落霞阁给做衣服?算我一个,我自己出钱。” “哪用得着你,你大哥都把钱给我了。”柳氏恬淡的说。 丁母闻言,摇摇头,道: “你们去蛟阳县,到处都得用钱,老大手里的就留着,别胡花。一会儿我让老二去县里卖粮。现在粮食贵,咱家也吃不完,卖一些你们带着,穷家富路。” 典型母亲的担忧。 柳氏刚要拒绝,被女儿捏了一把,忙说: “谢谢娘,还是娘想的周到。” 丁母笑了点头,看着她,道: “去吧,多做两身衣服。咱们这边还是便宜,蛟阳县那边啥价格咱们也不清楚,还是在家做了放心。” “知道了,娘。”柳氏轻柔颔首,“娘,我们先走了。” “去吧,去吧。中午别急着回来,在县里吃完再回,好好转转。”丁母叮嘱着。 三个人上了马车,丁槐冲丁母、丁文江行礼之后,驾车离开。 等马车走了一会儿后,丁琬看着母亲,道: “娘,我咋觉得你今儿跟平常不一样呢?” “噗嗤——” 她刚说完,丁翠兰那边就笑出了声。 柳氏叹口气,还是端着自己,慢幽幽的道: “一早唐嬷嬷告诉我,县令夫人要守的规矩不少。跟大户人家的夫人们打交道,不可以太随意。在外面,我代表你爹,我的一言一行,都关系着你爹。” 丁琬听到这话,竖起大拇指,说: “早知道唐嬷嬷说话这么管用,我就早跟她说好了。娘,等到了蛟阳县,你就事事都问唐嬷嬷。她虽然在大户人家做的不是管事婆子,可到底呆过,跟您也是一条心。” “今儿再买的人,哪怕您看着再机灵,再好,也不能让他们越过唐嬷嬷,知道吗?不管咋样,她来家里这么久,对咱们什么样,咱都知道。” 柳氏点点头,轻声地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今儿你买的人,肯定都是搁大户人家做过的。但他们刚来,咱们虽然握着身契,也不见得他们真的跟咱一条心,我都明白。” 丁翠兰歪头看着她,不解的道: “嫂子,我咋感觉经过一宿的时间,您就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丁琬也点头,表示同意小姑的话。 柳氏不好意思,叹口气,说: “昨天你爹、你大哥,跟我念叨了大半宿。要不是西屋珏儿起夜,他还得说呢。其实我心里明白,你爹考中不容易,能带我出去更不容易。” 这话丁翠兰不懂是什么意思,丁琬可是太明白了。 有个别考中了,嫌自己的媳妇儿太过糙遭,就直接扔在乡下不带走。 美其名曰,照顾二老,其实就是为了自己胡来,行个方便。 任上地方那些富商们,一个比一个懂事儿。 都给找好了送过去,不喜欢还能再换。 这些猫腻,平常村里肯定不知道。 丁琬挽着柳氏的胳膊,道: “娘,我爹跟您是从小夫妻,您们的感情,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我知道。”柳氏颔首。 对于丈夫的为人,她信得过。 而且,丁家的家风,也不会容许任何人乱来! 马车先去了落霞阁。 谭迁不在,据说是帮着军营千户筹粮去了。 柳氏坐在偏厅,等人走后,压低声音,道: “你奶还要卖粮。你听听刚才管事的话,现在买粮多难啊。” “嫂子,咱家不缺粮食,你别怕。”丁翠兰忙不得开口。 柳氏摇头,没有吱声。 丁琬放下茶杯,道: “娘,那是我奶的一片心意。她不跟你们走,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如果你再不接受她的好意,她会很难过。” 柳氏看着闺女,耸耸肩,不吱声了。 很快,管事带着女绣娘进来,指着柳氏道: “这就是丁夫人。我跟你说啊,算上今天,第四天就得给土庄子送去。人家五天后就走了,你们得抓紧。” 说完,冲着丁琬拱手,道: “徐娘子,先做五身可好?你们先带走,剩下的我让绣娘慢慢做,咱家腊月十八去蛟阳县那边走货,到时候我让人给送去。” 柳氏一听这话,不住的点头。 丁琬微微福身,感激的道: “谢谢管事这么费心,真是太感谢了。让您费心了。” 绣娘见她也冲自己行礼,忙不迭还礼,说: “徐娘子客气了,小妇人应该做的。咱们先量尺吧。” “好。” 管事冲柳氏拱手,转身出去了。 丁琬把柳氏、丁翠兰都留在屋里量尺,随后跟上管事,压低声音,说: “有什么好料子吗?” “有,府尹夫人都搁咱家定衣裳,徐娘子就放心把。”管事边说边带她去后面。 这也是丁琬第一次进落霞阁的后面。 推门进屋,好家伙,真是开了眼。 一排排的柜子,各色料子,跟柜台上放的明显不是一个档次。 有几个,甚至要比父亲从京城带回来的,还要好。 丁琬慢慢的走过去,摸着料子,呢喃: “乖乖,难怪我在你们店铺看不到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你都是把人带到后面啊。” 管事挠挠头,不好意思的道: “因为价格的确不菲,所以小人也就没跟徐娘子说。这里面的料子,做一身衣服下来,最起码得十五六两银子。您跟我们大爷的关系,最低也得九两,不能再少。”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 看着屋里的料子,想了下,道: “这样,我娘拿来的料子你们先做。做好以后按照我娘的尺寸,再做五套。料子你让绣娘看着办,她们比较懂。腊月十八之前我会过来一趟,到时候给我看看。” “好的,好的。”管事不住点头。 丁琬回到前面,姑嫂俩全都量完尺了。 丁翠兰笑眯眯的看着厨娘说: “我不着急,你先给我嫂子做。” “好的。”厨娘颔首,抱着两包料子,出去了…… 第427章 山高皇帝远 柳氏把准备好的银子掏出来,打算交给管事。 被丁琬按住,摇头,道: “娘,你跟我爹的钱就别动了。做衣服没几个钱,我拿。” “那怎么可以,你是家出门子的女儿。”柳氏规规矩矩的说着。 管事眉骨微挑,看着柳氏,缓缓点头。 有点儿县令夫人的样子了。 抱拳拱手,客套的道: “丁夫人真是好命,徐娘子对您是真的孝顺。刚才……” “管事……”丁琬急忙打断他的话。 艾玛,就忘了嘱咐他,另做衣服的事儿,别说。 只一个举动,管事就明白了。 笑眯眯的看着丁琬,说: “徐娘子,这还要瞒着夫人吗?” “瞒我什么了?”柳氏纳闷。 丁翠兰瞅着丁琬,一脸不解。 管事“呵呵……”轻笑,摇摇头,道: “其实也没啥,就是徐娘子刚才在后院跟小人说,如果有好料子,就给夫人多做两身,反正咱家腊月十八也得给蛟阳县送货。” 柳氏闻言,看着闺女说: “你有这心就好了,做啥做。那些料子能做十套衣服呢,足够穿了。琬儿,现在边境不太平,粮价又紧张,我可不能铺张啊!” 丁琬原本对管事很满意的,听到母亲这话先是一怔,随后轻笑着道: “我爹得了上任的文书,娘的确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管事也抱拳行礼,道: “是啊,丁夫人这番话,真是大仁大义。” 丁琬挽着母亲的手,扭头看着管事,说: “钱过后我跟谭迁算,你这边做好了,按照先前说的,给我们先送五套,其余的过后再送。不用都做冬裳,春天的也做几身。以后每次你们去那边走货,都让绣娘去量尺,我娘在你们家做衣服。” 管事闻言不住的点头,兴奋的道: “好,好。徐娘子就放心吧,夫人的衣服,我们落霞阁全包了。说实在的,蛟阳县大户人家的女眷,都在耿家制衣。仗着京城有亲,要价高不说,还特别糊弄。” 丁琬本来都打算走的,听到这话停下来,问: “怎么,蛟阳县耿家开布庄?” “他啥不开啊。”管事嗤鼻,指着一旁的椅子,把人带过去坐下后,道,“徐娘子有所不知,这蛟阳县耿家,在蛟阳县,那绝对是一恶霸。” “啥生意赚钱就做啥。如果有人不给面子,他们就使绊子。说到底,还不是仗着京城有亲?那边富户都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所以能花钱就不惹事儿。” 说到这儿,管事看着他们仨又道: “我这可不是同行诋毁同行,实在是他们家的东西,没法看。” 丁琬理解他,也清楚他的为人。 落霞阁这么大的生意,完全没必要去诋毁一个旁县的。 手指轻敲着桌面,微眯着眼睛,道: “既如此,你们去那边走货,他就没为难你们吗?” “咋可能没有。”管事不假思索的回答,“不过京城耿家跟我们姑奶奶相比,那能一样嘛。蛟阳县耿家知道咋回事儿后,乖乖的过来道歉,跟条哈巴狗似的。” 说到这儿,管事看着柳氏,又说: “夫人,耿家现在是耿伟忠的嫡子耿熔掌管布庄。您去了,他肯定会邀请您去他的布庄。您直接就说,衣服实在平阳落霞阁做,他就不敢说啥了。” 柳氏受教的点点头,道: “好,那我就打着您家的旗号,避一避。” “没事儿,没事儿,咱跟徐娘子这关系,您随便用。”管事大方的说着。 三个人聊好从落霞阁出来,上了马车。 丁槐赶车,丁翠兰看着丁琬,道: “没想到做个衣服,还能听到些有用的消息。” 耿氏闻言点头,握着女儿的手,说: “听他这么讲,这耿家在蛟阳县,那就是一个恶霸啊!琬儿,你爹刚做官就去那里,这……” 丁琬很想说,如果不是耿家,父亲也不能去。 可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不等她开口,一旁的丁翠兰直接说: “嫂子,你操心这个干啥?说白了我哥是奉旨过去上任。他耿家再大能大了皇上?” 柳氏瞅着小姑子的样儿,想一想,不住的点头。 外面赶车的丁槐,眉头深锁。 这位姑奶奶,还真是天真。 难道就不知道有句话叫: 山高皇帝远? 马车来到伢行停下,伢行伙计出来,见是丁琬,赶紧冲着里面喊—— “丁大人的家眷来了,去喊管事。” 话落,里面忙忙活活。 丁琬被丁槐扶下来,扭头又去搀扶小姑跟母亲。 等人都下来后,柳氏压低声音,说: “咋感觉咱们来的不是时候呢?” “应该不会,他们就等咱们家呢吧。”丁琬也轻声回答。 很快,管事从里面出来,抱拳拱手,道: “丁夫人,徐娘子,丁姑娘,您们可算来了。再不来,小人都打算把人给您们送过去了。” 柳氏闻言纳闷,看着管事,道: “我们都不挑的吗?” 管事侧身让路,边走边说: “可以挑,当然可以挑。不过这批人来得好,我相信您们肯定会要的。” 说完,意有所指的看了眼丁琬,没有吱声。 丁琬莫名其妙,总觉得这事儿蹊跷。 进到伢行正厅,里面已经站了两排的人。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应有尽有。 等管事带他们来到前面,众人统一行礼。 规矩没的说,各个也出挑。 管事对柳氏笑眯眯的说: “丁夫人,小人让常喜给您介绍一些。常喜,来来,给丁夫人说说这些人。” “好的,好的。”常喜颠颠过来,带着柳氏、丁翠兰出去。 丁琬没有动,就那么站着。 管事凑到跟前,压低声音,道: “徐娘子,这些人都是前些日子送来的。有几个会功夫,有俩丫头也会功夫。” 丁琬隐约猜到了是谁,深吸口气,问: “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一会儿您跟小人去拿身契。” 言外之意,一会儿再说。 丁琬闻言轻笑,迈步去找母亲。 既然他不说,那她也不逼迫,反正一会儿总得说。 挑人的过程坚持不要太顺利。 按照丁文江说的人数挑好,还剩下一半。 管事见状,走过来…… 第428章 看破不说破 管事冲柳氏微微拱手,问道: “丁夫人可都挑好了?” “是。”柳氏颔首,微微后撤说,“这些就够了。” 管事闻言,冲一个伙计挥了挥手,扭头看着另一位伙计道: “带着丁夫人跟丁姑娘去前面。徐娘子,身契的事儿您来办,可好?” “行。”丁琬没有拒绝。 柳氏不疑有他,带着小姑子去了前面。 管事按照柳氏选中的人,从匣子里把身契全都挑出来。 剩下的,伙计拿起来,说: “我先出去了。” “好。”管事颔首,从其他人挥了挥手。 很快,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俩。 丁琬有些害怕,不过却强撑着自己,没有吱声。 管事没理她,在自己的脸颊上摸了一番,然后撕开—— 丁琬惊得双手捂住嘴,就怕t突然叫出声。 重活一世,她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等他,不对,是她。 等她把“脸”撕掉之后,一位绝美的姑娘,就站在了面前。 丁琬蹙眉,缓缓放下双手,双眼都看直了。 乖乖,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 太不可思议了。 那姑娘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在她身旁的椅子,说: “你莫怕,我不是坏人。光天化日之下,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丁琬喉咙抖动,清了下嗓子颔首,道: “无妨。光脚不怕穿鞋的,我没啥可怕失去的。” 姑娘微怔,随后笑着道: “别这么讲,黑鹰对你是死心塌地,没有二心。” 见她面色微愠,转移话题的说: “我是主子身边的夜莺,擅长易容术。今日的事情,必须我亲自来做,吩咐伢行的人,我怕走漏风声。” 丁琬理解的点头,轻声的道: “劳你跑一遭,不好意思。” “你这么讲,就有些挖苦我了。”夜莺轻笑,没有客气的道,“我是奉命行事,主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刚才提及他,不过是顺口而已。如果你不想听到关于他的消息,我不说便是。” 丁琬也觉得自己有些上纲上线,说了句“不好意思”,算作道歉。 夜莺性格豪爽,并不认真看重此事。 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道: “刚才那些人,都是主子特意给你父亲挑的。令慈眼光不错,挑中的俩丫鬟,都会功夫。以后外出。你就不用担心了。” 丁琬听到这话,微眯着眼睛,说: “既然危险重重,为何一定要让我父去?我们不求大富大贵,只想平平安安。” 夜莺耸肩,一脸爱莫能助的道: “具体主子那边的安排,我不好干涉。不过我知道主子曾经给你父亲写过信,他们有书信往来。” 见丁琬一脸吃惊,夜莺从从袖口掏出一个信封,推给她,又道: “你把这个拿给你父亲,他就什么都知道了。或许,也会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 丁琬拿起信封,当着她的面就打开。 里面是银票,而且不少。 “这……” 夜莺上扬嘴角,轻笑着道: “主子说过,贪官之所以会贪,那是因为没有钱。你的酒坊,日后必然收入不菲。这笔钱是主子给他应急。主子说你日后会给给朝廷带来不少银钱,所以让你加油。” 丁琬闻言,嘴角狠抽,无语的把银票塞好,道: “你主子对我倒是很有信心啊!” 夜莺看着她,眉骨轻挑,说: “主子让我带句话给你。” “什么?” “主子让我告诉你,蛟阳县安排妥当。令尊是不可多得的寒门官员,主子很欣赏,定会护着。” 丁琬一听这话,手紧紧握着,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边境如今紧张,他怎样护我父亲?” 夜莺轻笑,眨巴着大眼睛,说: “没被你们选中的人,一会儿就被送进蛟阳县伢行。不出三日进耿家。你放心,这次你带走的人,功夫卓绝,只要不是月阁的杀手,你爹就不会有事儿。” “那万一耿伟忠狗急跳墙呢?”丁琬追问。 事关父母双亲的安危,她必须得问明白。 “你忘了,进到耿府的那些人,可都不是吃素的。” 见她错愕的表情,夜莺继续又道: “主子日后要成大事儿,这些事情,主子自然思虑周全。你不用这么惊讶,主子平常虽然不靠谱,但是在正经事儿上,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纰漏。” 丁琬听到这话,上下打量着夜莺,好像猜到了什么。 此女子跟那位皖南太子只怕…… 不然以一个暗卫的规矩,是断不会这么说自己的主子。 看破不说破,保命要紧! 站起身,微微福身,说: “既如此,麻烦姑娘回去告诉他,就说丁氏心领,谢谢他的安排。丁氏会努力开酒坊,争取缴纳税银,成为大周首屈一指。” “好。”“夜莺颔首。 背过身去,很快就换了一张脸,粗犷的声音再次传来: “徐娘子,事情全部办妥,您有啥事儿随时过来。” “好。”丁琬颔首,冲她竖起大拇指,转身离开。 前面柳氏得到消息,已经跟丁翠兰过来了。 要的人不少,所以伢行这边过后派车把人送去。 管事一直把他们送出去,看着马车离开后,这才比划手里。 伢行内一通忙活,然后真的管事、伙计,慢慢苏醒…… …… 柳氏因为喂奶,没有在县里吃饭。 忙催促丁槐赶车,快点回家。 到了土庄子,直奔东跨院,就怕儿子醒了没吃的。 很快,外面有人叫门。 等唐嬷嬷出来开门,是丁琬他们在县里买的人回来了。 一共两排,全都站在院子里面,十分规矩。 丁母、丁父也从屋里出来,打算凑凑热闹。 可当看着这么多人时,嘴角狠抽,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么多人,得发多少月钱啊! 柳氏把打算留在家里的三个人叫出来,带到丁家二老面前,说: “爹,娘,这三位是留给您们的。这是楠管家,这二位是粗使婆子,一个姓‘王’一个姓‘许’。” 说完转身,看着三个人又道: “这是府中的老太爷、老夫人,你们以后要好好照顾。” 话落,三个人跪在地上,恭敬地说: “给老太爷、老夫人请安。” 第429章 否定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二老有些局促。 本能的向后退,丁翠兰忙挽着他们,不容许后退。 现在这样,万一日后这些下人熟悉了,以下犯上咋办? 丁琬走过来,看着丁翠兰,说: “小姑,把我爷、奶送进屋歇着吧。唐嬷嬷,你把人都带下去,这三个好好嘱咐一下。日后家里家外,还有学堂那边,都是他们。” “是,大小姐。”唐嬷嬷屈膝行礼,带人去了西跨院。 等丁家二老跟丁翠兰进屋后,丁文江看着闺女手里摆弄着的信封,道: “去学堂吧。正好我有事儿跟你说,丁槐,你也过去。” 话落,三个人一起出了丁家,直奔学堂。 学堂这会儿正在上课,丁文江把他们带去把头的教室,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平日这屋子就留给远道学生吃饭用。 至于他们带来的饭,这边有大锅,会给他们热热。 不过等来年就不用带饭了。 丁文江如今是进士,丁家人觉悟也高,日后孩子们只需要带些口粮。 菜啥的,都是丁家出。 到时候来个婆子,做饭、炒菜,孩子们吃口热乎、新做的,比啥都强。 三个人围着炭炉坐下,丁文江没有卖关子,直接开口道: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瞒你。这次去蛟阳县,是我主动跟他提的。” “爹,你疯了?”丁琬惊讶,瞪大了眼睛。 丁文江冷笑,看着女儿,幽幽地道: “应该是爹问你,你是不是疯了。” 父女俩的样子,让一旁的丁槐,有些惊讶。 丁琬不懂父亲的意思,嗤笑着摇摇头,问: “爹,您这话怎讲?女儿一向可是……” 丁文江摆手,霸气打断女儿的话,说: “你同谭迁一起合作生意,他们家的复杂,你难道不知?琬儿,你开酒坊,做啥爹都支持,可你不该……不该瞒着我。” 丁琬蹙眉,看着父亲痛心疾首的样子,道: “爹,我不过是瞒了谭迁的姐姐是淑妃,您不至于这般吧。” 丁文江“猛”地抬头,犀利的目光睨着她,问: “只是一个淑妃吗?” 丁琬心里“咯噔”一记,指着丁槐,垂死挣扎说: “如果还有,那就是她表姐,顾川泽的女儿。可是这个,爹您不是知道嘛。” 丁文江冷“哼”没理她。 扭头看着丁槐,轻叹口气,道: “放心吧,你舅舅一家的冤屈,还有你们家的冤案,都会在来年有结果。” 丁槐闻言,双眸闪烁,有些激动的说: “老爷,真,真的吗?” 丁文江重重颔首,拍拍他的肩头。 “他们以为山高皇帝远,做事不计后果。如今朝廷有意追查,那些恶贯满盈的人,也该为此付出代价。我走之后,丁家上下,你要好好照看。” “老爷放心,丁槐一定不负嘱托。” 丁文江见状,摆摆手,示意他想离开。 丁槐要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没有留恋,起身走了。 门关上后,丁文江看着女儿,又道: “还不说吗?” 丁琬搅着手指,好一会儿才道: “既然爹爹都知道,还问什么呢?” “不问我怎么知道你心里如何想的?”丁文江反问。 丁琬深吸口气,心知瞒不过去,便坦然的抬头,看着父亲,道: “就装作不知道。如果他回来,我会离开。” “为什么?” 丁琬凄然的上扬嘴角,喃喃的道: “爹,他活着都不告诉我,你觉得他还有我吗?” “那位跟我讲过,说他有苦衷。” “改名就是有苦衷吗?”丁琬冷笑,缓缓摇头,坚定的说,“爹,不管什么原因,他活着不告诉我,都是对我们之间的一种否定。” “外人不知道,爹爹应该最清楚我们。打小的情谊,就算有苦衷,告诉一声,让我知道他平安,不也可以吗?如果那天不是被你们救下,我此刻只怕坟头草都割了好几茬吧。” 话落,丁文江心里“咯噔”一下,后背发凉。 看着闺女失望的样子,丁文江心疼的握着她的手。 “琬儿,如果他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做?不给他一个机会吗?” “不给了。”丁琬坚定摇头。 “出一家进一家不容易,琬儿啊。”丁文江试着劝说。 他不知道女儿具体发生了什么,可她此刻这般,明显心意已决。 “琬儿,你心事重,很多事情你不说,爹也不知道。可爹清楚你对他的感情。上吊的事儿你都做得出来,怎么可能说的放下就放下?” “有什么可不能的。”丁琬摇头,看着窗户上的明纸,说,“爹,你就没想过吗?他活着不联系我们,又改了名字,现在搁边境建功立业,日后找什么样的找不到?” “那可不能!那位说了,他对你没变。” “他变不变,我不清楚,爹也不清楚。如果他没变,就不会出这么多事儿了。爹,我不瞒你,我四月去过北境,在那边……” 丁琬慢悠悠的说着那趟让她心死的北境之行。 连同几次试探、摔车,什么都没有隐瞒。 “……这些话,我回来之后只跟爹爹说了。就是我娘、爷奶他们,都不知道。小姑帮我保守秘密,没让任何人知晓。” 丁文江听到这里,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难以置信的看着女儿,惊讶的问: “你确定是他所为吗?那孩子不至于如此啊!” “不管是不是他,皆是因他而起。我回来的时候我们碰到,他一句话都没有。” 丁琬说到这儿,两行清泪滑落。 用帕子擦去眼泪,长叹口气,说: “爹,我是你的女儿,我有我的骄傲。他这般待我,您觉得一个‘苦衷’,能说明一切吗?” “…………”丁文江没有吱声。 他实在不知道女儿有这么多的秘密。 心疼之余,起身把人搂在怀里,说: “孩子,不管你做什么决定,爹都支持你。如果他回来你想走,那就回娘家。爹养得起!” 丁琬抱紧了父亲,双肩抖动。 重活一世,她觉得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对的。 至少跟上一世失败的人生相比,她是正确的! 第430章 再谈耿诗禾 丁文江让女儿简单发泄了一番后,拍拍她的肩膀,道: “既然你把这事儿跟为父说了,那为父也跟你说件事儿吧。” “什么?”丁琬鼻音浓重的反问。 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又道: “爹,你还有事儿瞒着我?” 丁文江坐回原来的位置,看着她道: “爹此次在京城,听到一个二十五年前的事儿。” “二十五年前?京城的?” “对。” 丁琬撇嘴,不是很关心的把信封推给她,说: “二十五年前我还没生呢。京城爱咋咋地,跟我有啥关系。爹,这是他给你的银票,你爱咋花咋花。给我东西的人说了,他人傻钱多,不够再要。” “咳咳……咳咳咳……” 丁文江一口口水没咽好,直接咳嗽了起来。 丁琬忙给他续上水,故意戏谑的道: “爹,这么大的人还能呛到,您可真能耐。” 话落,换来了丁文江的立眼。 小媳妇儿顶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笑的开心。 丁文江缓解好了,看着闺女“没心没肺”的样子,无奈摇摇头,说: “你啊,故做坚强给谁看?我是你爹,你怎么示弱,爹都不会笑话你。你这样,反倒让爹心疼。” 丁琬一脸无辜,认真的道: “爹,我真的没有故作坚强。发泄完了就过去了,我不可能揪着。” 话虽如此,但揪不揪着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丁文江收好银票,不想跟她继续这个话题,开口又道: “我跟你讲的这二十五年前的事儿,是关于京城一个才女的。” “啊,那您说吧。”丁琬兴致缺缺,不是很想知道。 可父亲一个劲儿的要说,她也只能顺着,意思意思就好。 看着女儿敷衍的样子,丁文江并不在意。 放下茶杯,娓娓道来—— “此事还要从三十二年前说起。当时京城有位才女,名叫耿诗禾。” 耿诗禾? 丁琬惊讶的瞪大眼睛,道: “我知道这个名字,当初顾芷伊跟我说过,她官配二皇子,后来跟人私奔了。” 一惊一乍。 骤然被打断话的丁文江,无奈的戳了她额头一记,说: “刚才不是不感兴趣的吗?这么这会儿有来神儿了?” “嘿嘿……”丁琬憨笑,揉了揉额头,没有吱声。 丁文江继续往下说: “是济阳伯的嫡女,也是当今禹王的未婚妻。可是也没想到,她能跟人私奔,从此下落不明。算算岁数,今年四十有七了。” 丁琬颔首,随口来句: “岁数不小,跟我婆婆一般大。” 算起来,她婆婆比公公要大不少,但公公却没有婆婆能活。 所以说这岁数,做不得数。 丁文江瞅着闺女不走心的样子,继续又道: “当初我中举,附近的地主、富商,来家送东西的情形,你可还记得?” “记得啊。”丁琬不假思索的回答,“我跟二珏当时不敢收,都单独搁着。要是知道爹可以收,我还能客气,绝对不可能。” 丁文江打了个“唉”声,无奈的摇头道: “你因为啥收的,忘了吗?” 这么一提醒,丁琬终于认真了。 屋子里除了炭炉偶尔发出“啪……啪……”的声音外,就是丁文江倒水的声音。 丁琬看着慢条斯理的父亲,微眯着眼睛,道: “爹,您这话的意思……该不会告诉我,我婆婆就是当年名动京城的耿诗禾?” 丁文江端起茶杯,喝了口,挑眉: “你妯娌当日的放妻书,虽然是爹写的,可名字是你婆婆签的。” 丁琬仔细回忆,摇摇头道: “不,她不会写字,当时按得手印。” “可她拿笔了。”丁文江强调,看着闺女认真的说,“虽然很快就放下,但是爹瞅着了。她提笔的姿势,明显是童子功,爹都不如她。” “还有,自打你嫁过去,你婆婆如何对你,你心里没数?就连你娘都说,能主动给放妻书,这做法旁人做不到。偏偏你当时不争气,说什么都不干,还发了毒誓!” 我天! 丁琬瞪大了眼睛,瞬间回忆起出殡那日她说的话。 那么重的誓言,如果她真走了,会不会应誓啊! 罢了罢了,本来她就是重活过来的,应不应能咋地。 老天眼睛不瞎,他那么对她,她走也是人之常情。 想到这儿,丁琬抬头看着父亲,道: “爹,您有确切的证据吗?” “没有。”丁文江摇头,“不过此事,是禹王跟皇上提及,让人再查当年的事儿。京城耿家是没有蛛丝马迹了,所以才会让人去蛟阳县。” “然后您就主动请缨?” “不是。”丁文江回答,手指轻敲着桌面,道,“本来是要北屿县的过去,他是耿诗禾的表侄,不过赵家不想蹚浑水,然后正好太子举荐我跟萧逸帆。” “萧逸帆留在京城走不开,所以才换成了父亲您?” “对。”丁文江叹口气,靠着椅背道,“我心知这样很冒险,可你爹今年也不小了。爹这辈子努努力,拼个京城闲职也就那么地了,可你弟弟前途无量,爹怎么都得往京城奔。” 丁琬听到这话,对于父亲的打算,没有异议。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丁珏现在的学识就已经不错,加以时日,必然更上一层楼。 如果只身去京城,不说双亲担忧,就是她自己也担心。 如今父亲能提前打算,对于那小子来说,好事儿! “爹,我跟二珏有约定,此次爷、奶如果不去,他三年不下场。如今他必然得老实念书,三年之后十八,哪怕童生、秀才、举人连三,他那会儿也二十一了,什么都赶趟。” 丁文江满意的点点头,说: “你有这份心思,我就知道你不可能不清楚你爷、你奶不跟着走。其实细想想,他们不去也好。爹跟你娘这次去蛟阳,不仅是要处理顾家、丁槐家里的冤案,还有就是济阳伯嫡系一脉的事情。” “前两个都好做,搜集一下证据,交于京城,便可以了。唯独这后面的。过去了那么多年,耿家上下彻底大换血,太难了!” 丁琬看着父亲,微眯着眼睛,没有吱声…… 第431章 保媒 外面铃铛声响起,很快院子里就传来了孩子们的笑声。 丁琬开口,轻声的道: “爹,如果我娘能主动配合,那会不会……” 话没说完,丁文江摇摇头,道: “孩子,你过门这么久,难道不了解你婆婆吗?她有多要强,你认为她此刻的样子,跟耿诗禾会一样吗?” 看到女儿不吱声,丁文江继续又道: “她在作坊,每天带着围裙。穿着、打扮,农家妇人无疑,她……唉!” 提及作坊,丁琬突然来了精神。 “爹,你不这么说,我差一点就信你了。我婆婆可能不是啊!” “为何?” “她会做腌肉,还有蒸各种馒头,这么一个农家村妇,咋可能是京城才女?” 丁文江无语,瞅着天真的闺女,说: “你啊,油梭子发白,还得炼!她来农家多少年了?你认识她的时候,她都来了将近二十年,熏也熏出来了。傻丫头,她现在不是刚从耿府出来的耿诗禾。” 话落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头,道: “这事儿旁人我都没说过。你娘当时是昏倒在英猴山下,被你公公救回来的。当时天黑,正好爹那天吃多了,出来溜达,撞见了。” “那然后呢。”丁琬追问。 提及陈年往事,丁文江微眯着眼睛,说: “我看她衣服穿得不菲,你公公没心眼儿,就要往家带,被我拦下了。那会儿学堂还不是学堂,是一间空屋。把人安顿好了,我拿了你娘的衣服给她穿。” “谁给换的衣服啊。” “是你老姑婆婆,那件衣服当时拿去县里,当了二两银子。” 话落,丁琬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 丁文江看着她,继续又道: “那件衣服当时是我拿去当的,给她看病抓药。那会儿老徐家就心不齐,尤其是你大伯公公、二伯公公他们都娶妻了,媳妇儿多了,事儿就多。”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看着父亲,道: “这么大的事儿,您后来没问我婆婆吗?” “她醒那会儿是半个月以后的事儿。当时你公公没有媳妇儿,你娘说她也是苦命人,两个人就搁一起了。现在想想,那会儿其实疑点重重。” 丁琬听到这话,抿唇幽幽地道: “岂止是疑点重重啊,根本就是来历不明,值得推敲。” 丁文江看着闺女,轻笑着说: “罢了,以后怎么样,慢慢来。如果你婆婆真的能回去,那你的身份又会不一样。爹走后,家里你多费心。家交给你,爹不担心。” 丁琬点点头,“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丁文江出了屋子,院子里玩耍的孩子见着,纷纷喊着“丁夫子”。 丁琬坐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动。 对于婆婆是耿诗禾的事实,真的太难接受了。 怎么也不能把她跟京城才女挂上钩。 当然,这事儿还不能露。 至少现在不成。 毕竟婆婆隐姓埋名那么久,就是抱着在农家孤独终老的决心。 可若是让她选,她肯定会回去复仇。 但是婆婆就……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 或许不就的将来,她的生意做好,也会去京城也说不准。 从屋子出来,丁琬没有回家,又去了娘家。 丁槐跟罗翔等人正套车呢。 看得出来,有酒坊的。 丁琬不解的走过去,拍了下丁槐的肩头,问: “咋回事儿?现在套车干啥?” 丁槐抱拳拱手,回答: “刚才大老爷回来,说让先去一部分人。让罗师傅跟丁松带着先去,顺道拉一些粮食。” 丁琬听到这话,不放心的问: “那这些人先走,我爹他们赶路谁跟着?” “不都走,管家带着婆子啥的过去,拾掇拾掇。”说到这儿凑上前,压低声音又道,“那四个会功夫的,还有丫鬟,都五天后出发,大小姐就放心吧。” 丁琬瞅着聪明无比的丁槐,抻哆了一句“淘气”后,看了看周围,道: “用不着你,咱俩找地方说会儿话?” “成。”丁槐点头,想了下指着西跨院说,“去我房里成吗?” “走着。”丁琬说完,转身先走。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丁槐的屋子,这屋原来是丁玮的。 屋子不小,住两个人都绰绰有余,他自己在这儿,自在。 丁槐一通忙活,又是放炕桌,又是拿垫子,还得倒水。 全部都忙好,二人上炕,面对面做好。 丁琬直接开门见山,道: “小子,我给你介绍个表姐夫,你要不要?” 话落,丁槐瞪大眼睛,有些惊讶的道: “大小姐,您这……” “说正经的,要不要。” “不要。”丁槐直接摇头。 丁琬见状傻眼,不解的瞅着他,问: “为啥?你不想你姐嫁人?” “想。”丁槐点头,盘腿坐在炕上又道,“我想归想,不过等我舅舅家平反,我姐身份恢复,那个时候找啥还不成。” “啧啧啧……” 丁琬不给面子的咂舌,提醒他道: “到了那个时候,你姐都多大了?给人做填房?” “我……”丁槐语塞,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丁琬也没客气,看着他,又说: “我给她找的这个人,是我亲弟弟,怎么样?” “丁珏?不成不成,我姐比他大多少呢!” 话落,换来了丁琬的白眼。 丁槐仔细琢磨后,瞪大眼睛,道: “该不会……不会是现大少爷吧。” 丁琬点点头,老神在在的说: “我弟弟你也见过,也了解,他怎么样?” 丁槐蹙眉,有些想起的道: “他……他倒是不错,可学识不高啊。” “嘿~你这个臭小子!我弟弟在村里这些人中,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你们家还没平反呢,你就这般挑剔了?”丁琬有些无语。 丁槐见状,破天荒的说: “大小姐,我现在的身份,是顾芷伊的表弟。我表姐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就如同您在丁珏的心里一样。想当初萧逸帆总来,丁珏气的鼻子都冒烟了,他就觉得萧逸帆配不上您。” “我此刻的心情,就跟丁珏是一样的,您明白吗?”丁槐坚定的看着丁琬,生怕她看不出来自己的决心。 第432章 猜测有些荒谬 丁琬觉得莫名其妙,说顾芷伊呢,咋又说到了自己这边。 不过细细琢磨,当初丁珏好像是对萧逸帆有敌意。 没想到…… 无奈的摇摇头,说: “这个臭小子啊!” “大小姐,您要非说现少爷,倒也没啥不行,他人实诚,可就是……” “就是觉得配不上?”丁琬反问。 她能理解他的心情,毕竟在人家弟弟的心里,自己的姐姐是最好的。 毫无疑问,顾芷伊的确也是最好的。 可她弟弟也不弱。 想都这儿,丁琬趁热打铁道: “实话告诉你,我弟弟现在走商队,就是混出名堂,匹配你姐。咱们都清楚,你姐姐饱读诗书,是个才女。可这样的才女,等家里平反后,那些才子能要比自己大那么多的媳妇儿?” “我弟弟念书是一般,勉强识得几个字。但可我弟弟踏实、本分啊。真要娶了你姐姐,那必然不会三妻四妾,你懂不?” 一个“三妻四妾”,直接戳中了丁槐的新窝。 丁槐抬头,深思熟虑后,问: “您,您是认真的?” “必须认真。”丁琬不假思索回答,“我跟你讲,这事儿你去劝你姐姐,绝对有戏。她因为户籍的事情,不打算考虑这些,可到底年纪到了,你说对不?” 丁槐想了下,觉得在理。 瞅着眼前的女子,突然嗤笑出声,说: “大小姐能言善道,丁槐佩服。” 丁琬细细品言,无语的问: “你是夸我还是骂我?什么叫‘能言善道’?那是好词吗?” “嘿嘿……”丁槐难得俏皮的笑出声。 丁琬也不跟他计较,追问着说: “刚才这事儿,你应不应?你要是不应,我可就张罗给我弟弟找媳妇儿了。他现在多抢手,你比谁都清楚。” 话落,丁槐不住的点头,说: “应的,应的,咋能不应。” 傻子才不答应呢! 丁琬见状,满意的点点头,说了句“孺子可教”。 优哉游哉的喝茶,就听到—— “大小姐,我姐现在没平反,咋跟现少爷……” “笨!”丁琬摇头,放下茶杯后,说,“他们俩可以先口头定下,等事情昭雪,我们下定。如果日子太久,等不了……那就两年,两年我给你姐赎籍。” 丁槐一听这话,咬唇道: “那得不少银子啊。我姐的奴籍,耿家做过手脚,即便大赦天下都不可能。” 丁琬明白的点头,挑眉说: “所以这次那些人,该付出代价了。至于这钱……就算他们成亲,我给的红封,没事儿。” 丁槐看着财大气粗的女子,二话不说,拿起她的茶杯,恭敬的举过头顶。 丁琬笑着接过来,张口喝尽。 这样的人跟在珏儿身边,她放心。 从小长在大户人家,又经历了那么多的变故,心知、想法,都比同龄人要高出很多。 再加上他本来就比丁珏大,日后真遇到什么事儿,他看的会比丁珏透彻。 更重要的是,这小子一直都憋着劲儿。 哪怕现在是奴籍,也不曾放弃念书。 等家里沉冤昭雪那日,必是他下场科举之时。 前途无量,丁现有这么个小舅子,对于丁玮的日后,都是有助益。 放下茶杯,看着他,不放心的叮嘱: “这事儿除了你姐姐,谁都不要说。尤其是珏儿、致远。” “是,大小姐放心。” 事情说下,丁琬下地穿鞋走了。 回到家,耿氏正在包粘豆包。 自打知道丁文江他们要走,耿氏就在家包这个。 打算给多拿过去一些,省的他们自己再包。 有些东西,平常在村里怎么包都可以,可到了那个地方,就不容易了。 可以吃,说是乡下的亲戚送来的。 但却不能包,会被说三道四。 所以去县里生活也好也不好,反正利弊都有。 丁琬洗过手,自然的坐在耿氏面前,包粘豆包。 时不常的就瞅她一眼,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传说中的京城才女。 面向看着的确不错,可脸上的沧桑、皱纹,跟高门大户明显不同。 “你今儿是咋了,老偷摸看我干啥!” 丁琬歪头,故意眨巴两下眼睛,说: “咋,娘看到了?” “我又不瞎,咋看不到。”耿氏说完,放下团好的豆包,又道,“你回来之后就不对劲儿,老寻寻摸摸看我,啥情况?” “没啥,就是我娘方才跟我爹说,想走之前去看我姥姥。”丁琬轻声地说。 耿氏蹙眉,瞅着儿媳,问: “你娘要回家,跟你看我有啥关系吗?” 丁琬笑眯了眼睛,摇摇头,道: “是没啥关系,不过我就觉得……嗯……” 欲言又止! 耿氏瞅着不知道憋啥猫腻的儿媳妇,叹口气,道: “咋,还瞒着我呢?你虽然不是我生的,可你也是我打小看到大的。到底想说啥,赶紧的!咱娘俩有啥不能说的?” 丁琬闻言,憨笑两声,说: “其实也没啥,就是……就是我自打记事儿,也没听二年提及外婆的事儿。后来过门,二年特意告诉我,让我不要问娘。我……” “忍不住了?” 丁琬憨笑,没有否认的点点头。 耿氏拿起一块粘面子,捏扁包入豆馅儿,一边团一边说: “也没啥不能问的。那年家乡遭灾,我逃荒来到这边。怕村里排外,就上了英猴山,后来失足掉下来,被你公爹救了。家里那边早就没有人了,自然我也没有娘家。” 丁琬听到这话,很多都能对的上,偏偏那身衣服就…… “娘,那您家原来是哪儿的啊?” 耿氏瞅着刨根问底的人儿,叹口气,道: “娘原来的家境可好。我爹是出海走商队的,我娘在家带我们兄妹三个,我是老二,上面有个哥哥,下面有个妹妹。不过哥哥后来跟我爹一起出海,遇难没了。” 丁琬闻言,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耿氏这边倒是平静。 毕竟过去那么多年了,哀伤还是有,只不过不会那么悲痛了。 “你也别这样,过去这多年,娘都习惯了呢。” 丁琬听到耿氏这番话,越发觉得父亲那个猜测有些荒谬。 说的有鼻子有眼儿,怎么可能? 不过谨慎的性格,促使她继续追问: “那娘,您家原来在哪儿啊?外公跟舅舅都遇难了,姨母跟外婆呢?” 第433章 耿氏自述 耿氏彻底放下手里的活儿,道: “我爹出事儿后,家里的亲戚就打着照顾我们娘仨的旗号,鸠占鹊巢。没出半年,天灾降临,地里颗粒无收。就南阳府,你后来应该听说过。” “南阳府?”丁琬呢喃着。 细细琢磨后,瞪大了眼睛。 南阳府遭灾是在永平二十三年,那年也是大周朝最不太平的时候。 内忧外患、天灾降临…… 当然,这些她没经历,都是后来听父亲他们说的。 瞅着耿氏一脸平静的样子,丁琬道: “当时只有您自己逃出来了吗?” “本来是我们娘仨一起,带了些银子。可我们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反正就是走,最后我娘吐血,我妹妹染病,钱都花没了,我就当首饰,啥都没了,她们俩也没了。” 耿氏慢悠悠的说着陈年旧事,语速很慢,声音平静,但丁琬能感受到她的难过。 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过去抱着她,说: “娘,您别讲了,我不听了。我以后肯定不问了,对不起娘,对不起。” 耿氏感受着身后姑娘的浓浓歉意,轻笑着摇头,道: “这有啥的,都过去好多年了,娘不在意了。” “可是我在意啊,我在意!”丁琬强调。 耿氏叹口气,拍拍她的手背,道: “好了,赶紧把这些都包好了。等你爹走时给他们带着。你娘爱吃这口,多拿些,那么多人呢,得吃饭。” 丁琬调整心态,起身回到原来的位置,老老实实的包豆包。 耿氏也低头做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 五天之后,丁文江带着家眷,还有家里人的嘱托,坐车走了。 一共三辆马车,丁家原本有的,还有就是酒坊出的。 家里的车足够用,所以他们并没有花钱去雇。 送行这天,柳汉章、柳汉生都来了。 因为天冷路滑,柳家二老没有来。 不过却把银钱给送来了。 用他们的话说,闺女跟女婿出远门不易,做长辈的,不能不给表示。 要不咋说柳氏在丁家仗义呢! 娘家就这么给力。 钱是钱,东西是东西。 耿氏也给带了两条子腌肉,一袋子粘豆包。 送走丁文江夫妻之后,很快就传来来了今年取消斗酒会的消息。 本来作坊这边,赵家三兄弟都摩拳擦掌等着去呢,瞬间就如同霜打的茄子,蔫吧了。 由于边境动乱的缘故,今年的洞子菜,卖的也不如去年。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县城有很多富户,听说冬天能吃饭新鲜的青菜,都纷纷来土庄子定买。 世道就是这样,要么穷的叮当响,要么富的直冒油。 富户定菜,就不能让他们来取,得这边送。 丁琬想了一下,直接让赵家三兄弟负责,给县城富户每天送菜。 送菜的酬劳,跟上工一样,不变。 一晃就到了腊月二十。 今年因为动乱,丁琬不敢折腾,只是打算把年礼备足。 丰月楼那边,也没有过来问,定不定桌。 都这样的世道了,谁敢定,又不是钱多烧的。 这天落霞阁的管事,亲自过来酒坊送货,看着丁琬,拱手说: “徐娘子,咱家前些日子去了蛟阳县,看到了丁大人跟丁夫人。这是丁大人托咱家兄弟给您带回来的信。” 说着,双手呈上。 趁着屋里只有他们俩,压低声音,说: “这封大人嘱咐单独给您。这一封,是给家里的。” 丁琬闻言,把那封单独的收好,另一封就直接放在了桌上。 很快,丁翠兰清点完货进屋。 “管事大哥,咱家商队啥时候回来啊?今年没有三十,满打满算就九天,我侄子能回来过年不?” 管事闻言拱手,客套的道: “丁姑娘请放心,最迟二十五,他们就回来了。” 丁翠兰一听“二十五”,缓缓颔首,说: “成,有个日子就行,不然我这心里总是提溜着。” 管事笑着点头,看着丁琬,又道: “徐娘子,先前您跟我大爷说的那个茶楼,大爷觉得可以考虑。年前他太忙,年后会找您。” 丁琬闻言叹气,忧心忡忡地说: “年后是不是太赶了。边境还没有稳定,我真的怕……” 管事明白她的意思,放下茶杯,道: “徐娘子放心,先前听说驻北军里有个前锋,带一小队人鸟悄绕去北芪境内,烧了他们大军的粮草。这场仗最迟二月,就能收尾。” “呀,真的吗?谁那么能耐啊。”丁翠兰兴奋的问着。 她虽然看书不多,可老百姓都知道一句话: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打仗拼人不说,口粮也是最重要的。 丁琬看着小姑的样子,轻声问: “这大军粮草一向是双方打仗最隐秘的后手,怎么那么容易就被咱们找到?” 管事听到这话,笑着说: “要不咋叫天无绝人之路呢!咱们跟北芪二十万大军根本没法比,但架不住有个姓徐的小哥儿,参加过四年前虎威山一役呢。” “虎威山一役?不都死了吗?”丁翠兰追问。 丁琬没吱声,不过心里已经猜到那边要弄什么猫腻了。 这人想要回来,死而复生,除了立功以外,还得有个名头。 看着管事没有开口,就等他往下说,看看是不是跟自己猜测的一样。 “丁姑娘,要不咋说是‘天无绝人之路’呢!这小哥儿受伤之后啥都不记得了,然后被一户农家收养。这次北芪进犯,杀了就他的农户,这也让他想起来了。” “小伙子投身军营,还主动献策,跟着前锋去烧粮草,立了大功。”管事说到这儿,撇了下嘴,道,“我估摸着啊,这人肯定前途无量。” 丁翠兰闻言,也不住的点头。 丁琬再旁,心中冷笑。 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个理由,找的可真可笑。 可笑归可笑,丁琬此刻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担忧。 如果他真的以这个理由回来,她该怎么办呢? 继续闹,大家铁定会说她不懂事儿。 如果不继续,她又算什么? 丁琬矛盾了。 脑子里全都是各种可能。 “管事大哥,这个立功的小哥儿,叫啥啊?” 第434章 毒瘤 管事听到丁翠兰的问题,摇摇头,道: “那还真不清楚。不过这人,肯定是要飞黄腾达了。” 烧了敌军粮草,这在两兵交战中,那绝对是占了先机。 丁翠兰闻言,不住地点头,轻声呢喃着说: “也不知道谁家能这么好命,失而复得。” 管事扭头看着丁琬,转移话题的道: “徐娘子,年后初十您可有空,我们大爷想找您入府吃饭。” “去你们大爷的家中?”丁琬有些惊讶。 她跟谭迁关系不错,可去他们家,根本没有。 突然这么要求,她多少心里有点儿不踏实。 管事猜到了她的意思,轻声说: “我们大爷的女儿,那天正好满月。” “满月?”丁琬更迷茫了。 据她所知,谭迁的媳妇儿生孩子没到半年,这怎么又来个女儿? “是薛姨娘生的,大爷第一个闺女,大爷比较疼,孩子记载了我们夫人的名下。”管事很贴心的解释。 丁琬闻言颔首,丁翠兰惊讶。 管事见说的不错了,起身告辞。 丁翠兰出去相送,等回来之后看着丁琬,问: “那谭迁居然还有小妾?” 丁琬回神,看着小姑一脸惊讶的样子,道: “那咋不能有了?他们家又不是小门小户,谭迁自然不可能没有妾室。” 丁翠兰抿唇,有些意难平的说: “可他平日见咱们,温文儒雅,也看不出来他有妾室啊。再说了,他自己不夸赞他夫人,漂亮、温柔吗?” 丁琬看着有些恼火的人儿,满脸不解。 “小姑,他有妾室,不代表他跟他夫人感情不好。更何况他在外面不夸赞他夫人,难道夸妾室?这……不合常理吧。” 丁翠兰有点儿担忧了。 走过来,挨着丁琬坐下后,说: “琬儿,照你这么说,只要过得好的,都会有妾室?” “也不尽然。”丁琬耸肩,拍拍自己道,“我的就不会有妾室。他如果有那心,不用我跟丁珏反对,我爷、我奶都能收拾我爹。” “哪能一样嘛。”丁翠兰摇头,“大哥、大嫂那是从小夫妻,感情不一样。你说……你说他会不会……会不会……” 话没说完,但意思表达的很明显。 当然,这个问题,客观存在,不可避免。 除非她嫁的是本村汉子,否则极有可能。 丁琬看着她,不答反问道: “如果是那样,你打算咋办?” “我……”丁翠兰抿唇,满脸纠结。 看的出来,她还是很痛苦的。 好一会儿后,才道: “我肯定不能答应。如果真是那样,那我……我宁可和离。” 丁翠兰是丁家的老闺女,也是双亲、两位哥哥从小宠到大的姑娘。 打小生活的环境,就没有什么三妻四妾一说。 当然,庄稼汉子养一个老婆就够了,咋可能多养。 所以她的潜意识里,是不会容忍那样的情况存在。 原则问题,寸步不让。 丁琬轻敲着桌面,看着一本正经的小姑姑,道: “既然你都已经打算好了,还怕什么呢?你会算账,是这酒坊的账房,每个月有工钱,又不是完全靠他养活。就算日后他要定居府城,你去了也可以做点别的。别忘了,县里的铺子,可是你的名字。” 丁翠兰茅塞顿开,笑呵呵的点头,满足了。 丁琬把桌上的信推给她,说: “看看吧,我爹写来的,我还没来得及瞅呢。” 丁翠兰一听是自家大哥来的信,急忙起身出去喊丁文海。 丁琬好笑的摇摇头,把信封拆开,将里面的信纸拿出来。 丁文海进屋后,丁琬缓缓开口读信。 信的内容主要就是告知家里,蛟阳县那边发生的一切。 他们自打过去到现在,已经全部安顿好了。 吃穿用度都够,没有缺的。 上一任县令走时,留下了不少东西,他们直接入住就好,不需要再添置,省了不少钱。 丁文江每天去衙门,柳氏在后宅操持、照顾瑫哥儿。 唐嬷嬷帮忙打理后宅,调度婆子、小厮们干活。 字里行间,都透着平静的味道。 信的最后面,又问一次父母有没有意思要过去的意思。 读到这儿,三个人全都默契的笑了。 丁家二老是肯定不会去的。 他们现在每天搁家里别提多舒服。 两个饱、两个倒,晚上还陪丁珏看书。 老人家虽然不认字,但就在一旁坐着陪,氛围很好。 家里家外不用他们管,老人家闲下来,聊聊天,串串门,特别自在。 信读完后,丁文海看着丁琬,道: “年前要不要给你爹送些东西?一早吃饭的时候,你奶还惦记呢。” 家里人口少,小的都没成亲,家里东西足够。 丁琬闻言想了一下,说: “今年不是要杀年猪吗?到时候让丁槐套车,给送去半扇。” “半扇够吗?那边人多啊!”丁翠兰轻声说着。 丁琬笑着点点头,道: “够,到时候再给拿些菜啥的。冻豆腐、粘豆包、再给蒸些小干粮。我娘在那边不好做这些,咱们做好拿过去就成。” 丁翠兰不住的点头,丁文海也说“好”。 忽然想起什么,“猛”地起身,丁翠兰吓了一跳,道: “二哥,你干啥?” “差点忘了。那啥,你拿着信回家给咱爹娘念念,我去县里。咱大哥今年的禄下来了。” 丁翠兰一听这话,急忙挥手,道: “快去快去,咱大哥就只能拿今年一年了。明年没了,可别让他们给充公了。” 丁文海也怕这个,转身急急忙忙的走了。 丁琬叮嘱丁翠兰把斗篷穿好,这才亲自把人送了出去。 将屋门带上,挂好,这才掏出袖口的信,安静的坐下来。 来年父亲就没有“禄”了,有的是“俸禄”。 比禄还好! 拆开信封,父亲详细说了他初到蛟阳县的困难。 耿家算是蛟阳县的一颗毒瘤,围绕耿家还有那么多的商户。 可以说牵一发而动全身。 原来的县令在这边做了七年,用父亲的话来说,能保住自己,已经不易。 还有一些,是父亲听到边境的消息,也一同告诉了她。 丁琬全都看完,起身把信扔进了炭火盆。 拿出纸笔,把那日跟婆婆的对话,原封不动的写在了上面…… 第435章 程家有喜 腊月二十二一早,丁琬跟徐氏起早包饺子。 今儿何宏志跟铁锁要回去了。 明儿上午作坊打扫卫生,下午休息,他们爷俩没必要搁这儿再靠一天。 赶路饺子回家面。 包的酸菜猪肉馅儿的,先下了一锅,让徐致远去喊丁槐、丁珏、还有何宏志。 用酒坊的马车送他们爷俩回家。 徐致远舍不得铁锁,央求要跟着丁槐一起去送。 因为当天够呛能回来,所以丁琬又让丁珏跟着。 说白了,就是想让他们三个出去锻炼锻炼,顺道散散心。 一直都在家读书,适当出去换换脑子,挺好。 “琬儿,东西都给备好了吗?” “放心吧娘,都备好了。工钱就给了整两个月的,六钱银子,我都给装好了。” 耿氏点头,把煮熟的饺子捞出来,递给丁琬,说: “行,咱给准备那么多东西,也不少了。” 屋内,几个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何宏志正哄着儿子,让他别再哭了。 小家伙哭的眼睛都肿了,那个样子,仿佛徐家要把他送走一般。 丁琬摸了摸他的脸颊,笑着道: “喜欢这边,年后跟你姥姥再过来。” 铁锁虽然点头,不过小脸儿委屈的不像话。 丁琬把准备好的工钱交给何宏志,说: “俩个来月,多的没给你,一共六钱银子。车里有菜、肉、蘑菇啥的,就算你多余工钱买的。” 何宏志不好意思,挠挠头,憨憨的道: “嫂子,俺知道你是想帮俺们。俺都心里记着,以后肯定好好报答。” 话说的很实在,没有那么多漂亮的修辞。 丁琬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 “赶紧吃,吃饱了好赶路。我一会儿给你们烙些葱油饼。珏儿,如果太晚了,你就跟丁槐还有致远,住在何大哥家,知道吗?” “放心吧姐,我知道的。” 何宏志直接点头,满口迎着说: “嫂子,让他们住一宿,明儿上午再让他们回来,不着急。” “好。”丁琬点头,笑着出去端饺子。 吃过早饭,把人送走,丁琬跟耿氏一起去暖房的屋子收拾。 本以为一个糙汉子住过之后,会很乱、很脏,没想到人家收拾的干干净净,就连被子都给拆好,泡上了。 应该是一早做的,来不急洗。 不然被单啥的,人家都得给洗了。 丁琬扭头看着婆婆,清了下嗓子,道: “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挺能耐。” 耿氏对他也很满意,点点头,说: “男人能做道这么利索的可不多啊!这大志,是个好样儿的。” 丁琬留下洗被罩,耿氏回作坊忙活。 今儿是最后一天,明儿上午就不出货了。 酒坊这边,大家的心也都飘了。 虽然边境形势紧张,可并不影响老百姓吃喝用度。 尤其是土庄子周围的几个村。 风调雨顺,地里收成很好。 还有酒坊做工,赚了不少银钱,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转天小年,一大早酒坊上下就开始干活。 洗的洗、擦的擦,大家忙得不亦乐乎。 临近中午,终于全都忙好,大家拎着年礼,乐颠颠的走了。 照例所有管事留下,丁琬带着他们,在谈事屋说了一会儿,便把人都放了。 程林走在最后,等人都走后,压低声音问丁琬,说: “我哥那边……” “我还想问你呢,你打算啥时候过去?我想着后天去瞅一眼,要不要一起?” “好啊。”程林忙不迭点头。 她成亲之后除了哥哥、嫂子要她担心,其他还真的不用多虑。 丁琬揉了揉她的发顶,道: “那就这样,你跟青山兄弟商量一下,后天一早咱们就走。我让丁槐赶车。” “好。”程林点头,颠颠的回家。 刚到家,大车队的小董就来了。 带了不少程豹给准备的东西。 冻豆腐、榛蘑、小干粮、猪肉、江鱼…… 东西很家常,但也代表程家对出门子的姑奶奶的重视。 小董、丁琬帮着把东西拿进院子。 程林把人让进屋喝水,小董问: “青山嫂子,青山大哥呢?” 程林一边倒水一边说: “在酒坊呢,我公公的被子啥的得拆了重新做,他一会儿就回来。” 小董点头,笑呵呵的又道: “那啥青山嫂子,给你道喜了。程大嫂有了,昨儿知道的。程大哥让我告诉你一声,得空过去瞅一眼,他们过年不回来了。” “小心——” 丁琬说完急忙起身,把她的手里的茶壶拿过来。 程林缓过神,看着差点冒漾的热水,拍拍胸口,道: “差点出事儿,琬儿你没烫着吧。” “没有。”丁琬摇头,把倒好的水杯推给小董问,“你看你程大哥的精神头咋样?” “挺好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嘛。”小董笑嘻嘻的回答。 正好张青山回来,程林吧自家嫂子有孕的事儿告诉了他。 张青山闻言高兴,指着炕里的箱子,说: “还等啥,赶紧准备准备东西过去看看。实在不行你去住几天,帮着照顾一下。” 丁琬听到这话,对于张青山的表现很满足。 这小子不错,该做的都做的很好。 程林把倒好的水拿给他,说: “不着急。东家后天过去,我们一起去。我下午得收拾收拾,该扔的扔,不然过了今天就扔不了了。” 小董喝了两杯水,起身告辞。 丁琬也顺势离开回家。 程林把人送出去,丁琬看着她,道: “你嫂子都有了,你看看自己也抓紧吧。嫁过来二年了,该给人家生了。青山是咋说的?” “我们已经打算了,年后要,冬天的月子,大人、孩子不遭罪。” 说这番话的时候,程林是红着脸的。 很明显,她害羞着呢。 丁琬见状放心,拍拍她的肩头走了。 程林忐忑的回到屋子,看着背对着自己收拾炕桌的男人,走过去,从后面抱着他,道: “青山哥,咱们也要孩子吧。” 张青山身子一震,随后拍拍她的手背,道: “不着急,你大哥比你大,早要应该的。你若是还想做,咱们后年要也可以。” “不了,咱们要吧。”程林柔柔的说。 她已经做好当娘的准备了…… 第436章 不踏实 丁琬从张青山家出来,路上碰到了刘铁柱。 看着他身上背的东西,纳闷的问: “都这会儿了,你上哪儿?” 刘铁柱见是丁琬,叹口气道: “不去哪儿,去她娘家把东西给了。” 丁琬闻言看着他后背的包,试探性的道: “这该不会是今天作坊发的年礼吧。” 刘铁柱眼神闪躲,最后还是颔首,表情相当无奈。 丁琬想不明白,看着已经下午的天儿,道: “再着急明儿送不行吗?你这自己背过去?你媳妇儿娘家也不算近。” 刘铁柱显然已经不报任何期望了。 丁琬也不好说啥,指着作坊,说: “你赶车去,作坊的车搁着也是搁着。” “不了不了,哪用着车了。”刘铁柱忙不迭摇头。 丁琬不以为然,热心肠的道: “没事儿,你拿去用吧,快去快回。” 刘铁柱心里温暖,仍是拒绝的说: “谢谢东家,不过我不会赶车,还是算了。再说我今儿也没打算回来。搁家她老叨叨,我拿了这么多东西,他们家还不得好好招待我?多几天清净。” 半开玩笑的话,反而让丁琬更加的心塞。 瞅着他面色不佳的脸儿,淡淡道: “我现在都有些后悔,让你去酒坊上工了。自打你过去,你媳妇儿就没消停过。” 刘铁柱闻言,微微拱手,道: “不不不,说起来是我要谢谢东家。你让我过去,多赚点儿,底子厚些日后儿子用钱也方便。” 丁琬看看天儿,催促着说: “快赶路吧,天黑前能到地方吧。” “能。”刘铁柱不住的点头。 恰好庆年嫂子出来倒水,看着他们俩,问: “这是……唠啥呢?” 刘铁柱挥挥手,转身走了。 丁琬走到她跟前,把刚才的事儿说了一遍。 “……唉!我都后悔。早知道他去了酒坊做工日子不太平,还不如不去呢。” 庆年嫂子闻言,摇摇头,道: “这还真怪不得你。我跟你说,他就算不去,他媳妇儿也得骂。尤其是看到咱村在你作坊做事的那些人,钱是钱、东西是东西,能不眼红?” 说到这儿,放下水桶,压低声音又道: “我看那铁柱媳妇儿不是好作!刚才你没听到,搁院子里嚷嚷的我住后面都听到了。你想想,咱两家中间可隔着菜园子、院子呢。” 丁琬瞪大了眼睛,看着刘铁柱家的方向,说: “刚才吵吵了?” “那么大动静你没听到?”庆年嫂子说到这儿,反应过来道,“哦,你从那边回来的,肯定没听着。” 丁琬长叹口气,瞅着村头的方向,幽幽道: “庆年嫂子,不知道为啥,我这心里……总是毛毛的。” “唉,小年也是年,哪有这么吵得。罢了罢了,一家不管两家事儿,我去倒水,你也赶紧回去吧。” 丁琬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村口,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刘铁柱家小年的插曲,一时间就成了村里谈论的事情。 本来刘铁柱媳妇在村里就是挂了名儿。 小年逼着男人去母家送东西,这可是让刘铁杠急眼了。 不过小伙子这次也学乖了,把里正、族长都给喊了来。 具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反正刘铁柱媳妇哭了半宿。 旁人不知道,丁琬这边却听得清清楚楚。 说实话,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总觉得她哭,是活该…… …… 过了小年,二十五一早,丁琬就让丁槐套车,带她跟程林去了县里酒坊。 土庄子在平阳县的西面,酒坊在平阳县的东边。 正好穿过县城。 程林在县里买了不少东西。 程豹托大车队给送了不少,礼尚往来外加小侄子又来报道,程林是能多卖绝不少买。 丁琬瞅着东西,好笑的摇摇头,道: “你还真是下了血本。” 程林挠挠头,笑嘻嘻的说: “没法子,我难得过去一趟,总想给我嫂子、我哥,把东西备足了。” 丁琬理解她的心情,拍拍她的手背,道: “你哥在那边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 程林颔首,看着车上的东西,长舒口气。 她跟张青山屯粮的时候,赚了一些。 秋下收粮,也收了很多。 再加上他们俩的工钱,日子过得根本不差。 以前买这些,根本想都不敢想。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马车来到酒坊,丁琬看着丁槐,道: “去找你姐姐吧。我们中午在这边吃饭,你带你姐多吃点好的。” 说着,塞给他一个荷包。 丁槐笑着点头接下,没有拒绝。 帮着把车里的东西拿进屋,这才出去。 院门、屋门都没锁,但是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奇怪,小年就休息了,今儿二十五还不休?”丁琬纳闷的嘀咕。 程林把东西放好,也不解的道: “是啊,不是一起休息的吗?” 丁琬不懂,瞅着屋子上下收拾干净利索的样子,叹口气又道: “该不会是……没休息,还开工呢吧。” 话落,程林瞪大眼睛,道: “我天,照你这么说,我嫂子是去酒坊做饭了吧。” 上次乔氏回去给柳氏贺喜,说过她在酒坊上工的事儿。 二人虽然都没生过,但皆知头三个月比较重要。 不管是不是,去看了就知道。 丁琬拉着程林就往外跑,屋门、院门也都没落锁。 等来到作坊,伙计都认识她,热络的打招呼—— “二东家。” “二东家好。” “二东家来了!” “……” 众人纷纷打招呼,惊动了酒坊管事。 管事出来看到丁琬,急忙走上前,说: “二东家,您咋这会儿来了?” “你们这边还没休息?”丁琬反问。 “明天最后一天。”管事回答,指着谈事屋方向,打算带她过去。 丁琬摇头,指着程林,道: “这是程管事的亲妹妹,她嫂子呢?我们听说有身子了。” 管事指着厨房方向,颔首道: “程家弟妹是有身子了,我昨天就找了个婆子替她,这两天程家弟妹带带她,等开工以后就那婆子来做。” 丁琬闻言松口气,看着程林,说: “那你直接过去吧,我一会儿说完话,去家里找你。” “好。”程林颔首,转身走了…… 第437章 打仗烧钱 程林离开,管事做出“请”的手势,带丁琬进了谈事屋。 屋里点了炭炉,管事指着炭炉一旁的位置,道: “二东家您请坐,我给您倒水。” “好。”丁琬应下,坐在离炭炉不远的地方。 这个管事很会摆正自己的位置。 酒坊正常的酿酒过程,他不参与。 他只是负责发放工钱等事情。 平日,都在屋子里呆着,尽量不出去。 丁琬环顾一周,轻声的问: “账房先生出去了?还是提前回家了?” “没有。”管事摇头,端水过来,放在她的面前,说,“严先生到别庄拉猪去了。大爷说这边停工就给大家发年货,每人二斤猪肉,三斤细粮。” 丁琬闻言点头,喝口水后,道: “细粮不容易啊,大东家这是放血了?” 听着她玩笑的话语,管事只是笑笑,没有应。 毕竟他跟人家不一样,这小媳妇能开玩笑,他可没有那个胆子。 丁琬转悠着水杯,抬头看着管事,问: “对了,这边的洞子菜,今年卖的咋样?有没有受影响?” 管事思索片刻,摇摇头回答: “咱今年头一次弄,虽然比您那边多,可用我们大爷的话来说,明年还得扩大一倍。所以今年的菜,卖的还好,府城那边的酒楼,每隔三天来拉一次。” 丁琬听到这话,略有些惊讶的道: “那可以了。三天一次,每次拉走不少吧。” “应该比您那边的多。”管事保守的说。 丁琬抿唇,追问着又道: “只给了府城酒楼,旁的没给,对吧。” “是。”管事点点头,“一个府城酒楼都供不过来,来年大爷的意思得扩建。” 丁琬手指轻敲桌面,笑眯了眼睛,说: “照你这么说,今年我能赚不少啊!” “是。大爷那天还说呢,二东家今年能过个肥年。”管事附和。 丁琬坐了一路的马车,有些口渴。 一杯水下肚后,看着管事说: “肥年啥的,银子没到手。等到手以后再说也不迟。对了,这边为啥小年没休?可是有啥别的变故?” “二东家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北境来人了,说高粱酿不够用。” “啥?还不够?”丁琬惊讶,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道,“我上次可是拿了一千多斤的高粱酿啊!” 管事听到这话也是一怔,随后叹口气,道: “具体咋回事儿,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大爷说了,让做到腊月二十五,年后初三开工。” 我去,要的这么急、这么多,难道喝吗? 丁琬不解,蹙眉追问着说: “咋就要这么多,边境那边很紧张吗?” 管事沉思片刻,随后叹口气,道: “听大爷的意思,北芪这回是有备而来,跟几年前的情况,一个样。二十万大军后面,还有五万。说实话,皖南太子能坚守这么久,真的不容易。” 丁琬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震。 想起那日碰到丰月楼的伙计,开口道: “不应该啊!前些日子丰月楼的去我那边拉菜,说咱们这边烧了他们的粮草,占了先机。” “烧是烧了,可那也是人家让烧的。”管事摇摇头,一脸惋惜的表情。 他越是这样,丁琬的心里越是没底。 双手握着杯子,指甲尅着杯壁道: “那边出现具体情况是咋样,你跟我详细说一下吧。” 管事听到这话纳闷,不解的道: “徐娘子为何这般紧张?” 丁琬深吸口气,苦笑着说: “那人跟我讲烧粮草的,是上次虎威山一役的幸存者。我……我觉得会是我夫君,所以……我,我担心他。” 管事听到这里,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果是这样,那徐娘子还是别想了,肯定不是。” “为啥?” 管事张了张嘴,最后一声叹息,说: “粮草这次是北芪故意诱敌深入。这人到现在还下落不明,不知道怎么样呢。边境伤兵不少,军医用咱高粱酿给伤兵清洗伤口,用的多,所以让咱们多给送一些。” 丁琬听到这话,眉头更加紧锁。 管事把账簿拿过来,给她看着道: “都欠着呢,说军饷到了再给结账。” 打仗烧钱,有数的。 丁琬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淡淡的说: “我那边的一千斤,他们也没结账呢。反正黄不了,啥时候给都成。既然边境需要高粱酿,那咱们多做就是。这样,你这边要去送酒,顺道拐我那边一趟,我有多少给你拿多少过去。” “好,好。”管事满口应下。 没注意她的表情,管事自顾自的夸赞说: “徐娘子虽然一介女流,但想的、做的,都不是平常妇人能够……” 噼里啪啦的一顿称赞,丁琬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脑子里全都是他的那句“到现在人还下落不明”。 她是决定不理他的,可为什么一听这个消息,心里就……就不踏实呢? “吱……呀……” 门开了,也打断了管事的话,更让丁琬回过了神。 是账房严先生先生回来了。 看到丁琬,抱拳拱手,道: “二东家来了。” 丁琬颔首,柔声的说: “冻坏了吧,赶紧进屋暖和暖和。” 严先生摘掉狗皮帽子,来到炭火盆旁烤火道: “外面这价儿,除了粮食全都跌了。今年江鱼才六文钱一斤,多便宜。” 管事闻言也是惊讶。 “那你没买吗?” “买了。”严先生笑呵呵地说,“我把细粮换成了鱼,每个人一条江鱼。一条江鱼的钱,都比细粮便宜,那边也没结账,还是省着点吧。” 管事听到这话,点点头,道: “那你把鱼都拿回来了?” “没有,我让他们送过来。太多了,我可弄不回来。”严先生回答。 “这样的年礼也不少。二斤猪肉,一条江鱼,挺多了。”丁琬觉得不错 严先生长叹口气,道: “二东家,细粮太贵了,真买不起啊。” “已经不错了,挺好。”丁琬颔首,幽幽的说,“今年也幸亏是风调雨顺。这要是年景不好,老百姓饿肚子事小,边境将士挨饿,才事儿大啊!” 丁琬这番话,让两个人互看一眼,谁都没有吱声。 的确如此,是挺难的! 第438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丁琬从谈事屋出来,直接往程豹家走。 步履沉重,心思复杂。 可到了门口,还要调整心态,努力做到若无其事。 也不知道从啥时候起,她把自己架到了要强的性格上,然后怎么都下不去了。 嗤笑着摇摇头,伸手拉门。 从进屋的那一刻起,她就跟刚才完全不同。 程林正跟嫂子在炕上聊天,见她回来,纷纷起身。 丁琬笑着把他们按回炕上,说: “起来干啥,我又不是啥客人,坐着说。” 来到炕边,自然的脱鞋上炕,扯过程林的小包被搭在腿上,说: “你这边咋样?口粮啥的够吃不?” “够吃,二年嫂子请放心。”乔氏温婉的点头。 指着西屋方向,又道: “炕上放了二百多斤粮食,能吃到来年开春。等春耕完回村子拉,一年不用愁。” “拉啥,我让青山给你送来。”程林主动请缨。 乔氏给丁琬倒了杯水,说: “送啥,让你哥回去拉就是了。这边也有车,方便,他还能回去瞅瞅你。” 丁琬看着姑嫂二人的样子,心里很高兴。 当初做媒,她有些担忧,就怕处不来啥的。 现在瞅着还不错,都是实在人,真心换真心。 “嫂子,喝水。” “哎,好。”丁琬颔首,接过水杯抿了一口道,“你最近咋样?有没有难受?” 乔氏摇摇头,摸着自己的小腹,说: “啥反应都没有。我的意思是继续搁酒坊做饭,能多赚点儿钱,可哥的意思是不让我去,怕我累着。” 话落,程林不住的点头,道: “是不该去上工。头三个月最重要,万一累坏了咋办?” “你小姑子说的对,你这是老程家的头一胎,只你对这里的娃儿,开枝散叶呢。”丁琬附和。 乔氏不好意思的笑着颔首,喝口水,说: “中午包饺子吧。家里有肉,捞棵酸菜就成。” “那也不用你去捞,我捞酸菜。”程林急忙开口。 冬天的酸菜缸,捞一次,简直不要钛酸爽。 三个人说做就做。 程林去捞酸菜,丁琬和面,乔氏再旁打下手。 依着他们俩,都不打算用孕妇干活儿,可那样她会不自在,索性就听之任之。 丁琬跟他们说说笑笑,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 在这边吃过中饭,程林又坐了一会儿,丁槐才来接。 上马车前,丁琬看着程豹,道: “开春一个人种地种不过来就吱声,我让青山歇几天过来帮你。” 去年春耕,是他们俩一起做的。 这边地也二亩,两个人种还可以,一个人就累了。 程豹笑着摇摇头,说: “东家放心吧,这点儿活我能赶过来。程林,回去跟青山好好说说,岁数不小了,别再拖了。” “啊——知道了!”程林有些不耐烦。 被亲哥哥催着生娃儿,咋都感觉有些不对。 丁槐等他们俩上车,冲程豹夫妻挥挥手,赶车离开。 乔氏温柔的站在丈夫身边,等马车走后才自然的挽着他的胳膊,往家走…… …… 从县城回到家后,丁琬每天都在家干活儿。 拆被、洗被、做被。 蒸干粮、炸丸子、炸鱼…… 干的麻利,可明显状态不如从前。 就连安辰他们回来,丁琬也只是露一面便在家呆着。 一直都没回丁家。 耿氏以为她是压力大,想要好好歇歇,所以并没有多问。 可一直到年初一,这人还是不对劲儿,吃过早饭,趁着徐致远出去拜年,这才拉着她,问: “琬儿,你咋地了?” 丁琬回神看着担忧的婆婆,轻轻摇头,道: “没咋地,就是……就是担心边境。我听说北芪兵力不小,怕虎威山一役再发生。” 耿氏听到这话,心知她是想儿子了。 伸手拉着她,轻拍两下,说: “孩子,他都走三年整了,你该看开了。娘都看开了,你咋还钻牛角尖?今年忌日给致远除孝,再等两年,你就把牌位还回去。” 丁琬笑着摇头,道: “娘,你咋又提这事儿了。” “不提不行啊。”耿氏摇头,心疼的握了握她的手,说,“你太年轻了,你爹又是县令,你另找能找个很不错的。” 丁琬抽回手,抹了一把脸,道: “娘如果真的这么想,那就等我自己提行不?如果有朝一日我不想守了,我会跟娘说的。” 耿氏见状,无奈的叹口气,说: “你啊,就是能难为自己。罢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提了,啊!” 丁琬见时辰差不多了,起身出去拜年。 耿氏等门关上,不禁又长叹口气。 儿媳这般,啥时候是个头? 她是真心希望儿媳能过得好、过得幸福。 唉声叹气一番,一炷香后家里院门开了。 耿氏下地开门迎,见是丁母,不禁愣住了。 赶紧走过去,伸手扶着她,道: “亲家婶子?您咋来了?” 丁母笑呵呵的看着她,道: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个事儿求你。” “进屋说,进屋说。”耿氏忙把她让进屋。 她来了也好,一会儿让她帮忙劝劝。 两个人面对面做好,丁母看着忙碌的耿氏,道: “啥都不吃,吃饱了来的。” 耿氏没听,把东西放好,又给倒了杯水,说: “您刚才说有事儿,啥事儿啊。” 虽然屋子里只有她们俩,可丁母还是本能的往前凑了凑,道: “是这样,我想让你帮忙去保个媒。” “保媒?” “对。”丁母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没法子,我那闺女就看中安辰了,说啥都要跟。我想让你帮忙问嘴。他跟琬儿是噗,应该得来你这边拜年。” 耿氏一听这话,登时明白了她的来意。 “婶子要是这么说,那我还真能帮忙。估计下午不来,明儿也能过来,到时候我帮你问一嘴。” “可别说咱家丫头不争气,你就问他觉得翠兰咋样。”丁母本能的还想端着。 毕竟是自己嫁闺女,哪有那么上赶子的? 耿氏明白的点点头,说: “放心吧婶子,我知道该咋办。我就探探他的话,如果他觉得成,我就告诉你,然后让他去提亲。” “唉,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耿氏见她的事儿说明白了,笑着又道: “婶子,您的事儿解决了,我这也有一件。” “啥,你说。” “我想请婶子帮我劝劝琬儿,让她两年后走一步。” 第439章 人被气走了 话落,丁母没有吱声,眼神发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耿氏见状,轻声的又道: “婶子,婶子?” “啊?啥?”丁母下意识问,没有回答。 耿氏深吸口气,坚定的看着她,道: “我说,我想请婶子劝劝二年媳妇儿,让她再走一步。” 丁母咬唇,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问: “你……是认真的?” “对。” “可她是抱了牌位过日子的寡妇啊。” “我可以给她放妻书,只要她自己愿意。”耿氏认真的说。 丁母虽然很想答应,可自己的孙女能不了解? 长叹口气,幽幽地道: “如果她能愿意,你就不会让我帮忙劝了。孩子,我谢谢你能为她着想,不过琬儿的事儿……还是要她自己做主。十六岁过门到你们家,如今都二十二,是大人了,我咋能再管?” 老太太看的通透,也不会真的去做。 人家爹娘都在世上呢,她做祖母就好好做祖母,不能参与。 耿氏见状,无奈的叹口气,说: “我就是因为她不愿意,所以才想让婶子劝劝。才二十二的年纪,亲家又是进士出身,官居正七品。琬儿再走一步,肯定比现在要好。” 丁母又何尝不是这么考虑? 可那孩子…… 就在二人同时摇头的时候—— “我告诉你钱桂花,今儿你要是交不出我大哥,我跟你没完。” 是刘铁杠的声音。 气呼呼的,就在暴走的边缘。 耿氏跟丁母互看一眼,急急忙忙下地穿鞋,出去看看咋回事儿。 两家虽然一墙之隔,但却能听到院子里的对话。 “你跟我没完?你特娘以为你是谁?那腿长你大哥身上,他要出去溜达我能管吗?” “那为啥昨天半夜出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二狗子要说,你还捂他的嘴,啊——” “我烦你问东问西,不行吗?”铁柱媳妇掐腰,理直气壮的道,“你瞅瞅你这样,我是你大嫂,你尊重我吗?” 刘铁杠一听这话,气笑了。 强忍着怒火上去揍她,咬牙切齿说: “我尊重你?你也不瞅瞅,你办的哪件事儿值得我尊重。” “哎呀呀,吵吵啥,吵吵啥。”丁母几步来到跟前,拽了拽刘铁杠。 铁柱媳妇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到底是县令老爷的娘,不能太放肆。 赌气囔腮的撇嘴,不愿意的道: “哟,丁家奶奶今儿咋来了?稀客啊。” 刘铁杠本就没消得火,瞬间又烧了起来。 “你特娘的不会说话就闭嘴,阴阳怪气的干啥呢?” “我乐意,你管我?我告诉你刘铁杠,这是我家,你给我滚出去——滚——” “我就不走,你能把我怎么的?这家姓刘,我是刘铁柱的亲弟弟,就算分家老子也姓刘。你把我大哥半夜气走,你……你……” “哎哟好啦——”丁母轻拍刘铁杠肩头,“你急啥呢?人被气走了肯定走不远,村里挨家挨户问问,实在不行去县里找找。” 说完,转头看着刘铁柱媳妇,又道: “你也是,大过年的吵啥啊,那可是大年三十!” 铁柱媳妇咬唇,不乐意的翻个白眼,说: “丁家奶奶,你不知道事情咋回事儿,就别掺和了。天冷,你快回去吧。” 这番话在她这边,就算客气的了。 平日这小媳妇说话,可比这要冲的多! 旁人都知道,可丁母不晓得。 她很少跟这边打交道,听着这么不领情的话,叹口气,道: “你这小媳妇啊,好赖话也听不出来。你当我愿意掺和?这不是一个村住着?铁柱真出事儿,你咋办?你孩子咋办?” 苦口婆心,奈何人家根本不领情。 “丁家奶奶,大过年的你咋咒骂我们家铁柱,啥恩怨啊。” “你……你……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丁母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咳嗽了起来。 刘铁杠急忙把人扶稳,瞅着倒打一耙的女人,道: “钱桂花,你别搁那逃避问题。什么叫咒骂我大哥?你年三十儿把人气走,现在是大年初一的中午,我问问你,人呢?人呢——” 突然拔高的音调,让钱桂花打了个哆嗦。 今儿正月初一,家家户户都出来拜年,村里最是热闹。 刘铁柱家闹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就吸引了不少村民。 都不用问因为啥,在旁边听听就知道咋回事儿。 程林从人群中出来,走到丁母身边,说: “奶,你别跟她生气,那就是没长心的,好赖话听不出来。” 丁母靠着程林的肩头,喘息着。 钱桂花瞪着程林,气呼呼的道: “你说谁呢?谁没长心?有你啥事儿,谁让你来我家的?出去——” 属疯狗的,逮谁咬谁。 程林刚要还嘴,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嚷嚷什么?大过年的不消停,要干啥?” 刘铁杠一听声音,急忙转身,道: “族长爷爷,您可一定要给我哥做主。这婆娘,太恨人了,大半夜把我哥气走了。” “不是,我说了,腿长在你哥身上,我拦不住他,他自己愿意走的。” 族长、里正一出现,钱桂花再想闹腾,也不敢了。 只能极力为自己辩解。 丁琬、丁翠兰他们都来了。 瞅着靠在程林怀里的丁母,姑侄俩赶紧过来把人接过去。 老人家肯定是没事儿,就是被气的有些难受。 钱桂花深吸口气,不情不愿的道: “这么点儿事,还把族长、里正都惊动了。铁杠,你也太不懂事儿了。” 蒋文平本就看不惯她,听到这话,气呼呼的说: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指责你小叔子?不是他找的我们,是你隔壁徐大可的娘。一墙之隔,天天吵吵,你就不能踏实过日子?” 刚才耿氏跟丁母一起出来,丁母想都不想,就上去劝架。 耿氏想了下,还是决定去找族长、里正。 大半夜把丈夫气走,咋都得让人好好管管。 只不过—— “徐伯娘,你这也管的太宽了吧。我在自己家院子说话、办事儿,你都得找里正。那是不是我要拉屎撒尿,也得请示请示你?” “你把嘴巴给我放干净些!” 第440章 这么埋汰自己男人? 一直没吱声的丁琬,终于开口呵斥。 转身看着不服气的女人,清冷的道: “我奶这样咋弄的,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跟我有啥关系,那是你奶自己咳嗽,我可没打她。” “咋,你还想打我娘?把你能耐的!”丁文海气呼呼的从人群里出来,几步来到母亲身边。 那护着的样儿,真是让人羡慕。 钱桂花蹙眉,不服气的嘟囔: “我没说要打,你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你还知道要求人家让你把话说完?”刘铁杠气呼呼的质问,“你是没打,可你刚才说的话,也不好听!” 丁琬闻言,迈步就要上前,被丁母一把拽住了。 “算了琬儿,找人要紧,现在不是计较我咳嗽的事儿。再说我咳嗽是自己口水呛得,算了。” 丁母的话,提醒了大家。 甭管刘铁柱是不是成年人,过年大半夜的出去,到现在人都没回来,谁也不敢保证不会出事儿。 蒋文平叹气,扒拉一下刘铁杠道: “你别搁这儿跟婆娘一般见识了。赶紧张罗人快点找,啥时候了都。” 丁文海冲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招招手,说: “赶紧,送你奶回家歇着。翠兰,你也回去。” 丁翠兰狠狠剜了一眼钱桂花,这才不情不愿的走。 要不是丁母一直捏她,她都要冲过去挠人了。 丁琬吩咐丁珏,说: “你带着致远一起去送,然后就搁家呆着,别乱跑。” “啊!”丁珏应下,赶紧拉着外甥,跟着一起回了丁家。 丁母这一走,赵刚就开始张罗人。 王锁、张青山、庆年、赵岩等,都不用喊,全搁这儿呢。 跟着刘铁杠一起,几个人分成小队,按照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出发。 大过年的,他半夜出去,谁家都不可能去。 至于县里就更不可能了。 都搁家过年,店铺都不开,细想想,就都害怕了。 等年轻人全都出去后,赵刚站在院子里,道: “铁柱家的,你是想让老头子我开祠堂,还是咋地?” 钱桂花闻言抿唇,满脸堆笑的说: “族长爷爷,我这就是两口子掐架,不至于开祠堂吧。” 赵刚冷“哼”一声,不给面子的道: “两口子掐架?谁家掐架,能把自己男人熊出屋子?大年三十啊,你要干啥?好日子过多你烧得慌?” “我没有,我……” “你没有吗?”蒋文平反问,不客气的提醒她,“自打铁柱进了酒坊,你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我跟族长来你家几次了?你心里没数?小年那天你吵吵的,后院庆年、石柱家,都听得真真儿,你好意思狡辩?” “……”钱桂花低头,不过眼睛却一下一下的白了,很明显的不服气。 丁琬深吸口气,打量着院子一圈,道: “文平叔,咋没看见二狗子呢?要不问问二狗子,家里到底发生了啥。” 刘铁柱的儿子比徐致远大,什么都不知道,问一下就好。 丁文海一听侄女这话,几步就越过钱桂花,进屋把孩子叫出来。 二狗子双眼红肿,显然已经哭了好久。 蒋文平见状,叹口气,说: “族长大伯,要不咱把祠堂开开吧。村里这么多人都关心这事儿,还是去那边等,暖和。” 晨起刚刚上过香,这会儿又开…… 赵刚瞅着大家伙儿,点点头,道: “走吧。天冷,都去那等。二海啊,领着孩子过去。” “知道了。”丁文海应下后,扯着二狗子跟上。 丁琬跟程林结伴过去,大家全都走了。 本来钱桂花是不想去的,可铁杠媳妇儿在啊。 本来妯娌之间就相处的不咋地,这会儿还能错过机会。 三言两语就把人激出了院子,跟着去祠堂。 正月初一,本来大家该好好过年,可因为刘铁柱家的事儿,就这么搁这儿等着。 祠堂烧了火,大家各自找地方坐。 二狗子站在里正、族长面前,把昨天发生的事儿,全都说了一边。 夫妻俩之间没大事儿,就是钱桂花要初二回门,再买些东西,刘铁柱不让。 刘铁柱这边已经没了老人,再加上钱桂花这些年的“成绩”,已经让他们成了老哥儿一个。 刘家没有亲戚要走,还得把刘家的东西往钱家送,刘铁柱自然就不愿意了。 “……我爹不答应,我娘就骂我爹,说我爹没本事儿、没能耐,不能让她做官夫人。都是一个村住的,就她过得不好,头上连根簪子都没有。” “我爹不高兴,就说我娘把东西都给娘家了,家里自然也就没有闲钱让她买簪子。我娘……我挠了我爹,还说,还说我爹啥也不是,她跟着受苦,我也念不起书。” 二狗子说到这儿,哀怨的看着一旁被捂着嘴的母亲,又道: “娘,我爹老早就说让我去念书,是你说我年纪过了,念也念不出啥,不让我去。我爹没进酒坊做事的时候,你说我爹搁家干吃不干活。去了酒坊,你就说我爹一肚子花花肠子。” 二狗子的双眼通红,替自己的父亲委屈道: “我爹哪有啥花花肠子啊。到点上工,到点下工,你天天让我去接我爹,我都看的真儿亮的。我爹除了跟几个叔伯、哥哥们说话,女的根本没有。” 蒋文平听到这席话,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看着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的女人,狠狠剜了一眼,道: “我活这么大岁数,没烦过谁,你还真是第一个啊!” 王茂媳妇松开手,嫌弃的擦了擦手心,轻斥: “铁柱兄弟那么憨厚的人,咋就娶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走了个赵氏,这又来了你,你看被那赵氏恶心人,还带这么埋汰自己男人的。” 提及丁文海前妻,刘铁杠媳妇咂舌,提醒道: “说她就说她,带别人干啥。” 王茂媳妇反应过来,尴尬的瞅着丁家叔侄,没敢吱声。 丁文海早就看开此事,所以并不在意。 叹口气,敲着椅子扶手,说: “琬儿,你家就住那隔壁,天天没少听音儿吧。” 丁琬冷笑,瞟了一眼钱桂花,幽幽地道: “听音儿倒是没啥,我就怕泼脏水啊。我这要是不抱牌位回家,还不知道被她恶心啥样呢。” 第441章 照土庄子的规矩办! “咚——咚——” 闷闷的两声响,让想要开口反驳的钱桂花消停了。 赵刚拄着拐杖起身,看着一旁满脸不服的女人,道: “你也别不高兴,这次铁柱找回来,看他要怎么做。就算他不问则你,我也饶不了你。这全村的孩子,哪一个不是我看着长大的?” “铁柱打小憨厚、老实,可自打娶了你,三年时间不到,你把小叔子一家分出来了。你公婆也相继过世,你做的那点儿事,当真以为大家不知道?” 旧事重提,钱桂花不服气的开口反驳: “族长爷爷,你这话没有证据,咋能瞎污蔑人?” “污蔑人?就凭你?”赵刚反问,“你告诉我,你小叔子分家,可分到啥了?” “族长爷爷,你刚才说我公婆相继过世。” “你公婆的事儿,暂且不提,我就问你,你小叔子分家,可公平吗?” 不得不说,老人就是脑子转得快。 钱桂花想揪着他指控自己“虐待公婆”,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接,只是问他“小叔子分家”。 前者,的确没有证据。 可后者,当时分家,蒋文平、赵刚、丁文江都在。 公不公平,一目了然。 钱桂花没吱声,丁琬冷笑着幽幽道: “今年的正月初一,可真是热闹无比啊!” 意有所指的话,让大家全都盯着钱桂花。 有的愤怒,有的不屑,有的则剜一眼、撇嘴摇头…… 大家就等在祠堂。 一个时辰后,出去找寻的人,还没有回来。 赵刚扭头看着钱桂花,她明显也担心了。 二狗子一直抽搭着肩头,虽说大过年的不该哭,可他心里就是不踏实。 他都十岁了,很多东西、道理,他都知道了。 母亲一心只有娘家,就像丁玮他亲娘以前那样,他……他担心。 丁琬也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出去好几趟。 接着,相继很多人都坐不住了。 大家都是有家、有孩子的人,这刘铁柱出去这么久都不会,明显不对劲儿。 蒋文平蓦地起身,几步来到二狗子面前。 把人掉个儿,让他背对着自己的母亲,道: “你跟里正爷爷说实话,昨天晚上你娘还说啥了没?” 二狗子眼神闪烁,眉头紧锁。 丁琬也察觉不对劲儿,来到跟前,蹲下来说: “孩子,你爹到现在没回来,你就不担心吗?他就算再生你娘的气,你是他的儿子,不可能丢下你,对不对?到底咋回事儿,你说出来好不?” 二狗子本能的就要转头,被蒋文平扣住肩头,不让他看。 钱桂花翻个白眼,冷“哼”一声,说: “能咋地,我不就说他没囊气,一辈子没能耐,活该他的种没出息。我又没说错,二狗子就长了一颗吃心。每天就知道吃好的,人其他孩子都知道念书,他就知道吃。” 屋里人听到这话,火冒三丈。 丁琬气的不行,起身看着她,道: “你还讲不讲理。是你儿子不想去念书吗?你也不送他啊!” “送他去念书你家学堂还得收钱,我凭啥把钱给你?” “那学堂是衙门的,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丁琬无语了。 就没见到这样的人,一点道理都不讲,没理狡三分啊! “你说是衙门的,可束脩不还是交给你们家,谁知道你们给不给。”钱桂花不讲理的嘟囔。 赵刚扬起拐棍就要揍,被丁文海一把拦下来了。 “赵伯、赵伯,你消消气,消消气。跟她一个娘儿们置气犯不上,啊!” 赵刚咬牙,瞅着不知死活的钱桂花,道: “你别以为你给老赵家生了儿子,我就拿你没法子。这次刘铁柱回来毫发无损,我也能经官,让县令收拾你。如果他有个啥,你就等着土庄子的村规吧!” 话落,屋子里彻底安静了。 钱桂花不知死活梗着脖子,说: “经官?凭啥经官?两口子吵架、拌嘴,那还不是家常便饭?咋别的村都不管,就你们村管的宽?我跟刘铁柱那是两口子,咋吵还不成?” 钱桂花这话说的不假。 十里八村,除了土庄子上下齐心,族长跟里正务实之外,其他村的里正、族长,都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操心就不冒头”的原则。 当然,正因为赵刚跟蒋文平这样尽心的缘故,所以才让村里上下对他们特别尊重。 丁琬站起身,瞅着理直气壮的女人,摇摇头,说: “别的村,你们村?你分的够清楚啊。你嫁了刘铁柱,他一天不休你,你就是土庄子的人。犯了错,就得按照土庄子的规矩办!” “你听好了,你现在不是两口子吵架、拌嘴,你是把你男人赶出了家门、鸠占鹊巢!出嫁从夫,丈夫是天,你不尊敬夫君,自然有能办你的地方。村里不行,那就县衙!” 钱桂花下意识的后退两步。 这番话旁人说,她或许不相信,可丁琬念过书,她懂得多。 当初周氏、赵氏,她都是背了一些话,然后就都处理了。 她……她心里还是怕的。 丁琬担忧的看着门口,轻声呢喃着说: “二狗子他娘,人作有祸、天黄有雨。如果你担心铁柱在酒坊做工,会厌弃你,那他回来以后,我就不用他,你们踏踏实实过日子。” “腊月二十三那天,我从程林家出来,已经是中午了。你让他背着酒坊发的年礼去你娘家送,我就纳闷了,晚一天不行吗?非得让你男人过小年那天去?” 话落,二狗子仰头,忙不迭道: “就是因为这个事儿,我爹去我姥姥家住了两天才回来。昨天我娘说我爹没脸皮,赖在丈母娘家不回来。给点儿东西还得吃够本,没出息。” “我爹不高兴,就说我娘要是有出息,就别拿我爹的东西出去送。然后我娘就说……” “你闭嘴——”钱桂花忙不迭开口。 蒋文平蹲下身子,严肃的看着二狗子,道: “你说,别怕。她不敢怎么地你,说出来,快!” “我娘说……” “二狗子你个傻蛋,我是你亲娘——唔——” 钱桂花的嘴再次被捂着,二狗子哭哭啼啼的擦着眼睛,道: “我娘说我爹活该当王八,还说种也不是他的,呜呜呜呜呜……” 钱桂花推开妯娌的手,怒吼着说: “我那是气话,气话——” 第442章 你心挺大啊! 丁琬看着极力为自己辩解的女人,气笑了。 上前走了几步,微眯着眼睛看她,道: “这种事儿,能随便拿出来讲?不管是不是气话,你能这么说?” “我……” 钱桂花咬唇,扭头看着一旁道: “他昨天出去之后我就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啊!可是孩子还睡着,我不好出去找他。我也担心,我也害怕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如果一开始钱桂花就哭,那大家都会觉得正常。 可现在哭,就有些太晚了。 人从发现走了到现在,她才开始哭。 哭的是担心刘铁柱吗? 这反应是不是太慢了些! 二狗子靠着蒋文平,坚定的道: “那会儿我没睡觉,我说要出去找爹,是娘你自己说的,不去找,一会儿就回来。” “……” “……” “……” 二狗子这话说完,所有人都把视线移到了钱桂花身上。 此刻的二狗子,犹如壶嘴清理过的茶壶,喋喋不休的说: “从锁住家砌墙开始,娘每一天不骂人的。爹听不过去念叨几句,你就嗷嗷吵,我……我提过两回,换来一顿打。我不止一次跟我爹说,要不咱们去二叔家,我宁可去二叔家,也不想在咱家,呜呜呜呜……” 二狗子一边说一边哭,顺道用袄袖子擦眼泪、擦鼻涕。 丁文海这下不拦着赵刚了。 老爷子气呼呼的走到钱桂花面前,指着祠堂上的主位,道: “过去跪着!” 钱桂花不再辩解,老老实实过去跪下。 到了这一刻,她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一向在家不吱声的儿子,其实对她的意见最大。 而听话顺从的丈夫,至今还不回来。 如果一直不回来,只怕她的日子……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钱桂花哭的不能自已。 二狗子听到就跟没听到一样,怒吼着—— “现在哭啥啊,我爹昨天走时为啥拦着我,不让我跟着走——呜呜呜……还说啥那不是我爹,咋不是我爹,呜呜呜……呜呜……爹,你回来吧。呜呜呜呜……” 母子俩一起哭,这个正月初一过得,要多乱套就有多乱套。 没有人去劝,孩子需要发泄。 至于那个女人,就更不值得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庆年带伙人回来了。 面对大家疑问的表情,缓缓摇头,道: “没找着,一直找到冯家屯,也没见到。” 赵刚指着炉子边,说: “过去,烤烤火,暖和暖和。” 丁琬那边给倒了几杯温水,让他们喝了、暖暖身子。 钱桂花一直跪着,哭的有些无力,肩头抽搭抽搭,看着很可怜。 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只能说她活该。 一炷香后,张青山带人也回来了。 跟庆年的结果一样,也没有。 丁琬想了一下,把张青山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说: “带你媳妇儿赶车去县里你大舅哥的酒坊。他在县里认识的人也就是程豹,看看会不会去了那边。张老爹在这儿,一会儿我带他回家吃。” 声音很小,只有他们俩听到。 张青山想了一下,点点头,说: “好,那我现在就过去。” 喊上媳妇儿离开祠堂,正好跟张青明走个面对面。 张青山喊了声“大哥”,张青明“啊”了一声,算作回应。 等小夫妻走后,赵刚长叹口气,道: “青明啊,打折骨头连着筋,你跟青山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看看铁柱,娶媳妇儿、生孩子又怎样,落得现在离家出走,不想回来。” 说到这儿,赵刚意味深长看着他,又道: “不管到了啥时候,亲姊妹、胞兄弟,打不散的。真出了事儿,还得自己人给你出头!” 张青明面色动容,环顾一圈也没见到自己的媳妇儿。 尴尬的点点头,走到张老爹身边。 祠堂内已经掌灯了。 赵刚见出去找的人还没回来,想了下说: “致远他奶,你去我家喊拿些肉啥的,就在后面做饭吧。托了这钱氏的福,咱们村今儿一起在祠堂吃饭,热闹。” 祠堂除了供奉作用,还有就是来了瘟疫啥的,把人集中到这里。 所以后面有大通铺,还有灶台等一切生活需要的东西。 耿氏喊上平日在作坊做饭的人,出去了。 丁琬知道,婆婆肯定不会去赵家拿肉。 家里啥都不缺,也吃不完,正好消耗一下。 出去寻找的村民,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一样的结果:找不到人。 刘铁杠是最后一个回来了。 进屋二话不说,直接就奔钱桂花去。 被丁文海直接抱住,劝说着道: “别冲动,你现在不能动她。” 钱桂花扭头,双手攥拳,大声说: “你要干啥啊?你大哥抛妻弃子的走了,你还要打我不成?你打啊,打啊,把我打死了,你大哥正好回来再找一个。隔壁就有现成的,哈哈……哈哈哈……” 钱桂花已经失去理智了。 白天她还能hold住自己,但是这会儿,她真的害怕了。 害怕刘铁柱真的一去不回,真的不要他们娘俩。 平时她是能骂,可也不能都怪她。 一个村住的,家家户户去酒坊,都过了好日子,怎么偏偏他们家去了,还是日子过得紧巴巴。 笑过之后,双眼通红。 “凭啥他们都能过好日子,我们家就勉强糊口?我是骂你大哥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他没让我过上好日子,我骂他怎么了?我给你们老刘家生了长孙,长孙知道吗?” “那你为啥跟我爹说,我不是他的种,为啥——”二狗子气呼呼的质问。 他人小,想的东西很简单。 他只知道一个事实,爹爹是被娘骂走的,骂走的! 钱桂花“猛”地扭头,看着二狗子,道: “那是因为你爹没本事儿。你看看徐致远,能文能武,每天穿的衣服都是上好的料子,再看看你!还有徐致远的奶奶,那是县令夫人,再看看你娘!” 话落,二狗子傻了。 他没想到母亲还有这样的理由。 不知道是谁在“啧啧啧……”的咂舌。 接着,丁琬幽幽的说: “你心挺大啊!” 第443章 找到了 “我心咋大了?你一个寡妇过得都比我好,我咋就……” “啪——” 话没说完,丁琬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啪——” 随后又是两下。 钱桂花被打懵了,傻乎乎的跪在地上,半天都没有动。 丁琬薅着她的脖领,清冷的说: “我是寡妇不假,但你刚才说的话就欠揍。什么叫死了他正好找一个,隔壁就有现成的?你忘了我抱牌位了?我今儿打死你,你也活该!” 满意的看着瞳孔放大的女人,继续又道: “旁人能过好日子,难道你就不能?你也不想想,从你男人去酒坊上工开始,年礼、节礼,你都往娘家搬,你可留着自家用?” “你没有公婆,那么多东西就是你们一家三口,可你嘚瑟啊,你非得往回送啊!再有,我娘做县令夫人,那也是我娘用体己的嫁妆,支持我爹,你有啥,你用了啥?” 说完,狠狠一甩,直接把人甩在了地上。 刚刚还要恨不得杀人的刘铁杠,这会儿终于消停了。 如果丁琬不出手,那刘铁杠就会动手。 男人跟女人撕吧,不管是谁的理,男人永远都没有理。 而在座的其他人中,唯一有理由动手的只有丁琬。 谁让她嘴欠,句句影射丁家,处处针对丁琬。 刘铁杠看着趴在地上的女人,恶狠狠地道: “我告诉你钱桂花,我大哥安全回来,我家也容不下你。我大哥要是有啥闪失,我让你血债血偿!” 话落,大家全都清楚的看到钱桂花哆嗦了一记。 每个人心里都不踏实。 毕竟刘铁柱不是小孩子,就算生气,也不可能一走就是一天加半宿。 香味传来,大家都已经饿了。 刘铁杠作为当事人的弟弟,张罗大家帮忙摆桌子。 他媳妇儿也赶紧去后面端菜、端饭。 一通忙活,村里人全都坐在大堂内,虽然有些挤,不过菜码大,足够吃。 刘铁杠带着侄子,冲大家恭敬地鞠躬。 “今儿谢谢各位了。让你们费心,是我大哥的不懂事儿。妻贤夫祸少,等我大哥回来,还请族长爷爷、里正大叔帮忙,把这事儿处理一下。大家先吃,等我大哥找回来,我跟我大哥好好谢谢大家。” 刘铁杠平时能说会道,不过到了这会儿,除了“感谢”,也没别的话可说。 王锁平日跟他交好,起身拉着他到桌前坐下,说: “咱们这一辈,你大哥跟大可哥最大。我们这帮人小时候就跟他们俩屁股后玩。哥哥有事儿,弟弟必须出面,你谢啥啊你,老实吃饭,吃完咱们再去。” “对,吃完咱们再找。”王茂附和着。 张青明咽了下口水,大着胆子,说: “一会儿咱们点火把进山。英猴山、菈子山、小后山,咱们都去。可能铁柱哥猫哪个山洞想静静心也说不准。” 张青明跟他们是一辈的,自打成亲后,就不怎么来往。 今儿能做到这个份上,估计也是被刺激到了。 见大家都那种眼神看他,清咳两声又道: “咋没见青山呢?干啥去了?” 丁琬在角落婆婆那桌,起身回答说: “我让他赶车去程豹那瞅瞅。万一搁那也说不准。” 大家听到这话,都不住的点头。 如果这么久不回来,除了有地方去,还真找不到旁的理由。 张青明有心眼,即便如此,还是坚持着说: “一会儿咱们吃完饭进山瞅瞅,到处都看看。铁柱大哥一向沉稳,不会乱来的。” “对,听青明哥的,咱们一会儿过去。”丁现出声附和。 他走了一趟商队回来,明显沉稳很多。 本打算今儿去县里找顾芷伊,不过因为有事儿,就耽搁了。 丁槐已经告诉他,他姐那边不坚持,让他在努力。 大姐常说,两情相悦最重要。 媳妇儿还得是自己选,尤其是经历铁柱大哥这事儿之后,更是了。 吃过饭,小伙子们再次出去找人。 耿氏带人捡桌子、刷碗,赵海林他们把东西复位,谁家的碗筷就给送哪儿去。 半个时辰后,外面传来马蹄声。 赵刚急急忙忙出去,连拐棍都忘了拿。 他腿脚其实没问题,平日拄拐,就是习惯。 再有谁家孩子不听话,扬起拐棍抽就是,控制好力道打不坏。 见张青山自己回来,赵刚蹙眉道: “没去豹子那?” “没有。”张青山摇头,进屋看着丁琬同样也摇头。 钱桂花坐在椅子上,本来寄予希望在张青山这边,这下彻底破灭了。 丁琬倒了杯热水给他,问: “你媳妇儿不回来了?” “嗯。”张青山点点头,说,“明儿初二,她也得回娘家,我明儿一早过去。他们呢?都去哪儿了?” “上山找了。”丁琬回答。 张青山喝好水,转身也要去,被蒋文平叫住了。 “你一个人就别去了,他们都是好几个结伴进山。” 张老爹看着小儿子,献宝似的道: “是你大哥提出来的,说点火把进山找。” 看得出来,这件事儿让张青明改变很多,张老爹也是最高兴的那个。 虽然高兴的有些不合时宜,但他的确就是这么个想法。 哥俩重修于好,就是他最大的心愿。 张青山走到父亲身边,把人扶着坐下后,说: “山里如果没有,明儿我就去报官吧。县衙总会有法子找人的,实在不行贴告示,全城贴。” 丁琬也觉得这事儿靠谱,点点头,道: “看看今天啥情况,如果还是没有消息,明儿我让铁杠兄弟带着二狗子去县衙。” 张青山瞅着一旁呆坐着的女人,长叹口气。 现在知道哭了,当时骂人、作的时候,想啥了? 时间慢慢过去,丁现他们那一组回来了。 他们去的是菈子山,因为丁槐、丁珏跟徐致远会功夫,能往里面走走。 徐致远冻得小脸儿通红,耿氏心疼的他去火边靠靠。 丁琬扯着丁珏、丁槐,也一并过去。 陆陆续续的,外出找人都回来了。 丁琬见状,看着赵刚说: “爷,要是不成就让人撤回来吧。” 赵刚刚要开口,屋门“咣当——”推开,张青明急迫的说: “找到了。” 第444章 没来得及 钱桂花一听这话,急急忙忙起身,追问着: “找到了?在哪儿找到的?” 张青明没理她,走到赵刚跟前,道: “爷,在外横死的,是不是不能带回来?” “啥?!” “青明,啥玩意儿?” “大哥,你这话啥意思?” “……”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把张青明围了个水泄不通。 张青明长叹口气,看着大家伙,道: “我们在英猴山的北面,发现了铁柱大哥的尸体。都硬了,不知道死多久了。” 话落,赵刚身子踉跄的歪在了蒋文平身上。 丁琬抿唇,走到耿氏那边,压低声音,说: “娘,你带着致远回家。珏儿,你跟丁槐也回去,嘱咐你小姑他们,谁也别出去。” 横死的怨气足,孩子们都小,不能冲着,不然不好叫。 耿氏看着丁琬,也同样笑声嘱咐着道: “你别逞强,别往前凑合。” “我知道,一会儿我就回家。”丁琬回答。 目送着耿氏回家后,丁琬出声提醒着说: “不管咋样,咱们先去村头瞅瞅。酒坊有苫布,青山去拿过来。爷,你看选个地方,咋也得把灵棚啥的搭起来啊。” 刘铁柱虽然媳妇儿不咋地,可他在村里的人缘还不错。 谁家有活儿,不用说都过去,只是大家忌惮他媳妇儿,很少用而已。 如今这人突然就没了,大家的心里都是有些难以接受。 多年轻啊,说没就没了,这也太…… “爷——蒋大叔,快点儿,要出人命了——” 赵岩边跑边喊,来到跟前就呼哧带喘。 蒋文平拽住赵刚要走的身子,说: “叔儿,咱们晚点去,让铁杠揍一会儿。这样的媳妇儿要不要啥用?把自己爷们都逼死了,还是个人?” 赵岩一边喘气一边摆手,道: “不是不是,不是的叔儿,是,是二狗子,二狗子拿菜刀要砍他娘。” “啥玩意儿?” “哎呀我的天!” “快走,快走……” 大家伙儿也来不及问了,急急忙忙往外走。 丁琬跑的不算慢,一直跟在蒋文平身后。 等跑到跟前,看到地上被白布盖着的人,惋惜的摇摇头。 “都松开我,你们松开我——” “二狗子,我是你娘,我是你娘——” “你不是我娘,你是坏人,你害了自己的男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十岁的二狗子已经急红了眼。 钱桂花在家天天骂,他跟父亲就是那对彼此取暖的可怜人。 如今他的倚靠,亲自被母亲给逼死了,他再也不想忍受,终于反抗起来。 到底是孩子,再怎么有劲儿,跟丁文海、蒋文平这些壮汉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刘铁杠被安辰还有赵海林抓着。刘铁杠媳妇儿“猛”地推开庆年嫂子,几步来到跟前。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钱桂花压在身下,一顿狂扇巴掌。 分家的怒火,这些年的委屈,全都接着大伯哥的惨死,一同发泄。 村里人就那么站在一旁瞅着,没有人去劝她们停手。 钱桂花该打,也可以说她该死。 但刘铁杠不能去,二狗子也不成。 剩下铁杠媳妇儿正好,新仇旧恨一起,打的酣畅淋漓。 丁琬见差不多了,起身来到跟前,把人拽到一旁,说: “好了好了,别这样。” 铁杠媳妇儿长叹口气,借着她劲儿起身,气呼呼的道: “你再骂啊,你再逼啊!现在好了,人没了,你也是寡妇了,你再说啊,说啊——” 钱桂花满脸红肿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赵刚不想看她,冲着孙子挥挥手,说: “去赶酒坊的马车,把她娘家人给我拉来。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这么个没良心的婆娘。铁杠,你也去,这个时候了,还客气啥?” 刘铁杠犹如被人打了任督二脉一般,薅着赵岩就走。 赵砮、赵磊也都跟着。 蒋文平走过来,看着赵刚,说: “叔儿,这装老衣服啥的都没有,咋办?” 赵刚红着眼睛,心疼的摇摇头,道: “带着二狗子回家,把他喜欢的衣服拿过来。青山、青明,你们哥俩去酒坊,把苫布啥的拿来,在北面的荒地那里搭灵棚。” 讲道理横死的不能停灵,可刘铁柱实在是太冤了,大家都意难平。 张青山哥俩去拿东西,丁琬喊上庆年嫂子等人,回家拿白布。 怎么都得布置一下,活着那么憋屈,死了可不能再让他憋屈。 虽然这么做,对死者来说没什么意义。 村里人自发的开始做事,没有棺材,就那么停在门板上,等天亮去县里冥店买。 钱家来人的时候,这边一切都收拾妥当。 钱桂花就躺在村里的路上无人问津。 本就下雪的天,落在她的身上,显得十分狼狈。 钱家老爷子、老太太,两个儿子,都来了。 见到赵刚跟蒋文平,钱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吼着—— “你是怎么管的村儿?你们村的人去家里,就跟疯狗似的,这顿砸。大过年的,让不让人活?” 刚刚消停的村民,听到这话,一个两个都不愿意了。 丁文海直接薅着老爷子的胳膊,把人狠狠一甩,甩到了躺着的刘铁柱那边。 “你干啥——” 钱老大要对丁文海动手,丁现直接挡在父亲面前。 “你敢动我爹,我让你爬着出村!” 平平淡淡的话,倒真是让钱老大害怕了。 丁琬站在一旁,瞅着这样的弟弟,不住点头。 好,真好,也长大了呢。 丁文海手指着刘铁柱的方向,道: “你们钱家都是白眼狼吗?铁柱自打去酒坊做事,少给你们东西了?你们家的姑奶奶把人逼死了,你们过来连个错都没有是吗?啊!” 钱家人闻言,全都傻眼。 蒋文平诧异的看着赵岩,说: “你们没告诉吗?” 赵砮摇摇头,轻声的道: “啥都没说呢,铁杠哥进去就一顿砸,我们哥仨把老太太架到马车,也没来得及。” “路上也没说?”丁琬惊讶。 赵磊冷“哼”,狠狠剜了钱老太太一眼,道: “说啥啊,不够她骂的。” 钱老太太装作没听到,环顾一周后,问: “我闺女呢?” 第445章 嘴,不好堵 “这个时候你还想着你闺女?”刘铁杠媳妇儿怒不可遏。 恶狠狠地上前走几步,道: “你都不愧疚?你闺女逼死了你姑爷,你觉得很光荣?” “咋就逼死了?咋就逼死了?你有证据吗?”钱老太太怒吼。 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她钱家还做不做人? 几个孩子虽然小,可过些年也得说亲,到时候顶着这么个名声…… 不,绝对不行! 想到这儿,钱老太太气呼呼的又道: “找仵作,我们要验尸。你们说是我闺女逼死的,我还不信呢。报官,平白无故大活人没了,必须报官。” 老太太这话出口,反倒是让土庄子的人都愣住了。 丁琬拽了下刘铁杠,压低声音,道: “铁柱哥咋没的?” “不知道。”刘铁杠老实的摇头,“找到的时候是躺在山脚下。” 声音很小,旁人听不见。 丁琬眨巴眨巴眼睛,这才猛然想起。 没有谁说刘铁柱是上吊自杀。 只是这人死了,大家着急,都在斥责钱桂花。 但是死因,大家都没有弄清楚。 丁琬走到赵刚身边,轻声地说: “报官吧。让仵作验尸,看到底怎么回事儿。这事儿发生了,咱们村肯定也容不下她,就让县老爷来判。” 钱老太太一听这话,不依的道: “啥叫让县老爷来判?你是干啥吃的,你搁这儿给拿主意?大人说话,有你这么个小媳妇插嘴的底儿?” 丁现不乐意了。 把丁琬护在身后,气呼呼的道: “是你张罗找仵作的。既然找仵作,那就报官呗,正好也知道知道你闺女之前,都做过啥。” 话落,赵磊、赵砮兄弟俩,把钱桂花拎了过来。 此刻的她,犹如一摊泥,根本扶不起来。 刘铁杠也不客气,指着大哥灵前道: “就让她在那忏悔。天亮我去报官,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会得到什么下场。” 土庄子上下对待钱桂花的态度,终于让钱家人有些后怕了。 钱老爷子看了眼大儿子,二人一起走到刘铁杠面前,道: “孩子,咋说咱们都是亲家,不管发生了啥,这都是咱两家的事儿,你说对不?” “现在不对了!”刘铁杠怒气冲冲的反驳。 钱老大叹气,耐着性子道: “兄弟,杀人不过头点地,就算要给我妹定罪,也得让我们知道发生了啥吧。” 刘铁杠冷笑,不屑的上下打量着他,说: “你会不知道?我大哥送那么多东西,送狗身上了?” “刘铁杠,你别得理不饶人,我大哥跟你好说好唠,你那是什么话——”钱老二不愿意了。 “你大哥好说好唠?我大哥对你们难道就不好?我大哥现在躺在这儿,你们来了横挑鼻子竖挑眼,你们问过我大哥死前发生过啥吗?啊——” 刘、钱,两家老二直接掐上了。 赵刚深吸口气,中气十足的道: “都别吵吵了!” 制止了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后,赵刚继续又道: “我是土庄子的族长,这些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刘家的爹娘不在了,我给他们做主。既然你们钱家问咋地了,那我就告诉告诉你们。你们家的姑奶奶,在大年三十晚上跟……” 赵刚详细的、平静的把整件事情说了一遍。 不夹杂任何私人情感,也不添油加醋。 事实就已经够让人难以接受了,再添油加醋,他怕钱家人无法面对。 事情经过说完,钱老太太垂死挣扎的道: “这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你自然是向着你们村的人。两口子吵架,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得问问我闺女咋回事儿。” 蒋文平看着妇人的样子,嗤笑着说: “咋,你还不信?不信让你外孙子说!刚才要不是我们拦着,你外孙子都要砍了你闺女。那可是他亲娘啊!” 这话说完,钱家人彻底不敢吱声了。 二狗子双眼通红,犹如蓄势待发的豹子一般。 丁文海看着天儿,轻声的道: “都别着急,明儿报官,然后咱们再议。” “不,不能报官,不能报官。”钱老大忙不迭摇头。 他有两个闺女。 这要是报官,日后闺女长大说亲,铁定是要受影响的,绝对不行。 蒋文平见状,叹口气,说: “现在已经不是你想不报官就不报官的了。我们得知道这人是咋没的,他一个庄稼汉子,大老爷们,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这会儿,村里人都反应过来了。 刘铁柱不是那种没有责任感的男人,突然人就没了,总得知道原因。 一阵北风吹过,吹得长明灯摇曳。 二狗子护着火苗,哭哭啼啼的说: “爹,你放心,儿子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坚定的话,让心软的人,都落了泪。 刘铁杠走到侄子身边,双膝跪地,道: “大哥你放心,这是我侄子,我会好好照顾他。等官府那边判完,我就把二狗子接到我们家去。有我一口稀得,就绝不会让孩子饿肚子。” “呜呜呜……” 不知道是谁哭出了声,不少人也都忍不住,抽泣的抽泣,叹气的叹气。 这么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关键岁数还这么小,多可惜啊! 天空渐白,耿氏带着丁家的两个婆子一起,给这边送饭。 年前蒸的小干粮,高粱米粥,酱黄瓜炒肉。 大家谁都没客气,忙碌一宿,全都饿坏了。 丁琬拍了许嬷嬷的肩头,轻声问: “老夫人怎么样?” “大小姐放心,李郎中给老夫人看了,老夫人没事儿。” 丁琬点点头,去到一旁帮忙。 吃过早饭,赵刚被大家劝回去休息。 熬了一天一夜,老人家到底上了岁数,身子吃不消。 蒋文平让张青山去县里报官,又让丁槐赶车,去冥店买东西。 钱啥的都记账,事后再算。 丁琬大方,直接给了十两银子,让他从里面花。 该买的,该置办的,必须都要有。 丁槐揣好钱,拉着张青山就走了。 钱家人看到这一幕,心如死灰。 刘铁柱在村里人缘这么好,如今人没了,别说县衙那边不好交代,就是村里这些人得嘴,也不好堵啊…… 第446章 活的失败 大年初二的辰时二刻,柳汉章带着衙役、仵作来到了土庄子。 钱家人一看身穿官府的人,一个一个,面色惨白。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蒋文平不好意思的走上前,拱手道: “对不住啊,实在对不住!大过年的,把兄弟们都喊来,真是对不住了。” 柳汉章不在意,拍拍他的肩头,说: “咱们是老相识,不用说那些客套话。到底怎么回事儿?” 蒋文平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叹口气道: “……这不,大家伙儿就想知道铁柱是咋没的。他不是不懂事儿的人,儿子这么小,他不能做傻事儿。” 柳汉章明白的点头,对刘铁柱也有印象。 毕竟是自己外甥女的邻居。 扭头看着仵作,客套的道: “三哥,帮忙瞅瞅,仔细点儿。” “放心吧,我不会让死者蒙冤。” 仵作说完,带着人过去。 虽然搭建了灵棚,可要白天验尸,还得用黑布遮挡一下。 仵作把带来的黑布拿出来,看着村里人道: “来几个小童男,帮忙扯一下。” 丁现听到这话,喊上赵磊他们哥仨,加上自己,就过去了。 丁珏、丁玮也要去,被柳汉章一把拦下了。 “你们还小,别凑热闹。” 丁珏表示不服。 过了年他都十五了,咋还小呢? 一炷香后,仵作从里面出来,丁现也开始收拾黑布。 “咋样啊三哥,咋没的?” “腿断了,发现的时候是在哪儿?” 刘铁杠指着英猴山的方向,说: “那边的山北,发现的时候躺在地上,身子都硬了。” 仵作点点头,继续又说: “应该是从山上跌下来,把腿摔断了。” “为啥要上山呢?”丁琬不解。 仵作瞅着她,轻叹口气,道: “徐娘子有所不知,这夫妻之间吵架,女人能哭、男人咋哭?我估摸着他是出去散心,又不想回家,大过年的也没啥地方去,就上了英猴山。” 柳汉章听到这儿,把自己猜的大概说了一下: “山上风冷,估计他是想找个山洞或者被风的地方。可没想到踩空了、摔下来,大过年的又没人去那边,所以就活活冻死了。” 这个解释很合理,大家接受之余更多的是心疼。 “……” “……” “……” 一阵沉默之后—— “……哥啊——你可疼死兄弟了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哥——你起来啊……呜呜呜呜……” “爹,爹……呜呜呜呜……” 刘铁杠哭的撕心裂肺,二狗子哭的不能自已。 村里人回神的,有几个都忍不住,要上去揍钱家人。 被安辰、丁文海、蒋文平等人给拦下了。 王锁气呼呼的冲着没有灵前的钱桂花,怒吼—— “你满意了吗?啊——人虽然不是你逼死的,也是因为你摔死的。你个恶婆娘,你还铁柱哥的命来——” “对,还铁柱哥的命来——” “还铁柱的命——” 村里人纷纷怒斥,场面有些失控。 得信儿过来的赵刚、还有丁老汉,全都恨得咬牙切齿。 可再恨也没用,人没了,得先给他入殓。 刘铁杠带着二狗子,给刘铁柱换衣服,装棺材。 赵刚看着柳汉章,轻声问道: “二啊,这事儿你说县老爷能判不?” “看你们咋告呗。”柳汉章耸肩。“如果告钱氏谋杀,那肯定不成立,如果告钱氏以下犯上,折辱丈夫,能判个三十板子,关押三个月。” “啥?就三十板子?关三个月?”丁文海惊呼追问,“哥们,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柳汉章摊手,无奈的摇摇头,道: “兄弟,我也知道是条人命,可到底不是她把人害死的,定不了死罪。” 赵刚深吸口气,想了想,道: “既然这样,那就不经官了。” 一句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挪到了他的身上。 钱家人最是高兴。 钱老汉激动的走过来,道: “赵族长啊,还是你明白啊!这本来就是两口子的事儿,根本不需要……” 话没说完,赵刚瞪大了眼睛,在气势上就制止了钱老汉的话。 嗤笑着瞅着天真的人,说: “我活这么大岁数,难道还用你告诉我活的明白?文平啊,开祠堂,休妻!铁杠,你作为你大哥的亲弟弟,你来给休妻书按手印。” “啥?休妻,你们不能……”钱婆子刚要开口,被耿氏一把捂住嘴了。 任其“唔唔唔……”也没用,就是不松开。 赵刚冷笑,继续又道: “我土庄子容不下这样没有妇德的妇人。不然日后,村里妇人纷纷效仿,土庄子该如何管理?柳捕头,这事儿你们衙门不管吧。” “不管。”柳汉章摇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村里的小事儿,自然是族长、里正来做。不然啥都经过我们老爷,我们老爷岂不是忙坏了?” 戏谑的话,堵死了钱家最后一条路。 钱老大彻底慌了。 几步来到穿着孝衣的二狗子跟前,道: “孩子,他们要把你娘休了,你真的不要你娘了?休了你娘就照顾不了你了。” 原本二狗子还有些许挣扎,可一听“照顾不了”,瞬间咬牙。 “我娘照顾我啥了?她除了嫌弃我能吃,嫌弃我没有徐致远有出息,她还怎么照顾我了?每天从早骂到晚,我多吃一碗饭她都得嘟囔好半天,我是她儿子吗?啊——” 那句话是咋说的来着: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刘铁柱去酒坊做工一年多,钱桂花骂了一年多。 徐致远越来越出息,她骂儿子的时候就更多了。 她眼气,眼气丁琬有个做官的爹,有个懂事的儿子。 明明是寡妇,就过得比她好,她就这么钻进了牛角尖。 而在这决定她去留的一刻,她儿子也不管她了。 说起来这个女人,活的是真失败。 不管钱家人再怎么努力、怎么反抗,都改变不了钱桂花被休的事实。 开祠堂,写休书,按手印。 全都弄好,钱家人被土庄子的擀面杖队伍,撵出了村。 二狗子跪在父亲灵前,眼瞧着母亲被推推搡搡的上了官道,他内心不舍,但却无可奈何…… 第447章 少年吐血 正月初三上午,县里的冥店把需要的东西送来了。 马、车、纸扎童男、童女,还有一些摇钱树、聚宝盆等。 冥店留了个伙计在这边,只等下午发大纸的时候,给马开光。 村里不论男女老少,都到了。 二狗子一身孝服,哭哭啼啼的站在刘铁杠身边。 等东西全都准备好,伙计把他叫到跟前,说: “把我接下来说的话记牢,一会儿给你爹指道。” 二狗子重重颔首,认真的听。 好一会儿,二狗子站在纸马旁边的凳子上,手里拿着东西,冲着西南方向,扯着脖子喊—— “爹!西南大路,天处安身,空中使钱,汗路骑马,水路坐船!爹!西南大路有三条 你走中间那一条。爹!西南大路有三条 你走中间那一条。爹!西南大路有三条 你走中间那一条。呜呜呜呜呜呜……” 他那边喊完,赵刚这边把点燃的明子扔进去,很快纸活儿都着了起来。 刘铁杠、张青明、张青山、程豹这一批人,全都靠前,帮着烧火。 丁现这带着丁珏他们,挨家挨户收柈子。 因为刘铁柱是横死的,所以要晚上下葬。 这天寒地冻,刨坑肯定不容易,所以要用百家木开路。 据说这样到了下面,死者不会被难为。 当然,这都是老一辈的说法,具体怎样无从考证,后辈只是传承。 东西全都烧完,二狗子回到灵前继续守着。 丁琬看着他,担心孩子生病,急忙喊了李郎中盯着些。 说到底,现在这孩子就靠一股火撑着。 等这火泄了,具体啥情况,那就不知道了。 晚上戌时,赵刚拄着拐,带人进山下葬。 女子不能去,所以丁琬跟刘铁杠媳妇儿,就在刘铁柱家等。 里正媳妇儿也在,在她的见证下,两个人给二狗子收拾家里的细软。 翻箱倒柜一番,地契、房契,还有些许银子。 铁杠媳妇一看银子,气的就开口骂人。 “分家的时候,我们啥都没有,家里那些底子都被她留下了。现在就六两银子?真是不要脸啊。” 里正媳妇儿闻言,轻叹口气,道: “我听我大儿媳说,钱家老二的儿子,前年在县里念书。” “就是用的老刘家的钱。”铁杠媳妇咬牙切齿的强调。 这事儿在刘家不是秘密。 刘铁杠也是因为这件事儿,才对大哥有意见、离了心。 不管咋地,分家没给他也就罢了,咋去县里念书的机会不给儿子给外人,换谁都想不明白。 丁琬看着那两根银簪子,幽幽的说: “钱桂花是傻的吗?谁近谁远不清楚?” “我看她就是个傻子,大傻子!”刘铁杠家的恨得不行。 里正媳妇儿叹口气,拍拍她的肩头,道: “罢了,人都已经走了,改明儿用这钱送二狗子去村头念书,也可以。” 铁杠媳妇点点头,“嗯”了一声,把东西收好。 赵海林从外面进来,道: “咋样,要烧的都是那些,我这就去村头烧了。” 丁琬把枕头、衣服啥的,捆一个卷,交给他。 铁杠媳妇也把准备好的十文钱掏出来,说: “海林叔,这活儿没有白做的,这个你拿着。” 赵海林闻言点头,从她手心拿走一文,道: “这就够了。” “海林叔,这些天都没少让您们帮忙,这……” “再说就欠拾掇了。”赵海林故意黑着脸,抱着东西出去。 里正媳妇儿见她这般,轻碰了碰,说: “要真觉得过意不去,过几天在院子里摆桌,招呼一下也就是了。一个村住的,谁家还不得有事儿,互帮互助。” 铁杠媳妇长叹口气,点点头。 瞅着陌生又熟悉的屋子,喃喃嘀咕: “咋也想不到,我再次登门,竟然是这样的结果。苦了那个孩子了,咋就有这么狠心的娘呢?” 丁琬跟里正媳妇儿互看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讲道理做母亲的,不该这么对儿子,于理不合。 更何况她跟刘铁柱就这么一个儿子。 可偏偏事情就发生了,而且还让人捉摸不透。 先不说二狗子日后怎么过,就是那钱桂花回娘家,也不见得日子好过了。 钱家那几口子,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一个时辰后,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刘铁杠背人进来,道: “快快快,孩子他娘,赶紧放被,快。” 容不得大家多想,铁杠媳妇上炕放被,丁琬又点了一盏蜡。 “李郎中来了,李郎中来了。” “快快快,李叔,赶紧给孩子看看,下山的时候吐血了。” “啥?!” 屋里三个女人,全都愣住了。 老话说好的: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然命长,终是废人。 二狗子才十岁,这就吐血,那……这往后可咋办啊! 丁琬看着双眸紧闭的孩子,走上前,冲李郎中说: “李叔,不管多贵的药,都给开,我拿钱。” “……好。”李郎中颔首,撩袍坐在丁现搬来的椅子处。 静下心来诊脉,刘铁杠着急的盯着炕上的孩子。 耿氏也从隔壁带徐致远过来,屋子里站了不少的人。 感觉屋子温度不高,带着孙子去外屋地烧火。 李郎中诊完脉收手,看着丁琬,说: “去回春堂吧。那边的郎中比我要强,或许他们有法子。” 丁琬一听这话,看着张青山道: “去套车。程豹点炭炉子,铁杠嫂子赶紧给孩子包好,那边准备完咱就走。” 话落,刘铁杠不好意思的开口说: “东家,不,不用你了。” 丁琬深吸口气,无奈的道: “你还真得用我。我跟回春堂的少东家萧逸帆关系不错。这么晚你们过去,他们肯定不会开门。我去就不一样了。” “对对对,听致远他娘的,谁都别推辞、也别客气了。要是真不好意思,过后再算。”赵刚忙不迭催促。 蒋文平也在一旁点头附和着说: “孩子要紧,你大哥就这么一条根,不能有闪失。” 这话算是说到了刘铁杠的心坎儿。 不住的点头,催促媳妇赶紧把孩子包好。 徐致远满头是汗的进来,把手里刚刚拿的东西交给丁琬,说: “娘,奶让我给你的。” 第448章 人性化的回春堂 丁琬接过荷包,摸了摸儿子的脸颊,道: “好孩子,跟奶奶乖乖在家,娘去趟县里。” “嗯。”徐致远点头,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说话间,张青山已经把车套好,程豹那边也点了炉子。 刘铁杠抱着已经包好的二狗子,几个人出了屋。 铁杠媳妇没有去,一来这边的房子得照看,二来家里的孩子也得照顾。 几人上了车,张青山扬鞭抽打马屁股,马蹄声划破了安静的村落。 村里人一直站在那里,直到马车上官道,也没有散去。 好好地大正月,就这么搅合了不说,还顺道让一个原本应该美满的家,破灭了。 马车内,刘铁杠紧紧抱着二狗子,身子都颤抖。 丁琬见状,轻声的劝说: “你别这么紧张,他唯一能倚靠的就是你,你若是有个好歹,他醒来该咋办?” 刘铁杠明白这个道理,可身子就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丁琬也没法再劝,看着面色惨白的刘铁杠,只希望能快点道回春堂。 车外张青山跟程豹轮番的抽搭马儿,已经走得很快了,可他们恨不得再快点儿。 到了城门口,经过一番盘查后,终于开门放行。 丁琬给二狗子拢了拢被子,开口又说: “一会儿到了回春堂,一切都听郎中的。我知你着急,可下跪、求救这一套,只会拖延时间,明白吗?” 刘铁杠先是一愣,随后点点头,不再吱声。 车门拉开,丁琬先蹦下了车,几步来到回春堂门前,程豹已经叫门了。 良久,里面才传来睡意浓重夹杂着不耐烦的声音—— “谁啊?” “是啊,土庄子村的徐娘子,丁氏。” 丁琬自报家门,原本还没什么动静的屋内,顿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哗唥……哗唥……”几下,门开了。 学徒一看真是丁琬,忙拱手道: “徐娘子?咋是您呢?有啥事儿?” “我邻居弟弟吐血了,白郎中搁这儿不?搁这儿赶紧喊过来。” “好,好。”学徒不住的点头,边走边说,“刚好今天白先生值夜,我去喊。” 作为县里唯一一个被大家认可的药堂,他的经营模式,也是很人性。 效仿京城宫里的太医院,每天晚上都会留一个郎中坐镇。 有事儿就出诊,没事儿就睡觉。 丁琬引着刘铁杠把二狗子放在问诊床上,孩子放下后,刘铁杠就不停地瞅着后面。 细算算,学徒也刚出去不到一分钟,那就那么快的。 这个时辰,肯定都睡下了,郎中就算起来也得穿衣服啥的。 丁琬轻拍他的肩头,小声道: “你别着急,白先生是回春堂数一数二的好郎中,二狗子肯定不会有事儿的。” 刘铁杠点点头,蹲在床边,握着侄子的手,眼泪“吧嗒吧嗒”的流。 要说他们叔侄的感情很一般。 因为有钱桂花那样的母亲,二狗子打小就跟刘铁杠夫妻宛如仇人。 如果不是后面刘铁柱管教他,这个孩子都得被养废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几个人全都起身转头。 丁琬微微福身,客套的道: “这么晚叨扰先生休息,真是小妇人的罪过。” 白郎中闻言,急忙抱拳还礼,说: “徐娘子客气了,客气了。我们东家走前特意嘱咐,您有什么需要都要尽量满足。” 说话间走到跟前,瞅着面色惨白的孩子,问: “这是咋了?发生啥了给憋成这样?” 要不咋说还得有经验的郎中呢。 只看了一眼面色,就能猜出七八。 刘铁杠光顾着流泪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丁琬见状,就把孩子经历的事情,详细、快速说了一遍。 白郎中听完,坐下开始诊脉。 谁也没有吱声,好一会儿白郎中起身去拿药箱,把里面的一个小圆管取出来,拿出银针。 “来人,解开他的衣服。” 丁琬第一个冲过去,把二狗子的被子掀开,衣襟扯开。 “够吗?” “不够,整个上身都不穿衣服。” 话落,程豹上前,帮着丁琬一起。 再看刘铁杠,就如同木头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张青山也反应有些慢,但好歹知道过去帮帮忙。 白郎中下针,丁琬等人再旁看着, 学徒拿了个痰盂过来,张青山连忙接过。 这么晚把人家叫醒已经不易,能做多就不能稍作,到底是他们自己的事儿。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白郎中让程豹把人扶起来。 还没等完全扶好,二狗子歪头—— “哇——哇——哇——” 一连三口,全都吐到了痰盂里面。 沫子、血,什么都有。 吐过之后的二狗子,终于大口大口喘气,跟刚才气息幽若,简直判若两人。 直到这个时候,刘铁杠才回神,接过张青山手里的痰盂。 丁琬看着学徒,说: “麻烦你,带他把东西倒了去。” “好。”学徒点头,领着刘铁杠出去了。 程豹把人侧身放好,张青山给他盖被。 白郎中一边擦手,一边看着丁琬,说: “好在徐娘子当机立断,把人送到这边,再晚一个时辰,这孩子就救不回来了。” 三个人听到这话,全都后怕。 丁琬走上前,轻声的问: “白先生,现在这孩子……” “今晚别走了,一会儿我让药童带你们去后面客房。估计得明天晚上才能醒,醒了以后在回去。” “那后天白天走成吗?”丁琬追问。 白郎中点点头,笑着道: “那自然是最好的。醒了吃些东西,稳定一晚上看看。若是没事儿就回去,若是有事儿,我也在这边,能及时诊治。” 丁琬点点头,看着张青山,说: “天亮之后你赶车,拉着刘铁杠回去。后天上午你在过来带我们。” 话落,张青山惊讶的道: “东家,您守着?您这……不是他叔吗?” 丁琬苦笑,摇摇头说: “你认为他能行事儿吗?” 白郎中捋着胡子,幽幽地道: “你们三个大男人,没有一个比得上徐娘子的。从最开始到现在,出去倒痰盂的那个,最没用。” 郎中说话一向直来直往。 尤其这几个都是庄稼汉子,更加不用留情面。 只要把丁琬打发好了就成…… 第449章 边境战况有转机 刘铁杠跟学徒回来,白郎中让他带着去后院客房。 回春堂的客房,全都是留给外来看病留宿用的。 有的一天看不完,半夜万一有啥问题,就近好医治。 屋子就一个炕,两床脏被子。 即便如此,一晚上还得二十个铜板。 好在丁琬有些面子,学徒给还了干净的被子,又把柴禾拿的足足。 安顿好了二狗子,白郎中去写药方。 张青山见没事儿了,看着程豹道: “哥,你赶车回去吧。明儿一早给我们送饭。” 丁琬闻言点头,也跟着劝说: “是啊程豹,你回去吧。你媳妇儿有身孕,就自己在家谁都不放心。我们三个都在这边呢,你回去瞅瞅,明儿顺道送饭。” 程豹没有拒绝,点点头,转身走了。 丁琬看着一直没说话的刘铁杠,轻声道: “我知你现在的心情,过去不管怎么样,那都是过去的事儿。等他醒了,好好对他就是。这孩子后面都是铁柱哥再管,平常也不出去,好很多了。” 刘铁杠没吱声,但是床沿通红,明显在哭的边缘。 丁琬叹口气,摇摇头,又道: “明天吃过早饭,你跟张青山就回去。午饭、晚饭不用管我们,这边不会饿着我们。后天中午你们来接就好。” 这话说完,刘铁杠终于有了反应。 抬头看着她,蹙眉说: “东家,哪能让你搁这儿陪着,我陪着就好。” 张青山撇嘴,不客气的说: “你确定搁这儿?我跟你说,你在这儿,就是一个学徒都能呲嗒你。刚才你瞅瞅你都干啥了?全都是东家。” “我……” 张青山拍拍他的肩头,继续又道: “这个时候就别再外道了。东家又不是旁人,你心里感激,过后忙完这事儿,咋做还不成?没有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啊!” 刘铁杠尴尬的瞅着丁琬,张了张嘴,没有吱声。 恰好学徒端药进来,还是丁琬主动接的,刘铁杠根本没想到。 张青山见状,好笑的摇摇头,说: “走吧,跟我烧烧炕,点点炉子吧。照顾人的活儿,你不行。” 说完,直接拉着刘铁杠出去。 丁琬小心翼翼的吹药,看着学徒问道: “白先生睡了?” “睡了。”学徒点点头,“这些日子白先生累坏了。” “为啥,大过年的有那么多人生病?” 学徒摇摇头,轻叹口气,说: “不是的。回春堂其他的郎中都去边境支援了。” “支援?支援军营吗?” “是。”学徒颔首,“说是边境交战数次,伤病累累,军医不够。东家虽然在京城,可回春堂在辽东,所以就送信回来,让郎中们去支援。这边就剩下白先生、刘先生、还有陈先生。学徒也就剩下我自己,其他人都走了。” 需要这么多人? 丁琬深吸口气,幽幽地道: “边境那么紧张,才换来老百姓的安居乐业。边境那边还需要什么吗?如果需要,你跟我说,我能做的一定做到。” 学徒拱手,钦佩的说: “徐娘子做的已经很好了。一千多斤高粱酿,那也不是小数目呢。” 丁琬不好意思,把最后一勺药喂下后,道: “边境若是有什么消息,得空跟我说一下。” “好的,好的。”学徒接过碗,转身出去了。 炉子点火,丁琬拿了些柴禾烧炕洞。 刚刚点的火,明显不够用。 看着炕洞里的火苗,丁琬揉了揉太阳穴,好久都没有动。 边境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他到底有没有事儿啊! “吱……呀……”门开了。 丁琬看着张青山,急忙吩咐着说: “明儿你们回去之后赶紧开酒坊。果醋、果酒都不做,全都做高粱酿,明白吗?看看库房还有多少高粱,不够……就去买。” “买?!”张青山惊讶。 现在粮价贵的离谱,买高粱酿酒,那不是…… 丁琬起身,重重点头,说: “不够就去买。多贵都无所谓。回春堂的郎中都去边境治疗伤兵了,咱们的高粱酿对于他们清洗伤口、疗伤有好处,不能让边境断货。” 理儿是这个么个理儿,可是…… “东家,买高粱可太贵了,你要三思啊。” 丁琬长叹口气,瞅着摇曳的烛火说: “三思、五思的,都思过了,买!” 刘铁杠虽然不赞同,可东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没有意见。 张青山细想想,压低声音问: “东家,边境那边是不是很紧张啊?” “应该吧。”丁琬叹口气,坐在炕边又道,“回春堂的郎中都惊动了,细想想也知道。跟边境相比,咱们过得简直不要太幸福。可就有的人不知足,非得弄得家破人亡。” 说的是谁,大家都明白。 刘铁杠瞅着昏睡的孩子,长叹口气,道: “是啊,跟那边比,咱们有吃有喝有安定生活,还有啥不知足的呢?” 细细想想,事情发展到今天,他们都有责任。 如果老早就敲打了铁柱媳妇儿,是不是两口子就不会大年三十儿吵架,然后刘铁柱气的上山多清净。 如果不上山,也就没有失足一说,更不会被冻死。 唉,说来说去,都是作的啊! 一夜无话,转天程豹来送早饭,又带来了个消息。 驻北军先锋徐永涵,擒住了北芪二王子,边境战况恐有所转机。 这是刚刚知道的,新鲜出炉。 丁琬吃饺子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吃饭。 张青山听得热血沸腾,喝两口粥,不住的说: “真好,真好,看北芪还次还猖狂不!多少万大军能怎么地,王子都被逮过来了,再嘚瑟直接宰了。” 程豹瞅着妹夫的样,好笑的提醒说: “你以为过年杀鸡呢?说宰就宰?人抓来也得好好养着,日后谈判用。” “咋,还好吃好喝?” “差不多吧。”程豹点头。 在县里生活半年多,他懂得、见识的,要比土庄子的人多很多。 丁琬看着这样的程豹,缓缓点头,道: “你虽然在城郊,可知道的还是比村里多,挺好的。” “是啊,说起来还得谢谢东家呢。”程豹由衷的道…… 第450章 最无辜的就是他 如果不是当初丁琬让他们过来,他也不可能知道这么多。 吃过早饭,张青山跟刘铁杠就走了。 程豹送完人折返回来,丁琬开口“撵人”。 不过被他拒绝了。 虽说用不了那么多人,可她自己照顾一个二狗子,还是吃力。 孩子十岁了,个高不说,还挺沉,总得有个人在这边帮衬。 丁琬想了一番,倒也没再坚持。 程豹瞅着她眼底的乌青,轻声说: “你也睡会儿吧,昨天晚上你也没睡好。我守着就行,有啥事儿我喊你。” 丁琬没有坚持,抱着被子,在炕边碍不着事儿的地方躺下。 真的困了,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差不多睡了半个多少时辰,丁琬醒来时屋里没人。 吓得她“扑棱”一下就坐直了身子。 关键是炕上躺着的孩子,也不见了。 急急忙忙下地穿鞋,还没等出去,门开了。 二狗子被程豹扶着进来,看到丁琬忙开口说: “婶子,你醒了。” 丁琬长舒口气,把孩子扶着坐在炕边,道: “吓坏我了,你好些没?哪里不舒服?” 二狗子重新躺下,摇摇头。 程豹看着担忧的女人,轻声说: “我喊了白先生,一会儿就过来了。” “好。”丁琬点头,瞅着嘴唇干裂的孩子,端碗温水喂给他。 喝过水的二狗子,舒坦不少。 白郎中从外面过来,给他诊脉。 片刻后收手,看着丁琬,说: “孩子小,医治及时,回去养养就没事儿了。” “那需要注意些啥不?”丁琬问。 白郎中思考了一番,说: “特别注意的没有,不过别让他生气,气大伤肝,肝郁导致气堵,进而……” 说了一大堆关于医术方面的话,丁琬听得云里雾里。 总之就是一句话: 尽量顺着,别让他生气,不舒服,就行。 丁琬点点头,想听了下又道: “白先生,那这药吃完,您能不能再给开些调理身体的?孩子小,趁轻赶紧调养,日后也不遭罪。” 白郎中闻言,笑着说: “徐娘子不必担心。如今他喝的药里,就有调理身体的。孩子恢复快,况且是药三分毒,喝半个月就差不多了,多喝不好。” 丁琬见状,没再坚持。 送走了白先生,丁琬看着程豹道: “回去吧。如今他醒了,我跟他在这儿就可以了。明儿中午我们回去,你那边也忙,就别过来了。” “那你们晚上吃饭……” “他们不会不管的。”丁琬笑着说。 程豹见状,不再坚持,拱手一记,转身走了。 丁琬搬了把凳子坐下,看着目光呆滞看棚顶的二狗子,说: “你有啥打算吗?现在没有旁人,你跟我说,我会帮你。” 二狗子慢慢的扭头,看着昔日被他骂过的人儿,有些羞愧。 丁琬看出了他的尴尬,不在意的道: “你是孩子,我不会跟你一般见识的。过去就过去了,你有什么需要就说,嗯?” 二狗子咽了下口水,轻声的说: “以前,我知道是自己错了,我……我……” “你上次把糖给我,还能不动声色的把字条交给我,我就知道你改了。”丁琬笑着打断他的话。 一个孩子,她怎么可能会不依不饶? 见他双眼通红,丁琬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 “如果你一定要我原谅你,那我跟你讲,我原谅你了,早就原谅你了。咱们两家是邻居,你跟致远又是打小一起玩的,你们应该是最好的朋友,对吗?” 二狗子不住的点头,委屈的道: “我想跟锁住玩,可是我娘不让。婶子,我以后是不是就没有娘了?” 不管他当时有多恨,可到底是他亲娘。 恨劲儿过了,剩下的就是不舍、后悔、难受。 “婶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孝。我……我当时也不知道咋了。平常我娘骂我,就我爹安慰我,我爹没了,我以后也没人护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二狗子哭的很难受,有些难以控制。 刚刚大病初愈,这么伤心可不好。 丁琬把人扶起,将人抱在怀里,轻拍他的后背。 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尽可能抱着,让他知道身边有人在。 说起来,最无辜的就是他。 钱桂花不懂事儿,刘铁柱作为丈夫就该管,而不是多清净。 如今闹成这样,死的死,休的休,唯独剩下了这么个可怜的孩子。 现在想想,真的太悲哀了。 二狗子哭的难以控制,好在学徒送药过来,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看着他这般,学徒蹙眉道: “你现在不能大喜大悲,身子吃不消。这药可贵了,你得对得起药钱,知道吗?” 丁琬接过来,道谢之后,轻轻吹着。 二狗子努力控制自己要哭的冲动。 可人就是这样,你越不想哭,越控制不住。 丁琬不敢让他喝药,轻柔的说: “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例如念书、学功夫啥的?” 二狗子抬头,泪眼婆娑的瞅着她,有些迷茫。 丁琬轻笑,继续又道: “你得为自己打算啊。想想以后做什么?我觉得你念书可以,你又不傻,是不是?你看致远,他以前也啥都不懂,念书之后懂得多了,也稳重了,对不对?” 二狗子抿唇,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说: “那我……我想跟锁住一样,有个叫的出口的名字。” 丁琬闻言,恍然大悟。 是啊,他今年都是对了,可大号没起,还是二狗子、二狗子的叫。 当时好像是因为他们家有事儿,然后就耽搁了。 后来两口子谁都没有张罗,弄得二狗子现在好像都没上他们家的家谱。 土庄子有规矩,孩子七岁到家扎根。 只有过了七岁,才会起名字、上家谱。 这样好养活。 刘铁柱兄弟俩分家之后,家谱就在刘铁柱这股,刘铁杠是自己从立的家谱。 丁琬想了一下,缓缓颔首,轻声说: “叫‘尧旭’如何?尧天舜日,旭日东升,终成大器。” 二狗子并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不过刘尧旭总要比二狗子好听。 点点头,抿唇说: “好,谢谢婶子,我就叫刘尧旭。” 丁琬笑着摸了摸他的脸儿,把药递给他…… 第451章 忍不住 喝过药的孩子,明显没有刚才那么拘谨了。 放下药碗,认真的又说: “婶子,我……我不想去叔叔家。” 不去? 丁琬蹙眉,轻声地说: “你还太小,自己在那房子,谁都不能同意。” 二狗子……不对,是刘尧旭。 刘尧旭摇头,不依的说: “婶子,程豹叔当年,不就是带着妹妹在家自己单过吗?他那会儿十五,可我也不算小,我十岁了。除了做饭,烧火、种地,我都成。” 看着极力拒绝的孩子,丁琬轻声问道: “你跟我说实话,你为啥不想跟你二叔一起住?” 刘尧旭尴尬,低头搅着手指,说: “我……我不想去。” 说完安静了,丁琬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刘尧旭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着她,道: “婶子,我……我现在说不好是咋想的,我,我有点儿想娘,也心疼我爹,我……我,我觉得我该自己过,我……” 一顿“我”了好半天,所以然全都没说出来。 丁琬也不知道他咋想的,所以这个劝说,她也不清楚该怎么提。 长叹口气,拍拍他的肩头,问: “你跟我说实话,你怪你二叔吗?” “不怪。”刘尧旭不假思索的摇头。 回答的很快,是下意识的。 丁琬放心的松口气,又道: “你不怪你二叔,但你心里又想原谅你娘,可你爹过世,你又不想原谅,所以你现在很矛盾,对不对?” “……是。” 刘饶旭重重点头,双手抹着脸,说: “婶子,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我……我既无法原谅我娘,可又忍不住去想她。” 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丁琬伸手把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说: “如果不想去,那就别勉强自己。你住在隔壁,我会经常过去,也会经常让致远去找你。如果你二叔想去看你,你也不要拒人千里,慢慢相处,如何?” 刘尧旭轻轻颔首,“嗯”了一声。 丁琬感受着孩子的乖巧,轻声又道: “至于你娘,她犯了错,就要受惩罚。可她是你娘,日后若是你原谅了她,到她跟前尽孝,也是可以。” 刘尧旭啜泣,可怜巴巴的道: “婶子,我以前那么坏,还骂你,你还这么对我,呜呜呜……对,对不起……呜呜呜……” 丁琬好笑的叹口气,拍拍他的肩头,说: “你一个孩子,我能跟你一般见识吗?快别哭了,身子还得养呢。” 说完,一下一下有规律的安抚他的后背,直到怀里的孩子没了动静,这才把他放回炕上。 轻柔的给其盖好被子,丁琬守在一旁。 事情发生到现在,人的情绪也会跟着百转千回。 想想当时拿菜刀欲砍人的二狗子,再看现在为了原不原谅母亲,痛苦的刘尧旭。 或许,这就是为人子的难处吧。 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母亲。 唉,太难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转天晨起,白郎中再次给看完,然后给开了半个月的药。 丁琬那银钱付账,连诊费带要钱,一共花了十二两银子。 这笔钱在任何一户人家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刘尧旭并不知道花了多少钱,等丁琬拿药回来,轻声的问: “婶子,一共多少钱,回去我还您。” 丁琬颔首,扬了扬手里的药,道: “挺贵的,二两银子。” 果然,刘尧旭嘴角狠抽,面部表情有些丰富。 “放心,没钱先欠着,日后还也一样。等学堂开课,你就去念书。春耕、秋收,村里人都会帮你。要记着,不管做啥事儿、去哪里,都得告诉我,可以吗?” “好。”刘尧旭重重点头,满口答应。 从父亲出事儿到现在,他看的通透。 眼前的这位婶子,比他亲二叔靠得住。 很多事情,二叔都得问婶子,让她拿主意。 临近中午,安辰赶车带刘铁杠来了。 来了冒热气的饺子。 刘铁杠献宝似的放在炕上,说: “今儿初五,吃饺子。你们早上没吃吧,快吃一些。” 丁琬笑着接过来,分给刘尧旭一些后,道: “晨起吃了,程豹给送的。那些是白先生给孩子开的药,得连续喝半个月。” “成,回去之后我让他婶子给他熬。”刘铁杠满口应着。 刘尧旭要开口,被丁琬的眼神制止了。 现在还不是说那事儿的时候。 等回到家,把里正、族长都叫来,方能开口。 饺子是猪肉大葱馅儿的,放了很多肉。 以他们夫妻那么会过的习惯,断不会做这样的馅儿料。 深深看了眼刘铁杠,直把人看的眼神躲闪,明显不好意思。 肉太多,油太大,有些腻。 丁琬吃了五个,就不吃了。 刘尧旭那边,也只是吃了三个。 刘铁杠以为他们不舍得吃,忙催促着说: “多吃,给你们带两盘子呢,这咋吃这么点儿?” 刘尧旭喝水没吱声,丁琬笑着道: “不太饿,晨起吃多了。” “哦,那回去再吃,回去再吃。” 憨厚的样子,丁琬实在不忍告诉详情,毕竟他们也是好心。 “把东西收拾一下,一会儿咱们就回去了。” “哎,好。”刘铁杠点头,把炕上的被子等物卷好,先拿上了车。 丁琬看着安辰,轻声的问: “商队啥时候还走?” “过了二月二。”安辰回答,瞅着她挑眉道,“你就没啥跟我说的?” “说啥?拜年吗?”丁琬不解。 安辰见她这般,又碍于刘尧旭在场,摇摇头,转身出去了。 一炷香后,丁琬带着孩子,去跟白郎中、学徒,告别。 刘尧旭学着大人的样子,抱拳拱手,深深鞠躬。 “多谢白先生救命之恩,尧旭铭记于心。” 白郎中见状,拱手还礼道: “小娃娃客气了。医者仁心,不管你是不是徐娘子带来的,只要来到回春堂,我们都会医治,绝无二话。” 刘铁杠有些迟钝的拱手、道谢。 白郎中瞅着他,叹口气说: “你好歹是孩子的二叔,可遇到事儿都不如徐娘子,日后可得好好锻炼啊。” 刘铁杠羞愧,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没敢吱声。 最后还是丁琬打圆场,三个人上车…… 第452章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安辰驾车一路回到土庄子,刘铁杠本来打算直接回他们家,却被丁琬拒绝了。 到了刘铁柱家门口,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样,总觉得家里有些萧条、落寞。 刘尧旭缓缓地往院里走。 丁琬看着刘铁杠,道: “有些事儿,还需要里正、族长他们都过来。孩子的去留,总要经过村里。” 刘铁杠觉得这话在理,点点头,去叫人。 丁琬看着安辰,趁着刘尧旭不在跟前,挑眉道: “你在回春堂那会儿,想说啥?” 安辰撇嘴,略有些抱怨的说: “你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我对你啥样,你心里没数是不?你家都松口了,你不告诉我,还让我继续努力,努力啥啊!” 丁琬蹙眉,无语的翻个白眼,道: “我家啥时候松口了。我写信没告诉你,我爷有这意思?那只是我爷,在这方面还得是我奶做主。” 安辰看着一脸认真的女人,险些就要相信了。 狠狠剜了她一眼,抻哆着说: “你就嘴硬,等以后你再用我的。” 说完,赶车就走,丝毫没有停留。 莫名其妙的“指控”,让丁琬有些懵然。 可再想问,人家也走了,她只能留着过后去找小姑。 很快,刘铁杠把人就都找来了。 不仅有里正跟族长,还有丁文海、赵海林、张老爹,这些平日在村里有些地位的人,都被他找来了。 刘铁杠憨厚的挠挠后脑勺,说: “东家,我要带孩子回我那,得给大家一个交代、一个承诺。” 丁文海拍了拍他的肩头,不在意的道: “我就说你这么做多余你还不信!大家谁能不信你?竞整没用的!” 说话间,大家进院、直奔正房。 刘尧旭趁着刚才,已经把炉子啥的都点了。 屋子不算热,但也不冷。 赵刚拄着拐棍道跟前,拍拍他的肩头,道: “不错,二狗子长大了、懂事儿了。” “太爷爷,我让二年婶子给我起了大号,叫刘尧旭,我现在是刘尧旭。” 众人得知丁琬给孩子起了大号,纷纷赞同。 而且这名字起得也好听。 “还得是咱们村的才女,这尧旭,啥意思啊?”刘铁杠轻声问着。 刘尧旭颇有几分得意的说: “叔儿,二年婶子将,这是尧天舜日,旭日东升,终成大器的意思。” 刘铁杠没念过书,不过丁琬去的名字,自然是最好的。 笑眯眯的领着大家伙儿进屋,名字的事儿,也就这么定了。 只等把孩子接走,让赵刚去祠堂,给他上族谱。 刘尧旭很干脆,直接告诉大家,他想要自己生活。 想当然的,刘铁杠肯定不愿意。 一旁的铁杠媳妇也不赞同。 “二狗,不是,尧旭啊,你还是个孩子,咋能自己过呢?” “婶子,我能的。”刘尧旭倔强的回答,“婶子要照顾弟弟、妹妹,已经很累了,还要去酒坊上工,我都懂得。” 铁杠媳妇欣慰的摇摇头,道: “照顾他们,不妨该也照顾你,洗洗涮涮、多双筷子、多个碗,没事儿的。” 刘铁杠一言不发的听着他们俩的对话,然后缓缓转头,冲着丁琬,问: “东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就说要回他家,她不让呢。 原来…… 丁琬也没有隐瞒,点点头道: “昨天他醒来以后,我们俩聊了很久。他想自己在这儿,问我是啥意见。我觉得这事儿还是得看孩子,他十岁了,有自己的判断力。” “东家也说了,他十岁,才十岁啊!”刘铁杠有些不愿意。 他一直都很敬重丁琬,可是她这样的做法,他很不愿意。 赵海林也觉得不妥,帮忙劝着说: “孩子,你还小,当初你程豹叔带你青山婶子单独生活的时候,他们兄妹俩的年纪,都比你大。你要是十五岁单独过,大家肯定没有意见。” “对对对,十五,十五。二狗子,咱不急,你十五岁自己生活,叔儿肯定不拦着。”刘铁杠急忙表态。 刘尧旭撇嘴,不乐意的提醒说: “小叔,我现在叫刘尧旭,不是二狗子。” 他强调自己名字的时候,就跟当初徐致远跟村里人强调他名字的场景,一模一样。 蒋文平看着孩子,深吸口气,道: “好,既然尧旭要自己住,那你跟爷爷说说,你打算怎么住。你会做饭吗?会烧火吗?会洗衣服吗?春耕、秋收,你能行吗?” 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问题,也是不可避免的问题。 刘尧旭看着大家伙儿,重重点头,道: “是,里正爷爷说的这些事情,我现在的确不会做。可我能学,只要有人教。饭做的好不好吃,不重要,熟了就行;衣服洗得不干净,不重要,我多洗几次。” “只要我肯学,啥都行。今年十岁,就算去二叔家呆到十五。那也不过是五年时间。总要自己过,莫不如现在就开始独立。” “你愿意呆多久就呆多久,谁说只能呆五年了?你放心,二叔养得起你。”刘铁杠苦口婆心。 大哥没了,嫂子休了。 唯一的侄子,他不能不管。 铁杠媳妇也在一旁附和的点头,说: “是啊,刚才说的十五,不过就是为了让你来家住。” 刘尧旭听到这话,嗤笑着摇摇头,说: “叔儿,婶子,你们的好意我领了。可是……我家的房子不能空。况且种地我也会,我真的能照顾好自己。当初我不懂事儿,冲撞了婶子,也跟弟、妹们打过仗,我不想去,我会羞愧,真的。” 刘铁杠不理解,高声说道: “有啥可羞愧的。你婶子那么大的人,还能跟你一般见识?你那些弟弟、妹妹,也不会在意,你干啥要这样呢?” 说完,捅咕了一下身旁的媳妇儿,让她赶紧吱声。 有些突然,铁杠媳妇迟疑了一下,随后点头。 一直没说话的赵刚,看了眼孩子,又看了看刘铁杠夫妻,道: “杠蛋儿啊,刚才孩子有一句话说的对。这边的房子不能空,得有人住啊。” 刘铁杠闻言惊讶,不高兴的说: “爷,这事儿咱不都讲好了吗?咋还变了呢?” 第453章 不容忽视的问题 赵刚瞅着刘铁杠着急的样子,叹口气,道: “这孩子不想去,你也不能逼他吧。再说了,孩子去你家,房子咋办?” “我每天上下工的时候,过来瞅瞅不就可以了?不能让他自己一个人住在这儿啊。”刘铁杠坚持。 现在最后悔的,除了刘尧旭,就剩下了他。 如果当时他能强硬一些,大哥也不能负气上山多清净,进而出现了意外。 他的心情,大家都能理解,但也不能不顾忌。 蒋文平还是赞同孩子去刘铁杠那边的。 “叔儿,我觉得还是让二狗……让尧旭去他小叔家住吧。一个孩子在这边,总是让人不放心。” 刘铁杠忙不迭点头,刘尧旭见状,孩子气的道: “反正说啥我都不走,我又不是没家,我就搁自己家里住。” “你——” 丁琬见状,忙打断刘铁杠的气话,说: “这事儿都别着急,咱们还是要想个折中的法子。” 她一开口,大家的目光全都移到了她的身上。 孩子生病是她在县里陪着,这会儿说话,众人都会听。 丁琬看了眼互不让步的叔侄,抿唇道: “铁杠兄弟想照顾孩子的心情,咱们得理解,也都佩服。可孩子的想法,也不能不考虑,到底是大了,十岁呢。不去他小叔家那边住,小叔可以隔三差五过来瞅一眼,对不?” “那不一样啊东家。”刘铁杠摇头,“别看是一个村住着,我也能每天都来家看他,可万一他有事儿,刚好我不在呢?” 这就是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丁琬笑着摇头,坦然的说: “他真有什么事儿,我家就在隔壁,难道我还能袖手旁观?” “这……” “铁杠兄弟,你的想法我们都懂,孩子也明白,可他说自己去了不自在,就不好逼他啊。” 丁琬这话说完,族长赵刚不住的点头,道: “是啊杠蛋儿,这孩子不想去,咱就不能强迫。至于春耕、秋收,咱村这么多人,他们家就那点儿地,咋都能帮着种了、收了。” 刘铁杠不吱声了。 很明显他也在动摇。 不想去,是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他就算是小叔,也不能勉强。 丁文海倒抽两口气,随后开口说: “铁杠,孩子能主动让琬儿给他取个大号,就说明经历这次事情,他长大了。孩子总要长大、翅膀变硬,咱不好说旁的,由着他吧。” 一直没说话的丁文海,不得不开口帮腔。 没法子,侄女总捅咕他,怪疼得。 眼瞧着形式一面倒,刘铁杠求助一般的看着里正。 整个屋里,能帮他的也就这位。 可是没想到—— “铁杠啊,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你看要不然就这么照做吧。房子的确离不了人,孩子也是真离不开家。” 形势一边倒,刘铁杠再坚持也没有用,最终无奈的点头,答应了。 事情说下,丁琬把药交给铁杠媳妇,叮嘱她每天要熬一次。一副喝两顿,早一次、晚一次。 正好过来熬药的时候,教孩子如何做饭、洗衣等事儿。 丁琬也承诺随时过来,大家都没有意见。 刘家这次的事儿,让土庄子在十里八村着实火热了半个月。 没法子,冬天本就没什么活儿,再加上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没有不看热闹的。 热闹过后,日子回归平静。 粮价依旧再涨,人心仍旧在慌。 边境那边的消息,还是停留在“前锋活捉北芪王子”这,没有进展。 这天丁琬跟丁翠兰对好账,便起身要走。 “你干啥去?” 丁琬停下脚步,转身说: “我去趟刘尧旭那瞅瞅,明儿学堂开课。咋了,有事儿?” 丁翠兰点点头,略有些不好意思。 哎哟,还不好意思了呢? 丁琬挨着她坐,笑眯眯的瞅着她,道: “咋,不是都要提亲了吗?咋还这么拘谨呢?” 丁翠兰娇嗔的瞪了她一眼,说: “你除了会打趣我,还会干啥不?” “那我会的可多了。”丁琬认真回答,掰着手指说,“我会酿酒,会做饭、会……” “停停停,谁跟你说这个了。”丁翠兰急忙打断她。 越说越没正行,有点想发火咋办?! 丁琬见她要激恼,也不再扯皮。 安辰那边已经让赵奶奶出面说亲了。 本就双方愿意的事儿,据说三月十八就要大定,六月二十丁翠兰出嫁。 很好的事情,一切顺理成章,她是不知道小姑姑为什么苦恼。 单手托腮,瞅着她,挑眉道: “你到底咋了跟我说,我肯定会帮助你啊。” 丁翠兰搅着手指,艰难的抬眼看着她,说: “我……我六月二十如果出嫁,那你爷、你奶咋办?” “去我爹那边啊,不是都说好了吗?” “那小玮跟我二哥呢?二哥没有成家,大现又出去走商队,我出嫁、我爹娘去了大哥那边,二哥就带着小玮两个人生活,我……我咋想咋觉得不忍心。” 丁琬听到这话,瞬间明白了丁翠兰的意思。 这是在心疼自家二哥,也是她二叔。 小姑姑出嫁,爷爷、奶奶这边,的确没有理由留下。 到时候珏儿带他们走,现在的房子就留给管家、婆子看顾,也算父亲的第一个别庄。 每年春耕、秋收,都有人张罗,他们只管收钱、收粮便是了。 这对他们虽然是好事儿,可对于没有妻子的丁文海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儿。 大男人带着儿子,还要出去跑商铺,家里、家外顾不上,的确很难。 就在丁琬想法子的时候—— “琬儿,你说给二哥找个媳妇儿咋样?他今年岁数也不大,再娶一房也不是不行啊。” 丁琬闻言,瞅着她,思索片刻,说: “我奶的主意把。” 丁翠兰迟疑,随后点点头,算是回答。 丁琬深吸口气,手指轻敲着桌面好一会儿,道: “再娶一房不是不行,就是不知道二叔愿不愿意,小玮乐不乐意。大现虽然跑商队,可他的意见也不能不问。” “所以才找你啊!”丁翠兰顺势说着,“你问问二哥,你就说他不娶,我不放心嫁,实在不行,我就再等几明年成亲。” 第454章 不该要挟 丁琬听到这话,眼睛瞪得老大。 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无语的摇摇头,说: “你确定吗?安辰能等?” 丁翠兰脸红,咂舌一记,抻哆道: “你看你,我就那么一说。你这么跟二哥讲,我相信他能好好考虑。他最疼我了。” “那你也不该用推迟日子来要挟他。” “这不是要挟。”丁翠兰强调,“我就是……就是不想看他一个人。” 丁琬见她这般,心知她并没有恶意。 丁文海一个人那么久,的确该找个伴儿。 爹爹比二叔大,瑫哥儿不也落地了。 再娶一房,应该还能添两个孩子。 过日子嘛,人丁兴旺。 丁琬上扬嘴角,点点头,说: “你放心吧,这事儿我抽空就去问二叔。” “行,那你赶紧走吧。看看刘尧旭那边缺啥,我从县里的铺子给他补。” 丁琬一听这话,不客气的打了记响指,道: “成,肯定不跟你客气。” 说完起身,出了谈事屋。 走在村里的石板路上,上面化的除了泥就是水。 开春了,天气变暖,雪化的无理取闹,哪哪都是泥。 幸好当初盖酒坊的时候重新铺了村里的路,不然车根本没法走,就是人走完,鞋子都得报废。 来到刘尧旭家,小家伙正在院子里敲敲打打。 推门进院,就看到他蹲在地上,用斧头把翘起来的石头,敲平。 开化地气往上来,院子里用石子铺的,就容易鼓包。 每年开春,刘铁柱都得砸一天,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记住了。 刘尧旭听到开门声,扭头一看笑着道: “二年婶子,您来了。” 自打他自己住后,耿氏、丁琬、徐致远、丁珏、丁玮等,就没有不来的。 所以他跟这些人也亲切,热情。 丁琬走到跟前,瞅着小伙子的样儿,道: “我来接你去趟村头。明儿开课,我想的带你见见夫子。” “好。”刘尧旭点头,忙把斧头放在屋檐下,“婶子等我一会儿,我去换身衣服。” 丁琬笑着说声“去吧”,便在院子里溜达。 小院跟以前一样,收拾的很干净、利索。 他的双亲都不是邋遢的人,耳濡目染,他自己住自然也就收拾的干净。 院墙一侧是鸡笼,鸡都养在里面,没让出来。 鸡笼前,鸡食、水不少。 看得出来,这孩子知道喂鸡,也知道什么时候添食、添水。 “让婶子久等了。” 清脆的声音传来,丁琬转身一看,笑了。 小家伙抱拳拱手的样子,很像回事儿。 一看就知道,是她儿子跟弟弟的“杰作”。 自从他们玩一起后,刘尧旭虚心的跟那对甥舅学习礼数。 丁琬帮他把院门带上,二人并排往前面走。 刘尧旭一身素衣,腰杆挺直,跟以前小邋遢样,明显不同。 “去了学堂,不管发生什么事儿,只要你觉得不舒服,都要跟我说。如果有旁的孩子议论你们家的事儿,你想听就听,不想听就走。若是太过分了,你就告诉夫子。” 总会有一些讨人厌的孩子,当初刘尧旭还是二狗子的时候,就是如此。 如今风水轮流转,刘尧旭自惭形秽。 深吸口气,苦笑着道: “婶子,没啥过分不过分的。我以前做的比这还过分。当初想玩你们家的狗,那么说致远。你们不计前嫌,我真的……真的……” “你看,又说这些有的没的。”丁琬急忙打断他的话。 他提及的那会儿,徐二年“过世”不就,周氏也刚刚被休。 如今几年过去,谁还能老揪着不放。 自然的伸手搭在他的肩头,语重心长说: “孩子,凡事都要往前看、往好了想。过去就已经过去,你不能老揪着不放。你跟致远相差年纪不大,日后相处长着呢。我还想以后你们俩一起结伴下场、考试,嗯?” 刘尧旭听到这话,双眸放光的仰头,道: “真的,真的可以吗?我启蒙太晚了,我……我真能跟致远一起吗?” 丁琬笑着点头,拍拍他,说: “只要你想,就没有不成的。努力过的人,老天都不会亏待。放心,学堂的李夫子不走,你如果想要多学,晚上可以去找他,一会儿我跟他讲。” “嗯,谢谢婶子。”刘尧旭重重点头。 跟徐致远、丁珏接触的这些天,让他深深明白,念书不是唯一出路,可如果能走这条路,那日后就不一样了。 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可以有身份、有地位。 就算做不了大官,当个夫子,每个月也有二两银子赚。 一年下来,就是二十多两银子。 二十多两啊,那得种多少地才成? 他一直就抱着这个想法,所以如今有机会,他岂能放过。 丁琬带着他去了学堂,见夫子。 李秀才很客气,特意带他们去空屋,多聊一会儿。 因为丁文江考中进士的缘故,让土庄子的学堂,在县里小有名气。 再加上束脩便宜,一个月就一钱银子,所以年后初八便有不少人来问,啥时候开课、收学生。 原本是二钱银子的,不过作坊那边给每个学生贴补一钱,所以个人只需要交一钱银子即可。 醒来的孩子太多,所以县里那边,特地又送了两个夫子过来。 一个是去年考中的举人,一个是多年的老秀才。 人家不想往上考,就想做个夫子,赚些银钱。 李秀才今年跟老秀才一起带启蒙班。 老秀才丁琬不熟,但是李秀才她很熟悉。 父亲走后,学堂上的事情,全都交给了他。 李秀才对刘尧旭家发生的事儿,也是知道的。 从心里就惋惜,如今看到孩子,聊了一些,自然更加心疼。 “……徐娘子放心,孩子交给我,我肯定好好教。你日后没事儿就可以过来。我只要有空,就会多教教你。” 刘尧旭听到这话,高兴的不住点头。 丁琬又跟李秀才说了一些旁的事情,这才带刘尧旭离开。 让丁槐套车,拉着他们去县里,给他们俩一起备了笔墨纸砚,还有新衣。 明日开学,丁槐也去念书,念高级班…… 第455章 请柬 学堂开课没多久,谭家的请柬就送到了。 烫金的封皮,很隆重。 看得出来,谭迁很喜欢这个闺女。 丁琬拿着请柬去找婆母,告知她明日赴宴的事情。 耿氏瞅着烫金的封皮,叹口气,道: “这谭老板喜得千金,你给送点儿啥啊?” “没想好呢。”丁琬摇头。 她的确没想好。 当初管事提及过,但她没当回事儿。 本以为取消了,没想到竟然又宴请了。 耿氏瞅着她的样子,轻笑着道: “这样,你去县里买衣服银镯子,家里我给程豹媳妇儿做了几个小孩儿的衣服,你先给拿过去。” “您给程豹媳妇儿做衣服?他家孩子还在肚子里呢啊。”丁琬惊讶。 耿氏瞅着儿媳的样子,笑眯眯的摇摇头,说: “看你,没出生就不能做了?程豹没有爹娘,那小媳妇也没有,咱们一个村住的,哪能真的不管?你那么忙,我就没跟你说,寻思到时候你给送去就好。” 丁琬听到婆母这话,高兴的直门点头。 伸手抱了她一下,撒娇的说: “娘考虑的真周到,谢谢娘。” 亲昵的举动,让耿氏很受用。 拍拍她的胳膊,说: “傻丫头,虽然你是我儿媳妇,可你跟我闺女有啥两样?就说那外道话。” 正说着,丁文海从外面进来,道: “琬儿啊,有个人让把这个给你,说是给咱结算酒钱的。” 丁琬闻言点头,伸手接过信封,说: “还以为得过些日子边境才能结算银钱,没想到这么快。” 边说边打开,没想到里面竟然是张请柬。 邀请她午时二刻去县里丰月楼吃饭。 到时候结算银钱。 耿氏看过后,瞅了瞅时间,道: “回去换身衣服,也差不多该去了呢。” 丁琬耸耸肩,不在意的说: “没事儿,不着急。那边欠了咱那么长时间的酒钱,等一会儿没啥。” 说着,看着自家二叔又道: “您跟我一起去?下午有事儿吗?” “没事儿。”丁文海摇头。 耿氏闻言忙不迭开口道: “既如此,那就亲家二叔陪着去吧。丁槐也念书了,旁人我也不放心。” 丁文海笑着点头,说: “那成,我回去换身衣服,然后套车。琬儿,你也赶紧的。” “好。”丁琬应下,跟婆婆道别。 捏着手里的两张请柬,丁琬觉得自己有些忙。 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二百两银子,她又高兴起来。 永平镇那边料都备齐了,只等过些日子开工。 这笔钱到手,她手头宽超很多,再收一些高粱酿酒,保证边境不缺货,也算她的心意。 换好衣服,正好丁文海赶车过来。 看着仍旧一身素衣的侄女,丁文海蹙眉说: “三周年已经烧过了,是不是你跟致远该除孝了?” 丁琬瞅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笑着点头,道: “等这笔钱到了,我去落霞阁多做几身。” 丁文海闻言,从腰间摸出二两银子给她,说: “叔儿给你做衣服的。” 自打他外出跑商铺后,就有揣钱的习惯。 二两、五两不等,怕有个突发请客的时候,手里没钱,憋屈。 丁琬没有接钱,忙不迭摇头,道: “哎哟二叔,我咋能要你的钱,我自己有。” 丁文海不由分说的把钱塞给她。 “你有是你的,我给是我的,那能一样吗?” 手心多出带有余温的银子,丁琬笑着点点头,说: “好,叔儿给银子做衣服还不成?不过二两银子不咋够,再来点儿?” 明显开玩笑的话,丁文海轻弹她额头一记,道: “美得你!叔儿的银子得留着,给大现娶媳妇儿呢。” “咋,他跟你说了?”丁琬笑眯眯的问。 丁文海点头,又扬起鞭子,道: “走的时候提了。” “那二叔觉得咋样?好不好?” 丁文海思索,耸耸肩,说: “好是好,就是那姑娘太漂亮了。又会读书,以前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大现……能不能养住啊。” “放心吧二叔,大现是我弟弟,我还能坑他?” “这不是坑不坑的问题,他跑商队,常年外出,我真的担心。”丁文海叹气。 他想过儿子找个会念书的姑娘,可没想过找这么一个。 虽然是奴籍,说了日后能平反。可不平反都觉得有差距,平反了还不…… 丁琬看出了他的担忧,轻笑着靠在他的肩头,说: “二叔,他们是有感情基础的。就算日后真的有什么变故,患难夫妻,她不敢嫌弃。再说了,入了咱家的门,就是咱家的人。你觉得她会对大现不好?” “那倒也不至于。”丁文海摇头,“我就是担心……担心那姑娘嫌弃大现。” 这才是重中之重。 儿子是念过书,不过念的不如侄子、不如小儿子,就是侄女的养子都不如。 “放心吧二叔,她不会嫌弃的。你得相信大现。去年他在县里那么久,又独自跟人家商队出去。他成熟了、也长大了。” “嗯,这倒是实话。过年回来还知道给我买点东西呢。”丁文海颇有几分高兴。 丁琬见状,坐直身子又道: “二叔,我觉得你现在不该考虑大现,而是该考虑考虑你自己。” “我?我考虑啥,我现在不好吗?”丁文海不以为然。 丁琬笑着摇头,看着只有他们行走的官道,说: “您该考虑考虑自己的问题。” 丁文海“猛”地扭头,看着他戒备的道: “在,你奶找你了?” 这些日子,老子娘天天催他,他真的有些不舒服。 丁琬摇摇头,据实以告的说: “不是我奶找我,是我小姑找我。” “翠兰?她找你干啥?我还没揍她呢!安辰那小子就来几次,你瞅瞅这丫头,没出息!” 他虽然欣赏安辰,可那小子竟然惦记他妹儿,这咋能忍! 丁琬抿唇轻笑,提醒着说: “二叔,当初可是你把他招家去的。非让人家去家里过年,你忘了?” “我……”丁文海语塞。 丁琬没有揪着不放,趁热打铁又道: “二叔,我的想法其实跟小姑姑一样,您该找一个。不说旁的,就是看小玮,您也得找一个。” 丁文海苦笑,摇摇头,说: “你讲的轻松,找一个!那么好找?” 第456章 架子大 “这有啥不好找的,只要您想,就能找。”丁琬挑眉,颇有几分兴奋。 只要二叔松口要找就好说。 旁的没有,十里八村的寡妇应该不少。 像二叔这样好的条件,只要放出风声,来说亲的人,肯定乌央乌央的。 丁文海看穿了侄女的想法,嗤笑着摇摇头,道: “小琬啊,二叔可不是啥人都找的。” 丁琬颔首,附和着说: “那是当然了。二叔这么好的条件,这续弦的二婶,必须得考究一些。你放心吧二叔,这事儿我奶就能给你想的明明白白。” 丁文海“哈哈……”大笑。 好一会儿,才认真的看着她,道: “琬儿,你二叔可挑。给我找寡妇没啥,但这寡妇必须得没有孩子。” “啥?”丁琬惊讶。 丁文海重重颔首,气定神闲的道: “寡妇不能有孩子,我不会给别的男人养孩子,明白吗?” “可是……”丁琬语塞、傻眼了。 怎么都没想到二叔竟然会有这样的要求。 找寡妇续弦,还得不能有孩子。 这,这咋可能呢! 哪个嫁了人的女人,不给夫家生孩子? 就算没有孩子,那也是有病的,更加不能要啊。 见她不吱声,丁文海老神在在的继续又道: “丫头,我就这么一个要求,能做到,我就娶。做不到,那就算了。” “二叔啊,咱找个能照顾你的人最重要。带孩子的,不过就是多双筷子、多个碗。” “那可不一样。”丁文海摇头。 “咋就能不一样呢?”丁琬不解。 到了这会儿,她都不用把小姑“推迟婚期”的借口拿出来了,因为根本没有用! “二叔知道你疼我,不过这事儿二叔有自己的原则。寡妇带来的孩子,像你说的,,不过就是多双筷子、多个碗。吃点、喝点没事儿,可成亲呢?不给吗?给了我能甘心吗?” 丁文海虽然念书不多,可他对自己的孩子,真是没说的。 “二叔懂你跟你小姑的想法。翠兰成亲走了,二珏把你爷、你奶带走,你们担心我一个人领小玮,会过的苦。那不是有你嘛,你还能让我掉地上?” “当然不能,可是……” “不能就可以了,没有啥可不可是的。你奶那边你别管了,我有法子应付。至于你小姑,告诉她,收起那份心思,不嫁我就养她一辈子,我还乐意她不嫁呢。” 这话说的不走心,明显就是随口一说。 丁琬自知这个话题无法继续,二叔是吃了承托铁了心。 没法子,只能长叹口气,妥协的说: “那好吧。既然二叔这么想,那我就不劝了。不过万一以后有合适的,符合二叔要求的,您就不能拒绝了。” “那成,二叔不傻,真有那样的,能踏实跟我过日子的,我就要。”丁文海笑眯眯的说完,扬鞭继续赶路。 二人很快来到县里丰月楼,掌柜的老早就站在门口了。 没等马车听闻,一边拱手一边走过来,道: “哎哟哟,丁二爷、徐娘子,您们可算来了。贵客等了好久呢。” “吁——” 丁文海勒住缰绳,丁琬蹦下马车。 “我们接到信,简单收拾一下就过来了。这还晚吗?”丁琬轻声的解释。 态度还算不错,换个人,她都得怼上一句“上吊还不得喘口气儿”? 当然,这掌柜跟她关系不错,不能那么说。 掌柜明白的点点头,不过还是犯难得说: “贵客派人问了好几次了,我也是没法子啊。” 丁琬明白的点头,指着里面道: “他在二楼吗?我们自己过去?” 掌柜的摇摇头,冲着伙计道: “山子,赶紧带丁二爷去雅间用饭。” 伙计走上前,比划个“请”的手势,说: “丁二爷,您这边请。” 丁文海没走,看着侄女,一脸狐疑。 丁琬也是费解,纳闷的道: “咋,那位架子大,不见我以外的人?” 掌柜的艰难点点头,面色十分尴尬。 丁琬想了一下,觉得在理。 如果是皖南太子亲自过来,这么要求,倒也应该。 扭头看着丁文海,轻声地说: “二叔,你跟伙计去吧,我忙完过去找你。” “能行吗?”丁文海很担忧。 虽然侄女是寡妇,可长得太漂亮,难保对方不起歪心思。 丁琬摇摇头,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道: “没事儿,二叔上去吧。” “那好,有事儿你就大喊,知道吗?”丁文海不放心的嘱咐。 掌柜的见状,冲丁文海拱手,道: “丁二爷放心吧。徐娘子要是在我这出事儿,那我以后哪还好意思去作坊拉货?” 丁文海听到这话,咧嘴笑了。 拍了拍侄女的肩头,放心的跟伙计上二楼。 丁琬看着掌柜,轻声的问: “贵客在哪儿呢?” “徐娘子,您随我来。”掌柜说完,头前带路,直接把丁琬带出了酒楼。 这倒是新鲜了。 不过就是结个账,居然带她往外走,这是什么情况。 倒也不远,就在主街后面的那一条街。 这条街住的人家,非富即贵。 谭家、廖家、卓大人家,都在这边。 来到把边儿的一处宅子,掌柜的推门,示意她自己去。 “就正房,您去吧。” “你不进去吗?”丁琬惊讶。 掌柜的摇摇头,尴尬的道: “徐娘子您进吧。我这身份……实在没法进去。我就在这等你,有什么你就叫,我连冲进去。” 丁琬笑着摇摇头,说了句“你多心了”,便迈步进院。 他得用她,不敢对她怎么样。 况且人家那样的身份,咋可能中意她这么个寡妇。 院子很大,比她现在住的房子的院子,还要大。 房子有七间,东西两侧分别是厨房跟仓房。 这样的房子在县里,最起码需要一百五十两银子往上。 就为了给她结账,便买这么个院子? 还是说他把钱换成了房子给她? 哎哟哟,那有点亏。 琢磨间来到正房,站在门口,轻敲两下,道: “土庄子徐门丁氏,见过贵客。” 等了一会儿,屋子里没有动静。 丁琬直接拉开门进屋。 反正他知道自己要过来,招呼也打了,也算礼数周到。 推门进屋—— “你来了!” 第457章 难道我没有判断能力吗? “啊,来了。”丁琬随口应着,并没有多想。 没有关门,就那么敞着。 反正已经开春了,这会儿阳光还好,不冷。 拉开东屋的门,圆桌上摆了上等菜肴,两副碗筷。 哟呵,这是要结账之前,请她吃顿饭? 炕前放了一个花开富贵的屏风,阻隔了跟外面的直接接触。 丁琬上前走几步,侧身行礼,说: “殿下咋还亲自来了?不过是结账罢了,随便派个人便是,您何苦直接过来。” 一阵窸窣的声音,接着就传来了脚步声。 丁琬顺势双膝跪地,恭恭敬敬。 眼前多了只手,丁琬摇摇头,说: “小妇人不敢。” 说完,自己起身,仍旧垂首。 男人的鞋子,一步一步逼到跟前,丁琬本能的后退。 察觉不对劲儿抬头,原本慌乱的脸儿,顿时冷峻起来。 停止后退,杏眼圆睁,冷笑着道: “是徐前锋啊。您怎么还大驾光临了?” “琬儿,你……” “徐前锋请自重。我丁琬的闺名,可不是谁都能叫的。” 说完,蔑视的扭头,看向一旁。 徐永涵见状,颓败无力的讨好说: “琬儿,我真的是有苦衷,你理解好不?” “徐前锋太客气了。您有没有苦衷,跟我丁琬没有半文钱关系。我不过就是一个乡下寡妇,哪能理解您的丰功伟业。” 丁琬说完绕过他,直接来到桌前。 午饭没吃,这会儿刚好饿了。 拿起眼前的筷子,旁若无人的开始吃东西。 虽然桌上的菜肴很不错,可她吃的一点都不香。 肚子饿了,但是没有食欲,最后只能放下筷子。 徐永涵见她这般,走到她身旁的位置坐下。 刚一坐下,丁琬就拿起碗筷,去到了他的对面。 “徐前锋还请避嫌,小妇人是寡妇,还是要保持距离。” “琬儿,你一定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丁琬抬头正视他。 见他满脸受伤的样子,心中冷笑。 “怎么,我这么说话不好吗?您现在是徐前锋、徐永涵,抓住了北芪王子的大功臣。日后加官进爵,风光无限。”丁琬说完,笑了。 笑的千娇百媚,却又眸中泛寒。 “可您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我跟您徐前锋不熟,今日过来,不过还是因为你们军营欠了我的酒钱。您把钱给我,我拿钱走人,咱们就此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 徐永涵重复完,“腾——”地一下站起身。 迅速绕过了桌子,来到她跟前。 双手拄着椅背,把她困在了他跟椅子之间。 丁琬心慌了。 双手攥紧,指甲嵌入手心,用疼痛来让自己清醒。 看着眼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她不争气的身子,泛起了小颗粒。 可就那么一瞬间,又冷笑着摇头。 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只见自己,不见其他人。 他怕,怕被认出来。 呵呵…… 真是可笑! 长舒口气,一扫刚才的慌乱,坦然的看着他,说: “怎么,徐前锋想要尝尝牌位的滋味吗?我是一个抱着牌位生活的寡妇,真把您砸了,对您日后的荣华富贵,可能就有影响了。” “我有影响,难道你就没有?”徐永涵咬牙。 这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儿,他都已经这样了,还要说那些伤人的话吗? 瞅着她眼底的疏离,徐永涵颓败的蹲下身子。 双手放在她的膝盖上,幽幽地道: “我知你恨我,也晓得你怨我。可是琬儿,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我是夫妻,从小夫妻,这个改变不了。” “夫妻?改变不了?”丁琬笑了。 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的看着他,道: “怎么改变不了,如今已经变了。” “没有,我对你的心没变。”徐永涵强调。 捉住她的柔夷,不让她逃。 仰头坚定的看着她,说: “我走时说的话,我都记着。我做的这一切,也都是为了我们将来。我当初不露面,不出现,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那个时候太子要成大事,他连自己活着的讯息都瞒着,我咋可能来到你跟前,告诉你?” 丁琬撇嘴,梗着脖子,瞪大眼睛。 倔强的不让眼泪往下流。 她早就告诫过自己,不会在为他流一滴泪。 努力的抽出手,奈何他的大掌实在有劲儿,挣脱不开。 “你不告诉我,你一次一次来家里。放钱、放首饰、放胭脂水粉。你放这些东西,你写封能死吗?能吗?” 面对她质问的眼神,徐永涵咬牙切齿的道: “你当我不想吗?我不想联系你吗?我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那个时候我给你送东西,都是偷偷摸摸、不敢张扬,我咋能冒险,把你跟娘牵扯进来?” “你既然送了东西,难道我就是傻子,我猜不出来是吗?徐二年,哦不,徐永涵!你能不能别打着‘一切为我着想’的旗号,做一些你自以为是的事情?” “我自以为是?”徐永涵受伤了。 看着面前疏离感十足的女人,忍着心酸道: “琬儿,我那不是自以为是,我是真的身不由己。我去看你,被发现了,主子派鹰首来找我。如果不是我立刻起身去南疆,你跟母亲会咋样,谁也不知道。” “我一直在南疆呆着,不敢回来。可你在家发生的事儿,我都知道。我有让人看着你,保护你。琬儿,咱俩从小一起长大,我咋可能抛弃你?” 话说的真好听,如果能再早一些,她就相信了。 可后面一次一次的事情,再加上受伤时做的梦,她怎能原谅? 丁琬叹口气,平静的道: “既然你没想抛起,为何要派人来试探我!你别告诉我是太子所为。他那么忙,那么高高在上,咋可能管我们之间的琐事儿?况且那天晚上他来家里,已经告诉了我,此事跟他没关系。” 话落,徐永涵瞪大眼睛,“猛”地起身道: “他就这么跟你说的?” 丁琬“呵呵……”笑了。 缓缓摇头,满眼失望的道: “他说没说,难道我就没有判断能力吗?徐前锋,你改名是事实,你不认我也是事实。你说你有苦衷,你写不了信,我去北境跟你近在咫尺,你人呢?” 第458章 咱们以后别见了 “我出去押送军粮了。我知道你受伤了,我……” “然后你就走了。”丁琬接续他的话。 平静的态度,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儿一般。 “徐前锋,我去北境一路如何,我不想提。我在冥店定纸活儿,看到了徐大可的东西,你人呢?我到那你就押送军粮?这么巧合吗?我从北境回来,你我在路上相遇,一个晚上,整整一个晚上,你找过我吗?你人呢?” “我……” “徐二年,徐永涵,徐前锋——”丁琬拉长音的念他的名字。 嗤笑着站起身,越过他,走了几步,背对着他说: “如今我过好了,我是酿酒师,我酿的高粱酿对军营有益处,你这才来相认吗?如果我一无是处,还是那个村妇,你会来找我?” 徐永涵眉头紧锁,几步来到她面前,难以置信的俯首睨着她,颤抖着声音问: “你……你就这么想我的?” “不然呢?”丁琬反问,仰头瞅着他嗤笑着道,“你给我个理由,你给我个相信你的理由。” “我……”徐永涵语塞。 他有一肚子的委屈,一肚子的难处,可偏偏怎么说,这丫头都不信。 他知道他错过了最佳时机。 可这就给他定罪,对他不公平啊! 丁琬等了会儿,见他没吱声,伸手把人推开。 有些激动,最后难以控制的拍了下桌子,道: “我丁琬三岁认字,七岁念书。我虽生长在农家,但我骨子里有我的骄傲,我念了《烈女转》,知道女子该又的样子。可你呢?你一次又一次的派人试探,你当我丁琬是什么?” “我没有,真的不是我。” “你觉得我会心吗?”丁琬咬牙。 怒不可遏的看着他,微眯着眼睛继续道: “守不住、红杏出墙的那个人,是周桂花,不是我丁琬!你们哥俩战死,我替你们扛起徐家,我还要跟周桂花斗智斗勇。最后,我还替你们徐家养儿子,我丁琬对得起你吧。” 徐永涵慌了。 他们自打认识,她就没发过火,一直乖顺的犹如绵阳一般。 慌乱的徐永涵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把人搂在怀里,不停地呢喃: “琬儿,琬儿,你别这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嘶——” 徐永涵倒抽口凉气。 怀里的小东西,咬的跟上次一样卖力,浑身都哆嗦。 终于,丁琬咬够了。 长舒口气,把人推开,道: “可以了,我前后咬了你两次,我们不相欠了。” “你……你这话是啥意思?” “你该懂得。”丁琬坦然。 太过坦然的样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徐永涵摇头,气喘吁吁的道: “我不懂,我也不想懂。丁琬,你生气我理解,你怨怼我也明白。可不管你怎么闹,你我夫妻是事实,你走不掉,我也不可能放了你!” “我闹?”丁琬吸了吸鼻子,叹口气说,“徐前锋真是高估自己了。我从北境回来,就不会再跟你闹了。或许你觉得不可思议,但我长大了。” “其实细想想,一直都是我在够着你。八岁认定你,十六岁嫁给你,十八岁得知你战死,我自杀、获救,然后撑起这个家。” “可是你呢?你做了什么?小时候你就只会说‘好’,‘战死’之后不认我。你让我如何想你?夫妻事实是我跟徐二年,不是跟你徐永涵。如果徐二年回来了,我会选择和离。如果徐永涵回来了,对不起,徐家不欢迎。” “琬儿,你真的要这么做吗?我说过了,那些事儿不是我做的,我没必要跟你撒谎,我的为人你应该清楚。” “我就是太清楚了。”丁琬笑了。 双眼通红,但却忍着不让自己落泪。 “我一直都相信你,从开始到我从北境回来。我在北屿县,马车被山贼抢夺,我从车上摔下的那一刻,脑子里想的都是你。可是后来呢?后来出现个戴面具的,扬言救我可以,但是我得跟他。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仰头大笑一番,笑声夹杂着指控,夹杂着不甘,夹杂着愤怒。 “我气到吐血,如果不是安辰出现,我会什么样,自己都不清楚。我一颗真心为了你,到头来我换得的,就是这个下场。徐永涵,一就这样了,你放过我,我也不纠缠你,算了。” “凭啥算了?”徐永涵来到她跟前,双手扣着她的肩头,咬牙反驳问,“一直都是你再说,你有让我说话吗?这些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你咋就不信?” “我凭啥要信啊!从你改名那一刻起,你不就是要跟过去说再见吗?如今你做到了,我也放手了,你又想干嘛?” “琬儿啊,我没有跟过去说再见,名字是主子赐的。我当初承诺你的话,我都记着。我要做将军,我要给你最好的生活,但名字要改,你看哪个将军叫‘狗蛋’、‘二年’?” 丁琬看着他满脸着急,平静的心,不争气的泛起涟漪。 可只一瞬间,长叹口气,道: “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我不想原谅,也不能原谅。你把银子给我,我还得回去呢。二叔陪我来的,我再不露面,他会找来。” 这句话,成功让徐永涵迟疑了。 主子只是允许他见她,可不容许旁人知道他。 身份得一步一步恢复,操之过急,热闹了主子,对谁都不好。 双手捧着她的脸,蓦地俯首吻住她的唇。 一切来的太快,丁琬吃惊之余,等反应过来时,人家已经放开了她。 想起的用手背擦嘴,无奈的摇摇头,道: “好了,把钱给我,咱们以后别见了。” 徐永涵恼火,但也不得不做。 从腰间把银票交给她,道: “二百两银子是酒钱。余下的,是我自己攒的,你都拿回去。” 丁琬接过银票,只拿了两张面额百两。 其余放下,拒绝说: “谢谢,不用。我只拿自己应得的,其他的钱,跟我没关系。” 抬腿要走,被他从后面整个抱住。 丁琬也不挣扎,任其抱着说: “用不用我脱衣服跟你睡一觉,徐前锋?” “你……” “别你啊你,我啊我的。你不就盼着我这样吗?” “我啥时候说了?” “我不想吵,所以你放开我。”丁琬语气平静,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满脸纠结…… 第459章 慈不带兵 徐永涵舍不得放手。 铁臂勒着她纤细的腰,良久才闷闷的说: “琬儿,你生气我理解,但那些真不是我做的。如果是我做的,就让我乱箭穿心,不得好死。” 丁琬浑身一震,紧咬着后槽牙。 该死的家伙,有这么咒骂自己的吗? 不知道上战场是要忌讳的吗? 丁琬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好一会儿才幽幽地道: “如果咒骂自己,是你最后的底牌,那你做吧,尽情的做。反正在我心里,徐二年已经没了。在你娘那边,亦是如此。” “琬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有个事儿我得告诉你,皖南太子活着的消息传出来时,你娘病了好久。也因为这个事儿,你娘得了阳亢,需要春秋两季喝药、调节。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 就在徐永涵还想说话的时候,丁琬掰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走不行,她怕自己不舍,怕自己回头,怕自己没出息的原谅了他。 徐永涵想伸手拽人,奈何她溜了。 除了自己空空的手,什么都没有抓到。 一桌子的菜肴,此刻已经凉了。 除了她自己刚才吃了那几块之外,根本没有动过的痕迹。 院外传来了关门声。 徐永涵颓败的坐在圆桌前,一脑门子的难。 媳妇儿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不管他说什么,她都无条件的支持、相信。 可是如今…… 要怎么做,才能把人重新哄回来? 有句话她说的没错,她有她的骄傲。 当初她为了嫁给自己,能亲自去跟岳父开口,就这样的魄力,岂是别的女子能做到的? 越是性格硬的姑娘,越有自己的坚持,他……他该怎么办呢? 一阵脚步声传来,徐永涵没有抬头。 等人走近后,咬牙切齿问: “你们到底还做过啥——除了试探,还有没有——” 一阵清爽的味道传来,让徐永涵恼火的心情,消退了一半。 抬头看着来人,长叹口气,双手捂脸,道: “是你来了啊。” 夜莺耸肩,坐在离他还有一个椅子的位置。 看着眼前一桌子的好东西,说: “太可惜了,都凉了。” “…………”徐永涵没吱声。 他此刻的心情,比这桌菜还要凉,都凉透了。 夜莺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小口啐着道: “他们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以后要做什么。” 徐永涵嗤笑,拿起丁琬用过的筷子,放在嘴里嗦啰。 仿佛这样,她就在身边一般。 也不去夹菜,就那么吮吸。 夜莺的身份是鹰卫,但本身就是女人,骨子里的细心,与生俱来。 见他这般,轻轻上扬嘴角,道: “黑鹰,你媳妇那边,还是有转机的。” 徐永涵揉了揉额头,没有吱声。 跟谁他都能发火,唯独眼前这个不成。 “其实这事儿怪不得主子。有句话叫‘慈不带兵’。你对她太过看重,日后敌军若是抓到她,就会成为你的软肋。主子拆散你们的手段有些笨,但他日后不会这么做了。” “呵呵……” 徐永涵冷笑,幽幽的看着她,道: “以后不会这么做?他已经做成功了,还做啥?我媳妇儿现在彻底不要我了。” “你确定吗?”夜莺反问。 见他不吱声,轻笑着又道: “如果她真的放下你、不要你,刚才出去的时候,就不会走的那么快,也不会掉眼泪了。” “你……” 夜莺瞅着他震惊的大眼,眉骨轻挑说: “我是女人、也是个旁观者,她对你什么感情,我应该看得比你清楚。她生气是一时的,你只要尽一切可能的去哄,就会哄好她。不过不是现在,你还有重要的事儿得做。” 夜莺的话,对徐永涵来说,犹如当头棒喝。 他趁着跟辽东将军谈事的空闲,来这边与她见面。 虽然主子有令,让他可以回家瞅一眼,但说的是暗中,没让现身。 深究起来,他此刻已经在触犯军令。 放下手中的筷子,长叹口气道: “我知道我有重要的事儿,可我媳妇儿同样重要。你刚才应该听到了,她在怨我。那些事儿根本不是我做的,可这帽子就扣在了我头上。” “不然呢?你让她扣谁头上?扣咱们主子的头上吗?” “我……” 夜莺见他吃瘪,轻笑着摇摇头,说: “这就是为啥咱们是属下,人家是主子。他公私分得清,虽然有些事情处理的不尽人意,可行军打仗,跟敌军谈判,给贪官下套,他比谁都在行。” “反观你呢?你把感情看得太重,忘记了自己身为鹰卫的原则。几次三番的擅离职守,如果不是主子欣赏你,你早死了。慈不带兵,是他经常跟你讲的,你听进去了吗?” “带兵跟心狠,根本是不同的意思。”徐永涵强调。 夜莺笑了,长舒口气挑眉追问: “好,你说不是一个意思,那我问你,如果有朝一日,你陷入了当日主子的境地,你跟你的手下被困,你是留下兄弟俩其中的一个断后,还是三个人都在那里等死?” “…………” 话落,徐永涵彻底不吱声了。 夜莺看着他一脸纠结、痛苦的样子,站起身,长叹口气。 “黑鹰,我身上还有个姐姐,当初我们姐妹本该一起出任务,是姐姐去求了主子,让她独自去,我留下。主子不忍心答应了。” “姐姐独自去的,在执行任务中,易容术被对方识破,凌辱惨死。如果当时我也跟着去,你觉得会是如何?这也是为何我能在主子面前放肆的原因。” 徐永涵闻言,嗤笑着摇头,道: “别闹了,你为何放肆,自己不清楚?” 他身为男子都看得出来,她还装傻充愣,谁信啊! 夜莺见他还有心情打趣自己,微扯嘴角,说: “行了,主子的做法不对,等你身份恢复了,主子登基,他会帮你的。” “算了算了,我不用主子在帮。”徐永涵忙不迭拒绝。 若是任由主子再做,他都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夜莺见状抿唇,走到他跟前,轻声嘀咕。 徐永涵先是眉头紧锁,然后松开,进而满脸笑容。 等她起身后,不解的问: “你为何帮我?” 夜莺撇嘴,嫌弃的道: “我不是帮你,是帮我自己呢!” 说完,转身走了…… 第460章 补偿吗? 丁琬从宅院跑出去,一路到街头,这才停下。 丰月楼掌柜在后面追,累的气喘吁吁。 等来到跟前,仍旧大口大口的喘气。 丁琬见状,嘴角狠抽,不好意思的道: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我把您给忘了。” 掌柜的不在意,摆摆手说: “没事儿,没事儿。只要徐娘子您没啥事儿,我就好交代。” 刚才在门口,听的里面又是吼、又是敲,他很想进去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身子就动弹不得。 她跑出去了他想跟,还是动不了。 最后为啥动的,到现在也没闹明白。 当然,聪明的掌柜并没有提。 屋子里的贵客特意吩咐,不许声张,他自然也不好追问。 丁琬调整心态,轻笑着道: “刚才起了些争执,让您担心了。” “可不是咋地。”掌柜的忙不迭点头,“我哥你说徐娘子,做生意,肯定有赔有赚。他们少给一些,你下次压货,他们就不敢少给钱了。” 话落,拍了拍胸脯,又道: “过来人的经验!” 丁琬抿唇轻笑,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 二人并排往丰月楼方向走。 离老远就看丁文海站在门口,不停地朝这边张望。 掌柜的见状,轻声嘀咕: “丁二爷担心您了呢。” 丁琬点点头,没有吱声。 肯定是要担心的,亲二叔啊! 很快,丁文海来到跟前,把着她的肩头,上下打量一番,道: “咋样,没难为你吧,钱给了吗?” 丁琬一看到亲人,顿时紧绷的状态松懈,有些难受。 心思敏锐的丁文海见状,惊讶的道: “咋,没给钱还难为你了?我找他去。” 说着就要走,被丁琬一把拦下,摇摇头,说: “给了,给了。就是中间有些不愉快,他们想克扣点儿银子。” 丁文海听到这话松口气,揽着她的肩头,边走边道: “那没啥。就当给你儿子花钱了,可不能因为一点钱,让自己危险,知道不?” “好,我知道。”丁琬说着,看向掌柜的又道,“我饿了,让厨房给我下碗面吧。” “行啊,徐娘子等着,我这就让人去张罗。” “不用不用,我那桌席面都没咋动,我俩去吃。” 掌柜的闻言摇头,让伙计拿俩食盒,道: “这么长时间,菜都凉了。我让厨房多下点儿面条,咱们一起吃。正好我还有事儿跟徐娘子谈。” 丁文海没叫住掌柜,只能带着侄女去雅间。 在雅间内,丁文海跟伙计装菜,丁琬把银票拿出来,打算分享一下。 这一拿不要紧,没想到竟然多了那么多。 原本是她不要的,怎么突然又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上? 丁琬纳闷,细细琢磨才后知后觉。 应该是他最后抱自己时,趁机揣的。 这算什么?补偿吗? 成,补偿就补偿,只要以后不见面,怎么都成。 打定主意,丁琬晃悠两下脖子,又把银票重新塞了回去。 很快,雅间门推开,掌柜的拎着茶壶进来,坐在丁琬的对面,说: “徐娘子,您喝茶。” “多谢。”丁琬点头,伸手接过茶杯,“刚才您说有事儿跟我讲,到底是啥事儿啊。” 掌柜的又把茶杯递给丁文海,看着她,说: “是这样,我在府城有个铺子,不算大,二层的样子。开个茶楼应该不错。” 丁琬原本喝茶呢,听到这话顿了一下,看着他道: “掌柜是如何知道我要开茶楼的呢?” 面对这个问题,掌柜的不好意思挠挠头,说: “我也是猜的。谭老板前些日子跟廖家那边定熟茶,我想着谭老板那样的身份,没必要亲力亲为,除非是跟您做生意。” 丁琬一听这话,忙不迭摇头,道: “别别别,你这话说完,容易引起误会。” 她跟谭迁关系是不错,但仅限于生意伙伴。 刚才这番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可不能浑说。 丁文海面色微沉,提醒着道: “掌柜的,咱不是外人,刚才那番话,您日后可得少说。我们家琬儿的身份,可经不起太多的言语。” 后知后觉的掌柜细细琢磨,忙摇头、摆手,说: “不不不,我肯定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说谭老板重视徐娘子,不对。我是想说谭老板……” “您别着急,我知你没有那个心思。”丁琬恬淡的打断了他的话。 正好,雅间门推开,伙计端来了炸酱面。 满满一大碗,肉沫的酱,让人看着就有食欲。 丁琬一边搅拌,一边轻声的道: “我的确有要做茶楼的意思,不过我不露面,只是投些银钱。您如果真有这么个地方想租,着人告诉谭迁一声。可以说是我让的,反正他也没有合适的地儿。” “哎,好,好。”掌柜的不住点头,笑着应下。 吃过饭,丁琬没着急走。 拉着丁文海,陪她去挑明儿去谭家赴宴的礼物。 虽说有耿氏做的小衣服,可其他东西,还是要再备一些。 反正有钱,不花白不花。 丁文海兴致缺缺的根在一旁,他对这些东西,并不放在心上。 路过廖家茶楼,丁文海停下脚步,道: “琬儿,我进里面坐会儿,你自己溜达。溜达完过来找我,咱一起回家。” 丁琬看清他要去的地方,笑着点头答应了。 准儿媳就在里面,儿子又不在家,他过去瞅一眼,看看缺啥、少啥,也是人之常情。 丁琬一个人溜达,没有去落霞阁。 给人家买东西去人家的铺子,咋想咋不对劲儿。 进了县里仅次于落霞阁的店铺,这铺子的名气虽然不如落霞阁,但首饰还算不错。 挑了一对小银镯,一个金项圈。 掌柜的负责给包起来。 等的空档,丁琬瞅着其他东西,想着要不要给婆婆买一跟簪子。 正琢磨着呢,就听到—— “掌柜的,快看看,新来了几个玉佩,色泽、油润可不是一般的好啊。” 正帮忙包东西的掌柜闻言,冲后面抻哆着道: “说你几次了,别毛毛躁躁、慌慌张张,就是不听。” 话落,伙计来到跟前,献宝似的拿了一盒子的玉佩…… 第461章 谭家不按常理出牌 丁琬瞟了一眼,圆形、不大,但是色泽很好。 这么好的玉佩,正常来说,得卖到三十到五十两银子不等。 他们家是没啥机会,顶多是父亲佩戴。 不过远在蛟阳县,还是以后多赚钱了再说也不迟。 掌柜包东西的动作停下,拿起一块瞅了瞅,不住点头,说: “这打磨的不错啊,挺好。哪儿来的?” “西北寒窑。”伙计回答,“咱东家说了,这东西是一个小学徒打磨的残次品,好东西都拿去京城了。这个如果有人要,就卖……” 后面的话声音比较小,丁琬听不清。 不过“西北寒窑”她不陌生。 周子旭流放道那边,周氏也去到那边充军妓。 西北,呵呵…… 掌柜一听这个价格,挑眉看着丁琬,道: “徐娘子,您要不要来块?令尊佩戴这个不显身份,但是令弟还是可以的。” “不用,多谢。”丁琬婉拒了。 只要一听是“西北”,她就呕了,怎么可能还买。 掌柜的见状,继续包东西。 双手交给她后,客套的把人送出了店铺。 隔壁就是钱庄,丁琬想着自己胸前带的那些银票,笑眯眯的直接拐了过去。 萧逸帆曾经送给她一个印章,不顾一直都没用。 往后把钱存到钱庄,也算把握。 若是放在家里,被贼惦记,丢了,上火的还得是她。 徐永涵这次给了不少,相信这几年他过得并不安稳。 不然哪来这么多钱。 把钱存好,从钱庄出来,跟丁文海一起回了土庄子。 存钱的事儿没有瞒着耿氏,唯独见了徐永涵这事儿,瞒着她。 什么时候他真正能回来,那个时候她就走。 至于现在,这家还是她的,割舍不掉。 一夜胡思乱想,转天一早丁文海套车,把她送去了县里。 本来还想让二叔也进去凑凑热闹,不过人家宁可去茶楼听书,也不进高门大户。 尤其是谭家! 丁琬带着东西进来,婆子老早就等在那里。 亲自带她去了后院,边走边说: “我们奶奶老早就想见见徐娘子,偏您总是有事儿,这一次可算来了呢。” 丁琬闻言轻笑,有自知之明的道: “不是我不过来,实在是身份太过尴尬。一个寡妇,没事儿总来这边,算什么呢?” 婆子闻言嘴角狠抽,她虽然是这个意思,可没想到这小寡妇竟然自己说出来。 尴尬的清了下嗓子,摇摇头,带着她继续走。 来到后院,看到了不少熟人。 爵爷府的廖夫人、廖小姐,萧逸帆的表妹关芷柔,顾记酒坊的老板娘…… 一大堆的熟人,主位坐着谭家的老夫人。 不用婆子介绍,丁琬走上前,侧身行礼,道: “给老夫人请安,小妇人夫家姓徐。” 谭老夫人对“徐娘子”的名号,早有耳闻。 如今见她,不住的点头,道: “好,好,好。听我儿提及过你,今日一见,果然我儿眼光不错。” 这话她说的轻松,丁琬听得可就不轻松了。 什么叫“我儿眼光不错”? 谭迁那小子干啥了? 啥意思? 老人家倒也没卖关子,起身走到她跟前,把人扶起来,说: “做生意先看面相,后看手腕儿。徐娘子面相上等,不是贪图便宜之人,老身高兴啊。” 丁琬紧抿嘴角,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她是不贪图便宜,可该她得的,她可一分不让啊! 老人家很热情,一直拉着她的手,去到她身旁的位置。 “徐娘子,坐。” 丁琬惶恐的摇头,抽回手,道: “老夫人抬爱,小妇人心领。不过主次有别,小妇人怎好坐在这里。” “这有啥,不过是家宴,你别拘谨。” 丁琬仍旧摇头,求救一般的看着廖夫人。 廖夫人笑吟吟的站起身,走到丁琬身边,“解救”她道: “老夫人,我跟徐娘子许久未见,您老行个方便,让我们聊聊。一会儿姑奶奶回来,您还得忙呢。” 谭老夫人见状,松开手,任由廖夫人把人带走。 丁琬没有抬头。 即便如此,也能感受到不少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坐下以后扫了一圈,也没见到谭迁的妻子。 讲道理给孩子办事儿,做母亲的不在,祖母在这儿,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还有顾世铭的妻子、萧逸帆的表妹。 这俩平日都贼能咋呼,今儿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极度反常。 挨着廖夫人坐下,丫鬟过来倒茶。 丁琬趁着没人看他们,压低声音,问: “到底咋回事儿?不是说给孩子办事儿吗?孩子呢?谭迁他媳妇儿呢?” 廖夫人凑过去,也同样咬耳朵的说: “啥给孩子办事儿啊!那不过是打个幌子。谭老夫人有个老闺女,和离三年了,想要给她找个婆家。” 啊?! 丁琬惊讶,不解的瞅着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啥叫给和离三年的老闺女找婆家? 找的话,也得挑男人,把他们都弄来算啥事儿呢? “你不懂吧,我也不懂。”廖夫人无语。 捏起一块糕点给她,继续咬耳朵的说: “我最近才知道,谭家的大姑奶奶是宫里的淑妃,还有身子了。你瞅着对面坐着的那几个没?定北侯的夫人,辽东大将军的夫人,庆国公的母亲……这些都来者不善。” 丁琬听到这席话,不禁心里“duang……duang……”敲鼓。 打着“喜得爱女”的旗号,在这边联姻,这算什么? 暗示吗? 暗示谭迁要帮着姐姐争位? 如果是这样,她得重新考虑一下了吧。 就在她嘀咕的时候,婆子从外面进来,走到跟前跪在地上,说: “老夫人,大奶奶带着姑奶奶、大小姐来了。” “快让他们进来。”谭老夫人忙不迭道。 丁琬一脸看戏的瞅着门口。 须臾,两位身着考究衣衫的女子进来,其中一位,手里还抱着孩子。 丁琬跟着众人起身,老夫人几步来到藕荷色衣衫女子的旁边,道: “这位就是我那苦命的闺女。瑶姐儿啊,这位是……” 谭老夫人一通介绍,谭瑶就挨个叫人。 规矩得体,十分大方。 丁琬想不明白,如此好的女子,怎么会跟男方家和离? 再看谭家大奶奶,抱着孩子站在一旁,仿佛没她什么事儿一般。 这谭家,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第462章 有人怕你惦记 谭老夫人向众人介绍谭瑶,丁琬全程靠边,就想早点结束,她好离开。 旁人都羡慕大户人家的宴席,殊不知这宴席,来的了,走不掉,难啊! 细想想,怪不得在门口,管家就把给孩子带的东西拿走,简单做了记录。 估计谭家人,根本就没打算给这个庶女办宴席,别看她养在了嫡母身边。 很快,开席了。 大家仿佛约好了一般,谁都没有问孩子,只是一味地心疼谭家这位姑奶奶。 听他们聊天得知,这位谭家姑奶奶出嫁之后,过得比较糟心。 丈夫宠妾灭妻,据说怀孕六个月给推倒,伤了身子,很难再怀。 主要是这位姑奶奶在事发的时候没有跟娘家说,以至于谭家错过了问则的最佳时机。 最后,男方家以“无出”之名,二人和离。 和离之后,谭家这位姑奶奶便去了庙里,一去就是三年。 “……要不是年前,我孙儿去蛟阳县办事儿,在庙里看到了她,我们还不知道她的去处啊。”谭老夫人心疼的无可奈何。 丁琬嘴角,拽了拽廖夫人,压低声音呢喃: “这女子是谭老板的小姑姑?” “对。”廖夫人颔首,同样也压低声音回答,“进宫那位,比这个就小两岁。据说当年要进宫的不是宫里那位,是这个。谭老太爷没让,谭老爷把自己的大女儿送进了宫。” 丁琬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说。 深吸口气,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谭老夫人仍旧再说,而且也说到了正题—— “你们谁那有相当的,帮着介绍一个。老婆子我没别的要求,对我闺女好就行。我跟不了一辈子,还是得给她找个归宿。” “是啊,女子最终还是得嫁人。” “可怜天下父母亲,老夫人的心情,我能理解。” “谭家姑奶奶也是个苦命的,错付了良人。哪能就那么放过他们家,时该好好发作才是。” “可不是嘛,简直就是畜生。” 谭老夫人见众人这般说,“呵呵……”轻笑两声道: “罢了罢了,咱们吃饭吧。众位别忘了才是。” 大家纷纷颔首,但却没有一个主动提及结亲的。 那几位来势汹汹的大人物,到了这会儿,一个两个全都不吱声了。 说起来,也真的不能怪他们现实。 这谭家姑奶奶和离、再找,没啥问题,人之常情。 只要母家强大,想怎么找都可以。 唯独这不能生养,就是一个致命伤! 谭家的家风,是断可能让这位姑奶奶屈居做小。 所以那些大人物们,自然也就自动放弃。 总不能娶回去当摆设养着,让自家后继无人吧…… …… 吃过饭,谭家大奶奶借故有些累,便抱着孩子离开了。 丁琬正琢磨该怎么开口时,以为丫鬟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头,道: “徐娘子,我们大爷请您过去。” “请我?”丁琬有些吃惊。 见丫鬟点头,丁琬跟廖夫人打了个招呼,便起身离开。 主位的谭老夫人,正跟定北侯夫人在聊天。 她有自知之明,还是偷摸走掉比较好。 路过关芷柔的时候,没想到这姑娘竟然破天荒的冲她微微颔首。 哎哟喂,太阳从西面出来了? 丁琬颔首还礼,跟着丫鬟离开。 一路往前,出了后宅,直奔书房。 小厮走上前,抱拳拱手,说: “给徐娘子请安,我们大爷在里面等您了。” 丁琬颔首,想了下,问: “里面还有谁?” “回徐娘子的话,就我们大爷自己。” 艾玛,这…… 丁琬迟疑,随后叹口气,迈步进去。 来时门口婆子的话,已经容易让人误会。 如今他们俩又独处一屋,咋想咋别扭。 进屋后,小厮要关门,被丁琬摆手拒绝了。 大敞四开的把门开到最大,这才转身往里走。 谭迁一身靛青色衣衫,起身躲开正门,道: “你干啥,不冷吗?” 丁琬撇嘴,十分坦诚的说: “冷总比被说闲话强,你忍忍吧。” 谭迁闻言,瞬间了然。 无语的摇摇头,道: “怎么,我就那么不是人,还惦记你?” “你是不惦记,可有人怕你惦记,拿话敲打我呢!”丁琬不客气的道。 她自认为跟谁相处都保持距离,除了安辰。 那是准小姑父,求个事儿、耍个赖啥的,无伤大雅。 但是对于其他人,她都保持距离。 即便如此,她还会被人说闲话,多冤枉吧! 谭迁见状尴尬,说了句“抱歉”,带她到一旁的圆桌前坐下。 丁琬也知道他无辜,长叹口气摇摇头,道: “罢了,跟你也没关系。不过是嘴长在人家的身上,不受你我控制罢了。不过谭迁,我是真没闹明白,你给我的请柬是喜得爱女,这咋……给你小姑姑相亲呢?” 话落,一个婆子手里端着托盘进屋,屈膝行礼,说: “大爷,大奶奶让奴婢给您跟徐娘子送了些茶点。” 丁琬无力扶额,谭迁满脸不悦。 小厮急忙从婆子手里接过来,恭敬地放在圆桌前。 丁琬倒也没客气,拎起茶壶给自己倒水,缓缓啐着。 谭迁深吸口气要说话,被丁琬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 无奈,摆摆手,打发了小厮跟婆子。 “别关门。” “是,大爷。”小厮应下,维持原状。 人走之后,丁琬放下茶杯,说: “送都送了,你若当我的面,落她的面儿,你日子还过不过?” 谭迁长叹口气,双手抹了把脸,道: “自从长姐有孕,我专心经营家里生意,她便开始疑神疑鬼。不仅打探我的行踪,更让她的心腹在外面跟踪我。我若真想要个人,她能拦住还是怎地!” 丁琬耸耸肩,不掺于这个话题。 人家两口子床头吵架床尾和,她掺于完,里外不是人,没必要。 捏起一块桃酥,津津有味的吃着。 谭迁见状,纳闷的问: “咋,你没吃饱?” “不是没吃饱,是没好放开吃。太多大人物,影响我发挥。”丁琬故作打趣的说。 谭迁见状,吩咐小厮,给她那些肉干、鱼片等物。 “都是宫里那些娘娘们的零嘴,我得了一些,还想给你送去呢。” 第463章 缺个二婶 “你看你看,你啥都惦记我,你能怪旁人不多心?” 丁琬捉住他的语病,急忙发作。 很多事情,她还是喜欢提前把话说清楚。 他们之间有生意合作,可不能因为有的没的,再影响赚钱。 “谭迁,你我是好友,咱俩清楚,可外人不清楚。所以很多时候,咱俩还是要保持距。没法子,寡妇门前是非多!” 谭迁翻个白眼,无语的道: “咋,保持距离?你告诉我,咱俩怎么保持距离。酒坊开业之前,是你能不去还是我能不去?咱俩面对面坐着,说话办事得体,还要保持距离?面对面坐下说话,这都逾越了?” “那,那倒没有。你别急嘛,我这不就是提个醒。” “提个屁!”谭迁爆粗,“丁琬,我谭迁也是有自己标准的。你一心只奔钱使劲儿,我觉得俗!” 言外之意,他没那个想法,你别多心。 丁琬长叹口气,幽幽的道: “成,我俗,我俗。不管咋地吧,赚钱要紧,你后院就自己安抚,我可不管。我跟你说,真要有什么言语影响到咱俩,你别怪我没跟你通气儿。” 本来就跟她没关系,是他媳妇儿多心。 这只是个合作伙伴,又不是她兄弟,她能包容一次,但不代表每次都包容。 很多事情,往往就是说的多了,才会影响相互间的信任。 她不想发展到那个地步,提前说一嘴,省的日后翻脸时尴尬。 当然,她不希望走到那一步。 “咚咚……” 小厮端着吃食,站在门口敲门。 得到允许,这才进屋把东西放下后,躬身退出去。 谭迁深吸口气,指着鱼片、肉干,道: “你尝尝吧,还挺好吃的。” 丁琬配合的捏起一块黑乎乎的肉干,轻叹口气。 咬一口,八角、桂皮的香味,顿时充斥着口腔。 有点儿咸,味道还不错,就是嚼的泪。 费牙、累腮帮子。 好不容易吃掉一块后,丁琬揉了揉脸颊道: “这东西吃起来遭罪,累人。” 不做作的样子,让谭迁笑出了声。 “你笑啥?”丁琬不解。 不就吃个东西,她又没吃到嘴角,至于这么笑? 谭迁摇摇头,捏起一小块丢进嘴里,边嚼边品味。 等咽下去之后,方才开口道: “这东西,是宫里的娘娘们的爱宠。” 丁琬嘴角狠抽,表示不懂。 “因为吃它费劲,所以就都用它来充饥,保持体态。” 宫里的女人们,不需要干活儿、种地。 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再不然就是打扮自己,等皇上过来临幸。 如此一来,容易长肉的姑娘们,就只能控制食量来维持体态。 丁琬舌尖抵牙,思索一会儿,道: “照你这么说,宫里的娘娘们还挺无趣啊!如果换做是我,我就把后花园填了,种菜、种地。” 谭迁摇摇头,无语的说: “你啊,也就想想吧。宫里若真那么做,你认为那些朝臣能容忍?” “所以我进不了宫,自然也就不存在这些了。”说着,丁琬把肉干推给他又道,“这东西我无福消受,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谭迁爽朗的笑出声。 门外守着的小厮、婆子,互看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自打大姑奶奶有孕之后,他们家大爷可是好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婆子回神,抻脖子往屋里看。 奈何他们俩坐在南面,根本瞅不到。 想要走,可小厮盯着她,她离开不得,只能入热锅上蚂蚁,站在那里煎熬。 屋内,丁琬等他笑过之后,挑眉道: “说正事儿吧,你找我过来到底为了啥?” 刚才就要说,被那个送东西的婆子打断了,然后就说了一些有的没的。 再次提及,丁琬认真的盯着他,等他回答。 这一次,谭迁竟然不吱声了。 嘿~这个家伙! 丁琬刚要催促,突然发现不对劲。 后院的宴席没有散,他竟然不在前院陪客,反而跟自己在书房这边聊天。 到底是…… “喂,你前院不招待客人吗?后面都没散呢。” 谭迁回神,看着她,道: “今儿就没有男客。祖母想给小姑姑找归宿,你该知道的。” “既然如此,你喊我来干啥呢?闲聊?” 谭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也不吱声。 丁琬有些等的焦虑,微微蹙眉,道: “我说你赶紧说话啊,你喊我来干啥?是茶楼的事儿吗?茶楼怎么做,我不都告诉你了吗?那个我可没精力插手,我得弄酒坊。我……” 丁琬喋喋不休的时候—— “你想不想要个二婶。” “……我跟你说,酒坊我这边得……” 丁琬说的起劲,突然不吱声了。 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人,纳闷道: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现在缺个二婶,要不要考虑下我小姑姑?” “吧嗒——砰——” 丁琬慌乱间,把茶杯碰掉了,发出脆响。 紧接着—— “滚外面呆着,不许进来。” 谭迁严厉的语气,让丁琬浑身一震。 瞅着眼前突然变了的男人,难以置信的道: “你,把刚才的话说明白了,你要干啥?” “我二叔鳏夫,我小姑姑和离。你放心,我们家不会亏待你二叔,丁现、丁玮……” “砰——” 话没说完,丁琬拍桌子起身,满脸冷峻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道: “谭迁,你若把我当朋友,就不该张这个口。” 男人无奈,双手捂脸,无力极了。 “我二叔的确是鳏夫,但也不至于不挑剔。他的出身的确不如你们家,但我二叔在农家应该也不差吧。” 谭迁狠狠抹了一把脸,抬头看着她,道: “你是不满意我小姑姑,还是不满意旁的?” “你小姑姑怎样,与我无关。谭迁,你我生意合作,你现在拉姻亲,你想做什么?”丁琬清冷开口质问。 老百姓都知道一个道理: 不给熟人做工。 太熟悉了,很多东西不好弄。 就像当初她的酒坊。 开始的时候,她那么不给面子的话, 不也被不少人背后说三道四? 她知晓这个难,自然不会跟他扯上任何关系。 更何况,那位是自己的亲二叔…… 第464章 告诉你,没门! 谭迁深吸口气,坦然的看着她,道: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接受。但我也有我的苦衷。” “你的苦衷跟我丁琬没关系,跟我丁家也没有关系。”丁琬强硬的打断他的话。 她也不是猜不到他的企图。 两个人合作,单单只是合作关系,他不放心。 拉个姻亲就不一样了,可他忘了最重要的事儿—— 她丁琬,不吃这套! “谭迁,你小姑姑的遭遇,身为女人,我很同情。但是我二叔,或许在你们眼里,只是一个庄稼汉子。可在我丁琬眼里,他高大、靠谱、顾家、踏实。我二叔值得更好的!” “我小姑姑也不差吧。”谭迁不死心的强调,“除了身子有损,其他哪点配不上?我会找最好的郎中医治我小姑姑,你尽管放心!” “我不需要放心。”丁琬仍旧拒绝。 瞅着强力推销自己小姑姑的男人,丁琬好笑的道: 瞅着他的样子,整理衣服,道: “你小姑姑怎么样,都跟我、我二叔没有半毛钱关系。你们谭家高门大户,我二叔跟你小姑姑的身份悬殊,他们根本不配。” 说完,丁琬转身要走,却被宽阔的身形挡住了去路。 无奈抬头,不期然的对上谭迁近在咫尺的黑眸。 后退两三步,拉开距离。 “配不配不是你说的,是要看他们俩的意思。” 丁琬冷笑,双手交叉置于胸前,上下打量着她,道: “哎,你当我二婶这位置,那么容易就得到?首先她要孝敬公婆,其次要照顾前房留下来的孩子,再有需要给我二叔生孩子。种地、洗衣、做饭,你小姑姑哪样可以?” “她做不来,但我给她陪嫁的婆子,让他们来做。” “哎哟喂我说谭老板,你当农家是你们家呢,还弄俩下人?”丁琬撇嘴。 绕过他要走,这人再次拦住了她的去路。 丁琬这下彻底恼了,咬牙切齿的道: “你这人到底要干啥?辽东府不少人家呢,你给你小姑姑找啥样的不成,干啥非得盯我二叔?我告诉你,没门!” 狠狠把人推一旁,丁琬气呼呼的往外走。 出来的时候看到谭家大奶奶,丁琬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径自离开。 奶奶个勺子! 以后再登他们家门,“丁”字倒着写。 气呼呼的离开谭家,心中意难平。 二叔在她心里是最好的,可谭迁那个瘪犊子,竟然想让他二叔接手他小姑姑。 刚才吃饭的时候,明眼人全都看的清楚。 那些人是冲着谭瑶来的,可听说“不能生养”后,就全都不吱声了。 他倒好,还敢开口?! 当她二叔是什么了? 气呼呼的来到茶楼,没想到廖夫人竟然也在。 见丁琬过来,笑吟吟的冲她招手,等人走进之后,道: “咋样,谭迁跟你说啥啊?” “没说啥。”摇摇头,看着一旁坐着的丁文海,说,“二叔,你中午吃了吗?” “吃了,管事让我去楼上吃的。他陪着,还喝了两杯。”丁文海心情不错。 丁琬抓了把花生,剥着吃。 廖夫人跟她闲话家常,道: “你猜为啥谭家这么着急让这位小姑奶奶出嫁?” “这有啥可猜的。”丁琬不在意,兴致缺缺的说,“她迟早得嫁人,总不能一直在谭家呆到老。再说了,和离又不是休弃,没那么难找。” 廖夫人闻言摇摇头,叹口气,说: “你当她和离之后去庙里三年,怎么就那么寸,被谭家大爷给找回来了?” 丁琬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可廖夫人的面子又不能驳,只能硬着头皮道: “不是说谭迁去蛟阳县办事儿,碰到的吗?” “那是因为蛟阳县耿府对其纠缠,她没法治了,才把自己的行踪透露出去。” 一直不掺言的丁文海听到这话,道: “照夫人的意思,这谭家姑奶奶和离之后,是打算在庙里孤独终老?” “应该是有这个打算,但蛟阳县的姑子庙你们不清楚,他们只收人,不剃度。”廖夫人解释。 丁琬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说: “按照您的意思,这位谭家姑奶奶是没打算回来的?” “如果没有耿府的事儿,她肯定不会回来。”廖夫人说到这儿,叹口气又道,“人家也有自己的骄傲。明明能进宫做娘娘,可最后这样的下场,你觉得她会不怨?” “那可能会有一些吧。”丁琬附和。 剥了一些花生仁,分给廖夫人一些,其余都送进了嘴来。 丁文海听得挺来劲,看着廖夫人,问: “蛟阳县耿府,是不是很不好对付?” “那是一定的啊。”廖夫人回答,想起他兄长也就是丁琬的父亲在那边,叹口气又道,“说起来令尊在那边做事,还真是难呢。” 丁文江虽然不说,可丁琬多少能猜到一些。 至于这谭家…… “廖夫人,我不是很懂啊。说起来谭家要比耿家有势力,怎么谭老夫人这么着急,要把幺女嫁出去呢?” “我也是听散席后,老太太说的。好像京城济阳伯府的嫡女耿娇娥,要入太子府做侧妃了。” 耿娇娥?! 丁琬微眯着眼睛,单手攥拳。 上一世要嫁给周子旭的耿娇娥,竟然要入太子府! 皖南太子在北境,她怎么可能入得了府。 丁琬察觉这其中有猫腻,不过却也没有说。 缓缓颔首,表示自己知晓后,道: “随便谭家吧。反正我们普通老百姓的,跟他们家没啥交集。对了廖夫人,你不说要去我那边小住嘛?过些日子去呗,我葡萄酒过几天启封,咱们喝点。” “好啊。”廖夫人颔首,没有拒绝的说,“你啥时候做,记得让人告诉我,我就过去。” “行,没问题。”丁琬满口答应。 丁文海见时间差不多了,拍拍丁琬表示该走了。 本来还打算看看顾芷伊的,不过想看来是没机会了。 跟廖夫人道别之后,丁文海赶车,拉着侄女往回走。 至于谭迁在书房说的事情,丁琬只字都没有跟丁文海提。 根本不可能的事儿,说了也是浪费功夫。 不过二叔被惦记,倒是给她敲了警钟。 珏儿来年十六,也该说亲,看起来这些事儿,都得好好筹划了呢…… 第465章 葡萄酒 “琬儿,你想啥嗯?” 丁文海的声音,成功让丁琬回过了神。 深吸口气摇摇头,看着有些抽条的树木,道: “没想啥,就是琢磨永平镇那边的酒坊,是不是盖得差不多了。” “有那么快吗?”丁文海表示不可能。 才动工半个月,地基肯定是挖完了,不过要说盖,还得等等。 丁琬微眯着眼睛,抿唇着道: “二叔,你看这样好不好,回去咱们收拾收拾,过两天去永平镇瞅瞅。” “你也要去吗?”丁文海惊讶。 丁琬笑着点点头,不以为然地说: “肯定得去瞅一眼,不过不用呆太久。二叔,你过去主要也是帮忙协调。管人啥的,还得是何宏志那小子。” 丁文海听到这话,担心的道: “何宏志?那孩子只怕管不过来啊。” 去年冬天接触过,那孩子脾气、干活儿,什么都好。 但你要是让他当管事,那可就不成了。 丁琬倒是不在意,靠在他的肩头,说: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做管事的。反正到时候二叔你带带他。成就做,不成让喜年那边换人呗。反正你先告诉他,让他有个警惕,自己也能当回事儿。” 丁文海想了下,点点头,道: “可以啊,那到时候我跟他说。” “好。”丁琬笑着应下,这事儿就算说定了。 既然谭家想用二叔来牵制一下,那她直接把二叔送走就好。 生意就是生意,哪有一边做生意还一边拉姻亲的? 她可不是那种靠用姻亲来稳固关系的人。 至于谭家是不是,跟她没有关系,他们想怎么做都好,只要别把主意打在她二叔身上就成。 回到土庄子,丁琬先去看了暖房那边的葡萄酒。 里面的菜已经接近罢园。 再过些日子,等全部菜都摘净后,彻底歇地。 拿了把边儿的一小坛,她对这个没有把握,前世死前尝试过,都失败了。 前年也做了,但也都做成了葡萄汁,自己喝了。 酸酸甜甜,味道不错,不过却也糟蹋了东西。 自打开始酿酒之后,就没挪动过地方。 加了几次白糖,也尽量不挪,以防生出变故。 打开闻了闻,果香味很浓。 用酒勺舀了一勺,小心翼翼的凑到跟前。 小小抿了一口,砸吧砸吧嘴。 前世西域使臣来大周朝贡,当时她作为酿酒师,有幸尝过。 他们那里有一款银白色的杯子,配上红彤彤的酒,特别漂亮。 微蒜,干涩,但却醇厚。 好像……是这个味道。 “嫂子,你咋把酒打开了?” 赵岩从外面回来,看到这般有些惊讶。 丁琬冲他招招手,把酒勺递给他。 赵岩挑眉,凑过去喝一口,眉头微蹙。 随后缓缓放开,不住的点头,道: “好喝啊,虽然一开始很酸涩,但却回……回……那词叫什么来着?” “回味无穷?” “对对对,回味无穷,回味无穷。比去年嫂子酿的好。”赵岩说完,拿过酒勺,“咕咚……咕咚……”都喝了。 喝的丁琬直咧嘴,这是要品的,咋能像老牛饮水一样啊! 赵岩不住的吧嗒嘴,道: “好喝,好喝。嫂子,还有吗?再给我来点儿。” 丁琬把打开的那十斤坛子交给他,说: “你拿去跟赵磊他们分了。别贪杯,也是有后劲儿的。” “好,好。”赵岩笑嘻嘻的接过来,十分高兴。 丁琬瞅着一排五十斤的坛子,这些在她眼里,那都是钱啊! 如今皇上正值壮年,掐算时间,再有几年,西域使臣就会过来。 而她提前一步酿出酒来,今年的斗酒会,她绝对可以崭露头角。 想到这儿,丁琬微微上扬嘴角,出了暖房。 来到隔壁谈事屋,哥仨正在那喝呢。 见她过来,纷纷起身,一脸笑嘻嘻的表情。 由他们参与酿成了葡萄酒,那种心情,丁琬十分理解。 走到跟前,拍拍他们的肩头,轻声道: “葡萄酒的事儿,就咱们四个知道便好,旁人不要告诉。” 赵磊、赵岩点点头,赵砮最小,好信儿的问: “为啥啊东家,多自豪的事儿啊!” 丁琬笑着戳他额头一记,道: “是很自豪,不过用它参加斗酒大会,是不是就更自豪了?” 三个人一听这话,忙不迭点头,兴奋不已。 去年因为边境打仗的事儿,斗酒会取消了。 今年的斗酒会,一定可以…… 赵砮起身,认真的看着丁琬,道: “嫂子,今年的斗酒会,一定得让我们哥仨去了吧。” 丁琬好笑,挨着他坐下说: “去年就打算让你们去,不过去年取消了。今年自然不用说,还得是你们。不过要保密。” 哥仨重重颔首,一起做了“噤声”的动作。 很默契,别看是堂兄弟,但从小一起长到大,感情好。 丁琬嘱咐好后,起身出去了。 去酒坊帮忙,不忘到耿氏面前点个卯。 回来了,总要让婆婆瞅一眼,不然那她会着急。 耿氏见到儿媳妇,上扬嘴角的道: “去帮你小姑装袋子,今儿发工钱呢。” 丁琬颔首,帮她把腌好的肉,抬到架子上,这才出去。 酒坊谈事屋内,丁翠兰正在认真的数着铜板往里装。 每次一到发工钱,她就特别忙。 拢账、对账、装钱,核算…… 丁琬今儿要是不去赴宴,这点事情两个人早做完了。 见她过来,丁翠兰把推盘直接推给她,道: “数完给我。” 丁琬轻车熟路的坐下,拿出铜板开始数。 每数一份交给她,她再数一次。 涉及到钱,必须要精准,不能有丝毫马虎。 一炷香后全都做好,离下工还有一刻钟。 丁翠兰长舒口气,幽幽地道: “你要是不过来,我根本弄不完。” 丁琬耸耸肩,把剩下的东西装好,锁进柜子后,道: “我也不想去赴宴,太麻烦。” “吃的好不?” “吃不倒是不错,但是人多,大户人家的夫人也有,咱也不好敞开了吃。我到茶楼,又吃了不少糕点。” 丁翠兰闻言,抿唇轻笑,无奈的道: “你是去坐席了,咋还吃不饱?” “我也不想啊。”丁琬无奈…… 第466章 你要叛变? 作坊每次发工钱,丁琬跟丁翠兰走的都是最晚的。 等管事的拿走工钱,姑侄俩把东西收拾妥当,锁门离开。 天黑了,月亮挂在天上,不圆、很亮。 想起今日在县里发生的事儿,丁琬拍了拍丁翠兰的肩头,道: “小姑,关于二叔成亲的事儿,我觉得还是不要着急。” “咋,你要叛变?” 看着小姑姑惊讶的举动,丁琬无奈的摇摇头,说: “不是的,主要是二叔有自己的想法。” 想法? 丁翠兰来的兴致,凑到她跟前,问: “二哥有啥想法啊,看中谁家的了?我跟你说,只要他看中了,你奶那边绝对没意见。” 丁琬叹口气,摇摇头,道: “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二叔不想给别的男人养孩子。” “……这有点困难啊。” 丁琬颔首,挽着她的胳膊,说: “二叔讲了,孩子吃点、喝点没啥,可娶妻、嫁人,总得给钱。他给的不舒服。” 丁翠兰紧抿嘴角,幽幽地道: “如果是这样,那还真不好找呢。” “所以啊,你就别跟着操心了。兴许缘分不到吧。” 丁翠兰咬唇,气呼呼的说: “啥缘分不到啊,你二叔就是自私。啊,他不想找带孩子的,人家凭啥伺候他们爷仨,这都啥想法!” 呃…… 面对小姑姑的气恼,丁琬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是干啥,咋还气成这样了? “小姑,那是亲二哥。”丁琬情不自禁的提醒,让她注意态度。 丁翠兰深吸口气,幽幽地道: “亲二哥咋了,亲二哥想法不对也得告诉他。” 说完,丁翠兰气呼呼的朝家走。 干啥去不用问,肯定是回去跟二叔说这个事儿了。 丁琬无奈,揉了揉太阳穴,直接回家。 反正二叔有的是法子“对付”小姑姑,她不用担心。 唯一担心的是谭家,她怕那边不按常理出牌。 “婶子,下工了。” 刘尧旭的声音传来,让丁琬转过了身。 看着倒水的孩子,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发顶,道: “做饭了没?” “做了。”刘尧旭点头,憨笑着道,“昨天小婶儿来家,给我蒸了两锅馒头,我热了仨,一会儿再炒个鸡蛋就好。” 他已经完全习惯一个人生活了。 虽然偶尔夜半,还是会哭,但是人前,他表现的很不错。 家里养的鸡争气,每天都能捡五六个鸡蛋,偶尔吃上一两个,其余留着去县里卖,正好。 刘铁杠每天过来一次,铁杠媳妇每三天来一回。 帮着洗洗衣服,收拾收拾,在把鸡蛋拿去县里帮他卖掉。 不生活在一起倒也是好事儿,至少他们彼此惦记,减少磨合。 刘尧旭在学堂,很照顾铁杠家的生子,正好他们一起念书,每天都是把生子送回家,他再回来。 丁琬搂着他的肩头往家走,轻声的道: “你要仔细眼睛,晚上不许看书。当心把眼睛看坏了,日后做啥都不方便。” 刘尧旭憨笑的点点头,叹口气,说: “婶子,我启蒙晚,所以要不停地练。” “白天足够你练的,晚上不许学,明白吗?背一背书可以。致远现在,晚上我也不让他写了。” 刘尧旭“嗯”了一声,还算听话。 二人各自回家,丁琬等隔壁落锁后,这才落下院锁。 屋里晚饭已经摆好,徐致远看到她进屋,恭敬地行礼,唤声“娘”。 耿氏今儿也得了工钱,她的钱全都没动,都攒着呢。 “琬儿,吃饭吧。” 丁琬挨着儿子坐下,把想让丁文海去永平镇的事儿,简单说了一下。 耿氏闻言顿住,随后轻声问: “会不会早了点?那边才动工半个月。” 丁琬咽下嘴里的菜,道: “早去熟悉熟悉,招人的时候,二叔也能说上话。” 耿氏看了眼一旁的孙子,没有再问。 徐致远夹菜放在母亲的碗里,说: “娘,一会儿吃完饭,我去找小舅舅。” “找他干啥?” “我们约好了去跑山。安师傅回来要检查功课的。”徐致远回答。 念书他不曾松懈,练武更加不能。 以前安辰在这边时,他都去丁家练武。 安辰这次走商队,他就在自己家扎马步。 每天一个时辰,风雨无阻。 耿氏心疼唯一的孙儿,但却没有阻止。 孩子喜欢、上进,做家长的除了高兴,哪能去脱后腿。 丁琬捏了捏儿子的脸颊,道: “你喜欢去就去,不过英猴山不可以,你们就在小后山转转吧。” “好。”徐致远点头,低头继续吃饭。 因为作坊暖房种菜的缘故,他们家一年四季,都不缺青菜吃。 不得不说,因为丁琬的酒坊,土庄子村里的住户,在吃食上、衣着上,都有了很大的提升。 往年这个时候,白菜、萝卜都吃没了,只能啃咸菜疙瘩。 就是野菜,还没有出呢! 吃过晚饭,徐致远出去找小舅舅,丁琬收拾碗筷,去厨房清洗。 耿氏那炕桌擦干净,放好,便追了出去。 来到厨房,自然的搬了把小凳子坐下,道: “琬儿,你是不是有啥事儿?” “没有啊。”丁琬摇头,轻笑着说,“娘咋这么问呢?” 耿氏笑着叹口气,道: “你是我儿媳,我还能看不出来?永平镇那边刚开工半个月,亲家二叔过去是在太早。” 丁琬闻言,笑着耸耸肩,说: “也没啥事儿,就是今儿在谭家的时候……” 丁琬一边刷碗筷一边告诉她详细经过。 这事儿跟旁人不能说,自己的婆母倒是能放心念叨。 耿氏的嘴最严,甭管什么事儿,只要跟她讲,就算到头了,没有人会知道。 丁琬说完之后,把刷好的碗拿去碗架子。 耿氏有些担忧的看着她的背影,呢喃着道: “如果你不想同意这门亲事,就得看谭家会不会放弃。不然,人家会有好多种方法,让你无法拒绝。” “怎么可能。”丁琬不行,关上碗架子的门,撇嘴笑道,“我二叔不答应,他们还能逼婚不成?” 耿氏见她这般,深吸口气,说: “琬儿,你为啥不同意?我倒是觉得这门亲……鼎好的。” 第467章 娘怎么知道这事儿? 丁琬重新坐回小板凳上,看着婆婆,道: “如果我跟谭迁没有生意往来,他们家宫里那位姑奶奶没有身孕,那这门亲我不可能反对。可偏偏现在这些事儿都发生了,娘认为我该让我二叔答应吗?” 耿氏沉思,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你是担心谭家有争位之心,到时候连累你爹?” “都有。”丁琬颔首,“我最担心的是连累我的酒坊。我酿酒不容易,可不能因为某些事儿,再毁了我的东西。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杞人忧天也罢,反正这门亲不是上等。” 耿氏理解她的想法,长叹口气,说: “我瞅着谭家没有争位之心。如果有,谭迁的父亲就不会在西北苦寒之地做县令,一做就是八年。” “娘怎么知道这事儿?”丁琬蹙眉。 她都不知道,一点消息都没得,没想到婆婆竟然知晓。 会不会太玄幻了? 耿氏轻笑,不在意的摇摇头,说: “娘咋就不能知道了。上次他来家送年礼,我跟他聊天知晓的。不过他倒没说宫里有位娘娘是他姐姐。只说他爹做了些事情,惹恼了祖父。” “后来他父亲派去了西北,还说他爹终身回不得京。如今想来,应该是因为他姐姐的缘故,所以才会被‘发配’到那么苦寒的地方。” 丁琬深吸口气,赞同的缓缓点头。 耿氏见她没吱声,继续又道: “这事儿你就别吱声,看看谭家会怎么做。如果真想给这位姑奶奶找归宿,不见得非找你二叔。至于你说的那个什么耿娇娥,那是进程的事儿,跟蛟阳县有啥关系呢?别担心了,啊!” 说着,拍拍丁琬的肩头,起身出去了。 丁琬把水倒掉,仍旧眉头深锁。 至于婆婆刚才说的话,她的确听进去了,可还是没有改变主意。 一码归一码,成了亲戚,做生意就会有些顾忌,还是算了…… …… 三天后,丁琬把丁文海“赶去”了永平镇。 只要人不在土庄子、不在平阳县,任谭家打什么主意,都是白搭。 对于丁文海的离开,丁家二老已经习惯。 孙女开酒坊嘛,他作为亲叔叔帮忙张罗一下,无可厚非。 丁琬每天都会回老宅瞅一眼,老两口的状态啥的都不错,尤其是寿材打好之后,就更没啥需要操心的。 两副寿材打好后,就放在了西跨院的正屋内。 陈木匠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上漆,伺候的特别精心。 活着住啥样的房子,人们不会介意也不考虑。 可死了的棺椁,必须要好。这是人一辈子最后的体面。 丁家二老的这两副棺椁,是丁老爷子跟丁文海、丁琬,三个人去县里挑的木材。 光买板,就花了三十五两银子,这还是跟人家讲价后的价格。 算上收工、漆料,全下来,怎么都得四十两银子。 四十两得两副棺椁,在大户人家不算啥,可在农家就太像样了。 村里上岁数的老人,哪一个不羡慕丁家老两口呢? 装老衣服的料子,是丁琬买的。 上等棉布料,从落霞阁拿的。 做装老衣服有讲究,不能用锦缎。 锦缎俗称缎子,缎子谐音断子,不吉利。 三月十七这天晚上,丁琬本来都要休息了。 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不禁又把她给拍起来。 耿氏、徐致远,双双从屋子出来。 打开院门,竟然是丁翠兰。 丁琬见状愣住,纳闷的问: “咋地了?这么晚你咋来了?” 说话的时候,心里不停地敲鼓,就怕爷爷、奶奶有啥事儿。 丁翠兰呼吸几下,调节一番,道: “过去一趟,安辰回来了。明儿大定,你奶让你跟亲家嫂子都去。” 丁琬一听这话,拍拍胸脯,长舒口气。 还以为家里出啥事儿了呢! 耿氏催促丁琬回去换身衣服,丁翠兰也没走,就在门外等着。 三口人全都收拾好后出来,丁琬挽着丁翠兰的手,朝村头走去。 “你以后别那么咋呼,吓死我了。” “咋了?”丁翠兰不解,“这有啥可害怕的。” “我以为我爷咋地了呗。”丁琬无语的撇嘴。 说起这事儿,还得提一嘴两天前。 因为开春之后太忙,就忘了耿氏吃药的事儿。 然后作坊那边又接了府城的腌肉生意,所以耿氏比较忙,直接昏倒在了作坊。 当时可把丁琬吓坏了。 赶忙让赵岩赶车,拉着去县里回春堂。 好在最后问题不大,吃些药,注意调理就好。 这些事儿,丁翠兰都知道。理解的颔首,说: “你就别胡思乱想了。你爷、你奶的身体,还用想,肯定没有事儿。再说了,家里一个管家、两个婆子,根本不用他们操心,人家好着呢。” 丁琬撇嘴,当然知道是这回事儿,可就是忍不住多想。 四个人回到丁家,丁翠兰直接躲去了西屋,没过来。 女孩儿嘛,脸皮薄,可以理解。 东屋炕上,安辰、丁现二人正在吃面条。 西里呼噜的,吃的那叫一个香。 他们这次走的近,就怕耽误了十八大定。 丁母一看到耿氏,笑眯眯冲她招手,等人来到跟前,说: “你看你看,这是安辰刚拿回来的房契。隔壁程豹的房子,他买下了。” “哎哟,真的啊!”耿氏边说边看,不住的点头,道,“那挺好啊。以后翠兰成亲也在村里,他们姑侄不用分开了呢。” “是啊是啊。”丁母高兴的直点头。 当初丁琬出嫁的时候,她就想过,不让唯一的闺女远嫁。 后来跟安辰的事儿订了以后,她得知房子在府城,是又高兴又担忧。 高兴闺女嫁去了府城,担忧嫁的那么远,再受委屈。 如今房子就在村里,府城也有房子,她可是太高兴了。 丁琬等安辰吃饭,喝水的功夫,问: “咋寻思买下隔壁了呢?” 安辰放下水杯,回答: “我总外出跑商队,她一个人在府城无趣,倒不如把程豹的房子买下,我们暂时住在这边。等商队稳定后,我们在去府城。” “对对对,安辰这么想就太对了。”丁母止不住的高兴。 只要闺女不远嫁,他们两口子住在家里,她都高兴。 丁父虽然没吱声,不过却也“吧嗒……吧嗒……”抽旱烟,嘴角一直上扬…… 第468章 安辰的底儿 女儿嫁人也在本村,男方又没有公婆,兄弟,闺女过门就打腰。 换谁都会很高兴。 丁琬理解老两口的心情,瞟了眼安辰,问: “买房子你花了多少钱?” “八两银子。”安辰回答。 丁母一听“八两银子”,登时“哎哟”了一声。 程家的房子周正,当初划房场、买料差不多就花了十两,还有工饭啥的。 七间瓦房,除了丁家,在村里也算是数一数二。 王五那房子还能卖上十两银子呢,程家的房子就…… 安辰也明白他们的意思,坦然的瞅着众人,说: “我可没还价。他说多少是多少,我要给他十两银子他不干,说八两就行。里面剩下的东西,他明儿回来收拾。” 丁琬闻言颔首,幽幽地道: “看起来他在县里过得不错,已经彻底不打算回来了。” “肯定不回来了。”丁现不假思索的应着,“程豹哥今年在他家那又买了二亩地。算上先前买的,还不够他们一家吃?嫂子有孕,他都想好了,春耕的时候去县里雇五个人,三天种完。” “哎哟哟哟,哪有春耕雇人的哟,就那么几亩地。”丁母不住的咂舌。 别看她现在是丁府的老夫人,可这勤俭的习惯,却丝毫不便。 家里晨起的剩菜,她都得中午热热再吃。 能吃两顿饭,绝对不吃三顿饭的主儿。 丁琬瞅着喜欢操心的祖母,轻声说: “奶,程豹雇人是没有办法。他媳妇儿有身子,他家六亩地呢,白天上工、早晚种地,还不得累坏他?”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 丁母也理解,可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他们家雇人是没法子,地太多,比程豹这要多得多。 安辰见老人家还没转过弯,冲丁琬打了记响指,说: “那房子我打算重新拾掇拾掇,成亲前我回来就住那边。你帮我找俩人吧,木匠,瓦匠啥的。” 丁父一听这话,不住的摆手,说: “这还用找啥人,直接喊老赵家的海林,他以前就出去给人家盖房子,咋收拾他最知道。” 安辰闻言颔首,扭头看着丁母,又道: “伯母明儿一起过去。您觉得兰儿需要啥,就说。咱们一次到位,让他们给收拾好了。我花钱找他们,不搭人情。” “成,成!”丁母满口应下,“不搭人情好啊,日后省的难做。” 她现在是丈母娘看女婿,咋看咋顺眼。 丁琬好笑的撇嘴,对于安辰这套哄人的功夫,表示佩服。 徐致远呆的没意思,拽了拽母亲的衣角,小声嘀咕: “我想去找小叔叔。” 不等丁琬回答,丁母直接点头,说: “去吧去吧,你小舅舅。玮舅舅、还有丁槐,都在东跨院呢,你也过去吧。晚上别走了,就搁那屋睡。” 徐致远双眼泛光,仰头看着母亲。 丁琬不忍拒绝,再说又是自己的亲弟弟,点点头,答应了。 耿氏瞅着孙子乐颠颠的样子,道: “他恨不得天天就长在这边呢。” 丁母不以为然,高兴的说: “喜欢来还不好吗?他们甥舅一起长大,感情瓷实。日后一起做官,官场上也有所照应。” 耿氏闻言,“呵呵……”笑出声,道: “我可没想那么远,不过是看他罢了。自己想学到哪儿就是哪儿。” 说都这儿,耿氏拉着丁母的手,说: “婶子,恭喜了啊!这翠兰也要大定了呢。” “是啊是啊,真快啊!” 安辰冲丁琬使了个眼色,然后出去了。 丁琬找机会也出去,没想到安辰就在院子里。 走到跟前,轻声的问: “找我干啥啊?” “去隔壁帮我瞅瞅,明儿大定,拿这些东西成不。”安辰说着,迈步出院。 丁琬看了眼上房,也跟着出去了。 来到隔壁房子,安辰把锁打开,直接推门进屋。 正房西屋燃着蜡,丁琬纳闷的问: “屋里有人?” 安辰没吱声,带着她进去。 西屋炕上、地上,摆了好多东西。 布料、皮货、首饰、银子…… “你这……” “我这些年的东西,除了府城的铺子、宅子,就都在这儿了。” 安辰显然是奔着安稳日子去了。 就这么多东西,他们两口子勤俭持家,不用种地都能池一辈子。 拿起一块金子,难以置信的道: “你咋能有这么多钱?” 安辰耸耸肩,靠着火墙,说: “这还多?你没看到竹阳,他比我的多,不过他都造了。听曲儿、喝花酒。” 丁琬嘴角狠抽,把金子放回原处。 还是有些不相信,可看他的样子,实在是不像骗人。 “我……我真挺难想象的。你,你是咋做到攒钱的呢?” 安辰没理她,从众多东西中,拿了一个匣子给她。 “给,媒人礼。” 丁琬闻言,登时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安辰见她这般,嗤笑着说: “我没看错是不,你是害羞了?” 丁琬狠狠剜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来。 一边打开一边说: “我告诉你,媒人礼不厚我可不……”愿意。 我去,这……这这…… “十二件赤金头面,厚不?”安辰双手交叉置于胸前,颇有几分得意。 丁琬咽了下口水,把盖子扣上,说: “太厚了,你用这个做彩礼就足够了。” 安辰拿起另一个盒子递给她,说: “这个做彩礼,正好你给我参谋参谋,看看行不。” 丁琬把手里的盒子放下,接过新递来的。 打开一看,里面是赤金的首饰,还有两张百两银票。 “你这……” “我听你小姑说,当初你奶给她攒的嫁妆,都被偷走让张家、赵家给糟害了。这钱拿过去,老人家留着也好,是做家长也罢,随便吧。” 丁琬听着如此随意的话,嘴角狠抽,很想送他一句“人傻钱多”。 深吸口气,把盒子放下,道: “我奶肯定不会要,都得给我小姑陪送回来。” 当初徐家的聘礼,丁家就没要,不仅给陪送回来,还给添了不少。 那个时候家里条件一般,压箱底给不了太多。 如今小姑姑出嫁就不一样了。 果然生不逢时啊。 就在她自嘲yy的时候—— “有个事儿,我觉得得跟你提前通个气儿。” 第469章 人傻钱多 “啥事儿?”丁琬随口问着。 安辰看了眼外面,压低声音,道: “大周朝跟北芪再有三天就谈判了。这次谈判后,抓他们王子的徐永涵,会连升三级。” 丁琬闻言蹙眉,随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说: “升就升呗。升了也回不来,他不敢那么早露面。” 安辰见状,不安的又说: “如果你真不想给他机会,最好马上从徐家分出来。不然酒坊啥的……” “那没事儿。”丁琬直接摇头。 把匣子放在炕上,看着摇曳的烛火,说: “他娘明事理,如果我真不在徐家,她会把酒坊给我。众所周知,这酒坊是我自己做起来的,就是他想要,村里人的议论,也足够他喝一壶。” 安辰见她如此胸有成竹,不安的道: “我没跟你开玩笑。一码归一码,你婆婆在明事理,儿媳跟儿子之间,哪个亲,用我告诉你吗?我不是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我是担心你到最后,一无所有。” 丁琬笑着点头,深吸口气,道: “无妨。酒坊给他们也白扯,很多东西,酿酒的时候需要的东西,都在我的脑子里。主要的他们没有,你觉得酒坊就算给他们,又有啥用?再说了,跟谭迁合作的协议的名字是丁琬,可不是徐门丁氏。” 关于这点,她还真不是为了防谁。 当初合作的时候,她觉得又不是没有名字,不用非得写“徐门丁氏”这四个字。 没想到今时今日,当初的一个想法,竟然成了她的筹码。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安辰见她这般,轻声地说: “或许……有机会的时候你问问他,他可能真的有苦衷。” 丁琬闻言“猛”地抬头,看着他严肃的问: “你是不是见过他?” “见了。”安辰点头。 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丁琬起身,拿着盒子,说: “谢谢你的媒人礼,没事儿我就先回去了。你这些东西,最好找个地方放好,实在不行就存钱庄。农村是没有贼,可这么多的东西,有贼心的慢慢就有贼胆了。” 安辰目送着她离开,撇着嘴角,没有吱声。 从屋子出来,刚好耿氏被婆子送出丁家。 丁琬顺势挽着她的胳膊,道: “娘,咱们回。” “好啊。”耿氏点头。 看了眼亮灯的程家……不对,是安家。 轻叹口气,说: “这安辰还真会哄老人,看把你奶奶哄得,高兴的不行。” 丁琬笑着颔首,没有隐瞒的道: “明儿大定,我奶会更高兴。” 耿氏瞪大眼睛,好信儿的问: “很多吗?” “多!”丁琬颔首,“光是银票就两张,不算赤金的首饰,还是金三事儿。” 耿氏本就吃惊,听到这话就更加震撼了。 “二百两银子?聘礼?” “对。” “我的天,这安辰以前是干啥的啊,这么有钱?”耿氏不敢相信。 她看出了安辰不是寻常人,会功夫,有涵养。 可这……这……这…… “琬儿啊,你这小姑父日后是不是也得下官场?” “那不会的。”丁琬摇头。 推开家里的院门,重新落锁后,跟着耿氏回了正房。 把东西放在炕上,继续又道: “他念书不多,科举肯定没戏。不过会功夫,走南闯北很久,所以帮着谭老板弄商队。日后商队这一块,估计就归他管了。” 耿氏还是难以相信,脱鞋上炕,一边放被一边说: “走南闯北赚那么多钱?” “还有祖产呢!听说他太爷爷那辈,就是出海商队的。”丁琬胡编乱造。 这个理由,是她跟安辰一起想出来的。 不然家里问他家还有谁,他不好回答。 “娘,我在你屋里睡,也给我放一床被子。” “好,好。”耿氏满口答应。 儿媳妇主动亲近,她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丁琬去外屋地打水洗漱,又端了盆热水进来,给耿氏烫脚。 见她一直瞅着那盒子,轻声地说: “娘打开看看,那是安辰送的媒人礼。” “媒人礼?”耿氏惊讶。 拿起来打开,嘴角狠抽两下,道: “十二件的头面?” “对。” “这也太厚了吧。”耿氏合上盖子,放在一旁。 丁琬用布巾给她擦脚,轻声地说: “人傻钱多呗。反正我跟小姑姑打小一起长大,他要娶我小姑姑,肯定得放血。” 说着,起身出去倒水。 耿氏坐在炕上,听着屋外的撩水声,长叹口气。 安辰那个人,她看不懂。 当初他总靠前,还以为是对儿媳妇有意思呢。 丁琬从外面回来,看着仍旧坐着的婆婆,道: “睡吧。明儿一早还得过去呢。” “啊,也对,也对。”耿氏不住的点头。 婆媳二人躺进被窝,耿氏不放心的问: “对了琬儿,明儿下定安辰那边都去谁啊?” “有程豹,还有他的一个兄弟,谭迁,外加一个官媒。” “哎哟,不错不错,挺好的。”耿氏不住点头。 丁琬忙了一天,有些困了,打个哈欠,翻身睡觉。 可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安辰刚才说的那个事情。 徐永涵抓人有功,连升三级。 现在已经是前锋了,连升三级是啥? 前锋又是个什么官? 别看她前世给军营送走,关于军营的制度,她还真不知道。 越想越精神,越想越难受。 好在耿氏已经熟睡,不然她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没睡着,反正身旁婆母起来的时候,她也睁眼。 屋子蒙蒙亮,该起来了。 耿氏瞅着她眼底的乌青,心疼的说: “再睡一会儿吧,我做饭。就咱俩,下点儿面条。” 丁琬是真的没睡好,听到这话点点头,翻个身又睡了。 等耿氏喊她的时候,已经辰时正。 洗漱完吃饭,然后迅速换衣服。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婆媳从家出来往丁家走。 路过程家的时候,院子里的人,让丁琬停下了脚步。 耿氏瞅着院子里站的一男一女,压低声音,道: “那位是谭老板的夫人?岁数是不是有点儿大?” 话落,院子里的人闻声出来。 谭迁笑眯眯的走上前,抱拳拱手—— “伯母好,这位是我小姑姑。小姑,这就是徐娘子的婆母。” “徐老夫人好。” 第470章 多心也得忍着 耿氏先是一愣,随后忙侧身还礼说: “不敢当,不敢当,你我是平辈,怎能担你一声‘老夫人’。” 嘴上很客气,不过内心还是有些惊讶。 好端端的,他们姑侄怎么来了? 琬儿刚跟她说过谭迁的打算,这就把人带回来,是不是太……不矜持了? 只见谭瑶落落大方的站起身。 冲丁琬微微颔首,道: “徐娘子,咱们又见面了,你还好吗?。” 丁琬很想不理她,但从小的家教不容许她那般。 深吸口气,扯出一个自以为还算平和的表情,侧身行礼道: “谭家姑奶奶好,小妇人过得还不错。劳您惦记” 强调这声“姑奶奶”,不过是提醒她的身份。 已经明确表示不可能了,还追过来。 啥意思? 那么“恨嫁”吗? 谭迁硬着头皮走上前,微微拱手,故意打趣的道: “徐娘子这是回娘家给小姑姑撑面子吗?” “当然。”丁琬没有隐瞒,坦然的看着他,挑眉问,“谭老板今儿给安辰撑面子吧。” “正是。”谭迁颔首。 丁琬娇笑的上扬嘴角,挑眉道: “谭老板跟安辰关系好,我知道。还真不清楚这撑面子,把自己家的姑奶奶带来……” 话没说完,谭瑶接续她的话,道: “我也是来给安辰这孩子撑面子的。他没有长辈,跟广华关系又好,我就充当大辈了。” 眼瞧着丁琬就要在抱走的边缘,耿氏急忙伸手抓住她,抢先一步说道: “既如此,那咱们一会儿见。谭迁啊,好好照顾你小姑姑,她第一次来土庄子,人生地不熟,别乱走了。村里好几户都养狗呢。” 谭迁领情的说了声“好”,目送他们离开。 谭瑶瞅着一直被耿氏抓着的丁琬,幽幽开口道: “广华,我就说我不想过来,你怎么就不听我话呢?” 谭迁双手背后,满脸愁容的说: “小姑,我必须得把你的终身大事安排妥了。如果蛟阳县耿家来府提亲,能拒一次,可往后呢?听说耿娇娥已经入了太子府。” 谭瑶深吸口气,喃喃的道: “广华,我本就是出了门子的女人,我再嫁,后者出家,你们完全可以不理会,真的。” “小姑姑,长姐当年顶替了您的位置……” “你怎知纤儿是顶替了我?我原本就不想进宫。”谭瑶无力。 从她重新回到谭家开始,她就各种无力。 母亲强制拉她出去“见人”,她很无力。 侄子强行拉她过来撑场面,她也很无力。 如果可以,她想逃,逃到天涯海角,逃到荒无人烟。 谭迁心疼的瞅着小姑姑,拉起她的手,道: “我们再来一次,小姑姑你信我,我比谁都希望你能过得好。她二叔人不错、特别好,我见过好多次。” 谭瑶无奈的瞅着他,漾出一抹苦笑,说: “好吧,我就听你的,不过这是最后一次。这次不成,我希望你不要再逼我。实在不行,我就只能再走了。即便你们看着,大不了我就不孝。” “小姑姑,你……” “与其活的卑微,让你们都为难,不如我来个了断。” 要不是秉承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早在被带回来的前一天,就了结了自己。 可那样不孝,更是自私。 她不能做! 谭迁见她心意已决,握紧她的手,道: “小姑姑,丁家二叔真的好。而且,农家的生活也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过门我给你陪送一房下人,你什么都不用做。” 谭瑶闻言颔首,轻声地说: “你的打算,还是留给我跟丁文海见过以后再说。万一他没看中我,我也不得意他,你就白打算了。” 说完,抽回手,转身进了院子。 谭迁无奈的耷拉着脑袋,瞅着丁家的方向,后背发凉。 如今他这么算计她,只怕丁琬……饶不了她啊! …… 丁家这边,已经全都准备好了。 丁母一大早起来收拾自己,换了身新做的绛紫色衣衫。 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别了一根金钗,两根银钗。 丁父也是换了深蓝色衣衫,头发梳起,用考究雕花的玉簪子别住。 显得沉稳,大气! 炕桌上摆了各式各样的点心、攒盒,茶具也都摆好,只等人来了泡茶。 丁母第n次问孙女: “琬儿,奶这么穿合适不?是不是太张扬了?要不把耳坠子摘了?” 每问一次,丁母就张罗摘去一样首饰。 从金钗到银钗,再到镯子、镏子,如今又是耳坠子。 耿氏见状,轻笑着道: “亲家婶子,你是嫁女儿,这么打扮最合适。得让安辰知道,咱家有些家底儿,让他好好对翠兰。” 丁母脸有些热,不好意思的说: “是这么个理儿,可我……我怕安辰多心。” “他多心能怎么的!高嫁闺女,低娶媳妇,多心也得忍着,不然小姑姑就不嫁。”丁琬没有好气儿的说着。 从看到谭家姑侄二人,她就是开始憋气。 一直闷着,不好发作。 等事儿结束的,不收拾安辰,她都不姓“丁”。 丁母微愣,丁父瞅着孙女,不是很懂。 丁珏体贴的凑过来,问: “姐,你咋地了?” “没咋地啊。”丁琬下意识回答,见家人都是忧心忡忡,故意叹口气,道,“真没事儿,就是一想到小姑姑要大定,我心里不舒坦。” 丁母闻言松口气,笑眯眯的说: “这有啥的,你小姑姑就算成亲也在隔壁,不妨事。” 丁琬敷衍的笑了笑,起身出去了。 耿氏瞅了一眼,看着满眼笑意的丁母说: “亲家婶子,琬儿这丫头跟小姑是一起长大,估计心里舍不得吧。” 丁母轻叹口气,理解的点点头,道: “说起来,琬儿没出嫁的时候,她小姑都是她看的。我生翠兰那会儿身子不好,都是大儿媳再带。后来琬儿稍微大一些,就由她看着,我能理解。” 两个人闲话家常,丁珏眉头轻蹙,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的姐姐,他了解。 小姑姑找到安师傅这么好的归宿,姐姐除了高兴,不会有不舍。 况且,就在村里住,也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不舍。 如今想来…… 就在他深思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婆子的声音—— “来了来了。” 话落,屋门拉开,婆子急匆匆的进来,屈膝行礼,说: “老太爷、老夫人,提亲的来了。” 安辰的人过来下定,耿氏、丁母、丁珏等人,纷纷出去相迎。 丁翠兰自然不需要露面,不过却也被丁琬从西屋带到了东屋。 一身正红色的衣衫,把她的肤色,衬托的更加白皙、亮眼…… 第471章 礼成 安辰等人进屋,除了谭迁姑侄、程豹、张青山,还有竹阳跟官媒。 不得不说,如果只有一个官媒过来,倒显得比较突兀,不好看。 丁母这边本就得意安辰,如今瞅着他这边的安排,更是喜上眉梢。 热络的招呼他们上炕说话,竹阳前年来过,她还记得。 熟络的拍拍他的肩头,道: “又黑了。别老搁外跑,当心找不到媳妇儿。” 竹阳笑着点头,没有回应。 大家全都坐好后,谭瑶从官媒手里,把定礼放在了桌上。 “丁老夫人好,我叫谭瑶,是广华的小姑姑。安辰跟广华关系不错,他有没有父母,我充当长辈,过来下定。” 丁母闻言笑着颔首,就疑惑这人是谁,没想到还自报家门。 庄户人家下小定,并没有什么成例。 不过安辰不是庄户人家,丁家如今也不算庄稼院人。 当谭瑶把盒子打开,拿起其中一根赤金的小凤钗,插在丁翠兰的头上时,那张银票的面额,就录了出来。 丁琬蹙眉,耿氏挑眉。 所有人都会以为这是巧合,可丁琬知道,这不可能。 耿氏拽了拽儿媳的衣袖,无声提醒。 丁琬惊讶的瞪大眼睛,显然没有料到,婆母竟然也发现了。 婚事是人家双方早就定了的,官媒那里,不过是走个形势,多说几句场面话,混个喜钱。 双方交换婚书,把原本订好的日子,又重新写在上面,这事儿就算成了。 丁母高兴之余不忘嘱咐安辰: “孩子啊,我就这么一个闺女,你得好好对她。” 安辰闻言点头,笑着道: “伯母放心,我会好好待兰儿。大哥、二哥不在家,您有什么事儿就找我,我全都能办。” 丁父笑眯眯的摆手,说: “那倒不用,你们都是做大事儿的人,家里都安排好,没啥需要办的。你的那些地一直都是家里这边张罗,今年你是……” “还您们来张罗。”安辰接续他的话,“我这一天天太忙,顾不上。” 丁琬放下茶杯,指着丁现,道: “出去走商队时,好好照顾你侄子,这会儿是正经的侄子了。” 安辰有些不好意思,但却也郑重的颔首。 谭迁抽了好几次丁琬,戒备她白眼挡回。 本以为丁翠兰订亲,大哥回不来,二哥也得回来。 没想到…… 看来这丫头是为了防他,才把人给支走了。 两家聊了好一会儿,终于开饭了。 席面不用说,绝对最好的。 厨子虽然不比酒楼,但菜品、肉类,绝对没的说。 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丁母作为女方的母亲,自然要照顾谭瑶吃饭。 不停地给她夹菜,亲切的说: “谭家姑奶奶要多吃啊,别客气。” “好。”谭瑶点头,十分给面子的咬了一口。 没有嫌弃丁母用自己吃饭的筷子夹菜。 丁琬白了一眼,低头继续吃东西。 吃过饭,把人送走,这场大定就算彻底结束了。 婆子们把碗筷都收走,丁母把大定的匣子拿过来,放在桌上,说: “翠兰啊,这是安辰下的定。我跟你爹早就说过了,给多少都是你们的,我们不要。这个你就收了吧,正好看看里面有啥。” 丁琬一听这话,顿时想笑。 谭瑶那么有心机的把里面的银票露出来,殊不知她奶奶根本没细瞅。 如今想来倒也对,以祖母的性格,若是当时发现有百两银票,只怕会直接拒绝。 丁翠兰也没有客气,打开匣子,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除了头上戴的小凤钗,还有一对东珠耳坠,一对碧玉镯子,跟一支精致的步摇。 把头上的小凤钗取下,跟步摇放在一起,倒也成对了。 丁珏伸手把盒子里的银票拿出来,说: “小姑,安师傅对你还真不错,又给了二百两银票呢。” “啥?这是银票?”丁母惊讶,急忙拿过来细瞅。 等看清之后,喃喃的说: “我一直以为是垫着收拾的东西啊。艾玛,咋给这么多呢?” 耿氏搂着孙子,轻笑着道: “给的多还不好?反正您老也不要,直接给亲家小姑压箱底儿呗。日后有个急用啥的,也省的手里没钱,憋得慌。” “对对对。”丁母不住的点头。 只要能给闺女陪嫁多一些,她就高兴。 她这辈子唯三的牵挂,已经定了一个,剩下的就是二儿子跟大孙女。 说起来大孙女不该她去操心,可偏偏家里有事儿孙女就来,她怎能不感动。 正好气氛在这儿,丁母轻声地说: “亲家侄媳,当初你说的那个事儿,可还兑现吗?” “自然是兑现。”耿氏不假思索的点头。 丁琬、丁现等人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所。 丁父碰了碰媳妇儿,问: “你说啥呢?啥玩意兑不兑现的。” 丁母轻叹口气,瞅着丁琬,幽幽的说: “亲家侄媳,你能者为了琬儿,我高兴。不过这事儿,还得琬儿同意。琬儿啊,你婆母是想再过两年,让你把牌位送回去,然后另找,她给放妻书,你是咋想的?” 丁琬闻言,轻笑着耸耸肩,道: “我没咋想,牌位可以送回去,不过放妻书……我要的时候再给吧。我不要,娘就不用给,行吗?” “琬儿啊,你还年轻呢。”耿氏心疼。 儿媳越是这么懂事,就越让她难受。 以前觉得一起生活没有啥,可自打她得了阳亢,隔三差五需要休息,这丫头又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就觉得不好意思。 丁父看穿了耿氏的想法,一边装烟袋一边说: “侄媳妇啊,你也别太跟着着急。以前咱们提这事儿,孩子不都是极力反对?如今能说这话,已经算是松口。再等等吧,五年不够就十年,反正她才二十啷当岁,年轻。” 丁父这话,让耿氏豁然开朗。 拉着丁琬的手,轻轻拍两下,道: “只要你张嘴要,娘一定会给。到时候你就是我义女,我送你出嫁。” 丁琬笑着颔首,捏了捏徐致远的脸颊,说: “不管娘去哪儿,都会带着你,别担心。” 徐致远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耿氏看着孩子,心知回去要跟他谈谈了。 从一开始莽撞抱牌位,到现在改变心意。 耿氏对小孙子的将来,也得筹划。 其实她也矛盾。 如果为了徐致远,绑住丁琬,是必须要做。 可想想丁琬做的重重,她又怎能狠下心来“困人”? 太难了…… 第472章 收拾新房 丁翠兰定亲,跟程豹卖房的消息,很快就在村里不胫而走。 安辰亲自去找了赵海林,让他空闲的时候过来帮忙收拾房子。 如今三月,六月他成亲,三个月时间准备,也算绰绰有余。 可偏偏有一个春耕,他不得不催着点赵海林。 因为要成亲,他走的商队都是就近。 丁琬本来想去永平镇瞅瞅二叔,也因为他的事儿,困在这边了。 白天在作坊忙,早晚来房子帮忙盯活。 依着丁父,就全都由他来,不过丁琬怕老爷子累着,说啥都不肯。 程家的房子很周正,可年头多了,还是要好好修缮。 原来的红瓦全都换成了琉璃小青瓦,窗户、门,也都换了。 村民每每路过,都会议论两声丁家的两位姑奶奶。 丁琬不用说了,徐二年若是不死,她在村里绝对没说的。 即便现在,人家过得也好,而且比村里所有人的人都好。 再看丁翠兰,嫁了个外地人。 不仅有钱,还在村里买房、置地,就在娘家隔壁。 这谁家的闺女能这么好命,嫁的这么近? 不仅如此,还把新买的房子,重新彻底收拾一番。 据说光买青砖、青瓦,就花去了三十多两银子。 还不算木匠打的各种东西。 后院的园子,按照徐家的样子,主路用青石板铺,然后菜畦全都用砖垒好。 一块一块,种起来赏心悦目。 因为不打算养猪,所以鸡架也垒的宽敞。 二十多只小鸡仔养在里面,根本不挤。 前院,墙角的位置留出来扬上花种,其余地方,都用石板铺好,防止阴天下雨院子泥泞。 门楣虽然不宽,但是大门绝对考究。 丁家的大门是去年换过的,安辰这边的门,除了没丁家的大,其余都比丁家好。 门外连同丁家,也都铺上了青石板,直接到达村里主路。 丁父每天盯着安家的房子,越看越高兴,越看越满足。 等外面全都弄好后,里面的炕,是赵刚亲自给盘的。 连同火墙。 厨房不在外面,直接放在外屋地。 这样闺女做饭的时候,就不会挨冷受冻。 碗架子重新打,屋里的家具也是新的。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端午节前夕,愣是没做完。 丁父有些着急的拉着丁琬,轻声地说: “琬儿啊,照你小姑父这么折腾,六月能成亲吗?” 面对祖父的担忧,丁琬笑眯了眼睛,说: “放心吧爷爷,肯定能。今儿才五月初二,小姑六月二十成亲,还有一个月呢。” 话是这么说,可丁父还是担忧。 丁琬拉着他进屋,门窗全都开着,每天通风。 家具的漆涂了好些日子,可丁琬还是每天坚持开门窗。 炕洞点燃,看着里面熊熊燃烧的火,道: “爷,你真不用担心。你看这屋里,啥都弄好了。等落霞阁那边的被子、帘子啥的送过来,咱们挂一挂就差不多了。” 丁父站在炕边,摸了摸已经不潮的炕,说: “你们啊,还真是慢工出细活。瞅瞅这屋子,只怕要比你爹衙门的后宅,还好吧。” 丁琬耸耸肩,轻笑着道: “那还真不清楚。不过爷爷,等我小姑出嫁了,你跟我奶去那边待几天?” 丁父闻言蹙眉,一脸严峻。 丁琬强忍着笑意,道: “只是小住,住个十天半月就回来。” “……啊,那行,那行。”丁父不住的点头。 老人家是真不想离开这边,丁琬算是彻底看出来了。 又把几块柈子扔进炕洞,道: “爷爷,我端午之后要去永平镇,到时候二叔会跟我一起回来。你要不要过去溜达溜达?” “不去不去。”丁父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你小姑成亲之前,我哪儿都不去。” 丁琬见他这般坚持,没再劝说。 老人家嘛,想干啥干啥,不能依着自己的想法,去要求他们,那样不地道…… …… 五月初三这天下午,安辰的正房东西屋,终于算是收拾好了。 落霞阁也把安辰订的东西,全都送来。 丁琬得信儿过来,又是接货、又是收拾。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嫁闺女的。 不过村里人对丁家都了解,对他们姑侄俩的感情,也都明白。 丁琬忙前忙后,正是他们姑侄俩关系好的象征。 摸着上等的锦被,丁琬不住点头。 管事见状,笑呵呵的道: “徐娘子有所不知,安爷订的全都是上等货。棉花是新的,里子、面子全都是上等料子。这一床被褥在落霞阁,就得卖二十两银子。安爷要了十床,说是十全十美。” 丁琬闻言,冷“哼”一声,说: “他是人傻钱多。” “噗嗤——” 管事实在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丁琬长舒口气,数着被褥,见数量不少,脱鞋上炕。 打开炕屏,两床两床的拿。 正如管事所说,上等货,很轻,她一抱就知道。 宣和,轻盈,舒服。 全都放好,把帘子挂上,瞅着上面满绣的“鱼水情深”画,不住的点头,说: “还得是咱们家的绣娘。这手艺,没得比。” 管事闻言轻笑着颔首,道: “徐娘子,我们大爷给令慈做了六身衣服,前些日子拿去了蛟阳县。也都是这个绣娘的手艺,可好了。” 丁琬闻言冷笑,坐在炕上,摆弄着帘子,说: “你们大爷这是做贼心虚,已经躲我好久了。” 管事隐约知道一些,忙献宝的道: “徐娘子,我们姑奶奶已经走了。” “走了?她走不走跟我有关系吗?”丁琬挑眉,丝毫不介意。 管事轻叹口气,开口又说: “徐娘子,很多事情,我们大爷也是无奈,身不由己。” 丁琬嗤笑着看他,挑眉问: “咋,你是来当说客的?” “不敢不敢。”管事急忙摇头,长叹口气,说,“徐娘子,其实我们大爷也挺难。自打安爷订亲后,他就没招家,一直都在外面。不是躲您,是躲我们老夫人。” 丁琬面无表情,拿起一块帘子,把梳妆台上的铜镜盖上。 “徐娘子。”管事走过来,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信封,递给她,说,“我们大爷特意嘱咐,让小人亲手交给您。” 丁琬瞅着牛皮纸信封,蹙眉问: “什么时候让的?” “走之前。” “那么久你才想着给我?”丁琬惊讶。 以她对管事的认识,他是不会做这种不靠谱的事情。 管事长叹口气,无奈的道: “徐娘子,谭家也并非如表面您看到的那般,平静、祥和。我这……也是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契机。” 第473章 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哟,话里有话。 丁琬把信揣好,指着新炕,说: “咱们坐下聊聊?” 管事摇头,抱拳拱手,说: “徐娘子,小人没怎么见过农家的宅院,您能带小人看看吗?” 丁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笑着道: “乐意之至。这是东屋,我带你去西屋瞅瞅。这边一共七间房,每一间都精心收拾……” 丁琬简单的介绍,把西屋门推开。 管事扫了一眼,不住的点头,道: “全都换新,安爷是大手笔。” “娶媳妇儿嘛,又娶我小姑姑,自然得大手笔。”丁琬没有客气的坦言。 管事戒备的看了眼外面,叹口气,道: “徐娘子有所不知,老夫人从旁支带回一位少爷,大爷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 “为啥?”丁琬蹙眉,不是很明白这套操作。 旁支的少爷,那跟老太太肯定也没啥关系。 让亲孙子被外人压制,她想啥呢? 管事无奈,摇摇头,说: “其实小人也不明白老夫人的做法。小人身份卑微,又不好在大爷面前多嘴。只是上次看到他,见其瘦了那么多心疼。小人是夫人的陪嫁,眼瞧着看大爷长大,可是现在……” “你家大爷现在人在哪里?” “老夫人让大爷去府城了,大爷最近再收拾铺子,准备开茶楼。” 管事的回答,让丁琬微眯起了眼睛。 好一会儿,幽幽的说: “照你这个意思,那个旁支的少爷是要接手谭迁的事情?” “不,他要接手的是老夫人的嫁妆。”管事回答。 呃…… 丁琬更加迷茫了。 本以为聊出了些许,知道要怎么做,可是现在…… “徐娘子,我们老夫人年轻时涉猎了不少生意。大爷跟您开的酒坊、商队,那都是老夫人拿的钱。我们大爷有的,只是一个落霞阁而已。” 我去! 丁琬听到这话,脑子瞬间“嗡——”的一下。 商队是谭迁跟安辰一起做的。 酒坊是她跟谭迁一起做的。 如果这位老夫人要把他们踢出去,或者他们自己来接手,谁都不能好过。 我了个天,不知不觉间,竟然被捏住了喉咙,这是个什么情况? 管事抱拳拱手,长叹口气,说: “徐娘子莫要急,我们大爷已经开始找人接手落霞阁了。大爷说了,酒坊不可能给外人,商队也不行。” 丁琬备受压力,听着他的保证,缓缓摇头,道: “这些都不重要,我想不明白你们老夫人为啥要这么做。亲孙子,不要了?” 管事苦笑,无奈的看着她,说: “如果小人能想明白,今天就不会跟徐娘子说这些了。” “…………” 丁琬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问。 这简直太可笑了有木有! 谁家的祖母跟亲孙子作对,不好好过日子了吗? 管事该说的都说了,抱拳拱手,深深鞠躬。 “徐娘子,您是我们大爷,为数不多的朋友。还望徐娘子日后见到大爷,多跟他聊聊,宽宽他的心。萧爷远在京城,远水救不了近火。” 丁琬颔首,轻叹口气,呢喃: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劝他的。” “既如此,那小人就先告辞了。”管事说完,起身出去。 丁琬跟在他身后,把人送出了院。 重新回屋,耳畔都是他刚才说的内容。 越想越想迷茫,越想越不懂。 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好好地日子不过,找个外人对付自己的孙子,糊涂了? 想起揣着的信,靠着火墙坐下拿出来。 信封上的字,跟谭迁的为人明显不一样。 四四方方,有棱有角。 而他很圆滑,处事也一样。 撕开信封,信的开篇就强调他没有骗她,让她别再生气。 想来那日安辰定亲,他是知道她恼了。 前面三行字,不停地强调他不会帮助他姐姐的孩子争夺嫡位。 还跟以前一样,只想皇商,给他们娘俩做靠山。 字里行间的语气,就差指天赌咒了。 丁琬读着内容,心情复杂。 以刚才管事的话作为参考,他写这封信的时候,应该是最烦躁的时间。 却还能给她写这样的信,看起来他是真的在乎他们之间的合作。 继续往下看,他便把谭瑶的事情,再次说了一遍。 总之就是怎么惨怎么写,不想她嫁入高门给人填房,宁可来小门小院,没有那么多女人,不用勾心斗角。 其实丁琬一开始不答应,主要还是宫里淑妃娘娘有孕的事情。 没有怀孕,谭迁怎么折腾,都无所谓。 可这有了孩子,你能保证当下他没有夺嫡之心,以后谁又能说得准? 权利使人蒙蔽眼,不能不顾虑。 再说二叔在亲事上本就坎坷,她不想冒险。 最后的最后,就提到了府城的茶楼。 让她不用操心,只管收银子就好。 到了这会儿,还没有跟她说实话。 是有意隐瞒还是不好意思? 全都读完,丁琬掏出火折子,把纸点燃,扔进了炕洞。 眼瞧着它烧完了,这才起身把炕上的其他东西叠的叠,放的放。 帘子挂了几个,其余的还是等他们成亲的时候再挂。 关上柜门,打算回家。 可刚一转身,身后站着的人,让她倒抽口凉气,直接靠在了柜门上。 安辰无语,走上前拉着她,道: “咋,做啥亏心事儿了?” 丁琬拍拍胸口,抱怨的道: “你才做亏心事呢!干啥啊你,吓我一跳。属猫的,走路没动静?” 安辰好笑的搬了把凳子坐下,说: “我老早就进屋了,谁知道你想啥呢。” 说着,指着还没有填好的炕洞又问: “烧的是啥?” 丁琬没有隐瞒,坐在炕上说: “没烧啥,就是谭迁给写的信,瞅完烧了。” 安辰闻言蹙眉,淡淡的道: “你最近跟他走远点,避避嫌。” 我去! 丁琬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委屈的说: “我还咋避嫌,我都不去县里,天天在村里。从你定亲完到现在,他一直躲着我,我们俩根本没见面好不!” “我知道。”安辰颔首。 他若是不知道她的为人,那可真没资格跟她相处这么久。 “谭家最近有些动荡,我的意思是你躲远些。” 第474章 谭家换当家人 丁琬闻言挑眉,看着他,道: “你知道因为啥动荡?快跟我说说?” 安辰蹙眉,不解的瞅着她,问: “你怎么知道的?他跟你说了?” 说话间,不忘瞅了眼炕洞。 除了那个,他还真想不出旁的。 丁琬摇摇头,说: “不是因为这个。刚才落霞阁的管事过来给你送被,提了一嘴。好像他们家老夫人,弄了个旁支的少爷过来。” 安辰点点头,撇嘴的道: “谭家要换当家人,谭迁正在跟谭府分离。” “为啥?!” 丁琬瞪大了眼睛,一脸“你别开玩笑”的表情。 谭家换当家人? 这不扯淡嘛! 谭家的事情她虽然没具体问过,但也知道的差不多。 谭老夫人子嗣不多,而且谭迁的爹爹是长子,谭家理应由长房长孙来操持。 安辰见她这般,耸耸肩,无奈的说: “你问我为啥?我其实还想问问那老太太想干啥呢!这谭老夫人想让谭家重新崛起,已经开始给她的小女儿寻找得力夫家了。” “不是,这……不是……” 丁琬忙不迭摆手。 “上次不是说为了防止蛟阳县耿府提亲,才想给谭瑶找夫家吗?你这怎么……这前后几个月啊?” 安辰嗤笑,手指轻点着椅子扶手,说: “上次那个,是谭迁的想法。刚才我说的,是谭老夫人的想法。也不知道是哪个太医给淑妃把看脉,说她此胎定是麟儿。所以谭家老太太想拼一把,让谭家重振家威。” 丁琬嘴角狠抽,满脸酱菜色。 这不是扯犊子嘛! “哎,你确定是谭家老太太想拼一把,不是谭迁?” 安辰不悦的剜了她一眼。 “我有必要骗你?我闲的!”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丁琬忙不迭摇头。 怂的一匹啊,真是丢人! 起身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交叠着腿,道: “我是真没想明白,谭老夫人土没半截儿的人,咋会要重振谭家微风!咋振啊,靠一个还在肚子里的小娃儿?” 安辰扭头看她,摊着手。 “甭说你想不明白了,就是我也没想明白。起先我都觉得是开玩笑,可最近谭迁被‘发配’府城,你觉得还是开玩笑吗?” 丁琬抿唇,眉头紧蹙。 安辰起身走到箱盖儿跟前,本想给自己倒水,没想到茶壶里啥都没有。 “不是,你给我看个房子,咋还不备点儿水?” 丁琬无语,起身出去烧灶,一边舀水一边说: “我平日过来就待一会,我给你茶壶里放水干啥?” 安辰依靠着门框,挑眉瞅着她,道: “哎,你知不知道咱俩跟他的生意,大部分都是老太太的钱?” “知道。”丁琬颔首,“刚才我还想这个事儿呢。你说要是老太太把咱们撵走,或者让咱们把钱给她,该咋办?” 安辰蹲下身子,瞅着她,说: “你担心了?” “当然担心啊!”丁琬不假思索的回答,“我又不是无所不能、腰缠万贯。她真的让我给她钱,以我现在的能力,给完之后我就一点余钱都没了,你能帮我?” “那不能。”安辰不假思索的摇头。 他手里的也只足够他自己的。 关系再好,他也做不到“舍己为人”,自己的不做去帮她。 就算他真那么做,她也不能要。 都是骄傲、有分寸的人,咋可能那么冲动。 丁琬见他敷衍都没有就拒绝,故作失望的摇摇头,道: “唉!我可是你媳妇儿的亲侄女啊!” “你活不下去,我养你可以。但是我若是砸锅卖铁帮你,你能干?” 丁琬耸肩,故意皱鼻的道: “咋就不能,我啥都做!” “吹吧你就!”安辰笑骂着。 丁琬也“呵呵……”轻笑。 笑过之后,开口又道: “这淑妃是谭迁的亲姐姐,谭老夫人这么架空人家的亲弟弟,她就不怕淑妃知道?还是说……淑妃自己就有这个想法?” “你觉得她会有吗?” “这还真说不准。”丁琬摇头,“在权力面前,谁还不想坐到最好的位置。她现在是妃子,不是皇后。太子不是皇后所生,只是养在她身边。既如此,日后太子登基,她也不是没有可能坐上太后啊。” “前提是现在的皇后得没了。”安辰提醒。 “这……”丁琬抿唇,耸耸肩,没有吱声。 她知道现在宫里皇后的背景。 父亲是护国公,开朝功勋。两个兄长,一个镇守西北军营,一个镇守东南大军。 都是骁勇善战的将军,谁能动她。 想都这儿,丁琬恍然大悟。 “怪不得谭迁最开始就跟我说,他要的是他们母子平安,不求其他。以皇后现在的势力,还有娘家的靠山,淑妃想登位,根本不可能啊!” 话说到这儿,瞪大眼睛看着安辰,又道: “不对,上次谭迁跟我说,只要他们支持太子,太子登位会让淑妃做太后,有这事儿吧。太子连养母都出卖了,那还能……” 话没说完,安辰咂舌一记,打断了她的话。 “你可真是啥都敢说,不要命了?”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丁琬反驳。 她才想明白,太子是皇后一手带大的,这其中…… 安辰见状,轻笑着摇头,道: “别胡思乱想了。皇后的身体一直都不好。最近这段时间,好像又加重。不然那你以为太子为啥要把边境的事儿交给徐永涵,他得回去尽孝。” “你刚才说啥?”丁琬蹙眉,听出了猫腻。 安辰察觉自己说漏了嘴,耸耸肩,说: “徐永涵现在掌管驻北军营,太子这几日就要启程回去。皇后的身子不大好,过些日子应该会传来国丧的消息。” “已经断定了?不是谁故意为之?” 宫里的猫腻太多了。 她前世在京城呆了那么久,多少知道一些。 安辰说的嘴干,拿起水瓢,掀开锅盖舀了一瓢。 “哎,没开呢。这几天下雨,水不咋好,你别喝了……拉肚子。” 最后三个字,说的很无力。 因为人家没理她的劝告,直接喝了。 看得出来,是真渴了。 但是…… “我说安辰,你闹肚子可别怪我。” 安辰喝好后,不在意的摇摇头,道: “放心,我身体很好。” 第475章 嘁,骗鬼! 喝过水,嗓子没有那么干,顿时舒服了很多。 “哎哟,就是喝一些没开的水,有不是毒药,不至于的。” “你是不至于,你真闹肚子,我小姑姑找我算账啊。”丁琬无语的翻白眼。 就没见过这样的,什么人呢! 安辰不以为人,看着她,挑眉道: “继续刚才的话。现在的皇后在宫里呆了那么多年,肯定也不是白给的。想害她,也不可能!听说她身子骨年轻时就不好,再加上五年前的虎威山一役,能挺到现在很不错了。” “谁跟你说的。”丁琬不解。 这应该是京城才能知道的消息,他一个跑商队的,说起来就像家常便饭一样。 想到这儿蹙眉,抬眼睨着他,道: “安辰,我发现你对北境的事儿挺了解。咋回事儿,说说吧!” “……” 眼瞧着安辰眼珠叽里咕噜的乱转,丁吃嗤笑着又道: “别想蒙混过关啊,我没有那么好糊弄。” 安辰耸耸肩,索性坦然的说: “没想骗你,这不是没腾出功夫嘛!” 嘁,骗鬼! 丁琬满脸不信,往灶膛又添了几块柈子。 安辰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稍微离她远一些的位置,说: “我回来以后,又特意去了趟北境。” “你老早就回来了?”丁琬惊讶。 见其颔首,蹙眉又道: “那大现呢?你去北境他去哪儿了?回来不回家,该不会一直都在县里吧。” “那没有,他在蛟阳县呢。”安辰回答,“你先别着急问大现的事儿,他的事我是一会儿告诉你。我去北境,是太子找我。” “……找你?” “对。”安辰再次点头,“蛟阳县耿府,跟丁槐的父母诬害有关。他的人不好动,所以打算用我的人。这事儿交给了竹阳,我没插手。” 虽然他说不插手碧海罗刹阁的事儿,不过只要有重大事情,还是他在做决定。 现在碧海罗刹阁,已经不接买凶杀人等事情了。 正在慢慢改变,听说不就之后会被虎狼军收编,堂堂正正做人。 丁琬认真的听着,这件事儿还跟丁现迟迟未归有关系。 “……太子的意思是,商队只是走南闯北,终究没什么太大的发展。可如果帮商铺送货,从一个地方送到另一个,那就不一样了。” 丁琬听到这儿,“嗯”了一声,幽幽道: “是不一样了。车马钱、人力钱都不少,全都算进运送货物里,商铺也不能干。” 安辰见状,嗤笑着说: “所以你才只能酿酒,干不来这个。” “嘿~你咋还埋汰人呢!” “本来就是。”安辰得意的挑眉。 正说着,木匠从外面进来,看着丁琬说: “致远他娘,隔壁厢房都打好了,你过去瞅瞅呗。你看完满意了,我就上漆。” “行。”丁琬颔首,站起身。 掀开锅盖,见水开了,道: “你把水装了,我去隔壁瞅瞅,一会儿再说。” “知道了。” 丁琬跟着木匠来到隔壁,屋子里的家什,全都打的很全。 安辰跟丁翠兰不可能一直在这边住,不过他们把这边弄好,也是为了以后。 这边有他们家的地,到时候以丁家的名义买一房人放在这儿,看着地,看着屋。 得空回来小住,也别有一番滋味。 细瞅一番,丁琬笑着说: “还是叔儿的手艺好。我爷、奶的棺材,叔儿就打的周正。这些东西交给叔儿,我放心。” “哎哟哟,看你这话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木匠憨厚的摇头,“那是你们不嫌弃,信得过我。你要是觉得行,我就上漆了。” “上吧。其他的还有多久?” 木匠掐着手指算了算,说: “再有半个月吧。他们成亲不是六月二十嘛,够用。” “那好,叔儿慢慢做,我那边还有事儿。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告诉安辰一声。” “好的好的。”木匠点头,满口答应。 丁琬回到正房,安辰已经把炕桌放上,然后盘腿坐着等她。 见人回来,招招手,指着桌面,道: “来看。” 丁琬凑过去,看着桌上东西,问: “这是啥?图纸吗?” “准确的说是路线图。咱们迅闪商队的路线图。”安辰回答。 丁琬看着上面的标注,从最北面的北苑县,到最南面的南疆。 从最西面的崇阳县到最东边的墨海。 叫得上地名、叫不上地名全都有。 好家伙,够全的啊! 安辰指着南北这条线,道: “这是未来三年咱们要做的。有了经验后,两年内增加东西这条,然后是……” 安辰喋喋不休,说了很多。 丁琬听得紧抿嘴角,一言不发。 帮助商铺运送货物? 人家不是自己也养了人吗?难道人家不用自己的,用他们这些新来的? 能靠谱吗? 安辰见她眉头深锁,“呵呵……”轻笑道: “放心吧你,这一次做,太子也参与,他会把各地州县的衙门都知会一声。只要挂着咱们迅闪的旗号,就不会有人拦。”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想人家商铺都有自己的人,凭啥用你们。而且,用你们靠谱吗?” 这才是她担心的问题。 至于太子参不参与,日后他登基,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人家爱干啥干啥。 安辰见她这般,笑眯眯的道: “旁的不说就说谭迁,他自己养了多少人你知道。不仅养人,还养船只,别庄。他的人,跑江阳、浙阳这几个南面的府城。路程要比咱们这个近多了,是吧。” 丁琬颔首,“嗯”了一声。 “可他养的这些人,每拉一次货,用聊天穿,保守来说都得费用都得二百两银子,不算进货的钱。所以他落霞阁为啥那么贵,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 “为啥那么多?”丁琬吃惊。 南面的地方是不近,可吃住行,用得上一百多两? 安辰轻笑着点头,说: “我说的是保守,也有可能更多。” “这……” 丁琬觉得不实际。 就算吃住都是最好的,也根本用不了那么多,没必要啊! 第476章 咋听着像骂人呢! 安辰见她语塞,继续又道: “沿途走的府县,难道路过就算了?上下不打点,扣你几天货,让你走不出去。吃住行的消耗是一方面,耽误工夫就是另外一方面了。” 丁琬嘴角狠抽,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老天,拉个货还得打发小鬼,真是太难了啊! “你看啊,如果咱们能解决这些商铺送货的根本问题,他们是不是愿意用我们。” “愿意是愿意,可原来帮商铺拉货的人,估计也得恨你们。”丁琬客观的说。 把人家吃饭的饭碗都给抢了,谁能愿意? 安辰咧嘴轻笑,不在意的耸耸肩,说: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这样的商队咱们不做,用不了几年旁人就得做。就像你的高粱酿,如果没有边境打仗,今年不也平价外售,不再留?” 高粱酿是金贵,可只要有心,也不是做不出来。 到时候酒坊都能做,那价格就便宜了。 所以丁琬想先一步抢占商铺的售卖,也是正常操作。 “咱现在要做的这个商队,有一个好处。” “啥好处?” “不用一走好几个月。”安辰得意的挑眉,指着上面的路线,道,“你看啊,这上面每一个标注的地方,都有一个咱们迅闪的别庄,县里也会挂牌子揽生意。” “这个地方的人,只需要把货送到这里,然后清点、盖章,没有错漏后,这个地方的人就可以回去了,由下一个地方的人继续送。这样一来,最久的也就走七天,何乐而不为?” 丁琬听到这话,点点头,歪头看着他,问: “那运送货的钱呢?你们要怎么处理?” “看远近啊。远的多给,近的少给,这还不容易。”安辰并不认为这是个问题。 各地都有管事,每个月结算上个月的月钱,很轻松的事情。 “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个事儿,原本帮大户人家送货的,咱们完全可以招收进来。都是成手,只要他们肯干,咱还能亏了他们?” “大现去蛟阳县,就是安排这事儿了?” “对。”安辰颔首,“太子好像在那边有别庄,丁现过去先找店铺,门脸儿不用太大,反正拉货不在县里。估计明天下午就差不多回来了。” “也该回来了。”丁琬呢喃着。 “对了,你家那边的节礼,我送啥?” 丁琬回神,看着他耸耸肩,说: “随你,愿意送啥送啥,自己看着来呗。” 定亲以后的女婿,逢年过节,都得给女方家送东西。 所以有的人家,都是过了中秋定亲,然后年前成亲。 这样在节礼方面,也能剩下不少。 安辰自然是不在意这些钱的,他在乎的是送什么。 “哎,你干啥去?” “我回家啊。”丁琬不假思索的回答,“你这我都给你收差不多了,我还不走,留下过年?” 安辰撇嘴,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 “饿了。” “找你丈母娘去。” “我丈母娘是你奶奶!” 我去,这话咋听着像骂人呢! 丁琬无语,叹口气,说: “那咋地,你是让我做?你家啥都没有。” “我去你家吃。亲家嫂子肯定做饭了。” 丁琬听到这话,嘴角狠抽。 以前还叫“伯母”呢,想改口叫“嫂子”,咋听得那么别扭! 丁琬剜了他一眼,没说“不行”,也没说“行”。 反正说不说他都得去,不然真没地方吃饭。 “哎,你在不问问他的情况?” “不想问,不想知道。”丁琬直接回答。 “啧啧啧……” 安辰一顿咂舌,撇嘴。 丁琬有些恼了,怒瞪着他,道: “有话直说,你欠拾掇是不是?” 安辰耸肩,叹口气,道: “你明明是在乎的,干啥要装出一副漠不关心呢?我刚才并没有提是谁,对吧。” 丁琬翻个白眼,重新坐回炕上。 倒了杯水,缓缓啐着。 安辰瞅着她强撑着的样子,道: “或许你该听听他当时的情形,或许他真的有什么苦衷吧。再说了,连升三级,前途无量。你放着官夫人不做,是不是傻?” 丁琬撩眼看他,冷笑着道: “我不傻,不过我也不稀罕。我靠自己什么都可以,没必要依附于谁。” “你敢说你一点都在乎了?” “谁说我在乎!你哪个眼睛瞅到了我在乎他?”丁琬拔高音调。 看着他,认真的说: “我不过是在算我什么时候能走。婆婆那边已经说了,只要我开口要放妻书,她就会给。既然他连胜三级,成了什么将军,把他娘、侄子接过去过分吗?” “那你呢?真的不打算在一起了?” “安辰,他请你当说客了?” “那不可能!”安辰忙不迭摇头,“咱俩是一家的,我咋可能帮他。” 丁琬闻言满意了。 长舒口气,喃喃的说: “既然不是说客,以后就不要再提。我并不在意他的事情,一点都不。” “哦,好吧。”安辰没戳穿她。 既然不关心、不在意,为啥还强调一下? 非得强撑着自己,图啥? “对了,边境谈判的怎么样了?” 丁琬说完,自己也觉得尴尬,清了下嗓子又道: “我就是想知道,粮价什么时候能回落。” “我懂,我懂。”安辰忙端起杯子,掩面喝水。 艾玛,这妞儿挺逗啊。 “边境谈的是差不多了,剩下一些收尾的事儿,就是徐永涵跟陈将军在做。双方签了和平共处五十年的协议。两朝会在交界处的地方,开互市。” “哎哟,这倒是不错。”丁琬不住的点头。 北芪以游牧、打猎为生。 那边的皮货多,成品好,价格便宜。 如果两朝开市,方便百姓,最好的事情。 想到这儿,丁琬起身,整理下衣服,说: “我回去了。一会儿你过去吃饭。商队还有边境的事儿,都别说,我不想婆婆、祖父那边跟着挂心。” “知道,我心里有数。” 安辰说完,目送着她离开。 自己坐在炕上,瞅着冒热气的水,半天都没有动。 这个丫头,真的彻底放下了徐永涵? 他……他不相信啊! 第477章 到时候不行咋办 节前作坊做工的人,心都是飘得。 没法子,一年到头节不多,来一个就跟过年似的。 而且现在家里都有条件,所以老早就开始张罗过节的东西。 饺子要什么馅儿的,粽子包多少斤的,等等。 今年的节礼,依旧是丁翠兰安排。 每人三斤江米,二斤豆油,一条子五花肉,外加十个铜板。 因为今年定腌肉的酒楼很多,所以开春的时候,在暖房后面下风区,加盖了一溜猪圈。 很大,很宽敞,而且都是用料石垒的,猪就是再撞也撞不开。 抓了一百多头小猪羔,这还没完,会陆陆续续再抓。 村里雇了五个媳妇儿还有三位老爷子。 媳妇儿主要负责喂猪,老爷子则是打扫猪圈。 这活儿不轻松,每天给十五个铜板。 只要猪吃饱了,猪圈打扫干净,他们干啥都行,没有要求。 每天老爷子一共打扫两次,晨起跟晚上。 猪粪就堆在不远处的粪堆积肥,留着冬天种菜施肥。 猪养到入冬,年礼啥的都有,来年还能做腌肉,一举两得。 村里人瞅着丁琬这么折腾,一个两个全都佩服。 不说旁的,就是这一百多头小猪羔子,那可不老少钱。 安辰给丁家送完节礼后,来作坊找丁琬。 恰好她自己在谈事屋,直接开口道: “你疯了!你咋买了那么那么多的猪羔子?那得多少钱?你忘了你酒坊还得给谭老太太银子呢?” 丁琬拨算盘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看着他,说: “那些又不是我现在弄得,我开春种地之前抓的。你让我咋办,扔了?” 安辰叹口气,搬了把凳子坐在她跟前,道: “那么多,你还雇了八个人,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啊。你现在手里的钱,够不够给谭老太太的。” “够。”丁琬点头,“可是给完我清就皮了。估计得缓三个月才能发出去工钱。” “你——” 丁琬忙不迭摆手,笑着道: “只要她现在不要,容我这批酒送走,我就有钱了。” 安辰翻个白眼,撩袍坐下后,说: “你以为你是谁啊,她能容你?我看你到时候不行咋办。” “借呗,实在不行我二分利抬钱!” “你……你可真是……”安辰无语的摇摇头,彻底没了脾气。 他见过做生意不要命的,可没见过这样豁出去的。 居然还要抬钱,咋想的? 丁琬见他眉头深锁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 说: “逗你玩的。如果资金真的周转不开,我跟太子开口也是可以的。这酒反正也是给他,提前预支一些呗。” 话落门开,丁翠兰从外面进来,道: “一会儿发节礼,明儿放一天?” “对。”丁琬没有抬头的应着。 丁翠兰拿出钥匙,从柜子里把提前装好的荷包拿出来,又道: “你不去?” “不去了。”丁琬停下笔,看着她说,“你去就行。他们认你的。” “哦,那也行。”丁翠兰点头,转身出去了。 安辰见状,也起身跟着出去。 丁琬继续拨打算盘,等全都对明白账目后,把东西锁好,回了家。 明儿端午,他家到现在啥都没弄呢。 把泡好的江米拿到院子里,又把粽叶、红枣、花生都拿出来。 坐在院子背阴处包粽子,晒不着,小风轻吹,别有一番味道。 先包出了一盆,大约有二十个。 丁琬端着去了隔壁,给刘尧旭。 小伙子在屋里看书呢。 听到院子里有动静,急忙下地迎出来。 看到丁琬端着盆,笑眯了眼睛,说: “婶子,我小婶儿给我包粽子了,足够吃。” “没多少,二十个,你煮了自己吃,生的。” “哎,行。”刘尧旭点头,双手接过。 丁琬跟在他后面进屋,屋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东西摆放的也整齐。 刘尧旭把盆刷干净放在一旁,说: “婶子,进屋坐会儿吧。” “不了,我还包粽子呢。”丁琬把盆拿起来,又道,“明儿你去你小叔那边过节?” 刘尧旭点头,指着一旁放着的鸡蛋,说: “拿五十个过去成不?” “他应该不会要你的东西。”丁琬笑着提醒。 刘尧旭挠挠头,不好意思的道: “我也没旁的能给。春耕是小叔张罗的,平常的东西也都是小婶儿过来帮我,我……我……” “你有这份心就好,大家帮你是因为把你当亲人。”丁琬拍拍他的肩头。 说来这孩子也真是命苦。 爹爹正月没了,上个月他娘改嫁出门子。 据说是嫁到了北崴子的一个老跑腿子那里,快四十了,给五钱银子作为聘礼,娶得媳妇儿。 北崴子是平阳县最偏僻、最穷的村儿。 也不知道那女人是咋想的。 刘尧旭当时知道还特意跑过去问过,差点没被他姥把他也给卖了。 要不是刘铁杠发现的及时,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想到这儿,丁琬轻声的又道: “你好好念书,日后有出息了,就是对大家的报答。等你能赚钱,你买啥孝顺你小叔,他都愿意。” 刘尧旭重重点头,把人送出了院。 “婶子,谢谢你了。” “客气了,快回去吧。” 丁琬说完,推门进院。 看到院子包粽子的人,丁琬几步到跟前,说: “啥时候回来的?刚到?” 丁现抬头,把手里包好的粽子放在盆里,指着一旁的东西,说: “昨天就回来了,在县里住的,没回来。那是大伯让我给你带的东西。” 丁琬闻言蹙眉,幽幽的看着他,直把丁现看的毛骨悚然。 “我在县里店铺住的。大姐,你想啥呢嘛。” 丁琬嗤笑,搬了个板凳坐在他对面。 也不包粽子,就那么看。 最后直把丁现看的受不了,忙告饶的说: “我在蛟阳县买了对耳坠,挺配她的,就给送去了。姐,我没瞒你,真的。” 丁琬笑着拿起粽叶,问: “那她说啥没有?关于你们俩的以后。” “说了些。”丁现点头,“她是想着等顾家平反的。我……我反正也不着急,就答应了。” 说完,不安的瞅着丁琬,扯出一抹尴尬的笑。 丁琬叹口气,喃喃的道: “你不觉得答应的太痛快了?你好歹也是咱们村数一数二的小伙子吧。” 第478章 商队分点 丁现闻言,憨憨的用袖子蹭了蹭脸儿,说: “姐,我知道我在你心里最好。可我……我自己心里有数。我在咱村肯定很好,可在她面前……” 不等他的话说完,丁琬严肃的看着他,道: “丁现,如果你这么妄自菲薄的话,那我就不能容你们在一起了。” 话落,丁现傻眼。 这…… 他也没干啥啊! “姐,你……” “我咋地?”丁琬反问,把包好的粽子扔进盆里继续又道,“我给你找个读书、识字、温婉大方的姑娘,不是让她来贬低你自己的,懂吗?” “不是不是,她没有,她没有贬低我啊。”丁现忙不迭摇头。 “没有贬低你?没有贬低你,你能说出刚才那番话,啊?” 丁现一脸紧张,喉咙抖动,道: “姐,芷伊真的没有贬低我,她只是……只是自己自卑” “自卑?”丁琬仿佛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的词汇。 顾芷伊自卑? 她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丁现点头,恨不得把脖子都给点折了。 “真的,姐,她自卑。虽然咱们都知道她家日后会平反,可啥时候能办到,谁也不清楚。” “然后呢?不平反就等到她平反,然后你二十七、八,成了跑腿子,耽误了?!” 丁现发现自己说不清楚了。 使劲儿的摇头,最笨的说不清楚,急的额头都是汗。 丁琬察觉自己有些急躁,让堂弟着急了。 调整心态,拿起红枣,放在他手里未包好的粽子内,道: “好了好了,我着急了,你慢慢说。到底她是啥意思,你们成不成亲?” “成亲。”丁现重重点头。 今儿他的脖子有些费,不是摇头就是点头。 包好粽叶,捏在手里,认真的看着姐姐,道: “她只是不希望花咱家的钱给她赎籍。她说那样就欠了我,会有负担。她说她想干干净净跟我在一起,我觉得可以,就答应了。” 哟呵,讲究还不少。 丁琬嗤笑,翻个白眼,道: “你大伯帮她们家平反,她注定就是欠着的。还干干净净,咋干净?” 丁现张了张嘴,忽然发现越说越不对劲儿! 啥情况,他嘴咋这么笨! 丁琬连包了三个,瞅着一直不说话的小伙子,又道: “那你呢?你自己是咋想的?等吗?” “等!”丁现回答。 “等多久?三年?五年?八年?十年?” “不是。”丁现摇头,“我跟她说了,我最多给她三年时间。三年之内,我自己应该也能闯出些名堂。到时候如果他们家还没有平反,那我就用自己的钱给她赎籍。” “既然她说想干干净净在一起,那我给她机会。三年如果没有结果,旁人的钱,她又不接受,那就只能我来。自己的媳妇儿自己娶,我不靠我爹!” 小伙子认真的样子,让丁琬颇有几分赞赏。 刚才心里的不悦,也消退很多。 别人她不知道,不过她自己心里清楚。 她的家人,谁说一个“不好”都不成,在她眼里,都是最好的。 丁现起先在家的确不怎么说话,存在感很低。 可这两次商队走完,的确要比以前好了很多。 看着手上麻利的弟弟,轻叹口气,道: “既然你已经决定、也想好了,那就按照你说的来。姐都支持你,不过你打算怎么做呢?” 丁现惊讶的看着她,眸子里全都是怀疑。 这样的他,倒是让丁琬有些受伤。 “不是,我还好心办坏事呗。我是心疼你,我才那么着急。你啥意思?” “我知道姐为我好,我这不寻思姐生气了我得哄哄,谁曾想姐你也没用我啊。” 哟呵,还学会油嘴滑舌了呢! 丁琬轻叹口气,感慨的道: “大喽,真的长大了。” 丁现憨笑,把剩下的一个粽子包好,说: “姐,我都想好了,我就负责蛟阳县的分点儿。反正大伯在那儿,背靠大树好乘凉,我把蛟阳县办起来,一年下来也不少钱。三年的话赚不上五百两,三百两应该也有了。” 哎哟,计划还挺好。 丁琬看着他挑眉问道: “你们到底是个怎么分钱法啊,你跟我说说。” 丁现指着粽子,轻声的道: “咱先煮了?我还等着吃两个呢。家里包的是葡萄干的,我不想吃。” 粽子,他还是喜欢吃红枣的。 丁琬见状,点点头,站起身。 姐弟俩来到厨房,丁现把粽子倒入锅内,就守在灶膛旁,等着烧火。 丁琬全都弄好,搬了个板凳,坐在他旁边。 丁现一边添柈子,一边说: “具体咋分钱,我就听安辰叔说了一嘴。好像一趟货,按照脚程来算。想蛟阳县到下一个分点,需要走五天。所以这一趟,我们能分到送货前的一成的一半。也就是说一百两银子的话,我们能分五两。” “从北到南,一趟收一百两吗?” “那不能,太少了。我就打个比方。” 丁现见她不吱声,继续又道: “我都想好了,蛟阳县这边,陆陆续续会有货,不过我最多招三十个人,然后分两批,每五天走一批。也就是说第一批往回返的时候,第二批出发。这样不耽误送货,大家也能公平一些。” 丁琬不是很懂这其中的模式。 不过丁现能自己想出这样的处理方法,说明他真的是人认真考虑,很想做好。 男人有冲劲儿是对的。 如果就想着守着一亩三分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那也就勉强混个温饱,不能改善生活。 丁琬缓缓点头,道: “行。你刚才这番话,倒是让我对你刮目相看。想多久了?” “我从安辰叔告诉我开始,就已经在琢磨了。”丁现笑眯眯的说着。 丁琬拍拍他的肩头,鼓励的说: “可以,你有这个想法,把蛟阳县做好,带出几个管事,你也能多做几个分点,多分一些钱。” “嗯,我也这么想的。”丁现憨憨的回答。 他回来先到丁琬这边,就是想跟她商量一下这些事儿。 说到底,大姐要比他有经验,有魄力,有心德。 大锅上气,粽叶的香味溢出,丁现贪婪的呼吸几下,道: “姐,端午之后我就走了。你有啥要给大伯的,记得跟我说。” “好,我知道了。” 第479章 丁文江的信 粽子出锅,丁现吃了两个,满足的走了。 耿氏从外面回来,领着徐致远,站在厨房门口,道: “琬儿,刚才走的是丁现吗?” “是——” “哎,致远……”耿氏叫了一声没叫住,无奈的摇头,“这孩子。” 丁琬上扬嘴角,轻笑着道: “甭管他。昨儿就问了,大现舅舅啥时候回来。去玩玩吧,反正学堂休沐。” 耿氏进到厨房,看着用凉水拔上的粽子,道: “包了多少?” “一共包了五十来个,给尧旭二十,剩下都在这儿了。” 耿氏点点头,帮着把锅里的水淘干净、刷好,说: “我感觉青山媳妇儿,过些日子就来不了了。” 突如其来的话,让丁琬愣了一下。 纳闷的看着婆婆,问: “咋地呢?” “瞅着好像有了呗。刚才发节礼,莫名的恶心,还是青山帮着拿的。” 丁琬听到这话,看着婆婆,道: “真的?没听他们两口子说啊。” “估计她自己都不知道呢吧。”耿氏摇头,“不过我告诉青山了,让他找李郎中给瞅瞅。” 丁琬松口气,颔首说: “如果娘告诉了,那他会照做的。今年他们家咋过节?是去那边还是来这边。” “听青山的意思是都在他家。青明这次是彻底改好喽!” 自打刘铁柱出意外过世后,村里转变最大的就是张青明。 他以前就跟媳妇儿过,连亲爹都不管,更甭说亲弟弟了。 可经由这件事儿后,张青明隔三差五就去看看父亲,帮着洗洗衣服,收拾收拾。 虽然程林给收拾利索,可他能去瞅一眼,露个脸,老爷子就很高兴。 另外今年春耕,张青明种完自己家的,又去帮着弟弟种。 再也不像以前,看热闹了。 几次之后,他媳妇儿虽然还是跟程林相处不好,但会过来瞅瞅,看看。 两家也算开始走动了。 “就该这样。”丁琬轻声地说,“张家就他们哥俩,你说他们俩要是不走动,日后咋整。” “可不就是说嘛。青明往后肯定不会再闹了,瞅瞅刘铁柱家,人家好歹有个后。他们两口子,到现在可没有孩子呢。” 丁琬蹙眉,不解的瞅着母亲,道: “说来也奇怪,他们成亲要比青山他们两口子时间就。人家没有孩子,是因为两个人都不要。这俩是咋回事儿?” 耿氏撇嘴,刚要说话,丁琬一声“坏了”,急急忙忙往外跑。 跟着出来就看到丁琬在拿东西。 一条子五花肉,一根目测五斤重的鲤子。 “娘,我手不干净,你看看旁边的包袱里是啥。” 耿氏闻言走上前,把包袱打开,里面是两套徐致远能穿的衣服,还有两个盒子。 打开一看,一个里面装的是翡翠耳坠。一个里面装的是东珠耳坠。 都不大,平常店铺就能买到,但是价格也有些贵。 寻常人家肯定是买不起的。 里面还有一封信。 耿氏拿出来,丁琬把鱼放进盆里,一边用剪刀刮鳞,一边说: “娘,你念吧。” “还是不了,你自己看呗。” 丁琬心里清楚信中肯定不会写什么。 如果真写了什么,亲爹会用另外的途径给她,而不是这样。 “没事儿的娘,您就念吧。” 耿氏见儿媳是真心让她念,便不再推辞。 把信拿出来,轻声的道: “吾儿小琬,见字如面。今逢端午佳节,侄儿回家之际,特给吾儿、亲家……” 信里主要的意思,还是说过节了,给你们一家送些东西。 两对耳坠,是柳氏上街的时候看到买回来的。 他们戴着会好看。 耿氏心里明白,亲家这么做,无非就是心疼自己的闺女。 不用他们说,她自己都疼。 “……前几日为父见到一个人,此人系驻北军前锋徐永涵。仪表堂堂,而且……” 后面的内容不读了。 丁琬在听到“徐永涵”三个字的时候,心就提溜到了嗓子眼。 如今再看婆母的样子,丁琬忙放下见到,走到跟前,问: “娘,咋了?” 说话间,眼睛迅速瞟着纸上的内容。 亲爹居然写了。 写了徐永涵长得像徐二年的事儿,说徐永涵参加过三年前的虎威山一役。 记忆丧失,什么都不记得…… 耿氏捏着信纸,瞬间捏的皱巴巴的。 仰头看着丁琬,期盼的说: “琬儿,你说这徐前锋,会不会就是……啊?” 丁琬摇头,直接否认的道: “娘你相信二年哥活着会不回来找我们吗?” “你爹说了,他受过伤,啥都记不得了。”耿氏强调。 丁琬蹲下身子,拉着她的手,道: “既然他啥都记不得了,娘觉得你去找他,他能人你吗?” “可是……” “娘啊,您身子不好,不能太过激动。我爹没确认这人就是二年哥。娘您要这么想,我爹对女婿啥样,他能认不出来自己的女婿吗?” 一句话,让刚刚燃起希望的耿氏,顿时有破灭了。 “娘,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长得像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再说了,这徐前锋能亲自捉拿北芪王子,功夫了得。二年哥会吗?” 丁琬内心,可是彻底把父亲怨了。 哪能这么写。 亲爹早就知道她的意思,如今这么写了,她该怎么办? 耿氏抓着丁琬的手,哭哭啼啼的说: “琬儿,三年了,虽说过去了三年,可是我……我还是想他们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耿氏放声痛哭,路过的村民全都停下该脚步,站在院门外。 徐致远、丁珏听到信儿回来,把门推开。 “娘,奶奶,你们咋地了?” 小致远走到跟前,拉着祖母的胳膊,满脸着急。 丁琬是有苦难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耿氏依旧在哭,哭的伤心,哭的难过。 蒋文平跟赵刚也都来了。 进到院内,瞅着哭的如此凄惨的人,全是一愣。 自打丁琬开了酒坊,耿氏过去帮忙。 每天都意气风发,什么时候有过这样? “琬儿啊,你娘这是咋地了?”蒋文平关心的问。 丁琬深吸口气,指着耿氏捏着的信,道: “我爹来信说见到一个跟二年哥长得挺像的人,我婆婆就哭了。” 第480章 当丁家没人,都是傻子吗? 这话说完,村民全都理解了。 别看大可、二年走了三年,可对于耿氏这个做母亲的来说,只要想到,就会难受。 身上掉下来的肉,白发人送黑发人,那种悲痛,难以言表。 而且,也只是三年罢了。 蒋文平瞅着哭到抽泣的耿氏,蹲下身子,道: “徐嫂子啊,只是像罢了,你可别哭了。想想琬儿,她才是最难得。还是那句话,如果二年活着,能不回来找你们吗?旁的不说,你是他亲娘,这是他亲媳妇儿。还有他亲大哥家的孩子,他能不要?” “是啊婶子,仔细自己的身子吧。”庆年听音儿过来,也忙劝着。 耿氏捏着信,胡乱的指着上面,道: “文平兄弟啊,亲家的信里提了,这人参加过三年前的虎威山战役,受了伤,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觉得……我觉得他就是我儿子啊,呜呜呜呜……” 丁琬听到这话,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原来刚才她说了那么多,婆婆根本没有听进去。 或者说,她压根就不想听。 她现在一门心思都是徐永涵,难道他要回来,她就接受了? 嗯,是了。 那是她的儿子,她怎么可能拒之门外。 自己跟徐永涵之间,不用问,她都会选择后者。 意识到这个问题,丁琬难受了。 安辰跟丁翠兰也都来了。 丁翠兰关心的来到丁琬跟前,小声嘀咕着道: “大现回家说了,看到了一个跟二年长得很像的人。他去蛟阳县给大哥送密令,撞到的。” 她跟安辰是知道这件事儿的。 去年给边境送酒,丁琬受伤之后说过。 而且,徐大可的纸活儿,她也都看在了眼里。 如今就好像谁把那层薄纱掀开,让他们全体暴露。 她,她就是因为绷不住,所以才跑到这边,躲避父母的追问。 丁琬也不知道要咋说,瞅着她身边的安辰。 后者也是一脸懵。 是了,如果他知道这一切,是不可能瞒着自己不吱声的。 那徐永涵到底是啥意思,真的要回来吗? 上一次见面,不还只是见她,不能见旁人吗? “琬儿,琬儿你跟娘说实话,说实话。你们去年上虎威山,是不是见到他了,是不是见到了?” 耿氏不住的摇晃着丁琬。 丁翠兰见状,忙伸手“解救”。 徐致远抱着自己的奶奶,轻声的说: “奶,奶,你别逼我娘啊。她都呆愣半天了,奶——” 徐致远的声音不小,也成功的让大家把视线都转移到了丁琬的身上。 刚才耿氏哭,众人都看她,又有谁注意到了丁琬呢。 眼神僵直的把视线移到了耿氏的身上,幽幽的说: “娘,如果他活着,我会不去找他吗?” “…………” “我是抱了牌位生活的寡妇,我死心塌地的给他守着呢。”丁琬再次开口。 耿氏揪着她的衣襟,哭的稀里哗啦。 丁翠兰见状,冲丁珏使了个眼色,后者直接拉着姐姐的胳膊,头也不回的走了。 村里人的目光,全都看着他们姐弟,直到瞅不清后,才收回视线。 众人的面色,都很复杂。 赵刚回神,看着泪眼婆娑还有些懊悔的耿氏,长叹口气,道: “致远他奶啊,二年家的啥样,咱可是都知道的。他们哥俩相继没了,她一个人撑着你们家。周桂花、王五把抚恤银子都偷走了,也是她扛起的这个家。你刚才那番话,挺伤人啊!” 耿氏堆坐在地上。 好在端午节前,气温不低,坐在地上也没事儿。 徐致远蹲下身子,想把人扶起来。 奈何耿氏岿然不动。 丁翠兰慢慢蹲下,开口说: “亲家嫂子,你身体不好,得了阳亢,不能大喜大悲。咱回屋歇着,成不?” 耿氏充耳不闻。 捏着信,慢慢抬头看着安辰,道: “大兄弟,我求你个事儿,成不?” 安辰站在那里,看着她手里的东西,说: “你想让我去北面给你看看,这个人是不是你儿子?” “……啊!”耿氏点点头。 安辰嗤笑,微眯着眼睛,道: “如果是呢?” “是就更好了啊。”耿氏天真的回答,“他回来,两口子好好过日子,还有酒坊,好好做生意啊。” 安辰笑着摇头,离老远瞅着她,提醒说: “更好了吗?有多好啊!他改了名字叫徐永涵。如今是驻北军营的前锋,年前抓了北芪王子,立大功。据说还要连升三级做将军。” “不好吗?我儿建功立业,可以给琬儿更好的生活。” 耿氏满眼高兴,恨不得马上就去把儿子认了。 可是—— “我安辰习武多年,没听说过受伤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么明显的操作,你当丁家没人,都是傻子吗?” “哎,这话咋说的?”蒋文平有些不解。 赵刚也迷茫的看着安辰。 门口的村民见状,也都瞅着他,不懂这话是啥意思。 耿氏咽了下口水,瞅着安辰道: “你们不也说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长相都能一样,那忘了不也正常?” “长相很像,不是一样。”安辰强调,“如果你相信‘无奇不有’,那这个长得很像的人,就不是徐二年。如果你认为是徐二年,那他脑子里的东西,怎么就不翼而飞?为什么?” “我……这……” “我倒希望这人不是徐二年。至少老丁家的姑奶奶,抱着牌位生活,也算值得。可要是徐二年,改名换姓立了大功不回来,为啥呢?” “……” “……” “……” 村里人全都不说话了。 就是耿氏,也眉头紧蹙。 安辰看着她所有的表情,慢慢的说: “他是嫌弃糟糠之妻了吧?” 一句话,犹如当头棒喝,敲得耿氏措手不及。 “不是,不是这样的。”耿氏忙不迭摇头,“他是忘了,忘了啊兄弟。他啥都不记得,咋回来找我们?” 村里人觉得靠谱,纷纷点头。 安辰闻言嗤笑,挑眉又道: “忘了?忘了为什么改名?忘了怎么活下来的?忘了为什么现在又说以前的事儿忘了。三年,三年时间他可以找寻过去,他有吗?” 话落,所有人都不吱声了…… 第481章 谁能把摇钱树放走? 安辰循序渐进,咄咄逼问,也成功让耿氏激动,撅了过去。 李郎中早就备好好了。 庆年、赵岩他们几个,纷纷走上前,帮着把耿氏抬进了屋。 地上那两个匣子,就那么醒目摆在那里。 至于耿氏一直捏着的信,躺在了地方。 丁翠兰拿起来,轻声读着。 大家听着信,谁也没说话。 等丁翠兰把盒子打开,大家看到里面的东西,再加上刚才耿氏的样子—— 多多少少,都有些微词。 亲家两口子一门朴实为了啥? 还不是希望自己的闺女在婆家,能好好的,不受屈。 可是刚刚…… 赵刚叹口气,幽幽地道: “其实致远他奶也没错。” “这还没错?”蒋文平惊讶。 赵刚看着他,苦笑着点点头,说: “你觉得她有错吗?没有一个母亲,会在心里接受自己的孩子已死。除非见到了尸首,否则她们咋能接受。有些风吹草动,她就会怀疑,人之常情。” “就算人之常情,也不该怀疑自己的儿媳吧。”安辰提醒。 赵刚看着他,问: “她怀疑了吗?她不过是问问,去了军营有没有看到。军营是个啥情况,咱们不知道,没去过,她也没去过。问一嘴,没啥吧。” “如果活着,丁琬会不说吗?” “所以我说这事儿,他俩谁都没有错啊。当时翠兰也去了吧,翠兰你见到吗?” 话锋转到丁翠兰身上,所有人又都看向了她。 丁翠兰无奈,深吸口气,摇摇头,道: “我们去了那边,不过没有看到。军营那么多的人,我们也只是送酒,没有进去。” “对对,军营是重地,你们要不是送酒,也跟本进不去。”蒋文平用着自己的理解点头附和。 安辰走过来,把丁翠兰扶起后,道: “咱回吧。把琬儿的耳坠拿着,那一对给留下。” “哦,好。”丁翠兰点头,把其中一个匣子、还有那封信都拿走了。 剩下的就放在那,反正有人管。 赵刚跟蒋文平有些乱。 至于其他的村民,又担心的,也有看戏的,更有幸灾乐祸的。 人嘛,一个村住着,参差不齐,也是有的。 两个人回到丁家,先去的东跨院。 见屋里没有人,这才去了上房。 丁琬哭的很委屈,见丁翠兰跟安辰回来,长舒口气,道: “家里咋样了?” 甭管她多伤心,婆母对她的好,她都记得。 前世的种种,她也不会忘。 重生一次,除了活好自己,她还得弥补。 弥补前世因为她,受到连累的爹娘。 弥补前世想放她另嫁,却没有机会的婆母…… 她的心思,旁人不清楚,更加不知道。 丁翠兰听着她到现在还关心耿氏,气不打一处来的摇头,道: “都那么对你了,还关心他呢?” 丁琬明白小姑姑的生气,长叹口气,道: “也不能怪她,到底是她的孩子。我没生过,但养了徐致远,也知道那份惦记。” 丁母赞许的点头,说: “琬儿这么想就对了。不管咋地,你婆婆能主动提及给你放妻书,就是最好的证明。她做的不错,换个人试试。你酒坊赚钱,谁能把摇钱树放走?” 这话说的很实际。 丁翠兰细细琢磨后,叹口气,道: “话是这么说,可我就是生气。咱家琬儿哪不好啊,她还那么质问。” “她跟徐二年的身份兑换,你也得是她婆婆那样。”丁母劝着。 连翻的替耿氏说好话,真是惹急了丁翠兰。 跺脚一记,气呼呼的道: “娘,琬儿是咱家的宝儿。给她们家赚钱,养家,都换不来好。您还帮着说话,您到底是哪边的啊!” “那咋办,火上浇油,让琬儿回来?” “我……” 丁翠兰细细琢磨,还真是不能那么做。 不说旁的,就是丁琬自己,都不能答应。 安辰走到她跟前,拍拍她的肩头,道: “行了,搁家里就别说了。她心里不好受的。” “你刚才可没少说。”丁翠兰抱怨,不过却也消停的不在拱火。 丁母看着安辰,满意的点点头,说: “兰儿啊,以后遇事儿多跟安辰商量商量。他比你大,经历的比你多,自然处理上也就更全面。他在徐家说了一大堆,那是他作为琬儿的小姑父,该说的话。” “自己家人在婆家受委屈,难道还帮着婆家数落自己家的人吗?那样,只会让婆家更不重视她。可到了咱家,这事儿自然得换个方面。不然越说越生气,这事儿该咋办呢?” “真要是咱把婉儿接回来,咱们养得起,可那对孤儿寡祖,又该咋办?还是那句话,多记着人的好,咱们家有啥事儿,致远他奶奶不来啊。” 丁母平日不管事儿,可不管不代表不懂。 这番话,倒是让丁翠兰不吱声了。 丁琬也调整好了心态,拉着为自己好的小姑姑,靠在她的怀里,说: “我没事儿,珏儿把我带出来也挺好,回家歇会儿。” 丁现跟丁玮都没有吱声,不过都满脸关切的瞅着丁琬。 丁翠兰搂着她,一下一下抚摸她的后背,淡淡的道: “都怪大哥!写信说这事儿干啥啊,弄得家里乱糟糟的。” “对,这事儿的确怪你大哥。”丁父磕打了几下烟袋杆子,点点头附和。 丁母气不过,看着丁珏,说: “咱家的信寄出去没?” “送走了。” “再写一封,告诉你爹,以后这样的事儿不用说。说什么说,活着不回来的,那就不是!如果是,看我能不能容他!”丁母气呼呼的道。 丁珏点点头,冲丁玮使了个眼色,二人出去了。 丁琬等他们俩离开,长叹口气,幽幽地道: “奶,你说如果这人真的是徐二年,我要咋办?” “咋办?和离啊咋办!”丁母气呼呼的道。 丁父一听这话,忙拽了下媳妇儿,道: “浑说啥呢,啥和离。” “不和离吗?”丁母激动,“活着不回来,改了名、立了功,咋地,要另娶呗。戏文里可都这么长。” “戏文戏文,你就看了那么两折,你瞅瞅你……” “两折就够了!”丁母大声的道! 第482章 只字不提 “这人要真是徐二年,你等他冒头的,我抽死他!” 丁琬听着祖母这话,欣慰的抱紧了丁翠兰。 还以为他们会因为对方是“将军”,让她跟着过呢。 只要支持她和离,那就够了。 真要是回来,便不惯着,离开徐家。 到时候把腌肉作坊分出来,交给耿氏,其余的都是她自己的,谁也不给! 想到这儿,丁琬仰头看着丁翠兰,眨了下眼睛。 丁翠兰倒也放松了。 毕竟当初侄女说过,如果回来就不过。 现在母亲也支持,那就没啥怕的。 和离另找,啥还不行。 她看那竹阳、卫廖、萧逸帆都不错。 五月初四这天,虽不是端午节,可却是这五个来月,土庄子最热闹的一天。 平常大家忙着上工、下工,春耕、播种。 哪有空搁这家长里短。 但徐家的事儿,却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论。 有位丁琬不值得的。也有理解耿氏的。还有就是“等”的,等这个徐永涵是不是徐二年的。 不管大家什么样吧,耿氏醒来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带着孙子来丁家请罪。 态度上没说的,绝对诚恳。 丁母也很给面子,数落了丁珏,不该把她姐姐带回来。 要不咋说老太太说话有讲究呢。 亲弟弟心疼亲姐姐,带回来,你不能有意见吧。 耿氏心中理解,不住的点头,道: “亲家婶子别这么说。亲家小舅是心疼姐姐,我特别理解。如果当时换成是我,旁人这么说琬儿,我也不敢。我当时……当时是猪油蒙了心,冲动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你是个做娘的。但凡有一点可能,自己孩子活着,你要是无动于衷,还真是让人无法理解。说来说去,怪我那的日子,写信没有分寸,不确定的事儿,那能写。” “不怪亲家,都怪我。” 丁母见她这样,心中熨帖。 拍拍她的手背,继续又道: “婶子真的得跟你说一句了。这人不是二年倒还好,可要是二年,你该咋办。” “我不能认他。”耿氏不假思索的回答。 话落,大家全都傻了,包括丁琬。 “我醒了之后自己琢磨了一下,安辰兄弟说的没错,就算他没了记忆,三年还不找找吗?如今还不回来,又该了名字,我徐家可没有这样的孩儿。” “或许,真的就不是。二年咱们大家都知道,打小就仁义,有责任,咋能这么忘恩负义的事儿?”耿氏说完,坚定的看着丁母,表态。 丁母不住的点头,看着丁琬,道: “听见了吗,你婆婆一门心思的为你,日后要好好孝顺。” 说完,瞅着丁珏又道: “还有你,别动不动就把你姐带回来。带回来干啥啊,你能解决啊!瞅瞅现在,你亲家伯娘多难受啊。人家想儿子,哭一哭没啥。你小,日后你成亲了就知道了。” 丁珏心甘情愿的背下这口锅。 起身站在丁母面前,郑重的拱手、行礼,道: “亲家伯娘对不住,是我唐突了。” 耿氏忙伸手把人扶起,摇摇头,说: “你心疼姐姐有啥错啊。伯娘可不能怪你,要怪也是怪自己。琬儿,跟娘回家吧,娘以后不的了。” 丁琬起身,抱着耿氏,道: “娘,看你说的,我回来也是不对。我以后不得了。” “亲家大叔、婶子,我们回去了,今儿给你们带来不便,是我的错。”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好了,这事儿翻篇不提了。”丁母摇摇头,起身送他们回去。 目送着耿氏三人离开后,丁母拍拍丁珏的肩头,道: “今儿做的不错,你也长大了。” 丁珏笑着收回视线,看着祖母说: “奶,你说那人会是姐夫吗?” “不知道,说不准。”丁母摇头。 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可这个答案,不能说。 谁的孩子谁了解,大儿子不是那种没有把握就写出来的人。 可是…… 长叹口气,搂着丁珏回去了…… …… 丁琬重新回到家,鱼已经收拾好了,也炖好了。 饭桌摆上,菜已经不冒气了。 “我再去热热。” 耿氏端起欲走,丁琬伸手摸了摸摇头,道: “娘,鱼还温着,不用热。” “那行吧,回锅倒是不好吃,咱们吃饭吧。” “好。”丁琬点头,等儿子上炕后,侧身坐下。 耿氏把一侧的鱼肚子,都夹给丁琬,另一侧给孙子。 至于她自己,把鱼头放在碗里,仔细的吃着。 丁琬见状,上扬嘴角,道: “娘,这鱼挺大的,您多吃些。” “我喜欢吃鱼头。”耿氏轻声地说。 一顿饭,吃的很平静,对于白天的事情,婆媳俩只字不提。 徐致远吃过饭,抬头看着丁琬,道: “娘,小舅舅说节后要去蛟阳县,我能去不?” 丁琬摸了摸他的发顶,看着耿氏,说: “娘,我过些日子要去永平镇,看下张喜燕他们两口子还有我二叔。您去不?” “我不去了。”耿氏摇头,“你带致远去吧。顺道去趟蛟阳县瞅瞅,看看你爹、娘。咱俩都走,作坊交给你小姑也不成,人家下个月二十得成亲。” 丁琬闻言点点头,看了眼徐致远,道: “还不谢谢奶奶?” “奶,您真让我去啊。”徐致远都有些惊讶了。 他不过就是提一嘴,没想过真的会被答应。 耿氏瞅着孙子的样子,摇摇头,说: “傻孩子,你也不小了,跟着你娘出去见见世面挺好。你小舅舅像你这么大,就只在村里,没有机会。” 说完,看着丁琬又道: “丁玮去不?还有丁现。” “丁现直接去蛟阳县,他那边有事儿。丁玮我没问呢,等到时候要走之前问一问。” “问问对,你二叔去了四个月,肯定惦记儿子。” “知道了,娘。”丁琬忙不迭点头。 摸了摸徐致远的发顶,又道: “你一会儿去隔壁找刘尧旭玩玩,问问他在铁杠叔家过节咋样。别问的太直白,知道吗?” “放心吧娘,我有数。”小家伙把汤喝完,下地穿鞋就跑了。 耿氏瞅着孙子的样,轻笑着说: “这孩子也长大了,顶用了呢。” “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丁琬意味深长的话,让耿氏叹口气,没有吱声…… 第483章 山高皇帝远 翌日,五月初五,端午节。 据说这天的日头的最毒,可没想到这天从晨起就开始阴,一直到中午,居然下起了雨。 老一辈时候端午下雨不好,容易起灾。 土庄子上下,对这场雨,都不看好。 家家户户房檐、门沿儿插的艾蒿,正往下滴答水。 丁琬细细琢磨,突然眉头紧蹙。 前世也有这么一次,端午下雨。 庄稼正抽穗呢,闹起了蝗灾。 可那是永乐二十二年。如今是永乐十七年,足足提前了五年? 丁琬有些慌了,毕竟今年她是最用钱的一年。 若是再赶上蝗灾,那她…… “琬儿,琬儿……” 就在丁琬沉思的时候,程林声音传来。 丁琬仰头,看着她道: “哟,你咋来了?你家过节的东西都弄好了?” “弄好了。”程林点头,看了眼厨房里面,道,“你这是干啥呢?刚才想什么呢?” 丁琬摇摇头,深吸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没想啥,就是端午下雨,我有些担心。” “担心闹灾?” “嗯。” 程林上扬嘴角,笑着道: “你就别担心了,那都是老话叫不准的。” 丁琬仍旧摇头, 不安的看着她,问: “你家粮食可够吃?” “够啊。”程林不住的点头,“你放心吧,去年粮价没涨之前我们买了不少呢。分给村里的,还剩下很多,能吃到今年冬天。” 丁琬闻言抿唇提醒: “那就再买点儿。反正现在粮价降了,你多买些没毛病。有粮心不慌。” “不至于吧,入秋地里的就下来了。”程林不在意。 丁琬“猛”地抬头,看着她,问: “你听不听我的?” “听。”程林点头。 丁琬起身,拉着她去了自己的屋子,从盒子里拿出一张银票交给她,说: “去县里买粮,帮我带一份。我要三百斤高粱米,一百斤粳米,一百斤面。剩下的,你多买一些,给你哥那边送去点。” 程林看着手里的银票,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道: “琬儿,你家可好几十亩地,你确定要买这么多?” “吃不了我酿酒!” 程林见她这么反常,突然意识到她是认真的了。 坐在炕上,不解的瞅着她,问: “琬儿,你为啥这么着急呢?只是因为一个端午节下雨吗?” 丁琬眉头紧锁,幽幽地道: “端午节下雨是不能说明啥,可我担心,我害怕。” “行,如果买了这些东西,能让你放心一些,那我一会儿就让青山哥去。” 丁琬颔首,算是回应。 程林挨着她坐下,摸着自己的肚子,道: “我有了。” 丁琬看着她尚未隆起的小腹,点点头,说: “有了好啊,有了张老爹也高兴。既然有了孩子,粮食一定要备下,还有鸡,也多养一些,明白吗?” “这个不用你说,青山哥已经去抓了。我公爹说要再养二十只鸡,还有鹅、鸭子,等都下蛋了,刚好给孩子吃。” 丁琬替她高兴,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大块红棉布,说: “这个你拿回去给孩子做些衣服。趁着还没生,得多弄一些。你嫂子那边,再有四个来月也该生了。记着,一定让他们多备粮食。高粱米就算吃不完,到时候拿去酒坊一样的。” “好,一定,一定。”程林接过布料,拿着银票,起身走了。 虽然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可听人劝吃饱饭…… …… 端午节后,丁琬简单的安顿了一下,就让丁槐赶车,拉着她跟丁玮、徐致远出发去永平镇。 至于学业上的事情,拿着书本就是了。 路上稍微看一看,别扔下就好。 起早走的,中午就到了永平镇。 没着急去永祥村,想在镇上找个铺子吃饭。 丁琬特意找了个酒楼,要了个大堂靠窗户的位置。 丁玮、徐致远不是第一次进酒楼,但却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 以前最远就是县里,再不然就是柳家屯。 丁琬要了四个菜,一盆米饭,还有一笼包子。 酒楼上菜的速度很快,四个人都饿了,谁也没客气,大口大口的吃。 “哎,听说了吗,北芪那边跟咱们没谈妥,徐前锋当场发飙了。” “哎哟,你这是道听途说,根本当不得真。” “真不真的,反正北芪现在怂了,他们得颠颠来咱们这边开互市,难道不是真的?” “这倒是真的。说起来这徐前锋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听闻他以前就参加过虎威山战役,你们说这人……” “来喽——上菜喽!” 小二哥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几个人的对话。 丁琬没了听下去的兴致,继续扒拉饭。 可以啊徐永涵,用这样的方式先放放消息,然后再告诉众人,你还活着! 可惜了,你打错了主意。 你娘明显已经表态,你再怎么折腾,也回不来徐二年了! 想到这儿,丁琬的有些快。 丁槐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出声提醒着道: “小姐,咱们还赶路吗?” 丁琬停顿一下,随后摇摇头,细细咀嚼。 她胃不好,吃快了,没嚼好,容易胃疼。 吃过饭,丁槐去结账。 丁琬看着丁玮,道: “一会儿咱们在镇上买些东西再过去。二叔那边是农家,估计吃什么都不方便。” “好。”丁玮颔首,从腰间腰处一个荷包交给她,说,“我大哥给我的。姐,你收着。” “不用你的钱,姐有。”丁琬摇头,拒绝。 丁槐结账回来,几人起身出去。 马车就放在了酒楼,一会儿再来取。 徐致远跟丁槐都来过这边,所以哪里卖啥、有啥,都了解。 丁琬买了一条大鱼,半扇猪肉。 又买了些沾糖,糕点啥的,丁槐回去赶车。 买的东西不少,所以他们也懒得拎,就在把头那里等。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谁曾想—— “赶紧的,交钱,交钱,交钱……” 四个满脸横肉的人,挨个摊位伸手。 看着大家主动的没人交出三个铜板,丁琬缓缓摇头。 山高皇帝远。 平阳县内,可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收钱。 算起来,这永平镇归北屿县管。 如果当初爹爹来这边,可就归了他…… 第484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徐致远如今练功夫,看到这一幕,难免血气方刚。 丁琬狠狠掐了他一把,压低声音,道: “不许惹事儿。” 徐致远不依,扭头看着她,小声抱怨说: “娘,我们练武,就是锄强扶弱。这么搜刮摊贩的血汗钱,他们太可恶了。” 丁琬翻个白眼,弯腰看着他,认真的道: “就算可恶,你也不能去。你也不想想,这些人那么主动的给,明显他是有背景的人。你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算你很厉害、功夫很高,你也不能这么做。” “为啥?” “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丁琬郑重的告诫。 徐致远气的咬牙,丁玮伸手把人扯到自己身边,紧紧牵着。 就怕他一时冲动跑上前,在惹出了大祸。 收钱的两个壮汉。越来越逼近这边。 丁琬直接把徐致远转个人,让他面向自己。 这孩子的眼神太容易惹事儿,不能让他继续看。 可是—— “那小孩儿,你转过来。” 粗犷的声音传来,丁琬眉头紧蹙,有些担忧。 徐致远听这话,直接转身,道: “干啥?” “你说干啥!”那人冷“哼”着说,“你刚才瞪谁呢?啊!” “…………” 徐致远因为丁琬的缘故,没有吱声。 那人见状,更来劲了。走上前,俯首看他,道: “问你话呢,瞅谁呢。” 说着,就要动手,丁琬直接把孩子拽到了身后,说: “他不过九岁,你这是做啥?一个大男人,欺负孩子吗?” 那人闻言惊讶,上下打量一番丁琬后,道: “哎哟喂,小媳妇儿还挺好看的呢。哪儿来的?不像本镇的啊。” 话落伸手,想揩油。 丁琬没等躲呢—— “惯得你毛病,你跟谁俩呢?!” 徐致远“猛”地伸脚,直接踹了男人的肚子,把那人踹翻在地。 另个同伴见状,一边扶人一边怪叫着说: “好大的胆子,镇长家的侄子你也敢动手?” “镇长家的侄子咋了?镇长家就可以随便乱收钱?” 徐致远抬脚还有打,被两个摊贩拦下来,道: “小娃娃你可别裹乱了。他们是替镇长收税钱,每天三文,朝廷的规矩。” “啥?!”徐致远惊讶。 丁琬闻言,嘴角狠抽,表示自己没听说过这项规矩。 那人被扶起来,怂的一匹道: “你等着,我……我去喊人。你要是走,你就是我儿子。” “我呸——”徐致远朝地上吐了下口水,道,“小爷我就不走,今儿就搁这等你了!” “哎哟喂小娃娃,你可别闹了。他是镇上有命的恶霸,叫李文林,你可不能惹他啊。” “是啊是啊。小媳妇儿,这是你弟弟吧,赶紧带走,快点。那李文林养了不少泼皮,你可不能被他带走啊。” “就是啊……” 摊贩都是好心,不停的劝说。 可丁槐赶车还没过来,他们的确不能走。 丁琬叹口气,看着这些摊贩,道: “你们谁能帮个忙,帮我把镇上霞坊的张喜年喊来,就说他嫂子来了。” 话落,一个半大孩子高呼着道: “我去,我去。” 摊贩瞅着丁琬,惊讶的道: “啊,原来你是张老板的嫂子啊。” “哪个嫂子,没听说过呢。” “好像有一个,在永祥村盖酒坊了。” “是那个吗?” 丁琬点点头,算是回答。 摊贩们一听这话,纷纷松了口气。 如果是张喜年家的亲戚,那就不用担心了。 丁琬见状,心知张喜年在镇上有些地位,如此倒也不用担心徐致远把人揍了的事儿。 很快,丁槐赶车过来,看着周围这么多人,纳闷的问: “咋地了?” 丁玮摇摇头,弯腰把地上的东西,拿上马车。 徐致远气呼呼的道: “有个恶霸,想对我娘动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啥德行。” 其他人一听这话,纷纷惊讶的看着丁琬。 这么大的孩子是她儿子,可看着很年轻啊! 丁琬的确要比同年纪的人看着年轻。 每天涂脂抹粉的保养,自然得有些效果。 丁槐帮着丁玮搬好东西后,道: “等吗?” “等!”徐致远信誓旦旦的说,“小爷今儿非得打得他满地找牙。” 正说着—— “起开起开起开——” 一通推推搡搡,十多个壮汉来到跟前。 徐致远大有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气。 丁槐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马鞭,老神在在。 丁琬头疼了。 这俩人凑一起,就跟脱缰的野马一般。 如果二珏在这儿,还能好点,好歹那小子能劝着他们俩一些。 李文林走到跟前,瞅着一旁的英俊少年郎,冷“哼”一声,说: “咋地,还找了帮手?” “小爷这就一个,你瞅瞅你这怂包,你找了多少?” “我愿意多少就多少,告诉你小娃娃,你姐姐我要定了。这是你姐夫?太年轻了吧。小媳妇儿不错啊,找这么个年轻的……” “啪——” 话没说完,丁槐一鞭子抽过去,直接把人抽到自己。 其他打手见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敢冒然上前。 “这是我们小姐,你把嘴巴给老子放干净些。不然,别怪我马鞭不长眼睛。” “唔……哇……抽,抽他——” “啪——啪啪——” 丁槐拿着马鞭,凭空抽打在地面,发出脆响。 就是马儿听了,都不安的晃悠着马蹄。 丁琬来到俩孩子中间,瞅着脸肿老高的男人,道: “我是来访亲的。你做什么跟我没关系,但你出言轻浮,活该挨揍。你不服,可以找霞坊的张喜年,我是他嫂子。” 话落,人群被扒拉开,张喜年几步来到跟前,说: “嫂子,你咋来了?来也不说一声,我都不知道。” “我寻思直接去村里,没想到碰到了这一幕。” 张喜年看着地上躺着的人儿,拧着眉头走上前,问: “哟,李爷这是闹得哪出啊?” 李文林有苦难言,咬着牙摇头没吱声。 镇长舅舅已经三令五申,不让他找张喜年麻烦。这人的靠山有亲在京城。 没想到…… 心知今日这亏是吃定了。 摆摆手,赔罪的说: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第485章 永平镇酒坊 丁琬没有理他,而是瞅着其他摊贩道: “我是从平阳县过来的。平阳县那边,没有每天三文钱的税钱。就是我的作坊,每个月也是按照我的账簿缴纳税银。你们这些摊贩,是不要的。你们可以去北屿县衙问问,具体咋回事儿。” 摊贩问听到这话,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全都瞅向了李文林。 丁琬装作没看见,给孩子整理下衣领,说: “反正问问吧,都不容易,一天三个铜板,一个月就是九十个,你们能赚多少啊。” 李文林见势不好,转身就溜了。 摊贩们见状,纷纷气的嚷嚷去找镇长。 张喜年摇摇头,看着丁琬,说: “嫂子,您是直接去村里还是去我那?” “我去村里。跟姑母说一声,我明儿再过去。” “那我送你们去。”张喜年说着,让小厮回家报信,他跟丁槐一起赶车过去。 一段小插曲,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倒也让丁琬狠狠教训了一番徐致远。 太冲动了,容易出事儿! 徐致远倒是不以为然,看着母亲摇摇头,说: “娘,收拾他们很轻松,我能做到。” “能做到也不成,不要命了?”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徐致远态度良好,笑嘻嘻的。 丁琬无奈,心知再说他也这样,弄得她无可奈何。 张喜年见状,笑呵呵的道: “嫂子,致远长大了,心里有数着呢。对了嫂子,那个就是二叔家的小儿子吧。” “对。你去村里没见着,他不怎么出屋。小玮,叫喜年哥。” 丁玮抱拳拱手,郑重的道: “喜年哥。” “哎哟哟,太客气了,太客气了。”张喜年忙不迭还礼。 丁琬想了一下,看着他问: “他们收这笔钱,是你们镇长授意的?” “那不清楚。”张喜年摇头,靠着车柱,思索片刻,又说,“好像很久了。他从外面回来就开始收,一直收到现在。” 丁槐听到这话,嘴角狠抽两下,说; “那镇长是肯定知道的。说不准,就是他们俩同流合污呢。” 丁琬点点头,觉得这话在理。 “这样,晚上睡觉的时候警醒着些。咱们撞破了人家的‘好事儿’,难保他们不来寻仇。一会儿到地方后,喜年你辛苦一些,去趟县里吧。” 张喜年蹙眉,有些迟疑的道: “嫂子,应该不至于的吧。” “小心使得万年船。”丁琬不敢松懈,“咱们宁可多做,也别少做。这样的恶霸,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小心一些没毛病。” 说着,从腰间拿出一块牌子,交给丁槐又道: “这个你拿着,安辰说九宝当铺就是他们的店。你让来几个人,我担心晚上。” 张喜年一听这话,指着县里了道: “街北就有。当铺不大,也不知道收啥。” 丁槐点点头,驱车迅速去往永祥村。 里镇子并不远,离老远就能看到村头新起的房子。 张喜年把他们都扶下来后,便跟丁槐坐车回去。 就像丁琬说的,小心驶得万年船,无水先造坝。 就算不来,反正他们安排好了,也能睡个安稳觉。 丁琬跟徐致远、丁玮,拎着东西进去。 离老远就看到了何宏志。 徐致远扯着嗓门道—— “表姑父,表姑父,我们来了——” 声音不小,让院子里的人,都扭头看向这边。 何宏志瞅着丁琬手里的东西,急急忙忙过来接手,说: “哎哟嫂子,你咋突然来了?快进屋,进屋。二叔——二叔——我嫂子来了。小玮弟弟也来了。” 话落没多久,丁文海从屋里出来,看着许久未见的侄女,愣了一下。 几步来到跟前,把徐致远、儿子手里的东西,都接过来,道: “咋这会儿来了?刚到吗?吃了没?” “吃过了。”丁琬点头,跟着他们进到院子,先去了厨房。 厨房盖得不小,何宏志说他们一家三口会搬来这边居住。 丁琬听过后觉得不妥,纳闷的看着他,道: “你们仨搬来,你爹娘呢?你小妹也得照顾,雇个人打更就是。” “不要不要,能省钱的活儿,干啥花冤枉钱。”何宏志不依,摇摇头,又道,“我爹说了,让我们一家三口过来。隔三差五回去就行,我小妹也来这边上工,赚点闲钱。” 丁琬点点头,不在意的道: “只要能干活,谁来都一样。晚上吃红烧肉,你把你娘、你爹都叫来,我来做。” “哎,好,谢谢嫂子。”何宏志没有客气,指着外面又道,“我带嫂子出去转转,瞅瞅。” “行。” 丁琬满口答应。 几个人从厨房出来,开始参观酒坊。 一共分两个区域。 一个是酿酒,一个是种菜。 酿酒的地方比较大,跟家里的差不多。种菜也不小,不过没有家里的大。 下风口那里,也养了不少猪,不过这是他们家自己养的,留着入冬卖。 丁琬想着蝗灾的事儿,抿唇说: “你把你家的老底儿都折腾进来了?” “没有。”何宏志摇头,“这些猪是我跟喜年一起做的。他出钱,我出力。” 丁琬闻言,还是觉得不踏实。 “就这样吧,别再养,贪多嚼不烂。备点粮,今年端午下雨了。” “哟,嫂子那边也下了?” “离得又不远,咋可能我们下了你们这边不下。” 丁文海听到这话,拍拍何宏志的肩头,道: “听你嫂子的,有粮心不慌,备一些。” “好的,我名儿就去买。” “主要买高粱米。如果吃不完,酒坊用。” “行。”何宏志满口答应。 几个人把酒坊上下全都参观一边后,何宏志带他们来了一家三口未来住的地方。 在东边把头,就一间屋子。 东西屋,中间有个小厨房。 晨起做个早饭啥的。 何宏志热络的把他们让进屋,屋里打扫的干干净净。 “燕子搁娘家呢,晚上带孩子一起回来。” “铁锁念书了?” “念了。今年开春送的。”何宏志一边放桌子一边给他们倒水。 丁琬坐在炕上,打量着屋子道: “还不错,收拾的挺好。” 第486章 永平镇猫腻 “那也是嫂子的功劳。”何宏志笑着说。 他是一个喜欢把“恩情”记在心里也挂在嘴边的人。 丁文海都说了他好多次,不过这孩子就是没记性。 看着他出去不知拿什么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说: “他从咱们村回来,就各种说咱们村多好,你对他多好多好。我来以后,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可他还是在说。” 丁琬明白的颔首,道: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习惯,估计这就是他的习惯吧。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总说他岳父、岳母对他如何如何好。” 丁文海闻言撇嘴,叹口气,说: “岳母对他好我看到了,岳父就……” 话没说完,何宏志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去年晒得沙果干。 “嫂子,快尝尝,去年的沙果甜,晒出来可好吃了。乡下地方也没啥吃的,表侄子对付一下,等你表姑回来就好了。” 徐致远并不缺嘴,所以对这东西,也不馋。 象征性的拿了一块,也就不再动手了。 丁琬吃了两块,看着何宏志,道: “你打算啥时候找人?” “就这两天。还没去找镇长呢。” 找镇长? 丁琬有些懵,不解的瞅着他,问: “你招人,找你们镇长干啥?” 丁文海撇嘴,无奈的道: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要干啥,都得跟镇长打招呼。酒坊找人,也得跟镇长说,还得给一钱银子贴告示的钱。” 一钱银子?! 丁琬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致远冷笑,无语的看着何宏志道: “表姑父,谁跟你说的,贴告示需要给镇长一钱银子?” “就是他外甥李春林,他说的。” 丁琬叹口气,捏起一块沙果干,幽幽地道: “那估计你这银子能省了。” “为,为啥?” 徐致远凑到跟前,兴致勃勃的将今天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 丁玮在旁补充,二人合作,效果贼好。 “……大致就这样,丁槐哥跟喜年叔儿去办事儿了,估计得晚点回来。” 丁文海听得是心惊肉跳,看着丁琬,不放心的问: “咋样咋样,没受伤吧。” “没有。”丁琬摇头,摸了摸徐致远的发顶,说,“这孩子不错,没白学功夫,把我保护的特别好。” “啊,那就好,那就好。”丁文海松口气。 何宏志觉得好像在做梦,难以置信的瞅着徐致远,道: “侄儿,你真把李春林给揍了?” “揍了啊。”徐致远点头。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 “家里有人吗?我们爷儿是永平镇镇长啊!” 丁琬跟徐致远互看一眼,没想到来的这么早。 何宏志急忙起身,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怎样,腿软,直接堆在了地上。 丁文海赶紧把人扶起来,抻哆了句“出息,”推门迎客。 永平镇的镇长叫段越,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跟着丁文海进来,看着丁琬抱拳拱手,说: “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徐娘子吧,久仰久仰。” 丁琬起身、还礼,摇摇头,道: “大名鼎鼎不敢当,夫家的确姓‘徐’。” “徐娘子,我那外甥是个心智不全的人,他处事方面有些愣,所以您可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丁琬闻言笑了,指着一旁的位置,说: “段镇长请坐,您这话说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徐娘子,我那外甥真是个心眼儿,您可别跟他一般见识。” 丁琬没理他,自己先坐。 见他一脸着急上火的样子,道: “既然咱把话说到这儿了,我想问问段镇长,这酒坊招工,要经过您同意是吗?” “不是不是不是,绝对不是,绝对没影儿的事儿。”段越忙不迭摇头。 生怕她把这个帽子,扣在自己的头上。 何宏志是个沉不住气的。 听到这话,急忙开口说: “咋就没有这事儿呢?李春林特意过来说了好几次,是不是二叔?” 段越见状,急忙摇头,道: “是李春林跟你说的,不是我,对不?” “……啊,那倒是。” 丁琬听到这话,内心无奈的笑了。 不得不说,这位段镇长是个聪明人。 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外甥,如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这事儿本该不去附和,可偏偏何宏志是个实诚的,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丁琬轻叹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看起来这边的酒坊,还得让谭迁出人管理。 不然…… 还不知道会是啥样! “徐娘子你看,这其中都是我那不争气的外甥捣鬼,跟我没有一丁点关系啊。” 丁琬耸肩,没有说话。 这事儿其实不难办,如果段越沉不住气,夜半对她动手,那一些就都好办了。 可若是不动手,那还真是难办了。 喝了口茶,笑看着他,道: “段镇长莫要着急,我这妹婿也是有啥说啥。既然跟您没关系,真金不怕火炼嘛。我让喜年去了北屿,跟那边的县衙沟通一下,我想段镇长应该不会护短,是吧。” “……是,是。”段越不住的点头。 徐致远打了个哈欠,拽着丁琬有些恼火的说: “娘,我都困了,能不能睡啊。他咋还不走呢?我困了,困了,困了……” 何宏志见到这样无礼的徐致远,有些惊讶了。 丁琬确实好脾气,一直哄着。 丁文海没法子,起身看着段越,道: “不好意思的段镇长,我这侄女就这么一个儿子,比较宠。” “啊,没事儿,那没事儿。”段越边说边瞅着徐致远。 一双眼睛,叽里咕噜的乱转。 最后终于主动提及走了,丁文海跟何宏志一起把人送出了屋子。 丁琬瞅着怀里的孩子,轻声地说: “你这么做,太冒险了。” 徐致远等人离开,坐直身子,道: “娘,我不这么做,他肯定不会动歪心思。到时候想要抓他,太难了。” 丁琬闻言,上扬嘴角,看着天真的儿子,什么都没有说。 丁文海跟何宏志从外面进来,丁琬不客气的道: “大志,关于酒坊管事,我觉得你胜任不了。” “……啊,我,我,我知道的。”何宏志点头,面色难堪…… 第487章 别说我打折了你的腿! 丁文海见他这样,拍拍他的肩头,道: “刚才你犯了个很严重错误,你记着去解释,说是李春林告诉的你。如果你不提这个人,段镇长还得想想会是谁告诉你的。可你刚才,主动替他找了借口,你懂吗?” 何宏志细细琢磨,终于明白了个中道理。 羞愧的抬头瞅着丁琬,说: “嫂,嫂子,我,对不起啊!” “没事儿。”丁琬摇头,手指轻敲着饭桌,呢喃着道,“这颗毒瘤不清除,日后酒坊也是个麻烦。我不是为了这个镇子,我没有那么伟大。我主要是为了我自己,为了这个酒坊罢了。” 何宏志胡乱的点头。 徐致远瞅着母亲,眸子里直泛光。 很快,丁槐带了两个人回来。 其中一个丁家人都认识,就是竹阳。 丁文海激动的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头,道: “哎哟喂,你咋来了?” 别看竹阳练功夫,可丁文海的手劲儿,着实不小,拍的他生疼。 龇牙咧嘴一通,笑呵呵的解释: “我正好过来见个朋友。徐娘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没啥,咱们单独说。” “好。” 丁琬看着何宏志,道: “有没有单独的屋子,我跟竹阳说些事情。” 离做饭还有一会儿,先把事情解决了再说。 何宏志指着西屋,憨厚的道: “那边就行。这几天都是二叔在那住。” 丁琬听了点点头,看着徐致远,道: “走吧,跟我过去。” “哎,好!”徐致远兴冲冲的下地穿鞋。 他心知母亲赵竹阳师傅是要说关于段镇长的事儿。 能叫他,绝对是有重要任务交给他。 难得母亲信他,咋可能耽误。 穿上鞋,第一个冲到西屋,丁琬好笑的摇摇头,说: “二叔,酒坊那边还有地方吗?竹阳他们今儿可能得留在这。” 丁文海不知道她要干啥,不过人家过来,不是本地的,留宿一宿没有问题。 “你快去跟竹阳说事儿吧,我跟大志来安排。” “行。”丁琬颔首,带着竹阳去了西屋。 屋里,徐致远兴冲冲的坐在那,见人回来,急忙开口道: “娘亲,是不是打算让我引蛇出洞,我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 丁琬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瞅着竹阳,说了声“坐”,自己先坐下了。 竹阳撩袍坐下,不解的开口道: “我不明白,你不是那种喜欢惹事儿的人。今日这般……为什么?” 来的时候,丁槐已经跟他说了个大概。 他对这边的事情,虽然了解的不多,可这边联络点的管事缺说了不少。 江湖人管江湖事儿,平头老百姓是不理会的。 他们也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方式。 丁琬靠着无奈,苦笑着说: “我的确不喜欢惹事儿,但有这么个苗子在这边,万一有一天威胁到了酒坊,我该咋办?” “所以你打算……” “我打算看看他咋做。如果今天晚上他动手,那自然没说的,你们在这儿呢。” “能确保他会动手吗?” “我也不清楚。”丁琬摇头,“不过我告诉了他,张喜年去了北屿县,找县令。这边的县令是刚刚调过来的,我想应该不会跟段越有勾结吧。” “至于原来的县令……说是任其满了离开,可咱们大周朝调任的日子,是每年三月,一切平稳的时候。可我爹是去年回来就上任,连年都没在家过呢!” 丁琬的话,让竹阳深思了。 徐致远凑到跟前,拽了拽丁琬的胳膊,说: “娘,万一他没什么行动呢?我跟你讲,我引蛇出洞最好。今儿我那么撒娇,那么没规矩,就是让他知道,娘最疼我,我也是最好拿捏的筹码。” 丁琬撩眼瞅他,看着没心没肺的儿子,幽幽说道: “怎么,觉得自己很厉害,特别牛?” “……倒也不是,我就是,我不是会功夫嘛。再说了,他们鱼肉百姓,人人得而诛之。” 好一个“人人得而诛之”。 丁琬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有点要得阳亢。 刚要开口,竹阳拍了下巴掌,道: “我想起来了。北屿县的县令,的确是任期满了,可他没满之前就被调走了。说是去府城说事儿,然后就一直没回来。” “那你的意思是……” “会不会借‘请他过去说事儿’唯由,然后把人调离这边。各个地方都进行排查。已经有四五个镇子,镇长被叫走了。” “你说真的?” “这个消息外界不知道,我不是有当铺嘛,他们私底下调查的。但是没有说,寻思等人来买呢。” 竹阳的话,让丁琬更加证实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如果真是这样,那原来的县令,加上这些镇长…… 看着不多,这三文,那几文。 积攒起来的话,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然后几人分摊…… 我去,够狠! “娘,娘,我来引蛇出洞,咱们这边先开始。反正朝廷有意除之,咱们完全可以……” “你闭嘴——” 丁琬有些火了。 从一开始到现在,这个臭小子就知道“引蛇出洞、引蛇出洞”,当“蛇”是蠢得? 说引就引? 气呼呼的瞪着他,终于让徐致远消停了。 竹阳瞅着他,清了下嗓子,帮着说话道: “那个……徐娘子啊,孩子还小,他不过是艺高人胆大。” “艺高人胆大?我看他是不知天高地厚!” 收回视线,等着徐致远又道: “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给我老实呆在这儿。如果你乱来,别说我抽你!” “娘,我学武不是为了除暴安良嘛,你这不是……” “我这是为你好!”丁琬霸气打断他的话,“你才多大啊,啊?你告诉我你才多大。除暴安良,你胳膊都没人小腿粗,你还除暴安良,我想抽死你行不行?” 丁琬从认养孩子之后,从来没说过重话。 关键徐致远也乖,没有惹事儿,没有调皮。 如今…… 丁文海等人听到声音,纷纷赶来,生怕丁琬动手。 到底是不是亲生的,隔层肚皮差层山,有数的。 丁琬瞅着他,微眯着眼睛,道: “徐致远你给我听好了,你敢乱来,别说我打折了你的腿!” 第488章 强龙压不住地头蛇 徐致远闻言,觉得母亲不相信自己。 摇摇头,继续为自己请战道: “娘,你这样不对。咱们不能听之、任之,人欲其……” “没商量——” 丁琬怒吼,双眼通红的看着他,气的浑身发抖。 丁文海跟何宏志看了,都有些生气。 小孩崽子,什么打报不平,什么除暴安良,这不是跟着裹乱吗? 徐致远被吼的有些委屈。 双眼通红,倔强的看着丁琬,有些不高兴。 “你瞅我也没用,我不让你去,就是不能去。” “娘啊,我会功夫的啊!我六岁就跟姑姥爷习武,我今年都九岁了啊!” “九岁多啥?九岁是虚的,你周岁才八岁。”丁琬强调。 “人小志气高。” “我……”丁琬气的四处寻摸,打算找个合适、趁手的东西,狠狠打他一顿。 丁文海见状,赶紧拉着她,道: “琬儿,你这是干啥呢?他还是个孩子,孩子不懂咱得教。” “二叔姥爷,我没不懂,我知道。我知道。” “哎呀,你可闭嘴吧你……” 丁琬气笑了。 不挣扎的任由丁文海拽着,凝视着徐致远,平静的道: “你想去做引蛇出洞的人?对不起,我身为你娘,我不能答应。我把你带出来,你奶奶一个人在家。你爹、你二爹全没了,整个徐家就你自己。” “你艺高人胆大,你人小志气高,你除暴安良做英雄,你想没想徐家两个寡妇!我跟你奶奶为啥到今天,我们开作坊、开酒坊,图啥呢,啊?” 最后一声“啊”,声音颤抖,有些担忧。 毕竟腿长在孩子的身上,真要走,她想看都看不住。 扭头看着竹阳,郑重的道: “今天晚上,我把孩子交给你了。求你帮我看着他,他出了事儿,我跟我婆婆也活不了。” 说着,看着面色不好的孩子,又道: “我不逼你,但是你想做什么,回家以后你随便折腾。我把你带出来,我要是不把你完完整整带回去,我没法像你奶奶交代。” “娘,您就那么不信我吗?我功夫可以。” “可以也有万一—” 丁琬怒吼,吼的自己脑瓜仁“嗡嗡……”的。 身子踉跄,丁文海急忙抱着,气呼呼的道: “致远,你平常最懂事儿,你今儿咋地了,冲着了!” “我……我这……娘,你没事儿吧。”徐致远也很着急。 何宏志见状,忙指着东屋,说: “二叔,把嫂子扶过去歇歇。” 丁文海心疼,扶着侄女离开。 丁槐跟丁玮看着想要下地跟过去的徐致远,急忙拦下,道: “你先别过去。” “为啥,我得看看我娘。”徐致远这会儿也有些后悔了。 光顾着那些有的没的,把自己亲娘给都气着了。 竹阳冲着丁槐,道: “你劝劝他,我们出去。你是这的主人吧,带我们瞅瞅。” “哎,好,好。”何宏志满口答应,带人出去。 嫂子给叫来的,那都是有本事儿的人,不能怠慢。 顷刻间,屋子里剩下了三个小的。 丁槐坐在炕上,瞅着徐致远,道: “你刚才咋回事儿?咋突然不懂事儿了呢?” “我……” 徐致远抿唇,双手抱住屈起的腿,道: “我也没有不懂事儿,我这不是想着帮帮我娘嘛。” “我都没张罗,你哪儿来的勇气?”丁槐不客气的问。 徐致远紧抿嘴角,没有吱声。 比他大两岁的丁玮脱鞋上炕,轻声道: “致远,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想帮着大姐,对吧。” 见其点头,丁玮继续又道: “你想帮是没有问题,可你得考虑一下大姐的难处。你真要是在这边出了事儿,日后你想跟大姐走,都不可能了。亲家伯娘,不可能放!你就只能看着我们跟大姐出来。” “我一定会受伤吗?”徐致远不高兴。 他不会质问丁槐,但是丁玮他可不怕。 毕竟只读书,不会功夫,他可学了好几年呢。 丁玮心里他的想法,轻叹口气,说: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儿李春林带的那些草包,自然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能保证这段镇长身边,没有武林高手吗?如果有,你该怎么办?” “那万一没有呢?” “你怎么就觉得会没有?”丁槐发问。 徐致远嘴角狠抽,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 丁玮撇嘴,没有再说话。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丁槐开口继续又道: “我不想跟你纠结这些事儿,但是我想告诉你。什么都不是绝对的。你的功夫是好,但你年纪小,劲儿不足,这是致命的。就是我,我都不敢说自己很能耐,更何况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你忘了?” “…………” 徐致远低头不语,咬唇委屈。 “大小姐把你带出来,是让你增长阅历,不是逞强好胜。” “我没有啊。” “可你刚才的话,明显已经伤到了大小姐。她不让你去的真正原因,不是什么不好交代,是你还小,你是她的儿子,她作为母亲,要保护你!” 徐致远本就羞愧,再加上丁槐这席话后,更加无地自容。 丁玮瞅着他,就想看看他要咋做。 很快,小家伙下地穿鞋,急匆匆的跑去了东屋。 丁槐长舒口气,看着丁玮说: “他有口无心,你甭搭理他。” “我不会。”丁玮笑着摇摇头,“他是我外甥,我不能跟小辈斤斤计较。” 丁槐笑着点点头,起身整理下衣服,说: “我出去看看,你在这屋歇会儿。一会儿再过去,让他们娘俩说说话。” “好。”丁玮点点头,满口答应。 丁槐出去没多久,丁文海就进屋了。 坐在炕上,把儿子搂在怀里,道: “你在家咋样?你爷爷、奶奶的身体好不?你小姑订亲的时候,小姑父给的东西多不多?” 他看重的不是东西,而是安辰对妹子的态度。 丁玮如今也懂事儿了,详细的把订亲那天发生的事儿,统统说了一遍。 “……奶说了,那些东西全都不要,都给小姑陪送。” 丁文海点点头,赞同的说: “应该的。咱家可不是卖闺女!” 第489章 镇长被抓 东屋内,丁琬看着极力为自己辩解,又说不太明白的儿子,终于还是被他逗笑了。 徐致远见母亲笑了,长舒口气,道: “娘,您不生气了吧。” 丁琬摸了摸他的发顶,点点头说: “你是我儿子,不管你做啥,我都会原谅你。更何况,这本身也是个不太大的事儿。但前提,是你不能乱来。” 徐致远明白的点点头,憨憨的道: “娘放心,我以后肯定不冲动了。丁槐刚才说我了,说我劲儿、力不足,我以后多吃饭,多练功。” “噗嗤——” 丁琬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起身打算做起来,没想到却被徐致远按了回去。 “娘,您别动,再躺会儿。” “我没事儿。”丁琬挥开他的手,坐起来,道,“我刚才就是哄的有些脱力。你啊,平时那么乖,今儿是咋地了?咋说都听不进去。” 徐致远把头枕在她的膝盖上,轻声地说: “我想教训那个李春林,他对娘不尊重,欠拾掇。” “就因为这儿?可你不是揍了他,丁槐也给了他一鞭子吗?” “那也不够!”徐致远坐直身子,煞有其事的道,“我跟小舅舅还有丁槐、小玮舅舅、大现舅舅,我们都说好了。丁家的姑奶奶,我们几个人守护。您跟姑姥姥,就是我们守护的人。” 哎哟喂,都说人小鬼大,果然不假。 丁琬笑呵呵的摇摇头,瞅着儿子的样子,叹口气,道: “好,既然你们要守护丁家的姑奶奶,那就得先从自己开始。你们得长大了,才能守护我们啊,是不是?” 徐致远重重点头,跪直身子,道: “娘,刚才是孩儿不对,孩儿不该异想天开,说些气到娘亲的话。致远给您赔罪。” 说着就磕头。 虽然铺着炕席,可跪起来还是不舒服。 丁琬等他磕了三个头后,伸手把人拽起,说: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这次的事儿,娘帮你瞒着,不告诉你奶。否则下次我再出去,你可就出不来了。” “嗯!”徐致远重重点头。 天色不早,丁琬下地准备做饭。 徐致远因为刚才惹到了母亲,所以这会儿就跟个跟屁虫似的,跟在她的身后。 她厨房切肉,他就出去抱柴禾。 她给姜刮皮,他就再旁剥蒜。 反正不管丁琬做啥,徐致远都跟着,而且能迅速找到活儿,帮忙打下手。 所有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丁琬看着徐致远,道: “儿子,烧火。” “好嘞!”徐致远有些兴奋。 等丁琬把肉放入炒好的糖色里时,外面传来了张喜年的声音—— “对,抓起来了。听说北屿县的镇子,已经抓了八个了。因为咱们这个被实名揭发,所以县里那边已经着手彻查整个县里的镇子了。” 徐致远一听这话,急急忙忙的站在厨房门口,问: “表叔,那段越呢?他家现在咋样?” “被封了!男的、女的全都下狱,段越直接送去了北阳府城。” 徐致远闻言扭头看着丁琬,兴奋的说: “娘,娘你真厉害!” 丁琬笑着没吱声,继续翻炒锅里的肉。 果然就如她所想,府城那边是想动北屿县的县令跟镇长。 可这人如果在的话,没法实行,把人弄走那就不一样了。 再加上丁琬又误打误撞,正好给北屿县县令一个机会。 说起来如果当时父亲接手这边,应该会是一个考评上升的参考。 可惜爹爹选择了最难的那一块,也真是难为他了。 红烧肉做到一半,张喜燕带着儿子回来。 铁锁一看到徐致远,高兴的直接跳脚。 张喜燕抿唇轻笑,挽着丁琬的胳膊,说: “自打二叔来到这边,纪言就天天盼着你们能过来。如今好了,他终于如愿了。嫂子多住几天,一定要多住几天。” 丁琬颔首,细细琢磨她刚才的话,道: “纪言?是铁锁吗?” “对。”张喜燕颔首,笑眯眯的解释,“这不是去学堂念书了嘛。夫子给取名叫何纪言,说了一大堆,我没记住,反正说是挺好的。” 丁琬默默念着“何纪言”三个字,笑着道: “纪言,博闻强记,嘉言懿行,好名字!” “哎呀呀,还是嫂子有文化。我这啥都不知道。反正肯定比何铁锁强。” “噗嗤——” 丁琬不客气的笑出了声。 姑嫂二人一起做饭,再加上段越那个恶霸镇长被抓,大家都很高兴。 晚饭做了很多,摆了两桌。 不仅徐氏夫妇来了,就是何宏志的双亲还有妹妹,也来了。 新盖的房子很大,东屋炕上一桌,西屋炕上一桌。 男女分开坐,热热闹闹,就跟过年似的。 徐氏给丁琬夹菜,高兴的道: “现在镇上,都知道咱家有个亲戚叫徐娘子。是因为徐娘子,才把那恶霸族长给抓走了。摊贩们可谢谢你了。因为你的缘故,我跟你小姑父,也沾光了呢。” 丁琬闻言轻笑。 “哪有,我不过是总去县里,知道一些罢了。姑姑最近可还好?本来应该先到您那,我二叔想儿子。” “哎哟哟,自家人,解释啥呢!”徐氏根本不在意。 能来,就说明还能走动。 不去家里的原因她也知道,还不是因为自己的男人。 何老太太见状,笑眯眯的张罗大家吃饭。 说起来何宏志的双亲,就像张老爹似的。 啥都好,每天笑眯眯的,不管孩子们的事儿。 丁琬对他们的印象很好,至于何小妹,没说几句话,不过瞅着也是老实人。 晚饭吃了不少,吃过饭后,张喜燕就张罗让公婆先回去。 问过才知道,老两口最近身子不舒服。 丁琬见状,轻声地说: “我这有马车,明儿让大志带伯父伯母去北屿县里看看。身子不爽利不能硬挺,早治早吃药,少遭罪。” 话音刚落,老爷子就忙不迭摆手,说: “不用不用,就是咳嗽罢了,哪用得着看病抓药。谢谢你了姑娘,不用,啊!” 说完,急急忙忙拉着媳妇儿走,好像怕抓他上车送去县里一般。 张喜燕无奈,摇摇头,道: “我都说过了,可他们就是不听,唉!” 第490章 千算万算没有用 徐氏知道闺女的难处,拉着丁琬回屋道: “我不是夸自己闺女,我闺女在做儿媳这方面,绝对没说的。可偏偏亲家他们觉得看病吃药没用,挺一挺就好。孩子能有啥招啊,就算强硬拉着去了,他们不配合,也是白扯。” 丁琬耸耸肩,没再说什么。 张喜年从东屋过来,看着丁琬,道: “嫂子,明儿去县里,我在酒楼订了两桌,咱们聚聚。” “不用啊,去什么酒楼啊。” “去吧,你弟弟跟你弟妹的一片心。”徐氏帮腔劝着。 丁琬点点头,瞅着他,又道: “霞坊咋样啊?我听谭迁说了,生意不错。” “是啊,可不错了。”张喜年不住的点头,“上个月谭老板让他小姑姑来了。” “谁?谭瑶吗?” “对啊。”张喜年笑着道,“就是她。过来帮我指点一下,还把店铺扩了扩。反正挺帮助我的。我总带她来酒坊,毕竟这也里面也有人家的生意。” 丁琬听到这话,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 千算万算,竟然没算到谭迁能给她来这招。 怪不得信里把自己说的那么惨,估计是担心有一天她知道,会跟他没完! 徐氏碰了碰丁琬,有些兴奋的说: “哎,闺女,我看那谭瑶人不错啊。你二叔不是媳妇儿没了嘛,你看看他俩……” “不可能!”丁琬没等她把话说完,直接拒绝。 徐氏倒也没在意,权当她是突然知道,难以接受。 张喜燕给她续上茶水,轻笑着说: “嫂子可别把话说的太满。那天我还看到谭家姑奶奶给二叔送了一身衣服呢。” “啥?” 张喜燕点头,放下茶壶,道: “这事儿我能随便乱说嘛。二叔接了衣服,把人送走后看着我,还不好意思了呢。不过他没说啥,我也没问,这事儿就那么地了。” 丁琬这下彻底说不出来话了。 好家伙,知道谭迁是个善于攻心的,没想到这位谭家姑奶奶更牛皮,直接把她二叔拿下了! 她了解丁文海。 不说眼光高,但也很挑。 当时选中赵家,也是因为赵氏在村里风评不错。 能干活,照顾家,外加长得也还好。 其实现在想想,那会儿他们就走进误区了。 赵氏顾家不假,但她顾得是娘家! 抛开谭瑶的身份不说,她长得不赖,没有孩子,的确附和二叔的条件。 可是一想到谭迁跟他奶奶…… “嫂子,你咋地了?”张喜年察觉不对,扭头看着丁琬,轻声的问。 丁琬回神,揉了揉太阳穴,道: “我想啥时候去蛟阳县呢。” 说完没扭头看着张喜燕又道: “谭瑶经常来吗?” “不经常。”张喜燕摇头,“不过每次她过来,都是有事儿。然后顺道给我们带些东西。像什么糕点啊,零嘴啊,都是她自己做的。挺好吃的。” 最后补充的这四个字,让丁琬更加无力招架! 果然谭家姑奶奶厉害啊。 会不会做,另当别论。 但过来的次数不多,却能让张喜燕称赞有加,可想而知二叔会如何。 把人送走,人家跟来。 我去,势在必得啊! 丁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其他人见她这样,只是认为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并没有理解其中的复杂。 张大有脸色红璞的来到隔壁,看着丁琬,打了个酒嗝,说: “二年家的,正好你在这儿,我问你个事儿呗。” “爹,你喝点水。” “娘,我爹有些喝多了,你带他回去吧。” 姐弟俩的拦阻,让丁琬猜到了七七八八。 徐氏下地穿鞋,打算带丈夫离开。 不过丁琬觉得此事还是一次性解决了好。 “姑父,你有事儿就说,啥事儿啊。” 徐氏母子三人互看一眼,各自回到炕上坐下。 张大有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道: “对你来说不是大事儿,就看你帮不帮了。” 丁琬并不喜欢这样充大辈的语气。 如果不是看在徐氏等人的面子,她还真没打算理他。 放下茶杯,整理下衣袖,说: “帮不帮的看啥事儿呗。你让我拿钱给你大女婿填窟窿,我应该做不到。” “我不用你给他添……” “你先别说,让我说完。”丁琬清冷的打断他的话。 一点面子都没有给。 “姑父不用我给他填窟窿,那固然是最好。不过姑父也别开口让他来干活儿。那一身肥膘,加上脾气,我酒坊可没人能管得住。” 直接把话说死,让张大有无话可说。 可惜—— “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你不能答应,所以我才寻思问问嘛。” “既然知道我不能答应,为啥还要问呢?” “这不亲戚嘛。”张大有一脸奉承的样子。 丁琬最忌讳拿“亲戚”说事儿。 如果每个人都拿“亲戚”做挡箭牌,她的酒坊,也不开不到现在。 张大有没理会她的脸色,继续又道: “三胖闯了这么大的祸,他想做工换钱,咱们得支持啊。你看你这儿,一天十个铜板虽然不多,可去别地儿做工咋不能帮帮亲戚,你说是不?” “不是!”丁琬直接摇头。 好家伙,挺会唠啊,还整得他女婿帮她了。 “姑父啊,盐坷子、窑厂,比我这赚的多了。既然喜春女婿想要赚钱还账,那就找个能赚钱的,豁出来几年的力气,把钱还明白了。” “你……” “姑父,三胖能回来吗?如果我猜得不错,他骗的那些钱,应该够判了吧。” 《大周律法》有一条,是做生意的人,必须要熟记、牢背的! 大致内容就是只要骗钱,漏税,按照额度量刑。 五十两银子一下,责打三十大板,把钱添补齐全。 五十两银子到一百两银子,把钱添补齐全后,责打三十大板,关押三个月,以儆效尤。 一百零银子…… 三胖骗钱的额度,直接流放三千里,没有大赦,根本回不来。 如今张大有这么说,把她丁琬当什么了? 张喜年知道嫂子肯定是恼火了。 拽了下父亲,轻斥着说: “爹,咱搁家说啥了?说啥了?你不是答应我,不管了吗?你今儿咋又说呢!” 张喜燕坐在一旁,幽幽地道: “大姐今天回家了吧。” 第491章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张喜燕这话说完,张大有双手捂着脸,叹口气道: “你大姐难啊!” 张喜燕闻言,跺脚就去了一旁,心中有怨。 张喜年摇摇头,推了推父亲,说: “爹,谁不难啊。二姐容易是吗?二姐没有这酒坊,天天被大姐挤兑,她不难?” “那不是家里都好吗!” “好吗?当时嫁到农家,谁支持啊!”张喜年追问。 张大有张了张嘴,瞅着儿子生气的样儿,又耷拉下了脑袋。 “爹,我可告诉你,张喜春过不去了,回来,咱们养,我没意见。可她要是把整个纪家都给我弄来,别说我做弟弟的不容她。养一个张喜春,那没办法,跟我一个姓。” “老纪家的都跟我姓啊!爹,你是不是傻了?偏心不是这么偏的。你看看我二姐,我二姐她对不住你吗?咱家夏天吃的菜,哪儿来的?老纪家也没少吃吧,换来好了吗?” 徐氏深吸口气,看着不死心的丈夫,说: “张大有,我最后一次说啊,当着侄媳妇儿的面我告诉你,喜春回来,就回来了。三胖你要是管,别说我跟儿子把你赶出去。咱俩的棺材本,好悬被骗了,你好了伤疤忘了疼。” “还找琬儿,琬儿欠你的?你给琬儿啥了?你搁这儿抬‘姑父’的架子。我跟琬儿说话,我都亏得慌。人家二年没了,就喜年去的。喜年要是不去,你觉得会有酒坊,会有霞坊吗?!” 声音突然拔高。 东屋吃饭的丁文海等人,全都听到了。 听到就听到,不过谁也没过来。 没法来,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这些人总不好过去看热闹。 张大有扫了眼生气怒吼的媳妇儿,气呼呼的起身,摇摇晃晃出去了。 徐氏没有去,门外的何宏志赶紧陪着。 谁知,还被张大有给嫌弃的推开。 张喜年气的“腾——”地一下起身,出去道: “二姐夫,你别管他。过去陪二叔他们吃饭,我去。” 爷俩一前一后的离开,徐氏坐在炕上,憋屈的带着哭腔道: “作孽啊!生了这么个要账鬼!” 丁琬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从张喜燕使了个眼色,让她过去。 自己这起身,去了东屋。 丁文海一看到侄女,轻声问: “咋,跟你开口了?” 丁琬点点头,挨着亲叔叔坐下,道: “我没应,不是干活儿人,我招来那就是招祖宗。” 丁文海没客气的说了句“对”,夹菜填进嘴里。 咽下之后,说: “那三胖前些日子回来过,他大姨姐给送来。要不是我在,早就赖着住下了。” 丁琬闻言看着何宏志,问: “你们没想着报官吗?” “报啥啊,都是亲戚。” 得,又来了。 丁文海用手肘碰了下她,道: “看着没,所以我说你得找管事。要不然就二叔在这儿。” “咋,不回家了?不要我爷、我奶了。” “你小姑出嫁,你爷奶不就去你爹那了嘛。”丁文海并不在意,“这离蛟阳县是不近,可想去也去了。” 丁琬听到这话,隐约猜到了二叔的意思。 还没等她开口说呢—— “我先跟你说下啊,我不是逃避咱家。我就是搁哪儿都成。你这能找到管事儿,我当然就回家。” 丁琬闻言,好笑的摇头,道: “我还能怀疑二叔?您跟我爹都孝顺,才不会呢。” 何宏志看着他们俩的样子,叹口气,说: “怪不得嫂子家过得好。亲戚之间都不算计,互相理解,啥日子过不好啊!” 丁琬轻笑着没理他,看着竹阳,道: “晚上住这边吧,这些日子你该干啥干啥,晚上就回来来吃住,有地方。” “行。”竹阳点头,没有客气。 当然,他也理解丁琬的意图。 老话说得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段越一家虽然被抓,谁知道会不会有旁人寻仇。 小心一些没毛病,正好他也在这边有些事情。 吃过晚饭,大家各自回屋睡下。 暖房那边有房间,竹阳跟带来的那个人就直接过去了。 酒坊也有小厢房,炕能睡四个人。 丁文海领着徐致远、丁玮、丁槐三个孩子过去睡觉。 徐氏没有走,就跟丁琬睡在了西屋。 晚上二人躺进被窝的时候,徐氏说了这些日子她的难处。 自打盖了这酒坊,张家的亲戚,徐家的亲戚,连带着纪家的亲戚,都往上呼。 全都想着干拿钱、不干活,混吃混喝。 “……我难啊!拒绝一家又一家,人得罪遍了不说,还得看丈夫、闺女的脸色。喜春是个不争气的,找那么个缺德鬼,还一门心思的为他,这就是欠了他啊!” 丁琬闻言抿唇,不知道该咋安慰。 徐氏翻个身,冲向丁琬,道: “有时候我挺羡慕你娘的。虽然她俩儿子都没了,可她没有这么多糟心的事儿啊!我每天最怕的,就是看到喜春哭哭啼啼回来。” “你兄弟媳妇儿又看不上她,总是跟她呛呛。自己的闺女,就算做的再过分,我也心疼啊。可是……我还不能说啥,我老难了。” 丁琬清了下嗓子,道: “姑母,其实这事儿你们谁都没错。你心疼闺女,喜年心疼姐姐,喜燕难道不心疼吗?错就错在你们平常太不把喜燕当回事儿了。” “没有啊,哪有啊!” “怎么没有。”丁琬轻笑,抱着被子,说,“喜年成亲我来时都看到了。姑父看不上大志,觉得人家是农村的,没出息。三胖是镇上的,有出息。” “可结果呢?老天是公平的,踏实、努力、向上,不可能不得到回报。姑母今天有句话说的很对。当初他们俩出事,喜年如果不去,永祥村还真没有酒坊。” 徐氏听到这话,长叹口气, “姑母,有些事儿不是说说而已。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喜燕做的已经不错了。如果我是她,你们曾经那么对我,我现在能耐了,我肯定不跟你们来往。” “那不可能,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咋知道呢?”丁琬反问。 徐氏惊讶的没说话,丁琬笑着又道…… 第492章 衣服的主人 “姑母很惊讶吗?” “……是挺惊讶的。”徐氏喃喃自语。 随后深吸口气,冲着她的方向,说: “自从大可、二年过世,你做了多少,我虽然没看见,但是你婆婆都给我说了。周桂花不做法,连同外人偷了抚恤银子,把你婆婆气病,显些活不了。” “是你力挽狂澜,虽然没有把银子追回来,但让徐家度过了难关,你婆婆的身体也治好了。其实琬儿,你没有子嗣,当初应该走的,为啥还留下了呢?” 那个时候她父亲虽然只是个秀才,但她要改嫁,绝对有人会上门求娶。 没有子嗣,父亲又是秀才,给县里富商家做填房,绝对是首选。 但是她没有。 现在,她爹是一方县令,进士出身。 填方不做,就是找个小伙重新成亲生活,也是绰绰有余。 但是她还没有。 这是徐氏最想不懂的地方,也最想不明白的地方。 丁琬沉默片刻,平躺在炕上,单手垫在脑后。 “姑母,您也觉得该走?您可是徐家这边的人啊!” 徐氏闻言顿了一下,随后轻笑着道: “这不是咱娘俩闲聊天嘛。再说了,你要是有心要走、早走了,还能等到现在?” 丁琬撇嘴,幽幽的说: “我的确是没想走,至于原因……可能我念旧吧。” 徐氏听到这话,不再往下问了,明显人家是不想说。 “不管咋说,我很佩服你,也特别感激你。如果不是你,喜燕一家也过不起来。喜年那边,也不会找到这么个靠山。不管老段家在镇上怎样,好歹他们不敢动我们老张家。我们都知道,是因为那个谭爷的关系。” 丁琬“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徐氏翻个身,背对着她,闭眼休息。 丁琬睁着眼睛瞅着黑漆漆的周围,脑子里都是她刚才的问题。 为什么不走? 为什么要给徐家做便宜娘? 为什么要守着这个家? 其实答案很简单,她在赎罪啊。 前世种种,虽然不是她直接所为,但也因为她的离开,出了那么多的事情。 父母在村里抬不起头,远走他乡,饮恨而终。 耿氏被周氏迫害; 徐致远无药可医,幼年夭折。 丁珏被李袁杰推下城墙……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她要还的债。 她做便宜娘,心甘情愿。 照顾耿氏,义不容辞。 她忘不了周氏恶狠狠的问她,凭什么耿氏给她放妻书,还要给二十两银子的抚恤金。 这句话,她永远都忘不了。 脸上湿乎乎的。 摸了一把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是啊,也该哭了。 如今她回来守了三年多,原来的徐二年变成了徐永涵。 只要婆婆一天不认,她就照顾,除非把人认回来,那个时候她再走,也是仁至义尽。 至少在她丁琬的心里,那个时候走,她心安理得…… …… 翌日,永平镇上下到处都是鞭炮声。 永祥村离镇上不远,隐约也能听到。 有好信儿的去镇上看看咋回事儿,回来告知村里。 原来,镇长段越被抄家,摊贩、店铺高兴,自发的买鞭炮放。 丁琬听到何宏志听来的最新消息,轻笑着道: “看起来大家伙儿,也不是不知道段越鱼肉他们,只是当时没法告,也没法找。” “对。”何宏志点头,帮她把坛子抬到一旁,又道,“嫂子,咱中午对付一口,晚上去县里吃。” “好啊,家里有啥随便做点。”丁琬并不在意。 正聊着,院子里传来了“叽叽嘎嘎”的声音。 何纪言带着丁玮、徐致远他们回来了。 因为他们过来,孩子也没去学堂,说啥都要带他们还有丁槐,在村里转转。 丁琬是有事儿要说,不然也得薅着她。 张喜燕从外面进来,笑着说: “嫂子,累不?” “累啥累,有活儿你男人都抢着做,我想做都没有机会。”丁琬笑眯眯的回答。 徐氏晨起就回去了。 张喜年赶车过来接的,说是晚上吃饭,只有他们,张大有跟张喜春都不会去。 不得不说,张喜年很会考虑丁琬的感受。 也正因这点,她对张家这对姐弟,十分友好。 “中午我打算烙葱油饼,扑棱点儿疙瘩汤,成不?” “不用烙饼,就疙瘩汤吧。”丁琬建议,“晚上去酒楼吃好的,咱们留肚子。” 张喜燕笑着点头,出去了。 何宏志继续跟丁琬一起做事,制定酒坊规矩。 丁文海从外面进来,身上穿了一套石青色绣品竹的衣服。 竹子不多,但却考究。 “哟,二叔这衣服哪儿来的?” 丁文海低头瞅瞅,笑眯眯的说: “一个朋友给做的,好看不?还行吧。” 不用问都能猜到,这个“朋友”是谁。 丁琬笑着点点头,故作无视的继续写东西。 “大志我跟你讲啊,管事过来,主要管酒坊出勤啥的。酿酒这一块,还是得你来。如果有谁不干活儿,或者做的不对,你必须要黑脸,不能抹不开面儿,知道吗?” “……啊,我知道。”何宏志点头,答应。 丁琬见了还是不放心,继续又道: “你时刻记着,这酒要是酿不出来,糟蹋的就是粮食。粮食是用钱买的,到时候糟蹋的,就是咱家自己的钱,明白吗?” “我懂,我懂。”何宏志忙不迭点头。 本来没咋当回事儿,可听她这么一提醒,还真的得认真对待。 丁琬把规矩都写好了。 吹干墨迹,把纸递给他,说: “去镇上找个工匠,用木板雕刻出来,涂漆挂在门前。到时候管事每天跟大家念叨一次,时间久了就都记住了。” “我知道,我知道,嫂子那边的酒坊不就这样嘛。” “对。”丁琬点点头,叹口气又说,“不能嫌麻烦,这叫先礼后兵。真有做不好的,直接撵走不能留。否则就是咱们自己吃亏,你明白吗?” “你放心吧嫂子,我懂得。”何宏志不住的点头。 把纸叠好,起身冲丁文海点点头,出去了。 丁琬把纸笔收好,看着亲二叔,道: “咋,有事儿跟我说了?关于这衣服的主人?” 第493章 有苦难言 丁文海咧嘴轻笑,坐在她不远处的位置,道: “我就知道,啥事儿也瞒不住你。” 丁琬单手托腮,心凉半截。 “二叔,你知道她的身份吧。” “知道啊。”丁文海点头,坦然的说,“她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说了,是谭迁的小姑姑。不让我也不能理她,总得给谭老板点面子啊。” 丁琬抿唇,看着他身上的衣服,问: “那这个呢?寻常朋友关系,应该不会给做衣服吧。” 丁文海低头瞅了瞅,憨笑着挠挠头,说: “琬儿,你知道二叔,二叔把你当亲闺女,对不?” “二叔啊,你有事儿就说,这样给我戴帽子,不地道。” 丁文海见侄女不上套,叹口气,道: “说起来我还挺不好意思的。当时你跟你小姑一个劲儿的张罗,我还说不要不要。这没想到来到这儿……” 丁琬听到这儿,心里“咯噔”一记,打断他说: “咋,二叔你俩成了?” “没有没有没有。”丁文海忙不迭摇头。 有些不好意思的清了下嗓子,道: “我有那个想法,不过我没跟她说呢。这衣服,是她那天选料子,碰巧我也去镇上,就让我给她参谋参谋。说是谭老板要过生辰,她想送身衣服。” “然后就穿你身上了?” 话落,丁文海无语的摇叹口气,道: “你咋这么会想呢?她能给谭迁做这么老成的衣服?” 老成?石青色还老吗? 无视掉丁琬的表情,丁文海继续又道: “我说实话,我当时真的是开玩笑,我没别的意思。琬儿,你该知道你二叔,平常跟别人说话,也都是逗闷子……” 说一大堆就是没说到正题,丁琬蹙眉,有些着急的问: “二叔啊,你到底说啥了啊!你赶紧的成不,我都要急死了。” 丁文海挠挠头,面色通红的说: “也没说啥,就说帮她挑可以,不过得给点辛苦钱。她知道我是开玩笑,就说‘没问题’。谁成想过两天就给我做了一身衣服,我当时都不好意思了。” 我了个去,这心思,牛啊! 丁琬不了解谭瑶,但对谭瑶的手段,能猜到一二。 可没想到这人就一套衣服,便把自己二叔给征服了。 这…… 太厉害了。 “……后来她总来,我也说不上啥时候,反正就挺,挺想保护她的。” “保护?” “是。”丁文海点头,“她没事儿的时候就爱发呆,我好信儿啊,就问了一些。她也没隐瞒,说了一些她的事儿。我才知道这谭家姑奶奶因为没有子嗣,和离了。” 啧啧啧…… 说一千道一万,就是谭瑶势在必得。 赵氏自打嫁给二叔,就特别强势。以至于二叔在外面嘻嘻哈哈,回家就苦大仇深。 可谭瑶不一样啊! 我就软弱,我就可怜。 这才多久啊,就把自己的二叔给拿下了。 她敢保证,只要二叔开口,那边立马答应。 搞不好下半年就成亲了。 我的天,愁死她了。 丁文海并不知道侄女心中所想,不过见她一脸低迷,轻声地说: “你放心,我侧面问过她。她说女子出嫁就是夫家人,娘家怎么样,女子都不该干预。所以她就算过了门,也不会让你因为这层关系,而难做的。” 妥了,丁琬的心,彻底凉了! 谭瑶那话,表面是说给丁文海,其实不就是说给她? 女子出嫁是夫家人,娘家的事儿不该干预。 高啊,实在是高! 丁琬揉了揉太阳穴,不想吱声了。 谁曾想—— “晨起我跟小玮晚上出去走走,特意问了他的意见。他说他希望我有个伴儿,大现也希望。我的意思是她既然不能生养,又没有子嗣,过门正合适。琬儿,你觉得呢。” 她觉得?她觉得有用吗? 轻笑着摇摇头,说: “二叔喜欢最重要。” “喜欢啥啊,不过就是合适。”丁文海忙不迭摇头。 老脸有些红润,缓解一下,道: “我又不是你们小年轻,这个喜欢,那个看上的。小玮都那么大了,我又不是小伙子。只是因为她合适,而且长得也不赖。” 丁琬闻言,觉得来了机会,建议着道: “二叔,既然你不喜欢,那咱们就再找找呗。您也说了,您不是小伙子,咱不着急。” “那还找啥了。”丁文海摇头,“这谭瑶挺合我脾气的。我知你这次得来,我就没说,寻思等你来问问。我是这么打算的,到时候咱俩不是一起走嘛,我带她去见见你爹,看看你爹的意思。” “你都带人去见我爹了,你还问啥我爹的意思是啊!”丁琬无奈,“我爹要是不答应,你能把人送走吗?” “这……应该不能。”丁文海摇头。 想了一番,有些兴奋的道: “你看你看,还得问问你吧。幸亏我没那么做,不然还真不好收场。” “那您的意思,这事儿就算了?” “不能。”丁文海摇头,拍拍身上的衣服,说,“我今儿过去吃饭,特意喊了她。让她跟你们见见。” 所以才穿了人家给做的衣服。 丁琬了解的点点头,竖起大拇指道: “成,我今儿去看看这位谭家姑奶奶。上次瞅了一眼,没理户。二叔,你真不介意年后她娘给她安排的相亲宴?” “那介意啥,她又不愿意。”丁文海直接摇头。 那个熟络的样子,好像二人已经在一起了一般。 丁琬抿唇,拿不准他具体是什么想法,可就目前而言,这个二婶怕是要定了! “琬儿,晚上吃饭的时候你单独跟她唠唠,就说咱家的情况。我聘礼这块拿不出来多少,大现还得成亲呢。” 丁琬看着丁文海的样子,无力扶额。 她还能在乎聘礼? 只要开口,那边肯定说不要。 啥也别说了,全都是她自己失误了。 早知道是这么个情况,当初把人放在土庄子,岂不更好? 她天天搁村里,那谭瑶就算去了,她也能然后他没有下手机会。 唉,难啊! 丁文海拍拍她的肩头,语重心长道: “你放心琬儿,二叔就是成亲,也对你如亲闺女,肯定不会变。” 这…… 丁琬苦笑,无力的趴在桌子上,有苦难言…… 第494章 一山更比一山高吗? 未时末,张喜年从县里赶车过来。 加上丁琬自己的马车,两辆车去了镇上。 张喜年选的是永平出名的酒楼。 丁琬四人昨天过来吃饭的地方,并不是这。 相较于昨天的酒楼,这个比较大、宽敞,人也不少。 伙计过来,恭敬地把他们请上二楼,还特别冲张喜年说: “谭娘子来了,带来了不少虾跟蟹,我让后厨给蒸了。这会儿正跟夫人还有奶奶,等在雅间。” 张喜年闻言愣了一下,道: “哪儿弄得?” “不知道。”伙计摇头,带着他们上楼说,“好像是别人送过来的,具体也没细说。告诉了咋做,都是活的。” 张喜年点点头,看着丁琬,说: “嫂子,谭姑母对你还挺重视呢。” 丁琬笑笑没吱声,牵着徐致远。 牵着徐致远来到雅间门口,没等伙计推门,谭瑶直接把门打开。 一身素色衣服,看着很稳重。 “丁家小辈,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还真是每次见面,都是一种惊喜。”丁琬意有所指的说。 谭瑶轻笑,并不接招。 丁琬有种打在棉花的感觉,特别无力。 细想想,上次还叫“徐娘子”,如今就改成了“丁家小辈”。 看着笑吟吟的谭瑶,心知这位姑奶奶,已经看透了自己。 如今她就不明白一点。 当时如果不是谭家及时出手,“休弃”都是有可能! 既然会这么能耐,咋就被夫家算计的明明白白,直接和离。 一山更比一山高吗? “嫂子好,上次没机会见到,如今可算是瞅着了。”张喜年媳妇儿方氏,笑吟吟的侧身行礼。 丁琬上下打量,除了肚子,还真看不出是个嫁人的女子。 看起来在夫家,过得很不错了。 热络的拉着她的手,把准备好见面礼塞给她,说: “上次因为临时有事儿,所以没来得及。今儿补上也不迟。” 故意再次打量了一番,说: “真是个标志的人儿呢。喜年啊,以后可得对弟妹好点儿,不行欺负她。” “不会不会。”张喜年忙不迭摇头,笑呵呵地说,“有嫂子、有我娘、还有我二姐,你们三个护着,我哪儿敢啊。坐,大家都坐。” 众人各自找位置坐下,张喜年笑眯眯的给其他几人做介绍。 丁槐没有进来,这个时候,他是拘着自己身份,不可能凑热闹。 谭瑶是有备而来。 徐致远、何纪言、丁玮,都给了见面礼。 三个孩子的东西都一样,是一套纸笔。 另外还有两个盒子,交给丁琬,说: “这个麻烦琬儿帮忙带给蛟阳县的丁珏跟丁现,我听说他们已经过去了,正好你帮忙带过去。” 得,这称呼又进了一步呢! 有丁文海在,她不好纠正她,更不能拒绝。 硬着头皮说了声“谢谢”,把东西收下。 方氏瞅着丁琬,轻声着道: “嫂子,这次过来就多住几天,别那么快走。我跟谭姑母还有婆母都约好了,带你去咱北屿最有名的雁鸣湖转转。现在天色正好,湖上乘船最有意境。” 徐氏不住点头,也跟着说: “是啊,上次我们带着锅跟炉子,就在湖边找渔民买鱼,靠着湖边炖。啥也没放,就放的姜、盐,但特别好吃。去尝尝,带孩子们也散散心。” 丁琬上次送酒,路过雁鸣湖,不过当时着急,没有停下细瞅。 回去的时候又碰到徐永涵,她更没有心思,索性作罢。 如今婆媳再次邀请,她哪有拒绝的道理。 笑着颔首,说: “好啊。那咱们就去看看。” 谭瑶听到这话,幽幽的说: “去雁鸣湖就从永平镇北面走。我在那边有处陪嫁庄子,就在湖边。视野特别好,晚上在那住一宿,也特别惬意。” “好啊,谭姑母的庄子我知道,我前年去那边玩的时候看到过。”方氏明快的答应了。 丁琬连拒绝都没有。 徐氏见状,笑看着谭瑶,说: “那就叨扰了。” “嫂子就别说客套话了。招待琬儿、小玮、还有你们,这本就是应该的。”谭瑶说完,轻声又道,“我是谭迁的姑母,哪有不帮他招待的道理。” 正说着,雅间门推开,伙计端菜进来。 张喜年起身帮忙,边摆边说: “嫂子,他们家的糟鹅、熏鸡、酱鸭,最是有名。还有这雁鸣素炒也是。别看都是素菜,这些菜要么长在湖边,要么长在湖里,外面吃不到的。” 丁琬领情的点点头,笑着道: “好啊,那一会儿就多尝尝了。” 这个伙计没出去,另外一个伙计又进来。 一大盘子清蒸的虾、蟹,每人又放了一碟醋。 谭瑶轻声的说: “这是我特意带来的,说是湖广两地喜欢用它们蘸虾蟹,大家都尝尝。” 方氏最喜欢谭瑶的场。不住的额点点头,道: “多谢谭姑母。如果不是谭姑母,五月还真难吃到这些呢。” “这也是旁人给我送的,我吃不了这么多,恰好今儿小玮跟琬儿都到了,咱们大家一起吃。” 方氏闻言,看着丁琬笑眯眯的说: “谢谢嫂子了,日后多来吧,我也能解解馋。” 半开玩笑的话,让丁琬笑而不语。 张喜年见说的差不多了,忙转移话题的道: “嫂子,今儿刚听说的消息。原来北屿县的县令,已经被抓了。” “哟,这么快?” “可不。”张喜年点头,“家宅也封了,具体啥情况,还得再调查。” 何宏志听到这话,撇嘴道: “哼!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就是,那么缺德,事儿做的伤天害理,可得好好惩处。”张喜燕附和。 方氏倒没什么太大反应。 估计对于这样的事儿,早就见怪不怪。 丁琬帮徐致远剥螃蟹,将肉都放在他的碗里,说: “都在审了,估计很快就能有结果。犯了那么大的事儿,总得给老百姓一个交代。” “对,该给一个交代。”徐氏点头。 谭瑶再旁看着丁琬娴熟的动作,秀眉微蹙。 一个平阳县农家村妇,剥螃蟹这么利索,而且什么地方能吃,什么地方不能,也知道。 她真的是村妇? 张喜年剥虾给媳妇儿,轻叹口气,道: “其实事情也不是那么容易,听说北屿县原来的县令有靠山,到现在人都没有提审呢。” 第495章 此女子,不一般 丁琬听到这话挑眉,惊讶的道: “照你话里的意思,这没有提审,是因为靠山的关系?” “很有可能!”张喜年点头。 徐氏担忧的看着儿子,问: “喜子,你这消息准不准啊?咱可不能说没影儿的事儿啊。” 没等张喜年开口,方氏就先说话—— “娘,喜子哥是啥人你还不知道?没影儿的事儿,他才不会说呢。” 丁琬见这样维护丈夫的方氏,微微上扬嘴角。 张喜年也很高兴,笑着说: “娘放心,这消息还挺可靠的。咱镇上那个永生,他回来说的。” 徐氏一听“永生”二字,不住的点头,道: “如果是他那倒是真的了。他每天都去县里送货。哎哟儿子,你说这原来县令的靠山要是太大,会不会就把这事儿掀过去了啊。” “不会!” 这一次回答的,是谭瑶。 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包括丁琬。 那么久不说话,突然吱声,竟然就抛出这么爆炸性的问题。 此女子,不一般啊! 谭瑶看着大家,笑吟吟的继续说: “北屿县原来县令的靠山,不过是蛟阳县耿家罢了。蛟阳县的耿府,仗着是京城济阳伯的远亲,恶名在外。如今有人想办他们,快了。”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根本不怀疑它的真实性。 众人听到这话,纷纷点头。 丁琬看着谭瑶,心知是说给她听的。 不过既然有人出手,父亲身边又有安辰安排的人,相信双亲的安危不会有风险。 想都这儿,丁琬继续吃东西。 好久没吃螃蟹了,这次的螃蟹虽然不肥,但也不错。 自打重生回来,就再也没吃过。 这醋蘸着吃也特别美味,不得不说这谭瑶,还是有些能耐的。 大家说说笑笑的吃饭,氛围特别好。 方氏生怕丁琬提前着急走,在饭桌上就定下要去雁鸣湖的时间。 丁琬也是想去,所以思考片刻后,说: “那就明天中午吧。中午咱们出发过去,晚上住一宿,后天玩一上午,下午回来。” 方氏听到这话,不解的问: “那为啥不明天晨起走呢?这样咱们可以玩两天呢。” 丁琬笑着摇头,把儿子给她剥的虾仁蘸醋,道: “起早了精神不济,影响玩。明儿上午酒坊还有些事儿要收尾,等我们把事情处理好,吃过午饭再走也一样。喜燕可以趁着上午的时间,准备些糕点,还有其他别的东西。” 张喜燕闻言怔住,就是何宏志也是一愣。 估计他们两口子怎么也没想到,出去玩会带他们。 谭瑶见状,放下水杯,轻声地说: “别庄虽然不大,但也是二进的宅子,房间多,足够住的。” 言外之意尽管去,人多,住的开。 有的玩谁愿意不去? 张喜燕不住的点头,摸着儿子的发顶,说: “明儿娘带你去,跟你表哥还有玮舅舅一起住。” “嗯。”小家伙开心的重重颔首。 事情说定,大家继续吃饭,没想到雅间的门,“咣当——”一声就被推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门口,没想到张喜春竟然来了。 丁琬都懵了。 她第一次见张喜春的时候,虽然挺着大肚子,不过涂脂抹粉,十分精致。 一看就是讲究的女人, 再看现在…… 艾玛,很难跟那天的张喜春划等号。 张喜年第一时间站起身,护在丁琬的面前,道: “大姐?你咋来了?” 酒楼伙计气喘吁吁的上来,道: “对,对不住啊,没,没注意她,她就上来了。” 张喜年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笑着走过去,把怒目圆睁的张喜春拽进屋,说: “没事儿,我认识,你去忙吧。” “哦,这样啊,那我先出去了。”伙计颔首,帮着把门带上。 张喜春怒气冲冲的看着张喜年,道: “咋,现在对外都不说我是你姐姐了?啊——” 张喜年蹙眉,想着谭瑶在这儿,不能跟她呛呛。 就打算把人拽出去说。 谁曾想…… 张喜春挣脱开,气呼呼的怒吼—— “咋地,我给你丢人了?喜子,我是你亲姐,亲大姐——” 方氏不高兴的起身,来到张喜年身边,说: “亲大姐又咋了?我们在吃饭,招待朋友、亲人,还得跟你知会一声吗?我夫君是你弟弟,可你当我的面吼他就不行!” “不行?我还打他呢!” “你敢——”方氏怒吼。 察觉自己失态,整理下身上的衣服,道: “你今儿敢动手,明儿我让人去县里,把你男人搁家的事儿告诉了。你看看到时候谁出事儿!” “你……你……” 张喜春咬牙,看着一旁坐着无动于衷的母亲,说: “娘,娘你就看着她这么欺负我吗?” 徐氏叹气,起身走到跟前,道: “春啊,琬儿跟她二叔还有谭家姑奶奶在这儿,你别吵吵了,啊!该说的都说了,你别闹了。” “闹?我在闹?” 张喜春满眼受伤,仿佛刚才幻听了一般。 “娘啊,从我家出事儿开始到现在,你管我们了吗?娘,我也是你闺女,你看看我现在过得。燕子嫁到了农家,能有啥出息,我都跟你说了,酒坊让三胖来,他能做,你咋就不听。” 丁琬惊讶的扭头,看着满脸泪痕的张喜春,觉得自己幻听了。 刚才那番话,能是从亲姐姐嘴里出来的? 不是嫁人、生子了吗? 咋能说这么没有脑子的话? 再看张喜燕,一句话不说,照顾儿子吃东西,一脸平静。 何宏志虽然尴尬,但也没表态。 张喜春见他们都不吱声,拉着徐氏的手,可怜巴巴的道: “娘,我求你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们家真的活不下去了,你咋能……咋能真的就不管我们啊。” 方氏听到这话,冷“哼”一声,说: “咋,咱娘当初的话你没听清?如果没听清,那我重复一下。你活不下去了,回来,可以。但是你要是让张家养纪家,对不起,不可能!” 张喜春咬牙,恶狠狠地开口道: “你算哪颗葱,有你说话的份儿?我是你大姑姐——” 第496章 嫁的男人才最重要 方氏闻言笑了。 戏谑的看着眼前发疯的女人,道: “大姑姐?你哪里做的像大姑姐啊?用我提醒你,你都做过啥不?” 张喜年无奈,拽了拽媳妇儿,提醒她还有外人在场。 不管咋地,已经很丢人了,不能再继续丢人。 谁知方氏根本不予理会,挣脱开后,斥责着又道: “做女儿的,帮着男人坑自己的爹娘。还要把棺材本都坑走,你好意思称你是我大姑姐?不说旁的,就你种种做法,我也不敢认你啊!我告诉你,我的姑姐就一个,张喜燕。” “你看不上人家嫁去农村,可你嫁到了镇上,你好吗?我告诉你,嫁哪儿都无所谓,嫁的男人才最重要。今儿喜子如果是农村汉子,我也照嫁不误,因为他能干、能吃苦,日子总会过起来。” “还有二姐夫,二姐夫也是如此。可再看你们家三胖,吃的满脸横肉,一走三晃不走都晃。也就你吧,把他当宝儿,各种护着。我们都是傻子吗?你说算计就算计?我们跟你一样,缺心眼啊!” “我算计啥啊?我算计啥了?”张喜春气的不行。 说不过方氏,扭头看着张喜年,气呼呼的道: “你就这么看着你媳妇儿欺负我,是不是?你小时候我白看你了,白看你了。” “噗嗤——” 不和谐的喷笑传来,让张喜春恼怒的吼着—— “笑个屁,有啥好笑的?!” 徐致远本不想说话,可偏偏笑声是他的。 站起身,瞅着张喜春,道: “对不住,是我笑的。实在没忍住。” 哪有做娘的跟亲弟弟吵架,翻小时候的旧账。 徐氏拽着张喜春,示意她先回去。 可惜,人家不领情,瞅着徐致远咬牙切齿的说: “你有啥好笑的?有啥资格笑?小孩牙子,有爹生,没娘教……” “啪——够了——” 徐氏想都不想,直接甩了她一巴掌。 她如果不给个态度,儿子、女儿的生意,估计全都得泡汤。 张喜春捂脸,不知所措的看着母亲,显然被打懵了。 “春啊,如果你过得不好,就想让大家都跟着过得不好,那你还是走吧。”徐氏淡淡的说。 折腾这么久,她也累了。 男人男人,磨她。 闺女闺女,气她。 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咋就整俩这么不省心的? 拉着方氏,坐在椅子上,怕她累着。 深吸口看着张喜春,淡淡又道:: “今儿你该清楚,琬儿来了,她二叔也在这儿,你弟弟找他们吃饭,理所当然。都是姻亲,你这么闹腾,你是打谁的脸?你弟弟没脸,你就有脸了?老纪家从出事儿到现在,谁张罗钱了?咋就你这么傻,回来刮配娘家?” 徐氏失望了摇摇头,拍拍方氏的肩头,道: “你老说我向着你弟妹,偏心眼儿。可你看看,刚才你骂喜子,她第一个过来维护,她有着身孕啊!” 张喜春见状,慢慢放下手,幽幽的说: “娘,她维护她的男人,我维护我的男人,有错吗?” “……” “……” “……” 屋里的人听到这话,一个两个全都傻眼。 见过蠢得,没想过这么蠢得。 在娘家说这样的话,这女人到底有没有脑子。 徐氏愤恨,咬牙切齿,难以置信的瞅着大女儿,说: “我跟你爹都不傻,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傻子哟!这是你亲弟弟,你维护你男人骂你亲弟弟,啊?” “不只有亲弟弟,还有我儿子呢。”丁琬慢条斯理的强调。 站起身,看着张喜春,道: “你刚刚说谁有爹生没娘教?孩子笑咋了?你说的就不是正常人能说的话,他还不能笑了?” “他凭啥笑我?论辈分,我是他表姑,我是长辈。” “长辈怎么了?长辈要是缺心眼,孩子还不能笑了?”谭瑶笑吟吟的问。 声音平静,语气平淡,好像在问“晚上吃什么了”一般。 张喜春知道她,抿唇咬牙把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谭瑶起身,整理着袖口,继续道: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想你应该听说过这句话吧。我活这么多年,我还真没见过回娘家要钱贴补婆家的。” “我不是贴补婆家,我是心疼我男人。” “你男人有能耐娶媳妇儿,没能耐养家糊口吗?”谭瑶依旧云淡风轻的问。 “我,我那是借,我以后有钱就还了。”张喜春话里的底气,明显不足。 丁琬嗤笑着摇摇头,叹口气,道: “我嫁入徐家五年多,我跟你一样,都是婆家的儿媳。我婆婆生病,我没钱。从娘家借钱给她看病,这是急人所需。有钱了,我要还,我娘不要,那是她心疼我。” “张喜春,借钱是救急不救穷。你们家现在的情况不是吃不上、喝不上,是你们想着享受不出力,凭啥帮你们。你爹更有意思,跟我要求让你男人去酒坊,今儿我就告诉你,没门!” “你——”张喜春咬牙,按捺着脾气道,“咱俩是亲戚。我娘跟你公爹是一奶同胞。” “那又怎样?”丁琬反问,冷“哼”一声,道,“今日如果咱俩身份对换,估计你都不能容我在这雅间里吧。” 张喜春浑身一震,本能的后退两步。 谭瑶笑吟吟的挑眉,说: “女人是让男人疼的。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在这儿张牙舞爪,你男人在做什么?你没有要到钱,无功而返,你男人又会说什么?” 一连两个问题,轰的张喜春后退连连。 丁琬看了眼谭瑶,心知自己是彻底败了。 叹口气,无奈的道: “回去吧!别把你娘、你弟弟心里那点子亲情,给作没了。你没发现,从你进屋到现在,你二妹妹连看都不看你吗?人心凉了,想捂都捂不热。” 这话说完,张喜春惊慌失措的看着母亲。 奈何徐氏只是低头,询问兄弟媳妇的身体如何。 再看张喜年,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气。 至于张喜燕,正如丁琬所说,根本没有看她。 一时间,所有情绪涌上心头,突然迈步—— 第497章 捅下最后一刀 就在大家都没看明白的时候,何宏志突然起身,把妻儿护在了身后。 再看何宏志,脸上三道红凛子,赫然醒目。 “张喜春你疯了?”张喜燕终于起身开口。 看着受伤了的丈夫,想着如果他没有把自己护在身后的情形,突然不寒而栗。 “你要干啥?我招你惹你了?你下这么狠的手,你就不迟疑吗?” 张喜春如同被打通任督二脉一般,失去理智的道: “你凭啥看不起我?你凭啥?你个农村妇人,你好意思看不起我吗,啊——” “砰——” 张喜年终于看不下去,直接薅着她的脖领子,把人狠狠一甩,摔在了地上。 张喜燕要上去揍她,被何宏志从后面抱住,安慰着道: “好了好了,跟她犯不上,终究是你姐姐。” “我没这样的姐姐。”张喜燕挣脱不开,气的不行,“我告诉你张喜春,打今儿起,你是你,我是我。你以后过好过孬,都跟我没关系。我张喜燕就是活不下去了,也不会要饭到你家门口——” “燕子,不气了,不生气,不生气。”何宏志丝毫不管身上的伤,不停地拍着她的后背。 何纪言见状,气呼呼的要过去,被方氏一把拽住了。 大人咋闹那是大人的。 孩子不可以去掺和。 不管咋说,那是大姨母,是个大人。 孩子打着就跑,倒也罢了。 万一被逮着,揍一顿,犯不上。 张喜燕见儿子被拽住了,登时松口气。 也不挣扎了,看着坐直身子,狼狈不堪的张喜春,笑呵呵的道: “这么一看,你还真的不如我。我男人护我、疼我。再看看你自己,纪三胖来了吗?护着你了吗?女人这一辈子,图啥?就图男人疼不疼你,怜不怜你。” “我是嫁到了农家不假,可我的汉子跟你的汉子比,就是不一样。你家镇长的能咋地,照样拉一屁股饥荒,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哈哈……哈哈哈……活该!” “你……你……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张喜春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被自己的呼吸呛到了。 张喜燕放纵的靠在何宏志的怀里,继续又道: “我咋样?我现在过得很好,我儿子去学堂念书,我男人跟喜年整酒坊,我冬天帮着家里种菜。等日后我儿子考中童生、秀才、乃至于举人,我就是老夫人,我过得比你好,比你滋润!” 张喜燕要么不说,要说就说到张喜春的痛点。 她没有儿子,丈夫对她也一般,她不是自诩嫁到镇上骄傲吗?可男人奸懒馋滑,她日后肯定不如自己。 把她一直避讳的问题,直接当面掀出来,让她躲都没地方躲。 张喜燕说爽了,长舒口气,挑眉道: “希望到时候你张喜春有点记性,要饭别要到农村的大门。你不是看不起农村人吗?” 徐氏惊讶的看着二女儿,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方氏觉得二姑姐说的痛快,慢慢站起身,搂着何纪言,道: “行了,别搁这儿丢人了。我们张家不欢迎老纪家。你什么时候是张家姑奶奶、不是纪家儿媳妇,那个时候咱再议。” “还议什么呢?都闹到这个地步了,真有那天,只要有骨气的女人,都会出嫁落发做姑子了。”谭瑶捅下最后一刀。 张喜春起身,一言不发,头也不回的跑了。 徐氏想要追出去,丁琬开口道: “喜年,大志。这酒坊不是我自己的,是谭家跟我还有你们一起做的。谭家出大头,我出小份儿,你们俩只是出人工。所以酒坊上下的事儿,还是要听谭老板的。真要是把钱赔了,你们砸锅卖铁,也还不上。” “是,是。”张喜年不住的应着。 何宏志不说话,但却不停的点头。 谭瑶慢悠悠的坐下,补充又说: “今日这事儿我希望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别说我们考了一下酒坊管理的人选。谭家是有钱,不过还没到人傻钱多的地步。什么人都想往上靠,我能理解,但不能容忍。” “是,我们一定记得,一定记得。” 张喜年卑躬屈膝的样子,让原本心疼闺女的徐氏,又警铃大震。 儿子跟女婿看似面上有光,实则他们也不容易。 上面有表嫂压着,表嫂的上面是谭老板。 唉,难啊! 这顿饭吃的饥不饥、饱不饱,大家都失了兴致,不欢而散。 不过明天中午的约定依旧有效。 饭菜剩了不少。 本就点多了,再加上刚才的闹腾,没吃多少。 张喜年要了几个食盒,把东西全都带回去。 一半拿给二姐,另外的拿回家。 众人下楼,伙计、掌柜,只字不提刚才张喜春出去的事情。 马车赶来后,谭瑶看着丁琬,轻笑着道: “琬儿,你不着急回去吧。咱们聊聊关于酒坊的事儿?” “好!”丁琬欣然答应,“丁槐,你先把人送回去,一会儿过来接我。致远,你也跟着回去。” 心知母亲有事儿要谈,徐致远懂事儿的点点头。 众人上车,丁琬看着丁文海,道: “咋,二叔要跟我去?” “不是,我就跟你说一下,一会儿我也来接你。” “行,我知道了。”丁琬点头。 两辆马车相继离开之后,谭瑶笑吟吟的说: “走吧,去我那边。” 话落,暗处出来一个婆子,两个小厮。 都是谭瑶的人。 丁琬面无表情的跟在后面,脑子里琢磨一会该怎么应付她。 这女人刚才剑锋插针的能耐,她是真的见识到了。 厉害,牛,也有些残忍。 不过她看着痛快! 至少像张喜春那样的女人,有这样的“待遇”,理所应当。 几个人来到一处宅子,院门很平常,跟张家差不多。 婆子上前推开门,恭敬的把人让进去。 看得出来,这宅子是谭家买的。 至于啥时候,那就不得而知。 不过雁鸣湖的别庄,应该不是最近买的。 为啥她的陪嫁,会在永平镇呢? 谭瑶推开正房的门,带着她进屋。 屋里点着蜡烛,光线还可以。 谭瑶指着圆桌,轻声地说: “坐!” 第498章 遵守今日说的 丁琬没有客气,直接坐在圆桌前。 婆子端热茶进来,屈膝行礼又出去了。 谭瑶给她倒水,坐在她身旁,说: “咱们之间就不必遮遮掩掩了。正如你见到的,我为你二叔而来。” 开门见山,没有拐弯抹角,倒也洒脱。 丁琬睨着她,平静的问: “为啥,我不认为我二叔有足够的魅力,能够吸引到你。” 谭瑶闻言笑了。 放纵的靠着椅背,回答: “他的确各方面都一般,但有一条我很欣赏。” “疼媳妇儿?” “是。” 丁琬深吸口气,不解的看着她,道: “凭你的心思,只要你想,你前一个夫君不可能跟你和离。我闹不明白,你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不是要的那个人了。” “那你要啥呢?” “我要彼此,唯一!” 丁琬思考一番,大胆猜测说: “所以你不进宫,跟一个青梅竹马走了?” “不,我们是名正言顺。”谭瑶强调。 她虽然想法比较另类,但原则还是有的。 丁琬见状,蹙眉又道: “那后来你们和离,就是因为他有了三妻四妾?” “他一直都有,只是我不知道。”谭瑶平静的回答。 她的“平静”,到时候让丁琬放松不少。 如果再次提及过去的事儿,她还是咬牙切齿,那说啥都不能让二叔要她。 如今这般,明显就是失望至极,彻底放下了。 “女人嘛,总有糊涂的时候。就像今天的张喜春,她就是还没有醒悟。等她醒悟过来也就发现,自己有多蠢。”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现在醒悟了,所以找我二叔?” “不可以吗?”谭瑶反问,“我不能生养,我也到了岁数,我不想成为谭家争权夺利下的牺牲品。我找一个踏实可靠的,不应该吗?” “应该。”丁琬颔首,“不过你要是不找我二叔,会更好。” 谭瑶笑了。 往前坐了坐,看她,道: “更好吗?我不觉得。你二叔很幽默,待人接物也不错,这样的男人本事不大,但我却欣赏。” 丁琬摇摇头,提醒着说: “你不要忘了,我二叔出身农户,他有地。春耕、秋收,你都要下地干活儿。” “你二叔不会舍得让我下地的。” “怎么,他不舍得,你就舍得让他自己做?” 谭瑶轻笑,瞅着她叹口气,道: “琬儿,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这样呢?” 丁琬扭头,没有吱声,不过却独自一人生着闷气。 谭瑶见状无奈,幽幽的说: “我承认,我的做法的确让你难以接受。可我没有时间了。我若不抓紧把这件事儿办了,我娘就要把我送去京城。我当初不想去,现在就更不想,所以才让谭迁打听到了你二叔的地方,我亲自过来。” “你没见过我二叔,为啥就这么奋不顾身?” “因为见到了你。” “啥?” 谭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 “因为我见过你后,心知寻常人家养不出你这样的姑娘。既然你都如此,你二叔更是。后来我去你们村,你对我的敌意分明,我更加确定你二叔在你心里的位置。” “你就是因为我二叔不会三妻四妾,所以才同意的?” “我说是,你相信吗?” 谭瑶的话,让丁琬冷笑的翻个白眼,道: “你觉得呢?你无非是因为我现在是酿酒师,而且太子那边用得上我,你攀上我这层关系,不管是对你娘家还是对你,都有益无害。” “不过你算盘打错了。我跟太子,不过是生意来往。他要酒,我酿酒,仅此而已。如果你以为这样就能对你有利,那我只能说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谭瑶笑着摇摇头,瞅着胸有成竹的丁琬,道: “我不否认你说这话的真实性。我当时的确考虑过这点。不过还有一点,我真的不想跟旁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丁琬见她一脸坦然的样子,轻扯嘴角。 她才不信呢。 谭家是大户人家,从她爷爷开始到她爹,再到现在的谭迁,家里咋就没有妾室? 谭瑶不理她的表情,继续又道: “说实话,我对这些是该早就习惯。可偏偏我习惯不了。我是亲眼见过母亲害过妾室,父亲也默认她的行为。我不是烂好人,但我觉得剥夺一个孩子的出生,是做损的。” “我不想那么做,我大哥也不想那么做。但谭家必须送个女子进去,我大哥见我上吊没有法子,所以才把他女儿送进去。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想简单的生活。” “那谭纤呢?你因为自己的自私,把亲侄女送进宫,这就是你的坚持、你的无奈吗?” “你怎知纤儿不想进宫呢?” “…………”丁琬底气不足,不敢浑说。 谭瑶深吸口气,幽幽的继续说道: “纤儿的性格跟迁儿换一下,那就好了。可惜,老天不会让你如愿。” “照你这么说,你们家老夫人现在要做的,是辅助谭纤了?” “不,才不是呢。”谭瑶摇头,“纤儿喜欢权利不假,但她不傻。皇后已经迟暮,她没必要去冒险。只能说我娘……为了母家,不得不这么做罢了。” “母家?” “我娘跟京城耿家济阳伯的老夫人,是亲姐妹。她们的娘家在京城,根基不稳。济阳伯现在自身难保,所以我娘想要力挽狂澜。” 呃…… 丁琬咽了下口水,觉得自己听到了天方夜谭。 谭瑶把自己的所有,全都说了出来。 丁琬闻言,眉头深锁,看着杯子里黄褐色的茶汤,久久没动。 她猜到谭家复杂,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事情。 因为了解蛟阳县的耿家,所以那日谭老夫人才把谭瑶带出来,让众人见见。 为了母家牺牲女儿,她不理解这个做法 如今话都说开了。 她相信谭瑶不会骗她。 谁也不是傻子,今日的谎话,他日会有戳穿的一天。 她不能生养,东窗事发,二叔肯定不会容她。 她不会用自己的后半生开玩笑。 想到这儿,丁琬叹口气,道: “希望你能遵守今日说的,好好对我二叔,照顾他们家。” “你放心,我必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第499章 自私的谭瑶 事情说下,二人算达成了共识。 丁琬长舒口气,嗤笑着摇了摇头,说: “‘缘分’这个东西,还真是想要的时候没有,不想要的时候,挡也挡不住。” 谭瑶知道她的意思,抿唇轻笑,道: “我应该也不差,你至于这么防我吗?” “在不知道你的想法之前,自然是能防则防,能躲则躲。” “可惜啊,你没躲过去。”谭瑶有些得意。 丁琬瞟她一眼,嗤笑着说: “你咋不说是你有手段呢?” 谭瑶看着自己的手,并不在意的道: “‘手段’这个词,我觉得不一定是不好,看怎么用吧!至少我对你二叔,还是善意的。” 丁琬撇嘴,用“手段”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承认,她该咋反驳? 最后只能长叹口气,笑而不语。 谭瑶见好就收,跟她商量以后的事情。 她是真心实意的要跟丁文海过日子,不过又怕自己的嫁妆,让他自卑,所以想询问下丁琬的意见。 “……旁人我也信不过,你虽然比我小,但你最有主意,也最有眼界……” 话没说完,丁琬忙不迭摇头,打断她的话,说: “别别,别给我戴这么高的帽子,我可受不起。” 谭瑶见她这般样子,抿唇轻笑着道: “说你没有眼界,那是不可能的!今儿剥螃蟹,你是除我之外,最在行的。就是你那兄弟媳妇儿,都不如你。” 丁琬闻言,心里“咯噔”一记。 好嘛,这事儿给忘了。 这一世的丁琬,可是没有吃过螃蟹的。 她是去了京城以后,方见到了这个东西。以前,只是从书里知晓,没有吃过。 谭瑶笑着单手托腮,无辜的瞅着她,道: “你帮我出主意,那嫁妆,我该如何来安排。” 见她不再提“剥螃蟹”的事儿,丁琬也放松下来。 “嫁妆的事儿,该咋做就咋做,这没啥可担忧的。女子的嫁妆归女子所有,我二叔不会理会。” 话说到这儿,丁琬好心的追问着: “你当初的嫁妆拿回来,归你还是归谭家?” “自然是归我。”谭瑶回答,“别看我回了谭家,吃的、用的,还是用我的嫁妆,并没有用谭家一分一毫。” 呃…… 丁琬惊讶。 没想到大户人家那么有钱,还分的这么清! 换做是她,回家就回家,吃完要是觉得不错还往回拿点儿。 看来还是农家好啊,没有那么多讲究。 想到这儿,丁琬看着她,道: “既然在你这儿,那就由你来支配呗。如果你怕嫁妆都拿我二叔那会吓到他,就放你别庄一些。日后慢慢渗透告诉我二叔就成。” 谭瑶闻言抿唇,思索片刻后看着她,道: “其实……其实我是想用这笔钱,让你二叔自己做生意的。” “咋,你还没过门,就想我二叔跟我分开?”丁琬不客气的质问。 接触这会儿,她跟谭瑶的对话,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反正这人是要做她二婶儿,她怎么放肆,她也得受着。 日后过了门,可就不能这样,会让二叔难做。 谭瑶先是一愣,随后笑着摇摇头,说: “你可真敢讲呢!为啥你想的是分开,而不是一起做?我知你跟广华的酒坊、商队,都有我娘的银子。如果她撤钱,对你们俩的生意,不说致命打击、也是迎头重创。” “所以你要帮我们?帮我们抵抗你娘?” “不。”谭瑶摇头,强调着道,“我是在帮谭家!” 见丁琬愣神,谭瑶继续又说: “我不赞同我娘的做法,更不赞同她为了帮母家而把广华坏有纤儿牵扯进来。我哥哥因为进宫这件事儿,被迫去往西北。胸怀家国的哥哥,只能屈居做远处府尹,而且还是最贫苦之地。” 丁琬听到这儿,接续她的话的,道: “我明白了,你哥哥已经很憋屈,如果再因为些旁的事儿受牵连,的确不应该。”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反正谭家不能参与朝堂的任何争派。” 丁琬蹙眉,手指轻敲着桌子,呢喃: “如果只是靠做皇商,还不至于参与朝堂吧。” “所以我娘才从旁支找了几个苗子,打算让他们科举的科举,接替广华的接替广华。” 丁琬彻底明白了。 谭瑶虽然是谭老夫人所生,但她不愚孝。 她知道有些事该做,有些事不能做。 为了外祖一家连累本家,的确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谭老夫人这…… “我说句没礼貌的话,你娘这是要干啥啊?她入谭家门,便是谭家人,不是吗?” 谭瑶点头,叹口气又道: “你别忘了,女子娘家强大,女子在婆家方能站稳。否则,即便你做的再好,有一个不长脸的娘家,你会在婆家过得理直气壮吗?” “说到这儿我得承认,我这么做也是自私。如果谭家被牵连,我也会被牵连。我帮你们就是帮我自己,说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其实就是一个,我也得替自己考虑。” 丁琬端起茶杯喝水。 热茶变温,已经失了口感。 不过心里却特别顺畅,至少明白了她的真正心意,日后做什么也就方便了。 放下茶杯,丁琬笑看着她,道: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日后的酒坊,我们三三四。我四,你跟你侄子三。” “没问题。”谭瑶点头。 酒坊最核心的就是——酿酒。 丁琬要四,人之常情。 她跟谭迁分的时候都是四六,没有三七,都很仁慈了。 事情说妥,丁文海刚好来接丁琬。 见二人“嘻嘻哈哈”,闹不明白。 丁琬懂事儿起身,先出去了。 至于他们俩要怎么说,那就是他们的事情。 这个年纪了,又都不是头婚,所以很多东西都可以省略。 一炷香后,丁文海兴冲冲的从屋子里出来,上到马车。 丁槐赶车往回走。 车里,丁文海看着侄女,故意压低声音的道: “臭丫头,j竟吓唬你二叔。起先摆出一副不愿意的面孔,这就给二叔牵线,你咋那么好呢?” 丁琬闻言轻笑,靠着车厢看他,说: “那没法子,谁让我是你侄女呢。” “啥侄女,我是把你当闺女。” “是是是,闺女,闺女。”丁琬忙不迭点头…… 第500章 去别庄 丁文海高兴的有些难以控制。 双手交握,不住的揉搓。 丁琬见他这般,笑嘻嘻的道: “二叔,你这么高兴的吗?” 丁文海点头,双手十指紧扣,说: “你奶最挂心的一个你,一个你小姑,剩下的就是我。现在你小姑基本不用操心了,人家下个月成亲。我这边也基本落定了。剩下的你,那就是你自己的事儿了,我当然高兴了。” 丁琬闻言,只觉头顶一只乌鸦飞过。 艾玛,这可真是亲二叔啊! 自己终身大事落定了,还不忘踩她一脚。 啥人呢! “我跟她说同你一起去蛟阳县,见见你爹跟大现,她同意了。” 丁琬撇嘴,没有吱声。 能不同意嘛。 她早就那么想的,如今二叔提及,她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哪二叔是咋想的呢?带她去了蛟阳县之后,打算咋做?” “回家直接提亲啊!”丁文海理所当然的说着,“我们俩也没啥操办的。就等他大哥回来,我带官媒过去提亲,下个定,就直接写婚书,成亲了。” “不要成亲,不要摆桌?” “哎哟,一把年纪了,要那个干啥。”丁文海不住的摇头。 丁琬还在想给他们俩亲事的阻碍,琢磨个解决办法。 没想到谭瑶直接把亲大哥搬来,不过谭老夫人这关。 想法虽然另类,但不失一个好办法。 想到这儿,丁琬点点头,说: “不大办也成,不过村里人还是要知会一声,不能委屈了谭家姑母。” “委屈吗?” “咋不委屈,还有谭迁呢。” 丁文海意识到这一点,不住的颔首道: “对对对,还有广华呢。” 丁琬嘴角狠抽,终于明白这俩人咋能走到一起。 从这些小细节你就能看到。 谭瑶起先见她“徐娘子”,然后“丁家小辈”,如今是“琬儿”。 再看二叔,从“谭老板”到“广华”,直接以长辈自居了,速度! 回到永祥村,丁琬去了西屋。 徐氏回家睡得,她一个人睡个大炕,还有些奢侈。 张喜燕把温水给她打好,端进来。 丁琬不好意思的说: “让你等了这么久,不好意思啊。” “嫂子这么说可就外道了。我们去你家,你也这么对我们的。” “你回吧,早点睡,明天上午还得准备东西呢。” “行。”张喜燕点点头,出去了。 心知自己在这儿,她会不自在…… …… 一夜无话,转天丁琬跟丁文海、何宏志,商量酒坊的后续事情。 张喜燕跟徐氏在准备东西。 方氏是个孕妇,不能让她做什么。不过这小媳妇儿倒也没闲着,准备了不少帕子,留着在外面擦擦手啥的。 临近中午,丁琬那边收工。 众人在酒坊,饱饱吃顿韭菜鸡蛋馅儿的饺子,便坐车一起走了。 本来丁琬跟徐氏去问了何宏志的双亲跟妹妹,奈何人家强烈拒绝,只能作罢。 出了永平镇,三辆马车成纵队前行。 徐致远这次跟谭瑶的小厮,一起骑马,没有坐车。 不得不说,谭瑶做过功课,知道徐致远坐车时间久了会难受。 丁琬、谭瑶跟徐氏、张喜燕一个车。 张喜年夫妻俩一个。 丁文海跟何宏志,带着两个孩子一起。 大家说说笑笑,一路上倒也不憋闷。 足足走了一个半时辰,这路程可就不短了。 众人下车,徐氏瞅着别庄的大门,赞叹的道: “乖乖,这样太漂亮了。” “娘,我说的没错吧。我以前过来这边特意瞅瞅,这庄子老大了。” 徐氏不住的点头,眼睛里都是羡慕。 啥时候他家也能有这样的别庄,那就好了。 里面的管事把门拉开,谭瑶瞅着众人,说: “就跟到自己家一样,想干什么都行。进去吧,庄子里面的景色,也很不错。” 大家进院,眼前豁然开朗。 大宅子也都见过,不过这样大的别庄,还真是没有。 打扫的干干净净,地面全都铺的青石板,十分考究。 方氏一边看,一边给徐氏讲解周围的东西。 丁琬拉着徐致远,边走边瞧,十分惬意。 别庄的院子很多,一家一个。 丁琬这个院子是特别安排的,不禁有主屋,还有东西厢房。 她跟徐致远分开住。 自打孩子长大,他们都彼此可以避开。 就算他们自己心里纯净,架不住旁人心里肮脏。 “咱们简单的休息,想溜达就溜达。晚上在别庄吃,这边准备了。等天黑我们去湖边,夜景很美。明天晨起吃过饭,咱们去雁鸣湖划船,中午吃炖鱼。” 方氏瞅着周围,不住的点头,道: “好,好。谭姑母准备的真好,我都想再住一宿了。” “可以啊。只要你们喜欢,咱们再住一宿。”谭瑶恬静的说着,“如果明天晚上搁这儿住,下午就进山转转。让顺子他们打些野味,咱们在湖边烤着吃,也很不错。” 方氏补足的点头,称“好”,张喜年想拦都拦不住。 丁琬见她这么雀跃,自然不好扫兴,点点头,应了。 反正回去酒坊招工也得等谭迁那边送人,趁机转一转,看一看,也挺好。 各自回房,丁琬屋里已经点了香薰。 淡淡的花香很迷人,当然也不用担心晚上喂蚊子。 湖边的别庄就这边不好,蚊虫不较多。 坐在烧热的炕上,把东西顺手放在一旁。 躺在柔软的褥子上,别提多舒服了。 坐了一个半时辰的马车,她也有些吃不消了。 翻个身趴着,没什么形象可言,反正就她自己。 “琬儿,我进来了。” 谭瑶的声音。 还没舒服多久的丁琬,急急忙忙起身,边走边道: “进来啊。” 门推开,谭瑶手里一个汤盅。 “我让婆子提前炖的,时候刚好,喝一些。” “啥啊?” “燕窝。”谭瑶说完放在圆桌上,坐下道,“各屋都送了,我想跟你待会儿,就端来咱俩一起喝。” 丁琬点点头,掀开汤盅,用勺子轻轻地舀。 “琬儿,晚上咱俩住如何?” “你来我这儿?” “对。”谭瑶边吃边点头。 “你不住主院吗?” 第501章 真不是我算计的 “你不欢迎我?” 丁琬摇头,咽下嘴里的东西,说: “我以为你来别庄,会住在主院。” “你二叔住了,我没去。” “我二叔?!” “对。”谭瑶点头,轻笑着道,“他看到主院里种的花很喜欢,然后我就让他住那。” 丁琬嘴角狠抽,意味深长的看着谭瑶。 “这个真不是我算计的,我保证。” 信她就见鬼了! 丁琬撇嘴,满脸不信。 谭瑶倒也不解释,优哉游哉的吃东西。 片刻后,外面传来了方氏明快的声音。 听着称呼是跟张喜燕。 谭瑶放下碗,轻声地说: “你这位兄弟媳妇儿,倒是闲不住呢。” “闲不住倒也无妨,只要一门心思为了丈夫,照顾丈夫就成。” 谭瑶笑而不语,继续吃东西。 她知道丁琬是在提醒她,不过这都无所谓。 时间久了,自然能自证清白,让她对自己放心。 二人吃燕窝,携手出了屋子。 这个季节,别庄的花园开的正好,到处都漂亮。 再加上已经下午,所以大家四处逛园子,并不会热。 整个别庄,全部逛下来不可能。 走了半个时辰,据说还没逛完一半。 大家都很累,方氏早就被张喜年陪着回去休息。 徐氏坐在凉亭内,一边敲着腿一边说: “这别庄可真大啊!” 谭瑶笑着点点头,道: “当初家里选地方的时候,我用自己的例银添置,特意起这么个大的。位置好,日后过来小住、长住,都可以。” 丁文海闻言蹙眉,看着她,问: “你有几个别庄,都这么大吗?” “不是。”谭瑶摇头,好笑的道,“谭家就算再有钱,也不可能给我一个姑娘,那么多的陪嫁。我的别庄一共有三个,这是我自己参与、添了例银,所以才大。” 丁文海从蹙眉到眉头紧锁。 就是一个这么大的,他也心里不舒服。 即便已经知道她的嫁妆不菲。 丁琬看出了二叔的异样,扭头看向一旁。 从他打算跟人家在一起的时候,就该想到这点。 当然,丁文海也就一瞬,随后若无其事的问: “吃过晚饭去湖边可有什么玩的?大晚上出发过去,可就等着喂蚊子了。” 谭瑶轻笑,不在意的说: “放心不会的。湖边夜晚,微风、水声,还惬意的。” 丁文海欣赏不来她说的景致,不过丁琬倒是挺喜欢。 过来一趟,总要好好看看。 “晚上能游湖泛舟吗?” “不能。”谭瑶摇头,“雁鸣湖九曲十八弯,白天坐船也得找村里熟悉湖水的渔民,夜晚根本没有人上湖。” 丁琬闻言点头,表示了解。 婆子从外面急匆匆过来,屈膝行礼,说: “小姐,开饭了。” “张家少奶奶过去了吗?” “已经着人去叫了。” 谭瑶点点头,看着众人,笑着道: “走吧,咱们先去吃饭,尝尝我庄子里厨娘的手艺。” 众人纷纷起身跟着,走了一会儿来到前面厢房,两桌已经摆好。 菜品比昨天酒楼的还要精致,甭管是摆盘还是颜色。 张喜年夫妇到了,就坐在一旁,并没有落座。 见众人进来,方氏兴冲冲的挽着徐氏的胳膊,小声嘀咕说: “娘,你看那碗碟,多漂亮。” 声音很小,但这会儿众人都没有说话,反而就都听到了。 经她提醒之后,大家全都从菜品注意到了装菜的器皿。 的确如方氏所说,很好看。 青绿色,跟平日家里用的明显不同。 谭瑶笑吟吟的看着众位,道: “都坐吧。没有外人,咱们也不用拉屏风,两桌松快一些的坐,就是聊天不怎么方便。” “那没啥的,吃的好就行。”丁琬并不在意。 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婆子过来把中间的汤盅打开,顿时酱香的味道就传来了。 “徐娘子,张夫人,这是雁鸣湖里盛产的鱼。没啥名儿,但是用咱辽东的大酱焖过之后特别香。刺儿多,吃的时候注意一些。” 丁琬跟徐氏点点头,大家起筷,都尝尝着道特色。 抛开刺儿多这一点毛病,鱼肉很嫩,酱香浓郁,的确很好吃,也很下饭。 徐氏吐出鱼刺,不住地点头,说: “是挺好吃,很嫩,而且一点都不腥。” 婆子恭敬地退到后面,不影响他们吃饭。 丁琬看着一旁堆放的鱼刺,安置庆幸。 庆幸带过来的三个孩子都大了,不然光给他们挑鱼刺,都得累个好歹。 不过说实话,这鱼的确不错。 看着一旁站着的婆子,丁琬纳闷的问: “湖里没有大鱼吗?” “有的,鲤鱼啥的也有,小姐说做些您们没吃过的,那就只是这个。”婆子回答。 丁琬点点头,又夹了一条放在碗里,说: “有大鱼就好,不然明儿中午咱们吃这个,那得焖多少才能够!” 半开玩笑的话,让大家都笑了。 谭瑶点头,轻声的道: “我让厨娘准备了半腔羊,明儿一并带过去。中午吃鱼、吃烤羊,晚上吃山里的,正好。” 辽东吃羊肉是个奢侈的事情。 一斤羊肉能好三斤猪肉,半腔就是半只,不少钱呢。 徐氏闻言本能的看了眼丁琬,谁知她没有看自己,又瞅了瞅儿媳。 方氏见状,笑眯眯的说: “娘,谭姑母盛情招待,咱们无以为报。只等酒坊开工后,让喜年他们多多干活,这才不辜负咱们这趟游玩。” 话说的很轻松,不过方氏听了,心里负担还是很重。 丁文海、何宏志、张喜年,三人也是。 住这边倒也罢了,吃都是人家花钱,的确不妥。 而且半腔羊,更是想都没有想过。 丁琬喝了口汤,抬头看着谭瑶,说: “我去年用山葡萄酿了些酒,果香浓郁,不烈、好喝,等我回去之后给你送两坛。尝过之后若是喜欢,我再给你送。”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谭瑶满口答应。 丁琬放下汤勺,提醒着又说: “喝过就行,不用替我宣传。这是新的,我打算今年带上斗酒会的。” 谭瑶继续点头,表示知晓。 众人全都看着丁琬,心知她这么做,是为了谢谢谭瑶的盛情款待。 两坛新品酒,的确抵得过半腔羊。 可张喜年跟徐氏的心里负担就重了。 来他们的地方,人家花钱,咋都过意不去…… 第502章 又见虎威山 晚饭后,大家上车去到雁鸣湖赏景。 丁文海跟何宏志、还有张喜年,对这个并不热忱。 丁琬倒是很喜欢,尤其是跟徐致远、丁玮、丁槐,一起讨论夜景,让他们临时作诗。 虽然都是些打油诗,不过增添几分笑意,也是再好不过。 谭瑶的学问在丁琬之上,方氏念过书,但却只是皮毛。 张喜燕喝徐氏根本不去参合,毕竟挺难,她们有些都听不懂。 端午之后的夜晚,不冷。 相反湖边还特别凉爽。 有一处亭子,大家四周点燃艾草,虽然有些呛,但蚊虫不靠前也还不错。 半个时辰过去,谭瑶起身张罗回别庄。 方氏是孕妇,不能晚睡。 丁文海巴不得赶紧回去呢。 就一个亭子,加上流淌的湖水,有啥看头。 回到别庄,丁琬先陪徐致远回去。 看着他洗漱,上炕,这才吹灭蜡烛回房。 明天一早他们还得出去,得好好休息才是。 进屋就看到谭瑶正在圆桌前摆弄瓶瓶罐罐。 “你这是……” “来来来,咱们俩洗脸,舒服舒服。” “舒服啥啊?”丁琬不解。 走到跟前,随手拿起一瓶打开,竟然是东珠粉。 前世在京城的时候,知道哪些高门大户的女子,用小粒、不起眼的东珠磨粉,然后配上鸡蛋、蜂蜜,涂抹脸上。 但只是听说,没有看到。 不曾想如今竟然自己涂抹,这……这也太奢侈了! “你确定这么败家吗?” “噗嗤——” 谭瑶没给面子,轻笑出声。 指着桌上的瓶瓶罐罐,道: “我有八间铺子,每间都赚钱,当然有败家的底气。不过这些用完就不败家了,不然你二叔会有压力。” 丁琬闻言,塞好瓶塞,看着她道: “你瞅着了?” “他都那么问我了,我能猜不到?”谭瑶拉着她去洗脸。 回来之后调一会儿要用的东西,又说: “我不是故意隐瞒,不过因为这个让他退缩,我有些不值当。所以我打算都用了,不过还有不少,我打算分给你、还有你娘。” “哟呵,这就要讨好妯娌了?”丁琬边擦脸边揶揄。 没人的时候,他们俩就这么聊天。 丁琬心智年龄跟现在不符。 谭瑶又没做过娘,自然也没那么老成。 二者中和,倒是年纪相当,很容易成为朋友。 谭瑶调好东珠粉膏,把人按在炕上躺好,一边给她涂抹一边说: “我跟你讲,女人一定要对自己好。你看我娘那个岁数,每天一碗燕窝,雷打不动。如果燕窝供不上,她就是吃阿胶桂圆羹。不过说实在的,她虽然一脸皱纹,但是气色真的好。” “嗯,我也发现了。”丁琬附和。 “你别讲话,听我说就行。”谭瑶轻斥,继续细致的给她涂抹。 丁琬无语,嘴角上扬—— “别笑,该不平整了。” 丁琬一听这话,急忙绷着脸。 “哎,你帮我弄,那你呢?” “我让玢雨给我涂,她熟练。” “那日后你嫁给我二叔,可就不能涂这个了。” “你别说话。”谭瑶再次提醒。 把裂开的地方重新补好后,又道: “这就看你们了。你们若是赚钱了,我败家你二叔也不能说啥。不然,我想败家也不成,只能去找你了。” 丁琬刚要开口—— “不能说话啊!不然白涂了。” 丁琬心里各种无语。 这谭瑶数狐狸的,这么能算计? 终于等她涂好,丁琬闭着眼睛享受。 片刻,身边传来窸窣的声音,谭瑶也躺下了。 美好的夜晚,从两个人“败家”开始…… …… 转天吃过早饭,众人早早上车,去了昨天去过的地方。 晚上跟白天,明显两个精致。 葱郁的山,配上碧绿的湖。 就是丁文海这种大老粗,看了都觉得舒坦。 湖边微风阵阵,吹动了大家的衣角,吹乱了女子的头发。 带来的婆子,小厮开始忙活。 船准备了两条,由经验丰富的渔民掌舵。 坐上船,去到湖中心,真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徐致远看着眼睛都不眨,仰头瞅着丁琬,呢喃着说: “娘,等咱们有机会,带祖母过来看看。” “好啊。”丁琬点头答应。 徐氏瞅着徐致远的样子,笑眯眯的道: “致远是真的孝顺。瞅瞅这孩子,见到啥都不忘带着你婆婆。” 丁琬拍拍儿子的肩头,继续看。 船走出好远,已经看不到岸边。 蓝蓝的天,绿绿的水,葱郁的山…… “要不是有谭家姑奶奶,咱们还真有这个荣幸,来这边细瞧瞧呢。”徐氏感慨的道。 张喜燕点点头,没有说话。 方氏美滋滋的上扬嘴角,说: “娘,你这话不对。如果嫂子不来,咱们也没这个机会。” “对对对,琬儿也功不可没。” 谭瑶笑吟吟的瞅着丁琬。 丁琬倒是特别淡然。 “功不可没不敢当,不过是我脸皮厚罢了。” “嫂子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也脸皮厚了呢。”方氏幽幽的说。 数她张罗的最欢。 丁琬笑着摇头,捏起一个果子递给她,道: “咱俩都脸皮厚,脸皮厚才能吃个够,没啥丢人的,没有外人。” “对对对,没有外人。”方氏接过果子,一扫刚才的阴霾。 渔民划船指着不远处,道: “那就是虎威山了。从这里看最清楚,不过就别过去了,前面水流湍急。” “好——”谭瑶应着。 徐致远跟张喜燕同时看着丁琬,不过她倒是面无表情。 渔民已经不划了,丁琬仰头看着巍峨的山,道: “从这里瞅,那个地方还真像张了嘴的老虎。”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约而同的点头。 渔民笑呵呵的道: “徐娘子眼力不错啊。虎威山就是因为这个山头,所以才得了名。不过注定是个凶山,不吉利。” “为何?”丁琬扭头追问。 渔民长叹口气,幽幽的说: “老虎张嘴要吃人,这虎威山自然也就留人了。我朝将士多少埋在那的呢,唉!老家伙的亲弟弟,也死在那。” 丁琬听到这话,轻声的道: “我夫君,大伯哥,也都死在那。” “哎哟,可是三年多前的虎威山一役?” “对。”丁琬点头。 “不是说有一批人活下来了吗?有的想起事情,都已经给家里报信了。” 第503章 咋来那么多的船? 渔民的话,让丁琬情不自禁的“呵呵”笑出声。 声音里有些异样的情愫。 渔民见状,蹙眉道: “咋,徐娘子你不信吗?” “没有。”丁琬摇头,收回视线,没有说话。 很明显敷衍了。 渔民还想说话,谭瑶狠戾的瞪了他一眼,随后挽着丁琬的胳膊,道: “都只是传言罢了,活没活着,有没有忘记,谁能说的清楚。咱们回吧,一会儿你们还得打鱼呢。” “哎,好。” 渔民点头,跟同伴挥挥手,调转了船头。 徐致远乖乖的握着母亲的手,生怕她又难受。 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低沉,主要是丁琬不吱声了。 本以为今天的游玩会不欢而散,没想到上岸之后,丁琬亦如上船前,说说笑笑,没有了刚才低迷。 尤其是对烤羊,兴致极高。 帮着刷油,小心、仔细。 徐致远见母亲没事儿,倒也放心的跟丁槐他们出去玩。 几个孩子去的地方,也就是周围。 玩玩水,爬爬树,挖挖土…… 何纪言看着羊架旁的丁琬,担心的说: “表哥,舅母没事儿吧。” 徐致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摇摇头,道: “没事儿。我娘可不是一般人,放心吧。该你了,上树。” “啊?我,我不敢。”何纪言忙不迭摇头。 他胆小,而且爹娘耳提面命,不可以冒险。 丁玮见状,走过来把他“解救”,说: “致远,他还小呢。你跟丁槐比赛,我哥是你们当裁判。” “啊,那也成!”说着,扭头看着丁槐,笑眯眯的。 他就有这股劲儿,心知赢不了,也愿意冲。 甭管啥结果! 两个孩子一旁爬树,渔民打鱼回来。 什么鱼都有。 鲤鱼、嘎牙子、花鲢、白鲢等。 两个婆子一起收拾,用两口大锅炖。 来的人不少,婆子跟小厮就一大帮。 再加丁琬、谭瑶他们。 桌子啥的都摆好,给他们倒上茶水。 坐在树荫下喝着茶水,看着湖面,别有一番风味。 谭瑶放下茶杯,看着方氏,道: “这次我跟琬儿他们一起走。你如果要花样,就这几天去我那边,自己好好挑挑。” 方氏愣了一下,随后忙不迭点头,说: “好啊,那就叨扰了。” 她早就想要取花样,可人家没开口,她不好冒然去。 “啥花样啊。”丁琬好奇的问着。 方氏摸着自己的小腹,笑眯眯的说: “我想给孩子做些小衣服。谭姑母的花样肯定比咱镇上的好看,我就想着拿一些。” 丁琬听了颔首,算是了解。 一旁锅里放油了。 丁琬起身过去,方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还想问问自己能不能跟着一起去呢,如今看来是没戏了。 谭瑶也起身,跟着去到大锅旁。 从小她就没机会碰到这些,即便准备嫁给丁文海,也没想着自己来做饭。 反正丁文江是举人,侄子也有功名,她带两个人去农家伺候,也不算什么。 鱼下锅,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谭瑶本能的后退两步。 丁琬上扬嘴角,笑眯眯的说: “你得学。日后给你夫君做个饭啥的,也是一种增进感情的方式。” “我,我炖汤就好。”谭瑶忙不迭摇头。 她怕油。 尤其是东西下锅后发出的声音,她更加害怕。 丁琬笑着没吱声,站在一旁帮忙。 婆子受宠若惊,忙不迭摇头,说: “徐娘子,您可别沾手,奴婢自己就可以了。” “我又没啥事儿,搁家也做这些,你忙你的,我不裹乱。” 丁琬说完,往炉灶里,添几块柈子。 婆子见状不再阻止,笑吟吟的说: “一看您平常在家就干活儿。您家有地吗?” “有啊,不少呢。”丁琬回答,“不过我没怎么下过地,为姑娘的时候我爹疼我,出嫁之后我男人跟大伯哥进军营,也是我娘家帮忙。” “哎哟,那您婆家还真借不少力呢。” 丁琬耸耸肩,并不在意的说: “其实都一样。我娘家帮我,我在婆家打腰。我婆婆对我娘家也特别尊重,不管我娘家有啥事儿,我婆婆都必然到场。这就是彼此尊重的事儿。如果娘家帮忙,婆家还觉得理所应当,那就没必要了。” “对,对,说的是。” 二人无心的对话,听进徐氏的耳朵里,多多少少有些沉心。 毕竟她帮助大女儿不少,可纪家真的做不到嫂子对亲家那般。 当时丁琬的父亲中了,嫂子第一时间过去。 甭管是不是锦上添花,看自然的举动就知道,平日也是这么做的。 正想着—— “哎,咋来那么多的船?” “是啊,啥情况?”丁文海站在谭瑶身边瞅。 众人全都不约而同的站在湖边,看着一艘一艘的船。 最大的船上,挂着一面绣有“周”的旗帜后,众人松了口气。 是驻北军巡湖呢。 雁鸣湖贯穿大周跟北芪。 一年四季,都得有巡湖的军队。 船只很有秩序。 大家看热闹的同时,不禁感慨大周的兵力。 “听说自从北芪投降后,皖南太子跟陈将军二人,就开始整合驻北军兵力。招兵、扩充、造船。没想到今日咱们竟然也能见到。” 谭瑶的话,算是解开了大家的疑惑。 徐致远瞅着眼前这么多的船,这么多的兵,双眼放光。 丁文海注意到后,碰了碰丁琬的胳膊。 丁琬顺着亲叔叔的视线看过去,眉头微蹙。 还没等她吱声呢—— “丁槐,我决定了,我要好好练功,日后长大了就去军营。” “你去军营?” “对。”徐致远点头,瞅着他的眼神,撇嘴道,“咋,你不信我?” “我……”丁槐本能的看了眼丁琬。 徐致远秒懂,信誓旦旦的道: “我娘早就跟我还有舅舅说了,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能文能武,日后就做大将军,驻守北面,让北芪不敢来!” “那你娘、你祖母呢?你不管了?”谭瑶轻声的问。 谁都看出来了,丁琬是不会让这个养子,进军营的! “管啊,为啥不管。到时候我就娶房媳妇儿,买几个下人,照顾我娘跟我奶。” 第504章 谭老夫人出手 “呵呵……” “这孩子可真逗。” “咱家致远那叫有小心。” “可不咋地,保家卫国,尽忠尽孝,好想法……” “……” 众人一直夸赞,谭瑶笑吟吟的碰了下丁琬的胳膊,道: “听着没,得抓紧给致远定媳妇儿了。” “才不要呢。”徐致远摇头,“我娘说了,未来的路要自己走,媳妇儿也要自己挑。” 八岁的小家伙,信誓旦旦的说起来话来,还真有种魄力。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徐致远的身上时,挂有“周”字旗帜的船头,站了个男人。 丁琬与之对上视线后,挽着丁文海的胳膊,低头说: “不知羞,哪有八岁的娃娃,天天把‘媳妇儿’挂在嘴边的?” 徐致远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害羞的扭头就跑。 大家见状,全都“哈哈……”大笑。 等他们再回头的时候,看到的只有后面几只船。 “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谭瑶轻声呢喃着诗句。 丁琬闻言,笑着耸肩说: “有一点咱们必须得承认,皖南太子真的不错,而且一心为民。” “是啊。”谭瑶点头,“虽然虎威山一役受了埋伏,但他能带一批人活下来,而且迅速支援南疆,重回北境,也是他的能耐。” “咱们普通老百姓,只要好好活,就是为大周尽一份力了。”丁琬自嘲的说着。 丁文海看着他们俩一唱一和的样儿,挥挥手,道: “来来来,咱们好好活儿。大家都饿了,抓紧做饭。” 戏谑的言语,逗笑了大家,也让婆子、小厮们,都回去开始干活。 主食是白米饭。 整整一大锅。 能搬来这么多东西,还真的就得靠谭瑶。 羊肉剔骨、装盘。鱼肉盛出、装盆。 还有几道精致的凉拌菜,是给大家解腻的。 一张桌子摆的满满登登,大家围在一起,大快朵颐。 鱼很鲜,肉很香。 再加上这青山绿水的景色,真是太惬意了。 就是多年后丁琬在床上回忆这天的场景,仍旧津津乐道。 不过那个时候,她已经身怀六甲…… …… 雁鸣湖游玩回去之后,酒坊找人的消息也放出去了。 主要还是永祥村内部先招。 都是知根知底儿的,何宏志、张喜燕都了解。 其余的,就是十里八村的找。 就从平日的口碑来挑。 至于剩下的,那就统一来。 干的好,留下。 干不好,离开。 两个月的观察期,观察期表现好,另行安排。 何宏志这几天就出去跑这事儿,丁琬他们也要离开,所以得在他们走之前,把人啥的都定下。 五月中旬,谭迁送来了酒坊的管事、账房。 谭瑶都认识,据说是谭迁自己的人。 能做大户人家的少当家,自然也得有些自己的势力。 管事来后还给丁琬带来了一份“惊喜”。 谭老夫人的亲笔信,也是让丁琬挠头疼的信。 正如她所料,谭老夫人给了两个选择。 一个,跟她合作,踢出谭迁。 一个,她把钱返回去,人家不跟她合作。 虽然早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一幕,可当它来临的时候,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尤其是上面还写了,如果把钱返回去,要按照规矩,给二分利。 这就如同抢劫了。 当时分钱的时候也给了,至于是不是给到老夫人的手里,跟丁琬没关系。 所以,她打算经官,由官府来判。 “琬儿,给我几分薄面,这钱我来出。” 谭瑶出声劝阻,有些请求的味道。 屋子里只有他们俩,所以她并不避讳。 “我知你想要经官,由官府来断。可她到底是我娘,广华的祖母,不可那么做。” 丁琬摇头,不赞同的说: “这不是‘可不可’的问题。我让了这一次,就会第二次、第三次。谭老夫人能稳坐谭家老夫人的位置,我不相信是因为跟老爷子的感情。” “不管因为什么,我希望不要经官。” “二分力,你可知这二分力从去年酒坊开始到现在,得多给多少钱?” “我知道,我都明白。”谭瑶点头。 双手捧着杯子,“蹂躏”着自己的手指。 “不管她做的多过分,终究是我娘。你也不能跟她闹得太僵,还有我跟你二叔这层关系吧。” “所以你就打算出这份钱?” “我是她女儿,这些嫁妆当时谭家出了一大半,有一些是我娘给的她的嫁妆。我,我就当还给她吧。”谭瑶继续坚持。 丁琬瞅着煞费苦心的女人,蹙眉道: “偷偷的给,不打算告诉她,是吗?” “对。”谭瑶再次点头,“我跟你二叔的亲事,我也没打算告诉她。” “那你来这边……” “她只是知道我心情不好,来别庄小住。至于其他,她一概不知。” 哟呵,这谭瑶也厉害啊。 谭家虽说家大业大,可要瞒住当家人,也得有些本事。 丁琬轻叹口气,揉了揉太阳穴,道: “行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没啥可说的。从银钱结清开始,就算我们合作,一切按规矩来。酒坊如何酿酒,那是我的事儿,至于其他的,你跟谭迁来。” “我也不管,我只是拿钱。”谭瑶轻声地说。 丁琬看着她这般,想了下,问: “那商队呢?商队那边……” “我无能为力。”谭瑶摇头,“我娘能跟你要这么多,就能跟安辰要这么多。我帮你一个,元气大伤。帮两个,砸锅卖铁都不够。别庄、铺子不能动,一动她就知道了。”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 心里“咚咚……”敲鼓,有些替安辰着急。 他下个月还要成亲,如果所有的都拿出去,只怕…… 现在细细琢磨,这谭老夫人不就是故意的吗? 她开春修葺猪圈、抓猪,花了不少银子。 这边的酒坊又开工,她前期投入很大。 安辰也好不到哪儿去。 各地都要增设据点,方便走货。 投入跟她相比,只多不少。 他们俩都在用钱的时候,老夫人来这一手,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你也不用太着急,广华已经找到人,接手落霞坊。就看对方能出多少。他跟安辰一起,怎么都能挺过来。” 丁琬听到这话,突然想起了那日安辰的话。 或许她还真是杞人忧天了呢…… 第505章 彼此成全 因为有了谭瑶的帮助,丁琬这边的银子,准备的很充分。 谭老夫人虽然只给了三天时间,没想到第二天下午,就让人过来拿钱。 来人名叫谭运,据谭瑶先前告知,他比谭迁小三个月,尚在五服内。 共曾祖父的那种兄弟。 平日来往不多,如果不是谭老夫人这次变卦,也轮不到他出头。 细细打量,人长得不错,还算清秀。 很稳重,懂规矩,举手投足间,也很得体。 不得不说,谭老夫人看人还是很有眼光。 戏文里一般这样的桥段,都是找个特别废材的草包,然后败的一塌糊涂。 当然,戏文就是戏文,跟现实还是有区别的。 毕竟谭老夫人的手段,也不容小觑。 丁琬放下茶杯,看着面前的男人,道: “我不是很明白谭老夫人的举措。这谭家一直不都是谭迁做主吗?” 谭运点头,平和的回答: “就是现在,也依旧是堂兄当家做主。我不过是替伯祖母跑一趟腿罢了。” 丁琬闻言笑了,没有戳穿他的谎言,说: “好吧。既然你是跑腿的,可有谭家当家人的引荐书涵?你该知道,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不可能随便就给人。” 谭运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推给她,道: “徐娘子请看。” 丁琬接过来,想看最后。 可有谭家专属印章,丁琬点点头,这才细细读信。 是谭老夫人的口吻,但是不是她的笔迹,那就不清楚了。 信里到处彰显这“买卖不足仁义在”的含义。 还夹杂着各种“无可奈何”、“痛心不舍”的味道。 总之就是生意上虽然拆了伙,但我对你这女娃娃的情谊,仍旧在。 并不是撕破脸。 丁琬看过之后,长叹口气,说: “谭老板怎么就惹到了谭老夫人呢?” “不,徐娘子误会堂兄了。堂兄只是无意科考,伯祖母心疼堂兄,不想勉强他,这才让我过来。” 丁琬笑着起身,把谭瑶昨天下午送来的银票拿过来,放在桌上,说: “谭运公子点点吧。点过之后给我写个字据,盖上自己的印章。这封引荐书涵我就不给了,我日后还有用。” 谭运先是一愣,随后好笑的点点头,道: “徐娘子小心谨慎也好,不过这么直白,还真是让在下有些惊讶。” 丁琬不以为然。 一边磨墨,一边看着他,道: “我留下书函目的是啥,你肯定知道。与其我冠冕堂皇的说一些有的没的,倒不如直截了当。更何况我跟老夫人拆伙只是生意,并不是交往。” 谭运闻言,笑着颔首。 丁琬指着一旁的银票,说: “谭运公子,当面点钱真君子,你点点吧。点好后,写字据。” 谭运这一次没有拒绝。 全部数好后,把银票放在一旁,拿起毛笔,蘸墨、写字据。 写完、签名,盖上自己的印章,推给她。 丁琬细细瞅过之后,道: “可以了。想来谭运公子还有事儿要做,我就不多留了。回去麻烦跟老夫人说一声,就说丁琬谢谢她先前的帮忙。” “好。”谭运抱拳拱手,收好银票,起身离开。 丁琬客气的把人送走,见他上车后,这才松了口气。 跟这种人打交道,虽然说话不多,但每一句话都得细细琢磨。 不得不说,这谭运还算客气。 她故意问了几个,他都只是见招拆招,并没有反击。 “琬儿,咋地了?” 丁文海的声音传来,丁琬扭头看着二叔,夸张的拍拍胸口,道: “没啥,就是……刚才有些害怕。” “害怕了?怕啥?” 丁琬摇摇头,不打算多说。 丁文海见她这样,好信儿的压低声音,问: “刚才那小伙儿就是顶替广华的?” 丁琬瞅着亲二叔,点点头。 “人咋样,你跟他说话觉得如何?是不是特别飘,小人得志,牛气冲天?” “不是。”丁琬回答。 见他一脸经验,丁琬笑着又道: “二叔,你以为这是唱戏啊,找个顶替的人,是个草包。你没见过谭老夫人,可她闺女、她孙子你熟悉。你觉得她这两个亲人,是草包吗?” “这……” 丁琬深吸口气,继续说: “谭老夫人可不傻,谭运如果没有过人的常熟,她根本不会带来。至于这个谭运,他也不呆。他有自己的目的,如果正好有机会,就彼此成全。” “这还叫成全?” “为啥不叫?”丁琬耸肩,“一个看重的功名,想让他出仕。一个是想出仕,没有机会。” “咋没机会,我大哥没有引荐,不也做了县令?”丁文海天真的说着。 丁琬拉着他回了谈事屋,道: “二叔,我爹只是个县令,谭家要的可不是一个七品芝麻官。” 至于父亲的靠山…… 这个还是不说了。 越少知道的人越好,更何况那个靠山,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人家只是刚好碰到一个合适的人而已。 丁文海语塞,瞅着桌上的字据,长叹口气。 丁琬把字据收好,给他倒了杯茶,又道: “叔儿,日后这酒坊,有三成都是谭姑母的。二叔,你有没有压力?” “有点儿。”丁文海没有隐瞒的颔首。 那么能耐有钱的女人,要做他媳妇儿,他怕人家背后戳脊梁骨,说他靠女人吃饭。 抛开这些东西,谭瑶的确是个不错的媳妇儿人选。 想到这儿,丁文海叹口气,说: “罢了罢了,既然当时是我提出来的,我现在要是反悔,太不爷们。咱老丁家,可做不出这样的事儿。对了,明后天招人,咱二十走啊。谭瑶那边都准备好了。” “行,那就五月二十走。”丁琬点点头,确定了日子。 何宏志从外面进来,看着丁琬,道: “嫂子,去暖房看看土?我闲来无事填了一个屋子。” “好啊。”丁琬没有意见。 跟着丁文海相继起身,去暖房看土地。 至于这酒坊,跟谭老夫人彻底分开也是好事儿。 毕竟日后再有什么事情,她不用顾虑,更不用担忧。 日头越来越大,距离前世虫灾也快了。 不知道今年,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第506章 铭记于心 酒坊招工的事儿,丁琬没有参与。 不了解这边,还是交给了解的人来做。 每天,她晨起过来点个卯,然后就让丁槐驾车,带着丁玮、徐致远去附近的镇子、县里。 不干旁的,只问粮价。 镇子跟县里对比,哪个地方最便宜,她就标记出来,打算屯粮。 前世虫灾,死了好多好多人。 如今再次回忆,仍是不寒而栗。 几次挣扎,最后丁琬还是决定去找谭瑶。 她的别庄大,放个几百斤粮食,不是问题。 更重要的是别庄房子好,粮食放进去,风吹不到雨淋不着,绝佳! 把自己的想法像是说了一遍后—— “你说啥,屯粮?为什么?”谭瑶惊讶的问。 今年目前为止,风调雨顺,讲道理跟去年一样,是个丰收年。 更重要的是边境安宁,根本没必要屯粮。 丁琬明白她的意思,可内心的担忧没法跟她说。 端起茶杯,想了想又放下,道: “边境现在安宁,可去年年底、今年开春是啥样,咱都心知肚明。我虽然屯了不少,可酒坊酿酒消耗最多。我可不想再来一次高价粮。” 谭瑶听到这话,细细琢磨,明白了她的意思。 转悠茶杯,思索一番后,说: “琬儿,别庄不说借给你,你随便拿去用,自己家东西,客气什么?不过我就是觉得没必要。我这边有三十亩地,今年全都种了高粱,再加上村里的,我不认为不够啊。” 丁琬看她这般,点点头,说: “反正都是高粱,吃、酿酒都可以。粮食多一些,咱们自己也能舒坦,你说是不?” “那倒是。”谭瑶附和。 见她心意已决,便也不在劝说。 只告诉别装管家,把空房子拿出来放粮。 因为有了别庄的绝佳仓库,丁琬算是火力全开。 带来的银子,还有谭瑶给的一笔钱,都拿来买粮。 可以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但高粱嘛,吃不了酿酒,反正不会瞎。 酒坊这边招工结束,转天正式开工。 丁文海着急带谭瑶去蛟阳县,跟丁琬商量一下后,他们先走,丁琬殿后。 她屯粮正起劲呢。 听到这样的安排,二话不说,爽快的让他们先走。 徐致远跟丁槐都要留下,不过丁琬没让,只留了丁槐。 丁槐会功夫、能赶车,他们俩出行很方便。 至于儿子,还是去蛟阳县的好。 毕竟他得多多见识,出去走走、转转。 又过了三天,到了当时订的五月二十的日子。 第一批酒没有那么快出来,粮食屯了不少,可她觉得还可以再来些。 思来想去,索性写封信,让商队拿去蛟阳县衙门。 宗旨只有一个:她不去了! 丁槐看着新鲜热乎、刚刚出炉的信,不踏实的问道: “婉儿姐,真不去了吗?” 因为没有外人,丁琬让她不必叫“大小姐”,出门方便一些。 丁琬收好纸笔,长叹口气,说: “要走也得等第一批酒出来后再说。不过那会儿,我去了蛟阳县再回家,恐怕误了小姑姑出嫁。” 丁槐坐在她的对面,不解的道: “婉儿姐,当初您不是说不等出酒吗?我虽然不知道为啥您非要屯粮,可粮食真的够用了。” 丁琬闻言叹口气,摇摇头,说: “现在瞅着好像够,可高粱酿降价处理后,肯定需求不少。与其那会儿抓瞎,不如现在备足。” 这明显就是借口。 丁槐听得出来,但却没法再问。 丁琬喝了口水,起身说: “咱们去北屿县吧。那边常老板不是说,今天有粮到吗,咱们再去瞅瞅。” 丁槐一个头、两个大。 这些日子因为丁琬收粮的缘故,整个北屿县的所有的镇子,全都开始售粮。 当时粮价那么高,如今又跌了那么多,买一些没啥,可买的太多就…… “走啊,愣着干啥,顺道把信让他们捎过去。” 丁琬说完,先行出去。 丁槐无奈的起身,跟着出去。 套上车,两个人并排坐在外面,赶车去县里。 自从丁文海他们走后,方氏消停搁家养胎,徐氏偶尔过来。 张喜年每天报道,所以丁琬就不用去镇上张家。 至于徐家的那些亲戚,想来做工的不少,但是跟丁琬都不熟悉。 再加上丁琬谁的面子都不给,久而久之后,就都不过来了。 微风阵阵,丁琬舒服的闭上眼睛,呢喃: “等蛟阳县的事情解决,你们家平反,你就叫回原来的名字吧。” 丁槐没有迟疑的点点头,说: “那会儿我就能名正言顺的教您‘姐’了。” 丁琬没有睁开眼,上扬嘴角的道: “是啊。有你这么个弟弟,我觉得自己赚了。如果平反之后你下场,你觉得你能有啥样的成绩?” 丁槐细细琢磨,轻笑着说: “咋都得是进士吧。” 哟呵,还挺有自信! 丁琬睁开眼,瞅着满脸坚定的男孩儿,笑着道: “行,你有这个信心就一定可以。你比珏儿大,先入朝。等他成功的时候,你也能帮他一把。反正就是互帮互助吧。” 丁槐点头,没有迟疑的说: “婉儿姐放心,我跟二珏虽然名义是主仆,可他带我如同兄弟。老爷上京之前特意找过我们俩,说了好多,我都铭记于心。” 丁琬欣慰的“嗯”了一声,靠着车门,道: “反正日后不管怎么样,你们互相扶持。不求你们官拜一品,只求你们平平安安,家境顺遂。” 丁槐微眯着眼睛,没有应声。 他求得可不是这个。 他要把所有朝堂的蛀虫、祸根,全部拔起。 他要跟丁珏一起,给徐致远开辟一个干净的前途。 先有丁文江,然后是他们,十年时间,怎么都可以。 到了那个时候,徐致远十八岁,正是展现身手的绝佳机会。 不过这话不能说,会被丁琬念叨。 她为了他们好,不过他们想要的,可不只是平平安安罢了。 马车进到北屿县,车速减慢。 人太多,怕碰着谁。 七拐八拐后,铺子里的伙计,急匆匆过来,拦住他们,道: “徐娘子,快回去,军营那边来人了。” 第507章 这案子,他咋断? 丁槐勒住缰绳,惊讶的问: “啥情况,要抓我们吗?” 伙计不住的点头,看了眼店铺方向,压低声音,说: “我们东家特意让我搁这儿等你们。快回去,他们知道你们今儿会来,所以特意过来堵人的。” 丁琬这下更懵了。 啥玩意啊,还堵人,她犯法了? 拦住丁槐调转车头的动作,道: “军营来人就来人,跟我们回去有啥关系?堵我?为啥?” 伙计摇头,急躁的解释说: “徐娘子不晓得,最近您收粮太猛,有人把你告发到了掌管军粮的地方。今儿来的是军营张千户的人,他们负责收粮食,您这……” 话没说完,但丁槐懂了。 就说这么大张旗鼓的收粮,肯定不妥当。 千户,大周朝军营里的一个官职。 可以世袭,掌管军粮调配,隶属于军营(架空,别深究)。 丁槐担忧了。 到底是他带出来的,真有啥事儿,他不好交代。 “婉儿姐,咱们还是……” 话没说完,丁琬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扭头看着伙计,挑眉问道: “告发我?就因为我收粮吗?” “对。”伙计点头。 丁琬无语的笑了。 谁能这么无聊,告发她。 她用钱买粮,该多少钱是多少钱,不坑、不讲价,咋还能被告发? “你觉得因为这个缘由抓我,合理吗?” 伙计急的直“哎呀”。 “徐娘子,现在不是合不合理的问题,军营那边的……” 伙计的话没等说完,一个声音传来—— “你就是徐娘子吧。” 身着常服的男人,双手背后,大摇大摆的走到跟前,看着那位伙计,道: “咋,你在通风报信?” “我……这……没,没有。”伙计摇头。 丁琬见状,出声的说: “这有啥好通风报信的?你们是谁,为何找我?” 话落,那人扭头看着跟过来的两个人,道—— “抓起来——” 丁琬都没反应过来,直接被人拽下了马车。 不容她挣扎的反扣着胳膊,手劲儿不小。 丁槐下车,拦住他们欲走的身形,问: “抓人要师出有名,敢问我家小姐可犯了什么法?” “犯什么法?留着她跟我们千户大人说吧。”那人说完,扔下一句“带走”,大踏步前行。 丁槐再次闪身拦住他的去路,道: “你们抓人可有公文?没有公文不合规矩!” “规矩?”那人嗤笑,上下打量着丁槐一番,道,“老子就是规矩,闪开——” 丁琬自然不会乖乖配合。 刚才胸有成竹,是知道军营规矩言明,不可能有胡抓、乱抓的情况发生。 可是现在—— 她挣扎着大声质问: “没有公文,如何能抓我?我夫君战死虎威山,我酿酒帮助驻北军,我哪里有罪——” 声音尖细,顿时引来了不少围观的百姓。 丁槐趁热打铁,怒斥着道: “抓人需要公文,你们没有公文,还说自己是规矩,谁给你的胆量?我大周是讲理法的地方,岂容你在这儿撒野。千户掌管军粮,但不掌管百姓,你们说抓人就抓人,哪有的道理?” 这席话,让围观的老百姓,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 不敢大声的说话,但小声讨论还是有的。 眼瞧着形势一面倒,抓人的头目有些慌了。 看着寸步不让的丁槐,呵斥着说: “我们是秉公处理,你们肆意收粮,企图哄抬粮价,就是你们的不对。” 伙计闻言,急忙开口说道: “军爷,徐娘子在咱们永平镇的永祥村,开了酒坊。她收高粱是为了酿酒。” “就算酿酒,如何需要那么多粮?” 丁琬听到这话,气呼呼的说: “高价粮买不起了,如今便宜,我咋就不能多囤一些?粮食涨价,我用高价粮酿酒,买给军营一分不涨,那会儿你咋不说抓我?” 这个借口,是她一早就想好的。 果然,那人语塞,随后又道: “你跟军医营的事情,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不管军医营的事儿。” “你管不着军医营,就能管我们普通老百姓吗?”丁槐追问。 丁琬不甘示弱,挣扎着站直身子,道: “你们师出无名的抓我,就不怕耽误军营用高粱酿。出了事情,你要负全部责任。包括你的千户大人!” 她肯定不能让自己被带走。 谁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啥情况! 又或者说他们跟那个举报她的人,是不是一伙。 走了活不活两说,名声也有损! 丁槐上前出手,把扣着丁琬的两个人打退,道: “我们经官,由县令来断。” “县令管不着我们!” “县令能管我们!”丁槐反驳,“你们是军营的人,我们是寻常百姓,你们军营啥时候还管上老百姓了?手这么长吗?” “你——” “报官,必须报官。” “对,报官。” “驻北军因为高粱酿的缘故,伤兵的伤口没有化脓,所以咱们才能大获全胜。” “就是就是,谁规定军营的人可以抓老百姓?今儿让他们抓走了徐娘子,明儿是不是就轮到咱们了?” “对,不可以抓。” “报官——” “报官——” “报官——” 老百姓一个比一个冲动,自发的把丁琬跟丁槐护在身后。 军营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知此事不能善了。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去县衙,否则军营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就毁了。 “好,既然你们要去县衙,那咱们现在就去。我倒要看看,恶意屯粮,县令还能不管?!” 说着,转身朝县衙方向走去。 丁琬长舒口气,丁槐担忧的瞅着丁琬,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们虽然构不成“恶意屯粮”,但的确屯的有些太多了。 老百姓簇拥着丁琬跟丁槐去到县衙。 军民一家亲。 如今弄得这般,北屿县的县令也是满头雾水。 看着老百姓义愤填膺,徐娘子也是百般委屈。 再看军营那边的人,理直气壮。 这案子他咋断? 自古武官不论朝堂事,文官不入武官辖。 深吸口气,看着一旁的衙役,道: “去军营请人,此事本官一人断不了。” “是。”衙役拱手,出去了。 每个县都有驻北军的人,请个负责人过来,不费多少功夫。 可当人进来的时候,县令急忙起身…… 第508章 是谁污蔑 “徐将军?您怎么来了?” 丁琬闻言蹙眉。 “刚巧来这边处理公务,听问县衙这边发生了事儿。不好意思孔大人,给你添麻烦了。” 熟悉的声音,让丁琬暗自腹诽“老天作弄”。 孔县令闻言忙不迭摇头,道: “徐将军莫要这么说。在下也是不知该如何解决,才知会军营那边。您也知道,我朝文官不得干预军营。” “武官也不得干预朝政。”徐永涵接续他的话。 不管此事是个什么经过,都是他管教无方。 军营的人抓百姓,到哪儿都说不通。 听着孔县令把事情发生的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后,徐永涵面色微臣。 一旁站着的人,撩袍跪下,道: “属下何平,见过徐将军。” 说话间,衙役搬来了一杷考究的椅子。 徐永涵撩袍坐下,目不斜视的看着何平,问道: “你为何要抓徐娘子,张千户是如何给你下命令的?” 何平跪直身子,气定神闲的说: “回徐将军的话,有人揭发徐娘子在北屿县恶意收粮,千户大人怕其做法影响军粮、影响粮价,所以派属下过来,带她回去询问。” “询问?你那叫询问?你是抓人!”丁槐直接开口反怼。 丁琬冷笑,幽幽的说: “堂堂七尺男儿,做过的事儿不敢承认吗?” 何平扭头,剑眉紧锁的辩解道: “我如何不敢承认?伙计同你通风报信,你要跑了我抓你,不对吗?” “放肆——” 不等丁琬开口,徐永涵直接出声。 “她有错没错暂且不论,你凭什么抓百姓?军营里,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利,嗯?” 何平一震,忙摇头解释着说: “徐将军明鉴,属下不是抓她,属下只是……” 话没说完,徐永涵冷“哼”一声,道: “你只是什么?你要带她回去问话,为何不找县衙帮忙?由他们出面,难道不正合适?” 此话中肯,不偏不倚。 丁琬瞅着秉公处理的徐永涵,面无表情。 孔县令缓缓点头,很是赞同。 何平咬唇,耷拉着脑袋,认错道: “是,属下办事疏忽,属下有错。” “你的错,一会儿再论。”徐永涵说完,看着孔县令又道,“麻烦孔大人帮忙问问,为何这位徐娘子要屯粮。” 孔县令瞅着一直站着的丁琬,问: “你也说说,为何屯粮吧。本官的确听到了些消息,你最近屯了不少。” 丁琬侧身行礼,随后站直身子,回答: “实不相瞒孔大人,小妇人最近的确是在屯粮。原因是在永平镇的永祥村开了酒坊。” 何平听到这话,不服气的道: “开酒坊就能恶意屯粮?带你回去问话,难道有错?” 丁琬没理他,反而直视徐永涵,道: “都说军营规矩大,今儿小妇人还真是见识到了。老百姓没说完话就可以肆意打断,好规矩呢。” “你——” 徐永涵蹙眉,看着孔县令,开口说: “孔大人,劳烦贵衙役,赏何平二十板子。” 孔县令闻言惊讶,随后点点头,冲衙役挥手。 何平起身,径自往外走。 路过丁琬的时候—— “怎么,你还想打我?来吧,反正我男人战死虎威山,平阳县有记录,我们家免税粮。” 再次抬出“寡妇”的身份,何平敢怒不敢言。 不情不愿的走出去,很快就传来挨板子的声音。 丁琬没理会,瞅着徐永涵继续说: “旁人不知道,徐将军应该知道吧。小妇人的高粱酿,是你们军医营用来疗伤的东西。酿酒需要粮食,年底、开春粮价那么高,小妇人并没有涨价。” “为的就是自己亏点,保障你们的用货。高价粮买怕了,所以如今粮价回落,我就想多买一些。酿酒用不完我可以吃,这有错吗?” “没错是没错,可有必要买那么多吗?”孔县令追问。 丁琬嗤笑,扭头看着他,又道: “那敢问孔大人,我买粮的价格是给少了,还是克占了谁的便宜?我用银子买粮,我为了酿酒、为了生活,这有错吗?” “这……”孔县令语塞。 他就是知道没错,所以旁人告诉他,他便没管。 更何况这小媳妇儿,还是丁县令的女儿。 徐永涵站起身,走到丁琬面前,抱拳拱手,道: “徐娘子做的没有错,屯粮也是事出有因。是在下督导不力,唐突了徐娘子。不知徐娘子需要什么,在下一定全力以赴。” 丁琬大方的受着他的礼。 上一次见他,他还是个前锋,如今就升到了将军。 恐怕跟捉拿北芪王子有关! 深吸口气,淡淡的道: “徐将军那么忙,有些事情顾不上在所难免。小妇人没有别的需要,只想知道是谁污蔑我‘恶意屯粮’。永祥村的酒坊刚刚建成,第一批酒还没有出来。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小妇人可不甘心。” 徐永涵闻言颔首,故意思索片刻,说: “这样,申时二刻,在下在县里缘客居招待。到时会告诉徐娘子,是谁污蔑。” “不……” “孔大人,在下告辞。” 徐永涵抱拳拱手,转身走了。 丁琬的拒绝都来不及说,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走了。 孔县令收回视线,看着围观的百姓,清了下嗓子,道: “徐娘子的未雨绸缪,本官明白。不过这年头做事情,还是要多番思考。你的无心举动,在旁人那里放大,就会出问题。” 丁琬受用的点头,说: “是啊。今日好在有大家伙儿帮忙,不然我进了军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孔县令听到这话,笑着道: “那倒不至于。徐将军跟陈将军带兵严明,军中纪律严谨。不过你去军营,应该会吓到。” 说着,看着围观的百姓们又道: “大家做的不错。不合规矩的事儿,就该挺身而出,这样咱们以后谁有事儿,都能互相帮助。” “是!” “孔大人说的对。” “徐娘子没事儿就好了。” “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啥都污蔑……” “……” 大家说的热热闹闹,丁琬却心事重重。 如果可以,她想时光倒流,她不追究是谁污蔑,可不可以? 第509章 要他何用? 从衙门出来,丁琬眼神呆滞的坐上马车。 丁槐见状,看着日头,轻声的道: “咱现在是回去,还是……” 话没说完,一位身着黑色衣衫的男子走上前,拱手道: “在下徐将军身边士兵,潘善。我们将军说离申时二刻还有些时间,但徐娘子回村就有些赶。所以让在下带徐娘子去休息,这边请。” 丁槐没有动。 丁琬看着没有让路的潘善,心知她今日不去是不可能。 点点头,靠着门框闭目养神。 潘善肩上,等丁琬进到马车里面,挨着丁槐坐下道: “这条路简直走,到头向东。” 丁槐扬起鞭子赶车,马车“吱哟……吱哟……”向前,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北屿县比平阳县要大,但却没有平阳县繁荣。 到底靠近北边,很多东西都跟不上。 道路很安静,如果不是知道来县里,都以为是在镇上。 终于,马车停下了。 潘善蹦下车,上前一边推门一边说: “这是夜莺姑娘的宅子,她人在军营,你们随便用。” 丁槐闻言愣住了。 不解的看着他,问: “军营还有女子吗?” “去年才组建。”潘善回答,冲着丁槐的后背又道,“咱们大军去南疆,南越有一支军队,清一色女子,骑马、用砍刀,专门砍战马腿,在南越叫铁骑颜。” 丁琬从车里下来,看着他,道: “咱们大周就是因为这个建立的?” “那倒不是。”潘善摇头,带她进到院子后,说,“主要是这女子天生身子比男人软,俯身、下腰,轻而易举。” 丁琬笑着颔首,打量着院子,道: “没有人?” “没有。”潘善回答。 丁琬有些不信,毕竟徐永涵那厮能提出要求,就不可能不露面。 可现在的确没有出现。 难道一会儿冒头? 想到这儿,丁琬长叹口气,道: “多谢你了,申时二刻我们会自行去缘客居。” “好。”潘善点头,转身帮着丁槐卸车去了。 丁琬没有去正房,而是去到东边厢房。 到底不是自己的宅子,哪能直接进东屋。 说是厢房,不比农家的主屋差。 她见过夜莺,也知那姑娘不是善类。 不过能一边混军营,一边不忘置办房产,也是她有正事儿。 细细琢磨,军营的津贴不菲啊。 怪不得上次徐永涵回来,拿了那么多钱给她。 想到这儿,丁琬撇嘴,坐在炕上,打量着屋子。 “吱……呀……”门开了。 丁槐从外面走进来,抱拳拱手,说: “都安顿好了。婉儿姐饿不?我去买些东西?” “不饿。”丁琬摇头。 指着屋子,淡淡的说: “你看,这是厢房,瞅着不比咱们村正房差吧。” “那是自然。”丁槐点头,“这房子在北屿县主街后面,价钱肯定不菲。” 丁琬闻言深吸口气,道: “有钱啊。” “有钱也是命换来的。”丁槐说完,拱手又道,“我去烧水,您喝点儿。” 丁琬没有吱声。 脑子里不停萦绕着他那句“有钱也是命换来的”话。 是啊,他们上战场,脑袋别在腰带上,说不准什么时候人就没了。 有钱倒也可以理解。 一想到这儿,徐永涵的面容就窜入脑海,让她纠结、难受…… …… 下午申时,丁琬稍微整理下自己,跟丁槐上车去完缘客居。 途中,丁琬让他跟自己进去。 丁槐自然没有异议,点头应下了。 二人来到缘客居,伙计把马车赶走,掌柜亲自带他们俩去了二楼。 雅间内,徐永涵跟鹰首早早等在那里。 丁琬瞟了下徐永涵,什么都没说。 鹰首倒是热络,微微拱手,道: “徐娘子,又见面了。” 丁琬“嗯”了一声,算作回应,指着身旁的丁槐,道: “我义弟丁槐。这位你认识,是徐将军。那位是英公子。” 丁槐恭敬地抱拳拱手,给他们见礼 彼此都见过礼后,丁琬没有跟客气,率先坐了。 三个人陆续坐下后,鹰首起身,拎着茶壶给丁琬倒茶。 刚要砰杯子,被丁琬一手扣住,阻止了他的举动。 目不转睛的盯着徐永涵,道: “徐将军,具体是谁污蔑小妇人,还请徐将军明示。” 徐永涵没吱声,鹰首笑眯眯的看着她,道: “徐娘子莫要着急。咱们很久未见,先叙叙旧。有些事情,还容在下慢慢解释。” 丁琬摇摇头看他,轻笑着问: “解释什么?哪些事情?” 徐永涵看着一脸蔑笑的女人,轻叹口气,道: “本将既然答应了你,会帮你查,自然不会食言。如今尚未有消息,再等一等,我们先吃饭。” 丁琬戏谑的看着跟自己疏离的男人,把茶杯放在丁槐面前,靠着椅背,不吱声了。 有丁槐在,他就不敢承认。 既如此,要他何用? 丁槐看了眼徐永涵,起身从鹰首的手里把茶壶拿走,给她倒水。 鹰首造了个大红脸儿,回到座位没有吱声。 茶水倒好,丁槐把茶杯推给丁琬。 徐永涵瞅着他,淡淡的道: “徐娘子这位义弟,多大了?” 丁琬故意深深看了眼丁槐,回答: “十七岁。” 徐永涵端起茶杯,平静的扔下一句“该避避嫌”后,低头喝茶。 丁琬嗤笑,不给面子的道: “笑话!我跟自己弟弟避啥嫌!心脏的人,看啥都脏。我避嫌也是那么回事儿,我没必要委屈自己。” 说完,直接伸手,搭在丁槐的肩头,拍了拍又道: “日后谁若是说啥不中听的,你就直接削他。反正你我心知肚明,岂是外人可诋毁的?” 丁槐一头雾水,随后木讷的点头。 要知道,平日丁琬对他距离得体,不会这般…… 也不能说亲昵,反正就是有些反常。 感受到一道不和善的目光,等他本能的看过去,徐将军二人,平静无常。 难道是他多心了? 徐永涵扭头看着鹰首,幽幽地道: “最近本将打算在军营伙房营后面养猪,到时候你去张罗吧。” 鹰首有苦难言,扭头看着丁琬,说: “徐娘子,关于养猪,您懂多少?” “懂得不太多。”丁琬认真的摇摇头,“不过你要是问如何养外室,我倒是可以帮你。这类戏文听过,农家茶余饭后也谈论过一些。” 第510章 有家不能回 就在鹰首不知道该咋接话的时候,伙计推门进来、上菜。 摆好后,看着徐永涵,说: “糖蒸酥酪还要再等一等。” “那个不急。”徐永涵回答。 丁琬在听到“糖蒸酥酪”的时候,秀眉微蹙。 幼时读书,当看到“忍用烹酥酪,从将玩玉盘”时,她还期待过。 期待有朝一日能吃上。 那会儿的徐二年,信誓旦旦跟她许诺,会让她吃到。 没想到今日…… 只可惜眼前人非从前人,到底糟蹋了好东西。 伙计出去后,徐永涵拿起筷子,道: “徐娘子多吃些。今日的事情是本将督导不利,本将同你赔罪。” 丁琬耸耸肩,不在意的道: “徐将军客气了。小妇人愧不敢当。” 说完,低头吃饭。 中午没吃,这会儿还真是饿了。 有几道菜离她有些远,不过丁槐会照顾人,拿着干净的筷子交给她。 丁琬只是叮嘱一句“你自己也吃”,便继续吃东西。 鹰首看着这一幕,惊讶的瞅着徐永涵。 换来他的冷漠,心知养猪的事儿,是逃脱不掉了。 早知道就不该把红鹰放走,如今他一个人承受,真是太难熬了。 丁琬专心的吃,徐永涵认真的瞅。 咋也想不到,他们再次一起吃饭,居然要隔这么远。 母亲说“欲速则不达”,可他看来,自己若是再不做些什么,这媳妇儿可就真跑了。 想到这儿,徐永涵端起酒杯,起身来到丁琬跟前,道: “本将给徐娘子赔罪,今日让你受委屈了。徐娘子喝茶就好。” 说着,仰头把酒喝尽。 丁琬端起茶杯,敷衍的喝了一口,说: “徐将军不必如此。小妇人要的不过是幕后污蔑之人,其余没有。” 徐永涵颔首,表示理解。 回到位置上后,看着她,道: “此事还得再等等。” “到底要等多久?”丁琬追问,指着自己的碟子,又说,“小妇人吃的差不多了。若是再没有消息,小妇人就要回去了。” 鹰首闻言,起身说道: “徐娘子莫急。我这就出去瞅瞅。” 说着起身,走到丁槐身边,轻笑着又道: “徐娘子的弟弟,你跟我一起吧。看看你认不认识。” 丁槐扭头看了眼丁琬,拒绝的话没等说呢,就被鹰首不由分说的拽着起身。 丁琬怕他挣扎还手再受伤,忙开口道: “去吧。顺道瞅瞅,那人咱们可认识。” 丁槐戒备的瞅了一眼徐永涵,还是没有动。 丁琬笑着摇摇头,拍拍他,说: “放心。徐将军是驻北军的将军,他不可能对我一个寡妇做啥。” 丁槐扔下一句“小心”,这才起身。 二人走到门口,门开被他们俩挡住又关上,只听—— “砰——”的一声。 靠近门的鹰首急忙拉门,伙计一脸懵然,地上一只瓷碗碎了,地上白嫩嫩的一坨。 丁琬见状笑了。 徐永涵蹙眉,冲着伙计吩咐: “再蒸一份。” 伙计苦恼的看着徐永涵,道: “回徐将军的话,牛乳就这些。” 徐永涵“腾——”地一下站起身,丁琬那边幽幽的说: “没有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东西。” 伙计闻言,如释重负。 鹰首后背发凉,扭头看着徐永涵说: “我去,我现在就去找牛乳。你放心,我肯定让徐娘子喝上。” 说完,拉着丁槐就出去。 伙计莫名其妙,不过收拾完,也把门带上,下楼继续忙活。 雅间内,顿时剩下了他们两个。 丁琬放下筷子,给自己盛了碗汤。 徐永涵就那么看着,直到她把汤喝完,也没有看他一眼。 内心苦笑的站起身—— “有事儿就说吧。丁槐警惕性高,会不时进来。” 言外之意,你不是注重身份嘛,别暴露了。 徐永涵几步来到她跟前,“猛”地抓着她的手腕儿,道: “你就是这么想我?这么看我吗?” 丁琬只觉一阵晕眩,等她回神的时候,后背抵着墙。 眼前人,靠的很近,面色极差。 丁琬发现每次跟他独处,基本她都是这个“待遇”。 想到这儿,嗤笑着摇摇头,说: “徐将军,你对丧夫的寡妇,是不是有种执念呢?” “你觉得呢?” “你都不承认你是他了,你觉得你现在这样,附和规矩吗?” 徐永涵看到她平静的表情,只觉得很刺眼。 那个看他就眸子放光的姑娘呢? 去哪里了? 双手捧着她的脸,俯首看着她,道: “琬儿,你一定要这么对我?我已经说了,那些都不是我做的。” 丁琬聪明的没有挣扎。 心知挣脱不开,倒不如留些力气。 “是不是你做的,想已经没有必要了。你该知道,咱们回不去了。” “是啊,你把我所有的退路都给堵死了,你认为我还能回去吗?”徐永涵蹙眉反问。 丁琬觉得不可思议。好笑的摇摇头,道: “咋,照你这么说话,还是我的不对?” 徐永涵忍着心里的难受,扣着她的肩头,认真道: “琬儿,我知你恨我、怨我,但我还是那句话,那些事儿不是我做的。是主子背着我,指使他们做的。” 哎哟,互相甩锅啊! 丁琬瞅着双眸坚定的徐永涵,又想了下那个皖南太子,幽幽地道: “你现在解释,不觉得晚了吗?” “我一直都在解释,是你不信我。”徐永涵强调。 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在讲“不是他”,可她根本不信! 丁琬扭头,看向一旁,喃喃的道: “你让我咋信你?你活着不回家,改名换姓也是事实。三年了,我整整守了三年,对得起你了。” “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你让我有家不能回,你让我彻底成为徐永涵,你咋就对的起我?” 丁琬瞅着指控自己的男人,气的伸手推他。 奈何岿然不动,从牙缝中挤出: “我让你有家不能回?是你自己不回,跟我有啥关系。徐永涵,你不能一边做着婊子,一边还立贞节牌坊。改名换姓的是你,不回家的是你,不认人的还是你——” 话落,丁琬被他狠狠箍着,耳畔传来—— 第511章 你以为做这些就够了? “琬儿,如果你非要这么说话,那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声音低沉,很有磁性。 但丁琬心里明白,这货生气了。 打小就一起玩,他什么样,她比谁都知道。 倔强的冷“哼”一声,把人推开一点,直视他的眼睛,道: “你不客气能咋地,宰了我?行啊,来吧!把我宰了,你做徐永涵,做徐二年,都没有人拆穿你,怎么都好。是我丁琬看走眼,心错付,唔——” 话没等说完,被他全部堵在咽喉。 好像最近几次都是如此,可偏偏这一次跟以往不同。 他亲的很温柔,吻的很耐心。 让丁琬一步一步的沦陷,最后竟然情不自禁的伸手,回抱着他。 耳畔传来“呵呵……”轻笑。 丁琬回神了。 察觉到自己的举动后,懊恼的放开他,扭头看向一旁。 丢死人了。 都已经决定放下了,怎么还能这么迷失自己? 为什么?! 徐永涵瞅着性子硬的姑娘,双手捧着她的脸,迫使她直视自己。 “既然舍不得,又何必说这般伤人伤己的话?你我心里都有彼此,咋就不能好好的,非要剑拔弩张?” 丁琬双手攥拳。 指甲嵌入掌心的疼痛,让她清醒不少。 看着眼前的男人,深吸口气,幽幽地道: “有没有彼此,都已经不重要了。你做你的徐永涵,我做我的丁琬。我承认,我还没彻底放下,但我放不下的是徐二年,不是你徐永涵。” “你该清楚,这俩还是一个人。” “你错了,这俩不是一个。”丁琬坚持。 徐永涵颓了。 怎么也想不通,这姑娘执着的点,到底是个什么东东。 徐二年就是徐永涵。 虽然改了名字,但是没有换姓。 容貌还是以前的样儿,对她也是如以前一眼。 咋就在她那里不一样了呢! 瞅着不说话的人儿,徐永涵耐着性子,道: “我跟你讲过,改名是没有办法。总不好我日后建立军功,圣上下旨,还是那个名字。你该知道,农家人起名,都很随意。” “所以你现在嫌弃农家了,是吧。”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徐永涵皱眉,“不管我叫什么,我是你男人,你的夫君。” 丁琬推开他,重新坐回位置,道: “已经不是了。我夫君三年前就没了。” “丁!琬!” 徐永涵几步来到跟前,气急败坏的压低声音说: “你到底再别扭啥?如果是因为名字,老子大不了回去改过来,能咋地!我诈死三年的缘由,也跟你讲过。那是因为主子要做大事儿,他都‘死了’,我还能活着吗?” “至于你介意的‘试探’,今天鹰首这么卑躬屈膝,我说啥是啥,你就该明白,那些试探不是我做的。还有你说的我三年没理你。” “你扪心自问,只要我回来,我哪次没有回家。虽然我没露面,可该给的我都给了。王五对你不轨,我教训他。萧逸帆派人跟踪你,我把人拦下,我……” 丁琬“猛”地抬头,打断他话道: “你以为做了这些,就够了?我告诉你,不够——不——唔……” 刚要吼,被他用手掌堵住。 丁琬气的“呼哧……呼哧……”,双眸狠狠地瞪着他。 她前世为了守他,足足守了十年。 重生回来,依然如此。 等他、守他,也替自己前世的“逃走”,还债。 可当她受伤之后做的那个梦,她所有的坚持,所有的等待,就显得那么可笑。 他娶了,他娶了公主,娶了公主! 丁琬倔强的瞪大眼睛,不让眼泪流下。 等缓解一番后,挥开他的大掌,长叹口气,道: “算了,现在计较那些都没有用了。你活着回去,家里也不会认你。如果你娘认你,我就离开。徐永涵,还是那句话,改了名字就好好过,别再拖泥带水了。” 话落,手腕儿被他握紧,一张怒不可遏的脸,映入眼帘。 丁琬冷笑,幽幽地道: “怎么,还非得争论出谁对不起谁,才可以吗?” “你告诉我,你到底在计较什么!” 该解释的,他都解释了。 该说的,也都说清楚了。 这怎么还越说越没完,越说越糟糕呢? 丁琬抽回手,瞅着眼前自己曾经那么眷恋的脸儿,深吸口气,说: “我不计较了。你娘答应过我,只要我开口,她就给我放妻书。如果你再逼我,我就要了那张东西,不再替你,照顾你娘、你侄子。” 徐永涵彻底恼了。 “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 “丁琬,你是不是以为老子拿你没办法?” “有没有办法的,对你我现在,有意义吗?” 徐永涵将人拦腰抱起,不顾她的挣扎,道: “我不想强迫你,但你若真的非得跟我拧巴着来,我不介意就在这儿要了你。” “你敢——” 丁琬这下慌了。 不管他们怎么闹,怎么折腾,他都不会那么做。 可是如今…… 丁琬咬唇,小声警告着道: “如果你敢硬来,我不会原谅你。我会喊、会叫,我会……” “你可以使劲儿折腾。”徐永涵老神在在的说着。 见她面色更加慌乱,心满意足的继续道: “如果你把人折腾来,老子顺势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虽然现在承认还有些突兀,不过比起你的‘放妻书’,老子还是承认了好。不然媳妇儿都没了,我该咋办?” “你……你认真的?” “不然呢?我媳妇儿都要走了,我还拼个什么劲儿?” 丁琬把着他的肩头蹦下来,长叹口气,道: “你拼,不是为我,是为你自己,为了你们徐家。” “你是我媳妇儿,你也姓徐!”徐永涵提醒。 丁琬走到门口,指着关闭的门,道: “好,既然你要承认,那就承认。不过我告诉你,不管你怎么做,我要走,谁也留不下。” 说着,便把雅间门拉开、 恰好伙计拐弯过来,手里端着刚刚出锅的糖蒸酥酪。 伙计笑眯眯的边走边说: “徐娘子,您可真厉害,这就算到小人过来了?” 丁琬笑着摇头。 伙计把糖蒸酥酪放下,躬身退下,把门带上…… 第512章 做不到原谅 徐永涵看着门口站着的人儿,平静开口说: “以前你就说想尝尝这糖蒸酥酪。如今我有钱了,可以满足你所有要求。” 丁琬扭头,看着不会说话的徐永涵,嗤笑道: “徐将军,你听没听过‘物是人非,时过境迁’。” 徐永涵皱眉,面色不佳的道: “我知你读过书,这三年我也读了。这两个词是啥意思,我懂!丁琬,就是判人死罪,也得告诉那人缘由。你不要我,总得跟我讲下原因吧。” “换名字、不回家,这些我都解释了。‘试探’那事儿,也不是我的做。你给我安的罪名,我全都解释了,你还要我咋地?” “我不要你咋地。”丁琬平静的摇头。 她的纠结,她的别扭,又岂能跟他讲? “我承认,你解释的很好,也很到位。可这些于我而言,都太迟了。” “你……咋就太迟了?咋就迟了?” 丁琬看着桌上冒热气的酥酪,呢喃着说: “桌上现在的东西,不是当初我想要的那个。你也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不过徐将军,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记着当年的事儿。可我丁琬,已经不敢记得了。” 徐永涵几步来到跟前,气急败坏的问: “你到底要我怎样?难道非要以死明智吗?” 丁琬平静的瞅着他,轻笑着道: “你回过家了,你不会死的。不管你娘认不认你,你都不会。” “你,你猜到了?” 丁琬抿唇,点点头,说: “你刚才将‘有家回不得’,我就猜到了。” “那为啥我说要承认身份,你会那么惶恐?”徐永涵追问。 抓着她的手腕儿,急迫的又道: “你还是在乎我的,你根本就没有放下。既然如此,为啥还要推拒我?琬儿,咱们已经分开五年了。五年难道还短吗?你还想继续分开吗?” 丁琬瞅着皓腕上黝黑的大掌。 虎口那里,有茧子。 应该是练剑导致。 “能做到今日的将军,你应该付出很多吧。” 没头没脑的话,让徐永涵愣住了。 虽不想承认,但事实的确如此。 “起先进狼窟的时候,有想过放弃。可那是唯一的机会,我答应过给你最好的生活,所以我坚持下来了。” 丁琬笑着叹口气。 抽回胳膊,后退两步,说: “别在为我做啥,咱俩已经回不去了。奉劝你一句,粮价回落是好事儿,你们军营那么多人,多囤一些总没有坏处。告诉那个草包千户,农家有句老话,叫‘有粮心不慌’。” “丁琬,你介意我换名,那我就……” 丁琬摇摇头,打断他的话。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有些乱,我想回去歇会儿。若避不开见面,就如同今日这般,装作彼此不认识吧。” “琬儿,你……” “你欠我的,就从这件事儿开始还吧!”丁琬说完,信誓旦旦的转身离开。 她明白纠结前世的事儿不放,是她矫情。 毕竟那个时候,她死了,人家另娶没有问题。 可这心里就是过不去,想不开。 她承认,她自私了。 她能守他十年,他怎么就守不得她呢? 孤独终老对他来说,的确很残忍。 可她苦苦守的那十年,难道就轻松了? 她每天靠儿时记忆活着,难道就不残忍吗? 不,她做不到原谅,她想不开! 脚下生风,“蹬蹬蹬……”下楼后,正好丁槐上来。 看到面色惨白的丁琬,关心的道: “姐,你咋地了?” 鹰首见状,也是一脸惊讶。 就在丁槐怒气冲冲要上楼算账的时候,丁琬拉住他,摇摇头,说: “我没事儿,就是累了。咱们回去。” 丁槐不相信这个说辞。 可她不想让他去,他也没法一意孤行。 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鹰首。 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扶人离开。 走了几步意难平,扭头撂下狠话道: “我姐要是有个万一,我要你的命!” 说完,又狠狠剜他一眼,这才带人离开。 鹰首被吼的莫名其妙。 又不好跟他发作,只能耷拉着脑袋上楼。 推门进屋抱怨着道: “那个小屁崽子居然跟我……呼——” 一道掌风袭来,鹰首麻利的闪身躲开。 紧接着又是一拳,鹰首再次躲过。 拳,拳,拳…… 一连五拳,鹰首终于不耐烦了。 一个纵身跳过圆桌,使他二人中间,保持安全距离。 “你特娘疯了?老子招你惹你了?我告诉你黑鹰,我听你、让你,不过是当时做些事情。可老子做的,那也是主子授意。我该做的都做了,你别得寸进尺!” 真当他好脾气? 这货是他带出来的,什么本事儿他能不知道。 懒得跟他一般见识,还没完没了了! 徐永涵微眯着眼睛看他,道: “得寸进尺?如果我把你媳妇儿给你折腾没了,你会像我这般只是打几拳?” “能咋地!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女人有的是。” “放屁!砰——” 徐永涵一拍桌子,登时拍断桌腿,桌面倾斜。 “哗啦哗啦……” 碗盘摔在地上,发出脆响。 此时正值饭点儿,左右两侧雅间都在热闹的吃饭。 因为这个声音,全都安静了。 伙计闻声上来,但却不敢进屋。 毕竟屋里的贵客,他惹不起。 徐永涵淡淡的留下一句“你赔钱”,转身出去了。 鹰首因为那件事儿,自觉对不起他,不得已乖乖的跟伙计研究赔偿的事情。 等他下来找人时,徐永涵已经翻身上马等他了。 二人策马出城,没有人烟之后,徐永涵勒住缰绳。 鹰首侧身来到他跟前,轻声问道: “你没解释清楚吗?如果需要我作证,我可以的。” 徐永涵咬牙切齿,狠戾的瞪着他,说: “作证?她现在明显判我‘斩首’,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你当我没说吗?可主子当初扣锅的时候,你干啥不拦着?” 鹰首里外不是人,可还不能跟他发火。 主子临走前特意嘱咐,驻北军交给他,必须要让他心情轻松。 深吸口气,一脸讨好的道: “我都说了,我对不起你。你让我干啥都行。实在不行,我去帮你哄媳妇儿,我跟她说前因后果,成不?” “滚——” 徐永涵吼完,策马北上。 他的媳妇儿若是自己哄不了,还有什么资格活着…… 第513章 揭发之人 丁琬被丁槐扶上马车,呆愣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盯着月亮赶路,即便都是官道,也还是有些困难。 官道安静的除了马蹄跟车轱辘的声音,再无其他。 “吱哟……吱哟……吱哟……” 声音节奏一致,也让丁琬回过了神。 深吸口气,揉搓下脸儿,道: “你跟那人下楼,可探听得知谁是揭发人?” “是谭运。” “谁?” “谭运。”丁槐重复。 丁琬惊讶不已。 难以置信的呢喃着“谭运”两个字,好一会儿才道: “他从咱那离开都好几天了。咋这会儿揭发?还有啊,我招他惹他了?” 买卖不成仁义在。 这谭运当时态度不错,咋还背后下绊子?! 告状,儿时玩耍才会有的举动,他这么大的人,居然也做? 丢人! 丁槐专心赶路,目不斜视的道: “揭发人虽然是他,不过他是奉命行事。” “奉命?他说的?” 丁槐摇摇头,抽空瞅了眼她,说: “话里留下来的意思!” “留下来的意思?”丁琬嘀咕完,笑了。 靠着门框,瞅着远处黑漆漆的一片,道: “谭老夫人选的这个人,只怕日后对她自己,都是一个劲敌。” “双刃剑嘛,应该的。”丁槐淡淡的说。 谭家老太太选人的确没有问题,可这人仓促选上来,终究是个祸根。 他们彼此都懂。 丁琬眼珠转了一下,碰碰丁槐的胳膊,道: “明儿咱们就回去吧。然后你带我跟小姑姑去趟府城。” 丁槐先是一愣,随后笑着颔首,没有说话。 马车继续向前赶路,有些阴森森,不过二人是伴儿,倒也没有怕。 回到永祥村,已经是夜半三更。 张喜燕跟何宏志一直没睡,就等着他们。 当听到院子里传来马车的声音,纷纷起来,从屋里出来。 丁琬下车看到他们夫妻,不好意思的道: “回来晚了,让你们跟着担心了。” 张喜燕察觉她状态不佳,走上前,说: “嫂子累坏了吧。快回去歇歇。下午烧的炕,这会儿热气散了,正好入睡。” 丁琬颔首,扭头看着丁槐,道: “早点睡吧,明儿晨起咱们就回。” “是。”丁槐应下。 张喜燕夫妻俩听到这话,都不淡定了。 何宏志走上前,不解的问: “嫂子,不是说等出酒的吗?” 丁琬摇摇头,不在意的道: “不用等出酒。现在做的没问题,咱俩心里清楚。” 怕他们再问,丁琬故意打了个哈欠。 张喜燕见状也不好说啥,赶紧带丁琬回房。 丁槐目送他们进屋后,这才冲何宏志颔首,转身欲走—— “兄弟,你们去县里咋地了?发生啥事儿了?” 丁槐看着他一脸担忧的样子,轻声的回答: “大小姐收粮被人揭发说是‘恶意收粮’。大小姐生气,这才要离开。” 何宏志一听“揭发”二字,腿顿时软了下来。 “见,见官了?” “见了。”丁槐点头,“不过没事儿,大小姐没犯法,见官也没啥大事儿。我回去睡了,你也早点。” 何宏志深吸口气,没再拦阻。 回到正房,看着西屋亮灯,抹黑回东屋躺下。 儿子睡在炕梢,微鼾。 他自己则把衣服脱下,钻进被窝,等着。 一炷香后,张喜燕从西屋回来。 “咋样,还是要走?” 张喜燕一边脱鞋,一边不忘“嗯”了一声。 脱去外衣躺下,叹口气,道: “说是不大喜欢北屿,再加上她小姑成亲在即,她打算带丁家姑奶奶去府城办嫁妆。” 何宏志闻言嘴角狠抽,幽幽地道: “办嫁妆都去府城,老丁家真有钱啊。” “是啊。”张喜燕枕着他的胳膊,呢喃着道,“咱们也好好做事,争取日后让儿子去府城念书。” 何宏志听到这话,充满干劲儿,不过却也不忘正事儿。 “给丁家的添妆礼,你都准备好了没?” “放心,放心,早就备下了。”张喜燕点头。 翻个身,平躺在炕上,又道: “我给她做了一对鸳鸯戏水的枕巾,还有两对包袱皮,三尺红布,三尺锦缎。” “就是嫂子给咱的那个锦缎?” “那不是。”张喜燕摇头,“我跟咱娘搁喜年的霞坊买的。她三尺、我三尺。” “那能要钱吗?” 张喜燕心里满足,不在意的道: “不让他赔钱就是了。你放心吧,你小舅子挺聪明的。” 何宏志憨笑着“嗯”了一声,说: “我就不想占人家便宜。哪怕是亲戚也不成。” 张喜燕了解丈夫,捏了捏他的脸颊,道: “是是是,你高风亮节,快睡吧。明儿一早我包饺子,让他们吃完再赶路。” “好。”何宏志抽出胳膊,把脸儿埋在媳妇儿的颈窝处,闭上眼睛。 东屋这边安静了,西屋那边“烙饼”了。 丁琬不停地来回翻身,脑子里全都是徐永涵的面容。 耳畔也全都是他的“我都已经解释了,你还要我咋样”的话。 终于,丁琬坐起身,不再勉强自己。 穿上衣服,小心翼翼的打开西屋门出去了。 丁琬低头往前走,也不知道具体要干啥,反正就不想睡。 “姐,你睡不着了?” 丁槐的声音传来,让丁琬瞬间抬头。 看着少年,她轻笑耸耸肩,道: “你咋也没睡?” “知道姐肯定睡不着,所以我也就出来转转。”说着,指外面的主路又道,“我陪您出去走走?” 丁琬看了眼正房,又看了看外面,点点头。 村里的主路,当初盖酒坊时,就提前把路修好了。 即便阴天下雨,板车拉货也不会陷车。 二人并肩走,没有坑坑洼洼,走的特别平坦。 “姐,今天那个徐将军,真的没有欺负你吗?” “没有,他不敢。”丁琬摇头。 见他一脸惊讶,笑呵呵的又道: “他好歹是将军,咋可能欺负我一个寡妇。我不过是不喜欢听他说话罢了。” 丁槐毕竟不是徐致远,这么蹩脚的理由,他不信。 可人家不说,他就不问,这是本分。 “既然姐不喜欢听他说话,日后离远点就是了。” “嗯。”丁琬点头,轻笑着呢喃,“反正日后也没机会见,就这样吧。”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丁槐听得,还是说给她自己听得…… 第514章 不好强迫他 丁琬一夜没睡。 张喜燕起来做饭的时候,她换了身衣服,也跟着去帮忙。 虽然精神不错,可眼底的的黑,清晰可见。 “嫂子,你这是……” 丁琬摇摇头,无奈的笑着说: “可能知道要回去兴奋了,所以没睡着。你要这是……摘菜去?” “对。”张喜燕颔首,“我摘些小白菜,咱们包饺子。” 自打丁琬他们过来,张家就没断过肉。 所以小白菜猪肉馅儿的水饺,正合适。 丁琬闻言,叹口气,道: “我们过来,让你们破费了。” “嫂子竟说外道话。我们去你那边,不也这样?”张喜燕轻笑,羞愧的又道,“嫂子还不时地往回买肉,我们去的时候,可一次都没买。” “那不一样。”丁琬摇头,“我出去办事儿路过肉摊,就买一些。你们去我那边,不是没机会出去嘛。” 说话间,一筐小白菜就装好了。 农家夏天吃啥,特别方便。 怕她误会,张喜燕笑呵呵的解释道: “咱们做一些,剩下的给镇上我娘那送去。镇上不比农家,吃一口买一口,费钱。” 丁琬瞅着那一筐小白菜,心知给了这么多,张家吃不完,也得分给纪家一些。 嘴上侄子不提张喜春,可这心里,还是惦记。 回到厨房,张喜燕摘菜、洗菜,丁琬再旁和面。 和了五碗面,把何宏志的爹、娘、妹妹,都带出来了。 张喜燕很会做儿媳,这也就难怪他们一家三口去土庄子,婆家一句怨言都没有。 何宏志起来后,洗手过来帮忙揉面、擀皮。 丁琬跟张喜燕包饺子。 不一会儿,丁槐也过来了,洗洗手,帮着包。 他是跟唐嬷嬷一起学的,元宝饺子包的特别地道。 张喜燕看着他,不住的点头,说: “丁槐就是不想找啊。这要是放出话,得多少姑娘想跟他呢!” 丁琬闻言看了眼他,道: “他说弱冠之前不考虑,我也不好强迫他。” 何宏志一听这话,“哎哟”了一声,说: “那可有些晚,还是得抓紧。” 丁槐每每听到这样的话,都十分无奈。 耸耸肩,把包好的饺子放下后,道: “不着急。好男儿先立业、后成家。” 张喜燕还想吱声,被丁琬碰了下,缓缓摇头。 她心里明白,这小媳妇儿是想把她的小姑子接受给丁槐。 可这也得人家能看得上啊。 丁槐心气儿高,从他来家之后就能看出来。 如今家里正在平反,他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说亲,不能够! 饺子包差不多的时候,何宏志开始点火、烧水。 第一锅饺子出锅,张喜燕亲自拿去村里,给公婆送去。 丁槐帮着丁琬收尾,何宏志开始煮第二锅饺子。 这男人别看是庄稼汉子,下厨房也是信手拈来。 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不得不说,张喜燕嫁对了。 嫁对的结果就是,他们家会越来越好。 吃过饺子,张喜燕把准备好的添妆拿出来,道: “嫂子,这些是我给小姑的添妆。当初我们三口人在村里,小姑没少帮忙。她成亲我们去不上,这是一点心意,麻烦嫂子帮忙带去。” 丁琬瞅着小包袱,点点头,说: “我替我小姑谢谢你。让你费心了。” “一家人,有啥不客气的。”张喜燕摇头,指着另外一个道,“那是我娘的。幸好昨天下午让喜年送来,不然还真是……嫂子,再呆两天呗。不是说不去蛟阳县了嘛。” “不去那边也得回家啊。”丁琬笑着回答,把东西抱起,边走边说,“算算日子不赶趟,我还是得先回去。这边就靠你们了。粮食我屯了不少,你们自己屯些够吃的就行。” “知道了。”张喜燕不住点头。 等丁琬把东西放上车后,挽着她的胳膊,往外面走。 何老爹三口人过来,也送来了他们准备的东西。 何母哆哆嗦嗦的把还烫手的布包交给她,道: “闺女,这是刚烙出锅的葱油饼。白面的,你路上吃。” 张喜燕闻言,嘴角狠抽。 丁琬却稀罕的接过来,笑眯眯说: “好啊,谢谢伯娘。这样回去的路上,就不用饿肚子了。” “哎哟哟,我就说你不会嫌弃。丫头,你看着没,人家不嫌弃。”老太太高兴的不行。 丁琬把布包交给丁槐,拍拍老人家的手,道: “细粮啊,咋可能嫌弃。还是伯娘疼我。” 老太太瞅着眼前的小媳妇儿,明明岁数不算小,可瞅着好像要比老闺女年轻、性子好。 难得啊! 可惜啊! “赶路小心一些。下次过来记得来家,我给你做疙瘩汤,也是细粮。” “娘……” “好,谢谢伯娘。”丁琬满口答应。 何宏志被打断了话,面色有些红。 怕老母亲再说出些什么旁的,赶紧催促丁槐赶车上路。 他们两口子送人,直到上了主路、拐弯,何宏志这才开口道: “让嫂子看笑话了。我娘她……她年纪大了,没见过啥世面。留觉得细粮是最好的。” “当然是最好的。”丁琬接话。 看着何宏志一脸局促的样子,笑着又道: “伯娘他们是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给我,这没有任何问题。我很感激,因为他们看重我。你别总拦着,我是自己人,不妨事儿。” 何宏志叹口气,抿唇说: “我知道嫂子对我们两口子好,可是我娘……正如嫂子所说,那些是我娘认为最好的。我会努力赚钱,日后让爹娘认为最好的东西,再提升一下。” 小伙子信誓旦旦的话,让丁琬满意的颔首。 如果他一味的嫌弃母亲,那她还真得好好想想,照量一下。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我们也该走了。镇上那边,就麻烦燕子帮忙告知一声了。” “好,我一会儿就去。”张喜燕颔首。 丁琬瞅着那管事跟账房,不放心的再次嘱咐: “不管啥事儿,按照规矩来。不可为任何一个人行方便。” “是,东家请放心。”二人说完,抱拳拱手。 丁琬蹦上马车,丁槐扬鞭赶车。 几人站在那里目送,谁都没有走…… 第515章 过不去心里那道儿坎 丁琬提前回村,大家免不了都是惊讶。 而且说好了去蛟阳县,她又没去,更是免不了娘家、婆家的一顿询问。 不过理由她早就已经找好了。 “……奶啊,我都说了好几遍啦。真没事儿,就是想带我小姑去府城办嫁妆。我爹、二叔都不回来,我不能再不靠谱啊。” “瞎说。”丁母瞪了她一眼,抻哆着道,“你二叔六月初就回来,咋就不赶趟。” “不赶趟,他又不是一个人回来。”丁琬神秘兮兮的说着。 她这个样子,顿时让丁家三口人全都愣住了。 纷纷问她究竟,丁琬也没掩饰,把丁文海跟谭瑶的事儿,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我二叔觉得她不错,她也觉得我二叔靠谱,就对上眼了。” 丁母是想儿子找媳妇,可这谭家姑奶奶的出身,是不是有些高。 不仅如此,她还不能生养,这也…… 扭头看着丈夫,面色不咋好的道: “孩子他爹,你说老二真要娶这个,会不会……会不会太那啥啊。” “哪啥?”丁父不解。 说话说一半,他就是跟她生活几十年,也猜不到。 丁翠兰坐在一旁,接续着话,道: “爹,我娘的意思是,谭家姑奶奶不能生养,我二哥娶她,就绝后了。” “咋绝后了?大现跟小玮不是孩子?”丁父迷茫。 这话咋说的,还越说越下道儿了呢?! 丁琬终于明白祖母的意思后,笑着摇摇头,说: “爷,我奶的意思是这谭家姑奶奶不能生养,嫁过来不能给二叔生孩子。” “那能咋地,你儿子好啊!”丁父不悦,“你儿子另找,还得女方没有孩子的寡妇,这上哪儿找去。除了不能生养,还真没旁的法子。” 丁翠兰闻言也觉得在理儿,不住的点头,说: “娘,我瞅着谭家姑奶奶人不错。挺干练、还温婉贤惠。” “人是不错,娘也知道。可是……”丁母仍旧过不去心里那道儿坎。 她年轻时生了不少,可占住的孩子就仨。 老大到现在就三个孩子,老二两个。 她希望子孙满堂,而不是到此为止! 老大那边肯定不会再生了。 她虽然这个想法不好,可也希望老二再找,再添几个孩子。 说实在的,老丁家从丁父这辈就子嗣少。 而且都不长寿,他们老两口算是活的时间久的。 旁支的亲戚,根本不走动,所以她才想儿子多多生,日后家宅兴旺。 丁父理解老伴儿的担心,想了一下,道: “这样,老二跟咱家现在的条件,给谭家姑奶奶看病、吃药,绰绰有余。若是治好了,就算锦上添花。治不好,也不能强求。孩子他娘,一辈不管两辈事儿,算了吧。” 闺女、老伴儿都支持,丁母长叹口气,没有法子的说: “好吧。既然你们没意见,老二也愿意,那恶人我也就不做了。若是回来他们欢喜,就赶在兰儿之前办了。” 丁父闻言咂舌,不支持的道: “好赖那也是谭家,咋能这么仓促。” 丁母没吱声,瞅向一旁不说话。 屋内其余三个人都清楚,这是不高兴了。 虽然松口,可心里还是不舒服。 丁翠兰冲丁琬使了个眼色,道: “琬儿,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嫁衣,落霞坊做的,可好看了。” 丁琬颔首,冲祖父微微颔首,又看了眼祖母,这才跟着离开。 两个孩子一走,丁父轻叹口气,道: “我知你心中所想,可这也许就是老丁家的命。好在如今有四个孙子,慢慢来,不着急。” 丁母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呢喃着说: “我那么做为了谁啊。她们不理解就算了,你还不懂我。” 丁父凑过去,拍拍她的肩头,道: “我咋能不懂你!不过这事儿还得老二自己愿意。难道你想棒打鸳鸯,另外给他找?他能把人带去给老大瞅,那明显就是愿意了。” 丁母长叹口气,幽幽地道: “这个是比赵氏好,没有娘家来刮配,可是这不生养……” “慢慢治。等我看到谭迁,侧面再问问。他人脉广,找个好郎中给看看,不是什么难事。” 丁父这话让丁母高兴了。 不住的点头,道: “对对对,谭迁那孩子认识的人多,交给他准没错。没错!” 东屋丁母茅塞顿开,西屋丁翠兰满脸愁云。 “琬儿,你说我娘要是还不愿意,该咋办啊?” 丁琬把手里的嫁衣放下,轻声道: “放心吧,我爷肯定能劝好。你这嫁衣不错,挺漂亮。花费不小吧。” 丁翠兰颔首,轻叹口气,回答: “我问了管事,这身嫁衣光料子就是九十九两银子。这些朱钗、首饰啥的,也是那个价。我觉得就是故意取长长久久的意。” 丁琬看着金钗啥的,笑着说: “衣服或许不值那个价,但是首饰绝对有了。两处中和,差不多。” “那也挺贵。”丁翠兰心疼。 丁琬瞅着还没嫁人就跟安辰一条心的小姑姑,无奈的站起身,说: “差不多我就回去了。我奶那边,你最近照顾这些。后天一早咱们出发去府城。” “真不用办嫁妆,我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 丁琬笑着拍拍她的肩头,什么都没说。 办嫁妆是顺手,跟谭迁面谈才是真。 既然谭运是把双刃剑,那他们也可以用一下。 回到徐家,耿氏刚好出来,二人走了个面对面。 “娘,你这是……” 耿氏笑着摇头,拉着她边走边说: “正想着出去找你,饭做好了。” 丁琬点头,跟着一起进屋。 回来至今,就最开始耿氏问了徐致远。 在得知跟着去了蛟阳县后,就再也没提。 至于她跟徐永涵见面的事儿,她更是只字不提。 丁琬心里明白,老太太现在心里最煎熬。 可煎熬也没办法,毕竟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谁也没法再去阻止。 索性老人家明事理,没有占到儿子那边。 至于以后怎样…… 那就不清楚了。 洗手回到炕前盛饭,瞅着恬淡的耿氏,丁琬轻声地说: “娘,后天我陪小姑姑去府城办嫁妆,来回得十天左右。” “啊,这么赶路成吗?” “不赶路。”丁琬摇头,“就我们一辆马车,快。” “哦,那路上小心。”耿氏说完,低头扒拉饭,没有吱声…… 第516章 受重伤 吃过饭,丁琬照常收拾碗筷。 耿氏说了句“别忙”,便起身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布包。 献宝似的把布包打开,说: “你给娘看看,这些给你小姑添妆成不?” 丁琬闻言放下手里的东西,凑过去看。 一对枕巾,一个炕单,一床被面,还有一个小褥子。 都是用上等锦缎配上好丝线,花样也特别。 不得不承认,婆母的手,真的很巧。 “咋样,可以不?”耿氏期盼的看着她,轻声解释,“我瞅安辰那样也不差钱,首饰啥的肯定不少。这些她也来不及做,我就趁着没事儿做些,给她预备出来。” 那个期盼的样子,就像孩子做错事儿,不停地跟大人说话,企图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一般。 丁琬心里明白,耿氏此刻是心慌的。 儿子活着,可三年没回来,还改了名字。 就算事出有因,但那日出的事儿,她也不好跟自己坦言。 或许在外人看来,说开了会更好。 但人就是这样,往往你觉得说开了没事儿,可偏偏当事人不敢说、不能说。 丁琬把东西重新包好,笑着说: “娘会的花样可真不少。我二舅母娘家的秀坊,真该找娘要些花样才是。” 耿氏闻言忙摆手,说: “我还能有老张家的秀坊好?你可别逗我了。不过你觉得可以,那就是可以了。我就怕礼薄了。” 这还薄? 锦缎虽然是谭迁送的,不过价格不菲。丝线钱也不便宜,再加上手工,耗时。 最重要的,是那颗真诚的心意。 丁琬挨着耿氏坐下,笑眯眯的说: “娘可别胡思乱想了。这些东西随便一样,都够添妆。您疼我小姑姑,也是给我壮脸,很不错了。” 耿氏瞅着儿媳的样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只能点点头,笑了。 丁琬见她不说了,收拾东西,去厨房刷碗。 耿氏把东西重新放回箱子里,箱盖扣上后,好久她都没有动。 丁琬收拾完厨房,端来热水回正房。 “娘,烫烫脚吧。” “哎,好。”耿氏忙不迭点头。 看着给自己洗脚的儿媳妇,耿氏咽了下口水,说: “琬儿,当初你说的要放妻书,你打算啥时候要?” “不着急。”丁琬摇头。 按着她的脚泡热水,笑眯眯的道: “娘别老撵我。我在咱家还没呆够呢。” 耿氏抿唇,看着她说: “孩子,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有一天,二年回来,你会咋办?” “他能回来?” 耿氏叹口气,见儿媳不想提,她便摇摇头,没有吱声。 话题再一次终止,丁琬低头专心致志的给耿氏洗脚。 二人,又一次的错过机会…… …… 转天丁翠兰把作坊的那一摊,简单交给耿氏后,便回家收拾东西。 从土庄子到府城,因为不拉酒,所以他们走的要比那年快很多。 仅用了两天时间就到了。 这天,还正值中午。 进城后,丁槐拐到一旁。 掀开车帘,冲着车里的两个人,道: “进城了。咱们先找个地方把饭吃了。吃完再去师傅的宅院。” 那边很久没有人住,吃的没有,灰尘很多。 吃完饭回去,总要好好收拾一番。 丁翠兰闻言颔首,想了一下,笑嘻嘻的说: “去醉仙楼。今儿我请客。” 丁槐本能的看了眼丁琬,见其颔首,笑着道: “好啊,您请客,那得多吃些才是呢。” “你就敞开吃,想吃啥点啥。”丁翠兰说完,从腰间把钥匙交给他。 自打她跟安辰大定后,安辰就把他在府城的宅子的钥匙,给了她一把。 虽然她拿钥匙没用,平时也不来,不过给她一把钥匙,也算他给的一个交代。 丁槐揣好钥匙,赶车直奔醉仙楼。 马车停在酒楼门口,丁琬跟丁翠兰一起下车。 伙计赶车离开,三个人直接跟随另一位伙计去了大堂。 没要雅间,就选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坐下。 “三位客官,您们想吃些啥?今儿有新鲜肥美的蟹,要不要来点儿?清蒸的,好吃。” 丁翠兰摸着自己带来的荷包,不放心的问: “咋卖的?” “一盘六只,三百二十八文。”伙计回答。 丁琬一听这个价,冲丁翠兰摇摇头,示意她不要买。 贵,而且个头肯定不大。 丁翠兰一听才三百多文钱,不在意的道: “行,就来一盘清蒸的。还有啥?” 伙计见她没有拒绝,又说了几道他们酒楼的招牌。 价格都在三、四百文钱左右。 丁琬、丁槐二人,轮番的桌下提醒,可一点效果都没有。 丁翠兰就如同财大气粗的土财主,伙计说啥她要啥。 粗略算了下,这一桌的饭菜,三两银子不止。 三两啊! 等伙计离开,丁琬压低声音说: “小姑,你疯了!你点了这么多,咱咋吃?太贵了。” “是啊是啊。”丁槐不住点头,“我就是随口一说,咱们吃饱、吃好就行了。” 丁翠兰不在意的摆摆手,把自己带来的荷包放在桌上,说: “看见没,我是真来办嫁妆的。再说了,这些东西吃不完咱们要个食盒带回去,晚上省的做了。琬儿,我点的这些,三道菜才能比得上你当日的那道蟹黄羹,便宜。” “那能一样嘛。”丁琬无语。 丁槐嘴角狠抽,拎着茶壶,给他们俩倒茶。 这根本就是没有可比性。 就在三个人还纠结菜价的时候—— “哎,听说没?耿家把新上任的县令的大公子给揍了。” “岂止是大公子,听说还有外孙子呢。” “你咋知道的?” “我一个朋友在蛟阳县的县衙当差,当然是听他说的。” “你快拉倒吧,你就会吹牛。这事儿就是最近发生的,你朋友不在县衙做事,回平阳县干啥?” “就是就是,你一向爱说大话,不过也得分场合。” “你看,我真没骗你!听说那外孙子受重伤,我朋友带人来咱们德济堂请郎中的。” “请的谁?” “你说谁,当然是告老还乡的那个王太医了。” “吧嗒——” 一声脆香,丁琬的茶杯,掉在了地上…… 第517章 可不怎么稳重 脆响过后,那几个讨论的人,顿时不吱声了。 一个伙计见状,急忙拿着笤帚、簸箕过来,收拾。 要不咋说醉仙楼好呢。 就冲这伙计的机灵劲儿,麻利劲儿,是真好。 等他收好、离开,丁琬跟丁翠兰纷纷起身,打算过去一问究竟。 不想,被丁槐拦住了。 一手按一个,压低声音道: “他们说的不一定是实情,我出去问问再说。” 丁琬咬唇,心急如焚。 但心里也明白,道听途说跟实情,还是有出入。 可徐致远若是真出了事儿,她不好跟耿氏交代。 一旁丁翠兰很直接,摇头不赞同的说: “这些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儿,咋能是假的?你别拦着,我自己去问,我好好问。” 丁槐不依的摇头,按住她的胳膊,继续劝说: “您别着急。这些人说的,跟我师父那些朋友讲的,您会信谁?” 一句话,登时让丁翠兰消停了。 丁琬刚要开口,旁边传来一阵声响,接着就看到刚才说话的那几个人,行色匆匆的离开了酒楼。 丁翠兰第一反应就要起身追,刚巧伙计过来上菜,拦住了。 伙计不知道他们刚才发生了啥,把菜放下后,说: “客官别着急,另外几道菜都做上了,很快就好。您们喝点啥?咱家新到的梨花白,邱家换了当家人的第一批酒,都说好喝的很。” 伙计说的头头是道,可他们此刻哪有心情吃饭、喝酒? 丁翠兰不想听他白话,从腰间掏出一块银子,放在桌上,道: “酒就不用了。麻烦你,把我们点的菜,用食盒装好,再装一盆米饭。” “咋,客官不在这儿吃了?”伙计追问。 丁翠兰点点头,叹口气,又道: “刚才打碎了一个杯子,这钱富裕的就权当是赔偿杯子的钱。麻烦小哥儿把吃食送去富安巷把头第五家。我们有些事儿,得赶紧回去,不在这边吃了。” 伙计闻言蹙眉,接过银子后顿时又眉开眼笑。 “客官言重了,我们应该做的,应该做的。这太多了,一个茶杯没有那么多钱。” “没事儿,剩下的就当你们送饭的辛苦钱。”丁翠兰大方的说着。 去县里已经很多次,所以这样的事情,她完全能信手拈来。 伙计见出手这么大方,忙不迭的点头哈腰,道: “哎哟,谢谢客官。客官您慢走,有啥吩咐您就说,我们能办的一定办。” 说着,热络的把他们送出去。 另一位伙计早就把车赶来,丁槐扶着他们姑侄上车手,扬鞭回去。 打算先把他们送回去,然后再出去打探消息。 谁知马车停下、掏出钥匙,门上竟然没有锁。 丁槐皱眉,不解的把大门推开。 难道师傅在府城呢? 就在他抬头看院子的时候,不想院里正好站了一位鹅黄色衣衫的女子。 背对着他,不知道是干啥来的。 女子听到开门声,本能的转过头,同样打量着丁槐。 “你,你是谁?”丁槐出声问。 心里不停地敲鼓,毕竟师傅跟姑奶奶要成亲了,这……这是什么情况? 丁翠兰听到丁槐这话,急急忙忙下了车。 动静很大,但却没有让丁琬回神。 想蛟阳县的事情,太过入神了。 脑子里,迸出了好多个“可能”。 丁翠兰下车,看到院子里的女人后,也问了跟丁槐一样的问题—— “你是谁?你在这儿干啥?” 说话间就进了院子,大有一副原配要撕小三的架势。 丁槐缓过神要拦,人已经冲过去了。 就在这时,正房屋门打开,安辰从里面出来,手里拎着个东西,边走边说—— “你说你着急忙慌走啥,东西都……兰儿?你怎么过来了?” 安辰的声音里,透着喜悦。 可丁翠兰此刻一点都听不出来,不住的摇头,指着一旁站着的姑娘,道: “她是谁?她咋在这儿?” 激动的样子,让安辰心里明白要坏事儿。 几步走上前,拉着她,道: “你别误会,她不是谁。给你给你,赶紧拿着走。以后……” 话没说完,丁翠兰挣脱开他的手,扭头冲着女子,继续问: “你到底是谁?你在这儿做啥呢?还有你,给她啥玩意儿啊?你咋回事儿啊?你不是去蛟阳县帮大现了吗?你啥时候回来的?” 此刻的丁翠兰已经在暴走边缘。 相较于她的急躁,那女子就很淡定了。 上下打量一番丁翠兰,嗤笑着道: “安辰,你这小媳妇儿可不怎么稳重,草木皆兵呢。” “我草木皆兵?”丁翠兰恼火的剜了她一眼,道,“你咋不说你莫名其妙呢?你是谁?你为啥站在这个院子里,你说——” 女子蹙眉,瞅着张牙舞爪的丁翠兰,缓缓摇头,说: “安辰,我先走了,你自己管吧,我没义务。” 说完,转身就走。 “不行走——”丁翠兰趁安辰不备,突然发力,挣脱开了他的钳制。 几步跑到女子面前,揽住她的去路,说: “你不许走,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到底是谁?你为啥站在这儿?” “我有必要跟你解释吗?”女子高傲的反问。 就在丁翠兰语塞的时候—— “难道没必要吗?她是安辰即将过门的妻子。” 丁琬从车上下来,款款走到跟前。 院子里这么大的动静,若是再“唤醒”不过来她,那可就太不合常理了。 不过看到她,丁琬倒也放松了。 甭管安辰为啥回来,反正这俩人肯定没事儿。 而且,她担心的事情,也终于有个明白人告知了。 走到跟前,微微福身—— “夜莺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夜莺扭头看了眼丁翠兰,又看了看丁琬,叹口气,说: “成。看在你的面子,我跟她解释一下吧。” 说着转身,瞅着双眼通红的姑娘,惋惜的摇摇头道: “也就你把他当成个宝儿吧。我看不上他的,你别担心。至于我为啥过来,那肯定是说事儿的。” 丁翠兰这会儿也平静了、理智了。 深吸口气,有些惭愧的侧身行礼,说: “对不住了叶姑娘,让你看笑话了。” 不管咋地,琬儿对她这么礼遇有加,肯定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的情况。 夜莺瞅着她这般,轻笑着道: “既然这样,咱们进屋吧。我跟你们再说一遍。” 第518章 吃一堑长一智 安辰见状,急忙出声道: “你回去吧,不用你,我自己能说。” 夜莺闻言恼火,瞅着他,怪叫道: “嘿~还真是一家人啊。卸磨杀驴的本事儿,都这么炉火纯青?” 丁翠兰闻言蹙眉,本能的看着丁琬。 丁琬不想她知道的太多,走到夜莺身边,笑眯眯的挽着她的胳膊,道: “我送你出去。不过你得先告诉我,我家人都咋样了?” 夜莺倒也配合她。 跟着往外走,边走边说: “放心吧,王太医都过去了,你的养子肯定没事儿。” 说话间出了院子,夜莺压低声音又道: “不过因为这件事儿,黑鹰那小子恼了,把耿伟忠最器重的儿子耿熔给揍了。据说,三个月都别想下地。” 丁琬闻言抿唇,没有吱声。 夜莺见状,煞有其事的又道: “耿伟忠放话了,要让黑鹰吃不了兜着走。” 丁琬好笑的看着她,轻声说: “夜莺姑娘,你还是把我当成村妇,啥都不知道了吗?” “啊?” “耿伟忠或许在蛟阳县很能耐。可他再能耐,还能动徐永涵?一个百姓动将军,你认为我回信?”丁琬说完,无语的摇摇头。 她知道夜莺跟徐永涵是一伙儿的。 可没想到,这姑娘竟然不浪费任何一个机会,给那家伙辩驳。 也是没谁了! 夜莺有些尴尬,“呵呵……”轻笑两声,正好醉仙楼的伙计过来送餐。 她趁机说了句“有事儿要忙”,匆匆离开。 伙计以为是自己的缘故,打断了他们,尴尬的笑了下。 丁琬倒是没在意,指着院子里,说: “麻烦你了,跟我进来。” 伙计拎着食盒进到院子,丁槐赶紧伸手接过食盒。 丁琬直接拉门进屋,丁翠兰正坐在炕上委屈呢。 安辰站在一旁,也不知道是刚起来,还是一直站着哄。 丁琬没理会,走到跟前,拍拍小姑姑的肩头,瞅着安辰,道: “啥时候回来的?” “前,前天。” 丁琬微眯着眼睛,算算日子,又道: “我爹那边啥时候出事儿的?” “七,七八天之前。” 七八天? 丁琬惊讶了。 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道: “我回来之前去了北屿县,可没听说过这事儿啊。” 当时她还见了徐永涵,对方可一点都没没告诉她啊! 安辰叹口气,看了眼仍旧委屈的丁翠兰,说: “此事闹得不小,咋可能隐瞒的了。不过是因为顾着北面,所以有人特意压着,怕出事儿罢了。” 怕出事儿? 怕谁出事儿? 丁琬见安辰不时地瞅着丁翠兰,心中了然。 如果猜的没错,他们是为了瞒着北边的徐永涵。 这么说来,父亲那边已经徐永涵就是徐二年了。 好嘛,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 就在丁琬一脸阴沉的时候,丁槐拎着食盒拉门进屋。 丁翠兰擦了擦眼睛,鼻音浓重的道: “先吃饭吧,边吃边说,安辰哥也没吃呢。” 得! 根本不用人家哄,这就好了。 炕桌放好,丁槐帮忙把饭菜全都摆上。 没想到他会在,所以就要了够他们三个吃的饭。 安辰瞅着大徒弟,吩咐着说: “去厨房,早上还剩了三个馒头。” “凉馒头咋吃,我去热热。”丁翠兰拦住丁槐,贤惠的出去了。 丁槐本来没想走,被安辰一句“抱柴禾”给“撵走”了。 屋子里剩下他们俩后,这才开口道: “你别担心,致远现在已经彻底没事儿了。他为了救二珏,挡了对方一匕首。当时就请了蛟阳县最好的郎中,随后王太医也去了。你放心,孩子啥事儿都没有,一点毛病都没落下。” 知道她最担心什么,所以安辰先把孩子的情况说了。 “算起来,这王太医真是多亏了鹰卫。我让人去给那边去信,很快这人就到了。你该知道,那王太医虽然告老还乡,可脾气还是有的。”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松口气,说: “他们怎么就跟耿家的人有了牵扯?因为啥啊?” “因为一个姑娘。” “啥?!” “你别激动。”安辰摇头,急忙解释着说,“因为耿熔当街抢了一个姑娘。正好你弟弟跟致远上街碰到了。” 话落,丁琬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道: “这俩人拔刀相助了?我咋去跟他们说的?二珏走的时候,我千叮咛、万嘱咐啊!” 安辰抿唇,看着她,说: “致远血气方刚,二珏没拦住。” “…………” 丁琬没说话,眉头拧成了“川”字。 安辰见她这样,轻声地说: “这事儿也怪我,是我跟他们说要锄强扶弱,除暴安良。我……” “你当我是傻子啊。”丁琬无奈开口。 她不自认还算了解他。 这人,无利不起早。 不教几个孩子“唯利是图”就是不错了,还能教他们“除暴安良”?“锄强扶弱”? “在永平镇的时候,致远的‘血气方刚’我就领教过了。可我已经明确告诉了他,这孩子咋能……” 安辰听到这话,走上前,蹲下来,说: “你也别着急。或许这还算是好事情呢。” “好事儿?” “吃一堑长一智呗。” 安辰的话说完,屋门拉开,丁翠兰端着热气腾腾的馒头进来。 看着他们俩的样子先是一愣,随后把馒头放下,道: “安辰哥,帮我把菜端出去,热一热再吃。” 别看天热了,可吃凉东西还是不好。 安辰起身帮忙,丁琬就那么坐着。 脑子里全都是她自己的幻想。 幻想徐致远中匕首的样子; 幻想丁珏着急慌乱的样子; 幻想父亲担心害怕的样子; 幻想…… 脑子各种画面经过,耳畔传来—— “别想了,赶紧吃饭吧。” 丁翠兰轻柔的声音,让丁琬回过了神。 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长叹口气。 丁翠兰已经知道蛟阳县事情的经过,递给她一双筷子,道: “你也别多想了。一会儿让安辰哥出去给那边送信,让大哥、二哥晚点回来,我成亲之前赶回就好。” “为,为何?” “这有啥为啥的。”丁翠兰摇头,“等孩子身上的伤,好的七七八八,他们再回来呗。不然,你还不知道被你婆婆咋埋怨呢。” 第519章 顺道成亲? 那可是老徐家的独苗苗。 被她带出去也就罢了,为了见世面。 可这世面见的让孩子受伤,那亲家嫂子还不得炸毛? 平常怎么样都好,一旦宝贝孙子有啥万一,挨数落的就是亲侄女。 想到这儿,夹菜放在她的碗里,说: “你放心吧,大家一起瞒着,肯定不会让亲家嫂子知道的。” 丁琬闻言笑了。 看着一心为自己的小姑姑,道: “这事儿瞒不住,还是直接告诉她比较好。” 安辰惊讶的看着她,不解的蹙眉。 丁翠兰更直接,直接开问: “你知道你说啥呢不?你要知道,这人是你带出去的,然后你先回来了。” 丁琬心虚,轻声为自己辩解: “我那不是有事儿嘛。” “有没有事儿你都不能想回来。”丁翠兰强调,“我跟你说,这事儿就是大嫂不知道,大嫂要是知道,说你都是轻的,非得罚你不可。” “琬儿,这致远到底是养子。隔层肚皮差层山,老话讲的不是没有道理。你对孩子一百、一千、一万个好。可如今出这事儿,所有的‘好’都得归为零,啥都没了。” 丁琬扒拉口饭,长叹口气,道: “那也没有办法。如果现在不说,日后再出现类似的情况,更难收场。” “这咋就说不听了呢。”丁翠兰有些急眼。 丁槐把盛好的汤,放在她的面前,说: “您别急,大小姐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 丁翠兰惊讶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道: “你还帮着她?” 丁槐漾出一抹“无奈”的笑意,解释着说: “您有所不知,我们在永平镇的时候,致远就因为这样的事儿,出手了。如果不是刚好朝廷有人要办北屿县,那天晚上会怎么样,谁也不清楚。” 见丁翠兰一脸迷茫,丁槐原原本本的把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经过就是这样。好在朝廷要办北屿县前任县令,所以借着这个事儿就彻底都办了。” “都,都办了?”丁翠兰惊呼,随后又小声嘀咕,“那为啥咱村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呢?” 安辰见她这般惊讶,拍拍她的肩头,道: “蛟阳县的事儿,你不是也不知道嘛。有些东西,人家想让你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不想让你知道,很多法子封锁消息。” 丁翠兰听到这话蹙眉,随后扭头看着丁琬,说: “琬儿如果你信我,咱回去就要放妻书,咱不能呆了。这要是……” 话没说完,安辰直接咂舌打断她的话,道: “浑说什么呢?这人走了三年就要放妻书?咋也得再等两年。” “两年?两年以后徐致远就十岁了,那能好管吗?”丁翠兰反驳。 看着满脸不解的安辰,无奈开口又道: “你不懂,这养母不好当。她管深了人家会说,管浅了人家更会说。里外不是人啊!” 一心朴实为了丁琬,他们姑侄俩的情谊,还真是让人羡慕。 丁琬冲小姑姑漾出一抹“松弛”的笑容,说: “别担心我,那孩子就是经历少。这一次足够他老实的。只不过这次我不说了,让他奶奶说。小寡妇说了没用,那就老寡妇来说。” 丁翠兰还要开口,可想到侄女的用意后,叹口气,道: “行吧。等二珏回来,也让二珏提醒一下他。这小子虽然冲动,不过受伤也是因为救了二珏。唉,心是好的,不过他不惹事儿,也不会这个状况。” “好了好了,咱们先吃饭。”安辰夹菜放在她的碗里,示意她不要再说。 丁琬瞅着安辰,把所有的疑惑,都暂时放在一旁,专心吃饭。 这小子以为能蒙混过关? 美得他! 本来应该大快朵颐的餐食,几人吃起来都是味同嚼蜡。 吃过饭,丁翠兰去厨房烧水,打算好好收拾一下屋子。 一个男人住着,平常事情又多,可想而知除了这正房能看的下眼儿,其他屋子肯定贼狼狈。 他们三个人得住两间房,还是要收拾一下比较好。 安辰企图“逃跑”去帮忙,被丁琬给喊住了。 打发丁槐去帮小姑姑,随后笑吟吟的瞅着他,说: “跟我讲讲吧,你咋突然回来了。还有那边到底咋样了,今年能不能动耿伟忠。” 京城的耿府肯定不能这么早,但是蛟阳县的应该差不多了。 当街行凶,可大可小。 就看上面打算怎么处理了。 安辰自知躲不过去,揉了揉头发,道: “我回来很那事儿没关系。主要是平阳县要建商队据点,我回来张罗一下。顺道把亲成了。” 啧啧啧…… 还顺道成亲? 有那么忙? 不过丁琬只是内心“吐槽”,没有打断他的话。 安辰也看出了她的表情,深吸口气,说: “耿伟忠肯定是要动他,不过不是现在。” “咋,我儿子跟我弟弟他们俩,白折腾了呗。” 安辰耸肩,一脸无奈的瞅着她,道: “你心里其实比我清楚,这俩孩子闹这一出,不坏事儿都是好的。” 呃…… 丁琬迷茫了。 她,她不清楚的好不好? 如此真实的表情,让安辰无奈的摇头。 “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丁琬老实回答。 安辰蹙眉瞅着她,难以置信的道: “你跟徐永涵见了几次,他没提过?” 话落,安辰看到冰冷的表情,立马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那啥,其实就是耿伟忠跟军营的人有勾结,不过这人藏得深,还没揪出来。” 安辰的解释,让丁琬面色缓和了不少。 不过对于他说的话,倒是让她有些惊讶了。 怎么也没想到耿伟忠还会跟军营有勾结。 是谁呢? 看起来这事儿,是越来越复杂了。 手指轻敲着桌面,小声呢喃着: “我以为他顶多也就是个鱼肉乡里,没想到还跟军营勾结。勾结什么呢?军饷?军需?军粮?” 说到这儿,丁琬突然看着他,道: “我本来是要在永平镇看完出酒就去蛟阳县的。不过我收粮,被人揭发污蔑说我恶意屯粮。你说这两者之间,有没有关系。对了,揭发我的人是谭运,我这次来主要也是找谭迁说这个事儿。” 第520章 促成 “谭运?老太太新找的接班人?” “对。” 见她承认,安辰把杯子里的茶水喝尽后,催促着说: “走走走,我带你去找他。” “找谁?”丁琬脑子宕机了。 没头没脑的风风火火,她知道咋回事儿。 安辰扔出“谭迁”二字后,先下地穿鞋。 丁琬见状也不甘示弱,穿鞋起身。 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正房,谭迁去隔壁告知丁翠兰他的行踪。 男人在不在意你,就看他这些细节处理的怎么样。 就拿父亲来说,不管去哪儿,势必都要告诉母亲。 就是徐二年,没成亲的时候去趟县里,也会特意告诉她一声。 等安辰从屋里出来,丁琬笑吟吟的说: “不错啊,还知道报备一下。” 安辰不在意的耸肩,拉开院门带她出去,道: “这次跟你爹吃饭,他特意交代,不管去哪儿,都得告诉一声,免得她担心。” 哎哟,原来是老爹亲传啊! 丁琬笑了笑,没有吱声。 二人步行去了一间茶楼,不用问也知道,是她跟谭迁合伙开的那个。 还以为这店铺搁置了,没想到…… “哎,他哪儿来的钱?” 安辰瞅着她,笑呵呵的说: “你找了他姑母合作,他自然也得找旁人合作。你认识的。” “谁?太子吗?” “夜莺。” “怎么是她?” 安辰耸耸肩,摇摇头,道: “你问我,我问谁?我也纳闷呢。一个鹰卫,还是被皖南太子器重的鹰卫,咋还对做生意感兴趣了。” 说完继续往前走,不想被她拽住了衣袖? “啥事儿?” “我还没问你呢,她咋出现在你的院子?干啥来的?” 安辰蹙眉,有些惊讶的看着她,道: “你觉得她来找我干啥?看上我了?” “你想得美!”丁琬翻个白眼。 旁人她不知道,眼前这位她了解,夜莺她更是知道。 见他不想说,也觉得刚才多此一问,直接把人扒拉开,径自进了茶楼。 进到里面顿时傻了。 特别的大! 跟县里廖家茶楼明显不同。 整个大堂,座无虚席,上面高台有个姑娘在弹琴。 翩翩白衣,未施粉黛,但却有着不一样的美。 伙计走过来,压低声音,说: “夫人好,您是要喝茶吗?” 说完看到进来的安辰,惊讶的抱拳拱手,十分恭敬。 “安爷。” 安辰没理它,而是用手肘碰了下丁琬,直接带人往后走。 伙计目送他们离开,这才继续忙活。 丁琬跟在后面,瞅着眼前那厮七拐八拐、十分熟识的样子就知道,这货不少来。 几步来到他身边,轻声的道: “你不是在蛟阳县帮大现呢吗?咋感觉这茶楼跟你家似的呢?” 安辰闻言笑了,老神在在的说: “你没发现刚才招呼你的伙计不一样?” “不一样?有吗?” 安辰没吱声,伸手推开一个屋门。 屋里,谭迁正在奋笔疾书,不知道写着什么。 听到声响抬头,看清来人后,急忙放下毛笔,说: “你啥时候来的?坐!” 说话间来到圆桌前,招呼丁琬坐下。 谭迁恭敬地倒水,看着一言不发的丁琬,迷茫的瞅着安辰。 安辰也是一头雾水。 来时还好好的,这说变脸就变脸,要不要这么快? 谭迁喉结抖动,把茶杯推给她,然后坐在她的对面,道: “关于我姑母的事儿……我,我就是告诉了她一个地址,其他我啥都没做。” 丁琬睨着他,手指轻敲着桌面,问: “你还想做啥?” “我……我……”谭迁自知理亏,耷拉着脑袋,不吱声了。 丁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见他这般,倒也不好再逗他。 “行了,我二叔都带她去见我爹了,你既然这么想跟我成为亲戚,我能说啥?论年纪,你虚长我一岁,以后过年麻烦多给些压岁钱。” 谭迁闻言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道: “你,你都成亲了。” “怎么,成亲就不能要压岁钱了?”丁琬挑眉不悦。 本就理亏的谭迁见状,不住的点头,嘴里忙说“应该、应该”。 安辰撩袍坐下,自力更生的倒了杯茶,说: “行了,你逗他有意思啊。说正事儿吧。” 谭迁不傻,听到这话,顿时明白眼前这女人已经不计较了。 既然不计较,刚才还那么吓唬他,幼不幼稚! 丁琬不知道他内心所想,只是把谭运的故意透露揭发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你姑母曾跟我说过,她姓‘谭’,要维护谭家。你说这谭运,会不会也是这个想法?他虽然被老太太从旁支带上来,可能被看中,指定不是草包。那这大是大非,他拎不清吗?” 谭迁闻言顿了一下,随后端着茶杯喝茶。 老神在在的样子,让丁琬有些不解。 桌下踢了他一记,道: “装啥深沉,赶紧说啊!” 谭迁放下茶杯,瞅着她颔首,说: “他是东宫的人。” “啥?!”丁琬惊呼。 反正屋里就他们仨,她能放肆一些。 谭迁再次点头,靠着椅背,道: “皖南太子‘死后’的那一年多,他不是养伤,而是在建立自己的人脉。” “他还自己建立?以前的呢?”丁琬懵然的问。 谭迁看着如此天真的女人,好笑的道: “咋,你以为太子为什么能成为太子?立储不是那么容易,就是因为太子没有建立自己的人脉,所以才被早早立储。” 这…… “没有谁,会想看到一个组建自己人脉,时刻取代自己的君王。这跟江湖一样。” 丁琬闻言蹙眉,不解的瞅着安辰,道: “你咋啥都能跟江湖扯上关系?” “这不很正常?武林盟主为什么做武林盟主?自然有着他的过人之处。谁敢拉拢,直接……” 后面的话没说,比划出一个“割喉”的手势。 谭迁缓缓颔首,接续着又道: “就是这么个道理。太子因为没有人,所以驻守北边,建立声望的时候就会被暗害。而他‘死后’,京城也的确动荡不小。五皇子、三皇子为了储君位置,大肆拉拢朝臣。” “跟随他们的,自然重用。不跟随的,直接迫害。例如前京兆尹顾大人。看似济阳伯所为,背后如果没人给他授意,他也不敢。所以夺嫡大战看似一触即发,实则暗涌很多年时间才促成。” 第521章 他有机会喝吗? 促成? 用这个词,是认真的吗? 丁琬嘴角狠抽,有些语塞。 谭迁悠哉的看着她,挑眉道: “你觉得萧逸帆为啥突然参加科举?” 丁琬听到这话,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你别告诉我,是因为,因为那位。” 谭迁点头,笑眯眯的瞅着她,道: “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你。虎威山一役没多久,他就找过我。” “找你?下场吗?” “不是。”谭迁摇头,“他知道我祖父临终有遗言,谭家人不可入京为官。他当时就让我做皇商,与他合作,不过被我拒绝了。” 丁琬听得头也有些大。 别看读了书,别看是重活一次,可她前世只是酿酒,对朝堂浅薄事情了解些许,但这么深层的东西,她不曾触碰。 原因无他,本分! 什么出身做什么事儿,原谅她只是一个小小酿酒师,懂太多了,容易遭祸。 更何况她对这些,本身也不感兴趣。 谭迁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几趟后,道: “有一个事儿,安辰我都没说过。其实我姐姐,入宫承宠多年,一直都没有孩儿。突然就有了孩子,你们觉得是什么原因?” “……” “……” 二人全都不吱声了。 谭迁瞅着他们俩,轻笑着又说: “更可笑的是,他找过我、告知我姐的事情后的三天,我们谭家才收到了这封信。所以我没有选择,只能做皇商。他也正因为清楚,所以把谭运‘送’了过来。” 丁琬一听这话,恍然大悟的道: “怪不得那会儿听说耿诗禾进了太子府,原来……原来一切的线团,都是他抛出来的?” 谭迁耸耸肩,有些无奈的道: “是谁都不要紧,我们只要记住我们要做的就成。丁琬,你今日能过来找我主动说这些,足以见得你把我当成自己人,我谭迁全记在心里了。” 丁琬摆摆手,不在意的道: “说这些就外道了。我二叔日后是你小姑父,咱也算亲戚。” 说着,扭头看了眼安辰,又道: “既然咱把事儿都讲开了,日后咋做也就不用顾忌了。对了,你府城这边的亲戚,都解决了吗?” “解决掉了。”谭迁颔首回答,“以前只是不想理,不是不能动。” 丁琬喝着有些凉的茶,心里放松不少。 细细琢磨,谭运“恶意”去揭发自己,是不是在告诉军营,那个千户有问题呢? 意识到这点,丁琬并没有说,只是在心里,小小琢磨…… …… 从府城回来后,丁琬踏实了许多。 不再考虑那些不该操心的事情,全心全意忙活丁翠兰出嫁的事情。 六月初十,柳氏抱着丁瑫跟丁文海、丁现,先行回来。 徐致远跟丁珏、丁玮没有回,丁文江也没到,大家自然而然的就认为是等丁文江忙完公务,一起回来。 反正三个孩子都念书,跟丁文江在县衙那边呆着,总会学到很多东西。 至于柳氏他们,只字不提徐致远受伤的事情。 丁琬闻训先回了娘家,毕竟那么久没见到柳氏了。 刚一进院子,就被唐嬷嬷喊去了东跨院。 屋内,柳氏黑着一张脸坐在炕上,屋子里没有丁瑫的踪影。 唐嬷嬷把人带进屋后,也直接转身离开,顺手把屋门带上。 丁琬自知躲不过,走到炕边,看着严肃的母亲,道: “娘,我错了。” 柳氏抬头,双眸直勾勾的瞅着她,没有吱声。 丁琬倒也乖,直接蹲下来,仰头道: “我真知道错了。我当时是有事儿,所以没跟去蛟阳县,我……” 话没说完,柳氏突然扬起手,丁琬本能闭上眼睛,主动承接这一巴掌。 可等了半天也没有,只听到—— “丁琬,你越来越有主意了!带养子出门不跟着,你要干啥?啊!他活着,他居然活着,你还知道,但你不说,你当我是你娘了吗?啊——” 柳氏边说边捶打她的肩头。 忍着不想哭,可最终还是忍不住,簌簌落泪。 农家有句土话,叫: 猫养猫疼,狗养狗疼。 自己养的孩子,咋可能不心疼? 她瞒着、不说,天知道她得多难受。 如今都不敢细想,因为想了除了心痛,没有旁的。 当初,她可是要上吊跟着走了的人儿啊! 柳氏打到最后,趴在她的肩头,轻声呜咽。 “你这孩子啊……太要强了。我,我是你娘啊,你跟我说能咋地,能咋地?呜呜呜……你快疼死娘了啊你……” 丁琬紧紧抱着母亲,双眼通红。 心里很难受,也很想哭,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哭不出来。 好一会儿,外面传来耿氏跟唐嬷嬷打唠的声音后,柳氏犹如满血复活一般,起身就要出去。 想当然的,被丁琬抱住了。 “娘,娘你要是听我的,就当这一切啥都没发生。” “没发生?咋可能!”柳氏咬牙切齿,愤恨的从牙缝中挤话道,“她养的还儿子,改名换姓,建功立业,如今让我闺女做寡妇,凭啥——凭……唔——” 话没说完,被丁琬用手捂住了嘴。 “娘,她不知道,你不能暴露他还活着的消息。再说了,他跟你们相认了吗?” 她断定徐永涵不会相认,能认父亲不可能认母亲。 毕竟父亲还知道“顾全大局”,但是母亲,是根本不会。 果然,这话说完后,柳氏消停了。 丁琬缓缓放下手,压低声音,说: “娘,他或许真的就忘了。” “放屁——”柳氏根本不相信,“没听说过受伤之后就啥都不记得了。除非这人喝了孟婆汤。他有机会喝吗?” 呃…… 那还真没机会。 丁琬转身给她倒杯水,让她坐下冷静一番,说: “娘,不管咋样,我婆母对我不错,咱心知肚明。” “那是因为她得用着咱家。”柳氏咬牙切齿。 “不管因为啥,我嫁过去之后她待我如何,咱们都明白。” “这跟他儿子忘恩负义,是两回事儿。” “是啊,两回事儿。徐永涵是徐永涵,我婆婆是我婆婆,他们不是一回事儿,对不?” 第522章 跟大伯没关系 柳氏看着女儿这般样子,长叹口气,道: “有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当初娘教你蛮横、霸道、自私,而不是现在这般,干啥都想着旁人,不管自己,那该有多好?是娘不对,娘教错了你啊!” 丁琬一听这话,忙不迭摇头,说: “娘,你这话咋说的,我可自私了。周桂花、周子旭,那不都是我弄走的?还有赵桂兰,如果当时我不跟小姑说这事儿,或许她……” 话说到这儿,柳氏“哼”了一声,道: “那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察觉到闺女还蹲着,柳氏伸手把人拽起来。 “你不知道,当我看到他故意不认我的样子,我心疼的就恨不得上去抽他。你去北苑县送酒,是不是也碰到他了?” 丁琬这次没有否认,点点头说: “离老远看了眼,不过他没理我,我想着一就改了名字,那就算我们缘分尽了。” “怪不得,怪不得你松口要放妻书了。”柳氏轻声呢喃,握紧了闺女的手。 外面传来脚步声,应该是喊他们娘俩过去了。 柳氏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道: “要了放妻书,咱们重新找。将军啥的找不到,找个秀才让他慢慢考。我看学堂的李秀才就不错,不如……” “停,娘可别说了。”丁琬忙不迭摇头。 她自己什么样她最清楚。 不如她的,她看不上,不管长得如何。 她整颗心都是徐二年,即便如今他改了名字,自己也坚定信心要忘记他。 可这不是说说就忘了的。 她是人,她是女人,她也有她的优柔寡断。 屋门拉开,婆子站在门口,道: “夫人,大小姐,老夫人在正房请您们过去。” “知道了。”柳氏应了一声,没有动。 等门关上以后,柳氏拽着闺女,道: “我先把话说下,你如果答应了我,那我肯定好好跟你婆婆相处。不然,别说一会儿我给她掉脸子。” 丁琬闻言,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只要娘的要求不过分,我就答应你。” “好。”柳氏点头,郑重的看着她,说,“再等两年,两年后的今天,你必须把放妻书拿到手。到时候你另嫁或者娘给你招上门女婿,那都看你,明白吗?我只要你脱离徐家,那样的小子,不值得你守。” 还以为母亲真要撮合她跟李秀才呢,幸好不是。 丁琬长舒口气,不住的颔首答应着说: “成,我全都听娘的。再等两年时间我就走了,行不?” 柳氏满意了。 把杯子里的水全都喝完后,起身拉着她,不紧不慢的往外走。 丁琬总觉得哪里不对,可细想想,又琢磨不出来,最后索性罢了。 进到正房东屋,大家都在热络的打唠。 丁现一看丁琬,忙起身,说: “姐,我回来了。” 黑了,瘦了,不过比以前要精神了。 丁琬笑着把人按在炕上,道: “又不是啥客儿,赶紧坐吧。二叔,自己回来的?” 意有所指的话,让丁文海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耿氏也知道他跟谭瑶的事情,笑眯眯的拽了拽儿媳妇,说: “别闹你二叔。” 说完,看着柳氏熟络的道: “亲家母,这瑫哥儿可重了呢。” “是啊,快一周了,我都要抱不动了。”柳氏笑吟吟的点头。 跟以前没啥区别,可细细看能发现,有疏离感。 丁琬能瞅出来,耿氏那么敏感,就更能看出来了。 隐约觉得有什么事儿,不过还是绷着自己,没有去理会。 丁母抱着小孙子,笑嘻嘻的说: “老大家的,这孩子可真硬实啊。刚才啥也不扶,走了五六步。我看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走了呢。” 柳氏笑着点头,挨着闺女坐下,道: “可淘了,娘可别理他。这小子欺负人,天天欺负唐嬷嬷。” 正说着,丁瑫直接跑到丁母的怀里,熊她让抱。 唐嬷嬷正好进屋,急忙把孩子抱过来,说: “老夫人就别抱了,这孩子重,您仔细身子。” 丁母闻言也没有强迫。 毕竟岁数大了,不服老不行。 等唐嬷嬷抱孩子去西屋找丁翠兰。 快出嫁了,脸皮薄,尤其是知道他们要讨论亲事,所以老早就躲了。 丁母等门关上,把准备好的钱袋子拿出来,放在炕上,说: “这是你们妹子送亲摆桌的钱。老大媳妇儿、还有老二,你们就跟琬儿一起张罗。咱家这边就定六月十九晚上,六月二十正日子,你们也得张罗。安辰那孩子搁村里也没啥认识人。” 丁文海不住的点头,拿起钱袋子掂了掂,说: “哎哟,娘挺有钱啊。” 丁母闻言颇有几分得意的说: “这里面有一小部分是我的。其余都是安辰给填的。那小子知道咱家的情况,我是这么想的,你们摆桌两边都从这钱出,剩下的给你妹子带回去。” 柳氏摇头,轻柔的道: “娘,既然您打算给兰儿带回去,就不要用这钱。咱们又没分家,这钱我们张罗。” “就是啊娘,我是她二哥,她成亲我还能袖手旁观?” “奶,你就放心吧。我有银子,我姐也有,我小姑的送亲、成亲,席面肯定不会差。我都想好了,送亲用四八席。成亲那天用三蒸九扣八大碗,这是蛟阳县那边最流行的。” 辽东的席面,大致分为三种。 中等的二八席,八碟八碗。 还有三八席,八凉八热八大碗。 四八席就有讲究了,以荤菜为主,每席以八个为限,以用餐具三十二件而得名四八。 四八席还有四红四喜,八方来财,四平八稳之说。 至于丁现说的“三蒸九扣八大碗”,丁母等人都是第一次听到。 丁琬前世去过京城,知道这个。 不过农家摆这个,还是有些浪费了。 刚要开口拒绝,柳氏那边直接摇头道: “不行,咱们家现在要中规中矩。老爷在蛟阳县做官,如履薄冰,咱们不能在后面做出让人捏把柄的事儿。” 丁现蹙眉,不解的道: “伯娘,这跟大伯没关系啊。是我跟姐拿钱啊!” 第523章 力有余而心不足 柳氏闻言,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一旁没有吱声的耿氏见状,轻声道: “我说一句啊。大现,你伯娘不是那个意思,这钱就是你伯娘自己拿,她也拿得出来。只不过是着‘三蒸九扣八大碗’太奢靡,你大伯又是做官的,被外人知道,终究不好。” 柳氏不住点头,感激的看了眼耿氏。 该说不说,这亲家母对她,那是绝对的了解。 丁文海深吸口气,有些不高兴的道: “亲家嫂子,大嫂,你们的担忧,我明白。但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娘也就这么一个闺女。她出嫁,是我们这辈儿最后的大事儿,我不想委屈了她。” “我明白,我也不想委屈小姑,咱们四八席面可以不?”柳氏退步的问。 二八肯定不行,今非昔比。 琬儿出嫁的时候,当时家里就摆了二八席面。 现在的丁家,如果再摆二八席面,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依着柳氏,这是事儿根本不能让步。 但感情上她也想让小姑子出嫁风光,毕竟是她给带大的孩子。 丁文海瞅着柳氏,轻叹口气,说: “嫂子,不是我做小叔子的反驳你,这事儿你做的就是太小心了。咱们送亲宴用四八席面,成亲宴那是人家安辰兄弟张罗。人家用啥,那还不是听人家的?” 柳氏闻言面色难堪,很想提醒一句,但却被闺女拽住了。 “二叔,你忘了,那钱袋子里的银钱,有一部分就是成亲宴的银子。安辰把这钱交给咱们,估计也是想让咱们自己定席面吧。” 丁琬这话说完,丁文海瞬间愣住了。 柳氏见状,趁热打铁的说: “他二叔啊,你看这样好不好,小姑的送亲宴跟成亲,咱们都定四八席面。送亲宴的钱不用你们,就我们来出。成亲宴用这个,剩下的给小姑带回去。” 一直“吧嗒……吧嗒……”抽烟的丁父,长吐口烟,说: “就按老大家说的顶。四八席面挺好,别弄啥三蒸九扣八大碗。真要因为这个影响了老大,咱们都得后悔。要想整也成,等大现成亲,老二家来摆,那会儿谁敢说啥,老头子我也第一个饶不了他。” 突然被提及的丁现,顿时脸红了。 不乐意的嘟囔了一句“爷咋说起我了”之后,便就起身站在了丁琬身旁。 别看丁琬嫁了人,可在丁家,还真的有种主心骨的感觉。 柳氏见老爷子都拍板了,这四八席面肯定是改不了。 点点头,笑眯眯的说: “既然订了,那咱就开始张罗吧。他二叔,麻烦你去找何厨子、董厨子。大现,你喊赵岩那几个小子过来,在两边院子都搭灶,琬儿去县里买东西……” 柳氏有模有样的吩咐众人做事儿,眸子都泛光。 席面确定,她最开心,其余什么都不是问题。 丁母瞅着大儿媳的样子,叹口气,扭头看着丁琬道: “丫头,你小姑出嫁,咱家也得放鞭,你到时候多买一些回来。” “行,奶就放心吧。鞭炮、二踢脚,我都买。”丁琬满口答应着。 她心里明白,老太太这是心思不痛快了。 唯一的闺女出嫁,家里条件也好,所以就想给闺女最好的东西。 可偏偏这一切,还要顾及儿子,她力有余而心不足,不能做! 事情全都说定之后,婆子们开始摆饭。 每一次丁家人从外地回来,耿氏都会到场。 这也是她能给的体面。 毕竟徐家现在所有的日子,过得都是丁琬的。 吃饭时,柳氏又说了些该注意的东西,顺道就把耿氏安排在了安辰那边。 安辰无父无母,丁家虽然是他的姻亲,可成亲之前该避讳还是要注意。 说白了,就是柳氏忌讳了。 忌讳她的儿子换了身份,忌讳她的儿子“躲避”闺女。 眨眼到了六月十八。 丁文江带着三个孩子都回来了。 不仅如此,柳家老两口还有柳汉章夫妇都来了。 只要丁家办事儿,老柳家就没有缺席的。 十九送亲宴,十八就过来帮忙张罗,显得两家亲厚。 “恭喜”的话,说个不停,丁母的笑,也没有停。 她跟老伴儿是最开心的。 闺女嫁了这么个可心的人家,而且就在本村,就在隔壁,这样好的事儿,也就他们家摊上了。 两个姑奶奶,都没有外嫁,多好的事儿呢! 吃饭时,丁母说的比较多。 当然,主要就是感谢大家能来捧场。 丁琬坐在小辈这边吃饭,瞅着祖母的样子,嘴角上扬。 老爷子虽然没说话,不过笑眯眯的眼睛,也说明了一切。 老太太的话说完,大家起筷吃东西。 丁琬扒拉一碗饭后,起身去了西屋。 西屋屋内,丁翠兰正局促不安的坐着。 今儿不是送亲宴,可她还是没有露面。 待嫁女的那种心情,丁琬最是了解。 挨着她坐下,握着她的手,问: “小姑,吃了吗?” 丁翠兰扭头看着她,幽幽地道: “你当时出嫁前,也这么忐忑不安吗?” 丁琬笑着颔首,捏了捏她的柔夷,说: “不管是不是之前了解,成亲之前都会担心。” “你说为啥呢?”丁翠兰不解。 “为啥?”丁琬呢喃,轻笑着又说,“或许对未来的一种恐慌吧。没成亲,咱们是丁家的闺女,想做啥做啥。成亲了,就是夫家的人,相夫教子,操持家务。说起来你很不错了,至少不用孝顺公婆。” 丁翠兰轻柔的靠着她的肩头,小声道: “是啊,所有人都这么说,可我就……就是不安。” “不安很正常。”丁琬轻声安慰,“程林出嫁前,也是不安,还让我陪着呢。” 这话说完,丁翠兰“猛”地坐直身子,看她道: “那你也得陪我。你今天就在这儿,陪我睡。” 丁琬好笑的摇摇头,心里却对她的举动,很高兴。 “小姑,你能这么依赖我,我很开心。咱俩从小一起长大,咱们之间的情谊最真。也因为如此,我不能陪你。我……” “别说你是寡妇,你知道的,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啊!”丁琬强调,诚恳的看着她道,“你幸福,是我最愿意,也最开心的事儿!” 第524章 她是太在乎你了 “可是……” “没有可是!”丁琬坚定摇头。 要不是怕她不同意,送亲宴都不想来。 屋门推开,柳氏边走边说: “翠兰,琬儿的一片苦心你得领情。她……她是太在乎你了。” 丁翠兰瞅着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侄女,长叹口气,说: “那好吧。送亲你得去,你不去我就不嫁了。” “放心,我会去的。”丁琬忙不迭保证。 柳氏瞅着闺女,轻柔的说: “致远想回家了,你婆婆也打算走,你回不回?” “回。”丁琬颔首,不放心的又道,“娘,家里住的开吗?” “住的开。”柳氏颔首,“你二舅跟你舅母他们去你二叔家主,你姥姥、姥爷,跟致远在西屋,足够了。” 丁家办事儿,自然不能让柳家去徐家住。 虽然两家关系不错,但也不能不忌讳。 丁琬要走,丁翠兰想留也不好开口,柳氏倒是看得明白,拍拍她的手,道: “一会儿嫂子陪你,别怕。” 丁翠兰轻柔点头,目送丁琬离开。 很快,柳氏折返回来,拿了两个削过皮的香瓜。 “这是我娘他们拿来的,咱俩一起吃。” 东屋那边的宴席还没有散,热热闹闹的。 丁翠兰接过香瓜,轻柔的说: “嫂子,我不露面,是不是不好?” “这有啥不好的。”柳氏摇摇头,“我娘他们来的时候你都见了,这会儿他们吃饭,就以你的亲事为主,你害羞躲出来,还不是正常的?” 说完,柳氏爽利的咬了口瓜。 “嗯,不错,很甜。你快尝尝,好吃呢。” 丁翠兰低头咬了一口,脆甜脆甜的,特别好吃。 嘴里全都是甜兮兮的汁水,咽下之后,道: “吃了这么多的香瓜,就柳家屯的最好吃。” “是啊,我娘家那边的瓜地,还真不是吹得。”柳氏与有荣焉,又咬了一口。 等二人把瓜都吃完了,丁翠兰掏出帕子递给她,说: “嫂子,我看致远回来的状态一般,你说亲家嫂子会不会……” 话没说完,柳氏却明白她的意思。 长长叹口气,摇摇头,道: “会不会,这事儿也发生了。只要她敢说琬儿一个‘不’字,我都不能容她。” 丁翠兰见状,问出了自己心中好些天的疑惑。 “嫂子,我发现你这次回来,跟亲家嫂子的关系……不像以前了呢。” 柳氏先是一愣,随后不在意的说: “哪有,不过是保持分寸罢了。虽然是姻亲,可有些事儿,还得分清楚一些。你大哥是县令,总要保持警惕。” 是这样吗? 丁翠兰表示不赞同。 她打小就跟在嫂子身边,嫂子的为人是什么样子,她最清楚。 不可能因为大哥做官,就疏离谁。 “嫂子,你是不是有啥事儿瞒着我?” 柳氏瞅着敏感的小姑子,笑着摇摇头,说: “我能有啥事儿,我不过是……” “嫂子,如果你说没事儿瞒我,那我有事儿瞒你。” 丁翠兰打断柳氏,态度坚定。 这样的小姑子,让柳氏有些不知所措。 微微蹙眉,不解的瞅着她,压低声音问: “你瞒我啥事儿了?” 丁翠兰往前蹭了蹭,把手里没吃完的瓜放在一旁,同样小声的说: “嫂子,当初我跟琬儿去北苑县送酒,在那边的冥店,看到有人给徐大可订了纸活儿。” 柳氏听到这话,握紧了她的手,道: “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了?” 都是聪明人,丁翠兰仅凭这一句话,就知道柳氏为啥对耿氏那样了。 柳氏整理心情,自嘲的摇摇头,说: “看起来,我练得不到家,我得学你啊。” 那会儿丁翠兰就知道,但却能表现的若无其事,真是不简单啊。 丁翠兰叹口气,反握着嫂子的手,说: “我没练到家,是琬儿三令五申提醒我,而且尽量避免我跟亲家嫂子的接触,这才蒙混过关。嫂子,我知道我不能跟你比,可我对琬儿的心,也不是假的。” “我明白,我当然知道。”柳氏不住的点头。 她从来不怀疑婆家人对闺女的情感,更加不怀疑亲家对闺女的用心。 可作为母亲,她怎能不怨? 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徐二年也是亲家母身上掉下来的肉。 都是母亲。 亲家对儿子做的一切,也是她能为女儿做的所有。 在这件事儿上,她心里清楚,他们彼此都不能让步。 可闺女再三提醒,她除了心疼女儿,一肚子的委屈还得忍着,她很难。 丁翠兰见她这般,轻声地说: “嫂子,你别替琬儿担心。有我呢,我不会让琬儿受委屈,谁都不成!” 坚定的话,让柳氏欣慰的点头。 看着眼前长大的孩子,呢喃着道: “往后,你们姑侄俩互相照应。遇到大事儿,就找我,我不能让你们俩受委屈。” 丁翠兰笑着“嗯”了一声,把剩下的瓜拿起来,咬了一口。 这边二人欣慰的笑了,徐家的徐致远,老老实实跪在炕上,一动不动。 丁琬心疼他的身子,几次想要开口求情,都被耿氏狠戾的眼神,给瞪回去了。 “奶,我真知道错了,这一次的事儿,我……” “你还好意思说你错?”耿氏声音颤抖,眸子通红。 说实话,要不是顾念徐致远身上有伤,说啥都拿扫炕笤帚开打了。 “你该清楚,老徐家就你一根独苗,你娘有事儿先回来。你这是没事儿,你要出了事儿,你让我活不活?你娘活不活?啊——你没长心啊,你这小瘪犊子没长心啊你……” 丁琬见状,急忙抱住耿氏,轻声地说: “娘,娘你别激动,仔细自己的身子,仔细身子啊。” “奶我错了,奶我真错了。奶你别生气,你打我,你打我……”徐致远也慌了。 其实,他早就慌了。 当他被抬会县衙后宅的时候,就彻底慌了。 他那个时候想到的是祖母、养娘,想到了老徐家需要他振兴门楣。 可是…… “奶,我保证,我以后就蜷着,啥头都不出,真的!” 耿氏气的双眼紧闭,努力捯气儿。 丁琬也慌了,瞪着他,道: “还嚷嚷啥,滚去找李郎中,快——” 第525章 先学会狗熊方能做英雄 吼完,俯首看着怀里的老太太,又道: “娘,娘你没事儿吧,娘……” 徐致远跌跌撞撞出去,丁琬怀里的耿氏,顿时睁开了眼睛。 “娘,你……” “嘘——” 耿氏伸手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说: “别慌,我没事儿,真的。” 丁琬长舒口气,偏偏胸口道: “您可吓死我了。” “对不住的闺女,我是吓唬那个臭小子的。”耿氏忙不迭解释。 配合的躺下,又把被子盖在身上,道: “一会儿李郎中来,你就见机行事。那小子不学乖,发生一次还能再犯,绝对不能轻饶了他。” 丁琬轻叹口气,瞅着理解自己的婆婆,说: “娘,您就不怪我吗?我如果当时跟着过去,或许就……” 话没说完,耿氏摆摆手,道: “我庆幸你没去。” “啊?”丁琬不解。 耿氏瞅着她,认真的说: “现在小,他又是因为救二珏受伤,惹得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耿家旁支,咱们倒也能处理。可日后他长大了呢?惹了更有权势的人咋办?受更重的伤咋办?” “说起来,他受伤就是活该。二珏都拦着他了,他还一意孤行。你也说了,在永平镇就教育过他,可他根本没有听话。既如此,那婆子我就好好给他一个教训。” 说着,闭上了双眼。 这是铁了心要“生病”了。 丁琬看了眼门口,轻声的道: “娘,你这么做万一让他心里有负担……” “有负担才能学乖。”耿氏不睁眼的说,“没说不让他锄强扶弱,但要做也得量力而行。个儿还没长够就要做英雄,我得让他知道,先学会狗熊方能做英雄。” 丁琬闻言没吱声,但却也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片刻后,李郎中跌跌撞撞的被拽进来。 眼瞧着就要撞到门框,丁琬赶紧下地拦着,连鞋都顾不上穿。 “李爷爷,李爷爷快救救我奶,我奶昏过去了,我奶……”徐致远语无伦次。 根本不管气喘吁吁的李郎中。 丁琬回去把鞋趿上,怒斥着道: “徐致远,学堂学的规矩都到哪儿了?你看看你现在这样,你还有个稳重吗?” “娘,我……” “滚院子里晒着,去——” “娘啊……” “去罚站!” 丁琬怒斥不让步的样子,让徐致远耷拉着脑袋。 颓败的转身,但却没有走。 丁琬知道他的想法,忙指着炕上,道: “李叔,赶紧给我娘看看。” “哦,好。”李郎中来到炕边,给耿氏把脉。 徐致远这才放心的出去了。 双眸紧闭的耿氏,听着孙子出去的脚步声后睁眼。 李郎中惊讶的要说话,被丁琬摇头的动作,制止了。 耿氏压低声音嘀咕着道: “她李叔啊,麻烦你个事儿,告诉那小子……” 院子里的徐致远,虽然站的笔直,但是心里却十分不安。 奶奶有阳亢,刚才又那么生气,万一她有个啥万一,他该咋办呢? 他这一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 如今他后悔了。 他就该听小舅舅的,不那么冒然出手,不那么冲动行事。 可这世上最难买的就是“后悔药”,他……他……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丁琬送李郎中出来了。 看着孩子故意晒在太阳下面,几步来到跟前,道: “你啥情况,还专挑有阳光的地方站着?” 边说边把他拽到一旁。 已经黄昏,阳光并不是很足,可孩子这般折腾自己,她也真是心疼。 徐致远抬头看着母亲,双眸被阳光晃得有些看不清。 可不忘问一下屋里奶奶的情况。 “娘,我奶咋样了?” 丁琬叹口气,扭头看了眼李郎中。 李郎中自然义不容辞,详细的把耿氏的“病情”说了一遍。 “……总之你要听话了。你奶平日看着身子不错,可阳亢最忌讳的就是生气。开几副药先喝着。阳亢去不了根儿,只能维持,你懂不?” 徐致远重重点头,表决心的说: “李爷爷放心,娘也放心,我以后肯定乖乖的,绝不惹幺蛾子了。” 丁琬见他这般,指着屋里,声音平稳的道: “去陪陪你奶吧,你奶这会儿醒了。娘去你李爷爷家抓药,一会儿回来。” 看着徐致远进屋后,丁琬叹口气,说: “麻烦你了李叔,每次我家有事儿,都得找你。” 李郎中不在意的摇摇头,道: “看你这话讲得,你们用心良苦,日后这孩子长大,会理解的。” 二人边说边走出院子,李郎中又道: “刚才给你娘把脉,她有些肝郁、胃火,我这次开药给她调理一下。不过心情还是很重要,告诉你娘,孩子会改的,别让她太难为自己,身子最重要。” 丁琬听到这话,明白的点点头。 她心里清楚,婆婆的肝郁,不是来自徐致远,是来自徐永涵。 先看看这几副药吃的情况吧。 如果不好,那她就得找老人家开诚布公的谈谈。 不然身子真憋屈坏了,后悔的是她。 付了要钱,丁琬提溜着往回走。 正好看到安辰站在院子里,不禁停下脚步,道: “啥时候回来的?” “刚到。”安辰回答。 “吃了吗?” “没有。”安辰说完,指着丁家的方向又道,“一会儿给我送来。” 丁琬松口气,点点头欲走—— “哎。” “咋了?” 安辰从院子出来,道: “明天你家送亲宴,我能去不?” “你去?干啥啊?” “随礼啊。” “噗——” 看着安辰认真的样子,丁琬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丁琬摆摆手,轻笑着摇头,道: “你知道你在说啥不?你媳妇儿嫁过来,你给你老丈人家随礼,你是不是傻!” “我……我不得做些什么嘛!”安辰撇嘴,有些不愿意的替自己解释。 丁琬倒也明白他此刻的“难”,不好再逗他,笑呵呵的说: “放心,你忙的事儿不少,别着急。” “我忙啥啊?” “我娘明儿会过来找你。铺被子的人也选好了,到时候有的忙。你就在家,一切听我娘的。” 安辰闻言指着徐家方向,见其颔首后,道: “那成,那明天就都听你娘的了。” 第526章 负荆请罪 丁琬拎药回家,没有进屋。 心知耿氏要“教育”一会儿,她还是别去打扰。 在厨房把药熬了,晾温之后进屋。 徐致远正双眼通红的坐在炕边,肩膀一耸一耸,惹人怜惜。 耿氏倒是一脸平静,见丁琬回来,挣扎的坐直身子。 徐致远忙伸手,把人扶起来。 “娘,药晾温了,该喝了。” 耿氏闻言,轻叹口气,道: “隔三差五就喝药,就快成药罐子了。” 话落,丁琬就看到徐致远一脸自责的表情。 “娘快别这么说。您这也是身体瘀滞导致的发病。李叔说了,您有些肝郁、胃火,反正都把脉了,就一遭给您调理。娘,您有啥事儿一定要说出来,不可以在心里憋着,身子最重要。” 耿氏听到这话,笑呵呵的摇头,说: “我啥事儿都没有,只要致远这孩子省心,我就能活。” 徐致远闻言,忙不迭开口道: “奶放心,我答应的一定做到,不乱来,真的。” 仅此一次,徐致远是真的吓坏了。 丁琬瞅着有些无辜的孩子,轻叹口气。 跟他还真没啥关系,只能说徐家人做事,徐家人背锅吧。 接过耿氏递来的药碗,丁琬轻声又道: “娘,您身子这样,明儿安辰那边就……” 话没等说完,耿氏直接打断她的话,道: “我身子没事儿,答应的事儿肯定得过去。安辰是个年轻人,咱土庄子有些事情他不懂,不能让他自己张罗。” 屋子光线有些暗了。 丁琬把蜡烛点燃,看着双眼肿的犹如核桃一样的徐致远,说: “伤哪儿了?给我瞅瞅。” 一直都知道孩子受伤,但具体伤的啥样,还真不清楚。 耿氏闻言也忙催促,让他把伤露出来瞧瞧。 小家伙把衣服解开,就在左肩那里,还敷着纱布。 丁琬见状蹙眉,关心的问: “还需要换药呢?” 徐致远点头,闷闷的道: “娘,我真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耿氏都训过了,她自然不能再训他。 摸了摸他的发顶,轻叹口气,说: “不是不让你帮助弱小,只不过你现在的能耐,还不足以去帮助旁人。娘在永平镇跟你说的话,你还记着没?” “记着呢。”徐致远颔首,“娘说想做啥,得自己有本事、能自保,才能去帮忙。不然人没帮上,还把自己折进去,得不偿失。” “你看,你都记着,这一次还能犯?” 徐致远低头搅着手指,闷闷地道: “冲,冲动了。” 丁琬忍着笑意,清了下嗓子,说: “我记得你上次跟我说,想进军营,想做大将军,对吧。” 徐致远忙不迭颔首,看到耿氏的表情后,又赶紧低头。 丁琬拍拍他的肩头,柔声又道: “将军可不是冲动就能坐上,你不仅要有勇气,还要有谋略,更重要的时候,还需要隐忍。不然,将军的一个冲动,可是关乎大军将士的生命啊!” 徐致远听到这话,重重颔首,说: “娘,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真的。” “娘信你,至于往后啥样,还得看你自己。” “嗯,我一定听话。” 见他情绪好多了,丁琬挥挥手,道: “去休息吧,明儿有的忙。等你姑姥姥出嫁,你就得跟小舅舅继续念书。要记得,做大将军,武功好不行,兵法、谋略,都要懂。” “嗯。”徐致远应下,下地穿鞋。 全程不敢看耿氏一眼,就怕她拦着自己。 等人出去之后,耿氏沉不住气的道: “琬儿,你真让他去当兵?” 丁琬微怔,随后轻笑着说: “娘,他想做啥,得等他长大。七年后他十五,有了自己的想法,做啥咱还能拦着吗?” “可是当兵……当兵不行啊!战场上刀剑无眼的,大可就这么一条根苗啊。”耿氏有些着急。 丁琬忽略她的字眼,道: “一条根苗也没法子。他想去做,咱还能拦?” 耿氏抿唇,瞅着她,说: “我拦不住,你应该……” 话没说完,丁琬直接开口: “我不会拦他。” “为啥?” “因为我不能跟他一辈子,我管不了一辈子。”丁琬回答。 见耿氏面露不悦,丁琬继续又道: “娘,咱们心里都清楚,日后的路咋走,那得孩子自己说的算。就像二珏,他一心科举,我能拦着,也只能拦到他十八。十八以后,他做啥我都无权干涉。” “致远这边就更是了。我的确能拦,拦的后果娘想过没?他会偷摸去报名,然后偷摸去军营。三年五载不给咱们来一封信,等来信的时候,要么功成名就,要么战死沙场。您希望那样吗?” 耿氏这下,彻底不吱声了。 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幽幽的说: “老徐家的祖坟是哪里出了问题,咋这小子都要去军营呢。” 丁琬闻言耸耸肩,伸手把老太太搂在怀里,道: “娘,儿孙自有儿孙福,咱还是算了。与其操心他的往后,不如努力帮他打理眼前。只要他功夫卓越,在战场上自保肯定没问题啊。” 耿氏顿了一下,随后用袖子擦擦眼睛,道: “对对对,我督促他练功,督促他练功。” 丁琬见老人家这边说通了,拿着药碗起身出去了。 把碗送回厨房,没再去正房,而是回了自己的屋子。 推门进去,没想到徐致远正站在炕边。 “哟,你咋来了?” 话落,就看到徐致远撩袍跪下,郑重的说: “致远来像娘请罪。” 丁琬听到这话,叹口气道: “罢了罢了,娘不怪你,快起来吧。” 说话间走到炕边,把人扶起来。 “娘,您真不怪我吗?我差点就害小舅舅受伤啊。” 丁琬侧身坐在炕上,摸了摸他的头,道: “你跟你小舅舅,在我心里,位置是一样的。你受伤,我心疼。他受伤,我也心疼。不过……我庆幸是你受伤。” “为啥?”徐致远不解。 难道是因为自己不是她生的,所以就…… “你瞎想了?” “我……没有。” 口不对心的样子,丁琬岂能看不出来? “不管你是不是我生的,我对你的情谊,不比亲生的少。我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你受伤,我不用去娘家赔不是。可你小舅舅要是受伤,我就得去负荆请罪了。” 第527章 对你的感情,毋庸置疑 徐致远从房间出来,脑子里全都是丁琬说的话。 而这番话,也的确影响了他很久。 很久很久…… 转天丁家、安家,全都忙了起来。 丁家这边头天晚上就搭好了灶,所以今天一早只要炸丸子、炸鱼就好。 送亲宴是在晚上。 安家这边也是这些东西,不过他们是在转天,所以不太着急。 丁文江跟蒋文平二人,在学堂研究明天接亲路线。 由于两家挨着,所以这路线得好好找,不能走回头路,还不能有重合。 起先蒋文平还挺拘谨,可没过多久,拘谨、疏离就不复存在。 不管发小现在是什么官职,在他面前,可是一点官威都没有。 “大江啊,就按我说的来,绕远就绕远,咱妹子一辈子可就这么一次。再说安辰那小子雇了轿子,不用妹子走。” 丁文江见状,想了想,点点头,说: “那成,那就这么来吧。我就想着省点时间。” “这有啥的,多绕出的功夫,花不了多少时间,放心。”蒋文平打着包票。 丁翠兰是他看着长大,虽然是平辈,可也把她当成孩子那般看待。 长叹口气,喃喃的道: “一晃翠兰都嫁人了呢。” “可不是,再有一年,大现也该成亲了。我听说赵岩张罗订亲呢?” “对。”蒋文平点点头,说,“想定赵家庄的秀娥,等过了中秋就开始张罗了。” 丁文江闻言惊讶,不敢相信的道: “他们家还能在乎节礼?” “那咋不在乎。”蒋文平撇嘴,瞅着他戏谑的道,“丁大人忘了,赵岩下面可有一个赵砮还有他妹子呢。” 丁文江好笑的摇摇头,道: “你就这么一直叫‘丁大人’,不许改口。一会儿赵伯来,看他拾掇你不。” “哈哈……哈哈哈……”蒋文平爽朗的笑出声。 这样开玩笑的机会,他很珍惜。 因为说不上多久,发小就要走了,他们再见面,可是不容易。 屋门推开,丁琬端着泡好的茶进来,道: “爹,文平叔,喝点水。” “不了不了,我得去跟安辰那边说路线,你们父女俩聊吧。” 说完,蒋文平起身就走。 刚才丁文江就念叨了,回来还没跟闺女单独说话呢。 都是有身沉的人,咋能厚着脸皮占位置,不让人家父女俩说体己的话。 目送蒋文平离开后,丁文江把桌子简单收拾一下,道: “坐,坐。” 丁琬把手里的茶具放下,坐在刚才蒋文平的位置,说: “爹,昨儿睡得咋样?” “挺好。”丁文江点点头,笑着道,“难得不用管衙门的事儿,这一宿睡得,没做梦,一觉到天亮。” 他说的很轻松,可丁琬听得就很心疼。 要知道,没做官之前的父亲,沾枕头就着,每天神采奕奕。 昨天看到他时,的确眼底有些黑。 给他倒茶,推过去,说: “爹,您有啥跟我讲的就说吧。咱俩也没啥机会能这么聊天。” 明天下午,丁文江就要走,都等不及丁翠兰回门。 不止丁家难以接受,就是柳家都觉得挺仓促。 用柳父的话来说,早知道那么急就往回走,他们早过来几天。 至少能跟闺女,多呆一呆。 丁文江端着茶杯,长叹口气,道: “那边的确挺忙活。如果不是你小姑出门子,我还真回不来。” “我懂。”丁琬颔首。 丁文江瞅着闺女,心疼的说: “你想好了吗?真要放妻书了?那小子……他跟我说实话了,那些事儿不是他做的。而且,当时皖南太子诈死,他也得跟着‘死’,的确不好告诉你。” 丁琬摇摇头,漾出淡然的笑意后,说: “爹,如果你还是因为这个,那我跟你讲,我俩没可能了。” “为啥呢?二年那孩子对你是真心的。爹是男人,爹看得出来。” 丁琬双手抹着脸,想着梦里的一切,淡淡道: “不是的,跟这些都没有关系。我就是……就是不想坚持了。” 丁文江见闺女这般强硬,往旁边挪了挪,拍拍她的肩头,说: “孩子,你要知道,出一家进一家不容易。更何况二年没有背叛你们,你何不给他一个机会?” “爹,你真这么想的吗?” 丁文江点头,握着她的手,道: “一开始爹也觉得,换了名、不回来,这人的确要不得。可上次爹跟他聊了一个时辰。他话里话外全都是你,对你的感情,毋庸置疑。” 丁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 “爹,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三年前信了周氏,跟周子旭走了。甭管我是不是被骗的,你觉得他还能这样吗?” 丁文江愣住了。 瞅着执着的闺女,不解的蹙眉,道: “琬儿,你想说啥?” “我没想说啥。”丁琬摇头,长叹口气,笑着说,“我想表达的就是,我现在规规矩矩守着,我又会酿酒,他自然会选择回来。” “可我万一被周氏骗走了呢?他不仅不会回来,还会怨怼。怨怼完之后,转头就能取个高门大户的女子作为妻子,到时候官途平坦,平步青云啊!” “琬儿。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做不得数啊!” “爹你想想,如果当时我真的走了,咱老丁家会是什么样?我知道,这些事儿都是周桂花搞出来的,可就算清楚,我也过不去心里那关。” 丁琬说到这儿,柔夷握拳,咬牙切齿。 只要想到前世他去了九公主,她就恨不得把他灭了。 从小就在一起,他们的感情那么好,她苦苦守了十余年,可他呢? 不,她不原谅,谁说啥都不原谅,绝不! 丁文江见她这般,大手覆在她的粉拳上,说: “好,闺女说啥爹都听。如果你真不想继续了,那就再忍两年,两年后拿了放妻书,爹给你另找。” 丁琬见父亲这么容易就让步,不禁上扬嘴角,靠在他的肩头,呢喃: “爹,你真好。” 丁文江心疼的揉了揉她的手,道: “傻丫头,爹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不疼你疼谁?对了,你上次说你婆婆的事儿,我还是觉得有问题。” 第528章 丁翠兰出嫁 丁琬坐直身子,看着父亲,说: “我婆婆的事儿,暂且搁置。您那边耿家,会不会找您麻烦啊。” 事有轻重缓急。 耿氏是不是耿诗禾,可以暂时不讨论。 不过蛟阳县耿府的事儿就…… 闺女贴心的样子,让丁文江满足的颔首。 “放心,他现在肯定没空理我。徐永涵那边已经开始筹谋了。速度快的话,今年年底,丁槐的父亲,就会平反。” “真的?!” “嗯。”丁文江应着,笑眯眯的说,“太子回京,不单单是在皇后榻前尽孝,也是查一些表面看不到的东西。” 丁琬蹙眉,不解的道: “爹,一个耿家能翻出那么多的风浪吗?” 更何况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济阳伯府旁支。 丁文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幽幽地道: “这就是涉及到陈年旧事了。你也知道,每个登上大位的人,或多或少,都得有竞争者。只能说当今圣上宅心仁厚,对他的那些竞争者很仁慈。不仅没有圈禁,还给了封地。” “丁槐的父亲周瑞,就在瑞王管辖的封地做官。他察觉瑞王有异,可还没等证实就被害了……” 话说到这儿,丁琬蹙眉道: “爹,丁槐的父亲不是削官,是遇害。” “我知道。”丁文江颔首,叹口气继续说,“周瑞为官清廉,做任何事情都中规中矩。瑞王不敢闹得太大,只是派杀手暗杀。所以那孩子才被顾大人接走,平安过了几年。” 当然,也就几年的时间。 丁琬看着父亲,轻声地说: “爹,既然瑞王做的滴水不漏,又有啥证据能指证他呢?” 丁文江摇摇头,眉骨微挑的道: “这就不是咱能操心的事喽。不过我听说,三皇子妃已经被抓起来了。你不知道,这三皇子妃是瑞王的嫡女。” 呃…… 丁琬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笑着叹口气,道: “朝堂的事儿,我还是少问的好。不过爹,你在蛟阳县要时刻小心。万一耿伟忠狗急跳墙,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个你就放心吧。”丁文江满口答应,“你给爹挑的那些人,每一个都不是善类。整个县衙,固若金汤,苍蝇都飞不进去。” 意有所指的话,让丁琬顿时笑了。 父女俩一直在屋子里呆了好久,直到送亲宴快开始后,方一前一后出去。 丁家六月十九摆桌完毕,六月二十就是丁翠兰正经出嫁的日子。 天不亮,丁翠兰就被挖起来了。 丁琬一直陪在左右,帮着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天亮没多久,接亲的就来了。 丁翠兰紧张的直捂胸口,丁琬见状,笑眯眯的说: “别怕,我在呢。” 即便如此,她还是紧张、害怕。 铁杠媳妇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笑呵呵的道: “哎呀呀,托丁家小姑姑的福气,我还见到大雁了呢。” “啥?”丁家姑侄全都惊住了。 “大雁啊,一对,帮着红绳,可漂亮了。” 丁琬知道京城大户人家迎娶新娘,都会带一对大雁。 如果没有,就选一对白鹅。 没想到安辰这小子…… 丁琬高兴的俯首看着丁翠兰,说: “别怕了,他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了,还有啥怕的?过门以后不依你,你就闹、就哭。记得我说的,哭闹的孩子有糖吃。” 话落,柳氏直接拍了她一巴掌,道: “有你这么教小姑姑的吗?小心你爹听到揍你。” 丁母不以为然,“呵呵……”轻笑,面上有光的说: “琬儿说的准没错。兰儿,就听你侄女的,啊!” 丁翠兰不好意思的垂首,全福人过来,把盖头蒙上。 蒙上的那一刻,丁琬就跑出去了。 大雁看的多了,不过小姑姑的亲事上,她还是第一次见。 丁翠兰伸手,柳氏握着她的手,道: “别找那没出息的丫头了,出去看大雁了。” 丁翠兰抿唇轻笑,没有说话。 丁母双眸通红,走过来,道: “兰儿,这夫君是你自己选的。安辰那孩子也好,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不可以……” 刚才嘴上虽然赞同孙女,可作为母亲,还是会提醒女儿,要相夫教子,好好操持家事儿。 屋子里气氛有些煽情,院子里就热闹非常了。 丁琬一出来,就看到村里的这些小伙子,是如何难为的安辰。 拦门要红封,喝酒对对子…… 以丁现、丁珏、丁玮,三人为首。 把安辰折腾的那叫一个透彻。 说起来,张青山、徐永涵他们成亲时,相比安辰,绝对是享福了。 毕竟这帮小伙子,都手下留情。 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安辰直接把丁翠兰从丁文江的身上抱下来,塞进轿子。 张青山、程豹这些成了亲的,瞬间起哄,好不热闹。 鞭炮再次放起,迎亲队伍出发。 丁父、丁母,在丁琬的陪同下,目送着他们。 唐嬷嬷端来一盆水,丁父接过来,泼了半盆留下半盆。 赵刚见状,拍拍他的肩头,道: “舍不得了吧。” 丁父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没有吱声。 赵刚看着留下了的丁琬,蹙眉道: “你小姑不是让你陪着去吗?” 丁琬笑着摇头,指指隔壁,说: “我直接过去就好,就不送了。” 那一段送亲的路,她还是做不到跟着去。 她想丁翠兰一辈子平安顺遂,所以她现在的这个身份,不合适。 丁母知道孙女的良苦用心,握着她的手,不住的捏着说: “好孩子,委屈你了。” “奶就说外道话。那是我亲小姑,我们打小一起长大的。”丁琬说完,扶着他们,回了正房。 辽东有这个习俗,娘家爹妈不送亲。 爹送死,娘送亡,都很忌讳。 把二老送回屋出来,赵刚笑眯眯的指着隔壁,道: “走,咱爷俩先过去。” “好啊。”丁琬不住的点头,跟着赵刚先去了隔壁。 院子里早就搭好了棚子。 今天阳光明媚,有这个棚子遮阳,还真是不错。 桌上摆了瓜子、糖块、点心、切成条的香瓜。 赵刚坐在首桌上,不住的点头,道: “你小姑这亲事做的,不错,有牌面。” 丁琬上扬嘴角,给他拿了一条香瓜。 “这是我姥姥家拿来了。拿了不少,村里一起跟着尝尝鲜。” 第529章 不能混为一谈! 一听是柳家屯的香瓜,赵刚接过来,不住的点头,道: “早就想念这口了,没想到你姥家这么周到。” 咬了一口,不住的点头,说: “嗯,甜,好吃!” “好吃您就多吃点儿,我去后面看看,有啥需要帮忙的。” 丁琬笑着说完,转身去后面帮忙。 “娘,累不?” 耿氏转头,见是儿媳过来,笑眯眯的说: “累啥,不累。接亲的绕圈去了?” “啊!我帮您做点儿啥啊。” 耿氏摆手,刚要说“不用”,突然指着身旁的一个食盒,道: “这个,你把这个给那俩大肚婆送去,别饿着他们。” “好。”丁琬笑着应下,拎起食盒,出去了。 村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这双身子的人,是不可以来参加喜宴,会冲到新人。 没啥依据,反正大家都遵守。 程林跟乔氏姑嫂俩都怀孕,所以他们都没过来。 跟丁家关系不错,丁翠兰成亲,自然没有不过来的道理。 再加上程林自打怀孕,虽然还在酒坊做事,但不做那么劳累的活儿了。 每天在谈事屋帮丁翠兰,认了些字,也会盘账啥的。 因为小姑姑成亲,酒坊特意放了两天假。 没法子,家里需要人手,而且酒坊自打年后开工,也没有休息,一遭全都来了。 拎着食盒来到张青山家,院子里没人。 直奔正房东屋,姑嫂两个都在炕上缝衣服呢。 看着颜色就知道,是给腹中孩子的。 乔氏听到声音抬头,见是丁琬,笑眯眯的说: “嫂子来了,快进来,炕上坐。” 程林也把手里的活儿放下,往炕里窜了窜,拍拍身旁的位置,说: “坐。你咋过来了?” 丁琬把食盒放在炕桌上,道: “我娘怕你们俩饿着,让我先给送来。咋样,饿了没?” 程林闻言咂舌,轻叹口气,说: “饿啥啊,都跟伯娘说了不用送,咋还送呢。” “瞧你这话说的,我娘还不是疼你。别不识好歹啊!”丁琬说完,笑嘻嘻的坐在她身边。 拿起炕上的东西瞅了瞅,说: “不错嘛,有点儿做娘的样子了。” 程林害羞的笑着摇头,道: “你就知道打趣我。你又没去送亲,是不?” “打住,这个话题不愿意说。”丁琬打断她的话,终结即将到来的“说教”。 她跟丁翠兰不在意,那是他们的事儿。自己在不在意,那是她自己的事儿。 不能混为一谈! 乔氏看着他们俩的相处,笑眯眯的说: “你们的感情可真好。我在那边,就缺一个能说话的人儿。” 丁琬瞅着她的大肚子,笑着问: “咋样,他乖不?” “不咋乖。”乔氏摇头,“前些日子他爹睡觉有些挨得进了,他在肚子里一顿踹,把他爹都踹醒了。” “真的假的啊?”丁琬惊讶。 乔氏笑着点头,说: “真的。他爹醒了还问我,啥情况。我告诉他是这里的人儿,他爹都不相信。” 说这番话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乔氏的知足。 以前的她,孑然一身。 现在的她,有丈夫、有孩子、有亲人。 人嘛,知足常乐。 “那估计是个小子,这么淘。” 乔氏闻言咧嘴轻笑着说: “如果真是小子,那一定得给嫂子谢礼。” 嫁做人妇的媳妇儿,没有不想生小子的。 总之要有一个儿子傍身,那样在婆家,才算立柱脚跟。 程林听着外面的动静,推了推丁琬,说: “估计差不多快过来了。我不留你,赶紧回去吧。” “行。”丁琬颔首,指着食盒说,“记得吃饭,我没看拿了多少,不过我娘准备的,肯定够你们吃。” “知道了,快回去吧。” 丁琬挥挥手,转身大踏步出去。 离老远就看到红色喜队,已经往这边来了。 丁琬迅速回到安家,村里人陆陆续续都来坐席了。 刘尧旭他们几个半大小子,拿着火折子,准备放鞭炮。 丁琬路过的时候,摸了摸刘尧旭的发顶,道: “放炮小心,别嘣到自己。” 小家伙笑眯眯的点头,抻脖子往后面瞅。 很快,接亲队伍回来了。 鞭炮放的也是震天响。 不仅有县里买的,还有安辰从府城带的。 竹阳作为安辰的好友,一直陪在身边。 拜天地的时候,因为没有父母,直接放了两个牌位。 至于上的名字是真是假,那就不知道了。 两个人拜完天地,直接去了喜房。 丁琬全程笑眯眯,等人进去后,帮着上菜,招呼宾客。 四八席面,上等席。 村里人昨天吃过一次,今儿又吃一次。 有愿意开玩笑的,就说这辈子值了。 收起来,有的人一生,也够呛能吃顿三八席面。 四八真的很稀有。 丁琬准备去后面端菜的时候,安辰从喜房出来了。 走过去,拽了她一下,说: “你小姑挺紧张,过去陪陪她。顺道给拿些吃的,她还没吃呢。” “行。”丁琬颔首,直接去了后面。 没想到耿氏老早就给做了饺子。 这个跟屋里的吃的那个,完全不一样。 这个是熟的! 端着进到正房东屋,相较于院子里的热闹,屋子里就显得安静许多。 喜帕、合卺酒等程序,都已经做过。 她这会儿只要等新郎回来就好。 看到丁琬,仿佛见到主心骨一般,笑眯眯的说: “你可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找我了呢。” 丁琬笑着把手里的饺子递给她,说: “是没想来找你,院子里一堆活儿呢。你夫君怕你饿着,非要我把东西给你端来。” 一声“夫君”,让丁翠兰不好意思的笑了。 接过饭碗,咬了一口饺子,不住的点头,说: “是亲家嫂子做的,冬瓜馅儿,水灵。” “喜欢就多吃。”丁琬依靠在旁边,催促着。 她不想呆太久,就怕自己的身份,“玷污”了这喜房。 丁翠兰吃过饺子,拉住她的胳膊,说: “多陪陪我,我怕。” “怕啥?”丁琬不解,好笑的拍拍她的手背,说,“放心,他是你自己选中的,不会差。” 丁翠兰面色爆红,丁琬见状了然。 笑着凑上前,压低声音,说: “咋,怕疼?” 第530章 绝对不留 话落,丁翠兰的脸儿,都能滴血。 丁琬笑眯眯的推了推她,说: “安啦,就一会儿,过去就好了。” 丁翠兰咽了下口水,还是没有吱声。 “咋,还有啥难言之隐吗?” “你再说,再说,我就不理你了。”丁翠兰轻声抗议。 丁琬瞬间不逗她了。挨着她坐下后,说: “别怕,他那么疼你,会好好照顾你的。那种事儿,你问我,其实我也就一次,就成亲那天。” 也是唯一一次。 丁翠兰听到这话,心疼了。 拉着她的手,清了下嗓子,说: “琬儿,我……我就是想你多陪陪我,我没想到勾起你的伤心事儿。” “傻不傻,这有啥好伤心的。”丁琬摇头,握着她的手,又道,“一晃你都嫁人了,我替你高兴。我娘把小人书给你没?” 丁翠兰嘤咛一记,抽回手,捂着脸。 “噗嗤——” 丁琬忍俊不禁,忙把碗拿出去,不再搁屋里呆着。 没法子,都打算不在逗人家了,谁想她又问了小人书。 唉,真是太有意思了。 想也知道,娘肯定给了。 她成亲那会儿,母亲都花了二钱银子去买,小姑姑成亲,咋可能没有。 对,没错,就是二钱银子。 谁能想到那样的一个不能见光的画册,竟然要二钱银子。 来到院子,帮着忙活。 菜上的差不多了,主要就是看哪个桌上,哪个菜不多,告诉后面继续给做。 安辰办事儿,哪能让村里人不够吃。 宁可多了,也不能不够。 安辰那边挨桌敬酒,不得不说,这小子是久经沙场,来者不拒。 本来打算灌他的小伙子,一个一个全都望而却步了。 丁文江瞅着妹婿,跟丁文海互看一眼,缓缓点头。 丁翠兰比他们小很多,都把她当成丁琬那一辈的人看。 如今有个能照看她的出现,他们做哥哥的也很放心。 赵刚碰了碰丁文江,轻声问道: “一会儿真走啊!” “是。”丁文江颔首,“您老人家保重身子,我得空就回来。” 赵刚不住的叹气,惋惜的说: “还想让你去我家吃顿饭呢。” “以后的,有的是机会。” 丁文江说的轻松,赵刚心里明白,根本不是那么个事儿。 亲妹子成亲,他都只回来两天,咋可能经常回来。 饭没吃完,丁文江就回家了。 丁文海、丁现等,也跟着回去。 丁琬老早就回来了。 陪着母亲、姥姥,一起说说话啥的。 丁文江回屋先换了衣服,然后来到东屋,看着一双儿女,说: “家里还是交给你们,有啥事儿就给爹写信。” 姐弟二人重重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丁文江又对岳父、岳母抱拳拱手,这才看着媳妇儿,说: “咱去上房给爹娘磕头,然后就该回去了。” “好。”柳氏恬淡的点头。 把怀里的丁瑫,交给丁琬后,跟着出去了。 柳母眼泪落下,柳父见状,轻声提醒着说: “闺女是去办正事儿,你别哭,省的她一会儿也该落泪了。” 柳母带着哭腔“嗯”了一声,起身出去。 柳汉章跟张氏都等在院子,见丁家上房门开,四口人出来,纷纷迎上前。 丁母强忍着哭意,拍拍儿子的肩头,道: “回去照顾好孩子、你媳妇儿。你是父母官不假,也是他们娘俩的天。” “放心吧娘,我都记得。”丁文江不住点头。 马车已经备好,东西也都准备好了。 柳氏被丫鬟扶着上车,从闺女手里接过儿子。 看着女儿恬静的笑容,心疼的说: “别忘了你答应娘的话,娘等你。” “好!”丁琬点头,笑眯眯的应下。 丁文江走过来,把她跟儿子都抱在怀里。 这一抱,大家才发现,十五岁的丁珏,已经赶上丁文江了。 “爹的好孩子,家里嫁给你们了。你们二叔也老出去,小玮那边也对多操心。” 正说着,参加喜宴的村民都出来了。 大家纷纷说着“一路顺风”、“一路平安”等吉祥话。 丁翠兰也一声喜服出来,冲进丁文江的怀里,哭着叫: “哥,你咋这么早就回去了?不能等我回门吗?” 丁文江看着怀里宠到大的妹妹,轻拍后背,道: “傻丫头,都嫁人了还哭?日后你是有夫君的人,事事要遵从你夫君的意,明白吗?” 丁翠兰站直身子,看着马车上的柳氏,委屈的说: “嫂子,让我哥回去,你多呆几天呗。” 柳氏把孩子交给唐嬷嬷,重新下车后,道: “想我们了,就让安辰带你过去。别老被你侄女‘奴役’,该撂挑子就撂挑子。” 丁琬闻言满头黑线,幽幽的说: “娘,我是您亲生的吗?” 一句话,将离别的气氛打破了。 大家全都轻笑出声。 柳氏抱了下丁翠兰,扭头看着自己的双亲,说: “爹,娘,秋收后没事儿,就跟我公婆一起过去。那边可好了,县衙后宅住的开。” “知道了。”柳母、丁母异口同声的回答。 就算大家再舍不得,该回去也得回去。 丁文江带着柳氏给双亲、岳父、岳母行礼后,便扭头上车。 大家目送着马车离开,直到看不见了,这才各自回去。 柳父、柳母,也套车回走了。 柳汉章夫妻跟着一起回去,说是有啥事儿,具体是啥那就没有问。 丁琬回了安辰那边,帮着把吃剩下的菜,折一折,挨家挨户分了。 天热,搁不住。 每家分一碗,大家一起消耗,也不浪费。 丁琬、耿氏、刘铁杠媳妇儿等人,在院子里忙活。 喜房内,安辰也在忙活。 丁翠兰脸皮薄,说啥都不依。 奈何人家等了那么久,咋可能轻易放过她。 浑身虚软在他怀里的丁翠兰,轻声抗议道: “不行……” “兰儿,行。”他哄着吻住她的唇,气息越发粗重。 把自己所有的体重,全都放在她的身上。 至于她的推拒,完全无关痛痒。 “你别这样……琬儿,琬儿还在院子里。” 左躲右闪,好不容易说句话,可最后人家置若罔闻。 炕边,还放了那一本小人书。 丁翠兰发誓,明儿做饭,一定把它烧了,绝对不留…… 第531章 脱孝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丁翠兰再次醒来,天色已暗。 屋子里已经燃起了红烛。 而她自己,换了新的中衣,身上盖着正红色喜被。 屋子里只有她自己,安辰不知道去哪儿了。 理智逐渐回来,丁翠兰白嫩的脸儿,顿时羞红了。 她了解一些男女之间的事儿,可没想到男女之间,竟然可以那么的亲密无间。 她……她快hold不住了! 翻个身趴着,突然想起院子里的事情,忙不迭有坐直了身子。 腰疼、腿疼,不过倒也能忍住。 深吸口气,把一旁的衣服勾过来,小心翼翼穿上。 掀开被子刚要下地,屋门推开了。 安辰一身石青色衣衫进赖。 见娇妻醒了,几步来到跟前。 自然的把手搭在她的肩头,道: “要做什么去?” 只一个举动,丁翠兰就发现自己完了。 他一碰自己,半边身子,就泛起了小颗粒,敏感的不行。 忙推开他一点,往旁边挪了挪,说: “我……” 话没说完,又被他给捉了回去。 “躲我?为什么?” 被他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丁翠兰害羞的扭头到一旁,没有吱声。 不吱声就可以过关? 安辰邪魅的上扬嘴角,凑过去,在她敏感的耳垂,浅啄一记—— “呀——” “说不说?” 看着熟悉的眼神,丁翠兰脆弱的抗议着: “你别这样,我……” 安辰俯首,在她皓颈上又浅啄一记。 “我,我害羞。” 丁翠兰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实情。 安辰听着如此动人的声音,心情愉悦。 嘴角上扬,捧着她的脸儿,道: “傻姑娘,这有什么害羞的?夫妻之间的正常事儿,嗯?” 丁翠兰咽了下口水,脸色爆红的说: “我知道正常,可……可哪有白天就……就……” “哈哈哈……”安辰爽朗的笑出声。 把人搂在怀里,说: “旁人我不知道,但是我可忍不住。饿不饿?你娘刚才让婆子给送了吃的,还热着呢。” 丁翠兰大着胆子伸手回抱着他。 感觉还不错,轻柔的侧脸靠着他的肩头,说: “不饿,外面都收拾好了?” “有琬儿跟她婆婆,你还担心啥。” “那也觉得不好,哪有让人家忙活,我跟你在屋里的道理。” 安辰轻笑,大手一伸,把人抱起安置在膝上,说: “你的好侄女‘打劫’了我那么多东西,帮我做这些事儿,不应该?” 丁翠兰知道他给丁琬不少好东西,可自己有的,也想侄女有。 当然,侄女对她也好。 “我的添妆你可看了?一整套头面呢。她还给你随了礼,人家可没占咱便宜。” “一家人,非得分的那么清?”安辰挑眉问。 丁翠兰深吸口气,重新靠在他的肩头,说: “一家人当然不用分的太清楚。不过琬儿这人我了解,旁人对她一分好,她能回报十分。亲戚之间也得有来有往,这样才能情意长存。” “好,都听你的。”安辰笑着颔首,搂紧娇妻。 也不饿,两个人就那么靠着。 直到红烛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安辰俯首看着她,说: “你还小,等二年再要孩子,可以吗?” 丁翠兰惊讶的看着他,道: “你,不着急吗?” 安辰笑着摇头,伸手从箱子旁摸出一本书,道: “这是你的好侄女给我的。你自己看看。” 是一本入门医书。 有一页特别折起来,应该是让看这一页。 看过之后明白了他的意思。 书上的主要内容就是女子不宜早孕,否则生产会有危险。 琬儿给了这本书…… 丁翠兰心暖,仰头看着他,道: “她疼我,你也疼我,我很满足。” 安辰听到这话情动,翻身把人压住,堵住了她的唇…… …… 安辰陪丁翠兰回门之后,一切又回归了常态。 丁琬担心的虫灾没有来,风调雨顺,预示着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不来最好,屯粮也是预防。 这么想着,就到了今年的中元节。 今年的七月十五对于徐家来说,是个大日子。 丁琬跟徐致远这天都要脱孝。 因为是大祭奠,老早就开始准备纸活儿,新衣,首饰。 脱孝,在土庄子是一个很大的事儿。 脱了孝衣,穿着上就不再要求,谁家有个什么事儿,也都能帮忙张罗。 虽然他们一直都帮着张罗,但都仅限于熟人。 这天晨起,赵刚跟蒋文平就来到徐家。 张青山、刘铁杠他们,也都过来。 帮着把纸活儿啥的抬上英猴山,给他们母子做脱孝仪式。 也不算太繁琐,主要就是赵刚唠叨一些话而已。 然后母子俩把外面穿的孝衣脱下,随便挂在一旁的树上,然后穿上新衣,丁琬带上新的簪子。 这仪式就算结束了。 相较于往年的中元节,今年的中元节,并没有阴天,反而阳光明媚。 大家下山,边走边聊,田间地头的庄稼,都已经抽穗。 在等一个来月就可以秋收了。 赵刚长叹口气,幽幽的说: “一年一年,过得可真快啊。” 丁琬闻言点头,看着穿着红色衣衫的徐致远,道: “是啊,我们也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的了。” “那是应该的。”蒋文平点头。 几人进村后,各自回家。 丁翠兰老早就等在了酒坊。 见丁琬回来,笑眯眯的指着桌上的布包,说: “我给你准备的,脱孝礼。” 丁琬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着道: “哪就用得着什么脱孝礼了。” 边说边打开,都是颜色娇嫩的衣服。 丁翠兰拿起一身在她面前比划着说: “趁着年轻,多穿一些这样颜色的衣服,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 丁琬笑着颔首,欣然接过。 安辰成亲在家呆了差不多半个月,就走了。 丁翠兰白天回娘家吃,晚上回自己家住。 院子都是修缮、加固过的,所以并没有危险。 更何况丁槐跟丁珏都在家,谁敢来丁家造次。 一晃又过了半个月。 八月初,酒坊这边开始准备过节的节礼。 今年的酒、腌肉等物,都卖的很好。 节礼照例四样,至于是啥,就让丁翠兰来张罗。 赵岩他们已经开始收拾暖房土地,准备种洞子菜了。 这样等秋菜收了之后,他们的菜正好下来,两全其美。 一切都准备有序,谁曾想…… 第532章 河蟹 进入八月,秋高气爽。 地里的庄稼不需要雨水,老天爷就给面子,不再下雨。 土庄子的村民每每看着地里的庄稼,乐的就合不拢嘴。 粮食够吃,还有酒坊工钱,这一年到头,日子简直不要太滋润。 当然,想肥吃肥喝有些够呛,但偶尔莱顿肉,改善生活,还是可以的。 村里越来越多的孩子,去学堂念书。 今年入秋,李秀才找了丁琬,二人商量之后,又增设了两个启蒙班。 县令卓大人也是给力,跟他提了一嘴,转天就把夫子给配齐了。 虽然孩子念书很是费钱,但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至少能改变一个农家孩子的命运,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大家高兴之余,更多地是感激。 感激丁琬的酒坊,感激村头的学堂。 丁父、丁母偶尔从家出来溜达,村里人都会亲切、热络的跟他们打招呼。 老两口如今所有烦心事儿都了解了。 闺女嫁出去了; 孙女脱孝了; 至于二儿子丁文海,也跟谭瑶把事情办了。 倒也没有大肆操办,就在丁文海新盖的院子里,摆了八桌,请了村里与之交好的村民。 谭家这边,谭迁过来了,谭瑶的兄长,也就是谭迁的父亲——谭珒,也来了。 吃过饭以后,谭瑶就算正式过门,村里人对丁文海的这个媳妇儿,赞不绝口。 人长得就跟画里出来的仙子一般,而且还会读书、认字,偶尔还能听到弹琴的声音。 村里石跃的闺女,每天都往那边跑,就想跟谭瑶学弹琴。 谭瑶倒也慷慨,谁喜欢都教,至于学的如何,那就看他们自己。 “琬儿,你就不想跟二嫂学弹琴吗?”这天丁翠兰无事,来暖房闲聊。 丁琬手里的活儿顿住,随后摇摇头,道: “我都这个岁数了,学弹琴没用。小姑,节礼你打算弄啥?” 虽然不管,但该问也得问问。 说到中秋节礼,赵岩哥仨全都竖起耳朵,听得认真。 “也没打算弄啥。我看咱后面的猪差不多了。杀两头大伙儿纷纷。再有就是你今年从谭迁那买的棉花,每人八两,正好够做一条棉裤。剩下的就按往年走,多给二十个铜板,书旗斋的月饼。” 说到这儿,丁翠兰看着她,挑眉问: “哎,你干啥买那么多棉花啊,就为了节礼?” 丁琬摇摇头,没有回答的道: “棉花你就别动了,换个旁的。鱼吧,每人一条鱼。” “哦,那也行。”丁翠兰点点头,没有异议。 二人正说着,谭瑶从外面进来。 她身上穿的衣服有些简朴,但自身的气质,掩盖不住。 “二嫂。” “二婶儿。” 赵岩哥仨,也纷纷叫着“二婶儿”。 谭瑶走到丁琬身边,蹲下来,说: “这就在种菜?” “不是。”丁琬摇头,“前期准备不少,很多东西都要做,反正月底之前得种了。” 谭瑶点点头,笑眯眯的说: “今年中秋你回来过不?” 丁琬仍旧摇头的说: “咋可能,我得跟致远、还有我婆母一起过。” 谭瑶惋惜的叹口气,道: “我找人弄了不少蟹,带你婆婆、儿子回家呗。咱们一起吃。” 接触时间久了就彼此了解。 这谭瑶旁的爱好一般,唯独对蟹,情有独钟。 “对了,你酒坊不是要发节礼吗?我让人还准备了不少稻田蟹,都是养在稻田里的,个儿不大,但是也挺肥。一个人分八只,绰绰有余。” 丁琬闻言蹙眉,不解的瞅着她,说: “哪儿弄得?这么多。” “我田庄里的。”谭瑶淡淡的回答。 她是淡淡了,众人全都懵然了。 稻田里听说养鱼的,没听说养蟹的啊! “这也是跟南边余家学的,他们就在稻田里养蟹。”谭瑶笑眯眯的说。 余家,整个大周都知道。 祖祖辈辈种水稻,宫里吃的白米,全都出自余家。 据说很好吃,前世丁琬有幸尝过一次,倒也名不虚传。 丁翠兰见丁琬没有异议,轻声的道: “二嫂,那咱们去那屋商量一下价格吧。” “不用的,那么多本来也吃不掉。我……” 话没等说完,丁琬摇摇头,道: “不行,酒坊的节礼,哪能让二婶儿来掏腰包。我不多给,一只你看多少钱合适,咱们这么算。” “那蟹不大,我要你太多也不划算啊。” “所以你不会坑我。”丁琬笑咪咪的耸肩,扭头看着丁翠兰又道,“小姑,有河蟹就不用买鱼了。” “好。” “别忘去县里订月饼。” “放心,忘不了。”丁翠兰笑眯眯的点头,挽着谭瑶的胳膊出去了。 他们姑嫂二人一走,赵磊按捺不住心中喜悦,道: “嫂子,真的要给大家伙儿发河蟹?” “你不都听到了吗?” 赵磊看着两个兄弟,幽幽地道: “我……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河蟹啊,就算个儿不大,也很难吃到啊。拿去县里卖,也能卖不少钱呢。” 这话说完,丁琬抿唇想了下,起身出去了。 赵磊一脸迷茫,赵砮跟赵岩都不住的摇头。 见他们这样,赵磊傻乎乎的问: “嫂子急匆匆出去,干啥了?” “干啥?因为你的一句话,咱们的河蟹没了呗。”赵砮好笑的摇头。 赵岩倒是不以为然,把挑好的豆角种子包好,道: “想吃等中秋咱们去镇上买。咱自己的工钱买这个,绰绰有余。” “对,咱自己买。”赵砮附和着说。 赵磊早就点头,恨不得现在就去县里买。 想当然的,因为赵磊那番话,作坊的节礼又从河蟹变成了鱼。 而县城中秋节前,就有一大批的河蟹上市了。 十文钱一只,五只就八文钱。 虽然个头很小,但很难得,酒楼、百姓,全都疯抢。 谭瑶也因为这个买卖,大赚一笔、 为此,还特意买了东西,给丁琬跟丁翠兰。 她不抠,平常有好东西就给他们俩,如今更是不在话下。 丁琬瞅着合不拢嘴的谭瑶,纳闷的问: “二婶儿是今年第一次种河蟹吗?” “种了有三年。”谭瑶回答,“不过以前都是我娘那边要去了,我没理。今年我又成亲,她自然不好要。” 更重要的是,老夫人生她气了,单方面跟她断道…… 第533章 下地,抢秋! 对此,谭瑶并不在意,打不断的是亲情。 如今生气就生气了,过些日子,肯定就好了。 丁琬见她说的如此轻松,瞅着款式新颖的簪子,笑眯眯的说: “二婶儿还真是难得糊涂。” “凡事儿较真,自然是累的。”谭瑶说完,笑着又道,“晚上去我那吃,我让婆子给你还有小姑做蟹。” 丁琬没有拒绝,点点头,继续拨打算盘。 节礼啥的都已经定了,月饼的钱,还没有给。 说来惭愧,晨起人家来送月饼,忙忙活活,就把这钱给忘了。 把钱装好后,扔给丁翠兰,说: “小姑,一会儿你让十足赶车陪你走一趟吧。” “过两天的呗。”丁翠兰接过钱,不以为然的说,“反正他们也不着急,十三我去给家里办节、买东西,顺道把钱给了。” “行,随你。”丁琬不在意。 反正钱黄不了,啥时候给都成。 晚上,谭瑶不仅找她们来俩吃饭,还有丁父、丁母、耿氏等人。 屋子已经看不到丝毫曾经的痕迹。 大到梳妆台,小到炕席,全都彻底换过了。 谭瑶扶着丁母上炕,还特意给丁父跟丁文海温了黄酒。 耿氏见状,不住的点头,说: “亲家二婶儿还真是有心呢。这黄酒不好弄吧。” 谭瑶给备的酒,肯定不是等闲之辈。 丁父不是酒篓子,但是对酒也略知一二。 这样的黄酒,平阳县很难买倒。 即便有,也不是他能舍得花钱买的。 谭瑶笑了笑,没有回答。 一边摆菜,一边轻声的说: “爹,您跟海哥多喝一些,喝完回家睡觉正好。娘,亲家嫂子,你们也多吃些。” 谭瑶对丁家老两口,一直都拘着礼数。 丁家老两口对她,也都有所保留。 没法子,这个二儿媳的身份有些高,他们多少有点儿hold不住。 丁琬跟丁翠兰同谭瑶的关系不错。 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还能聊上好久。 至于她对丁文海父子,那就不用说了。 照顾的无微不至。 无论是吃食,还穿戴,都跟以前不同。 丁母见状,自然没说的,虽然跟二儿媳不如大儿媳亲近,但只要她对家里人好,就成…… …… 眨眼到了八月十三,丁翠兰忙完手里的活儿,让石柱套车。 安辰走前说了,中秋前肯定回来。 她既然出了门子,就想着过节跟丈夫在自己的小家。 带上银子,跟丁琬打了个招呼,便上车出村。 马车进到县里,跟往日的热闹相比,冷清许多。 石柱纳闷,刚好丁翠兰也从车里出来,挑眉道: “小姑,你觉不觉得今儿的县城,有些不对劲。” “可不咋地,这不是要过节了嘛,咋……咋没人呢?”丁翠兰纳闷。 往常不说过节,就是平日也不可能这般冷清。 摊贩也没有太多,啥情况? 石柱纳闷的赶车来到书旗斋。 平日刚到门口,伙计就会过来帮忙把车牵去后面,免得挡路。 可是今天不仅没有,整个街上,也没几个人。 丁翠兰下车进到店铺,伙计正在忙活。 当看到丁翠兰愣了一下,纳闷的道: “安夫人,您咋来了?” 丁翠兰每每听到“安夫人”三个字,都会有些羞赧。 不过今日伙计的样子,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咋就不能来。上次你们送月饼,我也没给钱啊。” 提及此事,伙计笑着摇摇头,说: “不急,反正也黄不了。” 丁翠兰把钱放在柜台,道: “你点点,看对不。” 当面点钱真君子。 伙计把里面的钱倒出来,仔细数着。 等他数完后,丁翠兰挑眉问道: “对了,我进城的时候发现,主街摊贩很少,而且买东西的人也不多,出啥事儿了?这不眼瞅着就过节了吗?” 伙计叹口气,引着丁翠兰坐在一旁的桌前,说: “安夫人,咱不是外人,我跟您说实话。北芪那边已经遭了蝗灾,据说正往咱这边来呢。我们佟掌柜回去收粮了。您也知道,我们这糕点铺子,全指这那些麦子呢。” 丁翠兰惊讶,难以置信的问: “真的假的?这……咋没听说呢?” “你们那边没听说吗?”伙计惊讶。 见丁翠兰一脸茫然,细细琢磨后点头说: “对,不知道倒也正常,昨儿晚上县里才有的消息。据说蝗灾是从北芪的乌缮镇开始,一路往咱们这边来呢。” 丁翠兰心里“咯噔”一记,担忧的问: “那得多久能来?” 伙计摇摇头,幽幽地道: “这哪儿说得准。反正大家现在都回去抢收粮,谁也不敢等中秋之后了。” 丁翠兰闻言不敢耽误,扔下一句“谢谢”后,就匆匆回去了。 石柱赶车拉她回走,丁翠兰着急的一个劲儿催促“快点、快点”。 马儿飞奔,回去倒也比平常快了很多。 进村后,丁翠兰拍了下石柱的肩头,道: “这事儿先别声张,你赶车回去,把东家叫去谈事屋,我喊里正他们。” “好。”石柱点头,等他下车后,继续赶车往回去。 很快,蒋文平、赵刚等人,都来到了酒坊的谈事屋。 丁翠兰开门见山,把刚刚得知的最新消息,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县里没人了,都回去忙着秋收。咱们也别等了。村里人组织一下,全都收秋。” 赵刚闻言看着蒋文平,多少有些舍不得的道: “现在收秋,会不会太赶了。粮食还能再熟一熟啊!” 丁琬起身,看着丁翠兰道: “小姑,你把二珏、丁槐、丁玮他们都喊回来。咱们收秋。” 蒋文平见状,摇摇头,劝阻说: “二年家的,这小子昨天晚上过来,不一定会是真的。再说北芪乌缮镇离咱们这边可远了去了。咱北面还有一个北阳府成,咋也到不来辽东府吧。” “是啊孩子,我觉得你有些着急了。”赵刚也不停地摇头。 丁琬抿唇,看着他们道: “族长爷爷、文平叔,这事儿具体咋样,咱不能抱着侥幸心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收粮是有些早,可总比真的颗粒无收要好吧。” 赵刚闻言蹙眉,想了下,道: “那这样,酒坊全体停工。咱们全村男女老少都下地,抢秋!” 第534章 不能再耽误工夫了 话落,蒋文平拦了他一下,说: “赵叔,抢秋可以,但这该咋抢呢?” 咋抢? 赵刚微愣,不在意的摇摇头道: “这有啥咋抢的,就下地干活儿呗。全村人都上,甭管你家、我家、还是他家,全都收。” 这话说完,赵海林跟赵海桥全都咳嗽了一声。 赵刚看着两个儿子,纳闷的道: “咋,不对?” 赵海林抿唇,轻声地提醒: “爹,你的想法好是好,但咱村的情况……家家户户地不均,有多有少。一起收,万一有人有想法,那样的话就……就不好做了吧。” 话的意思虽然含蓄,但大家都明白。 地少的,抢秋肯定没事儿。 可地多的就不一样。 而且“抢”回来的粮食,咋分,这都是问题。 丁琬急的火上房,可心里也清楚他们的顾虑。 说实话,他们家的地是最多的。 如果要论损失,他们家首当其冲。 想到这儿,丁琬清了下嗓子,淡定的道: “全村除了我家,就是我娘家、小姑姑家的地最多。我理解海林叔的意思,也明白这全体抢收,有多有少的弊端。” “我今儿就把话撂这儿,粮食全部抢回来,刨除交税粮的,其余留下大家的口粮,剩下是我们的。不管多少,不论多少。” 丁翠兰跟丁文海听到这话,全都傻眼了。 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仿佛自己刚才幻听一般。 丁琬没理他们哥俩的惊讶,继续又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粮食收回来。咱们家家户户的余粮不多。如果真被蚂蚱子给祸害了,来年吃糠咽菜都不可能。大家别忘了,粮价暴涨,有多少人买不起,出事儿的。” 话落,大家全都一震。 往事历历在目,的确不容他们浪费功夫。 丁文海看着赵刚,出声道: “叔儿,别迟疑了,一起做吧。” “是啊族长,不能再耽误工夫了……” “……” 大家全都催促,赵刚拍了拍桌子,沉稳开口道: “既如此,那就都别傻站着了。抓紧张罗人儿,现在开始就收地。最好赶在中秋前收好。” 蒋文平还是面露难色。 “叔儿,都收回来,放在哪儿晾呢?村头可不够啊!” 丁琬闻言想了下,说: “我作坊这边全都可以用。北面那片也可以铺上苫布。我知道这些地方不够,只能晒一些是一些。” 丁文海指着家里的方向,道: “我家后院、前院也都可以。还有南面的那片空地。实在晒不过来,出芽子了,就让琬儿买来喂猪。” “对对对,喂猪总比便宜了蚂蚱子强。”张青山忙不迭点头。 酒坊后面可是还有不少猪呢! 丁琬看到他,忙出声说: “你大舅哥那边可知道消息吗?” 程林挺着肚子,轻声地说: “这个你放心吧。县里的消息比咱们这边快,应该已经开始了。” 正说着,刘尧旭带着刘喜进来。 “婶儿,县里的喜子叔来了。” 话落人到。 刘喜看着屋子里这么多人,先是一愣,随后开口道: “妹子,抓紧收秋,北阳府城那边已经遭灾了。用不了两天就得过来。卓大人把我们都派出去,通知大家抢收,速度要快,两天是往长了说。” 原本可能还有谁是持怀疑态度,如今衙役亲自过来通知,那就不可能在迟疑了。 蒋文平起身,点着赵岩哥仨,道: “你们抓紧,挨家挨户通知抢秋的事儿。农具不咋好的,抓紧送我那边,我统一给拾掇。” 赵刚也站起身,看着张青山,道: “你腿快,跟着这位衙差兄弟一起通知。咱老农一年到头,就靠土地活着了。青山媳妇儿啊,你去我家,找你奶奶还有丁家奶奶等人,你们负责做饭。咱们抓紧收,晚上点灯熬油都得收回来。” “是。” “知道了。” “马上去做。” 刘喜见赵刚在这个时候,还能派个人帮他,感激的说: “谢谢族长爷爷了。我得通知附近的好几个村呢。兄弟,我赶马车去侯庄子那边,你就通知你们村道侯庄子之间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 丁琬喊住了要走的张青山,说: “你也赶车走,速度快。” “行。” 几个人全都离开,其余的人也不闲着。 现在就是跟时间在赛跑,他们多抢回来,来年就能少挨饿。 即便现在粮食还尚未饱满,但总比颗粒无收要强…… …… 半个时辰后,土庄子上下的田间地头,到处都是人。 上到白发苍苍的老者,下到七八岁孩童。 全村总动员。 这个时候也就不分你家、我家。 年纪大的,不好挥镰刀的,就在村头空地等着。 等粮食拉回来,他们帮着摊开,晾晒。 村里念书的孩子也都放了。 特意让夫子提醒,回家告诉家里人,抢收! 本村的孩子,将东西放回家中,就去地里帮忙。 丁珏、丁玮这么大的,直接跟着壮劳力挥镰刀。 徐致远那么大的,帮着晒粮那边打下手。 免得上岁数的腿脚不利索,磕着、碰着。 至于赵刚媳妇儿、丁母等人,就在祠堂那边烧火做饭。 耿氏把作坊今日的鲜猪肉拿来,让他们给大家伙儿加餐。 这么大张旗鼓的收粮,从建村以来都没有过。 赵刚媳妇儿趁着和面的间隙,长叹口气,幽幽地道: “现在收回来,最起码得少收不少啊。” 平时都是中秋后的七八天开始,这里外里算算,相当于提前将近半个月。 丁母理解她今年需要用钱的心情。 一边切肉,一边安慰着说: “少收总比不收强。要我说,抓紧把这哥俩分了算了。他们哥俩感情是好,可孩子要成亲,的确不能再在一起住。孙媳妇跟儿媳妇,还是差一层。” 赵刚媳妇儿闻言,摇摇头,道: “你当我没想过啊。可他们哥俩不干啊。唉!” 耿氏备了一袋子没怎么壮心的白菜过来,道: “亲家婶子,晚上就做白菜猪肉炖粉条吧。一会儿致远就把粉条送来。” “成。做三口锅的,让大家都吃饱。”丁母满口答应…… 第535章 丫头有大局观念 家里的两个婆子过来把白菜接过去,耿氏又出去了。 她负责这边做饭,不过得把需要的东西,都弄来。 不然半夜再做一顿,那会儿天黑,缺啥少啥看不到。 田地里,壮劳力们挥镰刀干活儿。 不管男女,大家分成两伙儿。 一伙儿从村头开始,一伙儿从另一处。 赵刚拄着拐,站在地头,中气十足的说: “都别有想法,咱们这是抢收。甭管你家、我家,抢出来才是正经。别等蚂蚱子来了,颗粒无收,那会儿再哭,就啥都晚了。” 大家伙儿纷纷点头,张青明坐在一旁,捋着麻绳,说: “放心吧爷,我们都不傻。这么安排是为了我们好。大伙儿的地,谁家也没有丁家、徐家、安家的多。这么做,大家其实是占便宜了。” 不得不说,张青明现在是彻底学好了。 不再像以前那样,自私自利,只顾自己。 赵刚见他这么懂事儿,笑眯眯的点头,继续给大家鼓劲儿。 石柱把收成抱过来,赵刚跟张青明一起帮绳子。 然后庆年他们几个过来,把粮食抱上板车,拉去村头晾晒。 张青山回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儿。 正好丁琬跟程林过来大家送水,他“咕咚……咕咚……”喝了两大碗后,长舒口气,道: “附近的村子都开始抢收了。刚才看到北阳府过来的衙役说,那边的庄稼,全都没有了。北阳府的粮价,现在就开始涨了。” “这么快?!”赵刚惊呼出声。 只要有动荡,涨价的必须有粮食。 丁琬看着地里忙活的大家伙儿,长叹口气,道: “这么多人收,也不见得能全部收回来。还是得有取舍才行。” 赵刚听到这话,细细琢磨,不住的点头,说: “那就把粮食收了。大豆啥的就放一放,得先把口粮收回来。” 丁琬点点头,指着几个空桶,说: “程林,你拿回去之后就去祠堂帮忙切菜,这些活儿不用你。小姑,咱们继续收粮。” “好。”丁翠兰颔首,把一直随身携带的镰刀,分给丁琬一把。 程林本来也想去的,可她现在的这个情况,还是得稳当一些才行。 赵刚告知了大家的取舍后,大家伙儿犹如被谁撵着一般,手里的镰刀“唰唰唰……”的挥舞。 北阳府城离他们着虽然有些距离,可那些蚂蚱子是会飞的,说不准啥前儿就得到。 抓紧每时每刻,多收一些,就能多吃一顿饱饭。 黄昏日落,干了那么久的村民,都已经精疲力尽,速度不如最开始。 丁琬也满头是汗,累的快要虚弱。 放下手里的镰刀,双手放在嘴边成喇叭状,吼: “东边的——去吃饭了。吃完回来替班。咱们歇人不歇活儿。今天晚上、明天白天是关键,说不准啥前儿蚂蚱子就来了——” 东边离祠堂近的人们,听到这话,谁也不客气,把镰刀放下就去吃饭。 丁翠兰带着丁珏、丁玮等人过去,把已经割好的庄稼,送去地头,让他们捆绑,好拿去晾晒。 这个时候,没了太阳,晾不晾没啥效果。 不过把粮食堆起,用苫布盖上,也能保护口粮。 第一批去吃饭的人,仅用了一刻钟就回来了。 紧接着第二批、第三批…… 丁琬跟丁翠兰他们是最后一批的。 来到祠堂,油饼已经全都吃完了。 耿氏正在灶前,给他们揪面片。 丁母瞅着自家的孩子们,心疼的道: “咋这会儿才来吃饭呢,就剩下点儿菜汤了。” 丁琬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不过听到奶奶这般心疼她,心里也是很高兴。 不在意的摇摇头,深吸口气,说: “有啥吃啥,不挑。我们几个劲儿不大,没有青山、铁杠那帮牤子中用。他们吃饱、吃好,才是最主要的。” 赵刚跟丁父等人过来,听到丁琬这话,道: “不错,丫头有大局观念,好事儿。” 丁翠兰急忙起身,走到父亲身边,说: “爹,您咋也没吃饭吗?” “急啥,让那帮牤子先吃,多干活儿。”丁父把着桌子坐下,长叹口气又说,“我这一把老骨头,干的不多,也就能帮着晾晒一下粮食。” 话说到这儿,瞅着自己老伴儿,颓败的摇摇头,说: “我都不如赵族长啊!人家手劲儿大,捆粮根本不散。再看我……唉,老了,不中用喽。” 丁珏跟丁琬听到这话,纷纷凑过去,道: “爷这是啥话,晒粮我都看的仔细,您最出力了。” “就是啊爷,您已经不错了。族长爷爷不抽旱烟,您这以后也别抽了。” 丁琬这话说完,丁父“哎哟”一声,看着丁珏说道: “一会儿吃完饭,跟爷回去把后院的旱烟收了。我就这么点儿喜好,可别被那些蚂蚱子给祸害了。” 丁琬一听这话,顿时满头黑线。 丁珏也觉得好生无奈,这咋越说还越来劲呢? 姐的意思是让他戒掉旱烟,这咋还…… 丁母端来煮好的面片,抻哆着道: “抽抽抽,你就抽吧,那玩意儿有啥好抽的呢!” 老太太无奈的撇嘴,把碗放下后,说: “都赶紧吃饭吧。一锅呢,够吃。” 大家都饿坏了,谁都没有客气,每人端来一碗,西里呼噜的开吃。 赵刚吃着有嚼劲儿的面片,感慨的道: “如果大家快点,再有一个时辰,你们俩种的麦子就能收回来。” 丁父闻言不住颔首,道: “那么多收成,就这麦子成的不错。不过照目前来看,还是欠产。” “能收回来就行,少收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赵刚说完,把碗里的肉,夹给徐致远。 “太爷爷,我碗里有。” “你吃,你吃。太爷爷年纪大了,晚上吃这个,不好消化。”赵刚摆摆手,拒绝他的筷子。 丁琬吃了一碗,满足的长舒口气,说: “当初我们去北苑县送酒,还真是送对了。不然,咱们都不知道有这样的麦子。就是出来的面有些黑。” “黑不怕,能填饱肚子就行。” 耿氏说着就要拿碗,再给她添点儿,不过被儿媳妇拒绝了…… 第536章 夜半抢收 “不用了娘,我够了,吃挺饱的。对了,晚上得给大家准备些热乎、顶饿的。” “这个你放心,我都想好了,给他们做酸汤水饺。”耿氏轻声回答。 秋收耗费力气,所以吃食上不能马虎。 丁琬扭头看着赵刚又道: “族长爷爷,一会儿把人分成两拨,戌时左右就让他们回去歇着。剩下一波留在这边干活儿。等晨起让歇着的回来,熬夜的回去休息。” 赵刚听到这话,不住颔首,说: “好好好,这个法子好。要不我还想呢,该咋办。现在雇人是不是都不好雇了?” 丁琬点点头,叹口气,道: “家家户户都抢收,哪就那么好雇人了呢。” 丁文海喝口面汤,瞅着父亲的样子,说: “爹,一会儿你跟叔儿他们都回去。我陪在这边,顺道让海林、海桥都回去。明儿白天,还得指着他们出活儿呢。” 丁父看了眼赵刚,见其颔首,这才点点头,道: “那成,你晚上陪着熬,多干点儿。” “放心吧爹,不能少干了。” 赵刚把剩下的面汤全都喝完,幽幽的说: “希望这帮祸害,晚两天来,不用多,就晚两天。” 其余人听到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吱声。 “晚两天”是大家的期盼,就是不知道老天爷能不能给面子。 丁琬抿唇,想着前世的这个时候,那会儿是消息不灵通还是怎样,反正等她知道的时候,整个辽东都“沦陷”了,颗粒无收。 现在再看倒是庆幸。 庆幸小姑姑去了县里; 庆幸她在村里; 庆幸爹爹做官,村里人给面子,大家一起来秋收。 或许她的重生,不仅仅是替自己还债,也是带周围的人,过上富足、安居乐业的日子…… …… 按照说好的,赵刚把人分成两拨。 一拨回去休息,另一拨继续干活儿。 岁数大的,自然都被“撵”回去了。 不能因为秋收,再把他们累着。 田间地头到处都是灯笼。 灯笼的周围,到处都是蚊虫、蛾子。 祠堂这边,丁母、赵刚媳妇儿都回去了。 丁琬、丁翠兰、张青明家的等,都在这边忙活。 反正爷们下地的,媳妇儿都没走。 擀皮、包饺子,一盖帘、一盖帘的拿出去,大家还在做。 丁翠兰甩甩酸痛的胳膊,有些吃不消的道: “太累了。明儿可不能做这个,宁可给他们做白米饭。” “发面馒头也行,真挺累的。”张青明媳妇儿也附和。 她也收敛不少了。 丈夫都不跟她一条心,她也不敢再折腾。 说实话,他家真的不错,也不知道这女人当时到底咋想的。 不过现在能“改邪归正”,也是好事儿。 丁琬打了个哈欠,继续擀皮的说: “发面馒头也不错。娘,你跟青明嫂子去发面,明儿晨起熬粥、吃馒头。” 耿氏包饺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后点点头,把青明媳妇儿带走了。 夜半子时,田里的人过来吃饭。 每人一小盆酸汤水饺,饺子多、汤少。 热热乎乎的吃完,丁琬瞅着都累的不行的人们,轻声说: “要不歇半个时辰吧。” 丁文海摇摇头,打个哈欠说: “争取后半夜把铁杠他们这边都收了。剩下的,明儿留给他们。” “走了走了,干活儿、干活儿。”石柱站起身,拍拍有些要打盹的人。 耿氏瞅着他们,满眼心疼。 等人都出去以后,长叹口气,说: “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是第一次经历这些。也不知道这场灾,到底得啥时候能过去。” 关键是还没来呢。真是让人担心啊! 丁琬拍拍婆母的肩头,轻声说: “娘,抓紧休息,寅时就得做饭了。” “好的,好的。”耿氏打了个哈欠,抱着带来的被子,找处地方就趴下了。 丁琬倒是出奇的精神,用大锅煮了萝卜水,等一个时辰后,给地里忙活的人送去。 丁翠兰睡一觉醒来,见丁琬还在插萝卜丝。 边打哈欠边过来,道: “咋没睡?” “睡不着。”丁琬摇头。 把插好的萝卜丝撒盐,一边擦手一边说: “再睡会儿吧。” “睡的不舒服。”丁翠兰摇头。 说实话,她自打出生以来到现在,就没怎么吃过苦。 上有父母、两个哥哥,下有侄女跟侄子。 如今嫁了人,丈夫也看重她。 所有都把她保护的很好,哪经历过这些。 今儿算是她有生以来,最累的一次了。 丁琬瞅着她疲惫的样子,心疼道: “过了这两天,咱们去二婶儿的那个别庄,有温汤的那个。泡泡、放松一下。” 丁翠兰不好意思的摇摇头,说: “那就那么金贵了。” “金不金贵也是我们宠的,你别有压力。” 说着,掀开大锅,用水筲装水,挑着去村里。 丁翠兰跟在后面,手里拿了几个大碗。 姑侄俩来到地头的时候,谭瑶带着家里的嬷嬷正在那。 熬得不知道是啥,反正挺香。 “二婶儿,你没睡觉?”丁琬有些惊讶。 谭瑶摇摇头,柔声的说: “我干不了旁的,让人晚上去庄上弄了半腔子羊。给大家熬了羊汤,还有一些,一会儿让人给祠堂送去。” 啥叫财大气粗? 搁这儿了! 丁琬瞅着熬得萝卜水,笑着道: “成,大家先喝汤,这萝卜水就放在这边。有渴的就喝些,反正也是刚出锅。” 丁文海听到这话点头,看着眼前的两个姑娘,道: “差不多就回去睡觉吧。都别累坏了。你们也不轻松。” 白天这俩挥镰刀干活,大家都看在眼里了。 丁琬不在意,丁翠兰就有些红着眼。 没法子,妹妹见到哥哥,就喜欢撒娇。 谭瑶见状,轻声地说: “一会儿我带他们俩回去。琬儿,那羊都烀熟了,晨起给大家做了吃。” “好,一会儿我就过去取。”丁琬满口答应。 大家伙儿喝了羊汤,身子暖和了不少。 纷纷继续下地干活儿。 谭瑶拽住要走的丁文海,轻声地嘱咐: “别累着,实在抢不回来,我别庄还有粮食,够吃。” 丁文海拍拍她的肩头,笑着去干活儿。 石柱等人看着他们夫妻这般,纷纷暧昧的笑了。 谁能想到丁家二叔,能娶到这么个温柔娇妻。 啥人啥命,羡慕不来哟…… 第537章 累坏众人 丑时末,祠堂这边就开始忙活早饭了。 面已经发好,三个人一起揣面、揉面头,也够累的。 丁琬把谭瑶送来的半腔子熟羊肉,用手撕成条。 然后放进盆里,用黄瓜拌了。 熬了两锅小米粥,黏糊,香气扑鼻。 寅时末,昨天回去休息的,都陆陆续续过来吃饭了。 发面馒头,小米粥,炝拌羊肉,拌萝卜丝。 大家吃饱喝足后,去地里换班。 丁文海他们这些忙活一夜的,疲惫不堪的回来,丁琬早就把温水备上,让他们洗漱。 丁母跟赵刚媳妇等人,都过来了。 不过早饭已经做好,不需要他们。 老妪们昨天不过就做了大半天的功夫,回去歇一宿,不是胳膊疼,就是腿疼。 当然,这是人之常情,毕竟岁数大了。 丁母看着熬一夜的小媳妇儿们,心疼的说: “一会儿你们吃完饭就回去歇息。中午不用过来,咱们焖白米饭就好。我把家里的粳米带来了,还让管家去县里买了鱼。” 话落,两个婆子家搬来大米,丁琬瞅着不住的点头。 赵刚媳妇儿感慨的道: “也就你这还能拿出钱。到时候多少让他们算一下,挨家挨户摊点儿。” 没多有少,总不能让人家干掏腰包。 想当然的,丁母没有用,晃悠肩膀子,等着刷碗。 丁文海那边几人,洗了好几盆黑水,这才算透亮。 饭菜早就摆好,累了一宿的大家,全都坐下,闷头吃饭。 管家赶车回来时,大家还在吃呢。 因为不用再去地里,大家吃的也就满了很多。 满满一筐鲫鱼,不大,但很新鲜。 丁琬帮着把筐抬下来,问 “县里卖东西的多吗?” “不多。”管家摇摇头,“我特意问了鱼贩子,他们说落霞镇那边,已经减半渔船入江。都抓紧收粮呢。” 丁翠兰一听这话,惊讶的道: “落霞镇离咱这可有距离呢,他们也抓紧收秋了吗?” 管家点点头,继续回答: “听县里出摊的几个摊贩说,整个辽东上下都开始收了。辽东那边的辽阳府城,也有收的,不过不多。” 赵刚媳妇儿听到这话,庆幸的道: “要是这么讲,咱们收的也就不晚了。” “那是啊。”丁母颔首,冲着出来的儿子,道,“把大盆拿出来,就搁这儿收拾吧” “好。”丁文海应下,转身进去拿大盆。 丁母撸袖子要干活儿,被丁琬拦下了。 “奶,我跟小姑,铁杠媳妇儿等人收拾。你们刷碗就好。这鱼肠子啥的,我得拿走,都是肥料呢。” 丁母心疼的看着她,道: “一天一宿都没睡了,还要收拾鱼,身子能吃得消吗?” 丁琬闻言摇头,不在意的说: “奶放心,我们年轻,回去休息一下午、睡一觉也就缓过来了。再累也就再有一天。万一明儿就到了,想累也累不到啊。” “呸呸呸……” 赵刚媳妇儿忙不迭冲旁边吐口水。 “不能到,别盼,咱可别盼。” 大家伙儿见她这样,全都不住的点头。 如果可以,自然希望那些东西不要来,可凡事不能只往好处想,不往坏处念。 一筐鲫鱼倒入盆里,赵刚媳妇儿见状,喊了两个壮小伙儿,跟她去买豆腐。 鲫鱼炖豆腐,硬菜,绝对下饭。 丁文海搬了几个小板凳,又不知道从哪儿拿的剪刀,就在外面帮着收拾鱼。 丁翠兰见状,轻声的提醒: “二哥,回去吧。二嫂在家等你呢。” “没事儿。”丁文海摇头,一边收拾鱼一边说,“你二嫂知道我在这边帮忙。本来她也要来,不过我没让。” 石柱揶揄的看着丁文海,问: “二叔,你咋没用呢?” “你说为啥?”丁文海抻哆一句,继续又道,“她啥都不会,过来是一片好心,不过却也是负担。” 谭瑶什么都不会,与其来过手忙脚乱,倒不如在家帮着张罗些东西。 像今天用的苫布,就是她让人弄来的。 那么多粮食一股脑的收回来,苫布是最费的。 丁琬把收拾好的鱼放在旁边的盆里,道: “二婶儿在家也好,需要啥,差人告诉一声,很快就能到位。” “我也这么跟你婶子说的。”丁文海点头附和。 石柱看着他们叔侄俩,好信儿的问: “二叔,婶子这么能耐,你搁家是不是一点地位都没有?” 丁翠兰一听这话,气的立眼,道: “咋说话呢?我二哥、二嫂那叫相敬如宾。” 丁琬见小姑姑这么激动,用手肘碰了碰她,摇摇头。 丁文海倒是坦然,不在意的笑着说: “她比我有能耐还不好?她是我媳妇儿,说明我也有能耐。” 石柱闻言蹙眉,总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丁琬见状,笑呵呵的说: “不懂了吧。你是没机会懂了,好好跟你媳妇儿过日子吧。” 说着,端着一盆鱼下水,起身去了酒坊。 对于石柱的心情,丁琬明白,丁文海也懂。 村里不是没有眼红的,可眼红又能怎样,啥人啥命,个人造化。 不过石柱这样好信儿的还不错,至少当面问了。 虽然有些欠儿,也比背后诋毁的那些人强。 不是没有,只是没有当面罢了。 来到酒坊这边,张老爹刚好回来。 见到丁琬手里的东西,道: “咋,给大黑、二黑的?” 丁琬笑着耸肩说: “它们吃也行。” “那咋不吃呢,也吃的。”张老爹不住点头,伸手接过。 看着库房里的月饼,如果没有遭灾的事情,这会儿他们都要发节礼,大家回家休息、过节了。 “致远他娘啊,这盆没给你刷,是不是还得装?” “对。”丁琬点头,接过盆后说,“叔儿,别着急过去,狗喂了就歇歇,那边用不了这么多人。” “知道了。”张老爹点头,笑眯眯把人送出了院。 丁琬看着地里一堆一堆用苫布蒙着的粮食,长舒口气。 有了这些粮食,再加上她屯的那些粮。 村里人应该……不至于饿死吧。 就是军营那边,她也能多少支援一些。 还有棉花,做些冬衣送去,总能抵挡一阵。 边想边走,秀眉微蹙。 “哎,那边是啥啊?” “哎呀天,黑压压的啊。” “啥啊?” “啥啊……” 第538章 蝗灾到了 熙熙攘攘的声音,让丁琬也抬起了头。 当看到北面黑压压的一片,顿时害怕了。 活了两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场面。 “来了,来了。蚂蚱子来了——快用苫布把庄稼蒙上。快——别让它们祸害了。” 赵刚的声音,让丁琬恍然大悟。 冲着祠堂方向,扯着嗓门喊—— “二叔——快,快来帮忙。蚂蚱子来了——” 边跑边喊,很快就看到了蝗虫的“先头部队”。 毫不夸张的讲,它们扫过,地上的野菜都光秃秃,只剩下根在地里。 赵刚边走边大声的喊着,提醒干活人的人,抓紧盖粮食。 蒋文平跟张青山几个壮小子,早就跑去了村头空地,帮着老爷子们,蒙苫布。 看着比预期来的要快很多的蚂蚱子,大家都是手忙假乱。 虽然早就有取舍,可当看到黄豆、白菜、萝卜啥的被那么糟蹋,心里还是很难受。 能作为口粮的庄稼,也只是收回了大半。 丁文海跟石柱、铁杠他们一大帮,从祠堂跑出来,手里拿了套子。 这套子多是孩子们的玩物。 夏天拿着抓蚂蛉,俗称蚂蛉套子。 (蚂蛉,就是蜻蜓,东北人应该对这个词很熟悉) “来来来,咱们网蚂蚱,中午加菜!” “好——” 石柱等人纷纷附和,拿着面巾把自己包裹的严实,下地套蚂蚱。 丁母跟赵刚媳妇儿不知道搁哪儿拿的带盖木桶,就放在地边。 阻止不了蚂蚱祸害庄稼,那就留一部分吃掉。 这东西,油炸过撒盐,稀疏嘣脆。 丁珏、徐致远、丁玮他们都过来了。 只要往里面倒蚂蚱,他们就守在旁边,省的里面的活物飞出去。 赵刚拄着拐杖,着急忙慌的来到丁琬这边,道: “不是说两天呢嘛,这满打满算,一天都不到啊。” 昨天临近中午他们开始做的,加上整宿,这才辰时末,哪里是两天? 丁琬看着满天飞着的蝗虫,幽幽道: “咱们这边接到信儿就开始收粮。它们能吃的东西不多,自然就快了吧。” 当然,这是她的猜测,具体如何,她也不清楚。 赵刚听到这话,觉得在理。 看着路过的栓子,急忙拽住,道: “去挨家挨户喊人,尤其是小孩儿。让他们都拿着蚂蛉套子,咱们先把这祸害人的东西留一部分,晚上炸了吃!” 栓子闻言点头,急急忙忙跑去喊人。 蒋文平从远处跑来,气喘吁吁的摆手,道: “放……放心。村头的粮食都,都蒙好了。文海那,那边,他媳妇儿也都整好了。” 丁琬听到这话,看着蒋文平说: “叔儿,你赶车往前面的村子走,告诉他们把蚂蚱子用蚂蛉套子装了,能装多少是多少,不能再让这帮东西把前面的庄稼祸害了。告诉他们,也让他们派人往前面告诉。” 蒋文平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的冲她竖起大拇指,转身走了。 丁琬扶着赵刚,一路走去了祠堂。 说来也怪,这蚂蚱子就跟知道似的,主路根本不上,就往田里去。 一进祠堂,就听到了啜泣的声音。 再一看,丁母、赵刚媳妇儿、董叔的母亲等,全都在那哭呢。 地里啥情况,有目共睹。 那么多庄稼还没收回来,这帮祸害人的虫子就到了。 今年是个什么样的年,难以想象。 赵刚看着哭泣的老妪们,轻叹口气,道: “罢了罢了,哭啥呢!抢回来不少了。家家户户勒紧裤腰带,咋都能活。实在不行,家里的仓房填土,咱们也跟作坊一样,种菜。” 这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丁琬看着众人,轻声地说: “大家都别担心。我在永平镇的时候,收了不少粮。咱村这边,青山他们也都收了些许。加上地里收回来的,咋地也饿不着。顶多就是苦一年,也就一年。” 丁母红着眼睛,看着亲孙女,说: “我不是担心饿肚子,我是心疼那些庄稼。咱们老农这一年的指望啊,都在地里了。你说这现在……唉!” 赵刚媳妇儿闻言也不住点头,道: “谁说不是呢。好好地年头,本以为又是个丰收年,谁曾想就闹了这么一出。端午下雨,真是闹虫子啊!” 赵刚无奈的叹口气,说: “得了得了,没影儿的联系,就别往一起捏。回家拿油桶去,一会儿就炸,大家一起吃。” 赵刚媳妇儿起身要走,被丁母拦下了。 “不用拿,我那带了五斤豆油呢,足够用。再说了,刚抓回来可不能马上吃,得饿它们两天,净净肠子” 祠堂内的老妪们,一个比一个叹气,丁琬看着院子里还没收拾完的鲫鱼,叫上丁翠兰继续干活。 不到两个时辰,除了他们抓的那几个桶,其余蝗虫都跑了。 至于地里的庄稼,除了用苫布蒙着的,无一幸免,全都光秃秃。 一时间,村里哭闹个没完。 没有办法,老农一年到头的指望,就这么毁于一旦,换谁都得伤心的哭泣。 这一下,也不用休息了,大家全都从家出来,看着地里的粮食,怨声载道。 丁琬虽然心里也疼,不过日子还是要过。 喊上铁杠媳妇儿、丁翠兰等人,继续在祠堂院里收拾鱼。 丁母也打起了精神,张罗着开口说: “都别丧了,一就发生了,咱得接受。老二啊,跟几个小子,把那些蚂蚱子都拿过来,两天后咱们就在这边炸。” “好。”丁文海点头,叫上铁杠、张青山出去了。 田里、地头,不少村妇坐在那里拍腿哭泣。 程林挺着大肚子,站在一旁不停地劝着。 可效果并不大! 张青山心疼媳妇儿,走过去拉着她说: “别劝了,总得哭一哭。去祠堂吧,二年嫂子他们都忙着呢。” “好。”程林颔首,大腹便便的往祠堂方向走去。 丁文海等人把一桶、一桶的蚂蚱拿到祠堂,院子里的大锅已经烧上了。 鲫鱼都收拾干净,只等下锅炖煮。 说实话,这个时候,没有谁能吃得下去。 可吃不下去能怎么样? 事情已经发生了,庄稼也被糟蹋了。 除了接受,没有旁的法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第539章 计划分粮 永乐十七年的这场蝗灾,到平阳县就算结束了。 北阳府城向辽东及时提供信息,蒋文平又老早的跟其他各村提供“捕捉”的主意,总算把损失降到了最低。 辽东府只损失了半城,跟北阳府相比,那是不错了。 一时间,老百姓都对北阳府城感激涕零。 不知道怎么传的,最后传成了驻北军徐将军的主意。 至于是不是,没有人会去考证。 如今,大部分的庄稼保住了,来年好好分配,不至于有人饿死。 这个中秋节,让大家过得是毕生难忘。 就是若干年后,两城百姓回忆起来,仍旧唏嘘感慨。 八月十五这天晨起,丁琬喊上张青山、刘铁杠、石柱等这些壮小伙,来酒坊。 不管咋地,节还得过。 丁文海跟安辰还有竹阳,已经等在那里。 一共绑了三头猪。 节礼还没有发,得继续给了。 竹阳没宰过猪,但混江湖的,对这些还是不害怕。 一刀一个,全都解决,铁杠媳妇等人拿着大盆,接猪血。 虽说是中秋,可大家的面上,一点喜悦都见不到。 村头、酒坊、村北的粮食,还不知道怎么分。 有的人家,地里全都没收回来,难免忐忑。 就算一开始都说好了,按照口粮给,可没发到手,到底是不算数的。 丁琬理解大家的想法,所以见猪宰完了,便去找里正、族长,商量分粮的事儿。 赵刚坐在自家院里,听到丁琬这话,纳闷的道: “都没干呢,咋分啊。” 丁琬耸肩,轻声地说: “发给大家,让他们自己晒粮呗。总不能啥活儿都在一起做吧。” “咱起先不就是这么说的?”赵刚纳闷的问。 蒋文平请了下嗓子,从老爷子摇摇头。 只一个动作,赵刚立刻明白了。 拽了下丁琬的衣袖,问: “咋,有人说啥了是不?” “没有,没有。”丁琬忙不迭摇头,“不过是想着让大家都放心,把庄稼分了,也省的咱们再费劲儿。” 赵刚叹口气,瞅着她,道: “你啊,就是太好心了。” 好心? 丁琬摇摇头,轻笑着说: “爷,我真不是好心。我就觉得……既然当初把话放出去了,还是尽早兑现的好。不然,我家的都收了,人自己家的没收回来,容易被戳脊梁骨。” 赵刚听着她这样的解释,还是一个字都不行。 但她能这么说,倒也理解。 叹口气,仍旧不赞同的道: “现在是真的没法分。要不这样,我跟文平挨家挨户走,告诉他们一声。” 丁琬听到这话,想了下,说: “要不这样,就按成人一个月二十八斤,孩子十五斤,来分。您跟文平叔说一下。” 赵刚闻言惊讶,不住的摇头,道: “不行不行,这么样分的话,到你们家可就没剩多少。估计都不够你们的口粮。你们家地多,哪能……” 丁琬笑着打断他的话,说: “爷,咱们是一个村的,又一起经历了这蝗灾。哪能我们家粮食过剩拿出去卖,看你们饿肚子呢?我这么做也不是没所图,我图个好名声,给我爹挣个好名声。” “啥,啥意思?” 丁琬笑着上扬嘴角,道: “要论地多,自然是我爹他们地多。要说粮食损失最多的,也是我爹。可我爹是县令,他不能争竞这个。爷,您懂我的意思吗?” 赵刚虽然没做过官,可好歹活了大半辈子,自然明白她的想法。 不住的点头,起身道: “文平啊,咱挨家挨户告诉一下,着重说下丁家的事儿。这分粮……就说是文江的意思。” 丁琬上扬嘴角,蒋文平跟着起身。 搀扶着他的胳膊,说: “放心吧叔儿,我肯定好好跟大家唠。” 丁琬见目的达到了,笑眯眯的跟着一起出了赵家。 回到酒坊,猪肉已经都分好了。 四样节礼外加工钱,张青山、刘铁杠他们装车,丁翠兰拿着账簿跟着,几个人出去送礼。 至于猪血、猪下水啥的,都被那些个媳妇儿们分了。 粮食都欠缺了,这肉也得省着些吃。 好在入秋天凉了。 把肉用盐炒,越咸越好,日后做菜是舀一些,菜里有油水,还能解馋。 原本还愁眉不展的土庄子村民,先有赵刚、蒋文平的告知,接着是酒坊的节礼,日子好歹还是看到了天明。 丁琬回到家,耿氏已经燎猪头了。 她把三个猪头都拿回来,打算卤了,给关系不错的几户,分分。 见丁琬过来,冲她招招手,说: “闺女,日后咱们的日子还是要省细一些。我听说了那个决定,虽然打着你爹的幌子,不过我心里知道,是你的主意。” 丁琬闻言搬个板凳过来坐下。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耿氏就唤她“闺女”而不是“二年家的”。 当然了,这个称呼很好,她很喜欢。 “娘,您会怪我自作主张吗?” “不怪。”耿氏摇摇头,把烙铁放进炭盆,看着她说,“你这么做我很高兴,只不过日后咱们得省细一些。” “我明白的。”丁琬颔首。 耿氏继续干活儿,故作无疑的道: “闺女,我听说你屯了不少粮。留下咱够吃的,剩下的都给军营送去吧。北芪如今遭灾,难保那些蛮子不毁约啊。” 丁琬听到这话,笑着道: “娘跟我想到一起了。前阵子谭迁给拿的棉花,我还想着要不要做冬衣,给那边送去。” 抛开她跟徐永涵的私人恩怨。 驻北军是整个辽阳以北所有的百姓的防线。 他们吃穿够用,自然能守住北大门。 如果他们却这儿、少那,唇亡齿寒,受苦的就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 耿氏看着如此深明大义的丁琬,轻舒口气,道: “你能这么想,娘很高兴。这样,等过完节你就带人给送去。顺道看看那边遭灾的情况。” 丁琬摇摇头,没有答应的说: “不需要我过去,我让小姑父去就行了。” 说着,丁琬站起身,把热了的烙铁拿出来,继续燎猪毛。 耿氏深深地看着儿媳,长叹口气。 儿子、儿媳想要和好,到底得什么时候啊…… 第540章 苦中作乐 中秋后的转天下午,祠堂院里围了不少人。 饿了两天的蚂蚱,有的断气,有的还在坚挺。 锅里烧水,煮沸之后把它们全都倒进去烫死。 想想它们祸害的庄稼,这么做,真不觉得有啥。 很快捞出,过凉水,媳妇儿们麻利的给蚂蚱去头、肢、翅、内脏等,然后放入盐水。 浸泡后捞出、控水,起锅烧油。 油锅烧至四成,放入蚂蚱,炸至金黄色捞出。 一盆一盆的炸蚂蚱,敢吃的,津津有味。 不敢吃的,摇头拒绝。 丁琬对这个并不抵触。 前世吃过,而且她自己本身也苦过,并不挑食。 安辰拿着蚂蚱都弄小媳妇儿,丁翠兰见侄女、张青山他们都吃的津津有味,也终究挨不过,张嘴吃了。 丁母看着闺女吃了,笑眯眯的问: “咋样?” 丁翠兰颔首,没有隐瞒的道: “还挺好吃的。” “就告诉你好吃,你看人家琬儿,吃好几个了。”丁母说完,也吃一个。 赵刚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边吃边说: “永平二十三年大旱,咱村颗粒无收,那会儿还能油炸?用火烤烤也就吃了。真饿啊!” 丁父听到这话,不住的点头。 他也经历过那场大旱,心知没粮吃、饿肚子的难受。 铁杠媳妇本来还不敢吃的,可听到他们着说,也大着胆子拿了一个。 海林媳妇、石柱妹妹、庆年嫂子…… 你一个、我一个,大家全都动手,吃的不住点头。 香香脆脆,不考虑这东西原来的是何物,还真是挺好吃。 耿氏把刚炸好的那一盆,交给徐致远,让他跟丁珏、丁玮去一旁吃。 谭瑶一直跟在丁文海身边,她见都吃了,下意识就抿了下嘴唇。 丁文海见状,捏起一个,说: “你把眼睛闭起来,我喂你。” 谭瑶闻言摇头,直接睁着眼睛张嘴。 忍住心里的想法,细细咀嚼,笑着说: “不想这东西原来是啥,还真的很香。” “再吃一个?” “不要了。”谭瑶摇头。 她能吃一个已经不容易了,可没想再吃第二个。 丁文海也没逼迫她,大嘴马哈的开吃,一小盆顷刻见底。 所有的蚂蚱都炸完,大家吃的也尽兴。 灶下撤火,赵刚媳妇接过丁母给她留的,慢慢吃着。 蒋文平喝口热水,看着大家伙儿道: “今儿我去县里那边,报备咱们村的损失,听县衙的衙役说,今年咱们县跟北阳府成的税粮,全都免了。” “真的?” “哎呀天,那可太好了。” “哎呀呀呀,天大的好事儿啊……” “……” 大家高兴不已,喜上眉梢。 蒋文平等大家的热情稍微减退一些后,又道: “县衙那边还说了,府城为了表彰咱们村提前告知前方村落有功,明年的种粮,每户多给,保证咱们自己不再花钱买种。” 这话说完,犹如热油锅里滴入了凉水,瞬间开锅。 要知道每年种粮,县衙那边就给一些,其余的都得老农自己填。 留不够的,就得买,多少都得花钱。 蒋文平见大家热情高涨,挥挥手,指着丁父、丁母,又道: “大家关心的粮食,前儿我跟赵叔挨家挨户的告诉你们了。不过今儿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再说一次。丁家心善,大江照顾咱们村,收拾这分量,成人每月按二十八斤给,孩子十五斤。” 张青山听到这话,叹口气,说: “如果这么分,吃亏的就是丁大伯了。” “对啊,对啊,少分一些,大家勒紧裤腰带,咋都能过去。” “就说是啊,丁家的地,可比咱们多多了呢……” “……” 场面话,谁都会说。 不过除了跟丁琬交情好的那几个,其余人说的,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 当然,这也是理所应当,有几个能像丁琬那般的见识,眼光放得长远。 赵刚瞅着几个咋呼的媳妇儿,站起身,幽幽地道: “咱们知道丁家不抠、照顾咱们,咱们领情,这就是对丁家的最好报答。我不希望咱村有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出现,那样太缺德,不实诚。” 话里有话,说的是谁,各自心里清楚。 适时的敲打,总比过后生气、上火,要强。 蒋文平瞟了一眼几个低头的人,故作无视的说: “大家伙儿庆幸吧。庆幸咱村有丁家、徐家、安家这样深明大义的人在。想想平谷村、冯家屯、乃至北阳整个府城。那边今年颗粒无收,还不知道得饿死多少呢。” 话落,祠堂院内安静了。 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说话。 挨饿,分好几种层面。 像丁文海、蒋文平这一代,,并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挨饿。 顶多就是粮食不够吃。 本来粮食的产量就不多,家家户户能吃到秋收,全靠从牙缝中攒。 有了酒坊的这份工,大家生活才好了很多。 但如今…… 这场蝗灾过后,如果没有丁、徐、安,这三家,那可就是彻彻底底的要出事儿了。 赵刚大家都不吱声,轻叹口气,说: “好了,往后大家勒紧裤腰带,粮食给的足,可来年啥样还不清楚。大家好自为之,珍惜吧。” 谭瑶一直贴着丁文海站着,没有吱声。 等村民陆陆续续离开之后,这才去找了丁琬,压低声音,说: “我跟那边已经讲好了,不日就把粮食送过来。” 丁琬闻言点头,笑着回应道: “谢谢二婶儿了。您这边有别庄,粮食拉回来就放在别庄,到时候用多少拿多少,剩下的都给军营送去。” 谭瑶漾出一抹笑意,看着她,说: “我正琢磨怎么跟你提。迁儿老早派人过来,问我你那些存粮能不能给驻北军营送去。北芪这次招灾,只怕他们狗急跳墙呢。” 丁琬明白的“嗯”了一声,道: “唇亡齿寒,我明白的。肯定要紧着驻北军那边。” 二人轻声嘀咕,丁琬眼尖的看着欲走的安辰,说: “小姑父,一会儿去二叔家,我有事儿跟你商量呢。” “管饭?” “管。”丁文海笑呵呵的点头,拍拍妹婿的肩。 他本来就喜欢跟他一起聊天,难得他主动提及。 家里余粮很多,别说管一顿饭,十顿都不是问题…… 第541章 灾荒 八月十六的晚饭,丁琬跟丁翠兰夫妇,就去了丁文海家吃。 谭瑶对生活很有讲究,吃、穿,都是。 所以这顿饭,婆子做的也相当考究。 照例送了一些给丁家老宅。 他们坐下后,谭瑶拿了一壶竹叶青,给他们满上,道: “喝完回家睡觉。琬儿,你那葡萄酒啥时候能尝到?” 丁琬支使丁玮去酒坊拿,反正五斤小坛子不少,随便拿一个就行。 等丁玮回来,大家围着桌子坐下后,丁琬开口说: “小姑父,有个事儿我得麻烦你。” “什么?”安辰随口问。 这丫头如果叫“小姑父”,那绝对是有正经事儿。 丁琬看了眼谭瑶,深吸口气,说: “谭迁前些日子给我拿了不少棉花,我还屯了很多高粱。我想着等这边的粮食分完,剩下的粮食还有那批棉花,你受累帮我送驻北军去。” “以谁的名义?” “婉茗韶华。” 安辰挑眉,冥店的点点头,说: “那成,等村里分完粮我就去。” 丁琬松口气,喝了口汤,道: “这事儿交给旁人我不放心,还是小姑父有人脉,有功夫。” “行了,行了,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又不是外人。”安辰忙不迭摆手。 端着酒杯,跟二舅哥碰了一下,说: “我听到消息,大舅子的粮库正在清点,还有其他几个大县,到时候把粮送到北阳府城,分给当地百姓。” “开仓放粮吗?”丁文海惊讶的道。 见其颔首,不住的点头,说: “哎哟哟哟,那可真是太好了。今儿赵叔儿说的时候,我这心里都揪揪着。平常咱们饿一顿都抓心挠肝,真要是活活把人饿死,那得老难受了啊。” 大周朝最不缺的就是难民,可真正见到难民的,也不多。 村里人就在自己的村里活动,哪有什么机会,去见到偏远贫苦人家? 丁琬看着心肠柔软的二叔,上扬嘴角没有说话。 谭瑶招呼大家吃东西,柔声的说: “咱们多吃,别浪费粮食。打今儿起,吃多少做多少,可不能浪费粮食。琬儿,你那些猪,可咋办呢?” 眼瞧着还有四个月才能到宰杀,还有几个都带了崽子,真是难啊。 丁琬闻言不在意的道: “二婶儿别怕,我那猪不愁吃的。它们吃酒糟。” “啊,这样啊。”谭瑶放心的点点头。 吃过晚饭,丁翠兰夫妇送丁琬回家之后,两个人就那么牵着手,走在村里主路上。 天黑了,也没睡能看着,所以二人都大胆一些。 回到家时,刚好婆子从院子出来,见到他们俩,屈膝行礼: “姑奶奶,姑爷。奴婢已经把炕给烧好了,老夫人吩咐的。” “好,那你帮我带句话给我娘,就说我们回来了,明儿过去吃早饭。” “是,姑奶奶。”婆子再次行礼,离开。 安辰把院门挂上,夫妻俩进了屋。 关上屋门,安辰一把将人抱在怀里,边亲边说: “你昨儿可答应我了,我想做啥都成。那小人书呢?拿出来,咱们学两个。” 丁翠兰脸爆红,最受不了他这样。 外人看来,正人君子。 可关起门来,简直不堪入目…… …… 临近九月,土庄子的粮,终于都装袋,收拾妥当了。 按照丁琬说的,先紧着村里。 成年人按每月二十九算,还给了四斤细粮。 这细粮就是安辰后来买地种的麦子。 不得不说,耐寒的东西,成熟的就是快。 家家户户都有粮了,大家也都不慌了。 至于冬菜,有的学暖房,把家里的仓房改造了。 还有的直接上山,捡木耳、蘑菇回来,或者能吃的叶子,腌咸菜。 土庄子的村民,在过苦日子上,特别有新得。 没有酒坊那会儿,他们过得可比现在差多了。 如今粮食有了,只要把菜的问题解决了,还有工钱,咋都能活。 土庄子是能活了,其他地方可就不容乐观。 有能耐的,投奔亲戚。 没能耐的,只能在家等死。 说是开仓放粮,可这仓开到了哪儿,粮食又在哪儿,谁也不知道。 安辰把丁琬吩咐的东西送到驻北军后,直接去了外地,继续商队的宏图建设。 这事儿一年半载根本完成不了,所以他们得抓紧时间,稳扎稳打。 很快,落雪了。 落雪后的辽东府,到处都是白。 丁琬这边的暖房冬菜,卖一部分,自家留着吃一部分。 不止他们家,村里只要缺菜的,都可以过来。 丁家、安家就更不用说了。 土庄子这边到还能温饱度日,可其他地方,就难了。 饿死的难民,日渐增长。 有些熬不住的,出来要饭。 路途遥远,再加上好几天没吃,冻死在路上的,不计其数。 官道向北,时不常就能看到具尸体,让人触目惊心。 每每到这个时候,土庄子上下,无不感恩丁、徐、安三家。 那些曾经还喜欢背后说三道四的人,这个时候也不说了。 再嫉妒,再眼红,人家在你快活不下去的时候拉一把,也得感动。 石头放在怀里揣三年,也能焐热。 当然,或许有例外,不过土庄子这边的村民,还都是良善的。 落雪后,张喜年来了一封信。 先是感谢丁琬提醒屯粮的事儿,接着就说他媳妇儿生孩子的事儿。 方氏生了,七斤八两,男孩。 具体啥日子生的没说,毕竟对孩子的生辰八字,都忌讳着呢。 丁琬去不了,让商队帮忙,给带了些东西过去,还顺道写了封回信。 程豹家的也生了个儿子,程林也快了,就是不知道是闺女还是小子。 这天丁琬在暖房看菜,外面传来赵岩着急忙慌的声音—— “嫂子,嫂子,卓大人来了。” 丁琬闻言起身,一边拍打手上的灰一边往外走。 拉开门,赵岩气喘吁吁的指着身后的方向。 “徐娘子,本官叨扰了。” 卓然毕恭毕敬的行礼,让丁琬都懵了。 急急忙忙侧身还礼,说: “卓大人怎突然行此大礼?可是有什么事儿?” 卓然面露难色,瞅了一眼旁边的人。 丁琬秒懂,引着他去了隔壁谈事屋…… 第542章 借粮 屋内,丁翠兰正在看账本。 听到开门声后,说: “琬儿,这高粱酿还是减半酿吧。我看需要的并不多呢。” “不不不,不可减半。” 卓然突然的声音,让丁翠兰打了个激灵。 丁琬也木然的看着他,不解的道: “卓大人,可是有什么事儿?” 问完急忙把他让着,坐下道: “您坐着说,有啥事儿咱们慢慢唠。” 丁翠兰起身,从柜子里拿出茶罐子,熟练的泡茶。 卓然瞅着丁琬,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卓大人有事儿就说吧。这位是我小姑,也是酒坊的管事。” 丁翠兰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卓然见状,长叹口气,道: “本官来有两个事儿。一个,就是徐娘子的这个高粱酿,驻北军那边还需要。” “需要就让他们派人过来拉呗。” 卓然摇摇头,无奈的说: “来不了,那边战事吃紧,北芪今年半个王朝都招灾,狗急跳墙了。” “没有人过来拉?” “对。”卓然点头,揉了揉眉心,道,“本官也是没法子,做了这个信差。” 说着,从袖口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 “辽东大将军已经带兵过去增援,天寒地冻,士兵们战场受伤,全指着这高粱酿洗伤口、暖身子啊。” 丁琬拿起信封,里面的信,是驻北军的副将写的。 中规中矩,态度诚恳。 说白了,就是没有钱,还得先拿酒。 丁翠兰把泡好的茶,放在卓然的面前。 丁琬这把信,顺手交给她。 丁翠兰看过之后,不住的点头,说: “这酒可以出,但是咱们送酒的人……” 卓然捧着茶杯暖手,道: “送酒你们不用担心,我这边的衙役负责送到北阳府,那边有人接。” 说着,看向丁琬,又道: “就是徐娘子的二舅。” 丁琬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说: “我库房里应该有不少,永平镇那边的酒坊也有。只要驻北军需要,统统可以拿走。” 卓然站起身,再次行礼道: “徐娘子如此,本官甚是钦佩。” 丁琬笑着摇头,不在意的说: “您就别跟我客气了。咱们都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驻北军骁勇善战,才能抵挡那些不守信用的北芪蛮子。” 卓然端着茶杯,眉头紧锁。 丁翠兰把信收好,就出去清点高粱酿。 丁琬重新坐下,看着他,道: “卓大人,您刚才说还有一个事儿,不知道是何事啊!” 卓然抬头看他,没等说话脸就红了,特别难为情。 丁琬见状愣住了,不解的问: “到底怎么了?” 卓然搅着手指,深吸口气,说: “我……我想跟徐娘子借粮,不知徐娘子可否一借。” 酒坊不缺的就是高粱。 丁琬的确是有,可他这个样子,她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借。 “卓大人该知道,我这粮是做什么用的。” “本官明白,明白。可是……” “可是”半天,又不说话了。 丁琬无奈,深吸口气,说: “卓大人,您一就开了口,总得让我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儿吧。” 卓然双手捂脸,好一会儿才闷闷的道: “徐娘子该说听过京城有令,蛟阳县等富庶大县,开仓放粮救济北阳府成跟咱们平阳县,对不?” “对。”丁琬点点头,“都落雪了,救济粮该来了吧。” 卓然嗤笑,缓缓摇头说: “是到了,到的那些,都不够八个村分的。咱们县,足足十八个村遭灾,连同你们。你们的救济粮也有,但我说实话,我的确没给你们。” “那是应该,毕竟我们没有挨饿。” 卓然听到这话,“呵呵……”怅然的笑了。 “纵使徐娘子是个妇孺,都能想到这处,那些在其位不谋其事的人,情何以堪呢?哈哈……哈哈哈……” 这样凄凉的笑声,倒是让丁琬有些迷茫了。 心里明白这是出事儿了。 具体出了什么事儿,那就不知道了。 好一会儿,卓然忍着心底里的委屈,道: “徐娘子,所有的救济粮,全都卡在蛟阳县。我今日来就是想跟徐娘子说一声,能不能先从你这拿走一些粮,等救济粮到了,我再还给你。” “咱们县最西面的北崴子村,全村都饿死了,就剩下七八个半大的孩子。徐娘子,我作为父母管,我不能不管啊!但凡我有一点办法,都不能来麻烦你。” 丁琬听到这席话,后背生凉。 所有的救济粮卡在蛟阳县? 为什么? “卓,卓大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爹,我爹就在蛟阳县做官啊。” 卓然绝望的摇摇头,道: “我给你爹丁大人送了好几封信,一封回信都没有。好容易有一封,你看看吧。” 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 纸上的字迹,的确是父亲的。 最后的印章,也的确是父亲的。 可信上的内容…… 她了解丁文江,自己的亲爹,断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什么叫粮食有误,还得仔细盘查。 他爹最看不得百姓受苦,怎么可能这么做。 想到这儿,丁琬把信握在手里,道: “卓大人,您想借粮可以,借多少,我帮你张罗。” “你把信给我。”卓然伸手讨要,没有隐瞒的说,“我卓然一向做事光明磊落,这封信我要留着,我要留给日后巡抚下县时揭发。” 丁琬瞅着信,又看了看卓然,道: “卓大人,我且问你,这封信你认为是谁所为?” “你爹的笔迹,你认不出来?” “可我爹的为人,做不出这样的事儿!”丁琬寸步不让。 事关父亲名节,她绝对不容有闪失。 卓然长叹口气,幽幽的说: “徐娘子,本官今日前来,送信是真,借粮也是真。但是这封信,我信的是你徐娘子的为人,所以我让你看。但不是让你替你爹毁尸灭迹的。” “胡说——” 丁琬“砰——”地一声拍桌,气呼呼的道: “卓大人,我念你心系百姓过来张口借粮,敬你的为人。但你如此侮辱我爹,我不能容!” “不容最好,不容你就去府衙告我,然后惊动上方,好好彻查此事。” 卓然冷笑,继续又说: “徐娘子,北阳府的救济粮听说发了,平阳县以北遭灾的地方也发了,唯独我这平阳县,一粒粮食都没有。你出去看看,官道上尸体随处可见,你出去瞅瞅——” 第543章 意味深长 卓然激动的大嚷,让门外的丁翠兰、丁文海都不淡定了。 丁琬是他们最珍视的孩子,哪能让外人如此大嚷大叫。 丁文海推门。 丁翠兰气呼呼的边走边说: “卓大人,不管你来这边的目的是啥,我们不欠你吧。我家琬儿也不欠你的吧。你这般吵嚷,吵谁呢?嚷谁呢?” 丁琬拦住丁翠兰,看着怒气冲冲的卓然,道: “卓大人,不管怎样,我不相信我爹会这么做。这封信……你借给我,我让我二叔去蛟阳县问。你放心,我肯定给你个交代。” “至于借粮的事情,需要多少我来填。不够的我自己想办法,等救济粮到了,卓大人再还我,也是一样。我丁家在大是大非上拎的清,也不容人诋毁。字迹的确是我爹的,也有可能被人冒充,都手不准。” 卓然见她打定主意不给,拍了下桌子,颓败的说: “徐娘子,我是看重你的为人,知道你有是非观念。可你现在……” “我现在也是一样。”丁琬接着他的话,直接打断。 把手里的信交给丁文海,深吸口气,道: “二叔,还得麻烦你一趟。回去叫上丁槐、丁珏,你们三个一起去蛟阳县。咱平阳县的救济粮没到,其他地方的都到了,我倒要看看,是谁坑我爹。” 丁文海没听清楚前因后果,但是他们俩来回几次的对话,多少能猜到一二。 跟“粮食”有关,那只有救济粮了。 把信小心揣好,看了眼卓然,说: “卓大人,我大哥为人你不了解,但我们都了解。他是寒门出身,做官的想法就是要给老百姓做主。他断然不会做出丧尽天良的事儿。” 说完,转身出去了。 丁翠兰不错眼珠的瞪着卓然,丁琬推了推她,道: “小姑,你去库房那边点一下,还有多少高粱。留出酿酒的,其余让海林叔他们装车,先给县里送去。” 丁翠兰蹙眉,看着她,道: “你确定?都送?” “嗯。”丁琬重重点头。 卓然沉思,抬头看着丁琬问: “真有人能模仿笔迹?我……我并未听说过啊。” 丁琬见他冷静了,轻声的说: “卓大人,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这人若是想要模仿谁的笔迹,也不是不可能。” 卓然端着茶杯喝茶,随后起身道: “若真是这般,那本官一定给你爹、还有你,道歉。” “道歉就不用了,日后还请卓大人多相信我爹。”丁琬淡淡的道。 丁翠兰也平静许多,冲着卓然,说: “我大哥这个年岁才坐上县令,他能拿自己的辛苦开玩笑?做个举人,在家教书,一辈子不愁吃喝,已经不错。可我大哥没有,下官场、解民忧,卓大人这般怀疑他,会寒了他的一颗心。” 丁琬冲丁翠兰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 等人出去之后,丁琬坐在卓望对面,道: “卓大人,您着急百姓,不想饿死太多百姓,这颗心我能理解。您冲我吼,我也能体会。咱们慢慢来,这事儿总会有个结果,您说呢?先把粮食拿回去,给大家分了,别再有饿死的人出现。” 卓然不住的点头,起身拱手,说: “多谢徐娘子仗义出手。卓某人刚才态度却又不妥,还望徐娘子海涵。” “卓大人客气了,我没往心里去。” 说话间,把人送出去。 常随走过来,扶人上车。 云巧目送马车离开后,先去了库房。 丁翠兰正在点粮,赵海林走过来,说: “东家,如果这些都给拿去,剩下的也就够咱们酒坊,用半个月的。” 丁琬深吸口气,想了下说: “不行,得留出两个月的。你们留着,我去想办法。” 说完,转身离开。 她能找的,除了谭瑶,没有别人。 谭迁落雪前去的京城,找他根本没用。 来到村里宅院,丁文海已经走了。 谭瑶坐在屋里的炕头绣花,听到婆子说丁琬来了,放下了手里的活儿。 等人进来后,先开口道: “借粮!” “是。” “你手里的都拿走吧,我的已经让人往这边运了,再有半个月能到。” 丁琬坐在炕上,长舒口气,说: “二婶儿,你觉得那信是我爹所为吗?” “你心里不是有答案吗?” “谭迁去京城,会不会因为这个事儿?” 谭瑶看着她,幽幽的说: “旁的我也没法多讲,不过开仓放粮是太子下的命令。你爹的为人你清楚,蛟阳县的耿家你也懂。可为何这救济粮,迟迟都没下呢?” “不是没下,是只有平阳县没下。”丁琬强调。 谭瑶听到这话,意味深长的笑着说: “你让卓大人问问别县吧。或许有不一样的精彩。” 精彩?! 话里有话。 丁琬沉默片刻,“猛”地起身出去了。 婆子刚要进屋奉茶,迷茫的看着谭瑶,道: “二奶奶,这……” “不用管,去催一下,让人把粮食赶紧拉回来。” 丁琬一路疾走,心中越来越多的疑团,聚集到了一起。 仿佛下一秒被点燃,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谭瑶自小生活的环境,就让她有着自己的人脉。 可这样的人,往往又很聪明,不会插手不属于他们的事情。 但因为二叔跟爹爹的关系,她也就破例跟自己说一些。 说得不多,可也知道,此事关系着京城的某些势力。 太子下令开仓放粮,居然还能有人阳奉阴违。 那这人的身份,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动的。 父亲卷到这样的事情中去,说不担心真的就是骗人了。 几辆板车全都拉好粮食,丁琬拽着赵海林去到一旁,压低声音嘱咐了几句。 “……海林叔,一定要让卓然去问其他地方,尤其是北阳府。最好让他派自己的亲信去问,那边的救济粮,到底有没有。” “好,好。”赵海林不住点头。 此事可大可小,他不能绝对不能马虎。 带上刘铁杠、庆年等人,赶车上了村里主路。 丁琬不放心的冲着他们大声嘱咐—— “粮食谁都别给,一定要让卓然卓大人亲自点收。” 话落,赵海林没有转身挥手,示意她放心…… 第544章 巡夜 丁文海走后的第五天,整个辽东、北阳,仿佛滚烫的油锅滴入凉水,热闹非常。 老百姓在长期饥饿的情况下,终于爆发了。 有扎堆抢劫的,也有自己活不下去,也不让旁人活下去的。 总之县里摊贩全都收摊,各个店铺,全都关门。 县衙大门紧闭,即便如此,还是有人用砖头砸。 这样的情况,高粱酿就不敢让人运了。 沿途多少难民不清楚,这样因为活不下去而乱起来的百姓,更加不清楚。 各村各家,人人自危。 这天土庄子的赵刚,把村里的壮小伙儿,全都找到了祠堂,给大家分派任务。 他们有酒坊,有工钱,还有口粮。 这个冬天过得跟往年差不多。 可外面的人就不一样了。 赵刚说出跟蒋文平定下的规矩后,大家伙儿全都愣住了。 毕竟这些壮小伙,白天要去酒坊上工,晚上再巡夜,铁打的身子也够呛能挺住。 赵刚明白众人的为难,长叹口气,道: “大家听我说,酒坊那边我已经大好照顾了。巡视前半夜的,第二天照常上工。后半夜的,上午不去。” 刘铁杠听到这话,轻声地说: “族长爷爷,如果上半天,那工钱也是半天。这……” 蒋文平站起身,走到赵刚身边,说: “我知道你们现在拼命做工,就为了多攒点,来年好过活。可是一旦那些暴民进村,抢了几家,那该咋办?” “不是没来吗?”庆年也站在刘铁杠那边。 如今已经这样了,若是他们在因为巡夜,耽误了赚钱,来年光景若是不好,又该咋办? 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蝗灾,真的让他们害怕了。 赵刚瞅着小伙子们抵触的样子,长叹口气,道: “娃儿们啊,这不是杞人忧天,这是防备万一。大家先把个人赚钱放在一旁,要顾念大局啊!” 苦口婆心一番话,小伙子们根本不能听。 “族长爷爷,你该知道,咱们村如果没有丁家,也得跟外面的人一样。救济粮,哪有啥救济粮啊,咱村没遭灾啊。” “就是说啊爷爷,这巡夜耽误赚钱,我们……不想做啊。” “是啊是啊……” “……” 大伙儿纷纷表达自己的意思,反正就是一个目的: 不能耽误做工赚钱。 蒋文平没法子,从儿子使了个眼色,蒋鹤立马出去了。 片刻后,丁琬到了。 大家一见到她来,纷纷说着自己想法。 丁琬觉得巡夜是应该的。 可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如此抵触。 想了下,抿唇说道: “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族长爷爷的担心,不无道理。要不这样,两口子都在酒坊做工的,你们守后半夜,保证家里一人正常上工,怎样?” 不等大家抗议,丁琬继续又道: “如果不巡夜,酒坊也就只能停工了。” “啊?” “为啥啊?” “东家,你不能这么做啊。” “为啥不能?”丁琬反问,看着作坊几个骨干蹙眉又道,“你们在酒坊做了那么久,应该知道要送走的酒,为啥迟迟没有走。” “现在那些人是没来咱们村,可咱们得未雨绸缪。如果真的来了,抢了谁家或者打伤了谁,那会儿再巡夜,就是亡羊补牢。与其亡羊补牢,为啥不尽快开始?” 丁琬不想说教,可偏偏这些人就是看不开。 拘着眼前的那点利益,没来由的翻来覆去。 何必呢? 巡夜的确耽误做工,可不巡夜,大家谁也别想安宁。 不理其他人,扭头看着赵刚,说: “爷,你来安排吧。谁家媳妇儿在酒坊做工,那爷们就值后半夜。我回去跟张老爹说下,让他把大黑、二黑都放出来。有狗好办事儿。” “好,好。”赵刚不住的点头。 关键时刻,还得丁琬。 他说了一大堆,不如人家一个“酒坊停工”。 虽然是威胁,可这是最有效的法子。 目送丁琬离开后,赵刚开始安排人。 所有人分成两拨,没拨分成八个小队。 两个小队一组,按照村里东西南北的四个方向巡夜。 说做就做,当天晚上土庄子巡夜的人就开始了。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冷。 北风吹得的很大,巡夜是个辛苦的差事。 可又不能不做,众人只能抱怨梁亮,但也不能松懈。 又过了七天,村里相安无事。 有人去找赵刚,可老爷子就是不答应。 救济粮的确没有发,丁文海也没有回来,外面啥情况不清楚,不止安排了巡夜,白天村里人也组织了一些不上工的人,在村里巡视。 日子一天一天过,丁琬的嘴里就开始起泡了。 没法子,父亲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二叔、丁槐他们也没有回来。 给安辰那边送了信儿,也只是告诉她派人去看,具体情况也不清楚。 谭瑶每天都来酒坊报道一次,想知道丈夫的最新消息。 这天实在忍不住,跟丁琬拍了桌子,道: “如果你二叔再不回来,我就让人赶车带我去找了。” 丁琬怕就怕这个。 二叔走之前,特意嘱咐,不能让她出去。 一个头,两个大。 所有的压力、阻力,全都冲她二来。 丁琬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道: “二婶儿,丁槐跟二珏都会功夫,他们陪着二叔,肯定没事儿。二叔走之前叮嘱我,不可以让你出去。如果你走了,二叔回来,我咋交代?” “可是你二叔到现在也没回来!”谭瑶着急。 她跟丁文海虽说是合适,才走到一起,可这个岁数,有个伴儿不易,她很珍惜。 丁琬明白的点头,苦口婆心的说: “二婶儿,咱们再等等。冬月底,如果还没回来,我跟你一起出去找。” “那么久,我咋能等的了?” “那你要我咋办?”丁琬反问,不让步的道,“我就不着急吗?我爹、我娘、我弟弟,都出去了。我二叔,也出去了。我现在家里家外撑着,我不着急吗?” “二婶儿,你还能跟我嚷嚷,我爷、我奶也能跟我吵吵、埋怨我。我埋怨谁去呢?我知道你着急了,我也急,真的二婶儿……” 丁琬不住的拍桌,有苦难言…… 第545章 暴民来了 谭瑶闹了这次,就不再过来吵她了。 可丁琬就毛了啊! 一天三遍的过去,必要时还让刘尧旭跟徐致远也过去。 不为旁的,就怕她突然离开,她没法交代。 嘴上的泡,越来越大。 没多久,驻北军那边又传来消息。 刚刚和平没多久的边境,又打起了来了。 辽东大将军谷司瀚为元帅,徐永涵做副帅,共同御敌。 鹰首带人亲自拉酒,可见军营那边,实在是没了。 丁琬趁着清点酒的时候,拽着鹰首去了谈事屋。 关上屋门,认真的看着他,道: “我问你,到底怎么回事儿?救济粮呢?你们那边到底缺不缺粮食,嗯?” 鹰首看着眉头紧蹙的女人,长叹口气,说: “怎能不缺?老百姓总去要粮,你跟谭迁张罗的,被他们分了不少。” “那你们呢?你们怎么办?太子不是说开仓放粮了吗?” 鹰首颓败的摇摇头,看着她,道: “如果我能回答你,我会把我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你。可是现在,我特么也懵呢。驻北军人数不多,增援部队也没有,北方就好像被放弃了一样,我们现在根本联系不上太子。” “那夜莺呢?夜莺姑娘呢?” “她一直都在北境,她没有离开过。” 丁琬颓然的站在那里,慢慢的扶着桌子,缓缓坐下。 具体怎么回事儿不清楚,可现在的情况,根本不乐观。 刚刚进冬月,还有一个腊月。 饿死的人肯定越来越多,到时候就……就无力回天了。 二叔音信全无,爹爹那边没有回应。 她派人过去的决定,难道就真的错了吗? “吧嗒……吧嗒……吧嗒……” 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 鹰首见状,走过去,蹲下说: “你也别着急。三年前那样的大事儿,主子都挺过来了,这一次肯定也不是问题。你放心,徐永涵没有受伤,他一直都很好。这一次他们若是成了,加官进爵,不是问题,真的。” 丁琬撩眼看他,幽幽地道: “他怎样跟我有关系吗?我着急的是我爹、是我娘、是我叔、是我弟弟!明明我爹应该北屿县,可你们偏偏让他去蛟阳县。我……我……” “琬儿,不好了,暴民进村了,人太多了。” 丁翠兰惊呼的声音,让丁琬顿时赶紧起身。 急匆匆的跑出去,本村的已经拿着尖镐、锄头,出去了。 这是彻底乱套了。 好在学堂那边,早就已经休息。 这样的动荡不安,的确不好让孩子们继续上课。 抵抗,动手,谩骂…… 等丁琬感到村头的时候,徐致远飞身跃起,照着暴民为首的三个人,一顿飞踹。 这一刻,丁琬欣慰的差点没痛哭出声。 暴民见村里有高手,纷纷不敢进去了。 几个妇人,穿的破衣褴褛,上前跪下说: “求求你们了,给口吃的吧。真的活不下去了。” 这几个人一跪,其余人也都跟着跪了。 不过就是因为饿,也没有法子。 丁琬走上前,轻声的问: “你们是哪儿来的?平阳县的救济粮应该有了啊。” 上一次,她给了卓然那么多,不应该还有暴民才是。 “我们是大渔村的。没有救济粮啊。” “是啊,哪有啊。” “啥都没有,我们是一路抢过来的。” 哎呀我去! 土庄子的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傻眼了。 大渔村不属于平阳县,他们一路抢过来,这话咋听咋惊悚。 可偏偏这个情况,又是没法避免。 丁琬叹口气,瞅着他们,道: “我们的口粮也不多,真的没法给你们。这么抢不是法治,还是得去县衙啊。” “县衙?我们那县老爷早就把门关上,不理人了,哪有人管我们。” “姑娘啊,求求你,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村里人谁都没有说话。 看到这一幕,你说同情吗?同情! 可家家户户的口粮,都可丁可卯,而且给了他们,自己就要饿肚子。 怎么给? 不是自私,一旦给了,就会源源不断,自己都活不下去。 鹰首走过来,小手指放在嘴里,发出一声尖锐后,几个人从天而降。 原本还求救的人,见到这一幕,全都傻眼。 几个鹰卫组织大渔村的人,一路往平阳县城内方向走去。 鹰首瞅着共同进退的土庄子村民,说: “最近这些日子,你们要严防死守。灾民太多,边境交战,都不好过。” 赵刚不住点头,村里人如今也不敢再对守夜有所怨言。 不过跟那些灾民相比,他们实在是好太多了。 鹰首带人拉酒离开,丁琬一路送上官道。 车队往前走,丁琬看着这些逆行者,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越往北,情况越遭,而且还在打仗。 可偏偏他们,不得不前往,这份胸襟,岂是“佩服”就能概括的? 鹰首走出一段距离,扭头回来。 站在丁琬面前,郑重的道: “如果这一次都挺过去,那你爹、你、徐永涵等人,都会前途无量。” 丁琬轻笑,不抱任何希望的瞅着他,说: “我不需要什么前途无量,我只要大家平安。” 鹰首看着已经离开的车队,冲她抱拳拱手,转身离开。 丁琬慢慢的回村,想了一下,还是回了丁家。 这些日子,她有意避开,就怕爷爷、奶奶问她,二叔啥时候回来,二珏啥时候回来。 小玮这些天都在老宅,安抚老人家。 管家看到丁琬回来,张了张嘴,又叹口气,没有吱声。 丁琬来到正房,丁母躺在炕上,丁父也歪着。 唯有丁玮,靠在窗户那里,无声看书。 见丁琬过来,轻声地说: “姐。” 丁母睁开眼睛,随后又闭上道: “来了。” 丁琬“嗯”了一声,坐在炕边,说: “奶,你咋样?” “还行,死不了。你爹、你二叔、二珏不回来,我不闭眼。” 丁琬被怼的五味杂陈,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丁父坐直身子,看向丁琬,说: “大现能喊回来不?喊回来吧。” 丁琬咽了下口水,双眼通红。 丁玮放下手里的书,轻声道: “爷,奶,你们就别逼我姐了。她现在最难。小姑不都说了嘛,谁都能跟她发火,她又能冲谁发火呢?” 丁母瞬间睁眼,可看到孙女的样子,无奈的又叹口气。 丁父直接不吱声,把旱烟装好,吧嗒吧嗒的抽起来。 丁玮见状,从丁琬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回去…… 第546章 快要崩溃 从丁家出来的丁琬,一时间情绪有些低落。 她明白爷爷、奶奶怨她,也清楚两位老人的闷气。 可当时那个情况,她能信任的只有二叔,难道不让二叔去吗? 看了看村里,又看了看村外。 脑子里又回荡着鹰首的那席话。 什么“熬过了这次,他们一家都发达”,她不想发达,她只想平平安安。 车轱辘的东西,转来转去。 最后丁琬实在扛不住,鬼使神差的往村头走。 “娘,你干啥去?” 徐致远的声音传来,让丁琬回过了神。 转过身,淡淡的上扬嘴角,道: “没干啥,就想去官道上看看。” 徐致远大踏步来到跟前,不由分说的拉着她的衣袖。 “有啥可看的?怪冷的天儿,咱回家。” “我……” “娘,你可好久没陪儿子练字了。这些天学堂休息,儿子练字有心德,帮忙看看?” 丁琬见他如此热情的邀请,心知是不想让她去官道。 具体什么情况,现在她不知道,可让她此刻回家,她也…… “娘,跟我回去吧。奶也很担心你。” 徐致远再次开口,让丁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后无奈,只能点点头,跟着回家。 耿氏从厨房出来,看着儿媳落寞的回来,道: “我给你煮了姜丝鸡蛋,搁了些红糖,趁热喝。” 丁琬闻言,深吸口气,说: “谢谢娘。” 是了,她快来小日子了。 每次来之前,耿氏都会给她煮这个,每月都是。 回到正房,耿氏一边催促着她吃,一边说: “你也别太着急。这事儿都肯定得有说法,不能一直这样。估计是雪大,很多消息过不来,官道也不好走。” 言外之意,丁文海他们回不来,也不是没有原因,让她放宽心。 丁琬喝了口热乎乎的糖水,没有吱声。 徐致远把自己的纸笔拿过来,真的就在桌上写字。 自从那日他被耿氏吓到了之后,收敛许多。 今日如果不是暴民太多,他不可能出手。 对付耍横的村民,他还是不畏惧的。 丁琬把姜丝鸡蛋吃掉后,看着耿氏,说: “娘,到了月底如果还没有消息,我就跟二婶一起出去找了。” “我也要去。娘,我陪你一起去。”徐致远没有抬头,直接开口。 丁琬都没看婆婆,轻弹徐致远额头,道: “你留在家,照顾奶奶,还有你太姥姥、太姥爷那边。我跟你二舅姥姥走,她有高手保护。” “那我也去,我就去!”徐致远放下毛笔,坚定的道。 耿氏瞅着孙子,又看了看儿媳,苦笑着道: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俩谁都不去。可琬儿你也没错,如果到了月底还没消息,是该过去。就带着他吧。” “娘啊……” “带吧。”耿氏颔首,靠着火墙幽幽的说,“你不带他,他也得想办法跟你去。你当他还是小时候呢?说不让去就乖乖听话。” 徐致远耸耸肩,给了丁琬一个“我就如此”的表情。 耿氏瞅着,无语的又道: “现在想想,‘艺高人胆大’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瞅瞅咱们家的这个,给他个二踢脚,都能窜天上去。” “奶,我哪有那么厉害。”徐致远忙不迭摇头。 丁琬好笑的清了下嗓子,说: “再等等,反正离月底还些日子,不着急的。” “是啊,到底啥样,总得给个说法,不管啥前儿。”耿氏附和。 徐致远瞅着自己写的那几个字,团了起来,不好拿给丁琬。 心不静,写的字也就不顺,怎么好献丑? …… 土庄子经历一次暴民后,周围的几个村落,陆陆续续都有了这个情况。 到最后,县衙不得不出动衙役,在官道巡查。 这一巡查不要紧,每天都有板车往县衙义庄拉尸体。 这下不用去官道看了,在自家村头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丁琬心里害怕,更多的是担心。 这么多的尸体拉走,那没有音信的人呢? 他们又在何方? 丁琬知道,她不能再等,至少她现在等不了。 匆匆回到酒坊,跟丁翠兰交代些事情,便让赵岩赶车打算去县里。 她也不知道自己去县里能找谁,反正在家呆着跟出去,肯定还是后者能让她舒服一些。 丁翠兰急匆匆追出来,拽着她,道: “我不可能让你走。” 丁琬还算平静,笑眯眯的瞅着她,说: “小姑,我得去县里问问情况。总不好这粮食借出去了,都多久了,咋还石沉大海?” 丁翠兰仍旧不依,把赵岩支走后,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啥去。你去县里能找谁?你肯定到县里就往南走,去蛟阳县。我告诉你,现在雪大,官道封没封不清楚,但这么多的暴民,你小心人家把你生吞活剥烤了吃。” 丁琬无语的摇摇头,说: “哪有那么惊悚,你别老吓唬人。” “我这是吓唬你吗?我这是提醒你!”丁翠兰强调。 声音有些大,惊动了库房忙碌的人。 拽着她往外走,出了酒坊后,说: “算我求你,你可别闹了。前些日子二嫂又哭又闹还嚷嚷着要走,你咋劝的?你这要是前脚走,她后脚就得跟上去。到时候二哥、大哥回来,我哪儿给他们人?”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那天回家,你爷、你奶怨你,我都清楚。可这事后他们自己也说,根本怪不得你。如果换做他们,也会让二哥去问问。再说了,丁槐、丁珏可都会功夫,二哥肯定没事儿。” “既然没事儿,二叔咋还不回来?” 丁翠兰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接。 丁琬见状叹口气,摇摇头,说: “小姑,你安慰我、让我宽心的好意,我领了。你让我出去,我真的挺不住了。” “那你婆婆呢?这个酒坊呢?你刚才交代的话,明显是再给自己交代后事呢。”丁翠兰提醒。 说啥都不能放她出去,否则出啥事儿,谁也不清楚。 “你别忘了,你姥姥那边,也在水深火热呢。今年蝗灾,他们的果木全都没了,一年的指望啊。你不给粮食了?” “他们粮食够吃!” “够吃你就不管了?”丁翠兰挑眉。 大有一副“你敢说不管,你就不孝”的架势…… 第547章好消息 想当然的,最后的最后,丁琬还是没有走成。 当晚耿氏直接把她带到自己房里休息,就近看着。 跟丁翠兰差不多,这些天她都在丁文海那边住,就怕这主意大的二嫂,突然走了。 日子就这么水深火热的过着,村与村之间都闭锁,谁也不乱窜。 外面的消息听不到,本村自己的生活,还算平静。 可丁家、徐家,全都受着煎熬。 最后无奈,赵刚跟蒋文平轮番去找丁琬,就怕她突然撂挑子离开。 这么好的孩子,怎能让她出去。 现在世道那么乱,真出了事儿,后悔都晚。 丁翠兰几次回家找父母,终于丁母跟闺女一起,来到了酒坊。 看着消瘦、仿佛风吹就能倒了的孙女,丁母终于扛不住,走过去把人抱着,哭着说: “琬儿啊,我的琬儿哟,让你受苦、受委屈了哟……” 丁琬有些懵,最近脑子反应的不是很快。 不过老人家这么抱她,她还是能感受到的。 回首轻轻拍她的后背,道: “奶,我没事儿,您快别哭。” 老人家不住的摇头,哭的不能自已。 丁翠兰把凳子搬过来,丁琬把她扶着坐下。 老太太拍着大腿,懊悔的哭诉: “我糊涂啊,我是个老糊涂啊!那是你亲爹、亲弟弟、亲二叔,你咋可能害他们?呜呜呜……我的错啊……我差点逼死你啊……呜呜呜呜……” 丁琬的倒了杯温水给她,急忙摇头,说: “哪有哪有,我还没那么脆弱呢。奶,您可别这样,啊!” 老太太拍腿痛哭,仿佛要把最近的憋屈,全都哭出来一般。 丁琬无措的瞅着丁翠兰,后者冲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管。 只要能哭,就是好事儿。 哭出来发泄、不憋着,不容易生病。 老太太足足哭了一炷香时间,哭的最后有些脱力,只有身子在抽泣,整个人都瘫在凳子上,双目呆滞。 丁琬小心翼翼的给她喂水,瞅着丁翠兰,说: “要不把李叔找来?” 丁翠兰瞅着母亲,摇摇头,道: “不用,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老人家还是没有啥反应,不过却配合的喝水。 “咕咚……咕咚……”一杯温水全都喝下,丁琬倒也放松许多。 蹲在老人家面前,仰头瞅着她道: “奶,您也别着急,我爹身边不少人,小姑父那边我也说了。估计就是雪大,他们回不来。” 丁母幽幽的把视线挪到她的身上,然后“啊”了一声,算作回应。 甭管咋地,有回应就是好事儿。 丁琬松口气,放松的蹲着。 就在这时,屋门拉开,赵岩急匆匆的说: “嫂子,谭老板来了,谭老板来了。” “真来了?哪儿呢?” “砰——” 丁琬着急起身,头直接磕到了桌子。 “哎哟哟,疼死了,疼死了哟。”丁母急忙起身,替她摸头。 屋门再次拉开,谭迁风尘仆仆的进来,道: “琬儿,好消息,好消息!” 丁翠兰一听这话,替疼的来不及说话的丁琬问: “啥好消息?是不是我大哥被冤枉了?是不是我二哥没事儿了?是不是救济粮下来了……” 一连几个问题,每一个都是现在大家关心的事儿。 丁琬握着丁母的手,看着谭迁,道: “咋地了?咋回事儿,你说。” 谭迁找个位置坐下,看着她笑着道: “京城派来了钦差大臣,彻查救济粮的事儿。蛟阳县耿府倒了,牵扯十几年的周家冤案,也沉冤得雪了。大伯父跟小姑父的确是被抓了,但他们没有性命危险,现下人已经放出来了。” 说着,看了眼丁翠兰又道: “安辰姑父正送他们往这边回,不日就会到家。” “哎哟哟,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啊……”丁母双手合十,冲着窗户那边不停的作揖。 丁琬激动的嘴唇抽搐,想要说话,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谭迁理解她的激动,继续又道: “你放心吧,你借粮的事情,卓然已经全都跟钦差大臣说了。那边会上报朝廷,一定不会让你白白借粮。蛟阳县扣着的救济粮,也已经放这边放了。老百姓不会再饿肚子,不会了。” 丁翠兰缓过神,瞅着赵岩,道: “还等啥,赶紧去村头放鞭炮,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快——” 赵岩也回过神,“嗯嗯啊啊”的跑出去了。 丁翠兰高兴的不行,跑到丁琬面前,边蹦边叫着道: “好琬儿,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真好,真好。” 丁琬也回抱着她,不住的点头。 丁母擦了擦眼睛,忙道: “我去告诉你二嫂,你二嫂这几天也等急了。” 谭迁闻言,笑着摇头道: “奶奶不用去,我让人告诉小姑姑了。这会儿她都知道了。” 丁母闻言,坐在凳子上,不住的点头。 真好,真好。 家里人都没事儿了,真好。 耿氏闻训急匆匆赶来,瞅着喜极而泣的儿媳,走过去。 把人搂在怀里,心疼的道: “好孩子,好孩子。过去了,都过去了。” 这些天丁琬有多难受,她比谁都清楚。 每天晚上一张炕上睡觉,她翻来覆去的烙饼,她又岂能睡着。 丁母瞅着耿氏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相较于婆婆,她这个做亲奶奶的居然那么做? 真是太不应该了! 片刻后,谭瑶终于来了。 进屋看着谭迁,二话不说,先是一巴掌。 “你个臭小子,就不能早点来信儿,啊?你不知道我们着急吗?你个缺德加冒烟的臭小子……” 虽然再骂,可明显眼底里都是笑。 丈夫没事儿,大伯哥也没事儿,大家都没事儿,就是好事儿! 谭迁瞅着小姑姑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说: “我咋提前给你来信,老太太气的厥过去,我也忙着呢啊!” 谭瑶蹙眉,没有避讳的道: “你动手了?” “我动啥手啊,不过是谭运没有听他的,给蛟阳县送信儿,气着了。” 丁琬一听这话,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啥玩意儿? 这其中还有谭老夫人的事儿呢?! 谭迁瞅着她的样子,笑叹口气,缓缓点头…… 第548章 熊心豹子胆 丁母知道他们肯定有很多事情要讲,看着闺女,道: “兰儿啊,送娘回家。” “好。”丁翠兰颔首,挽着她的胳膊出去。 屋子剩下丁琬,还有谭家姑侄。 要讲的事儿不少,丁琬倒也不着急。 起身把茶具,还有水壶拿过来,慢条斯理的泡茶。 这样的功夫茶,除非她心情愉悦,否则是不会泡的。 做菜、泡茶,都跟心情有关。 虽然这么说有些牵强,但她丁琬就是这么认为。 谭瑶看着她变化无常的茶杯,最后茶香溢出,不住的点头,说: “府城的茶楼,他们都是跟你学的?” 丁琬笑着没有否认,把茶杯推给她,道: “我也是瞎琢磨,没事儿闲的。” 瞎不瞎琢磨不重要,重要的这么泡茶新颖,府城茶楼生意不错,谭迁已经打算在京城开了。 谭迁瞅着茶汤,幽幽的说: “想喝你泡的茶,还真是不容易。如果不是我有重要消息,只怕没这个待遇吧。” 开玩笑的话,大家都清楚,丁琬没有否认的点点头,道: “既然你清楚,那就别废话了。具体怎么回事儿赶紧说,我跟二婶儿都很着急呢。” 谭瑶放下茶杯,重重颔首,“嗯”了一声。 得,如今小姑姑是丁文海的妻子,也算是丁家人。 他这个侄子,还彻彻底底成了外人了呢。 暗自腹诽,不过却老实的不敢直言。 谭瑶见他小口喝茶,幽幽地道: “喝也喝了,该说了吧。” “好,我说,我说。”谭迁不住点头,态度特别好。 原来,他再去京城之前,就背地去过了蛟阳县。 那个时候,耿家霸道,虽不敢直接把丁文江关押,但也都给控制住了。 如果不是太子给留了那么多人,只怕丁文江夫妇加上稚子,都得遇害。 谭迁身边的向阳,进入县衙,报明来意后,丁文江把城内发生的种种事情,以密信的行事交给向阳。 由他交给谭迁,进而带去了京城。 丁琬听到这话,端起茶杯,没有吱声。 她才不信呢! 太子留的人居然干不过耿家?耿家有那么厉害? 谭迁也察觉到了丁琬的异样,轻叹口气,道: “如果他留给大伯父的是鹰卫,自然大伯父不会被困。可那些人,功夫不错,但也得分对谁。耿家这次找的是江湖烈火宗,自然不是一个级别。” 丁琬低头喝茶,配合的点点头,算作自己了解。 谭迁继续往下又道: “太子不仅要求各县开仓放粮,京城户部,更是接令拨了十万两银子,用于救灾。可这银子没看到,粮食就更看不到了……” 送赈灾银的不是旁人,是谭老夫人的母家。 而负责这个事儿的,还是当今二皇子。 济阳伯没有参与,可蛟阳县的旁支参与进来。 谭迁把事情所有全部说完后,丁琬跟谭瑶全都听明白了。 归根结底,大位之争。 太子三年前战死,宫内皇子蠢蠢欲动。 眼瞧着每个人都有可能,太子失而复得。 先是办了六皇子,然后撅了三皇子,南疆那边直接把五皇子灭掉。 京城剩下的成年皇子,不过是太子、二皇子。 还有两个,一个年幼,一个还未出生。 历来争夺大位都是这么个套路。 手足相残,谁也不客气。 只是没想到二皇子竟然会什么钱都敢要,赈灾的也能收入囊中。 这可真是熊心豹子胆啊! 丁琬等他喝好了茶水,长叹口气,道: “那现在的形势,这些都已经调查清楚,可以判罪了?” 谭迁颔首,故作神秘的看着她,问: “你才这京城来的钦差大臣是谁?” 是谁? 丁琬蹙眉,看着他贼兮兮的样子,了然。 “萧逸帆回来跟他表妹成亲了?” 谭迁撇嘴,有些无力的道: “这么噢容易就猜到了?没劲!” 云巧轻笑,好心情的解释着: “你让我猜,自然是我认识的人。我认识的,你又知道的,那就只有萧逸帆了。今年正月在娘家,关芷柔那么锋利的性子,对我还是蛮客气,就知道她跟萧逸帆的事儿,成了。” 谭迁耸耸肩,说: “是,你聪明,你厉害。过些日子他会回来,成亲之后再走。你也得去,冬月二十二的日子。” 丁琬没有迟疑的点头,道: “自然要去,这个时候我还能靠后?他什么时候能从蛟阳县回来?” “还得等等吧。”说着,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蛟阳县有宝。” 丁琬蹙眉,跟谭瑶交换下眼神后,问: “啥意思?” “蛟阳县茗山,有一铁矿,耿伟忠吐出来的。” 话落,丁琬跟谭瑶全都愣住了。 铁矿在大周朝的意义,那可非比寻常。 “耿伟忠想就在攀咬二皇子,说他知道此事。可明显,二皇子是不知道的。” 谭瑶脑子变得很快,不假思索的道: “你的意思是,耿伟忠后面的人,不是二皇子。” 说完,谭瑶立马捂嘴,仿佛做错事儿的孩子。 谭迁抿唇,瞅着小姑姑的样子,无奈道: “姑啊,咱知道就知道,不能说出来啊。你瞅瞅这丫头,多奸,一个字没漏啊。” 谭瑶脸热,她也真不是故意的。 丁琬看出了她的局促,起身给她添了茶水,道: “有啥的,屋子里没外人。我是她男人的亲侄女,你是她亲侄子,都是实在亲戚。我现在就想知道,你家老祖宗咋样了。” “不是说了?厥过去了,醒了也不能再主事。” 是不能,还是不让?! 丁琬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反正经此一事,谭迁这个当家人,应该会游刃有余了。 至少外力阻碍不存在,等谭运真的入官场,说不准他们还能有个什么合作。 亲戚嘛,不管亲不亲,总之一个姓。 傻子才能为两性旁人做出卖自己人的事儿。 当然,也是傻子。 不过谭家这俩,还不至于缺心眼。 丁琬想到这儿,心情愉悦的靠着椅背,放松的道: “今儿我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谭瑶闻言,也点头附和: “我也可以好好睡觉了。你知道,你小姑姑每天晚上摸我,就怕我跑了。” 抱怨虽抱怨,不过她脸上确很高兴…… 第549章 动心既奢侈 赵岩及时把消息分享出去,土庄子上下没有一个不高兴的。 那么久了,大家恐慌、压抑、憋屈那么久了。 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 叫的,跳的,笑的…… 蒋文平更是组织人,敲锣打鼓的挨个村告诉。 朝廷下来了钦差大臣了。蛟阳县耿家恶霸铲除了。朝廷没有放弃他们,给剥了赈灾银子…… 可以说这消息,比县衙来的都快。 卓然听到后,当天晚上就来土庄子。 也不管合适不合适,直接叫开了徐家的大门。 老寡妇耿氏,带着小寡妇丁氏。 可见卓然有多没有分寸。 不过特别情况,丁琬能理解,也不会责怪。 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后,卓然真的就抱拳拱手,九十度鞠躬—— “徐娘子对不住,当时在下思虑不周,冤枉了令尊。带令尊那边事情解决,在下一定亲自登门谢罪。” 丁琬哪敢承接他的礼? 急忙侧身还礼,道: “卓大人可别这么说。您能后面听小妇人一言,小妇人已经不胜感激。如果不是因为生父,换个人,我也会同卓大人一言。不过经此一事,倒是给咱们彼此提个醒,日后还真的要好好考虑。” “自然,自然,徐娘子教训的是。” “不不不,不是教训您,我是真的有感而发。” 耿氏瞅着他们俩互相谦虚的样子,笑着道: “既然误会解除了,那便是皆大欢喜。卓大人,天色不早了,您看……” 卓然恍然大悟,惭愧的不住摇头,道: “不好意思了老夫人,是在下唐突,在下这就离开。多谢老夫人,多谢徐娘子。” 丁琬不在意的摇头,送他出了院子。 是刘成赶车带他来的,丁琬说了句“路上小心”后,便回房休息。 这么一个小插曲,转天就在村里传开了。 可是这次的传播。没有一个拿徐家二位寡妇的操守说事儿,完完全全就是斥责卓大人不懂规矩。 可以着急,可以慌乱,哪有这么不顾身份的? 临近中午时,柳汉章来到了酒坊。 带了不少东西,说是他们大人给的赔罪。 丁翠兰闻言,嗤笑着道: “是该赔罪了。哪有大晚上敲人家门的?” 柳汉章也觉得不妥,把里面的燕窝、阿胶啥的都拿出来,道: “琬儿,你跟亲家嫂子好好补,把前些日子缺的肉都补回来,知道吗?” 丁琬笑着点头,看着亲舅舅,问: “咋样,救济粮下了吗?” “还没有,估计是快了。”柳汉章回答。 如今姐夫没事儿,外甥女又在这次灾荒中,如此表现,他可是与有荣焉。 “等救济粮下来,我就亲自请命去蛟阳县拉粮,顺道看看姐姐、姐夫。你也别担心他们,有啥要捎的,二舅帮你拿过去。” “好,到时候我准备好了,给二舅送家去。”丁琬没有客气…… …… 五天后,县衙出了告示。 把这一次北阳、辽东遭遇的灾荒,还有贪官的行为,全都张贴出来。 上面牵扯的人员众多,可只字都没有提及二皇子。 当然丁琬告诉卓然的时候,也有所保留,没有说这个。 毕竟是皇上的儿子,再不好,那也是人家的儿子。 是爹都护短,除非有后娘。 如此,她又不是活腻歪了,敢对皇家的事儿,随意置喙。 好不容易内部的事情算是解决了,没想到边境大战一触即发。 因为蝗灾的互通消息,大家都尝到了甜头。 北阳府亲自把战况告诉辽东,层层递进,大家高兴不已。 以辽东将军为帅,副帅徐永涵冲锋陷阵,不仅完成北芪大军,还把他们引以为傲的八万铁骑,全都废掉。 战马收缴,勾镰刀囊获。 一举占据了北芪三座城池,把他们彻底赶离了虎威山。 只要大周守得住,虎威山一役,就不会再有。 一时间大家振奋人心,欢呼雀跃。 丁琬高兴的同时,离别也随之而来。 参加完萧逸帆的成亲,他就要回京城复命,顺道还要把耿氏一脉,耿伟忠父子三人,押去京城受审。 送别这天,丁琬跟谭迁一起来的。 萧逸帆一身宝蓝色衣衫,根本没有刚刚成亲的喜感。 丁琬指着赵岩他们放好的酒坛,笑眯眯说: “这些就归你了,是送是怎么地,随你便了。” 萧逸帆叹口气,冲她竖起大拇指,说: “你啊,无所不用其极的做生意,我现在是官。” “那不正好,物尽其用?” 说完,把准备好的布包交给他,又道: “我婆婆做的,说你爱吃她的煎饺,酸菜猪肉馅儿的,别忘了家里的味道。” 萧逸帆笑眯眯的接过来,点点头,说: “记得帮我谢谢伯母。” “不用谢。” 萧逸帆无语,强调道: “我谢的是伯母。” “嗯,不用谢。”丁琬继续装作没听出来的样子。 谭迁笑着摇摇头,瞅着他们俩的样子,说: “行了,都是有身份的人,瞅瞅你们俩现在是啥样儿,也不怕笑话。” 说完,话锋一转—— “我那茶楼你尽快啊,可别耽误了我的正事儿!” 萧逸帆一口老血哽在咽喉,上不去、下不来。 这都是什么损友,遇人不淑! 愤恨的瞪了他们俩一眼,转身走了。 丁琬跟谭迁默契的笑了笑,冲车队挥手。 当囚车从身边经过的时候,丁琬瞅着传说中的耿伟忠。 碎发挡着脸,具体啥样看不出来,不过颓败的面色、还有绝望状态,显得淋漓尽致。 车队离开,丁琬幽幽的道: “新婚过后就走,萧逸帆还真是尽职尽责呢。” 谭迁听到这话,瞅了她一眼没吱声。 赵岩走过来,催促着道: “嫂子,不是要去廖家吗?该走了。” “哦,好。”丁琬冲谭迁挥了挥手,上了马车。 谭迁目送马车离开,长叹口气。 这个丁琬,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不过再看上京方向,倒也佩服萧逸帆的洒脱。 喜欢,在乎,但就是压在心底,不说出来。 至于娶的妻子,娶了就放在家中,伺候爹娘,也没领上京。 京城收两房妾室,照顾起居,也就是了。 至于这嫡子…… 如今想想,还是自己好啊。 动心果然对于他们这样的身份来说,是个奢侈的东西,不要也罢! 第550章 回来了 萧逸帆走后没多久,救济粮全面下发。 卓然亲自带粮来到土庄子,直奔酒坊。 当初跟丁琬借的粮,现下足斤足两的归还,而且亲自到访,也算是他给的体面。 丁琬喊来赵岩等人过粮,当面清点。 很快,蒋文平跟赵族长到了。 卓然当着众人的面,说: “门外几车,是你们村的救济粮。每人每月十五斤,孩子减半。按照你们村报的户籍人缘下发,找人过粮。” “是,是。”赵刚不住点头,蒋文平也高兴不已。 十五斤跟当初的二十多斤比,肯定没法比。 可有就比没有强。 这些粮食全都给丁琬,也能让丁家今年,少损失一些。 粮食全部过好,库房把粮袋子搬进去。 蒋文平那边也都过完后,让儿子去把村里不在酒坊上工的人,都喊了来。 丁琬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过卓然来了,没有不请进屋喝茶的道理。 “卓大人,屋里请,喝口茶。” “好,好。”卓然不住点头,笑眯眯的跟在后面。 先有慷慨借粮,后有真相大白。 如今卓然对丁琬,那绝对是敬重。 二人进屋后,卓然看着忙碌的丁琬,道: “徐娘子,萧大人走前让下官把这个带给你。” “啥啊?”丁琬头也没抬的问。 仿佛就像在回答“没吃饭”一般。 卓然摇摇头,把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说: “在下也不知道是什么。” 丁琬见状,把茶泡好,当着他的面就打开了。 拿出里面的一对小银镯,明显是孩子带的。 “哟,这八成是给令弟的吧。” 丁琬把玩在手,点点头,道: “应该是。”将银镯放进去后,又道,“卓大人,您们官场之间消息最灵通。我爹那边,真的没事儿了吧。” “徐娘子放心吧,最难缠的耿家都抄了,丁大人未来三年,顺风顺水。” 如此保证,丁琬放心了。 把泡好的茶给他倒了一杯,门外传来蒋文平的声音—— “各位,朝廷的救济粮到了。每人每月十五斤,孩子减半。我跟咱们族长的意思是,大家的粮食,来年都够吃。这些救济粮就归还给丁、徐、安,三家,你们有没有意见?” “没有——” “应该的——” “里正就不该问,直接做主就是了——” “可不是嘛……” “……” 外面熙熙攘攘,卓然摩挲着杯沿儿,道: “徐娘子在村里的地位,不低啊。” “也是用心换来的。” “那是,那是。”卓然喝了一杯茶后,起身拱手走了。 丁琬没有送。 而是拿起桌上的匣子,仔细看着。 看不出来有任何异样,但总觉得以萧逸帆的为人,这银镯子应该早在爹爹那里,就该给了。 打开到处银镯,放在桌上磕打两下。 终于,底儿掉下来了。 中间有个夹层,四四方方叠了一块帕子。 丁琬认识它,自己一共丢了两块。 一块,卫廖还给了她。 另一块,萧逸帆给了她。 丁琬顺手把帕子丢进炭盆,将匣子归位,把银镯放在里面。 她不是没察觉,只是不想回应。 “琬儿,琬儿,二哥,二哥回来了——” 丁翠兰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丁琬的思绪。 急急忙忙起身,跌跌撞撞出去。 原本酒坊门口的人,已经散了。 丁翠兰这么尖锐的声音,又把大家再次聚集起来。 刘铁杠粗犷的声音,道: “回来了?搁哪儿呢?人咋样?” 丁琬出来走到跟前,瞅着大家关心的样子,说: “各位放心,已经没事儿了。你们该上工上工,救济粮既然大家都给了我,那我也做回主,给驻北军那边送去。咱们能吃饱了,不能让那些帮咱们守边境的人饿着。” “对,是这么个理儿。” “东家好样儿的……” “大家快散了,赶紧干活儿去。咱们酿酒用心,就是对东家最好的报答。” “是是是,没毛病,没毛病……” “……” 耿氏站的老远,瞅着急匆匆跟丁翠兰回家的儿媳妇,不住的点头。 虽然她嘴硬,可每次做事,都是向着儿子。 或许他们,还能有戏…… …… 丁琬回到家,丁文海、丁珏,都在上房。 丁珏一看到姐姐,起身走到跟前,抱拳拱手: “姐辛苦了。” 丁琬扫了一圈,没有看到丁槐,丁闷的问: “丁槐呢?” 丁珏站直身子回答: “他现在是周皓倾,周家平反,后续很多事情他需要出面,所以留在父亲那边了。” 丁琬听到这话,高兴的不住颔首,说: “好好好,这样一来,他来年春闱就可以下场了。” 丁珏张了张嘴,想起三年之约,不得不又咽下了嘴里的话。 丁琬扭头看着二叔,红着眼睛,道: “叔儿,让您受苦了。” 丁文海不在意的打哈哈,拍拍她的肩头,说: “客气啥?我是你亲叔叔,那是我亲哥哥。当时的情况,你不找我、能找谁?” 说着,扭头看着丁翠兰又道: “去看看,你二嫂咋还没来?” 丁翠兰“哎哟”一声,拍了下脑门,道: “我给忘了。” 说完,风风火火跑出去了。 丁文海瞅着仍旧洒脱性子的妹子,知道婚后过得很好。 拉着丁琬坐下后,瞅着双亲,道: “爹娘这下放心吧。我大哥那边的祸根,连根拔起。萧逸帆说了,未来三年在蛟阳县任职,不会有事儿。” 丁母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说: “我不管啥有事儿没事儿,我只要你们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家里酸菜早就发缸了,我去剁馅儿,咱们一会儿吃饺子。” 丁家人谁也没拦着丁母,因为这是老人家庆祝儿子、孙子,平安的仪式。 她要亲手做,才有意义。 丁母出去之后,丁父叹口气,道: “你们走了就没信儿,琬儿可受了我跟你娘不少气啊。” “爷,看你说啥呢。我哪儿就受气了。”丁琬忙不得摇头。 事情过去就过去,岂有在提及的道理。 丁文海能想象,深深看了眼丁琬,说: “她是丁家的姑奶奶,家里爷们都走了,就剩下小玮那么个半大小子,她承担多一些,也是应该。不过爹,日后不能难为琬儿,她不容易。” 第551章 认了 丁琬闻言摇头,示意二叔不要再说。 反正都过去了,说不说的,又能怎样。 自家人,打折骨头连着筋,她可不想太尴尬。 屋门拉开,谭瑶领着丁玮进来了。 丁玮见到父亲,几步冲到跟前。 随后仿佛想起什么一般,抱拳拱手,说: “父亲,您回来了。” 就算再激动,规矩也没有废。 经此一事,丁玮也长大许多,越来越有样子了。 丁文海把人扶起来,拍拍他的肩头,道: “刚才你奶跟我夸你了,好孩子,不愧是我儿子。” 说着,扭头瞅着双眼通红的妻子,又道: “你也辛苦了,让你担心了。” 谭瑶摇头,看着丁琬,说: “我在家还挺好,苦得是琬儿。我……没少跟她闹。” 她闹,二老也闹。 丁文海闻言,心疼的冲着侄女道: “明儿跟二叔去县里,想买啥就说,叔儿给你掏钱。”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侄女。 就用最俗气的举动,来表达自己的心境。 丁琬拉着谭瑶上炕坐下,道: “从现在开始,刚才说的那些事儿,咱们就翻篇儿,谁也不能再提。一家人,老是对不起来、对不起去的,像什么话?二叔要给我买东西,那我肯定不客气。我这簪子可一年没添置了。” “买,两根。”丁文海霸气的道。 耿氏带着婆子进来,见到谭瑶后,说: “来的正好,咱们包饺子,庆祝他们爷们回来了。” “好的,娘。”谭瑶不咋会,但她却很配合。 丁珏没再说话,但就是满眼心疼的看着姐姐。 丁翠兰晚了一会儿回来,进屋时手里拎着食盒,笑嘻嘻的说: “娘,你看谁回来了?” 耿氏闻言抻脖子往后看,竟然看到了女婿安辰。 两个人都拎着食盒,好像还挺重。 丁翠兰把东西放在炕上,献宝似的打开,说: “娘你看,是蜜桔哦。” 这东西在辽东,可是稀罕物。 县里卖的不多,而且想买也未必能赶上。 府城这个不少,当初酒坊去斗酒会回来,还给带了一些。 丁翠兰剥开一个,主动喂给母亲他们。 “咋样,甜不?” 丁母点点头,咽下之后,道: “甜。” 大儿子那边平安,二儿子、孙子都回来,女婿又回来,她高兴,真高兴。 丁珏再旁剥了个橘子,小心的喂给丁琬…… …… 吃过饭,丁珏终于找机会把姐姐拉走了。 家里的婆子因为丁珏回来,早就把东跨院的屋子烧热乎了。 二人一进屋,丁珏把着姐姐的肩头,上下打量着道: “是不是爷奶说你了?都说啥了?瘦了那么多,我刚才就不该不吱声。” 看着如此紧张自己的弟弟,丁琬满足的摇摇头道: “你吱啥声?我不是挺好的嘛。再说了,过去的事儿了,咋还提?你有这功夫,不如跟我说说,蛟阳县去了之后,到底都发生了啥。你该知道,谭迁跟萧逸帆跟我说的,都是有所保留。” 丁珏明白的点头,脱鞋上炕。 姐弟俩盖着一个小薄被,丁珏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一遍。 出入不大,顶多就是丁槐被带走,受了重伤。 这一次没回来,也是因为这个。 “他们为啥对丁槐下手?” 丁珏摇头,叹口气,说: “还能因为啥,丁槐沉不住气了呗。平常看着挺那沉稳,可看到耿伟忠跟他儿子,还真是舌灿莲花。” 呃…… 这词是这么用的? “不过姐放心,耿伟忠也没落好。他一嘴的牙,都被我拔了。” “你拔了?” “一颗都没剩。”丁珏得意的说。 今生的丁珏跟上一世的丁珏,明显两个性子。 眼前的,恩怨分明,出手果断。 以前的,和煦春风,牲畜无害。 如果问她喜欢哪一个,那还是眼前这个。 果然经历多了,历练多了,也就不一样了。 丁琬看着他,深吸口气,道: “拔了也好,让他知道知道啥叫疼。你跟小玮经历这件事儿后,都长大了。你不知道,那日还是他帮我拦着,然后让我先走的呢。” 言语上一语带过,不过丁珏却听出了各种内涵。 “姐那么掏心掏肺对他,他又没人杵坏,自然就学好了。” 丁琬也赞同他说的,拉着他的手,瞅着手指上的茧子,道: “丁槐哦不,皓倾这次平反后,他说有什么打算吗?” “得来年三月才能下圣旨呢!”丁珏抽回手,笑呵呵的说,“姐别心疼了,我是爷们不是姑娘,这茧子多了说明我用功,挺好的。” 丁琬抿唇,心疼的说: “我那有手油,就算再是爷们,也得保养一下。” “我可不要。”丁珏丑拒,“对了,萧逸帆走时说,周家会连同原京兆尹顾家,一起平反。” “那挺好的。” “是挺好,大哥可以跟嫂子订亲了。姐,我见到姐夫了。” 生硬的转移话题,打的丁琬措手不及。 想要矢口否认都来不及,直接被他抓住异样。 最后无奈,丁琬靠着火墙,道: “见着就见着,反正很快就不是了。他认你了?” “认了。”丁珏颔首。 “认了?!”丁琬惊讶。 为什么认了?怎么就认了? 丁珏瞅着反应强烈的姐姐,咽了下口水,说: “他,他真认了。还让,让我给你带句话。” “你要带?” “我拒绝了。”丁珏态度强硬,表明心境的又道,“你是我姐,我咋可能胳膊肘往外弯?” 丁琬闻言点点头,松口气说: “好在你有良心。” “姐,他跟我说了不少,我虽然没仔细听,可还是……还是听到了一些。” “那你也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丁琬态度坚决。 扭头瞅着窗户,幽幽的说: “看起来这放妻书,我年后得要了。” 丁珏蹙眉,往前蹭了蹭,小心地问: “姐,真的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你认为呢?” 丁珏笑了,气定神闲的说: “姐的选择,我一向支持。不过姐,我跟你讲,他够呛会放手。而且,他功夫真的很高。” 丁琬闻言,不在意的道: “放不放手,还能强抢民女?我就抱着牌位,看他如何恢复身份。” 第552章 可以降价了 话说到这儿,突然意识到什么,瞅着他问: “你跟他交手了?” “交手了。”丁珏点头。 在得知徐永涵是徐二年的时候,他气不打一处来,自然动手。 只可惜,技不如人。 丁珏有些颓败的撇嘴,说: “感觉这二年的功夫白练了,我连他都打不过。” “那能一样嘛。”丁琬摇摇头,阻止他的妄自菲薄。 他跟徐致远、丁槐练得,都是强身健体的招数。 徐永涵练得那些,都是暗杀、保命的招数。 一个是在狼窟里学,一个是人家里学。 环境不一样,出来的效果就更不一样。 瞅着维护自己的弟弟,丁琬满足的笑着道: “你跟他动手,咱爹知道吗?” “咱爹娘都知道,而且娘还支持我。不过听说我没打过,还叹气了。” 瞅着受伤的弟弟,丁琬笑出了声。 这就是她的家人,维护她的家人。 安辰从外面进来,瞅着他们姐弟俩的样子,道: “干啥呢?你笑,他委屈。” 说话间,坐到丁珏身边,把人搂着,说: “你姐欺负你了?” “没有。”丁珏忙不迭摇头。 谁欺负他,他姐也不可能。 “跟我姐说同徐永涵的过招的事儿呢。” 安辰秒懂,笑着道: “不是告诉你了,年前这些日子我都不走,会在家。明儿开始,练功照常。” “嗯。”丁珏重重点头。 安辰瞅着丁琬,努了下嘴,道: “走吧,我送你回去?” “好。”丁琬没有推辞。 下地穿鞋,摸着丁珏的发顶,说: “别太沮丧,你还年轻,前途无量。晚上我让致远过来,明天一起练功。” “嗯。”丁珏点头,没有拒绝。 本来以为徐永涵的事儿,他会抗拒跟徐致远来往,如今倒是她想多了。 跟着安辰离开丁家,隔壁屋子已经点了蜡。 “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去就好。” “不想知道北境的事儿?还有他的打算?” “我为什么要知道。”丁琬耸肩,不为所动。 “你不想知道往那边送粮食、送棉花?” “你打住。”丁琬变脸,不高兴的道,“我送这些东西不是给他,是给整个驻北军。唇亡齿寒,我能做的就这么多,所以我不打算袖手旁观。” 安辰见状,比划了个“请”手势,不在提了。 还以为她改变心意了,没想到这丫头…… 那么欠儿的一个人,活该吃些苦头。 快到徐家的时候,安辰停下脚步,道: “差点忘了。朗月明坤今年入秋开始囤高粱了。我的人查探后说,他们也弄了你酒坊的那些东西,我估摸着……要做高粱酿了吧。” “才做?”丁琬讥笑,不在意的撇嘴,说,“我都已经不在这个上面混了,他才想?” “你当不想?老早就要做了,不过被鹰卫那边给按下了。” 哦,就说嘛,不应该的。 丁琬双手背后,想了一下,道: “你年前不走了,对吧。” “对。” 丁琬也不客气,看着他继续又说: “那正好,明儿我让小姑把库房里的货全部清点,你从辽东往北走。高粱酿是烈酒,适合北方天冷的地方喝。推吧,反正都是自己家生意,至于价钱,明儿我合完告诉你。” 安辰瞅着她,不解的蹙眉道: “你让我给你跑生意?” “咋,请不动了?” “你弟弟刚才说啥,你忘了?” 丁琬还以为啥事儿呢。 嗤笑一下,不在意的说: “那就一起带着,连同八岁的徐致远。” “你说啥?” “没听清吗?出去谈生意,带着他们俩。” 安辰蹙眉,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道: “你真舍得?” 丁琬耸肩,不在意的摇摇头,说: “这有啥舍不舍得的。你是带他们出去增长阅历,又不是出去做坏事。天虽然冷,可男孩儿嘛,糙着养没毛病。” 安辰见她心意已决,重重点头,道: “好啊,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早就想带他们出去,那我可真带走了。你婆婆那边……” “我会跟她说的。” 事情谈妥,丁琬推门进院,瞅着他又道: “你先别走了,把致远给我送过去。” 安辰点头,站在门口,没有进。 很快,丁琬把乐颠颠的徐致远送出来,叮嘱着说: “好好听你小舅舅的,你若是乖点,姑姥爷过些日子出门,我就让你跟着。不然,就让你小舅舅自己去。” “我乖,我乖。”徐致远忙不迭点头。 丁琬把屋门带上后,直奔正房。 耿氏看着儿媳,笑眯眯的说: “回来了。” “娘今儿咋没去呢?都让人过来喊你了。” “那会儿做饭了。”耿氏笑着解释,咬断线头,又道,“再说了,你二叔他们那么久才回来,你们一家人亲兴亲兴。娘知道你的心意,这就够了。” 丁琬接过针线,把穿好的针递给她,道: “娘,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 “啥啊?过年去你爹那吗?去就去,不用跟我说,你去你的。” 啊?! 丁琬傻眼,不知道耿氏咋突然冒出了这样的话。 “不是的娘,过年我去是蛟阳县啊。刚才小姑父跟我说,朗月明坤开始囤高粱了。而且还弄了一些东西咱们酿酒用的东西。” 话说到这儿,耿氏就明白了。 有些慌张的放下手里的活儿,道: “咋,咋,咋他也要弄?” “应该是的。”丁琬没有否认,“酿酒嘛,这东西就靠琢磨。朗月明坤本来就是酿酒发家,他们真想弄,也不是做不出来。” “那,那他的那些东西,咋弄得呢?咱们酒坊有内奸吗?” 丁琬闻言摇头。 “娘,这跟内奸没关系。咱们酒坊的东西,只要人家想,来个高手瞅一眼,不是没可能。” “……啊,也对。那么大的宅子呢,啥能人没有啊。那你打算咋办?” 丁琬脱鞋上炕,拿个小被子盖在腿上,说: “我是这么想的,反正高粱酿的钱,咱们也赚的差不多了。如今三个酒坊每天的出酒,也很正常。出酒量上来了,自然也就可以降价了。” “降价?那可打的朗月明坤措手不及啊!” 第553章 下圣旨 “对。”丁琬没有否认。 靠着火墙,幽幽地道: “我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想学我的东西,还不得付出点学费?我粗略算了下,酒坊从开始到现在,盖房子、买地、囤粮……” “林林总总所有的投入,早就在这几次军营定酒中,赚回来了。我打算明儿跟小姑姑核算一下,把人工、原料都放进去,咱们只要每斤赚上两文钱,就可以。” 耿氏听到这话,缓缓点头,很是赞同。 不过却也担忧的说: “琬儿啊,这高粱酿好是好,可太烈了,有能喝的吗?” “娘,咱们这边的冬天,可不暖和。天冷温些酒,暖暖身子,不好吗?走商队的,可最是需要呢。” 耿氏听到这话,不住的点头。 “那倒是,那倒是。在外跑的人,喝这个最好。” 丁琬笑着继续又说: “我跟小姑父讲好了,让他出去跑一跑,二叔刚回来,不好走。” 她要是让二叔再出去,不说爷奶不容,就是二婶儿那关也过不去。 “你小姑父不也是刚回来?”耿氏不赞同。 可降价的事儿不能拖,还真的得抓紧。 “要不你看让海林去吧,他也懂。” 赵海林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丁琬想了一下,道: “是这样的娘,我想让二珏跟致远一起跟着去。” “啊?” “我知道,您肯定心疼这俩孩子,觉得天冷,不该出去。可男孩儿啊,日后他们得长大、得顶门立户啊,得糙一些。现在娇贵,不是爱他是害他!” 耿氏明白她的意思,也知道如果不同意,那她顶多就不让孙子去,但是她弟弟肯定要去。 到时候不开心的,还是致远那孩子。 想到这儿,耿氏长叹口气,幽幽地说: “琬儿,你别嫌我事儿多。我知道你的意思,也明白你的想法。可这隔辈吧,实在没法子,就是舍不得。” “行,娘我明白了。” “不是,你不明白。”耿氏不住的摇头,“你听我把话说完,不着急打岔。” “好,好,您慢慢说,别着急。”丁琬赶忙附和。 耿氏揉了揉眉心,抬头看着她,道: “琬儿,你做娘的,我是做奶奶的。咱俩本来身份就不一样,对待孩子的要求,也就更不一样了。可咱俩吧,都希望他好,这个是不是没说错?” “没有。”丁琬摇头附和。 耿氏再次叹气,自嘲的的道: “让后孩子的事儿吧,你来拿主意,我不管。再有这事儿,你把人放了后再跟我说,要不我真怕自己拦他。” “噗嗤——” 丁琬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耿氏也羞赧的“呵呵……”轻笑。 “唉,没法子,谁让老了呢!” 丁琬笑着摇摇头,道: “哪就老了。我娘可不老。只不过奶奶疼孙子,人之常情。” “是啊。”耿氏点头,瞅着她说,“如果带着俩孩子,那还得麻烦你小姑父。就是你小姑姑那边……” 丁琬笑了下,不在意的说: “这个娘可以放心。只要是历练二珏、致远,我小姑绝无二话。对了娘,我打算过些日子咱们一起去县里。除孝了,做几身亮色衣服,过年了。” “成啊,我还想给你买根簪子呢。” “行。那到时候休息了,咱就去。” “好。”耿氏满口答应…… …… 丁琬的性格,说做就做。 转天去到酒坊,就开始跟丁翠兰忙活。 清库存,算出酒量,订价格。 足足忙了一整天,第二天上午,安辰跟赵海林赶车,带着丁珏、徐致远两个孩子,拉着一百斤的高粱酿出去了。 这一次出去,不是为了卖酒,而是送酒。 先近了走,就在附近的几个镇,县里那边直接放在丰月楼,有那边的周老板帮忙卖。 寄卖的价格他定,丁琬只要本钱。 一斤酒,十二文钱。 至于卖多少,那就是他的事儿了。 婉茗韶华这么一通操作,给谁带来了冲击,那不言而喻。 因为高粱酿新鲜,而且价格又不高,丰月楼那边直接把它跟顾世铭家的酒,订一个价。 想当然的,有新鲜物谁要喝过得。 可这新鲜物也不是谁都能驾驭。 喜欢喝的,喝上瘾,打酒回家慢慢喝。 不喜欢的,也就一次,再也不敢碰。 一时间,辽东府上下都盛行一款名曰高粱酿的酒。 这跟平常喝的清汤寡水不一样,实实在在的烈性酒。 从入口那一刻开始,一直等它流到胃里,浑身暖和,是放羊、走商队的最佳必备。 高粱酿打开销路,让人猝不及防。 再加上县里的酒坊,永平镇的酒坊,辽东府以北,全都供应上了。 零卖的价格也还算公平,十六个铜板。 像酒楼的话就贵一些,二十五个。 军营需要的,提早留出来,就怕那边要得急,供应补上。 酒坊慢慢提量,一直到腊月十五,单日产酒量,已经破五百。 各地年前要囤酒,都是五百斤起步。 婉茗韶华的高粱酿,彻底成了大众爱喝的酒品,没有之一。 当然,仅限于北方。 洞子菜今年仍旧供应县里丰月楼。 丁翠兰每天算账,都是眉开眼笑。 有几次按捺不住,去找谭瑶。 虽然不知道永平镇跟县里酒坊什么样,可他们这边赚的多,那俩肯定也差不了。 况且,县里的酒坊,可是比这边要大。 丁琬忙过暖房,本来打算回酒坊喝口茶。 没想到柳汉章急急忙忙往这边跑,跟平常的他,判若两人。 丁琬心里“咯噔”一下,几步跟上去,道: “咋了二舅,咋这么慌慌张张?可是家里出事儿了?” “不是不是不是……” 柳汉章气喘吁吁的摇头摆手,把着她的胳膊,说: “快,快,让人去喊你们族长、开祠堂。京里,京里下圣旨了,给你下圣旨了!” “给谁?”丁琬惊讶。 好像刚才幻听了一般。 柳汉章努力喘气儿,然后看着她,道: “给你下圣旨了。还有驻北军副帅,不过那个跟你没关系,你得接这个。” 赵岩早就跑了。 急急忙忙王家去找爷爷。 丁翠兰也张罗大家,把手里的事情放下,准备去祠堂接圣旨…… 第554章 接旨 圣旨啊! 他们知道,但谁都没见过,更别说接了。 大家伙儿陆陆续续往祠堂走,有的还故意回头瞅了好几眼。 这老徐家的祖坟是冒青烟了啊! 虽然儿子都没了,可这娶得媳妇儿不得了。 既能酿酒又能赚钱,如今还有圣旨可接。 哎呀嘛,这可真是上辈子积来的。 丁琬不知道众人所想,但却能看出来他们眼睛里的羡慕。 恰好丁文海过来,急忙抓着衣袖,道: “二叔,你带我二舅先过去,我得回家收拾收拾。” 接圣旨,讲究多。 乡下地方,肯定没那么多说道,但也得回去洗漱一番,换身衣服。 柳汉章跟丁文海走了。 耿氏急匆匆从作坊出来,边走边说: “琬儿,咱得回家换身衣服,收拾收拾。接圣旨,马虎不得。” 丁琬点头,把酒坊的门带上后,跟耿氏一起回家收拾。 祠堂方向,柳汉章带着赵刚他们忙活。 传旨的,是从京城来的大官。 这大官直接来的平阳县,都没去府城。 柳汉章简单地把一会儿接旨时要注意的事情,说清楚、讲明白。 村里人听得无比认真。 这是他们有史以来,第一次接圣旨。 虽然是给徐家的,可与有荣焉,面上有光。 妇人们开始打水擦桌子。 男人们把祠堂外面,重新、仔细又打扫一遍。 很快,刘成他们抱着大红的地毡,和香案、香炉就过来了。 张青山跟刘铁杠把祠堂的供桌拿出来,摆在外面 这期间,县里的有头有脸的人,陆陆续续都到了。 廖爵爷,董举人,小后山寺庙里的主持,邻村在家的老老少少…… 能来的都来,谁也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赵刚等人收拾完,全都急急匆匆回家,换了身干净的新衣裳。 再次回来,谁也没有乱动,自发的排列好了队伍,迎接并聆听圣旨。 丁琬跟耿氏也急匆匆过来了。 他们俩是主角,自然不能少了。 刚到没一会儿,就听见远处传来鸣锣开道的声音。 大家全都转过身看,一队车马浩浩荡荡地朝这边走来。 平阳县的知县卓然,就在最前面做引导,后面还有军营的兵士护卫。 队伍中间,是一辆马车。 紧随其后,据刘成他们介绍,是辽东府的知府等众官吏的车马。 走到红地毡前,马车停下。 中间那辆马车上,下来一个白面微须的中年官员,身穿官服。 他一下马车,大家就纷纷嘀咕。 这人怎么瞅着这么眼熟呢? 众官吏簇拥着官员走上红毡,丁琬等人这才看清,来人不是旁人,而是原辽东军营守备——李朝阳。 大家自发让路,让他们走过去。 等众人在香案前站定,最前面站的是辽东府的官员,然后是其他官吏,按照品级排列。 再之后,就是廖爵爷了。 别看是爵爷,排的也不靠前。 丁琬跟耿氏,还有丁家人,排在廖爵爷之后。 都以为他们是正主儿,得靠前。 殊不知这大周,还是按照等级来站。 最后,便是村中、邻村的百姓了。 大家笔直站好,目不斜视,眼瞧着李朝阳走到前面。 有人喝了一声“跪——”,所有人全体跪下,场面还挺空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平阳县土庄村徐门丁氏……慷慨借粮,有功于社稷……赐黄金百两。徐家免除丁、税十年,另御赐金匾额‘婉茗韶华’,着辽东府督办……土庄村报信有功……” 张青山等人都听得不算太明白,拽了拽丁翠兰,压低声音,问: “小姑,那圣旨说的是啥?” “天家免了咱们村三年税粮,给了琬儿他们一百两金子,还让辽东府给打一块金匾额。”丁翠兰也低声解释。 不只徐家,就连村里都有了封赏。 免除三年税粮,三年啊。 未来三年,地里种了多少吃的,那都是归他们的,归他们的呢! 圣旨接下后,就放在供桌上受香火。 丁琬也不靠前,反正只有县衙、府城的人招待。 她被人带去一旁,验收上次。 一百两的黄金,丁琬瞅着都眼晕。 前世很有钱,可今生还没有见过这么多。 故作淡定的暗中捏了一把自己,把早就准备好的打赏,交给那人。 “麻烦官爷帮忙分一分,小妇人实在不敢靠前,麻烦了。” 那人接过来,笑眯眯的走了。 张青山、刘铁杠、赵岩他们过来,问要怎么处理这黄金。 丁琬早就想好了。 黄金不可能抬进家,他们可守不住。 “一会儿帮我运到县里的四通钱庄存起来,不放家。” 几人听到这话,纷纷点头。 李朝阳背着双手过来,笑呵呵的道: “徐娘子,好久不见。” 丁琬闻声转身,侧身行礼,说: “李大人,别来无恙。” “徐娘子得这赏赐,感觉如何?” “托李大人的福,有点儿像做梦。” 李朝阳听到这话,“呵呵……”轻笑道: “还有一件事儿本官若是说了,徐娘子会更觉得不真实。” “既如此,那李大人还是不要说了。”丁琬直接拒绝。 李朝阳瞅着如此爽利的女子,爽朗的笑出了声。 丁琬转身避开了他,正好看到廖爵爷,走上前问: “你娘怎么样?我上次给她的东西,她说咋样?” 廖爵爷抱拳拱手,很恭敬的道: “劳您费心,家母很喜欢。还说年前要跟您买一些呢。” “买啥!回去告诉你娘,旁的供不起,这个可以。” 廖爵爷点点头,转身欲走。 “友恒,不打算跟姑父说几句话再走吗?” 李朝阳的声音传来,廖爵爷走的更快了。 他年纪尚轻,可有些事儿,也有自己的判断。 李朝阳瞅着他的背影,长叹口气,道: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良苦用心呢?” 丁琬瞅着苦大仇深的李朝阳,好笑的没有吱声。 明白? 理解? 只怕这辈子都不可能。 刚要迈步走—— “徐娘子,关于你酒坊的葡萄酿,宫里命本官跟你买酒。不知这价格……如何来算?” 丁琬转身,看着他问: “宫里怎么会知道小妇人做了葡萄酿?” “那自然是萧大人送的。” 哦,那倒是说的通。 没想到这萧逸帆这么够意思,直接把酒给她送宫里了…… 第555章 徐家真是发达了 丁琬就算再不喜李朝阳,也不会跟银子过不去。 正好谭瑶过来,丁琬冲她招招手,说: “二婶儿,让我二叔把那金子送去钱行存起来,不能往家抬。” “好,我知道了。”谭瑶颔首,冲李朝阳微微福身,走了。 丁琬喊上赵岩、赵砮,三个人领着李朝阳去了酒坊。 圣旨接了,剩下的事儿,她不用操心,索性也就不管了。 几个人来到酒坊,赵岩去库房拿了个小坛子。 丁琬拿出自己斥巨资、托关系,才搞来的琉璃盏,一共就四个,专门用来装酒的。 把葡萄酿打开,倒进去。 鲜红的颜色配上琉璃,煞是好看。 “李大人,尝尝吧。” 一码归一码。 丁琬不喜他上位的手段,但卖酒嘛,总得让他尝一尝。 端起琉璃盏尝了一口,丁琬等着李朝阳。 只见他细细品着,然后砸吧咂嘴,道: “本官是喝不出啥好,不过宫里的娘娘们很喜欢。梨花白已经不热衷了,说今年要喝这葡萄酿。就是不知道徐娘子这酒,是什么价格。” 说着,从袖口掏出一个明黄色的折子。 丁琬认识这个。 凡是跟皇宫做生意的,都要签署这个。 宫里给钱痛快。 相对的,责任也大。 真要是因为你的东西而让宫里的主子们出事儿,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而且这个东西,是宫里内务府所写,不经手旁人。 也就是说,倒买倒卖就甭想了,宫廷不至于那么蠢,让你把钱赚了。 丁琬双手接过、展开。 熟悉的内容,熟悉的条款,最后的价格…… “二两银子一斤?” “对。”李朝阳颔首,“按照梨花白的价格订的。” 赵岩哥俩激动的不行,他们本以为二钱银子就可以了呢。 没想到…… 丁琬看着赵岩,轻声地说: “去点点,看库存有多少。” “是。”赵岩兴高采烈的出去了。 不一会儿回来,看着丁琬道: “嫂子,一共六百二十三斤。没算今年的。” “今年的还没成,自然不能算。”丁琬说完,拿出笔墨。 在上面添了几笔后,盖上印章。 李朝阳看过,纳闷的道: “不是还有二十多斤?不卖吗?这六百斤,可不够宫里人用啊。” “刚开始酿,没什么经验,做的不多。今年的比较多,来年三月就能好,如果宫里的贵人们需要,到时候再来拉就是了。” 李朝阳见状,从袖口掏出一沓银票。 清点出十二张,放在桌上,说: “就是斗酒会取消了。如果不取消,相信你的葡萄酿,又是一绝。” 丁琬轻笑,把银票收下后,道: “李大人谬赞了。什么时候拉酒?我让人准备。” “即刻。本官要回去复命。” 丁琬听到这话,冲赵岩、赵砮点点头。 哥俩出去后,丁琬把纸笔收好,道: “小妇人送李大人出去。” 李朝阳起身,瞅着她,说: “徐娘子,你该不会到了今时今日,还认为本官当初有错?” “你错不错的,跟小妇人有关系吗?” “可到底当初本官护过你。咱们不应该这么生疏” “难道李大人的意思,小妇人跟你很熟?”丁琬反问。 瞅着尴尬的李朝阳,轻笑着又道: “李大人,要真是较真儿的话,我跟你并不熟。我跟你以前的小舅子廖玉恒,很熟悉。没错,你以前的夫人是不怎么样,可你小舅子扪心自问一下,他好不好?” “我迄今为止,不知道他是怎么没得,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往后我都不想跟你有过多牵扯。你来传旨,替皇宫采买,估计也就这一次。日后见面,还是当做不认识吧。” “丁琬,你可知这话你说出来,想反悔都不成。” “怎么,李大人打算用酒做文章,再害一个?” “廖玉恒不是本官动手!” “那也是受你波及。”丁琬笃定的强调,“你把夫人送走,没多久这人就没了。如果小妇人猜的不错,大人去了京城,应该另娶了吧。” “…………” 看着李朝阳恍惚的样子,丁琬转身出去了。 不管廖氏有多可恶,廖玉恒那么好的人,死了是真的白瞎。 留下的孤儿寡母,更是无辜。 葡萄酿全都被抬到了院子。 李朝阳带来的人,过去小心翼翼的搬运。 先是接旨,然后受赏,接着又卖酒。 这徐家真是发达了,发大财了! 丁琬扫了一圈,走到卓然跟前,侧身行礼。 卓然忙不迭还礼,道: “徐娘子,有事儿?” “是。”丁琬颔首,轻声地说,“有些事情想跟卓大人商议,不知卓大人何时有空,小妇人想去县衙一叙。” 卓然想了一下,回答: “后天吧。后天本官就没事儿了。” 丁琬点点头,又冲一旁的官吏颔首,这才离开。 她走之后,其中一个挑眉道: “这就是蛟阳县那位的大女儿?” “是。”卓然回答。 那人缓缓点头,赞许的道: “此女不一般啊!接旨、赏赐,这么大的事儿,居然能做到如此淡定,日后前途无量。” 卓然笑着颔首,带他们往车上走。 该做的都做好了,他们自然不能在这边,打扰村民们生活。 不过经此一事,土庄子上下可是高兴坏了。 未来三年不用缴纳税粮,附近的村子,又岂会不眼红呢? 送走了传旨的大家伙儿,丁琬被赵刚交到祠堂。 “恭喜”等话,说个不停,毕竟没有她,也就没有今天的荣耀。 丁琬见状,也没有谦虚,看着大家,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收着大家的谢谢。腊月二十五那天,就在酒坊,咱们一起杀年猪、吃肉喝汤。” 这么大的好事儿,自然要庆祝。 大家伙儿纷纷高兴的点头,没有客气。 丁琬走到蒋文平跟前,大方的道: “朝廷赏了银钱,葡萄酿也都卖了。我打算来年开春,把村头的学堂重新翻修、扩建一下。不管是村里的孩子,还是外村的孩子,免束脩三年,也算我没忘本。” 话落,祠堂里的人全都愣住了。 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仿佛刚才幻听一般。 赵刚艰难的张嘴,道: “真,真的?” 第556章 福星 丁琬笑着颔首,不以为然的道: “自然是真!这么大的事儿我来开玩笑,那得多不懂事儿?” “不是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赵刚忙不迭摇头。 他就是……就是没有想到罢了。 一旁的蒋文平见状,也高兴的颔首,道: “叔儿,这是孩子的一片心,咱们得领情。免束脩念书,那可以太好了啊。大家伙儿都听着没?致远他娘让孩子们都去念书啊。” “听着了。” “谢谢致远他娘啊。” “谢谢东家。” “谢谢东家……” “……” 丁琬的做法,让村里人无比高兴。 他们都可以想象,邻村知道这个事儿后,肯定会再次羡慕。 如今,他们觉得丁琬不是丁琬,而是福星! 哪怕虫灾,也能让村里有了旁的恩典,不是福星又是什么? 外面乱成那般样子,他们本村不乱,而且还各个都能吃饱。 多不容易,多不容易啊! 土庄子接圣旨的事儿,当天下午,就在整个辽东府都传开了。 婉茗韶华的高粱酿,最近也是大热门,如今御赐金匾额,多大的殊荣呢? 至于那百两黄金,跟这个没法比。 不少外村的,好信儿都想来看看金匾额啥样。 可到跟前才知道,还没有换好。 金匾额啊,哪有那么容易就做了。 日子一天天过,今年的年礼,也是到了该准备的时候。 跟往年一样,仍旧是四样。 不过今年的四样,明显要好上许多。 五斤豆油,五斤肉,一张皮子,再来五斤高粱酿。 除了油、皮子需要买,其他的都是铺子的。 给安辰那边去了信儿,小年钱的一天,车队就回来了。 来了一车皮货。 做靴子、做大氅,足够。 赵岩等人把东西卸下来送进库房,高兴的眉开眼笑。 北方人,没有不喜欢皮子的。 像他们这样有工钱的,没落雪前还能去镇上,定个靴子。 其他生活不宽裕的,只能自己做棉鞋。 踩过雪后,鞋面都是湿的,根本不舒服。 就是在酒坊做工,也不见得人人都舍得买皮子做鞋子。 总觉得太抛费。 酒坊给准备就不一样了。 反正没花钱,自然要好好做,奢侈一把。 工钱如数全发,每个人又多给了一百文钱。 看着大家数钱愣神的样子,丁琬笑眯眯的说: “都别惊讶,今年咱们虽然不容易,可好歹咱们挺过来的。大家没饿着,能吃饱,也算我这个东家没白做。多给了大家一百文,是因为你们都辛苦了。” “不管是巡夜还是其他,你们都不容易,猪暂时没啥,猪肉欠着吧。等二十五那天咱们吃杀猪菜,再分。本来想着去丰月楼吃,可细细想来,全村人在这儿,应该会更热闹吧。” “那是那是,肯定热闹。”赵海桥忙不迭点头。 赵海林还没有回来,所以库房那边,他主管着。 丁文海瞅着侄女,笑眯眯的说: “既然就在这边,那就让你二婶身边的婆子过来做饭。旁的我不敢夸口,那几个婆子做饭,绝对一绝。” “好啊。”丁琬没有客气,颔首道,“那到时候就让铁杠嫂子他们打下手,大家一起做。” “成,一起做。” “咱们一起做。” 村里妇人们,一个一个高兴的不行。 今年年礼丰厚不说,东家还大方的给了那么多银钱,他们岂有不高兴的道理。 丁琬瞅着一个一个往外走的人,不忘嘱咐着道: “二十五别忘了。咱们是五斤猪肉,不够的就一会儿自己去县里买吧。” 半开玩笑的话,大家全都笑了。 庆年跟赵岩指着村头方向,道: “一个时辰后,大家村头集合。咱们就弄板车,想带孩子的就带,坐得下。” “行,那一会儿见。” “庆年子啊,给我留仨位置,我家三个孩子都想去。” “放心,够坐的。”庆年满口答应。 大冷的天赶板车进城,那自然是报团取暖。 做的越紧凑越好。 等人都走后,照例还是管事凑到一起,在谈事屋等着丁琬。 丁翠兰早就透话了,今年管事的奖励不少。 大家这会儿没事儿,就在那猜。 已经多得了一百文钱,管事再给,也就一百文。 这么一算,就是两百文钱,二钱银子,真不少啊。 农家一年到头,花费也不过是二钱银子。 想都这儿,大家全都笑的合不拢嘴。 门开,丁琬跟丁翠兰一起进来。 瞅着已经等待的大家伙儿,笑眯眯的说: “我娘说她不过来了,回家炸丸子,我家也啥都没弄呢。” 大家理解,纷纷点头。 丁翠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被红布蒙上的托盘。 放在桌上,掀开红布,大家全都傻眼。 是银子,每块大小都一样。 “还是那句话,今年不容易,咱们能挺过来,大家都辛苦了。你们尽心尽力,我都记在心里。所以今年我也就不费事儿了,每人一两银子,回去过年吧。” 这般敞亮,真是让人大家意料之外。 丁文海作为管事,又是丁琬的亲叔叔,必须得打样儿。 伸手拿了一枚,高兴的说: “哎哟哟,这一两银子回去办年,那可太丰盛了。” 赵海桥闻言,也伸手拿着道: “是啊是啊,谢谢东家了。” 他们俩都拿了,其他人也就不客气,全都动手拿了。 按照人头分好的,剩下两锭,张青山拿走一锭。 “那个是程林得的。你给拿着” 程林前阵子生了,是个男孩儿,六斤二两。 没出月子,还在家呢。 伺候月子的谁也想不到,竟然是她的大伯嫂。 青明媳妇儿过去帮忙,当时还让大家伙儿都傻眼。 不过他们家能和好,也算不容易。 如今张青明也在酒坊上工,每天跟着大家有说有笑,再没以前孤傲的性子。 这也是丁琬至今想不明白的事儿。 孤傲啥呢? 张青山瞅着剩下的银锭子,忙不迭摇头,道: “不成不成,这哪儿成呢。转年开工,她肯定来不了了,这钱不能要。” 丁文海伸手拿起,塞到他的手里,说: “让你拿着就拿着,又不是给你的。” “二叔,这……” 第557章 有区别 “这钱,是给今年付出的人的劳动。你媳妇儿挺着肚子,还每天都来上工,应该得的。” 丁文海这话说完,大家纷纷点头。 张青山瞅着手里的银子,不好意思的叹口气,道: “她来上工,做的也都是轻省的活儿。” 丁翠兰一听这话就不愿意了。 “轻省?改名我要发工钱的时候你过来帮忙!我让你看看,啥叫轻省。” 赵岩拽了拽他,压低声音,说: “青山哥,装钱可不容易。一文一文数,还不能数错了。数错就得重来,若是找不到还得自己掏腰包。责任大着呢。” 张青山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丁翠兰为啥不高兴了。 憨笑的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笑眯眯的没有吱声。 丁翠兰也懒得理他,看着其他人道: “行了,钱拿了不是白拿的。从明天开始,每天两个人过来值守,一直到年后初四开工。这是给你们排的,谁家有事儿,就自己找人调换。” 大家闻言,全都起身找自己的名字。 不得不提,人家安排的,绝对合理。 像赵岩、丁文海这种有岳丈家要走亲的,都安排在年前。 赵海林跟张青山就拍在了初二。 张青山这边也有大舅子家要走动,不过孩子小,他们也就放弃了。 正好填到初二,没有异议。 赵海桥瞅着,不住的点头,说: “应该,应该。就是我哥在家,也得这么要求。翠兰妹子不错,安排的真好。” 丁翠兰颇有几分得意。 她现在也算有能力之人,这点小事儿,自然不在话下。 全都说定后,大家各自散去。 村头已经有人了,他们得抓紧时间。 丁琬跟丁翠兰锁上谈事屋的门,把钥匙交给了张老爹。 “张叔儿,这边有人值守,白天你得空就去看看孙子。” 听到提及“孙子”,张老爹那是乐的眉开眼笑。 不住地点头,说: “好,好,多谢东家。” 丁琬跟丁翠兰离开酒坊,二人慢悠悠的往家走。 看着周围白茫茫,丁翠兰深吸口气,说: “琬儿,来年开春你打算怎么做?咱家酒坊,是不是还得扩?” “本村也就这样了,顶多就是外面多来几个吧。” “那就我去吧。”丁翠兰主动要求。 丁琬见状,直接摇头,拒绝: “那不可能!二叔经常走,爷奶已经习惯了。你要是出去,他们肯定不能同意。再说我也离不开你啊。我出去,你得在家。” “我的意思是换我出去,你在家。”丁翠兰笑眯眯的道。 丁琬瞅着有些想法的小姑姑,蹙眉道: “为啥要这么要求?” “这还需要为啥?我也想出去见见世面啊。”丁翠兰不假思索的回答。 她想出去瞅瞅,也想出去转转。 趁着暂时不要孩子,她把能走的、该转的,都溜达个遍。 等她有了孩子,也就不张罗了。 不过这个想法并没有告诉丁琬,她要的是侄女心甘情愿让她去,而不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让她去。 这个,还是有区别的! 丁琬看着她的样子,微眯着眼睛,道: “如果小姑一定想去,那年后府城的酒坊,小姑去?” “就府城啊!”丁翠兰有些失落。 丁琬见状,耸耸肩,坦言说: “我能放你走的地方,也就是那了。” 丁翠兰思考片刻,点点头,道: “成啊,府城就府城,谭迁不弄吗?” “他忙活茶楼呢,地方选好一直没做。来年你先过去,带两个人。等粮食下来,正式酿酒。”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丁翠兰满口答应。 丁琬目送她往村头走,然后才推门回家。 看着帮忙劈柴的刘尧旭,丁琬笑着道: “过来了。” “婶子回来了。” 丁琬点头,回房换了身衣服。 厨房那边香喷喷,已经开始炸丸子了。 走过去跟耿氏点个卯,顺道拿了两个丸子。 喂给刘尧旭一个,然后拿着斧头,也开始干活。 两个人劈柴要比一个人劈快。 很快,柴禾垛满了,丁琬把孩子带去了厨房。 洗过手,搬把小板凳坐在灶台旁,问: “你打算啥时候去你二叔那边?” “年三十儿当天。” 耿氏装了一碗丸子给他们俩,道: “那会不会太晚了啊。” “不晚。”刘尧旭摇摇头,不在意的说,“我就打算去吃顿饭,没打算住。饺子我都想回来包,还得祭奠一下我爹呢。” 耿氏听到这话,不住点头,说: “好孩子,你爹没白疼你。我看你把被子都拆洗了?” 刘尧旭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道: “总不好让二婶儿过来帮我,反正我也没事儿,就学着做了。” 丁琬听到这话,欣慰的道: “不错,长大了。做被你不会,到时候我跟奶奶过去帮你。” “好。”刘尧旭没有客气。 自从失去了父亲,母亲改嫁后,他就一夜之间长大。 平常得空就在屋看书、练字. 虽然比致远他们起步慢,他对自己特别狠,丝毫不放松。 用不了三年,这小子就能下场练手了。 不用多,得个秀才回来教书,也能养家糊口。 刘尧旭起身欲走,耿氏又给他装了一碗,才放人。 等人走后,耿氏轻叹口气,说: “谁能想到以前那么无赖的二狗子,竟然也有这么懂事儿的时候。” “那是自然,经历多了,就得懂事儿了。” 耿氏装了一盆丸子,递给她,道: “程林坐月子,家里肯定没炸。我多和了一碗面,替他们炸出来。你帮忙给送过去吧。” “行。”丁琬点头,拿盆出去。 来到张家,张青明正在院里劈柴呢。 见她来,急忙冲着屋里喊—— “老二啊,东家来了。” “不用喊他,我进去就好,没那么多讲究。”丁琬说着,笑眯眯拉门。 张青山也正好出来,二人相视一眼,默契的笑了。 把手里的盆给他,说: “你媳妇儿坐月子,干不了。我娘多和了一碗面,给你们炸出来,够不?” “够了够了,我嫂子那边今儿也炸了,还说给我带出来。”张青山笑眯眯的说。 他们家现在过得很和睦,他特别知足。 丁琬笑着颔首,进屋看程林…… 第558章 规矩没有废 小留住刚吃完奶睡下了,程林坐在炕上等她进屋。 “快来做坐。你再不来,我都打算让青山个去找你了呢。” 丁琬笑着把斗篷脱下,坐在离她们娘俩稍微远一些的位置,道: “咋,觉得银子给多了?” “可不是。”程林撇嘴,叹口气,说,“我后期都不管事儿了,就帮帮小姑,哪能受得一两银子。” “有啥受不得?”丁琬并不在意。 脱鞋上炕,盘腿而坐,道: “你该知道,我看重的不是你给酒坊带来了什么,而是你们两口子这三年多来的不离不弃。从我家出事儿开始,你就过来了。你做的一切,我都记着。” 程林闻言鼻酸,呼吸几下,道: “你别招我哭!他们都说了,月子里不能哭,对眼睛不好。我做啥了?我那不过是……不过是咱儿时的情谊。” 话落,吸了吸鼻子,真的要哭了呢。 张青山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了两个碗。 “东家,我做的,你别嫌弃,糖水卧蛋。” 丁琬身后接过来,瞅着黑乎乎的汤,道: “红糖?” “是。” 丁琬不住的颔首,喝了一口。 很甜,很舍得下料。 程林喝了一口,缓解一番后,说: “就这一次,以后不许再给了。” “想给也不可能啊,你都不去酒坊上工了。”丁琬耸耸肩,无奈的说。 不管程林有多想去上工,她都去不了了。 孩子还小,离不开人。 如今她生了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就都在路上了。 瞅着熟睡的儿子,程林满足的道: “每每看到他,就觉得不去上工也没啥。可若细想想,还是想上工、赚钱。” 丁琬理解她的矛盾。 正如前世的自己,一方面想歇歇,出去转转。另一方面,又不想碌碌无为。 尝过自己赚钱滋味的女人,除非有了牵绊,不然很难踏实在家。 “你还是照顾好家吧。女人这一辈子,丈夫、孩子,最重要。你跟你哥虽然幼年过得苦,可现在有了知心人,日后的生活,必然蒸蒸日上。” 程林高兴的点头,满足的看着她,说: “你也会的。琬儿,必要时就不要再拘着了,你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 这话也就在这、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说说。 旁了,根本不成。 丁琬秒懂的点点头,下地穿鞋。 把斗篷穿在身上,看着她,道: “来年开春,我小姑姑要去府城开酒坊。如果你们家没意见,就让青明哥夫妻过去吧。换个地方,换个心情,或许也能有不一样的生活。” 他们肯定不能动了。 有了孩子,老人家也不能动。 但是张青明不同。 他在村里虽然还算不错,可有些时候,还是有顾虑。 毕竟做的事儿太多,想要忽略,根本不可能。 程林闻言笑着颔首,道: “等一会儿吃饭,我跟青山哥说这个事儿。” “好。”丁琬说完,转身出去了。 院子里,张家兄弟俩一起劈柴。 张青山见她出来,起身把人送出了院子。 一直等人走后,这才进屋。 “要不要方便?我扶你过去。” “不用。”程林摇头,轻声地说,“刚才她走时说,年后小姑去府城开酒坊。你知道的,酒坊都得有咱们的人,大哥跟你大半年,都会了。” 话说到这儿,张青山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高兴的不住点头,说: “好好好,我这就去问大哥,这就去问大哥。” 他们并不在意张青明走了,张老爹有他们照顾有多难。 只要大哥一家能过好,就比啥都强。 人嘛,只要学好了,就一切都不晚…… …… 安辰跟赵海林,是腊月二十四中午回来的。 这一趟出去,时间不短,三个孩子没瘦也没胖。 不过每一个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徐致远窜进了屋,当时丁琬正跟耿氏一起蒸馒头。 早前蒸的,都给蛟阳县、永平镇那边送去了。 今年张喜年那边给的年礼,比往年都多。 囤粮让他们平安度过了缺粮的时候,不过听说他大姐跟婆家,都收了波及。 简单提了一嘴,具体情况,并没有说。 看着回来的孙子,耿氏不顾手上的面粉,捧着徐致远的脸儿一顿揉搓。 “好孩子,好孩子,可把奶奶想坏了。想不想奶奶?想不想奶奶?” 边问边亲,那种长辈疼爱晚辈的感觉,一览无余。 丁琬定出的看到儿子一脸嫌弃的样。 可以理解,毕竟大了。 好不容易挨到耿氏放开他,徐致远忙后退两步,抱拳拱手,说: “祖母,母亲。” 不管什么时候,规矩没有废,好孩子! 丁琬瞅着儿子的样子,点点头,说: “出去一趟,感觉如何?” 徐致远想了一下,道: “北面真冷啊。围着巾帕,眉毛上都是霜。不过我跟小舅舅可没怕,还是寅时起来练功。玮舅舅也那个时候起来,不过他是念书……”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小家伙有些兴奋。 丁琬跟耿氏继续揉面团,他就在旁讲。 说着一路见闻,说着风土人情。 在他的认知里,辽东已经很冷了,可再往北,更加的冷。 “……娘,那边的孩子,手都是冻疮。可他们用木棍,在雪里练字。我就教他们写名字,可一个一个全都老认真了。我那个时候还挺庆幸的,庆幸我投生在了咱家。” 丁琬闻言愣了一下,跟耿氏交换下眼神,道: “那是自然。每个人的出身不同,起点也就不一样。你见到的那些人,他们要努力好久,才能达到你现在的位置。所以你要认真,不可荒废啊。” “是,娘放心,我不会的。”徐致远重重点头,态度坚定。 耿氏瞅着孙子,笑了下,道: “出去倒是好啊,想的东西都多了。” “奶,我以后就要做守城的将军,用自己的俸禄,造福当地百姓,就像虎威将军似的。” “虎威将军?” “对。”徐致远颔首,兴高采烈的道,“跟我娘一起下的圣旨。朝廷赏了他百两黄金,他一部分给军营的人添置冬衣,一部分准备来年开春盖学堂。虎威将军说了,要让村里的孩子都念书!” 第559章 靠谁不如靠自己 丁琬瞅着儿子,秀眉微蹙。 耿氏也一言不发,紧抿嘴角。 徐致远看着他们二人手里的活儿,都停了。 不禁低头看了下自己,道: “奶,娘,咋,咋地了?我说错话了吗?” 耿氏摇摇头,轻声的问: “致远啊,你看到虎威将军了?” 徐致远摇摇头,回答: “没有。那是大将军,哪儿是我想看就能看到的啊。” 耿氏松口气,又道: “既然没看到,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道听途说可信不得。” 徐致远一听这话,笑嘻嘻的说: “奶,您这就有些太过谨慎了吧。我们去北苑县,北苑县的百姓说的。他们肯定不会骗人,您说对不?” 丁琬见状,低头继续揉面团。 耿氏用模子刻干粮,道: “你有这份心,也算我跟你娘没白教你。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回屋歇着,累了好些天呢。” “我不累,我去洗手,帮你们。” 徐致远说着,兴高采烈去了外屋地。 丁琬低头干活儿,耿氏瞅着她,心里“咚咚……”敲鼓。 这不说话、不参与,算是啥心思呢? “奶,今年不做枣花馒头吗?” 耿氏回神,笑着道: “做的,把干粮刻完就做。” 徐致远接过丁琬包好的干粮,往寿桃型的模具里放些面,将干粮放进去轻轻一压,桃型馒头就出来了。 模具不少,寿桃的,佛手的,鱼的,花好月圆的…… 辽东农家小孩儿,最盼的就是过年刻干粮。 能帮着大人干活儿,而且还不累。 总比往家抱柴禾、抱白菜要轻省的多。 两盆馅儿料包完,丁琬拿着馒头去厨房准备蒸。 耿氏在屋做枣花馒头。 这东西,她做的最好看,也最新意。 耿氏见丁琬出屋,看着徐致远,道: “你跟姑姥爷出去,每天都吃啥?” “想吃啥吃啥。”徐致远笑眯眯的回答,“晨起就在客栈吃,有早饭。中午、晚上就随便了。要俩菜,吃碗面条啥的。奶,那虎威将军可真厉害,以后您可别拦着我,我想参军。” 耿氏瞅着信誓旦旦的孙子,轻叹口气,没有吱声。 丁琬蒸了干粮进屋,看着徐致远的样子,说: “回来不去隔壁看看尧旭?那天人家还问你呢。” 徐致远一听这话,忙不迭点头,出去了。 丁琬揪块面团,跟着耿氏一起做,仿佛从来没有听过“虎威将军”这四个字一般…… …… 二十五一早,酒坊热热闹闹。 抓了七只膘肥体壮的猪,捆好,准备待宰。 这一批猪,每天除了吃泔水,还吃酒糟、豆腐渣。 长得是比一般人家养的要好很多。 五只用来给酒坊的人分,剩下两只,丁琬留着送人。 柳家、丁家、县里的廖家、谭家,这些都得送。 至于永平镇那边,人家送的早,所以她这边老早就给了。 孩子已经出生,给最多的就是料子。 其余就是家里的物件儿,随便给点就好。 张青明跟庆年还有赵海林三个,负责杀猪、分猪肉。 其他人帮忙打下手。 女人们拿盆、接猪血,用来蒸血旺。 五套下水,婆子拿去暖房那边清洗。 猪肠里的残留物,直接挤到粪堆积肥。 谭瑶是不吃这个的,不过丁文海喜欢吃。 她疼男人,所以隔三差五会让婆子去县里买一副回来,给丁文海卤着吃。 今儿有七套,全都卤了,配盘,足够大家吃。 丁琬那边,先让大家把五斤肉拿回去。 剩下了,她才好铺排。 清算一下后,每家两个肘子,一扇排骨,再来一板冻豆腐。 这是标配,至于茶叶、干粮很豆包,这就分人。 像丁翠兰、丁文海、柳汉章等,这就送茶叶了,人家不缺豆包、干粮。 村里的,就她跟徐致远送,远一些等吃完饭,让丁珏跟徐致远一起去。 丁文江不在家,柳家那边,自然得他们张罗一下。 媳妇儿们做旁的不行,杀猪菜绝对信手拈来。 酸菜切得细细的,猪肉片的薄薄的。 肉厚的大棒骨扔进锅,就煮吧。 越煮越香。 村里人都过来吃饭,自备碗筷。 也不用啥随礼,如今丁琬是真不用。 等他们都坐下后,一盆一盆的杀猪菜,白米饭,还有各种精致炒菜。 降温哦站起身,看着大家伙儿,挥挥手,说: “各位,咱们今儿过来,是恭喜老徐家领圣旨的。也祝贺老丁家有这么个能耐的孙女,还有我那兄弟丁文江。经由这次的事情,他也功德一件,咱们村也减免了税粮。” “细算下来,三喜临门,大家举起酒杯,都别客气,能喝的都干了,不能喝的抿一口。为致远他娘,为丁家兄弟,为咱们大家伙儿,干——” “喝——” 村里人没有客套,全都喝了起来。 丁琬上扬嘴角,心里也很是高兴。 说起来,酒坊以前的靠山,就只有一个谭家。 再攀一下,那就是宫里的淑妃娘娘,现在的淑贵妃娘娘。 可靠谁不如靠自己。 有了御赐的金匾额,她这葡萄酿就算守住了。 任谁想打主意,那都得掂量掂量,看看自己好使不。 想到这儿,难掩心中高兴,夹菜放在婆母的碗里。 今儿老天还算给面子,阳光明媚,大家就在院子里吃。 当然,吃的得快些,不然会凉。 大家伙饱饱的吃一顿饭,丁琬让耿氏把剩下的菜,给大家伙儿都分了。 酸菜是大家自发给的,你半颗、她半颗。 肉太多,根本吃不完,剩了好些。 把猪蹄子装了六个,拽住忙碌的张青山,说: “这个拿回家,给程林熬汤。” 黄豆炖猪蹄,最是下奶。 张青山没有拒绝,不住的点头,说: “谢谢东家,谢谢东家。” 剩下的,她打算自己留一些,给程豹家的送点儿。 那个虽然出月子有一阵,不过还在喂奶,多喝一些猪蹄汤,没坏处。 耿氏高高兴兴的给大家分菜,村里人感激的收下,特别混合。 赵刚瞅着眼前这一幕,满足的点点头,说: “二海,发现没,你这侄女可不一样呢!” 丁文海闻言,点点头,没有异议的道: “那是自然。” 第560章 不能分心 院子收拾差不多了,刘铁杠家的过来找丁琬,说: “东家,都收拾好了,我们就回去了。” “好,麻烦了。” “麻烦啥,还不是应该的。今儿我都吃多了,得活动活动,不然就漾食了。”铁杠家的说完,笑眯眯走了。 丁珏走过来,轻声地说: “姐,我跟致远去柳家屯给姥爷家送去,晚上在那边住一宿,行不?” “行啊,这有啥不行。”丁琬没有拒绝。 耿氏闻声过来,瞅着孙子,道: “把东西都绑好,你们骑马注意些,别掉了。” “放心吧奶,我们能弄好。”徐致远说着,把布袋就拎了起来。 排骨加肘子可不轻,她刚才拎了。 可看到孙子不费吹灰之力就拎起来,不禁抿唇笑了。 孩子,真的长大了呢。 两个人互相帮忙,把东西都绑好后,牵着马跟丁琬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他们刚走,张老爹从屋出来,瞅着他们俩的方向,道: “这俩孩子日后错不了,瞅瞅这叵实的,真像样儿!” 耿氏闻言,觉得面上有光。 丁琬也轻笑着点点头。 都收拾好了,丁文海彻底检查一遍后,道: “琬儿,去县里不?我要给她家送些东西。” “不是年初二……” “不得了。”丁文海摇头,“你二婶的意思是又不是姑娘,年前过去一趟,初二就不去了。” 丁琬心知谭瑶是想避开母亲。 谭老夫人骄傲了一辈子,如今败了,看到女儿,能不提啥要求? 大过年的给自己找堵,貌似也不是聪明人所为。 丁琬点点头,看着耿氏,道: “娘,那我去县里了。正好把东西给我二舅、廖家、谭家、程豹媳妇儿送去。” “行啊,去吧。我在家等你。” “好。”丁琬颔首,去搬东西。 一炷香后,丁文海赶车,拉着丁琬走了。 耿氏抱了一盆菜,慢悠悠的回家。 又要过年了,儿子还是回不来,儿媳也不原谅。 这可该咋办呢…… …… 丁琬没有坐在车里,而是挨着丁文海坐。 其实,现在家里人都知道徐永涵就是徐二年。 可谁也不说,就像商量好一般。 丁琬瞒着他们,他们瞒着丁琬。 丁文海挥动鞭子,目视前方的说: “我听说你要带你婆婆去落霞阁量尺,做衣服?” “都量完了,应该快做好了。” “除孝就是好,想穿啥就穿啥。” 丁琬“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丁文海靠着车门,继续又道: “琬儿,你想过以后没?现在你有御赐的金匾,也除孝了,带着徐家还有村里,都过得很好。往后,你是咋打算的?真不想再走一步?” 丁琬笑着摇头,放松的靠着叔叔的肩膀,说: “二叔,我是真没潇洒够,您就别劝我了。” “可是……” “二珏回来跟我说了,他见了一个人。” “吁——” 丁文海把马勒住,惊讶的看着她—— “你知道?!” 丁琬笑着点点头,拍拍马屁股,马车继续往前走。 “二叔,你别再劝我了,我现在没想考虑那些。我开酒坊是自己喜欢,高粱酿、葡萄酿都已经成了,我还想做旁的。暂时不能分心。” 丁文海继续赶车,瞅着侄女的样子,道: “琬儿啊,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二叔也不劝你,可是你不能苦了自己。他徐家不仁不义,你不能……” “二叔,徐家是徐家,他是他,不能相提并论。”丁琬摇头,打断他的话。 丁文海见她这般,长叹口气,说: “特娘的,知根知底儿也特娘没用。人要是忘恩负义,啥时候都能做。周子旭、徐二年,去他娘的!” 听着叔叔的爆粗,丁琬深吸口气闭上眼睛。 他们的愤怒跟她的心痛相比,是真的不能同日而语啊! 来到县里,丁琬先去了廖家。 谭家的那份,直接由丁文海帮忙送了就行,还有柳汉章的。 反正二叔在谭家不会坐太久,他宁可去找二舅舅。 然后他们一起去程豹那,回来再看一眼顾芷伊。 他们家也快平反了,这丫头跟丁现的好事儿,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丁文海都准备划房场,给儿子盖房子了。 不过丁现迟迟没回来,也不知道具体在忙啥。 被廖府管家领着去了内宅,廖夫人正坐在屋里等她。 见人到了,笑着说: “我还想呢,是不是该来了,咋今儿才来?” 丁琬走到跟前,坐下后,说: “你还不知道我吗?忙呗!我又给你拿了五斤葡萄酿,旁人都没有。” 神秘兮兮的样子,倒是真的取悦了廖夫人。 也让她连日来的烦忧,少了许多。 端着茶杯,抿了一口,道: “他走之前来过,还说了些跟他无关的话。” “那你可信?” “我一个字都不信!” 廖夫人咬牙切齿,憋得双眼通红。 “就算不是他动手,也是因为他,夫君才没的。才过去两年罢了,他居然劝我看开了。他是看开啊,娶了京城四品殿仪的亲妹妹。” 丁琬惊讶,好一会儿才道: “那饰品殿仪的妹妹也真有勇气,居然去做填房。” “这有啥,被退过亲,嫁给军营的糙汉子,还不正常?”廖夫人说完,端起茶杯。 她虽然远在平阳县,对京城并不了解。 可李朝阳的事儿,她廖家成了整个府城的笑话,想不知道都难。 放下茶杯,冷笑着又道: “自己作孽,也得受报应。听说他跟发妻的那个儿子,流放西北并不好过。” “有后娘就有后爹,况且李袁杰本就不咋地,李朝阳不管也正常。”丁琬回答。 算算年纪,今年也十九了吧。 几近不惑之年的李朝阳,就算升迁又如何,在京城那个一抓一大把的五品官的地方,他一个守备算个啥? “你也别生气了。反正咱们家好就行,今儿我看到哥儿了,已经能独当一面处理事情了。” 提及儿子,廖夫人倒是舒坦不少。 点点头,自豪的道: “虽然不能走仕途,不过一个爵位,倒也没让他坐吃山空。听说你要盖学堂?他也想弄,就在县里,免束脩。” 第561章 手段狠 “那挺好的,哥儿有这个想法,你得支持。” “我当然支持。他还有个弟弟、妹妹,都得做人。”廖夫人不住颔首 在大是大非上面,她很有自己的分寸,也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从受封到现在,所有人都会以为廖家冒头,耀武扬威。 没想到人家不仅没有,反而比以前更加低调。 除了闹灾的时候,廖家在城外设了粥场二十天,其余时间,你根本听不到廖家的任何信息。 这也是丁琬最佩服她的地方。 以前被廖玉恒保护的那么好,如今稚子年幼,她不得不撑起这个家,没想到做的不比男人茶。 想到这儿,丁琬放下茶杯,笑着道: “哥儿跟姐儿有你这么个娘,是他们的福气。不都说宁可跟要饭的娘,不跟做官的爹?有数的。” 廖夫人叹口气,揉了揉眉心,“呵呵……”轻笑。 笑过之后,满脸愁容,明显有事儿。 廖夫人要强,很少会主动开口。 “咋地了?” 面对丁琬的关心,廖夫人长叹口气。 哟,这是真有事儿啊! “到底咋地了?你跟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你?” 好歹也是有金匾额的人,只要跟钱挂钩,那她还是可以的。 廖夫人苦笑着摇摇头,道: “的确是有事儿,而且还挺棘手呢。” “到底是啥?” “有人给我大儿子提亲。” “……不是,不是才十二吗?再说还在孝期,哪就张的开嘴?谁啊?” 廖夫人嗤笑,无奈的道: “先是李朝阳走前提了一嘴,接着辽东府的那位伯爷亲自过来又说了一遍。给他们家二房的嫡次女。” 丁琬闻言了解,如果没有孝期的话,这也算门当户对。 “那你是啥意思呢?” “我自然是不同意的!” “因为孝期?” “不是!”廖夫人摇头,抬头看着她,道,“那嫡次女的姑母的妹夫的妹妹,是李朝阳现在妻子的表姐。” 呃…… 这拐的有些绕嘴啊。 不过她听明白了,因为跟李朝阳有牵扯,所以她不同意。 “既然你不想做亲,就用孩子的孝期来做搪塞呗。” “还剩下一年多了啊。” “那就用孩子的年纪来搪塞。”丁琬不假思索回答,“你先用孝期,这个大家都清楚,谁也不敢说啥。孝期之后孩子也不过十三岁,还没到十四呢。” “他周两岁,虚岁那会儿就十五了。”廖夫人提醒。 北方人说岁数,习惯说虚岁,不说周岁。 丁琬理解她的顾忌,把毕竟是伯爷,不能驳了面子。 可若是让她应下,只怕廖夫人也不能乐意。 “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先搪塞了,反正还有一年多呢。如果他们不提,那自然是好事儿,可若是再提,反正孩子现在要开学堂,就说他不想分心,暂时不考虑。” 廖夫人抿唇,担忧的问道: “如果是这样,那会不会就把他给得罪了?” “你这次驳了他,已经被他们记了一笔,有啥的。日后他们若是下帖子,你就称病、躲懒呗。” “那不行,那不行,她们会来家里探病的。”廖夫人忙不迭摇头。 显然,这个法子她用了,不过没有成功。 丁琬见她心有余悸的样子后,蹙眉道: “这帮人就那么闲,称病还得过来瞅瞅是不是真的?” “可不。”廖夫人无语,翻个白眼,道,“我不想参与他们的啥茶话会,再邀请的时候我就说难受不去了。转天他们就来了,送了不少东西,态度简直不要太热情。” 看着丁琬嘴角狠抽的样子后,又道: “他们话里话外都是敲打,那意思是,若是家里过不去了就称病,他们还会过来探望,还会送东西。” 我了个天,这手段狠啊! 丁琬也是开了眼界。 活了两辈子,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毕竟前世,她专心酿酒,这些弯弯绕绕,都是周子旭去搪塞。 女人的聚会,也不可能找他。 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好一会儿,道: “夫人是不是真的不想去。” “自然了。”廖夫人想都不想的回答,“你不知道,这年后初二就得去府城,一呆就是小一个月,天天来往于各家,别提多烦了。还要笑脸相迎,还要奉承,我真恨不得没有这个封号。” 丁琬见她这样的态度,点点头,说: “那这样,等我回去找我小姑父问问,看他有没有什么能装病的药。如果有,你就用着。他们愿意来探病就来,给东西就收。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他们给了,你不想要,大不了就换成粮食、布匹,开粥场,赠寒衣,岂不美哉?既然不想去,那就别勉强自己,反正也不来往,也就别给留面子,嗯?” 廖夫人一听这话,眸子泛光,稍后又有兴冲冲地说: “可这么做了,会不会对他们兄妹不好?他们总要长大、成家的啊。” 丁琬笑着摆摆手,丝毫不在意的道: “你可真逗,他们长大还有几年呢。你趁着这几年把口碑积攒起来,谁能说你啥?大家心里都明镜儿的,不会对孩子们有影响。” 廖夫人咬唇,看着她坚定的样子,想想去年过年的情形,重重颔首。 既然他们不在乎廖家的孝期,那她也不用考虑他们的看法。 “行,那这事儿就拜托你,帮我想想。只要能从她们的那群人里脱离出来,我给你做饭吃。” “好啊,那我要喝你炖的老鸭汤,很有味儿。” “没问题。”廖夫人满口答应。 事情解决,身心轻松,看着喝茶的丁琬,再次开口道: “琬儿,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你的葡萄酿不是被宫里拉去了吗?你有没有想过跟旁人一起做?” “啥意思?” 廖夫人咬唇,看着她,道: “我听了些风声,虽然你的酒坊是跟谭家一起,可你做的太大,已经让有些人沉心,估计年后就该对你出手了。” 丁琬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明白的点点头。 前世有一阵子,周子旭很挠头,就是因为被各方针对。 今生重来,倒是不怕了。 丁琬笑着摇头,不在意的说: “有御赐的金匾额呢,我怕啥?” 第562章 悄咪咪回来 “可那并不能保证一辈子啊。琬儿,你想想一叶知秋。” 廖夫人的态度,让丁琬蹙眉了。 “你是不是听到了些啥?” “不是听到,是李朝阳告诉我的。他知咱俩关系好,你又不理他,所以他提醒到了我这里。说有人盯上你了,让你拉人入伙。” 丁琬闻言笑着撇嘴,幽幽的说: “如果是他开口,那我就不信了。” “为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没有给我任何人选,应该……不会给你设套吧。” 丁琬单手托腮,撇嘴道: “他给了人选,或许还说明是那么回事儿。可现在不给,就只是让你提醒,啥玩意?放眼辽东,酒坊不少,可御赐金匾额的就我一份,谁能动我?” 廖夫人也知道现在的局面,可是…… “琬儿,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丁琬笑着点头,领情的说: “你担心我、为我好,我都知道。可这事儿吧,就算他们毁了酒坊,毁了酒,可酿酒的方子在这儿,他们想要也要不到。” 说话的同时指着自己的脑袋,一脸笑吟吟。 廖夫人见她这般,担忧的提醒道: “即便如此,你也得注意点儿。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他们真的起歹心,我自己没有,你也别想有,那该咋办?所以我觉得,如果你不想跟旁人合作,身边还是要带两个人,最好有功夫的。”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说: “好,我回去就找人商量一下。的确该有个人,不然我那金子都不敢拿回家。” 提及御赐百两黄金,廖夫人就笑了。 平阳县就这么大,徐家受赏,当天都不敢把金子抬家,直接放进了钱行。 这也让大家讨论了好几天。 笑过之后,廖夫人幽幽的说: “别说你了,我们家御赐的东西,不也在钱庄呢?不敢往回拿,就怕贼惦记。不过盖学堂会用,反正不拿回来,直接在外面用。” 丁琬理解她的小心翼翼。 一盏茶喝完,丁琬起身道: “那就这样,我还得去趟酒坊那边瞅瞅,就不坐了。我那边有信儿就告诉你,到时候你配合就行。放心,不会损伤你的身子。” “好,那我就谢谢你了。”廖夫人说完起身,把她送出了屋。 丁琬离开廖家,就直接去了柳家。 丁文海果然在那儿,而且柳汉章也回来了。 打过招呼她就要走,被柳汉章给留住了。 “我让人去找程豹了。下午在这儿吃,吃完再回家。” 丁琬知道忤逆不了二舅舅,笑着颔首应下了。 侧身坐下,跟舅母张氏闲聊。 至于晚饭不着急,都不饿。 柳汉章热络的给丁文海续茶,说: “我们大人特意夸赞了你家老大,说他会办事儿,懂规矩。” 丁文海听他夸奖自己的儿子,与有荣焉的笑着说: “懂啥规矩,不过是看葫芦画瓢。我那妹婿比较好,时刻带着他。” “不是,不是。”柳汉章摇头,阻止他的谦虚,“还真不是,昨儿我瞅着那小子,言谈举止,说话唠嗑儿,绝对没说的。是个面儿上人了。” 话落,丁文海跟丁琬全都愣住了。 昨儿看到? 昨儿就回来了? 张氏心细,察觉到他们叔侄二人的不对劲儿,打断丈夫说话,道: “咋了?是不是你二舅说错话了?” “啥玩意儿我就说错话了。”柳汉章不依。 他啥都没说,咋就说错了? 丁文海放下茶杯,看着柳汉章,说: “兄弟昨儿看到的?在县衙?” “对。”柳汉章颔首,“我让他来家吃饭,他说有事儿,还说过几天再来。” 事到如今,柳汉章就知道为啥了。 “那个……没回家啊。” 丁琬笑着摇摇头,清了下嗓子,说: “我出去一趟,二叔你在这儿坐着。” “我跟你一起去。” 丁琬急忙按住他,摇摇头,说: “别的二叔,那孩子都大了,您可别管。” “回来不回家,我抽不死他。” “哎,兄弟,说啥呢?过了小年,得忌讳了。”柳汉章急忙提醒。 丁琬不住的点头,赞同二舅舅说的。 丁文海叹口气,气呼呼的道: “行行行,给他留口气,你把人给我拽回来。还有没有点出息,回来就往那去?” 不用问都知道在哪儿。 丁琬也觉得有些过,那有不回家,往心上人那里呆的? 顾芷伊不像那么没分寸的人,怎么还这么做了呢? 起身穿上斗篷,正好程豹跟刘喜进屋。 柳汉章也没客气,指挥着刘喜跟丁琬去找人。 如果是以前,丁琬就拒绝了。 可自打跟廖夫人谈过后,她也注意了一些。 身边有个人,总比单独行动要来的安全。 去到茶楼,丁琬直接叫了后门。 顾芷伊在这边住,不过开门的不是她,是茶楼伙计。 见是丁琬,愣了一下,道: “徐娘子?您咋来这个时候过来了?” 眼瞧着都要黑天,不该来才是。 丁琬摇摇头,看着他,道: “芷伊呢?” “在房间里吧,刚才还看到她出来端水。” 伙计边说边带她进去。 刘喜也跟走,一会儿得去柳家吃饭呢。 不过刘喜也没进屋,丁琬自己进去的。 当看到屋里手忙脚乱的两个人,丁琬眸子泛寒,双手背后。 再看顾芷伊跟丁现,两个人犹如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手足无措,低头等着挨骂。 丁琬走到跟前,瞅着盆里的水,又看了看丁现没来得及掩饰的伤口,道: “咋受的伤?说!” 丁现知道躲不过去,咽了下口水,说: “大姐,你……你别跟我爹说啊,他……他……” “这么大的事儿瞒着?啊?!” 声音平静,但是丁现跟顾芷伊都不敢放松。 一就这样了,顾芷伊倒也不着急了。 拧着帕子,小心翼翼的给丁现擦伤口,道: “赶紧跟大小姐说了吧。你不跟我讲也就罢了,大小姐那里你也不说?” 言外之意,她顾芷伊不知情。 丁琬冷笑着摇摇头,道: “你也别着急把自己往外摘,我一会儿在跟你算账。” “大姐,跟她没关系,是我不让她跟你们说的。”丁现忙不迭维护。 第563章 受伤 丁琬瞅着没出息的弟弟,咬牙切齿道: “你不让她说,那你打算啥时候说,嗯?” 这就是胳膊受伤,不受伤,非抽死他不可! 丁现看出长姐恼了,忙不迭乖乖的道: “姐,我是打算伤口再好好就回家去的。你也知道,这样回去,大家都担心,爷奶也不放心。兴许年后就不放我出去了。” “那你这意思,我还能放你出去?” “姐,我从第一天往外跑的时候就知道,受伤、委屈啥的,肯定会有。小姑父把我带出去,我得自己学着站,不能堆在地上,啥都不做啊!” “要做也行,谁让你受伤了?还有,这伤哪儿来的?赶紧说!” 丁现抿唇,没有回答。 得,还劲儿上了。 丁琬冷“哼”,幽幽的道: “你不说也成,我让二叔问你,实在不行就让咱奶问。总能问出来。” 话落,也不理他,走上前瞅着有些深的伤口,道: “你给用的啥药?” 顾芷伊没有抬头的回答: “是回春堂的金疮药,郎中说是最好的,军营都跟他们家订药,用于刀伤最好。” 丁琬点头,松了口气。 还在这丫头还没乱,知道咋做。 顾芷伊上好药,拿着纱布一边缠一边说: “这都好很多了。昨儿晚上发热,那才吓人呢。” 丁琬瞅着想要拦阻的丁现,蹙眉道: “昨儿你不是去县衙了?” 丁现一听这话,顿时明白姐姐是怎么知道他回来的。 心知瞒不过去,老实回答说: “前儿回来的路上受的伤。昨儿挺着先去的县衙,寻思把事儿办了,踏实养伤。可能是累着了,所以晚上才发热。她一夜没合眼,也是辛苦。” 果然是丁家的男人! 不管咋地,先护媳妇儿。 本来丁琬对顾芷伊还是很恼火的,可如今细想,自己的弟弟主意正,她除了顺着又能怎样? 走到旁边的椅子坐下后,道: “既如此,说说吧,谁动的手?” “不外乎就那么几个人,我心里有数。” 哟呵,这小子还有数上了? 丁琬蹙眉,有些不接受这样的说辞。 谁曾想—— “大姐,日后你出门,身边一定要有人。如今丁、徐、安三家被人惦记,出门啥的要格外当心。我都后悔了,当初跟二珏他们一起学功夫好了。也省的成为待宰的羔羊,只能逃命。” 丁琬不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但肯定前天不容易。 瞅着小心翼翼给包扎的顾芷伊,叹口气,道: “顾家的圣旨,来年三月就能下。你姑母一家已经平反,你知道了吧。” “知道的。”顾芷伊小声回答。 “既然知道,等来年三月下了圣旨,丁家就会去皓倾那边提亲。你没有亲人,你表弟也算是你的家人,找他可以吧。” 顾芷伊脸热,虽然害羞,可还是点头,应下了。 伤口完全包扎好,她有小心翼翼的伺候丁现穿衣。 丁琬瞅着,心里很是满意。 作为大姑姐,她要的不过是兄弟媳妇儿好好照顾自己的兄弟,安分守己,踏踏实实。 顾芷伊有才情,有脑子,也有本分。 说起来,丁现娶她,的确是高攀,不过她相信自己的兄弟,能平衡这个关系。 丁现看着姐姐,心知自己这是过关了。 大姐这关过去,剩下的就不用担心。 笑眯眯的开口道: “姐,我爹那边……” “你爹就在我二舅家呢。” 话落,丁现嘴角狠抽,明显是惧怕了。 也不能怪他,丁文海虽然对孩子的要求不多,但回县不回家,那绝对不能惯着。 甭管你是不是有原因。 丁琬见状,叹口气,说: “怕啥,有我呢!我还能让你挨揍?” 丁现一听这话,顿时高兴了。 不过—— “别高兴太早,我只能保证你伤好之前,二叔不抽你。伤好以后,我可不管。” 顾芷伊闻言笑了,轻松的说: “大小姐就是心疼弟弟。那个时候,二老爷只怕早就忘了。” 丁现忙不迭摇头,看着她,道: “你不清楚,我爹记性好着呢。事情过去一个月,他都能记着。” “啊?” 丁琬起身,瞪了眼丁现,说: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来。走了,跟我回去,芷伊在家收拾收拾,明儿我让人来接你。既然来年三月就平反,踏实呆着,现在的丁家、徐家,护的住你。” 顾芷伊明白她的意思,侧身行礼,说: “既然长姐这么说,那芷伊有个请求。” “讲。” “我能住在长姐家吗?” 到底跟丁现还没有定下,不能就那么去丁家住。 丁琬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说: “行。你若是去我那,只能跟我一个屋。” “不用的,我去……” 话没说完,就被丁琬摇头打断了。 “你的身份跟以前不同,不能在住那里。而且那屋我用做别处,你也住不进去。不嫌弃就跟我一个屋。” “好,我不嫌弃。” 丁琬满意的点点头,瞅着丁现,说: “走吧,去我二舅那。” “哦,好。”丁现下地穿鞋。 顾芷伊把药跟纱布啥的,都给装好。 “让长姐替你换药,别自己逞强。” “知道。”丁现憨笑着点头。 丁琬先出去了,丁现倒也没磨叽。 捏了捏她的脸颊,扔下一句“等我明儿接你”,便走了。 顾芷伊没出去,就在屋里呆着。 脸红心跳的,还是不出去丢人现眼。 丁琬跟丁现还有刘喜一起往回走,路上丁现说了前日发生的事情。 被人寻仇,对方做的倒也不绝,只是给他一个教训。 但经此一事,丁琬心里明白,家里必须要有会功夫的人。 而且他们出门,也得有这样的人才行。 丁家倒是好办,可她身边该怎么做呢? 由于此的金匾额,并不能说什么,她也不能真的就买人保护自己。 看起来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姐,姐。” “什么?” “你想啥呢?我刚才问你,我过去我爹能不能揍我。” “不能。”丁琬摇头。 见他心有余悸的样子后,道: “放心吧,有我呢。” 丁现重重点头,不再问了…… 第564章 这是第几次受伤? 姐弟俩跟刘喜一起出了茶楼,天彻底黑了。 不过路上还有不少人,几个摊位也在卖东西,旁边放着灯笼。 一位老爷子,扛着木棍满街溜达卖糖葫芦。 有黑枣的,山楂的,还有全都是糖的。 丁琬走过去,要了两根黑枣、两根山楂。 “闺女,这两个糖人儿也好,拿着不?” 老爷子边说边把她要的糖葫芦拿个她。 寒冬腊月,晚上最冷。 丁琬瞅着没剩多少的糖葫芦,糖人儿肯定是最不好卖的。 点点头,又数出两个糖人儿的铜板。 老爷子高兴的不住点头,收钱给东西。 丁现要伸手,被丁琬拒绝了。 “拉倒吧,身上有伤,就别动弹了。” 买了糖葫芦,三个人快速回了柳家。 张氏已经开始做饭了,渝哥儿、淇姐儿都在厨房帮忙。 丁琬把糖葫芦扎在雪柯儿里,叮嘱两个孩子记得吃,便带丁现进屋去了。 本来屋里聊天还挺热闹,他们一进屋,顿时安静了。 丁文海倒也控制住了自己,没立刻动手。 丁琬小心翼翼的把人扶着坐下,丁文海就更不敢动手了。 “咋,咋地了?” 丁现摇摇头,低头不说话。 丁琬瞅着二叔,叹口气,道: “有啥事儿等他伤好了再说吧。这小子不回家,是怕咱们担心。” “受伤了?伤哪儿了?”丁文海着急忙慌的问着。 边问边动手要看。 丁现见状,无奈的解开衣服口子,丁琬帮着衣服褪下后,说: “这里,伤口挺深。” “咋弄的啊?知道人不?咱报官。” 丁现瞅着父亲,摇摇头说: “爹,你别着急,这事儿过后再说。” 丁文海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 也在外面跑了那么久,做生意的猫腻,岂能不知道。 看着受伤的儿子,一边帮忙穿衣服,一边抻哆着说: “你也是,受伤就受伤,受伤回家养着呗。怕你爷奶担心,不过去就是了,你躲这儿算啥?” 丁现明白自己这是暂时过关了。 松口气,忙自我检讨。 丁琬见状,转身出去帮张氏做饭。 柳汉章瞅着丁现,轻声的说: “孩子,你这是第几次受伤?” “第一次。”丁现回答,“我着急走了一天,不然跟大车队一起,就没事儿了。” 丁文海了看着没出息的儿子,无奈的道: “你急啥!你姐都说了,她家平反就给你们订亲,瞅瞅你这出息。” 丁现不好意思的低头,柳汉章理解的道: “二哥,你说他干啥呢!咱不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的?” “话是这么说,可……” “年轻人,冲动是必然的,别说他。”柳汉章说完,给他倒了杯热水,道,“最近吃食上注意些,别吃发物,对伤口不好。” “知道了,二舅。”丁现特别懂事儿的点头。 丁文海也不好再说儿子,帮着把衣服扣好后,说: “既然不想你奶知道,那回去就回家住吧。反正二娘你也见过,咱们一家团聚团聚。” 丁现闻言摇头,拒绝父亲的好意,说: “爹,我就不回去了,我大了。” “你大了咋地,那不是你家?你二娘没有那么多讲究,你别多心。” “不是的爹,我回去跟二珏住,都说好了。”丁现再次要求。 柳汉章知道他们家的情况,点点头,道: “算了二哥,孩子这么做也没错,依着他吧,也是心疼你。” 丁文海看着低头的儿子,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舍得说他。 晚饭做的很快,因为年根前儿了,家里啥都不缺。 做饭啥的,很容易。 柳汉章没有拿酒,他们晚上还得回去。 张氏跟丁琬带着两个孩子在西屋炕上吃的。 咬了一口红烧肉,丁琬满足的道: “要论咱家做红烧肉,还得是二舅母做的地道。” 张氏听到这话,高兴的摇摇头,说: “你喜欢就好了。除孝了,年后初二来这边,你爹娘不在家,来舅舅家。” 丁琬做的她是让一让,毕竟她也得回娘家。 不过还是领情的,至少人家心里有她。 “不了,我爹娘不在,就更得回屋爷奶那边陪他们了。我初十以后再过来,到时候搁家吃饭。” “啊,那也成,那初十我在家等你。” 丁琬笑着点头,应下了。 吃过晚饭,丁家人便坐车回去。 好在年跟前,城门关的比较晚。 虽然回去的路是官道,可两边太黑,还有几个树林子,的确挺瘆得慌。 丁文海赶车,看着陪着自己的大侄女,道: “下次咱们再出来,可别这么晚了,挺瘆得慌。”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丁琬点点头,没有异议。 本来丁现要陪着父亲在外面赶车,可他身上的伤还没好,不能太累,也不能冻着。 有惊无险的回到家,先把丁现送去了东跨院。 正房那边已经歇息了,就没惊动他们。 把丁现的药交给管家,道: “大少爷身上有伤,麻烦明儿给他换下药。吃食上注意些,二珏回来告诉他一声。别让老太爷、老夫人知道。” “好,大小姐放心,老奴知道了。”管家不住点头,送他们俩出去。 丁文海叮嘱了儿子两句,赶紧跟着出来。 马车就直接扔在丁家,明儿再说。 叔侄俩并肩溜达往回走,路过安家的时候,屋子里也灭了灯。 丁琬心知丁文海此刻的难受,轻声道: “二叔,他不回去也是对的。总要顾忌一下二婶那边。” 丁文海叹口气,没有吱声。 丁玮可以住西屋,可丁现若是跟弟弟一起住,还真是不怎么好。 “琬儿,你说来年开春,我再盖个房子,咋样?” “别了吧。”丁琬摇头,“大现以后在哪儿还没有定数,再说顾家平反,京城的宅子也会归顾芷伊。他们成亲的房子,以后再说吧。” 丁文海见状,轻叹口气,又道: “就算归顾芷伊,那也是人家的房子,跟咱没有关系啊。” “明儿我让人把顾芷伊接来,到时候问问他们俩是咋想的。大现弄商队,常年往外走,顾芷伊这边,他们俩住的地方,确实是个问题。” 丁文海听到这话,点点头,不再说了…… 第565章 徐永涵耍无赖 丁琬回到家,耿氏还在等她。 挂好门,先去了正房。 “娘,还不睡啊。回来的有些晚,大现也回来了,所以就耽搁些时辰。” “没事没事,你忙我理解,吃饭了没?” “吃了,在我二舅家吃完回来的。”丁琬回答,“娘你睡吧,我回屋收拾收拾也睡了。对了,明儿顾芷伊过来,我让她跟我一个屋住。” “行啊。”耿氏点头,没有异议。 把披着的衣服拿开,钻进被窝里,道: “帮我把烛灭了,明儿我跟你一起收拾屋子。” “好。”丁琬应下,吹灭了蜡烛。 把屋门关上,回到了自己的屋。 火还在烧,想来婆婆刚才过来给添了柴。 把斗篷脱下,推门进屋。 习惯性的挂在门旁的树杈上,然后掏出火折子点蜡烛。 察觉不对,“猛”地扭头,秀眉微蹙。 怎么也想不到,徐永涵正坐在炕上,一脸深情。 丁琬见状也不上前,坐在平日放水盆洗脸的凳子上,道: “你来做啥?” 徐永涵知道她还生气,没有靠前的说: “我前儿路过,看到丁现被人追杀,出手救了他。” “你救得?”丁琬下意识开口。 见他点头,轻咬下唇,没有吱声。 不是说那些人不会要他命吗? 怎么这会儿又是他救得? 当然,她了解徐永涵,这人不会说谎。 那就是丁现有意瞒她。 “他不知道救他的人是我,当时我带了面巾。” 丁琬揉了揉太阳穴,淡淡的“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徐永涵见她这般疲惫,终于舍不得起身走过来,道: “去炕上躺会儿吧。” 丁琬瞅着缓缓蹲下来的徐永涵,蔑笑两声。 回想刚才在正房,婆婆没想没有任何异样。 那她知不知道她儿子过来了? 换句话说,她是不是知道儿子回来,故意给他们独处,挽回? 可刚才接触的时间太短,根本没看出来旁的。 而且是她自己张罗走,不是婆婆撵的。 一番深思,丁琬叹口气,道: “虎威将军,如果小妇人没记错,这是小妇人的屋子吧。您这么突然过来,已经不合规矩了。您别忘了,寡妇门前是非多。” 徐永涵听到这样疏离的话,再也没有之前的痛心疾首。 就如他看到的,这姑娘把自己包裹在了壳儿,死撑。 起身弓腰,把人困在他与凳子之间。 丁琬本能的靠着椅背,拉开距离,道: “你若是不老实,我可就喊了。忘了告诉你,我已经告诉你娘,会要放妻书。只要你回来,我立刻要了放妻书离开,绝对不逗留。” “那酒坊呢?御赐的金匾额呢?你别忘了,那些都是赏给徐门丁氏的。” “笑话。没有了这些,我丁琬照样能重新开始,你真当老娘稀罕挂着‘徐门’二字?” “那致远呢?你也不要了?” 丁琬翻个白眼,瞅着不再替自己辩解,只是问她这些在徐家牵绊的徐永涵,叹口气,说: “他认,我就是他娘。不认,在这村里,他也得唤我一声姑母。怎么,你当这些东西就能拿捏住我?可笑!” 说完,梗着脖子瞅他,绝对不容许自己在气势上就输了。 这货突然回来,而且还是晚上,他肯定不敢暴露自己。 既然他有怕的,那她就不用怕了。 想到这儿,眸子里全是平静,跟刚才明显不同。 徐永涵看着她所有的变化,幽幽道: “那我呢?我你也舍得下?” 这话说完,丁琬薅住他的衣领起身,凳子因为她的举动,往后移了移,发出声响。 丁琬个子不矮,可跟他比,就足足矮了一头。 把人“猛”地拽下,咬牙切齿的说: “徐永涵,徐二年,你不给老娘挺好了。这个家,我舍不得。婆婆,我舍不得。徐致远,我舍不得。唯独你,我最舍得?!” 说完,狠狠一甩,越过他走到炕边,又道: “别再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也别再搁我面前说情话。你说的、你做的,都让我无比厌恶,明白吗?” “就因为那些莫须有的事儿?” “你当真以为是莫须有吗?”丁琬转身,杏目圆睁。 就在徐永涵要说话的时候,又把话咽了回去。 接着,就听到—— “琬儿,还不睡啊,赶紧睡吧。”耿氏的声音传来了。 丁琬看着徐永涵,又看了看屋外,气呼呼的就要出去。 被徐永涵一把抱在怀里,压低声音,道: “咱娘不知道我回来,别惊动他,乖。” 急迫求饶的声音,让丁琬的愤怒,消失殆尽。 她还以为婆婆变卦,把她“卖了”呢。 深吸口气,平静下自己,冲着外面,说: “娘,您早点儿睡。” 话落,屋门拉开了。 丁琬看到了徐永涵的惊慌,丁琬急忙送里屋迎出来,把人拦在了外屋地。 “娘,您咋还不睡?” 耿氏笑着摇摇头,道: “我怕你忘了挂门。今儿致远不在家,我就出来瞅一眼。” 丁琬一听这话,好笑的摇摇头,说: “放心吧娘,我还能忘了挂门不成?快回屋睡吧,我一会儿也睡。我把开春扩学堂的钱算算,算好就歇了。” 耿氏倒也没想进屋,听她这么说,点点头,道: “别太晚了,早点睡。” “好。”丁琬应下,送她回去。 听到耿氏把屋门拴上后,这才松口气,回了自己的屋子。 看着还站在那里的徐永涵,道: “走吧,再不走,你娘就会发现你了。”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但徐永涵并不在意。 俯首看着她,道: “你也不希望娘发现我回来,不是吗?琬儿,好歹我救了丁现,我忙了两天才把害他的人捉住,你就不给我下碗面,赏我口吃的?” “哟,看虎威将军说的,您还缺我这口吃的?”丁琬嘴上不饶人,不过心里倒是放松许多。 他把害丁现的人抓住,总比放任他们,不知何时再来一次追杀,要强得多。 徐永涵坐在炕上,耸耸肩,说: “真饿了,没力气走了。” 丁琬气的咬牙,这般无赖,以前咋就没发现。 很想说一句“爱走不走,”可又怕他误会。 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出去给他做吃的。 反正家里什么都有,冻饺子包了好多,下一碗给他就是添把火的事儿…… 第566章 欲速则不达 不到半个时辰,丁琬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进屋。 此时,徐永涵已经放好了桌子,盘腿等她。 进到里屋的时候,丁琬愣了一下。 这样的场景,她幻想了无数次,可没想到今时今日,竟然实现了。 可她的心情,已经不复当年。 把饺子放在桌上,筷子、蒜头,都搁着。 徐永涵看着眼前这一切,好一会儿才拿起筷子,幽幽的说: “做梦都想吃你做的这口,好久了。” 丁琬闻言,蔑笑的撇嘴,没有吱声。 徐永涵倒也没再说啥,拿起蒜头,慢悠悠的剥蒜。 屋子里除了他偶尔发出些声音,其他什么都没有。 丁琬也不看他,就那么盯着烛火,脑子里一片空白。 终于,一盘饺子吃完了,徐永涵放下筷子,下地穿鞋。 丁琬仍旧不为所动,仿佛屋里没有这个人一般。 徐永涵用最慢的速度穿鞋,最慢的速度整理自己,可她就是没有转头。 罢了,今儿的目的已经达到,下一次再来。 欲速则不达。 想到这儿,徐永涵说了句“我走了”,便真的就往外走了。 丁琬傻眼了。 本以为他会无赖,纠缠一会儿。 没想到就这么走了。 等听到关门声后,清楚的知道这人是真走了,丁琬竟然失落了。 这……这算啥? 扭头看着桌子,空盘子,蒜皮子,筷子。 旁边还有一个白玉私章。 饭钱? 拿起来一看,是徐永涵的。 把私章放在这儿作甚? 当她稀罕不成? 愤恨的拿起,狠狠扬手,可偏偏就是没有落下。 缓缓放下手臂,颓败的坐在炕上,眼泪不争气的就落了下来。 这算啥啊! 这到底是个啥?! 他不声不响的过来,吃顿饭就走,还把私章放下,干啥呢? 丁琬无奈的把私章收起,又把空盘跟筷子拿去厨房刷干净,收好。 这才回屋躺下。 明明折腾一天她很累,可这个时候,她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的折腾,屋子里到处都是他的气息。 不是说好不去想他了吗? 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怎会…… 太磨叽了,她真的太磨叽了。 狠狠咬了手背,疼痛占据她所有的思绪。 可疼痛感消失后,她脑子里又都是他。 该死的徐永涵,天杀的徐永涵! 迷迷糊糊间,丁琬睡着了。 梦里,还是徐永涵迎娶九公主的画面。 她失望,她难受,她鼻酸…… 最后,直接梦里放声痛哭,然后她自己也哭醒了…… …… 翌日中午,丁现跟管家一起把顾芷伊给接回来了。 丁琬老早就把屋子收拾出来,给她腾出了一个箱子,还有一侧柜子。 顾芷伊的东西不多,一个箱子足够。 胭脂水粉都是最好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给她买的。 丁槐在丁家有工钱,丁现也有。 两个人供一个,绝对供得起。 顾芷伊放好东西去正房,郑重的给耿氏行礼,说: “日后芷伊就叨扰夫人了。” “叫什么夫人,叫伯娘就好了。”耿氏笑着摆手。 看了眼一旁的丁现,又道: “以后就踏实放心的住这儿,现哥儿也别担心,我们会照顾好她的。” 丁现憨笑着点头,说: “自然是信得过伯娘。没啥事儿我就回了,伯娘得空过去串门。” “好。”耿氏应下,冲着顾芷伊道,“去送送。” 小姑娘脸儿羞的通红,不过却也“嗯”了一声出去。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屋,走到院门口,丁现并不着急开门。 “你别担心,踏实在这边住下。年后我会去府城,到时候我在那边看看房子。” 顾芷伊垂首,但却顺从的点头。 如今她没有负担,只等平凡的圣旨下了,她就可以扬眉吐气的跟他在一起。 丁现看了看关门的屋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荷包,塞给她,说: “看着漂亮就买了,过年戴。” 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顾芷伊捏着手里的东西,俏脸通红。 把院门关上这才回房。 屋内,丁琬正坐在炕上发呆。 见状走过去,微微福身。 “琬姐姐,您怎么了?” “没事,想些事情。”丁琬摇头,拍了拍旁边,道,“大现回去了?” “是。” 看着她手里捏着的荷包,丁琬笑着说: “看不出来,那小子还挺有心。” 意有所指的话,让顾芷伊更加羞红了脸。 丁琬有些羡慕了。 靠着箱柜,幽幽地道: “那日我二叔说要划房场盖房子,我没让。我觉得饿你们俩应该是有打算的,你跟我说说,你如何打算。” 顾芷伊闻言咬唇,好一会儿才道: “我跟现哥聊过这个,他是想在府城定居,我……我也没有意见。” “是你想还是他。” “他。”顾芷伊轻笑,自嘲的又说,“我这样的身份,生活在哪儿还不成?现哥有追求,他说想有一个好的将来。还说琬姐姐曾讲过,能在镇上就不在村里,能在县里就不在镇上。” 丁琬一听这话,了然于心。 看起来那日劝说程豹的话,倒是让丁现听进去了。 “你也别妄自菲薄,你的身份日后平反肯定要尊贵,只希望你能真心待他,别嫌他读书少。” “怎么可能。”顾芷伊急忙摇头。 认真的瞅着丁琬,又道: “他当时没有嫌弃我,还想为我花钱赎籍,我岂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事。琬姐姐莫要小瞧了我,芷伊有良知。” “好好好,我不过是一句戏言,你认真做什么呢?” 丁琬说完穿上鞋子,又说: “我出去一趟,你歇一歇,这屋以后也是你的,自在些。” 顾芷伊见她头也不会的离开,抿唇什么都没做。 其实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刚刚丁琬的话,不是开玩笑。 她是自在敲打自己,不要过河拆桥。 顾芷伊心里虽然不舒服,但却也能理解。 易地而处,皓倾若有这样的一个心上人,她也会敲打一二。 做姐姐的,没有不疼弟弟的。 今日这委屈,受就受了,她没有任何怨言,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把荷包里的东西倒出来,是一对金耳环。 很漂亮的花样儿,重量也不轻。 他赚的钱啊,除了自己用的,其他都给她置办这些小物件儿了…… 第567章 夜莺约你 丁琬从家出来后,就去找了安辰。 丁现受伤被救的事儿,她没打算瞒着。 安辰听过之后,惊讶的看着她,道: “就搁你那吃了盘饺子,然后就走了?啥也没说?” “没有。”丁琬摇头。 “你也没问?” 丁琬苦笑,长叹口气,道: “我以为他会说,谁曾想……我还没等问,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安辰眉头紧蹙,觉得这事儿蹊跷。 “这样,你也别着急。大现的事儿,我肯定派人去查。查出来后,我告诉你。不过他这一次过来,相信日后也会来,你咋办?” “他不会的。顾芷伊在我那。” “所以我才担心呢。” 丁琬捧着茶杯,叹口气,道: “小姑父,我跟他没可能,所以你也不用再问了。” 一般她叫“小姑父”的时候,就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时候。 安辰也算了解她,轻叹口气,说: “琬儿,有时候性子别这么硬。他既然解释那些事儿不是他,兴许就不是了。” 丁琬笑着摇头,没有应声。 她纠结的不止改名,还有一些是上辈子的遗留问题。 捏了一块桃脯,咬一口咀嚼。 很甜,有些齁的慌。 “小姑年后要去府城开酒坊的事儿,你知道不?” “知道了。”安辰点头。 “那你的额意思呢?” “她想去就去,大现年后会都在府城,也算有个照应。” 丁琬一听这话,就知道小姑姑是老早就知道这信儿了。 估计也是因为她忙,所以没告知。 喝了口水,想了下,道: “既然这样,你在府城给我找个宅子吧。” “你要买?” “赏了那么多金子,我用一些总没有坏处。” 安辰点点头,道: “买多大的?一进还是二进?你现在有御赐的匾额,可以买下人了。” “我知道。”丁琬应着,“不过我婆婆不想,我觉得村里也不需要。不过府城那里还是买吧,你帮我掌掌眼。” 这事儿交给安辰,她最是放心。 都是亲戚,又是挚友,安辰没有不应的道理。 “放心,我帮你看一看。对了,夜莺约你,正月初八。” 夜莺? “她找我干啥?” “不知道,你要见吗?” “见吧,反正她那个人,我还挺欣赏的。”丁琬回答。 虽然夜莺是太子手底下的人,可她敢跟太子对着干,虽然都是女儿家的小心思,但也不容易了。 说到底,如果太子对她没意思,也就不会那么做了。 安辰见她答应,点点头,着手去安排…… …… 顾芷伊重回土庄子的消息,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 不过也没热闹两天,就被赵岩成亲的消息,给掀过去了。 赵岩中秋后定亲,腊月二十八成亲。 本来要在小年之前,不过那会儿作坊很忙,他就没有着急。 顺道,还给老丈人家送了一次小年礼。 为这儿,赵岩的母亲,没少念叨。 家里不是没有钱,可有的人就是这样,越有越抠。 人倒是没有坏心眼,就是在这些事儿上,比较斤斤计较。 差点就把亲事给闹黄了。 要不是赵刚媳妇儿霸气的说一句“再闹、分家”,她兴趣就真的去退亲了呢。 当然,这些插曲,都敌不过正日子的喜庆。 一大早土庄子就热热闹闹,等新媳妇接回来,这边也开席了。 丁琬跟耿氏都过来帮忙,大家说说笑笑,也就说到了丁现的身上。 论年纪,他比赵岩还大些,赵岩都成亲了,他也得快一些。 不过小伙子不着急,弄得想主动说亲,也只能作罢。 没法子,做亲这事儿,男方不主动,只是女方主动,有些上赶子。 赵岩成亲后没两天就过年了。 土庄子前所未有的热闹,尤其是正月初一。 热闹的都有些过分。 一大早,村里的男丁,不论老人、壮汉还是孩子,全都早早起来,去到祠堂。 徐致远做头,丁现带着丁珏、丁玮在后,接着是赵刚、蒋文平等人。 祭拜圣旨,无上荣耀。 明明是颁给丁琬的,可她偏偏没有资格。 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个,只要日子过得顺心,就比啥都强。 过了初一,初二丁琬就带着徐致远回了丁家。 丁翠兰夫妇、丁文海夫妇,也都回来了。 丁家分外热闹。 丁母如今已经知道丁现的心意,找机会拉着丁琬,咬耳朵道: “今年三月,她家真的能平反?靠谱不?” “靠谱。”丁琬回答。 丁母不住的点头,高兴的说: “靠谱就行,靠谱就行。大现成了亲,再等几年就是二珏,然后小玮……哎呀呀,说不准我还能活着抱上重孙子呢。” “看您这话说的,咋就不能。”丁琬笑着摇头,道,“您老就踏踏实实活着,能活到一百了。” “哎哟哟,熬胶都不粘喽。” 祖孙俩说到这儿,默的笑了。 即便丁文江不回来,丁家老宅依然热闹,很是难得。 吃过饭后,丁母拉着丁翠兰、谭瑶还有丁琬聊天。 女人嘛,聊得最多就是家里、孩子的话题。 谭瑶也没有避讳,坦然的看着婆婆,说: “娘,我已经在看郎中了。如果能把身子调养好,就给海哥再添一儿半女。调养不好,我也就没法子了。” 她开门见山,倒是让丁母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的情况,成亲前你就说了,我们都懂。我是问她,问这个主意正的丫头。”丁母边说边拍着闺女。 丁翠兰抿唇轻笑,看着母亲着急忙慌的样子,道: “哎哟喂,娘你急啥。嫂子有这份心,告诉你了,你就等着给孙子包红包就是了。” “你这孩子……” “我的事儿你可别管,我不着急要。”丁翠兰不住的摇头。 她跟安辰聚少离多,好不容易在一起,她还黏糊够呢,才不着急要孩子。 丁母瞅着最有主意的闺女,气不打一处来的道: “你不趁我活着,帮你带一把,我没了,看你咋办!” 丁翠兰闻言蹙眉,瞅着总把“死”挂嘴边的母亲,说: “娘,大过年的你干啥啊,咋总说这样的话?” 丁母不觉得咋地,可丁琬跟谭瑶,都觉得不对。 这老太太…… “琬儿,初八回春堂开门,我带你奶去县里。” “二婶儿,那天我有事,我带我奶去。” 二人的对话,让丁母愣住了…… 第568章 眼下还真由不得你 她不懂咋就唠唠嗑儿,便要去药堂了。 大过年的去,多晦气啊! 丁母不悦,板着脸道: “好好的去啥药堂?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老太太上来倔劲儿了。 丁琬瞅着祖母,无奈的叹口气,道: “奶,你听听刚才你说的那些话。几句离不开一个‘死’,大过年的也不忌讳一下,我们担心你的身子,带你去瞅瞅,没毛病!” “我那就是话赶话。” “娘,话赶话也不行啊。”丁翠兰撇嘴,不乐意的道,“还是去看看吧。亲家嫂子以前身子也好,不也是得了阳亢?” “她那个是……” 话说到这儿,戛然而止。 到底孙女在呢,大过年的不好提她伤心事儿。 丁琬倒是不在意,瞅着祖母叹口气,道: “奶,不管你说啥,初八赶紧去。你要是不去,我办完事儿把郎中接来,也是一样。” “不是啊,这……” 不等丁母把话说完,谭瑶那边直接拍板。 “正好我初八也打算好好调养身子,琬儿就别管了,我带着娘去。” “对,对,让嫂子带娘去。琬儿你该忙忙你的。”丁翠兰道。 那天侄女要跟丈夫一起出去办事儿,他们办的肯定是大事儿,她得帮着周旋一下。 不容丁母抗议,此事就算说定了。 老太太看着三个孩子的样儿,无奈的叹口气,说: “我真没事儿,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成成成,这次我配合过去看看,日后我说话忌讳点儿,成了不?” 丁琬笑着点点头。 谭瑶“嗯”了一声。 丁翠兰最为老闺女,自然是撒娇的靠着母亲的肩头,道: “娘,我跟你讲,咱家以后会越来越好,您跟我爹可得好好保养身体,不能出任何差错,知道吗?” “知道了,我听话。”老太太满口配合。 她也没活够呢。 家里现在蒸蒸日上,好日子那么多,她可舍不得早蹬腿…… …… 眨眼到了正月初八。 丁琬吃过早饭,便换身衣服去找安辰。 谭瑶这边也让小厮驾车,来丁家接丁母。 四个人,两辆车,一起去县里。 先把他们送去了回春堂,然后安辰才赶车,钻进胡同。 勒住缰绳,丁琬下车。 瞅着上次的丰月楼老板带她来过的院子,蹙眉道: “小姑父,是夜莺约我的,对吧。” “对。”安辰点头。 推开院门,把门槛拿开,马车直接进到院中。 丁琬关上院门,站在一旁没有动。 有些不安、心慌、又好像有些期待。 安辰那边绑好车后,正屋门推开。 徐永涵一身黑色大氅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丁琬跟安辰愣了一下。 随后微微拱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仿佛就是见到寻常朋友,简单打个招呼一般。 丁琬彻底看不懂了。 这……这特娘到底是啥情况?! “徐娘子,您来了。” 清脆的声音,喊回了丁琬的理智。 扭头看着笑吟吟站在门口的夜莺姑娘,收拾情绪,几步上前。 微微福身,轻柔的说: “夜姑娘,过年好。” 夜莺笑着点点头,比出“请”的手势,说: “徐娘子也过年好呢。屋里请,泡了上好的茶,就等你来。” 丁琬没有客气,跟着进屋。 屋里很热,不像是一早过来烧的屋子。 如果没猜错,昨儿或者更早,就已经在这儿了。 解开斗篷,挂在一旁,侧身坐在炕上。 夜莺脱掉鞋子,走到炕里坐下,拍拍旁边,道: “徐娘子莫要客气,咱们且得聊一会儿。” 丁琬笑着脱鞋,盘腿坐好。 安辰从外面进来,解开大氅,说: “夜莺姑娘,刚才那徐永涵是怎么回事儿?” 如果是以前,夜莺肯定不会解释。 可如今这人是丁琬的小姑父,人家替侄女问一嘴,理所应当。 倒好茶,轻声的解释说: “安爷莫急,我不过是找他过来说些事情。没想到你们能碰上罢了。我想刚才黑鹰愣神的样子,应该说明了一切。” 装肯定装不出来,不过她也不会承认故意为之。 丁琬冲对面的安辰缓缓摇摇头,说: “相信夜莺姑娘应该知道我跟他的事情。日后还是要避开一些,毕竟我不想跟他有过多的碰面。” “好,我谨记。”夜莺满口答应。 态度这般办,想要计较都难。 更何况他们俩是一个主子,频繁碰面说事情也常有。 安辰叹口气,没有吱声。 丁琬也觉得有些尴尬,看着夜莺,转移话题的说: “不知姑娘找我所谓何事?” “我找你一起做生意。” 看着一脸笑眯眯的夜莺,丁琬惊讶的道: “你找我做生意?做啥生意?” “自然是葡萄酿的生意啊!”夜莺不假思索的回答。 “这……” 丁琬迟疑了。 葡萄酿的确是最好的东西,可她没想跟旁人一起做,就是谭迁、谭瑶,她都不曾。 夜莺看出了她的迟疑,不在意的放下茶杯,说: “我知徐娘子不想跟旁人一起做,可眼下还真由不得你。” “哦?此话怎讲?” “徐娘子应该知道树大招风,鞭打快牛这样的词。您是有御赐金匾额,可有些事儿不好明面做,暗地里应该做了不少。例如您的大堂弟,丁现!不也是动了人家的地盘,遭了暗算?” 安辰紧紧的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他们女人之间的事儿,他不方便参与。 不过凭内心讲,如果琬儿能跟夜莺合作,倒也是个法子。 丁琬摩挲着杯沿儿,思考片刻后,道: “夜莺姑娘既然提出合作,总会有些诚意吧。” “自然。”夜莺颔首,从腰间掏出一块木牌,放在桌上,道,“我诚意就是,日后你丁家、徐家、安家,三家人的安慰,全都归我。” 丁琬一听这话,笑出了声。 放松的靠着火墙,幽幽说道: “夜莺姑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周朝是个讲律法的地方。就算有人想乱来,他也不能不顾忌吧。” “徐娘子,咱明人不说暗话,你应该没忘记冯家屯土窑主家的事儿吧。” “…………” 话落,丁琬浑身一震! 第569章 稳赚不赔,合作吧 夜莺满意的看着她的表现,继续又道: “迄今为止,那都是个悬案,还没有破呢。” 大家都是聪明人,突然提及冯家屯土窑的事情,肯定是有苗头了。 可偏偏她又说是悬案,那这…… 丁琬抿唇,瞅着信誓旦旦的夜莺,没有吱声。 她有句话说的对,鞭打快牛,枪打出头鸟。 老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可就这般被她空手套白狼,心里总是不痛快。 看了眼安辰,还没等安辰给回应,就听到夜莺的声音—— “碧海罗刹阁是不错,可他手里的人,能用的不多。而且,那些人跟阴阳庄里的杀手比起来,不足为惧。” 话落,安辰“duang——”的一声放下茶杯,惊讶的道: “阴阳庄?他们找了阴阳庄?!” “不然呢?”夜莺挑眉,幽幽的看着他说,“那日如果不是黑鹰正好路过,只怕你们今年的除夕,根本不好过。” 轻飘飘的一席话,让安辰眉头紧锁。 大家都是聪明人,丁琬虽然没有跟谁交恶,但她树敌肯定不少。 整个大周所有的酒庄,都有可能是她的敌人。 就如夜莺说的,鞭打快牛。 她的高粱酿已经打破了市面的平衡,如今又有了葡萄酿。 每一个都不给旁人活路。 既如此,与其留她也是添堵,倒不如找人毁了她跟婉茗韶华,一劳永逸。 虽然有了御赐匾额,可并不是拥有了免死金牌。 再加上安辰此刻的样子,她对江湖不了解,可“阴阳庄”三个字,从字面也该能了解一二。 想到这儿,丁琬搅着手指,深思熟虑后,道: “不知夜莺姑娘打算如何保护我三方家人。” 夜莺歪头,笑吟吟的看着她,问: “徐娘子跟我说这话,是不是已经考虑清楚,要好好合作了呢?” “……自然。”丁琬点头,自嘲的叹口气,道,“眼下,我好像没有什么拒绝的权利。” 夜莺看着她坦然的样子,耸耸肩,说: “徐娘子的确没有拒绝的权利。阴阳庄虽是江湖组织,可他们是正经的杀手组织。只要接了生意,什么时候成功什么时候了结,童叟无欺。” 丁琬蹙眉,轻声的道: “既如此,朝廷就不管吗?这么滥杀无辜?” 夜莺撇了下嘴,轻声的道: “这样的组织大周遍地都是,朝廷管得过来?不说旁的,就他那个碧海罗刹阁,如果不是他不知变通,也不会落得今日之地步。” 安辰闻言,咬唇没有吱声。 丁琬不解,想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何交集。 夜莺也算有耐心,看着他们俩,继续解释道: “碧海罗刹阁一年赚的银子不少,可这小子就中饱私囊,不知道孝敬,你觉得谁能容他?” 丁琬惊讶,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道: “姑娘的意思是……” 话没说完,夜莺颔首。 安辰见状不高兴了。 拍了下桌子,怪叫的说: “咋,这还带给朝廷银两的?朝廷能看得上那些银子?” “为何看不上?”夜莺直接反问。 见其语塞,继续又道: “安爷,如今你也算从良,跟着谭迁一起跑商队。你该知道,做小本生意容易。向你们这样的大生意,并不容易。即要上下打点名路,还要把暗地里的小鬼喂饱,对吧。” 安辰抿唇,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夜莺喝了口茶,看着他们二人,叹口气说: “所以喽,你明面的生意都这么难。背地里的,岂会容易?!那些雇杀手的,又有几个是真正干净?” 丁琬听到这话,看着夜莺道: “他们不干净,可我是干净的。难道阴阳庄对我动手,朝廷真的不管?” “管啊,不然我怎么会来。” 安辰闻言,怪叫着说: “既然你是奉命来管,还要什么合作?” “歌舞所需喽。”夜莺耸肩,很是坦然的道,“我要赚嫁妆,自然得跟徐娘子合作。而徐娘子需要人保护,这不就是各取所需?” “你这是偷换概念。”安辰强调。 既然她是奉命来保护丁琬,那根本不需要合作好不好。 夜莺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安辰,说: “你可以说我是偷换概念,我能保护一个丁琬,但我没义务保护丁文江、丁文海、丁现还有丁珏、丁玮。老丁家那么多人,还有你媳妇儿,你都能管得过来?” 眼瞧着夜莺信誓旦旦,安辰很想说“能”,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的确做不到时时刻刻的保护,可他们也未必就能…… “不用怀疑,我们可以。阴阳庄既然接了生意,那鹰卫挑了它也就一劳永逸。从此以后放出话去,丁、徐、安三家,由魔鹰堡照了,你说还有人会找他们麻烦吗?” 安辰这下彻底消停了。 魔鹰堡,就知道魔鹰堡不简单,没想到竟然是皖南太子的手笔。 冲着丁琬点点头,松口气,说: “这笔买卖,稳赚不赔。合作吧!” 丁琬端起茶杯,虚敬了一下夜莺,然后抿了一口。 不得不说,跟她谈过之后,还真是长见识。 啥时候听说江湖组织还给朝廷银钱? 果然寻常百姓,是不懂这其中的猫腻。 至于她要的合作…… “夜姑娘既然时候合作,那除了这个诚意,您打算出什么呢?” “出钱呗。”夜莺不假思索的回答,“我不会酿酒,也不会打理酒坊。不过葡萄酿我知道,用野葡萄酿的,人工、花费,也不容易。” “我既然做个甩手掌柜,肯定不会要的太多。这样,你葡萄酿的二成红利,我要了。从今年入秋开始,你需要什么就跟我讲,能弄得我一定都给你弄来。” “成交!”丁琬点头。 夜莺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契约,放在桌上,道: “我这人喜欢白纸黑字的说清楚。你看下,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就盖了私章,正式合作。前期我会投两千两银子。具体怎么做,那看你。” 财大气粗。 两千两银子,说拿就拿。 丁琬见状,想起前世的一些事情,不禁眉骨微挑,道: “好。既然夜姑娘这么爽快,那小妇人就不客气了。唯有葡萄酿,小妇人跟你合作,其余没有。” “自然。”夜莺点头,没有强求。 第570章 最多月底,我不要再等 安辰等她门彼此盖好私章,没有客气的说: “既然夜姑娘已经跟琬儿合作,那三家的安危,该如何来保护?” 夜莺笑着收好文书,冲着丁琬,道: “一会儿你需要去伢行,把田东、蓝九、香桃,这三个人买回去。” “我买?”丁琬惊讶,秀眉微蹙。 她没想买人,至少没有想过把人买回村里。 夜莺见状,笑着说: “你总得让我的人名正言顺的保护你们吧。一直在暗处,还是有很多方便。再说了,你家丁现跟丁珏,到了该有小厮的年纪。田东、蓝九正合适。” “至于香桃,那个是留给你的。日后你免不得要经常出门,总得有个得力帮手。香桃是我教出来的,你可以放心,她警惕性很高。” 丁琬闻言,明白的点点头,道: “那好,一会儿我就去把人买回来。” “他们都是活契,三年。” “什么?!” 不等丁琬惊讶,安辰先爆发了。 “夜姑娘,你说的三年是何意思?你跟琬儿的合作,只有三年?” 夜莺叹口气,瞅着安辰,道: “她都不急你急啥?” “我……” 丁琬抿唇,看着颇有几分得意的夜莺,道: “如果小妇人没猜错,三年之后,还会有另外的安排,对吧。” “也不算。”夜莺摇摇头。 转悠茶杯,思考片刻后,道: “依我的预估,三年后的丁俆安,肯定是另一番局面。人先借你们三年,有能耐就直接留下,留不住再说。” 丁琬听出了她的话里有话,轻笑着端起茶杯,喝了口有些凉意的茶,说: “不管三年后会是个什么局面,都跟他没关系。夜姑娘,我希望那夜你我的谈话,一直做数。” “当然,我这个人嫌麻烦,不会去多管闲事。”夜莺给着承诺。 安辰看着他们俩的样子,细细琢磨。 三年后大舅哥调任,丁现那个时候肯定也不一样。 至于丁琬,以徐永涵的作风,断不可能放任她继续这般。 原来,三年之意是这个。 丁琬盖上杯盖,看着夜莺,道: “如果夜姑娘没啥事儿了,我就先告辞。祖母今日去回春堂看病,还不知道是何结果。” 夜莺点点头,没有挽留她的说: “自然,你有事儿忙就去,银子在香桃那里,你把人带回去,她便会给你。” “好。”丁琬应下,下地穿鞋。 夜莺依着木框,目送他们俩离开。 没有回头,轻笑着道: “怎么,怕我欺负她?” “我知你不会。”徐永涵摇头。 夜莺笑着转身,把院门关上后,道: “她让我给你带句话,三年后也不会有什么变化,让你死了那份心。” 徐永涵没有表情,坦然的看着她。 夜莺谄媚的上扬嘴角,说: “放心放心,主子的债,他不会赖账。不过你媳妇儿死了心的在村里,现在她又把顾芷伊弄过去,你这边……” “所以你得赶紧让京城下圣旨,最多月底,我不要再等!” 得,认了! 夜莺无奈的摇摇头,从腰间掏出一个牌子扔给他。 连日的任务,她可累坏了。 打个哈欠,拉门进屋,顺手甩门。 徐永涵握着牌子,大踏步出去了…… …… 丁琬把三个人买好,直接去了回春堂。 到了回春堂,被药童领到了后院。 谭瑶正在做艾薰,丁母陪在一旁跟她打唠。 见孙女过来,急忙邀功似的说: “琬儿,我身子可老好了。人家郎中都说了,不用喝药调理,保持现状就成。” 丁琬没应声,看着一旁躺着的谭瑶。 见其颔首,这才松了口气。 丁母如同小孩儿似的撇嘴,不高兴道: “咋,你奶说话你还不信了,非得看看你二婶儿?” 丁琬挨着祖母坐下,说: “这也不能怪我,您老愿意逞强,啥都忍着、不说话,我能有啥招。” 见其面色不太好,急忙转移话题又道: “我在伢行买了三个人,大现跟二珏身边没人不行,我总出来做事,身边也得有一个。” 丁母一听这话,不住的点头,说: “早该买了,我年初二就想跟你说来着,不过那会儿你们非让我来回春堂看病,我就给忘了。会功夫不?大现身边得有个会功夫的,二珏那倒无所谓,他自己就功夫不赖。” 丁琬笑着点头,“嗯”了一声,道: “放心吧奶,都会一些拳脚功夫,保护他们还是绰绰有余。” “那就好,那就好。” 至于花了多少钱,她就不问了。 问了、给了,她也不能要。 做姐姐的,给弟弟安排俩人,倒也情理之中。 做祖母的不问倒也罢了,可做继母的不能不提。 “琬儿,大现那个花了多少,到时候我给你。” “好。”丁琬没有客气。 既然人家有做继母的觉悟,她也不能打消人家的积极性。 闻着还算不错的艾草味儿,道: “郎中如何说?” 谭瑶叹口气,单手垫在脑后,回答: “没把话说死,但可能性不高。不管怎样,我想试试。”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想了下,说: “等我给京城萧逸帆去信,看看京城可有好的郎中,帮你看看。” 谭瑶没有拒绝,不管什么法子,她都想试试。 苦药也罢,针灸也好,尽力总比放弃要强。 丁琬稍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借故离开。 回到马车,安辰看着她问: “回家?” “不回,去找夜莺。” “啊?为啥?” 丁琬看了眼后门,抿唇道: “二婶儿这次是下定决心要给二叔拼个孩子。我不能不管她。夜姑娘身边肯定能人不少,希望……” 话没说完,香桃干练开口说: “小姐,奴婢懂医。来之前首领嘱咐过,让奴婢给二夫人诊断。” “你会给女子看病?” “略懂。” 香桃的“略懂”,让丁琬备受鼓舞。 高兴的蹦上马车,看着她,道: “晚上我带你去找我二婶儿,到时候你看咋办。她现在在艾薰,可有问题?” “回小姐,女子艾薰是好事儿,没问题。” 丁琬听到这话,放心的点头。 蓝九跟田东赶车,安辰、丁琬还有香桃坐在车内,一行人朝土庄子方向走…… 第571章 试探 回到土庄子,徐致远跟丁珏在院子里过招呢。 正好,丁琬带着蓝九过去,把人给了丁珏。 “……蓝九今年十四,只比你小两岁,功夫不错,没事儿一起切磋。” 丁珏闻言,跟徐致远互看一眼,二人同时出手。 蓝九倒也应对自如,左躲右闪,没有还手,也没让对方讨到任何便宜。 丁琬见状,缓缓点头,顿时明白了夜莺的意思。 派人过来保护,不如来个伸手矫健,能教他们的人。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丁现是过岁数了,这俩人有底子,来个人倒也不错。 双方你来我往一刻钟,丁琬喊停的道: “好了好了,你们习武之人总说‘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如今蓝九的功夫你们也领教了,既然他有过人之处,你们俩以后好好跟人家学。” 徐致远重重点头,丁珏也“嗯”了一声。 丁琬看了一圈院子,问: “大现呢?” “噗嗤——” 没等丁珏回答,安辰直接笑了。 丁琬纳闷,扭头看着他,道: “笑啥?” “这还用问?肯定在你家呢呗。”安辰撇嘴回答。 呃…… 丁琬视线诺回到丁珏的身上,见其颔首后,长叹口气。 “行了,你俩跟蓝九学着,我先回去。咱爷干啥去了?” “说是去上族长爷爷家坐会儿。”丁珏回答。 丁琬带着田东跟香桃离开,安辰没有走,陪他两个宝贝徒弟。 一路溜达回到徐家,果然丁现就在这儿呢。 两个人也没进屋,一个在院子里劈柴,另一个在旁边坐着。 虽说过完年已经打春,可这天还是不咋暖和。 看着他们俩的样子,丁琬不禁想起了自己。 想当初她跟徐二年这般的时候,好像也是如此。 大冷的天去后山呆着,冻得“嘶嘶哈哈”也不舍得回家。 虽然她读书不少,可那种情不自禁,还是难以控制。 好在农家管的并不是太多,女娃儿及笄下地的比比皆是,她那会儿倒也不算孟浪。 “琬姐姐,你回来了。” 顾芷伊的声音,打断了丁琬的思绪。 带人走过去,看着站起身的丁现,道: “大现,这是二婶儿给你挑的常随,叫田东。会些拳脚功夫,你出去跑生意啥的就带着。记得,寸步不离,我不希望你受伤的事儿,再次出现。” 丁现明白她的意思,领情的颔首,说: “放心吧姐,我以后肯定把田东带在身边。二珏有吗?他都十六了,念了那么多年书,是不是该下场了?” “他暂时不急,我今年有事儿交给他。” 丁琬说完,看着顾芷伊又道: “芷伊,这是香桃,我带回来帮我的。你领她去见见我娘,然后安排在厨房旁边的那个屋子。” “好。”顾芷伊点头,走到香桃身边,把人带走。 丁现看着香桃走后,压低声音,道: “姐,那香桃会功夫不?你们长得都不错,她若是不会功夫……” “哟哟哟,你还能看出香桃长得好看?”丁琬揶揄的挑眉。 丁现没说话,不过眼神却有些怨怼。 丁琬倒也理解他。 自己的弟弟,什么德行,岂能不知? 如果不是跟她有关,他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但不得不说,香桃的确长得不错。 而且是那种清冷的漂亮,远观不可亵玩的那类。 “放心吧,她会功夫,带她回来主要是我出了正月要四处走走,看看酒市。” 丁现松口气,瞅着田东,道: “走吧,我带你回去见见老太爷。姐,这钱……” “二婶儿给了,你过后去谢谢、行礼便是。” “知道了。” 丁现应下后,带着田东出去了。 关于父亲找的这位二娘,他没啥意见。 一来,父亲身边得有个伴儿,而且母亲不做法,活着的时候也没咋照顾亲爹。 二来,这位二娘对父亲倒也是真诚。从她跟父亲在一起后,父亲的穿着、打扮,明显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三来,她对小玮也挺好,衣食住行,都打理的明明白白。 至于自己,他眼瞧着就要成亲,跟她交集不多。 大面过得去就行,只要她真心实意跟父亲过就好。 如今为了给老丁家添置一儿半女,又去看郎中,至少他挑不出毛病。 偷瞄了一眼落自己半个身为的田东,人长得还成,身形偏瘦。 “你以前在哪儿做的?” “回大爷,小人这是第一次跟人。” “你是才卖身的?” “是。” “那你家在哪儿,以前是干啥的?”丁现追问。 这些田东早就找好了说辞,所以滴水不漏的全都告知。 有理有据,能够追查,不怕露馅。 丁现听完之后停下脚步。 田东也在他身后停下。 二人就那么站着,片刻后,丁现开口: “田东,我不管你以前是做啥的,打今儿起你既然跟了我,就该人情谁是你的主家。没有我的允许,我所有的事情,不可告诉长姐,我家,明白吗?” 田东本来心里敲鼓,还再琢磨自己是不是哪里楼出了破绽。 没想到他不过是敲打一下,这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恭敬心里,诚恳的道: “大爷放心,小人分得清自己跟的是谁。日后不管大事小情,都不会多嘴,除非大爷让告知。” 丁现见他这么配合,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往家走。 院子里,热闹的不行。 丁珏跟徐致远缠着蓝九跟他们对招。 平常二人也会过招,可彼此太过熟悉,提升的效果并不明显。 丁现走到安辰身边,看着二打一,蓝九还这么游刃有余,不禁看了眼田东。 安辰见状,叫住丁珏跟徐致远,指着田东又道: “你们俩试试他,他日后跟大现要忙进忙出,你们正好帮忙探探底。” 丁珏闻言,跟徐致远互看一眼,二人直接过来出招。 然后,就在丁现刚要看热闹的时候,亲堂弟跟外甥,就被制住了。 这一刻,丁珏明白了蓝九刚才是在陪他玩。 而丁现也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闹灾的农家汉子,明明就是很有能耐的江湖高手。 三个孩子同时把视线挪到安辰身上,安辰苦笑着摊手,表示不管他的事儿…… 第572章 只会治病,不是送子娘娘 丁琬、顾芷伊二人帮着香桃把屋子收拾干净后,小屋还算有些样子。 打量一番后,丁琬开口道: “缺啥你就说,平日家里的事儿你也不用管,你也管不来。我出门跟着就好,再有就是把我二婶儿照顾好了。” 香桃屈膝行礼,颔首道: “是,大小姐放心,奴婢一定谨记。” “行了,你在收拾收拾。芷伊,给她量下尺寸,到时候好给做衣服。” “知道了琬姐姐。” 丁琬起身,准备出去,香桃再次开口道: “大小姐,府城去年回来以为告老还乡的臧大人,学识渊博,曾入阁主事。” 丁琬听到荷花停下脚步,不解的看着她。 香桃站直身子,轻声又道: “周家公子,准备过去投入门下。” 她口中的“周家公子”,丁琬自然知晓是谁。 原来的丁槐,现在的周皓倾。 顾芷伊闻言秀眉微蹙,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臧大人可是永平十九年的进士?” “是。”香桃颔首。 丁琬抿唇,默默地在心里腹诽“永平”二字。 托父亲的缘故,她对于大周几个年号,都颇为直销。 永平,是先帝在世时用的年号。 如此掐算时间,这位臧大人也是大周的中流砥柱啊! 丁琬看着顾芷伊,挑眉问: “你认识这位臧大人?” 顾芷伊点点头,轻声地说: “以前见过,舅父跟家父,都是他的学生。” 哎哟,那还真是巧了。 “香桃,夜姑娘可还说什么了?” “回小姐,这些不是夜姑娘告知的,是黑爷说的。” 黑爷? 哦,是黑鹰,也就是徐永涵。 一想到这个名字,她就有些不想往下考虑了。 可事关丁珏、丁玮、徐致远三人的前途,还真容不得她傲娇。 “行,此事我知晓了。周皓倾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他身上的伤已经大好,就是最近。”香桃回答。 丁琬看了眼顾芷伊,转身出去了。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香桃松口气,继续收拾东西。 至于量尺做衣,暂时不急。 二人回到房间后,丁琬开门见山道: “你跟大现一直张罗在府城,可是因为这臧大人?” 顾芷伊不假思索的摇头,回答: “琬姐姐,今儿如果不是香桃自己说,我都不知道臧祖父回来了。” “那你的意思呢?”丁琬追问。 顾芷伊很聪明,看着丁琬这般,轻声地说: “琬姐姐已经有了想法,又何必问我呢?年后二月,历来都是府城房价便宜的时候。” 很多在外地做生意、发展的,有一些会举家离开。 然后屋宅着急卖,所以价格都会很便宜。 丁琬本来就打算在府城买房,如今又有这个理由,自然不用多想。 致远或许还能再等等,可二珏过年十六了。 得找一个学识渊博的先生,投拜门下。 说起来,这个岁数都有些大了。 顾芷伊见她不吱声,轻声地说: “琬姐姐,如果我是您,我会换个地方生活。不是说土庄子不好,但您的身份到了,是该挪动挪动地方。” 丁琬轻笑,微眯着眼睛,道: “我的确是想过在府城买房。但我没想过去住。” “为何?” “酒坊在这边,我要忙的事情也在这儿。府城买房,只是想给孩子还有我婆母换个地方,不过如今臧大人的事情,倒是推动了此事的发展。” 以她对耿氏的了解,就算府城买房,她也不会过去住。 婆婆跟爷爷、奶奶的想法差不多。 故土难离! 但为了孙子的前途,她肯定会动弹。 这就是隔辈亲,替孙辈着想的事情了。 “行,此事就先这样,我先去问问,看看。如果真可行,你给致远写一封举荐信吧。” “这是自然,义不容辞。”顾芷伊不假思索的回应…… …… 当天下午,丁琬带着香桃去了丁文海家。 谭瑶已经回来了,正在炕上歇着。 听到婆子汇报,急忙起身。 丁琬走到她跟前,轻声地说: “二婶儿觉得咋样?” “还那样吧。”谭瑶耸耸肩,平静回答。 毕竟那么多年了,艾薰一次若是能好,那就是灵丹妙药了。 婆子过来上茶,丁琬看都没看。 指着一旁的香桃,说: “她会些医术,给您瞅瞅?” 谭瑶瞅着如此年轻的姑娘,心底里很排斥。 可碍于是丁琬带来的,便给了面子,配合的伸出手腕儿。 香桃把脉一番后,抬头道: “二夫人小日子之前,都会腹痛下坠,对吧。” 谭瑶耸肩,不在意的点点头,说: “伤了身子,自然来小日子不是很顺畅,要遭些罪。” 懂些医理都会知道,这没啥新鲜。 香桃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说了句“忍着点”,便直接动手,掀开了她的衣服。 谭瑶并不觉得尴尬,毕竟在县里的回春堂,给她看病都是老男人,她不照样得解开衣服,认人诊病? 一阵刺痛,接着就是酸麻难耐。 婆子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动。 她是老夫人指派给谭瑶的,也算看着谭瑶长大的。 她对谭瑶的感情,可不比谭老夫人少。 片刻后,谭瑶秀眉未展,指着腹部。道: “里面有些温,能感受到的那种。” 香桃颔首,把针拔出来后,换了下一个地方。 “正常反应。此针名曰血元,字面意思就能知晓。二夫人身体损耗甚大,艾薰是有效果,不过以二夫人的身体状况,就是熏五年,也不会改善。” 谭瑶冲着一旁的婆子,道: “常嬷嬷,把回春堂开的药方给她看看。” “是。”常婆子屈膝行礼,从匣子里掏出药方。 香桃看过之后,点点头,说: “中规中矩,是郎中能开的方子。” 话落,看着谭瑶认真的道: “这样便想有孩子,不可能。” 常婆子谨慎打量香桃,谭瑶看着丁琬,满脸询问。 丁琬也不好说太多,只是看着香桃,道: “如果你来接手给我二婶儿治病,需要多久?” “回小姐,奴婢也不能保证。”香桃摇头,“但奴婢能把二夫人身子的亏损补回来。至于孩子,这得随缘,奴婢只会治病,不是送子娘娘。” 第573章 治病 这话说完,谭瑶仿佛看到了曙光。 她能帮着把亏损的身子治好,那就说明她不是没有机会。 送子娘娘? 说的虽然有些不客气,但要表达的意思很明确。 她,还有机会! 谭瑶激动地扣住她的手腕儿,道: “只要你能治好我,我必不会亏待于你。” 香桃冷漠的抽回手,什么都没说。 常婆子见状,有些不悦的道: “我们夫人看重你,你这丫头别不识好歹。不管你多有能耐,总要识得自己的身份。” 香桃瞟了她一眼,还是什么都没说。 拔掉银针,换个地方,幽幽开口道: “二夫人言重了。奴婢不过是奉我家大小姐的命令给您治病,不需要什么奖赏。” “你这丫头听不懂话?你家大小姐是我们夫人的侄女,你可明白?” 常婆子的话说完,香桃幽幽地道: “你该庆幸你的主子是我家小姐的婶子。” “你——” “常嬷嬷,去厨房看看,炖的阿胶茯苓鸡可好了?好了给姑奶奶端一盏。” 谭瑶适时开口,让常婆子忽然意识到她犯错了。 就算再看不惯这个高傲的姑娘,也得给姑奶奶面子。 想到这儿,常婆子急忙心里,态度诚恳的道: “奴婢有罪,望姑奶奶责罚。” 丁琬自然不会责罚谁。 常嬷嬷忠心护主,情有可原 刚才香桃的态度,确实有问题。 轻笑着摇摇头,伸手把人扶起来后,道: “二婶儿不是说有阿胶茯苓鸡?麻烦嬷嬷去给我端一盏,中午吃的不多,这会儿饿了。” “好,好。”常婆子不住点头,转身出去了。 丁琬看着一旁施针的姑娘,又道: “二婶儿,懂医的人您该了解,都有些脾气轴。她没啥坏心眼儿,你且安心让她治就是,靠得住。” 她不了解香桃,可夜莺把人送过来,肯定是帮她解决问题,不是给她添堵。 谭瑶看着不卑不亢的姑娘,轻声的说: “刚才管事嬷嬷有些言语冲撞,你莫要往心里去。我信你的医术,会好好配合。” 香桃闻言愣住,看她一脸赤诚的表情,还是什么都没说。 不过面色倒是缓和许多。 一边施针,还会按照穴位。给她按压几下。 阿胶茯苓鸡端来,丁琬用了一小盏。 炖的恰到好处,特别好吃。 该说不说,谭瑶对自己,那是真的好。 想吃什么吃什么,从来不含糊。 嫁妆丰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补身子。 年轻性子倔强,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如今性子踏实后,就想方设法的往回补。 殊不知有时候的亡羊补牢,并不一定都会有效果。 放下空碗,看着眉头完全展开的谭瑶,道: “咋样?舒服了?” 谭瑶没有隐瞒的点点头,说: “起先是不怎么舒服,不过这会已经好很多了。肚子里仿佛有一团火在温着,不太热,但比平常要舒服太多了。” 香桃把针拔出来,看起身看着一旁站着的常婆子,道: “郎中给你们开的药,抓了多少?” “五副。郎中说先吃五天看看。”常婆子回答。 跟刚才相比,态度要好的太多太多。 其实她求得也不多,只要主子的病能好,供着香桃又如何。 丁琬见状,看着香桃,说: “要不他们抓的药不吃,你再给开?” “不用。”香桃摇头,“先把这五副药吃完。吃完就别抓了,我出方子。” 谭瑶现在是完全信任香桃的。 看着她,诚恳的道: “你开方子吧。我现在只信你。” 香桃把银针收好,淡淡的说: “不用,你就吃这个。药材不容易种,不可以浪费。吃完五天再说。” 谭瑶见她心意已决,便也没再坚持。 丁琬就在旁看着,心知这位香桃,不简单。 大胆一些猜测的话,她应该不是那个所谓鹰卫里的人。 虽然她唤夜莺“首领”、唤徐永涵“黑爷”,可那份骨子里的骄傲,明显不对。 就在她琢磨的时候,香桃声音传来—— “大小姐,奴婢今日的诊疗已经结束。明天再来。” 话落,屋门拉开,丁文海一边跺脚一边说: “这雪说下就下,都开春了,根本站不住,道儿上可泞了。” 常婆子扶谭瑶坐起,丁琬见里间门拉开,笑眯眯的说: “二叔,回来了。” 丁文海微怔,随后笑眯眯的说: “啥前儿过来的?” “有一会儿了。”说着,丁琬指着香桃说,“我请回来的,会功夫、懂医术,以后我出去办事儿,你们也都能放心。” 丁文海知道她给丁珏、丁现配了常随,没想到自己也配上一个。 点点头,赞同的道: “应该应该,要不你出去,还真是让人担心。” 丁琬笑眯眯的“嗯”了一声,带着香桃离开。 常婆子出去送人。 丁文海等人走后来到炕边,问: “咋样?你身子如何?” 谭瑶十分欣赏他这一点。 就算自己很想要孩子,可还是时时刻刻把她放在前面。 轻柔的点点头,回答说: “琬儿带回来的这个姑娘,有两把刷子。说是能把我身子治好,至于孩子那得顺其自然。” 丁文海闻言犯浑,不过脑子的道: “咋,这么不负责任?光治身体不管孩子?哪有这样的郎中?再说一个小姑娘,能成吗?你信她?我跟你说……” “噗嗤——” 谭瑶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丁文海愣住了,傻乎乎的问着: “你笑啥?我说的不对?她一个郎中给人家治病,还不治彻底了,这算啥?!” 谭瑶无语的拍了他胳膊一记,面色通红。 好在屋里就他们俩,这要是常嬷嬷也在,就更加难为情了。 凑在他耳畔,小声嘀咕着。 终于,丁文海嘴角狠抽,尴尬的“啊”了一声,没有下文。 谭瑶见他这般,轻叹口气又道: “幸亏屋里就咱俩,这要是被常嬷嬷听到,岂不是又闹了笑话?” 丁文海抿唇,俯首瞅着她,说: “让你受苦了。如果真的能有孩子,我日后早走了,你也有傍身、倚靠的人。” 自己的儿子他了解,不会不管她。 可到底不是她亲生的,她也不可能用着那么仗义。 所以她开口要调理身体,想试试的时候,他并没有拦着。 谭瑶犹如少女一般,轻柔的靠着他的胳膊,没有说话…… 第574章 不能整凉了 丁琬有很多问题想问香桃,可看她疲惫的样子,又不好问,只能憋着。 回到家,香桃屈膝行礼,淡淡的道: “大小姐,奴婢很累,贤惠去歇一歇。” “好,你去吧。”丁琬满口答应。 看着她进屋、关门,倒也没有回房,而是去厨房外面的缸里,把剩的那只大公鸡拿出来。 还在落雪,不过气候转暖,已经搁不住了。 缸里的东西要尽快吃掉,不然坏了就白瞎了。 去到厨房,放在盆里缓着,架火烧水。 好一通忙活,半只终于进砂锅炖汤。 厨房门被拉开,耿氏从外面进来。 “咋样,你二婶儿那边……” “说是可以。”丁琬颔首回答,心情十分愉悦。 谭瑶如果治好了,他们的年纪也不大,正好可以多生几个。 耿氏过来,拿起一头蒜,边剥边说: “琬儿,我想去作坊干活。这一天天在家啥事儿都没有,没意思啊。” 自打年后作坊开工以来,丁琬就没让耿氏过去。 都能放手,就没必要让她再去劳累。 更何况如今有御赐的金匾额,谁敢明目张胆的过来找麻烦? “娘,您就听我的吧。好好歇一歇。回春堂的郎中不是说了嘛,阳亢不能累,适当休息。等御赐匾额挂上,您就是夫人了,哪能去作坊干活?” “可是……” “想去也不是不行,等我出去办事儿的时候,您再过去。”丁琬强硬的道。 还记得前世宝亲王妃说过: 适当的放权,不可亲力亲为,否则类似都活该! 耿氏见儿媳执意如此,长叹口气,说: “我这不是闲的发慌嘛。” “没事儿,过些日子就不闲了,您别着急。” “…………” 耿氏见她这般胸有成竹,倒也不再坚持。 或许还有啥别的生意要做,那她正好歇一歇,等着到时候大展拳脚。 鸡汤炖好,丁琬先盛了一盅,道: “娘,香桃给我二婶儿治病累着了,我去看看她。” 耿氏闻言傻眼,还没听说过治病能累坏了的。 不过丁琬也没有过多解释,端着汤盅,出去了。 来到厨房隔壁的小屋子,香桃正在炕上躺着。 蹑手蹑脚进屋,把汤盅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压低声音说: “睡了?” “没。”香桃回答。 深吸口气,努力睁开眼睛,然后慢吞吞的坐直身子。 丁琬见她额头都是汗,不禁愣住了问: “你这是……你没事儿吧。要不要给你叫个郎中?” 香桃摇摇头,吸了两下鼻子,转移话题的道: “好香啊,是什么?” 丁琬忙把汤盅打开,给她舀了一碗汤,说: “我见你挺累,正好家里还有一只大公鸡,就给你炖了些汤,趁热喝。” “好。”香桃没有客气,双手接过。 只是简单的吹了吹,然后低头小口小口的喝。 丁琬把鸡肉拆好,放在她的碗里。 等她把鸡汤还有肉全都吃下后,终于的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你这是……饿了?” 香桃窘迫的放下碗,“嗯”了一声。 再有多说,但丁琬也没想走。 扶着她躺下,但被她拒绝。 没法子,用被子、枕头垫在她身后,说: “你不用这么拘着礼。这是土庄子,是农村,没事儿的。” 香桃张了张嘴,可最后还是没有吱声。 戒备心很足,不容易“突破”。 丁琬倒也不着急,给她把炕添了些柴禾,道: “你累就别动,我一会儿再过来帮你添柴。虽然开春了,可晚上还是很冷。这屋小,烧一些就会暖和。家里柴禾多,你不用省细。” 香桃微扯嘴角,还是“嗯”了一声。 做郎中的,尤其是香桃这样有些能耐的,性格孤傲也是常有。 丁琬不介意哄着,只要二婶儿的病能治好,哪怕打板把她供养三年,她都愿意。 柴禾添好后,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又道: “你给我二婶儿治病,每次都治完都会这么累吗?” 香桃睨着她,见她一脸担忧的表情,问: “大小姐是担忧奴婢,还是担忧二夫人?” “都有!”丁琬没有迟疑的回答,“我担忧我二婶儿,也担忧你。如果每次治病这么累,那就跟回春堂的郎中合作,你别累坏了。” 香桃闻言靠着枕头,淡淡的说: “大小姐,治病这事儿不是做生意,怎能跟人合作?” 丁琬矛盾的有些无地自容。 看着她累成这般,的确很心疼。 可二婶儿又是那个情况,她没法子说“不治”。 左右为难,全都在面儿上,香桃看个彻彻底底。 拿起桌上已经凉了的水要喝,被丁琬拦下了。 “等下,炉子上的马上就好,我给你兑一下,和温的。” 说完,不由分说的把杯子抢下,没给她。 香桃见她这般,轻笑着叹口气道: “你别担心,我没事儿。那套血元针,需的用内力把二夫人体内的淤堵,慢慢冲开。今天是第一天,越往后会越难,我今儿算是好的了。” 丁琬闻言愣住了。 怎么也没想到治病会这么多讲究。 那会不会就意味着…… “会!” “啊?”丁琬疑惑。 香桃没有隐瞒的点头,平静说: “你担忧的那个,会发生,如果没有遇到我。” 艾玛,这姑娘会读心术? 丁琬再次惊讶的样子,逗笑了香桃。 一改刚才的平淡,香桃深吸口气,说: “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来了。她身子耽搁的年头太长,不好治。但若是放任,等她过了不惑,身子每况愈下,就不会有几年活头。” “啊?”丁琬傻眼了。 咋也咩想到谭瑶竟然…… “你也无需担心,她现在不会有事儿了,我不能让她那么早见阎王。” 胸有成竹的说完这番话,突然意识到规矩,急忙坐直身子,又道: “那个……大小姐恕罪,奴婢刚才……” “别的别的。”丁琬拦住了她“请罪”的话。 这么有能耐的人,她肯定是没有机会遇到,又岂能把她真的当成下人。 刚才那么冷淡、疏远,如今好容易把人“焐温”,她可不能整凉了。 往前凑了凑,看着她,问: “屋里没外人,你跟我说实话,你是鹰卫吗?” 第575章 计划买房 香桃点点头,没有隐瞒。 水开了。 丁琬起身给她兑了一杯温水,又把茶壶续满,说: “鹰卫都这么有能耐啊!你会功夫、还会治病,都这么全面吗?” 香桃笑着摇头。 把水喝完,轻声地说: “回大小姐的话,奴婢也不是……” 丁琬接过杯子,打断她的话,说: “你别以‘奴婢’自称,你能过来帮我二婶儿看病,我很感激。我清楚自己的斤两,如果不是夜姑娘吩咐,你肯定不来。这样,咱们明面主仆,私下朋友,可好?” 难得有这么个能耐的人,她不说一定要留下吧,至少也得关系融洽。 日后有个啥事儿,求一求,也能好使。 香桃见她这般,轻笑着道: “真不用的,奴婢……” 丁琬明白让她此刻接受,并不容易。 轻笑着摇摇头,打断她的话,说: “你也累了,早些休息,时间有的是,我们慢慢来。明天去给我二婶儿治病,我还跟你去。” 说着,头也不回的端着汤盅离开。 香桃想要说话,根本来不及。 这就跟一阵风似的,让她很难抓到机会。 想到来之前黑鹰提醒的事儿,无奈叹口气,用掌风把蜡烛打灭,然后翻身睡觉。 丁琬回到厨房,耿氏那边已经做好晚饭。 见她回来,笑着道: “香桃咋样?” “歇着了。”丁琬回答。 把刚才自己得知的消息跟耿氏说一遍后,耿氏也后怕的“哎哟”了一声,道: “若是这般,那她来的还真及时。” 丁琬颔首,轻叹口气,说: “平常看二婶儿还不错,她对自己也特别舍得。什么阿胶、燕窝、参汤,天天都有。可没想到……” “谁说不是了。”耿氏端着饭,看着丁琬幽幽地道,“好在她来的及时,来的及时。” 不然等几年这谭瑶真的没了,丁文海只怕真的就要孤独终老。 第一个媳妇儿可以说她自己作的,这个各方面都好,可还是没了,人家难道不说他“克妻”? 人言可畏,啥都有可能! 徐致远把正房桌子放好,来都厨房帮忙收拾碗筷。 等全都收拾妥当,四个人坐在炕桌前吃饭。 顾芷伊的到来,对于徐致远来说,那是百利无害。 学识好、棋艺佳。 徐致远跟她学了不少。 看着跟顾芷伊相约饭后继续下棋的养子,丁琬轻笑着道: “致远,上元节开学,你可还去村头学堂?” 耿氏闻言怔住,不解她为何会这么讲。 但也没吱声,而是瞅着孙子。 徐致远眉头微皱,思索片刻后,说: “娘,您要是不跟孩儿提,孩儿也想跟您提呢。上元节后,孩儿想跟小舅舅去府城的腾飞书院。” 村头几个秀才能教的,这三年教的差不多了。 徐致远或许还能在村头对付二年,但是丁珏肯定不成。 他们俩又是形影不离,自然一个要走,另一个紧随其后。 耿氏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丁琬的意思。 把嘴里的菜,咽下。轻声的道: “琬儿,你的意思是……” “府城买房。” “真的吗?娘真的要在府城买房吗?” 不等耿氏开口,徐致远惊讶出声。 顾芷伊瞅了一眼丁琬,夹菜放在自己的碗里。 丁琬拿起汤勺,边盛汤边说: “是有这个想法。朝廷赏了金子,娘扩建村头学堂,也得管管自己的儿子。你自小就跟外祖父启蒙,又同你小舅舅一起念书,底子打的不错。” “找个学识渊博的夫子继续学习。假以时日,你也能有出息。不一定非要入朝为官,至少考个举人,也算这些年你没白用功。” 如果父亲没有入朝做官,那他跟丁珏在村头继续念书,也没啥问题。 可现在村头的学堂,六个夫子,六个秀才。 虽然年年岁考都能得优,但再往下教,也确实教不得什么。 徐致远的眼睛放光,不住点头,说: “娘,您忘了,我是想要惩奸除恶,像外祖父那般。那我等娘的消息,到时候跟小舅舅一起去府城。两年后,我跟小舅舅一起出去游历。” 常言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他有这个想法,丁琬自然是要支持的。 耿氏瞅着孙子信誓旦旦的样,笑眯眯的看着丁琬,说: “你让我不去作坊,是不是就准备让我陪他们去府城?” “是有这个想法。”丁琬没有隐瞒。 喝着香浓的鸡汤,笑着又道: “致远还小,二珏住在府城的学堂,倒也没啥。可这孩子不成,娘肯定担心。” “说的好像我就不担心亲家小舅似的。”耿氏抱怨。 放下筷子,掏出帕子擦了擦嘴,道: “成!如果是为了两个孩子念书,那我去府城照顾他们,义不容辞。我知道你走不开,家里酒坊啥的你都得顾念。二珏要是去府城,你爷、奶那边……” “娘放心吧。我爷跟我奶那般不是问题。他们都支持孩子念书。估计到时候小玮也得去,他今年也十二了。” “都去,都去。我照顾三个孩子,绰绰有余。再说他们都懂事儿,用不着我干啥,顶多做做饭、洗洗衣。”耿氏满口应着。 丁琬笑了笑,没吱声。 让她过去,自然不是让她做老妈子的。 到时候她会买下人,照顾好他们。 府城宅子里有个大人坐镇,总好过三个孩子既要读书又要主事来的强。 夹菜放在徐致远的碗里,小伙子很高兴,一双眼睛笑的弯弯,很是娇憨。 吃过饭,徐致远跟顾芷伊下棋,耿氏帮着丁琬收拾厨房。 看着隔壁屋子黑漆漆,压低声音,道: “这香桃没事儿吧,可别累坏了她。” “放心吧娘,没事儿的。”丁琬摇头回应。 婆媳俩一起刷碗,耿氏把刷干净的碗擦去水,放进碗架子里,说: “琬儿,你打算买多大的宅子?” “一步到位,二进的!”丁琬没有迟疑的回答。 耿氏没有拦阻,不住的点头,道: “可以可以。以咱家现在的身份,买二进宅子不张扬也不委屈,鼎好。” 丁琬就知道她会同意。 把最后一个碗递给婆婆,长舒口气,说: “致远日后错不了。到时候徐家门楣,肯定不止如此。” 耿氏笑眯眯的“嗯”了一声,眼睛里都放着光…… 第576章 顾家平反 府城买房的事儿,转天丁琬就去找了安辰。 说出自己对房子的要求,还有位置。 至于价格无所谓,她现在出得起。 安辰听过后,满口答应。 反正过几天就要去府城办事儿,顺道也就张罗了。 丁父、丁母知晓此事后,也全都支持丁琬这么做。 没有条件,讲不了。 如今有条件了,自然要给孩子们最好的。 一时间,村里都知道丁琬要在府城买房的消息。 有羡慕的,也有酸的。 反正不管啥吧,那也是人家的事儿, 香桃雷打不动,每天上午都去丁文海家给谭瑶看病。 有时丁琬陪着过去,有时顾芷伊陪着。 总之不会让她自己一个人去。 毕竟那天的疲惫,大家都看到了,也挺害怕。 谭瑶也很感恩,知道每次香桃给她扎针后,都会很累。 就把自己的那些补品,成批成批的往徐家搬。 要不是丁琬拒绝,她都要把家里做饭的婆子,送过去两个,照顾他们。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一直都在蛟阳县养伤的丁槐,哦不,是周皓倾。 周皓倾神采奕奕的从蛟阳县回来了。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县衙的师爷。 顾家平反,圣旨在蛟阳县那边宣读完毕,由周皓倾带着圣旨过来,同平阳县县衙师爷,一起找顾芷伊。 主要还是给她改户籍。 丁琬听着周皓倾的告知,握紧顾芷伊的手,道: “不错,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顾芷伊本就伤感,听到这话,直接扑进她的怀里,放声痛哭。 丁琬一边轻拍她的后背,一边看着周皓倾,道: “丁槐,不是,皓倾。这圣旨应该你表姐亲自来接,怎么还传到了蛟阳县?” 周皓倾摇头,也有些迷茫的道: “不止琬姐疑惑,当时我跟大伯父也很困惑。可传旨的大人说,他有事要南下,所以就让我代为转达。还说我是她表弟,也算顾家人。” 这叫什么理由?! 丁琬不悦。 这分明就是故意不过来,躲懒吧。 师爷察觉到丁琬的情绪,清了下嗓子,道: “徐娘子,甭管咋说,顾家洗清冤屈最为重要。顾姑娘的户籍重上,朝廷有给了银钱、归还了府宅,也算弥补一点了。虽然顾大人、顾夫人……唉,人总得往前看,您说是不?” 丁琬自然不会拿师爷出气。 毕竟他在这件事儿上,没有任何责任。 捏了捏顾芷伊的纤腰,无声提醒。 终于,这小姑娘止住了哭声,接过了丁琬地给她的荷包。 放在桌上,鼻音浓厚的说: “让师爷特意跑一遭,真是不好意思。这点子心意,师爷拿去喝茶,莫要拒绝。” 这是喜钱,自然不能不要。 师爷笑着点头,接过来后,道: “如此,顾姑娘的户籍,暂时上在徐家可好?等你有了府宅,在择日迁过去。” 耿氏不住点头,表示没有意见。 不过周皓倾摇头,直接开口道: “谢谢亲家伯娘的好意,皓倾心领了。” 说完,扭头又道: “师爷,我表姐的户籍不着急,我会找时间过去办。” 师爷闻言微怔,随后笑呵呵的说: “对,对。周公子在府城也有宅子,可以让顾姑娘的户籍,直接落到您那里。” 说着,将需要顾芷伊按手印的文书拿出来,摆在桌上。 等她依次按好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收起,揣进怀里。 事情办妥,喜钱也收,师爷笑眯眯的说: “没啥事儿我就先回了。县衙事情还有一些,就不坐了。” 丁琬颔首,下地穿鞋,道: “劳您走这一趟,改日去县衙,一定好好谢谢您。” “徐娘子这话就见外了。不说这个,就是您二舅舅这层关系,咱们也不是外人。”师爷说着客套话。 徐致远跟周皓倾也都下地,三个人一起出去送师爷。 耿氏瞅着顾芷伊,心疼的说: “好了,事情全都解决了。日后你可以大大方方的出去,不用再怕谁了。” 顾芷伊带着哭腔“嗯”了一声,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 这就是丁现去了府城。 但凡他在家,她都能有个倚靠。 而且,她不用顾忌的跟他一起见面。 丁琬从外面回来,瞅着还在哭泣的姑娘,道: “哭吧,猛劲儿的哭。哭过之后咱就要调整心态,等着我二叔家下聘了。” 话落,顾芷伊又是满脸通红。 耿氏看着儿媳开玩笑的样子,轻叹口气,说: “好了好了,她害羞,你就别逗她了。这是大喜事儿,我去厨房看看,晚上加菜。致远,去看看你小舅舅干啥呢?刚才忙乎的都把他给忘了,赶紧喊来。” “好。”徐致远颔首,跟着祖母一起出去。 丁琬看着多日不见的周皓倾,起身来到跟前,说: “伤到哪儿了?能看看不?” 周皓倾指了指伤口,摇摇头道: “琬姐别担心,伤口已经结痂、全好了。” 丁琬瞅着他指的地方,的确不方便看。 重新坐回位置,道: “顾家平反,京城那边可有啥动静吗?不是说京城济阳伯府陷害的顾大人?他们现在如何?” 周皓倾冷“哼”,微眯着眼睛,道: “获罪了。男子流放三千里外的西北。女眷倒是被宫里的惠妃娘娘保下了。” “全都保下了?” “是。”周皓倾点头,意难平的道,“济阳伯府家里十岁以下的男丁,也都没有流放。” “啪——” 丁琬气的拍桌,愤恨的道: “害得顾大人家破人亡,耿家无一人砍头,反而还能完整的在京城生活,哪有的道理!” 周皓倾自然也恼火。 可这就是朝廷给出的结果,不高兴又能怎样,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丁琬瞅着那张清单上的东西,顾家上下那么多条人命,最后就换回来一些金银跟京城府宅。 多讽刺。 丁琬叹口气,想起前世跟耿家的曲曲折折,冷笑着道: “无妨。这世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或许耿家的报应还没到,咱们且看着就是。” 周皓倾闻言点头,看着双眼红肿如铃铛的姐姐,说: “今年我会下场,如果能三连中,年后我就去京城。你放心,顾家的仇,我铁定报了。” 第577章 该提上日程 顾芷伊泪眼婆娑的看着表弟,重重点头,说: “我信你。不过有些事还是不要勉强。天家决断,这样处理已经很好了。” 她怕周皓倾的冒进,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他今年会不会三连中,谁也不清楚。反正全都看慢慢来。 丁琬看着信誓旦旦的周皓倾,叹口气,道: “你也别操之过急。三连中若是出现,你也不过也是举人……” “不是。”周皓倾摇头。 顾芷伊再旁看着丁琬,道: “他是童生,八岁就考中了。想来周家平反,他的童生身份会还给他。” 丁琬闻言惊讶,见周皓倾颔首,说: “既如此,你还是需要谨慎一些。就算真的中了,朝堂之上你还稚嫩,济阳伯府能不动就不动。” “好,我听琬姐的。” 他这般配合,丁琬心里松口气。 想了下,转移话题问: “皓倾啊,你说我二叔那边啥前儿跟你们提亲合适?你姐跟大现都不小了,如今顾家平反,他们的事儿也该提上日程了。” 周皓倾看着顾芷伊,轻声的问: “表姐,你的意思呢?” 顾芷伊吸了吸鼻子,深吸口气说: “答应的事儿,自然要作数。一切都听表弟跟琬姐姐的安排。” 这就同意了。 丁琬琢磨的聘礼的事儿,周皓倾琢磨嫁妆的事儿。 屋门拉开,丁珏跟徐致远一起进屋。 还没等他们出声,丁珏骤然出手,周皓倾翻身躲开。 两个人你来、我往,就那么过起了招。 说实话,丁琬还是挺担心的。 毕竟周皓倾身上有伤。 不过仔细观察能发现,丁珏顾念着呢,没有用全力。 片刻后,丁琬开口打断他们俩。 “好了好了,点到为止,别没完没了的。” 丁珏收手,周皓倾有些微喘。 到底受伤较重,表面看着没事儿,里子要想恢复,终究没有那么容易。 丁珏给他倒了杯水,关心的问: “咋样?还没好吗?” “好多了,不过还是得慢慢来。” 丁珏闻言抬头,问: “姐,香桃在家吗?” “没回来呢,等回来让她看。” 丁珏颔首,这才冲着顾芷伊抱拳拱手,道: “恭喜旨意姐得偿所愿,顾家平反,您也不用再有负担。” 顾芷伊微微侧身,受了半个礼。 周皓倾平复好呼吸,开口道: “琬姐,过些日子的要去府城拜师,不知琬姐可有意,让二珏跟我一起去?” 丁琬笑着点头,瞅着儿子满眼期待的样子,笑着道: “我是打算在府城置办个宅子。村头学堂能教的都教了,他们若想日后出仕,还是得换个地方,好好读书。” 周皓倾闻言,明白的颔首。 “琬姐,明儿让二珏先跟我走吧。我在府城有宅子,刚买没多久。” 丁琬想了一下,点点头,说: “也行。你明儿什么时候出发?” “吃过早饭。”周皓倾回答,“表姐跟我一起走。” 丁琬抿唇,想了一下,道: “成,那二珏吃完晚饭就去跟咱娘说。小玮那边你得告诉一声,就说他不着急,跟致远一起去。” “知道了。”丁珏满口应下。 他今年不能下场,可他期待两年后。 既然跟姐姐定下了约定,就不能反悔。 只要他努力念书,稳扎稳打,两年后必然不同。 徐致远听说自己要跟小玮舅舅一起去,虽然心里不想,可终究也没吱声。 反正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各自有自己的打算。 香桃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大小姐,奴婢回来了。” 不管她多累,每次治疗好谭瑶,都会过来复命。 丁琬说了好多次,不过她还是拘着身份,没有任何愉悦。 但也仅仅是对自己,旁人她不会这般低声下气。 指了指一旁的周皓倾,道: “给他诊脉看看吧。这孩子前些日子受了伤,养好了,不过身体好像还没有完全恢复。” 香桃打量一番,淡淡的说: “晚上很晚才睡吧。” 周皓倾微怔,随后点点头,算是回答。 “别熬夜了,身体本就不好,再熬下去就不用科举了。”香桃说完,扶着桌子起身。 丁琬伸手帮忙,把人安置在炕上,问: “给他开药调理调理?” “……也好。”香桃点头。 顾芷伊知道她的毛病,倒了杯温水,又把家里时常备的糕点拿出来,道: “喝口水,吃点东西吧。” 香桃倒也没有客气,把水喝完,拿起一块软糕小口进食。 不住打量着周皓倾,直把人看的面红耳赤。 这要不是知道她是郎中,小伙子肯定得翻脸。 一块软糕全都吃下后,香桃长舒口气,说: “我给你开药之后,你要切忌不可熬夜,戌时末必须睡觉。晨起该练功练功,但也不能太累。饮食上多以滋补为主,不可长期清淡。” “是。”周皓倾满口应下。 顾芷伊把纸笔备好,香桃打量着周皓倾一番,又道: “气性比较大,需要改一改。气大伤肝,肝火旺盛不是好事儿。多吃莲藕、萝卜这些疏肝理的东西。” 话落,香桃拿起毛笔,低头写方子。 丁琬想了下,用手肘碰了碰顾芷伊,说: “明儿出发去府城,快的话四天能到。到了第一件事儿,先去伢行买下人。其他都能凑活,做饭的婆子不行。” 这事儿告诉周皓倾白扯,这小子对自己,那是能对付就对付,根本不带好好照顾。 见顾芷伊颔首,丁琬瞅着药方。 等香桃放下毛笔后,道: “这药需要喝多久?” “先喝十天,等二夫人这个疗程的针扎完,奴婢会去府城给他诊脉,到时候再酌情处理。” 丁琬把药方吹干,交给顾芷伊,说: “到了府城就给他抓,每天盯着他喝,省的他忘。” “放心吧琬姐姐,我知道的。”顾芷伊接过来,小心收好。 丁琬看着香桃的疲惫,轻声又道: “回去歇着吧,一会儿把饭给你送过去。” “好。”香桃颔首,没有拒绝。 人走之后,丁琬看着周皓倾还有丁珏道: “去了府城念书,也不可熬夜费精力。拼一拼是好,但不可以拿身子开玩笑,明白吗?” 二人互看一眼,点点头,应下了…… 第578章 定不踏实 关于通知丁父、丁母的事儿,不用丁琬出面,丁珏自己就可以搞定。 两位老人家一听他先去,小玮跟徐致远等府城房子有着落再说时,都纷纷点头。 总要有个轻重缓急。 毕竟周皓倾今年下场,至于丁珏…… 丁母瞅着二孙子,轻声的问: “珏哥儿啊,你今年十六了,有没有想过下场试试?” 有,怎么没有?! 深吸口气,把心里的话咽回去,道: “奶,我不着急,我再等等。” 丁母不过是一个提议,见他这般说了,倒也没再继续。 打个哈欠,挥挥手,说: “回去简单收拾些东西,明儿得起早走呢。其他的都放这儿,等你姐过去的时候给你带。” “好。”丁珏点头,起身行礼。 丁父把早就准备好的荷包拿出来,塞给他,道: “这个你拿着。孩子出趟门,做爷爷、奶奶的,不能不表示。” 辽东府有这个习俗。 家里的孩子如果出远门,家里条件允许,会给那些银钱。 也有不拿钱,蒸包子、馒头,给带着的。 反正就是一份心意。 丁珏并不缺钱。 可这份钱,他还是收了。 “爷就放心吧。我都十六了,能照顾好自己。” 丁父点点头,催促他赶紧回去收拾。 丁母等人走后,听到关门声,这才长叹口气,道: “你说说,这都十六了,亲事还没着落了。大现那都……唉,我这要抱重孙子,咋就这么难呢。” 丁父闻言拍拍她的肩头,说: “不着急不着急,顾家如今没事儿了,大现跟那丫头应该快了。” “可是这府城的房子……多贵啊!”丁母犯愁。 丁家的家底儿是不薄,可丁文海的薄。 分家出去虽然在酒坊上工,可前期摊上赵氏那败家的娘们,赚的都没了。 好不容易稍微过好一些,可时间太短了,根本不够。 要说谭瑶的嫁妆,那肯定绰绰有余。 可丁家哪有用续弦媳妇儿嫁妆的道理? “老头子,你翻翻,看看咱手里还有多少银子。” 丁父把匣子从箱子里拿出来,放在炕上。 这里面的银子,都是逢年过节,两个儿子、一个闺女,还有一个出了门子的孙女给的。 他们吃、穿、喝,都不用愁。 自然这银子也就攒下了。 数来数去,一百六十七两。 这点银子在县里买房子,绰绰有余。 可是在府城,铁定不够! 丁父细细琢磨,看着爱操心的媳妇儿,说: “你也跟着着急上火。这银子明儿让人把老二喊回来。他手里肯定也有,只是不够。咱们一起凑凑,咋也能给大现买个房。” 丁母点点头,无奈的道: “只能这样了啊!” 丁父一边收拾银子一边催促着: “睡吧,明儿还得早起呢。那俩孩子要去府城,可不能耽误了人家的事儿。” “知道了。” 丁母应下,转身把炕被铺好,老两口宽衣准备睡觉。 “对了老伴儿,抽空找下琬儿,让她劝劝二珏科举的事儿。既然有能耐,那还拖啥呢?十六岁开始,最快也得十八岁才能殿试,万一耽搁一年,他就得弱冠了。” “好,知道了。”丁母再次应下,帮他把被子往上拽了拽…… …… 转天吃过早饭,丁珏三人离开。 丁母把丁文海跟丁琬留下,丁父则去后院活动筋骨。 后院那片地都是他用来种旱烟叶的,也是唯一一块他能干活儿的地。 丁母把炕桌放下,倒了温水,看着儿子,说: “二海啊,这顾家平反,顾姑娘的户籍也要变更,她跟大现的事儿,也该办了。” 丁文海颔首,看了眼侄女,道: “刚才琬儿还跟我说了,让我这边准备准备。” 丁母扭头,把匣子拿出来,放在桌上,说: “这是我跟你爹的。你们兄妹三人还有琬儿每年给的,我们也没花就留着。还有家里卖粮啥的钱,都在这儿了。二珏去府城,给他拿了些,剩下的你拿走。” “娘,我……” “你先别急,听我说。府城的宅子不比县里,这钱在县里买绰绰有余,在府城可不够。你再给添点儿,总不能让他们小两口没地方住吧。” 丁文海一听这话,更加不要了。 “他们成亲在村里,不去府城。咱村这么大呢,划个房场就行。” 丁母见儿子固执,拍了下桌子说: “糊涂!人琬儿还知道给孩子们创造机会,你做爹的咋就不知道?” “娘,咱得量力而行。”丁文海摇头,不赞同母亲的想法。 他现在手里是有钱,但让儿子去府城定居,他做不到。 别看娶了谭瑶,可家里的一切开销,都是他来。 除了谭瑶吃的那些补品。 “娘,我知道你心疼孙子,可有多大碗吃多少饭。琬儿是真有钱,御赐的金子,酒坊的酒、作坊的肉,那都是钱。可我手里没那么多……” “所以我才帮你啊!” “哪有的道理!”丁文海霸气挥手,不依的道,“我儿子娶媳妇,我老子娘拿钱,凭啥?” 丁母恼了,皱眉瞪眼的看着他,道: “凭我是你娘!” “我……” “你啥啊你?我告诉你,这府城肯定得去。你不考虑你大儿子,也得看看小玮。小玮现在念书不错,他跟二珏一样,前途无量!” 丁文海嗤笑,缓缓摇头说: “娘,我知道小玮前途无量,所以琬儿在府城买房,我厚着脸皮让小玮过去。我的能耐,也就能供他在府城的书院读书。” “至于娶媳妇、房子的事儿,我到时候有多大能力就使多大能力。如今大现这里,我能拿出来的就是三十两银子的聘礼,外加咱村七间瓦房。” 三十两银子聘礼、七间瓦房。 这在农家,那绝对是上等人家。 可若在顾芷伊面前,那是真少了。 不过丁文海的做法也没毛病,不能打肿脸充胖子。 丁母看着固执的儿子,长叹口气,说: “我知你的想法,可是二海啊,咱能给他置办为啥不置办呢?难道你当爹的,还舍不得花钱?” “娘,我舍得花钱,可我也得顾及家里。我不能拿着娘跟我爹辛苦攒的钱,去给我儿子买房子啊。还是府城的房子,咱就是老农,咱得踏踏实实!” “你这俩儿子,注定不踏实!” 第579章 为了我们的将来 丁母不让步,执意要把钱给他。 丁琬瞅着眼前的母子二人,无奈的叹口气,说: “奶,二叔,这事儿说白了,都得下聘那天再议啊。你说你们搁这儿争得面红耳赤,万一人家大现跟芷伊,自己有想法呢?” “再有想法,咱老丁家也不能花女人嫁妆,这是底线!”丁文海强调。 依着他,这门亲都不做,换个村里的姑娘。 到时候大儿子在村里跟儿媳妇生活,他还能帮着带带孩子,何乐而不为? 丁琬打心里佩服二叔,扭头看着祖母,道: “奶,你把我爹、二叔、小姑他们,都带的很好。二叔,大现是我奶一手养大的,丁家长孙,您觉得他会没有底线吗?” “有又能咋地,他赚的都是辛苦钱,能有几个。”丁文海摇头。 他不知道儿子到底有多少钱,但满打满算,二百两撑死,这还是给他多说的。 丁母瞅着儿子,桌下拽了拽丁琬。 无声的寻求帮助,不过丁琬决定保持中立,谁也不帮。 “二叔、奶,你们就别忙活了。这事儿等我去府城,找他们探探口风,然后再说。就是下聘,不也得找个吉日?也不能立刻、马上,对不?” 母子俩互看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丁文海给母亲倒了杯温水,无奈的道: “娘,我刚才说话有些冲,您可别往心里去。” “净胡说。”丁母摇头,喝了口水,笑呵呵的说,“你有出息,有志气,我当娘的骄傲。琬儿啊,这探口风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奶,这事儿我能办。” “那还有一个,你也一起办了吧。” “啥啊?”丁琬随口问着。 只要他们母子不吵,啥事儿都成。 “我想让你劝劝二珏,今年也跟着一起下场试试吧。十六了,就算再快,也得十八岁才能殿试,对不?” 丁琬闻言蹙眉,没有应声。 前世丁珏弱冠之后参加的科举,最后还是歹人所害。 所以她才跟弟弟定下三年之约。 毕竟,有父亲在官场帮扶。 没想到如今祖母竟然主动提及,她是应还是不应呢?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丁文海拍拍她的手背,道: “你提一嘴,如果那小子不答应,那就算了。二珏也有主意,由着他吧。” 丁母不悦的瞅着儿子,不高兴的说: “你这孩子,你咋不帮娘呢?” “娘,这不是帮的事儿,主要还得看二珏自己。再说了,我大哥也才进官场,还是低调一些的好。”丁文海老神在在的说。 丁母看着她,嗤鼻撇嘴。 “别弄得好像你都懂似的,要是没有你媳妇儿,你能知道这些?” 丁文海“嘿嘿……”憨笑两声,这事儿就算掀过去了。 对于丁家母子来说,这事儿是过去了。 可是对丁琬来说,这事儿过不去。 如果让她决定,那自然还是在等二年。 可祖母主动提及,难道就不是二珏所想? 一连几天,丁琬都愁眉不展。 这天在酒坊忙的有些晚,回到家吃过饭,又被徐致远“抓住”,磨叽了好久。 主要的目的就是一个:要去府城念书、找舅舅。 好不容易安抚了儿子,疲惫不堪的回屋,没想到徐永涵正盘腿坐在炕上,炕桌摆着,饭菜一应俱全。 细看就知道,是今天晚上家里吃的。 奇怪,香桃那丫头就住在这边,怎么会让他进来的? 丁琬不想跟他纠缠,坐在炕上,开门见山: “你咋又来了?我家的饭菜就那么香,你大老远也得跑回来吃?” 徐永涵瞅着她疲惫不堪的样子,忍下心疼,道: “你家也是我家。虽然现在我娘不让我回来,但我不去正房,回自己的屋子就是。” 丁琬一听这话,嗤笑着说: “虎威将军的意思,这房子我该物归原主?” “如果你想,也可以!” “…………” 丁琬彻底傻眼了。 这是什么情况,按照戏文里演的,他不是该争取? 冷笑着长叹口气,丁琬幽幽地道: “行啊,虽然早了些,不过今年也是第四年了。你啥时候回来?” 徐永涵没吱声,一顿风卷残云,桌上的盘空、碗空、杯子空。 用手背抹了下嘴,抬头看着她,说: “我啥时回来你就啥时要放妻书,对吗?” “对。” 徐永涵下地,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的瞅着她,道: “一点都不能过下去了,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对吗?” “对。” 徐永涵点点头,站直腰身看着窗户,说: “既如此,那你就守着吧。我不回来了。” “好啊,求之不得。” 话落,一股风袭来,等丁琬定睛一看,自己居然被他压在了剩下。 别看成亲二年,可他们之间在一起,就那么一次。 都是雏儿,体验也不好,所以丁琬并不热衷。 冷着脸看他,幽幽地道: “怎么,将军想要用强的?” 凝视着不温不火的脸儿,徐永涵真想剖开她的心看看,是不是黑的。 带兵打仗,他不含糊。 上阵杀敌,他不费劲。 可偏偏对上这丫头,他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挫败的抵着她的额头,有些微喘的道: “琬儿,咱不闹了好不?你就是真判我出局,不也得让我死的明白?” 丁琬不躲不闪,对于他的苦苦哀求,更加无动于衷。 每每想到那个前世后来的事情,她恨得就浑身发抖。 如今他说她闹? 丁琬涣散的瞳孔聚焦,凝视着他,说: “我闹?在你徐永涵的眼里,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再跟你闹,对吗?” 徐永涵猛地起身,顺带把她也拽了起来。 “你告诉我,你因为啥对我这般。我跟你说过,改名是迫不得已,诈死也是无可奈何。你可想过,如果那个时候我回来告知于你,你跟娘还有致远,都不能活命。甚至整个土庄子的人,都够呛能活!” “所以你就隐瞒了,进而就成了虎威将军。” 徐永涵蹲下身子,仰头看着她,说: “琬儿,我不止瞒你,还瞒了我娘。我成了虎威将军,那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难道你忘了,我答应过你,让你做官家夫人,嗯?” 第580章 一个人静静 低沉的嗓音传来,让丁琬的心,抽了一记。 耳畔仿佛听到了新婚那天晚上,他说的话—— 琬儿那么美好嫁给我,我不能不努力,窝在农家一辈子。你等我几年,我跟大哥一起去参军,我会拼个名头回来,让你做官家夫人。 轻松的话语,让她嘴角上扬。 徐永涵见她这般,心中大喜。 “琬儿,我兑现承诺了,我让你做了将军夫人,嗯?” 话落,下一秒就看到丁琬满脸悲痛,仿佛被什么伤到一般。 “丁琬,丁琬……琬儿……” 徐永涵边叫边轻拍她的脸颊,直到她的双眸慢慢有光,这才松口气。 “你咋了?” 关心的话,听在丁琬的耳朵里,是那么的膈应。 扭头看向一旁,淡淡的道: “没咋,就是不想相信你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毫无顾忌的跟他一起。 可是心里那道儿坎,却怎么都过不去。 他娶了,他娶了公主,做了驸马,还是一品大将军。 而她,跟胞弟从城楼摔下,惨死至极,谁又心疼? “猛”地起身,让原本蹲着的徐永涵猝不及防的坐在地上。 丁琬仿佛没有看到,走到窗边站下,瞅着明纸上自己的影子,呢喃: “徐永涵,如今你已经摆脱了徐二年,就好好生活吧。以你现在的身份,娶啥媳妇儿还没有了?你对我……不过是意难平,还是算了吧。” 徐永涵闻言,“腾——”地一下起身,几步来到跟前,隐忍着道: “啥叫‘意难平’?老子跟你是从小夫妻,咋就被你说的如此不堪,嗯?” “不堪吗?”丁琬嗤笑。 转头的一瞬间,眼泪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我问你,如果当初我没识破周氏姐弟的诡计,真跟周子旭走了,你会如何?” 徐永涵蹙眉,深吸口气,回答: “如何?根本就不可能发生,我为啥要去考虑。” “咋就不能发生?”丁琬追问。 徐永涵瞅着她倔强的样子,无奈的摊手,说: “媳妇儿,你熟读《大周律法》,那么蹩脚的骗人手法,你怎能上当?你不觉得这根本就不成立吗?” “?!” 丁琬后退好几部,内心的冲击,一浪高过一浪。 是啊,她熟读《大周律法》,那么明显骗人的话,她怎能相信? 她……她…… “琬儿,琬儿你……” “别碰我。”丁琬清冷的呵斥。 靠着桌子,双手慢慢攥成拳,秀眉紧蹙。 上一世到底算什么? 她到底是怎么了? 怎就当时一点都不怀疑? 怎就那么蠢? 多讽刺啊! 她怨他,怪他,甚至可以说是恨他。 可如今呢? 徐永涵眼瞧着她的面部表情,走过去,关心的问: “媳妇儿,你到底咋地了?” “…………”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 徐永涵见状,继续又道: “媳妇儿,你若执意想知道答案,那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我回答你,回答你还不成?” 话落,果然她的视线,慢慢移过来,给了些许反应。 徐永涵趁热打铁,握着她的肩头,轻声地说: “如果你真的跟周子旭走了,我会去找你,我得问个究竟。我不相信自己相中十几年的女孩儿,就那么弃我而去,我得知道原因!” 看着她“吧嗒……吧嗒……”落泪的凄惨样子,徐永涵慌了。 不顾一切的把人搂在怀里,一边哄着一边说: “媳妇儿,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我保证以后……” “徐永涵。” “啊?” “你能先走吗?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徐永涵看着怀里不挣扎的小女人,虽然不想放手,但也了解她的脾气。 双手捧着她的脸,抵着她的额头,道: “我可以先走,也可以让你自己呆会儿。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 “我暂时还不想说。”丁琬面色平静的回答。 徐永涵见状,也不好逼迫。 只能捧着她的脸儿,浅啄一记她的唇。 本以为会被推开,没想到她竟然没有。 仿佛被鼓舞了一般,想要再次讨吻,却被她扭头躲过了。 如此,他也不好再过分。 只能在她的脖颈处浅啄一记,说: “我先走,你早点歇息。不管你想什么,我都想请你慎重。出一家进一家不容易,更呵护我们是打小一起,感情较其他人要深厚。我诈死不归,这些都是有原因的,你理解我。我向你保证,这肯定是最后一次,真的。我……” “可以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好。”徐永涵应下,把腰间的东西拿出来,塞给她,说,“这是我这几个月的津贴,上交给媳妇儿。以后只要有机会回来,都给你。” 丁琬不想要,可他的大掌特别用劲儿,她根本拒绝不了。 手被捏麻,她也不说话。 直到麻的感觉消退,徐永涵也走了。 深吸口气,把荷包里的东西倒出来。 有银子也有银票。 大将军的津贴的那么多? 他们不是按年发,发俸禄的吗? 对于军营,她不是很懂,但这些钱,她也没打算动。 连同他前几次给的,还有那个印章,全都单独放在一个匣子里。 酒坊前期需要银钱,的确动了他给的。 不过等赚钱以后,就把他给的全都补足。 摸着匣子,丁琬脑子乱作一团。 至少她现在不是恨徐永涵了,而是恨自己。 那么蹩脚的理由,她怎么就信了? 呵呵,真是可笑啊,可笑至极! 屋门再次拉开,丁琬急忙用小毯子把匣子盖住。 香桃从外面走进来,屈膝行礼,说: “大小姐,我来收碗筷。” 丁琬没有吱声,就那么背对着她。 香桃见状也不说话,上前把空碗盘全都摞好,拿出去。 丁琬趁机把匣子放回远处,将小毯子抱在怀里。 片刻,香桃折返回来,手里拿着洗干净的抹布。 将炕桌擦干净,立在一旁。 全程,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而香桃,仿佛做贼心虚一般,屈膝行礼,转身就走。 丁琬淡淡的开口—— “你留一下,咱们聊聊吧。” 香桃的脚步顿住,转过身,道: “是,大小姐。” 第581章 你喜欢徐永涵 丁琬指着炕,示意她坐下。 香桃自知犯错了,低头道: “大小姐,奴婢今天……” 丁琬摇头,打断她的话,说: “屋里没有外人,你不用自称‘奴婢’。我与你,就只是谈谈今天的事儿。” 说到这儿,丁琬深吸口气,有些不舍的又道: “你我之间还有没有机会继续相处,全看这次了。若是谈崩,我就放你自由,没有什么三年之约。” 话落,香桃眉头紧蹙。几步上前,抿唇道: “大小姐生气,奴婢理解,可是这事儿……” “我说了,你别自称‘奴婢’。”丁琬强硬的提醒,杏眼圆睁。 香桃见状,一脸凝重,仿佛有好多话要讲。 丁琬见她这般,冷笑着又说: “我把你当做朋友,即便你不停地‘奴婢’、‘大小姐’的叫,可我依旧没把你当做下人。我总觉得,慢慢来,三年时间呢,我咋都能跟你交心、成为朋友。可我没想到,你就只是为了完成你的任务,根本不把我当朋友。” 香桃闻言,没有吱声,低头算是默认。 丁琬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内心五味杂陈。 “香桃,我心知跟你做朋友难,但你不该如此待我。” 香桃冷笑,倔强的看着她,道: “大小姐,您跟奴婢做朋友,不也就看中了奴婢这点本事吗?” 丁琬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说: “对,你说的这话我承认。我欣赏你的医术,同你搞好关系,日后对我大有益处。我是生意人,做啥都会讲究些回报。但你这人若不好,我也不屑与你来往。” “说实话,没有今日的事儿,我慢慢和你相处,就不信捂不热你。可偏偏今日……为何这么做?你该知道,我跟他现在是两个世界的人。香桃,你把他放进来,就没想过我会恼火吗?” 香桃抿唇,深吸口气,道: “你恼火我明白,但你也不能把我撵走。毕竟,我还得给二夫人看病呢!再说你身边,的确需要我。出门办事,有我你会方便不少。” 丁琬见她如此信誓旦旦,冷“哼”一声,道: “是啊,你看准了我因为二婶儿,不能放你走你,所以你就这般对我?好,那就这样吧。三年,三年时间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仅此而已。” 如此洒脱,反倒是让香桃措手不及。 不知为何,她此刻不想跟丁琬闹得这么僵,总觉得这样不对。 细细琢磨一番,香桃咬唇的道: “你就因为今天我把黑鹰放进来,就恼了我,是吗?” “我不该恼你吗?”丁琬反问,“不管我跟他关系如何,他现在是徐永涵,不是徐二年。你放个男子进寡妇的屋,你觉得这对吗?” “可你们是夫妻。” “我说过了,他现在是徐永涵,不是徐二年。” “那又怎样,你心里清楚,这俩是一个人!”香桃强调。 她不懂这女人到底在纠结什么。 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么低声下气,她竟然……竟然…… 意难平,扭头面对她,一改先前的恭顺道: “丁琬,你不觉得你很幸福吗?你的一切一切,都那么顺风顺水,那么多人护着你,你现在是怎样,不知足,要作吗?” “…………” 看着她不语,香桃清冷的继续道: “他为了你们家的事儿,不惜来求我,让我过来帮你。你可知那么一个不求人的人,突然求人,他得多难受。可他没有,他特别淡定,特别真诚,特别期盼我能帮你。” “我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他虽憨厚,可他骨子里有骄傲。他是我见过唯一一个对自己特别狠的男人。整个鹰巢,唯有他!” “进狼窟半年,足足半年,吃住都在里面。你可知他是怎么撑过来的?迄今为止,我都不敢进。可他为什么进去,你想过吗?” 丁琬瞅着眼前的女子,轻笑着道: “这就是你放他进来的原因?” “我拦不住他!”香桃无奈。 见她一脸不相信的表情,自嘲的又道: “我心知你不会相信,可我在鹰巢里,代号杜鹃,主要负责做药、看病、疗伤、下毒。我的功夫很好可你若是让我拦黑鹰,那你就强人所难!” 丁琬蔑笑,看着做戏的女子,挑眉说: “你不觉得这个借口,找的太不走心了吗?徐永涵在是徐二年的时候,他一点功夫都不会。空有一把子力气,你告诉我你拦不住,是拦不住还是不想拦?” “我拦不住!”香桃再次强调,“我刚才跟你说了,他在狼窟呆了半年。与狼一起生活,他要时刻保持警惕,时刻都不能松懈!” “我佩服他,打心里佩服!别说我拦不住,就是我能拦,我也不会拦。一个男人为了兑现给自己女人的承诺,那么拼命,你让我如何去拦?” 她的确不知道徐永涵这几年,到底都做了什么。 可他能成为虎威将军,也绝对不是偶然。 丁琬看着激动的香桃,平静的说: “你喜欢徐永涵,对吧。” “……对!” 香桃先是一愣,随后立刻承认。 她一直觉得丁琬是村妇,会酿酒,不过也是机缘巧合。 可今日二人对话,她算是明白了。 这女人,不简单的! 既然坦言,她也就没什么可忌讳的。 盘腿坐在炕上,面对着她,大方的继续说: “我喜欢他,谭迁求我给谭瑶治病,我不为所动。可他亲自找我,让我护你三年,所以我应了。” 谭迁? 没错,谭瑶是他亲姑姑。 在谭家前很值变动的时刻,谭瑶倾尽全力帮他,他不可能对这个姑姑,袖手旁观。 可他没请动,徐永涵却请动了,这香桃还真是…… “谢谢你坦言,忙去吧。” 香桃听到这话愣了。不敢相信的看着她,道: “你……你就不问问他求我之后,我要求他做什么?或者说,我护你三年,他护我一辈子,你没想过吗?” 丁琬笑了。 轻松的笑声,让香桃彻底看不懂了。 “你笑什么?难道我就不能这么要求他吗?” 第582章 你瞧不起谁呢? 面对香桃的问题,丁琬靠着箱柜,缓缓摇头。 “如果你能那么要求,我就不会同你做朋友。” “什么意思?”香桃费解。 这女人跟她做朋友,不是想利用她的医术吗? 怎么突然又…… “香桃,我不否认跟你做朋友,你的医术会给我带来很多助益。可若是你这人品不好,我不可能动这个想法。你很简单,是我交往过所有的人里,最简单的一个。” “你的意思是我傻?” “不傻吗?”丁琬反问,“没有一个女人,会在她的情敌面前,坦言自己的喜欢。更没有一个女人,会放弃这个机会,不给他们制造柈子。” “你……你瞧不起谁呢?”香桃咬牙,气愤的道,“我喜欢的人,我会光明正大的去争取,我不可能动旁门左道的心思。” “所以这就是我要跟你做朋友的原因!你够坦然,够义气。” 香桃抿唇,不甘心的道: “你别说的这么笃定,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 丁琬老神在在,眉骨轻挑的说: “香桃,你很骄傲。如果不是刚才我的那番话,你喜欢徐永涵的事情,你会永远按压在心底。至于徐永涵,我笃定他不知道你的心思。不然,他不会去找你!” “你……你既然这么了解他,就该理解他。” 丁琬瞅着如此无私为他人着想的香桃,深吸口气,道: “香桃,这事儿以后就别提了。日后我希望你……能拦就拦一下,实在不成再说。我跟他……暂时不可能。” “为啥啊?” “我俩不在一起,不是给你一个机会吗?” “你别扯皮。”香桃剜了她一眼,“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我对他根本就是一厢情愿,没想在一起。而且也不可能在一起。” “为啥?” “还为啥,他在意你呗。” 丁琬看着理所当然的香桃,眼前浮现了一身红衣迎娶九公主的徐永涵。 “既然他在一起,为何要娶旁的女子?” “什么?!” 惊呼的声音,让丁琬回神。 察觉到自己失言,轻笑着摇头。 “没啥,我就是觉得他改名挺好的。如今的虎威将军,娶谁还不行,我不过是一个妇人,再多一个身份就是酿酒娘子,对他在官场,助益不大。” 香桃见状,往前挪了挪,拉近彼此距离。 “丁琬,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可我觉得你不该把自己困在壳儿里。你现在就跟王八似的,把自己缩进去,不冒头,这是不对的。” 丁琬听着她的比喻,真想拍她一巴掌。 谁像王八? 她不过是…… “时辰不早了,我累了,想睡会儿。过几天我要去府城,你安排下时间,看我二婶儿那边,啥时候你能脱身。” 香桃见她不想说,索性也不再坚持。 从腰间掏出一个东西,趁着丁琬不注意的时候,按在了她的手背。 “呐,你盖了章就是我的人,以后有什么你就找我,我是你的朋友。” “为啥?” “什么为啥,你不是想跟我做朋友吗?” “可你这……是不是太快了?咱俩不是情敌吗?” 香桃翻个白眼,不耐烦的道: “你要是再提这个,我就真恼了。哪有你这样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不容易,但你也不容易。我不参与你们夫妻之间的事儿。” “但我欣赏你。至少你在知道我喜欢他时,没有对我嘲讽,反而真诚以待。你说的对,看一个人,就看她平日办事。你对我好,我清楚,我们是朋友。” 香桃说完,下地穿鞋,离开了屋子。 丁琬瞅着手背上的“杜鹃鸟”印,半天都没回过神。 江湖人都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吗? 她那么费劲要跟她做朋友,可到头来有这么顺利。 顺利的好像,刚才都是幻觉。 如果不是这个印…… “咚咚……” 窗户被敲,丁琬回神。 “谁?” “赶紧睡,别胡思乱想。明儿还得陪我去给你二婶子看病呢。” 说完,屋里的蜡烛灭掉了。 江湖有一招叫“隔山打牛”。 她这是啥?隔窗灭烛? 丁琬摸黑的放被、脱衣。 躺进被窝时,脑子里都是徐永涵的声音: 你熟读《大周律法》,那么蹩脚的谎言,岂能骗了你? 是啊,那么拙劣的谎言,前世她怎么就信了? 殉葬,呵呵,真是可笑啊! 如今,她倒是能理解徐永涵前世另娶。 因为那么蹩脚的谎言,根本不可能骗了丁琬。 所以她走,他心寒,进而另娶,情有可原。 哈哈…… 多讽刺啊! 她怨了那么久,最后竟然是她自己的缘故,所以才导致了前世那样的局面。 可让她重新开始,她真的做不到。 两世之间虽然没有任何联系,可她接受不了不忠贞的人、情感。 她承认自私,她真的…… 枕畔湿乎乎,丁琬直接把脸埋在枕头里,无声哭泣…… …… 转天开始,香桃对丁琬的态度就转变了。 不再像以前那般中规中矩,可以说有些跳脱,还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相处久了就会发现,香桃这个人真的很单纯。 她对任何事儿,都提不起兴趣,除了吃跟看病。 不管做什么,只要味道好,她都喜欢。 素的、荤的,来者不拒。 跟丁琬打开心扉后,会跟她提要求。 今儿可不可以吃顿酸菜饺子,明儿能不能来顿酸菜棒骨…… 至于给谭瑶治病,她比以前更加尽心尽力。 因为这个是她朋友的婶子,她得好好照顾。 香桃的转变,当事人谭瑶感受最深。 这天趁着香桃去西屋休息,谭瑶冲丁琬勾勾手指,压低声音,说: “她最近不对劲,可是有啥事儿?” “啥事儿?” “不知道,说不出来。”谭瑶摇头,坐直身子看她,又道,“我就是觉得吧……她跟以前不一样,特别……特别热情。” 丁琬闻言点头,没有否认的道: “是跟以前不一样。” “为啥?” 丁琬不想多说,看着她问: “最近感觉咋样?” “挺好。”谭瑶点头,“前些日子来小日子的时候,不疼,也没遭罪。” 丁琬端起茶杯,把杯子里的茶喝完,道: “明儿我会去府城,她跟我走。你这边休息七天,正好得空。” 第583章 计划出门 谭瑶知道她早晚得去趟府城,深吸口气,无奈的说: “你帮我劝劝你二叔,我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了。” “劝啥啊?”丁琬疑惑。 谭瑶摊手,苦笑着道: “我在府城有个二进的宅子。想着把它给大现,毕竟他是长子,我们日后得跟他一起生活。可你二叔说啥都不同意,犟的跟头驴似的。” 说到这儿,怨怼的翻个白眼,继续又说: “我也不知道他别扭啥呢!当初成亲,他就知道我嫁妆多,我也没瞒着他。府城的宅子,空着也是空着,让大现过去住,能怎样?” “可他说啥就是不答应,还老说你们丁家,没有花媳妇儿嫁妆的道理。但据我所知,大哥参加科举,嫂子可是用嫁妆帮助了。难道不是从小夫妻,他就不用?” 丁琬见她有些激动,轻声安慰着道: “瞧二婶儿这话说的,多外道。” “是我外道吗?明明是你二叔外道。”说完,不忘再翻个白眼,表达情绪。 丁琬拽着她的素手,捏了捏,说: “二婶,这事儿你也别怪我二叔。他那人吧,有点固执,还有些霸道。你过门这么久,他啥样人你铁定知道。直肠子,不会拐弯。” “那也太不会拐弯了啊!”谭瑶再次吐槽。 丁琬想了下,挑眉说: “要不这次咱们一起去府城?我爷、我奶也没出过门,如今天气变暖,道上也好走,带他们去府城散散心,也顺道看看你那宅子。” 谭瑶闻言抿唇,不安的道: “能成吗?你爹让公爹、婆母过去,他们可是各种推辞呢。” 丁琬想了下,笑嘻嘻的说: “放心,肯定会去的。你就说给大现下聘,如何?二珏都过去好些日子了,我爷、我奶也惦记。” 谭瑶越听越听高兴,越听越兴奋,越听越期待。 要知道,以前她在寺院,隔三差五下山转转,赶集。 可自打成亲后,她就一直在村里,没有出去。 顶多就是去酒坊找丁琬、丁翠兰,说说话。 细细算来,她可很久没出去了。 憋坏了! “好好好,这个主意好。到时候你去说,咱们一起去。马车到时候估计得三辆,家里有一辆,我这边出两辆。” 丁琬见她跃跃欲试的样子,就知道这是憋坏了。 好笑的摇摇头,说: “哪用得着你出两辆,我酒坊有马车。” “那不成,你酒坊需要车,得用。”谭瑶拒绝。 喊来常婆子,让她赶紧去县城定马车,仿佛下一秒就要走似的。 打发了常婆子,谭瑶看着丁琬又道: “你抓紧劝二老啊。咱们明儿一早吃过饭就走。路上快点,估计两天就能到。明儿晚上就歇在我卢家沟的别庄。” 丁琬没有异议,点点头,说: “那成,那就这么算。如果你跟着去,那咱就不着急了。反正你也在府城,香桃每天在府城给你治病也就是了。” 谭瑶颔首,满口答应的道: “成,反正就听你安排,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丁琬瞅着握紧自己柔夷的人儿,笑呵呵的说: “你这是憋坏了啊!” “可不。”谭瑶没有隐瞒,“我以前不说总出去,但隔三差五也出去瞅瞅,转转。可嫁了你二叔就不一样了,他比较古板,估计不喜欢我出去。” 估计! 丁琬笑着摇摇头,说: “你都说了‘估计’,肯定就做不得数。咱村里的妇人,时不常的还赶集呢,你该出去就出去,我二叔不会说。” “那不成,万一他不喜呢,我不给他添堵。” 深知自己的嫁妆,已经让他堵心了。 若是总出去,就会影响感情。 她聪明,心知男人最顾忌的是什么。 丁琬见她这般,心里替二叔高兴。 能有个如此为他着想的男人,她做侄女的,岂能不开心。 “这次去府城,我会劝劝二叔。二婶儿如此待大现、小玮,二叔该领情。不过二婶儿,你真打算日后跟大现一起生活吗?” 谭瑶闻言耸肩,坦言的道: “我听你二叔的。你二叔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两个儿子,他应该暂时哪个都不去。他的根在这边,而且你你爷、你奶也都在,他不会动。” 言外之意,那宅子就是给丁现了。 丁琬看着她这般,轻叹口气,说: “放心吧婶儿,我知道该怎么做的。日后真有那天,他们哥俩不会不管你。更何况香桃医术卓越,肯定会有自己的孩子。” 谭瑶点点头,低头瞅着自己的小腹。 都已经放弃了的,如今再次重燃信心,她真的很期待那天的到来。 看着眼前多出来的略有些粗糙的柔夷,心疼的握住,说: “你别什么活儿都做,看这手粗的!去了府城,好好养养,咱得对自己好些。对了,你那些葡萄酿,什么时候被拉走?” “还不清楚呢。”丁琬沉思片刻,又道,“估计快了,去年告诉了宫里,今年三月可以拉酒。” 谭瑶微眯着眼睛,想了下又道: “那金匾额呢?说是御赐,可到现在都没来呢。” 丁琬抽回手,笑着说: “估计京城拉酒那天,就是匾额建好之时吧。” 谭瑶见她这般淡定,倒也放下心来,道: “是我想多了。圣旨都下了,岂能反悔?这次去府城,你小姑去不?” “去。府城的酒坊,她撑!” 谭瑶一听这话,更加清楚自己走不了了。 老两口不动,小姑子再走,丈夫那拜年肯定说啥都不会去府城了。 不去倒也好,农家有农家的简单。 想到这儿,谭瑶挑眉道: “走之前把春耕的长工的定下吧,这样咱们出去,也能放心。” “好,都行。”丁琬没有异议。 香桃休息好了,从西屋过来。 谭瑶见她面色好了很多,指着桌上的冰糖百合马蹄羮,说: “赶紧吃一碗,补补。是不是日后给我治病,都这么累?” 香桃摇摇头,一边盛羮一边回答: “就第一个疗程累些。第二个疗程只是辅助,主要还是泡浴。每三天一次,我会给你放些生肌的药材,一遭保养。” 第584章 讨论聘礼 女人就没有不喜欢美的。 一听可以保养,谭瑶不住的点头,说: “你尽管开方子,多贵的药材都成。” 香桃闻言颔首,坐在一旁吃羮。 等她一碗羹汤全部吃下肚后,丁琬这才跟她一起离开。 如果还是平常,谭瑶铁定就留人多呆一会儿。 不过这次没有,她得赶紧让侄女去劝说公婆,好出门溜达。 就如谭瑶预料的一般,打着给丁现订亲的名头,二老都没有异议的同意了。 当然,丁琬也再三保证,去几天就回来,不会多待。 不然这二老,也不能那么痛快。 说走就走,当天下午,丁琬就把酒坊、作坊,全都交给了耿氏。 徐致远这边,也收拾行囊,跟着一起去。 自打知晓要去府城念书,这孩子就不去村头学堂。 要么去老宅跟丁玮一起看书,要么自己窝在房里练字。 耿氏对于孙子的“离开”,纵使百般不舍,但也没有拦阻。 把东西全都收好,坐在炕上,叹口气道: “致远啊,这次去府城求学,是你真正意义上的独立。你娘说了,会给你配个小厮。奶暂时不过去,等你娘回来、奶再去。你先忍忍,自己一个人适应适应。” 徐致远瞅着祖母的样子,笑着说: “奶,我都九岁了,不是孩子,您不用担心。您要是故土难离,您就在家。我休沐了,就回来看您。” “那不用,不用。”耿氏不住摇头。 她是故土难离,可孙子跟故土,她选择孙子。 大儿子已经确定没有了。 小儿子活着,但却回不来。 日后跟儿媳是什么样子,也不得而知。 搞不好,她就这一个村子了。 老徐家若是到她这儿断根,她可不好面对列祖列宗。 虽然,她对徐家也没啥太大的感情。 摸着明显窜一头的孙子,轻叹口气,说: “奶跟你去,你还小,那宅子总得有个长辈坐镇。你跟你小舅舅只一心好好念书就成,你十岁时,奶会让你下场试试。不过咱不着急,你有的是时间。” 徐致远“嗯”了一声,高兴的上扬嘴角…… 翌日清晨,吃过早饭,丁家三辆马车就出发了。 丁家二老跟丁翠兰一辆车。 丁琬跟徐致远、香桃一辆。 丁文海一家三口,共乘一辆。 就按谭瑶预期的那般,转天晚上,到了府城的宅子。 虽然黑天,但来过府城的三个人,都知道这宅子所处的位置,是府城贵人圈的地方。 安辰的房子,都不在这边,而且离得有些距离。 管家开门出来,恭敬的把人迎进去。 主院自然是给了丁家二老。 丁母起先是不同意的,毕竟是儿媳妇的嫁妆。 可人家执意如此,她推辞也没有用,只好厚着脸皮答应了。 大家全都分派好院子,晚饭就摆在了主院的厢房。 这会儿,丁现、丁珏还有安辰,也闻训过来了。 丁现一直住在安辰的宅子,丁珏住在周皓倾那边。 如果不是因为订亲在即,顾芷伊姐弟二人,今儿也会过来。 不过碍于规矩,只是托丁珏拿了些东西,聊表心意。 舟车劳顿,都比较上火,所以晚饭以降火、清淡为主。 大家累坏了,都安静的吃饭,谁也没吱声。 说不着急赶路,可二老刚出门就想回去,生生把谭瑶计划好的四天形成,缩成了两天。 吃过晚饭,婆子过来收拾,常婆子等 桌子擦干净后,把准备好的聘礼,放在桌上。 跟安辰当初的聘礼差不多,两只赤金的小凤钗,每一只足有一两重。 两只赤金戒指,两只赤金镯子,还有两对赤金耳坠。 其中一对,镶的东珠。 就这一对东珠耳坠,便得二十多两银子。 再加上两块栓有减金的银三事儿帕子,跟两匹上等锦缎。 这些算下来,小一百两银子了。 丁母瞅着聘礼,没有吱声。丁父更加不开口。 丁文海见了,面色凝重的看着谭瑶,道: “聘礼我说了,就照三十两银子来。你这……自己添了多少?” 丁现也忙不迭开口说: “母亲疼我,我心里感激,可这东西太多了,真的不用。” 谭瑶看着如出一辙的父子俩,扭头看向了丁琬。 “我说什么来着?这就是把我当外人呢。” 轻飘飘的话,让丁文海忙不迭摇头,极力解释着说: “哪有,你别乱说。” “怎么没有?这宅子我说要给大现,你不同意。如今我准备聘礼,你们又说不用!嫁妆是我体己的东西不假,难道我就不能为这个家做些事儿?” 说完,看着丁翠兰,又道: “小姑子,如果他日妹夫生意上遇到问题,你会不会拿嫁妆贴补?” 丁翠兰没有迟疑的点头,回应。 见她这般,谭瑶背后鼓舞的继续道: “大哥科举,大嫂也是掏了嫁妆。如今我这般,又哪里做错?” 这些话,谭瑶憋在心里好久了。 恰好今天时机成熟,她说一说,也算敲打一下丁家人,别把她当做外人。 丁文海对她是好,可分得太清楚,让她有种融入不进来的感觉。 丁母看着儿媳这般,轻叹口气,说: “二海啊,你媳妇儿做的没毛病,你跟大现要志气,也没错。可这事儿……娘是站你媳妇儿的。” “娘……” 丁琬也清了下嗓子,打断丁文海的话,说: “二叔,这聘礼是二婶做母亲的一份心意。虽不是亲生,可她作为您媳妇,给您儿子一份体面,难道你=还要拒绝?大现,这东西你可以不需要,但不能不领情。不管到啥时候,二婶都是你母亲。” 丁翠兰明白的点头,推了推二哥,道: “是啊哥,嫂子这是疼大现,多好的事儿?大现,这媳妇儿定了以后就要好好过日子。你是长子,得担起照顾双亲的责任。” 丁现站起身,郑重的冲谭瑶拱手行礼。 “母亲的心意,儿子领情。父亲的教诲,儿子不敢忘。这个聘礼,儿子自己出五十两银子,其余双亲来添。娶媳妇是儿子的事,不能让双亲全都置办。” 说完,丁现从腰间掏出三张百两银票…… 第585章 丁现犯错 屋内除了安辰,其余人全都惊讶,包括丁琬。 哦,还有一个例外,就是香桃。 她虽说是下人,不过在谭瑶的宅子里,那就是座上宾,格外敬重。 丁文海看着随意就掏出三百两银子的儿子,扭头看着安辰,道: “你给的钱?” 话落,就听到一阵呼哧带喘。 接着,就传来了丁现不悦的声音—— “爹,你瞧不起谁呢?我娶媳妇儿能让小姑父拿钱?!” 丁文海愣神,随后喃喃的道: “不是你小姑父,那是谁?你自己能赚这么多?你干啥了?咋赚的?” 儿子从前年开始走商队,不过二年时间,咋能赚这么多? 安辰见状,急忙替侄子解释,说: “二哥,你真错怪大现了。这小子能吃苦,还能省。从北境出发一直到南疆,走这一趟半年,能赚七十两银子。” “多少?”丁父惊问。 安辰比划个“七”的手势,说: “爹,他能赚七十两。吃喝都在商队里,他不需要花钱,就这么攒的。” 丁琬蹙眉,看着堂弟受伤的样子,淡淡的道: “就算这样,他走了几趟?有几次,他也休息在家了啊!” 就是不在家,也没出去,这个她知晓的。 丁现泄气的撇嘴,扭头看向一旁,不想再说话。 安辰心疼的捏了捏他的肩头,道: “咱家大现跑过一次海上。那一次出海,他分了一百两。” 不等其他人发作,丁翠兰就不依了。 推了一下丈夫,轻斥着道: “辰哥咋能让他出海?他是旱鸭子,根本不会水,干啥让他去?” “就是啊!”丁母附和,不乐意的道,“别说一百两,就是二百两,也不能走。真要是出事儿,那可命就没了啊!” 丁文海虽然没说话,不过心里也是不高兴的。 没法子,那是妹夫,有双亲、妹妹说的,他做大舅哥没法提。 丁琬睨着丁现,后者心虚的低下了头。 丁珏见状,也是不赞同的道: “哥,你是咱家老大,你是起表率作用的。你真要是出点儿啥事,你让爷奶、二叔、婶子他们怎么活?” “那会儿母亲还没过门呢。”丁现幽幽的狡辩。 “砰——” 一直没说话的丁玮,突然拍了下桌子。 声音挺响,吓得丁琬一激灵。 徐致远忙拉着她的胳膊,无声的给着安抚。 丁现自知理亏,深吸口气,道: “我瞒着大家伙儿,就是知道你们不会让去的。可跑一次海,能给一百两银子,再说小姑父的兄弟竹阳也去,我就跟着去了。我知道好歹,如果竹阳大哥不去,我不可能去的。” “你知好歹?你知好歹就不该去——” 丁文海气的不行。 他儿子能干、抓钱,他很高兴。 可为了赚钱不要命,他岂能同意? 屋里的氛围,从最开始的轻松变成了紧张。 丁琬微眯着眼睛,轻声的问: “你出海,我们大家不知道,顾芷伊知道吗?” 话落,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丁现。 是了,他心悦人家姑娘,不可能瞒着才是。 丁现咬唇,点点头,道: “她知道我要去,但不知道我啥时候走。” “她就没劝你?不让你去?”丁文海追问。 丁琬再旁,嗤笑着道: “二叔,能不劝嘛!劝了也得他听啊!” 丁文海一听这话,瞬间扬手。 丁现也没躲,就等着挨这一巴掌。 不过谁也没想到,丁玮竟然站起来了,挡在了哥哥的面前。 “你起开,要不我连你一起抽。”丁文海出声提醒。 丁玮没有配合,就挡在哥哥的面前,说: “爹,您再打、再骂,他也出过海了。出海是他不对,打他也不是办法。” “那你说,咋整?” 丁玮听到父亲这话,扭头看着大哥,气呼呼的道: “不给他订亲,让他出海,让他狡辩!母亲过没过门,你都不该出海。你还怼二哥,你做错事儿还怼二哥,凭啥?” 丁现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无辜的说: “我啥时候怼二珏了?” “刚才!”徐致远提醒,“刚才小舅舅说你出事儿,太姥爷、太姥姥还有二叔姥姥不好过,你说那会儿二叔姥姥没过门。” 这个补充,真是让丁现脑瓜仁都疼。 谭瑶看着丁家人的样子,心里特别的舒服。 因为一个出海,所有人全都斥责丁现。 若不是真正关心,谁能做到这般? 就算一爷公孙又怎样,谭家现在的氛围,跟丁家绝对没得比。 想到这儿,她伸手拽了拽剑拔弩张的丁文海,轻声说: “不定亲肯定不行,大现年纪到了。不过大现,你出海也的确不对,所以就罚你吧。罚你这聘礼自己出。” 说着,谭瑶拿走了一张银票。 丁现自然没有任何意见,不住的点头。 “别以为这样就完事儿了。”谭瑶故意虎着脸道。 丁现配合的颔首,极力表态说: “是,是,母亲说啥是啥,我都听母亲的。” 谭瑶扭头看着丁文海,柔声又道: “我罚他,可行?” 丁文海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如果她不出来和稀泥,难道他还真打儿子不成?! 配合的坐回凳子,等着儿子,说: “你是他母亲,自然可以罚他。” 这份体面得了,谭瑶满意的点头,道: “听见了,你爹可说了,我能罚你。” “是,是。” 谭瑶把剩下的两张银票拿走,然后看着他,说: “本来呢,我是打算把这宅子给你,让你用来成亲。日后我跟你爹老了,我们过来跟你们过。如今你犯了错,那对不起,这宅子我要收钱。” 说到这儿,扬了扬手里的两张银票,又道: “这些都是我跟你爹的了。这宅子会过到你的名下,不过你也就住着。日后我跟你爹老了,就来这边,懂了吗?” “媳妇儿,这……” “你让我罚的。”谭瑶打断他的话,故作惊讶的说,“咋,舍不得银子了?” 丁文海无语,他哪是舍不得银子,他是不想让儿子要这宅子。 丁母看着儿媳妇的做法,缓缓点头。 丁现抿唇,咽了下口水,说: “母亲,爹是让您罚我,不是帮我。” 第586章 你别冤枉我 “我是罚你啊。如果我帮你,就不要这钱了。”谭瑶理所当然的回答。 丁琬再旁看着,微微上扬嘴角。 如果这是罚,那她也想受到这样的惩罚,可好? 谭瑶指着丁玮,又道: “别以为你住这房子就没事儿了!你弟弟,你得管。我跟你爹在土庄子过不来,他在府城念书,你跟顾芷伊得照顾,明白吗?” 丁现自然义不容辞。 拉着丁玮的手,郑重说: “爹、母亲,你们放心吧。小玮在府城,自然我做大哥的要管。” 谭瑶没好气的“嗯”了一声,道: “也不用你管太多,他的束脩不用你,但是吃喝你得管。要是你吃饭他喝粥,别说你爹拿烧火棍子抽你。” 亲兄弟,自然不可能这么做。 就算娶媳妇儿,也不会。 丁父明白她这是故意为之,清了清嗓子,说: “好了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儿去订亲,后儿我们老两口就回去。” 谭瑶无力扶额,丁琬再旁,轻声地说: “爷,明儿不是黄道吉日,定不了。” 说着,桌下踹了一脚丁现本人。 丁现不住点头,回答: “爷,我跟小姑父看好日子了,初八那天诸事皆宜。” 丁父闻言捏着手指算算,蹙眉道: “那还有七天啊。” 丁琬见状,点点头,说: “那挺好的。正好给我容空,在府城挑选房子了。” 谭瑶恬淡的附和: “好啊,明儿我陪你去伢行。小姑,你跟妹夫带咱爹、咱娘出去转转,中午在醉仙楼吃饭。” “行。”丁翠兰颔首,看着父母,道,“爹,娘,明儿上午我来接你们,去我家那个房子瞅瞅。没有这边大,不过七间屋,也挺好的呢。” 一听要去女婿的房子,二老都没有意见。 知道女婿在府城有房,但具体啥样,并不清楚。 “那行,那就去你那边瞅瞅。中午也别去啥楼吃饭了,搁家吃点就行。” 如今已经知晓家里这些人,都有钱。 可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得留一留。 丁珏起身,走到二老身后,说: “爷,奶,你们省细没问题,不过得给我姐、我小姑、我二婶儿一个表现的机会。还得给我、小玮、致远一个见世面的机会。我来府城有日子了,醉仙楼可没去呢。” 丁现闻言蹙眉,刚要开口,被丁琬再桌下踹了一脚。 老人家看着孙子这般,笑眯眯的点头,道: “好,好,我们多住几天,你们带我们转转,成了吧?” 谭瑶等人高兴的不行,纷纷起身,回房休息。 早睡早起,明儿开始才能好好地转转,溜达溜达。 丁珏没睡在这边,而是回了周皓倾那。 他所有的东西都在那边,只等丁琬买了房子,他直接般到那里。 丁现也跟安辰走了,还有丁翠兰。 丁琬等二老还有孩子都安顿好了,这才回了自己的屋。 香桃从外面进来,看着她,道: “我给你按按,这两天你也累坏了。” “不用,你歇着吧。”丁琬拒绝。 她是挺累的,可香桃跟他们一样赶路,哪有不累的道理。 不过人家不理她,直接按住,给她揉捏。 按照穴位的捏,力气适度,过程虽然有些酸麻,不过捏完浑身轻松,十分舒服。 丁琬满足的抻了个懒腰,说: “不错啊,手法挺好。” 香桃伸手到她跟前,郑重的道: “给钱。” 丁琬配合的从腰间摸出几个铜板,想了想,放在她手里一个,说: “省着点花。” 香桃气笑了。 无语的摇摇头,道: “就一文钱,你让我省着点花。你告诉告诉我,我咋省?” 丁琬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说: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跟我没关系哟。” 香桃好笑的把铜板揣好,道: “哎,说正经的,我教你骑马吧。” “骑马?” “对。”香桃点头,笑眯眯的又道,“你学会了骑马,夏天从你们村来府城,一天就够了。” 如果是宝马良驹,那都用不上一天时间。 丁琬想了下,担忧的道: “骑马难学不?” “不难,我教你。” “那会不会有危险呢?”丁琬追问。 好容易重活一世,她想好好的活,不想把小命给作没了。 香桃笑着摇头,打包票的说: “安啦,我不会让你有事儿的。我就在你身边,怕啥呢?” 丁琬抿唇,想了想,道: “成,那我跟你学。学成了,日后我去南方开酒坊,骑马就可以了。” 哟呵,这妮子想的还挺远。 香桃打个哈欠,慵懒的说: “成,那就这么定了。等你把房子置办好,咱们就开始。军营有马场,咱们直接就去那学。” 丁琬闻言蹙眉,不高兴的道: “你故意的?” “啥啊?”香桃疑惑。 见她一脸严肃,急忙撇清关系的道: “你别冤枉我啊!他在北境了,又不在辽东。我去借马场,那是因为我跟辽东将军熟,我给他治过伤。” 丁琬见状,这才放下心来,说: “那行,那我就受着了。” 香桃轻抚脆弱的小心脏,抱怨的道: “咱就不能有点真诚?再说我也不像媒婆啊,你干啥总是那么想我?” 丁琬自知理亏,轻笑着摇头,说: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 “就嘴上说‘错了’啊!我要吃你做的饭,啥都行。” “好,我做的。”丁琬满口答应。 相处久了,彼此互相了解。 这丫头要求不多,但家常的东西,她都特别喜欢。 这应该是常年往外跑,很少有机会能吃到的缘故。 香桃见她爽快答应,约定搬新家的第一顿后,便美滋滋的出去了。 等屋门关上,香桃才飞身上房,几个纵身,消失在了黑夜。 胡同内,人影儿已经等在那里了。 香桃几步走过去,道: “说通了,不过你暂时别露面。我带她去两次后,你再出现。” “为啥?” “还问为啥?当然是人家不想见你呗。”香桃回答。 徐永涵深吸口气,气呼呼的道: “要不是你们,我用得着这么费劲,这……” “哎哎哎,别瞎赖,跟我没关系,你去找鹰首。我跟你说了啊,前两次别露面。” “知道了。” 香桃得到准确的回应,这才又飞身回去…… 第587章 买房 由于头一天大家赶路很疲乏,又说了那么会儿子的话,第二天便都起晚了。 就是一向觉少的丁家二老,也睡到了辰时末。 起来神清气爽,再加上天气不错,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好。 美美的吃过早饭,安辰便带着丁现,过来接人了。 丁翠兰没来,在家收拾屋子。 丁现一会儿跟着去伢行,把房子过到他的名下。 房子一过,他也算在府城有家,到时候迎娶顾芷伊,就很体面。 总是丁文海不想让儿子在府城定居,可事已敲定,他没有机会反驳。 本就憋屈,谁曾想安辰又…… “不行,不行,不行!哪有让爹娘住你那边的道理?我们也过来了。”丁文海一脸不悦。 安辰见状,倒是很好脾气的道: “二哥,这不是我跟兰儿的一片心意嘛。咱爹娘难得来一趟府城,我那房子虽小,可住几日也没啥吧。” “可是……” “二哥啊,爹娘不是你一个人的,也是翠兰的啊!都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咱老丁家也这样?” 安辰话音刚落,丁文海忙不迭摇头,说: “那咋可能!老丁家的姑奶奶,那都是宝儿。” “你看,这不就结了,过去住三天,三天之后肯定送回来。”安辰依旧笑嘻嘻,“中午咱们去醉仙楼,晚上都去我那边,咱们打煸炉,多好!” 丁文海迟疑了。 一直没说话的丁母见状,笑眯眯的说: “二海啊,就听你妹夫的吧。我跟你爹难得过来,去你妹子那边瞅瞅,回去也能安心。” 丁翠兰这次过来,就不回去了。 她要在这边,把酒坊弄起来,等过些日子耿氏再来,他们俩一起做,大家都放心。 丁文海见母亲这般说,便也不再坚持。 不过还是提醒安辰,道: “就三天啊,三天就送回来。” “放心,放心,肯定送。”安辰满口答应。 事情说下,除了丁琬跟谭瑶,其他人全部都接走了。 丁文海也跟着过去,顺道帮大儿子收拾东西,晚上回来这边住。 爹娘去那边,儿子还是回来的好。 万一住不开就尴尬了。 把人送走,谭瑶跟丁琬简单收拾一下,便带着丁现、香桃,坐车离开。 来到府城的伢行,马车停下。 香桃先下车,把丁琬、谭瑶扶下来后,丁现才下来。 丁琬是第一次过来,瞅着到处散发威严的伢行,后背情不自禁的冒凉汗。 好家伙,一个伢行而已,弄得跟县衙似的那么压迫呢! 伸手碰了碰谭瑶,压低声音,说: “婶儿,你有没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谭瑶闻言看她,也小声的道: “你多来几次就好了。” 多来? 艾玛,这一次她都觉得够了。 丁现几步走到谭瑶身边,同样轻声地说: “母亲,宅院过到孩儿名下,府里的下人咋办?孩儿没有功名,此事只怕……” “没事儿,你媳妇儿有。”谭瑶满口说着。 这方面她早就考虑过了。 顾芷伊是顾家大小姐,顾家如今平反,她有下人伺候,理所应当。 丁琬拍拍堂弟的肩头,道: “放心,二婶儿都给你安排好了。” 丁现颔首,不再说话。 伙计从里面迎出来,抱拳拱手,十分有礼貌。 “几位贵客,里面请。” 一边引着一边问明来意,随后就直接把人带去了后院。 话不多,但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干练。 明显跟县里伢行的伙计不同。 一路走来,丁琬发现,这边的伙计,一个个都行色匆匆,面色严峻。 胆儿小的,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儿了呢。 跟着来到后院的一间屋子,伙计熟练地倒水,拿吃食。 不得不说,拿的小零嘴都很考究。 蜜饯、果脯,看着就诱人。 果然府城就是府城,这大方的程度,还真不是盖的。 伙计先把房册拿出来,找到谭瑶说的那间,道: “夫人,可是要把这个改名?” “对,就是这间。”谭瑶颔首。 伙计接过丁现的印章,查了查他的户籍,蹙眉说: “夫人,这不妥啊。这位公子没有任何功名傍身,担不得这房屋。” 谭瑶见状,笑着点头,道: “是,他虽然没有功名,可我是他母亲。母亲赠与,他就担得。” 大周关于身份、房屋的问题,管控很严格。 不过若是女子嫁妆赠与,那就不一样了。 伙计看着谭瑶,又看了看丁现,笑呵呵说: “小人眼拙,竟没看出您二位是母子。夫人这么年轻,还以为是姐弟呢。” 谭瑶抿唇轻笑,慈爱的看着丁现,道: “哪还是姐弟了,你可真会说。我是他母亲,亲的。” “是,是。”伙计忙不迭点头。 从柜子里拿出笔跟朱砂,在更改拿出换上丁现名字。 又重新做了一张红契,丁现把税银交了,这房屋过名也算妥当。 丁琬等他们二人的事儿办完,看着伙计,道: “我要买处房产,离‘腾飞书院’最近的地方。二进院子即可。” 说完,把自己的白玉银章拿出来,放在桌上。 伙计拿起一看,急忙拱手,道: “哎哟哟,原来是徐娘子,小人失礼,失礼。” 丁琬闻言惊讶,纳闷的笑问: “你知我?” “自然知道。”伙计点头。 重新拿了本房册放在桌上,又道: “您接圣旨,又有御赐的金匾额,府城这边都知晓的。我们管事老早就说了,您会来置办房子。” 说话间,已经翻好了页数,推给她。 “徐娘子您看,这是安庆街那边的几户宅子。这个是三进的,这个是二进的。还有这个……” 一连介绍了七八个院子,每一个听着都不错。 谭瑶见丁琬拿不定主意,冲着伙计问: “既然每一个都不错,那依你之见,我侄女需要选哪一个?她胞弟还有儿子要念书,你给选个风水好的。” 伙计闻言,指着安庆街东面的宅子,道: “如果是要走仕途,那小人推荐这个宅子。” “哦?怎么个好法?”谭瑶挑眉问。 伙计把房册推给丁琬,轻声地说: “徐娘子、二夫人,这宅子原是永乐十年状元郎的住所。后来他考中留在京城翰林院,这宅子就售卖了。上一个住这边的主家,也中了进士,在沿海的一个县做县令。” 第588章 隔壁是熟人 谭瑶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了。 丁琬也很满意这个宅子,想了下,道: “能不能先去看看?” “可以,可以。”伙计满口答应,出去安排。 谭瑶等人走后,有些激动的说: “这宅子连住两户,都有中的,咱家致远去了,铁定没问题。” 丁琬也赞同她的意思。 香桃再看着房册,眉头微蹙。 这房子貌似…… “徐娘子、二夫人,已经准备妥当,咱们过去看看吧。” 伙计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香桃的思绪。 几个人起身跟着出去,坐上马车来到了安庆街。 跟腾飞书院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而这间院子,出门斜对面就是胡同。 从胡同窜过去,便是腾飞书院。 丁琬见状,不住的点头,十分满意这间宅子。 丁现跟谭瑶也觉得很方便,至少念书的话,不用走那么远的路,穿过胡同便是了。 伙计掏出钥匙,把门锁打开。 “上一任主家离开,这边的人就全都带走了。徐娘子若是来住,还得重新买人。这些伢行就有,保证靠谱,您踏实用。” 有御赐的金匾额,丁琬现在做什么都很方便。 “徐娘子、二夫人,请进。” 几人跟着进院,跟谭瑶的院子差不多,前院很宽敞,有几颗讲究的果树。 这都是按照风水来种的。 丁琬对这个不研究,但略知一二。 分前后两院,前院住屋多,后院住屋少,多以观赏为主。 凉亭,花园,池水…… “徐娘子您家女眷多吗?” “不多。”丁琬摇头,“就我跟我婆母。” 伙计一听笑了。 “那正好,后院一共就三间院子,留出一个给娇客,绰绰有余。” 丁琬细细看了下,点点头,也很喜欢这边。 “这宅子多少钱?” 看也看了,便该问正题了。 伙计闻言比出个收拾,说: “您给这个数,小人把您宅子需要用的人都配齐了,如何?” 丁琬看着他手里比的“六”,心知这个价格很合理。 活了两世,她来府城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对主街跟安庆街,还是熟悉的。 当初周子旭为了去腾飞书院念书,也是在这边买的宅子。 不大,一进,七间房。 当时好像花了三百两。 所以谭瑶收丁现二百两的房费,真的不高。 思索片刻,丁琬点点头,说: “可以,那这人能我自己挑吗?” “那是自然,您用的人,得合您自己的眼缘才行。”伙计满口答应。 丁琬又四处看看,这才跟伙计回了伢行。 从买房到看房,再到办手续、选人,前后不过一个来时辰。 伙计把办好的一切契约拿过来。 双手交给她,说: “徐娘子还真是爽快。小人在伢行干了七年,第一次见到您这么麻利的人。” 丁琬把房契、身契全都看好、揣起,笑眯眯的道: “本就不用那么繁琐,看好便定,咱们大家都方便。” “那是,那是。”伙计不住点头。 拿出自己的印章,在安庆街那页的宅子,盖印。 这就表示这房子是他卖的,他可以跟伢行报账、领工钱。 丁琬这边起身欲走,就听到伙计“咦——”了一声。 “咋地了?”好信儿的问着,也没想其他。 伙计翻了前一页,看过户主名后,笑着道: “徐娘子,这是您的邻居,您们还真有缘。” “有缘?啥意思?”丁琬不解。 她是寡妇,所以“有缘”二字,还是挺敏感的。 凑过去看着那页的名字,突然就不吱声了。 伙计收好印章,笑嘻嘻的说: “这宅子的主人是跟您一起接圣旨的。他是咱大周的功臣,虎威将军。上个月过来的买的院子,也是我办的呢,您看多巧。” 如果不是伙计献宝似的态度,丁琬都觉得他是故意为之。 可是如今…… 看着“徐永涵”三个字,又想起自己收的那枚印章,不就是这个嘛。 咽了下口水,什么都没说,面无表情。 谭瑶见状,轻声的道: “这虎威将军不是在北边戍守吗?怎么在府城置办了宅子?” 伙计摇头,把印章收好、房册合起来,说: “这小人就不清楚了。不过赏赐那么多,他给自己置办个宅子,也是情有可原。徐娘子,那些下人小人一会儿就给带去宅院,您搬家的日子,要不要帮您摘一个?” 丁琬发呆没吱声,谭瑶倒是开口回应: “对,你们有先生,正好帮忙摘一个,最好晚点儿的。” 伙计一听,笑着邀请道: “既如此,二夫人跟小人一起去?” “好啊,那就一起。”谭瑶满口答应,拍了拍丁现又道,“跟我一起去。最好摘个你订亲之后的日子,这样你爷、你奶,还能多住几日。” 丁现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后,担忧的看了眼丁琬。 谭瑶也发觉了丁琬不对劲儿,不过这事儿可以过后问,不着急。 二人跟着伙计离开,香桃拍了拍丁琬的肩膀,道: “你咋地了?” 丁琬回神,慢吞吞的开口说: “我现在如果反悔,还来得及不?” 香桃摊手,轻叹口气,道: “你自己心里都知道答案,又何必问我呢?” 刚才就觉得哪里不对,伙计一说就了然于心。 明明是黑鹰上个月的宅子,她还过去吃饭了呢。 就为了让她过来照看丁琬一家。 丁琬长叹口气,双手扶额,说: “咋就那么寸,偏偏就是他家隔壁。” “或许是……有缘吧。” 丁琬不耐烦的咂舌,抻哆着说: “我跟他有个毛缘分,你再乱说,别怪我跟你翻脸。” “好好好,没缘分,没缘分。”香桃忙不迭附和。 见她面色缓和,喃喃的又道: “琬儿啊,就算你不承认,这事儿你不觉得太巧?你买房子,他老早一个月就买了。难道那会儿,就知道你要买房子吗?” 丁琬秀眉紧蹙,幽幽的说: “最开始我是让小姑父帮我张罗,可如今我来这边,还真是……” 安辰给她选的房子,并不在这条街,而是在腾飞书院后面的那条街。 可她因为刚才伙计推荐,又因为宅子出了两个官员,所以才动心。 但偏偏…… “琬儿,日子摘好了,就大现订亲后的第二天。” 第589章 蜜梨 谭瑶声音传来,丁琬回头看她,道: “咋那么晚?” “晚吗?”谭瑶笑眯眯的摇头,“我是这么想的,你搬家总得热闹热闹,到时候让你爷、你奶过去住两日,又能在府城多呆几天。” 说来说去,就是谭瑶想在府城住一阵子。 可二老要是回去,丁文海铁定也得走。 他走,她自然也得走。 倒不如把二老多留几天,她也如愿以偿。 丁琬想了下,没有异议的说: “好啊,那就趁着这些日子,把小玮跟致远书院的事儿办妥。” “对,对,我也这么想的。”谭瑶再次点头。 事情说下,几人离开。 伙计把他们送出伢行后,急匆匆的去了后院。 推门进屋,掀开脸上的易容,长舒口气,道: “欠你的事儿还了啊,别不依不饶的。” 面具下的脸,分明是红鹰。 徐永涵坐在圆桌前,撩眼看他,说: “不依不饶?如果我真不依不饶,你觉得你现在,还能这么惬意的跟我说话?” “行行行,你厉害,你牛皮,成了不?”红鹰自知理亏,不住的点头附和。 管他说啥呢,反正刚才那关糊弄过去就算完成任务。 坐在他对面,拿着茶壶倒了杯茶,说: “哎,我先跟你讲下,刚才她得知隔壁是你,可有想反悔的意思。” 眼瞧着他变了脸,红鹰急忙摇头扯谎的道: “跟我可没有关系。她拿着房册翻阅,正好你就前面。她有不是不知道你叫‘徐永涵’,难道还不问问?” “你不会说同名同姓?” “我说了她能信?”红鹰继续胡扯,“再说了,我那会儿是伢行伙计,伙计又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儿,自然不能瞒。更何况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明白不?” 徐永涵瞅着理直气壮的红鹰,心中暗暗给他记上一笔。 就算是她翻阅自己看到的,那也是他授意的。 “腾”地起身,走出几步,说: “今年狼窟的货不多,主子让补货,这事儿交给你了。” “我……哎,哎——” 红鹰话还没说出口,这人就走了。 看着甩上的屋门,红鹰咬牙切齿。 该死的徐永涵,过河拆桥,过河拆桥! 你等着,等这事儿过去的,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 丁琬等人来到醉仙楼,安辰已经带着丁家二老还有丁珏他们过来了。 说了具体位置,也说了搬家的日子。 丁母重重打了个“唉”声,说: “你们啊,就是变着法的让我多留几日,是不?” 丁琬见她撞破自己的打算,笑嘻嘻的颔首,道: “奶,难得您跟我爷来一次,多住几天,好好转转嘛。二婶儿说府城郊外可好了,还有一座青羽寺也很灵光。十八正好庙会,咱们一起去转转,多好?” 丁母一听庙会,倒也有些心动。 可一想离开那么久,等回去春耕都结束了,她这心里又…… 丁珏知道祖母担心的是什么,轻声说道: “奶,听我姐的吧。家里春耕有管家还有亲家伯娘照看,肯定没事儿。” “是啊娘,我带您去庙会,那天可热闹了呢。”谭瑶极力挽留。 大家的热情,让丁父不好意思拒绝。 随后看着老伴儿,轻声地说: “孩子们一片好心,你就答应了吧。再说孩子们去学堂,一时半会儿也办不下来,着急回去这边又办不好,他们两头惦记。” 丈夫这么说,丁母自然就没有意见了。 笑着点点头,再次让步的答应了。 事情说下,大家都很高兴,随即愉悦的用饭,边说边聊。 由于丁家二老不着急走,所以转天开始,谭瑶便跟丁文海一起,带着双亲出去转转。 从城内到城外,再到周边的几个有山有水的地方。 丁母出去几次后,就明显变了许多。 可能是因为见得多了,也可能是心情愉悦。 反正精神面貌比以前好了很多,而且也不张罗往回走了。 相较于她的轻松,丁琬就忙碌许多。 先是陪丁珏拜臧老门下,随后又要安排丁玮跟致远的书院,还要给新宅子添置东西。 虽然下人已经到位,不过一些日常用品啥的,还需要购置。 这么一番折腾,花费就不小了。 这天结束的尚早,丁琬也不着急回谭瑶那边,拿着算盘噼噼啪啪的一顿拨弄,看着最后上面的数字,长叹口气。 香桃见状,笑嘻嘻的道: “咋,心疼了?” 丁琬看着她,耸耸肩,说: “说不心疼是假的。这么多钱,在村里盖房买地,一辈子吃喝不愁了都。” “那可不一样。”香桃摇头,往旁边凑了凑,挨着她道,“地方不同,自然生活的需求也就不一样。在农家,只要吃喝不愁就可以了。可在府城,绝不尽然哦。”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在府城,这银子不抗花。”丁琬无奈的道。 心疼归心疼,不过该花的地方,她也不吝啬。 只能说前世她置办的时候,赚了不少。 如今刚刚起步,这么折腾,有些力不从心。 正说着,婆子推门进来,手里拿了新鲜的蜜梨。 香桃一看有水果,不禁惊讶的道: “哟,哪儿来的?这可新鲜啊!” 婆子把盘放在桌上,屈膝行礼,说: “回香桃姑娘,这是隔壁管家送来的。” “啊?为啥给咱送?” 不等丁琬问,香桃先问了。 要知道这丫头可是怀疑她呢,她还没洗脱嫌疑呢! 果然,丁琬睨着她,一脸不悦。 婆子一直垂首,并没有看到她们之间的暗涌。 “回香桃姑娘,隔壁不止送了咱们一家,这一条街的宅子,都送了。” 香桃闻言,顿时满血复活的道: “啊,这样啊!那没事儿,这个给你,其余我们吃。” 话落,香桃扔给她一个蜜梨,拿起另一个,在胸前擦了擦,“咔嚓”就是一口。 丁琬见状,无语的摇摇头,说: “也不洗洗。” “夫人请放心,蜜梨奴婢洗过了。” 香桃闻言,高兴的又“咔嚓”咬一口。 丁琬看着身下的蜜梨,淡淡道: “把这些装起,我一会儿拿走。” “是。”婆子屈膝,出去找布袋…… 第590章 讲讲道理 婆子出去后,香桃咽下嘴里的蜜梨,抱怨道: “琬儿,你能对我有几分信任不?我都说了,我跟你是一边儿的,你咋就不信我呢?” “因为你的记录不良。”丁琬淡淡的回答。 香桃撇嘴,故作哀怨的咬唇,说: “姑奶奶咱讲讲道理成不?我跟你天天形影不离,我哪有功夫去找他。再说了,我巴不得你们不在一起呢,这样我还能有点机会,咋可能帮你们复合?!” 这番话就说的就违心了。 丁琬无语的翻个白眼,叹口气道: “你当我是傻子,这么蹩脚的理由,我还能信?” 不说旁的,就香桃的自尊,都不容许她那么做。 “那你信不信我?” “信啊。”丁琬点头,没有迟疑的说。 香桃满足了。 长舒口气,优哉游哉的靠着椅背,道: “信我就成。反正你要知道,这蜜梨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话落,婆子那布袋进来,把剩下的蜜梨全都装起。 丁琬从婆子手里接过布袋,道: “明儿我不过来,我弟弟订亲。” “是。”婆子屈膝行礼,满口应下。 二人出了屋子,丁琬本能的往南面看看。 虽然两家隔着高高的院墙,可丁琬这心里,还是不踏实。 其实她心里清楚,要想放下,根本没那么容易。 她能对萧逸帆、卫廖决绝。 可偏偏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没有办法。 但午夜梦回,他的那句话,永远都萦绕耳边: 那么蹩脚的理由,你熟读《大周律法》,咋可能会信! 可前世,她就信了。 每每想到这儿,她都觉得浑身犹如针扎一般,难受至极。 “琬儿,琬儿……” 丁琬回过神,看着她满脸关心的样子,摇摇头,道: “没事儿。” 整理心情上车,马车从后门出发,朝谭瑶的宅子走去。 一路无话,回到家时,大家正在前厅讨论明日订亲的细节。 这边找了官媒,谭迁夫妇也都来了,谭迁媳妇儿明日充当见证人。 她娘家也算有些名望,做见证人最合适。 丁现不会功夫,也没抓不到大雁,所以就用一对大白鹅充当。 本来丁珏跟安辰是想帮他抓,不过被他拒绝了。 丁现在某些事儿上,还是很坚持的。 他觉得自己订亲,要么亲自去抓,要么就算了。 没有能耐还找人帮忙,他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丁琬进到前厅,直接做到了丁母身边。 官媒依旧说着明日的事情,关于成亲的日子,安排的也比较近,五月初八。 端午节后的三天。 丁母听到这个日子,担忧的说: “哎哟,这会不会有些赶啊。我们四月十八以后才回去,这样的话……” 话没说完,谭瑶柔声的道: “娘,您放心,不晚。回去我就安排,家里人多,琬儿他们也得帮忙。” 说完,扭头看着丁现又道: “你成亲,你的那些往来的朋友,怎么安顿?” “有劳母亲,稍后儿子会给您一个名单,直接给他们下帖子。” 谭瑶闻言惊讶。 “怎么,不在府城办?” 丁现摇头,轻声地说: “我跟芷伊商量了,还是决定回村办。” 家里的根在那边,周皓倾他们虽然宅子在府城,可人脉根本没有。 与其在府城,然后再回村,倒不如都在村里办了。 丁琬倒是很赞同,点点头,说: “这样安排也好。到时候让芷伊从我家那边出门子,向小姑父、青山他们似的,在村里转一圈。” “是。”丁现颔首,又道,“三朝回门,我们就直接回来了。” 很显然,这是人家小两口早就商量好的。 众人闻言点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事情全部说下,官媒得了红封就起身告辞。 时间尚早,饭倒也不着急吃。 丁母看着谭迁媳妇儿,笑眯眯的道: “孩子,因为我家大现,还劳动你一番,真是不好意思啊。” 谭迁媳妇儿闻言,不在意的摇摇头,说: “看祖母讲的,多外道。论关系,他是夫君的表弟,他订亲我们怎能不来?真讲的话,能让我做见证人,那才是抬举我呢。” 要不咋说大户人家的姑娘会说话呢。 瞅瞅这话说的,不仅拉近了关系,还抬举了丁家。 丁母听得熨帖,把胳膊上戴的镯子撸下来,直接给她套上。 “别嫌弃。在我们村,长辈第一次看到晚辈的媳妇儿,都要给个见面礼。” 谭迁媳妇儿看着手腕儿上的雕花银镯子,笑着点头,说: “长辈赠,不可辞。多谢祖母,我很喜欢。” 丁母闻言笑了。 人家啥家境、啥东西没见过? 能这么说,明显就是哄她的。 谭迁见媳妇儿这么懂事,面上有光。 扭头看着丁琬,好心情的道: “有个事儿跟你讲下。” “啥?” “关于高粱酿南方售卖的事儿。” 丁琬闻言颔首。 高粱酿现在的出酒,已经成熟。 北方这边,已经全面打开,下一步就是南方。 这是老早就定下来的。 好事儿,丁琬没有任何意见。 “早前不就说过嘛,在南方那边增设酒坊。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咋了?”丁琬不解。 谭迁不是轻易说“暂停”的人。 他说要做皇商,要保他姐姐、外甥平安,就不会食言。 可突然又说“暂时没这个打算”,为啥? 谭迁抿唇,靠着椅背,轻声地说: “没咋地,反正开酒坊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暂时也实施不了。我想着是把酒拉去南方售卖,正好咱们有商队。” “啊,那随你吧,我不管。”丁琬聪明的没有多问。 肯定还是有原因,不然不能改变主意。 更何况这会儿人多,他不说就不说了。 谁曾想—— “你得给钱,一码归一码。商队走货,你酒坊要出钱。” “啥?!”丁琬惊讶了。 酒坊虽然是她的,可谭迁如今也是老板,这咋还她出钱了呢? 谭瑶也很纳闷,咂舌一记,问着侄子,道: “你认真的?” 谭迁点头,没有迟疑。 谭瑶无语的蹙眉,又说: “你疯了,你不是酒坊老板啊!” 第591章 科举改革 谭迁故作受伤的看着谭瑶,说: “姑,你是我亲姑姑,你这胳膊肘弯的可有些过分了。” 谭瑶看着扯皮的侄子,剜了一眼,道: “别胡说八道,这给钱到底咋回事儿?酒坊没你份吗?” “商队也有我一份啊。”谭迁强调。 丁琬听着他们姑侄二人的争论,突然明白谭迁的意思了。 这小子,不过就是秉承“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 放下茶杯,趁着谭瑶喝水的功夫,说: “你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南方酒坊没开之前,先把高粱酿运过去卖,对吧。”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谭迁回答,“当然,你不想出这笔钱也没啥,到时候我按照进货价拿,一切费用就不用你管,如何?” “美得你!”丁琬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谭瑶闻言蹙眉,不解的看着丁琬,道: “琬儿,你为啥拒绝?他想折腾就让他去呗,只要把钱给咱不就好了?” 丁母没吱声,不过桌子下面,也不停地拽丁琬。 在家就把钱赚了,多少的事儿,这孩子咋还不乐意呢。 丁父离得远,但也不停地挤眉弄眼。 包括丁文海、丁翠兰、还有丁现。 安辰端起茶杯,丁珏跟徐致远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丁琬。 只见她摇头,嗤笑着开口道: “你是把我想的有多蠢?这么赚钱的门道,我能傻乎乎的拱手相让?” “你……” 不等谭迁把话说完,丁琬靠着椅背,幽幽的说: “高粱酿在南方具体能卖多少,我不清楚。但你不是傻子,这么耗时耗力的往南边运,应该是物以稀为贵吧。” 谭迁没有否认,转悠着茶杯,道: “你想的很对,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批酒卖不出去呢?” “酒坊你也有份,赔钱就一起赔呗。”丁琬不为所动。 就在大家还在琢磨的时候,安辰伸手到谭迁面前,说: “你输了,给钱。” 谭瑶不解,瞅着他们二人,问: “你们这是……” 谭迁媳妇儿深吸口气,轻声地说: “姑母有所不知,他跟安爷打赌,赌徐娘子会同意让他独自售卖高粱酿。安爷自然觉得不可能,所以夫君输了。” 丁琬见状,轻笑着道: “这钱你输的一点都不冤枉。谁让你把我想的那么蠢了?” “我……” 谭迁语塞,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不情不愿的递过去。 安辰接的时候他不撒开,两个人就跟孩子似的。 丁琬再旁看戏,揶揄的道: “哎哟哟,谭老板赌的有点儿大啊!百两呢?” 谭迁走神的功夫,安辰就把银票拽走了。 倒也没揣兜,顺手就给了丁珏。 “拿着回县里报名,五月中参加春闱。” “啊?”丁珏惊呼出声。 没有接银票,反而第一时间看向了丁琬。 谭迁原本还心疼钱呢,见他这般,也跟着开口道: “二珏学问不小,可以下场试试了。” 丁琬蹙眉,没有应话, 安辰见丁珏没拿,直接塞给他,说: “琬儿,得让二珏下场了。京城那边传来消息。不出意外,后天府衙就要出告示。半个月内,整个大周的书院、县城,都会知道。” “知道什么?”丁琬下意识的追问。 他很少会管丁珏学业上的事儿,今日这般,铁定是有重大消息。 “以后的殿试,每三年一次。” “什么?” “啥?” “啊?” 丁珏、丁玮、还有徐致远,三个人全都惊呼出声。 殿试每年都有,可怎么就三年一次? 丁琬蹙眉,看着安辰问: “除了殿试,其他呢?春闱、秋闱有啥变化?” 安辰细细回忆,道: “春闱取消了,变成春闱选拔。选拔出来的就是童生,然后才可以参加秋闱。从今年开始算起,每三年一次殿试。据说要形成竞争,不然官员参差不齐,老百姓遭罪。” 丁琬细细琢磨他的话,眉头紧锁。 关于大周朝的科举,前世根本没有改过。 至少她活着的那几年,没有。 每年都是春秋两次,雷打不动。 殿试也是每年一次,不曾变化。 丁珏咽了下口水,看着安辰,问: “小姑父,这是谁提出来的?” “皖南太子。”安辰回答。 丁琬听到这四个字,顿时明白了。 前世之所以没有,那是因为太子“死了”十年。 今生,太子不用“死”那么久,所以很多事情,就都改变了。 丁玮慢悠悠的颔首,赞同道: “这样倒也对。每三年一次殿试,所有人都必须要铆足了劲才行。那么难得才做的官,自然要爱惜羽毛,为民办事。就是贪,也不敢明目张胆。” 毕竟考中不容易。 丁珏充耳不闻丁玮说的话。 一双眼睛,殷切的看着丁琬,就等她开口。 他今年十六,今年的殿试,肯定参加不上了。 如果三年内不拼出举人,十九岁就参加不上殿试。 再等三年,他就二十二岁…… 想到这里,丁珏也有些慌了。 屋子里的氛围有些凝重,婆子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二夫人,传饭吗?” “传。”谭瑶颔首。 等婆子离开后,谭瑶继续又道: “改规则的事儿,那是朝廷的决断,咱们普通老百姓除了遵从,没有旁的。二珏啊,如果你真的想,那就去报名吧。这个是大事儿。小玮,你有把握没?有的话也去。” 丁玮想了想,摇摇头,说: “母亲,我还是再等等吧。” 他虽然启蒙适龄,可前期根本没有好好学。 如今让他下场,他还是有些怵。 再说他比二堂哥小五岁,不着急的。 丁琬回神,看着丁珏,道: “报名去吧。如果中了,秋天跟皓倾一起考秀才。” “哎,好的姐。”丁珏满口答应。 婆子进来摆饭,男女分桌。 中间拉上花开富贵的屏风。 因为丁珏要下场,所以男桌那边聊得比较热闹。 比较而言,女桌就安静很多。 再加上丁琬脑子里不停琢磨科举改革的事儿,所以她并不参与谭瑶他们的话题。 勉勉强强把饭吃好,匆匆离席。 主要还是想静静。 今天的蜜梨,还有科举的改革,让她有一丝丝的不安…… 第592章 学习骑马 转天去周家订亲,丁家这边一共是四辆马车。 除了丁父、丁珏、丁玮还有徐致远没来,其他都到了。 周皓倾老早就等在门口,见到多日不见的熟人,抱拳拱手—— “祖母,二叔父、二婶母,小姑姑……” 叫了一圈人,还跟以前一样,规矩得体。 丁母瞅着多日不见的周皓倾,轻叹口气,说: “白了,气色也好了。身子没事了吧。” “劳祖母惦记,皓倾已经没事儿了。里面请!”周皓倾挽着老太太的胳膊,先进了院。 丁琬知道这宅子,谭瑶跟她讲过。 以前是一个爵爷住的,后来举家牵走,宅子归还给了朝廷。 周家冤案,周皓倾成年,朝廷弥补,就把这宅子赐给了他。 来到府城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进院看看。 说实话,就一个感觉: 大! 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客厅,臧老带着顾芷伊迎了出来。 丁琬一看臧老,忙跟祖母介绍。 丁珏行过拜师礼的夫子,不能怠慢。 丁母行礼,臧老侧身还礼。 二人年纪相比较,丁母要大一些。 “老嫂子就莫要客气了,以后一家人,好慢慢处。” “好,好。”丁母满口答应。 众人进屋,寒暄片刻,官媒把聘礼放在桌上,开始说场面话。 这门亲是人家早就订的,今日不过是走个过场。 双方交换了名帖,又把成亲等一切事情,全都商议好,这亲就算定下了。 大事已定,顾芷伊起身给众位上茶。 丁现那双眼睛,就盯着她,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周皓倾作为女方家的舅子,招待大家喝茶,聊天。 说的都是成亲的好事儿,顾芷伊羞的满脸通红,手足无所。 丁翠兰跟她关系本就不错,如今又要成为侄媳妇,自然得帮着解围。 “芷伊,我们第一次来,你带我们出去转转,看看宅子?” 顾芷伊忙不迭点头,挽着她的胳膊。 谭瑶等人也纷纷起身,跟着出去。 周皓倾拽了下丁琬,小声的说: “琬姐,我有事儿跟你说。” 丁琬见状留下,没有出去。 臧老等人全都走了,便把自己知道的科举改革,说了一下。 丁琬老早就知道,不过还是当第一次听到。 待他说完,周皓倾道: “琬姐,我问过二珏,他说跟姐有三年之约。如今科举改了,琬姐您这三年之约,是不是也该……” 话没说完,丁琬站起身。 走到臧老面前,侧身行礼,诚恳的道: “臧老,您觉得舍弟参加春闱选拔,可以吗?小妇人一介女流,实在拿不定主意。” 臧老闻言笑了。 扭头看了眼小徒弟,不住点头,说: “如果你问老夫的意见,那老夫自然是觉得没问题。春闱选拔,他足以胜任。得了童生,今年再跟皓倾一起参加秋闱试试。如果中了,锦上添花,没中也正常,还有机会。” 丁琬重重颔首,满口应下。 老爷子见她这般,笑着又道: “女娃娃啊,有个事儿,老夫想跟你说一下。” “您讲。” “是这样,老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如果你舍得,他们秋闱后,就让他们俩出去历练吧。老夫正好有个故交在南面,让他们陪着我,家里人也好放心。” 丁琬闻言没有迟疑,满口答应了。 有老人家带着一起出去,三个人边走边谈学问,绝对的好事儿。 臧老见她答应的这么爽快,轻声又道: “你这……不跟家里人商量一下?你自己就可以做主了?” “是。”丁琬回答,“家父、家母还有祖母他们,都很支持孩子念书。我堂弟、儿子也念书,前几日刚进腾飞书院。” 臧老知道她家的情况,点点头,说: “这俩孩子现在书院学学,等老夫把这俩送走,就教那俩。” 这算给了承诺,丁琬高兴的赶紧道谢。 科举改革虽然让她措手不及,可家里的孩子都用功,她相信三年一次不是问题,他们足以应付。 一炷香后,酒席摆好,双方拉屏风坐下吃饭。 成亲的日子很快,而且房子就在府城,周皓倾对这个安排很满意。 大家说说笑笑,气氛很好。 可转天,府城上下到处都是科举改革的消息。 不止如此,就连朝廷的考评,也跟着改了。 大周朝的各个地方,都设有一个木桶。 这个木桶,只能由专人来开启。 木桶内装的,是老百姓对地方官员、乡绅的评价。 如果有鱼肉乡里的人出现,只要查明属实,严办到底。 科举改革,让不少学子,怨声连连。 可这个木桶,到底是让老百姓欢呼雀跃。 因为有了一个能说理儿的地方,大家岂能不高兴。 丁琬虽然对皖南太子的某些做法很不赞同,可两项事情,他完全是为百姓考虑,倒也不是个昏庸之人。 看着身边的小白马,深吸口气,翻身上去。 香桃再旁,轻声地说: “你别怕,都学两天了,肯定没事儿。我就在你后面,你慢慢来,别贪快,知道吗?” 丁琬轻轻点头,摸了摸马,双腿轻磕马肚子。 香桃就在她后面陪着。 丁现订亲之后,大事儿就算安顿了。 这两日她都带丁琬过来,学习骑马。 风和日丽,整个马场只有他们俩,倒也轻松自在。 眼瞧着丁琬越骑越顺,香桃策马追上,道: “咋样,是不是不吓人?” 丁琬“嗯”了一声,有些雀跃的说: “它很好,我走的时候能不能跟军营要了它,我给钱。” 香桃闻言摇头,没敢应声的说: “这事儿可够呛。不过你若真的喜欢,可以问问,反正开一次口,也没啥的。” 丁琬勒住缰绳,想了下,道: “对,张嘴三分利,万一给呢?” 说完,指着对面,又道: “咱去里面转转?不是说里面更大嘛?” “别了吧。”香桃摇头,“你才刚会,咱们稳妥点。” 丁琬想了下颔首,倒也没敢冒险。 毕竟她学骑马不是为了送命。 又在马场跑了两圈,远处来了几个人。 丁琬勒住缰绳,瞅着远处呢喃: “那边的是谁?” 香桃微眯着眼睛看,摇摇头,道: “不清楚啊。奇怪了,不是说没人过来吗?” 正嘀咕着,几个人翻身上马,犹如撒欢了一般开跑。 丁琬瞅着为首的那个,惊呼出声—— “朗逸鸿?” 第593章 小妇人可就不客气了 “谁?”香桃追问。 丁琬抿唇,清了下嗓子,道: “朗月明坤的当家人——朗逸鸿。我朝第一酿酒庄。” 香桃眨巴眨巴眼,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啊,他咋来这边了?” 丁琬嗤笑,幽幽地说: “你问的问题,我也很想问。” 话落,丁琬瞅着慢慢逼近的人,眉头紧锁。 自打上次他在戏园子胡言乱语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 差不多得一年了吧。 这突然碰到,是偶然还是故意为之? “吁——” 朗逸鸿勒住缰绳,离丁琬只差半个马身。 “丁琬,别来无恙。” “朗公子,小妇人夫家姓‘徐’。” “比起徐娘子,朗某更想叫你丁琬。” 轻浮的言语配上他正经的态度,还真是格格不入。 丁琬冷笑。 马儿许是感受到主人的不悦,配合的往旁边动了动。 “我不认为跟朗公子很熟,所以还请朗公子自重。寡妇门前是非多,你我之间又都是开酒坊的,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不给面子的话语,也幸亏此刻就他们三个,再多一个,朗逸鸿都挂不住面。 就在他想要开口的时候—— “吁——” 青玄色衣衫男子到跟前,勒住缰绳,道: “哟,郎兄遇到熟人了?” 朗逸鸿扭头,看着来人,颔首说: “这位就是我总提的婉茗韶华的丁琬。丁琬,这位是辽东将军的侄子,郑阳郑公子。” 郑阳闻言蹙眉,随后过来的男子,听到这话,道: “咋,朗兄这是得偿所愿了?” 朗逸鸿也不结实,只是“呵呵……”轻笑两声。 这架势,任谁看了还不得误会? 随后跟来的品竹色衣衫,大咧咧的道: “哎哟哟,郎兄该请客吃饭了啊。前些日子吃饭,不还说没谱呢嘛……” 噼里啪啦的一顿哇啦,丁琬跟香桃全都听明白了。 这人要背地里胡言乱语,你还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不过今儿算他倒霉,正好撞到了。 丁琬清冷的转头,瞅着心虚的朗逸鸿,嗤笑道: “朗公子,小妇人与你熟吗?” “……” 见其沉默,丁琬好笑的继续又道: “朗公子,你的朗月明坤同小妇人的婉茗韶华,一向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还望自重。小妇人是寡妇,抱了牌位的寡妇!若有人想尝尝牌位,那小妇人可就不客气了。” 说完挥舞马鞭,策马窜出,头也不回。 香桃本想斥责几句,可又担心刚刚学会骑马的丁琬,只能作罢。 两个人,两匹马,一前一后离开。 郑阳看着他们的背影,眉头紧锁。 品竹色衣衫的男子,挠头纳闷道: “朗兄,这是啥情况啊。那小寡妇……” “闹别扭呢。”朗逸鸿淡淡的回答。 郑阳闻言面无表情,不过内心却无语至极。 这样蹩脚的理由,也就闫兆宇这样的傻子能信。 闹别扭?怎么可能! “驾——” 郑阳策马走一旁,不在参与这个话题…… …… 丁琬骑马窜出好远,终于放慢速度。 香桃来到跟前,气呼呼的说: “那个朗逸鸿是不是缺心眼儿?啥话都敢说呢?” 丁琬微眯着眼睛,清冷的道: “是有点欠揍了。” 香桃见她情绪不佳,指着不远处的树林,道: “咱们过去?我陪你在里面跑跑?” “你不是说……” “我陪你啊。”香桃挑眉,“你现在心情不佳,策马疾驰,最能缓解。” 丁琬此刻也觉得憋屈。 刚才只想赶紧离开,眼不见为净。 可偏偏骂的不爽,对不起自己。 若有下次,先骂爽了再说。 “驾——” 抽了一记马鞭,直奔树林方向。 说是树林,不过就是十米的样子。 穿过后,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大片平地。 一眼望不到头,一地的绿色。 光看都觉得震撼。 快马疾驰,足足奔了三大圈,耗时半个时辰。 来到入口那里,“吁——”的一声,勒住缰绳。 马停下后没多久,丁琬龇牙咧嘴、嘶嘶哈哈。 香桃来到跟前,无语的道: “让你跑跑,谁让你这么没命的跑了?疼不疼?是不是磨着了?” 好在此刻就他们两个人,又都是女人。 不然还真是尴尬了。 丁琬不敢动,一定大腿那里就火辣辣的疼。 看着她啥反应没有,不禁蹙眉问: “你不疼吗?” 她跑的时候她也在后面跟。 怎么人家啥事儿都没有,她疼的不行不行。 香桃见她这般,轻叹口气,道: “你能跟我比吗?我都磨出来了。你第一次骑马就这么狠实,可不得难受。” 说完,翻身下马,把人扶下来。 看着她不敢打直的腿,想了想,说: “去里面吧,我给你上点药。不然你回家走路肯定会被发现。” 相处久了,就知道丁琬的所有习惯。 她的疼、她的难,都必须自己扛,外人别想知道。 丁琬看着她手里的药瓶,纳闷的问: “你咋还带药了呢?” “怕你疼呗。”香桃边说边扶着她往前走。 来到唯一一处能背人的地方,丁琬慢慢脱下襦裤。 果然白嫩的腿,红肿一片。 香桃把药水倒在手里,然后小心拍到她的腿上。 丁琬疼的眉头紧蹙,但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终于擦好药,丁琬小心翼翼的穿上裤子。 整理妥当自己,这才松口气,说: “好像没那么热了。” “那必须啊。”香桃把空瓶揣进怀里,道,“我做的药,哪能那么没用。再过一会儿,你就能行走自如,跟没事儿人一样了。” 丁琬闻言松口气,席地而坐。 香桃挨着她坐,柔声的说: “琬儿,其实你没必要一直这么端着。我看你弟弟很疼你,也很懂事儿。偶尔你也可以……” “那不成。” 没等她把话说完,丁琬直接摇头打断。 “二珏是天生走仕途的料,我不能让他染上铜臭味道。” “可你这么抗,我怕你扛不住啊。” 现在还好,谭迁、安辰都在。 等丁现成亲后,他们就都跑外了。 整个北方,就只是丁琬来做,而且这丫头完全自己,谁也不信,她看着都心疼…… 第594章 作到头喽 丁琬缓解一会儿,大腿里侧便一点不适感都没有了。 放纵的往后躺,瞅着湛蓝色的天,道: “别怕我扛不住,人都是有韧劲儿跟惰性的。更何况我还年轻。” “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当回事儿。有多少年轻拼命,年老拿银钱买命的?”香桃提醒。 可他们家的情况,她也理解。 细细琢磨后,凑过去,趴着说: “哎,要不晚上我给你婶儿泡药浴,你也泡一泡?” “我?我有又没病,凑啥热闹?我不要!” 丁琬满口拒绝。 香桃见状,无奈的摇摇头,说: “看吧,这就是你的偏见,谁说一定要有病才能泡药浴?大户人家的老夫人,那可隔三差五喝汤药、调养身体。” “那是他们调养身体,跟我这泡药浴,完全两个概念。” 香桃翻身躺在草地上,轻叹口气,说: “看吧,这就是你们愚昧了。” “谁们,谁们!” “你们啊,你们所有人。” 香桃边说边用手比划一个大圆。 “你们认为看病、调养身体,那是需要喝汤药的。可就忘了一句话:是药三分毒。” “所以你后期不给我二婶开药,就是这个原因?” “差不多吧。”香桃点点头,单手垫在脑后,又道,“我可以给她开药,不过到时她治好了现在的毛病,还要接着治肝、治脾……你说何必呢?” 丁琬明白了。 感激的看着她,道: “好啊,晚上我跟二婶一起泡药浴。你让我泡多久我就泡多久。” “真的吗?”香桃有些兴奋。 丁琬颔首,清了下嗓子,承诺: “必须是真的。” “那好,那咱回去就做。” 香桃是个急性子,说做就做。 丁琬跟着起身,大腿内侧的确就如她所说,一点感觉都没有,仿佛那火辣辣的疼,根本不曾出现。 看着眼前的身影,嘴角上扬。 这么一个医术卓越的姑娘,相信二婶的身子,用不了多久,就能治好了。 二人翻身上马,马场那边朗逸鸿他们已经走了。 还马的时候,香桃多嘴问了一句。 “小哥儿,问个事儿。刚才那三个人,啥前儿走的?” “有一会儿了。”那人回答完,深深地看了眼丁琬,继续又道,“朗庄主是来军营送酒的。每年端午前,朗月明坤都会给各个军营送雄黄酒。” 丁琬闻言挑眉,心知朗月明坤的规矩。 他们能屹立酒界第一,跟他们慷慨也密不可分。 就像那日谭瑶说的,江湖门派,你该守的规矩必须得守,该表示的时候也不能含糊。 “小哥儿,这离端午可远着呢,他们咋来这么早?”香桃追问。 “啊……这个……嗯……” 回答的支支吾吾、吞吞吐吐。 眼睛还不时的瞄着丁琬。 此情此景,就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丁琬冷“哼”,淡淡的道: “走了香桃,回去了。” 干脆利落的转身,香桃几步追上,恼火的道: “这特娘的也太过分了,这不是往你身上泼脏水吗?” 丁琬十分生气,咬牙切齿,气喘吁吁。 二人出了马场,车夫已经等在那里。 旁边还有一个人,正是朗逸鸿。 香桃气急,几步上前,道: “你背后都说了琬儿什么?” 朗逸鸿没理她,而是冲着丁琬拱手,说: “我在醉仙楼定了雅间,请你吃顿饭,赔罪如何?” 相较于香桃的爆发,丁琬就收敛很多。 保持距离的跟他站着,淡淡的道: “赔罪?不知朗公子这话,如何讲得?” 朗逸鸿闻言愣住,看了眼香桃,又看了看清清淡淡的丁琬,说: “今日朗某可能做的让旁人误会,还望你莫要怪罪。” “误会?到底是误会,还是有意为之?” 朗逸鸿抿唇,坦然的颔首。 “对,朗某的确有意为之。” “啪——” 丁琬二话不说,直接甩了巴掌。 马场在府城郊外,平日里很少有人。 这个时辰,除了上午过来骑马,根本不会再有人。 丁琬一巴掌打完,看着没有任何反应的朗逸鸿,平静的道: “你诋毁我,还让我莫要怪罪,你当你是谁?朗逸鸿,同行是冤家,但你这么做,就太不地道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是不是忘了,我是抱牌位生活的寡妇。” 朗逸鸿双手握拳,好一会儿才抬头,道: “丁琬,我那日在戏园子说的话,是真心的。我没想诋毁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娶你做正妻,我是认真的!” “去你大爷的认真!”丁琬直接爆粗。 再好的教养,在这样的人面前,也会荡然无存。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你今日这般,不就是想知道我是如何酿酒?” “我没有!” “你有没有,你心里清楚!” “丁琬,我……” “啪——” 话没说完,丁琬又给了他一巴掌。 因为香桃在,她根本不在乎他会不会还手。 反正就算还手,他也根本不能得手。 “朗逸鸿,别跟我讲啥认真不认真,你认真跟我没关系,我不稀罕。你也不打盆水照照,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德行!我丁琬的男人,可比你好了千倍、万倍。” “这两巴掌,是你应该得的,不高兴也得认真。还有,奉劝你几句:鱼吞饵,蛾扑火。猩醉醴,蚊饱血。再让我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就不是两巴掌那么简单了。” 说完,照他腿上又踹了一脚,这才上车。 朗逸鸿双眸殷切的看着,可就是张不了嘴。 香桃冷笑,从腰间掏出一粒丸药,不由分说的塞给他,道: “不是喜欢胡言乱语吗?那你就好好说,说不明白都不成!” 话落,在他肩甲处点了一下,这才纵身上车。 再看朗逸鸿,嘴巴能发出声音了,可不知为何,嘴里全都麻麻的,没有知觉。 口水流出来,就如同婴儿长牙一般,那么的埋汰,邋遢。 徐永涵站在暗处,双手交叉置于胸前,道: “红鹰,晚上你去教训教训他,那张嘴有些欠抽。” “……哎,好。” 徐永涵转身进了马场,头也不回。 红鹰同情的看着朗逸鸿,不住摇头。 这人压根不听话啊! 当初鹰首那么警告,这人是要作到头喽…… 第595章 屋里那位对不住了 马场发生的事儿,丁琬回到家,一个字都没提。 吃过晚饭,香桃就开始忙碌、制作药汤。 耳房放了两个大浴桶,又点了四个炭炉子。 淡盐水准备好,这才让人去把谭瑶跟丁琬请过来。 二人推门进屋,扑面而来就是一阵热浪。 丁琬有些受不了,连忙后退好几步。 香桃一身薄衣,一边试着水温,一边说: “深色是琬儿的,浅色是二夫人的。你们赶紧进来,去衣,泡入,温度刚好。” 谭瑶点点头,一边脱衣服一边进屋。 本以为会有很刺鼻的药味儿,没想到不仅没有,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呼吸好几下,道: “好闻啊。” 香桃笑着颔首,帮她把衣服脱去。 等她进入后,提醒着道: “里面有个小凳子,坐在上面。” “好。”谭瑶满口答应。 坐下之后就觉得胸闷,有些不适应的道: “呼吸有点儿不舒服。” “正常想象,不用担心。”香桃边说边用特制的盖子,给她盖上。 这个浴桶,是来到府城的第三天就定制了。 当时她就计划让丁琬也泡泡,所以便直接要了两个。 丁琬瞅着深褐色的药汤,一边进去一边道: “为啥我的颜色要比二婶儿的深?” “因为你没病啊!”香桃回答,“什么时候二夫人的药汤跟你这个颜色差不多了,什么时候二夫人就不用再泡了。” 谭瑶适应了一会儿,轻笑着道: “香桃姑娘给人看病就是不一样。能扎针就不吃药,能泡药浴也不熬药。” 丁琬闻言,解释说: “二婶,我问过她,她说是药三分毒,能少吃就不多吃,能不吃最好不吃。” 谭瑶点点头,赞许的看着香桃说: “难怪你给我治病,除了和回春堂开的,剩下也就喝了小半月。不喝苦苦的汤药,倒也少遭些罪。我以为药浴会很难闻,没想到竟然没有药味儿。” 香桃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丁琬,掏出帕子给丁琬擦汗。 又给她到了一碗淡盐水,帮助她喝下后,说: “二夫人,这就是你身子不好的体现。你看看我跟琬儿,我们都出汗了,但你却没有。” 屋子温度很高,再加上药汤。 谭瑶竟然一点汗都没有。 意识到这一点,谭瑶抿唇,说: “细算下来,我还真是幸运。如果没嫁入丁家,我应该没几年活吧。” 谁的身子谁知道,有数的。 香桃也没隐瞒,点点头,道: “的确如二夫人所说,是不容易。不过您放心,我会治好的。” “有劳香桃姑娘了。”谭瑶十分感激的道谢。 丁琬只泡了半个时辰就出去了。 谭瑶直到最后,还是一点汗都没有。 这倒是让她有些慌。 “别担心,刚泡第一天,两天之后再看。” 谭瑶点点头,穿上衣服,被常婆子扶着出去了。 丁琬一直都在后院陪丁母、丁父聊天,见谭瑶过来,笑着问: “咋样?” “挺舒服的。”谭瑶回答。 冲丁母微微福身,随便找个地方坐下。 丁文海还没有回来。 酒坊的位置已经选好,这些天他都跟着丁翠兰在酒坊忙活。 丁母看着丁琬,轻声的问: “丫头,你搬家一定要等庙会结束吗?大现可是要成亲的啊!” 五月初八,日子都订了,要忙的东西可是不老少呢。 虽然孙子成亲,有他爹娘张罗,可做奶奶的,有几个能彻底放手? 不等丁琬开口,谭瑶先说道: “娘,大哥那边已经让车队送信去了。至于席面啥的,琬儿酒坊那边还有去年的猪,直接宰两头就够。厨子找俩,剩下其他的东西,就都在府城买。娘放心,咱家人多,肯定会办妥当的。” 丁母听到这话,心知又劝说不成了。 丁琬挽着她的胳膊,柔声道: “奶放心,我搬家后咱们住两天就回,不耽误工夫。” “那……好吧。”丁母点点头。 婆子进来,说是丁文海父子回来,谭瑶急忙起身出去。 片刻后,三个人一起进屋,丁母见状说: “到底是一家人,看看这架势,真好。” 老太太的要求不多,只希望儿孙都能有个好的结果,那就是了。 婆子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老夫人、二夫人,晚饭好了。两位少爷叫了,但还没来。” 自打丁珏决定下场之后,丁玮跟徐致远就跟受刺激了一般。 上完学堂回来就钻书房,无缝衔接,每天都是三催四催才能回去睡觉。 丁琬见状,起身出去。 谭瑶嘱咐婆子,晚饭一定要有爆炒羊肝。 看书费眼睛,羊肝、猪肝这些,都可以多吃。 香桃说的。 吃过晚饭后,丁琬领着徐致远回院,说啥都没让他再进书房。 人家孩子念书不用功,家里人着急上火。 她这孩子太用功,仍是着急上火。 离老远就看到院子里的香桃,来回踱步。 丁琬纳闷,迷茫的瞅着她,问: “干啥呢?饭后散步?” 香桃见徐致远也来了,惊讶的道: “哟,你咋来了?没去念书?” 丁琬闻言咂舌,不高兴的说: “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才把他弄来,你还撩欠儿。” “我……”香桃无语。 见她要带徐致远进屋,急忙“哎哟”了一声。 徐致远惊讶,扭头看着香桃,问: “姨,你咋地了?” “没,没事儿。”香桃摇头,随后又道,“不对,我有事儿,你跟我走一趟。” “干啥去啊?”徐致远嘴上虽然这么问,但还是很配合的跟上去。 香桃偶尔一惊一乍,他早就习惯。 来到跟前,纳闷的问: “啥事儿啊?” “问那么多干啥,跟我走就是了。” 丁琬眼瞧着香桃拉徐致远离开,迷茫的蹙眉,随后看着屋子。 难道屋里有人? 丁琬意识到这点后,几步跟上,道: “你带我儿子干啥去?我也去。” 香桃瞪大了眼睛,但又不好说明白,只能闷哼一声,领着他们去药房。 谭瑶特意给她一个院子,让她专门鼓捣药。 正好明儿的药汤还没着落,就让他们母子干活儿。 屋里那位对不住了,真跟我没关系…… 第596章 嘴欠,该打! 香桃好一番腹诽,拎出了一袋又一袋的药材。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那个……致远,你把它们都一起碾碎,药碾子在那边。” “哦,好。”徐致远把几个袋子拿走,坐在板凳上开始忙。 丁琬也没闲着,拿着准备好的真相,缝制药袋。 母子二人在药房足足忙了一个半时辰。 从天亮忙到天黑。 香桃瞅着全都弄好的一切,笑眯眯说: “这些就够用到咱们走了。” 丁琬闻言无奈。 敢情这货是抓劳工呢。 趁着徐致远注意力不在这边,伸出食指轻点她额头,压低声音说: “他是不是在我房里?” 香桃点头,同样小声的道: “我拦不住,他功夫好,我发誓。” 看着香桃一本正经发誓的样子,丁琬嘴角狠抽,倒也懒得跟她计较。 “致远——” “娘?” 等他来到跟前,丁琬摸摸他的头,说: “时辰不早,回去之后就睡觉,不许再看书。要知道,眼睛很重要,明白吗?” 徐致远懂事的颔首,笑眯眯的道: “放心吧娘,我知道该咋做。” 他知道? 她就怕他知道! “我告诉你,眼睛是大事儿。真要是把眼睛熬坏了,以后你就不用做将军了。” “将军?致远要做将军吗?” 香桃跳过来,一惊一乍的问着。 徐致远不好意思,羞赧的低下头,“嗯”了一声。 香桃见状,眼前发亮,道: “哎呀呀,这个好,这个好。好男儿就得上战场。男人嘛,得有血性。” 徐致远一听这话,更加高兴了。 丁琬见他们二人这般,无语的翻个白眼,道: “那也得眼睛好使。没见哪个将军,眼睛有问题还能上战场。” 香桃点头,认真的看着徐致远,说: “对对对,你娘说的对,得听!” 徐致远再次颔首,乐颠颠的走了。 香桃等他走远后,轻声的道: “琬儿,要我说再等三年,就让黑鹰带走。十二三岁去军营,最好!” 丁琬瞟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十二三岁去? 不可能! 阴沉着一张脸往回走,脑子里想了太多太多一会儿该应对徐永涵的念头。 可等她推门进屋,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要不是桌上放了一张便签,她都觉得自己被香桃忽悠去干活儿了。 拿起桌上的纸,上面就几个字: 嘴欠,该打! 丁琬掏出火折子,将字条烧毁后,顺势坐在圆桌前。 嘴欠挨揍的那个人,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暗处的徐永涵见状,也没有进屋。 或许,让她自己想,总比自己冒进要好…… …… 转天一切照常。 吃过早饭,谭瑶便带人,挽着丁母出去了。 经过昨天的药浴,虽然她期间没有出汗,但一早起来身子明显轻松不少。 他们离开,丁文海也一早出去,丁父按照往常,打算去后院溜达溜达,然后回屋躺着。 刚起身,丁琬就喊他—— “爷,我要去酒坊那边看看,您也过去?” 丁父闻言愣住,纳闷的道: “你不是要去马场?” 这几日为了学吗,每天吃过早饭就走,又是中午都不回来。 丁琬笑着摇头,说: “学会就不去了。打算上酒坊看看,忙几天,然后搬家回村,我就不过来了。” 老爷子颔首,低头瞅了瞅身上的衣服,道: “那我回去换一身。” “不用。”丁琬摇头,“您这样就行,我也不换了。咱们去自己家酒坊,又不出去逛街。” 这话算是说进老爷子心坎儿里了。 “哈哈……”大笑后,跟着她一去出去。 二老不想离开村的原因,一是故土难离。 还有就是府城、县里,规矩大。 在农村,平时在家穿什么,出去就穿什么,不用换。 可在这边就不行了。 在家穿的随便、舒服,出去必须要换,而且穿的板板整整,特别不舒服。 祖孙俩上了马车,香桃随后上来。 车夫等人都坐好后,扬鞭赶车。 马车除了喧嚣的府城,老爷子轻叹口气,说: “终于安静了。” 今儿十五,府城大集。 平常县里大集,都是热热闹闹,更何况是府城。 丁琬看着祖父的样子,凑过去,道: “爷,不喜欢这边,等我房子弄好了咱们就过去住一宿,意思意思,然后就回去。” 老爷子闻言点头,拍拍她的手背,道: “你们都是一片孝心,我跟你奶都理解。放心,这几天还能呆。” 香桃看着老爷子的样子,心知这是没有人陪。 安辰去临县了,如果他在,还能好点儿。 谭瑶作为儿媳妇,带婆婆出去可以,带公婆一去出去,忙不过来。 丁文海又忙着酒坊,分身乏术。 想到这儿,香桃轻声地说: “丁老太爷,我晚上带你出去可好?” “干啥去?”丁父纳闷,“我不愿意出去转,没意思。” 这话还真没说谎。 老爷子平时在村里,最远的地方就是去找赵刚聊聊天。 大多数都在院子的后面,伺候他的那些旱烟。 香桃见状,笑嘻嘻的说: “戏园子上了新戏,讲儿郎上战场的,我带您去瞧瞧?一共唱三天,连贯的,难得呢。” 老爷子兴致缺缺,笑看着她,摇头道: “不去了吧,你晚上还要给老二家的治病呢。” “二夫人泡好再去,正好赶趟。她是饭前泡,咱们去戏园子吃。” “那得话多少钱,不去不去。”丁老爷子不住的摇头。 丁琬见状,轻声地说: “爷,您就去吧。难得香桃有个喜欢听的戏,你陪他去。” “是啊是啊老太爷,你陪我去吧。丁琬不喜欢去,她说战场的不喜欢。” 老爷子自然清楚为啥孙女不喜欢。 想了想,点点头,说: “那也成吧。走之前看一折戏,回去好跟你族长爷爷吹吹,鼎好。” 丁琬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能这么真是表达心意的,估计也就她爷爷了。 而且他跟族长爷爷的情谊,还真是有些让人看不懂。 有事儿,肯定第一个到。 没事儿,就互相挤兑。 最近两年,明显爷爷挤兑族长爷爷的次数多。 毕竟他的儿孙,都很争气…… 第597章 朗逸鸿受辱 新的婉茗韶华,开在了离府城最近的大棹村。 特意买的地,雇村里人在这盖房。 大棹村的村民,不农忙时,就去府城做小工。 如今有个守家在地的活儿,大家自然也就不放过。 更何况是御赐金匾婉茗韶华的活儿,就更不可能错过了。 人多力量大。 房子盖得差不多了,就等庙会那天上梁。 这是选的黄道吉日。 丁文海在房场这边跟着,见丁琬跟父亲过来,急忙走过去,道: “爹,琬儿,你们咋来了?” 丁父瞅着砖头房,不住的点头,说: “我在家没趣,琬儿带我过来瞅瞅。咋样,还有几天能完事儿?” 丁文海拉着父亲去到一旁的椅子坐下,道: “庙会完事儿,房子就能盖好。酿酒还得等一等,快不了。” 丁父点点头,想了下,道: “那你就别回去了。大现成亲有你娘、你媳妇儿呢。” 丁文海摇摇头,笑着说: “不用的爹,我们都决定好了。大现成亲完再回来酿酒。到时候琬儿多照顾些家里。” 丁琬颔首,义不容辞。 家里的男丁,连同小姑姑都走了,她怎能不照顾家里? 把爷爷放在文书这边,自己则去小棚子找丁翠兰。 她前期能做的不多,也就给这些村民做做饭。 一天十个铜板,还得管两顿饭。 要是在村里,根本不用管饭,十个铜板都抢着来。 没法子,谁让府城工钱高呢。 也不是没想过在村里做好,拿到府城售卖。 但可能性太多,尤其是冬天下雪之后,更难。 来到厨房,丁翠兰带着四个村妇一起忙活。 见丁琬来了,笑着道: “过来了,自己吗?” “还有我爷。” “爹来了?” 丁琬颔首,指着丁文海那边,道: “二叔陪着呢。” 丁翠兰一听有二哥陪着,倒也松了口气。 顺手拉着她来到菜墩前,说: “把这些酸菜切了,一会儿买肉的回来,中午炖酸菜白肉。” “这个时候还有酸菜?” 丁翠兰颔首,指着一个村妇,道: “嫂子家有窖,不过也是最后一顿了。” 丁琬拿了一颗,熟练地切薄片,然后再切丝。 出去买肉的那位,是酒坊的账房。 不得不说,谭迁还是很靠谱的。 出门之前,把这边的管事、账房都被安排好了。 丁翠兰前期做的肯定不少,但后面等酒坊走上正轨,她就能回村了。 安排账房去买肉,是个省钱的想法。 毕竟账房除了记账,还有就是省钱。 是能少买绝不多买,能少花钱就不多花钱。 八棵酸菜切完,丁琬觉得腰不是自己的了。 轻轻敲打两下后,香桃搬来小板凳,让她坐下。 刚坐没一会儿,账房回来了。 一边卸东西,一边说: “安夫人,今儿听个消息啊。” “啥消息啊。”丁翠兰一边忙一边问。 看着手里拎着的五花肉,无奈的道: “账房大哥,不是说好了嘛,多买些肉。这些大哥都可能干了,咱们不能在吃食上节省。” 人家多干活儿,他们伙食好点,大家多努力,争取早日结束。 这样肯定要比拖沓来的省钱。 账房先生见她这么说,指着一旁有些油腻的布袋子,道: “你打开看看。” 丁翠兰闻言打开,里面竟然是大骨头。 而且肉不少,特别的厚。 “哎哟,这还不错,不错不错。” 账房先生无奈的摇摇头,说: “安夫人,我知道要省钱,可不能省的,也不会省。对了,刚才说的那事儿还没说完呢。朗月明坤不是给军营送雄黄酒了嘛。” “对,咋地了?” “他们的当家人,不知道惹了谁,被人家打肿了脸,还绑在告示牌旁边。就是讲三年殿试的那个告示牌。” 丁翠兰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 那个告示牌,是府城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朗逸鸿双颊红肿绑在那儿,这可是丢人丢大发了呢。 “消息准确吗?” “咋不准确。”账房先生边说边把大骨头拿进棚子。 见丁琬就坐在一旁,忙唤了句“徐娘子”。 刚才他们俩在外面的话,她都听到了。 想起昨天桌上的字条,清了下嗓子,说: “除了绑在告示牌旁边,还有啥别的吗?” 账房先生抿唇,支支吾吾。 香桃见状,纳闷的道: “有啥就说呗,咋地了?” 账房先生见大家都瞅着自己,深吸口气,道: “只着亵衣、亵裤,反正……反正挺丢人的。” 呃…… 屋里所有人,顿时明白为啥他刚才不想说了。 跟一群女人说这个,的确是该难为情。 香桃瞪大了眼睛,后背一阵一阵的冒凉汗。 乖乖,这黑鹰玩大的啊! 哪能这么羞辱朗月明坤的当家人? 丁琬缓过神,清下了嗓子,说: “好了,大家干活儿吧。今儿菜好,一会儿我也在这边蹭饭。” 丁翠兰随之附和,叫了两个村妇,把大骨头洗干净,放锅里焯水。 大家有条不紊的干活儿,但氛围明显不同。 虽然嘴上不说,但大家心里都在嘀咕。 嘀咕那位被羞辱了的朗逸鸿,到底得罪了谁。 酸菜炖大骨,越炖味儿越浓。 锅开香味四溢,飘得哪里都有。 丁琬见不需要她做什么,起身出去溜达。 离老远就看到祖父在跟木匠说话,好像已经很久没看到他这么兴奋了。 对,差点忘了。 祖父以前除了种地,再有就是帮木匠打下手,赚些散钱。 这也是为啥他执意要供两个儿子念书的原因。 只可惜二叔不想念,只剩下父亲。 如今倒也好,父亲功成名就,祖父也面上有光。 绕去酒坊后面,这里的暖房已经造起来了。 冬季府城这边酒楼的菜,可就指这个了。 细细算下,洞子菜虽然只有冬天能卖,但赚的可真是不少。 村里那个酒坊,冬日里的开销,有一部分都是洞子菜的收入。 如今她先做,倒是抢占先机。 就在她琢磨的时候—— “啪——啪——” 地上连着扔过来两颗石头。 不大,但都落在她的眼前,打不着却能引她注意。 丁琬摇头,四处看着,终于在一颗柳树下,看到了身影。 扭头看了看干活儿的人,这才快步过去…… 第598章再做个牌位 来到跟前,还没等说话呢,就被她拽走了。 走的村里小路,跌跌撞撞,生怕踩了老农辛苦种的庄稼。 终于,来到一处被人的地方,停下脚步。 不等丁琬开口,夜莺率先开口道: “那事儿你受了委屈我心疼,教训朗逸鸿,也是情理之中。不过徐永涵这次,做的真是太过了。主子还得用朗逸鸿,他闹这么一通,朗家明显就要换人了。” 丁琬闻言,轻声地说: “朗家如果那么容易就换人,朗逸鸿也太没用了吧。” “就算换不成,也会造成一定影响吧。” “那也是他自作自受。”丁琬丝毫不同情的回应,“我当时就是没有抱牌位,如果牌位在的话,我直接打得他满地找牙。” 夜莺惊讶,盯盯的看着她,道: “你让他那么做的?你们和好了吗?” “不是。”丁琬急忙摇头、否认。 啥就和好了,啥是她让的! 深吸口气,继续又说: “他要怎么教训他,我事先是真的不知道。不过这么做,倒也是他的脾气使然,而且朗逸鸿也的确该拾掇。” 夜莺很赞同她的话,但从另一方面出发,却不能鼓励。 “丁琬,我清楚这事儿你受了委屈。可事事咱都要以大局为重。我已经让鹰首去警告朗逸鸿了。你看你能不能抽空,跟黑鹰好好说说。这次就算了,可不能有下一次。” 丁琬笑着摇头,胸有成竹的道: “你放心吧。徐永涵这人不会找后账。教训过了,只要朗逸鸿不再犯,他就不会再动手。” 夜莺挑眉,靠着树干,道: “你就这么了解他?” 丁琬“嗯”了一声,扭头瞅着远处,呢喃: “到底是一个村,又是一起长大。那么多年,还不至于不了解他。他护短,动了他的人,不管谁对谁错,他都无条件的护到底。” “既然知道他护短,那之前的试探,就不可能是他做的!” 丁琬一听这话,嗤笑着说: “我知道,后来细想想,就都想明白了。他不喜撒谎。” “那你……” “夜姑娘,谢谢你送来的香桃,她真的很好。我正在努力,努力让她三年后不回去。” 夜莺见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无奈的耸耸肩,说: “丁琬,你我虽不算朋友,但也算是熟人。我想说的是,有个把你放在心上的男人不容易,竟然你什么都知道,就该尽快接受,别等到失去,追悔莫及。” 丁琬闻言抿唇,慢慢蹲下来,道: “夜姑娘,我已经失去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夜莺挨着她蹲下。 “咱们都是女人,虽然经历的不一样,可女人对感情的纯粹,还是很一致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理由,所以才迟迟不原谅他?” 丁琬没吱声。 但她当下的这一瞬间举动,就算是默认了。 夜莺见状,轻叹口气,说: “丁琬,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不过我想告诉你,别让自己后悔。你为了守他,上吊做了,牌位抱了,如今人回来了,又何必这样呢?” “我不知你到底在恼什么,可我清楚的看到黑鹰为了你,做了太多太多。那小子为了回来,也做了太多太多。人生在世不容易,能糊涂的时候,就别清醒了。” 丁琬扭头看向一旁,两行清泪滑落腮边。 没有用手抹,就那么任由它流。 直到—— “我看你这暖房不错,你我合作吧,我出钱,你出力,或者你再拉个人一起都可以。我手里的人,喜欢吃巴蜀的煸炉,麻辣鲜香,冬日首选。再加上这青菜,肯定大赚。” 丁琬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嗯”了一声。 心知她此刻没有精力讨论合作的事儿,夜莺拍拍她的肩头,起身说: “我还有事儿,先走了。洞子菜的事儿,过几天我去你们村找你。对了,金匾额已经打造好了,只等你回去上。” “好,有劳。” 鼻音浓厚的三个字,让夜莺迟疑,随后又头也不回的走了。 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丁琬直接坐在了地上。 不得不承认,她现在心乱了。 以前曾经打定主意,只要他回来就和离,没回来就赎罪。 可当他提出那个质问,还有今生种种,她真的迟疑了。 她能对萧逸帆、朗逸鸿、卫廖等人决绝。 可偏偏对他…… 说到底,还是心里有。 如果没有,就不会这么难受。 可是…… “琬儿,首领走了?” 丁琬回神,看着站在眼前的香桃,点点头道: “走了有一会儿。过几天还会见到,她要跟我商量暖房的事儿。” 香桃伸手,把她拽起来,说: “饭菜都好了,咱们过去吃?” “好。”丁琬颔首。 被她牵着往回走,瞅着不远处陆陆续续回去的干活儿人,道: “香桃,回去之后你找个木匠,再给我做个牌位。” “啥牌位啊。” “就是我房里柜子放着的那个。” “啊?你要那个干啥?”香桃惊讶。 说白了,那个牌位都可以扔了。 毕竟人家活得好着呢。 丁琬冲她笑了下,什么都没说,大踏步回走。 香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却也把她的话记在心里。 吃过午饭,老爷子累了。 三个人坐车回城,香桃没回丁家,直接去找木匠打造牌位。 丁琬把祖父送回家、安顿好,常婆子过来喊她,让她赶紧过去。 来到前院,丁母跟正跟谭瑶讨论席面的事儿。 等人过来,谭瑶招招手,指着桌上的东西,说: “琬儿你看看,这些可够?” 丁琬瞅着馥瑞祥的东西,不住咂舌,道: “不少花吧。” 丁母闻言,长叹口气,说: “可不咋地。这些东西,五十两就没了。我就说不用这么好,你婶子偏不听。” 丁琬挨着丁母坐下,摆弄着窗花,道: “奶,这也是我二婶儿疼大现。再说了,二叔那房子是新房,肯定要好好布置。” 谭瑶捏起一块软糖,喂到她嘴边,说: “这个做喜糖,大现成亲,听说不少商铺的当家都会去,可不能马虎了。” 丁琬明白她的意思,不过这个作为喜糖,就有些过了。 “二婶儿,这个做喜糖未免糟蹋,咱们可以把它放进回礼,如何?” “对对对,回礼,回礼。”丁母不住点头…… 第599章 怎么了断? 拉着谭瑶的手,语重心长的道: “老二家的,娘知道你手里有钱,也不在乎这个。可该省细的地方还是要省细,不能抛费。就像咱农家,红事用麦芽糖就行,稍好一些就用高粱饴,顶不错了。” 谭瑶扭头看着丁琬,见其颔首,这才答应的说: “好,那我就听娘的。这些咱们一部分留着回礼,一部分自己家吃。” “哎,那也成,那也成。”丁母不住点头。 香桃从外面回来,被常婆子领到了屋里。 谭瑶一看到她,急忙把自己买回来的东西,递给她说: “跟我娘出去转转,看着簪子挺适合你,你别嫌弃。” 香桃长得清冷,不善于打扮。 头发永远都是挽个髻,插一根桃木钗。 谭瑶早就想给她换,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香桃想要拒绝,可丁琬直接把匣子放在她的手里。 “你先看看,若是喜欢就留着,不喜欢我就拿走。” 要说了解香桃,那还得是丁琬。 丁母活了那么大岁数,谭瑶也是高门出身。 见他们俩这般,就明白了各种意思。 谭瑶走到丁琬身边,柔声地道: “香桃姑娘看看,若是喜欢就留,不喜欢就便宜我侄女。” 香桃笑着颔首,打开之后,瞅着赤金雕玉海棠的簪子,眼前一亮。 她那根桃木钗的顶端,就是海棠花。 倒也不是喜欢海棠,反正就是习惯了。 把簪子递给丁琬,说: “帮我换了。” 只一句话,谭瑶上扬嘴角,高兴的道: “我就觉得你喜欢这个,没想到还真是。对了香桃姑娘,一会儿就泡药浴可好?晚饭后我想带爹娘去戏园子听戏。” 香桃正冲着常嬷嬷手里的镜子照,听到这话顿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说: “好啊好啊,我上午还跟老太爷说呢,晚上带他去听戏。” “真的?那一起去。琬儿也去。” “好。”丁琬没有异议。 说定要去听戏,香桃便赶紧去准备药浴的东西。 丁母帮着把东西收拾收拾,回后院暂时歇息。 谭瑶等婆婆走后,拽了把丁琬,说: “我的人听了些不好的传言,朗逸鸿那事儿,是香桃姑娘做的?” “不是。”丁琬摇头。 谭瑶闻言愣住,随后倒也找到了理由。 “如果不是香桃姑娘,那就是妹婿手里的人了。朗逸鸿也是活该,什么东西,还敢往你身上泼脏水。” 丁琬见状,轻笑着道: “二婶儿咋觉得是往我身上泼脏水,而不是他与我真的有私?” 谭瑶翻个白眼,挨着她坐下,说: “你可真敢讲。你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朗逸鸿那样中看不中用的,你若是对他有意,那我可真是瞎了眼。” 看着谭瑶信誓旦旦的样子,丁琬笑着颔首,不再胡言乱语。 朗逸鸿的事儿,暂时先这样。 至于那些闲言碎语,等牌坊做好了,她在好好跟传言者算账。 她丁琬的嚼头,可不是那么容易谈论的…… …… 酉时末,丁家人从戏园子出来。 三辆马车,成纵队往丁家方向走。 车内,丁母一直回味戏里的情节,唉声连连。 丁父见媳妇儿皱眉不展,无奈的道: “干啥呢这是,那就是唱戏,你还真难受啊。” 马车里就他们老两口,丁母说话倒也没有忌讳。 “老头子,你不觉得这戏唱的就是咱家琬儿?那柳二跟小翠,打小一起,青梅竹马。成亲当天就去参军,这不……这不就是咱们家琬儿嘛。” “你别乱说。那小翠多土的名?还有那家境,那是啥啊,爹不疼、娘不爱的,咱家琬儿可比她强多了。”老爷子满口拒绝。 明明差的十万八千里,可老伴儿非得把两人强捏一起,真是没事儿闲的。 老两口讨论,谭瑶那边也跟丁文海唠嗑。 说的,也是这个事儿。 至于正主儿丁琬,跟香桃一辆车,满脸沉重,一句话都不说。 香桃咽了下口水,轻轻拽她衣袖道: “琬儿,这事儿我说跟我没关系,你是不是不相信?” “嗯。” 香桃挠头,深吸口气又道: “琬儿,这事儿我的确是知道,可我就打算带老爷子去听。我连你都没告诉,你该知晓得。” 丁琬没有抬头,搅着手指,好一会儿才道: “他是故意的,故意这么做,打算回来了,是吧。” 香桃没有否认的点点头。 “听说是他亲自写的这戏,也是他掏钱让戏班子排的。” 丁琬微眯着眼睛,淡淡说了句“很好”,便不再吱声。 香桃不解她这句“很好”,到底是何意思。 但她还没被谅解,还需替自己辩解辩解。 “琬儿,我是真打不过他,也拦不住他。但我能做的就是给你提个醒。就像昨天一样,他在你房里,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那这戏呢?” 香桃摊手,爱莫能助的道: “戏的事儿我是真没打算告诉你。因为告诉了也没法子,你不能让戏园子不唱吧。” “你倒是实诚。” 香桃往她身边凑了凑,说: “真跟我没关系,我保证。” 丁琬轻叹口气,幽幽的道: “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怎么做?找他兴师问罪?那我一会儿陪你去。” 丁琬瞄了她一眼,嫌弃的说: “别我想的那么没出息。他要回来我没拦着,是他自己回不来。唱不唱戏,该怎么唱,那也是他自己的问题,跟我没关系。” “那你……” 话没说完,丁琬闭上眼睛,道: “我要做的就是等。等他回来后,我跟他来个了断。” “怎么了断?” 香桃的冒进,让丁琬嗤笑出声。 睁开眼睛,郑重的看着她,道: “自然是与他和离。记得告诉他,他回来的那天,就是我和离的日子。” 他不在,她恕罪。 他回来,她刑满释放,获得自由。 马车停下,香桃看着头也不回的丁琬,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犯难。 很明显这妮子是下定决行了,可那位还等着回家抱媳妇儿。 虽然这事儿跟她没关系,可看到明明彼此心存爱意的人,却不在一起,她这心里真是各种着急。 丁琬那性子…… 浑身一个激灵,转身着急忙慌的出去了…… 第600章 你想的有点儿多 戏园子的大戏,连唱了三天。 最后的结局,自然大团圆。 将军找回了记忆,跟着发妻幸福的生活。 各种曲折,也赚了不少夫人们的眼泪,可以说这戏,是戏园最近几年,反响最好、上座率最高的。 丁家看完戏,除了丁文海、丁琬,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丁父、丁母倒是对这戏里的男主,有些许期待。 期待回家之后,孙女婿就能从天而降,孙女也能圆满生活。 不过这一切,丁琬丝毫不知情。 如果她知道祖父母是有这个念头,绝对给他们及时掐灭。 转天十月十八,青羽寺庙会。 这场庙会后,丁琬这边就要搬家了。 所以这是丁家二老在二儿子这边,住的最后一天。 一大早,府内上下的人就都起来了。 今儿书院休沐,臧老那边也休息。 丁现外出、不在家,所以老早谭瑶就跟顾芷伊约好,今儿一起去庙会。 他们的婆媳关系,倒是不用操心,以后一定会很融洽。 换上素色衣服,大家一起去了后院。 当丁母看到周皓倾、丁珏、徐致远三人骑马的时候,感慨道: “哎哟哟,二儿郎骑马就是飒啊。” 丁琬扶着她,听到这话,说: “是啊,咱们家的孩子,也都长大了呢。” 谭瑶瞅着小儿子,笑呵呵地说: “你喜欢,等明儿开始,让小厮陪着你去城外的马场。你大姐就是在那边学会的。” 丁玮以前还是没打算学的。 当时他们三个学,他压根没有兴趣。 但今时今日就不同了,他真的喜欢。 见母亲这般说,重重点头,满口应着。 丁翠兰那边被丁文海接回来,大家一起上了马车,直奔城外十里处的青羽寺。 府城今日的主路,明显比往常不同。 路过一处店铺,香桃下车取东西。 把取回来的东西塞给丁琬,不解的道: “我就纳闷了,为啥你今儿非得要?” “预防万一。”丁琬边说边打开。 看到木牌上的“亡夫徐二年”几个字,深吸口气,又道: “朗逸鸿是受了教训,可难道出去不遇到胡言乱语的。有这个,把人打死也无妨,不用偿命。” 香桃闻言,嘴角狠抽,道: “妮儿,你想的有点儿多啊!这是木牌,不是石碑,打不死人。” 丁琬笑笑没吱声,长叹口气,闭目养神。 今日马车出城,明显要比平常快很多。 一年一度的庙会,都去那边了,府城内自然人就不多。 城外,马车一辆接一辆,家里没车的就花钱坐板车。 反正这热闹,大家都想凑一凑。 好不容易来到青羽山脚下,马车按照这边划分的停妥。 香桃看着把木牌揣在怀里的丁琬,嘴角狠抽两下,道: “你就这么确定,会有人瞎说八道?” “有备无患。”丁琬说完起身,下车。 她自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可这是庙会啊,多少人出来凑热闹呢。 万一有最贱的,她到时候没“武器”,多难受。 丁珏跟丁玮扶着丁家二老。 周皓倾一直跟丁文海陪在谭瑶、顾芷伊身后。 徐致远也跟着丁珏。 丁琬同香桃、丁翠兰一起,大家慢慢的走。 空气里弥漫着檀香味儿,还挺好闻。 这是丁翠兰第一次赶庙会,看着周围的一切,轻声道: “这就是庙会啊,可真是比咱们县年关大集要热闹呢。” 丁琬颔首,瞅着两侧卖东西的,说: “咱请些小物件吧。给青山、还有程豹的儿子。再有村里那边,也得带一些。” 这里的“请”,实际上就是买。 要多少,随你。 给多少钱,也随你。 丁翠兰点点头,说: “好啊,大家都知道咱们来府城,多买一些带回去。老人、小孩儿分一分,也显得咱们心里有他们。” 丁琬见她没有意见,就随便找了个老妪的摊位走过去。 “香桃,你去告诉下我二婶儿他们,就说我跟小姑在这儿买点东西。” 离得不远,周围也没感觉到异样,香桃便答应走开了。 姑侄俩来到摊位前,老妪见状,笑呵呵的说: “二位夫人,可是要请佛珠、手串?咱这都是青羽寺开过光的,可灵验了。” 丁琬前世赶过庙会,心知老妪说的没有骗人。 青羽寺每年庙会,都会把好多庙里受过香火的佛珠、手串,拿到山下。 这些替他们摆摊的人,会拿取一部分银钱,作为自己的辛苦费。 其余的,青羽寺就留着。 大灾、大难的时候,开设粥场啥的。 反正就是做善事,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丁琬挑了几串桃核的,是那种毛桃的核儿,特别小。 应该是抹了香油,很亮。 老妪见她拿了几串,轻声的问: “夫人打算请多少?” “多请一些,家里人多。” 老妪闻言,不住点头,道: “好啊,好啊,那您慢慢看,我还有呢。这上面就摆了一部分。” “好,您忙着,我慢慢瞅。”丁琬满口答应。 说话间香桃回来了,也跟着一起挑。 算了算村里的人,然后照着人数多买一些,宁可剩下也别不够。 佛珠家手串,足足花了三十三两银子。 老妪说什么三十三,霉运走,吉利。 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冲她这话,也得给。 把买好,不对,是请好的东西放进马车,三个人这才上山。 上山分三条路。 正中间的,那就是善男信女都可以走。 左右两侧的路,就有讲究了。 需得有腰牌才可以,男左女右。 这主要是给来赶庙会的贵客,准备的。 毕竟大户人家讲究多,而且这边的路,人少。 丁琬本不想亮印章,可买东西耽误了些功夫,就不得不走旁边,抓紧上山跟家人汇合。 沙弥看过腰牌,双手合十,说了句“阿弥陀佛”,便放行了。 三个人上山,沿途听到不少关于戏园子最近这折戏的言论。 要说徐永涵利用舆论制造压力,还真是有些效果…… 第601章 刚起来,无人能及 “反正我觉得,那戏里的村妇,有些小题大做了。” “可不是嘛,将军功成名就,要啥人不行,可人家没有,还对她俯小做低,这就是不答应,真是矫情。” “对对对,矫情……” “……” 几个夫人阴阳怪气的谈论,丁翠兰听不下去,气呼呼的道: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未经之经历,怎可妄论之做法。小题大做?矫情?那将军行军打仗数余载,活着不给家去信,村妇心死上吊,好在命不该绝。难道这些苦,都白挨了?” 本来讨论热闹的几个人,听到这样义愤填膺的话,竟然愣住了。 其中一个缓过神,看着陌生的丁翠兰,说: “你激动什么?我等谈论,不过是戏文而已。” “戏文就该那么主观?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怎知那村妇就是矫情了?” 丁翠兰的激动,在旁人眼里,是莫名其妙。 可在丁琬跟香桃这,就是理所当然。 丁琬拽了拽她,轻声地说: “小姑,干啥呢,入戏太深啊!就如这夫人说的,不过是戏文,别激动嘛。” “我……” 丁翠兰还想说话,不过却被丁琬捏了一把,制止了。 冲着几位夫人,微微福身,说: “几位莫怪,这几日我跟我小姑也在追那戏,我们倒是觉得戏文里比较偏袒那位将军了。所以有不同的意见,让你们见笑了。”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不是很高兴,但也没有不依不饶。 就如她所说,不过是戏文,没必要较真。 丁琬拉着丁翠兰先走,几个夫人瞅着他们姑侄俩的背影,无语至极。 不过,却也没再讨论,继续上山。 闹得这么个小插曲,倒是让前面上山的人,都停下脚步,往后瞧。 丁翠兰此时此刻,真是觉得自己冲动了。 因为她,让他们三个,都收到了如此郑重的对待,真是有些不好受。 丁琬倒是没在意,走出一定距离,身旁一位夫人轻声地说: “敢问您二位,为何力挺戏文里的村妇?” 丁琬闻言停下脚步,微微俯身,说: “这就是个人见谛,当不得真啊。” “可我想知道,能说说吗?”那位夫人再次要求。 丁翠兰见状,深吸口气,道: “不瞒这位夫人,戏文里讲的实在是太偏颇了。将军驻守疆场,保家卫国,的确值得赞扬。可若是看他身后,难道他就对的起家人?” “活着失去记忆,不努力寻常,反而继续保家卫国。大家都觉得他这么做应该,可细想想他的身后家人呢!” “他母亲因为他‘战死’生病。妻子因为他的消息,一时想不开。就算最后没死,可那几年,老寡妇带着小寡妇,生活有多艰辛,谁又能知晓?” 夫人闻言颔首,无奈的说: “那妻子的确很难,可将军记起所有,不也马上负荆请罪,请求原谅吗?” 丁琬一直打量着这位夫人。 穿着、戴的,都很考究,跟刚才上山碰到的那几个,明显不同。 而且她身边,丫鬟、婆子一堆,肯定是有身份。 听她这话,丁琬轻笑着道: “将军妻子能带着婆婆,撑了那么多年。夫人觉得,将军回来道歉,就可以重归于好吗?戏文里讲的,自然是要团圆。可现实中,应该就不会了。” “为何?” “因为女子本弱,可刚起来,无人能及。她能听过最难的几年,还会奢求那些虚无缥缈的荣华富贵?”丁琬笑吟吟的说着,面部波澜不惊。 香桃见时辰差不多了,轻声提醒: “该上山了。都等着呢。” 丁琬颔首,冲夫人微微福身,拉着丁翠兰头也不回的走了。 刚才那番话,停下驻足的人,都听到了。 本来还是一边倒的站将军,如今他们姑侄几句话,倒是让众人都沉思了。 能走这边路的人,家里不是经商,就是有些地位。 他们自然不懂农家村妇的苦。 但有句话,大家还是清楚的,叫: 寡妇门前是非多。 老寡妇加小寡妇的家境,又没有男丁,的确不容易。 那折戏里,徐永涵只字没提徐大可。 显然他心里也清楚,周氏做的那些是家丑,不可拿到明面来说。 一段小插曲,有些影响丁翠兰的情绪。 丁琬不停安慰,让一旁的香桃都有些错觉。 感觉这俩人的身份,应该对调,那样才合理。 来到山顶,丁母他们已经坐在一旁休息半天了。 见他们三个过来,笑眯眯的说: “买,请好了?” 丁琬颔首,扫了一圈,问: “二叔跟我爷他们呢?” 谭瑶闻言,轻声回答: “他们是外男,自然要在大雄宝殿那边。这边都是娇客,想去大雄宝殿上香,从那边过去就好。”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 丁翠兰顺着谭瑶手指的方向,说: “这样吧嫂子,我跟琬儿、还有香桃过去上香、添油钱。你们就在这边吧。” “为啥?”谭瑶不解,“你二哥他们过去拜了,咱们就别去了。” 丁翠兰笑眯眯的摇头,道: “没事儿,我们都是妇人头,芷伊就算了,还没出阁呢。难得过来一趟,我想去看看。” 丁母本来也想去,但不服老不行,刚才上山,能自己独立上来,已经累了。 “老二家的,就让你小姑子去吧。这孩子打小就愿意凑热闹。” 谭瑶闻言,点点头,没再坚持。 把带来的水果,分给他们一些,说: “记得跟主持换供尖儿,给你爷、你奶他们吃。” “好。”丁琬点头,顺手接过来。 青羽寺这边有这个习俗。 老百姓会自己带水果,然后跟供桌上的交换。 据说吃了受过香火的供果,百病不侵,身体康健。 当然,这是一个心里寄托,做不得数的。 丁琬三人拿着东西去到前面,先让香桃拿水果,她跟丁翠兰认认真真的祭拜。 上香、磕头、祝告。 大雄宝殿的男人并不多,基本都是妇人跪在那里求。 就在丁琬为前世的丁珏还有丁琬祝告的时候—— “要不咋说这寡妇无情呢。你看看朗兄,为了她都啥样了,这人脸去看都没有。” “我说闫兄,你确定朗逸鸿跟那徐娘子有私情?” “咋不确定呢!那天在马场,我可是亲眼看到了,她跟朗兄闹别扭……” 第602章击鼓鸣冤 “真的假的?那寡妇不是刚受封吗?这么明目张胆?” “哎哟哟,她也是女人好不?”闫兆宇说话的声音,有些怪异。 另一个人闻言,出声提醒: “别,这是佛门净地,切忌胡言乱语。” 丁琬起身就要走,不想丁翠兰已经冲出去了。 香桃不在身边,怕亲姑姑吃亏,她也赶紧跟过去。 丁翠兰气呼呼的站在闫兆宇面前,杏眼圆睁,怒不可遏。 本来他还纳闷,当看到丁琬过来,笑嘻嘻的道: “哎哟,徐娘子,又见面了。” “少攀关系,我跟你不熟。麻烦你把他刚才的话,好好说一遍。” 丁琬的态度加言语,让闫兆宇有些不爽了。 丁翠兰咬牙切齿,愤恨的开口呵斥: “你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没人求你叭叭。谁跟谁闹别扭?谁无情?往人身上泼脏水,你一个大男人,你也好意思?” 丁翠兰个子不如闫兆宇,但这一刻,气势上绝对压得足。 跟他一起来祭拜的几个人,在听他的那句“徐娘子”后,便知道这二人的身份。 背后讲究,被人抓了个现行,着实有些尴尬。 一个身着宝蓝色衣衫的人走上前,赔笑的说: “误会,误会,这位嫂子莫要恼火,我们说的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丁翠兰冷笑,不让步的道: “你说这话就脸不热?我跟琬儿就跪在那,你们说的,全都听了!” “那又怎样?”闫兆宇反驳。 他这人做事风风火火,横冲直撞,是出了名的混不吝。 但也讲义气,不然这样的人,没人愿意跟他玩。 吼完,看着眼前的小媳妇,蔑笑着道: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别乱出头。到最后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何苦呢?徐娘子,那日在马场,朗兄说的话,你可没反驳,我也是亲眼所见。” “是吗?你见到什么了?”丁琬清冷的问。 内心五火,已经压制不住,但此刻还不是时候。 闫兆宇冷“哼”一声,轻蔑的看着她,道: “都说女子薄情,今儿我算见到了。那日你跟朗兄在马场闹别扭,你难道忘了?打着自己抱牌位的名头,实则又有多干净?朗兄出事到现在,你连去都没去过,你……” “啪——” “哎,你这人怎可动手?” 几个人把闫兆宇护在身后,轻斥丁琬。 丁琬扬起手里的牌位,愤恨的道: “我怎可动手?我特娘今儿就动手了!谁拦着,我一并砸!” 几个人看清上面的字后,全都让路了。 亡夫徐二年。 没见过,但却知晓。 这东西是牌位,打死人都不用偿命。 他们一散,丁琬跟丁翠兰双双开始动手。 砸的砸,挠的挠。 起先闫兆宇没反应过来,不过等他缓过神,两个女人就不是他对手了。 先把丁翠兰大力推开,就在他要出拳的时候—— “砰——” “砰——” 周皓倾跟丁珏,双双飞身过来,每人一脚,直接把人再次踹翻在地。 这么大的阵仗,再加上今日又是庙会,可算是彻底炸开了锅。 几人上去把人扶起,周皓倾同丁珏,把丁琬护在身后。 这会儿,丁父、丁文海也都来了。 看着这一幕,老爷子扭头看丁琬,问: “咋了孩子,他欺负你了?” 闫兆宇受伤不轻,吐出一口血沫子,呼吸有些费劲儿。 丁琬拿着牌位,走到他们几人面前,指着上面的字,道: “我,平阳县土庄子徐门丁氏,我丈夫战死沙场,我抱牌位、励志守寡。你恶语相向,无中生有,胡说八道。我的确是酿酒,但我跟朗逸鸿没有半分关系。” “就是见面,都屈指可数,但你却把我说的如此不堪。今日我就用这牌位砸你,砸死你——你不让我活,那谁都别想活——” 话落,丁琬举起就要砸。 想当然的,这么多人,根本不可能让她得手。 “阿弥陀佛——” 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大家自发的让出了路。 青羽寺的主持慧光大师,一身袈裟走过来,冲着丁琬再次“阿弥陀佛”。 丁琬收回手,恭敬地侧身行礼。 “对不住了大师,引起骚乱,实则不是小妇人所想。若不是歹人泼脏水,小妇人也不会动手。” 慧光大师闻言,看着她手里的牌位,道: “不知女施主上山祭拜,为何要抱着牌位?是知道有人要编排与你吗?” 丁琬蹙眉,随后松开,说: “若小妇人能未卜先知,今日就不上山了。小妇人前来,一则是上香祝告,乞求家人平安。二则是想给亡夫供奉一盏长明灯,为其消除战场上的杀戮。” 佛门讲究众生平等。 不管因何而战,在他们这里,生命首要。 这也是她老早就想到的理由。 慧光大师听到这话,缓缓颔首,说: “既然女施主想的如此通透,老衲就不多说了。” 话落,两个衙差上前,看着丁琬,又看了看地上的人,道: “庙会地界,严禁生乱。速速散了吧。” 不等闫兆宇那边反驳,丁琬这边已经不干了。 双膝跪地,主动要求说: “既然衙差大哥在,还请为小妇人做主。有人这般往小妇人身上泼脏水,构陷小妇人跟朗月明坤的朗逸鸿有私,小妇人不能容忍,求人主持公道!” 这会儿功夫,闫兆宇也已经缓过来了。 听她这番话,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主持公道?老子也得让人主持公道。你不守妇道还抱牌位,你……” “你胡说八道——” 丁父怒吼,双目圆睁,气呼呼的说: “我家孙女,足不出户。自打孙女婿过世,安安分分守寡四年之久。如今到你嘴里,竟然这般不堪,我……我抽死你——” 丁文海拦住父亲,早就怒火中烧。 可经历多了,他也知道不能冲动行事。 “二珏,皓倾,你们先行下山,击鼓鸣冤。我带你们长姐,随后就到。今日这事儿,谁的罪谁担,我丁家的姑奶奶,不容旁人泼脏水。” “蛤?!你们还击鼓鸣冤?老子就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走——” 闫兆宇那边,气呼呼的起身,迈步欲走。 “宇哥儿莫冲动,此事不大,别失了和气。” 第603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就在闫兆宇要带人走时,一句话,阻止了他的动作。 众人看向人群,很快一位老夫人被扶着过来。 身旁,还有一位年轻的夫人。 丁琬认识她,刚才上山,问她的那个。 微微福身,对方也冲她还礼。 老人家走到跟前,闫兆宇看清来人,急忙拱手。 “世祖母。” 老人家点点头,拉着他,冲丁琬道: “徐娘子,此事老身已弄清楚,是宇哥儿没搞明白,胡乱出头。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没有啊世祖母,明明……” “闭嘴!”老人家低斥,满脸赔笑的看着丁琬。 这人什么来头不清楚,不过一把岁数,态度谦和,倒也不好薄面。 只是不等丁琬开口,丁老爷子直接把人护在身后,道: “这位夫人,你疼你的孙子,我疼我的孙女,一个道理。他这么往人身上泼脏水,明显是不想让我孙女活。如此心很毒辣,绝对不能容。” 丁家家风:出门子的姑奶奶,绝不受委屈,无论是谁! 闫兆宇听到这话,不乐意的道: “老爷子,你都不知道原尾就在这儿维护,小心事后后悔。那日在马场,我是亲眼所见,她也跟朗兄说话了。朗兄中意徐娘子的事儿,我们大家都知道,不行你问问他们。” 话落,指着刚才跟他一起的那些哥们。 丁老爷子见他们都颔首,冷“哼”着说: “那个小子中意,也得看我孙女瞧不瞧的上。” “你孙女瞧不上还能跟人家闹别扭?”闫兆宇理直气壮的反问。 仿佛丁琬真的做了什么红杏出墙、天理不容的事儿。 香桃恼火,反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下是真的很,直接把他扇的眼冒金星,耳鸣阵阵。 “去他个‘闹别扭’,我们夫人跟朗逸鸿一毛关系都没有,你们如此诋毁,到底意欲何为?夫人抱牌位生活,四年如一日,怎就被你们这般诋毁?” 陪着闫兆宇来的一个男人,不悦的道: “你也说了,怎就他们诋毁!如果没有这事儿,难道还能编排不成?” 丁老爷子听到这话,恨得捶胸顿足。 丁文海咬牙,冲着咄咄逼人的几个,道: “我侄女常年在村,全村的百姓,皆可作证。唯有两次出门,一次是去北苑县给驻北军送酒,我亲妹子跟着。还有一次是永平镇酒坊落成,那次是我跟着。你们说的头头是道,证据呢?拿出来?没有证据,谁也别想躲!” 那人扭头,拽了拽闫兆宇,压低声音问: “哎,你真确定吗?确定咱可就刚了。” “刚什么刚,都别跟着裹乱。” 老夫人轻斥完,扭头看着慧光大师,满眼乞求。 片刻,慧光大师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得饶人处且饶人。几位施主,今日是青羽寺大佛会,切莫口角冲撞神灵,阿弥陀佛。”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不相信有人胡编乱造,佛祖还能保佑他。” 谭瑶清冷的声音传来,几步走到跟前。 站在丈夫身旁,道: “既然几位公子已经明确,我们家姑奶奶不守妇道。兹事体大,还是见官吧。丁家不能容忍莫须有的罪名,毕竟我家大伯,徐娘子的亲爹,还在蛟阳县做官呢。” 一个“蛟阳县”抛出,顿时让半信半疑的老百姓,全都醒悟了。 不管那闫家公子说什么,这蛟阳县的事儿,大家可都是知道。 一个恶霸,鱼肉百姓那么多年,终于绳之以法。 那是因为新到的县令。 那样为老百姓着想的好官,怎么可能教出不懂事儿的闺女? 丁母颤颤巍巍走到跟前,看着那几个小子,道: “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可你们不能昧着良心啊。我孙女婿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她接受不了,得信儿当天就上吊。要不是救得及时,这会儿坟头草都老高了!” “她婆婆心好,不忍她年纪轻轻守寡,所以一直张罗给她放妻书。是她自己不要,为了断婆婆的念头,不惜抱牌位生活。一守就是四年多光景。” “还把大伯哥家的孩子养在身边,兢兢业业,如果她想改嫁,随时都可以,根本不会有你们说的情况。你们……你们咋好意思泼的脏水哟……咋好意思啊?!” 老人家带着哭腔的指控,顿时让人动了恻隐之心。 谁家的孩子谁疼。 再加上丁老太太的有感而发,更是打动众人。 拽着闫兆宇的老夫人,愤恨的瞪了他一眼,只觉双颊燥热。 这么明显的事情,偏偏这个浑小子看不出来。 挨揍都活该。 见他还想再说,老太太咬牙切齿的低斥: “你再敢多说一句,老身就不管你,由着他们经官!” 闫兆宇蹙眉,终于正色这个事情了。 还没等他想清楚,徐致远走到跟前,字正腔圆的道: “我就是徐家第三代,徐大可的儿子,过继到徐二年名下。我娘独自撑起酒坊,边境军饷不够,我娘先送酒,后结账。为的就是让驻北军的伤员,不用因伤口感染而丧命。” “她一介女流,尚且如此。你们饱读诗书,世家子弟,不要求你们忧国忧民,但也不该如此妇孺传闲话。更何况,还是没有依据的。谁不知道朗逸鸿是朗月明坤的当家人,他那么诋毁我娘,为了啥,还用明说吗?” 丁琬看着极力保护自己的家人,心里暖暖的。 再看其他百姓的表情,心知此事可以了。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反正他们占便宜呢。 夜莺提醒过她,朗月明坤还有用,所以不能闹得太过。 绕过祖父、二叔,来到儿子身边。 看着满脸红肿的闫兆宇,嗤笑着道: “罢了,清者自清,多说无益。今日是青羽寺佛会,我们还是不要喧宾夺主。闫公子,今日你浑说,我揍了。他日若是再让我听到,就不只是挨揍这么简单。” “堂堂七尺男儿,做些爷们该做的事儿,而不是如同娘儿们一般,背后嚼舌根。我们村妇都知道,没影儿的事说了,会挨嘴巴。闫公子饱读诗书,难道不懂?” 第604章 若有下次,砸就不是牌位 “可是那日朗兄说的话,你也没反驳啊。你没说,我自然就以为你是默认了。” 自然就以为? 丁琬听到这话,顿时不淡定了。 咬牙切齿,怒火中烧。 闫兆宇并没理会她的表情,抱拳拱手,赔礼说: “徐娘子莫怪,此事的确是闫某欠考虑,还望徐娘子海涵。” “海涵?”丁琬清冷的重复。 “不然呢?”闫兆宇反问,“在下已经赔礼,徐娘子难道还要追究?” “哈哈……哈哈哈……” 丁琬仰头大笑,笑声中夹杂着愤怒。 徐致远气的不行,上前几步,清脆的道: “你赔礼就算了吗?你可知刚才你说的那番话,下一刻就会让我娘丧命!” 闫兆宇皱眉,看着半大的孩子,不爽说道: “小子,你别危言耸听,我不过是跟朋友闲聊罢了。哪说哪了,怎会伤你娘性命?” 话落,徐致远上去就要揍,被丁琬一把拽住。 丁母气的靠在女儿身上,不停地大口呼吸。 那位老夫人,只觉得脸上很热,烧得慌。 丁翠兰气的跳脚,食指凭空指着他,恼怒地说: “你放屁呢?还危言耸听,哪说哪了?你饱读诗书,难道不清楚罪莫大于好进,祸莫大于多言,痛莫大于不闻过,辱莫大于不知耻。” 丁翠兰的爆粗让闫兆宇始料未及。 毕竟他接触的姑娘,都是温婉莺莺,没有这么泼辣。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粗俗村妇!” “粗俗?姑奶奶没挠你,都是你造化了成吗?”丁翠兰大声反驳。 本来都要熄灭的“战火”,因为闫兆宇的“自以为是”,再次挑起来了。 慧光大师此刻无比后悔,早知道就不该过来,惹得一身麻烦! 丁珏跟周皓倾再次要出手—— “够了!” 丁琬出声,制止住了他们两个人的行动。 扫了一圈大家的表情,大方的看着闫兆宇,道: “我当日反驳的话,难道闫公子没听到?我强调了自己抱牌位,也明确了关系不熟!” “可是朗兄说你再跟他闹别扭!” 丁琬冷笑,轻蔑的看着他,道: “这么说来,闫公子是听到我当日反驳朗逸鸿的话了。既然听到,为何在你跟我确认之前,就胡说八道呢?你可知那番话说出来轻松,对于寡妇的我来说,便不轻松。” “对致远这战死沙场的士兵的遗孤来说,更不轻松。你可想过这话说出来的后果吗?如果有人较真,我是要被沉塘、火烧的!这是人命,命!” 最后一个字,丁琬拼尽全力的吼,直直让壮年小伙儿,后退好几步。 一旁的老夫人见状,急忙走上前,道: “徐娘子莫气,这事儿的确是宇哥儿的错。老身知徐娘子委屈了,一定告诉他祖母,让他挨顿教训。” “教训?这是没出事儿,出事儿了,我孙女的命就没了啊!堂堂大户人家的公子,饱读诗书,怎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丁母捶胸顿足。 她生气,她恼火,她怒不可遏。 老夫人也明白她的气愤,可又不能不管。 拍了闫兆宇的后背一记,道: “愣着作甚,还不赶紧赔礼道歉?此事本就是你不对,旁人说的你就信,就不知道验证一下?” “世祖母,我……” “你什么?”老夫人立眼。 满意的看着他缩脖,继续又道: “老身早就告诉过你,朗家家主,远离一些。郑阳都有记性,你怎就没记性了?” 丁琬一听这话,顿时知道了这老夫人的身份。 那日朗逸鸿介绍过,郑阳是辽东将军的侄子。 那这位,不是郑家老夫人,就是辽东将军府的老夫人。 深吸口气,淡淡的道: “赔礼道歉就不必了,小妇人不接受。若有下次,小妇人砸就不是牌位了。” 说完,回身挽着丁母的胳膊,头也不回就走。 闫兆宇闹得大红脸,老夫人那边也是各种尴尬。 慧光大师走上前,把一直随身带着的佛珠,双手递上,道: “丁施主,老衲怠慢,还望您海涵。这是老衲参禅所用,跟随多年,今日赠与丁施主,还望丁施主莫要拒绝。” 丁琬看着眼前的佛珠手串,微微福身,说: “多谢慧光大师割爱,小妇人心领了。如此贵重,小妇人不能收。” 说完,轻轻颔首,扶着丁母继续走。 “丁施主,刚才听闻你要给亡夫供奉长明灯,老衲亲自来做……” “多谢大师,不用了。”丁琬摇头拒绝。 刚才他为那边说话,她真的很介意。 方外之人,就该一视同仁,可明显他做不到。 见他面色难堪,也不好做的太绝。 “大师,您曾说过只要心中向善,佛祖自会保佑。亡夫为国捐躯,自然会有他的果报,小妇人不该为他担忧,告辞。” 这次说完,不做停留。 丁文海瞪了一眼闫兆宇,带着媳妇儿,扶着父亲跟上。 走出一段路,丁老爷子见少了人,不禁冲着二儿媳,问: “珏儿跟丁槐那小子呢?不会又去找后账了吧。” 家里的几个小子,除了那个吃奶的小孙子,哪个都跟孙女一条心。 就是后来的丁槐,如今的周皓倾,那也是唯孙女的令是从。 谭瑶明白公爹的担心,轻笑着摇头说: “您放心吧,那俩孩子有分寸,不会乱来的。” 肯定不能轻饶了他,但具体,还是会有所收敛。 总要让外人知晓,丁家可不是好欺负的主儿。 即便他们不经常来府城,这委屈也不能受。 老爷子叹气,心知阻止不了,只能在心里祈祷,别闹出人命。 打坏没事,大不了赔钱。 谭瑶送了一会儿,然后看着丈夫道: “你跟致远先带爹下去,小玮,你跟母亲走右边。” “是。”丁玮颔首。 母子二人离开,丁老爷子看了看身后,见两个孩子还没过来,无奈的说了句“走吧”。 三人往左侧上山的石阶走去,不想竟上来了三个人。 为首的那个,身着牙白衣衫,脚步轻盈。 丁父停下脚步,先是看了看儿子,随后冲着那人唤着—— “二年?” 第605章 我看真真儿的 徐致远清楚听到了太姥爷的话。 四处瞅瞅,并不知道他口中的“二年”是哪个。 当初父亲跟小叔离开,他不过三岁。 如今已经九岁,他怎可能记得住。 再看那位“二年”,仿佛没听到一般,直接朝大雄宝殿的方向走去。 丁老爷子要上前问清楚,被丁文海拽住了。 “爹,您咋地了?” 丁老爷子指着他走去的方向,道: “那不是二年嘛,老二你没看到?他活着,活着啊。” 丁文海配合的看了看,迷茫的摇头说: “没有啊,爹你看错了。” “我没看错,我去找他,我去找他。” “哎哟我的亲爹啊,您老可别跟着裹乱了。”丁文海急忙拦住他。 他知道那是真的徐二年,可侄女已经放弃了,他也觉得不合适在一起,自然不能让亲爹上去认人。 “爹,您真的是认错人了。如果他活着,能不回来找琬儿?刚才那人说的多难听,他能忍受旁人那么欺负他媳妇?” 一连两个问题,老爷子蹙眉不吱声了。 正好丁珏跟周皓倾过来,老爷子宛如看到救星一般,急忙开口道: “二珏,二珏,你看到你姐夫没?” 丁珏闻言愣住,随后眉头轻蹙,反问: “爷,你说啥呢?” 老爷子不死心,指着一侧道: “二年,你姐的丈夫,徐二年!” 丁珏配合的顺着他的方向看去,然后摇摇头,道: “没看到啊。爷,您咋地了,看走眼了嘛?您可别闹,这是佛门,啥鬼怪也进不来的。” 丁老爷子气的咂舌跺脚,抻哆着说: “你爷虽然岁数大了,可没糊涂。那人有影子,我看真真儿的。” 丁珏见状,扶着他的胳膊,边走边道: “爷,您心疼我姐,我明白。可姐夫若是活着,能不回来吗?您别乱想了。” 丁老爷子闻言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后面,呢喃着: “我真看错了?” “那您老觉得呢?”丁珏反问,“如果我姐夫活着,以他跟我姐的感情,能不回来吗?” “可万一跟戏文里唱的那样,他忘记了以前呢?” 丁珏眸子微沉,随后又道: “爷,您都说了是戏文,肯定不是真的。咱回吧,我姐今儿挺难受的了,可别再勾她伤心了。” 老爷子闻言点头,不再坚持了。 虽然刚刚孙女出气了,可这事儿旁人看过就算了,但对他们家来说,可没那么容易过去。 长叹口气,唉声连连。 徐致远跟周皓倾走在后面,小家伙的眸子微眯,若有所思。 下山后,几辆马车相继出发。 回程的路上,丁琬跟二老一起做。 两位老人,一个唉声连连,一个一言不发。 丁琬怕他们上火,不停地告知他们自己没事儿,可偏偏两位老人仿佛没听到一般。 当然,她也明白,这是二老心疼她的表现。 凑过去,挨着祖母坐好,道: “奶,我真的没事儿,您别这样。” 丁母心疼的看着孙女,不停的摇头。 丁父直接没说话,就怕自己忍不住,再告诉她自己看到了徐二年。 他坚信自己没有看走眼,肯定没有。 丁家这边,阴云笼罩。 山上的青羽寺,也好不到哪儿。 刚刚闹腾的事情,不仅彻底让众人兴趣一扫而空,而且还让慧光大师满脸沮丧。 好好地庙会,一年一次,怎么也想不到会成现在的样子。 还有更让人意料不到的,不过上下的人,都是当天晚上才知晓…… …… 丁家人回到宅院,顾芷伊跟周皓倾都没有走。 这也是自打丁家来到府城,顾芷伊第一次过来。 周皓倾倒是来了几次,带着木匠量尺,给顾芷伊打家具、准备嫁妆。 客厅内,每个人面色阴沉,气压很低。 婆子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都很有眼力见儿。 上了茶点,就规矩的离开。 每个人都不说话,丁琬不能不说。 清了下嗓子,看着众人,道: “先前说好的,庙会后爷奶去我那边住。明儿搬家,后天回村。家里那边已经送信儿回去了。估计青山家的还有里正婶子已经开始忙活。” “五月初七那天芷伊回去,就从我家出门子。嫁妆啥的提前就搬到这边吧。反正村里都知道,你们就回去办个仪式,也不再那边住。” 顾芷伊轻柔颔首,没有异议。 谭瑶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嗯”了一声。 本想留公婆再住几天,可时间真的是忙不开了。 丁琬看着徐致远他们几个念书的,道: “你们几个先在这边,端午书院休沐再回去,好好念书。二珏这次跟我走吧,你不是要去县里报名?” 丁珏摇头,婉拒着说: “姐,我跟他们一起走。端午之后报名,也赶趟。” “那也好,跟臧老好好学,先把童生拿下来再说。” “是。”丁珏颔首。 事情刚刚说下,管家从外面急匆匆进来。 抱拳拱手,恭敬的道: “二老爷、二夫人,城东闫二夫人下贴,请求明日见面。” 说完,把拜帖双手呈上。 丁琬蹙眉,周皓倾跟丁珏,双双“啊”了一声。 谭瑶接过拜帖,不解的看着他们俩,问: “怎么了?这闫二夫人你们认识?” 周皓倾跟丁珏互看一眼,这才开口道: “亲家婶子有所不知,辽东府的府尹姓闫,是闫家老大。这闫二夫人是他亲弟没,闫兆宇是二房的嫡子。闫二老爷在府衙做典吏,举人出身。” 听到这话,原本打算看帖子的谭瑶,直接放在桌上,道: “回帖,告诉闫家,家中有事儿没空见面。” “是。”管家转身离开。 丁琬端起茶杯,轻声的道: “怪不得那么仗义,原来是有靠山啊!” 谭瑶闻言,冷笑着说: “靠山?谭家的靠山可比他大!” 丁母有些担忧的看着儿媳妇,道: “老二家的,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咱们这么直接拒绝,会不会不好啊?” 谭瑶摇头,漾出一抹笑容,说: “娘尽管放心,区区一个闫家,我还不放在眼里。” 说完,看着丁琬、丁翠兰,又道: “咱丁家的姑奶奶,就没有受气一说。” 霸气的言语,让丁母很高兴。 这样的儿媳妇,她中意! 第606章 宁可不要二叔也得要娘 吃过晚饭,香桃去准备药浴的东西。 今儿发生的事儿不少,所以下午那会儿都没有心情,药浴也就耽误了。 婆子急匆匆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刚刚得到消息。您们离开青羽寺后,辽东驻守元帅到了寺庙,听闻此事,把闫家二房的公子,给罚了。而且……” 罚的不轻! 婆子听来的消息是,将军罚那闫兆宇,每天晨起亲自拿笤帚,把府城的主街打扫干净,不得让家里下人帮忙。 连续扫七天。 这就很下面子了。 不曾想还有附加条件。 若是城内没人胡言乱语,倒也罢了。 如果有人诋毁忠烈遗孀,再加七天。 一个人说,加重七天; 两个人说,加重十四天; 以此类推…… 谭瑶跟丁母等人听到这话,都很满意。 丁琬也觉得舒坦,优哉游哉的端起茶杯喝茶。 丁父眉头紧锁,不停地看着孙子。 奈何丁珏压根不瞅他,一脸平静的看着别处。 难道今儿……真的是他眼花? 不能啊! 二年那孩子,咋都能认出来啊! 谭瑶高兴过后,拉着丁琬的柔夷,轻轻捏着说: “有人收拾他也好,替你出了口气。就是不知道这辽东元帅为何会这么做!” 丁珏闻言,轻声的道: “二婶,依我拙见,这辽东元帅只怕是同情。姐夫战死沙场,他有常年驻守,频繁上战场。军营的那些人,都有一种浓烈、炙热的情谊。” 谭瑶听到这个解释,不住点头,说: “对,还是珏哥儿有见解。琬儿,闫家那边若是知道咱们回村,估计会去村里给你道歉。到时候要怎么做,那就是你自己应付了。” 丁琬闻言,轻笑的道: “我啥也不做,只管哭。到时候全看二婶子的了。” 谭瑶一听这话,愣住了。 “你……啥意思?” 丁琬耸耸肩,一脸牲畜无害的表情,说: “没啥意思啊!就是书院扩建,桌椅啥的没有着落。而且书本、纸笔也得置办,难啊!” 本来这些东西,需要她自掏腰包。 如今有人上赶子过来帮忙,她可不想放过。 谭瑶那么聪明,又岂能不懂她的意思? 轻戳她额头,笑呵呵的道: “行,这事儿我帮你办了。到时候就别打我主意了,知道吗?” “我不敢,我二叔会剥了我的皮。” “他敢?!” 不等丁文海反驳,丁母直接出声。 无辜的丁文海瞅了眼侄女,又看了看媳妇,无奈的摇摇头。 大家“呵呵……”轻笑,一扫刚才的阴霾。 时辰不早,明儿吉时还要搬家,效果之后大家就都各回各屋,准备休息。 丁琬跟谭瑶去找香桃泡药浴。 今儿丁珏也不走,就住在这边。 明儿他作为丁琬的亲弟弟,得跟徐致远一起端锅、搬米、拿鱼。 跟着徐致远出来,看着满天繁星,皎洁明月,不用想都知道,明儿是个好天。 丁母深吸口气,笑呵呵的说: “真好,晴天搬家最好,啥都顺利。” 丁珏颔首,带着外甥把祖父母送回院子,这才回了自己的屋。 梳洗,放被,二人都不着急进被窝。 丁珏没有下场,而且三年一次的殿试,也迫使他必须在这三年时间,拼得个举人的名头。 不然,殿试没有资格。 童生、秀才、举人。 这三个的阶梯不一样,难度就更不一样。 而且,他要的不仅仅是举人,如果可以,他想要状元! 丁珏读书,徐致远也那本着再旁。 不过他明显是看不进去的。 眼睛不住地盯着小舅舅,脑子天马行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门拉开,二人同时看向了外间。 丁琬一身清爽的进来,看着还没有睡的两个人,道: “别熬了,赶紧睡。明儿忙的事儿不少呢!” 丁珏笑着收起书,徐致远也跟着收好,说: “娘放心,明儿我们能起来,还得起来练武呢。” 丁琬摸了摸儿子的发顶,催促他们赶紧钻进被窝。 等他们全都躺下,这才吹灭了蜡烛。 丁珏听到屋门关上的声音后,闭上眼睛,琢磨白天的事情。 徐致远也不说话,屋子里很安静。 安静没多久,就被徐致远打破了—— “小舅,你是不是该跟我说些事情。” 丁珏没有睁眼,慵懒的道: “说啥啊?” “你觉得呢?” 阴阳怪气,准没好事儿。 丁珏不想接话茬,摆着长辈的架子,道: “早点儿睡,明儿还得起早准备东西呢。别说话了。” 徐致远不依,抱着被子凑过去。 “今儿太姥爷是不是没看走眼,那人真是我二叔?” 话落,徐致远盯盯的看着丁珏后背,又道: “小舅,我跟你这么多年,你说谎蹙眉的毛病,我是知道的。虽然你当时掩饰的很好,根本看不出来,可我是跟在你身边长大的,你瞒不住我。” 丁珏没有说话,没有转身。 徐致远先前或许还是怀疑,如今就只有确认。 小舅如果不想说,那就只是不说,但不会骗他。 深吸口气,坐直身子,道: “舅,难道我二叔真的还活着?他活着为啥不回来呢?” 丁珏“猛”地坐直身子,矫健的犹如豹子一般。 “你问我?我还想找个人问问呢,活着为啥不回来!” 徐致远被他的举动,造愣了。 想到自己的姓氏,咽了下口水,轻声的说: “小舅,他是他,我是我,你可bu 能把我跟他混为一谈啊。我对我娘,绝无二心,我宁可不要二叔也得要娘。” 丁珏闻言,心知姐姐没有白疼这个儿子。 虽说是养子,可他对姐姐,倒是实打实。 知道自己刚刚的举动吓到他,长叹口气,双手抹了把脸,道: “我还不了解你?如果你是那种忘恩负义的,我老早就不搭理你了。” “那你刚才瞒我。”徐致远趁机抱怨。 丁珏苦笑,盘腿坐在炕上,道: “你让我咋告诉你?告诉你亲二叔、我姐夫已经改名换姓,活着不回来,嗯?” 徐致远语塞,拉着他的衣袖,说: “咋还改名换姓了?到底咋回事儿?” “他说有苦衷,不过你娘已经伤心了。”丁珏没好气的回答。 徐致远一听这话,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道: “我,我娘知道?” 第607章 这是要出事儿啊! “这有啥不能知道的?你娘去过北苑县送酒,他就在那边,能看不见?” 丁珏没好气的说完,又叹口气道: “如果知道他活着,我说啥都不能让你娘去送酒。” 徐致远抿唇,深吸口气,问: “小舅,你是啥时候知道他活着的?” “皓倾家平反那次,我认出了他。” 徐致远闻言,喃喃的道: “那哪个是他呢?” “驻北军元帅,虎威将军徐永涵。” “…………” 徐致远彻底不说话了。 初听改名,他倒也没觉得如何。 可如今这身份就…… 将军,改名! 这……这是要出事儿啊! 双手攥拳,咬牙切齿,愤恨的道: “他,他可真有良心!啥苦衷都不是理由,闯出名堂就跟过去一刀两断,他想干啥?” 丁珏本就生气,可见他这般,就不好再说什么。 反手拍拍他的手背,轻叹口气,说: “罢了,罢了。他如何,都跟我姐没关系。你娘说了,他不回来,她守着你们老徐家。他若回来,就跟他和离。” 徐致远惊呆了。 难以置信的坐在那里,半晌才道: “娘,娘决定了?” 丁珏“嗯”了一声,说: “你娘你也了解,说一不二。我不知道北苑县那趟送酒,到底发生了啥,不过可以肯定,有这个原因。” 徐致远沉思,琢磨一番后,道: “我相信我奶。我奶在大是大非上拎的清,她不会看着我二叔伤害我娘,还让他回来,肯定不会。” 语气笃定,不容任何反驳。 丁珏自然也赞同他的话,毕竟亲家伯娘的为人处世,他也领教过。 借着微弱的光,凝视面前的儿郎,抿唇说: “好了,睡觉吧。明儿一早还得搬家呢。” 徐致远颔首,配合的躺回被窝。 丁珏闭着眼睛,片刻后道: “这事儿你就当不知道处理。你娘瞒着你跟你奶,为的就是家里和睦。我告诉你,是不想骗你,但你得保证若无其事。” “放心吧小舅,我知道该怎么做。”徐致远爽快回应。 想了一会儿,又道: “如果我奶糊涂,我会带着我娘离开,隔三差五我会回去看我奶。” 丁珏上扬嘴角,什么都没说。 他相信亲家伯娘,不会那么糊涂,至少最近几年不会…… …… 翌日,黄道吉日,阳光明媚,诸事皆宜。 一大早,府城主街上下,到处都传扬着昨天青羽寺发生的事儿。 还有昨天晚上,闫家公子跟朗家家主动手的事儿。 丁家这边吃着早饭听婆子得来的消息,谁都没有发表言论。 这是意料之中的。 闫兆宇吃了这么大的亏,不可能不去找朗逸鸿核实。 得知真实情况,不动手根本不可能。 婆子说完,屈膝行礼,出去了。 谭瑶等人继续吃饭,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吃过早饭,大家开始忙活。 府里的管家,把搬家需要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了。 竹竿,银子,布,米,花,水,扇子,馒头,苹果,酒…… 足足装了一马车。 丁家二老带着收拾好的包袱,跟丁琬坐一辆马车。 车内,老太太很兴奋,尤其是一想到明天就能回家,嘴角就抑制不住的笑。 反观老爷子,就有些眉头紧锁,阴云密布。 丁琬此刻满脑子都是搬家进院的事情,并没有注意祖父的不对劲。 马车停下,谁都没有动。 等管家过来掀开车帘,丁珏、丁玮、徐致远他们几人,手里已经拿了东西。 丁琬被香桃扶着下了车,回头把二老都接下来后,冲管家点头。 徐致远作为徐家长孙,第一个进。 手拿两根竹竿,昂首挺胸的跨过门槛。 管家高声说道—— “节节高升。” 丁珏一手托着一锭银子,跟在后面。 管家:“财源广进。” 丁文海拿着布跟米。 “衣食无忧。” “花开富贵。” “风生水起。” “蒸蒸日上。” “平平安安。” “长长久久——” 等丁父、丁母进院时,院子里摆了一排刚刚拿进来的东西。 这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搬家。 说实话,府城搬家的规矩不小。 想当初丁文海搬去新房,可没这么多说道。 就是家里摆几桌,村里过去撂锅底儿。 管家带着宅子里所有下人过来,双膝跪地,行礼问安。 这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入住,所以丁琬讲了一些府中的规矩。 丁翠兰在旁听着,抿唇轻笑。 很明显,侄女把家里当成了酒坊。 完全是管理酒坊的那一套。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下面开始认人。”丁琬首先介绍祖父母。 按照辈分,以此类推。 所有的礼数全部进行完,丁珏带着蓝九,直接去了报素斋。 过来好几次,亲姐姐给他安排的院子在哪儿,他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徐致远随后跟上,被丁琬一把拽住了。 冲一旁站着的男娃儿,招招手。 等人来到跟前,拍拍徐致远的肩头,道: “这个还没有名字,比你小两岁,也没有启蒙。从今儿起就跟你了,做你的书童。叫什么,做什么,你来安排,明白吗?” 徐致远听了点头,满口答应。 丁母闻言,纳闷的看着孙女,问: “琬儿,你是不是搞错了?这孩子……没念过书,咋给咱致远做书童?” 徐致远笑着拱手,道: “太姥姥放心,致远会教他的。温故而知新,教他的时候巩固我自己的知识,一举两得。” 丁母看了眼孙女,见其颔首,笑眯眯的说: “好,好。咱家致远,越来越有出息了。” 徐致远再次抱拳拱手,带着那孩子走远了。 丁琬引着其他众人,先把二老送去后面的延鹤堂。 一路走来,大家把院子打量了个彻底。 跟谭瑶过给丁现的宅子来比,这间肯定不如那个。 谭瑶跟丁翠兰是第一次过来,目送二老进院后,便携手溜达,四处转转。 丁家二老进屋,丁文海把包袱放在一旁。 丁母坐在热乎乎的炕上,道: “老二啊,你媳妇儿对咱家,那真是没说。致远他娘这宅子花了六百两,你媳妇儿那么大的宅子,说给大现就给大现,真是太……唉!” 也不知道该说啥,最后化作一声叹息,大家都懂…… 第608章 搬家 丁琬到了两杯水给他们,轻声地说: “奶也别觉得不好。二婶儿那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啥道理?还不是咱家高攀了!”丁母叹气。 二儿媳的各方面,都是上乘,除了这没有身子。 想到这儿,老人家又叹口气,说: “要不是她身子亏了,还真轮不到你二叔娶她。” 一旁的丁文海听到这话,不乐意的道: “娘,您这话咋说的,您儿子我应该也不差吧。” “差不差的,心里没数?” 老太太这话硬气,直接把丁文海怼的没有脾气。 丁琬见状,笑呵呵说: “奶别这么贬低我二叔,其实我二叔很优秀的。再说二婶儿现在调养身子,不就是为了给我二叔填个一儿半女?如果她心里没有二叔,何必那么麻烦,您说是不?” 关于谭瑶身体的真实情况,她们商量后,还是决定瞒着丁家人。 反正有香桃在,谭瑶不会有事儿。 丁母闻言,点点头,道: “你二婶儿对咱家,那是没说的。大现虽然能赚,可要想在府城买房,这几年是不可能。她能这么做,不过是看重你二叔罢了。” 老太太是个明白人,所有的东西,都看的通透。 抬头瞅着二儿子,又道: “老二啊,以后好好对你媳妇儿,她可不容易。” 丁文海点头,不敢有异议。 丁琬见状,倒也不掩饰,笑嘻嘻的说: “放心吧奶,咱老丁家的儿郎,都随我爷,疼媳妇儿。” “那是肯定的。”丁母颇有几分得意。 被夸的当事人丁老爷子,仿佛没听到一般,还在发呆。 丁母无语,碰了碰他,问: “老头子,你昨儿从寺庙回来就爱发呆,咋地了?哪儿不舒服吗?” 话落,丁琬紧张的凑过去,道: “爷,您咋地了?要不要让香桃过来看看?” “不用不用。”丁老爷子摇头、摆手,故作无事的说,“我没事儿,就是想到明儿要回家,高兴。二海儿,你是不是得留这边?” 丁文海点头,坐下说: “翠兰那边她自己盯不住。大现成亲有婉儿跟我媳妇儿,我就暂时不回去了。” “那也成。你在这边,几个孩子、还有你妹子,都能照顾,我们回去爷放心。”丁母符合。 扭头看着丁琬,催促着又道: “你快忙吧,晚上大家都在这边吃饭,你还得收拾呢,快去。” “好。”丁琬颔首,起身出去了。 丁文海也找理由离开,丁母瞅着老伴儿,问: “老头子,你从昨天开始就不对劲,到底咋地了?” 在一起半辈子,彼此微小的变化,都能感觉的到。 “没咋地,就是昨天在庙里,看到有个人,长得跟二年一模一样。” 丁母闻言愣住,随后摆摆手,说: “你是看戏看入迷了吧。他要是活着,能不回来?” “老二也这么说,可我不认为我是看花眼了啊。”老爷子强调。 丁母还是不相信的摇摇头,道: “你啊,肯定是最近没睡好。别想了,补个觉,晚上还不知道啥时候呢。” 丁父把枕头放好,率先躺下…… …… 丁琬出了延鹤堂,先去厨房。 香桃在这边帮忙盯着呢。 晚上没有外人,所以大家决定打煸炉。 谭瑶让人送来了不少螃蟹、虾等,弄个海鲜汤底,最合适。 刚走到厨房,就闻到了一阵特殊的味道。 很香,但也很呛。 强忍着不适来到厨房,就看到香桃在那指挥。 一会儿说做虾滑别放这个,一会儿又说做鱼丸别放那个。 锅里不知道熬得什么,熟悉了以后,确实感觉不错。 丁琬走到跟前,拍了拍香桃。 “哟,你来了。” 丁琬颔首,指着冒着热气的大锅,问: “里面是啥?咋这么呛?” 香桃一听这话,顿时掀开锅盖——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丁琬咳嗽的不能自已,不过好在离得远,不然那一锅都得糟蹋了。 香桃盖上锅盖,笑嘻嘻的过来,道: “咋,呛到了?” 丁琬咳嗽了一会儿,终于缓解了,说: “你弄得啥啊,那么呛?红呼呼的,挺吓人啊!” 香桃颇有几分得意的挑眉。 “这是巴蜀地带富贵人家打煸炉的汤底。我跟首……夜莺那边,好不容易要的。麻麻辣辣,特别爽。” 辽东也有辣子,不过大都是秋天放在房檐下晒干,冬天炖酸菜、熬白菜汤啥的借个味儿。 刚才那锅红汤她看的清楚,上面一层都是。 这……这咋吃? 丁琬接了婆子递来的温水,喝过之后后缓解说: “你确定晚上打煸炉用这个?家里孩子、老人一堆,可吃不了这么辣的。” 香桃扔下一句“等着”,便颠颠的跑到一旁。 拿过来一个铜锅,指着中间那里的挡片。 “你看你看,这边放不辣的,这边放辣的,咋样?” 丁琬瞅着特别的铜锅,笑着说: “那天夜姑娘说要在京城开煸炉店,可是这个?” “对,就是这个。”香桃颔首,有些雀跃的道,“北方天冷,冬日里吃这个最暖和。开始或许不好接受,但等吃过之后就迷上了。麻麻辣辣,欲罢不能!” 看着她那副馋猫样儿,丁琬无语的笑着摇头。 罢了罢了,她喜欢就好。 香桃把铜锅放在一旁,拽着她又去旁边的桶子,指着里面说: “你看,都是活的,这么大的螃蟹,我看着都馋。” 丁琬点点头,附和着道: “不止你馋,我也馋。” “哎,你二婶儿到底哪弄来的啊,这么多东西,府城可不好买。” 丁琬耸耸肩,一脸爱莫能助。 她的确是不知晓,因为没问过。 有的吃就行,她没打算刨根问底儿。 香桃瞅着一桶子海物,轻声说: “首领那边开店,缺的就是这个,如果有货源……” 话没说完,丁琬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把厨房交给一个婆子,拽着她就往外走。 跟夜莺合作,稳赚不赔。 若是二婶儿能搭上这条线,对于日后小玮科举入官场,百利无一害。 香桃跌跌撞撞被她拽出去,不明所以…… 第609章 烈女怕缠郎 “喂,我说你慢点儿,嘛去啊?” 香桃边说边努力跟上,实在搞不懂这妞儿到底要干啥。 一路狂奔到后花园,丁琬“猛”地停下脚步。 香桃刹车不及,直接撞到了她的后背。 “哎哟——”一声站稳,随后抱怨着道: “你干嘛啊这是,停下也不说一声。我跟你讲,这可是你自己停的,与我可……”没关系。 后面的话全都哽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丁翠兰笑眯眯的走过来,指着一旁的姑娘,说: “婉儿,这是隔壁的夜姑娘,过来咱家串门的。” 夜莺配合的微微一福,故作陌生的打招呼,说: “徐娘子,久仰大名呢。” 丁琬不懂她的操作,不过还是配合的颔首,道: “夜姑娘好。不知姑娘是咋过来的?” 夜莺回头指着两家的院墙,回答说: “我坐那看风景,正好见二位夫人在这边聊天,就过来聊一聊。没想到安夫人很热情,我们很投缘。” 热情? 嗯,的确是的。 她这个小姑别的能耐没有,碰到个看顺眼的,绝对能聊上大半天。 不过夜莺找的理由,就有些太随意、太蹩脚了。 不给面子的指了下高高的院墙,没有说话。 夜莺了解,不在意的解释道: “我会功夫,别说这么高的院墙,再高一半,也不在话下。” “是啊,是啊,夜姑娘可厉害了呢。”丁翠兰急忙开口符合。 夜莺见丁琬的面色不佳,轻声的又道: “好了,我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有机会再跟安夫人聊天。” “好,我最近都在府城,不过我不住这边,我在……” 丁翠兰巴拉巴拉把自己家的地址说了一下,夜莺颔首,飞身上墙,利索的不见踪影。 她一走,谭瑶便轻声的道: “翠兰啊,这人虽说是邻居,可跟咱们并不熟,你不该那么不设防。府城跟村里不同,这边不能太熟络。” 丁翠兰听到这话耸耸肩,不在意的说: “嫂子,我跟她就是客气客气,你若是不喜欢我与她相处,反正日后机会也不多。” “我不是不喜欢,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别太热情。” “嗯,好,我知道了。”丁翠兰满口答应。 丁琬有重要的事儿要说,所以便没理丁翠兰。 走之前嘱咐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隔壁夜莺听了一会儿墙角,便得意洋洋的去了后院。 看着嘴角上扬、看密信的男人,眉骨微挑说: “怎么,高兴了?” 徐永涵把密信烧毁,满足的“嗯”了一声。 “还不错。” “既然不错,那当初的事儿就算了啊,不许再找后账。” 徐永涵单手托腮,看着高高的院墙,说: “我又没跟主子莂劲,他让我做什么,我可都做了。” 夜莺闻言,坐在他的面前,道: “你的确没有跟主子莂劲,可你也把红鹰折腾不轻。要不是主子赏识你,你觉得你现在还能蹦跶?” 徐永涵轻笑,坐直身子,说: “我也就是因为知道自己这点儿本事,所以才如此。” “你……你还真是理直气壮。” “彼此彼此。” 意有所指的话,让夜莺脸红了。 想要轻斥,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尴尬的轻咳两声,道: “哎,你打算怎么做?” “等她忙完再说。”徐永涵信誓旦旦,“反正时间还长,慢慢缠。” “哟,你还知道烈女怕缠郎?” 徐永涵起身,什么都没说的回屋了…… …… 丁琬趁着没吃饭前,跟谭瑶说了她海物的事儿。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没想到这个二婶儿,竟然深藏不露。 人家没出阁时,拿钱帮助了手帕交的心上人。 那人也是能耐,用这笔钱,在北滨县建商行,抱得美人归。 这么多年过去了,商行已经做大、做强。 这人也不忘本,给了谭瑶商行的二成红利,隔三差五就送海物。 原本是一直都送,后来谭瑶出嫁,跟夫家闹得不愉快,也就得信不再送了。 她和离后,对方知道,所以就又给送了。 北滨县属于北阳府,离这边不算近。 但每次都能送活蹦乱跳的东西,也足以说明对方有心、有能耐。 谭瑶轻轻颔首,笑着道: “既然有赚钱的机会,我肯定要跟他说。他赚钱就是我赚钱,你放心吧。” “不着急的二婶儿,我先让香桃去问问那边。” “嗯,我也跟他们提一嘴,都有个准备。” 不得不说,谭瑶办事儿就是靠谱。 丁琬笑看着香桃,后者秒懂的出去了。 等人走后,丁琬又道: “小姑,二婶儿刚才的话,你得往心里去。咱不是地域歧视,但是府城这边的人,还是时刻要留个心眼儿比较好。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丁翠兰明白的“嗯”了一声,道: “二嫂是自己人,再说她讲的也是为我好,我咋会往心里去。明儿你们就先回去吧,我跟二哥他们,端午之前回。” “好。”丁琬应下,回前院继续忙活。 晚饭是在宅子里的前厅吃的。 这是用来正式待客的地方。 一侧是红呼呼的辣汤,一侧是清爽的海鲜汤。 丁家二老看着新鲜的东西,直呼“这辈子值了”。 毕竟旁人家,可吃不到这么新颖的东西。 而且还是巴蜀地带的煸炉锅底。 巴蜀这个词,听说过,但具体在哪儿,不清楚。 足不出户就吃到了那么远的东西,还有这么多稀罕的海物,村里哪个老人有这待遇? 丁母满足的吃着辣锅,不住地点头,道: “不错不错,真的是香。虽然辣一些,但味道真的好。咱们这边,可是没有看到啊。” 丁琬夹了羊肉放在她碟子里,说: “奶喜欢就好。一会儿吃完,咱们去院子里转转、走走,消消食儿,不然该遭罪了。” 丁母“嗯”了一声应下,看着丁珏,道: “二珏啊,你亲家伯娘没来之前,要好好照顾致远,知道吗?端午节前回家,记得跟先生请假,你大哥成亲完再回来。” “我知道的奶,放心吧。”丁珏满口答应。 嘴巴辣的红呼呼,有些微肿,但还是抵挡不住这东西的美味…… 第610章 丁家跟徐永涵没有关系 丁琬看着家人们吃饭的样子,就已经预料到这煸炉铺子的生意。 再加上她又是开在京城,想不火爆都难。 吃着辣锅,想着前世自己所酿的酒里…… 别说,有一种最合适配这煸炉。 是以绿豆、豌豆等物酿造,酒味清香不冲,酒质清香而醇,入口绵甜,回味悠长。 当时叫它桑落酒,因为里面放了些桑叶。 这辣辣的红汤,若是配高粱酿不佳,但是桑落绝对可以。 想到这儿,丁琬上扬嘴角,端起水杯。 晚饭后,大家在院子里溜达、消食。 丁琬跟谭瑶,则是去耳房泡药浴。 香桃一边给谭瑶下针,一边说: “今年十月京城那边的铺子就会开业。对方说,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五月初一派人来府城,在清雅轩约谈。” 清雅轩,茶楼,谭迁跟丁琬、安辰,一起合作开的。 谭瑶闭眼“嗯”了一声,说: “好,我会通知他们,成不成都过来见见。” 香桃拔针,又往里面加了些热水,道: “一会儿我让人把浴桶先送走,明天就在二夫人的别庄泡了。” “好。”谭瑶满口应下. 丁琬闻言,急忙摇头,道: “不行,明儿肯定不会到别庄。你让人把浴桶送去前进镇的驿站,明儿肯定在那休息。” “不会吧!” “琬儿,那样会不会太赶了?”谭瑶也摇头。 从府城出发到前进,那再有不到一天就到平阳县了呢。 丁琬看着她们俩的表情,摊手说: “不信咱们就打赌,明儿肯定到那。” 香桃瞅着谭瑶,后者细细琢磨,叹口气,说: “爹娘就那么着急?归心似箭?” “肯定的!”丁琬没有迟疑的回答。 谭瑶无奈,看着香桃,道: “听琬儿的吧,她肯定比咱们了解二老。” 香桃闻言,也不再坚持…… …… 一夜无话,转天晨起吃过早饭,丁母就张罗回家。 因为提前说了,所以丁珏等人吃过早饭就去求学,并没有相送。 在丁母催催催的情况,终于两辆马车从宅子的后门出发。 丁文海兄妹很无奈,坐在马车里,不停的嘱咐二老,回去的路上别着急。 丁父倒还好,丁母不停地摇头,道: “家里一堆事儿呢!大现成亲还得忙活,你们也不回去,就别参合了。” 说话间送到城门,丁母催促他们赶紧回去,别耽误他们回走。 至此,香桃彻底服气,晚上歇息在前进镇,绰绰有余。 丁文海嘱咐了几句媳妇儿,然后又冲着丁琬,说: “你说话他们能听,别太赶路,怪累的。” 丁琬笑着耸肩,没有应。 这事儿,她可不保准。 丁翠兰走过来,看着侄女,道: “你没啥嘱咐我的吗?” 自打酒坊建立起来,他们几乎没怎么分开。 这一次府城酒坊成立,没有三个月,她都回不去。 还没等分开,就有些想侄女了呢。 丁琬看着她的样子,笑着道: “有啥可嘱咐的,你啥都知道。反正抓紧时间就是了,过些日子我还有旁的酒需要酿,酿成了告诉你。” “好。”丁翠兰点头。 丁母站在一旁,再一次催促他们兄妹,赶紧回去。 “……酒坊那么多事儿,可别把功夫浪费在送人这上头,啊!” 老人家话说的很含蓄,其实就是催促赶紧上路。 丁文海无奈的摇头,丁翠兰也叹气练练。 就在这个时候,城内一辆马车急匆匆的出来。 “吁——” 车夫勒住缰绳,丫鬟先下了车,随后把顾芷伊扶下来。 丁母一看是准孙媳,纳闷的开口道: “你咋来了?不是说不用送吗?” 顾芷伊把准备好的东西,双手交给她,说: “祖母,这是我刚刚做好的糕点,还热乎呢,路上吃。没想到你们走这么急,幸好我直接来府城,要不都赶不上。” 丁琬站在一旁,笑着道: “你寻思早早过来到府城等我们,是不?” 丁母心知孙女要打趣她,拉着准孙媳,问: “孩子,你打算初几回去?” “初六下午吧。”顾芷伊回答。 丁母把食盒交给丈夫,说: “行,初六回去就到你大姑姐那边。等成亲以后就好了,就能来家小住。” 顾芷伊轻柔的点点头,懂事儿的道: “祖母归心似箭,但也不要逞强,路上还是别太赶。” “好的好的,我记下了,你快回去吧。翠兰啊,你送芷伊回去。” “好的。”丁翠兰满口答应。 既然人家要走,便也不好再拖延时间。 把双亲扶上车后,丁翠兰冲丁琬挥挥手,目送他们离开。 马车走出好远,顾芷伊才开口道: “小姑,祖母怎就那么着急?” 丁翠兰撇嘴,无奈的说: “谁知道了呢!吃完早饭就张罗,刚才要不是你来,这会儿都走出好远了呢。” 丁文海收回视线,看着他们俩,道: “翠兰,你先送芷伊回去,我去酒坊那边。一会儿让车夫去周家接你。” “知道了,二哥。” 丁文海目送他们离开,这才坐上马车。 酒坊就在城外三里,他没坐在里面,跟车夫一起赶车。 马车“吱哟……吱哟……”的走,下了管道,直奔酒坊。 就在村口处,丁文海勒住了缰绳。 “你去周家接我妹妹,我自己走进去。” “是,二老爷。”车夫应下,调转车头。 丁文海等人走远后,满脸阴沉的来到跟前,道: “你在这儿作甚?” 那人闻声转头,抱拳拱手: “二叔!” “别叫我二叔,我丁家跟徐永涵没有关系。” 丁文海的态度,是徐永涵意料之中的。 蛟阳县那次不愉快的照面,他就知道二叔这关不容易。 岳父饱读诗书,通情达理。 二叔这边,就不好答对。 耐着性子再次拱手,说: “不管我现在是什么身份,迟早是要回徐家,琬儿也是我的妻。” “你的妻?那也得问问我们丁家愿不愿意。”丁文海丝毫不给面子。 徐永涵倒是不急,笑看着他,道: “二叔,今日我过来,不是惹您不快的。只是想告知一声,姚家我已经解决,你们安心做事。” 丁文海微眯着眼睛,甩袖、也不回的走了…… 第611章 上京 丁家回城的路上,想当然的,能避免的休息,就都避免了。 老人家着急,丁琬跟谭瑶也都配合。 车内,丁琬叮嘱香桃,一定要频繁照看二老的身子,别出什么岔子。 当天晚上,果然就如丁琬预料的,他们歇息在了前进镇的驿站。 正好卡在关城门的时候,再晚一会儿,他们都得被关在外面。 丁母有些愧疚,吃饭的时候,头也不抬。 她都如此了,丁琬自然不会再说什么,更何况谭瑶还在。 总不好当着人家儿媳妇的面,指责吧。 更何况她是孙女,不能那么没大没小。 把二老送回房,丁琬跟谭瑶泡药浴。 热乎乎的水,洗去了一身的疲乏。 依旧是丁琬先出来,谭瑶还得等一会儿。 看着天空中皎洁的明月,明天又是好天。 回想去年各村遭遇的虫灾,丁琬只求今年太太平平。 上楼回房,进到里间愣住了。 “你怎么来了?” 夜莺指着身旁的位置,道: “过来瞅瞅你,顺道跟你说些事儿。” 丁琬狐疑的蹙眉,走过去坐下,问: “啥事儿?” 问完,警惕的看着她,又道: “你不会又来做说客吧。” “我就那么闲?”夜莺不答反问。 见她一脸“你就是如此”的表情后,无语的摇摇头,说: “我早就表明立场,跟你站在一边,怎会帮他。” “那你来做啥?” 夜莺从袖口掏出一封密信,推给她道: “这是主子给我的,后面有关于你的部分,你看看。” “这……合适吗?” “合适,你看吧。” 见她这般说,丁琬便打开了信封。 一共三页纸,丁琬把第一页放下,从第二页开始看。 字里行间都透着威严,跟她印象中的皖南太子,明显不同。 至少她印象里的太子殿下,比较八婆,多管闲事。 第二页的下半部分,说的就是关于她的煸炉铺子跟葡萄酿。 宫里贵人对葡萄酿赞不绝口,而且上峰想要见见她。 皖南太子信里的意思,是让她抓住机会,将“菀茗韶华”做大取代朗月明坤,做大周朝的首席酿酒师。 首席,她前世就做过,不过不是现在。 时间上,提前了许多,能不能成,都是个未知。 夜莺见她捏着信纸不吱声,清了下嗓子,道: “那个……主子就是建议罢了,具体还是要看你自己。” 丁琬回神,把信塞回信封,推给她,说: “我一定要上京?” “这次你肯定要去的。” 夜莺见她眉头紧蹙,轻声又道: “你别怕,这是好事儿。皇宫六月举办万寿节。你的高粱酿、葡萄酿,是首选,朗月明坤的是备选。所以你得到场。” “我参加万寿节吗?” “看你自己,想参加就多住几日,不想的话露个面就行。宫里用你的东西,总得知道菀茗韶华的主人,长什么样吧。” 丁琬深吸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说: “还真没打算去呢。” “你躲不掉,迟早都得去。” “皇后的身体好了吗?” “没有,所以才想借助万寿街,给皇后冲一冲。”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算是理解。 夜莺端起茶杯在嘴边,道: “对了,有个事儿我得告诉你。斗酒会取消了,从今年开始。” “取消了?!为啥?” 前世可一直都没有的,怎么突然就…… 夜莺见她这般惊讶,耸耸肩,说: “连着两年出事,钦天监那边说斗酒会的星象与帝宫星冲撞,大凶,所以取消了。” 这个借口…… 丁琬抿唇,看着夜莺,道: “是太子殿下那边要求的吧。” 夜莺耸耸肩,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果然,但自从皖南太子回宫后,前世的轨道,一点影子都遵循不着。 很多事情,明显已经不同了。 取代朗月明坤? “夜姑娘,以我现在的能耐,我做不到。我的身家背景,你最清楚,我根本取代不了朗月明坤。” 夜莺听到这话,不在意的摇头,道: “这是暂时的,等你跟黑鹰……” “我跟他不可能!”丁琬直接打断她的话。 无论今生如何改变,他前世娶了旁的女子,她都过不去这关。 夜莺闻言,清了下嗓子,道: “是我说错话了。我的意思是,等你兄弟、养子都成才,你也就有能力了。这事儿只是一个建议,最后要不要做,还是看你自己。” 丁琬沉思片刻,点点头,“嗯”了一声。 夜莺拍拍她的手背,柔声又道: “你放心,你不喜欢的事儿,没有人会逼着你做。这次你上京,是跟皇宫的车队一起走,沿途还有辽东元帅陪同,很安全。对了,香桃你也得带着,她功夫好。” 丁琬摇摇头,抽回手,说: “她就不带了。我二婶的身子,还指望她呢。” “那我再给你送来一个?” “不用。”丁琬拒绝,“我去牙行自己挑。反正跟皇宫的车队上京安全,会不会功夫都一样。” 夜莺闻言,点点头,道: “也好。你回来的时候跟谭迁一起,倒也彼此有照应。” “他也去?” “自然。他姐姐再有些时日就要生产,作为娘家人,都会有机会进宫看一眼。” “不是应该他母亲去吗?” “谭夫人有事儿。” 丁琬听到这个理由,没有吱声。 有没有事儿,那就只能他们自己知道了。 夜莺突然起身,把蜡烛灭了。 丁琬还不明所以呢,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谭瑶的声音—— “琬儿睡了啊。” “二夫人也早点休息吧,明儿还得赶路。” “嗯,你也早点。” “是。” 二人聊天经过丁琬的屋门,等声音远去后,夜莺凑到丁琬身边,压低声音,道: “我明日就出发上京。你到了之后,就住在我那里,不必客气。” 丁琬闻言,“嗯”了一声,说: “你煸炉的酒,我预定位置了。” “好,到时候我们细聊。”夜莺满口应着,“我能不能做太子妃,就看这一次了。虽然我们是合作关系,但我相信你会选择与我合作。” 丁琬还没反应过来,窗户打开、关上,人也不见了踪影…… 第612章 这辈子来还债 耳畔一直回荡着她的话,眉头紧锁。 做太子妃? 她一个没有身家、没有背景的孤女,能做太子妃吗? 太子就算再中意她,只怕也不能不顾及朝堂吧。 给她一个良娣的位份,估计都得被反驳,别说太子妃了。 在大周朝,太子妃是皇太子正妻的正式封号,从一品。 良娣是皇太子妾的称号,是太子妾中品级较高,地位仅次于太子妃。 这个姑娘居然要做太子妃,是她痴心妄想吗? 正琢磨着,屋门推开,香桃从外面走进来。 “还没睡吧,首领走了?” 丁琬回过神,深吸口气“嗯”了一声,说: “走了,你知道她要来吗?” “不知道。”香桃摇头,边走边说,“刚才路过你屋子,感觉到你屋里的呼吸是两个人。除了首领,我想不出来还有谁。” 丁琬听到这话,嘴角狠抽。 “你听呼吸都能听出来?” 香桃来到跟前坐下。 “也不算,因为太熟悉了,所以比较能听出来。首领怎么说?海物生意没问题吧。” “只要货好,肯定没问题。”丁琬说着,给她倒了杯茶。 屋子很黑,但不影响二人说话。 香桃小口喝水没吱声,丁琬手指轻敲桌面,淡淡的问: “关于夜姑娘,你了解多少?” “……了解的不多。”香桃摇头。 放下茶杯,努力想了想,道: “我来的时候,她已经负责鸟魂。因为当时医圣要选传人,我又得缘被选中,这才跟着师傅学了医。” “你跟医圣学医?夜姑娘说你是她带出来的啊。” “对。”香桃颔首,“除了医术,我其他的本事,都是跟她学的。” 呃…… 原来是这样。 丁琬单手托腮,看着眼前的黑影儿,又道: “她想嫁给太子这事儿,你知道吗?” “知道啊。”香桃没有迟疑的回答,“我们整个鸟魂、鹰卫都知道。主子自己也知道,而且主子很喜欢她。” 很喜欢吗? 如果很喜欢,她为何还要为太子妃的位置拼呢? 丁琬不懂,也不明白这其中的问题。 香桃打了个哈欠,把杯子里的水喝完,起身道: “我困了,先回房歇着了啊。明儿还得起早赶路,听老夫人的意思,打算中午就到平阳县。” 丁琬“嗯”了一声,起身把人送出去。 屋门关上后,丁琬回到了炕上歇着。 这位夜姑娘,到底什么来头,为何会有那么胆儿粗的想法? …… 转天未时二刻,马车回到了土庄子。 午饭都没吃,老人家就为了赶路。 回到家,香桃先熬了去火汤给两位老人家。 这一路走来,他们俩全靠这股火撑着。 回到家一泄火,啥情况都可能发生。 她在这儿要是让二老出事儿,那可太丢人了。 捧着两碗热乎乎的去火汤进屋,丁母跟丁父已经换好了衣服。 脸上都掩饰不住的喜悦。 看到香桃,热络的拍拍炕,道: “快来炕上坐,让你费心了啊。” 香桃把碗放在炕桌上,说: “老太爷、老夫人,您们这回舒服了?” “舒服、舒服。”老爷子满口应着。 老太太把去火汤喝完,满足的点点头道: “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实话啊!在府城,宅子大、下人多、吃的好,可就不如自己家舒服。” 老爷子喝过去火汤,拿着草帽就出去了。 不用问都知道,去后院伺候那些烟叶子了。 香桃把空碗收了,看着老太太,道: “您要是累就睡会儿。这汤里放了些安神的东西,睡一觉养养精血。” “好,好。”丁母再次颔首。 只要回家,让她干啥都成,没有不高兴的。 香桃从屋里出来,把两个碗交给婆子,便出了丁家。 没回家,直接去了酒坊。 丁琬一走大半个月,酒坊那边怎么都得查账啥的。 来到谈事屋,耿氏在旁跟她对账。 丁琬“噼噼啪啪”打了一顿算盘后,说: “娘,我打算明儿就让你走。” “明天?” “是。”丁琬颔首。 拿着毛笔,在账簿上做好记号后,又道: “二珏跟致远在那边我不放心。还有我小姑,酒坊都盖好了,猪圈啥的也都弄了,这些都得再去个明白人。我二叔你知道的,养猪、腌肉啥的,根本不在行。” 耿氏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虽然心里也惦记孙子,可是…… “琬儿,我现在走是不是不好?大现要成亲,你二叔又不在家,光是你二婶儿忙活,我怕……她忙不过来啊。” 丁琬把算盘清零,重新边打边说: “大现那边的事儿,娘不用担心。我二婶儿手底下能人不少,她家的常婆子一个顶仨,够用。我主要担心府城那边。” 耿氏见她这么说,不住点头,道: “那既然这样,我就过去。啥时候走?” “明儿吧,娘先回去收拾东西。” “好的。那我现在就去。”耿氏不再坚持,转身出去了。 香桃屈膝行礼,目送她出去后,道: “你为啥一定让夫人先走?府城隔壁住的谁,你不会不知道吧。” 丁琬看着算盘上的数字,微眯着眼睛,说: “我岂能不知道。” 说着,起身把东西收到柜子里,又道: “我总得看看我婆婆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把她送过去,抬头不见低头见,肯定会见到他。我婆母认,我就走。不认,我继续。” 香桃几步走到跟前,不解的说: “琬儿,其实我很不懂,你婆婆既然想让你改嫁,你又对黑鹰死了心,为啥不要放妻书呢?” 丁琬听到这话,关柜门的动作慢了许多。 没有转身,看着朱漆柜门,呢喃着说: “没有为啥,暂时不想走罢了。只要他们需要,我就义不容辞待在徐家。他若是回来,那就是我走的时候。” “凭啥啊!你把徐家撑起来,他回来你就走,你给旁人做嫁衣?”香桃不依。 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 丁琬整理心情回身,看着她道: “不凭啥,凭良心吧。或许我上辈子欠了我婆婆、我养子,这辈子来还债的。” 第613章 有你就够了 香桃迷茫的看着她,实在想不明白这“还债”,从何说起。 “走了,跟我去趟我二婶儿那,晚上你还得给她泡药浴呢。” “你不泡了?” “这几天先不泡,让我缓缓。” 香桃起身,跟着她边走边说: “你啊,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吧。这个得坚持,重在坚持。” 丁琬走出酒坊,见周围没人,这才开口又说: “等我从京城回来再坚持。” “……啥?你去哪儿?” 丁琬冲着她颔首,笑着重复: “我要去京城。皇宫要办万寿街,给皇后娘娘冲一冲,高粱酿跟葡萄酿有些成为首选。我得去露个脸。” 香桃蹙眉,不安的道: “你别告诉我,你让我留在村里,你自己去。” 见其颔首,不依的又道: “那不成啊!我是来保护你的,你走了,我留下,算咋回事儿?” “他让你来的主要目的,是给我二婶儿看病。” “可是我……” “香桃,我希望你留下来。” 突然的认真,让香桃轻咬下唇。 “为啥啊!我跟你去不好吗?” “你跟我去很好,可是我二婶儿咋办?她不可能跟我去的。”丁琬强调。 见她为难,继续又道: “而且,昨天夜姑娘也跟我说了,你最好留在这边。你知道的,我婆婆跟儿子都去府城了,家里得留人。” 香桃明白她说的实际情况。 可一想到她留下,就觉得那么不舒服。 她是真心想跟丁琬做朋友的,而且是最好最好的那种。 “你别这样,我就是跟着送一趟酒,见见上峰就回来。我对万寿节没有兴趣,更不会参加。前后不过一个来月就回来了。” 香桃喉咙抖动,轻叹口气,问: “那你啥时候走?” “还不知道呢。”丁琬摇头,“他们得来拉酒,还得给我上匾额,估计那个时候才能讨论。我能走也得等大现成亲之后,万寿节具体啥日子还不清楚,反正你知道有这么个事儿就行了。” 说完,继续往前走。 日落黄昏,还挺好看。 田里绿油油一片,等她从京城回来,估计庄稼都得长老高了呢。 香桃几步追上,不放心的又道: “那你不带我去,首领那边可说给你另行安排人了吗?” 丁琬笑着摇头,挽着她的胳膊,说: “我没要。她说跟京城拉酒队一起走,我就没打算再要一个。有你就够了,我改天去伢行买个丫头就行。到时候你带带,嗯?” 香桃听到她那句“有你就够了”,比吃了蜜都甜。 至于其他的,她早就不当回事儿了。 二人来到丁文海的宅院,小厮正在后院搭建炉灶。 谭瑶大手笔,她要在继子的婚宴上,摆三蒸九扣八大碗。 当初小姑姑成亲,二房就坚持用这个。 如今,终于落实了。 谭瑶来做,没有人会怀疑,毕竟人家有钱,有的是钱。 常婆子出来忙活,见他们二人到了,急忙走上前,屈膝行礼,说: “姑奶奶,香桃姑娘,您们来了。夫人在房里忙呢,直接进去就好。” 丁琬点点头,跟香桃进了正房。 离五月初八正日子,还有半个月,可这中间有一个端午节,不能忽视。 见丁琬他们过来,谭瑶把丫鬟打发走了,道: “炕上坐,炕上坐。” 丁琬脱鞋上炕,见屋里只有她们三个,便直接开门见山的说: “二婶儿,有个事儿我得麻烦你。” “什么事儿?”谭瑶边说边倒茶,不在意的道,“你有啥事儿就说,咱们还没有啥不好说的呢。” 丁琬喝了口水,深吸口气,道: “是这样,皇宫那边的万寿节,选中了酒坊的高粱酿跟葡萄酿。我作为菀茗韶华的老板,得过去一趟。” “什么时候走?” “应该大现成亲后吧。” 谭瑶微眯着眼睛,掐算着手指,道: “能赶趟吗?六月初八是万寿节,你最快五月初九走,那么多的酒,二十天根本拉不到京城。” 如果只是人做马车,那是可以。 丁琬一听这话,眉头紧锁。 她不知道万寿节具体的日子,可谭瑶知道,夜莺也告诉她谭迁会去。 想来这日子不会错。 如果是这样的话…… “大现成亲,我不可能不在啊。” 谭瑶抿唇,想了下,道: “没事,没事。我让广华先别走,跟你一起。” 丁琬摇头,放下茶杯。 “别的。难得有机会去看大姑奶奶,还是让他去。我这边……再想办法。香桃我不带走,让她留下给你治病。” 谭瑶一直没提香桃,就怕她会走。 如今得到“不走”的确切消息,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二婶儿放心,香桃一定会治好你的病。” 谭瑶叹口气,笑着点头,说: “这样,明儿开始我跟你去酒坊。你婆婆这几天就走,翠兰也不回来,你的酒坊肯定缺管账的。旁的我来不了,记账这事儿我能做。” 丁琬一听这话,长松口气,道: “我一直都担心咋跟婶儿提,没想到二婶儿疼我,竟然主动帮我分担,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我该做的。”谭瑶满口应着。 说起来这就是两好并一好的事儿。 村里的酒坊虽然没有她的红利。但其他的酒坊,她都拿钱呢。 更何况这丫头为了给她治病,把香桃留在家里,她可没有理由不冲到前面。 想到这儿,谭瑶又道: “你且安心吧。我这边给你安排人,护送你去京城。” “不用。”丁琬摇头,转悠茶杯,说,“他们让我去,就不能让我一个人上路,总会管我。放心吧婶儿,我知道该怎么做。” 谭瑶想了下觉得在理儿,颔首道: “你放心去,家里酒坊那边我盯着。你婆婆那里……告诉她吗?” “我走之前告诉。” 谭瑶没有异议,把新郎官的喜服拿出来,道: “你看看,这个咋样?村里是给信儿还是下帖子?” 丁琬摸着料子,上等货。 “给信儿就行,不用下帖子。” “哦,那成。捞忙的话,你给我推几个人,我也不认识谁。依着我,家里的婆子就够了。” “那不成,家里办事儿,有外人跟着忙活才好看。” “好,听你的。” 第614章 夫妻俩闹别扭了? 丁琬给提供了几个人,基本都是村里叫得上名儿的。 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都找他们。 人员定下,谭瑶又把席面的菜单拿给她看看。 都是好东西。 肉、鱼、蛋、海物…… 荤的多,素的少。 这一桌席面下来,没有八两银子也差不多得五两。 “打算放多少桌呢?” “你二叔那天算了一下,得二十五桌,备五桌。”谭瑶回答。 他们成亲都没这么办,儿子成亲是大喜事,必须重视。 丁琬缓缓点头,想了下,道: “院子里能放下吗?” “放的下。县里、府城的客儿,就在你那个酒坊,分开比较好。” 丁琬放下单子,笑眯眯的说: “还是您跟二叔想的周到。那成,就这么来吧,海物啥的肯定不缺。厨子呢?您这边的婆子上?” “对。”谭瑶没有迟疑的点头。 与其外面找厨子,不如用她手里的人。 她的两个厨娘,一个比一个会做饭,而且特别讲究。 丁琬喝过水,说: “我婆婆刚才还说呢,这会儿走会不会不好。我就告诉她,踏踏实实走,二婶儿肯定全都能弄好。果然就如我所说。” 谭瑶见她这般,自谦的摇摇头,道: “你啊,就别哄我了。不过你婆婆过去也好,致远跟二珏他们都在那边,没有个大人跟着都不放心。以后小玮过去,还得麻烦亲家嫂子呢。” “说啥麻烦,应该的。那我先回去了,香桃留这边,一会儿给你泡药浴。” “行。我送送你。”谭瑶边说边下地。 二人把丁琬送出家门,目送她离开,这才回去。 丁琬回到家,耿氏已经把自己的衣服,收拾的差不多了。 见她回来,笑呵呵地道: “我没装太多,寻思先拿一部分,到时候缺啥再回来取。” 丁琬颔首,看着里面的东西,道: “成。先拿这些,到时候换季,我让谭迁那边给你们做。” “哎哟,做啥,这些都能穿,有些还是你去年新做的,不用再做了。” 老人家都是如此,能穿就不会换新的。 丁琬倒也没说什么,反正先顺着,等到时候她想怎么做,老人家也顾不上。 “娘,你先把隔壁致远的屋子收拾了,他许多东西该给拿过去就拿。晚点那屋得住人。” 耿氏听到这话,提醒着道: “琬儿,正房不能空,你明儿得搬过来住。” “行,我明儿收拾。” 应下后出去,把从青羽寺带回来的东西,放在炕上。 “娘,你挑几个。这是庙会的时候,我在府城买的。” 耿氏闻言点头,留了几个别致的,说: “这些就行。府城那边有吗?” “没有,我没留。” “那我再拿几个。” 耿氏又挑了几个,看着剩下的问: “这些是给村里人带的?” “对。”丁琬点头,“都知道我去了府城,回来给他们带些青羽寺的东西,也是一份心意。” 耿氏闻言“嗯”了一声,十分赞同。 目送儿媳出了屋子,耿氏看着东西,久久都没有动…… 丁琬哪儿都没去,直接去酒坊。 全村八成人都在这边,就是没来的,家里也有人在这边上工。 下工后,把大家都留住,将带回来的东西,给他们分了,每个人都很高兴。 青羽寺是辽东府最有名的寺庙。 四月十八是庙会,村民虽然没去过,但都听说过。 如今人家大老远给带回来的,自然都领情。 尤其像张青山、石柱这样有孩子的。 小孩儿眼睛净,容易惊着。 大寺庙的东西都开过光,压一压,辟邪,省的孩子遭罪。 全都分好后,丁琬笑着把大家都送出去。 张老爹挨个屋子看,最后出来,看着丁琬笑呵呵的说: “东家,不回去吃饭吗?” “一会儿的。” “哦。”张老爹点头,想了下又道,“你上次说我大儿子那个事儿……” “哎哟,不说我都忘了。让青明兄弟收拾收拾,等大现成亲后一起走。” “好的好的。”张老爹满口答应,笑眯眯的回儿子家吃饭。 丁琬则是去隔壁暖房的库房,清点余酒。 葡萄酿去年的,也都成了。 看着一坛又一坛,这哪是酒啊,都是银子。 一坛子五十斤,二两银子一斤,那就是百两银子。 一坛百两,屋子里一共七十八坛,这还没算高粱酿呢。 “嫂子,您没走啊。” 丁琬闻声转身,见是赵岩,笑说: “过些日子有人来拉酒,我过来瞅瞅。你怎么样啊,成亲半年了,你媳妇儿有动静没?” 村里谁家新媳妇过门,都会关注下一代的问题。 丁琬闲话家常,也不例外。 赵岩微怔,随后笑着道: “酒都拉走吗?全部?” “对。”丁琬颔首。 “需要去送吗?” “需要。”丁琬再次点头,“这次我得去。” “去哪儿啊?” “京城。” 赵岩一听这话,双眸泛光,道: “嫂子,我能去不?我陪你一起去送酒。” 呃…… 丁琬见他这般,实在想不明白。 “你确定跟我去?新婚燕尔的?” “对。”赵岩再次点头。 这事儿丁琬不好答应,想了下,道: “你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如果同意,到时候再说。” “……好吧。”赵岩应下。 从架子上把账簿拿出来,递给她道: “嫂子,你看看这个,葡萄酿所有都在这。” 丁琬接过来,一眼不眨的瞅着他。 赵岩躲闪的样子,让她明白,这小子有事儿瞒着她。 想了下,挑眉问: “成亲半年了,你媳妇儿有动静没?” 赵岩摇头,支支吾吾的说: “不急,还年轻呢。” 哟,这孩子有事儿。 不过他不说,她也不好问。 翻看一番账簿后,道: “你明儿让人过来,把酒坛子都倒腾一下,方便过后拉酒。对了,今年的坛子也该定了,上秋还得酿。至于你跟我上京的事儿,还是跟家里人说过才行。” “好。”赵岩颔首答应。 丁琬把账簿放回原位,指着门口,示意他出去。 回头又看了看,这才把门锁上,二人出了作坊。 一个左、一个右,各回各家。 丁琬走出一定距离转身,见赵岩还是耷拉着肩膀,无精打采,不禁愣住了。 说实话,他不该如此才是,这是……夫妻俩闹别扭了? 第615章 赵家繁琐 丁琬满怀心事进院,耿氏刚好把饭做熟。 等到院里有动静,急忙出来,道: “呀,回来的正好,咱们吃饭。刚才亲家那边送来消息,香桃在那边吃了,让咱们不用管她。” 丁琬闻言点头,跟着进厨房忙活。 婆媳把饭菜端去正房,箱柜的台面,都收拾干净了。 “娘,你这……” “屋里就这么大,放不下啥梳妆台。我琢磨着你把那些胭脂水粉放在台面上,不也成嘛。” 丁琬闻言,笑着“嗯”了一声,道: “好,娘这么安排挺好。” 耿氏把饭盛好递给她,又道: “琬儿,等这边酒坊能脱手了,咱们一起都去府城吧。没理由我跟致远在府城享福,你在这边忙碌。” 丁琬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笑着摇头,说: “府城还不是说去就去的?我这边不忙了就去,咱家有车,很方便。” 耿氏抿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低头吃饭。 丁琬夹菜放在她的碗里,叮嘱着说: “娘到了府城,别啥都舍不得吃。宅子里有下人,您能别动手就不动手,我让您去府城是去享福的。” “好,好。”耿氏不住点头。 她会过,但这种情况下,她不会逞强。 宅子那么大,没有下人光她自己,收拾不过来。 吃过饭,丁琬拿着东西去隔壁看了刘尧旭。 半个月没见,瞅着好像又高了。 “婶子,您来了。” 刘尧旭放下手里的书,急急忙忙起身,把她让到炕上坐。 丁琬打量了一番,点点头,道: “不错,精气神都很好。这个给你,是我在青羽寺赶庙会带回来的。那会儿你没下学,我就拿回家了。” 刘尧旭双手接过来,是一粒红色佛珠被络子编好,很是雅致。 “婶子编的?” “我哪有这个能耐。”丁琬笑着摇头,不敢鞠躬的说,“是我二婶儿身边的丫鬟打的。你们几个都有,致远他们都佩戴了,你若是不习惯就先留着,以后戴。” 刘尧旭颔首,稀罕的把玩,嘴角一直上扬。 这么大的孩子,都向往长大。 学堂的几个夫子,腰间都戴着配饰,他们又怎能不稀罕? 想当初给徐致远的时候,那孩子麻溜就戴上,还问她像不像李夫子。 相较于儿子,这孩子就稳重很多,到底经历的多。 “旭哥儿在书院咋样?可还习惯?” “习惯。”刘尧旭笑着点头。 把络子收好,继续又道: “每天下学后,李先生会再教我一个时辰。婶子,我写两个字,您看看咋样?” “好。”丁琬点头,满口应下。 看着熟练磨墨、铺纸的孩子,不禁替刘铁柱惋惜。 如果那天他跟媳妇儿吵架,没有气的上山冷静,也就不会出现失足跌落摔断腿的情况。 自然也就不会活活冻死在英侯山。 他死了,媳妇儿改嫁,独子一人生活在这。 如果不是铁杠两口子讲究,他们又在旁边帮助,这孩子现在啥情况,谁也不清楚。 人啊,真是太戏剧了! “婶子,你看。” 刘尧旭的声音,让丁琬回过了神。 看着有些力道的“菀茗韶华”,丁琬不住点头,说: “不错,李先生没夸你?” “夸了。”刘尧旭憨厚的挠挠头,跪坐在炕上又道,“李先生说我继续保持,假以时日,一定有所成就。” 丁琬把字叠好,看着他说: “加油,婶子等你的字,刻匾额。” “好。”刘尧旭满口答应。 时辰差不多了,丁琬起身离开。 刘尧旭把她送出了院子,丁琬等他挂上院门,这才回家…… …… 翌日耿氏吃过饺子,便坐上马车,去了府城。 端午节前回来,等丁现成亲后,她再带着孩子们离开。 虽然就几天时间,有些折腾。 可对于她来说,只要能照顾孙子,再折腾也愿意。 送走了耿氏,丁琬没着急去酒坊,而是在家跟香桃收拾。 把徐致远的房间,全都清了,东西挪去了厨房旁边。 香桃的东西,挪去丁琬原来住的屋子。 至于丁琬,就住在了主屋。 香桃帮她收拾东西,见衣服大多素色,轻声的道: “你真替他守孝了?” 丁琬蹙眉,好笑的看着她,说: “你这是啥话!在村里,我是寡妇,能穿的花枝招展?” “可是都脱孝了啊!” “还没怎么做呢。”丁琬耸肩。 把原来那些素色的衣服挑出来,打算改一改,给隔壁刘尧旭送去。 至于其他的衣服,则是留出来,给还没有落实的丫鬟。 全都收拾好,丁琬换了身衣服,道: “我要去村头学堂看看,然后再去酒坊。你呢?跟我去不?” 香桃想了下摇摇头,说: “不去了,我在家做些药,等你上京拿着。” “拿药?为啥?”丁琬迷茫,低头瞅瞅自己,难以置信的道,“我身体没毛病啊!” 香桃耸耸肩,坦言的说: “不是给你治病的,是给你预防的。万一途中有人给你下个什么软骨散、蒙汗药等物,你咋办?” 呃…… 丁琬撇嘴,实事求是的说: “如果真下了,我也没法预防啊。” 香桃有些得意洋洋,打了记响指,挑眉说: “放心,我给你的肯定有法子,你就踏踏实实交给我,啊!” “……那也好。”丁琬颔首,不再提出异议。 出了院子直奔村头学堂,一侧正在扩建,原来的学堂里正传来清脆的读书声。 蒋文平看到她,笑眯眯的走过来,道: “昨儿听说你回来了,但我没好意思去,怕你累着。你还给家里带了东西,真是不好意思啊。” 丁琬一听这话,急忙摇头,说: “看文平叔这嗑儿唠的,多见外!咱们可不是外人,不用这样的。” “好好好,不说,不说。”蒋文平满口答应,“对了琬儿,大现的媳妇儿,真是原来去酒坊那姑娘?” “对,就是她。”丁琬没有隐瞒。 这也是瞒不了的事儿,总得让村里人知晓。 蒋文平不停咂舌,笑呵呵的道: “咋也没想到你家大现,竟然把那姑娘给娶了。当时来村里,蒋鹤那小子还惦记呢。” 呃…… 只怕惦记的还不少呢! 第616章 难以让人接受 丁琬笑着抿唇,故作淡定的说: “现在好了,都不用惦记,人家名花有主了。” “可不是,这样挺好。”蒋文平符合,“他们成亲之后住哪儿啊?要不要我给他们划个房场?” 都是一个村住的,谁家有啥事儿,都喜欢打听打听。 丁琬理解,笑着把他们小两口的日后一些事情,挑不重要的说了一下。 蒋文平听的是目瞪口呆。 随后咽了下口水,道: “照你这么讲,日后你们家,是都要搬去府城的啊!” 丁琬点头没有否认,见他面色急躁,忙说: “人走,酒坊、学堂都在这边。而且近几年我不走,我得留在这边。” “不是说你要去京城吗?” “……啊,那只是送酒罢了,送完我就回来。”丁琬轻声的回应。 谁都没说,这文平叔就知道了。 话的影响力,还真是大! 蒋文平轻叹口气,道: “琬儿,如果赵岩那小子要跟你去,你别带他。” “是海林叔的意思?” “对。”蒋文平点头,双手背后,又道,“赵岩娶这个媳妇儿挺好,不过就只是顾他们小两口。” 丁琬听到这话,终于明白昨天赵岩为啥那么丧了。 “只是顾他们小两口吗?公婆呢?” “听你海林叔的意思,对他们两口子也不错,挺孝顺。但就是对于现在赵家的生活,有些意见。” 丁琬理解的点头。 像族长爷爷家,孙子三个,儿子两个,没有分家。 可家里的活儿就那么多,赵岩媳妇儿过门,作为儿媳妇,自然要多做一些。 所以她有怨言,也说得过去。 想到这儿,丁琬轻叹口气,问: “文平叔觉得,赵家该分不?” “该分了。”蒋文平点头,没有迟疑的说。 如果是贫苦人家,没有银钱,没有房子,那不分就不分,大家也都能接受现实。 可赵家不同。 赵家有钱,而且这孙媳妇的娘家,也不是没有钱的主儿。 人姑娘在娘家,就生活的很好,嫁到夫家不说享福,也是找的门当户对。 可赵家的生活习惯,明显就难以让人接受。 事实上村里,几乎每家每户,都能吃饱了。 可赵老太太当家,还是给家里人定量。 爷们做工,要吃饱吃好。 女人在家做家事,不用吃的太多。 试问哪个姑娘能愿意? 蒋文平把赵家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后,丁琬叹口气道: “赵岩这都是成家立业的儿郎了,咋还能遇到事情就躲呢?” “他不躲能咋办,他想分家,可是不敢啊。” “不敢也不能走啊,这让媳妇儿咋办?”丁琬觉得不负责任。 蒋文平自然也理解,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他们作为外人,能咋办。 越想越头疼,索性转移话题道: “琬儿,来盖房子的人,有几个没要工钱,就吃了顿饭。说是日后让孩子过来念书、仗义。” 丁琬闻言点头,说: “可以的。那叔儿就辛苦一下,给他们都记好了。” “行。”蒋文平满口应下。 丁琬看着干活儿的人们,想了下,又道: “叔儿,赵家的事儿如果咱们不管,那肯定不成。我现在就想知道,赵爷爷跟赵奶奶他们,想分家不?” “他们老早就有这想法。不过是海林跟海桥他们哥俩不想。” 丁琬一听这话,瞬间明白了。 “那这样吧叔儿,一会儿你去找老爷子说,我去找赵岩。海林叔他们不想分,那可以的,没啥不行。不过就是他们不分、孙子分呗。” “那哪儿成啊!老子不分家、孙子分,没这个道理。” “他们分了不就有了?” “你这……” 丁琬笑着摇摇头,耐着性子说: “文平叔,咱土庄子在外面,是不是特有面?” “那是必须的啊。”蒋文平不假思索的应。 不说旁的,圣旨加酒坊,还有没到位的金匾额,那都是他们村的牌面。 丁琬见他这么自豪,笑眯眯的又道: “咱们村有面,不单单只是那些,还有就是咱们村的风气。家家户户都很好,就那么几个挑刺的,现在也都学乖了。赵家一直都是楷模,可不能因为孙辈出事儿啊。” “可是……” “文平叔,这就咱俩,你说实话,赵岩媳妇儿闹得对不?” “对。”蒋文平不假思索的点头。 他也有闺女。 他闺女嫁到男方家,如果每天不停地干活,还不吃饱,还要伺候婆婆,叔婆婆,奶奶婆,他也不能愿意。 “琬儿,虽然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咱自己心里都清楚,他们家老子不分,孙子没法分啊。” “那就另立门户。”丁琬不假思索的说。 她不愿意管闲事儿。 可如果因为这些,而让她手里的管事分心,做工出现差错,那她会觉得很可惜。 “叔儿,他们小两口年轻,赵岩也能干。种地、做工,小两口不是不能把日子过起来。海林叔跟海桥叔想要一起,那就一起。等赵爷爷二老百年,他们各自跟着自己的长子生活,完全没问题,您觉得呢?” 蒋文平细细品着,觉得在理。 可就是…… “叔儿啊,老子不分就不分了,孙子不分,以后赵砮、赵磊都成亲了,那三个孙媳妇会如何?您想想。” 蒋文平忙不迭摇头,不敢想这个事情。 三个女人在一起吵架,那画面,他不能想。 “这样啊琬儿,你去找赵岩,实在不行就找海林他们哥俩。咱得把成破利害讲明白了。我去找族长,咱们一起做。” “行。”丁琬没有迟疑,点头应了。 说起来,就是现在日子好过了,大家的要求也就提高了。 村里有学堂,家家户户只要适龄的孩子,都会送去。 他们吃了不识字的亏,就不想自己的孩子那般。 赵家三个儿郎,如今是村里数一数二的人。 他们做亲,已经在层面上提高了。 可家里因为老人当家,过着还是以前苦日子的行径,自然就有怨言。 孙媳妇不进家门,这样的问题没有暴露。 毕竟两个儿媳已经习惯,家里孩子也都习惯。 如今…… 唉,赵岩这么做,的确是不对…… 第617章 吓唬 来到酒坊,丁琬先去了隔壁暖房。 这边都是赵岩他们哥仨在管,冬天种菜、入秋酿酒。 把赵岩叫到谈事屋,丁琬没着急说话,而是盯盯瞅着他。 赵岩被看的局促,不停地交握手、互搓。 等了好一会儿,见她不说话,硬着头皮道: “嫂子,您都知道了吧。” 丁琬起身,倒了两杯水过来,重新坐下后说: “旁人能这么不负责任,我倒是理解。可你赵岩为啥这般?” “我……我也是没有办法。”赵岩委屈的开口。 丁琬摇摇头,淡淡的道: “这不是理由!你娶了人家,人姑娘给你生儿育女、照顾老小,你也得照顾人家。” “可家里不分家,她照顾我娘、婶子、奶奶,没毛病啊。” “对,是没错,可你有闺女,你闺女家人到男方家,也这般吗?” “…………” 赵岩沉默了。 丁琬喝水润润嗓子,继续又道: “赵岩,你们家啥情况,你自己最清楚。你家没那个条件,今日我说的这些,都是扯淡。可你家五个男人,都在酒坊上工。” “这几年你家前后置办了十亩地。吃饭还给人姑娘定量、定数,还让她干那么多活儿,照顾三个婆婆,对吗?她家不是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家吧。” 赵岩摇头,弱弱的道: “嫂子,我也是心疼她的。每次回去,我都抢着帮她干活儿,可我娘、我婶婶都说,他们就是那么过来的,我上一天工怪累的,我该歇歇。” “所以你就去歇歇了?” “可我娘跟婶婶,以前就是那么做的啊!” “那你就不该找媳妇儿。”丁琬摇头。 前世她自己赚钱之后,方知那句话的意义: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媳妇汉子有,还得张张口! 所以今生重活,她执意酿酒、开酒坊、做生意。 目的,就是赚钱。 事实证明,她现在做的很好。 虽然抛头露面是不佳,可她问心无愧。 而且让家里人去府城生活。念书,村里人因为酒坊,也过上了好日子,这就是她的本事。 再看眼前懊恼的赵岩,丁琬咽了下口水,说: “兄弟,咱都是第一次做人,你也是头一次成亲。你不能拿老一辈的那种生活,来要求你的媳妇儿。她家的情况应该很好,嫁妆也多,可她现在的生活,是她出阁前想要的吗?” 话落,明显看到赵岩身子一哆嗦。 估计这话,人家姑娘没少说。 “赵岩,爷们娶媳妇儿,照顾家里是一方面,更多的还是你来疼她。人与人是相互的,就像咱们彼此。你干活儿好,我重用。我若是不给你工钱,你会在这儿吗?” “那她……她也不会跟我和离啊。” “那是现在。”丁琬轻笑,故意吓唬他又道,“如果你跟我去了京城,躲开了,等你回来再看。那姑娘念过书吧。” “没念过,不过她哥哥念书,回来会教她一些。” “那就是了。”丁琬颔首,“人家识字、读过书,难道跟那些无知妇孺一样吗?” 赵岩这会儿是真的被吓得不轻。 看着他额头的细汗,丁琬起身又道: “给你放半天的假,回家好好哄哄媳妇儿。过日子,是要和和气气才能过好。” “是,是。”赵岩不住点头,急急忙忙出去了。 丁琬看着他没动的水杯,上扬嘴角。 不急,会有人来喝的。 起身给自己又添了一杯水,刚刚坐稳,赵海林就进来了。 “东家,那小子咋说?不走了吧。我跟你讲啊,不能让他去。你若真需要人,赵砮、赵磊,随便挑。” 丁琬看着着急上火的赵海林,笑着道: “海林叔,既然这么着急,为啥不好好跟他们谈谈呢?” 赵海林握拳,好一会儿才说: “东家,我真不觉得现在有啥。我媳妇儿过门照顾二老、照顾小叔子、小姑子,一家人洗洗涮涮……” 赵海林的老生常谈,让丁琬有些排斥。 不过倒也给面子,没有吱声。 等他说完,指着他面前的水杯,道: “叔儿,喝口水,润润嗓子。” 赵海林摸着稍微有些温度的水,笑说: “你知道我要来?” “这是你儿子的,他没喝。” 赵海林说的有些渴,拿起来“咕咚……咕咚……”喝了个净。 丁琬等他喝完水,轻声的说: “海林叔,您儿媳妇娘家咋样?好吗?” “好,那是真不错。”赵海林点头,侃侃而谈,“她家住在大王屯,家里二十亩地呢,人口轻,就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她爹又是木匠,所以他哥打小念书。” “不过念得一般,就在家帮他爹记个账啥的。平常还跟那边的里正跑跑,帮牙行做些事儿,在他们也挺有名。嫂子家据说也不错,是你姥姥家那边的,家里都是果木。” “那你儿媳妇的嫁妆呢?” “八台。”赵海林比划了个“八”的手势,颇有几分得意。 丁琬点点头,指着一旁的水壶,道: “海林叔,你自己添水。” “哎,好。”赵海林点头,拿着水壶添水。 丁琬靠着椅背,幽幽的说: “八台嫁妆,压箱底应该不少。照海林叔这意思,人姑娘在娘家,过得还不错。” “那肯定是啊。”赵海林点头,“咱们定亲,还不得门当户对?” 丁琬上扬嘴角,笑而不语。 “侄女,这没外人,我跟你说,我们不能分家。家里过的好好地,总不能去个儿媳妇,就让我们分了吧。我跟你海桥叔打小一起,就是出外做工,都彼此惦记,几十年了,我们都习惯了。” 丁琬转悠着水杯,淡淡的道: “海林叔跟海桥叔是习惯了。可人姑娘未必习惯吧。大王屯离咱这远。如果人娘家知道他们家的宝贝女儿,在你们家要伺候三个婆婆、三个公爹,一个丈夫,两个小叔子,还有两个小姑子,人家会咋想?” 没有人给清算,就不知道赵家具体多少口子人。 丁琬如今给摆在明面上,就不好犯傻了。 “你们家十一口人,衣服、饭食,都是她一个人做……” “不是不是,你两个婶子也会帮忙做饭。” “那其余的时候呢?喂鸡、喂猪、这些事情呢?” 第618章 挂匾 “这……” 面对丁琬的问题,赵海林彻底不吱声了。 因为没法说话,而且也没有法子说话。 这些活儿,的确是儿媳妇做的,而且他也知情。 见丁琬平静的看着自己,他内心却异常紧张。 一起共事那么久,她什么样子,他知晓。 喉结抖动,深吸口气,道: “等赵砮跟赵磊娶了媳妇儿,他们妯娌三人一起做,就好了。” “呵呵……” 丁琬嗤笑,缓缓摇头,一言不发。 赵海林抿唇,搅着手又道: “东家,这就是我们的家事,您不会要管吧。” 哎哟,挺会唠嗑。 丁琬摆摆手,笑呵呵的道: “海林叔放心,我不管闲事儿。而且,我也没有那么闲。” “我不是那个意思,东家我……” 丁琬站起身,绕过他,继续又道: “我只是想提醒海林叔,老赵家一向是本村的标杆,别因一己之私,损伤了这标杆,那到时候全村可不能答应。” “…………” 就在赵海林还想怎么找补的时候—— “酒坊也不能答应!” 丁琬说完,走到门口。 刚要推门—— “当日你娘家丁宅分家,难道就让全村都效仿?” 丁琬听到这胡搅蛮缠的话,真是想给他一巴掌。 想想这几年家里的事情,赵家每每第一个冲,她都不能甩族长脸面。 深吸口气,没有转头的道: “海林叔你误会了。我不是让你分家,是想告诉你一声,家里的活儿看着不多,可喂鸡、喂鸭、洗衣、做饭、伺候三个婆婆。将心比心,你的女儿嫁过门这样,你们能不能让!” 说完,头也不回的推门出去。 屋门甩上的那一刻,丁琬气的直跳脚。 张青明正好过来,见她这般,纳闷的问: “东家,您这是……” “没事儿。”丁琬摇头,长叹口气,道,“大叔跟你说没?让你这边准备准备?” “说了说了。”张青明不住点头。 丁琬见状,指着酒坊门口,率先出去。 张青明快步跟上,二人站在门口,这才又道: “我小姑在那边呢。下个月初八大现成亲,成亲完他们就回府城。到时候你跟着过去吧。你媳妇儿那边咋说?过去是做工还是咋地?” “跟着做工,赚些钱。”张青明回答。 丁琬想了下点点头,说: “既如此,那就跟嫂子说下,去了之后跟在我娘身边。” “好的,好的。”张青明仍旧满口应着。 丁琬看了眼酒坊,直接去了暖房那边。 她该说的虽然没说完,但主旨意思说的很清楚。 赵海林能听就听,不能她也没法子…… …… 一晃三天过去,丁琬基本上每天去两次酒坊,其他时候都不过来。 大现成亲日子在即,要忙的太多太多。 采买虽然都交给了婆子,可有些东西,还是要亲力亲为。 每次她去,谭瑶必然跟着。 精明的村民见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丁翠兰已经去了府城,丁琬要忙的事情不少,所以酒坊这边需要一个新的管账先生。 这活儿外人来不了,所以她亲二婶正合适。 这天来过酒坊后,二人回去对账。 刚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张青山急急忙忙的进屋,道: “东家,东家,快,县衙来人了,京城也来人了。御赐的金匾额到了,卓大人他们正找您呢。” 丁琬闻言,急急忙忙起身穿鞋、出去。 谭瑶跟在后面,不敢耽误功夫。 来到酒坊,门口聚集了老多老多人。 丁琬边走边说“借过”,第一次回酒坊这么难。 大家见是丁琬,自发的让路。 可外层不知道的,就往里面挤。 反正是各种难。 等丁琬好不容易来到跟前,一大堆有头有脸的人都在。 双膝跪地,挨个请安。 一身正红色衣衫的人见了,抑扬顿挫的道: “既然人回来了,挂——匾——” 话落,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就响起来了。 蒙着大红绸的宽大匾额,被两个壮汉抬起,爬上梯子,挂在原来的匾额处。 足足比原来的匾额,大了两倍。 应该是事先就弄好了钉子,不然根本挂不上。 正红色衣衫那人见状,看着丁琬,道: “徐娘子,你们家男丁呢?来一个,掀盖头吧。” 县令卓然走过来,轻声的说: “陈公公,徐娘子家的男丁不过九岁,人在府城念书。” 府尹大人见状,也跟着符合道: “陈公公,这匾额圣上是赏给菀茗韶华的老板,徐娘子本人就是。您看这接红布的事儿,就让她自己来做吧。” “女人来接?闻所未闻!” 陈公公的声音本就尖细,如今这一喊,可更是刺耳。 丁琬离得有定距离,耳朵都有些痒,更别说离他最近的两位大人。 卓然见状,再次拱手,说: “公公,此事还需特殊对待。徐家两位男丁,都战死沙场。一个稚儿还在府城念书,徐家现在只有徐娘子一人。” 陈公公看了眼丁琬,淡淡的道: “罢了,罢了。既如此,你就揭红布吧。” 丁琬蹙眉不悦,可还是侧身行礼,昂首挺胸的出去了。 走的时候,隐约听到一句: “连条根儿都没有,装的清高。” 声音不大,酒坊外面的人肯定是没听到。 卓然跟府尹大人全都听见了,诧异的看着陈公公,有些难以置信。 就在卓然心里提溜的时候,丁琬状似无事的出去了。 艾玛,还好,没听到。 以他对丁琬的了解,这姑娘如果听到,铁定不会那么容易了事。 陈公公仿佛没事人一般,得意洋洋的出去了。 丁琬先开红布,匾额正中为“菀茗韶华”,据说这字,还是皇上亲笔写的。 牌匾上四周,是龙凤祥云的纹样,左上角那里,刻有“御赐”二字。 匾额下是横额,上面雕刻文字,记述了永乐多少年,匾额御赐给谁,还有挂排匾的日期等。 匾额下摆了一张供桌,上面摆了供果、香炉。 柳汉章把燃好的香交给她,退到一旁。 丁琬作为酒坊的老板,将高香举过头顶。 酒坊里的人全部都出来,站在她身后…… 第619章 腌肉 拜了三拜,插进香炉,随后丁琬双膝跪地。 她这一跪,众人也都跟着跪。 磕头后,供桌不撤,只等香烛着完,方可撤掉。 全都弄好,陈公公等着拿赏。 谭瑶也都准备好了,不过却被丁琬握住了手,接了过来。 好几个荷包,其中一个最重。 丁琬拿出两个,给挂匾额的人。 这个喜钱,没有人会推辞。 随后,丁琬把最重的那个塞给柳汉章。 谭瑶见状惊讶,可还是绷着自己,没有露出表情。 一圈发完,最后才是陈公公。 丁琬双手把荷包交给他,道: “劳您走一遭,真是罪过。辛苦了。” 陈公公阴阳怪气的“嗯”了一声,伸手接过。 随后眉头微蹙,难以置信。 丁琬仿佛没看到一般,自顾自的道: “陈公公莫嫌少。我这家里的根在府城念书,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陈公公面色复杂,卓然额头冒汗。 谭瑶隐约察觉到什么,走上前,道: “看琬儿说的,你给多少银钱,在陈公公那里都少。人家是宫里当差的,多少银子没见过啊。” 丁琬闻言,故作恍然大悟。 “是啊,是啊,陈公公可是御前当差,皇宫就是您的根呢!” “……” “……” “……” 这话说完,谭瑶、卓然等人,全都愣住了。 村里人倒是没在意,觉得无所谓。 可是宫里人,尤其是这些太监,对于“根”的话题,他们最是忌讳。 此刻,陈公公已经断定,她是听到了刚才自己说的话。 掂了掂手里的荷包,笑眯眯的道: “多谢徐娘子打赏。” “陈公公客气了。”说完,扭头看着谭瑶又道,“二婶儿,让人去县里丰月楼多定几桌席面。就在酒坊里摆吧。” “好,这事儿我安排。”谭瑶说完,喊来婆子去张罗。 丁琬犹如泥鳅一般,钻进人群就不见踪影。 陈公公原本等着拿乔,没想到这人没了,不禁蹙眉看着卓然,道: “卓大人,这徐娘子去哪儿了?咱家还得拉酒回京呢。” 卓然一脸无奈,摊手看着他,说: “公公,您也看到了,下官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啊。” 陈公公出来,代表宫里。 丁琬可以不懂规矩,但是卓然、府尹,不能不懂。 陈公公闻言,面色严峻,有些愠火的道: “麻烦卓大人帮咱家问问,这徐娘子到底想做什么,要不要卖酒!” 卓然心里“咯噔”一记,急忙喊来柳汉章陪他。 这是她亲二舅,这点面子还是能给的。 陈公公也是个聪明人。 他看出来卓然跟丁琬的关系不错,至于那个府尹大人,离得太远,不熟也正常。 酒坊这边,祭拜过匾额,便各回各位继续上工。 村里人也都回家,该干啥干啥。 虽然人家这边定了酒席,不过也都是男人去,女人去不得。 酒坊谈事屋内,丁琬看着苦口婆心的二舅跟卓然,苦笑着摇摇头,道: “本就不是我的问题。我也没想干啥,就是怪累的,进屋歇歇罢了。” 柳汉章见她这般,无奈的说: “琬儿,旁人不知道你,舅还能不知道?他那话是缺德,这委屈咱也得受,没法子啊。” 丁琬点头,明白的揉了揉太阳穴,道: “我清楚的舅,我一会儿就出去。” 卓然想了下,看着丁琬道: “徐娘子,小不忍则乱大谋。这陈公公仗着自己干爹是内务府副总管,所以才敢这么耀武扬威。不过很多事情,他也就在外面。这酒是皇后娘娘亲自点的,他不敢不照做。” 丁琬一听这话,顿时明白是皖南太子的手笔。 深吸口气站起身,侧身行礼,说: “让卓大人、二舅跟着着急,是我的不对,请罪了。” “看徐娘子说的,你今日的做法没错,至少要让那公公知道,你不好欺负。” 丁琬站直身子,见柳汉章面前的那个钱袋子,轻声的道: “二舅收着,这是二婶儿准备的。酒坊也有二婶儿的利润,你就拿着吧。” “可是这……” “他不配。” 丁琬这话说完,柳汉章直接揣起来了。 二十两银子呢。 他两年的辛苦钱了! 见他收了,丁琬也放松下来。 不那么说的话,二舅肯定得给她还回来。 整理下衣服,漾出一抹笑容,道: “咱们出去吧,别让京城那位等急了。” 三个人从谈事屋出来,供桌已经撤掉了。 赵海桥走过来,压低声音,说: “赵岩把他们领去隔壁葡萄酿那边了,那公公的面色不咋地。” 丁琬闻言,冷笑着点点头,掉个方向走了。 卓然见状无语,柳汉章也是迷茫。 很快,丁琬手里拿了两条腌肉回来,献宝似的说: “卓大人,这个咋样?我精心挑选了一炷香的时间啊!” 什么是睁眼说瞎话?什么是撒谎不打腹稿? 卓然无语的冲她竖起大拇指,不住地点头。 丁琬拎着两条腌肉,大大方方的去了隔壁暖房。 库房内,陈公公正在大发雌威。 没错,就是雌威。 声音尖细,捏着兰花指,可不就是?! 丁琬拎着肉进屋,看着赵岩耷拉着脑袋的样子,道: “哟,可是我这管事,惹到了陈公公?” 陈公公闻声转身,见丁琬回来,黑着脸说: “徐娘子,咱家可是有事儿要做,一堆事情等着,咱家可没工夫在这儿耗着!” 丁琬蹙眉,一脸不解的走上前,道: “那陈公公还有啥事儿啊?我这去腌肉库房,特意挑选了两条上等腌肉。本想着给您尝尝鲜,您这……” 陈公公看了眼肉,眉头微蹙的问: “这是你们自己做的?” “对。”丁琬颔首,“我婆婆娘家那边的吃食。” “你婆婆是京城人?” “……不是。”丁琬摇头。 陈公公把肉接过来,端详一番后,道: “这肉是用卤料先腌,然后再挂着风干,对吧。” “对。” “卤料里可有辛芷?” “有。”丁琬再次颔首。 她对腌肉怎么做的虽然只是了解个大概,可卤料里有啥,她最为清楚。 尤其是辛芷,最贵,也最重要。 放了辛芷的卤料,风干出来的肉,口感最佳。 陈公公抬眼看她,眉头紧锁…… 第620章 强龙压不住地头蛇 丁琬瞅着手里另一条肉,又看了看陈公公,道: “这……真是京城的东西?” 陈公公微眯着眼睛,沉思片刻后,说: “辛芷入料,是是京城显贵们家才知道的事儿。寻常百姓家就算知道,也买不起。辽东府离京城那么远,腌肉只怕不容易吃到吧。” 丁琬听到这话,联想当日父亲说的那济阳伯府,第一次对耿氏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当时父亲说的时候,她一点都不信。 过后还问了婆婆,人家说的有鼻子有眼儿,但那么多话里,丝毫没有“京城”二字。 如今经由陈公公嘴里出来,还很是让她不免多想了啊! 将另一条腌肉递给陈公公,说: “加入辛芷,是我婆婆以前的一个闺房密友所告知。听婆母说那人以前在贵人家做事,提了一嘴。当时的腌肉肯定你没有辛芷,也是酒坊赚钱后才放的。” 陈公公闻言颔首,接过来,顺手交给府尹大人,说: “这个你拿回去吧。咱家在京城,这东西常见,不需要。” “……多谢公公。” 府尹大人硬着头皮接下,还瞅了一眼丁琬。 见其面无表情,这才松了口气。 陈公公指着库房里的酒坛,道: “徐娘子,这葡萄酿皇后娘娘可发话了,有多少要多少。您这边的酒,宫里都要了。” 丁琬闻言点头,没有异议的说: “自然东西都紧着上峰。价格还跟上次一样,二两银子。” “二两?还是那么高吗?这么多可都要呢。” 丁琬仿佛没有听出来他的话一般,点点头,说: “童叟无欺,二两银子一斤。” 卓然见状,急忙走上前,道: “陈公公有所不知,年前那次拉酒,也是这个价。徐娘子一分都没给涨!” 陈公公微眯着眼睛,看着丁琬,说: “徐娘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丁琬见状点头,做出“请”的手势,带他去了一旁。 单独相处,陈公公便不再装了。 清冷的睨着她,说: “徐娘子,你若是不懂规矩,咱家可以帮你知晓一下。内务府要酒,难道你这边就不知道表示?朗月明坤每次的酒价,可是少要三成呢。” 丁琬听到这话,终于明白他为何处处针对。 今年万寿节的酒,高粱酿、葡萄酿是首选。 朗月明坤备选。 不是不要,但要的数量肯定不多。 要的量不大,三成银钱也就没有多少。 让一个拿惯百两银子的人,突然拿少了,他肯定会不甘心。 不甘心怎么办? 那就只能从别的地方找回来! 得,这就找到了丁琬的身上。 丁琬瞅着吃相难看的太监,冷笑着说: “对不起了陈公公,小妇人做生意,丁是丁、卯是卯,谁都不例外。你要赏钱,我能给。但你要我的辛苦钱?对不起,不给!” “你——你可知得罪了内务府,你也好过不了?”太监咬牙切齿,眸子泛寒的道,“途中运酒,如果出现什么差错,那咱家可没法帮你圆!” “不用你圆,”丁琬油盐不进。 双手背后,坦然的看着他,挑眉又道: “公公应该知道我这次也要上京,而且护送酒的人,是辽东军营的兵。他们跟北芪开战,我的高粱酿是个啥水平,他们比谁都清楚。” “你威胁咱家?” “公公,有句土话叫: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不管你在皇宫如何,在土庄子,你就得守我的规矩。” 说完,丁琬意有所指的打量他一番,道: “我徐家不管咋地,还有一条根苗。可你陈公公……呵呵!” 如果不是陈公公自小进宫,此刻早就跟她动手。 就没看到这么口无遮拦的人。 不是她爹做官吗?她不是饱读诗书吗? 眼神里的不甘,丁琬完全看在眼里。 随后轻笑着叹口气,道: “陈公公,在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就莫要出手。我是念过书,我爹也是教过我,可我嫁人之后经历的,远比你想象得多。如果今日你收敛,他日我上京,你好我好大家好。但如果你敢给我使绊子,他日上京见了上峰……” “你认为咱家会给你机会,让你见吗?”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丁琬得意的挑眉,一脸不屑。 停顿片刻,丁琬大声的说: “对了陈公公,小妇人上京日子跟你们不同。你们先走,小妇人随后跟上。家里堂弟成亲,我作为长姐,走不开呢。” 话落,陈公公好似抓到了把柄。 谁曾想—— “二婶儿,您不是要给淑贵妃娘娘带东西吗?这几天赶紧准备吧。” 谭瑶刚刚进来,听到这话木讷的颔首,十分配和。 丁琬扭头,看着陈公公,笑吟吟的又道: “公公不知道吧。宫里的淑贵妃娘娘,是我二婶儿的亲侄女。” 陈公公惊讶,此事还真是不清楚。 丁琬见状,继续又道: “还有个事儿,想必公公也不知道。今年万寿节的酒,朗月明坤作为备选,那是因为朗逸鸿咎由自取,诋毁寡妇。陈公公如果也想尝尝牌位的滋味,小妇人不介意回去取!” 陈公公彻底不吱声了。 看着眼前的寡妇,一改他心里对农家村妇的认知。 不是因为什么都不懂,诚惶诚恐? 可是眼前这个,他不过讥讽一句,她噼里啪啦“回报”这么多。 偏偏她后背的人,一个比一个多。 淑贵妃娘娘,那可是副后的不二人选。 皇后娘娘已接近油尽灯枯,人家风华正茂,肚子里还有一个。 这…… 这…… 丁琬没理他的复杂,转身往谭瑶那边走。 前世跟这些人打交道的机会不多,可今生她知道,她躲不掉。 既然躲不掉,那就先把自己脾气交出去。 让那些想要拿捏,想要分羹,想要欺负她的人,都掂量掂量。 如今想想,她倒是庆幸。 庆幸跟太子关系不错,庆幸跟夜莺合作,庆幸同谭迁、萧逸帆是好友。 来到谭瑶身边,谭瑶见她这般,握紧她的手,什么都没说。 陈公公造了个大红脸过来,不是心思。 不过却也不敢在闹腾了。 丁琬让赵岩跟着一起清点酒,她跟谭瑶引着众人,去了隔壁酒坊。 陪吃的事儿,自然得由赵族长、文平叔来。 她跟谭瑶,只管多懒便是…… 第621章 吃相这么难看 葡萄酿、高粱酿,全部装上车。 赵岩拿着账簿过来,告知一共有多少酒。 酒价是明面的,陈公公在想不给或者少给,当着这么多村民的面,他也没有那个胆子! 从袖口掏出一沓银票,数出整数,然后又从一旁的随从手里,接过零头。 对于他是零头,对于丁琬、乃至整个土庄子的人,那可不是。 七十八两,整整七十八两白银。 赵刚活了大半辈子,看着陈公公扭捏的样子,心中了然。 这人只怕占便宜占多了,来这边也想呢。 不过他也就想想,琬儿肯定不惯着他! 丁琬把零头的银子接过来,交给谭瑶,说: “散席后清算一下,按照作坊现有的人数发放。这么久了,大家也都辛苦了。” 谭瑶闻言颔首,把银子接过来,放在一旁。 丁琬这样的举动,让酒坊吃饭的人,一个一个犹如打了鸡血一般。 七十八两银子。 作坊有差不多小二百人,每个人都能拿的话,那差不多能有一个月工钱呢! 高兴之余,猛劲儿吃饭,只等一会儿上工时,能多多干活。 卓然瞅了眼陈公公,随后看着丁琬,道: “徐娘子如此慷慨,真是你酒坊工人的福气啊。” 丁琬笑了下,轻柔的说: “他们对我也好。去年闹灾,冬日里有一个月的工钱迟了两日发放,大家一句问话都没有,也没催,我都记在心里了。” 那也是酒坊唯一一次晚了两天。 不是因为没钱,是因为忙的事儿多,耽搁了核算。 不过此刻作为借口,正合适。 说白了,如果陈公公是那样的,这零头七十多两银子,她就不要了。 可偏偏这人不识抬举,还威胁她。 那对不起,这钱不给了。 她把钱给大家伙儿分了,难道不香吗? 意有所指的看了眼陈公公,低头继续吃饭。 估计这趟活儿跑的,会让陈公公毕生难忘。 肯定没有人敢对这么对他,而且只拿二两银子的红封。 吃过饭,辽东军营那边来人,说是护送酒队的人已经集结完毕,即刻出发。 陈公公连最后一次在丁琬这边找场子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垂头丧气的跟着离开。 丁琬心情愉悦,一直把人送到村口,挥挥手,道: “陈公公,一路平安。菀茗韶华的规矩,酒出了土庄子,再有什么变故,就跟菀茗韶华没有关系了。” “你——”陈公公蹙眉。 掏出菀茗韶华给的那张便签,上面的确有一行字。 丁琬轻笑着看他,挑眉说: “只要按照上面的要求来储存,酒就不会有事儿。但如果有人故意为之,那就不好说了。” “胆大——你这是臆测……” “我不用臆测,我明测都成!”丁琬不甘示弱,打断他的话又道,“刚刚在酒坊,公公说的话,可让小妇人再说一次吗?” 陈公公被反将一军,突然就想明白了。 这女人是故意的。 故意跟他在村口发生争执。 这样日后若是酒有问题,那就有地方推了。 陈公公拧眉,看着眼前的寡妇,态度谦和道: “看徐娘子说的,咱家不过是替宫里拉酒,您别误会。” “误会与否,都不重要。陈公公,一路顺风。” 丁琬说完,大方的侧身行礼,不吱声了。 如此一来,弄得陈公公没有法子,只能闷闷的扭头离开。 谭瑶走上前,等陈公公走一定距离,问: “琬儿,到底咋地了?” 丁琬捏了捏她的手,故作无措的说: “没啥,就是说酒钱的二成……” 声音很小,陈公公肯定是没有听到。 但后方拉酒的人还有全村的人,都听到了。 酒钱的二成银子,可真敢要! 谁家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酒坊看似赚了不少,他们付出多些呢? 前期损了多少粮食呢? 还威胁,真是太不要脸了。 赵刚咬牙,气呼呼的道: “都说京城人有点,地上掉铜板都没人稀得捡。如今看来也不是啊,吃相这么难看,都不如咱老农。” “可不是咋地,太过分了。”蒋文平符合。 他们俩这一开口,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就都开始说了。 酒队后面的几个人,面色不佳,其中一个急匆匆的往前走,估计是告诉陈公公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让他明白,村里已经都知道现在的情况,至于他要怎么做,那就随便了。 中规中矩最好。 如果不是,那到时候怎样,就看他的造化了。 谭瑶瞅着侄女,压低声音说: “你啊你,这小心思咋恁么多呢?” 丁琬叹口气,无奈的摇摇头,说: “不多不成啊!二婶儿也看到了,如果我不这么做,万一他黑我一把,咱可吃罪不起。” “话是这么说不假,可你若是进宫,就势必要跟他接触。到时候他坏你一下,也够呛啊。” 谭瑶的担心不是杞人忧天。 丁琬自己也明白,不过她并不后悔这么做。 “婶儿放心,今日我行事的作风,他不见得敢正面刚我。至于来阴的……” 凑到谭瑶耳畔,轻声的呢喃: “我帮了太子那么多次,我又会酿酒,他该知道怎么帮我。” 说白了,就是有恃无恐。 如今她酿的酒,高粱酿烈,价格低,大家都能喝得起,尤其是北方冬季,最为畅销。 葡萄酿外面没机会喝,但是宫里娘娘们喜欢,那就不一样了。 谭瑶深吸口气,瞅着侄女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看似小村妇,实则这心思,真是不少。 而且不拐弯抹角,就是直面硬钢,扬长避短。 丁家家风不错,她肯定是做不来勾心斗角。 既然做不来,那就不勉强,拐个弯重新考虑,也不是不成。 想到这儿,谭瑶挽着她的胳膊,道: “我身边有俩丫头,一会儿我给你,省的你去买了。” “不……” “不许推辞!”谭瑶虎着脸要求。 见她不吱声了,继续又道: “你既然叫我一声‘二婶儿’,我就不能不管你。我身边的丫头,虽然不会功夫,但有些猫腻还是能应付的。” 丁琬不住点头,笑眯眯答应了…… 第622章岂能坐视不管? 回到酒坊,院子里的桌椅已经撤掉了。 大家该上工上工,该收拾收拾。 府尹大人跟着一起酒队一起走了,卓然跟柳汉章他们并没有。 丁琬跟谭瑶在谈事屋里,泡一壶上好的茶,几人坐下,边喝边聊。 中午吃的有些腻,喝茶清清胃,鼎好。 卓然喝了一盏茶后,看着丁琬,道: “今日你这么做,他日上京,可想过咋办?” “想过的。”丁琬颔首。 他是好心,她不能不领情。 “我已经想好怎么应付宫里,反正只要我规规矩矩,就算祸从天上来,我相信公道在人心。” 谁都不是缺心眼,她能支撑这么大的酒坊,自然也有自己的手段。 卓然点点头,放下茶杯,又道: “走之前,你会不会去蛟阳县?” “不会。”丁琬摇头,“我爹他们回来。” “回来?啥时候?” “这……”丁琬迟疑,没有往下说。 丁现是她堂弟,成亲这样大的事儿告诉了,人家是来还是不来? 柳汉章看出了外甥女的迟疑,急忙找不着道: “家里有些私事,大人就别问了。” 卓然见状,点点头,道: “既然这样,在下便不问了。令堂何时回来烦请告知,在下想设宴款待,为当日的误会,请罪!” 还是赈灾粮的事儿。 丁琬点点头,没有拒绝。 “好,到时候我爹回来,我会让小厮去县衙告知。” “一定。” “好。” 卓然得到回应起身,微微拱手,说: “既如此,我们回了。你这边有事儿就说,肯定尽力办到。” “行,我送您。” 丁琬说完,笑着把他们一起送出了酒坊。 回到谈事屋后,谭瑶拿出名册、算盘。 这一次分钱,不分管事、做工,一视同仁。 常嬷嬷从家里把散碎银钱划拉个彻底,拿过来后,道: “夫人,六十五两,差了十三两。” 丁琬闻言点头,不在意的说: “没事儿,那就分六十五两吧。至于剩下的十三两……家里有孩子的,就给置办一套纸笔,让他们等等。” 谭瑶一听这话,扒拉她一下,说: “你疯了,那得多少钱啊。你别赚了些钱就手散,哪能这样啊。” 一套纸笔最次,也要四钱多银子。 买的多,或许还能便宜一点,但绝对不会少于四钱。 每个人分,也就能分不到三钱罢了,这…… 丁琬不在意,摇摇头,道: “二婶儿,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葡萄酿的确让我赚了,我总不能忘了大家伙的付出。” 谭瑶见她心意已决,不禁长叹口气。 典型的农家妇人想法。 我好,大家也得跟着好。 怎么就不想想,如果不她,那些人怎么可能过上现在的日子。 不过这话没提,也就心里抱怨。 起身拿着纸笔出去,一炷香后回来,道: “除了库房那边分钱,其他的都要纸笔。谁也不傻,你就掏钱吧。都不想管你了。” 丁琬闻言,笑嘻嘻的凑过去,无赖的抱着她,说: “婶儿不管我谁管我?二婶儿~~!好婶婶?” “得得得,别腻乎。”谭瑶嫌弃的把人推开,看着常嬷嬷说,“去县里小姑子的铺子,定一批货底子。记住,越便宜越好。” “是。”常嬷嬷点头,把散碎银子还有原来的银子,全都接过去。 里外里,还不知道得搭多少呢。 等常嬷嬷离开,丁琬拉着她重新坐下,道: “二婶儿疼我的心,我特明白。不过今日的事儿,我也是为了日后留后手。万一那个陈公公真的坏我,这么多的村民,总会帮我吧。” “帮你?咋帮?” “有二婶儿啊!”丁琬不假思索的回答,“真有那日,二婶儿铁定会带着全村人上京,然后帮我作证今日发生的事儿,是他陈公公没拿到好处,心生恨意!” 谭瑶蹙眉,瞅着理所当然的丁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反正我是不怕的。有二婶儿呢。” 谭瑶抿唇,苦笑着点点头,道: “好,好!当日我来你丁家躲避麻烦,自然也要护你丁家所有。你对我也是真心,我岂能坐视不管?放心吧,那陈公公就算想做什么,贵妃娘娘跟广华,都不会袖手旁观。” 丁琬见她给出承诺,放心的挽着她的胳膊,没再说话。 她上京后,家里家外就是二叔跟她。 孩子们虽然不在村里,可是老人都在。 他们得操心! 二人相互依偎会儿,丁琬继续告诉谭瑶,酒坊一些该做的事儿。 一个时辰后,常嬷嬷回来了。 拉回来两车纸笔。 谭瑶问过后,满意了。 货底子,给了三钱银子一份。 倒也不算太贵。 虽说是货底子吧,但不影响用。 练字、抄书啥的,绝对没有问题。 当天酒坊下工,丁琬再次把大家聚到院里,站在凳子上说: “白天我在席面上说的话,大家也都听到了。旁的也不多说,反正就是大家辛苦了。原本,这零头银子应该给那宫里的人润手,可他不识抬举,我也没必要惯着,咱们大家分了,正好。” 村民一听这话,纷纷点头应着。 本来这钱也不该他们得,说白了就是捡着了。 “好了,看库房要领钱就去谈事屋。领纸笔的就在门口,大家排好队,别乱就成。下工,大家辛苦了。” 大家伙儿笑眯眯的各自去拿属于自己的东西。 等众人一哄而散,丁琬坐在凳子上,瞅着院里,长舒口气。 张老爹走过来,笑呵呵地说: “累坏了吧。” “还好。”丁琬起身回答。 张老爹捏着手里刚刚分的钱,又道: “青明那小子啥时候走?” “等大现成亲后,我小姑对他一起回去。听说他媳妇儿也去。这样最好,两口子上工,闲暇了去府城看看郎中,咋这些年没有孩子。” “对,对,我也这么想的。”张老爹忙不迭点头。 孩子学好了,她最是高兴,也最开心。 谭瑶从谈事屋出来,看着丁琬说: “走吧,回去吃饭。” “好。”丁琬点头应着,顺手把凳子放在房檐下。 最近几天,她跟香桃都在丁文海那边吃,没有回家…… 第623章因为你是我朋友 张老爹等他们走了,把大黑、二黑放出来,让它们在酒坊里溜达。 趁着天没黑,张老爹拿着钱,颠颠的去了张青明那边。 大儿子醒悟,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事情。 人学好了,自然就有好事儿。 他高兴丁琬的做法,也欣喜儿子、儿媳去府城。 像程豹,人家就搁县里站住了。 日后孙子在村里念书差不多时,就可以去舅舅那边。 如果大伯争气,那就能去府城了,多好的事儿。 丁琬去后院帮忙摘菜,看到张老爹兴冲冲的背影,嘴角上扬。 谭瑶把手里的豆角,放进盆里,问: “看啥呢,那么入迷?” 丁琬摇摇头,笑着道: “没啥,不过就是张老爹刚刚过去,应该是去他大儿子家了。” 谭瑶闻言了然,轻叹口气,说: “人好像就是这样。孩子如果过得不好,就想尽法子拉一把。其实青山两口子很孝顺,可最近我发现,老爷子总是对青明格外关照。” 丁琬点点头,明白她的意思。 一边摘豆角,一边又说: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儿。青山现在吃喝不愁,儿子也有。可青明那边啥啥都缺,当爹的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所以这才让孝顺的孩子心寒啊。”谭瑶无奈。 丁琬想了想,也是觉得没法子。 他们是旁观者,倒也还好。 程林那丫头是当事人,只怕会怨声连连吧。 不过那丫头自打做了娘亲后,倒是脾气软和了不少。 很多事情虽然看不惯,但也不至于不给面子。 菜摘好了,两个人回去,泡药浴。 等药浴泡好,正好吃饭,时间都拿捏得准准。 谭瑶送的丫鬟,一个叫翠环,一个叫翠珠。 都是标志的人儿,而且规矩得体。 本来她是打算买一个,如今给了俩,倒也不错。 在这边吃过晚饭,丁琬跟香桃,还有翠环、翠珠就回了徐家。 没有耿氏、徐致远的家,明显空了不少。 不止是房屋,还有内心。 丁琬坐在主屋炕上,瞅着眼前的两个丫鬟,说: “既然二婶儿把你们给了我,那日后我就是你们的主子,这点要时刻记牢。” “是,奴婢遵命。”二人异口同声。 丁琬见状,继续又道: “我家的情况一般,不是太好,但你们在二婶儿身边什么待遇,我就给你们什么。四季两身衣服,每月二两银子月钱,这些都不变。但你们若是吃里扒外,就别怪我丁琬不客气了。” 话落,两个人双膝跪地,忙说“不敢”。 丁琬起身,带他们去了隔壁屋子,指着炕上的衣服,道: “这是我穿过的,洗得干净,你们试试哪里不合适再改改。我知道你们不缺衣服,不过这几个颜色虽然素了些,但是料子都是极好的。” “是,多谢夫人赏。”二人再次行礼。 “好了,你们收拾一下吧,我回去了。明儿一早过来伺候,平日就是在家里。我不出村,你们不用跟着。” “是。” 丁琬从屋子出来,回了正房。 香桃正在里面等她,趴在炕上,无奈的敲着说: “你就这么把我扔下啊。你舍得?舍得?舍得?” 丁琬笑着坐在她身边,一边捏着她的脸一边说: “看你这话聊得,我当然舍不得。可二婶儿的身子,也不能耽搁不是?” “那我治好她,就能去找你了,对不?” “那会儿我就回来了。”丁琬戳了她额头一记,笑着摇摇头。 香桃“猛”地起身,不依的说: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去找你,就要去找你。” “咋跟个孩子似的?” 香桃不理,靠着她的肩头,自怨自艾的道: “你是我第一个朋友,当初你可说了,咱俩要一直做朋友。” “是,我说的,我不会变。”丁琬笑着拍拍她,说,“你跟旁人一副冷漠面孔,为啥对我就这么撒娇耍赖?” “因为你是我朋友啊。” “那你在夜姑娘面前……” “我哪敢啊。”香桃摇头,坐直身子,有些敬畏的道,“首领那人阴晴不定。而且对我们这些人,一向严苛。别说耍赖了,就顶一句,都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丁琬闻言,想着几次见到夜莺的样子,倒还真是超乎想象。 “好了,咱别想了,洗洗睡觉,你搁哪儿睡?” “咱俩一屋。” “好。”丁琬没有异议。 这天晚上的土庄子,乃至邻村在酒坊上工的人家,每一个都聊到很晚。 有说金匾额的额,有说银子的,还有说那陈公公的…… 不管说多晚,第二天上工,没有迟到的。 毕竟一个月上满,还额外多给三十个铜板。 这可不少,没人不想要。 村头学堂扩建,已经全部完工。 至于招生的事情,丁琬没有插手,完全是县衙那边帮忙。 学堂本就不是他们家的,当初只能说刚好父亲在村里,然后二舅在县衙做事,两方用力,促成了此事。 这么多年,学堂被丁文江经营的很好,所以土庄子的学堂,也就算站下了。 再加上现在酒坊给孩子出一半束脩,酒坊这边有条件的,都让孩子念书了。 如今又全免三年,过来念书的孩子就更多了。 每天晨起,村头朗朗的读书声,都是一种希望。 进了五月,天气就热了起来。 丁家二房的忙碌,就更甚了。 虽然家里下人很多,但谭瑶还是亲力亲为。 毕竟她是继母,很多人都盯着呢。 丁琬偶尔回过去帮忙,不过大多数都在酒坊。 准备接力,还有就是她在整理桑落酒的酿造思路。 门开,赵海林从外面进来,拱手说: “东家,军营那边来人了。” 丁琬闻言起身,看向门口。 等人进来后,丁琬惊讶的道: “卫舅舅?咋是你呢?” 卫廖把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说: “咋就不能是我?” 丁琬抿唇,有些难以置信的道: “卫舅舅跟我一起去京城吗?” “不是。”卫廖摇头,“我是过来告诉你,五月初九晨起县郊,军营上京队会等你。” 丁琬点点头,示意他坐下后,道: “不知跟我一起上京的人,姓啥?我去了找谁?” 第624章 武学堂 卫廖摇摇头。 “这个还真不清楚,不过肯定官职不低,毕竟你的身份在这儿。” “身份?我还有身份?”丁琬无语。 她就一个村妇,哪来的身份? 卫廖笑着摆摆手,道: “你这会儿就别谦虚了。御赐的金匾额在手,你说你是什么身份?” 丁琬没说话,起身给他倒了杯水,说: “我是啥身份?我就是土庄子村的徐家寡妇。” 话落,明显看到卫廖面色一僵。 丁琬如同没见到,笑眯眯继续说: “卫舅舅现在搁辽东军营了?啥时候回来的?还走不?” “不走了。”卫廖回答,“年后跟抽调的驻北军一起回来,正式编入辽东军营。” 丁琬听到这话,缓缓点头。 她虽没去过军营,但多少也了解一些。 从前线调回编入后方军队,要么受伤不适合前线,要么就是升官。 看卫廖的样子,应该不是前者,那就是…… “恭喜卫舅舅了,终于得偿所愿,报效朝廷。” 卫廖先是一愣,随后轻笑着点点头,道: “你是真聪明啊!” 丁琬耸耸肩,没有隐瞒的说: “这个不难猜的。就是不知道卫舅舅,您负责啥呢?” “从六品,有点小权限。” 从六品? 安抚使司,军营的三等土官,可称之为“土司大人”、“土官大人”、或者“安抚使司大人” 。 掌管一方守城军,这还小权限? “卫舅舅有些谦虚了。我爹才正七品,您从六品,可比他的官职大多了。” “不不不,我跟你爹可没法比。”卫廖忙不迭摇头、摆手。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道: “武官跟文官有很大差别。别看你爹现在比我官职小,可三年考评之后,他就能升了。而我,不是什么安抚使司,军制今年开始改革,我这主要就负责招兵。整个辽东地域的招兵。” 言外之意,到头了。 官也就能做到这儿了。 丁琬听出来了,可还是替他高兴。 “不管咋样,卫舅舅得偿所愿,也是一件好事儿。我二舅他们给您庆祝过了吧。” “嗯,乐呵了几次。”卫廖笑眯眯的说。 提及以前的老伙计,他就挺高兴。 虽然他做事的地方在府城,但休沐的时候回来,跟老伙计聚聚,也挺好。 “我听说你在府城买房子了?” “是。”丁琬颔首,有些遗憾的道,“我那会儿不知道卫舅舅在府城。如果知道,一定主动去拜访。” 卫廖摇摇头,笑呵呵地说: “你就是想去也没用,那会儿我不在府城,在别的县争兵。” “争兵?要打仗?” “倒也不是。”卫廖回答,“不过是未雨绸缪。虽然现在看似平静、没有纷争。可北芪、南岳、朝丽、西洛、肱瀛等朝,不能不防。” 丁琬一听这话,明白的颔首,道: “如果是这样,想必卫舅舅这趟争兵,并不顺利吧。” 卫廖摆手,幽幽地道: “我征得兵,不是成人,而是六岁的孩子,” “孩子?那能干啥?”丁琬不解。 “兵部去年开始,就着手武学堂的事儿。今年已经八大军营成功开立。招六岁适龄的孩子,从小习武,十六岁进军营入编。” 习武十年? 那上战场倒是能游刃有余,至少可以保住性命。 只是,这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残忍,到底还是孩子啊! 卫廖见她满脸忧愁,轻笑着道: “你放心,你家致是过了岁数,不会去的。” “我倒不是因为这个。”丁琬摇头,“主要是我觉得全民皆兵,那地里的粮食,谁来种呢?” “你想多了。这个武学堂就跟征兵一样,二抽一,四抽二。” “那三个呢?” “三抽一。”卫廖回答。 丁琬觉得这样倒也还算合理,抿唇不再说话。 如果没猜错,这个提议,肯定又是皖南太子提的。 从科举改革到军营,他每做一步都很大胆,就是不知道京中反对的声音,强不强烈。 卫廖深吸口气,靠着椅背,道: “其实你也不用为那些孩子觉得难受。去年虫灾,朝廷虽播了救济粮,可还是有些家里,养不起孩子。我这次过去,不少家里都把娃儿送来,就是为了那口吃的。” 如今这个时候,地里的菜还没太成熟,粮食就更别提了。 除了土庄子,家家户户都搁那勒紧裤腰带的生活。 说起来,丁琬的酒坊,真是救了不是人。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一个老人家。灾荒那会儿,他的儿子、儿媳、老伴儿、闺女全都没了。就剩他跟他的孙子。救济粮下来,他们家就两口人,少发了不少。” “孩子又能吃,他也真的弄不起。我知道这个情况,说啥都不收他的孙子,可老人家直接给我跪下来。让我给他孙子一条活路,你说我当时能咋办?我把孩子带走,家里的粮食还能够老人家吃。我若是不带,他们祖孙俩就都够呛能活。” 丁琬听到这儿,理解的点点头。 “类似的情况不少,我就都收着了。武学堂就在军营,军营那边为了这些孩子,特意辟出来一些荒地。由当地的百姓帮着,带那些孩子种。这样就算日后不上战场,也没有丢下种地的活儿,也算朝廷有心了。” “老天,这还真是以民为本啊。”丁琬感慨。 卫廖颔首,笑着又道: “我今儿过来,一是告诉你上京的日子,二是想知会你一声。武学堂那边也会教孩子认字,但不会教太多。你这边要是有《百家姓》、《千字文》就给送过去,也是你的一片心意。” 丁琬闻言,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给她一个做善事的机会。 “好,多谢卫舅舅,我一定照办。等我上京路过辽东军营,就把书都送过去。” “那就可以了,我这趟没白来。”卫廖笑眯眯。 “卫舅舅在这边用中饭?家里肯定都备下了。” “不不不,我不在你这儿吃。”卫廖拒绝,“你二舅他们在县里等我呢,我得去那边。” 说着看了看窗户,起身又道: “时辰差不多了,我就先走了。过些日子,我会来你们村争兵,你可以提前告诉他们一声。” 第625章 着啥急,又不是我家 “是强制的吗?” “那不是。”卫廖摇头,“这个武学堂想去的人不少,所以不强制。街上的小乞丐,流浪儿,都被收过去了。” “哎哟,那还真是不错呢。”丁琬满口应着。 县里、府城的流浪儿、小乞丐不少,与其让那些孩子无人管束,最后学坏。 倒不如弄去武学堂,跟着种地、习武、认字。 就算日后没混的一官半职,在军营几年,得了银钱,回来找个地方安家落户,也算是他们的一大幸事。 想到这儿,对皖南太子的敬佩,更上了一个台阶。 将卫廖送走,丁琬就去了村头学堂。 这边自打免束脩后,来了不少孩子念书。 启蒙书本,县里那边给捐赠不少。 像什么廖家啊,齐家啊,朱家啊,孙家啊…… 各类蒙书一大堆,还有一些余货,都在库房搁着呢。 如今有地方分享,她很是乐意给那些孩子拿出去。 前世她没赶上改革,可是今生她全程参与,上天对她也算不薄。 找到李秀才,他正给刘尧旭开小灶呢。 见她过来,起身行礼—— “徐娘子来了。” “婶子好。” 丁琬笑着摸了摸刘尧旭的头,道: “这会儿休息了?” “嗯,午休,大家都吃完呢。我吃完过来找夫子。” 李秀才把凳子拉出来,等丁琬坐下后,说: “这孩子刻苦,白天的功夫利用的特别满。我对他有信心,来年下场考童生,应该没问题。” 童生、秀才、举人,这是可以每年都考,但殿试就要三年一次。 到时候整个大周三年的举人全都聚集京城,那个时候的选拔出来的,才是精品。 丁琬看着桌上的书,已经看到《六韬》了,进度可是挺快。 “李先生,尧旭这孩子开蒙晚,进度别太快。他着急是一方面,孩子小,还是得先生来给掌舵方向。” 李秀才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道: “徐娘子放心,拼得个童生,李某会带他出去转转。这孩子也鼓舞了李某,想要继续往下考的决心。” “是嘛,那挺好的。”丁琬笑着颔首,没有任何不快。 李秀才见状,悬着的心也算放下,轻声说: “徐娘子能理解、支持,李某很感激。您放心,走之前,学堂这一块,李某会好好找人接手的。” “这学堂不是我们家的,你若是走,县衙自然会派人来接,你别有负担。” “是,是。” 丁琬靠着椅背,轻声又道: “我今日过来,主要是跟你说下,那些启蒙书籍你收拾一下,我初九离开时要带走。” “带走?” “对。”丁琬颔首,“军营那边开设了武学堂,主要教学子练武,辅教习字、种地。学堂是免束脩的,所以咱们的启蒙书,给那边送一些。” 李秀才听到这话,点点头,道: “好,那我下午去趟县衙报备,然后就清点出来。” “行的。”丁琬说完,把准备的两张银票放在桌上道,“这个,你帮我在给添置些东西。纸笔也好,书籍也罢,你看着弄,这是菀茗韶华出的。” 李秀才再次颔首,收下了。 丁琬起身,拍拍刘尧旭的肩头,离开。 父亲不在这边,她就很少来学堂。 这边的夫子,有几个没有成家,她可不能给旁人说闲话的机会。 很快,老百姓就发现,县里要饭的小孩儿没有了。 不仅县里发现没得,就是城外的破庙里,也不见踪影。 这突然见不着,猜测声音,就此起彼伏。 有说看到江湖人行事,被灭口的。 还有说结伴去府城,讨饭的。 更有甚者,说人家进犯了神明,遭到报应。 反正各种借口都是,让人听得无语至极。 五月初四的下午,耿氏带着孩子们都回来了。 端午节在即,学堂还没有休沐,几个孩子都是请假回村。 徐致远跟耿氏都没有回家,直接去的酒坊。 这个时候,不用问也知道,丁琬肯定在这儿。 小伙子进院找到母亲后,几步跑过去,露了个大笑脸! 丁琬见状,摸着他的发顶,说: “刚回来吗?” “是!” “祖母呢?” 边说边回头,见耿氏过来,侧身行礼—— “娘,您回来了。” 赵海林等人看着耿氏,皆是眼前一亮。 现在的耿氏,典型大户人家老夫人的装扮。 头上的发饰,身上的穿着,举手投足,都跟以前完全不同。 耿氏笑眯眯的把人扶起来,说: “猜到你会在这边,我们都没回家。咋样,啥时候结束?” “等他们领完东西就可以了。” 耿氏再次颔首,冲徐致远招招手,道: “咱靠边,别给你娘添乱。” 徐致远点头,跟着去了一旁。 赵海林等人继续发放节礼,领东西的就可以回家办节、休息了。 全都发放完,管事这边也开始陆续领。 就在大家乐呵呵的收东西时—— “爹,爹,你快回家吧。亲家舅哥来了,不高兴了,要带嫂子回家呢。” 赵海林的闺女赵兰,边跑边说。 十二岁的赵兰,梳着两个小揪揪,跑步的时候一动一动。 如果不是她刚刚的那番话,众人还夸赞一句可爱呢。 赵海林“腾——”地站起身,有些慌乱的道: “啥?你说啥?” 赵兰来到跟前,边喘边说: “亲家舅哥给嫂子送东西了,正好看到嫂子在洗衣服,亲家舅哥就不愿意了。娘都快拦不住了,爹你赶紧跟我回家。我哥呢?” “你哥在隔壁呢。”赵海林说完,急急忙忙往回跑。 随后赵海桥也跟着出去。 丁琬吩咐徐致远,去隔壁把赵岩喊回家,她则继续发放节礼。 张青山、铁杠夫妇见状,都很迷茫的瞅着她。 最后,还是铁杠媳妇敢说话,碰了碰她,道: “琬儿,你咋不着急呢?” “着啥急,又不是我家。”丁琬摇头。 刘铁杠听到这话,不赞同的说: “东家,你是不是知道些啥啊?” 丁琬索性坐下,没有隐瞒的道: “我老早就跟他们家提了,赶紧分家。赵岩媳妇儿的娘家,那也是殷实家境。这姑娘嫁过来,照顾三个婆婆、两个小姑,一家老小,换谁能干?” 第626章 咋承诺人家的 张青山没吱声,铁杠媳妇闻言,抿唇说: “可咱农家妇不都这样吗?” 丁琬闻言挑眉,抬头看着她,道: “嫂子,如果你闺女长大出门子,你给陪送八台嫁妆,她过门还去照顾一家老小,你愿意吗?” 话落,铁杠媳妇不吱声了。 说到底,事儿没发生到自己身上。 如果轮到自己,自然就不会那么轻松的说出“不都这样吗”! 人往往如此,不参与、不经历,说风凉话倒是一个顶仨。 丁琬揉了揉太阳穴,长叹口气,道: “看吧,这事儿没完。如果赵家不改变,这姑娘非得跟赵岩和离不可。” “和离?那咋可能呢!”铁杠媳妇忙不迭摇头。 出一家进一家不易,和离可不是那么简单。 丁琬轻笑,抬头看着铁杠媳妇,道: “没啥不可能的嫂子。那姑娘的哥哥念过书,在他们村也有些名气,还在伢行帮忙。那姑娘也跟哥哥念过几年书,你认为她能忍受?前些日子赵岩那么颓丧,难道还不说明一切?” “哎哟哟,那也不能和离啊。”铁杠媳妇坚持。 张青山在旁,有些get到丁琬的意思,说: “也不是没可能。人家嫁过来,是想好好过日子,但不是做下人。一家老小的洗洗涮涮,还要做饭。那姑娘读书懂道理,她岂能甘心做老妈子?” “老妈子?这词过分了。赵家对她也不错呢。”刘铁杠急忙替赵家说话。 “不错?”丁琬撇嘴,抿唇道,“赵奶奶过苦日子过惯了。她那分粮的习惯,可还存在呢。” 话落,几个人都不吱声了。 分口粮,他们小时候都经历过。 那个时候地里的粮食不多,又没有做工的地方,家家户户都是从牙缝中省。 后来小的长大了,挨过那苦,就不想自己孩子再受苦。 再加上如今有酒坊,家家户户分口粮的可笑行径,就也看不到了。 没想到赵家竟然…… 耿氏在旁,见管事都领完了,走上前,道: “琬儿,过去瞅瞅吧。总不好真让那小夫妻和离吧。出一家进一家不易,劝和不劝离。” 丁琬长叹口气,无奈的摊手,说: “娘,我不是没说过。我跟海林叔深谈过一次。可他说跟海桥叔从小就没分开过,咋能儿子成亲就让他们分开。我说那你就让小两口出来,他还不干。还说啥赵砮、赵磊成亲就好了,就有帮手了,那我还能说啥?” 这话绝对是赵海林说出来的。 张青山见状,叹口气,道: “那也过去瞅瞅吧。我去把里正喊过去。今儿咋也得让他们家和善吧,明儿过节,总不能让人家就……就散了啊!” “是啊妹子,你去瞅瞅吧。他们都在你这做工,真要是散了,肯定也影响上工啊!”刘铁杠也跟着权。 丁琬无奈起身,想了下,说: “青山,你去找里正。石柱,你去把你娘喊来,我们先过去,看看咋回事。” 嘴上说着“不管”,可心里还是担忧。 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大家分头行动,丁琬跟耿氏来到赵家的时候,院门口已经站了不少村民。 再看院子里,散落了一大堆衣服,还有一盆没洗完的。 赵岩跪坐在地上,抱着媳妇儿的腿。 海林媳妇儿跟海桥媳妇儿,坐在院子里不停地哭闹。 嘴里还老说什么他们就是这么过来的。 娘家舅哥停的火冒三丈,中气十足的怒吼道: “你们咋过来的跟我们家没有关系。我家妹子不是来你们家做粗实婆子的。瞅瞅这衣服,瞅瞅,一大家子都我妹子洗啊,凭啥啊?” 赵刚夫妇站在一旁,一句话都不说。 惭愧的低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海林、赵海桥也没法吱声,两个媳妇儿倒是嚷嚷,可就是越说越拱火。 耿氏看着地上的衣服,也觉得人娘家哥哥闹得没毛病。 老的、长的、少的、小的…… 这么多一个人洗,的确有些过分了。 “谁家儿媳不做这个啊?咋就你们家例外呢?”海林媳妇反问,气的直喘粗气。 娘家舅哥弯腰,拿起一件姑娘家的衣服,扔给她道: “小姑子是孩子吗?十二岁不会自己媳妇儿吗?这个,还有这个,这是你公婆的衣服,你凭啥让她洗?她伺候她的公婆,凭啥还提你伺候你的公婆,啊——” 娘家舅哥这么一喊,顿时让大家都有些愣住了。 理儿好像是在这个理儿,可大家谁都没有这么做。 丁琬松开婆婆,走到赵刚跟前。 赵刚羞的无地自容,不停地摇头,道: “孩子,我老早就张罗给他们分家,可他们就是……唉!这张老脸,是彻底没了哟!” 丁琬心疼的拍拍他的手背,淡淡的说: “赵爷爷,如果您真的想分,就趁着今天吧。” 说到底,还是老人家不强硬。 但凡他强硬一些,也不至于落得今日的局面。 如今这样,搁一起过肯定不可能,倒不如趁机分开,彼此都好。 蒋文平过来后,看着院子里的凌乱,还有村民的凑热闹。 无奈的挥了挥手,驱散人群,说: “都散了散了,赶紧回家备节,都搁这儿看啥。” 大家虽然不想走,可里正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继续。 好不容易把人群疏散,看着院子里的一切,走到赵岩跟前,抬手就打。 海林媳妇要拉着,被赵海林一把拽住了。 闹了这么一通,他也算看明白了。 他们那一代的想法,不能跟这一代相同。 赵岩用后背,硬生生挨了那一巴掌。 接着就是另一巴掌,还有一巴掌,再来一巴掌…… 一连好几下,打的赵海林都心疼了,可却不能上前。 里正这是帮他们呢,帮他们找台阶。 “老早我就跟你说了,媳妇儿娶过门,你得好好照顾。愚孝,你就是愚孝!我问你,你大舅哥刚才说的话,你认不认?” “认,我错了,媳妇儿我真错了。”赵岩赶紧认错。 他媳妇儿被刚才那几巴掌吓到了,当然也心疼了。 蒋文平看着赵海林,幽幽地道: “兄弟,当初两家定亲,我跟你去的。你当时咋承诺人家的,你忘了?” 第627章 出一家进一家不易 不管蒋文平是不是作秀,刚才那几巴掌,打的确实瓷实。 不禁让娘家舅哥不吱声了,就是赵岩媳妇儿,都心疼的直蹙眉。 蒋文平见状,心知这小两口是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家里那些可笑的习惯。 想到这儿,蒋文平索性自问自答: “兄弟,当初你承诺人家,你说要把这姑娘当成亲闺女照顾。这就是你照顾的,嗯?她给你们洗衣服,行!你们是她的公婆,理应伺候。可这小叔子、小姑子的也她来洗,合适吗?赵磊、赵砮,你们俩给我滚过来。” 话落,两兄弟从院门外,慢吞吞的走进来。 站在那好久了,不敢上前,太丢人了。 蒋文平扬起巴掌,一人给了一下,道: “小孩儿吗?还让你嫂子给你们洗衣服?” 两兄弟生生挨了,谁也没敢吱声。 不过赵磊心里不服,小声嘟囔。 声音不大,旁人听不清楚,索性蒋文平没跟他们计较。 教训一通后,扭头看着娘家舅哥,道: “孩子,我是村里的里正,你还记得不?” 娘家舅哥抱拳拱手,还算客气的说: “记得,他们定亲的时候,您过去了。” 蒋文平点点头,把赵岩两口子护在身后,又道: “是这样,明儿过节,咱们有啥今儿都说清楚了,然后好好过节,你看成不?” 娘家舅哥见状,扫了眼他身后的妹子,说: “那这样,去祠堂聊。聊得好,我妹子留下。聊不好,和离。” “这咋能张口闭口就是和离呢?出一家进一家就那么容易?孩子,不能这样啊!”海桥媳妇不赞同的道。 正经人家,谁能和离。 如果大岩和离了,下面的二砮、三磊,咋找媳妇儿? 她是这么想的,院子里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蒋文平看着娘家舅哥,一脸陪笑的说: “是啊亲家舅哥,这和离别老说,伤他们小两口的感情。” 说着,往旁边侧了侧,指着身后的小两口。 丁琬瞅着双手交握的两个人,轻声道: “说起来赵岩两口子的感情,是真的没问题。这么好的感情要是和离,那可是太白瞎了啊!” “是啊,不容易的,而且赵岩是疼媳妇的。就是方法不对罢了。”耿氏也跟着符合。 他们婆媳开口,石柱娘就知道自己过来是干啥的了。 人家也不能白让她来不是? 走到娘家舅哥跟前,笑呵呵的说: “孩子,你心疼妹子的心,我理解。可就算和离,咱也得坐下来,慢慢聊,是不?这大太阳的,晒得慌。” “对对对,进屋说,进屋说。”赵刚反应过来,急忙推开正屋的门。 丁琬想了下,冲赵海林使了个眼色,让他先把儿媳妇、儿子弄进屋去。 她不相信娘家舅哥真的就要让妹妹和离。 就像大家说的,出一家进一家没那么容易。 而且,和离还是有影响,哪就那么轻松? 他这么说,不过是想拿捏一把,帮助妹子“脱离苦海”。 这份儿心意,她丁琬还是赞同的。 娘家人嘛,不向着自己人,难道胳膊肘往外拐? 等他们陆陆续续进屋,丁琬跟赵砮来到娘家舅哥面前,微微福身,道: “亲家舅哥,难得你来一趟这边,可见过你妹子的屋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 丁琬礼数有加,他没有道理给人家摆脸色。 摇摇头,说了句“尚未”后,道: “见到小妹洗那么多东西,也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作为兄长,您这么做,一点问题都没有。令妹有你这样的哥哥,也是她的福气。” “这位夫人客套了。” “我夫君虚长您几岁,若您不嫌弃,可唤小妇人一声‘嫂子’。” 话落,赵砮急忙告知丁琬的身份。 娘家舅哥一听是御赐匾额、菀茗韶华的老板,赶紧抱拳拱手,深鞠一躬。 “在下眼拙,竟不知是徐娘子,唐突了。” “娘家舅哥客套了。”丁琬摇摇头,做出“请”的手势,说,“让赵砮先带你去令妹的屋子转转。看过之后,咱们在进屋。” 娘家舅哥闻言,点点头,应下了。 赵家的屋子,是去年翻盖的。 跟丁家差不多,正房七间,东西跨院。 赵岩作为长孙,又是第一个成家,所以他们小两口就住在东跨院。 三间房,很是规整,而且也很私密。 娘家舅哥送亲的时候看过,但也只是匆匆一眼。 如今进到主屋扫了一圈,的确很不错。 在住的、用的方面,妹子还是不错的。 至于吃上,他不清楚,不过看着妹子的瘦削,怎能不心疼? 丁琬见他面色缓和,这才又道: “其实小两口的感情,是真的没话说,蜜里调油。只是……” “只是我爹跟大伯他们不想分家。”赵砮急忙表明态度,“我爷、我奶不止一次提了,可他们不同意,我哥作为儿子,也就不好吱声了。” “那也不能所有东西,都让你嫂子洗吧。” 不等娘家舅哥发问,丁琬先开了口。 赵砮点点头,自知理亏的说: “嫂子说的对,这事儿的确是做的不地道。以后我会跟我娘说,真的。” 二人一唱一和,娘家舅哥又不是啥,怎能看不出来? 深吸口气,淡淡的道: “徐娘子也不用这样,我信你的为人,也信你跟赵家的关系。你能说几句公道话,已然不易,我也不能奢求旁的。” “不不不,这不是奢求,这是理应。你想给你妹子争取啥,一会儿尽管说。只要合理,我都站在你这边。”丁琬急忙表明立场。 赵砮也不住点头,极力劝说着道: “亲家大哥,一会儿你就主张分家。我爹他们不分是他们的,一定要让我哥分家。到时候我也会提,我们也得分,这么住,我们也不习惯。” “你们?”娘家舅哥怀疑。 赵砮重重颔首,生怕他不信的说: “真的真的,我还有小弟,都跟大哥说了好几次,我们也跟爷爷提了机会。奈何我爹跟大伯太躁了,上次都动了烧火棍,这才让我们灭火。” 丁琬没忍住,低头笑出了声。 娘家舅哥这下彻底放松了。 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如果我让他们分家,他们真能同意?” 第628章 百善孝为先 “不同意也得同意,这事儿没商量。”丁琬霸气的道。 赵砮也“嗯,嗯”的点头。 娘家舅哥松了口气,跟着他们进了正房。 屋内,长辈坐在炕上,小辈坐在地上。 赵岩媳妇坐在炕边,一言不发,“吧嗒……吧嗒……”落泪。 娘家舅哥走过去,心疼的把妹子拥在怀里。 赵刚羞的无地自容,可这个时候了,他不能不吱声。 长叹口气,瞅着两个儿子,道: “今日这事儿,是咱们爷仨做的不对。等事情处理完了,咱们得给人家道歉,知道不?” 事已至此,赵海林哥俩哪还有异议,不住地点头,算是应下。 赵刚看着娘家舅哥,又道: “孩子,我是你妹夫的爷爷,也是这赵家的一家之主。此事都是我的错,我没教育好儿子,我媳妇儿没约束好儿媳。孙媳妇这些日子受累了,我们心里都清楚,也很丢脸。” 娘家舅哥听到这儿,没有吱声,按兵不动。 赵刚转移视线,看着三个孙子,继续又说: “树大分枝,也该到了分家的时候。” “爹——” “爹——” “你俩闭嘴。”赵刚轻斥,不容反驳。 娘家舅哥闻言,低头看着妹子。 她除了哭就是哭,倒也没有任何主意。 一旁的丁琬,这会儿走上前,道: “赵爷爷,海林叔跟海桥叔不想分,你也不能把他们撵出去啊。” “那你说咋办。”赵刚彻底没主意了。 今日如果不分家,人铁定是要把妹妹带回去的。 那样的话,老赵家可就彻底在村里抬不起头,他这个族长也不好意思管事了。 丁琬看了眼蒋文平,后者想起那日的话,说: “赵叔,你看这样好不?这哥俩是秤不离砣,您跟我婶子也得有人照看。你们这三股,不动。把他们三个小的,分出去。日后您跟我婶子百年,他们哥俩是继续一起过还是各自跟儿子,那就是他们的事儿,咋样?” “这……”赵刚迟疑了。 赵刚媳妇儿闻言,犯难的说: “老子不分家,孙子分家,会不会对孙媳妇不好啊。” 这话如果是赵海林媳妇说出来,那就有待商榷。 可从老太太口中说出,那是真的从孙媳妇这边考虑。 丁琬站在一旁,笑着说道: “奶,这个你放心,他们小两口出去画房场,自己盖房过日子,谁也不能说啥。虽说分家另过,可这逢年过节得回老宅。孝敬虽然不用,但也得看他们的心意。娘家舅哥,你说对不?” “正是,正是。”娘家舅哥没有任何异议,“百善孝为先,他们小两口如果分家另过不理老人,那我也不能容。” 赵刚见他这么说,点点头,道: “既如此,那就分了吧。顺道把那哥仨,也一遭都分了。” “爹,他们还没成亲呢。”赵海林提醒。 赵海桥没说话,但也差不多这个意思。 赵刚摆摆手,深吸口气,道: “一就画房场,哥仨一起做邻居。没成亲前,就在家吃,家住,地一起种。成亲那日就分开,省的麻烦。” 老爷子也是怕了。 再出现一次这样的事儿,他可受不了。 两个儿媳有错吗?他觉得没错。 可大家都觉得不对,那是谁的错? 说不清楚、讲不明白,索性就都避免了吧。 耿氏、张老爹、石柱娘等人,就都是见证人。 蒋文平作为里正,把赵家的所有田产、银钱,全都公平划分。 姑娘不分地,只分银子。 赵家田地,分成六股,赵岩小两口就分到了三亩地。 这还不算银子,不算鸡鸭鹅等家禽。 娘家舅哥一言不发,就看他们如何分家。 说实话,分的很合理,而且很公平。 更让他意外的是,赵家竟然有这么多家产。 “……这么分如果大家没有意见,那就让琬儿来起草分家文书。三个房子、三个房场,这都是从公中里出钱。他们三个爷们的心意,你们小的就别推辞了。你们过得好,他们才高兴。” 蒋文平这话说完,哥仨谁也不反驳了。 赵刚媳妇儿看着孙媳妇,叹口气,道: “房子没盖好,东跨院你们就继续住着。有一样啊,今儿下了这分家文书,你们就得自己起灶、自己开火,没人管了。衣服啥的,就洗你们俩的,其他人我看谁敢再添活!” 话落,两个儿媳妇全都低下了头。 赵岩媳妇深吸口气,柔声的说: “我知道了奶,我会好好照顾岩哥的。” 老太太从他们老两口那股的银子里,拿出一两塞给她。 “不行的奶,这个不能要,我……” “拿着!”老太太强硬的按手,不容抗拒,“这是燎锅底儿,必须拿着。晚上去你们院子吃饭,暖房子。” 赵岩媳妇闻言,看了眼丈夫。 见其颔首,这才收下。 丁琬抽空看了眼,笑眯眯的说: “瞅瞅这小两口的感情,谁要说他们感情不好,我都不乐意。” “可不是,分家以后就好好过,你们年轻,日子会过得红红火火。”石柱娘也忙附和。 耿氏想了下,看着赵岩,道: “赶紧去酒坊套马车,分家了,家里缺的东西赶紧都买了。你大舅哥今儿得回去呢,抓紧做饭,吃完再走。从县里雇辆马车送他回去。” “哎,好。”赵岩满口答应。 不和离,又分家,他是最高兴的。 喊上两个弟弟,哥仨一起出去了。 张老爹在旁看着这哥仨,瞅着赵刚道: “大叔是故意的吧。故意这会儿把那哥俩分了,就怕日后他们俩再像海林、海桥似的,不分家。” 这干啥都哥仨一起去,他们兄弟的感情,也没得说。 丁琬放下毛笔,笑吟吟的说: “应该不是。赵爷爷老早就想把他们仨撵出去了,对不?” 赵刚闻言笑着摆摆手,看着孙媳妇,说: “孩子,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爷爷不好,爷爷给你道歉。” 话落,小媳妇急忙起身,还礼道: “爷别这么说,我……我没事儿。” “她大哥啊,老头子知错了。” “您老客气了。”娘家舅哥也急忙还礼。 赵海林、赵海桥这会儿,也都不好意思说话。 冲各自媳妇使了个颜色,二人出去后回来,每人塞给小媳妇一两银子…… 第629章 燎锅底儿 “这……” 海林媳妇羞愧的说: “拿着吧,给你们燎锅底儿的。娘的错,娘不该让你这么受累,是娘的疏忽。” 赵岩媳妇闻言低头,默默流泪。 如此一个娇柔的小媳妇,哪个男人不会捧在手心里? 丁琬再旁看着,情不自禁的上扬嘴角。 分家文书全都签好,各自留一张后,赵刚便让蒋文平带他出去看房场。 走时还叫走了娘家舅哥。 原本,他是不想去的,可丁琬说她会留下帮忙分家什,他才放心的走。 虽然只见了这一次,可“徐娘子”这三个字,就足以让他信任。 他们屋子里有的东西,就都归他们自己。 锅碗瓢盆,农具这些,按照文书上的给。 不多一个也不少一个。 当然,谁也都不计较这个,又不是缺钱。 鸡鸭鹅啥的,就暂时一起养。 他们小两口的房子盖好,搬家时,在分。 东西全都弄好,丁琬让婆婆回家取些东西过来。 既然是搬家,燎锅底儿是必须的。 她帮着赵岩媳妇把家里收拾妥当,又去后院摘菜。 去县里的哥仨,赵磊先回来了。 把买回来的猪肉、鱼啥的,全都放下。 节礼虽然有,但根本不够。 “嫂子,我大哥还得等会儿,他买碗盘啥的呢。” “好。”赵岩媳妇点头,轻柔的说,“一会儿来这边吃饭,别忘了。” “知道了。”赵砮应下后,出去了。 恰好丁琬过来,把手里的菜交给他,让他去摘。 来到厨房,看着地上的鱼、肉,笑眯眯说: “赵家这三个孩子还不错吧。” 赵岩媳妇闻言,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她跟丁琬没怎么接触。 她过门就一直在赵家呆着,哪儿都没有去。 对丁琬的了解,都是在饭桌上赵家人提的,或者晚上小两口一起时,闲聊的。 见她拿盆收拾鱼,赵岩媳妇忙不迭摇头,说: “嫂子别弄了,我自己来就好。” “怕啥,这些都是做惯了的,没事儿。”丁琬说着,冲板油努了努嘴,道,“炼油,一会儿做饭。” “那……好吧。”小媳妇没有异议,点点头,开始洗油。 耿氏从外面过来时,张青山媳妇程林,也跟着一起来了。 赵岩分家,燎锅底儿怎么能少的了他们。 毕竟他们生孩子,人赵岩是单独走的礼。 三十个鸡蛋,外加二十个铜板。 张青明那边也给了,也是这么多。 张老爹没给,两个儿子给了,就相当于他。 赵岩媳妇擦擦手,把东西清点好,收起来,说: “一会儿嫂子要过来吃饭,都做了。” “放心,没打算走,我来帮忙的。”程林说完,就去丁琬那边帮忙。 耿氏也撸起袖子,帮忙干活。 她的两个婆婆没来,毕竟今日这事儿闹得有些不好看。 未免尴尬,她们都在外面做事,没有到跟前。 只怕得尴尬好些日子呢。 丁琬看着跟前的程林,笑眯眯说: “咋,不喂奶了?” “喂啊,喂完出来的。我嫂子给我看着呢。” 丁琬点点头,对于他们家现在,是真的不用担心。 “端午后,你大伯哥他们就走,你公爹那边咋说?” “那咋说啊,肯定跟我们在村里,他舍不得孙子。”程林胸有成竹的道。 这点倒是真的。 好不容易长孙出生,老爷子怎能舍得离开。 很快,赵家三个孙辈分家、画房场的消息,就在村里不胫而走。 有人看到了赵家新买的房场。 别说盖三个五间瓦房了,就是六个都够。 有人好信儿,说是不是太大了。 赵刚直接说菜园子大些好,省的买冬菜。 这么大的地,到时候挖个地窖,冬天储存白菜,最好。 跟赵岩有人情往份的,这个时候都随礼了。 本以为家里人吃一顿就好,到最后还是摆了六桌。 剩下的,直接告诉房子盖好再说。 这六桌的人,都是酒坊上工的。 娘家舅哥吃完饭就坐上妹夫给雇的马车回去了。 第二天过节,他不好留下。 如果第二天不是端午,他别说住一宿,三宿、五宿都不是问题。 丁琬婆媳外加丁翠兰,一直帮着把锅碗瓢盆全都洗干净后,这才离开。 赵岩媳妇不好意思,特意把自己的小零嘴,给装了一些。 因为经常饭食吃不饱,所以赵岩就会去县里,给她买些小零嘴放在屋里,让她吃。 丁琬看着东西,笑眯眯的说: “谢谢啦,这个收下了。分家之后就好好过日子,不管你婆婆、叔婆婆做的如何,那都过去了。日后该怎样就怎样,别记恨。” “我知道的嫂子,一家人没有记恨一说。”赵岩媳妇忙不迭应着。 丁琬见状,满意的点点头,跟着婆婆、小姑离开了。 赵岩媳妇把院门挂上,直接回了东跨院。 忙了大半日,她是腰酸背痛腿难受。 可心里,却特别高兴。 赵岩端来了热水,放在地上,说: “媳妇儿,你烫烫脚。” 赵岩媳妇颔首,坐在小板凳上烫脚。 “岩哥,碗架子里我留了一大盆的菜,那是给上房的。你拿过去吧,明儿早热吃。” “行。”赵岩点头,转身出去了。 厨房内,一个大盆,一个小盆。 小盆不用问,肯定是他们的。 就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 端着大盆去上房,家里人都在呢。 他娘见到东西,摇摇头,道: “不用,你们留着吃呗。” “留着了,留了一小盆呢。”赵岩忙不迭说,“我们明儿中午得过来吃,过节嘛。” 海林媳妇闻言,红着眼睛问: “真来?” “来,我媳妇说的。”赵岩忙不迭符合。 海林媳妇把盆接过去,赵岩也没有走,直接进了屋。 海桥媳妇一看侄子进来,叹口气,道: “这世道是真变了,做些活儿,都不成了。” “娘,你这是干啥呢。”赵砮忙不迭提醒。 赵岩显得格格不入,可还是搬了把凳子坐下,道: “二婶儿,这话我以前就想说,可一直都没有提。兰姐儿、红姐儿都是闺女,他们过门要是也这么洗衣服、一洗三大盆,婶儿跟我娘只怕会更心疼。” “心疼有啥招,这就是做媳妇该做的啊!” “可我跟二砮、三磊若是见了,我们就不能干啊。亲妹妹,打小捧着长大的呢。” 赵岩这话说完,海桥媳妇不吱声了…… 第630章 再次怀疑 赵刚媳妇叹口气,瞅着进来的大儿媳,道: “这事儿已成定局,你们说啥也改不了,倒不如好好相处,来得实在。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们一个是婆婆、一个是叔婆婆,不能红脸儿,明白吗?” 海林媳妇挨着丈夫坐下,想不通的说: “既然岩哥儿媳妇读过书,咋还能这样呢?饱读诗书难道就张口、闭口和离?什么道理啊,这……” 话没说完,赵刚咳嗽了两声,瞬间让她不敢吱声了。 赵岩低头不语,反正已经分家了,目的达到了。 母亲想说啥说啥,他权当听不到就是了。 赵刚深吸口气,看着儿子、儿媳妇的样子,长叹口气。 “老大家的,老二家的,你们也别觉得委屈。这事儿就是咱们不对!” “爹,咋就不对了,谁家儿媳妇不都这样过来的吗?”海桥媳妇不甘心的说。 她这是没有儿媳妇,有了儿媳妇,也会如此。 赵刚瞅着她的样子,摇摇头,道: “屋里没外人,咱哪说哪了,老头子我就跟你们好好摆摆,看你们跟岩哥儿媳妇,到底哪里不一样。不止你们,海林、海桥也是如此,好好听听,到底错哪儿了。” “当初海林媳妇过门,做饭的时候两个小姑子都在帮忙,对吧。洗衣服的时候,小姑子、婆婆都伸手,对不?喂鸡、喂鸭啥的,这是你自己做的,可挖野菜,也是小姑子出去。” “后来老二家的过门,两个小姑子出嫁,你们两个一起做家里的活儿,那个时候你婆婆才彻底放手不管了,是不是?” 老爷子话说到这儿,看着四个中年人,叹口气又道: “你们再想想岩哥儿媳妇都干啥了。除了做饭你们俩帮忙,喂鸡、喂鸭啥的,都是她。这一大家子洗衣服,也都是她。赵兰、赵红一个十二、一个十岁,你们还给她们洗衣服,这是宠吗?” 四个人听到这话,全都低下了头。 赵刚喃喃的嘀咕着道: “这可不是宠啊,这是害。你们两个小姑子,那家务活是一把抓,可到了婆家还是处处受憋好几年。你们现在不狠心,日后就等着她们俩遭罪吧。” 如果是自己的闺女,赵刚夫妇肯定是不会如此惯着。 隔了一辈,人家爹娘又在,他们就算觉得不合理,也不会去说。 今日得此机会,若是再不提醒,那就是坑害了孙女。 妯娌二人互看一眼,谁也没有吱声。 赵刚看着孙子,挥挥手,道: “去吧,回去陪你媳妇儿,明儿中午过来吃饭。” “知道了,爷。”赵岩应下,起身离开。 关上屋门那一刹那,长舒口气。 今日这遭,他已预料。 当日二年嫂子跟他讲时,他就想到了。 只不过没想到,回这么快…… …… 赵家的事儿也就这样,丁琬跟婆婆回到家,家里的两个丫鬟都在,倒是让耿氏愣住了。 丁琬说是谭瑶给她的,耿氏倒也一句话都没有。 人家二婶儿心疼侄女,给两个人,无可厚非。 她跟徐致远正房,丁琬跟香桃住原来的屋子。 想起那日陈公公说的“辛芷”,看着婆婆,道: “娘,咱家金匾额您看见了吧。” “看见了,那能看不到嘛。”耿氏满口应着,催促孙子赶紧躺下又道,“别说啊,御赐就是不一样,看着都辉宏。” 丁琬点点头,笑眯眯说: “我把咱家的腌肉,给宫里的那位太监了。” 话落,耿氏“哎哟”了一声,说: “你咋给他了呢?” “咋地了?” “那多俗气的东西啊,人家肯定嫌弃。”耿氏忙不迭摇头。 看着儿媳妇,嗤笑着又道: “你啊,给东西不如给银子。那些出来办事儿的,哪个缺东西,银子越多越好。” 丁琬闻言笑了。 没想到婆婆比她还上道儿。 “娘,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啥?” “那公公看到咱家的肉,问我里面的卤料是不是放了辛芷。” 说话的时候,眼睛不停地盯着耿氏,生怕错过一丝微妙的变化。 果然,当她说出“辛芷”的时候,耿氏秀眉微蹙,只一瞬间就松开。 虽然很快,但她看到了。 耿氏面不改色的笑说: “你没告诉他吗?咱家放了辛芷。他咋知道的呢?” 丁琬可以断定,婆婆有事儿隐瞒。 但这个时候,儿子也在,不好直接问。 轻叹口气,耸耸肩,说: “我咋能不告诉他。我说了,放辛芷了,他就说咱家是不是有京城的人。还说那腌肉,是京城富贵人家才有的东西,而且辛芷的价格不低,寻常人家根本不舍得。” 耿氏听到这话,笑着摇摇头,道: “咱家那么大的酒坊,还能没有钱?一个辛芷罢了,县里的烧鸡铺子都用,咱咋就不能用?搞得好像他们京城特有似的,瞧不起谁呢?” “是啊,所以我就生气,就没给银钱,只给了两条腌肉。” “那他要了?” “没有。”丁琬摇头,撇嘴的说,“当我面就给府尹大人了。” “哎哟哟,那有点缺德。” “可不是嘛。后来零头我也没给他,直接给酒坊的人分了。” 耿氏对于酒坊的管理、发钱,从来都不问。 就是她手里有多少银钱,她也不管。 反正有她吃、有她喝,致远有书念,就行。 “不给也挺好,给村里分了,总比给白眼狼强。” 丁琬颔首,笑眯眯的点头。 见婆婆面露疲惫,轻声的说: “娘,您快睡吧,今儿才回来呢。你们初九才走,咱明儿说话也赶趟。” “好的,好的,那你也早点睡。” 耿氏边说边要下地,被丁琬给拦下了。 “娘躺着就好,别下来,我回去了。” “哦,好,好。”耿氏钻进被窝,闭上眼睛。 丁琬把蜡烛吹灭后,开门出去。 徐致远翻个身就睡了,这两天赶路,他有些累。 耿氏听到身旁孙子的鼾声,久久都睡不着了。 刚才儿媳妇的话,看似无意,实则有些怀疑了。 不然也不能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更何况还有当日亲家公的书信。 那个时候她找的借口,算是完全让她相信。 可这一次的“辛芷”,又让她再次怀疑。 京城,怎么也想不到还有跟京城打交道的时候。 翻个身,冲到一旁,默默的落泪…… 第631章 肯定告状 翌日,五月初五,端午佳节。 家家户户的孩子们,天刚蒙蒙亮就起来,结伴上山。 每个人都把自己戴着的五彩线,拿出来对比。 我比你的颜色好看啊; 我比你的编法精致啊; 我比你的多啥东西啊…… 反正比来比去,说说笑笑,结伴去了后山。 五彩线又叫命缕,有句诗叫:长丝表良节,命缕应嘉辰。 端午节戴命缕,采艾蒿,挂葫芦…… 这都是过节必备。 孩子们上山采艾蒿,也是老人们都说,用艾蒿上面的露珠清洗眼睛,会不失明。 有没有用不知道,反正孩子们都信。 尤其是现在村里的孩子,都在学堂念书,他们更加重视自己的眼睛。 徐致远自诩不是孩子,可这个时候,他也不得不照做。 他想眼睛好好地,别成瞎子。 叫了隔壁刘尧旭,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这才把丁珏等来。 三个人一起往村里走,到了丁家,丁现跟丁玮也出来了。 再有三天,丁现就要成亲,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五个人没跟孩子们一起,而是从后山的北侧上山。 沿途艾蒿不少,露水也多。 几个孩子不仅洗了眼睛,还把脸也洗了。 用镰刀割艾蒿,几个人一起,很快就割了两大捆。 四家加上村里酒坊,足够用。 丁珏看了看,出声道: “差不多咱就回,插这东西还得一会儿呢。” 徐致远点点头,指着一个小捆,说: “回村后,我负责酒坊,尧旭你拿一些,把你家还有我家都插上。” “成。”刘尧旭满口答应,没有意见。 至于剩下的,三个舅舅一分就是,根本不用操心。 丁珏看着西侧,想了想,道: “这样,大哥跟二弟带着尧旭把艾蒿送回去,我跟致远去那边瞅瞅。” “咋地了?”丁现担心的问。 丁珏摇摇头,笑眯眯地说: “没有,我就是看那些孩子上山,不咋放心。过去瞅一眼,嘱咐一声,然后就下山跟你们会和。” 丁珏这话说完,丁现点点头,扛起了艾草。 丁玮要抗小捆的,根本没有机会,他哥哥直接都扛起来了。 眼瞧着他们三个下山,丁珏指了指西面,甥舅二人直接过去。 从北到西,不算近。 再加上没有路得的山,穿梭起来特别费劲,走出五米左右,二人的身上就被露水打湿了。 又走了一会儿,方听到孩子们的动静。 “这个别打了吧。” “怕啥的,今儿端午,照理它们都不该出来,这个肯定死了。” “那也不行啊二生,万一活着、咬你咋办?” “怕啥的,肯定没活。” “还是算了吧春生,艾蒿都割够了,咱们也都洗了眼睛,回去吧。” “是啊,回去吧。” “春生你别招它,咱走吧……” “……” 几个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等丁珏跟徐致远来到跟前时,就看到春生正在拿木棍,去拨弄趴在树上的蛇。 蛇不大,很细,但身上的花纹很扎眼。 丁珏跟徐致远跟安辰出去时,特意被告知过。 此蛇名叫斩日鬼,就是当天碰到,当天死。 剧毒! 讲道理后山这个地方,不该有这蛇才是,哪儿来的呢? 徐致远眼瞧着春生就要拨,弯腰捡起石子,搁着人就打了一下。 眼瞧着木棍就要碰到斩日鬼时,春生被定住了。 手里的棍,“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原本趴着没什么动静的蛇,这会儿终于动了。 徐致远上去夺人,丁珏飞身扣住蛇身七寸的地方,狠狠一甩—— “啪——” 声音很响,再加上后山本就空旷,让孩子们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徐致远把春生的穴道解开后,气呼呼的道: “不要命了吗?啥都敢碰!那是斩日鬼,被它咬伤,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说完,狠狠一甩,几步来到丁珏跟前,问: “小舅咋样,没事儿吧。” 丁珏脱掉银丝手套,捏着蛇的尸体,道: “我能有啥事儿。走吧,把这个给香桃送去,她应该会得意。” “好,好。”徐致远忙不迭点头,应着。 回过身,看着眼前的这些小孩儿,一个一个犹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现在知道怕了?刚才干啥了?这要是我跟小舅没来,春生你今儿就没命了!到时庆年伯娘哭死都没用,你知道不?啥你都碰,你咋不上天?!” 虽然这些跟徐致远的年纪差不多,有的甚至比他大。 例如春生。 可大家对于徐致远的话,一点都不怀疑。 因为徐致远在他们这些人的心中,有着崇高、不可逾越的位置。 春生自知理亏,低头不敢吱声。 丁珏见了,拍了拍外甥的肩头,说: “罢了罢了,咱们下山,家里都等着呢。” 说完,看着他们这些孩子道: “你们呢?都割好了吗?” “割好了。” “割好了。” 大家一致点头。 如果说对徐致远有些敬畏,那他们对丁珏,就是尊重。 人家彬彬有礼,不想徐致远,上来脾气会挥拳头。 “既然都割好了,就赶紧下山,跟我们一起。谁走的慢,我踢谁!”徐致远气呼呼的说完,指着下山的道。 孩子们不敢耽误功夫,排着队往山下走。 等下山后,酒坊那边的艾蒿都插好了。 甥舅俩也不着急回家,把这些孩子挨个送回。 剩下春生的时候,小家伙有些怯弱的看着丁珏,说: “小舅,我保证以后不乱来了,你能不能别给我告我爹啊!他会打我的。” “打得轻!”徐致远没好气的反驳,恶狠狠的说,“你放心,我肯定告状,不仅告状还加纲,让庆年大伯狠狠抽你!” “你——” 春生气的想骂街,可如今“生死”捏在他的手里,他不敢。 丁珏见状,轻声的说: “放心吧,他逗你玩的。大过节的,哪能让你挨揍。不过这事儿不可再有,你不能每次都这么幸运,有我们陪着,明白吗?” 春生闻言不住点头,咱三保证自己不会再犯。 徐致远冷“哼”,倒也没说啥。 等到了庆年家门口,甥舅二人没有进去。 春生见状,长长松了口气。 冲他们抱拳拱手,然后转身回家。 徐致远瞅着关着的院门,蹙眉道: “小舅,真不说?” 第632章 把节过了再说 见他不说话,徐致远又道: “我跟你讲啊小舅,这春生就是不打不老实的主儿。他现在答应你,可下次遇到,还得做。” 要论了解这帮孩子的性格,丁珏不如徐致远。 想了下,点点头,说: “那这样,等过了今儿,明天再跟庆年嫂子讲。” “啊,那也行。”徐致远点头应下了。 二人穿过胡同回到徐家,院子里,香桃正在鼓捣自己的那些药。 徐致远颠颠的凑过去,道: “香桃姨,你看我们给你带啥回来了。” “带啥?”香桃随口问着,指着屋檐儿下的艾草又说,“你们俩上山,最后下来的,给我找到人参了?” 丁珏大大方方走来,边走边说: “没有人参值钱,但却也稀疏。” “什么啊?”香桃这下提起了兴致。 徐致远是个小孩儿,见啥都新鲜。 丁珏不同,大小伙子,很沉稳,他说好东西那一定是好东西。 香桃抻着脖子瞅他身后,啥都没有。 关键这小子也不给她看啊! “别卖关子,到底是啥!” 丁珏把背后的手拿到前面—— “斩日鬼?我去,这东西很难搞到的,你们哪儿找的?” 香桃惊呼的声音,让后院收拾菜地的丁琬跟耿氏,全都过来了。 当看到丁珏把手里蛇递过去时,耿氏倒抽了口凉气。 丁琬啥反应没有,因为已经吓得不轻。 丁珏收起银丝手套,冲耿氏、丁琬抱拳拱手后,说: “在后山发现的。” “后山?”耿氏嘴角狠抽,“今儿不是端午嘛,它咋能出来?” 香桃一听后山,端午,眼前一亮。 熟练地掏出蛇胆,冲丁琬招招手,说: “来,吃下去。” “啥?”丁琬浑身上下都很抗拒。 让她吃蛇肉还行,生吃蛇胆,她可没有那个本事。 香桃见她抗拒,咂舌一下,道: “这蛇是好东西,端午出来就是练自身的毒,但蛇胆是解毒的,你赶紧吃。” “我不要,这个你别逼我,我受不了。”丁琬压根就没有靠前,这会儿就更加后退了。 香桃见状也不好逼她,索性换人。 一手捏着丁珏的下巴,另一只手直接把蛇胆,喂进了他的嘴里。 丁珏都反应过来,就咽了下去。 然后满脸通红,有些反胃。 “行了,蛇胆而已,又不是要命的东西。你不是要下场吗?这玩意对你总有些益处。也算你给我的报酬。谢啦。” 说完,捏着蛇转身就走。 徐致远嘴角狠抽,急忙进屋给他倒了杯水,说: “小舅,喝水。” 丁珏此刻觉得哪哪都反胃,各种身体不适。 接过水喝下,想吐却吐不出来。 丁琬走到跟前,有些心疼的说: “咋样,要不要吃些东西压压?” “不用不用。”丁珏急忙摇头拒绝。 现在吃东西? 擎等着浪费呢! 耿氏走过来,轻声的问: “孩子,那蛇是哪儿来的?你们上后山遇到了?” 徐致远摇头,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要不是我俩去,那春生今儿就没命了。他们家也别过端午了,直接改白事儿了。” 丁琬闻言咂舌,示意他说话还是得有些忌讳。 大过节的,哪能“白事”、“没命”的挂在嘴边。 丁珏缓和了一些,看着亲姐姐说: “姐,致远说的没错,您是该跟庆年嫂子说一下。春生胆儿大是好事儿,可有时候胆儿大就是莽撞。他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命好,被我们救下。” 丁琬闻言,明白的点点头,道: “行,过了今儿我就去说。实在不行,就让他们家把孩子送去武学堂。” “嘿嘿……” 徐致远贱兮兮的小声,让丁琬愣住了。 耿氏见状,长叹口气,无语至极。 呃…… 丁琬迷茫的看着弟弟,丁珏耸耸肩道: “军营办了武学堂,这小子想去。” 艾玛,这事儿啊。 丁琬嘴角狠抽,看着儿子,说: “这事儿你就别想了。我答应让你去做大将军,可武学堂教的那些,还不及你现在学的,你过去作甚?” 徐致远闻言摇摇头,道: “娘,这就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吧。武学堂也分好几个班。最高的那个,成了就进虎狼军的奇袭营。奇袭营啊,咱大周最精良的队伍。我要是做了那里的领队,那我就官居五品,比我姥爷还厉害呢。” 丁琬翻个白眼,不客气的道: “你姥爷每五年考评一次,等你做了领队,你姥爷进京做从二品大员都有可能。” “那我年轻啊。等我像我姥爷的那个岁数……” “你牙都掉没了,没法上战场了。” “娘~~!”徐致远不高兴了。 他说一句,娘就怼一句,根本不给他机会。 说好的尊重他呢? 丁珏看着外甥的样子,轻声道: “我就说你娘不会答应,你还不信。” “可我娘说过,会尊重我的啊!”徐致远不依。 “尊重不代表让你去啊。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她们得保护你。” “在保护我,我也得长大。我不武装自己,日后真背着他们走了,到时候不是更危险。” 徐致远据理力争,丁珏劝的丝毫不走心。 丁琬算是看出来了,这甥舅俩搁这儿演戏,让她应允呢。 扭头瞅着婆婆,显然她是没有法子了,估计自己这关是最后一道防线。 沉着脸,淡淡的道: “行了,这事儿稍后再说。二珏,你回去过节。至于你的事儿不着急,等过完节再说。你现舅舅成亲在即,我哪有空理你。” 徐致远一听这话有口,急忙凑上前,笑嘻嘻的说: “娘最好了,娘就是舍不得看我失望……” 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 这点貌似老徐家遗传,那个人也是如此呢! 想到这儿,丁琬推推他,叹口气,道: “行了行了,先把节过了再说。” “好,坚决听娘的话。”徐致远说完,拉着丁珏就去厨房,“小舅舅,我奶一早就包了粽子,你拿回去一些……” 看着甥舅俩的背影,丁琬瞅着耿氏,道: “娘是没法子了,对吗?” 耿氏长叹口气,点点头,说: “我看你也没法子了。” 丁琬抿唇,幽幽地道: “如果咱们态度强硬一些,他会听话不去的。可那样,他会没兴致、不高兴,我不想看到。” 第633章 你随谁了? “可万一上战场出事儿呢?”耿氏追问。 她的两个儿子,一个没了,一个有家不能回。 她心里的话,还不能跟任何人说,都快憋死她了。 丁琬扭头瞅着老人家,说: “娘,咱们心里清楚,致远那孩子认清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既然拉不回来,那就顺着吧。” “我……我……” 丁琬不由分说的把人拽进正房,安置在炕上后说: “娘,就像那孩子刚才说的,现在不去,以后大了再去,更容易出事。武学堂就在府城,每个月能回家两次,你离得近也能去看,或许可以让他去试试。” 耿氏靠着火墙,长叹口气,道: “我想到了你会让他去,但没想到你会来劝我。琬儿,咱家男丁就这一个,咱不能……不能那么做啊。” 丁琬见状,侧身坐在炕上,说: “娘,我初九就得上京面圣,他若能去武学堂,难道不好吗?” “啥?你要上京?” “是的。”丁琬点头,“前阵子京城拉酒,跟我说的。昨天因为赵家的事儿,忙忙活活我就给忘了。今年宫里的万寿节,用咱们家的高粱酿跟葡萄酿。” 耿氏听到这话,“啊”了一声,说: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啥时候回来呢?” “面圣后我就回来了。”丁琬笑着回答。 耿氏搅着手指,眼神茫然的看着她,道: “那你的意思是……让他去武学堂吗?” “去吧。”丁琬颔首,“我这酿酒的活儿他来不了。日后咱买个死契的下人,我交给他,让他帮致远赚钱吧。他想做将军就让他做,咱不能拦着。” 耿氏长叹口气,慢慢的点头。 “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让他去吧。省的日后这孩子,在怪我不给他机会。” 丁琬“嗯”了一声,道: “这事儿咱们过后再说,今儿先不提。” “好,抻他一天。”耿氏附和着道。 丁琬把婆婆劝好后回房,徐致远正在那跟香桃忙活呢。 “姨,这么做是不是对?” 说话的时候看到云巧,笑眯眯的打招呼说: “娘,您来了。” 丁琬点头,看着香桃鼓捣的东西,问: “你这又是做啥呢?” 自打她要上京后,这妞儿天天忙活。 也不知道具体做啥,反正每天都忙忙碌碌。 香桃把做好的小颗粒,塞进一个镯子里。 然后戴在丁琬的手腕儿上,说: “这镯子里的小粒儿,三颗为一副。只要不是奇毒,寻常的迷药啥的,这个都管用。” “我都迷晕了,能管用?咋吃啊?” “笨,你身边没有人啊,帮你备。再说了,迷烟啥的闻一闻都够呛,你有反应的时间。” 香桃说完,又拿出了三个蜡丸,放在盒子里说: “这个是以备不时之需。我就剩下三颗,都给你了。如果受伤,哪怕最严重的内伤,凭它吊命,也能撑到郎中过来治你。不过也就半天时间。” 丁琬瞅着这些东西,轻叹口气,道: “你给我的这些,让我已经不敢出去了。” 上京需要带这么东西,虽然防人之心不可无,可这也太…… 徐致远见状,凑上前说: “娘,要不你上京带着我?” “带你?带你干啥?” “带我给你保驾护航啊!”徐致远不假思索的说。 在香桃这儿呆半天,他也知道了母亲要京城的消息。 既然知道,那自然不能放弃机会。 带他去,最好。 不带,也得把武学堂磨下来。 知子莫若母。 丁琬见他这般,叹口气,道: “我带不了你。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念书、照顾祖母吧。香桃,我出去了,一会儿记得吃饭。” “好。”香桃点头,满口应下。 徐致远急急忙忙追出来,拉着母亲的胳膊,说啥都不松开。 看着无赖的儿子,丁琬彻底无语。 捏了捏他的脸颊,无奈的道: “你这样随了谁呢?你告诉告诉我,你随谁了!” “我……我随娘。” “拉倒吧你,我可没你这样。我跟你讲,赶紧放手,我要出去找人说事儿。你再耽搁我时间,小心我不让你去武学堂。” 聪明的徐致远一听这话,顿时放开了手。 丁琬好笑的出了院子,直接去张青明家的方向。 既然已经说了,小姑他们初十能去府城,到时候她肯定不在,提前说一嘴是好的。 来到张家老宅,刚推门进院,就到了孩子的哭声。 原来今年的张家,是在老宅过节。 倒也正常,等张青明夫妇离开,这边就没人住了。 院子里没有人,厨房倒是有些响动。 丁琬没有去,而是直接进屋。 屋内,张青山哄着孩子,张老爹催促他抱出去找儿媳。 明显就是饿了。 张青明听到开门声,从里屋出来,见是丁琬,惊讶的道: “东家,您咋来了呢?” “过来跟你说些事儿。孩子咋地了?” 张青山无语的叹口气,说: “刚吃完没多久,就是哭。欠拾掇。” 丁琬想着徐致远的小时候,道: “可能是想出去了。你带他在院子里溜达溜达。这会儿还行,不热。” 张青山闻言,点点头,出去了。 果然孩子一出门,哭声戛然而止。 原本以为孙子饿了的张老爹,这会儿也不说话了。 看着丁琬,笑眯眯的道: “你这没生过孩子,可带孩子的经验不少。致远小时候,你没少带吧。” 张青明觉得父亲这话不对,急忙轻咳两声,道: “爹,你出去瞅瞅,帮帮忙。” “…… 啊?好!”张老爹应着出去了。 门关上后,张青明急忙道歉说: “东家对不起啊,我爹那人说话不过脑子,对不住,对不住。” 丁琬不在意的摇摇头,道: “没事儿。张大叔也不是外人,我能理解。” “东家,您炕上坐。” “好。”丁琬侧身坐在炕上,看着他道,“东西准备的咋样了?” “收拾差不多了。可东西有些多,估计我们两口子就得一辆马车。锅碗瓢盆啥的都拿着了,破家值万贯。”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想了下,说: “这样,明儿去找大现,让他那边出辆板车,把东西拉去他们家。你跟嫂子去了之后,再取。” 第634章 劝阻 “板车?大现有板车?” 丁琬笑着颔首,回答说道: “他跟我小姑父他们弄了个商队。把县里的东西拉去府城,把府城的东西拉来县里。每七天一趟。” “哎哟哟,大现可真有出息啊。我一直以为他在县里翠兰那铺子呢。”张青明后知后觉。 不止是他这么认为,估计村里的人,都会这么认为。 丁琬笑着摇摇头,说: “没有,他早就不在那做了。好男儿嘛,能独立闯荡,肯定不能窝在铺子。像青明哥跟嫂子,不也张罗去府城嘛。” 张青明不好意思的叹口气,道: “我这算啥闯荡。我……唉,要不是铁柱兄弟出事儿,我现在可能还执迷不悟呢。也是弟妹你不嫌弃,看在青山面儿上,还给我一个机会。” 丁琬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青明媳妇儿从外面进来,手里端了热乎乎的糖水,说: “东家,快趁热喝。家里茶叶也没有,等改明儿买点留着。” 丁琬结果糖水,笑着道: “不用什么茶叶啊,这个就鼎好。嫂子,东西都收拾好了?” “收好了。”青明媳妇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有点儿多,我跟青山媳妇商量了一下,这雇车我们自己掏吧。” “那倒不用,家里有现成的。”丁琬大方的承诺。 把人家带过去,哪有让他们自己雇车的道理。 更何况这也不费银子,举手之劳罢了。 张青明把刚刚知道的消息,跟媳妇儿说了一遍。 女人一听丁现这么有本事,不禁感慨的道: “从你弄酒坊开始,我们两口子就说你们家的日子肯定会过好。你瞅瞅这家伙,丁现都出息了。我听说他娶的媳妇,是原来搁你家的那个姓顾的姑娘?” “对,就是她。” “哎哟哟,郎才女貌,郎才女貌哟。”青山媳妇儿急忙附和着。 丁琬笑着喝水,对于这“郎才女貌”还是不敢恭维。 说起来,丁现高攀了。 毕竟顾芷伊样样都不错,而且身份又恢复了。 张青明催促媳妇儿出去干活,别让弟妹自己忙活。 妇人打了个招呼边走了。 “弟妹,你别见怪,她就那样,喜欢唠嗑儿。” “没事儿。”丁琬摇头,“谁都愿意唠,只要不耽误活儿就行。” 张青明那么聪明,岂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 急忙点头,道: “这个你放心,她不会的。去了那边,我们两口子就好好干活儿,绝不辜负你的抬举。” 丁琬对于他的表态,很满意。 男人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 浪子回头金不换,张青明现在,她还是很看好的。 清了下嗓子,又喝了口水,说: “青明哥,到了那边,工钱跟这边暂时一样。等你像青山、程豹他们那样,能担事儿后,就涨工钱。” “啊,应该的,应该的。”张青明满口答应。 只要给他机会就好,至于其他的,自己努力呗。 “还有就是这边的房子跟地,我听说你再张罗卖吗?” “是有这个想法。”张青明点头,“我跟你嫂子去了府城,就不打算回来了。那这边的东西,搁着也浪费,倒不如趁着现在还能卖个价,我们去那边,也能置办。” 丁琬见她是铁了心想在府城扎根,对此还是很赞同。 “青明哥,你若是信我,咱们就再等等,不着急。” “啊?为啥?” “你总得把那边适应了啊!做事儿留后手,别把自己的后路断了。” 张青明搅着手指,深吸口气,说: “妹子,我不瞒你说,我这就是不想给自己留后路。我若是村里有这些东西,那我可能还会想着不行就回来。可一旦这些没了,我就必须在那边。那到时候我不干出样儿也不成,不好意思回来啊。” 丁琬见他如此有信心,想了下,道: “那青山跟张叔儿他们咋说?” “这有啥咋说的,都分家了,他们自然是看我的想法。”张青明满口回答。 丁琬沉思片刻,抬头说: “青明哥,即便如此,我觉得你还是要三思而后行。今年春耕,地里的粮食都种下了,你现在卖,绝对不划算。” 见他不吱声,丁琬继续又道: “你先去府城,干半年时间看看。如果可以,明年开春在那边买地,我可以让账房预支你些银子。等家里的东西处理好了,你再还回去。” 话落,屋门开了,张老爹边走边说: “青明啊,致远他娘说的在理,你得听劝。哪有不给自己留后手的?府城的人精,你去那边做事儿,一句话得寻思半天,可不能冲动啊!” 张青明被自己的老父亲,造了个大红脸。 不好意思的看着丁琬,张张嘴,不知道该咋说。 丁琬也不在意,微微颔首,说: “听叔的吧。有叔在,你总得回来。过年啥的,难道还不回吗?别冲动,慢慢来。” 张青明见状,终于打消了卖房、卖地的念头, 丁琬叮嘱了一些事情,这才起身出去。 张老爹亲自送她,等把人送出院门走出一定距离后,说: “谢谢你了东家,我也是实在没法子,才让你来一趟。” 丁琬笑着摆手,不在意的道: “您担心儿子我能理解,我也是做娘的嘛。叔放心吧,我看青明大哥这次是真的悔过,想要好好过日子。你也别担心,男人只要有拼劲儿,日子就不带过差的。” 老爷子闻言点头,长叹口气,说: “但愿吧。我没啥要求,就希望他们哥俩和和睦睦、平平安安、踏踏实实的过小日子。” “会的,您这愿望不大,老天会满足的。”丁琬说完,转身走了。 张老爹看了一会儿,这才回家。 进院就看到青山抱着孙子,在那里边走边颠。 老爷子笑眯眯的走上前,说: “给我抱抱,我半天都没抱了。” 张青山把孩子交给父亲,压低声音,道: “我哥松口了?” “松口了。”老爷子高高兴兴的哄着孙子,边走边哼曲儿。 张青山终于长舒口气,抱着柴禾去厨房。 一边添柴一边说: “嫂子,放心吧,成了。” 青明媳妇闻言,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 第635章丁珏告状 丁文江三口人回来,是初五的傍晚。 那个时候,丁家、徐家都吃过晚饭,也过完了节。 虽然回来的有些晚,可大家心里都清楚,能回来就不容易了。 丁珏去徐家把姐姐喊来时,丁文江跟柳氏正在吃饭。 十个月大的韬哥儿,趴桌子就要拿吃的。 那个样子,就跟小老虎似的。 最近可能又要长牙,所以口水直流。 不得不说,柳氏跟唐嬷嬷把孩子伺候的很干净,小脸儿白嫩嫩,一点红皴都没有。 屋子里,丁家人全都在呢,大家一起聊天。 丁母见就只有丁琬跟徐致远回来,不禁纳闷的问: “你婆婆呢?” “她不来,她说难得我爹娘回来,咱们一家人聊天。她明儿过来看看我娘。” 说完,挨着柳氏坐下,冲着韬哥儿伸手。 本以为小家伙认生、不会过来。 没想到竟然把着母亲的后背,就走过来了。 “啊噗……” 噗了丁琬一脸口水,特别滑稽。 丁文海见了,笑呵呵的道: “还得是血缘关系,看看这韬哥儿,对琬儿根本就是陌生,可还是过去了。” 丁琬把孩子抱在怀里,瞅着“唏哩呼噜”吃面条的父亲,打趣的道: “我说丁大人,您这好歹也是正七品的官儿。吃饭咋能狼吞虎咽,有辱斯文哟。” 丁文江闻言咂舌,瞪了她一眼,说: “一会儿跟你算账,你先哄孩子。” 呃…… 丁琬迷茫,傻乎乎的看着母亲,道: “娘,我没惹事儿啊!” 柳氏“哼”了一声,说: “你讲了好几次去蛟阳县,你哪次去了,嗯?” 一声“嗯”,让丁琬顿时理亏。 好家伙,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丁琬抱着怀里的小家伙,可怜兮兮的蹭着小奶包,说: “一会儿咱爹骂我,你可得帮我啊。我是你长姐,知道不?” “啊噗……噗……” “哎呀呀呀,快给擦擦,擦擦。”丁母把孩子的口水布塞给丁琬。 小家伙见大家滑稽的表情,“咯咯……”笑出了声。 丁琬无奈的叹口气,一边擦一边说亲。 小家伙是真的招人稀罕,她怎么都稀罕不够。 丁母见了,轻声的说: “琬儿,明儿你们家那边就别做了。都过来吃。” “好的奶。明儿过来。”丁琬颔首。 柳氏当下筷子,看着儿子丁珏吩咐着说: “给你姥爷、二舅那边都去信儿,让他们明儿就来。你爹初九认完亲就得回去。那边事儿不少。” “行,我知道了。”丁珏满口应着。 如果不是因为丁现成亲,丁文江根本回不来。 蛟阳县的武学堂,也开始了。 他们县衙鼎力配合,需要不少东西呢。 平阳县跟蛟阳县比,那自然是蛟阳县大。 丁文江夫妇吃过晚饭,大家坐在一起聊天。 聊得最多的,便是丁现成亲当天的事情。 他们回来的晚,能帮的不多。 柳氏把准备好的礼钱拿出来,交给谭瑶,道: “这是他大伯跟我的一点心意,你别嫌少。知道你有钱,别拒绝。” 谭瑶接过来,笑着道: “嫂子,这可是二十辆银子,我能嫌少嘛。这太多了。” “拿着吧。”丁文江出声,看了眼弟弟,道,“我不经常在家,说是爹娘跟我们大房,其实都是你们两口子照顾。我做亲大伯的,讲道理孩子成亲得帮着忙活,离得远,够不上,只能用这找平衡了。” 丁文海一听这话,撇嘴道: “哥要是这么说就见外了。” 丁文江笑着摇头,求饶的说: “是,是,哥的错,哥的错。” 一家子,其乐融融最重要。 聊了一会儿,丁母开口道: “行了,行了,差不多就散了吧。明儿有的是时间。老二,带你媳妇儿、儿子都回去。琬儿,跟你爹说会儿就行,别太晚。”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 他们两口子赶了那么久的路,怪累的。 而且,人家几口人,也得说说体己的话。 丁文海一家四口离开,安辰跟丁翠兰也要去隔壁。 丁文江瞅着妹婿,出声说: “安辰,你别着急走,我有个事儿要问问你。” “……啊?好。”安辰点头,应着说,“我把兰儿送回去的。” “行。那我跟琬儿去酒坊那边等你。” “知道了。”安辰满口应下。 丁琬纳闷的瞅着父亲,问: “爹,到底咋了,我不就是没去嘛,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吧。” 柳氏瞅着心有余悸的闺女,好笑的道: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就得好好罚你。” 丁珏跟徐致远互看一眼,不声不响的站在丁琬身边。 大有一副“共进退”的架势。 丁文江见状,叹口气,道: “我还能揍她不成?就是问些事儿罢了。你们俩也大了,跟着过去。” 徐致远闻言,高兴地点头。 丁珏也没客气,把母亲直接送进了东跨院。 屋子已经收拾干净,唐嬷嬷早就烧上了热水。 见他们回来,把水兑好,给韬哥儿洗澡。 丁珏从屋里出来,院子里就剩下了徐致远。 “你娘呢?” “跟姥爷先过去了。姑姥爷刚出去。” “那咱快点。”丁珏说完,快步往外走。 甥舅俩很快追上安辰,安辰看着两个孩子,道: “咋,怕你姐、你娘,挨训?” 徐致远笑嘻嘻的没说话,一颗小虎牙刚好露出来。 丁珏倒是沉稳许多,淡淡的道: “不知我爹找我姐啥事儿。挨训应该不至于,我姐是女孩子,我爹疼她。” 丁家疼孩子,那是实打实。 路过胡同,正好看到庆年嫂子出来倒水。 丁珏停下脚步,等人走近后抱拳拱手,说: “庆年嫂子。” “哎哟,是二珏啊。这么晚,干啥去?” “我爹回来了,要去酒坊瞅瞅,我们过去陪一陪。” “哎哟,丁大人回来了啊。”庆年嫂子笑眯眯的点头,催促着道,“那你快去吧,我就出来倒个水。” 丁珏没有走,看着她,把白天在后山发生的事儿,说了一下。 “……嫂子今儿别说他,过节。我怕自己忘了,所以才告诉你。春生现在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可不能让他乱来啊!” 庆年嫂子一听这话,后背一阵一阵的凉汗,尤其是说道那毒蛇根本没死。 抿唇不住点头,道: “好的好的,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跟他说。” 丁珏再次拱手,跟着外甥、姑父,离开了。 庆年嫂子急匆匆回家,还啥过节不过节,差点出事儿,得好好收拾那个兔崽子…… 第636章 没有退路 徐致远看着急匆匆回家的庆年伯年,拽了拽小舅的衣袖,道: “不是说今儿不说的吗?你咋这会儿告诉?” “怕忘了。” “我不信。”徐致远摇头,撇嘴一记道,“你啥记性我不知道?你四岁被我娘打屁股的事儿,你都记着呢。” “徐铁锁!” “我错了。” 安辰看着他们甥舅俩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说: “好了好了,赶紧走,早说晚说都一样。他现在说,春生或许还能因为端午节的由头,躲过一次挨揍。” 农家父母打孩子,那可是真打。 烧火棍,腰麻绳,扫炕笤帚…… 抓到什么就用什么。 安辰“有幸”见到隔壁小凯挨揍。 好家伙,那么粗的烧火棍,打的孩子四处乱跳。 最后他看不下去,翻墙把孩子“救”下来。 每每想到这儿,他都暗暗发誓,以后他的孩子,绝对不能打。 察觉衣袖被拽,安辰扭头看着徐致远。 “姑姥爷,我跟你说,小舅才不是因为这个。” 特别小的声音,丁珏走在前面,倒也不见得能听到。 安辰蹙眉,不解的看着他,问: “那你说因为啥?” “今儿小舅抓的那条斩日鬼,香桃姨直接把蛇胆给他喂下去了。” “生的?” 徐致远重重点头。 安辰瞅着丁珏的背影,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道: “他今日‘告状’,的确是在救春生。过节不能打孩子。” “过后说……” “过后说你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天真!” 安辰说完,快步跟上丁珏。 徐致远撇嘴的跟上,就是觉得自己想的是对的。 小舅虽然没那么多讲究,可生吃蛇胆的事儿,的确是他最难熬得。 尤其是最近几年,小舅生活稍微讲究了一些,肯定…… “致远,赶紧走几步——” 丁珏的声音传来,徐致远急急忙忙过去。 进到酒坊院子,张老爹从后院出来,看到他们爷仨,笑眯眯的说: “都在谈事屋呢,快进去吧。” “好。”丁珏应下,冲他颔首,这才迈步过去。 安辰跟徐致远也都纷纷点头打招呼,随后跟上。 屋内,丁文江跟丁琬正在说话。 见他们过来,也没有收势,丁琬继续说: “……我没惯着他,一分也没多给,至于他说的那个二成银钱,我也没理会。我酿酒是凭本事,咱大周却啥,还用我说?” 丁文江听到这话,长叹口气,道: “孩子,你的想法没毛病,可你有没有想过,现在这么高调,那小人回到宫中,会不会给你使绊子呢?” “会!”丁琬笃定的回答。 这跟不是什么秘密,宫里的那些人,有几个真诚以待。 他们自己经历了不幸,就想让旁人跟他们一样。 当然,也有真心实意的,可那位陈公公,明显不是。 看到父亲满脸担忧的样子,丁琬握着他的手,说: “爹,没事儿,以我现在的本事,宫中的人会对我很客气的。” “是会客气,爹就怕杀鸡取卵啊!”丁文江担忧的道。 高粱酿,整个大周独一份。 北芪都没有,宫中难道不想要这秘方? 如果要了,她不给,又该如何? 丁文江入朝做官虽然日子不久,可其中的猫腻、教训,他也是亲身体验。 丁琬柔夷用力,看着父亲摇摇头,说: “放心吧爹,从我去北苑县给驻北军送酒那天起我就知道,京城皇宫,我躲不掉。至于这高粱酿,我会双手将方子,呈上去。到时候菀茗韶华不用它。” “不用?那你何以在酒界立足?” “爹小瞧女儿了不是?高粱酿是一种,葡萄酿也是一种,我还可以酿旁的。那本书里三十六种酒,我哪个都可以试。” 丁文江见闺女如此胸有成竹,紧锁的眉头,缓缓放开。 半晌后,喃喃地道: “闺女大了,爹对你这事儿,也不了解。但你要记着爹的话,伴君如伴虎啊!” 丁琬闻言,笑着摇摇头,说: “爹,你觉得我现在,还有退路吗?” “这……” 丁文江起个头,最终化作了重重“唉”声。 是啊,没有退路了。 诚如她所说,送酒的那刻起,她就躲不掉皇宫。 丁珏跟徐致远全程坐在一旁,见他们二人不吱声了,丁珏开口道: “爹,儿子已经报了小考,如果小考得中,儿子会直接报今年的秋闱的院试。殿试三年举办,今年儿子是参加不上,不过儿子会努力,三年后上京殿试。您放心,儿子会努力入朝为官,护佑我姐。” “还有我,还有我。”徐致远也忙不迭点头,“姥爷放心,我回去就换武学堂,我也争取早日当上将军,护佑我娘。” 丁珏说的时候,丁文江还有些赞同。 毕竟儿子跟自己念了那么多年书,他有实力也有抱负。 可徐致远这话说完,他就想笑了。 嘎豆孩子说要做将军,那得等上多少年呢? 可孩子的积极性,你又不能打断,只能点点头,说: “好,好,致远孝顺,你娘有福气。” 徐致远满足的颔首,拉着母亲的胳膊,特别高兴。 丁文江见上京的事情不可改变,也就只能作罢。 扭头看着妹婿,道: “商队那边已经走上正轨,你跟琬儿的酒坊、暖房,打算啥时候弄?” 酒坊、暖房支巴起来,能解决一部分县里做工的人。 在县里生活,没有土地,没有菜园,吃一口买一口,所以大部分的百姓都是靠做工来生活。 可县里能做工的地方就那么多,蛟阳县又是辽阳府的头号大县,所以有很多人,都没有工做,也就没有生计来源。 安辰明白的点点头,细细琢磨后,道: “原本我是等她上京回来,那边就开始。不过听你们父女俩的意思,好像她这次上京,没那么早回。那就节后回去便开始。县里的地都批了,总不好一直空着。” 丁琬一听这话,惊讶的说: “县里?在县里做吗?那县里的地……是买的?” 安辰摇头,跟丁文江换了个眼神,道: “租的!你爹用了个合适的价格租给咱们五年,承诺五年不涨租,咱们可以盖酒坊,解决一部分县里无工可做的人。” 第637章 闫家道歉 丁琬听到这话,秀眉微蹙。 租的想法虽然好,而且省钱,但爹爹在任,啥说没有。 爹爹若是调任,那就不好办了。 酒坊跟商队不同。 商队是有太子参与,没人敢动。 可这酒坊…… 安辰见她这般,笑着说: “别担心,如今的菀茗韶华已经有了名气。五年之后,肯定会再上一个台阶。既然我们没有退路,那就勇往直前,一家人都撑着你,咱们共同努力。” 丁文江也握紧闺女儿的手,无声给着勇气。 丁珏、徐致远甥舅俩,全都坚定的看着她。 这一刻,丁琬觉得心里暖暖的。 虽然所有的东西,都需要她亲自去面对,可家里人的理解、支持,真的不是难得可贵。 深吸口气,重重点头,道: “好,既如此我也努力,多多多酿酒。” 丁文江闻言,看着她,说: “闺女,你酿酒的事儿,别吃独,懂不?朗月明坤的少主是不咋地,你可以选一些旁的,小的,有干劲儿的酒坊,来帮助。这样他们起来,也相当于你起来,你也不至于树大招风。” 丁琬闻言蹙眉。 这事儿她没想过,毕竟酿酒是个隐秘的东西,方子外泄,万一…… 安辰放下茶杯,用手肘碰了碰她,道: “你知道四大家族吗?” “啥啊?京城的?” “不,是大周朝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 呃…… “没听说过。”丁琬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丁文江看着妹婿,隐约察觉到他要说的是什么,不禁担忧的道: “安辰啊,那四个家可不能动。他们职责是看守流放罪人,你让他们酿酒,这岂不是……” 话没说完,安辰笑着打断,道: “大哥,做官的不能做生意,可京城那些大户人家,哪一个不是哥俩共事?一个经商,一个入仕,有官有商才能屹立不倒。您不留在京城,不也是因为这个问题吗?” 丁文江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丁琬想了下,明白的点点头,说: “小姑父,四大家族我知道的不多,但你既然提了,肯定有门路。我回去之后就整理出四个酒的方子,也算是我给的诚意。” “你酿过没?” “没有。”丁琬摇头,随后又道,“但我会把注意事项写好,以免他们走弯路。但前期肯定会不顺利,这个避免不了。” 就是她再次酿造高粱酿,不也瞎了六百多斤粮食? 这都是必然、不可避免的,谁也没有法子。 安辰细细琢磨,点点头,说: “好,等我把蛟阳县的酒坊支起来,我就挨个去找。对了,这次过去的人,你可想好是谁了?” “小姑啊。”丁琬不假思索的回答,“你跟小姑老这么分着也不好。这次小姑带青明过去,等那边上手,我婆母也在,她就可以跟你走了。” 安辰听到这话,倒也赞同。 没谁希望成亲之后还夫妻分开的。 安辰一点都不想。 丁琬见他没有意见,继续又道: “小姑父抽空去趟县里廖家,廖家作坊已经接过去了。而且爵爷做的也不错,虽然年纪不大,可胜在懂事儿,会用人。蛟阳县那边再弄个干货作坊,也能解决一部分县里做工的人。这样对于我爹的考评,也有益处。” “好,我会去找他。” 丁文江在旁,看着闺女跟妹婿,又看了看儿子、外孙,笑眯了眼睛。 如果他们中规中矩,稳步发展,相信日后的“丁家”,也能在京城占有一席之地。 事情说下,几人起身回去。 丁文江跟丁琬故意走慢一些,压低声音,道: “关于你婆婆的事情,你可以试探一下。如果她也是被害者,那就不能让京城耿府,太过舒坦。” 丁琬“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他们把丁琬母子送回院,继续往前走…… …… 转天,一切照常。 里正跟族长,早早去了丁家,跟丁文江叙旧、聊天。 丁文海自打去了府城,就没在管过这边的酒坊。 如今回来,正好跟媳妇儿一起,忙着儿子的亲事。 丁琬对过账后,巡视一圈,也赶紧过去帮忙。 离成亲就只有一天,这两天是最忙的。 天也热,很多东西都不能准备,只得成亲那日起灶做。 灶台啥的都搭好了,菜都是现成的,从菜园子摘就好。 唯独这肉、鱼,你头天宰杀,没有冰窖就很难保存。 当天宰杀,又太血腥,着实让人头疼。 可往往就是这样,你越着急,越添事儿。 这不,府城闫家二房的夫人来了,来给他儿子赔罪的! 常婆子过来告知的时候,丁琬跟谭瑶发愁呢。 如今人来了,又不能不接待,只能暂时把问题搁置一旁。 客厅内,闫二夫人端庄的坐在那里,身后跟着她的儿子——闫兆宇。 耷拉着脑袋,一看就是没底气。 丁琬见了,也不说话,低头跟在谭瑶身后。 闫二夫人见他们俩到了,急忙起身、行礼,说: “丁二夫人,徐娘子,小妇人带着不争气的犬子,过来给徐娘子赔罪。” 谭瑶落落大方,伸手把人扶起、还礼,道: “二夫人这话就言重了。当日的事儿,我侄女也打了他,二人算是扯平。” “不不不,这扯平不了,不能扯平。”闫二夫人急忙摇头。 见丁琬一直低头,走过去,郑重的行礼,说: “徐娘子,不管怎说,犬子污蔑您的名声,都是他的不对。如今他受教多日,还望徐娘子能谅解一二。” 丁琬没说话,只是摇头。 谭瑶轻叹口气,把丁琬“救”到身后,说: “闫二夫人,自打上次事件之后,我这侄女就有些不爱说话。令郎当日说的那些……罢了,不提了。” 闫二夫人闻言,瞪了一眼儿子。 闫兆宇上前,恭敬行礼、赔罪,还把赔礼奉上。 “那日是闫某浑说,伤了徐娘子。闫某自知愧疚,想要补偿却也知徐娘子看不起这些。思来想去,闫某用自己的公中,奉上纹银百两给村头学堂,添置书本,还望徐娘子笑纳。” 丁琬低头蹙眉。 谭瑶心里大惊,当日说话的时候就他们,怎会闫家竟然知道…… 第638章 好好洗牌 闫二夫人见儿子举着,这边迟迟没收,轻叹口气说: “实不相瞒二夫人,京城陈公公拉酒回去,孩子大伯曾跟他吃过一顿饭。当时席间,有辽东元帅,还有辽东府尹。” 言外之意,经人点拨。 辽东府尹知道村头学堂,当日丁琬接圣旨后,说自掏腰包扩建学堂。 想来……是他告知的。 一百两对闫家来说不算啥,算事儿的是那七天扫街道。 罚也罚了,人家诚意也到了,是可以翻篇了。 谭瑶想明白后,扭头看着丁琬,道: “既然闫公子诚心道歉,心意也算赤城,你就替书院夫子收下那笔钱吧。” 丁琬颔首,扭头看了眼常婆子。 常婆子接过银子后—— “麻烦常嬷嬷,这就送去村头学堂,交给夫子,告知他们是府城闫家二房公子所赠。” “是,姑奶奶。”常婆子屈膝行礼,转身出去了。 全程没有接,更没有经她手。 闫二夫人看着低眉顺目的丁琬,想着大伯哥回来说的那些事儿,很难把那个人带到眼前这位。 把事先准备好的荷包拿出来,放在桌上,道: “二夫人,听闻令郎要成亲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是我们闫府的心意,还望您不要拒绝。” 谭瑶看着桌上的东西,扭头看了眼丁琬。 丁琬秒懂,微微福身,转身出去。 出门那一刻,长舒口气,放松了不少。 装柔弱果然不适合她。 回正屋拿了一个礼匣折返,讲东西放在桌上。 谭瑶把礼匣推过去,道: “知道闫二夫人忙,参加不了犬子的婚宴,这是回礼,还望莫要嫌弃。” “不会,不会。”闫二夫人摇头,笑眯眯的闲话家常说,“原本以为过来,二夫人跟徐娘子会给脸色。如今看来,是因犬子无礼,才惹得徐娘子当日在青羽寺爆发。”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更何况徐娘子这样命苦的人儿。徐娘子,望您看在小妇人跟犬子诚心实意道歉的份儿上,别跟他一般计较,可好?” 丁琬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说: “您言重了。当日的事儿过去就算了,万不会揪着不放。更何况小妇人打也打了,说也说了,算下来小妇人没有吃亏。” 闫二夫人听到这话起身,把礼匣交给儿子,道: “既如此,小妇人就先回了。” 谭瑶跟丁琬,自然得相送。 二人一路把他们母子送出院子,没想到他们的马车竟然停在村头。 虽然着急忙事儿,但也不能让他们母子二人自己离开。 一路相送,闫二夫人不停地找着话题,好像怕他们送送回去一样。 来到村头马车处,闫二夫人直接亲昵的拉着丁琬的手,拍拍她的手背,道: “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论辈分,我也算是你的婶子,希望你莫要疏离。” 如此攀亲,让丁琬有些莫名其妙。 但也不好拒绝,胡乱的点点头,算作应下。 亲自把人送上车,看着鞠躬的闫兆宇,又不得不侧身还礼。 马车里终于离开后,丁琬悠悠的问着谭瑶,道: “二婶儿,你觉不觉得这母子俩,有些刻意?” “觉得!”谭瑶颔首。 过来道歉是他们应该做的,放低姿态也是理所当然。 可刚刚的刻意,还有亲昵举动,怎么看怎么觉得有意为之。 讲道理两家的交集不多,就算日后都在府城,想要避免也不是没可能。 可偏偏他们…… 想到这儿,谭瑶深吸口气,淡淡的道: “这娘儿俩……到底图啥呢?” 是啊,图啥呢? 丁琬也搞不懂,可家里事儿不少,抓紧回去忙活。 闫家马车走出一炷香的时间,车夫勒住缰绳。 闫兆宇从车里下来,站在一旁。 很快,树林里出来两个人。 他看清来人后,抱拳拱手: “将军,小人已经诚心诚意的道过谦。” 那人“嗯”了一声,冲着车里的女人,道: “你老爷的事儿,回去让他收敛些。闫家不经查,别分不清楚状况。” 说完,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闫兆宇稍后蹦上马车,闫二夫人红着眼眶看儿子,说: “我早于你说过,朗逸鸿那人,莫要接触,拉开距离。你呢?你就是不听!” 闫兆宇此刻已经悔悟,见母亲这般,耷拉着脑袋,诚恳道: “娘说的对,是儿子识人不清。日后一定谨言慎行,不会再出现今日之事。” 闫二夫人看着心头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舍不得说。 把人拽到跟前,深吸口气,缓缓摇头。 马车离开,红鹰出声道: “你为啥一定让他们过来赔罪?而且还要跟丁家搞好关系?就那么舍不得她受委屈?” 话落,换来一记冷眼,让他有些尴尬的耸耸肩。 徐永涵双手背后,好一会儿才道: “无论是京城还是辽东,都该好好洗牌。闫家二老爷不怎么样,可这闫兆宇性情纯良,不过经事不多,所以容易被人利用。” 红鹰闻言,赞同的点点头,说: “他是不错,他娘也行。相信这事儿过后,二房应该有动作。不过你这么做是为啥?你肯定是要上京的。” 徐永涵扭头看他,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迈步钻进了树林。 红鹰迷茫,但也乖乖跟上。 答应做他三个月的随从,那自然不能食言。 谁让他该他的呢! 小小插曲过后,丁家全力以赴,准备丁现的大婚。 五月初七的中午,周皓倾带着姐姐顾芷伊到了。 丁家的亲戚,也都来了。 让丁琬感到意外的是,徐家这边的张春喜、张春燕都来了。 原本丁琬因为全福人的事儿还挠头,想着找谁,如今可是有个现成的——张春燕。 她父母健在,公婆健在,家庭和睦,最合适不过。 张春燕得知自己摊上这么一个好活儿,忙不迭的点头,道: “好啊好啊,嫂子这么看重我,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啊!” 顾芷伊见全福人有了着落,起身行礼,说: “多谢姐姐帮忙,芷伊感激不尽。” 张喜燕急忙双手把人扶起,笑呵呵的道: “别的别的,怪不好意思的。你是我表嫂的兄弟媳妇,也就是我兄弟媳妇,我应该做的。” 第639章 丁现成亲 因为顾芷伊在徐家发嫁,所以丁珏特意走了一份礼。 旁的不说,就他跟周皓倾的关系,他姐姐出门,他都没有不随礼的道理。 分家了的丁翠兰也是。 如今算是安家人,所以也来给顾芷伊添妆。 为此,丁琬这边摆了一桌,连同张喜燕姐弟一起,全都招待。 初七的夜,热闹,慌乱,还有些许紧张。 子时一过,丁琬就起来了。 翠环、翠玉两个,昨天就没回来,在二房那边帮忙。 穿好了衣服,看着香桃迷迷瞪瞪的样子,道: “你别起,再睡会儿。” “……哦。”香桃点头,翻个身又睡了。 张喜燕没睡,起身穿衣。 丁琬见状,轻声的说: “我一会儿直接去我二叔那边,这边就交给你了。再有一个时辰估计程林他们就能来,你也认识,到时候一起帮忙送亲。” “好,嫂子放心。”张喜燕说完上前,帮她整理领口。 她今日是大姑姐的身份,所以铁定是得来接亲。 衣服都是新做的,首饰也都跟平常戴的不同。 全都给兄弟撑面子。 接触久了她就知道,这个表嫂有一颗赤诚的心。 自己好了,就想周围的人都好。 “行了嫂子,去吧。” 丁琬笑着颔首,从屋里出来,正房这边刚好掌灯。 没有过去,而是去了隔壁徐致远那屋。 他跟周皓倾一起睡的,不过来孩子都习武,听到拉门声就都醒了。 看着还没亮的天,徐致远揉了揉眼睛,说: “娘,你咋这么早啊?” 丁琬笑着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道: “我去你二叔姥爷那边帮忙。你今儿得给压包袱,记得把自己收拾一下。” “……哦,知道了。” 看着一旁端坐的周皓倾,丁琬又说: “放心,大现会对你姐好的。” “我知道的。”周皓倾颔首,看着丁琬道,“琬姐,我听说你要去京城,什么时候?” “明儿。”丁琬无奈的说。 日子已经往后推了,但是不能再推,不然会被宫里拿短处,惹麻烦。 又叮嘱了他们几句,这才放心的出去。 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丁文海那边灯火通明。 走进后才发现,县里谭家给送了猪肉、鱼、还有牛肉。 烧鸡、糟鹅都是做好的,还冒热气。 据说是丰月楼那边给准备的。 谭迁已经上京,他媳妇儿全权代表过来。 见到丁琬,侧身行礼,打招呼。 二人彼此寒暄,开始忙事儿。 夏天亮天早,很快丁家老宅那边就都过来了。 长孙成亲,丁家大事儿,最为重视。 赵刚也一早开了祠堂,等着把顾芷伊的名字,写到丁现旁边。 一切准备就绪,县里雇的迎亲队伍便到了。 常婆子拿着大红花急匆匆出来,给大白马挂上。 用白马,寓意是白头偕老。 丁现一身喜服,胸前十字背着红花,特别精神。 丁琬看着本就白嫩肤色的堂弟,此刻被红衣衬托的更加白皙,嘴角上扬,把准备好的银票塞给他,说: “恭喜了,新郎官。” 二房这边她走了礼,不过他们姐弟之间的,就是他们日后的。 丁现明白的手下,笑眯眯说: “二珏跟小玮还有致远也都给我了。虽然不多,可都是他们的零用。姐,你帮我还给他们吧。心意我领了。” 丁琬闻言摇摇头,不赞同的道: “你们兄弟之间的走礼,那是你们的。日后好好相处,来日方长,肯定有机会还。你若是现在弄得生分,日后咋相处?” “不是生分,就是……” “行了,听话。”丁琬说完,看着走过来的母亲,笑眯眯说,“娘。” 柳氏点点头,没有吱声。 丁琬懂事儿的离开,把空间让出来。 不用问也知道,作为伯娘,哪能不给侄子压腰,这都是规矩。 但给多给少,全屏感情。 想来母亲那边,给不了少的。 见了外公、外婆、还有二舅、三舅一家,丁琬便开始分糖、分瓜子。 不去接亲的,来早坐席的,你得把吃食给人家备下。 旁人家娶妻也就放些瓜子,而且还不多。 但丁家就不可能了。 一盘子瓜子,一盘子糖块,一盘子花生,还有一盘子糕点。 四样,取四方平安之意。 丁现弄商队,自然得平平安安。 每桌如此,张氏过来,拽了拽她,说: “琬儿,你二舅找你。” “……啊,知道了二舅母。”丁琬颔首,找了一圈,去到房山头。 柳汉章等在那里,等人过来后,拉着她就往后走。 “咋了二舅,有事儿?” 柳汉章停下脚步,警惕的看着周围,压低声音,说: “琬儿,前儿我去给武学堂送东西,你猜我看到谁了?” 丁琬已经猜到了,可还是配合的问: “谁?” “是二年!”柳汉章说完,抓着她的手,道,“我跟你保证,我没眼花,我真看到了。” 手被攥的生疼,可想而知二舅舅说这番话时,有多纠结。 丁琬理解他的意思,可这个时候,还是尽量不提此事的好。 呆愣一会儿后,丁琬摇摇头,道: “别闹了二舅,你是不是跟卫舅舅吃酒,吃多了?” “我没有,我那个时候很清醒。而且,我跟他说话了。” “他承认了吗?” “没有。”柳汉章摇头,随后又道,“他说自己啥都不记得了。你不知道,前阵子县里来了一班唱戏的,就唱了这样一折。你说会不会就像戏文里演的那样,他啥都不记得,然后……” 话没说完,丁琬拍拍他的肩头,说: “二舅,二舅别做梦了。咋可能嘛。今儿是大现好日子,明儿我上京。这事儿你跟进一些,等我从京里回来咱们再说。记着,谁也别告诉,我怕他们替我担心。” 柳汉章明白的点点头,道: “我就因为有这个顾虑,所以才谁都没说。你二舅母我都没说呢。” “嗯,做的对。”丁琬赞同。 担心她走后,二舅沉不住气,急忙又道: “舅,这事儿千万不能说。我婆婆身体不好,春秋两次喝药呢。” “放心,放心,二舅省的。” 见柳汉章答应了,丁琬这才放心的去了前面忙活…… 第640章 关心则乱 她知道这是徐永涵着手“找回”身份的手段。 她也明白自己拦不住。 可让她接受他的“回归”,也根本不可能。 说起来,她这趟上京倒也是好事。 远离了这边,随他折腾。 如果他的身份真的“找回来”了,那她回来就和离、分家,也不是不行。 日后各自婚嫁,互不耽误,挺好。 打定主意,丁琬精神抖擞的去了前院。 天渐渐亮了,时辰也差不多到了。 丁琬拎着一捆大葱,跟着出去接亲。 丁文海跟丁文江都在屋里等着。 柳氏也去了,她作为亲伯娘,没有不去的道理。 丁文江看着穿着稳重的弟弟,笑呵呵道: “眨眼的功夫,大现就成家了。” “是啊。”丁文海点头,笑眯眯的看着门口,说,“再有几年,二珏、小玮他们都得成家立业,咱哥俩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至于丁瑫,那得等等,还早着呢。 谭瑶端了两盏茶给他们,然后进屋照顾公婆。 丁文江看着她的背影,端着茶杯,说: “你媳妇儿真的是不错。识大体,懂礼明事。” 丁文海颇有几分得意,还有些许感激的道: “说起来,还得谢谢咱家琬儿。如果不是她,我也不能再次有家。” “那还不是她应该做的?你是她亲二叔,她能不替你着想?” 丁文海放下茶杯,长叹口气,道: “说起来,如今家里的日子,真的多亏了琬儿。对了大哥,今年是第四年了,周子旭再有一年就回来了。到时候你想怎么处理?” “处理?跟咱们没有关系,我理他作甚?” 丁文海闻言,淡淡的道: “大哥,这周子旭咱们都知道,那孩子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周氏跟王五的事儿,你说他会不会是被骗呢?” 丁文江深吸片刻,嗤笑着摇头说: “骗不骗的,他当初要把琬儿带走,就没把我这个师傅当回事儿。你要这么说,当初琬儿跟他走,我还真是想不通。琬儿熟读《大周律法》,怎么可能上当呢?” 丁文海一听这话,摆摆手,道: “哥,你记不记得一句话:关心则乱。那个时候她刚知道二年没了,可随后就又说让她陪葬。那个情况下,她能有多少心思?她可刚刚上吊过啊!” 丁文江难受,看着亲弟弟眉头紧蹙。 他们彼此都知道徐二年还活着,而他作为岳父,还跟女婿恳谈了一次,知道了女婿当初的所有难处。 说实话,他能理解,也希望闺女跟他重归于好。 可偏偏闺女的性格太硬,她根本不干。 算起来,都是这四年要强的关系啊。 明明是个娇柔的姐儿,可偏偏让自己蜕变成了刚毅的哥儿。 就在他想的时候,村里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接亲的队伍已经过去了。 常嬷嬷过来,把茶杯收走,哥俩起身,丁文海进屋,丁文江站在院里。 今儿的知客是蒋文平,不过丁文江作为大伯,也有重要的活儿要做。 就是把人情往份的东西,全都记清楚了。 说起来,能请动丁大人干活儿的,也就丁文海了。 很快,蒋文平从祠堂那边过来,村里陆陆续续都过来了。 丁文江坐在门口,常嬷嬷站在一旁,等着节礼。 村里人跟商量好似的,全都是五十个铜板。 这可不少啊,真真儿的银钱。 平常都是鸡蛋,可是如今…… 丁文江每笔都记得详细,常嬷嬷数的也细致。 就怕数错一文钱,弄得大家都不好。 接亲的队伍回来,这边也开始“噼里啪啦……”放鞭炮。 踹轿门,接新妇,跨火盆…… 丁文江瞅着侄子端重的样子,不住颔首。 丁家的根好,孩子长得也就好。 来到新房,坐怀这块,就由程林的儿子,还有石柱的小女儿来充当。 坐怀不能白坐,是有红封的。 顾芷伊虽然戴着盖头,可还是牢牢地抱着孩子。 等把孩子放下,让他们自己爬时,这才掏出准备好的红封,交到他们的手里。 小孩儿哪懂那么多,不过看着红色绣花的荷包新鲜,也就紧紧抓着。 喜娘说着吉祥话,丁现接过秤杆掀盖头。 盖头先开的一刹那,屋里围观的人,全都不吱声了。 都知道顾芷伊是漂亮的。 可没想到一身喜服的顾芷伊,会这么漂亮。 丁现都看呆了。 喜娘见状,抿唇轻笑,碰了碰他,道: “新郎官别傻愣着了,赶紧坐下跟娘子饮合卺酒啊。” 她这一声调侃,唤回了不少人的思绪。 顾芷伊害羞的低头,身旁一阵风,接着腰间就被揽住了。 喜娘笑嘻嘻的递过来酒,道: “新郎官别急,一会儿有你搂的。” 半开玩笑的话,让大家全都乐了。 丁现不好意思的收回手,接过酒杯。 顾芷伊全程低头,但也能感受到来自夫君的炙热眼神。 喝过酒后,大姑姐丁琬,端来一碗饺子。 丁现接过去,夹起一颗喂过去。 喜娘笑眯眯的问: “新娘子,生不生啊。” “……生。” “生几个——”张青山扯皮追问。 顾芷伊脸都羞红了。 喜娘跟全福人开始撒仗。 枣、花生、桂圆、莲子。 撒了一悠又一悠。 有几个坏小子,专门砸丁现。 可发现他躲,就瞄准新娘子顾芷伊。 丁现宝贝都来不及,硬生生把媳妇儿搂在怀里,替她挡着。 成亲吗,只要不太过,都没问题。 丁琬在旁“呵呵……”轻笑,间差不多了,就拿出大姑姐的威风,说: “好了好了,都出去了。让他们说几句体己的话,就该出去敬酒了。青山,程豹,你们俩帮着张罗张罗。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了,咋跟小年轻似的,那么好信儿……” 边说边催人出去。 刚刚还热闹的屋子,顿时就剩下了两个小年轻。 屋门关上,丁现也没舍得松开。 费劲巴力弄到手的媳妇儿,怎么抱都不过分。 顾芷伊等了一会儿,推推他,道: “好了,出去看看吧,不然他们又该笑你了。” 土庄子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好。 开玩笑啥的,荤素不忌,她都知道。 丁现把慢慢松开她,把一旁的饺子拿过来给她,道: “吃掉,都是熟的,别饿着。” “知道了。”顾芷伊心里暖暖的…… 第641章 孩子大了 院子里,酒席开始。 谭瑶准备的酒席,是席面中的上等。 村民一边吃饭,一边讨论席面。 有好信儿的去了酒坊那边,见吃的都一样,便放心的坐下,说说笑笑。 丁现从喜房出来,刘铁杠眼尖,看到了。 嚷嚷着把人叫过来,丁珏、张春喜都去到了丁现身旁。 丁现这一年多在商队混的能喝一些。 不过他还得洞房,不能喝的太多。 丁珏是滴酒不沾,不过是充数,主要还是张春喜。 大家一看是徐二年的表弟,嘻嘻哈哈喝酒的喝酒,拼酒的拼酒,十分热闹。 这个时候,长辈们就不好说话了。 丁文海虽然心疼孩子,但却一句话都不能说。 只要别太过,就成! 扫了一圈,跟媳妇儿交代两句,就去了酒坊那边。 那边招待的,都是生意往来、商队往来的人。 刚才一直都是大哥跟妹婿招待,他作为新郎官的父亲,也得露面才是。 院子里热热闹闹,少个人还真看不出来。 丁琬再旁调度,哪桌缺了什么菜,哪桌还需要添置什么。 大家忙得热火朝天,村民吃的不亦乐乎。 半个时辰后,丁文江几人回来,酒坊那边的席面撤了。 这边还有几桌,三个人坐下,陪着赵刚他们聊天、说话。 丁琬又给上了一坛子果醋,放下后,说: “喝点,解解酒。” 每人倒了一碗,然后去一旁忙活。 蒋文平看着忙碌的丁琬的背影,轻叹口气,道: “这琬儿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这孩子要是真这么继续守寡,可是太白瞎了啊。” 丁文江喝了口醋,摇摇头,说: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选择,我这做爹的,管不着也管不了。” 赵刚闻言,赞同的点点头,道: “是啊,琬儿是个有主意的。如果不是他,我家那事儿还不知道啥时候能解决呢。” 话落,隔壁桌的赵海林跟赵海桥,纷纷低下了头。 不得不说,这分家之后,赵岩小两口就是蜜里调油,感情特别好。 晨起小媳妇做饭,赵岩起来劈柴,出去薅草。 吃过早饭,小媳妇在把夫君送出家门上工,然后回去剁菜、喂鸡,洗衣服。 中午给自己做口吃的,对付对付,晚上再做好的。 至于赵家老宅这边,又回到了以前,不过洗衣、饭菜,少了两个人,也相对轻松。 再加上两个闺女,也都让他们干活儿,赵家现在才算的上是其乐融融。 丁文江也了解这些,看着赵刚满足的样子,道: “您老高兴就行!我还怕您怨我们呢。” “怨啥,不怨!不能够。”赵刚忙不迭摇头,长叹口气,又道,“感激你们都来不及呢,不会怨的。” 吃过席面,丁家起身把人送出去。 谭瑶看着定家二老疲惫的样子,道: “爹,娘,我让婆子送你们回去吧。” 虽然老两口啥都没有做,可他们起早又紧张,是挺难为的。 老人家也逞强,点点头,答应了。 常婆子跟小厮过来,一人扶着一个,出去了。 柳氏娘家这边的人,初六下午到的,今儿也得回去。 本想在留一宿,可是明儿他们也得走,多一宿、少一宿,没有任何区别。 帮把娘家人送走,转身就看到公婆从院里出来。 急忙走过去,微微福身,道: “爹、娘,回去啊!” 丁母点点头,深吸口气,说: “老了,不中用喽。起个早,忙活一上午,就累得哪哪都疼。” 柳氏叮嘱常婆子路上小心一些后,便折返回了二房院子。 都吃差不多了,捞忙的已经开始折菜。 这一次,倒真看出来村里人不亏嘴了。 如果是以前,就这样的席面,必然给你吃的就剩汤汤水水。 再看现在,丸子啥的还有那么多,扣肉、肘子,也剩了不少。 谭瑶看着丁琬,笑眯眯的说: “大家能有今日,都是你的功劳啊。” “哎哟,二婶儿可别这么说。”丁琬急忙摇头,“我不过是自己赚钱,顺道给大家一个赚钱的机会罢了。” 谭瑶笑着“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青明媳妇儿听到这话,不依的说: “那可不是啊。妹子做的可太多了,我们都很感激呢。我跟青明来的时间不长,可做工到日子发工钱,我们手头宽裕,过得就不以前好太多了。我们都是如此,一开始就在酒坊上工的,还不得更是?” “可不嘛,我们现在都打算给孩子置办地了。这样他们成亲,直接分家,连地都给出去。”铁杠媳妇笑眯眯的道。 大家闻言,就当听笑话,“咯咯……”笑出了声。 菜折的差不多了,厨娘那边又张罗了一桌席面,捞忙的一起吃。 香桃这个时候才露面,挨着丁琬。 刚才人多,她不喜,就一直都在徐家呆着。 还是谭瑶打发小玮过去喊得。 吃饭的时候,铁杠媳妇看着丁琬问: “你啥时候走啊?” “我明儿走。认亲完不吃饭,直接骑马去县里。” “哟,你会骑马啊!”铁杠媳妇惊讶的道。 其他村妇也都惊讶的看着她,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大新闻一般。 当然,会骑马的确是个很新鲜的事儿。 在农家,谁家添头大黄牛都是新闻,更别说骑马了。 丁琬咽下嘴里的食物,点点头,说: “前阵子去府城,那边郊外能骑马,学的。” “哎哟哟哟,你可真是台有出息了啊。”铁杠媳妇由衷的说着。 有一个小媳妇在旁,幽幽地道: “我不用骑马,我家能有个马车都成。” “咋,骡子看不上了?”青明媳妇儿调侃。 那小媳妇轻笑,掩唇说: “骡子能跟马比嘛。” 耿氏盛了些汤给儿媳妇,道: “都有机会。日后你们去府城,就到家。” “对啊,徐婶子家府城的房子大不大?” “大,二进的院子。”耿氏幸福的说着。 柳氏一旁吃饭,一句话没说。 自己闺女赚了钱,可房子还是徐家的。 她这心里啊……不是滋味。 “多亏了我儿媳妇,不是她,致远不能上府城念书,我也不能去府城居住。” 丁文江在隔壁的桌,听到这话,笑呵呵的道: “亲家母,府城不算啥,日后你会跟你儿媳妇去京城的!” 耿氏闻言低头吃饭,不再说话了…… 第642章 耿氏摊牌 吃过饭,谭瑶那边把菜分好了。 除了丁家、徐家、安家没给,其他都给了。 他们自己家,也是一点都没留。 谭瑶那样的家境,自然是不会吃人家剩下的。 至于其他三家,如今生活也不错,也不再吃折菜了。 把它们分给村里家境一般的,改善生活,正好。 大家全都散了,张喜燕跟张喜年也要回去。 丁琬给准备了些东西,姐弟俩没有推辞,装好后边驾车离开。 送走了他们,丁琬也开始准备自己要走的东西。 耿氏看着忙碌的儿媳,想了下,道: “琬儿,你这次去京城,啥时候能回来?” 丁琬停顿了一下,想想说: “中秋之前吧。对了娘,中秋咱们在府城过?” “好啊,府城有花灯吧。” “应该有。”丁琬回答。 辽东府一年两次花灯,正月十五,八月十五。 耿氏看着她收拾的小布包,轻声的道: “会不会少了点?” “不会。”丁琬摇头,坐在炕上,又道,“衣服带够穿的儿就行。如果需要,在那边买也中。轻装上路,比较好经管。” 耿氏见她这么说,倒也不再提了。 “琬儿,你真打算去京城定居吗?” 原本还在想事情丁琬,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 “如果有机会自然去京城啊。娘呢?去京城咋样?” 耿氏摇摇头,有些抗拒的说: “不咋样,我不想去。” “为啥?”丁琬追问,凑到跟前坐下,“咱们去京城,致远也能去京城。在京城可比这农家要好太多了。而且见多识广,日后他娶媳妇说不准也能娶到大家闺秀。” 耿氏笑呵呵的点头,说: “你若这么说倒也对。不过我先跟你讲下,我不去京城。” “为啥呢?难道娘对京城有啥不好的回忆吗?” 一个“辛芷”,就已经暴露。 再结合今日亲家翁的话,跟儿媳的连翻试探,耿氏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 就算现在不说,日后也得说。 想着京城那个地方,又看了看视如亲闺女的儿媳妇,长叹口气。 丁琬见有门,起身把外屋门关上,里屋门也关上。 搬了把凳子坐在她面前,道: “娘,屋里就你我,有啥你就跟我说呗。咱娘俩……还有啥不能说的了?” 耿氏瞅着儿媳,长叹口气,问: “你猜到了?” “没有。”丁琬老实的摇头,“主要是我爹,我爹猜到了。” “亲家?” “对。”丁琬颔首,“上次娘给周氏休书的时候,我爹从您握笔就看出来了,您会写字。后来致远念书,您也能陪着,这根本就不是农家老太太。” “哪儿有,我装的很好,我陪他学的。” “那我爹中举呢?” 面对儿媳的问题,耿氏一脸茫然。 “就是我爹中举,那几个地主把地契送来,我不敢要,您当时咋说的?” 耿氏恍然大悟,还是挣扎的说: “那会儿不告诉你们,原来娘家有举人这般吗?” “是啊,所以我被糊弄过去了,我爹没有。” 丁琬说着到这儿,自嘲的摇摇头,又道: “说起来我爹做官,是应该的。他的洞察力,我自愧不如。我真正怀疑您,是因为陈公公说的‘辛芷’。那个时候,您支支吾吾,说的就有漏洞了。” 耿氏见真的躲不过去,笑着叹气说: “罢了,一就这样,我也就不瞒着了。你还记不记得顾芷伊第一次来咱们家,提的那个‘耿诗禾’。” 丁琬一听这话,眼睛瞪的老大。 耿氏笑着点点头,承认的道: “我就是那个耿诗禾,那个济阳伯嫡女。” 我去,刺激啊! 丁琬不敢相信的起身,低头瞅着她,道: “既然娘这么高的身份,咋能嫁给我公爹?难道您跟公爹……” 不,不可能。 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婆婆是逃难来的土庄子。 昏倒在了徐家门口,这才被救下,然后嫁给了徐永涵的爹。 “娘,您该不会真的是……” “你认为呢?”耿氏不答反问。 丁琬急忙摇头,一个字都不信的说: “肯定不会。娘咋能私奔,您那么注重礼法,是不是被陷害了?” 耿氏冷笑,淡淡的点点头,道: “自然是被陷害的。耿诗淼约我去后院,不想我刚去就被害了。等我再次醒来,人已经在马车上了……” 大户人家的嫡小姐,尤其是济阳伯的小姐,不明不白的出府,那都是有损名声。 “……我怎么都想不到,二房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然真的对我动手。” “那当时……您一点察觉都没有吗?” “没有。”耿氏摇摇头,眼神放空的瞅着窗子,淡淡的道,“我父虎威山战死,我娘郁郁而终。大房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又官配二皇子,只等我出嫁,济阳伯府就是二房的。” “我怎么会想得到他们能这般?更何况平日里,他们对我无比殷勤,百般照顾,我又怎么会怀疑自己的亲二叔呢?琬儿,如果你二叔害你,你会怀疑吗?” “我二叔不会。”丁琬不假思索的摇头。 随后就明白了婆母当年的心寒。 是啊,最不能害她的,害了她,的确很难接受啊! “那您醒来之后呢?就没想过去报官?” 讲道理什么都没发生,以耿氏的聪明才智,她去报官,最为妥当。 耿氏看着天真的儿媳,长叹口气,道: “报官?我是可以报官,可报官之后呢?报了官我也回不去,更何况他们能对我动手,显然整个伯爷府,都被他们收买了。你觉得我一个擅自出门的小姐,就算我去解释什么都没发生,有人会信吗?” 呃…… 丁琬没吱声,但也明白她当时的无奈。 说起来,就跟她刚刚重生,是一样的。 穿过那条胡同,踏上小路,她就是说没想走,也没人会信。 再加上当时周子旭还在身边,他若说他们有私,她真的百口莫辩。 拉着耿氏的手,丁琬抿唇道: “娘,您甘心吗?” “甘不甘心能怎样。我当时没出事,我就阿弥陀佛了。”耿氏红着眼睛摇头。 那个时候的耿诗禾,该是多么的无助呢? 第643章 但愿这趟京城,能两个人回 丁琬想了下,还是觉得时间对不上。 她当时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年纪很大。 照她刚才的话来说,被陷害那会儿还没有嫁人,应该是十四五左右。 “娘,那您从京城出来后,又经历了什么?” 耿氏看着聪明的儿媳,叹口气,道: “那小厮是我救得,不过我救了之后就忘了。他对我倒是客气,而且也还好。更何况我这人吧,有个毛病,喜欢兜里揣银票。当时被带走的时候,身上有五百两呢。” “五百?”丁琬惊讶。 耿氏笑着点点头,继续说: “我掌管济阳伯的中馈,我身上从来不缺钱。因为爹娘不在,我总觉得身上有钱心不慌。所以你当时要开酒坊,我是赞同的。女人赚钱可以,不靠男人也成。” 丁琬“嗯”了一声,听她继续往下说。 “那小厮见我有钱,而且他也回不去了,就跟我商量去个偏点的地方,安家落户。五百两盖房、买地都够了。我也回不去京城,想想也就答应了。” “那后来呢?您怎么来的这边?” “听我慢慢说。” 耿氏说完,起身把枕头搁好,娘俩直接上炕躺着。 “我那会儿跟你说的,出海的事儿,那是真的。我们去了一个渔村,买艘船,养了些渔民,我的日子过得并不差。那小厮对我也规矩,其实我有想过,既然回不去,他对我也好,我就索性嫁了。” 我的天,这还真是适应能力超强,出来就没想回! 不过倒也理解。 爹娘都不在,回去伯爷府也是在二房的管控。 能害她一次就有第二次,倒不如远离,过些安稳的小日子。 “那年出海,我跟他说你回来,咱们就成亲。他当时很高兴,估计也没想到我能松口。可他出去之后就没再回来。船还有船上的人,全都没了。按照规矩,我得把钱给遇难的家属。” “我那些年赚的,再加上原来有的,散吧散吧,还有不少。可那个地方我不想呆了,我当时恨不得自己也死了算了。可偏偏事宜愿为。家里被几个婆娘抢劫一空,除了我身上剩的二十两,啥都没有了。” “里正不管吗?” “管?呵呵……”耿氏单手垫在脑后,摇摇头道,“他管个鬼哟。我估计,就是他让的!我揣着那二十辆银子逃难,路上又遇到灾民,银钱被偷,恍恍惚惚,等我再次醒来,就到了你们土庄子。” 听故事,听不出什么来。 可丁琬明白,耿氏肯定过的不如意,而且那一路上,只怕受了更多的苦。 趴在炕上,看着已经平静下来的耿氏,道: “所以娘现在不求报仇,只求安稳,对吗?” “是。”耿氏回答。 经历的太多了,那股子冲劲儿就没有了。 “今儿我跟你说这个,不过是想告诉你。京城那个地方,吃人不吐骨头。上一刻你觉得关系不错,下一刻就有可能背后捅刀。而且京城不必农家,他们对于名声、风评,最为看中。” “说来可笑,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有几个又是干净的。一个一个办起事儿来,一点余地都不留,还每天都去祠堂念经,真是讽刺啊!” 丁琬明白了婆婆的用意,拉着她的手,说: “娘,您就不想把济阳伯府拿回来吗?” “别闹了。”耿氏摇头,“如果我是兄弟,那我义不容辞。可我大房没有男丁,明白了吗?” 呃…… 好吧! 丁琬抿唇,深吸口气,又道: “当时蛟阳县耿府出事儿,京城获罪,但只是男丁查抄,女眷没动。会不会是因为外公的缘故?” “不会。”耿氏摇头,“人死如灯灭,你外公那……不可能。应该是雍郡王妃的缘故,毕竟她是耿诗淼啊。” 郡王妃? 哦,原来的雍王过世了。 在大周,皇子封王,一代一代减级。 郡王下面就变成了“公爷”,如果有能耐,还能保留荣宠。 没有的话,出了五服,也就那么地了。 丁琬想到这儿,淡淡的说: “娘,我上京后会好好地,能不招惹绝不招惹。至于那雍郡王妃还有耿府,我就当不知道。日后咱们去京城,我会让您风风光光的,站在他们面前。” 耿氏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道: “娘不在意,不用的。咱们只要好好生活,就比啥都强。我现在知足,嫁给你公公之后就知足了。” 她的追求,已经这样,可丁琬的追求,才刚刚开始。 娘俩说了好一会儿话后,香桃才在外面喊着—— “琬儿,过来,我又弄了好多药给你。” 耿氏听了冲她摆摆手,说: “去吧,那丫头是真对你好。该带的都带着,省的那些罗刹鬼觊觎你的酿酒方子,再把你如何。” “好。”丁琬点头,起身出去了。 耿氏翻身冲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回京城吗? 风风光光的站在他们面前? 那又有什么用呢! 恨早就没了,怨也清了。 她现在只想一家平平安安,儿子跟儿媳妇重归于好。 儿子让她不要提,装作不知道。 就看这次上京! 但愿这趟京城,能一个人去,两个人回啊! 丁琬从屋出来,跟着香桃回房。 炕上各种瓶瓶罐罐,看得她眼花缭乱。 “你这……” “我跟你说,这些有治腹泻、头疼、伤风……” 噼里啪啦说一堆。 丁琬看着每个小瓶上贴的标签,不住的点头。 不得不说,她准备的很充分,头疼脑热的药,都准备了。 “……这些,就是毒了。这个能让人痒。这个可以让人舌头长疮。还有这个,这个更厉害,闻一下就可以让人失去理智,胡言乱语。也有可能说的是实话,这个自己判断。还有这个,这个更加厉害……” 香桃不仅做了治病的,还有治人的。 嘴快的,手贱的,腿欠的…… 只要你敢招惹,我就有东西对付你。 “虽然你去京城,是在首领那里住,可这些东西还是要带着。肯定有人给你下帖子,让你过府。到时候能推就推,推不掉的就去。有这么多东西的,肯定没事儿。” “好,我都带着。”丁琬满口答应。 自己的衣服,只有一小个包。但这些瓶瓶罐罐,却得一箱子…… 第644章 出发在即 晚饭是翠环翠玉做的,做完就被马车拉走了。 明儿丁琬骑马走,她们不会,就得先去府城军营那边等着。 不然坐马车,耽误功夫。 周皓倾没有走,就在徐家住着,明儿他跟丁琬一起骑马。 到了府城再分开,由军营的人接手,这样丁家人也能放心。 五个人在东屋炕上用饭。 耿氏说他们明天也走的消息。 丁琬闻言蹙眉,不敢相信的道: “你们也走?为啥啊?” 耿氏夹菜到碗里,说: “刚才你小姑过来了一趟,说着急府城的酒坊。你是不吃饭就走,我们是吃完饭下午走。快的话,晚上到落霞镇,明儿赶路贪点黑就到了。对了,你小姑父送我们。” 丁琬闻言想了下,扭头看着徐致远,说: “你跟奶奶一起回去,记得路上要好好照顾,明白吗?” “知道了,娘。”徐致远满口答应。 晚饭后,大家各自洗漱,早早休息。 丁琬把东西全都准备齐全,只等明儿认亲结束,拿着就走, 翌日认亲,周皓倾在徐家等着,丁琬带着徐致远过去。 耿氏一会儿再去。 因为知道了耿氏的底,丁琬对她比以前还要上心。 来到丁家老宅,二房那边还没到呢。 柳氏看到闺女,冲她招招手,等人来到跟前后,道: “上京路上注意安全。别以为有人护着就成。还是要自己留个心眼,明白不?” “放心吧娘,我知道的。” 柳氏拉着她的手,叹口气说: “这次回来也没来得及跟你多说话,娘可真是……” “娘,干啥呢?”丁琬忙不迭打断她的话,摇摇头说,“等我从京城回来,我去蛟阳县看您跟我爹。” 丁文江听到这话,直接笑着摇头。 很明显,丁琬的信誉不高。 见状,急忙保证着说: “我肯定去。就是我爷、我奶不去,我也得去。” 丁母闻言蹙眉,不高兴的道: “你去就去,别带着我跟你爷,我们不想出门,只想在家歇着。” 上个月一趟府城,已经让老两口够够的了。 她才不要再出去。 丁翠兰在旁笑出声,说: “你就别拿你爷、你奶做借口了。这次回来,我看你去不去哦。” “我肯定去。”丁琬再次保证。 柳氏瞅着闺女的样子,戳了她额头一记,道: “看你要是不去的。” 说话间,婆子进来说二房的人到了。 众人全都整理衣服,不再说笑。 门开,丁文海夫妇,丁现夫妇,还有小玮,五个人全都穿着新衣进屋。 顾芷伊眉眼带娇,典型的娇羞小媳妇。 丁母笑的合不拢嘴,丁翠兰也不住点头。 她年纪虽然没有丁琬大,可做姑姑的觉悟,十分在线。 对这些侄子、侄女,哪一个都疼着,就怕受了委屈。 婆子把蒲团铺好,一对新人挨个磕头、认亲。 从丁母开始,一一回礼,顾芷伊虽然羞的满面通红,但还是端着自己,全程没有失礼。 做了县令夫人的柳氏,看着顾芷伊不住点头。 这样的姑娘,的确是大现高攀。 她跟那些贵妇们打交道,累不说,还拘谨。 但若换做顾芷伊,那肯定是游刃有余。 只不过大现没有那个本事。 还真是好汉无好妻,赖汉娶娇妻啊! 到了丁琬这些平辈,丁琬准备了一副考究的玉镯。 丁珏则是一副上等棋子。 到了徐致远,小家伙也给准备了,是一个纯手工的棋盘。 小伙子笑眯眯的邀功说: “大舅母,这是我禽兽可得,小玮舅舅还有皓倾舅舅,他们就帮了一点忙。” 顾芷伊闻言,双手接过来,说句“有劳”,嘴角上扬。 丁翠兰笑嘻嘻的靠着丁琬的胳膊,说: “就琢磨呢,这二珏给了棋子不给棋盘是为啥。原来是给小外甥留着呢。” 徐致远憨憨地笑着,摆弄手里的衣服。 顾芷伊给他做了一身衣服。 尺寸是她亲自量的,肯定没有问题。 丁琬见认亲结束,起身离开。 丁母急忙拉着她的手,说: “路上注意安全,中秋之前回来知道不?” “奶放心,肯定回来。不过我跟婆婆在府城过节,完事儿回来。” “不管在哪儿,都得给来个信、报平安。” “好,我记下了。”丁琬满口答应。 丁翠兰、丁文海、安辰等人,挨个嘱咐。 丁琬全都点头,没有一丝着急或者不耐烦。 柳氏跟丁文江都没说话,只是把孩子交给小姑子,起身先出去。 丁琬见状,走到丁珏跟前,道: “我上京后,你外甥,小玮,就都交给你了。小考对你来说问题不大,好好发挥,知道吗?” “放心吧,我会的。” “还有,得空就回来这边。虽然二叔、二婶儿都在,但你是长房的孩子,得回来瞅瞅。” “好。”丁珏再次点头。 丁琬转身,看着炕上满眼殷切的祖父、祖母,跪在还没收起的蒲团,磕头。 这不是她第一次去京城,但确实今生如此光明正大的去京城。 老两口瞅着孩子这般,都忙催着赶紧起来。 “二珏,快扶你姐起来。” 丁琬起身后,看着丁文海夫妇再次行礼,说: “二叔、二婶儿,酒坊就拜托您们了。” “一家人,不说外道话。”丁文海摇头。 谭瑶把写好的信交给她,道: “这个给贵妃娘娘,若你有事儿,她不会袖手旁观,” “好,多谢二婶儿。”丁琬接过来,笑着颔首。 见顾芷伊规矩的站在丁现身旁,笑呵呵地说: “我弟弟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 “长姐放心,我会的。” 丁琬冲着大家,再次行礼,然后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丁母擦了擦眼睛,长叹口气。 丁翠兰见状,急忙劝着说: “娘别担心了。琬儿可不是一般的姑娘,她有主意、有魄力,啥事儿都不在话下。” “是啊娘,您仔细身子。”谭瑶也轻声劝说。 在丁家,儿郎如何无所谓,这姑奶奶绝对是上等对待。 丁家女儿不多,丁文海这一辈就丁翠兰自己。 丁珏这辈儿,就丁琬一个。 如果她能争气,生个闺女,那就好了。 想到这儿,谭瑶低头看着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天啥时候能到…… 第645章 上车 丁文江跟柳氏嘱咐了好多,恨不得再跟闺女呆上一会儿。 可人家真的不能再耽搁,只能咬牙分别。 丁琬行礼后匆匆回家,周皓倾已经准备好了,见她过来,把东西全都交给她。 马匹是军营那边送来的,据说上等良驹,明儿中午就能到。 拜别了婆婆跟,又把家托付给香桃,丁琬翻身上马,再次出发。 今年,明显在家呆的时间不长,可能以后再村里呆的也不会太久。 她的忙碌,如今才是刚刚开始。 二人一路疾驰,午时末到了落霞镇。 进镇吃饭,要了两碗面条。 赶路上火没胃口,丁琬拨了一半给周皓倾,实在吃不下去。 “琬姐,你得多吃啊。” 丁琬摇摇头,长叹口气,道: “不行,实在吃不下。我一赶路就没胃口,你别管我。” 丁琬喝着面汤,就蒜头勉强压了半碗面。 吃过饭后,丁琬拿出一个瓷瓶,到出两个小颗粒。 “这是啥啊?” “我也不知道叫啥。”丁琬摇头,分给他一颗,说,“香桃给的。说是京城人讲究多,吃过饭口气不洁,含这个会好。刚才我吃了蒜头,正好试试。” 说着,送嘴里,慢慢含着。 有股清凉,淡淡的,是薄荷。 周皓倾牵马跟她往城外走,等嘴里的东西彻底化净后,说: “嘴里很清爽,很舒服。” 丁琬颔首,附和着道: “是挺管用的。我已经闻不到蒜头的味道了。” “是啊,香桃姑娘果然厉害。” 说话间出城门,二人翻身上马,再次赶路。 当天晚上,来到了黎阳县的驿站。 这样丑时出发,卯正就能到府城。 原本是说平阳县等她,可丁琬觉得让人家从府城过来再回去,比较麻烦。 不如她这边过去,还能节省时间。 泡过脚,丁琬把门窗都挂好,然后脱下褥裤,看着自己的大腿内侧。 全都红了,火辣辣的。 拿出香桃准备好的药膏抹上。 起初很凉,很不舒服。 可过了那个劲儿,就好多了。 均匀抹好后,也没再穿,直接盖被歇息了。 颠簸了一大天,真的是累坏了。 沾枕头就着。 感觉没睡多久,就听到有人敲门。 丁琬睁开眼,听到周皓倾的声儿后,说: “知道了,马上起。” 说完,掀开被子,腿那里已经消肿了。 穿戴整齐,确认没有漏下的东西,出去开门。 也没洗脸啥的,翻身上马,继续赶路。 终于卯正进了府城,二人在路边吃东西。 刚蒸好的包子,本来人店家要吃,没想到开门就来生意。 两笼包子,两碗粥。 丁琬喝了粥,吃一个包子。 周皓倾见状,担忧的道: “琬姐,多吃点儿,这赶路需要体力。” 丁琬摇摇头,打个哈欠,说: “甭管我。一会儿去了城郊有马车,我睡一觉就好了。” 周皓倾心知说不过她,就此作罢。 吃过早饭,丁琬不让他送,不过小伙子担忧她,执意要送。 二人出城没多久,就看到了队伍。 丁琬跟周皓倾告别,策马上前。 等来到跟前,看到接她的人,蹙眉道: “徐宏英?咋是你呢?” 红鹰闻言撇嘴,有些无奈的问: “咋就不是我呢?” 当他想来啊! 丁琬也没解释,翻身下马,把东西交给翠环,道: “这一路劳烦了。如何赶路听你们的,我只管歇着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钻进了马车。 马车很宽、很大,特别豪华。 扫了一圈急忙下来,不敢相信的看着红鹰,问: “我坐这个?” “……啊。”红鹰点头,意外的道,“咋,你不乐意?” “不是不乐意,是这也太好了吧。”丁琬急忙表达自己的惶恐。 她就一个平头老百姓,那辆马车明显是正三品的配备。 就算她有御赐金匾额,也没有那么高的身份,坐这个马车啊! 红鹰嘴角狠抽,淡淡的道: “你就坐吧。一共就两辆,你两个婢女一个,你一个。” “我自己?” “哎哟别耽误功夫了。咱们就二十天的赶路时间。六月初八万寿节,你六月初就得到,宫里等你验酒呢。” 丁琬被呛的没招,点点头应了。 钻进马车,索性也没客气,直接躺在了软垫上。 别说,是真舒服。 马车走起来,晃晃悠悠,就像夏天去山里坐吊床一般。 算起来已经很久没坐过吊床了。 没嫁人的时候,总跟徐二年他们去后山,她自己有一个专属的小吊床。 那个时候她躺着,徐二年在旁边守着。 她教他背诗,他给她采野果。 那个时候,可是要多悠哉有多悠哉,特别舒服。 再看现在…… 丁琬晃晃悠悠中,睡着了。 睡梦中,还是曾经的那些画面。 只不过这一次,碎片很丰满,全都看的清清楚楚。 周氏跟一个男人在床上滚,被徐致远看到。 然后周氏狠厉,拿起棍子打孩子,无意间打中后脑,赵才导致了徐致远死亡。 梦里的丁琬,犹如旁观者一般,不管她怎么喊,怎么阻拦,都于事无补。 接着,画面一转,到了小姑姑丁翠兰这边。 小姑姑在妓院的柴房,不闻不问,没人搭理。 可偏偏有个伤者闯进去,肩头是血。 丁家人善良。 即便小姑姑自身难保,也从身上襦裙扯块料子,给他包扎伤口。 更滑稽的是,那人怀里有药,也不知道具体是啥,反正小姑姑全都给为了。 接着,就好了。 果然是梦,没有任何概念。 可偏偏丁琬知道是梦,但却睁不开眼。 等看清人后,丁琬心里“咯噔”一记。 竟然,竟然是小姑父安辰?! 伤好的安辰承诺小姑姑会给她赎身。 丁翠兰也把他当成救命稻草,不停嘱咐,让他快些。 安辰前脚走,然后画面就转到了周氏。 周氏给老鸨银钱,让她逼迫丁翠兰接客。 就在丁翠兰满心等着安辰赎身的时候,老鸨让她接客了。 那人满脸横肉,硕大的身形,跟丁翠兰明显两个极端。 不对,等等。 怡红珑翠阁? 这不是京城的妓院吗? 画面再转,丁翠兰被强迫、上吊自杀。 又是……又是这个结局。 “不,不——” “醒了?” 第646章 如此无赖 沉稳的声音的传来,让丁琬哆嗦了一下。 “猛”地坐起身子,接着身边传来—— “你不能起太猛,难道忘了?头晕没?”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声音。 丁琬深吸口气,把身边的人推开,往旁边挪了挪。 的确,脑子有些晕,可好过跟他靠近。 本来意志就不坚定,如今一起上京,她真的有些担心了。 满脸愁容,加之微弱的叹息,让徐永涵眉头紧锁。 对于她的刻意疏离,早已料到,但心里却十分不舒服。 “是不是难受了?” “没事儿。”丁琬摇头。 她起猛了会难受,这事儿只有他知道。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前后加起十八年,她虽然没有好,但却已经习惯、克服了。 “刚才做噩梦了吗?梦到咱小姑了?” 丁琬秀眉微蹙,扭头看着他,道: “徐将军,那是小妇人的小姑,跟您没关系。” 徐永涵无奈,坐在她的对面,靠着车厢,说: “琬儿,此去京城二十日,我不相信捂不热你。你可以生气、可以恼,但你我是夫妻,这个永远不变。” 丁琬上扬嘴角,讥笑的看着他。 “永远不变?徐永涵,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不变的。” “我就是不变!”徐永涵坚持,“当初我走之前对你说的话,我全都记得,也在一一实现。” 实现? “人在失意时许的承诺,会在得意时忘得一干二净。就好比你现在,对我承诺的时候,你是徐二年。如今你一跃成为正三品将军,就是徐永涵了。” 又来了,又来了! 徐永涵咬牙,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道: “我说过很多次,那些都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 “那我再问你,如果当日我相信了'殉葬',跟周子旭离开,你还会如此对我?” “你不会!” “我为何不会?你别忘了,当时我刚上过吊,惊魂未定,体验过死是什么感觉!” 徐永涵抿唇,眉头紧锁。 “呵呵……” 丁琬冷笑,扭头看向一旁。 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他就坚信她不能相信,可偏偏前世她就信了。 她有错,难道他没有吗? 不过赎罪,跟他没关系,那是她的债。 一切缘由都是周氏对她的恨,与旁人没有关系。 想着梦里徐致远,还有小姑姑,她心如刀割。 这样的梦,她曾在去送酒的路上,梦到过一次。 但那个时候的梦,明显不如刚才的全面。 而且,孩子的死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挨打、虐待、不给医治。 周氏为人母,虎毒不食子,她真的太可恶了。 还有就是小姑姑。 安辰都要拿钱给她赎身了,可就晚了一天,什么都完了。 前世她造的孽那么多,老天爷是怎么让她重活的呢? 眼前多出块帕子,丁琬惊了一下,随后就听到—— “擦擦吧,我又没怎么样你,哭什么呢?” 话落,丁琬用手背揩了下脸颊,竟然湿乎乎的。 什么时候哭的她不知道,可在他面前哭,她真的太丢人了。 看着帕子有些眼熟,接过来仔细瞧,长叹口气。 就说她帕子怎么老是不够用,无语了。 擦了擦眼睛,捏在手里,略有些哑嗓子的说: “徐永涵,咱们再说啥都是于事无补。我现在不求旁的,只想平平安安到达京城。” “可以!”徐永涵点头,退而且其次的说,“沿途你听我安排,我不动你、不碰你,咱们就按平常相处,可好?” “平常相处?如何相处?”丁琬反问。 徐永涵微眯着眼睛,片刻后道: “就按照陌生人来相处,一点一点熟悉。当然,你可以不给我这个机会,都随便你。但我对你绝对保持礼数,不乱来,如何?” 这样啊! 丁琬淡淡的点头,算是同意了。 他只要保持礼数不乱来,她不理他,平淡到京城,就可以了。 想到这儿,她也开口说了自己的要求: “既如此,那我去后面的马车坐。这马车是你的,我就不跟你争了。还有,若非必要,你我不得提以前在村里的事儿。车队人多嘴杂,我怕出事儿。” “好,我答应你不提过去。”徐永涵再次点头,“但马车你坐着吧。沿途很累,你坐的舒服一些,我也不用心疼。” “刚才讲过了,你不许说那些乱糟糟的话。” “我没说,而且刚才你也没讲。”徐永涵强调。 如此无赖,简直可恶。 丁琬有些恼,起身欲下车,可偏偏事宜愿为。 马车不知压了个什么,骤然颠簸。 丁琬本能的后退两步,直接坐在了徐永涵的怀里。 “唔——” 闷哼的声音传来,丁琬脸儿都热了。 虽然经验不多,可好歹经历一次,也就知道她刚刚坐到了哪里。 马车继续“吱哟……吱哟……”的向前,车里两个人就那么维持原状。 丁琬是懵了,徐永涵是傻了。 乐傻了,怎么也想不到小媳妇投怀送抱,竟然是这个情况下。 丁琬缓过神,急忙坐到一旁。 徐永涵也知她现在窘迫,面无表情的出声道: “你歇着,我去骑马。沿途上京,你都坐马车,我骑马。” 说完,不等她的反应,直接出去了。 马车全程都没有停,等丁琬回过神时,马车已经走出好远。 想想刚才发生的一切,丁琬双手捂脸,懊恼自己的不争气。 拖泥带水,当断不断。 以前她不屑的词语,如今竟然,发挥的淋漓尽致。 愁人啊! 重新躺下,可却一点都谁不着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马车再次停下,就听到外面乱糟糟的。 翠玉、翠珠来到马车前,说: “夫人,休息了,奴婢带您去方便。” 丁琬起身钻出了马车。 日落黄昏,再看大家此刻身处树林。 士兵们有的埋锅做饭,有的搭建帐篷,看样子是打算露宿树林。 呃…… 啥情况,不是该找驿站投宿吗? 红鹰走过来,抱拳拱手,道: “军营有规定,超过二十人行军,就不可入城、不可扰民。徐娘子,这一路辛苦了。” 艾玛,还有这规定呢? 丁琬惊讶,但却不能不照做。 点点头,“嗯”了一声,道: “好,我入乡随俗。” 第647章 到底在恼什么呢? 心知军营规矩大。 就算再不愿意,也不能搞特殊。 冲红鹰微微福身,转头离开。 红鹰等她走后,几步来到徐永涵跟前,不解的道: “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咱们进城住驿站不好?非得在这风餐露宿?” “你有意见?” “我没有。”红鹰摇头,瞅着身后的那些兵,说,“我这不是怕他们有啥意见嘛。” 听着如此冠冕堂皇的话,徐永涵翻个白眼,嗤笑道: “你好意思跟老子说这个?这帮兵可比你能吃苦,就说你不想罢了。” “我……我不想有啥用。这三个月,我不都得跟着你混?” “那是你欠老子的!” “是是是,我欠你,我欠你。”红鹰急忙符合,就怕他恼火,再让他回军营做伙头兵。 这小子不是没做过,睚眦必报,缺德的很。 见他要走,红鹰急忙又开口道: “哎,你这么做,就不怕时候她知情了,跟你翻脸吗?” 徐永涵脚步顿了一下,随后继续往前走。 徐永涵身边的参将孙毅过来,笑呵呵的说: “宏爷,将军让小的转告您一句话。” “讲!” “将军说:全军上下没人会提,除非你自己管不住嘴。如果管不住,就找树皮蹭蹭,免得犯错。” 话落,徐宏英扬起巴掌就要打。 孙毅急忙用手挡着,慌张的提醒说: “我是传话的,我是传话的。” 红鹰见状,也不好再打,只能慢慢的收回手。 孙毅躲过一劫,急忙道谢。 扭头看到丁琬主仆三人回来,快步走过去,抱拳拱手,说: “徐娘子好,在下是将军身边的参将,叫孙毅。” “孙参将好。” “不敢当,不敢当。”孙毅侧身不受礼,“是这样的徐娘子,咱们未来这段时间,都会走官道然后歇在郊外。您有什么需要,就直接跟我提,我会安排好的。” “行,我知道了,多谢孙参将。” 丁琬说完,转身欲上车—— “徐娘子,那山后有一汪泉,您若是渴了、洗手,就直接过去。这一片都是咱们的人在警戒,不会有事儿。” 丁琬闻言点头,看着翠珠,说: “你把车上的水袋,还有你们的都拿上,我跟翠玉先过去。” “是,夫人。”翠珠屈膝行礼,上车拿东西。 丁琬一天没洗漱,这会儿是真的不舒服了。 捏着从徐永涵那边拿回的帕子,按照孙毅的方向走过去。 路过做饭的锅灶,闻着葱花爆锅的香气,顿时让她的五脏庙全都苏醒。 午饭因为有心事、没胃口,就没动。 这一整天下来,全靠晨起的粥跟一个包子撑着。 看着伙头兵往锅里下的松鸡,丁琬急忙去到一旁,拽了两颗姜不辣出来。 拿过去给另一个伙头兵,说: “放里一些,去腥的。” 那兵闻言接过来,看着满是泥土的姜不辣,道: “洗完就扔锅里?” “切片。” “好。” 翻锅的伙头兵闻言,挠挠头,道: “大师傅说去腥用生姜,这个成吗?” 丁琬听了,权当没听到。 二人走出一定距离,翠玉也不禁问着: “夫人,那姜不辣去腥应该不如生姜吧。” “这地方哪有?”丁琬摇头,轻叹口气道,“有个姜不辣已经算不错了。” 看那伙头兵做饭,应该是做过的。 但具体做到什么程度,那就不清楚了。 出门在外,很多讲究的东西就不必较真儿。 更何况,有的吃就不错了,难道还让人家给单独开小灶? 一路走来,的确如孙毅若说,到处都是兵。 她倒是走的安心,不必怕窜出毒蛇啥的。 很快,就听到“哗……哗……”的流水声。 等再看时,徐永涵正带人打水呢。 将军带人打水? 她咋就那么不相信呢! 一个兵眼尖看到她,急忙打招呼的说: “徐娘子,打水啊。” 丁琬点点头,算是回答。 徐永涵一边用舀子舀,一边说: “你不用亲自过来,这边打水过去,会有人专门灌水袋。” 嘁,真是能装! 丁琬没吱声,往下走了走,在下游那里掏出帕子洗脸。 那帕子,正是徐永涵给她擦脸的。 几个兵拎桶离开,徐永涵冲翠玉说: “跟着一起过去吧。你们的水袋都灌了,把这舀子给伙头兵送去。” 说着,就把手里的水舀子递给了她。 丁琬洗脸呢,想要反驳,可其他兵都在,她不好驳面,只能装作没听到。 翠玉见她没说话,接过舀子,屈膝行礼,转身离开。 徐永涵等人走后,冲暗处的红鹰使了个眼色,然后席地而坐。 丁琬知道他没走,可也不想跟他说话,只能继续洗脸。 “那次战役后,我有幸带着太子逃命。那个时候,到处都是烧焦腐肉味儿。太子说恶心的想喝水,可却一个水源都没有。” 徐永涵淡淡的说,仿佛跟好友闲话家常。 只可惜这个好友…… 丁琬擦了擦脸,把帕子拧干,起身走了。 徐永涵还说完呢,见她离开,哑然失笑。 红鹰等人走远,这才露面来到跟前。 “我就不明白了,你这是干啥?那是你媳妇儿,不听话就睡了。睡一次不行那就睡两次,再不行……我,我不说了。” 红鹰忙不迭用手捂嘴,不停地摇头。 徐永涵翻个白眼,气呼呼的道: “那是我亲媳妇儿,我捧手心里护着、疼着的。要不是你们乱来,老子用得着这么费事儿?” “可她到底在恼什么啊!”红鹰不解,“要说你改名,那是主子赐的。要说你诈死不回家,那也是主子让的。你没解释?” 徐永涵懒得跟他掰扯。 起身回营地,瞅着不远处的马车,眉头紧锁。 是啊,到底在恼什么呢? 以前强调的事情,他解释了。 可最近她总强调她要跟周子旭走了咋办! 没有发生的事儿,强调它做啥呢? 这丫头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站在原地,双手背后,脑子里不停琢磨她的变化。 从最开始王五那次到如今。 她怨、她怪,都没问题。 解释清楚,就该好了。 可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 明明他们的感情…… “将军,饭菜好了,徐娘子的让她丫鬟给端过去吗?” “交给我,我去。” “将军,您……” “有异议?” “没,没有。”伙头兵急忙摇头。 那一双眼睛瞪得,他怕! 第648章 化整为零 徐永涵端着饭菜朝马车旁走。 孙毅几步来到跟前,伏在他耳畔低语。 徐永涵想了一下点点头,同意了。 很快,孙毅从营帐里搬来一张桌子,放在马车不远的地方。 徐永涵把饭菜放下,孙毅又去添了些。 “头儿,您委屈一下,等明儿让伙头兵多弄几个菜,就不寒酸了。” 徐永涵闻言摇头,淡淡的道: “她不挑吃喝,这样就好,不必给伙头兵添麻烦。” “……啊,好,好。” 孙毅满口答应,转身走去马车跟前。 冲着里面,微微拱手,说: “徐娘子开饭了。” 下来的是翠珠,蹦下马车,微微福身道: “多谢孙参将告知。奴婢去打饭给我们夫人。” “不用。”孙毅摇头,指着不远处的桌子道,“我们将军说第一顿饭,要请徐娘子一起用。” 翠玉闻言,也从车里出来,说: “这恐怕不合规矩吧孙参将。男女七岁不同席,更何况我们夫人……” 话没说完,孙毅抱拳拱手,道: “这位姑娘,在军营没有那么多讲究。而且我们将军正人君子,就只是想跟徐娘子吃顿饭,聊表歉意。这一路上京二十天,每天都是风餐露宿,我们糙汉子能习惯,你们女儿家终究不习惯。所以将军先致歉,也方便日后行程。” 这是什么歪理?翠玉有些恼! 既然知道她们不能习惯,就别弄这么多人呗。 不过是上京而已,居然整了一队人马。 进不去县里、府城,住不得驿站,如今致歉就管用了? 深吸口气,刚要开口—— “就这一次,对吗?” 丁琬的声音传来,让孙毅微微一愣。 急忙抱拳拱手,道: “徐娘子好。” 丁琬下车,看了眼一旁的桌子,道: “徐将军真不必这么客气。劳动你们陪着上京,小妇人已经不好意思。致歉就不用了,但这顿饭小妇人赴宴。多谢将军!” 徐永涵起身,客气的比划个“请”的手势,等她入席。 丁琬扭头看着翠玉他们俩,道: “你们也去吃饭吧。吃完过来伺候,我想四处走走。” “是。”二人屈膝行礼,转身离开。 孙毅瞅着丁琬的背影,挠挠后脑勺,一脸迷茫。 将军说夫人在跟他闹别扭,可如今看,根本不是。 夫人不是再闹别扭,而是想要和离吧。 瞅瞅这拒人之千里之外的架势,明显是不想有牵扯。 啥情况呢? 丁琬来到桌前,微微福身。 徐永涵抱拳拱手,二人规矩得体。 撩袍坐下,丁琬随后坐在他的面前。 桌上的东西很简单,两碗高粱米饭,一盆炖松鸡。 五月的黄昏,林子里很凉爽,十分舒服。 丁琬没有客气,拿起筷子夹菜入碗,低头吃饭。 她饿了,饿得眼睛发蓝。 徐永涵见她这般,轻声的说: “我从狼窟出来后的第一顿,就是这炖松鸡。不过他们做的不好吃,还是喜欢那年后山烤的松鸡。” 丁琬闻言顿了一下,淡淡的道: “说过了,不要说提以前。” “我没提啊,说的是我那二年的经历。” 丁琬抬头,凝视着他。 见他一脸坦然,咽下嘴里的东西,说: “刚才你提到的那只松鸡,是是我及笄那年的第二天,你在后山烤给我吃的。你难道没提以前吗?” 徐永涵轻笑,低头吃饭。 丁琬蹙眉,随后明白了他的笑意。 见他那么得意,丁琬有些不快。 赌气扒拉两口饭后,道: “以前的种种,我记着不代表忘不掉。徐永涵,没有人会原地等待,更没有人会对一个不贞的人,既往不咎。这顿饭多谢,小妇人还是习惯回车上吃,告辞。” 说着,往碗里夹了几块肉,起身头也不回走了。 徐永涵对她的生气,有些莫名其妙。 刚才的那番话,更是满头雾水。 什么是“不贞的人”,他吗? 见她决绝的背影,徐永涵终于察觉到了问题症结。 这丫头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丁琬回到马车,把碗放下。 内心一点都不平静,又可以说是翻江倒海。 本来挺饿的,如今倒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索性躺在车里,丁琬直接躺尸。 明明早就下定决心,可偏偏这么摇摆不定,到底要闹哪样? 她一直觉得自己很擅长处理感情的事儿。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可偏偏徐永涵这个,她狠不下心。 车外传来脚步,接着就听道—— “你们夫人回车上了。看看她吃好没?吃好了把碗送过去,那边要刷。” “是,徐将军。” 翠玉屈膝应下,然后钻进了马车。 见那饭根本没动,凑到跟前,说: “夫人,您不吃了吗?” “没胃口。”丁琬摇头。 翠玉见状,劝说着道: “您不吃可不行啊。这中午您就没动,晚上若是再不吃……” “里面的丫鬟,你出来。” 翠玉话被徐永涵打断,有些不悦。 可偏偏他是将军,她不敢违背。 就算她是丁琬的下人,她也得照做。 不然,丢的是丁琬的脸面。 从车里出来,屈膝行礼,说: “徐将军。” “你去那边一趟,孙参将给你们夫人熬了粥,你去取。” 翠玉不疑有他,应了声“是”,出去了。 很快,徐永涵钻进马车,还没等碰丁琬呢,就听到—— “怎么,堂堂正三品的虎威将军,竟是说话出尔反尔不算数的小人?” 徐永涵坐在一旁,拿起碗,唏哩呼噜的开始吃。 丁琬闻声抬头,顿时红了脸。 “你……” 没等说完,人家把饭解决了。 “军营粮食来之不易,不能剩饭碗。” “谁要剩饭碗了,我一会儿再吃。” 看着倔强的姑娘,徐永涵蓦地起身上前。 丁琬无奈,只能后退,直到避无可避。 见他还在往前来,清冷提醒道: “徐将军,容小妇人提醒你一句,我是寡妇,你是将军。你堂堂将军在我的马车上,让人好说不好听。” 徐永涵邪魅的上扬嘴角,幽幽的说: “放心,没有外人,不会有人说闲话。” “我身边的两个婢女是人,不是喘气儿的。”丁琬提醒。 扭头看向一旁,实在受不了他的痞态。 徐永涵伸手,迫使她看着自己,郑重的道: “为不引人瞩目,我决定化整为零。接下来的日子,由我亲自带你上京。” “你说什么?!” 第649章难道你想露宿郊外?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儿,徐永涵再次重复: “我说,为了不引人瞩目,我已经化整为零,日后上京的路,只有你我。” “你——你怎能这么做?” 丁琬咬着一嘴银牙,难以置信。 这还是她认识的徐永涵吗? 还是那个憨厚、踏实的徐二年吗? “猛”地伸手,把人推开,端坐在椅子上,道: “这几年在军营,你旁的本事没看到,倒是把兵痞的劲儿,淋漓尽致。你这算什么,以公谋私吗?堂堂虎威将军擅离职守,你就不怕军法吗?” “我是奉命行事,何来军法一说?” “奉命?”丁琬冷笑,揶揄的看着他道,“我一个寡妇,还能劳动您虎威大将军?徐永涵,我是村妇,但不无知。” 徐永涵深吸口气,把空碗拿出马车,随后又道: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就是奉命行事。丁琬,我徐永涵的为人,你还怀疑吗?如果没有,我宁可不说,也不会骗你。” “你骗我的次数还少吗?”丁琬再次质问。 很快,听到外面红鹰的声音—— “准备好了。” 徐永涵起身,拿着匣子跟包袱,率先下车。 丁琬不知道准备什么,可他把自己的东西拿走,那可不成。 跟着下车,还没等开口呢,就被他这个扣在怀里,然后钻出了林子。 因为身高缘故,她是被他整个提溜起来的。 不能反抗、没法说话,她在他面前,弱的犹如孩童。 等她被塞进翠玉、翠珠的马车后,马车走了。 丁琬挣脱开他的大掌,还没等喊呢,马车提速,她直直的倒在了徐永涵的怀里。 大军没动,只有他们的马车。 至于她的两个婢女,也没有走,还在那边呢。 这是要做啥?丁琬不安了。 双手攥拳,重新做好后,问: “你到底要干啥?你就这么带我走,合适吗?” “……” 徐永涵没吱声,闭上眼睛,老神在在。 丁琬急了,气呼呼的想要跳车。 可刚起身就被他一把扣住了胳膊—— “不管我是徐永涵还是徐二年,你是我媳妇儿这事,一辈子都改不了。丈夫是天,老实坐着。” 丁琬“猛”地被拽坐下,恨得咬牙切齿。 打又打不过,骂又不是她的风格,想跳车还不成。 看着不远处的药匣子,计上心头。 伸手欲拿,不想却被人家捷足先登。 “你——” “杜鹃是我拜托她过去,她的习惯我岂会不知?” “哟,你倒是很了解。”丁琬没好气的轻斥。 殊不知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酸。 徐永涵上扬嘴角,把匣子放在身边,道: “你踏实了跟我上京,如果不想连累大部队的话。” 不想连累?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不对,你就是有,你刚才那话到底什么意思?” “……” 不管丁琬说什么,徐永涵都不吱声了。 闭着眼睛假寐,不知道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天色越来越暗,车里也越来越黑。 终于,马车停下,红鹰的声音传来—— “到了。” 徐永涵起身,拎着匣子下去。 丁琬对于他的谨慎,无语至极。 拿着小布包,也跟着出来。 抬头一看,已经是戌时末了。 眼前是一处农家院,就在村头,感觉像是后盖的房子。 徐永涵推门进院,红鹰见丁琬没动,轻声的说: “进去吧。难道你想露宿郊外?” 丁琬轻叹口气,迈步跟上,说: “我是有屋瓦遮挡,我那两个丫鬟呢?” “放心,他们也有的。” 丁琬听出话里的玄机,几步走到跟前,问: “你们是不是有啥安排?有的话就不用护送我啊,我可以带人去京城的。” 红鹰刚要说话,看到门口站着的徐永涵,不再吱声。 丁琬明白问是问不出来了,气的走进屋里,好故意撞了下徐永涵。 典型的小孩儿心性,徐永涵自然也不会理会。 等人进屋后,他走到红鹰跟前,把匣子塞给他,道: “放车里。” 红鹰瞅着杜鹃的专属匣子,蹙眉说: “他们能来吗?” “你觉得呢?” “那什么时候能来?”红鹰追问,“我跟你说,来二十个咱俩应付绰绰有余,可有那么一个,咱俩可白扯。” 徐永涵明白的点头,道: “放心,我调了人手。” 说完,去柴垛抱柴,进屋生火。 屋子很久没有人住了,一烧火全都是烟。 丁琬被呛得咳嗽,来到外屋地,道: “你去燎烟囱,我来烧。” 徐永涵没说话,抱着柴禾出去了。 红鹰从外面进来,手里不知道哪儿整的鸡蛋跟小米。 “你熬些粥,饿了吧。” 丁琬还真不觉得饿。 摇摇头,一边看火一边说: “跟他赶路,我怎么可能会饿。” 气都气饱了! 红鹰走到跟前,把东西放下后,道: “丁琬,咱见了几次,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到底在别扭啥。你不是那种得理不让人的主儿,他有苦衷,我不相信你不能理解。” 前线缺酒,她二话不说,有多少给多少。 那么深明大义的人,不可能无理取闹。 丁琬抬头看他,轻笑着摇摇头。 不想多说,也不想跟他说。 屋子里安静下来,渐渐烟也散了。 红鹰见她不说话,轻声道: “不管怎样,这一路上京还有好些天,就算再不原谅他,也别闹脾气,自己单独走。” “知道了。”丁琬点头答应。 徐永涵从外面进来,红鹰转身出去了。 丁琬瞅着灶膛的火,抱着膝盖,道: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有句话是对的,你不想说会不说,但不会骗我。这一路我会配合,但你要保证,翠玉、翠珠他们俩,没事儿。” 徐永涵上扬嘴角,拿起一颗扔进灶膛里,问: “还记不记得烧鸟蛋?” “我跟你说的话,你听见没。他们俩必须没事儿。” “他们能有啥事儿?有事的我已经带出来了,大部队跟他们,都很安全!” 丁琬一听这话,不吱声了。 果然,她是有问题的那一个。 可具体是什么,她不清楚。 这一天下来,从补觉到噩梦,再到此刻,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第650章 我根本不在乎 丁琬觉得从她知道上京开始,就有一个阴谋在等着她。 看着身旁认真烧鸡蛋的徐永涵,或许老早他就知道自己上京,而他也会跟着。 那到底是谁要动她呢? 脑子里琢磨好久,她也想不出到底是谁。 直到眼前多了个剥好皮鸡蛋,让她回过了神。 说了句“多谢”接过,却没有动。 徐永涵见她这般疏离,心中难免苦涩。 曾几何时,他们之间居然需要说“多谢”? 丁琬吹吹鸡蛋,小小咬了一口。 “好吃吗?” “嗯,挺好的。”丁琬颔首。 徐永涵把另一个烧好的,边吹边剥皮。 “我这一个就够了,那个你吃吧。” “我晚上吃的饱,你不用管我。吃晚饭早些休息,屋里的炕,都烧好了。” 丁琬“嗯”了一声,直接起身。 既然一会儿就要睡,那她还是进屋吃的好。 吃完洗漱,也就歇息了。 她不想跟徐永涵单独在一起,那样会让她坚定的心动摇。 坐在炕沿儿,脑子里不停琢磨会是谁要对她动手。 可思来想去,她也没想明白。 重生以来,能被称之为“得罪”的,也就是酒坊。 朗月明坤吗?还是一叶知秋? 能让黑鹰、红鹰一起保护,对方来头铁定不小。 指定不是宫里的。 毕竟她帮了太子好几次,于情于理,他都不会做。 他的为人,也不会容许那么做。 一个鸡蛋吃下,眼前多了碗温水。 丁琬抬头看着徐永涵,接过来,喝了。 “多……” “别再谢了。”徐永涵出声打断她后面的字,说,“如果你一直这样客气,我又怎么把你捂热?” 丁琬轻笑摇摇头,悠悠的说: “就是我不跟你客气,你也捂不热。” “你怎知捂不热?” “罢了,不说这个。”丁琬把空碗放在一旁,道,“我想知道是谁要对我动手。我是当事人,总得搞清楚吧。” 徐永涵把碗拿走,没有回答。 就在丁琬打算放弃的时候,他又进来了。 手里还端了一盆水,放在她跟前,说: “烫烫脚吧。” 丁琬没有矫情,直接脱掉鞋袜。 二人最亲密的事儿都做过,这又算得了什么? 水温有些热,丁琬下脚的时候有些躲。 徐永涵蹲下身子,一点一点往她脚上撩水。 丁琬就那么受着,没有躲,面无表情。 等徐永涵用布巾给她擦干脚后,丁琬盘腿坐在炕上,道: “你还没回答我呢。” “放被吧,你睡炕头、我睡炕梢,一会儿我告诉你。” 说完,端水盆就出去了,都不给丁琬拒绝的机会。 起身走到炕屏,打开后里面是被子。 应该很久都没有人住了,里面一股子霉味。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把被子拿出来,放在炕上。 火炕的热度上来,烘一烘就没那么潮了。 徐永涵这次出去后,就没那么快进屋。 丁琬也不着急,反正他得回来。 他既然说要睡这,就不是一时兴起。 被子、褥子,铺了一炕,她也把窗户打开。 被褥的霉味实在太大。 等了一会儿,徐永涵也没有进屋。 周遭安静,丁琬有些困了。 一整天的折腾,就算马车很奢华,也不如火炕来的舒坦。 关上窗户,合衣躺下,闭目养神。 迷迷糊糊间,听到了脚步声。 丁琬强打着精神坐起来,道: “忙完了?能说了吗?” 徐永涵瞅着炕上的摆设,无奈的叹口气。 两床被子叠好、摞在一起,褥子又离得那么远,这是要彻底拉开距离啊! “你也别叹气。我现在是寡妇,总得顾念你虎威大将军的名声吧。” “你该知道我根本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啊!”丁琬淡淡的说,把枕头抱在怀里,又道,“你赶紧讲吧,讲完我睡觉,明儿还得赶路呢。” 徐永涵拗不过她,拖鞋上炕,坐在她的对面。 “猛”地出掌,掌风把蜡烛打灭。 屋子黑下来,等熟悉黑暗后,还是能看到彼此,只不过看不清脸儿。 “接‘杀你’任务的,是南疆的一个神秘杀手组织。最近两年才窜起,行事乖张,没有原则。鹰巢派人追查半年,但却于事无补。只要他们接手,一次失败就第二次派人,第三次派人,直到任务成功为止。” 丁琬听到这话,后背发凉。 咽了下口水,有些紧张的道: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年前。”徐永涵回答,“那日你在县里看到夜莺,她就是告诉我这事儿的。而且那个时候,鹰首已经带人,挡了两拨。” 丁琬抿唇蹙眉,难以置信的呢喃: “我……我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啊!” “你自然是不知道,因为主子那边下令,全力护你。”徐永涵沉稳的说。 丁琬有些害怕了。 她没经历过这些东西,而且小姑父就是江湖一个组织的首领,他…… “那我小姑父知道吗?” “碧海罗刹阁,早就不属于江湖,月影楼行事又一向隐秘,他不可能知晓!”徐永涵摇头。 月影楼? 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它跟月阁……有关系吗?” “没关系。”徐永涵再次摇头。 对于她知晓“月阁”这个名字并不惊讶,毕竟小姑父就是江湖人,平日跟她提一提,也是有的。 想了下,往前凑凑,直接坐在被子上,道: “琬儿,这次对你动手的,应该不是大周朝境内的酒坊的当家。” “啊?你这话是啥意思?” 徐永涵下了被子,坐在她的面前。 利用她此刻惊讶着急,拉近了彼此距离。 “你该知道,大周朝一直都没有烈酒。就算我朝地大物博,所酿的酒,都是酱香浓郁并不烈。战场上用的,一直都是从临朝买,可自打虎威山战役再次挑起,临朝都没有卖酒。” “而因为你的缘故,驻北军伤病治愈的人数比以前要多得多。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大获全胜。事后敌军、临朝几国难免就会查。而你的菀茗韶华并不是隐秘,他们自然也就查到了。” “所以这次我上京,才会让你亲自护送?” “对。”徐永涵没有隐瞒,“还有一个原因是我要去京城述职,所以顺道护你。” 第651章 避嫌 丁琬没有说话,靠着炕柜好一会儿,才道: “照你这么说的话,北芪有可能,西洛有可能,朝丽有可能,南越更有可能。” 见他点头,丁琬不解的又道: “既然这几个地方都有可能,那为何不是他们自己人出面暗杀,而是选择大周朝的杀手组织?” 徐永涵闻言,伸手把人拽到跟前,摸了摸她的发顶,解释: “找大周朝的杀手组织,这属于江湖恩怨。可若是他们几朝动手,那就是两朝交恶,意义不同。” 丁琬脑子一片乱,被事实砸的有些招架不住,自然也就没在意他的举动。 大部队带她出城,肯定有人盯着。 他们单独行动,也有人盯着。 他说了,他去京城述职。 按照大周朝的规矩,述职的将军会带一支自己的亲卫,这样到了新的军营,也好开展事务。 那些人带着翠玉、翠珠上京,总比跟她一起要安全。 至于他们,沿途不知道要怎么“过关”了。 耳畔传来强有力的心跳,终于让她察觉二人距离太近了。 “猛”地把人推开,自嫌的道: “你说过会规矩,你这是在做什么?” 徐永涵无辜摊手,一点都不为所动的说: “我没做啥。” “没做啥?你睁眼说瞎话呢?” “我……我就是情不自禁。”徐永涵耸肩,大方的承认。 “你……” “琬儿,这话我说了太多遍,我自己说的舌头都起茧子了。” “啥话?” “你是我媳妇儿!我想你、念你那么多年,我抱抱怎么了?” “你……无耻!”丁琬从牙缝中挤出最后两个字。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人怎么可以这样。 说好了的,可偏偏他耍流氓竟然可以理直气壮。 本就糟心,如今还得应付无赖,真是让她心累的慌。 不想跟他纠缠,转头躺下,翻个身,背对他,道: “不管你如何想念,如今你是徐永涵,不是徐二年。你就算费尽心思找回身份,与我而言也没有用。” “真没用吗?”徐永涵平静问着。 丁琬清冷的“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不吱声了。 黑暗中,徐永涵上扬嘴角,心情无比畅快。 这个傻丫头啊,就这点定力还跟他划清界限? 殊不知打小一起长大,她什么性格,他能不知? 如果她真的决定,刚才就不会回答他。 丁琬这丫头,饱读诗书,原则、底线最清楚。 她若是不想回应,就如当初的程豹、军营的卫廖,她理都不理。 得意的徐永涵,脱下外袍,搭在她的身上。 刚搭上,丁琬就甩开了。 小性子的样儿,再次让徐永涵高兴。 搭上,甩开; 再搭上,在甩开。 最后,徐永涵把衣服搭好,按住她的柔夷,说: “你若再甩开,我就抱你了。你知道我的脾气,我认准了,谁也不好使。” 丁琬憋屈的咬唇,索性抽回手,不再做无用功。 徐永涵就坐在一旁,盘腿打坐。 还是有情的。 说了那么多的话,无非就是恼火、生气。 虽然不知道她具体还在气什么,但肯定同那日在房间里他的回答有关。 想到这儿,徐永涵开口打破安静道: “那日你问我,若你当日真的跟周子旭离开,我会如何。当时我的回答,就是我那一刻的想法。可现在你若再问,我会是另一个回答。诚如你所说,当时你上吊获救,劫后重生,你生的想法很强烈,或许就信了。但我也相信,你走后就会想明白,进而再回来。” “呵——” 丁琬冷笑,闭着眼睛,咬牙道: “你说的真轻松。我跟他走了如何回来?周氏对我原就充满敌意。我前脚一走,她后脚就会各种编排,然后让我娘家抬不起头来。徐永涵,你可知只要我走,谁都不会相信我,就是你也不会。” “我会!” “你骗人。” “我没有。”徐永涵坚持,“我不会不信你,不管什么时候。你是我的妻,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了解你的一切。” 了解? 真是讽刺啊! 丁琬咬唇,不在说话了。 泪涌出,滑落在枕头上,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徐永涵坐在一旁,也清楚明白她为什么一直别扭了。 症结在这儿,就是这儿。 可他相信她没有毛病啊,为啥就这么别扭了呢? 一夜无话,转天巳时,三个人才起。 徐永涵看着天儿,道: “进城吃饭吧。吃完再走。” 丁琬闻言没有异议,把小米跟鸡蛋都装好,拿到车上,预防露宿郊外没有吃食。 又从这宅子里,拿了瓦罐跟碗,还有被褥。 这些东西,指望男人是不可能了,还得是女人来做。 马车不大,但好在就坐她自己,东西放得下。 上车准备出发,丁琬先上,然后把徐永涵推到外面,说: “避嫌。” “噗嗤——” 红鹰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徐永涵瞪了他一眼,倒也配合的坐在车外。 马车动了,丁琬坐在车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思考如果杀手动手,她该怎么办。 如今,她倒是庆幸了。 庆幸自己离开土庄子去往京城,不然有可能就连累了一个村子的人。 抱着枕头,随车子晃悠,眉头紧锁。 进城后,红鹰下车买饭,丁琬看了看路两边的东西,也跟着下车。 徐永涵拽了她一把,却被她挣脱。 “我去那边买点东西。” 说完,头也不回的过去了。 买了些糕点、水果、还有蜜饯。 赶路上火,她能吃的不多。 把东西都买好回来,红鹰也回来了。 讲刚出锅的肉包子地给她,丁琬只拿了两个。 “在多吃些啊。” 红鹰说着还想给她,被徐永涵拦住了。 “她赶路上火,吃不下。” 以前她每次去柳家屯,回来的时候,都会跟他诉苦。 有多难受,没有胃口,胃里不舒服等等。 但只是跟他说,旁人不知道,也没人看得出来。 红鹰把包子塞给他,道: “如果她赶路上火难受,那咱就骑马吧。我看她自己也会。” 徐永涵摇头,不赞同得道: “别了,骑马她吃不消,一辆马车上京,会比大部队快很多。” “你叫的人呢?咋还不到?” “急啥,吃饭吧。” 徐永涵说没理他,低头咬包子…… 第652章 没有规律可循 一连七天,平安无事。 越往京城走,天气越热。 他们白天赶路,申时必然进城找驿站休息。 即便如此,丁琬还是眼瞧着往下瘦。 瘦的徐永涵心疼,找了两次郎中。 可给的诊断结果一样,苦夏! 这酒扯淡了。 丁琬根本没有苦夏的毛病。 这天没有进城,而是在沿途的一个村落休息。 丁琬发现,他们鹰巢很能耐,哪里都有宅子。 这处宅子住了一对老夫妻,看着就跟平常村夫、村妇差不多。 可当他们说话的时候就听出来,声音年轻,根本与他们的妆容不符。 介绍过方知,男的叫鹰爪,女的叫百灵。 百灵跟杜鹃一样,都是夜莺那边的,统称鹰魂。 很多有能力的人都养一些女子,由她们做一些男人不方便执行的任务。 百灵把车里的被褥拿出来,放在院子里晾晒。 丁琬帮着忙活一会儿,就坐在房檐下乘凉。 看着百灵跟鹰爪说话的样子,突然有些想家了。 这一趟上京,虽然只走了九天,可她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以前出去,不是小姑姑跟着,就是二叔陪着。 至于徐永涵,他们之间还有隔阂,她时刻绷着自己,所以很累。 “吃块香瓜吧。刚从井里拿上来。” 徐永涵说着,把手里的瓜递给她。 有些发黄的瓤儿,看着就好。 接过来,触手冰凉,很舒服。 咬了一口,是她喜欢的甜脆瓜。 “好吃不?” “挺好。”丁琬点头。 又咬了一口,道: “哪儿弄得?” “村里有片瓜地,他们老早买的。” 丁琬闻言惊讶,纳闷的道: “他们知道我们会来?” “就这几天罢了,他们算的到。” 丁琬颔首,把瓜都吃掉后,说: “有个事儿,我想问一下。” “啥?” “先说好,我不是盼啊,我就是问问。” 她这么一强调,徐永涵就知道她想问什么了。 几口把瓜吃干净后,蹲下身子,说: “也不是没动手。不过是没摸清你到底在哪儿。” 丁琬闻言,立刻明白了。 他们此次上京,完全没有规律可循。 前一刻或许直接上京,下一秒就绕路去了旁处。 对方设埋伏,还真不见得能伏击他们。 想到这儿,丁琬抬头看着他又道: “咱们这边如此,翠玉那边又如何了?” “他们确实遭到埋伏,不过看到你不在,也就都撤了。” 丁琬长舒口气,咬口瓜。 可能因为情绪的缘故,这原本甜脆好吃的瓜,没有那个感觉了。 百灵走过来,微微福身,说: “徐娘子,我备了热水,您洗洗?” “好。”丁琬点头,站起身。 徐永涵自然的把她没吃完的瓜拿过来,咬了一口。 以前这样的事儿,他们俩经常有。 不过如今…… 丁琬权当没看到,硬着头皮跟百灵离开。 来到偏房,浴桶已经备下了。 然后鹰爪一桶一桶往里面添水。 水添好,鹰爪出去把门带上,百灵掏出个瓶子,往水里倒了些药粉。 “徐娘子,可以了。” 丁琬走到跟前,药粉还没有化。 “这是……” “这是杜鹃做的。泡过之后身上有淡淡的香,夏日里不遭蚊虫。” 丁琬闻言点头,脱掉衣服,跨进浴桶。 水温刚刚好,特别舒服。 解开头发,百灵帮她洗头。 “徐娘子的头发可真好,平日没少打理吧。” “以前银子不够手,就用米汤来洗。后来银子够手,就用何首乌等物。回春堂做的药面,据说大户人家的女眷都用,还挺好使的。” 百灵笑着点头,把头发盘起后,轻柔的给她捏背。 手法娴熟,按照穴位来做,很快丁琬就缓解了不少。 “有没有好点儿?” “好太多了。”丁琬满足的点头,“别捏了,怪累的,我就是个村妇,别把我供的好像夫人一般。” 百灵笑着又捏了一会儿,说: “您虽不是夫人,可也是首领的好友。首领说了,让我等好好照顾您。” “夜姑娘吗?” “对。” “还真是有心了。”丁琬笑着说。 百灵伺候她洗干净后,丁琬没着急出来。 水温合适,她想再泡会儿。 百灵也没事儿,便由着她。 “问个逾越的问题,你跟鹰爪一直在这边吗?” 百灵摇头,轻笑着道: “这农家老者出门去儿子家了,所以我们用几日,等你们走后我们也就走了。” “那你们……认识原来的主人?” “认识。”百灵再次颔首,“这老两口是我干爹、干娘。我以前出任务受伤,他们救过我。” “哦,原来是这样。”丁琬呢喃,没有再问。 门外传来鹰爪的声音—— “宰了两只鸡,可以做了。” “知道了。”百灵应声,看着丁琬,道,“徐娘子是出来还是再泡会儿?” “我出去帮你。” “那不用。”百灵摇头拒绝,“您刚洗完,别沾了油烟味。” 说着,转身出去了。 丁琬自然没有享受的道理,从浴桶出来,裹上布巾。 坐在一旁的凳子绞头发。 等头发完全干了,换上衣服,随意挽个发髻出去了。 厨房门口,放了一盆豆角,她都没进去就听到—— “徐娘子,您就坐在那儿把豆角摘了吧。” “好。”丁琬领情的点头,干活。 洗过澡后,她只觉得浑身舒服了不少。 那药粉应该不止她说的那些功效,应该有点旁的。 豆角摘好,百灵出来拿进去,就没让丁琬进屋。 她也领情,把晾晒敢的被褥收起,抱进了屋。 百灵跟鹰爪虽然伴着夫妻,不过住的却是东西屋。 东屋三个人不知道商量什么,丁琬没过去,也没理会。 把被子抱去西屋,重新整理下、铺好。 小屋收拾的很干净,很难想象百灵那样的姑娘,竟然做饭、收拾屋子,都很强。 想想香桃,哦,是杜鹃。 那丫头就对看病、做药感兴趣,其他还真不亲。 半个时辰后,百灵进屋放桌子,准备开饭。 丁琬也从西屋过去,帮着端碗拿筷。 红鹰瞅着桌上两盆量足的菜,不住颔首,说: “百灵是真的宜家宜室,看看这菜做的,像样儿。” 百灵愣了一下,戒备看着他,道: “你想说啥?” 第653章 好大一只黄皮子 突如其来的严肃,让红鹰有些愣神。 纳闷的摇摇头,道: “我没想说啥啊。就是夸你能做。” 丁琬把饭盛好,放在桌上。 百灵接过饭碗,嫌弃的看了眼红鹰,道: “我可不用你夸。你当日夸徐娘子几句……” “我错,我错,我不该嘴贱,吃饭,吃饭。”红鹰说完,夹了快鸡肉入碗,闷头吃完。 丁琬腻着他没有说话,徐永涵见状,夹菜到她碗里,道: “如果不是他多嘴,主子就不会注意到你。他现在做啥都应该,你用他不用顾虑,仗义一些。” 红鹰顿了一下,没敢吱声,继续吃饭。 因为他的缘故,这顿饭后来吃的很安静。 徐永涵旁若无人的给丁琬夹菜,见她对豆角青睐,也就不夹鸡肉了。 不得不说,徐永涵对丁琬,是真的了解。 她的一个举动,他就能知道她的喜好。 相识那么多年,真不是假的。 吃过晚饭,丁琬跟百灵在厨房收拾东西。 此刻就他们俩,丁琬便也开口问道: “当初徐宏英在太子面前,夸赞我了?” 百灵顿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说: “黑鹰自打进了鹰巢,对自己就特别狠。狼窟里呆了半年,心心念念都是你。主子当时问他为什么坚持,他说要让你做将军夫人,所以当时主子对你特别好奇。” 丁琬抿唇,没有吱声。 百灵把刷干净的碗,放进碗架子里,继续又说: “后来红鹰出任务回来,跟我们炫耀说你包饺子多么多么好吃,干活咋咋利索,正好主子当时在,所以……你懂得吧。” 丁琬蹙眉,不解的呢喃道: “我没给徐宏英做过饺子啊。” 百灵惊讶,仔细回忆后,道: “好像是冬天的事儿,我不会记错。” 冬天? 丁琬微眯着眼睛,好一会儿后,“啊”了一声。 “怎么了?” 丁琬好笑的摇摇头,道: “每年冬天,我们家都会包酸菜猪肉馅儿的冻饺子。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有一年的确丢了不少,还以为是让黄皮子给叼走了呢。” “噗嗤——” 百灵喷笑出声,不住点头,说: “是啊是啊,好大一只黄皮子呢。” 黄皮子,就是黄鼠狼。 冬天落雪后山里没啥小动物,它们就去农家叼鸡、叼吃的。 徐永涵闻声从外面进来,看到二人笑着的样子,问: “啥好事儿,这么笑?” 丁琬摇头没说话,百灵抑制不住,赶紧分享。 “哎,你还记不记得那年红鹰吃了饺子,回去跟你炫耀。其实不是徐娘子煮的,是他……” “百灵,你干啥呢?”红鹰急忙出声打断。 怎么也没想到两年前的事儿,竟然在今天被拆穿。 丁琬清了下嗓子,道: “没啥,都赶紧歇息吧,明儿还得赶路呢。” 红鹰闻言,感激的冲丁琬颔首。 谁料—— “下次在想吃饺子就说,我还以为被黄皮子叼了呢。” 说完,施施然的出去了。 百灵路过他身边,笑嘻嘻的说: “好大一只黄皮子哟。” 徐永涵嫌弃的白了一眼,也跟着出去。 独剩红鹰自己,脸红脖子粗的站在那里,尴尬的不行…… …… 是夜,天有些阴。 月亮被乌云完全挡住,星星也一颗不见。 村子里的人,都是跟着太阳作息。 太阳升起,他们起床。 太阳落下,他们睡觉。 就在村子里安静的时候—— “嗖嗖嗖——”几声。 村头院子正房东西屋,除了丁琬,全都睁眼。 百灵鸟悄起身、穿衣服。 从枕头下面摸出泛着匕首,轻盈下地穿鞋。 见窗户那里有根竹管,一个纵身过去,直接掰断—— “啪——” 外面的人得知打草惊蛇,纷纷破窗而入。 丁琬此刻也醒了。 双手捂嘴,老老实实的缩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屋里有多少人,她不清楚。 功夫如何,她也不知道。 反正只要到她跟前的,都被人扯开,或者挡下了。 黑漆漆的屋子,银白色兵刃碰撞,有时候会冒火星。 啥时候感受过这些啊。 鼻腔内,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丁琬揪着衣襟,死死地咬着手背。 用疼痛来提醒自己,不能叫、不能喊。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个熟悉、温热的怀抱,紧紧拥着。 丁琬想要依赖,可又不想依赖。 纠结的被他紧紧抱着,耳畔传来—— “二十个,银手。估计下次再来,就是金的。” 红鹰话里的内容是什么意思,丁琬不懂。 但是百灵气息不稳,她察觉到了。 “不好,有毒。” 鹰爪的声音传来,丁琬急忙推开了徐永涵。 “我有药,我有药。走之前香,杜鹃给我不少,有解毒的。” 红鹰点蜡,鹰爪扶着百灵坐在炕上,左肩冒血。 丁琬把药匣子拿出来,边倒药边说: “杜鹃说了,只要不是奇毒,都能解。” 百灵伸手握着她,摇摇头,道: “那,那就不用了。” “……啥意思?” 红鹰从外面进来,冲他们俩摇摇头。 丁琬见他们打哑谜的样子,焦虑的道: “为啥不用了?这是奇毒吗?” 徐永涵见状,掏出金疮药,说: “媳妇儿,先给她包扎伤口。” 丁琬“哦”了一声,把药匣里的纱布、小剪刀都拿出来。 这个时候,她肯定不能跟他计较那声“媳妇儿”,那也太没分寸了。 徐永涵扭头看向百灵,又道: “一会儿让鹰爪把你送回去。那药也得吃,兴许能拖一拖。” 说完,冲红鹰努了下嘴,二人出去了。 丁琬剪开她的衣服,看着已经止血了的伤口,道: “月影阁的毒,很难解吗?” “不容易。”百灵面色惨白的摇头。 丁琬没有问,把刚才的瓶子拿过来,喂给她一粒,说: “虽然不能解毒,但应该能拖延时间。对不住,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受了伤。” 丁琬嘴上说着,手里的活儿也没有停。 包扎刀伤是第一次,不过她也没怯手。 百灵见她这样,深吸口气,道: “我一会儿就得走了。麻烦你个事儿,你走前把屋子收拾收拾,干娘很爱干净。” “你放心,收拾屋子我强项。”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惦记干爹、干娘的屋子。 不是说鹰卫、鸟魂没有感情吗? 怎么……怎么她觉得不是那样的呢? 伤口包扎好后,鹰爪跟另外两个鹰卫进来,把人背起出去了…… 第654章 不能吃独食 丁琬满脸担忧。 徐永涵见了,轻拍她的肩头,道: “放心,她不会有事儿。” 不会有事儿? “那毒能解吗?” “能。”徐永涵笃定的点头。 丁琬松口气,坐在炕上,瞅着破损的窗户,呢喃: “她走之前特意嘱咐,让咱们走之前把屋子收拾好了。她们不是鸟魂吗?没有感情才能完成任务,可是她……” 话没说完,但徐永涵完全明白她的意思。 挨着她坐下,伸手揽着她的肩头,问: “刚刚吓坏了吧。” 丁琬轻轻拨开他的手,“嗯”了一声,说: “咱们收拾收拾吧。那些杀手有人处理,地上的血迹也得处理干净吧。” 徐永涵摇摇头,指着炕上,道: “你睡吧,这些不用你管。明儿在这边休息一天,后天再出发。” “能赶趟吗?” “后天我们骑马。” 丁琬闻言,嘴角狠抽,但还是没有异议。 虽然骑马磨腿根儿,可招来这些人,耽误行程,也的确是她的问题。 不管是不是她愿意的。 长叹口气,看着破损的窗户,桌子等物,又说: “那这些……” “放心,明儿都收拾了。我会木匠,你忘了?” 丁琬愣了一下,随后笑了。 是啊,他会木匠。 当时母亲不希望她嫁给村汉,她就说了这点。 会木匠、有手艺,农闲时接点小活儿,手头宽超。 一晃那么多年,她都忘记这个了。 脱鞋上炕,这才发现自己一直都穿着中衣。 好在也穿着中衣,不然刚刚,还不知道得多丢人。 回到被窝躺下,徐永涵把蜡烛吹灭,这才出去。 屋门关上,丁琬就睁开了眼睛。 没法子,只要闭上眼睛,眼前都是杀手,红色。 再加上屋子里的血气太重,根本无法入眠,也一点睡意都没有。 心里全都是百灵的毒,能不能解。 徐永涵虽然承诺“可以”,但百灵走之前的样子,她没有忘。 揉了揉发疼太阳穴,靠着火墙坐起来。 听着外面洗刷声,丁琬明白,他们在清晰血迹。 二十个杀手,银的、金的,级别不低啊。 没想到她的丁琬,也有这样的一天。 前世为何就没有呢? 哦,是了。 前世没有这么早,所以各朝少赚钱了。 如今看来,小姑父说的很对。 她不能吃独食,不然想灭她的酒不止外朝那些,说不准境内也有人想做了她。 到时候内忧外患,还真是不好受。 想到这儿,丁琬琢磨那个四大家族。 如果可以,她倒是想亲自见见,这样也好方便日后办事儿。 沉思太过入神,等她回神的时候,屋子里已经亮了。 看着地上的血迹,心里一阵一阵的揪着。 下地穿鞋,拉门出去,东屋没有动静。 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听声音,有轻微的鼾声。 她到底都想了啥? 坐在那里大半夜,居然连人家啥时候进屋睡觉,都不知道。 轻手轻脚拉门出去,院子里到处都是艾蒿的味道。 好家伙,为了掩盖血腥味,这是烧了多少艾蒿? 溜达的去了后院,好在菜园子没有损伤,顶多菜了几颗生菜。 到时候把踩坏的拔出、喂鸡就好。 回到前院拿盆打水,回屋时徐永涵顶着一双大红眼睛站在那。 冷不防搁那儿,吓得丁琬差点没把水盆扔了。 心有余悸,不禁抱怨的道: “你干啥啊不出声,吓我一跳。” 徐永涵伸手接过她的水盆,转身进屋。 丁琬跟在后面,把西屋门关上后,道: “一会儿我做早饭,你叫他们起来吃吗?” 徐永涵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往水里倒些粉末,说: “就做咱俩的,他们估计得睡到下午。” “那你呢?” “我不睡了,晚上一遭睡。” 说着起身出去,拿了个扫把进来。 “吃完饭我把门窗收拾了,你要是不困,就给我搭把手。” “好。”丁琬没有异议。 徐永涵把扫把地给她,讲一盆水放在地上。 原本只是血腥气的屋子,顿时充斥了浓重的艾蒿味儿。 老天,这是什么情况? 徐永涵把扫把接过来,一边刷地一边说: “这是杜鹃配的,能快速的消除血气、痕迹,不被人发现。” 丁琬听到这话,抿唇颔首道: “这么大的艾蒿味儿,就是狗来了,都不可能闻出来。” 徐永涵刷地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呵呵……”笑出声,说: “去做饭吧,我饿了。” “好。”丁琬应下、出去了。 徐永涵对于这样的变化,并不是太满意。 还以为经过昨天,她能依赖自己,没想到这丫头除了害怕,竟然会那么独立。 心疼,心塞,心堵得慌。 长叹口气摇摇头,把多余的水扫出屋子,直接又把外屋地扫了一遍。 将扫把放在角落里,便去了厨房。 丁琬正在熬粥,拌菜,煮鸡蛋。 “我帮你烧火吧。” “不用。”丁琬摇头,想了下又道,“你去后院把踩踏的菜都拔了,一会儿喂鸡。” “……哦,行。”徐永涵应下,出去了。 两个人交流不多,但平平淡淡的样子,仿佛生活多年的夫妻一般。 丁琬看着灶膛里的火,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 虽然没见到他交手的样子,不过应该功夫不弱吧。 百灵、鹰爪、徐宏英都信他,而且都听他的。 想来他在这些人的心理,地位不低。 “踩踏的生菜、小白菜,都摘回来了,剁不?” 丁琬闻言站起身,把一旁收拾出来,说: “你就在这儿剁吧。院子里剁,会耽误他们睡觉。” 徐永涵轻笑,边走边说: “就挪村头剁,他们想听也能听到。” 丁琬知道习武之人耳力卓佳。 儿子徐致远就是。 “你就搁这儿剁吧。饭好了在厨房吃,省的折腾。” “行。”徐永涵满口答应。 只要能跟她呆在一起,干啥他都愿意。 丁琬专心做饭,但却能感受到身后的炙热的目光。 本就心乱,如今这般,更是让她煎熬。 要是强调不让她看自己,貌似有点太做作。 好不容易早饭做好,那边的鸡食也拌好了。 “吃饭吧。” 第655章 你留恋过吗? 四个煮鸡蛋,两碗小米粥,拌茄子。 很家常,但对徐永涵来说,能吃上绝对不容易。 低头扒拉两口,满足的颔首,说: “想这口好久了。你做饭还是那么好吃。” 丁琬轻笑,淡淡的道: “你也没怎么吃我做的饭。过门后你就走了,你想的应该是你娘做的。” 平静的话,犹如凉水,把徐永涵浇凉了大半。 不过他倒是越挫越勇,丝毫不介意的凑到跟前,挑眉说: “日后就能吃到了。眼下不正在吃?” 愉悦的言语,亲昵的举动,让丁琬本能的身子后仰,避开一些。 等他端坐身子,这才夹菜放碗里,说: “昨天你们提那些杀手是银的,级别是不是很高?” 徐永涵点点头,咽下嘴里的东西,道: “下次会来更高的。然后一级一级,最后他们的楼主出现。” 见她害怕,夹菜给她,说: “别怕,有我呢。而且用不到他们楼主出现,月影楼就会被端了,要相信我们。” 丁琬看着碗里的菜,幽幽的说: “我好不容易活过来,好多事儿都没做呢。我不想那么快死,真的。” 她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做,她还想看父亲升官,想看弟弟中状元,想看……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保证。” 耳畔低沉的声音,让她深吸口气。 平复好久,没有挣扎,只是低头吃饭。 徐永涵这次犹如泄了气的皮球。 她若是挣扎,她若是说些“不要”、“不许”、“不行”的话,他还能腻歪一会儿。 可偏偏…… 吃过早饭,丁琬刷锅、刷碗,徐永涵出去喂鸡。 修缮门窗时,丁琬帮着递个钉子啥的打下手。 全都定好,徐永涵又拿朱漆,给木头全都刷上油。 这样,窗框换没换,村里是不知道的。 毕竟没人那么闲,会来扒着瞅。 等他说完,丁琬裁明纸,把窗户糊好。 就这些活儿做好,已经是中午了。 鹰爪回来,还是一副老者的装扮,手里拎了个食盒,是午饭。 “百灵已经没事儿了。杜鹃老早就在村里研制了解药,送回了鹰巢。百灵回去就用了,休息一下明儿就能回来。” 说着,从怀里掏出解药,把其中的一瓶,交给丁琬,又道: “这是给你的。杜鹃送药时叮嘱,一定给你留一个。” 丁琬心暖,接过来,颔首道谢。 没想到那丫头真的什么都想着她,真好。 鹰爪没注意她的表情,继续又道: “你们明儿一早,从村里的北路离开。翻过后山,山下有骏马,直接骑着去莞平,那边鹰卫有六个,鹰首也在。然后你们再一起上京。” 红鹰闻言点头,徐永涵没有回应。 鹰爪纳闷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清了下嗓子。 丁琬跟徐永涵双双回神,丁琬害羞的转身离开。 她也不知道为啥走,反正就是 觉得留在那有些尴尬。 徐永涵倒是坦然,仿佛啥都没发生一般看着鹰爪,挑眉道: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得,还真是够仗义,就这么直接要求了。 鹰爪配合的又说了一遍,徐永涵看着他的样子,微眯着眼睛问: “百灵明日真的能回来?” “是。”鹰爪颔首,“她的毒已解,剩下的就是皮肉伤。那点伤对她来说,不算是。” 徐永涵点头,十分赞同他的话。 好一会儿,冲他们俩勾勾手指,压低声音说…… …… 丁琬回到西屋没多久,就睡下了。 折腾了一整夜,又做了大半天,铁人也扛不住。 抱着被子睡得昏天黑地,午饭也没有吃。 开始时睡得还不错,可后面就梦境连连,不踏实了。 而且红呼呼的血印子,频繁出现,然后一具一具的尸体,躺在她的面前。 本就恐慌时,眼前的红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正红——公主府。 徐永涵又是一身喜服站在门口,接着新娘子被喜娘带出来。 心酸,心痛,已经无法呼吸。 越是挣扎,越是难受,最后“猛”地坐直身子,满头是汗。 眼前多了块帕子,丁琬本能的扭头。 见是徐永涵,长舒口气。 “傻不傻,有我在,你的屋子,旁人还能进来?” 听着沉稳的声音,丁琬没有丝毫回应。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瞅着自己的帕子,淡淡的道: “你怎么老拿我帕子?” 徐永涵伸手,把东西直接拿走,说: “这可不是你的。当日我在屋里地上捡的。” “那屋里的东西都是我的,你地上捡的也是我的。”丁琬提醒。 见他把帕子揣起,嗤笑着摇摇头,道: “我一天天光丢帕子了。也真是奇怪,你们这些人,咋就那么愿意拿帕子?我得准备多少,才够你们拿的?” 话落,一阵风袭来。 等她回神,这人把她困在了他与火墙之间。 脸黑的能滴出墨。 眉头紧锁,正在隐忍不发做。 丁琬倒是很平静,扭头看向一旁,说: “这好像没啥可生气的。在外人看来,我是死了丈夫的寡妇。虽然抱了牌位,也不是不能要放妻书。我长得又不难看,娘家也殷实,有人相中,还不情理之中?” 说完,下巴吃力,就看到放大的愤怒俊颜。 丁琬也不惧怕,讥笑的看着他,眉骨轻佻—— “怎么,你都那样了,还不能让我改嫁?就想我守着你,孤独终老?笑话,凭什么!” 挥开他的手,丁琬长叹口气,又道: “徐永涵,做人不能那么自私,会遭报应的。” “你,就那么想改嫁?一点都不留恋我们的曾经?”男人蹙眉追问。 他有些看不懂她了。 睡了一觉醒来,仿佛这媳妇儿就被换了一般。 原本拉近的距离没了,而且好像更远了。 她抬头,直视满脸落寞的男人,问: “那你呢?你留恋过吗?” “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要改嫁的是你。”徐永涵强调。 丁琬笑了,屈膝抱着,平静的说: “改嫁与否,你都无权过问,也没有资格过问。我在提醒你一次,你不回,家里我照顾明白。你回来,我们和离,没有商量。” “为什么?琬儿你告诉我为什么!” 丁琬喉咙微动,倔强的摇头,什么都不说…… 第656章 连夜出发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屋子,这会儿倒是消停了。 徐永涵颓败的坐在炕上,百思不得其解。 丁琬也不吱声,就那么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红鹰的声音—— “准备差不多了,可以了。” 徐永涵收拾情绪,下地出去。 很快,三个人一起进来,徐永涵手里不知道拿了什么,敷在丁琬脸上。 她也不挣扎,反正不敢弄死她就是了。 软软的,凉凉的,具体是啥,并不清楚。 等拿走后,红鹰压低声音,说: “都准备好了,厨房的饭菜也热了,过去吃吧。” “知道了。”徐永涵说完,把人送出去。 看着炕上仍旧坐着的女人,认命的走过去。 没法子,谁让自己娶过门了呢? 就是闹翻天,也得宠! “你起来收拾收拾,我们吃完饭就走。” 丁琬闻言坐直身子,惊讶得道: “吃完饭就走?这么着急?” 徐永涵点头,打量她一番,说: “不闹了?” “我啥时候闹了?” 见她嘴硬,徐永涵也不戳穿。 帮她捋一下鬓角的碎发,又道: “不管你怎么想,我对你的心,从没有变过。这一路上京,就只有你我,我们是夫妻,不能分开。” 丁琬想都不想,开口要拒。 却被他用手捂住唇,倾身上前—— “我们偷摸离开,明日百灵回来,会扮成你的样子骑马上京。” “你是说……” “对。”徐永涵点头,握着她的肩,又道,“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脱身上京。你放心,他们会应付的。” 这个时候她也没有理由拒绝,垮着一双肩膀,呢喃: “你安排就是,我不管。” 徐永涵捏了捏她的脸儿,起身离开。 丁琬下地穿鞋,总觉得脖子上的脑袋,摇摇欲坠。 重活一世,她把自己过到如此地步,还真是莫名其妙。 把东西收好,起身出来。 日落黄昏,漫天的火烧云,特别好看。 看起来,明儿又是个艳阳天。 可一想到赶路,她就害怕。 毕竟她挺怕磨腿根儿的! 说起来这村里的人,都挺消停。 来这边一上午,愣是没有看到出门的。 也幸亏没有,不然院子里多了几个人,还真不好解释。 …… 是夜,徐永涵牵着丁琬出来,鹰爪跟红鹰相送。 村里的夜晚跟白天没两样,没人出来,也没谁家亮灯。 他们是从村里的小路绕去后山,一路经过几户人家,除了偶尔的狗吠,便没了动静。 也正因为这些狗吠,她才知道这村落有人。 不然,她都以为村里没人。 到了山根处,“嗖嗖嗖——”窜出了几个人。 丁琬本能的吓了一跳,后退两步。 徐永涵把人拽到跟前,说: “有劳。” “客气。” 是女子的声音。 那人冲丁琬说了句“得罪”,便把她拽去一旁。 头发拆了,重梳。 好一会儿折腾,这才把人送回来。 丁琬并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也没给她镜子。 当然,她也不介意。 事发突然,活命要紧,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 红鹰抱拳拱手,说: “我们就送到这儿了。翻过山,马就等在那,你们一路快马加鞭入京,再有七天就能到。” 徐永涵点头,拱手还礼,说: “辛苦了。明日开始,你们要谨慎小心。” 送丁琬回来的女子,恭敬道: “黑鹰放心。一切都在掌控,首领已经部署完全,只等他们进来。” 徐永涵“嗯”了一声,牵着丁琬上山。 夜里上山,诸多不便,可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上这些? 丁琬很努力的跟,可还是磕磕绊绊。 最后徐永涵终于看不下去,蹲在她的的面前,说: “上来。” “不用不用。” “上来!” “我说了,不用,我……” “你想浪费功夫,还是想在这儿等人家抓你?” 丁琬不逞强了,配合的趴在他的后背。 “搂紧。” “……哦。”丁琬点点头,环住他的脖子。 不得不说,徐永涵的体力真的是太好了。 她虽然不胖,可好歹也有些分量。 他背着她上山,快不说,而且还没有喘。 就是气息凌乱都不曾。 以前他们上后山,他也背过她。 但那个时候,他逞强,流汗了都不放她,还嘴硬的说不累。 现在想想,仿佛还是昨天。 可如今再看,物是人非。 终于,二人该下山了,他把她小心放下后,道: “歇一歇,我们就下山。” 丁琬摇摇头,恬淡的说: “下山好下了,咱们走吧。” 说着,不等他回应,丁琬率先往下走。 有路,只要拽着些树枝,小心一些就不会有事儿。 徐永涵见她这般,几步上前,把她身上的药匣子、布包都接过来。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如今,徐永涵是不怕她下药了。 这丫头有分寸,如今又是非常时期,她不可能乱来。 一炷香后下山,山底一匹马正在那里吃草。 丁琬惊讶,纳闷的看着他,道: “一匹?我也会骑马。” 徐致远把东西挂在马鞍上,翻身上马。 冲她伸手,催促着道: “别磨蹭,快点。” 丁琬没法子,只好交出了手。 大力一拽,稳稳地坐在了他的身前。 腰间被铁壁环着,徐永涵策马赶路。 丁琬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可夜晚微风,再加上他纵马疾驰,她也没法再问。 顶着月亮赶路,官道上只有他们,马蹄子“哒哒哒哒……”的声音,在山里回荡好久。 天亮,丁琬看到了“锦阳”二字。 昨天鹰爪他们说的是“莞平”,今日他们到的是锦阳。 两县虽然都在一个府城,但一南一北,上京的话,那还是锦阳最近。 按照他们最近赶路的习惯,那么走,倒也能让月影楼信服。 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们绕路不是一次两次。 徐永涵翻身下马,伸手把人抱下来。 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拉着她,没有让步的意思。 出来就说了,要扮成夫妻。 所以丁琬这会儿,也不能挣扎。 跟着他进城,本以为会找个酒楼坐下吃饭,没想到竟然拐进了一条街,进了一处宅子。 宅子不大,一进。但有七间房。 推门进到院里,屋里的人等到声响,急忙出来。 丁琬看着来人,顿时愣住了…… 第657章 没打算要骨气 只见翠玉、翠珠几步来到跟前,屈膝行礼,说: “夫人,可算等到您了。” 丁琬傻了,看着徐永涵,一头雾水。 如果她没记错,昨天鹰爪说了,他们快马加鞭,七天能上京。 如今这是…… 徐永涵拥着她,迈步进屋。 孙毅正在屋里泡茶,见他们进来,急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行礼道: “将军!” “准备好了吗?” “回将军,都准备好了。”孙毅回答,“队伍一路官道上京,预计六月初二进京。” “好。”徐永涵点头,撩袍坐下。 丁琬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坐在他的面前,蹙眉道: “咱们跟大队伍一起走吗?你不是说……” “我啥时候说跟他们一起走了?” “可是你……”丁琬抿唇,满脸茫然的问,“你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可以说一下不?” 徐永涵见她有些不快,冲孙毅挥挥手。 孙毅出去,顺手把翠玉、翠珠也带走了。 屋里只剩下他们俩后,徐永涵这才开口说: “我不过是带你来这换张脸,然后咱们继续走。” “那我的丫鬟们呢?” “他们跟队伍走。” 丁琬有些看不懂了。 给自己倒了杯水,小口喝着,呢喃: “不过是上京,弄得跟狡兔三窟有啥区别?” 虽然这词用的不准确,可基本意思差不多。 一趟京城,用了两支队伍做障眼法,她如今又要换脸。 那接下来呢? 丁琬放下水杯,从布包里拿出高粱酿的方子,推过去,说: “你让你的人把这儿,交给宫里吧。” 徐永涵瞅着纸没拿,挑眉问: “什么东西?” “高粱酿的方子。” 徐永涵不是傻子,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蓦地伸手,握着她柔夷,道: “你不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事儿,如果有事儿,那就是咱们一起。” 丁琬往回抽手,奈何被她握的太紧,根本挣脱不开。 深吸口气,无奈的说: “我不是不信你,我是怕万一。这东西原本我是打算自己交的,还能给致远讨个封赏。如今想来,若是我出事儿,宫里那边应该也会善待徐家,我也算尽了心了。” 徐永涵挪了两个椅子,坐在她身边,深情款款的道: “如此,你还说对我没情?琬儿,我们已经错开六年,别再错开了。人生短短数十载,能有几个六年呢?” 丁琬看着他,讥笑着说: “咱们从府城出发到现在,你说的最多便是儿女情长。你可有问过你的侄子、你的母亲、你徐家的亲戚?徐永涵,你是虎威大将军,正三品武官,可你不是石壳儿里蹦的,你有家人,你都不问问?” “我知道他们的情况,为何要问?”徐永涵摇头。 不顾她的挣扎,把人紧紧口在怀里,道: “我知道你恼我,你气我,可在给我定罪之前,是不是要告诉我,我到底犯了什么错?就算你要休夫、要和离,也得让我清楚,我犯了七出哪条吧。” 七出? 亏他说得出口。 “堂堂将军,你是不是太没骨气了?” “自打知道你恼了后,我就没打算要骨气。”徐永涵不假思索的回答。 他的态度,他的话,都让她坚定地心,再次动摇。 站起身,后退两步说: “七出是约束女子的,跟男人没关系。我不过是自己孑然一身惯了,不想麻烦。你记得找人把方子拿给宫里。” 说完,走到一旁,戒备的看着他。 犹如防贼的样子,着实让徐永涵有些受伤。 可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化作一声叹息,拿着方子出去了。 门关上,丁琬也慢吞吞的蹲下身,双手捂脸。 哟,对啊,都忘了自己变成了什么德行。 起身看着铜镜,里面的脸还是她,只不过装扮跟平时不一样,有些年轻。 不一会儿,屋门拉开,丁琬抬头看着门口。 孙毅走进来愣住了,随后抱拳拱手,说: “夫人,耳房备了水,您去洗一洗吧。” “多谢。”丁琬起身,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又道,“你还是叫我‘徐娘子’吧。我的夫君跟你认知的那个,不是一个。”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孙毅纳闷的挠挠头,满脸迷茫。 将军就是她夫君,怎么还不是一个了呢? 难道将军真的骗了他? …… 徐永涵二人再次出发,是当天的未时末。 两个人全都换了脸,这次是骑了两匹马。 丁琬心里舒坦,策马跟在他身后。 骑术不精,很明显是拖了后腿。 不过这样倒也比坐马车快。 白天赶路、晚上休息。 有时候歇在客栈,有时候歇在农家。 除了每晚腿根儿那里难受外,再有就是带着面具,脸被闷得很不舒服。 这天到了正安镇,徐永涵勒住缰绳,看着她道: “歇一歇吧,明儿上午回京就好。” 丁琬想了下点头,指着脸,说: “里面都是汗,我都感觉到淌流了,为啥这个不掉?” “这个如果掉了,赤鹰就不用混了。驾——” 徐永涵凑到跟前,拉着她的缰绳,又道: “一会儿到了驿站,还跟以前一样,你先沐浴净身。那处还磨吗?” “……磨。”丁琬颔首,面色通红。 好在带着假脸,根本看不到。 徐永涵牵着缰绳进镇,打听了一番才找到驿站。 他是第一次进京,丁琬可以确信。 正安镇是上京的必经镇子,也是各路官员进京述职必歇脚的地方。 前世她几次上京,都在这边歇息,对于驿站,她是知晓。 因为是夫妻,要了一间上房,又要了水洗漱。 被伙计带到楼上,丁琬打量一番屋子,道: “这是……套房吗?” “夫人好眼力啊。”伙计忙不迭抱拳拱手,“这是咱们驿站今年刚刚改的,那间是耳房,这两间都是卧房。” 丁琬心跳越来越加速,激动的上前两步,道: “你们怎知道这样的房子,如何改的?” 伙计闻言,“哦”了一声,说: “是这样的夫人,宫里那边下了图纸,让各地驿站全都改。至于是谁给的,那就不知道了。” 丁琬秀眉紧蹙,没在说话。 徐永涵见状,忙把伙计打发了,让他抓紧备水。 等人走后,来到她跟前,道: “咋了?你怎知这屋子是套房?” 第658章 你还信过谁? 丁琬回神,面对他的疑惑,本能的躲闪着眼神。 往旁边走了走,背对着他回答: “跟二婶儿出去的时候,听说了一些,所以知道。” 话落,装出看房子的样子,在屋里环顾。 她知道他怀疑了。 可她没有办法,更没法解释。 总不好明目张胆的告诉他,我重生了,前世去过东陵王朝,那边的宝亲王妃就是这么盖客栈的。 若真说了,那她也离死不远了。 自嘲的摇摇头,看着每个屋子的摆设,都是那么熟悉,她竟有些眼热了。 深吸口气,站在北屋的门口,道: “哎,我晚上睡这儿。” 徐永涵扫了眼她站着的屋子,摇摇头,说: “你睡南面吧。北面潮。” “哦,也行。”丁琬没有客气,推门进了南屋。 坐在梳妆台前,趁着脸上有汗,把戴着的面具扯下来。 铜镜里的她,脸上一块一块的红。 也真是她素日肤质不错,不然还不知道得烂脸成什么样子。 掏出帕子,小心翼翼的擦了擦汗,这才站起身,摸着柜门一路来到窗前。 微风阵阵,脸舒服了不少。 下面是街道,但不是主街,所以外面并不吵。 不然,晨起的觉,都没法睡。 “妮妮,水好了,出来沐浴。” 徐永涵的声音传来,让丁琬回过了神。 这声“妮妮”,她打记事起他就叫。 后来大了,她不让,他也就由着她了。 这次上京因为不方便叫名,所以又被叫起。 每次听着,都感觉他是在叫闺女,让她无语至极。 从屋里出来,伙计刚刚出去。 丁琬拿着干净的贴身衣物进了浴房,栓好门。 徐永涵趁着这个时候,打量屋子。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房间。 在京城,最寻常的人家,也得三间、五间、七间不等。 可若是盖这样的屋子,应该是够一家人住的,而且还绰绰有余。 这样省出来的地方作为耕地,相信粮食会提高很多,就没有那么多人会被饿死了。 想的有些入神,就是丁琬从浴房出来,他都没有察觉。 小女人见状,赶紧抱着湿乎乎衣服钻进屋。 按照她上一世的记忆,把柜门打开,里面还真的有晾衣架。 两根树杈立在窗户底下,然后把木棍横在上面,将衣服搭上。 此刻阳光正好,到了晚上,就会干。 收拾好后,丁琬转身出去,看着还在发呆的男人,边走边说道: “让小二给你备水,你也洗洗、缓缓乏吧。” 徐永涵抬头,见她没有戴面具,轻声提醒着说: “一会儿记得戴。越是这节骨眼,越不能松懈,明白吗?” 丁琬闻言颔首,坐在他的对面,道: “咱们明儿一早进京吗?” “再住几天,咋样?” “不咋样。”丁琬摇头。 她巴不得赶紧分开,咋可能搁这儿住几天? 徐永涵见她这么排斥,故作哀伤的叹口气,说: “就这么不想跟我一起了吗?你别扭的事情,你总得跟我说啊。” 丁琬摇头,给自己倒了杯水,道: “我别扭的东西,永远都不可能告诉你。” “这样对我公平吗?” “你我之间,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丁琬说完,喝了杯水。 沐浴后口干,每次都这样。 放下杯子,见他一脸受伤的样子,轻笑又道: “你总是说‘迫不得已’,难道这四个字,就能把我曾经的遭遇抚平?” “可是……那些不都过去了吗?我在战场努力拼,不也是为了我们?” “如果我没了呢?” “啊?” 丁琬蓦地起身,双手拄着圆桌,认真的看着他问: “我说,如果我没了呢?如果我在听到你战死沙场后上吊、没被救,你会怎么做?” “我,我……”徐永涵眉头紧锁,努力思考她的问题。 丁琬见状,长叹口气。 这就是她前世到死,还心心念念的男人。 男人? 呵! “你不用想了,让我来告诉你,你会怎么做。你功成名就,我一把骨枯。有幸承你坟前一把泪,然后你会携母上京,飞黄腾达。皇上体恤你南征北战的不易,给你指门婚。好的话,直接指了公主,你做驸马爷。到时你们……” “够了——” 话没说完,就被徐永涵直接怒吼打断。 突然的吼声,让丁琬打了个哆嗦。 好笑的翻个白眼,讥讽的说: “咋,我不说是说了实情,你就受不了了?” “去他娘的实情。如此莫须有,你敢跟我说是实情?” 蓦地起身,一步一步逼近。 丁琬本能的起身后退,有些音颤的道: “徐永涵,你别一以为你嗓门大就可以了。我告诉你,这些是不是实情,日久见人心。你,你别过来,你……唔——” 徐爷只觉得血气不断翻腾上涌,胸口叫嚣着一种异样陌生的难受。 实在忍受不了她的胡说八道,堵住了那双娇嫩的唇儿。 往死亲,狠狠亲。 她的口不择言,让他的怒火,从心尖直冲脑门。 仿佛有根刺儿卡在喉咙里一般,不亲不快。 很难受,很窝火。 他宁愿在战场,被人活生生的砍上一刀,也不愿意承受她这种莫须有的指控。 那是对他与她之间的感情的一种亵渎。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那么多年的感情,就被她说的如此不堪? 丁琬使劲儿挣扎、推拒,好不容易获得自由。 看着呼哧带喘的男人,她也慌了。 尤其是顶着她的的东西,她更乱了。 扭过头,故作镇定的开口道: “我说的不过是一种可能,你犯的着这样?是与不是,都是一种可能。难不成,你还能为我守身如玉?” “你能抱着牌位生活,老子咋就不能?你是猪吗?我就那么让你信不过?”徐永涵怒不可遏。 丁琬回头,直视他的眼神,轻蔑的又道: “你能?算了吧!都说宁可跟要饭的娘,不能要做官的爹。男人的话,我可不敢信了!” 话落,徐永涵彻底恼了。 “不敢信?你还信过谁?你还信过谁——” 脑瓜子嗡嗡的,只觉得自己肺都要气炸了。 他很想问她怎就不信他,可偏偏这丫头仿佛就抓到他不贞一般,他招谁惹谁了? 第659章 徐永涵,你敢?! “不要骨气”那么娘们的话,他都说了,可她不屑。 如今又说“男人的话,不敢信了”,她还信过谁? 憋气憋得额头上的青筋直突突,他两只拳头捏在一块儿‘咯咯’直响。 终于,他忍不住了。 两只手如同提溜小鸡崽子一般,直接把她提溜到了南屋。 狠狠甩在床上,迅速压住她挣扎的身子,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狠声道: “丁琬,老子今儿就让你明白,你该信的男人,到底是谁?!” “徐永涵,你敢?!”丁琬怒斥。 心慌的一匹,可气势上,一点不输。 “我敢?我必须敢!你这女人我宠着、爱着,可你呢?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话?!” 丁琬看着胸前宽衣解带的大手,急忙捉住—— “徐永涵,你疯了?” “对,我就是疯了!从你觊觎摆脱我的时候,我就疯了!” 冷冷一声怒哼,他不想再和她多说,衣服扯开,滚烫的吻也随之肆意落下—— 熟悉的画面再次涌现脑海,丁琬发了疯一般的挣扎,推拒,喊叫—— 不得不说,屋子的隔音还不错,不然还不知道会如何? 徐永涵终于被她的尖叫声,唤回了理智。 抬头看她此刻的样子。 心,很揪,也很痛。 “妮妮,妮儿……” “滚——别碰我,别碰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丁琬把自己缩成一个团,用手努力的抱着。 那个无助、害怕的样子,彻底让徐永涵没脾气了。 刚才的气焰,烟消云散。 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止境的自责。 “啪——” 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然后从后面抱住她,小声地说: “琬儿,媳妇儿,对不起,我不该吓唬你,对不起。”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回应他的,除了哭还是哭。 丁琬真的怕了。 她想起了前世李袁杰的那一幕,也是这般强迫她,也是这般…… 哭声阵阵,她想停都停不下来。 自知罪孽了的徐永涵,也不敢再乱来了。 从后面抱着她,一动不动。 说实话,他委屈也堵心。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可她的假设,就把他归到了抛弃原配的坏男人行列。 凭什么? 他进狼窟半年时间的经历,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支撑,他不可能做到。 可如今呢? 两个人就那么一直抱着,感受着她的抽泣,他真是想把自己灭了。 自己媳妇儿生气,说些气话怎么了? 他咋就……咋就能那么做。 足足哭了一个时辰,最后察觉怀里的人不动,徐永涵这才起身。 看着不知何时睡过去的女人,长叹口气。 领口松散,一大片白嫩就映入眼帘,让他脑门充血。 成亲后的第二天他就走了,然后就是六年分开。 跟红鹰一起时,那小子总会说青楼里的姑娘,如何如何销魂。 他嫌弃,也很陌生。 毕竟,他也就“吃过”一次肉。 长叹口气,把人抱起,放在枕头上,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一番折腾下来,肚子也饿了。 见她熟睡,不忍叫她,出去让伙计换水,摆饭。 吃过饭,他洗了洗,又钻进了南屋。 小女人还在睡,应该是彻底吓到了。 睡吧,睡了也好。 不然醒着,还不知道会怎么闹呢。 徐永涵自知理亏,从后面抱着她,缓缓闭上眼睛。 怀里的女人,乖顺的犹如猫儿,可她要是闹起来,就跟夜莺带回来的巴蜀煸炉底儿一样,又麻又辣。 总是说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话,何苦呢? 他没有对不起她,可她总是说着各种“假设”庸人自扰。 看起来,等她醒后,他们该好好谈谈了。 从亮天抱到了黄昏。 太阳落山,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打在了丁琬的脸上。 “唔——” 嘤咛出声,徐致远急忙起身,把窗户放下。 低头看着木棍上的肚兜,眸子微沉。 床上的丁琬平躺,伸手摸着额头,脑子有些宕机。 慢慢回忆,终于想起沐浴后发生的事儿,“猛”地起身。 徐永涵察觉动作,急忙过去,把人扶稳说: “又忘了?老是这么毛毛躁躁。” 丁琬推开他的手,后退到床头。 屈起膝盖,整个抱住,一言不发。 徐永涵心知这次是真的惹恼她了,起身出去让伙计给煮碗面条。 回来时,丁琬还维持那个动作。 徐永涵长叹口气,走到跟前,抢先一步把她要躲开的身子抱住,道: “琬儿,今日的事儿,是我不对,你打我、骂我,我都认。可是琬儿,你说的那些话,真的很伤人。别说我没有那么做,就是想法我都没有,可你总是指控我,给我安上莫须有的罪名,你觉得对我公平吗?” 丁琬缓缓转头,看着一脸认真的男人,说: “你有没有想法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一次入宫,我会把所有酿酒的房子,全都交给宫里,然后我回家买地、盖房,自己过日。你放心,我从今往后不会酿酒,你也不用……” “丁!琬!” 徐永涵再次被挑起了怒火。 气急败坏的睨着她,咬牙切齿说: “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卑鄙无耻的小人?你认为我这么纠缠你,就是因为你会酿酒?我有所助益?” 丁琬冷“哼”扭头,没有理他。 徐永涵满眼受伤的看着她,淡淡的道: “不管你别扭什么,我徐永涵不靠女人上位,这是我做人的原则。我做参将、做将军,都是我在战场上,用命换来的。我没想过安于现状,靠旁门左道来稳固官位。” “所以,别再让我听到你这样的话。你说这样的话,不止是折辱我,也在羞辱你自己。土庄子最有主见的姑娘,眼光那么差,只看到一个固步不前的男人?你会吗?” 说完,不等她回答,起身出去了。 丁琬坐在那里,耳畔全都是他的自白。 说的冠冕堂皇,前世还不是去了旁的女子? 她才不要相信他,一个字都不信! 想想今日发生的事儿,她倒也能学乖。 反正京城近在咫尺,明日上京,快的话三天后能进宫。 面圣之后验了酒,她就打道回府。 什么万寿节,跟她可没有关系。 回家之后就要和离书,先把徐门丁氏的“徐门”撇掉再说…… 第660章 放了我吧 打定主意,肚子也不争气的叫了。 丁琬下地穿鞋,打算出去觅食。 还没等开门呢,徐永涵端着面进来。 丁琬见状,扭头坐在梳妆台前,没有说话。 徐永涵把面放下,淡淡的道: “你先吃,吃完我带你出去转转。” “我……” “你别拒绝。”徐永涵有些卑微的打断,“你心情不好,睡了一天,我带你出去走走。” 丁琬很想挖苦两句,可见他这个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闷闷的“嗯”了一声,拿起筷子。 他也没有出去,就坐在床上等她吃完。 碗太大,中午又没吃,所以丁琬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 看着还剩了那么多的面条,既心疼又无奈。 就在她琢磨该怎么做的时候,徐永涵起身过来,把她的筷子接过去,吃她剩下的。 丁琬“哎”了一声没管用,人家已经吃了。 如此亲密,如果没有白天的事儿,她应该会脸红吧。 意识到这点,丁琬有看不起自己了。 优柔寡断,变来变去,真是磨叽。 整理下心情,把桌上的面具,小心翼翼的贴在脸上。 贴上去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了闷。 重新梳头,挽了发髻,那边徐永涵也吃好了。 “明日进京后,我是不是就可以不戴这个东西了。” “可以。”徐永涵点头。 丁琬想了下,继续又道: “有个事儿,我觉得应该提前跟你说一下。” 本来打算要把空碗送出去的男人,听到这话,又重新坐回了床边。 “你讲,有啥要求你就说。” 只要她能消气! 丁琬转过身,面对着他端坐着,道: “明日上京后,你我就算没有关系了。不管你的人还是太子,他们做的咱们的关系,可其他人并不知道你就是徐二年。” “你又要跟我划清界限了吗?” 听着这样的话,丁琬有些不舒服的提醒—— “我不是一直都在跟你划清界限?” “…………” 好吧,这个女人,永远都能用一句话,让他心塞。 丁琬没理会他的失落,继续又道: “是这样,明日进京后我就会去皇宫那边递帖子。验过酒后,我会离开京城回家。然后……跟徐伯娘那边要了放妻书。” 见他瞪了眼睛,丁琬深吸口气。 “你也别如此惊讶,我丁琬打定主意的事儿,谁都改变不了。” “你就那么想跟我分开吗?” “是。”丁琬点头。 “就因为下午的事儿?” “不止是下午。”丁琬回答,抿唇直视他的眸子,“我是个村妇,不适合做将军夫人。尔虞我诈的深闺大院,我不习惯。我如今喜欢上了做生意。” “我觉得女人不管怎样,也不能等着丈夫养活。那样活的太没有自我,太卑微了。而你是将军,我若做了你的夫人,自然不能做生意,我不想。” 徐永涵起身,蹲在她的面前,凝视她的脸。 片刻后—— “你撒谎!丁琬,咱们这么多年的相处不是假的。你到底在恼什么,你告诉我,你就是定罪也得告诉我为什么吧。” 丁琬紧抿嘴角,摇摇头,说: “你我之间的事儿,就是从我一次一次的失望开始的。你有你的迫不得已,你有你的理由,可我经历的事情,我自己过不去。从我得知你战死开始,老生常谈的话我不想提。二年哥,你放了我吧,没有我的存在,你会有更好的前途。” “我说过,我自己的前途,不靠女人!” 丁琬用手背揩泪,苦涩的看着他,道: “你相信有前世今生吗?” “啥?” “没啥!”丁琬摇摇头。 徐致远瞅着她委屈哭泣的样子,终于还是舍不得了。 起身,把人抱在怀里,长叹口气,道: “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就顺了你的心。不过有一桩,你走之前的这段日子,咱们还是夫妻。我不动你、不碰你,但你不能排斥我。就算我……我给自己的过去,留个念想。” 丁琬舍不得拒绝,在他怀里重重点头。 徐永涵见她点头,心里的憋屈,总算消散了许多。 至于后面该怎么做,那还得看他自己。 那么抱着她,屋子里很安静,倒也让他们享受了当下的静谧。 “喵……喵……” 屋门没关,不知是谁的猫进来。 二人分开,丁琬用手揩泪,徐永涵让她出去看看。 他还没有戴面具,不方便出去。 丁琬出去,见一直雪白色的猫趴在那,特别的可爱。 不过她对这些宠物,没啥感觉。 家里当初养狗,也是为了防王五那样的流氓。 小心翼翼的凑过去,见它还算乖顺,这才放心的抱起它。 一边抚摸,一边往外走。 走廊里一个“甲”字房的屋门开着。 丁琬抱着猫走过去,站在门口,轻声道: “有人在吗?” “谁啊?” 是个女子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好似受了委屈。 很快,女子走出屋子,看到丁琬手里的猫儿—— “雪球,你跑哪儿去了,你吓死我了啊!” 边说边接过去,又是亲,又是蹭。 丁琬见状,笑着说: “它叫雪球啊,还挺漂亮。刚才跑去了我房里,所以我给你送来。” 女子听到这话不住点头,福身行礼,说: “多谢这位夫人。我兄长还有丫鬟都出去找它了。您住哪间?一会儿我跟兄长一起去道谢。” “道谢就不用了,你好好照顾它就行。”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姑娘本想看她具体住哪儿屋,谁知她竟然不走了。 再一看,不知哪屋出来的男人,看他们二人,明显是夫妻。 等人路过她的时候,小姑娘在此行礼,说: “多谢夫人帮忙找回雪球,西门映感激不尽。” 西门? 丁琬停下脚步,上下打量她,道: “冒昧问一句,姑娘可是四大家族的西门?” 西门映微微颔首,笑着说: “正是。因圣上万寿节,我跟兄长进京祝寿。” 小姑父说过,西门掌家人是西门曜,雷霆手段,性格善变。 但做生意,很诚信。 今日见到他妹妹,这么喜欢猫儿,想来诚信也是应该。 能养动物的人,心地都不坏。 “妮妮,咱们走吧。” “哦。”丁琬应声,冲小姑娘再次颔首,转身跟着下楼。 西门映被徐永涵那声“妮妮”,叫的浑身泛起小颗粒。 好家伙,够肉麻! 第661章 举手之劳 下了楼梯,门外好些人在那叫“雪球”。 丁琬停下脚步扫了一圈,最后冲着一身玄青色衣衫、站在一旁双手背后的男子,走去。 到跟前,微微福身,说: “这位公子,您们要找的猫,已经被西门小姐抱回去了。” 男子微怔,随手抱拳还礼,道: “多谢这位夫人。可是雪球跑到了您的屋子?” “正是。” “给您带来诸多不便,多有抱歉。” “公子客气了。”丁琬摇摇头,“公子快上去吧,令妹自己在客房,总是不安全。” “好,多谢。” 说着往客栈里面走,路过徐永涵的时候,不忘冲他点点头,礼数周全。 二人谁都每当回事儿,继续往前走。 徐永涵伸手,握住了她的柔夷。 见她一脸惊诧但却没有挣脱,心里不免难受。 看起来这丫头,是铁了心的要离开。 罢了,这几日若是拿不下她,他也就无计可施了。 宽大的袖子,掩盖牵着的手。 二人并肩往主街方向走,这边可是热闹。 挨着京城的镇子,自然要比远地方的县城还要繁荣。 还没等走近,就听到熙熙攘攘的声音。 徐永涵扭头看她,笑呵呵地说: “咱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一起上街了。” 丁琬先是一愣,随后笑而不语。 说的好像以前总去一样。 一共就那么三次,第三次被母亲发现,狠狠罚了她,让她再也不敢乱来。 徐永涵察觉到她的异样,笑呵呵地又说: “好像你被岳母罚抄《女德》、《女戒》了,是不?” 丁琬狠狠剜了他一眼,道: “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都不吱声了,你还往那上面唠,你也不想想我因何被罚?!” 柳氏没念过书,但是《女德》、《女戒》是父亲从县衙拿回来教她的。 当时学的时候,母亲也跟着学了些。 犯了错,本来母亲是要打她的,可觉得女孩儿打了没面子,所以就改罚抄。 每本十遍,十遍啊! 还不如打她几板子来的痛快。 徐永涵捏了下她的手,笑眯眯的说: “我不是故意戳你心窝子,不过是想告诉你,以前的种种我没忘,也不会忘。哎,你别挣,我不可能放开你,你挣脱不开,最后伤的是自己。” “那你就松开!”丁琬赌气的要求。 “不可能。”徐永涵霸气回答。 大力一扯,把人拽到跟前,又道: “你答应过我,从现在开始到你走之前,咱们都是如此。你得让我有点念想吧。” 卖惨,实打实的卖惨。 丁琬瞅着他,张了张嘴后又闭上。 得,谁让她拖泥带水,当断不断。 他也是抓到这一点,所以才屡屡发动“攻击”。 说起来,自己的孽自己受,活该! 徐永涵见她消停了,重新往前边走边说: “我问过伙计,正安镇夜晚有市集,卖什么的都有。一会儿你喜欢什么就买,我带了银子。” 丁琬摇头,淡淡的说: “我也带了,不用你的。” “我是你夫君……” “好,我用。”丁琬打断他的强调。 想了下,歪头看他,又道: “我花的可多,若是你日后没钱娶媳妇儿,可别怪我今日的所作所为。” “不怪。”徐永涵享受的摇头。 赚钱就是给媳妇儿花的。 以前没机会,如今可得补上。 二人逛了一圈下来,丁琬嘴上说要花,可实际上,一个都没买。 还是徐永涵看不过去,给她挑了几个精致的小玩意,让她没事儿把着玩。 虽然是小摊,但价格也不便宜。 一袋南珠,在辽东府成不过十两银子,到这边就翻了三倍。 不过给她买,多少钱他都乐意。 至于首饰、衣服,她说的对,那些东西还是去京城再买。 毕竟小摊上的,光是好看,中看不中用,而且还贵。 正安镇的山水是出了名的。 朝堂休沐,京城不少人家都坐车过来赏景,所以这边的东西,跟京城价格差不多。 顶多便宜几十文罢了。 二人出了主街往回走,徐永涵轻声的道: “还想着让你花钱买多一些,没想到最后还是……” “你想让我花钱还不容易,明天进京,我会花到你分不清东西南北。” “这话我信。”徐永涵点头。 手里的确有些钱,赏赐也不少,但在京城那寸土寸金的地方,凉水都比辽东贵五文,他怎敢不信? 丁琬见他这样,戏谑的挑眉追问: “如此,你还让我花?” “没拿放妻书之前,你都是我媳妇儿,我自然得让你花。” “那你可别打肿脸充胖子,我自己带钱了。” “不会。”徐永涵摇头,突然发力,把人搂在怀里,在她耳畔呢喃,“我没钱娶不到媳妇儿,就不会放你走。” “你……” “别动!” 话落,一阵脚步声传来,丁琬顿时觉得无比沉重—— “哎,你……喂……” 丁琬猝不及防,更让她猝不及防的事儿,还在后面! “媳,媳妇,我……我没喝多,我……我就喝了二,二杯我……” 五个人从胡同出来,丁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用最近练得蓟平县口音,道: “你说你要干嘛啊!还二杯,二斤差不多吧。你说说你,不能喝逞嘛强,你可真是……哎大哥,帮忙搭把手呗。” 五个人就如同没看到一般,神色匆匆的走了。 丁琬气呼呼的抱怨又道: “嘛人呢!看着了还跑……” 嘟嘟囔囔一大堆,徐永涵终于站直了身子。 不等丁琬反应过来,抓着她的手就快步往回走。 丁琬也不问缘由,努力跟上。 二人回到驿站,徐永涵拦住伙计,问: “刚才可有人来过?” 伙计愣了一下,点点头,道: “来过了。不过今日驿站被西门家占了,他们就走了。” “来了几个?” “三个。” 徐永涵点头,拉着丁琬就上楼。 路过“甲”字房,房门打开,男子出来道: “这位兄台,嫂嫂,今日雪球的事,多谢二位帮忙。” 徐永涵着急回屋,敷衍的说了句“举手之劳”,便拉着丁琬回去。 刚走两步—— “刚才那几人是月影楼的金影吧。在下斗胆,刚才进了二位的屋,多事挡了一下。” 说到这儿,坦然的看着他们俩,又道: “举手之劳!” 徐永涵见状,做出“请”的手势,说: “既如此,西门公子请吧。” “多谢……徐将军!” 第662章 这人倒是会拉近关系 都是聪明人,聪明人聊天最是舒服。 徐永涵把屋门打开,三个人进去。 丁琬每个屋都看看,而且还把柜子里暗格打开。 徐永涵交给她的东西,一样不少,也没有被翻动的痕迹,丁琬不禁松了口气。 匣子里,都是各种面具,这要是被人发现,他们的身份也就好猜了。 从这上京,虽然路途不远,但要过一个鳌山。 那里地势险峻,路面狭窄,是上京路上最容易出事的地方。 把匣子重新放回去,整理衣服出来。 走到圆桌前,侧身行礼,道: “多谢西门公子帮忙。” 西门曜起身,拱手还礼,说: “徐娘子客气了。早就久仰徐娘子大名,如今见到,果然名不虚传。您跟徐将军的感情,也真是羡煞旁人。” 呃…… 丁琬木讷,不懂这话从何说起。 谁曾想,徐永涵大方伸手,拉着丁琬坐下,道: “我已经跟西门兄弟全说了。我脑子全都想起来,西门兄弟人也好,没有必要瞒着。” 话落,直接伸手,把自己戴着的面具扯下来了。 这一系列的操作,让丁琬登时傻眼。 这算啥,过墙梯? 丁琬满脸木讷,因为戴着面具,倒也看不出来。 西门曜见他们夫妻这般,笑着道: “徐大哥不忘糟糠之妻,小弟着实佩服,嫂嫂酿酒有功,还倾力帮助驻北军,小弟更加钦佩。” 丁琬起身,轻声的说了句“稍等”,然后进屋拿东西。 把老早准备好的椒浆跟冻麯两张纸拿出,捏了半天,这才长叹口气。 将脸上的面具去下,重新擦些脂膏,这才出去。 来到圆桌前,西门曜见她庐山真面目,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丁琬挨着徐永涵坐下,把东西放在桌上,道: “家父在本村做夫子时,有幸得一本《酿酒大全》,里面全都是酿酒的方子。至于哪里来的,准不准确,都不能考证。” 西门曜闻言抿唇,轻笑着说: “不能考证嫂嫂都能做,嫂嫂还真有魄力。” 丁琬听到这话,笑着叹口气道: “没法子,总得活下去啊。我当时虽嫁做人妇两年,可除了家务活儿,地里的活儿很少下。再加上就那么一个侄子,万一念书念好了,家里没钱供,也是遗憾。所以就想着,要不要酿酒试试。” 西门曜颔首,道: “这便是嫂嫂酿酒的初衷?为了养活家人?” “是。” 见她应了,西门曜蹙眉,不解的又道: “若在下没听错,嫂嫂没酿酒之前,家里有地,也是可以养活家人的。而且,您的娘家对您,也是频繁照顾。徐大哥‘战死’,你们家不用交税粮,应该不至于过得很难吧。” 关于菀茗韶华背后主家的事儿,只要有心,稍一打听就能知道所有。 毕竟这人就在那村里长大,往上数几代,都不难查。 丁琬也明白这个道理,习惯性的靠着椅背,道: “难不难,看自己。娘家再照顾,也不能心安理得去接受不是?人啊,总得有点骨气。再说了,我刚才也讲过,孩子念书如果念得好,家里银钱不够,岂不是遗憾?” “我不想那个遗憾发生,所以就想着酿酒看看。成不成的,总得试了才知道。就如当下,因为酿酒,我受赏、御赐、上京,在府城买房,安置养子跟婆母,只这一切,可都是我酿酒而来。” “那当时为何就想着酿酒了呢?”西门曜还是不懂。 就算她的理由很充分,想要给家里人一个好的生活,那么多事情可做,怎就偏偏选中了酿酒? 丁琬冲他笑了下,道: “咱们都知道,大周地大物博,唯独在酒上有些欠缺。我若不成,老实种地。但我若成了,就鸡犬升天!” 徐永涵拎着水壶,给她续上茶杯。 西门曜端起杯子,掩饰自己的笑意。 把“发财”的想法说的那么直白,这女人还真是不一般。 放下茶杯,笑着又道: “在下冒昧问一句。当日嫂嫂酿酒,可有何损失?” “那损失可多了。前期把我体己的银子,还有娘家给的,全都用了。然后还瞎了一千斤的高粱呢。” 丁琬煞有其事,可听在西门曜的耳朵里,就不足为提。 这些东西加吧一起,百两银子都不到,这还算损失? 徐永涵看出了他的意思,轻声提醒说: “西门兄弟,内子当初的生活跟你可不一样。一千斤的高粱,那可是一户农家几年的口粮。” 西门曜回神,尴尬的点点头,算作知晓。 丁琬也不在意,拿着茶壶续上水后,说: “想来西门公子应该听说了。我太能干给自己惹来了麻烦,所以我才想着把这几个方子抄下来,然后分出去。这是冻麯、椒浆的方子。一个是寒冬酿造,春天饮用。一个是用椒浸制而成,该注意的地方,我都有标注。” 西门曜这次,终于拿起了桌上的方子,仔细阅读。 很多东西都好找,而且注意的地方也写的清清楚楚。 照葫芦画瓢的事儿,不难。 谁曾想—— “西门公子不要小瞧了酿酒。这里面讲究很多,就如我的葡萄酿,我足足酿了两年才成功。所以还望西门公子有些心理准备,前期急不来,只要酿酒就不能着急。这东西凭缘分,快也是它、慢也是它。” 西门曜知道“葡萄酿”,这次带妹妹上京,也是因为这酒。 如今听她这么说,不敢怠慢,正色的点头道: “是,多谢嫂嫂劝说,在下一定耐住性子,不急躁。” 一口一个“嫂嫂”,这人倒是会拉近关系。 西门曜把方子揣好,看着丁琬又道: “嫂嫂这般帮我,不知嫂嫂需要什么,您只管提。” 丁琬摇摇头,转悠着茶杯,说: “我不求什么,你也不用给我什么。就这样变好,我大周朝的酒类越多,那些以为捏住咱们的人,就会傻眼。” 西门曜见状,想了下,道: “那这样,嫂嫂不要是嫂嫂心疼兄弟,但兄弟不能不懂事儿。这两种酒酿成,红利中,有嫂嫂一成。” 第663章 其中有什么联系吗? 一成红利? 徐永涵蹙眉,有些不悦。 丁琬却颔首答应,还笑着道谢。 “好,一成就一成。既然兄弟想给,那小妇人就受了。这方子给了西门家,明儿可就会传开了。到时候能不能守,可就看西门兄弟的本事了。” “嫂嫂放心,受您这句‘兄弟’,在下也不能丢您的脸。” 说完起身,抱拳拱手,道: “再次谢谢徐大哥、嫂嫂。天色不早,都早些休息,明日上京,您二位就跟西门家的车队一起把。” “好。”徐永涵满口答应。 把人送出屋回来,将门挂上后,说: “一成就给了?这红利你要三成都不为过!” 丁琬闻言摇摇头,倒了两杯水,说: “你忘了,他西门家是在西北边境。” “那又如何?”徐永涵反问,回到圆桌前跟她一起坐下后又道,“难不成你还想去西北溜达,让他招待你不成?” 丁琬笑着抿唇,轻叹口气,说: “四年整、五年头了。周氏跟周子旭快刑满释放了吧。” 简单的一句话,徐永涵登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拉着她的手,微眯着眼睛,道: “如果你不想他们回来,我们有很多种办法,是不是吗?” “不!”丁琬摇头。 看着交握的手,终于还是没有抽回来。 “我不要他们死,我要让他们活。活着看我风光,看我娘家风光,看我家二珏高中状元,看徐家在我的照顾下,蒸蒸日上。” 说话的同时,双眸蹦出些许恨意。 徐永涵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儿,可没想到她会这么恨。 “你若是这么想,咱们也可以对他们用些手段。越惨越好,如何?” “不。”丁琬还是摇头。 直视徐永涵疑惑的目光,丁琬邪魅的上扬嘴角,道: “我要让他们看到奋斗的曙光、活下去的希望。等他们觉得自己已经能过好的时候,我在给他们落井下石,让他们重新来过。死,对他们来说是解脱,我不会那么傻的。” 说完,抽回手,起身进了南屋。 徐永涵愣愣的坐在那里,好久都没有动。 他,有些看不懂小媳妇儿了。 起身去到北屋,把床上的被子拿去南屋。 “你干啥?” “咱们还跟来时一样,各盖各的,不分床。” 丁琬蹙眉,不依的摇摇头,道: “一路走来那是没法子,不能要两间。如今有两间屋,为何还要一张床?” “没那放妻书,你就是我媳妇儿。” “说起这个,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丁琬寸步不让,“你干啥自作主张,告诉西门曜,你的身份?” 她的那点子力气,在徐永涵这里根本不算啥。 讲被子放下,扯过她的胳膊,道: “咱们讲好了。你没拿和离书之前,咱们就是夫妻,我留念想。既如此,我干啥不说?兴许这么做了,你会觉得我重视你,改变主意!” “你做梦。”丁琬说完,嫌弃的翻个白眼。 改变主意? 这辈子都不可能。 徐永涵也不理会她的决绝,盘腿坐在床上,道: “刚才的话没说完,你就要西门曜一成红利,还提了周氏姐弟,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吗?” “没啥必然联系,不过他在西北,对于周家姐弟只要用心,就能知道一些。我暂时不需要,但不代表以后不需要。更何况当时也没想过跟他要钱。他给、我赚了。” 丁琬不以为然。 徐永涵总觉得她有什么事儿瞒着自己,可她的为人有不似这样。 到底是他想多了? …… 翌日吃过早饭,徐永涵跟着骑马,丁琬则是同西门映坐马车。 因为在马车里,所以便也不用戴面具。 西门映也在一早就知道她们夫妻的关系,把雪球放在一旁,热络的拉着她聊天。 一会儿问她酿酒累不累;一会儿问她御赐的匾额大不大;一会儿又问…… 问了好多无关紧要的问题,丁琬倒也不在意,全都一一作答。 身旁的丫鬟,怕他们家小姐渴了,忙给准备了温水递过去。 西门映喝过之后想了下,道: “顺玉,你先出去,我跟徐家嫂嫂有话说。” “是,小姐。” 顺玉配合出去,丁琬看着西门映,笑了下没有吱声。 既然她有事,那就先让她说好了。 西门映往旁边凑了凑,小声地开口说: “徐家嫂嫂,有个事儿是一早兄长跟我讲的。” “啥?” “您有个妯娌在西北军营,对不对?” 丁琬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 看起来西门曜是聪明人,只是就一个晚上便能搞到,这大户人家的能耐,还真是不容小觑。 西门映从袖口掏出一个竹筒,双手交给她,道: “徐家嫂嫂,这是我们临走之前,兄长让人备的。晨起兄长把它交给我,让我给您。” 丁琬瞅着竹筒,故作疑惑的看着她,问: “不知这竹筒里……” “是您想知道的人的四年经历。” 丁琬接过来,把玩了一下,道: “您二位走之前就带着了?” “是。”西门映颔首,“徐家嫂嫂的事情,只要有心,怎么都能查到。您放心,走之前我特意关照过管事,让周子旭好好出把子力气。” 丁琬抿唇,瞅着手里的竹筒,缓缓点头。 看起来小姑父所说不假。 四大家族有着自己特有的掌管流放犯人的方法。 不然,他们上京,不可能给她带来这个。 还以为是因为昨天的事儿,没想到西门曜早就做了准备。 再看眼前的西门映,小姑娘虽然及笄,可明显是今年才及笄,并不大。 这样的年纪,竟然有这样的心思…… 果然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心机颇深呢。 不过她怎样都跟她没关系。 又不是她妹妹,犯不上。 收好竹筒,丁琬笑看着西门映,说: “多谢西门小姐,小妇人感激不尽。改日小妇人下帖,请小姐及其令兄长一起吃饭。” “好,那我可等嫂嫂这顿饭了。” 果然是兄妹,这攀关系的劲儿,还真是如出一辙。 丁琬笑着颔首,捏紧手里的竹筒,眉头紧锁。 马车继续往前走,车里的二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吱声…… 第664章 满满的求生欲 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 这话不假。 丁琬二人跟着西门家的车队进京,单单城门口盘查这一块,就省去了不少麻烦。 进城的时候,丁琬心里澎湃、涌动。 四年前,她就是在这儿,从城门楼掉下去的。 意识到这点,呼吸有些急促。 “徐家嫂嫂怎么了?” 西门映的声音传来,丁琬摇摇头,长舒口气。 是了,京城! 还得查一查,到底是谁前世要二珏的命。 今生重来,该扫清的都差不多了,唯独这二珏…… 热热闹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也吵乱了她的心情。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坐着。 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 西门映长舒口气,感慨的道: “不愧是京城,可真大啊。” 丁琬闻言惊讶的看着她,问: “西门小姐是第一次来吗?” “嗯。”西门映颔首,“我哥带我来转转,见见世面。” 正说着,车帘掀开,徐永涵站在门口。 丁琬起身过去,本想自己下车,没想到被他抱下去了。 西门映是小姑娘,见到这样,“嘿嘿……”笑着,权当看戏。 丁琬被他一路牵着,去跟西门曜道谢、道别。 如果没有他们家的马车,进城不能这么顺利。 西门曜抱拳还礼,随和的道: “徐大哥可别这么多礼,与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知二位下一步,打算去哪儿?” 住驿站是肯定不行。 月影楼就等着逮他们呢,不能自投罗网。 更何况徐将军的人还没到,更不能在京城大摇大摆。 徐永涵再次拱手,说: “劳西门公子挂心,徐某在京城有三五战友,去他们那边借几宿,还是可以的。” 西门曜见状,也不多说了。 “既如此,马车、车夫就借给徐大哥跟嫂嫂,等几日后您们方便了,再给小弟送回便是。” 徐永涵没有客气,欣然点头。 “不过就是送一趟,多谢西门公子成全。” “徐大哥客气了。”西门曜说完,扭头冲车夫道,“你去,徐大哥不让你回来,就一直照顾着,知道吗?” “是,少爷。”车夫点头,规矩的站在一旁。 徐永涵再次冲西门曜拱手,拉着丁琬上车。 告诉车夫一个地址后,马车再次离开了驿站。 西门映看了一会儿,慢慢踱步来到跟前。 “哥,你干啥对他们那么好,就因为那两张方子?” 西门曜习惯性的刮了她鼻梁一记,什么都没说,转身进了驿站。 西门映抱着猫,噘嘴跟在后面。 兄妹俩上楼到房间,西门曜这才开口说: “对他们好还不是应该的?你可知那两张方子,会给西门家带来多大的利益?” “也有隐患啊。”西门映撇嘴提醒。 她懂的不多,可这些明面的东西,她可自打。 西门曜明白她的担忧,不在意的摇摇头,说: “无妨,这点隐患,西门家还能抗住!再说徐将军是武官,他这次会京城述职,在下放的时候,不定去哪儿。若是去了西北,有今日的事儿,咱们家也能好过一些。对了,安排你跟她一辆车,可说了什么?” 西门映摇头,一边撸猫一边道: “她也不跟我说话啊。我问她的话,她就‘嗯、啊’的,我就不想说了。” “那……东西给了没?” “给了,给了。” “她没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西门映据实已告。 想了下,又“啊”看一声,说: “她说过些日子跟徐将军请咱们吃饭,这算不?” “吃饭……”西门曜喃喃低估,笑着点点头,说,“算!” 然后,哼着小曲出去了。 房间是西门映的,他负责把人送回来就好。 楼下一堆事儿,他得去盯着。 虽然是当家,但很多事情,还是要亲力亲为。 就是流放地关押的刑犯,也得知道他们因何而来…… …… 丁琬坐在马车内,把西门映交给她的竹筒拿出来。 “什么啊?” “西门小姐给我的,特意提了一嘴周氏。” 说完打开,将里面的纸取出。 徐永涵叹口气,道: “西门家在看顾流放犯人这一块,一直都做的很好。应该是记录周氏姐弟流放的事情。” 丁琬“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上面记录的太详细了。 每天做了什么,干了什么,无一例外。 周子旭的篇幅很小,基本上就是上工、休息。除了两次伤风告假。 周桂花的篇幅就有些多。 没想到这女人就算做了军妓,还想着往回来。 逃跑几次无果后,就开始踏实接待。 可篇幅里记录的是这女人一年提了好几次。 如今她不再是最末等的军妓,而是只负责参将以上。 混的如此风生水起? 狠厉的转头,睨着徐永涵,内心愤怒。 徐永涵被盯的莫名其妙,伸手接过纸,细细研读。 当看到最后的时候,终于明白了她的异常。 “我在的军营是北境,跟西北可离得太远了。我们军营你去过,哪有这乌七八糟!还有,主子说了,军营设立这个,就是动摇军心。最迟明年,肯定会取消,我可从来没去过。” 满满的求生欲。 丁琬抿唇,淡淡的“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扭头看向一旁,很明显放松的状态。 徐永涵笑了。 凑到跟前,压低声音,道: “媳妇儿,你既然舍不得我,咱们就别分开了,好不?” 丁琬感受着一旁的热浪,微眯着眼睛,说: “我这人洁身自好,自己的东西若是污了,就不想要了。” “我没有!我保证。” 丁琬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这辈子,他没有! 上辈子呢? 就在徐永涵还想说的时候,马车停了。 “徐爷,到了。” 徐永涵轻叹口气,掀开车帘下车。 回头把人抱下来后,掏出一块碎银子给车夫,说: “多谢你了。” “哎哟哟,小人惶恐,小人怎能要徐爷的银子。” “拿着,不许推辞。”徐永涵说完,把车里的东西拿出来后又道,“回去告诉你家少爷,我就在这儿住。有事儿直接过来。” “是。”车夫点头收了银子。 恭敬行礼,赶车离开…… 第665章 你在心里编排我 徐永涵一手拎着东西,一手牵着丁琬,推门进院。 浓重的艾蒿味儿,就像那日在农村一般。 丁琬惊慌的看着徐永涵,他竟然如同没事儿人一般,拉着她进屋。 屋内,一堆人。 有几个熟悉的面孔,百灵、夜莺、徐宏英、鹰爪等。 夜莺见她到了,起身拉着她,边走边说: “我带你去你的房间,这几日就住这边。” 丁琬抿唇,没有吱声。 出了屋后才心有余悸的问道: “这边刚刚才发生事儿,我住这儿……” “放心,他们来过后就不会再来。” “为啥?” “你会傻到再住危险之地?”夜莺反问。 “如果他们认为咱们会反其道而行呢?” 夜莺笑了。推门进屋,说: “安啦!晚上我会装你的样子,直接进东宫。” 呃…… 说的这么一本正经,你确定不是去会情郎? “你在心里编排我。” “……我,我没有。”丁琬急忙摇头。 就是有,也不能承认啊,也不是傻子。 夜莺看着她的样子,“噗嗤——”笑了一下,道: “你现在这样,就很欲盖弥彰。” “我……” “好了好了,也不啥秘密。我去东宫见他不假,你没猜错。” 丁琬闻言,自责的道: “你那么做……万一有什么危险,我……我……” “我能有啥危险。”夜莺摇头,不在意的说,“你不觉得太子很帅?” “啊?帅?”丁琬摇头犹如拨浪鼓,“不是,咱们刚才说的是……” 夜莺没理她,直接打断她的话,说: “我觉得太子很帅,俊朗、英气。虽然偶尔沙雕,但他真的还不错。” 夜莺给出的评价,让丁琬不知道该怎么接。 明明说的是夜行危险,可她在这儿夸赞起了情郎。 还有,沙雕是啥意思,她不懂啊! 心知人家是好意,不想她有负担,丁琬也松口气,不再坚持的说: “我对长相不关注。而且太子是男子,我是寡妇,更不会盯着他看。不过太子做的几件事情,我挺佩服的。” “什么事儿?” “武学堂啊。”丁琬认可的说,“我朝那么多小乞丐、小流浪娃儿,因为这个武学堂的缘故,让他们进去有饭吃、有衣穿,还能让他们学本事,日后报效朝廷,多好的事儿呢。” 夜莺不住点头,有些自豪的道: “你也觉得好吧,我也觉得好。” “那咱们英雄所见略同。”丁琬笑呵呵的说。 夜莺帮她把东西放进柜子里,又道: “你就住这儿吧。等黑鹰那边的人到了,你的丫鬟也来了,再光明正大的去驿站,到时候会有人接你进宫。” “进宫?!” “别慌别慌,不是你想的那样。”夜莺笑着摇头解释,“万寿节给宫里送东西的,都会统一安排住宿。验酒后,想走的就走,想留下也可以。不过大多都会留下,毕竟圣上的万寿节,没有不给面子的。” 言外之意,丁琬想走还不可能。 深吸口气看她,没有说话。 夜莺被看的有些局促,掖了掖鬓角上的碎发,说: “我就那么一说,你要走也行,我会派人跟着你。” 丁琬上扬嘴角,淡淡的道: “你现在这样,就很欲盖弥彰。” 这话怎么那么熟悉? 夜莺想了下,好笑的说: “好吧好吧,他的确是拜托了我。不过你着急走,总得给宫里那边一个原因,不然就那么走……说不过去的!” 见她深思没说话,夜莺给她倒了杯水,又道: “你不是说要给我的煸炉店,酿一款酒吗?酒坊我出钱你出酿酒的技术,咱们一起好不好?” 丁琬闻言抬头,想了下摇摇头,说: “那酒我没酿过,具体多久能出来,我也不清楚。我若是留在京城……不方便的。” “在京郊啊,我有房子的。”夜莺提议。 反正就是一个目的,把她留在京城。 徐永涵回京述职,她若是回乡就不方便了。 丁琬喝口水,还是摇摇头,道: “不了,我在这边谁也不识,而且家里也放不下,我得回去。” 夜莺刚要开口,被她笑着打断: “我知道夜姑娘是受人之托,但不能就是不能,我跟他也就这么大缘分,强求不来。” 夜莺见她是真的打定主意,惋惜的叹口气,说: “难得你们是想在一起就在一起,若你如我一样,这般身份,那是想都费劲的事儿。” “所以夜姑娘是真的喜欢太子,太子也中意你。不然,姑娘这么坚持,多累啊。” “总要为自己做些事儿,不然多对不起自己的这一遭旅程。”夜莺淡淡的说。 “旅程?” “对。”夜莺颔首,“人活一辈子,短短几十年,不就是一段生命之旅?这旅程不容易,有磕磕绊绊,也有大灾大难。躲不过去,就嗝屁跳梁,去了另一个地方,从新开始。” 丁琬听到这四个字,心里“咯噔”一下。 “夜姑娘,你……你这话太深奥了,我,我听不太懂。” 除了装傻充愣,她也没有别的法子。 总不能兴冲冲的举手告诉她,自己就是从新开始的那个? 夜莺笑着摇头,拍拍她的手背,说: “听不懂没关系,你只要了解我想表达的含义就行。你们身份相配,怎样都好,别浪费时间,真的。人这一辈子太短了。还有啊,你回乡的事儿,我觉得还是得靠后。” “我……” “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月影楼的事儿不处理了,你回去就是连累家人。” “…………” 丁琬彻底不吱声了。 “你一路上京,你知道的就那几次,不知道的呢?咱们瞒天过海、釜底抽薪、金蝉脱壳、李代桃僵。可以说兵书上计策,用了三分之一,才成功保你们上京。” “月影楼,不是咱们想的那种,拿钱办事就好。他们办事,只要开始,除非人死,否则任务绝不取消。我已经让人去端了他们,可这不是容易事。狡兔三窟,那样成熟的组织,端他们需要时间。” 见她眉头紧锁,夜莺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拍了拍她的肩头,又说: “丁琬,你现在回去,不仅不能照顾家人,还会给他们引来杀身之祸。” 丁琬这下慌了。 不敢有意见的点点头,说: “好,我听你的,我在京郊别庄酿酒。不过家里那边……” “家里那边你写封信,我让人给你送回去。” “好。”丁琬再次点头,长叹口气。 那句话咋说的? 计划不如变化快。 她想的好好地,可结果呢? 结果就是她被隔在京城,有家回不得…… 第666章 没有,很香 夜莺见她答应,拍拍她的肩头,道: “那我先出去,你自己歇一歇,一会儿有人把饭菜给你送来。京郊的别庄,明儿我让人带你过去。” 丁琬回神,看着她嘱咐着说: “晚上当心,他们应该很厉害的。” 夜莺笑着比划个拳头,道: “我也不弱。” 说完,转身离开。 关上屋门的那一刻,夜莺拍拍胸口。 看着一旁不停冲她作揖的男人,无奈走过去,压低声音,道: “你能不能争气些?自己的媳妇儿,天天劳动我,你好意思啊!” 徐永涵点头哈腰,根本没有对红鹰那般硬的底气。 二人去到一旁胡同,夜莺叹口气,又说: “我算暂时把她留下了。具体能留多久,全看月影楼那边的情况。我会尽量让她在这边酿酒。最起码到年底,她不会走。我告诉你,这一次你要是再不行,我可真不管了。” “是,是。”徐永涵满口应着。 若是这么久的时间,他还不能把媳妇儿搞定,那他也不磨叽了,专心打光棍。 “还有啊,我让她写封信送回去,到时候你让摹鹰临摹她的笔迹,把你的存在写回去,通知家里。” “啊?这样……” “怎么,到这个时候你还觉得好与不好?你得先让你家知道你活着,不然她就是接受了你,你岳丈那一家也容不得你!” “我岳丈还好,就是岳母那边……不好办。” “所以我才打算用她的口气通知家里。” 夜莺说完,心里也是没底。 丁琬若是知道她这么做,只怕…… “我跟你讲,你可得把她彻底哄好。不然不仅你俩吹了,我俩也完蛋了。” 见他不住点头,夜莺还是心里没底。 但事情已经这样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希望徐永涵这货,能争点儿气…… …… 当天晚上,夜莺易容丁琬的模样走了。 徐永涵来到房间,见她在屋里看书,走过去,说: “晚上光线暗,别看了。” 丁琬放下手抄本,道: “她让我暂时留在这边酿酒。对于这个,我还不是很熟悉,所以得再看看。” 徐永涵闻言坐在她身边,拿起书,仔细看着。 “你是在鹰巢学会的认字念书?” “你以前教我一些,所以入门比较快。”徐永涵随口回答。 “那你在那边都看什么?” “兵书,《三十六计》。” “什么?” “夜莺找的,挺管用。” 丁琬听到这话,突然想起白天那姑娘说的那几个词。 有些她听过,有些就一点都没听过了。 “哎,夜姑娘到底什么来头,我总觉得她话说……有很多我都听不懂。” “听习惯就好了。” 徐永涵说完,继续看书。 “桑落酒”三个字,总觉得很熟悉。 细细琢磨后,看着她说: “岳父经常念叨‘明月黄昏后,独醉一樽桑落酒。’,说的可是这个?” “应该是。” “那岳父可喝过?” “没有。”丁琬摇头,从他手里接过书后,道,“那不过是古书记载,我爹喜欢看书,看到名言佳句就会背诵,仅此而已。” 桑落酒,以上等高粱、豌豆、绿豆等为原料,经蒸馏、发酵等各项工序,贮藏一年后,方能酿成。 此酒的特点为清香大曲,酒质清香醇,入口绵甜,回味悠远,为传统清香型的上乘白酒。 书上写的不算太详细,但高粱酿当时也是如此。 所以她还是很有信心。 “琬儿,你就不怀疑这本书吗?这书岳父从衙门抄回来,可这书又是哪儿来的呢?” 丁琬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摇摇头,说: “这就跟我怀疑夜姑娘一样。你不觉得夜姑娘有问题,我也不觉得这本书有问题。它怎么来的我不关心。我只要能酿酒,能赚钱就好了。” “啊?” “是不是很市侩,满身铜臭味儿?” 徐永涵蹙眉,下意识的凑上前。 丁琬戒备的往后躲了躲。 只见他犹如狗儿一般,吸吸鼻子,然后—— “没有,很香。” 简单的四个字,让丁琬瞬间红了脸。 羞怯的推开他,清下嗓子,说: “你别闹,咱们说好了的。” “可你还没走呢,不是吗?” 丁琬叹口气,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道: “也不知我啥时候能回去。” 这么一闹,关于夜莺的话题,就彻底岔远了。 徐永涵想了下,握着她的手说: “最慢年前就差不多了。月影楼虽然棘手,可他办的事情跟朝廷背道而驰,自然不能容他。” 丁琬对这个理由并不陌生。 想当初小姑父的碧海罗刹阁,亦是如此。 “那这个月影楼,他们会像小姑父的人马一样,被收编吗?” “这个说不准,看当时的情况。” 丁琬叹口气,看着他,又道: “你会京城述职,会去那里呢?” “应该先去京城巡防营。”徐永涵回答,捏着她的手,又道,“我的府邸还没有分,等分了之后你跟我去住吧。” “你……” “我知道,会规矩,不会让你不舒服。” 丁琬抽回手,摇摇头,说: “不了。我还得酿酒呢,桑落酒不容易,我得酿成再说。” 徐永涵这次不着急,反正她没那么早走就是了。 休整一夜,翌日屋子通亮,丁琬才满足的醒来。 这一觉睡得满足,当然时辰也不早了。 放在村里,这个点儿起来的媳妇,会被婆婆骂的。 想到这儿,丁琬上扬嘴角,“呵呵……”笑出了声。 “哟,想到什么了,这么高兴?” 丁琬这是才警觉屋里有人。 “猛”地起身,看着一旁的姑娘,眨巴眨巴眼睛,道: “怎么是你?你跟没夜姑娘进宫吗?” “我进宫干什么,碍眼啊!”百灵不以为然,眨巴着眼睛,又道:“还有啊,我不在这儿那又会是谁?嗯?” 揶揄的声音,戏谑的笑容,着实让丁琬尴尬了。 面红耳赤,清了下嗓子,道: “没,没谁。” 百灵还是好心的。 没再逗她,起身来到床前,说: “睡醒了咱们就出去吃饭。正好让你看看首领的煸炉店。吃完我带你去暖房、别庄,酿酒、种菜这活儿,你最在行。” 第667章 同乡情 丁琬笑着点头,道: “好啊,反正我也回不去,刚好在这边做些事儿。” 掀开被子找衣服,百灵在一旁笑着道: “先洗漱吧,你的衣服都被黑鹰拿出去洗了。” “洗了?” “对。”百灵点头,“卯正起来给你洗衣服,就在院子里。” 说着,不忘指着门外,嫌弃的又道: “哎哟哟,那个嘚瑟样儿,好像就他有媳妇儿似的。不过,还真是!” 呃…… 丁琬有些脸热,明智的没有说话。 但徐永涵洗衣服的举动,就……就很迷。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短,可成亲第二天他就走了。 别说洗衣服,泡衣服的机会都没有过。 百灵指着一旁的柜子,道: “那里面给你置办了好几身新的,我陪他一起去买的,你洗漱完瞧瞧。” “好,有劳了。” 丁琬说完,穿鞋去洗漱。 百灵坐回凳子,冲着她的后背,又道: “他给你挑了好几身衣服,不过一会儿……你得谢谢我。” 谢她? 不是徐永涵挑的吗? 洗完脸,坐在铜镜前擦脸。 瓶瓶罐罐偶尔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百灵见状,不解的问道: “说来你还真是异类,出门在外,衣服就带那几件,可这瓶瓶罐罐却不少,为啥?” 丁琬擦脸的动作顿了一下,笑着回答: “衣服可以再买,可这张脸,有钱也买不到。所以得对它好一些。” “啊?啥意思?” “就是……” 丁琬想了下,冲她勾勾手指。 等人来到跟前,神秘兮兮的说: “就是你得耐心对它,然后几年光景过去,你能看出优势了。” “优势?”百灵更迷茫了。 丁琬颔首,一边拍脸一边老神在在的说: “打个比方,就拿我们村里不惑年纪的妇人来说,他们跟大户人家的夫人比,虽然是同龄,可就差了辈分。为什么?” “那当然是一个年轻,一个老啊。”百灵不假思索的回答。 丁琬笑着眨眼,回头继续涂抹。 百灵微眯着眼睛,瞅着那些瓶瓶罐罐,嘀咕着: “真的这么有用吗?” 丁琬“嗯”了一声,信誓旦旦的说: “必须有用。宫里的那些娘娘,据说他们天天燕窝、阿胶的补。香膏、凝脂不要钱的往身上涂。你说为啥?还不是想永固青春不衰老?女人嘛,爱美!她们内外保养,双管齐下。” 百灵听到这儿,觉得在理,不住点头的道: “那这样,一会儿咱们出去,我也买些胭脂水粉,香膏凝露。” “好啊。”丁琬满口应下,伸手拿面具。 翠玉、翠珠没到时,她还得戴这个东西。 百灵一把夺过来,摇摇头,说: “别带了,大热的天。” 丁琬想想也不出去,索性就放下了。 起身,走到柜前拿衣服。 一开柜门,顿时傻眼了。 这……这几套粉是啥情况? 百灵没忍住,“噗嗤——”笑出声,说: “这些衣服,都是黑鹰给你选的。” 呃…… 这也太粉嫩了吧。 丁琬咽了下口水,说不出的滋味。 好家伙,还当她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吗? 长叹口气,幽幽地道: “这衣服我可穿不起来,有旁的吗?” 百灵走过去,从衣服里面又拿出了几身,说: “呐,这几个是我挑的,还不错吧。” 藕荷色,还挺好。 丁琬伸手接过,看了那些粉色,道: “如果再后退八年,我就敢穿那些。” “哟哟哟,还替他找补呢?” 丁琬笑笑没有说话。 虽然已经认定没有关系,可旁人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替他分辨。 这……应该是同乡情。 对,就是同乡情! 料子是真好,上等货,摸就舒服。 展开往身上穿,竟然是流仙广袖绉褶裙。 百灵一边帮她穿,一边说: “店铺娘子说这是今年京城最时兴的衣样儿。裙摆改良过,不长,不会拖地。” 丁琬低头看着长短,笑着道: “你真是有心,长短宽松正好呢。” “我可不了解你,是黑鹰说的。” 百灵拿起金丝线绣制的腰带,给她扣上后,“啧啧啧……”的不停咂舌。 “好家伙,你本来就白,这颜色衬的你更白了,真好看。瞅瞅这腰,我都想摸一把。” 说完,就真的伸手了。 丁琬怕痒,急忙躲开。 百灵就跟孩子似的,跟她玩玩闹闹。 好一会儿,二人才消停的出屋。 本以为是在偏房吃饭,没想到竟然上了马车。 “咱们这是去哪儿?我不戴面具行吗?” “没事儿。”百灵摇头,不在意的到,“首领让我带去你煸炉铺子。那边有饭。咱们坐马车,没人会看到你。” “哦,那好。”丁琬颔首、松口气。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好久热闹的街道,耳朵都灌满了。 等声音慢慢降下来,丁琬顺着车帘缝隙往外看,已经穿过了主街。 京城的主街,有四条。 分别叫:京安、京平、京升、京石。 取“安平盛世”的意思。 见马车还再走,没有停的意思,丁琬不禁蹙眉问道: “去哪儿啊这是?再走可要出京城了。” “哪有那么夸张。”百灵摇头,笑眯眯的说,“快到了,在京乐街。” “京乐街?”丁琬惊呼,“会不会太偏了?” 百灵狐疑的看着她,问: “徐娘子来过京城啊,居然对这边这么了解。” 这…… 丁琬笑着摇头,清了下嗓子,说: “我来时问过我二婶儿,关于京城的事情。她跟我说想买胭脂水粉就去京平街,那里一整条街道都是。” 百灵不疑有他,颔首附和着道: “丁二夫人还真了解。城内所有的女人,都去那买东西,不过也有在摊位上买的。没想到你还真是热衷擦脸,出门也不忘问问。” “必须要对得起它。”丁琬笑眯眯的回应。 随后,又担心的看着她,道: “铺子开的这么远,真的没问题吗?” 百灵摇摇头。 “首领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她从巴蜀带回来的底料,也不怕街道远。徐娘子吃过没?” “吃过。”丁琬颔首,“香……杜鹃拿家一次,我们家里人都觉得很好吃。” “炒料的时候,你闻到没?” 第668章 钱到用时方恨少 丁琬再次点头。 “闻到了,就是很呛。但习惯了,又会觉得很香。吃过以后会再想吃,我爷爷、奶奶回家后还念叨过一次呢。” 百灵笑着眨眼,颇有几分自豪的道: “那就是了。首领说煸炉铺子不能在主街那边,会把其他酒楼顶到关门大吉。” 呃…… 还真是有自信。 不过倒也正常,那味道的确新颖,而且很好吃,回味无穷。 说话间,就闻到味儿了。 那种辣辣的,香香的,独特的。 二人就像小狗一般,贪婪的呼吸好几下。 然后互看一眼,默契的笑了。 又走了差不多一刻钟,马车终于停下了。 丁琬从车里下来才发现,已经到了铺子的后门。 怪不得让她不用戴面具呢。 这么隐秘的情况,的确是不需要。 打量着后院,真的好大啊! 有丁家老宅两个那么大。 这样的铺子在京城,绝对不便宜。 但要是跟四大主街比,那就便宜太多了。 这么大,再加上煸炉锅底儿新颖,还真是不愁客源。 看着眼前气派的三层楼阁,丁琬问: “这铺子是租的还是买的?” “都有。” “啊?” 百灵凑过去,压低声音说: “这铺子是主子的,租给首领用。不过咱大家都知道,这跟首领的铺子也没啥区别。” 好吧,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可爱。 聊主子跟首领的小话,那么高兴、热衷。 “首领开铺子的钱,是我们大家凑得,还有你们家黑鹰。说到时候年底分钱,我们都能分一些,不过首领拿大头。” “那也挺好的。”丁琬颔首,“带着你们一起赚钱嘛。虽然‘铜臭’不好听,可钱到用时方恨少。” “钱到用时方恨少?你还真会说。”百灵调侃,“不过你说的也对,反正就是大家一起赚钱。” “首领说了,年底分钱暂时不给我们,继续开煸炉铺子。等铺子稳定后,再分红利。反正大家都不着急用钱,她想折腾就折腾。我们等着分钱就好。” 丁琬咽了下口水,总觉得这夜莺的某些行事作风,跟前世的宝亲王妃一样。 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就如现在,她不吃独食,会带着伙伴一起赚钱。 “哟,来了?” 清脆的声音传来,让丁琬本能的转身。 只见夜莺从库房里出来,跟徐永涵合力抬了块冰。 不是一碗,是一块! 这样大的冰,在夏天的京城,最起码得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农家能过十年。 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抬出来,太浪费了。 “夜姑娘,可以用棉被包着它,这样就不会化的难么快了。” 夜莺笑着点头,领情的说: “好,下次我就那么做。” 说着,把自己这头交给百灵,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后,道: “不是黑鹰挑的吧。” 丁琬摇头,瞄了一眼徐永涵,见其满眼失落,无奈的叹口气说: “我都这把岁数了,又是个寡妇,怎能穿得起粉色。” 话虽冲着夜莺讲的,可大家心里都明白,是说给徐永涵听得。 夜莺喜欢她的这个反应。 不然,徐永涵后面的戏,就没法唱了。 挽着她的胳膊,边走边说: “直男的眼光永远都是那么的谜。粉色,你在年轻几年也不见得喜欢这个。” 丁琬笑而不语。 对于她的家乡话,是真听不出来自哪里。 口音是京城的,但这“直男”、“嗝屁跳梁”、“沙雕”又是何意呢? 进前厅要先穿过后厨。 后厨内正在炒料,麻辣鲜香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店铺。 丁琬闻了会儿,轻声说: “夜姑娘,等铺子开业,后厨也会这么做吗?” 夜莺明白她的意思,笑着摇摇头,说: “不会。到时会留一个灶在外面炒,引人过来。其他的都在京郊别庄。” 丁琬看着眼前的女人,真的好想问一句,你是不是宝亲王妃的转世。 当然,她也就想想,不敢多嘴的。 楼下很大,除了柜台,调料台,其余都是桌。 听着夜莺给她的介绍,还有墙上挂的水牌。 一盘小白菜,八十八文钱,这价格就有些低了。 冬天的丰月楼,一盘虾皮炒白菜,还卖一百二十八文呢。 百灵把饭摆在了三楼雅间,下楼看着她瞅水盘,走过来,道: “是不是觉得很便宜?” 丁琬老实的点点头。 的确很便宜,而且是太便宜了。 百灵拉着她上楼,来到三楼把头第一个雅间推门进屋后,说: “这样大的盘子,还便宜吗?” 丁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登时不吱声了。 这是盘子? 那里来的盘子? 有些长,不是圆的。 更重要是那么小,这……这能装几根小白菜?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百灵轻声说: “首领说了,十根,不能多也不能少,而且就那么长。” 丁琬看着盘子的大小,道: “想长也不可能啊!小白菜跟大白菜可不一样。” 雅间门推开,徐永涵从外面走进来,说: “百灵,夜姑娘楼下叫你。” “哦,知道了。” 等她出去,徐永涵直接来到跟前。 上下打量一番后,说: “我还是觉得粉色穿在你身上,会好看。” 直男?直不愣登的男人? 哦,那明白了。 丁琬嫌弃的白了他一眼,坐在桌前。 徐永涵急忙凑过去,挨着她坐下。 “到底为啥不穿?不喜欢吗?还是不合适?” 丁琬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扭头看着他,道: “我今年多大?” “二十……二。不大,可以穿。” 丁琬叹口气,塞给他一双筷子,没有说话。 二十二还不大? 如果他成亲后留家没走,他们的孩子都得五岁了。 谁家有五岁的孩子,还穿粉色衣衫? 还是那种嫩粉、嫩粉的颜色! 徐永涵见她专心致志吃饭,夹菜放在她的碟子里,道: “一会儿让人备纸笔,你给家里写封信。” 丁琬“嗯”了一声,从继续吃饭。 一碗米饭下肚,丁琬就有些饱了。 看着一旁还在吃的徐永涵,轻声说: “你刚才跟夜姑娘一起抬的冰,不便宜吧。” 第669章 君子爱方,取之有道 “什么?”徐永涵没听清,重问了一次。 “冰,刚才你跟夜姑娘抬得那块冰,二十两银子?” 话落,比划出两根手指。 京城虽处于北方,但气候要比辽东热多了。 大户人家亭子再多,也抵挡不了热。 所以这个时候,冰在京城就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小贩售卖冰块,如果生意好,一个夏天就能在京郊买地、置办房产。 暴利呢! 徐永涵咽下嘴里的食物,看着丁琬,说: “还真不贵,是她自己弄出来的。” “自己弄?咋弄?” 徐永涵凑到跟前,压低声音,说: “她能用焰硝制冰,刚才我看见的。库房下面的冰窖,都是她那么做的。” 焰硝?硝石?用来做爆竹的东西? 丁琬惊讶,咽了下口水,说: “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姑娘,怎么……怎么这么厉害?” 徐永涵耸肩,轻声又说: “不厉害就不会牵着主子的鼻子走了。其实主子跟我一样,也是个情痴。为了这姑娘,府里一堆莺莺燕燕,愣是一个没碰。” 丁琬本来还惊讶呢,听他这么说,沉着脸问: “你的意思是,你府里莺莺燕燕也不少,你也没碰?” 徐永涵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忙否认着说: “我哪有,我辽东宅子里都是公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个鬼!”丁琬嘴硬,说完起身。 刚要走,手腕儿被他拽住。 丁琬也没抽,轻声交代行踪: “我下楼写信。” 徐永涵这才松开她的手,夹菜、吃饭。 丁琬从雅间出来,三楼柜台摆了文房四宝。 磨墨、铺纸。 避重就轻的一共写了四封信。 府城婆婆、丁家老宅、蛟阳县父母、还有就是酒坊管事。 写下了暂时不能回去的原因,让他们注意酒坊的出货,还有暖房种菜啥的。 府城的话,就是叮嘱婆婆按时吃药,孩子们好好念书,让丁珏、致远照顾家里,替耿氏分担。 字里行间全都是她的不放心。 至于谭瑶那里,她强调了每个月给府城送钱的事情。 府城宅子的开销是大头,一个月不花不花,连吃带喝还有下人们的工钱,也得二十两银子。 最后就是双亲那边了。 诚挚检讨“食言”的错误,然后又说了些有的没得。 关于被追杀、月影楼,她一个字都没漏。 写好后塞进信封,然后下楼到一楼大堂。 夜莺跟皖南太子两个人在。二人面对面坐着,很是规矩。 可就是能从这规矩中,察觉些异样。 丁琬走到跟前,恭敬行礼,说: “见过太子殿下。” “徐娘子免礼。” 太子说完,随和的指着夜莺身旁的椅子,道: “一同坐吧。因为父皇万寿节的事儿,让徐娘子被人围追堵截,实则本宫的不是。” “殿下言重了,是小妇人吃独食的问题,跟您哪有什么关系。” 说着,把信交给夜莺,道: “麻烦夜姑娘派人,把信给家里送去。” “好的。”夜莺拿信起身,出去安排。 本以为她会给徐永涵,没想到还是拿下来了。 太子一直盯着夜莺离开后,这才又道: “徐娘子吃不吃独食,旁人不知,本宫岂会不知?下午你收拾一下,本宫天黑带你进宫。” “……啊?进宫?”丁琬惊讶,难以置信。 这么早就进宫吗? 不是说等翠玉他们回来,验酒的时候在露面吗? 太子放下茶杯,淡淡的道: “你那高粱酿方子,还在本宫案头压着呢。本宫虽然欣喜,不过君子爱方,取之有道。用你们农家话来说,不能隔着锅台上炕头,那样不地道。” 丁琬闻言,不在意的说: “殿下这么讲,就让小妇人无地自容了。小妇人靠着高粱酿的方子,赚了军营不少钱。如今把方子呈上,也是适可而止。我现在已经被人家惦记了,背靠大树好乘凉,我不能再糊涂。” 这么实诚的话,成功逗笑了太子。 笑着放下茶杯,道: “好了,你也不必心虚。该你的就是你的,价格当时虽然贵,但你能先给酒、不催账,也是难得。更何况大周那场仗,赚的比你可多得多,你安心受着就好,好好打理菀茗韶华。” 丁琬站起身,恭敬地行礼,说: “是,小妇人遵命。” 既然他们诚心诚意的给,那她就收。 反正方子呈上,高粱酿就断了军营这一块的销路,也能降低些目标,让人少惦记她…… …… 由于晚上要进宫,丁琬就没有去京郊暖房。 离种地还有些日子,不急在这一时。 普通平民进宫面圣讲究多。 按照程序,需要斋戒沐浴三日,还得学习规矩方能进宫。 前世她进宫,就是如此。 没想到今生却不用了,只是简单的沐浴净身便好。 酉时正,徐永涵一身新衣进来。 丁琬见状蹙眉,有些不安的道: “咋,你也去吗?” “我是护送你回来的人,你都进宫了,我能不去?” “可是……” 徐永涵没理她的“可是”,指着外面,道: “快点吧,二刻就要到偏殿候着,不能迟了。” 说完,转身就走,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丁琬无奈,只能起身跟着出去,但脑子里却不停的在想,到底该怎么办。 如果他在御前承认是徐二年,圣上一向喜欢做成人之美的事儿…… 快走几步,拦住他的身形,道: “提醒你一下,当日我说的事情,不会变。若你想着用恩旨压我,那你就等着后院失火。” 徐永涵先是一怔,随后苦笑着摇头,说: “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堪?” “你少来。你在西门曜的面前挑明关系,你当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那不一样。”徐永涵强调,“我挑明关系,是让他有自知之明。琬儿,你一个失了丈夫的寡妇,又有酿酒本事,你当按些人会不惦记?” 这话,丁琬可一个字都不信。 冷“哼”一声转身走—— “有些时候,亲事对于他们来说,是可以换利益的。我不用亲事换,我只要你。” 丁琬顿了一下,头也不回的上马车。 话说的很好听,可她现在,不想信! 第670章 不要物尽其用 马车离开巷道走小路朝皇宫方向走。 这个时辰,主街还是热闹。 车内的两个人,谁也没跟谁说话。 丁琬想事儿,徐永涵生气。 可生气归生气,但一双眸子还是移不开的看着丁琬,十分没出息。 没法子,谁让是他从小就相中的媳妇儿。 虽然不知道别扭啥,可再不知道也得宠,这是原则问题。 长叹口气起身,挪到她的身边。 自然的伸手搂住她的腰,也不顾她的挣扎,道: “一会儿面圣,少说,多听。” 丁琬斜眼睨着他,问: “这么有经验,你面圣过?” “没有,我也是第一次。”徐永涵老实的说,“我问过夜莺,她给我支了些招。说如果紧张,就别说话,听圣上讲。” “行,我知道了,松开你的爪子。” 徐永涵非但没有松,反而勒的更紧了。 “徐永涵——” 虽然车里只是他们两个,但被他这么吃豆腐,她也不愿意。 奈何不管她怎么挣扎,他就是不松开。 徐永涵努力呼吸着夹杂着她气息的空气。 从上午看到她穿那件藕荷色衣衫时,他就想这么做了。 盈盈一握的腰,真是太撩拨他了。 “徐永涵,你给我撒开!” “不要。”徐永涵上了无赖劲儿。 任你何种程度威胁,我就是不松手,爱咋咋地。 赶车的车夫,听着车里的对话,臊得不行。 这黑鹰平日看着挺禁欲,没想到无赖起来,是真不要脸啊! 丁琬挣扎无果,气的不行。 一个面红耳赤,一个春风得意。 终于—— “徐永涵,你言而无信!你说过不动我,你现在是作甚?你太过分了!” 面对她的指控,徐永涵也不否认。 耸耸肩,仍旧不松手。 一副无赖的样子,开口说: “媳妇儿,咱们先前讲好的,你给我这段时间留个回忆,是你急于撇清关系不守信用,能怪我吗?” “你还有理?”丁琬咬牙,扭头斜眼瞪他道,“我早就跟你没关系,难道你忘了?” 徐永涵如同没听到,歪头靠着她的颈窝,呢喃着说: “我不管,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的算,这是咱俩的事儿。就是和离,也得我同意。” “你——” “媳妇儿你别说了,你再说我就想亲你了。” “…………” 终于,丁琬不吱声了。 这货说得出、做得到。 虽然二人接吻不是一次两次,可他说这话她还要说,就好像在索吻。 大爷的,真难! 车子里终于安静了。 徐永涵满足的抱着她,眸子里闪烁着狡黠。 烈女怕缠郎。 他当时能把她娶回来,如今就能再把人哄回来。 马车停下了,外面一番盘问,车夫把车帘掀开。 徐永涵先下车,然后回头欲把人接下来。 直到这时,丁琬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 她居然跟他一辆马车进宫。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他们俩有事儿吗? 看着那双大掌,丁琬真是恨不得直接给他剁了。 这货故意的,绝逼故意的! 咬牙切齿,无可奈何。 起身避开他的手,打算独自蹦下车。 没想到还是被他一把拽过去,抱下车。 宫门口不少人,丁琬羞的不敢抬头,连吭气儿都没有。 “徐将军,徐娘子,咱家奉命再次等候二位。皇上此刻正跟萧大人手谈,命咱家这里等你。” 丁琬低头,微微福身。 徐永涵抱拳拱手,开口说句“有劳”。 二人被太监带着一路进宫。 丁琬打量着周围,虽然前世来过,可再来一次,还是觉得哪里都新鲜。 上等白玉铺造的地面,月光照耀,显得格外莹白。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这是宫殿木材散发出来的味道。 据说每个人闻到的味道都是不一样的。 什么心境品什么味道。 抬头看着远处被夜色笼罩的殿宇,神秘而又庄严。 这一路走来,看到好几只羽林卫巡查。 至于暗卫,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从宫门到偏殿,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 来到偏殿,太监停下后,道: “将军、娘子,您们在这儿稍事等候,咱家去禀报圣上。” “有劳公公。”徐永涵说完,掏出一块碎银子给他。 太监接过、道谢,转身走了。 偏殿的管事嬷嬷走过来,屈膝行礼,说: “徐将军、徐娘子,里面请。皇上还没有过来,您们可以稍事休息,静心等待。” “多谢嬷嬷。”丁琬轻声道谢,也给她一个荷包。 这些都是在家就准备好的。 第一次进攻,什么都不懂,只要记住礼多人不怪就好。 “哎哟九公主啊,您咋来这儿了?这前殿可是您能来的?” 丁琬听到“九公主”三个字,就不动了。 是刚才带路太监的声音。 九公主? 这就过来了吗? “福公公,我听说萧逸帆过来了?我想跟他说几句话。” “哎哟公主啊,奴才求您了,可别这样。萧大人是娶妻的人,人家有原配。” “那能怎样,他有原配不带来,可见感情不好。”九公主自信的说着。 福公公后面说的话,丁琬没来得及听,就被管事嬷嬷带进了偏殿。 “徐娘子,奴婢多一句嘴。在宫里,耳朵、眼睛,都是不必要的东西,您不要物尽其用。” 丁琬闻言了然,明白的点点头,说: “小妇人也是第一次进宫,看着门柱上的花纹新鲜,所以才多看几眼。让嬷嬷您费心,是小妇人的不对。” 说着,从袖口掏出一张银票,直接塞给了管事嬷嬷的手里。 快,准,让人来不及拒绝。 管事嬷嬷捏着银票,笑着没有说话。 把人送进去后,这才躲到一旁看面额。 足足一百两,这小媳妇儿倒是很舍得。 丁琬走到圆桌前坐下,耳畔还是九公主的声音。 前世萧逸帆并没有科考,所以九公主并不知道有这个人出现。 如今倒是…… 不过此女子倒是奇葩,人家有媳妇儿了还想抢,难道抢来的男人特别香? “琬儿,琬儿……” 丁琬回神,看着跟前的徐永涵,凛冽道: “有事儿?” 眼神太过清冷,让徐永涵不禁心里“咯噔”。 媳妇儿这是怎么了? 在车里还好好地,片刻功夫,咋就翻脸了? 第671章 绝不能在民妇这里断了 “没,没事儿。”徐永涵摇头,重新做回位置。 两个统一穿着的宫女,端着茶点进来,放在桌上,屈膝行礼,转身出去。 偏殿里,除了脚步声、呼吸声,再无其他。 这些忙碌的宫女,就跟木头人一般,做该做的事儿,走该走的路。 不多一句嘴,不多一步路。 丁琬看着茶点,还真是渴了。 走了那么久,可偏偏又不能喝。 徐永涵捏起一片梅肉,喂在她的嘴边,说: “吃这个,生津止渴。” 丁琬侧身躲开,用手拿过来后,送入嘴里。 等了差不多一刻钟,外面终于有的动静。 丁琬跟徐永涵双双起身,互相整理衣衫,确定不会惊扰圣驾,这才规矩的站在一旁。 听到脚步声,二人双双跪地。 “父皇,这位就是儿臣跟您说的深明大义的徐娘子。那位是正三品虎威将军——徐永涵。” “微臣徐永涵,参见皇上。” “民妇徐门丁氏,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免礼吧。” “谢皇上。” 二人异口同声,规矩的站起身。 皇上挨个打量一番,疑惑的道: “你姓徐,你夫家也姓徐,你们俩……” 后面的话没说,但要表达的意思,很明确。 不等丁琬开口解释,皖南太子开口说: “父皇,徐将军在四年前大战中受过伤,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他跟徐娘子有没有关系,反正现在是没有。” 丁琬听到这话,气的鼻子差点没歪了。 啥叫“现在是没有”,以后也没有成不成? 皖南太子没注意丁琬的表情,继续又道: “就是徐将军的名字,也是儿臣给取,不过姓啥儿臣知道,以前在军营知道有位徐小将,很能吃苦。” 皇上了然的点点头,走到徐永涵跟前,说: “朕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朕的儿子。” 徐永涵闻言急忙再次跪下,丁琬也不得不跟着跪下。 “皇上言重了,这都是微臣应该做的。殿下虽贵为太子,可他在军营从来都是跟我等同吃同住同行。殿下的智勇、谋略,皆是拔尖儿。当年如果不是太子,微臣跟那几个亲兵,也不能活命。” “好了好了,都起来,都起来。偏殿罢了,不用拘谨。” 皇上说完,走到圆桌前坐下。 看着还站着的两个人,指着对面的凳子,道: “都坐,都坐。你们俩,一个是朕儿子的救命恩人,一个是帮助军营度过危难的恩人。都是恩人,坐吧。” 丁琬没有动,见徐永涵谢坐后,这才侧身行礼,跟着坐下。 “徐家媳妇儿,你跟朕说说,你是如何懂得这酿酒之术的?” 丁琬要起身回话,被皇上摆手制止—— “你坐下说,坐下说。” “是。”丁琬颔首,恭敬地道,“回皇上,家父没做官之前,是我们村头学堂的夫子。因为银钱有限,所以家父只能去县里抄书回来,给孩子们讲。父亲抄书时,看到一本《酿酒大全》,里面都是酿酒的方子,所以他就抄了。” “哦?你父亲为何要抄这本书?难道传道受业解惑还涉及酿酒不曾?” 丁琬轻轻摇头,继续开口: “回皇上,我朝关于酒这方面很薄弱,就连我们村的妇人都知道。爹爹抄书回去,也是想有朝一日能得有缘人参透,替我朝酒文化,增添色彩。” 皇上缓缓点头,十分受用的道: “你爹是去年殿试的进士,对吧。” “回皇上,是。” “怪不得能养出你这样深明大义的女儿,不错,不错。”皇上对她的印象,又加了几分好感度。 皖南太子见状,趁热打铁的说: “父皇,那高粱酿的方子,徐娘子提前好几日就给让人给儿臣带来了。不过儿臣觉得,谁的就是谁的,不能贪图功绩,那是小人之所为。” 皇上满意极了。 看着儿子,赞许的说: “你做的不错。君子爱方,取之有道。徐家媳妇,你跟朕说说,为何要提前几日送?你可知亲自送,会有多少好处?” 丁琬轻叹口气,略有些无奈的说: “回皇上,民妇也想亲自送啊。这么好的一个立功机会,民妇不是傻子,又岂能放过?不过上京途中,被江湖组织盯上。几次杀手围剿,民妇侥幸活命。怕没命上京,所以才拜托徐将军,把方子提前送进宫。” “军营将士受伤用烈性酒洗刷伤口,会预防伤口恶化、化脓。这酒便是军营的必需品!这些年,我朝因为买酒,花了不少银钱。民妇的命,死不足惜。可高粱酿的方子,绝对不能在民妇这里断了。” “好,好一个‘不能再民妇这里断了’。”皇上高声赞扬。 徐永涵也觉得面上有光,毕竟刚才媳妇儿的那番话,实在是太长脸了。 皖南太子与有荣焉,轻声又道: “父皇,儿臣上午见过西门家的少主西门曜,他说徐娘子给了他两个酿酒方子,让他回去研究。” “哦?什么方子?” 丁琬抿唇,说: “回皇上,就是两个书里的方子。经此上京的遭遇,民妇深知不能自私。书里的酒类特别多,民妇那日连夜整理出来几个,打算分给有心酿酒的人。只要潜心钻研,总会有回报。” 皇上听到这话,疑惑的问: “哦?为有心酿酒?那为何不给朗月明坤?朕记得你参加过斗酒会,应该知道朗月明坤是我朝第一酒庄!” 丁琬蓦地起身,往旁边走了两步,双膝跪地。 突如其来的大礼,让皇上愣住了。 皖南太子看了眼徐永涵,这才又道: “好端端的,徐娘子为何行此大礼?” 徐永涵也站起身,挨着她跪下,说: “启禀皇上,关于此事,微臣有话讲。” “卿说。” “回皇上,今年四月十八青羽寺庙会,微臣正值当守,就在山下巡查。听闻山上……” 不等丁琬开口,徐永涵帮她把那日庙里发生的事儿,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包括他处罚闫兆宇,警告朗逸鸿等等。 丁琬不是傻子,那么多的酒坊,皇上单单提了“朗月明坤”,就说明他已然知道了那件事儿。 圣心难测,这个时候,她就只能装柔扮弱了…… 第672章 册封乡君 默默流泪,也不哭出声,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一般。 等徐永涵全部说完,皇上长叹口气。 他虽然在宫中,很多事情不能面面俱到,可关于“酒”的事儿,他绝对门儿清。 没法子,大周朝在“酒”上,的确弱的太多。 至于朗逸鸿的事儿,也是他授意的。 毕竟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 “父皇,不管怎么说,徐娘子做的也没有错。朗逸鸿诋毁她的名声,这对一个寡妇来说,的确不好。” 皇上回神,看着隐忍哭泣的女子,淡淡道: “你们俩都起来吧。事出有因,徐将军替昔日战友的遗孀主持公道,也是情理之中。徐家媳妇受委屈了,若你夫君在世,只怕会更心疼。” 提及“夫君”,丁琬就双手掩面,轻声呜咽。 皇上扭头,瞟了一眼徐永涵,又瞪了一眼皖南太子。 丁琬因为专心在哭,并没有察觉。 “好了,朕知晓来龙去脉,也就明白你为何不把方子给那边了。你做的对,朕很支持你。” 丁琬收势,用袖子擦了擦泪,恭敬磕头,说: “多谢皇上体恤。民妇是女子,没有那么多想法。但若诋毁了民妇,民妇还能不计前嫌的给他酿酒方子,民妇实在做不出来。” “理解,理解,人之常情。”皇上点头。 这一刻,对这个妇人倒是放下了些芥蒂。 刚刚那番话,说的在情在理。 西门曜帮助了她,她赠与方子也是感恩,看起来是他多心了。 就在皇上琢磨的时候,丁琬从袖口掏出一沓纸放在桌上,道: “皇上,这是民妇整理出来的方子。民妇也没来得及酿造,不过这里面,加了一些自己酿高粱酿的心得。希望有心人得之,能够钻研出来。椒浆跟冻麯已经给了西门家,剩下的都在这里。” 皇上闻言拿过来,看着上面的清酌、忘忧、狂麯、独闲等方子,长叹口气。 “想当初朕刚刚继位,藏书楼里的《酿酒大全》,是历代皇帝传世之物。朕觉得此物研制不易,便让内务府着人印制、分散给各地官员。十余年过去,居然就你一个看到并专研……唉,也算是朕的心意,没有白费啊。” 徐永涵原本还怀疑此书的来历,没想到这来历竟然…… 三个人纷纷起身,跪在地上—— “恭喜父皇,得偿所愿。” “恭喜皇上,得偿所愿。” “民妇不负圣恩,会继续努力。” 皇上看着他们三个,心情舒畅的道: “都起来吧。徐家媳妇有功,可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丁琬起身,再次福身,说: “皇上,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对,什么都行。” 徐永涵此刻,犹如炉篦上的土豆片,煎熬、灼热。 丁琬深吸口气,刚要开口—— “徐娘子,你要不要在考虑一下?这可是皇上,大周朝说一不二的男人,你这需要得用到刀刃上。” 太子的出声提醒,让皇上不悦的蹙起了眉头。 他知儿子跟那个徐永涵关系不错,可君王最忌讳的就是感情。 爱情、友情,都不可以有,这是必须的! 丁琬侧身行礼,感激的道: “多谢殿下提醒,不过民妇要说的,正是刀刃上的事。” 皇上眼神警告的瞪了一眼太子,然后说: “你讲吧。” “谢皇上。民妇就是希望明日开始,皇上能散发消息,说酒的方子民妇给了宫中,也让那些想要杀民妇的,别再继续了。民妇有婆婆、有养子要照顾,真的不能丢了性命!” 皇上还以为她会提出些旁的,没想到就这么简单。 看着眼前的小媳妇,不解的道: “你可知刚才朕跟你说的那些话的含义?” “民妇知道。”丁琬颔首,“不过民妇也清楚,御赐的富贵只是锦上添花。若想真正站稳,还是要靠自己!” “好,好一句‘靠自己’!”皇上不住点头,有些激动。 他也算阅女无数,可那些女子包括他的女儿们,想的无非就是靠男人。 当然,这并没有错。 可这突然冒出个“靠自己”的,就让他眼前一亮,很是欣赏。 思来想去后,皇上微眯着眼睛,道: “这样,你不求是你不求的,但朕该给还是要给。你的这些方子,如果你自己吃独食,十年后富甲一方,也不是不可能。” 丁琬一听这话,急忙跪在地上,说: “民妇惶恐,民妇不敢。” “你起来,朕就是打个比方,你别害怕。” 丁琬不住摇头,不敢起来。 他说的轻松,就是打个比方。 他比方的容易,可她就受罪了啊! 皇上见她这样,想了下,道: “辽东府平阳县徐门媳妇听旨。” “……民,民妇接旨。” 我去,这就是传说中的“口谕”? “徐门丁氏,献方有功,端庄淑睿,敬慎居心,克娴内则。着册封正五品乡君,享正五品俸禄等一切事宜!” 大周关于女眷册封,皇上的女儿,自然是公主。 王爷的女儿,那就是郡主。 在下面官员的女儿若是出众,则封为县君,也就是俗称的县主,分一到四品。 乡君次于县君,是五到九品。 如今,皇上封丁琬正五品乡君,那就是乡君中的一等。 回到辽东,可以跟正五品的辽东府尹平起平坐。 当然,没有实权,就是一个虚名。 丁琬都傻了,徐永涵也呆了。 皖南太子第一个回神,急忙催促着说: “徐娘子,还等什么呢,赶紧谢主隆恩啊。” “……啊,是,是。” 丁琬慌乱的磕头,也忘记什么谢不谢的,反正磕头就对了。 “咚咚咚……”的一顿响声,让皇上无可奈何。 殿内三个男人,谁也不好上前扶,恰好管事嬷嬷进来添茶,接到皇上的眼神后,急忙走过去,把人扶起来。 丁琬刚刚实诚的磕头,让她这会儿有些发蒙。 被管事嬷嬷扶着坐在凳子上,双眸还没有聚焦。 皇上见她这般,“呵呵……”轻笑着道: “你这丫头可真实诚。放心吧,明天朝廷就会下告示,至于那个月影楼,太子出人缴了,拽紧时间,别半途而废。” “是,父皇。” 此时此刻,三个人心知肚明。 皇上什么都知道,只是人家没有说…… 第673章 不是良配 事情说下,皇上冲着外面道—— “福海,你进来。” 很快,福公公进来跪在地上。 “你亲自送他们俩去驿站,告诉管事,他们的身份。徐家媳妇如今是正五品丁乡君,让他好生照看。” “是,皇上。” 福海应下后起身,丁琬跟徐永涵也双双起来。 行礼、谢恩后,二人跟着出去了。 皖南太子一直瞅着他们俩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也没有收回视线。 “咳咳……” 皇上轻咳两声,唤回了他的神,老老实实的低头,没有说话。 “啪——” 皇上直接上手,拍了太子后脖颈一记,道: “朕跟你说了八百六十遍,你就是没记性!君主,君主,忌讳的就是有感情!那徐永涵哪里特别,不过是救了你,你至于对他这般?你真当朕是傻子不成?” 太子闻言,瞬间跪在地上。 “儿臣自知有错,不敢反驳。但是父皇,儿臣从小到大,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朋友。宫里、宫外,每一个都对儿臣百般顺从,可儿臣心里明白,他们没有把儿臣当朋友,他们是有所图!” “那徐永涵就没所图?朕都白教你了!你瞅瞅你现在,哪还有太子的样儿。起来,别动不动就跪。” 太子没动,赌气囔腮的说: “儿臣不起,儿臣跪自己的亲爹,怎就没出息了?” “你……” 每每看到儿子这般,他都一点法子都没有。 做皇上的,子嗣不少,可养在身边的不多。 偏偏这孩子下生就没了娘,再加上当时体弱,就被他接到了身边。 一养这么多年,感情自然是有的。 而且这小子也知道他吃哪一套,每每对症下药,他就一点法子都没有。 长叹口气,把人拽起来,道: “儿啊,你有勇有谋,胆识过人,朕很高兴,也很欣慰。可偏偏你这孩子太重感情,你可知帝王就不能有的,就是感情?” “可父皇不也是有感情的人吗?儿臣遇难,父皇不也颓丧了好些日子?” “你是朕儿,能一样吗?” “那儿臣跪爹,也没有错啊!” 皇上龙心大悦,“噗嗤——”一笑,刚才的话题,成功被太子带跑偏了。 重重拍了他两下肩头,说: “你要记得朕时刻告诫你的话!那丁氏人还不错,有脑子、懂进退。朕给她一个乡君,不薄吧。” “不薄,不薄。”太子忙不迭摇头。 她爹是个七品知县,闺女能得正五品乡君已经是皇恩浩荡。 若是给县君,那就不对劲儿了。 皇上“呵呵……”轻笑,继续又道: “徐永涵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今儿朕看过之后,觉得此人不错。你说给你九妹做驸马如何?” 太子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记。 刚要开口,就听到—— “你只说好与不好,其他不用说。” 心知父皇什么都知道,念在跟徐永涵的关系,还是硬着头皮摇头,道: “不好!” “哦?为何?” 太子端坐身子,认真地说: “回父皇,九妹去年及笄,大好年华,徐永涵比她大不说,而且还是个武将。纵使他人品、相貌皆上等,也不是九妹的良配。” 一个“武将”,无形中提醒了皇上,徐永涵还是有风险的。 上战场的人,哪个性命由自己? 宫里的这些公主,得宠的找个文官嫁了,安安稳稳一生。 不得宠,哪天战事一起,直接拉出去和亲。 九公主是皇上心头肉,皇上对她自然是另眼相看。 偏殿内安静了好一会儿,皇上才起身,背对着他道: “回去拟旨,把朕封赏丁氏的事儿,晓瑜京城。” “是,儿臣领旨。” 太子行礼,直到皇上离开后,这才长舒口气。 出偏殿往东宫方向走,刚好碰到了福海。 “奴才给太子殿下请安。” “徐将军跟徐娘子可都安顿好了?” “回太子,全都安顿好了。” 太子微微颔首,想了下,又道: “福公公,最近九妹可做了什么?” 福海卑躬屈膝,说: “回太子,九公主最近每天都有给圣上送宵夜,据说是她亲自做的。今日萧大人进宫同圣上手谈,她……” 太子挥手打断,明白的点头。 对于九妹的心思,他是知道的。 不过萧逸帆家中有妻,此事根本行不通。 微眯眼睛沉思,随后扭头快步走了。 福海对于这样的情况,早就见怪不怪。 他们父子如出一辙,都喜欢问话问一半,然后转身离开。 太子行色匆匆的回到东宫,直接进了偏殿。 见人不在,冲着空旷的宫殿,道: “她呢?” 话落,“嗖——”的一声,暗卫现身,单膝跪地—— “回主子,夜首领得知徐娘子受封,连夜出去了。” 宫中已经宵禁,不过夜莺有东宫的牌子,可随意行走。 “你让人去平阳县查一下,本宫记得周大人有个儿子尚在人间,查一下他的年纪还有功名。” “是。”暗卫躬身退下…… …… 转天晨起,京城各街的告示板上,张贴了最新告示。 告示上,洋洋洒洒讲了辽东府、平阳县、土庄子村徐门媳妇的壮举! 托丁琬的福,土庄子再次出了名。 而且,是在京中出名! 关于献酒方,还有册封正五品乡君等,全都说的详细、明白。 京城百姓不知徐门媳妇是谁,可正五品乡君他们懂得。 正五品官职放在京中,那根本排不上号。 可若是女子,那就不一样了。 毕竟没有那么多女子,会被皇封。 哪怕诰命,那都得家里男人争气,立功,才能获得。 丁琬对这些并不在意。 因为有皇上的“保命符”,她出门啥的,也方便了很多。 再加上百灵这段时间跟着,她白天去别庄,备桑落酒的东西,晚上回驿站休息。 每天出城、进城,时间很规律。 相较于她的潇洒,徐永涵就没有那么轻松。 既然圣上已经知道回来,那就不能再天天“游荡”。 直接送去巡防营,让他接手。 府宅也给落实了。 正三品的院子,就在景逸区,那里离兵部很近,武将基本住在那里。 当然,离主街、离驿站就很远了…… 第674章 领俸禄 这天结束的早,丁琬跟百灵上车,车夫带他们回城。 马车内,百灵看着喝水的丁琬,道: “一会儿到了户部,你问问他们,给你是按文官算,还是武官算。” “啥意思?” “就是你这正五品的乡君,是按照文官俸禄走还是武官俸禄走。”百灵解释。 拿出带过来的糕点,递给她,又说: “如果是按文官俸禄走,那就没啥了。如果是武官,那就不划算了。” “这……有什么说法吗?”丁琬不解的追问。 她没做过乡君,也不懂这其中的规矩。 至于俸禄的事儿,就更是迷茫。 “文官跟武官的俸禄,那可是天渊之别。正五品的文官,年俸八十两银子,禄米八十斛,养廉银两千四百两。” (一斛相当于一旦,约现在计量单位二百斤) “…………” 看着丁琬惊讶的样子,笑着说: “当然得这么多!不然,还不得贪官满天飞?” 现在就不是贪官满天飞? 丁琬话到嘴边,又给咽回去了。 “如果是正五品的武官,他们年俸九十两,没有禄米,他们在军营吃。但有烛火炭钱,每个月是十二两,养廉银是二百两。” “二百两?这……这差的也太多了吧。”丁琬情不自禁。 讲道理武官的待遇,可是比文官差的多得多。 禄米没有就算了,养廉银二百对两千四,这是啥概念? “你这是啥反应啊!平头百姓,谁会去贿赂武官,你可真逗。” 百灵抿唇轻笑,丁琬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说起来武官、文官同样重要。 要真的细细追究,没有武官的保家卫国,文官也没法治理疆土。 当然,这二者也是相辅相成,谁也离不开谁。 可待遇相差这么多,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咦,不对啊! 徐永涵上次可拿给她不少银票呢。 “百灵,像徐永涵这样的,他的俸禄是多少?” 小姑娘想了想,回答说: “年俸是二百四十三两,禄米没有,烛火炭钱每个月四十八两,养廉银是五百两。” “你确定就这么多?” “对,没错。”百灵胸有成竹,“因为你要去领俸禄,我特意把咱大周朝的俸禄表看了一下,绝对没错。” 她是斩钉截铁了,丁琬的心里彻底没底了。 上次给了她那么多,好像他手里还有,这……这…… 该不会那小子刚刚坐上将军,就当了贪官吧。 不不不,不可能! 他的为人,她还是知道的,他做不出那样缺德的事儿。 百灵见她沉默,隐约猜到了些什么,轻声又道: “上次黑鹰因为平息北芪有功,皇上不仅封了他正三品的虎威将军,还赏了不少东西及金银,你可别把他想歪了。” 话落,丁琬长松口气,摇摇头说: “我没想歪,我知他不是那样的人,可……可就是担心罢了。” 百灵见她这般,耸耸肩又道: “其实武官的俸禄是少了很多,不过相信以后会改的。” “改?怎么改?” “不知道。”百灵没心没肺的摇头,“反正主子肯定不会亏待武将,他在军营那么久,岂能不知军营的苦?” 丁琬长叹口气,没说话。 马车进城速度就慢了。 今儿是京城大集,他们回来的又早,这边还没散呢。 车夫走了一会儿,勒住缰绳,说: “徐娘子、百灵姑娘,咱们绕路吧。这边人太多了。” 丁琬刚要说“好”,被百灵捷足先登—— “不用。你靠边停就行,我跟徐娘子正好溜达溜达市集。” 车夫闻言照做,二人下车后,百灵继续又道: “你赶车绕路去户部,一会儿我们还得用车呢。” “好。” 车夫应下,驾车离开。 百灵跟丁琬,就真的逛街、溜达。 卖东西的不少,但丁琬连看都不看。 没法子,贵、不划算。 走了一会儿,见百灵还是那么的紧张,不禁纳闷道: “咋了?有尾巴吗?” 跟她相处这么久,他们鹰卫里的话,她也会说了一些。 更何况现在是搁外面,说话啥的要注意。 百灵就近站在一个卖簪花的摊前。 摊主招待一对母女,并没理他们,让她们随便挑,这也提供了聊天的便利。 百灵笑着颔首,算是回应。然后左右看了看,道: “你往西北面看一下,那个穿品竹色衣衫的。” 丁琬顺着她说的看过去,也拿起一支簪花,说: “看到了。他就是?” “不止有他。”百灵压低声音道,“少说得七八个。” 丁琬一听这话,嘴角狠抽,有些后悔的道: “还不如让车夫给咱们绕路呢。” “绕路他们出手就更快了。”百灵好笑的摇头,“这里是主街,他们不敢动手。京城巡防营可不是吃素的。暗卫应该被缠住了,不然不能过不来。” “那咱们现在咋办?”丁琬有些慌了,不过声音还算镇定。 见她眉头紧蹙,丁琬也不好什么都靠她。 细细想来,压低声音,说: “这样,他们的任务是我,你去搬救兵,我在前面的茶摊歇着。我保证不走,嗯?” 今儿是大集,巡防营的兵每隔一段时间就过来。 而且四处也有兵在盯着,就怕有人挑事儿。 所以她只要不动,就算威胁她也没用,更何况随身都带着杜鹃给她做的药,她还真是不怕。 她不怕,百灵也不能依她。 捏着她的手,没好气说: “我若是把你一个人扔这儿,那我就没好了。红鹰跟鹰首试探你几次,被他折腾什么样儿了?我要是把他媳妇儿扔了,我就别活了。” 丁琬想说“不至于”,突然眼前闪过一个人影。 放下簪花、拔腿就追,百灵吓得赶紧过去。 他们俩这一动,几个摊位前的人,都跟着动了。 百灵瞅着离自己不远的丁琬,也不敢叫,只能一边扒拉人一边过去。 好不容易抓到她,气急败坏的道: “你干啥啊,谁让你自己走的?有你这养的吗?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啊,你……你要吓死我啊!” 话落,一个平和的声音传来—— “哟,你终于肯露面了?” 第675章 遇熟人 百灵被磁性的声音,吸引过了目光。 见是一个好看的男子,扭头瞅着丁琬,不明所以。 “你当我不想露面?不是有事儿嘛。”丁琬轻声的说。 熟稔的走上前,压低声音又道: “我俩被人盯上了。” 萧逸帆闻言,明白的点点头,说: “跟我走。” 说完,带着她们往前,七拐八拐的进了一间酒楼。 伙计一看是萧逸帆,急忙拱手,道: “萧大人,您来了啊!宣平侯跟武安伯都在楼上雅间呢,您……” “不用管我们,你该忙忙你的。” “……啊,好,好。”伙计点头,转身走了。 萧逸帆带着他们俩穿过后厨,来到后院。 相较于前院的热闹,后院安静的好似没人一般。 萧逸帆指着正房,看着百灵,道: “我跟她就在那屋呆着,你去喊人过来。” 百灵不放心。 丁琬笑着点头,说: “他是萧逸帆,我在平阳县的朋友。” 百灵闻言,忙抱拳拱手,道: “原来是萧大人,小人眼拙,竟没认出来。” 萧逸帆不在意的摇摇头,说: “无妨,你快去吧。今日巡防营,好像是李守备当值。” “好,那徐娘子就拜托萧大人了。” “放心,这酒楼是我朋友的,绝对安全。” 再三得到保证,百灵这才放心走了。 丁琬看着萧逸帆,问: “这就楼该不会是谭迁的吧。” 萧逸帆回神,看着她,淡淡的道: “你倒是很聪明。” 说完,头也不回的直接进屋。 丁琬跟在后面,屋子里一应俱全,什么都有。 更重要的是,这屋子很大,外间、客厅,里间。 应该是几间打通的那种。 丁琬来到圆桌前坐下,长舒口气,道: “刚才她那么紧张,我都有些害怕了呢。你说我招谁惹谁,酿个酒还给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 萧逸帆理解她现在的处境。 把炉上煨的水壶拎来,给她倒了杯,说: “应该马上就结束了。你别怕。” “倒也不是怕,就是担心。” 丁琬把玩着水杯,无辜的眨巴眼睛,又说: “我本本分分、踏踏实实,你说那些人是要干啥呢?把我弄死了,对他们有好处吗?” “那肯定是没坏处。”萧逸帆客观的回答。 丁琬无语,趴在桌上,道: “我现在就是庆幸,庆幸我上京了。不然家里那边,还不知道啥样呢。” 萧逸帆笑着坐下,看着她这般,说: “放心吧,太子跟皇上都得保你,你不会有事儿。” “那总是提心吊胆,我也不舒服啊。”丁琬抱怨。 抠着桌上的桌布,没有说话。 萧逸帆也没有吱声,就那么看着她。 终于,丁琬“猛”地坐直身子。 一惊一乍,让萧逸帆猝不及防,眼神也有些露怯。 丁琬完全装作没看到,故作轻松地看着他,说: “哎,我现在是正五品的乡君,有俸禄。谭迁忙啥呢?我请你俩吃饭咋样?” 萧逸帆整理心情,笑着点头,道: “好啊。不过这几天肯定不成。他出门了,去正安镇租地盖酒坊,应该再有几天才能回来。” “几天啊?” 萧逸帆摇摇头,“不知道。不过万寿节前肯定能回。你不是不着急回去吗?” “我是不着急啊。”丁琬摇头,“可他得回去,我怕他时间赶。” 萧逸帆深吸,随后开口说: “应该不会的。他这次过来就是要把京城的生意铺排开。你们的那个茶楼,他都选好位置了。” “哟,速度很快吗。” “那是自然。”萧逸帆眉骨微挑,“他的压力不少,时间也短,得抓紧办事儿。你呢?你上京也有几天了,咋没见你找我呢?” “唉,我回来的时候天都晚了,你在衙门一天,还要跟圣上手谈,我哪好意思去你家叨扰。” 萧逸帆闻言笑了。放下水杯,道: “怎么,去过了?” “那倒没有。”丁琬摇头,“我那日进宫,正好碰到你跟圣上手谈。” 关于九公主的事儿,她只字不提。 她不提,萧逸帆自然也不会欠欠的提。 “那今日呢?你回来这么早,京郊忙完了?” “没有。”丁琬摇头,“户部那边给了信儿,让我去领俸禄。” 正说着,百灵带人进来了。 丁琬看到来人,也没有起身,就那么坐着说: “今儿还真是遇熟人的好日子。先是萧逸帆,如今又是李大人。李大人,别来无恙?” 李朝阳拱手,客套的道: “丁乡君好久不见。萧大人。” 萧逸帆想要起身回礼,可丁琬不起来,他若是起来,反倒是显得她不懂规矩。 清楚她同廖家的关系,也明白她对李朝阳的敌意。 但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笑呵呵的颔首,起身的同时,也把丁琬拽起来,说: “劳烦李大人了。丁乡君要去户部一趟,在下功夫有限,护送不了。” 来的路上,百灵已经跟他说过了。 李朝阳明白微微拱手,道: “萧大人客气了。巡防营的责任,就是维护京城治安。丁乡君由下官去送,刚刚好。” 李朝阳的官位没有萧逸帆的高,用“下官”自称,实属应当。 丁琬整理下衣服,看着萧逸帆,道: “晚上有事儿没?” “没有。” “我现在住兴春巷,晚上过去吃顿便饭?权当我赔罪了。” 来的第二天就该见人家,可一直拖到现在。 如果不是那会儿出事,她应该现在也没去找人家。 萧逸帆闻言颔首,没有迟疑的说: “好啊,那我就过去吃顿饭。能点菜不?” “我就会做家常菜,你要点啥?” 二人你来我往,谁也没搭理李朝阳。 百灵站在一旁见状,心知这丁琬跟李守备,肯定有事儿。 不然,她那么平易近人的人,不可能就这么把人晾着不理。 “行吧,你说的这几个我都做。我可算赔礼了,过后不许再提我来不找你的事儿。” “好好好,绝对不提。”萧逸帆纵容的颔首。 丁琬扭头,神色平静的说: “咱们走吧。顺道我还得买菜呢。” 顷刻间变脸儿,这速度有些太快了。 百灵拉着她,冲萧逸帆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第676章 给房 上了马车,直奔户部。 李朝阳是外男,纵使他很想跟丁琬聊聊,但也不能跟她同一辆车驾。 等人上车,翻身上马,头前开路。 从酒楼到户部,距离不算近。 百灵见她不说话,凑过去,压低声音,道: “哎,你认识那李守备?” 丁琬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说: “认识,以前一个地方的。” “有过不愉快?” 丁琬“嗯”了一声,不在说话。 百灵也不是没有眼色的人,见她不说了,便也没打扰。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差不多一炷香时间,终于李朝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丁乡君,到了。” 百灵率先起身、下车,然后回头把人扶下来。 他们的车夫已经等在那里。 李朝阳等她站稳,抱拳拱手,道: “不知丁乡君何时得空,可否赏脸一起吃个便饭。说起来你我也是同乡,都是辽东出来的呢。” 丁琬侧身还礼,疏离的说: “李守备那么忙,小妇人岂能没有眼力见儿?今日多谢李守备,小妇人告辞。” 说完,拉着百灵就走,头也没回。 沿途护送的那几个巡防营兵,见她这般,气不打一处来。 但碍于身份,没有说话。 直到人进了户部,这才纷纷抱怨着道: “头儿,她这是啥意思?咱们护送她还有错了?” “可不咋地头儿,这女人也太不讲究了。” “就是就是,哪有这样的……” “……”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让本就心燥的李朝阳,更加烦。 刚要开口,就看到徐永涵大步流星过来了。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徐永涵自从接受巡防营,这火还没烧呢。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抱拳拱手,行礼问安。 徐永涵走过去,看着众人,问: “徐娘子呢?” 李朝阳道:“回徐将军,丁乡君已经进了户部。” 徐永涵闻言了然,说: “主街闹事儿的已经抓回去了,先关一天,明儿审问。你们回去吧。” “是。” 众人应下,快步离开。 最近这些日子,睡也不敢造次。 毕竟这位爷儿是新来的。 虽然心知他呆不了多长时间,可接手的人没来,他们都得听他的。 徐永涵等人走后,转身进了户部。 在门口,掏出自己的令牌,门房小吏记录好、就带他过去了。 当徐永涵跟他拐弯后,嘴角上扬。 圣上还不错,给她按文官的俸禄走。 推门进屋,丁琬正在那里清点。 禄米她要不了那么多,打算留一些,其余的都换成了银子。 负责的刘官员见徐永涵来了,忙抱拳拱手,说: “徐将军,您怎么来了。” 徐永涵走到丁琬身边,笑着道: “听闻丁乡君过来点收俸禄,我奉命过来护送。” 刘官员理解的点头,让他先坐。 徐永涵在旁坐下,来个人给他上茶。 户部这边的人,每个人都是在编、在册。 哪怕这上茶的活儿,原本是下人来做,那也得是举人出身。 毕竟户部掌管的东西,除了钱、就是粮,重中之重! 丁琬抬头,看着刘官员说: “禄米我想留一些,其余都换成银钱,可以吗?” 徐永涵一听这话,拽了她一下,道: “丁乡君的家不在这边,八十斛禄米确实有些多。还是算了,都换成银钱。” 刘官员也不住点头,表示赞同。 拿出算盘,“噼噼啪啪”的一顿拨打。 丁琬本想拒绝,可人家都已经打算盘了,只能作罢。 刘官员算出银子,起身给她添置银票。 全部弄好,徐永涵轻声问: “不知丁乡君的宅子,可有安排好?” 丁琬正点银票呢,听到这话,心里震惊,手上的动作也顿住了。 皇上当时只是说按照正五品的俸禄走,没提房子一说啊。 难道还能给房子吗? 京城寸土寸金,买个房子不便宜,可若是白得一个,那可太好了。 刘官员把准备好的册子还有房契拿出来,摆在桌上,道: “丁乡君,您是我朝第一个靠自己获得封号的。正五品在京城不算大官,所以这宅子,也就这样。一进,七间房,在富源街川字巷道把头第三家。” 人家说的很客观,丁琬也明白。 京城这个地方,随手一抓,都是四品往上。 就是没官职,跟皇室沾亲带故,也是身份显赫。 丁琬“道谢”后拿来册子,看着上面的房型图,缓缓颔首。 富源街她知道,是京城那些主要街道的最末等。 在那里住着的人,基本都是在衙门做事,但官职不大的。 说实在的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但对她来说,这可太好了。 七间房,足够住。 就是日后弟弟、养子来京城备考,有这么一间宅子,也算有个家。 详细的看着房型图,半天都没有动。 刘官员见她迟迟没吱声,以为她没看中,建议着又道: “丁乡君,如果您觉得这宅子不可心,您可以这样:宅子给您折算,然后您想买哪里,就去伢行自己添钱。” 丁琬回过神,笑着摇摇头,说: “不用,这个挺好。这比我们乡下的房子,要好太多了。” 刘官员给她茶杯续水,笑呵呵的道: “看徐娘子这话说的,您现在的身份,也不是原来的村妇啊。” “那是在京城。回到家我还是寡妇,村里人可不懂‘乡君’的意思。” 说完,丁琬笑眯眯的又道: “皇上没封我之前,我也不知道。” 刘官员清了下嗓子,这才忍住笑。 不得不说,徐娘子还挺逗,说话实诚不遭人烦。 没有他印象里那种忽然得志之后的优越感,不骄不躁。 “丁乡君若是觉得可以,那就这里盖上印章。按您的身份,可以配两个厨房婆子,两个近身丫鬟,两个杂役,一个管家。” 丁琬闻言想了下,点点头,说: “这些都不花钱的?” “对,不花。”刘官员笑着点头,给了她一张字据道,“您拿这个去伢行,自己选的可心。” 丁琬道谢接过,收好。 刘官员把一匣子银票交给她,道: “如果您觉得放家不安全,就存在四通钱庄。您拿着印章、字据,我朝境内各个钱行都能取。” 第677章 大肆采买 “嗯,这个我知道。”丁琬应声。 站起身,恭敬行礼,感激的说: “多谢您提议,小妇人感激不尽。” 刘官员也急忙起身还礼,道: “丁乡君客气了。我不过是举手之劳。” 事情办好,丁琬三人起身告辞。 直到走,户部侍郎也没见到。 当然,情理之中。 一个小小乡君,若是惊动户部侍郎来招待,那可就是一张纸画个鼻子——好大的脸! 徐永涵带着丁琬,先把钱存了。 从钱行出来,丁琬看着他,问: “跟着我俩的那些人咋样了?还有暗卫,都回来没?” 徐永涵点点头,道: “回来了,你不用担心。那些人已经抓了,夜姑娘那边已经开始准备了。” 丁琬对于后面的话,不是很关心。 只要暗卫回来,就好。 如果因为她的事儿,连累了人家,那她真的会寝食难安。 心知他刚刚上任会很忙,轻声又道: “你回衙门吧。我买些菜就回去,不在外面逗留。” “买菜?你要做饭吗?” 丁琬颔首。想了下,又道: “你要是晚上没事儿就过来一起吃吧。我叫了萧逸帆,他在县里就很照顾,我爹的事儿,他也出了不少力。” “……哦,那是该好好招待。” “你来不?你来我就多做些。” “来。”徐永涵没有迟疑,引着她边走边说,“我那边没事儿,不回去也行。我带你去新宅瞅瞅,看缺什么补上。晚上就在那宅子招待,也算给房子烘烘人气。” 丁琬没有异议,带着百灵上马车,抓紧时间。 回来的就算再早,这么一折腾,时辰也差不多了。 再磨叽天黑了,吃饭都不知道啥前儿。 来到富源街的川字巷道,巷道不宽,只能走一辆马车。 下车后看着房子,这里的房子长得都差不多。 独门独院,两房之间没有缝隙,但都是双层砖墙,看厚度就能知道。 来到丁琬的宅子,打开院门。 正对眼帘的,是一堵画了山水的墙。 此墙名叫照壁,又叫影壁。 京城房子有讲究,这照壁是用来挡住家财不泄,防止有恶鬼等不干净的东西进入。 毕竟大门正对屋门,风水不佳。 绕过照壁,院子很宽敞。 虽然只有一进,但以徐家现在的人口来说,绝对够用。 北面那里有个棚子,是放马车的地方。 丁琬在院子里走了会儿,指着东面那里,说: “那边可以刨了,圈成菜地啥的。” 徐永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笑着点点头道: “可以。不过得等你搬过来。你搬来住,怎么样都成。” 丁琬叹口气,耸耸肩,说: “短期内肯定不成,若是致远、二珏他们争气过来,那倒是有可能。” 经她这么一算,最快也得三年。 徐永涵叹气,看着进屋的媳妇儿,无奈摇头。 百灵见状,压低声音,说: “已经不错了。能跟你正常聊天,不像前些日子对你不理不睬呢。” 说完,快步跟上。 徐永涵本就失落的情绪,听到这话,瞬间兴起。 是啊,前些日子拒人千里,如今这般,倒也不错。 虽然没什么进步,但至少不抗拒了。 跟着把七间房全部看过,屋里的家具一应俱全,不需要添置什么。 顶多就是碗筷、被褥这些细软东西。 还有就是她的衣服。 徐永涵仰头看天,随后冲着百灵,说: “一会儿我陪她去买菜,你回宅子把她的东西收一收。再去常鸿祥买被褥,咱们分头行动,会很快。告诉车夫去拉柴买炭,晚上做饭用。” “好的好的。”百灵满口应下。 徐永涵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交给她,百灵这才离开。 她是帮忙的,不是下人,这点她分的很清。 徐永涵等丁琬从厨房出来,道: “咋样,缺多少?” “缺不少呢。”丁琬边说边找,疑惑的问,“百灵呢?” “哦,我让她去宅子那边,给你收衣服,还有买被褥。咱们分头行动,能快一点。” 丁琬闻言点头,把门挂上再次出去, 这一次,就是大肆采购了。 先到宣德斋买碗筷。 京城最考究的碗筷铺子,全都是官窑货,而且样式好看,花纹也漂亮。 丁琬专心的挑碗盘,汤盆等物。 她这人有个毛病,如果是好看的用具,那她能在吃饱的情况下,再吃半碗饭。 不为旁的,就因为这碗筷。 挑了好些精致的餐具,伙计过来一算账,足足九十八两银子。 小一百了。 虽然很心疼,不过丁琬还是掏钱了。 如今跟以前不同,她也想精致一些。 “对了,百灵去买被褥,有钱吗?” “我给她了。”徐永涵回答。 丁琬要把钱给他,直接被他扣住手,冲着伙计道: “半个时辰后,你们把东西送去富源街川字巷道把头第三家去。” “是,是。”伙计不认识徐永涵。 不过他跟丁琬的衣服考究,想来非富即贵。 二人离开铺子直接拐去隔壁,这一趟街,吃的用的啥都有。 丁琬也不执着给他钱了。 在外撕吧不好看,回去再说。 买了些米、面,照理让伙计送回府。 从铺子出来,丁琬看着徐永涵,道: “怪不得你让人家把禄米都换成银子。他们收粮的价格很高嘛。” 徐永涵点点头,带着她朝菜市方向边走边说: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只是都不讲。京城这个地方,什么都贵,若是靠那些俸禄银子,日子过得铁定捉襟见肘。” “那你呢?” “我?我咋地了?” 丁琬清了下嗓子,说: “我今儿听百灵提了,文官、武官的俸禄,差了好多。你虽然是正三品的将军,可你的俸禄……只比我多那么一些。” 徐永涵一听这话,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根子。 果然媳妇儿是在乎他的。 “你别担心我,我宅子里的下人加一起不过二十个,没多少开销。更何况夜莺做生意,都有带着我们这些人,每个月分的不少,足够花。” 丁琬闻言松口气,不过还是嘴硬的道: “谁担心你了?我不过就是问问,怕你给你爹娘丢人。” 说完,头也不回的快步往前…… 第678章 总会给人添堵 买了鸡、鱼、肉,还买了一位农妇的鸡蛋。 足足二百个,她在这边也得住些日子,都不成少。 夏天青菜便宜,但买多了搁不住。 等二人从菜市出来,手里都是东西。 车夫按照先前说好的,在菜市路口等。 见二人过来,赶紧迎上去帮忙拿东西。 安置到车上后,驾车离开。 此时,已经是黄昏。 马车回到富源街的宅院,百灵已经回来了。 碗筷杯盘还有粮食,也都送来了。 丁琬抓紧时间在厨房忙活。 百灵想过去帮忙,可对厨房一窍不通。 说实话,都不如徐永涵。 呆了一会儿,终于认清了自己的位置,转身离开。 丁琬把鱼放在盆里,徐永涵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剪刀,说: “我收拾,你做旁的。” 时辰不早了,丁琬也没有谦让,点点头应下了。 先把鸡汤炖了,这个时间越久越好。 其余的东西,该切的切,该剁的剁。 等全都弄好后,鱼也收拾干净了。 拿过来在鱼身划几道,动作相当利索。 徐永涵出去抱柴,坐在灶膛旁烧火。 丁琬等锅热放油,豆油放的她心都揪揪。 没法子,时间太赶,来不及炼荤油。 徐永涵听到“滋啦——”声音,笑着说: “明儿炼油吗?” “炼!”丁琬点头。 一边兑汁,一边又说: “这豆油用的我心抽抽,反正也回不去那么早,明儿有的是时间。” “那油梭子包馅儿吧。馋了。” 丁琬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嗯”了一声,倒也没拒绝。 徐永涵备受鼓舞,高兴的找不到北。 丁琬没理他,把鱼翻面后,继续煎制。 等都定型后,倒入料汁、添水,扣上锅盖。 徐永涵灶下添火,然后又到另一个灶,继续烧。 厨房一共三个大灶,一个小灶。 小灶焖的米饭,开锅有一会儿了,米特有的香味,充斥着厨房。 两个人虽然交流不多,但默契十足。 基本上不用丁琬说什么,她下一步要做的,他都能料准。 饭菜做到一半,萧逸帆拎着食盒来了。 百祥楼的糟鹅跟烧鸡。 这在京城最有名,价格也“美丽”。 丁琬见厨房忙的差不多了,催促着徐永涵过去招待。 总不好让他们俩都在厨房聊天,那样不是待客之道。 萧逸帆有些吃惊,徐永涵就特别高兴。 不管她嘴上说什么,可做出来的事儿,明显是把他当成自己人。 房子正屋,分里外两间。 里屋用来休息,外间用来待客。 热水早就烧好了,徐永涵让萧逸帆坐下后,拿出茶叶沏茶。 萧逸帆瞅着桌上的茶具,笑呵呵地说: “徐将军对这还是很熟嘛。” 二人不是第一次见面,所以徐永涵也没有隐瞒。 “自然。日后也是在下的家,早熟悉、晚熟悉都是一样。” 萧逸帆缓缓点头,没有出声。 徐永涵撩袍坐下,也不说话。 两个男人,彼此心知肚明。 徐永涵这人,打小护食。 对自己人还好,外人想都甭想。 更何况萧逸帆是觊觎他女人的男人,没把人打出去,已经算很给面子了。 茶泡差不多了,徐永涵给彼此倒了一盏,然后又晾了一盏。 萧逸帆见状,淡淡的道: “徐将军跟她可有转机吗?” 徐永涵放下茶壶,说: “刚才萧大人没看到我们在厨房配合的很融洽?” “的确融洽。”萧逸帆点头,“不过堂堂巡防营将军下厨房,在下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啊!” 徐永涵嗤笑,撩眼瞟了他一下,说: “萧大人不用不好意思。徐某是心疼媳妇儿,不忍她一个人忙活。” 这声“媳妇儿”,让萧逸帆有些烦躁。 瞅着优哉游哉喝茶的男人,赌气泼凉水的说: “徐将军话别说那么满。徐娘子的脾气,萧某也算了解,她若是真的原谅,早就‘昭告天下’,不可能忍到现在。” 徐永涵闻言,丝毫不生气的道: “随你怎么说。反正这关系,谁也改变不来。容徐某提醒你一句,家中娇妻该接就接吧。别等到真的被逼无奈,你进退两难。” “若到时暴毙啥的,终究不好!你们大户人家可以三妻四妾,可有些关系,不可以。别到时候伤人性命,得不偿失。” 意有所指的话,萧逸帆了然。 瞅着嘴欠儿的男人,喝口热茶。 这人就是如此,总会给人添堵,不管什么时候。 屋门推开,丁琬跟百灵进来。 豆角炖五花,干烧鱼,鸡汤,蒜蓉小白菜…… 八菜两汤,一共十个菜,足足把桌面铺满。 萧逸帆看这样的席面,不禁高兴的道: “徐娘子还真是体恤在下。这样家常的饭菜,可是好久都没有吃过了呢。” 丁琬把碗筷分过去,坐下说: “喜欢就多吃。我这些日子不走,你若是想吃,就让常随过来知会一声,我给你做。旁的我做不来,这些东西还可以。” “那敢情好,萧某就不客气了。” “你还用客气?这点事儿我应该做的。”丁琬笑着说。 拿着汤碗给他们盛汤,大家也没忌讳,两男两女就围着桌子坐下吃饭。 丁琬把汤碗放在萧逸帆旁边,说: “蛟阳县的事儿,多谢萧大人帮忙。家父、还有二叔、弟弟等人,如果不是萧大人,还真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会怎样。小妇人感激不尽。” 萧逸帆闻言,看了眼徐永涵,道: “徐娘子,萧某纠正一下。令尊、二叔和令弟等人,都是徐将军派人照顾着。萧某去的时候,那边已经控制住了。” 萧逸帆是个君子! 该他的功劳,他认! 不该他的,他也不会贸然认领。 丁琬笑着摇摇头,说: “不管怎样,都要谢谢萧大人。小妇人以汤代酒,恭祝萧大人步步高升,平安顺遂。” “多谢徐娘子。”萧逸帆端起汤碗,喝了一口。 鸡汤很香,但喝在嘴里,却有些苦涩。 即便知道不可能,即便已经娶正妻,可还是管不住那颗躁动的心。 偏偏这女人说话、办事,全都站在合适的位置,他想肖想都没机会。 反观徐永涵,他的确有底气。 因为她知道是他做的一切,并没有道谢。 呵呵,孰近孰远,还真是分的很清啊…… 第679章 早做打算 一顿饭吃好,萧逸帆不等喝茶,便起身告辞。 丁琬因为有话要跟他说,便冲着徐永涵,道: “你把碗盘捡到厨房,一会儿我收拾。” “行。”徐永涵满口答应。 跟着萧逸帆并肩出去,丁琬边走边说: “有个事儿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什么?”萧逸帆问。 丁琬靠着照壁,轻叹口气,说: “你在京城应该也算站住脚了,是时候回家把家眷接来京城居住。总是自己一人,终究不好。” 萧逸帆明白她说的意思,颓败的靠着照壁,苦笑着道: “你该知晓,她的脾气不适合在京城,会惹麻烦。” “可她若是不来,你会有啥麻烦,你该知道的。” 这几日,丁琬不止一次在想。 若是不告诉他,任其发展,那样的话,九公主是不是就不会揪着徐永涵了。 可终究还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他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父亲当初的事情,他也没少帮忙,实在不好袖手旁观! “萧逸帆,你该清楚,现在不是你考虑她适不适合京城的时候,而是怎么能让自己摘出来。伴君如伴虎,你懂这个道理,所以更该提早预防。否则,日后煎熬的是你,心伤的也是你。” 丁琬说的很直白。 萧逸帆苦笑着看着她,道: “心伤?你该知道,我娶她就不会心伤。” “那个呢?那个是不会做小,如果赏你一瓶鹤顶红,你该怎么做?” 话落,明显能看到萧逸帆面色微沉。 丁琬叹口气,仰头看着天儿,说: “我本不该如此逾越,可好歹咱们认识了四年,也算朋友。你们大户人家娶妻的规矩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人命关天。你应该做不出杀妻另娶的事儿,所以还是抓紧时间吧。” 萧逸帆明白的点点头,道: “好,多谢你的提醒。” “客气了。”丁琬笑着把人送出门,看着他上车,这才进院。 没有挂门,徐永涵还没有走。 看到厨房熟练刷碗的徐永涵,丁琬走过去,蹲下一起做。 徐永涵把干布巾塞给她,又把刷干净的碗递给她。 “别沾手了,我洗就好。” 丁琬闻言没有拒绝。 看着他熟练干活儿的样子,嘴角上扬,道: “不得不说,婆母是真的教子有方。把你们哥俩教的,能下地、能做饭,这些洗洗涮涮,也不在话下。” 徐永涵笑着点头,叹口气,道: “不这样,当年岳母也不能放心让你嫁我。” 见她面色不佳,急忙话锋一转,说: “我爹过世太早,我娘带着我们哥俩不易。又是做饭、又是下地、还要洗衣啥的,我们看着心疼,就都抢着做。原本娘是不想我们学的,可没法子,就三口人,总得做。” 说话间仔细观察她的面色,生怕一句话,在把关系送回前些日子。 好在她脸色缓和许多,他也能松口气。 丁琬把擦干净的碗拿起,放进碗架子里说: “所以我才觉得婆母教子有方。” “那教孙子呢?” 丁琬顿了一下,随后笑着道: “你都知道,又何必来问我呢?不过宠着也是应该,你跟大可哥‘战死’的消息传回村,她只剩下致远可依靠,自然会宠一些。” 徐永涵把盘子递给她,笑着颔首。 “是啊,我娘不容易,你也不容易。你能把他养成现在这样,很厉害了。其实我一直都没有问你,当初周氏那件事儿,你是原本就没打算瞒他,对吗?” 丁琬“嗯”了一声,叹口气。 “我就算瞒,也瞒不了多久,村子就那么大,还能有啥秘密?好在你们徐家人都明辨是非。自从她走后,致远一次都没有问过我,也只字不提。” 孩子越来越大,其实她也害怕。 怕问当年的事情,怕孩子站在他母亲那边。 到底是不是自己生的,会有很多担忧跟顾虑。 徐永涵清楚她的担心,有些心疼的道: “他不是傻子。谁对他好,难道还分辨不出来?你别怕,他若对不起你,我会教育他。” 丁琬擦盘子的动作顿了一下,说: “我一直都没问你,当初大可哥……咋就没了呢?你们一起逃不行吗?” 徐永涵洗完最后一只盘子,坐在小板凳上没有动。 丁琬见状,不说话了。 把都擦干的盘子,放回去。 盆里的水。倒掉。 见他没有动,轻声的道: “我就随口一问,你不想说就算了。不早了,明儿你应该上朝吧,我就不留你了。” 徐永涵抬头,看着她,说: “去房间里讲,如何?” 丁琬想说“不用”,可看他那样的表情,还真是说不出口。 点点头,吹灭了厨房的蜡烛,带着他回到正房。 百灵知道徐永涵在,所以早就回房休息了。 七间屋,她就住在丁琬隔壁,方便照顾。 二人进屋后,屋里的茶壶还温着。 索性他俩都不是矫情的人,丁琬倒了两盏泡过了的茶,推给他一盏,自己直接当温水喝。 “虎威山那次战役后,我方因为有人泄露踪迹,所以惨败。阴差阳错的,我跟大哥侥幸活命,跟着太子离开。当时追兵不少,但北芪追兵不可怕,自己这边的追兵才可怕。” “自己?咱们大周?” “对。”徐永涵点头,冷笑着道,“殿下从出生就跟在圣上身边,圣上手把手的教,殿下又争气,顺理成章的就成了太子。可宫里皇子不少,你该知道那个时候,得有多少人不想他活命!” 丁琬咽了下口水,明白的点点头。 “追兵穷追不舍,太子身负重伤。跟着他的暗卫,死的死,掉队的掉队。说起来,也得谢谢我们哥俩当时功夫不好,担不得引开追兵的重任。” “那后来呢?” “后来?”徐永涵重复。 微眯着眼睛,呢喃说: “后来我见这样不行,就把殿下的衣服剥掉,打算自己穿上引开追兵。可大哥不同意,大哥说你在家等我,我必须要活着回去,所以他顶替了我,引开追兵给我们留了喘息时间……” 第680章 孩子自己选的 丁琬鼻子发酸,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难过。 从小,徐大可对她就各种照顾。 那个时候她喜欢找徐永涵玩,哪怕他们哥俩都在干活儿,他也会让徐永涵出去。 美其名曰出去打柴,实则就是让他带她上山打柴、玩耍。 那个时候小,后来大了,徐大可就成亲了。 如今再想到周氏…… 丁琬长叹口气,放下茶杯,道: “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大可哥是长兄,对你也是如父亲般疼爱。只可惜……唉!” 一声叹息,包含了好多。 徐永涵双手摸脸,整理下情绪,说: “是啊,大哥对我的恩情,这辈子我都还不完。所以我只能好好照顾致远,让他成才。日后若是我混得一袭爵位,也打算让他来承袭。” 丁琬闻言摇头,笑着道: “那可能要浪费你的心意了。” “为啥这么说?” 丁琬耸耸肩,据实已告: “致远那孩子想要自己做将军!大现成亲后回府城,就要去武学堂念书。他说了,要像虎威将军学。” “什么?”徐永涵惊讶,眉头紧锁。 见她颔首的样子,咬唇问: “你为啥不拦着他?武将的命,啥时候能由自己?你……你该拦着的。” 丁琬岂能不知这个道理,可是也得那孩子听才是。 无奈把玩着茶杯,幽幽地道: “当初婆母刚知道致远想法时,就跟你现在这样。惊呼、诧异、想让我劝!” “那你……” “我没劝。”丁琬直截了当。 “为啥?!”徐永涵不解。 明明可以劝的,为啥就不劝呢? 面对他眼神的质问,丁琬撇嘴,淡淡的说: “这条路,是孩子自己选的,我咋劝?我们做大人的,把利弊跟他说清楚,如果他还想继续,那就继续。就算咱们拦着、劝着,你觉得他那个脾气,到岁数从暗上自己报名参军,可能性大不?” 徐永涵沉思,片刻后道: “我四年未回家,对他不是很了解。不过见他练功过,是个不服输的孩子。” “所以啊,那样的性格,想拦也拦不住。还不如让他进武学堂,好好学。这样日后上战场,才能在保住性命的同时,建功立业!” 丁琬这番话说完,徐永涵彻底不吱声了。 见他不说话,丁琬敲了两下桌子,说: “哎,时辰不早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明儿不上朝?” 徐永涵愣了一下,随后趴在桌上,道: “不想回去,那又不是我家。” “这也不是你家!”丁琬翻个白眼,不悦的强调。 见他不动,伸手扒拉两下,说: “哎,我跟你讲,你差不多得了。你要是这么赖着,明儿炼油的馅儿,可就没了。” 徐永涵闻言起身,看着她,问: “明儿真包?啥馅儿的?” “小白菜油梭子,成不?” “那得吃包子,包子皮喧腾、入味儿。” 得,这还点上菜了。 丁琬点点头,站起身。 “你干啥去?” “我发面去呗。”丁琬无语,“你当包子说吃就吃,不用发面?” 徐永涵伸手拽住了她。 大力之下,丁琬直接撞到他的怀里,接着就传来—— “不用那么早。京城热,你现在发面,明儿就得酸,晨起发就好。” 好家伙! 他还搁这儿发号施令了! 丁琬稳住身子,狠狠剜了他一眼,说: “你管我啥时候发面!赶紧的,回你家去!我得睡觉了。” 徐永涵见她这般,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高兴。 因为她慌了,乱了,知道不妥开始赶人了! 丁琬懒得理他,把他的手掰开后,道: “我跟你说,你别烦人!该回去就回去,就算你要留个念想,也不是这么留的。” 徐永涵见她真的恼了,见好就收。 起身整理下衣服,说: “明儿下午申时左右回来。” 丁琬明白的点头,道: “那成,我炼好油就做,估计你回来,第一锅也能蒸好。” “嗯,那我走了。” “去吧。”丁琬说着起身,跟他一起出来。 见他要步行,丁琬者才想起来他没有车。 “你等等,我让车夫大哥送你回去。” 从这到他的府宅,可是不近。 转身欲走,被徐永涵一手拽住了手腕儿。 人的惯性让她转身,接着额头就被弹了。 这是小时候他经常做的动作,没想到今日竟然…… 随后,额前温热触感—— “不用喊他,我走几步就是。明日早朝,我就外面凑个数,不进殿内。” 说完,不等丁琬给说话,徐永涵转身走了。 小妮子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半天都没有任何动作。 她,她刚才是不是被亲了? “丁琬,你傻站那干什么呢?” 百灵的声音,让她回了神。 把院门关上、挂好,说: “没干啥。他刚走,我挂门。你咋还没睡?” 百灵走过来,挽着她的手,说: “这就要睡了。对了,明儿你的人到,我带你去城门口接?” 明儿? 是啊,明天初二了。 丁琬想起他要吃的包子,笑着摇摇头,说: “孙毅应该知道把她们送来。明儿翠玉、翠珠到了,你是不是就回去了?” 百灵想了下摇头,道: “回不去。月影楼没解决,你出城啥的我还得跟着。再说了,这么大的宅子,你们三个女的终究不行。” “不是还有车夫?” “那是因为我在这儿,车夫也就在了。我若是走,车夫肯定不能留下。” 百灵边说,边把她送回房。 叮嘱她早些休息,这才离开。 洗漱后的丁琬,躺在床上没有动。 刚才说话,分散了些精力。 如今就她自己,额头上的热度,有些“烧”人。 已经决定拉开距离,可偏偏都正经的时候,她就下不来决心。 前世看的话本里,很多女人嘴上说着不喜欢,可还是跟男子纠缠不清,到最后就却跟了另外的人。 当时看过,觉得没啥。 可现在细想,话本里的女人,并不纯粹。 如果是真的不喜欢,那就不会牵扯。 如她对萧逸帆、对卫廖。 可对徐永涵,明显就做不到那么绝情。 如今看来,那些话本用来打发时间都是多余,也不知道前世,她是怎么看进去的…… 第681章 炼油 翌日,天有些阴。 丁琬起来,车夫已经把水都打好了。 房头那里有井,用水很方便。 洗漱后,把昨天晚上剩的菜热热,三个人简单的吃了早饭。 因为今儿不出去,所以车夫得闲,自告奋勇帮丁琬买菜。 丁琬把散碎银子给了他,道: “买一捆小白菜,再割一块瘦肉。鸡、鱼你看着买,我的丫鬟今儿回来,别不够吃。” “好的,好的。丁乡君放心,小人一定都买回来。” “有劳。” 丁琬客客气气的道完谢,直接钻进了厨房。 把昨天买回来的猪板油清洗、切块。然后冷水下锅,放入葱姜,还有京城特有的拐枣子酒。 这炼油的方法,还是跟前世做饭婆子学的呢。 在家没法做,因为没有拐枣子酒。 水烧开去浮沫,捞出备用。 百灵在旁看着她的工序,难以置信道: “我的天,就是个炼荤油罢了,这么费劲儿?” “那是自然。”丁琬点头。 把备用的板油块,重新放进锅里,又添了些水,大火烧。 挨着她坐下,丁琬用手背蹭了蹭脸痒的地方,解释: “荤油这东西,讲究不少。炼好了,搁多久都不会坏。但若是糊弄,出哈喇味儿,难吃不说,扔了又浪费,都是钱啊!” 百灵知道她生活习惯。 这妞儿该省的时候省细,该花的时候不含糊。 等锅里发出“滋啦滋啦滋啦”声音时,丁琬起身掀开锅盖。 灶膛的柴不添,小火慢慢熬。 百灵看着锅里冒泡的油,新鲜感十足。 “丁琬,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真好玩。” “你现在这样,就跟杜鹃第一次去我家吃饭似的。” 百灵笑着摆摆手,不在意的道: “杜鹃那也是经常外出的人,对你们家东西新鲜也正常。” 丁琬笑着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像他们,居无定所,四处漂泊,出任务比闲着的时候要多的多。 吃饭都是外面。 这摊位,那酒楼。 他们这些人,最没有的就是归属感。 所以冷不防有个稳定的地方,他们要么特别踏实。 要么新鲜几天,然后就再次出发。 丁琬拿出个炒勺,放盐跟黄豆一顿炒,等黄豆炒熟放进坛子里。 在把炼出来的荤油,一勺一勺舀进坛子。 这期间,车夫回来了。 还带回来两个人:翠珠、翠玉。 “夫人,奴婢们回来了。” 二人异口同声,屈膝行礼。 丁琬扭头看了下,笑着点点头,道: “路上辛苦了。院子里晒了两盆水,你们俩好好洗洗脸,收拾收拾。” “是,夫人。” 两个人再次行礼,转身出去。 车夫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在一旁,说: “丁乡君,这是剩下的钱。夜姑娘说您的包子给她留俩,她也想吃。” “什么时候来?” “那不清楚,反正让您给留着。” “好,我知道了。”丁琬颔首。 等油全都炼好,油梭子装在盆里。 百灵捏起一颗送进嘴里,脆脆的、香香的,很是可口。 丁琬笑着装了一些,撒上一勺白糖,掂拌均匀。 “给,你尝尝这个。” “什么啊?” 百灵嘴上问着,手里却很诚实,直接拿过来了。 咬了一口,还是脆脆的、香香的,不过有了些许甜,比刚才还好吃。 “这个好吃,比刚才的好。” 丁琬瞅着她贪吃的样子,伸手轻戳她额前,道: “你啊,跟杜鹃一个样儿。我以前说她会被吃的勾走,你也差不多了。” 百灵愣了一下,然后看着自然转身去忙的丁琬,傻乎乎的摸着额前。 这,这动作好像很亲昵呢。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翠珠换了身衣服进来,看着一旁放着的小白菜,道: “夫人,可是要包馅儿?” 丁琬颔首,冲着小白菜努了下嘴,说: “你把它摘了吧。” “好。”翠珠点头,搬把小板凳开始干活儿。 百灵连吃好几块油梭子,还要吃,被丁琬抢了过去。 “哎,我……” “再吃还吃不吃饭了?” 百灵撇嘴。 纵然心有不甘,也不敢造次。 丁琬把东西收到一旁,把剩下的油梭子改刀。 那块瘦肉也剁成馅儿,留着备用。 几个人在厨房忙活好久,午饭也是简单垫垫肚子,就开始蒸包子。 第一锅包子蒸上,申时正,时间刚好。 等包子出锅,说申时左右回来的徐永涵,竟然不见踪影儿。 中午就是随口糊弄,如今包子出锅,香喷喷的味道,怎能不饿? 丁琬给车夫夹了几个,让翠玉给送去。 至于其他的,她们就在厨房分吃了。 反正还能蒸两锅,足够他们吃的。 放了油梭子、瘦肉的包子,吃起来不柴,而且特别香。 肉馅儿因为有瘦肉的缘故,所以特别紧实。 百灵一口气吃了五个,吧嗒嘴瞅着锅。 丁琬见她的馋样儿,笑眯眯说: “在我们农家,这油梭子根本舍不得包馅儿。” 百灵接过她递来的包子,顺势咬一口问: “那怎么做?” “放进坛子里,做菜时如果下锅,就当肉给孩子解馋了。”丁琬笑着回答。 翠珠在旁听到这话,轻声的说: “夫人想孩子了吧。” 丁琬点点头,长叹口气,道: “出来这么久了,怎么可能不想。你们来时的路上,可发生了啥没有?” 二人互看一眼,摇摇头,说: “都挺好的。我们坐在您的那个马车里,很舒服。几次遇到劫匪,不过都被孙参将他们打退了。” 能把月影楼的杀手,说成劫匪,估计也就她们俩了。 也不是二人好骗,她们跟过谭瑶,很多事情她们都会自动过滤,不会真的去较真儿。 余下两锅包子全都出锅,天儿也黑了。 徐永涵还没有回来,跟他昨天说的,完全不一样。 丁琬蹙眉,看着翠玉问: “你们过来的时候,孙毅可说什么了吗?” “没有。”翠玉摇头。 丁琬想了下,起身拿出食盒,装了一锅包子,递给百灵,说: “夜姑娘说想吃,你找个人给送去吧。” 百灵接过食盒,狡黠的看着她,问: “只给她一个人吗?” 丁琬知道她的意思,没有回答,直接出去了。 翠玉也急忙跟在后面,百灵笑眯眯的出了宅院,找人给徐永涵那边送包子…… 第682章 进宫验酒 三天后,六月初五,宫里传来消息,让丁乡君进宫验酒。 这是大事儿,不能马虎。 一早,丁琬就换了身衣服,带着翠玉、百灵,上车入宫。 一连三天,徐永涵没有露面。 让孙毅过来告知,说是最近要忙,没空过来。 说实话,丁琬有些失落。 要不咋说她很矛盾呢? 又不是想有太多的牵扯,如今又想惦记为啥不露面。 唉,真是太没出息了。 马车来到宫门口,照例停下。 丁琬三人下车,拿出内务府给的帖子,递给守门的人。 那人见过后,抱拳拱手,说: “丁乡君,这边请。” “多谢。”丁琬微微福身还礼,按照他手指的方向过去。 一位公公已经等在那里。 见她过来,几步迎上前,道: “给丁乡君请安。小人奉福公公之命这里等您。” “有劳公公。”丁琬道谢。 翠玉把准备好的荷包,塞给他,三个人跟着一路往宫里走。 跟上次入宫的方向相反,而且走的不算时间太长。 离老远,就看到不少人都在那。 还遇到前世好几个熟人。 上官展,负责往宫里送燕窝。 东方勋,负责给宫里送人参、灵芝等补品。 西门曜,负责贡面等物…… 小太监引着丁琬往前走,西门曜一眼就看到了丁琬。 走上前,抱拳拱手,说: “丁乡君,好久不见。” 丁琬急忙侧身还礼,道: “西门公子太客气了。上次分别,一直说找您吃饭,不知那日有空,小妇人亲自下厨。” 她在京城有了宅子,为显郑重,亲自下厨是最好的谢礼。 西门曜笑呵呵的点头,没有客气说: “改日定带舍妹上门叨扰。” 小太监见他们说的差不多了,出声提醒道: “丁乡君,咱们去那边。” 酒跟物,是分开的。 如果真的要跟这些人分三六九等,那丁琬的葡萄酿、高粱酿,还是略高一筹。 同西门曜道谢后,丁琬跟着走了。 她知道自己这次出现,会引起什么样的波澜。 不过她也不怕见人,毕竟长得还算可以,没什么掖着、藏着。 来到一侧验酒,当初去村里拉酒的陈公公也在。 丁琬见状,大大方方的打招呼,说: “陈公公,别来无恙啊。” 想想当初的放肆,这次再见面,真是让他无地自容。 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这寡妇居然摇身一变,成了正五品的乡君。 他当时说的那些话,如今就…… 双膝跪地,恭敬行礼,说: “小人给丁乡君请安。” 丁琬急忙侧开身,不受礼的道: “陈公公这是作甚?小妇人不过是个乡君,公公不必行此大礼。” 陈公公闻言,再次磕头,说: “小人当初在村内,多有得罪,还望丁乡君海涵。” 丁琬一听这话,夸张的长舒口气,道: “哎呀呀,陈公公若是这么说,小妇人还放心了呢。当日陈公公走后说的话,小妇人可是一直都提心吊胆啊。” 话落,陈太监跟刚刚的小太监,全都愣住了。 按照常理,一方已经低头,另一方肯定就此掀过。 可丁琬不仅没有,还自贬的打算掀开此事。 小太监得福海公公的嘱咐,要好好照顾丁琬,如今这般,自然不能装作看不到。 “丁乡君,不知此前在村里,可是有过什么不愉快?” 他这一开口,陈公公急忙磕头。 “咚咚咚……”的响声,磕的贼瓷实。 丁琬撇嘴,前世的经验告知她,宫里无根的人,说话也没根儿,信不得。 说白了,这个时候对你毕恭毕敬,下一秒会做什么,谁也不清楚。 就在她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位公公带着两个人过来。 刚刚的小太监,急忙行礼,说: “赵公公,这位是辽东府的丁乡君,福海公公让小人带她过来验酒。丁乡君,这位是内务府总管,赵海公公。” 宫里“海”字辈儿的人,都是总管,丁琬明白。 微微福身,很客套的开口道: “赵公公好。” 赵海急忙拱手,说: “丁乡君太客气了。可是这蠢货惹恼了丁乡君?还愣着作甚,带下去规矩规矩。” 说完,他身后的两个太监过来,直接把人驾走了。 丁琬看着眼前的赵海,心知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此刻,她也只能收手。 扭头看着一旁的小太监,说: “公公,咱们还是赶紧验酒,小妇人还要去面见淑贵妃娘娘。” “好。”小太监点头,冲着赵海点头哈腰。 百灵就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这般,心里也是各种敲鼓。 这女人莫不是疯了? 宫里水这么深,居然还想着直接发作? 不过想归想,如今这样倒也还好。 验酒的过程很麻烦,毕竟是万寿节要用的,所以每一步都不能马虎。 这个时候,百灵等人帮不了她,但却能在旁守着。 足足两个时辰过去,酒终于全部验好。 赵海笑眯眯的看着丁琬,说: “丁乡君的酒,果然名不虚传。每一坛子的果香浓郁,真是好闻啊。” 丁琬闻言,倒也没谦虚的说: “小妇人能得御赐匾额,如果没有几分能耐,怎能担得起?” 赵海不住点头,算是赞同。 “听说淑贵妃娘娘的小姑母,是丁乡君的二婶母,对吗?” “对。”丁琬没有否认。 “那还真是巧啊!咱家就不耽误丁乡君了。那个谁,你赶紧带乡君去见贵妃娘娘。” 小太监赶紧应下,至于赵海的“那个谁”,虽然不礼貌,可他没有资格计较。 丁琬叫住了要走的赵海,说: “赵公公,酒验好了,还请给个文书吧。” 这个文书,就是书面验证酒没有问题。 若是日后有问题,那也是内务府监管不力。 但这个文书,几乎是不下的,毕竟验过酒也没有能出事儿的。 赵海愣了一下,看着丁琬,道: “文书?什么文书?” “自然是验酒的文书啊!”丁琬不容他装傻。 刚才验酒的猫腻,前世的周子旭可经历过,而且回去还跟她抱怨。 为此,被当时的公公,讹去五千两银子,差点掏空了周子旭。 后来如何解决忘了,不过就是因为没有文书。 “赵公公,麻烦给文书吧。那日进宫,圣上特意告知了小妇人这些细节,也是吾皇体恤小妇人不易。” 赵海一听“皇上告知”,急忙点头哈腰的走了…… 第683章 一个都不能信 折返回来,手里是一本盖着内务府官印的文书。 丁琬道谢接过,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几人朝后宫方向走去,小太监看着丁琬,道: “丁乡君,这文书要不要都无妨,基本过了验酒,没有出事儿的。” 丁琬笑着点头,故作稀罕的看着手里的文书,说: “我这不是第一次进宫嘛!回村以后把这文书供奉在我们村的祠堂,跟那道圣旨一起,也显得端重不是?” 小太监听了上扬嘴角,点头附和。 说到底,就是宫里的东西好,她想拿回去一些显摆显摆。 典型的农村小村妇的心态,还以为多能耐呢。 小太监叹口气,装作不在意的继续往前领路。 百灵趁其不备,压低声音,道: “刚才验酒有问题?” 丁琬颔首,小声地回答: “就验了一小部分,很多都没有。” “那还那么久?” “他磨蹭。”丁琬撇嘴,深吸口气又道,“那陈公公去村里时特意告知,内务府那边要二成银子,我没给。” 百灵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 怪不得刚才发作陈太监的时候,那个赵海过来,而且还不由分说的把人带走。 是怕那个太监把他供出来。 想到这儿,百灵再次小声的提醒: “记着,宫里这些太监,一个都不能信。” 丁琬理解的点头,不在说话。 来到淑贵妃的宫殿——棠梨宫。 小太监跟棠梨宫的掌事太监交接后,这才离开。 掌事太监行礼,道: “丁乡君,我们娘娘已经等您多时了,这边请。” “有劳公公。”丁琬道谢,跟在后面。 百灵跟翠珠被带到偏殿。 他们还没有那个资格,去见贵妃娘娘。 丁琬打量着棠梨宫的一切,不得不说,贵妃娘娘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样。 但一想到谭纤的年纪配皇上,还真是可惜了。 到了正殿,管事嬷嬷出来,行礼问安,说: “奴婢桂荣,见过丁乡君。” 丁琬急忙把人扶起,道: “桂嬷嬷客气,小妇人愧不敢当。” 桂荣起身,侧身让路,说: “娘娘在里面等您,丁乡君这边请。” “有劳。”丁琬道谢,跟上。 穿过正殿,就看到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人,正躺靠着贵妃椅。 纤瘦的身子,唯独那肚子比较大。 丁琬走到跟前,恭敬行礼,说: “民妇徐门丁氏,给贵妃娘娘请安。” “丁乡君免礼。”淑贵妃慢悠悠的说着。 丁琬起身,从袖口掏出谭瑶写给她的信,道: “这是民妇二婶母给娘娘的家书,请娘娘过目。” 双手呈上,桂荣接过来,拿到淑贵妃跟前。 丁琬拘着自己,不敢放肆。 来到这边,说话、举止,就都要毕恭毕敬。 稍有不慎让人家挑了错处,后悔都晚了。 淑贵妃看着不咸不淡的家书,放在一旁,说: “哟,看本宫这记性,桂嬷嬷也不提醒一下。给丁乡君看座。” 桂荣搬了把椅子过来,放在离贵妃椅稍远的位置。 淑贵妃见状,指着一旁,没有吱声。 下一刻,桂荣就把椅子放在她指的那个地方。 丁琬也不敢耽误功夫,再次行礼谢坐,走过去。 不敢做全部,只做了半个身位。 淑贵妃看着她的举动,缓缓点头,道: “丁乡君的规矩不错,跟谁学的?” 丁琬急忙起身、行礼、回答: “回娘娘,民妇是跟二婶母学的。” 淑贵妃一听这话,笑了。 丁琬也不敢坐,就那么拘着。 好一会儿,直到她感觉腿不是自己的后,这才被获准一旁坐着歇。 “你别拘着。论关系,你是也算表姐妹。” 丁琬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她这么说,自己又得起来,这是折腾人不要命? 她也没干啥啊! 说了句“民妇不敢”就要起身,好在被淑贵妃给制止了。 “你坐,你坐。”淑贵妃摆摆手,说,“别动不动就起来。” 丁琬长舒口气,坐了半个凳子,稍微放松一下腿。 “桂嬷嬷,去小厨房吩咐,炖两碗燕窝,本宫饿了。” “是。”桂荣点头。 屈膝行礼,把桌子往这边拽了拽,然后才躬身退下。 她一走,淑贵妃才长舒口气。 坐直身子,把桌上的茶杯推给她,说: “你别拘着了,喝茶。” 呃…… 这变的是不是太快了? 淑贵妃捏起一块糕点,一边吃一边摸着肚子,道: “我知道你,广华现在做的酒坊、茶楼,都是跟你一起。你那日给圣上酒方的事儿,我也知道。” 没用“本宫”而是“我”,言语上拉近了关系,不过丁琬仍是不敢放松。 淑贵妃叹口气,笑呵呵的道: “我这人比较直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你刚才的那套规矩,不是我小姑姑教的吧。她最烦拘束,所以他自己的礼数也学的乱七八糟。” 丁琬闻言,面不改色,不过心里却是很佩服。 到底是宫里做娘娘的人,眼睛观察细致,心思转得快。 “贵妃娘娘有所不知,二婶母此前所托良人,一直规矩着自己。她虽然不喜规矩,但不是不会。小妇人这次上京,二婶母特意教了教,不然民妇这乡野女子,哪懂这些?” 淑贵妃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微眯着眼睛想了想,笑了。 不管说的对与不对,既然她不想承认,那就算了。 反正能见面的机会不多,这次见了,日后估计也没机会。 “丁乡君,吃云片糕,这个很好吃。” “多谢娘娘。”丁琬道谢,拿起一片。 宫里的糕点自然不凡,丁琬咽下后,道: “贵妃娘娘,民妇‘信差’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若您要给二婶母回信,随时都可以。” “不用着急走,今儿广华回来。” “谭老板?” “对。”淑贵妃点头,“他跟本宫越好,一起吃午饭,你也别走了,一起。” 丁琬一听这话,顿时起身,跪在地上—— “民妇不敢,民妇何德何能,配在宫里用膳。” 讲道理她就是个送酒的。 后宫根本没资格进,如果不是那封信,她怎可能?! 桂荣端了一盅燕窝进来,看着丁琬跪下,面无表情。 把东西放下后,道: “娘娘。” “把丁乡君扶起来,动不动就跪。” 桂荣领命,过去把人拽起…… 第684章 无知村妇懂什么? 最后的最后,丁琬自然没有留在棠梨宫用膳。 虽然淑贵妃执意挽留,可她不能逾越。 而且,这顿饭也不那么“好吃”,毕竟宫里规矩太大,她受不了。 这短短一炷香的相处,她坐不踏实,喝不顺心,太煎熬。 好在有一个消息还算有用,就是谭迁回京了。 改日叫上萧逸帆,他们三个人聚聚,也算同乡联络感情。 告别了淑贵妃,丁琬、百灵、翠珠三人,跟着引路太监往宫外走。 沿途风景很好看。 不得不说,皇宫就是不一样。 御花园里的花,各色都有,很多她都叫不出名字。 上一世进宫,她就在内务府而已,这么高贵的地儿,根本没有资格。 从后宫到皇宫的宫门口,这段路并不轻松,即便景致怡人。 来时是从内务府那边过来,倒也还好。 回去的路,真的挺远。 都过望月楼,前面就是好大一片的空地。 这空地算是跟前朝的分界线,周围除了望月楼,再无任何宫殿,也没丝毫装饰。 白玉板铺的路面,虽然走着平坦,可前后都没有挡的东西,就那么暴露在外,总觉得不安。 快走几步,想问问引路太监,不曾想—— “萧大人——萧大人——” “萧逸帆,你给本宫站住!” 声音不小,语气中还夹杂着娇蛮、气愤。 就在他们西面稍远的位置,一袭水粉色衣衫女子,气呼呼的朝萧逸帆走过去。 一个丫鬟,就在原地,低头站着。 看着那女子的打扮,丁琬心里“咯噔”一下。 虽然没看清脸儿,但公主的服制,再加上追萧逸帆的举动,不用问也知道,铁定是九公主。 好家伙,这么放浪吗? 光天化日就拦着有妇之夫,真是胆儿粗! 引路太监如同完全没听到一般,闷头往前走。 可丁琬就走不动了,慢慢的、本能的踱步,但是眼睛却一直都盯着西面。 只见萧逸帆停下脚步、抱拳拱手,风度翩翩。 显然,九公主并不买账。 几步到跟前,气呼呼的大声说: “萧大人,本宫喊你那么多声,你居然一点反应都不给,萧大人好大的架子啊!” 抑扬顿挫的声音,预示着她内心的不满。 丁琬听了,也心里发慌。 皇室众人惹不起,哪怕是后宫的公主,都亦然。 只见萧逸帆十分坦然,不卑不亢的看着她,说些什么听不太清楚。 丁琬倒是能耐,往西侧方向走了走,然后就听道—— “……下官刚刚再想接内子的细枝末节,有些走神,并没有听到公主唤名。” 哟,终于下定决心回去接媳妇儿了? 也该接了! 一个有妇之夫,老被未出阁的公主纠缠,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儿。 若是传出些什么,他不想娶都得娶。 这就跟他当初娶关小姐的初衷,背道而驰。 他说过,那关小姐是不好,可有貌、无脑,好掌控。 但是宫里的人,不仅有貌还有脑,搞不好就连累族人,不是开玩笑的。 丁琬沉思中,走的就越来越偏离轨道了。 百灵“猛”地拽住她。 引路太监也察觉不对劲儿走回来,小声地提醒说: “丁乡君,这边走。” 尽量不出声,怕引得那边的注意。 偏偏萧逸帆往这边瞅,被看到了。 “哎——你们几个,怎么回事?这地方是你们能驻足看热闹的吗?” 九公主不满的声音传来,引路太监急忙跪在地上。 丁琬见状,也赶紧行礼。 礼多人不怪。 萧逸帆一看丁琬,几步走过来,道: “丁乡君怎么在这儿?” 丁琬冲着萧逸帆再次行礼,说: “回萧大人,小妇人刚刚替家人给淑贵妃娘娘送家书。正要出去,不想碰到了公主跟萧大人。” “从棠梨宫出来?”九公主挑眉问。 丁琬拘着礼,应了声“是”。 “放肆?!” 突如其来的呵斥,让丁琬下的放赶紧跪下、磕头。 玉石板的路面,跪着就很遭罪了,如今还得磕头,真是要了老命! 萧逸帆看着九公主,抱拳拱手,道: “不知公主为何这般恼火?可是丁乡君错了什么错事儿吗?” “你说呢?”九公主不答反问。 萧逸帆闻言,再次行礼,说: “下官不知,还望公主明示。” 这种莫名其妙的指控,他若是知道就好了。 九公主冷“哼”,收眼看着跪着的女人,道: “她从棠梨宫出来,应该走南边。你看看她现在,都走到哪儿来了?本宫的热闹,岂是你能随意乱看?兰月,给本宫掌她的嘴,二十下,少一下都不行!” “是!” 刚刚站在一旁的宫女,领命走过来。 刚要动手,萧逸帆直接挡在了她的前面。 “九公主息怒,丁乡君是第一次进宫,很多事情,她并不懂……” 丁琬听着萧逸帆替自己的辩解,心中暗叹犯蠢。 她蠢,他也蠢。 她不该为了这事儿,看热闹。 而他,不该为了她求情! 果然—— “萧大人,本宫是九公主,皇室颜面最为重要。本宫不管她是不是父皇钦封的乡君,犯错就得管。更何况正五品乡君,那就是官。非礼勿视的道理,她不懂吗?” “九……” “回九公主的话,民妇的确不懂。”丁琬大声的打断了萧逸帆的话。 跪直身子,把身前的人扒拉开,又道: “九公主明鉴,民妇出身辽东府、平阳县、土庄子村。道道地地的农家妇。机缘巧合悟通了酿酒,这才得以进宫。刚才的确是民妇犯错,但公主拦住萧大人,光天化日二人在这儿说话,若是在我们村里,会被长辈训斥的。” “蛤——” 九公主冷笑,咬牙切齿的看着她,道: “你个无知村妇懂什么?这个地方,是宫里的离亲路,后宫嫔妃跟娘家话别的地方。本宫在这儿跟萧大人说事儿,谁敢训斥?” 丁琬忍痛,恭敬磕头,继续说: “原来如此。民妇还在想,这条路什么装饰都没有,怎会出现在这儿。多谢九公主明示。” 九公主咬牙,狠狠剜了她一眼,腹诽一句“土包子”。 丁琬自然是听不到的。 就是听到,也权当没听到,反正她不会生气…… 第685章 好一副慷慨赴义的丁乡君! “民妇斗胆,提醒九公主一句。既然是离亲路,公主跟萧大人非亲非故在这儿,萧大人说的还是回家接夫人的话。公主尚未出阁,聊这个是不是不太好?” 不等九公主反驳,丁琬又一次磕头,说: “民妇是胡言乱语,九公主莫怪。刚刚的事儿,的确是民妇逾越,民妇愿领这二十巴掌。” 说完,跪直身子,闭上眼睛。 好一副慷慨赴义的丁乡君! 九公主被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逸帆原本提溜的心,这会儿也彻底放了下来。 还以为她能吃亏,没想到这丫头三言两语就化解了。 的确,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甭管你是不是公主,你拉着一个有家室的男人说话,就是不对! 九公主气的牙根儿直痒痒。 可偏偏却不能发作。 长舒口气,故作淡定的道: “丁乡君,容本宫提醒你一句。在这宫里,眼睛、耳朵、嘴巴,都是摆设,别物尽其用,明白吗?” 有一次被提醒“别物尽其用”。 丁琬咽了下口水,磕头一记,道: “多谢九公主。民妇今日进宫,不过是验酒而已。日后铁定是没机会进宫。民妇会牢牢记住九公主今日赠言,日日自省,不负恩情。” 九公主被说的咬牙,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百灵跟萧逸帆同时伸手,把人扶起来。 萧逸帆的举动,被九公主的贴身婢女兰月看到了。 至于会告诉谁,那就不用说了。 丁琬叹口气,看着萧逸帆,道: “你不替我解释,我或许还不至于这样。” “咋,你还怪我了?你有没有良心?”萧逸帆气的不行。 都说过河拆桥。 这女人不仅拆桥,还把桥墩子也给毁了,要不要这么绝? 丁琬“噗嗤——”笑出声,又道: “我说正经的。”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啊!”萧逸帆恼火。 如果不是因为二人关系好,他直接甩袖离开,都不带搭理她的。 引路太监见他们不仅不着急走,还打起了嘴仗,恨不得撞墙。 抱拳拱手,出声提醒,说: “萧大人、丁乡君,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这话终于提醒了斗嘴的两个人,丁琬被百灵扶着,一瘸一拐的往外慢慢走。 看着黑脸儿的萧逸帆,“哎”了一声,道: “那条路是前朝跟后宫的链接处,你在出现了呢?你刚才去哪儿了?” 萧逸帆白了她一眼,没吱声。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啊!”丁琬不放松,继续追问。 引路太监见状,想了下,道: “萧大人刚才是去望月楼跟圣上手谈了吧。” 萧逸帆“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丁琬一听就明白了。 望月楼就在离亲路把头,离后宫有距离,但也是最近的地方。 他从那里下来,被九公主拦住,也不是没可能。 丁琬咂舌,同情的看着萧逸帆撇嘴。 后者见她这般,再次白了她一眼,抻哆句“不识好歹”,气呼呼往前走。 不过却也顾着她的膝盖,走的并不快。 丁琬并不在意,走了一会儿,膝盖适应了,便不用百灵扶,提高了速度。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到底还有一个小太监在。 引路太监一直把他们送到宫门口,这才行礼道: “萧大人、丁乡君,小人就送您们到这儿,回去了。” 翠珠把准备好的荷包交给他、道谢。 丁琬二人出了宫门,走出一定距离后,这才冲他打了记响指,说: “哎,刚才我跟你讲的话,是有道理的。你该知道那女的对你的情意。你当着她的面,给另外一个人求情,她不要面子的?” “那是两回事,你我是朋友。” “没错,咱们是朋友,可我也是女人,还是个寡妇!” 萧逸帆细细琢磨,嗤笑着摇摇头,没有吱声。 的确,以九公主的跋扈、不讲理来说,她发作丁琬,不是没可能。 但让他眼睁睁看她被欺负,他,他也做不到。 丁琬见他不吱声,咂舌一下,道: “喂喂喂,你别自责啊,我不过是提醒你一句,让你以后少犯浑,我可没怪你。” “你凭啥怪我?”萧逸帆无语。 这女人还有没有良知,还怪他? 不管他做了什么,他也是替她解围吧。 丁琬耸耸肩,摆摆手,说: “我都说了不怪你,你别不依不饶。我跟你讲,我现在是谢谢你,真的!” “谢我?”萧逸帆嘴角狠抽,淡淡的道,“你不强调那句‘真的’或许我还信,现在是真不信!” “你看,你看,小心眼了不是?”丁琬有些委屈,“我又不是白眼狼,好赖话分不出来。我就是想跟你说,为了感谢你给我解围,谭迁回来了,你约他一下,我在昌运楼请你们吃饭。” 昌运楼,京城最大、最好、最奢靡的酒楼。 据说在那吃一顿寻常饭菜,都得三十两起步。 萧逸帆看着笑吟吟的女人,长叹口气,道: “什么感谢我,你就说要找谭迁吃饭就是了。” “喂喂喂,有些良心,我找他吃饭至于去那么贵的地方?” 萧逸帆有些满意,点点头,道: “成,那我问问他,看他什么时候有空。” 丁琬笑着说:“那就说定了。” 萧逸帆再次颔首。 “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有车。”丁琬说着,指着一旁的马车。 萧逸帆有些失落,丁琬也没注意,继续又说: “你接关小姐的事儿,赶紧办。争取中秋前让她过来,你们夫妻也能一起过个团圆节。” 萧逸帆明白她是好心,点点头,转身走了。 丁琬等他上车,这才边揉膝盖边说: “好家伙,宫里这破地方,规矩可真大。” 百灵看着她的样子,好笑的摇摇头,道: “你啊,也是个主意大的。我那么拽你都拽不回来。” “我……”丁琬理亏,耸耸肩,说,“我那不是关心朋友嘛。” “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他的异样。你那么聪明。” 丁琬叹气,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道: “我已经很疏远他了。不过刚才那个情况,的确是我做的不对。我就想着是朋友,我爹当初的事儿,他也没少帮忙。我不想他被皇室算计,仅此而已。” 第686章 真正的原因 “我明白。” 百灵点点头,又道: “你先回去吧。我带翠珠去街里买些东西。” “买啥?” “买些咱们用的东西呗。”百灵说的含蓄,不等丁琬给反应,直接拽人走了。 丁琬见状,好笑的摇摇头,踩着板凳上车。 刚掀开车帘,丁琬就知道百灵为啥走了。 好家伙,这货在车里,她居然不跟自己说,太不够意思了! 失踪好几天,她都以为他上战场了。 整理心情,坐在一旁,道: “那日让百灵送的包子,你吃了吧。” 徐永涵凛冽的“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丁琬知道他为何会这样,咽了下口水,莫名解释说: “那个……萧逸帆被她堵住了。我当时也在,若是一走了之不好,所以就……就……” “你没打算帮忙,你是去看热闹!看着看着暴露了自己!” “你咋知道?!”丁琬有些惊讶。 这货不是在巡防营做事吗? 怎么她在宫里的事儿,他都知道? “你跟踪我?!” “老子用得着跟踪你?老子负责巡防营、羽林卫!” 呃…… 丁琬气弱,怂的一匹。 “若不是当时你机灵,救了自己,老子就打算上去帮你了。” “那你为啥没去?”丁琬反问。 徐永涵叹口气,淡淡的道: “你当我不想去?那是离亲路,羽林卫的任何人,都不可以独自过去,要成队寻常。但凡你晚出来一刻钟,老子都在。” 丁琬明白皇宫规矩大,而且这些羽林卫啥的,要求更多。 后宫都是女人,皇室血统不容玷污。 所以除非必要,羽林卫是不可能随意进出后宫。 就在丁琬降低存在感的时候—— “你特娘对萧逸帆,好言好语,可你对我,就各种疏离。到底谁是你男人?谁是你夫君?!” 徐永涵突然发作,轰的丁琬一脸懵逼。 看着气呼呼的男人,咽了下口水,呵斥道: “你发啥疯?我对萧逸帆撂脸子,犯的着吗?他又不是我啥人,只是朋友,而且还帮过我爹。” 说到这儿,翻个白眼,又说: “既然你刚刚在,为啥不帮萧逸帆解围?当初蛟阳县如果没有他,我爹他们咋能全身而退?你忘恩负义还冲我吼,你好意思吗你!” 一席质问,让刚刚还气呼呼的徐永涵,登时咧嘴笑了。 丁琬瞅着阴晴不定的男人,蹙眉道: “你傻了,没事儿笑啥,怪瘆人的!” 徐永涵往她身边凑了凑,说: “干啥不笑?你把我们区别对待,我当然高兴了。” 聪明的丁琬细细琢磨后,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狠狠剜了一眼,就要往旁边挪。 不想他直接伸手,把她搂在了怀里。 丁琬蹙眉,挣扎着道: “徐永涵你给我撒开!老娘跟你没关系!” 越是挣扎,徐永涵就越是高兴。 抱着她的手也不松,死乞白赖的说: “媳妇儿,不管你说啥,这辈子我都不撒开你。我跟你讲,我回来就是跟你好好过日子,我才不浪费时间,不管不管。” 坚定的态度,幼稚的话,让丁琬愣住了。 仿佛眼前这人,她从来都不认识一般。 徐永涵想起夜莺那日的话,立刻展开攻势。 摸着她的脸儿,暗哑着声音,说: “媳妇儿,我真错了。虽然这错我认了八百六十遍,可你不原谅,我就得一直认下去。我娘也说了,她要儿媳不要儿子。媳妇儿,我真就只有你了。我对你的心,苍天可鉴,我这辈子若是负你,万箭穿心,我……” “你别说了。”丁琬出声呵斥。 双眼圆睁的转过头,那一瞬间,眼泪“吧嗒”的落在了徐永涵的手背。 她,又哭了。 徐永涵不知道她在别扭什么,可月影楼的事儿,瞒不了多久。 若是不抓紧把她哄好,等人回去后,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深吸口气,整个把人从后面拥着,说: “琬儿,咱们打小一起玩到大,我知道你的脾气,也知道你的习惯。可这一次,我真不知道你在介意什么,但我徐永涵敢对天发誓,我若是脏了,日后死在战场,五……” “我说够了,你别说了!” 丁琬再次开口。 她矛盾了,真的矛盾了。 两世不能归一世,可她……她过不去自己那关。 但这一世的徐永涵,的确没有。 她,她到底该怎么办? 双手捂住脸,她最烦、最膈应的就是出尔反尔,优柔寡断。 可偏偏对徐永涵,她下一次决心,瓦解一次。 坚定好了,再次崩盘。 一次一次一次……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 就在她煎熬的时候,马车停下了。 车夫在外面,说: “到了。” 丁琬深吸口气,擦了擦脸,说: “徐永涵。” “到!” 规规矩矩,如同军营。 丁琬紧抿嘴角,长叹口气,道: “你让我静一静,我考虑三天后,给你答复。” “琬儿,我……” 不等他开口,丁琬强势打断,说: “那种毒誓以后别发。你是武将,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婆婆考虑。她经历一次丧子之痛,不能再经历一次。” “我不会,我也不怕,我问心无愧。”徐永涵强调,“我不会对你不贞,我就不怕发誓。” “我说了,不许再讲了!”丁琬强硬打断。 杏眼圆睁,一字一句清晰的说: “给我三天,我考虑好了,咱们是和是散,到时候一次性解决。” 说着,起身就要走,被徐永涵一把拽住,道: “那你还用考虑?你早就要跟我散了!我让你考虑三天,那我媳妇儿没了,娘没了,家也没了。” 丁琬清冷的睨着他,淡淡提醒: “你放我走,兴许三天后我们有缓和机会。如果不放,那就从现在开始断了。” “那我也有一个条件。” 丁琬气笑了,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道: “你还有条件,你凭什么?” “凭我是你男人,凭我摸爬滚打这几年,心心念念的都是你!” 声音平稳,态度强硬,不容拒绝。 丁琬想了下,点点头说: “好,你讲吧,什么条件。” “如果你判我出局,就要给我真正的原因。” “…………” 第687章 答应你 徐永涵看着她的错愕,继续又道: “衙门判刑,也得告诉犯人缘由。你让我出局,就得告诉我原因。我骗你、故意不回家,这都是有情可原。你该清楚,那个时候我若是回去,你跟母亲、致远,都得没命。” “所以这么不负责任的原因,根本不是你执意离开的原因。我要那个你判我出去,不给我申辩机会的原因,你明白吗?丁琬,我徐永涵宠你、纵你、呵护你,但不是傻子!” 丁琬脑子一团乱,可他要表达的意思,她听明白了。 点点头,哑着嗓子,道: “我答应你。如果到时我还是执意分开,会告诉你缘由。” 徐永涵长舒口气放手,让她下车。 丁琬下车后,头也不回的进院了。 车夫没赶车进院,车里还有一个呢。 徐永涵坐了好一会儿,这才让车夫送他回宫。 他今日当值,离开一会儿没事,但不能不回去。 下车、回到朝房,夜莺不知何时来的,正坐在那里等他。 徐永涵耷拉着肩头走上前,道: “你来了?” 夜莺点点头,靠着椅背,说: “西北那边主子执意要去,我不想他去。” “那就我去,我当时说过了。” “你肯定不成!”夜莺摇头,强调着道,“你现在哪儿也不能动。你真当羽林卫、巡防营这活儿无关紧要?这是掌控京城、皇宫的重要地方。把你安排这儿,容易吗?” “可她终究要回去的。” “回去能怎样?最晚三年,肯定回来。” 见他欲言又止,夜莺苦口婆心—— “黑鹰,你该知道的,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这些都折了。可勾结北芪、南越的那个成阳王,还在逃。主子不是非你不可,你该明白原因。” 徐永涵点点头,苦涩的说: “我懂!我家世清白,我求的是一家老小平安顺遂,不愁吃喝。” “所以啊,你别犯糊涂。儿女情长的确重要,可身为武将,保家卫国更重要。我这么帮你筹谋,不过是希望你忠、义、情、孝,全都能有,不是孤家寡人。” 徐永涵捏着手,长舒口气,点头说: “我明白。她让我给她三天时间,三天时间告诉我最后决定。” “你答应了?” “我不答应没法子啊。”徐永涵难受。 如果没有那些试探,她也不会真的恼。 可如今真相大白,她还是不乐意,他也很想知道原因。 夜莺秀眉微蹙,思考一会儿后,道: “如果这样,那就只能用苦肉计了。” “啥?” “你准备准备,吃点苦头。”夜莺最后拍板,“她对你有情,傻子都能看出来。我不相信你命在旦夕,她还能认不清心里。” “命在旦夕?谁能伤我啊!”徐永涵惊呼出声。 不是他自吹,他的功夫,就是月影楼的金影,都不在话下。 更何况月影楼已经被剿灭了。 这消息一直封锁,不过是等万寿节爆出,锦上添花。 “夜莺,我不是泼你凉水。我媳妇儿不是傻子,稍一琢磨就能想出来。所以你……” 夜莺叹口气,微眯着眼睛,说: “不着急,三天后她不是得给你消息吗?看看她怎么给。若是和好,这步棋就不走。若是不成,那就只能这么做。不然她得知月影楼别剿灭,肯定第一时间回家,到时候你想和好都没机会。” 徐永涵听到这话,长叹口气点点头,没有拒绝。 让他放弃丁琬,肯定不可能。 就算有了三天期限,他也不可能真的放手。 招,虽然损了些,只要管用就成。 夜莺见他答应,轻声又道: “我帮你做这么多,图什么你该知道,所以……” 话没说完,徐永涵表态: “你放心吧,我会以大局为重!不管跟她最后是什么结果,该我的事儿,我必做的面面俱到,不会松懈。” 夜莺颔首,站起身,一边走一边说: “别辜负他对你的栽培。也别辜负你自己奋斗的那些日子。” “我明白。” 徐永涵目送她离开,整理心情,继续忙事儿…… …… 丁琬自打验酒后,就没再进宫。 即便初八不走,也没打算进宫去参加万寿节。 一来,没那个兴趣。 二来,皇宫还是少进的好,免得被人挑出错处。 初七一早,她就准备了不少东西,没打算晚上回来。 吃过早饭把翠玉带着,将翠珠留下。 还特意告诉她,若是太晚了,就让她把门挂上。 叮嘱好后上马车,跟平常一样,不说话。 百灵跟翠玉都很担心,但却无可奈何。 从验酒后回来就这样,问也不说话。 马车晃晃悠悠,出城去了庄子。 丁琬所做的一切,完全就是出于本能。 本能的下车,本能的进库房,本能的去酿酒。 翠玉担心的几次想上前问问情况,都被百灵拽住,摇摇头。 这个时候,谁也帮不了她,只能靠她自己。 “你去把东西都放好,我估计她晚上是不打算回去了。” “不回去?”翠玉惊讶。 百灵叹口气颔首,说: “你看她包里带来的东西,是打算要回去的吗?” 翠玉捏了捏,瓶瓶罐罐。 虽然中间分开些日子,不过对于丁琬的习惯,她跟翠珠都懂。 去哪儿都无妨,但是擦脸的东西,务必要带。 明白的点头,拿着东西进屋。 百灵看着酿酒屋里的女子,长叹口气,推门进屋。 跟平常一样,她还是那么低迷的酿酒,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百灵过去帮忙,她也只是点点头,算作回应,再无其他。 她知道丁琬跟徐永涵的三天约定,不过就是个结果,那么难给吗? 傻子都知道,她心里有那位啊! “百灵,帮我把那块麯拿来。” “哦,好。” 丁琬从她手里接过东西,继续低头专心做事,心无旁骛。 第688章 你很苦恼 也不知道具体忙啥,反正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晚饭是翠玉做的,见她吃完也不张罗回去,心知这是不走了。 跟别庄的婆子,要了被褥,把屋里的床重新铺了铺。 丁琬在院子里走了会儿,便又钻进了库房。 搬了把凳子坐下,脑子里乱糟糟的。 初五那天回去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想清楚,到底该咋办。 要分,他要理由,她没法说。 要和,他肯定高兴,但她过不去心里那关。 就没有第三条路让她选! 如果不是月影楼尚未解决,她真的想骑马回走,不辞而别。 虽然那样,很不负责任! 迷茫的样子,就是百灵进来,都没有发觉。 “你怎么了?累了?” 丁琬回神,看着眼前冒出的姑娘,吓了一跳。 随后摇摇头,没有吱声。 百灵抿唇,搬把凳子坐在她的对面,道: “你有心事我清楚。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我说。” 丁琬喉咙微动,长叹口气。 百灵见状,试探性的说: “丁琬,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不过我看得出来,你很苦恼。” “呵呵……”丁琬自嘲的笑着点头,没有否认。 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丁琬,我先猜猜啊!”百灵眯眼,自告奋勇的说,“你这两天反常,是不是跟初五那天,黑鹰与你在车里有关?” “嗯,是。” 哟,有进步,居然回答她了。 百灵搬着板凳往前挪了挪,乘胜追击。 “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与其你自己一个人苦恼,不如咱俩一起苦恼,说不定还有法子呢。” 丁琬看着突然靠近的人儿,轻笑着道: “来帮他们打探消息的?” “也不算吧。”百灵不否认,但也没承认,“我这天天跟你一起,就是知道些什么,我也进不了城,有心无力啊!” 丁琬笑靠着酒坛,没有说话。 “姐儿们,咱俩得有点儿信任。我可从来没出卖过你,从来没有。” 见她如此郑重表态,丁琬起身,拉着她道: “出去走走吧,边走边说。” “好啊,好啊。”百灵满口答应。 怕翠玉担心,走之前特意告诉一声。 别庄的守门大叔,一直把他们送出院,说: “别走太远,就这边转转。村子里别进,有狗。” 丁琬领情的点点头,同百灵沿着村子出路溜达。 别庄在村尾,背靠后山。 别庄离村子,还有好远的距离。 京郊嘛,有能耐的都去京城生活,村里并没有多少住户。 走了一会儿,丁琬看着远处零星的光亮,道: “这要是在我们村,这么大片的空地,我就买了。” 如今的土庄子,只要是地,甭管荒不荒、好不好,都被她买了。 不好的地方,就用来垒猪圈,养猪。 百灵闻言笑着抿唇,道: “那你把这边也买了?” “还是算了吧。”丁琬急忙摇头。 京郊的地,一亩中等田十两银子,荒地五两银子。 太贵,舍不得。 “你这么有钱的人,还嫌贵?” “当然贵了。”丁琬不假思索的说,“我也不在这边住,离得远,犯不上。” “以后总会有机会吧。” “以后?那就以后再说吧。”丁琬请笑着摇头。 拉着她走到一棵杨树下,二人席地而坐。 “百灵,你是不是知道了我跟他的三天约定?” “嗯,听说了。”百灵没有否认,“我问你一句,你真的能放下吗?” “……不知道。” 百灵叹气,随便找个地方坐下,道: “我看你不是不知道,你是根本放不下。” “你咋这么笃定?”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百灵不假思索的回答。 仰头看天,瞅着漫天的星星,呢喃: “我能看出来,你对他有感情,而且感情很深。但我猜不到你是因为什么不原谅他。如果只是因为那几次的试探,还有他活着不回家,这借口真的太烂了。与你相处这些日子,你的深明大义、你的温婉贤德,你就根本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丁琬闻言,长叹口气,不再否认。 是啊,那些事儿,的确过去了。 她在意的,无非就是那个梦,还有他对她的不相信。 前世她被骗离徐家,就算她最后死了,他不该查一查原因吗? 靠着她的肩头,丁琬幽幽地道: “说实话,我也很矛盾,我下了好些次决心,可每每看到他,我就狠不下来。最后搞得我都瞧不起自己,特别丢人。” 话说到这儿,丁琬自嘲的摇摇头,又道: “若真揪其原因,那就是我去北苑县送酒那次。途中我做了一个梦,特别真实,让我挥散不去,一直萦绕到现在。” 百灵一听这话,瞪大了眼睛。 难以置信的睨着她,说: “你别告诉我,是因为这个梦?我……这……这没有说服力。” 丁琬叹气,抹了一把脸,道: “我也知道,所以我才……才烦忧至今啊!” 但凡能说,她早就告诉原因,早就彻底断了。 虽然那样的话,她会疼,又或许说她会后悔。 不,她肯定会后悔,绝对后悔。 周遭安静了。 除了微风阵阵,吹得叶子沙沙作响。 好一会儿,百灵开口说: “要不然你跟我讲下,到底是什么梦,能让你如此害怕。你该知道,这个理由你跟他说,他是不会接受的。别说他了,就是我也不能接受。” “丁琬,相爱容易相守难。你们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别再冲动错过了。我不是替他说话,但他进狼窟那半年,没有你的支撑,他根本坚持不下来。” 又是这样的话。 丁琬苦涩,前世他肯定也是如此,可为什么后来就娶了九公主呢? 屈膝抱住,侧脸看着她,说: “北苑县那次摔车,我被你们的人,又试探了。当时怒急攻心,直接吐血,进而昏迷。后面发生了啥我不清楚,但我小姑姑足足守了我好几日,据说险些就没了命。” 百灵抿唇,没敢接话。 这事儿她的确知道,据说黑鹰回去,还把鹰首给揍了。 当然,也是鹰首让揍得。 “梦里,我梦到了虎威将军带着太子回京清君侧……” 第689章 让人钻了空子 丁琬如同讲故事一般,把自己从城楼摔下,再到家人的惨况,又说到徐永涵娶妻。 原原本本,详详细细的说完后,满脸泪痕。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反正那么大的秘密,就跟百灵说了。 而且,说的毫无保留。 百灵吃惊之余,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毕竟说的太扯了。 根本没有什么清君侧,而且她的小姑姑跟罗刹阁阁主,特别恩爱,过得很幸福。 但她的眼泪,又不能忽视。 如果不是真情实感,她这么个坚强的女人,是不会哭的。 见她双肩抖动的样子,百灵心疼了。 又往旁边挪了挪,把她整个抱住,安慰说: “梦是假的,根本不能信,更何况,你家人现在过得都很幸福。” 话落,丁琬除了摇头,哭的更加难受。 那不是假的,是前世真真切切发生的啊! 安慰人,百灵根本不擅长。 她打小待的地方,一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不相信眼泪。 哭? 那是最可耻的行为,也是最被人看不起的举动。 但眼前这人不一样,人家跟他们也不一样。 笨拙的百灵,思前想后,尴尬的说: “那个……你真别哭了。你的这个梦虽然挺残虐,但肯定不是真的。” 丁琬哭声顿了一下,哭着道: “现在不是真的,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成为真的?” 面对她的泪眼婆娑,百灵无奈至极。 根本就是没有发生的事儿,哭啥呢? 以后? 以后也不能啊,这不杞人忧天吗? 深吸口气,继续好言相劝—— “哎,你想啊,清君侧指定没机会了,主子就在宫里呢。你也活的不错,酿酒成功,菀茗韶华响彻大周。还有黑鹰那个半吊子,他咋可能娶公主嘛。就是他想娶,公主也看不上他啊!我跟你讲,九公主看中了萧逸帆,所以你的梦、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丁琬张了张嘴,最后无奈的扑进百灵怀里,轻声呜咽。 夜晚安静,再加上她的“嘤嘤……”的哭声,就—— “那个……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咱先别哭了,大晚上的,让村里人听到,还以为闹鬼了呢。” “噗嗤——” 本来丁琬还挺伤心的,可她的语气,她的话,真是忍不住。 “好了好了,一笑泯恩仇,你可别哭了。”百灵抓紧机会,急忙拦住她要哭的架势。 好不容易哄好了,可不能再哭,她受不了。 从她怀里掏出帕子递给她,说: “我如果早知道你是因为这个梦,我早就说你了。明明不切实际,你还揪着不放,多丢人!” “哪里丢人?当初我被你们那么试探,吐血了还让我跟那个戴面具的,我怎能不上心?” 呃…… 这话题理亏,还是翻篇吧。 百灵清了下嗓子,转移话题,道: “好了好了,这事儿过去就算了,反正你们以后好好地就成。” “我……”丁琬迟疑的叹口气,道,“我还没想好呢。” “那你就跟黑鹰说,说你……” 话没说完,百灵如同狗一般的吸着鼻子。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丁琬愣住了。扒拉扒拉她,问: “咋地了?” 边问边跟她一起吸鼻子,可什么都没有闻到。 就在这时,百灵“猛”地起身,抓着她的手腕儿,往村里走。 “哎,你……” “别说话!” 百灵清冷的声音,让她不敢吱声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百灵此刻这般紧张、严肃,肯定是有大事儿发生。 二人绕开村子,丁琬见状,提议的道: “咱们回去,叫上翠玉上官路回城吧。” “不行!”百灵拒绝。 四下看看,拉她直接钻进了高粱地。 “我跟你说丁琬,别庄八成是出事儿了。刚才我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做我们这一行的,耳聪目明鼻灵敏。那血腥味从别庄方向传来的,显然是凶多吉少。” 丁琬刚要出声,被百灵一把捂住,道: “你别喊,他们什么时候能找过来不清楚。省省力气比较重要。” 从别庄出村,就一条路,一条村里的主路。 他们若是从主路走,铁定要惊动村里那几户的土狗。 到时候狗吠,她们行踪暴露,走不成。 再有,就是后山的小路,那边更不可能。 至少带着丁琬,走不了。 百灵脑子里不停琢磨该如何做。 丁琬拨开她的手,压低声音,问: “暗卫呢?这些日子我能出入别庄,没有危险,不是因为暗卫在吗?他们……他们都遇害了?” 百灵闻言摇头,一边想法子一边回答道: “月影楼前几天就被挑了,暗卫也早就撤了。更何况明天是万寿节,宫里、京城的安危重要,大家全都回去待命,这边就让人钻了空子。” 丁琬惊讶,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追问: “月影楼被挑了?啥时候?” “啥时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该庆幸你没那么早知道,没那么早回家!” 百灵说完,直接动手,打算把丁琬的衣服脱下来,自己换上。 这一刻,丁琬也不问原因了。 不住的摇头,抓紧衣扣,道: “不行,我不能让你冒险,不可以!” “你别闹,你若是这么坚持,咱俩一个都别想活。”百灵严肃的呵斥。 本以为她的强硬,会让女人配合,不想—— “我不!”丁琬坚定拒绝。 捂住领口,严肃的道: “如果用你的命来换我的,我不答应!” “丁琬,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我知道。”丁琬点头,仍旧控制音量的说,“就是因为我知道非常时期,我才更不可能让你为了我丧命。你功夫好,逃走不是难事儿。你现在回去搬救兵,我乖乖等在这里,我保证不会有事儿。” “你放屁!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百灵直接爆粗。 索性也不跟她磨叽了,直接伸手,在她肩胛处点了几下,顿时让她不能动了。 丁琬知道自己被点穴了,咬牙切齿的说: “百灵,你……” 后面的话,又被哽在了咽喉,她点了自己的哑穴。 眼睁睁的看着她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换在她的身上。 丁琬无能力为…… 第690章 子本身就是毒! 等自己穿上了她的衣服后,敌人也来了。 百灵松口气,压低声音道: “好在我刚才点了你的穴道,不然咱俩一个都活不成。” 话落,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 “飞虎、飞星,你们沿着村里主路往前,直接上官道。本座就不信了,还能跑了不成?” “是!” “其余人,分两路,一路去后山小路看。一路跟我,查查这些高粱地。” “是!” 丁琬眼神慌乱的看着百灵,而她犹如豹子一般,就站在不远处,监听这一切。 她欠了百灵好多。 上一次真切感受到“死亡”,也是她们两个人。 不过那个时候,有徐永涵在,她还算不心慌。 此刻,她真的怕了。 月影楼的事儿已经解决,可这些人居然还能找来,到底为了什么? 老窝都被人家挑了,还接那可笑的任务,做什么呢? “楼主,那边没有。” “楼主,属下这边也没有。” “……” 一连好几个地方,声音越来越近。 丁琬动不了,也不能说话,但额头已经渗出汗了。 楼主? 月影楼的当家人? 好家伙,她都把人家头头给引来了啊! “既然那几个地方没有,那就剩下这边,那边,还有那头。村子里的狗没吠,她肯定跑不远。” “楼主,你说那婆子会不会骗我们,那小寡妇是不是回城了?” “你怎知道?” “猜的。”那人回答,“鹰巢那些杂鸟,可最狡猾了。” 楼主闻言深思,随后点了几个人,道: “你带着他们回城。记着,今天是咱们的最后机会。小寡妇今日不死,日后再想找机会,就难了。” “是。” “楼主放心,为了月影楼一百三十二条命,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属下等完成任务——” “汪汪汪……汪汪汪……” 几个人的声音太大,直接让村里的狗不淡定了。 “滚滚滚,都什么时候了,还搁这儿胡言乱语,赶紧找人。” “是——” “嗖嗖嗖——” 好几声后,人都没了动静。 百灵蹑手蹑脚的回来,然后把人提溜起,直接侧身放在垄台上。 纤细的身子,跟着高粱杆站在一起,倒是没有突兀的地方。 “你乖乖在这别出声。如果你没被发现,我的任务也算完成。若是你被发现,我也无能为力,你别怪我。” 丁琬很想告诉她,她不会怪她,奈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百灵听着远处的声音,再次小声的嘱咐: “你记着,你爹娘、弟弟、婆母、养子、还有黑鹰,他们都等你回去呢。我一会儿会把人引开,你就等着鹰卫来救。你放心,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们肯定会来的,一定!” 丁琬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有些充血。 百灵好像读懂了她的内心话语,缓缓摇头。 “我孑然一身,死生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活着,活下去,不然我就白死了。” 百灵说完,猫腰朝着反方向离开。 丁琬动不了,但是汗水、泪水,糊了眼睛、湿了脸。 她想拦住百灵。 她想告诉月影楼的人,她在这儿,别滥杀无辜。 她想,她想…… “在那——” “追——” “快点——” 一连串的声音,夹杂着高粱叶被摩擦的动静。 “沙……沙……沙……” 丁琬无能为力的站在那里,瞅着那些黑鹰经过。 有一个人,甚至就跟她离了两条地垄,只要那个人回头就能看到她。 可因为百灵的缘故,她完美的没被发现,安全过关。 但这样活着,太沉重了。 如今是她知道,她背了一条人命。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又有多少暗卫为之丧命呢? 这帮人是不是傻,她是酿酒的,是给大周朝酿酒的啊! 把她杀了,大周朝的酒,就全都要从外面买,那到时候受苦受累的又是谁? 不是说江湖人,行侠仗义,肝胆相照,大是大非拎得清。 这就是所谓的拎得清? 如果这次能真的能活下去,什么前世今生,什么九公主、李袁杰,她都不在意了。 她会跟徐永涵好好在一起,会好好照顾百灵的……百灵的坟墓。 她,她—— “楼主,我们上当了!” 远处的声音传来,让丁琬的一颗心,顿时降到了谷底。 百灵,百灵被抓了? “一群废物,一个女人还打不过?” 丁琬不知道东边具体发生了什么。 可听那楼主的意思,显然百灵还没有被抓。 心里默念“阿弥陀佛”、“观音菩萨”、“如来佛主”…… 她是个没有什么信仰的人。 但这一刻,她希望这些神仙,能帮助百灵,脱离困境。 不然,她真的活得太沉重了! “咻——啪——” “不好——” “坏了——” “你个臭娘们,你使诈——” 几个声音后,百灵气喘吁吁的说: “随你们怎么讲!令箭发出,片刻鹰卫就到。今儿我落你们手里,就没想着活,不过我死了有你们垫背,也是一大幸事——哈哈……哈哈哈……” “啪——” 清脆的把掌声,百灵顿时不笑了。 丁琬被那个巴掌音气的鼻子都要歪了,但却无能为力。 “岳汉明,你就是把我打死,你的月影楼也回不来。江湖组织,跟朝廷作对,你就没想过后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声音后,楼主岳汉明讥笑着道: “我说你这女人怎就脑子不灵光?老子被你们的人抓住,如今又得以跑出来,为什么你就没想过?” “你放屁——” 百灵吐了下口水,不过却被他闪过。 “你的意思,难不成鹰卫还能把你放走?这么蹩脚的谎言,你认为我会信?” “你爱信不信啊!”岳汉明丝毫不动怒。 走上前,捏着她的下巴,“啧啧啧……”的一顿咂舌。 “可惜了。这么细皮嫩肉偏就是个小辣椒,多可惜呢?” “不止如此。”百灵笑的千娇百媚,“姑奶奶睡过的男人,也不少呢。所以,别想着用那种事情来侮辱我,你该知道鹰魂的女人,身子本身就是毒!” “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次,换百灵笑了…… 第691章 会酿酒是错吗? 岳汉明蹙眉,瞅着嚣张笑着的姑娘,道: “放心,折磨女人,月影楼可是有不少的招。你这么拖延时间,不就是等他们来救吗?抓到你一个,小寡妇还没有,容我想想,这人在哪儿啊!” 百灵冷笑,戏谑的睨着他,说: “随你怎么想。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你输了!” 岳汉明面色不佳,大手一挥—— “把她带走——” “是。” 两个人直接把人扛起,百灵讥讽的大声道—— “岳汉明,你注定找不到。假男人而已,真当谁不知道你的底呢?” “把她的嘴给我堵上——堵上——” 这一次的怒吼,声音不如刚才那么中气十足。 高粱地的丁琬虽然看不到发生什么,但是听得一清二楚。 假男人? 难道月影楼的楼主是…… 乖乖,不会吧! 不是说男人没了那个东西,就没有气力,干什么都不成? 当然,这是听老人们说的,她并不知道真实情况。 百灵的声音消失了,周遭也安静了。 “楼主,咱们……” “啪——” 清脆的把掌声,成功让那个要说话的人,不吱声了。 “问个鬼,赶紧找。就这些高粱地,本座还不信了,她能插翅膀跑了不成?” “是——” “是——” 几个人全都应下,然后纷纷下了高粱地。 丁琬就如同雕像一般站在那,听着周遭“沙沙……”作响的声音。 直到—— “楼主,鹰卫来了,快走吧。” “小寡妇没抓到,你让本座走?” “楼主,是夜莺亲自带队,咱走吧。” “不走——”岳汉明态度强硬,冷笑着又道,“夜莺来了好啊。本座让她血债血偿。” “楼主,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二爷可说了,楼主要是坏了他的好事,下个月就不给咱们药了。” “是啊楼主,快走吧。”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更何况有个小娘们在咱们手里呢。” “是啊是啊……” 众人一顿劝说,终于声音越来越远。 周遭又安静下来了。 天上的月亮,也从云朵里窜出来,照着大地。 “仔细找,快——” 熟悉的女声传来,丁琬彻底松了口气。 等被他们找到的时候,一张焦急慌乱的脸,映入眼帘。 徐永涵伸手给她解穴,丁琬不顾一切的扑进他的怀里,一边哭一边说: “你咋才来啊,吓死我了知不知道?百灵穿了我的衣服被抓走了,呜呜呜……你们撤人不说。你们咋能这么不负责任……你们……” 噼里啪啦的一顿数落,夜莺派人去追百灵。 等回头,就看到丁琬一顿乱拳往徐永涵的身上砸。 虽然女子没多少气力,可那么砸也够呛。 徐永涵也不还手,就任由她折腾。 直到丁琬发泄好了,这才懊悔的道: “你别在这呆着,赶紧去把百灵救回来。我不要她替我死,我不要——” 徐永涵握着她的手,和声细语的说: “乖,你别怕,她不会有事儿,已经有人去救了。” 丁琬摇头,用手背擦泪,说: “不行,她是因为我才被抓。咱俩一起去,一起去救她。” “胡闹——” 一直没说话的夜莺,终于看不过去开口。 丁琬懒得跟他们辩解,甩开徐永涵,转身就要去。 夜莺隔空扔过来一粒石子,打在她后背,直接让她动弹不得。 “又点穴,又点穴——你们这些人除了点穴还会干啥?你们仗着会功夫,就一意孤行,都不问问人家是怎么想的?我丁琬想活,但让我踩着旁人的尸体活,我做不到!你们懂不懂——” 这么长时间下来,丁琬终于扛不住,爆发了。 她生气,她真的生气。 从最开始到现在,她一直都很被动。 酿酒,她是为了生计。 被追杀,她无能为力。 有家回不去,她也很憋屈。 凭啥啊,会酿酒就是错吗? 丁琬怒吼完,幽幽又道: “我就怕有今日,所以我进京的第一天,就把酒方子给出去了。夜姑娘,还请您高抬贵手,让我去救百灵。虽然这话说的自不量力,可他们要的是我,不是她。” 徐永涵明白了她的坚持。 把人解穴后,拉着她的手,道: “我去救他,嗯?” “我也去,咱俩一起。”丁琬坚持。 徐永涵看着她满眼担心的样子,心中一暖。 把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说: “乖,我去就好,你在家等我。这次我平安带她回来,咱们就和好,成吗?” 丁琬点头,反手搂着他的脖子,道: “一定要跟百灵平平安安的回来,我在家等你。” 话落,腰身被他狠狠一抱,接着就被他带到了夜莺身边。 “首领,还望您……” “你可知明天是什么日子?你这样不管不顾的去救人,巡防营怎么办?” 夜莺不等他把话说完,直接打断。 瞅着同样不安的丁琬又道: “今日发生的事儿,本就是意外。百灵不会吃亏,为什么你非得去救?你几斤几两不知道?你去不了就让他去,你……” “好了——” 沉稳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夜莺的话。 几人回头,就看到皖南太子一身月白衣衫过来,慌忙跪下行礼。 夜莺被太子拽住,随后道: “黑鹰去吧。把人平安带回来。” “是,主子。” 丁琬这时回了神,一把拽住徐永涵,双膝跪地道: “夜姑娘说的不错,明日万寿节,巡防营、羽林卫都由他照顾,他不能离开。是小妇人刚才鲁莽,差点酿成大祸。” 激动之后,她也醒了。 夜莺已经派人去救,徐永涵去与不去,结果都是一样。 可京城、皇宫,明天才是重中之重,她不能那么不懂事儿。 皖南太子跟夜莺互看一眼,满意的点点头。 丁琬跟徐永涵十指相扣,轻柔的说: “陪我去别庄看看。翠玉被我留在那边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说起来今天晚上,她跟百灵就是捡了一条命。 如果不是她们出来散心,只怕在别庄,就别人家连锅端了。 徐永涵迟迟未动,丁琬显然已经猜到了。 夜莺见状,出声说: “过去瞅瞅吧。说到底,都是咱们的疏忽。” 第692章 撒狗粮,厚道吗? 几个人一路向别庄出发,丁琬跟徐永涵的手,就没有分开过。 虽然谁也没说话,但丁琬的依赖,徐永涵真切的感受到了。 那个依赖他、相信他的丫头,又回来了。 他珍惜,丁琬也珍惜。 在切身实际的经历过生死,若是还放不下,那就是扯淡了。 前世过往,皆是前世,与今生又有何关系? 如今细想,当初的坚持,是多么的可笑。 打定主意重新开始,她就不是纠结过去的人。 紧紧抱着他的胳膊,柔夷用力。 至于百灵,她相信那些鹰卫会把人救出来。 好在她说自己的“身子有毒”,不然,还真的不知道…… “你放心,百灵会平安回来的。” 徐永涵的声音传来,让丁琬重重颔首。 同样也也低声音,说: “等她回来,我好好照顾她,以后她就是我妹子,我好好对她。” 都说大恩不言谢。 人家前后救了她两次,她不能不谢。 徐永涵明白的点头,捏着她的手,了然于心。 二人的样子,让身后并排走的两个人,默契的颔首。 虽然当下气氛很紧张,可能看到他们和好如初,他们真的很高兴。 回去的路不短,还没等走到别庄呢,浓重的艾蒿味儿就传来了。 丁琬已经太熟悉了。 当然,心里也十分不好受。 说起来如果不是她跟百灵临时起意,只怕她现在…… 素手传来痛感,原来是身旁的男人害怕了。 咽了下口水,主动拽了拽他,说: “我没事,我……命不该绝。” 徐永涵没吱声,但却把她拽的更近一些。 很快,别庄里出来两个人,单膝跪地—— “主子、首领。” “情况如何?”夜莺沉稳的问话。 “回首领,一共歼灭月影楼金影五人,银影十人。尸体全部处理好,只等棺椁入殓。” 丁琬闻言,走到跟前,问: “别庄里的人……一个都没……没命了吗?” “是!”鹰卫回答,“库房里的酒坛,也全都敲碎。” “什么?!”夜莺惊呼。 丁琬也很惊讶。 杀人就杀人,怎么还把酒都给毁了? 夜莺快步进院,等看到库房里的一片狼藉,咬牙切齿。 丁琬瞅着眼前的一切,微眯着眼睛,道: “殿下,夜姑娘,小妇人有一事要讲。” “你说。”太子颔首,示意她快点说。 这个时候了,有啥说啥,卖关子最不可取。 丁琬清冷的瞅着一地液体,说: “刚才小妇人在高粱地,听闻岳汉明是人被放出来的。而且,月影楼的人劝他离开,还提了一句‘二爷’。他们的目标是小妇人,把小妇人的命拿走便是,为何要毁酒呢?还有,小妇人在别庄酿酒,外人应该不知道的吧。” 话落,夜莺蹙眉,也觉得很有问题。 “更重要的是,暗卫撤掉回京的事情,他们怎么知道的清清楚楚。那岳汉明再三强调,他们只有今天一次机会,来结果小妇人性命,给他们月影楼的人报仇。” 太子听到这儿,急忙下令道: “立刻派人去皇陵,快——” “是!”几个鹰卫急忙出去。 几个人从库房出来,夜莺跟太子在旁说事儿。 徐永涵哄着失而复得的媳妇儿,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讲。 就在二人有些尴尬的时候,丁琬蓦地被徐永涵整个抱住。 紧接着,丁琬就瞧见一支镖,飞过来。 不容她多想,“猛”地转身—— “噗——” “唔——” 丁琬右肩膀那里,结实中镖。 夜莺足下一点,飞身追去。 太子被他们俩刚才的“谦让”,吓住了。 这是生死大事儿,还带这么你争我抢? 看着抱住丁琬的男人,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说: “别傻抱着了,赶紧送屋去。你去把首领找会来,就说徐夫人受伤了。” “是。”鹰卫得令走了。 徐永涵回神,把人抱回了屋。 太子气的站在门口,大声呵斥—— “都特娘是吃干饭的?人家都打在眼皮子底下了,你们都是傻的?” 怒斥一番换头,当看到丁琬身后渗出来的血,是黑色时,大吃一惊。 只见徐永涵伸手,把她脖子上戴的珠子拿出来,大力捏开。 “这是什么?” 徐永涵一边喂药,一边说: “回主子,这是杜鹃送给她的药。月影楼的毒,杜鹃已经解开,想来这镖上的毒,就是那个。” 太子听到这话,长叹口气,放下心来。 丁琬不能死。 这么一个好人若是死了,他都寝食难安。 很快,夜莺回来了。 看着已经昏迷的丁琬,走到跟前,伸手点了她伤口周围的几个大穴。 “让人烧水,拔镖的时候要用。” 徐永涵起身要去,手却被昏迷的丁琬,死死拽住。 夜莺见状,扭头看着一旁站着的太子,道: “哎,你去吧。” 皖南太子先是一怔,随后乖乖的转身出去了。 虽然内心拒绝,但身体很诚实。 夜莺徒手撕开丁琬的衣服,看着已经不冒血的伤口,道: “你给她吃过什么吗?” “杜鹃给的解毒药。”徐永涵老实回答。 夜莺惊讶,难以置信的追问: “杜鹃把药给她了?什么时候给的?” “上次百灵受伤,她给药时多给了一些,叮嘱是给琬儿的。琬儿一向心思细腻,所以拿到药后,就搓了一丸、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夜莺缓缓点头,喃喃地道: “心细倒也有好处,至少救了她一命。放心,就是皮肉伤,毒解了。” 徐永涵握着手里的柔夷,心疼的说: “怎么那么傻?我替你挡就是了,我皮糙肉厚。你这伤了,我……我……” 丁琬昏迷什么都不知道。 夜莺瞅着,蹙眉道: “行了行了,你搁我面前撒狗粮,厚道吗?” 正说着,太子端了盆水进来。 普天之下能劳动太子爷的,估计也就夜莺了。 夜莺看着水,又道: “你出去吧,这里有我跟黑鹰就好。” 太子殿下颔首,配合的出去了。 还贴心的把门带上。 徐永涵见状,淡淡的说: “你不也在撒狗粮?” 第693章 疗伤 “哟,你还知道呢!”夜莺半开玩笑。 视线收回,看着那枚镖,严肃的又道: “镖下什么情况,咱们不知道。所以我一会儿拔镖,你必须要抱住她,不能让她乱动。否则伤到筋骨,这条胳膊可就算废了。” 徐永涵重重颔首,跪直身子,胳膊从她腋下穿过去,把人抱住,说: “你放心,我不会动。” 夜莺深吸口气,看着那枚镖,提醒道: “你把眼睛闭上,省的血溅出来,你再本能反应。” “好。”徐永涵配合的闭眼,双手扣住。 夜莺抿唇,手快挨着镖时,道: “我要开始了。” “嗯。” 二人简单对话后,夜莺当机立断,瞬间拔镖。 “呲——” 一股血冒出,果然溅的徐永涵满脸都是。 他也没敢动,就那么僵着。 夜莺查看血色后,长舒口气,道: “可以了,她体内的毒解了,剩下的就是皮肉伤。” 徐永涵睁开眼睛,看着处理伤口的女子,诚心开口说: “多谢。” “你不必谢我,等百灵回来,好好谢人家。还有杜鹃。” 夜莺说完,开始止血、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全都忙好后,夜莺把丁琬怀里的帕子递给他,说: “好好擦擦。” 说完,起身从丁琬的布包里找了一套粉嫩的衣服,问: “这是你媳妇儿的?” 徐永涵擦脸动作顿了一下,随后点点头,道: “是,我给挑的。” “果然是直男。”夜莺嫌弃后,把衣服扔给他,道,“你给换上吧。守着,若是发热告诉我。” “知道了。” 夜莺起身出去,独留徐永涵一个人在屋。 拉开门,皖南太子正在院子里,看着一樽樽棺椁,并排放着,面色阴沉。 本该平静的夜,如今竟然…… 深知他慈爱的心思,夜莺走到身边,轻柔的说: “主子莫要自责,这是咱们谁也没有预料到的事儿。” 皖南太子喉结抖动,无力地道: “红鹰,把他们厚葬了吧。” “是。”红鹰应下,带人把那些棺椁,陆陆续续抬出去。 一个别庄,从管事到婆子、再到丫鬟等,差不多二十余人。 这么多条人命,一夕之间都没了,就算皖南太子见惯生死,也还是心中触动。 夜莺也正是因为他是性情中人,才对他动心、动情。 最后一樽棺椁抬走,她还没等说话,就被他握住了手。 小妮子嘴角上扬,抽回手,道: “别闹,您是主子,这么做可有潜规则的嫌疑。” 皖南太子不理,执意抓着她的手,说: “你总有那么多不伦不类的词,明明舍不得本宫,为何还总如徐娘子一般,口是心非?” “主子错了,我可不是口是心非,我有我的原则。” “你该知道,本宫除了唯一不能给,其他什么都是你的。” 夜莺闻言笑了。 挥开他的大掌,淡淡的道: “主子,您确定此时此刻跟奴婢说这个?” 话落,夜莺本能后退,但还是晚了一步。 唇瓣被他惩罚性的咬了一记,耳畔传来—— “本宫说过,再自称‘奴婢’,本宫要你好看。” 夜莺丝毫不动怒,狡黠的看着他,道: “主子,奴婢也说过,你答应奴婢的条件,咱俩万事好谈。你不答应,你是主子奴婢是仆,没法改变。” 夜莺伸手捂住他凑过来的嘴,又道: “主子息怒,奴婢可还有个任务,不知道该不该出呢。” “你就仗着老子稀罕你,对不对?” “对!”夜莺不假思索的承认。 她就不信了,一个老古董,还能逃了她的手心。 暗处值夜的暗卫,对于这样的戏码,早就见怪不怪。 就连屋里耳力极佳的徐永涵,也是无奈摇头。 守着昏睡的媳妇儿,心里默默求那祖宗,别再折腾。 她跟琬儿,注定不同。 他可以为了琬儿,不纳妾。 但主子却不能不平定前朝。 有些时候,召进宫的女人,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不得不! 察觉到昏睡的女人呼吸粗重,伸手一摸,果然热了。 即便知道此刻出去,会打扰了主子的好事儿,但也不得不起身推门。 夜莺一脸牲畜无害的看着放大俊彦,说: “主子,真对不住,徐娘子发热了,奴婢得去看看。” 说着,从他怀里挣脱,大大方方的进屋。 徐永涵瞅着狐狸一般的姑娘,无语至极。 好家伙,这是知道自己得出来喊她啊。 怪不得没像以前那般,把人推开。 顶着主子的眼刀,跟着回房,至于院子里的太子殿下,只能苦逼的站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动。 屋内夜莺又是喂药,又是物理降温,好不容易把体温稳住后,道: “发热是正常现象,你别担心。她这会儿已经没事儿了。就让她睡吧,觉睡的越多越好,养精血。” “好,我知道了。” 夜莺起身,看着他疲惫的样子,道: “我让人做点吃的,你吃了之后眯一会儿。放心,百灵回来后,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好。”徐永涵感激的拱手,把人送出屋。 院子里,太子还在那等。 不过这一次,夜莺没有傻傻的上前送! 矫健的犹如豹子,徐永涵对于这样的戏码,也都见怪不怪。 关上屋门,重新回到媳妇儿身边守着,等她这次醒来,他们就不会再有矛盾了…… …… 昏迷中的丁琬,再次做梦了。 梦里依旧那个公主府,依旧那个九公主,新郎也依旧是徐永涵。 梦境里的自己,还保留着所有记忆,也知道她原谅了徐永涵的另娶。 可再次看到,心里还是不高兴,还是堵得慌。 以往的梦境里,到了“送入洞房”,她就醒了。 可这一次,她没有。 她清楚的看到二人进入洞房,坐福、撒仗、饮合卺酒。 这算什么? 这是在她“放手”路上,填个恶心的疙瘩吗? 看着欢呼雀跃的人群,里面有西门曜,有徐宏英,有鹰首,有…… 那么多熟悉的人,在为他们的兄弟高兴、庆祝。 然后,新郎官被拽出去,吃饭,饮酒。 丁琬再一次落泪了。 她听着每个人的恭喜话语,咬牙切齿…… 第694章 没有背叛 画面一转,宴席散了。 所有人都离开了大将军府,只剩下宅院主人。 下人们收拾的收拾,忙碌的忙碌,没有人去理会徐永涵。 此刻的新娘,在新房的喜床上坐等新郎。 而新郎送完最后一个客人,也摇摇晃晃回正院。 看到他每迈出一步,丁琬的心,就裂出一条缝。 直到他进了正院,她的心也破碎不堪。 哭的不能自已,但却一滴眼泪都没有。 徐永涵推门屋门,站在门口。 新娘子轻柔出来相迎,真是好一对壁人啊! 九公主温婉的走到他面前,那一脸幸福的笑容,直接让丁琬崩溃坐下。 这算什么? 她都已经决定好好生活,好好过日子,为啥还要让她看到这些,为什么? 难道就真的见不得她好吗? “夫君,你回来了。” 轻柔的声音,犹如一把利剑,扎的丁琬心头剧痛。 眼看着他被拉进屋,丁琬原本散开的手,骤然握紧。 蓦地起身,几步来到门前,不用推门就进了屋。 然后,便看到九公主脱去嫁衣,披散着头发站在徐永涵面前。 都说女子最美的时候,就是一生中嫁人那天。 九公主真的很漂亮。 精致的妆容,柔美的秀发,盈盈一握的纤腰。 这对于徐永涵来说,都是致命的视觉冲击。 毕竟你不能要求一个常年在军营的汉子,对这样的美眷,视而不见。 “夫君,天色不早,我们休息吧。” 话落,九公主犹如没有骨头一般,歪身欲靠在他的怀里。 不曾想徐永涵突然起身,九公主直接坐在了椅子上。 本来还伤心悲痛的丁琬,看到这一幕,愣住了。 难道,难道是她错了? 只见徐永涵转身,恭敬地抱拳拱手,道: “还请公主遵守承诺,把周氏交给徐某。” 周氏? 周氏竟然还活着? 九公主“腾——”地一下起身,怒气冲冲的说: “到了此刻,你还忘不了她?她跟李袁杰在城楼上厮混,失足跌落,连累她的兄弟,你就……” “公主请慎言!”徐永涵强势打断她的话。 一脸墨色的睨着她,平静的道: “丁琬是什么样的人,徐某比公主要了解。” “你了解?”九公主嗤鼻,戏谑的笑道,“你前脚死讯传回家,后脚她就跟你岳父的得意门生周子旭跑了。你真当她是什么好东西?哈哈……哈哈哈……” 一旁站着的丁琬,不住摇头,很想辩解事情不是这样的。 可偏偏,她没法子,她做不到! 九公主笑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收势。 徐永涵看着她,仍旧平静的说: “还请公主兑现承诺,把周氏交给徐某。” 九公主倾身上前,薅着他的衣襟,道: “如果本宫让你跟本宫圆房、本宫才把她交给你,你会如何?” 徐永涵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然后闭着眼睛,说: “如果公主要的是躯壳,那就尽管来吧。徐某如今想知道的,不过是一个真相。其余的,都无所谓。” 九公主惊讶的看着他,随后狠狠一推—— “滚——滚——滚——” 一连三个怒吼,拼尽全力。 徐永涵睁开眼睛,依旧平静的说: “还请公主兑现承诺,把周氏交给徐某。” 九公主崩溃的坐在地上,然后咬牙切齿说: “富源街川字胡同,把头第三个宅子。” 徐永涵原本波澜不惊的脸儿,顿时有了光。 走了两步,随后转身,抱拳拱手—— “多谢公主。” “滚——” 徐永涵没做留恋,急匆匆转身拉门出去。 丁琬也跟在后面。 原来,前世周氏就被关在她的现在的宅子。 徐永涵直接骑马,来到富源街的宅子。 翻身下马,纵身跃墙,平稳落地。 丁琬更能耐,直接穿过了门板。 在梦里,她无所不能。 周氏狼狈不堪的关在柴房,徐永涵进去后,周氏犹如看到救星一般,爬到他跟前。 “小叔,小叔救我,救我。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徐永涵蹲下身子,扣住她的下巴,清冷的说: “我要一句实话!丁琬当时为何而走?嗯?” “因为她不想守寡,她不想……” “看着我——” 鹰隼的眼神,让周氏本能的躲闪。 心虚啊! 终于,在徐永涵的强势审问下,周氏把事实的真相,一五一十,都讲清楚了。 骗丁琬离开。 散布谣言诋毁丁文江。 丁家二老被气死,她把丁翠兰拐去妓院卖掉。 给丁文江夫妇下药,还把药给丁文海媳妇赵氏……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和盘托出。 还有最后,周子旭把丁琬“送给”李袁杰等等。 真是应了那句话,婊子无情。 周氏为了自己活命,不惜把弟弟都给卖了。 徐永涵冷笑,瞅着眼前不住求饶的女人,突然伸手捏住她的脖子,怒不可遏—— “丁珏呢?他又挡了谁的路?嗯?” 丁琬一听这话,心头一震。 是啊,二珏的仇人还没找到呢。 “丁珏,丁珏我不知道啊。” 说话眼神躲闪,明显不想告知。 徐永涵单手用力,周氏被捏的呼吸困难。 马上就要没气,徐永涵这才甩手。 “呼……呼……呼……” 周氏的大口大口的喘气,好一会儿才平复自己,低头哭着道: “丁珏,挡了济阳伯府的大公子耿烨的路。” “好,很好!” 徐永涵说完起身,转身欲走—— “小叔,小叔救我,救我。看我给你们老徐家生了娃儿的份上,饶我一命,求求你饶我一命——” 徐永涵狠狠抬脚—— “噗——” 周氏一口鲜血吐出来,然后趴在地上。 “你虽然只字不提我母亲、我侄儿,你真当我不知道?周桂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程林你还记得吧,她把你在村里如何虐打我娘、我侄儿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了我。” “你放心,我暂时不动你,你还有命活。等我把你弟弟拉下马,到时候你们姐弟一起给丁家、我娘、我侄儿、我的琬儿,赔罪!我要在你们的身上,鱼鳞剐——” 鱼鳞剐,大周最严酷的刑罚。 用捞鱼的网子把人包住,使其身上的肉从网眼渗出,然后用刀一片一片的刮。 中途不管人什么样,哪怕是死了,也得继续。 等全都刮完后,再在心口扎一刀,这刑罚才算彻底结束…… 第695章 赖我,你赖得着吗? 很残忍、残酷的刑罚,除非十恶不赦,否则不会使用。 周氏身上背了那么多条人命,这样的刑罚,才是最合理。 丁琬看着徐永涵离开屋子,赶紧跟了上去。 原来,原来她想错了。 原来他一直都信她,一直都没有背叛她。 如今的丁琬,真的好想找根棍子,把自己敲死算了。 愚蠢加自以为是,她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后面的梦境,就如同翻小人书一般,一页一页一页。 将军府的正院,徐永涵再没有进去过。 白天上朝、在军营,晚上书房歇息或者直接留宿军营。 九公主名为将军夫人,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但二人根本没有圆房。 徐永涵身为武将,朝堂之事不好插手,但他不着急,步步为营,专心替皇上办事。 先是抓到耿烨错处,将其放大,然后引出了济阳伯府贪污舞弊的大窟窿。 接着周子旭酿酒造假,跟不少官员思想贿赂等等。 京城的大户,有几个经得起查? 拔出萝卜带出泥。 简单的一件事,助皖南太子也就是这一世的皇上,把盘根错节的京城世家,全都拔起。 按照各自犯下的错,流放的流放,斩首的斩首。 至于周氏、耿祁安,就如徐永涵所说,鱼鳞剐。 行刑的场面,丁琬没看到,等她再看清眼前的时候,是两座坟。 一座,是丁珏的。 一座,是她的。 上面清楚的写着:爱妻徐门丁氏琬儿之墓。 丁琬再次落泪,看着靠在墓碑前喝酒的徐永涵,她真的好想过去抱抱。 那么孤独落寞的徐永涵,她心疼。 日落西山,徐永涵颓败的下山回走。 从背影上看,他真的老了。 背,弯了。 步伐,蹒跚了。 还没等她心疼多少呢,画面又转到了将军府的祠堂。 祠堂乱七八糟,九公主把祠堂的牌位,全部摔了。 徐门耿氏,徐大可,丁文江,丁文海,丁翠兰…… 徐永涵得信儿过来,看着一地的狼藉,怒吼道——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九公主咬牙,愤恨的睨着他道,“你说本宫干什么?本宫是你的妻子,这丁琬有什么人?既然你放不下她,你娶我作甚?啊——” 女人尖细的声音,让本就庄严的祠堂,更添几分惊悚。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永涵仰头大笑的举动,让九公主愣住了。 “你,你笑什么?你怎么了?” “……哈哈哈哈哈哈。”徐永涵笑着摇头。 平复自己心情后,蔑视的看着九公主,道: “我当年为何娶你,你不知道吗?你用周氏、真相来要挟我,我说不娶,对你不公平,你当时愿意的啊!我心里一直都有丁琬,我从来不隐瞒你,是你自己非要过门,你现在赖我,你赖得着吗?” “你——” “百里默兮,我徐永涵光明磊落,当日娶你就告诉过你,除了将军夫人的名分能给得起,其余我啥也给不起。你自己说你不在意的,你如今这算什么?算什么——” 九公主满眼受伤,看着眼前红了眼睛的徐永涵,终于知道自己错了。 而且,错的很离谱。 落寞的后退几步,喃喃自语: “我以为我能打动你,我以为我……” “去你娘的‘你以为’!”徐永涵甩袖,满脸嫌弃的朝地上吐了下口水。 食指凭空虚点着她,冷笑道: “你以为,你以为!我最膈应的就是‘你以为’三个字。都特娘的跟老子说‘以为’,哪就那么多的以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永涵弯腰抱起丁琬的牌位,然后一步一步嗤笑着出了祠堂。 来到院子,徐永涵停下脚步,半天不动。 管家走过来,轻声的说: “将军,皇上、皇后到了。” 话落,就看到皖南太子跟一位陌生女子过来,那女子并不是夜莺。 丁琬蹙眉,不动这其中是为何。 接着,就看到徐永涵释怀的上扬嘴角,吐了口血,然后直直的躺在地上。 皇上走到跟前,心疼把人扶起。 皇后压根没理,仿佛局外人一般…… …… “黑鹰,百灵回来了。”红鹰推门进屋,略有些惊喜的说。 徐永涵正握着丁琬的手,闻言起身,道: “怎么样?可受了伤?” 红鹰点头,无奈地说: “进了他们手,又岂能全身而退?好在首领早就在她身上下过毒,不然……”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男人之间都懂。 “你等等。” 徐永涵说完,转身拽了个毯子,打算给她好好盖一盖。 没想到抬头一瞅,原本昏睡的丁琬,竟然醒了。 “你醒了?感觉咋样?哪里疼?” 声音夹杂着喜悦,红鹰见状,懂事的出去了。 好不容易醒了,这俩人铁定得腻歪会儿,他还是别打扰人家了。 丁琬看着眼前的丈夫,抬起没有受伤的胳膊,圈住他的脖子。 骤然拉近的距离,让徐永涵欣喜若狂。 原本还以为她醒来会不认账呢,没想到是他杞人忧天了。 “咋了?哪里不舒服吗?” 丁琬摇摇头,主动吻上他的唇。 没有任何杂念,只想好好亲亲他。 轻柔的触感,让久未开荤的徐永涵,有些懵。 不过这种事情,男人都是无师自通。 顷刻间反客为主,汲取她所有的甜蜜。 直到—— 徐永涵凭着自己的惊人的耐力,抵着她额头,克制自己,道: “琬儿,不急,你身上有伤。我们还有好多好多时间,我会重新娶你。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旁人该有的,你都有,我说到做到。” 此刻的丁琬,那里还需要那些虚头巴脑? 在得知他没有背叛感情后,她唯一想做的就是赶紧跟他亲热,填补这几年的错过。 可偏偏…… 面色爆红,瞅着他刚毅温柔的唇儿,浅啄两下,说: “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我们都不再分开,永远都不。” “好,再也不分开。”徐永涵说完,她唇上狠狠吮吸一下,又道,“百灵救回来了,我们过去看看。” 丁琬一听“百灵救回来了”,急忙点头。 第696章 必须身心干净 小心翼翼的起身,穿鞋,看着山上粉嫩的衣服,苦笑着说: “我都二十多了,你还当我是我小姑娘?” 徐永涵看着她身上的衣服,笑着道: “不管你多大,在我心里都是小姑娘,我生生世世要守护的小姑娘。” 丁琬幸福的点头,跟他十指相扣,慢慢的走出去。 伤在肩头,只要胳膊不做大力运动,都没事儿。 从屋子里出来,阳光明媚。 用手挡住,满足的闭上了眼睛,说: “能活着看着这一切,真好。” 徐永涵伸手搂着她,道: “说什么傻话。你这辈子都不能先走,得一直陪着我。” “好,我永远都陪着你,生生世世。” 夫妻俩默契的笑了,然后去到隔壁院子。 房间外,徐永涵被红鹰拦下了。 丁琬是女子,这个时候自然要进去。 推门进屋,百灵昏迷在床上,夜莺正在一旁配药。 想着梦境里,上一世的皇后不是夜莺,她的心里就各种难受。 等在看到百灵的伤时,这情绪就有些绷不住了。 原本白嫩的肌肤,没有一块好地方,要不要这么狠? 鼻酸、眼热,情绪直冲发顶。 “你别哭啊。我救她已经很费劲儿了,没空再哄你。” 夜莺没有转头的提醒。 丁琬使劲儿眨巴着眼睛,把眼泪逼退后,道: “她怎么样?” “没事儿,皮外伤。”夜莺回答。 每一个瓶子都往碗里倒,看似杂乱无章,但却严格控制着计量。 丁琬走到窗前,看着一块一块的青紫、还有红烂,心疼的捂着胸口说: “他们还是不是人?她可是女儿家啊!” 夜莺和着药,听到这话,嗤笑着摇头。 “怎么,敌人还能因为她是女子就手下留情?那些是杀手,莫得感情的杀手!” 丁琬掏出随身携带的帕子,跪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给她擦拭额头上的汗。 “即便如此,也不该这么下手啊?” “不下手就凌辱,你当他们是什么好人不成!”夜莺轻声提醒。 见她一脸错愕,叹口气又道: “丁琬,有个词叫‘江湖险恶’。你以为你小姑父为何不做江湖头目,而被殿下收编,娶了你小姑?他是聪明人,知道刀口舔生活,不是长久之计。在京城,人心险恶,你跟黑鹰都没有靠山,还是要小心谨慎。”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担忧的又看百灵。 “你放心,我手底下的人,各个都下了幽香寒。除非解毒,否则谁碰他们谁死。月影楼及其江湖人都知道,所以他们不敢动。” 丁琬惊讶,看着她问: “那毒……会不会伤身子?” “会!会让他们小日子难受,不过解毒之后调养三年,就跟正常人无疑。” 见她蹙眉,笑着又道: “凌辱跟腹痛,你觉得哪个比较好?” 丁琬想了下,理解的舒展眉头。 鹰魂都是女子。 女子功夫再高也是女人,若是有朝一日落在歹人手里。男人想要惩罚女人,那可是易如反掌,招数泛滥。 幽香寒虽然是毒,但也是保护这些姑娘们最好的利器。 见她调好药膏回来,丁琬自告奋勇—— “我帮你做些什么吧。” 夜莺看着她,笑着摇头道: “你自己都是独臂女侠,你能做什么啊?去厨房看看婆子们的汤炖好没。我加了些药材,你跟她都能喝。你先去喝一些。” “我……” “听话!”夜莺打断她,继续又道,“你跟黑鹰和好,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现在,去喝汤。” 丁琬还想坚持,可对方一点余地都不给,只能点点头,配合的出去。 门关上后,一直闭着眼睛的百灵,才睁开眼,说: “她跟黑鹰好了?” “应该是好了。”夜莺回答,“昨天晚上被偷袭,那一枚镖是奔着丁琬去的,黑鹰为她挡,可这丫头又替黑鹰挡。” “啊?!” “也亏得他们俩这么的谦让,才变换了二人的位置。最后那枚镖,也就打在了她的肩头,无伤大雅。” 百灵嘴角狠抽,还是第一次听到女人为男人挡伤害的。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夫妻和好如初,大家都跟着高兴。 夜莺见她精神头不错,提醒着说: “我要开始了,你忍着点儿。” 百灵“嗯”了一声,张嘴咬着枕头。 与其疼的叫喊,浪费体力,倒不如去适应。 虽然过程煎熬,总比乱喊乱叫来的要好。 夜莺把膏碗放在一旁,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深吸口气。 然后先把她身上开始溃烂的地方,小心翼翼刮掉。 这是个细活儿,若是少刮一块,都得二次复发。 全都刮完,已经是半个时辰的事儿。 再看百灵,疼的虚弱,但是意识尚存。 把杜鹃做的丸药掏出一颗,喂给她,道: “我要清洗伤口了,会更痛,忍着。” “嗯!?” 百灵迅速咽下药丸,继续咬枕头。 高粱酿打开,酒香四溢,可这一刻的酒香对百灵来说,就是煎熬。 过程真的太难熬,可偏偏小姑娘一声不吭。 除了满身冷汗之外,其余都好。 伤口全部清洗好,在把配好的膏碗拿起,小心翼翼的涂抹。 整个后背全都涂好后,夜莺长叹口气,道: “换前面,你得站着。” 百灵疼的都已经麻木,可身上的伤若是不及时治疗,她就没资格做鹰魂。 缓解了一下,然后咬牙起身、穿上鞋。 夜莺心疼的红着眼睛,咬牙切齿道: “你放心,等抓到了岳汉明,先给他开水烫,然后找十个乞丐喂上烈药,与之放一起。我弄不死他。” 百灵听到这话,嘴角狠抽,但是心头却十分暖和。 上扬嘴角,柔声说: “首领永远都是一切出发为了我们。您放心,这点子伤,百灵不放在心上。” 夜莺摸着她身上唯一一个好地方——脸儿,道: “你不放在心上,但是本座不能不记。你们跟我一次,我若是连你们都护不下,日后怎么做国母?” 夜莺从来都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整个鹰巢也都知道她的奋斗目标。 偏偏主子也喜欢首领,本该佳偶天成,偏偏主子那里有些迫不得已。 看着拿匕首的夜莺,百灵抿唇说: “首领,其实只要主子的心在你这,他有多少女人,又有什么意义?” 夜莺撩眼,清冷的道: “那是你的想法,不是我!我的人,必须身心干净,否则我不屑。别说话,我要给你疗伤了。” 第697章 命运作祟 丁琬出屋就被徐永涵抱在了怀里。 如今他们俩,可比那些刚刚成亲的小夫妻还腻歪。 红鹰受不了这个,嫌弃的赶紧溜了。 丁琬等人走后,笑吟吟地说: “今儿初八,你不回宫可以吗?” “晚上才是宴会,那会儿我回去就好。” 徐永涵说完,把人横着抱起,美滋滋的回屋。 小心避开她的伤口,把人放在床上,道: “媳妇儿,我现在可以恢复记忆了吧。” “可以。”丁琬羞赧的点头,躲避他炙热的目光,说,“我会再往家里写封信,到时候我回去,就把婆母跟致远,都送过来。” 京城的书院要比府城的好。 “那你呢?”徐永涵追问。 事关自己的性福,他得问个究竟。 既然误会解除,就没必要两地分居,他也不喜欢那样。 丁琬也懂他的意思,与他十指相扣,说: “我回去得好好安顿,家里的菀茗韶华不能弃,那是咱们的后路。至于其他,别庄前面的荒地,如果你有兴趣咱们就买了,然后建立新的菀茗韶华。” 徐永涵看着很有打算的丁琬,点点头,道: “行,就依你。不过今年的除夕,咱们要在一起。” 这个要求很合理,丁琬没有理由拒绝。 婆子推门进来,把汤盅放下,说: “丁乡君,这汤是夜姑娘吩咐炖的,您多喝一些。” “好,多谢嬷嬷。” 婆子屈膝行礼,转身欲走—— “嬷嬷,下次再看她,不必叫‘丁乡君’,直接唤‘徐夫人’。” 徐永涵的话,让婆子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出去了。 丁琬瞅着强调的徐永涵,心里暖烘烘的。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们彼此都没有变,这样最好。 接过他递来的汤碗,丁琬深吸口气,说: “一会儿让人出去买些纸活儿,顺道把翠珠接来。翠玉的罹难,也是无辜,说起来我挺对不住她的。” 徐永涵闻言摇头,不赞同的道: “此事怎会怪你呢?你若知道月影楼的人来,你也不会只带着百灵离开。说起来也幸亏你们出去散步,不然……我真的不知道会如何!” “话是这么说,可好歹她跟我一场,我……” “放心,主子已经厚葬了他们。”徐永涵怕她自责,打断她的话,“一会儿我们多烧些纸活儿,好好跟她说一说,她会理解的。说来说去,这都是命。” 都是命? 也对! 如果不是她心烦,跟百灵出去说事儿,她也够呛能幸免于难。 好虎架不住一群恶狗! 百灵再能打、再能拼,那样的情况下,也不能护住他们所有人。 看着碗里的汤,轻声道: “能查到是谁做的吗?” “有怀疑对象,但还没有证据。”徐永涵坦言。 丁琬深知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低头喝汤,不再说话。 昨天吃过晚饭到现在,她一点东西没吃。 这会儿喝汤,倒是让胃舒服不少。 一碗喝尽,徐永涵又给她盛了一些,然后出去让人安排。 该买的、该办的,全都要弄,一个也别落下。 等他回来,丁琬把剩下的汤给他,道: “我肩头的伤,还需要换药吗?” “需要,晚点儿我给你换。” 丁琬点头,看着一身粉色,又道: “我带了那么多的衣服,咋就给我拿了这套?” 徐永涵闻言愣住,随后笑着说: “是夜莺给你拿的,我也不知道。” 丁琬起身,拿了一套素色的衣服出来。 要去给人家上坟,哪能穿的那么艳丽,更何况那些人都是无辜被牵连。 一个时辰后,翠珠被红鹰带回来,还有三车的纸活儿。 从摇钱树到宅院再到车子、伺候的纸人…… 因有尽有,啥也不缺。 翠珠看着一身素色衣服的丁琬,几步来到跟前,难以置信的问: “乡君,翠玉真的……” 后面的话没等问出口,就看到了她点头的样子。 “对不起,都是我的缘故,才连累她……” “不不不,不是乡君的错,这都是命。”翠珠急忙打断她的话。 晨起,城内就传扬了京郊惨案,二十五口棺材,死了二十五个人。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惨案的主人,竟是自己跟着的主子。 来的路上,那人已经告知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可这又怎能怪她? 徐永涵见状,满意的点点头,说: “二婶儿带出来的丫鬟,就是明事理。媳妇儿,我都跟你讲了,这事儿根本不怪你,别自责。” “是啊乡君,真的不是您的错。” 徐永涵蹙眉,纠正着道: “叫什么乡君,叫夫人。” 翠珠看了眼丁琬,见其颔首,屈膝行礼,说: “奴婢翠珠,见过老爷。” 徐永涵心里舒坦,扔给她一两银子,道: “以后别再叫错了。准备准备,给他们烧东西。” 说完,拥着丁琬出去了。 翠珠就跟在后面,心里也是各种庆幸。 虽然用“庆幸”有些自私,可在生死面前,她还是觉得活着很重要。 当然,也不是说翠玉的死,她不难过。 朝夕相处那么多年,怎会不难过。 但这事情无法避免,只能说“命运作祟”! 众人来到后山北侧,由于他们都是横死,所以埋葬的地方,有些讲究。 昨天太匆忙,所以刚才红鹰特别找了个懂风水的阴阳先生,重新给摆一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阴阳先生那边忙活完,冲着丁琬点点头,这边开始点火、烧东西。 因为肩膀有伤,能动的只有一条胳膊。 但丁琬还是亲力亲为,就想为自己赎罪。 虽然都说跟她没关系,可细细想来,如果不是她在这边过夜,也不会给别庄惹来杀身之祸。 一边烧东西,心里一边默默忏悔。 三车的纸活儿,足足少了快一个时辰,才彻底烧好。 确定没有一点火星子后,丁琬长舒口气,冲着眼前的坟墓鞠躬。 翠玉哭过后,擦了擦眼睛,走到丁琬身边,说: “夫人,咱们回去吧。奴婢跟翠珠都无父无母,翠珠如今有这么多人陪着,她不会孤单。” 丁琬点点头,擦了擦眼睛,道: “记着点儿,头七咱们还来。” “是。” 众人下山回别庄,不曾想四个宫装的太监正等在那里。 见人回来,走上前,道: “可是丁乡君?” “是。”丁琬颔首。 “带走——” 第698章 不是生离死别 没等丁琬反应过来,直接来了两个太监,就要把她架走。 可惜,没挨上就被徐永涵拦下了,把人整个护在怀里,微愠的道: “敢问公公,内子犯了什么罪,你们要把她带走?” 负责带人的公公愣了一下,随后回答: “菀茗韶华的葡萄酿馊了,龙颜大怒,自然要抓她回去问罪。” 丁琬闻言蹙眉,难以置信的问: “你确定是葡萄酿?我可有验酒的文书,若是有问题,那也是内务府放置的问题。” “废什么话,圣上问责,你还想耽误不成?” 太监突然拔高的音调,显然耐心不多了。 “丁乡君,咱家不管你跟徐将军到底是何关系,如今是圣上问话,还望你配合。不然……咱家可就不客气了!” 见徐永涵立眼,他嗤笑着又道: “徐将军,咱家提醒你一句,初来京城,别太冒头。” 丁琬明白这是有人背后搞鬼,但她并不怕。 毕竟验酒的文书在手,就算酒真的有事儿,跟她也没有关系。 想到这儿,拽了拽徐永涵,道: “既然宫里问话,我跟着去就好。还请公公行个方便,小妇人刚刚烧过东西,容小妇人回去换身衣服。” “你当皇宫你家开的,还容你焚香沐浴?”另一个公公不耐烦地道。 为首的公公“哎”了一声,然后冲着丁琬比划个“请”的手势,说: “丁乡君随意。误了时辰,咱家会如实上报。” “上不上报又能咋滴!”翠珠气呼呼的说,“进宫面圣,大事!若是仪容不端,惹了圣上忌讳,你们担得起?今儿可是万寿节,我们夫人还没被问罪呢!” 换作平常,翠珠肯定乖乖陪着,就是生气也闷在心里。 可刚刚,就在刚刚,她才给相处多年的小姐妹上坟,心情特别不好。 刚刚不耐烦的公公闻言,怒气冲冲的边走边说: “你个丫头片子,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咱家今儿就教教你规矩!” 说完抬手,不过没有落,就被徐永涵扣住了。 丁琬把人护在身后,清冷的道: “什么时候宫里传信的太监,也做起了教养嬷嬷的活儿?我的丫鬟,轮不到你来教训。” “丁乡君,你这是要造反吗?” “哎哟喂~!”丁琬满脸不屑。 瞅着眼前的太监,嗤笑着挑眉道: “你以为你是谁?还我要造反,造你的反?你配吗?” “你——” “行了!”为首的公公的出声打断。 笑眯眯的走上前,抱拳拱手,说: “丁乡君莫气,他也是着急复命。朝阳殿可都等着您呢,您看……” “就是再着急,规矩不可废!”丁琬冷“哼”后,翻个白眼又道,“行了,等会儿吧,我换完衣服就出来。” 说完,拉着翠珠,头也不回的进院了。 徐永涵瞪了眼太监,也跟着进去。 丁琬回到屋子,一边换衣服一边快速的道: “一会儿我进宫,哥就把那验酒的文书收着。这些人来者不善,咱们不能不防。” 徐永涵听着这声久违的“哥”,心里舒坦。 打小就这么叫,已经好多年没有听过了。 从她手里接过验酒的文书,颔首说: “你放心去,我随后就进宫。不管什么时候,你我是夫妻,咱们共进退。” 丁琬颔首,把腰带束好后,又拿了本无关紧要的文书揣好。 拍了拍翠珠的肩头,丁琬轻声道: “你别跟我去。” “夫人……” 丁琬摇头,打断她的话,又道: “百灵因我受伤,你得帮我照顾她。吃、喝、换药,都得是你来,明白吗?” 翠珠摇头不答应,红着眼睛,说: “夫人,奴婢是跟着您的,奴婢不能……” “听话!”丁琬再次要求,摸着她的脸儿,笑着说,“你得在家等我。记得找些艾草、苎麻叶熬水,回来我得好好洗洗,知道吗?” “……是!”翠珠不得不答应,乖乖配合。 丁琬全部收拾妥当,看着徐永涵,道: “我先去,一会儿宫里见。这次我安全脱险,晚上你带我回家。” 徐永涵重重点头,伸手把人搂在怀里,附在她耳畔呢喃: “放心,咱们分开不会太久。我回家换上朝服就过去。” 丁琬点头,整理心情,平静的转身出去。 刚出屋,夜莺就站在门口了。 闹这么大的动静,她不可能不知道。 刚才……应该是给百灵疗伤。 丁琬看着她,轻笑着说: “宫里有些事儿,需要我去一趟。我把翠珠留下了,百灵那里需要什么,你就吩咐她便是。” 夜莺闻言颔首。 这时院门口传来—— “丁乡君,这又不是生离死别,不过是进宫回话,犯的着弄这么悲怆?” 夜莺转过身,看着门口站着的太监,眉头微蹙。 丁琬拍了拍夜莺的肩头,准备出去—— “我跟你去。” “啊?”丁琬惊讶。 太监蹙眉,看着夜莺不高兴的训斥: “你算什么东西,皇宫岂是你想进就进去的?” 夜莺挽着丁琬的胳膊,淡淡道: “还没下罪呢,我们夫人依旧是乡君。你一个宫里的太监,就如此无礼,仗的谁的势啊!” 太监抿唇,冷“哼”一声转身,扔下一句“快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夜莺看着徐永涵,压低声音嘱咐说: “让画眉过来照顾百灵的伤。你媳妇儿我来守着,抓紧换衣服进宫。记得,找到萧逸帆问问他那般发生了什么。” “萧逸帆?” 就在徐永涵惊讶的时候,夜莺已经跟丁琬出去了。 宫里准备了马车,丁琬跟夜莺先后上车,没等坐稳,马车就走了起来。 丁琬咬唇,气呼呼稳住自己的身子,肩头上的伤,有些扯到。 疼得她倒抽口凉气。 夜莺见状,上前把人接过来,检查伤口。 还好,没有裂开。 “你还随身携带药的啊。” 夜莺笑着点头,给她换药。 换好后,丁琬一边穿衣服一边压低声音说: “夜姑娘,我咋觉得这事儿蹊跷呢?我有验酒的文书,他们为什么要……” 话落,一股刺鼻的味道,从外面传进来…… 第699章 到底是谁所为? 徐永涵骑马迅速回城。 因为是万寿节,城内比往常都要热闹。 进城弃马,一路狂奔回了将军府。 管家见他回来,急急忙忙跟在其身后,边走边说: “老爷,刚刚李守备过来找您。” 只一句话的功夫,徐永涵就进了院子。 拉开放朝服的屋门,一边脱衣服一边问: “你是怎么回答的?” 在京城,他会刻意少说一些家乡话。 管家抱拳拱手,恭顺回答: “按照老爷的吩咐,说您在宫里朝房。” 徐永涵点头,用平生最快的衣服换好后,道: “把主院重新收拾,今日夫人会回来。” 管家先是一愣,随后看着已经离开的老爷,嘴里呢喃着“夫人”二字。 什么夫人? 哪里来的夫人? 怎么收拾? 该准备些什么? 管家一脑门子的问话,奈何人家已经走了。 这……这让他怎么准备? 一头管家犯难,另一头徐永涵焦虑。 用最快的速度到了皇宫,看着门口把守的几个兵,长舒口气。 “将军!” “将军!” 几个兵纷纷打招呼,徐永涵整理心情,走到跟前,问: “战鹰,丁乡君他们可来了?” 为首名唤战鹰的人,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摇头道: “回将军,卑职没有看到。” 徐永涵皱眉,抬头看看宫门,确认自己走的是否正确。 战鹰见状,轻声又道: “将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徐永涵紧抿嘴角,双拳紧握的开口问: “宫里关于菀茗韶华的酒,可有问题?” “没有。”战鹰摇头。 其余当值的人,也纷纷摇头。 如果酒有了问题,那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可如今宫里一片升平,没有任何问题。 徐永涵暗道一句“坏了”。 急匆匆进宫,直奔朝阳殿。 很明显,他们被摆了。 可那三个太监,很明确是宫里的人,这个假不了。 到底是谁所为呢? 徐永涵有些慌,更有点儿乱了方寸。 可越到这个时候,他越不能慌。 指甲嵌入掌心,微弱的痛,提醒着他不能急。 想着夜莺走之前说那句“找萧逸帆”,难道此事跟他有关系? 是了,一定是这样。 不然怎么会特意提醒他,让他去找萧逸帆呢? 夜莺这女人心思细、狡猾、鬼主意多。 肯定是看出太监有问题,所以才放下百灵,跟琬儿走的。 思及此,徐永涵紧绷的弦儿,松了一寸。 站在朝阳殿门口,整理下衣服,迈步进入。 他是有资格参加万寿节的,不过他自己没给安排位置。 毕竟这一天的安危,都不容小觑。 如果不是丁琬昨夜受了伤,一早他就回来了。 按照他安排的位置,摸到萧逸帆的地方后,竟然没有人。 扭头看着一旁的沈骏,压低声音,问: “沈大人,萧大人呢?” “哟,是徐将军,辛苦辛苦。”沈骏笑着说完,回答道,“刚才一个小太监过来找他,萧大人出去了。” “沈大人可记得出去多久?” 沈骏想了一下,道: “也就一盏茶吧。怎么,找他有事儿?” 徐永涵淡淡笑了笑,紧抿嘴角。 沈骏见他不吱声,又继续看着歌舞。 宫里的万寿节,是从早闹到晚。 皇上若是累了,可以回宫歇一歇,但是嫔妃、大人们不行。 这个位置,比较居中。 再往上,就是郡王、侯爷等。再在往上,那就是皇子、公主们了。 徐永涵看了一下皇上此刻的位置。 八公主、九公主,都在给他敬酒。 太子则坐在下方首位,一个人。 徐永涵猫腰过去,压低声音说了几句后,太子放下杯子,让他门外等着。 得令后的徐永涵,溜边儿出去。 站在门口,规矩的站等。 刚好福鼎公公从外面过来,几步到跟前,问: “福公公,可看到了萧大人?” 福鼎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说: “萧大人不是在殿内赴宴吗?怎么,没在?” 正说着,太子从里面出来,几人忙行礼。 太子来到徐永涵跟前,也没在意福鼎,直接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说清楚!” 徐永涵拱手,将别庄发生的事儿,全都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可刚才进宫时问宫门口的守卫士兵,他们说并没有此事。” “哎哟哟,那肯定是没有啊。丁乡君验酒那可拿了文书,就是出事儿,也跟她没有关系啊!”福鼎强调。 徐永涵从怀里掏出文书,蹙眉道: “她走之前特意留下这个,就怕文书要什么意外。” 太子闻言点头,双手背后,微眯着眼睛呢喃: “如此,那就不是宫里人所为。” “不,确实是宫里的人。”徐永涵笃定。 太监做不得假,是不是男人,他还是分辨得出。 福鼎一听这笃定的话,额头可就冒汗了。 丁乡君的官位不大,可她对于大周的意义非凡。 更何况他是皇宫的总管太监,所有的小太监都归他调配。 真要是这帮猴崽子做的,他也难逃追究。 甭管那些太监跟的哪位主子,在宫里,太监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皇上。 太子看着福鼎慌张的样子,淡淡的道: “你的人,该怎么做?” 福鼎“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了地上,老老实实的认错道: “是,是奴才的错。奴才这就去追查,殿下请给奴才一个时辰。” 徐永涵对于福鼎的反应很满意。 也明白他能做到今日的位置,除了打小跟在皇上身边,再有就是这份玲珑心思。 凑到太子跟前,把夜莺嘱咐的话说了一遍后,太子惊讶,看着福鼎道: “本宫给你一个方向,去查月璃宫。九公主在外面的府邸也要查。” “是,奴才遵命。” “还有,父皇一会累了休息,记得把九公主给本宫留住,不许她离开。” 福鼎一听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 话到嘴边又咽下,不住点头,回了朝阳殿。 太子长叹口气,淡淡的道: “小九到底要做什么?为何会纠结丁琬呢?” 徐永涵想着那日萧逸帆的事儿,抱拳拱手,说: “主子,以属下拙见,应该是那日离亲路的缘故。” 第700章 太儿戏了 马车停下,车帘掀开,小太监指着车里,道: “赶紧,先把人抬进去。” 很快,窜上来几个人,把两个昏迷不醒的人,抬下车。 急匆匆间,谁也没有发现,两个原本应该昏迷的人,此刻都微眯着眼睛,观察一切。 丁琬瞅着地面、屋门,心知这不是皇宫。 当然,莫须有的事情,也不可能是宫里人所为。 既然不是皇宫,那又是谁呢? 她树敌的确不少,可惹到宫里的没有。 但那三个人是真的太监,她不会认错。 可如果不是宫里的人,又怎会使唤的了太监呢? 丁琬百思不得其解。 “碰——碰——” 接连两声,二人被狠狠摔在了草垛上。 即便有干草,还是摔疼了。 不过丁琬倒是忍住,一声没吭。 夜莺就更是了。 这点疼,她不放在眼里。 几个人中的一个,看着昏迷不醒的两个女子,蹙眉道: “这春雨是给下了多少药,这么摔还不醒!” “哎哟,你还不知道那小子?他不是男人,自然不愿意咱们得意。” “就是说啊,春雨可不是东西。仗着溜须拍马,看把主子哄得。” “行了,咱赶紧走吧,人都没到,咱不能动,先出去。” “特娘的,有块肉搁嘴边不能吃,这叫啥事儿?” “啥事儿你也得忍着。你想让主子把你变成春雨?” “那,那还是算了。” 几个人边说边走,很快屋门关上,屋子安静了。 夜莺犹如豹子一般起身,先给丁琬查看伤势。 好在刚才被扔的是另一侧,而她也小心避开伤口,不然这条胳膊可不乐观。 丁琬等她查完,压低声音,道: “这里不是皇宫,那些人是啥来头?为啥把咱们带到这边?” 夜莺收回手,坐在地上,回答: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九公主所为!” “啊?”丁琬捂嘴惊呼,生怕惊扰到外面。 小心翼翼的坐直身子,不敢相信的追问: “为啥啊?我跟她无冤无仇,她咋能这么对我?” 刚刚那些人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那根本就等于再要她的命。 一个女人,若是没了贞洁,那还怎么活? 夜莺看出了她的恐慌,安慰着道: “放心,有我在呢,不会让你有事儿。” 见她如此胸有成竹,丁琬还是从腰间掏出瓷瓶,塞给她说: “这是杜鹃做的,据说能让老虎便病猫。一会儿若有事儿,你就用。” 夜莺接过瓷瓶把玩下,道: “你对我没信心?” “也不是。”丁琬摇头,“我就是觉得能不费力,就别浪费体力。那些人不值得。而且,我对杜鹃的药很有信心。” 察觉到车里味道不对时,她就把镯子打开,取出了两粒。 果然他们服下后,那烟对他们没有丝毫影响,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装昏迷罢了。 夜莺把瓷瓶收好,淡淡的道: “行吧,你诚心给,我岂有不要的道理。不过你还真不用担心,这事儿很好解决。” 如此淡定从容,倒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丁琬环住自己的膝,叹口气说: “我自认跟九公主没啥瓜葛,她为何要动我呢?” “如果我说是因为萧逸帆呢?” 丁琬蹙眉,难以置信的摇摇头,道: “这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咋可能?” “你觉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吗?”夜莺反问。 见她一脸错愕,笑吟吟的继续又道: “你不了解百里楚月。那丫头看中的东西,就如同狗看中骨头,特别护食。当日你跟萧逸帆还有她在离亲路的事儿,你真当她就那么掀过去了?” 丁琬惊讶,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说: “你也知道?” 夜莺笑着叹口气,咂舌一记。 “想不知道,但不可能。宫里的一切,主子、皇上,都清楚。只是我没想到,百里楚月竟然真的敢对你动手。” 丁琬对于整个大周,都是重中之重。 说到底,皇上没给她豢养在宫里,已经很给太子面子。 没想到他的闺女,竟然这么不懂事儿! 丁琬深吸口气,幽幽的说: “她让人毁了我,只为了让萧逸帆死心?她是不是有病?萧逸帆成亲了,人家有正妻!” 夜莺拍拍她的肩头,笑着道: “有没有正妻,这不是还没上京呢吗?就是上京了,从辽东府到京城,可是不容易。你想想这其中会不会有变故?” “…………” “你别这么惊讶,皇宫里长大的孩子,哪个没有野心?”夜莺习以为常的说着,仿佛早就见怪不怪。 可她是淡定了,丁琬就不淡定了。 那是人命,咋能说结果就结果? “这,这也太残忍了!” “残忍吗?”夜莺反问,凑上前又道,“你别忘了,这天下都是百里家的,人也是。” “可明君不是要‘爱民如此’吗?” “九公主可不是明君,也没有机会做明君。” “…………”丁琬无语了。 她说的没错,可这么视人命如草芥,会不会太儿戏了? “丁琬,京城人心险恶,所以你能跟黑鹰是真的不容易。少年夫妻感情深,既然决定和好,就别再闹了。” 夜莺的话,让丁琬心里“咯噔”一记。 受伤昏迷的梦里,皇上是现在的太子,可皇后不是眼前的这位。 那该…… 怎么办,她该怎么提醒这个姑娘呢? 看着淡定自若的夜莺,丁琬轻声的说: “夜姑娘,你跟太子之间……有可能吗?” “你觉得呢?”夜莺不答反问。 丁琬咽了下口水,咬唇道: “我……我也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好回答?” 丁琬脸有些热。 那种被戳穿谎言的感觉,真是不怎么好。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觉得……” “觉得我一个没有靠山的孤女,做不得这太子妃位置,对吗?” 迟疑的话被人家说出来,丁琬咽了下口水,艰难的点点头。 夜莺倒是不在意,冲她勾勾手指,等人来到跟前后,说: “靠山那些东西,不过是用钱堆出来的。只要我有钱,把太子买了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不用替我担心。” 买太子?! 丁琬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刚刚幻听了一般…… 第701章 只发落他们? 一炷香后,屋门拉开,进来两个人。 丁琬跟夜莺此刻也不装昏迷了,大大方方的坐在那。 看着进来的三个猥琐男人,丁琬有些反胃。 夜莺更是连瞅都不瞅,仿佛没看到一般。 其中一个高的男人见状,皱眉开口道: “你们俩这是吓傻了,还是压根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夜莺嗤笑,撩眼看了下,反问: “你觉得呢?” 简简单单四个字,还用回答? 三个人互看一眼,默契的直接出招。 夜莺跟三个男人颤抖,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丁琬在旁看着,手里紧紧握着谭瑶给她的匕首。 只要一会儿有人敢动她,甭管是谁,要么她拉着陪葬,要么她自行解决。 就想的这么会儿功夫,眼前“啪——”的一声,是响指。 丁琬回神,瞅着屋子里的一切,懵住了。 她知道夜莺功夫好,可三个大男人,说解决就解决,要不要这么夸张? 再看门口几个人,姿势也是千奇百怪。 有背对着的,也有侧身的,还有没来得及,双眼瞪得大大的。 其中就有两个,是去别庄“传唤”她的人。 丁琬起身,瞅着地上“哎哟……哎哟……”不停的三个人。 “都,都是你打的?” “不然还是你?”夜莺笑着问。 弯腰从一个男人头上,抽出一根簪子,朝被定住的、张大嘴的太监扔过去。 很快,那太监就能动了,刚要喊—— “进宫告诉你主子,就说再不滚回来,她的九公主府,就要被我拆了。” 小太监闻言,哆哆嗦嗦的呵斥: “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夜莺说完,抬脚一踹,直接把一个矮个子的踹飞,直奔窗户。 “碰——” 窗户被他撞烂,人直接飞到院子里。 小太监一看这样,急急忙忙出去了。 地上趴着个高的男人,艰难的开口问道: “你……你是东宫的夜姑娘?” 夜莺嗤笑,慢慢蹲下身子,捏着他的下巴,说: “还算你有点见识。” “夜姑娘恕罪,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公主之命,哪敢违抗?” 他这边话音刚落,那边鼻青脸肿的人,也跟着求饶。 不求饶不行! 东宫的夜姑娘,那可是仅次于殿下的人。 平日不露面,可只要她进东宫,东宫上下,人人自危,小心谨慎。 夜莺松开手里的男人,冷笑着道: “公主之命,不敢违抗。假传圣旨,就行了吗?百里楚月年幼不懂事,你们不知道劝?当日殿下跟你们讲的,都是屁话是嘛?你们是谁家的奴才,难道忘了?啊——” 骤然拔高的音调,震慑住了屋里、屋外的人。 夜莺从怀里摸了一把,然后冲着门口扔出—— “啪啪啪——” 几声后,那些太监全都能动了。 谁也没敢走,全都跪在地上。 其中那个叫春雨的,咬着下唇,为自己辩解道: “我们是皇室的奴才,这点没有忘。九公主是皇室的公主,我等听命公主,也没有错。但假传圣旨,是公主的意思,我等不照做,就会挨罚、处死,我等有什么办法?” 丁琬听到这话,冷“哼”一声,说: “没有办法?你可知我这‘乡君’的称号如何得来?你可知酿酒对我朝是何意义?外族要杀我,自己人要毁我。你们主子脑子缺弦儿,你们也这样吗?” 丁琬有些激动了。 从昨天晚上到今日,她经历了一次追杀,一次绑架。 她招谁惹谁了? “你,你大胆——你敢辱骂公主!你……噗——” 就在小太监还想给丁琬扣帽子的时候,一块石头打在他的后背,直接打的口吐鲜血。 丁琬看清来人,跌跌撞撞出去,然后扑进了他的怀里。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一切。 委屈、憋屈、后怕…… 一股脑的都涌上心头,然后“哇——”的一声就哭了。 一旁的太子,被她哭的莫名其妙。 徐永涵则一脸温柔,又是哄、又是亲。 至于后面的萧逸帆,看到这一幕,面色竟然平静了。 原来,她不是没有柔弱。 只不过她的柔弱,只给了那个男人! 太监还有屋里的人,在看清来人后,急急忙忙跪在地上—— “奴才给太子殿下请安。” 皖南太子瞟了一眼,没有吱声。 他不发话,大家就不能起来,一直跪着。 夜莺从屋出来,微微福身,说: “早就提醒过了,你老说她小。现在怎么样,还小嘛?” 萧逸帆走上前,撩袍跪下,道: “还请殿下能给微臣做主!” 丁琬原本哭着呢,听到声音就要起来,却被徐永涵直接扣在怀里,不让她抬头。 这样可怜兮兮的样子,他才不舍得让旁人看到。 丁琬坚持了两下,无果,索性也就放弃了。 皖南太子瞅着院子里的人,深吸口气,道: “今日是万寿节,父皇最看重的日子。有什么事儿,过了今天再说。” 夜莺闻言,看了眼丁琬,随后又道: “殿下,九公主意欲用他们三个,毁了奴婢跟丁乡君。好在奴婢会功夫防身,不然此刻是什么结果,还真是不清楚呢。” 如此明显的暗示,只要不傻,都能听得到。 可今天这样的日子,不宜见血。 深吸口气,往前走了几步,拉近他们二人距离,道: “让人把他们全都关起来。放心,一个都跑不掉,明天就发落。” “只发落他们?”夜莺淡淡的挑眉问。 太子又岂能不知她的意思。 看着仍旧跪着的萧逸帆,道: “萧大人起来吧,此事本宫一定给你个交代。丁乡君,本宫也会给你个交代。来人,把院子里所有的人,全部带入打牢,听候发落。” “嗖嗖嗖——”几声,出来好几个人。 一人抓两个,很快就把人全都带出去了。 萧逸帆起身来到丁琬身边,漾出一抹自认很得体笑容,道: “恭喜你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这一次,徐永涵没拦她,任由她抬头面对。 丁琬淡淡笑了下,说: “关姑娘应该快上京了。上京之路比较险峻,萧大人要派人好生照顾呢。” 第702章 击鼓报案 话里有话,萧逸帆听出来了。 领情的抱拳拱手,说: “好,萧某多谢丁乡君提醒。” 这一声“丁乡君”,彻底拉开了他们的距离。 萧逸帆自始至终都知道,他们没可能。 但她只要未嫁,他都觉得有希望。 不过如今,终于可以死心了。 闹闹哄哄一大通,中午一过。 丁琬跟夜莺上了马车,由红鹰赶车,带他们回京郊别庄。 从上车到离开,夜莺全程没有看到太子一眼。 丁琬倒是跟徐永涵有些腻歪,毕竟刚刚和好,劫后重生。 如果不是因为宫里还有酒宴,他说什么都不可能任她自己离开。 马车走了一会儿,丁琬看着仍旧面色不佳的人儿,说: “夜姑娘,今天的日子,真的不宜见血光,宫里都忌讳着呢。” 夜莺明白的点点头,没有吱声。 丁琬心知她没有放开,想了下又道: “夜姑娘,此事全都因我而起,你可不能跟殿下闹矛盾啊。” 刚才的一幕,她是真切看在眼里了。 皖南太子几次跟她眼神交流,但都被她拒绝了。 丁琬觉得不好意思,毕竟是因为。 真要是他们俩有啥别扭,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夜莺长叹口气,瞅着丁琬焦虑的表情,笑着道: “我们之间,不是因为你,你别多心了。” “可是……” 夜莺摇摇头,捏了捏她的手,说: “我跟他生气不是因为既然你的事儿,是他对百里楚月的态度。” “九公主?” 夜莺颔首,微眯着眼睛,道: “除了她还能有谁?一次一次让他放弃原则,不过是因为那点子牵连,蠢猪一个。” 丁琬听到“蠢猪”二字,倒抽口凉气。 这骂的是当今太子,简直是不要命了啊! 夜莺不以为然,继续又道: “他与九公主都是挂在皇后名下养着。不过皇后身子不好,所以对他们并没有如何照拂。况且,殿下一直都跟着皇上,说白了跟百里楚月也没什么感情。不过是因为皇后名下罢了,就这个关系。” 丁琬抿唇,轻声的说: “也不能这么讲,他们到底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也不能没关系。” “你这是什么意思,要原谅她?” “不不不,那可不能。”丁琬急忙摇头。 开玩笑,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百里楚月。 “我就是……就是能理解殿下。毕竟那是他妹妹,他不好真的处罚她。不过我是不会放过的。今日万寿节,等过了今天,明儿我就去京兆府衙击鼓报案。” 皇宫不是她家的,不能说进就进,但是京兆府衙可以。 而且,寻常百姓报官,都是去京兆府衙,她这么做没有毛病。 夜莺见她这样,想了下颔首,说: “好啊,既如此明儿我陪你去。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我是不可能让它溜走。这个百里楚月不收拾了,日后也得是祸害!” 丁琬重重“嗯”了一声,此事就算说下了。 等马车停下后,两个女子分分下来,夜莺看着一旁的红鹰道: “敢报信儿,你就等着做太监!” 红鹰哆嗦了一下,进退两难。 夜莺不再理他,跟着丁琬先去看百灵。 已经睡下了,不过睡得并不安稳。 画眉见人进来,微微福身,压低声音道: “首领,她没有发热,身体底子好,应该没事儿了。” 夜莺“嗯”了一声,同样也小声地说: “你回去吧,这边有我,明儿你再过来。” “好的。”画眉再次行礼,冲丁琬颔首,出去了。 两个人折腾了大半日,水米未进。 桌上那壶已经不热的水,全都被她们俩给喝干净了。 丁琬满足的叹口气,单手托腮道: “你想吃啥,我去做。” 夜莺想了下,笑眯眯地说: “吃啥你都能做?” “不能说全会,反正只要家常的东西就可以。” “那还是算了,你在这儿守着,我去做。”夜莺说着起身,看着她又问,“你能吃辣吗?” “能。”丁琬回答。 目送夜莺离开,丁琬搬了把凳子来到床边坐下。 看着双目紧闭的姑娘,丁琬心疼不已。 这么好的人,受了这么多的伤,哪怕他们一再保证说没有大碍,她也心里难安。 差不多过了一刻钟,喝的水已经消化了。 丁琬的肚子,开始唱空城计了。 怕吵到她休息,丁琬伴着凳子,又远去了一些距离。 一边捂肚子,一边在脑子里过桑落酒的程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放松的缘故,一直困扰她的难题,终于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压浆而已,想想豆腐是如何做的不就是了? 怎么会被她想的那么繁琐,而且还总是心里没底。 意识到这点,丁琬恨不得赶紧去库房忙碌。 如果桑落酒真的做出来,不仅适用于夜莺的煸炉铺子,更实用于南越那样炎热的王朝。 清凛的酒,因为有绿豆的缘故,能降火。 “吱……呀……”门开了。 翠珠从外面走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夜姑娘让您去吃饭。” 丁琬点点头,指了指床上的百灵,便出去了。 来到她住的屋子,还没等拉门呢,酸酸辣辣的味道就传来了。 很开胃,她忍不住都咽口水了。 “来,快进来吃。我做的酸辣面,给你做的是葱油拌面,快尝尝。” 丁琬来都桌前坐下,看着油乎乎的面条,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 葱香浓郁,咸香适中,真的好吃。 看着夜莺碗里红呼呼的汤面,丁琬小声的道: “我能尝一口不?” “不能。”夜莺强硬的拒绝。 就在她有些尴尬时—— “你喜欢吃,等你伤好了我给你做。” 对啊,自己肩头有伤。 丁琬笑着点头,不好意思的道: “头一次这么吃面,真的挺好吃。” “好吃吧,我还会不少呢,等到时候咱们合计合计,再开个面馆。” 如果是以前,丁琬肯定会怀疑她的话。 但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她就跟前世的东陵王朝宝亲王妃差不多,雷厉风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又吃了口面条,丁琬轻声的说: “夜姑娘,您进鹰巢多久了?” 第703章 有什么区别吗? 夜莺闻言琢磨了一下,回答: “不知道。反正我记事儿开始,就在鹰巢了。” 土庄子有句老话,叫:男记三女记四。 如果夜莺四岁记事儿,那她四岁就在鹰巢? 意识到这点,丁琬有些心疼的看着她,道: “那你肯定从小就吃苦吧。” “还好。” 夜莺喝了口面汤,笑着又道: “吃苦还不算什么。你了解过绝望吗?” “了解过。”丁琬点头。 前世当得知自己被周氏骗了,父母、婆母都是因为她而死,那个时候她最绝望。 夜莺观察着她的面部表情,笑着摇摇头,道: “咱俩理解的绝望不同,你没有我绝望。” “为啥这么说?”丁琬不甘心。 如果真的比绝望,没有谁回避她更绝望。 夜莺又吃了口面条,提醒她别光顾着说话,赶紧吃。 咽下嘴里的东西,轻声又道: “每个人的绝望不同。你经历的,应该是你的绝望,但我的绝望,应该无人能及。我没有选择,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在鹰巢。我是哪里来的,父母是谁,我一概不知。” “啊?咋会这样?”丁琬惊讶了。 她没想到夜莺会是这样的身世,即便猜到她无父无母,但没想到竟然…… 夜莺三两口就把面条都吃了。 满足的打了个嗝,用帕子擦嘴,道: “所以说你的绝望跟我的比,不是一个等级。睁开眼,周围都是陌生的一切,每天都有孩童被狼咬死。那种残酷,把性命当做草芥,让我憎恶,但却不能反抗。也是从那一刻起,我明白了我的命运除了靠我,旁人谁也靠不住。” 说到这儿,夜莺“呵呵……”轻笑出声。 “你这是作甚,同情我?” 丁琬眨巴眨巴眼睛,摇摇头,说: “不,你不需要我同情。你做的、活的,都很通透。” “我这么觉得。”夜莺没有谦虚的承认。 倒了杯水,挑眉又道: “好在殿下是宅心仁厚。他不逼我们任何一个。要进狼窟、山涧,那都是自己选择,他从来不强求。也正是因为这个,大家对他才死心塌地,没有怨言的跟着。” 威慑力,固然重要。 可皖南太子不止有威慑力,他更懂拿捏人心。 把这些人的心,牢牢握在手里,就不怕他们反水、逃走。 丁琬把剩下的面条都吃完,又问: “那鹰卫跟鹰魂,除了是男女分开外,还有什么区别吗?” “那区别可大了去了!”夜莺放纵的抻个懒腰,丝毫没有委屈自己。 这要是放在丁家,老爷子早就一筷头子打过去了。 咋可能让你冲着桌子抻懒腰。 “鹰魂的女子,在我眼里各个都是宝儿。他们不仅武功卓越,每个人也有擅长。例如百灵,她擅长易容。杜鹃、画眉,擅长医术。我,擅长吃食生意……” 反正无事,夜莺跟丁琬闲聊,把鹰魂的情况,简单说了个大概。 当然,说的都是表面,真正核心的东西,只字不提。 可就这些东西,也够丁琬消化一阵子的了。 “……你也不用心疼我。至少我现在活得自在,把人拿捏在手。更何况京中几个铺子都快开业,我日后的银钱,会越来越多。女人自己挣钱把花戴,才是最靠谱的。” 丁琬听到这话,重重点头。 经过前世,她也真切的体会到,靠谁不如靠自己的道理。 夜莺把空碗收了,看着她疲惫的样子,说: “歇会儿吧。明儿不是要击鼓鸣冤?养养精神,我也回屋歇会儿。” “好。”丁琬起身,把她送出去后关上门。 回到床边,小心翼翼的脱去衣服,然后躺在床上。 两天时间不长,但经历的事情太多,她还真挺累的。 几乎是沾枕头就着了。 等她一觉睡醒,屋里黑漆漆的。 揉了揉额头,本想翻身再睡—— “夫人,您醒了吗?” 翠珠的声音传来,丁琬满满的坐直身子,道: “刚醒,咋了?” 屋门推开,翠珠走进来,屈膝行礼,说: “皇宫方向放嗞梨花了,夜姑娘让奴婢问问您,去看不。” “好。”丁琬放弃再睡会儿的念头,起来穿鞋。 肩头的伤口,已经没那么疼了,但动作幅度还是要小,不然仍旧会被扯到。 从屋子里出来,就看到夜莺坐在对面的屋顶。 只见她从屋顶飞身下来,然后揽住她的腰,再次足下一点—— 丁琬都来不及惊呼,就被她带到了屋顶。 耳畔萦绕着“坐好”,人又没了。 等她再次出现,翠珠也上来了。 三个女人就坐在屋顶上,瞅着皇宫方向的嗞梨花。 比那年父亲中举放的,还要好看。 细细算来,这样的嗞梨花,前世看过,不过如今再看,心境就不一样了。 “你们辽东有这个吧。” “有。”丁琬点头,“但是不如京城的大、漂亮。” 夜莺闻言笑着耸耸肩,说: “等你到京城生活,会经常看到的。宫里只要有喜事,坐在家里的屋顶,就行。” “京城生活?” “对啊!”夜莺点头,看着她的表情,不禁又道,“你该不会还想着两地分居吧。” 呃…… 这词很新鲜,但是不影响她理解。 “也不能说分居,只是……暂时过不来。” “为什么呢?”夜莺不解。 二人都和好了,不在一起那不是扯淡嘛! “家里事儿一堆呢。而且我的祖父母都在老家,我爹在蛟阳县上任,我不能再走。” 夜莺不理解她的坚持,摇摇头道: “这有啥不能走的?你是出门子的闺女啊!” “可我也是被娘家眷顾这么多年的闺女啊!”丁琬恬淡的说。 虽然嫁出了门子,但娘家对她的照顾,从来都没有少过。 夜莺看着她的样儿,耸耸肩,说: “随你吧。不过我提醒你一句,黑鹰可饿了四年多了,他够呛能放你走。” 她的话,翠珠是没听明白,但已经嫁人了的丁琬,却懂事什么意思。 脸红的睨了她一眼,哀怨的摇摇头。 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这也太不拘小节了吧。 这么孟浪的话,就往外招呼,实在是太不好了…… 第704章 不掩饰自己的丢人! 皇宫内,一场嗞梨花放完,万寿节就算结束了。 从酉时正开始,足足放了半个时辰。 太监们放的尽兴,大臣们看的也尽兴。 恭送了皇上跟淑贵妃后,引路太监纷纷过来,带着大臣们全都散了。 护国公没着急走,来到太子跟前,抱拳拱手—— “给殿下请安。” 皖南太子微微颔首,道: “外祖父,可是想问母后的身体?” “……哎,是。”护国公艰难点头。 今日因为万寿节,女眷们来了,但招待他们的是淑贵妃,并不是皇后。 他就那么一个女儿,惦记也是情理之中。 太子长叹口气,看着眼前的老者,道: “后日初十,让外祖母递牌子进宫吧。外祖父明日下朝,本宫带您去见母后。” 如今的皇后,看一面少一面。 护国公一生戎马,三个儿子都在边境军区,能帮的他都尽量在帮。 说到底,外臣怎能随意进后宫,但太子隔三差五就带他去,他也心存感激。 抱拳拱手,有些背痛的道: “老臣总是让殿下如此为难,实在是……” “外祖父言重了。”太子打断他的话,“本宫虽不是母后所出,但母后对本宫关爱有加。您跟三位舅舅保我大周,风餐露宿,最是辛苦。” 护国公一听这话,再次行礼,说: “殿下言重了。老臣一家上下,全听朝廷差遣,怎会有辛苦之意。” 太子把人扶起,就那么搀着他的胳膊,边走边说: “外祖父,回去便跟外祖母讲,如果家里能放手,就在宫里住几日,多陪陪母后。” “……好,好。”护国公领情的点头。 一直送到宫门口,这份殊荣,可是让护国公感激不尽。 再次抱拳,郑重行礼,这才被常随扶上了马车。 太子等马车离开,这才转身冲着徐永涵,道: “护国公老了。” 徐永涵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算作回应。 让太子走在前面,他这才又轻声提醒: “殿下,九公主那边……如何处置?刚才画眉来报,望月楼能砸的都被她砸了。” 太子闻言微眯着眼睛,道: “她总说本宫对她太过放纵,永涵你说,如果是你妹妹,你会如何?” 徐永涵明白这话的意思,避重就轻的开口说: “回殿下,微臣没有妹妹。” 太子扭头瞅着他,冷“哼”一声,道: “如果是丁琬呢?” “回殿下,琬儿不会这么做。” “你——”太子有些生气,拍了他额头一记,“榆木疙瘩!” “谢殿下夸赞。” “…………” 皖南太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货是故意的吧,肯定是! 见他还是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长叹口气,又道: “让你做的关于武官俸禄一事,你做好没呢?” “回殿下,微臣不会。” 太子突然停下脚步,徐永涵也急忙刹车。 “你说说你,实诚的一点缝儿都没有啊!本宫让你给自己谋些银钱,就这么难?你别忘了,你媳妇儿未来是越来越有钱!你小心你家中地位不保。” 夜莺那臭丫头老说一句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他虽然不懂,可她解释过后,他就没有顾虑了。 毕竟整个大周都是他的,没有人会比他更有钱! 那丫头愿意赚钱就随便她,反正最后也得被他娶了,都是他的。 徐永涵不同,这货是个惧内的,真要是没钱…… “本宫跟你说话呢,你想什么呢?” “回殿下,微臣再想什么时候回去接媳妇儿。” 嘿~! 还真是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丢人! 皖南太子狠狠翻个白眼,气呼呼的说: “急什么?本宫还孤家寡人呢,你就想睡荤的?美死你,今儿跟本宫回东宫,咱俩都素着!” 甩袖快步走,徐永涵颠颠后面跟。 不过徐永涵的嘴角,一直都噙着笑。 他顶多就今天素着睡,明儿接了媳妇回家就不一样了。 太子跟他不同,最起码还得素几年,反正最后赢家是自己,这会儿委屈一些,不算啥。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望月楼,刚上一般楼梯,就听到里面尖锐的声音。 是九公主百里楚月在骂人! 徐永涵听着那尖酸刻薄的言语,这若是被夜莺知道,画眉被这么骂,又该好几天不理主子了。 太子停下脚步,双手背后,原本迟疑的面色,一点一点变得僵硬。 徐永涵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这几年,太子有这样表情的时候不多,只怕这一次…… “再问你一次,这门让不让?!” “回九公主,奴婢奉殿下之命,陪伴九公主直到殿下回来。还望公主稍安勿躁,坐下歇息。” “啪——” “你不让,就挨巴掌,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回九公主,只要您不出去,奴婢这张脸打废了,也无妨。” “好,很好,非常好!兰月,掌她的嘴,狠狠地打,狠狠地!” 太子听到这儿,几步上楼,大力踹开门—— “奴婢给殿下请安。” “属下见过主子。” 画眉的右脸,肿了老高。 宫里的这些女子,别看平日莺莺燕燕,娇娇柔柔,真要是动手打人,那才叫狠! “皇兄怎么才来啊!这个贱婢,拦我去路,我要给父皇请安的呢!”百里楚月倒打一耙。 皖南太子瞅着眼前的妹妹,轻笑着道: “是吗?她为何拦着你,可有说原因?” “扑通——” 百里楚月立刻跪下,诚恳的说: “皇兄,月儿错了,月儿甘愿领罚。” 皇宫里长起来的孩子,哪一个对察言观色不是炉火纯青。 百里楚月在被圈禁后就明白,她事情败露了。 如今太子这般不咸不淡,就是生气的象征,她不敢再闹。 “皇兄,月儿自知犯错不下,甘愿罚跪,望月楼内砸碎的东西,也全都由月儿用体己银子补偿……” 百里楚月态度诚恳,一口气说了好多自罚的条款。 每一次都是如此,徐永涵听都听腻了。 太子见她这般,终究还是不落忍,长叹口气,道: “月儿,你不小了,怎能如此胡闹?” “是,月儿错了,月儿甘心领罚。” 第705章 惩罚 得,又跟以前一样,要不了了之了。 不得不说,这百里楚月认错的本事儿,那是一绝。 不管你说什么,都是我的错,就是想发作她,也不容易。 徐永涵暗自叹气,无力吐槽。 看起来这次,夜莺又要好几天不理主子喽。 他的小媳妇儿,还得等几天才能接。 就在他悲观的时候—— “既然月儿甘心领罚,那皇兄就真的罚你了。” 百里楚月闻言抬头,附又艰难的点点头。 “……是,全听皇兄处置。” 皖南太子找了个还算完好的椅子坐下,平静说道: “月儿宫外府中的下人,不懂规矩,无视规矩,月儿打算怎么处罚?” 百里楚月额头瘆汗,但也庆幸皇兄没有提及,给她留些薄面。 领情的行礼,诚恳回答: “公主府的下人犯错,自然按照宫规处理,一个不留。” “嗯,那就流放煤窑做工,无赦不回。” “是,全听皇兄安排。” 太子见她这么干脆,眸子微沉。 看着满屋狼藉,淡淡又道: “望月楼内损失的东西,从你的月例银子扣,可有意见?” “没有。”九公主再次摇头,“砸碎东西要赔偿,打小夫子就教过的,月儿心甘情愿。” “好,月儿是非分明,是个好姑娘。那你一会儿回宫收拾细软,出宫去圣佛寺静心两月,中秋前回来,你可有意见。” “两个月?”九公主抬头,随后又低头颔首,“是,月儿没意见。” 皇兄的表情太过平静,明显是真的生气了。 百里楚月不傻,自然明白要怎么做。 比刚才跪的还要规矩,老老实实。 太子单手敲着扶手,幽幽的道: “好,既然月儿全都应了,明日该如何跟父皇说,你可知道?” “月儿知道。”九公主点头,“皇兄放心,月儿会跟父皇说上山小住两月,为父皇、母后祈福。” “嗯,既如此,那皇兄再给你的事儿做,免得你在山上无事,闲的没趣。” “……是。” 这一刻的百里楚月,哪还有反驳的底气,人家要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 公主看似很风光,很威风,但公主也是皇室中最悲哀的角色,随时都可以牺牲。 她虽比其他公主得宠,有了父皇口头“不用和亲”的承诺。 但惹恼了皇兄,随便给她指个人,她一切的部署就都前功尽弃。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得忍。 只不过,她没想到—— “本宫要在京郊盖个学堂,专门给京城方向没有条件念书的孩子。你此次上山,就手抄百篇《千字文》、《百家姓》、《弟子规》、《三字经》。” “百篇?”九公主惊呼。 察觉到自己失态,急忙又说: “是,一共吗?” 太子摇头,淡淡的帮着解答: “每样百篇!” “…………是。”九公主点头,面露苦闷的道,“皇兄,不是月儿躲懒,两个月四百篇,月儿……月儿真的做不到。” 公主会识文断字不假,可这四篇启蒙文,每样都不少。 一份百篇,累死她也不可能! 太子低头看着她,轻笑着道: “你可以找帮手,皇兄没说非让你全都写完。” 九公主一听这话顿时高兴了。 “还是皇兄疼月儿。月儿一定……” “别急着高兴,皇兄还有话说。” “……是。” 看着规矩跪着的女子,太子微眯着眼睛,又道: “拿回来的四百篇,刨除你写的,其余只要旁人代笔,一篇是二两银子,折合银钱算,然后用于盖学堂。” “是,是。”九公主满口答应。 就算这四百篇都是花钱,她也出得起。 太子见他如此兴奋,扭头看着徐永涵道: “去,把内务府的人找来,讲望月楼的一切,折算好银子。” “是。”徐永涵转身出去了。 殿内兄妹再说什么,他想听也听不到。 不过主子让他去找内务府,那自然是别有用意。 果不其然,内务府总管赵公公过来一清算,官窑瓷器,从九公主的宫里添补。 至于其他的修补费用,未来五年百里楚月的例银,一文都不剩,这还是太子“求情”了的结果。 九公主及笄没多久,五年内说亲,也就意味着她出嫁前,别想再碰到银子。 皇宫内,吃穿喝这些大头,都从内务府的账目走。 至于各宫主子的例银,那就由她们自己调配。 想做个簪花,想再做几身衣服,都得自己拿钱,无一例外。 公主的例银,是百两。跟贵妃一样。 偏偏九公主是个大手大脚的人,她宫内赏赐不少,但不能变现。 给望月楼填补完,也就没剩啥了。 至于她的家底,等这次结算完书钱,估计也剩不下多少。 想到这儿,徐永涵低头,掩饰自己的笑意。 没法子,他真的很想笑。 让一个财大气粗的人,突然过紧巴的日子,这个惩罚可是太狠了。 还有那圣佛寺,皇家寺院。 主持是皇上亲自挑的,只听命于皇上、太子。 只要太子这边递一句话,九公主在庙里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看起来一会儿,他就能看到小媳妇儿了。 徐永涵美滋滋的想着,太子那边继续罚着。 等全都清点完,太子冲赵公公挥挥手,道: “你现在把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在这边收拾,一部分去九公主的宫里搬东西。望月楼是父皇手谈的地方,不可马虎,明白吗?” “是,殿下。”赵公公应下后,转身带人出去了。 百里楚月想要回去瞅一眼,可偏偏太子不发话,她走不了。 抓心挠肝的跪在那里,没想到—— “月儿,你去西面跪着,他们要打扫了。” “……是,皇兄。” 九公主被丫鬟扶着过去,太子这才发现兰月。 邪魅的上扬嘴角,又道: “你,身为公主身边的大宫女,不知规劝主子,反而扇风拱火。来人,把她带去夜幽廊,就用恭桶来洗刷你的心思吧。” 话落,两个太监过去带人。 兰月见状,急忙跪在地上求饶道——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发觉太子没有任何反应后,急忙又道—— “公主救我,公主……” 第706章 当心同僚笑话你呢 九公主想要开口说情,见太子一脸平静,当下心就慌了。 话锋一转,气呼呼的抱怨道: “本宫救你?如何救你?要不是你蹿腾,能有这样的结果?还愣着作甚,赶紧把人带下去,带下去——” “公主你……” “把她的嘴捂上,有没有规矩!带走,带走——” 九公主突然的变卦,让兰月彻底心死。 再加上嘴又被捂住,除了摇头,闷哼,也没有别的办法。 人都带走了,望月楼安静了。 小太监们收拾的很迅速,等全都弄完后,赵公公带人把摆件儿一一放好。 徐永涵看的真切,里面有几个是肯定是九公主喜欢的,从那心疼的表情就看得出来。 不得不说,赵公公能做到内务府总管的位置,是有些心思跟手段的。 望月楼从上到下收拾妥当,前后不过一个时辰。 太子看着满意,点点头,说: “九皇妹就别跪着了。回去收拾东西,明天让画眉送你去圣佛寺。记着,四百篇,少一篇都不成,明白吗?” “……明,明白。” 得到回应,太子起身离开,徐永涵跟画眉一起跟着,谁也没有在理殿内的九公主。 下楼,太子背手朝东宫方向走去。 画眉跟徐永涵互看一眼,不知是该跟上还是如何。 片刻后,太子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徐永涵道: “明日朝仪推迟后天,你去把她给本宫喊回来。” “是。”徐永涵连迟疑都没有,急急忙忙应下了。 没有朝仪,他也可以歇息一天,那就直接留在别庄便是。 那点子心思,谁又能看不到? 不过太子没有“棒打鸳鸯”,权当做看不到而已。 徐永涵把宫内羽林卫重新安排好,然后急急忙忙骑马离开。 来到别庄,丁琬并没有在屋里。 这么晚还不睡? 狐疑的走到百灵房屋前,听着屋里“呵呵……”笑声,徐永涵嘴角上扬。 心里空落落的地方,终于填满。 从今往后,他再回家,就是有媳妇儿等着的人了。 推开门,屋里的笑声停止。 丁琬见是徐永涵,不禁愣了一下,道: “咋这会儿还回来?明儿不是有朝仪吗?” 徐永涵笑眯眯的走到跟前,回答: “今日宫宴,圣上特意说了,明日的朝仪推后一天。” 丁琬先是一愣,随后明白的点点头。 到底是年岁大了,闹腾一天,也的确会累。 仰头看着他,关心的问: “你吃没?我让翠珠给你做点儿?” “好。”徐永涵笑着点头,“吃面条就行。” “知道了。”丁琬出去张罗饭食。 徐永涵就坐在她刚刚坐的位置。 二人没有什么过密的举动,但那种腻歪劲儿,是真的有。 “行了,人都拐弯了,看不到了,该说了。” 夜莺的声音,让徐永涵回神。 有些脸热,但还是淡定自若的把太子处罚九公主的事儿,原原本本说了。 “……虽然全程都没有提,不过主子这次罚的不轻。未来五年,她都没有例银,而且她的寝宫也搬了不少,处罚的不轻。” “不轻?”夜莺嗤鼻,靠着椅背撇嘴道,“百里楚月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她现在是没钱,等中秋回来,看看她会怎么做。那张嘴,死人都能被她说活了,暂时没钱能怎么地。” 百灵在旁听着,轻声的说: “首领不能这样讲。画眉跟着去,显然九公主此行不会轻松。而且她到底是主子的妹妹,不看僧面看佛面,主子这么罚要比以前好很多了。” 夜莺闻言冷笑,瞅着容易满足的人儿,道: “这是百里楚月。换个人你试试,换个人假传圣旨,那是要诛灭九族的!” 徐永涵知道夜莺跟百里楚月的过节,出声劝说: “你也别恼,这是暂时的。等她从圣佛寺回来,若果还是如此,到时候再让主子罚她就是。眼下,岳汉明逃了,还得追查。主子那边让你回宫,商议此事。好像……有些眉目了。” 夜莺闻言起身,指了指百灵后,就走了。 徐永涵跟着起身,把人送走。 等人走后,看着百灵又道: “你好好歇着。这几日换药啥的,就让琬儿帮你。有什么需要你就说,我们一定满足。” 说到这儿,徐永涵抱拳拱手,九十度鞠躬—— “昨晚上的事儿,多谢你了。” 百灵没有躲闪,受了他的大礼后,说: “好了。你的谢我收了,日后就莫要再提此事。” 徐永涵笑着点头,转身欲走—— “哎,你刚刚是诳首领的吧。” “你听出来了?” “当然。”百灵耸肩,理所当然的道,“不止我听出来了,就是首领也听出来了啊!” 那她还配合? 话到嘴边,徐永涵又咽了回去。 笑着挥挥手,迈步出去了。 百灵撇嘴下地,慢吞吞的把蜡烛吹灭,长叹口气。 都有人儿了,她还孤家寡人呢,真是太悲催了。 徐永涵直接去了厨房,见丁琬在那里忙活,急忙过去。 “手不要了?你还敢干活?” 丁琬笑指着刚刚出锅的面条,说: “我啥都没干,而且是用这个手做的。正好你来了,端回屋吧。” 徐永涵端起,跟她并肩出去。 “太晚了,翠珠也累了,就剩下装的活儿,我就把她撵回去休息了。” 典型丁琬能做的事情。 她就是这样,能不麻烦旁人,就绝不麻烦。 回到屋子,徐永涵“唏哩呼噜”一顿吃。 很快就把面条解决了。 丁琬抿唇轻笑,打趣的道: “翠珠听闻是要给你做,特意打了两个鸡蛋,面也和的很硬。你瞅瞅你吃的,真是暴殄天物。” 徐永涵闻言愣了一下,随后不在意的把碗放在一旁,说: “不如你做的好吃。等你手好了,还做韭菜鸡蛋卤的过水面条。” 徐永涵喜欢吃面,丁、徐两家都知道。 起先定亲,每逢年节徐永涵都会去丁家,然后丁琬就下厨,给他做面条。 丁琬听他这么说,笑着递给他水,说: “都是正三品的将军了,吃食上竟还这么不讲究,当心同僚笑话你呢。” 第707章 我啥前儿能当爹? “这有什么可笑的!”徐永涵不以为然。 拉着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又道: “出外行军打仗,哪有那么多的讲究?风餐露宿,生吃兔肉都有过。” “……你,你还是别说了。”丁琬急忙叫停。 不是她矫情,实在是不敢想象他说的那个画面,太……太惊悚了。 徐永涵见她心有余悸的样儿,好笑的拽了拽她,说: “肩头的伤,可换药了?” “换了。”丁琬回答。 见他眼底乌青,红着脸,道: “你还不回去休息吗?” 回去? 徐永涵瞅着她通红通红的脸儿,心中了然。 单手摸着她的脸儿,倾身上前。 不容她后退,抵着她的额头,呢喃: “媳妇儿在这,我能去哪儿呢?” 丁琬更加害羞了。 眼神躲避他的炙热,喉咙微动,呼吸有些喘。 徐永涵满意她此刻的表现,笑眯眯说: “放心,你肩头有伤,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不过等你伤好……” 丁琬急忙起身,扔下一句“我出去方便”,便溜了。 虽然二人已经和好,可和好以后要发生的事儿,才是让她最难熬的。 他们是有婚书的夫妻,行房事是理所当然。 可是,可是他们从始至终只有新婚之夜一次,她……她真的放不开。 徐永涵见她落荒而逃,“呵呵……”笑出了声。 到底是小姑娘,还是那么害羞。 脱鞋上床,把被褥铺好后,解开衣服率先钻进了被窝。 丁琬在外面,左磨蹭、右磨蹭,等看到屋里的蜡烛灭掉后,这才推门进屋。 徐永涵嘴角上扬,就知道这丫头等着灭灯呢。 听着她故意放轻的脚步,道: “放心,我都说了,你伤没好,我不动你。赶紧上来睡,我真的累坏了。” 丁琬闻言窘迫,清了下嗓子,脱鞋上床。 小心翼翼的侧身躺下,不想刚好就是冲着他。 徐永涵翻身面对,她也没法动,毕竟不能压着受伤的肩膀。 “你,你快睡觉吧。” 徐永涵没理她的话,伸手把人揽进怀里,精准无比的吻上了她的唇。 软,甜,香。 这一次两个人的接吻,跟她受伤醒来时还不一样。 丁琬虽然害羞,但却也知道回应。 直到耳畔传来厚重的呼吸,这才推了推他,说: “你答应过我的。” 软软糯糯的话,让徐永涵溃不成军。 大手搂她贴近自己,让她感受自己的火热后,说: “媳妇儿,你确定你不是故意的?” 丁琬不好意思的推了推他,不敢吱声。 “程豹、张青山这俩孙子都当爹了,我啥前儿能当爹?” “你已经当爹了啊。”丁琬提醒着说,“致远如今过继到你的名下,说起来你儿子比他们的都大。” “那能一样吗?”徐永涵恼火。 就没见过这么不懂风情的女人,不过谁让他摊上了,只能忍着。 唇儿如同毛毛虫一般,在她的脸、脖颈处游移。 边亲,边闷闷的呢喃: “媳妇儿,咱们分开四年多了,你就不想我?这次事儿结了,我就派人去把咱娘、致远接来。媳妇儿,我不要再跟你分开,一天都不行。” 丁琬早就料到了他的态度,不过今日实在太晚,不宜跟他掰扯。 不然,这一宿就不用睡了。 闹腾了好一会儿,徐永涵意犹未尽的搂人睡觉。 虽然最后一步不能做,不过他相信用不了多久,怀里的小妞妞就会同意的…… …… 因为太子惩罚了九公主,所以转天丁琬就打消了报官的决定。 别庄这边,又补充了婆子、丫鬟。 大家井然有序,仿佛那夜的事儿,就没发生过一样。 如果没人提及! 丁琬收拾妥当自己,先去给百灵换药。 看着她身上结痂的伤口,由衷的道: “你们的药真是灵药,这么久好了?” 百灵斜眼看着她,闷闷的说: “你怎么不夸奖我,说我是身体底子好呢?” “你身体底子好是知道的,可这伤口……一点都不疼了吗?” “也疼。”百灵老实的回答,“但只要动作幅度小一些,就没事儿。” 丁琬把药膏涂抹均匀,扶她来到圆桌前。 “你吃吧,我回去看看他醒了没。” 百灵闻言暧昧的冲她笑。 丁琬见了,尴尬的清了下嗓子,说: “我身上有伤,我们昨天很早就睡了。” “我啥都没说你解释啥呢?” “你……不理你了。” 丁琬窘迫的离开,身后还传来百灵明快的笑声。 唉,真是太无奈了! 见翠珠站在门口,纳闷的走过去,问: “你咋站在这儿呢?” “老爷洗漱呢,让奴婢出来等着。夫人,摆饭吗?” “摆饭。”丁琬颔首,拉门进屋。 徐永涵刚洗完脸,见她回来,笑着道: “给她换完药了?” 丁琬颔首,走到跟前,说: “她身上的伤,已经结痂了,好的真快。” 那么重的伤,在农家最起码得养半个来月呢。 徐永涵一边束发一边说: “你跟她用的药,皆是上等,自然好的快。来,为夫给你换药。” 丁琬被这声“为夫”造了个大红脸。 不过还是点点头,配合的坐下。 徐永涵洗过手,小心翼翼的解开她的纱布。 看着有封口的伤,长舒口气,道: “昨天那么折腾,好在伤口没有恶化。你这个得等几天,不能着急了。”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 “我晨起把给家里的信写完了。一会儿你看看,让人先送回去。等伤好了我得回去,你不能拦我。” 话落,果然徐永涵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 然后继续包扎,不抬眼的道: “没必要回去。你写封信回去就是了,其他的,我让人去办。” “不行!”丁琬摇头,“就算我跟你回来,也得跟家里交代一下。二珏在府城念书,爹娘又在蛟阳县,爷、奶在村里,我又走了,只剩下二叔一家照顾,那哪成呢?” “难道你回去,就能解决这些事儿?”徐永涵挑眉反问。 系好带子,帮她把衣服穿上。 翠珠端着早饭进来,打断了他们俩的对话。 小米粥,肉包子,四样小拌菜。 徐永涵瞅着早饭,满足的点点头…… 第708章 媳妇儿,我背你下轿! “还是有媳妇儿好。早上吃的丰盛,一天干活都有劲儿。” 丁琬闻言笑着摇摇头。单手盛粥,道: “怎么,你将军府里的厨娘,做饭不好吃?” “那肯定不如媳妇儿的啊!” 徐永涵不假思索的回答,成功逗笑了丁琬。 “行了行了,一天天除了油腔滑调,还会啥了?以前咋没看到你这样呢?” 边说边把粥碗地给他,不想跟他继续。 越来越脸皮厚,难道这就是卫廖经常说的兵痞? 徐永涵挨着媳妇儿坐下,喝了一大口小米粥,满足的道: “好久了。自打跟你一起上京,我就没这么踏实过。” 丁琬赞同的点头,笑吟吟喂他吃口包子。 不止他踏实,她也踏实呢。 徐永涵咽下嘴里的包子,问: “媳妇儿,你跟我说说,你是咋突然想明白的?” 从二人和好之后,这事儿就没来得及谈。 不是不想,而是没机会。 丁琬深吸口气,在他咬过的地方咬一口,细细咀嚼、咽下。 “我本来就打算三天后跟你和好的。说实话,我是挺生气以前的事儿,可再生气我也舍不得你。后来我被百灵点穴,放在高粱地时,就彻底想明白了。啥都不如活着重要。我没必要拘着那些有的没的,让你我浪费时间?” 徐永涵听到媳妇儿这番话,高兴地不住的点头。 咧嘴憨笑,长叹口气,道: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媳妇儿,我得跟你坦白一件事儿。” “啥?” “你第一次给咱娘他们写信,我让人……让人给你掉包了。” “啊?” 徐永涵挠挠头,把跟夜莺商议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他也算提前坦白。 趁着媳妇儿此刻心情好,说了也就拉倒了。 真要是隐瞒,改天被她察觉,那才事儿大呢! “……本来还想着你若是不同意和好,就让我来个苦肉计。没想到你竟真受伤了。媳妇儿,对不起,我知道做的很卑鄙,可我没法子,我不想失去你。”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态度诚恳,想发火都不成。 丁琬见他这般,长叹口气。 生气吗?应该有点儿。 不过生气之余更多的是想笑。 他竟为了和好,做了那么多,而她因为一个支离破碎的梦,就去怀疑他,真是太不应该。 放下手里的筷子,单手环住他的脖子,道: “我们就从现在开始,以前的事儿全都翻篇,谁也不提。日后你我,好好过日子,谁也不对谁隐瞒,行吗?” “好!”徐永涵满口答应。 一顿早饭让二人吃出了坐席的感觉。 最后粥都凉了,还没吃完。 不过二人的关系,拉近很多,倒是让他们彼此都欣慰。 徐永涵本来打算把媳妇儿带回家,可百灵的伤没好,丁琬说什么都不走。 不过徐永涵第二天要上朝,所以吃过晚饭,就依依不舍的走了。 一连七天,徐永涵每天忙完都来别庄吃饭,然后再回去。 即便如此折腾,他也甘之如饴。 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徐永涵就是丁乡君“战死”的丈夫。 老百姓的嘴,那可比说书先生会编故事。 什么战场上头部受到重创,忘记了。然后看到昔日妻子,就头疼欲裂,进而又都想起来等等。 反正不管怎么说,徐永涵现在是正名了,丁琬的丈夫,更改不得。 当然,丁琬抱牌位守寡的事儿,也被传成了一段佳话。 至于九公主假传圣旨的事儿,谁也没提,老百姓就更加不知道。 丁琬因为养伤,再加上一直都在别庄,所以跟谭迁、萧逸帆他们也没什么接触。 只等伤好回城后,在约她们。 一切都已计划好,谁曾想六月十八这天,徐永涵高调的来到别庄。 当时,丁琬正在库房,告知婆子他们酿酒做事。 外面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库房里的人都懵了。 百灵兴奋的从外面跑进来,她现在生龙活虎,一点事儿都没有了。 丁琬见她过来,纳闷的问: “外面啥情况,咋回事儿啊?” “你别问了,跟我出去,黑鹰来接你了。” “接我?去哪儿啊?” 就在丁琬不解的时候,百灵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跑。 幸好不是受伤的那条胳膊,不然结痂的伤口,还不得被她给拽开? 一路跌跌撞撞,等丁琬来到院子的时候,傻眼了。 徐永涵一身正红色,胸前十字花背着一朵红绣花。 这…… “圣——旨——到——” 抑扬顿挫的声音,丁琬等人,全都跪在院子里。 福鼎托着圣旨到跟前,抑扬顿挫的宣读。 主要意思就是,皇上感念徐大可、徐二年救子之恩,命内务府给他们重新再来一次成亲。 寓意着二人新的开始,新的生活。 徐二年也正式更名为徐永涵! 丁琬感激的磕头、领旨、谢恩。 夜莺带着淑贵妃身旁的嬷嬷来到跟前。 嬷嬷屈膝行礼,恭敬地说: “丁乡君,奴婢奉贵妃娘娘之命,来给您上妆、换衣。” 丁琬已经彻底傻了。 她忘了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等她回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凤冠霞帔的穿戴好,坐进了花轿内。 一路吹吹打打进城,丁琬觉得是在做梦。 没有长辈,只有他们的情况下,就再成一次亲? 丁琬用手背摸着脸,热热的,有些烫。 终于,轿子停了,外面全都是“恭喜”的话语。 喜娘说了一堆一堆,京城成亲可比家里要繁琐太多了。 “新郎踢轿门——乾纲振作不惧内!” 喜娘的声音落下,就听到旁边有人起哄架秧子。 丁琬知道这个,也准备好了回踢“应战”,不想—— “这个就算了,我是惧内的。打小就惧内。” 徐永涵大方的承认自己惧内,让丁琬心头莫名一阵。 当初他们成亲的时候,是从县里找的轿队,当时人家还问他们,要不要踢轿门。 徐永涵那会儿就拒绝了,说只要媳妇儿说的是对的,他就不在意惧内。 没想到…… 就在她还在想的时候,轿帘掀开,徐永涵的手伸过来—— “媳妇儿,我背你下轿!” 第709章 有你就值得 闹闹哄哄,等丁琬觉得清静时,她已经坐在了府宅正院主屋内。 满屋的红色,窗户上的喜字外加红烛,都在提醒她,刚刚发生了什么。 成亲,一辈子只有一次,可她却经历了两回。 而且嫁的,还是同一个人。 翠珠从外面进来,手里端了个考究的碗。 “夫人,这是老爷吩咐给您炖的,趁热吃。” 丁琬伸手接过来,看着碗里的东西,道: “燕窝?” “是。” 丁琬上扬嘴角,用勺子搅合两下,说: “外面放了多少桌?” “奴婢粗略数下,差不多得二十多桌。” 丁琬喝着燕窝,很甜,跟她此刻的心境是一样的。 “老爷很贴心呢。还特意摆了三桌娘家席。奴婢看到表少爷、萧大人都在呢。百灵、夜莺姑娘,他们也都坐在娘家席那边。” 丁琬闻言“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不说旁的,就是谭迁跟萧逸帆能来,她就很高兴。 至于百灵、夜莺她们,如果不能作为娘家客,那这些日子跟他们就白处了。 一碗燕窝喝完,用帕子擦了擦嘴,说: “你住的地方安顿好了吗?” “回夫人,都安顿好了。”翠珠笑着回答,“奴婢打算一会儿忙完回趟福源街,把您的东西,都拿过来。” “嗯,也好。” 说着,把碗递过去。 翠珠接过碗出去,丁琬一个人坐在床上,半天都没有动…… …… 天色暗下,徐永涵终于在管家的搀扶下回来了。 满身酒气还有厚重的呼吸,都在告诉丁琬,他喝多了。 已经卸掉凤冠霞帔的美娇娘,这会儿动起来没有那么不便。 一边搭把手,一边问: “这是喝了多少啊?” 管家摇摇头,帮着把人放在床上后,道: “回夫人的话,小人也不知。前面还没有散,小人再去张罗。” “受累了。” “夫人客气,都是小人应该做的。”管家说完,急急忙忙出去了。 丁琬让翠珠打盆水,然后自己一个人照顾他。 瞅着红彤彤的面色,丁琬上扬嘴角。 今天发生的一切,虽然很意外,但却很暖心。 他安排的所有,她都喜欢。 用帕子,一点一点给他擦脸。 瞅着有些黝黑的肤色,还有微蹙的眉,丁琬伸手想要给他抚平。 “啪——” 手腕儿被抓了。 还没等丁琬惊讶,一阵天晕地旋,直接被他扯进怀里翻过身,平躺在了床上。 丁琬惊讶,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道: “你不是喝多了?” “啊,喝多了。”徐永涵大言不惭的回答。 嘴上说着“喝多了”,手上却无比精准,帮她宽衣解带。 经过一次的丁琬,急忙拉住他的手。 要知道那天晚上,她并不轻松。 突然被制止的徐爷,看到媳妇儿慌乱的样子,上扬嘴角。 自打他们再次重逢,她慌乱的时候不少,可这样的时候并不多。 放狠话时,大眼睛瞪得滴流圆,再看现在…… “你的胆子呢,嗯?” 丁琬咽了下口水,死死地拽着他的胳膊,道: “别,我怕。” 娇柔求饶的声音,成功取悦了徐永涵。 声音混合着低沉和激动,不住的用唇吻她,嘴里喃喃: “小妞妞,我的小妞妞……” 丁琬老脸一红,作为已经不年轻的女人,对这样亲密的昵称,真是特别难为情。 不由得推了推他的胸口,抗议着: “别这么叫,羞死人了。我可不小了,致远都八岁了。” “傻丫头。”捉紧她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亲,说,“在我的心里,不管你多大,都是我的小妞妞,那个在我后面喊我‘哥’的小妞妞。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还好,全都值得。” 丁琬心里又甜,又酸,又苦涩。 如果不是她的问题,他们怎么可能浪费这么长时间? “乖,别怕,我疼你。” 话落,徐永涵不再客气,直接把她身上的衣服全都褪去。 丁琬闻着他特有的味道,悸动、紧张、有些着迷。 怎么也想不到,她能再次拥有他,而且这么真实的,这么……没有隔阂的。 像山风呼啸,像山涧洪流,当脑子一片浆糊的时候,又被他用疼痛感带回了现实。 “乖,忍忍。” 忍?忍什么? 丁琬来不及思考,只能勉力承受他接着就近肆意横行的举动。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万籁俱寂。 唯有他们二人急促的呼吸。 跃动的烛光,给账内添了几分旖旎。 丁琬汗湿的趴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徐永涵满足的搂着她的纤腰,动情的吻了吻她,道: “累吗?” 丁琬害羞的不行,扭头看向一旁。 见他身上的伤,心疼的摸了摸,说: “这些年过得不轻松啊。” 徐永涵闻言笑着点头,把她小心翼翼的放在旁边,说: “是啊,不轻松。但有你就值得。” 丁琬往他怀里缩了缩,上扬嘴角。 被爱过的女人,犹如娇嫩欲滴的花儿,让人看了欲罢不能。 徐永涵眼神深邃,但也顾念着她的身子。 强压着火苗,起身抱着她去沐浴净身。 他们前脚刚走,婆子们后脚进来换床单。 等夫妻俩回来的时候,崭新一片,丁琬的脸儿更红了。 徐永涵犹如放珍宝一般,把她放在床上,道: “睡吧,这三天我都休沐,可以好好陪你。” 丁琬“嗯”看一声,偎着他闭上眼睛。 一夜无话,天明。 红烛燃尽,一室温馨。 徐永涵看着怀里熟睡的女子,心里只觉满满的舒坦。 圆润的肩头露在外面,让他忍不住有蠢蠢欲动。 昨夜太过孟浪,累坏了她,实在不好继续。 拉起被子给她盖上,微弱的动作,让怀里的小女人嘤咛出声。 这让徐永涵本就脆弱的自制力,顿时溃不成军。 俯首狠狠吻住怀里的小女人,又一次“缠斗”。 翠珠收拾妥当去主院伺候,可还没等走近,就被管家拦住了。 “有事儿?” “翠珠姑娘,夫人跟老爷都没起,等会儿再过去吧。” 翠珠闻言看看天,领情的道谢,开始逛园子。 至于主院内的丁小琬,连个抗议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默默承受…… 第710章 吃软饭 巳时二刻,丁琬再次醒来,身旁已经没有人了。 翻个身打算换个姿势,腰酸、腿酸。 就像赶路骑马那般,有些难受。 秀眉微蹙,清晨的旖旎窜入脑海,让她害羞的嘤咛。 好家伙,昨天跟今早的那人,是她认识的那个吗? 怎么感觉,别掉包了呢? 尤其是那个霸道,不容她退缩,逼着她说了好多好多难为情的话…… 老天,真是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 外间窸窣的声音传来,丁琬急忙闭眼装睡。 接着,就感觉到鼻梁被刮,然后—— “装睡?要不要我上来陪陪你?” 丁琬一听这话,瞬间睁开眼睛。 见他一脸戏谑的表情,冷“哼”一声不理人。 这么脸皮厚,跟谁学的? 徐永涵不以为然,倾身凑近,一脸满足的问: “还好吗?还像上次那么疼吗?” 丁琬一听这话,俏脸更红了。 难为情的翻个身,背对着他,嘴硬道: “啥疼不疼的,啥都没有,你,你别问了。” 如此这般,徐永涵好笑的摇摇头。 大手一抄,直接把人抄进怀里,按照穴位捏着她的腰,道: “这里可难受?” 丁琬扭头不吱声,但享受的表情,出卖了她。 徐永涵见状,立刻就明白了。 轻柔的捏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你梳洗完咱们去后院祠堂,给咱爹上柱香,就当是新媳给公婆敬茶了。” “新媳?我还新媳?”丁琬撇嘴不依。 她可是上了家谱的媳妇儿,咋能使新媳。 徐永涵俯首,亲了下她的脑门,道: “家谱是用咱爹娘重新立的,跟那个老徐家没有关系。” 丁琬闻言惊讶,不过却也明白他的用意。 徐家兄弟出事儿后,除了小姑姑让儿子来了,其余的人都没有到。 说到底,跟断道也没区别。 更何况张喜年成亲那会儿,徐老大家的长子厚着脸皮跟他们要钱,也的确不能走动。 “断了也好。咱爹跟大哥的衣冠冢都在英侯山,他们把老徐家的祖坟迁走,独独留了咱爹,也是没想跟咱们走动。若他们知道你没死,还做了大将军,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说完,丁琬起床。 徐永涵拿着她的衣服要伺候,被她一把拦住。 “别闹,我来伺候夫人更衣。” “那哪儿成啊!你是老爷,哪有让你伺候我的道理。”丁琬也不同意。 徐永涵没理她。 强硬的把衣服拽回来,一边穿一边说: “你可别那么多穷讲究。你是我媳妇儿,成亲当夜咱俩说的话,你忘了?” 突然提及,丁琬脸儿又红了。 当年大婚时,他因为第二天要上战场,不打算圆房。 丁琬明白他是怕自己有个闪失,她也有退路。 可打小就认定的人,怎么可能答应,所以最后他们还是圆房了。 事后徐永涵说过,不管他从军营回来是什么身份,都照顾她生生世世,伺候穿衣、画眉…… 看着眼前忙碌的男人,丁琬心里满满的。 他重诺、守信,信他是准没错的。 洗漱好以后,丁琬坐在梳妆台前,简单的涂抹。 擦脸工作全都做完,其余就都是徐永涵的了。 画眉、上粉、梳头。 虽然发髻梳的还跟以前一样,松松垮垮,不过那份心意最重要。 丁琬要插簪子,徐永涵拦住她的手,从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根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 好东西,真真儿的好东西。 丁琬接过来,端详一番后,道: “哪儿买来的?这个很贵啊!” 徐永涵笑着接过来,插在她的发髻里,说: “给你用的,多贵都值得。一会儿上完香,让管家把库房的钥匙、账本都给你。这在大户人家叫中馈,你得给为夫掌管中馈了。” 丁琬抿唇轻笑,看着铜镜里的他,说: “不知大将军有多少银子让我掌管呢?正三品的俸禄,不过就比我多那么一点点,我可是有菀茗韶华呢。” 徐永涵故露难色,咂舌一记,道: “夫人若是这么说,那为夫就只能吃软饭了。” “啥饭?” “软饭!”徐永涵理直气壮,“就跟面首差不多。夜莺说过,靠女人吃喝拉撒,就是吃软饭。我这银钱不如你多,自然就只能吃夫人的软饭了。” “噗嗤——” 丁琬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好吧,能把“面首”说的那么大方,也就徐永涵了。 笑过后,伸手拉着他的衣襟,把人拽到跟前,吐气如兰—— “好,既然要吃软饭,就得乖乖听话。如果面首不乖,我可是会换的。啊——不敢了……不敢了……哈哈……我错,我错了……哈哈哈哈……” 丁琬边叫边笑,不过是顺着他的话往上说,这还不愿意了。 真是太过分了,过分至极! 玩闹过,丁琬的头发彻底散了。 要不是徐永涵眼疾手快,那根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就掉地上了。 丁琬微喘,坐回梳妆台前,道: “你看,是你自己提的话茬,我不过是接一句你就不乐意了。你这叫什么?你这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徐永涵没理她,帮她把头发重新梳好,十指相扣,出了主院。 祠堂在宅子的后院,这也是丁琬过门迄今为止,第一次看徐永涵的宅子。 丁琬四下看看,轻声道: “你在京城定了,那咱爹跟大哥那边,要不要接过来?” “不接,不挪坟。”徐永涵摇头。 老话说的好:穷不搬家,富不挪坟。 一个家族的好赖,主坟风水也有影响。 丁琬闻言,明白的点点头,没再说话。 祠堂内,就两个牌位。 一个是徐老爹的,一个是徐大可的。 丁琬深吸口气,淡淡的道: “大可哥是个好人,只不过没摊上好媳妇儿。” 徐永涵“嗯”了一声,把蜡烛点燃。 丁琬接过香,恭敬地行大礼,插在香炉。 大户人家的祠堂,新妇只有成亲后的第二天,才有机会进。 他们家日后也算京城大户,从昨天到今日,他能给的体面全都给了。 她真的很知足! 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然后跟着徐永涵出了祠堂…… 第711章 一家之主 上过香,行过礼,二人回主院吃饭。 说不上是早饭还是午饭,反正丁琬有些尴尬。 不过想想也就这一次,倒也不在意了。 吃过饭,夫妻俩十指相扣出去逛逛。 这个宅子,以后就是他们的家。 丁琬也不着急看什么账本、验什么库房,反正就在那,不急于一时。 一圈走下来,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丁琬依靠着亭柱,说: “这宅子不小啊。” 而且,不是正三品能够住的。 徐永涵撩袍坐在石凳上,回答: “是不小。当初殿下要把宅子给我时,不少人都不同意。” “不同意也是应该。”丁琬没有丝毫惊讶,“你不过是正三品的武官,我朝重文轻武,你住这么大的,肯定惹来非议。那后来为啥又同意了?” “因为我能耐啊。”徐永涵颇有几分得意。 对于妻子了解这些境况并不意外,打小她就知道的多,懂的多。 见她秀眉微蹙,冲她勾勾手指。 等人来到跟前,徐永涵凑到她耳畔呢喃: “我可是把虎威山那一带,全都收回来的人。扩疆领土呢!原本是要封个伯爷的,这宅子抵了一部分。不过不着急,等……” 话没说话,就被丁琬用手捂住了唇。 “没有‘等’,也不需要等!这样就好,太太平平的。” 丁琬强硬的与其,让徐永涵咧嘴笑了。 握着她的手,顺势把人带进怀里,坐在腿上,道: “好,好,都听你的,嗯?” 丁琬有些不好意思,扭头看着前面的池塘。 一池的莲,等入秋挖莲藕,应该有不少呢。 到时候做糯米藕,致远应该会很喜欢吃。 想到徐致远,丁琬放肆的靠着他的肩头。 自从和好后,她频繁依赖的小动作,让徐永涵特别受用。 在她脖颈处浅啄两下,说: “媳妇儿,咱们来日方长。我答应你的事儿,肯定会让你如愿。乡君只是暂时,等到时候我给你挣个正一品的诰命夫人。” 丁琬缓缓摇头,深吸口气道: “我不在意这些,咱们顺其自然。” “好,顺其自然好,顺其自然。” “哥,我想跟你说件事儿,关于我回去的事儿。” 原本轻松的氛围,在丁琬说了这话后,顿时有些不和谐。 只一瞬,徐永涵便勒紧她的腰身,略有些无赖的道: “媳妇儿,月影楼虽然被挑,可岳汉明他们还没有抓到。你现在回家,根本……” “你该知道,我必须得回去一趟。”丁琬强硬打断他话的。 徐永涵紧抿嘴角,如狗儿一般的蹭着她的脖子,说: “那就不能再等等?等我把手头的事儿交代一下,咱俩一起回去呗。” 丁琬忍俊不禁,推拒着他的脑袋,道: “别闹,等你交代好跟我回去就得过年了。我答应了咱娘,中秋前回去,再说家里的事儿也得安排。总不能咱们在这边,让娘跟孩子在府城,传出去该戳你脊梁骨,说我不孝了。” 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 真要是有心坏你,胡乱说些什么,也挺膈应人。 徐永涵长叹口气,拨开她的手,抵着她的颈窝,道: “那你打算啥时候回来?年前能回来不?” “我还没走呢。”丁琬笑着提醒。 “这跟走不走没关系,你得给我个准信,你啥时候回来。” 看他如此追问的样子,丁琬心里暖烘烘的。 单手环住他的脖子,笑眯眯的说: “今年过年,我们一起过。” “过年?那么久?不行不行不行……” 看着不住摇头的男人,丁琬终于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轻捏他的鼻子,娇嗔着说: “傻不傻啊,哪可能那么久。过完中秋,我把家里安排一下就来,费不了多少时间。” 徐永涵想了想,必出两根手指,说: “两个月,就两个月。” “别闹!单程路上就得二十天,你给我两个月……” “六十天,四十天赶路,二十天你安排家里,不够吗?” 瞅瞅,瞅瞅。 谁家预算时间可丁可卯? 不过他能这样,丁琬倒也理解,不想跟他继续这个话题,敷衍的点点头,算作答应。 反正“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到时候回不回来的,可就由不得他了。 “琬儿,如果你拖延时间、晚回来。晚一天,我多要你一次,晚两天就两次。你别怀疑我的体力,我是什么能耐,你最清楚。” 丁琬的脸儿,“腾——”地一下就红了。 这是什么人,看着人模狗样,说话却那么……不着调。 气呼呼的起身出去,徐永涵也抓紧跟上。 夫妻俩一个跑,一个追。 好在府里下人不多,不然被看到,还真是挺难为情。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吃晚饭时,丁琬说了要请谭迁跟萧逸帆吃饭的事儿。 本来说要去昌运楼吃,不过如今有家了,还是觉得让他们来家里比较隆重,也重视。 徐永涵自然是没有意见。 点点头,咽下嘴里的东西,说: “你来安排就好。要做什么,就拟个单子,交给管家。帖子也得下,我来吧。” 他来? 一家之主,倒也应该。 “好啊,帖子就你来下,吃的随意,家常就好。上次萧逸帆说想吃家乡菜,到时候我做。” “有厨娘,你做啥?” “重视啊!”丁琬不假思索的回答。 给他碗里夹些菜,又道: “他跟谭迁在家时,都很照顾我。我得好好谢谢他们。再说我这次出嫁,他们还作为娘家人,不得好好谢谢人家?” 徐永涵闻言觉得在理,点点头,答应了。 吃完晚饭,两个人就在主院外间,一个磨墨,一个动笔。 丁琬看着徐永涵苍劲有力的字,纳闷道: “你是特意练过吗?” 徐永涛掏出印章,盖上后回答: “闲暇时我会练一练。咋样,是不是比以前要好?” 丁琬笑着点头,刚要说话,门开了。 管家从外面进来,抱拳拱手,说: “老爷,公子来了。” 徐永涵闻言蓦地起身,略有些慌张地问: “在哪儿?” “回老爷,书房。” 徐永涵低头整理下自己,附在丁琬耳畔呢喃两句,快步离开…… 第712章 你倒是想! 徐永涵跟管家匆匆离开,丁琬拿起他刚写好的帖子,回到桌前。 “公子”都不用问,铁定是太子。 只不过,他怎么来了,而且显然是来过,不然管家不能说的那么自然。 由此看来,太子跟徐永涵的关系,倒是很不错。 只是这关系…… 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保持距离。 毕竟跟太子、皇上,做朋友,代价可不低。 上一刻,兄弟相称。下一刻,翻脸无情。 徐永涵去书房没多久,管家便回来了。 还把府里的账簿还有钥匙,一并带过来,放在桌上。 “夫人,这是府上的一切账簿,您请过目。” 账簿一共是三本,一本是人情往份;一本是日常开销;还有一本,是皇宫封赏。 丁琬随意翻了翻,账簿每一笔,记的都很详细,一目了然。 看过后合上。 “这些东西我暂时不接。等我从家回来以后再说。” “是。”管家颔首应下。 丁琬把徐永涵写好的帖子,推给他,说: “这是老爷亲笔写的,你让人给谭迁还有萧大人那边送去,明儿我请他们吃饭。” “是。”管家双手接过,转身出去。 刚走不一会儿,翠珠急匆匆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老爷让您给书房送茶。” 丁琬点点头,起身整理衣服。 书房要喝的茶,肯定不是简单泡的而已。 太子在她家喝过她泡的茶,当时还说很特别,估计是来兴致了。 到了书房,行过礼,便规规矩矩在一旁泡茶。 皖南太子跟徐永涵,旁若无人的继续对话,根本没有顾忌丁琬。 “殿下觉得耿祁安的话可信?” “自然不可信。” “属下也这么认为。他说自己是眼线,可他的脑子,说到底都不如他女儿耿娇娥。” 丁琬一听“耿娇娥”,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 如果没记错,当初小姑父提过,说着耿娇娥进了太子府。 只一瞬,丁琬继续泡茶,没有耽误。 太子冷笑,微眯着眼睛呢喃: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就算他是,现在也是废棋。他想戴罪立功,本宫给他机会,又有何妨?” 徐永涵闻言,恍然大悟。 笑着不住点头,道: “属下明白了。不过属下还是担心,这耿娇娥上次吃了那么大的亏,只怕……不能安分吧。” “富贵险中求。她肯定不会安分。”太子说完,嗤鼻又道,“当时若不是她醋劲儿太大,耿娇娥这条线,也不至于断了。说起来她也渣女,要求本宫那么多,还不把本宫当回事儿,什么意思!” 气呼呼的话,让徐永涵夫妻俩谁都没有吱声。 这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 如果不是他放纵着,夜莺就算想,也没法施展。 说到底,还是他惯的。 丁琬把茶杯推过去,太子端起,胡乱吹了吹就喝了,也不怕烫。 “昨儿跟本宫说什么要半糖主义,得给彼此留点空间。走了就再没出现,一直到现在,简直是欠拾掇。” “半糖主义?”徐永涵惊讶,不懂这词是什么意思。 皖南太子瞅他傻乎乎的样儿,嫌弃的翻个白眼,道: “就是抻悠着你,吊着你的意思。呆!” 徐永涵莫名其妙被骂了,倒也不生气。 状似无辜的我了下媳妇儿的手,说: “属下呆也不是一天两天,好在媳妇儿不嫌弃。” “你——”太子被怼的有些恼。 气呼呼把茶杯推给丁琬,示意她添茶。 丁琬低头倒茶,嘴角倒是噙着笑。 不管他是徐永涵还是徐二年,不吃亏的个性,还真是一刻不松懈。 不敢明面怼太子,但自嘲的方式给他不痛快,也是醉了。 但此事一次,两次倒还好,多了就不成了。 一会儿得提醒一下,不然后悔都晚了。 恭敬地把茶杯递过去,丁琬轻声道: “殿下,后天夫君最后一天休沐,臣妇想在府里设宴款待一下百灵跟夜姑娘、徐宏英他们。不知殿下可有时间?” 皖南太子闻言,心理熨帖的点点头,说: “嗯,看你这么诚心邀请的份儿,本宫就卖你这个面子。对了,你的那些酒方,已经都给出去了。相信用不了多久,那些人会给你送来谢礼。到时候收着就好,不用心里有负担。” “是,多谢殿下明示。” 刚才的紧张掀过,徐永涵继续又道: “殿下,属下有一事不明。” “什么?” “属下听说以前的老伯爷,可是忠肝义胆,很有担当。但这耿祁安……真的是老伯爷的儿子?还有蛟阳县的那个耿伟忠,身子里根本没有傲骨,吓唬两句就软趴了,简直是丢了老伯爷的脸!” 太子放下茶杯,冷“哼”着道: “老伯爷只有一个嫡女,没有嫡子,所以就便宜了耿祁安这个庶子。至于耿祁安的儿子耿逸,那就是个色痞,不足一提。可怜了,可怜老伯爷一生戎马,家门却如此不幸。” 一旁乖乖烹茶的丁琬,听到这话,秀眉微蹙。 嫡女? 那说的不就是婆母? 好家伙,这么重要的事儿,她竟然忘了跟他说。 还有那个耿逸,就是他前世要害丁珏。 好啊,真好,一并都来了。 整理情绪,给他们俩分别添了茶汤,乖乖坐在一旁。 皖南太子放下手里的茶杯,挑眉又道: “耿祁安过几日就会从煤场回来,到时候你派人盯着点。不用太多,瞅一眼就行。主要还是那个耿娇娥,她从本宫这没得到的,我感觉她会找旁的目标。” “那殿下觉得谁有这个‘殊荣’?” 太子闻言,嗤笑着道: “你觉得呢?” 二人互看一眼,默契的谁也没说话。 丁琬自然是听不懂的。 不过她也不费那个脑子,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她也懒得操心。 只要把这两日的事儿忙完,等徐永涵重新上朝,她也就准备准备回家。 二人又聊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太子这才意犹未尽的起身—— “她不在东宫,你也不进宫,本宫是真没人说话。” 徐永涵抱拳拱手,恭顺的道: “属下只休三日,不会多歇。” “你倒是想!” 太子说完,傲娇的起身出去了…… 第713章 这俩都不能跑了呢 把太子送走,徐永涵搂着丁琬就要去主院。 这个时候回去,他想做啥,不言而喻。 丁琬急忙推拒他,说: “别闹,我有正事儿要跟你讲。” 徐永涵闻言只顿了一下,随后就亲着她,道: “咱回房也能说正事儿,乖啊,走。” 走? 回房就不用说了。 丁琬不依,挣扎着指着书房,不容反抗。 徐永涵心知小媳妇的脾气,点点头,答应了。 二人进到书房,坐在刚刚的位置,丁琬一边倒茶一边说: “哥,你对咱娘,了解多少?” “咱娘?农家老太太,干净、利索,咋地了?” 跟皖南太子说话,家乡话一句不漏。 可跟媳妇儿说话,就是道道地地的辽东府人了。 丁琬把茶杯推过去,轻声的道: “如果我跟你说,咱娘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你会怎么想?” “啥咋想?” “就是……如果咱娘是济阳伯老伯爷的嫡女,你会不会……” “你说啥?!” 话没等说完,徐永涵就惊呼出声。 这个消息,让他不得不惊讶。 老伯爷的嫡女……是母亲? “真的假的?” 丁琬重重点头,道: “如假包换。” 徐永涵眉头紧锁,还是难以相信的说: “咋可能呢?娘做田里的活儿特别娴熟,根本不是高门大户的小姐啊。” 丁琬深吸口气,讲耿氏当初跟她说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了。咱娘在没去村里之前,就在那小渔村生活。家里也有菜园子,所以种地啥的娴熟,也是正常。” 徐永涵咽了下口水,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道: “我,这,咱娘真是大小姐?” “我想咱娘没必要用这事儿忽悠我吧。” “……那倒是。” “啥叫‘那倒是’,是本来就是!”丁琬无语。 这人是啥情况,说话不过脑子的? 徐永涵冲她伸手,等人来到跟前抱住,说: “我,我就是不敢相信,总觉得是在做梦。” 丁琬见状,伸手略微用劲儿的捏了下他的脸儿。 见他咧嘴后,道: “疼吧。疼就说明不是梦。” 徐永涵俯首狠狠吮吸了下她的唇儿,说: “抱着你,也觉得不是梦。” “别闹,说正经的呢。”丁琬推拒着他,又道,“那会儿忙的事儿不少,所以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刚才他提及了济阳伯,我突然想起来了。我是觉得,属于咱娘的东西,得给她找回来。而且当初陷害她的人,是不是也该收拾了?” “那是一定的。”徐永涵不假思索的点头。 深吸口气,微眯着眼睛,呢喃又道: “耿祁安,耿老夫人!这俩都不能跑了呢。” 丁琬听到这话,从他怀里起身,说: “好了,事儿说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你琢磨咋给咱娘报仇吧,我先回去了。” 刚走了没两步,就被他“猛”捞了回去。 大手在她纤腰上游移,贼兮兮的问: “哪儿去?” 艾玛,危险! 丁琬躲闪着他的唇儿,强装镇定的说: “我回去收拾收拾,铺,铺床等你。” “现在想回房?晚了!” 徐永涵说完,直接把人抱回到书桌前,大手一挥—— “哗啦——哗啦——” 桌上的书、纸,全都散落在地上。 将她放在桌面儿,眼神深邃的看着她。 这动作,这眼神,属实有些狂妄。 可偏偏丁琬又爱死了这样的他。 徐爷没再多一句废话,俯下头就堵住了她的唇。 另一只大手,灵巧的将她衣带解开,露出里面赤色花开富贵的肚兜。 白嫩的肌肤配合红色的料子,着实有些上脑。 徐永涵不想浪费时间,俯首就亲。 原本浆糊的丁琬,猛然一阵。 “徐永涵,这是书房!” “嗯,知道。” 男人的声音,格外沙哑,同时性感,还有几分撩人。 丁琬扭头躲过他的唇,道: “书房是读书、认字、学知识的地方。” “嗯,为夫现在就是在学知识。” “啊唔……” 胸前,突地一疼,丁琬秀眉紧蹙。 好家伙,这人是真的不分场合啊。 丁琬还想说些什么,耳畔传来他一句霸道的话后,便没了心思。 记住,这里我们也欢爱过! 重活两世,认识徐永涵也不是一天两天。 可这样的他,她真是太陌生了。 昨天晚上,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她能理解他的一切。 毕竟素了那么久。 可是今日…… 左躲右闪,娇羞难耐,脑间嗡鸣不断,除了能感受的到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 …… 事后,丁琬装死的被他抱回了主院。 沐浴后放在床上,她背过身子。 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她下定决心,走之前绝对不进书房,一定。 徐永涵见她这样,咧嘴轻笑。 知道刚才有些狠了,理亏的脱鞋上床,把人整个从后面抱住。 无视掉她的挣扎,无赖道: “媳妇儿别气,我那不是好几年没碰你,想你嘛。” 丁琬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没好气的耸搭了一下,说: “昨儿晚上我被狗咬了?你说话可真逗,还想我了!昨儿你歇着了?” 想想都生气。 这货在军营什么德行,她不知道。 但办事儿的时候,绝对的流氓。 骗子,大骗子! 自知理亏的徐永涵,也不敢再闹,好声好语的哄着,生怕她急了不理他。 事关性福,绝对不能松懈! 好话说了一大堆,终于打动了小娇妻。 眼瞧着她转过身来,咧嘴憨笑着道: “媳妇儿,不生气了吧。” 丁琬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人,幽幽开口说: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我记忆里的徐永涵,可没这么无赖。” 徐永涵不以为然,搂紧了她道: “哪个都是我。不过以前得装一装,不然媳妇儿跑了该咋办?” “胡说八道。”丁琬笑骂着。 都说一笑泯恩仇。 如今笑了,自然就不能不依不饶了。 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重新躺好后,说: “殿下跟夜姑娘两人,到底是啥情况啊?” “不知道。”徐永涵摇头。 用掌风把蜡烛打灭,闭着眼睛,道: “他们两个永远都是一个追、一个躲。先前是殿下躲,如今换成了夜莺躲。我们这些人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风水轮流转。只不过这风水到了主子这边,主子就转不动了。” 第714章 小心你丈母娘挠你 丁琬细细琢磨他的话,不禁嘴角上扬。 “这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我第一次见到夜姑娘时,就觉得她很特别。她能把殿下牢牢握住,也是她的本事。” 徐永涵平躺在床上,单手垫在脑后,道: “本事是真的有,野心也有。不过这心太小了,容易出事儿。” “心小?”丁琬撇嘴,“我可不这么认为。” “咋说呢?” “她想做太子妃啊!就这还心小?” “这是她的野心,我说的是心眼儿小,容不得旁人。” “啊?” “她想做殿下的唯一,而且殿下日后还不能选秀,明白吗?” “…………” 丁琬这下消停了。 难以置信的咬着下唇,总觉得刚才的话,有些惊悚。 要做唯一,不可以选秀。 这……这明显是做不到的。 自古后宫牵制前朝,这是有数的好吗? 虽然她很赞同夜莺的想法,但对方是当今太子,还真的是…… “那你呢?你会不会纳妾呢?” 面对小媳妇的问题,徐永涵只觉得想要打人。 轻拍她的翘臀,气呼呼道: “说什么傻话!咱家就不兴这个。” “我这不是问你呢嘛。”丁琬不依。 虽然觉得这么说有些矫情,可还是想问问,她可不想跟旁人分享自己的男人,而且土庄子也不兴这个。 “你现在是正三品将军,年纪又不大,前途无量。谁知道日后……” 话没说完,徐永涵黑着脸打断她的话,道: “那咱爹也做了官,而且有耿伟忠的事儿做铺垫,前途也是无量。咱爹也要纳妾吗?咱爹要是纳妾了,我在考虑考虑。不过我不保证能纳妾啊,我受不了。” 原本丁琬还挺高兴给他的态度,可这话越说越下道,就有些恼了。 拍了他一巴掌,轻斥着道: “有你这么说话的嘛。蹿腾你老丈人纳妾,小心你丈母娘挠你。” “那你蹿腾我纳妾时想啥了?” “我啥时候蹿腾你纳妾了?”丁琬惊呼,随后又理亏的小声说,“我那不是……不是……不是……” “不是啥?” 面对他的追问,丁琬索性闭着眼睛,道: “我担心你会纳妾,咋地吧!” “……噗嗤——” 徐永涵忍俊不禁,一把将人抱进怀里,满足的说: “傻妮儿,真是个傻妮儿!有你一个我就够了,纳什么妾?女人多了不是好事儿,我可不追求那些。” “说正经的?” “你不信我?” “倒也不是。”丁琬老实的摇头。 柔弱无骨的靠在他的怀里,又道: “我就是怕。” “怕啥?” “很多时候不是你不想纳妾就可以的。就像殿下,他倾心夜姑娘,不也是身不由己?” 徐永涵翻身,把人压在身下。 没有烛火的屋子,只有微弱的月光照亮,但并不妨碍他鹰隼般的眼睛,睨着丁琬。 “在我这里,没有什么身不由己。只要我不想,谁也逼不了我。咱们俩之间,没有那么多的‘可能’,我也不会让那个‘可能’发生,嗯?” 丁琬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睛,轻咬下唇,自嘲的笑了。 “你笑啥?不信我?” 面对他的不悦,丁琬搂着他的脖子,主动亲了一口,说: “没有不信你,是笑我自己傻。为了莫须有的事儿,搁这儿闹腾不睡觉,缺心眼嘛。” “嗯,你还知道呢?” “你——唔——” 丁琬还想说什么,被他直接吻住了。 察觉到他的涌动,急忙躲开,道: “别,这事儿别贪多,仔细身子。” “你冤枉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会气大伤身?”徐永涵不容反抗,“我看你是有劲儿了,胡乱做。既如此,那咱就别浪费功夫了,我把你这点劲儿头榨干,看你还闹腾不!” 不闹腾了,真的不闹腾了。 丁琬后悔了,可偏偏……自己惹的祸,就得自己去平。 哎,活该啊! …… 转天晨起,丁琬还在熟睡。 但熟悉的小腹坠胀感传来,让她“猛”地睁开眼睛。 原本还在看她睡颜的徐永涵,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的一愣。 “咋,咋了?” 丁琬没有理他,“扑棱”起身,急忙穿衣。 她这样的举动,让徐永涵彻底懵了。 “咋地了媳妇儿,你要干啥?梦游了?” 丁琬摇头,眼疾手快的穿好衣服,一刻不敢耽误的跑出去了。 徐永涵也没看热闹,穿上衣服跟在后面。 等看到她跑去的方向,顿时明白了。 怪不得昨天晚上那么闹腾,原来是小日子来了。 自打她成人之后,他就知道她的习惯。 小日子前,脾气必然的大。 还以为这两日勤勤恳恳,能有好消息呢。 如此看来…… 唉,还得等啊! 丁琬回来,见他站在门口,有些难为情的道: “那个……我没事儿,就是来小日子了。” 徐永涵点头,伸手搂着她,问: “腹痛吗?” “不会。”丁琬摇头,“我身体好着呢。” 翠珠站在老远,见二人这般,转身欲走—— “你干啥去,回来!” 徐永涵出声叫住,翠珠急忙来到跟前,屈膝行礼。 “老爷。” “你跑啥?” “没,没有。”翠珠急忙摇头。 丁琬看着严肃的徐永涵,推了他一把,道: “干啥呢,审奸细?” 徐永涵不过脑子,“啊”了一声,翠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老爷明鉴,奴婢不是奸细。” 都知道徐永涵上过战场,如果被他误认为是奸细,那可就不用过了。 丁琬翻个白眼,无语的替翠珠解释: “别闹,什么奸细,按时二婶儿跟给我的丫鬟。她刚才肯定是看到咱俩在一起,所以没过来。” “为啥不过来,不伺候你洗漱?” “伺候,奴婢伺候。”翠珠有苦难言。 丁琬无语,推了推徐永涵,道: “去练功夫,别搁这儿添乱。翠珠,你去备水,我要洗漱,温的。” “是。”翠珠领命,起身出去。 徐永涵不悦媳妇儿刚才的态度,闷哼的说: “你对丫鬟那么好,对我大吼大叫。媳妇儿,你这么做不对!” “我……” 丁琬语塞,看着徐永涵哀怨的样子,有种自己是渣女的既视感…… 第715章 国丧 无力扶额,拉着他进屋,道: “哥,她是不是奸细,你心里没数?” “那她跑啥?” “咱俩在一起呢,她过来干啥?” “……啊,我,我去练功夫。”徐永涵说完,心虚的出去了。 恰好碰到翠珠端水进来,小姑娘急忙低头、行礼。 等人走后,这才把盆放在架子上,道: “夫人,奴婢真不是奸细。” “我知道。”丁琬笑着摇头,洗了洗手,又说,“你以后见到我们别跑。老爷在战场四年,他才回来不适应。” “奴婢明白了。” 伺候丁琬洗漱好,一边给她上妆一边说: “夫人,厨房那边准备了不少东西,厨娘问晚上什么时候摆宴。” “就一桌,我做就好。” 翠珠闻言手里的活儿顿了一下,急忙道: “夫人,您怎么能下厨呢?您现在是将军夫人,要端着自己。” “我招待朋友,没事的。” “那也不成。”翠珠坚持的摇头,“这是规矩,夫人想做什么菜,奴婢去就好。您日后亲手做的菜,只能是老爷吃。” 丁琬见她这般认真,笑着颔首,不再坚持。 “行,那就你去做吧。做些辽东地道的菜就行,他们俩不挑食。” “好的。”翠珠点点头。 等妆容都上好,翠珠离开,徐永涵这才回屋。 瞅着一身红色衣衫的小媳妇,徐永涵上下打量,不住点头,说: “还得是我家婉儿,穿什么都好看。” 丁琬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的清了下嗓子,道: “别闹。” “我没闹,说心里话呢。” 不想跟他扯皮,丁琬扭头来到桌前,打算喝点水。 刚要动手,被徐永涵拦住,道: “凉了,让他们换温的。” 话落,外面的婆子进来,把茶具撤走。 丁琬享受着他的体贴,说: “大后天我回去,你没意见吧。早去早回。” 徐永涵点点头,道: “那这样,你先走,我随后买些东西,让大车队给咱爹那边送过去。爷、奶那里,你打算咋办?” 丁琬摇摇头,长叹口气,说: “我也不知道呢。他们肯定不会去爹娘那边,但他们留在家,由二叔照顾,总觉得不怎么好。当初,还是我一力主张他们留在家的。” 说到这儿,丁琬使小性的打了他一下,道: “谁让你当时不回家,我以为你不要我,我就……” “是是是,我的错,我的错,这事儿我来想办法,啊!” “你想?你想啥?还有啊,你要买啥东西啊?” 正说着,婆子端水进来。 徐永涵给她倒了一杯,看着她喝水,道: “买些京城的东西,给咱爹、娘他们。至于爷、奶,要不就接过来,咱们照顾。” “你少来。”丁琬放下茶杯,撇嘴的说,“人家有儿子,有孙子,让孙女来养活。你是成心戳你老丈人的脊梁骨吧。” 徐永涵细细琢磨,憨笑不说话了。 翠珠端着早饭进来,丁琬看着黄橙橙的小米粥,淡淡的说: “二叔是愿意照顾爷、奶的,不过就是我爹娘那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儿,主要是爷、奶不愿走,故土难离。” 正说着,外面传来了闷闷的钟声。 丁琬不懂是什么,徐永涵在那里数数,二十七下,国丧。 管家急匆匆从外面进来,抱拳拱手,说: “老爷,皇后薨了。” 徐永涵闻言起身,一边拿衣服一边说: “琬儿,我得进宫了,你在家呆着,尽量少外出。” “好,我知道了。”丁琬点头。 皇后薨了是大事儿,是需要整个大周都守丧的。 京城最起码得三个月,像辽东那边就一个月,毕竟山高皇帝远。 丁琬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急忙起身,道: “翠珠,快,跟我换衣。管家,通知全府上下,守丧,换白的。” “是。”管家领命出去。 翠珠带着丁琬,换了身素色的衣衫。 徐永涵连早饭都没吃,急匆匆的出去了。 丁琬一个人坐下吃饭,因为突然有事儿,所以胃口差了不少。 勉强喝了一碗粥,也就那么不吃了。 婆子把饭桌撤掉,管家从外面进来,抱拳拱手,道: “夫人,萧大人、谭爷那边都来人告知,晚上不来了。” 丁琬点头,吩咐着说: “这几日家里的吃食要尽量素一些,别太大油。” “是。”管家应下,转身出去了。 丁琬起身站在院里,瞅着皇宫的方向,一动不动。 她跟皇后没见过,也不认识。 但对于皇后,多多少少还是听说了一些。 护国公老爷子为人耿直,一生忠诚。 唯独这闺女…… 唉! 一个护国公,一个老伯爷。 他们一个是闺女身子不好,一个是没有嫡子。 至于那个耿祁安,虽说是老伯爷的孩子,可注定这一股就要绝了。 只是不知道婆母知道后,会如何。 会为了血脉放过他,还是……追究到底? “夫人,您作为乡君,应该去祠堂守灵。” 翠珠的话从身后传来,丁琬想了下点点头,照做了。 在家守灵总比去宫里哭灵要好。 前世兵部侍郎的夫人,进宫哭灵回来跟她说,哭不出来,用大葱帮忙。 她如今在家,要自在很多了。 整个京城,到处都笼罩着阴霾。 平常热闹的介绍,今日那些卖花、卖胭脂水粉的,也都不出摊了。 有的只是老百姓必须的东西。 米面粮油,就是卖肉、卖鱼,都没有。 至于酒楼、青楼啥的,也全都关门、守丧。 一天守灵结束,丁琬被翠珠扶回主院,准备吃饭。 刚进院,就看到百灵蹲在门口。 “哟,你咋在这儿?” “首领进宫了,我没地方去,来找你蹭饭吃。” 可怜巴巴的样子,丁琬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走到跟前,把人扶起来,说: “正好,夫君也没回来,咱们俩一起吃。” “你家男人今儿是回不来了。” 丁琬理解的点点头,长叹口气,说: “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身为羽林卫总兵,自然没有不守着的道理。” 百灵见她这么理解,笑眯眯的点头,道: “所以啊,今儿我不走了,就住这边了。” “可以。”丁琬满口答应,吩咐翠珠去收拾房间…… 第716章 罚俸 正如百灵所说,这一晚,徐永涵都没有回来。 丁琬睡得不踏实,一宿起了好几次,第二天寅时刚过,她就彻底睡不着了。 原本打算三天后离开,如今遇到这事儿,又得推迟归期。 主要是皇后殡天是大丧,需要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城门也要关上九天九夜。 具体是什么名堂不清楚,反正就是这个规矩。 吃早饭的时候,百灵看到丁琬一脸疲惫,不禁轻声的道: “你别担心,他在宫里什么都有,差不多就回来了。” 丁琬喝粥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点点头,算作回应。 吃完早饭,丁琬又钻进了祠堂。 这一次,她不是跪着,而是让管家搬了桌椅,在祠堂抄《往生咒》。 打算手抄四十九遍,也省跪着,怪累的。 百灵就在这边住了一天,便走了。 据说是有任务。 所以,那城门也就是给老百姓。 对于这些能够飞檐走壁的人,城门就是个摆设。 原本以为,一生也就成亲第二天进祠堂,没想到赶上国丧,她还能进来。 这对于女子来说,是无上荣耀,而且只能是当家主母。 抄经的第二天,宫里人来人巡查了。 丁琬是不知道的,一直都在祠堂内抄写经文。 当看到管家带着公公进来,急忙放下毛笔,起身来到跟前。 太监行礼,解释着道: “见过徐夫人。咱家是来巡查的,徐夫人诚心抄经,咱家回宫后会如实禀明。” 丁琬有些懵,不过还是颔首道谢。 这一次,没有给红封,让管家把人送出去就算了事。 等人走后,丁琬看着翠珠问: “啥情况啊,你昨儿跟我说的时候,可没说宫里会来巡查。” 如今她倒是很庆幸。 庆幸自己有乖乖在祠堂呆着,虽然没有跪着,但抄写经文也是功德一件。 翠珠耿氏心有余悸,咽了下口水,道: “以前听二夫人提及过,说有宫里巡查在京官员的府宅。但没有来后院的,都在前院就算拉倒。” “啊?还真有检查?” “可不。”翠珠扶着她,来到桌前。 一边磨墨一边又道: “不过以前就是走个过场,没有人会真的检查。刚才管家拦都没拦住,想要来报信儿的根本过不来。” 老天! 丁琬深吸口气,蘸墨后,说: “如果照你这么讲,只怕一会儿京城内,会轩然大波啊。” 翠珠没懂她的意思,眨巴眨巴眼睛,有些迷茫。 丁琬继续抄经。 等写了两篇后管家进来,抱拳拱手,道: “夫人,京城耿府、张府、姚府……” 一连说了好些家。 “……都被抓到当家主母没有再祠堂守灵,据说要罚俸。” “罚俸?” “是。” 丁琬微眯着眼睛,实在不懂朝廷要做什么。 不守灵,肯定是不对。 但教训几句也就是了,怎么还罚上俸禄了呢? 抬头看着管家,吩咐着又道: “去问问,这次巡查是谁主事。” “是。” 管家转身出去,丁琬再次抄经。 一旁的翠珠打下手,想了下,道: “夫人,这样算的话,咱们离开京城,只怕得七月上旬了。” 丁琬点点头,叹口气说: “还真不能再推了。不然中秋赶不回去,娘跟致远都得着急。” 翠珠闻言,建议着道: “夫人,您看这样好不好,先写封信,等城门开了,先让驿站用快马送回去。” “也只能这样了。”丁琬说完,继续抄经。 一炷香后,管家回来,行礼后说: “夫人,老爷回来了。” 丁琬一听徐永涵回来,急忙放下毛笔,起身出去。 至于刚才吩咐他的事儿,已经顾不上了。 来到主院,看着正在换衣的徐永涵,道: “累坏了吧,还进宫吗?” 徐永涵点点头,颇有几分无奈的道: “得回去。” 丁琬闻言轻叹口气,走上前。 帮他整理衣服,看着他眼底乌青的样子,心疼说: “一点都没睡吗?眼睛都红了。” 徐永涵俯首,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道: “放心,我没事儿。能在家呆一炷香之间。” 话落,原本黯然的丁琬,瞬间来了精神。 把着他的胳膊,冲着门外道: “快去,给老爷做碗炸酱面。” 说完回头,拉着他坐在圆桌前,说: “吃完再回去。” “好。” 徐永涵应下,顺势把人搂在怀里。 闭着眼睛,狠狠呼吸了几下后,说: “真想你了。这两天你在家咋样?可还好?” “挺好的。”丁琬柔柔的靠着他。 眼神缱绻,爱意满满。 徐永涵心里满足,在她皎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说: “你不知道,整个京城,除了我们这些武将,其余的文官,没有诰命的当家主母,一个都没有守灵的。这一次,最起码能罚上几十万两银子。” “啊?这么多?” 丁琬猜到会罚上很多,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多。 “当然不少。你忘了,那些文官的俸禄,可是比武将要高得多。” “可为啥武将家的主母都守灵,文官没有呢?该不会……你跟太子搞了什么手脚吧。” 看着媳妇儿狡黠的目光,徐永涵摇摇头,道: “这次还真没有。这次要求巡查的,是圣上。” “皇上?” “对。”徐永涵叹口气,捏着她的手又道,“皇后虽然病榻多年,但跟皇上也是少年夫妻,有感情。护国公一家为大周尽心竭力,圣上自然是感念恩情。这次巡查他亲自督办,一个风声都没漏。” “哟,这么样来,文官的做法,可就让皇上寒心了。” 徐永涵冷“哼”,微眯着眼睛,说: “也该好好收拾收拾这帮拿笔杆子的了。大周不说重文轻武,但也差不多。武官虽然读书不多,但各个有血有肉,凭啥区别对待?” 丁琬轻轻抚摸他的眉头,道: “好了,旁人怎样跟咱们没有关系。咱们问心无愧就好。” 正说着,翠珠端面条进来。 丁琬起身接过来,伺候徐永涵吃饭。 一碗料多、酱足的炸酱面下肚,徐永涵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时辰刚刚好。 喝过水漱口,徐永涵起身道: “回去的事儿等我安排,这几日你先呆着。” “我知道。”丁琬点头应下…… 第717章 有人故意为之 送走了徐永涵,丁琬继续抄写经文。 守灵三日,四十九遍《往生咒》,终于算是写好了。 在皇后头七这天,丁琬让管家把炭盆拿到祠堂,就在祠堂里烧了。 祭奠皇后的同时,顺道也把公爹、徐大可祭奠了。 全都烧完,婆子进来收拾,丁琬去耳房,沐浴净身。 重新躺回床上,丁琬辗转难眠。 京城天气热,七七四十九天,只怕这尸身得坏了啊。 就算皇宫有钱,能够买冰,那得需要多少冰啊。 怪不得罚俸,那些银子买冰,应该是够了。 这七天里,徐永涵一共回来三次,都是换衣服,匆忙呆上一炷香时间。 虽然有些短,可她觉得挺满足。 至少他们见面了,要比以前好多了。 一夜无话,转天晨起,丁琬被翠珠叫醒了。 迷迷糊糊的坐起来,看着时辰尚早的屋子,道: “咋了,怎么这么早?” 翠珠屈膝行礼,拿了身衣服给她,说: “夫人,今儿是早集,奴婢陪您出去散散心吧。” 这七天丁琬哪也没去,翠珠怕她闷坏了。 丁琬一听早集,掀开被子,配合的穿衣服问: “怎么会有早集?不是说国丧不许热闹吗?” “虽然不许热闹,但老百姓也得吃喝买东西啊!” 翠珠一边给她穿衣,一边又说: “管家跟我讲了,京城虽然是国丧,但集市是老农唯一赚钱的门道,所以在国丧的时候就改成早上。寅时开始,辰时散去。” “哦,那还挺好的。” “所以奴婢才过来找夫人,想让夫人带奴婢出去转转。” 丁琬闻言,明白她的用意,领情的道: “放心,我在家待多久都不会闷,不过能出去转转也好。早集有饭吗?” “有的吧。” “那跟厨房说,咱们不在家吃了。” “好。”翠珠点点头,满口答应。 收拾妥当,管家派了一个小厮,一个护卫跟着。 早集开在京城主街,从徐家到主街,不行差不多得一炷香时间。 丁琬想要溜溜早,没让小厮赶车。 四个人溜达过去,离老远就听到了叫卖声。 赶早集的人,清一色素衣,时刻谨记守孝一说。 没什么需要买的,不过就是转转。 卖东西的不少,但大多是青菜、鸡蛋、鱼、肉等物。 过了头七,就不用在吃素,其实国丧对老百姓要求,还是挺仁慈。 来回走了两趟,丁琬随便找了个早点铺子坐下。 要了一碗豆腐脑,两个包子,翠珠则要了一碗馄饨。 至于小厮跟护卫,那就不管了。 想吃啥,直接跟老板说。 丁琬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有不少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也是在家憋坏了,出来溜达溜达。 “哎哟,石爷儿来了,老规矩?” “啊,老规矩吧。” 翠珠瞅了一眼,压低声音,说: “夫人,那位是昌运楼的掌柜。” 丁琬闻言愣了一下,纳闷的看着她,道: “你咋认识?” 昌运楼,她都没去过,这小丫头咋能知道? 翠珠凑过去,小声又道: “老爷有一次让我去昌运楼给您定吃的,还记得那份花开富贵不?” 花开富贵,名字不错,其实就是高汤白菜。 但的确好吃。 “那不是你做的吗?” 翠珠耸耸肩,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那是老爷吩咐的,怕您知道是他让奴婢买的,您不吃,就说是奴婢做的。” 丁琬好笑的摇摇头,没有吱声。 刚巧,伙计给他们这桌上东西,冲着后面,道: “石爷,咱昌运楼真的得三七之后才能开吗?” “是啊,皇后殡天是大丧,得按规矩办事儿。” 这话题一打开,附近几桌就都聊起来了。 “听说没,京兆尹被扁了,说是扁到西北做府尹了。” “西北?怎么去那么远?” “你不知道吧。宫里的淑贵妃的父亲,就在西北做府尹。京兆尹走了,这位置谁的啊?” “真的假的?你别胡说。” “哎哟哟,这还不明摆着?你别忘了,淑贵妃的肚子里,可还有一个呢。” “有一个能怎样,咱们太子可已成年,参与朝政了。” “哎呀,跟你说也说不明白,反正你看着吧,这事儿不简单。” “……” “我可听说了,武官这次的家眷,可全都守灵了,还有一个在家抄经文呢。” “要不咋说武将有血有肉,他们不弄虚的……” 丁琬吃饭的同时,听着大家伙的言语,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平日听不到的。 谭迁的父亲的确在西北做官。 可她不认为谭大人会来京城这个地方。 只要他来,不管淑贵妃跟腹中孩儿有没有那个意思,都会给皇上、太子带来芥蒂。 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 想到这儿,丁琬不敢再继续了。 闷头吃饭,吃完后让人结账,丁琬看着小厮,道: “你可知谭老板住的地方?” “小人知道。” “很好,带我去。” 小厮闻言愣了一下,看了下日头,说: “夫人,您确定这么早?” “不然呢?”丁琬反问。 她一刻都不想耽误,得赶紧看到谭迁,问出所以然来。 不管这些人说的是真是假,都必须确保他已经知晓。 不然,来个措手不及,对他们的酒坊、茶楼,都有影响。 四个人一路走,丁琬看出了方向。 这是京城未来几年最贵的地段,没想到谭迁那小子竟有眼光,在这边置办了房产。 这边住的人家,有官有商。 而且房子大的离谱,据说里面的景致也好。 来到谭府,丁琬直接自报家门。 管家一听是“丁乡君”,急急忙忙的让人去报信。 他没见过丁琬,不过这三个字他知道。 恭敬地把人带去客厅,还没等上茶谭迁就来了。 丁琬起身,二人相互见了礼,纷纷做下。 丫鬟过来上茶,谭迁亲自端给她,道: “你今儿咋这么早?” 着急走了一路,丁琬还真是渴了。 端着茶杯吹了吹,喝两口,说: “今儿有早集,我闲来无事去瞅瞅,听了些话。” 说完,瞟了一眼屋里。 谭迁秒懂,一挥手,屋子里伺候的人,都出去了。 唯独剩下丁琬身后的翠珠! 第718章 回家前 人都走了,丁琬也不卖关子,把听到的话,全都跟他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这些传言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谭迁点头。 头大的双手捂脸。 好一会儿,这才抹了一把,道: “如果我说,我姐没这个心,你信不?” “你说的,我就信。”丁琬回答。 但这回答里,有所保留。 谭迁听出来了,长叹口气,无可奈何的道: “我也真是不知道该咋做了。那些风言风语,从上次宫中巡查后,就慢慢起来。等我听到的时候,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你今日听到的,还是我跟萧逸帆控制下的结果。” “哟,控制了还这样?” “你以为?”谭迁无奈的趴在桌子上,又说,“这几日我都不出去了,就怕有点什么事儿。但我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鹰卫那边已经查了,我现在担心的是……” 话没说完,但丁琬明白他说的是谁。 太子殿下! 这件事说到底,只要太子不多心,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可偏偏……君心难测。 太子的心思,亦是如此。 丁琬想了一下,敲敲桌子,说: “哎,你不是认识夜姑娘吗?你去找她说说?” 谭迁闻言起身,指了指自己道: “我?你可别闹了。” “啥叫闹啊,你去找夜姑娘说说,我觉得管用。” 谭迁摇头,拒绝的说: “男女有别。我单独去找她,那不擎等着挨拾掇?” 他是看到过太子跟那夜姑娘的相处,傻子都知道,那是一对。 他贸然去找人家,没事儿也得有事儿了。 丁琬面色微沉,咂舌一下,道: “男女有别?你我现在不也一个桌前谈事儿?” “你?我也没把你当女的啊!” “嘿~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欠拾掇?” 谭迁见她立眼,急忙摆手说: “你跟她不一样!咱们是老乡,认识那么久,说个事儿啥的很正常。可我跟她……” 起身,拉近距离,小声呢喃了一句。 忌惮太子! 要真这么说的话,倒也是人之常情。 丁琬想了下,眉骨微挑—— “用不用我帮你去说?” “还是算了吧。”谭迁摇头,“清者自清,我也想看看殿下对待此事的处理方式。不过有一点你放心,我爹就算不在西北,也不会来京城。” 信誓旦旦的话,竟然让丁琬心疼了。 不是心疼他,而是心疼谭大人跟谭老太爷。 长叹口气,揉了揉太阳穴,道: “你若这么说,我也就不担心了。相信你能处理的很好,倒是我杞人忧天。” “不不不,跟你可没关系。”谭迁急忙摆手,“你能来通知我,说明你把我当成朋友,咋可能杞人忧天。对了,你打算啥时候回去?” “再等两天吧。”丁琬回答。 挑眉看他没吱声,但二人之间的默契还是有的。 “我得等这风言风语过去了、平息了再说。” 丁琬在谭府坐了一会儿,这才带人离开…… …… 接下来的几天,丁琬没有闲着,都在别庄酿酒、种菜。 关于种菜,别庄的婆子也能做,不过在暖房里要掌握温度啥的,她们还没有经验。 利用最后这些天,把该做的都做了,至于外面的风言风语传成什么样,她已经不关心了。 反正谭迁有打算,她没必要杞人忧天。 每天赶在徐永涵回家之前回家,这样不耽误二人吃晚饭,聊天。 宫中的丧事还在,只不过不用那么严苛的守灵,命妇也不用在进宫哭灵。 日子要抢前看,没有沉浸不前的。 更何况朝务不能松散,不然会乱套。 城里还是如平常一般,不过摊贩们出摊,都是素衣,尽量不用艳丽的颜色。 关于查巡、罚俸的事儿,很快就落实了。 听徐永涵说,这笔钱不少,已经有很多人惦记了。 不过丁琬觉得,再惦记也没用。 这笔钱,太子肯定要把它们花在该花的位置。 毕竟文官的银子,不容易拿! 离开前的头一晚,丁琬把夜莺跟百灵都找到家里吃饭。 从上京到成亲,她们俩没少帮忙,而且百灵还因此受伤,她都记着。 亲自下厨,忙活了一下午,三个女子凑在一起,高高兴兴的吃饭。 就是单纯的吃饭,其余什么都不说。 丁琬把炖的老鸭汤盛好,端到夜莺面前。 “夜姑娘,这是我跟婆婆学的,你尝尝,味道如何。” 说话间,又给百灵盛了一碗。 两个人都配合的尝了尝,随后颔首,说: “挺好喝的。首领,这汤可以用在你的煸炉铺子哦。” 夜莺闻言摇头,放下汤碗,道: “煸炉就是煸炉,上老鸭汤算是什么事儿?你别乱出主意。” 说着,端起茶杯,冲着丁琬又道: “谢谢你啊,临走临走,还不忘帮我把暖房那边收拾了。” “客气啥,咱们合作,我也那银子,哪有不尽心的道理。”丁琬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夜莺放下茶杯,咂巴下嘴说: “下次我们在吃饭,就喝酒吧。” “好。”丁琬点头。 “为什么要下次,这次不行?”百灵提议。 她是真觉得这样的场合,喝酒才会更痛快。 夜莺轻笑,缓缓摇头,说: “她明日要赶路,你这就让她喝酒,明日她如何赶路?” “不多喝啊。” “你?”夜莺撇嘴,轻戳她额头一记,道,“我可不信你能把控自己。” “我……”百灵张了张嘴,心虚的又咽了回去。 丁琬见他们二人这般,抿唇轻笑着说: “夜姑娘跟百灵感情真好。不知道,以为你们是姐妹呢。” 实则,上下级! 百灵夹菜的动作顿了下,心有余悸的道: “你就看到现在了。她发起火来,我们大气儿都不敢喘。” “夜姑娘发火?”丁琬惊讶。 见她优哉游哉的喝汤,还有百灵不住点头的样子,仍旧觉得不可信。 不过这都不重要。 想了下,冲着夜莺道: “夜姑娘,谭老板跟我是朋友,我们一起合开了茶楼。他这人,一心都在生意,得了秀才便不再考,说是没趣。” 夜莺明白她的意思,笑着点点头,说: “回去路上会有鹰卫护着,你不用担心。” “好。”丁琬完全领情…… 第719章 一个字都不能漏 送走了他们二位,丁琬沐浴净身,回到主屋。 徐永涵在书桌前不知再写些什么,就连丁琬进屋,也没注意。 走过去,看着上面的名字,纳闷的道: “哥,你这是写啥呢?” 当看到徐永涵在李朝阳后面的数额时,眉头紧锁,不是很高兴。 徐永涵放下毛笔,扭头看着她,说: “武官的俸禄一直很低,再加上这次守灵,文官的疏忽,所以殿下那边要重新给军营、武官定津贴。就从虎威山那次战役开始。” “咋,还给你们补银子吗?没听说过啊!” 徐永涵笑着点头,捏了捏她的鼻子,道: “现在不就听说了?不过武官都不要,这笔补得银子要以皇后的名义,增设武学堂。从明年开始,我们在按照新的俸禄表领俸禄。” 哎哟,武将们这事儿做的可是太地道了。 丁琬不住点头,赞同得说: “增设武学堂是好事儿。最起码现在,街上很难看到要饭的小孩儿了。有这么个地方给他们,也算让他们有个吃饭、容身之所,真的很好。” 徐永涵把没做完的事情收了收,拉着她的手起身回到床上。 “你弄好了?” “没有。”徐永涵亲昵的蹭了蹭她的鼻子,暗哑着嗓子说,“那些事儿不急,明儿你回家,我总得要些好处吧。” 丁琬感受着他的汹涌,喉咙微动,装傻充愣—— “什么好处?” “你说呢?” 就在徐永涵要解开她衣带的时候—— “别,国丧呢。我若是有孕,不好。” 这些日子,他每每晚上求欢,都丁琬强硬拒绝。 没法子,国丧期对老百姓管的并不严,可他作为朝廷官员,不能明知故犯。 虽然这事儿大部分不会被纠结,但万一呢? 就像这次宫中巡查一般,还是小心些的好。 徐永涵拨开她的手,埋头在她的耳畔呢喃了一句,丁琬俏脸通红。 “你疯了,这事儿你怎么好意思跟夜姑娘开口?” “这有啥的。”徐永涵不以为然。 一边解着她的衣带,一边闲话家常: “我也没把她当女人啊。那妮子,狠起来就没有男人什么事儿。这点事儿,她根本不放在眼里。放心,那药丸不伤身子,她再三保证了。” 丁琬还想说什么,可惜徐永涵已经不给她机会了。 勉力承受着他带来的狂风暴雨,心中不停庆幸。 庆幸她明儿就走,不然这人还不知道如何折腾呢…… …… …… 事毕,徐永涵打扫战场。 抱着洗干净的媳妇儿回到床上,捏了捏她的脸儿,道: “累了?” “废话!”丁琬没好气的翻身背对着他。 见他贴过来,挣扎两下,说: “每次都说话不算话。告诉你轻点儿,你哪次照做了?” 面对指控,徐永涵还是很心虚的。 毕竟那个过程,别说记着她的要求,他连自己都忘记了。 心疼的亲了亲她的肩头,道: “媳妇儿,你不能要求一个饿了很多年的人,短时间内就做到一日三餐,那样很难!” “你……厚脸皮!” 丁琬嘴上嫌弃,不过内心还是很高兴的。 如果丈夫对你都没那个欲望,那这女人可就太失败了。 放松的往后贴了贴,然后满足的闭上眼睛,说: “等我年前回来,咱们好好过年。” “行。”徐永涵应下,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话,转天丁琬睡到了卯正。 睁开眼,时间还好。 身旁的男人没有去上朝,他今日告假了,要送她。 丁琬慢吞吞的坐起,把中衣穿上。 看着靥足不起床的男人,丁琬戳了戳他的腹部,道: “赶紧起来,别闹了。” 她最喜欢的就是他的腹部。 结实,手感绝佳。 不过每次这样戳的结果,都是被他狠狠爱着。但今日不同,他不敢乱来。 徐永涵看出了她的故意,咬牙切齿的摇摇头,道: “等你回来的。” 撂下狠话,徐永涵起身穿衣。 翠珠听到屋里的声音,端水进来,夫妻俩一起洗漱…… …… 早饭后,徐永涵牵着丁琬出来,二人上了马车。 徐永涵的马车,那辆来时丁琬觉得很奢靡的马车。 在京城一对比,这车就不够看了。 所以不管是什么东西,得分地方才行。 这一次回去,丁琬是怎么高调怎么来。 反正沿途有鹰卫护着,不怕岳汉明来堵她。 就怕他不堵,那才浪费时间。 马车一路向城外,终于停下了。 可偏偏徐永涵没有动,好不容易把媳妇重新找回来,这就要分别,心里总是不舒服。 丁琬见状,捏了捏他的大掌,说: “顶多三个月,嗯?” “三个月也挺久的。” 丁琬闻言,上扬嘴角,道: “你不是俸禄表还没做完呢吗?赶紧回去忙。那是个大工程,没有一个月完成不了。等你做完那个,再等等,我就回来了。” 徐永涵把人又抱紧了一些,这才起身下车。 丁琬也跟着出来,徐永涵单手揽着她的腰,吩咐: “孙毅,沿途照顾好夫人,不许有任何闪失,明白吗?” “是,将军。” 孙毅是他身边用的惯的人,这次把人派给丁琬,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丁琬看着天儿,推了推徐永涵,道: “回去吧,我沿途会给你写信的。” 徐永涵后悔下车这么早了,想亲一下都不成。 最后只能捏了捏她的手,翻身上马。 翠珠过来搀扶,丁琬冲马上的人挥挥手,上车。 马车再次动起来,徐永涵就坐在马背上,一眼不眨的瞅着。 直到马车消失不见,这才调转马头。 “哟,你啥前儿来的?” 夜莺坐在马背上,平静回答: “刚到,我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好好守着。” “要去哪儿?”徐永涵追问。 夜莺摇摇头,准备策马离开,却被他给拦住。 “干嘛?” “你要离开!” 夜莺闻言愣了,随后摇摇头,说: “不算,给他来记猛地。放心,京城的煸炉铺子很快就会开,不会耽误你们分钱。” “可是你……” 话没说完,夜莺笑看着他,道: “我散散心,顺道把你媳妇儿送回去。” 说完,不等他回答,继续要求: “他若问你看到我没,你直说无妨。至于去处,一个字都不能漏。” 徐永涵呆愣的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动…… 第720章 你胆儿挺粗啊! 丁琬返乡,一路游山玩水,好不惬意。 故意走走停停,偶尔夜晚还宿在树林,刻意给对方制造机会。 一晃半个月过去,岳汉明一次都没有出现,丁琬多少有点儿失望。 说起来她跟岳汉明之间,已经不单纯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毕竟月影楼因为她的缘故被灭,他现在对她恨之入骨。 更何况她把高粱酿的方子,上缴朝廷,外朝就算再要她的命,也于事无补。 细想想,他们这就是私人恩怨。 私人恩怨? 她还真憋屈,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也能惹些事情。 “夫人,回屋休息吧。”翠珠来到她身边,轻声的说。 丁琬回神,看着漫天星星,道: “明儿又是个大晴天。” “是啊,再有十天咱们就能到家了。” 丁琬看着她的样子,想着来时的翠玉,不禁长叹口气,惋惜的说: “一晃翠玉五七都过了,可真快。” “是啊,越往这北,国丧的气息就不浓,等咱们回家丧期都过了呢。”翠珠边说边挽着她的胳膊回房间。 以前总听老人说什么死得快、活的快。 现在,还真是明白了那个感觉。 屋内的桌上,摆着纸笔,这是丁琬每三天的一个习惯。 今儿正好是又一个三天,她要给徐永涵写信。 误会解除,她心里最多的就是愧疚。 虽然徐永涵并不知道,但她不能装作不知道。 洗过手,坐在桌前,翠珠在旁磨墨。 一封闲话家常的信写完,放下毛笔,丁琬淡淡的道: “你说咱们一路走了半个月,岳汉明咋还不露面呢?” 翠珠咽了下口水,心有余悸的说: “夫人,奴婢觉得……觉得您还是别盼的好,怪吓人的。” 想想那日的别庄,平日都是他们一起陪着去,偏偏那日夫人让她在家呆着。 没想到就这么一个临时决定,便让她活了下来。 丁琬明白她的害怕,轻拍其手背,说: “别怕,咱们身边都是暗卫,他出来也近不了身。” 翠珠没有她那么乐观。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把纸笔都收好,信也封好后,道: “夫人,奴婢不明白,您为什么一定想要见岳汉明?他,他可是杀手啊。” “我知道。”丁琬点头,靠着椅背,嗤笑着又道,“不仅是杀手,还是个缺心眼的杀手。” 这…… “既然夫人知道他是杀手,应该远离才是啊。” “不,我就是想见他,迫切期待。” 翠珠嘴角狠抽,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夫人的思绪。 啥叫迫切期待! 这话要是被老爷听到,醋坛子还不得打翻了? 丁琬没理她的面部表情,依然故我的说: “我是真想见见这岳汉明,到底是个啥人物,能对我那么穷追不舍,恨不得……” 话没说完,门推开了。 吓得翠珠狠狠打了个激灵,丁琬也吓了一跳。 当看到是鹰首进来后,丁琬长舒口气,道: “你咋这么闲,特意过来?” 孙毅冲丁琬拱手,然后就站在门外。 鹰首来到桌前坐下,说: “你胆儿挺粗啊!居然大言不惭的要见岳汉明。” 丁琬耸肩,没有掩饰的道: “咋,他长了三头六臂,怕瞅?别扯皮,你来干啥的?” 鹰首摆摆手,追问着又说: “你先告诉我,你为何一定要见他。你不知道他想杀你,都不带留情面的?” “我知道啊。”丁琬颔首,十分坦然。 不止知道,还清楚他失了百灵,肯定气急败坏。 但这不影响她想见他。 深吸口气,微眯着眼睛道: “我见他不过是想当面问问,他是傻还是蠢,帮着外朝杀我。我死了,对大周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他挺大一个人,这点道理不清楚?” 鹰首咧嘴,面色尴尬的说: “他若真分得清大是大非,就不会做什么杀手组织。以他的功夫进军营,也能混个把头做做。” 言外之意,江湖莽夫,没有什么大是大非。 丁琬咬唇,不甘心的道: “江湖人重义,难道是假的?” “那得看这个‘义’,跟他们的利益冲突不!” “我……”丁琬面色不好了,“你这话说完,我对江湖人士还真是挺……不对啊,我小姑父人就不错啊。” “所以你小姑父跟着殿下,现在混得很好。” 看着鹰首胸有成竹的样子,丁琬长叹口气,不吱声了。 本来还想质问一下,提醒一番,让岳汉明知道什么叫通敌卖国。 如今再看,若真如他所说,那她就没有必要浪费唇舌。 一个没有是非观念的人,说啥都是对牛弹琴。 “怎么,是不是觉得最近赶路,有些浪费时间?” 丁琬闻声回神,想了下,笑说: “也不能这么说,至少我赶路不着急,而且身体还不错。对了,你来到底干啥?也护送我回去?” “你可真敢想。我天天那么忙,怎么可能护送你。过来找你是想问一句,你看不看到夜莺。” “夜姑娘?” “对。” 丁琬摇摇头。 她摇头举动,让鹰首“腾——”地一下站起身,怪叫着—— “没看到?没来找你?!” “没有啊!”丁琬再次摇头。 仰头看着高个子的男人,秀眉微蹙的道: “我走之前晚上,一起吃过饭。我走那天就没看到她,这一路也就我们这些人。你不是有鹰卫跟着我们嘛,你咋不问问鹰卫?” “谁告诉你有鹰卫跟着你们了?” “啥?!” “啊?!” 丁琬、翠珠,全都惊呼出声。 鹰首看着他们俩,无语的摇摇头,说: “这一路除了你带的那几个,沿途没有我们的人了。你真当鹰卫很闲,天天都能围着你转悠。” 丁琬傻眼了。 跟翠珠互看一眼,这下换她心有余悸了。 “不对啊!那天吃饭的时候夜莺亲口告诉我,会有鹰卫护我回家。” “有啊,你不带了四个呢嘛!” “不是,我的意思是……” 后面的话,丁琬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清楚的看到,鹰首嘴角的戏谑。 敢情这一路,她自己都在作死,而刚好那个岳汉明,没有跟着她。 意识到这一点,丁琬直觉身后汗哒哒的,特别难受…… 第721章 苍蝇不叮无缝蛋 鹰首见她不吱声了,清了下嗓子,道: “其实你也别后怕,这不是没出事儿嘛。” “真出事儿,就晚了成不?!”丁琬咬牙。 怎么也没想到,她这一路嘚嘚瑟瑟,说到底就是命大! 真要是岳汉明出现,她除了死,没有第二个选择。 老天,她,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不止是她害怕,就是翠珠也怕了。 鹰首看着他们主仆,尴尬的清了下嗓子,道: “别慌。上次我们的人去营救百灵,岳汉明是受伤逃跑。所以他不可能出现,也不敢出现。” 丁琬坐在椅子上,轻咬下唇,喃喃的说: “这刚刚的这番话,让我深刻明白了啥叫‘虎’。” “…………” 鹰首没有接话,生怕惹毛了她,兄弟那边不好交代。 丁琬重重打了个“唉”声,自嘲的道: “我是真虎啊,以为暴露破绽,引蛇出洞。殊不知我是旺火自焚,仗着命大啊!” 翠珠在一旁,不住的点头、符合。 鹰首看着他们主仆的样子,自己倒了杯茶,默默喝着。 三杯水下肚,干渴的嗓子缓解许多后,道: “你也别妄自菲薄。就算岳汉明真的来追你,你沿途的表现、淡定,他也不敢贸然行动。他怕你用空城计。” “啥计?” “不重要。”鹰首摇头,不想解释。 夜莺说的话,没几个能懂,解释起来很费劲。 “哎,跟我说实话,你真没有看到她?她就没出现?” “没有。”丁琬摇头。 见他一脸严峻,不禁担忧的问: “她咋了,京城的铺子不是快要开业了吗?咋不在京城?” 鹰首转悠着空杯子,轻叹口气说: “她因为什么离开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家男人说她护送你回来,而且还是亲口告知,所以我才一路追来。如今看来,那丫头是故意的。故意误导我,这会儿想再找她……不容易了。” 丁琬蹙眉,难以置信的问: “她为啥要走?煸炉铺子开业在即,京城一个月国丧满了之后不就开业?她……” 后面的话没说完,丁小妞儿试探性的道: “该不会护国公府……想送个小姐入东宫吧。” 话落,鹰首转悠杯子的动作一顿,不言而喻。 丁琬深吸口气,微眯着眼睛呢喃: “疯了吗?刚刚失去个女儿,还要再送一个孙女?” 不认识夜莺之前,她对这种亲事制约关系,倒也没什么太大的想法。 但跟夜莺相处之后,她明白那姑娘的不一样。 夜莺是属于那种我的就是我的,旁人不能染指,把感情看得最重、最重的人。 但凡背叛,她都不会容,就如同自己一般。 鹰首见她这般,又倒了杯茶,说: “这事儿不管怎么样,夜莺那丫头都太冲动了。先不提护国公府那边,没确切要送。就是要送,主子这边也不一定要收。可她这个时候走,真是不明智。” 不明智? 错,丁琬觉得太明智了。 不管护国公府的小姐,会不会真送,只要有了这苗头,她走就是正常。 与其等着太子过去劝说她,不如直接来记狠得,让他知道自己容不得的决心。 能做到,固然是好。 做不到,也别浪费彼此时间。 丁琬想到这儿,不禁抬眼看着鹰首,道: “显然,你不如我了解她。” “此话怎讲?” “夜姑娘这人性格独,她的东西就是她的,谁也别想碰,对不对?” 鹰首闻言,没有否认的点头。 夜莺护犊子,周所周知。 就是太子要动她的人,都得事出有因。 否则就会翻脸。 当然,这也是因为主子在意她。 否则,死八遍都是少的。 丁琬见他不否认,继续又道: “不管是东西还是感情,她都如此。你我心里皆明白,护国公府送小姐进东宫,这是情理之中。太子殿下为平衡朝臣之心手下,也是无可厚非。但我是女人,如果徐永涵敢这么做,我就敢休夫!” “你吹吧!”鹰首不假思索的反驳。 见其一脸不服气,继续又道: “你都说了多少次你们没关系了?可最后呢?你还不是又嫁了,而且两个人如胶似漆分不开。” “那……那能一样嘛。”丁琬脸红。 被人当面打脸,她还真是有些尴尬。 清了下嗓子,给他一记白眼,说: “我们原本就是夫妻。要‘分开’没有那么容易。但是殿下跟夜姑娘就不一样了吧。他们男未婚女未嫁的,就算私定终身,以夜姑娘江湖人的脾气,只怕不等确定结果,就先离开,给彼此体面。” 话落,鹰首犹如被针扎了一般,“猛”地起身,满脸惊慌。 丁琬见状,又下一记猛药,道: “夜姑娘那天跟我说过,她说如果感情有了污点,哪怕再喜欢、割舍的时候再疼,她也在所不惜。哎,哎——” 看着急匆匆跑掉的鹰首,丁琬上扬嘴角,拿起茶壶倒茶。 翠珠本来还沉浸在“差一点翘辫子”的恐惧中,见她这般优哉游哉,纳闷的说: “夫人,您心情很好?” “看出来了?” 这…… 翠珠面露苦闷,屈膝行礼,道: “夫人,咱们差点就出事儿,您咋还能心情这么好呢?” 丁琬见她这般,把人直接拉着坐下,说: “我作死这事儿,的确没啥可高兴的。但摆了太子一道,我还挺开心的。” 翠珠对于她开心的点,有些不能理解。 捉弄人跟差点没命,哪个重要啊! 她,她咋没看明白呢? 丁琬见她还是一脸迷茫,起身去洗漱。 这小丫头年纪轻、经历少,自然不懂她的高兴。 夜莺的确要强,可让她把自己在意的人,拱手相让,肯定也不可能。 以退为进,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感情这东西,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相信鹰首把她刚才那番话带进宫去,只怕东宫的太子就坐不住了。 到时候做些什么来,她权当看戏。 不过有一点,她得无语。 皇后刚死,尸骨未寒,护国公府就为了稳固朝中地位,开始张罗送人进东宫。 苍蝇不叮无缝蛋。 显然,是有这个想法的…… 第722章 萧府白折子 夜莺的“失踪”,丁琬并没有太过在意。 那个姑娘玲珑心思,做什么都是心里有数,不需要旁人替她操心。 她是轻松了,远在京城的徐永涵,就挠头了。 军营上下津贴表还没做完,主子那边又来了感情问题。 偏偏这事儿,太子不跟旁人说,就找徐永涵。 有的时候就是如此,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那么微妙。 看着愁眉苦脸的太子殿下,这就是丧期不能喝酒。 否则,非得酩酊大醉不可。 “黑鹰,你跟本宫说说,本宫对她不好吗?她要做什么,本宫都支持。如今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什么都不顾,本宫在她心里算什么?算什么?!” 徐永涵喉结抖动,没有吱声。 这一刻,他愿意做倾听者,毕竟对于感情,他也不懂。 尤其是太子这样的身份,注定不能给夜莺唯一! “本宫对她各种服软,有时时候恨不得自己抽自己,可她呢?她呢?这丫头越来越坏,越来越可恨了!” 徐永涵倒了杯茶给他,还是不吱声。 太子巴拉巴拉又说了好一会儿,终于口渴了。 “咕咚……咕咚……”把茶喝尽,看着他又道: “哎,你给本宫出个主意,本宫该怎么办!” 面对这个问题,徐永涵乖乖的摇头,说: “回殿下,微臣不知道。” “你跟你媳妇,就说你们之间怎么和好的。” 徐永涵抿唇,思索片刻后,道: “殿下,微臣跟琬儿,同您跟夜莺,不是一回事儿。” “怎么不是,你说就是了。”太子坚持。 好几日没睡好,眼里全都是血红。 徐永涵有些心疼,见他这般,轻声的说: “殿下,微臣可以只有琬儿一个妻子,不纳妾。” “…………” 太子听到这话,终于不吱声了。 落寞的起身,耷拉着肩膀,一步一步往前走。 徐永涵见状起身行礼,恭送他离开。 等人走后,冲着小太监招招手,道: “你是殿下身边的人,劝着吃点东西啥的。还有,逐日若是回来,让他直接去见殿下,明白吗?” “是,徐将军。” 徐永涵转身离开东宫,心里对于夜莺的任性,多少有些不满。 她知道太子的身份,就该知道日后跟了太子殿下,会面临什么结果。 这都接受不了,日后呢? 太子登基,每五年一次选秀,这根本避免不了。 如果做不到随波逐流,那就应该趁早离开,而不是等到殿下放不开的时候,才闹这么一出。 闷头往前走,一个行色匆匆的太监,就撞了过来。 “啪——” 东西散落一地。 小太监一边道歉一边捡,显得有些慌乱。 徐永涵端详着他,蹲下跟着一起捡东西,道: “发生什么事儿了?” “回徐将军,刚才萧大人家来递了白折子。” 说话间,散落的东西全都捡好,上面还真的放了一本白折子。 白色的折子,只有朝臣家丧最亲近的人,才会用。 丧父母,回乡丁忧。 丧妻,不吃不喝首领三日。 徐永涵看着拿白折子,道: “来报的人,可说是谁没了?” “回徐将军的话,是萧夫人上京的路上遇到劫匪……没了。” “什么时候?!”徐永涵追问。 小太监摇摇头,表示不知。 白折子里,肯定是有的,但他们谁也没有那个胆子,打开看上一看。 徐永涵心里一阵一阵的慌乱,示意小太监赶紧走后,他也急匆匆的出宫。 本就不当值,如果不是鹰首前些日子的信鸽,他也不用每天忙完后再去趟东宫。 想着媳妇儿不在,过去一趟瞅瞅,权当打发时间。 没想到今日就…… 出宫上马车,吩咐车夫去萧府。 马车停下,看着萧家门宅挂着的白色灯笼,徐永涵深吸口气往里进。 管家带他去了书房。 书房内,萧逸帆一身素衣坐在桌前,面色平和。 他对关芷柔没什么感情,当初娶她,不过是因为刚好合适。 悲伤谈不上,主要就是惋惜。 见徐永涵来了,起身拱手,道: “徐将军。” “萧大人节哀。”徐永涵边说边还礼。 二人通知坐下后,萧逸帆淡淡的道: “没想到第一个来看萧某的,竟然是徐将军。” 徐永涵喉结抖动,轻声的说: “萧大人,徐某有个问题,还请萧大人明示。” 萧逸帆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道: “徐将军请讲。” “徐某想问下萧大人,尊夫人是在那里遇到了山贼。” 萧逸帆闻言微怔,随后“呵呵……”笑出了声。 他笑的有些突然,徐永涵感到莫名其妙。 等他笑过后,这才又开口: “实不相瞒,内子也在回辽东的路上。一路上游山玩水,走的有点儿慢。所以……” 萧逸帆摆摆手,冲着外面,道: “向阳——” 书房门开,向阳从外面进来,走到跟前,从腰间掏出一块牌子。 徐永涵定睛一看,眼睛瞬间瞪大了。 “这…………” 萧逸帆端起茶杯,抿了口,道: “如果不是我,表妹也不会死。说起来,是我害了她。” 那块牌子,是宫中的腰牌。 他的贴身侍卫把牌子放在这儿,不用说也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有些……惊讶! 放下牌子,徐永涵眉头紧锁的道: “萧大人可是得罪了谁吗?” “徐将军觉得,萧某得罪了谁?” 徐永涵细细琢磨,摇摇头,说: “萧大人是皇上的朝臣,不参与任何一派,就是太子都没有党羽,应该不至于有仇家才是。” 萧逸帆听到这话,点点头,放下茶杯,道: “徐将军再猜。” 徐永涵仔细琢磨,唯一能跟此事有关联的,就是九公主——百里楚月。 可她自打那次的事情后就在皇家寺庙,皇后殡天她回来,也一直都在后宫守孝。 “这……这不可能啊!” 萧逸帆听到这话,冷笑着道: “有何不可能?宫里长大的人,有几个心思单纯?表面看着温婉贤淑,没有杀伤力,其实这就是他们杀人于无形的法宝,屡试不爽!” 徐永涵没有说话,不过悬着的心,倒是放下来了。 不是山贼,媳妇儿那边就不会有事儿,算算日子,应该快到家了…… 第723章 回家 丁琬再次赶路,不敢像之前那么耽误时间。 天明赶路,黄昏进城,绝不贪黑活着留宿郊外。 孙毅他们不懂事啥情况,不过翠珠却真真切切明白。 人就是如此,不知道的时候,什么都无所谓。 一旦知道,担心,害怕,全都涌上心头。 想想之前,再看现在,简直两极分化。 不过该办的事儿,丁琬没忘。 沿途看到的好东西,只要价格不是太贵,都会买一些。 马车很大,而且车里就坐两个人,完全放得下。 准备把这些东西带回去,给关系要好的那几户人家,分一分。 至于京城的东西,徐永涵帮着准备,不用她操心。 又赶了六天路,终于在这天晚上,到达了辽东府城。 因为有腰牌,所以守城门的兵看过后,就直接放他们进去了。 这也是这么几天来,他们第一次贪黑赶路。 进城后,丁琬掀开车帘。 就算街道空荡荡的,她也觉得舒服,惬意。 怪不得老人总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这话还真不假,至少此刻,她也这么认为。 终于,马车停了。 丁琬看着自己家的宅子,又看了看隔壁,嘴角上扬。 这两处,也算是他们夫妻俩置办的家产了。 孙毅上前叫门,守门的小厮还没睡下。 站在门里,问道—— “谁啊?哪位?” 孙毅回答:“开门,是夫人回来了。” “夫人?哪个夫人?”小厮轻声嘀咕。 随后“哎哟”一声,慌乱的一边开门一边说: “二豆赶紧,去给老夫人报信,说夫人回来了,快!” 话落门开,就看到一个黑影,急匆匆往后面跑去。 开门的小厮叫大毛,认识丁琬。 走上前,急忙行礼说: “哎哟夫人回来了,一路辛苦了吧。” 正说着,管家也出来了。 见真是丁琬,几步走到跟前,行礼问安,道: “夫人赶路辛苦,晚饭可吃了?” “没有。”丁琬摇头。 带着翠珠往里面走,边走边问: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老夫人如何?两位小舅爷怎样?少爷可还乖?” “回夫人,老夫人一切安好。小舅爷每天跟周少爷一起去臧老府中念书,一天不落。玮舅爷回现舅爷的宅子了,不住在这边。少爷在武学堂,每个月回来两日。” 管家的话刚回答完,丁珏几步就跑了来。 来到丁琬跟前,丁琬都要仰头看着他了。 走了这几个月,没想到这小子又高了。 走之前他们俩个子差不多,如今…… 丁琬上下打量一番,十五岁的丁珏,越发俊逸、英气。 书生气加上常年习武,让他看着没有那么柔弱,反之特别焕彩夺目。 可能这是自己家孩子的缘故,不过丁琬就是稀罕。 拉着他的手,轻声道: “不错,看着比走之前又长个儿了。” 丁珏上扬嘴角,两个梨涡很清晰。 再过几年,他也该找媳妇儿了,就是不知道谁家的媳妇儿会那么好命,找到她弟弟。 “姐,累不?咱们这边都知道了,姐是正五品乡君,比咱爹的官职还大呢。” 丁琬闻言,抿唇轻笑着道: “我这官不能升。咱爹以后有升官的希望。还有你啊,怎么样,准备的如何?” 丁珏点点头,拉着她一边走一边说: “一个童生罢了,我有信心。姐,我都打算好了。利用这三年时间考取举人,这样等下一次殿试,就能跟皓倾哥一起去京城参加了。” 丁琬见他自己有安排,笑着点点头,道: “好,你有想法就成,念书的同时不能荒废功夫,知道吗?” “放心吧姐,我明白的。”丁珏满口答应。 二人往后院走,离老远就看到耿氏,丁琬几步跑到跟前。 “娘,我回来了。” 耿氏哆嗦着手,好不容易握住儿媳的手,道: “回,回来了?累不?” 丁琬笑着摇头,挽着她的胳膊,一边走一边说: “娘,二年哥找到了,我来信时你收到没?” 耿氏不住点头,捏着她的手,道: “是,是,我收到了,收到了。” 耿氏抑制不住的鼻酸、落泪。 信里只是简单提了,具体情况并没有说。 但儿子跟儿媳和好了,她无疑是最开心的。 原本,都已经做了最坏打算。 还好,还好儿子争气,没给她丢人。 擦了擦眼睛,抑制不住的笑着又道: “二年活着真好,你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他咋样,在京城?” “挺好的。”丁琬回答。 三个人回到耿氏的院子,坐在外间圆桌前,丁琬把老早编好的一套嗑儿,走形式的说了一遍。 耿氏、丁珏,都早就知道徐永涵还活着。 但三人彼此都互相隐瞒,姐弟俩不想让耿氏知道他们已经知晓。 耿氏更加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早就清楚儿子还活着。 如今,这层窗户纸整个儿掀开,谁也没有捅破,对大家都好事。 耿氏听完儿媳说的“前因后果”,长叹口气,道: “改名就该名吧。当初给取二年,不过是贱名好养活。做了将军,的确那个名字不能用。孩子,谢谢你,谢谢你找到他、接他回家。娘谢谢你。” 说着,耿氏起身就要行礼,被丁琬一把拽住。 “娘,您这是干啥呢?咱可是一家人。” 耿氏执意行礼,丁琬自然不能答应。 婆媳二人僵持着,丁珏走到耿氏身边,帮姐姐把人扶起来,说: “伯娘,您这是干啥!哪有婆婆给儿媳妇行礼的?这要是被我娘知道,又该说我姐了。” 对于柳氏教养孩子,耿氏是知道的。 可她是真的想跟丁琬道谢,但他们又这么强硬,最后只能作罢。 重新坐回凳子,重重打了个“唉”声,说: “琬儿,娘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里的谢谢,娘……” “好了娘,都过去了了。”丁琬打断她的话。 握紧她的手,笑眯眯又道: “您对我的好,我都清楚。从知道哥战死时,您就想着给我放妻书,让我重新开始生活。娘,打这以后就别提了。我跟哥在京城是奉旨完婚,皇上给下的圣旨呢。” “……啊,这么好,不错不错。”耿氏点点头,高兴之余还有些怅然。 毕竟现在的皇上,就是当年的二皇子。 如果当年没出事儿,那她可能就…… 第724章 有什么好处? 婆子从外面进来,手里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肉丝面。 耿氏整理情绪,急忙接过手,放在儿媳面前,说: “吃点。赶路饺子回家面,快趁热吃。” 丁琬没吃晚饭,这会儿是真的饿了。 喝了两口面汤,爽口、香醇,很合她的口味。 放下面碗,看着婆子,问: “我带回来的人,都吃了吗?” 婆子屈膝行礼,回答: “回夫人的话,都给送去了。” 丁琬颔首,拿起筷子,专心吃面。 丁珏跟耿氏,不错眼珠的看着她,心里都很踏实。 离开这么长时间才回来,眼瞧着再有二十来天,就过中秋了呢。 面条全部下肚,丁琬满足的长舒口气,道: “赶路这么长时间,还是家里的饭菜最好吃。” 耿氏一听这话,高兴的点点头,道: “你喜欢就好,你喜欢就好。让人备水,你好好洗洗,早些睡吧。有啥事儿,明儿咱们再聊。” 丁琬点头,起身行礼,说: “那娘也早点歇着。” “好,好。”耿氏满口答应。 丁珏跟着起身,微微拱手,随姐姐出去了。 姐弟俩出了院子,就如同商量好一般,直奔后面园子。 七月下旬的辽东府,明显就冷了许多,尤其是夜晚。 小风一吹,真的有丝丝凉意。 来到凉亭处,丁琬迈步进去。 没敢坐,直接靠着亭柱,呢喃: “家里要比京城冷上些许啊。” 丁珏没有接她的话,走到跟前,说: “姐,你是怎么原谅姐夫的?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姐弟多年,丁珏对丁琬,也很了解。 姐姐的性格向来说一不二,能让她改变主意,除非是发生了什么。 否则,就是真的舍不得,也不能这么痛快的就接受。 而且还是在到了京城没多久,就给家里来信,说发现了一个跟姐夫长相一样的人。 当时看信后,他就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丁琬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长叹口气,颔首。 “是,我们之间是发生了些事儿。你想的没错。” 丁珏抿唇,担忧的问: “啥事儿呢?姐跟姐夫……” 不敢往下说了。 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丁琬深吸口气,没有隐瞒的道: “我跟你说,你听完就拉倒,不许跟旁人提。我,差点被月影楼的人暗杀。” “什么?咋可能呢?!”丁珏惊呼出声。 要知道他们寻常老百姓,同江湖组织、“暗杀”这样的事儿,根本是沾不着边儿。 丁琬见他惊讶,自嘲的摇摇头,道: “去年同北芪的战争,我的高粱酿在治疗伤兵上,起了很大的作用。你该知道,我朝烈酒没有,所以每次战争,都是从别朝买进。如今自己有了,价格、运送都很方便,自然外朝就不愿意了。” 丁珏拧眉,难以置信的猜测说: “所以他们就雇杀手杀你?还是我朝的江湖组织?” 丁珏见姐姐点头,觉得有些荒谬。 “蛤!他们是傻缺不成?把你杀了,我朝没有烈酒,全靠外面买,这对我朝有什么好处?” “是啊,我也想问问他们呢。”丁琬幽幽的说,“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我心烦,跟百灵出去,只怕我也交代了。二婶儿给了我两个丫鬟,翠玉没了,只剩下翠珠自己。” “天,这么残忍?” “别庄上下,二十多口人,无一幸免。” 丁珏咽了下口水,担忧的问: “姐,那你有没有伤到?还是姐夫为了保护你,受伤了?” 除了这个,他想不出旁的。 姐夫对姐姐的心,他还是知道的。 丁琬闻言笑了。 摇摇头,轻声的说: “那枚飞镖是奔着我来的,你姐夫护我,但我也却翻身,把他护在身下,受了伤。” “啊?!”丁珏惊讶。 这……这貌似跟说书先生讲的不一样。 不都说英雄救美吗? 丁琬理解他的惊讶,抿唇轻笑道: “也多亏了这伤,我跟你姐夫才又能和好。说到底,都是我自己的事儿,钻了牛角尖,浪费了那么多日子。人啊,总是在最后才明白,你说咋就不能早早看清呢?” 关于情情爱爱,丁珏本就懵懂。 丁琬跟徐永涵这样的磕磕绊绊,他就更加不明白了。 尴尬的站在那里,想了个自己能招架的话题,说: “上哪儿了,我瞅瞅。” “后肩上面那里,没事儿,别担心。” “不,我想看一看。” 丁琬摇头拒绝,打了个哈欠,道: “不许跟咱爹娘、爷奶他们说,知道吗?我过几天打算去趟父亲那边,你去不?” “去。”丁珏没有迟疑。 丁琬看着弟弟,笑眯眯的打折他的肩头,边走边说: “后天我会先回村,瞅一眼后再回家。你姐夫如今再京城,我们也得过去,关于咱爷奶,得好好商量一下。” 丁珏闻言了然,轻叹口气,道: “我这几次回村,每次都提让他们去咱爹那。后来,爷跟我急了,说我要是再提,就不让我进门。” 呃…… 还真像祖父的脾气。 “姐,姐夫真的做了将军啊。那姐夫没有食言,想当初他走前不说了没,要让你做将军夫人。” 看着弟弟高兴的样子,丁琬也笑着点头,道: “是啊,他的确没有食言,我也很高兴呢。” “那姐做乡君,可有俸禄吗?多少啊?” 瞅着弟弟财迷的样儿,丁琬抿唇轻笑,捏了捏他的鼻梁,说: “养活你是足够了。” “我?我不用,我自己也有钱。” 丁珏自打念书就抄书赚钱,这个丁家都知道。 丁琬看着弟弟的样子,笑眯眯说: “你有钱是你的,姐给是姐的。姐在京城有套宅子,等你跟皓倾去京城殿试,你们就住在那宅子里。带上蓝九,你们也住的自在。” 丁珏闻言重重颔首,没有客气的道: “好啊,好啊,那可说好了,到时候别让我们去你们家住,不自在。” “好。”丁琬满口答应。 知弟莫若姐。 丁珏这小子不喜欢寄人篱下。 如今这个宅子,是她买的,他住了倒也没啥。 去了京城,那宅子是徐永涵的,他小住可以,但长住他会很不习惯…… 第725章 没有庶子 转天醒来,辰时二刻。 已经很晚了。 这要是被母亲知道,肯定又说她没规矩了。 经过一夜的调整,丁琬舒服了许多。 深吸口气,掀开被子穿鞋出来。 翠珠听到声响,端水进来,放在架子上。 丁琬洗漱完,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姑娘,道: “昨天睡的可还好?” “回夫人的话,奴婢睡的不错。晨起老夫人来过,见您没起,还嘱咐奴婢不要叫您。” 丁琬闻言微怔,随后笑着颔首。 说起来,她在村里,算是享福的儿媳妇。 耿氏对她很包容,也很疼惜。 梳洗后,丁琬在房里用过早饭,才精神奕奕出去。 脑子里琢磨何时回村,身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夫人,老夫人一早让小人,去武学堂那边给少爷捎信儿,说您回来了。” 丁琬转头,见是管家,想了下,道: “既然少爷一会儿回来,你让厨房多做些菜。顺道给现少爷那般去信,我小姑可在这边?” “回夫人,安夫人中元节前,已经回村了。” 丁琬颔首,继续又道: “那就给现少爷那边送信,还有周家那边。让他们晚上过来一叙。” “是。” 等管家离开,丁琬这才奔后面院子。 离老远,就看到耿氏正在院里伺候花。 昨天回来已经黑天,并没有注意到院子里种了这么多。 别说,婆婆伺候的很好,长得葱壮,开的灿烂。 丁琬进到院子,亲昵的走过去,道: “娘。” “睡醒了?感觉咋样,还累不?” “不累。”丁琬摇摇头,“火炕解乏,昨天沐浴完就睡了,很舒服。” 耿氏笑着点头,放下手里松土的小铲子,说: “我让管家给致远送信儿去了。那孩子想你了,都问了好几次了。” 丁琬心里暖和,心知没白疼那个孩子。 “娘,关于哥的事儿……” “你上次写的信,我给他看了。”耿氏说完,迟疑了一下,还是有所保留的道,“那孩子挺护着你。说如果他二叔对你不好,他就不认他。” 丁琬闻言,心里更是满满的。 婆媳回到屋子,坐下后说: “娘放心,我跟哥很好,以后也会越来越好。致远那边我会去说,你别担心。” “行,那我就不管了。”耿氏满口应着,抑制不住的高兴。 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轻声又道: “琬儿,既然你跟二年已经重归于好,那你们……啥时候要孩子?” 这应该是是每个婆婆最关心的事儿。 再加上徐家这一股,就致远一个男丁,她着急也是应该。 丁琬抿唇,轻声说道: “这个不着急,还是要顺其自然。再说就算我想要,也得咱们去京城以后再说啊。” “咱们?去京城?” 见婆婆惊讶,丁琬点头又道: “哥在京城身居要职。虽然是武将,但也管辖着京城安稳还有皇宫安危,不容小觑。咱们得去京城,跟他团圆。” 耿氏一听京城,眸子里难免有些复杂。 “娘,我知道您的不舒服,不过耿祁安已经被撸,济阳伯府虽然留着宅院,不过是看在死去外公的面子。哥已经找到了娘的事儿,他会给您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 “是。”丁琬重重点头,认真地说,“虽然有些晚,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娘放心,哥一定能还您清白。当初谁陷害的您,咱们一个都不放过。” 耿氏咽了下口水,缓缓摇头,道: “琬儿,娘没想要什么清白、公道,娘就想让你们两口子平平安安,多子多福,致远也健健康康就可以了。” 很简单、很直白的想法。 可丁琬听了,却更加心疼。 握着婆婆的手,抿唇说: “娘放心,如今我跟哥都不是以前的平头百姓,我们做的该怎么做。该是您的就是您的,鸠占鹊巢,本就不对,怎可以让他们乐逍遥。” “可是……” 耿氏的话没说完,丁琬突然心里“咯噔”一下。 惊讶的抬头,瞅着婆婆,咬住下唇。 突如其来的异样,让耿氏也傻了,纳闷的看着她,问: “咋地了?” 丁琬紧锁眉头,好一会儿才道: “娘,我记得您跟我说过,当初陷害您的人,是您二叔一家,对吗?” “对啊。” “可那日我在哥的书房,太子却说外公只有嫡女,没有嫡子,不得已才会把爵位传给庶子。但您这……这明显两边说的不对啊。按照您的话来说,耿祁安应该是二叔的孩子,可若是从殿下那边论,他就是外公庶子……” 话没等说完,耿氏“啪——”地拍了下桌子,道: “不可能!我爹没有妾室,哪里来的庶子。” 如此笃定的话,让丁琬更加懵了。 那日在书房,她清楚的听到殿下是这么说的。 当时因为还有别的事儿,她就没多想。 等后来跟徐永涵说完,又被他拉着“办事儿”。 事后疲倦,直接睡了,这事儿就算那么地了。 可如今静下心来,这结果明显不对,而且还是驴唇不对马嘴。 这…… 耿氏急了。拉着丁琬道: “快,给二年写信,告诉他这个事儿。父亲的一世英名,绝对不能再这上面毁了。” 一世英名? “娘,这事儿没那么严重吧。而且等哥调查完……” “不行,绝对不行。”耿氏强硬打断她的话,道,“你外公是武将,而且当年是第一个不纳妾的武将。就是如今的护国公,当年也是三房妾室,这是你外公最引以为傲的事情。” “如果任由什么‘庶子继位’的说法,那你外公就背上了言行不一的骂名!武将,要的就是那口志气,不能给他丢了。赶紧,给二年去信,必须把这事儿给说明白了。” 丁琬见状,不敢耽误,让人去拿纸笔。 怎么也没想到济阳伯府,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 若这耿祁安跟婆婆没有什么关系,那耿逸她也就能收拾了。 毕竟前世,他可是害丁珏的直接凶手,不能姑息。 信件写好后,翠珠拿走出去寄了。 丁琬起身,安慰着耿氏,说: “娘别着急,这事儿会水落石出的!” 第726章 别有压力 耿氏愁眉不展,丁琬也是相当费解。 耿府当年到底是什么情况,暂时没有定论。 但若真如她所说,毁了老伯爷的名声,那这事儿就大了。 武将,最看重的就是气节。 一炷香后,婆子来报,说顾芷伊来了。 耿氏闻言抿唇,想了下,道: “琬儿,你带她去你院子多聊会儿,娘想一个人待会儿。” 丁琬见状,明白的颔首。 她现在心里不舒服,与其勉强的跟顾芷伊打唠,弄得尴尬,倒不如先让她缓缓。 站起身,看着一旁的婆子,吩咐一句“小心伺候”,这才离开。 刚出院子—— “长姐!” 丁琬站在原地,等人到跟前后,打量一番。 “不错不错,瞅着精神挺好。” 顾芷伊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她出来的院子,道: “伯娘怎么了?” “没怎么。”丁琬摇头,“就是有些累,你知道的,入秋我娘身体就不怎么好。” 顾芷伊闻言颔首,挽着她的胳膊,说: “那我一会儿再去看伯娘。” 她有一肚子的话要问,没有长辈在,倒也轻松。 二人回到屋子,翠珠端茶过来。 丁琬看着恬淡的小媳妇儿,笑着问: “我走这段时间,家里咋样?小玮可还听话?大现现在搁哪儿呢?还总往外跑吗?” 顾芷伊笑着摇头,回答: “姐放心,家里一切挺好。夫君不往外跑了,小姑姑回村了,所以他现在盯着府城酒坊呢,每天都会准时回来。” “哦,怪不得小玮回你那边了呢。”丁琬明白的点点头。 顾芷伊知道她挂心什么,继续又道: “每隔段日子,我都会回村看看咱爷、咱奶,老人家的身体不错,公爹跟婆母也都很好。小姑姑在照看村里的菀茗韶华,一切正常。对了,赵岩媳妇儿有了,族长爷爷可高兴了。” “哟,那是应该高兴,第四代人呢。” 说话间,二人回到了院子。 翠珠老早就泡了茶,二人进屋坐下后,顾芷伊又道: “长姐信里提及姐夫,姐夫真的找到了?” “找到了。”丁琬点头,轻抿茶杯。 提及徐永涵,丁琬还有些高兴呢。 嘴角一直都噙着笑,心情特别好。 顾芷伊见她这般,心知这是甜蜜了。 深吸口气,感慨的说: “长姐苦尽甘来,真是再好不过。长姐如今是乡君,说起来我还得给长姐行礼问安呢。” 说着就要起身,见丁琬凌厉的眼神射过来,急忙笑抱着她的胳膊,道: “开玩笑嘛,别急呢。” “你要是敢行礼,看我不把你请出去。” 丁琬说完,捏了下她的脸颊,又道: “方才寻思放过你、不问了,没想到你自己主动招惹。” “什么啊?”顾芷伊迷茫,一脸不解。 丁琬收回手,端着架子看她,说: “我问你,打算啥时候给我们老丁家添一儿半女,嗯?” 话落,顾芷伊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原本是说过两年要的,不过如今丁现稳定,他们的确也把要孩子的事儿,提上了日程。 可这么直截了当的问,她多少有些招架不住。 丁琬见她这般害羞,轻叹口气,道: “都成亲多久了,还这么脸皮薄。” 顾芷伊端着茶杯喝水,缓解自己的情绪。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这事儿还得你们自己拿主意。如果想晚两年,就跟家里说清楚,免得长辈们惦记。” 顾芷伊放下茶杯,点点头,道: “我们打算顺其自然,有了就要,不刻意……刻意喝避子汤。” 丁琬一听这话,笑眯了眼睛。 “好啊,那我可就等小侄子出生了。” “那要是侄女呢?”顾芷伊小心翼翼的问。 丁琬微怔,随后笑着道: “闺女、儿子不是一样?我那不过就随口一说。翠珠,去把我买的东西拿过来。” “是。” 翠珠离开,丁琬拉着顾芷伊,又道: “你别有压力,不管是啥,都是咱老丁家的宝儿。咱家可没有重男轻女一说。” 顾芷伊笑着颔首,没有说话。 翠珠把东西拿过来,放在桌上。 丁琬打开匣子,说: “都是些各地的小玩意,你看看喜欢啥就拿,有两根簪子我觉得不错,你看你喜欢不。” 说着,就把簪子拿出来,递给她。 簪子样式很简单,做工也不算精细,但它是赤金的。 顾芷伊瞅着匣子里的东西,不是金就是银,再不然就是玉。 “长姐,你这……” 话没说完,丁琬明白她的意思,笑着说: “我不是封了正五品乡君嘛!出一趟远门,就想着给家里、还有那几个关系好的,带些东西。反正我也有俸禄。” 顾芷伊闻言,轻声的道: “可这都太贵了。” 丁琬笑着摇头,不在意的说: “贵不贵的没啥,只要大家都高兴就好。更何况我出门这几个月,家里的酒坊都是他们帮忙张罗,你跟二婶儿也都费心,这些东西我都觉得拿不出手。对了,京城那边已经用大车队拉回来了,不日就能到。” “还有?” “那是你姐夫准备的。” 顾芷伊一听“姐夫”二字,点点头,道: “姐夫还真有心,听夫君说,当初姐夫在村里,也是很俊逸的小伙呢。” 丁琬笑了下,淡淡的说: “咋,你们在家还聊一聊你姐夫?” “是啊。”顾芷伊没有否认,“长姐那封信送回来后,我就问了夫君,夫君说了好多长姐跟姐夫的事儿呢,真羡慕你们。” “羡慕我们?为啥?” “感情好啊。”顾芷伊没有迟疑的回答,“打小的感情,光听就觉得不容易,更何况你们之间还经历那么多。爷奶收到长姐的信,也高兴坏了。奶都哭了,说长姐终于没白等。” 丁琬喝口茶,没有说话。 关于家里对她的感情,她是知晓的。 不管怎样,她未来有了着落,家里人也不至于跟她着急上火。 婆子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晚饭定好的单子。 有荤有素,十个菜。 丁琬看过后,点点头,说: “中午下点儿过水面条,要肉末酱的卤。” “是。” 第727章 顾芷伊的打算(一更) 没有长辈,丁琬跟顾芷伊就放纵了些许。 二人瘫坐在窗户下的小炕上,喝着茶水聊着天,别提多惬意。 聊了家里的事情,又问了问顾芷伊将来的打算。 毕竟她是个有主见的姑娘,很多事情,她会想着帮丁现筹谋。 不是说大现没有主见,只能说经历多的人,眼界、看待事情的方向,都会多了几分预估。 顾芷伊也没有隐瞒,说了自己给家里的打算。 说了很多,可每件事儿,都是顾着婆家,顾着丁家二房。 丁琬很满意,满意的同时更庆幸自己的眼光。 早前定这门亲,也是想着周皓倾日后成事,能拉一把丁玮。 没想到这丫头倒也惦记着呢。 点点头,赞同的道: “你能这么想,也是他们兄弟之间的缘分。皓倾跟你都是先苦后甜,以后肯定会不一样。再说出仕为官,要的就是一个人脉。他们哥仨若真能一起,日后也是有个照应。” 顾芷伊“嗯”了一声,柔声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皓倾拜了臧老,我就想着让丁珏也赶紧过去。同门师兄弟嘛,再加上这份情谊,他们肯定不会变。” 丁琬笑拍着她的手背,道: “放心,我会先去京城。待皓倾跟二珏去的时候,我会把他们照顾的很好。” 顾芷伊颔首,笑眯眼睛,说: “我一早就猜到了长姐会去京城。如今真好,长姐先去,大家随后都去,一家人还能在一起。我顾家的宅子还给我们了,日后去京城,我们也有地方住。” 顾家宅子住丁家二房,那是绰绰有余。 丁琬握着她的柔夷,道: “当初定下你的时候,我就想这个事儿。依着我二叔他们,这辈子估计最远也就在府城。有你就不一样了,你能带着他们在往上起一起。丁现日后,差不多也就这样。但你们的下一代,不能不考虑。” 顾芷伊赞同的点头,附和说: “我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个,所以才打算回去。” 说完,二人互看一眼,默契的笑了。 耿氏一直在自己的院子歇着,直到吃午饭时,才肯露面。 顾芷伊见她面色不好,关心的道: “伯娘,要不要找个郎中过来看看啊。” 耿氏摇头,扯出一抹笑,说: “不用,都是老毛病了,没啥可看的。你最近咋样,搁家忙啥呢?也不说过来串串门。” 顾芷伊见她不提自己身体的事儿,便也不再继续。 笑着接过面碗,回答: “没忙啥,就是每天给小叔找些书啥的。他启蒙虽早,不过底子打的不如二珏、致远他们牢固,所以得查缺补漏。” 耿氏一听这话,不住的点头,道: “丁玮有你这么个嫂子,的确是他的幸事。” “是啊,芷伊念书多,能多帮帮小玮。”丁琬笑吟吟的道。 顾芷伊来到丁家,最最受益的就是丁玮。 三个人边吃边聊,吃过午饭,丁琬就把婆母送回去休息。 看得出来,她精神并不好,耿祁安这庶子的身份,让她闹心了。 送完婆婆回来,顾芷伊正在外间等她。 起身,轻声的说: “长姐,伯娘是不是有心事?” “嗯,有点儿。” 顾芷伊闻言,轻叹口气,道: “小儿子失而复得,大儿子战死沙场,伯母难受也是人之常情。” 啊?! 丁琬微怔,随后察觉她误会了,便也没有解释。 拉着她进里间,边走边说: “他们回来还得等会儿,咱们先歇一歇。” “好。” 二人进了里间,并肩躺在炕上,盖了一层小薄被。 辽东是真的凉了…… …… 申时正,丁珏跟周皓倾先回来了。 以前的丁槐,如今的周皓倾,真是越大越有出息,越长越仪表堂堂。 丁琬细细打量一番后,道: “十八了吧,该说亲了。” 周皓倾脸儿微红,急忙摇头拒绝说: “琬姐可别这么讲,我还小,要以学业为主。” 顾芷伊见状,无奈的摇摇头,说: “你成家照样能读书,别老拿这个做借口。” 一旁的丁珏闻言,走上前,道: “大嫂,这成了家就要分心,还是让皓倾哥再等等吧。我们都决定了,考不中绝不成家。” “长姐你看,这又一个。” 对于周皓倾的亲事,歇晌时顾芷伊已经跟她说了。 十八岁说亲,的确不早。 可偏偏这小子有主意,说啥都不应。 再看自己的亲弟弟…… 丁琬叹口气,用肩头撞了下顾芷伊,道: “终于明白那句‘儿大不由娘’是啥意思了。这俩,是‘弟大不由姐’,算了!等他们真的考中,不用咱们张罗,肯定有不少上赶子的。” 顾芷伊闻言,担忧的摇摇头,说: “我就怕那样。他们出身于寒门,如果在亲事上就……” 话没说完,丁琬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细细打量着她,直到顾芷伊被看的有些不舒服,尴尬的问: “长姐,怎么了?” 丁琬笑眯了眼睛,凑到跟前,挑眉道: “说,是不是你有目标了?” “我……” 没等话说完,周皓倾直接摇头,说: “姐,我是不会要她的,我说了好几遍了。” “谁啊?”丁琬迷茫。 丁珏凑上前,压低声音说了几句后,丁琬微微蹙眉,不解的看着周皓倾,说: “为啥你不同意?臧老的孙女,应该不会差吧。” 周皓倾抱拳拱手,摇摇头,道: “琬姐,臧小姐是不错,不过皓倾心不在这儿。” 丁琬见他如此态度,碰了碰顾芷伊,说: “罢了,既然他们无缘,强扭的瓜不甜。别再跟着操心了,这是没遇到可心的。遇到了,肯定第一时间就说了。” 顾芷伊抿唇,淡淡的道: “姑丈、姑母过世,我们周、顾两家,就是剩下我们两个人。我想替他张罗,可这……英雄无用武之地。” 艾玛,这词都用在着上面了。 丁琬故意沉着脸,戳了周皓倾的额头,道: “看见没,你表姐一心为你,怕你陷入京城的大染缸。如果你真没那个心思,倒也强求不来。等金榜题名时,到时候再看。” 第728章 养虎崽儿(二更) 周皓倾重重颔首,体贴的来到顾芷伊跟前,说: “姐,我知道该怎么做。等我想成亲时,一定跟姐说。” 顾芷伊瞅着弟弟的样子,苦笑着点头。 能怎么说,她本来是打算让丁琬帮忙劝的,可人家早就表态,不管他们做什么,都得要自己喜欢。 这小子不喜欢,她也强求不来。 低头看着带有剑茧的手,顾芷伊轻叹口气说: “罢了,你有主见,我改变不了你的想法。不过有一样,金榜题名后,必须说亲,那个时候就不能再拖了。” “知道知道。”周皓倾满口答应。 顾芷伊再次叹口气,不再说话。 早就知道说服不了他,可还是想再试一试。 如今,也算彻底死心了。 丁琬在旁看了眼丁珏,倒是不担心。 反正有父亲、母亲,他的亲事,铁定不会耽误。 就看他自己想不想。 若是这臧小姐皓倾看不中,那换做弟弟…… 正琢磨着,丁玮跟丁现回来了。 哥俩风风火火进屋,倒是打断了丁琬的想法。 看着二叔家的两个弟弟,不住点头,道: “不错,都出息了呢。大现稳重不少,小玮也长个儿了,书生气也很浓。真不错。” 丁玮笑着挠头,本能的往哥哥身边靠。 看得出来,他们哥俩在府城,感情倒是增进许多。 丁现也有做大哥的样子,冲着丁琬,道: “姐,这一路奔波累坏了吧。在京城咋样?姐夫那边都还好?” 到底是成家了的人,有些东西几个小的想问不敢问,他就能开口。 丁琬喝了口茶,点点头,说: “你姐夫那边都挺好。战场上太多变故,所以没有回家。他现在在京中任职,等你们有机会过去,正好见见。” 丁现见她这么平静的提及姐夫,心知他们俩是没有矛盾了。 “真好。姐能跟姐夫重逢,真是太好了。” “不说这个,小姑父呢?他现在去哪儿了?” “应该快回来了。”丁现回答,“前些日子来信,说是在南疆。” 哎哟,这是要扩展南方了呢。 丁现想了下,欲言又止。 丁琬察觉到他有事儿,便没有再问,只等一会儿有机会再说。 最后回来的是徐致远。 几月不见,个子窜了许多,身上的衣服,也是新做的。 而且,要比以前黑上许多。 跟丁玮站在一起,一个黑、一个白,特别明显。 小家伙走到跟前,抱拳拱手、撩袍跪下—— “儿子给母亲请安,母亲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丁琬见状,嘴角抑制不住的向上扬起。 伸伸手把人扶起来,道: “行这么大礼做啥,咱家可不兴这个。” 说完,仔细端详一番,又道: “黑了,也结实了。武学堂怎么样,还好吗?累不累?” “不累。”徐致远摇头,亲昵的蹭着她的衣袖,说,“娘,您咋才回来?不是说七月初就能回嘛。” 丁琬对于他的亲昵,很是受用。 “赶上国丧,城门封了几天,所以耽误了功夫。再加上你爹在宫里当差,我也不放心他,所以就推迟了行程。” 大家对于徐永涵活着的事儿,都已经知道。 所以丁琬再说的时候,不用顾虑。 徐致远抿唇,张了张嘴,说: “娘,我二……爹他在京城怎么样啊。” 丁琬忍俊不禁。摸了摸他的脸儿,道: “你爹挺好,在京城掌管巡防营跟羽林卫。等过些日子我把这边安顿好了,就带你还有你祖母,去找他。” 徐致远早就猜到自己会上京,不过在此听到,还是有些…… 本能的回头瞅了瞅丁珏,问: “小舅舅也去吗?” “你小舅暂时不会去,他得等殿试才能上京。” “……啊!” 徐致远有些失落。 毕竟从家里出事儿开始,他就一直跟着定居呃,从来没有分开过。 婆子从外面进来,说是已经开饭。 丁琬带着他们,去了前厅。 耿氏已经精神抖擞的坐在那里,徐致远一看到祖母,几步到跟前。 先是恭敬地叫声“祖母”,随后就“奶、奶”的叫着。 一桌子的菜,大家围在一起,吃的很高兴。 主要还是庆祝丁琬回来,毕竟这一趟走的太久,久到他们都快习惯了。 当然,日后也会经常分开,到底都有各自的生活。 饭吃的很和睦,耿氏显然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主动问几个孩子的学业问题,还有丁现那边的生意、事务。 跟白天的她,明显判若两人。 丁琬松了口气,笑吟吟的吃东西。 到底是婆婆,这自我调节能力,无人能及。 席间,丁琬趁着大家都聊天的功夫,用胳膊碰了碰丁现,压低声音,道: “小姑父去南疆那边,除了商队据点,是不是还有旁的?” 丁现颔首,正好徐致远再说他们前几日进山历练的事儿,大家注意力不在他们这边。 “小姑父说京城给了一个制冰的法子,他在南边主要负责制冰卖给南越。” 制冰? 丁琬蹙眉,立刻想到了京城煸炉铺子,还有夜莺。 徐永涵告诉过她,那制冰的法子很简单,而且很容易。 但是冰在夏天的京城,还有常年炎热的南越来说,都是好东西。 这样的东西由小姑父来负责,那还真是…… “我估计这次小姑父回来,会把小姑带走。” 丁现的话,有些笃定,但也是人之常情。 没有谁家两口子成亲,还总是两地分开。 就是他们想,爷爷、奶奶那边也不会让的。 “姐,我想把我爹娘还有咱爷、咱奶接过来。” 丁现这话说完,丁琬端着汤碗喝了口,说: “不着急,这事儿容我再琢磨琢磨。” “娘,你跟现舅舅聊啥呢?听我说没啊,我跟四斗两个抓了个虎崽儿,就养在我们俩的屋子。” 丁琬咽了下口水,看着他道: “你确定要养?” “啊!”徐致远点头,没有迟疑的说,“我们师傅说了,可以养。过些日子还要从北芪弄些犬,跟我们一起训练。” “咋那么费劲,还从北芪拿狗?”丁玮不解。 徐致远摆手,纠正着说: “玮舅舅,是犬,不是狗。据说北芪的犬,要比咱们这边的狼狗还要凶,鼻子还要灵。到时候给它个东西闻闻气味,就能把人找出来。” 第729章 人各有志(三更) 呃…… 丁琬嘴角狠抽,对于儿子的话,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 如果狗那么有用,上阵打仗直接派狗就好,何必用人呢? 不过这话没说,怕打消儿子的积极性。 做娘的,还是要提醒一句—— “我不管是犬还是狗,你养的那个虎崽儿,给我弄明白了,别到时候咬你。你没听说嘛,被狗咬了的人,都不能活。那虎崽儿就更是了,畜生就是畜生,懂吗?” “嗯,娘放心,我会小心的。”徐致远满口应着。 吃过饭,周皓倾、丁现等人就离开了。 丁琬、丁珏他们四个,就在前厅坐着吃茶、聊天。 大多时候都是徐致远再说。 说他们武学堂的事情,还有念书的趣事。 去了武学堂几个月,小家伙明显比以前要活泼。 听着他口中的武学堂,丁琬都想去瞅瞅,见识见识了。 训练不少,规矩也多,但的确也是好事儿。 至于教书方面,想《千字文》、《百家姓》、《弟子规》等这些启蒙的书籍,全都有。 吃的是大锅饭,睡得是大通铺。 条件肯定是不如家里,但在那里生活,什么都靠自己,自理能力绝对没的说。 徐致远说了好多好多,丁琬听着不住点头,道: “如此,这武学堂倒是真的有办下去的必要。京城那边,已经看不到要饭的孩子们了。” “京城也有要饭的吗?”徐致远惊讶。 丁琬笑着点头,放下茶杯,说: “京城咋可能没有?每个地方都有过得好、过得不好的人,这是无法避免的。” 丁珏也缓缓点头,附和着道: “朝廷这次的武学堂,的确解决的了小乞丐的问题。让孤苦无依的孩子,有个地方学习,就是日后不进军营,也不至于学坏。” “咋可能不进军营!”徐致远摇头,“我们那一帮,都摩拳擦掌等着进呢。去武学堂为了啥,不就是想着建功立业!” “也不一定呢。”丁珏笑着提醒。 人各有志。 现在在武学堂,可日后真的让他选择,不见得就真的进军营。 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对半分。 丁琬看着不服气的儿子,笑着说: “你别管旁人,只管自己想做什么就好。还有,如果有人真的日后会退出啥的,你也不许劝。” “为啥啊?那多不仗义?” 丁琬再次摇头,看着他认真的道: “每个人要走的路不一样,人家怎么选,那都是人家的事儿。你作为兄弟,除了支持,不能去试图改变。就如你,我让你别去武学堂,上正规的学堂,你干吗?” “我……” 徐致远不说话了。 他当然是不同意的。 难得进了武学堂,虽然教的知识都很浅显,但是沙盘推演他很喜欢。 两个人各执一方,在沙盘上就像行军打仗一般,特别过瘾。 下棋都不如沙盘来的痛快。 还有功夫,训练,也能让他舒畅。 虽然每天累得犹如狗,上炕就能睡着。可第二天精神抖擞,他喜欢那个酣畅淋漓。 丁琬见儿子不吱声,心知这是听进去了。 看着他,笑吟吟的又道: “过几天娘要回村一趟,中秋节前回来,你记得经常回来看祖母,知道吗?” “那小舅呢?” “你小舅也跟我回去,他要小考了。” 徐致远算算日子,的确是快了。 “小舅,你要加油哦。” 丁珏笑着“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徐致远扭头,冲着丁琬又道: “娘放心,我会照顾好家里的,我是男子汉。” 看着儿子不算太粗壮的胳膊,丁琬笑着颔首。 耿氏想着家里,又想了想京城,道: “琬儿,永涵的事儿,你跟你小姑母那边说一下吧。” “好,我会写信给那边送过去的。” 徐致远闻言,不放心的道: “祖母,娘亲,咱把爹活着的事儿告诉小姑奶,那张家还有徐家那几股,还不得都呼上来?” 不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那些人的行径,肯定如此。 喜年叔人不错,可他那个姐姐、姐夫,不咋地呢! 丁琬明白儿子的担忧,轻声的说: “放心,就算呼上来,也能把人打跑,你要相信你娘的实力。” “娘,这实力还是算了吧,您可是正五品的乡君。”徐致远急忙提醒。 跟那些人一般见识,那多跌份儿啊! 丁琬抿唇轻笑,看了眼婆婆,道: “娘,夫君这次在京城,弄了祠堂。咱家的家谱,从爹跟您这边立,其余的都没有带。” “没有带?你爷爷、奶奶也没有?” “是。”丁琬重重点头。 丁珏在旁没吱声,徐致远觉得有些惊讶,可还是没有说话。 “娘,夫君的意思是……既然他们给爷奶迁坟,没有带着爹,那族谱这样的殊荣,就不跟他们抢了。重新单立,夫君的名字又是殿下给改的,算是重新开始。” 耿氏听到这话,长叹口气,道: “话虽如此,可这心里还是觉得不好。到底那是他爷爷、奶奶,没有他们,也就没有他爹。” 见儿媳没吱声,又想了想儿子当初出事儿,徐家的态度,苦笑着摇摇头,说: “看我,都想什么呢!既然人家不想跟咱们打交道,那就算了吧。没必要上赶子,反正咱们谁也不欠。” 丁琬点点头,算是赞同婆婆的话。 就该如此! 不是一路人,就没必要往一起凑合。 想想二叔死去媳妇儿的娘家,说到底如果不是爷、奶看的通透,只怕二叔也没有现在的生活。 闲聊片刻,大家纷纷回去休息。 徐致远也抓紧赶回武学堂,明儿一早还有晨练。 他们是没三月休沐五天,这一次的休沐,就定在了中秋前后。 送走了儿子,丁琬被弟弟送回去。 途中,丁琬看着弟弟,道: “二珏,臧小姐那人如何?” “……挺好的。” “既然挺好,为何你要迟疑一下?” 丁珏抿唇,心知瞒不过姐姐,叹口气,道: “臧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才女。只不过……在处理事情上,太过强势。不适合皓倾哥。” “哦?那皓倾适合什么样的?” 丁珏思考了一番,笑眯眯说: “像大嫂那样的吧。但不要比大嫂聪明。” 第730章 矛盾的耿氏(四更) “哟,这是什么要求。既要姑娘温婉贤淑,还不能太过聪明,有这样的?” 面对姐姐的揶揄,丁珏清了下嗓子,道: “我也不清楚。不过皓倾哥说,大嫂聪明的有些过分,好在一心都为了婆家,他也不是打秋风的穷亲戚,聪明就聪明了。” 哎哟哟哟,这还挺会说话。 丁琬笑着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一番丁珏,问: “你呢?你想要什么样的?” “我……我才多大啊姐。”丁珏急忙摇头。 他压根没有那个心思,毕竟功不成、名不就的,哪好意思说亲。 丁琬见他这个样子,轻笑着摇头,道: “我就是随口一说罢了。看你,这么紧张做啥?我就是问问你,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姐好给你物色物色。” “还是算了吧,我可没有。”丁珏赶紧回绝,“姐也别替我太操心,我真没那个想法。” 丁琬揉了揉他的发顶,不再问了。 他是真的小,暂时不用操心。 本以为周皓倾没想法,换做弟弟也好。 不过如今听了,还是打消念头。 他们俩不是随意评价人的人。 除非,真的是不喜…… …… 在府城只修整了两天,丁琬便开始收拾东西。 小考快开始了,而且就在县里,他们得赶紧回去。 至于周皓倾,他的户籍就在府城,再加上人家考的是秀才,所以就在府城,不用折腾。 走之前,丁现过来了一趟,跟丁琬对对账。 府城的酒坊,她操心的不多,但好在家里人给力,什么都能操持的明明白白。 账目清晰,已经稳定出酒、赚钱。 高粱酿的价格,如今是彻底亲民了。 北境那边,还有西北大漠,定酒的不少。 有个词叫薄利多销,如今是彻底理解这词的含义。 对过账后,丁琬又嘱咐了几句丁现,这才把人送走。 耿氏来到丁琬的房间,看着仍旧收拾东西的媳妇儿,笑眯眯说: “琬儿,赵岩媳妇儿有了,你帮我把这个给她。咱也回不去,但当初家里有事儿,人家都来了,咱们得还礼,不能差东西。” 丁琬闻言接过来,看了看道: “好啊,我会跟他们说的。娘绣的虎头帽、虎头鞋真好看。” “没啥事儿,就在家里绣一绣。我还绣了好多呢,等你跟二年有孩子的时候用。” 丁琬一听这话,脸儿顿时红了。 尴尬的清了下嗓子,道: “娘,我……我跟夫君不着急的。” 耿氏笑着摆手,理解的说: “我知道你们不着急,我就是闲来无事,做着玩。你放心,娘不催你、不催。” 话是这么说,可又有几个能真不催的? 丁琬拉着耿氏的手坐下,轻声道: “娘,我知道您着急,可这事儿我觉得还是要顺其自然。” “对,对,顺其自然、顺其自然。”耿氏满口应着。 丁琬见状心知不能继续这个话题,清了下嗓子,又道: “娘,等我回来过完中秋,会去趟我爹娘那边。到时候我把家里这头,都安排好了,咱们就上京。” 耿氏一听上京,面色迟疑了。 “咋了啊娘?有问题吗?”丁琬不解。 如今儿子活着,去京城是迟早的事儿,怎么还迟疑上了呢? “我……那个……琬儿啊,你回家要安排啥啊?” 顾左右而言他。 丁琬抿唇,看着婆婆道: “没安排啥,主要还是我爷、我奶的事儿。看看征求下意见,是去我爹那边还是在家。” “那依着婶子他们,肯定是在家。故土难离。”耿氏急忙强调。 不等丁琬说话,耿氏又笑吟吟的看着她道: “其实我觉得……琬儿啊,你看致远在这边的武学堂,念得好好的,我觉得还是不要随便动弹的好。” 耿氏说完,漾出一抹笑,随后就躲闪了眼神。 很明显,她在心虚。 丁琬不明白她的心虚,但细细琢磨猜到,她应该—— “娘,您不想上京,对不?” “我……唉!”耿氏无奈,点点头算是答应。 衣锦还乡,倒也罢了。 她当年的事儿,跟后来嫁的人,如果回去,真是觉得有些……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反正就是不想回去。 丁琬见他这般,拉着她的手,说: “娘,我知道您的担忧,但我觉得这事改变不了。您有儿子不去投奔,夫君会被人家戳脊梁骨的。” “可是你爷他们……” “那不一样。我爷有两个儿子,您现在只有一个。” 丁琬的提醒,让耿氏长叹口气。 见她不说话了,丁琬继续又道: “娘,外公的事儿咱们不能马虎,更加不能容忍。属于您的东西,必须要回来。不是咱的,咱也不屑要,嗯?” “但是这事儿有二年就成,我没必要非得回去,你说对不?” “娘,您原来可是京城第一才女?还掌管过济阳伯府的中馈,您现在怕什么呢?您说不上衣锦还乡但也不差,至少夫君如今再京城,还是小有名气。” 耿氏听到这话,漾出一抹苍凉的笑容。 “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哪还有什么第一才女!琬儿,我跟你说实话,咱俩不同,我没了那股子冲劲儿,我现在只想好好的,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可娘那日的态度,跟现在截然相反。” “那不一样!”耿氏摇头,“我可以委屈、可以不争不要,但我爹一生的执念,由不得旁人如此诋毁。” 呃…… 还真是矛盾啊! 丁琬深吸口气,耐着性子,道: “娘不回京城办这事儿,光靠夫君肯定不成。夫君说是老伯爷的外孙,您觉得有人信吗?只有您回去。耿诗禾回去才有人信!再说了,养儿防老,儿子就是养老的,您不去儿子身边吗?” 耿氏咬唇,终于不吱声了。 丁琬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光靠徐永涵去查当年济阳伯府的事儿,根本不足为据。 毕竟,又有几个能信他是耿诗禾儿子? 除非耿诗禾亲自回去,那就不一样了。 屋子安静了好一会儿耿氏才起身,没有转头,淡淡的说: “琬儿,这事儿容我想想,你先办你自己的事情。”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731章 明显是两个人(五更) 丁琬收拾东西的动作,慢了下来。 看着关上的屋门,久久都没有动。 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怎样,总觉得婆婆最近,特别反常。 不管任何事儿,她都能拎得清,就像当初刚刚得知儿子战死,给儿媳放妻书一般。 再看现在,这……这明显是两个人啊! 丁琬揉了揉太阳穴,心知这事儿不容易。 爷奶那边,已经让她心里没底。 如果婆母这边,拒不上京,她就只能让徐永涵来处理了。 想到这儿,深吸口气,继续收拾东西。 转天吃过早饭,蓝九跟翠珠就把东西都搬上了车。 那辆极度奢靡的马车,在辽东府,可就扎眼了。 孙毅把东西一一码好,耿氏出来相送。 看到这马车,长叹口气,说: “回去路上,又该惹人注意了。” 丁琬无奈的耸耸肩,道: “没法子啊,您儿子心疼媳妇儿、心疼他娘,非让我把这车带回来。那孙毅还是他身边的人呢,也给咱派回来了。” 耿氏闻言,急忙扭头看着丁珏,说了好多打气的话。 她现在最怕儿媳妇提上京,她还得在想想。 “……别看是小考,也得重视。你一向稳重,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丁珏抱拳拱手,鞠躬行礼—— “伯娘放心,丁珏一定全力以赴。” “好,好,伯娘等你的好消息。”耿氏忙不迭点头。 说完看着丁琬,笑吟吟又道: “回去多呆几天,中秋前回来就好。” “知道了,娘。”丁琬笑着颔首。 挥手上马车,坐在车里跟耿氏告别。 反正就回去几天,倒也没啥伤感。 这两天回来,她就一直很低调。 毕竟要是出去见一个,沥沥啦啦得见不少,最后想想还是算了。 回村要进,至于那些虚的,等她中秋回来再说。 从她上车开始,就眉头紧锁。 没法子,这次回去要跟祖父、祖母那边,说些让他们上火的事儿。 她自己也……不好过。 丁珏看着愁眉不展的姐姐,道: “姐是担心回家没法跟爷奶说吗?” 丁琬点头,搅着手指,说: “当初我鼓励爷奶留下,是因为我在这边。可怎么也没想到……” “姐,如果咱爷他们真的不想走,那就别要求。” “可是咱爹这股,一个人都不在村里,说不过去啊。” 大周长子养老,父亲也一直都想把二老接过去跟他住。 只因为当时丁琬坚持,帮助老人家,这才没有把人领走。 可是现在…… 丁珏明白姐姐的自责跟懊恼,可这事儿谁又能预料的准? 只能说计划不如变化快! “姐不是常说孝顺孝顺,孝重要,顺也重要嘛!爷、奶在家,没事儿下个地,去村头坐会儿,都是他们活动筋骨,聊天解闷的舒缓。可去了咱爹那边,两眼摸黑,日子跟现在过得肯定没啥区别,但要论舒心,就不如他们在村里。” 丁琬听着丁珏的分析,心知很有道理。 深吸口气,想了下,道: “如果我还在村里,我肯定是支持爷、奶留在这边。但那日我跟大现聊完方知,这次小姑也要走。只剩下二叔一个,我总是心里不踏实。” “为啥不踏实?二叔会虐待咱爷、咱奶吗?” “当然不是,我咋可能有这样的想法。”丁琬急忙否认,“二叔跟咱爹一样,都是孝顺的人。” 丁珏见状,凑到跟前,说: “姐,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咱爷奶不适合去蛟阳县。如果举家都迁走,那他们跟着走是自然的。但凡有一个不走的,他们都不会走。土庄子的一切,是咱爷、咱奶年轻时自己奋斗的,那是他们的根。” 丁琬又何尝不懂这个道理? 但把赡养老人的事儿,交给二叔,即便二叔没有什么想法,她跟父亲那里,也会不踏实。 长叹口气,歪头靠在弟弟的肩头,呢喃: “怪只怪我没有思虑周全。如果我知道有朝一日,我会跟他走,我当初就不会支持咱爷、咱奶留下。” 丁珏挺直腰板坐着,就想姐姐靠的舒服些。 一动不动的看着正前方,丁珏轻声的说: “姐,我倒觉得你当初的支持,是正确的。我每一次回村,都能看到咱爷在村头柳树下跟他们打唠。咱奶也是。想当初咱们都在家,他们老两口出去的次数很少。可自打我去了府城,你去京城以后,爷跟奶又出去了。高月出嫁那天,咱奶还去送亲了呢。” 丁琬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坐直身子,道: “咱奶又出去主事儿了?” 每个农村,都会有那么几个有威望的人,出门主事。 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都会找。 像这送亲的,一般就找老太太,而且还得是有儿有女,过得很好的老太太。 “自打你给家里来信,说姐夫还活着之后,咱奶出去就有底气了。腰杆子贼硬,谁都找他。” 丁琬一听这话,也很替祖母高兴。 要知道她没出事之前,祖母在村里很能主事,谁家娶媳妇、嫁闺女,都会找她。 交握着手,丁琬微眯着眼睛,道: “如果是这样,那倒是有转圜的余地。至少奶去咱爹那,可主不了事。” 丁珏“呵呵……”轻笑,符合的点头。 聊过之后,丁琬的心情舒坦不少。 透过车帘看着外面,嘴角一直都噙着笑。 这一次回去,她算是衣锦还乡。 自己不仅有官做,而且丈夫也找到了,那些喜欢背后嚼舌根的,只怕这次更要红眼睛了。 不错不错,他们眼红他们的,她高兴就好。 孙毅驾车很稳,虽然没去过土庄子,不过沿着管道走,总不会丢。 白天赶路,晚上歇宿,途中不敢耽误功夫。 没法子,鹰卫那边来了消息,徐永涵送的东西,据说很快就要到平阳县。 这天中午没做停留,直接赶路,终于在未时末进了平阳县的城门口 孙毅赶车带他们去了徐永涵在县里的宅子,丁琬看着这小院,就想起了那日丰月楼老板带她过来的情形。 翠珠屈膝行礼,轻声的说: “夫人,奴婢去买些东西回来,您跟小舅爷都饿坏了。” 丁琬颔首,想了下,道: “去丰月楼订桌席面吧,他们给送,知道这边。” “是。”翠珠应下、离开…… 第732章 不能喧宾夺主 孙毅看着熟悉的院子,告诉蓝九哪里有柴禾,哪里是水井。 当初买院子的时候,就是他跟着一起去的。 跟了徐永涵两年,也算是他手底下得力的人。 蓝九听过后,点点头。 走到丁琬跟前,道: “大小姐,少爷,您们先歇着,小人去归置一下。” 孙毅冲丁琬拱手,也跟着过去帮忙。 二人走后,丁珏看着院子,凑到姐姐跟前,小声的问: “姐,这是姐夫的宅子吗?” 丁琬点点头,把钥匙给他,说: “你来县里小考,就跟蓝九住在这边。” “哎,好。”丁珏接过钥匙,没有客气。 来到主屋,屋子除了灰就是土。 都是农家出身的孩子,平日就不端主子架子,这会儿就更是了。 丁珏把窗户打开。 丁琬指着柜子的方向,道: “那里面是被子,赶紧拿去院子里晾晾。回来的时候抱些柴禾,我烧炕。” 丁珏颔首,用木棍把窗户支上,这才去开柜门。 拿被子出去,孙毅一看他干活,赶紧就要接,被丁珏拒绝了。 “不用,一起做快。你去烧水吧,屋里得好好擦擦,都是灰。” “是。”孙毅规矩的拱手,转身去干活。 说话、举止,都是军营一派,干脆利落。 蓝九把院子扫完,拿了根干净的木棒,敲打被子。 看被面就知道是好东西,可偏偏没有好对待。 丁珏无奈撇嘴,扭头去到柴房。 柴房内,柴禾并不多。 捡吧一些出来,走到蓝九跟前,说: “你看看这宅子里都缺啥、少啥,心里有个数,出去买回来补上。小考咱们就住这儿。” “哦,好。”蓝九急忙点头,不敢怠慢。 丁珏抱着柴禾进屋,放下后道: “姐,我看那被子都是瑞福祥的。就那么堆在柜子里,真是太糟蹋了。” 丁琬闻言耸肩,无奈的说: “能咋办,你姐夫又不经常在这儿住,一个伏天肯定都返潮。” 说着,掏出火折子烧炕。 丁珏也没看热闹,拿着一旁的扫把扫地。 地扫好了,炕也烧上了,翠珠端盆水进来。 “夫人,丰月楼的掌柜说,一会儿做好给送来。” “好。”丁琬颔首。 找出一大块白棉布,扯了好几块,三个人一起收拾。 主屋很快就擦干净了,又去把隔壁收拾了。 一共收拾出三间,丁珏拒绝了姐姐的主屋,选择主屋隔壁。 他不能喧宾夺主。 丁琬见他坚持,也不强求。 把褥子都拿回各自屋,放在炕上烘。 饭菜到了,五个人也不分主子、奴才,就在主屋围着圆桌吃。 午饭没吃,又干了那么多活儿,大家都饿了。 闷头一顿吃,还好翠珠机灵,不止买了米饭,还有馒头。 不然,都不够。 蓝九能吃,丁珏能吃,孙毅就更能吃了。 丁琬跟翠珠也不含糊,一碗米饭,还添了一个白面馒头。 吃饱喝足,丁珏长舒口气,道: “姐,咱们是不是得去趟二舅家。” 如果不是因为等东西,他们直接回村就好,没必要在这边休息。 丁琬“嗯”了一声,放下筷子,道: “现在过去吧。正好买些东西,中秋就不用去了。” “嗯,那也行。”丁珏点头。 丁琬起身,想到程豹后,又说: “那明儿去完程豹家,咱们就回村。” “好。”丁珏没有异议,“程豹哥家的儿子,会走了吧。” 丁琬算了算,刚刚过完周岁。 如果走早的话,应该会了。 姐弟俩就带着孙毅一个,翠珠跟蓝九在家继续收拾。 擦都擦了,褥子烘的差不多,还剩被子了。 丁琬把自己带回来的首饰,挑了几样,包好。 出去上街,又买了些肉、糕点啥的,反正礼怎么厚怎么来。 孙毅看着东西,建议着说: “夫人,要不直接给银子呢?” 没等丁琬说话,丁珏直接摇头道: “我二舅母才不会要我们的银钱呢。二舅在县衙当差,他们不缺银子。” 孙毅一听这话,顿时知道是哪个了。 丁琬继续买买买。 买到最后,三个人手里全都东西,拿不住了,这才“收手”。 丁珏看着姐姐,轻声的问: “姐,这是带了姥爷的吗?” “没有,就是二舅的。”丁琬回答,“姥爷的我打算亲自去一趟。你小考什么时候?” “再有几天呢。” “那正好,咱俩一起去,你就当散散心。”丁琬建议着。 虽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但保持一颗轻松的心态,也很重要。 丁珏愣了一下,随后领情的点点头,说: “好啊,那咱们去完姥爷家,我就回来县里准备。” “可以的。”丁琬颔首。 说话间,三个人来到柳汉章家的门口。 院门关着,院子里有些安静,应该是在屋里呢。 孙毅上前推门,门开了。 姐弟俩先后进院,直接来到主屋。 果然,屋里有张氏的声音,应该是让孩子试什么东西。 孙毅伸手把门拉开,屋里张氏的话就顿住了。 从里屋出来一看,惊讶的说: “哎呀呀呀,啥时候回来的?哎哟哟哟哟,乡君了呢,比咱县太爷的官都大,舅母可替你高兴了。” 边说边把人让进屋。 等看到三个人手里的东西后,板着脸,道: “哪次来,哪次都不空手。这次过分了!干啥啊?我跟你二舅舅还没到让你们接济的程度呢。” 丁琬放下手里的东西,亲昵的挽着她的胳膊,说: “瞧二舅母说的,这咋就成接济了?我这不是来孝顺孝顺您嘛!您都说了,我是乡君,有俸禄呢。” “那也不能这么多啊。” 张氏看着炕上、地上的东西,扭头冲着儿子道: “渝哥儿,赶紧去县衙告诉你爹,你表哥、表姐回来了。” “哦,好。”柳渝应了一声,下地穿鞋。 丁琬不放心,让孙毅陪着。 等人走后,张氏拉着丁琬上下瞅了瞅,道: “二年真回来了?真成将军了?” 见外甥女点头,高兴地握紧她的手,说: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你可算没白等他。咋样,你俩感情没事儿吧。他啥都忘了,没娶个糟心的吧。” 第733章 遇山贼 丁琬笑着摇摇头,拉着张氏坐下,道: “舅母放心,他没有。他这人你还不知道嘛,胆儿小,没想起来的时候啥都不敢做。” “那就没有给他介绍的?”张氏追问,“我跟你说,京城那些官,一个比一个联姻巩固地位。二年长得不赖。” 丁琬继续摇头,笑眯眯的说: “放心吧舅母,真的没有。” 张氏见她又一次否认,终于长叹口气,满足的说: “好啊,真好!也不枉费你这么守着他。他是不是老感激你了?家里家外都给照顾着,大伯哥家的孩子,也给养着?” 说的没有规律,反正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余光看到抱自己闺女的外甥,又说: “二珏准备的咋样?小考没问题吧。” “放心吧舅母,没问题。”丁珏满口应着。 仪表堂堂的小外甥,她是真的喜欢。 家里就是没有合适的姑娘,不然说啥都跟他们做亲。 拉着丁琬的柔夷,眼睛有些微红的说: “你不知道,自打得知他活着,啥都忘了以后,你二舅就没睡好过。不是担心他又找了,就是担心他故意不认你。唉,如今得知你们感情还那么好,真是高兴。你姥姥、姥爷,也会很高兴的。” 丁琬笑着往前凑了凑,亲昵的靠着她的肩头,道: “舅母跟舅舅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其实我也担心这个,好在他对得起我。” 说着坐直身子,又道: “他特意去请的圣旨,我们在京城,又重新成亲了一次。” “哎哟哟哟,那感情好,真好。京城的宅子咋样,大不?” “大。”丁琬点头,主动邀请着说,“等二舅得空,让我二舅带你们去京城转转,我在那边呢,有的是地方住。” “好,好!”张氏满口答应。 京城啊,大地方,寻常百姓压根都不敢想的地方。 聊了好一会儿,张氏才意识到些什么,看着他们姐弟俩,道: “吃了没?我去做饭。” 说着就要起身,被丁琬一把拽住了。 “舅母别忙,我们吃完过来的。未时末进的城,永涵在县里有宅子,我们把那边收拾完才过来。” 张氏微怔,随后惊讶的道: “他为啥在县里有宅子?啥时候买的?” “就在辽东军营驻守的时候。”丁琬回答,“那会儿他啥都不知道,手里有银子,搁着也不能生钱,就买个宅子置办。” 这个理由,也是丁琬帮他想的。 张氏抿唇想了想,点点头,说: “还算他有过日子的心,没有随便乱花钱。” “是啊,我也这么想呢。”丁琬附和着道。 张氏给丁珏把水续上,又说: “还想着你小考的时候来家里住呢。” 丁珏笑着摇头,婉拒道: “还是不了,避避嫌。” 小考是由县衙组织,柳汉章是捕头,他在柳家住容易被说闲话。 丁琬从怀里,把带来的收拾放在桌上,道: “舅母,这是我回来的路上买的。就给女眷,您看看,喜欢不。” “啥玩意儿啊。”张氏边问边打开。 当看到赤金的耳坠、镏子、还有金钗时,忙不迭摇头道: “不行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这咋能要。不成不成不成,赶紧收回去。” 一着急就嘴快的张氏,让丁琬觉得好亲切。 “呵呵……”轻笑出声,靠着弟弟的胳膊,道: “舅母,你就收着吧,都有的。” “那也不行,你自己留着带,留着带。” 丁琬坐直身子,不由分说的给她戴上,道: “舅母,您跟我还客气呢?大可哥跟永涵战死时,您这边给了多少您心里没数?咱柳家家风我可记着呢!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再说我现在是正五品的乡君,有俸禄,外甥女孝顺您,您还不愿意吗?” 这话说的张氏心里特别熨帖。 看着侄女,长叹口气,说: “就算有俸禄,也不能这么用啊,这得多少银子呢。” “不多,您就带着吧,我三舅母也有。我姥姥也有。” 听到她这么说,张氏想了想,道: “那成吧,那我就收了,只此一次啊。” “行!”丁琬颔首,笑着应下。 柳淇在旁乖乖坐着,小姑娘也长大了。 丁琬捏了捏她的脸儿,给她一块小银锁。 张氏也知道拒绝没用,就让闺女道谢、收下了。 “渝哥儿在你们村念书,中午还去家里吃饭,我这都不好意思,你看看你,还给这么多。” 丁珏放下茶杯,沉稳的道: “舅母,咱们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您跟姥姥那边,做了多少,我跟我姐心里都有数。如果您们不是成心待我们,我们也不能这样。” 张氏叹口气,缓缓点头,说: “好,好,你们不忘本,我们不贪心,咱们两好并一好。” 说话间,孙毅带着柳渝回来了。 张氏看着时辰,纳闷的道: “咋,你爹还在忙?” 柳渝点点头,边想边说: “爹有事儿,今儿都够呛能回来。让娘好好招待表哥、表姐。” “啥事儿?出大事儿了?”张氏边问心里边打鼓。 柳汉章对丁琬姐弟的重视,不输于自己的这双儿女。 知道他们来了不回来,那只能说是出事儿了。 孙毅闻言,看着丁琬,说: “萧夫人在上京的路上,遇害了。尸体今天晚上会运送回来。” “什么?!”丁琬惊呼出声。 丁珏也是一愣。 萧夫人是谁,他们都知道,萧逸帆的夫人。 张氏难以置信,眉头深锁的道: “咋还没了呢?不是刚去京城吗?” 关芷柔去京城的事儿,当时在县里还哄哄了好久呢。 大家都说她有福气,做了官太太,如何如何。 这突然间,说没就没了,这也太快了。 丁琬放下茶杯,看着孙毅又道: “你可打探出了什么吗?” “说是遇到了山贼。” “山贼?”柳氏惊呼。 “是。”孙毅颔首,“就在山塘府那里出的事儿。” 山塘府,去京城的必经之路。 丁琬回来的时候路过,但并没有听到有山贼。 一路上回来也没听说过,如今这样…… 第734章 谨慎一些 丁琬想了下,又道: “萧家可报丧了?” “报了。” “那你准备两份三牲礼,一份是我爹的,一份是我的,给萧家送去。” “是,夫人。”孙毅说完,转身走了。 张氏不管这些事儿,都是自己男人去张罗,所以她没有补充。 等人走后,张氏惋惜的一个劲儿摇头,道: “太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这人刚去京城,大家都以为要享福了,你看看这事儿闹得。” 张氏巴拉巴拉说着自己的惋惜,丁琬眉头紧锁,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总觉得关芷柔的死,并不只是山贼那么简单。 至少她回来的路上,没有。 丁珏后怕的看着姐姐,给她倒了杯温水,让她握着。 因为柳汉章不回来,姐弟俩只坐到了天黑便走了。 下午吃的晚,谁也不饿,便没留下吃饭。 回去的路上,丁珏看着仍旧低迷的姐姐,道: “姐,你咋地了?” 丁琬摇摇头,深吸口气,说: “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遇到山贼,的确不简单。”丁珏附和。 丁琬抿唇,笑着摇摇头,没有吱声。 她说的“不简单”,跟他的“不简单”,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回到宅子,东西还没有到。 翠珠已经烧好了水,见她回来走上前,屈膝行礼,说: “夫人,热水烧好了,洗洗吧。” 丁琬颔首,跟着去了耳房。 宅子虽然不大,但该有的都有。 脱去外衣,进到放有花瓣的浴桶,温热的水顿时让她舒服的嘤咛出声。 翠珠走上前,拿着篦子给她梳头。 丁琬闭上眼睛,享受了一会儿,道: “翠珠,关芷柔没了。” 翠珠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问道: “啥时候的事儿?” “不知道。”丁琬摇头,继续闭着眼睛说,“方才在我舅舅家,听说的。今天晚上,尸体运送回来。” 翠珠慢慢的梳头,好一会儿才道: “是生病还是……遇害?” “遇害!说是在山塘府遇到了山贼。” “吧嗒——” 篦子掉进水里,发出声音。 丁琬回头,看着她惊讶的样子,道: “你是不是也想到了什么?” 翠珠抿唇,秀眉微蹙道: “能,能是真的吗?” “不知道。”丁琬摇头,深吸口气又说,“至少咱们回来,没有遇到。” 翠珠拾起篦子,继续给她梳头。 耳房里除了水声,再也没有其他,主仆俩都各怀心事…… …… 沐浴后,东西到了。 徐永涵足足准备了三车东西,以布料、棉花为主。 再有就是些糖、果脯啥的。 丁琬看着这些东西,轻笑着道: “这是打算把村里的棉衣,都包圆了呢。” 丁珏看着东西,赞同的说: “姐夫还是很了解咱们村的,不过他了解的土庄子,是在酒坊没开之前。” 丁琬闻言微怔,随后明白了他的意思。 的确,在没有酒坊的时候,村里人吃穿用度是紧缺了些。 不过如今,还真没有这样的情况。 就是去年灾荒,村里也没谁家饿死。 摸着料子,丁琬叹口气,道: “也是你姐夫的一片心意。备出一份,明儿给廖家送去。你跟廖家的小爵爷关系如何?” “还可以。” “那就一起去萧家吊唁吧。”丁琬回答,“咱爹不在家,你去做代表,明儿吊唁完去看了程豹,咱们就回家。” “好。”丁珏没有异议。 他人在府城,不去露面也就罢了。既然回来,自然得去瞅一眼。 到底是萧逸帆的原配,这点面子是要给的。 东西全都放好,大家回屋睡觉。 丁琬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脑子里,全都是那日在谭家,见到关芷柔的画面。 好好的一个媳妇儿,突然就没了,也不知道萧逸帆那边,会如何。 今世跟前生,总觉得哪里不对。 至少在九公主归宿方面,就很明显了。 还有夜莺,那丫头去哪儿了呢? 思来想去之间,眼睛很累,但脑子特别清楚。 就连外面敲梆的声音,都听得到。 三更天了。 好家伙,她居然这会儿都没睡,真是太能耐了。 翻个身准备不去想事儿,可偏偏你越是不想想,就越是做不到。 丁琬放弃的坐直身子,长叹口气。 她这么烙饼,外间炕上的翠珠也醒了。 趿上鞋子进屋,看到坐在炕上的丁琬,道: “夫人,睡不着了吗?” 丁琬“嗯”了一声,再次叹口气,说: “我就是觉得关芷柔死的不明不白。咱们刚从京城回来,也在山塘府逗留过,哪里听到有山贼了?” 翠珠闻言,一边给她捏着肩头,一边道: “夫人这般烦忧,是替萧夫人惋惜呢,还是可怜萧大人?” “都有。”丁琬不假思索的回答。 看着被月光照亮的窗户,呐呐又说: “九公主对他是什么情谊,你我知晓。当日我被九公主的人带走,因为啥,咱们也清楚。公主嘛,肯定不能做小,所以这萧夫人……” “夫人慎言。”翠珠出声提醒。 丁琬笑着摇头,不在意的道: “无妨,屋里就你我,怕啥的呢?” “那还是谨慎一些的好。”翠珠再次提醒。 丁琬扯过她的手,把人拽到面前,说: “那日在京城的谣言,还有今日萧夫人的离开,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有些联系。” “不会吧。”翠珠摇头,“一个是谭家事,一个是萧家事,奴婢不觉得有联系。夫人,劳累一路您还是别想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萧大人自己的事儿。老爷对您的那么重视,应该不希望您想旁人家的事儿,不睡觉吧。” 话说的很委婉,其实就是在明示丁琬,保持距离。 看着翠珠的样子,丁琬叹口气,道: “好,我睡觉,你也去睡吧,别陪我了。” “奴婢等夫人睡着再走。”翠珠没有动。 一直看着丁琬睡觉后,这才离开。 至于关芷柔,就停在城外三里的驿站内。 在外面横死的,是不可能把灵挪回家的。 萧家忌讳,城里人也忌讳。 可怜的关芷柔客死他乡,入土为安的时候,还不能进萧家祖坟,更是悲哀…… 第735章 不识好歹 翌日天明,吃过早饭,丁珏跟蓝九回房换了身素衣。 孙毅要去套车,被丁琬制止了。 徐永涵的那辆车,在京城无所谓,可在平阳县,那就太扎眼了。 “……咱们步行过去,不用坐车,没多远。” 孙毅觉得不合规矩,刚要开口劝说,可丁琬没给他机会,直接拉着丁珏走了。 蓝九急忙跟上,翠珠看了眼三人的背影,压低声音,说: “咱是去串门、吊唁的,不是去显摆的。这马车太惹人注目,去廖家、去萧家,都不合适。” 孙毅蹙眉,觉得话不在理,也压低声音道: “怎么不合适了?萧大人的马车虽不及将军的,但也差不多了。再说夫人是正五品乡君,老爷也是将军……” 翠珠见他犯了轴劲儿,不等他把话说完,撇嘴一记道: “那你就套车跟着,反正没人坐。” 说完,翻个白眼,嘀咕了一句“不识好歹”,转身跟上,懒得理他。 一路走来,孙毅这人什么样子,她也算了解。 不犯轴还好,上来那轴劲儿,执拗到底,你不认输都不成。 她是受不了那个劲儿,还是少理的好。 孙毅本想坚持个子丑演卯,可人都快出院子了,他也只好拿起地上的东西,颠颠跟上。 廖家离这条街不远,几个人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管家一看是丁琬来了,热络的打招呼,把人带去了后院。 丁珏本不想去,但听闻廖小爵爷在廖老夫人那边,便也跟着去了。 蓝九跟孙毅留在前院。 来到廖夫人住的院子,姐弟俩没动,婆子进去通报。 不多时,廖小爵爷急匆匆的出来,一边拱手一边说: “琬姐来了,一路辛苦,累坏了吧。敏之如何?小考准备的咋样?” 姐弟俩急忙还礼,纷纷作答。 论身份,廖小爵爷不该给他们行礼,就是虚礼也没必要。 不过廖家从廖玉恒过世到现在,丁琬帮了不少,廖小爵爷也是铭记于心。 “琬姐快起来,咱们之间就不需要这些礼数了。我娘在屋里等着呢,快进屋。” 每每说到这辈分,丁琬就想吐槽。 这到底,这到底算啥辈儿呢! 廖夫人早就站在门口,看到丁琬过来,主动伸手拉着她,道: “一路如何,累不?” “还好。”丁琬笑着回答。 二人进屋坐在圆桌前,丁琬继续又道: “要不是国丧耽误了几日,我早就回来了。” 廖夫人明白的点点头,把茶盏推过去,说: “生老病死,也是咱们没法预料的。就像这萧夫人,谁能想到突然就没了?” “是啊,挺可惜的。”丁琬说完,看着廖小爵爷又道,“小爵爷可去吊唁了?” “还没有呢。” “那正好,跟敏之一起去。”丁琬笑着道。 廖夫人一听也急忙颔首,说: “对,你们俩一起去,也有个伴儿。别在那吃饭,回来吃。” 说完回头看着丁琬,又道: “你也不许走,知道吗?” 丁琬笑着颔首,没有拒绝。 两个人结伴去了萧家,廖夫人看着丁珏的背影,道: “你弟弟准备的不错吧。是不是小考胜券在握?” “不知道。”丁琬摇头,有所保留的回答啊,“这考试谁说得准,啥都有个万一。不过我对他还是有信心。” 廖夫人闻言笑着摆手,说: “我觉得没啥万一,你弟弟不错,稳重、踏实。” “小爵爷也挺好,我这次看他,觉得比以前还要成熟。” “不成熟咋整,我们孤儿寡母的,都得指望着他。” 丁琬理解,凑到跟前,笑眯眯的问: “有没有给他说亲的?” 虽然年纪尚轻,但作为家中长子,父亲又是早亡,这样的情况,基本都很早成亲。 就是孩子不想成亲,大人也会着急,毕竟没有下一代接替,他们会很担心。 谁曾想—— “急啥,他还小,不着急。”廖夫人直接摇头,丝毫不为所动。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道: “说亲的的确不少,但我不想那么早给他定。我想让他选个自己喜欢的,哪怕寻常百姓女儿也无所谓。反正我们家又不需要啥联姻来巩固家里位置,寡妇领着三个孩子,咋简单咋来。” 很多情况下,廖夫人跟丁琬还是很像的。 在亲事上,丁琬也是这个态度,顺其自然,想让徐致远选个自己喜欢的人。 丁琬理解的点点头,单手托腮问: “你最近如何,一切都还好?” “挺好的。”廖夫人点头,“果脯作坊被孩子打理的井井有条,茶楼有管事,也不用我去操心。至于那些烦心的聚会,我也是能免则免,现在我过得简直太轻松了。” 丁琬“呵呵……”轻笑,替她高兴的说: “这样最好!过日子就得舒心。” “对了,我还没恭喜你呢,丁!乡!君!” 面对廖夫人的揶揄,丁琬笑着忙不迭摇头。 她被封为乡君的事儿,整个辽东府是知道的。 可被朋友这么称呼,总觉得怪怪的。 “你可别闹,我这乡君不过是用酒方子换的,为了自保了。” “真受伤了?” “你听说了?” 二人一前一后的问,随后默契的笑了。 廖夫人颔首,没有隐瞒的道: “别看发生在京城,这上层夫人圈子里,传的沸沸扬扬。你受伤、奉旨成婚,我们都知道。就是这萧夫人的死,老早也传出来了。” “老早?” 廖夫人挑眉,看着她惊讶的说: “你当她才死的?” 丁琬咽了下口水,没有吱声。 不过状态已经说明一切。 廖夫人叹口气,略有些惋惜的说: “宫里的九公主看中萧大人了,对吧。” “我的天,这个你们都知道啊。” “当然!” 好家伙,真是不能小瞧了贵妇圈的消息,这也太快了。 她跟徐永涵成亲下旨,当时轰动京城,这些人知道就知道了。 九公主看上萧逸帆,那是女儿家的私密事情,这些人也能分毫不差。 我的天,简直太吓人了。 廖夫人见她不说话,抿唇轻笑。 清了下嗓子,提醒着说…… 第736章 看中了周皓倾 “你忘了,镇北侯的夫人,可有不少京城的手帕交,他们每个月通三封信,京城的事儿啥不知道啊。” 丁琬嘴角狠抽,对于这样传递消息的途径,表示很惊叹。 “那可说了萧夫人的死因?” “那倒没有。”廖夫人摇头。 端起茶杯到嘴边,想了想又放下,说: “其实这事儿猜也能猜得到,公主肯定不能做平妻,更不能做小。她占着正妻的位置,只要九公主不放手,她都岌岌可危。我其实再琢磨,九公主看上萧逸帆的事儿,宫里人不能不知道吧。如果知道,她这么做……”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丁琬却很明白。 反正屋里就只有他们俩,没啥不能说的,不过丁琬在这个问题上,还是没有多言。 重重打了个“唉”声,道: “这东西谁也说不准。说来说去,都是命!” “谁说不是呢。”廖夫人点头,“关芷柔好不容易等到能上京,可偏偏……要不咋说同人不同命。都是女子,看看你,我真没想到你男人还活着?你命可真好。” 说到丁琬的身上,她急忙摇头,只言片语掀过去。 她的确现在过得很幸福,可在廖夫人面前,炫耀这种幸福,那就是太过分了。 更何况,他们还是很好的朋友。 “我这也是误打误撞,中间有很多离奇。不说这个了,我回来带了好些东西,虽然不值钱,但好歹是外地的,你图个新鲜。” 说着,从怀里掏出几样首饰。 至于料子啥的,早就给了婆子,廖夫人都知道。 看着桌上的布包,打开一看,竟然都是赤金的首饰。 这东西就是不喜欢,拿去化了,打些喜欢的花样,也是最佳。 足金啊! 廖夫人抿唇,看着她不好意思的说: “出去一趟,还惦记着我,好给这金首饰,真是不好意思。” “这有啥,我不是有俸禄呢嘛,大家一起沾沾喜。” 廖夫人拿起一个镏子,戴在中指上,大小正好。 看着手里的镏子,廖夫人淡淡的说: “哎,你在京城,是不是看到那畜生了?” 她口中的“畜生”,不用问也知道,是李朝阳。 丁琬点点头,轻声的说: “他又娶了,在京城做守备,就在我夫君手底下。” 廖夫人闻言抬头,眼神有些凛冽的道: “我就知道他得找,还真是不给自己歇着的时候。夫君的姐姐的确不是物,可这么着急就娶,谁知是不是以前就有?还有,我夫君又有什么错?他口口声声说夫君的死跟他没关系,有没有关系,心里没数吗?顶多也就不是他直接杀得吧。” 丁琬知道这是她的心结,除非李朝阳没了,否则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解开。 伸手握着她有些发凉的柔夷,道: “老天是公平的,善恶到头终有报,不着急。” 廖夫人咬牙,难以释怀的说: “我就膈应,膈应他伪君子的行径。膈应他假惺惺的态度。你不知道,逢年过节就往这边送东西,一车一车的,好像他很有情有义,照顾亡妻弟弟一家的遗孤。谁稀罕,谁稀罕!” 最后几个字,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丁琬见状,轻声的问: “那他送的东西,你都怎么处理?” “我收啊。”廖夫人不假思索的回答,“不过我不用,我嫌脏。” 呃…… 这是什么套路? 丁琬表示不懂,一脸迷茫。 廖夫人深吸口气,调整心态,又道: “我虽然不用,但我都给城外八里那个破庙里住的人。自打有了武学堂,那破庙没有小孩儿了,但鳏寡的老人还在。我就给他们。他能送我就能给,反正不花我的钱。” 丁琬闻言,抿唇轻笑,道: “你这样也是做善事,挺好的。” 廖夫人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说: “夫君在世,他就照顾破庙里的那些人。他总说日子过起来不易,得积德行善。” 丁琬赞同的点头,转悠着茶杯,道: “积德行善也得量力而行。不能自己家还没过怎么样呢,就想着去积德行善。” “是啊,所以我们家的东西,我一分都没动。得给他们哥仨留一留,闺女出嫁我也得多陪送,不然到了夫家憋屈啊。”廖夫人轻声说着。 爵爷府的小姐出嫁,那自然不能寻寻常常的嫁了。 当母亲的,总想着给女儿最好的,这是人之常情。 “那二少爷呢?你打算咋安排?” “念书呢。”廖夫人回答,“虽说念得一般,若是能拼得个举人,在县里书院做个夫子,也能养家糊口。”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丁琬对于她的想法,还是很赞同的。 “哎,我给我闺女物色了一个,但就是差的太多。” “谁啊?”丁琬好信儿的问。 廖夫人凑到跟前,压低声音说了三个字,丁琬咽了下口水,缓缓摇头。 周皓倾! 这女人竟然看中了周皓倾。 当然,眼光没错,皓倾那孩子的确前途无量。 但年岁相差太大,皓倾不可能等。 更何况,顾芷伊应该也不能让。 把玩着茶杯,丁琬中肯的说: “你女儿还太小,你这就着急给她物色,后面万一再有好的呢?我跟你说,好男儿可不少,莫欺少年穷。” 廖夫人是个聪明的,人家这么说了,自然就是委婉的告诉她“不行”! 理解的点点头,喝茶没有强求。 本就是她的一厢情愿,如今提了,成就成,不成也没啥。 去萧府吊唁的两个人,是午饭前回来的。 廖夫人跟女儿,陪丁琬在后面吃。 廖小爵爷跟弟弟,陪丁珏在前院吃。 席间丁琬打量着廖小姐,真的太小了。 十分青涩、稚嫩,根本不用着急。 在廖家吃过午饭,丁琬姐弟就告辞了。 廖夫人还想再留,不过丁琬着急回村还得去程豹那里,态度强硬的拒绝了。 离开廖家,孙毅回宅子套车,翠珠跟蓝九收拾东西。 从程豹那里回来,就直接回村了。 本来这会儿就该到家的,不过因为一顿午饭,又推迟了。 上了马车,丁琬这才得空问弟弟。 “关家可跟萧家闹腾了?” 第737章 朗逸鸿吊唁 “没有。”丁珏摇头,“萧老夫人怎么说都是关家的姑奶奶,这遇到山贼,也不是他们能预料的。而且,萧老夫人对萧夫人,一直疼爱有加。” 也正是因为这样,关家即便惋惜女儿的死,也不能在萧家闹腾。 毕竟,萧府上下,没有人会希望出这样的事儿。 丁琬叹口气,理解的道: “也真是太可惜了。如果关芷柔没出事儿,关家那边……” 话没说完,丁珏突然出声—— “对了,我今儿在萧家,看到了朗逸鸿。” “谁?” “朗月明坤的朗逸鸿。”丁珏重复,“他是代表郎家当家过来吊唁的。” 朗逸鸿已经失去了朗月明坤的当家人资格。 如今郎家的当家,据说是他堂弟,二房的人。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郎家跟萧家,压根没有什么交集,为何这吊唁,朗逸鸿会来? 丁琬疑惑,不懂这其中是什么套路。 但朗逸鸿来这边,她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想到这儿,冲着丁珏,道: “以后出门注意些,真有人找你啥的,一个都不能应。” 非常时期,不能不防,而且他马上就要去小考。 丁珏也懂这个道理,不住点头,说: “放心吧姐,我都懂。” 马车继续往前,丁琬长叹口气又道: “不知道京城谭迁那边,怎么样了呢。” 丁珏看着姐姐的样子,没有说话。 他倒是不担心谭老板,挺担心姐夫的。 姐夫仪表堂堂,难免就被谁看上。 萧逸帆不就是如此,然后妻子莫名其妙的死掉。 如果京城真有人看中姐夫,那姐姐就…… 想到这儿,丁珏不禁打了个哆嗦,急忙甩头。 丁琬见状愣住了,纳闷的问: “咋了?” “没事儿。”丁珏笑着摇摇头,道,“姐,你以后再出门,还是把香桃姐带着吧。她会功夫,能保护你。姐夫让她来咱家,不也是为了你的安危嘛。” 说起香桃,丁琬笑着问: “二婶儿那边咋样?你回去可问了她的身体?” “问过一次,二婶儿说挺好的。我后来背地里问了香桃姐,听说还得半年呢。” 丁琬闻言颔首,没有再说。 还得半年,那这里去京城,她就没法跟着了。 但这样也好,二婶儿的身子治好,日后给二叔生个一儿半女,也是可以。 丁家的孩子,实在太少了…… …… 马车终于停下,丁琬跟丁珏下来。 酒坊那边的几个烟囱,都在冒烟。 地里的庄家,也都快收割。 听丁珏说,程豹又在这边买了五亩地,加上之前他有的,可是不少。 离老远,就看到了程豹的独门独院。 在仔细一看,乔氏正蹲在篱笆前,不知道挖啥呢。 小豆丁铁蛋在旁走路,应该是刚学会,双手在前面摆着,努力掌握平衡。 讲道理这个时候,孩子应该睡了,可这小家伙…… 丁琬笑眯眯的走到跟前,说: “忙啥呢?” 乔氏闻声转头,一看是丁琬,急忙起身,道: “哟,是东家啊,啥时候回来的?” “昨儿下午。”丁琬边说边看,“你这是挖姜不辣呢?” 乔氏起身,点点头,说: “开春我移了几棵过来,这玩意窜根,围着篱笆长了好些。这到时候了,我寻思挖回去腌上,冬天吃。” 典型辽东妇人的做法,为冬天存菜增加种类。 丁琬很赞同,瞅着实打实跟程豹过日子的小媳妇,点点头,说: “程豹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气。” 话落,被一个小包子给扑了。 俯首一看,是程豹的儿子。 弯腰把人抱起来,惊讶的道: “哎哟,挺重啊。” “那可不,二十斤呢。”乔氏边说边把儿子接过去,放在地上。 一边牵着他一边说: “自打他会走,我就不抱了,太沉。东家,你们先进屋,我去找他爹。” “不用不用,他忙就让他先忙着,咱们进屋聊会儿。” 二人说话间,翠珠跟蓝九他们,已经把东西都搬进院子里了。 乔氏看着丁珏,笑吟吟的说: “二珏弟弟准备的咋样,是不是没问题了?” 丁珏微微拱手,轻声的回答: “反正就是尽力而为,让嫂子惦记了。” “这话说的多外道,每次你回村都到我们这儿瞅瞅,嫂子都记着呢。” 边说边进屋,等东西全都搬到炕上后,乔氏不安的说: “嫂子,家里过的不错,您真没必要给这么多东西。” 丁琬笑着摇头,把准备好的小银锁,挂在铁蛋的脖子上,道: “都有。这料子、棉花、还有吃食,都是你哥从京城备下的。首饰我是沿途买回来的。快中秋了,就是今年的节礼。” 乔氏瞅着布包里的几样赤金首饰,不住的摇头说: “太多了,这也太……” “我有俸禄啊。”丁琬笑吟吟的道。 怕她还纠结这个事儿,转移话题的说: “你们两口子在这边咋样?粮食够吃不?银子够花不?” “够的够的。”乔氏不住点头。 从铁蛋手里抢下两块果脯,轻斥着说: “咋能都吃呢?不怕拉肚子?” 说完,不理小家伙的撇嘴,把东西都收起来又道: “让嫂子看笑话了。这小东西见到吃的就特别亲,吃撑好几次了。” 丁琬看着咧嘴大哭的小家伙,抿唇轻笑。 没法子,就是哭也不忘往嘴里塞东西,真是的太好玩了。 “他才多大,正是有奶就是娘的时候。” 说着,推了推丁珏,道: “你带铁蛋出去转转,别让孩子哭。” 丁珏点头,冲炕里的小家伙拍拍手,小孩边哭边嚼嘴里的东西爬起,走到他跟前。 丁琬等他们出去之后,这才又开口说: “铁蛋连十四个月都没有,看到啥就想吃也正常。你别要求太多。” 乔氏无奈的叹口气,道: “他爹也这么说。可每次吃多了,上吐下泻,遭罪的就是我。我看着也心疼。” “吃多了肯定不成。” “那嫂子还是帮我劝劝他爹吧。” “咋地了?”丁琬有些惊讶。 程豹不是专横的人,应该不至于不听劝才是。 乔氏重重叹口气,欲言又止…… 第738章 哪有舌头不碰牙的? 丁琬见状,放下茶杯,问: “咋了,因为孩子,你们两口子吵架拌嘴了?” 乔氏叹气,苦笑着摇摇头,说: “没有拌嘴,就是我想拌嘴也没机会。他一生气就不理人,动不动我们就三天不说话。” 呃…… 丁琬愣了一下,随后理解的点点头。 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儿,程豹生气是什么样子,她最知道了。 以前就听程林跟他发火、跳脚,说有矛盾就要吵,不说、不闹、不理人,想憋死谁? 可不管她怎么说、怎么闹,程豹都依然故我。 后来还是徐永涵看不过去,拉着他上山,回来以后倒是好了很多。 没想到跟乔氏来了这边,竟然老毛病又犯了。 “嫂子,我不怕吵架,夫妻之间过日子,哪有舌头不碰牙的?可这吵架吵不起来,然后他就不理人,真真儿的要憋死我了。有的时候,我恨不得砸东西来发泄。” 看着乔氏痛苦的样子,丁琬轻叹口气。 跟她接触虽然不多,可乔氏的性格,多多少少也是了解。 这小媳妇儿性格爽利、干活麻利,是个直来直去的。 程豹那么闷葫芦的对待,程林都受不了,更何况她了。 一个人生活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成家,她不相信乔氏会不珍惜、会不好好过日子。 可这事儿……还得听听程豹那边。 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两边都听听,中和一下。 想到这儿,丁琬轻声的说: “你也别太苦恼,我等会儿去酒坊说他。” 乔氏闻言,急忙嘱咐着道: “嫂子别说旁的,就让他少给孩子吃肉啥的就行。” “啥?”丁琬惊讶。 乔氏抿唇,无奈的摇摇头,解释: “他心疼孩子,自打铁蛋抓饭,他隔三差五就让人帮忙卖肉。我不是舍不得给孩子吃,铁蛋是我生的,我能舍不得嘛。可这仨月,去回春堂都五次了。郎中说孩子小、脾胃虚,喂多了不好。可他根本不听,我劝也没用,真的太……唉!” 说到这儿,乔氏终于忍不住,掩面啜泣。 丁琬虽然是养母,但疼孩子的心,跟她不分上下。 孩子有病,最心疼的就是母亲。 说来真是讽刺,如果再村里,过得不好,孩子糙着养,反倒没有这么多的麻烦。 书上云:若想小儿安,三分饥与寒。 起身走到乔氏身边,拍拍她的肩头,道: “好了,你也别哭了。程豹他打小就吃苦,如今你们俩好不容易有个娃儿,他疼的是有问题,可对孩子的心,绝对实打实。他肯定不是故意让孩子有病,你说对不?” “那倒是。”乔氏赞同的点头。 没有狠心的父母,更何况他们都是亲爹亲娘。 丁琬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脸,说: “既然你叫我一声‘嫂子’,我便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程豹做的不对,这个无可厚非。我肯定让他跟你赔礼道歉,但男人的面子,咱们还是得给。”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给我道歉。”乔氏忙不迭摇头,道,“只要他别再给孩子吃那么多就好。不是怕孩子吃,我真不想看孩子遭罪了。”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又道: “他面子的问题,咱们还是得顾及。这样,晚上我们留下吃饭,一会儿我让人去县里买东西。等吃饭的时候,你都看孩子,也别上桌,也别管,更别拦着,明白吗?” 乔氏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说: “看嫂子这话唠的,您又不能让他上刀山、下油锅,我拦啥呢。” 丁琬满意的点点头。 刚好翠珠从外面进来,丁琬吩咐她说: “你让孙毅赶车,带你去趟县里。买些膘肥肉厚的五花肉,还有鱼。再去李记买只烧鸡跟板鸭,还有……” 说了一大堆,除了肉就是肉,一点素都没有。 乔氏愣了,不懂这是要干啥,不过日子了? 就是再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吧。 不止她傻眼了,就是翠珠都蒙圈了。 “夫人,这天虽然凉快一些,可是买这么多,恐怕也……” 不等她把话说完,丁琬挥挥手,又道: “买完去回春堂,让郎中给开些消食的药。” “是。” 翠珠屈膝行礼,转身离开。 乔氏也是个聪明人,她这么一番折腾后,就大致明白了她的用意。 “嫂子,您这是要让孩子他爹……” 丁琬上扬嘴角,狡黠的看着她,说: “他不是心疼儿子,怕儿子吃不好吗?我也‘心疼’一下他,给他弄些好吃的,让他猛劲儿造!” 乔氏嘴角狠抽,不知道该怎么说。 虽然那是她男人,可丁琬这么做,她还觉得挺痛快。 想到这儿,搅着手指,道: “这样也好。让他体会体会啥叫积食,以后就不乱给铁蛋吃东西了。” 丁琬站起身,整理下衣服,说: “我去趟酒坊,你在家歇着吧,晚上吃完饭,肯定有你忙的。” “我不累,我去看孩子,让二珏兄弟歇歇。” 丁琬闻言抬头看她,问: “正常像铁蛋这么大的孩子,应该午睡啊。他这会儿咋不睡?” 说到这儿,乔氏又苦闷了。 丁琬无力扶额,淡淡的道: “有啥你就说吧,也就是我赶上了。如果你受委屈,我视而不见,还真是对不起我姥对我的信任。” 想当初二人定亲,如果不是她去找外祖母,乔氏也不能嫁过来。 讲道理两个人不该如此,毕竟程豹不是事儿多的人,乔氏也是正经过日子的主儿。 “他爹让我未时末哄他睡觉,这样申时末能起来,他正好下工,还能一起玩。” “申时末起来,那啥时候再睡?” “咋不得戌时末啊。” 丁琬没生过孩子,但是徐致远的成长,她见证了,也参与了。 哪有孩子那么晚睡觉的? “那铁蛋都啥前儿起来?” 乔氏叹口气,回答: “巳时二刻了吧。” 哟哟哟,这时辰,彻底乱套了。 丁琬拉着她从屋里出来,铁蛋正在跟丁珏玩。 见母亲出来了,嘴里念叨着“娘”,小心翼翼的往这边走。 双手还是举在前面,掌握平衡…… 第739章 葡萄酿定价 看着小家伙有些困倦的样子,丁琬开口道: “别让他睡啊,就让他玩。怎么都得到酉时一刻让他睡。先从他的睡觉调理,你不能依着他们爷俩,那不是疼孩子,是害他呢。” 乔氏闻言,本能的酒看向了酒坊方向。 丁琬笑着摆手,霸气的说: “他那边你不用管,有我呢。今儿不能把他治明白了,我都对不起我姥的信任。” “嫂子,其实他平日里……挺好的。就是,就是觉得他小时候受了苦,不想孩子也受苦。”乔氏帮着丈夫辩解。 丁琬见她这样,还是挺高兴的。 毕竟一个女人如果不帮自己男人辩解,那才要命。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说完,看着丁珏又道: “你跟蓝九,带他好好玩。出去也没事儿,到地里给他看看,转转。要是哭闹,就喂颗糖。记着,不许让他睡。” 丁珏明白的点点头,满口应下。 乔氏看着丁琬出去的背影,轻声的道: “二珏兄弟,这样做……会不会……” 她不敢忤逆丁琬,但跟丁珏的关系还算不错。 每次他回村都会到家吃顿饭,她又没有兄弟,就把丁珏当成弟弟来看。 “放心吧嫂子,我姐心里有数。村里我姐最在意的,不过就那么几家。程豹哥还有程林姐,都是我姐在意的。” 说完,领着铁蛋就出去了。 乔氏瞅着空荡荡的院子,又看了看一旁养的鸡鸭。 长叹口气,去菜园子里摘菜,等着晚上做饭…… …… 酒坊这边,高粱酿是主产,不过这会儿上秋,葡萄酿也开始做了。 山里野葡萄很多,尚未收秋,所以村民都上山摘野葡萄来酒坊换钱。 院子里,称野葡萄的,收野葡萄的,算账的…… 一块一块,井然有序。 管事从谈事屋出来,看到丁琬,愣了一下。 随后把手里拿着的东西,交给账房先生,几步来到跟前,抱拳拱手—— “二东家,您回来了。” 丁琬点点头,冲账房先生挥挥手,算作打招呼。 “二东家,咱们进屋说。” 管家说着往前走,开门又道: “这几日野葡萄收了不少,好几个都来订货的。都明年三月要。” 丁琬闻言笑了。 订酒是好事,订酒就得给定金,也是提前收银子。 管家一脸谨慎,像接待谭迁一样的接待她,严阵以待。 等人坐下后,拿出茶叶、茶具。一边泡茶一边说: “二东家,此去京城,一切可还顺利?” “都挺好的。”丁琬颔首,“酒坊这边咋样?” “也挺好,尤其是二东家做了乡君,咱们酒坊在辽东府,都算出了名的。顾记酒坊都关门了,专心做起了杂货铺。” 顾记? 哦,是顾世明。 想当初那老匹夫还惦记丁现媳妇儿呢。 现在想想,不过蝼蚁,不用理会。 看着忙碌的管家,丁琬继续又道: “谭家如何?谭迁回来没?” “大爷还没回来,家里都是大奶奶在掌家。”管事说着,把茶杯放在她的面前。 又从柜子里,把账簿拿出来,放在桌上。 “二东家,这是最近的账目,您看看。” 丁琬点点头,随意翻了翻。 酒坊收支的数目很可观,账记的也明白。 合上之后,看着管事问道: “今年的葡萄酿,计划是酿多少?” “保守算下,应该得五万斤。对了东家,据说西罗朝也有这葡萄酿了。” 丁琬一听这话,心里默默掐算着时间。 又早了几年,不过她已经习惯了。 “无妨,西罗朝有是西罗朝的。再便宜也便宜不过咱们。” “那倒是。”管事点点头,“听安爷说,西罗朝给南越的价格,要比咱们实际的价格高很多。” 丁琬想了想,轻笑着道: “那你就把价格定的跟西罗朝一样多。” “一样?” “对。”丁琬点头。 不理会他的惊讶,继续又道: “对了,程豹那边如何,最近干活啥的,可还好?” 管事不假思索的点头,回答: “挺好的,程管事把酿酒那一块,一直打理的都很井井有条。每天第一个来酒坊,最后一个走。有程管事比对,我都不好偷懒。” 丁琬上扬嘴角,心里很熨帖。 程豹做的好坏都跟她的面子挂钩,那小子还算不错,挺懂事儿。 “中秋的节礼,你们是怎么准备的?” “回二东家的话,跟去年一样,二斤月饼,三斤五花肉。” 就两样,雷打不动。 跟土庄子不能比,毕竟这边是谭迁主管,他对这些人的感情,不想丁琬对村里的。 丁琬理解,也能明白。 更何况这两样节礼,已然不少,不该不知足。 丁琬点点头,掀开茶杯盖儿,喝了一口。 “成,你去帮我把他叫来,我有些事儿问他。” “好的,好的。”管事忙不迭应着,转身出去。 关门的那一刻,长舒口气。 二东家跟大爷一样,看着很随和,但压迫感还是有的。 丁琬靠坐着,一动不动。 关于管事刚才说的西罗朝的问题,只要南越想要冰,就必须接受大周朝的葡萄酿。 不都觉得周朝地大物博,驻守防线弱吗? 那就用你们的钱,巩固大周的防线。 武学堂最快也得六年,才能见成效。 六年…… 相信以现在大周的实力,六年根本不是问题。 门开了,很快程豹进屋,笑眯眯的说: “啥前儿回来的?到家没呢?” 丁琬指了指一旁的位置,示意他先坐下。 程豹倒也没客气,坐下后又道: “我听二珏说,二年哥还活着呢?咋样,对你还好不?你那个乡君是真争气,正五品,跟府尹大人一个级别呢。” 丁琬听他这番话,心知这些事儿,都是丁珏告诉他的。 放下茶杯,单手托腮,回答: “他挺好的。在京城是正三品的武将,掌管羽林卫、巡防营。俸禄、宅子,全都有。” “哎哟哟,大官呢,比你都大。” “那肯定比我强。”丁琬没有否认,“他对我还跟以前一样,我说啥是啥。” 程豹不住点头,替她高兴的说: “好,真好!也不枉费你当初抱牌位生活的举动。那你还去京城吗?啥前儿走?” 第740章 再一次见你,竟成了乡君 “等把家里这边都安排好了就去。先不急。”丁琬回答。 程豹一脸平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欣喜说: “你是真有命啊!二年哥这么一拼,你不仅成了乡君,还成了将军夫人。” “哎哎哎,乡君是我自己得来的,跟他可没关系。”丁琬急忙纠正。 该谁就是谁,不能冒领,也不能不认。 程豹见她这般,眨巴眨巴眼睛,道: “是是是,你自己拼的,你自己拼的,你厉害,你牛!” 说着,附赠一个大拇指,特别狗腿。 丁琬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程豹重新坐下,挑眉道: “哎,说正经的,你去京城,是不是日后我们去京城,也有地方住了。” “那当然。”丁琬不假思索的颔首,“京城宅子可大了,你们没事儿去转转,小住,都没有问题。” 程豹咧嘴憨笑。 “这样最好。我都想好了,再等两年孩子大了,得空就带他出去转转,见见世面。我看致远、二珏、还有小玮,他们就是因为在外面,所以跟村里的孩子不一样。” 很务实的想法,也是一个做爹的想法。 丁琬放下手里的茶杯,附和着说: “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出去转转、看看,肯定要比圈在一个地方要强。看不出来嘛,你这爹做的不错。” “凑合吧,我也是第一次做爹,摸索着来。”程豹笑呵呵的道。 丁琬喝了口水,眼珠微转,道: “对了,我去你家的时候,你媳妇儿在挖姜不辣,你儿子在旁边完。讲道理中午可是孩子睡觉的时候,为啥你家铁蛋没睡觉?” 程豹闻言愣了下,随后回答说: “他要是那会儿睡了,我下工回家他就不能跟我玩太长时间了。我寻思他晚点睡,然后晚上我回去,还能陪陪他。早起睡会儿懒觉呗,没啥。” 丁琬点点头,平静的道: “挺好的想法,是个做爹的。” 程豹被夸的不好意思,急忙摆摆手。 “睡懒觉”被夸赞,他总是觉得很心虚。 丁琬见他这般,继续又问: “那你媳妇儿呢?她没意见吗?” “没有。我家我说的算,我当家。”程豹拍拍胸脯,特别得意。 是啊,不说的算就不理人,这小子真是长能耐了。 丁琬腹诽,故作理解的点点头,说: “行啊,你是娶个好媳妇儿,不错不错。我姥果然不负众望。我也没辜负你妹子的交代。挺好。” 提及柳家老太太,程豹忙不迭道: “是啊,姥姥这人没说的,给我挑的媳妇儿也好。过门就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我现在这日子过得,老有拼劲了。” 丁琬看着他喋喋不休的样子,上扬嘴角,问: “那你对她呢?你对她好不好啊?” “我对她当然也好啊。”程豹不假思索的回答,“我家现在,隔三差五一顿肉,我手里要是余钱多,就给她填个首饰,都是赤金的。日后若是有啥变故,那金子也能换钱,你说对不?” 丁琬放下茶杯,赞同的颔首,说: “你这想法不错,金子到啥时候都值钱。不过你儿子睡觉的事儿,可不能由着你。你是庄稼汉子,他是小孩崽子。你睡觉是休息,他睡觉是补充精血。睡得不好,不生病?” 程豹刚要反驳,想起前些日子去的回春堂,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丁琬装作没看见他的表情,继续又说: “我虽然没生过孩子,但你知道,致远我也又在带。你想想你妹妹家的孩子,再想想我家致远,我没见过谁家孩子午睡是下午,然后晚上二半夜也不睡觉的。早睡早起身体好,你这呢?” “我……”程豹心虚,抿唇嘟囔着,“我那不是想着跟儿子多呆会儿嘛。” “你想呆不是没有机会,中午吃完饭回去看看,休息的时候好好陪着。言传身教,你对家里重视,即便不在家,孩子也能感受得到。” 程豹一听这话,眉头紧锁的看着她,说: “咋,我媳妇儿跟你说啥了?” “说啥啊?”丁琬变脸,不乐意的道,“闲聊天你不让了吗?人家是你媳妇,不是你老妈子。你生气不理人的毛病不是改了吗?咋又犯了?” 提及这个,程豹不服气的翻个白眼,道: “我那不是跟她吵不起来嘛!她一生气,嘟嘟嘟嘟跟我没说话的地儿,我还说啥?再说了,家里又不是吃不起,喝不起,总弄得抠搜的。我都跟她说好几次了,我能赚,家里又有地,没必要那么紧巴。我们都是紧巴过来的,哪能让孩子跟着紧巴呢?” “嗯,没毛病。” “你看,你也赞同吧。” “我赞同啊,我为啥不赞同。”丁琬满口应着。 见他一脸得意后,又道: “三岁看老,这孩子现在可没有是非观念。你给他这么好的生活,他可什么都不知道。若想小儿安,三分饥与寒。你自己想想,村里的孩子,谁家积食了,谁家因为吃肉上吐下泻了。” 程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丫头明面顺着他,其实就是在怼他,在说他。 偏偏,他一点招架能力都没有。 丁琬轻笑,挑了下眉,又道: “听好了啊!今天晚上吃饭,你给我多吃,都是好东西。肉、鸡、鱼、板鸭、糟鹅,你少吃我都跟你不乐意。” “啊?为啥?” “我做乡君了啊,我男人是将军,有条件啊!”丁琬煞有其事的道。 程豹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他又说不出来,只能傻乎乎的点点头,答应了。 给丁琬添了些茶水,轻声又说: “你们从我这走,就直接回村?” “对。”丁琬点头,“我得回去看看我爷、我奶,中秋前再回府城。” 程豹理解,又喝了盏茶,这才起身,说: “我回去了,你坐着。要是没意思,就去我家。” “好,你去忙吧。” 打发了程豹,丁琬把杯子里的茶喝完,这才出了谈事屋。 院子里还在忙碌,管事却没见踪影。 丁琬倒也不找他,站在一旁不碍事的地方瞅瞅。 这野葡萄二个铜板收十斤,勤快的,一天也能换四十多个呢。 这要是全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就在她想的时候—— “没想到再一次见你,你竟然成了乡君!” 第741章 自以为是 丁琬闻声转头,看到来人秀眉微蹙。 “怎么,看到在下,就那么不高兴吗?” 丁琬深吸口气,诚实的点头,道: “的确不怎么高兴。” 仰头看着渐落的太阳,又道: “这个时辰朗公子来,不会是为了看本乡君吧。” 丁琬从不拿架子,但也得分人。 对于眼前这位,她没必要自降身价。 当初的背后诋毁,如今还历历在目,不敢忘怀! 朗逸鸿本没想见礼,但她自称“本乡君”,他就不能糊弄了。 抱拳拱手,行大礼道: “见过丁乡君。” 丁琬“嗯”了一声,十分敷衍。 “起来吧。” 朗逸鸿起身,只觉脸烧得慌。 做惯了朗月明坤的当家,突然什么都没有,还要给一个村妇见礼,他的确扛不住。 丁琬倒是十分淡定,站在原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等他起身,淡淡的说: “朗公子,你今日找本乡君,所为何事呢?” 朗逸鸿做出“请”的手势,还算谦卑的道: “丁乡君,朗某想跟乡君单独聊聊。” 丁琬闻言笑了。指着院外,说: “单独聊就在那吧。本乡君是有妇之夫,还是要保持距离。闫家公子上次传的那种话,本乡君可不想再听一次。” “上次的事,的确是朗某的疏忽,朗某给您道歉,实在是对不住。” 说着,再次弯腰鞠躬,行大礼。 丁琬等他行了一半,道: “罢了罢了,事情过去就算了。本乡君的丈夫活着,就是此生最大的好事儿。至于那些有的没的,本乡君就不计较了。” 说完,丁琬直接往外走,不再理他。 院子里忙碌的人,有几个忍俊不禁,“噗嗤——”“闷哼——”的笑出声。 朗逸鸿听了这些笑声,只觉得脸更加灼热。 如果不需要行礼,在他要鞠躬的时候就该说。 偏等他行礼一半才开口,难道就不是故意的? 可偏偏知道她是故意的还不能发作,真是憋屈至极。 深吸口气,朗逸鸿一番心里建设,这才跟上。 二人也没走太远,就在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下站着。 守着村里主路,人来人往,倒也不怕说闲话。 丁琬没吱声,又不是她过来主动找的。 朗逸鸿见她不吱声,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丁乡君……” “麻烦朗公子叫本乡君‘徐夫人’,夫君在世,出嫁从夫。” 朗逸鸿狠狠咬了下后槽牙,然后扯出一抹敷衍的笑,道: “徐夫人。” 丁琬颔首,一脸牲畜无害的笑着。 就喜欢看他憋屈的样。 谁让他嘴贱,背后编排她? 三两句话,把朗逸鸿刚刚调整的心态,再一次打乱。 也没有什么风度不风度,依靠着树干,道: “是这样的徐夫人,朗某今日过来,是想跟徐夫人谈个合作。” “合作?” 见其颔首,丁琬笑着又道: “说实话啊朗公子,我还真不觉得跟你能有什么合作。如果是酒坊,我会直接去找朗月明坤的当家人。你把自己当家人的位置折腾丢了,你认为我会跟你合作吗?” “朗某因何丢了这个位子,徐夫人不知道吗?” “哦?照公子这么说,你丢了位子,还跟我有关?我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能耐。至于你说的合作,我也觉得没必要。” 话说到这儿,丁琬看了看天色,道: “时辰不早了,我就不跟你在这儿浪费时间,先走了。” 刚要离开,一条手臂拦住去路。 丁琬平静的看着他,眉骨微挑。 “怎么,朗公子不放人?” “朗某该放吗?你这么着急走,不就是在躲避吗?” 丁琬叹气,后退两步,道: “就这‘自以为是’的功夫,朗公子认第一,没人会认第二。既然你觉得跟我有关,那就说说吧,为何跟我有关。” 朗逸鸿收回手臂,缓缓摇头,说: “照徐夫人的意思,朗某如今所遭受的一切,都跟你没关系?” 啥?! 丁琬惊讶了。 “朗公子遭受什么,那是你的问题。我从始至终跟你的接触,不过几次罢了。你在背后编排我,说的那些混账话,你真当我没有脾气是吗?” “你有脾气又如何?朗某自认给徐夫人的条件是最好的。当然,那会儿朗某并不知道你的丈夫还活着。更何况,你也没说。” “我说不说的,跟你丢不丢当家人的位置,有关系吗?” “没有吗?”朗逸鸿反问,“你若早就告诉了朗某,朗某必然不会继续纠缠。你不说,又是寡妇,朗某许你正妻位置,难道不对吗?” “你许、我就要?” “难道你有别的选择?月影楼的追杀,朗某不用提醒吧。” 丁琬咬着一嘴银牙,看着眼前理直气壮的人,突然气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啥?我笑你可笑!” 狠狠剜了他一眼,继续又说: “道不同,不相与谋。我同你没什么合作可言,你丢了位置跟我也没有关系。从此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恶心!” 话落,转身就走,懒得继续跟他谈。 就这脑子,怎么坐的当家人,朗家没人了是吗? 耳畔一阵风,等她再次定睛一瞧,人又一次来到她面前,把她拦下了。 “你是不是有病!”丁琬这次真的恼了。 不想说得太多,不过是觉得没必要。 但他要是找骂的话,她也不介意多骂几句。 朗逸鸿微眯着眼睛,郑重的道: “丁琬,我这次来是跟你谈合作的。至于我丢的东西,你认也好、不认也罢,我们合作,就什么事都没有。否则,我做出些什么,你也别怪我。” “你爱做做啥,跟我没有关系。”丁琬冷“哼”,气呼呼的说,“在我这放狠话,你也不撒泡尿瞅瞅你什么德行。真当自己是银子,谁都稀罕你?朗逸鸿,我已经任你很久了,够意思了。你别给脸不要脸!” “你——你怎骂人?” “骂人咋了?你该庆幸我家教好,没动手打你!朗逸鸿,你好歹也曾是朗月明坤的当家人。我现在真的怀疑,你曾经是如何做上那个位置的。就你这脑子,你这想法,我们村八岁孩子,都比你强。滚滚滚,少在我面晃悠,看着恶心!” 第742章 跟他我还需要涵养? “你……” 丁琬“猛”地扬手,朗逸鸿还真吓了一跳。 不过她倒也没真的打,只是掖了掖鬓角上的碎发,继续说: “记着,别再搁我面前晃悠。看见你,隔夜饭我都能吐出来。你自以为是的正妻,在我眼里,都不如农家种地的粪肥!所以,别再大言不惭。合作,你更加不配。” “难道有银子你也不赚吗?” “呵呵……哈哈哈……” 丁琬仰头冷笑,戏谑的看着他,道: “银子?银子当然赚,但得分跟谁。跟你?老娘不稀罕!” “你——” “朗公子是欺负我丁家没人吗?” 丁珏的声音突然传来,让二人全都愣住了。 丁琬扭头看向一侧,不想弟弟就站在那里。 眼瞧着朝自己走来的丁珏,丁琬突然有种主心骨的感觉。 等他走到跟前,丁琬就站在他身后,看着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弟弟,一脸得意。 朗逸鸿跟丁珏没有打过交道,但对他也是知道。 还算风度的微微拱手,说: “丁二公子误会了。朗某不过是同令姐商议合作赚钱的事儿。” 丁珏闻言嗤笑,讥讽的道: “不知朗公子拿什么身份,与家姐谈事?如果丁某没记错,朗公子已经不是朗月明坤的当家人了。菀茗韶华要合作,也是同这当家人合作,不是同你。更何况,菀茗韶华已经合作的人了。” 朗逸鸿欲开口,丁珏抢先一步又道: “天色不早,饭菜做好。我们姐弟就不耽搁朗公子的时间了。” 说完,牵着姐姐的手,转身—— “朗公子,日后管住鼻子下的家伙事。不然丁某脾气不好,做出些什么,您就得多多担待了。” 话落,大踏步离开,根本没有理会身后的人。 丁琬本来还想再骂几句,如今倒好,被弟弟给抢先一步。 朗逸鸿就那么站着,直到姐弟俩拐弯,看不到踪影。 再看一侧挂有“菀茗韶华”匾额的门前,好几个村民,全都对他指指点点。 这样的羞辱,他何时有过? 紧紧咬住后槽牙,大踏步往村外走。 上了官路,常随上前拱手—— “爷儿,二爷身边的人,又给您下帖子了。” 朗逸鸿看着村里方向,眸子微沉…… …… 丁琬姐弟回到程家,好似没事儿人一般,谁也没提。 见乔氏在院子里摘豆角,丁琬走过去,帮忙。 “嫂子,不用你,我自己就行。” “咱俩一起做,速度快。眼瞧着天黑了,程豹快回来了。” 乔氏闻言笑着摇头,说: “他啊,且得等会儿呢。” “怎么说?” “这不收野葡萄嘛,村里有几个能干的,都套车去远地方。回来得晚一些,所以酒坊都等着呢。”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看着没有精神的小家伙,道: “你去给他做点儿饭,先喂他。等把他喂饱了,再玩一会儿就让他睡。记着,孩子必须早睡早起。” “知道了。”乔氏点头,起身去了厨房。 丁珏来到丁琬跟前,蹲下帮忙。 翠珠原本也要帮忙的,见他们姐弟这般,懂事的去到一旁。 “姐,那个朗逸鸿,是个什么情况?” “不知道。”丁琬摇头,没有隐瞒的说,“他说是因为我,让他丢了当家人的位置。可我们一共也没见过几次,简直是胡说八道。” 丁珏微眯着眼睛,把手里摘好的豆角,放在另一个盆里,道: “去看他是生不出孩子怨炕凉,胡乱的赖。” “哎,注意涵养。” “跟他我还需要涵养?”丁珏撇嘴,冷“哼”着道,“那种人,见一次打一次,绝对不能惯着。姐你放心,下次他在纠缠你,我帮你收拾他。” 眼瞧着弟弟日渐长大,丁琬这心里,无比欣慰。 换做前世,她错过了太多,如今弥补,她感恩上苍。 “好了,以后远离他就是了,没必要跟他置气。” 说话间,豆角就摘好了。 丁琬端盆进屋,翠珠正在一旁切肉。 今儿这桌菜,绝对空前。 铁蛋半碗粥没吃完,就直接睡着了。 看着乔氏心疼的样子,丁琬叹口气,道: “你现在心疼了。当初放纵他们父子的时候,你想啥来着?老话说的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打小给他定下规矩,难道让他以后做二世祖?你家好像没那么多钱容他败花吧。” 乔氏一听这话,下意识的身子就哆嗦了。 的确,他们家过得是不错,但也仅限于农家。 若真把孩子养娇了,养废了,哭都找不到地方。 乔氏恍然大悟,不住点头,说: “嫂子教训的是,我记住了。” 丁琬“嗯”了一声,说句“去吧”,便开始忙活。 一共两个灶,红烧肉、干烧鱼一起做,这两个有点儿费工夫。 乔氏把儿子哄好,出来帮忙。 做到豆角炖五花肉的时候,程豹回来了。 见丁琬做饭,不悦的冲着妻子,说: “咋能让嫂子干活儿呢?来者是客,你这……” “咋地,我还是客人了呢?那我是客人,你妹子那边我就不照顾了。”丁琬不等他把话说完,直接给乔氏解围。 程豹想要解释,丁珏在旁补刀的说: “程豹哥,你不是说我跟我姐是你亲人嘛,这咋还成客人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我……” “行了,赶紧去洗洗你的一身土,也不讲究讲究。好歹也是酒坊的管事。”丁琬抻哆完,继续做菜。 全程,乔氏都没有吱声。 程豹也不好再说什么,去到院子里,舀水清洗。 再次进屋,四处看了看,道: “媳妇儿,儿子呢?还没睡醒吗?” 乔氏有些方。抿唇一记,解释着说: “睡了。那会儿没睡,跟二珏弟弟玩来着。” 丁珏闻言,在旁点头道: “铁蛋看着我就不睡了。我寻思不睡就不睡吧,反正程豹哥对孩子睡觉也没那么多要求,是不?” 程豹想说“不是”,可想到白天在酒坊,丁琬的话后,清了下嗓子,说: “啊,反正就这一次,也没啥。” 乔氏端菜进屋,什么都没说。 不过脑子里,已经琢磨“反抗”的事儿了。 生气、不说话、不理人,她也得提了。 儿子是她生、她带的,决不能因为一些有的没的,再让孩子遭罪。 哪怕这份疼惜,是真心实意的! 第743章 教训程豹 程家今天的饭菜,绝对豪横! 红烧肉、干烧鱼、五花肉炖豆角、板鸭、烧鸡、糟鹅…… 满桌子的肉菜,唯一称得上是素的,就是那零稀的豆角。 程豹看着桌上的东西,不住点头,道: “不错,媳妇儿上道了。招待他们姐弟,就得这样的菜品。” 丁琬嫌弃的秀眉微蹙,不悦的说: “咋,我们姐弟来你家打牙祭了?” 程豹愣了一下,随后不住的摇头,说: “不是不是不是,我这……我……我没那个意思。” 乔氏把菜放下,淡淡的说: “快招待嫂子跟珏弟吃饭吧。” 说完,看着他们姐弟俩,又道: “别客气,多吃点。” 见他们俩颔首,这才转身打算出去。 还没等走呢,就被丁琬一把抓住—— “干嘛去,上炕吃饭。” “我……” 辽东的规矩,有外客女人不上桌。 丁琬是土生土长的辽东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他们可不是外客,拉着她坚持的说: “又不是外人,上炕吃饭。” 乔氏没说话,而是本能的看着程豹。 “嫂子让你上桌,就上桌吧。没外人,咱四个,不用讲究。” 丁琬满意程豹的态度。 往里面窜了窜,给她让出些地方。 四个人坐好,程豹起筷。 只说了句“别客气,多吃”后,就夹菜入碗。 大家也不在拘谨,夹菜吃饭。 没有米饭,清一色的肉,吃上一会儿就腻了。 本就零稀的豆角,挑的一点都不剩。 丁琬见程豹夹菜的动作减慢,另拿起一双没用过的筷子,一个劲儿的往他碗里夹菜。 “别别别,够了,够了。”程豹推拒着。 奈何不是人家的对手,碗里瞬间堆成了小山。 丁琬吃了口鱼,淡淡的道: “我没让你媳妇儿焖饭,这么好的东西吃饭可惜,你就使劲儿造吧。我跟你说,虽然入秋,可还是搁不住,你得好好吃。” “我这……” “多好的东西啊,你别不知足!”丁琬笑吟吟的说。 看着程豹一脸苦闷,她故作不懂得问: “咋了?心疼了?你家又不是吃不起,快吃吧。” 丁珏急忙低头,喝口骨头汤。 余光看着硬头皮吃菜程豹,嘴角狠抽。 亲姐狠起来,还真是…… 提醒的看了眼姐姐,示意她别太过火。 奈何人家压根不看他。 好不容易程豹把碗里的菜都解决了,丁琬笑吟吟的又道: “再来个鸡腿?一共两个烧鸡腿,给你儿子留一个,你吃一个,正好。” “不用了,我吃饱了。” “吃饱再吃点,这样好的伙食,你们两口子平日肯定舍不得,都是给孩子吃。” 边说边把鸡腿夹过去,不过这一次,程豹真的拒绝了。 “嫂子,亲嫂子,我真吃不下了。我再吃,就得吐了。” 丁琬看着满身抗拒的程豹,这才放下筷子。 程豹长舒口气,本能的打个嗝,满脸书写着“难受”二字。 丁琬往后挪了挪,靠着火墙坐好,道: “豹子,你是大人,吃不了还知道拒绝、反抗。可你想想你家铁蛋,他那么小的人儿,吃东西没有节制,吃了那么多油腻的东西,他难受不?” “他没吃多少!”程豹强调。 不过心里也彻底明白,这小媳妇儿是来教训他的,给他媳妇儿出头。 丁琬直视他的眼睛,嗤笑着说: “没吃多少能去回春堂看郎中?咱们村里的小孩儿,我可没听说有这样的。还有,你媳妇儿是铁蛋的亲娘,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会舍不得给儿子吃?她是怕孩子遭罪,懂吗?” “……啊,知道了。”程豹抗拒的点头应着。 浑身上下写着两个字:不服! 丁琬也不理他,继续又道: “还有,别动不动就生气不理人,要吵就吵彻底,你不吱声,她一个人吵,有什么意思?” “那我也得有机会吱声啊!”程豹委屈的小声嘀咕。 丁琬见状,叹口气又道: “你若是有理,还怕没机会说?” “我有没有理也说不过她。” “说不过就是没理呗!” 程豹抬头,不解的瞅着丁琬,随后又低头。 不乐意的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可屋里三个人都听清楚了。 丁琬气笑了,揉了揉太阳穴,说: “什么婆家人、娘家人,我是正义之人!谁有理我站谁,明白不?” 说完,扭头看着乔氏,又道: “铁蛋娘,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豹子有错,你也不见得都对。下次吵架,让他说上几句,分辨一下。吵架嘛,双方有来有往,光是你说、他插不上嘴,可不就得不说话了嘛。” 乔氏闻言脸热,扭头看向一旁。 丁琬也不好说她,毕竟论关系,他们之间是通过程豹才联系的。 在他面前打了记响指,说: “记着点,关于带孩子,还是得听你媳妇儿的。你一天能在家多久,她跟孩子在一起时间最长,她知道怎么照顾孩子。” 程豹闷闷的“嗯”了一声,态度还算不错。 丁琬见好就收,拍了拍乔氏的手背,道: “你受委屈我知道,这次就饶了他,看他以后的表现。豹子跟你一样,都是苦命之人,他小时候遭了不少罪,所以就想让孩子过得舒服、顺心一些。你们都是为了孩子好,就别别扭了。” 乔氏闻言摇摇头,尴尬的说: “我没有别扭,我就是觉得两口子吵架正常,他不理人我憋得慌,挺不舒服的。可我也有问题,我上来脾气,也不停人说,就光顾着自己说话、舒坦了。他爹,我错了,我以后改。” 她这一认错,程豹也忙不迭认错。 两口子浓情蜜意,倒显得丁氏姐弟在这儿多余了。 二人懂事儿的下地穿鞋,程豹赶紧带媳妇相送。 站在院门口,丁琬看着他们夫妻,道: “记着,别再给孩子吃那么多,不是爱他,是害他。” “嗯,记下了,记下了。”程豹不住点头,满口答应。 夫妻俩目送着马车离开,乔氏柔声的说: “他爹,你有没有那里不舒服?嫂子让人在回春堂抓药了,你喝一些?” 程豹嗤笑着摇摇头,道: “不用,我身体底子好,一会儿我去挑水,活动活动就成。” “那你慢着点儿,别岔气了。” “好。”程豹满口答应。 伸手摸着她的脸儿,满怀歉意地说: “对不起,是我的错。” 乔氏摇摇头,只想此事尽快翻篇…… 第744章 不速之客 马车出村上了官道。 丁珏看着闭目养神的姐姐,问: “程豹哥真的没事儿吗?他可吃了不少东西呢。” 丁琬没有睁眼,挥挥手道: “放心,他不傻。估计这会儿,肯定给他们家挑水呢。” 丁珏想了下,上扬嘴角。 “姐,你说通过这次,程豹哥以后会不会就老实了?” “应该能老实很长时间吧。等我回府城之前再去看看他,敲打一下。” 说到这儿,丁琬睁开眼,又道: “这叫送佛送到西!乔氏跟他的亲事,是咱姥姥帮忙促成的,可不能让那丫头日后怪咱姥姥。” “那不能,程家嫂子不是那样的人。”丁珏打着包票。 丁琬自然也知道不能,但还是敲打一下,来的踏实。 姐弟俩连夜回村,丁珏没有去老宅,而是跟着丁琬回了徐家。 香桃都歇息了,听到声响起身,看到丁琬回来,特别高兴。 她是高兴了,丁琬傻眼了。 因为他们家不止香桃一个,居然夜莺也在这边。 丁琬惊讶的忘了收敛自己的情绪,还是夜莺反应快,笑眯眯的凑到跟前,说: “怎么,你不是说让我来你家玩的吗?我这过来了,你也不说欢迎,难道就是说说而已?” 丁琬回神,拉着她就去到一旁,压低声音,道: “你咋来了?你啥时候过来的?你来我这殿下知道吗?” “那肯定不知道啊!”夜莺坦然的回答。 看着她一脸笑吟吟的样子,丁琬真想狠狠捏她两下,看她还笑不笑。 京城那边找她肯定都找疯了,这妮子居然在土庄子。 谁能想到? 谁能猜到? 丁琬咬着后槽牙,气呼呼的说: “你可知京城啥样了?鹰首那日过来找我,问我知不知道你的去向。他虽然没提及殿下,但想也知道,殿下那边肯定火上房了。” 夜莺耸耸肩,仍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 “那也是他的房着火,跟你没关系。我过来这边转转,你别说啊,北境、北苑县是个好地方。” “啥意思?” “我那个煸炉铺子啊!”夜莺回答,“你这边冬天冷,我那红油锅底儿,绝对卖得好。” 丁琬撇嘴,无语的摇摇头,说: “卖得好?你别闹了!北境那边的生活跟京城能一样吗?京城上下是什么生活,北境那边恨不得一文钱掰两半话,你快实际一些吧。听我的,赶紧回去,必须回去。” 夜莺见她这般紧张,叹口气道: “既然你赶我走,那我就真走了。我走了以后,你会怎么样,我就不管喽。” 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迈步就要离开。 丁琬不傻,岂能听不出她的话里有话。 急忙伸手把人拽住,说: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想走也得等明儿再说,咱们在商量商量。” 夜莺见她这样,也不戳穿,一脸得意。 东西啥的都搬去了仓房,蓝九跟孙毅就睡在徐致远的房间。 丁珏睡在正房西屋,丁琬跟夜莺、香桃,睡正房东屋,翠珠睡在丁琬原来的屋子。 折腾一顿,大家都累了,索性洗洗直接钻进了被窝。 翌日晨起,丁琬强迫自己起床。 看着身旁熟睡的两个人,打了个哈欠,穿衣下地。 去西屋一瞅,丁珏早就起来了,炕上的被子,都叠的整齐,十分利索。 院子里并不见他,去到厨房才发现,这孩子在点火烧水。 “姐,你醒了。” 丁琬走到跟前,蹲下身子问: “你还每天都练功?” “对。”丁珏颔首,“不管到啥时候,功夫不能扔下。姐不是说了嘛,要文武双全,才能保全自己,给百姓伸张正义。” 丁琬满意的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道: “没想到你还记着我说的话。” “姐说的,我一直都记得。” 锅里冒气,丁珏起身掀开锅盖舀出一些。 “姐,端给香桃姐跟那位夜姑娘吧。” “好。”丁琬顺手接过,转身出去。 刚巧翠珠也过来,几步接过去,屈膝行礼,请罪说: “夫人恕罪,奴婢起迟了。” “迟了就迟了,不怪你。这几日奔波,你也累了。把水端去正房,让她们洗漱。” “是。”翠珠再次行礼,转身离开, 丁琬看了眼徐致远的房间,站在厨房门口,问: “孙毅、蓝九他们还没起来吗?” “起来了,上山打柴去了。”丁珏又端了盆水给她,让她洗漱。 入秋了,能不碰凉水就不碰,女子身子重要。 丁琬洗漱后,孙毅他们也回来了。 打了那么多的柴,原本有些见底的柴房,又一次填满了。 翠珠跟丁琬一起做早饭,吃完饭丁珏就带着蓝九走了。 丁琬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夜莺,可现在不是机会,只能忍着。 让孙毅套车,带着翠珠拉东西去酒坊。 夜莺眼瞧着她离开,悠悠的坐在院子里,嗑瓜子。 从葵花盘里现抠瓜子吃,哏啾中还带有些许甜味儿,很好吃。 香桃收拾完屋子出来,搬了把小板凳坐下,道: “首领,您真不打算回去?主子那边可下了一级令,您在这边的事儿,迟早会被知道。” 夜莺闻言笑了下,把手里的葵花盘交给她,道: “现在肯定不能回。朗逸鸿有了苗头,顺着他这条线,总能抓到岳汉明跟他背后的人。如果没有丁琬,我回去就回去了。可偏偏岳汉明把月影楼的账,都记在了丁琬的身上,我不能坐视不管。” “可是属下在这儿啊。属下能保护她。” “你是可以保护,但保护不是法子,抓到人才是。” 香桃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她迟迟不回去,殿下那边肯定不成。 只怕到最后…… “这事儿你别管,抽空去给鹰魂露个信儿,就说我在这边。顺道把朗逸鸿吊唁萧家的事儿说一下,他自然就明白了。” 夜莺最后拍板,香桃想说也没用,只能点点头,答应了。 捏了几颗瓜子嗑着,不想手里的葵花盘,竟被夜莺又给拿回去了。 抿唇轻笑着说: “首领,您愿意吃着还不容易,后院地里不少,我再给您砍一些?” “现吃现砍。” “好。” 第745章 差点气抽! 村里的酒坊,最近特别忙碌。 野葡萄成熟,这边也要做葡萄酿。 由于宫里万寿节的缘故,菀茗韶华的葡萄酿,如今要比高粱酿有名气。 不少店铺都过来预定,商队就更是了。 主要运送的,就是菀茗韶华的酒。 高粱酿,葡萄酿,果醋,腌肉等。 丁琬离老远就看到二叔丁文海,在院子里忙活。 一身石青色衣衫,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别了一根考究的簪子。 说话虽然还是以前的状态,但举手投足间,已经明显不一样了。 马车来到跟前,院子里的人听到声音,纷纷转头。 当看到异常华丽的马车,丁文海跟赵海林急忙从院子里出来。 孙毅面生,丁文海不认识。主动抱拳拱手,道: “不知是哪位贵客,还望小哥明示。” 丁琬在车里嘴角上扬,掀开车帘,说: “二叔,是我!” 丁文海一看是大侄女,“哎哟——”了一声,急忙过去把人扶下来。 上下打量好几圈后,道: “你这丫头,刚回来也不说歇歇。此去京城咋样,好不好?” “挺好的。”丁琬点头回答。 冲他身后的赵海林笑笑,算作打招呼。 院子里的人看到丁琬,纷纷出来—— “哎呀致远娘,啥时候回来的?” “听说你是乡君了,比你爹的官都大呢!” “可不是,我听了都替你高兴。” “致远娘啊,我还听说二年活着呢?咋样啊你俩?” “活着真好啊,你也不白守着他。” “就是啊,致远娘的命好,这个没法比。” “对了致远娘,二年没做出啥对不起你的事儿吧。” “啥对不起?咋就能做对不起的事儿了?”张青山不悦的反怼。 先出来的那几个,有个媳妇儿不服气的说: “这有啥不能的?他啥都忘了。” “对啊,就是人家再娶,那也是啥都记不住的时候,这也不能怪他啊。” “可不咋地,他啥都记不住,啥都忘了……” “……” 后面这几个人说话,越说越下道。 仿佛徐永涵另娶,对她们有莫大好处一般。 这些不是作坊的人,是过来送野葡萄的。 平日在村里,就喜欢说三道四,背后讲究人。 如今打着“关心”的幌子,肆意为之,真的很缺德。 丁文海气的不行,奈何都是女的,他不好跟她们掰扯。 从账房屋里出来的丁翠兰,就不管那个了! 本来侄女回来就很高兴,偏偏这些眼色的添堵,什么东西。 “干啥呢?干啥呢?瞎说什么玩意儿?!咋地,二年找不找的,用你们说?你们有时间在这儿嚼舌根、给人家添堵,不如好好回家把自己的日子过明白。好好想想,为啥酒坊不用你们!” 由于丁翠兰在酒坊做管事,她在村里的威望,也是不容小觑。 丁琬看着犹如母鸡护小鸡崽儿一般的姑姑,心里特别熨帖。 那几个原本振振有词的妇人,听到这话,都不乐意了。 “我说安家的,你这是干啥呢?我们也没别的意思。” “就是!这不一个村的嘛!我们关心一下致远娘咋地了?” “可不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咋那分不出好赖呢……” “……” 几个人越说越来气,好像他们真的受委屈了一般。 有些时候,假话说多了,也会认为是真的。 丁琬瞅着振振有词的几个人,从丁翠兰身后出来,看着他们道: “多谢几位的关心,二年哥让你们失望了,他没有另娶。不仅没有另娶,还从圣上那里请旨,我二人在京城又重新成了一次亲,由太子殿下主婚。不仅如此,我现在是正五品乡君,讲道理你们该对我行礼的。” 话落,作坊的人就要行礼,丁琬急忙拦截说: “酒坊的人就算了,在这边,我是你们的东家,不必多礼。” 说完,笑吟吟的看着那几个妇人,意图十分明显。 几个媳妇儿本就嫉妒丁琬,让她们行礼,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 如今听说不必多礼,她们也企图装糊涂、蒙混过关。 不想—— “二哥,这正五品乡君,是大官啊。酒坊的人不用行礼,这外面的人,该不该行礼啊?” 丁翠兰的话说完,丁文海自然就明白了。 附和着点点头,说: “那得行礼,不然就是以下犯上,得吃板子呢。” 几个外村来送野葡萄的人,本就没他们什么事儿,这会儿也没靠前,自然就不用行礼。 主要是行礼也看不到。 可前面那几个刚才说话的妇人就不同了。 一个一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下,老老实实磕头。 丁琬见状,笑眯眯的挑眉道: “都免礼吧。我都说了,在村里不必行礼,不用这样。” 几个妇人差点没气抽! 不必多礼你还让行礼,早干啥了? 几个人敢怒不敢言,丁琬也没搭理他们,冲着赵岩他们哥几个,说: “赶紧,把车里的东西搬进院。这是二年哥给大家准备的,就当今年中秋的节礼。没啥好东西,棉花、料子、点心、蜜饯。赶紧,都搬进去。” 孙毅上车,把车里的东西,一一拿到车外,方便他们往就放里面运。 这一拿不要紧,彻底明白这车到底有多大了。 外面瞧着,因为有车顶,还真是不显车大。 一趟一趟往酒坊搬,丁琬笑看着熟悉的面孔,说: “二年哥让我特意转达一句,他跟大可哥去军营这几年,我们娘几个多亏大家的照顾,他感念于心。这些东西都是京城拉来的,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赵海林、张老爹等人,听到这话,不住的点头,道: “好啊,真好!咱家二年果然是个争气的。” “就是说啊,二年这孩子不错,不忘本。” “那可不,老丁家、老徐家他们,为人处世可是好着呢……” “……” 刚才说风凉话的几个妇人,此刻肠子都悔青了。 人家说的很清楚,那些东西是徐二年拉回来,感谢村里人对他们徐家的照顾。 他们虽然不在酒坊上工,但也是土庄子村里的人。 刚才闹了这么一通,还真是不好意思跟人家要东西呢! 第746章 险些带来大祸 有人欢喜有人愁。 愁的,继续。 欢喜的,问东问西,十分热情。 丁琬也没有拿架子,对于他们的问话,全都一一作答。 从她去京城到受封赏,然后再到成亲、国丧…… 足足说了一炷香的功夫,这才被丁翠兰“解救”去了谈事屋。 屋内,丁翠兰跟丁文海两个人,瞅着喝水的丫头,纷纷摇头。 趁着翠珠给她添水的功夫,丁翠兰开口道: “琬儿,不是我说你。好歹你也是正五品乡君了,真没必要跟他们说那么多。” 丁琬闻言笑着摇头,说: “我这也是满足他们的好奇心。难道小姑跟二叔就不想知道?” “我跟二哥能一样嘛。我们要知道,那也是关心你,想问清缘由,你有没有吃亏。”丁翠兰解释。 丁琬从怀里拿出两个荷包,献宝似的说: “这个给你,这个给二婶儿。我回来的路上,在紫阳镇买的。” “紫阳镇?”丁翠兰惊呼出声。 拿起荷包,一边打开一边说: “是那个盛产紫玉的紫阳镇吗?不是说这东西很难买到吗?你姑父跟我提过,还买过,但没买着。” 说话间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是一对耳坠子。 水滴形状,通体紫色,特别纯粹。 拿起来对这窗户,不住的点头,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你姑父说这东西对着阳光,里面能看到细细的纹路。哇,真漂亮啊。” 丁文海闻言蹙眉,拿起另一个打开。 是一样的耳坠子,也学着妹妹的动作对着窗户,缓缓颔首。 丁琬又喝了一杯水,干燥的嗓子,才算缓解。 “小姑自打跟小姑父成亲,这见识就比以前要高上许多。” 丁翠兰闻言扭头,看着她一脸笑吟吟的样子,撇嘴道: “你干脆说我以前土得了。” “那不能,我不敢。” “你还有不敢的?”丁翠兰撇嘴。 丁文海把东西收起来,道: “去你奶那边了吗?” “还没有。”丁琬摇摇头,说,“昨儿晚上跟二珏一起回来的。他吃完早饭回去了,我等会儿再过去。” 丁文海凑过来挨着她坐。 上下又一次打量,蹙眉不悦的道: “咋还那么瘦?这人都找到了,你也不胖?” 不等丁琬回答,丁翠兰再旁开口道: “上哪儿胖去啊!她这来回颠簸,不瘦就是好事儿。” 说完,发现只有一个翠珠,不禁蹙眉又问: “翠玉呢?二嫂当初不是给你俩吗?留在京城了?” 丁琬一听“翠玉”二字,长叹口气。 如今的丁翠兰跟丁文海,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们了。 经历、处理的事情多,脑子转的也比以前快。 见她这样,心知这是出事儿了。 二人互看一眼,谁也没说话。 好一会儿,丁琬抬头看着他们,道: “我的高粱酿,险些给咱们村带来大祸……” 将人家雇佣月影楼暗杀的事儿,详细的说了一遍。 “……我得了这乡君的称号,也正是因为我把酒方子献出去。那本书里的好几个方子,我都整理出来,让皇上分派给他中意的家族。这样一来,菀茗韶华就不是出头鸟,也不至于被他们敌对。” 丁文海听到这话,拽着凳子往前挪了挪,问: “孩子,你受伤没?” “我……没有。”丁琬摇头。 关于受伤,还是瞒着他们的好,不然都跟着担心。 丁翠兰心疼的看着她,道: “你不想说,我们也就不问。但既然这事儿出了,那就得好好照顾自己。你该知道,你不能有事儿。” 丁琬感慨的拉着她的手,稍微用力一记,说: “放心吧姑,我知道该怎么做。中秋之后去趟我爹那边,我就带着婆母、致远上京了。” 丁文海一听这话,不住点头,道: “对对对,上京好,上京对。京城府宅有府兵,能保护你不被伤害,挺好的。” 不管他们做什么,一颗心都是为了她的安危,丁琬十分满足。 说话间,屋门拉开,赵岩跟父亲赵海林进来了。 说是东西都放好了,问还有没有旁的事儿。 丁琬笑眯眯的让他们坐下,大家一起聊天。 还特意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给赵岩说: “听说你媳妇有了,这可是第四代的头一个孩子。海林叔,恭喜了。” 赵海林忙点头、道谢。 赵岩把东西拿出来,见是一块金锁,不知所措的看着父亲。 “哎哟丫头,这太贵重了啊,不行不行,我们不能要啊。。” “拿着吧。”丁琬不容他拒绝。 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又道: “这边的酒坊,全靠我二叔还有海林叔、海桥叔帮忙。暖房还有葡萄酿,也都是赵岩他们兄弟三个张罗,我心里都记着呢。这东西是身外之物,最重要的是情谊。” 一句“情谊”让父子俩特别窝心。 虽然赵海桥没在,赵磊、赵砮也不在,可人家压根没忘,都提着呢。 赵海林叹口气,语重心长的道: “看你这丫头说的,我跟你二叔还有你爹,那都是一起玩到大的,你爹比我大,我打小就把他当成亲哥。你跟二年,那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说实话,叔儿替你高兴,你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是啊嫂子,我们全家知道二年哥还活着,我爷跟我奶都哭了呢。”赵岩补充。 丁琬相信他们说的话,毕竟赵刚这个族长做的,特别有心。 红着眼睛看他们,不住点头,道: “是啊,我也挺庆幸的。如果当初我真听了我婆婆的建议,拿了放妻书,这会儿还不知道得多后悔呢。” 提及这事儿,大家就都想起了周氏姐弟。 来年这个时候,五年就满了。 到时候周氏跟周子旭都放回来,那可就…… 赵海林想到这事儿,但是没有提。 毕竟好好的氛围,不能因为这事儿给搅合了。 他们不说,但丁琬也是知道的。 捏起茶杯喝了口,道: “来年,该回来的就回来了。不过那会儿我们已经上京,他们回来与否,都跟我们没有关系。” 几个人听到这话,不住地点头,算作了解…… 第747章 去处 在酒坊呆了好一会儿,村里人得信儿,赵刚、蒋文平他们就都过来了。 丁琬照理有问必答。 关于他们问徐永涵的问题,她也是一字不落的告知。 正三品的将军,在京城掌握着实权,还掌管皇宫的安危。 这可是大事儿了,谁能不高兴? 蒋文平与有荣焉的深吸口气,道: “你们两口子啊,是一个比一个争气。咱村先前有圣旨,如今又出了你这么个五品乡君,二年那个大将军。旁村又得羡慕咱们了。” “可不是!”赵刚附和,“我那天去县里干啥来着,不少人都跟我打招呼。我当时都造愣了,闹不明白他们为啥跟我说话。后来一问才知道,都问乡君是不是咱村的。” 丁琬上扬嘴角,静静地听着他们夸赞。 她有今日的地位,村里人会跟着借光许多。 至少村里在酒坊上工的人,他们有工钱,有地种,日子肯定过得红火。 当然,她也正因为有他们的付出,她也有今日的地位。 说实话,这就是相互的。 “爷,您也别老这么夸我,咱们都是相互的。这葡萄酿当初要不是赵岩他们哥仨帮我,也不见得能成。” “那不是,一切都是嫂子的主意,我们仨只是在旁打下手。”赵岩急忙否认。 赵磊跟赵砮,也都纷纷点头,表示自己大哥说的是对的。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作坊那边开饭了。 赵刚跟蒋文平起身离开,丁琬也拿着东西,跟丁翠兰打声招呼就走,并没有留下吃午饭。 先去的张青山家。 院墙、大门,都重新换的,比以前还要规整。 推门进院,程林正在切豆角丝晾晒,留着冬天吃。 见她过来了,急忙放下手里的菜刀,说: “啥前儿回来的?赶紧屋里坐。” “不了,我得去我奶家吃饭,我先把这个给你。”说着,从怀里把给她的东西掏出来,塞给她。 “哎哟我不要,你看你,出去一趟给我带啥东西啊。” “谁让你是我姐妹呢?”丁琬笑吟吟的说着。 打量一下院子,不住的点头,道: “行啊,你跟青山兄弟把这家收拾的不错。你公爹就跟着你们了呗。” 程林点点头,一脸满足的说: “可不就跟我们了嘛。大哥两口子去了府城,也不能回来,老爷子就我们照顾了。白天我公爹忙完猪圈,就过来陪陪柱子,还挺好的。” 看着有些丰盈的程林,丁琬笑着又道: “可以可以,他过来带孩子,你还能歇一歇。” 程林见她不肯进屋,拿了两个板凳给她还有翠珠说: “坐会儿,不着急走。” 丁琬挨着她坐下,看着切得细细的豆角丝,道: “留着过冬吃?” 见其颔首,纳闷的又道: “不是把边上的屋改成暖房了吗?还吃干菜?” “冬天炖小鸡啊。”程林笑眯眯的解释。 指着后院拦着的地方,道: “有几只下蛋不咋地的母鸡,打算落雪以后就宰了,留着冬天吃。孩子也抓饭了,等冬天给他时不常炖点,不能苦着他。” 都是当娘的心,可以理解。 不过因为程豹的事儿在前,丁琬不禁提醒了一句: “该给吃是给吃的,但不能给吃撑了,知道吗?” “那咋能,我是亲娘。” “就是因为是亲的,才最容易。你哥是亲爹吧,他还……” 简单的把程豹的事儿说了,还有自己惩罚他的过程。 “……反正现在是没事儿了。两口子互相道歉,你侬我侬,倒是显得我跟二珏是多余的。” 程林闻言蹙眉,无奈的摇摇头,道: “我哥啥样我知道,生气不吱声,是挺烦人。我嫂子是不是可生气了?” “生气倒是真的,不过还替你哥解释呢,倒也是他们夫妻感情好。” 程林松口气。 只要嫂子不怪哥哥,那就好。 “等我下次带孩子去县里,过去瞅一眼。我也得敲打敲打我哥,不能让他生气不理人。” 丁琬挑眉,煞有其事的说: “我跟你讲这个,就是打算让你去说他的。你是他亲妹子,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的话他能听。” “拉倒吧,要是二年哥说他,还有可能。” 话落,原本笑呵呵的程林突然不吱声了。 “猛”地起身,急匆匆进屋。 很快就听到屋里孩子的哭声。 对于她的这个举动,丁琬着实特别佩服。 他们一起聊天呢,自己这边一点动静都没听到,人家那边就听到了。 牛啊,跟习武之人的耳力差不多了呢。 殊不知等她做娘后放知,这种耳力,只有做了娘才有。 旁的时候,根本不可能。 没跟程林打招呼,丁琬起身回了丁家老宅。 刚进院,就看到安辰跟丁珏在交手。 丁父、丁母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一脸慈爱的看着。 见丁琬回来,冲她招招手,把人叫到跟前。 过招的两个人没有收势,丁琬走到二老跟前,蹲下来说: “爷,奶,我回来了。” 丁母摸着她的脸,强忍着哭意,道: “好孩子,奶的好孩子,可算亮天了。” 丁琬伏在她的膝头,乖顺的说: “是啊奶,您跟我爷可以放心了。他还是以前的他,一点都没变。” 提及徐永涵,丁琬的脸都泛光。 老太太见她这般,高兴的重重点头。 老爷子满足的瞅着女婿跟孙子,轻声呢喃着道: “咱家丫头是好孩子。老天爷不能让好孩子吃亏,肯定不会。丫头啊,这次你小姑父回来,是要带你小姑姑走的。你应该也会上京吧。爷先把话给你撂这儿,我跟你奶,哪儿也不去,就在村里,知道不?” 丁琬嘴角狠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原本知道会有这么个结果,可偏偏此刻爷爷主动提出来,她竟有些措手不及。 安辰那边再跟丁珏对过掌后收手,淡淡的道: “琬儿,如果你信我,关于你爷奶这边的去处,就不要多嘴。老人家在哪儿,看他们的心情。他们过得顺心最主要。不能因为你爹要尽孝,就把老人家带去远地方,他们自己也不习惯。” 二老听到这话,纷纷点头,像是告诉丁琬,安辰说的很对…… 第748章 难道还能强迫他们? 老人家看着孙女一脸无奈的样子,拍拍她的手背,道: “琬儿,你跟你爹有孝心,奶跟你爷都知道。可我跟你爷到底在这边生活了大半辈子,冷不防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们会不习惯的。” 丁琬抿唇,试探性的问: “奶,如果当初我不支持你跟我爷留下,你们会跟着去蛟阳县吗?” “不会!”丁父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如果你们不去,我娘就留下呢?”丁琬追问。 丁父仍旧是两个字:不去。 态度坚决,不容忽视。 丁母在旁笑着点头,特别“有主见”的道: “我听你爷的。” 呃…… 这个场面用夜莺的词来形容,就是撒狗粮。 爷爷、奶奶的感情好,她很高兴。 不过这么直白的拒绝,她还真有些不适应。 讪笑的叹口气,腿蹲麻了也没起来。 安辰见状,走到跟前,伸手把她拽起,说: “这去留问题,还得听他们二老的。你这跟着操心,到底没用。你爷、你奶这一把岁数,难道还能强迫他们?” “那不能,还是要听我爷、我奶的意愿。”丁琬急忙坦言。 面对黑了好几分的小姑父,心知他在南疆那边,并不轻松。 挽着祖母的胳膊,继续又道: “我也知道爷、奶他们是故土难离。就是我婆母那边,一听上京,也不想走。可节后姑姑跟姑父离开,我又不在这边,只有二叔一家……” 话没说完,丁父笑呵呵的道: “琬儿,节后我跟你奶,同你一去你爹爹那边小住几日。这样,也算你爹尽了孝心,如何?” “小住几日咋够……” “足够了。”丁父不容抗拒。 老爷子平日慈爱,一旦坚持些什么,就会立着眼睛,特别严肃。 纵使一直受宠的丁琬,也有几分惧怕。 丁母在旁,打着圆场,道: “先回屋,回屋以后咱们再说。上午去酒坊累坏了吧。你让二珏带回来的东西不少,我跟你爷都可高兴了……” 老人家亲昵的拉着她进屋,丁琬只觉脑子一片乱糟糟的。 虽然早就知道老人家的想法,可整件事,怎么想都觉得小姑父掺了一脚。 刚才在酒坊,并没有听到小姑说他回来的消息,难道刚回来就谈论这事儿? 小姑父这到底是哪国的,不是应该跟她一伙的吗? 坐在主屋的炕上,丁琬沉默不言。 她想说的话,老早就被爷爷怼回来了,她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婆子上了一壶茶,丁珏拎起,给大家倒上。 安辰看着喝水的侄子,笑呵呵的道: “功夫练得不错,等这次小考后,跟我去南疆如何?我带你见见世面。” 丁珏抱拳拱手,笑着婉拒: “多谢小姑父的好意,我这学的还不够扎实,还想再跟臧老两年。” 丁琬回神,冲着安辰问: “姑父,二珏现在出去跟旁人比试,胜算多大?” “分跟谁呗。” 丁琬想了一下,道: “大户人家的护卫。” “那没事儿,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就是鹰首那样的,他应该能逃命。” 丁琬长舒口气,满意的点点头。 如此,前世发生的事儿,今生就不会再出。 哪怕真有人下狠手,他能逃命就成。 丁母慈爱的看着孙女,说: “你啊,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你自己咋样?二年对你好不?” “挺好的。”丁琬笑着回答。 至于他们二老去留的问题,她也懂事儿的不再问了。 问不问结果都一样,他们不可能去。 小住总比不去强,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在老宅吃过午饭,大家默契的离开正屋。 二老都有午睡的习惯,不便打扰。 不等丁琬开口,安辰拍了拍她的肩头,道: “去你家,我有事儿跟你说。” “……好,好啊。”丁琬没有拒绝。 丁珏下午跟学堂那边约好,要去讲堂课,所以拱手一记,先行离开。 安辰一直看着侄子进了学堂,这才冲丁琬努了下嘴,道: “她在你家的事儿,京城还不知道呢?” 丁琬先是一愣,随后惊讶的说: “小姑父知道她在我这边?” “我应该知道的比你早。”安辰中肯的回答。 “为什么?” “老早她就给我去信儿,说在土庄子等我。” “那你啥时候回来的?” 安辰想了一下,说: “早你一个时辰,我先问了他们二老的意思,然后想到这个折中的法子。” “你这还折中?” “这就不错了!”安辰宠溺的笑了笑,道,“依着他们,一天都不走。你上次把人带去府城,都给二老留下障碍了。” “我……”丁琬语塞,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化成一声叹息。 安辰见她这样,笑着又道: “你啊,明明都是出了门子的丫头,可还是挂心娘家事儿。好歹你婆家不忌讳,换个人试试?” 丁琬不服气,微扯嘴角,说: “这有啥忌讳的。娘家到啥时候都是我家,我还能划清界限不成?再说了,我婆母不是那种分不清的人。” “那徐永涵呢?你俩真的好了?” “好了啊。”丁琬有些害羞的躲避他的眼神。 难得看到她如此拘谨,安辰咂舌下叹气,道: “也不知是谁啊,当初那么信誓旦旦的说‘没机会’、‘不可能’。只去趟京城,然后就……” “小姑父,想好了再说。” 面对侄女意有所指的威胁,安辰笑着摇摇头,说: “你啊,也就欺负我的能耐。也不知当初是谁,伤的稀里哗啦,老子跟媳妇儿照顾那么久,你心里没点数?” 丁琬急忙示弱,不住点头,道: “是是是,小姑父好,小姑父最好。” “这还差不多。”安辰边说边走,突然又停下脚步,被她撞个正着。 丁琬鼻酸难受,“哎哟”一声。 “干啥啊,不高兴也不至于这样啊。” 安辰闻言摇头,压低声音,说: “岳汉明下落不明,你身边的翠玉又没了,我突然想起手里有个人,给你用最好。” “谁啊?” “叫竹叶,女的,功夫比那个香桃还要高。” 丁琬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第749章 她是谁? “咋,给你个人还不愿意?” 丁琬摇摇头,喉咙微动的说: “你把她给我?干啥不给我小姑啊。我小姑身边,也得有保护的人吧。” 安辰闻言,气消了。 停下来,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戏谑的看着她,挑眉—— “怎么,你认为咱俩的仇家,我比你多?” “难道不是吗?” “你还真是……”安辰叹口气,幽幽地道,“我现在可比你安全。你惹了岳汉明,他现在可是下落不明。敌暗你明,你比我危险。” 丁琬紧抿嘴角,见他一脸认真后,重重颔首。 “好吧,那就我用。谢谢小姑夫。” 安辰“噗嗤——”笑出声,道: “我发现你现在叫‘小姑父’叫的很顺嘴。” “习惯就好了。” 如果是以前,那丁琬还真是有些难以启齿。 但他们成亲都这么久了,家里人聊天,自然的给他带了辈分,她也就习惯成自然了。 二人回到徐家,夜莺还在院子里坐着,捧着葵花盘嗑瓜子。 丁琬见了,走到跟前,说: “你喜欢吃,一会儿我给你炒一锅。大锅炒瓜子,特别香。” “不用,我喜欢吃生的。”夜莺摇头。 冲着安辰挑眉,又道: “来了?” “来了。” 夜莺瞅了眼丁琬,说: “劳驾,帮忙找你小姑姑过来呗,我有个生意让她帮忙。” 丁琬起身,出去。 二人默契的进了主屋,安辰抱拳拱手,道: “镇南侯没有问题,不过他的几个孩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如果让他的孩子继续驻守南方,恐怕不妥。” “霍芇也不行?” “不行。”安辰摇头,“就属他接触我最多,想要插手冰块生意。” 夜莺面色凝重,幽幽地道: “找你这么讲的话,镇南侯世子,还不能定呢。” “是。不过有一个人,我觉得可以。” “谁?” “镇南侯的侄子,霍希。” 夜莺一听这话,长叹口气摆手—— “别闹。哪有侄子继承大伯爵位的。” 说完,耳朵动了动,又道: “此事你离开后就传信给京城,先告诉他。” “是。”安辰领命。 明面看,安辰是做冰块生意的老板。 实则,他是在暗中调查镇南侯。 老侯爷虽然老当益壮,可总有老的时候。 递到京城立长子为世子的折子,一直被压制,就是因为霍芇不成,怕出事儿。 思忖间,丁琬跟丁翠兰进来了。 丁翠兰一看到丈夫,几步走过去,道: “啥时候回来的?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 语气中,夹杂着撒娇,让人听着骨头都酥软。 安辰上扬嘴角,习惯性的给她掖了掖鬓角上的碎发,说: “午饭前到的,就在咱娘那吃了饭。” 话落,拉着她的手,给她引荐。 “媳妇儿,这是夜姑娘,我在南疆生意上合作的人。” 丁翠兰一直都知道有夜莺这么个人,今日一见,倒也真是让她担忧。 这么漂亮的姑娘,她男人又常年在外,她第一次产生的不信任。 随后察觉,急忙调整自己,微微福身说: “夜姑娘好。” 夜莺笑着颔首,指着对面的位置,道: “不必多礼,安夫人请坐吧。我跟安爷是平等的合作关系。因为我是女人,所以很多事情不白能露面,便有安爷代劳。” “应该的,夜姑娘那么能耐,只在后面提供法子就好。”丁翠兰笑吟吟的说。 四个人全都坐下,香桃从外面端进来一大堆东西。 一小盆冰,葡萄干、红豆泥、高粱饴、南瓜糖…… 足足摆了一桌子,弄得安辰三人皆是一愣。 不知道夜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夜莺拿出小铁铲,一点一点把冰铲下来,丁琬这心里“扑通……扑通……”狂跳。 她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了。 只不过……她怎么会的? 铲了一碗冰沙,把桌上的东西,一一放上,然后把勺子递给丁翠兰,道: “尝尝。” 丁翠兰接过勺子,舀了一小块,送进嘴里。 辽东府的现在,是用不着吃冰的。 根本不热! 冰凉中带着甜,再加上杏脯的微酸…… 丁翠兰不住的点头,道: “好吃,真的很好吃。琬儿,你也尝尝。” 说着,也给她舀了一小勺。 丁琬此刻的心,明显不能平静。 机械式的张开嘴,吃下熟悉的东西,双手攥拳。 他们后来又说了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前世在东陵王朝,她吃过这个东西,是宝亲王妃给做的。 当时她就觉得新鲜,想要带回大周做做试试,可没等试呢,她就被周子旭、李袁杰害了。 没想到重生归来,这东西竟然在大周出现。 她是谁?她是林素吗?那个东陵王朝的宝亲王妃? “琬儿,琬儿,你想啥呢?” 丁翠兰的声音,让丁琬瞬间回神。 看着四道关心的目光,丁琬摇摇头,说: “没有,刚才想事情,走神了。” 丁翠兰“哦”了一声,又道: “刚才夜姑娘问你,要不要一起做这个生意。就咱们三个,我跟你小姑父一起去南疆,我打理。” “……好,好啊。”丁琬点头。 她手里有钱,拿个万八千的,不是问题。 夜莺见状,笑着继续道: “既然她也参加,那本钱就我们俩一人一半,你负责找地方,打理。到时候分钱,咱们三三四。我们俩三,你四。” “我不出钱还占四?那不成。”丁翠兰急忙摇头。 安辰倒是理所当然,拍拍她的手背,说: “可以的。他们出了本钱,其余如果不够,就是咱们添,你拿四正好。南疆要比辽东热很多,没有冬天,所以你去那边,也不是享福。” 夜莺也符合的点点头。 “是啊!安夫人还要打理生意,这四成银钱,是你应得的。” 丁翠兰下意识的看了眼侄女,可偏偏这丫头在发呆,根本没有注意她。 这一天天想啥呢? 看着夜莺坦然的样子,丁翠兰终于点点头,道: “好,既然夜姑娘这么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每半年报一次账,银钱就存在四通钱行。” “可以,没问题。”夜莺满口答应。 第750章 左右为难 丁琬如同木头一般,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 如果说她能重生,那夜莺会不会也是呢? 她是宝亲王妃的重生者,所以才会这么多东西。 不然明明得十年才能冒头的太子,怎么短短二年就出来了,而且徐永涵还这么早就做了大将军? 这一切的变数,会不会就是因为她。 在梦里,前世的皇后,清晰记得不是她啊! “啪——” 眼前一阵风,惊的她下意识哆嗦了一记。 看着她未收回去的手,心知刚才是她打的响指。 “你干嘛?” 等丁琬再次定睛一看,小姑姑跟安辰,已经不见了。 “我姑他俩呢?” “早走了。”夜莺撇嘴,收回手,又说,“你想啥呢,一个劲儿发呆。你小姑刚才走的时候那么跟你说话,你也没理人。” 丁琬看着桌上尚未化的冰,突然抓着她的手,道: “你是谁?” “…………” 夜莺傻乎乎的看着她,不解这话从何说起。 用另一只手,摸着她的额头,问: “你干啥,糊涂了?” 丁琬躲开她的手,继续又道: “我问你,你是谁。” 看了眼门口,凑到跟前,压低声音又问: “你跟东陵王朝的宝亲王妃,到底什么关系?” “谁?东陵?”夜莺迷茫的看着她,缓缓摇头说,“你可别给我乱扣帽子。东陵跟咱们隔了一条江,江心最难过去,两朝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我怎么可能跟他们有关系。还有啊,你怎知东陵王朝有个宝亲王?” “你先别问我,现在是我问你。这个,这个你是怎么会的?” 夜莺看着她手指的东西,秀眉微蹙,回答: “如果我说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你信不?” “你觉得呢?” “那我问你,你的高粱酿、葡萄酿,是怎么短时间内酿出来的?” “…………” 这一次,换丁琬不说话了。 二人对视一眼,夜莺笑了下,道: “妞儿,我不问你,你也别问我。至于你说的那个人,我明确告诉你,我跟她没关系。” “那你为啥……” “你别不讲武德!”夜莺摇头,笑骂着。 见她重新闭上了嘴,一边做冰沙一边又道: “此事翻篇,谁也别提。至于我回不回京城,暂时肯定不成。朗逸鸿找了你,也有人找了他。他把你当成了最后一道救命索。” “啥意思?” “字面的意思,但是你没理他,所以他容易出事儿,我不能让你有事儿。” 丁琬闻言,心里暖烘烘的。 被朋友这么惦记,她真的很高兴。 “朗逸鸿这人骄傲惯了。打小就是少当家人选,所以做事从不留余地。如果不是他方法太过冒进,也不会让他丢了位置。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别闹。”丁琬急忙摇头,“我们俩根本不认识,他又不傻,找媳妇儿找寡妇,寻求刺激?” “噗嗤——”夜莺没给面子的笑出了声。 单手托腮看着她,想了下,道: “也不能这么贬低你自己,你长得真的很不错。” “我长得再好看,也是别人的女人。朗逸鸿不会傻到饥不择食!” 话虽如此,可有时候的真相,总是出人意料。 想到这儿,夜莺叹口气,又道: “朗逸鸿这人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他这次找你,是抱着最后希望的。” “那我还真瞧不起他。”丁琬撇嘴,冷“哼”着又道,“坐上当家位置不容易,他能为了酒方子出卖自己的亲事,这么愚蠢的做法,我真怀疑他当初的位置是不是买来的。” “呵呵……那不可能!”夜莺摇摇头,“他们家现在的名酒,的确是他酿出来的。据我所知,你的高粱酿没问世,他也在研究。不过你比他早,所以他换了方向。” “换方向娶我?傻不傻啊他!” “那是因为现在的朗家当家,一直都虎视眈眈,而且如今酿出了罗红液。” 罗红液? 丁琬惊讶的瞪大眼睛,夜莺一看就知道,她有很多很多故事! 只不过还没等她问,香桃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身后跟了鹰首。 “你怎么来了?” 鹰首走到跟前,拱手道: “夜姑娘,回京吧,出事儿了。” “出什么事儿了?”丁琬率先追问。 她在土庄子,京城那边,殿下身边人是不少,可能劝着的确是不多。 鹰首见夜莺还不吱声,深吸口气又道: “宫里的淑贵妃,小产了。” “啥?!” “什么?!” 丁琬跟夜莺全都惊呼出声。 夜莺咽了下口水,蹙眉追问: “什么时候的事儿?” “刚刚得知消息,推算是三天前。” “那淑贵妃人怎么样了?”丁琬追问。 鹰首摇摇头,回答: “淑贵妃没事儿,不过因为这个月份出事儿,淑贵妃日后都不能生养了。” “……” “……” “……” 屋内的三个女人,全都不吱声了。 不能生养,对于男人来说,无非就是换个媳妇儿罢了。 可对于女人来说,这就是一辈子的问题。 更何况以现在皇上的精力,淑贵妃腹中的孩子,无疑是老来子。 虽登不上大位,但日后绝对受宠。 可如今…… 夜莺回过神,看着鹰首道: “可知是怎么出事儿的?还有那些谣言,最后可找到了人?” “没有。”鹰首摇头。 “砰——” 夜莺拍了下桌子,眉头紧锁。 鹰首也是无奈,满脸忧愁。 “您还是回去吧。主子在京城,彻夜不眠,白天还要上朝,谁说话都不好使。就是黑鹰去劝,都被撅了。” 夜莺咬唇,左右为难。 她心知自己必须走。 太子什么德行,她比谁都清楚。 不是她自夸,忙到起飞的太子,真的就只有她能劝。 但朗逸鸿的事儿还没解决,丁琬上京身边没有人陪,也是不成。 想到这儿,抬头看着鹰首,道: “这样,你让百灵、画眉回来……” “他们俩回不来。” 不等她把话说完,鹰首直接打断。 “您手里的魂卫全都撒出去了。西北那边……不对劲。” 香桃见状,走到跟前,说: “首领,属下……” “你不成!”夜莺直接打断她的话…… 第751章 不喜男人 香桃摇头,极力自荐着道: “首领,二夫人的身体基本已经稳定。等属下把丁琬送去京城再回来,时间上没有什么问题。顶多就是晚几个月治好罢了。” “不可以!”夜莺坚定摇头。 丁琬也不是很赞同。 毕竟二婶儿跟二叔不是年轻人,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十分重要。 夜莺微眯着眼睛,淡淡的说: “淑贵妃出事,谭迁在京城肯定着急。你这个时候把他小姑撂下不管,更家不是明智之举。对方为什么散布谣言?不就是想让咱们自乱阵脚。大家心里都清楚,殿下登大位,势在必行,除非我们自己给了对方可乘之机,否则根本更改不了。” “可是……” “没有可是!”夜莺立眼,不容置喙的道,“我们就庆幸吧。庆幸谭迁的父亲,一直秉承谭老太爷的遗命。不然,能出多大乱子,谁也不清楚。你们忘了谭老夫人闹得事儿吗?” 话落,香桃顿时不吱声了,也不敢再要求护送上京。 丁琬见状,拽了拽夜莺的衣袖,道: “你回去吧。我这边不用担心。我小姑父说了,他手里有个叫竹叶的姑娘,据说功夫特别的好,他要给我送来。” “竹叶?” “竹叶!” “竹叶?!” 三个人全都下意识的重复。 丁琬愣了一下,仔细回忆安辰的话,点点头,确认: “对,就是竹叶,我没记错。” 夜莺拽了她手臂一下,道: “你敢用她?” “我……为啥不能用啊。” 香桃急的跺脚,走到跟前,压低声音,道: “她……她不喜男人。” 不喜男人? 什么意思? 夜莺看不下她的傻样儿,好心再次提醒—— “就是不喜欢男人,喜欢女人,断袖之癖的意思。” 呃…… 这词好像是形容男男见不可描述的事儿。 没想到…… 丁琬清了下嗓子,讪笑的道: “她喜欢女的也不见得喜欢我。毕竟我嫁了人,你们江湖人不都要纯粹嘛。” 夜莺想了下,觉得在理。 如果真有问题,安辰不会给她送来。 以刚才安夫人对丁琬的态度就知道,这对姑侄的感情,特别好! 想到这儿深吸口气,缓缓点头,道: “行,既如此,那我就回去了。合作的事儿,你跟你小姑说,银票在这儿,你自己给她。” 说着,下地穿鞋,把柜子里的布包拿出来,将银票留给她。 丁琬接过来后,笑着说: “你回去路上当心,记得跟他说,我过阵子就回去。” “放心吧,会把话带到的。” 夜莺收拾的很快,不到一刻钟就跟鹰首离开了。 丁琬看着桌上还没有化干净的冰,长叹口气,坐在那里。 香桃走到跟前,淡淡的说: “别担心,在村里有我。” 丁琬笑着点头,想起刚才夜莺的严肃,问: “关于谭老夫人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香桃想了下,轻声的说: “知道的七七八八,当时因为淑贵妃查出有孕,再加上京城几个家族的盘根错节,所以谭老夫人的娘家就想单立一派,掌控朝堂。好在当时鹰卫抢先劫了消息,不然肯定会麻烦一些。” “那对太子会有威胁?” “这不能。”香桃摇头,戏谑的上扬嘴角,道,“不管他们做什么,太子的威望、政绩都在,除非太子逼宫,否则根本不会影响他的大位。顶多就是过程中使些绊子,阻碍一下罢了。” 丁琬听到这话,长舒口气。 太子不傻,大位迟早是他的,怎么可能会逼供。 再说如今朝政,都是他在照看,不过一个称呼罢了,太子那么大格局的人,不会计较那些有的没的。 如此一想,真的就按她想法来了。 她重生归来,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太子活着之后。 太子去南疆支援,她的高粱酿跟军营有瓜葛。 太子回京为皇后侍疾,她的高粱酿入选。 或许,前世的那个皇后,跟今生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一世的所有不同,都跟这位夜莺有关。 想到这儿,丁琬笑了…… …… 丁珏陪同姐姐去过柳家屯后,就带着全家人的嘱咐,出发去了县里。 小考需要三天,丁家虽然担心,但表现的并不明显。 多少心里还是有底的。 毕竟这么多年,丁珏的书,不是白念的。 丁琬隐瞒了宫里淑贵妃小产的消息。 她心知瞒不了多久,但能瞒一时是一时。 平日里没事儿就去二叔家,陪谭瑶聊聊天,消磨一下时间。 看得出来,香桃的努力已经有了结果,谭瑶面色好了许多,而且据她自己说,最近一次小日子,几乎没什么感觉。 不得不承认,香桃的医术是真的好。 至于菀茗韶华的账目,丁翠兰正在一点一点的交接给赵砮。 这小子一直都在管暖房那边的账,已经很成熟。 丁翠兰中秋后离开,这账目交给他最好。 赵砮看着挺雀跃,但做账的时候,一丝不苟,特别严谨。 至于酒坊、暖房,都已经形成规模,管事由丁文海来做,绰绰有余。 更何况还是自己家人,亲二叔,放心。 丁珏小考的日子里,大家虽然嘴上不提,但背后都会议论。 能不能考上啊,考中以后咋贺喜啊等等。 丁琬闻音儿特意回家跟祖父母商量了一下,最后一致决定,童生不办,秀才了再说。 区区童生就劳民伤财,会被人家说的。 决定后的第二天下午,柳汉章就急匆匆的来到了菀茗韶华。 这也是丁琬自从京城回来,第一次见到舅舅。 当得知丁珏小考第二,考取了童生,酒坊上下全都欢呼、雀跃。 柳汉章也合不拢嘴,继续又道: “这考第一的,可是小考的常客,今年都二十八了。咱家二珏,前途无量。” 丁琬心里虽然高兴,不过面上倒也没太得意。 交握着手,抿唇笑着说: “考中童生就是好事儿啊。还有三年呢,也算给他时间。” “对对对,只要这三年之内考中举人就成。”丁文海在旁,不住的点头。 丁翠兰站在一旁,关心的问: “亲家二哥,咱家二珏啥时候回来?” 第752章 萧逸帆说亲? “明儿上午放榜,他看了成绩就能回来。我怕你们担心,先过来告诉一声。” 丁文海闻言,抱拳拱手道: “多谢兄弟了。” “去,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丁琬在旁,重重点头,上扬嘴角。 酒坊干活的人,此刻也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朝中有人好办事”。 看看人家亲舅舅,那边得到消息就过来报信儿,多好。 柳汉章要传的消息传到到了,拍拍侄女的肩头,又道: “行,那就先这样,我回去了。衙门那边一堆事儿,过几天我还得去府城。丫头,中秋后回来?” 丁琬颔首,笑眯眯地说: “到时候去看二舅。” “嗯,乖。”柳汉章冲赵海林他们挥挥手,转身离开, 丁文海、丁翠兰、丁琬三人,一起送他。 到了村里主路,丁文海兄妹就回去了,只剩下丁琬。 剩他们甥舅二人,柳汉章看着丁琬,问: “二年那小子对你还好不?” “挺好的,二舅。” 柳汉章松口气,点点头,道: “对你好就行,以后要好好过日子,早日给他生个一儿半女,知道吗?” 丁琬窝心的上扬嘴角,说: “放心吧二舅,我回京以后就要孩子。” “这就对了。他现在是将军,武将,最讲究后代传人。” “好。” 看着外甥女满口应下的样子,柳汉章满心欢喜。 “你也别嫌二舅啰嗦,这武将日后的地位,不比文官差。上面有信儿了,说是军营的将士还有我们这些不捕快,都要涨月钱。你得多给他生几个孩子,这样才能巩固自己的位置。” 丁琬听到这话,笑着摇摇头,说: “二舅别这么担心,他不会的。” “咋就不会,我跟你说,别大意了。”柳汉章煞有其事的摇头,“我们卓大人你知道的吧。灾荒后成的亲,这才多久啊,姨娘都俩了。” 我去,这么牛? “说起来,我担心你娘呢。你啥时候过去?记得提醒我姐一声,知道不?” 对于父亲丁文海,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不过倒也配合,点点头,答应了。 一直把人送上了官道,看他去柳树旁牵马,几步过去又道: “二舅,关于萧夫人遇害的事儿,可有眉目了?” “还没有。”柳汉章摇头。 想了下,凑到跟前,又说: “我怀疑根本没有什么劫匪,那块荒山以前的确有山贼,可后来军营扩充,太子那边剿灭了好几个贼窝,人都充军营训练了,哪有劫匪。” 丁琬明白的颔首,讷讷的说: “我也觉得不可能。可萧家也没得罪谁,咋就……” “哎哟,这还用得罪不得罪?” 柳汉章嗤笑,戳了下外甥女的额头又道: “萧逸帆当初成亲,就不喜这萧夫人。此去京城,可不就得出些事情?你还不知道呢吧,萧大人说亲呢。” “啥?!” “真的,萧家人说的,好像还是京城的公主。” “…………” 柳汉章见外甥女一脸错愕的样子,叹口气,道: “听二舅的,回京以后,抓紧时间给他生几个孩子。你能酿酒、能赚钱是好事儿,可生儿育女也是大事,啊!” 柳汉章郑重的拍了拍外甥女的肩头,这才翻身上马,走了。 丁琬就那么傻乎乎的站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动。 等她回神,柳汉章已经走远了。 惊的她转身就往回跑,没去酒坊,而是回家。 香桃在院子里鼓捣她的药,见她急匆匆回来愣了一下,道: “怎么了?被谁追了?” 丁琬几步来到跟前,抓着她的手臂,问: “萧逸帆要跟九公主说亲,这事儿你知道吗?” “谁?谁要说亲?”香桃跟她一样,满脸懵然。 很明显,她也不知道的。 丁琬见状,紧抿嘴角,好一会儿才道: “我就纳闷了。萧逸帆为啥会跟九公主说亲,难道是皇命难违?” “也有可能。”香桃点头。 一边搓药,一边又道: “很多时候那些入了皇上眼的人,都注定不能自己左右亲事。黑鹰算是不错了,当初主子那么想让他做妹婿,他强硬拒绝。” 丁琬闻言颔首,十分理解。 如今想想,自己那些日子的抗拒,就是在作。 他不能回来,是为大局着想。 前世另娶,一方面是另有隐情,另一方面不也是皇命难违? 如果她早些时候看懂这些,想来也不会这么浪费时间。 长叹口气,揉了揉额头,道: “不管萧逸帆会不会跟她成亲,我都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如果你担心,我问下百灵?她正好在京城呢。” “行,帮我问一嘴吧。” 香桃颔首,转身进屋些密信。 丁琬在家里只呆了一会儿,便又去了酒坊。 酒坊这边,一切照旧,赵海林一看她回来,凑到跟前,说: “琬儿,二珏这么好的事儿,咋就不散喜呢?我觉得可以散喜。” 丁琬本就心思不在这上,闻言之后,兴致缺缺的摇摇头,道: “多谢海林叔,二珏这童生还是算了,等秀才、举人以后再说也不迟。” 赵海桥搬东西过来,听到她也这么说后,道: “童生就不容易了。刚才你二舅都说了,考第一的那个都二十八了,比咱家孩子大多少呢!二珏可以办。” “还是等中秀才的吧。”丁琬依旧没有松口。 冲他们笑着点点头,进了谈事屋。 屋内,赵砮在做账不,丁翠兰在旁看着。 见她回来,用手指了指低头做账的小伙子,随后比划个大拇指。 丁琬走到跟前,看着丁翠兰,道: “夜姑娘说的店铺的事儿,你可有想法了?” “没啥想法,她咋说就咋做呗。关于店铺,你姑父说他有。” 说着,凑到跟前,压低声音—— “你姑父说……以后我们就定居在南疆那边。” 丁琬先是一愣,随后点点头,说: “可以啊,去那边也不错。” “可是我爹、娘这边……” “有我爹跟二叔呢啊。”丁琬直接打断她的话。 丁家人都孝顺,丁翠兰也不例外…… 第753章 竹叶 “小姑不用记挂着家里。只管跟小姑父把日子过好就成。” 丁翠兰见她这么说,长叹口气,道: “说实话,去那么远……我挺害怕的。” “怕啥?怕我小姑父对你不好?” “那倒也不是。”丁翠兰摇头。 对于丈夫,她还是有信心的。 毕竟他们俩,不是盲婚哑嫁,是彼此倾心才在一起,有感情。 “我就是有点心里没底。我现在,真切体会到了你爷、你奶的心情。” “啥意思?” “去一个陌生地方,啥都不认识,一切从头来。我还好,年轻,能适应。但我爹、我娘那一把岁数,就不难为他们了。” 丁琬听到这话,缓缓点头。 她一开始离开辽东府去京城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吧。 怕这、怕那、怕所有。 后来进了宫廷酒司,她主酒后半年时间,才算适应。 想到这儿,拍拍她的手背,道: “别怕。你也不是独自一人,还有小姑父呢。” 丁翠兰点点头,叹口气没吱声。 赵砮放下毛笔,起身从柜子里拿出铜板,一一数钱。 这是在结算收野葡萄的钱。 每一笔都记的很想起,小字写的也工整。 丁琬看过账簿后,笑着道: “偷偷练过?” 赵砮憨笑着点点头,说: “我要记账,字太难看不好,所以每天回家都练半个时辰,然后睡觉。” “那你还是白天练吧。晚上练,费眼睛。”丁琬提醒。 丁翠兰在旁也点头,表示赞同。 赵砮一边数钱一边颔首,算作回应。 作坊今年收的野葡萄不少,来年售出,又是一笔不少的收入。 单是宫里那边要的,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丁琬合上账簿,起身出去了。 这边的菀茗韶华,她是可以彻底放手了。 有二叔,有赵砮,还有村里这些做熟了的人,不需要她再去操心。 去到暖房,赵岩正带着人用野葡萄酿酒。赵磊也在一旁,打下手。 丁琬看了看赵磊,冲他招招手,说: “喊俩人,咱们酿点旁的。” “好。”赵磊颔首,喊了村里几个今年新来的小后生。 这算是丁琬看着长大的,以前都跟丁珏一起玩的。 让他们准备高粱、豌豆、绿豆等东西,打算把桑落酒酿出来。 夜莺的煸炉铺子不是说说而已,她肯定会开到这边。 就算北方贫瘠,收入不多,但府城、大县还是能开的。 这边有了桑落酒,就不用从京城往这边运,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桑落酒入口腼腆,酒质清香醇厚,配上她那个麻辣的汤头,绝对最佳。 赵磊心知这是丁琬再拉他,他也懂事儿,认认真真的学,用心往脑子里记。 就一个下午,把该准备的都准备齐了。 转天中午,丁珏带着蓝九回来了。 跟他们回来的还有一个女子,也分不清是女是男,反正听声音还是女的。 丁琬当时在酒坊干活儿,是被老宅的婆子,给喊回去的。 嘱咐了一声赵磊,这才跟着回家。 进屋看到丁珏,丁琬鼻子微酸,走到跟前,揉了揉他的发顶,道: “不错,真给咱家争气。” 丁珏上扬嘴角,任由姐姐揉搓发顶,说: “姐放心,明年春闱我一定考中。” “姐相信你。” 正说着,安辰清了下嗓子,道: “琬儿,这个是你弟弟给你买回来的人。” 翠玉没了,丁家都知道。 婢女没有用单的,所以大家早就催促丁琬,再添一个。 丁琬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个英气逼人的女子。 很漂亮,但不是女子阴柔的漂亮,透着一股不属于她的刚毅。 “属下竹叶,见过夫人。” 说完,单膝跪地,行大礼。 丁琬伸手把人拽起来,笑着道: “不错,二珏的眼光很好。” 丁母闻言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丁琬没有注意祖母的态度,扭头看着翠珠道: “你把人先带回家,我在这边用饭。” “是。”翠珠点头。 冲竹叶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丁父跟安辰问了些丁珏考试的事儿,丁琬陪着祖母坐着,闲聊天。 大多还是问她啥时候回府城,啥时候再回来等。 眼瞧着就要中秋,她在这边也的确呆不了多久。 “……你也别不当回事儿。你婆母带致远在那边,你老在村里容易被人说闲话。” “放心吧奶,等我这几天把酒酿了就回去。” “那得啥前?” “应该还得几天吧。” 丁母听到这话,掐算着手指,说: “哎哟,那还挺好,赵岩他们的房子盖得差不多了,到时候你可以撂完锅底儿再走。” 丁琬想了下,点点头,算是应下…… …… 接下来的几天,赵磊他们就跟着丁琬,单独在后面的暖房做事。 一共八个人,赵磊听丁琬的,其余留个听赵磊的。 这也是丁琬想要的结果。 桑落酒酿出来,虽不及葡萄酿金贵,但也绝对地位不菲,所以不能马虎。 每天几个人都在暖房内,赵海桥见状,便高兴地合不拢嘴。 想当初大哥家的赵岩,就是这么被推起来的。 如今掌管葡萄酿,每个月赚的比他们都多。 库房管事的工钱,跟直接酿酒管事的工钱,不是一个等级。 赵砮那小子爷出息了。 等丁翠兰走后,他就是酒坊的账房。 唯独他儿子,还没有着落。 本想找机会跟丁琬聊聊,没想到人家心里有数,都记着,倒也省得他去说了。 这些天,他天天哼小曲儿,酒坊上下的人都知道,他这是高兴呢。 都干了好几年,早就对就放的太路熟悉的不能在熟悉。 如今赵磊跟着丁琬酿酒,日后肯定也是独撑一面。 有几个家里有适婚年纪的姑娘,就都惦记上了。 有事没事儿就跟赵海桥这边试探,不过人家不松口,他们也就当做开玩笑,说说笑笑拉倒。 村里的房子已经盖好,据说就剩下里面的柜子上漆啥的。 搬家是早晚的事儿,谁家姑娘要是跟赵家扯上关系,那可就是天大的好事儿。 赵家因为赵岩小夫妻的缘故,族长老爷子早就放话了。 孙子成亲,单过。 等他们老两口没了那天,俩儿子愿意咋过咋过。 是一起还是跟长子,那就由着他们了…… 第754章 门当户对 丁琬在后院专心酿酒,不过多多少少还是能听到前面聊得内容。 这天结束的早,丁琬就坐在凳子上,看着依旧忙碌的赵磊,道: “哎,你年纪也不小了,没打算说亲的事儿?” 赵磊先是一愣,随后不好意思的脸红、低头。 哟,这是什么反应? 如果害羞,应该直接拒绝啊。 一旁的三顺闻言,凑热闹的道: “嫂子还不知道呢吧,这小子早就有目标了呢。” “可不是嘛。” 几个小子跟着起哄,赵磊难为情的轻斥着: “去去去,有你们啥事儿,赶紧干活。” 这般样子,丁琬也上来了好奇心。 “咋,真有目标了?咱们村的?” 话落,赵磊的脸更红了。 很明显,她猜对了。 见他不吱声,丁琬微眯着眼睛,仔细在脑子里扒拉着村里跟他差不多的姑娘。 一共有三个年纪相当、没有定亲的姑娘。 张庆年的妹子,张庆云。 三顺的姐姐,连芳。 还有就是蒋文平的小女儿,蒋婵。 肯定不是连芳,不然三顺不能那么打趣。 张庆云的话……平日就在酒坊,如果有事儿早就听到风声,不能等到现在。 这么一想下来—— 丁琬八卦的走到跟前,压低声音,说: “是不是蒋婵妹妹?” 说话间盯着赵磊,见他脸色通红,不用回答都知道答案了。 竖起大拇指,笑眯眯的道: “不错,有眼光。” 蒋婵是蒋文平的小女儿,娇宠是肯定的,不过小姑娘并不骄纵。 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名声。 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秋收不用她,她就上下午去地里送水、送饭。 恬静的样子,仿佛不属于这个村子一般。 酒坊因为腌肉的缘故,盖了猪圈。 丁琬有可怜村里的几个鳏夫,找他们过来喂猪,提供吃住地方。 小姑娘知道后,得空就跟着母亲、嫂子一起做衣衫,然后交给丁翠兰,让她帮忙转交给那些老人。 每个月都会来一次酒坊,还会给刘铁柱的儿子刘尧旭做。 大家对她都称赞连连,也有不少惦记她的。 赵磊找她,也算门当户对呢。 想到这,丁琬打了记响指,道: “喜欢就抓紧。蒋婵那姑娘不错,村里也可多惦记的呢。” 赵磊清了下嗓子,没有吱声,不过心里倒是有了主意,打算等彻底把桑落酒接起来后,再跟父亲说。 赵家在村里的房子,从赵岩分家开始盖。 一共起了三个院子,赵刚一步到位,不偏不倚。 孙子没成亲,就在老宅住着。 成了亲,立马踢出去,自己另过。 绝对不能再出赵岩媳妇儿那样的事情。 兄弟三人打小感情就好,如今并排住着,离得不远,他们各自都很高兴。 前后都是园子,种菜、养鸡,绰绰有余。 每户盖了五间房,东西两侧,一边是厨房,一边是仓房。 房间里的家具一应俱全,赵岩媳妇儿因为怀孕,所以家里的碗盘啥的,都是婆婆跟婶婆婆一起置办。 虽然还是由隔阂,不过平日相处间,大家还是可以避讳,不至于太过尴尬。 这天酒坊下工,赵岩趁着大家没散,大声的说: “各位,明儿我搬家,晚上得空过去吃顿饭,大家聚聚。” 赵岩在酒坊人缘不错,谁家有个大事小情,他都会去。 所以这会儿他搬家,酒坊自然没有不捧场的道理。 纷纷点头,说着明儿下工就去。 大家说着“恭喜”的话语,纷纷散去,丁琬跟丁翠兰没着急走,就在谈事屋讨论给赵岩撂锅底儿的礼。 研究来、研究去,最后还是决定去他们家瞅瞅,看缺什么再给置办。 赵岩两口子不缺钱,给钱也显得没诚意。 来到新房,赵海林跟丁文海他们都在,搁院子里搭炉灶,等明儿晚上吃饭。 厨子已经找好了,还是外村的冯厨子,正炸丸子啥的呢。 赵海林看着他们姑侄俩进来,指着正屋道: “快去,快去,你婶子、弟妹他们都在,青山媳妇儿也过来了。” 丁琬点点头,跟着小姑姑一起进屋。 正屋跟村里主屋都一样,分东西两屋,带俩炉子,还特意在外屋地打了碗架子。 这样冬天在屋子里做饭,省得遭罪。 东屋是两个灶,一个大锅,一个炒勺。 推门进屋,屋子很大。 地上能放一个大圆桌子,还富富有余。 扭头看炕,就算有炕屏,还能睡四个人,真是不小。 瞧着炕上铺的软垫,搭眼就知道,瑞福祥的东西。 不便宜呢。 “哎哟,致远娘来了,快快快,炕上坐。”海林家的边说边招呼。 海桥媳妇直接拉着丁翠兰,把人按到炕上,道: “东西都准备好没?你这次走,过年就不回来了吧。” 丁翠兰笑着颔首,打量着屋子一番,说: “这房子盖得周正,屋子也收拾的好,真不错。” “那是啊。”海桥媳妇不住点头,“都是我公爹帮着张罗,他们几个小的,压根没有主意。” 丁琬看着静静坐着的赵岩媳妇,问: “你咋样,吐不?” 赵岩媳妇点点头,面色微红的回答: “吐,吃不对劲儿就吐,吐完我再吃。” 丁琬闻言点头,笑眯眯的说: “那里不舒服就跟你婆婆说,你婆婆对你肯定没说的。” 赵岩媳妇“嗯”了一声,道: “有娘还有婶子,我的确躲懒不少。明儿搬家,酒席啥的我都没管。” “那是应该的,你现在是双身子。”丁翠兰宽慰。 生怕她有心理负担,再沉心啥的。 海林媳妇当然也不会计较这些,儿媳妇怀孕,天大的事儿都没有她身子重要。 一边给他们倒水一边说: “这也是国丧结束了,不然也不好这么大张旗鼓。” 丁琬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其实国丧早就结束了,不过她突然这么说,还真让丁琬有些难受。 不知京城那边的萧逸帆怎么样了。 还有她丈夫徐永涵,是不是还那么忙。 夜莺应该到京城了吧,相信也能劝阻太子,别那么拼命了。 “对了致远娘,你啥时候回府城?” “我?后天吧。”丁琬回答…… 第755章 我这叫实事求是 程林听到这个回答,忙追问着道: “那节后还回来不?” “回来。”丁琬颔首,笑着又说,“我还得带我爷、我奶,去我爹那边转转,瞅瞅呢。” “那嫂子啥前儿回京城?”赵岩媳妇继续问。 程林等人,也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不过这次丁琬摇头,耸耸肩,道: “还没定呢,到时候再说。” 她心里明白,只要告诉他们,一个一个都得准备东西,贺她上京之喜。 可她没打算劳民伤财。 更何况自己现在过得不错,他们过得也好,这就足够了。 海林媳妇见状,也算猜到了她的意思,感激的说: “琬儿仁义,我们都懂。不过还是希望你走之前能说一声,咱们一起吃顿饭。说到底,你这次上京后,啥时候能回来,谁也不晓得。” “是啊,是啊。”程林也跟着点头。 丁琬见他们这样,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海桥媳妇看着丁翠兰,道: “妹子,你啥前儿走啊?” “也没定呢。”丁翠兰笑着回答。 赵海林媳妇闻言,郑重的说: “可不能鸟悄走啊,我儿子最近没少麻烦你,可得给我们个机会,好好感谢。” 丁翠兰笑着摆手,婉拒的道: “快拉到吧嫂子,咱可不是外人,没啥感谢不感谢的。等我走后,我爹娘都在这边,肯定还得麻烦海林哥跟海桥哥呢。” “这还不是应该的?” “可不咋地,他们应该帮忙。” 妯娌二人一同回应,丁翠兰笑着把这个话题掀过去了。 因为程林还要回家喂奶,所以他们三个便一同离开。 海林媳妇把人送出院子,不忘嘱咐着道: “明儿下午记得过来帮忙,我不跟你们仨客气。” “好,不会忘的。”丁琬满口答应。 海林媳妇一直等人走后,这才回了院子。 赵岩见状,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娘,那是东家,你咋能让东家帮咱们干活儿?” “那有啥的。”海林媳妇不在意的摇头,“咱不把她当外人,她才高兴呢。再说了,明儿有她在,你这院子也增光。你跟你爹好好为酒坊出力,比啥都强。” 说完,头也不回的进屋了。 赵岩看了眼父亲,后者摊摊手,继续干活儿。 丁琬跟程林一起,先把丁翠兰送回家。 赵家兄弟三人的房子,在村头西面,跟学堂正好对着。 二人往回走,丁琬好信儿的问: “你打算明儿给啥?” “我看他们家茶具缺一套,我寻思明儿大集,正好去县里把鸡蛋卖了,顺道送他一套茶具。你呢?” 丁琬起先也想的是送茶具,可她这么说,自己就没发送了。 想了下,道: “你送茶具的话,我就送他媳妇儿一套胭脂水粉吧。我看梳妆台打了,不过上面的东西不多。” “正好,明儿咱们一起去,我也想挑些胭脂。” “好啊。”丁琬满口答应,“不过你儿子咋办,带着吗?” “不带了,让我公爹照顾着。如果饿了,就用米糊将就一下,咱们快去快回。” 丁琬点点头,十分赞同。 出门带个拉尿不懂的孩子,的确有些麻烦。 “明儿就用我家的马车,咱们一起去。” “好。”程林应下。 说话间到家,二人分别。 丁琬径自往家走,她现在十分珍惜在村里的日子。 这样的生活,过一天就少一天,等去了京城,她就不能东家串门、西家聊天了。 回到家,院子里香桃在摘药,丁珏坐在一旁帮忙。 竹叶跟翠珠没见着,不过厨房的烟囱,正在往外冒烟。 丁珏看到姐姐回来,笑眯眯的说: “姐。” “啥前儿来的?” “有一会儿了。”丁珏回答,把手里的药放下后又道,“跟孙毅哥去英侯山给大可哥上坟,正好看到香桃采药,就顺手帮了一把。” “没规矩,叫香桃姐。”丁琬轻斥着。 丁珏撇嘴,并不理会地说: “她功夫就比我高一点点罢了,叫啥姐。” “我年纪比你大。” “我知道的药材学名比你多。”丁珏不甘示弱。 丁琬瞅着他们来俩的样子,无语的摇摇头,道: “我说二位,都十好几的人了,咱能别这么幼稚不?” 香桃并不在意,把摘好的草药摊平,冲着丁琬说: “你养猪那边的刘老汉,最近老是咳嗽,我给看了,情况不好。” 丁琬扭头看着她,满脸担忧的道: “那咋办,用些好药吗?你用吧,如果你没有,我拿钱去买。” “不是。”香桃摇头。 丁珏拽了下姐姐,轻声解释着: “这不是用药的问题,说到底,就是刘爷爷岁数大了,身子不成。” 丁琬蹙眉,仔细琢磨后看着香桃,道: “那……吃些东西调养一下呢?” “调养一下肯定没问题,但也就只能维持,你懂我的意思吗?喂猪的活儿,肯定不能在干了,他身子吃不消。” 丁琬听到这话,犯难的蹙眉,说: “如果不让刘爷爷喂猪,他肯定不会留在那里。我当初把他们都找去,就是想让他们彼此有个照应。” 香桃理解她的苦心,但事实摆在这儿,她也没有办法。 丁珏在旁想了下,说: “姐,如今他们吃饭,都是作坊那边送,对不?” 丁琬点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可不曾想—— “喂猪都不可能,更别说做饭了。看着做饭没多少活儿,那也够他呛。到底岁数大了!” 香桃这话,把丁琬最后的一点希望,都给掐灭了。 无奈的蹲在地上,好半天都没吱声。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可人到晚年,身边没有个端茶倒水的,多悲哀? 深吸口气,幽幽地道: “朝廷可以弄武学堂,归拢流浪孩童。啥时候能给这些鳏寡孤独的老人,一个容身之所?” 丁珏听到这话,没有吱声。 香桃看着她的样子,“噗嗤——”笑出了声,说: “妞儿,你这可就烂好人了。” “咋能叫烂好人?我姐这是真情实感。”丁珏护姐心切。 香桃撇嘴,瞅着眼前的小伙子,笑着摇头,道: “她为这事儿愁白了头,结果不也是一样?再说了,那刘老汉也不是傻子,他回家一个人怎么办?不还是让人帮忙照顾?与其那样,不如就在现在的地方,不用他做旁的,把自己收拾明白就好。” “你这说话咋这么难听呢?” “我这叫难听?我这叫实事求是。” “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 “哎哟哟,那你多给我些粪土,我不要值千金的仁义。” 香桃说完伸手,一副“拿钱来”的样子…… 第756章 以自然之道,养自然之身 眼瞧着丁珏一脸错愕,香桃语重心长的道: “小伙子,这个世上到处都是阴暗,你命好,投胎在了一个幸福的家境。你跟你姐没忘本,帮了他们,那是你们仁义,也是他们福气。可你要想明白,在整个大周朝,到处都有这样的人,你们能帮多少,嗯?” 丁珏抿唇,看着眼前有些看戏的姑娘,道: “帮不了多少,但也不能袖手旁观,至少要尽自己所能!” “啧啧啧啧……” 香桃咂舌,竖起大拇指道: “行,你要尽所能我不拦着。但我得告诉你,我是郎中,不是神仙。我能治病救人,但我治不了老。他老了是不争的事实。我就是天天用人参吊着,也阻止不了他的老!” “你这是强词夺理,咱俩说的是一个问题吗?” “你觉得不是,我觉得是。”香桃笑嘻嘻,丝毫不生气。 她越是这般,丁珏就越恼火。 “明明你刚才说我姐是烂好人,我姐帮助人咋就烂好人了?你这会儿又说你治不了老,你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就这样。” “你无理取闹,果然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二珏,不得无礼。”丁琬出声制止弟弟。 丁珏气的满脸通红,不顾风度指着香桃,道: “姐,你听她刚才说啥了吗?她说你烂好人!明明是郎中,你看她哪有一点医者父母心的样子?” 护姐心切。 丝毫没有平日的秉节持重。 他的急、他的恼,在香桃面前,压根不在意。 “我是没有你嘴里的‘医者父母心’。你真当我是郎中啊!我告诉你臭小子,我救人看心情。我看不上的,不救;银子给不足的,不救;不是要死的,不救。” “你——”丁珏差点没被噎死。 这么理所当然的说出离经叛道的话,这女人是咋想的? “我什么?”香桃冷“哼”,狠狠剜了他一眼,道,“现在看清楚我了吧。老娘就是铁石心肠,有银子好办事儿,没银子啥都不办,懂?” 丁珏紧咬着后槽牙,“咯吱……咯吱……”一顿乱响。 丁琬不懂香桃为何突然这般,但她拿钱看病的事儿,她能理解。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好人家的孩子,是不可能进到鹰魂,过着刀口舔生活的日子。 依着香桃我行我素的样子,刘老汉她可以不管,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香桃凛冽的看着丁珏,淡淡又道: “我告诉你臭小子,你想高尚,你想帮人,可以,但别拉着我!还有,那刘老汉这次治好,根本就下不了炕,你们还想保全他的面子,我问问你,面子值几个钱?他都那样了,他心里难道就没数?” “记住了,咱们是人,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没比谁长得多。想做好事儿,可以,但要量力而行,不能强人所难。别把自己架在神一样的位置,禁锢自己。钱是大风刮来的?” 后面这段话,明显是说给丁琬听得。 自打重生归来,她对因果、善缘,就怀有几分敬畏之心。 不然也不会在第一次跟北境军营合作赚钱后,就把这些鳏夫集中起来。 以雇他们喂猪之名,实则在集中照顾。 但香桃有一句话说的很多,她把自己禁锢了。 能者多劳是不假,但她不能妨碍人之生死。 以自然之道,养自然之身。 一言惊醒梦中人。 丁琬看着香桃,豁然开朗的说: “谢啦姑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真知道了?” 丁琬重重点头。 “你给他看病吧,至于其他……我会亲自跟他讲。我能做的就是这么多,其余的我自己也无能为力。” “嗯,这就对了。”香桃笑着颔首,转身进屋。 丁珏等她走后,拽了下姐姐的衣袖,道: “姐,你这是啥意思,不管刘爷爷了?” “我没说不管啊。”丁琬摇头。 看着弟弟一脸着急的样子,笑着又道: “我们尽力而为,把该做的都做了,如果还是没法子,那咱们也问心无愧。” “但刘爷爷要强一辈子,你真跟他讲了……” “他也得老老实实在那屋里呆着。”丁琬接续着他的话。 丁珏不这么认为,他也是男的,男的最看重什么,他心里最清楚。 “姐,那些爷爷当初为啥愿意去帮你,你该知道的。” “所以啊,我们各取所需。”丁琬坦言回答,“二珏,香桃说的没错,是我把自己想的太高大了。” “姐啊……” 丁琬摇头,打断他的话,道: “我一直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把村里这些爷爷们聚到一起,我可以照顾。的确,我是能照顾,但他们生老病死,我无能为力。至于刘爷爷的面子,我想身体跟面子,他那一把岁数,是能分得清的。” “那要是分不清呢?” “那我也是无能为力啊。”丁琬苦笑着叹气,“二珏,你有热心肠,这点真的很好。不过咱们得明白,有些事儿,光是热心解决不了。” 丁珏深吸口气,看着从屋里出来的香桃,紧抿嘴角。 “呐,一会儿你去刘老汉那边,把这个拿给他们。告诉那些老爷子,平日烧水往水壶里放一小撮,对身体好。” 丁琬笑着接过,出去了。 丁珏一眼不眨的看着眼前的香桃,闷闷道: “你不说你没有医德吗?这咋又给东西了?” “我乐意,你管的着吗?”香桃说完,继续鼓捣药,根本不理他。 丁珏尴尬的站在那里,张嘴想说话,但一个音儿都说不出来。 “怎么,还不走,留下过年?” 清冷的话,让丁珏顿时惊讶了。 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怪叫道: “这是我姐家,我啥时候走还得你同意吗?” 正说着,门外传来—— “丁珏哥,有空吗?我有个地方不懂,你能跟我说下吗?”村头学堂放学,刘尧旭回来站在门口问。 丁珏应了一声,看着低头鼓捣药的姑娘,嘴撅的恨不得挂个油瓶子。 什么人啊,鸠占鹊巢。 明明是他姐姐家,弄得好像来她们家做客似的。 如果是她家,他才不来呢,寸步不入! 第757章 安置老人 关于村里这些老人,丁琬特意找了赵刚跟蒋文平。 刘老汉要强,她自认没有说服他的能力,所以只能请这二位出山。 赵刚听了详细后,跟蒋文平互看一眼,二人全都笑了。 莫名其妙的笑,倒是把丁琬造愣了。 蒋文平看着她的表情,叹口气,道: “这问题我跟你赵爷爷老早就商量过了。” “商,商量过了?” 赵刚点点头,拍拍她的手背,说: “你那个喂猪的活儿,其实并不轻省。别看他们人多,一桶一桶的猪食拎着,也够他们老腰的呛。所以老早,你文平叔过来跟我讲,我们就说好了。” “……啊?啊!” 瞅着错愕的小媳妇,赵刚笑着又说: “我们打算把他们的地都收回来,由村里统一种。这些人的地,那天我们算了下,加吧加吧也就三亩多。三亩地养十几个人,还是不够的。所以到时候再……” “不够没事儿,酒坊那边出。”丁琬主动要求。 “不用,村里人平摊。”赵刚摇摇头,拒绝了她的大包大揽。 蒋文平在旁,也点点头,道: “丫头,每个村都有这样的老人,但每个村都不会有酒坊、丁琬。所以这事儿咱们得开个先例,这样旁的村也能借鉴一下。” 生老病死,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都是有可能而且也避免不了的。 哪个村都有鳏寡老人,死后好几天才被发现,这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正因为如此,丁琬才把他们都拢到一起,避免那样的事儿发生。 “那,那叔儿跟爷爷,打算怎么做?” “我们商量的结果是把祠堂后面的屋子,收拾出来,让他们过去住。每家每户轮一天照顾,做做饭,洗洗衣,至于冬天的棉衣,就由我跟你赵爷爷两家出。谁让我们一个是里正,一个族长。” 蒋文平这话说完,赵刚不住点头。 丁琬听过之后,思索片刻,道: “这样,每家每户轮一天照顾可以,粮食啥的就由酒坊出。对外,就是大家均摊。” “你这……” “叔儿,赵爷爷,我爹、我男人都是朝廷命官,他们家乡老人安置不好,也算他们的责任。就这么定吧,我那酒坊管十几个老人吃喝,绝对没问题。” 二人互看一眼,见她这么坚持,索性也就都答应了。 事情谈妥,赵刚跟丁琬去作坊,蒋文平找人把祠堂后面的屋子收拾干净,点火、烧炕。 劝说这事儿,由赵刚开口,最为合适。 一个不做,索性所有人都不做。 这样老人家们,才能顺顺利利的搬去祠堂。 土庄子的这样做法,不出三日,就在平阳县传开了,中秋节就传到了辽东府城。 大家对土庄子的安排,都赞不绝口。 毕竟每个村、每个县,都有这样的老人。 如果都想土庄子这么安排,那就太好了。 平阳县的卓大人,把土庄子里正、族长的善举,写到折子里,承给京城。 既然朝廷把无家可归的孩子都拢了,相信这些老人,应该也能管。 耿氏平日都在家呆着,越是临近上京的日子,她越紧张,所以对这些消息,也就不在意了。 如果不是徐致远中秋回来过节,她根本不知道村里有了这样的变化。 吃晚饭时,耿氏给儿媳妇夹菜,道: “琬儿,咱们九月初就上京?不能再晚些?” “奶,为啥要再晚点儿?你不想见二爹?” 徐致远坚持叫徐永涵“二爹”,他觉得自己有亲爹,即便过继,也得给亲爹留个位置。 老人家见孙子这么懂事儿,索性就依了他。 听着孙子的话,耿氏叹口气,道: “不是不想见你二爹,我也想他,可是……去了京城,人生地不熟,我……” “哦,奶是故土难离啊!”徐致远自以为是的点点头,说,“别怕奶,有我呢,还有我娘,您别担心。” 丁琬瞅着长大不少的儿子,夹菜给他,说: “去了京城,白天上武学堂,晚上就要回来,陪陪你祖母,知道吗?” “那不成,那样没规矩。”徐致远摇头。 丁琬瞅着他煞有其事的样子,咂舌一记,说: “京城跟咱这边不一样,你去以后就知道了。想在武学堂住,等你奶顺过劲儿再说。” 徐致远听到这话,点点头,答应了。 娘仨吃过晚饭,耿氏称累,没有跟他们娘俩上街看花灯。 每年正月十五跟八月十五这两天,府城都会挂花灯。 而且特别漂亮。 娘俩回房换了衣服,带着竹叶、翠珠、四毛还有孙毅,六个人从后门步行上街。 街道上人来人往。 徐致远怕丁琬被人群冲散了,直接拽着她的手腕儿。 手腕儿被拽的一刹那,丁琬迅速低头。 “咋了娘?”徐致远不解。 丁琬抓着他的手一看,秀眉紧蹙。 满手的老茧。 这样的手,那得是务农十余年才能有的样子,可他今年才多大? “娘,我手咋地了?” 丁琬摸着厚厚的老茧,道: “练剑了?” 徐致远摇头,颇有几分得意的说: “娘,我练得是枪。你看——” 说着,把另一只手也呈现出来。 这可真把丁琬心疼坏了。 他去武学堂不过几个月,手就成这样了。 操练的过程她不知道,单看这手…… “别那么拼,你娘、你二爹都能赚,养得起你。” 徐致远闻言摇头,笑眯眯的说: “娘有、二爹有,那都是你们的,不是我的。儿子想靠自己,娘要支持我。” 丁琬瞅着儿子,长叹口气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 就算再心疼也得忍着,慈母多败儿,她不想做那样的慈母。 握紧儿子的手,继续逛街。 花灯很亮,多以兔子为主,特别漂亮。 娘俩有说有笑,对这些花灯品头论足,还挺惬意。 不时地回头嘱咐翠珠,让她跟紧竹叶别丢了。 谁料走到街心的时候,孙毅直接拽着他们,进了一旁的醉仙楼。 丁琬很惊讶,但却没有挣扎。 回头的时候发现,四毛跟孙毅都在,翠珠跟竹叶不知去向。 进到雅间,丁琬站在窗户前往下看,道: “人多,走散了?” 第758章 过得安逸碍他们事? 话音刚落,徐致远一个纵身,就把丁琬扑倒—— “砰——” 丁琬正好撞到了椅子,疼得她直咧嘴。 一阵热浪袭来,徐致远一边扶她一边问: “娘,撞哪儿了?疼不疼?我看看。” 焦虑的样子,让丁琬甚是窝心,也有些莫名其妙。 好端端的,扑她作甚。 等她再一看,彻底傻眼。 在她刚刚站过的地方的门上,一根赤羽箭,稳稳扎在了那里。 若是徐致远晚一刻,她此时都没命活。 第三次徘徊生死边缘,她再一次的慌了。 不敢站在窗户前,靠着墙壁,轻抚胸口。 “娘,没事儿了,放心吧。” 孙毅赞许的看着徐致远,佩服的道: “将军的儿子果然名不虚传,这反应力、行动力,不输军营汉子。” 若是平常,自己孩子被夸,丁琬肯定会谦逊几句。 但此时此刻,她没有。 重重点头,附和着道: “我儿最佳,最好。” 徐致远被夸的不好意思,把凳子拉出来,扶着她坐下,道: “娘,有儿子在,肯定不会让您有事儿的。” 孙毅也走上前,安慰着说: “夫人莫慌,贼人应该不会再袭。将军安插了暗卫,想必已经去抓了。” 丁琬心有余悸的看了眼窗户,心里不停地敲鼓。 最近这段时间,她应该都不敢站在窗前了。 收回视线,瞅着腿打哆嗦的四毛,叹口气,说: “致远,娘再给你配个会功夫的常随吧。” “不用的娘,儿子功夫就很好。” 看着这般自信的孩子,丁琬长叹口气。 很快,外面传来“蹬蹬蹬……”的上楼声。 接着,雅间门被敲,几个人推门进来。 一共进来四个,其中一个丁琬认识,是红鹰。 拄着桌子站起身,忙问: “怎么样,抓到没?” 红鹰点点头,又惋惜的摇摇头。 “什么意思,抓到又跑了?”丁琬猜测。 红鹰走上前,无奈的说: “死了。被抓的那一刻,我们没来得及阻止,他咬碎牙根藏的毒囊,毒发身亡。” 徐致远倒抽口凉气,惊讶的问: “真能在牙根处塞东西?那是多大的啊!” 丁琬惊讶,觉得儿子此时此刻的关注点,有些不正常。 红鹰也有些晃神,打量一番徐致远,随后又道: “初步判断,是月影楼的人。至于其他,一点苗头都没有。你最近出门要小心一些,这三个都给你留下,加上竹叶,应该没事儿。” “你也知道竹叶?”丁琬惊讶。 竹叶那丫头平日不说话,怎么谁都知道她呢? 红鹰点点头,本能的看了眼楼梯处,道: “血红手竹叶,江湖闻名。一套火云刀,独步江湖。” 话落,就传来—— “那就多谢夸赞了。” 竹叶推门进来,身后跟着红眼睛的翠珠。 小姑娘一看到丁琬,几步跑到跟前。 很明显,吓坏了。 丁琬心疼的伸手把人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后背,安慰说: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对不起,下次我一定牢牢牵着你,不再让你丢了。” 翠玉已经没了,翠珠绝不能有事。 小姑娘窝在她的颈窝,不住地摇头,没有说话。 红鹰转头看着竹叶,道: “不知你那边,可有什么进展?” “一共四个,全都咬了毒囊,当场毙命。典型月影楼手法。” 丁琬本就害怕,如今一听就更害怕了。 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们,说: “我在土庄子,啥事儿都没有,怎么回到府城反而出事儿,他们是在这边蹲守吗?” “不是。”竹叶摇头。 红鹰想了下,说: “应该是给你个教训,毕竟那次之后,你过得很安逸。” 这叫什么话?! 丁琬咬唇,不依的道: “我过得安逸碍着他们事儿了?要不要这么霸道。” 竹叶见她这般,叹口气,说: “江湖人做法,一向没理可循。夫人放心,属下会保护好腻。” 红鹰闻言点点头,看着竹叶,说: “他们三个会留下,直至你们上京。此去京城,路上艰险,你费心了。” “不敢当,应该做的。”竹叶沉稳回应。 红鹰打量一番徐致远,问: “这就是黑鹰大哥的儿子吗?” 丁琬颔首,冲着徐致远,道: “致远,这位是你二爹的伙伴,叫叔。” 徐致远抱拳拱手,喊了一声“叔”。 红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不怎么起眼的匕首,说: “不能白受你这声叔,这个拿着,见面礼。” 徐致远看着稀松平常的匕首,倒也没客气,双手接过、道谢。 丁琬也没拦着,就一把匕首而已,不贵重。 “哎,你们吃饭没?没吃叫些在这用。” 红鹰摇摇头,婉拒说: “不用,都吃过了。今儿过来,主要是把他们送来给你。有他们还有竹叶,你一会儿该看灯看灯,该干嘛干嘛,不用怕。” 呃…… 丁琬抿唇,心有余悸的摇摇头。 哪还有心情继续赏灯? 她此刻只有一个想法,赶紧回家猫起来。 红鹰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笑呵呵的道: “从京城回来,不是挺大胆的嘛,这会儿怎么还怂了?” “怂才能保命啊!”丁琬淡淡的道。 想了下,看着徐致远,说: “你带他们去隔壁要壶茶喝,娘跟你叔有些话要讲。” “知道了。”徐致远点头,带人出去。 翠珠跟竹叶没有走,就站在屋里伺候。 小二上了壶上好的茶,翠珠接过后倒了两盏。 红鹰靠着椅子,扭头瞅着外面,说: “那小子是天生习武的料,日后肯定前途无量。” “承你吉言了。”丁琬谦虚的笑。 红鹰挑眉,有些兴奋的道: “哎,有没有兴趣让他跟我走?半年,保管半年,给你一个不一样的小汉子!” 丁琬能猜到他的意思,急忙摇头,说: “不可能!” 自己一点一点带大的孩子,怎么舍得让他去遭“狼窟”的罪。 红鹰见状,戏谑的道: “看吧,慈母多败儿。” “你才是呢。”丁琬翻个白眼,气呼呼的道,“他喜欢做啥我都支持,但唯独拼命这个我不能让。” 话说到这儿,眸子里透出淡淡的伤—— “大可哥就这么一根独苗,我不能让他再有事儿。” 第759章 独臂鹰首 “再有事儿?以前出过事儿?” 红鹰的追问,让丁琬意识到自己刚才失言了。 深吸口气,调整心态,道: “他亲娘没出事之前,总揍他。那个时候我只是婶子,没法说,孩子也吃了些苦。” 红鹰听到这话,明白的颔首,说: “算起来,来年她就能回来了吧。她回来你打算怎么做?” “不怎么做。”丁琬摇头,“那个时候我们都在京城,她想找也找不到。对了,宫里淑贵妃到底是什么情况?” 夜莺走之前听了一嘴,可过后就再也没信儿,她真的很担心。 谭迁至今……也没回来。 红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道: “这是他给你写的,知道你担心,应该都告诉你了。还有,他外祖父的事儿,京城那边已经开始调查了,告诉你婆母,不用担心。”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长叹口气。 把信打开,是徐永涵的笔迹。 读了几行字,丁琬的面色就变了。 信里详细说了淑贵妃腹中的孩子的事儿。 龙子没了,是因为胎停,至于为什么胎停,尚在调查中。 红鹰见她的表情,就知读到哪儿了。 “关于西北谭大人的谣言,就是谭老夫人的母家放出去的。” “可老夫人已经不掌家了。”丁琬解释。 红鹰嗤笑,长叹口气。 丁琬见他这般,好像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 老夫人不掌家又如何,只要淑贵妃腹中的孩子在一天,她母家就不会放弃。 如此好的机会,又怎么可能…… 意识到这点,丁琬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淑贵妃腹中的孩子,会不会是…… 没等她想呢,外面传来敲门声—— “差不多了,该走了。” 是鹰首的声音。 红鹰起身,冲丁琬微微拱手,道: “我先回了,你这边不用担心,他们会安排的很好。你爹那里也不用愁,就算你走了,也有人照顾。” “好,我送你。” 红鹰见她起身,急忙摇头说: “不用,你一会儿回去就行。” 丁琬没理他,执意相送。 都听到鹰首的声音了,岂能不出来看看。 可没想到—— “丁琬,听话就在屋里呆着。” “啊?” “不用你送,不用!” “不是。”丁琬摇头,指着门外说,“我听到他的声音了,打个招呼。” “不用你……” 话没说完,屋门推开了。 就看到独臂鹰首进来,深色坦然的道: “她不是送你,是要跟我打个招呼。好久不能见啊。” “好,好久……”不见二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难以置信的瞅着他,问: “怎么弄得?啥时候受的伤?” “从你那回去之后。” 说话间,鹰首看到了竹叶,笑着道: “你来了。” 竹叶颔首,平静的说: “你都中招了,想必对方派出不少人吧。” 鹰首笑了下,道: “是挺多,不过他们也没讨到便宜,岳汉明身边的云影,没了。” 话落,竹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道: “你做的?” “用一条胳膊换的。” 竹叶服气的竖起大拇指,道: “牛!” 二人的对话,丁琬听得云里雾里。 看着独臂的鹰首,心里还是挺难过的。 他虽然没说,但刚才红鹰的表现已经明了,鹰首受伤,应该跟她有关系。 或许,那日从她那离开,他就帮她解决了大麻烦。 “啪——” 眼前一阵风,丁琬“猛”地抬头。 “别胡思乱想,我的伤跟你没关系。失的虽然是右手,但我是左撇子,不影响。先走了。” 没等丁琬反应过来,二人离开了。 丁琬呆滞的走回圆桌前坐下,脑子里全都是独臂的鹰首。 她视他为朋友,虽然接触不多,但他真的很重诺,而且对她也很照顾。 骤然失了一臂,对于他来说,只怕…… “娘,咱回不?” 徐致远的声音传过来,让丁琬回过了神。 端起凉了的茶杯饮尽,点点头,说: “回。” 话落,竹叶来到跟前,把她刚刚放下的茶杯拿过去,接着茶杯就变成了两半,切口整齐。 “你干啥?”丁琬吓了一跳,难以置信。 徐致远走到跟前,看着她刚刚放下的匕首,道: “哟,这东西其貌不扬,没想到这么厉害?” 竹叶闻言,笑了下,说: “这是削铁如泥的匕首,好东西。少爷若是有兴趣,属下有套天云法,可以传授给你。” “剑法吗?” “不是,只用于匕首。” 徐致远看看匕首,又看看竹叶,觉得刚刚那位叔叔送见面礼,不是巧合。 重重点头,双眸放光的道: “好,我学。” 丁琬对于孩子练功的事儿,从不干涉。 收拾情绪站起身,说: “回吧,我有些累了。” 徐致远走过来,亲昵的挽着母亲的胳膊,道: “娘别怕,儿子会一直保护你。” “好。”丁琬笑着点头,嘱咐着说,“跟竹叶好好学,她的本事你要是都学会了,日后就是上战场,娘跟你奶都不担心。” 徐致远重重点头,满口应下。 回去的路,没有来时那么拥堵。 再加上多了三个人,丁琬心里踏实不少。 到家后,娘俩默契的没有去找耿氏,而是安顿好了三个鹰卫,就各自回院休息。 翠珠出去打水,丁琬把竹叶留下,道: “能问个问题吗?” 这还是竹叶来到她身边,她第一次主动找她说话。 平日里除非必要,还真不会主动找她。 竹叶顿了下,点点头,来到跟前。 “您请说。” “坐吧,坐下聊。” 竹叶没有客气,撩袍坐下。 举手投足间,都是爷们本色。 “关于鹰首受伤的事儿,你是不是知道?” “……后来知道的。” “那能跟我具体讲讲吗?” 竹叶咽了下口水,犯难的摇头,说: “阁主特意嘱咐过属下,关于这件事,只字不许提。” 小姑父? 丁琬苦笑着点点头,道: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不为难你。估计是岳汉明派了那个杀手要我命,刚巧鹰首过来被他撞见,然后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他们灭掉,我说的没错吧。” 竹叶没有吱声,也没有点头。 但面部表情告诉了丁琬,她猜的没错。 翠珠端水进来,放在架子上,说: “夫人,洗漱吧。” 第760章 求夫人开恩 丁琬颔首,冲竹叶道: “回去休息吧。折腾一晚上,累坏了。明儿你还得劳心呢!” “应该的。”竹叶说完起身,行礼退下。 翠珠精心的伺候丁琬洗漱,动作轻柔。 丁琬看着铜镜里的姑娘,突然心中有丝不落忍。 她知道自己的脾气,所以尽量避免跟丫鬟过多接触。 就怕心软,弄巧成拙。 没想到今日的事儿,还是让她有些退缩了。 深吸口气,回头把人拉到跟前,说: “翠珠,我的身边,危险重重,我想……这次回村,就把你留给我二婶。反正你也是她身边出来的人,回去正合适。” 话落,小姑娘没有任何反应,一脸迷茫的看着她。 丁琬笑着点点头,又说: “在村里呆着总比跟我出去冒险强。” “噗通——”翠珠跪下。 眼神亲切地看着她,道: “求夫人开恩,不要赶我走,求夫人开恩。” 边说边磕头,身子都跟着颤抖。 呃…… 这是为何? 丁琬纳闷的把人扶起,笑着道: “你这是做啥?有话直说不用跪,今儿你也吓坏了。” 翠珠借着她的手劲儿起身,期期艾艾的说: “求夫人怜悯奴婢。奴婢跟翠玉离开二夫人那天起,就回不去了。” “为什么?” “二夫人说奴婢跟了夫人,就是夫人的人。不管夫人以什么原因把奴婢退回去,她都会变卖不要。” 话说到这儿,翠珠再次跪下,殷切的道: “求夫人不要赶走奴婢,奴婢今天做的的确不好,但奴婢会改,一定改。以后再也不害怕,再也不哭了。” 小姑娘急的双眼通红,但就倔强的不让它落。 丁琬心疼,伸手把人再次拽起,说: “你别这样,你若是不怕,留我身边更好。我就是担心万一有一天我护不住你,像翠玉那般……” “那也是奴婢自己心甘情愿的。”翠珠急忙表明决心。 蹲下来,仰头看着她,道: “夫人,求您了,别赶奴婢走,奴婢在您身边真的很舒服。” 丁琬笑着叹气,摸了摸她的脸颊,说: “好,既然你选择了,那我也不能说什么。好好伺候吧,日后我寻个好人家,把你嫁了就是。” “奴婢……” “好了,继续梳头吧,我真困了。” “……是。”翠珠起身,拿起篦子,继续给她梳头…… …… 一夜无话,转天吃过早饭,丁琬便打算启程回村。 当看到收拾行囊的徐致远,愣住了。 “你……你不去武学堂了吗?” 徐致远点点头,笑眯眯的说: “娘放心,我跟武学堂那边都说好了,他们把文书都给我开了。上京之后我拿着文书直接去报道就行。” “文书?什么意思?” 丁琬表示很费解。 武学堂是她重生之后才有的东西,所以很多地方,她都不了解。 徐致远拉着她的胳膊,边走边说: “就是类似调任的文书一样。我现在是武学堂高级班的人,所以在学堂内部有记录。整个大周的武学堂都是统一的,拿着这个文书去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只要当地有接收的。” “那就不怕作假吗?”丁琬追问。 徐致远耸耸肩,笑眯眯的说: “那怕啥!实力证明一切。高级班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看着儿子得意的样子,丁琬抿唇轻笑。 耿氏站在一旁,笑呵呵的说: “琬儿,就让他跟你去吧。他想跟他小舅多呆一呆,等咱们上京,他想呆也得再等几年。” 晨起吃饭前,丁琬把徐永涵的家书,拿给婆母看了。 估计就是那封家书,让耿氏不排斥上京。 “娘,那你不去吗?我觉得……” 话没说完,耿氏摇摇头,道: “我在家收拾东西,你们娘俩去就可以了。如果碰到徐家人,无视就好,别理他们。” “行,我知道了。”丁琬点头,钻进了车里。 徐致远、翠珠上车,孙毅、竹叶、四毛赶车,其余三个鹰卫骑马。 几个人浩浩荡荡往土庄子村走,特别气派。 丁琬每次回府城,都特别低调。 即便有人下帖,她全都拒绝,一个不去。 跟那些人打交道,她还是不舒服,倒不如自己在家,想去哪儿去哪儿,那多自在。 一路上,娘俩说说笑笑,倒很惬意。 丁琬从徐致远的口中,也了解到了武学堂的一些内部事情。 整个武学堂,分初中高特四个等级。 初级,就是最基础的,认字、习武、种地、做饭。 用徐致远的话来说,以后军营的伙头兵,那都得是上过武学堂的人才可以。 中级是习武、认字、种地。 高级没有种地,但多了一个推沙盘。 就是用大方盘盛沙子,然后铸成山包、河流等障碍,两个人用小旗来过招。 看谁把谁先灭掉,先胜利。 “……特级就不知道了,儿子就上了高级,特级还没人呢。” 丁琬听着徐致远的话,不住点头,道: “看不出来,你们这武学堂,还真是操练人的地方。” “那肯定是啊。”徐致远颔首,“娘不知道,那些无家可归的,一个比一个拼。好不容易有个出头的机会,谁愿意放过啊。我们大师傅说了,抓不住机会的人,就注定要淘汰。” 丁琬拍拍他的肩头,笑着说: “这话没毛病,是这么个理儿。那些孩子训练拼,也是为了以后。你呢?你咋样?” “我?我肯定比他们还拼啊。”徐致远颇有几分得意,“说起来还得谢谢姑姥爷呢。当初要不是姑姥爷教我跟舅舅功夫,我也不能这么快就窜上高级班。娘不知道,进高级版的,都是军营选拔出来的人。那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 男儿血性,对上过战场、保家卫国的人,格外崇拜。 丁琬见他这么兴奋,只是拍拍他的肩头,一句话都没说。 赶路继续,沿途到处都是秋收的人。 过了中秋收地,已经成为辽东人们的习惯。 马车回到土庄子,下了管道,缓缓往村里走。 徐致远透过车帘看着路,轻声的说: “当初娘要不是把路修了,如今这马车都下不来。” 丁琬闻言也看了看,笑着点头…… 第761章 打秋风 的确如此。 他们坐的马车很大,很宽。村里当初盖酒坊,特意修了主路,也扩宽了。 放眼望去,地里放倒的庄稼,一堆一堆。 今年风调雨顺,又是个丰收年。 学堂大门紧闭,秋收放农忙假,大家都回家帮忙去了。 马车又走了一会儿,突然停下。 四毛掀开车帘,冲着车里道: “夫人,少爷,前面聚了好些村民。” “聚村民?!”娘俩异口同声。 纷纷下车,瞅着前面围的水泄不通,一脸茫然。 就在石柱他们家前面位置,再往前就是徐家、刘家还有村里几个人家。 具体是因为谁家不知道,不过这么堵着,肯定是有事儿发生。 娘俩谁也没说话,默默地钻进人群里,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你这人别不讲理啊,你说你是你就是了?我们可不认识你!”张青山大嗓门,一听就辨认的出来。 “你认不认识能咋地?我又不是你们家亲戚,我来的是这家,咋,你还能行事儿了?” “我是丁琬的亲舅舅,有我在这儿,我看谁敢!” 丁文海的怒吼,的确人消停了一会儿。 但也就只是一会儿。 “嫁出门的女人泼出去的水。你亲不亲戚能咋地,这是老徐家。” “就是。”嗤笑的声音,夹杂着戏谑、无礼,“哎,老赵头,他们不知道我,你难道还不认识?我可去过你家吃过饭。” 赵刚咬牙,微眯着眼睛,中气十足的道: “我不认识你。你说你上我家吃过饭,那是啥前儿?你说你是徐大高的儿子,你有证据?好,就算你是,你来老徐家这边要东西,你要的着?人家孩子出事,你们大房来人了?” “当时我家有事儿,来不了。不信你问我二叔家的兄弟。” “就是啊,当初我们多难呢,大老远的咋来?你以为我们是老张家啊,自己家开了杂货铺,那么有钱。” “可不是咋地,又没去你们家,瞅瞅你们一个一个的,你们算那棵葱?我们可是正经老徐家人!” “……” 一共来了五个,各个都理直气壮。 丁琬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村民聚集了。 原来竟然是他们家。 香桃不喜这些,肯定…… “我不管你们是不是正经老徐家人。现在、立刻、马上、滚——” 香桃清冷的声音传来,还真有些威慑人。 徐家大房的徐宝山见状,嗤笑着说: “你一个小丫鬟,你还成事儿了?我告诉你,我儿子正好要娶媳妇,你若懂事儿,我让你给我儿子做小,否则……” “香桃你别冲动——” 丁珏急忙拦住要出手的姑娘。 徐宝山也不是傻子,当看到小丫头那架势,就知道这姑娘会功夫。 村里人,耍横、吵架,不在话下。 可若是碰到会功夫的,一比一个怂。 打不过,不能硬着头皮去吃亏。 本能的后退好几步,才叫嚣道: “告诉小丫头,我是徐家的大老爷,徐二年的亲堂哥。你敢打我,我让我弟弟把你卖到勾栏院去。” 勾栏院,比青楼还要低级的地方。 最侮辱女人的字眼。 丁珏一个纵身来到徐宝山跟前,薅住他的衣领,凶狠地说: “你该庆幸你姓‘徐’!今儿看在我姐夫的面子上,我不动你。要么,自己滚。要么,我扔你出去。选吧——” 说完,狠狠一推,直接把人推的后退好几步。 “你特娘一个小舅子,你还……” “啪——” 就在徐宝山要骂人的时候,丁琬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直接甩他一巴掌。 她料到徐家会来人,也猜到肯定会引起骚乱。 没想到来了五个人,把整个村都惊动了。 出言不逊,胆大妄为,胡说八道。 丁琬气的杏眼圆睁,清冷开口: “你跟谁说话带娘吗?你爹娘就这么教你的?他是小舅子怎么了?他是我亲弟弟,一母所生。要论关系远近,还轮不到你。” 徐永林见状,急忙走上前,打圆场的道: “弟妹啊,这事儿就是误会、误会。我们要来你家看看、串串门,他们拦着不让进。你说咱都是老徐家的,一笔写不出两个徐,这故意刁难,谁不生气啊。” “就是说啊弟妹。大哥说话是难听,不过三哥可啥都没说,三哥可是老惦记你们了。” “还有我还有我。” “……” 几个人争先恐后,生怕丁琬记恨了他们。 徐宝山因为张喜年成亲,跟他们要钱那次,对丁琬莫名的就有些惧怕。 尤其是她身后站着的孩子,徐大可的儿子。 这小子会功夫,他也不敢招惹。 村里人见丁琬回来了,纷纷松口气。 丁文海来到侄女身边,淡淡的说: “琬儿,他们几个就是来打秋风的,不用惯着。” 丁琬又岂能心里不明白。 看着一个一个不服气的样子,嗤笑着道: “一笔写不出两个徐?正经老徐家人?那我问问你们,你们把大伯他们的坟迁走,为何独独留了我公爹、大可哥还有二年哥的衣冠冢?” “我……” “这……” “别跟我说是四大伯他们的主意。四大伯如今瘫痪在炕,他可啥也整不了。”丁琬一脸笑吟吟,丝毫看不出生气。 但即便这样,大家也都不敢放松警惕,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吠! 徐永林扭头看着徐宝山,咽了下口水,道: “大哥,这事儿是你们大房牵的头,你赶紧跟弟妹解释一下啊。” 他这么一提,其他人也都纷纷跟着开口。 你一言、我一语,直接把徐宝山推到人前,仿佛一切都是他的作为。 老徐家在村里的时候,兄弟姊妹就不心齐。 除了徐老汉跟张喜年的母亲,他们是龙凤胎,可能稍微近一些,其他全都白扯。 后来一个一个全都离开村子投奔旁支,耿氏因为跟他们关系处的并不好,所以徐老汉这一股就没走。 打那以后,少有往来,除非必要。 今天几人一起过来,无非就是想要些东西、银钱。 目的一致,可偏偏中间出了岔子,自然就推出一个“牺牲”的,反正平日关系也不怎么样。 徐宝山看着大家,咬牙切齿,但又意料之中…… 第762章 不用你为我好 丁琬看着他们的“表演”,冷笑着说: “今儿提醒你们一下,徐家老根已经分家,我们跟你们只是不熟悉的亲戚罢了。如今我们家有啥,都跟你们没关系,所以就不要在这儿讲什么‘一笔写不出两个徐’。相信我,徐永涵如果在这儿,他兴许能改姓。” 徐永林闻言,谄媚的笑着摇头,道: “看弟妹这话说的,这姓氏哪能说改就改?再说了,咱们这是实在亲戚,往后还得走动呢。” “就是说啊弟妹,当初二年出事儿,我们都想来,可……可就是因为某些人,说人走茶凉,我们就都没动弹。” 说话的时候,不停地瞟着徐宝山。 意欲何为,十分明显。 对于他们的做法,丁琬丝毫不放在心上。 冷“哼”一声,全当看戏。 徐永林心里没底,但到了这个时候,总得抠些银子,不能白跑。 一脸贱兮兮的看着丁琬,说: “弟妹,咱老徐家的家谱,就在四叔家供着呢。这样,你上京之前过去一趟,咱把家谱该写的名字都写了,也不枉……” 话没说完,丁琬转过身,背对着他。 徐永林后面的话,不得不刹车,闭嘴。 丁琬讥笑,调整心态,道: “叔儿,族长爷爷,这几个人的户籍,都不在咱们土庄子,该怎么处理就按村规来。” 赵刚听到这话,虽然赞同,可这家谱…… 想到这儿,拽了下她,压低声音,说: “丫头,老徐家的家谱,肯定没上你跟致远你婆婆的名儿。你看这事儿……” “没事儿。”丁琬摇头,并不在意。 回头瞅着徐家的五个兄弟,嗤笑着挑眉,道: “我们徐家这股的家谱,在京城由太子殿下亲自写的。从我公爹开始单立,我们这股的家谱,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话落,大家全都震惊。 单立家谱,不是没有,但太子殿下帮着写家谱,闻所未闻。 丁琬走到香桃跟前,看着徐宝山,道: “你儿子娶没娶媳妇,跟我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记住了,这不是我家丫鬟,所以以后说话,注意点。” 香桃十分平静,倒也跟平日的她,判若两人。 丁文海接收到蒋文平的眼神,叫上张青山、赵岩他们,就把徐宝山等人给赶出了土庄子。 你根是不是这的,不重要。重要你户籍都不在,谁还惯着你? 五个人气势汹汹的来,灰溜溜地走,还真是挺憋屈。 丁琬等人回到徐家,香桃气呼呼的说: “如果不是因为那帮人姓徐,真想给他们吃点东西,洗洗嘴巴!” 香桃的本事,旁人不清楚,丁琬、丁珏等人,绝对知道。 “我知你受委屈了,一会儿给你做好吃的,嗯?” 香桃摇摇头,长舒口气。 “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胡搅蛮缠。农家都这样?要东西要的理所当然,那么不要脸?” “也不全是。”丁珏在旁轻声解释,“就是有一部分罢了,大多数还是挺好的。” 徐致远一直粘着小舅舅,二人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蒋文平、丁文海等人回来,这才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五个人就是过来占便宜的,不过香桃去二房给谭瑶治病没在家,所以院门就锁了。 也幸亏是锁了,不然这五个人进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正好隔壁尧旭在家,就出来问他们哪儿来的。见势不好,忙大叫,刚好庆年媳妇儿经过,就去酒坊喊我们。” 丁文海说完,丁琬冷笑着点点头。 丁珏见状,出声道: “姐,你跟他们犯不着生气,真的。眼瞧着你们就上京了,他们就是在想去,也得有本事才行。” 丁琬仔细琢磨弟弟的话,“嗯”了一声点点头。 的确,她是要走的人。那帮人如果想打秋风,上京城,有上京的钱,都够他们活一阵子了。 想到这儿,调整心态,道: “谢谢文平叔、赵爷爷了,今儿那么费心。还让你们也跟着挨了骂。” 蒋文平伸手拍了她额头一记,不在意的说: “好了好了,说什么谢谢,倒把关系整生分了。回来能呆几天?” “顶多后天就走。”丁琬回答。 丁文海清了下嗓子,道: “明天走,你奶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你小姑他们中秋第二天就走了。” “去了南疆?” “对。”丁文海点头,瞅着亲侄女,幽幽的说,“你这上京,也不知道啥前儿能回来吧。” 丁琬耸耸肩,没有否认。 她的确不容易回来,毕竟已经出了门子。 至于二叔,他也没法去。 老人家肯定不走那么远,酒坊也离不开他。 不过体己的话,不着急这会儿说,晚上吃完饭再讲也不迟。 张青山等人气势汹汹回来,保证那五个人以后都不敢过来。 丁琬感激道谢,把人都送走后,屋里就只剩下了丁琬他们几个。 丁文海都去酒坊做事,没在这边。 香桃把这些日子准备的药,拿给她道: “这些你拿给你爹。头疼脑热啥的,都能用。这几个,是给你娘的。你不是说你娘生完孩子手脚凉嘛,每天吃一颗,都吃完应该能改善。等我治好你二婶过去一趟,给她看看。” 丁琬感激的点头收下。 “香桃,我二婶那边……还有多久?” “年前吧。”香桃回答,“你二婶儿对自己特别好,很多名贵的补药,她都舍得,所以好的速度会很快。至于孩子……那就看缘分了。” 丁琬握紧她的手,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香桃笑着抽回手,越过她,冲着丁珏道: “臭小子,跟我解释解释,刚才为何拦着我?” 丁珏正对那些药感激呢,听到这话愣住了。 见她一副认真的样子,叹口气,道: “你这人出手没轻重,万一把人打坏了咋办?” “打坏了我治,我会医术。” “那也不好。殴打人是犯律法的。” “那我现在就打你——” 香桃说着,“猛”地抬脚,直接就踹。 丁珏无语的闪身到一旁,怪叫着说: “你知不知好赖?我是为你好!” “我不知,不用你为我好。” 香桃边说边出手,招招狠厉,惊的丁琬、徐致远都懵了。 唯有竹叶,老神在在,嘴角若有似无的向上扬起…… 第763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徐家五人来打秋风的事儿,丁琬等人谁也没放在心上。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以他们不要脸的本事,在得知徐永涵活着,而且还是将军的情况下,来要东西,实属正常。 不过给不给,那就另当别论。 丁琬瞅着二人你来我往,无语的叹口气,道: “行了,你们俩咋还打起来了?” 丁珏停手,看着香桃戏谑的样子,愤恨的跺脚出去了。 呃…… 丁琬有些纳闷,不懂这俩人是啥情况。 竹叶在旁,抱拳拱手,难得开口说: “夫人,香桃是在试探小舅爷的功夫,没事儿,您别担心。” 丁琬闻言看了眼香桃,道: “你功夫那么好,他才学了几年,你别把我弟弟的自信心给打击没了。” “那不会,我有分寸。”香桃说完,看着徐致远又道,“要不要跟我学些本事?我制毒、解毒,一绝!” 丁琬紧张的看着儿子,生怕他给个让人难以接受的决定。 不过好在徐致远一心想要做将军,并没有答应。 “你真不学?”香桃不死心的追问。 徐致远摇摇头,笑眯眯的说: “我得做大将军,至于这解毒啥的,到时候让您过去帮忙就是了。我军营军医首位,只要你来,就是你的。” “你当我稀罕?”香桃撇嘴,傲娇的出去了。 丁琬看着儿子抿唇轻笑的样子,长舒口气。 竹叶见没什么事儿,把徐致远喊出去,继续传授武功。 晚上,丁琬母子是在丁家老宅吃的。 想当然,丁文海夫妇各种嘱咐。 嘱咐最多的就是早些回来,别耽误上京。 没法子,府城的“前科”已经挂名了,丁琬想翻都翻不过来。 看着孙女苦闷的样子,丁家二老都是“呵呵……”轻笑,心情愉悦。 回到家,简单的洗漱就,早早上炕休息。 香桃的房间被翠珠跟竹叶“占据”,所以她“可怜兮兮”的过来主屋。 丁琬心里明白,这丫头是过来聊天的。 二人钻进被窝,香桃用掌风打灭蜡烛后,有些兴奋的说: “咋样咋样,那小子来信,是不是催你赶紧回去了?” 丁琬本来有事儿要问她,突然被问,脸有些热。 那封信虽然只字不问她什么时候回去,但说了很多他的近况。 字里行间都在阐述一个事实:没有媳妇,他的生活很糟糕。 调整心态,清了下嗓子,才道: “这个话题掀过去,我问你个事儿。” “不行,你得先回答我然后再问。”香桃略有些紧张。 突然的状态,让丁琬有些懵,不过倒也没理会。 “他没催我什么,不过是说他最近的饮食起居不怎么顺心罢了。” “噗嗤——” 香桃没忍住,笑出了声。 丁琬咂舌,黑暗中瞪了她一眼,说: “别笑,赶紧回答我的事儿。” 轻斥的话语,让香桃如临大敌,憋笑抿唇。 “我问你,鹰首断臂的事儿,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就问这个?” “不然呢?”丁琬费解。 这是很大的事儿行不,怎么在这丫头面前,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似的呢? 哪里出了问题?! 香桃单手垫在脑后,声音低沉的道: “关于鹰首受伤的事儿,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那日也就是他,能断臂保命。换任何一个,都够呛能脱身,就是首领,都没戏。” 丁琬惊讶,难以置信的问: “云影那么厉害?” “很强。” “那如果是竹叶呢?” 香桃闻言翻个身,面对她回答: “竹叶也没有用!云影的功夫深不可测,传言他的牵机瞬影已经练到了十成。不过你现在不用怕,他没了,就是岳汉明来,也不是竹叶的对手。” “那为什么不是云影做楼主,而是岳汉明呢?” 香桃轻笑。 “岳汉明的功夫对不如云影,但他有脑子。月影楼在他的手里,赚了很多银钱,所以月影楼的楼主是他,大家都很愿意。” 说来说去,还是银子。 不管是江湖人还是商人,亦或者是达官显贵,大家奋斗的目标都一致——银子。 只是有的人,赚取银子的手段正规,会乐善好施。 而有的人…… 丁琬微眯着眼睛,淡淡的道: “这个岳汉明,留着就是个祸害,还没找到吗?” “没有。”香桃摇头,“哪有那么快,狡兔还三窟呢。那小子,应该是找了什么人,帮他藏起来吧。” 丁琬打了个哈欠,把被子往上拽拽,说: “算了,这事儿自有夜姑娘他们操心,我就不管了。对了,淑贵妃滑胎,我二婶儿是不是不知道?” 今天吃晚饭的时候,谭瑶一如往常,应该还没收到信。 香桃见状,帮她拢了拢被子,道: “睡吧,别胡思乱想。” 嗯?! 丁琬抿唇,见她不再说了以后,心里“扑通……扑通……”狂跳。 难道说……二婶儿已经知道了? 可是,可是为什么没问她呢? 从回来开始,她自认隐藏的很好。 主动找二婶儿说话,回答她所有的问题。 只要问淑贵妃如何,她都说还不错,气色好,只字不提孩子的事儿。 难道她……是怕自己这边知道后难受? 可要论难受,应该是二婶儿才对吧。 就在她脑子一片迷茫的时候—— “睡吧,别想了,二夫人不说,是不想你跟着上火。谭家的事儿,没那么复杂,不过就是做给外人看的。” 香桃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丁琬彻底没有睡意了。 至于香桃,闭上眼睛,很快就沉睡。 转天孙毅跟丁家车夫一起套车,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出了土庄子。 徐致远跟丁珏骑马,丁家二老跟丁琬,一起坐在徐永涵的宽大马车,路上倒也少遭些罪。 另一辆车,除了翠珠他们坐,更多的是二老给丁文海准备的东西。 家里收拾干净的土鸡、鸡蛋、豆角、茄子…… 带了一大堆,生怕儿子、儿媳那边再花钱买,浪费银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一路行走,沿途到处都是黄橙橙的庄家,虽然秋天树叶凋零,但也别有一番韵味。 老太太跟老爷子坐着舒服的马车,看着怡人的风景,相较于上次去府城,他们可是开心太多了…… 第764章 到达蛟阳县 几天后,一行人来到了蛟阳县。 在城门口的时候,孙毅勒住缰绳,让他们下来瞅瞅。 丁琬觉得一个城门罢了,平阳县的城门总是看着,没啥新奇。 可这出来以后就惊讶了。 城门还是那个城门,但城门外,不少摆摊的。 丁母见状,“哎哟”了一声,道: “这么多人,咱的马车,只怕进不去吧。” 正说着,徐致远跟丁珏二人,去了城门方向。 丁琬搀着祖母的胳膊,轻声说: “奶别担心,看二珏他们打探回来的消息再说。” 很快,甥舅俩回来了。 “姐,今儿是蛟阳县大集,城内主街摆摊,马车动南门进,咱们过去吧。” 丁琬颔首,搀着祖母上车后,又把祖父也扶上去。 拽了下丁珏,压低声音,道: “你来过这边,先去城里报信,别一会儿让咱娘他们手忙脚乱。” “好。”丁珏点头,翻身上马,率先离开。 丁琬瞅着挺直身子骑马的弟弟,嘴角微微上扬。 这么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日后还不知道便宜了谁家姑娘。 马车再次走起,丁母拉着孙女的手,道: “这一路,你可是费心了。等到了你爹那,好好歇歇,知道不?” 老两口心里明镜。 出门在外,一切顺心,吃的好、住的好、坐的好,都是孙女在安排。 看似没什么大事儿,但张罗的劲儿,也挺熬人。 丁琬笑眯眯的摇摇头,说: “奶,我不累,只要您跟我爷溜达的好,心情好,就行。” 丁父闻言,不住点头,道: “这次比府城好,沿途景色不错,你还带我们老两口去江边转转,鼎好鼎好,满足了。” 说到这儿,丁父咂巴咂巴嘴,又说: “就是没带烟袋杆子。不然,更满足。” 丁琬一听这话,长叹口气,说: “爷,以后旱烟袋你就少抽吧。忘了香桃跟你说啥了?要想健康长寿,这旱烟袋不能抽。要是想了就嗑瓜子,习惯就好。” 话落,真的就抓了把瓜子给丁父。 香桃在土庄子,除了给谭瑶看病,还给丁家二老调养身子。 可以说这两位老人,在土庄子同龄的老人中比,那身子骨绝对没说的。 丁父看着手里颗粒饱满的瓜子,心不甘、情不愿的剥起来。 丁母见状,捏了下丁琬的手,赞许的上扬嘴角。 马车进城,车外顿时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声音。 丁母这次没有掀开车帘,只是从车帘缝隙往外看。 走的不是主街,但也有不少叫卖声。 “琬儿,我咋感觉这比辽东府还热闹呢?” “那不能。”丁琬摇头,“再热闹这也是县,跟府城没法比。但肯定要比咱们县城好。” 毕竟蛟阳县这里,酒坊、商队,都有。 这两个地方,能给县里人提供做工机会,提高大家的消费水平。 走了差不多一炷香时间,马车终于停下。 丁琬从车里先钻出来,看到一身绛紫色衣衫的柳氏,惊喜的叫了“娘”,又回头把爷爷、奶奶扶下来。 柳氏走到跟前,一边搀着丁母的手,一边打招呼—— “爹,娘,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丁父摇头。 丁母拍拍儿媳的手背,道: “有婉儿、二珏、还有致远,他们仨照顾的很好。” 刚刚下马的徐致远听到太姥姥这话,高兴地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根子。 走到柳氏跟前,恭敬地抱拳拱手,说: “给外祖母请安。” 规矩一丝不落。 柳氏伸手把孩子拽起来,道: “不用行礼,咱家没那么多规矩。走走走,进去聊,进去聊。” 柳氏兴高采烈的把人都带去县衙后宅。 丁父、丁母没着急进屋,而是先在这边瞅了瞅。 院子很大,一共三进,柳氏他们住的是二院,三院一直都空着。 只是一个二院,他们一家三口加上下人,根本都住不满。 丁母疑惑的看着儿媳,问: “老大家的,这县衙后院咋这么大?你们后来又盖得?” 柳氏摇头,解释着说: “我们哪会盖这个,又不是长住这边。一般外派的县令,有没分家的,家里一大堆人都过来住。还有的妾室比较多,所以县衙后宅都是三进的院子。” 丁母闻言点点头,道: “那咱家还是正派,鼎好,鼎好。” 想当初老二分家,他们老两口其实很不愿意。 如今再看,分家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们夫妻俩带着小儿子过来上任,没有妯娌间的拌嘴,更没有正妻、妾室的争宠,简简单单,最好。 儿子心静,可以造福百姓。儿媳心安,可以好家事。 再好不过。 大家回到主屋,圆桌前摆好了饭菜。 唐嬷嬷抱着丁瑫过来,屈膝行礼。 “奴婢给老太爷、老夫人请安。” 丁母看着白嫩胖乎的小孙子,笑眯了眼睛,道: “哎哟哟,我的小乖乖,快让奶奶抱抱,抱抱。” 原本搂着唐嬷嬷脖子的小家伙,一听这话,扭头就伸手。 柳氏跟唐嬷嬷都很惊讶,不禁感慨血缘关系的奇妙。 丁瑫平日最怕生,没想到今日不仅没有,反而特别配合。 丁父等了一会儿把孩子接过来,掂了掂,说: “不错,养挺好,老大家的有功了。” 柳氏不好意思的摇摇头,道: “那也是爹娘疼我。” 没出来之前,什么都不懂。 出来以后才发现,很多在外做官的,老人不带回来,就会把媳妇儿留在老家伺候老人。 至于他们自己,则在外面找个妾室照顾饮食起居。 柳氏得知这一切,对二老那是相当感恩了。 丁母拉着她坐下后,轻声的说: “啥疼不疼,你们也疼我们。这琬儿出嫁咱管不了,你们把二珏留在我们俩老的身边,我们很感激。咱家可不兴什么妾室,就一夫一妻,咱老农出身,不能忘本。” 丁父闻言也重重点头,附和了一句“不能忘本”。 这就是变相承诺了柳氏及其日后要嫁过来的媳妇儿们,丁家儿郎,不能忘本,不能纳妾。 柳氏很高兴,微红着眼睛“嗯”了一声。 她这样的态度,倒是丁母愣住了。 紧张的拉着她的手,问: “咋,那小子有这心?” 第765章 撑腰 “没有没有没有。”柳氏急忙摇头。 看着松口气的一双儿女,不好意思的掖了掖凌乱的发,说: “我这是感动的,你们别担心。你们的爹啥样,你们还不清楚吗?他跟娘的感情,好着呢。” 丁母轻笑着拍拍她的手,道: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刚才红眼睛的样子,我还真以为……” 话没说完,丁父立眼睛说: “他敢!他有那心,我把他腿打折。” 说完,又急忙哄着怀里有些吓到的小孙子。 刚才的严厉,荡然无存。 丁琬见状,心里十分高兴。 祖父母对母亲这般好,给她这么撑腰,日后她上京,也就不用担心母亲这边了。 简单的吃了口饭,大家各回各屋休息。 丁文海自打上任以来,到点去衙门,准时回家,雷打不动。 原本柳氏是想让人去告诉一声,让他回来,不过被丁家二老给拦下了。 正事儿要紧,哪能因为他们过来,就让孩子耽误公务?那不应该! 柳氏从公婆房间出来,又去看了看孙子、儿子,这才钻进了女儿的房间。 丁琬料定她会过来,所以没有上炕。 柳氏见状,指着窗户旁的小炕,说: “咱们去那边偎一会儿?” “不了。”丁琬摇头,挽着母亲的胳膊走到炕边,“咱们上炕躺会儿。韬哥儿睡了?” “唐嬷嬷哄着,不用管。”柳氏边说边脱鞋。 丁琬把香桃给她准备的药拿出来,放在一旁说: “娘,这个是香桃做的。听说您生完小弟手脚凉,给您特意调养一下。每天一粒就好,什么时候吃都可以,不讲究。” 柳氏闻言拿起,拔开瓶塞闻了闻,道: “真是岁数大了。以前觉得生个孩子罢了,没啥事儿。可最近这一年,明显觉得身体不怎么好。怕冷,小日子腹痛,拿不起精神。” “那招郎中看了吗?” “看过了。”柳氏回答,倒出一粒,又说,“看了也那样。汤药喝了一大堆,停了就难受,都是治标不治本。” 说完,直接把药送进嘴里。 丁琬见状,急忙下地穿鞋。 等她端水过来时,母亲已经把药丸嚼碎、咽下了。 喝水漱过之后,看着她,说: “这药不错,一点都不苦,还有点淡淡的香。” “那您坚持吃,我让那边按时给您这边送。她说了,等二婶儿的病治好,会过来给娘调理一下。” “那多麻烦。还是算了。” 丁琬摇头,坚持着说: “不行!您可得把身子调养好了,日后还有更多的福气等着享呢。” 柳氏看着女儿这般,知足的点点头,说: “好,好,听我闺女的。我看你爷跟你奶的身子就不错。小瑫其实挺重的。” 可刚才二老抱着,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丁琬挑眉,急忙附和的说: “这就是香桃的功劳。香桃给二婶儿治病之余,就给他们调养身子。” “那行,那等她来了以后,我也调养调养。” 丁琬拉着母亲躺下,跟她握着手,说: “娘,我跟二年现在很好,您别担心我。” “娘知道。”柳氏颔首,满足的道,“你小姑跟你小姑父走之前来过,说了一些你跟二年的事儿。知道你跟他在京奉旨完婚那天,你爹特意要了一壶酒,自己喝着庆祝。” 丁文江对酒不亲,除非一些场合,或者有喜事。 “你封乡君,他都没那么高兴。”柳氏说着,捏了捏她的手,“我们要求不多,就希望你能幸福,二珏能幸福,小瑫平安长大,就可以了。” 很简单,很务实的要求。 丁琬笑着点头,往母亲那边靠了靠,闭上眼睛。 柳氏躺了一会儿,也觉得眼皮微重,沉沉睡去。 这一觉,柳氏睡得无比畅快。 醒来时,丁琬正在那看书。 听到声响,丁琬放下手里的书,道: “娘,醒了?” 柳氏点头,看着那个药瓶,淡淡的说: “自从我身体闹毛病后,这睡觉就不咋好。你别说,她这药真管用,刚才我睡得特别舒服,这会儿眼睛也不疼了,精神特别好。” 丁琬闻言,心疼的拉着母亲的手,道: “娘,让您遭了这么久的罪,是女儿的不对。” “哪有,别胡思乱想。”柳氏摇头,轻叹口气,又说,“娘现在挺好,真的。你不用娘担心,二珏也有自己的打算,就一个小瑫罢了,娘能照顾。如今有这药在手,娘以后肯定会更好。” 丁琬心里微酸,总觉得母亲在强撑自己。 屋门推开,婆子屈膝行礼,说: “夫人,老爷回来了,正在老太爷的屋里。” 柳氏收拾情绪,把药瓶装好,道: “走,去见见你爹。好久没见到他了吧,你爹现在可是越来越年轻了呢。” 丁琬看着母亲,笑着颔首,下地穿鞋。 娘俩来到丁家二老的屋子,丁文江的官府还没有脱。 红色补子穿在身,让他本就白的肤色,显得更加有气色。 丁琬走到跟前,侧身行礼,说: “爹。” 丁文江把闺女拉起,上下打量一番,道: “好,我闺女就是争气,正五品乡君,将军夫人,好,真好!”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高兴。 除了“好”、“真好”,再也说不出旁的。 丁瑫来到姐姐跟前,笑眯眯的仰头看她。 那一双眼睛眯的,特别招人稀罕。 丁琬心软,弯腰把孩子抱在怀里,说: “爹,您在这边怎么样?一切可都还顺利?” “都挺好,都挺好。”丁文江不住颔首。 看了眼父母,又看了看一双儿女,说: “你们辛苦了。爹的事儿由你们来做,爹都觉得脸热。这把你们爷、奶送过来,你们就算完成任务,日后……” “不是不是,爹你误会了。”丁琬急忙摇头。 丁母本想开口,见孙女说话了,这才又咽了回去。 丁琬见父亲迷茫,深吸口气,道: “爹,我爷、我奶不想离开村里,他们这次过来,就是来看看你们,让你们知道,他们在村里挺好。” 丁家二老不住点头,告诉儿子,孙女说的没错。 柳氏见状,微扯嘴角。 丁文江直接摇头,丝毫不容抗拒的说: “那不成,我是长子,你爷、你奶必须留在这边。” 第766章 丁大人又拿官威了? 言语上坚定,态度上坚持。 这样的丁文江,倒是让丁家二老有些着急了。 丁琬见状,把怀里的小弟放下,柔声说: “爹,咱单独聊聊?” 丁文江冷“哼”,一副“没有商量”的态度。 余光瞥到双亲,长叹口气道: “爹、娘,你们养我一次,不易。不能我做官了,把你们扔在村里。那样,儿子会被人家戳脊梁骨的。” 丁父冷“哼”,不同意的说: “谁戳你脊梁骨了?谁?我跟你讲,你要是懂事儿,就别……” “爷放心,我答应你们的事儿,肯定办。”丁琬急忙打断祖父的话。 没法子,丁家老爷子看似平日笑眯眯、很好说话的样子,实则是没有触碰到他的逆鳞。 一旦触碰,爆发起来,谁不害怕? 起身走到父亲身边,不由分说的拽着他的隔壁,压低声音道: “爹,您也不想跟爷吵架吧。” 一句话,丁文江顺从的跟着出去了。 柳氏见这个情况,紧抿嘴角,问: “爹,娘,你们为啥不愿意过来呢?这宅子大,别说你们二老,就是二弟一家过来,也足够住的。” 丁母缓缓摇头,拉着儿媳妇的手,说: “孩子,你跟老大有这份心,娘跟你爹都很高兴。可高兴归高兴,让我们过来这边,真的不想来。” “是因为不熟悉吗?” “这是一方面。”丁母点头,跟丈夫互看一眼,又道,“主要还是这边不属于我们俩。” “咋就不属于了?孩子他爹是你儿子,二老来这边,理所应当。” 丁母笑呵呵的摆手。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在这边,啥也做不了。可我们在咱们村,都很有用。我出去给他们主事,谁家有个婚嫁我都去,每天可充实了。你爹也出去,谁哪个分家、白事,他也去帮忙,我们对村里人来说,有用!” 柳氏听到这话,没有吱声。 眉头紧锁,有些迟疑。 丁父见其动摇,趁热打铁道: “老大家的,爹跟你说实话。这土庄子的一切,那都是老头子我自己创下来的家业,是我们俩老家伙的家。我跟你娘现在能跑能跳,就不想靠谁养老。等我们真动不了那天,不用你们说,我们都得过来。” “对,对,是这么个理儿。” 丁母的附和,让柳氏终于明白了二老的心思。 换位思考,如果日后他们丁珏在外做官,他们夫妻有自己的地方,只怕也不愿意过去。 想到这儿站起身,冲儿子说: “你陪着你爷、你奶,我去看看你爹还有你姐。” 丁家二老再次对视,欣慰的笑了…… …… 柳氏来到书房,父女俩显然已经吵过一架,正在调整。 两个人的面色都不好,而且彼此之间谁也不看谁。 丁文江见媳妇过来,急忙起身,道: “你咋来了?这边不用你,你就多陪陪咱爹咱娘,老人家好不容易来的。” 柳氏笑着摇摇头,挨着闺女坐下后,说: “你俩聊得咋样?” 丁文江冷“哼”,没有吱声。 丁琬觉得委屈,挽着母亲的胳膊,没有说话。 这还用说啥,柳氏一目了然。 轻拍女儿的手臂,看着丁文江,道: “怎么,丁大人又拿官威了?” 这是最近他们夫妻俩经常说的话。 丁文江自从做了县令,你说没变吧,其实也变了。 不过做官前的“初心”还在,所以平日有些官架子,倒也无伤大雅。 柳氏也懂夫妻相处,总是以开玩笑的言语,化解他们之间要吵架的苗头。 丁文江听到这话,清了下嗓子,冲媳妇摇头。 柳氏无奈,安慰了一会儿女儿,这才抬头,把刚才在房里跟二老说过的话,详细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老人家不想来,你再逼就不好了。我先走,你们继续聊,不许欺负闺女。” 说完起身,丝毫不做停留。 她相信丈夫的孝心,也相信丈夫对二老的尊重。 至于怎么做,那就看他自己,反正他是儿子、是长子。 丁琬委屈的搅着手指,一动不动。 好长一段时间,书房内都很安静。 有些口渴,丁琬拿茶壶续水。 “哗……哗……”的水声,让丁文江回了神。 看着没什么表情的女儿,叹口气,道: “你老早就知道他们的想法?” 丁琬撇嘴,小声嘟囔着说: “我刚才就说了。” “……” 丁文江有些尴尬,轻咳缓解。 他刚才的确是不相信。 毕竟这边有人伺候,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不说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吧,但也要比在农奴才能好。 可媳妇说完,他就不得不相信了。 见丁琬一脸委屈,凑到跟前,转移话题: “闺女,你啥时候上京?这次上京,是不是就不回来了?爹跟你说,要是二年对你……” 话没说完,丁琬抬头—— 一脸哀怨的表情,让丁文江后面的话,全都哽在喉咙。 “爹,我说话你不信,我娘说的你就信。咋,闺女不如媳妇重要?” “没,没有。”丁文江下意识就否认,不过说服力并不够。 丁琬虽然高兴父母关系如此之好,但也不能真的就…… 赌气囔腮的翻个白眼,继续说: “这么大的事儿 我能骗爹吗?再说了,当初爹没上任之前,就该知道他们的态度。家里有人伺候,我二叔也在,人家不想来还不正常?” 丁文江放下茶杯,不住点头,用行动来表示赞同女儿说的话。 丁琬生气不是因为刚才父亲说她,而是不相信她。 可这是亲爹,她又有什么办法! 无奈的叹口气,挫败的说: “罢了罢了,反正爹现在知道爷、奶的心意就好了。我们在这边住几天,然后回去我就走了。” “他对你好不?” 到底是亲爹,不管啥时候,都惦记着她。 丁琬点点头,抿唇说: “他对我挺好的。爹,你这边三年任期满了,会去哪儿?知道吗?” “还不清楚。”丁文江摇头。 给彼此续上茶水,这才又道: “做官之后才发现,很多时候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的。一切,都得听从上峰的安排。” 丁琬明白的“嗯”了一声,说: “不管去哪儿,我们现在搁京城,就是去京城也有地方。上峰赏的宅子,还空着呢。” 第767章 消息,层出不穷 “京城肯定去不了。”丁文江摇头。 丁琬也不急着说话,老老实实在旁呆着。 好一会儿,丁文江凑到跟前,压低声音,说: “你小姑父走之前跟爹说,西北的谭知府,打算这次任期满了就辞官不做了。” 啊? 丁琬惊讶。 丁文江点点头,又说: “谭知府的任期,跟我这边的任期一致。不是爹自吹,自从酒坊跟商队开在这边,蛟阳县如今是本府城最大、最好的县。几次税银排名都在前面。” 言外之意是啥,不言而喻。 况且当初丁文江过来,也是太子殿下授意。 如今虽然太子没有继位,但太子监国,这些用人上的事儿,大多是他在安排。 丁琬面色凝重,看着父亲道: “消息确切吗?” “应该确切,你姑父是江湖人,他们有自己的渠道消息。” 丁琬缓缓颔首,一手托腮,一手轻巧桌面。 “爹,小姑父可说谭知府为何要辞官回乡吗?” “这还用问吗?肯定跟京城传言还有淑贵妃丧子有关啊。” 呃…… 丁琬手上的动作一顿,吃惊地看着父亲,一脸惊讶。 “怎么,你以为爹不知道?” 丁琬抿唇,长叹口气,说: “是没想到爹能清楚。京城离这边不近,爹是……” “你娘跟城内大户人家的夫人聚会,听到的。” 我的天,这些夫人是真没啥爱好了啊,皇宫里的事儿都胡乱嚼? 丁琬坐直身子,郑重的道: “爹,这些咱知道就好,但具体如何,还是要等我回京城问明白后,再做商议。我娘最近就称病别出去了,那些人聊得,太害怕” “放心,你娘不会再去了,还得看孩子呢。” 丁琬抿唇,继续又道: “至于调不调任,爹也不用担心。就算调任,去哪儿都无所谓,只要爹爹铭记造福百姓就成。” “那是必须的。”丁文江没有迟疑。 当初出仕,为的就是给百姓做主,怎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儿? 至于丁家二老的去留,丁文江也算是默认了。 老人家不愿意留下,他就算再留也无济于事,倒不如让二老在这边玩的开心,高高兴兴回家。 事情都说下,丁琬跟父亲讲了母亲身体的事儿。 “……今儿跟娘一起休息,娘说好久没睡的这么舒服。” 丁文江闻言,明白的点点头,说: “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香桃给你二婶儿看完病,一定让她来一趟。晚点我数数那药还剩多少,你记得让香桃按时送,别给断药。” “行,我回去就跟她讲。” 爷俩都重视柳氏,柳氏也算幸福了…… …… 在蛟阳县一共呆了七天。 七天的时间里,玩的好,吃的好,当然也提心吊胆。 各种消息,层出不穷,蛟阳县的消息,要比平阳县多多了,而且层出不穷。 尤其是西北方面,最多。 先是朝丽国换新君,边境防线派了五万大军重新驻守。 接着,大周这边也在集结兵力,增援西北防线。 双方剑拔弩张,大战在即,不容小觑。 再有,谭知府被弹劾,弹劾的内容然是秋收税粮不足。 这在大周朝,根本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毕竟西北能耕种的土地不多,而且每年都有不稳定因素,但只要在容忍范围就行。 这都心照不宣,可如今被拿出来说,就不地道了。 淑贵妃刚刚丧子,父亲就被弹劾,这是在下谁的面子? 种种事情摆在这儿,丁琬就呆不住了。 丁文江夫妇虽然觉得太快,但也没强留。 该吃的、该玩的,都带二老还有儿女们吃过、玩过,没啥好遗憾。 准备了许多东西,挑个不是大集的日子,就送他们回去。 丁瑫一直腻在丁琬的怀里,他很喜欢这个姐姐。 丁母拉着柳氏,不停地嘱咐她要好好保重身子。 这几日出去,柳氏是什么状态,她看在眼里。 同为女人,她理解儿媳的难。 柳氏虚心的听着婆母的“唠叨”,笑吟吟的说: “娘放心,我没事儿。等香桃姑娘有空过来,我好好看看身体就是了。” “对,对,香桃医术好,应该的。” 柳氏笑着把小儿子接过来,看着一双儿女嘱咐道: “回去路上当心,二珏要好好跟臧老念书,娘等着你出仕,跟你爹同朝为官。” “放心吧娘,儿子省得。” 柳氏放下丁瑫,走到女儿跟前,又道: “上京路上,不可着急,晚上切记不可留宿郊外。好好照顾你婆母、致远,也要照顾好自己。爹娘离你远,你一定要……” 柳氏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女儿。 偏偏她要走的地方,更远。 关于闺女这“乡君”封号怎么来的,她知道的比丁文江都多。 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谈论了好些日子,她也听得心肝脾胃全都跟着颤抖。 受伤、刺杀、昏迷…… 她一个人全都扛着,只字不与丈夫提。 这也是她睡得不好的主要原因。 如今看到女儿安然无恙,她心中石头放松,可没想到西北、京城,频繁出事儿。 闺女一走,她又得跟着担惊受怕。 知母莫若女。 丁琬握紧柳氏的手,轻声说: “娘,我每个月逢八给家写信,您别担心。” 柳氏深深呼吸,缓解鼻酸后点头,道: “好,你回去路上当心。” 丁文江见状,也不好再嘱咐啥,只是说了句“一路平安”,便把双亲扶上了车。 丁琬跟丁珏还有徐致远站成一排,三个人郑重行礼后,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 丁文江夫妇一直等车马看不到了,这才带着孩子回城。 孙毅跟鹰卫一起赶车,沿途官道平坦,倒是很顺利。 到了土庄子,丁琬只是稍作停留,连夜就带着儿子还有香桃做的药,离开了村。 走的时候悄咪咪,谁也没惊动。 以至于后来跟徐永涵回到辽东驻守时,被村里人埋怨了个底儿掉。 娘俩回到府城,耿氏老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主要带银钱,沿途吃穿啥的也备足,其余什么都不带。 因为隔壁宅子是徐永涵的,所以丁琬直接两府并一个,带了十七八个下人一起上京。 将军府的人不多,而且耿氏用自己人用惯了,倒不如直接带过去,省的再买。 三辆马车再次上路,这一次离开,就没那么容易再回来了…… 第768章 你就嘴硬 从丁琬他们出发上京的前一天,鹰卫就发出消息。 等消息到达经城市,正好当时徐永涵在东宫,跟太子商议西北挂帅的事儿。 像他这种战场上混起来的人,从上到下就一个想法,有战必战。 虽称不上好战,但也绝不会躲战! 太子懒得跟他墨迹,把刚得到的消息扔给他,随后继续看别的。 徐永涵把怀里的字条拿起,看到上面写的内容,嘴角上扬,掩饰不住的高兴。 不错,媳妇儿还真守信,中秋之后就回来了。 太子本来还被密信上的事儿烦心,见他这么掩饰不住的笑,嫌弃的撇嘴,道: “还去不去西北挂帅了?” “……去,去。”徐永涵再次点头。 太子惊讶,“你媳妇都要回来了,你还去?” “这不冲突。”徐永涵笑着摇头,一脸谄媚的说,“主子,我现在才正三品,我得趁着年轻往上冲。” 太子食指凭空虚点,道: “你急什么?你见哪个御前大统领只是三品?你得给本宫时间,懂不?” 徐永涵闻言起身,单膝跪地。 “怎么,这就要谢本宫了?”太子得意挑眉,一副“你好没出息”的样子。 徐永涵抬头,不卑不亢的开口: “多谢主子筹谋,属下愚钝,只想靠自己来挣得一切。如果事事都让主子筹谋,属下就算官居一品,底气也不足。” “嘿~你还来劲了是不?” “主子,属下就是乡野村汉,只认一个‘靠自己’!” 太子闻言蹙眉,俯身歪头看他道: “怎么,你还真想去西北?” “是!” “你是不是傻!多少人想留京城没机会,你……你知道你这行为用你们家乡话叫什么不?” 徐永涵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欠儿噔!你说你咋这么欠儿呢?!” 太子气呼呼的自问自答,根本不管徐永涵的面子挂不挂得住。 好在殿内就他们俩,徐永涵也不觉得丢人。 “主子,您说的属下都懂。可保护京城跟驻守边境,属下还是希望能去边境。那里事儿不多。” 徐永涵一个没搂住,直接把实话说出来了。 这可把太子的肺,险些气炸了。 “腾”地一下站起身,徐永涵急忙双膝跪地,耷拉着脑袋。 “你还知道京城一堆烂事,你知道你还走,你长没长心?岳汉明谁惹得?你媳妇儿,你媳妇儿知道不!” “那,那也是因为……” “你闭嘴——” 太子气呼呼的在殿内来回踱步,几圈后停下,又道: “你倒知道捡轻松,上战场。京城这边不管了?贵妃娘娘丧子的事儿,你查清楚了吗?你外祖父的事儿,你整明白了吗?你走,炕头走炕梢——” 徐永涵抬头,看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人,抱拳拱手。 “主子,属下心里清楚,您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外祖父跟贵妃娘娘等一切事宜,钱将军一直都在跟,他完全可以胜任。您这样做,无非就是……” “他是能胜任,可他后面的钱家,正虎视眈眈。老子要的是干干净净的寒门,你别特娘的自以为是、自作聪明。” “……属下没有。”徐永涵摇头否认,“主子就是……” 仍旧不等他把话说完,太子强硬打断—— “你真当本宫非你不可?徐永涵,你小子别不知好歹。” “殿下,徐将军有此想法,也是我朝之福,殿下何苦动这么大的火?” 夜莺边说边走进来,手里还端着托盘。 汤盅里飘出的屡屡鲜香,让人味蕾大动,也让生气的太子,减几分愤怒。 夜莺把东西放下,太子就走过来,拽住了她的手。 两个人才和好,正是腻歪的时候。 夜莺知道他的脾气,倒也没往回抽,而是冲着徐永涵,道: “徐将军,天儿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徐永涵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 既然人家不想他去,他再请命也于事无补。 起身行礼,躬身退下,不敢再提。 人走后,太子拍了下桌子,道: “这个不识好歹的玩意儿,要不是看在他们老徐家就剩下他,老子早把他扔出去了。” 夜莺闻言,用另一只手抚平他的眉头。 “你啊,就喜欢说气话。你这么照顾他,还不是因为他大哥救你一命?” “可他不领情啊!” “他怎么领情?”夜莺反问,“他若是倚仗徐大可救你的那点恩情,你还能这么重用他?你多管闲事,试探他媳妇儿,不也是因为徐大可嘛。” “才不是。” “你就嘴硬吧。”夜莺摇摇头,深吸口气又说,“其实你心里清楚,他不是挟恩之人。说起来你们来才是真爱,我这就跟……唔——” 夜莺话没说完,唇儿被他狠狠吮吸。 吸得力气特别大,都疼了。 连推带打,好不容易把人推开,夜莺气的跳脚—— “要死啊,那么大力,疼死了。” 太子看着被自己吸肿了的唇儿,得意的挑眉道: “谁让你胡说八道。本宫是断袖之癖的人?” 伸手把人搂在怀里,捏了捏她的鼻梁,说: “为了你,侧妃、正妃一个没有,你还编排我,有没有良心?” 面对这样的指控,夜莺无话可说。 耸耸肩,顺从的环住他的劲腰。 好一会儿,才淡淡的道: “小九那边蠢蠢欲动,你确定不给她下旨赐婚?” “不下!”太子想都不想,直接拒绝,“萧逸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本宫决不能因为‘顾全大局’这样的烂借口,把他推进火坑。” 把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说成是“火坑”,普天之下也就这位了。 夜莺站直身子,把汤盅里的汤盛出一些,端给他,说: “喝点鸽子汤吧,晚饭你没用多少。” 太子坐在圆桌前,拿着勺子搅合,迟迟没有动。 夜莺紧抿嘴角,想着刚刚得到的消息,说: “子允,鹰魂那边传来消息,朝丽国这次的新君,是女子。” “嗯,我知道,鹰卫的密信也到了。”太子长叹口气,冷笑着摇头。 朝丽国君有女君王的先例,这一次的这位,跟西北边境也是熟识。 早几年女扮男装,挂帅出征的洪云将军,如今的朝丽新君——苟红云。 太子放下的勺子,微眯着眼睛道: “我说先些日子小九为何主动联系岳汉明。看起来这消息,她比咱们知道的早啊!” 第769章 用多了,适得其反 话落,夜莺瞪大眼睛,有些惊慌。 这二者看似没什么联系,但经她这一说…… 刚要请罪,谁想下一秒,就被太子抱在怀里,耳畔传来—— “你莫急,这事跟你没有关系,要怪本宫也是怪鹰卫。” “鹰魂负责消息,我是首领,我难辞其咎。” 她虽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可她从襁褓到三岁之间,记忆是模糊的。 等她全部记起,人就在鹰巢,残酷的训练,残忍的淘汰制度,明确的上下等级观念,根深蒂固。 即便她经历过原来的世界,来到这边,也只能入乡随俗。 否则,她就会丧命,白活一次。 太子见她修眉紧锁,捏了捏柔夷,道: “你照顾我,劳苦功高,这事儿你没来及反应,实属正常。” 不等夜莺请罪,人家把理由给她找好了。 即便如此,夜莺还是不踏实。 清了下嗓子,道: “子允,这本是我的事情,我不能脱卸责任。最近这段时间,我还是出去盯着吧。” 不等他说话,夜莺急忙又道: “你放心,我会按时出现东宫,绝不闹失踪。” 有些手段,用一次就好。 用多了,适得其反。 太子见她如此懂事儿,上扬嘴角,低头喝汤。 夜莺坐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她很感谢上苍,垂怜她这个体弱多病的孤女,不然也不会死后醒来,到了这里。 等他把汤喝完,起身将汤盅收起。 太子瞅着她恬淡的侧脸,道: “李袁杰会找适当的时机放回来,你记得跟他说一声,派人盯紧李朝阳。还有,别没事儿老想着去西北。” “是。” “京城都没混明白,还往外跑,美死他!” 夜莺撇嘴,颔首不语。 真是愈来愈觉得他们俩是真爱,这基情,满满啊! 端着托盘,冲他颔首,转身欲走—— “对了,你去告诉萧逸帆,不必敷衍小九,本宫不会委屈他。另外,再叮嘱画眉,小九那边仔细看着,不许放松。” “是。”夜莺颔首。 想了想,把托盘放下站起身,道: “煸炉铺子开业,各大家族都办了卡。银子我存在了四通,如果西北需要,你直接用。” 说着,把自己的腰牌扔给他。 这是她专属的腰牌,没有这个取不了钱。 太子把玩了一下扔还给她,没有收。 “等我真需要了,会跟你开口。” 男人要女人的银子?奇耻大辱! 夜莺见状,也不强求。 把印章装好,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 “宫里养个废人,绰绰有余。” 夜莺顿了一下,随后大踏步离开殿内。 就知道她看上的男人,不可能那么优柔寡断。 一而再、再而三给机会,不过是念及手足之情。 但如果自己作死,那了怪不了谁! 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宫女,回屋换身衣服。 在东宫,太子寝殿除了她,一个雌性生物都不可以。 她高兴之余也会打趣,问他如果是母蚊子怎么办? 当然,也就是玩笑,说说便罢。 快步出了东宫,没想到徐永涵竟然站在那里,没走。 很明显是在等她。 夜莺见了,继续向前,没做停留。 二人一路出宫,走出十米远后夜莺才停下。 转过身,率先开口道: “你找我如果是因为西北挂帅的事儿,那你就别吱声了。京城现在一堆事儿,你走不掉。” 徐永涵闻言皱眉,不放弃的说: “钱将军如果不行,那李副将总可以吧。他……你,你当我没说。” 夜莺清冷的睨着他,见其不吱声了,这才松口气。 如果再争取,她就要收拾他了。 李副将,李朝阳,亏他想得出来。 那人续弦娶得是向家女,宫里的湘妃论辈分还是他大姨姐。 瞅着心虚的人,淡淡开口道: “在等等吧。你媳妇上京,你就不嚷嚷出去了。还有,殿下留你在京,主要还是你有本事,你大哥的原因,只是一部分。” “……我明白,我懂。”徐永涵点头回应。 该争取的争取了,争取不过,那就没办法了。 夜莺见他还算识时务,满意的颔首,道: “主子让你继续盯着李朝阳。李袁杰不日会被放出来上京,到时候李家那边如何,向家怎样,都看这个李袁杰的了。” 徐永涵惊讶,抿唇慎重的问: “一个李袁杰可以吗?” “可不可以不知道,但那小子手段狠辣。当年你们村附近的冯家屯的民窑灭门案,就是他做的。只不过没有证据,所以这条罪责扣不到他头上。” 夜莺说到这儿,仰头看着月亮,又道: “如果不是拿到月影楼内部的账本,这案子还成悬案,一直吊着呢!” 月影楼账簿分内外两本,内部主要记录需要做什么,没有金额。 外部则只记录雇主还有金额,其他什么都没有。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我还有事儿。最近我不能经常来东宫,你得空就过去瞅一眼。皇上撒手朝政,全权交给太子,叮嘱他注意身体。” “好。”徐永涵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回头看着宫门口的几个士兵,长舒口气钻进马车,命车夫回府。 虽然西北的事没被答允,但媳妇儿马上回来,倒让他很高兴。 回到府中,就把管家喊来,命其将“崇禾苑”、“明熙小筑”收拾出来。 “……老夫人跟大少爷不日进京,提前清点看缺什么,从库房补。没有的,出去买。” “是,老爷。”管家满口应下。 徐永涵靠着椅背,见他没走,轻声道: “还有何事?讲吧。” 管家抱拳拱手,说: “回老爷,李副将府上管家,白日送来帖子。李夫人有孕,三日后在府上设宴招待。” 一般这个事儿,都直接推掉便是。 但李副将跟徐永涵在一个地方做事,而且还是上下级。 论关系,的确没有不去的道理。 徐永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 “不去!” “……是。” 管家行礼,转身出去,一刻都不停留。 院外等候回信的小厮见人出来,走上前,问: “袁叔,怎么样?老爷去不?” 管家摇头,无奈向前。 小厮见状瞪大眼睛,瞅着亮灯的主屋,半天都没有动…… 第770章 客栈 丁琬拖家带口上京,白天赶路、晚上休息。 仗着有徐永涵的腰牌,他们歇息在驿站,还挺方便。 沿途听到的消息,越来越多。 什么淑贵妃丧子疯了;什么湘妃得宠,向家得势;还有什么前济阳伯耿祁安被放,回家照顾老夫人等等。 一大堆的消息,丁琬听得又着急又担心。 关键还不能露出来,怕耿氏跟着上火。 总之,备受煎熬,却又无可奈何。 临近中午,马车到了梅阳县。 孙毅拉住缰绳,坐在车外,道: “老夫人,夫人,前面就是梅阳县。我们进县吃口热乎的继续赶路,晚上贪黑能进山塘府。” 耿氏照例不发表意见。 丁琬一听山塘府,微眯了下眼睛,说: “就在梅阳县休息,明天一早再赶路。” “……是。” 孙毅虽然不解,但还是听从命令。 耿氏抬头看着儿媳,纳闷的问: “这么早就休息?娘不累,早日上京,你们小两口团圆的好。” 丁琬笑着摇头,端水地给她,没有吱声。 山塘府跟梅阳县,中间有一段山路,当初关芷柔就是在那出的事儿。 不管出事原因是谁做的,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不要贪黑的好。 万一出事儿,她不好交代。 马车来到梅阳县的驿站停下,孙毅照例拿出腰牌,管事一看犯难的道: “军爷,不是小人不给地方,实在是驿站,驿站现在不方便。” “不方便?”孙毅惊讶,看了眼楼上,问,“偌大的驿站,都住满了?” 管事面露难色,轻叹口气,道: “不瞒军爷,这三楼,被耿府小姐耿娇娥包了。就是曾经住在太子府上的那个。二楼住的是押解西北刑满释放的人上京销案。二楼有房间,可您总不能带带将军府的女眷住吧。” 孙毅闻言,理解的点点头,的确不能。 这要是把老夫人、夫人安排在二楼,回去将军非把他的皮剥了不可。 想到这儿,孙毅收回腰牌,问: “县里有没有好一点的客栈?” 管事听到这话,面露难色的说: “军爷,这客栈跟驿站比,您该知道哪个好。不过当下非常之需,小人推荐您去开源街北的盛聚楼。那能住,而且还能吃饭,就是花销……要比平常贵上两倍不止。” 孙毅闻言摆手,不在意的道: “一个小小梅阳县,再贵能贵到哪儿?行了,谢谢你告知,走了。” 说着,扔给他一块碎银子,足有五钱。 管事看着银子,默默叹气。 孙毅回到马车前,将事情说了一遍后,丁琬没有异议,告诉他去盛聚楼。 徐致远挨着母亲,等马车走了以后,说: “一个梅阳县罢了,甘南府边县,再贵能有多贵。” 丁琬颔首,也是这么认为。 耿氏长叹口气,幽幽地道: “出门在外,穷家富路。放心吧,我银子带的足,够用。” 这一路花销皆是吃住,又都在驿站,所以并没怎么花钱。 孙毅赶车来到一站管事说的盛聚楼,顿时愣住了。 竹叶跟鹰卫们,也都一个一个惊呼出声。 车内的三人闻声,一脸懵然。 徐致远走到车门前,掀开车帘后嘴角狠抽。 “乖乖,金碧辉煌啊。” 丁琬跟耿氏透过缝隙一瞧,也都没有吱声。 这……这是客栈? 说是皇室别苑,也不为过。 徐致远自从念书后,对大周的等级、房屋建筑,都是相当熟识。 扭头看着母亲,压低声音,道: “娘,这客栈的老板作死啊!这要是被……” 丁琬抿唇,想了下,说: “孙毅,换家客栈,不住这儿。” “是。” “等等。”徐致远拦住孙毅,扭头道,“娘,儿子知道您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咱们就是不留宿这边,相信客栈老板也会知道。既如此,为何要委屈自己呢?” “你的意思是……” 徐致远不等母亲把话说完,重重点头,道: “反正咱们也不能赶路,莫不如就留宿在这儿。看着客栈盖得不错,倒不如体会一下,看看会贵到什么程度。” 耿氏一听这话,拉着徐致远摇头,说: “不成不成,你二爹在京城,没有根基。眼前客栈盖成这个样子,没有人撑着,绝对不可能。咱们还是躲了吧,别招灾。” “奶,这不是招灾,就算咱们不在这儿休息,老板也会知道。与其那个时候他们胡思乱想,不如咱们就留在这边,坦坦荡荡。” 丁琬仔细琢磨儿子的话,点点头,应下了。 “孙毅,进去吧。” “是。”孙毅把缰绳交给竹叶,蹦下马车。 丁琬见婆母一脸担忧,轻声的道: “娘,致远说的有道理。驿站那边咱们露面了,孙毅也打听到了这边,如果咱们不来住,反倒是像咱们有他意似的,倒不如过来住着,也免去些麻烦。” “可是就算住了,也不见得他真能……” “咱们是正三品虎威将军的家眷,谁敢真的动呢?您别忘了,儿媳还是正五品乡君。” 耿氏瞅着信誓旦旦的丁琬,“山高皇帝远”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孙毅驾车去后院,几人从马车下来,掌柜的笑眯眯把人带去客房休息。 “都是上房,被褥也都是新的,老夫人跟夫人若是觉得哪里不好,尽管提。” “客气了。”耿氏谦和的点头回应。 掌柜推开一间房门,屋子不算大,但该有的都有,床前是屏风,倒也形成了私密的空间。 “这间虽然靠窗,但离主街隔了那边的屋子,还算安静。老夫人,您看这里行吗?” “可以。”耿氏没有异议。 丁琬瞅着觉得小,而且一晚上十两银子,不包括吃饭,这可真的不便宜。 不过她一个字都没提,任由掌柜自吹自擂。 他们三个人的屋子紧挨着,商议后决定,把耿氏放在中间。 一来,方便他们照顾。二来,中间的屋子稍大一些,老人家住的能舒坦。 说起来人还真是个奇妙的生物。 在土庄子,屋子也就那么大,进屋就是炕,也不觉得啥。 可住过了大房子再回去,那就不一样了…… 第771章 挑点毛病出来 丁家三口都安顿好,丁琬让竹叶、翠珠下楼点菜。 既然选择留宿在这边,就要看看到底都贵在了哪里。 不找事儿,但也要做到心中有数。 丁琬从房间出来,刚好碰到孙毅也从对面的屋子出来。 走到跟前,抱拳拱手—— “夫人。” “我去老夫人房里看看,你们那边会不会很吵?” 孙毅跟几个鹰卫,都住在对面的屋子,方便保护。 至于带来的其他下人,就住在后院大通铺。 大通铺最便宜还要三两银子,不得不说这客栈是真的贵。 “还好,还能接受。”孙毅中肯回答。 丁琬理解话里的意思,说了声“辛亏”,推门进了耿氏的屋子。 “娘,这屋可还好?” 耿氏回神,看着儿媳摇摇头,说: “有啥好不好的,就住一晚上罢了。” “那也得住的舒心啊。”丁琬笑吟吟的道。 耿氏拉着她的手,轻叹口气,说: “琬儿,在这住真的没事儿吗?我怕万一这老板狗急跳墙……” “放心吧娘,咱们带的人可不吃素。”丁琬安慰着。 老人家未雨绸缪,情理之中,丁琬明白。 但这客栈建立在县城内,梅阳县就算再小,也得过官差,行军队。 那么久都没事儿,他们住一夜就出事儿? 他们不住,才会出事儿呢! 给耿氏倒了杯水,丁琬柔声又道: “娘别担心,再有几日咱们就能进京,很快地。” 耿氏点点头,没有吱声,眉头紧锁。 房门再次推开,徐致远大踏步进来。 行礼后挨着丁琬坐下,道: “娘,我问过了,这客栈的老板是梅阳县县令夫人娘家的表弟。说起来,娘还认识呢。” “娘认识?谁啊?”丁琬一脸懵然。 “一叶知秋的‘叶’,叶枫!” 叶枫?谁啊? 丁琬表示很迷茫。 前世她只知道一叶知秋的邱志罗,不过重生回来第二年的斗酒会上,这小子就毙命了。 一叶知秋如今也只是空有名头,梨花醉现在已经被葡萄酿打败,今年万寿节,根本没有出现。 相信在有些时日,梨花醉就该退出酒界。 但这个叶枫…… 徐致远见母亲这般,颇有几分得意的说: “娘不知道了吧。这一叶知秋,叶代表叶家,是邱家老夫人的母家。梨花醉是两家一同酿造,所以才用了这个名字。但是叶家不管酿酒,人家做的是海边生意,近二年才慢慢减少了海上生意。” “听说出了几次事,叶家忌讳。这客栈是今年开春盖得,刚盖完没多久。因为太贵,没几个来住的,咱们还是第一波人呢。不过听闻叶家要盖好多这样的客栈,为啥不清楚。” 丁琬嗤笑,也是费解。 盖这么大的客栈,需要本钱不少。 而且没有多少人来住,那明白就是亏本的。 可还在别的地方盖,为什么?要做什么? 耿氏一旁拽了下孙子,道: “致远,那叶家的老太爷,可是叫叶北山?” 徐致远愣了一下,随后惊讶的点头。 “奶怎么知道?认识吗?” 当时问话,伙计只是随口提了一嘴。 要不是名字好记,他都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祖母竟然知道。 一个在农村呆着的妇人,怎会知道这些? 耿氏叹口气,看着儿媳妇,道: “我跟你说的那个小渔村,最大的渔行就是叶家。” 丁琬闻听到这话,半天才呢喃了一句“大周真小”。 徐致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凑到祖母跟前,扯皮的道: “奶,小渔村是你娘家?叶家跟奶家有仇吗?要是有,我这就把客栈掀了,给奶出气。” 耿氏看着戏谑的孙子,好笑的拍了下他的额头,说: “又胡说八道。奶的娘家不在小渔村,叶家也没跟奶有仇。行了,知道咋回事儿就行。这客栈是叶家开的,那人家有钱,怎么奢华还不成了?” 耿氏悬着的心放下,丁琬就迟迟放不下了。 这些看似没有什么联系,可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翠珠回来,饭菜已经备好,娘仨就在耿氏的屋子里用饭。 六菜一汤,要不是菜码小,都吃不完。 耿氏看着桌上的菜品,眼前一亮。 丁琬蹙眉,指着烧鹿筋跟爆炒凤舌,道: “这两道是你点的?” 翠珠摇头,有些生气的说: “夫人有所不知,奴婢寻思出门在外上火,吃些清淡的就好。谁知奴婢点完四菜一汤,伙计说他们菜码小,非给加两道菜。还不容奴婢置喙,直接就写上了。等奴婢看了水盘才知道,这两道菜,鹿筋十八两银子,另一道二十两银子。” 徐致远闻言立眼,难以置信得道: “两道菜三十八两银子?咋不去抢?走,我带你讲理去。” 耿氏伸手把徐致远按住,摇摇头,说: “这两道菜,值这个价。” “奶——” “坐下!”丁琬开口。 徐致远不情不愿的坐下,瞅着那两道菜气呼呼的嘟囔: “三十八两银子,我爹跟二爹当年的抚恤银子,也不过是四十两罢了。” 两道菜跟两条人命差不多,太讽刺了! 丁琬跟耿氏一听这话,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徐家如今有钱,可没钱的时候,他们都是苦过来的。 但这两道菜,的确就是这么个价。 外面根本吃不到,这两道,是宫廷菜。 丁琬深吸口气,看着儿子气呼呼的样子,说: “你也别恼,咱们先吃饭,吃完我带你下楼去会会掌柜的。三十多两银子对于现在的咱家来说不算啥,可也不能让他们以为咱们是冤大头。” 徐致远重重点头,拿起筷子夹菜放在祖母碗里。 “奶,你先吃,这二十两银子的东西,咋也得挑点毛病出来。” 耿氏轻笑着夹菜送入口中,咀嚼两下口,道: “琬儿,得去找他们。这爆炒凤舌就算不用禾花雀也得用鸽子。他们倒好,直接用鸡舌头,这可不值二十两银子。” 丁琬知道这道菜的来历,原料。但让她分辨是哪种舌头,她没那本事。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在农家生活那么多年,舌头依旧这么灵敏,开眼界了…… 第772章 爆炒凤舌 徐致远都傻了。 什么爆炒凤舌,什么禾花雀,他听都没听过。 祖母又是怎么知道的? 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小伙子咽了下口水,道: “奶,您没搞错?这么大酒楼,难道还能……” 不等他把话说完,耿氏用帕子擦了擦嘴,老神在在的说: “爆炒凤舌选用的是禾花雀发情期的舌头。那个时候的雀,叫声最响,也最亮。他就算不用禾花雀用鸽子也可以,但偏偏用了鸡舌头!孩子,你奶好歹是济阳伯府的嫡女,你认为这道菜,奶会品不出?” “啥?!”徐致远下巴就要惊掉了。 本能的转头看着母亲,母亲跟他差不多,也是一脸吃惊。 “娘,这……” 丁琬摇头,没让他问。 她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啥,怎么回答。 一直排斥上京的婆母,一直不想面对京城的婆母,如今竟然……竟然承认了! 为什么?! 耿氏见他们母子一脸迷茫,轻叹口气道: “琬儿,如果我没记错,驿站有个耿娇娥吧。” “……啊,是。”丁琬本能点头。 随后,恍然大悟。 秒懂的起身,整理下衣服,说: “翠珠,把菜端着,找掌柜的理论。” “是,夫人。”翠珠应下,端着东西。 徐致远也站起身,跟着出去。 耿氏一个人用饭,还特意让婆子把香桃给她准备治疗阳亢的药丸,拿出来…… …… 丁琬母子从房间出来,徐致远凑到丁琬身边,问: “娘,到底咋回事?我奶咋就成了……” “嘘——” 丁琬示意他不要说话,快步下楼。 楼下,掌柜正在看书。 这么辉宏的客栈,价格也高,劝退了不少人。 掌柜听到动静放下书籍,见人下楼,起身抱拳拱手—— “哎哟,夫人、少爷怎么下来了?有事儿?” 当看到身后丫头端着东西,眉头微微蹙起。 丁琬面无表情,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 翠珠把东西放在一旁。 掌柜笑眯眯的上前,道: “夫人,不知这道菜,合不合您口味?” “你觉得呢?”丁琬不答反问,手指习惯性的敲打桌面。 掌柜继续堆笑,态度谦和的说: “夫人有所不知,这道菜名叫爆炒凤舌,是皇宫里的御菜。咱们这的厨子,在宫里做过,所以他会。外面吃都吃不到呢。” “哦?”丁琬撩眼,讥笑的说:“宫廷御菜,外面自然吃不到。而且据本乡君所知,宫里的御厨离开皇宫,是不可以做宫里的菜。你这……” 话没说完,掌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 “小人有眼不识金镶玉,不知夫人是哪位乡君?” 厨子做菜无所谓,反正姑娘说了,随便做,有人撑着。 可突然女眷便乡君,他居然大礼参拜都没有,这要是发落,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丁琬见他这样的态度,轻飘飘的丢出三个字—— “丁!乡!君!” 掌柜思考片刻,随后再次大礼参拜,说: “小人叶安,给丁乡君请安。” “起来吧。” “谢丁乡君。”掌柜的站起身,心里“扑通……扑通……”乱跳。 如果知道眼前这位是传闻中的丁乡君,打死他也不能让伙计那么做。 这下妥了,踢到门板上了。 掌柜的正在努力想着该怎么找补,不曾想—— “这爆炒凤舌的确如你所说,是宫里御菜。可皇宫内用的是禾花雀,你逮不到可以理解,鸽子代替也成。可你不能给我用个鸡舌头吧!这可不地道了。二十两银子,光买鸡我就能卖不少吧。” 掌柜的闻言不停点头,一个劲儿的道歉、承认错误。 态度极好,丝毫没有否认。 这就让丁琬犯难了。 他要是否认,自己还能把婆母的身份带出来,让他给传出去。 但是如今…… “丁乡君恕罪,这道菜咱们挂牌是二十两银子,那是用鸽子的价格。如果是用鸡,自然不是这个价格。您放心,价钱一定公道,盛聚楼是缴纳税银的客栈,童叟无欺。” 徐致远在旁闻声,不高兴的道: “这是我们尝出来了,没尝出来你还能这样?” “我……这……” 丁琬抓住机会,淡淡的道: “是啊,这也就是我婆母的舌头灵光,不然我们还真是被你们糊弄了。怎么,看我们是农家出身,就各种蒙骗吗?” 掌柜的不住摇头,极力辩解: “不是不是,小人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老夫人出身农家都能有如此舌头,小人怎敢蒙骗,不敢,不敢。” 说着,起身走到柜台前,把记录的账册拿过来。 上面的菜,记录的分毫不差,唯一一点,没有写价格。 这就是有猫腻的东西,丁琬两世开酒坊,又岂能不知? 顺手把账簿放在一旁,丁琬嗤笑着道: “我婆母可不是出身农家。我婆母身份高贵着呢。” “是,是,老夫人自然高贵,高贵。” 丁琬“猛”地起身,看着掌柜说: “这道菜退了,我们不要。还有,别以为我出身农家就可以随意糊弄。我婆母是济阳伯府的嫡女,世面见得比你吃过的盐都多,懂?” “是,是。”掌柜的依旧不住点头,态度特别的好。 丁琬见目的达到,牵着儿子上楼。 翠珠没有上楼,依旧站在原地。 徐致远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桌上的那道菜,他现在……还真想尝尝拿到爆炒凤舌是什么滋味。 管它鸡舌还是禾花雀舌,他都没吃过! “别那么没出息,等你上京,想吃什么都可以。” 丁琬的声音让徐致远打了个机灵,回神后不好意思的说: “娘,就是鸡舌头我也没吃过啊!” “别说你,娘也没吃过。” “娘,我奶真的是什么伯爷府的嫡女?伯爷啊,比廖小爵爷还高呢!” 瞅着徐致远夸张的样子,丁琬捏了捏他的尚且有肉的脸颊,道: “一会儿回房,自己去问你祖母。” “我奶能告诉我吗?”徐致远表示很怀疑。 如果要说,早就说了,何必等到现在? 丁琬深吸口气,看着门口站着的竹叶,说: “这一次,应该不会瞒着你!” 第773章 雪燕 娘俩回到屋子,耿氏已经吃完饭了。 桌上摆着的瓷瓶,娘俩都认识,是老人家治疗阳亢的药,香桃给配的。 徐致远回到桌前,桌上的饭菜已经撤了。 一口都没吃,他表示很不甘心。 耿氏瞅着孙子馋嘴的样儿,慈爱的道: “我让人拿去热了,一会儿端你娘的屋子。你去你娘房里吃,该问的就问你娘。” 徐致远一听这话,恨不得马上就走。 丁琬没着急,看着婆婆,说: “娘,说多少?” “该说的都说了吧,你把握点儿分寸。” 耿氏话里有话,丁琬听懂了。 聪明的徐致远也听懂了,起身抱拳拱手。 娘俩从屋里出来,刚好翠珠过来,屈膝行礼,道: “夫人放心,奴婢已经嘱咐过了掌柜,相信一会儿就有效果。” 丁琬满意的夸赞一句“做得好”,便带着儿子回房间。 进屋后,徐致远不解的看着母亲,问: “娘,翠珠刚才没上来,都干啥呢?” “自然是做些事情。”丁琬边说边倒水,递给他一杯。 不得不说,二婶儿身边的丫鬟,还都是由两把刷子的。 婆母简单的一句话,她懂了,翠珠也懂了。 相信用不了多久,“济阳伯府嫡女”的消息,就会传到驿站。 到时只看耿娇娥那边,会如何应对了。 趁着饭菜还没上,丁琬便把耿氏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 从被陷害到小渔村,再到逃难土庄子。 关于婆母跟小厮的感情事儿,她没有提。 毕竟徐致远是徐家的孩子,即便那个时候婆母并没有过门,也不能讲。 这便是耿氏提醒的“把握点儿分寸”。 徐致远了解完来龙去脉,饭菜也上来了。 母子二人默契的吃东西,谁也没吱声。 一顿饭吃完,徐致远盛了两碗汤,放在母亲身边,道: “娘,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上京之前。”丁琬回答。 徐致远算了算时间,又道: “那会儿娘知道都不告诉我。娘,咱俩不是最好吗?” 丁琬笑着放下汤碗,拍拍他的肩头,说: “傻孩子,这事儿你奶不松口,我如何跟你说?你该知道,你奶是排斥上京的。” 徐致远没有异议的颔首,道: “是挺排斥。不过血浓于水,奶不还是答应去找二爹嘛。我爹没了,奶就剩下二爹一个儿子,应该过去。” 丁琬闻言摇摇头,说: “不是这样的。主要还是济阳伯府的耿家。虽然耿府查抄,但因为老伯爷一生戎马,保全了耿氏一脉的性命。可听你奶的意思,你太祖父没有妾室,更不会有庶子一说。” “……啊?这还能造假?” “所以你奶刚刚才故意暴露自己。” “为了让驿站的耿娇娥知道?” 丁琬颔首,笑看着聪明的名儿子,颇有几分欣赏。 徐致远微眯着眼睛,深吸口气,道: “怪不得呢。奶隐瞒了那么久,突然之间自爆身份,原来……娘,你说那耿娇娥会来不?” “不知道。”丁琬摇头。 徐致远紧抿嘴角,喃喃的说: “她若是来,一切都好办。可若是不来……” “不来的话,我们上京之路,就要坎坷许多喽。”丁琬幽幽的道。 这几率就是五五开,谁也说不准。 半个时辰后,丁琬等来了盛聚楼的老板,而非耿娇娥。 徐致远见状,立刻出去,吩咐鹰卫,去驿站那边打探消息。 丁琬瞅着眼前略施粉黛的姑娘,难以置信的说: “怎么也想不到,盛聚楼的老板,竟然是位姑娘。” 女子轻笑,施施然的行礼,道: “给丁乡君请安。” “叶姑娘免礼。” 未梳妇人头,叫“姑娘”没毛病。 女子站起身,笑吟吟地说: “丁乡君,小女不姓叶。” “……哦,是啊,不好意思。”丁琬有些懵然。 不是说这客栈老板,是一叶知秋的“叶”吗? 女子看了眼屋里的竹叶跟翠珠,没有说话。 丁琬明白她的意思,但没有让人出去,反而指着自己面前的椅子,说: “姑娘请坐,他们俩不必戒备,是本乡君的心腹。” 女子见状,从腰间掏出一块牌子,放在桌上,道: “丁乡君看看,应该认识吧。” 丁琬瞅着有些熟悉的腰牌,蹙眉拿起。 一旁的翠珠跟竹叶看到腰牌,皆是一愣。 香桃有这个,他们都见过。 眼前这块,跟香桃的异曲同工,只是上面的字不同。 ——雪燕! 竹叶眉骨轻佻,出声道: “你是负责为鹰魂赚钱的雪燕?” 雪燕闻言摇头,笑着解释说: “不,过奖了。我没那么大本事,我不过是听闻首领的安排,打理一切罢了。” 丁琬怎么也想不到,闹了半天,他们竟然是自己人。 可偏偏这么奢靡的客栈—— “夜姑娘疯了吗?盖这么好的客栈!还有,你是怎么来的?叶枫掌柜应该不会想要惊动你吧。” 雪燕收回腰牌,轻笑着道: “他自然不敢惊动我。不过乡君身边的丫头,不是提点他送信儿嘛。押解西北犯人销案的衙差里,有我们的人,所以我就知道了。” 丁琬笑着抿唇,没有说话。 “丁乡君一心替首领着想,是您们二人之间的姐妹情谊。不过首领的客栈,将来要取代驿站,大周朝的驿站,自然要华贵一些。” “嗯?” 雪燕笑着点头,确定她没有听错。 “丁乡君放心,客栈看似奢靡,等取代了驿站,就代表了大周的脸面。如今价格昂贵,不过时宰客罢了。” 宰客? 这么明目张当的用这个词吗? “我听闻客栈是叶家所为,不知……” “叶家的确有参与,不过他们只占了一成罢了。”雪燕解释,“首领不方便出面,叶家在邱志罗的事儿上也有功,故而……” “邱志罗?”丁琬惊呼打断他的话,“照你这么说,那年斗酒会的伤亡,鹰巢也有参与?” 雪燕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道: “鹰卫得知消息赶到时,对方已经动手。好在当时丁乡君先行离开,不然也就没有如今的菀茗韶华。刚刚的爆炒凤舌,实则是叶枫个人行为,我会把他送走,日后不会发生此类事件……” 雪燕还说了许多事情,但丁琬没有吱声。 脑子里不停萦绕“廖玉恒”三个字,猛然抬头—— 第774章 当年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 突如其来的动作,把雪燕后面的话,全都打断了。 “您这是……” 丁琬摇头,调整心态,扭头看着竹叶,道: “你跟翠珠下去休息吧。我与雪姑娘有事要说。” “是。” 竹叶抱拳,跟翠珠一前一后,出去了。 丁琬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后,说: “雪燕姑娘,喝茶。” 雪燕颔首没有接,笑吟吟的看着她,不说话。 丁琬把杯子的水都喝尽,然后道: “是这样,当年斗酒会我也有参加,不过前夕就被廖玉恒还有李朝阳送走了。接着辽东府内凤城,发生了什么事儿,相信雪燕姑娘也有所耳闻。我想跟姑娘了解一下,廖玉恒当年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直截了当,没有任何弯弯绕。 廖玉恒的死,一直让她意难平。 虽然事后她竭力帮忙,可相比较廖玉恒当年对她的照顾,根本不足一提。 廖家母子四个,在没有爵位之前所承受的,也是水深火热。 她必须得给廖玉恒讨回公道,还要给廖夫人母子四人,一个交代。 目不转睛的盯着雪燕,见其不说话,又道: “我同廖玉恒,曾一起合作开过作坊,做蒜香花生、果脯等物,关系很不错。斗酒会期间他就死了,没多久他姐夫李朝阳调任京城,廖家遗孤获封,这些种种……” 雪燕深吸口气,没让她往下再说。 “丁乡君,您要表达的意思,我已明白。但当初的事情,错中复杂,即便现在也说不清楚。不过乡君放心,首领跟主子,不会放过一个恶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不然,西北回京销案的犯人里,也就不会有李袁杰了。” “什么?!” “对,就是您口中李朝阳的儿子——李袁杰。” 丁琬蹙眉,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抑制不住的紧张。 没法子,前世的死,是他所为。 她这种紧张,是本能反应。 握紧拳头,丁琬强迫自己平静,道: “他,他怎么放了?不是流放五年呢吗?” 讲道理李袁杰跟周子旭,先放的应该是周子旭,不该是他李袁杰。 雪燕见她这般,试探性的问: “丁乡君……认识李袁杰?” “不认识。”丁琬摇头,轻声又道,“只不过当年冯家屯民窑出事,有人说李袁杰白天去了。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他所为,可他判罚的时候罪行是公布的,难保那事儿,不是他做的。” 雪燕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 “丁乡君,关于李袁杰放回来的事儿,上面自有定夺,您别着急。我今日过来,是因为客栈掌柜做的过分,我来给乡君一个交代。至于其他,还是等乡君入京后,自己去问吧。” 丁琬见状,只能点点头,不好再问。 雪燕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又道: “对了,驿站的耿娇娥丁乡君还是少接触的好。如果我们的消息没错,她应该跟岳汉明有纠葛。回京路上小心,我也会安排人手护你们周全。” 丁琬诚恳的说了句“多谢”,便将雪燕送出了房间。 刚才的一番谈话,信息太多,她得好好消化。 耿娇娥的事儿不简单,但能跟岳汉明有瓜葛,想来鹰卫也放不过他。 至于这李袁杰…… 万寿节前,西门映给的那张纸,提了周氏、提了周子旭,独独没有李袁杰。 如果猜的没错,那个时候,李袁杰应该就被带走了。 而这个套,应该老早就在他们的计划范围内。 或许在李朝阳另娶向氏女的时候,他们就…… “娘,想什么呢?” 徐致远的声音传来,丁琬下意识打个激灵。 看着不知何时进屋的儿子,纳闷道: “你从哪儿回来?” “从我奶那。”徐致远笑眯眯的回答,“我看娘跟那老板有事儿说,就没过来打扰。咋样,咱打尖儿、吃饭的银钱,是不是给便宜了?” 丁琬笑着点点头,道: “应该不用给了。” “哇,这么好?不错不错。”徐致远不住点头。 能省一笔是一笔,祖母刚才说了,等到京城,一个馒头都得五文钱,比县里可贵多了。 丁琬看着儿子的样儿,淡淡的说: “等到了京城,跟府城一样,你自己一个院子,每个月有例银,自己随意支配。” 自从家里开了酒坊,徐致远就不缺零花钱用。 不过提及例银,小家伙主动蹭到跟前,说: “那娘得多给我一些。祖母说了,京城一个馒头都得五文钱呢。” 丁琬本来心情阴霾,但儿子这般努力逗她,倒也缓解许多。 轻戳他额头,笑着道: “这个我做不了主,你得问你二爹,他是一家之主。” 徐致远见母亲笑了,也笑嘻嘻的道: “娘笑了就好。例银我不担心,就算二爹是一家之主,他也得听娘的。刚才,我已让人盯着驿站的耿娇娥。只要她过来,咱们这边就能得到信儿。” 看到儿子这般懂事儿,丁琬欣慰的叹口气,说: “耿娇娥那边不用理会,有人会去安排。明天赶路途中,你要小心谨慎,多跟竹叶学,明白吗?” 徐致远点点头,满口应下。 见丁琬有些疲态,徐致远体贴的起身,拉着她到炕上,说: “娘,您躺着歇会儿,跟我讲讲二爹跟我爹的事儿,成不?” 丁琬坐在炕上,看着跟自己平视的孩子,道: “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徐致远耸耸肩,脱鞋上炕,说: “他们走的时候我才三周半,一点印象都没有。要论关系远近,我倒是觉得跟小舅亲。” 丁琬把枕头放好,娘俩一起躺在床上。 “你跟我弟弟感情好,是因为你们总在一起。你是你二爹的亲侄子,叔疼侄儿,实打实,你们会相处的很好。” “我不怕相处,我就是……就是想多了解一些。” 丁琬颔首,闭着眼睛说一些徐大可跟徐二年的事儿。 大多都是讲他们兄弟俩在村里的事儿,至于军营方面,她知道的不多,而且这些还是由徐永涵来讲得好。 说了一刻钟,丁琬就沉沉睡着了。 徐致远小心翼翼起身,把被子给她盖好,穿鞋出去…… 第775章 练功 翌日吃过早饭下楼,翠珠先去柜台结账。 结账时才发现,掌柜、账房,全都换人了。 而且他们一天的吃住,也没有收费。 把钱收好,正好丁琬下楼,小姑娘走到跟前,屈膝行礼,说: “夫人,没收。” 丁琬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所以并不惊讶。 只扔下一句“知道了”,便挽着耿氏的胳膊去了后院。 孙毅已经把马车准备好,摆上木凳,耿氏率先上马车。 徐致远走上前,拱手要求: “娘,我跟竹叶师傅一同骑马。” 耿氏闻言顿住,但却没有吱声。 “好,要听你竹叶师傅的话,一切行动听指挥。” “放心吧娘,我都省得。”徐致远满口答应,了点带你去了竹叶身边。 掌柜等人出来,站成一排,齐刷刷行礼。 很显然,昨天雪燕整顿了这边,至于叶家那里会如何,就不用他们操心了。 相信以鹰巢的办事能力,能用者,必用之。反之,淘汰出局。 马车缓缓驶出客栈,路上的喧嚣以至于马车犹如乌龟在地上爬一般。 耿氏透过车帘,看到骑马的孙子,道: “一晃,致远都这么大了。想当初他们哥俩刚没那会儿,他才五岁多。” 丁琬闻言颔首,看着面色落寞的婆婆,说: “娘,虽然大可哥没回来,可他是为了救太子,太子殿下一直铭记于心,相信日后必不会亏待了致远。” 耿氏叹口气,收回视线,点点头。 “是啊,也只能用这个借口,安慰自己了。好在二年平安无事,不然我还真是……唉,现在想想,那几年咱咋过来的?” 丁琬闻言深思,随后淡淡的苦笑。 是啊,咋熬过来的呢? 当初的一切,如今在想,还历历在目,有些心疼。 马车出城,喧嚣减弱,耿氏喝了口水,问: “琬儿,你说那耿娇娥咋没来客栈找咱们呢?” 丁琬回神,想了下,摇摇头,说: “可能不是傻子。” “……也对。”耿氏轻叹口气,呢喃着道,“济阳伯府被查,女眷还可以留住在府内,经历那么多,再娇纵的姑娘也会成熟。更何况偷来的嫡女身份。” 丁琬“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对于耿娇娥,她是不了解。 前世知道这个名字,也是因为周子旭跟她成亲,李袁杰告知的。 如今再次上京,不仅有李袁杰,还有耿娇娥。 也不知未来到底会怎样。 捏起一块果脯,递给婆婆,透过车帘看着外面,再也没有昨天之前的轻松。 很快,马车上了关芷柔出事的那条路。 丁琬如临大敌,耿氏倒是云淡风轻。 直到他们车队平安度过,丁琬这才松口气。 过了那么久的时间,当日关芷柔被害的痕迹,已经不见踪影。 想想在家听闻的萧逸帆亲事,进京之后她就得去问问,到底是不是真的。 一连三天,平安无事。 别说刺杀了,官道除了他们,一个活物都没有。 讲道理,不应该! 不是她安稳日子过多了难受,实在是不合常理。 耿娇娥在知道上京女眷有济阳伯嫡女,她就不可能不动手。 否则,当年顶替的事情曝光,她的身份也会牵连。 即便已经没了爵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有耿府女儿身份,也总比平民百姓要好。 越是平静,丁琬就越担心,而且临近京城,她总觉得会有事儿发生。 这天在驿站吃过晚饭,徐致远被竹叶带出去练功,耿氏看着丁琬,道: “孩子,你是有什么心事吧?” 越往京城走,耿氏的辽东口音就愈发减少。 丁琬有时候都佩服她,这么切换自如的身份,换做是她自己,肯定做不到。 紧抿嘴角,没有隐瞒的说: “娘,我总觉得这几天要发生什么事儿,所以这心里……一直都不踏实。” “你是担心耿娇娥用阴损之招,拦我上京?” “不应该吗?”丁琬不答反问。 耿氏点点头,没有迟疑的道: “自是应该。不过我们身边也是高手环伺,她应该没机可乘。” 没机可乘? 她不这么认为。 即便她握着竹叶这张王牌,可岳汉明是什么人? 想当初在别庄,百灵功夫也不弱,他不也照样偷袭? “好了,别想了,跟娘出去看看致远练功。” 耿氏出声,打断丁琬的思绪,站起身。 “我有日子没看那小子练功了。你别说,习武的孩子,身体就是强壮。有一次他伤风,我吓得不行,人家连喝了三天姜汤,就彻底没事了,真是不错。” 丁琬明白她是故意说这些,让自己放宽心。 领情的点点头,挽着她的胳膊,出了房间。 后面院子内,,徐致远拿着寒光淋漓的匕首,不停地朝竹叶进攻。 招招狠厉,招招攻其要害。 可每一次攻势,都能被竹叶化解,特别的飒。 耿氏看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冲儿媳,压低声音,说: “竹叶这孩子的功夫厉害啊。你瞅瞅,咱们致远这么打她,她都能闪过、毫发无伤。” 声音很小,但一旁的鹰卫还有孙毅,他们几个耳力不凡,全都听得清楚。 这就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了。 鹰卫不爱多话,孙毅走过来,压低声音,说: “老夫人,他们二人没有在比试,竹叶正在教大少爷练功呢。” 教? 耿氏有些吃惊,想当初安辰教他们,也是先打了一套,然后让他们练。 这……这咋还不一样嗯? 就在她迷茫的时候,竹叶那边已经收势了。 “很好,今天先到这儿,明天继续。照这个速度,上京之前这套天云法你就能学会。” 徐致远收好匕首,恭敬地抱拳拱手,说: “多谢竹叶师傅调教,辛苦了。” 竹叶难得上扬嘴角颔首,拍拍他的肩头,示意自由活动。 小伙子几步跑到祖母、母亲这边,笑眯眯的说: “奶,娘,你们看好久了?有没有觉得我很厉害?” 耿氏慈爱的摸着孙子的发顶,不住点头,道: “有,我家致远最厉害。好好跟你师父学,功夫学好了上战场,奶才能不担心。” 小伙子重重点头,丝毫不敢懈怠…… 第776章 该让他见见血 就这样一边赶路一边习武,徐致远发现跟在竹叶身边,能比跟姑姥爷多学不少东西。 跟武学堂比就更是了。 正如竹叶所言,他们到了琅瑃县时,徐致远这套天云法就全都学会了。 但内力不够,还不能彻底发挥天云法的功效,所以未来时日的夜晚,他都要跟竹叶一起睡。 说是睡,不过就是盘腿打坐,边睡边练。 丁琬跟耿氏见了,无不心疼。 可心疼也没有法子,孩子愿意学,他们也管不了。 这天赶路有些急,贪黑进城,所以吃过饭大家便简单洗漱休息了。 徐致远依旧去了竹叶房间练功。 月黑风高,周遭聚寂。 驿站内黑漆漆一片,全都在休息。 “嗖嗖嗖——”几声,鹰卫跟屋里练功的两个人,全都睁开了眼睛。 徐致远双眸圆睁,警惕的犹如豹子。 竹叶见了,缓缓点头,十分欣慰。 至少这段时间的跳脚,是有成效的。 凑到跟前,压低声音,说: “来人功夫一般,一会儿你上,注意安全。” 徐致远点点头,把一旁放着的匕首拿起,下地蹑手蹑脚出去。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屋,院子里已经孙毅带着三个鹰卫正跟对面僵持。 来了八个,各个夜行衣,实力较鹰卫逊色,不然徐致远也不能察觉。 竹叶看了眼,平静的说: “出去揍,别惊动了夫人跟老夫人。记着,留三个人给少爷练手。” 话落,孙毅跟一个鹰卫上前,紧接着就是徐致远。 竹叶全程不参与,但却站在屋顶,看着街巷里的过招。 其余五个,很快就被制服,徐致远面对三个,还是有些吃力。 一个鹰卫来到屋顶,有些担忧的问: “不帮忙吗?” 竹叶摇头,抱着剑说: “该让他见见血。” “可他才多大啊。” 竹叶撩眼瞅他,冷“哼”一声,道: “他日后要做的事儿,可不会因为他年纪小,就有人帮忙亦或者有人让着他。现在知道不足,勤加苦练,总比日后临死之前知道,要好得多。” 鹰卫心知她说的没错,但眼瞧着节节败退,还是不忍心的说: “快脱力了。以丁乡君对他的重视,真把她儿子折腾个好歹,绝对不放过你。” “不用管。”竹叶强硬的拒绝。 街巷内,徐致远因为下盘不稳,直接栽倒在地。 对方见有机可乘,举剑刺下—— 几个鹰卫还有孙毅都慌了。 谁曾想,徐致远因为个小的缘故,直接打滚避开,接着依照天剑没露,匕首狠狠扎在那人的小腹部。 竹叶惋惜的“唉”了一声,飞身下去。 “呼……呼……呼……” 徐致远大口大口喘气,见人下来,急忙抽出匕首,站直身子,道: “竹叶师傅,给您丢人了。” 没给自己找借口,是个好苗子。 竹叶点点头,搂着他转身,边走边说: “不怪你,你个子矮。在长一长,就能刺中要害。” 徐致远要转头,被竹叶强硬拦住。 只能听到后面“噗——噗——”的声音。 接着,就是一阵浓郁的艾草味道,特别浓,特别刺鼻。 回到驿站,竹叶让他自己上楼,她则去后厨舀水。 等回到房间,就见徐致远呆愣愣的看着自己通红的手。 那不是他的血,是刚才被刺那人的。 竹叶把水盆放下,坐到一旁的椅子,问: “怕?” 徐致远强装镇定,双手攥拳,嘴硬道: “不怕。” 竹叶颔首,冲水盆方向努了下嘴,说: “去洗洗,洗完继续。想想刚才你露出的破绽,哪里弱就强练哪里,明白吗?” 徐致远咽了下口水,重重点头。 竹叶在屋里陪了好一会儿,直到孩子情绪稳定,这才出去。 孙毅房间内,点了蜡烛。 竹叶推门进屋,鹰卫起身,抱拳拱手,道: “有宫里的腰牌,您看。” 竹叶走到跟前,瞅着大内侍卫特有的腰牌,一脸惊讶。 大内侍卫来拦路,那可都归徐永涵管。 换句话说…… “肯定不会是将军。”孙毅笃定的强调。 竹叶回神,看着他一脸紧张的样子,道: “你这么笃定?有证据吗?” “我们将军爱护夫人,在场几年就惦记几年,怎会害她?” 竹叶坐下,捏着牌子微眯眼睛,问: “那依你的意思,这些人如何处置?” “还处置什么啊处置,他们都给灭口了。”孙毅气呼呼指控。 一个活口都没有,哪有这么做事儿的。 竹叶看着牌子,嗤笑着说: “八个功夫一般的人,你认为能问出什么?就连徐致远那孩子都听到了他们的步子,不杀难道还留着过年?” 话落,把玩着腰牌,扔给其中一个鹰卫,又道: “让你们的人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两日进京,进京的路上,别再出乱子。” “是。”鹰卫拿着腰牌,转身出去。 竹叶起身,看着其余的三人,叮嘱说: “今晚的事儿,就别跟她们讲了。女子胆小,知道了也是徒增害怕,没有任何助益。” “是。”三人异口同声,竹叶放心的出去了。 屋门关上后,还是不放心,几步下楼从后院出去了。 在街上连续几个纵身,在县内主街北面坤位,掏出一块石笔,在不起眼处画了一朵花。 画好后折返回驿站,屋内徐致远的额头全都是汗。 竹叶心里“咯噔”一记,快步来到跟前,伸手度力。 好一会儿,徐致远终于平静了。 缓缓睁开眼睛,长舒口气,道: “多谢师傅。” 竹叶都吓蒙了。 听到这声“道谢”,心虚的直摇头。 她若再晚回来一会儿,孩子都得有危险。 到时候别说跟夫人没法交代,就是主子那边,都得剥了她的皮。 轻咬下唇,侧身坐在床上,道: “习内功最忌思绪不净。你不是第一天练,这么简单的错误,怎么还犯?如果不成,就要及时收工,你可知刚才如果不是我,你这一口血吐出来,别说将军了,做个正常行走的人都够呛。” 致远也明白各种危险,咽了下口水,说: “竹叶师傅,我错了。” 不管什么时候,认错的态度,绝对实打实。 竹叶无语,翻个白眼,道: “你把认错的态度放在练功上就好了。当然,今儿也不能怪你,第一次见血?” “不是。”徐致远摇头…… 第777章 要强 “不是第一次你还能乱了心思?” 徐致远咽了下口水,回答: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我见过血,但没有独立做过。所以我……我……” “那你口中的第一次见血不算数,这才是第一回。” 听到这话,小家伙重重点头,不敢反驳。 竹叶长叹口气,语重心长的道: “今日之所以让你出手,是想让你尽早习惯。你这孩子,是习武的好苗子,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教你。你口口声声说要做将军,将军不是花拳绣腿,空口大话说来的。” “我明白。” “所以,从今日之后,性子再沉稳一些,手再狠一些。当然,我不是让你滥杀无辜,明白吗?” “是,致远谨记。” “行了,睡觉吧,今儿先别练了。” 徐致远闻言下地要走,被她拦下就安置在床上。 自从这孩子练内功开始,就没给他留房间。 这会儿出去找宿,明摆着告诉人家出事儿了。 等人躺在床上,竹叶盘腿坐在床尾道: “今日发生的事儿,一个字都不许跟你母亲、祖母提,知道吗?” “是。” “睡吧,不早了。”竹叶说完,闭上眼睛。 心脏还是“扑通……扑通……”狂跳,各种后怕…… …… 翌日赶路,一切正常。 耿氏婆媳根本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儿。 只是徐致远不太精神的样子,让人起疑。 “怎么了,没睡好?” 面对母亲的疑问,徐致远点点头,道: “快进京了,我怕京城的武学堂不适应,想的多了一些。” 耿氏在旁闻言,笑眯眯地说: “这怕啥,有你二爹呢,他会帮你的。” 徐致远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奶,男子汉要靠自己,咋能事先找后路,那不对。” “好好好,致远有志气,奶很高兴。”耿氏一脸宠溺的点头,指着马车说,“精神不好,就别骑马了,上车歇歇。” 徐致远摇摇头,挽着祖母的胳膊,道: “奶,不能有点挫折就后退,以后上战场,精神不好人家可不会对我手下留情。您上车吧,我还是骑马。” 耿氏被扶着上车,一脸无奈。 孙子要强,按理说她该高兴,可这心里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慢吞吞上车,还想说话,不想小家伙根本不看她,而是翻身上马。 丁琬跟孙毅说了几句话上车,一行人继续出发。 再有两天就能到京城,丁琬悬着的心,这会儿彻底放下了。 越靠近京城,越不会有危险,耿娇娥错过动手的机会,那就怪不得她了。 徐致远因为晚上练功的岔子,这一天都特别小心。 而且今天赶路任务重,他们要贪黑一些,这样才能在翌日下午到达京城。 京城的城门跟各县城门不同。 除非必要,否则根本不会私自开门。 越靠近京城,耿氏的话就越少。最后已经不吱声,全程沉默。 丁琬没有打扰她,毕竟她此刻的状态,就跟当初自己重生归来一样。 感慨,惊叹。 未时过去,官道旁有处凉茶摊子,孙毅勒住缰绳,回头请示道: “夫人,前面有处凉茶摊,咱们歇歇,继续赶路。” 丁琬看了下,点点头。 中午大家吃的馒头,水袋也差不多用完,是该好好歇歇。 丁琬回头把婆母扶下来,耿氏瞅着周遭一切,长叹口气说: “倒也没怎么变。” “娘,这边坐。” 耿氏顺从的跟着过来,坐在方桌前。 老板走过来,一边擦桌子一边说: “几位客官来热茶还是凉茶?” “有热的?”徐致远在旁惊讶。 不是凉茶摊子嘛,咋还有热的了? 耿氏见孙子这般,笑眯眯的解释道: “过了中秋,京城虽然不冷,但也甚少用凉。就来一壶茉莉花茶吧,再上一盘云片糕。” “好的老夫人,您稍等。”老板应下转身就走。 丁琬坐在旁边的桌子,不时瞅着周遭。 这凉茶摊子很会找地方,就在大山前的空地处摆摊。 落脚喝茶的马匹、马车,都有地方停,而且还不占官道,充分利用。 周遭没有村落,也不知这老板是哪里的人。 很快,茉莉花茶跟云片糕上来了。 每桌都有,徐家在对待下人方面,一向大方。 徐致远起身倒茶,茶香四溢,很是浓郁。 丁琬捏起一块云片糕,一层一层的剥着吃。 香甜软糯,再配上香气浓郁的茶,真的很舒服。 老板走过来,笑眯眯的指着北面,道: “几位客官如果想方便,那边有茅厕,直接过去就好。那边我晾了水,一会儿把水袋都给我,我给您们灌满。” 丁琬不住点头,道: “那就有劳老板了。放心,一会儿结账,不会亏了您。” “哎哟那不用,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我这也是能帮就帮。”老板说完,转身回到把头忙碌。 翠珠跟竹叶纷纷起身,把马车里的水袋交给老板。 稍事休息,解决一下生理问题,大家重新上车,再次出发。 凉茶摊子的老板,捧着十两银子有些惊呆。 怎么也想不到那些东西竟然换了十两银子,这可太多太多了。 马车继续往前走,耿氏看着剥片吃点心的丁琬,道: “你怎跟孩子似的?” “啊?什么?” 耿氏轻叹口气,靠着车厢说: “幼年我跟几个堂姐妹一起吃云片糕,也都这么剥片吃。不过后来长大了,就不这么吃了。” 丁琬笑着点点头,道: “习惯了。觉得这么吃……有意思。” “所以说你还是个孩子啊。跟娘说说,二年的宅子大不?他每天都怎么忙?” 这些问题,丁琬从京城回家的当天,就说过了。 只可惜当时耿氏光想着不上京,根本就没仔细听。 丁琬不嫌烦,柔声把京城的一切,又都说了一遍。 包括她自己在京城的宅子。 耿氏上扬嘴角,握着她的手,道: “也不错。虽然官职不高,但在京城也算是有实权的位置。日后安排谁家的孩子进个羽林卫,也不是不可以。” 呃…… 丁琬忙不迭摇头。 刚要开口,耿氏笑眯眯的道: “逗你玩的,看把你吓得。” “娘,这事儿可不能逗着玩。” 话落,外面传来—— “什么人?!” 第778章 能躲得过这个? 不等耿氏婆媳反应过来,孙毅说了句“坐稳”,便挥舞马鞭,马车疾驰。 冷不防的加速,让耿氏身子踉跄。 丁琬急忙伸手扶人,这才避免她摔倒在地。 刚刚稳住,不想—— “吁——” 伴随着马匹的嘶鸣,马车停下,婆媳俩全都身子前倾,险些栽倒地上。 不用问也知道,前面肯定有人拦车。 耿氏好不容易稳住身子,透过车帘往外看,瞬间瞪眼。 “这……这是多少人?” 丁琬挪到正帘前,掀开一角看过去,倒抽口凉气。 好家伙,二十多口子身着黑色劲装的人,各个手持兵刃,让人不寒而栗。 奶奶的,先前盼他们来。 如今真来了,人家也是真不给活路啊。 丁琬咽了下口水,心知肯定跑不掉,压低声音,说: “孙毅,他们找的是我,一会儿我下车,你先带老夫人走,明白吗?” “不行!”耿氏同样小声拒绝。 哪有她逃命,把儿媳妇留下来的? 若真那么做了,这一辈子,她都别想安稳。 丁琬没理会,依旧吩咐着说: “记住,不管什么时候,老夫人的安全最重要。有鹰卫、有竹叶,我没事儿,懂吗?” 话落,徐致远拿着匕首蹦上车,道: “娘放心,儿子跟你共进退。” 三个人窃窃私语,外面传来—— “丁乡君,咱们又见面了啊!” 说完,二十多口子人,自发的左右分开,让出一条路。 一身石青色衣衫的男人,大大方方走出来,笑眯眯地说: “不知那天夜里的高粱地,丁乡君可还记得?岳某人可是毕生难忘啊!” 带有斜意的提示,让人听着恼火。 丁琬掀开车帘,瞅着来人,微眯眼睛,道: “怎么,岳楼主那么难忘吗?也对,月影楼都别挑了,的确很难忘。本乡君就是不知道如今的岳楼主,再失去云影那样的高手后,又栖息在哪个巢里,出谋划策呢?” 岳汉明嗤笑,丝毫不介意的说: “云影死去与我而言,不过是让我自在一些罢了。所以我还得谢谢出手之人,帮我解决了麻烦。” “是吗?”丁琬淡淡挑眉,顺势又道,“既如此,岳楼主就现在谢吧。我也不要多,五十两银子如何?” 说完,不止岳汉明,就是徐致远跟孙毅,都愣住了。 这么明目张胆的要银钱,真的好吗? 车里的耿氏,本来还挺害怕,可听到儿媳这话,忍俊不禁,抿唇轻笑。 丁琬大方的瞅着,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终于,岳汉明回过神,从腰间掏出一张纸,道: “丁乡君既然开口,那岳某人自然不能赖账。五十两有些少,百两银票吧。麻烦来取一下?” 丁琬笑着摇头,指了指车顶说: “传闻岳楼主功夫不俗,今日就让小妇人见识见识,您这功夫,能不能把银票送到这儿。” 岳汉明看着手里的纸,又看了看她指的地方,道: “丁乡君,岳某人把银票送到那,估计这东西也不能用了。当晚你我在的高粱地,丁乡君可没这么戒备吧。” “嗖——” “叮——” 岳汉明用手腕儿上的铁护挡掉,发出脆响。 当他看到地上躺着的针时,惊讶的道: “血红手?” 丁琬笑着颔首,淡淡的说: “对,没错,就是血红手竹叶。当天夜晚在高粱地,你追杀、我逃亡,仅此而已。可你这话说的不中听,也难怪我家竹叶对你下手了。奉劝岳楼主一句,说话的时候注意点,病从口入,祸从口出。” “不可能!她怎会跟在你身边?她明明……” 话没说完,竹叶双手持刀,一个纵身过来—— 岳汉明急忙招架,被迫交手。 丁琬趁其过招,拽了下徐致远的胳膊,道: “跟孙毅带你奶先走,我随后跟鹰卫、竹叶过去。记好你二爹府上的位置,务必将你奶带去京城。” “娘——” “不许多嘴,听话照办。” 说完,丁琬蹦下马车,瞪了一眼孙毅。 后者见状,秒懂的赶车离开。 北面就是村落,村里肯定有旁的路通往官道。 只要她不动,婆母跟儿子就不会有事儿,毕竟抓的是她。 谁曾想—— “快,拦下马车,夫人说不能让她活命上京。” 原本还没有动的人突然有几个奔马车过去,徐致远飞身应战,鹰卫也急急忙忙冲过去拦截。 丁琬就那么站着,身旁的翠珠跟四毛。 一个丫鬟、一个小厮,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值一提。 当然,这会儿丁琬的心思也不在自己安慰上。 双眸紧盯跟敌人缠斗的徐致远,心脏狂跳不安。 个头上就差了那么多,更别说力量、内力。 好几次如果不是鹰卫护他,此刻都得受伤。 丁琬搅着手指,瞅着已经离开的马车,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因为有竹叶的缘故,她这边像是世外桃源,没有人会靠近,十分安全。 岳汉明被竹叶连打三掌,后退好几步站稳后,小手指放在嘴里,长吹—— 伴随着刺耳的声音,竹叶、鹰卫还有徐致远,全都退到了丁琬跟前。 一会儿发生什么不清楚,但丁琬心里明白,肯定不容乐观。 思考片刻,拽了下竹叶道: “求你,带致远走。你的功夫护致远,绰绰有余。你们先去京城搬救兵,我们在这儿等。” 竹叶闻言扭头,好似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的话一般。 徐致远更加不依,态度强硬地说: “娘别想让我一个人走。我要走,就得带着娘,否则我就在这儿陪着。” “你陪有什么用?你功夫不成,没练到家,别闹。” “那也……” 话没说完,岳汉明站在不远处,道: “你们也别推辞,今儿岳某人布了天罗地网抓你们。别说是你们母子,就是跑调的那个老嫡女,也不可能活命上京。” 丁琬冷笑,面不露怯的说: “有道是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你天罗地网又如何,空有脑子,没有本事,杀你也是分分钟的事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岳汉明仰头大笑,戏谑的瞅着她,道: “血红手的确厉害,可再厉害,能躲得过这个?啪啪——” 连击两下掌,他带来的人,纷纷从身后拿出弩,箭在弦,方向对准他们…… 第779章 愚蠢至极! 岳汉明大摇大摆的走上前,站在他们不远处的位置,道: “好心提醒一句,我这箭头淬了焚月兰。血红手一套天云刀独步武林,就是不知这淬了毒的乱箭齐发,能不能护住你身后那几个拖后腿的。” 竹叶冷笑,双手持刀,淡淡的说: “你可以试试。” “如此还嘴硬?真不愧是血红手啊!”岳汉明边说边鼓掌。 仿佛夸赞一般,实则是赤裸裸的嘲讽。 丁琬看着眼前的情况,压低声音说: “竹叶,一会儿你跟鹰卫都不用管我,只把致远送走就好。记着,我婆母还在前面,一定护他们祖孙上京。” 祖孙二人,各有各的任务,谁也不能出事儿。 竹叶闻言摇头,沉稳的说道: “夫人信我,我定会把你们母子带出去。” “不行,别冒险,这事儿……” “走不掉,我们就一起。我竹叶做不到扔下主子自己逃命的事儿。” 岳汉明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讥笑两声摇摇头,道: “丁琬,你以为那老嫡女下了村路,就万无一失?告诉你,整个村子,都是我的人,他们去了就是自投罗网。你还真是能耐,谁都对你死心塌地。抓的那个鹰魂是,血红手也是。有这么几个陪你上路,你应该不会寂寞了。” 丁琬咬牙,强迫自己冷静。 猛地抬起头,郑重开口: “岳汉明,你要杀的是我,放了他们。你的月影楼,是因为我才被挑的,冤有头债有主。” 至于婆婆耿氏,她也不知岳汉明说的是真是假,只能假装不知道。 如今,她自己都自身难保,怎么去操心婆母安慰? 岳汉明朝地上吐了一口,冷笑着说: “哟哟哟,真把自己当成英雄了?老子杀你,不过是泄愤罢了。至于报仇,那个杀了云影的,才是老子的仇人。你算老几?冤有头债有主,亏你说得出口。” “我的确不算老几,但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世间传言江湖人士,恩怨分明,行侠仗义。再看看你,你有什么?” “老子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老子也有原则!” “对,你的原则就是残杀同胞,出卖自己的王朝,你的原则就是狗屁!帮着外朝做内鬼,我呸——” 丁琬狠狠啐了一口,恨得咬牙切齿。 站在竹叶身边,把自己老早就想说的话,趁着这个时候,全部说出口。 反正也够呛能活了,没必要委屈自己。 “外朝雇你杀我,不过是不想我朝军营有高粱酿。你可知大周每年同他朝买酒,需要花费多少银钱?就因为我酿出了烈酒,挡了他们的财路,进而才招来杀身之祸。” “而你,就跟缺心眼儿似的,接了这笔生意。你这就叫什么?你这是卖朝求富贵,枉为大周人。都说你聪明,实则就是见利忘义,贪财没脑子的草包。也不想想,我不过是个酿酒的妇人,他们为何雇你杀我?” “月影楼办事,从不问缘由。” “所以说你蠢,愚蠢至极!蠢得被人利用;蠢得残杀同胞赚钱;蠢得视军营士兵不顾,破坏大周边境防线。” “你放屁——”岳汉明不接她的话,猛抬起手,冷笑着道,“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今日也难逃一死。” “无所谓。” 丁琬不在意,戏谑的上扬嘴角,拉着徐致远,站在竹叶身边,不卑不亢的道: “高粱酿的方子我早已交给朝廷,日后大周军营伤兵清洗伤口,不用外朝买酒,节省银钱,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至于你杀不杀我,老娘不在乎。我相信人心那杆秤,谁能流芳千古,谁是遗臭万年。” “你——” 岳汉明才要说话,丁琬直接闭上了眼睛,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紧紧拽着儿子,这个时候,她不能再松手。 反正都逃不掉了,倒不如坦然面对。 要说她不怕死,那肯定是假的。 但这个时候她若躲在鹰卫跟竹叶的身后,她也做不到。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保下大可哥的血脉,她愧对人家。 母子二人一起上路,也算有个伴。 等见了徐大可,她诚心认错,相信他也不能怪她。 就在丁琬无限yy的时候—— “砰——砰——砰——” 被人一阵大力拽过去,接着口鼻被捂,牵着孩子的手,被迫松开。 丁琬急忙睁眼,周围白茫茫,什么都看不到。 腰间一紧,足下腾空,耳畔伴随“呼呼……”的风声。 等她双脚落地,“嗖嗖嗖——”几人全都过来,徐致远第一时间扑进丁琬的怀里,浑身哆嗦着唤“娘”。 丁琬心疼的抱紧孩子,看着红眼睛的翠珠,还有堆坐在地的四毛,长舒口气。 劫后重生,这个感觉真的是…… “我婆母呢?竹叶,我婆母呢?”丁琬焦急的问着。 “琬儿,娘在这儿,娘在这儿呢。” 耿氏颤抖的声音传来,让母子二人全都扭头望去。 同一时间,娘俩狂奔上前,娘仨抱在了一起。 竹叶看着耿氏身边的人,叹口气,道: “还以为你们赶不上了呢。” 竹阳摇头,心有余悸。 “看到你留的记号大家就开始准备。刚好我在京城,就跟他们一起。” 丁琬轻拍耿氏的肩头,站直身子,道: “岳汉明呢?那个傻缺玩意儿抓到没?” 竹阳摇头,轻叹口气,说: “人肯定是抓不到,不过再有些路程就能进京,这一段肯定没事儿。村里的村民解救了,功劳都记在了你丁乡君身上。” 哎哟,还挺不好意思的。 徐致远看着背对自己的男人,走到跟前,抱拳拱手—— “见过师傅。” 竹阳看着孩子,缓缓点头,说: “刚才我都看到了。你很棒,有担当,将来一定能做大将军。” 徐致远没有吱声,但内心已经有了计划。 他基本功、内功啥的,都得抓紧,不能再松懈。 竹阳转身冲着丁琬,又道: “山下已经没事儿了,咱们上车,我们护送你们进京。” “好,有劳了。”丁琬感激的点头,伸手扶着婆婆。 耿氏没经历过这些,腿软的有些不好走路。 徐致远蹲下被她,被丁琬拦住了。 有孝心是好事,但不能不自量力。 就在母子俩争论的时候,竹叶走过来,一把将人抱起,大踏步下山…… 第780章 娘这是,不要我了? 山下,一片狼藉。 耿氏连瞅的勇气都没有,直接钻进了马车。 丁琬扫了一圈被困得地方,除了地上凌乱的脚印,再有就是一个半圆形的球状。 竹叶说这是霹雳散。 其实就是爆竹,只不过比平日村里放的威力要大很多,而且里面放了增加烟的东西,所以才能逃脱。 深吸口气站在原地,眼睛不时地看着后面。 很快,鹰卫跟孙毅回来,二人全都摇摇头,道: “早就没气了。摊子都给砸了,留人在那边善后。” 丁琬跟徐致远听到这话,纷纷面色凝重。 下山第一件事儿,就是让孙毅去看那个凉茶摊。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老板被害了。 其实老早就被害了,只是他们那会儿自身难保,自然也就…… 丁琬自责,深吸口气看着翠珠,道: “拿百两银票过来。” “是。”翠珠屈膝行礼,转身去车上取钱。 当时跟岳汉明要的银票还没有到手,这笔账给他记下了,下次定要他双倍奉还! 银票拿来,丁琬交给孙毅,道: “让人在那边等。老板不回家,家人肯定回来寻。到时候把这个给他们,终究是被我连累。” “夫人放心,属下一定办的妥当。”孙毅说完,双手接过银票,翻身上马离开了、 丁琬母子重新上车,耿氏正端坐在车上,绷着自己。 二人互看一眼,走过去没把耿氏夹在中间,分别安慰。 老人家在农村安逸惯了,什么时候遇到这情况? 心有余悸的握紧儿媳的手,说: “你不知道,孙毅赶车刚进村,我们就被人围了。我这心差点没蹦出来,也就猜到那凉茶摊的老板,遇害了。”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满眼心疼。 徐致远拍着祖母的手背,道: “奶,全都过去了,您别多想,现在已经没事儿了。” 老太太苦笑着点点头,又道: “要不是竹阳他们这些人来的及时,村里那些村民还有我跟孙毅,都保不下命。十几个人啊,各个拿着刀。光天化日,怎么敢动的手?真是太没有天理了!” “他们杀人如麻,跟他们讲理,就是徒劳。”丁琬深吸口气,笑说,“娘,您闭眼歇会儿。今天的事情,说起来也是因为我,我……” “你别说了,娘都知道。”耿氏打断她的话。 抽出手,端详着一番,又说: “上次来京,受伤了吧。回去也不告诉娘,娘啥都不知道,还让你到处跑。” 丁琬恬淡的摇摇头。 “都过去了娘,我的伤没事儿。” “那也是二年不好,咋能让你受伤。” “真没事儿。”丁琬再次摇头。 她很想说“幸亏有这伤”,但话题一起头,要说的就多了,想想还是作罢。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车速放缓。 耿氏察觉,惊慌的抬头,压低声音,说: “不会……不会又回来了吧。” 现在的老太太,犹如惊弓之鸟,各种害怕。 丁琬急忙拍着她的胳膊,摇摇头,说: “娘别慌,应该不是。” 正说着,车帘掀开,徐永涵的脸儿出现在车门口。 风尘仆仆,气喘吁吁,应该是赶路来的。 一个纵身蹦上车,蹲在耿氏面前,道: “娘,让您担心害怕了。” 耿氏早在看他的那一刻就绷不住了。 这会儿听到这话,双手捂嘴,小声呜咽,特别可怜。 徐永涵凑上前,单膝跪地,把人搂在怀里,说: “对不起,让娘受苦了,是儿子不孝。” 耿氏呜咽着直摇头,也不说话。 徐永涵抱着母亲,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媳妇儿,庆幸之余更多的是后怕。 当得知消息后,他从宫门外一路飙马出京来到这,路上想了太多太多的可能,知道他自己把自己都给吓怕了。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又过了一炷香,终于听到熙熙攘攘的叫卖声。 耿氏回神,见儿子还在跪着,急忙擦了擦眼睛,道: “坐,快坐,腿都麻了。” 徐致远起身扶他,打算把自己位置给他。 没想到人家根本不用,把丁琬“赶到”一旁,坐在她刚刚的位置。 身子一侧是母亲,另一侧是媳妇儿,圆满! 徐致远撇嘴,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没有吱声。 徐永涵一边问母亲,一边让媳妇儿给他捏捏腿。 刚才保持姿势一炷香,真的是腿麻了。 丁琬刚要动手,徐致远蓦地起身,来到跟前,边捏边说: “我娘累了一路,还是我来给二爹捏腿吧。” 徐永涵听着“二爹”的称呼,心里不是很舒服。 叫自己媳妇儿是“娘”,叫自己就是“二爹”,他俩可是两口子,咋越听越不对劲儿? 俯首瞅着认真揉捏的小家伙,徐永涵微眯着眼睛,道: “致远,商量一下,要么叫我‘爹’,要么叫她‘二娘’。你这么串着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俩不是两口子呢。” 徐致远揉捏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抬头说: “二爹不是在军营混吗?这么拘泥作甚?不过是个称呼,怎么叫还不成。有外人的时候,我自然会收敛。” “那可不成……” 徐永涵话没说完,就被耿氏拦住,摇摇头,道: “他跟你媳妇儿那是胜似母子。你这急什么,慢慢来就好。” 徐致远微微颔首,附和着说: “还请二爹给我些时间。致远懂事儿开始,就是娘跟祖母还有小舅舅、外祖父、外祖母照顾。对他们的感情,自然不是二爹能比拟的。” 徐永涵吃瘪,不知道该说什么。 丁琬揉了揉徐致远的发顶,说: “好孩子,你有这份孝心是最好。一会儿回家,让你二叔带你去祠堂,把你名字正式写在你爹名下。没人的时候,我是你娘。有人的时候,还是叫二婶儿吧。” 徐致远惊讶抬头,有些心酸的问: “娘这是……不打算要我了?” 丁琬察觉他想多了,急忙伸手把人拽起,摇摇头,道: “我怎会不要你?只是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当初你寄养在我名下,是没有办法的情况。可你是长房长孙,如今你二叔在世,自然就不能再在我们名下。你爹有后,不能让后代以为他无所出。” 第781章 只要你能成才 “可是……” 丁琬摸着他的发顶,笑着又道: “乖,没有可是!我们只是家谱上的关系变了,实际并没有。我还是你娘,你仍是我儿,你若犯错,娘还是会严厉指责,不会留情。娘不怕你记恨,只要你能成才。” “致远不会。”徐致远急忙摇头。 他巴不得一直做她儿子,怎会记恨。 不过她刚才的话,倒也提醒了他。 她跟二叔,终究要有自己的孩子。 丁琬心思细腻,也察觉到了他的想法。 把人拽过来,郑重的说: “致远,不管日后我有多少孩子,你都是咱老徐家的长房长孙,也是下面这些孩子的长兄。你要教育弟弟妹妹,让他们如你一样,做有用之人,嗯?” 徐致远迷离的眼神,慢慢聚焦、充斥光芒。 徐永涵见状,也在旁开口: “不是要做将军?到家安顿几天就去武学堂报道。平日休沐,我带你去巡防营跟着他们一起训练。得多经历,到了战场才能敏锐的察觉到危险,懂吗?你爹可比你用功,有胆有谋。” 小家伙闻言双眸瞪大,随后重重点头,挨着母亲坐下,一扫刚才的阴霾。 “二爹,我爹省生前也是英雄吗?” “当然是。”徐永涵不假思索的回答。 徐致远来了兴致,不停问着关于父亲的事儿。 徐永涵也不烦,告诉他所有徐大可生前做过的事儿。 不过时间太短,马车停下后也没说完,徐致远显得欲犹未尽。 徐永涵拍拍他的肩头,笑眯眯道: “好孩子,日后有的是时间。先去你的院子看看,安顿一下。缺什么就讲!在这宅子,你是大少爷,明白吗?” “谢谢二叔。”徐致远抱拳拱手,很是守礼。 耿氏在旁不住点头,嘴角慢慢上扬,笑眯眼睛的瞅着他们叔侄,心里乐开了花。 虽然大儿子没有回来,可大家都没有忘记他。 人活一世,最可悲的就是走一遭没人记得,好在她的儿子不会如此。 小儿子与儿媳和好如初,日后生活美满,不需要她担心。 等再添几个娃儿,这大院子就热闹起来了。 丁琬走过来,挽着她的胳膊说: “娘,崇禾苑是给您留的,我陪您去瞅一眼?” “好啊,好。”耿氏没有意义,笑眯眯答应。 崇禾苑? 这名字不错,她喜欢。 来到二院的东面,离老远就看到了。 耿氏瞅着院子,咂舌一下,道: “琬儿,永涵只是个正三品的将军,这宅子……会不会太大了些?” 她的顾虑跟丁琬当时是一个样子。 丁琬笑着摇摇头,说: “娘放心,这是宫里赏的。我朝有规定,开疆扩土,头功一件。夫君当年把北芪军队赶出虎威山,论理儿该赏个爵位的。” “哪那么容易啊!”耿氏不住摆手。 “是啊,所以宫里用这宅子充当赏赐,也就说得过去了。”丁琬顺势往下说。 耿氏想了下,理解的点点头,道: “也对,朝廷一直都是公平公正的,这么做是合情合理。” 婆媳俩说话间,走进院子。 院子里原本的婆子、丫鬟,跪了一地—— “给老夫人、夫人请安。” “起来吧。” “谢老夫人、夫人。” 丁琬扶着耿氏一路进到主屋。 外间就是一张圆桌,用来会客用的。 里间是用来休息的屋子,也有桌子,可以一家人吃饭、聊天啥的。 屋子显然彻底打扫过,特别干净。 床铺的也整洁,床单上一个折子都没有。 窗户打开,檀香点燃,屋子里淡淡的味道,十分好闻。 耿氏看了一圈,靠着桌子点点头,说: “不错,这屋子收拾的很好,有心了。” 丁琬走上前,看着一旁站着的下人,又道: “娘,这些都是伺候您的。还有您用惯了的张嬷嬷、袁嬷嬷。等他们到了以后,直接就过来。” “不用,袁嬷嬷去照顾致远,我这有他们足够。” “致远那边有,您别担心。”丁琬笑着回应。 耿氏慢吞吞坐下,丫鬟端来一盏热乎乎的茶,屈膝行礼,站在一旁。 丁琬见状,走到跟前蹲下身子,说: “娘放心吧。张嬷嬷他们的马车比咱们晚出发的,肯定没事儿。再说现在想想晚出发也是好的,至少没赶上今天的死里逃生。” 耿氏闻言长叹口气,伸手把人拽起,道: “我知道,也都明白,就是担心罢了。那个凉茶摊的老板……唉!” “娘别多想了,我让人备水,您简单洗洗,然后吃饭,成不?” “好。”耿氏没有拒绝。 她知儿媳是一片好心,怕她沉浸在先前的恐惧中不能自拔。 将军府的女眷回来,让这个刚毅、冰冷的宅子,多了好些生气。 徐永涵带着徐致远把家谱重新上完后,徐致远又郑重的给徐大可磕头上香,这才随二叔出来。 二人并排往前走,沿途不少下人冲他们行礼。 徐致远在辽东虽然已经习惯,可这么多的下人,他还有些拘谨。 眼瞧着人越来越多,他额头上的细汉,也慢慢凝聚。 徐永涵见状,淡淡的道: “这往后就是你家,他们是照顾府上的下人,你务须紧张。记的他们付出的不易,只要不犯错,别为难就是。做事留一线,总比赶尽杀绝的好。” “是,致远谨记二爹的教诲。” 见孩子这么乖顺,徐永涵满意的点点头,又道: “不错,看起来你二婶对你的教养,一直都没有松懈。” “娘跟小舅舅还有祖母、外祖父母他们,对致远平日都很照顾、督促。” 面面俱到,一个不落。 徐永涵停下脚步,双手背后点点头,说: “挺好,做人不忘本,才是重中之重。日后在京城入武学堂,需要记得‘君子先择而后交’的道理。京城武学堂里的学生,随便拎出一个,都是朝中大员的公子。你要……” 话没说完,徐致远重重点头,道: “二爹请放心。不交不诌,下交不渎,致远会把握分寸,不惹麻烦。” 同聪明的孩子说话,最省事儿的就是大人。 可他这么快就能接受,徐永涵还是疑惑。 “致远,可是你来之前谁告诉过你吗?” 第782章 入府 徐致远点点头,没有隐瞒的道: “二爹有所不知,我来之前去开转接文书,卫师傅特意跟我说了好多。” “都说了什么?” “卫师傅说京城武学堂不比辽东。学堂内的学生,各个家门显赫,让我行事作风低调一些。” 徐永涵闻言,赞许的“嗯”了一声,说: “你这个卫师傅说的倒也没错。如果真的遇事,你也不用慌,二爹能护着你。” 听了这么久的“二爹”,他倒也默认了这个称呼。 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反正侄子跟儿子没什么区别,叫啥都一样。 徐致远心里满满,笑眯眯的道: “二爹放心,致远不会主动惹事儿。但他们若惹了致远,致远也不会任人欺负。” 徐永涵拍拍他的肩头,把人带去了崇禾苑。 他们老徐家的孩子,家风、规矩,没的说。 来到主屋,屋子里只有婆子跟丫鬟,婆媳二人一个都没有。 婆子屈膝行礼,恭敬地道: “见过将军、大少爷。老夫人在沐浴,夫人在旁伺候。” 徐永涵颔首算作回应,想了下,说: “一会儿老夫人收拾好,让他们去前缘厢房,那里摆饭。” “是,将军。” 叔侄俩并排出了屋子,直奔前院。 还没等进屋,孙毅就回来了。 徐永涵冲他招招手,等人走近后,道: “处理好了?” “是。”孙毅抱拳行礼回答,“老板的家人找到了,棺材也抬回去了。一家子本本分分,家里过得还算可以。他们没要夫人留的银票,所以属下做主,给换了布匹跟粮食。” “做的好。”徐永涵赞许,“回家歇着吧,一路辛苦了。” “是。”孙毅再次抱拳,转身离开了徐家。 徐致远一脸惊讶的跟着进屋,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孙毅不是二叔的人?” “是。”徐永涵点头,喝了口水又说,“但他是军营的副将,不是二叔的下人。” “不是下人为啥去村里接我们?”徐致远看不懂了。 在军营,每一个士兵都是自己的责任。 哪有给将军接家眷的? 想想来时路上他的表现,好在没有把人家看成下人,不然这得多丢人?! 徐永涵好笑,放下茶杯后,道: “怎么,副将就不能替我去接你们?当时京城有事儿,我走不掉,兵部安排。记着,进了军营,很多时候你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服从安排,明白吗?” 徐致远重重点头,不敢怠慢。 门外传来声音,很快婆子进来摆饭。 看着一道一道精致的菜品,徐致远表示都没吃过。 摆盘精致,分量不多,放在农家这就是中看不中用。 徐永涵猜到了他的心思,等婆子出去后,道: “日后这样的事情会很多,你要慢慢习惯。在军营,想怎样都可以,可一般这样的场合,都要拘谨一些。起先我跟你一样,也不适应这个,但什么身份做什么事儿。军营里,穷讲究,那不成。可在京城,该讲究的时候要讲究,这是规矩。” 徐致远重重颔首,指着其中一道好看的菜,问: “二爹,这是啥?” 徐永涵笑着轻弹他歪头,道: “从明天开始,辽东口音要尽量避免一些。像什么‘啥’、‘咋了’、‘玩意儿’都不要讲。尤其是进了武学堂之后。这道菜叫布袋豆腐,外面包着的就是豆腐。” “大豆腐吗?”徐致远惊讶问着。 家里的大豆腐,好像不能这么做吧。 徐永涵笑着摇头,耐心解释说: “不是辽东的那种大豆腐,一会儿你尝尝就知道了。里面包了很多海味,特别鲜。在京城,只要想吃,什么都能买到,比辽东府还要方便很多。” 徐致远抿唇,耸耸肩,道: “辽东府也能吃到。二叔奶奶有个鱼塘,虾、蟹啥的都有。端午、中秋都给咱家送,吃都吃不完。” 看着他兴奋解释的样子,徐永涵端起茶杯。 他知道母亲跟他在家过得很好,如今再次听到,不禁感慨岳父一家的结亲能力。 谁能想到二叔在休妻之后,竟然还能娶到宝。 真是傻人有傻福。 丁琬扶着耿氏进来,饭菜刚刚摆好。 耿氏瞅着桌上熟悉的京菜,长叹口气,说: “好些年没吃过了。这是布袋豆腐吧。” “是的娘,坐下好好吃。” 徐永涵边说,边把老太太扶着坐下。 婆子还要在旁伺候,被丁琬打发下去了。 一家人难得凑到一起吃饭,不想外人来打扰。 把汤羹给大家盛好,徐永涵看着耿氏,笑着道: “娘,您说几句吧。” 丁琬跟徐致远虽然没有吱声,但都点头赞同。 耿氏笑着摇摇头,略有些羞赧的说: “没什么好讲的。反正你跟琬儿,日后要好好过日子。致远好好念书,娘别旁的要求。咱们一家子只要平平安安在一起,就可以了。” 徐永涵拉着母亲的手,感激的道: “既然娘不说,那儿子说。娘,谢谢你帮儿照顾琬儿。她闻讯绝望、上吊自缢,是娘跟岳母陪着,儿子如今都赶到后怕。还有过继致远,也是娘的一番苦心,儿子更加感激……” 徐永涵说了一大堆的感激语,听得耿氏连连摆手、不住摇头。 等他说完,这才开口—— “儿啊,娘那么做其实也不为了你。主要是……琬儿对你的感情太深,她打定主意守寡,娘不能让她到老了,孤苦无依。再说那周氏,判了也就那几年,日后回来找致远,娘也不想让致远有啰烂。” “不管娘怎么说,您这么做的目的都是为了徐家、为了我、为了大哥,我们都懂。” 耿氏见儿子仍是坚持,拍拍他的肩头,道: “好,既然你这么认为,那娘也不跟你客气。日后好好照顾他们,这家只能填小辈,平辈不可以,明白吗?” 徐永涵先是一愣,随后明白母亲的意思后,摇摇头说: “看娘这话唠的,儿子是那样的人嘛。娘放心,后宅只有您跟琬儿,不会再添一个女人。” “乖,家和万事兴。吃饭吧,别让饭菜凉了。” 耿氏说完起筷,一脸满足…… 第783章 有备而来 晚饭后,丁琬安顿好儿子跟婆母,这才回了主院。 徐永涵已经等在屋里,见她回来放下书,冲其伸手。 丁琬顺从的坐在他的腿上,道: “孙毅还没有回来吗?” “回来了,吃饭前就回来了。”徐永涵点头。 把孙毅做的事儿,全都说了一遍后,道: “……别担心,他处理的很好。他们虽不要银子,可这些日常必需品还是要用的。就算不用,换了银钱也是一样。你的心意到了就行。” 丁琬叹口气,柔顺的靠在他的怀里,说: “如果不是因为我,凉茶摊的老板也不会遇害,说来说去……” “这次还真不是因为你。” 话没说完,徐永涵直接打断,在她唇上窃香一记,道: “我听竹阳跟我讲了,对方目标是咱娘。” “那也有我的责任。”丁琬叹气,自我检讨。 如果不是听从婆母的建议,给驿站那边说了济阳伯府嫡女回京的消息,她们也不会有这场杀身之祸。 徐永涵见状,捏了捏她的脸颊,说: “这事儿也不能这么说。你以为耿娇娥为什么会在那的驿站?是因为萧逸帆已经开始着手调查耿府庶子的问题,她才离京出去。至于她知不知道你们,这个还真说不准,毕竟我有参与,从我这边查,也不是没有可能。” 话题说到这儿,丁琬抿唇追问: “我在家的时候听到萧逸帆议亲,可是真的?” “没有。”徐永涵摇头。 抱人起身,回到床上,道: “是有人给他提,不过萧大人以为妻守身三年唯由,婉拒了。殿下那边也说了,不会下旨强迫他,放心。” 丁琬松口气,靠着床柱,轻抚胸口,说: “在辽东我听到这些话后,别提多害怕了。路过那条官道的时候,我也看了,山上树木葱郁,哪有山泽经过的迹象。关芷柔尸体运回去,也只是停在亦庄,不能进萧家主坟。” “这是应该的。横死加少亡,谁家也不能让进。” 辽东府的规矩不小,萧家那样的大门大户,自然遵守。 丁琬想起什么坐直身子,又说: “对了,你刚才说萧逸帆主查济阳伯府庶子一案,可有什么进展吗?” “暂时还没有。”徐永涵摇头,有些泄气的道,“鹰首带人找到了当年伯爷府的管家,还有外祖父身边的常随。不过他们俩全都被割了舌头,不能说话。手也毁了,不能写字,还真是做的够绝。” 丁琬惊讶,咽了下口水,呢喃: “这么狠?” “还有更狠的。”徐永涵凛冽,微眯着眼睛看着远处,说,“济阳伯府当年的下人,近身伺候的,要么疯、要么傻,要么死。至于其他正常的,都是不起眼的洒扫,对案件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好家伙,有备而来啊。” 徐永涵嗤笑,有些气恼的说: “对方怕翻案,把能做的、该做的,全都做了。当初就算庶子继位有人提出质疑,那个时候查办,都够呛能有结论,更别说这么多年后的今天了。” 丁琬理解,也明白这其中的难。 可再难也得做,这是对一个武将操守的交代。 深吸口气,握着他的手,道: “先别气馁。不管对方做的有多决绝,是假的就真不了,总有破绽。就如你所说,那么多年都过了,外祖父也等了,不在乎再等些时日。” 徐永涵看着善解人意的小娇妻,伸手把人搂在怀里,汲取着她的气息,没有说话…… …… 翌日辰时二刻,翠珠进屋来到榻前—— “夫人,夫人该起了。” 睡的昏天黑地的丁琬,听到声音,猛然睁开眼睛。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翠珠打了个哆嗦。 轻拍胸口,忙道: “夫人,辰时二刻,该起来了。” 丁琬木讷的“啊”了一声,刚要动弹,腰酸的不适让她秀眉微蹙。 急忙被子下面摸了摸自己,还好,穿了中衣。 慢吞吞的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脖子,问: “老夫人可起来了?” “才起没一会儿,也是累了。”翠珠回答,“少爷起得早,寅时二刻就跟竹叶在院子里练功,还送将军上马车出后门。” 丁琬闻言颔首,打个哈欠,说: “去备水吧,我这就起。” “是。”翠珠屈膝行礼,转身出去。 待人走后,丁琬这才掀开被子。 一边揉着腿根儿,一边下地穿鞋。 想想昨夜的旖旎,她面红耳赤。 虽说“小别胜新婚”,但他那种如狼一般的掠夺,她是真的招架不住。 简单洗漱,换了身衣服,去到前院。 耿氏跟徐致远也刚好过来,娘仨一起进了厢房吃饭。 三个人,十几样,虽然量不多,但也真是吃不完。 徐致远瞅着每样都尝了些的祖母,又看看平静吃饭的母亲,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吃过早饭,耿氏漱口,拿帕子擦过嘴后,道: “致远不习惯?” 徐致远抿唇,想要摇头可性格不容许他撒谎,只能点头承认。 丁琬想拦都没拦住,轻叹口气。 耿氏靠着椅背,瞅着坦然的孙子,说: “不习惯也得习惯。这是京城,你二爹是正三品将军。日后谁家有个宴席,你二叔还得带你去呢。” 话说到这儿,扭头看着丁琬又道: “给她找个教养夫子,每天除了练功、念书,还得把规矩重新学一学。” “是,娘。”丁琬满口应下。 耿氏起身,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徐致远,带着婆子出去了。 小家伙有些委屈,难以置信的看着母亲,道: “娘,我奶他……” 耿氏已经出了屋门,听到这话后,气定神闲—— “以后叫‘祖母’!” 声音清冷,吓得徐致远哆嗦了一下。 丁琬看着耿氏的背影,冲儿子招招手。 等人来到跟前,帮他整理下衣服,说: “别怪你奶,她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徐致远嘴角狠抽,指着桌上剩的食物道,“娘,打小您跟我奶就告诉我,浪费可耻,要惜福。咋咱们来到京城,就不用惜福了?” 丁琬理解孩子的激动,握着他的手,摇摇头,说: “自然不是。浪费粮食肯定不对,但这么做……” 话没说完,徐永涵从外面进来,一身常服…… 第784章 二爹帮你扛 “二爹,您回来了。” 徐永涵点点头,就近坐下,问: “你们吃了没?” “吃过了。”徐致远应话。 翠珠走上前,拿碗盛粥。 徐永涵看着他们母子俩的样子,又问: “你们……干啥呢?” 丁琬剜了他一眼,没有吱声。 徐致远规矩的拱手,说了句“没什么”。 总不能说剩的食物浪费吧。 看二爹的架势,应该是回来吃饭的。 翠珠把粥碗放下,退到一旁。 徐永涵又看了一眼媳妇儿,上扬嘴角,低头吃饭。 刚才徐致远还觉得剩的太多,很是浪费。 不想这会儿就…… 丁琬看着儿子的样子,轻声道: “你奶也是在土庄子生活那么多年了,她比谁都知道粮食不易。又怎会浪费?你二爹下朝会有半个时辰的休息,回来吃顿饭,绰绰有余。” 徐永涵嘴里咀嚼着东西,手胡乱的挥动。 等咽下食物后,说: “我今儿不去朝房了,吃完带你们出去一趟,我看中一处地方咱把它买下来,弄个别庄,也算是进项。” 在京城,高门大户的主要进项,根本不是靠俸禄,而是靠一些铺子、别庄,小买卖。 虽说大周有明文规定,在朝为官者,不可做生意。 可人家媳妇儿弄得,你就没法去管了。 反正都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丁琬听到别庄,倒是有些心动,不过却也没搭理他。 徐致远就更不关心这些了。 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是要上武学堂,等安顿好了,就得去报道了。 徐永涵见媳妇儿还是不理自己,放下筷子,又道: “媳妇儿,殿下知道你跟娘还有孩子回来来了,说晚上要过来瞅一眼。你得亲自下厨,殿下想吃辽东菜。” 丁琬愣了一下,随后嘴角狠抽,道: “辽东菜?炖的?” “对。”徐永涵备受鼓舞,不住点头,“最好是大锅鱼、炖笨鸡。我看你们拿回来不少榛蘑跟豆角干,晚上记得放一些。” 丁琬见他不是开玩笑,急忙应下。 至于昨晚他的过分,暂时不予理会。 扭头看着翠珠,吩咐道: “让人去准备土鸡跟鲤鱼。还有五花肉,干豆腐、大豆腐都要。豆角干、榛蘑、木耳这些都准备好,时辰差不多就用水泡上。” “是。”翠珠应下,转身出去。 徐永涵是真的饿了,闷头可劲儿吃饭。 昨晚耗费太多的体力,把积攒数月的余粮一并上交,再加上晨起上朝,坚持下来实属不易。 唏哩呼噜的声音特别响,徐致远瞅着不怎么文明吃饭的二爹,拽了拽丁琬,眼神示意。 母子感情深厚,彼此都懂对方。 丁琬看着不是很斯文吃东西的徐永涵,道: “若是被咱娘看到你这么吃东西,铁定要骂你。” “骂我?”徐永涵不以为然,摇摇头说,“我这么吃饭都多少年了,咱娘又不是不知道。” 徐致远一听这话,急忙把早饭发生的事儿,都说了一边。 “……二爹,我看等教养夫子来了,不止我要学,你也得跟我一起学。” 徐永涵眉毛微挑,不在意的摆手,说: “放心,不会有什么教养夫子,二爹帮你扛着。” 本来情绪低落的徐致远,听到这话,犹如打鸡血一般,高兴地跳脚。 徐永涵瞅着他的样子,笑着又道: “不用跟教养夫子学,但也不能太粗鲁。把平日你外祖父教你的记清楚了就成,知道吗?” “是。”徐致远重重点头。 “行了,去找竹叶练功夫吧。晨起我看你那套匕首练得不错,继续努力。” 徐致远重重点头,乐颠颠的出去了。 丁琬把剩下的东西,一一挪到他面前。 “媳妇儿,把那点粥都给我盛了。” 徐永涵边吃边吩咐,倒也没客气。 一旁伺候的丫鬟见状,屈膝行礼出去了。 丁琬起身,把盅里剩的粥,都划拉到碗里,端到他面前。 扭头就要走,不想纤腰被他铁臂环住,动弹不得。 “撒开。” “不!”徐永涵来了无赖劲儿。 稍一用力,把人安置在腿上坐好,道: “陪我吃饭。” 丁琬板着脸,不悦的说: “致远都不用娘陪着吃饭了,你干啥?你没长大?” 徐永涵犹如土狗似的蹭着她的脖颈,道: “好媳妇儿,别生气,昨儿那不是分开太久了吗?” 提及这个,丁琬是又羞又怒。 好在屋里只有他们夫妻俩,不是那么尴尬。 “你赶紧撒开吃饭,不是要出去买地吗?痛快点。” 徐永涵没有抬头,闷闷又道: “媳妇儿,别生气了。昨天那不是想你想的紧嘛。” 边说边亲,又痒又麻。 丁琬左躲右闪,看着桌上所剩无几的东西,叹口气,道: “好了好了,你赶紧吃饭。” “那你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你快吃饭吧。” 拿到“特赦令”的徐永涵,美滋滋的低头吃饭。 原本还剩的东西,如今都被他一扫而空。 吃饱喝足,搂着媳妇儿的纤腰起身。 “还是媳妇儿在家好,吃的都这么舒坦。” 丁琬见他嘴角有残渣,掏出帕子擦了擦,说: “以后吃饭,我们等你吧。” “别等。”徐永涵摇头,拉着她的手,边走边说,“我这下朝时辰说不准,你们先吃就是了。” “那也不能让你吃剩的啊。” “这有啥。”徐永涵并不在意,“农家谁还不打扫个剩?” 夫妻俩边说边走,婆子等人走远后,进屋收拾饭桌。 桌上的碗盘,空空如也。 两个婆子互看一眼,纷纷耸肩。 把碗盘等物全都收好,端着去厨房。 厨娘正在忙活呢,见他们把碗筷都收回来,愣住问: “哟,将军吃完了?” 婆子点点头,算作回答。 另一个剁菜的厨娘放下手里的活儿,嘴角狠抽,道: “我这……我这还没做好呢啊。将军吃的什么啊?” “就晨起剩的呗。”婆子理所当然的回答。 厨娘一听这话,惊讶的瞪大眼睛—— “还能这样?那可是正三品将军,徐府的老爷啊!” “老爷有什么啊,他们出身农家,农家谁还不打扫个剩?”婆子说完,整理下衣服,跟另一个出去了。 厨房掌勺的厨娘,看着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门口,秀眉紧蹙…… 第785章 开销大 丁琬换好衣服出来,徐致远正在院子里等她。 小家伙也换了一身月牙白的衣衫,看着干净、清透。 走到跟前,摸了摸他的发顶,说: “你二爹呢?” “去崇禾苑了。”徐致远回答,“二爹说娘换好了,咱们去后院等他们。” 丁琬颔首,母子俩并排朝后院走去。 车夫老黄已经套好了车。 见人过来,抱拳拱手,说: “夫人,大少爷。” “免礼吧。”丁琬淡淡的道,“在家不用太拘谨。都准备好了?” “回夫人的话,是的。”老黄说完,冲着徐致远又拱了拱手,问,“大少爷,您是坐车还是骑马?” “骑马。” 老黄得到回应,急忙去马厩安排。 以徐永涵的官职,家里可以有一辆马车,两匹战马。 但不是成年战马,都是军营淘汰下来的,比普通马匹要好得多。 徐永涵扶着耿氏出来,婆媳上车。 坐稳后,马车从后门出发,一路往城外驶去。 耿氏靠坐在车厢壁,看着儿媳,喃喃地道: “这就是京城有腌肉。不然咱们别庄继续做,也是可以赚钱的。” 丁琬无奈的耸耸肩,说: “那也是没有办法啊。不过可以看看弄些旁的,夜姑娘的煸炉铺子,应该有些零散的活儿。到时候咱们问问,接一下也可以。” “人家还不得自己弄啊。”耿氏摇摇头,不赞同的说,“罢了,养些鸡鸭鹅,种些小菜,盖个暖房也就是了。咱们一家的嚼谷能满足,也是不错的。” 一大家子人呢,主子就四个,下人不老少,的确开销大。 但这也没有办法,谁家都是如此,精简下人是可以,万一家里有个宴会啥的,那就不够用了。 到时候被人说闲话,又是一个烦心事儿。 而且,丁琬也有自己想法的。 桑落酒已经酿上了,还有很多方子没有投入酿造。 例如荷花蕊、寒潭香、秋露白、蒲桃浆等。 这些若是酿出来,可以丰富大周的酒的品类,还能赚钱,何乐而不为? 前世没有时间酿造的酒,如今倒是可以随心所欲了。 思考间马车出了城。 耿氏掀开车帘,看着京郊地里忙着收秋的老农,说: “京城就是比咱们晚收秋啊。” 丁琬回神,凑过去跟着一起看看,道: “是啊。如果在咱们老家,这会儿只怕都得着薄棉衣了。” 耿氏“嗯”了一声,随后扭头看着丁琬,问: “孩子,上次你跟你小姑从北苑县带回来的麦子,那个抗寒,对不?” “……啊,是。”丁琬点头,“那是北芪种的,不过面有些黑,不如咱们仓阳县的麦子。” 耿氏摇摇头,坐直身子看她,认真地说: “这都不算什么,只要抗寒就行。京城冬天没有辽东冷,你说这个时候种了,来年开春能不能收?” “这……这可说不准啊。”丁琬不敢下断言。 北苑县带回来的麦子,那是开春种,秋后收。 就算北芪再冷,夏天也要比京城的冬天暖和一些。 麦子下地种,这…… 耿氏拉着她的手,柔声说: “是这样,我以前听闻这仓阳县,分春麦、冬麦两种。冬麦就是秋收后种下,经过冬天的洗礼,然后开春复苏成熟。咱们试试怎么样?北芪的春天跟京城冬天差不多,就算冷也冷不到哪儿去。” “反正咱们不是带了种子?这边种下,给家里那边去信,让管家安排再给送一些过来就是了。成就成,不成就当有个教训,以后咱们心里也有地,你说呢?” 丁琬见婆母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思来想去点点头,道: “那成吧。反正地买了,空着也是空着。” “对嘛,这就是了。如果成了,来年开春咱们有粮食。不成,这种子就当肥料,养地了。”耿氏笑眯眯回应。 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能帮着给出出主意,就算没白吃饭。 儿媳有俸禄,儿子也有俸禄。 在农家的时候,她能洗洗衣服、做做饭,也算帮家里操持一番。 来到这边,什么都不用她,只管安心做个老夫人。 可都做了二十多年,冷不防让她什么都别做,她真是不适应。 丁琬隐约理解婆母的心思,笑眯眯的说: “娘,过几天我要接府里中馈,到时候您还得教我呢。” 耿氏一听这话,急忙摆手,说: “快拉倒,那都是我为姑娘的时候做的事儿,现在哪里还记得。你要是真需要我,等别庄弄起来,我在这边小住,帮你照看一下暖房跟地,那还可以。” “那怎么成?”丁琬急忙摇头。 把婆母一个人扔在别庄,她跟徐永涵就不用混了。 耿氏见她这般,咧嘴轻笑着道: “我就小住,不长呆。过阵子能腌酸菜,我腌上几缸,落雪了好炖大鹅。” 丁琬轻笑没吱声,反正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看着马车拐进熟悉的路,丁琬微微蹙眉。 等马车停下,徐永涵站在外面,掀开车帘,说: “娘,到了,您慢点。” “好的,好的。”耿氏不住点头,起身猫腰出来。 丁琬是被徐永涵抱下车的。 看着熟悉的一切,丁琬想要开口,却没有吱声。 “翠珠跟竹叶他们一会儿就到,去买纸活儿了。” 徐永涵这话说完,丁琬仰头看他,问: “你要买这边?” 徐永涵笑着摊手,故作无辜的回答: “已经买了。” “啊?啥时候?” “你走以后。”徐永涵回答,“百灵特意找过我,说你曾跟她提过,如果留在这边,就那片荒地买了。虽然贵,不过正好我的俸禄改了,补了好多,就拿来买地了。” “你们俸禄提了?提了多少?”丁琬惊讶。 昨天回到现在,可没听他说过呢。 “提了挺多,跟文官一样,而且出征的话,还有额外银钱。”徐永涵边说边拉着她,去找母亲。 指着前面一大片空地,道: “娘,这边一直到那山,都是咱们的。村里农户不多,正好开春雇他们做长工。都是老庄稼把式,孩子在城里。” 耿氏闻言,不住点头…… 第786章 买地 扫了一圈后,笑眯眯的问: “这有多少啊?” “荒地加中等田,一共是一百二十亩。”徐永涵回答。 徐致远听到后,惊讶的等大眼睛。 一百二十亩呀! 在农村,那可是地主了呢。 耿氏想了下,喃喃的说: “花费不少啊,你赚那么多银子吗?” 徐永涵笑着挠挠头,道: “娘别把儿子想的那么穷,儿子还是有些银钱的。” 耿氏闻言,满脸严肃的摇头说: “二年,你可知自己是干什么的?” 自打来了京城,耿氏对他的称呼不是“儿子”就是“永涵”,再也不说农村的名字。 可她一旦叫了,那就说明事情不小。 看着理他们稍微远一些的下人,耿氏继续又道: “孩子,你是正三品的将军,武将!武将没有文官讲究,但是操守一定要守住。你外祖父一辈子,不占手下兵一丁点便宜,你可……” “哎哟娘,您把儿子想哪儿去了。”徐永涵急忙打断母亲的话。 再由母亲说下去,还不知道会脑补出什么结果! “娘,儿子是啥样儿人,您不知道?我这拿人家一棵葱,都得还一把的手,还能占便宜?我们武将的俸禄改了,我用补的俸禄买的,光明正大。而且,朋友开铺子,我也有出钱,每年都有红利拿的。” 耿氏闻言,长舒口气,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 丁琬笑着走到跟前,说: “娘,哥的为人咱都知道,他做不出那种丧良心的事儿。” 耿氏尴尬的笑了下,没有吱声。 丁琬指着北面往里的地方,转移话题道: “那边有些水田,你也买下了?” “买了。二十亩,种稻子,够咱们吃的。”徐永涵笑眯眯手。 那二十亩水田,是他最骄傲的成果。 大米啊,农家哪有那么容易吃到。 一斤十五、六个铜板,根本没人舍得。 丁琬走了几步,缓缓颔首,说: “不错,这地方选的好。打算啥时候盖别庄?” “明儿呗。我让人摘了日子,明儿黄道吉日,诸事大吉。料啥的都备下了,盖房子找城里那伙人,至于其他的小活儿就用村里的。” “嗯,这样挺好。那就抓紧吧,别庄盖出来,鸡鸭鹅啥的都抓了,来年开春就能下蛋了。” 夫妻俩说的热火朝天,耿氏走过来,道: “盖别庄的时候我过来盯着,老在家呆着也没趣。” 丁琬没有意见,点点头,说: “娘放心,等我来的时候就带您过来,咱们一起来瞅瞅。” “不是,我的意思是就住这儿,我还是喜欢这边。”耿氏要求。 她现在可不是什么大小姐,已经是实打实的农村老太太。 高门大户的富家日子是挺好,可要论舒心,还是农家简单的生活来的惬意。 这个丁琬可不敢做主,抬头看了眼徐永涵。 果然,他也眉头紧蹙,显然是没想到母亲有这想法。 最后还是翠珠及时出现,岔开了这个话题。 耿氏他们都知道了那天夜晚别庄发生的事儿,也知道翠玉葬在这边。 四个人一起,去山里吊唁。 该烧的都烧了,耿氏长叹口气,道: “挺好的孩子就没了,那些人可实在是太可恶了。对了,她家那边可告诉了?” 丁琬擦了擦眼睛,摇摇头,说: “没告诉。翠玉家里就剩下一个哥哥,她跟嫂子的关系不好。所以二婶儿才把人放在我这边,就是不想她哥跟嫂子同她要月钱。” 耿氏闻言就明白了。轻叹口气,道: “也是个可怜人,翠珠也这样吗?” 翠珠点点头,苦笑着说: “每年我都得给家里送五两银子,家里有爹娘,还有个不学无术的弟弟。” “怪不得你二婶儿把他们交给你了,实则是帮他们啊。”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丁琬点头,拍了拍徐致远,说,“日后我若没了,逢年过节记得给他们烧些纸,都是因为娘才没的命。” “放心吧娘,儿子谨记。” 几个人感伤一阵,便下山四处走走,冲淡伤感。 不能一直沉浸,日子还是要过。 转了一圈,常随带盖房的头目过来,大家商议一下,便立了字据,明天开始动工。 京城这边盖房,找专门的人省心。 无论是瓦匠、木匠,还是上梁的讲究人,人家都能安排的妥妥当当,不用你管。 只要你把料石、木材还有银钱,准备好就行。 事情谈妥,几人回家。 因为晚上要宴请太子殿下,所以打算中午对付一口。 谁曾想厨娘做了不少精致的菜肴,八菜两汤,分量也多。 丁琬看了蹙眉,耿氏没有吱声,徐致远跟徐永涵叔侄俩只能猛劲儿的吃。 吃过午饭,耿氏去休息,丁琬叫了管家去书房。 至于他们叔侄,在院子里过招,权当消食。 当厨娘看到婆子又一次端回来空碗、空盘,纳闷的说: “都吃了?又没剩?” 婆子点点头,“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厨娘看着几个刷碗的婆子,走过去,轻声呢喃: “吃的这么干净,是够吃还是不够吃?” 婆子闻言抬头,想了下,说: “那还真不知道。你可以问问厢房伺候的婆子,看看晚上要不要加量。” 正说着,翠珠从外面进来,扫了一圈厨房,道: “晚上夫人做饭,你们打下手就好。盆在哪儿呢,我用几个。” 厨娘起身拿盆,放在一旁,说: “翠珠姑娘想做什么?我来就好。” “这个你不会。”翠珠边说边把盆分开,往里面放东西。 添水泡上后,又道: “这是辽东的土东西,你们不会弄。晚上府里要招待贵客,夫人亲自下厨。” 厨娘闻言,木讷的点头说: “那……我等需要做什么吗?” “打下手呗。拌个小菜解腻啥的。鱼、鸡都备了?” “备好了。” “那就成,我先走了,你们忙。”翠珠说完,转身离开。 她前脚刚走,后脚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进来,走到厨娘身边,道: “姑,夫人下厨,我没听错吧。” “那应该是做家乡菜。”厨娘边说边看盆里泡的东西。 这些她都认识,可这么土货的东西,难登大雅之堂啊! 沉思低沉,并没有看到身旁的小姑娘的表情…… 第787章 厨房立威 辽东菜最大的特别就是炖。 什么都能炖,豆角炖南瓜,小鸡炖蘑菇,炖鱼、炖茄子…… 辽东的冬季很冷,吃炖菜比较多。 毕竟一道一道的炒菜,等做差不多时,第一道已经不怎么热乎了。 而且吃炖菜热乎,能抵御冬天的寒冷。 丁琬来到厨房,婆子们分分行礼。 看着眼前站成两排的人,丁琬淡淡的道: “都起来吧。将军晚上宴请贵人,我要下厨表示欢迎。管事嬷嬷是哪位?” 话落,把头的婆子屈膝行礼,说: “回夫人,方嬷嬷家里有急事,出去了,很快就能回来。” 丁琬没有多想,点点头又问: “那厨娘是哪位?有几个?” 话落,走出来三个。 红案两个,白案一个。 丁琬点点头,又道: “下午泡的东西,洗净摘出来。你,跟我一起备菜。” “是,夫人。”被点名的厨娘行礼,乖乖站在一旁。 翠珠去告诉另外两个,东西怎么处理。 切的、剁的、片的…… 全部准备完毕,丁琬对这个厨娘,也算认可。 有些功夫,至少不是混日子的。 至于厨房其他的人,各个面色凝重,不敢耽误功夫。 晚上招待的人虽不知是谁,但夫人亲自下厨,又说是“贵人”,肯定来头不小。 木耳泡的有些多,丁琬留出一些,其他的交给身旁的厨娘,道: “会拌吗?” “会,用老醋拌,放些炸的花生米,可以吗?” “可以,那你来做。”丁琬没有异议。 是得弄些拌菜解腻,不然吃不动。 丁琬走到南边,几个婆子还在收拾鱼。 这鱼准备的是各式各样,数量不少。 丁琬见了,俯首看着婆子,问: “平日厨房的采买,谁负责?” 婆子闻言顿了一下,随后恭敬回答: “回夫人,是方生,他负责厨房采买。” 方生? 丁琬挑眉,看着婆子笑问: “他跟厨房管事嬷嬷是什么关系?” 婆子闻言笑了。 “回夫人,他们是母子!一家五口都在府里。方大园是马厩饲养马的。另外两个丫头一个在厨房,一个在库房。白案的厨娘是方嬷嬷的小姑子。” 丁琬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 点点头,搬个板凳打算跟着一起收拾。 刚好厨房的管事方嬷嬷回来,急忙走过来拦着说: “哎哟哟,哪能让夫人动手啊。那个谁,你赶紧的,长眼睛是喘气的吗?也不知道干活儿。你手里摘得是什么东西?黑乎乎的,赶紧扔了……” 噼里啪啦说一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主子呢。 丁琬心中了然,将剪刀塞给她,说: “大家都有活儿要忙,这个你来吧。赶紧收拾,我要用。” “……啊?好,好。”方嬷嬷急忙点头,坐下收拾。 丁琬去到刚才备训的那个婆子身边,拿起她手里洗的一颗滑子菇,说: “这个不是什么东西,叫滑子菇。炖汤喝,很鲜。” 方嬷嬷听到这话顿了一下,随后尴尬的点点头,不敢吱声了。 丁琬收回视线,不再说话。 厨房气氛,这会儿有些压抑了。 当然,跟丁琬刚才的态度有关。 虽然她没有发火,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刚才的事儿,已经惹到了夫人。 估计此刻方嬷嬷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如此,就不该擅离职守。 还被夫人给撞了个正着。 丁琬把手里的滑子蘑放下后,扫视厨房。 她知道高门大户最有猫腻的地方是哪儿。 而且一个府宅,最大的开销就是吃,其次才是穿。 单是厨房采买这一块,讲究就老多了,而且油水还多。 她虽不至于抠的一分银钱都不让人家赚,但也不能傻了吧唧的被人家赚钱还背地里说“傻帽”。 更何况厨房管事嬷嬷跟采买是亲母子,一家五口都在府中,这太可怕了。 更重要的是,将军府内的下人,死契不多。 徐永涵当初开府,并没有讲究那么多,所以现在问题暴露,还挺难办。 鱼已经收拾好了。 丁琬走过去,看着盆里的鱼,笑了。 鲤鱼、鲫鱼、鲶鱼、嘎牙子、黄花鱼…… 种类不少,数量很多,采买还真是财大气粗呢。 翠珠在旁看着,嘴角狠抽着说: “夫人,这么多……只怕吃不完吧。” 方嬷嬷闻言,轻声的道: “翠珠姑娘有所不知,咱们将军要宴请贵客,那自然得多做一些。旁的不提,就是这全鱼宴,至少得三十六种。方生这都没找齐,还在外面寻呢。” 丁琬深吸口气,淡淡的说: “谁告诉你要做全鱼宴了?翠珠吗?” “奴婢没有。”翠珠第一个否认。 方嬷嬷眨巴眨巴眼睛,出声道: “回夫人,是没有人说。不过您特意吩咐鱼跟鸡,这不是要做……” “做什么?”丁琬笑吟吟的看着她,等待答案。 方嬷嬷察觉到异样,急忙双膝跪地说: “请夫人责罚,奴婢理解有误,是奴婢的不对。奴婢不该妄自揣测夫人的心思,奴婢该死。” 翠珠无语,在旁强调着道: “晨起我来的时候可是特意讲了,晚上夫人要亲自下厨,做辽东菜。当时方嬷嬷……好像不在吧。” “我……”方嬷嬷语塞,急忙冲丁琬磕头解释,“夫人明鉴,晨起奴婢都是在清点小库房,看需要添置什么,并没有外走。” 丁琬缓缓点头,态度十分平静。 看着大盆里的鱼,还有一旁放着的三只土鸡,深吸口气,道: “今天晚上全府上下都吃鱼。来俩厨娘,跟我一起炖。你们应该没吃过辽东炖菜,还是很不错的。” 厨房所有人闻言,劝都愣住了。 虽然厨房的人,吃的不孬。 可这么明目张胆吃好的,还是第一次。 而且还是女主人同意的。 厨娘不敢耽误,一边擦手一边过来。 至于那位方嬷嬷,就跪在那里,丁琬不予理会。 点火、倒油,等油热的功夫,配料。 “这是从家里带过来的黄豆酱,用它调口炖鱼,好吃。” 丁琬边说边演示,厨娘虽然照做,但心有余悸。 偷摸闻了闻,惊讶的问: “夫人,不是说辽东大酱很臭吗?您这为何只有豆香没有其他味道?” 第788章 獒 丁琬笑着解释说: “我带来的不是你说那种酱。” 说着,把鱼依次放入锅中。 鱼身带水,碰到热的油,顿时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厨娘本以为丁琬会躲,没想到人家特别淡定,只是往旁边靠了靠。 反倒是一旁跪着的方嬷嬷,侧脸被溅了好几滴油星子。 因为犯错不敢动,只能忍着。 鱼建制定型,丁琬拿着铲子熟练地翻面。 干不干活,就这几下便能看得出来。 接着放入葱姜蒜去腥,然后再倒入酱料跟水,最后上面铺好大豆腐、茄子、猪小排…… 厨娘见了,有些不解的问: “夫人,不等锅开吗?” 丁琬摇头,盖上锅盖,道: “就这么炖吧。千滚豆腐万滚鱼,越炖越好吃。” 见到还在跪着的方嬷嬷,又道: “你起来吧,这地方小,碍事儿。” “谢夫人。”方嬷嬷急忙起身。 丁琬另起一灶炖土鸡,仍旧不等锅开,就把豆角干、蘑菇啥的放进去,盖上锅盖。 厨娘对于这样生猛做菜的方法,心里难以接受,但是行为上还是照做。 丁琬解开围裙塞给翠珠,说: “你盯着,我回去换身衣服。锅开以后把粉条放进去,做好了盛出一些送书房,其余摆在厢房。” “是。” 丁琬出了厨房,方嬷嬷急忙跟着出来。 搅着手指,尴尬的说: “夫人,奴婢刚才真的是……” 丁琬懒得听她墨迹,霸气的开口打断她的话,道: “我不管你刚才去了做什么,赶紧告诉你儿子方生,别再找鱼了。将军是白手起家,家底薄弱,经不起折腾。” 方嬷嬷脸热,不住点头,急急忙忙出去了。 边走边回头,差点没撞到管家。 等她定睛一看,“啊——”的一声怪叫起来。 丁琬都走出好几步了,闻声急忙转头。 就看到管家牵着两条狗,方嬷嬷不停的拍着胸口,吓得不轻。 当然,也是该害怕。 两条狗不矮,而且都很壮,瞅着跟大黑、二黑不是一个品种,不知道是哪儿来的。 管家斥责了几句方嬷嬷,牵着狗来到丁琬跟前抱拳拱手—— “夫人。” 丁琬颔首,指着狗,问: “哪儿来的?” “是将军从北芪弄来的。”管家回答,“听将军说,北芪牧民放羊时偷懒,就靠这獒看羊。北芪还有一獒战五狼的说法呢。” “真的假的?”丁琬表示怀疑。 瞅着憨憨的狗,怎么也不能把它们跟狼想到一起。 管家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 “老奴是没看到,就是听将军说的。这獒一直养在军营,孙副将刚刚才给送来,说养在后院马厩,看家护院。” 丁琬仔细端详这还算乖顺的狗。 “咬人不?” 管家看着牵着的小东西,摇摇头道: “这还真不没见到。从老奴带它们进来到现在,都没听他们叫过。” 丁琬想了下,伸手摸摸。 两条獒倒也顺从,没有躲闪,更没有叫。 应该是经过特训过。 “牵去后院吧,命人把绳系好,不能让它们咬到人。” “是。” 管家应下,牵狗欲走—— “对了,我辽东上京的车队,还少一车人,什么时候能到?” 管家掐算了下手指,回答: “应该快了。明、后天差不多就到。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府里的人都能做。” 丁琬摇摇头,笑着道: “没事儿,你去忙吧。” “是。”管家应下,牵着狗去了后院。 丁琬看眼厨房,又看了看管家的背影,长叹口气。 想整顿,还是得等家里人到了再说。 况且小姑父的车队、运送的粮食也没到,不能急于一时。 转身慢悠悠的回到主院,丫鬟翠云走过来,说: “夫人,水备好了,洗一洗吧。” 丁琬看着翠云,点点头,跟着出去。 进到放满花瓣的水桶,丁琬闭着眼睛,问: “翠云,你来府里多久了?” 翠云撩水的动作顿了一下,道: “回夫人,将军开府奴婢就好了。” 丁琬闻言颔首,又道: “你来的时候,府里还有谁?各处管事是怎么定的?”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翠云摇头,轻柔的捏着她的肩头,说,“奴婢来的时候,管家、管事都已经在了。听说好像是当初府里剩下的,然后将军开府就一直跟着了。” “死契?” “那倒不是。”翠云再次摇头,“就奴婢往后这批进来的是死契,管家是死契。其他的都不是。管家也曾想把各处管事换成死契的,不过没成功。” “为什么?”丁琬闭眼追问。 翠云微微思考,轻声的说: “好像是方嬷嬷、赵管事他们因为检举上任主家有功,所以上峰论功行赏,还了他们自由身。也正因为这个,他们平日架子很大。” 哟,还有这么一说呢。 丁琬秀眉微蹙,在浴桶内转个身,道: “将军知道这事儿吗?” “不知道。”翠云笃定的摇头,回答说,“将军一直都很忙。开府以后他也不管府里的事儿,都是交给管家来处理。管家是将军自己定的,原来的管家,现在管府内下人的衣食住行还有月钱。” 哟哟哟,肥差啊!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继续让她给自己沐浴。 当初选中翠云,不过是因为眼缘。 今日这么一问方知,府里上下还有不少的事儿呢。 而这个小丫头,只怕进府之后就开始打听了。 “你以前在哪儿做的?” “回夫人,奴婢曾在已故京兆尹顾大人的府上做过事。” 京兆尹? 丁琬再次转身,惊讶的看着她,道: “顾川泽吗?” “……是。”翠云点头,急忙解释又说,“夫人放心,顾大人是冤枉的。上峰已经给平反了,就连宅子都给顾小姐留着呢。” 说完,怕丁琬责备,急忙又跪下道: “夫人明鉴,奴婢真的没有污点,也没在……” 话没说完,丁琬伸出一条胳膊,不住的挥手,说: “你掀起来,不用跪,快起来,我不怪你。”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翠云慢慢站起身,有些局促。 丁琬见她这般,笑着摇摇头,道: “你别怕,我知道顾家是好人。而且顾家小姐顾芷伊,那是我弟妹,亲的堂弟妹。” “……啊?”翠云一脸懵然的看着她,惊的合不拢嘴…… 第789章 有一批下人不敢动 丁琬笑着耸耸肩,道: “你没听错,是我亲堂弟的媳妇儿。顾家有个表少爷,叫周皓倾,对吧。” “对,是。” “跟我亲弟弟是同窗,都在臧老那里学习,三年后的殿试,会上京。” 翠云觉得好梦幻,表情管理都顾不上了,喜极而泣道: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小姐跟表少爷都是好人,他们好人有好报遇到了夫人,真好,真好。” 丁琬见她这么夸张的样子,不解的问: “你这……啥情况?” 翠云急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说: “让夫人看笑话了。奴婢曾受小姐恩惠,如果没有小姐,奴婢的娘只怕早死了,也不能陪奴婢那么多年。” 丁琬颔首,没有问各种详情。 “好了,等他们上京,我让你跟他们见见。” 翠云闻言忙不迭摇头说: “不用不用,能知道旧主平安,奴婢就很高兴、很满足了。” 丁琬见她这般,满意的道: “没事儿。到底你们主仆一场,见个礼、请个安,应该的。过来伺候吧,一会儿给我上妆。” “是。”翠云笑着应下,美滋滋的开始忙活。 一炷香后,丁琬收拾妥当自己,从主屋出来。 竹叶走上前,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惊的她急急忙忙往厢房方向走去。 离老远就看到独臂鹰首站在门口守着。 见她过来,将门推开,并没有拦阻。 丁琬冲他颔首,迈步进屋。 屋内,太子坐主位,婆婆跟丈夫分别坐在他两侧。 至于儿子徐致远,则挨着徐永涵坐。 讲道理男女不同席,这主位上的是太子,就更讲究了。 丁琬有些懵,但还是恭敬地行礼、问安。 太子笑眯眯的点头,道: “你别客气,入座吧。今日本宫过来,纯属拜访,不必拘谨。” 丁琬没敢动,毕竟与太子同席的压力,实在太大。 在农村时免不了,就一个屋。 可这厢房很大,拉上屏风都足够,不应该这么没规矩。 “你坐,拘束什么。”太子咂舌,有些不悦。 徐永涵起身,拉着媳妇儿到母亲这边,说: “今日是家宴,你别拘谨,殿下很随和。” 丁琬傻乎乎的被按着坐在椅子上,一脸懵然。 太子没理会她的表情,笑呵呵的说: “以徐大可对本宫的救命之恩,伯母上京,本宫岂有不拜访的道理?” 丁琬撇嘴,心有余悸的道: “那……那也不能太不守规矩。若是被那些言官知道,会参夫君的。” 前世她的茶楼很鼎沸,不少官员闲暇时,都喜欢去那聚会、聊天。 说的最多的,就是言官啥事儿不干,就专门挑他们的毛病。 今日这样,参一本,绰绰有余。 太子闻言轻笑出声说: “看你,这么小心?如今可是在你们府邸。” 丁琬抿唇,欲言又止。 太子见状蹙眉,八卦的问: “怎么,自己府宅做不得主吗?” 丁琬深吸口气,故作委屈的点点头,说: “府里的确有一批下人不敢动。” “哦?这么厉害?”太子挑眉。 徐永涵跟徐致远一脸不解,毕竟吃饭前就有下人议论,说夫人在厨房立威了。 耿氏也是茫然,拽了拽儿媳,道: “怎么,有人不服管吗?发买了就是,没必要留着。” 丁琬反手握着婆母,摇摇头,说: “娘,这些都是上峰官赐自由身,没法动。” 话音刚落,太子“啊——”了一声,不住点头。 他的一惊一乍,弄得徐家娘仨有些不解,纷纷把视线挪到了他的身上。 太子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下,说: “这事儿永涵知道,就是先前那些检举栾大人的那几个家奴,查抄不少贪污银两的。” “检举?下人检举主家?”耿氏不敢相信。 太子点点头,说: “您老没听错,就是下人检举主家。这些人得了自由身也没走,就在这宅子里呆着。永涵开府,男人心粗,也就没管这个。” 话说到这儿,太子看着丁琬,道: “你想怎么处理都行,朝廷不管的。你当朝廷那些人每天闲出屁来?” 丁琬撇嘴,闷闷地叹口气说: “人家自诩‘有功’,我把他们发卖了,外面得怎么说我?” “你还怕这个?”太子反问。 笑吟吟的睨着她,好一会儿才道: “你放心吧。你担心的事儿不可能发生。如果因为把这些下人遣散走了,言官参永涵,本宫第一个就不答应。” 丁琬一听这话,顿时眉开眼笑。 等的就是他的承诺,如此就能放心了。 “好,多谢太子殿下。” 说完起身,拿着酒坛给他还有徐永涵倒酒。 喝的都是葡萄酿,不醉人。 虽说吃的是大锅炖,用盆装。可上面点缀的绿色小葱花,还是很精致的。 太子十六岁就在军营,大锅饭吃的早就没脾气。 跟徐永涵边说边吃,津津有味,丝毫看不出是东宫太子。 耿氏瞅着这般不做作的人,心里舒服。 大儿虽然丧命,可保下来的,是未来储君。 只要他初心不变,大周未来可期。 想到这儿,耿氏用公筷给他夹了些豆角干,说: “老妇见殿下喜欢吃这个,以后想吃就派人说一句,府里肯定准备。” 太子笑着点头,连吃几口道: “伯母有所不知,冬天在北境打仗,吃口菜太不容易了。农户晒得豆角干、茄子干,那都是稀罕物,给钱都买不回来多少。” 耿氏闻言轻笑,理解的说: “自然给钱也不能卖。北境跟我们平阳县不同。他们把边儿,很多东西都运送不到,全靠秋下自己存的菜干、粮食。如果殿下去了土庄子,要多少都能卖给您。” “没机会去啊。”太子无奈的摇摇头。 夹了个鸡腿端详着,长叹口气,道: “徐大可活着的时候是在伙房营。他手艺还可以,能做熟,咸淡也掌握得好。对于那些菜干他也会做。总会给本宫做些吃食,解解馋。” 耿氏听到这话,心里明白这是殿下故意说给自己听得。 淡淡的上扬嘴角,喃喃说: “殿下别总叨咕他。这孩子不管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命嘛,进了军营就是朝廷的。朝廷用完才属于我们这些做父母的。老妇懂,不怪谁。” 第790章 酒承司 耿氏这般通情达理,反倒让太子不好意思了。 即便如此,耿氏依旧坚持着说: “殿下不忘恩,老妇这心里十分感激。可殿下,您得忘了。您这么记在心里,日后被有心人知道,会对永涵不利。大可是长兄,当时那个情况,他护着弟弟、保护殿下,忠义都做到了。” “正因为如此,本宫心里才难受啊。伯母,您就两个儿子,这……” “可以了。”耿氏笑眯眯的打断他的话。 轻拍两下桌子,又道: “殿下能帮家父重审当年庶子一事,老妇就很感激。您也算还了当初我儿就您性命的人情,咱扯平了。” 太子见她这么说,低头咬了口鸡腿。 慢慢咀嚼后,眸子逐渐坚定。 徐永涵端酒杯过来,二人碰杯饮尽,不用明说。 放下酒杯,太子长叹口气。 “正因为北境吃菜费劲,所以本宫才跟谭迁、安辰一起搞那个商队。把北境的皮货、乌拉草送去南方,在把南方的东西运送到北境。” 耿氏知道这个商队,不住点头,道: “太子心怀百姓,是我们大家的福气。您有什么需要就尽管说,老妇跟儿媳虽读书不多,但能出力的地方,绝不含糊。” 读书不多? 太子好想反驳两句。 想当年的“京城第一才女”,可不是浪得虚名。 但她不想提,他也不能提。 至于父皇早前说的事儿,他也一直憋在心里没有漏。 宫宴有的是,到时候找个由头,让老人家进宫参加宴会,也算父皇那里复命了。 一顿饭,太子吃的是相当不客气,畅快淋漓,满头是汗。 鱼、鸡、粉条、配菜,每样都吃。 也没啥形象可言,用手肘碰了下徐永涵,说: “哎,有没有在军营吃饭的感觉?” 徐永涵笑着点头,道: “是挺像的。” 耿氏吃得差不多了,找个由头先行退席。 丁琬本想跟着,却被太子留下,说有事儿要跟她讲。 徐致远不放心祖母一个人走,起身送人。 厢房内,顷刻间就剩下了他们三个。 太子放下筷子,看着丁琬,道: “如果本宫让你接酒承司,你可愿意?” “酒承司?什么意思?”丁琬表示不懂。 这个词,第一次听,以前根本没听过。 太子靠坐着,淡淡的道: “就是宫廷酒司,不过这酒承司酿的酒,日后要给南越、朝丽、北芪、东陵等地运送。做的是他朝生意,自然得由朝廷来掌控。” 说白了,丁琬现在酿的酒,小打小闹。 进了酒承司以后,酿出来的酒,名正言顺,根红苗正。 也能充盈大周朝国库,更能提高她的地位。 前世她做到大周朝第一酿酒师,可那是同行封的,没有朝廷认可。 但进了酒承司就不同了,她是真真切切的…… 想到这儿,丁琬抬头看着太子,道: “殿下,酒承司隶属于户部吗?” 太子摇头,解释着说: “酒承司的用度,归户部拨款。但户部管不到酒承司。司内所有事情,你来做主,需要拿主意的地方,本宫跟父皇亲自来。五年,只给你五年酿酒时间。太禧白,梨花春,瓮头春,曲米香等,都要有。” “这……” 太子摇头打断她的话,说: “你先别急,本宫给你这么大的任务量,自然会给你帮手。一叶知秋的叶景澜,朗月明坤的郎明炀,楚华秋实的褚梦年等,都会来协助你,听你调遣。” 丁琬听他说的这些人名,酒坊名是知道的,但是人就…… 谁啊? 没听过啊! “他们虽不是当家人,但好歹也是酒坊里泡大的,要比生手来的快……” 太子巴拉巴拉,继续说着。 丁琬是听出来了。 这太子在“炸死”的那些年,做了不少事儿。 其中一件就是计划酒承司。 大周朝哪哪都好,就是这酒太薄弱。 太子聪明,心知短板,偷摸计划,只等找到合适的人来做。 而丁琬,就是这个合适的人。 一来,她有天赋,高粱酿、葡萄酿,都是她自己酿造。 二来,她是女人,丈夫是将军,不可能生事端。 三来,她掌管酒承司,那些找来的帮手不好跟她掰扯,毕竟好男不跟女斗。 四来,对外见是女人来做,那自然就归结皇宫要用,不会重视,掩人耳目。 “……你放心,不管你做什么,本宫都无条件站在你这边。哪怕有人说你心存二心,本宫依旧相信。” 丁琬抿唇笑出声,无奈的摊手说: “殿下,我一介女流,您觉得臣妇能有什么二心?更何况我男人是您手底下的人,儿子是武学堂的人,我怎会心存二心?” 太子闻言摆摆手,大咧咧的道: “你懂本宫的意思就好,本宫反正就是要告诉你,除非你说有难度。旁人不管说什么,本宫都不信。” 丁琬理解他的意思,这是给了一颗定心丸。 站起身,恭敬福身、行礼说: “既然殿下这么信任,那臣妇还有一事。” “你讲。” “臣妇在酿烈酒高粱酿的时候,损失了近千斤的粮食。当年我娘家的猪,足足吃了好久的发酵高粱米。如果再酒承司,臣妇摸索酿酒浪费粮食有人参本,该如何?” 粮食啊,在那些文官的嘴里,浪费那就是天打五雷轰的罪行。 她可真不敢冒然领命。 自己的小酒坊怎么折腾,损失是自己的,旁人不知道。 太子理解她的顾虑,笑着点点头,道: “你且放心。如果到时有人真的参你,本宫会让你上朝跟他对质。” “……啊?!”丁琬惊呼出声。 她没听错吧,太子让她上朝? 开玩笑吗? 徐永涵也一脸迷茫,不懂主子的意思。 “殿下,您这……我媳妇儿是女人,不能上朝啊。” 太子笑眯眯的喝了口水,老神在在的道: “常言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媳妇本就不愿意趟这浑水,是本宫强硬拉来的。她受了委屈,难道还憋着?老早就不想做了,有个由头还不撂挑子?” “我没……” 丁琬想说“我没有”,但“有”字没出口,就笑着点头,说: “殿下,您这是让臣妇做泼妇啊!” 第791章 徐将军,您可真大方! “不然呢?”太子反问。 一脸无奈的摇摇头,又说: “本宫是真的没有法子!那些言官,虽说没有什么实权,可好歹一个、两个敢说、敢做。也能起到约束作用。留着吧,毕竟还是有用的。他们若真说到你,你跟他们掰扯,不丢人。” 丁琬听到这话,笑着摇摇头,重新做回位置上。 得,人家把这事儿都替她想好了,她还能说啥? “既然殿下这么信得过,那臣妇就做了。没别的爱好,就喜酿酒。不过我这安危……” 话没说完,太子急忙表态: “百灵、画眉都给你。放心,铁定你是最宝贝的。” 大周短板能不能抻长,全靠她了,肯定不能马虎。 太子说完,夹菜送进嘴里,然后嫌弃的说了句: “凉了!” 丁琬秒懂,起身让翠珠、翠云拿去厨房热菜。 聊了这么一会儿,太子跟徐永涵又饿了。 不得不说他们的饭量,很牛皮! 趁着菜没上来,丁琬轻声又道: “殿下,臣妇有个事儿想问。不知您能不能告知。” 太子闻言看了眼徐永涵,道: “你怎么不问他?” 丁琬摇摇头。 “哥什么脾气我知道。关于宫里的事情,他不能讲,又不好拒绝我,我若是问他,那是难为他。” 太子见状,长叹口气。 “就知道你们夫妻是有分寸的。本宫也清楚你要问的,不过关于淑贵妃,本宫问心无愧,只能说造化弄人。” 丁琬虽跟他接触几次不多,但这人什么样,还是知道的。 若真是他做的,他不可能不承认。 更何况以他现在的地位,一个腹中胎儿根本不能耐他所何。 想到这儿,丁琬喃喃地道: “当时听说,我就料到是有人故意为之,栽赃嫁祸给东宫。” 太子愣了一下,戏谑的问: “你就这么信本宫?” 丁琬坦然的颔首,笑着道: “臣妇自然信得过殿下。当初殿下为了不让军营将士缺烈酒,不惜快马加鞭从北境赶到土庄子,只为高粱酿。如此胸襟,怎会容不得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太子笑了。 扭头看了眼徐永涵,挑眉说: “眼光不错,媳妇儿挑的好。” 徐永涵倒也不谦虚,直接点头称“是”。 丁琬笑着坐在一旁,菜重新端上来,两个人又都盛了米饭,唏哩呼噜开吃。 知道的,这是在将军府。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军营。 丁琬明白太子为何愿意来这边。 在东宫,约束的东西太多,他想这么惬意的吃饭,根本不可能。 至于登基以后能不能来,会不会这么放肆,那就更不知道了。 走一步算一步,如今她要做的,是先把后院的事儿料理明白了,然后才能去什么酒承司。 丁琬没陪太久,反正有徐永涵在,她可以躲个懒。 先去看了徐致远,见其还在看书,叮嘱两句去了崇禾苑。 离老远看到崇禾苑的主屋灭灯,她倒是轻松,转身回了主院。 刚进院子,就看到院子里跪了几个人。 翠云急匆匆走过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方嬷嬷跟厨房采买方生,还有赵管事几个,一直跪在这里等您。” 丁琬扫了一眼,故意打个哈欠,道: “本乡君累了,你们都暂且回去。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话落,头也不回的进屋,翠云急忙跟上。 主院管事嬷嬷见状,走到他们几人跟前,道: “快回去吧。夫人端了乡君的架子,别惹事。明儿我在给你们想想办法。” 方嬷嬷听到这话,突然握着她的手,说: “高嬷嬷,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你可千万……” “翠珠姑娘回来了,夫人正在屋里呢。”高嬷嬷适时开口,打断了方嬷嬷的话。 翠珠瞟了一眼,什么都没说的进屋去了。 高嬷嬷松口气,压低声音—— “方生娘,你若信我就赶紧回去,别说什么有的没的。” 方嬷嬷见状不敢再继续僵持,急忙点头,拉着儿子、还有丈夫起身走了。 至于赵管事他们,也都跟着离开。 本来是打算来个以退为进,可人家直接说“累了”,让他们想说都说不出来。 只能另找机会。 徐永涵送走了太子回房,丁琬正靠坐在床头,手里拿着名册。 那上面,记录的都是府内下人。 活契、死契,都有。 “咋地了?真想把他们都处理了?”徐永涵边说边走过来,脱鞋上床。 丁琬放下名册,揉了揉太阳穴,道: “这名册里后进来的都是死契,可大多数还是活契。有几个府里重要的位置,管事的身契都不在手,挺不踏实的。” 徐永涵盘腿坐在床上,不在意的说: “这有啥?他们伺候他们的,咱们享受咱们的,互不干扰。” 眼前这男人,上战场时心思如发。可在家里就粗枝大叶,心粗的恨不得跑两辆并驾马车还能有空余。 无奈的叹口气,提醒着说: “你忘了殿下先前怎么说的?那些下人把旧主检举,这就不能留。” “那也是府内原来的主子,的确犯事儿。他们虽说是主家的下人,可也是大周朝的百姓。主家通敌卖国,难道不该高发?”徐永涵不以为然。 丁琬瞅着有理有据的男人,淡淡的摇摇头,说: “拜托,咱们现在讨论的不是谁对谁错,也不是什么大仁大义。就算你我不会背信弃义,可用这样的人,我还是不放心。而且,他们已经开始居功自傲。你可知今日全府上下的伙食,是什么吗?” “是啥?” “鱼!大锅鱼。” 徐永涵微怔,随后不在意的道: “这有啥,咱们吃好的,他们吃孬的,不也不好嘛。” “哎哟哟哟,徐将军,您可真大方!”丁琬气的想骂街。 狠狠剜了他一眼,耐着性子,道: “我让厨房准备鱼,好家伙,准备的那叫一个齐全。各类鱼都有,而且数量还很多。三盆,三大盆啊!吃不完隔一宿,明儿就得臭了。我不是说咱们吃好的,他们不能吃。” “可徐将军你得从实际出发。这么大鱼大肉的供着、养着,你家有多少银子?你这是雇下人还是雇祖宗?厨房管事擅离职守,厨房采买是管事的儿子,还有一个女儿也在厨房,可我至今都没看到长什么样儿,梦幻不?” 第792章 吃孙喝孙不谢孙 徐永涵看着如此生气的媳妇儿,长叹口气。 都是为了这个家好,他明白。 不住点头,笑眯眯的道: “对,媳妇儿说的是,不过你生气就不值当了。” “怎么不值当?花的不是你的钱?” 徐永涵叹气,拉着她的手,说: “花点儿钱没啥,别把你气个好歹啊!再说了,为一个采买,值当吗?更何况他们这些人,大户人家做惯了,早就没有了当初的勤俭。农家的好习俗,咱们守着就行,没必要让旁人跟着一起守,你说对不?” “可他们不是旁人,是将军府的下人!”丁琬强调,“进了将军府,就得守将军府的规矩。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其中有一个犯错,还得算在你这一家之主的头上,明白吗?” “是,是,媳妇儿说的是,说的对。” 徐永涵的态度,真是没法挑剔。 任你说什么,我就是认错,而且态度极其端正。 丁琬也不好在生气,揉了揉额头,苦口婆心的道: “哥,我不是心疼那几个钱,我是生气即便咱付出了,人家也不领情!这叫什么,这叫吃孙喝孙不谢孙。” 想想刚才进院时的那些人的样子,她敢用脑袋打赌,那几个铁定是来“请辞”,以退为进! 她不应招,晾一晾他们,省的被牵鼻子走。 徐永涵见她这般,心疼的把人扯过来抱着,说: “好媳妇儿,你说的都对,我都听你的。你看这样好不好,明儿把人都换了,让管家出去买人。” 丁琬摇头,靠着他的肩头,道: “那不用!我把辽东两个府宅的人都精挑了一下,将近二十口还在路上,够用。” 徐永涵咧嘴轻笑,不住点头,道: “还是媳妇儿想的周到。咱睡吧,睡醒了再斗那些牛鬼蛇神。” 丁琬斜眼看他,不乐意的说: “你跟我讲实话,你是不是就等我来处理呢?” 徐永涵“吧唧”亲了她脸颊一口,理直气壮的说: “那是自然。你是女主人,我不能隔着锅台上炕头,这不归我管。以后咱家,大事儿我做主,小事儿你做主,家里都是你的事儿。” “那什么是大事儿?”丁琬追问。 总得把衡量的尺度立好,免得日后有争议。 徐永涵看了眼媳妇儿,二话不说,直接把人压在身下,沉吟道: “咱家没大事儿。” “啊?唔——” 丁琬还想问,不过人家已经不给她机会了…… …… 转天丁琬没有起迟。 徐永涵答应她只要一次,还是说话算话。 起身穿衣,翠珠听到声音走进屋,屈膝行礼,说: “夫人,府里的几个管事都过来了。” 丁琬烦躁的咬唇,深吸口气,道: “打发了。就说我今儿没时间,有事儿晚点说。” 翠珠再次行礼,出去了。 不一会儿,高嬷嬷走进来,屈膝行礼。 不等她开口,丁琬冷冷的道: “有什么事儿暂时忍着,我今儿很忙,没时间。翠云,伺候洗漱。” 翠云几步来到跟前,规矩的站在一旁。 高嬷嬷碰了个硬钉子,心中恼火,但面上一丝不露。 屈膝行礼,转身出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哗——”的声音。 没多做停留,急匆匆出去。 翠云看着溅出来的水,走上前要去重端—— “不用,这点水也够用。” 丁琬洗好脸,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翠云上妆。 翠珠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晨起方嬷嬷去求见老夫人,被竹叶给拦下了。” 丁琬本就心情一般,一听这话,更加火了。 扭头看着翠珠,道: “让竹叶去看看,后面的人什么时候到,还有小姑父车队的粮食,什么时候能来。” “是。”翠珠应下,出去了。 丁琬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微眯着眼睛,一言不发。 想折腾,可以。 但你若是折腾老太太,那可真容不下你。 翠云小心翼翼的给她上妆,一点都不敢怠慢。 察言观色,是他们这些做下人,老早就学会的本领。 丁琬收拾好了,起身去厢房那边用饭。 刚进院,就看到院子里跪了一大堆,各处管事,连同自己院的高嬷嬷也在。 大家看到她过来,纷纷行礼,一言不发。 你们不说话,那我也不说,愿意跪使劲儿,反正不累她的膝盖。 进到屋内,耿氏跟徐致远都到了。 互相见过礼,耿氏拉着儿媳,关心的问: “你打算怎么处理?” “晾着,等咱们的人到了再说。” 这么大的院子,下人锐减,可不是小事儿。 别看关起门来是自己的事儿,但外面,好多双眼睛都盯着呢! 耿氏长叹口气,拍拍她的手背,道: “这个二年,就知道给你惹麻烦。娘知道你事儿多,这个要不然就娘来吧。” 丁琬想都不想,直接摇头。 “娘,您老可不值当跟他们费劲儿。吃过早饭,让致远陪您去昨天的地方,他们今儿开始挖地基了。” 耿氏闻言点头,没有拒绝。 与其在家里看着那些人糟心,不如出去转转,散散心。 丁琬催促他们俩先吃,自己等徐永涵。 老人家着急出去,也就没再客气。 跟孙子一起吃晚饭后,娘俩走了。 刚出去的时候,能听到那些人再唤“老夫人”。 丁琬端坐在厢房,看着仍旧散发热气的吃食,一动不动。 片刻后,管家匆匆过来,抱拳拱手,道: “夫人,将军刚才命人传话回来,早膳就在宫中吃了。说是今日九公主回宫,羽林卫要去接。” 丁琬闻言点点头,拿起筷子吃东西。 她自己就算再吃,也吃不了多少。 好在后院养了两条獒,不然她真的会心疼。 解决掉一个水晶蒸饺,竹叶从外面进来,说: “下午他们能到。粮食再有三天。这是刚刚收到的信。” 竹叶边说边从袖口掏出个信封,交给丁琬。 信封上的自己,是丁翠兰的。 一早上到现在就没顺心过,好在有这么一封信。 丁琬难得上扬嘴角,笑着点头,道: “辛苦了!坐下一起吃。将军今儿不回来,我吃不了。” “属下不敢。”竹叶摇头,拘着礼。 丁琬伸手拽人,直接把人拽下后,又道: “帮我一起吃,不然该浪费了。” 第793章 真的要请典吏吗? 竹叶见状,不再客气。 丁琬亲自给她盛粥,还把小笼包放在她跟前。 一路上京到被岳汉明中途拦路,事后她一直想谢谢,但却不知从何做起。 给银子,那是侮辱人家。 做衣服,人家又不缺。 说谢谢,好像有点儿敷衍。 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不过这次府内下人的折腾,倒是让她想清楚了。 看着还算斯文吃饭的竹叶,上扬嘴角,一直等着。 直到她把饭吃饭,丁琬拿着信起身,说: “你跟我走,有话跟你说。” “是。”竹叶擦过嘴,拿起一旁的刀起身。 二人一前一后出去,院子里的人仍旧跪着。 丁琬没理,快走到门口的时候—— “夫人,奴婢家里有事儿,求夫人开恩,让奴婢回去。” 一个起头,其他的就都开始说话了—— 有说家中老人病危的;有说家中房子坍塌的;还有说家里要办喜事儿的…… 噼里啪啦一大堆,反正就是一个宗旨: 告假回家! 至于告多久,不知道。 竹叶一眼不眨的看着身前的侧脸,面无表情,波澜不惊。 在岳汉明执意要他们性命的时候,这个女人带着儿子,站在自己身边,没有躲闪。 从那一刻开始,她终于明白主子为何要娶她姑姑。 都说侄女像姑,她跟夫人的性格,还真是有些许相像。 只不过夫人没她那么硬,还算软硬适中。 呃…… 这是什么比喻? 竹叶无语的抿唇,不再多想。 丁琬转过身,看着磕头不止的人,微眯着眼睛,道: “有事儿,告假,告多久?” “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个准确的天数。 本来就是想拿一把,没想到她直接问了告多久? 告什么假啊! 他们就是想维持现状,不想变罢了。 丁琬见他们不说话,双手背后,又道: “问你们呢,告假多久,说啊!” 几个管事地下捅咕,可他们忘了丁琬是站着的,对于他们这样的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 这次的事情,分明是方嬷嬷主导,所有人都在瞅着她。 丁琬见状,轻笑着说: “方嬷嬷你来讲吧,告假多久?刚才好像是你说的,家中婆母染疾,你要回去侍疾,对吗?” 方嬷嬷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点点头。 丁琬轻叹口气,故作为难的道: “方嬷嬷掌管厨房,这回家侍疾恐耽误府内事情啊。” “夫人,我……” 不等她把话说完,丁琬痛心疾首的又道: “行吧。方嬷嬷回家尽孝,我也不能拦着。翠云,通知管家,把方嬷嬷的工钱结算了,再额外多给一个月的银钱。方嬷嬷回去好好照顾老人,府里就不劳你费心了。” “啊?夫人,我……” 方嬷嬷这下慌了。 刚要说话,不想丁琬丝毫不给她机会。 “翠珠——” “奴婢在。” 主仆俩的声音不小,其他下人还真不好开口。 “去通知管家,这些告假的,全部批准,结算好工钱,放出府区。竹叶,你去伢行那边说一嘴,就说将军府内立功下人回家有事儿。让伢行在准备一批人,过几天我去瞧。” “是,夫人。”竹叶说完,大踏步出去了。 至于院子里的人,彻底傻眼。 求饶、攀咬、撇清关系…… 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继续留下就行。 丁琬冷笑着看着他们,一点都不着急。 等他们说累了,这才又开口道: “刚才告假的是谁?你们亲自告假,本乡君总不能任由你们告假不填补空缺吧。怎么,你们回家办事儿,将军府就得等着,不吃不喝不运作,是吗?” “不是,奴婢/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一个一个怂包摇头的样,丁琬真是各种看不起。 “不管你们是什么意思,更不管你们以前都做过什么。都是成年人,你们里面甚至有些都做了祖母、祖父。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别出尔反尔。你们都是活契,本乡君在你们期限不满放你们走,已是仁至义尽。” “能做的,都做了。若你们还是不满足,那就出门去京兆尹衙门击鼓鸣冤,告状去!本乡君就在将军府等着,离开半步,我‘丁’字倒着写。还有,厨房采买的账目,各处管事的账目,记得交接。” 说完转身,看到管家过来后,挑眉说: “对账的时候去京兆府衙找典吏,在他们监督下对账。一文钱对不上,都不成!” “这……”管家迟疑了,抱拳拱手,压低声音,说,“夫人,真的要请典吏吗?” 京兆府衙有一个专门的典吏,主要就负责各户对账,但平日没有人用。 没法子,丢不起那人。 自己家的下人若是管不好,怎么入朝为官?怎么造福百姓? 而且一旦动了典吏,言官就会涌上来,特别麻烦。 丁琬明白他的意思,对于他的劝阻,也很满意。 作为管家,不是只有服从,还要适时提醒。 不过这一次,她还真的得动用典吏呢。 笑着颔首,看着有些面如死灰的人,道: “管家的提醒,本乡君明白。可本乡君出身农家,平日一粒米我们都舍不得浪费,更别说银钱了。这偌大的将军府,是由我夫君在战场上拼命挣下的。一文钱都是血汗钱,可不能进了某一只蚂蟥的肚子里。” 意有所指的话,管家顿时明白了。 抱拳拱手,命小厮去京兆府衙请典吏。 至于他自己,先把告假的那几个无关紧要的人,打发了。 丁琬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打的众人措手不及。 尤其是方家,除了方老汉,方嬷嬷、方生全都堆坐在地上,浑身哆嗦。 厨房采买是油水肥沃的地方。 他们自诩有功下人,所以并没有跟旁人分,只是他们这一帮人内部分了。 但如今要对账,还是管家亲自来,又有典吏跟着。 这不擎等着被判刑? 方嬷嬷跪趴着朝管家走去,还没等到跟前,就被一旁的小厮拦下了。 这些刁奴,平日没少苛责他们,如今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谁能放过?! “回去,跪好了,没轮到你。” “都跪好了,跪直了!当了那么多年的下人,这点规矩没有吗?” “说你呢,跪好了。” “再瞪?再瞪眼珠子给你剜出来……” “……” 第794章 兔子不吃窝边草 丁琬回到主院,坐在屋里,半天都没有动。 如此胆大的刁奴,她还真头一次见识。 仗着有点“功劳”就拿乔,殊不知你是做什么的。 徐家没有苛待下人,但也不能任由下人作威作福。 这要不收拾,改明儿还不知道在外面怎样呢! 气的牙根直痒痒,紧抿嘴角,胸脯起伏。 翠云规矩的在旁守着,不敢上前。 翠珠从外面进来,感受到屋里的一样愣了一下。 随后走上前,屈膝行礼,说: “夫人,管家那边,已经把第一批放出去了。” 丁琬收回视线,淡淡的道: “没闹?” “咋可能没恼。”翠珠撇嘴。 到底跟她时间久,胆子大许多。 走到她身后,轻柔的按压其肩头,道: “夫人有所不知,赶出去的那几个,其中一个小姑娘,不停地哭。说什么她是被骗的,方嬷嬷答应她只要跟着一起闹,就能给她一个管事做。呸,也不想想,这府里谁是主子谁是下人。” “就是!方嬷嬷,方嬷嬷顶什么,还不得听夫人的?”翠云也跟着附和。 有翠珠在,她倒是好说话一些。 丁琬冷笑没有吱声,闭着眼睛享受翠珠的揉捏。 端坐的时间久,这脖子、肩膀,还真是酸。 翠珠捏了一会儿,轻声又道: “夫人,奴婢冒昧问一句,您起先不是不想理他们吗?” 丁琬听到这话,“嗯”了一声,说: “是不想理,打算辽东的人过来以后再议。可这一个一个等不及,居然告假来威胁。那我还惯着他们?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诅咒老人,诅咒房子,亏他们想得出来。” 翠珠闻言抿唇,心有余悸的道: “的确是过分了些。” “岂止是过分,简直是……是……罪大恶极。”翠云气呼呼的附和。 丁琬看着面颊红彤彤的翠云,笑说: “的确是罪大恶极!等典吏过来对完账目,相信会有一批人进牢狱,且等看好戏吧。” 翠云重重颔首,气呼呼的道: “对,恶有恶报,尤其是那方生,呸——” 如此粗鄙的动作,丁琬跟翠珠都愣住了。 仿佛回到了土庄子,农妇说起某一个膈应的人时的反应。 而且,刚才的翠云明显跟平常不同。 平视的她,可是乖巧、懂事的。 “你这……” 察觉到自己失态的翠云,急忙行礼、承认错误。 丁琬倒也不在意,笑着摇摇头,说: “无妨,只是在屋里,出去可不许这样。” “奴婢不敢,不敢。”翠云不住摇头。 丁琬转身面对她,问: “你跟我说说,为何那么讨厌方生。他人很坏吗?” “岂止是坏,简直是……是……”翠云面红耳赤,明显不好意思往下说。 哟呵,还有这么难言之隐? 丁琬打量她,鼓励的道: “想说什么就说。过这村儿可没这店了。” 翠云深吸口气,调整心态,说: “夫人有所不知,这方生仗着母亲是厨房管事,自己又得了采买的活儿,就在府里各种放肆。跟奴婢同期进来的姑娘,几乎都被他揩过油,如果不是将军的威严,他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儿呢。” 呃…… 丁琬不解,蹙眉看着她,道: “将军?据我所知,将军好像不管府里吧。” 翠云点点头,眼神有些忌惮的说: “就算将军不管府里杂事,可每天回府,走路生风,自带威严。府里上下都知道将军上战场,杀人如麻,自然不敢胡乱来。那方生也是有贼心没贼胆,这才让姐妹们都平平安安的。” 丁琬紧抿嘴角,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 其实就是方氏等人不敢造次,毕竟没有摸清徐永涵的脾气。 不过依着他男人的性格,如果方生真做了什么,只怕那条命也保不住了。 就在她想的时候—— “夫人,奴婢跟您说实话,如果不是奴婢近身伺候夫人,根本不知道将军居然会笑。” 丁琬听到这话,苦笑着摇摇头,道: “他是人,当然会笑。” “可奴婢从来没看到将军对旁人笑过,除了夫人。”翠云强调。 丁琬看着她的憨态,清了下嗓子,说: “除了那个方生,平日还有谁在府里作威作福?” “那可多了,那一批自诩有功的都是。咱们主院的高嬷嬷,看中了厨房的赵婶子的闺女,说啥都让人家给她儿子做媳妇。高小亮啊,喝几口酒就分不清东西南北,连他娘都揍,谁能答应啊。” “赵婶子不同意,方嬷嬷就给赵婶子安排最累、最脏的活儿,可不是东西了。有一次赵婶子说菜价高了,还被方嬷嬷给骂了。管家都知道这事儿,但没法子,提了将军也不理。” 话说到这里,翠云明显有些无奈了。 当然,也不能怪她,毕竟徐永涵是懒得给府里费心,情有可原。 丁琬仔细回忆厨房的婆子,还真有一个姓赵的,就是昨天收拾鱼的那个。 竹叶从外面进来,抱拳拱手—— “夫人,京兆府衙的典吏到了,伢行那边也通知了。属下也让阁中的兄弟出去散布消息,将军府内的下人,以下犯上,自诩有功。” 丁琬点点头,端着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道: “行,这样就够了。翠云,你跟翠珠去看看情况,及时过来告知。” “是。”二人屈膝行礼,结伴出去。 丁琬起身,从匣子里把一张身契拿出来,放在桌上,说: “这是当初小姑夫把你送过来时,给我留下的。其实我心里清楚,这个东西,约束不到你,你是留是走,全看你的心情。不过这一路上京,还有当日你的全力以护,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夫人,您不用谢,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丁琬笑着颔首,把身契推给她,道: “今日因为那些下人闹腾,不过是因为他们是自由身。我想着不管咋样,这东西给你。你以后想做什么、想去哪儿都随你。如果你想留在我这,我也欢迎,特别欢迎。” 竹叶瞅着那张纸,想了下拿起,说: “既然夫人这么讲,那属下就不跟您客气。这身契属下收了,日后还是会留在夫人身边。您放心,属下不会给您带来困扰,兔子不吃窝边草。” 第795章 收拾 这…… “不是不是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我……” 竹叶笑着打断她的话,说: “属下心知夫人没有那个意思。属下这么说,不过是想告诉夫人,属下不会让夫人难做。” “这没啥,如果是两情相悦,我自然不会干预。”丁琬极力强调自己的态度,“我虽然不是很懂你,但我也知每个人有自己的活法。只要不做伤天害理,强取豪夺,都值得被尊重。” “夫人真这么想吗?” “是。”丁琬不假思索的点头。 正说着,翠珠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您快去看看,方嬷嬷撞墙了。” “为什么?”丁琬惊讶。 不过还是很配合的起身,跟着出去。 翠珠边走边说,把刚才看得的一切,简单说了一遍。 实则就是管家跟各处管事对账,先对的就是厨房采买。 方嬷嬷心知有典吏在,不可能糊弄过关,索性把所有的问题都归结到自己身上,保护儿子。 “……夫人,您是不知道,一只老母鸡八两银子!金做的吗?还有昨天的鱼,那三盆鱼,一共花了一百五十六两银子。赵婶子说了,那些鱼撑死五十六两,根本不会那么多。还有还有……” “你别‘还有’了。”丁琬清冷的打断,“再还有下去,我能骂街。” 三盆鱼一百五十六两,一只老母鸡八两。 大爷的,这是花冤大头呢是吗? 就算徐永涵能赚,那点赏赐加上俸禄,顶多再让他们掏一年就得见底。 多恨人啊,不是自己的就狠劲儿掏,有这样的人吗? 徐永涵也是个欠揍的,哪有他这样的甩手掌柜,活该损失银钱。 怒气冲冲来到前院,看着满头是血、艰难叨气的方嬷嬷,一点都不觉得可怜。 “夫人。” “夫人。” “给夫人请安……” “……” 下人们纷纷行礼、问安,丁琬一个也没回应。 管家带着一个身穿官服的人过来,拱手道: “夫人,这位是府衙典吏钱大人。” “给丁乡君请安。” “钱大人客气。”丁琬颔首示意,算作还礼。 看着他手里的本,深吸口气,又道: “不知典吏大人看得如何,账目可有问题?” 话落,原本还躺着的方嬷嬷,突然睁开眼。 艰难爬着来到丁琬跟前,期期艾艾的说: “夫人,求夫人开恩。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千错万错,奴婢有罪。还望夫人责罚奴婢,不要轻纵。” 说完,“咚咚咚……”的开始磕头。 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这样下去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其实丁琬心里清楚,这就是故意做给她还有旁人看。 逼得她放过方生。 可惜,算盘打错了。 丁琬扭头看了眼竹叶,什么都没说。 随后方嬷嬷起身的时候,跪直在那里,身子一动不动。 “娘,娘你这是……这是咋了,咋了?”方生急忙问着,抱住妇人。 翠云急匆匆过来,手里拿了金疮药跟棉布。 放在地上,瞅着哭的犹如孩子一般的方生,嫌弃的道: “还哭什么不赶紧给你娘包扎,你想你娘死啊!” 方生闻声急忙动手,但手比脚都笨,金疮药撒了好些。 竹叶看不过去了。 走上前,一把夺过药瓶,道: “你当这是豆面,瞎了就瞎了?上好的金疮药,你就这么祸害?” “我……我……” 丁琬瞅着他们母子的样子,扭头冲着管家问: “不是说她男人、闺女都在府里吗?人呢?” “回夫人的话,他们父女不是管事,所以第一批已经放走了。”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平静又道: “该是谁的罪,就是谁得罪。厨房采买账目不对,谁买的盼谁。将军在军营一向纪律严明,将军府也要奉公守法,不可以做出让人顶替之事,明白吗?” “是!”管家行礼,眼神坚定。 一旁的典吏听到这话,也扭头看着带来的人,说: “去府衙叫人。” 说完,扭头看着丁琬颔首,道: “丁乡君如此秉公处理,钱某佩服。那就如您所说,该怎么查就怎么办。” “有劳钱大人。” 丁琬说完,坐在翠珠搬来的椅子上。 今日幸好耿氏跟徐致远都不在家,不然还不知道老人家会怎么闹心呢。 对账,对账,对账。 对一个,有问题。 对两个,都有问题。 等所以管事全都对完,典吏不停地咂舌,道: “哎哟哟,你们可真是胆儿肥!贪主家五十两银子,就可以挨板子了,你们这些加吧加吧都得六七百两银子,徐将军一年俸禄才多少啊。就连圣上赏的千两黄金,你们都敢那几锭,不要命了?” 说完,扭头看着其他下人,又道: “自己的工钱被克扣,难道不知道问清缘由?” 赵嬷嬷闻言,长叹口气摇摇头。 “大人有所不知,他们都是活契,而且还是上峰许诺的自由身,我们……我们也没法子啊。” “愚昧!”典吏气的摇头,“这怎么能没法子呢?这事儿你们光明正大的可以告。圣上仁慈,念他们有功,还了自由身,那只是当时的事儿,不能管一辈子。” 说着,转身看着丁琬,拱手道: “丁乡君,听闻您老家学堂,孩子启蒙免束脩,学的就是《大周律法》。不能光老家孩子学,府上的下人,该学也得学啊。” 丁琬受教的颔首,态度谦虚。 婆子、男人们,此刻全都面如死灰。 账簿虽然做的很平,可各种猫腻,典吏一看就知。 在对实物,旁的也就算了,圣上赏的黄金,库房那里没有动的记录,可凭空少了几锭,不是他们又是谁? 府尹衙差到了,把犯事的人用绳子绑上,连拖带拽的出府。 可偏偏这些人不配合。 要么哭,要么闹,要么喊冤,要么装死…… 片刻后,府外就围了不少百姓。 这些人管事做了那么多年,都是有脑子的。 不说为什么办他们,直说他们错了、不敢了、再给一次机会。 老百姓嘛,不管是土庄子的还是京城的,有热闹就看。 而且,搞不清楚状况,就跟着发表意见…… 第796章 参本 “哎哟,这是怎么地了?” “谁知道呢?不是听说徐将军老家的家眷来了吗?” “从乡下来的?哎哟哟,这阵仗可不小啊。” “看看那个,头上有伤口的,这是干什么了啊?” “谁知道,不过肯定事儿不小……” “……” 指指点点,叨叨咕咕,不明所以的就发表言论。 声音没有收敛,院内的丁琬还有管家以及将军府的其他下人,全都听到了。 丁琬气笑了。 扭头看着翠珠,道: “这一刻,我有种在土庄子的幻觉。村里两家吵架,村民就是如此,七嘴八舌不问清缘由。” 翠珠耸耸肩,挽着她的胳膊,说: “夫人莫要跟他们生气。这事儿不管咋说,咱都是有理的。” 典吏在旁拱手,也附和着劝道: “是啊夫人,您这做的没问题,那些百姓什么都不懂,就是跟着嚷嚷的能耐。” 丁琬笑着颔首,算作回应。 回头让管家负责把人送出去。 她现在的身份,是将军夫人,出门啥的还是要注意一些。 好一会儿,管家才回来。 丁琬没有走,就站在院子里。 “怎么去了这么久?” 管家拱手,轻声的道: “夫人有所不知,钱大人出去后,跟那些百姓说了刁奴所犯的事儿。老奴就陪了一会儿。” 丁琬有些惊讶,却又好像是情理之中。 “夫人莫要跟老百姓置气。他们什么都不懂,说了自然就知道、不敢乱讲了。” “好。”丁琬点头,看着剩下的人道,“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下午回来人手。到时候管家安排一下,不够的去伢行买。记得,日后将军府,只用死契的下人。自由身,那只能是我跟将军的朋友,明白吗?” “是。”管家抱拳拱手。 一旁站在的竹叶闻言,上扬嘴角,十分高兴…… …… 将军府动用京兆府衙典吏一事,很快就被言官拿去宫里上奏了。 皇上难得今日精神好,同太子在御书房商议酒承司的事儿。 当听闻正三品虎威将军的家事后,不禁蹙眉不安的道: “子允啊,丁乡君如果连将军府都料理不好,你把这个地方交给她,会不会不妥呢?动用典吏,放眼京城,除了那几个闹和离的,剩下谁动过?” 太子闻言拱手,轻声的说: “父皇有所不知,丁乡君动用典吏,是因为府内下人获皇封得的自由身。” “啊?可是那些……” “正是!” 皇上挑眉,不解的摇头道: “既然是他们,不该如此不守规矩才是。” “正因为是他们,所以才不守规矩。仗着皇恩浩荡,为非作歹,相信用不了多久,京兆尹就该跟父皇陈述详情了。” 言官在旁听到这话,急忙跪下,说: “圣上,殿下,不管这些下人是如何出身,堂堂正五品乡君,正三品将军夫人居然管不住,这可不是小事儿啊!说到底,女子所做皆有男人,徐将军制家不善,这巡防营跟羽林卫……” “舒大人,你这话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太子面色微沉,不悦的出声打断。 从一个女人打理家事,直接拐到了徐永涵掌管巡防营、羽林卫一事,这中间可有联系? 舒大人磕头,恭敬地又道: “殿下明鉴,下官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下官心系我大周,不能让我大周有一丝一毫的隐患存在。” 皇上听到这儿,也有些不快。挥挥手,沉稳的道: “舒卿言重了。徐将军旁的事情朕不清楚,但他在军营什么样子,朕跟太子都知道。他不可能是隐患,虎威山划到我大周名下是因为谁,舒卿忘了吗?” 舒大人一听这话,浑身打了个激灵,不敢再继续参本。 “皇上所言极是,微臣也是未雨绸缪。如今看来,是微臣杞人忧天,徐将军掌管京城安慰,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既如此,你下去吧。” “是,是。”舒大人起身,恭敬退下。 太子面色铁黑的盯着关上的门,一言不发。 皇上见状,长叹口气,道: “子允,朕跟你说了好多次,为君者切忌感情用事。朕知你感念徐大可的救命之恩,徐永涵的照顾之意。但你要记着,你是大周未来的皇帝。你做什么都要秉公处理。你们关系如此要好,会影响日后你的判断。” 太子深吸口气,扭头看着自己的父亲,说: “爹……” “放肆!”皇上立刻瞪眼。 不过显然太子已经习惯,撒娇耍赖的摇头道: “没外人。” “没外人也不行,这里是御书房!” “御书房您就不是我爹了?”太子反问。 皇上瞪眼,终究还是不好说的太绝。 太子见好就收,诚恳的又道: “父皇,儿臣明白您的意思,可这次丁乡君动用典吏,是儿臣给出的招。” “你?” 太子点头,坦然的继续又说: “她农家来的,一听那些下人是受封得的自由身,就不敢动了。” “这是为何?他们受封,她也是朕钦封的正五品乡君啊!” 太子耸肩,无奈的说: “儿臣也是这么讲的,可她说‘打狗要看主人’。既然受过父皇嘉赏,便不能……” “胡说!”皇上不等他把话说完,直接打断。 随后,冲着门外,中气十足的吩咐—— “福海,你亲自去趟京兆府衙,告诉陈守礼,就说朕让他秉公处理,刁奴做过什么,一律按《大周律法》来做。” “是——”福海在外应下,急匆匆走了。 皇上回头刚要再说,太监的声音传来—— “皇上,徐将军回来复命,九公主已在偏殿等候。” “宣——” 书房门开,徐永涵几步来到跟前,跪下行礼—— “臣徐永涵参加吾皇、太子殿下。九公主已平安回宫,正在偏殿。” 皇上满意的点点头。 “平身。” “谢皇上。”徐永涵起身,规矩的低头站着。 “沿途可有什么事儿吗,徐卿?” “回皇上,并未发生什么。” 皇上摩挲着杯沿,笑吟吟的又道: “没有最好。既如此,徐爱卿回家去吧。” “……啊?”徐永涵有些懵,不懂这是什么操作。 可见皇上意味深长的笑意,又不敢怠慢,再次行礼,躬身退下。 等人走后,皇上看着太子道: “此人讲原则,不适合京城。朕让你上次打探的事儿,你可打探清楚了?” 太子指着隔壁,笑眯眯的说: “爹,小九在那边呢,您不去瞅瞅?” “臭小子!” 皇上拍了他额头一记,起身出去了…… 第797章 府邸都得被那帮人掏空了 徐永涵来去匆匆,出宫门就上车,吩咐车夫抓紧时间回府。 刚刚皇上的意有所指,让他隐约猜到家里发生了事情。 至于是什么不清楚,反正得抓紧回家。 回到徐家,管家不在,徐永涵看着门房小厮,问: “白天可发生了什么?” “回将军,吃过早饭老夫人跟大少爷出去了。然后府里的……” 徐永涵听着小厮的汇报,面色越来越暗,最后直接停下脚步,惊的小厮直接跪在地上。 “……将军息怒,那些刁奴已经全部被典吏带走,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正说着,管家急匆匆的从外面过来。 看到徐永涵愣了一下,整理一番衣服到跟前,拱手说: “将军,您回来了。” “干什么去了毛毛躁躁?” “回将军,刚才老奴出去打探消息,听说福海公公去京兆府衙传旨,让京兆尹严厉督办,秉公处理。” “福海?你没听错?” “没有,没有。”管家不住摇头。 徐永涵双手背后,深吸口气,没有吱声。 正琢磨着,百灵突然冒出来,窜到他跟前。 “你怎么来了?” “奉命保护你媳妇儿啊。”百灵耸耸肩,扬了两下手里的身契,说,“这个一会儿给你媳妇,以后我跟画眉就近保护她。” “画眉呢?” “在主院跟你媳妇儿聊天呢。”说完,看了眼管家跟小厮,没再吱声。 两个人都明白什么意思,行礼之后转身退下。 等人走远,百灵压低声音,道: “你府上出事儿后,舒庆羽就去宫里参了你。先说了你媳妇儿管不住家,进而说到你管不住媳妇、也有可能管不住军营。” 话说到这儿,见他面色骤变,急忙又道: “你别急,有主子在,他说的再多也是徒劳。反正你知道有这么个事儿就行,其他的不用管,主子跟首领那边都会担着。你别忘了,你可是立了扩疆土的大功臣。” 徐永涵气的后槽牙“咯吱……咯吱……”作响,平复好一会儿,才低声地说: “让银鹰出去查一下,看看舒庆羽家有没有脏点,老子不忍这口气。” “行,晚点我就着人安排。你先调整心态,别让你媳妇看出来,她这一上午也没闲着。”百灵说完,转身先去了主院。 屋内,丁琬正跟画眉说话,桌上摆着画眉的身契。 百灵进屋,也把自己的身契放在桌上,道: “以后不管去哪儿,我们俩都必须有一个跟在你身边,不许不配合。不然命没了,就是自己作的。” 丁琬闻言,笑着点头,说: “经历了这么多,我要是再不学乖,那还真是欠揍。” “别,没人敢揍你。你现在是丁乡君,将军夫人。”百灵笑嘻嘻的跟她抬杠。 相较于画眉,她跟丁琬要熟络很多,毕竟一起朝夕相处好些日子。 丁琬拿起身契,看了一番后,说: “殿下还真是舍得,真把你们就这么送来了。” 二人笑着耸肩,画眉轻声道: “自然不能不舍得。你日后要做的事儿,那可是大事。你的安危,最重要。” 丁琬站起身,把桌上的东西拿着,塞给他们俩,道: “不需要这个作为维系。你们的为人、义气,我都知道。” “这不行,这……” 丁琬摇摇头,强硬地说: “没什么不行的。府上今日我定了规定,日后府里的下人,都是死契。你们俩跟夫君同为鹰巢伙伴对我更有救命之恩,我不能把你们当做下人,做不到。” “哎哟,这可不成,这不合规矩。”画眉摇头。 百灵虽然没说话,但也是这个意思。 丁琬笑着摇头,握住她要推拒的手,说: “没什么规不规矩。既然殿下把你们送到我这儿,也没打算你们再回去。既如此,就按照我的安排来。以后我的身家性命,交给你们还有竹叶。咱们的关系,就是朋友。百灵当初为了我,没少遭罪,我一直都记着。” “你说这个做甚,那是我该做的。” 丁琬笑着摇头,郑重的道: “不管你当初是奉了谁的命令,那日的情谊我领。你受的伤、遭的罪,我都得谢谢你。” 尤其是从岳汉明的嘴里,听到一些只言片语,她想谢的那份心思,就更重了。 “我知道你们不缺钱,也不缺物。我能给的,也就是这个。俗是俗了点,不过我觉得自由身还是挺重要的。虽然你们想走,我也拦不住。” 二人互看一眼,低头瞅着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徐永涵从外面大踏步进来,走到丁琬身边,说: “收着吧,她愿意给你们就留。这东西没有是最好的,毕竟当初你们也是身不由己。” 徐永涵跟他们不同。 他是“半路出家”,本身就是军营的人,所以不用签卖身契。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把视线挪回泛黄的纸上,二人全都揣在怀里,只等空闲了去衙门改籍。 丁琬倒了杯茶递给徐永涵,说: “你咋回来这么早?不是说上山接人了吗?” “接完就回来了。”徐永涵回答。 喝过水,等屋里只剩下他们夫妻后,伸手把人拽到跟前,说: “忍不住了?” “没法忍了!”丁琬撇嘴。 主动靠在他的怀里,气呼呼道: “晨起如果不是竹叶拦着,他们就去找咱娘了。吃过早饭我从厢房出来,一个一个理直气壮的跟我告假。说什么家里房子塌了、婆婆病了、小姑子要出嫁了……好家伙,一堆借口。那我留着他们干啥,直接开了,一个不要。” “嗯,做的好。” 丁琬站直身子,仰头看着他又道: “你知昨天那顿鱼,花了多少钱吗?” “多少?” “一百五十六两银子。一只土鸡,八两银子。” “…………” 见他不吱声,丁琬冷笑着撇嘴。 “御赐给你的千两黄金,也动了好几锭。我找了典吏,那边亲自督办对账。我再晚些日子回来,你这府邸都得被那帮人掏空了。” 徐永涵不住点头,领情的说: “是是是,媳妇儿说的对,媳妇儿说的对。” 第798章 他还是‘内人’不成? 徐永涵的好态度,让丁琬想生气也不成,最后只能轻拍他一记,夫妻俩一起去了库房。 对过账的库房,有些狼狈,翠云正在这边,跟库房的下人一起归置。 夫妻俩都没有进去,打个照面,便又回了院子。 府邸大,那些奴才抓走后,顿时看到了弊端。 很多地方都打扫不到,看着的确萧条许多。 老天垂帘,辽东带来的人,中午就到了。 管家把人员分配好,京兆府衙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让他们夫妻俩过去一趟。 接待他们的,是京兆府尹——陈守礼。 去年才坐上这个位置,为人还算公正、清廉。 亲自把审案的文书放在桌上,说: “徐将军,您看看吧。这些刁奴贪了不少,但大多也都花了。只追回来一部分,还有一些田契、房契。” 徐永涵象征性的看了一眼,道: “陈大人辛苦了,徐某感激不尽。” “徐将军太客气了。陈某秉公处理,职责所在,岂有‘辛苦’一说?” 一旁的衙差把匣子放在桌上,拱手说: “徐将军,这些就是追来的银钱跟田契等物,您点点。” 徐永涵接过来,直接交给了丁琬。 然后大大方方的看着陈守礼,说: “让陈大人见笑了,徐某平日不管家,所以才让那些刁奴有机可乘。” 陈守礼闻言,不禁叹口气,道: “徐将军这样就不妥了。常言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陈大人说的在理,不过徐某初来京城,接手巡防营跟羽林卫,您觉得徐某那些日子,有时间打理府宅吗?” 见他瞅着丁琬,徐永涵继续又道: “您也别看内子,那个时候徐某尚未记起曾经,府宅可没有女主人。” 陈守礼闻言,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笑呵呵的点点头,说: “好,徐将军的意思,陈某清楚了。折子还没写完,一会儿陈某就会加上几句,毕竟徐将军那个时候,的确没有时间。” 徐永涵起身,郑重的抱拳拱手—— “如此,那就多谢陈大人了。” 丁琬这时也把东西全都看完了,抬头看着徐永涵,道: “夫君,听闻殿下要推崇启蒙学堂。这些银子如果不是京兆府衙,也追不回来。如今追回来了,咱们捐献出去加盖学堂,如何?” 徐永涵闻言,不假思索的点点头。 “好啊。为夫说过,这样的小事儿夫人拿主意就好,不用经过我。” “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捐出去啊,送哪儿呢?” 徐永涵这次愣住了。 她会不知道? 怎么可能? 陈守礼回过神,急忙出声说: “若徐夫人相信本官,就把银票留给本官,本官帮您呈上去。” 丁琬等的就是这句话。 把银票全都拿出来,双手放在他身旁的桌子,微微福身,道: “劳烦陈大人,真是过意不去。改日让夫君请您吃酒,聊表谢意。” 陈守礼急忙站起身,拱手回礼说: “徐夫人太客气了。今日徐夫人善举,能造福我大周不少孩子,要说感谢的应该是本官。” 启蒙学堂虽然是太子推行,但督办是交给京兆府衙。 依照太子的意思,启蒙学堂免束脩,要让所有孩子都能念书。 这一笔开销不小,他需要银钱。 找回来的银钱虽然杯水车薪,但苍蝇再小也是肉,他很感激。 “若人人都像徐夫人这般,我大周的启蒙学堂,很快就能开起来了。” 丁琬笑着摇头,不敢居功的说: “小妇人这点子浅薄见识,难登大雅之堂。不过是跟夫君打小一起长大,听他说了一些。” “哎哟,那个时候徐大人就胸怀家国?不错啊。” “别别别,徐某不敢当。” “夫君就别谦虚了。夫君能做将军,不也是幼年过了苦日子?” 丁琬不容许他谦虚,扭头看着陈守礼又说: “让陈大人看笑话了。夫君就是这样,喜欢做好事儿不留名。他以前常说自己苦过,就不希望以后的孩子也跟着受苦。在农家的时候,夫君都是能帮则帮。帮不了,想办法也得帮。” 陈守礼跟徐永涵没什么交情,虽说同朝为官,不过也是点头之交罢了。 今日听到这话,再加上丁琬不抠搜的举动,对他倒是刮目相看了。 心中对那份即将要呈报的折子,又有了一些旁的想法。 很快,京兆府衙这边,就出了告示。 把将军府那些刁奴做过的行径,一五一十的写清,贴在告示板。 京城认字的不少,很快大街小巷就传出来了。 那位参了徐永涵的舒庆羽,在听到下人带回来的最新消息,后背生凉。 具体未来徐永涵会不会报复,他不清楚。 但这一次贸然行动,暴露了自己,那个人肯定是饶不了他。 徐永涵,徐永涵,一个乡野村夫,怎就摆不平了呢? “阿嚏——” 徐永涵鼻痒,扭头冲一旁打喷嚏。 丁琬夹菜放在他的碟子里,问: “伤风了?” “不能。”徐永涵揉揉鼻子,笑着道,“估计是这椒麻鸡呛得。你多吃,这圣源居的菜都不错,在京城数一数二。” 二人从京兆府衙出来,难得轻松一些就没有回家。 让人给别庄那边的祖孙俩送些饭菜,他们夫妻索性就在这酒楼雅间用饭。 要了六个菜,菜码不大,两个人吃刚刚好。 “媳妇儿你吃这个,这个特别鲜。我上次跟鹰首来过,就想着带你过来。” 丁琬听到这么暖心的话,高兴地点点头,配合吃了一口。 菜都很好吃,只要不想价格,吃的都很顺心。 “哥,淑贵妃那边,你说我要不要递个牌子过去?” “不用。”徐永涵摇头,喝了口汤说,“她现在对外称养病,就是谭迁都不见。对了,谭迁约你了,我让他过两天上家。” “那你直接让他来这儿呗。”丁琬说着起身,打算让人去请。 还没等走呢,被他一把按住了。 “怎么了?” “咱都吃上了喊他,好吗?” “这有啥,又不是外人。”丁琬随口说着。 徐永涵一听“不是外人”,顿时黑了脸。 “怎么,他还是‘内人’不成?” 第799章 跑江湖很赚钱? 呃…… 丁琬有些木讷。 等彻底明白他的意思后,“噗嗤——”笑出了声。 “你还笑?!”徐永涵怪叫。 就没有见过这么没心没肺的姑娘。 丁琬忙摇头,摆摆手,说: “你快别闹了!” “我闹?我……” “好好好,你说改天就改天,成了吧。”丁琬一副哄孩子的架势。 一边夹菜安抚,一边顺毛阿谀。 相处多年,他的脾气、气性,她最了解。 虽说小醋怡情,但还是少吃的好,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连着夹了好几下,徐永涵紧蹙的眉头,才算松开一些。 情绪放松了,理智也就回来了。 想想刚才的过分,急忙找不着道: “媳妇儿,你们那个茶楼,最近有些麻烦,他正在处理。等处理好了,踏实了,再见面详谈,岂不更好?” 丁琬咽下嘴里的东西,惊讶问: “什么麻烦?他以后就留在京城了吗?” “不出意外应该是。”徐永涵点头,夹菜放在她的碗里又道,“他在这边买了宅子,不过我们聊过,他还是喜欢辽东。说过几年再回去。” 回去? 只怕没有那么容易才是。 见媳妇儿这般,徐永涵转移话题的说: “对了,让你给家里写的信,你写完没?” 提到信,丁琬突然想起早饭时竹叶给她的信。 “哦,差点忘了,小姑来信了。说她跟小姑父到了南疆,小姑父在那边有一处三进的宅子。问我小姑父到底做什么买卖,怎么有那么多钱。你跟我说说,小姑父在南疆除了卖冰,还做什么?” 徐永涵上扬嘴角,故作迷茫的瞅着她,说: “我也纳闷啊!一个跑江湖的咋那么有钱,你说当初我咋没闯荡江湖?” “别扯皮,说正经。”丁琬轻斥。 明明就知道,非得卖关子。 徐永涵见好就收,喝了口汤,道: “这能有啥,他跟夜姑娘一起做生意还能吃亏?” 说到这儿,凑到她跟前,压低声音呢喃—— “卖冰的钱,他留一成,其余都存在四通钱行。南方那边的所有生意,都是小姑父来打理,他若没钱你能信?” 丁琬抿唇,惊讶的看着他,说: “都,都给他?小姑夫这样,会不会树大招风啊。万一日后……” “你以为安辰是白给的?”徐永涵摇头打断她的话。 能带着整个碧海罗刹阁翻身、换掉身份,岂是一个普通混江湖的脑子能完成? 只能说安辰这人,对丁家的心,是实打实。 不然,丁翠兰被卖了,还得给人家数钱。 夹菜放在她的碟子里,说: “这事儿你知道就行,别跟小姑说。小姑父想说会找机会告诉的。” “好,我明白。”丁琬闷头吃饭,心里琢磨着家里那边。 给双亲的信已经写完了,不过老家那边的信,尤其是谭瑶的,她迟迟没写。 谭纤是因为谭瑶才进宫的,如今她孩子没有了,二婶儿肯定会自责。 这个消息,她该怎么告诉呢? 一个巨大的石头摆在那,压得丁琬良久都没敢正视。 日落黄昏,耿氏跟徐致远兴冲冲的回来,告诉他们地基挖了三分之一,再有两天就能完事。 出去一整天,耿氏不仅不累,反而精气神好了很多。 比在辽东府的宅子里,还要好。 吃过晚饭,丁琬在崇禾苑小坐,看着哼曲儿秀活的婆婆,纳闷道: “娘,您这是有啥好事儿吗?跟我说说?” 耿氏抬头看着她,笑吟吟的说: “我今儿带着致远翻地了。翻了一小块,等到时候把麦子种了,看看来年开春能收不。” 丁琬听到这话,嘴角狠抽。 难以置信的瞅着她,说: “娘就是因为翻地才这么高兴?” “啊!”耿氏点头,暂停手里的活,说,“我跟你讲,在辽东府那会儿我就憋得慌。你也知道,咱土庄子的家,房前屋后都是园子,平常我也在作坊干活儿。冷不防闲着,真是不习惯。” “那您也不能干的太多。” “有啥不能的!”耿氏不服气,活动活动肩膀,又道,“我这身体绝对没问题。你看致远那小子,他翻地还没我快呢。” “您可悠着点儿,别闪了腰。” “嘿~你这孩子,瞧不起谁啊?”耿氏不高兴的怪叫,“我才多大岁数就闪腰?再说小心我不理你。反正我跟你说,那一亩地你都别动,我就自己来,你让我活动活动,不然呆的难受。” 丁琬见她这么坚持,笑着说: “我可做不了主,这事儿得问您儿子。” “你跟我站在一边儿就好,他听你的。” 丁琬没敢接话。这事儿说起来,就是环境使然。 在土庄子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做,婆婆下地也就下了。 可来到京城,儿子是大将军,儿媳是乡君,她再下地干活儿,怎么都说不过去。 万一被城里大户人家知道,他们的说三道四,绝不能轻视。 刚要开口,耿氏直接霸气摇头,道: “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我有些累,先歇了。记得明儿让翠珠给我弄些麦子籽儿,后天可以下地种了。中午还得让人送饭,今儿吃的那个椒麻鸡不错,明儿换个荷叶鸡,清香。” 丁琬心知阻止不了,笑着点头,说: “娘放心,荷叶鸡明日一定送到。至于您要种地的事儿……我觉得还是跟夫君商量一下。这事儿我做不得主,毕竟娘现在是老夫人。” 耿氏长叹口气,妥协的“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等人要出门的时候,“无心”的呢喃着—— “还不如在土庄子呢,想干啥都成。来这儿一点都不顺心。” 声音不大,但是丁琬却听清楚了,也明白是说给她听得。 从崇禾苑回到主院,徐永涵刚沐浴完回来。 看到她一脸凝重,不免开口问道: “咋了?不是去找咱娘聊天?娘说你了?” 丁琬摇摇头,拉着他进到里间,把刚才老人家的意思说了一遍。 徐永涵听后根本不在意,脱鞋上炕,说: “愿意去就去呗。只要娘高兴就行,其余的不用管。” “可是……可她现在是老夫人,哪能去种地?” “这有啥不能的?你担心外面那些人一轮?” 见媳妇儿点头,笑着摇摇头,说: “你想多了。咱娘不会在意,我也不在意,至于你自己,应该也不在意。只要娘高兴,做啥还不成?” 第800章 请罪 徐永涵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老人高兴,想做什么都行。 一夜无话,转天早饭,耿氏做足了“还击”准备,没想到儿媳只字不提。 不仅如此,吃完饭还把给她重新配了几个人。 一脸惊愕的样子,不禁逗笑了丁琬。 “娘,只要您悠着点、别累着,我跟哥不会拦着的。但有一样,不可以逞强,不然就真不让您去了。” “放心,放心,我不逞强,不会不会。”耿氏摆摆手,笑眯眯的答应。 只要让她活动筋骨,什么条件都行。 丁琬收回视线,转头冲着儿子,问: “你呢?打算什么时候去武学堂?” 徐致远思考了一下,道: “我一会儿去。反正奶这边的人手足,不用我。” 耿氏一听这话急忙点头,说: “对对对,不用你,赶紧去武学堂念书,这是正事!” 说完,看着丁琬又道: “那个啥,我先走了啊。有事儿等下午回来再唠。” “好。”丁琬颔首,挽着耿氏的胳膊出去。 几乎大换血的将军府,如今要比以前规矩很多。 新来的下人跟原来府里的都很客气,正处于磨合期。 送走了耿氏,丁琬见徐致远过来,问: “用不用我陪你去武学堂?” “不用。”徐致远摇头婉拒。 这么大的人了,去个武学堂还用娘亲送,说出去多丢人? 送走了一老一少,管家过来拱手说: “夫人,那几张房契、田地老奴看过了。其中两张,跟咱们现在要建的别庄正好接壤。至于房子,都在京城把边,位置不算太好,但都是五间房的小院子,价格也不便宜。” 丁琬冷笑,微眯着眼睛道: “将军开府不过数月,他们就能给自己搞了这么多东西,真是本事啊。” 管家抿唇,同样也很纳闷。 但该做的还是要做。 撩袍跪下,让丁琬愣住了。 “你这是……” “夫人,老奴身为管家,没有及时发现,是老奴的错。老奴愧对将军的信任,还望夫人责罚。” 从事情爆发后,他就想着要请罪。 不过还是得等自己那一摊干完,才做。 不然,万一真撤了他的管家,等下一任管家上来看到烂摊子,嚼个舌根啥的,他也不用在府里混了。 丁琬看着他真诚的样子,轻叹口气,说: “这事儿的确是你做管家的失职。不过事出有因,他们拿着鸡毛当令箭,你也没有办法。起来吧,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管家听到这话,感激的不住点头。 等他起来,丁琬又道: “好了,去忙吧。府里事儿不少,从老家带回来的人,规矩还得再学学。晚点儿去我那边,我写一份新的家规出来。” “是。” 管家转身离开,丁琬也赶紧去忙。 别看将军夫人名号很响,要尽的责任,也是繁琐至极。 偌大的将军府打理起来,也需要熟悉一阵。 接下来的徐家,各自忙活,互不干扰。 徐永涵每天上朝、下朝,雷打不动。 耿氏每天吃过早饭就去别庄,下午申时回来,从不超时。 徐致远每天去武学堂,除非必要,否则不在那边住。 说起来京城的武学堂还真不如辽东。 徐致远回家吃饭时说,武学堂里的学生,一个比一个有来头,夫子根本不敢说重话,只能哄着来。 训练也不如辽东那边刻苦,像他这样肯练得,在一众人群里就显得特别异类。 每每这个时候,丁琬都担心,怕他被这个环境给带坏了。 好在根儿正,小伙子有自己的打算,并没有。 早晚都有练功,竹叶也倾囊相授。 因为有画眉跟百灵的缘故,她现在是全心全意的教徐致远。 俨然被他当成了自己的小徒弟。 京郊别庄盖好后,赶徐永涵休沐那天,一家人乐呵呵的过去看看。 种了六亩地的麦子,具体什么样不清楚,只等来年看结果。 别庄很大,走一圈下来,足足用了一炷香时间。 耿氏有些累了,大家去主屋坐着休息。 丁琬体贴的给她掐肩揉腿。 “娘辛苦了,那六亩地的麦子,我看种的挺好,什么结果就看来年了。” 提及此,耿氏就有些压力。 “也不知能不能成。” “这有啥,成了最好,不成也算得个教训。”徐永涵不以为然,喝了口水,又说,“娘别有负担,儿子能赚。” “是啊娘,您可别着急上火。”丁琬附和。 儿子、儿媳这么体贴,耿氏心满意足。 “永涵,你看看能不能搞到鱼苗。后院的那个池塘,我打算开春以后放些鱼苗,等再入冬咱们就有鱼吃了。” 她对于赏景并不热衷,只要能吃、能用,才是王道。 徐永涵听了觉得可行,笑着说: “好啊,就听娘的。到时候问问村里,有没有人会养。” 这么大的别庄,肯定得多产出些东西,方能对得起它的作用。 别庄管家从外面进来,拱手行礼,道: “老夫人,午饭可有什么忌口?” 耿氏摇摇头,表示没有。 管家是辽东宅子的人,为人本分,耿直。 徐致远在旁,开口要求着说: “我想吃糯米鸡,能做不?” “能。”管家点头,拱手又道,“厨娘就是咱们辽东府上的厨娘,少爷爱吃的那个。” “哎哟,那挺好。我还想吃猪肉炖粉条,就老家的那种。” “行,老奴这就去告诉。”管家冲其余三人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徐致远咂巴咂巴嘴,靠着椅子,道: “还真挺馋咱老家的菜。不是说府里厨娘做的不好,太精致了,摆的那么漂亮,我都不好意思吃。” “哪次也没见你少吃了啊!”徐永涵出声怼着。 丁琬见状,用手肘拐了他一下,提醒说话注意一些。 徐永涵撇嘴,瞅着洋洋得意的侄子,挑眉道: “对了,昨儿我从宫里回来的时候,遇到你们夫子了。” 话落,徐致远立刻坐直了身子,眨巴着眼睛看他,说: “二爹,不能这么不讲武德。那事儿都解决了,你咋还提呢?” “什么事儿?” “咋地了?” 婆媳二人不禁一同出声…… 第801章 事出有因 眼瞧着徐致远低头不语,婆媳俩把目光都移到了徐永涵身上。 无形的压力聚集,让他也有点儿招架不住。 急忙摇头摆手,一副“你们怎么了”的样子道: “看我干啥,昨儿他们夫子跟我是碰巧遇到,进而就夸了他几句。啥事儿都没有。” 徐致远一听这话,“猛”地抬头,一脸难以置信。 “你不信?”徐永涵蹙眉。 徐致远抿唇,摇摇头,喃喃的说: “这……很难让人相信啊。我都指着夫子鼻尖儿骂了,我……” “徐致远,你出息了啊!” 小家伙的话没说完,就被耿氏严厉的声音打断了。 祖孙一场,徐致远心知祖母这是恼了。 打从俩爹战死的消息传回家后,他就由祖母亲自教养。 规矩、礼仪、念书、练字…… 在祖母那里,尊师重道大过天,决不可忤逆师长。 蓦地起身,跪在地上,低头认错—— “奶奶别气,孙儿知错。” 耿氏颤抖着手,气的张嘴就是出不来音儿。 徐永涵见状,握着母亲的手,道: “娘,你这是干啥,孩子为啥那么做,总得问问他原因不是?” “原因?问什么原因?”耿氏抽回手,略有些激动的说,“明王圣主,莫不尊师贵道。一个小小孩童,居然指着夫子鼻尖,谁给你的胆子?徐家就是这么教你的?” 徐致远抿唇,有苦难言。 丁琬起身,来到孩子跟前蹲下,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何要对夫子不敬?” 徐致远低头闷闷的说了句“我错了”,并未替自己解释。 丁琬无奈,拍拍他的肩头又道: “那过后可同夫子道歉了?” “嗯,有认错。” “认错是对的,不过娘觉得你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就能对夫子不敬的人,为什么?” 徐致远搅着手指,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 “娘,我不是故意的。当时钱家豪跟夫子耍横,带着十几个人要罢免夫子。” “罢免夫子?”丁琬惊讶。 本能的扭头看了眼婆婆,没有吱声。 她护犊子,尤其是对徐致远,更甚。 自打重生以后,她对这孩子视如己出,就说不能平白无故的调皮捣蛋,绝对事出有因。 这一刻,还是怪婆婆的。 毕竟没有问清楚。 徐致远咬牙,情绪上来,气呼呼的说: “可不,他们老过分了。就因为夫子提议要负重跑五里地,他们觉得没必要。说打仗都骑马,小兵在前面冲,他们以后是做将军的,不干这么累的活。还说夫子小题大做,不配教他们……” 丁琬稍一起头,徐致远就巴拉巴拉全都说了出来。 孰是孰非,一听便知。 那些孩子对夫子不尊重,偏偏夫子还不敢怎么地他们,所以徐致远火了,才怒骂夫子。 “……娘,这是要放在辽东武学堂,我们这些人敢说一个‘不’?‘哎呀’一声都得挨鞭子,您说咋可能。”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拍拍他的肩头,道: “你的出发点是对的,但你的做法不对。” “娘,夫子有错,做学生的就该提。不能愚孝!”徐致远强调。 丁琬笑着“嗯”了一声,继续说: “你做的对,提醒夫子错了,是你当学生该做的事情。可你需背后告诉夫子,而不是正面硬刚,而且还当着那么多的学生面前,你这不是让夫子下不来台?” 徐致远想反驳,可想想好像也没什么立场,抿唇把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耿氏叹气,瞅着还跪着的孙儿,挥挥手,道: “致远,你先起来。” “奶,我……” “起来吧。事出有因,是奶没问清楚。”耿氏再次挥挥手,等人起来后又道,“你娘说的没错,夫子有错背地里说,哪能当着学生的面,指着人家鼻尖?这不对。” “是,孙儿知错了。”徐致远垂手站在一旁,没有吱声。 不过孩子心理还是不服气的。 当面说了兴许还能有效果。 背地里,万一夫子怕那些学生的家境,他不是白费唇舌? 当然,这话不能说,不然祖母又该生气了。 徐永涵看着他们娘俩的样子,说是亲母子,都不为过。 放下茶杯,冲徐致远招招手。 等人来到跟前,端详一下,说: “是不是觉得背地里说没有效果,不如当面骂醒夫子?” “……我,我……”徐致远想否认,可打小不撒谎的他,还真是难以启齿。 徐永涵见他这个状态,笑着摇摇头,道: “陈夫子昨天的确夸了你,说你在学堂用功、练武刻苦,也说你胆识过人,敢于那些二世祖正面硬刚。你做的对,京城武学堂的确要整顿。再忍一忍,朝廷可不是拿钱给他们混日子的。” 徐致远听出了二爹话里的意思,重重点头。 京城的武学堂,讲道理应该比辽东府的要好,可如今不如那边,他都觉得说不过去。 耿氏休息的差不多了,站起身,道: “咱们再出去转转,我看看你二叔说的那水田。在咱土庄子,还真没见到水田呢。” 徐致远点点头,挽着祖母的胳膊出去。 丁琬跟在徐永涵身边,压低声音,说: “殿下知道武学堂的事儿?” “知道。” “知道为何不整顿?” 徐永涵伸手搂着她的腰,老神在在的道: “想要把京城平静的水搅浑,不得有些由头?放心,很多事情都要解决,等京城尘埃落定,我就带你还有咱娘回辽东驻守。” “真的假的?” “必须是真的。”徐永涵信誓旦旦。 他并不喜欢京城,相比之下,他才是故土难离的那个。 大周一共八个军营,他可从一开始就瞄着辽东呢。 丁琬听到他这个打算,轻柔的靠着他,说: “好,等都安排好了,我就跟你回去。酒承司那边,我会尽量放手,让他们自己来酿。” “你从旁指导就行,不用亲力亲为。” “嗯,知道了。” 夫妻俩说着体己的小话儿,耿氏也在偷摸跟徐致远道歉。 耿氏为人,敢作敢当,做错就要认。 反倒弄得徐致远不好意思,尴尬的挠头,恨不得挠出个三间瓦房…… 第802章 家乡来人 丁琬从辽东雇车队拉粮,很快就到了。 送货的不是旁人,正是她亲堂弟——丁现。 丁琬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在写酿酒方子。 酒承司那边还在筹备,最快也要年后启动,所以她这会儿有时间把京郊的菀茗韶华开起来。 跟夜莺的别庄一起,规模大一些,种类多一些,也好尽快赚钱。 当然,跟酒承司不能比,而且酒承司酿的酒,那都是金贵物。 听闻管家来报,急忙放下毛笔,起身往外迎。 没等出院子就看到一身石青色衣衫的丁现,迈着步子走到跟前,拱手行礼—— “长姐。” 丁琬笑着伸手把人扶起,上下打量一番,说: “黑了,壮实了。家里可好?” “长姐放心,家里一切都好。”丁现回答。 比上一次见他,还要稳重。 果然成了亲的男人,都会成熟。 丁琬要带他去屋里,丁现摇摇头,说: “长姐,先去给亲家伯娘请安。” “哦,对,把这事儿给忘了。”丁琬回神,带着他往崇禾苑走去。 一路上,丁琬也不着急问家里的事儿,只是带他看宅子。 从主院到崇禾苑有些距离,沿途还要经过花园、假山、池塘。 丁现看过之后,不住点头,说: “长姐如今过得好,大伯跟伯娘都能放心了。芷伊在家也常念叨,如果不是这次她身子不爽,我就带她来了。” “有了吗?” “没有。”丁现摇摇头,“我们说了过两年再要,她就是小日子腹痛,回村里让香桃给看看。” 丁琬理解的说: “腹痛不是小事儿,绝对不能马虎。” “长姐放心,香桃说有些宫寒,调理些日子就能痊愈。” “好。” 姐弟俩来到崇禾苑,丁现看着院门不住点头,说: “亲家伯娘如今是老夫人,村里人别提多羡慕了。我来之前,赵爷爷跟文平伯还说呢,让我帮忙带声好。” “咱爷、咱奶身体咋样?” “老好了,老硬实了,精气神也好。谁家有事儿找咱爷、咱奶,一天老忙了。”丁现满口说着。 丁琬放心的点点头,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老人家喜欢哪里最重要,如果一味地就想尽孝,而忽略了他们自己的想法,那就得不偿失。 婆母是没有办法,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但她想种地、想做事儿,他们都不拦着,只要她开心就好。 姐弟俩相继进屋,耿氏正在纳鞋底。 虽然府里有婆子做这个,不过耿氏闲不住,就想做些活儿。 “娘,您看谁来了。” 丁琬兴冲冲的声音传来,让耿氏不禁抬起了头,抻脖子往外边看边问: “谁啊?” 话落,丁琬姐弟进屋,丁现来到床边抱拳拱手—— “亲家伯娘可还好?” “哎哟,这不是大现吗?啥前儿来的?快快快,床上坐,床上坐。” 辽东的习惯,家里来客,都请到炕上。 丁现笑着摇摇头,说: “伯娘,咱们坐圆桌前就好。” 床铺到底不好直接坐,哪怕是长辈也要忌讳一些。 京城规矩大,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 三个人坐在圆桌前,耿氏问了丁现好些关于家乡的事儿。 离开老家好几个月,她真的很惦记乡亲们,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 丁现也不嫌烦解,对于她的问题,每一个都回答,而且还多说一些。 像什么赵砮跟蒋婵小定了,赵磊有些着急了。张庆年家的妹妹也说亲了,张青山家的孩子能走道了…… 反正事无巨细,全都说一遍。 耿氏听得津津有味,不停的给他添茶,怕他说渴了。 足足说了半个时辰,耿氏满足的点点头,道: “真好,咱家那酒坊可是带动咱村里人了。你爹功不可没啊!” 丁现笑着摇摇头,不敢居功的说: “伯娘言重了,那都是您跟长姐把底子打得好,我爹才能照看的好。今年秋收的粮食,全都拉来了,按照我姐说的,高粱进了别庄,细粮入府里的库房。大丰收,粮食不少呢。” 耿氏满足的点点头,道: “有粮心不慌。好事,好事。说了半天也累了吧,别出去住,就在家,知道不?” 丁现没有拒绝的笑了下,说: “那肯定不能走,我是长姐的亲堂弟,娘亲舅大,我是致远的舅舅呢。” “嗯,好。中午咱们简单吃点儿,晚上伯娘做东,咱们去蜀香煸炉屋吃,那边的煸炉可香了。”耿氏笑眯眯地道。 丁现想说不用,被丁琬在桌下踢了一脚,急忙起身拱手道: “是,全听伯娘安排。” 耿氏知道他们姐弟还有体己的话,摆摆手,说: “去吧,去歇着吧。我都占了你这么久的时间,也就你姐不跟我一把见识,换个人都不成。” 丁琬笑着摇头。 丁现在旁,不在意的道: “瞧伯娘说的,您也把长姐当做闺女,不然长姐跟您也不能这么亲。伯娘先歇着,中午见。” “好,好。” 耿氏边说边起身,把他们姐弟送出出去后,站在院子半天都没有动。 好端端的,丁现上京,只是为了送粮吗? “老夫人,这会儿起风,还是回屋吧。”贴身婆子于嬷嬷出声提醒。 耿氏摇摇头,深吸口气,说; “我让你派人去问问耿家的事儿,可有眉目了?” 于嬷嬷抿唇,叹口气,道: “回老夫人的话,于亮出去问过,耿家自从耿祁安生病回家养病,就一直都紧关大门。他们府上出事,也就断了外面的来往,除了每日送菜的老汉。” “可有问过老汉吗?” “问了,但是老汉就只管送菜,其余也不会多问。”于嬷嬷回答。 耿氏双手背后,仰头看着朵朵白云,不吱声了。 都告诉她“不着急”,她也知道不是着急的事儿。 可今日丁现上京来此,会不会跟其有关? 想到这儿,老太太偷忍不住摇头笑了。 果然是病急乱投医,啥不可能就想啥。 丁家姐弟关系近、感情好,有个能上京的机会,岂会不来瞅瞅亲姐姐? 是她太敏感喽。 笑过之后,老太太转身回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第803章 感情并不生分 丁琬直接带丁现去了儿子的院子。 他们甥舅平日关系不错,他来这边,除了她最高兴,第二个高兴地就是徐致远。 丁琬躺在屋里的贵妃椅,看着床上偎着的丁现,道: “这一路,累着了?” “是不轻松。”丁现抻了个懒腰,踢掉鞋子,放松的躺着。 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 如果是在村里,他们可以在大炕上躺着聊天,一个在炕头、一个在炕梢。 丁琬笑着叹口气,道: “来到京城,要守的规矩太多,弄得你我姐弟都生分了些许。” 丁现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说: “长姐,咱们虽然都长大了,但感情并不生分。我这次过来,一来是看看长姐,二来也是小姑父让的。” “小姑父?他让你把京城的联络站建起来?” “是。”丁现点头。 屋里只有他们姐弟俩,侧身冲着她,道: “小姑父的意思是,咱们举家慢慢移到京城,这样日后大伯上京,皓倾、二珏科举,都能借上力。” 对于安辰的安排,丁琬很同意。 “可以,那我安排你跟谭迁见个面?正好他想回去,一直脱不开身。” 丁现一听“谭迁”二字,坐直身子,说: “长姐,谭姨母让我给您带句话。” “……什么?”丁琬有些心虚。 给家里的信,论脚程应该还没到,二婶儿这信儿只怕…… “长姐,姨母说出嫁的女人就是夫家的人,她是丁家的儿媳,不管长姐做什么,她都理解也支持。” 丁琬一听这话,长叹口气。 丁现见状,又道: “姐,淑贵妃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了。” 丁琬揉了揉额头,说: “我这次给家里写的信,特意给二婶儿一封,就是说的这个事儿。具体情况尚且不知,但肯定是有人陷害,只是还没找到。” 丁现耸耸肩,这些事儿跟他没关系,姨母想要知道,也是因为关心侄女。 就像小姑惦记他跟长姐一样。 “姐,姨母只是惦记自己的侄女,并没有旁的,更不会责怪。再说,这事儿也怪不到你身上。” 丁琬闻言点头,轻叹口气,道: “我知道,就是……感觉有些愧对二婶儿似的。” “为啥?又不是你做的。” 丁琬摆摆手,起身喝了口水。 重新躺下,看着他又说: “香桃那边怎么讲,二婶儿的身体如何了?” “姨母的身体应该是没事儿了。药浴不怎么泡,药丸也不天天吃。香桃隔三差五就去府城,不是跟二珏、皓倾过招,就是跟二珏拌嘴。” “拌嘴?” “嗯,说啥都要收二珏当徒弟,要把自己一身的医术传给二珏,这不是扯淡嘛,二珏专心念书,哪有心思学医。”丁现不住摇头。 丁琬听了也想笑,不过香桃一向做事如此,她倒也不在意。 “香桃的功夫不错,跟二珏、皓倾过招也是好事儿。对了,致远在这边也可进步了,就是比较想你们。小玮咋样?” “挺好的,来年开春要跟尧旭一起参加春闱,考童生。”丁现又继续讲着家里的事儿。 说过一遍了,不过丁琬想问,他说即便都可以。 午饭就他们三个人一起用的。 徐致远在武学堂,得申时才能回来。徐永涵今天当值,一天都需要在朝房守着。 吃过午饭,丁现回房歇息,丁琬去装粮的库房看看。 翠珠在这边有些激动,尤其是看到家乡的东西。 见她过来,兴冲冲的来到跟前,屈膝行礼,说: “夫人,装满了,还有不少呢。听说别庄粮仓都装了高粱,您是要酿酒吗?” 丁琬没有隐瞒,点点头,应下道: “是要酿酒,到时候你去那边盯着,我亲自带你。” “奴婢?” “对。”丁琬点头,进屋看着麦子、大米,嘴角上扬又道,“你虽然没参与过,但你跟在我身边时间不短,也知我做事的习惯、规矩。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最合适。” “可是奴婢没做过啊。” “赵岩他们也都没做过。” 翠珠听到这话,双眸放光,坚定的点点头,道: “夫人若是信得过,奴婢一定全力以赴。其实奴婢对酿酒也挺感兴趣的呢。” “有兴趣就好,做好准备,过些日子就送你去别庄。” “嗯。”翠珠再次点头。 徐府因为来了小舅爷,气氛跟平时不一样了。 尤其是管家这边,时不常的就去大少爷院子,看看需要添置些什么。 平日虽说没有苛待大少爷,但这会儿舅爷来此,需格外重视。 申时二刻,徐致远回来了。 听闻丁现舅舅来了,一个蹦高就回院子,刚好丁现也睡醒了。 想都不想,直接扑上床,道: “大现舅舅,我想死你了。啥前儿来的?是不是不走了?” 丁现本来要起身下地,被他这么一扑,直接扑回床上。 拍着小外甥后背,“呵呵……”轻笑。 被一个孩子扑倒,还真是说不过去。 偏偏这外甥跟块石头似的,压着他动弹不得。 好一会儿,等他热乎劲儿过来,拍拍后背,说: “快起来吧,一会儿把舅压坏了。” 徐致远急忙起身,咧嘴憨笑着说: “舅,小舅舅咋没来呢?” 丁现坐直身子,瞅着黑不少的外甥,道: “我来送粮,你小舅舅还在家跟皓倾念书呢。他们得准备三年后的殿试,来不了那么快。你怎么样?听你娘说,现在功夫很好?” 徐致远挠挠头,谦虚的说: “马马虎虎,没有荒废。” “那就挺好的。我来之前,你们卫夫子还特意问你呢。” 卫夫子指的是卫廖,但他并不教徐致远。 小家伙蹙眉,耸耸肩,没应声。 四毛从外面进来,拱手说: “少爷,将军回来了,老夫人让您们准备一下,去后院坐车。” “知道了。” 徐致远说完,从柜子里拿了身衣服,去屏风后面换。 宝蓝色衣衫显得沉稳,丁现看着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弟弟。 小玮比他大两岁,但如今已经看不到差距。 小姑父说的没错,这人见的世面多了,自然眼界开阔,行事作风都不一样。 小外甥来京城不过月余,如今举手投足,俨然大户少爷一般,潇洒、干练…… 第804章 二爹难为你了? 二人从屋里出来,一路有说有笑。 “舅,你来的刚刚好,明儿我们武学堂逢大休沐,能休两天,我带你去别庄转转?” “好啊。”丁现点头应着说。 快到主院,看到了徐永涵。 徐致远收敛神色,郑重许多。 丁现见状,纳闷的问: “怎么,怕你爹?” “也不是怕,就是二爹老提醒我沉稳,懒得听他念叨。” “二爹?!”丁现听到这个称呼,有些惊讶。 叫自己的长姐为“娘”,叫姐夫是“二爹”,这……这什么备份? “舅有所不知,我上京之后,就把名字重新回到我爹名下。虽然还叫我娘为娘,但实则是婶子。” “怎么可以这样?你不是过继给长姐了吗?”丁现觉得这么做不对。 当初长姐守寡,再加上周氏恶性,所以才在族长、里正的见证下,把孩子过继。 这刚回京城就把孩子收回去,凭啥? 到底是娘家人,不管做什么,都是以长姐为重。 徐致远见他误会了,急忙把话说清楚—— “……舅,就是这样,是娘主动提及的。娘说我亲爹不能没有后,而且她跟二爹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让我这个做长兄的要做好榜样。” 丁现长叹口气,想着自己的姐姐,无奈的摇摇头,说: “长姐就是这样,不管做什么,都是最后想自己。” “所以舅放心,不管我家谱上是谁的儿子,日后肯定是要孝顺我娘跟二爹的。”徐致远打着包票。 丁现想着再有一年周氏姐弟就要回来,他这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但孩子是好孩子,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应该不会…… 正琢磨,来到徐永涵跟前,整理下衣服,拱手说: “姐夫。” 徐永涵看着眼前的丁现,笑着点点头,道: “休息好了?” “是。” “沉稳不少,黑了许多,吃苦头了?” “应该的。”丁现虚心颔首。 徐永涵满意的点点头,转身走了。 徐致远见状,压低声音道: “舅,二爹难为你了?” “也不算。”丁现摇摇头。 当初不了解详情,所以做了些冲动的事儿。 不过都过去了,他不想提,更不想长姐知道在心疼。 “此事你就当不清楚,不许跟你娘说,知道吗?” “放心,我懂。”徐致远点头。 果然长大了。 丁现欣慰地上扬嘴角,跟着去了后院。 上了马车,一路上被徐致远拉着问村里孩子的事儿。 他除了问丁珏,再有就是刘尧旭。 毕竟门挨门,平日相处时间比较多,关系近抿。 申时末的京城街道,还是那么的热闹。 丁现透过车帘看着外面,感慨得说: “到底是天子脚下,这个时辰还能做生意,真是富庶。” “舅,等过年的时候你再来看。我听武学堂的同窗说,从年三十儿开始,京城就彻夜彻夜的开铺子,根本没有关门一说。舅,你留下过年吧。” 看着外甥挽留的样子,丁现笑着拍拍他的手,说: “今年够呛,来年有可能。” “真的?那我可等你了。” “好,到时候你带我跟你舅母,出去逛街?” “好啊好啊。”徐致远满口应着。 甥舅俩旁若无人的聊天,耿氏笑眯眯的拉着丁琬的手,道: “致远跟你家这几个兄弟的感情,真是没说的。” 丁琬点点头,也很欣慰。 不管是不是亲的,只要感情是真的,就可以了。 柔夷被捏了下,丁琬回神,狐疑的看着婆婆。 “还没动静吗?” 耿氏压低的声音,让丁琬先是一愣,随后摇摇头,道: “还没有。” 说实话,她也很想赶紧怀上。 都老大不小了,在没有孩子总是说不过去。 可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她未免也有些着急。 可每每跟徐永涵说这事儿的时候,他永远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还大言不惭的说多努努力,就有了。 他是很努力,她也很配合。 可她累得跟狗似的,孩子还是没有影子,她真的挺烦的。 耿氏察觉自己有些管多了,压低声音又说: “不着急,你们都年轻,随缘就好。有了娘帮你带,你先让娘轻省一些,啊。” 丁琬听着如此贴心的话,反而更加的有压力。 讲道理她身体没毛病,香桃也帮着看过,可就是没有孩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麻辣锅底的味道,就传了来。 丁现贪婪的吮吸几口,说: “上次在长姐那吃过一次,等再想吃就没有了。没想到京城这边竟然有。” 耿氏笑呵呵的点头道: “上次你吃的,就是这个老板拿过去的。她在京城开了铺子,说过几年要开整个大周,肯定都能吃到。一会儿敞开了吃,伯娘请你。” “是。”丁现急忙应下。 随着车夫“吁——”的一声,马车停了。 徐永涵从外面掀开车帘,把他们一一扶下来。 老早就定了雅间,伙计过来把他们请上去。 都是熟人,所以伙计也熟络的打招呼说: “徐夫人,谭老板在楼上呢。” 谭迁? 他们俩一直都没见呢。 丁琬愣了一下,道: “如果他们结账早的话,你就告诉谭迁,我们在这儿。” “是。”伙计满口答应,送他们进屋。 特意留了个靠窗户的大雅间。 夜凉虽然如水,但吃煸炉,热气腾腾,靠窗户最合适。 点了辣汤的炉子,丁现看了眼徐致远。 小家伙得意的冲他眨下眼睛,笑眯眯的没吱声。 很明显,他能吃辣。 铺子上菜很快,点的东西没多久就上来了。 看着精致的盘子,还有精致的食物,丁现嘴角狠抽着说: “这,这是不是太少了些?” 没有外人,打小就跟徐家走得近,所以有什么说什么。 耿氏特别理解他的意思,笑眯眯的点点头,道: “给咱们的就不少了。” “这还多?”丁现有些吃惊。 这若是能称之为多,那他还真是没啥话可说呢。 徐致远下了些肉片,然后把盘子剩下的拿给丁现看,说: “舅,他们别的食客就吃这么多?” “这……就一层?” 徐致远老神在在的点点头,放下盘子…… 第805章 接风 丁现也算见过世面的人,可这样的酒楼,还真是闻所未闻。 南边的酒楼价格贵,但菜量啥的给的很足,不会弄这么一丢丢。 刚才从一楼上来,水盘上的价格,他看到了。 不便宜! 这老板就这么开门做生意,不怕有人检举他? 就在他琢磨的时候,丁琬笑吟吟地说: “来这吃饭的人,都是凸显身份高贵的。寻常百姓不会过来,至于京城那些公子哥儿,有几个在乎价格呢?只要味道好就行,你尝尝这羊肉,据说是羔羊。” 丁现闻言点头,蘸着油碟吃了一口,不住点头道: “很香,而且不膻,很嫩。” “一分钱一分货,有数的。”丁琬说完,又吃了一口。 丁现看着翻开的煸炉,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偌大京城,夸张点儿说,随便一抓,就是某个小吏的家眷。 这么卧虎藏龙的地方,官位能彰显家族,但彰显不了个人。 所以吃、喝、玩、乐这样的地方,越是高级,越是金贵,就越受欢迎。 说的再苍白一些,便是有钱没处花,钱多烧的。 丁现笑着夹吃食,心中明白了为何亲家伯娘选这个地方。 给他接风,是真; 带他尝尝好吃食,是真; 让他知道京城的某些东西,也是真。 一旁徐致远跟徐永涵正在飙劲,谁给丁琬夹菜多,夹的肉多,仿佛就跟比赛似的。 顷刻间,丁琬碟里的东西,就堆成了小山。 然后,二人再继续给耿氏夹。 丁现看着徐致远不服输的样子,笑眯眯的摇摇头。 姐夫还是那个姐夫,总是喜欢在小事儿上跟孩子较劲。 当年在村里种地,上山砍柴时,他跟二珏都犯过傻。 不过二珏年幼,反倒是他吃亏比较多。 但也算磨炼些性子,有些作用的。 想到这儿,夹菜放在徐永涵的碟子里,说: “姐夫,辛苦了。” 徐永涵先是一愣,随后笑着摇摇头,道: “也不算辛苦。你们都长大了,能护着你姐,我那几年不在家,你们做的事儿我都听说了,做的不错。” 耿氏看着他们俩的样子,笑着说: “我记得在村里,永涵去村头打水,都飙着大现。闹得本来亲家有水井,大现也挑着水筲出去跟着凑热闹。” “啊?家里有井还出去?舅,你咋想的?”徐致远不解。 这根本不合常理啊! 丁现耸耸肩,一副无奈的样子,道: “那个时候傻啊,你二爹言语一激就冲动。” “嗯,二爹有时候说话,是挺……” 话没说完,徐永涵接话道: “挺什么?” “挺好,挺好。”徐致远十分狗腿。 丁琬跟耿氏“呵呵……”轻笑,继续吃东西。 吃到一半的时候,雅间门推开,谭迁笑眯眯的走进来,道: “来晚了?” “没有,刚刚好。”丁琬起身笑着。 丁现跟徐致远起身,互相见礼、换人。 徐永涵只是跟谭迁点点头,算作招呼。 耿氏把人拉到身边坐下,说: “好久都没看到你,很忙?” “是不咋闲,不过马上就要开张了,等开张以后就能上府吃伯母的家乡菜了。”谭迁笑嘻嘻的道。 “好,等你来。”耿氏满口应着。 谭迁因为吃过了,所以并没有动筷,只是喝些清茶。 席间问问丁现关于辽东府的事儿,再有就是小姑姑谭瑶。 论关系,他们还算是表兄弟呢。 说差不多了,从袖口掏出一张帖子,交给丁琬,说: “初八开业,记得带伯母、大现他们过来瞅瞅。” “好。”丁琬伸手接过。 茶楼也有她的红利,她也算老板。 想想前世自己的茶楼终于在这一世开在京城,内心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送走了谭迁,他们又简单吃了几口,这才起身下楼。 到一楼大厅的时候,听到有两伙人在嚷嚷。 就剩一份毛肚,两边互不相让。 一个说是先来的,一个说价高者得。 自然是后者没理,这样的情况,铺子经常发生,也不是什么棘手的问题。 以前总是吵吵,管事出来做个和事佬,送些旁的也就是了。 偏偏今日,一个是言官舒府的大公子——舒梓杉。 另一个是光禄寺卿胞弟——郑玉堂。 都没有官职,但二人水火不容,又都持的白钻卡,互不相让,倒是让管事无从调节。 翠云早就把账结完,不过他们二人就挡着路,这边过不去。 丁琬扶着婆婆的胳膊,躲得老远。 生怕他们打起来,再殃及无辜。 徐致远看了眼徐永涵,一脸邪魅的看戏,总觉得憋得什么坏。 “舒梓杉,这毛肚今儿我就是不让。我先来的,号码也是我在你之前。” “那你有能耐就出价高过我,否则你别想。” “你这是不讲道理。亏你爹还是御史言官,你就这么给他长脸?” “你不也是仗着你兄长,才在我面前大呼小喝?没有你哥哥,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倚仗的,是我亲爹,你呢?” 丁琬听到这话,嘴角狠抽,凑过头,压低声音说: “娘,我咋觉得这话说的那么草包呢?” “大户人家,良莠不齐,爹什么样做不得数,主要还得看娘怎么教。”耿氏意有所指。 丁琬本想让丈夫提一嘴,他们好过去,没想到人家正津津有味的看戏,还真是让她无语。 “舒梓杉,你有钱了不起?水牌挂在这儿,就是你给高价,人家也不见得给你。” “那你就等着瞧。”说着,转过身。 看到身后几个人,理都没理—— “哎,高管事,这份毛肚小爷我出十倍价格,你卖不卖?” 高管事在旁,爱莫能助的摇摇头,说: “舒公子,本店明码标价,绝不二价。郑公子比您先来,这事儿还是……” “是什么?”舒梓杉突然拔高音调。 一楼大厅,没有食客,是专门给大家等候的地方。 来这里吃饭,花那么高的价格,还混不上雅间,说不过去。 他这一拔高音调,倒是引得其他等位的食客,都抬起了头。 万众瞩目,仿佛并不影响舒梓杉,继续又道—— “高管是,小爷我可是经常来,得罪我可不好过。你该知道我爹是谁?” “你爹是谁能怎样?我蜀香煸炉屋,难道还归你爹管不成?” 第806章 良辰美景,岂可辜负? 清脆的声音传来,让丁琬眉头轻佻。 扭头看着来人,一身火红色衣衫,把她的肤色衬的更加白嫩。 高管事忙抱拳拱手,道: “姑娘。” 夜莺双眸没有歪看,走到跟前,问: “谁点菜?” “回姑娘的话,是郑公子点菜。都怪小人刚才多嘴,说了一句‘就剩一份毛肚’,随后舒公子就来也要点。” “轮到他了吗?” “没有。”高管事摇头。 “没轮到还用纠结?这很难处理吗?我找你来是白吃饭的吗?”夜莺说话,句句不客气。 再加上一身红衣,周遭泛着禁欲、生人勿进的气息,更让她的话清冷几分。 舒梓杉没想到她会如此不给面子,难以置信的打量一番,道: “小丫头,你可知我爹是谁?你敢惹我?” “怎么,你爹是某刚?你很牛皮吗?”夜莺说完,拍两下手。 从后面出来两个人,一边一个,直接把舒梓杉叉出去了。 高管事额头瘆汗,看着郑玉堂道: “郑公子,咱们继续点菜。” 夜莺见状,淡淡的道: “郑公子这顿你请,从你工钱扣。” “是,是。”高管事满口答应。 夜莺面无表情的转身,路过丁琬身边时,不着痕迹的捏了她一把。 虽然装作不认识,但小动作足足的。 丁琬上扬嘴角,对于她刚才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有些赞同。 自己不要面子就不要怪人家不给面子。 车夫赶车过来,徐致远扶着耿氏往外走。 丁琬站在门口,仰头看着匾额,喃喃地道: “哥,刚才那位舒公子,就这么算了?” “你觉得呢?” 丁琬笑着摇头,并不认同。 夜莺可能这么算了,但舒梓杉绝对不会算了。 那么高调的人,今日在铺子里失了面子,难道不会找回? 徐永涵伸手,把人抱上车,翻身上马。 至于会发生什么,跟他们没有关系,反正太子不会让夜莺吃亏的。 回到徐家后,徐致远就把丁现带走了。 甥舅俩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不想让人打扰。 丁琬扶着耿氏回到崇禾苑,伺候了婆母休息后,这才回主屋。 主屋里间窗下,摆了一张书桌,徐永涵基本有什么公务要办都会在这儿。 丁琬简单洗漱过来,徐永涵也放下了兵书。 夫妻俩默契的上床躺下,丁琬轻声说: “上次你说武学堂会改善,什么时候?我看在这么下去,致远都够呛愿意去了。” “啥意思?” “这次大现过来,年前肯定要回去。武学堂若是还这么散漫,你说他会不会重回辽东武学堂?” 徐永涵怔一下,随后摇摇头,道: “用不了太长时间。鹰首那边已经开始着手了。” “鹰首?” “对。”徐永涵点头。 把枕头放好后,拉着她躺下又道: “他失了一条手臂,很多事情力不从心。但他训练人的本事还在,所以主子那边让他接受京城武学堂。也只有他,才能压住那些二世祖。” 丁琬觉得这个安排很合理,点点头,说: “若真是这样,那鹰首就见光了啊。” “你这话说的有歧义,他什么时候不能见光了?” 丁琬笑着摇头,还想说什么,徐永涵已经不想说话了。 翻身把人压在身下,堵住了她的唇。 如此良辰美景,她关心的事儿那么多,真是有失风情…… …… …… 激情褪去,丁琬双眸湿漉漉的趴在枕头上,期期艾艾,特别可怜。 徐永涵见她这般,凑到跟前,问: “怎么,要得狠了?” “你哪次轻过?”丁琬抱怨。 徐永涵大手一捞,把人抄进怀里,道: “总要赶在你有身子之前吃饱,不然我饿上十个月,你让我怎么活?” 丁琬起先没听明白,细细琢磨后,俏脸通红。 伸手轻捏了一把,轻斥着: “有没有出息了还?” “要出息做啥?能当饭吃?”徐永涵不以为然。 丁琬抿唇,随后叹口气又道: “哥,你说我要不要找个郎中看看?” “看啥?” “身体啊。”丁琬轻声说着,“我来这边也有些日子了,你那么……能折腾,可肚子就是没有动静,你说会不会是我……” 话没说完,嘴就被徐永涵用手捂住—— “你当画眉是白吃饭的?她医术虽然不及杜鹃,但也还说的过去。若你真有毛病,她会看不出?你别有压力,孩子的事儿随缘。” 丁琬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位置,闭上眼睛,说: “可娘已经着急了。今儿还问我,有没有动静呢。” 徐永涵闻言蹙眉,搂紧一下,道: “娘那边我会去说,你别管了。没有动静只能说是我不努力,我多努力就好。” “别,你挺能折腾的了,你让我多活几天。”丁琬心有余悸。 跟他十指相扣,继续又道: “大现这次过来,小姑父有意让他在京城把据点建了,慢慢扎根,把家搬过来。” “可以,意料之中。”徐永涵点头。 单手垫在脑后,继续又道: “小姑父这么做,也是为了丁家将来做打算。咱爹如今是县令,遴选择优,他不是没有机会上京。二珏、小玮都争气,难保日后不做京官。现在准备是对的,不过要提醒他,别起的太猛。咱家可没有贵妃娘娘在宫中。” 丁琬明白的点头。 徐永涵见她精神还不错,再一次俯首,堵住她的嘴。 “唔……我……还……说……” 一句话断断续续,不过人家显然不想让她再说。 良辰美景,岂可辜负? 其实,不止她着急要孩子,他也很着急。 虽说孩子有没有,并不影响他们夫妻俩的感情。 可到底这个年纪了,跟他们同岁的,孩子都能习武了,他们晚了许多。 再等一等,就是年下。 届时怀里的小女人要外出应酬,膝下无子,会被人说闲话。 他是不在乎,可他舍不得自己呵护的小姑娘,被人无端议论。 夜已深,月已明,主院门开,徐永涵穿衣出来,站在院中。 很快,一个黑人影下来,压低声音,道: “全部准备好了。舒梓杉已经被扣下,明日朝堂你可以动手了。” 徐永涵说了句“多谢”,转身进屋…… 第807章 的确完犊子了 转天晨起,京城大街小巷热闹无比。 舒府的舒梓杉,昨夜醉酒,大闹蜀香煸炉屋。 不仅把郑家郑玉堂打了,还连带着把桌上的其他几个食客都揍了。 蜀香煸炉屋的一楼,也砸了。 据说砸的很彻底,一块装饰的岩石雕刻,被砸粉碎。 单这一块雕刻,就值上万两银子。 还没算其他店铺内的东西。 丁琬等人一边吃饭,一边听翠云最新得来的消息,纷纷摇头 醉酒? 昨天根本就没机会在那吃饭,何来醉酒一说? “……不知如此,据说那食客里还有将军的副将李大人,也被揍了。” “李副将也被揍了?”徐致远怪叫,难以置信的蹙眉追问,“李大人在军营,可是会拳脚功夫的啊!” 翠云闻言,“哎呀”了一声,屈膝行礼,说: “大少爷有所不知,这舒梓杉带了不少人过去呢。您可别小瞧了这舒梓杉,认识人不少,据说里面还有武林高手,李大人被打的都起不来了。” 丁琬也惊讶了。 舒梓杉什么德行,她见识过。 介绍狐朋狗友她相信,结交武林高手? 估计那是他爹能做出来的事儿,他应该没有那个能耐笼络人心才是。 耿氏放下筷子,冷笑着道: “明明昨日那小儿连桌都没上,何来酒醉一说?舒家今日,怕是要成众矢之的了吧。” 丁琬耸耸肩,赞同的点点头,道: “也只能用这么个借口,不然舒梓杉难逃牢狱之灾。” 耿氏“嗯”了一声,算作赞同。 随后看着徐致远,敲打着说: “如今你是这京城一员,日后出去,要切记不可莽撞行事。那些二世祖,表面过得去就好,不许深交,明白吗?” 徐致远重重颔首,急忙拱手道: “祖母放心,孙儿一定记住。” 耿氏总会赶在合适的时机,提醒孙子。 大家早就习惯了。 丁琬夹菜放在耿氏的碟子里,道: “娘再吃点,舒家什么样随他们,跟咱家入关。我听哥说,鱼苗已经找到了,搞不好今儿过去,就能看到下鱼苗。大现就劳烦娘跟致远陪着了。” “真的吗娘?今儿真下鱼苗吗?”徐致远略有些激动。 耿氏笑弹他额头一记,道: “你啊你,哪有热闹往哪钻。” “嘿嘿……” 徐致远憨笑,随后扭头看着丁现,说: “我舅也没见过呢。” “是啊伯娘,我也想去瞅瞅。”丁现一向宠他,说什么是什么。 一家人欢欢乐乐的吃早饭,徐永涵意料之中的没有回来。 不过大家都习惯了,而且他转天休沐,不急在这一时。 吃过早饭,丁琬把祖孙三人送走,自己坐在书房整理房契。 其实车队城内的据点不用太大,但是院子一定要大。 不然东西放不下,丢了担责任。 车队不止如商队一般,运送南北物件售卖。 还负责给寻常老百姓家,往外地亲戚那里捎个物、送个信。 没有官职的人家,是不可以用驿站传递东西,所以车队应运而生。 选来选去,还是选了城边的那处七间房子最为合适。 独门独院,左右两侧的房屋买下、打通,应该就足够了。 至于其他的房契,丁琬微眯着眼睛,冲着门口道: “去唤管家进来。” 不多时,管家从外进屋,拱手说: “见过夫人。” 丁琬颔首,用手敲了敲桌上的房契,道: “这张你去看看,左右两户可有人住,如果有人,问他们卖不卖?如果没人,直接去伢行买。这几张,拿去伢行,挂个合适的价格出手,家里用不着这么多宅子。换得的钱,直接存入四通钱行我名下。” “是。”管家应下,拿起房契出去了。 百灵依靠着门口,惬意的道: “怎么,攒私房钱呢?” 丁琬看着来人,笑眯了眼睛,说: “是啊,攒私房钱。万一有一天他不要我,我也不至于没有钱花啊。” “少来吧你。”百灵摇摇头。 来到跟前坐下后,道: “你是真敢说,什么都敢往外扔。” “又没外人。”丁琬不介意的摇摇头,又道,“说罢,今儿宫中是不是有热闹可看?” 百灵没有隐瞒的颔首,双手托腮,一脸无辜的瞅着她,道: “我发现你男人一肚子坏水。日后我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她,你可得帮我啊。” “什么?” “舒家啊!” “跟他们家有什么关系?”丁琬不解。 从她这次回京以后,的确接到了不少请柬,但她一个都没有见。 一来刚到,没调整好状态。 二来不熟,能免就免,没必要勉强自己。 三来就是太子上次过来的缘故。既然要接酒承司,就要跟那些夫人们保持距离。 免得凑一起,问东问西,她膈应。 舒大人是文官,跟武官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怎么还能跟他们有关系? 百灵见状,清了下嗓子说: “不知道了吧。你上次在府宅,大发雷霆之势,惩处那几个刁奴,可是被这姓舒的知道了。当下就进宫,参了你男人一本,好在皇上跟主子都不相信,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参本?明明不是我们的问题啊。”丁琬不悦。 百灵理解的“嗯”了一声,说: “我知道不是你的问题。但那帮言官的嘴,黑的能说成白的,红的能说成绿的。让他们上阵杀敌不行,靠嘴皮子下绊子,绝对在行!” 丁琬附和的点点头,长叹口气。 百灵往前凑了凑,继续又说: “你是不知道,舒家这次用你们家乡话来说,就是完犊子了!” “为何?” “这还有啥为何了!京城那些大户人家,哪一个抗查?随便提溜一家出来,那都是有问题的。” 丁琬闻言,“噗嗤——”笑了。 “你说的没错,可若不是犯了滔天罪行,达不到‘完犊子’的。” 百灵媚笑,右侧眉毛微挑的道: “克扣赈灾粮算不算大事儿?” “啊?” “你们村闹荒在那次,舒庆羽把自己的胞弟送入运粮队伍中。可是跟着分了好大一笔呢。” 呃…… 丁琬一听这话,冷笑着呢喃了一句: “的确完犊子了。” 第808章 狗坐轿子——不识抬举 舒家这次,再劫难逃。 当年蝗灾各地发放赈灾粮,然后朝廷粮库过后补充。 如果真的分了好大一笔,那各地的粮库铁定不满。 这是什么? 这是下一次出事,要出人命。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是草菅人命。 果然京官的胆儿肥,比偏远的官员还要胆儿粗! 整件事情因为一个舒梓杉被爆出来,巧合吗? 不,这里面铁定有徐永涵的手笔。 但只是一个徐永涵还不够,还得…… “啊?!” “啥?”百灵挑眉。 丁琬戏谑的勾勾手指,等人来到跟前后,说: “晨起听我家小丫头讲,舒梓杉带了不少武林人士,过去闹场子。这些武林人士……该不会是你们的人吧。” “…………” 百灵错愕的样子,证实了丁琬的想法。 “你们也太狠了吧,对自己都下那么中的手?那块装饰我看过,很精致的,就那么砸了?” 百灵见不需要隐瞒,索性耸耸肩,道: “这有啥,让鹰爪再雕呗。” 鹰爪? 丁琬蹙眉,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说: “你们那里的人,是不是什么都会啊!” 百灵沉思,随后点点头,道: “差不多吧。主子当年用皇上给的人,各地收流浪孩儿。等通过第一阶段,就按照大家的意愿,各自专研。有学医的,有算卦的,有雕刻的,有行军布阵的,也有男扮女装混青楼的……” 百灵喜欢说些鹰巢的琐事,大多无关紧要,听者觉得热闹,她说的也热闹。 “……差不多就是这样,舒家这次在劫难逃,连带着他小舅子,就是湘妃娘家的表亲,也够呛了。” 丁琬给她茶杯上续水,淡淡的道: “这就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嗯,对。” 丁琬看着她的样子,上扬嘴角。 现在只是一个湘妃娘家表亲,但若再往下查,就不是表亲那么简单了…… …… 事情发酵的速度很快,到了下午,武学堂那边都动了。 正好正值这两日武学堂大休沐,上下整顿,连院士带夫子,一次性清了三十余人。 三十余人是什么概念? 一个夫子的月钱,是二十两银子。其余人都算作是夫子,那这一个月下来就是小七百两银子。 但不会只是七百两,只会更多。 一年下来,那就是上万两雪花银。 更重要的是这三十余人根本见都没见过,哪儿冒出来的? 这下,彻底“捅破天”了。 武学堂是太子殿下亲自督办,镇远侯落实。 如今爆出这样大的丑闻,镇远侯难辞其咎,再加上牵扯实在太多,一人抗下所有。 本想保全其他同僚,方便日后捞他。 没想到太子直接把武学堂,交给虎威将军徐永涵来管。 这可是最近殿下面前的红人,掌管巡防营、羽林卫,如今再加上武学堂。 更重要的是,人家谁也不走动,整个一汪大清水。 徐永涵因为接掌了武学堂,所以宫中羽林卫的职位就卸下了。 至于是谁接的不清楚,铁定不是各大家族举荐的人。 有老臣进宫,大着胆子像皇上谏言,可最终都是一个结果: 全权交由太子处理。 这些消息,不知从哪儿漏出来,京城一时间开了锅。 老百姓有说皇上老了的;有说皇上想退位的;还有说太子殿下等不及,想篡位的…… 谣言而已,从哪儿传出来的不打紧,打紧的是宫里听到了会如何反应? 丁琬虽不操心这些,可每每听到,还是心惊胆战。 好在这些谣言,因为初八的茶楼开业,冲淡了许多。 不得不说,谭迁、夜莺、丁琬三人合作的茶楼,绝对是京城第一。 从门脸到内部,无不展现两个字:奢靡。 来这里喝茶,没有百两银子不要想。 京城最不缺的就是银钱,既如此,那就给你一个花费的地方。 从三楼一路下到一楼,丁现拉着徐致远,一言不发。 就是徐致远自己,都惊住了。 看着一楼大厅东边的台子,碰了下丁现,问: “舅,哪个是干啥的,唱曲儿吗?” 丁现去过辽东府的茶楼,听到这话后笑着说: “应该是给琴女弹琴的地方。来着喝茶喜静,哪有唱曲儿一说。” “哟,这不是徐致远吗?你怎么会来?” 不算太和谐的声音传来,让甥舅俩全都转头。 是一个半大小子,比徐致远要大两岁。 丁现瞅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心知这应该是外甥武学堂的同窗。 徐致远显然也不待见他,敷衍的“嗯”了一声,拉着丁现就往前走。 刚走两步,那小子便冲过来,拦住去路,道: “跟你说话呢,跑什么?咱好歹也是同窗一场吧。” 徐致远蹙眉,淡淡的说: “褚宝成,在武学堂咱是同窗。可出了武学堂,咱们之间没关系。” 丁现闻言没有微皱,上下打量这位褚宝成。 “嘿~我说徐致远,你这人挺没劲啊!不管怎么讲,咱们也算熟识吧,在茶楼碰到我跟你打声招呼,你不带这么狗坐轿子——不识抬举吧。” 话落,不等徐致远开口,丁现直接幽幽地道: “这位褚小公子的家风真不错,出口成脏,好家教啊!” “那是!” “噗嗤——” 徐致远没忍住,笑过之后摆手解释着说: “脏,脏话连篇的脏。” “你——”褚宝成上下打量着丁现,脑子里不认识。 又看了看徐致远,蹙眉问: “你谁啊?”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骂我外甥,我不乐意。” 褚宝成闻言,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道: “哟,原来是徐致远的舅舅啊。从辽东来的?” 丁现温和的笑了下,没有否认。 褚宝成见他这般,讥笑着道: “辽东远来时刻。徐致远平日的花费不多,你们来着给得起钱吗?” 说完又摆摆手,一副“不用慌”的样子,又道: “放心放心,我爹跟他二叔同朝为官,你们今儿的花费,都算在小爷账上。这点子茶钱,小爷请得起。徐致远,怎么样?” 得意洋洋的样子,真是让徐致远好想抽他。 不过看着大舅舅怼人来了兴致,他反而就不着急了,有人护着多好啊,他乐意“示弱”…… 第809章 追求不一样 果不其然,丁现不愿意了。 “啧啧啧……”不停咂舌,摇摇头,道: “无知跟无畏,还是有区别的。褚小公子应该不知道,这茶楼有他亲婶婶红利,我们来此吃喝不花钱。” 话落,褚宝成被震得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接话。 徐致远嗤笑着叹气,道: “你每个月不过五十两月例,得攒几个月才能来此?念在同窗的份儿上,一会儿我跟伙计知会一声,你结账的时候,少要个零头,别说同窗不给面子。” 说完,拉着丁现就走,丝毫不做逗留。 今日开业,本就闹闹哄哄,这边的一切,还真没有人会注意。 褚宝成就那么站着,傻乎乎的半天都没有动。 丁现被外甥一路拉着走,看着身前的小家伙,嘴角上扬说: “没想到我们致远,也长大了。” 他刚才虽然说得不多,但一个例银就戳中痛处。 褚家小子最在乎的,就是面子。 而这面子是要银子来堆砌,就这么被外甥给戳穿,还真是够直接。 徐致远耸耸肩,随意找了个梨花椅坐下,道: “不理他不是因为怕他,是那小子太傻、太蠢,跟他说话累人。” 丁现笑着捂嘴,好一会儿才开口说: “你刚才的样子,跟二珏一模一样。果然是他带出来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徐致远靠着椅背,扭头看着他,挑眉—— “舅爷不错呢。护犊子的样子,跟我娘如出一辙。看你刚说的那几句,一点都没有土庄子实诚大现的样子喽。” 甥舅俩互相揶揄,笑着摇头。 二楼的丁琬,嘴角上扬,特别欣慰。 “我就说这几个小舅子,你不用担心。常言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他们不傻。” 徐永涵边说边往她身边蹭,跟家里后院养的獒差不多,特别粘人。 丁琬往旁边侧身,拉开距离。 谁想他直接靠近,拉近距离。 “别闹,这么多人呢。” “怕啥,你我是正经夫妻。”徐永涵并不在意。 习武之人一向直接,而且不想文官那般,文绉绉。 紧紧把人搂住,大言不惭的道: “若是搂自己媳妇儿还偷偷摸摸,那还有啥意思?” “别闹了,我去看看娘。”丁琬伸手推他。 可想而知,推不动。 丁琬无奈的仰头看着三楼雅间,这一看不要紧,心里顿时抽了一下。 在他要软处捏了一把,道: “行了,夜莺出来了,咱娘还没出来呢。” 徐永涵撩眼一看,太子也跟在旁边呢,直接把人拉着下楼。 “喂,这……” 从楼上下来,径自去了后院,然后丁琬就看到了福海。 这下,不用问了,雅间里面是谁,可想而知。 当然也能理解,毕竟年轻时有过婚约,如果不是出了那档子事儿,婆母现在岂是一个老夫人那么简单? 徐永涵拉着她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地儿,压低声音,说: “总归要见一见,说说话的。人到了年纪,他们总是想回忆过去。” 丁琬理解的点点头,当看到一身品竹色衣衫的谭迁过去后,幽幽地道: “算算年纪,谭纤才是那个苦命人。” “你错了。”徐永涵摇头,“苦不苦命,看自己追求什么,咱们外人不好评价。更何况淑贵妃此人很聪明,有孩子傍身固然时候。没有,她亲弟弟争气,她自己又会审时度势,那个位置坐上,岂不美哉?” “但身边没有知心人,终究会孤单的吧。” “不说了嘛,追求不同!”徐永涵笑着刮了她鼻梁一下,转身走了。 丁琬蹙眉,仔细琢磨后,终于明白了。 谭家相较于皇宫,也不是那么的太平。 谭老太爷辞官之前,他们都生活在京城。 在京,自然就有些想法,男人、女人都一样。 同为女人,夜莺要的是男人、正宫、专情。 她要的只是一家平安,衣食无忧。 谭纤如果不是自己想要,自然也就做不来顶替二婶进宫。 各人各命,她在这儿多想,不过是庸人自扰。 自嘲的追上去,跟他十指相扣,一同进了茶楼。 茶楼开业,热闹无比,舞龙舞狮,敲锣打鼓。 今日茶楼还有充值赠送,丁琬看着不远处的夜莺,真的觉得她跟前世的宝亲王妃有些相似。 至于是与不是,并不重要。 当天徐家人回府,耿氏就称累,回屋休息。 这一次,丁琬没有跟过去,她明白婆母需要时间自己待会儿…… …… 半个月后,别庄来报,秋下种的麦子出苗了,而且涨势很好。 这样的消息对于丁琬来说,只是提心吊胆的开始。 毕竟冬天落雪后,才是最最难熬的时刻。 来到崇禾苑,耿氏正在练字。 自茶楼回来后,婆母的爱好就从干活儿变成了练字、作画。 本就有基础,所以上手特别快。 看到旁边堆着的纸,说实话,上面的字不输那些名流大家。 “来了?”耿氏笑着出声,率先开口。 丁琬走到跟前,微微福身说: “娘,刚才别庄管事来报,说您秋下种的麦子,已经长很高了。长势不错,您放心吧。” 耿氏闻言放下毛笔,叹口气,道: “你能放心吗?” 意有所指的样子,让丁琬笑而不语。 婆媳俩心里都明白,这才是担心的开始。 耿氏起身,走到丁琬身边,拉着她边走边说: “这样也好,不做永远都不知道成不成。万一成了,一亩地就相当于两亩地,咱们也就不缺粮食了。” 丁琬颔首,跟着她一起回到圆桌前坐下,道: “如果真的成了,这种地的事儿,娘是头功一件。” “啥头功不头功的,只要咱们一家好,比啥都强。咱家那几个,还那么忙?” 丁琬耸耸肩,算作回答。 丁现已经开始着手京城车队据点的事儿,每天早出晚归,忙的脚不沾地。 武学堂自从徐永涵接手,鹰首统一训练,徐永涵也是日日累如狗,被竹叶拖回来。 至于徐永涵就更是了,戌时回来都是早的,每天都忙到深夜。 已经连续好几天,他们家的午饭、晚饭,只是婆媳二人用。 耿氏叹口气,理解的点点头,说: “成吧,忙点儿好,忙点说明有正事儿,咱们也安心。” 第810章 万一偷摸来呢? 耿氏说完,从袖口掏出两封信,交给丁琬,说: “你下次往家寄信的时候,帮着把这两封也带回去。一个,是给你喜年他娘的。还有一个,是你娘的。” 丁琬接过来,点点头,道: “好啊,也该给家里写家书了,一会儿我回去就写。” “大现这边,打算什么时候回走?” “再有半个月吧。”丁琬回答。 耿氏闻言,“哎哟”了一声,说: “那得抓紧把过年的东西备出来,让大现带回去。你爷奶、你爹娘、还有你二叔他们,谁都别落下。你姥姥、姥爷、舅舅那边,也是。照以前厚些,永涵有俸禄,不能薄了。” “放心吧娘,这事儿我都想着呢。”丁琬笑着应下,“不止我娘家这边,喜年那边也得给。小姑跟咱们家一直都不错呢。” 耿氏长叹口气,没有吱声。 丁琬见状,往旁边凑了凑,说: “娘,谁家都有几门糟心的亲戚。大现娘当初活着的时候,不也如此嘛。” 耿氏烦心,是因为前些日子张喜年的家书。 他们举家来到京城,徐家其他几房,已经蠢蠢欲动,说是过不下去,打算年前上京让他们帮帮忙。 这话让人听了,都想骂人! 过不下去? 过不下去还有钱上京,谁信呢? 张喜年说已经都拦下了,可拦下一次、两次,次数多了呢? 耿氏看着乖巧懂事儿的儿媳妇,苦笑着摇摇头,道: “你说的都对,可有一点你忘了。在土庄子,怎么样都好。可在这京城,真要有那样的亲戚来了,还不知道被渲染成什么样子。” 丁琬理解,捏了捏她的手,说: “放心吧娘,我这次回去给二舅写封信。他是衙役,虽然他们不在平阳县,但衙役之间还是有联系的。他们上京,需在县衙开路引,只要他们开不出来,就没法上京,您说对不?” “万一偷摸来呢?” “只要走官道,就不行。”丁琬笑着说。 如此,耿氏恍然大悟,终于释怀。 大周有规定,只要远离自己所居地的府城,都需去当地县衙开路引。若无路引,走管道,是要依律治罪的。 路引,实际就是离乡证明。 周家想来京城找事儿,就需要这个东西,否则一切免谈。 丁琬又陪了一会儿,这才离开崇禾苑。 虽然离过年还有些日子,不过丁现回家,顺道把东西带回去,正合时宜。 带着百灵、画眉出府,三个人先去了布行。 京中的料子,一向比辽东时新。 丁、柳两家今非昔比,穿的、用的,都要考究。 来到布行,伙计并不认识丁琬,不过看着穿着便知,铁定不俗。 “这位夫人,不知您要买些什么?” 画眉在旁,出声说: “订些料子,送回乡。你们这边可有什么时新的?” “有,有,您们这边请。”伙计恭敬的把人让去后面。 像这样的布行,前面摆的,都是一些样子罢了,卖卖散客。 来到后面,伙计一口气拿了好几块料子。 便宜的,中等的,稍贵的,昂贵的,珍稀的。 每一样都介绍一遍,丁琬笑着放下茶杯,说: “辛苦了。” “夫人客气,能帮到夫人,是小人的荣幸。” 丁琬看着桌上几样,珍稀还有便宜的,肯定不会考虑在范围之内。 便宜的,拿不出手。 珍稀的,不合规矩 人家明确说了,宫里娘娘们都穿雨丝锦,她也不是活腻歪了,跟那帮娘娘争奇斗艳。 她都不穿,家里人自然也都不会穿。 选了好一会儿,终于定了漳绒、绒圈锦、云雾绡跟云锦。 伙计一听数量,高兴地不住点头,说: “夫人您稍等,我去拿算盘。您买这么多,小人做主给您便宜一些。” 正说着,又一个伙计急匆匆的从前面走过来。 礼貌的冲丁琬拱手,然后拽了下同伴,道: “耿小姐身边的珍儿来了,说他们小姐要定衣。” “又定?”伙计惊讶,歉意的冲丁琬点点头,然后跟着出去了。 丁琬猜到他们口中的“耿小姐”是谁,做衣人之常情,可没想到京城这么大,居然还能有交集。 徐永涵说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耿祁安庶子的身份,顶多维持到来年三月。 想到这儿,心情愉悦,指着桌上的料子,道: “你们不选几个?要入冬了,做几件新衣,我付账。” 百灵跟画眉对穿并不在意,二人互看一眼,全都摇头拒绝。 丁琬见状,极力劝着说: “别拒绝啊。女子爱美是天意,不用客气的。” 画眉摇头,淡淡的说: “也不是客气,就是觉得没必要,有的穿就好。” “女人还能觉得衣服多?”丁琬感觉自己碰到了另类。 正说着,伙计回来了,不是先前那个,换了一个。 伙计抱拳拱手,歉意的道: “夫人,刚才那个有事儿出去了,小人帮您。我们掌柜说了,给您按削价走。” “好。”丁琬笑着点头,没有拒绝。 伙计一顿“噼噼啪啪”,丁琬等他打完算盘后,说: “刚才听闻耿小姐,可是原来的济阳伯府?” “……是。”伙计点头,重新复打。 等全都算清楚后,又道: “这镇子总做衣,也不知道咋回事儿。一会儿做冬装,一会儿做夏装,还都是放腰的。这几年京城都流行那种束腰衣服,腰越细越好。估计是嫌彩绣棉带贵吧。” 说完,把算盘放下,让丁琬看价格。 很合理,很划算。 丁琬点点头,掏出银票放在桌上,说: “帮我送到虎威将军府。” 伙计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急忙跪在地上,道: “小人有眼不识金镶玉,不知是丁乡君到了。” “起来吧,是我刻意隐瞒,与你无关。” 伙计起身,再次拱手,低眉顺目,跟刚才完全不一样。 丁琬并不在意,嘱咐一句“别忘了”,便带着画眉跟百灵出去了。 三个人离开布行,伙计会跟掌柜怎么说,她不关心。 她如今关心的,是刚才伙计无意间的话。 扭头看着身侧的百灵,压低声音,道: “你说这女人,隔三差五做衣,还不是那种束腰的,为何?” “喜欢?”百灵顺口而出。 画眉是郎中,想的比较多,结合伙计刚才的话,惊讶看着丁琬…… 第811章 脑子转的可真快 丁琬抢先一步,冲她摇摇头,道: “知道就行,让你们的人去查一查,是不是真的。” 画眉重重颔首,转身先走。 百灵被她们俩的样子,弄得丈二和尚。 丁琬拉着她,压低声音,说: “哪个有纤腰的姑娘,不喜欢外露?为何云英未嫁的耿府小姐那般?就算没有‘伯爷’的名儿,上峰并没有治他们的罪,你觉得……” 百灵清了下嗓子,顿时明白了。 看着画眉消失的地方,轻声呢喃: “到底是郎中啊,这脑子转的,可真快。” 说完,收回视线,看着丁琬又道: “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有经验啊。”丁琬不假思索的回答。 见她往自己的小腹上瞅,无语的摇摇头,说: “不是我,是周氏、还有我娘。他们到后面的时候,腰腹一天比一天大,衣服就做成了那么种放腰的。” 百灵微眯着眼睛,思索片刻后道: “那万一不是呢?” “不是就算了,反正查一查总没有坏处。” “说的也是。”百灵颔首,指着前面的首饰铺子,二人继续向前走。 定首饰的过程比较顺利,在现货里挑几样不错的,在配上他们店铺精致的小匣子,瞬间高大上。 娘家的、婆家的、朋友的,一应俱全,谁也不落下。 顺道还给百灵跟画眉,每人选了几样。 告诉送的地方,伙计跟布行的伙计一样,又是行礼,又是问安。 好在丁琬是离开之前报地址,不然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一路置办,样数不少,穿的、戴的,吃的。 京城糕点,不必可少。 干脍,也不能短缺。 挑的是辽东没有的东西,炖汤、熬煮,特别鲜美。 花费虽然多,不过想到家里人过年穿、戴精致,吃的满足,心里就特别高兴。 回到家,拿出算盘,噼噼啪啪一算,两千余两银子。 单是那些首饰,就小八百两。 百灵看着珠子,纳闷的说: “算错了吧。没感觉花多少啊?” 丁琬把所有票据排成一排,再次打了一遍,还是上次的数目。 “哎哟,这么多?” “也还好,买的都是实货,不算贵。”丁琬看的很开。 银子嘛,赚的就是花的,更何况这两千多两银子对现在的她来说,还不算什么。 把票据誊抄账本,看着百灵,道: “没什么事儿你就回房歇着吧。我今儿不会再出去,就在府里。” 百灵闻言颔首,笑着说: “今儿谢谢你的东西,改天咱们出去吃饭。” “好。”丁琬没有异议。 她们俩明面看似贴身保护的婢女,实际上阖府上下对她们都毕恭毕敬。 人家是主子的朋友,吃穿用度皆为上等,谁敢怠慢? 翠云推门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您定的东西到了,是放库房还是……” “就小库房吧。等舅爷离开时,一并带着。” “是。”翠云应下,转身出去。 丁琬从主院出来,耿氏正在看东西。 见她出来,笑眯眯的点点头,道: “不错,就该面面俱到。吃的、穿的、用的、戴的,一应俱全。” 丁琬走到跟前,挽着她的胳膊,说: “娘,过几日布行的师傅会来家里给咱们量尺,哥说过年有宫宴,还要在府内宴请同僚,所以……” 不等她把话说完,耿氏点点头,道: “京城的老规矩了,娘懂。宫宴你去就是,娘不去。至于家里……咱们娘俩一起弄。你问问致远,要不要请他的同窗。” “同窗?” “对。”耿氏笑着颔首。 没听说过小孩儿还宴请的,在村里谁家孩子去别人家吃饭,那都得被自己家长辈念叨好几天。 毕竟粮食不易,你去人家吃饭,人家的口粮可就少了。 耿氏看穿了她的想法,笑着摇摇头,说: “傻丫头,别看这些孩子小,日后那都是人脉。致远跟他们搞好关系,日后做些什么,凭着幼年的交情,总会事半功倍。” 丁琬笑着“嗯”了一声,把这事儿放在了首要。 不过那日在茶楼儿子的样子,好像在武学堂,他应该是个异类…… …… 当天吃过晚饭,画眉也没有回来。 问过百灵,人家明显习惯了,并不在意。 只要没有危险就好,其余的她也不担心。 伺候耿氏歇息,丁琬照例在厨房炖汤,等着家里的三位男士。 丁现最近是越回越晚,毕竟他着急回老家,要在回去之前把这边的事儿都做好。 至于徐永涵跟徐致远两个,好像武学堂最近晚上有个什么夜间操练,也是天天回来贼晚。 好在徐永涵自从接了武学堂以后,不用上早朝,倒是晨起能补补觉。 外面有了动静,丁琬从厢房出来,徐致远一如既往地瘫成狗,挂在叔叔身上耍赖。 徐永涵依旧口嫌体正直,背着。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二人虽然还是斗嘴,但明显二人关系近抿许多。 徐致远真正意义上依赖二叔,听他的话,不论是什么。 “回来了,炖了汤,喝一些在休息。” 恬淡的话,让徐致远抬头,挥挥手,笑嘻嘻的打招呼—— “娘,我回来了。” 丁琬上前,把人扶下来后,道: “很累?” “今儿特别累。”徐致远腿有些发软,几乎是靠着丁琬才能走。 这样的他,反倒是让丁琬吓了一跳。 一边扶着一边问: “到底怎么了?” 回到厢房,坐下以后,徐致远回答: “没啥,就是刚才负重跑了十里地,有些累。” “十里地?”丁琬惊讶。 徐致远接过翠珠给盛的汤,不住点头,算作回应。 看他这样子,也是累的不想说话,只能扭头看着徐永涵。 没吱声,但眼神控诉,满满。 徐永涵“咕咚……咕咚……”喝了一碗汤,放下空碗,说: “行军打仗别说十里地,二十里、三十里、山路、水路,哪样不都得走?增设武学堂,就是让他们打小锻炼体力,你别妇人之仁。” 哎哟,还敢说她?! 丁琬气的直接把碗拿走,让他那勺子汤没法装。 “媳妇儿你这是干啥,赶紧给我。” 第812章 妇人之仁 “啥玩意给你?”丁琬反问。 “碗呗,还能是啥?” 徐永涵说完,暧昧的冲着她笑。 丁琬无语,桌下踢了他一脚,赌气道: “我是妇人之仁,我这样人熬的汤,徐将军喝了也该妇人之仁了,别喝!” 小脾气上来,还挺犟。 徐永涵察觉说错话了,急忙冲徐致远使眼色,示意他要么帮腔,要么出去。 奈何小家伙跟没看到似的,“滋溜……滋溜……”喝的惬意。 徐永涵无奈,只能和声细语的道: “我错了媳妇儿,刚才口不择言、胡乱说话,以后一定改,我保证。” 丁琬扭头到一旁,说: “我哪敢担您徐将军的这声‘错’啊!别,受不起。” 说完不理他,接过儿子的碗,又给他盛满。 “喝完回去沐浴睡觉,累坏了是不?” “还好,我比他们都强。”徐致远说完,低头继续喝汤。 徐永涵看着他们母子情深的样子,多少心里有些不爽。 他今儿,也很累了。 这些小崽子一个比一个能对付,一会儿说行军有战马,一会儿说水路有船。 总之一句话,就是不想做。 老拿鞭子不是事儿,所以他今日跟着一起负重十里地,再加上鹰首的口头教育,把这帮兔崽子训得心服口服。 累了,说话就不过脑子,便惹到了媳妇儿。 无赖的搂着她的纤腰,谄媚讨好的道: “错了,真错了,以后一定改。” 徐致远放下碗,撇嘴一下,说: “二爹,你拿出呵斥我们的能耐呵斥我娘啊!男人,要有血腥!” 说着,比划出沙包一样大的拳头,特别欠揍。 徐永涵拿起筷子就扔过去,呵斥道: “兔崽子,喝完没?喝完回去沐浴,一身臭汗味儿。” “二爹,咱俩彼此彼此。” 徐致远躲过筷子,落荒而逃。 经他提醒,丁琬也闻到了独特的男人味。 蹙眉不解的瞅着他,道: “你干啥了?” 见媳妇儿愿意搭理自己了,徐永涵急忙回答说: “这帮小崽子不听话,今儿带他们扛圆木跑山来着。别说,咱家这个真不错,其余那些都累得跟狗一样。那个叫褚宝成的,直接累哭了,真给他爹丢人。” 褚将军是正一品,负责东南大军,常年驻扎东南边关。 家里一个嫡女,一个嫡子,四个庶女。 褚宝成是最小的,自然也就宠的不像话。 本性不坏,就是嘴烦人。 “我错了媳妇,刚才说错话,你别恼,行不?” 丁琬没吱声,起身给他盛汤。 “给,多喝点。我不是妇人之仁,就是觉得……觉得太多了。五里地不成?非得十里?还扛圆木!” 徐永涵不住点头,态度十分配合的说: “是是是,媳妇儿说的对,说得对。” 这个样子还真是让人无法生气,至于他刚才的“妇人之仁”,也就那么地了。 单手托腮,瞅着喝汤的人,又道: “其实……你说的也对,我就是妇人之仁。” “媳妇儿,这事儿不翻篇儿了啊!”徐永涵怪叫。 咋还没完没了呢?! 丁琬摇摇头,轻声的说: “没有,武学堂为了什么成立我知道,刚才不该那么大惊小怪。好了,不说这个,我今儿出去定了些东西。打算等大现回去,帮忙捎着。” “行,你安排就好。” “老姑那边也给了,就是张喜年。” “那咱小姑呢?”徐永涵问。 丁琬摇摇头,回答: “没准备。小姑那边太远了,通信都不容易,送物不把握。” 万一弄丢了,找都不好找。 徐永涵想了下,说: “小姑的你该准备准备,到时候我让人送去。” “怎么送?” “南疆年前有批军物从京城走,我让人帮忙给了就是。” 丁琬闻言点头,心中暗暗记下。 有人帮忙自然是好,小姑那边虽然什么都不缺,可她给的不是东西,是心意。 丁现回来的时候,徐永涵已经回去沐浴净身。 汤还剩了半盅,丁琬一边盛一边说: “累坏了吧。我瞅着都瘦了,明儿画眉回来,让她给你把脉。” 丁现不在意的摇摇头,道: “哪就需要把脉了。长姐别这么安排,太小题大做了。” 喝口汤,放下后,又说: “姐,原本不是打算过阵子回去吗?我想三天后出发。” “咋突然这么快?” 丁现把汤都喝完,放下碗道: “忙的差不多,正好谭大哥也要回去,我就跟着一起。今儿我看到萧哥了,他说北方已经落雪,我怕路上耽搁。” 丁琬掐算日子,的确北方已经入冬。 京城这边倒是还好,要落雪还得再等等。 想到这儿,丁琬点点头,说: “也好。早回去,路上不慌忙。正好我今儿备了东西,到时候你帮着拿回去。” “好。”丁现应下,继续喝汤。 伺候好了家里的三位男士,丁琬回了主院。 徐永涵照例还在写东西。 他们把鹰巢训练鹰卫的手段,缓和很多,用于武学堂上。 丁琬走到跟前,拨了拨灯芯,使其更亮些,说: “还有多少?” “快了。你陪我会儿。” 丁琬挨着他坐下,一边磨墨一边把今日在布行的事儿,说了一遍。 “……我让画眉着人去看了。你说如果她真的有了,这孩子会是谁的?” 徐永涵蘸墨,笑着道: “爱谁谁,跟我没关系。你别庄那边弄得差不多了,夜莺问你啥前儿开始。” 见他不接这茬,丁琬也不再问,想了下,回答: “那边都弄好了,等把大现送走,我就带翠珠过去呗。” “翠珠?你安排了她?” “啊,不行吗?” “没有。”徐致远摇头,“你把她放在别庄,身边不久少一个人?” “我还少啊!竹叶、百灵、画眉,这仨还不够?” “可你没把他们当下人,就一个翠云近身伺候,还是不够的。” 丁琬见他写完,伸手抱着他的脖子,道: “徐将军忘了您夫人原来是做什么的了?在农家,有手有脚,力所能及的活儿还不能做?暂时翠云一个就够了,日后碰到好的我留下。” 徐永涵见她心意已决,伸手钻到她的腿弯,将人抱起回到床榻上,说: “好,一切都听夫人的。” 丁琬娇笑不已,任由他胡乱折腾一次,这才沉沉睡去…… 第813章 准备酿酒 三天后,耿氏跟丁琬起早包饺子,送丁现离开。 徐致远也特意跟武学堂告假一个时辰,送舅舅。 京城车队据点的一切事情,暂时交给了雇佣的伙计。 谭迁帮忙找的,为人机灵、本分。 城门外,丁琬跟耿氏相继下车,谭迁笑眯眯的走过来,抱拳拱手—— “伯母,妹子。” 耿氏点点头,把准备好的吃食交给他,说: “我做了千层糕还有马蹄糕,路上跟大现一起吃。” “好啊,好啊,就惦记伯母这口呢。”谭迁高兴的接过来。 丁琬见他这般,上扬嘴角。 哪怕他对这些不热衷,只要是长辈给的,都会欣喜的接着,而且表现特别高兴的样子。 谭迁见她这般,挑眉道: “咋,嫉妒了?想吃叫声表哥,我给你拿一块。” 丁琬剜了他一眼,摇摇头,说: “别,我可不跟你抢。大现就交给你了,帮我把人平安带回去。东西不少,护着些。” 谭迁看着两辆满满登登的马车,嘴角狠抽着道: “你这是……把京城搬过去了?” “不至于。”丁琬摇头。 丁现走过来,抱拳拱手—— “长姐,回去吧。伯娘,年后我再来。” 耿氏“哎”了一声,算作回应。 丁琬走到跟前,帮他拢了拢衣领,说: “回去路上多听你谭大哥的,他是老油条,走南闯北多了。回去尽量问问咱爷,来就来,不来别勉强。” “好。”丁现重重点头,伸手捏了一旁徐致远的胳膊,头也不回的钻进马车。 谭迁冲他们挥挥手,也跟着上车。 随着谭迁的常随一声“出发”,几辆马车,还有谭家的护卫马队,慢慢的朝北方行进。 丁琬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呢喃着说: “致远,你想村里吗?” “挺想的。”徐致远点头,“我更想小舅。听现舅舅说,小舅天天跟皓倾哥一起,这次现舅舅来,都没说给我写信。” 听着儿子吃醋的声音,丁琬抿唇轻笑着道: “应该是没来得及。” “好些日子都没有小舅的信了。”徐致远抗议。 耿氏在旁摸着孙子的发顶,说: “好孩子,你小舅肯定是想你的。他不给你写信,你就给他写,他总会给你回的。” 徐致远闻言点头,冲四毛招招手,说: “奶,娘亲,我先去学堂了。” 丁琬颔首,也帮他整理下衣服,目送他走。 转身把耿氏扶上车,耳畔回荡着徐致远的话。 的确,这几次家书里,都是二叔、亲爹那边的来信。 对于弟弟,只是简单的提一嘴,并没有多说,也不知道那小子到底在做什么…… …… 送走丁现之后,丁琬按照先前说的,带翠珠去了别庄。 小丫头早就准备好了,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打包,一车拉走,做好了长住别庄的打算。 主仆俩到了别庄,管家过来,拱手说: “夫人。” 丁琬颔首,指着翠珠,道: “以后她负责这边菀茗韶华,收拾一个院子给她。” “是。” 管家去张罗,丁琬帮着把东西拿下来,小厮急忙跟着上手。 安排的是丽华苑,三间房,主屋是炕,屋里有地龙。 丁琬打量一番,不住点点头,说: “这地方还不错,你觉得呢?” 翠珠屈膝行礼,没有异议的道: “奴婢怎么住都好,夫人太宠奴婢了。” 丁琬看着她的样子,笑着摇摇头。 “这也不算宠,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我这边需要个酿酒管事,你有心、想做,我顺水人情,你我都高兴,何乐而不为?” “夫人就是嘴硬心软,明明就是心疼奴婢嘛。” “丑话说在前面,你怎么做我不管,我只管酒的品质还有产量。这两点,你有一点达不到,别说我拿你是问。” “奴婢谨记。” 丁琬满意的点点头,说: “你先收拾,我出去看看。收拾完过去找我。” “是。” 丁琬从房间出来,直接喊上管家去了粮仓。 别庄的粮,绝对规模空前。 看着一袋一袋的粮食,丁琬深吸口气,说: “我当时让你们做的暖房,可做了?” “夫人放心,已经都种上了。”管家说完,指着南面又道,“那边别庄跟咱们打招呼了,说他们的菜如果不够用,就从咱们这拿。” “可以的,那边也是我再打理,尽量满足他们。” “老奴明白。” 自从她打算把菀茗韶华搬来以后,夜莺就把别庄的事儿交给她了。 蜀香煸炉屋在城内,一连开了三家,再加上东宫的事情、茶楼等,她分身乏术。 丁琬喜欢这些,自然也就都接受了。 更何况蜀香煸炉屋,他们夫妻都有投钱。 赚得多,他们分的也多,何乐而不为? 打开一袋粮食,摸着熟悉的高粱,丁琬淡淡的说: “找人去定酒坛,越多越好。这个时节有梅花,告诉村里妇人,咱们这边收。还有,挑个日子,菀茗韶华挂牌子。” “是!”管家铭记,转身出去安排。 翠珠拎着一堆东西过来找她,有些兴奋的问: “夫人,咱们先酿什么酒啊?” “梅花清酒。”丁琬整理下衣服,从她手里接过一包,二人出了库房。 每次过来,她都会去山上给翠玉他们烧些纸。 如今已经入冬,给他们烧些寒衣,免得在那边没有东西穿。 说白了,就是给自己寻求一个心里安慰罢了。 百灵跟画眉见他们出来,一同跟着,直奔后山。 烧过寒衣,画眉掏出带来的水壶,把火星子全部浇灭。 丁琬长叹口气。 百灵见状,拍拍她的肩头,说: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那天的事儿,跟你没有关系,都是造化弄人,他们不会怪你。” 正说着,隐约传来—— “呵——哈——嘿——” 四个人互看一眼,丁琬直接往山顶上走。 沿着山路上山,等看到以后笑了。 百灵瞅着山下训练的孩子们,幽幽地道: “他们居然在这边,还真是够近的。” 画眉点点头,指着下方,说: “那个石青色衣服的,是不是致远?” 丁琬不用看,一听衣服的颜色就知道。 今儿晨起,孩子就穿的石青色衣服。 “没想到离得这么近,以后中午可以让孩子过来吃饭了。” 第814章 药酒 “应该不行,武学堂如今规矩大,鹰首那边应该不能让。”画眉轻声的道。 丁琬眉骨微挑,点点头,说: “我就那么一提,回不回看他自己了。” 看着山下的学生爬上爬下的样子,丁琬终于明白为什么儿子每天下学回来,都那么疲惫。 天天这么蹦跶,换水都够呛。 不过心里还是挺自豪的,毕竟她儿子在武学堂里,算是数一数二的尖子。 几个人看了一会儿,便下山往回走。 先去看了耿氏种的麦子,然后折返回别庄。 要准备的事情不少,接下来丁琬也开始忙了起来。 她打算年前就把菀茗韶华开起来,毕竟有名气,有御赐匾额,手续方面不是问题。 奔波半月,人手、酒麯、物品,全部到位。 赶在一个黄道吉日,放鞭炮,挂匾额,热热闹闹的开工了。 京城菀茗韶华的主打——梅花清酒。 配合蜀香煸炉屋,也可以给大户人家的女眷喝。 度数不高,微甜,还有淡淡的梅花香气。 只要酿酒,丁琬就觉得浑身都是劲儿。 翠珠跟她也差不多,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每天使不完的精力。 带着村里雇的帮手,每天一坛一坛的酿酒,充实、有期待。 百灵对这些并不热衷,每天把人送过来,就找地方歇息,再不然就去暖房看青菜。 相较于酿酒,她对种地还是挺感兴趣。 至于画眉,她对丁琬说的药酒,特别有兴致。 在平阳县的时候,丁琬曾跟萧逸帆说过,要跟他的和春堂合作做药酒。 后来这小子入仕之后,家里的药堂就交给旁人,药酒也就搁置了。 “如果你真的感兴趣,那咱们可以一起合作。到时候赚钱,你我五五分成,如何?”丁琬笑眯眯地说。 画眉听到这个建议,还是很兴趣的。 反正每天都得来,鼓捣鼓捣药材,也不闷。 “好啊。”画眉点头,颇有兴趣的道,“就是不知你对这‘药酒’有什么研究没有。” 丁琬故意摇摇头,把手里的酒麯放进坛子里,说: “这个还真没研究过。不过当时我跟和春堂的郎中们讲时,他们有人说药酒可行,但要分内外两种。” “内外两种?” “对。”丁琬点头,先比出一根手指道,“外用,类似什么跌打损伤这样的,往酒里放药材,激发药性。再加上药能活血,对治疗外伤,很有帮助。内服就多了,治疗风湿,骨痛,还有……” 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出“还有”后面的内容后,画眉“噗嗤——”一声就笑了。 贼兮兮的看着她,道: “你确定这是那老郎中跟你说的?” “那不是。”丁琬摇头,“我无意间听到的。” 画眉抿唇轻笑,想了一番后点点头,说: “也不是不可以,我试试啊。如果成了,就给你夫君,让他先试试。” 话落,丁琬的脸儿,顿时红了。 瞪了她一眼,扭头冲旁边,不再理她。 越说越下道,果然不能跟她们“耍流氓”,说不过! …… 没过多久,京城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这场雪下的急又大,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风也硬了许多。 不过相较于辽东,还是要暖和,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将军府的房子有地龙,落雪那天开始就已经烧上了。 虽然没有炕,但有地龙,屋子并不冷。 因为下雪,丁琬也不好出城去别庄,这几天都在家歇着。 京城的雪也不是怎的,下起来没完没了。 这天晨起,丁琬无事去崇禾苑看婆母。 刚推开门,迎面就一股热浪袭来,比她的主院还要热。 “给夫人请安。” “老夫人醒了吗?” “回夫人的话,老夫人正在洗漱。” 丁琬得到回答,进到里间。 耿氏正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婆子给她梳头。 丁琬走过去,接了婆子的梳子。 “哪就用得着你,歇着吧。” 丁琬摇摇头,一边梳着一边说: “前些日子忙着酒坊,家里家外都是娘在操持。这几天落雪,娘也偷个懒,我来就是。” 耿氏笑着扭头,看着儿媳妇的样子,道: “娘知道你孝顺,不过好不容易能在家呆着,就歇一歇。娘还没老,能干动。” 丁琬笑了下,没有说话。 把发髻梳的一丝不苟,然后插上发簪,说: “您是没老,不过咱们家少爷走之前跟我说了,让他祖母晚上给他包酸菜馅儿饺子。为了怕您累着,一定让我把家里事情接过去,我怎能不听?” 耿氏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心情愉悦。 孙子、儿媳都疼她,儿子又孝顺,到了这个岁数,她还求什么? 这样就足以! 婆媳之间说着体己的话,婆子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管家来报,您娘家送东西来了。” 丁琬闻言转头,难以置信的问: “我娘家?” 婆子再次行礼: “是。” 耿氏看了眼儿媳,掐着手指,说: “大现应该到家没几天啊!” 丁琬“嗯”了一声,拿出斗篷给婆婆披上,挽着她的胳膊出去。 来到前院,丁琬脚下打滑,身子踉跄。 如果不是旁边的耿氏扶她一把,这就摔了。 “姐——” 丁珏身着黑色大氅,边走边叫人。 来到跟前,恭敬地冲耿氏行礼,说: “伯娘,别来无恙。” 耿氏难以置信的看着丁珏,眨巴眨巴眼睛,道: “我……我没做梦吧。” 边说边伸手,直到摸着丁珏有些凉意的脸儿,惊喜的说: “哎哟哟,真是二珏啊!真是二珏啊!” 丁琬缓过神,看着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亲弟弟,木讷的问: “你,你咋来了?” 大现刚回去,这就来了。 说实话,他就是现在回去,也够呛能赶在年三十儿到土庄子。 虽然内心有所期待,可还是不敢相信,怕失望。 姐弟多年,丁珏又岂能不懂丁琬现在的想法? 走上前,笑眯眯的露出整齐牙齿,说: “姐,咱爷让我过来陪你过年。” “那咱爷、咱奶呢?”丁琬追问。 “他们被二叔送去咱爹那边了,等来年开春再回来。” 第815章 来了京城,身心愉悦 这可是惊喜,大大的惊喜! 怎么也没想到亲弟弟,居然能从辽东上京、陪她过年。 怪不得那么久没有来信,怪不得一直都没有动静,怪不得…… “嘿~想我没?!” 香桃突然窜出,抱住了丁琬。 这下,婆媳俩彻底傻眼了。 又冒出一个,今儿一直阴天,也看不到太阳从哪儿出来。 丁琬木讷了好一会儿,才回手拍拍香桃,道: “你,你咋也来了?” 香桃听着她的话,站直身子。 端详着她,笑问着说: “咋,我来不欢迎,是吗?” 丁琬急忙摇头,解释道: “别乱说!就是……没想到。” “有啥没想到的?” “我二婶儿身体好了吗,你就胡乱走?” 面对朋友的质问,香桃美滋滋的挑眉,颇有几分得意的说: “好了啊。不好我能来吗?我是那种不负责的人嘛。” 说完,来到耿氏跟前,抓着她的手腕儿把了下,又道: “老夫人身体很好,可见来了京城,身心愉悦哟!” 耿氏“呵呵……”轻笑,看着明快的丫头,不住点头,道: “是啊,是啊。有你的药,还有你隔三差五的惦记,再加上我儿、儿媳妇的孝顺,想不好都难。没吃早饭吧,走走走,赶紧去吃饭。” 说着,握紧香桃的手,边走边说: “咋这个时候来了?昨天赶夜路了吗?这几天京城大雪,官道也不好走呢吧……” 耿氏絮絮叨叨的把香桃拉走。 这丫头属于人来疯,任由她一味的说,那对姐弟就不用说话了。 丁琬看着他们离开后,收回视线,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很多的弟弟,深吸口气,道: “居然比我高了这么多,啥时候长得?” 丁珏笑眯眯的拉着她的手,说: “姐,我想你了。” 一句话,包含了太多太多。 丁琬伸手,摸着他的脸儿颔首。 “姐知道,姐也想你了。” 从来没分开这么远、这么久,突然之间,彼此都不适应。 丁珏察觉姐姐有些要哭,急忙转移话题的说: “姐,东西都是二婶儿还有咱娘、舅母他们备的。先瞅瞅?” “不急。”丁琬摇头。 家里给备的东西,肯定不会委屈她,所以她并不着急看。 “我带你去致远的房间。大现来这边时,就跟致远住,你也跑不掉吧。” 话说到这儿,丁琬笑着握紧了他的手,又道: “那天送大现的时候,我跟致远聊天说到家里来信的事情。来信不少,唯独少了你,当时还不知道为啥。如今倒好,你直接来这了,送惊喜吗?” “那姐高兴不?” “高兴,咋不高兴!”丁琬说着,看向一旁的翠云,吩咐说,“让小厮给将军送信,就说小舅爷到了。” 这可是正经的小舅爷,她的亲弟弟。 丁珏看了一圈,轻声问: “姐,咋没看到翠珠呢?” “她在别庄呢。” 推开门,把人带进屋后,又道: “这几天梅花清酒就能酿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哦,对,我来时就听说菀茗韶华开在了京城,她负责那边?” “对。” 丁珏笑着点头,打量一番屋子,说: “这就是致远的屋啊,收拾的很干净,很规整。” 丁琬有些得意,笑眯眯的道: “说起来,他这样也是你的功劳。” “我的?”丁珏有些不解。 丁琬打量着胞弟,见她眼睛里通红,眼底乌青,心疼了。 这些日子京城下雪,周边肯定也不会晴天,遭罪了。 深吸口气,坐在圆桌前,说: “他总提你,还说外甥随舅,不能丢了你的人。所以每天都把自己、屋子,归置的特别好。” 婆子端来茶具,丁琬倒了盏茶推给他,道: “不是姐说你,越来越没分寸。这些日子既然下雪,就该找地方歇着,咋还能赶路?” 面对姐姐话题的转换,丁珏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上京的官道……不是很难走。雪,清的也快,所以就没耽搁。尤其是城外二十里的时候,真是明显看出雪被清扫过。” 言语间,丁琬听出来了。 城外二十里是有人清雪的,但其他的地方,只怕是一边清雪一边走。 他说的轻松,怕她心疼,殊不知…… 无奈的心里暗叹,装作不知的闲话家常: “城外二十里,那应该是你外甥他们扫的。” “致远?武学堂还扫雪?” 丁琬点点头,喝了口水,说: “最近因为下学,武学堂那边操练学生有些受限制,所以让他们每天六次上路清雪。” “六次?” “可不,夜半还去呢。”丁琬笑着道。 丁珏嘴角狠抽,放下水杯,说: “半夜还去?那也太辛苦了啊!” “不,他们都乐在其中。平日练功很苦,扫雪对他们来说,倒是信手拈来。至于你外甥,咱们村出来的孩子,打小砍柴、喂鸡,有啥不辛苦的?” “那武学堂其他学生呢?我听说很多都是大少爷,他们也能吃得消?” 丁琬上扬嘴角,老神在在的点点头。 看着胞弟一脸茫然的样子,“噗嗤——”笑出声,道: “自从你姐夫负责那边以后,就不一样了。他谁的面子都不给,再加上朝廷又重视,那些大少爷一个个都灰溜溜的,只能忍着。后来又经过三次筛选,不合格的直接送回家,你觉得谁还敢造次?” 呃…… 照姐姐这么说,那还真没人敢嘚瑟。 万一嘚瑟大劲儿,被遣送回家,得不偿失啊。 丁珏明白的点点头,说: “到底还是姐夫,当初让豹子哥、青山哥他们心悦诚服的‘跟随’,不是没有道理。对了姐,我这次过来,是小姑父让的。” 又是小姑父? “刚才不是说咱奶让你陪我过年的吗?” 丁珏挠挠头,憨笑着说: “是过来陪姐过年,但也顺道找竹叶学些功夫。” 顺道? 丁琬讥笑,一句话没说。 丁珏实在不好意思了,硬着头皮道: “姐,小姑父说竹叶教了致远,功夫大有长进,我也想学。” 丁琬看着温文儒雅的弟弟,实在是搞不懂他为啥要学。 “据我所知,你的功夫已经不错了,为何还要学?闯荡江湖?” 第816章 少在这说风凉话! 丁珏轻笑,缓缓摇头说: “也不至于去闯江湖,只是想多学一些,日后也好让大家放心。” 丁琬想了下,赞同地道: “也对。艺多不压身,竹叶的本事我知道,你跟她学,肯定没有坏处。不过练武好像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如果你愿意就一直住下,直到来年秋天回乡秋闱。至于念书,我让你姐夫在这边找。” “那倒不用。”丁珏摇头,“来之前,臧老帮我引荐了一位夫子,我正在考虑要不要留下。” “这还用考虑?”丁琬不依。 如果家里不反对他来这边,那她铁定是不会把人放走。 虽说臧老的学问厚实,可京城也不差,而且对丁珏现在来说,学问、武功很重要,但人脉、开阔眼界更重要。 略有些激动地握着他的手,道: “就这么说定了。留下来,住姐家,我给咱爹那边写信。” 丁珏笑了笑,说句“不着急”。 他得先看看竹叶的功夫,然后再做定夺。 如果真的很好,他是不介意留在这边。 念书嘛,哪里都可以,但是武夫子可遇不可求。 更何况臧老给他安排的这位,也不是善类,他有信心。 正说着,翠云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将军回来了,这会儿跟老夫人还有香桃姑娘在厢房。” “知道了。” 丁琬颔首应下,看着亲弟弟道: “先去吃东西,吃完再说。” “好。” 姐弟俩并肩来到厢房,徐永涵正在跟香桃说话。 见小舅子到了,笑眯眯的起身迎上前,出其不意就是一拳。 丁珏本能的闪过,二人就在门口那里过起了招。 丁琬没理他们,先洗手、回到桌前,挨着香桃坐下。 “哎,我二婶真的没事儿了?那药啥的还吃不?” 香桃摇头,靠着她的肩膀,瞅着过招的两个人,说: “你放心,她都好了。下一步就是她跟你二叔自己的问题了。孩子得自己努力,我可帮不上忙。”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说话生猛。 耿氏听了也只是“呵呵……”轻笑,并没理会。 “哎,二珏,左边,攻你姐夫左边。” 香桃在旁出主意,偏偏丁珏不理会。 她若不说可能还好,说了他就故意避开、不照做。 片刻后,就吃力了。 徐永涵收势,扭头瞟了眼香桃,然后说: “心还是不静,容易受到影响。日后入朝为官,类似的声音不少,你要坚定自己,明白吗?” 丁珏拱手,受教的点点头。 “是,姐夫教训的对。” 香桃起身,走到他身边,说: “你咋还不听话呢?告诉你攻他左边,当时他左边有破绽。我发现我说啥你都不听,你想干啥?” 丁珏愣愣的睨着她,不吱声。 香桃巴拉巴拉说一堆,仿佛察觉到不对后,讷讷的道: “你,你干啥?” “不用你说教,你不是我师父。”丁珏说完,气呼呼的回到桌前,挨着耿氏坐下。 香桃秀眉紧蹙,不解的瞅着丁琬,说: “刚才你俩说啥了?他咋这个反应?” 丁琬也很纳闷,疑惑的看着丁珏,问: “什么情况?她刚才不是好心吗?” “观棋不语真君子。我跟姐夫过招,岂容女子掺言?” “嘿~丁二珏,我好歹也教你认了草药,你就这么说我?我那是……” “你少往脸上贴金,你不是我师父。” “不是师父我也是你姐姐,我比你大三岁呢。”香桃气呼呼的比划出三根手指。 丁珏还要说话,被丁琬拦下摇摇头,道: “你这是要干啥?香桃比你大,又是姐的朋友,你应该唤声‘姐’。” “她那么幼稚,我才不要。”丁珏嫌弃的拒绝。 “我怎么就……” “好了,好了,好了。”丁琬急忙出声打断。 任由他们俩继续下去,还不知道会吵到什么时候。 在这儿都如此,回家得啥样? 丁琬表示头疼,可一边是亲弟弟,一边又是朋友,手心手背都是肉,官司没法断。 起身盛粥,放在他们的面前,说: “赶紧吃饭,吃完去耳房收拾收拾,睡一觉。有什么,睡醒再说。” “对对对,睡醒再说。香桃吃个包子,小白菜猪肉馅儿的,可水灵了。”耿氏附和。 “嗯,谢谢伯母。”香桃得意的冲丁珏“哼”了一声,大口咬包子。 徐永涵带着丁珏,在圆桌对面吃饭,总觉得着小舅子不对劲儿。 当然,香桃也不对劲,不过她是人来疯,怎么样都跟他没关系。 吃过早饭,丁琬送香桃去盈柯苑,百灵、画眉、还有竹叶,都住在这边。 房间已经给收拾出来了,耳房也备了水。 丁琬带她去耳房,交给婆子后,道: “洗过热水澡就睡一觉,睡醒以后再说。” 香桃没动,犹如做错事的孩子,搅着手指说: “那个……我,我要收你弟弟做徒弟,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啊?” 丁琬回神,摇摇头,道: “这事儿我不管,他若是喜欢就跟你学,若是不喜欢,我也不强求。” 香桃一听这话,长叹口气,说: “他不喜欢我才找的你,我想让你帮忙劝劝。” “你还真敢想。”丁琬摇头,戏谑的打量着她,说,“我弟弟日后要科举,你让他当郎中?我爹娘要是知道,非跟你好好掰扯掰扯。” 说完,戳她额头一记,转身出去了。 刚出屋,就看到徐永涵站在那里。 “你,干啥?” 徐永涵没理媳妇儿,只是伸手搂着她的肩头,说: “你想找徒弟,我那有的是。首领让你去武学堂,传授学生包扎、疗伤、认草药等技能。” “啥?!” “别啥啥的。才在辽东呆多久,好像你是地道辽东人似的。”徐永涵嫌弃的轻斥,搂着媳妇又道,“抓紧沐浴收拾,我还等着带你走呢。” 说完,头也不回的搂着媳妇儿离开,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一般—— “别比划了。再比划,你也得跟我去武学堂。” 丁琬闻言想要转头,被他一把按住了。 眼瞧着夫妻俩出去,香桃气的直跺脚,画眉依着门边“噗嗤——”笑出声,说: “有能耐到跟前过招去啊!” 香桃狠狠剜了她一眼,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幸灾乐祸。明明你就可以去,为何非要我?” “哟,你辽东口音呢?” “边儿去,少在这说风凉话!” 第817章 储备军医 夫妻俩回到主屋,丁琬一边帮徐永涵脱大氅,一边道: “香桃真要去做夫子吗?她的性格能成吗?” 郎中多少都有些个性,尤其是香桃,更甚。 而且她的性格根本不好掌控,说不上哪一点就惹了她,进而发火。 徐永涵坐在圆桌前,笑着摇摇头,说: “成不成都是她,她躲不掉。” 说完,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后又道: “媳妇儿,跟厨娘说一下,包子馅儿的盐少放些,今儿的咸了。” 丁琬闻言无语,好心提醒着说: “不是包子馅儿咸,是你自己芥菜疙瘩吃多了。” 老家给送了两坛子腌的芥菜疙瘩。 她也馋这口,就让人切成细丝,用香油、辣椒油拌了。 本来大家就是当个咸菜吃,没想到这货一筷子接着一筷子,仿佛那芥菜疙瘩是肉一般。 这要是不渴就怪了! 徐永涵眨巴眨巴眼睛,憨笑着转移话题道: “这夫子的活儿,原本定的是画眉。不过那丫头得信后就去找了夜莺,以退为进,再加上当时都寻思让你尽快接掌酒承司,这才没让她去,换了杜鹃。” 丁琬嘴角狠抽,想起刚才离开院子时,画眉站着的样子。 原来如此,负荆请罪去了。 “不过刚好,杜鹃想找徒弟,我那边一堆,随便她挑。” 呃…… 咋听这话那么像挑萝卜呢? 丁琬单手托腮,还有些担忧的道: “她能有耐心吗?” “有没有耐心我不清楚,不过她肯定得抓紧去。那边刚到三十多个无父无母的孩子,男女都有,学医挺好。” “哪儿来的?” “北境那边送的。”徐永涵回答,“今年辽东特别冷,北境那边又贫瘠,什么都没有,所以主子一早就让红鹰过去搜寻孩子,把人带回来。” “就三十多?” “那你觉得还能有多少?”徐永涵轻笑。 端着水杯喝了口,老神在在的摇摇头,又说: “你夫君当初可是把北芪那帮鞑子,赶出了虎威山。但凡凑合能过得下去,都不会遗弃孩子。听说是有个村遇到什么事儿,饿死不少。还在调查呢,过些日子就知道了。”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心中对那三十多个孩子,有些心疼。 倒也不算泛滥同情心,就是觉得无父无母,然后来到京城的武学堂,那些城内的孩子,还不得拿他们的身世做文章? 都说童言无忌,但有时候这童言,最为伤人! 想到这儿,丁琬抬头看着徐永涵问: “这些孩子,你打算怎么让香桃教呢?就在一起吗?” “那不能。”徐永涵摇头,“夜莺说了,跟城里的二世祖分开。训练一起,但是念书时分开。” 丁琬松口气,给他添了杯茶水,说: “咱家要不要帮一把。旁人不帮就算了,辽东跟北境那么近,我跟咱娘都是辽东人,不能坐视不管。” 徐永涵听着觉得在理,点点头,道: “你去找咱娘。她手里有不少鞋袼褙,让府里的婆子们一起赶制棉鞋,越多越好。棉衣棉裤啥的还成,就是棉鞋比较费。” “好,我知道了。”丁琬满口答应。 从现在开始就为军营的军医做准备,等这些孩子长到十五岁时,相信大周的将士就不一样了。 有保障,敢冲锋陷阵,无后顾之忧。 屋门推开,管家从外面进来,拱手说: “夫人,老家那边一共送了三车东西,这是礼单,这里还有信。” 丁琬没有拿礼单,而是把信拿过来。 一共两封,一封是父亲写的,一封是二婶儿写的。 先看了父亲的,字里行间都是温暖,提醒她要照顾自己的身子,不可怠慢。 还有就是关于丁珏的事情。 跟她想的一样,父亲提及如果丁珏能习惯,就让他在京城这边呆着。 没有任何一位家长,是不希望自己孩子好的。 丁琬放下信,拿起谭瑶的。 纸上满满的表达着感谢。 感谢她让香桃给其治病,感谢她一直惦记着,感谢…… 信的最后,还说他们今年会去父亲那边过年。 这样祖父母二人,也能踏实。 还说丁现夫妇跟小玮也去,顾芷伊的弟弟周皓倾也会过去。 毕竟唐嬷嬷是他义母,人还在母亲身边。 看到这儿,丁琬嘴角上扬,扭头看着丈夫,道: “我二叔他们,今年也去爹爹那里。还有大现、小玮、皓倾他们。” “哟,那挺好的,今年岳父家里会很热闹。”徐永涵说完,拿起礼单细细看着。 粘豆包、冻豆腐、野兔、山鸡、狍子、獐子、獾子…… 看着纸上熟悉的东西,徐永涵咧嘴憨笑出声。 丁琬见状有些傻眼,凑到跟前,问: “笑啥呢?” 徐永涵没理她,抬头看着管家,问: “冻豆腐有多少?” “回将军,一共十五板,是都切好的。” “家里留五板,其余给我装好,还有粘豆包,也装一百个。獾子都给我,夫人不爱吃……” 徐永涵巴拉巴拉要去了三分之一的东西。 丁琬不悦,扭头看着他,道: “你要干啥?” 护食的样子,顿时惹笑了徐永涵。 屈起食指,刮她鼻梁,说: “不想干啥,就是打算把这些东西拿去武学堂,让那些臭小子尝尝。” “这有什么好尝的,都是粗粮。”丁琬舍不得。 家里给她的东西,她想搁起来慢慢吃。 “哎哟,就是粗粮才给他们尝尝呢!让他们知道知道,天下不都是京城这般,什么都有,什么都好吃。” 徐永涵说完,冲管家挥挥手,又道: “那帮臭小子,虽然现在踏实了,可都没吃过苦。得让他们知道知道,打仗的时候,没水喝、想含雪,都是一种奢侈。” 丁琬撇嘴,还是不想给的说: “你要让他们吃苦,我手里的这些东西肯定不行。给咱们送的,那粘豆包里的馅儿,不知道放多少糖呢。你想让他们真的吃苦,去别庄弄些高粱米,我这……” 没等她把话说完,徐永涵叹口气,道: “瞧瞧,瞧瞧,这护食的样子,跟后院那两条獒不分上下。送了那么老些,你也吃不完。京城冬天短,开化就搁不住了。” “家里这么多人呢,咋能吃不完?” 第818章 棉鞋 “别闹,我给他们尝尝,也让他们了解一下辽东的食物。”徐永涵坚持。 丁琬还是舍不得,可他是一家之主,要些东西无可厚非,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闷闷的起身,外面的雪还没有停。 来到前院,看着管家把东西一一放在车上,丁琬那个不愿意。 徐永涵来到前面,揽着媳妇儿的肩头,问: “别庄酸菜腌了多少?” “挺多的。”丁琬回答。 煸炉铺子要用酸菜,所以当初别庄腌的时候,夜莺特意拉来好几车大白菜,让他们帮忙。 不过京城这边对酸菜并不热衷,所以好多都在别庄放着,无人问津。 想到这儿,丁琬笑眯了眼睛,说: “你要用是吗?随便拿,管够!” 徐永涵瞅着她毫不掩饰的样子,无语的摇摇头。 这个丫头啊,即便二十余岁,还跟孩子一般。 香桃收拾妥当过来,不情不愿的跟着徐永涵走了。 二人前脚刚走,丁琬后脚就把东西分出几份,让管家派人送出去。 萧逸帆、夜莺都有,还有就是京兆尹跟府尹小吏。 当初家里惩治刁奴,人家没少帮忙。 金银等物不好送,要避嫌。 但送这些不值钱的冻豆腐跟粘豆包,可就没人说啥了。 丁琬安排好,转身去了崇禾苑。 婆子们要通报,被她摆手拒绝了。 迈步进屋,耿氏正拿着石笔在金锦上画。 看样子是要做衣服,给谁做的呢? “娘,忙着呢?” 耿氏闻言摇头,笑着点点头,道: “永涵走了?” “走了,带着香桃一起走的。” 耿氏微怔,不解的问: “咋还带香桃走呢?干啥去了?” “学堂要增设医夫子,香桃过去教。” “哟,那挺好啊。”耿氏不住点头,笑眯眯的又说,“咱大周一个医、一个酒,都不足。” 话说到这儿,指着自己手里的料子道: “孩子,你看这个咋样?我给二珏做里外三新。” “给他做啥啊,又不是第一次来。” 耿氏咂舌,放下石笔,说: “咋不是第一次?这是你男人开府,他作为小舅子第一次过来,我得给做。上次致远去蛟阳县,你娘也给做了。你们姐弟没啥,我做长辈的,哪能不给。” “那也不用做里外三新啊,多累人呢!娘,您得仔细眼睛。” “没事儿,这点东西还叫活儿?娘两年就能做完。”耿氏笑眯眯的说。 丁琬见她是真想给弟弟做,便也没拦着。 说到底,也是婆婆看重她才给弟弟做,彼此长脸的事情。 想到这儿,丁琬上扬嘴角,往旁边蹭了蹭,说: “娘,我记得您做了很多鞋袼褙,是不是?” “是啊,咋,你要用?用几个?” 耿氏边说边下地走到柜前,拉开柜门,拿出一个大布包,放在床上。 “够不?” “还有吗?” 耿氏一听这话,喉咙微动,说: “孩子,你要多少?” “娘有多少?” 耿氏慢慢转头,看着柜子里的东西,说: “那,那剩下的几个布包,都是。” 丁琬闻言起身,走到跟前拿出来,放在床上。 很多,而且不少,大的、小的都有。 小的都是按照徐致远的尺寸糊的。 用的是上好的料子,在土庄子肯定舍不得。 耿氏见她摸着鞋袼褙,急忙解释着道: “那个,那个这料子吧,都是府里做衣服时剩的边角。我看挺好的,就带几个婆子糊起来,留着做鞋用。” 丁琬明白的颔首,笑着说: “娘做的很好,我很佩服娘。是这样的,刚才哥回来跟我说,武学堂那些要学医的,都是从北境那边送来的无父无母的孩子。虽说衣食住行都是武学堂管着,但这鞋子比较费,我寻思咱家……” “拿走,拿走,都拿走。” 不等她把话说完,耿氏急急忙忙把柜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床上。 “你全都拿走,大的比较多,估计孩子们穿不上。这样,你让管家拿去买鞋的地方跟人家换,他们肯定有。两个大人的换三个孩子的,然后我带咱家的婆子自己做。你给我安排些活儿挺好,省的我呆着难受。” 丁琬见婆母这么跃跃欲试,不住点头,说: “行,那我现在就让人去做。娘,那衣服……” “你放心,我做完衣服再做鞋,肯定不累着自己。”耿氏打着包票。 丁琬满意的点点头,喊来翠云把东西都搬出去。 很快,管家带着小厮,拿着鞋袼褙出去跟人家换。 因为用的是好料子,再加上管家的三寸不烂之舌—— 所以换的时候,一个成人的尺码,能换两个孩子的,特别划算。 丁琬得知后很高兴,不住的颔首夸赞着道: “管家做的不错,我替那些孩子,谢谢你了。” 管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拱手说: “夫人是在太客气了。这些都是老奴应该做的。夫人,老奴问一句,鞋面用不用定?” “定一些吧。不过定之前,你去崇禾苑找下管事嬷嬷,问问老夫人那里有多少鞋面。穿鞋的麻线还有梭子,这些得买。” “是。”管家再次行礼,转身出去了。 当天下午学堂下课,徐致远急匆匆回来。 刚好丁珏睡醒没有起来,就被一个“不明活物”,抱了个满怀。 “小舅,我想死你了,你都不给我写信,你咋能那么心狠呢?” 面对外甥的指控,丁珏一脸笑嘻嘻。 拍着他的后背,夸张的说: “快起来,你太重,我抱不动了。” 以前的徐致远,他单手就能抱,可是如今的……真是不成。 徐致远起身,看着刚刚睡醒的舅舅,傻乎乎的上扬嘴角,说: “舅,你咋还那么白?你不说不做小白脸吗?” “啪——” 丁珏不给面子的拍了一下他的额头,道: “胡说八道!” 掀开被子下地、穿鞋,穿好衣服,说: “走,咱俩试试功夫,我看你长进没有。” “那你肯定打不过我了。”徐致远满口应着,特别得意。 甥舅俩来到院子,丁珏趁其不备,瞬间出手。 徐致远虽然背对着他,可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直接闪身欲擒,但被丁珏闪过了…… 第819章 软剑 二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但一盏茶后,丁珏就明显察觉到了之间的差距。 虽然彼此没有用武器,但近身战,他已经不是徐致远的对手。 以前习武,因为他比外甥大,有气力,所以在力气上有明显的优势。 但今日的比试,他内力不足外甥,招数不如外甥, 跳到一旁,单手背后,另一只手阻止他,说: “好了,我输了。” 徐致远得意的眉骨轻佻,笑眯眯道: “怎么样,我是不是进步很大?” “跟竹叶师傅学的?” “……啊!”徐致远没有隐瞒,打量了一番后,道,“小舅咋知道是师傅教的,不认为是武学堂教的呢?” 丁珏轻笑着摇摇头,说: “武学堂教的都是用长枪、长矛等武器。你刚才是近身攻击,明显不对。” 徐致远闻言,从怀里掏出匕首,扔给他道: “练得是这个。叫天云法!每天都跟师傅一起修炼内功,我现在搁武学堂,绝对尖子。” 丁珏很替外甥高兴,功夫这么好,再加上学识、脑子,日后上战场,肯定不用担心。 打开匕首,寒光乍现,让他下意识的打个哆嗦。 内心十分庆幸。庆幸刚才外甥没有动真格儿,不然就算他再有分寸,自己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谁给你的?” “二爹朋友给的见面礼,然后竹叶师傅说天云法适合匕首,我就学了。” 正说着,竹叶抱着一个长盒子过来,徐致远急忙站直身子,恭敬行礼—— “师傅。” 竹叶点点头,把长盒子扔给丁珏,道: “明儿丑时开始练,我先教你。” 丁珏闻言行礼,恭敬的说: “多谢竹叶师傅。” 徐致远看着长盒子,纳闷的问: “师傅,那里面是啥啊?” 竹叶没有说话,只是拍拍他的肩头。 丁珏把盒子打开,是一柄剑。 长二尺,比一般三尺的剑,短一尺。 拿着手柄把剑取出来,健身软趴趴,就跟量衣服的软尺一般。 “师,师傅,这……”徐致远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丁珏见状,也是一脸懵然。 小姑父让他过来学功夫,可这东西…… 竹叶趁着他们俩都懵的时候,轻拍丁珏手腕,软剑顿时脱手。 只见她握着软剑,行云流水,那柄剑如同长在她的身上,时而软趴趴、时而硬邦邦。 攻击、擒拿,切换自如。 演示完毕后,竹叶收起软剑,道: “日后不管你是做官还是如何,这软剑既能充当腰带,也能充当武器。你跟致远不同,他日后要做将军,轻易不会有人近身,一旦有那就直接灭口,不用留情。所以他适合匕首,你适合软剑。” 徐致远听到这话,方才明白为何当初她主动教自己。 原来一切,都是为了将来铺路。 姑姥爷真对他太好了,下次见到姑姥爷,一定不跟他要钱买好吃的,他给姑姥爷买。 丁珏走上前,双手接过软剑,沉稳的开口道: “日后有劳竹叶师傅。我的内力修为一般,还望竹叶师傅费心。” “无妨,你跟致远一起练,晚上就在这屋,我陪着你们。”竹叶满口答应。 一直站在远处的丁琬,见他们说定以后走过来,道: “好了,你们俩收拾收拾,去崇禾苑,咱们一起包饺子。” 只要遇到家里大事情,他们都会一起亲手包,那样显得一家人混合。 徐致远雀跃的点头,拉着丁珏回屋收拾,三个人直接去了崇禾苑。 外间已经摆好了面盆、饺馅儿盆。 耿氏正在给饺馅儿做最后的挑味儿。 油汪汪的酸菜猪肉馅儿,让人看着就馋。 丁琬洗过手,一边揉面,一边问: “致远,你们中午吃的什么?” “吃的杀猪菜,二爹做的。”徐致远略有些激动,“还有粘豆包,烤獾子,说是欢迎北境来的学医的同窗。特意杀了一头猪,老香了。徐宏英叔父也去了,啃了一条獾子腿,老能吃了。” 丁珏愣了一下,不敢相信的问: “一条獾子腿?一个人吃的?” “可不,还吃了三个粘豆包,啃了一根大骨头。” 耿氏在旁听到这话,“哎哟”了一声,说: “那可没少吃啊!” 说完,揪剂子,让孙子跟丁珏擀皮。 “可不,炖了一大锅的杀猪菜,最后就剩下一点汤。我们都开玩笑,说提前过年了。”徐致远耸肩说。 丁琬闻言,抿唇追问着道: “那你的同窗们,他们吃的怎么样?我是说城里这些住的少爷们。” “娘可别提那帮孙子,提他们我就上火。” “怎么,不爱吃吗?” “咋能不爱吃?!”徐致远摇头,气呼呼的又道,“刚开始做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嫌弃。后来下锅,还在那说是猪食、不讲究。等大锅上气以后,一个一个跟狗似的,最后吃的时候比狼都能抢,懒得说他们。” “口嫌体正直?”丁珏笑眯眯的问。 徐致远不住点头,道: “可不,一个一个口是心非,什么东西!”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不能信! 还说什么让那帮孩子吃苦,这分明就是给改善生活。 丁琬真心疼她的东西了。 “娘/姐,怎么了?” 丁琬摇摇头,拿起面皮,幽幽的说: “你姐夫当初把这些东西拿过去,说是要告诉那些二世祖,这时间有苦日子,不能只管享受。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他们不是吃粗粮,是……” “改善生活。”耿氏接着儿媳的话。 见其颔首,气呼呼又道: “这个永涵,自己家东西不是东西啊。还改善生活,可不是嘛,给人家尝鲜了。” 徐致远一听来劲了,不住点头,道: “就是就是啊奶,一会儿二爹回来吃饭,给他喝饺子汤,不让吃饺子。” 丁珏用手肘怼了他一下,摇摇头。 到底是耿氏的儿子,她咋会舍得。 把包好的饺子放在盖帘上,说: “罢了罢了,一顿饭而已,咱家供得起。对了致远,奶给你个任务,明儿再上学的时候,看看那三十多个孩子都穿多大的鞋。” “行,我记下了。”徐致远满口答应…… 第820章 墙倒众人推 吃过这顿带有“欢迎”意思的饺子,丁珏便在徐家安心住下了。 白天徐致远去上学,他就在家跟竹叶练功。 晚上徐致远放学,二人一起修炼内力。 至于念书,他打算年后再去拜访,眼下先把软剑学会。 这一次上京方知,他与外甥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带着这份执着,每天苦练功法。 知道的,他练来用于防身。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为日后行侠仗义、闯荡江湖做准备呢。 这天耿氏赶着把丁珏的里外三新做好、拿过来。 走到前院,就看到竹叶正在教导丁珏,她没有上前,就站在一旁不去打扰。 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丁珏,耿氏嘴角上扬,幻想有一天他成家立业娶媳妇儿,会是什么样子。 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人品、脾气、秉性,没得说。 真是不知道哪家的姑娘能那么幸运,找到这样的丈夫。 想到这儿,她都恨不得自己家有个亲戚,有个闺女。 亲戚? 耿氏深吸口气,面色逐渐凝重。 “可以了,暂时到这儿,一会儿再练。” 竹叶的声音传来,让耿氏回神。 见他们休息,带着东西走进院子,说: “二珏,这是你姐夫自立门户、你第一次过来。按照咱辽东的规矩,伯娘要给你做里外三新,你试试,合适不?” 丁珏看着衣服,不好意思的摇摇头,道: “伯娘,我又不是第一次来咱家,哪用得着这个啊。” “那不一样,意义不一样。快试试,哪里不好,伯娘再给你改。” 说着,耿氏拉着丁珏进屋,催促他去屏风后面换衣服。 片刻后,丁珏出来。 不得不说,耿氏眼厉、手巧,做的衣服,大小合适,样式漂亮。 丁珏不住的颔首,说: “真好看,伯娘费心了,我喜欢。” 耿氏看着他,不住的点头,道: “我们家二珏长成大小伙子了。看看这眉清目秀的样儿,俊逸啊!” 丁珏羞赧的低头整理衣服。 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夸赞,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即便这人,是亲家伯娘。 耿氏起身走过来,象征性的整理下他的衣领,说: “你忙,我回去了。还得弄鞋面啥的,得让那些孩子,年前能穿上新鞋。” “是。我送伯娘。”丁珏穿着新衣送她。 把人送走后,继续练功,没有脱下。 就是晚上徐致远下学回来,他也是穿着这身衣服。 徐致远把尺码交给四毛,让他拿去崇禾苑后,打量着小舅舅,说: “我奶给你做的?” “啊,羡慕不?” 看着小舅舅得意的样子,徐致远还真有些吃味儿。 不过还是撇嘴,故作不在意的说: “这有啥羡慕的。想当初我去姥姥那,姥姥也给我做了。” 丁珏低头瞅着自己的衣服,拍了拍,道: “我娘的手艺跟伯娘的手艺比,那还是伯娘略高一筹。你看看这针脚,这纹路,这……” “行了行了行了,不就是一身衣服,至于这么显摆?”徐致远出声打断。 内心还是不痛快,想了下出手,道: “咱俩过招吧,我看看你最近有没有进步。” 丁珏都来不及拒绝,急忙跳开,偏偏这小子缠斗,无奈只能应招。 甥舅俩就是这样,有时成熟的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但有时幼稚的,比三岁孩童更甚…… …… 尺码拿回来,将军府的管家就开始忙活了。 买棉花、买布料、买麻线…… 这些生活用品,家家都需要,可偏偏他们买的数量不少。 再加上徐永涵又是皇上、太子面前的红人,所以将军府的一举一动,被好多双眼睛盯着。 这不,又一次引起大家注意了。 还有前些日子将军府给各家送礼的事儿,又被翻出来,顿时闹腾的沸沸扬扬。 有句话咋说的?叫:墙倒众人推! 朝廷还没有什么动静,三个御史言官等不及,结伴进宫弹劾。 不止说了买物,还讲了送礼,还有武学堂杀猪等,一并都翻了出来。 “……吾皇明鉴,将军府出去换东西,是有人亲眼所见。微臣怕冤枉了虎威将军,便着人去问布行,证实确有此事。” “启禀皇上,送东西的事情也是真,当时微臣就在萧大人家府门口,见将军府去了人,这才没有进。” “启禀……” 一声接一声的弹劾,都不打奏折,可见他们对付徐永涵的决心,有多么的坚定。 类似这种事情,皇上已经不管、全都交给太子。 可这些家伙,深知此事告诉了太子无果,所以才把他堵到御书房。 偏巧今日,太子不在宫中,出去查看京郊耕地等事。 说实话,如今的皇上,已经萌生了退位闲赋后宫的打算。 看着眼前这些人,长叹口气,靠着龙椅背,幽幽地道: “你们说将军府在四处送礼,到处买物,他弄这些东西,目的为何呢?” “启禀皇上,微臣就是不知此事,所以才进宫面圣。” “你都不知为何,你进宫问朕,朕就能知道?” “皇上,曹大人的意思是,吾等没法去调查,只能烦请皇上来看。” “烦请皇上明察。” 三个人全都跪在地上,一副为“大周操劳”的状态。 如此做戏,皇上岂能不知? 可这地方暂时动不得,能接替的人,还没有出现。 萧逸帆他看重,但让他做御史言官,太屈才了。 皇上微眯着眼睛,深吸口气,道: “朕在众位爱卿眼里,就那么闲,是吗?” “……” “……” “……” 三人木讷一番,急忙磕头,异口同声—— “微臣不敢。” 皇上嗤笑,手指轻敲桌面,又道: “陈卿,曹卿,王卿,你们三个是御史的老人,也是朕当年钦点任命。御史言官的职责,你们可还记着?莫不说今日徐永涵就买了些东西,他送的那些,朕也吃了,难道在众位爱卿眼里,朕也被他贿赂了不成?你可知他将军府送的东西,是什么?” 王大人听到这话,磕头行礼说: “皇上,人心是最难预料、最难猜测。不管徐将军送什么,有利可图自然就会逐利而行。哪怕是吃食,也不能放任肆意。” “呵呵呵……” 第821章 心凉了 皇上轻笑,看着王大人一脸诚挚的样子,点点头,道: “王卿说的没错,不过这农家的冻豆腐、粘豆包,又值几个银子呢?他徐永涵想贿赂朕,就用这农家的土东西?” 话落,三个人全都懵了,谁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 陈、曹二位大人全都瞅向姓王的。 王大人也是一脸懵,难以置信的瞅着上方主位坐着的人,身子颓败的跪着说: “不是很珍贵的东西吗?京兆府因都没敢拿出来,还说……噗——” 一口老血喷出,陈、曹二位大人心里都凉了。 沾染御书房,这可是灭门大罪,这……这是要…… 门外的福海听到屋里的动静,急忙推门进来。 当看到地上的血迹时,眉头紧锁,催人赶紧收拾。 至于三位御史言官,谁也没理。 皇上没让动,他们就谁也不敢动。 一番忙活,御书房终于收拾干净。 皇上起身下来,看着福海道: “传朕旨意,宣虎威将军夫人入宫问话。” “是。”福海行礼,转身出去。 皇上大踏步出去,几个小公公来到跟前,两个架着王大人,其余两位,被人带着出去。 没走远,就在不远处的偏殿。 三个人被安置在偏殿暗房,能看到外面、听到外面,但是外面的人看不到这边。 一炷香后,丁琬急匆匆进宫。 站在偏殿门口,不安的再次问着: “福公公,圣上到底找臣妇啥事儿啊?” 福海摇摇头,仍旧没有回答。 丁琬只觉得头大。 在家跟婆婆一起给孩子做鞋呢,突然传她进宫。 还不让收拾,就简单换身衣服而已。 时间紧,她也没法子,好在平日在家收拾的利索,不然这会儿还真难进宫。 通禀之后获准进去,丁琬深吸口气,迈步进到殿内。 跪下、行礼—— “臣妇徐门丁氏,见过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就坐在桌前没动。 他不说话,她也不敢起,就那么一直跪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丁琬膝盖都有些麻了,这才—— “起来吧。” “谢皇上。” 丁琬小心翼翼的起身,好在平日身体底子不错,换个人这么跪,都够呛。 皇上见她还算得体,点点头,说: “不错!换一位夫人,都做不到如此,果然农家出身的,跪这么久都没事儿。” 丁琬闻言,心里郁愤,但碍于身份,不好发作,只能微微福身,道: “多谢圣上夸赞。” 皇上见状,颇有几分赞赏的道: “你就不问问,朕为何招你进宫?” 丁琬低头,诚恳的说: “圣上招臣妇,自然是有事儿。臣妇听着就是,如果需要回禀,据实已告,不会隐瞒。” 皇上见她这般态度,指着对面的位置,说: “坐吧。” “臣妇惶恐,臣妇不敢。” 福海见状,搬了把凳子过来。 丁琬冲他感激的点点头,规矩坐下。 福海又端了一盏茶给她,照顾的还算不错。 皇上清了下嗓子,看着丁琬道: “朕听闻你们将军府,最近再买棉花、不了、麻线等物,而且数目不少,府上下人要做东西吗?” 丁琬欲起身回答,被皇上摆摆手,制止了。 “坐着说就好,偏殿没那么大规矩。” 丁琬再次点头,恭敬的说: “回皇上,臣妇家里的确备了这些东西,是要做些棉鞋。” “做那么多棉鞋?你府上没有那么多人吧。” 丁琬稍一琢磨,便知道个中原尾。 应该是某个嚼舌根的进宫,说些了不该说的话。 丁琬轻笑,深吸口气,道: “皇上明鉴,臣妇府上的确没有那么多的人,臣妇府上做的,也不是府里人穿的,尺码太小。” 尺码? 皇上喝茶的间隙,瞅了一眼暗房的方向,微眯着眼睛。 都不是傻子,人家一句“尺码太小”,就猜到是给谁的了。 丁琬不卑不亢,继续又道: “那日夫君回府,说北境送来了三十多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武学堂训练艰苦,鞋子是最费的。臣妇跟婆母出身辽东,于北境也不算太远,说起来,算这些孩子的半个老乡。” “他们辗转来到京城,臣妇跟婆母听了,都很心疼,就想着为他们做些什么。女人都是小家子气,所以臣妇跟婆母决定做些棉鞋,让孩子们抵御寒冷,努力训练。可是臣妇做的不对?还请圣上开释。” 说着,跪在地上,再次行礼。 “你起来,说了不用跪!” “多谢圣上。”丁琬起身,重新坐下,面露惶恐之色。 皇上打量着她,轻笑着道: “你跟朕说说,你给那些孩子做鞋,可有什么不对吗?” “这……”丁琬语塞,不知该怎么说。 若此刻她敢大着胆子看皇上表情,或许还能说些实话。 但她根本不敢正眼瞧,就更别说讲实话了,讲话能讲的利索,都算她有魄力。 前世,她见皇上的次数屈指可数,没啥交情。 “朕问你话呢,说啊。” 丁琬再次起身,跪在地上,道: “臣妇有罪。” “何罪之有?” “臣妇不该自作主张,给那些孩子做棉鞋,臣妇……臣妇……” “说啊。” 丁琬咬牙,委屈的长舒口气,抬头看着皇上,双眸氤氲的道: “皇上明鉴,那做棉鞋的物件,都是将军府自己掏钱买的。记录在册,一分一厘,分毫不差。臣妇实在不明白,臣妇哪里错了。” “是啊,朕也不明白,你哪里错了?” “我……”丁琬一口气没上来,哽在胸腔,有些恼火。 这就是皇上,换个人,哪怕是太子,她也敢去找夜莺说道说道。 可偏偏这位祖宗,她没那个胆子。 跪在那里,耷拉着脑袋,赌气囔腮的说: “臣妇不觉有错。鞋袼褙、鞋底,都是婆母自己纳的,跟布行换小尺码,也是人家自愿,没有逼迫。至于其他的东西,都是府里婆子还有臣妇、婆母,我们自己做的,不偷不抢,不吭不骗,没错。” 皇上“呵呵……”轻笑,继续又道: “好,这事儿暂且不提,朕再问你,你是不是给萧逸帆、京兆尹,还有……这些人家,你都送东西了?” “送了。”丁琬直言不讳! 第822章 遮羞布 皇上挑眉,继续追问: “那你跟朕说说,为何给他们送东西,你是什么想法?” 丁琬蹙眉,心底略有不爽。 讲道理这些土产,应该称不上贿赂吧。 不过面上还是要恭顺,坦然的回答: “圣上明鉴,臣妇不会拿那几个不值钱的玩意儿,去贿赂朝廷命官。没什么想法,只不过是想让大家尝尝。” “既然是想让大家尝尝,为何单单只给这么几家?” 皇上的追问,让丁琬心中了然。 起身跪在地上,磕头一记,道: “好吧,圣上这么说,臣妇也不好反驳。那臣妇想问一下,我给这几户,求他们做啥呢?” “那是你的事,朕如何知道?” 丁琬委屈,话都让你说了,我还不能问问? 重重打了个“唉”声,放弃的道: “老家有句话,叫官字两张嘴,咋说咋有理。今儿算是领教了。” “放肆——” 丁琬撇嘴,接收到福海的挤眉弄眼,磕头说: “吾皇明鉴,臣妇不是对您。吾皇圣明,愿给臣妇一个解释的机会,臣妇心里感激不尽。” “朕可没看出来你有所感激。” “有的,感激涕零,内心哭的一塌糊涂。” 扯皮耍赖呗,这个她还可以。 见皇上嘴角上扬,见好就收又道: “臣妇娘家弟弟上京,给带了好些家乡的东西。在我们村如果有什么好东西,就村里之间互相分分,吃个喜庆。家乡的东西虽不值钱,但也是臣妇的一份心意。萧大人跟臣妇是同乡,臣妇就给了。” “至于京兆尹跟京兆府衙的小吏,当初帮臣妇处罚刁奴,臣妇一直都记着。毕竟当初找了京兆府衙,臣妇才知自己有多蠢。细想想也对,一个当家主母管不住下人,还能管住谁……” 前面的话,说的还有些条理。 后面的话,说的就乱七八糟。 但有一点说的很明确,管不住下人就是错。 而今日皇上招她,是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福海在旁听得是胆战心惊,可偏偏皇上让他近身伺候,他没法通风报信。 “……圣上,臣妇要说的都说了,吾皇要赏要罚,臣妇都接着,绝无二言。不过臣妇就有一句,送的东西,是娘家给的,不偷不抢,家中田地里产的,清清白白。至于要做的那些棉鞋,也是将军府内的银子,不偷不抢,不吭不骗。” “送些土产如果是错,那臣妇真的无二话。但做棉鞋如果是错,臣妇不服,凭什么啊,哪里纠错了?” “凭什么?”皇上重复。 福海在旁挤眉弄眼,偏偏丁琬没有看到,依然故我的说: “难道北境来的孩子,不配穿鞋吗?难道出身农家,就不配上进吗?臣妇是农村妇人,但臣妇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臣妇心疼他们,做些棉鞋,怎就被拿到御前编排。这些大官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就揪着将军府了,是吗?” “放肆!” “臣妇的确放肆,谁让臣妇是农村出身,不懂规矩。” “你——”皇上扬起茶杯,偏偏迟迟未落。 丁琬见状,磕头一记,倔强的道: “圣上,今日这事儿臣妇不知是谁嚼舌根。但凡臣妇知道,都得扇他几巴掌,骂他几句话。自己不做人,还拦着旁人不做人吗?那些孩子是大周未来的栋梁,我府上给些棉鞋不对吗?” “英雄不问出处,臣妇倒觉得,他们比城内那些二世祖,被武学堂赶走的少爷们,要强的多得多!至少他们知道上进,知道刻苦训练,知道机会来之不易。” 这一次,还真是畅所欲言,豁出去了。 不过丁琬也不傻,不管送的是什么东西,真要放大,也说不清楚。 但做棉鞋这事,她没错。那她就把它放大,堵住悠悠众口。 福海颓败的耷拉着脑袋,已经放弃提醒。 这女人作死,他也没有办法。 暗房内的三个言官,此时此刻,汗颜、后悔,更多的是后怕。 今日之事不能善了,只怕他们会步入舒庆羽的后尘啊! 至于皇上,面无表情,看着很是倔强的女人,内心佩服。 终于明白为何太子想把酒承司交给她。 这样敢说敢做,直不楞登的女子,的确是好掌控、看透的。 正琢磨—— “太——子——殿——下——到——” 抑扬顿挫的声音,让福海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这位祖宗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太子大踏步进到偏殿,瞅都没瞅丁琬,走上前行礼,说: “父皇。” “这么早就回来了?谁给你的信儿?” 太子也没有隐瞒,规矩的回答: “是儿臣身边的人。” “那你要说什么吗?” “儿臣是有话说,不过徐夫人也该罚。刚才她的话,儿臣在外面听到了。如此没有规矩,应该再让她抄写《女德》、《女戒》。” 皇上抬头,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道: “你真这么想?” “是。” “理由呢?” “女子为人当收敛,不该锋芒毕露。哪怕说的是正确的,也不该如此苍白的掀出来。至少得给参本的大人,留一块遮羞布。” 本来丁琬很生气,毕竟这货让她抄书、罚她。但这会儿听到“遮羞布”三个字,顿时让她舒坦了。 果然是太子,说话骂人都比她有水平。 想到这儿,恭敬地磕头认错,说: “是,殿下说的对。臣妇农家出身,直来直往惯了,跟这些精明的大人,根本没法比。做错还要遮羞布,明儿臣妇去布行扯一匹给他们。” “……” “……” 殿内父子看着打着“农村出身”旗号、敢说敢冲的女人,顿时默契的摇摇头。 扯一匹,亏她说得出口。 皇上轻咳两声,随后挥挥手,道: “行了,朕今日不过是问问你罢了,既然你事出有因,殿内也没有旁人,这事儿就算掀过去了。不过那些孩子的棉鞋,不能让你们自掏腰包。你这女人啊,该给你男人省点钱,他白手起家,就那么送,改明儿自己都得送了。” 丁琬规矩的“哦”了一声,算作回应。 跟刚才咄咄逼人的丁琬,简直是判若两人。 皇上见状,叹口气,道: “行了,你回去吧,此事就这样,不许声张。至于你说的一批遮羞布,留着给孩子们做棉鞋吧。” “是,臣妇告退。”丁琬恭敬的起身,被福海引着出去了…… 第823章 动手 一路气呼呼,头也不回。 当走上离亲路的时候,丁琬停下脚步,清冷的道: “福公公,今日到底是谁嚼舌根,还望您能明示一番。” “这……” 福海迟疑,随后看着她摇摇头,道: “徐夫人啊,这事儿您就别问了。皇上那里,铁定是要给您做主的。有皇上帮您,您还气什么呢?” “我当然生气啊!”丁琬气呼呼的咬牙,杏目圆睁,“圣上不管做什么,那都不是给本乡君出气,那是为大周朝的百姓做主,出发点不一样。” “可是……” 丁琬见他真的不想说,也不打算强人所难。 摇摇头,故意扯出一抹笑,道: “罢了罢了,既然福公公不好说,那本乡君就不问了。福公公留步,出宫的路,我知道怎么走。” 说完,丁琬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福海见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转身离开。 丁琬径自出宫,丁珏老早就等在那里。 见她出来,急忙迎上去,道: “姐,没事儿吧。” 丁琬冲一旁守门的将士点头后,这才拉着弟弟往马车方向走。 没上车,就站在一旁。 “姐,刚才……” “没事儿。”丁琬摇头。 面向宫门方向站着,微眯眼睛说: “有人不想做人,还阻止旁人别做人。我今儿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无耻。” 丁珏听得云里雾里,丁琬也没卖关子。 把刚才偏殿内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全都说了一遍。 丁珏听了气愤,惊讶的看着姐姐,道: “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吗?” “你以为!”丁琬冷“哼”。 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微眯着眼睛,又道: “我今儿就在这蹲着,不抽他两巴掌,都对不起我这出身。我得让他知道知道,农村妇的厉害!” 丁珏知道亲姐姐生气了。 但没想到,她能直接拿出身讲话。 不管是不是村妇,他们土庄子的女子,没有跟男人动手,顶多拌嘴两句。 还基本都是女人再吵,男人没有吱声。 为啥? 乡野村夫都知道:好男不跟女斗。 丁珏看着信誓旦旦的姐姐,心有余悸。 他姐别的毛病没有,这护犊子的劲儿,无人能及。 尤其对方说的还是她男人,她更不能容忍。 这要是放任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儿,丁珏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说: “姐,这事儿我觉得还是跟姐夫讲一下的好。你这边终究……” “不行!” 不等丁珏把话说完,丁琬直接打断。 “跟你姐夫讲,他只能隐忍,没法去找这帮文官说理。我不一样,我生气直接打,反正就是一个女的,谁能把我怎么着。” “可是……” “你别可是了。”丁琬摇头不悦,“你现在上车,在下面不好。翠云,百灵,你们俩一会儿拉偏架,姑奶奶今儿非要好好揍一顿不可。” 翠云唯命是从,百灵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丁珏瞅着信誓旦旦的姐姐,还想再劝劝,不想—— “你上不上车?不上车我可把你点穴扔上去了。” 百灵这话说出口,丁珏急忙钻进了马车。 不被点穴,怎么都好说,一旦被点穴,就只能干着急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还是暂时他听话的好。 丁琬双眸一眨不眨的瞅着。 宫门一个人影窜出,急匆匆的往外走。 丁琬一看是个小太监,几步把人拦下,问: “干啥去?” 小太监先是一愣,随后跪在地上,道: “奴才给丁乡君请安。” “起来吧。”丁琬伸说完,继续追问,“你急匆匆的,干什么去?” “回丁乡君的话,奴才是去给王勇大人家送信。” “送什么信?” “王勇大人在御书房吐血,这会儿昏迷,让他们家人过来把人抬走。” 丁琬闻言挑眉,随后又道: “除了王勇,还有谁?” “回乡君,还有陈历年跟曹阳两位大人。” “还有吗?” 小太监摇摇头,表示没有。 丁琬看了眼翠云,后者秒懂的走上前,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塞给他,道: “快去报信吧。去晚了,人在没了,不好。” “是,是。”小太监接了赏赐,恭敬行礼,急匆匆离开。 丁琬得知了确切的人名,嘴角上扬。斜眼看了下身旁的百灵,笑说: “夜莺还真是疼我!这么赶着把人名报给我。” 百灵愣住,不解的问: “你怎么知道是首领让的?” 丁琬轻笑,“刚才我出宫时,那么问福海,他都不告诉我。如今来个小太监,问什么答什么,你觉得呢?” 正说着,宫门方向出来两个垂头丧气的人。 丁琬并不认识,不过守门的士兵大声道—— “恭送曹大人、陈大人。” 声音不小,丁琬这边听到了。 百灵扭头冲着马车,说: “老实呆着,你姐没打够之前,不许下来。否则我让你现在就动不了。” 丁珏急忙放下车帘,用行动来告诉他们,自己的态度。 百灵满意的点点头,刚收回视线,丁琬就冲了出去。 此时,曹、陈两位大人,已经走出十米远。 丁琬二话不说,上去就挠。 其实她手指甲并不长,平日干活,她习惯都剪掉、磨平。 不过这会儿生气,倒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挠,掐,咬,踹……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两位男人皆是一愣。 马车旁等候的下人见状,急急忙忙就要上前,不过被丁琬这边的车夫跟百灵拦下了。 只靠翠云一个人,根本不够。 丁珏见状,急忙从马车里出来,边跑边说—— “姐,姐别冲动,别冲动。” 嘴上说着劝架的话,手里却一手拽一个,方便姐姐动手。 丁琬不管那个,边打边骂—— “御史言官,督促官员?我呸——你们督促什么了?你们就知道无理取闹,胡说八道,造谣生事,欠抽欠踹?!我让你们胡说八道,说,使劲儿,再说——啪!啪!啪!” 一连三拳,不打脸,只打嘴。 曹大人比较寸,直接牙齿咬了唇,登时血糊糊。 丁琬看到,冷笑着道: “该!活该!让你嘴贱!我们村的长舌妇,都比你们强。瞅瞅你们,五大三粗,七尺男儿,除了满口之乎者也的编排人,打死你们,打死你们!” 第824章 将军府有个母老虎 丁琬骂咧咧的开打,两个人被丁珏按得根本动弹不得。 守门的将士,只等丁琬站在一旁喘气的时候才过来——拉架! 丁珏急忙松开他们俩,来到丁琬身边,急促的道: “姐,姐你没事儿吧?姐你别吓我。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现在就进宫告御状。姐……姐……” 丁琬累极加气极,呼吸有些费劲。 别说,还真挺吓人。 百灵把车夫、小厮踹翻,一个纵身过来查看丁琬,随后扭头狠厉的等着两个满脸肿胀的男人,道: “我们家夫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偿命!” 清冷的话,加恶狠狠的态度,让一旁的守宫门士兵都是一震。 再看曹、陈两位大人,都被打蒙了,没缓过来。 丁琬是打人的那个,却被抱着,哄着。 这算什么?! 宫门一阵骚乱,很快太子出来,大家全都跪在地上。 丁珏抱着姐姐没看到,还一个劲儿的帮着顺气。 太子走到跟前,关心的问: “徐夫人可有事?” “能没事儿吗?谁家丈夫被编排能高兴?”丁珏没有抬头,气呼呼的反驳。 百灵在旁倒抽口凉气要提醒,被太子挥手打断了。 丁琬这会儿是真被气到了。 喘着粗气,头脑发蒙,脸发麻。 丁珏心疼,一边捏着她的合谷穴一边又说: “京中大官都是如此做人?御史言官就是如此以身作则?不过是给无父无母的孩子做些棉鞋,犯什么错了?那么十恶不赦,三个人进宫参本!我姐夫再不济,也是战场厮杀、为大周开疆扩土的人。” “言官仗着有三寸不烂之舌,就可以胡说八道,任意妄为?别说做棉鞋的东西,是将军府自掏腰包,这是放在朝堂,大家伙捐赠一下又有何不可?难道做人的基本都忘了?” 慢慢回神的丁琬,涣散的双眸逐渐聚焦。 等看清来人后,急忙从弟弟怀里起身,拉着人跪下,道: “殿下恕罪,二珏并不识殿下本尊,再加上担心小妇人,所以才会逾越。” 丁珏跪在地上,没有吱声,但是请罪态度很诚恳。 太子打量一番丁珏,淡淡的道: “念过书?” “回太子殿下,草民略识得几个字。刚才胡言乱语,还望殿下恕罪。” 太子并不在意,看着跟丁琬有几分相像的人,缓缓点头,说: “徐夫人,你这么公然抓挠朝廷命官,本宫不能不罚。回你们府上祠堂,抄写五遍《女德》,引以为戒。” 丁琬闻言应了句“是”,没有怨言。 丁珏突然抬头,看着太子,说: “过莫大于纵己之欲,恶莫大于言人之非。殿下,今日草民的姐夫还没惹上是非,就被人如此造谣,难道造谣者就不该罚吗?长姐所为,的确不该,可她一介女流,又出身农家,哪有那么多的规矩?” “不辱其身,不羞其亲。二位大人今日所遭,全是咎由自取。如果他们参本,调查清楚,也就不会有今日挨打的事。御史言官,在其位谋其事,在谋之前就不查一查真伪再说吗?” 丁珏不卑不亢,完美的展现了“护短”二字。 曹、陈两位大人此刻,真是恨不得上前跟他们对打。 他们挨揍,弄得好像那女人吃亏。 轻罚丁乡君,他们已经很不舒服了,如今又被黄口小儿指控。 什么世道,什么世道?! 可太子面前,他们不能造次,一切全听太子殿下的安排。 “丁家小弟护长姐,本宫佩服。但是功过不可相提并论。有功当赏,有过必罚。令姐今日举动,往小了说,是女子行径。往大了说,就是殴打朝廷命官。不管因为什么,京兆府衙开着,击鼓鸣冤,什么都可,不该自行解决。” “当然,事出有因,本宫理解,所以就罚了令姐抄写《女德》,静静心。至于将军府自掏腰包做棉鞋,刚才圣上已经说了,三位言官夸大其词,不求实际,该罚。罚俸半年,补偿将军府自掏腰包损失的银钱。” 丁珏一听这话,无语的摇摇头,说: “殿下真觉得这是补偿吗?以草民对长姐、姐夫的了解,这笔钱就算进了将军府,长姐也会把银钱变成旁的,贴补那些无父无母的孩子。” 太子轻笑,双手背后,不在意的道: “他们夫妻怎么做,本宫管不了。但功过都有有交代,这是规矩。御史言官今日挨揍,也算你长姐为你姐夫出气,日后此事切莫再提。回去吧。” 丁珏还想说话,被丁琬拽住,缓缓摇头。 小伙子见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把人扶起、行礼,转身离开。 至于身后炙热的视线,他无暇顾及。 把人扶上车,不悦的道: “姐,明明不是你的错,他这么做……” “二珏!”丁琬轻斥,缓缓摇头。 等翠云跟百灵都上车,马车启动后又道: “悬衡而知平,没规而知圆。天下之事,皆须规矩。难道你忘了?今日我揍他们,殿下明摆着是偏袒了我。五遍《女德》罢了,如果真要较真,罚我银钱都不为过。” “既然姐姐知道,那您刚才还动手?”丁珏无语。 他一直都知道姐姐有错,可殿下当众罚人,他作为弟弟,不能不管。 如果这一次应了,下次呢?下下次呢? 知姐莫若弟。 他正是猜到了姐姐的用意,方才配合,演出了刚才那一幕。 如果没有姐姐刚才的话,他想提醒,够呛能成,所以才以“抱不平”的方式,引出姐姐的话。 说完,哀怨的看着百灵,又闷闷的道: “百灵姐也是,刚才不劝还威胁我,要点我穴道。如果我不下车,任他们俩的嘴,我姐怎能这么容易脱身?” 百灵“噗嗤——”笑了。 看着天真的孩子,摇摇头,说: “二珏,你不会真以为当时是你的话,让他们无话可说吧。那是因为殿下给了眼神,他们不敢造次。” “我……” “好了。”丁琬出声,打断弟弟的话后,又说,“罚的不重,五遍而已,明儿就能抄完。那俩大嘴巴铁定三五日脸上的伤好不了。就让他们带着,警醒告诫其他人,将军府有个母老虎,不能惹!” 第825章 识好歹 敢公然说自己“母老虎”的,放眼京城,除了丁琬,还真没有旁人。 马车回到将军府,丁珏下车后说: “姐,我想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干什么去?” “去街上逛逛,听听消息,顺道看看看看毛夫子住的地方,日后登门不至于慌乱。” 丁琬点点头,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塞给他,说: “看中什么就买,别舍不得花钱。” “姐,我……” “怎么,姐给的不要?” 丁珏笑嘻嘻的收着,不住点头,道: “要,哪能不要,我可得识好歹。” 丁琬宠溺的拍拍他的肩头,嘱咐蓝九还有府中小厮,精心伺候,便迈步进院。 回家第一件事,先去崇禾苑。 宫里急召,丁珏担心非要跟着,婆母要稳定府宅,只能选择在家。 天知道这段时间,她是怎么过的。 阻止了婆子进屋禀报,丁琬进屋就看到耿氏跪在床上,手里拿本《佛经》在读。 听到声响,耿氏急忙转头,道: “可是有……” 看清来人,跌跌撞撞的下床,话锋一转,说: “回来了,怎么样,可是难为了你?为啥招你进宫?” 丁琬几步来到跟前,阻止她下床。 跪了不知多久,肯定腿麻了。 “娘放心,我没事儿,圣上只是招我进宫问几句话。” 说完,端杯水到跟前,小心伺候她用。 等耿氏用过水,这才挨着她坐下,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耿氏听了很生气,但听到儿媳把人揍了,不禁出声提醒着说: “琬儿,娘知道你是气急了。可不管怎么急、怎么怨,都不可以殴打朝廷命官,这不是小事儿啊!” “是,儿媳谨记。” 耿氏见她这么乖巧的样子,叹口气又道: “今日这事别说是你,换做是我,估计也忍不住。好在有太子给你撑着,他们应该不会再找麻烦。以后注意些吧,别让那些杂碎沾到。” “好!” 依旧很乖巧,耿氏心疼看着摇摇头,说: “现在的京城,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也是为啥永涵刚上京,就能掌管巡防营、武学堂。萧逸帆为何入了上峰法眼,混的如鱼得水。一朝天子一朝臣。” “皇上对太子的疼爱,不是咱们想的那么简单。你且看吧,日后类似的事儿不少,总要有由头下手,然后还太子一个干净的朝堂。娘知道你有分寸,今日这么做,也是想让外人知道,永涵有个不守规矩的媳妇儿。你不顾名声,娘真的……” “娘,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您懂、哥明白,就成了。”丁琬笑着摇头,打断婆母后面的煽情。 就说婆母聪明,不可能看不出她的用意。 耿氏摸着她的脸儿,道: “走,既然太子罚你抄五遍《女德》,娘作为婆母,没有约束你,也有错。娘去抄五遍《女戒》,到时候娘亲自去陈、曹二府请罪。” 我的天! 丁琬听到这话,急忙摇头,说: “娘,殿下说了,此事过去就算,不可再提。” “那是你们说的。他们欺负了我儿,让你受委屈,娘不能啥都不做。农家妇人,懂得不多。走,抄书去。” 耿氏牵着丁琬的手,雄赳赳、气昂昂。 丁琬见状,急忙拖住她,再次出声劝道: “娘,娘别冲动。您陪我抄书,我已经很感激了。哪能真让您去请什么罪,那我可太不孝了。” “真不让我去请罪?” “不让。” “我陪你抄书,可以?” “可以。”丁琬点头如蒜。 耿氏见状,笑眯眯的说: “那成,那我陪你去抄书,至于请罪……就算了,婆子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他们玩。” 没等丁琬反应过来,就被耿氏拽了出去,这期间前的反转,貌似挺出乎意料…… …… 曹、陈两位大人回家不久,京中就传来御史言官王勇,御前失仪,罢免官职的消息。 原本曹夫人、陈夫人还想上徐家讨要公道,王勇这事一出,立刻都消停了。 老百姓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好好地一个御史言官又被罢免,大家都等着看戏。 上一个舒庆羽,可是引出来一大堆的事情。 武学堂那边,直接劝退三批世家子弟。 这一次的王勇,又会有什么呢? 就在大家都期待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消息,说是事情起因,皆由几双棉鞋所致。 再传一传,这事儿就有眉目了。 原来是前些日子,将军府管家出去买东西、换袼褙的事儿,被言官知道拿去御前说。 老百姓搞清缘由后,就无语了。 你说这事儿有啥的说呢?还去御前告状。 人家买啥、用啥,能咋地,跟你有啥关系? 又过了一阵,武学堂那边的学生,有三十多个孩子,每人得了四双棉鞋。 这也没啥大不了,许是谁大发善心呢? 可不知怎的,消停好些日子的言官参本案,再次被翻出来。 什么将军夫人,御前解释; 什么将军夫人指天赌咒,没有坑蒙拐骗; 什么将军夫人气不过,宫门外出手打人…… 说的很详细,细枝末节都交代的很清楚。 这下子,京城犹如滚烫的油锅、滴入凉水,开了锅了。 朝廷命官不做为,有人做了还被说,那老百姓还能容你? 王家、曹家、陈家,每天晨起推门,门上不是鸡蛋就是烂叶,更有的直接扔粪。 天气越来越冷,可这么冷的天,丝毫阻挡不了老百姓们“为民除害”。 丁琬每天晨起听翠云带回来的最新消息,心情愉悦。 落井下石她做不来,但是幸灾乐祸她可以。 谁让当初惹她不痛快,这会儿笑笑,还不正常? 至于那三位大人被罚的半年俸禄,已经到账。 耿氏最近正在忙活备料,打算给那三十多个孩子裁剪新衣。 徐家不占人家便宜,更不会心安理得的拿银钱。 等翠云说完之后,丁琬挑眉又问: “还没有查到是谁放出来的消息?” “没有。”翠云摇头。 丁琬拿起斗篷穿在身上,从屋子出来,看到一旁的百灵,又问: “你们那边也没有消息吗?” “没有。”百灵回答…… 第826章 逃不掉 丁琬微眯着眼睛,总觉得这事儿没有那么简单。 但又说不清楚,只能甩甩头,去了崇禾苑。 气候转冷,早饭就都在崇禾苑吃。 徐致远跟徐永涵每天寅时就出发,所以这会儿根本不在家。 如果不是丁珏在府里,徐致远就住在武学堂那边了。 省的每天来回折腾。 来到崇禾苑外间,早饭已经摆好。 耿氏坐在桌前,看着儿媳笑着道: “快小年了,别庄的麦子怎么样了?” “不清楚。”丁琬摇头。 她是真的不清楚! 地里盖了厚厚的雪,根本不知道麦苗如何。 贸然掀起,万一冻了,得不偿失。 耿氏见她这么说,叹口气,道: “罢了罢了,还是等开化以后再看。我跟你讲,别掀开啊,再真的冻死了。” 丁琬笑着点点头,说: “娘,我也是庄稼院人,这些东西都懂。倒是您,最近别太累,我瞅着这眼底都青了。” 耿氏闻言摸了摸脸,嘴里还嘟囔着道: “有吗?你别乱讲,我不熬夜、不劳心的,眼底青什么?” 一旁的婆子刚要出音儿,耿氏开口又道: “琬儿,那些给孩子们的衣服,我想着找个绣庄来做。家里要忙着过年,真是没空,做不来。” 丁琬老早就说过找布行,是耿氏自己要求亲手做,找些活儿。 如今她的态度,加上婆子的欲言又止,不用问都知道是咋回事儿。 丁琬笑着点点头,没有异议的说: “好啊,就按照娘说的做。一会儿吃过早饭,就让管家去安排。” 正说着,丁珏从外面进来,没有穿大氅,只是一身冬装。 耿氏见了,笑眯眯的道: “还得是年轻小伙子啊,瞅瞅咱家二珏,穿着鞋就不知道冷。” 丁珏洗过手,来到桌前坐下,说: “刚练完,有些燥。” 丁琬把粥推给他,随口问着: “这几天你白日总出去,是去毛夫子家吗?” 丁珏摇摇头,端着粥碗喝了一大口。 香糯的香米粥入胃,顿时特别舒服。 “姐,我这几天出去是去四海书坊看书的。那里书不少,咱府城没有的这边都有。” 耿氏闻言,笑着点头,道: “四海书房是京城的老招牌,里面有很多孤本,若是有喜欢的可以跟他们租。以咱们家的腰牌租回来,也是可以的。” “是,多谢伯娘。”丁珏道谢后,继续喝粥。 丁琬看着弟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吃了个包子,用手肘碰了碰他,道: “梅花清酒今儿开坛,你去不去?” “酿好了?” “算算时间可以开,酿没酿成不清楚。” 丁珏迟疑片刻,摇摇头,说: “姐,我还是不去了。我在书坊找到一本书,挺好的,我想看完。如果酒酿成了,拿回来一坛,晚上我跟致远小酌。” 丁琬见他拒绝,倒也没再坚持。 看书是好事,甭管看什么,只要看了就有用。 吃过早饭,丁琬带着百灵跟翠云去了别庄。 画眉最近就没过来,一直在别庄验酒药酒呢。 已经有几款开始泡了,至于效果怎样,还得等等再看。 翠珠今儿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衫,见马车到了,急忙走上前,屈膝行礼,说: “夫人,夜姑娘还没来。” 丁琬被翠云扶下来,看着翠珠点点头,道: “那就先别等,咱们先开。” 梅花清酒,当初酿了那么多,如果今日成了,年前就能上煸炉屋。 三个煸炉屋,过年这段时间能卖多少不清楚,但肯定能赚钱。 几个人进到库房,负责记录的管事走过来,拱手行礼。 丁琬颔首,算作回应,催促翠珠那边,抓紧时间。 管事叫了两个伙计,搬来一个十斤重的坛子。 翠珠再次洗了手,慢吞吞的解开绳子。 丁琬在旁看的真切,这丫头紧张了。 至于库房其他的几个婆子,也都凝神聚气,一眼不眨的看着。 绳子取下,翠珠抿唇,颤抖着手开坛。 只嵌开一点缝隙,淡淡清香让她眉开眼笑,接着就把坛塞全都掀开—— “哎哟,好香啊。” “是啊是啊,真的挺香。” “有花香,有酒香,哎呀呀,第一次酿酒呢。” “……” 几个婆子笑眯眯的说着,欢呼雀跃。 伙计拿来酒勺,递给翠珠。 舀出一勺,丁琬已经来到跟前。 “夫人,您尝尝。” 丁琬凑上前,含一口在嘴里,淡淡回味。 “怎么样?” 清脆的声音传来,让丁琬咽下酒,转头道: “什么时候来的?” 夜莺没回答,焦急又问: “怎么样,成没成?” “成了!”丁琬笑着点头。 翠珠长舒口气,换了个新的酒勺,舀出倒入碗里,双手交给夜莺。 婆子那边拿来一摞碗,大家自力更生,每人盛一碗。 亲手酿出来的酒,就跟旁的喝着不同。 夜莺擦了擦嘴角,把碗交给百灵,道: “这酒没劲,适合女子。” 丁琬明白她要说的意思,看着大家分食的酒,说: “煸炉屋吃这个酒,应该可以。麻辣锅底本就浓郁,配上一口这个……” “我还是期待桑落酒,这个太女儿家了。”夜莺说完,想了下又道,“不过暂时用这个不错,总比喝高粱酿、籹儿白要强。” 葡萄酿太贵,至于其他大周原本的酒,也都不是什么稀罕物,跟煸炉也不搭配,倒不如用这个,至少新鲜。 丁琬见她这么说,点点头,道: “一码归一码,这酒需要谈价格。翠珠,你来谈,赚多赚少看你本事,我要的就是那些,至于其他的自己看着办。” “是,夫人。”翠珠屈膝行礼,满口应下。 夜莺见状,打了记响指,一身雪白衣衫,面涂腮红的人过来了。 细看后回神,居然是男子。 只见他拿着扇子,迈着四方步过去,当走到画眉身边时停下,用扇柄敲了她肩头一记,道: “你逃不掉。” 说完,直接去找翠珠。 丁琬都看傻了,这……这也太能登徒子了吧。 刚要过去理论,被夜莺单手搂着脖子出去,边走边说: “我带了一筐梨子,很新鲜,一起吃点儿。” “我这……” “你还有葡萄酿吧,我要做些东西。那个百灵,帮我拿一坛子葡萄酿。” “知道了!”百灵满口应下。 丁琬就那么被动的被她带出了库房,连个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第827章 手段有的是哟 一路被拽回到隔壁屋子,终于忍不住,甩开她的手,道: “刚才那男人是谁啊?跟画眉他们俩是……” 后面的话没说,但夜莺已经完全了解她要说的话。 坐在圆桌前,轻声的说: “他也是鹰卫,但功夫方面不突出,算账、做生意比较在行,叫银鹰。” “那他跟画眉他们俩……” “应该吧。”夜莺颔首,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丁琬觉得有些惊讶,平日看画眉,真的看不出有那个意思。 坐在她跟前,倒了两杯水,说: “那鹰首那边会不会拦,毕竟鹰卫要求很严格。” 见她满脸担忧,夜莺摇摇头,没有隐瞒的道: “从上个月开始,殿下就允许鹰卫成亲,但前提是找鹰魂。这样生下来的孩子,日后可以留给少主子。就跟你们府里的家生子一样。” 艾玛,还带这样的? 难道说…… 眼睛下意识的就瞟向夜莺的小腹,后者“噗嗤——”笑出声,摇摇头,道: “你可真敢想。” “可你……” “只是提前准备。”夜莺说着,凑过去又道,“跟你商量个事儿?” 丁琬见她一脸贼兮兮的样子,戒备的身子后仰,问: “什么?” 夜莺上扬嘴角,单手托腮,挑眉说: “你弟弟挺不错的,我有意把他带到身边教教,如何?” “我弟弟?二珏?” “对!” 见她理所当然的样子,丁琬隐约觉得有什么事儿发生。 咽了下口水,直接摇头,道: “我弟弟你就别想了。我是打算让他跟我爹就入朝为官,大丁、小丁的那种,他不可能跟在你身边做事。” “为什么?跟在我身边不好吗?” “很好吗?”丁琬出口反问,随后清了下嗓子,又道,“你手底下的人办事儿,都是那种见不得光的。我不希望我弟弟那么做。” 夜莺理解的点点头,端着茶杯,道: “既如此,那你回去就提醒一下你弟弟,适可而止。耿娇娥背后的人,已经开始查茶楼了。” “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呗。”夜莺耸耸肩,戏谑的看着她,道,“你不会不知道你弟弟做的事儿吧。” 丁琬一脸迷茫,实在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夜莺见状,理解的点点头,说: “也对!你们姐弟情深,他的确不会告诉你,他都做了什么。你弟弟跟你儿子,他们俩能耐着呢!把上次你进宫问话的事儿,添油加醋由茶楼放出去。不然,你以为称重百姓怎么能知道的那么细致,就连你动手打人说的话,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丁琬内心突突,咽了下口水,道: “二珏,二珏每天都是去四海书坊,哪有时间弄这些东西?” 夜莺放下茶杯,轻叹口气,说: “徐夫人哟,你的弟弟可不如你看的那般,牲畜无害。那小子腹黑,手段有的是哟。” “腹黑?” “就是一肚子坏水。”夜莺解释,“他跟周皓倾在辽东府,收了不少小叫花子。由周皓倾亲自训练,如果不是你男人提早发觉,把雏鹰里的孩子塞过去三个,他们俩都能上天!” 丁琬这下彻底不吱声了。 在她印象中的温文儒雅的弟弟,在夜莺口中,竟然是另一个形象。 这冲击,是在太大了。 夜莺见她这般,敲敲桌子,道: “你弟弟的做法,是大户人家少爷们经常做的事儿。他跟周皓倾关系好,二人合伙也不是没可能。但你真的要提醒他适可而止。耿娇娥背后的人,我们还没查到,如果因为那小子打草惊蛇,你外祖父名声平反的事儿,可就不好办了。”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搅着手指,说: “你放心,我会回去跟他讲的。” 夜莺叹口气,耸耸肩又道: “如果不是因为跟他谈崩了,我也不能跟你讲。反正你看着办吧,那小子对杜鹃……还有些别的想法。” “啥想法?”丁琬下意识追问。 杜鹃,也就是香桃。 那丫头一心想要让弟弟做徒弟,可二珏不同意。 难道还有旁的? 夜莺开着椅背,手指轻敲着桌面,道: “你以为杜鹃那个性格,我让她去武学堂做夫子,她就能乖乖就范?” “那有啥不能,你可是首领。”丁琬直接反驳。 府里的百灵跟画眉,哪次提她不是耗子见猫? 夜莺见她根本没仔细听,不禁摇摇头,说: “姐儿们,听仔细了,你弟弟对杜鹃有旁的想法,所以杜鹃才答应去武学堂,明白吗?如果她不想去,就算画眉已经来到你身边,她照样有本事把这人换了。” “啥本事啊?” “我去,咋还跟你说不明白了呢?”夜莺翻个白眼。 见她是真的没往哪方面考虑,索性把话说的再直白一些—— “你弟弟喜欢杜鹃,他把当日的事情传播出去,一是给你报仇。二是向香桃证明,他不是孩子,懂了吗?” “…………” 这一次,丁琬彻底不吱声了。 屋门推开,翠云跟百灵还有画眉进来。 两个姑娘手里拿着梨子,另一个则抱着葡萄酿。 丁琬木讷的样子,让三个姑娘皆是一愣,不过夜莺起身,指挥他们把东西放在桌上。 “我今儿打算弄个甜品,你们帮我一起做。画眉,出去找个大肚的坛子。” “好。” 翠云不停地看着丁琬,满眼担忧。 “放心,你们家夫人没事儿,就是被惊着了。” 翠云闻言,还是担忧,削梨皮的时候,手肘有意无意的碰着丁琬,就希望她能赶紧回神。 夜莺没动手,指挥他们把梨去皮,从中间切开,剥核。 这是个繁琐的活儿,光靠他们俩不成,又去喊来几个婆子帮忙。 一时间,屋子就有些挤了,刚才发呆的丁琬,也回过了神。 看着大家都在削梨,起身拽了下夜莺,说: “咱们出去转转。” “好啊。”夜莺点头,看着百灵又道,“削好的梨用水先泡上,等我回来继续。” “知道了。”百灵点点头。 画眉抱着坛子进来,也加入了削梨大军,女人干活儿麻利,很快一大盆就削好了…… 第828章 惊世骇俗 丁琬拉着夜莺出去,倒也没走远,就在一处被风的地方,说: “你确定二珏对香桃有意思?” 夜莺耸耸肩,叹口气,道: “如果这次他不是做的太过,引人注意,我不可能跟你讲这个。小伙子年少冲动,火力方刚,这是好事儿。但若是影响大局,就不好了,你说呢?” 丁琬抿唇,理解的点点头。 耿娇娥已经怀孕了,怀了谁的孩子,不得而知。 那几个言官,都是受了耿娇娥背后的人,不得不说这女人搭上那位,也真是有本事。 至少迄今为止,鹰卫那边还没有查出来。 现在亲弟弟有给人家找麻烦,怎么都说不过去。 丁琬抬头,郑重的道: “放心,这事儿我回去会好好跟他讲。” 夜莺笑着“嗯”了一声,有些八卦的问: “哎,如果你弟弟跟你坦白,就是喜欢杜鹃,你会怎么做?” “你希望我怎么做?”丁琬不答反问。 夜莺摊手,十足十的看戏道: “我没有什么希望,你怎么做都好。但我想跟你说的是,杜鹃因为察觉到了,所以去了武学堂,她还是很看重你这个朋友的。” 丁琬靠墙,微眯着眼睛,说: “我也看重她这个朋友,但若是把她看成弟妹,我……真的做不到。” “因为年纪问题吗?还是因为出身?” 丁琬深思,片刻后道: “不是因为这些,老话说的好,女大三,抱金砖。她大我弟弟三岁,不算什么。可能就是因为我没那么想过,所以才……” “那你会阻拦吗?” “……不会。”丁琬摇头,“我都不插手。毕竟二珏过了年十六,他有自己的想法,也能给自己做主。” 夜莺轻笑,缓缓颔首,道: “我还以为你会拦着呢,没想到你竟然……” “我为什么要拦着?” “因为她曾经不是自由身啊。别看他们这些人不愁吃喝,不愁银子,可他们更向往的是你们这些普通人。过着平常的日子,过着寻常的生活。” “那你呢?”丁琬看着她,郑重的问。 夜莺抿唇,目光涣散的看着远处,呢喃: “我比谁都渴求自由。所以在我一次一次用命做任务的时候,我就要求赎回身契。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做到了。” “所以你拿到身契的那一刻,才对殿下有想法?” “错,是一直都有,一直都撩。不过因为有了身契,得了自由,跟他平等,才展开攻势。” 呃…… 丁琬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这么直接吗? 这么惊世骇俗吗? 你可知你还是姑娘? 一言未发,但要说的都在脸上。 夜莺轻笑着拍拍她的肩头,道: “不要把我看得太正经,我压他的时候,你没看到。行了,该说我都说了,你要记得提醒他收手,不许再做。不然茶楼暴露,会很棘手。”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不敢怠慢。 二人重新回屋,三大盆的梨子,已经收拾干净。 让人把梨子端去厨房,起锅烧水。 锅开后,加入葡萄酿、白糖,熬制一会儿,接着放入切好的雪梨。 “你这是……” “做点甜品,给蜀香煸炉屋上新。你也能吃,这玩意儿清火润喉,滋补养颜,非常适合女子。”夜莺说完,用勺子轻轻推动,防止粘锅。 丁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不知道她具体要怎么做。 再次开锅,灶下撤些柴禾,转为小火慢慢炖。 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把煮好的梨子捞出,放入坛内,又把剩下的汤都倒进去。 待晾凉后盖盖儿,据说还要浸泡十二个时辰。 前后忙了一个多时辰,丁琬起身,活动着脖子跟肩膀。 夜莺见她这般,笑眯眯的道: “百灵会一套拉筋,你跟她练练,还可以带着你婆婆一起。你们家有地龙,地上铺块毛毡,锻炼锻炼。” 丁琬闻言点头,没有异议。 反正总是要活动,练练没啥不好。 回到屋子,翠珠抱个深色的坛子过来,道: “夫人,算算时间,柑儿白也能开坛了。要不现在开?” “好。”丁琬点头,示意她动手。 翠珠来到别庄后,就特别有干劲儿。 夜莺等在一旁,打算尝尝这“柑儿白”。 打开以后,还是淡淡的酒香,但要比梅花清酒的香气浓郁。 尝上一口,也比梅花清酒要稍烈,适合男子。 夜莺不住点头,拍拍酒坛子,道: “这个现在有多少,我都要了。” “挺多。”翠珠老实回答。 夜莺看着丁琬,眉骨轻佻的说: “哎,我打算开个酒行,不同于那些卖酒的铺子。等我写好以后找你,咱们慢慢商量。” 丁琬已经习惯了她的行事作风,点点头没有异议的道: “可以,那我到时候等你。” 夜莺拉着翠珠就出去,丁琬看着坛子里的酒,微眯起了眼睛。 关于弟弟的事儿,她要怎么提,才能即说了实质,又保护了弟弟的心思。 她虽然不是很赞同香桃,但不是因为这个人不好,只是因为她没想过罢了。 如果真是弟弟喜欢的,那她没有意见,可就怕丁珏是一时冲动,毕竟才十几岁。 就在她想的时候,翠云拉门进来,屈膝行礼,道: “夫人,将军带着应公子来了。” 应公子,应元,原来鹰卫的鹰首。 丁琬回神,调整心态,道: “这个时候过来,应该没吃东西,去安排一下,做点吃的给他们。” 话落,二人进屋,鹰首笑眯眯的道: “黑鹰还真是找了个贤内助,什么都想的周全。” 丁琬用酒勺盛了一碗,递给他,说: “尝尝。” “好。”鹰首没有客气,接过来喝了一口。 咂巴两下嘴,摇摇头,道: “太淡,我不喜欢。” 徐永涵接过来,把剩下的都喝了以后,说: “适合咱家二珏还有那些读书人。这酒不烈,但也足够让那些书呆子们尽兴。” 丁琬看着他们俩的样子,无语的摇摇头。 “说话就说话,咋还攻击人了呢!” “哪里攻击人了?”徐永涵表示自己很无辜。 他不过是说几句话,怎么就被媳妇儿这般指控了? 丁琬撇嘴,看着鹰首又道: “最近不知我儿表现如何?” 第829章 谁能愿意看上我! “挺好的。”鹰首回答,“徐致远在武学堂属于刻苦的孩子,你们有这么支持他,他想退步都难。” 丁琬听到这话,高兴地上扬嘴角。 徐家在京城的亲戚不多,老家的亲戚又不走动,突然来个夸孩子的,她真觉得很长脸。 鹰首把剩下的酒,喝光后又道: “过些日子武学堂选拔,只要那孩子正常发挥,就能进骁骑储备营。当然,嫂子你别拦着。” 骁骑预备营,顾名思义,是骁骑营未来的主力。 进了这储备营,就意味着日后的训练,会很苦。将来的经历,也要更难。 依着丁琬,是不希望他去的。 可这对徐致远来说,求之不得的机会。 所以老早就跟她打过招呼,不让她插手,他势在必得。 想到这儿,轻叹口气,摇摇头道: “有句话叫儿大不由娘!我是想拦着,可那孩子也不听啊。不过跟着你们这些叔叔,日后他肯定错不了,我放心。” 鹰首闻言,急忙摇摇头,说: “别别别,嫂子可别这么讲,在武学堂内,一视同仁,没有另眼相看一说。” 鹰首办事古板,他认准的事儿,谁说也不好使。 更何况这骁骑储备营,日后是他全权负责,如果这个另眼相看,那下一个?下下一个呢? 丁琬见他这般说,好笑的叹口气,道: “不需要你另眼相看,不过是希望日后对他的训练,狠点、难点。” 鹰首愣住了,迷茫的眨巴眨巴眼睛,说: “嫂子说错了吧。” “没说错。”丁琬摇头。 跟丈夫互看一眼后,又道: “他虽不是我生的,但他的脾气我太了解了。徐家的男人,一个比一个轴,还认死理儿。你现在难为他、对他狠,将来他才能保命。他要做将军,这条路自然就不容易。” 鹰首听着她的话,缓缓点头,道: “好!嫂子既然这么说,那我日后会好好盯着他。对了嫂子,您得空,帮我看下城里的房子,我想买一处。” 买房? 丁琬纳闷,不解的看着他,道: “你不是有房子吗?” “那个是所有鹰卫的地方,不是我自己的。” 鹰首说完,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放在桌上,又道: “及认出来了,再回去就不合适,还是有处自己的宅子比较好。如果可以,帮我找俩爷们,一个看家护院,一个做做饭。” 丁琬看着面值千两的银票,再一次感慨这些鹰卫有钱。 拿起银票,问: “你想要多大的房?” 鹰首沉思,片刻后回答: “怎么都得七间吧。独门独院,环境要好一些。” 丁琬没有说话,不过心里已经开始琢磨地段了。 徐永涵坐在一旁,开口说: “七间房是不是少了?你日后要娶媳妇,成家以后七间房就不够住了。” 丁琬闻言不住点头,附和着道: “对啊对啊,你哥说得对,要不买一个二进的宅子吧!反正你现在是御赐的夫子,门楣上不会有人纠结,一步到位。” 鹰首是太子钦点的武学堂首席夫子,虽然没有考取功名,但现在武学堂的整顿,人家功不可没。 夫妻二人说的煞有其事,反倒是让当事人不好意思的摇摇头,说: “娶什么媳妇儿啊,我可没有想过。” “你没想过不代表日后没有啊!”丁琬继续坚持,“你给的银票,买二进的宅子足够用。你信我的,买了,一步到位,省的日后再换。” 见鹰首一脸懵,丁琬趁热打铁又道: “就这么决定了,房子置办好,我就帮你张罗娶媳妇。” 眼瞧着她真要拍板,鹰首急忙摇头,说: “别别别,嫂子可别。我不过是个夫子,没什么能耐,谁能愿意看上我!更何况……我还没了一条胳膊。” 提及手臂的事儿,丁琬就不吱声了。 毕竟他失去手臂,多少都跟她有些关系。 徐永涵见状,想要缓和气氛,不想屋门拉开,翠珠一溜风似的来到跟前。 屈膝行礼,笑说: “夫人,价格都谈好了。这是刚刚做好的账目,您看看。” 说着,把账簿放在桌上。 因为她的进屋,倒是让屋里的气氛,缓和不少。 见徐永涵跟鹰首的杯里略空,拿起茶壶,小心翼翼的倒着。 丁琬看着账簿,满意的直点头。 价格跟预期的差不多,柑儿白给她惊喜。 毕竟柑儿白的本钱,不如梅花清酒,但却比梅花清酒的价格高。 赚得多,怎能不高兴? 放下账簿,笑着道: “干得不错,没想到你挺适合。夜姑娘呢?” “回夫人的话,夜姑娘说是还有事儿,就先走了。”翠珠回答的干脆,跟她本人一样。 丁琬颔首,转头看着鹰首,又道: “贤弟也别妄自菲薄。虽然你失了一条臂膀,但在武学堂内,无人不服。” 鹰首怕她自责,急忙点头附和着道: “是啊嫂子,我也这么想的。如果真有姑娘看中了在下,烦请嫂子帮忙牵个线。” “呵呵……好。”丁琬满口应着。 其实只要他想找,不是没有人会跟。 大户人家的小姐不可能,寻常人家的姑娘肯定没问题。 只要能踏实过日子,日后在添几个孩子,多好的事儿? 她就是没有妹妹,如果有,说啥都得牵线、搭桥。 屋门推开,翠云端着吃食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别庄房管家问,这边的东西,什么时候送过去。” 丁琬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东西,起身带着她先出去,免得走漏风声。 翠珠见状没有走,留下伺候他们吃饭。 别庄这边做了不少护膝、护肘,都是给武学堂的孩子们。 大冬天说趴就趴,说爬就爬。 哪怕年轻,也得好好照顾着,不然日后落下病根,得不偿失。 摸着皮面棉里的东西,很厚实,就是不知道带上会怎样。 “干什么呢?这是什么?” 徐永涵的声音传来,丁琬急忙转头道: “你咋来了?吃完了吗?”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吧。 这就吃完了? 嚼了吗? 徐永涵没理她,随手拿着东西捏了捏,问: “这是给谁的?” 第830章 银子平分 “你说给谁的,自然是给武学堂的那些孩子们了。” 小厮在旁,见状走过去,拿起肘膝比划一下,徐永涵立刻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摸了摸厚度,撇嘴道: “太厚了,他们不一定能戴,不舒服。” “那再去些棉花可就没有了。” “你若是不减,送了也白送,他们不会带。” 丁琬见他这么说,只能挥挥手,让庄上婆子重新弄。 “去的棉花别扔,做几个团子用。” “是。”婆子们应下,显然已经适应了丁琬会过的习惯。 夫妻俩并肩离开,走出一定距离后,丁琬问: “他呢?” “回武学堂了,我下午要去趟巡防营,你跟我一起回城?这边忙完了吗?” “忙完了。”丁琬点头,想着回去还有事儿要做,面色就不怎么好。 相识多年,彼此都特别了解对方。 徐永涵见状,拉着她的手,问: “怎么了,有事儿?” 丁琬纳闷的抬起头,不解的瞅着他,道: “你不知道?”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徐永涵愣住了。 “知道啥?” “就是二珏啊。刚才夜莺跟我说……” 丁琬把事情全都说了一遍,最后坐在他的腿上,无奈的摇头。 “……怎么办呢!你说这事儿,我直接去讲,让他别喜欢香桃?还是说我支持他跟香桃?” 看着纠结的媳妇儿,男人笑着捏下她的纤腰,说: “她跟你讲这个,是让你处理二珏感情上的事儿?” “啥?” “人家是让你提醒二珏,适可而止,不能做的别做。”徐永涵清了下嗓子,把人紧紧箍在怀里又道,“这些日子两头忙,倒是忽略了小舅子。” 丁琬醒过神,好笑的开口道: “是啊,人家是让我提醒他别再做了。我倒好,想什么呢!” 徐永涵沉思片刻,淡淡的说: “此事你别出面了,我来。你要是出面,反而让他不舒服,男人之间好说话,你还是做你的好姐姐吧。” “可是他跟香桃……” “你觉得他们俩怎么样?” “我不知道。”丁琬摇头。 她压根就没往那边想过,更何况丁珏自己都说,没有考取功名之前,不会考虑婚姻之事。 “好,既然你不知道,那这事儿咱们就不提。他们俩想怎么样,任由他们自己发展。我只能说,香桃现在在武学堂,很尽心的做夫子。” 丁琬细细琢磨丈夫的话,明白的颔首。 二人从屋子出来,马车已经备好。 上车以后回城,徐永涵先把丁琬送回了府,然后去了巡防营。 副将李朝阳跟孙毅,正在争论什么。 见徐永涵来了,纷纷凑上前,道: “将军。” “将军回来了。” 徐永涵瞅着他们俩,严肃的问: “刚才在争论什么?” “回将军,末将跟孙副将在说那笔钱的用处。” 巡防营前些日子得了一笔钱,是给巡防营过年的。 徐永涵点点头,道: “不是早就说过了,那笔钱按照人头,平分。” 孙毅得意的“哼”了一声,仿佛胜利的大公鸡! 李朝阳也不恼,上前拱手,说: “将军,依末将的意思,还是希望这钱按照各位品阶来给。” 徐永涵听到这话,顿时明白了他们俩的争论。 李朝阳见他一脸戏谑,急忙解释又道: “将军,末将这么做是想激励下面的人。您想啊,这年底发了红封,大家一视同仁,谁也没比谁多,也不少的,他们哪还有上进心?更何况过年轮值,将军跟大家一样,总要多拿一些,这样公平。” 徐永涵闻言轻笑,抿唇说道: “李副将考虑的不无道理……” 孙毅见状,急忙出声—— “将军——” 不过话没等说完,就听到—— “李副将,一视同仁是有弊端,但忝居高位,也该多负责任?那笔钱,是给咱们过年期间轮值的辛苦钱。大家都辛苦,就没必要按照品阶来给。过年嘛,图个乐呵,下面那些猴崽子就跟孩子似的,我作为长辈还能跟孩子争钱花?” 话落,徐永涵平静的瞅着他,并不说话。 李朝阳喉结抖动,“嗯”了一声,行礼离开。 孙毅气呼呼的朝他背后“呸”了一口,不过李朝阳明显没理会。 也算能屈能伸。 “还是将军有法子。如果不是将军及时回来,他都要把账目拿去兵部审批、盖章、发放银子了。” 徐永涵看着孙毅的样子,轻笑道: “老子是摆设?他还能隔着锅台上炕头?” “将军,话不是这么说的。他小舅子现在搁兵部,可是三把手呢。这种审批的事儿,都是他小舅子管。”孙毅急忙提醒。 徐永涵大踏步往前走,孙毅跟在后面,巴拉巴拉的说着上午发生的事儿。 等人进屋坐下,他该说的也都说完了。 把晾好的温水递上去—— “将军。” 徐永涵接过、喝完,淡淡的道: “说你好多次了,离他远点,别跟他起冲突,你怎么就没记性?” “将军,不是属下没记性,实在是他那个样子太烦人了。高高在上,好像谁都欠他一般。” “欠不欠的,用你还吗?” “……不,不用。” “不用你搭理他?”徐永涵放下杯子,清冷的又道,“人家是正常调任上来,你管他娶了谁,背后有什么靠山!进了这里,你不爽也得忍着,他没犯错。” 孙毅耷拉着脑袋,不敢吱声。 其实他完全也不必那么做,毕竟按照品阶分钱,他能多拿。 可下面那些人,有一批是他们上战场,共生死的兄弟。 他真做不到比人家多拿钱,总觉得那样不地道。 徐永涵也明白他的心情,起身从书桌上把早就做好的东西扔给他,说: “拿去兵部,审核后你带人把钱发下去。我的那份不用给,去蜀香煸炉屋定几桌,年前我请大家吃饭。” 说完,从怀里又掏了一张银票给他。 孙毅跟在他身边时间不短,了解他的脾气。 接过银票揣好,道: “将军,到时候点啥都行,是不?” “想吃什么就点,不用考虑钱的问题。” “好嘞!” 孙毅乐颠颠的应下,转头欲走—— “去茶楼,找伙计问我小舅子的去处,让他来这边找我。” “……好。” 第831章 报丧 丁琬回家先去看了耿氏,随后便回了主院。 管家老早就等在了那里,跟着一起进屋。 “夫人,王家报丧了。” “哪个王家?” “前御史言官,王勇!” “…………” 丁琬闻言没吱声,慢吞吞的坐下后,问: “什么时候死的?” “问了,没说。”管家摇头。 讲道理两家没有来往,王家丧事,不该告诉他们。 但那日宫中的事儿,京城上下都知道,只怕过来告知…… “夫人,依老奴的猜测,王家是不是把他们老爷的过世,归结到了您这?” 丁琬耻笑,冷“哼”一声,道: “他想归结就归结?凭什么?” 翠云倒了杯水递给她,小心伺候在一旁。 片刻后,丁琬抬头看着管家,道: “两家没有往来,他们报丧就报丧,我们不用去。去了,倒好像我怎么地了似的。” 管家也是这么想的,如今得到确定答案,点点头又道: “老奴也觉得不该去,所以三牲礼这些也没让人准备。夫人,又有人下帖子了,这次是九公主的。” 说着,从袖口掏出一张请柬放在桌上,等候回复。 丁琬连看都不看,直接回绝说: “谁的帖子都不去,照常回了。” “可是夫人……” “还有事儿?” “没,没了。”管家摇头,把帖子收走,转身离开。 丁琬长叹口气,看着关上的屋门,淡淡说: “王勇没了来我这报丧,凭什么?” 翠云闻言摇头。 当日的事儿她也在场,全程都只是曹大人、陈大人罢了。 王大人长什么样子,他们连见都没见过。 伸手把人扶回里间,边走边道: “夫人,其实九公主的帖子,奴婢以为还是不要拒的好。” 她一直都在大户人家做事,虽然不是大丫鬟,但经历那么多,该知道的、该明白的,也都了然于心。 “夫人,眼瞧着要过年,宫宴肯定不会少。您现在不去,日后宫宴再见面,只怕……会很难。” 丁琬走到床边,踢掉鞋子,盘腿坐好,说: “难不难的,我这次去过、下次再去,还是如此。那种聚会,说白了就是彼此挖苦。与其我去了闹心,不如在家歇着,来的自在。至于日后……我陪将军去,其余场合还是不参加,又有何难?” 翠云见她心意已决,轻声又道: “夫人,如果下一次人家亲自来请呢?” 这…… 丁琬微怔,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道: “能吗?” 翠云摊手—— “不是没可能的!夫人您看这样好不好,咱们酒坊的柑儿白、梅花清酒都已经酿好。既然九公主办宴会,那酒肯定少不了。您不去,把酒送过去是不是也显得您有诚意?” 丁琬一听这话,点点头说: “行,就按你说的办,去安排吧。” “是。”翠云行礼,转身退下。 门关上后,丁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宴会那些东西,她并不烦心。 王勇趋势,她也不在意。 这些,跟她窦娥米有关系。 如今她最关心的,还是亲弟弟——丁珏。 那日他们从皇宫回来,那小子说要出去转转,然后接着就好几天早出晚归。 难道就是那个时候,把事情办了? 可他一点都不露,自己这边也丝毫没有察觉。 在她的意识里,他永远都是那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可现在静下心来,丁珏已经十五岁了。 论年纪,他的确不属于孩子。 更何况家境缘故,他启蒙早,立事早,想的也比一般孩子要多。 她不知道徐永涵会怎么跟他说,更不知道说完以后会是什么效果。 她现在犯难的,是晚上他们姐弟之间该怎么聊。 丁珏不是没有分寸的孩子,告诉他别再做,肯定就不会。 那香桃呢?她该怎么提? 丁珏殿试还有三年,这三年期间有什么变故,谁也说不清楚。 这小子真要是冲动了,后果不堪设想。 稀里糊涂的想着,最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她醒来,屋子都暗了,冬天天短。 慢吞吞的坐直身子,脑子发蒙。 下地穿鞋,从里间出来,翠云正在外间打盹。 听到声响起身,屈膝行礼,说: “夫人。” “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再有一炷香就要吃晚饭了。” 说着,翠云递给她一杯温水。 喝过水的丁琬,嗓子舒服不少。 打个哈欠,揉了揉脖子,说: “睡了这么久?小舅爷可回来了?” 翠云拿过来斗篷,一边给她披上一边说: “小舅爷下午就回来了。见您在睡觉,就没惊动,回书房看书了。” 丁琬看着给自己系带子的翠云,又道: “酒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聚会是后天,已经让翠珠那边安排了。” 主仆二人从屋里出来,外面白茫茫一片。 又下雪了。 丁琬伸手接着雪花,看着眼前的院子,淡淡道: “这要是在辽东,这么大的雪,就可以包粘豆包了。” 翠云吃过没包过,但对粘面子做的东西,不是很热衷。 “老夫人说晚上吃酸菜炖大骨,还有炒蒜苗。” 都是她喜欢吃的,瞬间脚步加快,直奔崇禾苑。 刚进院子,就听到屋里徐致远的声音。 哟,这孩子都回来了。 扭头看着翠云,纳闷的道: “我下午睡了那么久?” 翠云点点头,轻声的说: “前些日子下雪,您没来得及去别庄。这几天您把没完成的事儿都做了,许是累坏了。” 丁琬想想这几天做的事儿,点点头,推门进屋。 徐致远的声音戛然停止,等她进屋,甥舅俩起身,抱拳拱手—— “姐。” “母亲。” 徐致远请过安,乐颠颠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说: “娘,最近忙坏了吧。我听说梅花清酒酿好了?啥时候我能喝?” 丁琬瞅着儿子跃跃欲试的样子,笑着道: “你想喝?” “想啊。”徐致远点头如蒜,“翠云说那酒不烈,适合女子。我现在快开始练,等像我小舅那么大时,铁定千杯不醉。” 看着儿子的样子,丁琬笑着摇摇头,道: “千杯不醉,是做将军应该有的本事?” “那可不!”徐致远老神在在,理直气壮。 耿氏看着孙子的样子,笑着摆摆手,说: “别跟你娘胡搅蛮缠,让你娘坐会儿,她累好几天了。” 第832章 难道真的惹祸了 徐致远恍然大悟。 急忙扶着丁琬坐下,道: “娘,不是我说你啊!这活儿不是一天就能干完的。您可别恨债,贪多嚼不烂。” 丁琬看着老神在在说教的儿子,“噗嗤——”笑出声。 坐在桌前,喝口水,没有吱声。 徐致远见她不说话,撒娇的往她身边挨。 蹭着她的胳膊,犹如后院的獒,见到徐永涵一般。 耿氏无奈的摇摇头。 丁琬蹙眉,不解的道: “你有事儿就说,这是做甚?小心你的同窗、夫子看到笑话你。” 徐致远不在意的摆摆手,说: “在自己家,他们看不到。娘……娘……” 赖皮的样子,跟徐永涵如出一辙。 丁琬心里“咯噔”一下,习惯性的看着丁珏。 只一眼,他就躲闪,显然心虚。 难道真的惹祸了?! 丁琬警惕的看着徐致远,问: “说实话,你在武学堂跟人家打架了?打坏了?” “啊?” 不理儿子的反应,丁琬继续又道: “打了谁?打成什么样子?因为什么打的?” 徐致远只觉头顶一串乌鸦飞过。 什么都跟什么,他可啥都不没说。 耿氏见状,轻笑着拽拽儿媳的袖子,道: “别慌,别慌。他没跟人家打架,不过是想作妖,怕你不答应。” “奶,我啥时候作妖了。”徐致远不依。 丁珏在旁看着,笑眯眯的道: “姐,致远是想把跟他要好的同窗,过年时聚聚,吃顿饭。” 丁琬闻言松口气,无语的摇摇头,说: “这不是老早就跟你说过了吗?那会儿你说没有好的同窗,现在又有了?” “有的有的,不少呢。”徐致远忙不迭点头。 丁琬笑着捏捏他的脸颊,以前还有些肉,如今是一点都没了。 “有同窗是好事,你打算啥时候请他们来家里坐坐?来多少人?我好安排。” 徐致远摇摇头,清了下嗓子,说: “娘,我想带他们去别庄。” “去别庄?为什么?”丁琬不解。 家里有下人,什么东西都不缺,想怎么玩还不成? 徐致远求助一般的看着丁珏,后者笑着颔首,说: “姐,致远口中的同窗,大多都是北境过来的那批孩子。他们规矩守得一般,所以不想来府里,怕冲撞到伯娘跟姐。” “是是是,就是这样。”徐致远点头附和,“我寻思请他们吃顿饭,别让他们不自在啊。褚宝成那小子倒是想来府里,不过就因为他,不值当。” 丁琬甚少问徐致远的事儿,至于他交的朋友,更不会理。 小孩儿嘛,今儿玩、明儿不玩的,说不准。 不过这个褚宝成…… “你不是看不上褚宝成吗?怎么又跟他玩了?” 丁珏端起茶杯,笑吟吟的道: “他们俩不止玩的好,褚宝成还把他当成大哥,毕恭毕敬的跟在致远身后。” “为啥?” 徐致远摇头晃脑,颇有几分得意的说: “也没啥,前阵子我跟小舅在茶楼说话,他带人过去玩。结账时带的银子不够,我就说了一句,帮他把银子付了。” 耿氏闻言了然,淡淡的道: “这么说,你是用一顿茶钱,把他给收复了?” 徐致远想了下,点点头,说: “差不多吧。反正他现在挺听话,我让他干啥就干啥,训练比以前还用功。” “不错。”耿氏很赞许。 如果因为孙子,能改变一个城里的二世祖,使其日后成才,也算功德一件。 更何况褚家世代武将,褚宝成又是这一代唯一的儿子,的确该好好培养。 一旁的丁琬,眼神凛冽的看向丁珏,后者直接用茶杯把自己整个挡住。 臭小子,一会儿在收拾你。 想到这儿,拍拍儿子的肩头,道: “行,既然你想带他们去别庄,那就去吧。要准备什么你就跟我说。实在不行,让煸炉屋那边送东西过去,你们烧个水、点个炭,就能吃。” 徐致远闻言,怪叫的摇头说: “娘,您这是看不起儿子啊!我们能做那么简单的吗?” “怎么,你还想做宴席不成?你会吗?”丁琬无语。 这小子烧火、烧炕,样样精通。 但是做饭,真的没教过,他也没学过。 “娘就别管我们了!肯定饿不着就是了。” “那你把别庄的房子点了,你娘也不管你?” 沉稳的声音传来,让屋子里的四个人同时转头。 徐永涵不知何时回来的,身上的衣服都换成了家里常穿的。 丁珏、徐致远分分行礼—— “姐夫!” “二爹。” 徐永涵“嗯”看一声,来到桌前冲耿氏行礼: “娘,我回来了。” 耿氏笑着点头,冲着外面说: “摆饭吧。” 婆子应了声“是”,外面开始忙活。 徐永涵挨着丁琬坐下,看着侄子,道: “说正经的,你们打算怎么做,做什么?” 徐致远紧抿嘴角,见实在躲不过,闷闷的说: “没想啥席面。宝成定了两头羊,栓子正好烤过,我们打算自己烤羊吃。” 两头、烤羊。 丁琬活了两世,吃过烤羊,但没真的烤过。 她儿子竟然胆儿大,敢自己照量。 徐永涵瞅着自家小子,笑问: “褚宝成定羊,谁花钱?” “当然是我花钱啊。”徐致远不假思索的回答。 他请客自然得他花钱,哪有让旁人花钱的道理。 当然,这点钱他有,不至于跟家里要。 平日给的钱都攒着呢,没乱花。 丁琬见他都已经安排妥当,不禁感慨孩子是真的长大了。 “行,既然你都安排好了,到时候就跟翠珠说一声,直接带人过去。烤全羊若是烤不明白,那边的管家也能帮忙,反正得烤熟了吃。” 徐致远重重点头,一脸笑嘻嘻。 拉着丁珏,邀请的道: “小舅,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宝成还想认你当舅舅呢,你别可答应,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小舅舅。” “知道了。”丁珏满口应着。 婆子进来摆饭,四个菜,都是辽东口味,颇得主家欢心。 尤其是那道酸菜炖大骨,入味、香浓。 徐永涵跟徐致远吃饭,犹如打仗。 耿氏说了好多次,但于事无补,索性也懒得理了…… 第833章 日后还不得飞上天? 吃过晚饭,丁珏主动开口,要丁琬跟他去书房。 说是刚从书房拿回来几本书,还不错,让她跟着瞅瞅。 很明显是借口,丁琬没有拒绝。 姐弟俩出了崇禾苑,便一前一后的往前走,彼此不说话。 准确的说是丁琬不理丁珏,丁珏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 地面的雪清扫一次,又下了薄薄一层。 几次想找话题的小伙子,都只是张张嘴,最后放弃。 姐弟俩进到书房,书桌上摆了几本游记。 丁琬只是扫了一眼,并不当回事儿。 这几本书,不过是他拿着摆样子罢了。 丫鬟端茶进来,姐弟俩面对面坐着。 等人离开,丁琬也不吱声,就那么平静的睨着他。 丁珏承受着无形的压力,只觉得头皮发麻。 捧着水杯,扣着手指,这是他惯有的举动。 以往,他这样,丁琬立刻就会给他解围。 可是今日,她没有。 这小子越来越胆儿粗,她作为亲姐姐,不能不管。 再任由发展下去,还不知道会惹什么乱子。 最重,还是丁珏承受不住压力,闷闷的道: “姐,您是想打还是想骂,您招呼吧。我全都受着。” 丁琬嗤笑,端着茶杯吹了吹,说: “我哪敢呢?你丁大公子做的事儿,我连知晓都没有,可不能罚你。” 强调让丁珏扣手的动作,更频繁了。 丁琬终究不忍心,拍了他手背一记,道: “多大了,这毛病还是不改。手指又没错,你虐待它作甚?” 语气虽然仍旧狠厉,但态度明显软和许多。 丁珏抿唇,抬眸期期艾艾的看着她—— “别,你别弄这楚楚可怜的样儿,招摇撞骗。”丁琬急忙扭头,不瞅他可怜的样子。 每次都这样,一犯错就这表情,弄得谁都不忍心说他。 可是今日再不说,日后还不得飞上天? “今儿要不是人家跟我讲,我都不知道你背后做了这么多。行啊丁珏,胆儿越来越肥了,什么都敢做。” 丁珏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当日发生的事儿,你不是没在场!我打的尽兴,他们也受了罚。太子都说了,此事翻篇儿,如今你背后这么做,你可知差点毁了大事儿?我不是不识好歹,可丁珏你是要科举的读书人,这些不是你该管的,明白吗?” “明白,明白。”丁珏满口答应,态度良好。 丁琬是第一次斥责弟弟。 打小他就懂事儿,不用人去操心。 再加上前世他是因为自己,被人推下城楼,所以她打心底里心疼弟弟,疼宠弟弟。 但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做了那么多,而且她还是从旁人的嘴里知道。 这冲击,真的不小啊!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丁琬长叹口气,道: “我把你留在京城,不是让你做这些有的没的。你要好好念书、好好习武。咱丁家日后,是要靠你顶门立户。我还期待丁大人、小丁大人一同上朝的情况发生,你懂吗?” 丁珏起身,绕过桌子来到跟前,拉着姐姐的手,道: “姐说的话,我都懂。但言官那次的事情,我真的很生气。我也知道姐出气了,殿下也罚了,可我做为弟弟,我不能让他们过得自在,所以才传出去那些话。但是姐,你要相信我,我没有做旁的不该做的事儿。” 丁琬抿唇反手握着他,道: “你疼姐,姐清楚。” “姐,如果我跟你讲,后面的事儿不是我做的,你可信?” “什么?” 丁珏深吸口气,郑重的道: “当日我在茶楼,只是让伙计出去吃饭的时候,随口说一说,给那两家制造些压力。后来致远无意间撞到,听闻姐受了委屈,他便说要用自己的方法给姐找场子。我怕他乱来,便拉着一起做。” “但我们真的只是传当日发生的事儿,旁的什么都没有。后面衍生的事情,今日也是姐夫跟我说,我才知道的。背后有人推波助澜,我真的不知情。如果知道,我不能那么没分寸。” 丁琬听到这话,眉头紧锁。 自己的弟弟自己了解,他说不是会撒谎的孩子,更加不会骗她。 事情说到这个地步,很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 那这人是意思,又想做什么? “你姐夫那边怎么说?” “姐夫让我不要再管,我也真没有。这几天我真的是去四海书坊看书,没乱来。”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刚才的愤怒,显然已经烟消云散。 起身整理下衣服,道: “这几天就在家呆着吧。这几本游记,应该够你看的。年前别说去,年后再说。” “是,全听姐的。” 丁琬快步出了书房,看着院子里站着的徐致远,无奈的摇摇头。 走到跟前,弹他额头一记,道: “每一次都让你小舅给你顶缸,你可真是出息!” “娘,儿子知道错了。” 他有参与,不过小舅舅把事情都揽到身上,不让他挨骂,他就只能站在院子里认错。 当然,也感激小舅舅的疼宠。 丁琬见儿子这般,又看弟弟一连笑容的样子,无奈摇摇头,走了。 徐致远还想跟上,被丁珏一把拽住,道: “没事儿,你娘没生气。” “真的?” “真的!”丁珏重复,“你该去别庄烤羊就去,你娘不会拦着。” “谁说这个了。”徐致远不乐意的嘟囔。 他是心疼母亲生气伤身,咋被小舅舅说的那般……不堪?! 丁珏拉着他进书房,打开暗门,两个人钻了进去。 “舅,我真不想跟你玩了。你走的那些路数,根本不合常理。” 暗房内,是一个大大的沙盘。 这是徐永涵跟徐致远的秘密基地。 叔侄俩没事儿就窝在这里过招,徐致远几乎都是输,但获益匪浅。 丁珏把旗子扔给他,道: “没有什么路数都是合常理。就如你我做的事儿,后面有人推波助澜,你可知他的动机是善是恶?” 徐致远已经从二爹那里知道发生了什么,深吸口气,说: “打仗跟你们文人斗脑不一样,不能相提并论。” “别磨叽,你能赢了我再说。不然我就告诉你娘,你在武学堂收小弟的事儿。” “我……”徐致远闷哼。 不情不愿的让沙地插旗子,占山头…… 第834章 要钱 丁琬回到主院,婆子过来告知,徐永涵在耳房沐浴。 本想回屋的她,直接拐弯去了耳房。 两个小厮站在门口,徐永涵沐浴,不愿意旁边有人。 打发了小厮,丁琬推门进屋。 屋门刚刚关上,就听到—— “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 徐永涵嗤笑,“自己媳妇儿的脚步听不出来,还好意思搂你睡觉?” 自打入了军营后,他说话越来越糙。 丁琬来到跟前,伸手捏了一下他的后背,满意看到红印后,才道: “背后是谁在推波助澜,你心里有人选没?” “没有。”徐永涵摇头。 靠着浴桶,仰头看她,挑眉说: “不管是谁,这事儿都简单不了。这几天出门,百灵跟画眉都带着,别大意了。” 丁琬明白各种利害,撸起袖子,给他揉捏肩膀,道: “眼瞧着就快过年了,我不去别庄,只在家。你过年想吃什么,萝卜粉头丸子?” “肉丸子吧,萝卜羊肉的,我喜欢吃。” “行,那我去安排。”丁琬点头,满口应下。 关于王家报丧的事儿,夫妻俩谁都没有说。 无关紧要,而且跟他们也没有关系。 如果真的硬要往他们身上扯,那她也不能容。 沐浴后夫妻俩回房,徐永涵坐在里间的书桌前,道: “我还有些事儿没处理完,你先歇着。” 丁琬耸耸肩,挨着他坐下说: “下午我睡过了,这会儿不困,我在旁边陪你。” 徐永涵点头,把她这几日看的书拿给她,二人分工明确。 屋子里登时安静下来,除了偶尔二人对视,相视一笑的甜蜜。 接连写了几页,徐永涵停下笔,道: “对了,年前我要请巡防营的同僚吃煸炉,那天你去不?” 丁琬闻言放下书,挑眉问: “你希望我去?” “去吧,也让他们见见你。”徐永涵提出邀请,“短时间内咱们都在京城,我做事的周遭,你作为夫人,有理由去瞅瞅、监督。” 丁琬抿唇轻笑,靠着他的胳膊,道: “你让我去给你壮脸面,那我去。如果是让我监督就算了,我还能不信你?” 徐永涵疼宠的捏了捏她的脸颊,说: “逗你玩的,你也信。不过你真的得去,孙毅总跟他们说你多不一样,多能干,他们都想见见。” 丁琬挽着他的胳膊,问: “你请他们吃饭,钱够用吗?” 说起来府里的一切开销,都是她在掌控。 徐永涵跟徐致远一样,不会主动要钱,都是她给就拿、不给就算。 平时没有应酬,还真是不需要什么花钱的地方。 话说到这儿,徐永涵“啊”了一声,道: “你还真得给我些银钱。今儿让孙毅去定地方,手里的二百两银子都给他了。” 丁琬轻笑,捏了下他的脸颊,说: “堂堂正三品将军,出门就揣二百两银子,你也不怕人家笑话。” “这有啥可笑的?我需要钱跟你讲就是了,你又不是不给我。爹活着,就这样,还有岳父。这跟将不将军,有啥关系?”徐永涵不以为然。 旁人家怎样不清楚,但土庄子这边,都是男主外、女主内。 男人去县里卖东西,拿钱回来交给妻子,由妻子保管。 家里需要买什么,再跟妻子讲,拿钱去赶集。 可在京城,这么做是要被笑话的。 京城大户,除去一部分内宅开销,其余的银钱都由男人掌管。 不说腰缠万两,也得千两,不然出去,男人会觉得没有面子。 显然,徐永涵并不在意这些。 丁琬笑着起身,从匣子里掏出一沓银票,放在桌上,道: “这是前些日子茶楼那边给的,过年你肯定应酬不少,这一万三你揣着吧。” 徐永涵看着银票,只抽了五张千两的银票,道: “这些就够用。你给小舅子送一张,他在京城也得花钱。” 丁琬撇嘴,摇摇头,说: “我敢给他都不敢要,你可别乱出主意了。” 说着,把银票又放回匣子里,道: “你要用就自己拿,这笔钱就给你了。” “行。”徐永涵点头,看着媳妇儿笑着又道,“你给我这么多钱,就不怕我混花,养个外室?” 丁琬回到他身边重新坐下,拿起书,不理他。 徐永涵来劲了,不停地用肩头撞她,道: “问你呢,怕不怕,怕不怕。” 丁琬无语的放下书,斜眼看他说: “你也就搁我面前过过嘴瘾。这话别咱娘听到,看她不剥了你的皮。” 话落,徐永涵果然哆嗦了一下,没再追问。 丁琬重新拿起书,细细读着,不想跟他在浪费唇舌。 可刚看了不到三页,眼皮就沉了。 徐永涵正写的入神,突然胳膊负重,差点毁了他写着的那张纸。 急忙放下毛笔,看着熟睡的媳妇儿,笑着摇摇头。 这小丫头,下午睡了一下午,这会儿又睡着了。 还说不困要陪他,竟说大话。 轻柔的把人抱起,安置在床上。 回到桌前继续写东西,直到半个时辰过去,才终于忙完。 门外传来轻咳声,徐永涵起身,拿着大氅出来。 见是银鹰,二人走出好远,这才开口道: “如何?” “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王家把王勇的死,归到你头上,估计明天的早朝,会有人对你下手。” 徐永涵闻言,不在意的冷笑说: “随便,闹得越烈越好,最好把我革职查办,那才有意思。” 银鹰听到这话,摇摇头道: “如今可不是赌气的时候。” “我没赌气。他们巴拉巴拉说,不过是因为我年前要整顿巡防营,有些草包的后台呆不住了。心知肚明,我能承受,主子那边已经有了应对措施。” 银鹰见他胸有成竹,倒也松口气。 “行,既然你心里有数,我就不多言了。还有个事儿跟你讲下,画眉那边我要动了,到时候你媳妇身边肯定要少人,你看是你自己添还是我帮你找?” “不用,百灵跟竹叶够了。” “成,那我走了。”银鹰说完,足下一点,离开了。 徐永涵看乌漆嘛黑的天,伸手接了些雪,这才慢吞吞的回房休息…… 第835章 实在没有闲钱 足足下了一夜的雪,让本就被白雪覆盖的京城,又加了厚厚一层。 晨起,城内各街都在“唰唰唰……”的扫雪,得闲时聊些最近京城的消息,自然是以王家为主。 早点摊陆续出来,卖豆腐脑的,焦圈的,油条的…… 吃早点的人,偶尔听到几人聊天,也会加入讨论。 王勇骤然离世,甭管是因为什么,大家都会觉得意外。 熟不熟,另当别论。就是讨论个热闹。 城内讨论的沸沸扬扬,朝堂之上也激烈异常。 一连好几日,每天朝堂都是围绕徐永涵跟言官之间的冲突在争论,两边各执一词,互不让步。 不过这些讨论、争论,对于徐家来说,根本不受影响。 至于徐永涵就更是了。 压根不理,每天都跟鹰首忙着骁骑预备营的各种事情。 偶尔过了饭点,便直接去别庄,让翠珠那边给安排一些。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很快便到了王家出殡的日子。 出殡这天丑时刚过,就有不少人蹲在王家,看看都谁会过来。 实则就是在等徐家的人,毕竟从出事到先在,他们一直都没有露面。 老百姓认知不多,但因为参本徐永涵,这人回来就没了,大家自然就会觉得徐家会过来。 人之常情! 可直到棺材被抬出城门,徐家也没有露脸,这下老百姓就炸开了锅。 纷纷声讨徐家不应该! 人死如灯灭。 人都没了,不管谁对谁错,都该把事情掀过去,哪能这么不依不饶? 越说越热闹,越传越离谱。 让本就不消停的朝堂,有一次沸腾起来。 这一次,皇上终于受不住,宣了徐永涵进宫。 与其同时,后宫淑贵妃,也把丁琬招进宫问话。 夫妻俩是在宫门口遇到的,彼此看到时,皆是一愣。 “你怎么回城了?” “你怎么来了?” 二人异口同声,太监跟嬷嬷主动上前,行礼道: “给徐将军、徐夫人请安。” 夫妻俩回过神,看着他们两个人后,点点头,各自分开。 徐永涵扭头瞅着媳妇儿,丁琬频频扭头瞅着丈夫。 直到徐永涵拐弯看不到后,这才几步上前,压低声音问: “嬷嬷,不是淑贵妃找我,有什么事儿。” “回徐夫人的话,奴婢不清楚。” 宫里规矩大,再加上这位嬷嬷又是淑贵妃身边的人,她想问什么自然是问不出来。 不让她带丫头,就这么跟着进宫,又是在这儿风口浪尖,她心里真是不踏实。 捏着手里的匣子,丁琬抿唇,做着见树。 讲道理她不想见谭纤,总觉得那女人说话带坑,说不准什么时候她就掉进去了。 可看在二婶儿那层关系,她又该进宫瞅一眼,反正挺矛盾的。 一路疾走,当看到眼前的宫殿时,她愣住了。 跟上次去的明显不一样,这一次的要比上次的大。 “我们娘娘自从失了孩子以后,就喜欢清静,这殿后就是簇梅苑,赏梅最好。” 丁琬听着无关紧要的话,点点头,没有吱声。 来到殿门外,丁琬停下脚步,深吸口气。 听到里面召见,这才拿着东西进去,时刻默念“规矩”二字。 “臣妇徐门丁氏,给贵妃娘娘请安。” 说完,抱着东西跪下,大礼参拜。 “起来吧。” “谢贵妃娘娘。”丁琬站起身,把东西呈上又道,“这是臣妇得的上等阿胶,特来拿给贵妃娘娘补身。” 画眉原本是想做成阿胶固元膏的,不过被她制止了。 宫里的东西,想坏你一下太容易。 不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要阴你一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是小心为上。 嬷嬷走过来,把匣子接过去,另一个公公拿着试毒的东西过来,当面验。 确认无误,这才拿下去,丁琬也松了口气。 淑贵妃笑着指自己对面的椅子,道: “徐夫人,坐。” “谢贵妃娘娘。” 丁琬规矩的走过去,坐了半个椅子,十分拘谨。 宫女端来一盏茶放下,接着伺候的人陆陆续续出去,很快就剩下他们两个。 丁琬搅着手指,更加拘谨了。 淑贵妃见状,笑着道: “你别这么紧张,本宫又不会害你。” “贵妃娘娘言重了,臣妇哪敢有那个心思。” 必须否定,绝对否定,态度得立刻到位。 淑贵妃“噗嗤——”轻笑,单手托腮,说: “广华走的时候特意跟我说,你这人不错,敢说敢做胆子大,怎么进宫就这样了?” 丁琬本着“说多错多”的原则,摇摇头,不接话。 淑贵妃见状,眉骨微挑,道: “你确定要一直这么低头跟本宫说话?” “臣妇惶恐,贵妃娘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臣妇一定尽力完成。” 疏离感很强,让人有些不爽。 淑贵妃叹口气,放下手,道: “徐夫人,本宫觉得以姑母这层关系,能让你我近抿一些,没想到你反而疏离。如今殿内没有旁人,你这样真是让我、很难受呢!” 着重在“我”这个字,咬音很重。 丁琬下意识抬头,看着她,一脸茫然。 淑贵妃轻笑,端着茶杯喝了一口,道: “怎么,你觉得我在逗你玩?” “臣妇不敢。” “论关系,你是姑父的侄女,我们也算表亲。今日找你来,只是想问问你,为何王家报丧,你们徐家没有去。先说好,我不是兴师问罪,只是闻一闻具体,心里好有数。” 丁琬见她这么说,深吸口气道: “回贵妃娘娘的话……” “说了,殿内没有旁人,你我别拘着礼。我都没有自称‘本宫’,你这是作甚?别被第一次见面吓到,那时殿内人不少,我说话得端着。” 话落,冲她俏皮的眨下眼睛,仿佛孩子一般。 丁琬有些愣神,不懂她为何会这样。 夜莺总说宫里女人善变,难道这就是吗? 调整心态,仍旧拘着自己,道: “娘娘刚才问的话,臣妇很是不解。为什么王家报丧,我徐家就要去呢?两家平日没有往来,在农村人情往份有来有往。明知跟他们家没什么来往,我府上还去吊唁,说句最不中听的话,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啊?”淑贵妃惊讶,没想到她能这么说。 “贵妃娘娘明鉴,我徐家自开府以来,白手起家,一文钱都得计算着来,实在没有闲钱。” 第836章 可有什么动静 淑贵妃听到这话,惊的下巴都快脱臼了。 徐府白手起家,这话不假。 但“实在没有闲钱”,就有待考究。 旁的不说,她在京城的菀茗韶华,柑儿白、梅花清酒,可是有些名气。 更别说徐永涵的俸禄跟封赏了。 “贵妃娘娘,臣妇知道您的意思,不过王勇的死,跟臣妇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日在宫门口,臣妇揍得是曹、陈二位大人,至于王大人,臣妇连见都没见过。” 淑贵妃点点头,淡淡的道: “你的确见不到。那个时候王勇吐血,已经昏迷。” “既如此,他的死跟我们徐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死了,我们徐家不去,也是理所当然。” 淑贵妃听她这么理所当然的话,微眯着眼睛,说: “不管怎么说,你夫君跟他同朝为官。他去世,你们不去,总是让人说闲话。今日我找你来,也是因为这个。” 丁琬起身,领情的侧身行礼,道: “多谢娘娘关心。不过此事臣妇觉得,我们徐家去了,会被说。不去,还是要被说。既然去与不去都得说,那就不去了,至少银钱上不损失。没法子,臣妇是农家出来的,小家子气。” “别,你可别跟我提什么‘小家子气’。你若是抠门,武学堂的那些孩子,也就没有冬鞋可以穿了。” 丁琬笑着耸肩,直白的看着她,说: “既然娘娘都知道,那臣妇也就不用多讲了。很多事儿,只要他们想找你麻烦,怎么都能找。不想找,只要不把天捅个窟窿,都没有人搭理你。” “你倒是看的通透。” “臣妇也是被逼出来的。贵妃娘娘,臣妇其实很早就该来见您,只不过……” “我懂。”淑贵妃打断她的话,摇摇头说,“人各有志。或许我的追求你们不懂,不过懂得人也不用多说,就像殿下身边的夜姑娘。丁琬,我不是特别喜欢你,毕竟你的性格太直,容易误事。” “但广华选择了你,你也真的有些本事,那我便不会多说,更不会阻拦。可有一样,你自打上京就守着你府上一亩三分地,可知日后徐永涵在京城,很难立足?既然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我就不能不管,我希望你能明白。” 丁琬见她说的这么直白,索性也放开一些,道: “臣妇多谢贵妃娘娘提点,不过立不立足这事儿,主要还是看我们自己。如果本就不喜、不想,自然也就不在意什么立不立足,您说对吗?” 都是聪明人,淑贵妃一听这话,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惊讶的看着她,咽下口水,道: “你是说……” 丁琬笑着点头,坦然的看着她,说: “娘娘刚才说了,人各有志。我这人志气不高,只想守着丈夫、孩子、家人,好好活着。活着是我追求的东西,至于酿酒只是爱好,如果酿酒跟活命起冲突,那我会舍弃酿酒好好活着。” 淑贵妃嘴角狠抽,觉得她这话说的……让人听不明白。 不过丁琬想把表达的事情表达了,至于她听不明白,是因为她没有重生的经历。 反正现在说了也好,告诉她,自己会走,至于京城日后的事儿,还有酒承司,她若想让谭迁来,那也是极好的。 毕竟太子选的那些人,她不熟悉,更不了解。 谭迁不一样,他们相处多年,有些默契。 端着茶杯喝口水,茶已经有些凉,解渴最好。 殿外传来脚步声,丁琬急忙放下茶杯,端坐着。 太监走到跟前,跪在地上,说: “娘娘,前面散朝了,徐将军让人来问,徐夫人可以走了吗?” 丁琬没有动,淑贵妃见状,摆摆手,示意她赶紧出去。 “多谢贵妃娘娘。”丁琬行礼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淑贵妃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出殿门瞧不见了,这才又道: “徐将军上朝以后,可有什么动静?” “回娘娘,据朝堂外的公公说,徐将军很淡定,反倒是卢大人一派揪着不放。最后还是萧大人出声,此事才稍事平静。” 淑贵妃起身,一句话都不说的进了内殿。 第一件事儿,便是拿出纸笔,给家里写信。 第一封,是写给谭迁,让他年后速速上京。 丁琬的话,她听懂了,那对夫妻志不在京城。 这样也挺好,谭迁上京,跟着一起进酒承司,等她离京,以他们的关系,自己的弟弟接掌酒承司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个时候对她、对谭家,都是有助益的。 届时丁文江上京,丁珏考取功名,丁文海势必会跟着过来,小姑姑也会来,她在意的两个人,就都在京城了。 想到这儿,嘴角情不自禁的向上扬起。 所有人都以为她替小姑进宫受难,殊不知她要的就是不被祖母管制。 如果当初她没进宫,今日她会嫁给谁,是个什么结果,她根本不清楚。 虽然现在被人暗算没了孩子,但她地位稳固,他日谁敢惹她? 一封信写好,吹干,装入信封。 紧接着第二封写好后,交给陪嫁婢女,外面便传来—— “皇上驾到——” 淑贵妃整理下衣服起身,快步迎出去。 “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皇上伸手,把人扶起,就那么抓着她的手,进了殿内。 二人相差二十岁,她当时进宫的时候,也不过是十六岁年纪。 如今君已迟暮,美人依旧。 偏殿饭菜已经备好,淑贵妃把人都打发下去后,就他们俩用膳。 “二叔,今儿都是你爱吃的,没有人,不用拘着规矩。” 皇上闻言笑眯眯的点头,长舒口气,道: “朕就爱来你这,自在!” 尤其是喜欢听她唤自己“二叔”,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淑贵妃轻笑,夹了他喜欢吃的菜放进碟子里,又道: “臣妾刚刚跟徐夫人聊了,她不去王家是因为……是因为……” “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二叔知道?” “呵呵……”皇上轻笑,叹口气道,“刚才在朝堂,徐永涵也说了。果然是夫妻,说话内容都差不多。你是没看到,怼的卢正根当时就不吱声了。” 淑贵妃心里“咚咚……”敲鼓,见皇上这般样子,还是觉得一会儿伺候了他午睡,去找一下太子殿下…… 第837章 有什么高兴的事儿? 皇上了几口,放下筷子,又道: “像他们夫妻这样的,还真少见。永平侯你知道,也是从寒门出来,当时他们家的女眷,一个比一个端着,生怕人家说她们是农家出来的土包子。再看这两口子,以此为借口,有些耍无赖的嫌疑,可偏偏就是有用,呵呵……有趣,有趣至极。” 淑贵妃见他这般说,悬着的心倒也放下不少。 没生气就好,不然还真怕出点什么意外。 吃过午饭,照例陪皇上在殿内走走,然后去寝殿休息。 上了年纪,习惯午睡。 至于御书房的奏折,他已经彻底不管了,全都交给太子全权处理。 躺在软塌看着燃香的女子,轻叹口气,道: “丫头,陪着朕这么个糟老头子,真是委屈了你。” 淑贵妃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笑着摇摇头,说: “二叔这话是怎么讲的?当初臣妾进宫,是心甘情愿,不想被祖母驱使。那次如果臣妾不进宫,现在嫁给谁、要做什么,还不清楚呢。二叔能如此带臣妾,是臣妾的福分,何来委屈一说?” 盖上香炉,回到榻前,轻柔的给他按压额头。 皇上闭上眼睛,长叹口气,道: “谭老一世英名,偏偏这老夫人……罢了,好在你们姐弟都是谭大人带大,秉性纯良。” “二叔别夸,尤其是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可不经夸。”淑贵妃急忙打断他的话。 被皇上如此夸赞,她虚。 “你啊,就是太拘着他了。谭迁那小子,朕觉得错不了。” “可他也不认真看书啊。” “你啊,目光短浅。他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你以为他入朝为官,就是对你好了?” 意有所指的说完,抬手拍拍她的手背,不再吱声。 淑贵妃看着他双眸紧闭,心里暗暗自喜。 “过年宫宴,朕会做出戏,帮你巩固下位置。那个孩子没了,你受委屈,也该给你、给他,讨个公道。” 是个成了型的男胎,如果活下来…… 淑贵妃长叹口气,有些哀伤的道: “二叔,这都是命,怪不得谁。” 皇上听到这话,骤然睁眼,吓得淑贵妃急忙收回手,规矩的站在一旁。 即便她口里唤着“二叔”,对他的恭敬,也不敢减一分。 皇上见状,摆摆手,说: “你本分多年,一直无出,朕不是不知道。如果不是看你不易,朕岂能让人把你的避子汤换掉?本以为让你有个孩子,日后老了也能有个指望,谁曾想……” 淑贵妃跪在地上,摇摇头,道: “二叔,臣妾从没这么想过。入了皇宫,就是天家、百里人,至于指望……只要是百里家的孩子登位,又岂会委屈了臣妾?二叔疼纤儿,纤儿都明白。不过现在朝堂刚刚稳定,还望二叔……” 皇上长叹口气,把人拽起来后,说: “傻丫头,太子朕是信得过,可其他几个妃子……朕信不过。他们都有母家支持,可你呢?唯一一个做官的爹,不过是个正五品知府,还远在西北荒芜之地。你陪朕这么多年,朕不能亏了你。” “可是……” “别说了,年后就让谭迁上京,酒承司他必须得进。” 淑贵妃闻言愣住了,后者嗤笑着摇摇头,重新躺会软塌上,道: “那对夫妻不适合京城,早晚都得走。你娘家弟弟掌管酒承司,日后你也算有个倚仗。行了,就这么说了,朕累了,老规矩。” “是。”淑贵妃行礼,后背一阵冰凉。 好在他是有这打算,如果没有,她那封信可就成了弟弟的催命符! 轻咬下唇,拿张软被,轻轻给他搭上…… …… 朝堂发生的事儿,不到一天时间,就被城里知道了。 尤其是那句经典话语: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京城老百姓都知道这句俗语,但平日很少有人会说。 毕竟太吊架、太跌份儿。 王家知道这话后,除了生气,更多的是委屈。 他们不过是报丧的时候,全都通知了。 来与不来都看自己,如今这算什么? 好像他们活不起,非要人家那点份子似的。 这下,王家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 去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至极。 朝堂之上跟徐永涵对话过的几位大人,如今也是惴惴不安。 都说军营的人是混不吝,以前没领教,可是如今,却真真切切知道了。 那哪儿是混不吝,简直就是混蛋加无赖。 没过多久,朝堂又下了重要举措。 讲道理年前都是些收尾工作,不会再颁新的,可因为最近朝堂的事儿,不得已而为之。 重要举措是以太子为首,萧逸帆为副,设立监察司。 凡御史言官要参奏的官员,文官交由萧逸帆来查,武官由太子来鉴。 经监察司核实后,方能在朝堂参本。 朝堂给的原因是:这样免得引起同僚之间的“战争”。 这事儿定下后,京城又是一阵热闹。 老百姓谁不知道,徐永涵是太子殿下手里的人。 如今这般,那是朝堂明确态度,告知大家徐永涵背后的靠山是谁。 做官做到是徐永涵这样,除了感叹一句“命好”,还能有什么? 不过外面的热闹对于徐家来说,根本不重要。 人家正热火朝天的准备过年的东西。 “夫人,这羊肉实在太膻了,炸丸子能成吗?” 丁琬凑过去闻了闻,道: “用高粱酿揪一下就好,没事儿。” 婆子闻言,想了下,又说: “羊肉丸子真没吃过,猪肉丸子……” “将军喜欢吃羊肉,这个你别弄了,我来。” “不不不,奴婢……” “我来。”丁琬再次强调。 经过几次事情,丁琬在府里的威望,已经形成。 下人们对她的话,毕恭毕敬,不敢有旁的置喙。 丁琬往羊肉糜里放些酒,顺时针搅打上劲儿。 其他婆子见状,不敢怠慢,继续忙着。 炸鱼、烀猪头、炸素、荤丸子…… 越来越有年味儿,家里热闹无比。 丁琬把羊肉丸子馅儿和好后,入锅炸。 徐永涵喜欢吃羊肉,尤其是在北境打仗的时候。 那个地方冷,吃羊肉能让身子燥,抵御寒冷。 想当初在土庄子,是没有那个条件吃的。 想到这儿,嘴角上扬,轻笑着摇头。 “夫人,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 第838章 不要你管 翠云的声音,让丁琬回神。 看着小丫头明亮的眼睛,道: “没什么高兴的事儿,不过是想着来到京城,一切都好了,想吃什么都有。” “夫人在原来的家,不是也很有钱吗?”翠云直白的说着。 跟在丁琬身边许久,对她也有所了解。 只要不犯大错,想说什么都行,夫人是不会生气的。 丁琬用笊篱轻拨动油锅里的丸子,说: “我爹虽然是秀才,可要买羊肉得提前跟县里订,而且价格还贵,所以我们根本不吃。至于将军家就更是了。公爹去世的早,婆母一个人带着他们兄弟俩,过得并不轻松。开菀茗韶华是最近几年事儿了。” 翠云闻言点头,明白的道: “难怪将军要吃什么,夫人都给做。您们是打小的轻易啊。” 丁琬笑了下,把炸好的丸子捞出来,又往里面下丸子。 旁边的婆子听到二人的对话,好信儿的看着丁琬,问: “夫人,那会儿听说您跟将军是青梅竹马,打小就在一起玩吗?” 丁琬“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勺子,道: “打小就一起玩。那会儿我比他小,但愿意跟他们房前屋后的跑。偶尔上山,我爬不动,就耍赖让他背。” 提及儿时的趣事,丁琬有些兴致,跟他们说了好多。 这一刻,厨房内倒没有什么“夫人”、“下人”一说,仿佛就是农家院里,大家围在一起闲聊。 足足两个时辰,大家把该炸的都炸了,对他们夫妻俩的事儿,也都了解了很多。 难怪人家感情那么好,打小就一起玩,怎会不好呢? 这一天之后,府里对丁琬就更不一样了。 以前是惧怕的尊重,如今是打心底里的尊重。 将军“战死”,夫人抱牌位.,带着婆母、侄子艰难生活,如果不是感情深厚,谁能这么做? 更何况夫人的娘家,在农村还是不错的,亲爹那个时候是举人…… …… 一晃就到了小年腊月二十三,朝堂已经开始封卷了,有什么事儿都等年后初六再说。 唯独武将这边,守城军、寻访军,还有各地军营,仍在坚守岗位。 这也是为什么太子看重武官,给武官重新调配俸禄的原因。 小年这天晚上,丁琬跟徐永涵回房休息。 激情褪去,丁琬趴在他的怀里,娇俏的小口微喘。 徐永涵靥足的抚摸她的后背,道: “后天武学堂那边选拔,殿下跟皇上都会去,你也去?” “我?我去干啥?” “凑个热闹。”徐永涵拍着她,笑眯眯说,“城里孩子的双亲,那天都会去,你也去吧。” “都去?” “自然。”徐永涵点头,颇有几分得意的又说,“朝堂看重骁骑营,其他几个军区的将军,都是从骁骑营出来。进了那里,只要不退步,都会有不错的前程。” 她不关心前程的问题,她是觉得…… “既然都去,为啥他不跟我说!我是他娘,就算只是二婶儿,我对他也是掏心掏肺啊!” “哟哟哟,这咋还委屈了呢?”徐永涵想笑。 不过还是轻声哄她,亲了亲她的嘴角,道: “应该是没腾出功夫。明儿他休沐,估计会跟你说。你且等一等,晚上若是不跟你说,我帮你揍他。” “不用你揍。”丁琬说完,重新回到自己的枕头,再没有刚才的温存。 徐永涵见状,急忙凑过去说: “是那小子惹了你,你跟我生啥气?明儿我揍他,啊!” “说了,不用你。”丁琬真的委屈了。 说话都带着哭腔,当眼泪夺眶而出的时候,她自己都懵了。 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咋还哭了呢? 徐永涵也一脸不解,一边用手给她揩泪一边笑着道: “这是做啥,咋还哭了?不至于的,啊!” 丁琬一耸,扭过头哭着吼他: “咋就不至于?不要你管!我哭我的,你睡你的。起开,呜呜……呜呜呜……” 徐永涵这下彻底懵了。 看着掩面哭泣的媳妇儿,细细琢磨着日子。 哦,快到小日子了,这是又发作了。 已有深刻经验的徐永涵,起身把蜡烛灭掉,从后面将人抱住。 实践证明,这个时候的小女人,惯常的举措就是蹬鼻子上脸,越哄越糟。 就那么搂着,一言不发,谁知这丫头竟然上了轴劲儿,往前挪了挪,离开了他的怀抱。 成,她是姑奶奶,想怎么着还不成,忍着! 黑夜里。 听着她吸着鼻子的小声哽咽,心乱如麻。 就因为侄子没告诉选拔、哭成这样,会不会太小题大做? 忍了片刻,终究还是舍不得,将她环了过来靠在自己的怀里。 唇摸索着凑过去,亲着,吻着,小声地轻哄着。 宝贝、丫头、媳妇儿,唤了一通。 这要是被他手底下的兵看了,估计一个一个都得惊掉下巴。 好一会儿,丁琬哭得累了,直接在他怀里睡着了。 徐永涵见她稳定,无语的起身,给她掖了掖被子,穿好衣服出去了。 朝画眉他们住的院子方向走,常随得信儿,急匆匆过来。 “将军。” 徐永涵闻言点头,道: “你回去吧,我去找画眉姑娘有些事儿问。” 常随闻言指着身后方向,说: “将军,画眉姑娘应该不在房里。刚才小人从假山那边过来,看到她了,跟银公子。” 徐永涵一听这话,转身就朝假山方向去。 察觉常随跟着,扔下一句“回去休息”,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常随见状,只能冲着他的背影,拱手行礼回去了。 假山方向,画眉清冷站着,疏离感十足。 银鹰本想再耍会儿无赖,听到脚步声,倒也不吱声了。 徐永涵来到跟前,看着画眉道: “有个事儿我问问你。” “什么?” 徐永涵没吱声,指着前面凉亭方向,快步往前走。 银鹰要跟着,被他呵斥站在原地。 画眉见人吃瘪,不悦的道: “你不让他跟就直说,那么凶作甚?” 声音不大,银鹰没听着,不过徐永涵是全都听到了。 “你们女人是不是都这么口是心非?明明喜欢,非得拿乔。” “我乐意!”画眉说完,径自走上凉亭。 二人面对面站着,画眉问道: “什么事儿,说吧。” 第839章 坑你媳妇儿? 徐永涵看着面前的女子,突然又难以启齿。 画眉见状,不悦的道: “有事儿就说,这是做甚?磨磨唧唧,可不像你。” 徐永涵思索片刻,清了下嗓子,道: “是这样,我媳妇儿每到要来小日子的时候,脾气就有些大。今儿刚才还哭了,没什么大事儿她哭,你要不要给开些药试试?” 画眉一听这话,眨巴眨巴眼睛,好一会儿都没吱声。 徐永涵见状,继续又道: “以前哄哄就好了,今儿哭的把自己都哭睡了。” 画眉无语的摇摇头,说: “兄弟,你觉得我这个郎中很闲是不?这是正常女子现象,我给她开什么药?要来小日子的时候,情绪起伏偏大是正常的。” “可她今儿哭了啊。” “哭,肯定是有原因,你把原因找到就是了呗。” “可是……” “我说哥们,我是郎中,但你让我给正常人开药,你是心疼媳妇儿,还是坑你媳妇儿?” 徐永涵听到这话,转身就走。 是药三分毒,他咋把这茬给忘了? 画眉瞅着他急匆匆的背影,长叹口气。 这男人对自己狠,对身边的人狠,唯独把那丝柔软给了自己的媳妇儿。 不得不说,这男人不错。 听到脚步声上来,画眉嘴角上扬,幽幽地道: “想娶我不是不行,十万两雪花银做聘,我就嫁。” “你确定?” “确定。” 银鹰咬牙,扔下一句“你等着”,足下一点,消失在了黑夜。 画眉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往回走。 她知道银鹰的本事,但十万两不是小数目,他怎么都得奋斗五年。 届时丁琬应该在酒承司站稳了脚跟,她那个时候也能安心嫁人。 既然答应了人家,就要做到有始有终…… …… 翌日,丁琬醒来时,身边的徐永涵还在睡。 眼睛有些难受,想起昨天晚上的哭,不禁汗颜。 不是什么大事儿,哭的稀里哗啦,成何体统? 小心翼翼的起身,徐永涵伸手把人抱住,闷哼的说: “起那么早做啥?我晚点去武学堂就行。” 丁琬轻轻推推他,小声的道: “我去方便,你快睡吧,一会儿回来。” “嗯。”徐永涵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这才满足的翻身睡觉。 听她刚才的话就知道,这是没事儿了。 丁琬穿好衣服出来,让翠云去准备凉水。 翠云都不用问做啥使,急忙出去安排。 主仆俩在外间忙活好一会儿,这眼睛才消肿许多。 “夫人,您昨天夜里喝水了?” “……啊,渴了,喝了一些。”丁琬顺着说。 总不好告知哭了,多丢人! 眼睛消肿,困意皆无,索性就洗漱换衣,去崇禾苑坐坐。 收拾妥当后,主仆俩从屋里出来。 一阵风,让丁琬拢了拢身上的大氅。 这几天都不暖和,明儿还要选拔,孩子都得遭罪了呢。 “娘——娘——” 徐致远的声音传来,让沉思的丁琬回过神。 看着跑过来的孩子,轻笑着道: “毛毛躁躁的,干啥?” 徐致远笑嘻嘻的挽着她的胳膊,说: “娘,明儿我们选拔,您也去呗。” 呃…… 丁琬脸红,也幸亏是天冷,不然都说不过去。 “娘,夫子说了,可以让家人去看。二爹明儿忙,没时间搭理我,您跟小舅舅去呗。祖母就别去了,天冷。” 丁琬听到这话,心里暖和的一塌糊涂。 想着昨天她哭的场景,这会儿真想找块豆腐撞了算了。 清了下嗓子,点点头,说: “你奶去不去的,你得跟她讲。万一祖母不怕冷、想去呢?” “好,听娘的。”徐致远说完,一溜烟的去了崇禾苑。 丁琬见状,倒也没再过去,直接去前院看看弟弟。 丁珏自打那日后,就没再出去。 每天跟竹叶在家练功,她问了几次,有很大进步。 看着挥舞软剑的弟弟,她嘴角上扬,心里很是满足。 旁的不说,就是他现在这般,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等词,都可以用。 日后再考取功名,文武全才…… 哎哟,她都要骄傲了呢。 竹叶收手,丁珏收势,把软剑缠在了腰间。 “今日就先这样,晚上你们早些休息,明儿他要选拔。” “是,竹叶师傅。”丁珏满口应下,抱拳拱手。 转头看到丁琬,笑眯眯的跑过来,说: “姐!” 丁琬掏出帕子,把他额头、鼻尖都擦了擦,道: “回去收拾收拾,快要吃饭了。” “好。” 丁琬等弟弟回屋后,看着竹叶说: “费心了。” “夫人客气了,竹叶不敢当。竹叶受阁主恩惠,又承夫人礼遇,应当如此。” 丁琬笑着点点头,看她又道: “不知我小姑父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一切正常。”竹叶回答,“夫人请放心,阁主跟家主都很好,据说他们在南疆已经彻底站稳了脚跟。” 丁琬听着她的话,没有吱声。 都是报喜不报忧,跟她小姑姑一样。 今年是小姑姑离家的第一个年。 没有双亲,没有哥哥,更没有家人。 身边有的只是小姑父,也不知小姑姑能不能适应。 担心归担心,毕竟有些事儿,她也顾不上。 只能回去多写几封信,用家书来弥补她远嫁离家的心情吧。 来到厢房,婆子们正在摆饭。 等耿氏、丁珏他们过来,徐永涵也没有现身。 大家也没有等,就让他睡着。 吃饭的时候,就聊起了明日选拔的事儿。 耿氏乍开始说要去,可听闻皇上、太子都要去,耿氏索性就不去了。 徐致远原本也不想她去,郊外,四处都是风,太冷。 如今祖母主动提及,他倒是高兴的直门点头,说: “好好好,祖母不去就最好了。您不知道,校武场空旷,风大,您在吹个好歹,傍年备节的,多不好。” “是,是,听我们家致远的。”耿氏笑眯眯点头,满口应着。 吃过饭,管家来了,说是辽东那边给了节礼。 耿氏跟丁琬皆是一愣,二人起身出来到前院,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张喜年跟张喜燕送的。 人没来,东西到了,还有两封信。 徐家能拿出手的亲戚,也就这两户了…… 第840章 老家生变 东西都是辽东寻常物,几副考究的首饰,是出自张喜年的店铺。 还有几身衣服,是出自张喜燕的手。 用的料子,都是丁琬先前给的上等好料,估计是没舍得用,留在这时了。 耿氏看着东西,心里熨帖。 张喜年给的东西跟他们送的东西,绝对没得比。 但人家有这份心,懂得礼尚往来、人情往份。 说实话,这些东西加上雇的大车队,也不老少钱。 总比那些一毛不拔、还想刮配的亲要强。 不是说他们给不起,实在是给了人家也不领情,何必呢! 丁琬让翠云把衣服跟首饰,拿去崇禾苑。 至于其他的粘豆包、冻豆腐、猪肉之类的,就都让厨房去安排。 足足送了半扇猪,两个肘子都带着,不少呢。 回到崇禾苑,耿氏把布包打开。 里面的衣服有很多,耿氏的,丁琬的,徐致远的。 丁珏在旁看着,笑眯眯的说: “喜年哥真不错,这么远还惦记着你们。” 耿氏看着亲家小舅,笑着摇摇头,道: “也就这门亲能拿出手了。” 徐致远比划好自己的衣服,说: “奶,表姑送的衣服里,没有我二爹的。” 丁琬在旁看信,刚好看的是张喜燕写来的,笑眯眯道: “你表姑娘在信里说了,不知道你二爹的尺码,所以没有给做。” 耿氏闻言点点头,理解的说: “也对。他们都没见过,永涵穿啥样的,她还真不知道。信里还说啥了?” “说她又生了个小子,我姑母每天都在乡下酒坊,给他们做饭。还说家里过好了,老何家打算来年起房子,起七间的……”丁琬详细说着张喜燕信里的内容。 耿氏听着不住点头,嘴角一直噙着笑。 徐致远在旁听着,眉头微蹙的说: “娘,怎么信里就说我姑奶没提我姑爷呢?还有喜春表姑那边,好像也没提。” 经他这么一提醒,耿氏也发觉了。 丁琬放下手里心,拿起另外一封,笑着说: “应该在你表叔的信里,我看看啊。” 说着拆信,展开默读一会儿,面色凝重。 随后抬头看着儿子,道: “跟你小舅回前院练功去,明儿不是选拔吗?赶紧再练练。” 很明显把人支开的借口,徐致远撇嘴,不愿意的说: “我又不是小孩子,啥事儿还不能知道了?不就是表姑坐牢、姑爷没了嘛。” “臭小子!” “……” “……” 丁珏的轻斥,让徐致远察觉自己说漏了嘴。 丁琬、耿氏木讷后,双双看向了丁珏。 一个,气的瞪眼。 一个,等着实情。 丁珏头皮发麻,闷闷的说: “这事儿已经处理干净,所以我来时就没有说。” “到底发生啥事儿了啊?”耿氏一着急,家乡话又带了出来。 丁琬怕她犯了阳亢,急忙开口道: “娘别急,喜年在信里说了,我给您念。” “好,好。”耿氏不住点头。 丁琬瞪了一眼亲弟弟,急忙念信。 张喜年的信上,说的很清楚,丁琬等人上京以后,徐家大房的徐宝山就跟张喜春的男人合谋,打着徐永涵的旗号,在外敛财。 说是徐永涵要在永平镇开个大型商行,稳赚不赔。 不少有闲钱的人家,就都拿出了银子。 永平镇离北苑县那边虽然有些距离,但老百姓认“虎威将军”这四个字。 毕竟是他把北芪的鞑子赶走,将虎威山那处险噩之地,留在了大周。 敛财越来越多,终于传到了张喜年的耳朵里。 碍于亲戚,张喜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偏巧谭迁家的管事过去,也知晓了此事。 二人通气后,就由管事出面,把这事儿给端了。 除了张喜春的男人,徐家这边是徐宝山、徐宝成个哥俩,还有徐家老四一房,全部下狱。 “……衙门那边把案子办了,张喜春就回家磨她爹,让姑父帮忙把他男人捞出来。喜年不管这事儿,姑父跑前跑后,可能急火攻心,又可能是旁的原因,半夜下地方便,一头栽在地上,就再也没起来。” “姑父没了,喜年自然饶不了张喜春,姐弟俩在出殡那天,大打出手。喜年的媳妇儿咱都知道,可护着他了。张喜春被骂的恼火,不知哪儿弄得刀,差点没把喜年媳妇砍死,方家不愿意,就把张喜春也给送了进去。” 耿氏听完了前因后果,呆愣的坐在那里,喃喃地道: “方家疼闺女,方氏受伤,人家肯定不容。咋还闹成这样了呢?姑姐跟兄弟媳妇动刀,哎哎呀呀,你姑可咋能受得了啊!” 丁琬怕她着急,起身来到跟前,搂着她的肩头。 看着一旁的弟弟跟儿子,无奈的使个眼色,让他们先出去。 具体都发生什么,说的不全,但就这些东西,也足够他们震惊。 上一次来信,说徐宝山他们计划上京、打秋风。 路引开不出来,他们就变法的敛财。 这一次把人送进大牢,也算一劳永逸。 只不过张家如今这般,还真的是…… 长叹口气,安慰着说: “娘,喜春那样的早就不是张家女,是婆家人。” “我知道,可她爹最疼她,咋能……” “她得捞她男人啊。喜年肯定是放话不管了,她又看不上喜燕,只能找姑父。您也说了,姑父疼她,这都是命。”丁琬边说边递给她一杯水。 耿氏喝过水后,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道: “他们家出这么大的事儿,还不忘给咱家东西。我这……我这心里真是……太过意不去了。”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拍拍她的手背,说: “放心吧娘,我不会亏待喜年的。” “我知道,我就是……”耿氏摇摇头,长叹口气,说,“唉,罢了,你姑去乡下喜燕那边也算宽心。时间长了,什么都能过去,喜春……罢了罢了,不提不提。” 丁琬见她状态还成,便拿起衣服让她试试,转移一下注意力。 上下打量着衣服,尺寸刚刚好。 “哎哟,我还以为这些日子来京胖了,没想到还没有。” 看着婆母故意装作没事儿的样子,丁琬心疼的道: “娘,明儿咱们一起去看致远选拔,散散心如何?” “不了。”耿氏摇头,领情的笑着又说,“我没事儿,我一会儿给你姑母写封信,我看得开。只要咱家,你娘家,还有喜年家平安就好。其他的……顾不上。” 第841章 打算用钱买个媳妇儿! 丁琬见婆母心态调整的不错,也就不坚持了。 把衣服分好,告诉婆子好生伺候,便去了前院。 她清楚丁珏是怎么知道这些的,生气也只是因为他的隐瞒。 他跟周皓倾组建了自己的人,徐家那些虽然不走动,但也的确是实在亲戚,他们格外关照,怕出个什么事情,也是理所当然。 离老远就看到甥舅俩在过招,丁琬没有靠前,站在不起眼的地方瞅着。 翠云陪在身边,压低声音,说: “夫人,小舅爷不是少爷的对手呢。” 甭管懂不懂武,门外汉也能看出谁厉害。 丁琬瞅着步步紧逼的儿子,轻笑着道: “致远从上京路上就跟竹叶学功夫,自然要比二珏强。他们追的不一样,一个从文、一个从武,他们俩各有千秋。” 翠云不住点头,说: “对对对,夜姑娘说,在自己领域里擅长旁人不擅长的东西。少爷是日后武官里,学问最好的。小舅爷是日后文官里,武艺最好的。” 丁琬听到这新奇的话,琢磨一番,笑着点头。 甥舅俩比试一会儿收手,丁琬这才拿东西过去。 丁珏不好意思的看着亲姐姐,闷闷道: “姐,我来时不说,是觉得这事儿都解决了,不想你们听着堵心。” 徐致远见状,急忙也跟着附和说: “娘,是我跟小舅提,不让他说的。我奶跟姑奶关系好,今儿听到了都这么难受,更别说前阵子听到,会怎样了。” 丁琬把衣服给他,笑着摇摇头,道: “瞒着你奶是对的,瞒着我干啥?我知道了,也不至于今儿这么措手不及。” 徐致远见母亲这般,心知这是不生气了。 亲昵的挽着她的胳膊,笑眯眯说: “娘要是提前知道不告诉奶,奶肯定会怪你。我也是为了娘好。” 撒娇、耍赖,信手拈来。 丁琬看着一手带大的孩子,笑着弹了下他的歪头,说: “中午想吃什么?” “娘别管我,中午小舅说请我出去吃。” 丁珏在旁点点头,道: “晚上在家吃,姐给他炖豆角吧,他念叨一锅出。” “行,那你们中午出去,晚上回来吃。”丁琬满口应着。 在农家,因为不干活儿,所以冬天家家户户都吃两顿饭,省口粮。 来到京城,家里有去学堂、去朝房的,所以仍旧吃三顿饭。 徐永涵今儿来的很早,午饭后没多久便回来了。 丁琬午睡没听到,等她醒来时,察觉到身旁有人,不禁警惕的往旁边挪了挪。 徐永涵见状,笑着摇摇头,说: “怕啥呢?外人还能上你床不成?” 丁琬松口气,轻拍他一记,道: “咋回来这么早?啥时候回来的?” “有一会儿了。”徐永涵把手里的兵书放在一旁,捏了捏她的鼻子,道,“睡得挺沉,早上起早了吧。” “还行。”丁琬要做起来,被他按住了。 反正也没事儿,索性就窝在他的怀里,打唠。 “你去那么晚还回来的这么早,校武场那边真的不用你盯着?” “有鹰首呢。”徐永涵不在意的摇头。 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捏着她的脸儿,说: “房子看的怎么样,可有位置了?” 丁琬点头,扯开他的手,道: “有几处可心的。不过价钱上还能再还一还,我打算等选拔结束后再去伢行。” 前期是管家去挑房,确定几处后她在出面。 房子都不错,价格方面能压价就不着急。 她是想着用最合适的价格给他办事儿,毕竟欠了人家那么多。 徐永涵理解媳妇儿的意思,跟她十指相扣,道: “你若觉得心中有愧,等房子定下,里面缺的东西就都咱们置办了。若还觉得不舒服,给他寻个媳妇儿照顾饮食起居。” “哪有俺么容易。”丁琬无语的摇摇头。 “咋就不容易?只要女的干净,家室清白就成。不愿意咱们额外添些聘礼呗。” 好家伙,这货是打算用钱买个媳妇儿! 越说越离谱,最后丁琬索性堵住了他的嘴,懒得听他说。 “你啊,真是简单粗暴!婚姻大事岂是儿戏?银子是能解决问题,可不能解决两情相悦。” “哪有那么多的两情相悦。”徐永涵不赞同,“你以为谁都像咱俩,打小一起长大?睡了以后,肯定就跟他一条心了。” “胡编乱造。”丁琬气的锤他胸口一记,无语的摇摇头。 徐永涵咧嘴大笑,亲她额头,说: “明儿会有不少官员、夫人会去校武场。你若是不喜欢,就‘嗯、啊’敷衍,不用担心我难做。我跟他们没有交情,不存在面子的问题。” 丁琬心悦他的体贴,轻柔的靠着他的肩头,道: “好,都听你的。” 正温存呢,外间传来翠云的声音—— “夫人,豆角、茄子都摘回来了,小舅爷跟少爷也都回来了。” 丁琬听到这话,应了声“知道了”,便起身穿衣。 徐永涵跟着坐起身子,道: “怎么,致远那小子跟你点菜了?” “想吃一锅出,我给他去。哦对了,今儿喜年给送了东西,有俩肘子,你想怎么吃?” “炖吧,肘子皮要烂糊的那种。” “行。”丁琬点头,穿鞋后看着他又道,“那个……喜年来信说……” “我都知道了。”徐永涵打断她的话,笑着摇头。 丁琬见他这么说,抿唇没有吱声。 不过想想也对,有鹰卫那帮人,家乡发生的事儿,他不可能不知道。 “本来我打算明儿让咱娘跟着一起去,散散心,可娘还是拒绝了。” “有他,娘肯定不会去。”徐永涵说完,拿起斗篷给她披上又道,“你别管了,咱娘没有那么弱,会自我调节。” 丁琬“嗯”了一声,转身出去。 徐永涵等媳妇离开,重新坐回书桌前,手指轻敲桌面。 一旁摆了封信,是张喜年单独写给他的。 没有送回府,而是送去了蜀香煸炉屋。 信上内容很简单,就是想留张喜春一条命,到底是一奶同胞。 要命肯定不至于,毕竟方氏只是受伤,没有危机生命。 但流放三千里于西北,完全是等于要她的命。 徐永涵长叹口气,闭上了眼睛…… 第842章 内部窜一窜 丁琬来到厨房,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茄子、豆角、南瓜、五花肉…… 都是别庄暖房种的,冬天能吃到这些,简直不要太得意。 皇宫吃的,就是这种菜。 不过皇宫的青菜,是由皇家园林专门提供,官员想吃,只能在宫宴。 因此,别庄那边大规模的暖房,今年可算是发财了。 京中大户,都在别庄定菜,价格不菲。 前世京城怎么实行的暖房她不清楚,但今生是因为她,她很高兴。 赚银子,才是最主要的。 五花肉煸出油后下豆角,翻炒成翠绿色后加水,然后把茄子用手撕的扔进锅。 所有东西全都下锅后调味,盖上锅盖。 厨娘走过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奴婢想问一下,您们老家不吃炒菜吗?” “也吃,不过冬天基本上就吃炖的。” “哦。” 丁琬笑着把处理好的肘子,放入刚刚炒好糖色的锅里,又道: “辽东那边,一般人家都是一个灶。下面炖菜,上面做饭,正好。如果分开做,饭做好了以后再炒菜,天冷,等菜炒好了,饭也凉了。” “那么冷吗?” “当然。”丁琬点头,“冬天别看屋里烧炉子,可还是要穿棉袄棉裤。像京城这边有地龙,倒也还好。” 厨娘不住点头,喃喃的说: “终于明白为什么少爷那么喜欢吃炖菜,原来从小养成的习惯。”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丁琬说完,继续做饭。 晚饭两个菜,红焖肘子,一锅出。 主事是白米饭。 一家人围在一起,边说边吃。 众人怕徐致远紧张,都没有提及明日选拔要注意的事儿。 吃过饭,徐永涵看着孩子,道: “去我书房,陪你推沙盘?” “好啊,好啊。”徐致远不住点头。 耿氏看着丁珏,笑吟吟的说: “二珏啊,他们推沙盘,咱们下棋?” “好。”丁珏满口应下。 丁琬倒也没闲着,去前面抽查过年孩子们的新衣。 武学堂经过明天选拔后,就全面休息,除了那三十多个北境来的孩子。 到时候鹰首跟香桃负责照看他们,这新衣她是打算明天直接带过去。 当然,也是有私心的。 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衣服给了,再告诉那笔得到的银钱的用处,省的有些人背后嚼舌根。 做好事不留名,分人、分地方。 在京城,尤其是关于朝堂,还是要留名的。 男孩的衣服是宝蓝色,女孩的衣服是靛紫色。 都是同样纹路,针脚也细密。 管家把负责这批衣服的管事带来,丁琬见过后,道: “明儿你跟我一起去。” 布行管事闻言愣住了。 管家见状,急忙拱手说: “夫人,明日武学堂校武场选拔,都是达官显贵,布行管事去只怕……不合适吧。” 管事不住点头,表示自己不该去。 丁琬笑着摇摇头,淡淡的道: “这批衣服我交给你做的,今儿看着东西确实没问题。所以明日我带你去,一来让你露露脸。二来,也是我有私心。这批衣服是我送的,但凡有毛病,都会找到我头上,可我把事情交给你们了,我不该担责任,你说是不?” “……啊?!” 布行管事听了半天,只能发出一个音儿。 丁琬并不在意,笑眯眯的又道: “没法子,徐家在京城被太多人针对,我这不过也是个寻求自保。明儿你跟我去,一会儿让管家找你们老板,帮你说一声。” “噗通——” 丁琬的话刚说完,布行管事双膝跪地,满脸死灰。 呃…… 啥情况? 管家也愣住了,凑到跟前,压低声音问: “怎么了?好好地你跪下作甚?” 布行管事没理他,恭敬地磕头一记,道: “徐夫人,小人对天发誓,他们让做的事儿,小人没有做。这里面,真的是放的上等棉花不是芦花。” “……” “……” 丁琬跟管家互看一眼,全都一愣。 什么芦花、棉花,这是什么意思? 翠云接收到丁琬的眼色,转身出去了。 布行管事也不起来,堆坐在地上,道: “徐夫人,府上管家去布行下单的第二天晚上,就有人找了小人。让小人在您定的这些衣服里,抽几件放芦花。还说事成之后给小人五百两银子作为奖赏。” “小人不想同意,可那会儿若是不答应,他会要了小人的命。所有当时小人阳奉阴违应下,也做样子准备了些芦花。可小人对天发誓,这批衣服里,真的没有,真的!” 丁琬看着布行管事诚恳的样子,冲管家努了下嘴。 等他把人拽起后,道: “既然这批衣服没有问题,你为何不同我去武学堂呢?” “回徐夫人,小人,小人明儿一早就要带家眷回乡,永不入京。” “为什么?” “小人收了那人三百两银子,如果事情没办成,他肯定会报复,小人……小人也是没法子啊!” “那这事儿,你没跟你主家说吗?”管家关心的问。 管事长叹口气,坐在椅子上,道: “说了,能不说嘛。我们主家让我照实做,不可给徐将军惹麻烦。就是我那主家给我找的马车,明儿一早我们一家出城回乡。有那人给的三百两银子,回家也能过的不错。” 正说着,徐永涵从外面进来。 众人一顿见礼,徐永涵淡淡的说: “别走了,我府上别庄需要人手,你去那边吧。” “啊?这……” “你在布行每月多少银两,别庄也同样给你,活契,自由身。” 管事愣了好一会儿,随后再次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说: “谢将军,谢将军,谢将军。” 丁琬看着徐永涵,没有吱声。 常随进来,把管事带出去后,这才开口—— “什么情况,你老早就知道吗?” 徐永涵挨着她坐下,道: “明儿你照实把衣服呈上去。谁做的,届时就会出来冒头。” “你相信这些衣服?” “当然,那管事的主家是银鹰,自己人。” “既然是自己人,为啥还要把这么好的管事撒手?”丁琬不懂了。 他们男人做事儿,都这么随心所欲? 徐永涵笑着翻了翻衣服,道: “我要用人,他能不给?别庄开春会更忙,人手不好找,只能内部窜一窜。” 第843章 势在必得 内部窜窜,那是不是…… “你是不是在想那个让他把棉花换成芦花的人,是我安排的?” 丁琬打了个激灵,看着一脸戏谑盯着自己的男人,道: “我没说,你自己提的。” “你就那么想的!” 丁琬心虚,扭头整理衣服,不理他。 清点好数目,让人装好、拿出去,明儿一起带着去武学堂。 徐永涵就那么盯着,直到她忙完,二话不说走上前,直接把人扛起。 “喂,你把我放下来,你——” 出屋以后,丁琬就不敢吱声了。 趴在他的肩头装死,实在是太尴尬了。 当家主母被男主人扛着回主院,就算是夫妻情趣,她未来几日也不好意思见人了…… …… 翌日清晨,丁琬早早起床。 徐永涵已经不在身边,他一早进宫,今天得伴驾。 来到前院,徐致远正在活动筋骨,丁珏在旁陪着。 二人见她过来,纷纷打招呼。 丁琬走到跟前,用帕子给徐致远擦了擦汗,道: “别紧张,就跟平日在家一样。” “娘就放心吧,儿子势在必得。” 看着徐致远信誓旦旦的样子,丁琬轻叹口气。 她过来是让他别有压力,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在意,反而给自己那么大的包袱。 丁珏走过来,轻声的说: “姐放心,致远心里有数。以他的能力,他铁定没问题。” 丁琬点点头,照顾他们俩进屋,亲自给徐致远梳头、换衣。 今日选拔,他们是统一着装,都穿骁骑营的骑装。 不过是小一号,颜色跟正规骁骑营还不一样。 墨青料子配丝线纹路,显得大气、考究。 衣服量身定做,宽腰带束起,把人的线条展露无余。 徐致远肤色白嫩,个子适当,又常年练武,身子结实。 穿上这身衣服,除了加分,挑不出丝毫毛病。 丁琬上下打量一番,轻叹口气,道: “这么一看,咱家致远也长大了呢。” 虽然脸上还有些稚嫩,但就这几分稚嫩再配上衣服,别有一番韵味。 徐致远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笑眯眯道: “这就是交的那十两银子做的衣服,好看吗?” 说着,当着他们的面,转了一个圈。 丁珏不住点头,走上前摸了摸料子,也很不错。 但十两银子就…… “十两银子是不是贵了?” 整个衣服没有太多费事儿的地方,顶多就是那绣线纹路。 更何况都是半打孩子,十两银子一身衣服,的确贵了很多。 徐致远低头瞅了瞅,耸耸肩,道: “小舅,京城这地方,寸土寸金,啥都贵。十两银子做这一身衣服,他们也不赚多少。” 丁琬闻言,在旁笑着说: “好了,去厢房吃饭,吃完你还得去学堂。” 三个人出屋直奔后面厢房,今儿因为徐致远武学堂选拔,所以就没在崇禾苑用早饭,正视了些。 来到厢房,耿氏已经坐在那里。 众人见礼后,桌上的早饭正在冒热气。 水晶包子,鸡肉粥,白水煮蛋,拌疙瘩,还有羊奶。 自打夜莺在京郊后山开了牧场,他们府上每人每天一杯羊奶,雷打不动。 尤其是徐致远跟耿氏,没有拒绝的机会。 “致远啊,按照平日饭量吃就好,别吃太饱也别饿着,啊!”耿氏边说边给他夹包子。 府里上下都很紧张,虽比不上科举,但终究是一场大考。 徐致远点点头,拿起煮鸡蛋,沿着碗边轻敲记下,说: “奶放心,我一点都不紧张,我跟姑姥爷学了那么久的功夫,我心里有底。” 耿氏见孙儿这般,笑呵呵的没在吱声。 有底好啊,有底不慌,好事儿。 徐致远跟往常一样,两个煮鸡蛋,一个包子,一碗粥,一杯羊奶。 全都吃完后,接过丫鬟递来的水漱口。 擦过嘴,看着丁琬嘱咐说: “娘,你可记得跟小舅准时到,别迟了。我们武学堂最忌讳迟,门到时辰就关,说啥都没用。” “放心放心,娘记着呢。”丁琬满口应着。 想要再嘱咐几句,又怕多余,最后只能化作一声“路上”小心。 等人走后,耿氏轻叹口气,道: “一晃这孩子也大了。在我印象里,还像那年大可出殡,他跟在二珏身后的模样。” 那个时候的徐致远,不过五岁。 丁珏喝了羊奶,轻声的说: “伯娘放心,致远准备充足,今天肯定能拔得头筹。” 耿氏不住点头,继续吃东西。 姐弟俩吃完,率先离开,得回屋收拾收拾,换身衣服。 今日去武学堂的,非富即贵,他们可不能马虎。 回到主院的丁琬,简单沐浴后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翠云给她装扮。 “夫人,今日奴婢给您梳随云髻,这种发式生动灵转,比凌云髻收敛。” 丁琬闻言点头,没有异议的道: “你看着安排就好。” 等她把发髻梳好,丁琬笑着说: “手真巧,侧拧的呢。” 边说边转头,梳的利索不会松。 翠云看着镜子里的人儿,轻声道: “夫人可真美。” 平日只是淡淡点缀,并不如今日这般正式。 现在再看,真真儿的美人胚子。 丁琬笑着摇摇头,起身把衣服给她,说: “想夸等少爷考中以后再夸,那会儿给你赏银。” 翠云知她是开玩笑,屈膝行礼,道: “多谢夫人赏赐。” “急什么,少爷的事儿可还没着落呢。” “迟早的事儿,奴婢对少爷有信心。夫人这赏银,肯定跑不掉。” 丁琬“噗嗤——”笑出声,轻弹她额头一记,配合的把斗篷穿上。 从住院出来直奔后院,东西都已经装好。 徐永涵身边的常随,亲自跟车,负责给武学堂那边送棉衣。 姐弟俩钻进马车,片刻后出发。 今儿的京城,街上车来车往。 丁琬特意提早走会儿,没想到还是这么多的车。 嘱咐车夫小心赶车,这才踏实的坐在位置,看着丁珏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毛夫子那里正式拜见。” 这小子前阵子说拜夫子,其实根本没有去。 虽说他心里有数,可做姐姐的,也不能不问。 “我想着二十八那天去,拜见的时候顺道把年礼送了,年后初六我直接过去念书。” 第844章 进入武学堂 所以说这孩子什么都心里有数,人家全都记着呢。 丁琬点点头,靠着身后的软垫,道: “你记着点就成。需要送什么就去库房拿,东西有的是。” “姐,爹给我钱了。” 言外之意,不需要她拿钱。 丁琬瞟了他一眼,说: “拜师礼是姐给的,你的银子自己揣好。” 丁珏笑着点头,不再坚持。 亲姐弟,不用分的太清楚。 出城以后,马车速度稍微提了些,但也走的不快。 还好他们出来的早,不然说不准就要迟了。 还没等到武学堂,路口的兵就把他们拦下了。 一问才知道,所有人都在这边下车,然后步行进去。 入乡随俗,既然是武学堂的规矩,他们自然也不能例外。 丁琬跟丁珏下车后,丁琬带着常随,去找到把守的头目。 二十来岁,黝黑的肤色,一脸正气。 见到丁琬,率先拱手,说: “这位夫人,不管您夫家多大的官,今日都得按照武学堂的规矩来。从这里不行去到观瞻台,别难为我们这些当兵的。” 丁琬闻言笑着颔首,客套的道: “这位军爷说的是,小妇人没有难为你的意思。不过我车上有一批给孩子的冬衣,需要赶车拉进去,您看这事儿能不能通融?” 头目闻言纳闷的嘀咕句“又有衣服”,便冲一个兵招手说: “你带着这位小哥,从北面过去。” 丁琬见事情解决,笑着道谢后,冲着常随嘱咐说: “跟住马车,一刻不离。” “是,夫人。”常随点头,转身去到马车旁。 当丁琬看到竹叶跟着一起去的时候,上扬嘴角,彻底放心。 丁珏带着翠云、百灵还有画眉过来,几个人步行朝武学堂方向去。 这是丁琬第一次正式进来,以前都是在别庄后山那里瞅一眼。 大门虽说是木头的,但每一块木板长短都一致,纹路精心雕刻,给人一种威严、庄重的感觉。 进到武学堂大门,地面扫的干干净净,一块积雪都没有。 一侧摆了两张桌子,两个孩子正在那里记录。 看到丁琬,先是拱手行礼,然后道: “可有请柬?” 翠云从怀里掏出帖子,放在桌上。 一个孩子拿起,看过之后再次行礼,说: “竟然是徐夫人。多谢徐夫人送的棉鞋,我等很是感激。” 他话说完,其他的一群孩子都跟着行礼。 前面走出一定距离的人,闻声回头,倒是造成了一点小骚乱。 丁琬急忙走上前,把孩子扶起后,说: “我是辽东人,把你们从北境过来,咱们也算半个老乡。我侄儿在这习武,说你们鞋子较费,所以才让我给准备。忙着吧,我们直接进去吗?” 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娃走过来,侧身行礼,脆生生的道: “徐夫人,燕儿引您进去。” “有劳。”丁琬颔首,示意她先走。 几个人走出一定距离,丁琬问了燕儿,关于武学堂的一些事儿。 原来,今日选拔,他们医学堂的学生不参与,所以就在门口这边做向导,引着各路夫人、大人,上观瞻台。 从门口到观瞻台,足足要走一炷香的时间。 很远,不近。 不过丁琬姐弟都是农家出身,这些路倒也不在意。 苦就苦了那些娇滴滴的小姐跟夫人了。 不能做轿撵,只能靠双腿,没多久就哀声连连,询问频频。 相较于其他引路,丁琬觉得她这个引路很不错,问什么答什么,并不清冷。 闲聊中知晓,这批从北境过来的孩子,都是一个村的。 村里也不是遭灾变成孤儿,而是遭了祸。 至于是谁做的不清楚,反正这些孩子都是被家里人藏起来,没被发现。 一个村一百多户,这就属于大村了。 留下三十多个孩子,到底犯了何事? 丁琬跟丁珏互看一眼,谁也没说话。 不好再问,丁琬就问了些他们过来以后的事儿。 吃的怎么样,睡得如何,穿的够不够等。 终于,看到前方观瞻台,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走了一炷香并一刻钟了。 说实话,丁琬的双腿,都有些累。 观瞻台分两处,一处是女眷之地,一处是男人。 丁琬让画眉跟着丁珏,姐弟俩就此分开。 沿着台阶上去,顿时一阵风吹来。 差点没把她斗篷上的帽子吹掉。 “夫人,您上去吧,燕儿回去了。多谢您的鞋子,燕儿穿的很舒服。” “客气了,去忙吧。” 丁琬目送孩子离开,这才带着百灵跟翠云上了台阶。 虽然当时不是第一个进大门的,但他们是第一个到观瞻台的。 孙毅老早就等在那里,见丁琬来了,急忙走过来拱手,说: “夫人来了。” 自从知道他是副将不是下人后,丁琬就不敢心安理得的听着这声“夫人”。 “孙毅,你是夫君的副将,夫君年长你几岁,还我嫂子就好。” “那不是坏了规矩,不成的。” “你叫我‘夫人’才是坏了规矩,唤嫂子吧。” 孙毅见她这么说,心里高兴的点点头,带着她往前走到第一排左边的位置,说: “夫人,这是您的地方。侍女那边有马扎,搬来坐在前面。没几个,赶紧去。” 翠云闻言,迈步顺着他说的方向去拿。 丁琬看着下面,她这边的视野不错,能看到箭靶。 百灵看着空无一人的地方,压低声音,说: “看见那边正中的主位没?” 丁琬顺着她说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两侧观瞻台中间连接处,竟然是更大更宽敞的地方。 “给皇上的?” 声音不大,就他们俩听到。 百灵点点头,“应该是。” 翠云拿着马扎过来,递给百灵,说: “就二十几个。” 百灵点点头,接过来,坐在丁琬前面的凳子。 不得不说,这高凳坐两个人都绰绰有余。 前面放两个马扎,正好。 翠云把带来的软垫铺上,又把汤婆子递给丁琬,扶着她坐下后,这才挨着百灵坐下。 离开时还有一会儿,他们得暂时等着。 远处看着画眉跟丁珏,丁珏的位置也在第一排,显然是徐永涵给安排的。 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有自己人在这边,安排个视野好的地方,也不是不成…… 第845章 你凭什么不愿意? 又过了一炷香,大家陆陆续续的到了。 孙毅只是站在楼梯口处,告知大家里面坐,并没有引着。 丁琬这才后知后觉,这位置不是安排好的,而是先到先得。 来得早,随便坐,来得晚只能在后面。 而孙毅给她选的位置,第一排、不居中,很合适。 看着另一侧的丁珏,小伙子应该看到了她,还微微点头。 丁琬松了口气,静静坐在那里。 来的很多人,前世都有打过交道。 这些人,看着表面不错,实则各有主意。 还有一些没打过交道,但对名字如雷贯耳。 就像那位正在跟人寒暄的张明艳,嫁的是云家。 云家有二子一女,长子云昭,次子云晖,女儿是宫里的云妃。 之所以对她印象深刻,是因为他丈夫在外养了外室,而且明目张胆,她不敢说。 这在京城不算秘密,只不过大家碍于云家、张家的面子,没有当着面笑话罢了。 “哎哟钱夫人来了,听说你弟弟今儿会上?” “可不嘛,老早就让我来看,我哪儿会这个啊。” “那也是你弟弟看重你。不得不说,你们家钱大人对这小舅子没的说。” “那是啊。我爹娘走的早,他能主动把我弟弟拢在身边,我可高兴了。” “刘夫人,钱夫人,好。” “哎哟,是萧家大少奶奶啊,听说你弟弟现在脱胎换骨,恭喜恭喜啊……” “……” 众人寒暄,反倒显得丁琬格格不入。 不过她也不在意,手握着汤婆子,淡定自若的坐在那。 脑子里琢磨的,是把棉花换做芦花的人,到底会是谁。 肯定是这里面的人,但具体是谁呢? 很快,她的左右就坐上了人。 左侧的是位妇人,就是让她如雷贯耳的张明艳。 虽然三十多岁,但保养的很好,衣着得体,实在不懂那位云二爷为何会养外室,独宠外室。 处于礼貌,冲她点点头,算作打招呼。 意料之中的,人家敷衍的“嗯”了一声,没理会。 当然,可以理解,娘家爹是礼部侍郎,婆家小姑是宫妃,端架子理所当然。 右侧坐的也是妇人,跟她年纪差不多,不知是谁家的少奶奶。 位置陆陆续续坐满,有一些后来的,就没了好位置。 当然,也就不愿意了。 有的直接问责孙毅,得来的是“先到先得”,怼的哑口无言。 没法子,各家孩子都在武学堂,谁能得罪这里面的夫子。 就算品阶再高,县官不如现管,真给孩子穿小鞋,得不偿失。 第一排中间留有好几个位置,那些没人敢去,那都是侯府、国公府的老夫人们的地方。 要说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精明,没人敢动那些地儿。 有接受现实的,就做第二、第三排等位置。 有不愿意的,那就直接来第一排“抢”。 有诰命的不敢惹,没有诰命的,就惨了。 尤其是两侧把边的那几个,家里男人品阶不如人家的,自然也就得换了。 丁琬也做好了要换的准备,毕竟因为一个位置,闹得不愉快,不值得。 可没想到,她的夫人比较刚,直接开口道—— “向茗玉,你是不是欺负人欺负惯了?这位子是先到先得,你凭什么让柳夫人跟你换?再说了,以你夫君李朝阳的品阶,可不如柳大人。” 丁琬一听“李朝阳”三个,不禁打量了一下这位向氏女。 前世她听说过但没见过,而且前世她也不是嫁给李朝阳。 说实话,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段,她都比廖玉恒的姐姐强很多。 不过这也没法比,一个是结发妻子,偏远村镇出身。一个是京中贵女,续房续弦。 她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何这位向氏女会看中李朝阳。 “张明艳,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有你什么事儿。自己男人都拴不住,也好意思在这给人强出头?” “你——” 张明艳的话没等说完,那位柳夫人幽幽开口道: “李夫人,不知我为何要与你换。这换位置是双方你情我愿,如今我不愿意,不换!” “你凭什么不愿意?” “你管人家为什么不愿意呢?!”张明艳气的翻白眼,清冷的说,“人家不愿意,你赶紧起开。还有,我男人怎么拴不住了?你给我说清楚了?” 向氏女话到嘴边,终究不敢说出来。 那是京城都知道的秘密,但也是京城都装傻的事情。 造了个半红脸,顺势看着丁琬。 刚要开口,可对上百灵的眼神后,不禁气的直跺脚。 最后还是张明艳后面的小姐站起身,把位置让给她,这事儿才算掀过去。 因为靠边,而且各自都在寒暄,事儿过就好,没有人会强出头。 说起来一个一个穿的都很得体,偏偏做的事儿,那么小家子气。 京城贵妇跟农家女眷,也没啥区别。 消停不一会儿,丁琬就听到身旁传来—— “不过是仗着最近湘妃受宠罢了,瞧把她能耐的。自己嫁的不过是个副将,还当是向家小姐呢?说完拴不住男人,还说不出所以然来,什么东西。” “你是东西,行了不?”向氏女反驳,嫌弃的撇嘴说,“我告诉你张明艳,我嫁的的确是个副将,可就是副将我过得也滋润,也自在,我男人不敢外面乱搞。” 眼瞧着二人就要掐起来,丁琬另一侧的女人开口道: “二位夫人还是算了,这位置虽然偏,可离主位不远。别因为一点事儿绊嘴,大家是来看选拔的。而且旁人家的事儿,不是我们外人能置喙的。李夫人约束李大人有手段,那是您家的事儿,不该抬出来说。” 言外之意,你能绑住男人是你的本事,不是你炫耀的资本。 而且,今儿是来看选拔的,不是看你俩掐架的。 更何况云家的事儿,不是一个向氏女敢抬到桌面上讲的。 丁琬看着身旁的女人,上扬嘴角。 几句话就让那俩剑拔弩张的女人灭了火,好霸气。 早知道女人多了是非多,没想到这二位胆子大、不分场合。 丁琬深吸口气,端坐在那,目视前方。 “不知这位姐姐,是谁家的嫂嫂?” 身侧传来声音,丁琬笑着转头。 伸手不打笑脸人。 “不敢当你这声‘嫂嫂’,我是武学堂院士徐永涵的发妻。” 话落,张明艳惊讶的拽了下她的衣袖,道: “你是徐夫人?” 第846章 推不掉 五个字,声音不大,但也引起了他们这侧人的注意。 毕竟丁琬自打上京以后,没有跟这些人打过一次交道,在她们的圈子里,她就是一个迷。 丁琬头大,但此刻又不能否认,笑着颔首,说: “云二奶奶好,久仰大名。” “你可不该对我久仰大名嘛。我给你下了多少张帖子呢。” 呃…… 丁琬没知道她这么会顺杆爬,但也的确下了好几次帖子。 尴尬的笑一笑,淡淡道: “初来京城,府里一堆事儿,所以就没时间出去。” “那下一次我下帖,你不能不来了吧。” 人家都这么讲了,她若再推拒,就显得狗坐轿子——不识抬举! 在乡下,她可以不管不顾。 但在京城,在此刻,不是她任性的时候、 不想应,也得硬着头皮点点头,道: “只要酒坊那边不忙,我肯定会去。” “酒坊忙也用不着你啊。下面干活的多少人呢。” 张明艳的话说完,丁琬另一侧的女子,轻声开口道: “徐家嫂嫂好,我是褚宝成的长姐褚颖,夫君是萧家长子萧衍。” 丁琬转过头,比刚才要热情一些的说: “哟,原来是萧少奶奶啊。还没得空谢谢上次的糕点呢。致远拿回来我吃了几块,很好吃。” 褚颖见她很好说话,起身郑重行礼,道: “应该是我跟徐家嫂嫂说声‘谢谢’。如果不是令侄,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也不能立事,更不会有幸今日参与选拔。” 丁琬笑着摇摇头,说: “萧少奶奶客气了。我侄儿也是顽皮,跟令弟打赌,这才歪打正着。” 说完,拉着她坐下又道: “我是农家来的,不讲究那么多规矩,你别这样,我不自在。” 褚颖笑着点头,压低声音嘀咕了一句,丁琬点点头,算作应下。 她说等选拔后要一起吃饭,为两个孩子庆祝。 这饭推不掉,只能答应。 二人亲昵的低语,让身后的向氏女咬牙切齿。 论娘家的实力,她不屑跟丁琬打招呼。 可偏偏自己的男人在她男人手下做事,而且张明艳那厮正戏谑的看着自己,真是憋屈! 就在她踟蹰不定的时候,下面一阵骚乱。 丁琬等人看清怎么回事儿后,急忙起身,跪在地上。 皇上、太子还有宫妃们到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侧观瞻台的人,异口同声,还挺震撼。 随着福公公抑扬顿挫的“平身”二字,大家起身,回到位置坐下。 等主观瞻台的人落座,一位身着戎装的男人,踩着马靴往前走,周围安静,倒是把他马靴的声音,听得清楚。 丁琬看清人后,上扬嘴角,一脸柔和。 有几位夫人认识徐永涵,正在那边窃窃私语。 声音不小,这边也听到了。 张明艳得意的扭头,瞟了一眼向氏女后,明知故问道: “徐夫人,那下面的人是谁啊?” 丁琬清了下嗓子,疏离的说: “您就别打趣我了。” 说完不再理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行动的人。 作为武学堂的院士、这次选拔的主事,徐永涵真的是责任重大。 皇上那边太重视,太子也很支持,拔了不少银钱。 四面八面关注的视线太多,到处都是虎视耽耽的眼睛,那感觉就像是在等。 等武学堂出错,他们好一击即中。 说起来也真是可笑,徐永涵自从上京,就被各大家族针对。 当然,这也能理解,谁让他是即将搅乱京城平衡的那个人呢? 但是今天的一切,绝对不能出什么纰漏,否则真的是无法翻身。 徐永涵大踏步上了主展台,双手背后,身姿挺拔。 虽然不清楚模样儿,但气势勃发,不容小觑。 只见他立起手中的小旗,不远处传来“哒哒哒哒——”的脚步声。 声音越来越近,一支身着墨青色衣服的队伍,映入眼帘。 个头由高到底,间距仿佛用尺子量了一般的精准。 外界总说武学堂没用,烧钱的地方,以目前来看的确如此,但这批孩子长大以后呢? 谁还敢说? 观瞻台这边,大家窃窃私语。 主展台上,徐永涵冷冷地扫视着全场, 挺拔而刚毅的身躯,严肃冷峻的表情,凛凛生威的站姿,浑身上下无不透出郑重。 大考在即。 考的是这些孩子,也考他跟鹰首。 所有参加这次选拔的孩子,已经集结完毕。 选拔以骑射为主,然后是马背过招,主展台对打。 所有孩子严阵以待,就等着主展台上一声令下。 冷风四溢,杀气腾腾。 虽然就是一场选拔,但搞得就跟真上战场一样。 按照惯例,选拔之前,要有一次宣誓。 鹰首作为院士,大踏步来到主展台,铿锵有力的开口道—— “全体都有,整顿——” 唰,唰,唰…… 下面,所有孩子踱着小碎步,拉开彼此之间距离。 跟来时一样,犹如尺子量过一般的精准。 徐永涵目光炯炯地望着这帮孩子,深吸口气,大声的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清楚。在武学堂是不是混日子,是不是像外人说的那样,你们就是二世祖,今儿就是你们证明的机会!多余的屁话不多说,干——” “干,干,干——” 孩子们脆生生的声音,响彻整个校武场。 丁琬努力的照着下面自己孩子的位置,当追寻到他的身影后,上扬嘴角。 至于其他夫人们,听着徐永涵那意有所指的话,也都各个摩拳擦掌。 谁家的孩子谁不疼? 外面说的多难听,他们可都知道。 自家孩子都经历了什么,他们比谁都清楚。 就像徐永涵说的,今儿是他们证明自己的机会。 首先第一项,骑射。 马在移动中射箭,这是最考验人的。 第一只小队已经上马,一共十个孩子,飒爽英姿,潇洒倜傥。 不知谁说了句“哎,那是我儿子”,这下算是彻底开锅。 有说自己弟弟的,还有说找到侄子的,更有的直接说找到乖孙的…… 第一批没有徐致远,所以丁琬并不在意,纯粹抱着欣赏目的。 随着一声鞭响,马蹄声骤起,紧接着马儿窜出去,十个人内部比了起来…… 第847章 一桶凉水 骑马对于这些公子哥儿来说,并不难。 家里有钱、有势,打小就有师傅教。 所以每一个骑得都特别漂亮,那身形看着就养眼。 但拉弓射箭的时候,就看出了差距。 虽没有脱靶的,但也有几个没中红心的。 观瞻台上是不到箭靶情况,但能从孩子们的举动判断。 射中的,会挥舞弓箭,庆祝一下。 没射中的,摇头、泄气,十分沮丧。 大家心里都清楚,骁骑预备营,必须这几项都得优,才能稳进。 擦边的,不是没有机会,那得是人数没够,进行二次补录,才可以。 但这样的机会太渺茫,谁能期待? 每个孩子都准备了好久,就等这一天。 第一批过关后,第二批上,接着第三批、第四批、第五批…… 徐致远排在第六批,看他挥舞弓的动作,丁琬就笑了。 一旁的褚颖也高兴的拉着她的衣袖,说: “徐家嫂嫂,我弟弟也过了。” “哪个?” “就在你家致远身后那个。” 丁琬看着儿子身后的确有一个,但是不是就不知道了。 不过人家的孩子,人家肯定不会认错。 笑眯眯的点点头,闲聊着道: “都穿一样的衣服,也分不清谁是谁,不过自家孩子还是一眼能看中。” “可不是嘛,我娘家弟弟,我一眼就能看到。”张艳明强硬插话。 她身后的向氏女,见丁琬扭头笑吟吟的样子,终于主动搭话说: “徐夫人,我是李朝阳的妻子。” 丁琬故作惊讶的上下打量她,点点头,道: “是李夫人啊,幸会。” “徐夫人客气了。上次请您跟徐将军过府,您忙没去。” 丁琬笑着摇摇头,坦然的说: “不是忙,是不想去。” “啊?这……”向氏女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张艳明见状,顿时脸上乐开了花。 二人掐了好多年,可就等着看她吃瘪。 褚颖也没想到丁琬会这样,给她的印象,这就是一只刚进深山的小白兔,懵懂无知。 丁琬平静的看着她,继续又道: “至于我为什么不去,自然是有原因的。李大人以前的小舅子,跟我一起合伙开作坊。我廖玉恒的妻子,也是好友,她的孩子我也视如己出。这样的关系,你认为我会跟你们走动吗?” 说完,丁琬转过头,一言不发。 张艳明跟褚颖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她能这么不给面子,肯定事情不小。 李朝阳上京之前是哪里的人,他们都清楚。 难道上京之前…… 张艳明玩味的上扬嘴角,心情大好。 向氏女过来就是找丁琬的。 如今人家把话说成这样,她是真的扛不住了。 愤恨的冷“哼”一声,起身就走,至于去哪儿,谁也不关心。 张艳明等了一会儿,凑过去道: “徐夫人,不知……” “云二奶奶,好像轮到你弟弟了。” 张艳明刚想说“自己弟弟已经考过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是愿意凑热闹,但也知道看人家脸色,听人家言语。 既然那么说了,显然是不想提,她没必要去给人家添堵,毕竟日后还要相处。 等他们再次看到第一批孩子的时候,每个人的双肩,扛着圆木,正在疾驰飞奔。 有找到自己家孩子的夫人,突然站起身,怪叫道: “这是作甚?这是作甚?我家堂堂小世子,就吃这苦吗?” “是啊,这也太不人道了,这才多大啊!” “就是说啊,这不是坑人嘛!怪不得孩子天天回家,上床就睡。这么累,怎么可能不睡……” “……” 大家叽叽喳喳,全都声讨武学堂的不人道。 丁琬觉得稀松平常,可心里还是“咚咚咚……”敲鼓。 毕竟这些人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看到后会如何。 张艳明面色也不好,但因为丁琬在这儿,还是和声细语的问: “徐夫人,令侄也是这样吗?” 丁琬笑着摇摇头,说: “我家致远应该比你们各位家的孩子还要累。他每天武学堂放学回家吃过晚饭,还要再练一个时辰才能睡觉,每天丑时起来扎马步,雷打不动。” “啊?” “这么狠?” “才多大啊,为什么要这么拼?” “……” 周围的夫人们,全都追问起来。 在他们眼里,徐家以前过的苦,但现在苦尽甘来,不该这么拼。 丁琬见大家都这么问,轻声又道: “为什么不拼?不趁着现在拼,难道还等将来?他爹是救过太子殿下,他叔叔也的确是将军,可这些荣耀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就算靠着这些,日后能谋取一个稳定的生活,下一代呢?下下一代呢?” 丁琬说到这儿,看着老远的一个影儿,虽然看不真亮,但她清楚那就是徐致远。 “我们农家有句老话,叫穷三代,富三代,穷穷富富又三代。孩子自己要志气,要做大将军,我虽然心疼,但也也不能拖他后腿。他想做就做,反正年轻,就算最后没结果,改行也容易。” 褚颖听到这话,笑着说: “怪不得我弟弟也天天嚷嚷做将军,跟您侄儿待久了,耳濡目染,好事儿呢。” 她这么一讲,不少人也都纷纷附和。 毕竟家里的孩子最近什么样,他们都有目共睹。 等圆木抗完,这些孩子又趴在地上,钻网子。 反正各种折腾,台上看着的人,都替他们累。 钻过网子的孩子,把衣服脱下,赤膊站在那里,紧接着—— “哗——” 一桶凉水下来。 这一刻,不止旁人,丁琬都扛不住站起了身。 干什么玩意,祸害谁家孩子呢? 这么大强度的训练,满头是汗,再来一桶凉水,不把孩子激到了? 就在这时,孙毅来到前面,气定神闲的道: “各位老夫人、夫人、小姐,您们别急,这是我们日常训练。大家现在看到的,不过是战场上的一小部分。等他们真正上了战场,要经历的可比这些还要多。” “挨饿、受冻、被敌人包围。如果这点意志力都没有,那上战场就是送命。我知大家疼爱孩子的心情,可既然选择让他们来到武学堂,我们就是来真的,不是哄孩子、过家家。” “你这叫什么话?!” 第848章 孩子都是子民,没有贵贱! 镇远侯老夫人不乐意了,直接起身,对斥孙毅道: “什么叫来真的不是哄孩子?我们把孩子送过来,难道就是让你们哄着玩的?” 孙毅拱手行礼,坦然的说: “老夫人如此见底,小人钦佩。既然不是过家家,那武学堂的所有考核、训练,您应该也认同,对吗?” “不对!”老太太怒吼,敲着手里的拐杖,杏眼圆睁的道,“你们怎么练、怎么苦,老身管不着。可是刚刚,跑了那么久,累了那么久,哗啦一桶凉水,你这是要我家孩儿的命啊!” 话落,其他几个老夫人、夫人们也都纷纷附和道: “是啊,这些孩子送过来,就是要成才的。可这没等成才就这么做,那不是毁了孩子吗?” “可不是嘛,一桶凉水浇下来,好人也得生病了啊。” “我说有阵子孩子怎么老咳嗽,是不是就你们这么浇的?” “你们太过分了,这哪是操练孩子,这分明就是在谋杀!” “对,谋杀——” “谋杀——” “……” 丁琬看着众人的样子,心里又有些担忧。 她是母亲,同样也是妻子。 这样的情况下,她……她应该做些什么。 想到这儿,越过翠云、百灵,走到孙毅身边,面向大家。 突然来了个媳妇,让不断声讨的大家,渐渐收了声。 总要看看她是谁,过来是什么意思。 丁琬冲着大家,郑重行礼,说: “各位夫人,小姐,小妇人是武学堂学生徐致远的亲婶婶,也是武学堂的院士徐永涵的妻子。” 话落,大家几乎同时“啊——”了一声。 虽然没见过,但“徐夫人”、“徐永涵”的名字,他们可太知道了。 丁琬也不磨蹭,直起腰身继续又道: “众位担忧的事情,小妇人也担忧。我虽是妻子但也是婶娘。徐致远从生到现在,一直都是我再带,我自认操心不比亲娘少。不过要说武学堂谋杀,这罪名是不是太大了?我的孩子也在跟着训练,他们都有一样的经历。” “你的孩子能跟世子比嘛?”一个媳妇儿突然开口,气呼呼的道。 丁琬也不乐意了,瞪着她问: “哦?怎么不能比了?我家孩子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你们世子是多一个还是少一个?” “你怎么说话呢?” “我就这么说话啊,你没听懂吗?”丁琬不退让。 她的本意是告诉他们,自己孩子也是这么训练,不存在“谋杀”一说,可是这女人是什么意思? 只见又来一个妇人,淡淡的打量丁琬,说: “徐夫人这话就不对了。两个孩子长得自然都是一样,谁也不会多点什么。但你们农户出身,打小就下地种田,早就吃惯了苦。这些事儿对你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对我们这些人家的孩子,那就不一样了。” “可是上战场,都一样!”丁琬强调。 一旁的老夫人闻言,敲了敲手里的拐杖,道: “怎么能一样,一个做将军,一个做士兵,将军不用身体力行。” “那要是吃了败仗、落荒而逃呢?!” 陌生的男人嗓音传来,原本围着丁琬跟孙毅的人群,急忙腾出一条路。 接着,众人全都跪在地上,异口同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扶着皇上走过来,丁琬跟孙毅跪着换了方向。 “都起来吧。” “谢皇上。” 大家纷纷起身,规矩站着。 皇上看着拿着拐杖的老太太,笑眯眯道: “孙老夫人今儿身体不错,气色很好?” “劳皇上惦记,臣妇身子还不错。”镇远侯夫人急忙出声。 皇上一来,刚才叽叽喳喳的夫人们,顿时都不吱声了。 下面的选拔仍在继续,不过此刻他们也顾不上了。 皇上深吸口气,平静的道: “刚才朕听到了什么‘谋杀’,谁谋杀了?还有这将军跟士兵不一样?怎么不一样呢?” 话落,“噼里啪啦……”又跪了一堆。 都是明白人,这一刻太子跟皇上同时出现,向着谁,一目了然。 丁琬倒也淡定,什么都没说,老老实实站在那里,低着头。 孙毅搬了把椅子过来,太子扶着皇上坐下。 端坐好的皇上,手指搭在俯首,轻敲着道: “各位,你们的夫君、兄弟,都是我朝栋梁之才。武学堂当初建立,也是为了日后军营做准备。虽说咱们都希望永不打仗、天下太平,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道理,列位是知道的。” “当初武学堂成立,招生源的时候提过,一切自愿。可自愿之后呢,你们自己把孩子送去的,武学堂经历颇多,好不容易有些成绩,你们如今说‘谋杀’,谁家孩子没了?” “没有。” “没有。” 夫人们全都摇头。 护国公老夫人见状,走上前,行礼说: “皇上,臣妇明白您的意思,可这刚刚跑完、爬完,直接一桶凉水浇下来,这也太……” 话没说完,太子在旁,冷笑着道: “姚老夫人,老国公在世时征讨漠北,冬季可比京城要冷。那个时候没有吃喝,老国公是怎么过来的?旁的不说,就说本宫。用你们话的来讲,本宫也算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吧。” “虎威一役,我军战败,当时本宫经历的,可比这些孩子经历的要多得多。老鼠肉,生吃,你们可想象过?今日对他们狠,他日上战场,他们才能保命。既然都想自己孩子成才,不被祖宗庇佑,就该狠下心。” “不管是农户出身也好,京都贵家子弟也罢。上了战场,敌人不会因为他们的出身,就另眼相看。那个时候,一视同仁。在父皇的眼里,这些孩子都是子民,没有贵贱!” 话落,几位老夫人,全都哑口无言。 下面的选拔仍旧继续,皇上看着几位老夫人的样子,长叹口气,道: “隔辈亲,朕理解。这次选拔后,如果有不赞同武学堂训练方式的,就把孩子领回去。没事儿,不丢人。如果是朕的孙子,朕肯定第一时间就把人带回宫。” 太子闻言,蹙眉抗议的道: “父皇,儿臣可是六岁就被您扔进羽林卫了。” 第849章 能不能别端着 “你跟皇孙能一样吗?” 皇上说完看着众人又道: “太子刚才说的话有些急,不过本意是好的。就像丁乡君,她过来解释也是一番好心,你们应该理解一下。” 丁琬急忙要是,表示自己不在意。 刚刚反驳她的妇人,走过来,行礼赔罪。 其余人见状,也都纷纷行礼,倒是让丁琬有些措手不及。 皇上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切,不住点头,说: “丁乡君这人虽然出身农家,但她识大体,有善心。前阵子自掏腰包给这边的孩子送棉鞋,朕赏给她些银子,她又给孩子们做了棉衣、棉裤。朕觉得,各位家里孩子不少,跟武学堂孩子差不多的也有。” “不穿的衣服跳出来,给各地武学堂内,家境贫寒的孩子送去,是不是也是功德一件?你们府上孩子的衣服,料子、做工,那都是极好的。与其搁着落灰,不如让它们发挥作用。” 也不要新做的,就要穿旧的。 皇上这么说,众位夫人全都点头称“是”,心里盘算着回去就挑一挑,给送来。 不管怎么样,皇上都开口了,甭管是替谁要的,他们都得当回事儿。 人群里跪着的人,突然有一个开口道: “皇上,可否让臣妇看看丁乡君做的棉衣?臣妇想着快过年了,那三十多个孩子也是苦命的,想着做些衣服给他们。” “是啊皇上,能看看什么样的吗?我们也好准备。” 难得有人主动提及,皇上点点头,让福海去安排。 丁琬站在一旁,瞅着那俩说的话,心中了然。 这是要开始了。 但这二位是谁,她还真不清楚。 刚巧身边站着褚颖,压低声音,说: “刚才说话二位,一个是户部尚书赵良的夫人王氏,死去的王勇是她哥哥。另一位是向夫人曹氏,曹大人的姑姑。” 丁琬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 这二位都有动机,那也就不能怪她了。 很快,福海拿了几套棉衣裤过来,太监把桌子抬到中间,让她们二人看。 衣服罢了,谁没事儿会盯着瞧,很多人已经把视线看向了下面。 这么久的时间,每个孩子都在跑、蹦,过招,说实话,瞅着都累。 终于,第一批出发的已经去休息换衣,众人也算看到了曙光。 “哎呀,这棉衣可真厚,棉花一摸就好啊。” “可不是,拆开看一眼里面的棉花吧,这样咱们做的时候,也比这这个。” “嗯,我觉得行。” 二人有商有量,王氏从袖口掏出小刀。 “大胆——” 福海公公高声一喝,让原本看选拔的众人,全都转头。 护国公老夫人离得最近,看到王氏手里的刀,纳闷道: “赵夫人,你怎么还随身带着刀?” “御前带有凶器,你该当何罪?”福海边说边夺下刀。 就是平日婆子做活儿小刀,割个鞋底啥的。 讲道理高门大户的夫人,不该随身带这个。 丁琬见状,走过去瞅了一眼,道: “赵夫人,不知我这棉衣哪里惹到了你,非要打开看看。难道你觉得这里面的棉花不纯?我先说好,我的确没用上等棉花,用的是中等棉,难道不可以吗?” “不是不是,没说不可以。”王氏摇头,笑呵呵的说,“徐夫人误会了,我只是想看看里面的棉花是什么样,到时候我也照这个标准来。” 丁琬听到这话,笑着道: “不就是棉花吗?那还能有旁的?我都说了,是中等棉。” “为什么用中等棉不用上等?以徐府的财力,送上等也是绰绰有余吧。”曹氏反问。 丁琬看着她,漾出一抹笑意说: “的确,您侄子跟陈大人罚俸半年的钱,我的确收了。但我这人想的是细水长流。冬天有棉衣,春天有春裳,不行吗?” “你——”曹氏恨得咬牙,没想到她就这么讲了。 果然是农村妇,一点规矩都没有。 丁琬冷笑,淡淡的道: “怎么,被人顺的久了,少有人忤逆就不愿意?我再说一次,这里面是中等棉,我没有以次充好。” “这能谁能说的准,万一以次充好呢?”曹氏已经失去理智,想都不想,冲口而出。 一旁的夫人们见状,都先戒备的看了眼皇上。 但曹氏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了,直勾勾的盯着丁琬,仿佛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重罪一般。 丁琬平静,耸耸肩,说: “我没让孩子们花一分钱,自掏腰包给他们做棉衣。中等棉也好,上等棉也罢,就算我以次充好,他们不能穿吗?孩子长得快,棉衣都是一年的事儿。” “哟,徐夫人这话就不对了。好名声你得了,以次充好的棉衣孩子们穿,孩子们不冷吗?”曹氏再次抨击。 其余夫人闻言,看着双方,不知该如何讲。 丁琬嗤笑,不屑的摇摇头,道: “这位夫人,如果我心术不正,大可以不送,何必这么费功夫?还让我夫君被人随意弹劾?” “徐夫人你要这么讲,那我也不好说什么。我不过是想看看里面的棉花是什么样的,我也好让家里的人去安排。万一不如你这个,我府上也不出手。以次充好我可没说,您自己讲的。”王氏强调。 其他人见他们这般,心知这是一定要拆开看了。 为什么拆,有什么猫腻,不清楚。但曹、王、陈,三家跟徐家有什么过节,大家都知道。 当着圣驾就如此明目张胆,这热闹可比下面选拔还要劲爆。 丁琬见状,不由分说的从福海公公手里拿过剪刀,当着众人的面,沿着缝线那里剪开,露出里面的棉絮。 “看吧,看仔细了。如果不够,为了自证我徐家清白,把其余的棉衣都拿过来,拆个彻底给你们检查,也无不可!” 话落,不少夫人都过来劝阻,毕竟圣驾在呢,女人们闹起来不好看。 曹氏也察觉到自己失态,急忙满脸笑容的看着丁琬,说: “哎哟哟徐夫人,您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够了!能不能别端着!” 第850章 头顶的虱子——明摆着 曹氏的话没说完,丁琬直接打断。 满脸不屑的翻个白眼,说: “我丁琬跟你这样的高门大户夫人不一样,我喜欢直来直往。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也不装作喜欢。你们两家的亲戚跟我家有什么过节,那是和尚头顶的虱子——明摆着。” “自己准备小刀,意欲何为,难道我不清楚?说的好听,想看看用什么样的棉花,那我问你,你怎知我今日要给武学堂送棉衣?不就是怀疑吗,倒不如坦坦荡荡,我还敬你有胆量!用的中等棉就是中等棉,给武学堂的管事时,我们家就说了,问心无愧!” 丁琬不客气的说完,拿着刀把其余的棉衣,一一拆开。 里面皆是中等棉,这下王氏、曹氏的脸,彻底挂不住了。 皇上没有吱声,冲一旁的小太监挥手。 太子瞅着,玩味十足。 虽然丁琬的处理方式太不雅,但不得不说,对这些心口不一的女人,简直不要太合适。 丁琬把刀扔在桌上,看着她们俩,道: “还继续验吗?验一下其他的棉衣里,是棉花还是芦花?” 话落,王氏、曹氏的惊愕,再也挂不住了。 其他夫人听到“芦花”二字,也都迷茫。 什么情况,感觉这三人之间有事儿呢? 丁琬狠狠“哼”了一声,扭头来到圣驾前跪下,道: “求皇上给徐家做主。” 皇上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斜眼瞪了一记太子,那架势恨不得把他吃了。 就说不过来,好好看选拔,一群女人的事儿凑什么热闹。 偏偏这小子好信儿,这下妥了,想走都走不掉。 丁琬磕头,跪直身子又说: “小妇人出身农户,不会跟这些富贵人家打交道,可小妇人也不是泥捏的,没有脾气,真的已经受够了各种诬陷、诬告。如果在我们村,遇到这样的,直接往那人家的大门泼粪,绝不惯着!” 好家伙,说的可真粗俗。 曹氏、王氏气的不行,可看到上来的人,又不得不消停眯着。 王氏的丈夫赵良,还有曹氏的丈夫向明华,两个人并排上来,满脸阴沉。 “微臣赵良/向明华,参见皇上。” “两位爱卿平身吧。”皇上说完,叹口气又道,“本该把徐爱卿也喊来,不过他正忙着选拔,脱不开身,只能找你们了。至于前因后果……福海!” 福公公走过来,行礼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说了一遍。 两位大人听到这话,纷纷恼火家里的媳妇惹是生非。 这个节骨眼,还是圣驾前,哪能胡乱折腾? 徐永涵又不在,他们俩只能各自说着自己的女人,企图把这事儿圆过去。 台阶给了,不过丁琬不打算下来。 重重磕头,镇定的道: “启禀皇上,臣妇有话要说。” “徐夫人,向某跟赵大人都说到这份儿,事情过去就过去吧。”向明华赶紧拦着。 肯定是自己女人的错,不能再闹腾下去。 自家一分钱不拿,人家给了还怀疑,这不是自抽嘴巴? 丁琬斜眼睨着向明华,邪魅的上扬嘴角,道: “怎么,怕了?” “……笑话,向某怕什么?向某不过是不想闹下去,毕竟都不好看。” 丁琬嗤笑,戏谑的看着他,道: “都不好看?不见得吧。不好看的的确有,但不包括我!” 说完回头,看着百灵,道: “把他带上来。” 百灵拱手,转身出去。 丁琬仍旧跪着,再次开口: “皇上,这批冬衣,臣妇是在京中瑞华布行订的。瑞华布行,在座的应该都知道吧。” 其余夫人们闻言,纷纷点头。 皇上虽然不知,但心里明白,这布行规模应该不小。 “昨日瑞华布行的管事过来送棉衣,臣妇看过之后,便要求管事跟臣妇今日一起过来。” “哦?为何让他也来?”皇上挑眉,表示不解。 丁琬郑重磕头,苦笑着说: “回皇上的话,臣妇怕了。一次一次的我夫君被人参本,如今这些衣服用的是什么银子,众人皆知。臣妇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怕担责任,所以才要把管事带来。如果有事儿,直接找他,跟臣妇没有关系。” 皇上听到这话,“噗嗤——”笑出了声。 随后整理情绪,端重自持的说: “你倒是挺诚实,怎么想的都讲出来。” 丁琬一脸“逼不得已”的摇摇头,道: “臣妇也不想,但没法子,害怕了。臣妇要求后,那管事竟然不肯,而且还当场跪在地上,向臣妇求饶。” 话说到这儿,不清楚发生什么,也能猜到要有反转。 皇上长叹口气,无奈的摆摆手,道: “朕平日处理朝政,来此看个选拔,还要处理你们女人之间的事儿。朕那么清闲吗?” 丁琬磕头,跪直身子,一脸愧疚的说: “皇上日理万机,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臣妇也不想扫了您的兴。但今日的事儿,臣妇实在没有法子。难道皇上就不觉得疑惑吗?” “朕疑惑什么?” “皇上当众提臣妇捐赠衣服,是无心之举。臣妇今日送衣服,也是随意。怎就他们带了刀,还指控臣妇的棉衣?” “噗通——” “皇上明鉴,臣妇只是想看看棉衣里的棉花,没有旁的想法。” “是啊皇上,求皇上明鉴。” 两个人仿佛比赛一般,一个比一个的声音拔高。 百灵把管事带上来,皇上轻叹口气,道: “国公老夫人,这人可认识?” “回皇上的话,臣妇认识。他的确是瑞华布行的管事,臣妇府上女眷做衣,都找他们。”护国公老夫人回答。 其余夫人纷纷点头,表示所言不假。 皇上自知躲不过,自嘲的说: “放眼看去,朕可能是我大周建朝以来,第一个处理女眷争执的皇上。” 话落,向明华跟赵良,急忙劝阻。 那能真让皇上来处理他们家媳妇的事儿。 这事儿怎么讲,都是他们没理。 就在众人劝阻的时候—— “父皇,要不儿臣来帮您处理?” 清脆声音传来,众人看清来人,再次开口—— “给九公主请安。” 百里楚月笑吟吟的来到皇上身边,行礼后说: “父皇,您跟皇兄回去休息,儿臣解决嘛。” 第851章 天生一对 皇上看着女儿,笑呵呵的摇摇头,说: “算了,你处理不来。” “为何?” 皇上冲跪着的丁琬努了下嘴,道: “这农家媳妇脾气倔,你撑不住。” 百里楚月见状,不甘心的走上前急需要求: “父皇,儿臣也是女子,这种女眷的事,还是让儿臣来吧。” 皇上抬头看了眼身后的儿子,见其面无表情,轻笑着摇头,道: “罢了,你歇着吧。这要么是诰命在身,要么是朕钦封的乡君,你一个未出阁公主,还是别靠前的好。福海——” “奴才在。” “送公主去看台找宫妃。” “是。”福海说完,走到百里楚月跟前,做出“请”的手势。 小姑娘倒也没有沮丧,微微福身,笑吟吟的走了。 人走后,皇上幽幽的说: “楚月是长大了,该给她说个人家。” 虽然他是一国之君,但也是一名父亲。 即便这位父亲,跟寻常人家的父亲不一样! 收回视线,看着跪着的管事,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实说来。” 管事跪着往前走了几步,重重磕头,讲昨日晚上跟丁琬说过的事儿,原原本本又重新说了一遍。 说完,从怀里掏出记账银票,双手呈上,又道: “圣上明鉴,草民做的那批棉衣,用的都是实打实的中等棉花,并没有用芦花顶替。这是当日那人给的三百两银票,草民如今不需要离开京城,现在如数上交。” 皇上听着前因后果,一言不发。 至于赵夫人跟向夫人二人,争前恐后的为自己“鸣冤”。 丁琬见状,不禁感叹京中夫人,还是很有规矩。 这种情况如果放在平阳县城,不等管事把话说完,肯定“冤枉”不断,特别吵闹。 能绷到现在,已然不易。 太监把银票呈上来,皇上看过之后,摆摆手。 就是普通的四通钱行发行的银票,没有任何出处。 太监退到一旁,规矩的站着。 皇上的视线,移到不端“鸣冤”的两位夫人身上,淡淡道: “既然你们鸣冤,那朕就让你们说个清楚。到底哪里冤枉,谁给你们冤枉!” 话语很平淡,但天家的威严,不怒自威。 两个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愣住了。 他们是愣了,但赵良跟向明华不能不吱声。 纷纷跪在地上,替自己的妻子求情。 此事不管是谁做的,今日她们俩都脱不掉干系。 管事把事情缘由,说的清清楚楚。 徐家跟布行订货的单据,也全都保留。 最难分辩的就是王氏手里的刀,怎么就知道人家今日送棉衣,还非要看看里面的棉花是不是真的?! 在场这些人,都不是傻子。 这种猫腻,这种戏码,司空见惯。 丁琬跪在那里,看着舌灿莲花的两位大人,直接把话挑明说: “赵大人,您给小妇人解释解释,您的夫人为何今日拿刀?她怎知我今日要给这边送棉衣?又怎知皇上会提及?难道这些都是尊夫人安排好的?就等棉衣的话题挑明,她把棉衣拆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芦花。” “徐夫人,你血口喷人!”王氏气呼呼的反驳,“我随身携带做衣服的刀,不过是因为以前出入这种场合,衣服容易勾线,带着方便。我怎知你今日送棉衣?” “既然你不知,为何要看呢?还要看棉花的等级,难道不是蓄谋已久?” “我没有!” 丁琬冷“哼”,嗤笑着道: “说我以次充好,得了好名声让孩子们挨冻,难道不是你看棉花等级的想法?” “我说了,那话不是我讲的,是向夫人说的。” 曹氏眉头紧锁,不敢看自己的丈夫,咬牙妥协道: “徐夫人,我这人一向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今日我口不择言,我给徐夫人道歉。” “别,我受不起。”丁琬不好说话,“我把你侄儿挠了,你对我心存不快,这很正常。谁让他不分青红皂白就造谣我夫君?我挠他活该,他欠挠。” “你——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曹氏气的咳嗽,向明华虽然恼火,但还是心疼夫人。 丁琬嗤笑,丝毫没有测人之心的道: “这就咳嗽了?如果有人编排你夫君,你会如何?将心比心,你坦诚替你侄儿报仇,我还敬你有胆识。” “咳咳咳咳咳……你,你个泼妇!” “谢谢夸奖!”丁琬一点都不生气,欣然接受。 扭头看着王氏,挑眉又道: “赵夫人,关于令兄的死,我再说一次,跟我徐家没有半文关系。他们报丧,我们不去,合情合理!” “你怎能……” 王氏的话没说完,王勇的兄弟媳妇按捺不住,走上前,说: “徐夫人,如今你们辩得是棉衣问题,为何要攀扯我那过世的大伯?人死为大,难道你还让人家死都得不到安生?” “哟,那你们王家让我得到安生了吗?”丁琬反问。 意有所指的看着王氏,寓意明显。 王二夫人见状,秀眉微蹙道: “她虽是王家小姑,不过已经出了门子,王家事与她无关。你们今日的事情,完全是你与赵家,不要牵扯我王家。” 划分界限,泾渭分明。 丁琬戏谑的看着王氏,一脸笑吟吟。 当然,王氏的面色也不好,她没想到二嫂竟然公然与她撇清关系。 咬牙切齿,刚要开口,胳膊被拽了一下,就听到—— “皇上,今日是骁骑预备营选拔,此事各种蹊跷,想来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依微臣之鉴,此事还是交由京兆尹来查,最为稳妥。” “是啊皇上,交由京兆尹,免得扫了您的兴致。” 赵、向两位大人,一唱一和,只想赶紧把这事儿掀过去。 他们现在已经完全了解徐永涵夫妇。 男的,混不吝,不给面。 女的,不讲理,厚脸皮。 这一对凑到一起,绝对的天生一对。 整件事说起来,不管前因如何,现在都是他们两家的不对。 不管是谁家指使了布行管事,得抓紧把事情移交京兆尹,这样他们才能运作,也能让家里的名声,损失到最低。 毕竟,家里还有女眷需要说亲! 第852章 世道不一样 两个人的要求,皇上又岂能不知道各种含义? 不过此事,丁琬不退步,太子不开口,他也很无奈。 完全是无心之举,就想给丁乡君扬扬名,没想到他们俩的夫人,竟然…… 唉,早知这样,就该让小九来断,左右都是一究到底。 原本是打算含糊过去,如今看来,事与愿违。 最后一关比武,听说最为精彩,可是现在,够呛能看到了! 重重打了“唉”声,刚要开口—— “父皇,此事交给京兆府衙有些不妥,毕竟都是女眷。不如让宫里的靖齐嬷嬷来审,如何?” 太子的建议刚落,王氏怪叫一声,道—— “陈夫人,是你说棉衣有问题,让我带刀来,你这会儿怎么不说话——” 尖锐的声音传来,众人全都愣住了。 丁琬前世就听说过这位“靖齐嬷嬷”的伟绩! 各宫之间的猫腻,只要经由她手,没有误判的。 当然,她的手段也让各宫忌惮,所以都想把人灭口。 只可惜靖齐嬷嬷功夫不错,据说打小就是暗卫出身,所以想杀她不易。 宫里有个处罚工人犯错的地方,就由她来管。 如果此时交给靖齐嬷嬷,那王氏、曹氏都不能幸免于难,所以现在王氏慌了,直接开口把人供出来。 而被她强cue出来的陈夫人,一脸错愕,不住的摇头,说: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噗通——” 陈夫人笔直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双眼瞪大,嘴巴张开。 大家全都傻眼了。 尤其是那些富家小姐,纷纷惊呼出声,也顾不得御前失态不失态了。 护国公老夫人见状,怒斥着道: “喊什么?!规矩呢?御前岂容你们造次?!” 话落,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三个人,一身黑色衣服,背后绣着蛇的图样,脸上带着面具。 褚颖不知何时来到丁琬身边,压低声音,道: “这些都是龙骑卫,皇上身边的人。” 丁琬点点头,趁着脖子看。 好好地一个人,突然倒在地上,这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两个人把人抬走,剩下一个来到皇上跟前,拱手说: “主子,有蹊跷。” 皇上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简短一句话后,扔出一个字“查”! 那人抱拳拱手,走了。 皇上看着回来的福海,指着王氏、曹氏,道: “把人送进宫,交给靖齐嬷嬷。告诉她,务必抠出东西。” “是!” 这一次,曹氏、王氏没有规矩了。 口中不停地念叨着“冤枉”,“明鉴”等话。 皇上“腾——”地一下站起身,看着向明华跟赵良,怒气冲冲的“哼”了一声,甩袖离开。 太子急忙跟上,至于丁琬,不再理会,反正跟她也没有关系。 这一场骚乱,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收场了。 不过大家心里都清楚,更大的震荡还在后面,只不过暂时没爆发。 向明华跟赵良,垂头丧气的走了。 布行管事被宫里的太监带走,说是问完话就送回来。 丁琬不放心,让百灵跟着过去。 男人们都撤了,护国公老夫人跟镇远侯老夫人两个,担当起了组织者,把大家重新安排,各自落座。 下面的选拔仍旧继续,可大家此刻的心情,久久都不能平复。 陈夫人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连说了几个“不是我”之后,就躺在了地上。 是生?是死? 下面终于到了最后一项,两两比武。 有规则,连胜三人,直接晋级。 交手二十招没有分出胜负,守擂者胜利。 因为在战场,不可能让你缠斗那么久,不合常理。 孙毅从一旁过来,抱拳拱手,道: “各位夫人,院士有令,如果有想近距离看的,可以移步下去。” 众位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动。 丁琬看到另一侧看台的人动了,而且自己弟弟也在,不禁起身,带着翠云下去。 她这一走,褚颖也跟着,接着是钱夫人、萧夫人等,陆陆续续都下去。 倒是几位老夫人没有动,就坐在原位。 等人都下去后,镇远侯老夫人碰了下护国公老夫人,道: “老姐姐,刚才那陈家媳妇的样子,你可看见了?” “看见了。”护国公老夫人点头。 她们两位老夫人,之所以在京城地位不俗,也是全靠自己挣来的。 想当初老公爷、老侯爷叱咤疆场时,她们两位谁也没有躲在后面享福,全都跟着进军营帮忙。 旁的不行,做饭、包扎伤员,这些都信手拈来。 当时大周对于女子进军营,管的并不严苛。 老公爷在世时,驻守西北。 有一次对抗朝丽吃力,就是老侯爷前去支援。 所以她们对朝丽的手段,了若指掌。 朝丽有一种虫,放于水中看不见。 人喝进肚也察觉不到,一旦人情绪紧张、害怕的时候,那虫就会发作,直接让人毙命。 死状,就像陈夫人那样,瞪眼张口,好像惊吓过度一般。 堂堂大周京城,居然有这种东西,关键还让人无法察觉,此事非同小可。 想当初大周将士在这上面吃了不少亏。 如果不是皇宫龙骑卫杀进朝里王城,毁掉虫卵,后续什么样字,谁也不清楚。 时隔那么多年,京中再次出现,别说皇上紧张,就是他们两位老太太,也十分紧张。 护国公老夫人站起身,走到围栏前,看着台下对打的儿郎,幽幽道: “当初殿下说要开设武学堂,我还觉得没有必要。如今再看,是太有必要了。” 镇远侯老夫人站在其身边,看着台子上的孩子们说: “是啊!不得不承认,咱们老了,眼界不如年轻人宽阔。就像那徐夫人,本来农家出身,应该藏着掖着,可偏偏人家坦然,跟咱们当时可太不一样了。” 说起来她们俩,也都是农妇出身。 正因为如此,才能跟着一起进军营,不管不顾。 几年经历后回京,就算有人想说他们出身,也不敢提。 毕竟,人家在军营混过。 再看这丁琬,时时刻刻挂在嘴边,倒成了她不守规矩的挡箭牌。 世道真的是变了啊! “第一场,宁飞扬胜!” 下面的声音传来,镇远侯老夫人扬起嘴角,满脸高兴…… 第853章 申请守擂 比试继续,没到徐致远,丁琬就跟丁珏说话。 刚才这边的骚乱,自然也都没瞒着弟弟,全都讲了。 丁珏听过后,除了惊讶,更多的是迷茫。 好好地人突然没了,这是什么情况? 台上比试的人一批接一批,终于到了徐致远,姐弟俩全都定睛看着。 不用想,徐致远的功夫是上等,在他手里过十招都是多的。 连赢两个,第三个上去的是褚宝成。 褚宝成心里这个憋屈啊! 他刚才考的各门都是“优”,偏偏这会儿对上徐致远,他必输无疑。 耷拉着脑袋上去,无奈的瞅着徐致远,只能应战。 果不其然,六招不到,败下阵来,徐致远胜出。 当宣布徐致远胜出后,褚宝成冲着夫子拱手,道: “夫子,他胜出没有守擂者,学生申请守擂。” 话落,其他学生不同意,纷纷说“不公平”。 褚宝成见状,气呼呼的开口反驳: “怎就不公平?我门门都优,偏巧命运就让我对上他,我认、我对抗。我输、我承认,但我不服。我打不过徐致远,但你们其他人,我都不惧。我褚宝成光明正大的申请守擂,你们刚才自己不争取,怨谁?!” 这话说完,有人赞同、有人摇头。 没有一个学生比试完又要求“守擂”,所以褚宝成算第一个。 判罚夫子不敢做主,去问了徐永涵。 徐永涵一身戎装来到台上,看着不赞同的学生,又看了看赞同的学生,走到褚宝成身边,抬起他的手,道: “敢于替自己争,是个血性男儿。下一关守擂者,褚宝成!不服的,只能怪你们接受的太快!”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是院士说的!” 一个学生突然大胆,公然反驳。 徐永涵看着他,冷笑着说: “你不服,上来跟褚宝成打。你赢了,你守擂。你输了,你受罚。敢是不敢?” 受罚?! 孩子吃惊,不解的道: “为何我要受罚?” “因为你质疑院士!”徐永涵冷着脸,陈述他的错,“我说过,不管你们在家是什么身份,到了武学堂,身份都是一个:学生!学生就要听从夫子,本院士的话你质疑,这就是你犯错。” 那孩子见状,立刻拱手,表示领罚。 可这一幕,让成阳伯不悦,拦住孩子领罚的身子,走上前几步,道: “徐将军做法,是不是太武断了?” 徐永涵瞟了一眼,淡淡的道: “有能耐你坐我的位置!没能耐,就乖乖闭嘴看比试。不然,别怪我让人请你出去。再重申一次,武学堂有武学堂的规矩,就像军营一样。你们这些人进了军营,也会指指点点?” 这话说完,大家全都不吱声了。 军营门前有块牌子:进军营,守规矩,否则以军法处置! 徐永涵拍拍褚宝成的肩头,继续又道: “鉴于褚宝成是自请守擂,连胜五个人算赢,否则视为输。” “是!”褚宝成拱手,欣然同意。 一段小插曲,比试继续。 褚颖站在一旁,手指搅着手绢,情绪紧绷。 丁琬理解她的心情,刚才徐致远在上面的时候,她也是如此。 即便知道儿子的功夫不俗,可紧张的情绪,仍旧不能减少。 走到褚颖身边,握着她的手,无声的给着安抚。 台上褚宝成严阵以待,接受挑战。 还好他争气,五个人全都轻松赢了,然后得意的看着刚才质疑他的那个道: “你若是平日跟我一样,同徐致远一同训练,你也不至于那么容易就被打倒。我以前是个二世祖,但我背负‘褚’姓,我骨子里有血性!” 说完,飞身蹦下擂台,笑嘻嘻的去找徐致远。 那个憨憨的样子,就跟徐家后院养的獒。 每次丁琬拿着骨头过去,它们俩都特别娇憨的往前蹭,就想吃上一口。 临近中午,武学堂的饭堂开饭。 女眷也都在这边吃,不过是去医学堂那边的饭堂。 香桃老早就等在那里,见到丁琬就走过来,亲昵的挽着她的胳膊,说: “等你半天了。走,去我房里吃。” 丁琬见状,指着身旁的褚颖,道: “这是褚宝成的姐姐,咱们一起。” 香桃见了,不假思索的点头。 她一向对丁琬的话,言听计从。 不过是屋里多一个人,她不在意。 至于其他的女眷,由医学堂的女学生带着,去了饭堂。 香桃在武学堂住的屋子不大,但一个人足够了。 外屋地,里屋,跟辽东住的差不多,只是没有东西屋。 进到里屋看到炕,丁琬有些亲切了。 香桃笑眯眯的指着炕桌,说: “我特意让你男人给我盘个炕,在辽东睡久了,还是觉得睡炕舒服。” 边说边把她们让到炕上,把桌上扣着的盘子,一一打开。 “都是我做的,尝尝。” 丁琬瞅着地地道道的辽东菜,笑着道: “你这是把从我二婶儿身边的婆子的手艺,都学来了?” “差不多。”香桃得意的耸肩说,“我教那些孩子学医之余,也教女娃儿做饭,到底是女孩子,日后嫁人这些也得做。尝尝炖豆角,从你别庄摘得。” 丁琬笑着点头,看着褚颖,道: “妹妹别见外,下午还有好几场比试,别饿着。” “不会的徐家嫂嫂,我不习外。”说着,夹了豆角吃一口。 炖的很软烂,又有五花肉,特别香。 “冬天还能吃到这么新鲜的菜,实属不易。香桃夫子不止医术好,厨艺也不赖。” 说完,把剩下的豆角,都送进了嘴里。 还能吃得惯,不过她对那盘木耳炒肉情有独钟。 还是喜欢清炒的东西,炖菜吃个新鲜。 香桃倒也不在意,扭头拉着丁琬聊天。 全程吃饭,褚颖闷头吃。 至于另外两个,一直在聊,就像在辽东家里一样。 “……这些孩子真的能吃苦,等开春以后我带他们上山采药,日后军营的军医,肯定不缺。” 香桃现在是信心满满,丁琬见状,也上扬嘴角,替她高兴。 “难得你喜欢这边,当初你过来时我还担心呢,怕你不习惯。” “那是因为没有找到徒弟,现在这么多人,我怎么会不习惯。”香桃满口应着…… 第854章 喜欢小题大做 饭吃的很热闹,香桃说了很多。 说她教孩子的趣事,说她跟这些孩子的相处,还说武学堂平日的训练。 说了太多太多,但支字没问丁琬及其家人。 这样的举动,反而让丁琬心里敲鼓了。 朋友那么长时间,她对香桃已然十分了解。 这丫头重情,而且对耿氏特别尊重。 讲道理不该不问,唯一的解释就是问了婆母,就得问丁珏。 如果心里没鬼,为什么不敢问? 思及此,丁琬话语到嘴边,又选择按兵不动。 关于她跟丁珏的事儿,她不想参与,也不会干预。 成与不成全看他们自己,更何况香桃并不是那么容易驾驭。 个性太强,一旦认准,不好沟通。 虽然丁珏温温如玉,可他若固执起来,也不是好沟通。 两个都极端性格的人在一起,会相处成什么样子,并不清楚。 “哎,你咋不说话呢?” “说什么?”丁琬反问。 香桃眨巴眨巴眼睛,有些躲闪的道: “我说了这么多,你也不问问我。哪怕问问我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呢?你有点没良心啊。” 丁琬见状,好笑的放下筷子,说: “你还需要我问吗?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你若过得不好,早就抱怨了。” 说着,夹菜放在她的碗里。 香桃吃了一口菜,拽拽她问: “你帮他找的房子找到没?” “找了,等明儿没事我就去瞅瞅,差不多就给定下了。” “啊,挺好。”香桃闷头吃饭,不再吱声。 明显是有心事了,可却只字不提。 丁琬也不问,招呼褚颖多吃一些,权当没看到。 吃过午饭,又喝了盏茶,香桃提议要带他们去课堂内走走。 反正闲来无事,两个人对视一眼,颔首答应。 两个人跟着出屋,一路去到医学堂。 离老远就听到好多人在那嚷嚷—— “这也太伤风败俗了吧。” “可不是,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挂着,也没有个规矩,成何体统?” “医学堂就这样?幸好当初没让远方亲戚家的孩子过来,太过分了。” “啧啧啧……不忍直视啊……” “……” 众人七嘴八舌,丁琬看了眼香桃,急忙拉着她的胳膊,压低声音道: “不管怎样,你都不能发作。女人就是如此,喜欢小题大做。” 香桃气的咬牙,迈步欲走,被丁琬拽住,摇摇头说: “回房歇着,我们俩过去瞅瞅。” “你……” “你不信我?”丁琬反问。 简单的几个字,果然让暴走边缘的香桃冷静下来。 丁琬见状,继续又道: “不管怎样,你是夫子,你不能跟她们争吵。一旦被他们抓住把柄,你这夫子就不用当了,你的那些徒弟就得别人教,你乐意?” 香桃思来想去,长叹口气,说: “那我可全都交给你了。学堂墙上挂了好多张穴位图,她们……” “行,我知道了。”丁琬打断她的话,示意她先走。 好不容易把人打发回去,褚颖在旁看着,轻声的说: “徐家嫂嫂对香桃夫子真好。” “应该的。”丁琬整理心情,看着远处的那些人,深吸口气。 穴位图什么样,她送刘尧旭去春堂治病的时候,在屋子里看到过。 裸露的男人身子,侧身、正身都有。 上面用朱砂标出穴位,方便药童学习。 教室里挂了穴位图,理所当然。 不过被这些人说的如此不堪,真是太过分了。 走到跟前,看着指指点点的几位夫人,轻声的说: “既然觉得眼睛污秽,为何还站在这里指着穴位图,品头论足?” 平平静静的一句话,让众人皆是一愣。 丁琬扫了一圈,皆是妇人装扮,抿唇继续又道: “都不是未出阁的姑娘,又何必这般自视清高?” “徐夫人,你这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过分吗?”丁琬反问,嗤笑着指指学堂,提醒着说,“医学堂教的就是学医之人,他们不把人身上的穴位搞清楚,日后出去诊病,你们敢用?如今不过挂几幅图,怎就伤风败俗、成何体统了?” “学医是好事儿,但不该如此明目张胆的张挂。” “呵呵……” 丁琬冷笑,戏谑的看着出头的妇人,说: “真是新鲜了,医学堂求你过来看这些穴位图了吗?你未经允许过来,还对人家指指点点,到底是谁伤风败俗、成何体统?在郎中的眼里,只有病人,没有男女,这么浅显的道理,我们农家妇都知道,您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夫人们就不知道吗?” “你——” “…………” 众人不好跟丁琬呛呛,毕竟这女人打着“农家妇”的旗号,谁的面子都不给。 该说说、该骂骂,也不管旁人怎么评价她。 如此混不吝,他们怎敢招惹? 最后无奈,只能一个两个气呼呼的相继离开。 丁琬瞅着他们的背影,笑着道: “慢走,不送!” 褚颖一直站在其身边,见她如此游刃有余的处理,内心突然有种懊悔。 懊悔自己不是“农家妇”,不然也可以这么明目张胆的不给面子。 丁琬得意的看着暗处过来的香桃,挑眉道: “怎样,可以吧。” “可以,太可以了。”香桃不住点头,竖起大拇指说,“你没看刚才那几个人,脸儿都绿了。走走走,我带你去教室瞅瞅。” 香桃的性格就是如此,一阵一阵,根本不会纠结。 哪怕上一秒生气,下一秒也会欢乐无比。 三个人进到学堂内,果然墙上就挂了好几副穴位图。 经过刚才的插曲,褚颖再次看到这些穴位图,已经没有丝毫不好意思。 相反,内心生发一种“崇敬”。 “我每天就在这儿教孩子们学医。偶尔拉来个壮丁,帮助孩子们认穴位。每天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 褚颖听到这话,轻声的说: “比武学堂少学两个时辰呢。” “对。”香桃点头,“不过这就是暂时,等开春以后他们都入门,晨起我就带他们走,去山里采药、认药。” 丁琬闻言,赞同的道: “学医确实不好一直在学堂内,实践最重要。” “对对对,我还想呢,过几年他们学的差不多了,我就带他们去京郊村里义诊……” 香桃对医学堂有自己的规划、设想,丁琬在旁听着,明白她这是说给自己听呢。 她与丁珏,只怕是永远都不可能了…… 第855章 施政 丁琬恬淡的听着她未来的规划,秀眉微蹙的问: “你把往后安排的这么满,这是不打算嫁人了吗?” 香桃愣了一下,随后嗤笑着说: “谁跟你讲我要嫁人了呢?” 褚颖抿唇,微微福身,道: “香桃夫子,这女人的归属就是嫁做人妇,您这……” “哎哟,还是算了!”香桃急忙摇头,故作潇洒的摸着课桌,边走边说,“我是医学堂的夫子,更是一名郎中。阆中就要给人看病,如何嫁人?就算夫婿不在意,夫婿的家人呢?外人呢?如此细想,一个人也很好,不用那么麻烦。” 一个小小的插曲,让她彻底改变了心意。 丁琬在旁听着,微眯着眼睛,说: “也不见得每个人家都介意,也有不介意的。” “不了,我不想冒险。”香桃蓦地转身,笑吟吟看着她挑眉,“一个人潇洒,想去哪儿去哪儿,挺好。” 褚颖看看太阳,轻声的道: “徐家嫂嫂,时辰差不多了。” 香桃在旁摆摆手,说: “快去,快去。见证选拔的荣耀,你们家致远还有她家宝成,肯定能进。” 丁琬明白她不想再说,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二人离开了医学堂,褚颖主动邀请的道: “徐家嫂嫂,中午咱们在这边吃了,晚上一起吃如何?” 丁琬摇头,笑着婉拒的道: “家中婆母说好了,晚上亲自下厨给孩子庆祝。日后都在京城,有的是机会。” “那……好吧。”褚颖点头,没再坚持。 进退有度,是个有分寸的人儿。 翠云走过来,丁琬关心的问她吃过没。 下人都在一起吃,饭菜据说还可以,都吃饱了。 离老远就看到丁珏,正跟萧逸帆聊天呢。 二人见到丁琬,一同过来。 “姐!” “萧大人!” 褚颖跟丁琬一同行礼,萧逸帆拱手还礼,和煦春风。 丁琬指着一旁的褚颖,道: “这是褚宝成的长姐萧大奶奶。萧大奶奶,这是我胞弟,丁珏。” 二人互相见礼,褚颖轻声的说: “徐家嫂嫂别这么客气,都说了,换我闺名。” 说着,打量一番丁珏,又道: “丁二爷仪表堂堂,眉眼之间跟徐家嫂嫂有几分相像,果然是亲姐弟。” 丁珏拱手还礼,算作回应。 褚颖也不是没眼力见儿的人,见萧逸帆一直看着丁琬,便找个由头先走了。 她一走,丁琬便关心的问弟弟,道: “午饭吃饱没?饭菜怎么样,还吃不?” 丁珏点头,笑吟吟地说: “姐放心,我吃好了,萧大哥一直带着我。” 二人观瞻台上虽不坐在一起,但下来的时候,萧逸帆婉拒了同僚,直接找到丁珏。 照顾的特别到位。 丁琬听到这话,笑看着萧逸帆,说: “让你费心了,改天去家里吃饭,给你包酸菜馅儿饺子。” “好啊。”萧逸帆没有客气,点点头应下。 辽东人就好这口,彼此都清楚。 几个人慢吞吞的往前走,萧逸帆看着丁琬,轻声说: “今儿又有人找你麻烦了。” 丁琬耸耸肩,没有否认的说: “你肯定都听到了,又何必问?那个陈夫人,她什么情况?说几句话就躺下了,现在没事儿了吧。” “不清楚。”萧逸帆摇摇头,“现在主要是骁骑预备营的选拔,其他的事儿,估计都得等这件事落幕以后再说。” 丁琬闻言叹气,看着身旁的弟弟,幽幽说: “不知怎的,我这心一直都不踏实,总觉得要出事儿。” “出事儿也不是你,别担心。” 二人虽都住在京城,但平日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可彼此的默契都在,这就是相处多年的老友。 丁珏看着他们俩,想想几年前自己的幼稚,不禁内心无奈。 虽说萧逸帆的确有那个意思,不过他从来没有表露,更没有给亲姐姐带来困扰,这可比他要强。 这一次过来,她故意避而不见,就那么不想见他? 察觉到有人碰他,丁珏“猛”地转头,看着姐姐,问: “怎么了?” “该我问你吧,你怎么了!你萧大哥说了一堆,我也没见你回句话。” 丁珏缓神,见萧逸帆冲自己使眼色后,“啊”了一声,道: “我是有想过,可我到底没有考中秀才、举人,直接……” 话没说完,萧逸帆接话说: “我不跟你讲了嘛,这一次殿下施政,就是从开始。只要年龄在十六岁到二十有五之间,皆可以。一连三场,历时十五天,只要能坚持下来,小有成绩,都会被委派。” “不是,等会儿。”丁琬打断他的话,迷茫的瞅着他,道,“你刚才问他‘考虑好没有’就是说的这个?” “那你以为我说的什么?”萧逸帆反问。 丁琬眨巴眨巴眼睛,喃喃地道: “你不说你监查院缺个小吏嘛,我以为你是要……” “他才童生,你可真敢想。”萧逸帆直接打断她的话,不住摇头。 丁珏见状,轻声的说: “在我姐心里,我自然是最好的,萧大哥习惯就好。” “你就算是最好的,也得从实际出发吧。”萧逸帆反驳。 丁琬自知闹了笑话,尴尬的清了下嗓子,道: “那个啥,这事儿确切不?” “准,尤其是出了今天这样的事。”萧逸帆颔首又道,“原本是定在年后告知,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年前就会贴告示。” 丁琬抿唇,拽了下弟弟,说: “回去给皓倾写信,让他即刻上京。” 丁珏重重点头,“我也这么想的。” 不管这事是真是假,准备了就比措手不及要强。 他们一起念书那么久,等的便是今日。 如果真如萧逸帆所说,有一批破格录取的,那他们也算幸运。 说话间几人来到校武场,正中央的大台子上,比试已经开始。 等这一批比试结束后,徐永涵上台,冲大家抱拳拱手,道: “龙骑卫选人,能在龙骑卫手下过五招的,即为成功。” 众人一听“龙骑卫”三个字,顿时都惊住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指着天空方向,但却没有一个人吱声。 丁琬瞅着众人的样子,秀眉微蹙,不懂这是为什么…… 第856章 龙骑卫 “徐家嫂嫂,龙骑卫可是好地方啊。” 褚颖就如答疑解惑的夫子,每次都那么及时。 经过她讲解,丁琬终于明白这“龙骑卫”到底是个什么组织。 龙骑卫,历朝皇上身边的人,专门给皇上办事,只听命于皇上。 找到贪官污吏,龙骑卫就出山了。 如果贪得多,各方搜集证据,抄家把银钱充入国库。 如果贪得少,直接要命,家里银钱归女眷,也算皇上仁慈。 若是龙骑卫犯错,官员没有资格去抓,全由皇上亲自来判。 当然,想进龙骑卫也不容易。 首先是年龄,其次是长相,紧接着就是家室。 家里往上数三代,有作奸犯科的不要,贪赃枉法的不收。 超过三十,退出龙骑卫,直接按正二品将军进军营。 至于能不能带兵打仗,褚宝成的爹,以前就是龙骑卫的。 西北将军,也曾经在龙骑卫呆过。 “……只要进了龙骑卫,以后就不用愁了。” 褚颖的兴奋,也感染到了丁琬。 人群中,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猜测这批龙骑卫是为何选拔。 毕竟以前,龙骑卫从哪儿来,那都是世家子弟不能说的秘密,没有这么公开过。 丁琬高兴之余,内心是担忧的。 如果按照刚才褚颖的说法,徐致远的亲生母亲周氏,只怕…… 还没等她怎么纠结,台上一阵窸窣声传来。 已经稳进骁骑预备营的学生,上到台子。 而试探他们的人,也站在那里。 跟刚才抬走陈夫人的那些龙骑卫穿着一样,带着面具。 是谁不知道,反正身形很好,一看就是练家子。 按照选拔成绩从高到低依次开始,徐致远位列第一,所以他第一个上。 只要过了五招即可,但这五招如何过,怎么过,都揪着心。 丁珏察觉到了姐姐的紧张,握着她的手,压低声音,道: “姐放心,致远肯定没事儿。” 话是这么说,可哪个当娘的,能放心? 丁琬不安的瞅着徐永涵,恰好他也在看媳妇,冲她微微颔首,表示不要担忧。 一声锣响后,双方对试开始。 本以为徐致远会主动出击,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没有。 手握寒光匕首,双眸凌厉的睨着对方,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总这么僵持也不是事,那龙骑卫淡淡开口,说: “让你两招,出手吧。” 徐致远闻言邪魅上扬嘴角,下一秒就如同豹子一般冲过去。 第一招就是天云法的险象环生,丁琬虽然不是很懂,但总看孩子们练,自然也知道一些。 整套天云法,一共三个大招,险象环生是第一招。 龙骑卫说了让他两招,所以这招他只能躲,不能还。 当众人看到龙骑卫躲过的那一瞬间,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唉哟”的惋惜声。 不得不说,徐致远现在就是“全村的希望”,如果他都过不去五招,那其他人就不用想了。 第二招再上,龙骑卫依旧躲得过。 镇远侯老夫人见状,惋惜的摇摇头,道: “此娃娃日后铁定前途无量。只可惜现在为时尚早啊!” “能有此本事,已经不容易了。到底是徐院士的亲侄儿,也不算给他丢人。”护国公老夫人笑眯眯地说。 他们俩这一开口,其他人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第四招没等过完,徐致远就败下阵来。 丁琬焦虑的要冲上台,护着孩子,被亲弟弟拦下了。 当然,这会儿她也找回了理智,心知刚才的那个想法,不对! 就在大家都为徐致远惋惜时—— “你输了——” 徐致远清脆的声音传来,接着他起身,手里捏着头发。 不多,就几根。 可就这几根,便鼎不少事儿。 徐永涵走上前,接过头发,比对着龙骑卫的头发,点点头,道: “徐致远,胜!” “哇——” 伴随着这一声“胜”,众人全都惊叹出声。 随后有笑的,有拍巴掌的,还有期待自己家孩子的。 徐致远蹦下台子,几步来到丁琬跟前,撒娇的道: “婶娘,我成功了。” 在外,他会叫其“婶娘”,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丁琬疼宠的摸着他的发顶,不住点头,道: “婶娘看到了,我家致远是最棒的!” 周围的人都替徐致远高兴,也纷纷像丁琬道贺。 就在这时,一名龙骑卫装扮的人过来,抱拳拱手,道: “徐夫人,麻烦跟在下去后面做记录。” “好。”丁琬点头,带着儿子跟上。 丁珏本来要去,见画眉跟着,便留下瞅着后面的对试。 来到一间屋子,屋内是一个一个方盘,里面存放的沙子。 堆了好几个土包,有的土包上插小旗子,有的则没有。 丁琬拽了拽徐致远,压低声音,问: “这是啥?” “沙盘。”徐致远回答,“分攻守两方,占据山头,排兵布阵,就跟行军大战似的。” 丁琬有些感兴趣,特意凑过去瞅了瞅。 鹰首见状,轻笑着道: “你们家不是弄了一个?永涵特意教他玩的。” “没看到啊。”丁琬说完,扭头看着儿子。 家里的一切她都看过,没见过这东西。 徐致远笑嘻嘻的冲母亲摇摇头,没有多说。 这会儿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丁琬看着鹰首道: “兄弟,我听闻龙骑卫要求很多,尤其是亲属这一块。我家致远的事儿……” 不等她把话说完,鹰首直接开口问: “不是已经休了吗?” “是休了,当初送交官府前,就在村里休了。” “休了就没事儿。”鹰首摇头,“主要是看他本家。外家如何,影响不到,更何况都已经休了。” 说着,他亲自跟龙骑卫的那些人解释,关于徐致远生母的事情。 众人听了,也都理解,负责记录的龙骑卫道: “徐夫人放心,只要你们有休书,家里的家谱没有她,也不在你们家的祖坟,就不算。” “那肯定不在。”丁琬不假思索的回答。 龙骑卫冲徐致远招招手,等人走近后,把一个卷宗摊开,说: “按照这上面的要求填写,想好落笔,不可更改。” “是。”徐永涵重重点头,不敢怠慢…… 第857章 薪俸 卷宗主要就是填写个人信息。 姓甚名谁,年龄多大,哪里人士,家有几口…… 刚坐下写了没几项,屋门拉开,褚宝成咋咋呼呼的冲徐致远飞奔过去。 丁琬慌得不行,身旁画眉出手飞快,一把将人拽住。 “哎哟,谁拽我!” 丁琬长舒口气,道: “别动他,写东西呢,不能涂抹。” 褚宝成见状,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老老实实站着。 褚颖从外面进来,边走边轻斥着道: “毛毛躁躁,一点都不稳重,说你多少次了?眼瞧着就要进龙骑卫,你想挨柳世叔的巴掌?” 这话说完,褚宝成本能的哆嗦了一下。 随后稳住身子,转头冲着丁琬抱拳拱手,说: “婶娘好。” 这样的称呼,让丁琬嘴角狠抽。 意有所指的看了眼褚颖,然后点头问: “你过了?” “过了。”褚宝成不住点头,有些兴奋的说,“致远走后规则就改了。一共三招,让两招,能接第三招就行。” 丁琬惊讶,轻声的道: “那不是很容易,第三招躲就好了啊。” “不不不,一点都不容易。”褚宝成摇头,心有余悸的道,“那龙骑卫用武器。一根软剑,不等人跑就被缠住,然后摔在地上。我当时没跑,让他抓,然后揪他一根头发,这才过关。” 丁琬听到这话,嘴角狠抽。 她虽然没看到那个画面,但能想象。 这个孩子……果然出其不意。 见他次数不多,但每一次都特别滑稽。 除了那次茶楼的嚣张,其余倒也非常可爱。 没想到龙骑卫里,竟然也有人会用软剑,不容易呢。 褚颖在旁,宠溺的摸了摸弟弟的法定,道: “徐家嫂嫂有所不知,宝成揪完人家的头发后,人家直接把头发全都束起,后面的孩子可有的难了。” 话落,一阵“呵呵呵……”的轻笑声,众人默契转身。 “柳世叔。” “柳世叔好。” 姐弟俩一起行礼,褚颖不忘给丁琬介绍。 这位柳大人,主要负责龙骑卫的俸禄。 皇上的近身护卫,俸禄多少不清楚,但肯定不会亏待他们。 丁琬侧身行礼,打招呼说: “刘大人好,小妇人是徐致远的婶娘,日后这孩子就劳您照看。” 柳春雷拱手还礼,客套的道: “徐夫人客气,听闻令侄把那龙骑卫的头发割了?” “割了一缕,匕首太快导致。” “不不不,徐夫人谦虚了。”柳春雷摇头,清点褚宝成的鼻梁的又道,“龙骑卫功夫高,跟他们对试不会放水。能割头发不是巧合,是有真本事。这小子揪头发,倒是撞了大运。” 褚宝成一听这话,顿时不愿意了。 “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不服的道: “柳世叔想夸徐致远,我能理解。但也不能夸一个踩一个吧。” “哟,听出来了?” “我又不是去缺心眼儿。”褚宝成撇嘴抱怨。 丁琬在旁看着二人互动,心知这位柳大人跟褚家,关系匪浅。 说话间,徐致远填的差不多了,扭头冲着这头,唤了一声“娘”。 丁琬走过去,见要印章,从腰间掏出递给他。 龙骑卫看着他们二人,道: “他唤你娘?” 丁琬笑着点头,说: “打小就一直照顾他。婶娘跟娘不过差一个字,偶尔叫秃噜了,也是有的。” “那唤你夫君呢?” “叫二爹。”徐致远主动回答。 印章盖好,把东西交给丁琬,说: “我娘跟二爹怕我失落,一直都没有要孩子。” 龙骑卫闻言,笑着点点头,道: “不错,懂得感恩,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年后初五巳时整,到京郊西山皇家园林报道。” “是。”徐致远再次应下。 柳春雷见这边写完,招呼徐致远去到一旁。 褚宝成坐在刚才徐致远的位置,拿起毛笔些东西。 丁琬跟儿子过去,发现柳春雷那边,是给定的俸禄。 “这就有俸禄了?”丁琬有些吃惊。 说到底,他们还是孩子,在武学堂念书不花钱已经很不错了,进了龙骑卫训练,她也觉得赚钱是几年后的事儿。 可是如今…… 柳春雷明白她的意思,笑眯眯点头,道: “从被选入龙骑卫开始,他们就是龙骑卫的人,龙骑卫的俸禄都是统一,按照羽林卫来发。每出一次任务,单结算银钱。这上面详细记录,你们看过后按上手印即可。” 丁琬感激的应了声,挨着儿子一起看。 每月二十两银子,出一次任务,按照任务等级单算银钱。 衣食住行,皆在龙骑营,不用自己花销。 每三个月有休沐日,可以回家,但不许提及在龙骑营发生的一切事情。 家人也不可问,否则以“谋逆”定罪。 二人全都看过后,在纸上按了手印。 徐永涵的等他忙过之后过来补,这个都是可以商量。 褚宝成填完个人信息,也来到这边。 丁琬恬淡的看着他,柔声道: “日后你跟致远好好共事,打小的情谊,最珍贵。” “嗯。”褚宝成重重点头。 柳春雷看着孩子乖顺的样子,轻笑出声,说: “臭小子,过来吧。你爹娘不在,让你姐帮你就好。” 褚宝成点头,乖乖“哦”了一声,上前看内容,褚颖也跟着过来看。 确认无误,姐弟俩分别按上手印,这事儿就算成了。 柳大人收好只掌,拍拍褚宝成的肩头,道: “不错,没给你老褚家丢人。你爹要是知道,铁定又得喝两口。” 褚宝成见他这次夸了自己,不禁咧嘴轻笑。 柳大人看着褚颖,又道: “回去可以给你爹写信了。你们家这纨绔子,也算浪子回头。” 褚颖淡淡点头,指着一旁的徐致远,说: “如果不是拜托他跟宝成打赌,宝成也不会有今日。” “姐拜托的?”褚宝成怪叫。 徐致远老神在在的点点头,解释说: “那天咱们在茶楼,我怼完你后,褚姐姐就来找我了。让我帮忙,激一激你。” 说到这儿,徐致远有些傲娇的又道: “我本来是不想管你的,可一想褚将军驻守边境不回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不成材,他得多揪心。这才管你的,懂不?” “少来,你敢说你不是被小爷的气质所吸引?” “边儿去,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 两个孩子争论不休,大人们都“呵呵……”轻笑。 第858章 这手段,无人能及! 所有手续全都办好,并没有新的学生过来。 门开,进来一个年轻人,拱手说: “柳大人,新进龙骑卫就两个,其余全都没进。” 这下,褚宝成就更得意了。 蹦跶到姐姐跟前,做着鬼脸,说: “怎么样,怎么样,你弟弟是不是非常厉害?” 褚颖满脸欣慰,拍了他面颊一记,道: “记得好好谢谢你兄弟,你能有今天,都是人家的功劳。” 徐致远闻言,正色的抱拳拱手,说: “褚姐姐客气了。宝成其实一直都很用功,只是屡次得不到家人认可,所以才放纵自己。他其实心里有数,什么都知道。” 褚颖看着弟弟的样子,又想了想徐致远的话,长叹口气,道: “祖母在世,一向疼宠你。我……罢了,不提这个,你今日表现很棒,咱们回家,姐跟你二姐她们一起给你做饭。” 既然徐家婉拒了邀请,他们姐弟一起庆祝,也不错。 褚宝成眨巴眨巴眼,仿佛幻听一般。 褚颖冲着其余人微微福身,拉着弟弟出去了。 徐致远走到丁琬身边,轻声的道: “娘,咱们也回去吧。” “好。” 娘俩同样也打个招呼,带着画眉出了屋子。 此刻,日落西山。 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时辰了。 校武场内,大家都已经散了。 据了解,进入骁骑预备营的学生,一共四十名。 其余年后继续在武学堂学习。 由于龙骑营放话,以后龙骑卫就在武学堂挑,所以不少人家都等着把自己家的好苗子,开春以后送到武学堂。 丁琬坐在马车里,听着丁珏的话后,缓缓摇头,道: “这些大户人家还真有意思,把子孙后代都分了三六九等。如果不是龙骑营放话,只怕他们还不会把人送过来。” 丁珏拍拍外甥的肩头,说: “这就是大户人家的烦恼。要稳固自己家的地位,自然就要有取舍。还是咱们小门小户好,不管生几个,都是自己的宝儿。” 丁琬闻言赞同,长叹口气,没有说话。 当天下午,武学堂两个孩子进龙骑营的消息,就在贵族圈里传开了。 大家都很默契,谁也没提孩子的名字,但去了的都知道是谁。 徐家不善这些,褚家就不一样了,在这个圈子里,地位水涨船高。 褚将军已经给褚家光耀门面,如今又加上年少的褚宝成,假以时日,褚家绝对不得了。 当然,有人高兴就有人发愁,尤其是那些家里备了打算进龙骑卫的家族。 后悔的后悔,懊恼的懊恼。 谁也没想到区区一个武学堂,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本事,给龙骑营输送龙骑卫…… …… 夜晚,丁琬躺在徐永涵怀里,慵懒的道: “你忙完今日,是不是接下来的日子就歇息了?” “对。”徐永涵点头,把人拥紧一些,说,“抽空去趟巡防营就好,其余不用管。” “那明日你陪我去看房子吧。鹰首也休息了,他的房子我还没落实呢。” “不着急。”徐永涵笑说,“他下午就出任务了,估计得年后回来。” 丁琬一听这话,惊讶抬头看他,问: “咋出任务了呢?不是说他身子……” 话没说完,嘴就被他的的手指按住。 “陈夫人今天的死不对劲……” “死了?”丁琬惊呼。 徐永涵见她这般,点点头,说: “死了,龙骑卫抬走的时候,就是具尸体。” 丁琬只觉一盆凉水从上浇下来,通体冰凉。 慢吞吞的躺回他的怀里,难以置信的道: “怎么好端端的,人就死了呢?我当时,当时还以为她是吓昏过去了。” 徐永涵听到媳妇这话,并不意外。 不少人都跟她一样,是这个想法。 不过明日陈家报丧,此事也瞒不住,索性今日就告诉了她。 “具体死因还要进一步查,鹰首就是去查这个的,有龙骑卫一起,你不用担心。明日陈家报丧,你还跟上次一样,不用理会。至于赵夫人跟向夫人,等宫里的靖齐嬷嬷查完,自有定论。” 丁琬长叹口气,点点头,问: “那鹰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说不准,看查的程度。年前是没戏了。”徐永涵淡淡道。 丁琬平躺在床上,闭了下眼睛,道: “既如此,明儿跟我去看看房吧。他回来之前,得把他的家安排好了。” “行。”徐永涵点头,没有异议。 把被子往上拽了拽,亲下她的脸颊,说: “睡吧,明儿还得忙呢。” “哦,差点忘了,今儿萧逸帆跟丁珏讲殿下要施政,是真的吗?” “真的,这两天就会下颁布令。各地符合的,想参加的都可以来,沿途客栈免费开放。” “客栈?不是驿站吗?”丁琬惊讶。 客栈是私人的,驿站是朝廷的。 谁那么大头,愿意接这样的活儿? 刚动这个念头,脑子里就窜出一个人来,然后等着丈夫没有吱声。 当看到他点头后,轻笑着说: “果然是她。我就说,哪里有那么冤大头的人,愿意揽这事儿。” 还真的只有她。 夜莺,除了她没有旁人。 “她的客栈,开在各个县城。比驿站要多,而且还大。各地考生只要有路引跟举荐信,就可以到店休息。” 说到这儿,徐永涵长叹口气,道: “朝堂是该重新整顿,很多吃老本的人,在其位不谋其事,还阻碍其他有志闲人,只提拔自己手底下的。现在还好,再等几年,朝堂必乱。殿下如今重新洗牌,也不是不可以。” 丁琬抿唇,担忧地说: “可二珏太小,他入朝为官是不是太草率了?” “傻了吧,先外派!”徐永涵笑着清点她的额头,“先从县令做起,至于其他地方的县令,按照龙骑卫跟鹰卫的暗访结果,上京的上京,贬值的贬值。” 暗访? “老早就做了吗?” 徐永涵“嗯”了一声,单手垫在脑后,老神在在的说: “虎威山一役后,主子就派人各地的查,先查府城再查县城然后是村镇。你当初在永平镇被恶霸欺负,那是鹰卫查过之后。皇上得知,心里清楚是京城有人报信,所以把龙骑卫交给主子,重新暗访。” 丁琬一听这话,嘴角狠抽,彻底佩服了皇上。 这手段,无人能及! 第859章 想清闲,棺材里躺着 翌日徐家用早饭,丁珏淡淡的道: “武学堂休息,你别松懈,一会儿跟我出去念书。” “出去念书?去哪儿?” “毛夫子的府上。”丁珏回答。 徐致远本能的看向母亲,打算让她帮忙求求情。 刚放假,昨天才经历了一次大考,他想轻松轻松。 不过没等丁琬出声,一旁喝粥的徐永涵开口道: “活着,你就得忙碌。想清闲,棺材里躺着,清闲个够。” 话落,耿氏一筷头子敲过去,抻哆着说: “教训孩子哪能胡说八道,眼瞅过年,说话都给我注意点。” 徐永涵吃瘪,徐致远得意,丁琬夹菜放在丈夫的碟子里,道: “听你小舅的,跟着一起去念书。记得把年礼给了。” “放心吧姐,我心里有数。”丁珏满口应着。 本打算年后再去登门,可今年京城有大动作,他不想失去机会。 过了年就十六,有些东西,的确该接触了。 吃过早饭,丁琬给胞弟准备东西。 翠云从外面进来,说陈家已经开始报丧。 不过这一次,陈家直接略过了徐家,没有像王家那样,自讨没趣。 徐家当然照例不露面,送走了徐致远跟丁珏,丁琬夫妻也坐上马车,出发去伢行。 宅子一共三处,按照鹰首的要求,最后定了福安街那处七间房的宅子。 独门独院,还算僻静。跟主街相隔两条街,倒也不算远。 伢行正好新到了一批人,丁琬看了一圈,最终选中了一对夫妻。 男的叫杨磊,负责看家护院。 女的娘家姓严,负责收拾屋子、做做饭。 带着他们一起去了新宅子。 宅子因为没人住,院子里都是厚厚的积雪。 常随见状,找到角落放置的扫把,还没等那呢,杨磊接过去,开始扫雪。 严氏也不闲着,拿着角落的推耙,帮着一起。 好容易扫出一条路,丁琬带着翠云挨个屋子看。 七间房,正屋分里间、外间。 京城的房子盖时就留有地龙,只要冬天肯烧,屋子就不会冷。 七间房看下来,缺的东西不少。 丁琬把需要的用纸笔写好,然后交给翠云跟常随出去安排。 银钱都是她自掏腰包,不用鹰首分毫银子。 严氏闲不住,把扫雪的活儿交给丈夫,去厨房烧水,准备擦屋。 宅子有一个小后院,丁琬跟徐永涵看过之后,轻声的说: “开春种些小菜,应该也够吃了。” 徐永涵点点头,搂着她,轻叹口气。 依着他就买二进宅子,可人家走之前特意嘱咐“不要”,他也没有办法。 翠云等人把东西买回来,大家一起忙活。 直到下午,宅子才算彻底归整好。 丁琬累得坐在正房外间,发呆。 徐永涵从外面进来,边走边说: “地龙燃了,柴禾也都备足了,咱回?” 丁琬回神,点点头起身。 夫妻俩刚出整件,严氏走过来,屈膝行礼,问: “夫人,奴婢要做晚饭,您跟老爷喜欢吃什么,跟奴婢讲一下。奴婢初来乍到,好多……” 由于他们夫妻尽心尽力的样子,以至于这对夫妻就以为他们俩是主子。 丁琬反应过来后,摇摇头,转身进屋。 徐永涵没进,示意那妇人跟上。 丁琬重新坐在圆桌前,看着严氏道: “我们不是你们的主子,你们的主家外出没回来。这些日子,你们夫妻就在这边,看家护院便是。” 严氏闻言愣住,随后再次行礼,说: “敢问夫人,我们主家何时归来?” “不清楚,年前回不来,可能年后某一天。” 丁琬说完,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 “这五十两你收好,最近几日的花销,就从这里面出。要过年了,备年货的时候记得买对联、福字,年三十贴一贴。再买些鞭炮。” “是。”严氏满口答应。 丁琬从屋子出来,徐永涵用自己的大氅把人包裹起来,出门上了马车。 “恭送老爷、夫人。” 夫妻俩一同行礼,规矩得体。 之所以选中他们俩,也是看着老实,至于具体怎样,徐永涵会派人盯着。 回到家,耿氏已经坐在厢房等了。 见孩子们回来,笑着问: “咋样,都弄好了吗?” “娘放心,都给他安排好了,等他回来就能住。” 耿氏听着儿媳的回答,不住点头,道: “那孩子也是可怜,咱们能帮则帮。永涵啊,一直到年前,你是不是就不忙了?” “对。”徐永涵回答,“娘,我已经让管家准备了纸活儿,晚上我们去城外十字路口给大哥还有我爹送钱。” “啊,你没忘就行。记得烧的时候带上致远,让他给他爹烧。” “知道了,娘。” 耿氏得到答复,扭头冲着婆子吩咐,让她去喊徐致远跟丁珏过来吃饭。 人走后,耿氏看着儿子,道: “除夕宫宴,你们是不是晚上不在家?” 徐永涵“啊”了一声,看着媳妇儿,说: “年三十那天,咱申时二刻就得进宫,一直到子时末才能出来。” 丁琬前世就知道这个规矩,点点头,算作应下。 耿氏见儿媳这么乖顺,心疼的道: “这是京城的规矩,凡事京官,都要进宫赴宴。吃的不好,你们走之前我给你们做,吃饱了在进宫。” “谁进宫?”徐致远大咧咧的声音传来,婆子端菜进来。 耿氏看着大孙子,笑着说: “没谁,你二爹跟你娘年三十进宫守岁,到时候你跟奶还有你小舅在家。” “啊,行啊。”徐致远没有异议,净手后说,“奶,戏园子正好那几天上新戏,咱们一起去看。据说一个故事分七天演,讲的是农家村医救皇子最后成为皇后的事儿,说是适合你们女眷看。” 耿氏闻言,嘴角狠抽,道: “谁写的啊,怎么还讲村里事儿了?” “村里咋了嘛!”徐致远不依,夹菜放在耿氏碟子里,说,“奶,咱们可都是村里来的。不过这次的戏,好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先生写的,叫华云玉。” “初出茅庐就能被戏班子选中?”徐永涵追问。 徐致远摊手,嘟囔了一句“我哪儿知道”,低头踏实吃饭。 丁琬桌下踹了脚丈夫,道: “致远主动提带咱娘去看戏,那是孩子的一片孝心。除夕咱们不在家,他们干啥还不成。” 徐永涵胡乱应着,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小舅子…… 第860章 响应媳妇 丁琬把徐永涵叔侄送走,闲来无事,去找丁珏。 刚进院子,就看到书房亮着灯,蓝九从屋里出来,急忙走上前,拱手说: “大小姐。” 他是娘家那边的下人,自然按照娘家那边的称呼唤她。 “二珏做什么呢?” “回大小姐,少爷在看书。” 丁琬颔首,吩咐他下去歇着,暂时不用伺候后,迈步进了书房。 刚一推门,就听到—— “不说了什么都不需要嘛!蓝九,你现在越来越磨叽了。” 丁珏抱怨的声音,让丁琬“噗嗤——”一笑。 小伙子闻声抬头,急忙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说: “姐,你怎么来了?姐夫跟致远走了?” “刚走。” 丁琬被他拉着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周儒》,缓缓点头,道: “给皓倾的信送走了?” “一早就送了,按照驿站的脚程,年后初二就能到。我还给咱爹娘也去了信,顺道把致远的事儿说了。” “你说他进龙骑卫了?” “那没有。”丁珏摇头,“信里也说不清楚,我就提了一嘴,说他在大考得优。” 得到否定答复,丁琬长舒口气。 看着泡茶的弟弟,抿唇道: “二珏,年后的联考,你有没有把握?” “不知道。”丁珏摇头,把玩着茶叶罐,好一会儿才说,“不管怎样,我会尽力一试。毛夫子学识很广,而且他对官场有着自己的见谛,我觉得受益匪浅。” 丁琬温婉的看着他,感慨说: “好像没多久似的,你就长大了。当初得知大可哥跟你姐夫战死消息时,你不过是十二岁。” 丁珏低头看了看自己,笑着耸耸肩。 “是啊,那会儿太小了,什么都帮不上姐。没钱,没本事,除了会读书认字。所以就只能带着致远,教他认字、陪他玩。还好,这孩子实诚,跟姐亲、跟我亲。”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丁家虽然不穷,但丁珏立事很早,知道姐姐的不容易,所以经常帮忙带外甥。 正因为有那个时候的相处,才有了现在他们的甥舅感情。 可以说在徐致远心里,耿氏、丁琬的位置后,就是丁珏,徐永涵都得排在丁珏后面。 丁琬红着眼,紧抿嘴角道: “姐知道你为姐做的事儿,所以你想做的,姐也支持。不管是日后娶妻还是怎样,姐都支持。” 丁珏不是傻子,听出了姐姐的意思后,笑着点头没吱声。 茶泡的差不多了,倒了两杯,二人边喝边下棋。 一盘棋后,丁琬不再打扰弟弟看书,起身回去了。 走出很远一段距离,扭头看着书房的窗,长叹口气。 如果弟弟不放弃香桃,日后他的感情路只怕……没有那么顺利。 现在想想,真是觉得老天不公平,弟弟那么乖,那么懂事,怎就偏偏喜欢上了那么一个个性的姑娘…… …… 回到主院,丁琬脱鞋坐在床上。 看着摇曳的烛光,发呆。 屋门拉开,片刻后就听到沉稳的脚步声。 “回来了?” 徐永涵几步进到里屋,将人抱了个满怀。 刚刚从外面进屋,身子带着凉意,拔得丁琬不禁打了个激灵。 可还是没有推开他,反手抱着他,道: “怎么了?” 徐永涵直起腰,把大氅脱下,又将外袍脱掉,说: “没什么,刚才跟致远烧纸时,他跟我说了不少事儿。我跟大哥战死后,都是你带着他去英侯山,女子不上坟,阴气重,你却……” “嗐,这有啥!”丁琬不在意,摆摆手道,“那会儿就只有我跟致远还有咱娘,自然是我跟他上坟。那会儿以为自己寡妇,所以并没有考虑旁的。” 徐永涵上床,把人搂在怀里,亲吻她的发顶,说: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承担了那么多。” 丁琬恬淡的反手搂着他,想想当初自己纠结的那些子虚乌有,也是无地自容。 “哥,过日子要往前看,哪有谁是揪着过去的?” 如果真要揪着过去,她都不知道该怎面对人家了。 不过一个梦,她磨磨唧唧,反反复复,还不相信他。 最后的最后,一场乌龙,她要把这一切说出来,估计死人都能气活了。 徐永涵此刻满心都是心疼,并不知道她心里的真正想法。 见她如此善解人意,自责更重,最后疼惜的亲吻她,暗哑着声音,说: “媳妇儿,以后我若对不起你,我就……” 话没说完,丁琬直接堵住了他的唇。 打小的情谊,分开的坚定,她又岂能不相信他? 亲着亲着,氛围变了,干柴烈火,一引就着。 常随本来按照吩咐端水进来,最后也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一番云雨,丁琬累及,湿漉漉的双眸盯着他,气喘吁吁道: “以后你我都别提以前的事,只过好当下,过好未来。” “好。”徐永涵说完,亲吻她的鼻尖,起身要水。 外间“哗哗哗……”的水声,丁琬羞的直往他怀里钻。 徐永涵见了,爽朗笑出声,揶揄着: “都老夫老妻还这么怕羞?” 丁琬不依的捶了下他的胸膛,蹙眉道: “以为谁都像你,那么厚脸皮?” “这可就冤枉我了,我也就只对你这般。” 话落,外面传来关门声,徐永涵掀开被子,把人打横着抱起去了外间。 看到大号浴桶,徐永涵笑眯眯的点头,说: “翠云那丫头越来越懂事了。看这浴桶选的,不跟你一起洗都不成。” 丁琬脸儿更红了,掐了一把他的劲腰,率先进了浴桶。 “这么着急?那我可得响应媳妇啊!” 徐永涵也不知今儿抽哪门子的风,非得把她说的无地自容才罢休。 丁琬实在受不了,捂住他的唇,阻止他的胡说八道。 主动送上门的肉,岂有不吃道理? 等两个人回到里间,外间地面一摊水。 丁琬累得手都抬不起来,至于翠云他们进来收拾,会看到怎样的场景,她已经不在意了。 迷离间,只听耳畔传来—— “媳妇儿,明儿我请巡防营的兄弟吃煸炉,咱们一起去。” 胡乱的“嗯”了一声,就沉沉睡去。 靥足的徐永涵,把被子拉起,看着恬静的睡颜,突然蹙起了眉头…… 第861章 有孕 翌日,丁琬悠悠醒来。 脑子有些发胀,眼睛也十分酸涩。 昨天折腾的太晚,她都没睡好,今儿可不能由着他了。 打个哈欠,揉揉酸胀的眼睛,准备醒神。 察觉屋子不对劲,扭头一看傻眼了。 只见徐永涵、耿氏、徐致远、还有丁珏,都在床边坐着。 这样大的架势,惊的丁琬自己都慌了。 啥情况,发生啥了吗? 本能的看了眼窗户,时辰刚好,她没有起晚。 被子下面摸了摸自己,衣衫整齐,松了口气。 放心的准备起身,却被徐永涵一把按住—— “怎么了?”丁琬不解。 徐永涵摇头,咧嘴憨笑着道: “别动,你先别起来。” “为什么?”丁琬迷茫。 让她当着婆母的面儿赖床,这是不是有些不好。 就算婆母把她即当儿媳又当闺女,可还是不能没有规矩。 就在她要坚持的时候,耿氏走上前,按住她的身子,道: “别动,听永涵的。” 说着,又拍了拍她的脸儿,高兴的说: “哎哟我的孩儿,你可真争气,娘谢谢你,谢谢你哟!” 谢? 为啥? 丁琬一头雾水,脑子更加懵了。 这一大早是要做啥,怎么她想不明白了呢? 就在这时,屋门推开,一阵药味儿传入鼻腔,让她不禁秀眉微蹙。 药? 她生病了? 没等她多想,画眉的声音传来—— “女人做到你这个份儿上,还真是享福,气谁呢?” 话落人到,画眉来到床边,把药碗递给徐永涵。 随后将人扶起,丁琬只能本能的配合。 看着眼前黑乎乎的汤药,她欲开口拒绝—— “把安胎药喝了。身体没什么大毛病,不过自己还是得长点儿心。有了都不知道,这要是吃些滑胎的东西,我看你怎么办。” 啊?! 丁琬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屋子里所有人。 每一个都重重点头,确认她的一问。 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晨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有了,两世为人,她终于有了跟徐永涵的孩子。 属于他们俩的孩子。 单手拿药碗,另一只手本能的隔着被子摸小腹,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但药肯定得吃,不能马虎。 画眉站在一旁,继续又道: “这幸亏你男人记着你的日子,察觉不对,一早让我过来给你看。你上个月冬月十三来的,怎么推了这么久,不知道着急呢?” 丁琬把药喝尽,接过帕子擦嘴,道: “最近忙,没注意。” 画眉看了眼徐致远,笑着颔首,表示理解。 掐指算过日子后,告诉了她的临盆期。 “……不准,但前后不会超半个月。我一直到你生产都在这边,我会虽是观察。” 丁琬颔首,感恩说了句“有劳”。 耿氏在旁听着,“哎哟”了一声,道: “那会儿可是挺热啊。” “嗯,是不冷。”画眉附和,看着他们夫妻又道,“这药喝两副就行,她身体底子好。日后吃东西要注意,活血化瘀的那种不能吃,一会儿我列个清单给你们,吩咐厨房……” 画眉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要注意的东西。 徐永涵跟耿氏听的认真,徐致远跟丁珏也听得聚精会神。 反倒是当事人丁琬,云里雾里。 毕竟画眉刚才都说了,她会写下来,没必要浪费脑子。 她现在就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就有了动静。 上京之后到现在,她是挺着急要孩子,不过最近太忙,就没那个心情。 反倒不在意的时候竟然有了,真是挺意外。 “……你男人是真疼你。上次你小日子之前跟他使小性,他特意去找我,说你要来小日子心烦,问有没有药可以治。估计那会儿就是有了,你身体本能的发燥。” 丁琬闻声惊讶,看着徐永涵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徐永涵细想一番,“啊”了一声,道: “那会儿让你给她看看好了。” “现在看也不晚。”耿氏笑着开口,拿出刚刚准备好的红封,塞给画眉说,“这是喜钱,拿着。” 画眉见状,不住点头,说: “伯娘给的,岂能不拿。您老放心吧,她身体好,肯定能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 “哎哟,这又不是包饺子,说什么馅儿就什么馅儿。”耿氏摇头,柔声的道,“孙子、孙女都好,我都稀罕。都是我徐家的宝儿。” 丁琬听到这话,内心满满的感动。 要说着急的,除了他们夫妻,再有就是耿氏。 在大周,哪个做婆婆的不希望抱孙子? 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不想她有压力。 画眉俏皮的冲丁琬眨了下眼睛,说: “过一炷香再给她吃饭。” “好,好。”徐永涵满口应着,起身出去。 二人前脚刚出去,后脚徐致远跟丁珏来到床边,咧嘴轻笑。 “娘,等他出生后我带他练武。” “姐,我一会儿就给咱爹娘写信,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激动,丁琬满足的瞅着他们,反手握着婆母的手,道: “不管什么时候,致远都是咱家长子,是大哥。要给弟弟妹妹做表率,知道吗?” 徐致远重重点头,笑眯了眼睛。 “二珏,你信写完别急着送,我也给家里写一封。还得给程林去封信,她儿子的百福肚兜说好了,给我留着。” “好,听姐的。” 耿氏见儿媳身份转变这么快,满意的点点头,说: “头三个月愿意累,你困就睡,多晚都没事儿。咱家没有晨昏定省的规矩,你随意就好。想吃啥就说,都可着你们娘俩,啊!” 丁琬闻言感激,想到除夕夜宴又道: “娘,我如今怀孕,除夕宫宴那边……” 话没说完,但耿氏明白了她的意思,“啊”了一声,说: “这你不用担心。宫里早有规矩,怀有身子的臣妇们,头三个月、后三个月,都可以不进宫。你如今有了,除夕咱们一家人过,永涵也不必进宫了。” 话落,大家都很高兴,没想到皇宫竟然这么人性。 徐永涵送人回来,耿氏瞅着儿子,道: “你媳妇如今有了,你去跟宫里那边报备一下,除夕就不用进宫参加宫宴。你的品阶,还可以请一次太医。当然,也可以不要。” 第862章 喜事 徐永涵闻言,明白的点点头,说: “成,那我一会儿吃完早饭就进宫。致远,你买爆竹别着急,等我出宫咱一起去。” “好嘞二爹,我等你啊。” 耿氏瞅着他们叔侄俩的样子,好笑的摇摇头,道: “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喜欢买爆竹。” 徐致远不依,挽着祖母的胳膊,说: “奶,娘现在有了身子,是大喜事儿。咱过年得多放一些,高兴高兴。” 别看选进了龙骑卫,可偶尔处事,仍跟孩童一般。 耿氏对隔辈人没说的,就是一个字:宠。 见孙子这么说,笑眯眯的弹他额头一记,说: “成,想买多少买多少,一会儿去奶那里拿钱,奶给你出银钱。” “好啊,好,吃完早饭我就去。”徐致远边说边扶着祖母往外走,“奶,你多给我点儿,我……” 祖孙俩说话间出去,丁珏跟徐永涵打了个招呼,也出去了。 丁琬掀开被子,下地穿鞋。 刚要起身,徐永涵急忙过来扶她。 “哎哟,不用,我这才有,肚子还没挺呢,没事儿。”丁琬摇头。 不过徐永涵不理,还是小心伺候她。 “不管挺不挺肚子,你都得小心谨慎一些。只要我在家,就得护着你。” 丁琬心暖,任由他扶着来到外间洗漱。 翠云早就准备好了温水,不过没得到伺候的机会,徐永涵亲力亲为,她只能靠边站。 梳洗上妆后,屋门拉开,婆子端饭进来。 丁琬愣了一下,道: “怎么回事?” 婆子屈膝行礼,回答: “回夫人,老夫人说您有身子,雪天路滑,不宜去前院,就命奴婢把早饭端到您的房里。老夫人还说,以后中饭一起吃,早晚就在各房用,直到年后开春路不滑。” 丁琬觉得这有些小题大做,还没等开口呢,徐永涵一句“知道了”,把婆子打发走。 深吸口气,丁琬瞅着铜镜里的自己,淡淡道: “哥,我觉得咱娘这样有点太小心了。在咱们村,谁不是猫下之前还干活儿的?程林都九个月了,还在酒坊上工呢。还有程豹媳妇儿,那也是挺着肚子烧火、做饭,不都……” “那能一样嘛。”徐永涵打断他的话,不让她继续说。 翠云规矩的给丁琬梳头,一言不发。 但心里,还是赞同徐永涵的话。 的确不一样。 不管以前是做什么,如今她是将军府的夫人,不可能挺着肚子烧火、做饭。 那样在京城,是要被笑话的。 头发梳好,翠云屈膝行礼,出去了。 徐永涵把人扶起,轻声的说: “咱娘这么做是心疼你。是不知道你身子好?可特殊时期,咱们该注意还是要注意。总不好你这不稳定、出去吃饭,万一打滑、摔了呢?” “平日觉得没啥,在农村,更是没有那个条件。但如今咱们在京城,有条件了,就得注意一些知道不?听娘的没错!” 说话间,二人来到外间圆桌前,坐下。 徐永涵一边盛粥一边又说: “你啊,踏踏实实养胎,府里的事儿,管家他们都能操持,至于过年的细节,咱娘比你都懂,你就不用管了。晚上我那边吃饭,你就别去了,我自己过去就成,我会早点回来。” 丁琬看着黏糊的小米粥,点点头,道: “成吧,那我听你的。” 徐永涵夹了个水煎饺放在她碟子里,丁琬一看就没食欲,嘴里没味。 但除了水煎饺也没有旁的,就用筷子夹起、咬了一口。 只一口,就受不了了。 扭头干呕! 徐永涵都懵了,刚才还好好地,这咋就突然要吐了? 冲着外面喊来人,翠云端着痰盂进来,丁琬难受的不要不要,把先前喝下去的安胎药都吐出来了。 徐永涵慌了,一把将人抱起,大踏步的进屋放在床上。 “去,喊画眉姑娘过来。” 翠云不敢耽搁,急匆匆出去找人。 片刻后,刚刚走了的耿氏等人又都回来了。 画眉坐在床边把脉,看着丁琬,道: “吃什么不对劲了?” “水煎饺,咬了一口就觉得不舒服。”丁琬回答。 丁珏闻言蹙眉,难以置信的说: “姐,你不是最喜欢吃这水煎饺?最近几天早上,可都有啊。” 猪肉大葱馅儿的,多奢侈呢? 丁琬自己也觉得无语,可就是难受了呢。 画眉“噗嗤——”轻笑,摇摇头,道: “你若是今日不是有孕,只怕这水煎饺也就能吃下去了。” “什么意思?”丁琬迷茫。 画眉抿唇,清了下嗓子,说: “这跟你的心里想法有关系。你不知道自己有孕,哪怕味道一般,也能吃下几个,填饱肚子。可一旦知道了,就算你自己觉得没什么变化,但实际上还是有变化的,心境变了。” “……不懂。”丁琬仍旧迷茫。 耿氏想了下,“啊——”一声,说: “我好想明白她的意思了。这就好比咱们村的庆年媳妇,不知道有孕,大葱蘸酱都能吃两碗饭。可知道怀孕了,这东西就碰不得,一碰就吐。” “为啥?” “不为啥啊,本能的反应。怀孕的人都娇贵,就算是农家妇,干活归干活,也得有娇气的时候。”耿氏淡淡解释。 反正解释的一塌糊涂,丁琬并没有听懂。 但有一样她知道,这水煎饺不喜欢吃了。 想都不想去想。 一同闹剧,水煎饺换成了酸菜猪肉包。 丁琬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包子,满足的不要不要。 徐永涵见她吃了早饭,精神不错,便去里间换衣服。 “媳妇儿,你喜欢看什么书,我路过四海书坊给你带回来?” 丁琬在屋里踱步消食,听到他这话,想了一下,说: “没什么想看的,家里书也不少,不用给我找了。” “那不成。”徐永涵摇头,“家里不是兵书就是那些之乎者也的大儒,我给你找几个游记啥的,你看着解闷,啊!” 丁琬停下脚步,瞅着他眉眼之间的笑,点点头,道: “行,你看着找吧。” “好嘞。”徐永涵满口应着。 丁琬走过去,帮着整理下衣领,配饰,端详一番后,满意的点点头…… 第863章 显摆 徐永涵从家出来,先去了巡防营。 因为今天要跟大家一起吃饭,过来瞅一眼,顺道把报备的折子写了。 下了马车,常随跟车夫就等在门房。 他自己则双手背后,迈着四方步进来。 离老远就听到孙毅在那嚷嚷。 一会儿让摘干净了,一会儿又说什么多洗几遍。 一个兵出来倒水,看到徐永涵,忙颔首行礼: “将军来了。” 厨房忙活的孙毅听到外面的动静,急忙起身出来。 “将军?将军怎这个时候来了?” “有点儿事,所以过来瞅一眼。青菜都送来了?” “送了,送了,送了三筐,小白菜、生菜一堆呢。”孙毅回答。 从煸炉屋那边拿青菜,不如从自己别庄拿。 虽然都是一个地方,但自己家拿的,吃着仗义。 二人边聊边进屋,孙毅把门拉开,让他先进后,道: “将军,刚才李副将来说晚上有事儿,不能吃饭了。” 徐永涵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说: “他有事也是情理之中。” 说着,撩袍坐下,又道: “眼瞅过年,家家户户都忙。他不来就算了,其余人没有不来的吧。” “有几个,都是他从辽东带来的。”孙毅回答。 徐永涵了然于心。 他跟媳妇儿有过节,他的女人的娘家,又是那么个心思。 注定二人是对立,就不知他的儿子那边…… “对了孙毅,我让你盯着的人,你可盯了?” “一直都有盯。”孙毅回答,给他倒了杯水又说,“可他每天除了茶楼就是书坊,没去过旁的地方。给他家送菜的老汉也说,家里很和睦,没有丝毫拌嘴之意。” “送菜才有多久的功夫,不作数。”徐永涵摇头,转悠着茶杯又道,“罢了,这事儿急不来,你盯着就好。我一会儿要进宫,这边的饭菜你费心张罗。” “哎哟,将军太客气了。应该的,应该的。”孙毅急忙摇头。 钱是人家出的,煸炉还有肉,都是铺子送。 他们这些大老粗能做的,就是摘摘菜,洗洗菜,这哪里算费心? 孙毅见他要写东西,忙在一旁磨墨。 “将军,听闻您侄子选中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也来呗!反正没有外人。好几个猴崽子都想看看呢,听说把那人的头发都割了一缕。” 话说到这儿,徐永涵面上有了几分得意。 没法子,割头发的人是他亲侄子,与有荣焉。 “晚上咱们吃煸炉,值夜巡查的兄弟们,你怎么做了?” “回将军,属下在盛聚楼定了一桌上等席面。他们值守之前过去吃,就是没有酒。” 巡查不能饮酒,这是规矩。 徐永涵闻言点点头,展开折子,说: “可以,安排的不错。晚上我带孩子、还有我小舅子一起过来,我媳妇儿来不了。” “啊?为啥?不是说好带柑儿白吗?” “放心,柑儿白少不了。”徐永涵满口应着。 孙毅不解,还追问着说: “将军,您当初可是说要把嫂子带来,还说让嫂子帮忙,给我们这些大老粗找媳妇儿呢。” “你还缺媳妇儿?”徐永涵反问。 这小子家虽然不是京城的,但在他们家乡,也算乡绅一类。 “将军,咱不能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那么多兄弟都没有伴儿呢,家又那么远,没娶亲的一抓一大把,咱不能……” “得得得,你快歇歇,这事儿我往上报一下,到时候再说。”徐永涵急忙打断他的话。 孙毅这人是个异类,明明是大小伙子,可一到这保媒拉纤的事儿,他比谁都积极。 有时他都觉得这小子投错了胎,应该投女的,做媒婆。 “我媳妇儿有了,不能太累,所以晚上不让她来。” 孙毅闻言,木讷的“啊”了一声,磨墨的动作慢了不少。 徐永涵拿起毛笔,一边捋着笔毛一边又道: “行了,磨得差不多了,歇着吧。我要写跟宫里报备的折子,除夕宫宴不去了。” “……真不去了?”孙毅惊讶。 多好的机会呢,换做他媳妇,说啥都让去。 别说怀孕,就是抱球都必须得去。 徐永涵见他的样子,嗤笑着摇摇头,道: “自然是真的,这种事儿还能作假?怀孕头三个月不稳,得注意。行了,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写。写完进宫、抓紧回家,她这有了身子黏人,一刻都不愿意我离家。” 孙毅傻乎乎的“啊”了一声,脑子一团浆糊。 看着他苍劲有力的字,想着刚刚那番话…… 如果没猜错,将军是在跟他炫耀吧。 炫耀他媳妇儿有了孩子。 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唉! …… 徐永涵从巡防营离开就进了宫。 先去的折昉宫,这边主要负责各大臣家里的报备,红白喜事,生育大事等。 再由他们做好记录,汇总上交。 如果皇上有特别嘱咐,到日子他们再去提醒,看怎么个赏赐。 折昉宫总管太监对徐永涵十分客气。 毕竟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日后谁登大位,众所周知。 看过折子上的临盆期,笑眯眯的起身拱手说: “恭喜徐将军,贺喜徐将军啊。这夏天就当爹了,可是真快。” “不快了。”徐永涵摆手,放下茶杯,长叹口气说,“我们成亲都多少年了。跟我同龄的那几个,孩子都满地跑了。” 总管太监闻言摇头,笑着道: “将军此言差矣。您当初跟夫人分开,那是国情需要。论理儿,您二位是夏天成亲,用您们农家的话叫:当年媳妇当年娃儿,好事儿。” 要不怎么说人家做了总管太监呢。 这嘴甜的,不吃饭也能把人送出二里地去。 徐永涵笑着颔首,掏出随身带的银票,放在桌上,道: “承你吉言。这点子心意,是我媳妇儿特意嘱咐让带来的。眼瞅过年,大家办办年货、吃吃茶。” 总管太监一看面额,“哎哟”看一声不敢收。 但徐永涵没理,直接站起身,道: “我还有事儿去东宫,这个就麻烦你了。” “将军客气,将军客气。” 总管太监毕恭毕敬的把人送出,站在原地里,没有动。 手里,还捏着那张银票…… 第864章 媵妃来袭 小太监凑过来,看了面额后,咂舌道: “徐将军出手也太阔绰了,二百两银子?!” 平日他们也得赏,但最多也就五十两。 基本都是十两,冷不防二百两,还真是挺吃惊的。 总管太监看着徒弟,嗤笑着摇摇头说: “这才哪儿到哪儿。等人家媳妇儿接手了酒承司,那就更不一样了。唉,找个农家媳妇会酿酒,命好啊!” 整个京城都知道,菀茗韶华已经开到了京郊。 小年后,城内各处酒坊卖的酒,大多以柑儿白、梅花清酒为主。 坛身“菀茗韶华”四个字,清晰可见。 尤其是他们的梅花清酒,最适合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 酒气清香,味道不辣。 因为有了梅花清酒,倒显得一叶知秋的梨花白,逊色许多。 就是今年皇宫给娘娘、公主准备的酒,也都首选菀茗韶华的梅花清酒。 一叶知秋只象征性的要了一些,根本不值一提。 至于宫宴上用的酒,那自然是葡萄酿。 可以说现在就是取消了斗酒会,不然菀茗韶华绝对的大周第一酒坊! 徐永涵来到东宫,夜莺正一身宫装坐在院子里,看书。 她穿宫装并不新鲜,新鲜的是这宫装居然是宫妃装扮,什么情况? 懵然的站在那里,没有上前。 一旁伺候的宫女见状,轻声道: “媵妃娘娘,徐将军到了。” 媵妃?! 徐永涵这下彻底傻了。 大周皇室的太子除了太子妃外,还可以有孺妃一人(相当于侧妃),媵妃两人。 这三类妃子,是可以载入皇室名册,是正儿八经的妃子。 大臣见了,都要行叩拜礼,这是规矩。 她怎么突然就成了媵妃? 啥时候的事? 夜莺闻声抬头,见到徐永涵,放下手里的书,道: “进来吧,殿下在内殿。” “是。”徐永涵应下,笨拙的不知该迈哪只脚。 昨天还没听说太子有媵妃,今日进宫就…… 这也太快了吧。 讲道理夜莺成为媵妃,实属不易。 毕竟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没有可靠的娘家。 更何况她心高气傲,殿下说了好多次让她慢慢来,可她就是不松口。 今时今日,又是为何? 说到底,整个东宫就她一个有品阶的妃子,跟正宫也没啥区别。 但她这么就妥协,真没发生什么事儿吗? 来到内殿,徐永涵跪下行礼,说: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媵(ying)妃娘娘。” “哟,你知道了?快起来吧。”太子声音愉悦。 听得出来,他很高兴。 关于他们两个人的事情,用“大起大落”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当然,大起大落的是太子。 徐永涵起身,规矩站着。 太监搬来一把椅子,随后带人出去。 殿内,只有他们三个。 太子好心情的伸手虚比,说: “坐下聊,今儿怎么有空进宫,不陪媳妇儿?” 武学堂选拔前,他就说过,选拔结束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只等宫宴进宫。 面对太子的揶揄,徐永涵也不在意。 笑眯眯的抬头,拱手说: “回殿下,属下的媳妇有了,属下进宫递报备折子,宫宴就不来了。” “什么?!” 太子跟夜莺共同吃惊,没想到他进宫,竟然是为了这个。 与其同时,京城各处告示板上,张贴了告示。 京城认字的不少,几处告示板都有人在大声宣读。 这也是为什么京城能那么快得到消息,占据地利条件。 告示上一共写了三点举措。 一,是关于东宫的。 太子因为要给皇后守孝,不易选妃,但东宫不能没有一宫主位,所以就想让太子封个媵妃,操持东宫事务。 老百姓嘛,关心的不是太子给皇后守孝,而是这位媵妃到底是谁! 没听说哪家的贵女进了东宫,除了前济阳伯府的女子。 不过就几日便被送走,总不能太子吃了回头草吧! 当然,也就想想,没人敢说出口。 二,是关于天下学子。 朝廷决定年后五月,只要大周境内学堂挂名的学子,满足年龄,都可到京城参加考试。 至于怎么考,也说的很清楚。 保留秀才、举人考取的前提,还要让所有人参与大考。 得优者,可参加殿试。 殿试跟先前定的“三年周期”不冲突。 老百姓对这个没兴趣,还纠结东宫媵妃的事情。 不过明白人心里清楚,朝廷这是要大洗牌了。 三,是关于武学堂。 明确表示,日后龙骑营选拔,从武学堂内挑。 只要家世清白,不论出身,只要选拔得优,就没问题。 一连三点重要举措,顿时让年前本就热闹的京城,再次掀沸到顶点。 酒楼、茶楼、青楼。 各处能聚集人群的地方,谈论的都是这个。 要说哪一点最火爆,自然还是东宫媵妃。 丁琬午睡醒来,徐永涵已经回来了。 确切地说,人家又要出去了。 “哟,醒了?” 丁琬慢吞吞的起身,坐在床上,道: “什么时辰了?” 徐永涵端了杯水过来,伺候她饮尽后,说: “不早了,我都要去巡防营了。” 丁琬小巧的打了个哈欠,道: “跟宫里报备了?” “报备好了。”徐永涵摸了摸她的脸蛋,又道,“晚上不必等我,想睡就睡。若是睡不着,桌上我给你带了几本书。其中一个,就是昨天致远说的梨园要唱的戏。” “什么啊?” “你看看就知道了。据说最近大户贵女都爱看,不好买。” 丁琬闻言,扭头看了眼书桌,果然一摞书摆在那。 嘴角狠抽两下,幽幽的说: “怪不得要连唱七天,这么多书,一天唱完绝对不容易。” “给你打发时间,应该足够用了。” “那倒是。”丁琬点头,有些迫不及待。 她打小喜欢看书,不管是什么书,都能看进去。 “晚饭咱娘说让你在房里用,我带二珏还有致远去巡防营吃,你不用管。” “怎么还带他们俩了?” “出去见识见识。”徐永涵说着起身,整理身上的衣服,“致远被选中,他们都知道,想见见。小舅子也不小了,这样的场面瞅一瞅,挺好。” 丁琬起身下地,把大氅拿过来给他穿上,说: “那你要看着点儿,致远不能吃酒,还太小了。二珏就……让他少喝点。你也要少喝。” “知道了。”徐永涵满口答应。 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起身出去…… 第865章 告示 丁琬走到书桌前,看着桌上摆着的书,拿起一本。 按照顺序放的,第一本就是开头。 本来打算随手翻看一页,没想到第一页她就挪不开眼了。 迫不及待的坐下,一页一页的看。 书上讲的内容,是一个农家女娃儿,从小跟父亲学医,十五岁外出做铃医时救到了一个少年。 写到这儿,就应该是寻常绘本的桥段,郎情妾意。 没想到这书并不是,女娃儿一心治病救人赚银子,少年则派人默默守候,偶尔露个面。 正看得津津有味,就听到—— “看什么呢,也不吃饭了?” 丁琬闻声抬头,见是耿氏,笑吟吟的放下书,说: “哥怕我在家闷,给我找了写书。娘咋来了?吃晚饭了吗?” “没吃。” “咋没吃呢?”丁琬惊讶。 扶着书桌欲起身,耿氏急忙伸手扶她。 “几个爷们都不在家,我寻思一个人吃饭没趣,就过来跟你一起。你有孕不易出去,我没事儿就走过来呗。” 丁琬反手挽着她的胳膊,道: “这天冷路滑,娘不该过来,我去你那也行。三个月都不到,身子轻盈着呢。” 婆媳二人来到外间,桌上摆了可口家乡菜。 酸菜炖大骨,酱茄子,白菜炒木耳,大葱炒鸡蛋。 丁琬喉咙不自觉动了一下,耿氏见了,笑眯眯的说: “哎哟哟,果真是咱辽东的娃儿。我就猜你吃咱家乡菜不会害口,到还是真的。” 午饭时做的很精致,但丁琬只吃了一道炖茄子。 其余的菜,一概没吃。 特意给她炖的羊汤,她也没喝。 丁琬吃了口酸菜,酸酸的,特别爽口。 “娘,以后咱家就吃家乡菜吧。我还是觉得咱家的菜好吃。” “那是当然,吃了那么多年,自然是好的。”耿氏也不住点头。 夹了块大棒骨给她,上面的肉很厚,但炖的时间久,软烂、入味。 丁琬咬了一口,香的她笑眯了眼睛。 耿氏见她吃的香,也放心的吃饭,偶尔给她夹些白菜、木耳,解解腻。 这顿饭,丁琬吃的实在是太满足了。 啃了一根棒骨,吃了一小碗米饭,还喝了不少酸菜汤。 耿氏见状,长舒口气,道: “行,这往后娘就知道该怎么给你做饭了。明儿早上咱吃小白菜粉条包子,咋样?” “好啊好啊。”丁琬不住点头。 以前家里生活一般,不能经常吃肉的时候,就包上一顿小白菜粉条包子,解解馋。 这么一提,还真是想了呢。 婆子进来收拾饭桌,耿氏把白天听到的外面的消息,跟丁琬说了一下。 什么大考在即,什么龙骑营挑武学堂学生,什么东宫媵妃,全都说了一遍。 丁琬前面听得很随意,但听到“东宫媵妃”时,就不成了。 以她跟夜莺的关系,这事儿非同小可。 毕竟那女人跟自己一样,要的感情是从一而终,不喜有外人分担。 可是如今…… 什么情况? “琬儿,琬儿——” “啊?怎么了娘?” “没有。我问你,这殿下如今选妃了,咱们是不是该给送份儿礼?” 丁琬紧抿嘴角,好一会儿摇摇头,说: “还是先别送了。等哥回来我问问他再说。” “啊,那也成。”耿氏点头,起身说,“那我先回去,你床上躺会儿,坐半天了。” 丁琬应了声“好”,扶着她往外走。 到门口,耿氏拦住她,说: “累了就睡,不用特意等他。” “知道了,娘。” 门开,婆子过来伸手,丁琬又嘱咐了一句“小心”,便目送他们离开。 等人离开院子后,丁琬吩咐翠云,道: “去把百灵跟画眉给我找来。” “是。” 翠云屈膝行礼,走了。 丁琬回屋,看着桌上的书,再也没有那个心思。 不过还是把刚才看得拿起来,扔在床上。 很快,百灵从外面进来,不过没有靠前。 “怎么了,找我啥事儿?” 丁琬坐在床上,轻叹口气,说: “殿下纳了媵妃,你可知道?” “什么?!” 百灵的失态怪叫,不用回答,丁琬都清楚了。 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喃喃地道: “刚才我娘过来跟我说的,说京城告示牌都贴出来了,你咋不知道呢?” “我白天跟画眉在后院弄药呢,没人跟我们说这个啊。” 百灵说着上前几步,搬了把凳子坐下,问: “什么时候贴的告示,今天吗?” “说是今天。”丁琬点头,“一共说了三条,第一条就是太子纳媵妃。” 百灵眉头紧锁,手指搅着咬唇,道: “那天选拔,那么多京城贵妇凑一起,没听说谁家姑娘被选中东宫啊!” “对啊,所以我才纳闷呢。”丁琬拐着枕头,又说,“媵妃是正儿八经有品阶的妃子,能入皇室名册,葬入陵墓的。” 百灵抿唇,思来想去后站起身,道: “不行,我得回去问一下。虽然我们不在鹰魂了,可首领依旧是首领。你别着急,我问完就回来告诉你。” “行,那你小心点。” “我没事儿,你别着急就行。” 百灵说完,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丁琬依靠着床头,半天都没有动。 “夫人,喝点水吧。” 翠云的声音传来,让丁琬回神。 坐直身子,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将杯子递给她后,挑眉问: “京城告示牌这事儿,你知道吗?” “回夫人,知道。本打算夫人醒来跟夫人讲的,没想到老夫人先跟您说了。” 丁琬挥挥手,示意她下去。 问她也问不出所以然,百灵都不知道,她就更不知道了。 屋子安静下来,她倚靠着床头,拿书翻看。 可半天都没有翻动一页。 脑子里全都是“媵妃”的事儿。 以她对夜莺的了解,那丫头肯定不会做小,更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乎的人纳妃。 她到底在做什么?会不会远走高飞? 那丫头曾经可是指天赌咒,只要他找了,她立刻离开,绝不逗留。 可京城都是她的产业,大周境内又开了那么多的客栈,她……她真能舍弃?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屋门拉开了…… 第866章 怎么不是新鲜事儿? 丁琬冲着门口问—— “怎么样,怎么样,可问到了?媵妃是谁?怎么回事儿?” 话音刚落,徐永涵从外面进来了。 丁琬看清来人,泄气的躺靠回床上,道: “哥回来了。” 明显两个极端,搞得徐永涵措手不及。 把大氅、外裳都脱下,走到床边。 “咋,我回来你不高兴?” “没有,别胡说。”丁琬摇头。 徐永涵不敢靠近她,搬了把凳子坐在床侧,问: “咋了?刚才怎么慌慌张张的?” 丁琬瞪眼,起身拉着他的衣袖,郑重道: “我问你,殿下真的纳了媵妃吗?” 徐永涵点头,“是,咋了?” “为什么?凭什么啊!”丁琬恼了,面色通红。 徐永涵看着气呼呼的媳妇儿,一脸不解。 “啥凭什么?殿下都多大的人了,东宫纳个媵妃还不是正常事儿。” 丁琬咂舌,甩开他的衣袖,道: “殿下纳了媵妃,夜莺怎么办?她跟殿下的感情,不是闹着玩的。” “哎哟,你别着急啊,这事儿……” 话没等说完,丁琬燥的低吼—— “我能不急嘛!夜莺多好的姑娘呢?殿下不是稀罕她吗?这转头就纳了媵妃,什么东西……唔——” 徐永涵无奈,只能用手捂住她的嘴,阻止她胡言乱语。 “媳妇儿别激动,听我说,东宫的媵妃就是她,殿下没有闹着玩。” 丁琬拨开他的手,不敢相信的追问: “谁?” “夜莺!”徐永涵叹气,重复道,“东宫媵妃就是夜莺,你别着急。” “为什么啊?她不是不做小的吗?” 丁琬这下彻底凌乱了。 想当初在土庄子,那丫头可是指天笃地的说自己不做小。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怎么就变卦了呢? 徐永涵知她跟夜莺的关系,伸手捏了捏她的面颊,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对方下的药十分霸道,需男女同房,方能解毒。鹰卫把主子抢出来后,直接送去了夜莺那里,二人就顺理成章……你懂得。如今两个月过去,太医查出她怀有身孕,也是情理之中。” 丁琬闻言,嘴角狠抽,喃喃地道: “一次就中,这也太准了吧。”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徐永涵被她一句话,惊的咳嗽不止。 什么虎狼之词,这小妞儿可真敢往外招呼。 不过说的倒也不错,毕竟她跟主子之间,一直都是她在主导,另一头都是被她牵着鼻子走。 如果不是这突发事件,夜莺也不能答应、不能妥协。 咳嗽声没听,丁琬终于回过了神。 察觉到自己乱说话,急忙转移话题,道: “事后夜莺没喝药吗?守孝期出这事儿,那可是大逆不道啊!” 皇后还是太子殿下的养母,护国公一家仍在朝堂。 外孙守孝期行房事,这可会被落下把柄。 徐永涵明白他的意思,轻拍她手背两下,道: “你也别担心,昨晚靖齐嬷嬷那边,逼问过程中,问出了给主子下毒之人,所以今晨,皇上为表彰夜莺护主有功,钦封她为媵妃。” “逼问下毒之人?不是逼问咱家那件事儿吗?”丁琬迷茫。 这咋越说越糊涂了呢? 徐永涵身子凉气退尽,拖鞋上床,把人搂在怀里。 整件事情很简单,主要是以向夫人、赵夫人坑害徐家为头,慢慢牵扯出来两个月前的事情。 向家想把嫡女捧为太子妃,所以向夫人铤而走险,趁着太子来家时,在酒里下了缠丝绕,企图生米煮成熟饭。 “缠丝绕?向家怎么会有缠丝绕?”丁琬吃惊。 怪不得刚才说那药霸道,缠丝绕怎会不霸道?! 江湖败类惯用的招数,前世曾经轰动一时。 最后闹得富商家中,不得不雇几个武林高手,就怕自己家的闺女中招。 那些没有上进心、不想拼搏的败类,偏找这足不出户的富家小姐,用言语勾搭几天,然后便下缠丝绕。 等他们生米煮成熟饭,女方就不得不嫁。 很阴损的招,大户人家最痛恨的缠丝绕。 如今向家居然有,这可是太…… 徐永涵迷茫的看着媳妇儿,纳闷的问: “你知道缠丝绕?” “我,我咋能不知道。”丁琬翻个白眼,胡乱扯谎道,“你不在家时我出去送酒,各地都走了走,听的一些。” “那会儿就有人用?” “用啊,还都是江湖人呢。”丁琬脸不红、气不喘的继续扯谎,“那些人把富家小姐娶过门,就挥霍人家的嫁妆,这也不是啥新鲜事儿。” 怎么不是新鲜事儿?! 徐永涵很想辩驳,可现在事情的重点,不是说这个,只能把话题又扯回来,道: “先甭管缠丝绕了,你猜猜这药是谁给向夫人的。” 丁琬迷茫,不解的摇摇头,道: “不是他们自己买的?” “这上哪儿去买。”徐永涵摇头,“这药是月影楼的寒棋调配,原本是要卖钱,可后来月影楼都被挑,寒棋也死了,药自然也就没了。” “既然没了,向家怎么有呢?”丁琬追问。 “向夫人自己说,他们府上没有这缠丝绕。药是陈夫人给的。” “陈夫人?!”丁琬瞪大眼睛,细细回忆选拔期间的闹剧。 那天向夫人诬陷棉衣,说是陈夫人告诉她的。 如今陈夫人又给她缠丝绕,这两者中间,可是有什么联系? 撇开这件事,前世轰动一时的缠丝绕,会不会也跟陈夫人有关系?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什么来头? 怪不得今生没有关于缠丝绕的动静。 原来那药,是月影楼出的,月影楼不复存在,前世的悲剧也就没有发生。 想到这里,丁琬不安的看着徐永涵。 好在此刻他的心思不在这上头。 不然刚才说的谎,可就被发现了。 好家伙,果然不能扯谎,否则就要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去找补,太累了! “哥,如今陈夫人死了,殿下那边打算怎么处理此事?” 皇上当日说了,此事由靖齐嬷嬷审问,太子定夺。 各种惩处,自然丢看太子殿下。 徐永涵深吸口气,淡淡的道…… 第867章 贬官外派 “主子的意思是……照实说。连同他被算计的事儿,一并讲出来。” 丁琬细细琢磨,搅着手指。 如果把这事儿讲出来,那夜莺有孕的事儿,就能被理解,也能被接受。 毕竟太子是现在皇室中,唯一一个成年皇子,而且威望不低。 若本着守孝而丧命,那就是对大周朝不忠。 两相其害取其轻。 相信到时候,谁也不敢反对,更不敢言语。 想到这儿,丁琬重重点头,追问: “那讲出来之后呢?陈家、赵家、向家他们,会不会受罚?” “受罚是肯定的,但不会像你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什么意思?” 徐永涵摇摇头,扣着她的下巴,浅啄一口,道: “没啥,就是贬官外派,不在京城。” 向家有个湘妃在宫里,这三家,属向家最有势。 如果说之前纠结徐永涵的那些官员都是小菜,那如今这向家,就是正菜。 至于后面还有没有,那就得看皇宫内的态度了。 丁琬微眯着眼睛,淡淡呢喃: “看起来,皇上是要给太子肃清朝堂了。” 徐永涵闻言,笑吟吟地挑眉,道: “行啊,书没白读,这道理都知道?” “你都知道,我能不知晓?”丁琬撇嘴,不依的摇头,“你别忘了,你识字还是我教的呢。” “是是是,你厉害,我媳妇儿最棒,可以了吗?” 丁琬轻笑出声,柔顺的靠着他的肩头,道: “靖齐嬷嬷还逼问出了什么没有?淑贵妃腹中孩子的事情,他们有说吗?” “那倒是没有。”徐永涵摇头。 思索片刻后,又道: “估计跟他们没有关系吧。” 丁琬抿唇,“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靖齐嬷嬷能把两个月前的事儿,问出来。可见手段凌厉,不是一般人能够招架。 淑贵妃遇害,只字没有,应该不是向家所为,至于是不是湘妃,那就不清楚了。 坐直身子,调整心态,道: “你们今儿晚上的饭,吃的怎么样?大家吃好了没?” “吃好了。”徐永涵点头,捏了下她的鼻子,又道,“柑儿白剩了不少,梅花清酒都喝了。你还别说,你当初的想法是对的,柑儿白配煸炉,有些辣口。” “我就说吧,夜莺还跟我犟。”丁琬得意,心情愉悦。 徐永涵见她这般,挑眉又说: “今儿吃饭,那帮小子里,有好多都想把自己妹子介绍给二珏。你别说,咱家二珏今晚上吃饭,面面俱到,俨然有大人样儿了。” 话说到这儿,徐永涵叹了口气。 “总以为他还小,没想到今儿真让我刮目相看。媳妇儿,你说以后致远能不能像他似的?不用多,像一半我都高兴。” 丁琬翻个白眼,无语的反驳: “那是你亲侄子,有你这么说亲侄子的嘛。我觉得咱家致远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别忘了,年后他就进龙骑营了。” “致远还像个孩子,人家一激他就炸毛,一点都不稳重。” 稳重?! “哥,致远多大你心里没数?”丁琬不依,极力替孩子解释,“过了年才九岁,你九岁的时候干啥了?天天带着张青山、程豹在村里捣乱,你还好意思说致远不稳重?” “嘿~!你是谁媳妇儿?” “我是你媳妇儿,但也是他娘。去去去,洗漱去,我困了。” 丁琬说完,把书放到床头,慢吞吞的躺回枕头上。 虽然现在身子没有那么笨拙,但她做什么都小心翼翼。 没法子,不能冲动,万一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对谁都不好交代…… …… 年前几日,本来应该热闹、安乐,没想到今年的京城,除了问责就是问罪。 先是曹、陈两位大人罚半年薪俸,如今陈夫人还没等出殡,就又下了处罚圣旨。 今年的京城,注定不是消停的。 陈夫人陷害朝廷命官,罪无可赦。 人虽死了,但惩罚不能不没有。 大周朝有这样的律法,特意给那些报着死了就一了百了念头的官员,制定。 死后不能对其尸身惩罚,但可以对牌位,对墓地进行干预。 圣旨特意明确,不许陈夫人进陈家宗庙,入陈家祖坟。 这在大周,可比砍头要狠太多了。 这完全就属于孤魂野鬼。 进不了祖坟,入不了宗庙,逢年过节,没人送纸钱,想想都凄惨。 陈夫人的处罚刚下,陈大人那边就以“七出”之名,给了休书。 丁琬本以为老百姓会指责陈家“落井下石”,没想到根本没有,还有放鞭炮的。 就在陈夫人娘家抬棺材出陈府的那一刻,放鞭炮。 这一次,大家的是非观,都在线。 什么“人死如灯灭”,再大的错也得掀过去,凭什么?! 做错就得罚,不然哪有公道可言? 第一道圣旨下了没多久,第二道圣旨接着入了陈家。 陈大人虽然把人休了,但事情发生的时候,陈夫人是活着的。 作为丈夫,没有管束好妻子,必须受罚。 接旨那一刻离京,去西北一个偏远县城做县令。 家眷随不随任,自便,但必须半个时辰撤出宅子。 此宅是朝廷分派,不在京城做官,宅子就要收回。 一时间,陈家乱成了一锅粥。 哭的哭,骂的骂。 当然,骂的是死去的陈夫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同一时间,向家也接到圣旨。 向华明一贬到底,直接去西北服苦役。 向家其男子,三代以内不许科举,旁支亦然。 京中宅子收回。府中细软,悉数上缴国库。 至于另一位赵良,那是真的实惨。 被自己的夫人牵连,官降三级,虽然没有离京,但地位大不如前。 丁琬听着管家说的消息,扭头看着耿氏,道: “向华明去陈大人手里服苦役,只怕日后有他苦头吃啊!” 耿氏闻言点头,慢悠悠的放下茶杯,说: “倒也应该。皇上这么做,是杀鸡儆猴。相信京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消停了。” 丁琬单手托腮,看着窗户上扬嘴角。 倒也不是幸灾乐祸,主要是替夜莺高兴。 怀了身孕,得了媵妃。 他日若是争气,产下小皇孙,那主位肯定就是她的。 以殿下对她的感情,是不可能让他们的孩子,成为庶出。 嗯,绝对不会! 第868章 你信我,成不? 眨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京城经过一连几次的翻腾,终于家家户户消停,踏实过年。 门口的灯笼全部换新,大门该贴对联的贴对联,该贴福字的贴福字。 徐家吃过早饭就开始忙活,把院子里的树枝,都扎上红色绢花。 到处都是红色,看着喜庆。 丁琬在主屋里包着荷包,家里两个孩子,岁钱要给。 翠云急匆匆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翠珠回来了。” 丁琬愣了一下,笑着点头,道: “让她进来。” 话落没多久,翠珠一身黑色斗篷进来。 丁琬见了,摇摇头,说: “大过年的,咋穿个黑色?” 翠珠低头瞅了瞅,笑吟吟回答: “耐脏嘛。” 丁琬指着一旁的凳子,道: “坐。” 翠珠郑重行礼,这才走过来坐下。 “夫人,内务府把要的酒都拉走了。” “可让他们验了?” “夫人放心,全都验过才拉走,这是字据。” 说着,从袖口掏出一张纸。 丁琬接过看了看,点点头,赞许道: “不错,做的很好。晚上在这边过年,别回去了。” 翠珠重重颔首,往旁边挪了挪,说: “夫人,我来之前去了趟香桃那边,给他们送了些东西。她带那些个孩子贴春联啥的呢。” “啊,是嘛。”丁琬没在意。 昨儿派人过去跟她说了,让她来家过年,可她拒绝了。 翠珠抿唇,深吸口气,又道: “夫人,奴婢去武学堂的时候……看到了二少爷。” 二珏?! 丁琬瞪着眼睛,见翠珠点头后,问: “就他自己吗?” “是。”翠珠再次点头,“说是给送一些年货。奴婢看了,丸子、炸鱼啥的。” 如果只是单纯的送年货,她不会主动提及弟弟。 丁琬心里突突直蹦,见她不再开口,无奈的长叹口气。 翠珠不清楚他们之间的事儿,都能看出名堂。 这二人…… 丁琬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不再想。 把没装完的荷包,又重新拾起,说: “他也大了,做什么事儿,自己心里有数,我倒是管不了呢。” 翠珠不傻,一听就懂了她的意思。 只怕夫人早就已经知道。 想了想,点点头,道: “奴婢也觉得二少爷稳重,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过香桃说的也没错,她是郎中。在郎中眼里,没有男女,只有病人。” 说的混沌不清,可丁琬猜到了大概。 只怕弟弟这个年,过得不消停啊! 想到这儿,丁琬继续装荷包,什么都没说。 翠珠难得回来,就在一旁陪着。 知她情绪一般,故意说些别庄的趣事,调动她的情绪…… …… 丁珏从武学堂出来,耳畔一直萦绕着那句“我不哄孩子”。 蓝九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牵着马,跟在后面。 安静的路上,只有马蹄“哒哒……”清脆的音儿。 丁珏回神,扭头看着坐骑,把缰绳取来,翻身上马。 “驾——” 不等蓝九,直接一个人飞奔官道。 蓝九不敢怠慢,赶紧跟上。 少爷的状态不对,真要是出事儿,他就别混了。 二人一前一后疾驰,眼瞧着蓝九就要追上的时候,丁珏不知怎的,翻身滚落。 蓝九离得太近,勒缰绳不及,眼瞧着马蹄就要踩他下—— “砰——” “嘶——” 伴随着马匹的嘶鸣声,香桃一手薅住蓝九,另一只手把马打歪。 蓝九当下就堆了。 这要是马蹄子把少爷踩坏,他死都没有用啊!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你对我不可能没有感情。那年在家,我拿蛇给你,你不是无缘无故逗人的女子,偏偏你就逗了我……” 丁珏巴拉巴拉的声音,让蓝九定睛看过去。 只见平日稳重的少爷,此刻就像愣头青一般。 光天化日之下,把香桃抱了个满怀。 乖乖,伤风败俗啊。 本能的前后看看,好在今日除夕,官道没有人。 蓝九不安的四处观察,后退几步,打算给他们放风。 谁曾想—— “丁珏,你别自作多情。我刚刚救你,不过是因为你姐姐跟我关系好而已。” 边说,边推开他,拉开距离。 丁珏丝毫不理会她的态度,明亮的眼睛看着她,兴奋说: “我知你嘴硬。但你若对我没那个意思,你也不会不放心追来。” “我说了是因为你姐姐,你……” “我知道,我知道。”丁珏再次抱着她,笑眯眯的说,“你尽管嘴硬,我都清楚,也能理解。你放心,我不在意,我爹娘、我姐也不在意。你做医夫子就做,我尊重你。” 这一刻,他是善解人意的小伙子,不管姑娘说什么,他都能答应。 可是…… “丁珏,你能不能别这么乐观。”香桃再次推开他,郑重的道,“你现在不介意,能保证以后吗?人言可畏,我不希望到最后,我输的一点都不剩。” “可现在咱们没在一起你就想着输,是不是太悲观了?” “我不是悲观,这是真实存在。” 丁珏抿唇,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提醒道: “你当初招惹我的时候,就没想过你会输吗?” “我……” “那个时候你铁定想过,但你也潇洒的认为,一旦我嫌弃,你就离开,对不对?既然那个时候这么想了,为何现在又反悔?你就不能对我有些信心?” 丁珏边说边用手背擦脸。 全是雪,挺冷的。 刚才因为见到她太激动,倒是没有顾得上。 香桃看着他的动作,秀眉微蹙。 只一个动作,丁珏眉开眼笑,道: “你心疼了是不?” 香桃长叹口气,平静的看着他,说: “二珏,你我相差的岁数,咱们都可以不计。但我的身份,是一辈子磨灭不去的。我永远忘不掉前阵子那些贵妇去医学堂说的话。你是有出息的,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被人说三道四。” “你能不能别这么为我着想?”丁珏同样长叹口气。 双手握着她的肩头,轻声又道: “我不管旁人说什么,我只在乎你。从你喂我吃蛇胆的那一刻,我就对你有意。然后你我拌嘴,这么久了,我若真的在意,我肯定不是这个样子。你信我,成不?” 第869章 自以为是 “不成!”香桃摇头。 拨开他的手,直视他的目光,道: “当初跟你拌嘴,跟你闹,我承认我喜欢你。就是现在我也喜欢,但我喜欢不起。你注定优秀,注定入朝为官,我做不来后宅的女人。” “我没要求你一定在后宅呆着,就是我姐,不也经常去别庄看酒,做自己喜欢的事儿?” “我跟你姐不同。”香桃摇头,打断他的话,“我现在一心只想做医夫子,尽心竭力的教那三十多个孩子,仅此而已。” 丁珏明白的点头,好脾气道: “我懂,我都明白。香桃,我不是说了嘛,三年之内我不逼你成亲,三年之后我小有作为,那个时候我再……” “我说了,我不愿意!” 香桃再次强硬的态度,让丁珏笑着摇摇头。 “你笑什么?” “我笑你傻呗。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拒绝,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做很伟大?他日我真的娶妻,你就不难受吗?” “不难受,我难受什么?”香桃嘴硬的梗着脖子。 仿佛这样,她就有底气了。 丁珏瞅着她,深吸口气,道: “我终于明白我姐为什么当初怪我姐夫了。你们都不问问我们想要什么,就自作主张,自己决定。既然如此,当初为何问我要不要等你三年?既然我都答应了,你为什么不选择相信我?” “我要的不过是在村里那般,嬉笑、斗嘴,比武、认药。过了今日我就十七岁了。等你三年,我十九,可你……你竟然说三年之约不作数!香桃,你不就仗着我喜欢你,欺负我吗?” “对!就是欺负你,怎么样?我说过,我不想哄孩子。” “你——” “香桃姑娘,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当初是你先跟我们少爷提的,你如今这么践踏他的尊严,凭什么?” 蓝九终于看不下去,张口制止。 他们之间的事儿,他全程都知道。 打从一开始,他就不看好香桃。奈何少爷喜欢,他也不能说什么。 今时今日再不说,他都要憋死了。 上前几步,瞪着眼睛,道: “香桃姑娘,您怎么对我们少爷您心里清楚。您高兴了……” “蓝九,住口——” “少爷,她那么做……” “我让你住口!”丁珏再次怒吼,“我的人,岂是你能说的?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蓝九被他这句“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伤到了。 身子踉跄,怒气冲冲的瞪着香桃,一肚子话没法发泄。 偏巧,她开口了—— “想说什么就说,你们主仆不用在这儿唱双簧。” “哼!知道我们少爷不让我讲,还这么说,你可真行!” “我让你说,说吧。” “你让我说我就说?凭什么?” 得,这俩人又掐起来了。 香桃轻笑,看着丁珏挑眉道: “看见没,我跟谁都能拌嘴,都能掐架,不是只有你。丁珏,好好回去读你的书,别想那些不该想的事儿,我不是你能拥有的。” 丁珏后退两步,难以置信的盯着她,脑子里一片一片的空白。 蓝九心疼了,怒吼出声道—— “香桃,你不要太过分,欺负我们少爷上瘾是吗?” “我欺负他怎么了?他不上赶子让我欺负,我想欺负也欺负不到啊!说来说去,他活该!” “你——” “够了。”丁珏淡淡开口,面色平静。 蓝九满脸心疼的表情,香桃故作冷淡的面容。 二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丁珏明白她的用心,但却不能理解。 深吸口气,仰头看天,道: “香桃,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丁珏说到做到。当初说等你三年,我便等你三年。这三年中,你若改变心意,我们便重新开始。否则,三年后我们形同陌路,各自安好。” 香桃嗤笑,摇摇头,说: “你不必这样委曲求全。我说过了,咱们……” “当初是你提的开始,凭什么你又来终止?!”丁珏怒吼。 第一次冲她吼。 大口喘息,平复自己又道: “三年,三年但凡你想通了,只一封信就好。过了三年,我便不等,说到做到。” 话落,扭头走到马前,翻身上马。 蓝九见状,颠颠跟上,二人一前一后继续回城。 香桃站在那里,瞅着不见踪影的马儿,长叹口气。 “你何苦一定要这样呢?那小子对你不是假的。” 香桃闻声转头,看着抱着胳膊的银鹰,清冷道: “你怎么来了?” “路过。”银鹰耸肩,看着前方又道,“真放弃了?我觉得黑鹰的小舅子,不是一般人。日后,铁定前途无量。” “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耽误他。” “啧啧啧……说的真伟大。” “那是你不懂什么叫爱。”香桃翻个白眼,满脸嫌弃。 银鹰不以为然,瞅着她的样子,摇摇头,说: “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叫自以为是!你觉得你做的就是对的?可你问过他吗?他要什么?不管未来会有什么闲言闲语,只要你们共同面对,有什么过不去的?” “你懂个鬼,你自己女人都没弄到手,还教训我?” 说着,迈步就要走,被银鹰一条胳膊挡住了去路。 “干嘛?” 银鹰挑眉,“打不打赌?” “赌?赌什么?” “就赌咱俩谁先成亲。我说我先成亲。” “你是不是蠢?这个东西能赌?”香桃翻个白眼,冷“哼”一声。 银鹰摊手,继续又说: “你就说赌不赌。” “我要赌,你铁输!只要我现在过去说和好,我们立刻能洞房。” “那你去啊。” “我……”香桃咬唇,狠狠剜了他一眼,说,“激将法没用。我跟你赌个鬼。起开!” 香桃会开他的手,打压不离开。 银鹰瞅着她倔强的样子,缓缓摇头。 女人是不是都这么“自以为无私”? “哎,看在一起相处几年的份儿上别怪兄弟没提醒你,过了三年,他绝对不会要你。” 香桃顿了一下,随后足下一点,飞身离开。 很明显,嫌他烦了。 银鹰叹口气,惋惜的继续往城里走。 这个香桃啊,有她后悔那天…… 第870章 丁珏赚钱 丁珏回到徐府,直接把自己关在了书房。 蓝九伪装的很好,如无事人一般,进出伺候。 大年三十,全府上下都在忙活,倒也没人注意他们这边。 蓝九泡好茶,端进书房。 看到丁珏手里的书,还是刚才那页,不禁缓缓摇头。 当看他手里又捏着毛笔穗子,气呼呼的夺下,说: “少爷,喝口茶,歇歇吧。” 动作跟语气两个极端,丁珏想事出身,道还真的没在意。 见是蓝九,歉疚的道: “对不起啊,那会儿对你凶了,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蓝九闻言,急忙摇头,说: “少爷可别这么讲,小人是奴才,您说什么都是应该。” “不,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时……” “少爷!”蓝九打断他的话。 把茶杯递上去,深吸口气,道: “您的脾气小人了解。您跟大小姐一样,都护短。当时是小人逾越,不该那么对香桃姑娘说话。可小人……小人真的看不下去,明明是她先招惹的您,可到最后说不行的还是她,凭什么呢?” “是啊,凭什么呢?”丁珏嗤笑着摇摇头,微眯着眼睛道,“就凭我喜欢她啊,凭我在乎、放任她,所以她才能这么为所欲为。” 蓝九气的不行,冲口而出—— “这不是把您当猴耍吗?” 说完就察觉错了,急忙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 丁珏瞅着他的样子,笑着拍了下他的肩头,说: “罢了,你也是护主心切,我岂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此事保密,谁也别说,知道吗?” 蓝九重重点头,满脸堆满了心疼。 丁珏见他这般,心理熨帖。 他这么心疼,想必那个妮子也是如此。 虽然心里明白她的做法是善意,可要说不怨,根本不可能。 他转悠着茶杯,淡淡道: “你去歇着,我自己待会儿。放心,吃饭的时候,我会调整好自己。” 蓝九满脸紧急集合,心疼的道: “少爷,您就是这样,有什么事儿都憋着,然后自我调整。您就不能说出来?这么长时间下去,小人真怕您憋出病来。” “我有很多憋着的事儿吗?有吗?” “咋没有!”蓝九撇嘴,提醒着说,“您跟皓倾少爷弄得那个蛛网,明明一切都是皓倾少爷弄得,到最后您还得帮着他完善。整宿整宿不睡觉的时候您忘了?” “完了皓倾少爷看到您双眼乌青,还问您是不是思春。都少次了,小人每次要说,您都拦着。哎哟我的少爷啊,咱能别这么无私吗?咱也自私自私,该说的就说呗。” “我说什么?我跟谁说?” “跟大小姐啊!”蓝九凑上前,煞有其事的道,“少爷,您就去跟大小姐说,把刚才发生的整件事儿都说了,还有她让您等三年的事儿也说了。” “说完以后呢?” “说完了大小姐就……” “我姐只会更烦,没有一点效果。”丁珏接续他的话,不让他再磨叽。 挥手打断他还要说的话,道: “这件事儿最不能惊动的,就是我姐。我二婶儿、我娘的身子,都是她调理。这份情,我丁家必须领。” “哪怕香桃最后就是耍您玩,您也认了。” “胡说八道。” “小人知错。” 蓝九说完,急急忙忙跑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就听到“砰——”的一声。 艾玛,好在跑得快,不然那书又得砸身上。 轻拍两下胸脯,哼着小曲走了。 丁珏坐在书房内,“噗嗤——”笑出了声。 轻叹口气起身,走到门口将书捡回来。 因为刚才的呵斥,内心的郁结,舒缓不少。 当然,心里也明白,他是故意那么做的。 拿着书回到桌前坐下,想着在官道上他扔下的话,双眸微眯。 如果她真的狠心,三年之内不找他,那三年之后他就真的放手吗? 一颦一笑,音容相貌,曾经相处的美好…… “舍不得了?” 屏风后面的声音,让丁珏“猛”地站起身。 看着大摇大摆献身的银鹰,抱拳拱手。 银鹰也没客气,走到他跟前,撩袍坐下,说: “舍不得也得绷着自己,不能被那丫头牵着鼻子走。” 丁珏蹙眉,看着老神在在的男人,道: “你都看到了?” “我正好要去给你送分红,没想到就遇到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放在桌上。 “这是你最近的分红。点点,一共两万两。” 丁珏喉结微动,看着桌上刚刚放下的一沓银票,不安的道: “故事都是夜莺姐提供,我只是负责写一写罢了,怎会这么多?” 银鹰见状,摆摆手,说: “能不能有些出息,这还多?” 两万两银票,能不多? “傻小子,别小瞧了你的文采。等梨园开戏后,如果场场爆棚,你的分红会更多。你这才两碗两,你可知夜莺分了多少?” 他们二八分,那夜莺就是…… “说起来香桃那妮子也真是没福。你这么能赚钱,她还不要,真是蠢到家了。” “我们只是闹别扭,没有一刀两断。”丁珏不依的道。 被他说得,好像他们老死不相往来一般,那可不成。 银鹰没理他,冲着棚顶道: “哎,你小舅子还坚持着呢。” 丁珏一听这话,后背发凉。 接着,就看到徐永涵从梁上下来,稳稳地站在他的面前。 “姐、姐夫?您,您咋上梁了?” 一激动,家乡话都说出来了。 徐永涵拍拍他的肩头,道: “他知道了,能不告诉我?” “我姐也知道了?” “那没有。” 得到否定的答案,丁珏长舒口气。 银鹰见状,笑着说: “他们姐弟的感情还真是不错。” 徐永涵挨着小舅子坐下,道: “自然,一母所生,打小就在一起长大的。” 看着桌上的银票,淡淡又道: “过年这几天的场次,他还能分多少?” “最低十万。” 丁珏倒抽口凉气,仿佛自己听岔了一般。 不过是把夜莺整理出来的东西,添枝加叶的写一写,竟然赚了这么多? 最低十万,最高又是多少呢? 他不敢想,一点都不敢想。 徐永涵拿起小舅子的茶杯喝了口,道: “听说宫里也请了,赏赐就不要了,你把赏银给他。” “为什么?!” 第871章 不得不妥协 银鹰不依。 赏赐就是御赐之物,不能卖、还得供着。 他还想要赏银呢! 徐永涵挑眉,优哉游哉的道: “那成,赏赐给他,赏银你留着。到时候我会……” “行行行,听你的,听你的还不成?” 银鹰不得不妥协。 以徐永涵现在的身份,他若是不依,这小子转头就得带人去梨园查赏赐。 发现赏赐不在,虽然没有什么大麻烦,但也很棘手。 谁让梨园是他吃独食呢?! 丁珏在旁听的云里雾里,不是很懂。 但赏赐跟赏银,他也想要银子,毕竟实惠。 徐永涵把银票塞给小舅子,冲银鹰咂舌一记,说: “去后院假山,有人等你呢。” 银鹰一听这话,飞快起身,从后门出去了。 书房内,顿时就剩下他们俩。 丁珏缓神,忙放下手里的银票,拿起一个杯子倒水,道: “姐夫,喝水。” 徐永涵“嗯”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睨着他,没有说话。 丁珏低头,微抿着嘴角,道: “姐夫,您都知道了。” 徐永涵放下茶杯,点点头,说: “夜莺有一阵就用名‘宁思云’。‘华’是殿下在鹰巢内常用之字。‘玉’就不用我解释了吧,你的名字。” “那日致远说华云玉三个字,我就看过你。当时你虽面无表情,可手上的动作暴露了你。功夫练得不到家,还得继续啊!” 丁珏思索片刻,笑了。 “家人都说姐夫心粗,其实不然。此事我姐都没发现,倒是让姐夫知晓了。” “这没什么,好事儿一桩。你能赚钱,我还不高兴?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瞒着呢?” 丁珏转悠茶杯,自嘲的摇摇头,道: “也不算刻意瞒着,就只是不想提罢了。若是被我姐知道我在外面赚钱,只怕我姐会自责一番。她不喜我与父亲、还有致远,身上沾染铜臭味道。” 什么都自己扛着,的确是丁琬的个性。 徐永涵理解的点点头,说: “此事我可以帮着你隐瞒,不过你写这些东西不能耽误念书。年后大考,不是开玩笑。一连半个月,吃喝拉撒都在滕飞堂,你稍有不慎,就会被刷下去,你该知道你的责任。” “是,二珏全都清楚,也不敢忘记。” 徐永涵见状,轻叹口气又道: “他们带你赚钱,不过是为你日后做打算。这些银子别动太多,否则你将来出去,会捉襟见肘。” 丁珏闻言愣住,抬头看着徐永涵,一脸不解。 “呵呵呵……” 徐永涵摇头轻笑。 对嘛,这才是他该有的反应。 什么都胸有成竹,才多大的年纪,弄得老气横秋,实在无趣。 用力捏了捏他的肩头,道: “暂时不能跟你讲,你若争气,日后自然就会知道。现在姐夫要跟你说的,是咱们男人之间的话题。你对香桃,真的放不下了,对吗?” 丁珏明白这是银鹰告诉他的。 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再碰到自己的事儿后,他不可能不跟姐夫讲。 抓起桌上毛笔后面的穗子,习惯性的把玩在手,道: “姐夫,我不是放不下,是不能放。她的所作所为说到底,都是为我着想。只不过这个‘好心’,我真是难以领情。”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三年吧。三年时间给她,但凡她找我,我都当做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 “那若是不找呢?”徐永涵追问。 丁珏抬头,眸子里有些许挣扎,久久才道: “如果不找,那就只能说是有缘无分,我接受便是。” 徐永涵长叹口气,端起茶杯喝了口,说: “作为姐夫,我是不希望你们在一起的。那丫头你把控不住,而且性子太过跳脱。她喜欢人是一阵一阵的,没有什么长念。” “不是,不是这样的。”丁珏摇头,替她解释,“我知她以前对姐夫的心意,可那都是欣赏,做不得数。” “你倒是挺自信。” “不是自信,是相处这么久,我了解她所有的反应。”丁珏淡淡的回应。 徐永涵瞅着护短的小舅子,笑着摆摆手,说: “得,这个话题不聊,反正你知道我不赞同你们在一起就行。当然,我只是不赞同,但不会去挑拨。你姐那边没什么意见,只要你高兴。” 话落,丁珏瞪大眼睛,不悦的道: “姐夫,你刚才不说我姐不知道吗?” 徐永涵被吼的莫名其妙,蹙眉委屈的说: “你姐不知道华云玉有你一份,又不是这事儿。再说这事儿也瞒不住!你们的三年之约,她不清楚。可你今日去找香桃,她是知道的。” 丁珏拧眉,随后展开,眸子放大。 “对,翠珠进府了。” 听到姐夫的话,丁珏“呵呵……”轻笑,不吱声了。 翠珠肯定要个姐姐讲,这个毋庸置疑。 估计此刻姐夫过来,也是姐姐授意。 她就是如此,即便很担心,可还是顾念着他的面子,不直接找来。 从姐姐出嫁以后,便不把他当孩子,一直到现在。 他也喜欢姐姐这般待他,尤其是现在。 如果此刻面对的是亲姐姐,估计他不会如此坦然自若。 长叹口气,放下穗子,整理心情。 抬头看着徐永涵,轻声道: “姐夫放心,不管我发生什么事儿,正事儿绝不耽误。大考在即,我要忙的不少,知道分寸。” 徐永涵见状,放心的点点头,说: “成。你心里知道自己要什么就好。歇着吧,一会儿吃完饭还要去看戏,回来一家包饺子,热闹。” “知道了。”丁珏起身,把人送出了书房。 徐永涵挥挥手,大踏步离开前院。 回到主院,丁琬正躺在床上,手里的书还是他走时的那一页。 “咋,这么着急?” “怎么样?他怎么说?”丁琬回神,急忙追问着。 徐永涵侧身坐在床上,捏了捏她的脸儿,道: “你的亲弟弟你不了解吗?他做什么都心里有数,不会让某些事情,影响看书的。” “呼——” 丁琬长舒口气,拍拍胸口,说: “我知他什么样,这不就是担心嘛。” “没事儿,放心。饿不饿?今儿吃饭得未时,我给你拿糕点垫垫?” “不用,你陪我躺会儿就成。” 娇妻有此要求,他岂有不理之意? 麻溜的脱鞋上床,把人搂在怀里…… 第872章 京城过年 伴随着一阵鞭炮声,前院大客厅内,足足放了三桌。 主家一桌,男管事一桌,女管事一桌。 至于其他下人,就在原来的地方吃饭,但饭菜都是一样的。 鸡鸭鱼肘子,四大件都有。 青菜、丸子、炸鱼,也齐全。 可以说这些人来徐家当差,是掉进了福窝。 耿氏、丁琬宅心仁厚,又出身农家,知道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不容易。 只要安分守己,老实干活儿,就不会亏待他们。 就像现在,那个大户人家吃团圆饭,会把下人弄到客厅内? 偏偏徐家这么做了,不仅如此,主人吃什么,下人就吃什么,并不是像旁的大户人家,只是给下人多加几个菜。 徐永涵作为一家之主,拿着酒杯,绕过屏风,说了一些场面话。 丁琬上扬嘴角,夹菜放在婆母的碟子里,压低声音,道: “娘,发现没有,我哥现在可有主家的样儿了。” 耿氏笑着点点头,给她夹了红烧肉,说: “一会儿吃完一起去梨园,致远定了两个大雅间,说是每个能坐八个人。到时候把画眉、百灵他们都喊着,咱一起去,热闹。” “好。”丁琬应下,咬了一口肥而不腻的红烧肉。 她这害口挺奇葩,如果是耿氏做的,甭管做什么,她都吃得下。 如果是厨娘做,那必须得是辽东炖菜,否则就吃不了。 她自己看不起自己,觉得特别矫情。 徐永涵讲完话回来,挨着媳妇儿坐下,道: “娘,儿子敬您一杯,这些年您都辛苦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正式的敬酒。 耿氏端起酒杯,里面是葡萄酿,她好这口。 “你啊,好好照顾琬儿,致远,多多帮助你岳父家那边就可以了。娘因为有你岳父一家,辛苦谈不上,真的。” 不管到什么时候,耿氏都不会忘记亲家对她的帮助。 徐永涵夹菜放在丁珏碗里,道: “娘放心,岳父那边我会经常问候。” 耿氏笑着“嗯”了一声,愉悦的夹菜吃饭。 大家说说笑笑,吃过团圆饭,耿氏没闲着,去厨房把饺馅儿先准备出来。 准备芹菜猪肉馅儿,寓意勤勤快快。 在农家,冬天没有芹菜,都是去后山,撸二甲芹的枯杆回来,煮水放进肉馅儿里,意思意思。 肉、菜都剁好,面没有和。 一折戏看完一个时辰,来来回回折腾,就得一个半多时辰。 万一面发了,可就有意思了。 一家人换上崭新的衣服,百灵等人也都换好,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出了将军府。 这个时候,街上的行人不多,马车速度很快。 当快到梨园的时候就不成了,慢慢悠悠,比往常上街还要慢。 耿氏听着外面的动静,“哎哟”了一声,道: “这么多人来看戏,万一碰到咱家琬儿可咋办呢?” 徐永涵闻言愣了一下,摇摇头,说: “娘放心,我护着她呢。” “是啊奶,有二爹呢,他还能让我娘碰着?”徐致远完全不在意,毕竟二爹的本事,他知道。 往耿氏这边蹭了蹭,又道: “奶我跟你说,这梨园据说是今年重新修缮了的,里面老大了。听他们讲比我娘那个茶楼还要大。这边的票可难买了,要不是我让宝成帮忙,根本订不到。” 他没进过戏园子,这也是去褚宝成家玩,听他们说了一嘴。 耿氏见孙子这样兴奋的样儿,笑着握紧他的手,说: “好好好,我孙儿有心,知道带奶奶过来见见世面。谢谢我大孙子了。” 话落,徐永涵笑着挑眉,道: “娘,致远现在可是太出息了。人家说了,这看戏他花钱,请您跟琬儿还有他舅,乐呵乐呵。” “哎哟,真的啊?”耿氏难以置信。 徐致远有苦难言,只能硬着头皮点头,说: “啊,是啊奶,您跟我娘劳累那么久了,是得好好放松。” 说话的同时,瞪了眼徐永涵。 老狐狸,定包房是他让的,还说让先给垫上,过后就补。 果然二爹还是那个二爹,一点没变,就知道算计他。 丁琬瞅着他们叔侄俩的样子,轻笑出声,没有说话。 终于,马车停下了。 车门拉开,车夫把台子放好,徐永涵率先下车。 接着是耿氏,然后是丁琬,最后才是丁珏跟徐致远。 徐致远刚下车,一个黑影儿就过来,吓得他急忙出手。 要不是竹叶拦下,此刻那黑影儿直接瘫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褚宝成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道: “你干什么啊你,自己人还下狠手,你当心我这身子骨。我可是老褚家未来的希望。” 能把“独苗”挂在嘴边的,也就褚宝成这样的孩子了。 徐致远撇嘴,一脸嫌弃的道: “得得得,你可别给我扣帽子,谁让你突然窜过来的。” 褚宝成撇嘴,哀怨的指控说: “白给你定位置了,我那可是把家里的帖子都用上了,你就这么对我?” 话落,肩头一重,褚宝成抬头一看,笑眯了眼睛,说: “徐家嫂嫂,过年好啊。” 徐致远一听这话,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薅住褚宝成的衣领,就去了一旁。 至于做什么不清楚,反正没什么好事儿。 丁琬不放心的嘱咐一句“别闹太凶”,身后传来娇笑。 转过身,是位富家小姐,仔细端详,眉眼间跟褚颖相似。 丁琬主动走上前,拉着她的手,道: “你是褚颜吧,我听褚颖提起过你。” 出嫁女子,三个未嫁,不过留在京城的就是褚颜。 褚颜微微福身,笑吟吟的道: “给徐家嫂嫂请安,见过徐将军。” 说着,又冲耿氏郑重行礼。 “老夫人,您万安。” “褚小姐客气,客气了。”耿氏边说,边从袖口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拿着玩,意思意思。” “是,多谢老夫人。” 褚颜倒是没拒绝,在京中,只要没出嫁的女子,拜年请安都会有压岁钱。 大家图一乐呵。 丫鬟手里拎着布包过来,褚颜接过后,双手举着说: “老夫人,徐将军,徐家嫂嫂,这是我今日亲手做的糕点,拿给您们品尝一下。看戏吃,权当打发时间。” 第873章 京城梨园 褚家在褚宝成选中龙骑卫当天,就给徐家送了丰厚的谢礼。 只不过怎么抬进去的,又怎么被抬走了。 徐家一点都没留。 为此,丁琬带着徐致远特意去了趟褚家说明缘由。 反正就是把一切麻烦推到徐永涵身上,把他们自己摘出来,就可以了。 当然,徐永涵在军营,也的确有一套自己做人的标准。 不吃手下一顿饭,不喝手下一口酒。 但凡跟手下的兵出去,不论做什么,花钱的永远都是徐永涵。 如此,褚家也就没法子了。 所以褚颜今日便想到自己亲手下厨做糕点,以表敬意。 东西不多,但贵在用心。 耿氏理解她的用意,笑眯眯接过来,道: “褚小姐有心了。一折戏需唱一个时辰,的确没趣。吃些糕点最合时宜,多谢了。” “老夫人太客气了。您若是喜欢,我多做一些,让人给送去。” “好啊,那老身就不客气了。”耿氏满口答应。 一些糕点罢了,谁家也不缺这口吃的。 但她这么讲,会让褚颜有种“被需要”的感觉,心里舒坦。 丁琬见状笑着走上前,把婆母手里的东西接过去,交给丈夫。 随后又从翠云那里,拿来一张烫金的帖子,塞到褚颜手里道: “过年期间,小姐妹聚会。去茶楼吧,这是那边贵客的帖子,拿这个去,随时都有雅间。” “这……”褚颜不好意思拿。 她知道丁琬是茶楼的老板之一,这帖子以前没见过,肯定不俗。 本就欠着人家人情,一盒糕点换这张帖子,那有点太过分了。 摇摇头,苦笑着婉拒: “徐家嫂嫂实在太客气了。这东西我怎么好要,不可以的。” 丁琬不由分说的塞给她,笑着说: “有什么不好要的,给你就拿着呗。你给我家糕点,我们可是欣然接受了。” “那怎么能一样呢。” “没啥不一样的。”丁琬笑着打断她的话。 凑到跟前,压低声音—— “这玩意没几张,拿着吧。旁的不说,在小姐妹面前,也算一个长脸的本事,好处多多。” 茶楼是会员制,按照会员卡得到相应的待遇。 这个待遇只是针对雅间内赠送的东西。 高等级的会员卡,自然赠送的东西即多又好。 京城这个地方,人多、钱多。 他们在乎的不是花多少钱,而是那份面子。 丁琬重活一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没想到夜莺也知晓,而且会员卡也是她提出来的。 褚颜看着手里的帖子,心动了。 感激的重重点头,侧身行礼,说: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徐家嫂嫂真是疼我。” 丁琬就把她当成家里弟弟那般,拍拍肩头,算是回应。 要是有这么个妹妹就好了,可惜家里就她一个女孩儿。 另一侧,徐致远薅着褚宝成回来了。 只见褚宝成耷拉着脑袋,走到跟前,抱拳拱手,十分郑重的道: “徐叔父、徐婶母。” “噗嗤——” 褚颜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褚宝成一脸酱菜色,特别尴尬。 丁琬见状,瞪了一眼徐致远,把褚宝成扶起来,说: “孩子,你别理他,他就那样。一会儿我收拾他。” 很明显的敷衍词汇,褚宝成岂能不懂? “徐婶母言重了,大过年的,还是饶了他吧。” 半推半就送人情,小伙子也算练得炉火纯青。 丁珏走过去,搂着徐致远,道: “宝成啊,初三别庄聚会,别忘了去。时辰差不对了,我们就先进去。初三见” 褚宝成对丁珏很是恭敬,抱拳拱手,应了声“是”。 丁琬冲褚颜微微颔首,也跟着离开。 褚家姐弟目送他们进了梨园,褚宝成这才开口道: “我就说不能叫嫂嫂,你还非得让我叫。” 褚颜抿唇轻笑,看热闹不嫌事儿的问: “怎么,他揍你了?” “那倒不至于,反正就是差点吃了我。”褚宝成抱怨。 想想刚才徐致远黑脸的样子,他仍心有余悸。 褚颜搭着他的肩头,边走边说: “这辈分也实在是没法算。长姐就比他们夫妻小几岁,总不能叫叔父、婶子吧。” 褚宝成脑补了一下画面,嘴角狠抽。 貌似还很不成。 就算长姐能叫出口,人家夫妻也够呛能接受。 长叹口气,拽着姐姐的衣袖,道: “姐,咱爹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知道。”褚颜摇头。 褚宝成眨巴下眼睛,轻声道: “要不你定亲吧。你定亲咱爹就回来了,如何?” 褚颜鼻子差点没气歪。 狠狠捏了他面颊,抻哆着说: “胡言乱语。再提这事儿,仔细你身上的皮。” “我又没说错!”褚宝成撇嘴,闷闷的道,“他都失踪多久了?就算他们家平反,也不见他找来,咱家也不是嫌贫爱富的主儿,这是作甚?反正这样的姐夫我不认,我……哎哟,姐,姐……” 褚宝成边躲边叫,找个空就钻进了梨园。 褚颜紧追其后,梨园的伙计见了,都见怪不怪。 褚家这位褚小爷,在外横行霸道,在家惧怕家姐,京城上下都知道。 姐弟俩打打闹闹去了雅间,正好跟徐家挨着。 门开,顺道就过去打个招呼。 耿氏跟丁琬本想挽留他们一起看戏,但褚颜是娇客,不是很方便。 把人送走,徐永涵关上门,挨着妻子坐下。 雅间真的很大,窗户也开的足。 他们的位置,正对着下面的戏台,视线刚好。 耿氏扫了一圈,不住点头,道: “京城梨园修缮的是真好啊!想当初我还在京城的时候,这个梨园就那么一点点,又小又旧,那还抢不到座呢。” 那会儿的梨园,雅间不多,所以女眷若是想看戏,得等梨园专门设女眷场方可。 但大周朝男女身份相差太悬殊,所以梨园也不好增设太多女眷场。 即便女眷场赚的很多。 思绪拉的很远,丁琬明白婆婆这是忆当年了。 地给她一块糕点,说: “如今就好了,梨园老板在原有的基础上加盖一层,又把左右几间铺子都并过来,娘想什么时候看戏都行。” “是啊奶,我一连包了七天雅间,这折戏刚好能唱完,您就听吧。” “好!”耿氏满足的点头,看着孙子自豪的道,“我家致远的孝心,奶领情,领情。” 第874章 熟不熟不重要 很快,外面吵吵嚷嚷,一楼大厅处开始上人了。 梨园都是先把雅间上的人放进后,在对一楼大厅的人开放。 坐在三楼窗户往下看,很多看客坐在那里,对伙计耀武扬威、指手画脚。 当然,说的最多就是让他们在外面等了那么久。 闹到最后,梨园管事出面,笑眯眯的冲着大家伙儿抱拳拱手,说: “各位,各位——” 气沉丹田,中气十足,震慑的那些吵闹看客,突然就不吱声了。 徐致远跟丁珏对视一眼,二人又都看向了徐永涵。 不等看出什么名堂,楼下的声音再次传来—— “各位,我先给大家拜个年,过年好。今儿是梨园开业的第一天,也是咱们这系列戏的第一场。不少娇客女眷都来,自然得让他们先进,对不?” “凭什么?我们不花钱吗?” “是啊,我们不给钱吗?” “就是说啊,雅间不过是比大厅贵上一些,我们多点几壶茶就是了,有什么的?” “对啊,你们就是看人下菜碟。” “对,就是看人下菜碟。” “看人下菜碟。” “看人下菜碟。” “看人下菜碟。” “……” 一时间不知怎么回事,一楼大厅内的看客,竟然集体喊起了这句话。 丁琬单手托腮,观察着管事,还真是处事不惊。 一脸平静,任由他们吼。 直到—— “对!梨园就是看人下菜碟,不喜欢就出去,不伺候——” “…………” 管事这话说完,一楼那些人全都惊住了。 安静的仿佛一根针掉下去,都能听到一般。 这叫什么话? 一个茶楼管事可以这么说吗? “各位看客问为什么让三楼雅间的先进,我告诉你们为什么!三楼雅间,不是有钱就可以,是需要我梨园特有的帖子。这张帖子一万两银子起付,只有二十张。” “各位看客如果不服,大可花钱办帖。不过我先说好,梨园如今就只剩下十张,想要帖子价高者得。不过不是现在,戏唱完以后再说,明白了吗?不喜欢的,大可出去,门口那里全额退银子。” 管事这番话说完,刚才还耀武扬威的人,纷纷老实坐下了。 丁琬不解,看着徐致远,问: “他们怎么不走?” 如果是她,二话不说就走了,怎可能受着窝囊气。 我是花钱来看戏的,不是给自己添堵的。 丁珏上扬嘴角,笑吟吟的道: “姐有所不知,华云玉所有的戏,都在这梨园演。所以他们不得不委屈自己,留下观看。” 丁琬闻言,瞬间懂了。 旁人就不说了,单她自己,腹中还有孩子,本该昏昏欲睡的阶段。 可看华云玉的书,真是太提神了。 越看越想看,越看越要看,有时候恨不得一夜不睡就看书。 要不是徐永涵管的严,她此刻早把《农家娇妻来种田》,给看完了。 据说华云玉先生还有好多书,正在陆陆续续上。 书坊那边已经全部买下,想看只能从书坊买,旁的地方买不到。 丁琬轻叹口气,喃喃地道: “如果可以,真想看看这位华云玉先生,到底长什么样子。” “嗯,我也想瞅瞅。”耿氏附和。 丁琬看过的两册,她拿去看了,的确让人欲罢不能。 梨园管事见大家都很配合,继续又道: “今日开业,为感谢各位看官,每桌都赠送四碟干货,其中有辽东的松子、榛子,都是开好口的,大家都尝尝鲜。” 话落,丁琬惊讶的站起身,徐致远也跟着来到床前,抻脖子往下看。 就在这时,雅间门推开,伙计把四盘干货放在桌子上,躬身退下。 四样干货分别是:蒜香花生、开口松子、开口榛子、五香瓜子。 这都是她与廖家作坊所出的东西,什么时候把生意做到京城的? 耿氏尝过蒜香花生,不住点头,道: “是廖小爵爷与你作坊的东西,一吃就吃出来了。” 丁琬起身要出去,被徐永涵一把拦住。 “别急,等散场以后我带你去后台问问。” 丁琬点点头,咽了下口水,道: “如果他们把生意做到京城,那肯定就是来了。既然来了,咋不找我呢?” 作坊她在走之前,就全权交给廖小爵爷了。 红利也从原来的六成,减到两成,其余都归廖家所有。 这也是她对廖玉恒的承诺。 徐永涵捏了捏她的肩头,说: “放心,我会带你问个水落石出,嗯?” 丁琬长叹口气,重新坐下。 一楼方向,已经完全平复了。 梨园拿出这四样东西赠送,绝对大气。 一阵碎鼓声响起,预示着梨园的戏要开场了。 大家全都不在聊天,聚精会神的盯着看台中央。 第一折戏分上下两个场,中间有休息一炷香的时间,是给看客方便的。 很人性,很舒服。 丁琬自从怀孕,方便的频率要比以前多一些,不过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但从耿氏口中得知,孩子越大,她去方便的次数就会越多,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这三个月不到就让她有心理准备,还真是挺难为人。 中途休息,徐永涵跟画眉一起陪她去方便。 三楼拐角就有恭桶,不用下楼。 方便完,丁琬在廊道里散步,活动活动。 不得不说,刚才那折戏,她看的是真过瘾。 从头看到尾,中途都没出戏过。 完全跟着女主一家的行动线,替他们着急,替他们高兴。 因为是从女性视角出发,所以女子代入比较快。 至于男人们如何,她倒是没注意,但一楼开放厅内,没有人起哄,喝倒彩。 看到徐永涵出来,丁琬笑吟吟的走过去。 可发现他面色不对后,还没等问出口,一阵热浪把她拽过去,接着—— “朗逸鸿,你来做什么?” 丁琬在丈夫怀里打了个激灵,心有余悸。 上一次跟二叔看戏,也是在梨园遇到了朗逸鸿。 那次他大言不惭,非要娶她。 没想到这次…… “徐将军太小心了,朗某不过是跟熟人打个招呼罢了。”朗逸鸿彬彬有礼的说。 徐永涵冷笑,戏谑地看着他,道: “抱歉了朗逸鸿,内子跟你还真是不熟。” “她熟不熟不重要,我内子跟徐将军,应该很熟的,对吧。” 第875章 不看戏了吗? 朗逸鸿这话说完,丁琬都懵了。 什么情况? 什么意思? 徐永涵微眯着眼睛,冷“哼”着道: “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你说得再多也是枉然。徐某倒是佩服你,便宜爹很好做哦?” 朗逸鸿面不改色,可他紧握的双手,出卖了他此刻的愤怒。 “好不好做的,徐将军是体会不到了。不过未来能不能体会,那就不清楚了。” 说话的时候,眼睛赤裸裸的睨着丁琬,意欲明显。 徐永涵刚要出手,画眉拦住他,道: “与其在这儿胡说八道,倒不如去净房看看你的夫人。刚才跌了一跤,可别出了岔子。” 话落,朗逸鸿不再停留,直接冲进了净房。 丁琬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朗逸鸿急急忙忙的抱着满身是血的女子出来。 那女子不喊、不叫,只是咬紧牙关。 朗逸鸿所走之处,全都是血,触目惊心。 徐永涵把怀里的人儿紧紧抱着,不让她看。 直到人离开后,这才拥着她往前走。 “哥,到底什么情况,刚才那女的……” 徐永涵知她肯定是看不下去了,吩咐画眉回雅间,直接带她从另一侧下楼。 二人下楼直奔梨园后院,穿过一条小路,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内,银鹰正在数银子,得意万分。 看到满脸铁黑的徐永涵,还有一脸惊愕的丁琬,急忙将匣子放在柜子上,站起身道: “你们,你们不看戏了吗?” 话落,徐永涵一把薅住他的脖领,怒气冲冲的道: “老子现在都是你随手利用的,是吗?秃毛鹰,你特娘活腻歪了,对不?” 说着,挥手上拳就要揍,被丁琬一把拽住了。 银鹰也被他的狠厉惊住了。 上一次见到,还是他对红鹰跟鹰首时这般。 只要跟他媳妇儿有关,这家伙就没有理智可言。 自知理亏,摊着手,道: “这事儿我可以解释,你听我慢慢说成不?” “说——” “那你先放开我啊!” 说完,银鹰后悔的摇头,道: “得得得,不用放,不用放。” 丁琬在旁见了,握着徐永涵的手腕,说: “别这样,让他慢慢说。若真的是他不对,我去东宫找殿下,就说怀孕不方便,酒承司暂时不接。” 银鹰听着前半句话,还觉得这女人挺好,心肠不错。 但听完后面的话,不禁苦笑着摇头,一脸无奈。 好家伙,这两口子故意的吧。 黑鹰发火他不在意,顺毛哄哄就行。 可她女人要是真撂挑子,主子跟夜莺,非把他的皮剥了不可。 喉结抖动,心有余悸的看着他们,道: “那个……那个我也是,我,我都部署好了,你媳妇儿肯定没事儿。” 徐永涵狠狠一甩,把人直接甩到凳子上。 扶着媳妇儿,撩袍坐下,将桌上的葡萄盘拽过来,放在媳妇儿跟前。 这个时节能吃回到葡萄,可是不易。 丁琬也没客气,捏起一颗,慢悠悠的剥皮。 然后送到丈夫的嘴边,被他一口吞下。 银鹰只觉得牙都酸倒了,可却不能发表意见。 规规矩矩的坐在他们夫妻对面,道: “黑鹰,你该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所以我才设计,将她引出来。” 徐永涵“嗯”了一声,眉骨微挑,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朗逸鸿既然跟他们合作,在他手里让耿娇娥的腹中孩子没了,这不是一举两得?你说对不?” “一举两得?不见得吧!”徐永涵冷“哼”,扭头看着吃葡萄的媳妇儿,意味深长。 银鹰自知躲不过去,点点头,道: “是,我确实有意让朗逸鸿把所有的事儿,都归结到你们两口子身上。这样开朝以后,朝堂上的余孽,才能继续折腾。不然都阴于下面,不是……” “银鹰,你给老子说实话,否则我媳妇儿是真的不会接酒承司!” 话落,丁琬吐出葡萄籽,用帕子擦嘴不吃了。 他们对话这几句,她差不多闹清楚事情的真相了。 朗逸鸿今日抱得那个女人,是耿娇娥。 她不认识,但前世、今生,对“耿娇娥”这三个字,如雷贯耳。 没想到两世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场景。 抬头看着银鹰,只见他一脸犯难,好像有多大的难言之隐一般。 就在这时,屋门拉开了。 玄青色衣衫男子走近,抱拳拱手—— “徐将军,徐夫人,朗名炀这厢有礼了。” 丁琬看清来人,秀美紧蹙,纳闷的道: “你怎么在这儿?” 简单一句话,让屋里三个男人皆是一愣。 朗名炀木讷的看着她,一脸疑惑。 “徐夫人此话……您是认识在下吗?” 讲道理他们第一次见面,不该如此才是。 丁琬回神,察觉到自己失态,摇摇头道: “我虽不认识你,但对你的名字早有所闻。殿下让我接掌酒承司,给我派的助手里,就有你,对吧。” 这个解释,十分合理。 朗名炀点点头,抱拳拱手,道: “没想到徐夫人记性这么好,殿下只提了一嘴,您就记住了。” 丁琬再次揪了一个葡萄,边剥皮边说: “别讲那些虚的,今日试探,是对辽东府的传言,介怀于心,对吗?” 朗名炀眸子微诧,随后点点头,坦然承认道: “是,徐夫人说的都对。不过今日试探,在下全程都在。如果他对您有任何不轨,在下会及时出手,决不让您有任何危险。只不过……” “只不过没等你出手,我丈夫就已经出手了。”丁琬说完,把剥好皮的葡萄,喂到徐永涵嘴边。 朗名炀看着他们夫妻俩的样子,清了下嗓子,道: “还请徐将军、徐夫人见谅。朗家如今摇摇欲坠,实在经不起折腾。所以朗某才……对不住。为表歉意,这是朗某的朋友,从西北那边带回来的消息。” 话落,从袖口掏出一个信封,双手放在桌上。 说到底,这人办事儿,面面俱到,把自己的后路都想好了。 今天所有的事情,除掉耿娇娥的孩子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也是让朗名炀看清日后要跟的人,同朗逸鸿是什么关系,让他消除心中疑虑…… 第876章 西北有事 虽然有些冒进,但还是把伤害降到最低。 就算当时徐永涵没出来,她也不会有事。 至于那个孩子是谁的,为何不能出来,那就是另外一个层面了。 看了眼信封,又看了看朗名炀,面色平静。 如果他没有些许长处,殿下只怕也不会用他。 能把西北的事情考虑进来,也算他有些脑子。 如今周氏姐弟眼瞅着就要放回来,信封里的内容,不用猜都知道。 至于他自己口中的“摇摇欲坠”,不过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怕朗逸鸿在辽东放的谣言是真,到时候一直蛰伏的朗名炀冒头,再被消灭个彻底。 小心、谨慎,人之常情,不过却把她看底了。 丁琬拿起信封,幽幽的说: “朗公子,小妇人虽然出身农家,可家父到底是秀才出身。口味、眼界,养的都比较刁,不是谁都能入我眼睛。” 说完,秀眉紧蹙,不吱声了。 看过信后,把信交给徐永涵,又道: “信上说的可是真?你怎会知道?” 朗名炀拱手,谦逊的说: “朗某不才,江湖上也有几个喜欢呆在暗处的朋友。消息千真万确,您大可放心。” 银鹰不知道他们再说什么,就在迷糊的时候,信件直接甩过来—— “有人已经过去接触,为什么咱们的人没有发现?” 银鹰看过后蹙眉,傻乎乎的说: “我也不管这个啊!” 话落,就后悔了。 “你特娘不是鹰巢的人?!” 徐永涵呵斥出声,他也只能耷拉着脑袋,认怂。 西北服役地方有人接触,他们这边却没有得到消息。 这要是说出去,就是他们自己的失职,甭管你负责什么。 丁琬知晓鹰巢的规矩,伸手推了推丈夫,示意他收敛一些。 到底还有朗名炀在,总得给银鹰一点面子。 这也是他理亏在前,要不然,也不会任由丈夫敲打。 整件事情感觉就是一个局,至于布局的人,双方都有,谁胜谁负,暂且不知。 先是耿娇娥外出,隐瞒怀孕。 这期间鹰巢有多少人出手,她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都没有成功。 今日梨园开戏,上的又是刚刚成名的华云玉先生。 这难道就是巧合?! 想到这儿,丁琬瞅着银鹰,问: “华云玉是不是你的人?” “……啊?不,嗯,是。”银鹰点点头,承认了。 丁琬拽着丈夫的衣袖,微眯着眼睛,又道: “既如此,那他撇下武学堂外出任务,应该就是因为西北的事儿了?” 好端端有人接触周氏姐弟,不可能是巧合。 更何况陈夫人的死是有蹊跷,但鹰首亲自出山,陈夫人并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唯一的解释只一个,这些东西由联系,而且错中复杂。 徐永涵跟银鹰互看一眼后,银鹰拍了下桌子,道: “凑,连我都瞒着了。” 徐永涵深吸口气,没有吱声。 一旁的朗名炀,并不知道他们再讲什么,不过此刻他的事儿还没解决完,还要继续。 走上前,再次行礼,诚恳的道: “徐夫人,今日之事是在下唐突,还望您见谅。” 说完,从袖口掏出两个荷包,放在桌上又道: “过年了,知您家中有两个孩子,还望徐夫人莫要嫌弃。” 台阶铺的稳稳当当,丁琬没有不下的道理。 拿起来,捏着里面的金锞子,笑着说: “朗公子这么客气,小妇人就不跟你见外了。替我家侄子、弟弟,谢谢了。” “朗某荣幸。”朗名炀满口应着。 另一头,银鹰也不打算再说刚才的话题。 起身把准备好的红包交给他,说: “过年了,这是给致远还有你小舅子的。” 徐永涵直接拨给媳妇儿,没有接。 一切跟银子有关的东西,他都不沾手。 丁琬拿起荷包,也是金锞子,分量不如朗名炀的多,倒也能理解。 毕竟朗名炀给的,是赔罪红包。 徐永涵靠着椅背,看着银鹰说: “我看你梨园送了不少干货,跟廖家搭上线了?” 二人都有默契,刚才的话题,巧妙掀过去。 银鹰配合的点点头,拎着茶壶,亲自给丁琬倒了一杯。 不过刚到好,就被徐永涵拿去喝了。 “嘿~!那是给你媳妇儿倒得,你想喝那不有吗,没长手?” 徐永涵放下杯子,蔑视着道: “她说过,有了身子不能喝茶,你少没事儿献殷勤。有话说,有……嘶——” 倒抽凉气的样子,让银鹰心情愉悦。 得意的“哼”了一声,说: “还得是你媳妇儿收拾你!一天天,不知天高地厚。” “砰——” “嘶——” 这一次,换银鹰倒抽口凉气。 丁琬见他们俩这般,无奈的摇摇头,说: “你就不能见好就收?我都帮你让他别说了,你还开口。唉!” 银鹰见状,苦笑着站起身,靠着柜子,道: “行,你们夫妻同心,我惹不起成了吧。” “说正经的吧,下半场唱了一半,我还没回去看呢。”丁琬抱怨。 这俩人扯皮的劲儿也真是醉了,磨磨唧唧,干什么呢? 银鹰重新回到位置坐下,说: “年后廖家会跟你们家丁现一起上京,廖家的宅子已经买好,我帮着买的。就在你们家街后两条巷子那。” “那个三进的院子?”丁琬追问。 见其颔首,笑着点点头,说: “那个宅子倒是合适,足够他们一家住的。你这次梨园大手笔,送了四样干货,打算送多久?” “就今天一次。”银鹰回答,“那么金贵的东西,怎能天天送,我还得赚钱呢。” 徐永涵抿唇,俯首看着妻子,问: “你来之前不是去看过她,她当时表示不上京的吧。” 丁琬耸耸肩,把手里的葡萄喂给他,说: “如果只是她自己,肯定不会上京落户。但廖玉恒的三个子女日渐大了,她不能不为孩子考虑。” 女人跟男人不同,她们的心思,全都在孩子、丈夫身上。 廖家能轻轻松松在京城买三进院子的房子,单靠当初皇上的那些赏赐,铁定不够。 看起来这一次,作坊赚了不少呢。 正想着,对面传来—— “哎你的那个作坊,今年分了不少红利吧。” 第877章 岁钱罢了,怎能叫坑? 丁琬回神,缓缓摇头,道: “不清楚啊,我还没去钱行查账。” “那你查查吧,肯定很多。” “多不多跟你有啥关系。”徐永涵嫌弃的翻个白眼。 赚多赚少,也不知她秃毛鹰的,瞅他欠欠那样?! 银鹰被怼的无语,倔强的“哼”了一声,道: “怎么没关系?我不要货,你媳妇上哪儿赚钱?懒得理你!” 说完,看着丁琬又道: “我把你们作坊的库存全都要走了,还跟那小爵爷定了长期合作。那小子虽不大,可倒是比同龄孩子沉稳不少。” 丁琬闻言,明白的点点头,说: “年幼丧父,支撑家门,他的确要比同龄孩子成熟。价格上你没欺负他吧。” “那没有,他也不容易。”银鹰满口说着。 郎明炀在旁,也轻声的道: “徐夫人敬请放心,你们那个作坊的干货,一直都有口碑。逢年过节,大户都回去定,我们朗家也定。” 丁琬上扬嘴角,领情的说: “多谢捧场!你们定的多,我跟廖家才能赚钱,作坊才能经营下去。” 徐永涵瞅着强硬刷存在感的郎明炀,一脸嫌弃。 如果不是他试探,媳妇儿也不会跟朗逸鸿碰上面,现在想想还火着。 懒得理他,起身整理下衣服,说: “行了,就这样吧。我媳妇儿有身子,不能累着,先回去了。这戏明儿还有吗?” 银鹰不住点头,“巳时三刻有,我给你们留今天的雅间。” 徐永涵应了一声“嗯”,搂着媳妇儿出去了。 路过朗名炀身旁,顿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的走了。 屋内,银鹰同情一般的看着郎明炀道: “我就说不行你非得做。放心,他不会太出格,顶多让你焦头烂额。” 郎明炀嘴角狠抽,真不觉得此事他能“放心”! 徐永涵走出一定距离,附在媳妇儿的耳畔,呢喃: “对不起啊琬儿,刚才让你……” 话没说完,丁琬霸气的捏着他的下巴,道: “对不起谁?跟谁说对不起呢?” 此时,天色已晚,鞭炮声总能听到,不过都是孩子们放的小鞭。 丁琬收回手,温顺靠着他的胳膊,说: “哥,咱们是夫妻,最不需要的就是这声‘对不起’。又不是你让他试探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相识那么久,他什么样她最知道。 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会让她委屈。 只不过当时“作”的时候忘记了,被那个梦境的假象,搅乱了理智。 徐永涵笑着弯腰,把人打横着抱起。 满意的听着她的轻呼,大踏步出了梨园。 既然下半场的戏没有看,索性就都别看了。 让伙计跟雅间那边说了一嘴,他们夫妻先回家。 没有坐马车,两口子出了梨园,慢悠悠的散步回家。 京城就是京城,夜空中就没停过嗞梨花。 丁琬边看边走,笑吟吟的道: “那年我爹考中举人,买了好多好多嗞梨花,鞭炮,就在村头官道上放。但跟京城一比,我爹买的那些,可就不足一提了。” 徐永涵闻言颔首,搂进她的肩头,说: “等咱爹来京城上任,晚上咱们放嗞梨花庆祝,虽比不上这里,但会比咱村的多。” 丁琬笑着推了他一下,道: “你可别,你若是买了,你丈母娘会心疼的好几天吃不下饭。” 徐永涵思考片刻,“嗯”了一声,说: “以咱娘的性子,有买嗞梨花的钱,不如把钱给她呢。” “噗嗤——” 丁琬轻笑出声,不住点头。 她娘是典型农家媳妇儿的性格,一文钱掰成两半还要省的那种。 看着夜空中翻开的嗞梨花,丁琬双手环住他的劲腰,道: “哥,这么多年,我一直盼望的就是能跟你一起过年。我们重新开始,谈天说地,相濡以沫。” 徐永涵反手把人搂紧,心中还是很想反问一句的。 但大过年的,媳妇儿也揣了娃,过去就过去吧,没必要纠结。 俯首亲着她的发顶,暗哑着嗓子,说: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离开你,哪怕再要配合,我也不会。” 丁琬满足的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 丁珏等人回到将军府,那两口子还没有回来。 耿氏带着孙子还有亲家小舅,一起在前院包饺子。 徐致远第n次收回视线,第n+1次叹气,道: “咋还不回来?” 耿氏瞅着孙子的样儿,笑吟吟说: “你娘跟你二爹难得有雅兴,你老盼他们回来干啥?” “我不是盼,我……唉!” “大过年的,你别给我唉声叹气,小心我拿擀面杖揍你。” 说着,耿氏就操起丁珏刚刚放下了擀面杖,要动手。 徐致远急忙摇头,一副“乖宝宝”的样子,说: “奶,大过年的,别动这个。” “知道过年,就给我消停一些。”耿氏说完,放下擀面杖,继续包饺子。 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翠云进屋,屈膝行礼,说: “老夫人,少爷,小舅爷,老爷跟夫人回来了。正在换衣,一会儿就到。” “好,知道了。”耿氏点头。 一盏茶的功夫,夫妻俩进屋了。 丁琬洗过手,自然的来到婆母身边,拿起面皮包饺子。 徐永涵则是从小舅子手里拿走擀面杖,跟侄子一起擀皮。 徐致远撇嘴,哀怨的道: “二爹,好歹我才是孩子吧,你干啥拿小舅的擀面杖,不拿我的?” 徐永涵熟练地擀皮,然后将擀好的面皮放在一旁,说: “就这点儿活你也抱怨?你不是要做将军吗?” “……啊!”徐致远撇嘴,没有吱声。 三剂子的面,很快就擀好了皮。 徐永涵走到媳妇儿身边,从她腰间掏出四个荷包扔在一旁的桌子上,道: “别人给你们俩的,一人一个。” 徐致远一看有钱,兴冲冲的过去了。 丁珏没动,帮着包饺子,说: “致远,你都收着吧。” 没等徐致远这声“好”说出口,耿氏咂舌不悦的道: “旁人给你们俩的,怎能让他一人独吞?二珏,你这么做不对,你是在坑他。” 一个岁钱罢了,怎能叫坑? “就是。”徐永涵符合,得意的看着侄子又道,“都进了龙骑营了,一个月有二十两银子呢,够花。媳妇儿,以后月例不用给他了。” 第878章 哪儿来的钱? 徐永涵只觉得一只乌鸦从头上飞过,好像高歌一曲“我好难”。 撇嘴赌气,不情不愿的拿走属于自己的那份。 丁珏笑吟吟的走过去,把自己老早准备的塞给他,说: “这是小舅给你的,这个我收着。” 说着,把桌上剩下的两个荷包收好。 徐致远展开手里的银票,手背顿时一阵痛。 看到丁珏的眼神,不由分说的将人拽了出去。 丁琬跟耿氏都是一愣,齐刷刷的看着徐永涵。 被看的那位,一脸迷茫的摊手道: “我可不知道,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徐致远把人一路拽回院子的书房,把手里的银票展开,指着上面的金额道: “一千两,舅你哪儿来的钱?” 不是小瞧舅舅,可是给压岁钱给一千两,要不要这么豪? 更何况外祖父家,还不至于让他豪气如此。 丁珏看着郑重其事的外甥,笑着摇摇头,说: “你觉得哪来的?偷得?” “少扯皮!”徐致远想都不想,直接斥责。 舅舅什么样他最知道了。 偷钱,他才不会呢! 拉着他坐在桌前,徐致远把银票塞给他,说: “舅,我知道你有钱,可你的钱要撑到年后大考以后呢。虽然吃喝都在家里,但日后出去交友,都需要银子。这个我不能要,你若是想给,把你手里的两个荷包给我就成。” 丁珏看着一门心思为自己着想的外甥,笑眯眯摇头,道: “你舅就不能自己赚些银钱?你别忘了,我堂嫂那里的铺子,我跟皓倾都有出钱,这是红利。” “红利一千两吗?” “我就不能攒点儿!你外祖父、外祖母是苛待孩子的人?” “……那倒不是。”徐致远摇摇头,看着银票还是不打算收。 如果是几两银子,几粒金锞子,那他根本不犹豫。 可这是银票,而且还是一千两啊! 丁珏揉了揉他的发顶,起身道: “我出去一趟,这钱你就收着吧。年后别庄,你还得花费不少,做舅舅给的,怕什么?” 边说边把挂着的大氅拿过来,穿在身上。 徐致远见他这般,就知道他要干什么去。 “舅,一会儿就吃饺子了,你现在去的话……” “我就远远看一眼,不露面。”丁珏笑着解释。 笑容很温暖,但却让徐致远的心,特别酸楚。 他不知道香桃姨跟舅舅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 可这些年,他们俩朝夕相处,小舅什么性格,他知道的准准! 那么低迷、那么失落、那么沮丧。 说实话,他并不认为香桃配得上小舅,可偏偏小舅喜欢,他就不能反对。 如今又说只看一眼,这二人只怕…… 送走了丁珏,见蓝九没有跟着,徐致远直接把人扯进了屋。 奈何威逼利诱一番,人家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真是恼的不行不行。 要说这世上谁对丁珏最好,除了外祖父一家还有娘亲,那就属他徐致远。 当然,这是他自己排位的结果。 越想越不对,越想越不安,最后去后院马厩牵马出去了。 一路飞奔到武学堂,整个官道只有他一匹马的马蹄声。 小舅呢? 去哪儿了? 来到医学堂,灯火通明一大片,孩子们嬉笑的声音,让他更加不安。 刚要进屋问个究竟,肩头被按住了。 扭头一看,竟然是柳大人。 那日在龙骑卫填写卷轴的那个。 “柳大人,您……” “嘘——” 柳春雷做出噤声的手势,拽着他出了医学堂。 “不是柳大人,您这……” “找你小舅的?” “……啊,您知道我小舅?” 柳春雷没吱声,骑上马就走。 徐致远见状也急忙跟上,二人一路往回,然后下官道。 二人翻身下马,徐致远吸了吸鼻子,没有紧锁。 柳春雷见他这个举动,满意的点点头。 “这里不陌生吧。” 徐致远“嗯”了一声,道: “不陌生,我家别庄。” 二人把马拴在村头的大杨树下,并肩往里面走。 “你小舅出城没多久,就碰不到了。别说啊,你小舅挺厉害,居然能个那他们周旋那么久,还从他们手里把人救下。” “谁啊?” “应院士。” “谁!?”徐致远怪叫出声。 应院士,那是二爹以前呆的鹰巢的大管事。 虽然没了一条手臂,但也不至于让小舅舅救吧。 他俩反过来,倒是差不多。 柳春雷没理他的惊讶,自顾自的说: “如今你是属于龙骑营的人,出城进城,都要小心谨慎,知道吗?如果刚才不是我劫到你出城的消息,这会儿你都得被龙骑卫除名。” “为啥?我去找我小舅,这也不成?” “当然不成!”柳春雷斩钉截铁,“你进了龙骑营,那就是皇上的人。说句不好听的,你家人若是犯事儿,你都得袖手旁观。当然,没等犯事儿你就知道,提前避免,我就打个比方。” 徐致远刚要发作,就被他后面的话给打消了念头。 深吸口气,闷闷的道: “照您这么讲,以后我出城还得报备?” “白天随便,但是晚上决不可擅自行动。” “龙骑卫休沐,我回家住呢?” “你做梦呢,还回家住!”柳春雷白了他一眼,推门进院。 徐致远一脸懵,有种被人卖了的感觉。 顺着血腥气走到二院,推开一个房间的门,丁珏正在给鹰首上药。 见他过来,愣了一下,道: “你怎么来了?” 徐致远不知该怎么解释,便直接看向了柳春雷。 自己的人,得护! 走上前,关心的问: “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还好。”鹰首回答,感激的看了眼丁珏,说,“如果不是他,今儿还真有可能交代了。” 尚在腹部,伤口很深。 徐致远见状,眉头紧锁,道: “不行,这么重的伤得找郎中。我去找香桃姨。” “不用。”鹰首挥手,撑着自己,说,“已经有人去找画眉,她也可以。” 香桃要带三十多个孩子一起过年,根本走不开。 丁珏简单处理过伤口,看着他,道: “得让画眉姐好好给你看看。剑没有毒,但伤口实在太深,点穴止血不是良方。” “好。”鹰首点头,闭上了眼睛…… 第879章 疗伤 柳春雷见状,心知他是真的撑不住了。 看着丁珏,拱手一记,道: “当时有多少人?” “十个,个顶个高手。如果不是龙骑卫及时赶到,我也得交代了。”丁珏照实说着。 徐致远蹙眉看着柳春雷,总觉得这老狐狸刚才的话,不对劲儿。 柳春雷也没理他,继续跟丁珏问: “对方用的什么武器?可看出是哪里的门路?” “没有。”丁珏老实摇头。 徐致远冷“哼”,不给面子的道: “我小舅有没有行走江湖,他哪里知道什么门路、武器,柳大人,你这一屁仨谎啊!你不是说我小舅救得他吗?你不是说你截住了我擅自出城的消息嘛!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啊!” 柳春雷瞅着故作老成的半大孩子,说: “急什么,以后诳你在后面,慢慢就习惯了。” 正说着,屋门拉开,画眉跟翠珠都回来了。 翠珠作为别庄管事,她没有不回来的道理。 看到丁珏甥舅愣了一下,走上前,压低声音道: “小舅爷,您跟少爷怎么在这?” 丁珏看了眼徐致远,轻声说: “我们俩出城想放个大点儿的嗞梨花。城里都是房子,再给点着不好。碰巧遇到了,就把人给救下。” 此刻,画眉正拿着银针,给人治病。 “这几天你得费心,好生照顾。武学堂的院士,咱家少爷以前的夫子。” “嗯,小舅爷放心吧,奴婢知道的。”翠珠急忙应着。 她有分寸,也识大体,这些岂能不懂? 徐致远坐在一旁,单手托腮的睨着柳春雷,不知这人刚才那番话到底是何意义。 好一会儿,画眉那边收针,拿出羊肠线,看着屋里其他几人说: “过来按着。” 丁珏、徐致远、柳春雷全都主动。 徐致远个小,直接蹦上了床里,压住他的肩头。 其余二人,一个按头,一个按脚。 画眉把翠珠喊来,帮她拿东西。 “你们若是怕,就闭眼。” 画眉的话刚说完,徐致远“嘁”了一声,道: “这有啥怕的,画眉姨别浪费时间,赶紧的吧。” 翠珠见状,多拿来几盏灯放在一旁,照亮。 刚要走,手腕竟然被拽住了。 扭头一看,见是昏迷不醒的鹰首,无语的摇摇头,说: “少爷,你上床里按得是哪儿?” 徐致远这才发现,他一只手按得是肩头,另一只手握的是袖子。 说不紧张都是硬撑,毕竟在他心里,院士是无所不能、无人能及的。 画眉见状,嗤笑一下,说: “罢了,老实按着,翠珠也别走了。” 翠珠见状,蹲在床边。 手腕被捏着,总是有些难为情,到底是大姑娘。 挣扎又没反应,只能用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胳膊,深吸口气。 穿好羊肠线的画眉,看着几个人道: “我要开始了,都按住了。” 大家严阵以待,手上用力。 针头扎入皮肤那一刻,翠珠就受不了扭头看向一旁。 当拽线的时候,徐致远跟丁珏都受不住,闭上了眼睛。 躺着的鹰首虽然没睁眼,但浑身紧绷,特别的僵硬。 这个过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当画眉剪短羊肠线的时候,翠珠直接瘫坐在地上。 徐致远一个纵身蹦下去,背对着床。 丁珏倒是还好,下地的时候,不忘把翠珠扶起来。 小姑娘却没法走,手背他攥着。 因为太过用力,手都青紫色了。 画眉见状,急忙掰开他的手,道: “赶紧活动活动,没什么大事儿,但会麻一会儿。” 说完,看着徐致远,道: “还不回去?你张罗的玩叶子牌,老夫人可等你呢。” 徐致远一听,拉着丁珏就跑,也顾不上问柳春雷为何骗他的事儿了。 二人骑马飞奔,很快就回了家。 翻身下马,二人先回前院换衣服。 丁珏对着铜镜整理易容,道: “致远,柳大人日后骗你的次数不会少,你要习惯。” “为什么?” “你们这些人,如果分辨不出谎言,怎么替皇上办事儿?这是最基本的判断。” 徐致远一听这话,嘴角狠抽,说: “好家伙,进了龙骑营,我就得跟谎言威武,我谁也不能信?” “要自己判断。” 徐致远不在说话,挂上玉坠子就出了屋子。 二人来到前厅,耿氏正在那里摆弄叶子牌。 见孙子、亲家小舅进屋,抻哆着道: “干啥去了?你张罗要玩钱,还出去野。” 徐致远耸耸肩,坐下后,说: “我小舅弄了好大一个嗞梨花,我们出城放去了。” “家里搁不住你们?”耿氏虎着脸反问。 丁珏很会配合,笑吟吟的摸牌,说: “伯娘,太大了,万一把谁家屋顶点了,咱也赔不起啊。” 亲家小舅都开口了,耿氏就不好数落孙子了。 徐永涵对这个没兴趣,不过媳妇儿玩,他就在一旁陪着。 四个人和睦的打着叶子牌,徐永涵在旁伺候茶水,忙的不亦乐乎。 外面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徐永涵开门道: “宫宴正式开始了,放花了。” 话落,徐致远一把推了烂牌,兴冲冲的出去看。 丁琬挽着耿氏的胳膊出来,只觉腰上一紧,等她缓过神来时,已经坐在了屋顶上。 抿唇轻笑,推了推徐永涵,说: “这算不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算,怎么不算!”耿氏气呼呼的说。 徐致远满脸堆笑又小心翼翼的扶着耿氏坐下,道: “奶,这上面看的清楚。” 将军府的五个主子,大年三十晚上上屋顶看嗞梨花。 这要是被旁人知道,又得说徐家土包子了。 虽然主子们不当回事儿,可好歹估计一下啊! 婆子、管家干着急,但却于事无补。 足足在上面呆了一炷香的时间,徐永涵等人这才下来。 宫里要放一个时辰呢,他们可不能挨冻。 时辰差不多煮饺子,徐致远跟着徐永涵,先去后院祠堂。 上香、供奉,然后回到前厅,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饺子。 辽东习俗,饺子里放铜钱。 丁珏夹第一个就是,耿氏见状不住点头,道: “不错不错,今年咱家二珏,肯定大考成功。” 丁珏笑着把钱收好,说: “呈伯娘吉言。” 一共包了五个,丁珏吃三个,丁琬吃俩,徐永涵他们倒是一个都没吃到。 就是图一乐,热闹罢了。 子时正,一家三口给耿氏磕头、拜年。 丁珏也郑重行礼、拜年、问安。 外面“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彻不停,过年了…… 第880章 成长 闹腾了好久,徐家异常兴奋。 这是他们自从“虎威山一役”后,第一次这么团圆的过年。 虽然少了徐大可,可他跟徐老汉作伴,在耿氏的心底,也是一种安慰。 回到崇禾苑,大家一起坐在桌前打唠。 圆桌上,摆了各式吃食。 干货、糕点,糖块。 徐致远拿起一颗酥糖,把玩在手,深吸口气,道: “那年第一次吃,还是外祖父跟小舅从府城回来带的,就一颗。” 丁琬闻言思考,随后点点头,说: “是啊,那会儿致远就长大了。得了一颗酥糖,还特意回家给我们吃。” 丁珏也拿起一颗,笑吟吟的道: “那颗糖还是陆举人给的,我都没吃着。” 话落,徐致远手里的糖,直接塞到舅舅嘴里。 徐永涵看着他们甥舅俩的样子,十分欣慰。 这也是为何徐致远跟丁珏关系好的原因。 那可酥糖,应该是给丁珏的,但他没舍得吃,拿回来给了致远。 把剥好的松子仁,推到媳妇儿跟前,问: “你初三请同窗去吃饭,都准备好了吗?羊呢?送去了?” 徐致远点头,把嘴里的糖咽下后,说: “二爹放心吧,都准备好了。初二我去褚家,初三在别庄,初四去姚家,初五我就走了。” 耿氏听着孙子的安排,心里难受。 天天往外跑,也不知在家多陪一陪。 进了龙骑营以后,除非大事儿,是不可能回家的。 唉! “我跟小舅晚饭会回来吃,咱们还得去看戏呢。初六以后就得小舅陪你们了。”徐致远笑吟吟的道。 丁琬倒是能理解。 孩子大了,总要有自己的交友圈子。 打个哈欠站起身,说: “行吧,你自己安排就好,我回去了,累了。” 耿氏闻言,急忙催促儿子带她走。 到底是有了身子的,这么晚睡,已经挺不人道了。 “二爹,你护着些我娘,她现在肚子里可有我弟弟了。” 徐永涵弯腰,把人打横着抱起,道: “你怎知是弟弟?我稀罕闺女。” 徐致远大咧咧的挥手,说: “闺女不着急,等弟弟生完再生闺女,” 耿氏无语,拍了下孙子的后脑勺,抻哆着: “胡说八道!那是包饺子?说啥馅儿就啥馅儿?生男生女都好,我也稀罕孙女。孙子带腻了,换个孙女很不错。” “奶,为啥腻了我?我咋地了?” 徐永涵笑着抱人离开,丁琬轻柔的看着他的侧脸,上扬嘴角。 这要是在村里,就更好了。 她能跟程林他们一起聊天,肯定有意思。 回到主院,夫妻俩一起漱口。 重新躺在床上,耳朵终于清静了。 听了一晚上的鞭炮声,不得不说京城好有钱。 丁琬侧身窝在徐永涵怀里,轻声的道: “哥,年后我能去接酒承司的,对不?” “只要不累着,就让你去。”徐永涵没有异议。 农家出身的女人都皮实。 不少农村妇,肚子很大了还要洗衣、做饭。 他媳妇儿不需要,但必要的动弹,对生产有助益,他会支持。 丁琬闻言,松了口气,又道: “哥,你说周氏从西北放出来,她会去哪儿?” “不知道。”徐永涵随口应了一声,“反正不会来咱家。” “噗嗤——” 丁琬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还用他说吗? 周氏是被休弃了的,怎么可能回徐家。 至于周家,那肯定就更不能了。 她娘家母亲已经没了,周癞子又是混不吝,不压榨周氏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让她回。 想到这儿,丁琬深吸口气,说: “哥,你觉得她回来京城吗?来找致远?” “放心吧,已经让人传消息去了,不给她开路引。”徐永涵拍拍她的肩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媳妇儿疼侄子,那是实打实的疼。 她怕周氏来京城、给徐致远找麻烦,毕竟那是孩子的母亲。 以大周“仁义礼孝”的根本,周氏做的再不好,也给了徐致远生命,生恩大于天。 丁琬抿唇,平躺在床上,呢喃: “我不管啊,她不可以来找致远,一点都不行。” “好,放心吧。”徐永涵满口应着。 把被子往上拽了拽,哄着她睡觉。 丁琬闭着眼睛,突然又睁开,道: “对了,周子旭也得被放,你说他会不会去找我爹?” 找岳父? “放心吧,岳父身边的人都是我给挑的,他近不得身。快睡,明儿年初一。” 丁琬颔首,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合上眼睛。 即便周子旭去找了父亲,以母亲的脾气只会把他骂出家门,不可能让他进去。 就算父亲念旧,但母亲跟周子旭孰近孰远,他还是知道的。 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稀里糊涂的就睡过去了。 徐永涵一直轻柔的搂着,借着烛光看着她的睡颜。 年三十不灭灯,看着她恬静的样子,想着她腹中的孩子,嘴角上扬,十分满足。 小心翼翼的抽出胳膊,掀开被子下地。 迅速穿好衣服,大踏步出了屋。 屋外,百灵已经等在那里,见人出来走上前,说: “赶紧去,主子跟首领在煸炉屋。” 徐永涵点头,直奔后院。 来到城内蜀香煸炉屋,太子跟夜莺坐在桌前,桌上摆了两支镖。 徐永涵走到跟前,拱手说: “主子,媵妃。” 太子挥挥手,敲了敲桌上的镖道: “是他的,他进没进京不清楚,但他的人在京城。耿娇娥腹中的孩子,是他的。” 徐永涵一眼不眨的盯着桌子,耳畔传来—— “今日要不是龙骑卫,他折了不说,你小舅子也得搭进去。” 夜莺的话说完,徐永涵立马惊讶的看着她,满脸疑惑。 “你不知道?”夜莺挑眉。 见其点头的样子,轻笑着又道: “他出城时正好遇到,就艺高人胆大出手了。不过功夫确实不错,龙骑营的柳大人来找殿下了,想让他入龙骑卫。” “那不可能!”徐永涵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侄子进龙骑卫,那是他喜欢。 丁珏不可能进去! 就算他想也不成,岳父、媳妇儿都不能让。 太子轻叹口气,说: “这还用你拒绝?我相中的人,怎么可能被旁人挖墙脚。” 第881章 真是能装 徐永涵闻言,急忙道“是”。 有主子这句话,他日后都不用担心了。 想想今天晚上家里守岁的情形,小舅子滴水不漏,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 还真是能装啊! 夜莺用帕子隔着,拿起一支镖,说: “把这个拿去给杜鹃,上面有毒,让她尽快调配解药。” 徐永涵明白的接过,重新包好,揣在怀里。 “不知鹰首的的伤势如何?” “刚从那边回来,画眉在跟前呢。”夜莺说完,轻叹口气,又道,“就看今晚了,挺过去就没事儿,挺不过去一身修为估计就没了。” 徐永涵一震,难以置信的蹙眉,没有说话。 如果,他想的是如果。 如果真的有事,以鹰首的脾气只怕…… 眼前一阵风,太子骤然起身。 眼瞧着他来到自己身边—— “主子。” 太子拍了拍他的肩头,道: “放心,他不会有事儿。杜鹃已经被我叫过去了。” “是。”徐永涵点头,心中石头放下。 如果是杜鹃,那一切都好说,她的医术要凌驾画眉之上。 太子收回手,继续又道: “明天晨起,京城就乱了。你什么都不用管,老实家里抱恙蹲着。我答应过你,你媳妇儿有孕期间,不让你陷入泥窝,我说到做到。” “主子……” 话没说完,太子摆手,搂着夜莺说: “本宫也是要做爹的人了,懂你那日进宫报备的心情。况且,年后再开朝,你会很忙。三个月内,你不会有休沐。” 徐永涵明白的重重颔首,全部应下。 除夕宫宴的安排,是皇上亲自下场筹谋,目的就是彻底粉碎京中各个家族。 好给爱子一个干干净净的朝堂。 当时本打算用他们夫妻跟其他各家族的冲突,但丁琬怀孕,他不敢冒险,所以急忙进宫报备。 顺道也就躲了这场“浩劫”。 如今看来,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思及此,单膝跪地,诚恳道: “谢主子体恤,属下铭记于心。未来三个月,属下一定全力以赴。” 他太子见状,欣慰的笑着点点头。 “你先起来吧。本宫这么做,既是顾及你,也是体恤你媳妇。酒承司还得她来接,本宫若是做的太过,几年没不出酒,损失的也是大周。” 徐永涵闻言,急忙摇头说: “不,内子不会那么做的。” “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太子平静的摆摆手,道,“就这样吧,你先去别庄把东西交给杜鹃,顺道吩咐你的人好生照料。武学堂那边,等他伤好,全权交给他来做。” “是。”徐永涵满口应下。 冲夜莺抱拳拱手,转身离开。 屋内,太子宝贝一般的扶着夜莺坐下,狗腿的给她揉捏肩头。 这一刻,那里还有什么太子、媵妃,就是女王、舔狗…… …… 徐永涵掏出腰牌出城,直奔别庄。 整个村子,灯火通明,大年三十了。 徐永涵进到别庄,一路飙到后院。 刚进院,浓浓的药味就传了来。 没着急去房间,先去了厨房。 翠珠正在用扇子扇火,手腕儿清洗的指痕,仿佛被暴力过。 “将军,您来了。” 徐永涵看了眼炉子上的药炉,问: “他怎么样?” “发热,温度一直下不去。”翠珠老实回答。 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凶险的情况,有生以来。 “熬药吧,我过去瞅瞅。” 徐永涵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来到房间,床边的屏风已经撤掉,正好看到杜鹃跪在床边诊治的样子。 画眉见他来迎上前,说: “放心,她肯定有法子。” “辛苦了。” 简单一句话,让画眉差点没飙了泪。 她知道自己医术没有杜鹃好,但也不差。 可如今这个情况,她束手无策,只能站在一旁看人家做,心里真的很难受。 如果鹰首真的有什么万一,她这辈子都寝食难安。 徐永涵明白她此刻的难受,但再多的安慰他也不会,只能默默的走到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人。 “有没有把握?” “没有也得拼一把。”香桃清冷的说。 额头都是汗,但不敢松懈。 画眉整理心情走过来,拿出干净的帕子,给她擦额头。 门开,翠珠端着药碗进来,还冒着热气。 徐永涵站在一旁,见她没走,冲其招招手。 等人走近,开口道: “初三致远要在这边招待同窗,你到时候安排一下。” “是,将军,都准备好了,您放心。” 徐永涵闻言摇头,指着床上的人,又道: “我的意思是,那些半大孩子就别来后院,别打扰他。” “嗯,奴婢明白。”翠珠继续应着。 她是这边的管事,这些东西她来负责,天经地义。 徐永涵瞅着后背僵直的女人,继续又道: “小舅爷会来,你到时候跟他说,他能约束那些孩子们。” 翠珠再次重重颔首。 “最近这些时日,他会在这边养伤,你心细,亲自照顾一下。” “将军放心,奴婢会尽心竭力。” 说话间,香桃那边一套云化针走完。 把针拔出后,坐在地上,说: “药好没?喂!” 翠珠回过神,拿起药碗来到床边。 徐永涵也过去,小心翼翼的把他微微抬起一点,方便喂药。 人虽然昏迷,但意识尚在,一碗药喂下后,徐永涵把人重新平躺放在床上。 翠珠一眼不眨的盯着,倒是让徐永涵剑眉紧锁。 这小丫头是怎么回事儿? 看上鹰首了? 二婶儿给的丫鬟,这么没有分寸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 “香桃姑娘,没有吐,这次他没有吐。” 徐永涵还在脑补呢,突然听到这样的话,不禁让他回了神。 当看到翠珠起身,丝毫不留恋的拿着碗到桌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犯了什么错误。 好家伙,幸好没直接敲打,否则就丢大人了! 香桃喝过水,又看了看床上的人道: “没吐就是好事儿。这碗药喝完,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算。我去隔壁睡会儿,太累了。” “好。”翠珠点头,看着画眉又道,“画眉姑娘也去睡会儿吧。这里奴婢盯着,有什么事儿,会找你们的。” “行。”画眉没有拒绝,拉着香桃起身,打算一起出去。 徐永涵把带来的东西递过去,说: “吩咐了,让你尽快调配解药。” 香桃“嗯”了一声,伸手接过…… 第882章 我认他做干儿子 年初一的京城,热闹中夹杂了些动荡。 都是关于后宫的消息。 湘妃苛待宫人,被降位; 纯妃殿前失仪,被禁足; 慧贵妃礼佛不诚,罚去皇家寺院静修己过; 淑贵妃身子不好,挪去皇家林园养病。 一时间,宫里四个有位妃嫔,全都没了。 讲道理这样的消息,老百姓不会知道的那么彻底。 如今闹得满城风雨,谁放出来的,不言而喻。 至于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一目了然。 除了淑贵妃娘家不在京城,其余三个可都是在呢。 湘妃的母家向家,原本向华明就够惨了,这次更好,女眷也搬离京城,无召不得入京。 剩下其他的几户人家,虽然尚未波及,但后面会怎样,不好说。 丁琬得知后也没心思去理会,她第一时间去了别庄,看看重伤的鹰首。 原本徐永涵是不想她去,可媳妇儿坚持,她也没法子。 “你来这干什么?赶紧回去。” 香桃看到丁琬的那一刻,直接出口赶人。 她有孕的消息早就知道了。 正因为是有身子,才不好让她过来。 药味太重,怕她不适应。 丁琬没理会,抻脖子看着床上的人儿,道: “咋样了他?没事儿吧。” 香桃不住点头,拉着她的手,说: “放心,肯定没事儿。搁我手里还能让他交代?赶紧回去,这边药味太浓。” 边说边看着徐永涵,示意他赶紧把人带走。 丁琬抽出手,倔强的摇头,道: “不过是一点子药味,我没那么娇弱。” 越过香桃走到床边,看着昏迷的男人,心中泛酸。 从他们认识开始,他都是意气风发,何时有这么衰的样子。 哪怕他失了一条胳膊,也是精神满满,没有任何颓然。 再看现在…… “放心,有画眉跟她,鹰首不会有事儿。” 徐永涵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轻声安慰。 丁琬靠着他,深吸口气,道: “把人带回咱家吧,咱们照看。” 话落,徐永涵立刻摇头。 “我知你心意,不过此刻不宜动他。” “是啊,他身上的伤还没有愈合,不可以随意挪动。”画眉也跟着劝。 香桃直接拽她去到桌前,把人按下后,道: “你现在踏踏实实养胎就成,其他都不用你去操心。他的伤有我跟画眉,照顾有翠珠,别庄上下那么多人,他不会有事儿,放心。” “我知道,我……” “你什么你!”香桃霸气打断她的话,“孕妇就该有孕妇的样子,你上蹿下跳,真有什么事儿咋办?你别忘了,我来的当天,可是带了你娘的话。” 丁琬瞅着她的样子,好笑的摇摇头。 不过就是母亲“催孕”罢了,这家伙还把那话当成了“圣旨”? 翠珠从外面进来,手里端了刚刚炖好的燕窝,放在桌上。 “夫人,趁热吃。” “行。”丁琬满口应下,道,“后天致远他们过来,你切记不要让他们来这边打扰。” “是。” 香桃拿起丁琬的手,撸袖、搭脉。 片刻后松手,道: “身体底子不错,好好保持,平安生个大胖小子,我认他做干儿子。” 丁琬把衣袖放下,笑而不语。 她认干儿子? 只怕亲弟弟不能同意呢。 不过话没说穿,顺其自然。 在别庄喝了一盏燕窝,又小坐一会儿,才终于踏实的跟徐永涵回城。 虽然鹰首还没有醒过来,但有香桃,她就会很踏实。 回到家,翠云就把一张烫金的帖子送过来。 褚家下的,约她年初二去褚家吃饭,萧家大奶奶褚颖也回去。 都知道她娘家不在京城,年初二有空。 丁琬看着帖子上娟秀的小楷,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张浣花笺。 认真的写了回帖,明确了时间后,交给翠云,道: “让管家亲自去一趟。顺道你告诉少爷,明儿跟我去褚家。” “是。”翠云屈膝行礼,转身出去了。 徐永涵挨着妻子坐下,轻声的说: “这样的聚会伤神,为何一定要去?” 丁琬轻柔的靠着他的肩头,深吸口气,道: “褚颜说我在京城没有娘家,他们的父母也不在府中,一起聚聚,没有外人。明儿你也去吧,萧衍跟他们家的二女婿也回去。说起来你跟那位二女婿,很舒适吧。” 徐永涵点头,沉稳地说: “虽不在一起,但他在兵部做事,接触比较多。” “那就好。” “明儿把二珏也带上,年后大考若他成了,在这些人面前露露面,也是好事儿。” “行,我知道了。”丁琬满口应下。 本打算上午去戏园子,把昨天没看完的下半折看了,可突然出了这事儿,她也就没了那个心思。 徐永涵并没告诉她,鹰首是被小舅子救得。 见她不说话,站起身,把人拽起—— “干嘛?” “回床上躺会儿。” “不要。”丁琬摇头、拒绝。 自从知道有了身孕,不是躺着就是在回床上的路上。 “你让我坐会儿,我不能太懒,不然生孩子的时候该遭罪了。” 徐永涵听到这话,嗤笑着摇摇头,说: “头三个月你忍忍,三个月后你就去酒承司,到时候你想歇着都不可能。有你活动的时候,别急。” 说完,直接把人抱起,大踏步回到床边。 把人放下以后,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说: “晚上咱俩不去梨园了,让娘他们去就好,我在家陪你。” “去梨园不也是……” 话没说完,丁琬正色的看着他,问: “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徐永涵点头,脱鞋上床,挨着她躺下说: “年后开朝我会很忙,主子给我提了醒,没有休沐。” “那晚上回来吗?” “多晚我都会回来,这个你放心。” 丁琬靠着他,摇摇头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告诉你,如果太晚,不回来也没事儿,真的。” “傻瓜。”徐永涵捏了捏她的脸颊,单手垫在脑后。 将人紧紧搂着,仰头看着窗幔。 谁也不说话,但此刻的氛围,特别和睦。 丁琬本想跟他再聊一会儿,谁知竟然就沉沉睡了去。 徐永涵见她睡了,也没起来,就那么一直搂着…… 第883章 串门 一觉睡到申时,屋子光线有些暗。 翠云进来掌灯,徐永涵隔着屏风小声的问: “老夫人走了?” “是。”翠云屈膝行礼,站在屏风外说,“少爷跟小舅爷陪着出去的。百灵、竹叶两位姑娘一同陪着,画眉姑娘不在。” 徐永涵“嗯”了一声没说话。 翠云再次行礼,转身出去,带上房门。 关门的声音,让丁琬悠悠睁眼。 徐永涵察觉怀里异样,俯首看着道: “醒了?” 丁琬点点头,慢吞吞的坐起身,看着蜡烛眨巴两下眼睛,说: “咱娘他们走了?” “走了。”徐永涵惬意的躺着回答。 丁琬下地穿鞋,走到桌前倒了杯温水,道: “咱们去别庄看看?” “白天不刚去过?” “他不是没醒嘛,再去瞅瞅。”丁琬坚持。 徐永涵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掀开被子下地。 夫妻俩简单收拾了一番,让人备车。 今天他们出去,一辆马车,家里正好留一辆。 车夫跟常随准备好,丁琬那边也被徐永涵搂着出来。 两条獒一见到主人,就撒欢似的往这边靠。 獒很聪明,到跟前不扑,只是蹭。 丁琬笑着挼(rua)了两把,这才被徐永涵抱上马车。 来到别庄,香桃他们正在吃饭,翠云做的,炖鲤鱼。 里面放了豆腐跟粉条,丁琬贪婪的问了几下,就忍不住让人去准备碗筷。 香桃见她这个样子,夹了块鱼肚子喂到她嘴边,说: “白天来了一趟不够,晚上再来一趟?你闲着了?” 丁琬咽下肥美的鱼,挨着她坐下,道: “白天他不是没醒嘛,我寻思过来瞅瞅,看看怎么样。” “今儿醒不过来,最早也得明天晚上。”香桃客观的说着。 翠珠把两副碗筷拿过来,放下,起身要出去,被丁琬拦下了。 “你别走,我俩夹一些去隔壁吃,你吃你的就成。” 哪有他们来了让人家走的道理,就算翠珠是丫鬟,也不能那么做。 更何况徐永涵也不能跟这些人一起用饭,于礼不合。 丁琬盛饭、夹菜,忙了一会儿,便带徐永涵离开。 香桃瞅着他们夫妻俩出去的背影,轻笑着摇头,说: “拿着饭菜去隔壁,这幸亏他是昏睡的,不然他们吃着人家看着,是不是有些过分?” 画眉顿了一下,随后继续吃饭。 翠珠也没应声,抓紧扒拉几口,放在碗筷出去了。 徐永涵夫妻在别庄呆了一炷香时间才回去,就如香桃所说,人没有醒。 不过已经不发热了,凶险不再存在。 夫妻回家的时候,耿氏他们还没有回来,所以并不知道夫妻俩出去过。 翌日吃过早饭,丁琬亲自备下礼品,四个人一起出发去褚家。 这也是丁琬来京城后,第一次去旁人家做客。 就是萧逸帆家,她都没有去过。 下了马车,看着眼前辉宏的大门,不得不说,褚家宅子很大,要比徐家大多了。 当然,褚将军位列正一品将军,这样的门户也实属正常。 对于褚家,她早就了解,不过来之前又被科普了一番。 褚家后宅一妻一妾,一嫡女、一嫡子,四名庶女。 妾室生褚颜时难产,一命呜呼。 褚夫人心疼襁褓的孩子,便把她直接过继到自己名下,算起来褚颜也不是庶女。 不过京城就这么大,后宅之间又没什么秘密,所以嫡女也是庶女,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丁珏跟徐致远拎着东西,四个人进了大门。 管家走上前,恭敬行礼,说: “老奴见过徐将军、徐夫人、徐少爷、小舅爷,四位过年好啊。” 话落,翠云把准备好的荷包塞给他,丁琬笑吟吟的道: “你也过年好。” 小厮急匆匆去报信,管家带着他们去客厅。 褚家院子很大,打理的井井有条。 说起来,褚家老太爷、老夫人走的早,褚夫人产下褚宝成后身子伤了,没多久也离开人世。 褚将军戍守边关,没法回来。 整个褚家,就落到了长女褚颖的肩头。 可能是从小就受了父亲影响,褚颖虽然是女子,但魄力不输给男人。 掌家、持家,游刃有余。 教导弟、妹,不在话下。 早年三皇子看中了她,不过褚将军没同意。 说起来,后宫的那些妃子,武官家送去没几个,大多都是文官府里往皇宫塞。 姑姑不成了,就塞侄女。 姐姐不受宠,就塞妹妹。 好像那些女子生出来的目的就一个,进宫陪王伴驾,顺道拉一把娘家。 多讽刺?! 褚颜等人得信,急匆匆迎出来。 不得不说,褚将军能一直戍守边关不被怀疑,不是没有道理。 武官看似粗鲁,可有些事情,他们处理的绝对周到。 就拿褚家这四个女婿来说,除了萧衍在朝堂有些地位,其余都是小透明。 管着一摊事儿,上面有人压着,他们也不出头。 这样的褚家,谁又能去诟病? 完全没必要。 褚颖笑眯眯的走在最前面,热络的拉着丁琬的手,说: “徐家嫂嫂可来了,我们等您半天了。” 说完,冲徐永涵郑重侧身行礼。 其余几人来到跟前,纷纷见礼后,褚宝成拉着徐致远,道: “走走走,跟我去书房,我解了你上次给我下的套。我跟你说,这次我肯定老无敌了,你干不过我。” 碍于有褚家人在,徐致远不好说的太过分,只能敷衍的“嗯嗯啊啊”一番,没有动。 萧衍作为褚家长女婿,岳父不在,自然要担起待客的责任。 见小舅子这般,笑着摇摇头,说: “还望徐将军见谅,宝成一向活脱,书房备了上等茶点,咱们这边请。” 说完,做出“请”的收势,态度十分恭敬。 要论官职,他们俩一样,萧衍是正三品文官。 不过来者是客,他态度谦卑,十分正常。 徐永涵看了眼媳妇儿,见其颔首,这才跟着离开。 褚颖热络的挽着丁琬的胳膊,边走边说: “后宅摆了我们姐妹亲手做的吃食,稍微垫垫,咱们好好聊聊。” 丁琬笑着应下,顺从的跟着去了后宅…… 第884章 五朵金花 六个女人有说有笑,褚家虽是武将出身,但这些小姐的修养,个顶个的好。 举手投足,温婉贤淑,但她们的性格,又特别坚韧。 如果不她们撑着整个褚家,还真不知道这个家会如何。 毕竟那位少爷太小,什么还都不会。 大小姐出嫁二小姐接,二小姐出嫁三小姐接。 出嫁后的褚小姐,到了婆家,掌管中馈,一把好手。 现在的褚家,是褚颜打理。 有前面四个姐姐做示范,她对于掌家,早就游刃有余。 来到后宅客厅,圆桌上摆了各样吃食。 看得出来,为了迎接她,褚家的五朵金花们,没少费心思。 后宅女眷对待客人是什么态度,就看她们会不会请女眷去后宅。 只有关系好的,才能来后宅。 被褚颖拉着坐下,看着各有千秋的姑娘们,笑道: “真羡慕你们,姐妹这么多,平时做什么事儿都能有商有量。” 褚颖笑着点头,给她倒了杯热茶,说: “徐家嫂嫂若是不嫌弃,我们也是你的妹妹。” “是啊徐家嫂嫂,我们都是你的妹妹。”褚媛笑眯眯附和。 她的丈夫在兵部做事,跟徐永涵接触颇多。 在家的时候就听过一些他们夫妻的事儿,那位徐将军,是个惧内的。 今日看了倒也不觉得,温婉贤淑,典型的高门当家夫人。 丁琬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微苦,但回味有些甘甜,还有一点点花香。 哦,差点忘了。 前世褚家贵女亲手做的花茶,可是让宫里那些娘娘特别喜欢,尤其是已故的皇后。 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都是褚家小姐们自己亲手摘的、洗的、晒的。 关系一般,根本不会喝到,前世她只听说、没有尝过。 没想到重活一次,竟然…… 故作感兴趣的看着茶汤,道: “这茶还真是新鲜,跟平日吃的差不一样呢。” 褚颖笑着托腮,回答: “徐家嫂嫂好灵的舌头。这是秋下的菊花晒干泡的,知您有身孕,不好吃浓茶,所以就用花茶代替。还喝的惯吗?” 丁琬有孕,朝堂上下都清楚。 没想到他们姐妹这么细心,竟然连这都想到了。 领情的点点头,说: “多谢你们姐妹的照顾,这花茶很好,喝的惯。” “喝的惯就成,那一会儿徐家走时,我再给您包一些。”褚颜急忙开口。 丁琬没有拒绝,欣然同意。 女人在一起聊天,大多就是说些热闹的事儿。 这过年最热闹的,莫不过于除夕宫宴。 看得出来,他们姐妹之间嫡庶虽然有差别,但相处上还是很不错的。 嫡女没有架子,庶女不会太端着,双方都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让人很舒服。 除夕宫宴上,靖齐嬷嬷当众把淑贵妃失子的事儿说了出来,至于是谁做的没说清楚,但从皇上处理的那几个人来说,铁定有一个。 这五朵金花聊天归聊天,但很会持着分寸。 不该臆测的不讲。 不能说的,一语带过。 听的七七八八,丁琬也终于明白为何太子年后要亲自准备大考。 朝堂上中流砥柱,已经出现了木蠹,这类人必须清除。 木蠹虫,农村劈柴时,烂木里的白色虫子。 这东西放在炉箅子上烤熟,特别香脆。 年后大考,褚家的五个女婿都会参与。 这是一个机会,把握住了,她们都会不一样。 聊得正起劲,婆子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五小姐,前院开饭了,咱们这边要不要也摆饭?” 如今褚家,褚颜当家,所以下人们都听他的。 出门子的姑奶奶回来,就是客,要好好招待。 褚颜看了眼一旁摆的沙漏,轻笑着道: “不知不觉,咱们都聊了这么久了。徐家嫂嫂,四位姐姐,咱们去偏厅用饭吧。今儿的青菜还是徐家嫂嫂的别庄送来的,因为有徐家嫂嫂的别庄,咱们今年也吃上青菜了呢。” 褚芳闻言,笑着点点头,说: “是啊,徐家嫂嫂虽然自诩农妇出身,可嫂嫂这农妇跟寻常农妇可不同。” “哦?哪里不同?”丁琬挑眉问着。 褚芳抿唇,淡淡的道: “因为您这位农妇,知道利用自己的长处赚钱啊!” “可不是!那些看不起农家的,吃的米、面、菜,哪个不是农家种出来的?自命清高,跳梁小丑。”褚晴也跟着符合。 褚媛看着两个姐妹,热络的把褚颜挤到一旁,轻声的说: “嫂嫂,您那别庄还要不要合伙人,小妹可以哦。” “我也可以。”褚媛在旁附和。 褚颖看着几个财迷的妹妹,笑着摇摇头,说: “徐家嫂嫂别理她们,只要赚钱,他们一个比一个财迷。” 丁琬闻言蹙眉,不解的看着他们,道: “几位姑奶奶应该不缺钱的吧。” 褚晴听到这话,摇摇头,说: “嫂嫂有所不知,我们家里的确不缺钱,但我们自己缺钱。” 呃…… 这有啥区别吗? 褚颜引着他们进了偏厅,大家落座后,褚颖开口道: “徐家嫂嫂,我们的父亲一直驻守边关,您是知道的。前些年,军资备品都是一压好几年,军营没有新的全是以前旧的御寒。旁人家或许不清楚,嫂嫂应该知道,旧棉花沉,穿在身上特别笨。”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表示理解。 棉被用了几年,盖在身上巨沉。 军营穿旧棉花的棉衣,那行动方面…… 褚颜抿唇,接续大姐的话,继续说: “所以那些年,我们姐妹就给父亲准备棉衣。可父亲这个人太体恤下属,基本给他的他都不用,直接往下分。后来我们知道了,就用家里的体己银子给那边送。” “哎哟,那可送不起啊。”丁琬心疼的摇头。 褚媛长叹口气,点点头,道: “是啊,送不起。可送不起也得做,毕竟我们就剩下父亲一个亲人了。宝成还没长大,我们的娘家不能散。” 出了门子的姑娘硬气不硬气,就要看娘家。 褚家有褚将军坐镇,她们几房的女婿,对他们都要毕恭毕敬。 第885章 害喜 丁琬看着他们姐妹的样子,笑着说: “现在军营物资应该不会那么难了吧。” “不难也不容易。”褚颖摇头,“层层剥皮,到边关还是少。” 丁琬看着他们五个人的样子,轻声说: “放心吧,咱们皇上跟太子都是贤明之人。这事儿会尽快彻底解决的。” 褚颖收拾情绪,尴尬的道: “对不起啊徐家嫂嫂,让您来吃饭,还听我们姐几个发牢骚。” “这有啥,礼尚往来嘛。下一次我有心烦,也会找你们的。”丁琬满口说着。 褚颜作为褚家当家小姐,拿起筷子夹菜放在丁琬碟子里,然后其余人才开始动筷。 丁琬十分理解他们姐妹的心情。 出了门的姑娘,在婆家是媳妇儿,要拘着。回了娘家是客人,还要拘着。 难啊! 在褚家吃饭的过程,丁琬有些难受。 她害口就那么一阵,最近根本没有。 但不知为什么,吃褚家的饭菜,竟然特别不舒服。 打心底里不想吃,看都不想看。 可面对褚家姐妹的热情,她又不好真的不吃。 试着夹起送进嘴里,可就吃了一口便干呕,十足扫兴。 最后没法,小厨房把徐家送来的粘豆包热了几个,丁琬蘸糖吃了仨。 经此一事后,徐家人彻底明白,丁琬肚子里的这块肉,喜欢吃辽东菜。 不管你做什么,只要是家乡的东西,孩子就不会折腾亲娘。 上了马车往家走,徐永涵咧嘴憨笑着道: “不愧是我儿子,这嘴刁的毛病,如出一辙。” 徐永涵不挑食,但他喜欢吃家乡的东西。 出门打仗没法子,什么都得就乎。 但是在家里,炖茄子、炖酸菜,百吃不厌。 丁琬见他铁憨憨的样子,笑着道: “是是是,你儿子能耐、你儿子厉害。看生的要是闺女咋办?” “咋办?好好宠着啊!”徐永涵不假思索的说。 徐致远在旁,同样高兴地点头,道: “是啊娘,如果是女孩儿,我跟二爹一起照顾你跟妹妹。如果是男孩儿,我们仨保护你。” “哎哟哟哟,嘴这么甜?吃糖了?”丁琬好心情的打趣。 不过对于孩子的话,她感到很窝心,特别满足。 回到徐家,跟耿氏打了个招呼,各自回房。 丁琬换了身家里穿的衣服,躺在床上。 看着一旁削皮的徐永涵,说: “别庄那边什么情况,醒了吗?” “不知道。”徐永涵摇头,把削好的果子塞给她又道,“那边如果醒了,翠珠会回来告诉的。你别担心,他不发热就没事儿。” 丁琬咬了口果子,脆甜脆甜的。 “我也不是瞎操心,他不醒,我总觉得……” “我懂,我懂。”徐永涵打断她的话,捏了捏她的脸儿又说,“别担心,翠珠在那边呢,她能照顾好。” 丁琬又啃了两口果子,把剩下的塞给他。 “不吃了?” “饱了。”丁琬摆手拒绝他的投喂,“在他们家吃的三个粘豆包太顶饿,我现在都饱着呢。” 徐永涵闻言三两下啃完果子,道: “我有点儿饿了,让人给我做碗面条,你来点不?酸菜肉末打卤面?” 丁琬喉咙微动,想了想还是摇头。 香桃说过,让她想吃什么吃什么,但不能吃的太多。 不然后期孩子太大,生的时候遭罪。 徐永涵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脸颊,起身出去了。 他们这么惬意的日子不多,等开朝以后,他就要忙了。 而她也得做自己该做的事儿,反正都不闲着。 转天大年初三,吃过早饭丁珏跟徐致远就走了。 丁琬本来不放心,还想再嘱咐嘱咐,可等她追出来,人家甥舅俩已经走没影儿了。 恰好这时香桃来了,告知鹰首已经醒了,没有生命危险。 余下只要好好养伤,又可以生龙活虎。 丁琬得知这个消息很高兴,本打算跟她聊一聊,没想到小妮子直接走了。 她在躲,为什么躲,心里明白。 丁琬除了无奈,也没有旁的想法,毕竟这女人的脑回路,一直都很清奇。 喜欢丁珏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就算大三岁又怎么样,不偷不抢,符合礼数就成。 不过这话她没说,毕竟香桃那妮子,这一次的喜欢跟喜欢徐永涵不一样。 如果说她喜欢徐永涵是冲动,那是因为其中夹杂着崇拜。 一个普通人进狼窟半年,她又是那样的性格,崇拜、喜欢、情理之中。 但对丁珏,她知道那丫头是动真心了。 因为动真心,所以患得患失,这个时候她不插手是最好的选择。 否则这丫头一跑好远,受苦的还是她弟弟。 得知鹰首醒了,她悬着的心也算放下。 想到初五儿子就要走,又回主院,把准备好的东西翻出来,重新归置。 没法子,怀孕太闲了,她需要打发时间…… …… 一晃到了大年初五。 这天吃过早饭,丁琬就换好衣服,拿出自己准备好的东西,等在后院。 好一会儿,丁珏、徐永涵、耿氏三人,簇拥着徐致远过来了。 当他们看到一身端正华服的丁琬,皆是一愣。 “娘,您这是……” 丁琬笑着点点头,确认儿子的想法,说: “猜的没错,我去送你。” “我……娘,我自己可以去的,不用送,真的!”徐致远急忙拒绝。 他才不是褚宝成,没断奶,去哪儿都得姐姐送。 丁琬见状,笑着摇摇头。 “用不用不用你讲,娘心里有数。” 摸着他的发顶,深吸口气,道: “进了龙骑营,你就身不由己了。娘一年能见你的次数也没几回,让娘再送一次吧。” 从他进学堂开始,她只要有时间,就会去送他。 后来孩子说长大了,不要送,她想想也就同意了。 这一次送完,以后再想送,真的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徐致远还想坚持,可看到母亲的样子,点点头,说: “好,娘跟奶都送我,大家都去。二爹,你去不?” “我凭啥不去?”徐永涵不悦的抻哆。 丁珏抿唇轻笑,揉了揉外甥的发顶,说: “有空能出来了,就告诉我,我带你吃肉去。” 徐致远“嗯”了一声,一手挽着耿氏,一手挽着丁琬,上了马车…… 第886章 送行 车上,丁琬给准备了好多东西。 外衣、鞋子啥的不用准备,他们统一穿龙骑卫的。 但中衣、里衣、袜子这些,必须要有。 不止丁琬准备,就是耿氏也准备了很多。 全都是他们一针一针缝的。 耿氏看着抱布包的孙子,不放心的嘱咐几句。 什么要好好训练啊; 什么要会来事儿、有眼力见儿啊; 什么要听懂人家说的话,别惹事儿啊…… 翻来覆去就那些唠叨,徐致远也不烦。 徐永涵坐在一旁,瞅着母亲的样子,道: “娘,当初我跟哥去当兵,您可没嘱咐这么多。” 耿氏愣了一下,随后抻哆的瞪了一眼,说: “当初用你去吗?不惜的说你都。” 闹了个尴尬,徐永涵靠在媳妇儿肩头,寻求安慰。 “二爹,你怪沉的,别靠着我娘。” 得,徐将军被家里老少嫌弃了。 丁珏浅笑,看着丁琬,道: “姐,明天开始我就去毛夫子家读书了,你城内的那套宅子借我住吧,回来的晚,不好来这边打扰。” “这话咋说的,你来……” 耿氏的话没说完,丁琬颔首说: “行,你想去就去吧,送完致远我带你过去,那边的房子东西不缺,你随时都可以去住。” 丁珏“嗯”了一声,看着耿氏,道: “伯娘,我没跟您这边客气。不过我去了毛夫子那读书,回来早晚啥的不好把握。” 耿氏明白他的体贴,不住点头说: “好,好,你去那边住,也能自在一些。琬儿啊,等回家把府里的窦嬷嬷、还有翠英都给送过去,她们俩会照顾人,别委屈了二珏。” “知道了娘,回去我就安排。”丁琬满口应着。 车子从京城的南门出发,走的就快了。 沿途熙攘的叫卖声没有,周遭特别安静。 安静到以至于车轱辘跟泥泞路面碰撞的声音,都听得十分清楚。 京城气温转暖,地上的积雪已经逐渐融化,用不了多久,积雪化没,又该春耕。 在辽东,这会儿开化是根本不可能。 京城还是暖和。 耿氏侧耳细细听着声音,道: “用不了多久,别庄那边的麦子,就该有信儿了吧。” 秋收后种的,成于不成,就看开春了。 徐致远往旁边坐了坐,说: “奶,不管成不成,咱试试就是了,您可别上火。” 丁琬闻言也点点头,说: “是啊娘,等彻底开化之后,看情况。不成也算有经验,知道这边不适合。” 耿氏理解她话里的意思,笑呵呵的摆摆手,道: “娘不上火。上啥火呢?成不成的,那点种子咱家还瞎的起。想当初你酿酒,不也是损失了小一千斤高粱,才做成的高粱酿?总得试试,试过知道才能知道。” “哎哟,我奶这见谛,牛!”徐致远边说边竖起大拇指,特别痞态。 耿氏拍了下他的肩头,虎着脸,道: “致远,奶再嘱咐你一句。你跟你那些龙骑卫的战友,随便疲,但跟家里人,还有旁的小姑娘们,不可以这么样。你得端重,明白吗?” “奶,我才九岁。”徐致远用食指比划“九”的手势。 刚才老太太话里的意思,他不是不懂。 可就是……太过了吧! 才九岁,这就想着给他找媳妇儿了? 耿氏恼火,捏了他一把,道: “你这孩子,奶跟你说的是正经事儿,与你九不九岁有啥关系。你得从小就要有分寸,懂不?不然痞惯了,以后我看你咋办。” 徐致远面色难看,他不觉得自己会错了意,祖母就是那个意思。 看到二爹幸灾乐祸的样子,紧抿嘴角,耷拉着脑袋,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 马车停下,车夫把门打开,徐永涵率先下车。 丁珏、徐致远都下来后,回头把耿氏先扶下来。 到了丁琬这里,徐永涵直接把人抱下车,特别洒脱。 见徐致远捂嘴偷笑的样子,徐永涵丝毫不在意。 给媳妇儿拢了拢斗篷,扭头看着周围。 丁琬从他怀里退出来本想打量一番,可四周的风,让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徐永涵第一之间用自己的大氅把她包裹住。 “这就是龙骑营吗?” “不清楚。”徐永涵摇头。 他虽然也隶属于军营,不过大周军营跟龙骑营还不一样。 四周空旷,没有遮挡物,风特别的大。 丁琬又一次拢紧身上的斗篷,走到耿氏跟前,说: “娘,您先上车吧,这边风太大了。” 耿氏四处看了看,摇摇头,道: “不妨事,不妨事。” 正说着,两辆马车由远及近。 丁琬挽着耿氏的胳膊,轻声的说: “应该是褚家到了。” 耿氏抿唇,见人下来后,笑着道: “看看人家这姐妹,无论嫡庶,感情就是好。对宝成也好,哪一个对他都是掏心掏肺。” 说着,低头看着她的肚子,笑眯眯又道: “这个生出来你就好好养身子,我跟你说,女人一定要对自己好。你放心,娘肯定照顾好你,不让你累着。” 想当初她生完小儿子,又要照顾大的,还要照顾家。 自打那以后,肚子就没有了动静,再后来丈夫生病、过世,身边就只有俩儿子。 如今没了一个,现在想想,还得是儿女多啊! 丁琬也明白她的意思,笑着颔首,说: “娘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咱家孩子少,我都懂。” “哎,哎。”耿氏不住点头,笑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他们夫妻感情好,又是从小的情谊,不会有什么庶子、嫡子一说。 同父同母,从小一起,长大肯定感情好。 褚宝成等人来到跟前,双方纷纷行礼。 耿氏一手拉着孙子,一手拉着褚宝成,将两只手交握在一起,说: “你们俩往后要互相扶持。这可是从小的情谊,要互相信任,知道吗?” 褚宝成在耿氏面前很规矩。 重重点头,握了下徐致远的手,道: “徐家祖母放心,我跟致远铁定是兄弟,过命的交情。” 小伙子郑重的样子,让耿氏高兴地不住点头。 撒开两个孩子,人家的姐姐也得嘱咐,她不能一直霸着…… 第887章 进入龙骑营 丁珏过来拽徐致远,也去一旁说体己的话。 他们甥舅俩的关系,真是好的让人羡慕。 耿氏看着欣慰,笑着说: “二珏这孩子是真的好啊!琬儿,他不在咱家住,那边该给的都得给。他虽说是你的娘家弟弟,可娘把他就当自己的孩子看。该给就给,不用顾虑我,知道不?” 丁琬笑着摇摇头,不在意的道: “看娘唠的,我都过门多少年了啊!再说他是您看着长大的,您还能因为一点东西不乐意?” 耿氏拉着她的手,稍微用一下,道: “我是羡慕你的,你有那么多弟弟。我一直都是自己,永涵就一个哥,如今也没有了。娘不图旁的,咱们一家好好地。别庄那个酒坊,年后我也去帮忙。在家呆着实在难受,等你把他生了,我再踏实搁家帮你带孩子。” “好。”丁琬没有异议,全都应下了。 正说着,“嗖嗖嗖——”几声,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人,统一的着装,跟那日武学堂见到的龙骑卫一个样子。 原本还聊天的大家,全都不吱声了。 “徐致远。” “有!” “褚宝成。” “有!” “二人东边站着,亲人尽快离开。龙骑营重地,闲人勿踏。” 说话很不客气,但却没有人敢质问。 这些人,代表的皇家,他们不能不给面子。 丁琬见状,忙让车夫把车里的东西拿出来。 那人听到这话,沉稳的开口—— “进了龙骑营,衣食住行都归皇室,家里准备的拿不进去,别费心了。这一次进营,半年出不来,在多看两眼,立刻离开。” 那人说完,转身走了。 丁琬被说的一愣一愣,竟然忘记了开口说话。 耿氏还想说几句,见褚家姐妹不吱声,她索性也就闭嘴了。 徐致远跟褚宝成并排站着,拱手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两个人走的不算快,徐致远全程没回头,反倒是褚宝成不停地回头,嬉皮笑脸挥手。 再看褚家的五个小姐,都强忍着哭意,跟他挥手告别。 丁琬长叹口气,眼泪止不住的流。 这么多年了,他们虽然常常分开,但这样的感受还是第一次。 就好像孩子不属于她的一般,那么的失落,空落落。 徐永涵走过来,大手把人搂着,说: “好了,咱回去吧,孩子往后不用管,到这就有前途了。” 进了龙骑卫,想不成才都不可能。 丁琬缓解心情,抬头想跟褚颖他们打个招呼上车,没想到根本没机会。 五个人抱在一起,轻声呜咽,颇有做娘的风范。 当然,他们对待褚宝成,也真是既当姐又当娘了。 “姐,有个人找你。” 丁珏的话,让夫妻俩同时转过身。 只见一个小厮装扮的过来,抱拳拱手,说: “徐将军、徐夫人,我们主子在蜀香煸炉屋摆桌,请二位过去。” 丁琬并不认识这位小厮,刚要拒绝—— “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一声,我们很快就到。” “是。”小厮拱手离开。 丁琬茫然,不解的看着他,问: “谁啊?” “一会儿去了就知道。”徐永涵说完,搂着她往车上走。 丁琬回神,跟褚家姐妹挥挥手,这才踏实上车。 他们准备离开,褚家这边也纷纷上车。 三辆车,一前一后离开龙骑营,徐致远跟褚宝成站在一处不起眼的地上,呆愣愣的看着马车离开。 刚才还嬉皮笑脸的褚宝成,这会儿终于意识到,他要好久好久才能见到姐姐们。 喉咙发涩,双眸发热,双手紧握。 徐致远倒还好,不过心里也是挺担忧。 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最高首领又是那么高高在上,稍有不慎可就人头落地。 如今想想,真是心里没底。 深吸口气,扭头冲着身旁的龙骑卫,拱手一记,说: “劳烦问一句,如果休沐的时候不回家,过后可以补吗?” “为什么不回家?”那人不答反问。 徐致远摊手,老实的回答: “您刚才说半年之后能回去,但那会儿我娘没生,我想等我娘要生的时候回去。” 那人闻言,摇摇头,道: “休沐是集体休,不过你这情况特殊,到时候问问柳大人吧。你们在这边的一切日常,都有柳大人操持,至于训练是跟着我。现在,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两个孩子一步三回头,一个比一个走的慢。 直到—— “干什么呢!后面有宝?赶紧走——” 清冷、严厉的声音,让两个人全都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徐致远立刻就认出来了。 那个被他割断一缕头发的龙骑卫。 意识到不好惹,急忙收拾心情,拽了下褚宝成二人匆匆跟上。 马匹等在了那里,几个人翻身上马,徐致远跟褚宝成规矩的跟前面保持了半个马身的位置。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跑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看到了一排一排的房子。 通体白色的外墙,四周用篱笆圈着。 不用问也知道,这是他们日后要住的地方。 “吁——” 前面的龙骑卫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徐致远跟褚宝成也纷纷下来,规矩的站着。 “二甲三号,是你们的屋子。平日炭炉自己点,热水自己烧,被褥自己叠。我不管你们平常在家是什么少爷,到了这边,你们就是雏儿,没有名字的雏儿。你,二甲三一雏。你,二甲三二雏。” “……” “……” 徐永涵跟褚宝成因为在武学堂被训练过的缘故,所以规矩这些,拿捏得很不错。 但心里是抗拒的。 什么二甲三一雏,什么二甲三二雏。 啥跟啥? 明明有名字,干啥弄得那么费劲? “……一会儿,会有人给你们再送一套行头。这半年内,你们只有这两身衣服。洗的不及时,那就臭着,没人伺候,明白吗?” “明白——” 二人异口同声回答,没有任何异议。 龙骑卫见状,双手背后,拽拽的挑眉道: “你们就这么接受?不问为什么?” “不需要!”褚宝成大声回答。 徐致远拱手,彬彬有礼道: “武学堂规矩,上级训话听从,不得反驳,不得有异议。” 第888章 谨慎 “很好。” 龙骑卫点头,对于他们的识时务,相当满意。 大手一挥,让他们进屋先收拾。 两个人也不逗留,心知留下追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倒不如赶紧进屋看看是什么情况。 拉门正对是一个小外间,有炭炉,水壶,水缸,还有脸盆架子。 褚宝成打开缸盖,嘴角狠抽,说: “完了,咱俩得自己挑水。” 徐永涵看了眼水缸,四处找了找。 没有扁担跟水筲,内心暗暗记下。 推开里间门,屋子不算大,但住两个人绰绰有余。 两张板床,中间是一个矮柜,床位两侧分别有个柜子。 是用来给他们放衣物的。 不过再看两个人,浑身上下就一身,这柜子有些暴殄天物。 拉开柜门,里面是一张席子。 “我的老天爷,就给小爷这一张席子?这得多硬啊!”褚宝成不依的怪叫。 没法子,褚家小少爷身份,出生那刻起,就没睡过这么简陋的床。 徐永涵把席子拿出来,都是灰。 在四处看看,沉稳的道: “别哇啦了,瞅瞅屋子里缺啥东西,一会儿去领的时候,让他们补齐。” “还得咱自己要?为什么?” “你当现在还搁家做少爷呢?” 徐永涵说完,将席子抱起,大踏步出去。 褚宝成见状无语,但也乖乖的抱着席子,跟他出来。 两个人站在屋门口,随手捡起一根棍子,互相敲打对方的席子。 “致远,那边有根绳,放在上面晾一晾?” 徐致远看了一下,摇摇头,道: “算了吧,我怕晾完没了。” “啊?”褚宝成咧嘴,瞅了眼绳子抿唇说,“这可是龙骑营,还能有鸡鸣狗盗的事儿发生?” 徐致远想想年三十晚上被柳春雷骗的情形,心有余悸的道: “我告诉你,再咱们没有得到名字之前,什么都得小心谨慎。进了龙骑营,不是高枕无忧。相反,咱们的考验刚刚开始。” 褚宝成瞬间如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抱着席子回屋,说: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进骁骑预备营呢。” “你确定?” “我就说说。”褚宝成摇头,带上屋门。 暗处等待“收获”的两个龙骑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瞬间消失。 徐致远把屋子上下看过之后,讲柜子上的锁头拿起。 “你干什么?”褚宝成不解的问。 徐致远试了下锁头,回答: “小心驶得万年船。把屋门锁上,这样咱们出去就不用担心了。” 褚宝成没有异议,不过对徐致远的细心,佩服的五体投地。 将门锁上,二人按照刚才引路的龙骑卫指导的方向,一路去了物资区。 褚宝成离老远看着守门的人,笑眯眯挥挥手。 那人倒是客气,走到跟前,抱拳拱手,说: “宝成少爷,过年好啊。” 褚宝成心理熨帖,“嗯”了一声,道: “柳叔呢?在里面不?” “在,在。” 小厮光说在,但却不让路。 褚宝成见状不悦,眉头微蹙的说: “你让开,我要进去。” 小厮没让,笑眯眯的看着他,道: “宝成少爷,这都过年了,您不得给些……嘿嘿……” 褚宝成不高兴了。 他这个人有个脾气,你不说,我给你,你不要不行。 但你说了,我就不给你,说啥也不行。 见小厮这般,双手背后,沉着脸说: “怎么,我今日不给你赏钱,你就不让路?” “那哪能呢,小人也不敢啊!”小厮仍旧一脸笑眯眯,没有丝毫不悦。 徐致远见状,碰了碰褚宝成,说: “有就给他一些,过年了。” 褚宝成不依,小厮侧身让路,比划出“请”的手势,道: “宝成少爷里面请,需要什么跟老爷讲,一会儿小人带您去领。” 话落,徐致远听出了猫腻。 捅咕了褚宝成一下,去到一旁,说: “这就是给咱们上的第一课,别使小性,赶紧给了。” “凭什么?这种刁奴放在我们褚家,就得变卖了。” 徐致远理解他的固执。 换个人,他可能就不会这样了,可偏偏这人是他熟悉叔父的常随。 “你仔细想想,以柳大人的能耐,他的小厮能这么没有眼色?非得要钱?” 褚宝成聪明,一点就透。 待他反应过来,急忙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塞给他,说: “六子,你小子都给小爷玩心眼了?成!等小爷半年后回家的,啊!” 六子收好钱,笑吟吟的瞅着他,道: “宝成少爷,您这银子不白给小人的。至少一会儿小人给您拿东西,水筲、扁担,小人给你拿新的,嗯?” 褚宝成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好家伙,这些必备品还能给坏的? 果然徐致远说的对,在这儿谁都不能信,只能信自己。 领情的拍拍他的肩头,整理心情,跟着徐致远进屋。 屋内,柳春雷正低头写东西,听到声响抬起头,看着他们俩笑眯眯说: “来了?快过来坐。” 这么一脸和煦笑容,如果不是褚宝成刚刚经历的,肯定毫不犹豫就坐过去了。 不过现在,他老实了。 跟徐致远并排站着,拱手一记,道: “柳大人。” 柳春雷见他们俩这般,笑呵呵的放下毛笔,说: “这是作甚,叫‘柳大人’多生分呢?” “不了,龙骑营有龙骑营的规矩,不能是规矩如粪土。”褚宝成摇头拒绝。 徐致远没有说话,不过心里却感激柳春雷。 如果年三十没有他的提前试探,只怕今天他们俩,会很难过。 柳春雷见状,轻叹口气,道: “成吧,叫什么称呼随你们愿意。说吧,缺什么,我给你们补齐。只一次机会,进入龙骑营半年时间,没有机会补。” 言外之意,这半年很难熬。 徐致远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把他们屋子里缺的东西,一一说了。 水筲、扁担、脸盆、被褥、衣物、银炭…… 褚宝成站在一旁,听着徐致远要的东西,面红耳赤。 这些,他刚才根本没注意。 柳春雷听着徐致远要的必需品,不住点头。 等他全都说完后,看着褚宝成语重心长的道: “宝成啊,叔儿就说这一次私心话。幸亏你这次是跟致远进来,如果是你自己,哭都找不到门啊!” 第889章 不爽 褚宝成并不怀疑他的话,因为这些东西,自己的确没有想过。 柳春雷把刚刚徐致远要的东西的木牌,整理出来交给他,说: “出去找六子,他会带你们拿。记得,出门以后就不管了,所以你们挑东西,要仔细、谨慎。” “是,多谢柳大人。”徐致远抱拳拱手,带着褚宝成出去了。 柳春雷看着没有写完的奏折,一边写一边又道: “我早就讲过,龙骑营不能那么局限,如今说的没错吧。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徐致远今日所有表现,不是没有道理。” 暗处一阵窸窣声,安静了。 门外的徐致远跟褚宝成互看一眼,默契的上扬嘴角,跟六子拿东西。 挑水筲时,褚宝成拿起一个干净的就要走,却被徐致远一把拽住了。 舀了一瓢水放进去,漏的不是一星半点。 用这个水筲挑水,你要是跑不快,没等到家水就漏没了。 褚宝成咽了下口水,乖乖跟在徐致远身后,不动弹了。 二人的一切表现,全都被暗处的龙骑卫观察仔细。 对于徐致远展示出来的谨慎,众人全都很满意。 从开始到现在,两个人没有闹,褚宝成就算炸毛,也能被徐致远顷刻间捋顺。 直到—— “只有外衣,没有里衣,为何不早说?家里都给带了,你们却不让拿,这不是故意的吗?” 六子摊手,一脸无奈。 褚宝成气的直跺脚,附和着徐致远说: “你别告诉小爷,这亵裤让我穿半年。我能穿,你们敢闻吗?” “噗嗤——” 暗处不知是谁笑出了声,褚宝成警惕的扭头,不管三七二十一,气呼呼的又道: “你们就是故意的,对不对?你们当初来这边半年,也连穿了半年亵裤吗?啊——” 话落,一名龙骑卫突然窜出,走到跟前,老神在在的说: “你若是外出打仗,一打三年五载,你还能天天沐浴换衣服?褚宝成,这里是龙骑营,不是南疆将军府,你来做什么要时刻牢记,懂吗?” “我……” 徐致远拽住褚宝成,摇摇头,道: “前辈说的是,我等来这边是训练的。可不管是谁家训练,这换洗衣服还是要给的。总不能泥猴一个,冲撞了诸位前辈。都说龙骑卫是为皇上办事儿,如果体味浓重,也是冲撞了圣驾啊!” 龙骑卫嗤笑出声,戏谑的看着他们俩,说: “刚才一切都能忍、都能就乎,怎么到了这事儿上就不成了?实话告诉你们,办法有的事儿,活人还能被尿憋死?反正就一身,怎么穿、怎么用,随你们。这是所有雏儿必经历的时候,受不了现在就走。” 徐致远吃个钉子,上不去、下不来。 “怎么,特不爽我?不爽无所谓,有能耐把我打倒。在这里,用实力说话。家世方面就别想了,这里面的人,哪一个在家都是少爷,不比你们过得差。” 说完,那人甩袖离开,头也不回。 褚宝成咬着一嘴银牙,徐致远深吸口气。 可这个时候除了忍,没有旁的。 两个人,把东西全都装好,闷声不吭的离开了。 六子瞅着褚宝成的背影,心中还是很心疼的。 毕竟总跟老爷去褚家,对他有些感情。 但这亵裤啥的……他真的是无能为力。 龙骑卫都是这么过来的。 如果你连这个小事儿都解决不了,日后出去做任务又该如何? 龙骑卫做的任务,稍有不慎,身首异处,不是开玩笑的…… …… 徐致远跟褚宝成回到屋子,先把炭炉点燃。 屋子很久没有人住,到处都很潮。 两个炭炉,全都放在里屋,然后出去挑水。 先一起去,然后一个收拾屋子一个挑水。 打小没做过粗活的褚宝成,独自挑水遇到的困难就不用提了。 挑回来撒了多少,也不用看。 虽说武艺不错,但挑水是项技术活。 若掌握不好,满身是水都是轻的,容易摔个好歹。 “哗……哗……” 最后两桶水把水缸挑满,徐致远用袖子擦了擦额头,道: “可以了,够用两天了。” 褚宝成仰头,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徐致远,闷闷说: “我以前……是不是太混杂了?” 说完,懊恼,低迷,难过…… 所有复杂情绪顶在心头,让他难受无比。 这个难受,跟姐姐们离开还不一样。 他是真的反省,真的怀疑自己了。 徐致远见状,伸手把人拽起,道: “你有这个想法,那些龙骑卫刚来的时候,铁定跟你一样。我与你不同,我以前就是村里长大的孩子,我家虽然不用那么远挑水,但也得从井边打水到厨房,这些活儿我在家也做。” “你那时才多大?” “不大,六岁吧。一桶拎不了,半桶还可以。” 徐致远说话间,把水壶灌满,放在炭炉上。 “你也不用沮丧,这些活儿做惯了,也就会了。以后一个人打水,一个人收拾屋子,轮流做。” 褚宝成闻言,重重点头,下了好大的决心一般。 屋子被褥全都铺好,水也烧开了。 拿出屋里仅有的两个碗,分别倒上,只等凉了喝。 屋门拉开,两个人全都看着门口。 “哎哟哟,收拾的很干净嘛。” 说话间,两个龙骑卫进来,一脸笑眯眯样儿。 褚宝成这次长心眼了。冲着他们俩抱拳拱手,说: “两位前辈好。” 二人都带着面具,被他的行礼造愣了。 随后摆摆手,笑吟吟地说: “不用不用,我们就是住你们隔壁的,咱们以后是邻居,互相照顾。” 另一个等他说完,看着干净的屋子,啧啧咂舌,道: “哎哟哟,屋子收拾的干净啊!看看这床铺的,真板正。” 话落,一屁股就坐在了徐致远的床上。 褚宝成见状蹙眉,不悦的说: “你怎能随便坐人家的床?经过主人同意了吗?” “哎哟,有啥的!”这人不以为然。 旁边的龙骑卫走上前,伸手搭在褚宝成的肩头,说: “以后咱们是邻居,这样的串门不会少,你别大惊小怪。” “就是。”那人说完起身,“我叫陈威宇,他是刘德跃。我爹是浈江知府,他爹是户部中起司。以后咱都是哥们。哟,你们还晾着热水呢?正好我渴了,不客气了啊!” 说着拿起来就喝,褚宝成连阻止都没有。 “啪——” “哎呀呀呀呀,烫烫烫烫,烫死了,烫死了……” “怎么不烫死你——” 第890章 壮举 褚宝成火了,彻底火了。 一共就两个碗,他们说给打了就打了。 有这样的吗? “我说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我们好歹也是比你们先来的,你们就这么待客?” “你算个屁客——”褚宝成不悦。 一个浈江知府,一个户部中起司,五品官,四品官,也敢在他面前嘚瑟? 徐致远拦住褚宝成,也是一脸阴沉的看着他们俩,道: “我们初来乍到,这边如何不清楚。跟你们也不熟,但你们来的目的我们清楚,不过是给我们新来的添堵。怎么,老人欺负新人,很有成就感?” “操,不服出手打一架,打得过算你们牛。”陈威宇不在装,把另一只碗,扒拉摔在地上。 刘德跃更过分,把人家铺好的床,就那么扔在地上。 褚宝成这下受不了了,直接伸手出招。 如果不是徐致远拽了他一把,这脸就摔在炭炉上了。 很显然,出手陈威宇也吓着了。 徐致远冷这一张脸,将门打开,指着外面道: “要过招,外面打!那些人让你们过来闹腾,不是让我们毁容的吧。” 两个人心有余悸,顷刻间就如泄了气的皮球,转身出去。 刚要回他们自己的房,徐致远一腿下去,把他刚刚打开的门关上,顺道踹了个窟窿。 “你——” “怎么,差点让宝成摔进炭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你过去,老子不容。” 说罢,徐致远霸气出招,招招狠辣。 双方动手后,徐致远明白了这俩人的程度。 功夫不错,不过显然训练不久。 他跟竹叶学的功夫,对付一个,绰绰有余。 而且这人,跟正经的龙骑卫,明显差着火候。 从怀里掏出匕首,连这几招,只把人逼到墙上,匕首抵着他的下颚。 陈威宇显然吓傻了。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喉咙抖动,道: “你……你这是什么功夫?” 徐致远收回匕首,站在褚宝成前面,道: “我们俩对于龙骑卫来说,是新人、是雏儿。可即便如此,大家都是龙骑营的,就不该有什么下马威一说。你们不过仗着资历老一些,轮本事不见得比我们强。再说一次,城外武学堂不是混吃混日子的地。” “打碎的两只碗,你们必须赔,否则不管去哪里说理,我们都要讨个公道。至于旁的,咱们不熟,以后别往来。龙骑营,应该跟武学堂一样团结,而不是搞这种老的欺负新的,没意思!” 说罢,徐致远拽着褚宝成,直接进了刘德跃他们的屋子。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好家伙,这屋里啥都有,各种东西。 两个人也不客气,碗拿了,还顺道拿走了他们的一个布包。 “哎,那里面是新的,我刚买的。”刘德跃想要阻止。 可看到徐致远跟褚宝成的眼神,纷纷熄了火。 没法子,眼神太狠辣,他们有些怕。 回到屋子的两个人,把布包打开,里面是崭新的亵裤、亵衣。 徐致远将拿回来的针线包取出来,看着他,说: “我缝缝补补不咋地,咱们改了对付用。等半年后出去,多买一些。” “好。”褚宝成不住点头,拿着笤帚打扫地面。 二人也算是龙骑营建立以来,少有的没被欺负一列。 以前也有,但不多,很少。 这样的“壮举”,很快就在龙骑营、鹰巢上下,传的沸沸扬扬。 丁琬跟徐永涵把丁珏送去城边的房子后来到蜀香煸炉屋,就从夜莺嘴里,听到了两个孩子的能耐。 高兴之余更多的是无奈。 他们给准备了好多亵裤等贴身之物,可到了那边不让拿。 如今又…… 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太子放下茶杯,淡淡的道: “经此一事,相信龙骑营也会重新改造。等鹰巢跟他们合并,就是重新删减的时候。媵妃有句话说的很对,日子再过,人在正常,想法也在更新交替。” 丁琬看着夜莺,笑吟吟的没有吱声。 看起来太子施政改建,也有夜莺的想法。 这个女人倒真是不一样,至少跟他们这些女子不同。 夜莺咽下嘴里的葡萄,冲丁琬挑眉一记,说: “有个事儿问问你。” “什么?” “京城好些房产、田产在处理,价格不错,要不要入手?” “要。”丁琬不假思索的点头。 京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本来都已经握在人手,只因年后处理些家族,这才容空腾出来。 偏偏这个时候,人人自危,没人敢买,毕竟下一个被处分的是谁,谁也不清楚,所以大家都不敢动。 当然,这会儿就便宜了丁琬跟夜莺。 依着夜莺是要都买,可她不是吃独食的人,所以就喊了丁琬。 两个孕妇,在徐永涵跟太子的陪同下,去了伢行。 伢行认识徐永涵夫妇,但对太子、夜莺,根本不识。 只把他们当做旁的大户人家的少爷、少奶奶处理,恭敬着就行。 这一次买东西,夜莺是完全掏私包,所以跟太子那边一点关系都没有。 房产,田地,两个人夜莺买大头,丁琬买下头,可把伢行高兴坏了。 这么多单子放在伢行,良久卖不出去,户部那边已经频繁施压了。 虽然价格比平日要便宜好多好多,但能卖出去,就是最好。 恭敬的把人送出了伢行,夜莺跟徐永涵夫妇挥手告别。 丁琬拿着手里的东西房契、地契,高兴地不行。 开春前搞定这些,等春耕雇佣长工种地,秋收又是一大笔收入。 “咱们家这样的宅子,有这些东西,加上你的俸禄,酒坊的收入,足够用了。” 徐永涵看着一门心思为家里的媳妇儿,欣慰的点点头,说: “你留出几张出来,等岳父他们来京,好给他们分了。” “放心,我都留出来了。”丁琬满口说着,把手里的几张放在一旁,“这里面分三份,小的那份是丁现的,中等那份是二叔的。剩下都是我爹的。丁现那份芷伊会拿钱,二叔的婶子也会拿。我爹……” “不可以要岳父的。”徐永涵强硬态度的说…… 第891章 宁可自己苦 丁琬见他这般,抿唇轻笑着道: “那得你跟你岳父说,跟我讲有什么用。” 以爹爹对她的疼宠,她说什么都白扯。 徐永涵明白这个道理,但也不能真的就心安理得。 伸手把人搂紧,轻叹口气,说: “媳妇儿,咱爹跟娘对老徐家已经够意思了,咱不能再要他们的。以前讲不了,咱过得的确不如爹娘,可现在不一样了。咱们过好了,就得好好孝敬爹娘,而不是刮配他们。” 做人啊,有来有往才是主要。 丁琬又岂会不懂这个道理? 可对方是她的亲爹娘,自家亲戚,又岂能算的那么清楚。 更何况以双亲一贯办事的态度,他们不可能占女儿、女婿便宜,让人平白说了闲话。 想到这儿,轻柔的靠着他的肩头,道: “哥,你要强、识大体,我都理解。不过这事儿,还是要听爹娘的。如果他们给……你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徐永涵见状,轻舒口气颔首。 “我是这么想的,与其跟爹娘因为这些东西撕撕吧吧。不如咱们把银子拿了,等二珏说亲的时候,多给一些,也算我这个做姐姐的对他这些年照顾致远、照顾家的感激。” “顺道还能分担一下爹娘的负担。你也知道,他们算是白手起家,我娘的那些嫁妆,都贴补了我爹。我爹做官,一年俸禄也就那么多,他又是个固执的,不会占旁人便宜,所以……”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徐永涵明白她的意思。 以岳父两口子的性格,还真是如此。 他们宁可自己苦,也不会占旁人一粒米的便宜。 “行,那就按你说的办。二珏、小瑫,咱俩都管。”徐永涵霸气做总结。 丁琬闻言轻笑,摇摇头说: “小瑫就不必了。他还小呢!等他说亲,二珏的孩子都能满地打酱油了。那个时候肯定是爹娘最好的时候,不用咱们操心。” 丁琬看事情全面,也通透。 徐永涵想了下,握紧她的手,感慨道: “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儿,就是把你娶过了门。” “我也是。”丁琬轻柔附和,“嫁给你,我也很开心。” 徐永涵另一只手,附在妻子的小腹上。 虽然里面的孩子还不能回应,但他很喜欢这么做。 仿佛这样,里面的孩子就能感应他一般。 身旁的一沓房契、田契,就那么摆着,有了这些东西,日后在京城生活,也算添了一层保障。 开春把所有土地都种了,二叔他们来京,直接交给他们。 至于爹娘那部分,她先收着,等爹有幸上京,再给他们也不迟。 “哥,媵妃这么照顾我们,你说我要怎么谢她啊。” “这有啥好谢的,等你三个月胎稳,酒承司那边尽心就是。” “那咋能一样!”丁琬不依。 酒承司是她应该做的,用此作为谢礼,太不诚意。 可要说送东西,对方是太子媵妃,整个东宫什么宝贝没有,她想送还真是送不出手。 徐永涵想了一下,说: “要不这样,明儿在主院,设宴款待。你把菜单拟好,让厨娘们做,就咱们四个吃。回头我让人告诉一声咱娘,让她屋里歇着就是。” 小舅子跟侄子都不在家,他们四个吃饭,也能舒坦一些。 丁琬觉得很好,轻声又道: “那把萧逸帆也找来吧,正好一遭都安排了。我不下厨不好,我下厨做两个炖菜,萧逸帆跟殿下都爱吃。” 徐永涵很想说“不行”,但看到媳妇儿期盼的眼神,点点头,答应了。 事情说下,丁琬心里舒服了不少,跟他十指相扣,又道: “哥,龙骑营那么不公平,咱家致远能适应吗?” 女人的本能,做娘的天性。 虽不是她生的,可却是她实打实养的。 担心孩子,情理之中。 徐永涵揉了揉她的肩头,笑说: “你啊,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那小子老早就惦记去龙骑营,如今跟他想的不一样,也让他清楚明白很多东西,不是按照他想的去发展。” “他这个年纪,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啊。” “所以让他撞撞墙,明明理儿,不是坏事。”徐永涵笑吟吟地说。 丁琬见他这般,无奈的叹口气。 内心还是赞同他的。 毕竟很多事情,的确要碰到了南墙,方能知道“不该做”。 “倒是苦了褚宝成。” “啊?为啥?”丁琬不解。 明明两个孩子一起去的龙骑营,为啥只是苦了褚宝成呢? 徐永涵上扬嘴角,靠着车厢,淡淡的道: “去了那边,一切都要靠自己。像宝成这样的孩子,从小到大,身边丫鬟、小厮、婆子就一堆。他怎么可能会自理。” 丁琬听到这话,也从地里开始同情褚宝成了。 正聊着,马车突然停下,徐永涵反应迅速,立马把人抱在怀里。 “怎么回事儿?” “回将军,前面人群围着,过不去了。”车夫回答。 夫妻俩互看一眼,从马车内钻出来。 前面围了好些百姓,具体怎么回事儿,也听不清楚。 但有女人的哭声,还有骂咧咧的声音。 徐永涵顾着媳妇儿,并没有上前,靠前的百姓,窃窃私语,七拼八凑,倒也听了个差不多。 简单总结就是一个事儿,大户人家的少爷看上了一个姑娘,人家爹娘不愿意,哭着求放过。 讲道理天子脚下,这样的事情不该发生。 可偏偏现在处于休朝,只要不发生命案,没人去报官,拿些银钱也就打发了。 老百姓都深知这样的道理,所以大家都只是看热闹,并没有出头、仗义执言的人。 “爷啊——求你了——我们家闺女才十五啊,真不能啊——呜呜……呜呜呜呜……” “求求你了大爷啊——我们两口子三十九才有了这一个闺女,求求你、拜拜你了啊……” 老者突然拔高音调,让后面的百姓,听得真真切切。 尤其是“三十九”、“十五”这两个岁数,那是老者啊! 徐永涵拍拍妻子的肩头,大踏步往前走。 丁琬明白他不想让自己跟上,可放他自己去,她也不放心。 巧妙地跟在后面,走到里面一看,傻眼了…… 第892章 不是一路人 李袁杰? 竟然是李袁杰! 自从他离开西北上京,就一直都没有看到。 如今再瞧,丁琬身子不由自主的哆嗦。 前世种种,历历在目。 他的猥亵举止,他的口气冲天。 怒火中烧,不等徐永涵开口—— “干什么呢?光天化日之下,京城天子脚下,强抢民女吗?” 李袁杰一身宝蓝色华贵衣裳,气度不凡。 当听到这话,斜眼打量她一番后,说: “你是谁?搞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了吗?” “我是谁不重要,你强抢民女还有理了吗?”丁琬怒斥。 徐永涵见状,急忙来到媳妇儿跟前,摇摇头,说: “错了,不是他抢人,是那个地上的。” “啊?” 就在丁琬惊愕的时候—— “这位夫人,你搞错了。强抢民女的是那个趴在地上的小子。这位少爷,是路见不平的好人。” “是啊是啊,夫人你弄错了。” 两个百姓简单陈述,丁琬只觉得梦幻了。 李袁杰不强抢民女了? 改过自新了? “哼——” 清冷的声音,让丁琬回神。 木讷的看着李袁杰,脑子一片空白。 无数个设想,轮番轰炸,最让她害怕的就是——李袁杰也重生了。 如果他也重生,那他们之间势必就…… “媳妇儿,媳妇儿?” “啊?什么?” 丁琬反应有些剧烈,让徐永涵都担心了。 搂进她的腰肢,关心的问: “咋了,想啥这么入神?” “没,没有。”丁琬摇头。 等她回过神,急忙冲太子跟夜莺行礼。 好家伙,他们俩什么时候来的? 太子摆摆手,让人把强抢民女的人带走。 常随过来,将看热闹的百姓驱散。 太子冲着李袁杰,笑说: “不愧是李副将之子,军人的血性很浓、很好。” 李袁杰上下打量一番太子,淡淡的道: “我跟他不是一路人,莫要混为一谈。” 说完,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塞给不停给他作揖的老太太,大踏步走了。 如此无力,按照规矩,可以定罪了。 可偏偏面前这几个人,仿佛没有看到一般。 常随去把一家三口送走,一切回归平静。 夜莺看到了丁琬的疑惑,走到跟前,压低声音,说: “他经历西北之事,改过自新。不过是不是真改,有待考量。向家如今倒了,他继母在李家的位置尴尬,他与他爹不对付,迟早要出事。” 丁琬闻言,想起李朝阳的嘴脸,冷“哼”一声,双眸微眯。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当初做的事儿,也该有个了结才是。” 太子明白她的意思,不过还是提醒着说: “廖玉恒真的不是他杀的。” “不是他动手罢了!”丁琬咬唇。 当初的事情具体如何她不清楚,但铁定李朝阳撇不了关系。 廖玉恒的姐姐是不怎么样,可廖玉恒是无辜的。 夜莺见她这般,冲徐永涵打了记响指,道: “带你媳妇儿回家去,折腾这么久,够他累的。” 徐永涵点头,冲两个人拱手行礼,领着媳妇儿离开。 夜莺回头走到太子跟前,压低声音,说: “她对李朝阳的恨,不会减少。” “也算正常。”太子边说边扶她上车。 二人坐稳以后,马车便动了起来。 “丁琬这个人虽出身农家,可因为她父亲的缘故,打小看书,大是大非上绝对拎得清。当初本想拆了他们,所以特意让人去查了一下。廖玉恒死后,她肩负起了照顾廖家的责任。” “廖玉恒有好几笔的糊涂账,都是她让安辰帮忙要回来的。那个时候,她跟安辰的关系,不过泛泛之交。云儿,你发没发现,她对李朝阳的恨,特别明显。可她去也怕李袁杰,而且很慌乱。” 夜莺闻言,细想一番道: “是啊,她为什么要怕李袁杰?他们之间应该没有接触才是。” 太子摇头,靠着车厢壁,淡淡的说: “有接触,不过她隐瞒了。” “什么时候?” “平阳县冯家屯民窑失火,他们白天见到过。据说她是去英侯山给衣冠冢上坟,当时还有她的养子,徐致远。” “既如此,李袁杰没想灭口吗?”夜莺惊呼出声。 以李袁杰的手段,不可能不灭口才是。 太子耸肩,轻舒口气,道: “那就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了。不过就算李袁杰想找麻烦也没机会,很快就被咱们送西北流放了。” 犯的错太多,又有个亲爹作掩护,实在看不过去,鹰巢才出手。 想当初,因为这事儿,李朝阳还落得了“大义灭亲”的名头。 不然他怎能活动活动,就来了京城做守备。 军营守备,官不大,油水不少。 正因为如此,太子这边才运作,让他进了巡防营做副将。 看似升官,实则要比以前还难。 夜莺听他这么说,秀眉微蹙的回忆说: “当初丁琬跟我讲过,李朝阳算是好官,如果没有他儿子还有他的借刀杀人。难道这一切都是表象?” “你觉得呢?” 夜莺轻笑,把腿搭在他的腿上,摇摇头,道: “我当时又不负责这个,我怎会知道。不过你若这么说,倒也能理解了。官场上混的,有人是真坏,有人是蔫坏。有人看着好实则坏到心儿里,李朝阳就是这样的吧。” “能抛弃糟糠之妻,还在小舅子撞破借刀杀人,自然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不过我纳闷一件事,丁琬对他的敌意满满,他为何还要挽回呢?而且我听咱们的人说,逢年过节,他都给廖家送东西。廖玉恒死后追封,也是他帮忙提的。” 太子闻言,揉捏她的腿,说: “无利不起早。咱们都知道丁琬脑子里的酿酒方子贵重,他宁可跟她化干戈为玉帛,也不想作对。说起来他李朝阳在能耐,不还得在大周朝为官?” 夜莺一听这话,笑着不说话了。 也对! 在能耐,你也得眯在大周,不能翻出旁的浪。 “主子,夫人,到了。” 话落,车门拉开,丁珏站在门口。 二人下车,几人进了主屋,夜莺打量一番后,说: “不错,收拾的很归置。” “多谢娘娘夸赞。” 夜莺没有弯弯绕,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说: “这是你应该得的。梨园戏码爆火,这两张是给你的分红。至于这三张,你先拿着,过后有钱再给我。” 第893章 麦子成了 丁珏看着五张田契,把自己准备的一万两银票拿出来,道: “我现在只有这么多,其余日后补。” “那应该是够了。”夜莺没有客气的收起来,“书的分红还没有给你,到时候算下来我扣除你欠我的。多了给你,不够继续记账。” 丁珏对她的安排,没有异议。 早在得知京城动荡的时候,他就以“文章有些出入”的理由,找过夜莺。 过了年十九,很多东西该他准备的都要准备。 他明白家里的难处,所以自己先攒出些东西,这样将来双亲上京,也不用辛苦。 夜莺跟太子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看着彬彬有礼倒茶的丁珏,夜莺开口说: “大考结束若你真成了,就会外派。这些东西,到时候我帮你打理。按照规矩,我抽二成的粮食作为酬劳。” “应该的。”丁珏满口答应。 他帮梨园代笔的事儿,还需要瞒一瞒姐姐。 不然被知道了,会说他不务正业,耽误功夫。 更甚兴许就直接给他银钱,让他不再折腾,专心念书。 姐姐是好意,不过他不能领情。 见太子放下茶杯,丁珏再次拿起茶壶,亲自续水,说: “殿下,夫子还是坚持不参与,但他说如果腾飞书院真的开启,他愿意去做院士。” 不入朝为官,专心教书育人? 太子笑着点点头,道: “你辛苦了,能把老人家说动,本宫记你头功。” “殿下言重了,夫子心怀未来,敏之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夜莺坐在一旁,仰头看着屋子,上扬嘴角…… …… 眨眼初七过去,朝廷开朝。 徐永涵如他先前所说,忙到起飞。 早出晚归,有时候晚上回来的太晚,丁琬都已经睡下。 等她再次醒来,人又走了,根本就看不到。 丁珏、徐致远不在家,丁琬跟耿氏也不闲着。 每天吃过早饭,婆媳就去别庄的菀茗韶华忙活。 丁琬身子很不错,只要不抻着,不累着,就成。 闻闻酒气,看看发酵的高粱米,这些她做起来游刃有余。 酒庄的婆子们见了,都会开玩笑说她这胎若是男丁,日后铁定千杯不醉。 打从娘胎就在酒坊泡着,怎能会醉? 大家开玩笑,丁琬也就听个乐呵,不会当真。 每天中午,婆媳都会在这边歇晌。 耿氏睡惯了,回城还折腾,再加上丁琬有孕,索性白天就在这边。 翠珠倒是高兴了。 婆媳对她来说虽然是主子,但也跟亲人没有两样。 这天又到了吃饭的时候,翠珠高高兴兴的来到酒坊,拉着耿氏。 “老夫人,女婢来讨赏了哟。” 耿氏闻言一脸木讷,不解的看着她,道: “讨赏?讨啥赏?” 丁琬意识到了一些,走到婆婆身边,说: “娘,先出去就知道了。” 耿氏慢半拍的“啊”了一声,跟着出来。 管家带了两个老农走过来,一边笑一边拱手道: “老夫人、夫人,大喜啊!秋下种的麦子活了,都活了。” “…………”耿氏已经木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忘记自己该有什么反应,该作何回应。 丁琬高兴的晃了晃婆母的手臂,道: “娘,听到没,您的想法成了,成了。一亩地能当两亩地用了,只要粪肥供的足。” 耿氏回神,高兴的不住点头,说: “是,是,娘成了,成了。呵呵……哈哈哈……” 耿氏抑制不住的笑出声。 整个别庄上下,大家都很高兴。 尤其是酒坊做工的那些村民,大家都有地,如果徐家成了,他们也可以。 种地之余过来上工,又多了一笔钱,大好的事儿。 翠珠高兴的不行,握紧耿氏的手,说: “老夫人,我去和面,咱们中午包饺子,好好庆祝。” “对,对,好好庆祝。”耿氏不住点头。 这是年后继孙子进了龙骑营后,她最开心的事儿了。 地成了,那她就有资格去跟他谈父亲正名的事儿,她有底气了。 后院一直养伤的鹰首,听到前面的动静,慢吞吞过来。 翠珠急匆匆,边走边回头,也没注意前面,就那么直愣愣的撞进了鹰首的怀里。 “哎哟——” 翠珠惊呼,随后急忙把人扶住,道: “应公子你没事儿吧。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太高兴了,我……你没撞坏吧,伤口有没有裂开……” 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手也不住地在他身上摸着。 没法子,这人能活下来,实属不易。 中间有太多太多的岔子,她吓了好几回生死。 香桃说没事儿,转天就打脸。 不是伤口化脓,就是泵线,反正隔三差五闹毛病。 原本说上元节就没事儿了,这都正月十八了,还不见好,如今又被她这么一撞,她可真害怕了。 丁琬跟耿氏也都纷纷走上前,关心的看着。 鹰首摇摇头,慢慢的深吸口气,说: “还行,没有那么疼,挺好的。” 翠珠长舒口气,松开他的手,道: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我说应公子,您能不能别这么好信儿,老老实实房里歇着成不?您这伤得养,别老下地。” 丁琬看着神经大条的翠珠,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傻姑娘,明明是她撞到人家的怀里,她应该尴尬、害羞。 可偏偏她没有,不仅没有,还数落人家的不是。 果然是辽东女子,不按常理出牌。 耿氏也觉得梦幻,不过还是碰了碰翠珠,道: “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赶紧去和面,一会儿一起包饺子。” “哎,知道了,老夫人。” 翠珠应下,风风火火走了。 耿氏瞅着鹰首,上下打量一番,道: “还好不?” “劳您惦记,我没事儿。” “那跟我出去转转,看看地?”耿氏说完,拉着他的手,“别整日在屋里呆着,闷坏了。” “好。”鹰首乖顺的点头,抚着她的胳膊。 丁琬带着翠云跟在后面,竹叶也没见过冬天种麦子,颠颠跟上凑热闹。 地里的麦苗经过一冬的洗礼,已经分蘖,准备抽穗。 丁琬下到地理,鞋子脏了也不介意,查看一番后冲低头的耿氏挥挥手,说: “差不多夏初就能收了。” 耿氏一听这话,高兴地点点头,道: “就说北芪那么冷都能种,咱京城这么暖和,不该不成。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好不好的,只要是粮食就行,大家就不挨饿。”鹰首在旁,沉稳的开口…… 第894章 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说话比较实在,毕竟大周虽然地大物博,其实若真轮起来,粮食这一块,并不高产。 很多地方,摊上个蝗灾、水灾啥的,老百姓都得成村、成村的饿死。 朝廷粮库好几个,但别说装满,装一半都没可能。 近四年还好,没有起兵打仗,可粮食仍旧装不满粮仓。 耿氏的这个举措,可以说会给大周朝,带来不一样的结果。 丁琬被翠云、竹叶扶着上来,鞋子已经没法看了。 但她心里高兴,无比高兴。 跺了跺鞋子上的泥,看着耿氏,说: “娘,苗子分蘖的情况很好,可以跟上面报备一下。北苑县那边的种子应该很多,运到这边发放下去,来年收成铁定不少。” 耿氏赞同的点头,心情愉悦的道: “你们两口子安排吧。我一把年纪,不讲那么多,我就是想粮食够吃,咱一家人别饿着就行。” 鹰首看着老太太,十分理解她的想法。 很朴实,很实用。 麦子看过后,大家回了别庄。 麦种冬天可以存活,这是个让人高兴的事儿。 厨房里,剁菜的、剁肉的,忙的不亦乐乎。 丁琬等人嘴角都噙着笑,比过年还兴奋。 管家已经去武学堂报信了,用不了多久,徐永涵就能回来。 算起来,他们夫妻也好几天没正经说过话、见过面了。 “琬儿,你别累着,回房歇一歇。” 丁琬闻言摇头,她现在有使不完的劲儿。 厨房热闹的忙活,耿氏悄咪咪的转身,离开了厨房。 酒坊做事的婆子见到她,纷纷行礼、打招呼。 耿氏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路过她暂时休息的屋子没进,而是继续向后面走。 来到鹰首的屋子,侧耳倾听。 本想听听里面的动静,可下一秒屋门就打开。 耿氏有些尴尬,不过还是撑着自己,笑眯眯的说: “出去吗?” “不是。”鹰首摇头,侧身让路,“老夫人,屋里请。” 他住在别庄的最里面,如果不是有事儿,她不会来这边。 耿氏倒也没客气,迈步进屋,打量一番,说: “咋样,住的可还习惯?身上的伤还好吗?” “挺好的。”鹰首点头。 给她倒杯热茶,又说: “老夫人过来可是有事儿?如果有事儿您就说,我一定全力以赴。” 都不是习惯弯弯绕的人。 平日没有交集,突然就过来,说串门、唠嗑,谁信呢? 耿氏靠着椅背,淡淡的道: “好,既如此我就不客气了。我想让你去告诉他,就说老身要见他。” 说话的时候,手指皇宫方向。 鹰首愣住,不明白她口中的“他”,是谁。 耿氏放下手,张嘴无声的说了两个字后,鹰首身子踉跄一下。 幸亏坐的是椅子,不然还不知会怎样。 难以置信的瞅着她,抿唇轻声道: “老夫人,您要见他,不知永涵夫妇他们……知道吗?” “他们不需要知道,你帮我说一声就好。” “这……” 鹰首迟疑了。 这可不是简单的“帮”而已。 要见皇上,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如今…… 耿氏长叹口气,轻笑着道: “我也不跟你绕弯弯,我父亲的事儿,该办了。” 鹰首一听这话,不住点头说: “是,是,老夫人说的对。此事从去年就开始筹谋,您放心,今年一定会有结果。” 耿氏摆手,淡定的道: “不,我不要那么麻烦,两个月,两个月我必须要结果。” “可是……”鹰首抿唇,耐着性子说,“老夫人,此事需从长计议,不该这么,这么急促啊。” 这一刻,鹰首看不懂她了。 平日的老夫人,通情达理,和蔼可亲,毫无架子。 再看现在,为什么呢? 见她不言语,鹰首挪了挪椅子,说: “老夫人,您的心情我明白。老伯爷一生戎马,临了还被人家泼了脏水,是不能容忍。但此事,还需长计议。济阳伯府如今虽不复存在,但府中仍旧很难打入。耿家这一脉背后的牵扯尚未找出,不好打草惊蛇啊。” 除掉耿娇娥腹中的孩子,已经大费周章。 要盘这么大的局,那是老早就开始了。 只因年头太长,好多证人、证据都被销毁,没有那么容易。 耿氏又何尝不知他们的难处,只不过……她等不及了。 “我不管什么打草惊蛇,我也不管你们的运筹帷幄,我只要给我爹正名。必要的时候,我可以让耿诗禾回家。” “什么?!” 鹰首怪叫,“腾——”地一下站起身。 “嘶——” “哎哟你慢着点,别激动,身上还有伤呢。” 耿氏边说边起身,忙扶着他。 跟刚才的她,完全判若两人。 鹰首反手托着她的胳膊,一眼不眨的盯着她的脸。 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根本不是被人易容。 既如此,怎么会…… 当初他们不是没有提议过这个,但老人家说不想让“耿诗禾”出现,她就想安安稳稳做耿氏。 怎么现在…… “老夫人,您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耿氏抽回胳膊,眼神躲闪的摇头道: “没什么难言之隐,只是不想再拖了。我孙子都要出生了,我爹的操守还没有给正名,我有些过意不去。” 借口太假了,假的不能再假。 鹰首见她这般,刚要开口,屋门推开了。 香桃拿着东西进来,看着屋里的两个人愣了一下,随后说: “徐永涵过来看麦子,我就顺道跟着来了。你的伤该换药,我给你瞅瞅。老夫人过年好啊,年后初三我去过府上,不过那会儿太匆忙,没去给您请安。” 耿氏笑眯眯点头,十分理解的道: “过年那会儿你最忙,要照顾三十多个孩子呢。那你们聊,我出去了。” “老夫人且慢。”香桃出声,打量一番后,笑说,“您等会儿,我给您把个脉。” “哎哟,不用不用,哪能动不动把脉,大过年的,不要,不要。”耿氏慌忙拒绝。 香桃打开要想,见她要走也不拦着,说: “老夫人,您出去时记得带门。一会儿我给他换完药,找琬儿一同过去给您把脉。” 话落,本来要走的耿氏,突然就不动了。 鹰首看着他们俩,眉头紧锁…… 第895章 耿氏犯病 宽衣、解带、清洗伤口。 耿氏在旁看着,“哎哟”了一声。 香桃聚精会神疗伤,并没理会。 那么长的伤口,得老疼了。 耿氏龇牙咧嘴的看着,眉头紧锁。 鹰首见状,不在意的摇摇头,道: “糙汉子罢了,这伤不算什么。老夫人别这样,我不疼。” “咋能不疼,这么长呢!”耿氏边说边瞅,关心的又道,“咋样啊,现在还疼不疼?” “真不疼。”鹰首再次摇头。 比起失去一条手臂,这块伤又算得了什么? 香桃把伤口重新包扎好,抬头问: “刚才做什么了?伤口有抻到的迹象。” 耿氏愣住,随后瞪大眼睛,鹰首抢先一步说: “没什么,不过是刚才起急了、忘了。下次注意。” 耿氏转头看着香桃,不安的问: “没事儿吧,会不会有影响?” 香桃见她这样,语气缓和些许说: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不过还是要注意,不能抻着。这伤表面看还可以,里面长成什么样不清楚,还得养。” “那对,那对。”耿氏不住点头,“让翠珠给你炖汤,回去我把人参、燕窝都拿一些,好好补。” 鹰首急忙摇头,婉拒。 香桃没说话也没收拾东西,抓过来耿氏的手腕儿就把脉。 想抽都来不及,最后只能配合的坐下,让她诊。 鹰首把衣服穿好,坐在一旁没有动。 好一会儿,香桃收回手,面色凝重的问: “您胸闷多久了?” 耿氏长叹口气,不再隐瞒的说: “这病打娘胎就有。八岁那年治好了,谁也没想又犯了。” 鹰首闻言,激动把着桌子要起,耿氏这次眼尖,急忙摆手说: “别起猛了,别抻着。” 见他重新做好,耿氏继续又说: “胸闷有俩月了。当时那铃医说过,只要不犯就能长命百岁。一旦犯了就……” “一年半载?” “对。”耿氏点头。 鹰首面色彻底慌了。 他在别庄养伤这期间,尤其是年后过了初五,老夫人跟丁琬经常过来。 不管老夫人做什么都给他,偶尔碰到还闲话家常。 他常年独来独往,突然有个老人这般对他,他十分珍惜。 没想到…… “老夫人,您不是只有阳亢吗?春秋吃药控制就好了啊!这怎么就……怎么就……杜、香桃,你能治对不?你肯定能治。” 香桃瞅着他着急上火的样,幽幽道: “老夫人也算没白疼你。”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奚落我?”鹰首无语。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没完没了还。 这都什么情况了,火上房成不,竟说些没用的。 香桃回过神,看着耿氏,眉头紧锁的道: “老夫人,胸闷的时候为何不说呢?那会儿早发现,我也能有法子啊。” 耿氏听到这话,笑着摇摇头,说: “我的身子我清楚,这一次发病跟小时候不一样,我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其实我很知足,你们不用替我惋惜。不过有一件事儿你俩得答应我,别告诉他们两口子,他俩不容易。” “可是……” “听话!”耿氏态度坚决,不容抗拒。 两个人谁也不敢做主,谁也没有吱声。 耿氏知道这是难为他们了,长叹口气,语重心长道: “孩子们啊,我知道你俩跟永涵、琬儿的关系,可这事儿不能告诉他们。眼下永涵忙,琬儿又有了身子,我只恨自己不能多活几年,帮他们照看孩子,除此之外,没有遗憾。” 香桃闻言,来到耿氏面前蹲下身子。 “您也说了,只恨自己不能多活几年,那为何不治呢?我不能保证一定治好,但至少能拖一拖吧。” 耿氏苦笑着拍拍她的肩头,指着自己的心口,说: “这里,过了子时就憋闷,足足得一炷香。每次我都要坐起来,缓好久。如果不能健健康康的活着,我空吊着那一口气,又有什么用呢?我挺知足的,他们两口子孝顺,致远又进了龙骑营,我没有旁的奢求。” “现在家里一切都好了,除了我爹的事情没有解决,其余我也不用太挂碍。孩子长大了,就得有自己的生活。与其因为我的缘故,让你们麻烦的去布置,不如我趁着自己还能动,参与一下。不能因为我家的事儿,让你们忙前忙后。” 香桃摇头,深吸口气,道: “请老夫人让我试试吧,或许我真的能治好您。” “算了,算了,心病最难治。这个道理我懂,你是郎中你更懂。不要治了,太遭罪。”耿氏直接摆手拒绝。 她也没想到自己能犯病。 想当初两个儿子战死、大儿媳爬墙,这些都没把她击垮,谁曾想如今日子好了,竟然犯病了。 呵呵,多讽刺啊。 以前因为那点子固执,不想让人知道她是耿诗禾。 如今大限将至,固执不固执的,又能怎样。 她不在意,更不想理会,只想在临死之前帮父亲正名。 想到这里,耿氏突然笑出了声。 鹰首跟香桃都傻了。 纷纷凑到跟前,无声安慰。 耿氏摇摇头,长叹口气,道: “没有,别烦心。这就是老天罚我,罚我自私。” “老夫人别这么讲,您不自私。” “咋就不自私?”耿氏看着鹰首,自嘲的紧抿嘴角。 微眯着眼睛,幽幽又道: “我就是自私。我一力主张给我爹正名,还不允许让‘耿诗禾’出现。说到底,我就是怕在一起玩过的小姐们面前,丢了面子。我怕人家笑话我嫁了农户,我怕她们笑话我成了农妇。我给你们还有永涵,出了这么大的难题,怎么就不自私?” 耿氏一手握一个,紧紧扣着他们的手,道: “去安排吧,我能做的有限,这张老脸也没什么可顾及的。但有一样,我生病的事儿别告诉他们两口子,永远都别说。” “可是老夫人……” “这个病我知道,说不准哪天一觉起来就没了。心病嘛,来得快,走的也快。” 说完,耿氏起身出去了。 鹰首跟香桃一直把人送出门,耿氏再次嘱咐: “不许讲,一个字都不能讲。” 说完,耿氏昂首挺胸的离开了后院…… 第896章 药毒 鹰首喉咙微动,开口问道: “她的病,真的没治了?” 香桃紧抿嘴角,好一会儿才道: “我没有把握治好。她的心病不容易,而且老夫人幼年治病,体内积攒了很多药毒,随着这次发病全都迸发,已经侵入了五脏六腑。就算解了药毒,心疾仍在。治了心疾,肝脏仍损……唉!” 这就是为什么她很少开药的原因。 是药三分毒,治一处损一处,不过是损伤多少的程度罢了。 鹰首捂着腹部,好一会儿才开口说: “那现在怎么办?瞒着吗?” 香桃迷茫的没有主意,回身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一番。 鹰首慢吞吞的回到桌前坐下,徐永涵从外面进来,说: “怎么样,伤口恢复的可还好?” 鹰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强作镇定地道: “还不错,放心吧。” 香桃收拾好药箱,扔下一句“我先走了”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决定了,这段日子都不来这边,也不去徐家。 徐永涵倒也没在意,撩袍坐下,道: “你看见没?我娘种的麦子成了,我打算跟主子说一声,然后京城往南推广种植。” 鹰首放下茶杯,点点头,没有吱声。 “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面对他的关心,鹰首有些愧疚了。 以前在鹰巢,他是下属,自己是上司,没有过多纠葛。 后来两个人一起在武学堂,他们每天一起做事,自然就成了兄弟。 可现在他不仁不义,要瞒着兄弟,心里真的…… “你到底怎么了?杜鹃给你看伤没有好转吗?” “不是。”鹰首摇头。 手指相互扣着,好一会儿才抬头看他,道: “刚才老夫人说要让耿诗禾回家。这事儿……” “嗐!我以为啥呢,刚才我娘找我了。” “老夫人找你?” 徐永涵点头,“嗯”了一声道: “我娘跟我说了,因为她的固执给你们添麻烦,她过意不去。你伤口抻了是不?她觉得迟早都要见人,不如就趁着事儿,让‘耿诗禾’见光。” “怎么就迟早都要见人?老夫人不想见,一直在后院就是了。你们家不是一直都闭门谢客吗?” 徐永涵摆摆手,轻叹口气。 “哪能一直闭门谢客。更何况秋天我儿子出生,人家来贺喜,你还能把人家赶出去?我娘作为徐门老夫人,哪有不见客人的道理。提前告知一下,也是好事儿。” 鹰首一听这话,顿时明白老太太这是老早就想好了借口,只等这麦子成了才要求。 因为有冬季种麦子的筹码,所以她想见皇上,想给徐家交换些好处。 老夫人说自己自私,其实也不尽然。 她想的还是自己的孩子,想给他们留些好结果。 想到这儿,鹰首重重点头,说: “放心吧,我会去安排。既然老夫人想通了,那耿府咱们就好进了。只是不知道耿娇娥身后站的男人,会不会出来。” “不出来也无妨,他想要大位,就得冒头。” 二人互看一眼,默契的笑了。 屋门再一次推开,翠珠端着托盘进来,放在桌上,道: “刚出锅的饺子,将军、应公子赶紧尝尝。这是蒜酱,这个是醋。” 边说边把东西都放下。 徐永涵见了起身,鹰首摆摆手,让他赶紧走。 这人好不容易这个时候回来,能跟媳妇儿腻歪一会儿,自然不会在他这浪费功夫…… …… 别庄麦子成活的消息,很快太子跟皇上就都知道了。 忙完御书房的最后一本折子,父子俩连晚膳都没用,低调的从皇宫出来。 别庄这便,徐永涵夫妇也是老早就得到消息,等在了这边。 耿氏也特意换了身衣服,跟着一起等。 天真的变长了。 往常这会儿天都黑了,如今还有光亮,地里的苗子还能看的清楚。 耿氏第n次看向村口,忧心地说: “咋还没来?再晚的话可就看不到了。永涵,你去迎一迎,看到哪儿了?” 相比较而言,耿氏比他们两口子要着急的多。 徐永涵不解母亲为何这般反常,不过娘亲的话,他还是听得。 应了一声,带着常随、管家向村口走去。 丁琬看着丈夫的背影,轻声说: “娘,最近我朝事情不少,许是有事儿耽搁了。西北那边遇到山体滑坡,有一批流放的犯人出事了。还有东南那边的海域,渔船总被劫,朝廷最近忙这个事儿呢。” 这些朝堂的事儿,京城知道的最是清楚。 耿氏听了之后叹气,道: “年年如此,过完年到处都是事儿。好在北芪被咱们制服了,不然年后也得闹腾。说一千道一万,就是粮食不够。” 丁琬也明白这个道理,挽着她的胳膊,说: “所以娘这次种小麦功德一件。” 话落,耿氏掐了她手背一记,严肃的道: “记着,这是你种的。” “娘,这明明……” “就是你,你带来的麦种,你跟你小姑当初从北苑县买回来的麦种。”耿氏强硬态度。 察觉到有些激动,忙又清了下嗓子,道: “我的就是你的,咱俩谁都一样。不过还是以你的名义比较好,你是永涵的媳妇儿,致远的娘。” 老人家的心意,丁琬理解。 领情的握紧她的手,说: “娘对我真好。” “你对我也好啊!咱俩互相的,互相的。”耿氏说完,又一次抻脖子看村口。 一阵风吹过,有些刮脸。 “娘,咱们回去等吧,这边太冷了。” 正说着,村头传来赶车的声音。 丁琬索性也不再坚持,跟着婆婆等在那里。 宝蓝色的马车来到跟前,徐永涵主动上前,伸手把人接出来。 先下来的是太子,然后才是皇上。 众人不顾泥泞的土地,跪下行礼。 皇上想拦也没拦住,看着他们脏了的衣服,淡淡的说: “在外就不用行此大礼,一切从简便是。” 丁琬作为当家主母,再次福身应“是”,好在她跟耿氏的衣服没有脏。 不然还得回去换,更加麻烦。 皇上背着手走到跟前,看着她们婆媳,道: “听说麦子已经成活?” 丁琬点头,侧身行礼。 “回皇上的话,麦苗分蘖情况很好,等抽穗灌浆,就能收割。” 第897章 吃了很多苦 种地方面,丁琬是行家,皇上跟太子谁也不成。 徐永涵走上前,指着地头,道: “皇上,微臣扶您下去看看,如何?” “也好。”皇上点头,手搭在福海公公的手腕,跟着下去。 太子跟在后面,丁琬也要下,被太子拦住了。 “你就别下来了,地滑,有身子要注意。” 皇上见状,满意的点点头,说: “太子自从做了爹,也知道照顾人了。” “父皇说笑了。徐将军一把年岁,得子不易,儿臣也是照顾一下。” 丁琬闻言蹙眉,好像提醒一句,太子比徐永涵还大两岁呢。 可这话不能说,说了就该被问罪了。 徐永涵也是庄家把式出身,详细的告诉皇上,麦苗分蘖的地方。 “……这些都是内子跟老母一起种的。麦种是内子当年去北苑县给军营送酒,无意间得到的。先是在家乡种过,发现不错就拿到了京城。” 皇上听到这番话,笑着点点头。 起身看着上面站着的那对婆子,怎么也想象不到当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耿诗禾,竟然会种地。 “你娘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吧。” 徐永涵“嗯”了一声,没有隐瞒。 的确是吃苦,而且吃了很多苦,尤其是他跟哥哥都没了之后更甚。 “皇上,庄里备了膳食,您跟殿下还没吃呢吧,用一些吧。” 丁琬的声音传来,几个人依次上去。 鞋子上都是泥,福海要跪下擦,被皇上制止了。 “入乡随俗,到了农家就得这样,不用擦。” 皇上的平易近人,倒是让小心翼翼的丁琬,松了口气。 侧身让路,带着他们回了别庄。 别庄房内的桌上,摆了一桌子的吃食。 荤的、素的、凉拌的。 虽然已经很精致的摆盘,但跟宫里的比,还是逊色很多。 丁琬等太监们尝菜完毕,这才侧身行礼,说: “皇上、殿下,吃食很简陋,跟宫中不能比,稍微吃一口,垫垫肚子。” 皇上瞅着桌上的东西,笑眯眯道: “朕听太子说你也会做饭,这里面可有你做的?” 丁琬颔首,指着中间的炖鱼,说: “回皇上的话,这道鱼是臣妇做的。用辽东的手法,也不知您吃不吃的惯。” 皇上闻言来了兴致,夹了一筷子,还带了一根粉条。 “这是……” “回皇上,这叫粉条,炖鱼、炖白菜放一些,很好吃。”丁琬回答。 皇上扭头看着太子,挑眉问道: “你当初说的猪肉炖粉条,就是这个?” “是,父皇尝尝,很好吃的。”太子极力推荐。 夹了一块头粉条吸溜进嘴,不住点头。 “这次做的好,不咸。” 年后去他们家吃饭那次,鱼里的粉条特别咸,他都没吃够。 皇上见儿子吃的欢实,也低头送入嘴里。 相较于太子粗犷的吃法,他是真的文静很多。 细细咀嚼,滑溜溜,有韧劲,咸淡适中,还算不错。 “嗯,尚可。” 能得到皇上一句“尚可”,已然不易。 丁琬很知足,微微福身,跟婆母去外间等着。 里间有徐永涵陪着,一切都不是问题。 一直都在皇宫吃精致餐食的皇上,偶尔换换口味,也能吃个新鲜。 耿氏端起茶杯喝了口,看着儿媳妇说: “你今儿也累了一天,回去歇歇。” 丁琬闻言,急忙摇头道: “哪有娘不歇着我歇着的道理,没事儿,我不累。” “回去吧,有了身孕歇一歇正常,皇上不会怪你。”耿氏再次催促。 丁琬自然不依,还陪着这边。 半个时辰后,里间吃饭的人出来了。 皇上看着丁琬,满意的点点头,说: “手艺不错,鱼炖的入味。朕很少吃这样的鱼,很新鲜。” 丁琬侧身行礼,客套的道: “皇上若是喜欢,日后多来家里用饭。旁的臣妇不会,做些辽东炖菜,臣妇很懂。只要皇上您不嫌弃粗鄙就好。” “怎会粗鄙?”皇上摇头,“各地吃食平等,没有粗鄙一说。更何况太子喜爱的很,不能说粗鄙。” 呃…… 丁琬语塞,嘴角狠抽,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太子倒是不以为然,言归正传。 “这麦子什么时候能收?收的时候可能让户部过来看看?” 户部掌管钱粮,他们来瞅一眼,对于日后推广种植,有很好的作用。 丁琬没有任何异议,满口答应。 只要秋收,就会通知宫里、户部。 事情说下后,皇上开口道: “徐将军先扶丁乡君回去休息吧。怀有身子的人,不宜熬夜。” “是。”徐永涵点头,扶着媳妇儿先行离开。 丁琬见婆婆还没有走,拽了拽丈夫,但却被无视掉了。 回到房间,抓着他的手,道: “娘还没有休息呢,我就回来,不好。” “没啥不好的,咱娘有话跟皇上说。” “什么话啊。那你赶紧回去,别让咱娘一个人面对。”丁琬急忙催促。 徐永涵见她一心都是为了母亲,不忍瞒着她说: “媳妇儿,咱娘想回去了。” “回去?回哪儿?”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丁琬有些惊讶。 好端端的,回哪儿去呢? 徐永涵扶她回到床上,继续又道: “娘今日就是奔着皇上去的。她要重新做回耿诗禾,用这个身份,给外祖父正名。” “……为,为什么?” 想当初婆母是特别抗拒用“耿诗禾”的身份,如今怎么就…… 当然,同为女人,她也能理解。 以前一起长大的姐妹,甭管关系好不好,人家都嫁进了高门做当家夫人。 可闻名一时的才女,却嫁给了农夫做了农妇。 不是农家不好,但分跟谁比。 跟着高门大户相比,可不就差了好多层? 想到这儿,丁琬长叹口气,道: “也好,娘若是肯用真名示人,耿府也真不敢拦着她。更何况……耿娇娥那边,也不好再放任。朗逸鸿终究不靠谱,我总觉得他憋什么坏。” 徐永涵不喜欢她提“朗逸鸿”三个字,把人扶着躺下后说: “你就别多想了,早点休息,对咱们儿子好。” 丁琬知道他的醋劲儿,点点头,配合的闭上了眼睛。 白天太忙活,再加上麦苗成活的喜悦,这会儿还真的累了。 徐永涵等她均匀呼吸传来后,这才蹑手蹑脚的出去…… 第898章 推广 没用多久,徐家别庄秋末种麦子成活一事,就在京城传开了。 以至于京城附近的镇子、农村,都纷纷打听到底怎么做的,用的什么种子。 这不是小事儿。 秋收后种地,利用冬季歇地的时候长庄稼,一亩地当两亩地用,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户部早就接到皇上指令,一直琢磨该如何进行。 现在看到百姓因为这件事的反应,特意去了一趟徐家,打算确定下收获的日子。 只可惜庄稼这东西不似旁的,什么日子都说不准,全看老天爷的意思。 户部没法子,只能下发告示,让老百姓莫急,等收获后得到种子,会分发下去,进行推广。 说到底,就是各地不流通。 这种子北苑县就有,老百姓全靠这麦种过活。 只要有商队,什么搞不到? 很快,户部又颁发了告示,这一次说的是麦种的事情。 由各地衙门统一派发,收获以后刨除税粮,上缴一部分种子,其余自行安排。 这样的好事一出台,最高兴的就是农村百姓。 指着土地生活,如今土地这么争气,好日子又能远了吗? 眨眼春耕开始,地里的麦子还不能收,不过这并不影响。 等收了麦子种旁的,一样不耽误。 丁琬因为年后买了些田地,老早就让管家招长工。 长工的福利跟其他大户差不多,每月都有月钱,秋收还能给些粮食。 不过徐家长工还有一个福利,就是一年四季各有一套衣服、两双鞋。 这是旁人家没有的,所以当徐家招长工的时候,不少人都来报名。 为此,夜莺也把她手里的地,都交给丁琬这边来处理。 反正主要就是种青菜,煸炉屋那边,量大。 丁琬每天吃过早饭就去别庄,看看酒坊、看看种地。 一晃丁琬有孕三个月,胎稳了。 再出去做事啥的,也没有人担心,耿氏也不再陪着,每天带着百灵早出晚归,有时候还会跟夜莺、太子碰个面。 丁琬知道她是在为“耿诗禾回府”的事儿做准备。 为此她也不拦着,只要婆母累不着就行。 天天泡在别庄,丁琬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鹰首伤好后就负责武学堂,讲道理该很忙的,可每天中午他必来别庄用午饭。 每次一问,就说“进城找主子办事”,可天天办事,这“事”是不是有些多了? 不知是她敏感还是怎样,每一次鹰首过来,翠珠都在。 虽然看似不熟络,可两个人总能说上几句话。 以她对鹰首的认识,这人是不随便跟旁人讲话,即便翠珠照顾过他。 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他拽的不行,张口闭口“别影响黑鹰”,现在想想都想抽他。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天人又来了。 丁琬不声不响的在旁盯着,两个人还是很正常的聊天,没有任何问题。 可越是这样越是不对,丁琬按捺着只等各自回房休息。 她怀孕后就有午睡的习惯,别庄因为有酒坊,所以大家都是中午有歇息的习惯。 这样下午才有精神,好好上工。 被翠云扶着躺在床上,丁琬一点困意都没有。 “夫人,您歇着,奴婢就在躺椅,有什么事儿您喊我。” “好。” 这是二人每天中午的对话,丁琬也不吱声,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翠云均匀的呼吸就传来了。 自打她怀孕,酒坊的事儿只要她想做的,翠云必须代其劳。 说起来,也真是苦了她了。 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下地穿鞋,蹑手蹑脚出了屋子,先去前院。 整个别庄都很安静,本以为大家都睡了,没想到管家竟然搬东西过来。 见到她后急忙放下,惊讶的问: “夫人,您怎么起来了?没睡吗?” “我四处走走,有些睡不着。” 管家闻言往她身后看看,又道: “翠云呢?她怎么没陪您?” “累了,歇息了。” 管家摇头,抱拳拱手,有些严肃的说: “夫人,您现在怀有身孕,不能一个人单独行动。不管您怎么心疼翠云,都不可以。这丫头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竟然……” 话没说完,见丁琬一脸不悦,再次拱手,道: “夫人,老奴知道您护短,可您这双身板,马虎不得。” 稍有一个闪失,整个别庄的人都别想消停。 丁琬理解他的紧张,面色缓和的道: “我知道自己的情况,你也别担心。我就在庄子里行动,又不出去。” 管家见好就收,不住颔首,说: “对,对,夫人是有分寸的。老奴多虑了。” “没有,你的好心,我领情。” “多谢夫人。” “对了,应公子呢?他人去哪儿了?” 鹰首在这边用应元这个名字,总不好让谁都叫他鹰首,生怕旁人不知他的身份? 管家一听这话,“哦”了一声,道: “回夫人,应公子每天吃过午饭就走,刚出去。” 丁琬点点头,又问: “翠珠呢?” 管家愣了一下,随后笑眯眯回答: “翠珠应该在她房间里休息吧。” “行,你去忙吧。” 丁琬说完,慢吞吞的往后面走。 管家看着她的样子,弯腰抱起坛子。 好像是他多虑了,夫人还是比较稳重的。 来到后院翠珠的房间,丁琬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屋。 隐约屋内轻声呢喃的动静,不禁秀眉微蹙。 侧耳倾听,在读书呢。 是启蒙书籍,二珏、致远他们最开始念书时都学过。 丁琬敲敲门,读书声骤停。 很快屋门拉开,翠珠看到来人愣了一下,道: “夫人?您怎么来了?” 说完,往她身后看了看又道: “翠云呢?那丫头又偷懒了吗?” 丁琬没吱声,拍了她额头一记,迈步进屋。 翠珠急忙跟上,不明所以。 当看到丁琬拿起桌上的书时,翠珠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 “夫人,我,我想认认字。” 她在谭瑶身边时学过认字的,所以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很容易捡起。 可突然之间就发奋学习,物极必反,事出有妖。 想到这儿,丁琬不动声色的看着她,道: “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 “别瞒着,说!” 第899章 丁文海上京 翠珠紧张的咽了下口水,后背一阵凉。 见丁琬一脸严肃,慌得“扑通——”跪在地上,道: “夫人恕罪,是奴婢不好,奴婢犯了规矩, 奴婢罪无可赦。” 果然! 丁琬绷着自己,深吸口气。 翠珠心知逃不掉,咽了下口水,说: “夫人,奴婢该死,奴婢是情不自禁,跟他没有关系。他在这边养伤,奴婢日日照顾,所以……所以就……奴婢不知廉耻,奴婢……” “噗嗤——” 终于,丁琬绷不住自己,笑出了声。 翠珠蹙眉,看着她的反应愣住了。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傻乎乎的说: “夫人,您不生气,是吗?吓死奴婢了,您太坏了。” 丁琬好笑,把人拽起来,道: “我坏?是你太紧张。你有心上人是好事儿,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因为,因为奴婢跟元哥私定终身,坏了徐家规矩。”翠珠说完,羞愧的低头。 丁琬抓住重点,“元哥”、“私定终身”。 没想到,这两个人还是量有情妾有意呢! “呵呵……”轻笑,丁琬不在意的摇摇头,说: “傻丫头,身契早就给了你,你现在是自由身,你想嫁人,想嫁谁,那都是你自己的事儿,旁人不会说什么,我也没有资格去阻拦。你不过是在我这边做事的管事,有工钱,有自由。” 翠珠抿唇,低头看着手上的柔夷,闷闷说: “奴婢……奴婢是想告诉您的。可是……可是又不敢。” 丁琬拉着她坐下,轻叹口气,道: “你们多久了?” “他伤好了要离开之前。”翠珠回答,“其实他早就想找夫人,是奴婢、奴婢拦着。” “你为啥要拦?怕我不同意吗?” 翠珠仔细想想,再次摇头。 要问她为啥要拦,她自己也不清楚,反正就是本能的要拦。 丁琬见她不说,倒也没再逼她。 “你是我身边的人,你想做什么自然有你的道理。不过你要记得,不管你做什么,只要不是背叛,我都不会阻拦。你们郎有情、妹有意,这是好事。我等着吃喜。” 翠珠羞的满脸通红,不过这一次倒是颔首,没有摇头。 丁琬心满意足的站起身,帮她掖了掖鬓角的碎发,又说: “这事儿我就装作不知情,他若再说要跟我讲,你别拦着。对于你而言,我是你娘家人,徐家是你的娘家,日后闹别扭尽管跟我说,我给你撑腰。” 翠珠听到这话,双眼通红。 没想到她能这么讲,激动地握紧她的手,道: “夫人,奴婢何德何能,让您这般……爱护?奴婢,奴婢……” “别说傻话了。”丁琬笑着打断她,“你跟翠玉都是二婶儿给我的人。翠玉没了,就剩下你,那段日子你跟我四处奔波,尽心照顾,我都记着。好好过你的日子,你以后除了是这菀茗韶华的管事,还是武学堂院试的夫人。” 话落,翠珠的脸儿都红透了。 丁琬笑眯眯的瞅着她,突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既视感…… …… 午休结束,安静的别庄又再次热闹起来。 丁琬跟翠珠在谈事屋对账,管家从外面匆匆进来,拱手说: “夫人,将军身边的常随来了,说接您回家。” “接我?这么早?” 边说边放下毛笔,看着窗户的光亮,太早了吧。 “将军来了?” “没有。”管家摇头。 常随很快进屋,抱拳拱手—— “夫人,将军让小人带您回府。” “行,我知道了。” 丁琬应下,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翠珠,便从桌前离开。 翠云走过来,扶着她的胳膊,往外走。 翠珠一直相送,眼神殷切。 直到要上马车时,翠珠才开口说: “夫人,奴婢会好好地,一定不辜负您。” 丁琬回头,看着她笑了笑,钻进车里。 竹叶驾车离开,常随在前面带路。 为什么回府不清楚,不过鹰首能找到心上人,她还是很高兴的。 一路上,丁琬嘴角都噙着笑,心情特别好。 翠云见了,终于忍不住心底的好奇,问: “夫人,可是有什么好事儿吗?看您一直都在笑。” 丁琬捏了捏她的脸颊,并没有吱声。 翠珠跟鹰首的事儿,还处于发芽期,得小心保护。 知道的人多,反而误事,倒不如让他们自己发展。 马车进城后走的很慢,丁琬捏起一块梅子干、送入嘴里。 酸酸的,很舒服。 闭目养神,就听到—— “咦,这不是回家的路啊。” 丁琬闻言透过车帘看着外面,秀眉微蹙。 的确不是徐家的方向。 要细论起来,是谭迁在京府邸的路。 难道谭迁回来了? 又走了一会儿,马车停下。 竹叶把车门打开,扶着她下来。 丁琬看着陌生的屋门,心底“咚咚……”敲鼓。 任由翠云扶着,几个人走到门前。 大门虚掩,一推就开。 丁琬慢慢地走下台阶,一步一步朝后宅方向走去。 当看到常婆子时,丁琬惊喜的唤着—— “常嬷嬷——” 常婆子转头,见是丁琬,急忙边走边说: “大小姐来了?哎哟哟,好久不见了。奴婢给丁乡君请安了。” 不等她把礼行完,丁琬急忙拦着她,道: “哎哟,嬷嬷不用多礼,没有外人。” 常婆子起身,上下仔细打量一番,不住地咂舌,说: “大小姐咋还瘦了呢?瞅瞅这瘦的,下巴都尖了。” 丁琬摇头,越过她看后面,问: “二叔、二婶儿都来了?” “来了来了,不过没在这边,跟大爷、大奶奶去了大奶奶娘家的房子。二老爷跟夫人一会儿就回来,吩咐过了,大小姐到了,让您歇着。” 常婆子的话,让丁琬心里的激动,平静不少。 二叔来了,没想到二叔竟然来了。 “二叔跟二婶儿来了,那我爷、我奶那边……” “大小姐放心,老太爷跟老夫人春耕之后就会去蛟阳县。等秋收他们老两口再回来,两头猪。土庄子这边,下人都备足了,不会委屈了老太爷跟老夫人。” 常婆子的回答,让丁琬放心许多。 就说二叔很靠谱,不管做什么,都会把两位老人安顿好了…… 第900章 四处转转 常婆子给她倒了杯温水,继续又说: “依奴婢拙见,这样的安排,对老太爷、老夫人最好。等大老爷真的来京,老太爷、老夫人也得跟着过来,总不能儿子们都走了,他们俩在农家。现在这么安排,也算提早让老太爷、老夫人适应。大小姐,您说呢?” 丁琬点点头,笑着附和道: “只要我爷跟我奶没有意见就好。他们的身子咋样?我爷开春、入秋还咳嗽不?” “不咳嗽了。”常婆子摇头,“香桃姑娘走之前就给老太爷把身子调养好了。老太爷自己也把旱烟袋给戒了,只要不再抽烟,老太爷就不会咳嗽。” 丁琬一听这话,高兴的长舒口气。 “大小姐,这宅子是贵妃娘娘当年赠给我们夫人的,夫人一直都没住。谭家大少爷走之前给拾掇的,加了好多东西,奴婢陪您四处转转?” “……也好。” 反正他们夫妻要回来还得等会儿,倒不如四处走一走,转一转。 被翠云扶着起身,走出屋子后挑眉又道: “对了,二叔一家都来了,小玮可来了?还有你们大少奶奶娘家的表弟,他来了吗?” “都来了,都来了。二少爷跟表少爷一起出去的,说是拜访夫子了。”常婆子再次回答。 这一次算是二房整个端来了。 当然,也能理解。 京城商队这一块,铺排的特别大。 丁现一个人肯定不成,他需要帮手,而且还得是信得过、有能力、能帮着处理问题的人。 这么一堆要求下来,丁文海就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这几年打理菀茗韶华,已有经验,应酬方面,不需要犯愁。 再加上二叔这人又不安于平稳,那股子冲劲儿还在,自然就想着过来。 为自己、也为自己的妻子、孩子,拼得一番天地。 宅子不算大,二进的,附和丁文海他们现在的身份。 各处门楣都没有扩,估计是等丁玮考中个名头,在动土。 一圈看下来后,丁琬很是满意。 站在凉亭上,看着潺潺流动的池塘,笑眯了眼睛,说: “我夫君当时看到别庄的池塘,让人往里面放了不少鱼苗,要是二叔看到,估计也是如此。” 话落,常婆子没有吱声,丁琬也没在意。 不想—— “小瞧你二叔了不是?我可没二年那么土,还养鱼。这池塘养出来的鱼,那得是一股土腥味,不如弄几尾锦鲤来的实在。”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强调,让丁琬“猛”地回头。 看到数月未见的二叔,丁琬几步走到跟前,略有些激动的说: “二叔。” 鼻酸、眼热,差点没哭出来。 丁文海看着侄女,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道: “咋,看到二叔不高兴?要哭鼻子吗?” 丁琬轻笑出声,吸了吸鼻子缓解,说: “哪有,我就是看到二叔激动了。” 说完,冲着谭瑶微微福身。 “二婶儿。” 丁现、顾芷伊冲她行礼,一家人碰面,亲情满满,一切尽在不言中。 丁文海拍拍她的肩头,打量一下,说: “几个月了?吐不?难受不?” “三个月,不难受了。”丁琬回答。 亲昵的挽着谭瑶的胳膊,几个人从凉亭出来。 一路往前院走,丁琬问了好些他们路上的事情。 因为带的人手多、银两又足,这一路倒是过得不辛苦。 来到主院里间,几个人围在圆桌前坐好,顾芷伊把蜜饯、干果都放在她面前。 丁文海也格外热情,毕竟好些年家里都没有看到小孩儿出生,他比谁都重视。 丁琬犹如被重点保护一般,心里满满的感动。 想哭的冲动再次席卷周身,眨巴眨巴眼睛,还真掉了眼泪。 谭瑶、顾芷伊见了,皆是一愣。 “长姐这是怎么了?长姐夫欺负你了吗?” “琬儿,受委屈就说,你娘不在,二婶儿完全能给你做主。这是你亲二叔的家,也就是你的娘家。” 丁文海跟丁现都没说话,毕竟徐永涵对她什么样,他们比谁都清楚。 丁琬哭着摇摇头,越是想说“没有受委屈”,喉咙越热、越难受。 最后没法,翠云走到跟前,屈膝行礼,说: “二老爷、二夫人莫急,大少爷、大少奶奶莫慌。我们夫人没事儿,就是最近怀孕,情绪起伏比较大,感动的。” “…………” 四个人听到这个解释,全都不吱声了。 顾芷伊看着翠云,觉得很眼熟,细瞅瞅还是眼熟,不禁开口问: “你以前可曾在顾府做过?” 翠云重重点头,双膝跪地,郑重磕头,道: “小姐别来无恙,奴婢原是小厨房的碧梧。” 顾芷伊细细回忆,随后起身把人拽起,说: “我记起你了,那个时候被人欺负,恰好被我看到,把你带回了小厨房。你也长大了啊。” “是,奴婢长大了。”翠云红着眼睛回答。 丁琬看着堂弟,吸了吸鼻子,道: “你回去没告诉她?” “没有。”丁现摇头,给她倒了杯水,说,“姐,晚上在这边吃。让人去府里把伯娘请来吧。” 徐永涵知道他们来了,也是他派人在城外接的,所以不用通知。 丁琬想到婆母,看着翠云,说: “让竹叶回趟家,看看母亲回家没。” “是。”翠云行礼,又冲顾芷伊颔首之后,出去了。 丁琬看着弟媳妇,笑着道: “你若是想要,就让她跟着你。” “不用。”顾芷伊摇头,感激的看着她,道,“长姐夫帮我把家里原来的下人找回来好些,我那边够用了。” 丁琬一听这话,上扬嘴角,面上有光。 她的男人能做这些,就是因为她,她觉得特别有面子。 收回视线,看着丁文海,问了一些家里那边的事儿。 主要就是问村里跟她要好的几户,过得如何。 当得知程林、赵岩他们都很好,赵砮跟蒋婵也成了亲,丁琬不禁笑眯了眼睛。 “……如今咱们村,一家过得比一家好。那些老了没有依靠的,都被送去祠堂,由冯家屯的几个家里困难的媳妇儿照顾,一天洗洗衣服、做做饭啥的,一个月给一百文工钱,管三顿饭。” “哎哟,给不少呢。”丁琬惊呼。 谭瑶点点头,附和着道: “可不是,这钱都是咱们酒坊拿的,村里几户也有给的,不过都是给粮食、旧衣服。这几个做工的媳妇,都是你二叔亲自去挑的。” “我二叔挑这个?!”丁琬惊呼。 第901章 暗访?! 难以置信的看着丁文海,总觉得这事儿不该他管。 不过听谭瑶话里抱怨的意思,难道是在吃醋? 可这醋吃的是不是莫名其妙了? 丁文海无力叹气,垮着一双肩膀,解释着说: “别听你二婶儿胡说,我去冯家屯算暗访。” “暗访?!”丁琬更加迷茫了。 找几个农妇照顾老人,咋还跟“暗访”扯上关系了? 丁文海喝了口茶,继续又道: “你不懂,咱这活儿看似一般,但想做的一抓一大把。用二珏经常说的话来讲就是不能锦上添花,得雪中送炭。用人得用那种家里揭不开锅、过不下去的主儿。” 丁琬听到这话,明白的颔首。 冲着谭瑶,眉骨轻佻,仿佛再告诉她,自己二叔很有分寸。 不曾想—— “是啊,你是有理有据,差点把自己折进去的时候忘了?要不是皓倾回来接芷伊,你这条命都没了。” “啥?为啥?”丁琬心有余悸。 很明显现在说这些,事情已经是过去了。 但曾经发生的,不能忽视。 丁现在旁,幽幽开口,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要来做工的那些人,有几个是赌徒的媳妇。 他们知道有这好活儿,就想让自己媳妇过来上工,这样赚的钱他们也能花用。 丁文海这么一“暗访”,几个赌徒的算盘就算白打,报复心滋生,便铤而走险。 “……皓倾路过,把那几个赌徒送交官府。我们来之前几个人已经判了,流放北苑县以北三百里,服苦役。” 丁琬长舒口气,轻拍胸口。 也终于明白刚才二婶儿阴阳怪气的强调,是因为什么。 心有余悸的看着丁文海,嘱咐道: “二叔,经此一事,以后出门记得要多带几个人。” 丁文海不住点头,讨好的看了眼媳妇儿,说: “放心,放心,你二婶儿都给我安排好了。两个小厮,出门我就带着,不出去就不带。” 丁琬喝口茶,看着神交的夫妻俩,上扬嘴角。 别说,二叔自打跟谭瑶成亲,这穿的、戴的、用的,可比以前考究、利索,年轻很多。 丁家就没有丑的,别看丁文海这个岁数,更是有一番成熟的魅力。 谭瑶察觉到炙热视线,急忙娇嗔的瞪了一眼丈夫,什么都没说。 丁文海笑的憨憨,把剥好的瓜子仁分成两份,一份给媳妇儿,一份给侄女。 “我们来之前,程豹家的、青山家的,都给你带了不少东西。还有文平哥跟赵族长。” 话落,一旁的谭瑶起身,进了里间。 再次出来,手里拿了一个大包袱。 “这是……” 顾芷伊把桌子清理一下,谭瑶把包袱放在桌上,说: “都是孩子穿的衣服、肚兜、鞋子、帽子之类的。村里都知道你有孕了,像青山他们这些有孩子的,把孩子穿小了的衣服挑挑拣拣,给你拿了一些。我看了,都是好料子的。” 言外之意,不是好的没给她拿。 丁琬明白的顶点头,起身把包袱打开。 本以为所有东西都放在一起,没想到谭瑶很贴心,谁家送的都包着呢,上面绣着名字,方便辨认。 除了孩子们穿过的衣服,再有就是赵族长跟蒋文平送的东西。 蒋文平给的贵重,是一对小金镯子。 丁琬惊讶,拿着桌子抬头,不安的道: “怎么这么厚的礼?” 丁文海没立刻回答,而是把赵族长给的那条百家被拿出来,递给她,才道: “你上次回村带了多少东西,分了多少东西,你忘了?大家都不是喜欢占便宜的,自然这礼要厚实一些。” 百家被就是找够一百个姓氏家的布,中间放大块姓“刘”家的布,做成的被。 看着密集的针脚,丁琬深吸口气,道: “是赵奶奶的手艺吧。” “那可不。”丁文海不住点头,摸了摸说,“这么多东西,就这条被子最稀罕人。你先用,等大现媳妇儿有了你在给他们的孩子盖几天。” “行。”丁琬没有异议的应下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大家都抬头瞅着。 很快翠云进屋,屈膝行礼,说: “夫人,老夫人说今日二老爷刚上京,她就不过来凑热闹了。还请二老爷、二夫人明天赏脸,去家里坐坐,吃顿便饭。” 丁琬听到这话,心知婆婆是累了。 “二叔,那就按照我婆婆的意思,明儿你们去家里,也顺道瞅瞅我们家。” 丁文海皱眉,看着侄女担忧问: “你婆婆跟你闹别扭了?” 丁琬摇头,“没有。二叔怎会这么问?” 丁文海“啊”了一声,没做回应。 要是按照以前两家人的关系,在得知他们上京后,耿氏肯定第一之间就来看看。 如今却推脱,真的没有闹别扭吗? “大姑爷来了——” 外面的声音,打断了屋子里的对话。 丁琬跟丁现两口子起身。 很快,徐永涵一身官服进来,风尘仆仆。 走到桌前,拱手行礼: “二叔、二婶儿。” “长姐夫。”丁现夫妇也起身行礼。 丁文海仰头打量一番,指着丁琬身边的位置,说: “坐,坐下说。” 徐永涵走到媳妇儿跟前,小心护着让她先坐下。 只一个动作,丁文海心里的疑虑消除。 应该只是不想打扰,若真的闹别扭,小夫妻之间,也会有隔阂。 徐永涵看着桌上的被子,惊讶道: “哟,这不是百家被吗?哪儿来的?” “族长爷爷找的布,族长奶奶给做的。”丁琬轻声回答。 徐永涵挑眉,稀罕的拿过来摸摸,不住点头,说: “这份心意可不小,回去你安排一下,给家里那边送些回礼。” 被子不值钱,但做的过程很费神。 不是谁家都有多余的布,也不是谁家都能给布。 丁文海放下茶杯,摆摆手,道: “回礼啥的就算了,上次你媳妇儿带回去的东西,大家分一分,已经很厚了。知道你们过得好,可咱们走动的那几户,都是有骨气的,不喜欢占人家便宜。你们要是再回礼,让他们怎么办?” 夫妻俩闻言互看一眼,也打消了“回礼”的念头。 不过这些东西真的很实用,省的家里人再做了。 孩子出生后长得快,一天一个样。 做多了浪费,这样最好。 丁琬把布包重新收拾,让翠云把东西拿去车上,生怕一会儿走时忘了。 “爹,娘,我二哥来了。” 丁玮的声音传来,丁琬上扬嘴角,一脸慈爱…… 第902章 坐着睡 等周皓倾跟丁珏进屋,三个孩子并排行礼。 丁琬起身,走到周皓倾面前,打量一番后说: “长个儿了呢。” 周皓倾看了看自己,笑着点头,道: “琬姐姐可还好?日子过得可舒心?” 声音低沉,跟第一次见到他时,明显不一样。 丁琬感慨的拍拍他的肩头,说: “这一次,有把握吗?” 周皓倾重重点头,回答: “有的。” 丁琬摸了摸丁玮的发顶,拉着他边走边说: “小玮也长个儿了,都快赶我高了呢。” “姐,听说致远武学堂选拔过了?啥时候能回来?我都想他了。”丁玮边说边亲昵的拉着姐姐的胳膊。 除了丁瑫,他是这一辈最小的。 对丁琬,也是莫名的依赖。 姐弟俩挨着坐下,丁琬笑呵呵地说: “他这一次是上套了。没有半年回不来,等他休沐我让他去找你。” “好。”丁玮重重点头。 大家重新坐在一起聊天,亲人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 聊聊家乡,聊聊他们自己,再聊一聊徐永涵。 心细的丁琬,察觉到了丁玮的失落,贴心的在桌下,拍拍他的手背。 这一次的大考,丁玮跟周皓倾都能参加,丁玮因为年纪不够,只能眼睁睁瞧着,心里自然就不舒服。 丁文海并没有察觉,大咧咧的冲着侄子跟亲家小舅,说: “反正叔儿对你们没啥要求,只要尽力就好。你们年轻,成不成的,咱们慢慢来。你爷、你奶、还有你爹,都是这个意思。” 最后这句话,是冲着丁珏说的。 在念书这方面,丁家是一向本着顺其自然的原则。 只要孩子们喜欢,那就念。 不喜欢,早早回家种地,也不是不行。 丁珏笑着点头,用肩头撞了下周皓倾。 二人相比之下,压力大的反而是周皓倾。 他幼年经历,家里平反,他一直都憋着一股劲儿。 前院饭菜摆好,丁文海带着孩子们去了前面。 没分男女,也都不是外人,一家人围着一张桌子,有说有笑的吃饭。 除了丁琬这个孕妇,其他人都喝了酒。 就连丁玮也喝了,虽然喝的不多。 丁文海高兴,喝的比较多,拍着徐永涵的肩头,有些激动的道: “你小子要好好照顾我们家琬儿。老丁家就这么个一个姑奶奶,你要是对她不好,看见这些人没,都是你小舅子,都长大了,都能跟你算账。” 徐永涵瞅着眼前的几个小舅子,笑着说: “二叔放心,我跟琬儿经历那么多,我不会欺负她。别说这几个小的,就是我娘也放不过我。” “那是,亲家母还是很正直的。”丁文海说完,端起酒杯又跟他碰。 三五杯后,丁文海终于有些神志不清了。 拉着徐永涵,“哥”、“老弟”的叫了一通,弄得大家哭笑不得。 最后还是丁琬以“怀孕”为由,才让这顿饭结束。 马车晃晃悠悠离开丁文海家,徐永涵面部通红的道: “二叔是真的心疼你。” “怎么讲?” “喝多了还顾及你有孕呗。”徐永涵接过小舅子的温水,一饮而尽后又道,“你们俩确定去那边住,不回我那?” 周皓倾原本是要去丁现家住的,一听丁珏在外面住的丁琬的房子,立刻就改了主意。 他们俩关系好,公不离婆、秤不离砣的。 丁珏把空杯子接过来,放在一旁,颔首说: “不过去了姐夫,你好好照顾我姐就行。宅子那边婆子一堆,伺候的人有的是,我们有吃有喝,不用管。” 徐永涵不再坚持,靠着车厢闭目养神的道: “可以,你们自己看着做。大考定在了四月十五,五月初一殿试。如果成了,端午之后就会把你们派出去,自己掌握时间。” 这算是徐永涵提前给他们开后门。 大考都知道在四月,但具体日子并不清楚。 两个人感激的点头,摩拳擦掌。 准备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个,他们俩谁也不想输给对方。 良性竞争很有必要,丁琬看着他们,道: “你们俩就好比致远跟宝成,日后若是真的分开共事,记得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彼此帮忙。” “放心吧姐,我知道。” “琬姐姐放心,我跟二珏打小的情谊,我也算他半个师傅,会彼此照顾。” 丁琬笑着“嗯”了一声,揉了揉发疼的眉心。 今天冲击有些大,她这会儿也累了。 把丁珏二人送回家后,他们夫妻也折返回徐家。 徐永涵去沐浴净身,丁琬则是去了崇禾苑。 看着躺靠着看书的婆母,丁琬走到跟前,说: “娘,累了?” 耿氏放下书,点点头,道: “回来了。今儿我是真的累了,所以就没去。明儿我不出去,咱们在家好好吃一顿。你二叔、二婶儿身子咋样,还好不?宅子呢?大不大?” “他们身体都挺好,宅子虽然就二进,不过足够他们俩住。” “咋就夫妻俩?丁现他们呢?还有小玮。” 丁琬结果婆子递来的温水,喝了一口,又道: “顾家在京城有房子,丁现知她媳妇儿想家,就去顾府原来的宅子住。小玮去书院打算住在里面,我二叔同意了。” “哦,原来是这样。”耿氏缓缓点头,轻叹口气又说,“琬儿,殿下那边说等殿试结束就让我以真实身份见人。” “那挺好啊,外祖父终于能得到平反,这是好事儿。” “殿下的意思是……我爹就我一个女儿,那宅子要还给我。你觉得这宅子……该要吗?” 丁琬闻言摇摇头,摊手道: “娘,这事儿您别问我,我哪儿知道能不能要。主要还是看您,那宅子是给您的。” 耿氏抿唇,好一会儿才说: “如果你要问我,我不想要。” “那咱就不要。”丁琬笑着挑眉,“我觉得现在咱们的房子很好,住的很舒心。” 耿氏看着儿媳妇的样子,满足的“嗯”了一声,说: “去吧,去歇着吧。我也累了,要不是等你们早睡了。” 丁琬明白的站起身,帮着她拽了拽被子,道: “那娘早些睡,明儿早饭让人给您端过来,多睡会儿。我二叔他们来不了太早。” “好,你也早点睡。翠云啊,好生扶着你们夫人。” “是,老夫人。” 翠云应下,把人扶着出去。 耿氏直等两个人出去,这才坐直身子。 婆子从外面进来,轻抚她的后背,道: “老夫人,您不能总这么坐着睡,太累了。” 第903章 别怪我不顾主仆情谊 耿氏又何尝不知道躺靠费腰? 可平躺就胸闷,她也没办法。 掀开被子下地,边走边叹气的道: “这已经很好了。平躺着胸闷难受的不行,这样我还舒服一些。” 说话间,已经坐上躺椅,用手摸了摸铺的毛毡又说: “好在这个你续的很厚实,躺着软和,睡着不累。放心吧,没事儿的。” 婆子见状,面露难色。 小心翼翼的把人扶着躺下后,不安的道: “老夫人,您听奴婢一句劝吧。这事儿还是让老爷、夫人……” “我再说一次,如果你让他们知道,你就别怪我不顾主仆情谊。” 耿氏强硬的打断她的话,杏眼圆睁。 婆子见状,情不自禁的打个激灵,不敢再说。 耿氏翻个身,背对着她,又道: “我的身体我清楚,不用你搁这儿提醒。好生操持院子才是你该做的事儿!退下吧。” “是。”婆子颔首应下,屈膝行礼。 转身把屋里的蜡烛吹灭,小心翼翼退出屋子。 屋门关上后,耿氏长叹口气,放松了自己。 以她目前的状态,现在是过一天少一天。 如果被两个孩子知道她有病,那肯定二话不说,直接找郎中来看。 已经是油尽灯枯的时候,没有时间浪费在没有异议的事情上。 至于孙子致远,丁琬是看着他长大的,对他的重视,比周桂花那个亲娘还要上心。 她不慌,一点都不害怕。 慢慢闭上眼,脑子里又是父亲年轻的样子。 一身铠甲站在院子,把她抱起,面色黝黑,笑的时候露出白牙…… …… 丁琬回到主院,徐永涵已经洗过澡了。 酒也醒了大半,正在床上看兵书。 没事儿时,他就喜欢看兵书。 也真是奇怪了,让他看胖的看不进去,唯独这个可以。 见媳妇回来,放下书、下地相迎。 搂着她肩头,低沉的问道: “咱娘睡了吗?” “没有,等咱俩来着。”丁琬摇头,抿唇又道,“下次咱得回来早点儿。不然咱娘不放心。” “好。”徐永涵点点头,拥着她来到水盆前洗漱。 水温刚刚好,正合适。 等丁琬洗漱好后坐在梳妆台前,又道: “哥,你抽空问问殿下,是不是给咱娘安排的事儿太多了?我瞅着娘的脸色不怎么好,挺累的。” 徐永涵顿了一下,随后拿起篦子回应道: “最近是挺忙,好像他们在部署,只等大考以后让娘重回耿府。” 丁琬深吸口气,有些担忧的道: “那也得悠着点儿,咱娘到底岁数大了,而且现在她还在吃药。” 耿氏早年在农家得了阳亢,每年春秋都得喝药。 徐永涵思索片刻道: “行,明儿我跟主子说一下,适当缓缓,别让娘太累。” 丁琬冲着铜镜里的人儿笑了笑,没再说话。 如今日子正蒸蒸日上,可不能因为这些事儿再把老太太累坏了。 她还想让婆母帮忙带孩子,毕竟致远被教养的很好。 徐永涵俯首,在她发顶亲了一下继续给她梳头。 屋子里的对话结束,登时安静下来。 夫妻俩偶尔在铜镜对视一眼,情意满满。 头发梳好,徐永涵将篦子放下,弯腰抵着她的肩头,说: “好久没有这么相处了。” 丁琬闻言,重重颔首,抿唇叹口气道: “你天天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见你一次,可是不容易。” 自从在一起后,除了她回乡接婆母、孩子,他们几乎每天都有见面、交谈。 这是唯一一次长达数天,两个人没有碰面的情况。 说不难受是骗人的。 徐永涵心里愧疚,歪头在她脖颈处亲了一下,轻声呢喃说: “媳妇儿对不起,等忙完这阵子,我会好好补偿你。” 丁琬摇头,起身看着他,双手环住他的颈子,说: “傻不傻啊你,说什么对不起呢?你是忙正事儿,又不是瞎胡闹,我能不理解?” 徐永涵情动,俯首弯腰吻住了她的唇。 今日若不是丁文海一家上京,他很难提前回来。 大考在即,有许多人都等着太子“失手”,这样能延缓他继位的时间。 虽说成年的皇子没有,但半大的皇子还有两个。 皇上身体不错,只要他们争气,几家练手,不是不能扳倒太子。 就连太子的舅舅,都有这个意思。 只因太子不想让他们家的嫡女入主东宫。 每每想到这些,徐永涵就心烦。 察觉到他的异样,丁琬迅速躲开,担忧的问: “怎么了?” 徐永涵也不说话,大掌放在她的腰上,然后使劲儿把人按在怀里。 丁琬察觉到他炽热,并没有理会。 “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儿吗?” 徐永涵摇头,俯首打算再次亲的时候—— “哥,有事儿你就跟我讲,咱们是夫妻,别再‘为我好了’,行吗?” 徐永涵愣住,随后明白过来后,弯腰把人抱起,大踏步回到床上。 夫妻俩躺下后,淡淡的道: “也没啥大事儿,就是最近琐事不少,殿下那边要小心谨慎。我们做事也是畏首畏尾,比较难。” “为什么?”丁琬不解。 太子已经是太子了,那就是未来储君,正常不该如此才是。 徐永涵揉了揉他的脸儿,道: “你当太子很好做吗?他现在腹背受敌。” “此话怎讲?” “首当其冲就是先皇后的哥哥,他想把自己家的女儿送进东宫。” “老公爷会让?” “国公爷最近身体不好,杜鹃去国公府给他治病呢。” 得! 老虎不在山,猴子称大王。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长叹口气,道: “还有呢?” “还有就是殿下的这次大考。一切准备都太突然,而且考题是皇上跟太子两个人出,他们想做手脚都困难,你以为他们能善罢甘休?” 不能就要搞破坏,她男人又恰好跟萧逸帆一起张罗大考的事情,自然而然就要肩负责任。 紧抿嘴角,丁琬心疼的靠着他,道: “难怪最近你早出晚归,明儿就别回来了。你忙你的,二叔、二婶儿都不是外人,不用你陪。等忙过这阵子,咱们在好好招待。” 第904章 一听就是借口! 徐永涵笑着亲了她额头一记,说: “明儿都安排好了。二叔一家过来认认门,然后你带他们去别庄。” “去别庄?为啥?” 徐永涵颇有几分自豪的挑眉道: “咱家别庄那么好,酒坊也在那边,还有尚未成熟麦子,不该给二叔他们看看?还有你给他们准备的田地,不也得给瞧瞧?” 丁琬笑眯了眼睛,不住点头,说: “好啊,那明儿在这边吃过饭就去。” “去别庄吃,我抽空过去。” “你就别去了,我都说了,不是外人,你忙你的。” 看着满心为自己的女人,徐永涵无比满足。 捏了捏她的脸儿,笑吟吟的道: “放心,为夫安排的开。明儿骠骑训练营正式开营,我得去瞅一眼。他们训练的地方离别庄不算远,我能去吃饭。” 话说到这儿,徐永涵想起什么一般,又道: “对了,前些日子鹰首找我了。” 嘁,怎么找了他? 丁琬没吱声,按兵不动。 徐永涵不疑有他,继续往下道: “他说他看中翠珠了,让我问你有什么意见。” “他怎么不亲自来找我?” “忙呗。”徐永涵不以为然,“他见到我时就简单提一句,好些日子了,今儿才得空跟你说。” 借口,一听就是借口! 丁琬翻个白眼,撇嘴说: “他才不是忙,那都是借口。每天中午他都去别庄吃饭,我天天都在,怎么就没空跟我讲?” 徐永涵愣了一下,随后问: “呆的时间很长吗?” “那倒没有,就吃一顿饭,前后一刻钟吧。” 话落,徐永涵“呵呵……”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 “笑他呗。想当初你要给他找媳妇儿,他当时咋说的?” 丁琬闻言也愣了一下,随即上扬嘴角,道: “说嘴打嘴,看他以后怎么跟我开这个口。” 徐永涵摸着她泛光的脸儿,轻声说: “所以啊,估计等他忙过手里的事儿、腾出功夫,才能好好跟你说。” 他了解媳妇儿的脾气。 只要跟她讲,没一个时辰甭想走。 鹰首现在做的事儿不止要照看武学堂,还有个旁的,特别忙。 丁琬懒得理会鹰首不找自己的原因,躺在他结实的臂膀,慵懒道: “致远那边咋样了?你有消息没?” “听说应付自如,宝成跟着他,学了不少生存技能。” “例如?” “点炭炉,挑水,热馒头。” 呃…… 丁琬仰头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有些迷茫。 好家伙,这是去了龙骑营还是进了伙房营啊。 怎么做的事情,都是居家过日子要用到的事儿呢? 徐永涵看出了她的疑惑,轻声笑着说: “他们虽然进了龙骑营,可有些东西还是要懂。不然出任务,到一个破庙、破屋,这些事儿不会做,空有一身本领又有何用?更何况很多江湖人,都喜欢隐藏身份,装作普通人。” 丁琬听到仍旧不解。 不过自己教出来的孩子,她清楚。 这些东西,在家的时候就做,去了龙骑营只会更加得心应手。 徐永涵也是颇有几分得意,说: “其他世家子弟进了龙骑卫,前六个月都是鸡飞狗跳。这么多批,很少有应付自如,咱们家孩子算一个,我还挺欣慰的。” 丁琬与有荣焉。谁家孩子有出息,做爹妈的都高兴。 “哎,为啥龙骑卫一定要找世家子弟呢?如果他们找平常百姓家的孩子,不是更好吗?” 至少生活琐事这一块,不用操心了。 徐永涵闻言,摇摇头,说: “话不是这样讲的。龙骑卫训练分几个大类。头半年,就是这些琐事,等全部应付自如后,会继续下一个阶段的训练。有一些是属于他们自有的文字、暗号,没有读书的基础,肯定不成。” “咋,还得学富五车?” “不说学富五车,也得差不多吧。”徐永涵耐心的给她讲着,“至少留暗号时写句诗,他们能从里面的文字,联想到别的讯息。” 哟呵,还挺隐秘呢。 丁琬小巧的打个哈欠,眼神迷离。 徐永涵拽了拽被子,轻柔的道: “睡吧。明儿你还得招待二叔他们呢,别太累。” 丁琬闭上眼睛,窝在他的怀里,说: “明儿我们去别张,你能赶上就回去,赶不上别勉强。” “好,睡吧。” 丁琬困意袭来,很快就睡着了。 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徐永涵把大掌放在她尚未隆起的小腹,也沉沉睡去…… …… 一夜无话,转天醒来,身边的位置已经没人。 丁琬把脸埋在徐永涵的枕头里,慵懒的抻个懒腰,特别满足。 不得不说,昨天的相处,让她特别满足。 翠云听到屋子里的动静,推门进来。 “夫人,醒了?” “嗯,醒了。”丁琬慢吞吞坐起身子,掀开被子。 翠云越过屏风,给她穿鞋,扶着来到盆前。 “夫人,别庄那边的管事一早过来,说将军买了一头羔羊送过去。让您跟老夫人还有二老爷他们一家,都去别庄用饭。” 丁琬闻言点点头,把帕子放在盆里又道: “老夫人呢?起来了吗?” “已经用过早饭,在房里练字呢。” 丁琬松口气,母亲在练字,说明昨天休息很好,她不用担心。 上过妆,外间摆上了早饭。 吃过早饭没多久,丁文海一家就来了。 丁琬跟耿氏一路相迎到外面,丁文海一家五口人,刚走近前院没多久。 见他们婆媳,丁文海急忙几步路迎上来,说: “哎哟哟徐嫂子,好久不见啊。” “是啊,是啊。”耿氏边说边打量,不住点头,道,“还得是她婶子,瞧把你打扮的,真精神啊。” 今日的丁文海,一身玄青色衣衫,腰间只配一枚羊脂玉佩,显得沉稳、大气。 丁文海也商业互吹的说: “徐嫂子也不错啊。瞧这穿的、戴的、还有这精气神,面色红润呢。” 耿氏笑吟吟点头,没有吱声。 谭瑶在旁看的真切,秀眉微蹙。 耿氏察觉,走到谭瑶身边,亲昵的拉着她的手,道: “你以前在京城呆过,这一次来,感觉咋样?” 第905章 变化 谭瑶故作思索的样子,片刻后回答: “是变化挺大。好多地方,我都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而且,路比以前要宽很多。” 这话说的不假。 京城这些年,变化特别大。 不仅扩宽了路面,还统一了京城所有铺面。 开什么不管,但外面清一色的徽式建筑。 放眼看去,要比几年前好很多。 耿氏不住点头,附和着道: “是啊,京城的确要比咱们以前呆的小地方大。这边的梨园你还没去吧,等再上新戏咱们一起,我跟你讲,这边……” 热情的耿氏,把梨园上系列戏的事儿,绘声绘色的说了一番。 就连丁文海这种除非必要,否则从来不进戏园子的人,都颇有几分兴趣。 “……说起来她二婶儿也是个有眼光的,选中了亲家二叔。这不,咱们一起在京城,正好搭伴了。” 谭瑶听到最后这几句,有些羞赧。 不过到底经历的多,大大方方的“嗯”了一声,道: “好啊,到时候听嫂子安排,你说啥时候去看戏,咱们就啥时候去。” 话落,丁现夫妇并排走过来,郑重行礼—— “伯娘。” “给伯娘请安。” 顾芷伊声音温婉,让人一听就心生保护欲。 耿氏笑着把人扶起,冲着丁文海,道: “二海啊,你更有福气。她二婶儿照顾你照顾的没说,咱家大现的眼光,更是没说。瞧这儿媳找的,多称心。” 说着,从手腕儿上撸了个镯子给她。 顾芷伊要拒绝,耿氏“哎”了一声摇头,说: “以前给的不作数。这是你第一次来你姑姐家,我得给见面礼。” 顾芷伊不敢做主,扭头看着丈夫跟公婆。 两家都是实在亲戚,而且徐家如今也不在意这一个镯子,丁文海点头,让她收下。 回眸笑眯眯的看着耿氏,又道: “嫂子,咱俩彼此彼此,您也一样,有福气!” 耿氏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吟吟道: “对对,咱俩彼此彼此。” 丁琬在旁,轻声的说: “二叔、二婶儿,咱们转转吧。这宅子还不错,虽然小点儿,但该有的都有。” 丁文海闻言摆摆手,道: “你这宅子还小?你那大门可不小。” 谭瑶见状,轻声的说: “你急什么,等咱家小玮考中,门楣也会扩宽。” “对,对,不用急。”耿氏轻声附和。 以前的丁文海,一点不管孩子念书。 想念就供,不想念就算。 当初丁现读不下去,只跟他说了一嘴,他便答应了。 可自打做了这酒坊管事,出去的机会多了,见得人也多了。 这才意识到,“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真正含义。 对门楣,他是真的在意了。 几个人溜溜达达的往后面走,丁琬走在丁文海身边,给他详细说着家里宅子的各处地方。 他们住哪儿,徐致远住的屋子,耿氏的院子…… 一圈看下来,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丁文海看的同时,内心也在想小儿子日后念书成了,他们家的宅子怎么建。 不用多,只要门楣换了就好。 想到这儿,内心有些期待,嘴角上扬,颇有几分雀跃。 几人逛累了,坐在凉亭里休息。 徐家的亭子要比丁文海家的大三倍不止。 丁文海放下茶杯,长叹口气,说: “行,不错。你现在是咱老丁家独一份。瞅这宅子,大的我在里面都转向。” 这话说的太实诚,耿氏、谭瑶没忍住,掩嘴轻笑。 丁琬把葡萄往前推一推,说: “二叔你尝尝这个,是夫君特意让人给送来的,一早下的漕运船。” 在农家,开春这个季节想吃水果,根本不可能。 再看眼前又黑又大的葡萄,还真得奔大地方。 吃喝上,都跟村里不一样。 揪一颗葡萄丢入嘴里,脆、甜,好吃。 咽下葡萄,感慨的道: “以前,我就想着在土庄子,守着一亩三分地生活,足矣。如今来到京城才发现,当时的想法有多么的可笑。你不错啊,有眼光。当年为了嫁二年,那么坚持是值得的,真值!” 谁能想到当初的农家汉子,摇身一变,就成了正三品将军。 这要是搁以前,别说想了,就这念头起都没发起。 丁琬笑着耸耸肩,柔声说道: “瞧二叔说的,当初我跟夫君的事儿,还不是您跟我一起坚持?夫君到现在都记得呢。” 这事儿,谭瑶跟顾芷伊都不知道,但丁家、耿氏是知晓的。 毕竟以当时丁琬的条件,找个秀才也是绰绰有余。 父母都想孩子好,秀才跟农夫,自然要选择牵着。 当时丁文海只说了一句“知根知底”,丁文江夫妻俩就不在拦着。 耿氏笑呵呵的点头,拉着丁琬的手,道: “旁的不说,就咱家琬儿的人品、条件,的确是二年高攀。放心吧亲家,琬儿在你们家是姑奶奶,在我们家是当家主母,委屈不到。” “那是,那是。”丁文海不住点头。 话题有些沉重了。 丁现担忧看了眼长姐,怕过后亲家伯娘给她小鞋穿。 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可他还是担忧。 谭瑶也觉得尴尬,放下茶杯,淡淡的说: “亲家嫂子,这京城可有哪里做衣服不错的?我跟芷伊的衣衫都是以前的样式,有些过气。如今来到京城,得宴请一番,打算重新做几身衣服。” 丁琬闻言,自告奋勇的道: “二婶儿要宴请,师傅这方面我帮您找。京城现在最大的布行是瑞华,他们里面的绣娘、师傅,做的衣服都特别好看。京城现在的富家千金、夫人们,都穿他们家。” “对,对,听说宫里的娘娘,也找他们要衣服样子。”耿氏跟着附和。 女人一旦聊起穿,那话题绝对不少。 丁文海跟丁现,从来都不管自己的女人。 她们穿衣、打扮漂亮,他们带出去也有面子。 四个人定下时间,丁琬笑吟吟的又说: “二叔、二婶儿,一会儿咱们去别庄。永涵不知打哪弄来一只羔羊,别庄的管事,烤羊是一绝,咱们去尝尝。” “一只羔羊?那会不会太多了啊!”丁文海嘴角狠抽,觉得有些过分。 第906章 找个可心的 就算家里再有钱,也不该这么造,总要留一些过河钱啊! 耿氏理解丁文海的意思,笑眯眯说: “亲家,这是二年那孩子的一份心意,也不是经常吃,这不是你来了嘛。恰好今年正月初三,致远那孩子请他的小伙伴去别庄烤羊,带回来一些,我们尝过,味道不错,所以赶着你来,大家一起解解馋。” 一头羔羊不小,但是他们一家几口人,铁定吃不完。 丁文海一听徐致远请小伙伴,略有些惊讶的道: “咋京城里的孩子都请客?这……这能行吗?” 谭瑶笑着拽了拽丈夫,柔声说: “这很正常。等咱们家收拾妥当,小玮那边也得给月钱。每个月给些银钱,他怎么花、做什么,咱都不要管。” “那哪儿成啊,那不行不行。小屁孩子,给些零花就是了,还给工钱?他上工了吗就给工钱!” 耿氏看着激动的丁文海,清了下嗓子,道: “她二叔,弟妹说的不是工钱,是月钱。每个月给孩子一定数目的银钱,怎么花随他。这京城的孩子,打小就得建立自己的人脉。你家小玮以后要入仕,现在认识的人那都是以后能帮忙的兄弟,不一样。” 提到“入仕”,丁文海态度上迟疑了。 谭瑶见状,压低声音跟他讲了几句,立刻就不吱声了。 具体说什么没听出,不过他的样子倒是让丁琬高兴很多。 二叔这么听二婶儿的话,是好事儿,毕竟她的眼界仅次于顾芷伊,胜于丁家二房所有的男人们。 见时辰差不多了,丁琬轻声说: “二叔,咱们动身去别庄啊?顺道看看你们家的地。” “我家的地?”丁文海惊呼出声。 难以置信的扭头看着妻子,问: “你不说京城的地都卖了吗?咋还有嫁妆?” 对于谭瑶嫁妆丰厚的事情,丁文海是相当无力。 任凭他怎么赚钱,媳妇儿永远比他有钱。 好不容易来到京城,以为一切都会他来打理,没想到…… 谭瑶微怔,最后笑着说: “买了,不过还没给钱呢。” 丁琬冲翠云使了个眼色,小姑娘转身走了。 丁文海看着媳妇儿,眉头紧锁的道: “你啥时候买的,我咋不知道?买了多少?” 谭瑶喝茶,没有吱声。 很快翠云回来,手里抱了个匣子。 丁琬把匣子打开,把里面的几张地契拿出来,放在桌上,说: “前阵子京城有一批官员外派,他们走之前把田地、庄子、房子,都便宜卖了,正好我跟朋友一起入手买下,这些事替二叔、二婶儿买的。这一份是替大现两口子。” 说着,把两张三十亩的田契,交给顾芷伊。 顾家平反,当年的宅子给了顾芷伊,但是田地没有,都被当时的京官瓜分。 所以只是折现给了银钱补偿,如今给的这两张,就是原来顾家的地。 顾芷伊拿起田契,看着交易的银钱,轻声说: “长姐,这钱我明儿让人给您送来。” “行,不着急。”丁琬随口回应。 谭瑶看着手里的三张田契,不住点头。 丁文海抻脖子看过后,嘴角狠抽。 这点儿地就那么多银子,比他在辽东有的地还贵,还不如他辽东的地多。 谭瑶见丈夫这般,轻声的道: “京城的东西比辽东贵,地就更是了。咱乡下的三亩地能买这边一亩,想想你从乡下往这边拉粮食,用的商队。好在是自己家的商队,如果花钱,那可省不了多少。” 丁文海清了下嗓子,不再吱声。 丁琬见状,登时明白二叔心里的念头。 “放心吧叔,你跟大现的地,我都找人种好了,全都是粮食。等秋收后你们也种麦子,一亩地当两亩地用。” 说起种地,丁文海顿时来了兴致,不住点头,道: “行,不错,这事儿安排的好,可心。” 耿氏瞅着颔首的丁文海,起身招呼大家去后院坐车。 两辆马车相继离开徐家,男人一辆车,女人一辆车。 丁家父子怎么聊天不清楚,反正肯定没有丁琬这辆车热闹。 四个女人凑到一起,聊丈夫、聊家里,最后聊到丁家宴席上。 耿氏破天荒的主动要求: “你要宴请的时候,我过去帮忙。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谭瑶闻言点头,高兴的说: “若是嫂子肯帮忙,那当然是最好的。等我定下日子,就告诉嫂子。” “行。”耿氏满口答应。 丁琬见婆母这般,心里很高兴。 要知道自打他们入京以来,徐家对外是不见客的。 不管是谁拜访,是谁下帖,一律拒绝。 如今婆母能主动过去帮二婶儿,也是因为她这一层关系,她觉得面上有光。 马车出城,丁琬拨开帘子,顾芷伊看着满眼的绿色,上扬嘴角,道: “还是京城暖和,辽东真的太冷了,还没有地龙。” 打小养尊处优,也就那几年落魄,后来嫁给丁现,家里又平反,她也算是个有福人。 丁琬挨着她,笑眯眯问: “家里宅子都收拾好了?” “好了。”顾芷伊点头,“本想让皓倾跟我们一起住,可他非要去叨扰二弟。” “他俩感情好,不用咱们操心。”丁琬不以为然。 谭瑶见状,也轻声道: “是啊芷伊,皓倾跟二珏虽然不是亲兄弟,但关系好的胜似亲兄弟。他们走得近、感情好,对你们也有益处。” 大现就是如此了,把商队做好是他日后的目标,但丁玮不一样。 他算是二房的希望,跟丁珏、周皓倾日后若是一同为官,两个兄长自然要照顾这个弟弟,毋庸置疑。 “对了琬儿,二珏不小了,他的终身大事你是怎么想的?” 谭瑶这话说出口,丁琬愣住了。 随后转头,见她一脸期待的样子,笑着道: “不着急吧。怎么都得等他大考结束,成绩出来以后在意。更何况他的终身大事,我想让他找个自己可心的。像大现跟芷伊,他们就是自己看对眼,没有盲婚哑嫁,感情好。二婶儿也是。” 最后这个补充,让谭瑶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儿。 娇嗔一句“淘气”,不在说话了…… 第907章 担心养家 丁琬离老远就看到翠珠跟管家等在门口。 马车停下,翠珠上前扶人。 当看到下车的是谭瑶,先是屈膝行礼,随后道: “二夫人,您来了。” 谭瑶借着她的手下来,站在一旁。 等她把最后一个丁琬扶下来后,说: “来这边如何?可还习惯?” “回二夫人的话,奴婢很习惯。夫人待奴婢很好,奴婢现在帮夫人打理酒坊。” 谭瑶点点头,没再说话。 打量周围的环境,看着耿氏,道: “别庄建的不错呢,很大吧。” “是不小。”耿氏笑着点点头,拉着她的手又说,“进去看看。一会儿我带你去那边,有一块空地正在建立酒坊跟暖房,就像土庄子村似的。” 谭瑶“哎哟”了一声,亲昵拍拍她的手背,道: “嫂子可是有福气的啊!” “你也一样。”耿氏说完,带着她进院。 丁文海下车先张罗去看麦子。 辽东一年一种,春耕、秋收、猫冬。 很难见到一年两种,而且经历一个寒冬,苗儿还能活,简直奇迹。 丁现也想去看,丁琬便带着他们一起过去。 等丁文海看过麦苗分蘖的情况后,不住点头,道: “京城是真的不错。气候好,城里大,就连这种地,都比辽东强。” 丁琬挑眉,轻声问着: “二叔,来对了吗?” “来对了,来对了。”丁文海不停嘀咕,“刚开始你爹让我先来,我说啥都不想。如今看来还真是,咱家在土庄子算是独一份,可来到这京城……还得开眼界啊。” “所以二叔要好好帮助大现,大现现在做的商队,那可是太子主张做的,日后如何不清楚,反正不会差。” 丁文海听到侄女这话,再次点头,说: “放心放心,我肯定好好帮他。你小姑父也给我来信说这个事儿了,叔儿心里有数。” “小姑可还好?” 提及丁翠兰,丁文海面色微动,思索片刻后说: “应该挺好吧,信里反正写得不错,谁知道她是不是报喜不报忧。” 丁家兄弟对丁翠兰,名义上是妹妹,实则相差岁数太大,都把她当孩子。 以前在一个村,过得好不好,一目了然。 如今跑到大南疆,具体怎样,那就不清楚了。 做哥哥的就这么一个妹妹,又远嫁他乡,身边一个亲人没有,说不担心是骗人的。 丁琬理解二叔的心情,看了眼丁现,道: “二叔放心,等咱家大现把各地商队聚集点全都做好后,你跟着走一趟,去南疆看看就是了。小姑父没有爹娘,小姑没有婆媳问题,应该会过得很好。” 丁现撇嘴,不安的叹口气,道: “成亲有二年了把,也没说给人家生个一儿半女,你小姑父难道就没有外心?” 哎哟哟,又是孩子的问题。 丁琬无奈,想想自己最开始没有孩子的时候,二叔的担忧。他此刻的担心,倒也是正常反应。 不过这个担心,还是很多余。 “二叔,我小姑他们打算过几年要,不着急的。” “还不急,这都……” “爹,咱们去别庄里面瞅瞅?” 丁现适时开口,打断丁文海的话。 这也让丁文海意识到顾芷伊在,他刚才那么说…… 尴尬的咂巴咂巴嘴,瞪了一眼丁琬,大踏步离开。 莫名其妙的被瞪一眼,丁琬表示好无奈。 顾芷伊在旁,想替公爹解释一下,可张嘴半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丁琬挽着她的胳膊,笑吟吟道: “别理我二叔,他不是冲着你们。主要是咱小姑父孑然一身,闯荡过江湖。没有孩子做羁绊,二叔怕他舍家撇业的将小姑一个人扔在那。” 顾芷伊上扬嘴角,轻柔的说: “长姐放心,公爹是好心,我懂的。不过小姑父不会把小姑扔下,他可疼小姑了。” 丁琬“嗯”了一声,带她随后跟上。 进了别庄,先转悠一圈,然后带他们去竹林。 烤羊就在竹林前面,这边空地比较大,原本是打算用来种菜,后来发现底下是冰窖,就没动。 丁文海是第一次见到竹子。 摸了摸,轻声的道: “总听说什么竹筏竹筏,就是用这个做的吧。” “应该是。”丁琬笑吟吟说。 两个下人拿来木炭跟架子,把火先点上。 着的差不多了,一个人离开,另外一个人看火。 丁文海看着那么多的炭,走到丁琬身边,压低声音道: “孩子,这用的也太多了吧,得花多少钱?” 不管他有什么样的生活,会过的品格,一点不落。 丁琬歪头,想了一番后报个钱数。 在丁文海要惊呼的时候,继续又道: “二叔,别喊。以后你们家也是如此。这里不比乡下,家里有地能种菜。在这边吃一口买一口,所以你得好好赚钱,养活我二婶儿他们。” 丁文海老早就做好了开销大的准备,可开销如此之大,还是让他措手不及。 “你弟弟那个商队,到底能赚多少?我家那个宅子你看着了,还有那么多下人,每个月固定支出就得二十两,还不算一大家子吃喝、小玮念书呢。” 说到这儿,丁文海内心默默算了一番,又道: “丫头,要不你让我来你这酒坊上工吧。一家子五十两的开销,大现可给不了这么多。” 丁琬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亲叔叔。 见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心知这是认真了。 五十两? 如果二叔在大现那边只赚五十两,那他们来京城也就没意思了。 “叔儿啊,大现亏不到你,放心吧。” “他在能赚还能赚五百两吗?别闹了,赶紧给叔弄个地方,我还像以前似的,出去推酒。” 叔侄俩小声嘀咕,别庄两个汉子,抬羊过来。 腌过的羔羊,被四脚绑在大粗帘子上。 用一根铁棍撑起,然后放在架子上。 不一会儿,羊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因为这羔羊的出现,也打断了丁文海刚才的话题。 顾芷伊瞅着羔羊,轻声嘀咕: “难得聚会赴别庄,竹前空地烤羊忙。” 谭瑶闻言,笑着接续说: “烟升云雾腾腾起,火炙油漓阵阵香。” 耿氏思索片刻,笑吟吟的道: “里嫩外酥鲜味美,垂涎留下三尺长。” 第908章 另有隐情? “哎哟哟,不得了,不得了,咱家三位大才女呢。”丁琬在旁笑眯眯的吹捧。 顾芷伊羞赧,急忙摇头道: “没有,没有,长姐莫要取笑。我那不过是稍作改动罢了。” 谭瑶跟耿氏互看一眼,笑吟吟的没有说话。 大家其实念得是同一首诗,只不过顾芷伊那句,她自己有改动,贴合实际。 丁琬也听出来了,就是大家开开玩笑,乐呵乐呵。 谭瑶上前走了几步,看着羔羊,说: “这也就是在别庄,若是在自家院子,可不能这么做。” “那是,那是。”耿氏颔首。 在宅子里若是烤羊吃,烟大不说,味儿也大,良久都散不去。 谭瑶听着身后窃窃私语的声音,扭头看着他们小夫妻,道: “大现若是喜欢,没事儿跟你媳妇多聊聊这些。以后出去应酬,应付一二还是可以。” “知道了,姨母。”丁现沉稳回应。 他跟谭瑶的关系很不错,从谭瑶过门至今,只要她给谭迁准备的,势必就有他们兄弟一份。 平日里,她给的照顾也不少,再加上她把亲爹也照顾的很好,所以他们兄弟对谭瑶,十分尊重。 丁琬在旁看着,心里很是满足。 二叔一家过得好,她比谁都高兴。 羊还需要烤一会儿,耿氏提议带他们去酒坊,还有外面要盖的地方看看。 众人离开竹林,酒坊那边正在出货。 丁文海知道京城酿成了柑儿白,只是一直都没有尝过。 拿起酒舀,舀了一些倒入碗里,跟丁现一同品尝。 对于喜欢喝高粱酿的丁文海来说,这酒虽香但味儿淡。 把剩下的都给儿子后,见丁琬一脸询问的表情,笑着摇头道: “我觉得不如高粱酿来的过瘾。” “这个是给蜀香煸炉屋那边供货的,改天带你跟二婶儿去尝尝,麻辣的味道,老香了。” 谭瑶闻言,明白的点点头,说: “那的确要喝些清酒。若是高粱酿,只怕会给吃饭的人,雪上加霜。” 耿氏“呵呵……”笑出声,引着她继续往外走。 山脚以南这一块地,刚好今年买下来。 靠着山盖酒坊,有一侧作为屏障,也算天然的保险。 谭瑶看着划出来的暖房位置,用肩头撞了下丁琬,挑眉说: “既然要扩大,不如我的那些地,你们也征用了去?” 不用给太多,十分之一的红利就好。 以京城的价格,一年下人们的开销也就解决了。 丁琬看了眼丁文海,见其一脸沉重,笑着道: “二婶儿莫急,养家糊口的事儿,让我二叔来做。您啊,只管操持后院、照顾小玮跟我二叔就行。” 丁文海是什么脾气,她比谁都清楚。 本来谭瑶的家室跟嫁妆,就已经让他很有压力。 如果再把养家的活儿也拦了去,估计用不了多久,二叔就会爆发。 说到底就是男人面子、尊严在作祟,就看自己能不能想通。 当然,这也是人之常情,想丁现这般通透的,还真是少见。 顾家平反,顾芷伊的嫁妆丰厚。丁现也觉得有压力,可他不似父亲那般固执。 顾芷伊让他帮忙打理,他就打理。 拿着妻子的嫁妆去赚钱,然后把本金补满,每个月赚的还悉数上交,小两口过得惬意。 上一次丁现来京就说过,过日子分不清楚。 若真要纠结谁占谁的便宜,女人把自己都给了男人,这笔账又该如何算? 只能说丁文海还没想通,又或者他们俩有个孩子,能稍微好一些。 谭瑶秒懂丁琬话里的意思,看了眼丈夫,轻叹口气作罢。 气氛有些凝重,耿氏故作无事的拉着谭瑶去到一旁走走。 丁琬站在丁文海身边,轻声的说: “二叔,你别太有压力,大现那里的商队,你全力以赴帮忙,赚的肯定不会少。至于我二婶儿,她人都是你的了,还分那么清楚做啥?” “我俩不是从小的啊。” “那你对二婶儿有外心?” “说啥呢!”丁文海有些不乐意,“我娶了她,怎会生二心。她一心为我,我岂会做那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来。” 丁琬耸耸肩,撇嘴说: “那谁知道了。你一直这么分的太清楚,我也是女人,徐永涵这么做,我会觉得他有人了。二叔,二婶儿虽然嫁过人,可她对你、对大现、对小玮,都格外重视。过门几年人家就几年不回娘家,图啥你自己寻思寻思?” 说完,冲丁现夫妻使了个颜色,三个人先走了。 有些东西说说就行,至于能不能想开,就得看丁文海自己了。 等他们把所有地方走一遍后,上了去了官道另一侧。 那边是给丁文海、丁现他们买的地。 长工正在干活,忙忙碌碌。 丁文海瞅着地里的庄家把式,不住的点头,道: “行,都是干活儿的人。” 丁琬笑眯眯凑到跟前,促狭的问: “二叔,手痒痒不?” “啥痒痒不?” “看人家种地你就不技痒?” 耿氏瞅着儿媳妇的样子,好笑的摇摇头,说: “你快别逗你二叔了。他今儿这一身行头,你让他下地干活?” “我让。” “我不让。”谭瑶娇嗔的说着。 丁文海憨笑着看看媳妇儿,伸手弹了丁琬额头一记,没再说话。 把地都看了一遍后,坐车回别庄。 刚下官道,管家就匆匆过来,说徐永涵跟丁珏他们到了。 谭瑶惊讶的“哎”了一声,说: “刚才咱们回来的路上,也没看道啊。” “许是走的旁的路。”耿氏解释。 大家回到别庄,丁珏跟周皓倾一身月牙白衣衫站在徐永涵身后。 丁玮各自矮一些,但也站的笔挺溜直。 耿氏下车看着这几个孩子,欣慰的道: “都长大了,仪表堂堂,真好。” 谭瑶点点头,一脸慈爱的看着丁玮,说: “再有几年个子窜起来,也是英俊潇洒。” “那对,老丁家没有磕碜的。”耿氏符合。 丁琬瞅着周皓倾,几步来到顾芷伊身边,问: “哎,你们家皓倾可不小了,没打算给他说亲吗?你虽是表姐,但也是他在这世上的唯一亲人,理应你来张罗的。” 顾芷伊闻言张了张嘴,随后摇摇头,没有吱声。 哟呵,另有隐情不成? 第909章 丁玮的压力 见顾芷伊快步离开,丁琬凑到丁文海夫妇身边,问: “二叔,二婶儿,这边可还好?觉得这样?” “挺好的。”谭瑶回应。 丁文海瞅着远处的麦子地,眉骨微挑的道: “我还真头一次见到经过冬天还能活的庄稼。到时候我家地也这么种,能成不?” “那咋不成。”丁琬笑着摇头,“都是一个京城,难不成我们家种的你们家种不的?” 丁文海也觉得问的问题有些多余,尴尬的笑笑,没再说话。 徐永涵走到跟前,微微拱手,问: “二叔,去你们家地看了吗?” 丁文海笑眯眯的点头,道: “刚从那边回来。你们两口子辛苦了,帮二叔操持的那么好,叔儿心里都记着了,谢谢。” “看二叔这话讲得,多外道。您可是看着我长大的。” 徐永涵说完,侧身伸手: “二叔,请。” “走。” 众人回到院里,直奔后院竹林。 羔羊已经翻面了,厨娘正在用刀片肉。 圆桌也已经支起来,这会儿太阳正好,坐在外面吃饭,不冷不热。 徐永涵把人让到桌前坐下,将烫好的高粱酿拿出来,给他倒了一杯。 “这酒烫热白瞎了。凉着喝发甜,以后别烫了。”丁文海要求。 徐永涵笑着摇摇头,没有应允的说: “二叔,这酒还是喝热的。喝凉酒伤身体,香桃说的。” 把“香桃”的名字抬出来,丁文海立刻不吱声了。 谭瑶见状,不住点头,道: “行,以后我不让他喝凉的,以前都不知道。” 丁琬笑吟吟的夹肉放在丁文海的碟子里,说: “二叔,看二婶儿多关心你。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这样才能照顾好我二婶,照顾好这个家。” 意有所指的话,令丁文海缓缓点头。 夹起羊肉,学着他们蘸上椒盐面送进嘴里,脆香脆香,特别好吃。 习惯性的夹起蒜片,送入嘴里,谭瑶想拦都没拦住。 辽东总说吃肉不吃蒜,香味少一半。 可这到底是在出了门子的姑奶奶家做客,不能太随意了。 等她看过其他人后,倒也松了口气。 徐家人还有丁珏、周皓倾,都愿意用苏子叶包上蒜片、羊肉一起吃。 这个时候铁定是没有苏子叶,应该是暖房那边摘得。 她也学着大家的动作,包肉送入嘴里。 别说,味道还真的挺不错。 “琬儿,这个比上次咱们在雁鸣湖旁吃的烤肉要香。” 那一次是谭瑶主动邀请他们,当时还有张喜年夫妇。 丁琬跟徐永涵互看一眼,二人默契的点点头,算作回应。 那一次,他们彼此都看到了对方。 一个站在船头,一个站在岸边。 可那么近的距离,二人却不能相认,现在想想,都觉得好揪心。 耿氏笑眯眯的端起酒杯,站起身说: “亲家二叔一家上京,我真的很高兴。从乡下来京城,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弟妹这一来,日后我也有地方串门了。” 在村里,耿氏甚少串门,她这么说,不过是客套。 丁文海夫妻理解,笑着站起身,端起酒杯。 长辈都起来了,孩子们也都跟着起来,碰杯、饮酒。 丁琬喝的是热水,有了身孕她便不碰酒。 大家喝过之后坐下,丁文海略有些激动的说: “嫂子你是太客气了。咱都二十多年的老邻居了,又是儿女亲家,你刚才那样太隆重,不好。咱们就是一家人凑在一起,热闹热闹。” “嗯,是。”耿氏不住点头,夹菜给顾芷伊跟谭瑶,“多吃些,这边的厨娘是另找的,白天琬儿在这边做事,特意换了几个厨娘。” 谭瑶婆媳道谢,配合的吃几口菜。 味道很不错,毕竟是徐永涵精心挑选的厨子。 耿氏见她们喜欢,笑眯眯的又看着丁现、丁玮他们说: “你们以后跟你姐、你姐夫要多多走动。亲戚亲戚,勤走动才有感情。你们都知道,你姐夫现在就老哥儿自己,这边没有亲人,以后你们就是他的亲人,一定要多加走动。” 丁珏闻言笑着说:“伯娘,那是我亲姐夫,能不走动嘛。” “不是说你,是大现、皓倾、小玮他们仨。” “伯娘,我们也一样,这是我们长姐。”丁现作为老大,满口说着。 周皓倾也开口附和着说: “亲家伯娘,我当初来丁家,全靠琬姐引路。琬姐跟我表姐一样,都是我姐,自然要走动。” 丁琬瞅着有些反常的耿氏,夹菜放在她的碟子里,道: “娘,您今儿是怎么了?为何非要嘱咐我们勤走动呢?” 耿氏“呵呵……”轻笑,摆摆手,说: “来到京城才发现,我连个串门的地方都没有。咱家你也知道,我娘家没亲戚,婆家的亲戚离得远。整日在家呆着,也是憋闷啊。” 丁文海一听这话,十分理解。 平日他若得空,可以去村头柳树下看人家下棋、打唠。 可进京之后,两眼摸黑,哪儿也去不得。 “嫂子,咱喝一个,我理解你要说的意思。的确憋闷,连个唠嗑的人都没有。” 说完,丁文海端起酒杯,跟耿氏碰了一下。 边说边吃,吃的慢,羔羊烤的也慢。 好在解腻的小菜不少,大家并没怎么等待。 聊了一会儿,便说到了丁珏他们三个小的身上。 今儿丁玮是跟两个哥哥去拜夫子的。本以为不容易,没想到毛夫子竟然收了,还对他十分满意。 出城之后,三个人没着急过来,而是被丁珏领着去看骠骑预备营开营仪式。 里面的营员都是从武学堂选出来的。 各个飒爽,英勇,血气方刚。 丁玮说的时候有些激动,仿佛下一秒,他也想弃武从文。 丁文海见状,急忙放下就被,幽幽的说: “咋,后悔当初没跟你二哥他们好好练功?后悔也晚了,你好好念书吧。”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兴致勃勃的丁玮,犹如浇了一盆凉水搬,透心凉。 丁琬对几个弟弟都疼爱,眼见丁玮落寞,急忙轻声安慰道: “小玮,以你现在的年龄,练武不是最佳。但平日别荒废功夫,练一练也是好的。至少把你会些功夫,以后出门办事儿,大家都能放心。就像你二哥,他出去咱们都放心。” 第910章 雨后春笋 丁玮颔首,他对丁琬的话,言听计从。 丁文海还想说,被谭瑶在桌下踹了一脚。 动作不大,但习武的徐永涵、丁珏、周皓倾都感受到了。 就连丁玮也察觉了,只是装作不知道。 谭瑶夹菜放在丁玮的碟子里,说: “你念书别有压力,尽力而为。看你二哥,他也没有心理负担,只要自己努力了,发挥正常、无愧于自己就好。” “知道了,姨母。”丁玮领情回应,包肉送进嘴里。 丁文海不喜谭瑶这么说话,什么叫尽力就好,他们家就指望这孩子呢,咋能尽力就好? 咽下嘴里的东西,看着丁玮,语重心长的说: “小玮啊,你姨母说的话也不全对。这尽力而为跟拼尽全力是两个概念,你要……” “二叔,喝酒。”徐永涵端起酒杯,笑眯眯打断他的话。 丁琬看着丁玮的状态,又瞅了瞅亲叔叔的样子,长叹口气。 看起来这二叔,也有纠结的东西了。 吃过午饭,徐永涵便起身走了。 丁珏他们下午告假,就在别庄这边玩。 丁琬是孕妇,每天都有午睡的习惯,耿氏亦是如此。 今儿又多了两个人,索性丁琬提议,四个人都睡在住院正房。 正房年前盘了炕,大家都在辽东住了那么多年,对炕都有感情。 而且这边的火炕每天早上烧一次,并不凉。 丁琬让翠珠把东西提前准备好,四个女人进屋后,先洗脸。 顾芷伊不懂为何要这样,丁琬神秘的说了一句“照做”,便不再理她。 等四个人全都洗好脸,并排躺在炕上,翠云跟翠珠一起过来,手里拿了一个小罐子。 “这是什么啊?”谭瑶做起,把罐子拿过来闻闻。 翠珠屈膝行礼,轻声的说: “回二夫人的话,这是改良后的七白粉。在原有的基础上,里面又放了东珠末、蜂蜜、还有猪油。京城有个丽人堂,很多夫人们都去那里。按按摩,泡泡澡,做做脸。” “做脸?!”谭瑶婆媳异口同声。 丁琬笑着把身边的谭瑶拽了拽,说: “还记不记得那次在你的地盘,你弄些鸡蛋、蜂蜜啥的往我脸上抹?这个比那个好,你若是喜欢,我那有卡,你随时都能去。” 没有丁文海的时候,二人就如同闺房密友一般,说话不用敬语。 四个人重新躺好,翠云、翠珠小心翼翼的给他们涂抹。 等一刻钟后,用手拿掉,重新洗脸、上妆。 谭瑶特意用手摸了摸,好像是比之前细腻一些。 顾芷伊也尝到了甜头,笑眯眯的问: “长姐,这家店铺在哪儿?我想去瞅一瞅,认认门。”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更何况谭瑶、顾芷伊这样出身的贵女。 丁琬交叠着腿,笑眯眯道: “喜欢等过几天我带你们去。咱们泡澡、做脸、按摩,一起做。” 谭瑶把金钗插在发髻里,扭头看着她,道: “琬儿,京城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铺子?就这几年开的。” “哎哟,那可太多了。”丁琬边说边比划手指,“煸炉屋、丽人堂、瑞华布庄、梨园……” 数来数去,两只手都不够用。 更重要的是,这些店铺的老板都是一个人——媵妃夜莺。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店铺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一个一个往外冒。 每一间铺子开业,都格外火爆。 而且京城富户,皆以有店铺卡片为荣。 那就如同一个身份的象征,有它会有旁人没有的东西,面上有光。 丁琬除了煸炉屋开业的时候去过,其余一个都没去。 但卡比谁都多,而且因为夜莺的缘故,年前他们茶楼有重新推出了卡。 有这张卡,去旗下任何一个店铺,都有免费小食一份。 东西很一般,都能赠送的、不花钱的、还有身份象征的,就是大家所向往的。 谭瑶听着丁琬说的一切,深吸口气,不住点头。 几年不回来,没想这一次上京,京城竟然跟以前完全不同。 上妆过后,大家回到炕上休息。 耿氏是最快睡着的,接着是丁琬。 顾芷伊翻来翻去,没一会儿也睡了,唯独谭瑶,良久都没有动。 她上京除了丁琬这一个牵挂,还有一个就是淑贵妃——谭纤。 淑贵妃如今已经去了皇家园林养病,不在宫中,具体怎样,并不清楚。 想去看一眼,说实话,比进宫还要费劲。 但又不能跟丁琬讲,她的事儿已经很麻烦丁琬,若是在因…… 想到这儿,下意识的“唉”了一声,沉沉闭眼。 一刻钟后,耿氏睡梦中长呼口气,瞬间睁眼。 见身旁的人都在睡觉,轻拍胸口,慢慢坐直身子。 如果不是因为大家一起,她真想会自己的房里歇着。 小心翼翼下地、穿鞋,蹑手蹑脚的出了里间。 推门出来,就隐约听到对句的声音。 走了几步,就看到隐于暗处站着的丁文海。 偏巧轮到丁玮跟丁珏对,自然不是丁珏的对手。 耿氏快走几步,赶在丁文海开口之前拦住了他。 随后扯着他的衣袖,往反方向走。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月亮门,这才开口道: “她二叔,你有些操之过急了。” 丁文海看着亲家嫂子,挠挠头,没有吱声。 耿氏松开他,慢悠悠的继续往前走。 丁文海紧抿嘴角,长舒口气跟上。 二人出了别庄,走到一颗杨树下停止脚步。 “她二叔,你现在的着急,只会成为丁玮的负担。人一旦有负担,做事就畏首畏尾,明明是个聪明的孩子,你难道非得把他逼得不敢作为?” 丁文海闻言,急忙摇头。 开玩笑,他巴不得小儿子成才,怎会逼他? 只不过…… “我明白你的心情。你想有正当理由扩宽门楣。但这个门楣,你不该操之过急。小玮今年不过十一,他若这么早就给你家扩宽门楣,你觉得是好事儿吗?” 耿氏语气平静,但平静中,却带着质问。 丁文海听到她的话,长叹口气。 是啊,十一岁的半打孩子,在农家能下地、能干活儿,也能调皮捣蛋。 只是他真的介意了,尤其是见了那么多的人、遇了那么多的事儿…… 第911章 万事俱备 “嫂子,你的用意我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你不知道。”耿氏摇头,靠着树干,淡淡又道,“今日种种,我跟琬儿都察觉到了。你要强,你很要强。但你只顾自己,或者说你把二房的荣耀,都压在了小玮的身上,公平吗?” 丁文海这一次没有否认。 “二海,我跟徐老幺成亲的时候,你尚未成亲。我也算看你成亲、生子的嫂子。听嫂子一句劝,一切顺其自然。丁玮开始的确养的不好,但最近几年咱们看的真切,孩子已经学好了。” “别给他压力,他自己全都懂。嫂子是过来人,十分理解你的心情。可再理解、再明白,总得给孩子时间。才十一岁,别要求太多了。还有,你跟她二婶也分的太清楚了,这样不对。一家人,不该……” 耿氏口若悬河的说了一大堆,跟以前的她,判若两人。 丁文海惊讶之余,更多的是理亏。 大哥总爱念叨“当局者迷”,如今他竟然也…… 等耿氏说完,抱拳拱手,领情的说: “嫂子,多谢你。关于小玮,是我要求太多了,差点酿成大祸。” “你知道的,我说的不止有小玮。” “嫂子,永涵当初为何去军营,难道您不清楚吗?” 丁文海这话说完,耿氏彻底不吱声了。 是啊,她的儿子也是男人,媳妇儿带来丰厚的嫁妆,岳父又是村里的乡绅,条件殷实。 他就是怕旁人说闲话,所以才去军营,闯出一番天地。 男人要强,也好也不好。 不过只要他逼迫丁玮,五年后,难保丁玮不成才。 想到这儿,耿氏指了指别庄里面,二人又重新回去…… …… 丁家二房上京,并不会引起多大的波动。 但谭瑶的父亲,原来官居太傅,又险些进宫,这就不一样了。 再加上如今的淑贵妃,又是她的的亲侄女,不少人冲着这层关系,纷纷下帖。 不知哪儿来的传言,说淑贵妃日后会是太后。 虽然不是皇后,但谭纤的确是后宫女人中,位份最高的。 因此,丁文海也被京城一干人尊称一句“二老爷”。 不过他自己并不当回事儿,这声尊称怎么来的,他比谁都清楚。 自打耿氏跟他谈过之后,他对丁玮的态度就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搞得丁玮有些方,又不敢直问父亲,只能趁下学的功夫去找丁琬。 不过丁琬最近是真的忙,酒承司已经准备就绪,郎明炀,叶景澜,褚梦年也都入了京。 万事俱备,只等丁琬,她逍遥自在的日子,终于算是到头了。 因为有了身孕,重活儿不做,她只需要动动嘴,尝尝味。 都已计划好,等尝酒的时候不喝进肚,品过之后就吐,然后漱口,不会有事儿。 酒承司设立当天,太子亲临。 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给丁琬授印。 这也是在敲打其他人,不可对她怠慢。 丁琬这天正在研究蓝尾酒的制法,突然翠云进来,告知丁玮到了。 倏地起身,翠云急忙伸手拦住,道: “夫人莫急,小心身子。” 有些显怀,但穿了宽松的衣服,仍是看不出来。 很快丁玮进来,抱拳拱手,说: “长姐。” “你怎么来了?快坐。”丁琬重新坐下,指着自己对面的位置。 丁玮边走边打量着屋子,全屋花梨木质摆设,看着就不一样。 坐在桌前,见书上的“蓝尾”二字,轻声念道: “岁盏后推蓝尾酒,春盘先劝胶牙饧。长姐好厉害啊,这诗我读过,但是这酒却没见过。” 丁琬闻言把茶杯推给他,说: “怎么,还想喝酒了不成?” “没有没有,只是好奇。” 丁琬见他这般,挑眉道: “说吧,找我啥事儿。” 这孩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得空全都看书了,根本不会四处乱走。, 丁玮放下茶杯,抿唇抬头说: “长姐是不是跟我爹聊过,关于我念书的事儿?” 念书? 丁琬疑惑,但却没有吱声。 丁玮转悠着茶杯,继续又道: “长姐,多谢您找父亲,最近父亲对我……要比以前松了不少,我有时间换气了……” 其实他也不是贪玩,但适当的转转、走走,还是有必要的。 可曾经的父亲,只要见他不在书房,那就满脸贴黑,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 “……我知爹爹对我的期望,也明白爹爹的想法。反正要谢谢长姐,我最近轻松许多。” 丁琬听他说完,仔细想了一番,还是想不出自己啥时候找过二叔。 是有这个念头,不过太忙,忘了。 不管是谁找过吧,有效果就成。 伸手拍拍丁玮的肩头,笑着道: “这功劳不是我的,但铁定是咱家人做的。甭管是谁,你放平心态。你要记着,你才十一,别像致远一样,给自己压力。那小子现在不知搁哪儿修行呢,我都看不到。” “你大哥成亲了,二叔身边只有你一个孩子。来京城后,二叔压力也大,你要好好照顾他。偶尔嘘寒问暖,别太频繁,不然二叔会觉得你不念书、不做正经事儿了。” 丁玮忙不迭点头,牢记心中。 事情说下,丁玮起身离开了酒承司。 丁琬继续研究蓝尾,有几个环节还没有琢磨透,不能贸然行动。 酒承司要酿的酒,必须名贵、珍稀方能对得起这个地方。 《酿酒大全》上很多轻松易得的酒,她全都看不上。 毕竟酒承司需要用一款珍稀佳酿,来堵那些文官的悠悠众口。 蓝尾,是她挑选出最合适的酒。这个酿成就可入口,不用如桑落一般,等上一年方可。 算起来,别庄那边的桑落,还有几个月就能开坛了。 边看边写,聚精会神,就连郎明炀进来,都没有发觉。 直到—— “院士。” 丁琬抬头,看到郎明炀点点头,继续写东西道: “坐吧。” 郎明炀撩袍坐下,看着她的娟秀小楷,说: “院士,咱们的酒……什么时候能酿?酒承司成立已经半月,可咱们天天都不做事,外人看到实在难以回应。” “回应谁?”定完没有抬头的问。 郎明炀喉结抖动,郑重的道: “刚刚户部侍郎来过了。” 第912章 接地气 户部侍郎? 丁琬终于舍得抬头,看着朗名炀苦闷的样子就知道,铁定是刚才吃瘪了。 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整个酒承司,也就她丁琬不把旁人放在眼里,至于朗名炀、叶景澜他们,想都别想。 虽出身世家,又都有举人傍身,可跟正经官员相比,他们自然不堪一击。 当然,她也如此。 架不住人家是太子亲自受封的酒承司院士,虽不算品阶,但俸禄参照二品诰命夫人走。 想到这儿,丁琬嗤笑的摇摇头,道: “咱们这位卢大人,还真是知道省银子。可咱酒承司用的银子,是太子、媵妃的体己,跟户部有什么关系?” 朗名炀垮着肩,无奈的说: “院士,卢大人虽然管的有些多,可咱酒承司日日这么清洗、收拾,什么都不做,的确让人好说不好听啊。” 丁琬放下毛笔,一脸凝重的看着他,问: “你也觉得咱们混日子?” “卑职不敢。”朗名炀急忙摇头。 丁琬也没理他的否认,微眯着眼睛,呢喃: “奇怪,推广麦种已迫在眉睫?他跑我这儿狗拿耗子,干啥?” “噗……咳咳……咳咳咳……” 朗名炀捂嘴,轻咳几声缓解。 “怎么,我说错了?” “不是,就是院士的话……太接地气。” “你直接说我土就行了呗。”丁琬不以为然。 靠着椅背,把手里尚未写完的东西推给他,说: “你看看这个,你觉得咱们现在能开始吗?” 朗名炀闻言,双手接过来,仔细看过后,摇摇头,道: “最起码还得等俩月。” 上面需要的东西,很多都没有成熟,的确不该那么早动手。 “院士,卑职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这句“不知当不当讲”,丁琬觉得特别烦。 能不能讲都是你说,你问什么呢? 丁琬轻笑,不过却也猜到他要说什么。 “酿酒这事儿不是包饺子,你说包什么馅儿都可以。包好的饺子下锅煮,也有‘正’的时候,更别说这酿酒。蓝尾之所以珍稀,你认为能容易酿?” 朗名炀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他担心。 担心不成,这酒承司只怕会被那些朝廷命官,用唾沫淹了。 面色凝重的样子,换来了丁琬的一记响指。 “罢了,晚上我做东,咱们去思韵私房菜吃顿饭吧。叫上叶景澜、褚梦年他们。” “不用院士做东,卑职……” “不用你。”丁琬说完,把纸拿过来继续写着道,“就这么定了,把他们俩喊上,咱们一起去吃饭。翠云,去思韵订桌。” “是。”翠云应下,看着朗名炀没有动。 他也清楚丫头是什么意思,起身拱手,大踏步出了屋子。 丁琬等门关上后,缓缓摇头。 蓝尾若是真的容易酿,那大周也不至于在酒上,被朝丽、南越牵制。 继续低头写着东西,想着晚上吃饭时要说的话,她就觉得头疼。 真不如把张青山、程豹、二叔他们弄来,至少这些人不会怀疑她,只会支持她。 蓝尾,最少得失败十次以上方能成,这还是因为有前世酿酒的功底。 换个人,三五年都有可能。 别小瞧了这酒承司,上到丁琬,下到做事的伙计,都是吃皇粮的。 整个酒坊用的人,也全都是丁琬自己找的。 借鉴了丁文海的“暗访”,特意去了一些附近的农家,挑选困难人士。 也在城内几处出了名的穷人街,挑了好几个过来。 前期每个月二两工钱,等步入正轨就是五两,年节有礼,年前双倍工钱。 这样好的事情,正是给那些困难人家脱贫的机会。 这个月钱也是媵妃自己定的。 她不是没有压力,酒承司大门一开,每个月单是这些人的工钱不算她跟朗名炀等人,就得一千三百两。 一年下来就是一万多两银子。 这笔钱放在任何人家,那都相当肉疼。 至于管事会更多一些,不过目前的管事,大抵都是银鹰送过来的人。 鹰巢有一批人,不适合练武,所以打小就让他们拨打算盘,记账、认物。 无论是什么,只要把真假东西摆上,这些人全都能分辨的出来,十分能耐。 所以她得尽快酿造出来,堵住悠悠众口。 写完最后一个字,丁琬放下毛笔,伸手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挺累的,也挺难得,但她必须前行。 吹干纸上的墨迹,屋门推开,翠云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院士,已经定好位自己了,在竹月阁。” “好。”丁琬颔首。 把干透的纸摞起,起身将它们都锁进柜子里。 “将军那边可告诉了?” “让李伟去了,还没有回来。”翠云回答。 丁琬看了眼屋子,这才转身朝门口走去。 竹叶一直守在门口,见她出屋,主动挽着她的胳膊—— “夫人。” “我去酿酒屋看看东西。” “属下陪您。” “好。” 竹叶跟翠云一左一右的护着丁琬,三个人并肩出去,直奔后院。 这是不知多少次工人在洗酒甑等物,不过现在能做的,也就这个。 丁琬瞟了一眼,去到备货房。 这里面什么都有,只等她那边下令“开工酿酒”。 看过一番后,喊来备货房的管事,道: “明儿出去找纱布,越细越好。最好比豆腐坊用的还要细的那种。” “是。”管事点头应下,“院士,需要多少?” “先来一匹我看看,然后再说。” “好的。” 吩咐完事情,丁琬长舒口气。 从备货房出来,仰头看天,又要下工了。 一天就这么忙忙碌碌,还得被人家说什么事儿都不做,真是太无语了。 正琢磨着,门房的卓刚急匆匆过来,拱手道: “院士,外面有人找。” “谁?” “说是姓‘谭’。”卓刚回答。 “男的?”丁琬继续追问。 见卓刚点头,丁琬兴冲冲快步往外走。 翠云没法,又是提醒又是护着,生怕她有个好歹。 等到了门口,一身玄青色衣衫的男子,站在那里,优哉游哉的摇晃着扇子—— “丁院士,好久不见!” 第913章 私房菜 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他们虽然不是偶遇,但在这偌大的京城重逢,也不容易。 更何况,淑贵妃至今仍旧在皇家园林“养病”,她都以为谭迁不会来了。 深吸口气,走到跟前,微微福身,说: “一路辛苦了。” 谭迁何尝不是感慨良多? 抱拳拱手,轻声的道: “丁院士,谭某来赴任。” 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文书,双手呈上。 丁琬接过来,看到最下面太子的私章时,鼻子倏地一下就酸了。 还好,还好太子跟淑贵妃没有反目。还好太子仍旧重视谭迁。 侧身让路,温柔的道: “走吧,进去看看。日后你要忙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谭迁颔首,比划“请”的手势,慢慢随着她的速度。 丁琬难得这会儿得空,带他把整个酒承司都走了一遍。 途中,谭迁好几次劝她悠着点儿,不过丁琬兴致正浓,根本不为所动。 等一圈转下来后,半个时辰过去了。 再有一会儿,酒承司就要下工、关门。 丁琬带他回了谈事屋,一边敲腿一边说: “你这一次来,可把家眷都带了?” 谭迁摇头,放下茶杯,回答: “哪有那么容易。祖母不能来,所以我把发妻放在家,只带了个妾室。” 丁琬一听,明白的点头。 谭老夫人心大,即便她的娘家没落,即便她如今已经被“软禁”,不少吃喝,可还是在筹谋旁的。 不过被困在偌大的谭家,也只能小小翻腾,翻腾不出院墙。 靠着椅背,打量一番谭迁,道: “说起来你妻子是真的贤惠。放着你出来,她在家照顾老夫人、孩子。” 谭迁轻笑,不在意的摆手,说: “我妻子也就这么一个优点了,知道守本分。” 说到这儿,手指轻敲桌面,淡淡又道: “大户人家的夫人,有几个是真的贤惠?不过是看开了,想通了,平安度过余生罢了。萧兄看得透通,但萧夫人没有,所以命丧途中,让人唏嘘。” 丁琬一听这话,就知道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如果他的妻子也跟着上京,只怕能不能活命,谁也不清楚。 在固若金汤的谭府,上下都是谭家人,谭夫人只要不作,衣食无忧。 可出了谭府,会遇到什么不测,谁也不清楚。 更何况谭迁是未来接掌酒承司的人,逢场作戏,早就是家常便饭。 带妾室,他自由。 带正妻,他拘束。 丁琬轻笑,喝了口温水,淡淡的道: “蓝尾两个月后酿造,如果成了,三个月就有结果。如果不成,那就不知道多久了。不过再过一阵子,桑落会开封,如果成了,你就可以运作了。” 他主要负责的是跟各朝接洽,推售酒承司的酒。 皇宫御用酒,自然不是寻常之物。 一般皇上摆宴,都会弄些临朝的珍稀酒品,大家尝尝鲜。 在别的王朝宫宴上,大周的酒也就今年出现,还只是一个葡萄酿,适合女人喝的东西。 若是蓝尾、桑落酿造成功,可以让大周在酒这一块,地位拔起几个台阶。 大家心里都清楚,也都明白。 谭迁端坐椅子,认真地看着她,道: “放心,只要你这边成了,我那边立刻行动。丁现这人读书不成,但搞商队,他是真的有天赋。来之前我特意去了趟那边,小姑父忙得团团转,但脸色特别高兴,应该赚了钱吧。” 丁琬笑着点头,淡淡的说: “最开始来的时候,还想去我的酒坊做工,被我拒绝了。大现的商队,以后也会并入朝廷,单立一司。搞不好他跟二叔都得吃皇粮呢,我怎么能拖自家人后腿。” 谭迁明白她的意思,竖起大拇指,什么都没说。 一阵铃音传来,丁琬起身,道: “走吧,我带你去思韵吃饭,顺道把酒承司这边的人,引荐给你。” “思韵吃饭?什么铺子?”谭迁蹙眉。 丁琬小心翼翼的离开桌前,笑呵呵解释说: “你回家这些日子,京城开了不少铺子。等一会儿你去了就知道,味道不错,很好吃。我本来是想跟他们一起吃饭,正好你来了,顺道给你接风。” 谭迁没有拒绝,二人的关系,也不需要客气。 他的亲姑姑是人家的二婶,他们没有这层关系之前就合作,这么多年,俨然是朋友了。 二人从屋子出来,恰好朗名炀、褚梦年等人都在。 丁琬只是微微颔首,并没有多做介绍。 一会儿吃饭还得介绍,没必要浪费功夫。 自从怀孕,她能躲懒就躲,绝不往前冲。 几个人一起出了酒承司,各自上马车。 丁琬刚进车里,见到车里的人愣了一下,道: “哟,今儿咋这么早?” 徐永涵伸手,把人接过来后,稳稳抱住说: “你跟几个爷们吃饭,我能不来?你又不能喝酒。” 丁琬耸耸肩,不以为然的靠着他,道: “他们也不敢逼我喝酒啊。谭迁回来了。” “我知道。”徐永涵点头,“鹰首派人护送的。” “护送?有人对他要下手吗?” 徐永涵嗤笑,轻点她的鼻尖,挑眉说: “你这酒承司里的人,哪一个不是险象环生?只是京城不好施展罢了。” 处处针对酒承司,只有一个解释:不想大周朝的酒承司有所做为。 他朝这么做也就罢了,户部…… 想起今日朗名炀的话,她就长叹口气。 “咋了?有事儿?” “还不是户部的卢方,酒承司又不用他户部的银子,天天盯着,真是烦死了。” 怀孕的女人,情绪起伏大,脾气也大。 徐永涵每日跟她相处,无不让着。 可偏偏这卢大人给媳妇儿添堵,他还真是挺恼火。 关键又不是一类人,文官、武官,一向分开,他想给媳妇儿出头都不成。 丁琬察觉到他不说话,急忙话锋一转: “我们之间的事儿,你别插手。我跟他有分歧,是两个部的问题。你插手就好比我打不过他叫人一般,我嫌丢人。” 话虽如此,徐永涵又岂会不懂她的体贴? 轻捏她的脸庞,笑眯眯的点头,满口应着…… 第914章 好好吃菜,别让嘴闲着 思韵私房菜,地处于城南偏僻巷子里。 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它这是“菜浓不怕街道偏”。 特别偏僻的一处,但若不提前定包,根本没有位置。 马车都不能停在门前,北处空地,画出了专门停车的位置,有专人看顾。 丁琬被徐永涵小心抱下后,谭迁看到了徐永涵。 走到跟前,抱拳拱手,说: “徐将军,别来无恙。” “谭兄客气了。”说完,看着朗名炀等人,指着院里道,“竹月阁,一起进吧。” 几人颔首,互相谦让的进了院子。 进到院里,谭迁就停下了。 原来这一条巷子的整排房子,都被买下了。 丁琬告诉他,这是重新打通修缮过的。 门前的灯笼,点着的就是有人来了,没有点燃就是还可以吃饭。 放眼放去,整排房子前的灯笼,都已经点着,寓意着这一排的房子里,都有食客。 谭迁觉得自己在做生意上,已经很有心得。 可跟这位私房菜的老板相比,他真的啥也不是。 院子正中央,是一个大花坛,种的什么不清楚,但里面的绿苗已经破土而出,欣欣向荣。 东西两侧是厨房,这么多的雅间,一个厨房铁定不够。 竹月阁位置居中,伙计一身黑色金丝线花纹的衣衫,站的笔挺溜直。 徐永涵等人直奔竹月阁,伙计急忙过来,引他们进屋。 屋子不打算打,就一个农家正常的屋子,能睡三个人的样子。 但没有床,只有一张图圆桌,还有一排柜子,倒是显得很大。 丁琬拍了拍墙,笑着道: “这全都是红砖,只要不喊,说什么隔壁都听不到。” 谭迁点点头,四下打量一番后,说: “京城何时有这样的铺子,真是闻所未闻。” 丁琬见状,轻笑着道: “你不知道的还多呢,以后带你去再看。大家都做吧,翠云提前点了菜,估计一会儿就上了。” 徐永涵夫妻做东,所以他们坐在主位。 谭迁挨着丁琬,中间有些距离。 大家坐好,伙计先端来了几叠小菜,跟一壶茶。 这个茶,丁琬能喝,是用大麦炒制,有消温解毒,健脾清热,去油腻、助消化等功效。 徐永涵倒茶的过程,麦子的香味四溢。 朗名炀他们都是经常来的,所以并不新鲜。 谭迁看着褐色的茶汤,蹙眉问: “这是什么茶?有股麦子的香气。” “就是用大麦炒的。”丁琬笑眯眯解惑,“这边私房菜的特色,一壶大麦茶,去油腻、助消化,对身体好。” 谭迁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问: “为何要叫私房菜?” “藏私”可不是什么好词。 丁琬笑吟吟的看着他,继续解释: “私房菜,顾名思义,就‘私’这个字上。意思是私人的菜,私家的菜。就是在别人家里吃到的主人做的拿手好菜。这边的厨子会做不少,而且菜品都很可口。” 谭迁看着她侃侃而谈的样子,再也不能跟以前土庄子的徐娘子,画上等号了。 屋门拉开,菜品上来,每一道菜都摆盘精致,而且盘子用的也相当考究,跟菜的颜色呼应,特别美观。 谭迁终于明白为何这私房菜馆会那么多人。 单是这一桌的东西,看着都赏心悦目,更别说吃进嘴里了。 徐永涵用公筷,夹了一块鱼,隔着丁琬放进谭迁的碟子里,说: “尝尝,他们做的糖醋鲤鱼,别有一番味道。” 谭迁回神,道谢后低头吃菜。 细细品过后,竖起大拇指,道: “果然不一般。” 丁琬怀孕后,听从香桃的意见,鱼虾等物,她都尽量多吃。 咽下嘴里的油焖虾,推荐着道: “你尝尝这个,也好吃。翠云点的都是我吃过的好吃的东西,这道干煸全家福,我喜欢吃里面的沙肝。你尝尝” “沙肝?”谭迁惊讶。 这可是内脏啊。 丁琬笑吟吟的耸肩,夹菜送进嘴里。 褚梦年也喜欢吃这个,夹了一个,推荐说: “谭兄试试,没有异味,特别有嚼劲。” 说完,也送进嘴里。 两个人都这么推荐,他自然没有不吃的道理。 试探性的夹了一个小块吃,咀嚼之后深吸口气,道: “真是没想到,这东西竟然也可以做的这么好吃?” “你不知道的多了。”丁琬得意的挑眉,喝了口骨头汤又说,“你若想把这铺子里的菜品全部吃一遍,你须得连着一个月,每天十道菜。” “真的假的?” “我骗你有糖吃?” 两个人熟络的样子,让朗名炀等人,默契的看向了徐永涵。 谁知人家丝毫不在意,一脸深情的给媳妇夹菜、盛汤,照顾的无微不至。 “我跟你说,我还没吃全呢。听说这私房菜的老板,走南闯北,尝遍各地菜肴,然后自己精心研究,才创立了思韵私房菜。但是这一个雅间,二十两银子。” “多少?” “二十两!” 谭迁看着她的两根手指,难以置信的道: “什么都不点,就得花二十两银子?” “啊,是啊。” “钱多烧的吧。”谭迁不假思索的吐槽。 他不是小气,该享受的地方,他从来不吝啬。 但没听说过去酒楼吃饭,还得自己掏雅间的钱,谁规定的?凭什么? 见他们一脸坦然的样子,谭迁放下筷子,道: “他要你们就给?大可以不来这吃饭啊。” 叶景澜端起酒杯,跟谭迁碰了一下,道: “谭兄,很多时候出去吃饭,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牌面。这地方这么便宜,还那么难有雅间,不正是身份的象征?再加上这里的东西也的确好吃,自然而然就成了大家的首选。而且办他们家的卡,免费用雅间。” “办卡?”谭迁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丁琬,没有吱声。 这东西在辽东,他就知道。而且当时跟她定果酒、果醋时,她还给弄个什么总门、正门、偏门、入门的级别。 难道这私房菜…… “不是!” “啊?” “我说,你想的不是!”丁琬再次重复。 朗名炀瞅着他们俩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道: “谭兄跟徐夫人的关系,是真的好。这一个眼神,对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这……” 话没说完,徐永涵淡淡的开口—— “朗二爷,好好吃菜,别让嘴闲着。” 第915章 你得给我钱 “……” 朗名炀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急忙解释道: “对不住,对不住,失言,失言。我不是那个……” 话没说完,丁琬没忍住,“噗嗤——”轻笑出声。 看着不知所措的郎明炀,耸耸肩,道: “我当初做寡妇的时候就跟他合作,这么多年了,我们的关系自然没的说。” 谭迁不懂他们夫妻为何这般大度。 不过他们大度,不代表他大度。 抬眼,云淡风轻的腻着他,开口说: “朗二爷,谭某这人一向有自知之明。跟您府上朗家前任的当家,可不是一类人。” 倏然提及朗逸鸿,朗名炀巴不得时间重来,打死他也不说那句话。 好家伙,太特么丢人,丢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他真没有旁的想法。 丁琬轻笑,轻敲桌子两下,说: “广华莫急。你跟他接触久了就知道,这三个人,属他朗二爷最心直口快,说话不过脑子。但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你怎知那俩不想问?疑惑、问了、解开就好,没事。” 如果不是相处久了,她也会生气。 但为这个,完全没必要。 本就没影儿的事儿,趁着今天饭局说开,以后也省的胡乱猜疑。 谭迁见状,轻笑着点点头,道: “出身世家,最要不得的就是心直口快。更何况,世家子弟要娶妻,要么娶贤内助,后宅干净只一人。要么娶有容无脑,后宅充盈乐逍遥。” 言外之意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更何况丁琬跟他们出来吃饭,还带着亲亲夫君。 真有什么,咋可能?! 朗名炀端起酒杯,郑重道歉。 徐永涵倒也给面子,端着酒杯他挑眉看他道: “如今,知道为何你是二爷,不能做当家了?” 说完,碰杯,一饮而尽。 朗名炀把酒喝了,郁闷至极。 他跟现在朗家的当家,当初一起竞争。 可最后他以绝对劣势败北,然后才被太子找到,问他有没有兴趣加入酒承司。 打小就喜欢酒,尤其是酒香。 即便不做主事人,能接触这个也好。 所以当时,他二话不说的答应了。 经此一事方知,他离当家人,亦或者说酒承司的管事,都差了一大截。 事情掀过,丁琬正式把谭迁介绍给他们。 叶景澜负责一切酿酒需要的粮食; 褚梦年则是负责整个酒坊的调度; 丁琬跟朗名炀负责后方酿酒; 至于这跟各朝接触的事儿,就落在了谭迁的身上。 原本这活儿是要给褚梦年,他稳重,顾全大局,可朗名炀在就放管理跟酿酒商,显然对酿酒更有兴趣。 这负责接触临朝的人,就迟迟没有落实。 朗名炀老神在在的看着谭迁,颇有几分得意的挑眉道: “谭兄,这事儿原本是我来的,不过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恰好你来。你说你该怎么谢谢我?” 谭迁挑眉,笑吟吟的说: “谢你什么?谢你有自知之明,没有搞砸酒承司的生意?” “嘿~怎么说话呢,我……” 后面的话哽在喉中,叶景澜跟褚梦年双双起身,举起酒杯道: “谭兄,欢迎你的加入。” “二位客气。”谭迁说完,跟他们碰杯。 朗名炀起身赞助一口,丁琬摸着小腹,等他们坐下后又道: “以后户部若是再来人,你们不喜就不理,若是他们还磨叽,就让谭迁出面吧。他以前的落霞阁,专门做女人生意。难缠的女人他都能搞定,户部几个搅屎棍,也不在话下。” 朗名炀一听这话,急忙拱手道: “如此甚好。以后户部那几个东西,可就由谭兄处理了。” 谭迁看着他激动的样子,略微蹙眉的说: “本就平级,不理就是了,为何要给自己添堵?” 叶景澜轻咳两声,褚梦年无语的耸耸肩,道: “我们也是这个意思,偏偏朗兄……想法卓越,非得跟他们辩驳几句。” 话落,谭迁“啊”了一声,笑着喝汤。 丁琬也低头吃饭,徐永涵则尽心的给丁琬夹菜。 一时间倒是显得朗名炀格格不入,具体为什么,那就不清楚了。 一顿饭吃完,也算给谭迁接风洗尘。 明日照常酒承司见面,一切走向正规。 褚梦年心知他们还有话说,便率先上车离开。 接着是叶景澜,朗名炀没有要走的意思,被叶景澜拽着离开。 谭迁只等三辆马车离开后,咂舌一记,道: “哪儿找的这朗名炀?这就是个缺心眼儿啊!这样货色也能在酒承司?” 丁琬上扬嘴角,歪头冲他说: “小瞧人了不是?这朗名炀虽然有些愣,但酿酒方面有天赋。你也知道我一介女流,又是人妇,不能一直顶着这院士。” “那也不能给他做啊。”谭迁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说完,自知不对,又找补着说: “我的意思是他的性格不行,担不得此任。” 丁琬轻笑,深吸口气,郑重的道: “所以这院士,日后是你的。我再有几月生产,酿造蓝尾就是朗名炀的事儿。我相信他,他对酿酒有一种疯狂的热忱,所以到时候你支持他。” “那你呢?” 丁琬食指指了指肚子,说: “生孩子,坐月子。” “那然后呢?” “回来继续酿酒呗。”丁琬不以为然。 谭迁看了眼徐永涵,又把视线挪到她的身上,说: “不对,你想急流勇退了是吧。” “还得几年,不是现在。”丁琬没有隐瞒。 抚摸着有些不安分的胎儿,又道: “我跟夫君都是辽东人,对辽东、对北境,都有情感。等酒承司这边有几款镇司酒后,估计那个时候朝堂也稳了。我们回去,一切刚好。” 谭迁听着她的计划,轻笑着道: “行啊,你把我们都弄来了,然后你回去,你挺够意思。” 丁琬不以为然,破天荒的拍拍他的肩头,说: “随你怎么想吧。反正到时候好好做,贵妃娘娘日后的福分大了,你可得撑住了。” 说完收回手,挽着徐永涵的胳膊往自家马车走。 “哎——” “干啥?” “你得给我钱。” “凭啥?”丁琬吃惊。 干啥了就给他钱,凭什么?! 第916章 皇家不要颜面? 谭迁耸耸肩,走到跟前手心冲上,道: “卫廖成亲了,我替你走了一份礼,还钱。” 哟,成亲了。 丁琬不住点头,从腰间掏出一张银票,问: “够不?” “够了够了。”谭迁顺手拿走,揣好后说,“我帮你上的礼中规中矩,二十辆银子。” “那你还我八十两。” 谭迁扭头就走,压根不理。 到他手里还能吐出去?咋可能! 丁琬撇嘴,愤恨的冲着他的背影说: “你给我等着,从你月钱扣。” 谭迁挥挥手,丝毫不在意。 丁琬想想长叹口气,轻笑出声。 徐永涵扶着她上马车,掏出帕子给她擦手。 见他这般,丁琬轻笑着道: “不至于吧徐将军。” 徐永涵没说话,擦过之后握在手里,说: “那个卫廖,是不是当初跟二舅一起做事的那位?” “你知道他?” 徐永涵冷笑一记,淡淡的道: “怎会不知。他进军营后在我手里呆过,不知怎的认出了你的帕子,还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丁琬玲珑心思,立马明白这“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话了。 只不过他说的笼统,没有明意罢了。 轻靠着他的胳膊,柔声说: “不管他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当初小玮的事儿,丁家都要铭记他的恩。我跟他一直保持距离,而且我都是唤他‘卫舅舅’,不可能……” 话没说完,就被他堵住了唇。 感受着他的霸气攻城,丁琬也不反抗,柔弱回应。 好一会儿,徐永涵抵着她的额头,气喘吁吁道: “傻丫头,我岂会不信你?我不过是不喜他罢了。” 丁琬圈着他的腰,笑吟吟的说: “没什么喜不喜,我们本就没可能。更何况他已成亲,你也归家,他永远都是‘卫舅舅’。” 徐永涵把人搂紧一番,没有说话…… …… 谭迁来到酒承司,也没有加速酒承司的进程。 相反,只会给户部留有话柄,让他们各种攻击。 朝堂之上,没有任何酒承司的人,所以这边连反驳的机会都不曾。 顶多就是萧逸帆看不过去,反说几句,然后太子顺势回应。 因为一个酒承司,皇上日日被烦,也是颇为无奈。 丁琬知道,但也无可奈何。 蓝尾需要的东西,都得当年新下来的粮食,要求甚高。 说到底,各朝酒承司都是如此,想酿名贵的东西,哪能那么容易? 有的甚至要封坛十年尚可成功,这期间具体怎样,谁也不清楚。 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功亏一篑。 只不过各朝的酒承司都有成果,也让他们尝到了甜头。 大周没有,故而这般举步维艰。 万事开头难。 隐忍,是酒承司现在最该做的事儿。 怕朗名炀控制不住,跟户部那边起冲突,丁琬一早就下了令,即日起酒承司关门大门,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谁都不行。 谭迁知道她的用意,私下也找了一次朗名炀。 这天晨起忙完,夜莺身边的琉红过来,说是让她中午去东宫吃饭。 丁琬没有拒绝,应下后看着谭迁,说: “我中午吃完饭就不过来了,你这边盯着一些。淑贵妃那边,我趁着今天的机会,跟媵妃提一嘴。如果可以,你跟二婶儿一起去。” “好。”谭迁点头,想了一下又道,“别太勉强。如果不成就算了,你别难做。” “放心,我心里有数。”丁琬满口应下。 他们之间能成为朋友,也是因为谭迁的豁达、大方。 一开始是他各种的付出,如今丁琬有能力,换她来回报。 二人关系亲近,但却不掺任何杂质,当然也有一个原因,他们彼此都有所图。 一个,图的是对方接班,她好隐退。 另一个,图的是接班之后给长姐撑腰,仅此而已。 丁琬看着手里的账簿,长叹口气,道: “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这么一个月一个月的干掏钱,别说户部那边急眼,我都有些心疼。” 谭迁见她这般,理解的给她倒了杯温水,说: “你也别想太多,咱们做的本就不是着急的事儿。临近各朝,人家早咱们多少年就开始,只能说大周对这个,一直都认识不上去。” “也不是认识不上去,就是当初不重视,被人家抢占了先机。” 谭迁想了一下,“哎”一声,道: “你说有没有可能,南疆那边有粮食?” “南疆自然会有粮食啊。”丁琬好笑的摇摇头。 那边不止有粮食,还有各种瓜果梨桃。 气候好,太就是热,所以小姑父去那边卖冰,上上之选。 至少她从媵妃那里听来的消息,都是称赞小姑父安辰的。 谭迁摆摆手,进一步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那边比咱们这边暖和。你看你们家,冬天都能种麦子,那边一年四季都很热,你说他们的秋收还不是比咱们久。如果是,这会儿应该有粮了,我们拉回来做蓝尾,是不是能早些日子开工?” 丁琬细细琢磨,“猛”拍一记脑门。 是了,怎么不是。 前世她酿酒,有一些就是从南边拉回来的粮食,怎就拘拟当下了呢。 指着柜子,略有些兴奋的说: “快,拿纸笔,我给小姑父写信。” 谭迁见她这般,颔首起身。 等丁琬写完最后一个字,吹干墨迹后,道: “你说我这脑子都想了什么?放着现成的资源不用,天天跟这些有的没的较劲。” 说完,把信封好,交给竹叶。 “拿去给大现,让他赶紧送出去。” “是。” 谭迁打量一番她,微微耸肩,说: “你想什么我指定不清楚,不过咱们萧大人最近挺烦,你知道不?” “听说了。”丁琬颔首,深吸口气,道,“他有能耐长得俊,自然是待嫁闺中女子的最佳人选。不过他放话守孝三年,至少这三年应该没事儿。” “那你可知昨天……九公主去了他府中?” “然后呢?” “被扔出去了。” “噗——” 丁琬这口水没喝下,直接喷了出来。 百里楚月被扔出萧府?晨起咋没听翠云说呢? 扭头看着翠云,后者也是一脸懵。 “这种事儿,皇家不要颜面?” 第917章 心大 “那你是怎知道的?”丁琬迷茫。 谭迁摊手,双手托腮,无辜的眨巴着眼睛,说: “你以为我想知道?萧逸帆那狗男人直接去我府上了。我可刚把怡红拢翠阁的娇娇弄到家,连吃都没有啊。” 翠云在旁,气呼呼的跺脚道: “谭公子是看竹叶不在,不把翠云放在眼里,对吗?” “哟,你这丫头还在呢啊,那不说了,不说了。” 丁琬无语,清了下嗓子,说: “你是真没把我当女人啊。” “当,当。”谭迁敷衍的摆手。 保持距离还是有的,不过偶尔也确实忘了。 谁让她忙起来,连自己是孕妇都忘了的。 丁琬瞅着游戏人间的谭迁,想了下,道: “萧逸帆那边,我不方便出面,反正你去宽慰吧。” “唉,我真是欠你们俩的。成吧,你不用管了,我去开导他。你上午不走我先出去一趟,朝丽那边要来,我得跟礼部对一对行程。” 丁琬颔首,示意他先走。 这是各朝的规矩,换了新君,就要派使臣各朝走一遭,表示友好。 若是不走这一遭,那就是要有所防范,可能有些不该有的动作。 他朝来周,基本上都是送酒。 没法子,谁让他们薄弱呢? 如今酒承司建立,谭迁主管这一块,他去同礼部一起接待,在合适不过。 丁琬起身,慢慢走到窗下,看着谭迁的背影,久久都没有动…… …… 中午去东宫赴宴,只有她跟媵妃两人。 行礼后坐在夜莺的身边,看着她硕大的肚子,迷茫道: “为何你的肚子的比我的大那么多?” 讲道理,二人之相差半月,可她的肚子跟人家的比,明显不同。 夜莺叹气,靠着椅背,忧心忡忡地说: “太医前些日子来看了,说是双生胎。” “啊?” “你惊讶?我特么还惊讶呢。”夜莺无语,“我是自己,百里家也没有双生胎的基因,怎就我这么点儿正,一来就是俩?” 皇室有规矩,如果是双生胎,一男一女最佳,两女也好。 但若是两个都是男娃,那就必须死一个。 目的就是防止日后立储时,因为相差的那一星半点的时辰,而心中不甘。 丁琬这会儿也明白为何她让自己过来用饭。 心里憋屈,难受了。 丁琬见她一脸担忧,抿唇道: “没生出来,具体什么样子谁也不清楚,你别担心。” 夜莺嗤笑,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说: “我烦的不是他们俩,是殿下的态度。” “怎么,太子也……” 后面的话不能说,有些大不敬了。 夜莺摇头,心酸的吸了吸鼻子,道: “他若坚持遵照老祖宗的规矩,我倒也好办了。大不了我就带球跑,让他重新去娶妻。可偏偏,他主张不同意,我就难办了。” 艾玛,真敢说。 丁琬后背一阵凉意,清了下嗓子,开口: “你快别折腾了。你上次去我那边,最后还不得回来?说句大不敬的话,皇家多薄情,可殿下对你什么样,你不清楚?” “那是他先动了心。”夜莺对于感情的事儿,门清。 没法子,她老早就看惯了这些东西,自然不一样。 丁琬也明白她的本事,思索片刻后说: “以后这样的话别说了,伤人心。” “他听不到。” “殿下听不到,你这东宫上下的人呢?” “他们不敢啊!” “你……” 丁琬咬牙,看着她笑吟吟的样子,气的直接拍了她肩头一巴掌,道: “你啊,就知道欺负我,感情这些话就是说给我听的啊。” 夜莺笑着握紧她的手,说: “没法子,谁让我就你这么一个朋友?” 丁琬温柔的看着她,道: “放心吧,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你这两个孩子,会平安无事的。” 夜莺深吸口气,摸着肚子,良久都没有吱声。 东宫摆饭,二人边吃边聊。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百里楚月的身上。 丁琬也不装自己不知情,整个京城,什么事情能逃过鹰卫的眼睛? “我听谭迁跟我讲了,好在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九公主的名声不用担心。” 夜莺冷“哼”,夹菜给她,说: “名声与否,我不在意。我现在是怕她得知那事儿后,会跳脚。” “什么?” “朝丽新君是女子,你知道吗?” “听说了。”丁琬颔首。 “朝丽新君有个胞弟,尚未娶妻,这一次来,就是两朝结为秦晋之好。” “和亲?”丁琬惊呼出声。 大周自打开朝以来,只有一位福安长公主和亲了朝丽,但也是嫁给了君王,不是什么新君的弟弟。 咽了下口水,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道: “已经决定了吗?” “没有昨晚上的事儿,自然不会决定。但如今……” 夜莺放下筷子,凑过去压低声音道: “你还不知道呢吧,百里楚月的心很大,她要做皇太女。” “啥女?” “皇太子,皇太女,懂了没?” 丁琬嘴角狠抽,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有,有这个词吗?” “以前没有,但是她想做了。”夜莺重新拿起筷子,嗤笑着摇摇头。 丁琬有些懵,可这种事儿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将,铁定是有原因的。 紧抿嘴角,咽了下口水,道: “那你们打算怎么做?皇上知道吗?” “父皇还不清楚。” 父皇?! 丁琬惊讶,讲道理媵妃虽然是正经妃子,但对于她的公爹,还是没有资格叫“父皇”。 看她这么自然的样子,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扶正了。 “不敢让父皇知道,他最近身体不好,杜鹃已经召进宫里了。” 丁琬了然,画眉去了医学堂,香桃进宫很正常。 “和亲不是小事儿,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说?” “暂时先等等。朝丽时辰来得七八月,那个时候大考已经结束,到时候再看。” 丁琬心疼的握着她的手,说: “放心,咱们都会平安无事。” 夜莺笑着点头,整理心情,说: “一会儿去丽人堂吧。你二婶儿他们来了是不是没去过呢?” “没有。” “正好一起。”说完,夜莺冲着外面道,“派人去丽人堂,下午闭店整顿。” “是。” 丁琬这边,也让翠云回去告诉一声,顺道把耿氏他们都接着。 难得下午得空,一起放松放松,也是好的…… 第918章 女人的享受 丽人堂,京郊东边的一处庄园,京城贵妇圈最热衷的地方。 店铺以别庄的形式开启,从外面看就是一个寻常别庄。 谭瑶、耿氏他们已经到了,见马车过来,纷纷转头。 见丁琬跟夜莺下来,走上前行礼、问安。 夜莺伸手虚扶,淡淡的道: “免礼。” 空气中飘着淡雅的香气,很浓郁,特别好闻。 整个丽人堂,只招待女性,会员制度,不招待散客。 能来此享受的,不是高门贵妇,就是商贾夫人。 反正就是两个字:有钱! 办卡级别越高,价格就会越便宜。 不过手法啥的,都是一样,并不会因为卡的等级,而大打折扣。 丽人堂有个镇堂之宝,叫悦愉丸。 此物是香桃跟画眉一起做的,放一颗在浴桶里,女子泡过后能紧致水润肤质,燥湿祛风,对于宫冷和寒湿带下等妇科病有明显疗效。 泡过后,再由丽人堂的姑娘们按摩一番,做做脸,效果显著。 没有一个女人不希望自家男人永远爱自己。可事实上,再相爱的夫妻,也会从轰轰烈烈走到简单乏味。咎其原因,其实就是夫妻生活失去了兴趣。 在这个男子为天的世代,男人对女人的需求,不就是为了下头那点事儿? 没有兴趣了,找个年轻貌美的妾室,通房。但女人呢?女人多可悲? 所以丽人堂开业,就完美的解决了这些问题。 有嫁妆丰厚的,舍得花钱的,每天来一次。 不用多,半个月就能看到明显的效果。 尝到甜头,自然就会继续过来,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丽人堂就这么打出了名气。 今日整个丽人堂就他们几个,所以也没有拉屏风,大家的浴桶围成一个圆,聊天、泡浴。 丁琬跟夜莺的浴桶,是专门的兑质的。毕竟是孕妇,悦愉丸还是不能用。 顾芷伊跟谭瑶都有些局促,毕竟这么大大方方的脱衣,哪怕都是女子,还是有些不习惯。 可当看到翠云扶着丁琬进浴桶后,也就不再绷着,迅速把衣服脱下,也钻进浴桶。 呼吸着芳香扑鼻的花瓣儿,谭瑶舒服地“嗯”了一声。 丁琬见状,用手掬水,道: “二婶,舒服吗?” 谭瑶郑重颔首,说: “舒服,很舒服。” 夜莺拨弄着水,淡淡的道: “做女人,就要对自己好一点儿。只有你对自己好了,男人才不会有二心。否则你省的那些钱,都会被男人拿去养妾室、养通房、养外室。何苦呢?” 耿氏抿唇轻笑,看着手指上的水珠,说: “媵妃娘娘刚才的话,用我们土庄子的话叫:给后媳妇攒包。” “差不多吧。反正对自己好总没有错。”夜莺说完,侧脸靠着桶沿儿又道,“二夫人,听说最近云夫人跟您走的很近?” 突然被点名的谭瑶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道: “回媵妃娘娘,是,云夫人跟妾身为姑娘的时候认识。” “那会儿很熟吗?” “一般。” 夜莺得到回答,闭上了眼睛。 谭瑶聪明,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她便也明白对方的用意。 掬水滴在身上,心里有了谱。 “琬儿,你那别庄最近没事儿是吧。” “怎么了?” “没有,最近你二叔早出晚归,都在京郊,别庄借我用用吧,不想你二叔太折腾。” 丁琬瞟了下闭眼的夜莺,笑着颔首说: “好啊,二婶儿去就是了,不用跟我讲。随便住,几天都好。” 话落,屋子回归了平静。 好一会儿,夜莺淡淡开口—— “皇家园林那边,最近需要一些燕窝。二夫人若有多余,可以送过去一些。” “……是,多谢媵妃娘娘。”谭瑶少时迟疑,急忙点头应下。 丁琬见状,心知这是故意给他们机会,过去探望贵妃娘娘。 还行,没用她开口就办了,挺好的。 闭上眼睛,丁琬舒服的靠了会儿,几位姑娘走进来,屈膝行礼,手里拿了大布巾。 几个人起身,分别跟着一位姑娘去了里间。 用屏风隔开的五张单人床,铺的很软和,躺在上面特别舒服。 丁琬跟夜莺、耿氏都只是做脸,顾芷伊跟谭瑶就不一样,她们不仅做脸,还有旁的。 听着隔壁先是惊讶,然后尴尬的声音,夜莺坏坏的道: “二夫人,好好享受吧。晚上回家,就知道有多好了。” 大咧咧的话,让原本就局促的谭瑶更加不知所措。 顾芷伊脸都红透了,但也无可奈何。 好一会儿,尴尬的程序过去后,他们也到了做脸、开背的环节。 整个下午的时光,几个人都泡在了丽人堂,特别舒爽。 等他们穿上衣服准备离开时,谭瑶说什么都要办卡。 丁琬也不拦着,毕竟她是什么性格,也算了解。 不愿意占人便宜,尤其自己还是她丈夫的亲侄女。 最后,婆媳俩都办了,最高的那个,五万两。 带的银票不够,夜莺放宽条件,先给她们办了,过后补钱。 回去的时候,丁琬跟耿氏一辆车回的。 因为只有他们婆媳俩,丁琬说话也就没在顾及。 “娘,我二婶儿跟芷伊,那么有钱呢?” 五万两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不算啥。 可再往前,就拿去年没有被封“乡君”来说,让她那五万两做这个,她铁定舍不得。 耿氏瞅着儿媳的样子,淡淡笑着道: “你二婶儿有多少钱我不知道,不过顾芷伊肯定不少。顾家平反,顾大人蒙冤的那几年的俸禄,还有补偿,全都给了她。她也没什么旁的花销,听说一部分给了你弟弟做商队,其余的她也就留着了。” “大现的商队咱们自己都知道,做的很好,很大,她又岂会差这些银钱?你别忘了,她打小就是高门贵女,顾家可不拘着她花销。就算做下人,也没几个月就到了你们家,再然后被你弟弟看中,也算是被宠惯了。” 丁琬细细琢磨一番,缓缓点头。 挽着母亲的胳膊,关心问道: “娘,您最近感觉怎么样?我上次看您躺在躺椅上睡,可还会胸闷吗?” 第919章 耿氏的固执 说起那次,真的是意外。 她起得比较早,又好些日子没去照顾婆母,就心血来潮的过去了。 刚好耿氏没有起,就发现了她睡躺椅。 问过后,听说最近都在躺椅睡,就要找郎中过来看看。 想当然的,最后被耿氏拦住了。 面对儿媳妇的关心,耿氏满足的拍拍她的手背,道: “放心,娘没事儿了。就那会儿忙的,阳亢犯了。香桃给看过,最近都有在吃药,好多了。” 丁琬搂紧她的胳膊,还是有些担忧的说: “娘,您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我这眼瞧着就要生,还指望您给养孩子呢。” 耿氏“嗯”了一声,看着低头蹭胳膊的丫头,笑眯了眼睛。 只是这心里,有些酸楚。 回到家,徐永涵还没有回来。 丁琬把母亲送回房,吩咐厨房炖些燕窝给丁珏那边送去。 大考在即,那边的两位郎君正在努力用功,营养得跟得上去。 还有丁玮也是,为了改变二房的门楣,每天也是苦读书。 二叔不给他压力,反而让这小子自己努力。 吩咐完,拿起书坐在床上看。 书坊那边最近出了好多书,要么是商贾背景的,要么就是农家背景,再有军营背景。 她喜欢看军营的,男主人公都是寒门出身,跟青梅竹马的同乡成亲,凭着自己的拼劲儿,闯出一番天地,然后在与发妻厮守终身。 每每看到这个,她都觉得是在看自己。 毕竟她跟徐永涵就是如此。 看的入神,连有人进来都没有察觉。 等到手里的书被抽走,这才注意到回来人了。 “啥时候回来的?” “有会儿了。”徐永涵沐浴完上床,看着她手里的书道,“喜欢看?” “挺喜欢的,总觉得是在写咱们俩。” “或许吧。”徐永涵说完,搂着她躺下。 闻了闻,挑眉道: “去丽人堂了?” 丁琬点头,乖顺的窝在他的怀里,道: “带着二婶儿还有咱娘去的。” “二婶儿很喜欢吧。” “超喜欢,当下就办了五万两银子的卡,真有钱。”丁琬说完,嘴角狠抽。 “你不也是五万两的卡?” “那不一样。我这个是你用红利给我换的,人家是自己掏的。二婶儿可真有钱。” 说到这儿,丁琬抬头,看着他又道: “我一直以为我挺有钱的,跟二婶儿一比,我啥也不是。” “也不能这么说。”徐永涵捏了捏她的鼻子,“她是用自己的嫁妆老早就开始赚钱,你是最近几年才做,所以本质上就不同。更何况你如今是酒承司院士,官位比为夫还要高,你会越来越有钱的。” 丁琬被逗得不好意思,轻捶他的一记,窝在他的怀里。 好一会儿才抬头,纳闷的说: “哎,今天夜莺跟二婶儿提了一句‘云夫人’,云家怎么了?” 徐永涵紧抿嘴角,淡淡的道: “要翻。” “为什么?云大人不是一直都很规矩的吗?” 徐永涵单手垫在脑后,思索片刻说: “大考的试题是殿下跟皇上一共出了两套,对外直说一套,如今云大人保管的那套,已经开始漏题,你觉得是谁的原因?” “这么胆儿粗?” “还有更胆儿肥的。”徐永涵冷“哼”,“九公主要做皇太女的事儿,你知道了吧。” “清楚。” “她的母妃虽然没了,可襄修仪的母族仍在。最近正在网络那些不瞒殿下大改的朝臣,打算折腾呢。” 丁琬喉咙微动,觉得这事儿有些过了。 大周就没有女人做天的先例,跟朝丽根本不同,他们这么折腾…… “那九公主呢?她也想做?” “就是她有这想法,所以才开始的。云阳跟襄修仪的母族一直都有来往,而且二人最为密切。” “那为何云夫人会跟我二婶儿走得近呢?” 丁琬说完,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坐直身子。 “你干啥呢,小心点儿,身子多重不清楚?”徐永涵嘴上虽然指责,不过手上却各种维护。 丁琬深吸口气,好一会儿才拍拍胸口,说: “好在二婶儿聪慧,最近都在咱们别庄眯着,不然……咱娘那边打算何时动手?” “殿试当天。” “殿试当天?为什么?是二珏他……” “不是咱家二珏,是周皓倾。” 听到丈夫这话,丁琬盘腿坐好,微眯着眼睛说: “皓倾跟外祖父家……有亲戚吗?” “真要论起来,是有些亲戚,不过挺远,不算近。” 丁琬理解的点点头,长叹口气,道: “哥,你能安排我见见香桃吗?我……我想问问她,咱娘到底咋回事儿。” 徐永涵摇头,一脸无奈的摊着手,道: “我也想找她,可她现在照顾皇上,根本不得空。就连吃饭,都在乾坤宫,没法进去。娘还在躺椅睡吗?” “她说没有,可我……我不敢再去看了。你说我要是去,发现她睡躺椅,日后她防着我,不好好睡,那不是得不偿失?” 要说了解耿氏,做儿子的一般,儿媳妇绝对了如指掌。 耿氏要强的性格,无人能及。至于这郎中,只要她不配合,就甭想了。 不是没请过,请了直接撂脸,跟以前明显不一样。 原本打算让徐致远回来,老太太直接一句“敢惊动孙子就回辽东”,弄得夫妻俩谁也不敢吱声。 徐永涵特别理解媳妇儿的难,长叹口气,道: “等这事儿结束了再说。总要给她瞅一眼,等外祖父正名以后,估计娘就不排斥了。” 丁琬点点头,应下了。 身子的馨香催动着徐永涵,如今月份大了,只要悠着点儿,就不会造成问题。 徐永涵翻身把人压下,巧妙的避开她的肚子,说: “媳妇儿,就一次?” 丁琬面色红晕的没吱声,但也跟默许一样。 徐永涵美滋滋的忙活,院外一阵安静。 大考在即,整个京城到处都弥漫着浓郁的读书氛围,点灯熬油,临阵磨枪。 尤其是京城客栈,各个房间都亮着灯,仿佛再比谁比谁睡得晚一般。 越是这样,就越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不容大家松懈…… 第920章 有戏 安静平稳的过了半个月,闹腾许久的大考,终于开始了。 整个大周只要符合条件的,都可以参加。 大考的考场,就在城西三里新盖的“腾飞学堂”。 这次大考结束,学堂就要对外开放。 免费让适龄的孩子进来,念书,识字,学习《大周律法》。 前有武学堂,如今又有正经学堂,日后大周会怎么样,难以预料。 丁琬挺着肚子,早早带着丁珏、周皓倾来到场外。 他们这一次进去,就是足足半个月。 据说三天一场,一共五场。 全优能进殿试,四优给举人身份,三优及以下,什么都没有。 只允许带一个小厮,负责每日的吃喝。 丁琬帮着他们俩整理衣领,压低声音,说: “虽然饭菜都是统一的,可你们吃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定要用银针试过之后方可吃,不能大意。” 丁珏明白姐姐的担忧,重重点头,道: “放心吧姐,我知道该怎么做。” 周皓倾也在一旁,笑吟吟的点头。 褚颜不知何时到的,款款走到丁琬跟前,侧身行礼,说: “嫂嫂好。” “哟,你怎么来了?送哪位弟弟?” 褚颜笑着转头,冲身后的人招招手,道: “嫂嫂,这是我表弟,他亲姐远嫁宁州,所以我来送他。丁二公子想必准备的很好,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丁珏礼貌的点头,微微一笑。 从褚颜过来开始,周皓倾就僵着身子。 顾芷伊来的比较晚,刚刚才到。 “皓倾,紧张了?” 说完,看到褚颜愣了一下,礼貌的点点头,说: “褚小姐。” 褚颜侧身还礼,道: “丁大奶奶。” 丁琬不是不懂情事的小姑娘,但褚颜这般,加上周皓倾的样子,要说二人没有什么,她不相信。 不容她细想,一阵敲锣声传来,考生要进去了。 丁文海跟丁现分别走上前,嘱咐丁珏跟周皓倾。 谭瑶根本轮不上,就站在一旁瞅着。 考生陆陆续续的进去,丁珏跟周皓倾冲他们抱拳拱手,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丁珏停下来,转身看着谭瑶道: “二婶儿,等敏之考完归来,可否再做一次汤。” “好,你喜欢就做。”谭瑶不住点头,双眼通红。 自打两个人结伴一起念书,她每天都会亲自下厨炖一盅汤。 除了给自己的丈夫,顺道就给他们那边送去。 不过是举手之劳,没想到侄子居然记着。 她很高兴,毕竟付出是有回报的。 等考生们全都进去后,送行的人也没有离开。 一个时辰后,里面传来了一次敲锣声,这是第一场开考的声音。 丁琬收回视线,看着他们道: “咱们回吧,半个月后在来接。” 大家没有异议,纷纷上了各家马车。 丁琬特意把顾芷伊喊住,两个人一起上车。 “长姐,伯娘没来?” “说是累了,就没过来。”丁琬轻声回答。 打量着她的面色,一看就是小夫妻缠绵至极。 眉眼之间的娇媚掩饰不住,嘴角的甜蜜也忽视不得。 一个女人过得好不好,就看她的状态,有没有被男人好好宠爱过。 见她不说话,丁琬挑眉再次开口: “芷伊,褚颜跟皓倾,是不是有些什么关系?” 顾芷伊顿了一下,随后点点头,道: “当年家中未落难时,褚颜随她长姐来过府中。她跟皓倾当时小,年龄又相仿,便一起下棋。后来我娘看着二人挺般配,就提了一嘴。” “褚家答应了?” “口头应了,两个孩子也都知道,没有反对。只不过后来……” “嗯,我懂了。”丁琬点点头,不用她在往下说。 细想想今天二人的见面,很明显是褚颜主动的。 可她现身很自然,而且面对皓倾的时候,亦是如此。 反倒是周皓倾那个小子,有些失态了。 不至于手足无措,但是面容上,还是漏了几分情绪。 这跟平日不苟言笑的周公子,明显不同。 “如果我没记错,褚颜姑娘已经及笄,而且一直都没有说亲吧。” “是。”顾芷伊点头。 “那你呢?你是什么态度?” 顾芷伊轻叹口气,无奈的看着她,说: “长姐该清楚,我管不了他。我问过一次,他直说大考没确定,不考虑这些事儿。这么明显的托词,我也不好再提。” “托词吗?我觉得未必。”丁琬摇头,想了下挑眉道,“不信你我打赌,他们俩有戏。” 周家平反是要比顾家早几年,当时身在京城的褚颜,不可能没听说。 这几年她一直在家打理中馈、不考虑婚姻大事,要说没等人,她是不信。 皓倾那孩子…… “这样,咱们别管,看他俩折腾。我倒是觉得大考完会有结果。如果皓倾真的没提,褚颜那边也不会坐以待毙。你别忘了,褚家是武将出身,几个姑娘虽然大家闺秀,可骨子里的冲劲,要比别的姑娘足。” 顾芷伊听到这话,缓缓点头,不在说话。 如果真的能成,她自然是高兴地。 毕竟皓倾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身边多个人照顾,早些有孩子,也算是给周家一个交代了。 进城之后二人便分开,丁琬直接去了酒承司。 刚下马车,就看到门口聚集了几个人,对酒承司的大门指指点点,说话丝毫不客气。 “这么大的地方,天天关门,拿着税银不作为,凭什么?” “就是!大周一直以来酿酒就薄弱,酒承司顺应天命成立倒是作为啊。什么都不做,一点成果都没有,不服。” “对,不服。” “关门!” “关门!” 丁琬扭头看了眼竹叶,没有说话。 后者秒懂,走上前,倏然出手,薅住挑头那位的衣领,直把人摔在地上。 “哎哟——” 疼得他惊呼,刚要骂人,一口气哽在胸口,不敢吱声。 没法子,竹叶踩着他的胸口,让他不敢造次。 丁琬挺着肚子走到跟前,看着其余几个不敢吱声的人,开口道: “你们是谁?哪儿冒出来的?”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远离她的急忙大喊—— “杀人了——杀人了——” 第921章 为何还不让人说? 话落,一支巡防营的人冒出,为首带队的正式李朝阳。 你说巧吗? 那必须巧,不巧都对不起这安排。 丁琬不是第一天上京,前世虽然经历的不多,但今生全都是她自己支楞起来的。 淡定的看着来人,笑着道: “李副将,好久不见。” 李朝阳抱拳,恭敬地说: “徐夫人。” 丁琬指着“酒承司”的匾额,纠正说: “你该叫我丁!院!士!” 李朝阳闻言,配合的继续行礼—— “下官巡防营副将李朝阳,见过丁院士。” “李大人免礼。”丁琬大大方方的受了他的礼。 其余人见巡防营的人来了,急忙跪在地上,控诉竹叶的“暴行”。 丁琬没下令,竹叶便不收脚,那人被狠狠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李朝阳见这样的情况,走上前,客套的道: “丁院士,不知这几位百姓犯了什么错,院士这么大动干戈。” 强调了“百姓”,言外之意在提醒她别跟老百姓一般见识。 丁琬冷笑,撩眼看着他,淡淡的说: “站在酒承司门口,辱骂酒承司不作为,李大人觉得,他们犯了什么错?” 话落,被竹叶踩着的人,大声说道—— “本就不作为,为何还不让人说?唔——” 突然的痛感,让他不敢再造次, 丁琬笑吟吟的看着李朝阳,没有说话。 李朝阳见状,扭头冲着带来的人道: “还愣着作甚?还不把人带走?酒承司岂是寻常之地!带走!” “慢着——”丁琬开口制止。 她不下令竹叶就不动,巡防营的人见状,上前就要抢人。 不过想也知道,根本不可能。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竹叶的功夫岂是他们能照量的? 丁琬冷“哼”,淡淡的看着李朝阳,说: “怎么,明抢了?李大人把这酒承司当成巡防营了吧。” 李朝阳警铃大震,急忙赔笑的摇头道: “丁院士,这话从何说起呢?我们巡防营掌管京城治安,如今您这酒承司有刁民进犯,我们自然义不容辞。” “李大人这话言重了。”丁琬淡笑,不在意的摆摆手,说,“巡防营照看的是整个京城,区区一个酒承司,不该劳您大驾。” 话落,李朝阳惶恐的卑躬屈膝道: “丁院士这么说,可是折煞李某了。还请将此事交由里李某处理。” 巡防营的兵听到后,再次上前。 奈何丁琬不下令,竹叶就不放人,双方僵持。 气氛逐渐有些尴尬,酒承司的大门打开,谭迁从里面出来,边走边说—— “巡防营责任重大,区区一个酒承司,就不劳巡防营来费心了。朗兄,你跟叶兄一起,把人带去京兆府衙吧。辱骂酒承司可是重罪,绝不姑息。” 话落,被竹叶踩着的男人慌了,张嘴大声的说—— “堂堂酒承司欺负无辜百姓,还有没有王法了?这位大人,求你,求你救救我,救救我,我是无辜的。” 那人虽然被竹叶踩着,但手能动,冲着李朝阳挥手,寻求帮助。 丁琬戏谑的看着他,又看了看满脸凝重的李朝阳,微眯眼睛,道: “你无辜?你辱骂酒承司的时候,怎没看出你无辜?堂堂七尺男儿,做的是农家村妇都不耻的举动,你也好意思说你无辜?巡防营掌管京城治安,你这种小老百姓不归他!竹叶,带人跟朗名炀他们走一趟,我到倒要看看,这背后还有谁参与。” 说的时候,眼神就没离开过李朝阳。 竹叶得令把人拽起,酒承司里面的伙计,也把其余闹事的百姓抓着,不让巡防营的人沾手。 朗名炀早就憋着火儿了,如今有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怒气冲冲的跟叶景澜的离开,一行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围观的百姓不少,丁琬挺着肚子,看着其余人道: “各位,本院士不管你们有什么疑惑、不解,单从这匾额上的三个字你们就要知道,这酒承司隶属于朝廷。辱骂朝廷命官是什么罪行,辱骂酒承司就是什么罪行。” “别以为‘百姓’二字就是免死金牌,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话你们都知道。所以,别仗着自己是无知百姓就为所欲为、唯利是图、为虎作伥,被人当枪使。一旦事发,驱使的那个不会有事儿,但冒头的无知百姓会有什么下场,自己脑补吧。” 说完,笑吟吟的看着李朝阳,压低声音,说: “李大人,希望此事跟你没有关系,不然……呵呵!” 转过身,翠云及时过来扶着,两个人头也不回的进了酒承司。 谭迁跟褚梦年没有走,“好心”的充当律法夫子,给百姓们讲《大周律法》。 不是不懂吗?那现在就告诉你。 李朝阳不敢逗留,急匆匆离开。去哪儿不清楚,但丁琬面色冷峻的站在酒承司院里,瞅着巡防营的人离开。 片刻,谭迁很褚梦年从外面回来,三人谁也没说话,一起进了屋。 翠云奉过茶,就站在门口,没有离开。 屋内,丁琬不吱声。 谭迁见状,轻声的道: “你先别生气,为那些人恼不值得。一切等朗名炀他们回来再说。” “这还用说?”丁琬咬牙,“他们刚骂完,巡防营的人就来了。如果不是竹叶功夫好,换个人都得被他们带走了。这背后是谁我倒不生气,我气的是那几个百姓。是非不分,唯利是图,什么东西!” 褚梦年听到这话,清了下嗓子,说: “院士,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也是人之常情。就看京兆尹那边,能不能问出什么来吧。” 丁琬如同泄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摇摇头,道: “啥也问不出来,别想了。” 对方不想他们抓到把柄,铁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她都不抱任何期望了。 掐算日子,信已经送出去好久,估计这几天南疆就能收到。 赶紧粮食拉回来吧,不然她都得烦死了。 谭迁见她不吱声,冲褚梦年使个眼色,让他先出去。 等人走后,轻声的说: “你也莫急,这事儿不会再有下一次。咱们咬紧一些,等那人判了之后……” “你觉得有用吗?老百姓他们用不得,完全可以用府里的下人,那些都是死契。” 谭迁闻言,也是眉头紧锁…… 第922章 不得不防 丁琬端起水杯润嗓子,随后长叹口气,道: “哎,你跟二婶儿去皇家园林了吗?” 谭迁摇头回答: “还没有,等他们大考厚的成绩出来再说。” “为啥?” 谭迁耸耸肩,笑了。 “如今咱们两家也算连在一起,你弟弟考好了,我姐的面上也有光。” 丁琬紧抿嘴角,没有反驳。 这就是当初为何她不想二叔跟谭瑶有牵扯的关系。 谭瑶是淑贵妃的亲姑姑,二叔是父亲的亲弟弟。 有这两个人挂着,丁家大房做的所有事情,即便他们心里清楚是自己努力,可在外人眼里,还是有一部分淑贵妃的功劳。 而他们,也在无形中,成了淑贵妃的靠山。 这个,永远都是扯不开的。 丁琬轻叹口气,拿起茶杯喝了口,没有说话。 吃过午饭没多久,宫里来了太监传话,让丁琬进宫。 谭迁闻言想要跟着,被丁琬拒绝了。 “叫的是我,我去就好。这边你盯着,朗名炀那边回来,问清楚情况,然后我回来好说与我听。” 丁琬嘱咐好,跟着太监出去了。 翠云跟着一起进宫,来到宫门口下车,宫里的撵座就已经等在那了。 丁琬摇头,婉拒了安排。 虽然要走上一会儿,就当锻炼身体了。 一旦上了撵座,万一抬的人不小心,她跟腹中的孩子都有危险。 引路公公见她不坐,笑眯眯的道: “丁院士,皇上跟卢大人都等您呢。您这走路去的话……” “不可以吗?” “也不是不可以。”太监摇摇头,为难的瞅着撵座又道,“这是福公公安排的,您看……” 丁琬仍旧摇头,婉拒说道: “不坐了,我现在的情况适合多走走。你放心,走的不必你慢。” 说完,被翠云搀着,一步一步朝御书房偏殿走去。 进宫几次,她已轻车熟路。走路铁定不如小太监快,毕竟双身板。 但刚才不那么说,势必就要上撵座,小心驶得万年船,她肚子里的可是徐永涵的第一个孩子,马虎不得。 再加上今日的事情,她不得不防。 气喘吁吁的来到御书房门前,丁琬平静呼吸。 福安见她有些狼狈,不禁走到跟前,问: “丁院士,您这……” “没上撵座,走的急了些。”丁琬说完,又喘息了记下。 福安瞬间了然,带她去偏殿。 丁琬打算再喘一会儿,见他这般,心知是着急了,深吸口气跟着进去。 偏殿内,只有她自己。 “福公公,这……” “皇上被萧大人绊住了,您先歇着。不然您这么久不来,小人都得出去寻。那撵座是皇上让给您备的,不会有事儿。” 丁琬长舒口气,坐在小太监搬来的椅子上,道: “我也是害怕了。想必今日酒承司门外发生的事儿,福公公也听到了。我不得不小心。” 福安明白的点点头,看了眼外面,说: “审讯的人都是殿下手里的,吐出不少东西。媵妃娘娘让小人跟您讲一声,撒泼就好。” 丁琬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感激的点点头,坦然自若的端坐着。 福安出去了,整个偏殿除了她自己,还有两个宫女,一个太监。 放松下来,轻锤大腿,刚才走的有些急,她怕腿抽筋。 自打她怀孕,肚子里的孩子就很照顾她。 只要吃得东西偏辽东口味,她就不会反胃。 过了头三个月,她就吃得好、睡得好,无所顾忌。 要说烦忧也不是没有,就是腹中的孩子挺闹腾,总在肚子里翻江倒海。 敲过腿,素手摸着肚子,呼吸也顺畅许多。 谈话声音传来,丁琬慢吞吞起身,小太监把凳子撤走,一切仿佛没有发生。 门开,皇上、萧逸帆、太子全都进来,后面还跟了户部侍郎卢方。 卢方一看到丁琬,几步走上前,道: “丁院士。” 丁琬微微福身,唤了句“卢大人”,算是回礼。 皇上走上主位,沉稳的道: “给丁院士赐座。” 刚刚搬走凳子的小太监,又颠颠把凳子搬回来。 丁琬谢过之后坐下,一言不发。 皇上放下茶杯,开口又道: “丁院士,就没什么与朕说的?” 丁琬要起身,被他隔空摆手制止了。 索性也不再客气,就坐在椅子上,说: “回皇上的话,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微臣还是不说的好。微臣是女子,看东西都是妇人拙见,登不得大雅之堂。” 她还是很喜欢自称“微臣”,虽然她这个院士跟武学堂鹰首的院士不是一个级别,可还是喜欢。 皇上听到这番话,轻叹口气,道: “若认人都如丁院士这般妇人拙见,朕也就不用烦忧了。萧爱卿,你来说吧。” “是。”萧逸帆上前,把京兆尹那边盘问出来的事儿,说个大概。 跟丁琬想的差不多,今天那些人的所做作为,是被人驱使。 背后主使,是户部二把手沈云光。 此人跟济阳伯耿祁安有些关系,是他小舅子。 因为户部参与进来,所以刚才卢方才对她那般客套。 沈云光不止派人辱骂酒承司,后面更是准备了好些人打算在两个月内,将酒承司取消。 李朝阳有没有参与,尚且不明。 但他今日出现的那么及时,明显就是不对劲。 丁琬听过萧逸帆说完,深吸口气,故作委屈的道: “酒承司自打成立,各方压力就不停。微臣就纳闷了,酒承司的钱,不从户部拿,户部这位沈大人为何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微臣是农家村妇出身,可微臣明白各扫门前雪,无关他人瓦上霜的道理。沈大人报读诗书还如此手长,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呢。” 说完,扭头看着卢方,挑眉又道: “卢大人,您这户部侍郎做的好啊!下面的人,都跟您一条心。” “丁院士这话从何说起,卢某可不敢当。” 论品阶,卢方比她高,可以用“本官”,但这个时候他可不敢,小心驶得万年船。 丁琬冷笑,戏谑的盯着他,翻个白眼,说: “怎么,卢大人不知小妇人话里的意思?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第923章 我直白,你虚伪 意有所指的话,也让卢方蹙眉,略有些不愠的道: “丁院士这话从何说起?卢某手下的人冒犯,那是他自己所为。卢某平日忙的事情不少,又怎会参与这些?” “哦?是吗?” 阴阳怪气的样子,实在让人恼火。 太子见状,淡淡的道: “丁院士有话就讲,莫要拐弯抹角。” 丁琬收敛许多,看着面色通红的卢方,说: “既然卢大人平日忙得很,那为何前些日子会去我酒承司?朗名炀脾气不好,相信那天卢大人也受委屈了吧。” 卢方没想到她会提那天的事情。 大周朝这些官员,私底下有些默契。 就是彼此之间找麻烦,没有来御前说的,这就跟小孩儿打仗打不过,回家找爹娘是一个道理。 可没想到这人竟然…… “咚——” 皇上放下茶杯,面色不佳。 卢方见了,急忙抱拳拱手,说: “皇上明鉴,那日刚好酒承司的账目报到户部。微臣看过发现只出不进,所以就过去问一问。只是例行公事的问,没有旁的。” “用你问?你算老几?” 丁琬“当啷”一句,让卢方跟皇上全都一愣。 站起身,挺着肚子继续又道: “卢大人,酒承司只出不进跟你有关系?用你户部一分银子了?这酒承司咱们都清楚,本该你户部出钱,是你哭穷,说没有银子,太子、圣上用自己的私库建立,跟你有毛关系。” “丁院士,请注意您的措辞,本官是户部侍郎。” “户部侍郎能怎的,你就牛了?你牛拿酒出去对话啊,你有吗?大周历代,什么最薄弱你瞎吗?好不容易,殿下跟圣上下定决心改变一切,你倒好,不约束下属,自己先来我酒承司找麻烦,我没搭理你,就成你变本加厉的底气了是吗?” 酒承司建立,压根没有皇上什么事儿。 可她聪明,把夜莺摘出去,将皇上放进来,无形之中给他拉到了自己这边。 扶着腰,大腹便便的走了几步,又道: “卢大人,我酒承司迟迟不开工是在等,等东西。你以为珍稀佳酿就是井水?打几口井就成?你也饱读诗书,这点道理不懂?” “笑话,珍稀佳酿是不容易,可酒承司开门就烧钱,从上到下的禄钱,可不是小数目。你不心疼,我心疼。如今我朝学堂、医学堂、武学堂全部兴起,这都是银子。” “那怎的,你宁可高价去买他朝酒,自家不出呗。还是说,以后朝廷不要他朝的酒,那也可以。” “这分明是两回事!更何况宫里要酒,明显节省许多,日后……” “日后会被他朝耻笑,泱泱大周,酿不出酒,丢死个人!” “你——” “够了?!” 太子出声,呵斥住了二人。 主位上的人,失望了的叹口气,说: “卢爱卿,你是男子,怎么这点担当没有?丁院士,你虽自称‘农家村妇’,但朕知道你念过书,就别谦虚了。” 丁琬撇嘴,站直身子,郑重行礼,道: “皇上,微臣当初接管酒承司,就有各种不愿意。皇上跟殿下还有两位大人应该清楚,小妇人的菀茗韶华是赚钱的。如果不接掌酒承司,就守着菀茗韶华,小妇人也能赚的盆满钵满,而且不用被人指指点点,还不能言语。” “开口闭口银子、赚钱,俗不可耐。” 卢方这话,彻底惹怒了丁琬。 “猛”地转头,杏目圆睁,道: “怎么,赚钱、银子就俗不可耐了?你呢?你巴巴的看我酒承司花费,你不也一肚子不甘?我与你的区别除了男女之外,再有就是我直白,你虚伪。” “你说谁虚伪?” “就是你!说别人都对不起你。”丁琬寸步不让,“你口口声声说酒承司不作为,干掏钱。刚才又说我续不可耐。你说钱的时候就高大,我说的时候就俗气,凭什么?你以为你谁啊?” 萧逸帆只等她把话说完,走过来,站在二人中间,道: “卢大人,御驾在上,你能不能别跟她吵。她是女人,怀孕了的妇人,能有什么见解?你这不是自跌身份?” 丁琬气的推了一把萧逸帆,说: “我吵,就是妇人。他跟我讲话就是自跌身份,我咋就让他自跌身份了?” “行了行了,你少说两句。”太子在旁出声,丁琬收敛不少。 气呼呼的走到他身边,看着主位面色不好的人,道: “皇上,如果酒承司真的让大家都觉得不行,那小妇人自己掏钱总可以吧。蓝尾、桑落、玉猴浆,小妇人自己做。省的旁人指指点点,小妇人见了想打人。” 皇上瞅着理直气壮的女人,心里无语至极。 有太子、媵妃支持,才是她如今放肆的资本。 让她自己做? 传出去,朝廷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萧逸帆走上前,行礼后道: “皇上,如今要处理的是辱骂酒承司,还有沈大人的事情。酒承司如何,暂且放一放。” 一句话,让卢方后备生凉。 俯首不敢看主位,因为那眼神实在太过犀利。 皇上微眯眼睛,好一会儿才淡淡开口: “丁院士,依你拙见,此事要如何处理?” 丁琬思索片刻,抬头道: “皇上真要微臣讲?” “你说就是。” “如果让微臣讲,那微臣觉得此事就该公事公办。诱导百姓辱骂酒承司,这应该不是小罪名。在村里,婆婆蹿腾儿子无辜打儿媳,已经核实,都要开祠堂过堂审理。” “哦?那审理的结果是什么?”皇上挑眉追问。 “基本上就是婆婆当着村民道歉,打扫祠堂三个月。” “那打媳妇儿的男人呢?”太子也问。 丁琬耸耸肩,淡淡的道: “这要看媳妇儿是什么态度。如果媳妇儿不计较,道歉拉倒。如果媳妇儿计较、闹起来,那男人就惨了。族长会拿藤条实行家法,面子、里子都没有,还得跟媳妇儿道歉。谁让他是非不分,又不是三岁孩子。” 话落,殿内的人皆是一愣。 萧逸帆意味深长的看着丁琬,内心腹诽。 如果他没记错,农村可没这事儿,而且祠堂不可能随便开,除非犯了七出、闹了人命…… 第924章 认作义女 皇上看了眼卢方,冷“哼”一声,道: “太子。” “儿臣在。” “此事由你来处理,就按丁院士说的,怎么来怎么做。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朝廷命官更是如此。沈家查办,女眷从轻处理。” “是。” 父子俩简单的两句对话,事情就算解决。 送走了皇上,丁琬心里舒坦,得意的看着卢方道: “你给我使绊子,我就不让你好过。有能耐你就继续找我酒承司的麻烦,你看我告不告圣上。反正我是女人,我脸皮可厚。” “脸皮厚你还觉得光荣?”卢方惊呼。 丁琬冷笑,得意的眉骨微挑,说: “那是自然,反正比你光明正大多了。” 得意洋洋的出去,萧逸帆几步跟上。 翠云扶着丁琬,三个人下了台阶,慢悠悠的往宫门外走。 “哎,你们村啥时候有管家务事的时候了?” “没有啊。”丁琬坦然。 “你,你知不知道刚才你那么说,是欺君?你疯了!” 丁琬见他这般紧张,嗤笑着耸耸肩,道: “你谁会去查?再说了就算去查,也得数月以后。到时候桑落开封,蓝尾已酿,我看谁敢到御前讲究我。” 萧逸帆见状,笑着摇摇头,说: “你都计划好了?” “也额不算计划好,他们自命清高,满口仁义道德,我不过是见缝插针,偷换概念罢了。” 二人边说边聊,路过离亲路的时候—— “萧大人——” 清脆的声音传来,让二人全都转头。 纷纷行礼,异口同声—— “参见九公主。” 百里楚月不在意的说了句“免礼”,然后笑眯眯的看着萧逸帆,道: “萧大人可是要出宫?” “回九公主的话,微臣奉命送丁院士回去。” 丁琬无奈,硬着头破皮颔首。 这才发现,百里楚月身边,有一名女子。身材婀娜,但面色不好,一看就生病了。 百里楚月撇嘴,淡淡的道: “哦,原来萧大人有事儿啊。上次本宫跟萧大人说的话,还望萧大人在想想。耿小姐,你跟他们一起出去吧,本宫就不送了。” “是。” 丁琬微眯着眼睛,看着盈盈福身的女子,心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耿娇娥”了。 这是两世以来,第二次看到真人。第一次,她满身是血,被朗逸鸿抱着,没有看清楚。 恭送九公主离开后,萧逸帆陪着丁琬慢吞吞的走。 耿娇娥也不着急,看着挺肚子的丁琬,问: “丁院士,您这几个月了?” “没几个月就要生了。” “哦,要生了。”耿娇娥意味深长,随后又道,“丁院士要多加小心,别摔着、绊着。不然这么大的肚子,容易出事呢。” 丁琬察觉到翠云的手劲儿,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背,说: “多谢耿小姐提醒。我身边的丫鬟还算尽责,不会让那种意外发生。这生孩子啊,还得看孩子是怎么来的。光明正大,固然平安生产。不然,就算出事,也得打落牙齿和血吞,没招啊!” “那是。”耿娇娥笑吟吟颔首,很是平静。 至于是真平静还是假平静……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萧逸帆看着他们俩你来我往,直等耿娇娥先离开、走远后,道: “你小心她一些,这女人不简单。” “再不简单也是赝品,用不了多久就会真相大白。” 萧逸帆闻言,仍旧担忧地提醒: “话是这么讲,不过你还是小心为上。” “放心吧,竹叶他们都在呢。画眉跟你的回春堂合作,今年你也赚了不少啊。” “想吃什么了?” 丁琬笑出声,没有客气的道: “思韵呗,叫上谭迁,一起聚聚。” “那就晚上吧,等你夫君忙完。” “可以。”丁琬满口答应。 萧逸帆把她送到徐家马车前,竹叶已经等在那里了。 “交给你了,我先回。” “萧大人慢走。”竹叶说完,回身扶丁琬上车。 “我一会儿让人去定位子,晚上见。” “好。”丁琬满口应下。 马车回到酒承司,竹叶把京兆府衙那边发生的事儿,全都说了一半。 就如猜测一般,起先那人什么都不说,死咬就是自己看不惯。 后来鹰首到了,几句话后把他家人牵扯出来,这才让他把户部二把手给供出来。 “……鹰首在酒承司等您,咱们先回酒承司?” “好。”丁琬应下,靠着翠云的肩头,闭上眼睛。 每天午饭后,她都眯一会儿,今儿又是进宫,又是走路,还真是累着了她。 瞧着有些酸麻的腿,小巧打个哈欠。 马车回到酒承司,丁琬回了自己办事的屋子。 鹰首正跟谭迁、朗名炀他们一起聊天,几人谈笑风生,反倒是她突然回来,打破了他们和谐的气氛。 谭迁第一个回神,起身把凳子让给她,道: “快坐,快坐,怎么处理的?” “不知道,圣上交给太子殿下处理了。” 丁琬边说边坐,其余人一听这话,纷纷上扬嘴角。 不用问也知道,这是个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朗名炀把水杯递给她,说: “院士,喝口水,辛苦了。” “倒也还好,就是跟卢方绊嘴,挺累人的。”丁琬简单的说了一下御书房偏殿发生的事儿。 几个人听完除了笑,没有旁的反应。 还真是难为了这位大肚婆,挺着肚子还得跟人吵架。 关键男人还真跟女人吵,说出去不是…… 意识到这一点,朗名炀跟谭迁互换眼神,出去了。 丁琬还有些懵呢,见他们出去,看着鹰首问: “干啥去了?” “我哪儿知道。”鹰首摇头,随后瞅着她道,“你别庄的翠珠我相中了。我最近忙的差不多,打算给她赎身。” 终于来了。 不过念在他今日办事儿的份上,她没难为他。 “翠珠是自由身,你直接娶就好。” “那也得下聘,我想问问你的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你聘多少都是她的嫁妆,我不收。我会让我婆母认她做义女,以后我们夫妻是她的哥嫂。” 这是丁琬老早就决定的,还跟耿氏通过气儿,耿氏同意了。 鹰首见她没有意见,笑着点头。 “两天后是黄道吉日,到时候我让官媒去府上。” “那明日我让我娘认她坐义女。” 第925章 必须带你玩一玩,疯一疯 事情说下,鹰首离开。 丁琬起身被翠云扶着来到躺椅前坐下,小心翼翼的躺着,长舒口气,道: “你回府,跟老夫人说一声,让她着手准备明日认亲的事儿。还有,让小厮去别庄,告诉翠珠明日回府里。” “是。”翠云点头,屈膝行礼出去了。 丁琬慢慢闭上眼睛,养精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鼻尖有些痒。 伸手一摸,瞬间睁眼。 借着徐永涵的手劲儿起身,靠着他的胳膊,道: “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谭迁去思韵了,咱们也过去吧。” “好。”丁琬应下,慢吞吞下地。 被他扶着出去,朗名炀拿着一个坛子过来。 如果是平时,丁琬见了,根本不当回事儿。 但是如今不同,而且他一脸凝重。 “出什么事儿了?” 朗名炀有些激动,指着怀里的坛子,道: “这是那日您装坛的麦子,我刚才闻着不对劲儿,赶紧拿来给您看看。” 朗名炀直不冷等,但是对酿酒,绝对心细。 他说不对劲,要么就是出问题,要么就是有发现。 闻言,丁琬松开徐永涵,示意他把盖子打开。 用手扇了扇,深吸口气,上扬嘴角。 朗名炀见状高兴,得意的道: “杯尝七尹酒,树看十年花。欲知多暇日,樽酒渍澄霞。院士,咱成了对不?” 丁琬咽了下口水,也是有些高兴的说: “不出意外就是了。你去我府上别庄,有多少要多少。告诉他们留够种子,其余的都拿来。” 看着那坛子里的东西,开口又道: “这是种粮那坛,对吧。” “是。其余的并没有动静。” 丁琬理解的点头,深吸口气,道: “这酒能解释为何北芪的七尹酒,价格昂贵但产量不多。” 用种子酿酒,这可是相当高的代价。想了一下,说: “你开始着手吧。告诉户部,今年在跟各朝订酒,北芪的七尹不要了。” “是。”朗名炀点头,“院士,其实咱们可以少酿一些,只要有就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去安排吧。” 朗名炀离开,徐永涵压低声音,道: “还没成就不定了?万一你这边成不了呢?” “成不了就继续酿呗。” “可是……” 丁琬抿唇,轻靠着他,说: “你以为宫里的酒,每年都能喝完、没有剩?整个京城,连咱们家都满算着,不抗查。只要查了,就出事儿。” “咱家有什么不能查的。”徐永涵不以为然。 他不喝手下一口酒,不吃手下一粒米,他问心无愧。 丁琬歪头,看着他挑眉道: “你跟媵妃娘娘做生意,抗查吗?” “那也是你的生意,跟我没关系。”徐永涵否认。 不过心里明白她要表达的事儿,“呵呵……”轻笑,没有吱声。 各朝之间买卖东西,大周年年在酒吃亏,但旁的地方,全都赚钱。 所以,很多事情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往后不会了,等大考结束以后,更是。 夫妻俩离开酒承司,火烧云遍布天空,分外好看。 丁琬瞅了一眼,幽幽的说: “今儿鹰首跟我讲了,我让咱娘明儿收翠珠为义女。” 鹰首肯定不会欺负翠珠,之所以让她以徐翠珠的身份出嫁,主要是让旁人高看一眼,而且也让鹰首这边面上有光。 虽然都不介意,可被议论,也是烦躁。 半天时间,大街小巷都再传户部侍郎跟酒承司的大肚婆吵架、拌嘴。 不管因为什么,男人跟女人吵架,总是有些跌落身份。 丁琬明白这是谁弄得,不过就装不清楚,毕竟她现在事情很多。 七尹酒可以酿了,鹰首那边还要下聘,再等等大考出成绩,翠珠要出嫁…… 一大堆的事儿,她可没空理卢方那个小人。 至于李朝阳,自然有人拾掇他,也不用她去操心。 在思韵吃晚饭时,谭迁跟萧逸帆就都知道了七尹酒昂贵的原因。 北芪盛产的麦子,种粮拿出来酿酒,理所应当。 如果不是因为当初北境以北等地被他们占据,这麦种大周朝也没地方获取。 席间,萧逸帆看着徐永涵,端起酒杯,道: “如此说来还是要感谢徐将军。如果当时不是徐将军英勇,将北芪赶出虎威山,咱们也得不到这麦种。” 徐永涵闻言也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说: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应该的。” 谭迁赞助一口,心中畅快的道: “如此,也不怕旁人说什么了。咱酒坊开始酿酒,户部盯着的眼睛,也可以消停。等明儿我去礼部的时候,好好说一说。” 丁琬没有异议,吃了口菜,说: “随你。明儿我下午过来,上午有些事情。” “你忙你的,酒承司有我呢。”谭迁满口应着。 吃过饭,丁琬夫妇上车离开。 谭迁见萧逸帆仍没有回神,用肩头撞了他一下,道: “哎,怡红珑翠阁可新来了几个姐儿,要不要去瞅瞅?” 萧逸帆嫌弃,摇摇头,拒绝。 换个人见如此,也就放弃了。 但谭迁不行,他巴不得兄弟赶紧回归正常,不由分说的扯着他,边走边说: “我告诉你兄弟,趁着年轻你得撒开了,别老憋着自己。男人女人,一阴一阳,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你总压抑着自己,改天真有谁给你点料,我看你咋弄。走走走,兄弟今儿舒坦,必须带你玩一玩,疯一疯。” 萧逸帆挣脱,奈何二人都习武,再加上谭迁虽然言语不正经,但话糙理端。 他之所以不弄这些,不过是心里放不下。 或许就如他所说,放纵一番……也就好了。 转天清晨,京城大街小巷都再传萧府萧大人游戏怡红珑翠阁的消息。 什么守孝三年,这男人没了女人能守住。但是女人没了,男人又有几个能守住? 一时间,萧逸帆花名在外,不过朝廷之上没人言语,大家心照不宣。 丁琬忙着翠珠认亲的事,也不在意这些。 等翠云告诉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听过之后,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没有旁的。 萧逸帆跟他表妹本来也没感情,之所以说守孝不过是抵挡九公主罢了。 至于其他,她不能参与,更加不能明言…… 第926章 人没了 翠珠认亲的事情很顺利,鹰首找官媒也很痛快。 本就是两情相悦,官媒就走个过场,还能得到赏钱,特别卖力。 吉祥话说的一套一套,名帖交换,约定三日后下聘。 送走了官媒,耿氏看着刚进来的面色红通的翠珠,笑眯眯说: “恭喜恭喜啊,你也要成家了。” 翠珠郑重屈膝行礼,认真的道: “多谢老夫人给奴婢的体面,奴婢……” “哎,叫什么老夫人,自称啥奴婢。以后你就是我闺女,叫母亲就好。”耿氏打断他的话。 翠珠点头,轻声唤了句“母亲”。 丁琬把人扶起来,嘱咐的说: “以后这就是你娘家。虽然咱都清楚,他欺负不了你,不过女人出门子,有娘家腰板硬。三日后下聘,估计一个月就成亲,过门就好好照顾他,你们都不容易。” 两个没有家的人在一起,很容易引起共鸣。 翠珠轻叹口气,感激的握紧她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武学堂院试定亲,女子是徐将军府的义女。 传来传去不知怎的,竟然传成了徐永涵的义女。 弄得丁琬哭笑不得,却也没去解释。 解释那么多没用,反正传的肯定不是真的,随他们去吧。 酒承司开始正常酿酒,但用的原材让户部那边不是很乐意。 推广麦种,种子很重要,如今用来酿酒,自然就被他们找到了错处。 这天丁琬本来很高兴,不曾想宫里又来了人唤她。 这次来的是福安,自己人。 简明扼要的说了让酒承司人进宫,但没明确是谁。 最后,福安小声嘀咕—— “丁院士,安排个人去就好,他们就问种粮酿酒的事儿。” 丁琬闻言笑了,看着他想了下,道: “媵妃娘娘可还好?” “很好,去丽人堂了。” 丁琬起身,赏他一把金锞子,便让谭迁进宫。 谁解释都一样,没必要她挺着肚子往前冲。更何况以后这边,就是交给谭迁的。 送走了他们,丁琬让人准备马车去城郊丽人堂。 来到地方,婆子老早就等在那里,把人扶下来后,说: “徐夫人来的刚刚好,娘娘也才到。” 丁琬笑着颔首,迈步进去。 上一次他们来丽人堂,是在前院,二院是整个丽人堂姑娘、婆子们的住所。 三院对外不开放,就是给夜莺还有她的朋友准备。 轻车熟路的走到三院,推门进屋。 外间就能感受到潮湿,淡淡白色水汽弥漫空中。 走到屏风后面褪去衣衫,被翠云扶着进到里面。 整个池子很大,占据了这个屋子。一侧是莲花座,夜莺已经坐在那里泡浴了。 丁琬小心翼翼的进去,坐在她身边不远的莲花座上。 这浴房当时修的时候,据说费了不少心思。 这水不是天然的,但池子底下有回水,通向丽人堂后院的废水池。只要这边不下令,隔壁热水房就会源源不断的送温热浴汤,不用担心水冷。 水里放了专门适合孕妇用的药丸,对身体有好处,泡着舒服。 刚刚坐稳,就听到—— “恭喜了,你弟弟跟周皓倾,双优。” 丁琬愣了一下,随后漾出一抹笑容,说: “这才刚刚开始,还有几场呢。得全优才能入殿试。更何况……我还挺担心。” 说到最后,脸上的笑容淡去。 夜莺闻言睁眼,透着白色水汽看她,道: “哦?担心什么?” 丁琬深吸口气,自嘲的摇摇头,说: “担心有些人小人之心,殿下跟永涵关系好,整个京城都知道。二珏是他小舅子,皓倾是他舅子媳妇儿的表弟,你说这……” 夜莺掬水,不在意的弹起一片花瓣,道: “放心,没人敢说。这一次的批示除了翰林院那帮人,殿下还请了我朝知名的大儒,轮番批示。你弟弟跟周皓倾的文章,大家一直评优,就是父皇都赞不绝口。” 丁琬“嗯”了一声,仍旧不敢松懈。 夜莺见她这般,打了记响指,道: “安啦,真的没事儿。如果有事我就不能这么优哉游哉的跟你出来泡浴了。” 丁琬漾出一抹笑,闭上眼睛。 二人泡了一会儿,丫鬟过来纷纷把他们带出去。 并排上了躺椅,来了两个姑娘给他们按摩。 “娘娘,最近腿还抽筋吗?” “好多了,你按照上次的按就好。” “是。” 夜莺转过头,看着丁琬,道: “多喝些骨头汤,有好处。” “知道了。” 丁琬闭着眼睛享受,等他们按完,给二人搭了条毯子,便纷纷出去。 屋门带上没多久,夜莺开口道: “七尹酒你有把握吗?” “没有。”丁琬坦然回答,“这是时间问题,急不得。” “如果急不得,那今年就得定。” “为何?宫里酒窖应该有的。” 夜莺睁眼,单手店在脑后,自然的屈去一条腿,道: “朝丽的新君,喜欢北芪的七尹,宫里没有多少。” 丁琬深吸口气,不悦的道: “入乡随俗,七尹给她备了,难道就不尝尝我大周的东西?娘娘该知道,咱们的……” “北芪桑竹公主,要嫁给朝丽新君的弟弟。” 简单一句话,丁琬拧紧了眉头。 隔着一个大周居然联姻,这意味着什么? 想起她跟太子,担忧的开口问: “娘娘,那您跟殿下……” “我们你不用担心。”夜莺摇头,摸着硕大的肚子,深吸口气道,“我能做的不多,反正你尽快吧。北芪跟朝丽的结亲,定在了明年,所以这次朝丽新君来这边,也是为了借路。” “能借吗?” “不能!”夜莺笃定的回答。 随后长叹口气,微眯着眼睛,又道: “所以才要让你尽快把酒承司支起来,到时候你们离开,交给谭迁,我也能放心。” 酒承司可以说是她、太子合力支起来的。 倾注的心血不少,担心也是正常。 丁琬想了下,明白的点点头,说: “您放心,我一定尽快。” 夜莺侧身,严肃的看着她,道: “接下来咱们会很难,尤其是你跟徐永涵。你的那个妯娌,日前被人救了,现在我们正在找,但想也知道不容易。所以不出意外,过些日子会有些风言风语,到时候……应该会影响你们,但你要相信我、相信殿下,我们是信你们的。” 第927章 永远都信你们夫妻 丁琬一听这话,就知道她找自己出来的真正目的了。 周桂花自从放出来后就一直被他们控制,如今人没了,要做什么事儿,只怕…… 想到这儿,丁琬咬唇问: “那周子轩呢?” “投奔你爹去了。” “啥?他怎么有脸去!”说完,察觉自己激动,环节一番又道,“我爹收了?” “那倒没有,你爹岂会收他?” 见她松了口气,继续又道: “你是不是不想他过得很好?” 丁琬摇摇头,淡淡的说: “他过得好不好,跟我没关系。只是他别出现在我家就好,也别出现在我周围。” 她做不到以德报怨,想想前世种种,丁珏被人推下城墙,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 没落井下石,已经是她仁慈。 夜莺见她这般,清了下嗓子,道: “成吧,既然你没什么旁的要求,那就这么地。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我跟你说的那个事儿,心里有数就好。你只要记得,我跟殿下,永远都信你们夫妻。” 丁琬点头,继续躺着。 看着夜莺穿衣的动作,抿唇问道: “娘娘,如果她去找致远,会不会影响致远呢?” 夜莺闻言顿了下,摇摇头,说: “当初的休书,你们有,对吧。” “是。” “既然有就不怕。更何况徐致远在龙骑营表现突出,父皇都很喜欢,他不会有事儿。” 丁琬听出了话外之音,深吸口气,想着要如何解决周桂花给徐永涵带来的麻烦。 如果她想的没错,停职在家的可能性最大。 来到京城这么长时间,他们跟谁关系都一般,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只怕……落井下石的不少呢。 捏着薄毯,面色凝重。 夜莺穿好衣服,见她这般,轻笑着道: “你别担心,我手下的人仍旧在找,会找到她的。走了。” “嗯,慢点儿。” 等人离开,丁琬闭上了眼睛。 上一次接到信件,就知道有人去接触了她。可当时怀疑的人实在太多,毕竟徐永涵作为撕开京城盘根错节关系网的利爪,树敌无数。 如今人突然没有了,又是谁针对呢? 脑子有些凌乱,最后就那么直直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屋里光线有些暗,丁琬慢吞吞起身。 刚把中衣穿好,沉稳的脚步声传来,让她下意识的转头。 “你怎么来了?” 徐永涵走到跟前,把外裳拿过来,给她穿上说: “接你回家。” 丁琬话到嘴边,想了下没有跟他讲。 这事儿瞒她容易,瞒他可不容易。 想来他已经早就知道了。 但他没有提,她就不好问。更何况他不说的目的,也是为了她好。 夫妻俩出了丽人堂,相互依偎的上了马车。 暗处两个人盯着,互看一眼,邪魅的上扬嘴角…… …… 三天后,鹰首下聘。 一共三十六抬,穿的、用的、戴的,应有尽有。 翠珠没想到会这么多,一时间还有些局促。 耿氏作为义母,看过礼单后道: “下了多少聘,她出门子都会给带走。另外,我们家再出十四抬,凑五十整数,让她过得顺心一些。” 官媒闻言,“哎哟”了一声,摆手说道: “那感情好啊。老夫人这么疼小姐,可是小姐的福气。咱们应院士府中人口轻,小姐过门就当家,没有公婆问题,多好呢。只是有一样,这过了门酒坊那边……” 话没说完,丁琬放下茶杯,淡淡的道: “放心吧,酒坊那边我已经派人正在接手。她过门以后只要相夫教子就好,其余不用她操心。” 官媒一听这话,高兴得不住拍手。 事情说下,成亲的日子也定了,就在本月二十八。 算下来,不过半个月,且得忙活忙活。 送走了官媒,耿氏看着翠珠道: “送亲就让你嫂子、你哥去就好。至于这送亲宴,咱们就在家里一桌,意思意思,可行?” “可以的母亲。” “委屈你了孩子。” 翠珠摇头,她知自己的身份,又岂能奢求旁的。 再说徐家待她很好,送亲宴啥的,根本就不需要。 耿氏从婆子手里,把她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道: “这里面,是一套头面,还有两身衣服。衣服是瑞华做的,我在上面绣了几针。” “多谢母亲。”翠珠行礼道谢,摸着包袱皮。 耿氏见状,笑着拉她手,说: “跟应元那孩子成亲,这边就是你的娘家。你们要勤走动,互相照顾,明白吗?” “母亲放心,翠珠全都记着呢。” 丁琬看着婆母,笑吟吟的道: “娘,您最近怎么总愿意提及大家勤走动呢?本就是亲戚,自然要走动。” 耿氏端起茶杯喝了口,“呵呵……”轻笑两声,道: “上了岁数,所以想的就比较多。” 丁琬闻言惊讶,急忙摇头说: “娘可别这么讲,我爷、奶还在,您可没有上岁数。” 话落,耿氏直接爽朗的笑出声,摆摆手,没再说话。 婆子走过来,轻声的道: “老夫人,回去歇会儿吧。” “好。”耿氏起身,看着她们俩道,“你们再聊一会儿。琬儿,跟她说说成亲的事儿,虽说从咱家发嫁,不过到时候忙乎,怕忘了。” 丁琬明白母亲的意思,点点头,没有拒绝。 送走了耿氏,丁琬拉着翠珠去了主院。 走到主院库房门口,翠云那要是把门打开。 里面是十四抬妆匣,都帮着大红绸子。 “嫂子,这些翠珠真的用不了。您给了翠珠身契,已经是……” “傻丫头。”丁琬打断他的话,见她双眸通红,道,“这里有些是二婶儿给你的,怕你拒绝,直接送到我这边。你成亲后,嫁妆就是你的底气,多一些总比少了强。” 说着,从妆抬里拿出一个红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个绘本。 “这个没事儿翻翻,成亲当天用得到。” 翠珠虽说是黄花闺女,但这玩意是什么,她了然。 面色通红,十分难为情。破天荒的抱怨道: “嫂子可真是的,这会儿给我它作甚?我不要。” “噗嗤——” 丁琬忍俊不禁,捏了捏她的脸儿,道: “怕什么,这是女人的必经之路。” “可是……” “可是啥呢?”丁琬笑着摆手,“都得经历,没事儿看看,还有半个月,明儿我让瑞华的人过来给你量尺,赶制嫁衣。” 翠珠捏着手里书,低头不语,但态度上是默认了…… 第928章 你是怎么想的? 一晃大考过去了。 散场当天,城外腾飞书院被围的是水泄不通。 丁琬被徐永涵圈着,到一处角落,这才免于跟大家拥挤。 不多时,顾芷伊跟褚颜他们都来了。 考一科就放一次成绩,除了最后这一次没来及评判。 其余四场,周皓倾跟丁珏全都得优。 四优的人不多,一共参加大考的学生是三百七十人,四优紧紧只有三十个。 连零头的一半都没有。 等第五科全部出来,三十个能剩多少还是个未知数。 有人说大考的试题太难了,也有的说是故意刁难。 反正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悄悄议论,不拿到台面,怎么都随意。 丁琬见到褚颜,轻笑着问: “你表弟如何?几门优?” “三门。”褚颜回答。 说完,笑眯眯又道: “还没恭喜嫂嫂,令弟四优,前途无量。” “还不知这门啥样呢,我希望能去殿试。”丁琬不假思索的说着自己的野心。 褚颜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笑着颔首。 的确没什么可藏着、掖着,谁不希望自己家的孩子好? 一阵锣声后,大家全都聚精会神的盯着门口。 很快,大门打开,先是抬出来的。 有哭的、有笑的、有昏迷的…… 抬出来好几十,随后才是直立行走的人,从里面陆续出来。 一个一个狼狈不堪,毕竟在里面呆了十五天,吃住都是一方地方,没有旁的。 接的这些人中,有笑的,有哭的,也有恨铁不成钢的。 反正考的好不好,别看考生,看前来接的人。 褚颜的表弟出来时,丁珏他们还没出来。 褚颜也不着急走,跟着一起等。 人走的七七八八,丁珏跟周皓倾才慢条斯理的出来。 顾芷伊跟丁琬双双迎上去,两个人原本说话呢,看清人后几步来到跟前,抱拳拱手。 “表姐,琬姐。” “姐,堂嫂。” 丁琬瞅着满脸疲惫的丁珏,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脸儿说: “回家,你姐夫特意给你弄了只野鸡,我让小厨房给你炖了,好好补补。” 顾芷伊同样也心疼的说: “你姐夫也给你弄了些好东西,跟姐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二人早已料到这个局面,全都点头,欣然同意。 周皓倾挽着顾芷伊的胳膊,当看到不远处的褚颜时,停顿了一下。 褚颜也看到了他,直到人出来后,这才带着她表弟上马车。 顾芷伊跟丁琬皆是心细之人,看到二人的样子,丁琬幽幽开口: “褚家这位五小姐,说亲的不少呢。如今她表弟又是三优,在得一个就是举人,下一次殿试参加,前途无量呢。” 顾芷伊闻言惊讶,扭头看着笑吟吟的丁琬,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后,道: “是个好姑娘,可惜了。” “可惜什么?”丁琬装傻追问。 顾芷伊摇摇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丁琬捏了下亲弟弟,挑眉道: “你怎么样?考的如何?” 丁珏笑着点头,回答: “最后一门只要围绕寻常百姓的生活写,就不会出错。挺务实,而且题目设的巧妙。” “那如果你五优,我去褚家给你提亲如何?” “……好,好啊。”丁珏点头。 急忙挣脱开姐姐的手,手背都红了。 好家伙,为了周皓倾,这是把亲弟弟推出去当靶子啊。 丁琬见弟弟配合,心情愉悦的道: “芷伊,皓倾,我们先走了。” “长姐慢走。” 周皓倾这次没有说话,眼睛一直盯着丁珏,奈何对方一直躲避他的眼神。 送走了他们三个,顾芷伊带他上了马车。 刚刚坐稳,车夫驾车往回走。 “表弟,你是怎么想的?” 周皓倾闭着眼睛,靠着车厢壁。 怎么想的?他想抽丁珏! “表姐,我累了。” 顾芷伊见他又躲避,轻叹口气,道: “如果还喜欢,就抓紧时间。旁人或许褚小五看不中,但丁珏……” “那小子不会的。” “他是不会,但长姐那边很难说。” 提及丁琬,周皓倾头都大了。 倒是不担心丁珏横插一脚,只怕这事儿琬姐就是故意的。 提醒他抓紧时间,不然真给下点儿绊子,他就费劲了。 车内二人谁也不讲话,回到家中,婆子已经准备好了水,他一个人在耳房沐浴,脑子里都是褚颜的脸儿。 他不是没想过将来,他心悦褚颜,老早就是。 因为家里落败,他把那份心悦偷偷掩藏起来,可如今周家翻身,他就…… “表少爷,别泡的时间太久。” 常随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从浴桶出来,穿上衣服,大踏步出了耳房。 回到屋子,饭菜已经摆好,中间一盅鸡汤,里面还放了些人参。 小厮盛汤、盛饭,周皓倾撩袍坐下后,道: “我表姐呢?她不来吃?” “回少爷的话,大姑奶奶歇息了,上午可能累着了。” 周皓倾闻言颔首,闷头吃饭。 吃饱喝足,眼皮打架,他也窝在床上眯一会儿。 本打算眯一会儿,可再次醒来,屋里掌灯,天色已黑。 看着沙漏,这一觉竟然睡到了酉时末。 掀开被子起来,脖子生疼。 晃了两下,发出“嘎巴……嘎巴……”两声脆响,这才舒服。 下地穿鞋走出屏风,小厮正在打盹。 听到声响睁眼,急忙起身行礼,说: “少爷,您醒了。饿不饿?小人让人传饭。” “不用麻烦,我表姐呢?” “回少爷的话,姑奶奶跟姑爷已经休息了。” 周皓倾深吸口气,想了下,说: “我出去走走,你不用跟着。” “是。” 小厮习以为常,毕竟他总这样出去。 周皓倾翻墙出去,走到街头胡同,丁珏就站在那里。 “你怎么来了?” “饿了,想吃馄饨。” 果然是兄弟,想的都是一个东西。 二人默契的并肩往城门方向走,那边有一个馄饨摊,他们每次读书累了,下人又睡了,就不惊动他们出来吃一口。 馄饨摊的老板见他们俩来了,笑眯眯问: “二位爷儿,来了。等着啊,我这就给你们下酸汤馄饨。” 二人随便找个地方坐下,丁珏瞅着心事重重的周皓倾,说: “你是该去找她了。再一次若是成了,估计没几天就得动身。她跟我姐身边翠珠不一样,人家能一个月办事,你们最起码得半年。” 周皓倾无力扶额,淡淡的道: “琬姐真的知道了。” 第929章 就等这一次 肯定语气,丁珏也没否认。 周皓倾正琢磨该怎么办的时候,老板上了两碗酸汤馄饨。 上面飘了些海菜、虾米,有些鲜味儿。 皮薄馅儿大的馄饨,配上酸酸的汤底儿,格外开胃。 一碗馄饨吃完,丁珏掏出钱放在桌上,道: “走吧,我姐在家等你呢。” 周皓倾揉了揉额头,挑眉问: “不去行不?” “你觉得呢?” 周皓倾无语,跟着起身。 二人一路来到徐家,丁琬没看到,倒是看到了徐永涵。 “姐夫。” “琬姐夫好。” 徐永涵瞅着一脸苦大仇深的周皓倾,挥挥手,说: “去丁珏房里歇着吧。不想睡这边就回去,她睡了。” 话落,小哥俩皆是一愣,随后周皓倾感激的抱拳拱手—— “多谢琬姐夫。” 徐永涵瞅着他的样子,淡淡道: “你这样是娶不到媳妇儿的。没有谁是甘心情愿等,而且一等就是那么多年。你若没那心思就算了,若真有就抓紧。别到时候人家说亲,你肝肠寸断,后悔莫及。” 周皓倾见他头也不回的离开,用肩头碰了碰丁珏,问: “哎,如果她三年之内没找你,三年之后你怎么办?” “我正常说亲。”丁珏平静的回答。 周皓倾惊讶,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道: “就这么放弃吗?” “你怎不说是她放弃我?”丁珏轻笑。 深吸口气,淡淡的说: “我喜欢的自然要宠。但若她不珍惜,我再宠就是犯贱,没必要。其实你该去的,以前你失踪,她能理解。如今你回来还不去见她,只是给她放弃你的机会。感情是相互的,男女都一样。” 周皓倾听到这话,急匆匆的跑了。 丁珏整理下衣服,摇摇头,回自己的院子。 刚推开门,就看到徐永涵坐在那。 “姐夫?你不回去陪我姐,来我这做啥?”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什么?”反应过来后点头,坐在他对面,又道,“但凡她在乎过,三年时间呢,怎么都能找我。可若一次都不出现,难道我还要上赶子去吗?” 徐永涵瞅着通透的小舅子,拍拍他的肩头,说: “行吧,就按你想的来。这次殿试,可有把握吗?” “有,就等这一次呢。” “那就好。”徐永涵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西北跟北境,你要哪个?” “西北吧。” 徐永涵听到这个选择,轻叹口气,道: “为什么不是北境?” “咱爹在蛟阳县,我就不过去了。免得有人说闲话。” 徐永涵瞅着懂事儿的小舅子,拍拍他的肩头,说: “既然你这么想,那到时候你们就抽签吧。抽哪儿是哪儿,各凭本事。” “也好。”丁珏满口应下,“姐夫,时候不早了,您回去吧。” “嗯,走了。” 徐永涵起身,走了几步停下道: “姐夫希望你能抽中北境。这样几年后我们回去,咱们还在一起。” 丁珏笑而不语,微微拱手。 徐永涵回到房间,丁琬正一脸媚态的躺在那。 见人回来,气呼呼的转身不理他。 本想跟周皓倾那小子好好聊聊,谁曾想这人那么色痞。 徐永涵知道她心里不爽,凑到跟前,笑眯眯的说: “咋,不理我了?” 丁琬肩头一耸,没有耸开。 徐永涵上扬嘴角,在她后脖颈处亲了一口,道: “你是孕妇,就该踏踏实实养胎,老参与人家的感情事儿作甚?” “那我参与旁的,你让吗?” “啥啊?” “你说呢?”丁琬反问。 话不挑明,就看他要不要说。 徐永涵愣了一下,随后耸耸肩道: “睡吧,你现在就踏踏实实养胎,其余什么都不要管。” 就知道。 丁琬没吱声,翻身闭眼睡觉去了…… …… 几天后,大考成绩出来了。 五优一共二十三人,分三批参加殿试。 丁珏跟周皓倾不在一起,应该是故意分开的。 从辰时开始,丁琬就坐在房里揪着帕子。 耿氏也面色凝重,陪在一旁。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府里的人派出一批又一批,然后一批又一批的回来告知尚未出成绩。 午时正,外面还没有动静。 婆子摆饭,婆媳俩根本没有胃口。 但丁琬是孕妇,不得不吃。 耿氏怕她任性不吃东西,也跟着吃了好几口。 稀里糊涂的吃过午饭,婆媳俩就在躺椅上歇着,沙漏摆在跟前。 午时过去,外面还没有动静,丁琬有些坐不住了。 耿氏见她这般,轻声的道: “你也别急,兴许有事儿耽搁。这殿试跟平常不同,你一个问题、他一个问题,就容易过时辰。” 丁琬张了张嘴,最重只能点点头,算作回应。 耿氏怕她急坏了,想了下,说: “咱俩去对一对翠珠的嫁妆,别有差错,成不?” “好。”丁琬应下,慢吞吞起身。 走到耿氏身边把人浮起来,轻叹口气,道: “娘,我有分寸,不会着急的。” “我知道。去瞅瞅,翠珠跟应元不容易,都没有爹娘操持。” 婆媳俩来到库房,库房的管事听闻后,有些吃惊。 毕竟这事儿根本不需要他们俩来做,但人家是主子,他们不能说啥。 婆媳俩一个念得,一个对的,总共五十抬嫁妆,堪比大户人家嫁嫡女了。 对到一半,耿氏坐着凳子,道: “这大户人家嫁闺女,有的都没有五十抬,咱家翠珠可是有福气的呢。” 丁琬闻言点头,拿起一个胆瓶,说: “这一看就是宫里的东西,他也算对翠珠用心,什么都给了。” “是啊,以后小两口踏实过日子,比啥都强。” 正说着,外面急匆匆脚步声传来,耿氏跟丁琬全都看着外面。 管家兴冲冲进来,抱拳拱手,说: “夫人,老夫人,大喜。咱家小舅爷中了,第三,一会儿出去游街。” “皓倾呢?第几?” “第一,周少爷第一。第二是是褚家大姑爷的亲弟弟。”管家回答。 耿氏激动地拍了下巴掌、站起身,随后眼前一黑,身子踉跄。 好在管家眼疾手快,把人扶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丁琬吓出一身冷汗,走到跟前说: “娘,您有阳亢,可不能激动。” 第930章 三天后上任 耿氏“笑呵呵”的接着他们的手劲儿,慢慢坐回去,道: “没事儿,没事儿,都别着急。我就是……高兴了。” 丁琬拿来一杯水,递给她道: “娘,不管怎么高兴,您身子最重要。” 耿氏不住点头,笑眯眯看着管家说: “游街到咱这边没?” “还没呢,所以小人回来,告诉您跟夫人。” 耿氏听了刚要说“走”,但看到儿媳的肚子摇摇头,道: “算了算了,游街虽然热闹,可夫人的肚子不是开玩笑的,还是少凑热闹。琬儿,你觉得呢?” “我听娘的安排。” 耿氏重新起身,这回头不晕了。 看着儿媳满脸担忧的样子,说: “别怕,娘没事儿。一会儿他们回来得吃饭,咱娘俩包饺子啊。小白菜猪肉的,水灵。” 丁琬抿唇,思索片刻,道: “娘,咱们还是找郎中过来看看,行吗?” 耿氏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 “放心,我的身体我清楚。刚才就是激动、起猛了。平日咱们天天在一起,你可看到我有丝毫难受?” 丁琬缓缓摇头。 “那不就是了?放心,我没事儿。走走走,包饺子去。” 耿氏兴冲冲的拉着她出去,出院后丁琬开口道: “管家,准备几挂鞭、还有散喜钱。一会儿小舅爷会来,好用。” “知道了夫人,小人这就去准备。” 耿氏瞅着管家的背影,笑呵呵的说: “琬儿,一会儿把这个好消息,抓紧给你爹娘送回去。二珏是个好孩子,真争气啊。” 虽不是她家的孩子,可打小看着长大,俨然跟她们家的一样。 丁琬也很高兴,不住点头,道: “放心吧娘,一会儿包完饺子我就去写信。” “咱俩包,不用他们。” “好。”丁琬没有意见。 婆媳二人进了厨房,从摘菜到选肉,再到和面,都是他们俩。 厨娘见了,想帮忙都不行。 洗菜、剁馅儿,包饺子。 丁琬擀皮,耿氏来包,一个一个元包饺子,憨态可掬,特别漂亮。 一盖帘包好,耿氏自然的又拿了一个盖帘。 “永涵就爱吃饺子,以前家里条件不好,只有过年才能吃上。后来你过门,他又去了军营。这么多年,也就去年正经给他包过饺子。” 听着婆母的感慨,丁琬一边揪剂子,一边说: “娘,其实他吃过的。那会儿我没原谅他,他偷摸来家,吃了不少咱家的冻饺子。” “冻饺子是他吃的?” 丁琬点头,自嘲的道: “如果当初我能早点想开,也不至于咱们这么久才团聚。说到底,还是……” “还是他不争气。”耿氏接续她的话,不许她责怪自己。 儿媳自从过门,对她什么样,她心里太清楚了。 家里家外都是她,周氏闹成那样,也还是她。 这样多好的儿媳妇哪找去,任性又怎样,反正现在好了。 捏起一张面皮,包饺子道: “不管你做啥娘都站在你这边。咱们是幸运的,家里和睦。” 丁琬明白她要说的意思,讨好地说: “那也是娘的功劳。有娘在这儿坐镇,他不敢。” 耿氏娇嗔一句“淘气”,继续包饺子。 丁琬擀好面皮,耿氏催促她赶紧回去写信。 “你快去吧,没剩多少,娘自己包就可以了。” 丁琬瞅着十几张面皮,点点头出去了。 她离开的一瞬间,耿氏脱力的放下手,大口大口喘气。 贴身伺候的婆子早已习惯,把准备好的参茶拿过来,小心喂给她。 耿氏缓了好一会儿,才把剩下十几个饺子包好。 借着婆子的力气起身,看着厨房里其他的人,道: “今日之事,只字不许提。否则,把你们都发卖出去,一个不留。” 厨房内所有的人闻言,都纷纷点头,不敢有异议。 婆子扶着她,轻声说: “老夫人,咱回去歇会儿,小舅爷他们快回来了。” “好。”耿氏没有拒绝,配合的跟着出去。 厨房内其他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吱声…… …… 一个时辰后,丁珏跟徐永涵一起回来了。 厨房那边见人回来,赶紧下饺子。 丁琬也把信写好,交给管家送出去。 看着精神抖擞,神采奕奕的弟弟,丁琬有些鼻酸的说: “好孩子,真给咱爹长脸。” “姐,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下。” “什么?” “我们殿试完就抽签,我抽中了北境的北苑县。” 丁琬闻言蹙眉,一脸茫然。 徐永涵过来,搂着她的肩头,解释: “这些选中的人,是带着圣命下去任职。一共二十个,地方偏远,抽签决定。” “不是,不是二十三个五优的吗?” “有三个留在京城了。”徐永涵回答。 北苑县是大周最北边的县城,她去过,很破、很穷。 弟弟去了那边…… 心疼是免不了的,不过想着日后他们也能回去,这心疼也就减退许多。 “好,北境就北境。只要你心怀百姓,为百姓做实事,就可以。银钱方面你别担心,有姐呢。” 丁珏笑着摇头,刚要开口—— “这一次,不许拒绝,穷家富路。更何况北苑县太穷了,你带的银钱多一些,也能帮助你办事儿。” 徐永涵也觉得在理,拍拍小舅子的肩头,道: “听你姐的。北苑虽然划归咱们,但很多还需要你重新来做。银钱方面是大头,你的那些还不够。” 丁珏颔首,不再拒绝的说: “那好,就当我跟姐借的,日后朝廷分发下来后,第一时间还姐。” 丁琬欣慰颔首,出声又问: “啥时候动身出发?” “三天之后。” “啥?” “真的是三天。”徐永涵确认,拍拍媳妇儿的肩头,又道,“他们二十个人,三天后出发。至于京城的那三个,也是三天后上任。” 丁琬见不是开玩笑,急急忙忙喊来翠云,准备东西。 要准备的东西不少,他身边也没有个丫鬟伺候,这人方面得给备足了。 丁珏看着忙碌的姐姐,心里暖烘烘。看了眼姐夫,二人默契的退出屋子,什么都没说…… 第931章 三日后出发 丁珏走的实在太赶,很多东西都来不及准备。 丁琬看着翠云拿回来的名册,在上面挑了两个丫头,两个粗实婆子,三个厨娘,两个小厮。 加上他身边的蓝九,正好十个人。 至于他的安危,她不担心。 打小练得一身武功,今年又跟竹叶一起学过,她不担心。 竹叶? 丁琬想了下,看着翠云道: “你去,把竹叶给我找来。” “是。”翠云应下出去。 很快,带着竹叶进来,等他们行礼后,说: “竹叶,你先坐。” “谢夫人。”竹叶撩袍,规矩坐下。 丁琬捧着茶杯,认真地看着她,道: “竹叶,你来我身边也有日子,当初我小姑父让你来,是保护我。如今我身边有百灵,你看……” “夫人是想让属下跟着少爷,对吗?” “可以吗?” “可以。”竹叶没有意见。 丁琬愣住了。 她以为会很难,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夫人有所不知,属下当初过来,阁主就吩咐过。说如果夫人不需要属下,属下就去跟少爷。如果少爷也不需要了,那属下就自由了。” 丁琬一听这话,长舒口气。 “你不知道,我怕你误会,刚才就在琢磨该怎么跟你提。你也知道,我这个弟弟一向懂事儿,要做的事儿也不容易。交给旁人我不放心,所以……” “属下都明白,妇人您不用有负担。” 竹叶喝口水,颇有几分潇洒的道: “跟呆在府里相比,属下更喜欢出去闯荡。少爷要做的事儿,就如您讲的不容易。有属下跟着,您同阁主,都能放心。” “是。”丁琬再次颔首。 门外,传来婆子的声音—— “夫人,饺子煮好了,老夫人跟将军请您过去。” “知道了。”丁琬说完,起身又道,“既如此,那你就趁这几日把东西收拾一下,三天后跟他一起上路。” “好。”竹叶满口答应。 翠云扶着丁琬,一路来到偏厅。 热气腾腾的饺子已经上桌,耿氏正在用空盘子,给饺子倒腾、防止粘连。 “来了,快坐下吃。我听他们说,三天后丁珏就得走。下人买的话来不及,从咱家抽,然后再补。还有银钱,我那有些体己,也给孩子拿着。” “不用的娘,我们有。”丁琬急忙替弟弟拒绝。 丁珏也不住点头,笑眯眯说: “伯娘,真不用您给出钱,我们自己就够了。” “你们是你们的,我给是我的。我作为伯娘,还不能给你拿点钱?虽然少了些,但也别瞧不起啊。” 丁珏急忙摇头。 他那是瞧不起,他是不好意思要。 徐永涵拍拍小舅子的肩头,道: “你啊,就别你伯娘客气了。你出远门,按咱们老家的习惯,长辈是该给你那些银钱。给多给少你就拿着,过后姐夫再给你伯娘补。” 丁珏笑着点头,冲着耿氏说: “谢谢伯娘。” “客气啥。”耿氏把折腾好的饺子放在他面前,说,“快吃,尝尝咸淡。” 丁珏今日是大喜之人,拿起筷子夹了一个。 耿氏等人也纷纷起筷,小白菜猪肉馅儿的,好吃。 徐永涵一口一个,一连吃了五个,不住点头,道: “娘包的饺子就是好吃。” 耿氏瞅着儿子的样儿,好笑的说: “喜欢就多吃。地里小白菜不少呢,想吃经常给你包。” 徐永涵憨笑的点头,又吃了好几个。 耿氏瞅着儿子的样子,笑吟吟的咬了一口,味儿不错,特别好吃。 “二珏啊,这次回去路过老家,能看看去不?” “不能。”丁珏摇头,“时间给的太紧,哪儿都够呛。顶多到府城,在你们家的那个宅子,暂时住一晚。” 耿氏一听这话,心疼的“哎哟”了一声。 丁琬也很心疼,不过孩子大了,总要出去闯。 调整心态,笑眯眯地说: “没事,你安心去做你要做的事。我跟竹叶讲好了,她跟你一起回去。路上有她照顾,我们都能放心。” “竹叶师傅?不用的姐,留你身边就好。” 丁琬笑着摇头,咽下嘴里的饺子,说: “姐身边有画眉跟百灵,竹叶你就带着吧。小姑父老早就跟她说过,如果我不需要她在身边,就让她跟着你。如果你也不需要,她就自由了。” “……这样啊。” “是啊。”丁琬颔首,“她自己说了,相较于在府里,她更喜欢跟你去。” 丁珏听到这话,不在拒绝的说: “那好,那我就带着竹叶师傅。有她在更好,很多事都方便。” 事情说下,大家继续吃东西。 周皓倾选的是西北,正好就在谭迁父亲手底下做事。 有谭瑶这层关系,他那边倒是不用担心。 吃过饭,大家也没有散,婆子端来茶水,大家聚在一起喝茶聊天。 “二珏啊,你走之前能去看下致远不?他肯定惦记你呢。”耿氏提醒。 丁珏听了点头,笑着说: “伯娘放心,我明儿就去。能不能见到无所谓,过去一趟,让他知道。省的几年以后,他那这事儿颠腾我。” “呵呵呵……” 耿氏笑着摆摆手,道: “他也就跟你这样,平常规矩的我都心疼。” “是啊,他五岁我就带着他,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甥舅的关系,比得上他跟我姐夫。” “那是正经。”耿氏没有异议。 孙子跟儿子的关系,还真是不如跟着亲家的孩子。 不过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可比的。 笑呵呵的打唠,婆子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道: “夫人,二房的大奶奶刚才差人来报,明儿想让夫人陪同一起,去褚家提亲。” “啊?” “提亲?” 丁琬跟耿氏皆是一愣。 最先回神的是丁琬,看着婆子问: “人呢?” “已经回去了。说是家里有事情要忙,很多东西都要准备。”婆子回答。 丁琬缓缓点头,说了句“知道”,便把婆子打发了。 人出去后,耿氏拽了拽儿媳,问: “芷伊给谁提亲啊。褚家不就剩一个五小姐跟宝成?难道是五小姐?皓倾?” 不得不说,耿氏的脑子转的非常快…… 第932章 紫玉 丁琬笑着点点头,没有隐瞒的道: “顾家没出事儿之前,褚颜跟周皓倾是定了亲的。后来顾家出事,这事儿就算罢了。如今顾家平反,周家也早就讨回公道,他们两个人又都没娶没嫁,重提亲事,也是一桩佳话。” 耿氏赞许,颇有几分担忧的说: “要不要提前去问问?这么贸然的提亲,万一人家褚小姐不愿意了呢?周家讨回公道可比顾家平反要早好多年。论理儿皓倾早该履行婚事了。” 丁琬想了下,觉得在理,扭头吩咐翠云去备马车。 “娘,我先出去一趟,你们坐着。” “不用不用,你们都去,你们仨一起。这事儿马虎不得,皓倾也算咱家孩子,你们一起去看着重视。” 徐永涵点点头,拉着小舅子起身,拱手说: “既如此,我们就先过去。娘回屋歇着,别等我们。” “好,不等。你们回来就各自回房歇着,不用去我那边请安,我也就不等你们了。” “知道了。”夫妻俩满口应着。 耿氏见他们答应,轻声又说: “把剩的饺子给他们带去,大现也爱吃这口。” 徐永涵蹙眉,有些不愿意给。 耿氏咂舌,抻哆着道: “都是要做爹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你想吃娘在给你包,肯定少不得你的。” 徐永涵点头,让婆子出去准备。 送走了他们三个人,婆子从外进来,把人扶起说: “老夫人,您还能自己走吗?” “能。”耿氏咬牙,握紧婆子的手,一步一步艰难走着。 在坚持几天,等这些人走后,他们的事儿也该处理了。 她不能倒,绝对不能倒…… …… 顾芷伊自打派人去告诉后,就带着表弟在家商议小订的东西。 小订虽说走个行事,但也要表现出诚意。 跟普通老百姓家不同,小订的东西考究不说,还得用心。 正准备呢,婆子从外面急匆匆进来,屈膝行礼,道: “奶奶,姑奶奶跟姑爷还有二爷来了。” 顾芷伊一听这话,急忙起身,跟着周皓倾一起迎出去。 “长姐,姐夫,二珏。”顾芷伊分别打过招呼,拉着丁琬的手不松。 徐永涵伸手搭在周皓倾的肩头,道: “咱们去书房聊,别打扰她们俩。” “是,琬姐夫。”周皓倾点头,引着他们俩去了书房。 顾芷伊亲昵的挽着丁琬的胳膊,笑意隐藏不住。 二人来到房间,看着桌上的东西,丁琬笑着问: “是那小子主动松口的?” 顾芷伊点头,挨着她坐下,拿起一对龙凤铃铛说: “他殿试前偷偷去找了五小姐,自己把事情定下了。明儿咱们走个过场,把面子给做足了。” “这是自然。”丁琬重重点头。 褚颜她交往过,姑娘不错,很懂事儿。 说实话,如果不是丁珏心有所属,她都觉得这姑娘跟自己的弟弟很相配。 “小定之后呢?皓倾三年回不来,总不能让人家姑娘等他三年吧。” 顾芷伊摇头,把东西简单收拾一下,说: “虽然急了点儿,可他们俩彼此有对方,倒也不难做。先小定,大定等今年褚家姑娘去西北探亲,皓倾那边自己安排。” “对,对,我把这事儿给忘了。褚将军就在西北戍守,那边成亲都不为过。”丁琬恍然大悟。 怪不得在京城小定,目的就是让京城的人知道,褚颜有了婆家。 至于其他的,等去了西北,慢慢再定。 丁琬笑着清了下嗓子,道: “不错,你这样安排是最好的。明日那边都谁在?褚家其他四位小姐吗?” “是,只有他们。” 褚家人口简单,褚将军又是寒门出身,家里的亲戚都在老家,没有奔来。 所以这种事儿,还就得褚颖他们姐四个。至于褚宝成,龙骑营撅着呢,想出来都没得机会。 事情说下,跟顾芷伊一起把小定的东西准备好。 这一准备,还真是开了眼。 东珠首饰不算什么,名画也不算什么,但就那一刻紫玉,着实惹眼。 大周特产紫玉,但紫玉寻常人家很难得到,都是皇室还有外朝皇室所有。 她前世见过紫玉,但是今生,还没有机会。 看着水滴状的一颗,晶莹剔透,不禁上扬嘴角,道: “真漂亮呢。” 顾芷伊点头,轻声的说: “我母亲的嫁妆,后来我十岁生辰礼,母亲就给我了。一共四颗,我当时觉得太贵重又太招摇,就给埋起来了。” 丁琬听到这儿,惊讶的看着她,道: “你执意回来这边住,就把它挖出来了?” 顾芷伊点头,从腰间拿出另外一颗,交给丁琬手里,道: “长姐,你别拒绝,这个是我老早就想到的。皓倾是我表弟,二珏也是弟弟。他要说亲了,这个你留着,给他说亲用。还有两份颗我留着,一个给小玮。一个我自己留着做念想。” 丁琬反手塞还给她,拒绝的说: “不行。这是伯母的嫁妆,岂能我拿?你留着自己用,我真不能手。” 顾芷伊握紧她的手,不容抗拒的道: “长姐,这些紫玉我能重新拥有,跟您当初的照顾,大伯的帮助,是分不开的。我不能忘记这些,更加不能忘本。紫玉珍稀,但我的心意更加珍贵。长姐留下吧,我也用不了那么多。” 顾芷伊诚恳的举动,外加郑重的言语,终于让丁琬迟疑了。 见她有些松动,顾芷伊继续又道: “长姐,您就拿着吧。咱们是一家人,二珏也是我弟弟,我就这么三个弟弟,我总得给他们最好的。等到丁瑫长大,那个时候别说紫玉,就是再珍贵的东西,咱们也能弄到。” 丁琬听到这话,没在拒绝。握在手心,轻笑着道: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收了。谢谢你芷伊,真的谢谢。” “看长姐说的,当初长姐帮我,我也说谢谢,您怎么告诉我的?咱是一家人,这东西有一颗就够了,太多反而浪费。”顾芷伊说完,献宝似的继续跟她说明日小定的东西。 看得出来,她很兴奋,毕竟就剩下这么一个亲人,如今也谈婚论嫁,的确是高兴的事儿…… 第933章 道喜 二人敲定明日小定的东西,婆子端来一盘热乎乎的饺子,放下说: “奶奶,这是姑奶奶给带来的,您尝尝。” “对,对,我娘让我给你们带的。小白菜猪肉馅儿,可好吃了。”丁琬边说边把筷子递给她。 顾芷伊没什么胃口,不过盛情难却。 接过筷子,夹起一颗,说: “一看就知道,是伯娘包的,看看这元宝样儿,真漂亮。” 丁琬喝了口茶,缓缓点头,道: “我跟我娘一起做的,从摘菜到剁馅儿,今儿家里有喜事儿,自然不能马虎。大现呢?没回来吗?” “没有,他去临镇了,晚上回来。晚上长姐别走,在这边吃饭。” “好。” 见她应下,顾芷伊低头咬了一口。 也不知怎么了,竟闻到一股血水的味儿,特别难闻。 “呕——呕——” 吐出嘴里的饺子,干呕难耐。 丫鬟急忙倒水递给她,显然已经很熟练了。 丁琬微眯着眼睛,看了看道: “这样有多久了?” 顾芷伊来不及回答,丫鬟思索片刻说: “回姑奶奶的话,我们奶奶这样,有几天了。每天晨起难受,喝了水就能好很多。吃不舒服就胃不得劲,奴婢说了好多次找郎中,偏偏奶奶不答应。” 丁琬见状,冲翠云挥了挥手。 顾芷伊摆手,稳定一番后,道: “长姐,我没事儿。我这也算老毛病了,以前胃不好,总这样。” “香桃在村里那些日子是白吃饭的?没给你调理?” 顾芷伊闻言,点点头,说: “是调理了,也有日子没犯,可能最近跟皓倾着急吧。” “你可真会找借口,什么都往皓倾身上推。你小日子多久没来了?” 丁琬这话说完,顾芷伊愣住了。 一旁的丫鬟,掐着手道: “奶奶,您小日子都迟了半个月了。” 顾芷伊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慢吞吞低头看着自己,难以置信的呢喃: “真,真有了?” “你没喝避子汤吧。” “年前就停了。”顾芷伊回答。 丁琬笃定的拍了下桌子,道: “那就是了。你可真是个傻丫头,幸亏我今日过来,不然你还得蒙在鼓里。” 顾芷伊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毕竟起先期待了那么久,如今不期待了就来了,总觉得心里虚得慌。 很快,郎中来了。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周皓倾他们。 郎中诊脉后,冲着丁琬抱拳拱手,说: “恭喜夫人,恭喜丁家大奶奶,奶奶不是生病,是有喜了。” 丁琬笑着点头,冲着丫鬟道: “去,给二老爷府上送喜。先生,我家弟妹可需要注意些什么?用不用喝安胎药?” “回徐夫人的话,丁家大奶奶身子康健,不用喝安胎药。喜欢吃什么就吃,过半个月我再来给丁大奶奶看看。” “好,有劳郎中了。翠云,送一送。” “是。”翠云引着郎中出去。 周皓倾激动的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顾芷伊问: “表姐,你真的……真的有了?” 顾芷伊摸着肚子,难掩喜悦之情。 丁珏也很高兴,毕竟这是丁家第四代长孙。 “恭喜堂嫂,回去我可以给爷、奶写信、报喜了。” 顾芷伊有些害羞,不过还是点点头,说: “谢谢二弟,辛苦了。” 丁琬算是过来人,虽然没有卸货,不过却也经历过她这个时段。 跟她说了好多需要注意的事情,外面就来报,说丁文海夫妇来了。 进屋看到丁珏,先是拍了拍,随后看着儿媳妇问: “咋样?有啥不舒服没?” “没事儿。”顾芷伊笑着摇头,“刚才长姐拿了饺子,我吃一口不舒服,长姐就让人喊了郎中,这才发现。” 丁文海松口气,扭头看着丁珏说: “本来打算明儿去你们家呢,你不得忙一忙?咋还来这儿了?” 亲侄子高中、游街,他都去了。因为给他们姐弟留些时间,所以就没着急,不曾想在这边遇到了。 丁琬笑眯眯的单手托腮,说: “二叔,他三天后就出发走了,皓倾明儿跟褚家小定,我过来瞅瞅。” 谭瑶闻言怔住,倒也没有责备儿媳的意思。 毕竟因为云家的缘故,她老早就放出风声,说身体不好。 挨着丁琬坐下,笑着道: “真快啊,皓倾也要谈婚论嫁了。芷伊,你身体哪里不舒服就要说,大现呢?又出去了?” “晚上就回来了。”顾芷伊轻声回答。 丁文海听到这个回答,立刻板着脸,说: “这事儿你别管了,晚上他回来,我跟他讲。以后出门我去,他搁家陪你。” 这是他的孙子,亲孙子,他可得重视。 丁珏轻笑,伸手搭在二叔的肩头,说: “叔儿,期待了?” “我更期待你。”丁文海故意虎着脸,又道,“皓倾都要小定了,你的媳妇儿呢?找哪儿去了?还有啊,三天之后就走,那今儿在街上咋不跟我提?” 要知道侄子那么早就走,他那会儿说啥都得去徐家。 丁珏耸耸肩,不在意的说: “二叔别担心我,我去的是北境的北苑县,就跟回家一样。” “啥?咋去那么偏的地方?”丁文海十分惊讶。 他跟侄女去那边送过酒,北苑县什么样子,他最清楚。 谭瑶看着周皓倾,问: “你呢?去哪儿?” “回伯母的话,我去西北黎阳县。” “我爹那边?” “是。” 谭瑶看着眼前出息的两个孩子,道: “行,明儿小定,晚上去我那边,后天你们收拾收拾,大后天就该动身了。知道你们时间不多,可总得给我们两口子一个时辰吧。” “看二婶儿说的,我跟皓倾走之前,总要去趟二婶儿那里,找些补品。”丁珏打趣的说,“去的地方太苦寒,得对自己好一些。” 谭瑶故意板着脸儿,抻哆着说: “这时候就想起我了,平常咋看不到呢?” 大家“哈哈……”大笑,屋子气氛格外融洽。 顾芷伊摸着尚未隆起的小腹,内心有了期待。 期待这个孩子出生,期待这个孩子成长。 在她本来生张的宅子里,茁壮长大,是个很让人高兴的事儿…… 第934章 高兴 傍晚,丁现风尘仆仆回来。 刚下马车,婆子就过来说“恭喜”,弄得他愣了半天。 随后想起今日是二弟殿试的日子,笑着问: “二爷得了第几?” 婆子愣了下,随后屈膝行礼,回答: “回大爷的话,二爷得了第三,表少爷得了头名。” “哎呀,那是该赏。都赏,都赏。一会儿我就跟大奶奶说,给你们红封。” 丁现说完,兴冲冲的进了家门。 婆子跟管家等人互看一眼,有些懵圈。 这怎么赏的红封名头不对劲儿呢? 丁现急匆匆去了前院,被小厮一路领着去了客厅。 见父亲跟姨母都在,笑着颔首,走到丁珏身边,拍了拍肩头,道: “好小子,真给咱老丁家长脸。” 说完,看着也才回来没多久的丁玮又道: “你小子要向你二哥学,早日考个功名回来,知道吗?” 刚被念叨了一顿的丁玮,这会儿又被哥哥念叨,不禁闷闷的应了声“是”,就不说话了。 顾芷伊见状,轻柔的开口帮忙解围: “你也真是的,他才多大,别给那么大的包袱让他背。张嬷嬷,传饭吧。” “是,大奶奶。”张婆子应下,转身出去。 丁现走到丁琬跟前,关心的说: “长姐身子不方便,咋还过来了?有事儿让人过来知会一声,我们去找长姐就是了。” 丁琬看着木讷的弟弟,好笑的摇摇头,道: “我若是不来,我侄子还不得被你们这对没长心的爹娘,折腾没了?” “啊?啥侄子啊,谁的?”丁现本能的反应。 随后丁文海气的拍了他后背一记,呵斥说: “你个臭小子,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是你媳妇儿,你媳妇儿有了。” “恭喜大哥,要做爹爹了。” “恭喜表姐夫。” 丁珏跟周皓倾纷纷吱声,让丁现愣在了原地。 傻乎乎的扭头,看着妻子,见其一脸恬淡的笑容后,眨巴眨巴眼睛,道: “真,真的吗?” 顾芷伊颔首,柔声说: “幸好长姐心细发现了,我都不清楚,差点酿成大祸。” 丁现走到妻子身边,打量了一下,不知该如何说话。 成亲几年,他们之间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年前停了避子汤,本来还期待几个月,后来发现没有,索性也就正常生活,顺其自然。 如今突然就有了,他说不出的感觉。 难以置信又有些种种期待。 “大现啊,以后再有出门的事儿你就别去了,爹来。你好好照顾你媳妇儿,要是有不懂得,就去你姐那问伯娘。” 谭瑶这事儿爱莫能助,实在帮不上忙。 小两口颔首应下,婆子从外面进来,说饭已摆好。 大家移步去偏厅用饭,因为丁珏二人考中,顾芷伊又有孕,三喜临门,大家都很高兴。 丁文海让人烫了酒,跟几个孩子喝了起来。 酒量一般,但好喝一些,随意他也是最快醉的那个。 拉着丁珏的手,不住拍打着,说: “我告诉你二珏,回去之后勤回家看看你爷、你奶,你离得……嗝——近。” “好,二叔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二叔不孝啊,一跑这么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又来了! 在座所有人见丁文海这般,都是如此表情。 有的人喝多磨叽,有的人多任何睡觉,有的人喝多爱哭。 丁文海就是第三类。 以前吧,还不是如此,自打他经常外出后,就落下这个毛病。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分寸的那种,跟外人喝酒,从来不多,也就跟自己家人,会如此。 谭瑶无语,让人去熬醒酒汤。 丁琬瞅着二叔这般,心知这顿饭还得吃一会儿,便喊上顾芷伊,去后院歇着。 她肚子太大,坐一会儿里面的娃儿就闹腾。 再加上顾芷伊也月份浅显,注意一些没有坏处。 二人回到主院,并排躺在床上后,道: “往后你吃东西、走路啥的都要小心一些。尤其是去丽人堂的时候,告诉她们你有身孕,让她们用东西的时候避讳一些。” 说完,侧身,笑吟吟的又道: “你这肚子里的宝儿,可是老丁家第四代首位,不容小觑。” 顾芷伊见她这般,娇嗔的咬着嘴唇。 “长姐就会取笑我。” “不是取消,是事实。” 顾芷伊摸着平坦的肚子,甜蜜地说: “我不管他对老丁家的重要性,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孩子,我会给他我能给的所有,而且是最好。” 丁琬笑着点头,摸着她的脸儿,道: “那是自然。这个世上,我们对他好,都不如你跟大现对他好,尤其是你。” 顾芷伊见她明白自己的意思,笑着深吸口气,说: “等长姐的孩子生出来,穿小的衣服、鞋子都给我。” “好,都给你留着。”丁琬没有迟疑。 没多久,外面婆子的声音传来—— “姑奶奶,前面散了,姑爷在前院等您。” 丁琬闻言说了声“知道了”,便小心翼翼的起身。 见顾芷伊也跟着起来,伸手按住,说: “别出去了,搁屋歇着。” “不用,没多累。”顾芷伊起身,冲着外面问道,“老爷、夫人呢?也回去了吗?” “回大奶奶的话,老爷跟夫人也回去,正好姑爷跟二爷送。” 顾芷伊颔首,看着丁琬笑说: “长姐莫要拦我了。公爹跟姨母回走,我得去送。” 丁琬理解,拉着她一起出来。 到了大门口,丁文海正在一旁吐呢。 丁琬无语,走到跟前,轻拍后背,道: “二叔,你看你喝的,难受不?哪有这么喝的啊。” 虽然话里都是指责,但谁都能听出来,侄女心疼了。 打小就跟二叔,他们感情,谁也比不得。 丁文海吐出来以后舒服不少,看着大侄女,咧嘴憨笑着道: “别恼,肚里有我外孙呢。叔儿今儿高兴,真特娘的高兴。亲侄子……嗝,中了。亲儿子……嗝,有了娃儿,双,双喜临门。” “是是是,双喜,双喜。”谭瑶在旁敷衍的应话,冲丁现使个眼色。 很快,丁现跟徐永涵、丁珏都过来,不由分说的把人送上了马车。 “姨母,我去送吧。” 第935章 出城 “你去啥去,在家陪媳妇。”谭瑶拒绝。 见他一脸为难,指着丁玮、丁珏又道: “这你俩弟弟都在,你姐夫也在,他们仨能支棱动你爹。好好陪你媳妇儿,她先才是最要紧的。” 说完,冲着不远处的顾芷伊,说: “明儿我让常嬷嬷给你送燕窝、桃胶等物,别舍不得吃,多吃,知道吗?” “知道了,姨母。”顾芷伊满口应着。 相处这么久,彼此都了解。 谭瑶对他们很真诚,他们对她也尊重。 看着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离开,顾芷伊转头,表弟周皓倾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啥呢?” 话落人到,丁现自然的把人圈在怀里。 黑天,路上没有人,他们的举动也大胆了些。 顾芷伊放松的靠在他的怀里,恬淡道: “没看啥,转头功夫皓倾那小子就不见了。寻思嘱咐他一下,明儿让他去寺庙拜拜。” “要提亲了?” 顾芷伊点头,随着他的步子,慢慢进院,说: “三天后他跟二珏就得走,所以打算先小定。等入秋褚家小姐去了西北,他们在大定、成亲,我就不管了。” 那个时候想管也管不了,她肚子大了。 丁现带着她回房,大手就那么放在她的肚子上,觉得神奇的道: “咋突然就有孩儿了呢?” 顾芷伊脸红,没有回答。 自打她知道丽人堂后,隔三差五就过去享受一下。 每一次回来,他都各种折腾,弄得她好几次都把持不住,尖叫出声,隔天都不好意思见婆子。 就他折腾的劲儿,孩子能晚来? “难受不?” 看着突然仰头的丈夫,顾芷伊摇摇头,说: “还行,没有想吐,就今儿长姐送的饺子,我吃着有股血水的味道,所以才……” “那就最近先不吃猪肉,吃鸡、吃鱼、吃羊,你还想吃啥跟我说,我都给你找。” 顾芷伊笑眯了眼,重重点头,道: “好,我想吃什么就跟你说,不会瞒着。咱爹今儿喝多了,姨母那边会不愿意不?” “铁定不会。”丁现不在意的摇头。 挨着她坐下后,又道: “咱这位姨母你还不清楚?宝贝我爹跟啥似的,不用担心。我就是担忧姐夫他们能不能把我爹弄回去。” 这喝上劲儿的人,可没有那么容易听话。 这不,丁文海就在家门口闹腾呢,说啥都要跟丁珏、徐永涵再喝一会儿。 最后还是丁琬装作肚子疼,这才拉倒。 三个人重新上车,丁琬长舒口气,道: “在以后,二叔想喝也不能这么喝。多遭罪!” 徐永涵不住点头,满口应着。 丁珏看着姐夫的样子,好心替他解围,说: “姐,这事儿怪不倒姐夫身上。咱二叔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他想喝,谁也拦不住啊。” “我还没说你呢,你还替他说话。你才多大就喝酒?” “皓倾也喝了啊。” “皓倾喝,人家喝是因为小定、高兴,有能耐你也给我小定一个。” “…………” 丁珏语塞,不敢吭声。 丁琬从腰间掏出一块紫玉,放在手心,说: “这是你大嫂给的。她母亲留的嫁妆,一共四块,皓倾、你、丁玮,每人一个,她自己留一个。你打算什么时候小定,我好把这个当做信物。” 紫玉啊,多珍贵的东西呢。 徐永涵拿起来看看,又放回去道: “顾芷伊对你们老丁家,还真是下了血本。” “那是。”丁琬颇有几分得意。 毕竟是自己的娘家,她面上有光。更何况顾芷伊这么做,也是她知恩图报,就是这东西太贵重,等回去还得琢磨琢磨,给她还些什么东西才好。 丁珏瞟了眼紫玉,摊手摇摇头,说: “姐,我才十七,再等等吧。更何况这次去北苑县,具体什么情况也不清楚,我若是拖家带口,反倒不方便。” 丁琬听到这话,觉得在理。 把紫玉收好,靠着丈夫的胳膊,道: “说来也真是奇怪,咱娘怎么就不催你呢。每次的家书,只字不提。换做是旁人,早该告诉了才是。” 丁珏耸耸肩,不以为然的说: “我给家里去过信,说了此事。姐,你就别管我了,我想找个可心的。” 见他还是没有要说的意思,丁琬不再坚持。 走了半天也没见回家,丁琬纳闷的道: “奇怪,今儿咋这么久?” 徐永涵握着她的手,把玩一下,说: “咱们先不回家,反正娘也不等咱们,我带你们俩出去一趟。” “去哪儿?” 正说着,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 “京城徐家,这是我们将军的令牌,出城一趟。” 等了一会儿才听到—— “快去快回,换下一班岗,就不是我们了。” “好的,好的。驾——” 车夫驾车,马车再次走起。 “咱去哪儿啊?” “保密。” 徐永涵卖关子的样子,让丁琬撅起了嘴巴。 丁珏蹙眉,想了下,恍然大悟的道: “姐夫是在给敏之争取时间吗?” 徐永涵看着聪明的小舅子,点点头,说: “只给了三日时间,每一天对你来说都挺重要。所以殿下格外开恩,让带你去瞅瞅。” 二人的对话,也让丁琬登时明白要去哪里。 拍了下丈夫的胳膊,抱怨道: “你早告诉我去看致远啊。我啥都没准备,好歹给他带些吃的也是好的啊。” “你带了反而不好。”徐永涵轻点她的鼻尖,“殿下能让咱们去,已经是破例,你若带吃食去了,旁人见了,只会给致远惹麻烦。” 丁琬摸着肚子,忧心忡忡的说: “好几个月都没见到了,我真的想他。一点信儿都不给,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多揪心。” “快了,快了,你也别担心,再有段日子就该结束第一阶段了。” 丁珏想着马上能看到外甥,内心也很激动。 丁琬感受着马车,蹙眉开口道: “咋突然这么慢了?刚才不还走挺快的吗?” 徐永涵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摇摇头,说: “都是一样的快慢,哪有什么慢,是你心里着急吧。” “我着急咋了,我着急看儿子,有什么错?” “是是是,没错,没错。”徐永涵满口应着。 自己的媳妇儿,说啥都是对的…… 第936章 岂容尔等随意擅闯 终于,马车停下了。 车帘掀开,徐永涵率先下车。回头把丁琬抱下来,丁珏才下来。 马车就在原地不动,三个人去到一侧的杨树下,慢慢往前走。 丁琬四处看着,好远好远处,零星能看到几个灯笼的光。 若是胆儿小来这边,还得以为是啥不干净的东西。 见丈夫停下脚步,丁琬四处又瞧了瞧,说: “致远呢?怎么没看到?” “不急,歇会儿。” “我不累。”丁琬急忙强调。 丁珏见状,走到跟前,说: “姐别着急,姐夫肯定有旁的安排,咱们站这儿等会儿。” 丁琬长舒口气,摸着肚子,呢喃: “我一想到要见他,我就踏实不下来。什么时候看到什么时候才算彻底踏实。” 不知情的看到这一幕,还以为徐致远是她亲儿子呢。 就连徐永涵看了,都很是嫉妒。 “我出门时,咋看不到你这么着急?” 丁琬微怔,随后咂舌一下,道: “多大的人了,跟孩子吃味。他不是小嘛,我担心一些也是正常。” “十二了,不小了。” “哎呀,我又不是你们爷们,我是女子,妇人之仁。” 得! 她说这个词就好,他就人家就不乐意。 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丁珏在旁“呵呵……”轻笑,瞅着他们夫妻俩的样子,满眼羡慕。 如果她也能如此,该有多好。 自从除夕说完到现在,她一直都没有出现。哪怕他殿试之前,她都没有露面。 她到底是何意思啊! 正想着,远处有了些许动静。 “过来了。”徐永涵淡定出声。 拥着媳妇儿阴于暗处,丁珏也主动找个隐蔽的地方,隐藏自己。 二人越走越近,对话也就能听得见了—— “……反正我不管,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就是以后你上战场做将军,我也给你做副将。咋样,够意思不?” 听前面的话,典型褚宝成的语气,不管不顾。 最后一句,明显辽东话,估计是跟徐致远学的。 “你可拉倒吧。你给我做副将,你爹能打折你的腿。” “那到时候你养我呗。” “我可真稀罕你。”徐致远嫌弃的不住摇头。 类似这样的对话,他们俩经常会说。每一次都是以徐致远嫌弃他,转换下一话题。 “哎,致远,你说那犊子让咱俩来这边干啥?” “我哪儿知道。”徐致远撇嘴,边走边说,“估计是变着法的整咱俩,小心应付。” 褚宝成“嘁”了一声挥挥手,不悦的道: “我现在可不怕他。老子生火、劈柴啥都会了,他还能怎么折腾?特娘的,堂堂将军府的大少爷,做起了杂役活儿。我把杂役的活儿干了,以后让杂役干啥?” 徐致远闻言想了一下,随后平静的说: “让杂役当少爷。” “嘿~你个……” “……” 二人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冲着东南方向道—— “谁?出来!朝廷重地,岂容尔等随意擅闯?” 褚宝成的话刚说完,徐致远已经来到了徐永涵夫妇隐蔽的地方。 刚要出手—— “欠揍了?” “…………” 熟悉的声音传来,让徐致远立刻收回了手。 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还不等开口—— “傻小子,小舅来看你了。” 丁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徐致远下一秒就蹦到了他的身上。 十二岁的半大小子,常年练武,身体强壮。 这一扑,让丁珏本能的后退好几步。 褚宝成也来到跟前,看清人来后,急忙行礼—— “徐叔、徐婶、丁舅舅。” 他是很想跟姐姐们一起叫了,不过叫完就得被徐致远收拾,想想还是算了。 丁琬看着眼前的褚宝成,轻轻点头,道: “这一次来的比较急,什么都没有给你们准备。等下次再来,一定给你多准备些东西。” “不用的徐婶,我们这边不缺东西。” 当然,缺了也能从旁的地方搞到。反正他们不会傻到半年,只穿那一套贴身衣裤。 徐致远从丁珏身上下来,上扬嘴角,说: “舅,我听说了,第三呢,好名次啊!” 丁珏笑着颔首,拍拍他的肩头,道: “你也乖乖训练,舅等你出头那日。” “嗯。”徐致远重重点头。 丁琬满脸怨怼的看着,最后还是褚宝成捅咕了一下徐致远,才让他转过身面对叔婶。 抱拳拱手,深深鞠躬—— “娘。” 丁琬翻个白眼,怨气十足的说: “我还以为你忘了你有娘亲一说呢?” 徐致远挠挠头,走上前,讨好的道: “娘,我一时替小舅舅高兴,以后不会了。” 看着又窜个头的孩子,丁琬习惯性的给他整理下衣领,道: “吃的好不好?能不能吃饱?别嫌麻烦喝凉水,要喝热的知道吗?来时你也没带衣服,可还够穿?” “够,娘放心吧,我在这边一切都好。”徐致远满口回答,“二爹,你今儿咋这么闲,带我娘跟小舅舅来?” “是啊徐叔,我姐他们咋没来呢?” 好家伙,褚宝成原来一口的京片子,如今被徐致远感染的,浓浓辽东话。 丁琬笑看着他,解释说: “今日我们过来,是因为他小舅三日后离京,这一走五年回不来,所以提前见一面。” “五年?”徐致远惊讶。 见丁珏颔首,咽了下口水,道: “上任的地方下来了?哪儿?” “北苑县。” “啥?!”徐致远惊呼。 自从来到龙骑营,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失态过了。 不敢相信的把着丁珏的胳膊,又道: “北境的北苑县?” “是。” 徐致远眉头紧锁,满眼心疼的说: “那种苦寒之地,你咋能……咋能去那儿啊。皓倾舅舅呢?” “去西北黎阳县。” “艾玛,我爹那边啊。”褚宝成也有些惊讶。 丁珏笑的如沐春风,淡淡又道: “不止这样,明日我们一家要去给你们府上。” “干啥?做客?” “去提亲,顺道小定。”丁珏挑眉回答。 “哦。”褚宝成不走心的应了一声,随后惊讶瞪眼。 见他再次颔首后,眨巴眨巴眼睛,道: “凭什么啊?他有啥本事儿娶我五姐啊。” 第937章 送别 褚宝成对五个姐姐,不论嫡庶,都是真心对待。 突然得知五姐要说亲,还是一个离开许久的人儿,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 见丁琬姐弟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思索片刻后,道: “周家蒙屈,他不履行婚约,我们感激他。可他知不知道,我五姐根本没有放弃。非但没有,还跟我母亲反抗,不相、不看,这才让我母亲一起之下去了西北找我爹。” “五姐为他做了这么多,周家真相大白了以后,他还是不来京履行婚约。那些日子,我是亲眼看到我五姐不吃不喝不乐就发呆。如果不是长姐当时把她骂醒,现在人有没有了都两说。他想小定就小定吗?” 怒气冲冲的话,让丁琬姐弟都是一愣。 他们不知道这其中的经过,但褚宝成是当事人,他亲眼见过。 徐致远伸手,搭在兄弟的肩头,道: “你生气也没用,咱五姐乐意谁也没法。我理解你的想法,可这事儿光咱义愤填膺没有作用,主要还是看五姐。” 关于褚颜跟周皓倾的事儿,他也是来这边,跟褚宝成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听他聊得。 虽然有些吃惊,但褚家五姐跟皓倾舅舅,他还是很看好的。 原本就觉得二人有戏,今儿小舅舅跟母亲这么一说,就更是了。 见他一脸吃瘪,徐致远耐心又道: “你也别太生气,大不了日后皓倾舅、大不了日后周皓倾欺负她,咱俩给五姐出头就是了。咱都是男人,该理解周皓倾。如果只是靠家底儿成亲,咱俩也犯不上来龙骑营费劲了?你说对不?” 褚宝成闻言抿唇,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他说了一大堆,就一句最关键:五姐乐意。 周皓倾那厮,就是吃定五姐,所以才这么为所欲为。 丁琬看着二人的状态,内心无比高兴。 儿子真的是长大了,竟能把褚宝成吃的死死的。 虽说褚宝成被褚家的五个姐儿养的很好,但致远出身农家,能驾驭了公子哥,日后带兵,也就不用担心了。 想到这儿,丁琬看着褚宝成道: “致远说的没错,若是他欺负你姐姐,不用你出头,我都替小五出头。再有,皓倾是一直惦记你五姐的。只是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本,不该谈论婚嫁。如今殿试第一,京城贵女又有多少不惦记呢?他此刻登门……” 后面的没说完,但褚宝成的脸上,已经有光了。 五姐虽然是庶出,可褚家在对嫡庶方面,一视同仁。这些年五姐一直没有谈婚嫁,外面小姐们如何说的,想想便知。如今周皓倾殿试第一,上门提亲,可是会让五姐在京城贵圈中,长脸不少呢。 想到这儿,小伙子笑了。 “徐婶说的是。宝成受教了。” 丁琬漾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松口气说: “放心吧,他们俩会很好的。你五姐心思玲珑,周皓倾坦荡担当。他们很配!” “承您吉言。”褚宝成抱拳拱手,不再有异议。 事情暂时放在一旁,褚宝成懂事儿的离开了这边。 人家亲人话别,他实在没有理由呆在那里碍眼。 丁珏等人走远后,拍了拍外甥的肩头,道: “不错啊,褚家的宝贝疙瘩如今都听你的,可以可以。” 徐致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忙说: “小舅舅就别打趣我了。他这人很好,被褚家五个姐姐带的也不错。赤城但不傻,值得深交。” “是了,我也发现了。”丁珏附和的点头,“今儿我过来,是因为三天后我就要去北苑县,如今……” 把圣意挑不重要的说了些,徐致远听过后,即担忧又高兴。 这一次出去,想也知道,不会太平。 倘若坚持下来,日后又会不一样。 “既然小舅有应对措施,那我也就不嘱咐什么了。说到底,小舅功夫好,自保没有问题。但有个事儿我先说与你,前些日子龙骑卫派了一批人出去,就到你们这些抽签的驻军营。” 丁珏惊讶,“当真?” 徐致远重重点头,“当真!” 见他舒口气,笑着又道: “如果有啥是小舅搞不定的,就去找军营。有些暴民、乱民,还是得军营出面,方能解决。小舅别太逞强,别委屈了自己才是。” “你放心,我都知道。你在龙骑营也要……” 甥舅俩你一句、我一句,反倒是丁琬一句话也说不上。 当然,她也舍不得去占用他们的这点时间。 毕竟第一阶段结束,徐致远能回家,他们还有大把的相处时间。 可他跟丁珏,五年之内,也就这一会儿了。 两个人足足聊了一炷香的功夫,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声音。 丁珏轻叹口气,略有不舍的看着他,道: “回去吧。五年以后你十七,正是好年岁的时候,小舅等你荣耀归来,去给小舅撑面子。” 徐致远闻言鼻酸,忽然之间就想起了几年前,父亲、二爹过世的场面。 那个时候他还小,每天都是丁珏带着。 他看书,不忘教他认字。 他出去,也小心翼翼带他。 当时家里乱哄哄,他就只有小舅。 饿了不敢说,但小舅心细,给他煮面条,煮鸡蛋。 娘都没吃过小舅做的东西,他吃过。 上前抱住丁珏,狠狠紧了好几下,道: “小舅放心,我会努力,更会照顾好自己。咱们书信联络,一个月一次,不许忘了。” “好,不忘。”丁珏满口应着。 徐致远“猛”地转头,看着大肚子的母亲,轻声说: “娘,第一阶段结束我不回去,等您要生产的时候我回去。娘保重身子,儿子一切都好,不用惦记。” 丁琬不住点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怀孕以后情绪起伏就大,这会儿要分开,就更是扛不住了。 只要张口,必然是要哭出声。 徐致远深吸口气,看着母亲、二爹,就是不敢回头看丁珏。 说了句“珍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丁琬转身看着他的背影,月光下的徐致远,那么的高大,温暖。 丁珏走到姐姐身边,轻声的说: “咱回去吧。姐别累着。” “好。” 直到这一刻,丁琬才疲惫的靠着丈夫的肩头,哭的不能自已…… 第938章 你咋来了? 转天顾芷伊等人去褚家下定,有多热闹自不用提。 当然,也有惋惜的。 好多观望的家族,本打算看两年再说。没想到人家主动出击,直接去褚家了。 有人说周皓倾自毁前程;也有人说周皓倾趋炎附势,有辱文官尊严;还有人说…… 不管怎么说,反正定亲的事儿就这么成了。 两天后,城门口,二十个将要赴任的年轻人,准备离京。 丁文海一家跟徐永涵一家都来了。 丁珏跟周皓倾这次走的远,他们作为最亲的人,没有不送的道理。 虽然衣服、吃食、银钱、下人,都准备的妥妥当当,但还是不放心。 丁琬仰头看着褪去青涩的亲弟弟,紧抿嘴角,强忍着鼻酸。 反倒是丁珏,笑眯眯的看着她,轻声道: “姐不用惦记我,我已经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反倒是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照顾好我的小外甥。” 丁琬点头,自然的给他整理两下衣领,说: “贴身的事情你不喜丫鬟碰触,就安排蓝九去做。还有这一路上,一定要听竹叶的。她行走江湖多年,经验老道……” 嘱咐一大堆,丁珏也不烦,静静地听着。 另一头,褚颜羞赧的看着周皓倾,想要说的一大堆,可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她身边的丫鬟,把还热乎的糕点拿出来,递给周皓倾的随从,说: “公子,这是我们家小姐起早亲手做的,您路上垫垫肚子。” 二人小定,依着京城的规矩,这往后是不可以见面的。 但周皓倾一走五年,甭管他们是怎么打算,反正来相送,还真没谁能说什么。 有了丫鬟的起头,褚颜柔声的道: “路上注意安全,西北风沙大,我给你准备了斗篷。” 话落,另一位丫鬟把手里的包袱交给她,再由她亲自交到周皓倾的手上。 顾芷伊根本没来跟前,挨着丈夫,淡淡的笑着。 二人交接包袱的时候,指尖碰触了一下,但谁也没有缩手,权当没有发生。 都是送别的人,并没有谁注意他们,不过还是要避讳,毕竟被人说些什么终究不好。 周皓倾把包袱交给随从,便直奔表姐方向走去。 路过褚颜身边的时候,用仅有他们俩的声音,说了句“等你”,便走了。 褚颜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脸热的一塌糊涂。 羞赧的站在那里,耳畔一直萦绕那两个字。 多年的苦等,终于有了结果,她心里真的好高兴。 直到—— “回去吧,我也该走了。路上我知道要照顾自己,你在京城也要好好的。闷得话去找我表姐,我跟她说了。” 褚颜一直发呆,直到这会儿才发现走了的周皓倾来到跟前。 听着他沉稳的声音,想着刚才的“等你”,褚颜清了下嗓子,微微福身,算作回应。 想说的一大堆,可这个时候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讲了。 到底要避嫌,周皓倾失落的叹口气,道: “你先上车吧,我看你进城再走。” 这是他唯一能给她外露的东西。 当看到丁珏抱琬姐的时候,他真是有那么一个冲动,抱她一下,然后头也不回的上马离开。 可那样,他就害了她。 能出来相送,已经很不合规矩了。 褚颜明白他的意思,淡淡“嗯”了一声,让丫鬟他们先走。 左右瞟了两眼,压低声音说: “年前我就会到。宝成不在家,我去西北找父亲、母亲过年。” 周皓倾了然上扬嘴角,还是“等你”两个字,做出“请”的手势。 这一次,褚颜没有拖沓,转身离开。 就是坐进马车,也没有看他。 车里驾车离开后,丁琬走过来,把准备的吃食交给他。 “糕点我就没准备了,给你准备些肉干,干果啥的。肉干我婆母做的,咸香适中。” 周皓倾抱着东西,冲不远处的耿氏,抱拳拱手。 已经有人离开,所以大家也都不耽误功夫。 丁珏跟周皓倾一起上马,等官道分叉口时,一个北上,一个向西。 送别的人久久都没有离开,就那么站着。 哪怕人影都消失一盏茶了,也没有谁会动。 耿氏有些累,走到丁琬身边,轻声的说: “琬儿,咱回去吧。你肚子大了,站时间久了不好。” 丁琬闻声回头,点点头,应了。 “二叔,我们先回去了。” 丁文海也回过神,忙催促她赶紧回府。又嘱咐儿子把儿媳平安送回,这才带着自己媳妇儿上了马车。 有人回城,大家伙儿陆陆续续的就都回去了。 刚刚还不少人的城门外,顷刻间就没了人。 不出半个时辰,褚颜送周皓倾的事情,就在城内传开了。 不过大家也都理解,刚小定人家就离开五年,换个人都会去送,很正常。 传了不到半日,这事儿就被酒承司酿造的七尹给夺了热度。 终日没有作为的酒承司,突然开始酿酒,这可比定亲小年轻送别来的劲爆。 当然,这个消息也让大周百姓鼓舞。 毕竟在老百姓的眼里,大周朝酿酒薄弱。 虽然有了高粱酿,但宴会上,高粱酿的酒香不如珍稀佳酿,难登大雅之堂。 老百姓沸沸扬扬传了好些天,酒承司充耳不闻,就那么做。 户部等各部没人纠结,毕竟当日在皇宫内,都见识到了丁琬的“泼妇”行径。 如今人家又有身孕,实在不好去招惹。 又过了一段时间,丁琬的预产期就临近了。 越是这个时候,她就越往酒承司转悠。 一来,适当的活动,有助于生产。 二来,七尹最近要出酒,能不能纯还在摸索阶段。 三来,也就是桑落酒。 桑落要开封了,酒承司的人都在掐着日子,只等开封大家见证结果。 这天酒承司来了稀客——安辰。 丁琬当时听到的时候,还以为听岔了,半天没有反应。 直到一身玄色衣衫的安辰,迈着步子进来后,丁琬才确信小姑父来了。 慢吞吞的站起身,一脸懵的看着来人,张嘴半天没敢吱声。 安辰见她这般,笑呵呵的走到跟前,打记响指,说: “怎么,不认识了?” 一阵风让她本能的眨眨眼睛,说: “你,你咋来了?” 第939章 送粮 安辰轻笑,看着她的肚子,眉骨微挑道: “来的很是时候呢,你小姑一直惦记你,这三个月胎刚稳,就往你这折腾。” 本来丁琬就在吃惊中,如今听到这话,更是惊愕不已。 “小姑?小姑来了?” 安辰颔首,笑眯眯的回答: “来了。” “谁让你带她来的啊!”丁琬怪叫,气呼呼的拍了下桌子,道,“南疆里京城那么远,你带她来作甚?这么远的路,把她颠出好歹咋办?” 安辰瞅着情绪起伏颇大的丁琬,笑着摆摆手,说: “她没事儿,身体好着呢。再说她惦记你,大哥、大嫂又过不来,只能她来了。” “那也不该……” 话没说完,丁琬戒备的看着他,道: “那你怎么来了?南疆不忙了吗?” 正说着,谭迁从外面进来,兴冲冲的说: “丁院士,亲家姑父拉的粮食都是今年的新粮。蓝尾可以酿了。” 丁琬难以置信的蹙眉,上下看着安辰,好一会儿才说: “怎么是你亲自送粮呢?随便派个人就是了啊!” 大老远还把小姑姑折腾来,她真的……又心疼又高兴。 谭迁见二人都站着,急忙走到桌前,一边倒水一边说: “亲家姑父,您坐。喝点水,也没来得及歇,直接送来。” 这话提醒了丁琬,也让她心生愧疚。 “瞧我,光顾着旁的,都忘了给姑父倒杯水。姑父快坐,一路辛苦,可用了饭?” “还没有。”安辰老实的摇头,“把你小姑送你二叔那我就过来了。” 不用丁琬吩咐,谭迁急忙出去。 片刻后回来,手里端了托盘。 “亲家姑父先垫垫肚子,这是咱们后厨做的。我已经让人去思韵定了位子,晚上那边吃,给您跟亲家小姑接风洗尘。” 安辰瞅着面面俱到的谭迁,笑眯眯点头,说: “有你在这边,倒是给我这莽撞的侄女提个醒,不错。” “亲家姑父言重了。”谭迁摇头,不敢居功,“其实丁院士平日不这样,只有涉及到家人才会如此。她跟亲家小姑的感情,我都知道。” 当初在农家,她们姑侄什么样,他可全都看在眼里。 安辰笑了下没再说话,低头吃饭。 谭迁懂事儿的退出去,没再打扰他们。 安辰等人离开,也没再客气,狼吞虎咽的吃着东西。 丁琬见状,狠抽两下嘴叫,道: “姑父这是中午没吃?” 安辰趁着咽饭的功夫,回答她的问题—— “吃了,就是几块糕点。你小姑进京心切,就没搁前面的镇子耽搁时间。” 说完,继续又吃。 安辰虽然不胖,可常年练武,身材结实,这饭量自然也是大的。 一日三餐,应时应晌,偶尔还得来些汤水溜溜。 中午只吃几块糕点,实在是难为他。 不过从这一件事儿上倒也看出,他是真疼小姑姑。 体贴的给他倒了杯水,说: “这次来能待多久?” “你生完、坐月子以后再说。” “那么久的吗?南疆那边……” “有竹阳呢。”安辰笑着回答,示意她不用担心。 一大碗米饭下肚,一碗汤全都喝光,这才满足的舒口气,道: “我这次上京,一来是跟殿下报账目,二来是邮递等事宜。” “邮递?”丁琬迷茫,表示自己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词语。 安辰点点头,沉稳解释: “这是殿下想出来的。如今咱们商队,各州县都设了据点,不能只用于商队送货,还可以给老百姓送信、送物,只要他们按照重量给钱就好。” “为何要这么做?” “方便百姓啊。”安辰不假思索的回答。 故意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又道: “这一年在南疆卖冰,殿下那边可是发了。各地都开始修路,为的就是让老百姓安居乐业。当初你资助的村头学堂,各地富商也纷纷效仿。” “效仿?” “对!”安辰点头,“虽然没有得到圣旨的荣誉,但是能在各州县的县志里留个名,后人瞻仰也是无上荣光。” 丁琬迷茫的坐在那里,只觉得满头雾水。 这些事儿,她连听都没听过,怎么京城的消息这么闭塞了吗? 安辰重新回到位置上坐下,轻声说: “殿下这么做也是对的。就如媵妃娘娘提及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就是水,皇室就是舟。” 熟悉的话,让丁琬内心再次震撼。 这句,前世东陵王朝的宝亲王妃也说过。 难道宝亲王妃重生了,重生到夜莺身上? 她一直都觉得夜莺不对劲,可如今想来,是真真的不对劲儿啊。 “琬儿,琬儿——” “啊?咋了?”丁琬回神。 “想什么呢,傻愣愣的也不说话。” “没啥,就是琢磨小姑父刚才的话呢。”丁琬尴尬的找着理由。 安辰见她这般,轻笑着说: “你不知道也是正常,这只是殿下跟圣上暂时商议,还没有实施。不过那个县志倒是开始了,只是被京城大考的风头给掩盖过去了。说起大考,咱家二珏挺争气啊。” 丁琬点头,喝了两口水,道: “是挺争气,去的地方就……” “肯定是各种苦寒之地。”安辰一副“本该如此”的样子。 见她不说话,转悠着茶杯,淡淡道: “这二十个外派的人,都是殿下在外奔波那几年,亲自选中的。说起来,数咱家二珏的地方特别棘手。” “为何?” “北境以北,就北苑县一个县衙。当初永涵把北芪人赶出虎威山,很多地方已经被北芪人同化了。无论是习惯还是生活或者语言。你想想,这样的地方,二珏管辖起来,会不会难?” 丁琬闻言秀眉微蹙,低声喃喃的说: “怪不得当日致远告诉他,若是有问题就去找军营。这事儿看起来……” 正说着,外面急匆匆一阵步伐—— “夫人不好了,老夫人在宫里晕倒了。” 翠云跑进来,略有些微喘的道: “夫人,百灵已经驾车等您了。将军也在往宫里赶了。” 丁琬一听这话,“猛”地起身,随后身下一阵凉,仿佛尿了一般…… 第940章 要生了 “夫人?” “琬儿——” 安辰急忙上前,看着她的样子,恍然大悟道: “愣着作甚,你们家夫人要生了,赶紧把人送回府,请稳婆。” “啊,啊?”翠云一脸不信。 毕竟安辰是男子,这种事儿他怎会知道? “我媳妇儿自打有身子,我就问过稳婆,还能假了?这是羊水,她羊水破了。赶紧的找稳婆,再去宫里请太医。不,找杜鹃,让杜鹃出来。她这是惊的破了羊水,预防万一。” 安辰继续吩咐。 这一次,翠云不再迟疑了,喊来一个婆子,便急匆匆出去。 很快,百灵也从外面进来,看着这一幕狼藉,急忙上前帮忙。 好在安辰刚刚把粮食拉过来,褚梦年他们都在忙。 不然还不知道会什么样呢。 百灵把人拦腰抱起,安辰开门,小心护送。 丁琬一直处于懵智状态,直到坐上马车,才感觉肚子有些微痛。 安辰没想到会这样,想了下,道: “你婆母的身体如何了?” “一直都挺好。”丁琬眉头紧锁,想要进宫,可怕生在宫里坏了规矩,只能作罢。 安辰见她这般,“啊”了一声,没有说话。 丁琬不是容易糊弄的主儿。 见状,“猛”地抓着他的胳膊,道: “小姑父,你有事儿瞒我。” 肯定语气,不容他有丝毫隐瞒。 见他还是不说话,丁琬“嘶——”的倒抽口凉气。 不是装的,是真疼。 安辰见状,清了下嗓子,道: “我的意思是你婆母,心疾怎么样了。” “啥?!”丁琬吃惊,连阵痛都顾不上了,“我娘只是有阳亢,何时有的心疾?” 安辰就知道她根本不知情,所以刚才不想说。 可是现在…… 想着年后收到的信,恍然大悟。 “小姑父,到底何事,快跟我说?” 看着还算镇定的侄女,安辰叹口气道: “我会跟你讲,不过说了你会着急。我这……” “你说不说我都着急啊。”丁琬强调。 安辰无奈,揉了揉发疼的眉心,点点头,说: “是啊,怎么你都着急。年后我跟你小姑收到你婆母的一封信。信上说永涵没有亲人,徐、丁两家多年邻居,不似亲人胜似亲人,让以后多加走动。” “莫名其妙的来信让你小姑有些懵,所以就让我问问,看看咋回事儿。查过之后发现,你婆母幼年患过心疾,不过后来治好。如今再一次发作,据说没有多少时日。” 丁琬迷茫的看着安辰,总觉得这话没有真实可言。 这些日子,每天晚饭后婆母都带她在院子里溜达,偶尔还会来这边给送些吃食,根本看不出有任何问题。 怎么就…… 尚在迷茫中,马车停了。 百灵先下车,然后把人抱下来。丁琬看着急匆匆来的管家,吩咐说: “派人去宫里打探消息,问问老夫人到底为何晕倒。还有,去丁家二老爷府上说一嘴,我要生了。” 管家瞪大了眼睛,不敢怠慢的转身出去。 百灵看着她,关心的问: “怎么样,还能走不?” 丁琬点点头,长舒口气说: “这会儿不痛了,能走。” 刚进府门,丁琬的痛感就又来了。 百灵再次把人抱起,去了主院偏房。 这是老早就收拾出来的,专门给她生产用。 把人刚才床上,丁琬疼的就不行了。 百灵没经历过这些,只能出去找婆子。 好在耿氏老早就吩咐过了,一旦丁琬发作,谁烧热水,谁点炭盆,全都分派明白。 如今丁琬要生,这些人不慌不忙,全都各做其事。 稳婆到了,宫里的太医也到了。 丁文海、丁翠兰等人,也都到了。丁翠兰有孕不该来这儿,可她跟丁琬的感情,谁能阻止? 进了产房,看着满脸是汗的丁琬,心疼的无可奈何。 疼的快要虚脱的丁琬,见到她这样,急忙催促着: “你出去,我很好,有太医呢。” 香桃没有来,她心里没底了。可眼下,疼痛已经让她没心情去想,只想快快结束。 把丁翠兰撵出去后,稳婆走到跟前,说: “夫人,一会儿要听小妇人的指令。小妇人让你用力就用力,千万别喊,别把劲儿浪费了。” 丁琬重重颔首,表示自己清楚了。 有一阵疼痛袭来,痛的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好在,孩子心疼母亲,从羊水破到生,她只用了一个时辰。 头胎这么快的很少,就连稳婆都说,接生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痛快生产的。 当婆子把洗干净的小少爷抱出来,丁文海作为屋里的唯一长辈,自当要抱抱刚出生的小外孙。 “夫人怎么样?可还好?” “二老爷请放心,夫人很好,已经睡了。”稳婆说完,又折返回产房收拾残局。 丁翠兰跟丁现看了眼稳婆的方向,谭瑶轻声的说: “别担心,琬儿这是没遭罪,挺好的。谁家生孩子能像她这么快?” 丁翠兰松口气,点点头,凑到跟前。 丁现也过来,姑侄俩相继开口道—— “真像琬儿啊。” “真像长姐。” 二人的话,让安辰也凑到跟前。 瞅着皱皱巴巴的孩子,十分想问一句,他们姑侄是咋看出来的。 可一想到媳妇的脾气,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小包子闭着眼睛,张嘴“哇哇……”哭。 翠云走过来,屈膝行礼,道: “容奴婢把小爷抱下去用饭。” “奶娘找了吗?”丁文海问。 翠云点头,回答: “老夫人早就给找好了,正在隔壁等着呢。” 丁文海把孩子交给她,问: “你们老夫人,可有消息?” 翠云红着眼睛,点点头,出去了。 谭瑶蹙眉,碰了下丈夫问: “这是出事儿了?” 丁文海想了想,看着丁翠兰道: “你跟你二嫂一会儿进去看看,照顾一下,我出去问问。” “好。”丁翠兰点头。 她如今的身子还算轻盈,不做重活儿没有问题。 农家出来姑娘,没有几个是娇气的。 安辰跟丁文海一起出去,就看见管家正在带人搭灵棚。 二人互看一眼,几步上前,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第941章 老夫人没了 管家闻声转头,看着来人拱手,道: “二老爷、姑老爷。刚刚得到消息,我们老夫人……没了。” “啥?” “什么时候?”安辰追问。 “就,就半个时辰前。”管家哭着回答。 丁文海一脸茫然的看着安辰,毕竟在他印象里,亲家母的身子不错,也就春秋喝点药,但阳亢已经没有大碍。 况且自己的爹娘还在,有爹娘活着,他们都是孩子,怎么突然就…… “怎么没的?生病了吗?”安辰继续追问。 一旁哭泣的婆子走到跟前,屈膝行礼,说: “回姑老爷,我们家老夫人,早就身子不舒服了。可老夫人要强,不让说、不让提,所以……所以就一直拖到现在。” 丁文海咬牙跺脚,看着婆子指责的道: “既然老早就不舒服了,你为啥不说呢?这府里虽然老夫人当家,可夫人跟将军,也是主子,你咋不听?” “二哥,二哥你别指责他。”安辰及时出声,拽住激动的丁文海。 这二舅哥上来脾气,可不管不顾,真动了手虽说没啥,但终归不好看。 “二哥,亲家嫂子是主子,她吩咐婆子不让提,婆子还能违抗命令不成?你就别难为她了。” “我难为她?我还难为她吗?亲家嫂子吃了一辈子的苦,好不容易享福,她……” “好了好了二哥,这事儿还得瞒着,等永涵回来再议。琬儿可刚生完孩子。” 当下能瞒住,可过后呢? 怎么生的孩子大家心里都清楚,如果不是突然得到亲家母晕倒的消息,琬儿也不能提前发作、生孩子。 丁文海看着主院方向,来回踱步几趟,道: “这也瞒不了多久啊!她现在是昏睡呢,等睡醒了问及,咱咋说?” 安辰想着年前收到的信,又想着自己查的结果—— “伺候老夫人的下人,现在何处?” “回姑老爷,就是奴婢。” 看着刚才回话的婆子,安辰微微颔首,又说: “既如此,你们老夫人可有吩咐什么吗?例如书信,口头留话。” 婆子不住点头,指着后面的崇禾苑,道: “屋子里有,老夫人留了很多。临出门前特意嘱咐过奴婢。” “现在带我们过去。”安辰头脑清晰,并不似丁文海那般激动。 二人跟着婆子,一路快走到崇禾苑。 进屋后,婆子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个匣子,放在桌上,道: “姑老爷、二老爷,这是我们老夫人走之前留下的。说……如果她晚上没回来,就让把这个东西交给我们夫人。” 安辰闻言颔首,直接将匣子打开。 里面有一本手札,还有若干封信件。 按照上面书写的人名,丁家每一个人都有,就连安辰都有。 安辰把自己还有媳妇儿的找出来,拆开详读。 跟年前说的差不多,让他帮忙照顾下这边。毕竟闯荡江湖多年,他的人脉对于徐永涵、徐致远来说,都是益处。 媳妇儿的那封就更加明确,让她多多去安慰丁琬,别让孩子因为她的事儿,自责。 字里行间的流露不难看出,耿氏知道自己大限将近,但一直都在死撑。 为什么死撑? “猛”地抬头,婆子惊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 “还请姑老爷明鉴,奴婢真的是身不由己。老夫人强硬态度不让奴婢说,奴婢不敢不从啊!” 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愣是让一个婆子红了眼,抹起了眼泪。 丁文海气的要骂街,被安辰踹了一脚。 不理二舅子的疑惑眼神,深吸口气,说: “既然是你们老夫人的命令,你遵从也是情理之中。你先起来吧。” “谢姑老爷。”婆子起身,规矩的站着。 安辰手指轻巧桌面,微眯着眼睛思索,片刻后道: “你跟我们说说,你们家老夫人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可看过什么郎中,用过什么药。” 婆子摇头,叹口气道: “回姑老爷,我们老夫人没看过郎中也没用过药。从今年麦子收了之后没多久,老夫人就在躺椅上睡。” “躺椅?” 婆子重重点头,心疼的说: “是躺椅。平躺在床上,老夫人说胸口憋闷不舒服。自打那天后,老夫人就早出晚归,奴婢跟着。具体做什么奴婢不清楚,但都是跟应公子见面。一个月前,老夫人开始要参汤。每天参汤不离的当水喝。” 最后一句话,让丁文海都惊住了。 他懂得虽然不多,但天天喝参汤,肯定不是好事儿。 “妹夫,你说这事儿……” 安辰摇头,起身扔下一句“你照看着”,便急匆匆出去了。 丁文海被他这句话,轰的不知所措。 他照看? 他怎么照看! 侄女上来脾气,万一月子不好好做,他该如何? 很快,小厮从外面匆匆跑进来,拱手说: “二老爷,宫里刚刚得到消息,皇上震怒,下令查抄耿府。济阳伯老伯爷庶子嫡女案,交由太子、京兆尹、刑部三方一起办……” 小厮巴拉巴拉说一堆,丁文海一脸迷茫。 啥耿府? 啥庶子嫡女? 啥三方一起办?办啥? 就在他还迷茫的时候,又一位小厮进来,道: “二老爷,刚刚得消息,老夫人遗体不抬过来,直接进耿府。灵堂挪到那边去。” 话落,谭瑶从外面走进来,说: “既然府内不设灵堂,管家何在?赶紧把府里账簿给我拿来。夫人刚刚产子,这些事情我这个做二婶儿的帮忙。” “是。”管家应声,忙把手里的账簿双手呈上。 徐家在京没有亲戚,所以这事儿交给丁家二夫人,理所当然。 谭瑶见丈夫还在发蒙,伸手推了一下,提醒: “愣着做啥,赶紧去济阳伯府帮永涵啊。” 丁文海回过神,看着妻子的样子,急忙起身出去了。 谭瑶迅速看了账簿,然后组织下人出去报丧。 “……记着,让人去济阳伯府的耿家。” “是。”管家应下,转身出去了。 谭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亲家母的遗体挪去耿府,吊唁就只能去那边。 看着匣子里的信,找到属于自己的名字拿出来,展开。 详读后,谭瑶难以置信的蹙眉。 耿诗禾?她竟然是耿诗禾? 第942章 一律严查 当天晚上,京城各家族,人人自危。 因为皇上下了死命令,凡是参与混淆济阳伯操守事件的人,一律严查。 至于铜墙铁壁的耿家,也受皇命撕开口子。 从耿老夫人到耿祁安,再到耿娇娥跟朗逸鸿,全部捉拿下狱,具体情况等查完之后再说。 其实也不用查,耿诗禾带了一票当初跟老伯爷出生入死,解甲归田的士兵到御前,很多也曾经跟过还是二皇子的皇上。 所有证据摆在面前,耿老夫人想辩解都不可能。 至于耿祁安,本就是耿府二房的庶子,顶着大方的明儿混的伯爷做了些年月,也是他的福气。 只可惜这福气他没抓牢,自己做的一塌糊涂,老早就被废掉了“济阳伯”称号。 如今耿府嫡女耿诗禾回归,又把他造假的身份戳穿,耿祁安的后续,肯定不会好过。 因耿诗禾是在御前殒命,皇上自觉愧对老伯爷,便下旨追封耿诗禾为正二品县君,赐号“安贤”。 死后追封,没有什么实质,但后事可以办的体面、隆重,对耿老伯爷跟耿诗禾来说,也是一种安抚。 徐永涵扶灵回到耿府,安辰跟丁文海老早就等在了那里。 看着御赐的棺材,丁文海哆嗦的走上前,带着哭腔道: “亲家嫂子,嫂子你咋……你咋走的这么突然啊……嫂子啊,你有孙子了,琬儿生了一个六斤重的男娃啊……你起来看看,看看啊……” 丁文海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徐永涵本来就双眸通红,如今听到这番话,直接双眸充血。 安辰见他这般,走上前拽了下,道: “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先把亲家嫂子安顿了才是主要。” 徐永涵平复自己,看着陌生又冰冷的耿府,咬牙点头。 灵堂全都准备妥当,谭迁跟萧逸帆就过来了。 他们跟徐家,那是老早的交情,如今尊重的伯母突然没了,他们也都惊讶。 再加上又得知这天孩子出生,真是不知该怎么做了。 萧逸帆看着披麻戴孝的徐永涵,走到跟前,说: “你不回家瞅一眼?你媳妇儿的脾气,保不齐醒了就往这边来啊。” 徐永涵闻言刚要出音儿,丁文海嘴角狠抽,率先开口道: “那个永涵啊,我跟你姑父都在这儿,你看这事儿……” “婉儿在家坐月子,不能动。” 不等他把话说完,徐永涵直接表了态度。 丁文海长舒一口气,安辰满意的直门点头。 谭迁见状走上前,道: “如果不让她过来,那你得回去劝她。不然,她的那个脾气,几匹马都够呛把人扯回来。” 萧逸帆在旁不住点头,示意他回去一趟。 毕竟刚生完,哪有做爹、做丈夫的,不回去看看的道理? 丁文海也觉得他应该回去,走到跟前,说: “你回吧,这边有我跟你姑父的。” 徐永涵点点头,深吸口气,道: “把这边弄好了,我就去。” 正说着,门口传来—— “奶——” 徐致远回来了。 小伙子自从龙骑营就没再露面,大家都没有见到。 几步跑到灵前,就要扑上前,被安辰拦腰把人抱住,制止了。 “奶……呜呜呜……奶你不是说等我做大官孝顺你吗?奶你起来啊……呜呜呜……奶……” 徐致远哭的撕心裂肺,丁文海本来才止住哭意,这会儿又哭了起来。 徐永涵瞅着伸手够棺材的侄子,平复自己,大踏步上前,道: “别折腾,赶紧穿衣戴孝守灵。你娘刚生完,我得回去一趟。” 徐致远闻言愣住,随后看着他不住地念头,说: “去去去,二爹你快走。我娘铁定要来,她得坐月子,不能让她伤了身子。” 说完,扭头看着棺材又道: “我来守我奶。” 徐永涵见状,拍拍他的肩头,说: “好,我去去就回。” 徐致远重重点头,任由四毛给他穿衣戴孝。 整理好仪容,撩袍跪在灵前,再无刚才那般杂乱无章。 徐永涵又嘱咐了安辰、谭迁几句,急匆匆出去了。 很快,吊唁的人就来了。 如果耿氏只是徐门耿氏,吊唁的人不会多。 但她若是耿诗禾,那就不一样了。 济阳老伯爷活着的时候,对军营做过什么,旁人不知,军营都知道。 自从耿祁安承袭后,大家对这边就都疏远了。再加上耿祁安迫害不少同僚,他们便觉得这位置的人,更加有问题。 但当时人微言轻,等他们退下来就都是小一辈的人,并没有挑头人,所以这事儿就搁置了。 当初济阳伯府被废,他们以为是报应所致,可偏偏皇上把济阳伯府保留下来,而且耿祁安的命也留着。 如今想来,只怕皇上早就怀疑,只是没有证据,只能暂时留着。 谁也没想到耿诗禾还活着,而且还是由她跳出来指认。 一切进行的那么顺利,难道不是顺应君心? 相信耿祁安跟那位耿老夫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了。 吊唁的人不少,徐致远以礼接待,大大方方。 作为徐家长房长孙,他所有的举止均是得体,也透着良好的教养。 外面传徐家农户出身,家里人是泼皮行径。 如今徐家老夫人就是当年赫赫有名的京城才女耿诗禾,这样的传言,自然是不攻自破。 兵部司戎战枫,热络伸手把孩子扶起来,道: “当年战某无家可归,承蒙老伯爷宽厚编入稚军行列,才有战某今日。耿大小姐对稚军所有人都有照顾,今日她走,理应过来送上一程。” 徐致远微微颔首,没有多说。 他不想去评判这些人,毕竟当初祖母离京,如果他们真的觉得不对劲儿,应该去找。 而不是任由祖母在农家生活那么多年。 当然,这些已经是陈年旧事,在翻出来也无意义。 像战枫这样吊唁的人不少,徐致远完全一视同仁,没有丝毫偏颇。 谭瑶是一个时辰后过来的,充当女主人的角色,招待吊唁的女眷。 褚家的几个小姐,各府的妇人,她游刃有余的面对,接待。 对于他们的问题,也有所保留的回答。 主要提的是耿氏当年在农家有多么的不容易,至于其他的,绝口不提…… 第943章 守灵(一) 丁琬一觉醒来,夜半三更。 看着一身孝衣的徐永涵,就坐在床边,心里“咯噔”一记。 面色惊慌,“猛”地伸手拽住他,道: “谁?” 徐永涵喉咙抖动,沉稳地回答: “咱娘。” “……为什么?”丁琬难以置信。 明明晨起她出门的时候,婆母还好好地,怎么人突然就没了呢? 徐永涵见她要起,急忙伸手把人扶起来,说: “具体情况你看过这个就知道了。” 说着,把耿氏提前写好的信,交给她。 他也是回来之后,从丁翠兰手里拿过信、读过,才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丁琬拆开信件,足足七页纸。 字里行间读出了耿氏的难与累,可她一点都没有察觉。 或者说,没敢去深究。 放下信件,艰难的看着徐永涵道: “我看到过咱娘睡躺椅,可我竟然……竟然没有去问。如果我当时问了是不是就……” “你别哭,你还在月子里,对眼睛不好。”徐永涵伸手把人抱住,不敢让她难过。 刚生产完,而且还是早产,对她已经是莫大的伤害。 “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告诉你,听咱娘的,好好坐月子。娘那边的后事,有我呢。皇上封了娘安贤县主,后事大操大办,断不会委屈了母亲。” 丁琬在他怀里不住摇头,无声抗议。 委屈? 让婆母这么早离世,已经是委屈了婆母。 张大嘴巴,任由眼泪往外流,想着当初徐大可、徐二年出殡当天,婆婆要给放妻书,怎么也想不到婆母竟然走了。 本该荣养晚年,怎么就…… 徐永涵察觉到湿热感,长叹口气。 他也想哭,更想嚎啕大哭,但这个时候他不成,他还得绷着,把母亲的身后事操持完全。 都说生前一杯水,胜过死后万堆灰。 他忙的根本没有去关心母亲,子欲养而亲不待,他悔啊! 好一会儿,丁琬起身,擦了擦眼睛,说: “我换身衣服,咱们去给娘守灵。” 说完就掀开被子打算下地,可扯到耻骨,疼得她倒抽口凉气。 徐永涵伸手拦住她,摇摇头,说: “我回来就是阻止你,不让你去守灵。” “为啥?”丁琬秀眉紧蹙,有些不悦。 “将军,夫人,香桃姑娘来了。” 翠云的声音,及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丁琬深吸口气调整,冲着门口道: “让她进来。” 屋门推开,很快香桃背着药箱从外面进来。 丁琬看着药箱,苦笑着落泪道: “哥,你去忙吧,我在家做月子。” 徐永涵没动,满脸疑惑的看着她。 刚才还那么坚持,怎么突然就想开了? 丁琬叹气,指着自己狼狈的样子,说: “我去不了,身子不干净。” 土庄子有个规矩,身子不干净的人,不能去参加白事,会污了死者走黄泉路。 刚才没意识到,当看到香桃的药箱才想起来,她身上血气重,对死者不好。 “我已经对不起咱娘了,不能再让她走的不安生。” 丁琬凄凉的话,让徐永涵顿了一下。随后走过来,捧着她的脸儿,狠狠嘬了一口,道: “你没有对不起她,要论对不起,是我。我是她亲儿子都没有发现,你有身孕本就燥热,不能怪你。安心坐月子,那边我来操持。致远回来了,明儿我让他回来。” “不用。”丁琬摇头,“你们把娘风光下葬就好。” 徐永涵又亲了一口,这才离开。 全程没有看香桃一眼,他真的怨她了。 香桃意料之中,所以来到床边,没有吱声。 伸手把脉,然后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地给她,说: “早晚各一粒,七天之后每天晚上吃一粒。” 丁琬点头,把药瓶收下后,道: “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命?” “什么?” 丁琬慢吞吞的靠坐着,眼神放空的耸耸肩,道: “如果你没有进宫,来家一次,看到我婆婆的状态,是不是就会发现呢?” 香桃顿了一下,坐在床边说: “你刚生完身子虚,我让人熬药了,你喝完睡会儿。” “你觉得这个时候我能睡着吗?”丁琬直视她的眸子,蹙眉又说,“咋就那么巧,你就进宫了呢!画眉又走不开,我又那么忙。” 香桃听到这话,心知瞒不过去了。 脑子里不停地组织语言,想要解释一下,可偏偏她一个字都解释不出来。 “香桃,我不想埋怨你什么,但你知道却不跟我说,你可知我心里有多难过吗?” 艰难局促的搅着手指,不知该如何接她的话。 “我娘信里一再强调让我不要怪你,我能怪谁呢?我谁也不怪,我怪我自己。但凡我长点心,多注意一些,也不至于有今日的局面。” “不,不是你的问题。”香桃忙摇头。 “你莫要安慰我,是我的问题,我知道。酒承司事多,大考又在即,所有的事情让我分身乏术,有几次回来我真的累了,索性就没有去看她。我发现了一次婆婆睡躺椅,我……” 话没说完,屋门推开,丁翠兰边走边说: “琬儿,香桃给你开了药。我晾过了,不苦。” 说话间来到跟前,把药碗递给她。 丁琬捏着手里的药瓶,又看了看药碗,接过来。 “是排恶露的,喝三副就好。”香桃解释, 丁琬没有说话,低头将药全都喝完,说: “你开的,我信。” 把空碗交给丁翠兰,瞅着她疲惫的样子,道: “小姑,你快去休息,没事儿别来我这边。血气重,对你不好。” 丁翠兰摇头,摸了摸她的脸儿,说: “啥血气重不重的,没那么多讲究。我来就是照顾你的,你快歇着吧。” “不用,有翠云他们呢。”说完,看着香桃又道,“给我小姑看看,她长途颠簸,又遇这事儿。” “哎哟我不用啊,我……” 话没说完,香桃扣着她的手腕儿诊脉,随后看着他们姑侄道: “身体不错,好好休息就行,其余没有毛病。” “姑,去歇着吧。你外孙子那边,还得你照顾呢。” 丁琬提及孩子,终于让丁翠兰不再坚持。 “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哥儿的。” 丁翠兰离开,香桃艰难的面对丁琬,长叹口气…… 第944章 守灵(二)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她心里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容易往下进行了。 丁琬抿唇,看着摇曳的烛光,淡淡问道: “你且告诉我,我娘得了什么病,何时开始的。” 香桃不在隐瞒,柔声回答: “除夕鹰首受伤后在你府上别庄养伤,那段日子我每天都去给他换药。有一次刚好伯母在跟鹰首说话,我碰到了,就是那次发现的。当时你跟你二叔他们都在那边。” 丁琬细想之后便知,是二叔他们一家上京的时候。 那可好久之前了啊! “我见伯母面色不佳,所以就要求给她诊脉,但她不让,最后还是我强制要求的。” “那个时候,我娘就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了吗?” 香桃点头,惋惜的说: “伯母这病是娘胎带的,不是后天得的。当初治好,也不是去根,只是抑制住了病情。如今又犯,我说实话,我真的无能为力。她要求我不要告诉你们,说的声泪俱下,我……我没法拒绝。” 丁琬明白她的苦衷,信里说的也明白。 婆婆不是给人家添麻烦的人,所以她在信里,早就坦然了一切。 “香桃,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当初我知道了,你来试着给她治,会不会就……” 话没说完,香桃打断她说: “丁琬,你觉得我是那种不救自己人的人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问问,如果当时治了,会是什么效果。” 什么效果? 香桃苦涩的微扯嘴角,轻轻摇头说: “我也曾跟伯母建议,让我试试。可老人家自己不想,她说不想再吃药、不想再扎针,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你该知道,这一次耿祁安冒充庶子一事,就是伯母跟鹰首那边联手做的。只不过冒头的是伯母,她用了耿诗禾的身份。” 这些丁琬全都不知,还是耿氏留下来的信,告诉她的。 当年济阳伯府的下人,已经全都没有,所以没法取证。鹰首不得已,从军营退下去的士兵入手,陪着耿氏挨家挨户的走。 由远的地方,就由鹰卫把人带过来。 “伯母后期的身体就不成了,她求我给她吊命,让她把此事做完。丁琬,伯母的心疾,就大罗神仙都治不来。如果你问问,我试的结果,我能保证延长二年,但她需要长期卧床,没有尊严的活着。” 丁琬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让要强的婆婆瘫痪在床,她跟丈夫是能尽孝,可是对于婆婆来说…… 眼泪簌簌落下,止也止不住。 最后无法,用手掩面,放声痛哭。 香桃站起身,扶着她躺下,道: “刚生完,别老坐着,对腰不好。你别哭了,伤眼睛。” 奈何她哭的太凶,香桃实在没办法,在她睡穴位置轻点一下,便看她缓缓闭上眼睛。 这个月子,相信她是做不好了。 香桃心里无奈,但也不是没有法子。 从一旁的案桌上拿来纸笔,认认真真的开始写起来。 一天三顿饭,两顿汤,每一样都详细写着用料、做法。 心情瘀滞没有解决法子,全看她自己,但吃食上的调理,还是有办法的。 足足写了一个半时辰,这才放下毛笔。 翠云从外面进来,看着香桃微怔,随后福身一礼。 “她睡了,放心吧。” 见她长舒口气,香桃把手里干了的纸张交给她,又说: “从明天开始,她的一日三餐两汤,就按这上面写的给她做。药材的用量我写清楚了,按照上面的放就好,都是温补的,没事儿。” “是。”翠云应下,双手接过来。 香桃交代清楚,从屋里出来。 拐去隔壁看孩子,算起来六斤已经不小,若是再等等,她生的时候就该遭罪了。 丁翠兰没有睡,一眨不眨的守着孩子。 见她过来,忙起身,说: “给他看看吧。不哭不闹的,是不是有啥毛病?” 香桃闻言摇摇头,说: “不哭不闹难道不好?你别担心,我看看。” 丁翠兰当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孩子不哭不闹,吃奶、睡觉,谁还不高兴。但他是因为侄女惊吓才出生的,她怎能不担忧? 眼见香桃收回手,走上前追问道: “咋样,孩子没事儿吧。” “没事儿,放心吧。”香桃拍拍她的肩头,又道“你早点睡,你也是有身子的人。” “好。”丁翠兰点头,就在这屋子里歇息,守着孩子。 香桃看着她的举动,倒也没说什么。 徐家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丁琬又在坐月子,她这个做姑姑的及时出现,倒也挺合适。 徐家二少爷交给谁照顾,都不如她来的让人放心。 从屋里出来,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天儿,明儿天气不好呢。 想着那位翩翩少年,她知道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就算丁琬、黑鹰能够理解,可她也原谅不了自己。 帮着老人家隐瞒,本身就是背弃友人。 从徐府离开直奔耿家,门口的白色灯笼正微微晃动。 来到灵堂,徐永涵跟徐致远都跪在那里守灵。 她拜过后走到跟前,轻声说: “你媳妇儿睡了,孩子没事儿,很健康。” “多谢。”徐永涵淡淡回应,疏离感十足。 谭瑶带人过来送温水,见香桃到了,便招呼她去一旁歇着。 大周朝重孝守灵,七天不吃。但温水要喝,不然活着的人,也抗不住。 “永涵,致远,你们俩多喝一些。我放了些蜂蜜,夜凉,还是注意些好。” 徐永涵客气的说了句“麻烦二婶儿”,便端碗喝下。 温热的蜜水,却温不暖他的心。 冰冷的棺材就在面前,无时无刻不提醒他,他的母亲因为他的疏忽,离开了。 徐致远喝了两碗,继续跪着。 谭瑶知道他们俩孝顺,所以到嘴边的话,便没有说。 转身离开的时候—— “二婶儿,这边的一切事情,就烦劳二婶儿费心了。” “说什么外道话,一家人。”谭瑶说完,转身走了。 本来想让他们爷俩分开首领,这样安辰跟丁文海都能帮忙。 偏偏这二人谁也不用,真是让她心疼又难受。 刚刚出灵堂,管家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谭瑶心里“咯噔”一下…… 第945章 东宫喜事 “怎么了?可是琬儿出事儿了?” 管家走到跟前,摇头说: “二夫人请放心,我们夫人正在睡觉,人很好。是宫里来了消息,东宫的媵妃娘娘生产,让香桃姑娘赶紧进宫。” 谭瑶吃惊,随后吩咐丫鬟去请人。 “香桃姑娘刚回房歇着,这又……媵妃娘娘怎突然发作?她不是也没到日子?” 管家摊手,表示自己不知。 香桃背着药箱,急匆匆过来,照顾都来不及打,就走了。 谭瑶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长叹口气,缓缓摇头。 什么事儿都赶在一起,也不知这老天爷,到底要干啥。 丫鬟见状,走上前,轻声的说: “夫人,咱们回去歇息一下吧,明儿您还要主事呢。” 谭瑶“嗯”了一声转过身,见徐永涵叔侄又一次拒绝了丁现的替班,无可奈何。 这俩人都是驴脾气,七天对他们习武之人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家里还有一对娘俩呢啊! “每隔一炷香就给灵堂送些蜜水,要温的。” “是。” 月亮从乌云中慢慢露出脸,随后便被又一层乌云遮盖。 今夜,注定不是一个好天儿。 转天清晨,耿府吊唁之人络绎不绝。 谭瑶礼数有加的接待女客,男客都是丁文海、安辰在招呼。 丁现陪着那对叔侄守灵、还礼。 只一夜的功夫,徐永涵沧桑不少,徐致远仿佛也蜕变许多。 至于徐府坐月子的丁琬,因为要自己奶孩子,正在接受婆子的“摧残”——揉奶。 很痛,但一想耿氏留下手札,也就没那么痛了。 心痛很身痛,还是不一样的。 “夫人,好了。” “嗯,你下去吧。” 丁琬说话自认很平静,可是…… “夫人,您现在不能着急上火,否则奶水下不来。就算下来了,二少爷喝了火奶,也会难受的。”婆子大着胆子提醒,后背一阵凉汗。 平日在徐家怎么都好,但这两天,需要夹起尾巴做人。 丁琬回神,看着眼前的婆子,淡然上扬嘴角,道: “是老夫人让你提醒我的?” 她是贴身伺候耿氏、陪伴耿氏最后这段日子的人。 婆子双膝跪地,郑重磕头,说: “夫人,奴婢知道您对奴婢寒心,奴婢不能辩解。奴婢生了五个孩子,做过五次月子,还算有经验。劳烦夫人让奴婢留在您身边伺候您出了月子,您再赶奴婢走,好吗?” 诚挚的语言,郑重的态度。 丁琬怅然失笑,摆摆手,说: “你下去吧,我没有怪你,更不会赶你。母亲留信说了,除非你不想做,否则就一直留着你。但有一样,不能生二心。” 婆子闻言急忙磕头,满口应下。 人走之后,丁琬摸着手札的封皮,开口—— “翠云,宫里那边,可有消息吗?” “还没有。”翠云老实回答。 夜莺跟丁琬相比,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她从昨儿夜半开始折腾,如今都辰时正了,还没有消息。 丁琬看着一旁熟睡的孩子,紧抿嘴角。 他的到来她很高兴,可日后他的生辰就是祖母的忌日,这…… “夫人,我扶您在躺着歇会儿吧。” 翠云的声音,打断她的想法,丁琬缓缓点头,借着她的手劲儿躺下。 婆母离开,她连柱香都没法上,真是太不孝了。 鼻酸,翻身,脸儿冲里。 放任自己默默流泪…… …… 一上午过去的很快。 京城的热闻,也是一个接着一个。 从耿诗禾回归到徐夫人产子,再到耿诗禾吐血御前、香消玉殒,又到东宫媵妃生孩子。 这一连串的消息,轰的老百姓应接不暇。 京城内部,也是各种乱套。 这个家族卖地,那个家族出售铺子,还有从四通钱行取回银钱…… 诸如此类太多太多,眼瞧着就汇集到顶点等着爆发,宫里真正爆发的消息来了! 永乐二十九年夏,东宫媵妃于六月十五,产下龙凤胎,母子三人皆平安。 皇上为嘉奖媵妃娘娘,当即宣布其为东宫正主太子妃。 这个消息,彻底把京城点燃了。 当天就有放鞭炮的,不是宫里,而是寻常老百姓家。 龙凤寓意大吉,寓意大周千秋万代,寓意百姓安居乐业。 徐致远正在为失去祖母而痛心,可偏偏外面鞭炮声不断。 小家伙血气方刚,登时不愿意了。 “跪好!” “二爹——” “跪着!” 徐致远在看到徐永涵不容抗拒的面容,只能不情不愿的跪在原地,老老实实不动弹。 徐永涵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微眯着眼睛,道: “你祖母跟媵妃娘娘相识一场,如今媵妃娘娘平安诞下一双儿女,她也会他们高兴。” “那咱也放鞭炮呗。”徐致远气呼呼的说。 这就有些抬杠了,不过徐永涵没理,只是平静的开口—— “这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你不小了,很多事情如果学不会隐忍就只能吃亏。你是徐家长房长孙,日后你的弟弟妹妹都需要你去照拂。你就这么冲动,合适吗?” “可是祖母她……” “活着不孝,死了乱叫。咱们不是这样的人,心里有就比什么都强。”徐永涵说完,拿着元宝烧纸,继续添进盆里。 徐致远看着他平静的动作,耳畔充斥着的鞭炮声,也没有那么在意了。 挨着他一起,还不忘招呼大现舅舅过来帮忙。 调整迅速,徐永涵看在眼里,暖在心里。 娘虽然走了,可她教出来的孩子,就是她的延续。 说到底,这个结果是母亲想要的,但不是他们夫妻想要的。 可又有什么办法? 事情已出,他们没有后悔药,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谭迁拎着食盒过来,放在一旁,道: “特意让人给你们熬得去火药,喝一些吧,别熬坏了自己。” 不能吃饭,那就只能从稀得上下功夫。 徐致远嘴角狠抽,虽然这个情况不合时宜,但他还是—— “舅,别给稀得了,我这一会儿一趟茅房,憋得慌啊。” “……” “……” 几个人互看一眼,除了徐永涵面无表情,丁现跟谭迁都死咬牙关,长叹口气。 这个孩子啊,真是什么话都敢招呼…… 第946章 抱孙不抱子 一晃过了七天,耿氏也到了头七。 头七结束,明儿就要出殡了。 丁琬因为月子中不能去,只能安心在家带孩子。 好在丁翠兰一直都在她身边,她虽然情绪低落,但不至于低迷。 孩子哭了,又要喂奶。 丁琬每每看着张嘴等吃饭的小家伙,是又爱又恨。 总是听说把吃奶得劲儿都用上,殊不知这吃奶得劲儿,有多疼! 丁翠兰眼瞧着她秀眉微蹙,心有余悸的问: “很疼吗?” 不等丁琬回答,荣嬷嬷轻声的说: “姑奶奶请放心,喂奶就是前期比较痛。过了这段时间就好,奴婢昨儿熬了蛋黄油,一会儿给夫人抹一抹。” 丁琬点点头,轻轻拍着孩子。 没法子,有几个地方都裹裂了,很疼。 两边都吃空,小家伙满足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丁翠兰小心翼翼的把他安置在自己的手臂上,轻轻拍打。 直到听见轻微的嗝声,这才把他放进床里。 荣嬷嬷给丁琬上过蛋黄油,又道: “姑奶奶若是信得过奴婢,奴婢就把方子给您写出来。等您生了孩子,也让家里的下人给您熬。” “可以。”丁翠兰忙不迭点头。 目睹了丁琬整个过程,她对生孩子没什么阴影,反倒是对喂奶有些忌惮。 丁琬穿好衣服,看着外面,说: “将军跟少爷都还没回?” “没有。”荣嬷嬷摇头。 把温度刚好的燕窝拿给她,小心伺候后,道: “夫人放心,将军跟少爷今天铁定要回来。明儿下葬,他们得沐浴净身、换身衣服。” 丁琬深吸口气,没再吱声。 如果可以,她也想去送婆母最后一程,可不论是信件还是手札,耿氏都一再强调,让她照顾自己不能过去。 孕妇不去参加白事,月婆就更不能了。 一碗燕窝喝完,丁琬掀开被子下地。 恢复的很好,下地走走啥的,并不耽误。 唯一不好的就是大夏天的,不能开窗只能闷着。 也真是委屈了小姑,就这么陪着她。 走了几趟,翠云急匆匆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将军跟大少爷回来了。一会儿就能过来。” 丁琬闻言也不走了,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躲去屏风后面换上。 丁翠兰不解,狐疑的看着婆子跟翠云,他们俩就更不懂了。 换好衣服出来的丁琬,乖乖钻进被窝,说: “把屏风挡在前面,然后把门窗打开放一放。” “啊?” “不行!” “琬儿不能任性。” 三个人几乎同时出声,丁琬不管那个,强硬的道: “赶紧把门窗打开,屋子里的味儿你们不嫌弃,我都嫌弃。我盖好了,还有屏风,不碍事儿的。” 三个人还是不动,丁琬冷着脸,又说: “怎么,我下去开窗户?” 丁翠兰瞅了眼荣嬷嬷,无奈之下只能挥挥手。 翠云搬来屏风,片刻后就能感受到屋子里有些许微微凉意。 主院后面有一片竹林,就为了夏天降暑用的。 丁琬觉得很舒服,看着一旁睡着的小娃儿,上扬嘴角。 从他出生开始,他爹就看过他一次,哥哥根本都没瞅过,也该让他见见亲人了。 一炷香后,门外传来请安的声音,丁翠兰把窗户关上,翠云把屏风撤掉。 丁琬也没有盖被子,就那么坐着。 “你瞅瞅你,刚才不是你说好好盖被的吗?” 面对小姑姑的指责,丁琬摊手说: “一点都不冷,我盖被子纯属遭罪。等我生下一个的时候赶冬天,那个时候在好好发汗。” 农家有个习惯,据说第一个月子没做好,下一个月子好好做,就能把身体养回来。 谁让她挑的时候不好,正好在夏天。 这要是冬天,一切都解决。 丁翠兰转身给她拿了杯温水,道: “你啊,常有理。” “什么常有理?”徐永涵从外面进来,婆子跟翠云纷纷行礼。 丁翠兰不服丁琬的阻拦,直接告状,把刚才发生的事儿,全都都说了一遍。 “……这丫头怕屋里的味道熏着你,真是一点都不珍惜自己的身体。” 徐永涵瞅着妻子,又看了看里面的孩子,挨着她坐下,说: “小姑说的对,你咋能不珍惜身体?” “我没……我……” “如果我连这点味道都承受不了,那我不是太畜生了?” “是啊娘,您现在就是臭气熏天,二爹也甘之如饴。” 徐致远从外面进来,走到跟前,抱拳拱手。 丁琬看着多日不见的孩子,本来能控制的情绪,顿时控制不住了。 跪在床上,抱住徐致远,头埋在他的肩头,低声啜泣。 徐永涵脸都黑了。 他回来后别说抱了,连搂都没有。 徐致远先是一愣,随后轻抚她的后背,说: “娘别哭,对眼睛不好。您还坐月子呢。” “呜呜呜呜……你奶没了,娘疏忽了……呜呜呜……娘对不起她,呜呜呜呜……娘都看到她睡躺椅了,可娘没有追问……呜呜呜呜……” 徐致远最能明白她此刻的心情。 想当初家里出事儿,他们娘仨齐心合力的渡过难关,那些日子历历在目,不敢忘记。 就算后来二爹荣耀归来,他们也没有松懈过。 祖母依旧操持家里,娘亲依旧酿酒,他奋力往上奔,就是为了给她们俩更好的生活。 他们彼此互相的为对方着想,可如今有一个人掉队了,心里怎能接受? 徐致远也哭出了声,犹如孩子一般抱紧丁琬。 这是他们娘俩,自从耿氏离开,第一次如此发泄。 彻彻底底的发泄。 床里的小娃儿,不安的动了动,徐永涵连忙抱起,笨拙的哄着。 终于,他的动作让小娃儿不乐意了,张着大嘴“哇哇……”的哭。 丁翠兰看不下眼,过去帮他把孩子抱好。 “以后得空就要多抱抱他,男孩儿多跟爹在一起,有好处。你看二珏,那就是大哥抱大的。别信什么抱孙不抱子,儿子都不抱,孙子哪里能抱上手。” 徐永涵不住点头,小心谨慎的抱着孩子。 丁琬那边仍旧在哭,不过他也不打算制止了。 总要让他们发泄一下,明儿母亲下葬,致远那孩子就要回去了…… 第947章 出月 耿氏的身后事办的很顺利,京兆府衙那边,也调查的很痛快。都是搜集好的证据,不过是经京兆衙门的手,公布于众罢了。 事情经过很简单,耿老伯爷战死沙场,没有嫡子,不能继承爵位,所以耿家二房就给变出了个爵位顶上。 至于这耿祁安,跟耿老伯爷的确有关系,不过不是父子而是伯侄。 当年配合耿家操作的人牵扯甚广,其中一个就是向家老爷子,向明华的爹,李朝阳的岳父大人。 不过老爷子已经过世,向明华也早被发落,所以这事儿也就无从判罚。 耿家二房的人,全都受罚了,连同朗逸鸿这个上门女婿。 耿娇娥途中阻碍耿诗禾回京,买凶杀人,直接流放西北冲军妓终身。 耿祁安混淆朝廷视线,冒充朝廷命官,直接斩首。耿家二房耿老伯爷的弟弟,也判斩首。 至于那位莫须有的耿老夫人,流放北境苦寒之地,一生行乞。 朗逸鸿等一众男丁,流放南疆服苦役,终身监禁。 耿府女眷,冲死契奴籍,终身不得赎籍。 耿家上下所有人,全都判了。最轻的就是耿老夫人,不用干重活,毕竟年岁大了。 皇上亲自添了一条,耿家被判之人,不在新君登基、大赦天下之列。 这就意味着,日后太子等上大位,大赦天下,耿家的人还是要继续关押。 济阳伯府,原本是还给耿诗禾,由她唯一的儿子徐永涵继承。 不过徐永涵没要,朝廷收回另作他用。 日子飞快,耿氏三七没多久,丁琬就出月子里。 出月子当天,香桃给她熬得发汗汤。 熬完就走了,根本没有逗留。 丁琬心里明白,她们最近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毕竟婆母过世的事情摆在这儿,她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当做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 命翠云把人送走,自己褪去衣衫,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热水澡。 洗去一个月的污垢,还出了一身的汗,让她神清气爽。 换上素衫素衣,坐在炭盆旁,任由翠云给她绞干头发。 拿着刚刚收到的几封信,慢慢详读。 每隔一段时间,家里就会来信,如今又多了两个地方,丁珏跟周皓倾。 丁珏先一步到的北苑县,周皓倾去西北,所以慢了一些。 两个人前期动作都差不多,到了当地什么都没做,先适应风土人情。 至于家里,爷爷、奶奶已经回了土庄子,打算秋收后再回父亲那边猫冬。 母亲柳氏的信,写的就比较多了。一会儿让她照顾好自己,一会儿让她多喝汤有奶。当然,也有替婆母惋惜的内容。估计是怕她伤感,所以没有特别提及。 父亲信里的内容,中规中矩。问问孩子,问问她,问问徐永涵跟徐致远。 全部看完,头发也干了。 看着素雅的发髻起身,吩咐婆子,道: “五天后是老夫人的五七。把东西都准备好了,扎花的部分我亲自来做。” “是,夫人,” 原来在耿氏身边伺候的婆子,也就是荣嬷嬷,如今被她带在了身边。 既然婆婆让她收着,这婆子也麻利,她乐意把人带在身边。 从耳房出来,丁琬登时觉得神清气爽。 站在阳光下闭着眼睛,慵懒的抬头,用手挡了挡。 她出月子了,是时候去东宫看看了。 毕竟她跟太子妃,前后就差了一天时间。 荣嬷嬷把扎花用的东西拿过来,丁琬恬静的坐在屋子里,扎了一下午。 十二盆花全部扎好,丁琬又给扎了摇钱树、聚宝盆。 其实这些在扎纸店就可以买到,不过她想自己来。 全都做好,前面婆子过来告知,徐永涵回来了。 丁琬站起身,吩咐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便去到院门口等他。 从婆婆去世到现在,足足一个月。 徐永涵每天都平静如常,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越是这般,丁琬就越是担心,毕竟他还没有发泄,这么憋容易把人憋坏。 看着风尘仆仆过来的人儿,丁琬恬静的走上前,亲昵的挽着他的胳膊—— “回来了。” 徐永涵“嗯”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发,道: “今儿遥哥儿可乖?” 他们孩子的名字,是耿氏去的,叫徐致遥。 丁琬把人带回屋子,主动帮他换衣服,清洗一番,说: “一个刚刚出月的孩子,能有啥闹腾的时候。很乖,吃了睡、睡了吃。致远是不是快回来了。” “快了,再有几天,能在家呆半个月,然后就又走了。” 因为丁琬提前生了孩子,再加上耿氏过世,所以徐致远第一阶段延后了些日子。 褚宝成跟他兄弟情深,愣是陪着,二人一起歇息。 “知道去哪儿吗?” “知道。”徐永涵点头,喝了口解暑的酸梅汤,又道,“送褚家五小姐去西北。” “褚颜吗?” “对。” 丁琬缓缓点头,喃喃的说: “这会儿过去是不是就要大定了?刚收到皓倾的信,他咋没提呢?” “估计下一封就会提了吧。”徐永涵仍旧很平静的应答。 他越是平静,丁琬就越是担忧。 没法子,自己的男人,她不疼谁疼? “哦,对了,明儿我打算去看看媵妃、太子妃娘娘,她明天也要出月子了。” “明儿不用去,太子妃坐月子四十二天,等母亲五七后你再去也不迟。” “四十二天?那么久?” 徐永涵点头,伸手把人搂在怀里,长叹口气,说: “她生了两个,太医说身子亏得严重,要好好补。殿下不知哪儿听来的坐月子四十二天,就强制让她做满四十二天。” “哦,那也挺好的。”丁琬没有异议。 正说着,婆子把哭咧咧的孩子抱来、找娘。 徐家没用入目,丁琬这人也很保守。 让她的孩子吃别人的奶,她过不去心里这关。 抱着孩子去到里间,给孩子喂奶。 遥哥儿很乖,吃饱了就睡,不哭不闹很省心。 徐永涵喝过水进屋,看到这一幕,嘴角上扬,说: “还是家里让人呆的踏实。” 这些日子,只要他忙完,就在家里呆着。除非必要,根本不出门。 丁琬知道他这是心病,很难医治的心病…… 第948章 睡不踏实 “哥,不管日后你去哪儿,咱们一家都不会分开的。” 丁琬一边说,一边哄着怀里的小娃娃。 徐永涵心头苦涩,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等那股苦涩褪去之后方才站起身,说: “我有些累,先睡会儿,吃饭的时候喊我。” “好。” 徐永涵往床的方向走,没几步又停下补充: “你喂完他记得过来陪我,不然我睡不踏实。” “知道了。”丁琬满口答应。 这基本上是每天他们夫妻俩的对话。 徐永涵自从给母亲下葬后,睡觉就必须粘着丁琬,哪怕她夜半起来喂奶,他都得靠着,不然就噩梦连连,心慌气短。 找郎中看过,也找画眉、香桃瞧过。 可惜,不是他身体的原因,是心里的病。 喂好了孩子,丁琬抱着遥哥儿起身,来到床边。 将孩子放进一旁的摇车里,脱鞋上床。 这摇车还是小姑父安辰给他做的。 谁能相信一个江湖人,竟然还会做木匠,真是很新奇。 刚坐好、还没等躺下呢,一条铁壁就过来,环住了她的腰身。 好在今日沐浴了,不然那他还得闻一个行走的酸菜缸。 也真是难为了他,一点都不嫌弃,她自己都嫌弃自己呢。 温婉的把薄被搭在他的身上,见他眉头紧锁、睡不安稳的样子,真是太心疼了。 可她没有法子,只能静静的陪伴。 把床头的书拿过来,静静详读。 当初他给她带书,不过是消磨时间。但越看这东西越有瘾,尤其是华云飞先生写的故事。 他笔下的女主人公,永远都是靠自己,跟丈夫的相处也不是卑躬屈膝,而是相互平等。 自强、自立、果敢有冲劲儿。 只要华云飞先生出新的书,必然是京城后宅女眷们的宠儿,没有之一。 看了几张,正津津有味儿的时候—— “夫人,姑太太那边派人来说,晚上跟二老爷一家一起过来。” 翠云极低的声音,让丁琬放下了手里的书。 整个月子,都是丁翠兰照顾她的,也一直都在这边住。 今日她出月子,闷了一个月的丁翠兰就要出去走走。恰好安辰有空,就带她出去了,中饭都没回来吃。 如今看来,是拐去二叔那边了。 点点头,看着睡不踏实的男人,勾勾手指。 等人靠近之后,也小声的说: “你去丽人堂要些凝神助睡的香。一定要问好,那东西孩子闻了会不会有影响。” “是。”翠云重重点头,转身出去了。 丁琬继续看书,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儿子,她还很满足。 不一会儿,荣嬷嬷又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翠珠来了。” 丁琬看着还在睡觉的徐永涵,叹口气说: “带她去偏房歇着,将军睡得不安稳,我走不开。” 这事儿在府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大家都知道将军睡得不踏实,日日需要夫人陪伴。 荣嬷嬷出去后,丁琬继续看书。 看到女主人公撩男主时,她的嘴角情不自禁的向阳上汽。 虽然觉得她的行为很大胆,更加孟浪、不合规矩,可就是……就是按捺不住想看的冲动。 仿佛她做不出来的事儿,看看书,也能过过瘾。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然后她把书放下,看着双眼通红的人,问: “醒了?” “你刚才看啥了?笑的跟个傻妞儿似的。” 丁琬无语,翻个白眼,道: “你管我看啥呢。” 说完掀开被子,穿鞋出去了。 什么人啊,会不会说话,什么叫“笑的跟个傻妞儿似的”? 徐永涵坐直身子,把床头她看的书拿过来,往前翻了两页,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 …… 丁琬去了隔壁,见翠珠一身素衣坐在那发呆,轻声说: “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她虽嫁了人,可菀茗韶华那边,仍旧再做。 见她面色红晕,便知日子过得惬意。 鹰首很宠她、纵她,想做什么都可以,从来不阻止。 “夫人,五天后是老夫人的五七,我给老夫人扎了几盆花,打算跟您一起去。” 见她迟疑,翠珠继续又说: “夫人放心,我会把酒坊那边安排好的,不会耽误正事儿。” 丁琬笑着摆手,道: “我不是担心你耽误事儿,我是觉得你可以不用去,有那功夫歇一会儿也可以。” 话落,翠珠红了眼,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一般。 丁琬愣住了,不理解的看着她,说: “你这……怎么了?” “夫人是嫌弃翠珠了吗?” 得,好心被误会了。 丁琬给她倒杯水,摇摇头,道: “我没嫌弃你,就是觉得……有心就好。” 翠珠深吸口气,轻声的说: “当初老夫人认我做义女,可是义母过世,翠珠都没有去送送义母,已经很……” “你不去,是因为桑落酒启封有问题,你在忙那个事情。”丁琬打断她的话,不让她继续往下说。 有正经事儿要做,而且事关酒承司、事关朝廷。 “翠珠,我娘是耿诗禾,皇封的安平县主。这样的事情,她拎得清,更不会怪你。” 坐月子期间,桑落酒启封出了些小插曲。 好在当时翠珠在,第一时间去找了丁文海。都是在酒坊做过的,有经验。 即便棘手,但也解决掉了。 如今的大周朝,也有属于自己酿造的名酒——桑落。 桑落酒为清香大曲,酒质清香醇厚,入口绵甜,回味悠远。 这酒原是为蜀香煸炉酿造,但因大周如今急缺佳酿,所以就把这酒顶上了。 酿了不少,日后也会越来越多,再加上这酒闷制的周期很短,只有一年,所以还算容易。 聊到这里,丁琬把准备好的银票拿出来,放在桌上说: “这是先前说好的,你拿去钱庄换些银子,给大家伙儿纷纷。去年凡事参与的,每人给五两。你跟管事多一些,二十两。” 翠珠颔首,双手接过银票,道: “这么快就把钱都给了。” “跟皇宫做生意,旁的都慢,就是给钱痛快。五天后辰时,咱们城门口碰头。” “是。”翠珠得到确切时间后,笑了…… 第949章 满月 从袖口掏出一个小荷包,放在桌上又道: “夫人,这是我给二少爷准备的满月礼。一块小金锁,您别嫌弃。” 丁琬闻言接过来,打开倒在手里,分量不轻! 点点头,笑着装回去,说: “谢谢你了,有心了。” “夫人您客气了。晚上我就不过来吃饭了,他今儿回来得早,让我给他做。” 提及丈夫,翠珠脸上洋溢的都是幸福。 丁琬颔首点头,淡淡的说: “行,你们小两口想过二人世界,就去过。趁着没有孩子。” “二人世界?啥意思啊?”翠珠不解。 丁琬笑着摇摇头,说了句“没啥”便了事。 从书里看的,具体怎么解释,她也不是特别好说。 翠珠又坐了一会儿,方离开徐家。 丁琬回到主院,屋内的徐永涵正熟练的抱着遥哥儿,跟他“啊、啊”对话。 小孩都是无意识,一会儿“啊”、一会儿“哦”的乱叫。 不过徐永涵倒是有耐心,就那么陪着。 听到脚步声转头,笑着说: “遥哥儿能回应我了,我叫一声他应一声。” 丁琬恬淡的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怀里惬意的小家伙,说: “你们是父子,父子连心很正常的。” “翠珠回去了吗?” “回了,晚上不过来。说是鹰首要吃她做的饭。” 徐永涵笑着挑眉,“嗯”了一声。 “自打成亲,鹰首也成了顾家男呢。有空就回家,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跟红鹰、银鹰他们这些光棍炫耀。” 丁琬抿唇轻笑,十分理解。 家里过得特别幸福,换个人都想出去炫耀。 “对了,晚上就咱二叔他们过来吗?” “谭迁跟萧逸帆也会来吧。”丁琬猜测的说。 小娃儿今日满月,本该好好庆祝,摆一下满月酒,可偏偏家里出了事儿,只能作罢。 徐永涵轻叹口气,俯首贴了贴孩子的脸儿,说: “这三年就委屈他吧。等娘的孝期过了,在给他过生辰。” “好。”丁琬没有异议。 担忧的仰头看着他,想了下,又说: “哥,要不你哭出来?你总这么憋着,我……” “没事儿哭什么,不哭。”徐永涵摇摇头,抱着孩子轻轻拍哄,“好端端的哭啥,你跟孩子好,我就好。咱娘在天上保佑着呢,没啥可哭的。” 丁琬知道他要面子,可却无可奈何。 发泄一下没什么不好,但他就是不同意。 逗弄一会儿孩子,婆子进来把小家伙抱出去把尿。 徐永涵冲媳妇儿勾勾手指,丁琬乖乖上前—— “干啥?” “媳妇儿什么时候能学书上那样,撩拨撩拨为夫?” 丁琬愣了一下,随后看着自己放在床头的书,放在床上,瞪大了眼睛…… “你……” “啾——” 徐永涵迅速偷个香,转身出去了。 只留丁琬一个人,傻乎乎的站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动…… …… 虽说遥哥儿满月不大操大办,但这是徐家、丁家的宝儿,大家都不想委屈了孩子。 申时二刻,丁文海、丁翠兰等人就过来了。 带了小孩儿的满月礼,特别用心。 丁琬看着桌上堆着的东西,不住点头。 谢了一圈后,说: “这些我都替他攒着,日后给他娶媳妇用。” 丁翠兰笑出了声,谭瑶见了也是一脸无奈。 “他才多大你就想着娶媳妇儿?太早了吧。” “二嫂你听她说吧,不自己用了就是好的。”丁翠兰笑眯眯拆台。 丁文海倒是不在意,反正给孩子也是给侄女,谁用都成。 扭头看着侄女婿,问: “永涵啊,致远今儿回来不?” “不回来的。”徐永涵摇摇头,“他那边训练紧、管得严。” 丁文海对此理解,不过还是嘱咐说: “永涵、琬儿,如今遥哥儿出生,但在用度上,还是要紧着致远,知道吗?” 那孩子命苦,爹没了,母亲做出丢人的勾当,早早被休弃。如今亲奶奶也没了,这虽然是叔叔家,可万一孩子多想,总是不好。 谭瑶用手碰了下他,不乐意的道: “你说啥呢?他们俩,一个是亲叔叔,一个是亲婶婶。旁的不说,就咱家琬儿,能是委屈致远的人?” “我这不是提个醒嘛。” “提醒背地里说,当着这么多人呢。” “哎哟二嫂,我哥也没把我们当外人啊,再说我们也不是外人啊。”丁翠兰出声解围,“我二哥就是给琬儿提个醒,虽然这醒不用提。” 徐永涵在旁出声的说: “放心吧二叔,肯定一视同仁,不偏不倚,不会委屈了任何一个。至于偏疼致远,大可不必。他是我娘教出来的,仁义礼仪全都知晓。不过琬儿偏疼他,我看着都吃味。” 如此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丁文海抿唇轻笑,不住点头。 其实侄女有分寸他是知道的,不过随口闲聊。 正说着,常随过来报,说谭迁跟萧逸帆来了。 很快,二人被管家引着进屋,顺道还带来了太子跟皇上的贺礼。 都知他们家不操办,所以低调的给礼,算是尽份心意。 东宫给的就是琉璃玩具,小小的,精致的,能用手抓。 这是最近京城很火的东西,专门给高门大户的孩子准备。 不重,拿在手里刚刚好。 皇上送的,是一对宝华寺开过光的佛珠手串,给孩子压惊。 宝华寺的东西,轻易可得不到,那是皇家寺庙。 至于谭迁跟萧逸帆,带的就是常规小金锁,这已经是京城吃满月酒的标配了。 丁琬全部收下,让人去把孩子抱过来。 一个月没见,谭迁瞅着丁琬,不停咂舌。 被他这样的举动弄的心烦,没好气的抻哆—— “干啥,舌头抽筋了?” 每次跟谭迁聊天,丁琬都是特别随意。 他们也算亲戚,开个玩笑,无伤大雅。 谭瑶也喜欢看他们亲近,毕竟是一家人,常走动才有感情。 谭迁习惯性的摆摆手,道: “你咋瘦成这样?一个月子不是说香桃给你开的食谱吗?你咋一点肉都不长呢?” 想想自己后宅的那几个女人,出了月子肿了一大圈,还得自己费劲巴力的往下减重。 “哎,可是徐将军不给你饭吃?” 话落,谭瑶就拍了侄子后背一巴掌…… 第950章 满月礼 “胡说啥呢,永涵还能饿着他媳妇儿?” 丁琬也是无语,轻叹口气道: “你多心了,他没饿着我,天天逼我吃。不过是月子里出不去,胃口一般,所以吃的少,过些日子就能好。” 谭迁闻言,悻悻地“啊”了一声,嘟囔: “还寻思卖你个减重的方子,白算计了。” 萧逸帆在旁轻笑,推推他,算是提醒。 谭瑶看着不着调的侄子,无奈的道: “琬儿,你别搭理他,这孩子打小没正经。” “没事儿的,我们也好多年了。”丁琬并不在意。 今日过来吃饭的人,全都穿着素衣,对徐家特别尊重。 婆子很快把孩子抱过来,萧逸帆倒是第一个起身,凑上前去看。 算起来,他比丁琬年岁还大,但却没有家室,没有孩子,有些凄凉。 丁文海过来伸手,把孩子抱过去。 丁琬在月子的时候他就经常过来,所以对抱孩子特别熟练。 低头看了看,说: “哟,这娃儿长得挺快啊,才几天没见的功夫,脸儿又变了好些,越来越像我们家琬儿了。” 谭瑶挨着他,也端详一番后点头,道: “都说女儿像爹、儿子像娘,这样的孩子有福气。咱家遥哥儿这么像他娘,以后肯定是有大福气的。” “那是。”丁文海颇有几分得意,抬头问,“琬儿,你爹那边给准备满月礼没?” “我爹跟我奶都准备了,还有皓倾跟丁珏。今儿跟信一起到的。” “那就好,那就好。”丁文海点点头。 又低头跟孩子贴了贴脸儿,满眼都是笑。 谭瑶等了一会儿,终于按捺不住的说: “给我抱会儿,你都抱半天了。” “我哪儿抱半天了?我刚抱一会儿。” “那也够长的了。”谭瑶不由分说的把孩子“夺”过来。 因为丁琬产子的缘故,倒是让他们学会了如何抱孩子。 丁琬走到丁现身边,轻声的说: “以后你们夫妻的孩子出生,倒是不用担没人带了。看二叔跟二婶儿,都喜欢孩子啊。” 丁现看着点点头,赞同她的说法。 顾芷伊走过来,压低声音道: “我跟大现都希望姨母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嗯,我也希望。”丁翠兰附和。 丁琬瞅着满脸恬静的谭瑶,她也希望啊。 这么好的姑娘,虽然跟二叔是后来才在一起,但她对丁家的心,真是没的说。 大家传怀抱了一会儿孩子,到谭迁这边是,美滋滋的走到萧逸帆跟前,把孩子交给他。 “来,萧大人,你也抱一抱。” 萧逸帆就那么被赶鸭子上架,僵硬的抱着,跟徐永涵最开始一个样。 难得见他窘迫,谭迁挑眉得意的说: “傻了吧,不会了吧,你得学。都说抱孙不抱子,你连抱孩子都不会,怎么抱孙子?” 丁琬瞅着他没正行的样子,无语的摇摇头。 能拿萧逸帆终身大事来开玩笑的,也就他谭迁了。 婆子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将军,饭菜已经被准备好了,请各位移步偏厅。” 荣嬷嬷走上前,把孩子接过去,屈膝恭送大家。 偏厅一共摆了两桌,中间用屏风搁着。 菜色搭配的很漂亮,有荤有素。 徐家虽然重孝,但也分情况。徐永涵吃百日素,丁琬要喂奶,所以没办法进行。 不过她很有孝心,打算明儿开始抄佛经,等耿氏烧百天的时候,拿去坟前烧了超度。 谭瑶听着丁琬的打算,轻声说: “你婆婆过世,的确很突然,但她那么疼你们,是不希望看到你们如此委屈自己的。” 丁琬恬静的点点头,没有做声。 这不是委屈,这是甘之如饴。 不过她不想解释,不过是闲话家常,不说这个也就是了。 吃过晚饭,大家又坐了一会儿,便纷纷起身告辞。 一直住在这边的丁翠兰,如今也跟着去了丁文海家。 嫁出去的侄女跟娘家哥哥,她自然会选择后者。 丁琬理解,没有挽留,笑吟吟的把他们送出家门。 目送马车离开后,这才急匆匆回房哄孩子入睡。 每天这个时候遥哥儿都要喝奶、睡觉,今儿因为有人,已经饿他有一会儿了。 没等进屋就听到徐致遥撕心裂肺的哭声,为了这一口吃的,他是真的没有拼命哭啊。 翠云一看人回来了,急忙凑上前,把小祖宗交上去。 丁琬接过来,一边哄着一边道: “为了这口奶,你可是真不委屈自己。哭的那么凶作甚?羞不羞?” 想当然的,怀里的小人根本不会理她。 只是哼唧哼唧的,用他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委屈。 翠云走到床边,把床铺好后,帮着丁琬上床歇着。 已经过了前期的龟裂疼痛,如今丁琬已经完全不惧怕喂奶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那蛋黄油,她还真不知道该怎办呢。 翠云把床头的书交给她,这是丁琬目前最享受的时光。 喂奶的同时还能看会儿书,还能看着孩子,她特别满足。 小家伙的饭量一天比一天大,她也不知道够不够吃,反正每一次他都是两边吃空才算完。 吃饱了就睡,倒是真的很省事儿。 慢慢把孩子的头摆正,看着他噘嘴的样子,心里填的满满。 如果婆婆还活着,看到这个孙子,应该也会…… “夫人,喝点水。” 丁琬放下书,把杯子接过来喝尽之后,道: “将军呢?” 翠云接过来被子,回答: “将军在书房忙着,一会儿回来。” 丁琬颔首,把孩子放在摇车里,转身出去。 天上星星不少,明儿又是个大晴天。 缓步走到前院书房,就看到窗户上的人影,正在端坐,应该是写什么东西。 身后传来脚步声,丁琬也没有转头。 “夫人,商队那边送了些东西。” 丁琬闻声惊讶,看着管家,问: “这么晚?” “是。” 知他有事儿要忙,便没有打扰,跟着管家去了前院。 “姑奶奶,这是辽东送来的,有县里还有柳家屯的。” 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外祖父那边送的东西。 丁琬恬静的点头,吩咐管家赶紧把东西抬进去。 粮食,干活,还有一些果脯之类…… 第951章 谁准备去截胡? 看着熟悉的东西,丁琬迫不及待的捏起一块杏脯送进嘴。 酸酸的,甜甜的,很好吃。 送来许多,她指定是吃不完。 “翠云,你把这些果脯每样分出来一些,给芷伊、二老爷、褚家还有赵家送去。东宫的留出来,改天我去送。” “是。”翠云应下,出去找匣子。 跟褚家的几位小姐,褚颜不用说,那铁定是要走动。赵家就是褚颖的婆家,这东西虽然不珍贵,但好歹是一份心意。 原本廖家说年后要上京的,不过因为某些事儿就没有来。 吃着这杏脯就知道,他们的作坊,肯定生意不错。 东西好吃,又是自己家的商队,钱没给外人,几家一定都赚了不少。 一共两封信,一封是柳汉章写的,一封是三舅纸笔,外祖父口述。 皆是恭喜她生子,然后就是写闲话家常。 平日虽然走动不多,可他们之间的书信一直都有。 二舅在衙门做的很好,三舅家的果园,也蒸蒸日上。 说起来,柳家也是彻底过起来了。更何况他们的大女婿,如今是县令。大外孙,还是北苑县县令。 正经算下来,北苑县离他们不算远,那孩子若是得空,还可以过去瞅一眼。 信笺全都看完,仍然意犹未尽。 “娘这是看啥呢?迟迟都看不完。” 戏谑的声音传来,让丁琬吓了一跳。 抬头看着不知站了多久的徐致远,“猛”地起身,说: “你……你咋回来了?你不是不回来吗?” 徐致远耸肩,坐在她的对面,拿起一颗果脯送入嘴里边吃边说: “遥哥儿满月,我能不回来嘛。正好第一阶段结束,我也不等明儿了。” 如此没规矩的行径,也就赶在母亲面前。二爹、祖母跟前,是断不能如此的。 丁琬看着他,上扬嘴角,柔声说: “吃了吗?” 徐致远点头,咽下嘴里的东西又道: “跟宝成在外面吃的,娘不用管我。” 正说着,徐永涵从外面进来,徐致远急忙拱手—— “二爹。” “坐吧。啥时候回来的?” “也是刚到。”徐致远规矩的回答。 丁琬把手里的信递给丈夫,说: “二舅、三舅写的,给拿了好些东西。我让翠云给赵家、东宫、大现他们分一分。” “你做主就好。”徐永涵扫了一眼信,就放下了。 看着面前吃东西的孩子,挑眉问: “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七天。”徐致远回答,“再有五天我奶烧五七,我跟你们一起去。百天就回不来了,上面派我跟宝成去西北军营,顺道把他五姐送过去。” 徐永涵点头,“正事儿要紧” “为啥要去西北?西北是第二阶段的训练吗?”丁琬不解。 先前的确说去西北,不过是送褚颜罢了,怎么这又不回来了呢? 徐致远喝水漱口,笑着回答: “本来第二阶段是功夫。不过我跟宝成都是武学堂出来的,而且打小都是童子功,所以直接去西北军营实地操练,这样比较锻炼人。” 简单的一番话,却让丁琬心里“咯噔”一记。 好端端的去军营实地操练,跳过第二阶段,这是要打仗吗? 担心的情绪,全部表现在面色,徐永涵见了,轻声说: “别担心,只是未雨绸缪。朝丽新君很快就会来大周,北芪使臣也会到。这两方哪一头都不能出事,所以北境跟西北,最近都在严防、练兵。他过去也是历练,不会有机会去朝丽境内打探。” 丁琬闻言更加不放心了。看着满脸笑呵呵的孩子,淡淡的到: “他自己不争取,铁定没机会去。可咱家这孩子是听话的主儿?” “娘咋这么说我呢?” “你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我与你那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 丁琬的话,让徐致远顿时没了底气。 紧抿嘴角思索片刻,道: “娘放心,就算我出去了,也会好好照顾自己,我都多大了。” “多大也是孩子啊。”丁琬烦忧。 徐永涵见她这般,冲徐致远使了个眼色。 “啊,娘,我还没看弟弟呢,带我去瞅一眼?” 丁琬闻言点头,收拾情绪起身,说: “走,我地你去。不过他睡着了,明儿你早点过来,他现在上午一觉、下午一觉,能醒着跟你玩一会儿。” “好啊好啊。”徐致远满口应着。 习惯性的挽着母亲的胳膊,娘俩往后面主院走。 来到房间,徐致远走到摇车旁,小声说: “娘,这就是姑姥爷给做的?” 丁琬点头,看着睡得香甜的孩子,道: “他比你那会儿要乖,不用抱着。” 徐致远多少知道些自己以前的事儿,虽然没有印象,不过听她跟祖母说,也了解许多。 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制的物件,两头是圆球,中间用小棍连着。 “本想给他买一个琉璃的,但我觉得还是自己亲手给他做的好。都说桃木辟邪,这是桃木的,娘你看好不?” 丁琬不住点头,哪里会说不好呢? 拿过来,把玩在手,上面涂了漆,而且还是特意打磨过得,特别光滑。 “这么好的东西,可比外面买的要金贵多。明儿给他玩,他现在还不是太会抓,正好这个给他用。” 徐永涵见时辰差不多了,走过来,说: “回去歇着吧,明儿过来陪你弟弟。这几天就别往外跑了,好好陪陪你娘跟你弟。” “嗯。”徐致远颔首,冲丁琬眨了下眼睛,转身出去了。 屋子剩下他们一家三口后,丁琬轻叹口气,道: “他这一次离开,是不是好久才能回来?” “应该吧。”徐永涵保留的说。 龙骑卫如今已经跟鹰巢合并,分成九个部分。一部分留在京城,其余八个分部,分散大周八大军营。 徐致远明面说去西北历练,实则是去西北真正的训练。 如果他猜的没错,这孩子应该选了狼窟。 当然,这些丁琬并不知道,他们也都不能告诉她。 见她一脸担忧,徐永涵捏了捏她的脸颊,说: “别想了,孩子大了,总要自己选择。有个事儿我跟你说。” “什么?” “朝丽使臣过些日子来,北芪的公主也会到。你猜谁准备去截胡?” 第952章 拿月钱都心慌 丁琬会万叶子牌,所以对于“截胡”一词,并不陌生。 “谁啊?” “萧逸帆!” “谁?” 徐永涵重复:“萧逸帆。” “为啥是他?他不是对外声称守孝三年吗?” “三年也是有头的,总要娶妻。” “那倒是。”丁琬颔首,抿着嘴角担忧又道,“可是北芪的公主,总是要……不是一个地方的人,生活习惯上总是有出入。更何况朝丽那边,会容许吗?” “容不容许可由不得他们,你该知道,这两个朝,绝对不可以隔着大周联姻。” 丁琬明白各中利害,可一想到萧逸帆去截胡,就…… “你舍不得?” “别胡说。”丁琬轻斥,推了他一下,回到床边说,“我就是有些……我也说不好是什么情绪,有同情也有惋惜。他这人不错,可偏偏感情上坎坷。不娶九公主,如今又娶北芪的公主,总是……” “这二者还是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 “他若是娶九公主,那是高攀。但若是娶北芪公主,就不算高攀。不仅不算,对方还得入乡随俗,听从他的,这能一样?” “但两个人生活环境、习惯都不一样,你觉得……” “总比娶百里楚月要好的吧。就那个善妒的样子,你觉得他若真跟百里楚月结合,他后宅还能有旁人?再说那九公主如今……心也很大了呢。” 丁琬理解他说的意思。 九公主跟北芪公主,按照萧逸帆的聪明,自然会选择后者。 想了一下,轻轻颔首,道: “随他去吧,他总不会委屈自己,毕竟是终身大事。我不过是在他成亲的时候,送分厚礼,也是朋友的情谊。” 徐永涵笑着点头,搂着她上床睡觉。 没有她是真的睡不安,所以也就不会委屈自己…… …… 转天一早,丁琬醒来,屋子里就只有她一人。 徐永涵出去上朝,这个她清楚,但孩子突然没了,她就有些慌张。 翠云走过来,伺候她洗漱穿衣说: “夫人放心,大少爷练完武就够来把二少爷抱走了。” “遥哥儿跟了?” “跟。”翠云不住点头,“夫人您说觉不觉得这就是血亲?大少爷就在老夫人下葬后回来见过二少爷,走了这么多天,二少爷竟然还跟他。” 丁琬想了下,也觉得是血亲的缘故。 荣嬷嬷端着桃胶进来,放下后,说: “什么血亲啊,二少爷才一个来月,谁抱他就是好,能带他出去就高兴,没有认不认生一说。等两个月往后,才能看出来。” 丁琬跟翠云在铜镜里相视一眼,一同笑了。 梳洗后的丁琬,起身出了屋子,正好看到抱孩子回来的徐致远。 只见他边跑边哄,孩子饿了,哭了。 “你别哭了,我带你去找咱娘,你听话啊。” 见到丁琬,长舒口气,快步来到跟前,说: “快给你吧娘,这也太能哭了。小脸儿憋得通红,哭啥呢。没拉没尿的。” “饿了呗。”丁琬说完,熟练的把孩子接过来。 荣嬷嬷走上前,看着满脸是汗的徐致远,说: “大少爷,奴婢带您去洗洗,耳房备了热水。” “好。”徐致远没有拒绝,跟着过去。 等他洗漱好出来,四毛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爷儿,夫人在前厅等您用早饭呢。” “二少爷呢?” “回爷儿的话,二少爷睡了。”四毛回答。 徐致远去龙骑卫的这段时间,四毛就在家呆着。 守着徐致远的那个院子,无所事事。 找过丁琬,也说过自己的想法,不过人家没同意,就让他好好守着院子即可。 跟在他身后,想好好一会儿,才开口说: “爷儿,您这次去西北,小人能不能跟着?” “你要跟着?”徐致远随口问。 见其不住点头的样子,停下脚步,说: “西北风沙大,你跟我去干啥?家里不好吗?我娘亏了你?” “没有,夫人对小人很好,就是……” “就是啥?” 四毛叹口气,投入泄了气的皮球,说: “爷儿,小人是您的随从,自然要时时跟着您。在家里,夫人也不用小人干啥,就在院子里守着,小人……小人拿月钱都心慌。” 徐致远一听这话,明白的拍拍他的肩头,道: “成吧,既然你要去就去,不过先说好,我去的地方你进不去,到时候给你赁个院子,你守着吧。” “啊?” “啊什么啊,我休息的时候还要回去呢。” “是,是。”四毛不住点头。 徐致远大踏步来到前厅,桌上摆了各式早点。 不过因为守孝,他还是懂事儿的挑素的吃。 丁琬见状,心疼的道: “你不用的,你是花孝。” “那也不成。”徐致远摇头,夹个肉包子放在她的碗里,说,“娘要多吃些,您身子重要。” 心知丁琬亲自喂养,他在吃饭时都格外照顾。 娘俩平静的用过早饭,徐致远也没走,就跟着丁琬。 陪她查看府里的账簿,还有处理一些菀茗韶华的事情。 一个时辰过去,荣嬷嬷那边过来喊人。 丁琬把手里没看完的部分交给徐致远,急匆匆回去喂奶。 等她再次回来,小家伙抱过来,徐致远急忙起身过去,从婆子手里接过弟弟,说: “娘,你看看,我弄得对不。” 丁琬回到桌前坐下,看着他刚刚盘过得账,点点头,道: “不错,我儿也会盘账了呢。” 徐致远咧嘴轻笑,蹭了蹭怀里的小人。 小家伙“啊,啊”的乱叫,兄弟俩乐此不疲。 丁琬盘好账起身,看着他们俩,道: “我要去趟菀茗韶华,你陪我过去吧。” “弟弟呢?” “他也跟着去。” “那好。”徐致远点头。 丁琬回去换了身衣服,荣嬷嬷又给孩子带了好些尿布,这才坐车出城。 菀茗韶华酿的酒,主要就送各大酒楼跟夜莺手底下的铺子。 如今有了酒承司,大周朝境内的几个大规模的酒坊,都有所冲击。 不过菀茗韶华倒还是不错,至少定位准确,没有以宫里生意为主。 看过这几天的账目,丁琬合上,道: “做的很好。朗月明坤那边,可给送了信?” “送了,他们同意接受咱们给的酒方子,盈利以后我们拿三成。”翠珠回答。 第953章 五七 什么都要创新,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朗月明坤、一叶知秋等酒坊,就守着老祖宗传下来的酒,根本不够。 如今,西北的西门曜跟东面的东方卓两家,都已经把丁琬送的酒方子吃透、酿出酒来。 目前都是占据本地酒楼,并没有往外扩散。 但相信用不了多久,人家就会四处运送。 像朗月明坤跟一叶知秋这样的老字号,酒没有新意,皇宫内又不再需要,他们想在进驻酒楼,就不是容易的事儿。 什么东西都讲究个速度,尤其是在太子回宫之后的一系列操作。 就拿她重活一次来说,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区区江湖女,竟然成了太子妃。 怎么做到的?怎么搞定的? 京城后宅,没有不好奇的,就是她自己,也是各种想不透。 放下手里的茶杯,丁琬轻声又说: “既然同意了,就给铺子那边送信吧,让他们收。” “是。”翠珠屈膝,转身出去了。 丁琬起身跟着出来,就看到徐致远抱着徐致遥在那里玩。 两个孩子相差十多岁,徐致远的确有做哥哥的样子。 一连五天,只要徐致遥醒着,就都是徐致远在带。 他也不嫌累,到底是十二斤的小娃娃,他就那么抱着。 晨起丁琬喂过孩子后,便跟徐永涵一起换了身素衣,带着徐致远出去了。 三口人面色凝重,谁也没吱声。 马车出城没多久停下,车夫在外面道: “将军,二老爷一家来了,还有应夫人。谭府、萧府也派人来了。” 徐永涵闻言“嗯”了一声,说: “我们走的时候慢点,把没有车的人安顿好了。” “是。” 马车停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往前。 耿氏葬在了别庄后山,跟翠玉他们一起。 本来是想回辽东合葬,但老太太自己要求的,想留在京城,理她父亲近一些。 人家的遗愿,他们做孩子的自然要听从。 下人们把东西拿上后山,丁琬被徐致远扶着上去。 五七是家中女儿尽孝、上坟的日子,据说到了这天,灵魂会到五殿阎罗,五殿阎君没有女儿又喜欢花,所以谁家的姑娘给的花多,就会给死去的人免一些责罚。 是不是真的不清楚,不过代代相传,他们都记着。 大家准备的纸花,足足围着坟包摆了一圈。 徐永涵点香,带着徐致远、丁琬一起磕头。 五七办的很隆重,再加上丁琬出月子后的第一次跟耿氏见面,她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说。 但人这么多,她还说不出口,只能附在墓碑旁哭。 带来所有纸活儿,足足烧了半个时辰,这个五七才算圆满结束。 徐致远红着眼过来,扶着丁琬,道: “娘,咱该回去了,弟弟还在家等您呢。” 丁琬闻言点头,擦了擦眼睛起身。 她也有些胀痛感了。 都是自己人,也不用那么客套,丁琬上了车,徐永涵便让车夫快点往回赶。 丁文海等人随后跟上,马车再次回城。 马车离开好久之后,耿氏坟前出现了几个人。 其中一个女人朝着墓碑就吐了口唾沫,旁边的人见了,嗤笑着道: “你也就这点能耐了。她可是安平县主,你别被人发现了。” 女人转头,冷“哼”着说: “她活着我都不在意,更别说死了。李袁杰,你把我睡了可不能白睡,你答应我的事儿,得帮我办了。” 李袁杰闻言嗤鼻,转身从另一侧下山没理。 周桂花见状,几步跟了上去,道: “怎么,你想赖账?” “你一个残花败柳,老子睡你如何?” “不如何,但冯家屯的事儿,王五的死……” 李袁杰停下脚步,看着天真的女人,倏地伸手,扣住她的脖子。 “别挑战老子的忍耐性。如果不是你还有些用处,九姑娘那边对你还有安排,老子早就把你扔乞丐窝了。” 周桂花邪魅上扬嘴角,丝毫不慌乱的挑眉说: “李袁杰,我如果没有用处,我会这么跟你讲?我不过是提醒一下你,九姑娘让你助我把事儿做了,难道你要违抗命令?” “老子最讨厌被威胁。” “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资本。”周桂花说着,柔夷从他腰处向上,满脸娇媚。 西北军妓营呆了那么久,她对男人早就了如指掌。 挑逗就看她想不想,愿不愿。 “啪——” 李袁杰扣住周桂花的手,有些微喘的道: “你这小蹄子,还真是不分地方?” “这有啥的?”周桂花无视脖子下面的手,柔弱无骨的靠着他,“你动不了我,也不敢动我。我贪你年轻力壮,难道不好吗?” 手指毫无征兆的探了进去,轻车熟路。 李袁杰先是一愣,随后眯着眼睛,眼底满是阴戾的道: “既然你想,那就来点有趣的吧。” 周桂花也不慌乱,淡淡的问: “啥是有趣?” 李袁杰附在她耳边道: “你能折腾,那就来点不一样的。” 话落,直接把人带到一棵树前,顷刻间周桂花便软了身子,嘤嘤哼了起来。 不过目光,一直都等着耿氏的墓地。 你不是对她引以为傲吗?你不是心疼她,夺我儿子吗? 那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你的选择,你的偏心,该有什么样的报应。 喘息之余,周桂花享受着阵阵微风,说: “李袁杰你若依了我,等到丁琬被你抓去之日,你们也如此如何?就在那老东西的坟前!” 李袁杰先是一愣,随后猛力的让她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的京城某处,红鹰听着暗卫的回报,嗤笑道: “露面就好,让人跟着,别打草惊蛇。能抓就抓,抓不到毁!” “知道了。”暗卫领命,转身离开。 红鹰想着他刚说的那个画面,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作响。 老夫人对他们这些人,绝对没说的。想吃什么,说一嘴,绝对亲力亲为。 居然在她五七的日子这么做,真是…… 一炷香后,暗卫回来,摇摇头,道: “来了两批人把他们夺回去了。李袁杰留了线索,让咱们不要轻举妄动。” 说着,把手里的字条呈了上去。 红鹰如今负责这个事儿,打开看过后,微眯着眼睛,道: “给西北送信,严加防范。” “是。” 红鹰拿着字条,匆匆去了东宫…… 第954章 发泄 因为耿氏五七,所以今儿徐永涵在朝房那边告了假,没去。 陪着一同回到家,丁琬下车就往主院跑。 这几天,徐致远也明白了家里的情况,上扬嘴角,道: “我娘对遥哥儿真好。” 如今他们家的情况,完全可以找奶娘,没必要自己喂养。 但丁琬没依,亲力亲为。 徐永涵盯着他的表情,倏地伸手,拍拍他的肩头,说: “到了西北,尽量别让自己太饱,明白吗?” “为啥?” “因为吃的太饱,容易懈怠。狼这种东西,可是很精明的。” 意有所指的上扬嘴角,拍拍他的肩头,离开了。 徐致远呆愣的站在原地,随后瞪大眼睛,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就知道不能瞒着他,二爹啥都清楚。 慢吞吞的回了前院,心知母亲正在喂弟弟,便在书房练起了字。 他酷爱武学,但念书从不落下。 看着四毛刚送来的酥酪,头也不抬的问: “我娘那边有吗?” “爷儿放心,夫人那边有的。” 外面,翠云端着刚出锅的酥酪,急匆匆去了主院。 丁琬俯首,看着小家伙哼哧哼哧委屈的样儿,淡淡呢喃: “今儿是祖母的五七,娘得去看看。你就晚吃一会儿,不至于这么哭。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羞不羞?” 翠云端碗进来,听到这番话后,抿唇笑说: “夫人可真是逗。二少爷这个时候,可不就是除了吃便哭,哪还有旁的。” 看着白嫩嫩的酥酪,丁琬笑着道: “你是没看到刚才的样子,委屈的好像把他怎么样了一般。大少爷那边可送了?” “夫人放心,大少爷那边断不会短缺。” 丁琬点头,单手抱孩儿,另一只手拿勺开始吃东西。 每一次喂奶她都饿,今儿又出去一个多时辰,她饿得有些心慌。 一碗酥酪下肚,胃里有食心不慌,看着还在吃东西的小家伙,满脸宠溺。 “将军呢?” “不知。”翠云摇头,拿碗出去。 徐致遥这一次吃饱,就没有再睡。 丁琬小心的给他拍嗝,等他打出奶嗝后,抱着出去。 先去了前院,见四毛站在书房门口,笑吟吟的走过去,道: “将军跟大少爷在里面?” “回夫人,只有爷儿自己。” 徐致远一人? 正纳闷呢,屋门拉开,徐致远从里面出来,急忙走过去接过弟弟,道: “娘,您找二爹?” “回来就没看到他,所以想问问。” “我也不知道。我看他往你们这边来的,但没看见。耳房沐浴呢?” “没有。”丁琬摇头,“你别管了,带他玩会儿,他这会儿吃饱喝足睡好了,能跟你玩好一会儿呢。” “行。”徐致远不住点头,抱着孩子回了自己的院子。 丁琬前院、后院的找了一通,也没看到徐永涵的半点踪影。 管家从前面过来,见她这般走上前,问: “夫人,您在找什么?” “可有看到将军?” “没有。”管家摇头,“将军没有出去,小人一直都在前院。” 丁琬“嗯”了,暗暗纳闷。 讲道理今日不用去衙门,他是不会离开主院,怎么偏偏…… “夫人莫急,小人去问下顺喜,那小子应该知道将军去哪儿了。” 丁琬点头,跟在他的身后。 二人再一次沿着主路往后花园方向,终于看到了顺喜。 小厮也是刚刚方便回来,所以才跟丁琬错开。 “夫人。” “将军呢?” “回夫人的话,将军在祠堂。” “你怎么没去伺候?”丁琬追问。 “将军说不用。” 管家闻言松口气,道: “夫人不用着急了。许是将军想念老夫人,在祠堂陪一会儿。” 顺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听到管家这话,倒也能明白一二。 丁琬先让管家去忙,随后看着顺喜问: “将军什么时候去的祠堂?” “回夫人,将军回来就去了祠堂。” “行,你守着吧。” “是。” 顺喜侧身让路,目送她离开。 丁琬快步奔向祠堂,刚进院就听到了徐永涵的哭声。 说实话,这是她印象里,除了徐老爹过世后,他第一次哭的这般惨烈。 当听到哭声的那一瞬间,她就安心了。 能哭就说明没有憋着自己,能哭就能发泄,不用担心。 长叹口气,丁琬没有靠前,就站在院里,默默流泪。 她跟耿氏感情好,但同徐永涵相比,还是查了一层。 毕竟他是她的亲儿子。母亲没了,他怎能不伤心? 本该让老母亲颐养天年,好好享福的时候,可偏偏…… 难受,心疼,一谷脑的涌上来。 但还是没有进屋,给他留出一些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祠堂内的哭声渐渐停止。 丁琬也擦了擦眼睛,深吸口气,迈步进了祠堂。 看他局促擦泪的样子,心疼道: “这是做啥,跟我还这么见外吗?” 说话间来到跟前,把人抱在怀里,又道: “我早就想让你哭着一场,你也不听我的,如今哭出来,是不是舒服了些?” 徐永涵没有吱声,只是紧紧抱住她。 “哥,我知道你难受,你后悔,我也一样。可娘做的是她自己想做的事儿,她没有带遗憾走,所以你也莫要伤心才是。今儿咱们放纵一次,日后好好地,别让娘在那边……不安生。” “好。”徐永涵艰难点头,有一次抱紧她。 自打生了孩子,丁琬就母爱泛滥。 看着怀里的男人,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头,默默流泪。 她能做的东西有限,所以她只要好好陪着他就行,其他不用管。 一炷香后,徐永涵调整好自己,站起身,说: “不是要抄经吗?今儿我没事儿,咱们一起?” “好。”丁琬恬淡的点头。 喊了人在祠堂摆上桌椅,夫妻俩一起抄写《楞严经》。 偶尔眼神交汇,默契冲对方笑一下,然后继续写。 难得静谧时刻,夫妻俩一起安安稳稳抄经,十分惬意。 临近中午,翠云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将军,吃饭了。” “大少爷呢?” “回夫人,大少爷带着二少爷已经在偏厅等着了。” 丁琬点头,放下毛笔,借着徐永涵的手劲儿起来。 桌上的经文已经抄写好了九份,就好像他们的感情,长长久久。 还有两个月,她打算抄足一百九十九份,到时候再老人家坟前烧了,也是她的一份心意…… 第955章 用不了那么多银子 忙过了耿氏的五七,徐永涵也发泄了,徐家一切又回归平静。 徐致远离开的日子在即,丁琬天天都在给他张罗东西,生怕他去那边缺了、少了。 吃过饭就开始忙,没想到褚颜身边的贴身丫鬟过来了,还带了帖子。 临走前想请他们夫妻过去吃顿饭,做个道别。 一起赴宴的还有顾芷伊、丁现,还有她的几个姐姐。 大家心里明白,这一次褚颜离开,就不会回来。除非,周皓倾回京复职。 成亲前大家聚一聚,也理所当然。 丁琬看过请帖后,没有迟疑的点头,说: “回去告诉你们小姐,我们会按时到。” “是,徐夫人。”丫鬟屈膝行礼,躬身退下。 翠云作为丁琬身边的大丫头,赶紧出去相送。 丁琬放下请柬,站起身。 荣嬷嬷见状,走过来,问: “夫人,可是有什么事儿?” “没事儿,我去库房找些东西。” “那奴婢陪您一起去。” “不用。”丁琬拒绝,“你去前面看看,遥哥儿快尿了,大少爷没弄过,别手忙脚乱。” “是。”荣嬷嬷应下,转身出去。 丁琬拿出自己私库的钥匙,出了房间。恰好翠云送完人回来,正好跟着。 “送走了?” 翠云点头,扶着她的胳膊,道: “刚才奴婢从前面回来,没有看到大少爷跟二少爷呢。” “估计是在房里吧。”丁琬并不在意。 说实话,徐致远回来,倒是让她轻松不少。 把孩子交给荣嬷嬷,她多少还有些担忧,但交给徐致远,她完全放心。 那是亲兄弟,他会打心底里疼他、爱他。 不说荣嬷嬷照顾的不好,但就踏实不下来。 来到库房,在里面找了一圈,终于找到她心仪的那套头面。 这还是她让银鹰帮忙打的,一共打了十套赤金头面,手里那些闲散金子,都化了打这个。 八件,配上考究的匣子,送人刚刚好。 顾芷伊、丁翠兰、翠珠等都有,不过谭瑶、母亲那边就没给。 毕竟是蝴蝶图案,略显轻浮,年纪轻的戴正好。 褚颜这次去西北是准备成亲的,她去不了,提前把添妆给了,也算自己的一份心意。 从库房出来,丁琬便去了前面徐致远的院子。 离老远就看到他抱着孩子在院子里走,身上的衣服都是换过了的。 “咋,尿了?” 荣嬷嬷在旁行礼,回答: “夫人,奴婢来的时候大少爷已经给二少爷换好了。” 看着穿开裆裤的小家伙,丁琬嘴角上扬,说: “行啊,这都会了?” 徐致远让遥哥儿趴在他的手臂上,道: “看娘跟嬷嬷做了几次就会了。其实不难,只是他太软,怕伤到他。” 丁琬上扬嘴角,理解的说: “这都已经很好了。刚生的时候,比这还软。不过你能这么有耐心,娘很高兴。” 徐致远低头贴了贴他的背。 “这是我亲弟弟,我对他没耐心,对谁还能有耐心?” 丁琬心里暖和,看着日渐成熟的孩子,说: “这次去西北,着重给你带什么?” “多带些贴身衣物吧。如果可以,每隔一段时间给我送一些。” 丁琬理解的点点头,想了下,又道: “贴身衣服多带,平常穿的也带一些,你不能总穿盔甲。还有银票,我给你拿两万,你手里应该还有,够用一阵子了吧。” 在银钱上,丁琬从来都不会小气,尤其是对徐致远。 一来知道他什么样,就是有钱也不会胡花。 二来也是不想他手头紧,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 徐致远一听两万两,忙不迭点头,说: “够够够,太够了,谢谢娘。” “瞅你这点出息。”丁琬好笑的摇头,轻戳他脑门一记,道,“你小舅走的时候,我给拿了五万。不过他去北苑县,需用钱的地方太多。你这……应该够用。每三个月,我会在四通钱庄以你的名义存一笔,不够就去支。” 徐致远摇头,笑眯眯的道: “不用了娘,我去那边自己还有银钱呢。就我跟四毛,用不了那么多银子。” “不带个丫鬟吗?总要照顾你饮食起居啥的,四毛是个小伙子,照顾不周。” 丁琬说的很自然,但徐致远听得就浑身泛起小颗粒。 “不用不用,若是娘担心,给我个婆子就好。” 丁琬瞅着他心有余悸的样子,好笑的摇摇头。 好吧,孩子大了,有自己小心思了。 她只是想派个丫鬟照顾他,没想到他自己想了那么多。 瞅着面色通红的孩子,丁琬淡淡道: “你放心,娘不是古板之人,除非你自己想,否则娘不会给你身边塞人。毕竟你日后要娶媳妇,咱是农家出来的,家里简单是首要,夫妻和睦更重要。” 徐致远闻言,心里暖烘烘的。 挨着她,用肩头轻碰了碰,说: “还是娘疼我。” “傻小子。” 话落,他手臂上的孩子,就不依的哭起来,随后就听到—— “噗噗噗噗——” 因为天热,没给徐致遥带尿褯子,所以场面有些…… 荣嬷嬷急忙上前把孩子接过去,翠云那边张罗水。 丁琬看着错愕的徐致远,实在没忍住,轻笑出声说: “有这么个弟弟,啥场面都得经历,快去洗洗。” 徐致远看着袖子上的黄,咽了下口水,道: “我二爹也经历过?” “必须啊!”丁琬不假思索的回答,“他是他爹,拉、尿还不是正常?” 徐永涵这个岁数当爹,说实话就有些晚了。不过晚也有晚的好处,他疼孩子,更会照顾孩子、照顾媳妇儿。 这在别的人家,乃至于农家都没有。至少要比程豹强很多。 四毛急匆匆过来,冲丁琬行礼后看着徐致远,说: “爷儿,水备好了。” “走走走,洗澡去。”徐致远拔腿就跑。 这孩子其实很爱干净,不过也不是穷讲究的人。 在龙骑卫训练忙碌,他就没有那么多的要求。 丁琬看着孩子的背影,相信等他这次走了再归,又会不一样。 娘,你看到了吗?咱们家的致远,真的长大、成熟了呢。 一想到过早离开的耿氏,丁琬心里就难受。 深呼吸几下,回了主院,继续给徐致远收拾东西。 第956章 好歹生我一次 是夜,京城宵禁,除了更夫在街上游逛,没有旁人。 徐致远做完最后一个物件,把它放进匣子了。 一共十二件,是他给徐致遥留的周岁抓周礼。 有仓颉筒,陀螺乐,食神盒,将军盔,官星印,财满星…… 遥哥儿出生当日恰逢祖母过世,单看满月就知道,二爹跟母亲,铁定是要委屈孩子了。 不操办但该有的得有,尤其是抓周。 把匣子合上,将写好的信放在上面,放纵的伸了个懒腰。 外面窸窣的声音传来,让本来放松的人儿,顿时镇定起来。 眼瞧着人影从窗下闪过,徐致远一个纵身就从窗户钻出去—— “别,是我。” 褚宝成压低声音,急忙躲过他狠厉的掌。 徐致远闻言,急忙收势,蹙眉问: “你干啥?明儿一早就赶路,你这会儿过来做什么?” 褚宝成比出噤声的姿势,然后压低声音道: “晚上你们走了,我跟厉家的几个小子去了青楼。哎哎哎,你别这个表情啊,你听我把话说完。” 徐致远蹙眉,指着书房的窗户,转身就要进去—— “你别走,我没说完呢。” “进屋里说。” “不是,你跟我走。”褚宝成着急的伸手抓他。 徐致远虽不习惯,但还是跟着出去了。 两个人,纵身一跃,就翻过了高墙。 一路朝柳巷的方向奔,到了巷口,徐致远甩开他的手,道: “褚宝成,你愿意开荤就开荤,老子没有那个想法。” 褚宝成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哎呀”了一声,说: “不是,我没有,我带你就是,哎呀,反正你跟我去见个人。” “你先说清楚,见谁!” “西北回来的一个军妓,你要不要见。” 褚宝成这话说完,徐致远立刻明白他要说的意思了。 深吸口气,好一会儿才问: “怎么碰到的?” “厉家三小你知道的,最喜欢这个,而且就想要新鲜的。前阵子从西北回来不少,就都在寰花苑。” 话说到这儿,见他面色不好,走过去又道: “她说了一些关于西北的事儿,好像还有个仇人,我听着……你要不要去见见?” 徐致远没有吱声,剑眉紧锁。 周氏被休那年,他虽然年幼但该记得都记着。 李郎中撞到了她跟王五,然后闹得满村皆知,随后祖母便把她休出家门,交由官府。 五年了,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 “哎,你打算咋办呢?是认她还是见她?” 徐致远回神,轻叹口气,说: “我没打算认她,但也不能不管她,好歹生我一次。” “那你咋想的?”褚宝成追问。 “她也在寰花苑吗?” “不在。”褚宝成摇头,“关键是不是她也不清楚,我听着描述像,所以就来跟你说。” 徐致远靠着墙壁,好一会儿才道: “我记得你名下有一处庄子,对不?” “对,不过挺远,在澹州呢。” 离京城可是太远了,最东边的地方,靠海。 徐致远清了下嗓子,开口又道: “行,如果找到了她,这庄子我就买了。不过现在钱不够,日后我赚了给你。” “买啥啊,你用就是……” 后面的话没等说完,徐致远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打算把庄子买下来,给她住对不?” “嗯。”徐致远点头,整理下衣服,说,“好歹她生了我一次,虽然做的不对,可祖母说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也没打算跟她亲近,找一处宅子,送两个下人,管她吃喝到死,没了那天薄棺下葬,也算我仁至义尽。” 对于这件事儿,他从来都没瞒过褚宝成。 人家把他所有的事儿,包括他五姐跟皓倾舅舅幼年情谊都跟他说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索性也就当闲聊跟他讲了。 至于安顿周氏的想法,他老早就有过这样的打算。 不能用二爹、母亲的钱,所以他才这么拼,打算靠自己的能力,用自己的钱去养她。 不为旁的,只因怀胎十月,吃了十八个月的奶。 褚宝成听他这个安排,明白的点点头,道: “好兄弟,够仁义。你放心,那别庄远,也不大,没有多贵。你分几年给我就成。走,我带你去问。” 徐致远道谢后,跟他一同朝寰花苑方向走。 进去后,褚宝成熟练的跟老鸨叫了刚才的那个人。 寰花苑跟怡红珑翠阁不同,前者价格低,姑娘的品质也不好。后者面对达官显贵,考究的不要不要。 褚宝成他们之所以会选择这边,主要是怕在怡红珑翠阁遇到熟人。 京城这个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真要被谁撞见,几个半大小子逛这个地方,那回去还不得家法伺候? 想开荤,家里干净的丫鬟多了,总不能来这。 这也是徐致远不明白的地方,那厉家三小,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女子进来后,徐致远开门见山—— “你认识周桂花?” 女人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打量一番徐致远,瞪大眼睛,说: “她真有个儿子在京城?” “我不是她儿子,我过继到了二房。”徐致远随口说着。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又道: “她去哪儿了?知道吗?” 女人摇头,迷茫的说: “她早就被人带走了。为这儿,监管大人还发了好久的火……” 女人详细的说着周桂花的经过,反正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现在找不到。 徐致远微眯着眼睛,手指轻敲桌面。 褚宝成在旁边看着,仿佛看到了丁琬一般。 好一会儿,徐致远从腰间掏出块银子放在桌上,道: “谢了。” 快步出去,褚宝成也赶紧跟着出来。 那女人看着银子,急忙拿起揣进了怀里。 楼下老鸨正在打瞌睡,听到脚步声急忙抬头,登时笑的满脸桃花开,道: “哟,二位小爷回去啊,别回了呗,燕娘不合适,咱再换,还有呢。” 老鸨特别热情。 没法子,这二位小爷出手阔绰,她可不能让财神爷走了。 徐永涵翻个白眼,嫌弃的摆摆手,出去了。 褚宝成又扔给她几粒金锞子,跟着出来…… 第957章 敢去寰花苑了 见前面落寞的徐致远,褚宝成几步跑跟前,说: “对不起啊,我应该多问一问的。” 毛毛躁躁的性格真是要改,不然真的容易误事儿。 徐致远摇头,二人走出好一会儿才停下道: “你别这么说,你也是好心,想要帮我。” 褚宝成见他一脸担忧的样子,轻声问: “你是在担心什么吗?如果你担心,可以让枭子那边帮忙找找。” 徐致远靠着墙壁,眉头紧锁的道: “如果只是单纯的走,我不担心她。虽然她很早以前就被赶出家,但我了解她,她活不下去,自然会来找我,她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哟,这话是怎么讲的呢? 褚宝成不解,但看他这样,抿唇说: “那现在咋办?你担心她出事儿吗?” “我担心她找我二爹跟我娘。”徐致远面色凝重。 “嗐!这有啥可怕的呢?真要是找来了,就给些银票打发呗。”褚宝成并不在意。 他们家的旁支,年年上京打秋风。五十两银子给了,乐颠乐颠回去,特别好用。 徐致远瞅着他天真的样子,叹口气说: “如果只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你不懂她,她……很自私的。” 从他懵懂的时候就经常被念叨,让他多跟丁珏玩,多去老丁家。 好好念书,赚钱都给她花,不可以给祖母。 碰到外祖父,要想法要些铜板回家,给她留着日后好给他娶媳妇。 如果不是丁珏真心待他,教他,后来又被祖母带在身边,他自己会什么样,真是不清楚。 褚宝成收起玩笑嘴脸,见他这般,轻声的说: “要不……走之前跟你二爹提个醒?我觉得这事儿说一嘴的好,不然他们抓瞎,到时候你该落埋怨了。” “那倒不会。”徐致远摇头。 旁的他没信心,但二爹跟娘对他什么样,他太了解了。 这一次回府,下人们对他毕恭毕敬,亦如从前。 并没有因为遥哥儿的出生,就对他代答不理。府里能这样,说到底还是因为娘跟二爹对他的态度。 “不过你说的提醒,倒是很有必要。如今二爹在京树敌太多,真要是有心人想做些什么,坑我二爹跟娘,他们也能提早做准备。”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要不这样,我把别庄的地址留给你,到时候如果她真的找来了,让你二爹帮忙送过去?” 徐致远想了一下,点点头,道: “成。那到时候等我自己银钱赚够了就给你。” “那个不着急。”褚宝成摇头,不在意的说,“赶紧回去吧,时辰也不早了,明儿咱们还得赶路。” “好。”徐致远点头,记下地址后拍拍他的肩头,道,“谢了兄弟。” “客气啥,咱俩是亲兄弟。”褚宝成说完,拍拍自己的胸口。 徐致远听着他的辽东话,强忍着笑意点头,二人并肩回去。 各自分别,徐致远回家之后就被管家通知去书房。 离老远,就看到书房烛光亮着。 徐致远深吸口气,几步走到门口,推门进屋。 “二爹——” “能耐了,敢去寰花苑了,嗯?”徐永涵清冷的声音,带着怒火。 徐致远知道他是误会了,急忙摇头道: “先别急着给我定罪,听我把话说完。” “说啥?说你白天拒绝了你娘的丫鬟,晚上出去嫖娼?” 徐致远无语的翻个白眼,气呼呼道: “我是那种人嘛,我可是祖母跟娘教出来的。你咋这么烦人,都不听人把话说完?” 他说话的同时,徐永涵也再说,根本不给他辩驳的机会—— “我听你说啥?说你如何嫖娼,如何学坏?” 徐致远终于恼了,怒吼出声说: “我是去找一个叫燕娘的人,她曾经跟周氏一起在军妓营呆过。” “…………” “你干啥老打断我?就算你是我二爹,就算你要判我罪,也得让我陈诉一下吧。我才多大,我能做出那样的事儿吗?啊——” 徐致远再次发问,瞪大了眼睛,气势上一点都不输。 自知理亏的徐永涵,扭头看着一旁,起身走到烛火前剪蜡花。 徐致远冷“哼”,冲着他,道: “咋不说话了?没理了?为啥叫你二爹,心里没数吗?你但凡有我娘那心思,我还能叫你二爹?我是耿诗禾跟丁琬教出来的孩子,我能那么离经叛道?” 徐永涵咬唇,闷闷的“嗯”了一声,说: “我也是着急的。我怕因为你祖母骤然离世的事儿……” “那我也不能拿自己开玩笑啊。”徐致远憋气,走到跟前,又道,“我这长相,我这身份,我这前途,我随便找个女人?我才多大?你咋想的?” “行行行,我的错,我的错。”徐永涵急忙认输。 心里把银鹰骂了个底儿掉,那瘪犊子是故意的,故意窜他火,故意惹怒他,然后他就上套了。 徐致远察言观色,秒懂的站在他身边,道: “二爹被人摆了一道?” “说正事儿!” “哦。”徐致远见好就收。 刚才跟二爹怒吼,已经很没有规矩,不能蹬鼻子上脸。 更何况二爹那么生气,也是因为在乎他。 “宝成今儿跟厉家的三小他们去了寰花苑。正好有个叫燕娘的,从西北过来。宝成就多问了几句,感觉是她,就过来找我。” “然后呢?” “确实是。”徐致远点头,郑重的说,“二爹,她离开了西北,但被谁带走的不清楚。我觉得这事儿你要提前做好准备,不能让我娘跟着担心。她肯定会来找你,一定会来。” “如果来了,你希望二爹怎么做?” “…………” 看着他的沉默,徐永涵放下剪刀,回到桌前坐下。 好一会儿,徐致远也过来,坐在他的对面。 拿起他刚刚用的毛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地址,说: “这是宝成的别庄,我日后会用自己的银钱买下它。如果她真的来找二爹,希望二爹念在她给我一次生命的份儿上,把她送到这儿吧。” “你要孝顺她?” 徐致远放下毛笔,郑重的看着他,道: “祖母说过,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她虽然做的过分,可为人子女,也做不到袖手旁观。我会派两个下人在那,好好照顾她,让她衣食无忧,也算……” “砰——” 第958章 榆木疙瘩 话没说完,徐永涵重重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徐致远有些懵,傻乎乎的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他没说错什么吧. “二爹,你这是……” 徐致远被他的目光惊的不敢吱声了。 这么凶,谁惹他了? 努力在脑子里琢磨一番,总觉得莫名其妙。 二爹平日很少这么凶,除了刚刚接手武学堂那会儿。 据说他在战场比这还想要凶,但那是对敌人,双方立场不同。 对他,不应该吧。 难道是因为提了她? 意识到这点,徐致远错愕了。 就算她做的不对,也没必要这么……这么不近人情啊? 所有的表情,尽收徐永涵眼底,嗤笑着开口问: “觉得我不近人情?赶尽杀绝?” 徐致远没说话,低头搅着手指。 徐永涵微眯着眸子,手指轻巧桌面,道: “你祖母烧五七当天,我们离开以后,她坟旁出现两个人。一男一女。” “啊,然后呢?”徐致远顺势接话。 徐永涵瞅着随后问话的半大孩子,嘴角狠抽。 果然,他是真的不懂。 手指在桌上“啪啪啪……”的拍了几下,道—— “媾!和!” “…………” 徐致远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 “谁这么缺德,咋能在祖母坟前……” 话说到一半,登时不吱声了。 有些反胃,急忙拿起他没喝完的茶,顺顺。 徐永涵也没再瞒他,继续往下说: “她在西北这几年,过得可比在农村丰富多彩。一年的功夫,在军妓营勾搭上了一位五十夫长,她也顺势在里面站稳脚跟。不仅如此,还压榨其他军妓对她孝顺、恭敬。” “日子临满之前,她被人带走了。具体是谁不清楚,唯一知情的那位五十夫长,命丧营地十里外的荒山。因为这件事,整个鹰巢出洞翻她,却一点都翻不到,你觉得会是谁做的?” 徐致远缓缓摇头,捧着茶杯,双手冰凉。 他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做。 五七啊,在祖母的坟前做那种事儿,为什么? 她怎么能这般不知廉耻?! “致远,你祖母教你‘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但应该也告诉过你,不能愚孝。她是你生母不假,但她的所作所为,不配为人母、为人妻。我不逼你,但此事你莫要插手,至于往后……也得看看她有没有往后!” 最后一句话,是从徐永涵牙缝中挤出来的。 跟大哥一起参军的那些日子里,他没少蹿腾大哥和离。 周桂花根本配不上亲哥,他也不在意什么“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 因为那个女人,根本不配! 可大哥每次都拒绝,只因她给生了儿子。 后来得知她胡乱,他真的是恼了。 但离的太远,他也只能暂时作罢。没想到如今,竟然给自己找了麻烦。 深吸口气,揉了揉发疼的眉心,说: “此事你娘还不知道,如果今日你不提,我也不会跟你讲。瞒着她吧,别说。” 徐致远点点头,表示知晓。 仔细琢磨整件事,直视他的目光,说: “既如此,那就请二爹帮忙张罗吧。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她侥幸活下来,希望二爹看在我的面上,送她去这里。二爹放心,我是徐家的孩子,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照顾她,不过是尽人道而已,我不会与她有过多接触。” 徐永涵见他这般坚持,特别想叱骂几句。 可转念一想,倒也算了。 “行吧。如果她真的活下来了,我会把她送过去,让你尽孝。” 徐致远点头,抱拳拱手,说: “多谢二爹成全。” “别谢了,老子现在都后悔死了。” “为啥?”徐致远不解。 是因为没有提前杀了她吗? 不,不会。 二爹不是胡乱杀人的主儿。 徐永涵倏地起身,清冷的说: “如果知道有今日,当初说啥都不让我哥娶她。还有你,也不能让你奶教你,把你教的仁义礼孝,榆木疙瘩。” 徐致远没忍住,“噗嗤——”憨笑出声。 “笑啥?” “没,没什么。”徐致远摇头,敛起笑容又道,“祖母,是我最佩服的唯二人选。” “另一个呢?” “我娘。就是你媳妇儿。” 徐永涵撇嘴,指了指自己又道: “我呢?” 徐致远笑着起身,再次行礼出去了。 快走到门口时,听到身后传来—— “臭小子。” 徐致远上扬嘴角,拉开屋门,说: “二爹是我拼搏的目标。希望二爹快点爬,别被我赶超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徐永涵看着没有关上的书房门,心里暖烘烘的。 到底是大哥的孩子…… …… 翌日寅正,丁琬喂完遥哥儿,便没有上床继续睡觉。 轻轻穿好衣服出去,翠云已经等在那里了。 徐永涵自从五七发泄后,心里纾解疏通,睡觉比以前好了很多。 就算不抱着她,也能睡得很好。 丁琬简单洗漱后,去了小厨房。 和面,剁馅儿,包饺子。 饺馅儿是纯素的,芹菜豆腐,就连放的油都是豆油。 用葱姜蒜炸过的油放入馅儿里的一瞬间,还是有些香。 翠云在旁和面,揪剂子。 一个擀皮一个包,谁也没说话。 夏季亮天早,原本点的蜡烛,被过来做事的婆子们给灭了。 主院的小厨房,平日就炖个汤、熬个桃胶、燕窝啥的。 主要就是给丁琬进补。 婆子过来看到丁琬,急忙行礼。 “都起来吧。”丁琬放下手里包好的饺子,“你们两个烧水,一会儿煮饺子。大少爷起了吗?” “回夫人的话,奴婢刚从前院过来,大少爷正在练功。” 丁琬点点头,算作知晓。 把最后一个饺子放在盖帘上,急匆匆出去了。 当娘以后也不知是怎的,孩子一哭就能听到,只要离得不远。 回到主屋,就看到徐永涵睡眼惺忪的给孩子换尿布、包被。 今儿因为送徐致远,所以他跟朝房那边告假了。 走到跟前,把孩子抱起回床上喂奶,问: “昨儿不是一起睡的?你中途去找致远说话了?” 按照他的习惯,是断不可能睡到这个时候不练功的,除非是头一天真的没睡好。 徐永涵灌了一大杯温水,满足的“嗯”了一声,说: “他去的地方那么远,总是不放心。大哥就这么一条血脉,总要把他照顾好。” 第959章 我都快饿死了 丁琬闻言,轻笑着说: “你啊,永远都是嘴硬心软。当初是谁啊?说什么都那么大了,不该管他,现在呢?” 徐永涵没辩驳,走到跟前,看着努力吃饭的儿子,咂舌道: “看他这样,老子也馋了。” “…………” 丁琬没敢吱声,更不敢接他的话。 这货饿了那么久,她也是胆儿颤啊! 思索片刻,转移话题的说: “送完致远我打算去趟东宫,带孩子去可以吗?” “行。”徐永涵没有意见。 捏了捏她的脸儿,又道: “你面皮薄,但有些事儿你不能躲避,晚上你该履行做媳妇儿的职责了,知道吗?” 流氓的话语被他如此正经的说出来,丁琬真是很不得推开他,赶紧出去。 可是不成,怀里还有一个。 低头、专心看着儿子,但头顶的灼热,还是能清楚感受的到。 徐永涵见好就收,在她耳后啄了一记,说: “晚上哥好好疼你。” 恰好怀里的徐致遥吃完,丁琬急忙把孩子塞给他,娇嗔的瞪了一眼。 徐永涵熟练的把孩子翻过来,轻轻拍着,直到听见打嗝后,美滋滋的道: “躲也没有用,我都快饿死了。” 丁琬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低头再次看了一眼衣服,说: “别闹了,问你正经的,真打算让荣嬷嬷跟他走?” “去,赶紧的,别让她搁家晃悠,看着烦。”徐永涵回答的干脆,还有些嫌弃。 这是昨天晚上睡前,他突然提出来的。 说实话,耿氏的离开,有一部分就是荣婆子的隐瞒才导致。 这个疙瘩是根本解不开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可偏偏对于她的安排,婆母留了信,不可以牵就于她。 所以徐永涵只能把人送走,来个眼不见为净。 丁琬见没有转圜的余地,起身出去了。 徐永涵低头继续逗弄着儿子,见他越来越像妻子,嘴角上扬。 如果母亲活着,看到孩子这么可爱,估计就不会想着离开。 哪怕是为了孙子,她都要拼一拼、搏一搏…… …… 荣嬷嬷这会儿不用去主屋伺候,正在屋里拾掇东西。 天热了,把冬天的东西拿出来晒一晒,这样伏天就不担心生虫子了。 听到开门声,她也没有回头。 直到—— “嬷嬷,有个事儿我要跟你说。” 婆子闻声倏地转身,然后惶恐的行礼,道: “夫人,您怎么来了?您若有事吩咐奴婢就好,哪能让您来这……奴婢有罪,奴婢有罪。” 丁琬并不在意。 说实话,这厢房比他们在土庄子住的屋子都好。 走到桌前坐下,看着她局促的样子,道: “是这样,大少爷此去西北,我本来是打算给他带两个丫鬟伺候,可他不要,只想要婆子。” 这样的一句话出口,荣嬷嬷立刻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屈膝行礼,缓缓点头。 “夫人放心,奴婢会尽心照顾大少爷,不会让大少爷在平日里,缺吃少穿。” 丁琬见她如此痛快,也算明白为何婆母最后让她伺候。 这么精明,的确很难得。 只可惜,她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她是派过去伺候老夫人的,而不是…… 唉,可惜了。 “既然你没有意见,那就把东西都准备好,一会儿跟大少爷一起走。孙嬷嬷也会去,到了那边,孙嬷嬷主事,你配合一下。” “是。”荣婆子再次行礼,满口应下。 目送丁琬离开,荣婆子长叹口气,把准备出来的东西,一一打包。 自从老夫人过世,她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 虽然知道自己没有性命危险,但对于未来的安排,她一点底都没有。 她心里明白,照顾二少爷只是暂时,将军是不可能让她来照顾二少爷的。 如今,就是了。 去到西北,照顾大少爷。可大少爷日后进军营了呢? 只怕她未来的日子,就要在西北大漠,度过了。 想着自己在府里的家人,长叹口气,继续收拾东西…… …… 前厅早饭,徐致远一口一个饺子,吃的不亦乐乎。 等丁琬说完话之后,胡乱点头,道: “行,我听娘的。其实一个婆子就够了,哪用得着俩。” 丁琬给他盛了半碗饺子汤,放在一旁,说: “一个婆子肯定不够。做饭、洗衣啥的,总不能让孙嬷嬷一个人来。荣嬷嬷也不错,过去给你做饭,她炖的汤地道,你休沐回家她能给你补补。” 看着儿子胡乱点头的样子,丁琬笑着又说: “去了那边,让你皓倾舅舅帮忙给你找个宅子。我原本想让你赁一个,现在想想还是买了吧。” “不用吧,我以后还得回来呢。” “你回来你的,到时候宅子就让荣嬷嬷看顾。日后咱们若是去西北,也有一个落脚的地方。”丁琬平淡的说。 徐致远想了一下,点点头,喝起了饺子汤。 五盘饺子,他自己吃了三盘,真是长身体的时候。 丁琬就吃了几个,其余都是徐永涵的。 吃过早饭,又重新清点一番东西,这才上车出发。 跟褚家姐弟相约在城门外碰头。 今日阳光不错,丁琬也把徐致遥带了出来。 马车里,徐致远抱着,哄着他玩。 “哥哥要走了,等哥哥回来,给你带好多好多好吃的,还有好玩的,知道吗?” 边说边亲,小家伙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反正就“啊、啊”地叫。 丁琬靠着丈夫的胳膊,静静瞅着。 直到马车停下,大家下来才发现,丁文海夫妇跟丁现、还有丁翠兰夫妇,都等在了那里。 徐致远把孩子交给翠云,几步来到他们面前,郑重行礼。 丁翠兰满眼通红,丁文海把人扶起来。 “一晃的功夫,咱家致远也长大了。” “姑姥姥。”徐致远笑着打招呼,看到安辰后,郑重又道,“师傅姑姥爷。” 安辰笑着回头,一个青年走到跟前,单膝跪地。 “致远,这是姑姥爷给你的。你小舅离开,竹叶被他带走,这是竹叶的师弟叫竹青。功夫不错,行走江湖也有日子,你带走吧。” “是,多谢姑姥爷师傅。”徐致远满口应下。 这人可不好找,而且还得让他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那根本不容易…… 第960章 挫骨扬灰 说起来他最值得骄傲的,就是那年冬天,跟母亲把他救了。 不然,他跟小舅舅没有地方学功夫,姑姥姥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归宿。 丁文海走过来,把小儿子准备的东西递给他,说: “好孩子,这是你小玮舅托我带给你的。他们书院今日大考,走不开,让你莫要介意。” 一个布包,摸着里面应该是书。 徐致远双手接过,交给四毛,说: “二叔姥爷放心,我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我二爹经常不在家,我娘就劳烦二叔姥爷多多照顾了。” 这话说的丁文海很是舒心。 拍拍他的肩头,道: “不错不错,你娘没有白疼你。” 谭瑶也走过来,轻声的说: “我给你准备了不少肉干、冬虫夏草这些。肉干路上吃,其他的等到地方,就让婆子给你炖汤喝。” “谢谢二叔姥姥。”徐致远笑着点头。 大家一起话别,褚家马车也来了。 褚家的四个姐妹一起相送,褚颜满脸笑意,褚宝成也是隐隐期待。 终于摆脱京城,就是去了西北,他爹也管不着他,可是自由了。 顾芷伊等了一会儿过去,看着满脸娇羞的褚颜,说: “皓倾吃了很多苦,如今也算苦尽甘来。我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我知道,跟他相伴一生的是你。皓倾交给你了,他有什么事儿,就喜欢自己憋着、扛着,如果出现不说话的时候,你就别理他,他会自我消化的。” “好的,我记下了。”褚颜满口应着。 出入城门的人不少,日头逐渐升高,徐永涵走过来,催促他们赶紧上路。 离别拖沓,照他们这般,一个时辰都别想分别。 徐致远跟褚宝成翻身上马,褚家带了不少护卫,两辆马车跟在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踏上西行之路。 丁琬往前走了几步,久久都没有动。 丁文海来到她的身边,轻叹口气,道: “自打过完年,就送人儿了。还不知道你小姑什么时候走呢。” 丁琬回神,眨巴眨巴眼睛,说: “二叔也舍不得了吧。” “嗯。”丁文海点头,深吸口气,道,“南疆太远,我都想留住她,不让她去。” 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生孩子,他做哥哥的,是真不放心。 丁琬理解他的心情,自己又何尝不是。 看着走过来的小姑姑,淡淡的道: “如果回去,二叔莫要拦阻啊。” “不会。”丁文海岁就说着。 话是这么讲,但丁琬一点都不相信。 没法子,二叔对小姑还有她,太宠爱、溺爱了。 丁翠兰来到跟前,拽了下丁琬,压低声音道: “是不是要去东宫?” 见其颔首,又道: “一起去,我回来还没见到娘娘呢,得跟娘娘报账。” “好。”丁琬应下,抬头看着丁文海,问,“二叔跟小姑父一会儿去哪?还去户部吗?” 朝廷最近正在跟他们商队接洽,打算把朝廷的告示、密信,一并交给他们。 这样一来,就省去了驿站传信的人,细算一笔账,一年就省了不少银子。 交给商队来做,不仅他们替朝廷办事,还能给老百姓提供方便,一举两得。 所以丁文海跟丁现、还有安辰,最近经常去户部。 安辰这次回来,也主要因为这件事。 丁文海颔首,“一会儿把他们婆媳送去丽人堂,我们就走。你们这就去?谁送?” “我送。”徐永涵走过来说。 丁文海看着侄女婿,笑着又道: “那就别磨蹭了,咱们该干啥干啥。媳妇儿,上车了。” 丁家这边准备离开,褚家的四位姑奶奶也过来打声招呼,分别上车。 年后送别两次,在情绪上都冲不小。 马车一辆一辆进城,西行的一行车队,已经过了武学堂。 再往前,就是一段无人区,一侧还有高山。 褚宝成跟徐致远仍旧骑马,这一段路他们经常走,而且东面就是龙骑营的地方,很熟悉。 走出一定距离,褚宝成策马来到徐致远跟前,压低声音,道: “哎,昨儿晚上你跟你二爹说了没?” “说了。”徐致远点头。 “那就好。昨儿我写信给别庄那边了。如果找到,随时送过去,照顾她温饱还是没问题的。” “行,谢了。”徐致远说完,扭头看着树林。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看,反正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毕竟昨天二爹告诉的消息,让他有些震撼。 走了一个时辰,褚宝成下令休息,大家各自方便。 徐致远没什么事儿,翻身下马。 天热,尤其这会儿太阳大,水比较费。 把他跟褚宝成的水囊解下来,钻进林子去打水。 褚家护卫见他过来,纷纷行礼,主动接水囊。 等都打好水,竹青过来,压低声音,说: “二少爷,西面方向有人。” “是敌是友?” “不清楚,但他们没有动。” 徐致远闻言点头,故作无事的看着其他人,说: “打好水就回去,抓紧赶路。” “是——” 众人异口同声,中气十足,倒是把林子里的鸟儿,惊的到处乱飞。 徐致远接过水囊,交给竹青。 片刻后—— “没有毒。” “那应该是路过的,咱们别去招惹,赶路要进。” “好。”竹青点头应下。 补给了水,徐致远等人翻身上马,继续赶路。褚宝成这一次没跟他骑马,而是钻进了马车。 太阳实在太大,他可不想再挨晒了。 路过竹青说的那个方向,徐致远特意瞅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看起来对方只是路过,并不是要伤害他们。 想想也是,在大周自己的境内,他们又不是什么重要任务,怎会有人害他们? 车队走远良久,树林深处,两个男人薅着一个女人现身,道: “看见了?他走了。” 周桂花收回视线,冷笑着一件一件脱自己的衣服。 两个人原本严峻的面色,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自从进了大周的境内,因为怕暴露身份,他们一直憋着、忍着。 好歹也是带把儿的爷们,没有女人,他们怎么好过? 好在前些日子头儿带来这么个妞儿,不得不说,大周的女人,就是会玩。 顷刻间,女人隐忍的闷哼声夹杂着男人压抑的音儿,打破了这树林间的安静。 周氏咬着后槽牙,一边享受一边盯着车队消失的方向。 好,很好,这就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儿。 不说找寻生母,只想尽快逃离京城? 可以,可以。 既然你无情,就别怪我无疑。 丁琬,我要把你挫骨扬灰…… 第961章 进东宫 徐永涵把媳妇儿、小姑,平安送进东宫后,便离开了。 夜莺在东宫偏殿坐月子,嬷嬷带着他们过去时,夜莺正在殿内散步。 殿内很大,虽然门窗都关着,但是一点都不热。 夜莺看到他们来了,上扬嘴角,边走边说: “谢天谢地,你可算良心发现、进宫看我了。” 即便是太子妃,她还是珍惜跟丁琬的相识。 丁琬姑侄俩走到跟前,规矩的行礼。 “起来起来,行什么礼,这是偏殿。” 说着,就看到翠云手里抱的团子。 走过去,看了看,说: “长的真像你啊丁琬。” 丁琬凑过去,笑吟吟的说: “娘娘眼力真好,大家都这么说。” 夜莺伸手把孩子接过来,熟练地抱着。 当了母亲,这样的事情坐起来就轻车熟路。 掂了掂,略有些惊讶的道: “哟,不轻啊。” 丁琬笑着点头,说: “是挺沉,娘娘还是别抱了。” “那没事儿,抱得动。” 夜莺躲开她的手,继续抱着。 “我那俩,加一起能有你家这一个沉。” 丁翠兰闻言轻笑,道: “娘娘这话就夸张了。遥哥儿是一个生出来六斤。娘娘是两个,自然不一样的。” 说话间,奶娘跟嬷嬷抱着龙凤胎过来了。 两个孩子还没有起名。 按照皇室的规矩,需要等他们满月。 抱着女娃,真的很轻,估计也七斤左右。又换了男娃儿,应该比女娃儿重一些。 他们俩出生,一个五斤,一个四斤多,讲道理不小了。 看着没什么变化的夜莺,丁琬轻声说: “娘娘也没胖,可是吃的不顺心?” “也不是,吃的很好,不过我刻意走了走,减减重。” 旁人家的夫人,生产完都是乳母喂养,自己迅速恢复身材,就怕失宠。 东宫虽然只有太子妃一人,但她的危机意识,不比常人家的夫人少。 见丁翠兰要抱孩子,夜莺急忙又道: “你可别,你现在不能抱,他虽然不沉,但也不轻,别抻着。” 婆子很翠云走过来,把孩子都接过去后,丁琬挽着夜莺的胳膊,说: “臣妇倒是觉得娘娘应该好好吃,恢复身子。您这一次生俩,到底损伤元气。” 见好友这般在意她,夜莺高兴的点点头,说: “走,咱们里面坐。” 带着他们进到寝殿,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十六开的屏风。 秀丽河山一览无余,特别震撼。 丁翠兰本就是第一次进东宫,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十六开的屏风,如今是真的开了眼。 也就这寝殿配用它。 旁人家谁敢? 治你一个以下犯上,绰绰有余! 窗户下方,是一个类似炕的地方。铺了软垫,很大,躺着、坐着都成。 嬷嬷跟翠云把孩子并排放下,三个孩子吃差了一天,这会儿正是他们睡觉的时候。 夜莺招呼他们过来坐着,宫女搬来炕桌,端来茶点。 丁翠兰慢吞吞坐下,摸着软垫,说: “这是炕吗?烧火吗?” 夜莺笑着摇摇头,说: “这不是炕,但也差不多,有地龙,冬日里地面都是暖的。” “哦,哦。”丁翠兰不住点头。 地龙她知道,以前看书的时候了解过一些。 大家围着坐好,夜莺真是憋坏了,滔滔不绝的开聊。 平时只有太子,她也不好说这么私密的东西,如今来了好友,那就没顾及的了,详细说着生产时发生的事儿。 自己怎么被折腾的,又是怎么自救的,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听得丁翠兰是心惊胆战。 丁琬察觉后,暗暗后悔。好端端的,怎就听进去了,这让没生的小姑害怕了咋办? 把茶杯推给夜莺,轻声的说: “娘娘喝点水,说累了吧。” “不累。”夜莺不在意,但却配合的喝起了水。 的确有些口干了。 丁翠兰喉咙微动,心有余悸的道: “那日琬儿生产我看到了,前后不过一个时辰而已。怎么就……那么难吗?” 夜莺心思细腻,察觉到她的害怕后,说: “哎呀,我这不是俩嘛。她那一个,自然就不费劲儿了。” 丁翠兰眨巴眨巴眼睛,缓缓点头,赞同了她说的话。 夜莺低头喝水,内心隐隐同情这位天真的小姑姑。 有几个能那么痛快的? 大多数人都头胎生的费劲,当初她听到丁琬没怎么遭罪的说辞,也是愣住了。 丁翠兰整理心情,把带来的账簿放在桌上,说: “娘娘,这是咱们茶语轩的账,您看看。” 三人合伙开的奶茶店,在南疆可是广受好评。 因为气候的缘故,弄些冰凉的饮品,再加上又是甜的,价格还便宜,很快就名声大噪。 丁翠兰去了这么久,整个南疆下属的各州县,都有茶语轩。 年前又一次统一了牌匾,统一了装饮品的竹杯,显得茶语轩更加有档次。 这些,都是丁翠兰写信回来时,在信里说的。 夜莺看过账簿后,点点头,道: “做的很好,你辛苦了。” “娘娘客气了,是娘娘的点子好。”丁翠兰急忙恭维。 也的确是人家的功劳。 制冰术,熬制奶茶,全都是她引头。至于其他的饮品,那就是丁翠兰喜欢,没事儿调配出来的。 夜莺放下账簿,看着她说: “有没有兴趣在京城开三家?” “京城?”丁翠兰惊讶。 丁琬闻言秀眉微蹙,道: “娘娘,臣妇的小姑真能留在京城?她不是要跟小姑父回南疆吗?” 夜莺摇头,单手托腮,说: “南疆那边竹阳完全可以应付,那就不用他们过去了。户部跟商队联动,推出的这个事情,是方便老百姓的。再加上你姑父也的确是个能做事的,所以殿下那边打算让他留在京城负责。” “你小姑如今身子重,若是在颠簸几月回南疆,那等到地方这孩子也得生了。殿下的意思是,等这事儿落定后,在对安辰重做安排。其实你们俩今日不来,等我出月也会找你们的。” 丁琬闻言点头,喝了口水,道: “娘娘有什么尽管吩咐,我们自当尽心竭力。” 夜莺笑了下,看着她挑眉说: “还真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什么?” “你知道什么叫公房吗?” 丁琬听这个词,迷茫的摇摇头。 丁翠兰大着胆子,道: “是公家也就是朝廷盖得房子吗?” 第962章 不会让你白白付出 “嗯,对对对,差不多。”夜莺不住点头。 丁琬见她这般样子,不解的道: “朝廷要盖房跟臣妇有什么关系?朝廷为什么要盖房子啊!” 没听说那个朝代还管盖房子的,除了修皇陵、皇宫。 难道要迁都? 不应该吧,京城位置很好啊,居中,气候也好。 夜莺没有绕弯子,轻声解释着说: “朝廷要盖得房子,跟你们脑补的铁定不一样。外面都传咱们大周,地大物博,民生鼎盛。实则你们应该清楚,耕种的地就那么些,税粮也不少,赶上年头差点儿,水灾、干旱这些,地里欠产就是家常便饭,到时候老百姓只能饿肚子。” 丁翠兰听到这里,不住点头,赞同道: “是是是,就是这样。那年北面遭蝗灾,要不是我们手里有些粮,根本挺不去。娘娘应该也知道,为了这救济粮,当初可是闹了不少事儿呢。” 平阳县的县令,当初就跟琬儿吵吵起来了,而且还误会大哥。 这都不是什么秘密,虽然已经过去,但是大家都清楚。 夜莺颔首,继续又道: “对,就是这样。耕种不能少,还要减轻老百姓负担,所以殿下跟萧大人他们,一起重新定了规划。首当其冲的就是你们,毕竟咱们关系摆在这儿。” 姑侄俩互看一眼,纷纷点头。 如果是为老百姓做好事,那她们义不容辞。农家生活那么多年,对于农村的事情,她们可说了如指掌。 “先说这公房的事情。你们都知道,有些有身份、有家底儿的人家,都会在各处建有别庄。二进、三进、甚至五进的院子。大不说、还占地方,而且基本不过去住,就那么摆着罢了。” “殿下的意思是,把农村这样的别庄重新归置,京郊那些房屋,也给他们统一安排。这样空出来地,可以扩宽官道,也可以留着种粮食。各地官道路不好走,这是一连串的动作,环环相扣。” “正好今年因为安平县主跟丁琬种麦子的事情,让咱们知晓一年两次,一亩地当两亩地用,是可行的。京城往南,都可以种北芪的麦子,日积月累,咱们各地的粮仓就会填满,届时……” 夜莺说的滔滔不绝,丁家姑侄听得聚精会神。 从增加种地面积到减免税粮,再到修路缩减运送时间,修缮沿河堤坝…… 每一项都是烧钱的事儿,每一个都不容易,或者说根本不轻松。 当初的科举改革有多难,那太子妃现在说的事儿,就会更难。 缩减各家别庄,不说旁的,就是丁琬自己,也心里不快。可若不配合,就会增加房屋用地税银。 按年来算,一年多少,七十年起付,数目不小。 给京郊农村户民统一安排房子,这个他们会很高兴。大部分都在城里做事,搬进城还有现成的房子,两全其美。 但其他就……不清楚了。估计谣言得传一传,说一说。 至于这官道,用青石板休官道虽然贵一些,但路好走了,马车来回运送东西就很方便,能拉动各地作物。 就如同辽东那边,果子的种类就那么多,如果官道真的修了,南方的蜜桔等物,也不是不能进到辽东。 还有就是税粮,彻底推翻了原来大周的标准,创新出了摊丁入亩这个词。 当然,她并不知道这是夜莺告诉太子的,只当是殿下自己的想法。 第一次听说,但却觉得甚为合理。按地亩之多少,定纳税之数目。地多者多纳,地少者少纳,无地者不纳。这项措施有利于贫民而不利于官绅地主。 丁翠兰缓缓点头,丁琬却眉头紧锁。 等夜莺说了个大概后,轻声道: “娘娘,摊丁入亩确实是个好法子,可万一有人谎报、瞒报呢?京城周围,不会发生此等事情,但是外面的哪些地方呢?‘山高皇帝远’可不只是说说而已啊。” 夜莺听到这话,明白的“嗯”了一声,说: “你讲的也是殿下所担忧的。所以说这得一项一项来,不能操之过急。最起码近几年内,是不能轻取妄动。但是这增加耕种地的事儿,是重中之重。所以刚才我才会说,你小姑暂时几年不会回去。” “娘娘的意思是,想让我小姑父负责盖房子吗?”丁琬大着胆子问。 “对。”夜莺点头,笑着又道,“还有你、银鹰、褚家跟廖家。” “我?为什么?”丁琬吃惊。 她不认为自己能做这个,更何况盖房子这事儿,她也不懂啊。 夜莺放下茶杯,认真的看着她,说: “你是不懂,但你有钱啊。你的菀茗韶华每年收入不菲,朝廷需要你的这笔银子。” “可是……” “先别急着可是,听我把话说完。”夜莺打断她。 回头从窗台处,拿过来一个金色封皮的本子放在桌上。 丁琬这次也没有谦让,接过来翻开,细细瞅着上面。 要盖房子的地,不是别处,正式皇家园林往东,龙骑卫的秘密训练地。 那一大片若是用来盖房,不说京郊农村,就是再远一些的散户,都能网罗的下。 更重要的是,上面详细的介绍了新建城区。 医馆,学堂,杂货铺,茶楼,酒楼,还有南疆闻名的茶语轩等。 第一批配合的农户,不管原来住的房子多大,都会得到一处五间瓦房,还有一笔不菲的安置银钱。 丁翠兰看到这儿,嘴角狠抽,恨不得自己也在京郊有房子。 至于别庄,也是这样的安排,房子会多给一些,到时候是卖还是怎样,那就由自己心情。 粗略算了一下,赚的虽然不多,但铁定是赚钱。 更何况太子也不能让他们白忙活,啥好处都没有。 合上本子,看着她,说: “如果娘娘信得过臣妇,那臣妇就参与一下。不过我能做的就是拿银子,其他还真是……” 话没说完,但夜莺明白的点点头,又道: “放心,不会让你做的太多,你只管拿钱,日后不会让你今日白白付出。” 第963章 追杀亲儿子? 见丁翠兰也要开口,笑着摆摆手,说: “你的夫君就参与其中,你可别再插手了。茶语轩的事儿不少,我还指望你把茶语轩做到南疆、朝丽、北芪、东陵呢。” “是,民妇愿意。”丁翠兰满口应着。 丁琬听着“东陵”二字,秀眉微蹙。再次睨着夜莺,想起那个宝亲王妃,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夜莺端起茶杯,并没有看到她的儿一样,说: “刚才提的廖家,你们都认识,就是你们县的那个小爵爷——廖明航。” 姑侄俩听到“廖明航”三个字,纷纷瞪大了眼睛。 “很意外?”夜莺笑着问。 丁琬点头,抿了下唇,回答: “是有点儿。原本他们打算年后跟谭迁一起来京的,不过后来就搁置了。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要给殿下分忧。” 夜莺笑着靠窗台,刚要开口,孩子哭了。 一个哭,另外两个也相继哭出声。 丁琬跟夜莺纷纷凑到跟前,熟练地给三个孩子换尿布。 因为他们要谈事,所以宫女、嬷嬷都没有靠前。 睡醒了,自然就要吃东西了。 丁琬抱着孩子,微微福身的说: “娘娘,臣妇要喂一下孩子,不知……” “去那边,屏风后面即可。” “多谢娘娘。” 丁琬抱着孩子离开,夜莺冲外面喊来乳母,把孩子抱了出去。 因为孩子的醒来,打断了他们谈论的话题,夜莺把账簿交给丁翠兰,说: “反正你留京听信吧,今年肯定不会开始做,最快也得后年上秋,到时候你腹中的孩子也大了,你也能放心一些。” 丁翠兰因为跟丁琬一起的缘故,已经没有原来那种相夫教子的想法。 即便有了孩子,她也想有一些自己的事情。 更何况她喜欢开茶语轩,更喜欢在里面调配不同口味的奶茶、饮品,这是她的爱好也是她的庶务。 收好账簿,感激的看着夜莺,说: “娘娘放心,民妇一定好好做,将茶语轩开满整个大周,甚至于他朝。” 说话的同时,双眸放光,神采奕奕。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有这束光,就有冲劲儿…… …… 丁家姑侄从东宫出来坐在马车里,彼此看着,谁也没说话。 好一会儿,马车停下,安辰从外面钻了进来。 丁翠兰看到丈夫的一瞬间,就露出了笑容。 丁琬蹙眉,换个位置坐,说: “小姑父咋来了?不忙了吗?” 安辰顺势坐她刚才坐过的位置,自然的拉着妻子的手,回答: “没忙完,不过有你二叔呢,我就先回来偷个懒。” 说完,看着丁翠兰又道: “房子我找好了,过去瞅一眼?” 他们既然决定留在京城,就不能一直住在丁文海那里。 即便亲二哥没有任何不乐意,可他们总要有自己的家。 总不能在娘家这边生孩子,不地道。 丁琬听到这话,不愿意的说: “我就想不明白了,城东我那处房子咋就不能住,非得买。日后房子盖了,不还得搬?” 安辰闻言愣了一下,随后认真的道: “娘娘跟你们提过了?” 丁琬点点头,算是回应。 丁翠兰有些兴奋的挽着他的胳膊,道: “辰哥,娘娘跟我说了,茶语轩要开满整个大周,还要开到他朝。说是最快也得后年,我可是摩拳擦掌的等着了。” 安辰看着娇妻兴致勃勃的样,脑袋“嗡——”的一下。 这明显是不想安心在家,但看她那样有兴致,笑着点点头,算是回应。 马车停下,三人下车,翠云过来把熟睡的遥哥儿接过去。 丁琬看着眼前的二进院子,虽然不大,但也足够他们两口人住。 “赁的还是买的?” “买的。”安辰回答。 丁琬没有问多少钱,毕竟价格铁定不菲。若是小姑知道了,应该会肉疼。 家里下人并不多,门房一个小厮,厨房两个婆子,丁翠兰身边是一个丫鬟、一个婆子,安辰身边两个小厮,再有就是一个管家,两个车夫。 安辰白天总往外走,所以他们家事两辆车。 就这么多人,人口简单,很是方便。 “辰哥,今天就搬过来吗?” “我看了下日子,后天十六,什么都适合,咱们后天搬。” 丁翠兰点头,冲着丁琬,说: “听见没,后天搬家,跟永涵早点过来。” “好,知道了。”丁琬满口应着。 在这边逛了好一会儿,安辰带他们去思韵吃饭。 上午又是送人又是去东宫,特别忙叨。 吃了不少茶点,午饭时不饿,但这会儿却消化差不多了。 吃饭的时候,丁琬抱着孩子去了思韵的专门屋子。这屋是给女子喂奶、换衣所用,特别周到。 把怀里的小家伙喂饱,丁琬起身扣扣子。 徐致遥睁着眼睛,四处瞅着,环境陌生,但有母亲在身边,他应该是有安全感的。 “哎,你刚才说的是真事儿?李副将拿刀追杀他亲儿子?” “那还有假,我刚才那条街过来。” “因为什么啊?亲父子啊。” “好像是李夫人有孕,被他儿子给推掉了,然后家里的婆子去巡防营告诉的。我跟你讲,你瞅着吧,言官这次铁定不放过他。” “那是肯定的。文官武官向来不对付,而且言官再武将身上都吃多少亏了……” “……” 两个人边说边走,随后声音就听不见了。 丁琬猜到了他们说的是谁,姓李的虽然多,但巡防营副将,那就只有一个。 抱着遥哥儿起身,拉门出来。 翠云刚好急匆匆赶过来,然后屈膝行礼,说: “夫人,您好了。” 丁琬点头,把孩子交给她,回了雅间。 她刚才去方便,已经说过了,屋子从里面锁上,并不用担心。 回到雅间,就看到徐永涵到了。急忙走到他跟前,把刚才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徐永涵邪魅的上扬嘴角,点点头,道: “好像有这么回事儿,不过不清楚,我直接过来了。” 丁翠兰听到李朝阳,就想起了他前任夫人做过的事儿。 如今李袁杰把继母推倒、小产,也没有什么好稀奇。 冷“哼”一声,淡淡的道: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数的。” 大家都知道原来发生的事儿,见她这般,也能理解。 安辰夹菜放在媳妇儿碟子里,什么都没说…… 第964章 升官 用不上一天时间,京城上下就都知道了李朝阳拿刀“追杀”儿子。 不管因为什么,反正带来的影响恶劣,再加上言官、文官的“围追堵截”,李朝阳直接被停职回家。 至于后面会怎么样,谁也不清楚。 不过巡防营的另一位副将孙毅,就很滋润了。 平日两人不对付,武学堂之后徐永涵又调走,新的巡防营主事没到,就他们俩先顶着。 李朝阳仗着从军时间久,所以对愣头青孙毅各种压榨。 现在好了,压榨他的走了,他跟兄弟们又可以好好做事,不用整那些有的没的。 上峰派的人,迟迟没来,他倒也不在意。 日子过得飞快,眨眼耿氏就烧了白天。 丁琬跟徐永涵一起去的,不过她没有上去,只是在下面等着。 本来丁现跟安辰要来,但却被徐永涵拒绝了。 商队邮寄正在紧要关头,他们每天都忙着制定这种条款,不能没有自己人。 如果任由户部来做,那会是什么样,谁也不清楚。 更何况朝廷要大规模登记各户人口数目,为什么这么做不清楚,但所有人都知道,铁定是有大动作。 丁文海跟着一起出去了,顾芷伊跟丁翠兰有孕,丁现、安辰走不开。 反倒是丁家二爷,一直都生活在农村,在登记人口方面,能有所助益。 这也是太子特意跟鹰首提及,让他派人跟着一起去。 丁琬心里明白,这是殿下故意为之。 丁家如今,就二房稍微弱势一些,帮过此事回来,兴许就能混个小吏,也算吃皇粮。 想着前些日子被银鹰带走的银票,她内心还在滴血。 这么多年的积蓄,唉! 看着山上冒着的烟,丁琬知道已经开始烧纸了。她抄的那些经,也被带上去了。 希望那些东西,真的能起到超度作用,让婆母早日转世投胎,重新生活。 她是相信前世今生的,毕竟她自己就是亲身经历者。 半个时辰后,上坟的人下来,丁琬看着双眸通红的丈夫,说: “娘不会想看你这样,好好生活,才是对娘最好的交代。” 徐永涵深吸口气,摸了摸妻子的脸儿,道: “我把你抄的经文全都烧了,你说娘会不会看到?” “能,肯定能。”丁琬满口应着,带着他上了马车。 回城的路上,气氛很低迷,丁琬就那么静静陪在他身边。 因为跟衙门那边告了假,所以夫妻俩直接回了家。 徐永涵因为心情不好,躺在床上,沉沉睡着。 丁琬喂好了孩子,去小厨房亲自下厨,给他做吃的。 一连吃了百日的素,她真的很心疼。 炖鸡汤,蒸米饭,炒菜。 不敢做的太荤,怕他闹肚子。 饭做好了,屋里的人儿也醒了。 看着桌上的菜品,调整心态笑着说: “好香啊。” 丁琬见他调整的很好,放松的给他盛了碗汤,说: “喝点,我放了人参跟枸杞啥的,没有放油,很清淡。” “好。”徐永涵接过来,“咕咚……咕咚……”的喝了。 喝完长舒口气,满足的点点头,说: “真好。以后就这么炖,汤很浓。” 丁琬“嗯”了一声,帮他夹菜。 不知怎的,感觉睡醒过后的徐永涵,跟以前不一样。 等他吃了三碗饭后,丁琬才出声问道: “有什么好事儿吗?说说。” 徐永涵又喝了一碗汤,拉着她的手,说: “我刚刚,梦到咱娘了。” “真的?”丁琬惊讶。 说实话,自打婆母走了,她不止一次想要在睡梦中梦到她。不止她自己,徐永涵也是。 可夫妻俩一次都没有,今儿烧百日,居然就…… “梦里咱娘说什么了吗?” “说了。”徐永涵点头,紧握几下她的柔夷,道,“娘让我照顾好你跟两个孩子,还说日后要给致远选一房像你一样的姑娘,作为媳妇。还说了很多,不过我记得就这些。总之,让咱们别想她,她过得很好。” 看着他无比认真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梦到婆婆了。 “也不知咱娘在哪儿,到处都是好几人高的东西,地上还有四个轮子的怪物,我差点就被撞了,还是咱娘拽住了我。”徐永涵说完,迷茫的撇嘴,继续喝汤。 丁琬更加不懂了,想她重活一次,都没见过他嘴里那“四个轮子的怪物”,什么东西? 不过他能彻底放下就好,不然一直自责,好人也得生病。 “哥,既然咱娘都说让你好好过,你就别再想那些假如、或许、如果了。我们好好地,这样娘才能放心。” 徐永涵不住点头,捧着汤盆喝了个底儿掉。 丁琬见他吃的实在太多,强硬拉着他出去走走。 溜达的时候,闲聊起了京城新建城区的事情。 这么一聊不要紧,没想到这个主意,竟然还是他提的,只不过当时就一个想法,还是殿下跟娘娘一起完善的。 等他说完,丁琬惊讶的道: “为啥当初想着要扩张田地呢?是因为在军营那几年的军粮?” 徐永涵点头,深吸口气,说: “都说咱们大周地大物博,那也得看老天赏不赏脸。有几次军粮问题,整个军营上下,足足一个月没有粮吃。” “那你们……” “吃野味,吃野菜。再有就是鹰卫那边时常接济,熬些稀粥充饥……” 徐永涵跟她说了很多关于军营少粮的事情,这些原本都是户部来做,可当时的户部……的确做事有些问题。 “……如今我接掌了兵部,跟工部联动,倒是把军营这一块,整体从户部分出来。以后军粮、军需,都是我们自己负责,下面的人,也就不用再受委屈了。” 丁琬听到这里,轻叹口气,道: “是啊,你现在也升官了呢。” 日前徐永涵正式被提拔,到兵部做了一把手。 跟工部的一把手,皆是太子手里的人。 年后自打皇上亲自整顿后宫后,就对太子的用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也是因为身体的缘故,他身体的确是有些不好。 早晚都得把江山交给人家,只要别把老祖宗留下的基业搞没,其余他要怎么折腾,权当看不见…… 第965章 你听信就好 如今的徐永涵,比以前在京城还要炙手可热。 不过他升到什么官职,后宅都只有丁琬一个女人,也没谁敢给他送女人。 据说有送的,但都被他当面给卷了,面子里子都挂不住,后来也就没人敢提了。 “不管我升到什么位置,我该做的事儿不能忘。更何况咱们说好了,日后要回辽东,我都记着。” 丁琬窝心的点点头,轻柔靠着他,双手环住他的劲腰。 她的男人,永远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跟旁人恋栈权贵相比,他只想做好分内的事情,带着孩子、妻子、家人,好好过日子。 各地都在登记家中人口,实行户户上门,家家精准之原则。 闹腾了很久都没进行完,京城这边又一次接到消息,北芪、朝丽的使臣,于半月后进大周。 各地盛聚楼严阵以待,准备接洽他朝使臣。 京城也不闲着,巡防营日日抓紧巡视,确保京城治安,万无一失。 人还没来,京城上下就开始严禁,本来每天乐滋滋的孙毅,这些日子蔫吧了。 他区区一个副将,这样大的事儿,搞不来啊。 反映了好几次,但根本没有人理他,终于这天扛不住,忙完巡防营的事儿,拎了两只烧鸡来找徐永涵。 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难处说了,见曾经的上级没有反应,扯下一个鸡腿,递给他,道: “老大,吃鸡腿,” 见他不接,自己咬了一口,边嚼边说: “我是真没招了徐哥,你说这上面迟迟不派管事,还给巡防营这么大的担子,我一个副将咋能做那么多?我这几天睡不好、吃不好的,腮帮子都饿塌下去了。” 说完,又是一口。 鼎记烧鸡真是名不虚传,鸡皮烤的脆脆不说,鸡肉还嫩,真香。 徐永涵放下茶杯,看着他专心啃鸡腿的样子,一言不发。 解决掉手里的鸡腿,孙毅拿起茶杯,“咕咚……咕咚……”的喝下去后,道: “老大,你不能不管我啊。当初你可是说了,要带我吃香喝辣,我现在吃啥都不香啊。” “不香吗?” “不香啊!”孙毅重重点头。 徐永涵敲了敲桌子,戏谑的道: “我看你吃的挺香呢,这一根鸡腿,是那两下就吃完了啊。” “我……我……我那不是上火嘛。”孙毅闷闷的说着,“我刚才看不到老大,不知怎的,就感觉心里特别舒坦,也就有了胃口。” 说完,扯下另一个鸡腿,献宝似的呈上去。 徐永涵看着他瘦削的脸儿,便也不再计较了。 伸手接过来,咬了一口,抻哆: “瞅你那点儿出息!你还是我带出来的呢,就这点儿囊气?” 囊气,土庄子土话,差不多是表达胆识、谋略的意思。 孙毅挨训不在意,只要能解决他的难处,别说训了,就是挨揍他也乐意。 “老大,这不是囊气多少的事情,是我真的……真的搞不定。很多东西都需要将军盖章,上面才能拨人,我……我没有那权利啊” 他说的这些,徐永涵自然了解。 解决掉手里的鸡腿,用帕子擦了擦手,说: “你啊,就是沉不住气。急什么呢?我还在兵部呢,还能让你去顶缸?” 有了这句话,孙毅倒是踏实不少,但还是提醒的道: “老大,抓点紧。使臣的队伍估计再有一个月就能抵京,我……” 后面的话没说,孙毅又扯了一根鸡腿。 徐永涵摇摇头,从腰间掏出一块银子扔给他,道: “买鸡的钱我出,至于其他的,你听信就好。” “成,成,多谢老大。” “谢我干啥?老子是正常办事儿,收起你对付他们的德行。” 孙毅憨笑,揣好银子。 跟在徐永涵身边的日子不短,知道他的习惯。 不占手下的人,一点便宜。 外面传来敲门声,接着就听到—— “将军,夫人已经在前厅备了饭菜,让您跟孙副将去吃饭。” “知道了。”徐永涵应下后,起身往外走。 孙毅乖乖跟着,不忘把桌上剩下的烧鸡拎过去。 来到前厅,桌上摆了精致的菜色,孙毅见了,笑嘻嘻的说: “老大,嫂子对您可真好。” “废话,我媳妇儿不疼我,难道让你疼?”徐永涵抻哆完,撩袍坐下。 孙毅坐在一旁,拿起烫过的酒壶,给他倒酒。 二人边吃边聊,公务上的事儿,一概不提,说的都是平日兄弟之间的琐事。 徐永涵当初带来的人,大部分都在巡防营。 所以对于他们的事情,他很上心。 “……就是这样,乐子后来还跟姚子不愿意,可是好玩。” 徐永涵瞅着孙毅兴致勃勃的样儿,放下筷子,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家里人接来?” 孙毅挠挠头,摊手说: “我也想,可老大你知道,京城的房子多贵呢。我那些俸禄,根本不够买的。” “其他店铺的分红呢?你没收到?” 徐永涵等人听从夜莺的吩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从心里感激。 鹰魂负责赚钱,鹰卫负责收集消息。 夜莺负责的鹰魂,不只自己赚钱,还带着他们,巡防营的人也都跟着吃了些好处。 以他现在手里的银钱,不至于买不起房才是。 孙毅听到这话,长叹口气,道: “老大,我也不瞒你,我爹娘年前生病,家里来信要了不少银子。好不容易他们俩命保下来了,但不能下地,所以家里都靠我自己。” 徐永涵闻言,明白了他的难处。 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道: “慢慢来吧,朝廷对于你们这些人,肯定是会重新安置的,不好让你们跟家人分隔两地,牵肠挂肚。” “嗯,我听说了,要新建城区,多盖房子,还说我们要买会很便宜。”孙毅也不住点头。 他也真是不容易,家里事儿挺糟心,可平日半点都表露不出来。 今儿要不是闲聊,他也不会提。 吃过饭,孙毅就走了。 徐永涵回到主院,见媳妇儿正在哄儿子,笑着走到跟前,问: “咋样,睡着了吗?” “刚睡着。”丁琬轻声的说,“孙毅走了?” 徐永涵点头,“嗯”了一声…… 第966章 截胡 稍微等了一会儿,丁琬小心翼翼把孩子放进摇车,又轻哼两声。 刚要起身,就被身后的男人,抱个满怀。 原本说出月子就不会饿他,可他自己在忙,所以她也乐得清闲。 如今好容易得了功夫,她知道他得折腾,并没有抵触。 在他怀里转过身,仰头看着他,说: “孙毅还不知道呢?” “不知道。”徐永涵摇头,弯腰把人抱起,没有去床上,而是直接进了东侧浴房。 把人放下后,又说: “这几天任令就会下,他家……也出了些事情。” “什么啊?” “他爹娘生病,需要用钱。本来手里的可以在京城买房了,不过这二老看病,钱就不够了。如今好了也不能下地,全都指着他的俸禄。” 丁琬闻言,蹙眉道: “咋没跟你提呢?” “他要强。等你们的房子盖起来,留出一批给他们这些的人吧。就按照上次娘娘说的,让他们每月还钱,这样也不会捉襟见肘。” “嗯,这个法子好。”丁琬不住点头,“等他升上去,俸禄也能多一些。李朝阳那边怎么处理了?” 徐永涵脸黑,不悦的看着她,气呼呼说: “翻不了身、别问了。冯家屯的事儿,是他做的。查明白了。” 说完,伸手帮她宽衣解带。 丁琬抓住他的狼爪,“抵抗”的道: “别闹,把话说完了的。他放火烧了冯家屯的民窑?为什么?” 一直以为是李袁杰做的,没想到竟然是李朝阳。 第一次接触,她觉得李朝阳是好人,李袁杰是恶人。 直到廖玉恒的死,还有廖氏的没命,她才醒悟。 如今,被告知冯家屯的事儿,是李朝阳做的,真是让她大跌眼眶。 徐永涵在她脖颈处狠狠吮吸一下,暗哑着声音,说: “没有为什么,就是一个字——钱!他想要冯家屯民窑的一成干股,被人家拒绝了。” “他还要干股?”丁琬蹙眉,躲闪着他的狼吻又道,“如果我没想错,民窑的老板应该会给他银钱,怎么能要这么多?” 毕竟要经过军营拿黏土,打点军营是肯定的,更何况李朝阳还是军营守备,肥差啊。 “人心不足蛇吞象,有数的。”徐永涵不耐烦的回答,随后把人抱紧,暗哑着嗓音说,“你给我专心些。” “喂——” “闭嘴!”徐永涵皱眉,不悦的道,“不准昏倒。” 说完,堵住她的樱唇,不再让她因为那些有的没的,浪费时间…… …… 夜,还很长。 落入魔窟的丁琬,被他折腾了一遍又一遍,浴桶里的水,换了一次又一次。 最后,终于孩子的哭声唤回理智,草草洗好了自己,浑身衣服回来。 困的她是在睁不开眼,把孩子放在床里,躺着喂。 迷糊间,感受到身后的男人舒爽、满足的气息,不禁嘀咕了一句“禽兽”。 谁知竟惹来男人从胸腔震出愉悦的笑声,在她后脖颈上,爱宠地印上一吻—— “媳妇儿。” “嗯?”丁琬闭着眼睛,敷衍的应了一声。 徐永涵从后面抱着她,说了句“没事儿”,赶紧闭上眼睛。 他还没有吃饱,不过鉴于媳妇儿此刻的状态,他还是决定老老实实休息。 不然惹毛了她,日后都进不来主屋。 丁琬早就睡得昏天黑地,至于徐致遥,吃一会儿睡一会儿,也不知吃饱没吃饱。 日出东方,徐永涵习惯的睁开眼睛,见媳妇儿还是那个姿势,不禁心疼的起身,把孩子抱走。 刚抱起,徐致遥就抗议的哭了。 这一哭,丁琬也醒了,急忙给他换个边,轻声哄着。 娇妻、孩子,徐永涵看着属于他的一切,满足的上扬嘴角…… …… 很快,巡防营孙毅升迁的命令就下了。 还来不及错愕,就得忙着加防京城。 对于京城的老百姓来说,这倒没有什么。 照常生活,照常过日子罢了。 北芪跟朝丽的使臣,进京那天,京城凉爽,秋意盎然。 老百姓全都聚集街道两旁,等着看北芪的公主跟朝丽的国舅爷。 他们要在大周境内结亲的消息,早就传遍了京城。 丁琬坐在蜀香煸炉屋的二楼,看着下面人来人往的百姓,单手托腮,淡淡的道: “你确定萧逸帆那人,真的要截胡?” 谭迁耸耸肩,收回视线,说: “不截胡怎么办?任由他们两朝结亲,然后让咱们腹背受敌?” “我懂这个道理,但就是……”丁琬回头,认真的看着他,道,“你认为九公主能容吗?” “容不容的,可由不得她。”谭迁撇嘴,嗤笑着摇头。 今日酒承司不忙,主要为了晚上的宫宴,献上蓝尾。 这也是蓝尾酿造出来以后,第一次面向众人。 所以他们俩才能得空出来,看一看今日京城的热闹。 “对了,我听说皇上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到底是为什么?” 丁琬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道: “这有啥可为什么的!操心就容易老,容易生病。皇帝若是那么容易当,谁都去当了。只能说坐了那个位置就要承担应有的责任,而首当其中的就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对对对,偶尔还得给女人之间断官司,是挺难得。”谭迁撇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丁琬无语的摇摇头,转身看向外面。 倏地起身,谭迁也跟着起来,往下看。 不知道谁家的屁孩子放小鞭,惊了北芪公主坐的马车,车夫极力勒住缰绳,也于事无补。 而离北芪公主最近的朝丽国舅爷,非但没有上去救佳人,反而下马离开好远,生怕波及到自己。 谭迁见了,“啧啧啧……”的咂舌,道: “真特娘爷们啊,瞅瞅这货,还好意思娶媳妇儿?” 丁琬没吱声,但却很赞同他的话。 的确不适合啊! 加下来,就是戏文里演的桥段,马车当街横冲直撞,刚巧被“路过”的萧逸帆拦截下来。 拦截过程自然凶险,但萧逸帆表现出了极强的担当跟爷们气息。 马车侧翻,北芪公主从车里飞出,萧逸帆直接把人抱了满怀,滚向一旁。 一身白色衣衫,瞬间染上了灰。 这一幕看在他们俩的眼里,纷纷状态有对视,随后缓缓点头。 所谓截胡,原来就是这样啊…… 第967章 蔫坏 经过一炷香的时间,车队重新出发。 丁琬坐回位置,轻声的道: “这是谁给出的主意?英雄救美,偏偏这救美的英雄,不是人家的官配。啧啧啧……狠!” 谭迁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但他们彼此心里明白,今儿萧逸帆的亮相,算是在北芪公主的内心,刮了一阵风。 至于风大不大,那就要看后续发展了。 雅间门推开,萧逸帆大大方方的迈步进来。 谭迁见状,赶紧起身,狗腿的犹如福安见到皇上一般,说: “哎哟哟哟,辛苦了萧大人。来,小的扶您上座。” 萧逸帆倒也没客气,抬手打着他的胳膊,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丁琬刚好把茶倒上,推到他的面前,说: “咋样,刚才可有效果?” “应该有吧。”萧逸帆自信的回答。 喝了口温茶,放下杯子,道: “我这张脸应该还能诱惑几个姑娘,北芪男子粗犷、黝黑,那位公主也挺黑。” “黑不怕,就怕看不上你。”谭大刺刺的开口说。 丁琬好笑的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扯皮。 “说正经的,这主意谁出的?是不是有点太俗、太刻意了?” 萧逸帆靠着椅背,笑吟吟的看着她,点头。 “是挺俗,而且只要是个聪明的就知道,这是故意做扣。但好就好在通过这件事,让北芪公主看清她日后要嫁的是什么男人。自然这截胡也就成功了。” “哎呀我去,牛啊!这算计,谁弄得?”谭迁惊呼出声。 北芪的汉子皆为粗犷,大家都知道。北芪的女子,也是以嫁英雄为荣。 如果一个区区马惊,他都做不了,北芪公主自然也不会嫁。 关乎自己一生,再加上人现在搁大周,只要不傻,就知道该怎么做。 丁琬挑眉,轻声的道: “这点子……是太子妃出的吧。” “嗯,是。” 得到准确的答案,谭迁觉得即惊讶又理所当然。 毕竟东宫的太子妃,可不是寻常人家后宅的女人,只是想着打扮,不长脑子。 雅间门推开,伙计端上来鸳鸯锅。 丁琬看着萧逸帆,道: “你也没吃午饭吧,一起吃点。小二,再加两盘羊肉、一盘毛肚。” “好的徐夫人。”伙计点头,转身出去。 萧逸帆起身,体贴的把高汤那锅移到她的面前。 喂奶,不能吃辣的。 丁琬道谢,起身去调料台调蘸料。刚好谭迁过来,轻声的说: “晚上宫宴献酒,你全权处理。我才想起来,应夫人第一次进宫,我得带着她。” “成。”谭迁满口应着。 火锅开起来,萧逸帆跟谭迁两个人一起下东西,把丁琬照顾的妥妥当当…… …… 不到半天,京城街上发生的事情,就传开了。 先是朝丽跟北芪使团碰面,接着是北芪公主马车受惊,被大周萧逸帆所救,然后朝丽国舅上前关心被拒…… 好家伙,比梨园上的戏还要精彩。 老百姓旁的不行,这凑热闹、看热闹的本事,绝对一流。 各种版本都有,反正无外乎就是英雄救美跟美人错付。 萧逸帆当街救人,北芪公主的官配朝丽国舅溜边,这是大家看在眼里,想掰都掰不过去的事实。 就连盛聚楼这样接待使臣的豪华客栈,伙计们都“鸟悄”的讨论。 徐永涵跟萧衍闻讯赶来,先是问了北芪公主,得知没事儿后,这才又去了朝丽国舅爷房间。 门外没人把守,屋里门开着,伙计正在收拾。 一地的碎瓷片,桌上除了空的茶盘没有其他。 好家伙,没少砸啊! 徐永涵黑着脸进屋,伙计见状,赶紧起身行礼。 比出噤声的手势,指了指里间。 徐永涵见状,蹑手蹑脚的往里走走,细微的声音立刻传来。 男人的闷哼跟女人的隐忍。 萧衍伸手拍了拍他,二人迅速退出屋子,就站在门口。 他们都是成了亲的男人,自然明白这声音意味着什么。 其中一个伙计出来,抱拳拱手。 “萧大人,徐将军。” 一个礼部的,一个兵部的,都负责盛聚楼。 徐永涵勾勾手指,等人靠近后,压低声音问: “朝丽国舅身边的人呢?” “回徐将军,都去吃饭了。” 萧衍闻言蹙眉,同样小声的问: “他们下楼吃饭,你们打扫?朝丽国舅没说什么吗?” “没有。”伙计摇头,撇了下嘴,又道,“小人起先也觉得这样不合适,但朝丽国舅根本不在意,甚至当着我等……唉,我们只想赶紧收拾完走人。” 徐永涵缓缓点头,什么都没说。 打发了伙计,跟萧衍互看一眼,纷纷下楼。 盛聚楼管事见他们下来,几步上前,听候差遣。 “一会儿朝丽使臣的负责人回来,告诉他们,本将跟萧大人来过了。” “是。” 管事应下欲走,徐永涵咂舌一下,轻声又道: “北芪公主住在三楼,让她没事儿下二楼溜达溜达,去朝丽国舅门前转转。” “……好。”管事再次点头。 没着急走,生怕他有什么吩咐,不想人家头也不回的走了。 二人面色不改的出了盛聚楼,一同钻进马车。 萧衍气呼呼的咬牙道: “简直不登大雅之堂!还说朝丽以礼治国,就这么有礼的?” 徐永涵见他恼火的样子,倒是心平气和。 “国舅爷只有这般,他们的联姻才会被终止。萧大人莫要忘了,咱们的最终目的,是让他们结亲不成。” 萧衍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秒懂的点头。 都不是傻子,尤其像消炎这样,能蛰伏那么久才冒头的,稍微想想,就会明白。 不然就那点儿道行,不早就被人当做上马石? 今日朝丽国舅房里的女人,只怕都是徐将军的人,安排的。 再看徐永涵,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完全事不关己。 与之接触后才发现,武官不是印象里的大老粗。就如眼前这位, 看着牲畜无害,实则蔫坏蔫坏。 上一刻吃亏,下一瞬就能找回来,绝不留到晚上。 接待两朝使臣,需要银钱不少,说起来户部应该鼎力相助。 可每一次跟他们谈钱,都是各种推脱,能对付就对付,一套被褥都给你弄军备品,现在想想都觉得欺负人。 “歇会儿吧,一会儿进宫还有的忙。” 徐永涵的声音传来,萧衍回神,“嗯”了一声,靠着车厢壁…… 第968章 家书 丁琬在外面用过午饭回家,先去沐浴。 洗过之后回屋,遥哥儿正好饿醒了。 来不及绞干头发,先把孩子抱过来喂奶。 如今的小家伙,已经开始添辅食,但对于母乳的恋求,还是首位。 听着遥哥儿“哼哧哼哧”的抱怨,丁琬只觉得心都化了。 终于明白当初程林抱着铁蛋,那个状态是怎么来的。 有了怀里这个小娃儿,哪怕他要天上的星星,都会想方设法的帮他弄到,即便知道不可能,也要尽力一试。 好一会儿,等徐家二少爷吃饱,满足的咧嘴憨笑。 这个月龄的他,已经有了很多表情。 高兴的,不悦的,烦躁的…… 瞅着越来越像徐致远的脸儿,丁琬不禁想念在西北的孩子。 “夫人,奴婢抱吧。”婆子走过来,轻声的说。 丁琬把孩子交给她,揉了揉太阳穴,问: “大少爷还没有来信吗?” “回夫人,没有。不过小舅爷来信了,管家派人去取,应该快拿回来了。” 丁琬“嗯”了一声,起身做到梳妆台前。 翠云看了看时间,道: “夫人,咱们该上妆了。” 早点上,不慌乱,也能精致一些。 丁琬喝过水,点点头,说: “得体就好,不要张扬。” “是。”翠云应下,先拿布巾给她绞头发。 丁琬配合的坐直身子,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想着吃饭时萧逸帆的状态。 或许娶北芪公主,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好的结果。 都要娶公主,娶个和亲的,总比娶个宫里的要强。 毕竟和亲的娘家远,真要硬气起来,她也无可奈何。 正想着,婆子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应夫人来了。” 丁琬说句“快请”,并没有动。 很快,翠珠从外面进来,侧身行礼,道: “嫂嫂。” 丁琬没有转头,但是手不停地挥着,说: “快起来,快起来。今天是你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一会儿跟着我,低调就行。” “是。”翠珠应下起身,走到翠云身边跟着一起上妆。 丁琬看着铜镜里翠珠的装扮,满意的挑下眉头。 还不错,有分寸,知道低调行事,不能喧宾夺主。 今日是给北芪公主、朝丽国舅接风,他们这些人就是去陪坐,不能冒尖儿。 一阵急匆匆脚步声传来,管家双手拿着一摞信进来,说: “夫人,取回来了。” 看着一摞信,有双亲的,有张喜年的,有舅舅他们的…… 因为北芪使臣入京,北上之路一直封锁,商队停滞一段时间,刚好就积压了信件。 先打开的是张喜年,信上提及了关于耿氏过世他们来不及上京的懊悔跟无奈。 至于耿氏真实的身份,只字不提。 丁琬长舒口气,面容哀伤。 翠珠察觉,轻声的说: “嫂嫂,要不要给您倒杯水?” “好。”丁琬点头,收拾情绪。 把信装好,又拿起丁珏的。 很厚,打开足足十张,这信写的够长。 前两页纸,哀悼耿氏,告知家里一切正常等。剩下的八页,全都是讲他在北苑县的事情。 有风土人情,还有民风民俗,还有一些琐事等等。 看得出来,他所有的不快,都在纸上发泄了。 当然,这些事儿跟旁人说不如跟她这个做姐姐的讲,只不过讲的很零散,没有说的太全。 信没看完妆就上好了。 丁琬把信收好、放进匣子里。 很快,管家再次折返回来,抱拳拱手,说: “夫人,将军身边的顺喜回来接您了。” “好,我们这就去。” 这些日子,工部、兵部、礼部、户部,四部都很忙。 尤其是兵部跟礼部,两朝使臣齐聚大周,看似过来友好串门,实则有什么勾当,谁也不清楚。 巡防营、助城军,全都由徐永涵一人调配,务必保证两朝使臣的安全,大周百姓的平静。 至于礼部,各个方面都要面面俱到,不能让他朝使臣挑出半分毛病。 不然在其他几朝的嘴里,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换上低调淡雅的衣服,两个人上了马车。 翠珠端出来自己事先准备好的汤,献宝似的说: “嫂嫂,喝一些,垫垫肚子。” 宫宴很难吃饱,所以他们都在家垫一垫。 丁琬午饭吃了,可有事沐浴、有事喂孩子,又上了那么久的妆,肚子多少有些空。 跟翠珠一人一碗,瞅着她津津有味喝汤的样子,说: “怎么,还没有消息?” 成亲很长时间了,讲道理该有消息才是。 翠珠摇摇头,咽下嘴里的东西,道: “找香桃给我看过了,说是有些宫寒,开药调理呢。” “很严重吗?” 要知道香桃轻易不开药,一旦开药,那就是…… 翠珠摇摇头,笑着说: “嫂嫂放心吧,不严重的。是我自己要求开药,我嫌泡药浴太慢。” 二夫人可是治疗了近三年,还是没有动静呢。 丁琬见她这么说,放心的点点头,道: “身体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尽早说,不能自己扛,知道吗?” “放心吧。”翠珠满口应着。 两个人把汤喝完,马车也停下了。 徐永涵走过来,掀开帘子,便看到还没来及收的碗。 “还有吗?” 翠珠看了眼汤盅,回答: “就剩下鸡肉了,汤都被我跟嫂嫂喝了。” 徐永涵跳上车,用丁琬的勺子边吃边说: “没事儿,吃肉就好。” 炖了一下午的老母鸡,肉早就软烂,再加上翠珠的好手艺,徐永涵吃的很满足。 捧着汤盅,讲汤底都喝尽后,凑到丁琬跟前。 后者娴熟的掏出帕子,给他擦嘴。 “你们家的还在忙,一会儿跟着你嫂子先去东宫,跟着太子妃即可。” “好的义兄。”翠珠急忙点头。 三个人相继下车,徐永涵把他们俩送到东宫后,又接着忙去了。 夜莺身为太子正妃,又是唯一的宠妃,这会儿正在最后一次的捯饬。 翠珠不是第一次见到,但却是第一次进东宫。 有些局促,也有些不安。 如果不是这次两朝使臣都来,宫宴让各部出人参加,她也没有机会参与…… 第969章 宫宴(一) 夜莺站起身,看着眼前有些素净的二人,笑着道: “我跟你们讲,今日这种宫宴,可都是为自己男人挣得面子的时候。你们这么低调,不是擎等着被人家比下去吗?” 翠珠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她一个下人能有今日的地位,说到底就是命好。 命好就得珍惜,不然嘚瑟大劲儿什么都没有,可就得不偿失。 丁琬习惯性的耸耸肩,不在意的说: “比下去就比下去吧,反正我们的优势又不在打扮。” “是,你们俩的优势是在赚钱。”夜莺笑着打趣。 引着他们来到圆桌前,桌上正好刚炖了一盅燕窝。 “都吃点,垫垫,省的一会儿难捱。” 丁琬看着汤盅里的血燕窝,轻声的道: “好啊,吃一些。” 先给夜莺盛,随后轮到丁琬时,丁琬急忙提醒说: “少点儿,我吃不了那么多。” “哟,不像你啊!”夜莺打趣。 丁琬接过小半碗的燕窝,笑着说: “来之前喝了些鸡汤。” “那你一会儿不得出恭?” “反正位置靠边,出去透透气也好。”丁琬轻笑着道。 三个人吃过燕窝,这才去了娴月阁。 每次需要参加宴会的女眷,都会现在这里集合,小坐,然后等时间差不多了,在一起过去。 北芪公主也在,一眼就能认出来,毕竟北芪的衣服跟大周,不一样。 随着太监的一声“太子妃驾到——”,殿内女眷全都起身站好,跪下。 丁琬跟翠珠就在她身后,倒是免了行礼。 “我等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都起来吧。” “谢太子妃娘娘。” 女人们道谢起身,丁琬便看到了第二排的褚颖。 大家的站续都有讲究,几个侯门的老夫人站在前面,第二排则是有诰命再身,或者男人官位大的那种。 再不然,就是最近起势,风头正茂的,褚颖就是第三种。 丁琬拉着翠珠,没有跟着往前走。 夜莺坐上主位,众人才纷纷找地方落座。 丁琬跟翠珠,就找那种偏僻、不起眼的位置。 坐稳后,偷摸打量北芪过来的那位公主。 说实话,长得一般,肤色有些黑,还穿亮色衣衫,显得更黑了。 但谈话上,倒是态度谦卑,没有张扬。 对于夜莺的每一个问题,都很好态度的回答。哪怕是国公老夫人问些北芪的旧事,她也知心平气和。 看得出来,这是真的懂做人,北芪或许是真的想和亲,但是大周,明显就…… 心思一转,丁琬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会不会北芪一开始就不想…… “琬姐来这儿躲着,可真是明智呢。” 褚颖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念头。 看着笑吟吟的小姑娘,轻声的道: “明显不是咱冒头的机会,所以不用去前面惹眼。你家小五可来信了?” “来了。”褚颖点头,压低声音说,“中秋后他们就大定了。我给小五那边送了信,如果可以,十月初八就成亲吧。” 丁琬惊讶,“为什么这么着急?” “皇上身子不好,我怕耽搁。”褚颖这句话,是附在她耳畔呢喃的。 丁琬一听,了然。 香桃自从上次见过后,就再也没出过皇宫。 问过几次徐永涵,都是被告知“忙”就了事。 如今听她这么讲,只怕是…… “怎么都得坚持到年后啊。” “那还真不清楚。”褚颖说完,看了眼主位方向又道,“琬姐,你说这北芪,是不是原本就没打算跟朝丽结亲?” 丁琬见她这么说,心知这就是同道中人。 笑着端起茶杯,没有说话,但态度上确实附和了她。 “那珠公主为何一再追问我大周官员?如果本宫没记错,那珠公主是跟朝丽国舅结亲的吧。”百里楚月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北芪的那珠公主已经问了好几次当街救她之人。 萧逸帆今日英雄救美,整个京城都传遍了,更不要说皇宫上下。 百里楚月本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怎能容她。 那珠被说的愣神,随后大方的看着她,道: “九公主怎还恼了?那珠不过是想知道被谁相救,好表达感激。” “你想怎么感激?”百里楚月追问。 夜莺在旁瞅着跳梁小丑的小姑,清了下嗓子,说: “时辰差不多了,咱们移步朝阳宫吧。” 话落,众女眷都愣住了,包括百里楚月。 那珠公主刚站起身,见大家这般表情,迷茫的问: “怎,怎么了?朝阳宫可有什么不妥吗?” 国公老夫人闻言,轻笑着摇摇头,道: “那珠公主有所不知,我朝的朝阳宫,历来摆宫宴,从不让女眷踏入,所以刚刚我等,才有所失礼。” 那珠上扬嘴角,心情甚好,不忘客套的说: “既然是规矩,就不应该为了那珠破坏。那珠懂得入乡随俗,从小也喜欢阅读大周的书籍。” “哦?那珠公主读过什么书?”镇南侯老夫人随口问着。 那珠也不怯场,直接回答: “《笠翁对韵》、《弟子规》、《千字文》等。” “嘁,就是些启蒙的书啊。本宫还以为什么旁的呢。”那珠撇嘴,丝毫不给面子。 那珠见状,倒也坦然。 “是啊,那珠才疏学浅,读的都是入门书籍,不知九公主可读过我北芪什么书呢?” “本宫……本……”百里楚月被怼的哑口无言。 直到这一刻她才警觉,刚才说的那几本,不过是北芪公主学的大周知识,而不是她北芪的传统文化。 夜莺看了眼远处的丁琬,见其冲自己颔首后,道: “那珠公主真是令本宫刮目相看。如此喜欢我大周学识,应该早早说了才是。” 那珠侧身,规规矩矩的行了大周万福礼,说: “娘娘谬赞,如果不是这次机会,那珠也出不来北芪。” 夜莺握着她的手,淡淡点头,道: “既如此,还望那珠把握机会,多了解我大周才是。” “自然。”那珠咧嘴轻笑,顺势挽着她的胳膊,直接走在最前面。 百里楚月一向跟夜莺不对付,如今这般,气的她微眯着眼睛,故意后退。 等贴身宫女来到跟前,压低声音嘱咐了几句,这才跟上…… 第970章 宫宴(二) 朝阳宫上下,已经全部收拾妥当。 众人按照自己桌上的名牌,找寻自己的位置。 今日的宴会,是夫妇同桌,徐永涵虽然是兵部一把手,但位置却不靠前。 毕竟要忙的事情太多,进进出出,外面比较合适。 褚颖的丈夫萧衍,也是如此。至于鹰首,应该是故意为之,就在他们后面。 三对坐的不远,回头就能聊天。 主位一张桌,是皇上。左手侧是太子夫妇,右手侧往下一些,是朝丽国舅,在往旁边就是北芪的那珠公主。 按照名字找位置,特别方便。 丁琬、褚颖三人落座后,鹰首先来的。萧衍跟徐永涵并没有到。 鹰首只是跟妻子颔首,随后来到丁琬身边,压低声音,说: “殿下把淑贵妃接回宫了,娘娘想见你。” 丁琬愣了一下,随后确认问: “现在吗?” “对。” “在哪儿啊?” “偏殿。” “好。”丁琬点头,站起身。 由鹰首带着一路出了正殿。 这会儿宫宴尚未开始,所以走动走动,并无不妥。 偏殿门口,徐永涵已经等在那里,见她过来走上前,说: “没什么大事儿,别担心。”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迈步进去。 偏殿内,只有淑贵妃一个人。 丁琬走近后,侧身行礼,说: “臣妇徐门丁氏,给娘娘请安。” 淑贵妃起身,伸手把人扶起来,说: “不用行此大礼,殿内没有旁人。” “谢娘娘。”丁琬起身,轻声的问,“不知娘娘找臣妇,所谓何事?” “没什么事儿,就是许久不见,找你叙叙旧。” 叙旧?! 丁琬惊讶,不懂她这是什么迷之操作。 宫宴还有一会儿就要开始,他们在这儿叙旧,有那么好的关系吗? 淑贵妃也察觉到了她的怀疑,轻笑着摇头说道: “你不用这么防着我。你能跟太子妃提及让小姑跟广华去皇家园林看我,我很感激。今儿找你过来,一为叙旧,二是还人情。” “人情?” 淑贵妃点头,倏地站起身,说: “周氏没帮你抓住,不过她要对付你的招数,我大致想到了。所以已经派人去土庄子,找了些村民过来。这些人安顿的地点,我已经告诉了你的夫君。” 呃…… 既然告诉了徐永涵,那为何还要单单找她呢? “你肯定在想,既然告诉了你夫君,为何我还要找你。我找你,是想让你在帮我最后一次。” 丁琬抿唇,慢慢起身,道: “不知娘娘有何事让臣妇帮忙?臣妇能力有限,应该……” “你替我跟太子妃说一嘴,那个位置我不想做了,我想出去。陪皇上走完最后一程,你们安排我走。” “…………” 丁琬惊讶的看着她,不懂这女人为何突然这般。 据她对她的了解,那个位置,是她当初进宫的目标。 就是上次见她,也不曾动摇分毫,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呢? “你别想我为什么我要变化,你只管说,你帮不帮我。” “臣,臣妇这……” 淑贵妃几步走到跟前,骤然抬手,扣住她的肩头,说: “此事我只跟你提,也只有你能帮我。” “可是……可是娘娘跟太子妃说,太子妃不会不理啊。” “那不一样。”淑贵妃坚定摇头,“她答不答应,跟答应谁,是两个结果。我知你跟她的关系,她答应你的话,我的事会牢靠很多。” “那,那臣妇能不能问一句,娘娘为什么不做那个位置了?” 淑贵妃松开扣着她的手,长叹口气,道: “没有为什么,想活自己的人生。我才多大啊,三十有三的年岁,我出去转转、走走,不好吗?那个位置是高高在上,但一辈子都困在这里……呵呵。” “娘娘,您没回答臣妇的问题。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您有这样的想法?” 淑贵妃敛起笑意,认真的看着她,说: “在皇家园林我比较自由,晚上没事儿会去梨园听听戏。华云飞先生书里的林素、齐妙,很启发我。我也想过那样的人生,自己做回主。” 丁琬听到这话,立刻就懂了。 不得不说,华云飞先生笔下的故事,她也很喜欢,尤其是那样的女人。 “好,如果娘娘执意如此,臣妇愿意尽力一试。” “没成功之前,不要告诉你丈夫,谭迁、小姑那边,也不要提。” “臣妇明白。臣妇出去之后,直说娘娘还人情的事儿。” “好,我听你的消息。”淑贵妃说完,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丁琬慢吞吞的坐在椅子上,良久都没有动。 好一会儿,等在外面的徐永涵进来,看到她发呆的样子走上前—— “咋了?淑贵妃跟你说什么了?” 丁琬回神,深吸口气,道: “没说什么,不是都告诉你了嘛。我就是在想,把谁接来了。” 徐永涵理解她现在的心情,他乡遇故知,她着急了。 “等忙过这阵子,我派人去把他们接过来。” 丁琬想了下,借着他的手劲儿起身,说: “还是不要了,回去我安排人,把他们接回来。别庄有的是地方,先安顿好。” “那也行。”徐永涵应下,揽着她的腰,往外走。 正值秋收,不管淑贵妃从村里把谁找来,都会耽误人家的农活。 说起来,这周氏一天找不到,他们一天就回不去。 在这边常住不是不可以,就怕他们惦记家,想回家。 丁琬想到这儿,停下脚步,道: “李朝阳不是落网了?她怎么还抓不到。” 徐永涵看出了她的着急,拍拍她的肩头,说: “这事儿急不来,咱们还得从长计议。此时让他们上京,的确挺耽误人家,等事情完结,咱们好好补偿吧。” “就怕给了不要啊。” “那没事儿,不要银钱可以从旁的地方给,总会有法子的。”徐永涵说完,松开她。 双手背后,走在前面。丁琬也整理下衣服,跟在身后。 昭阳殿内,大家都已经做好,只等皇上、太子他们。 夫妻俩刚刚坐下,福安抑扬顿挫的声音传来—— “皇上驾到——太子殿下驾到——太子妃驾到——” 第971章 宫宴(三) 殿内所有人起身,跪在地上行礼。 丁琬满脑子都是村里来人,所做的一切动作,全都机械式反应。 被丈夫扶着坐回位置,宫宴开始。 一道一道中看不中吃的菜摆上,丁琬也没有动筷子。 奏乐、起舞,她也没心情去欣赏。 看着主位上的皇上跟淑贵妃,一个略显疲惫,一个高贵典雅。 徐永涵只做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皇上离席,下面的位置,也有零星离开,萧衍起身,去了前面的位置,跟两朝使臣聊天。 他们礼部一共出了六个人,轮番的聊,目的就一个,让北芪跟朝丽之间说不上话。 丁琬因为喝了鸡汤的缘故,扭头问翠珠要不要出去方便。 想当然的,两个人都喝了汤,没有不出去的道理。 翠珠挽着她的胳膊,边走边说: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炖什么鸡汤了,都快憋死我了。” 丁琬抿唇轻笑,理解的点点头,道: “没事儿,离得近,一会儿就能回来。一般宴会到了这个时候,就没谁会守着了。再有半个时辰应该就散了,天儿不早了。” 翠珠明白的“嗯”了一声,加快脚步。 二人方便完,没着急回去。 找个视野不错的地方,暂时休息。 翠珠看着远处的宫墙,轻声说: “以前没来过,总觉得皇宫可望不可即。如今进来了才知道,其实也没有那么的好。” 丁琬脑子光是想事儿,并没有理会她再说什么。 一会儿想着周氏的出现,一会儿又想老家来人会是怎样。 把他们接到府里,应该不行。万一被人说是他们提前防备,好像就被动了。 嗯,回去应该跟永涵再说一说,聊一聊。 正想着,翠珠急忙拽了她,道: “嫂嫂,嫂嫂——” “啊?什么?” 回神之后就看到了福安,不禁愣了一下。 “怎么了?” 福安抿唇,还算客气的说: “皇上御书房请您。” “找我?” “对。”丁琬心里有些慌张,总觉得跟今日淑贵妃找她的事儿有关。 虽然慌乱,可面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 “福公公着急吗?不着急的翠珠,我把翠珠送回宴会就过去。” 福安看了眼她身旁的妇人,再次行礼,道: “应夫人曾经,可在土庄子生活过?” “是。” “那您跟着一起去吧。” “……好。”翠珠点点头,挽着丁琬的胳膊。 二人没法交流,她只能用手劲儿询问。 看着对方只是摇头,更加迷茫了。 皇上找嫂嫂,怎么还让她去呢?而且还是太监让的。 这其中,可有什么联系吗? 丁琬也同样迷茫。 找她或许是因为淑贵妃要诈死的事儿,那翠珠去做什么呢? 当时偏殿内,可只有她跟谭纤两个人才是。 带着所有的疑问,终于走到了御书房。 门口站了很多羽林卫,给人一种压迫感。 丁琬抽出胳膊,简单整理衣服。翠珠也学着她的样子,整理自己。 福安先进去通秉,丁琬想了下,压低声音,说: “一会儿如果问你什么,你照实说就好,不要隐瞒。” “我明白。”翠珠重重点头。 门开,丁琬跟翠珠走进去,殿内有两个人。 一个是皇上,另一个是京兆尹小吏,当初去过他们家。 丁琬大方走进,双膝跪地,跟翠珠异口同声—— “臣妇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主位上的人,长叹口气,挥挥手,道: “徐爱卿的夫人少惹些事情,朕也能多活两天。” 丁琬听到这话,恭敬跪好。 “臣妇惶恐,不知哪里让皇上烦忧,还请皇上明示。” “你先起来。” “臣妇不敢。” “那就跪直了,别趴地上。” “是。”丁琬慢慢起身,跪的溜直。 翠珠跪在一旁,背挺得也很直。 皇上没看丁琬,而是冲她身旁的翠珠问: “听福安刚才讲,你以前是她的婢女?” 翠珠行礼、颔首,回答: “回皇上的话,臣妇曾经是嫂嫂的婢女,后来嫂嫂心疼臣妇就让老夫人收了臣妇为义女,嫁给了应元。” 皇上斜靠着龙椅,继续又问: “既然这样,你给朕说说,你在辽东都是怎么伺候她的,她都做过什么?” 翠珠闻言愣住,随后点点头,道: “回皇上的话,臣妇到嫂嫂身边伺候,就是正常的伺候梳洗,整理衣服,布置饭食,偶尔帮忙做做账。” “那她平日可出去吗?跟村里人相处怎么样?” “回皇上,嫂嫂在村里很少串门,酒坊的事情一堆,很忙。偶尔出去串门,臣妇并没有跟着。但大部分不是去张青山家,就是去村头学堂,再不然找找里正、族长啥的。” “哦?她找里正做什么?” “商量一下老人家的安置问题,或者秋天收高粱这些。”翠珠如实回答,补充着又说,“酒坊酿酒,高粱是大头,所以嫂嫂经常收高粱。” 皇上微眯着眼睛,瞅着一旁沉住气的女人,又道: “你能保证你说的全部属实吗?如果有一句假话,那就是欺君之罪。你夫君如今在工部,你该知道欺君的后果。” 翠珠急忙磕头,郑重的说: “皇上明鉴,臣妇不敢撒谎,更不能撒谎。” “那如果你撒谎了呢?” 翠珠跪直身子,坦然的直视主位上的人,道: “回皇上,如果臣妇说的有半句虚言,愿受律法处置。臣妇说的,只是臣妇严重的嫂嫂,还有臣妇看到的嫂嫂做过的事。” 皇上闻言挑眉,嗤笑着说: “你的言外之意,如果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你是不知情的?” “回皇上,臣妇眼里的嫂嫂,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 “哦?你倒是挺有自信。” 翠珠重重磕头,跪直身子开口: “皇上,臣妇不是自信,是相信自己了解这么久的人。如果真是做那伤天害理之事的人,不会有良知,不会有善意。”| “土庄子孤寡老人,嫂嫂的酒坊,出钱养。臣妇原来的姐妹死去,嫂嫂逢年过节都会亲自去上坟烧纸。类似的事情不少,只要皇上想知,臣妇还能说出很多。” 第972章 怎么还有勇气面临死亡? 翠珠说了很多,生怕自己说漏了,让丁琬陷入困境。 当然,她说的也是事实,没有撒谎。 深知一个谎言行程,就需要更多的谎言的去圆,那样反而帮不上她。 皇上看着“救人心切”的翠珠,面无表情。 不过内心倒是理解他们的主仆情深。 她说的关于京城方面的事儿,他手底下的人也查到了,分毫不差。 至于村里,那还得再看看。 终于,翠珠说完了,规规矩矩跪在那里,双眸殷切的看着他。 皇上的沉默,让她心里没底,更有些不安。 一旁的小吏走上前,行礼道: “皇上,丁院士虽农妇出身,但知书达理,大仁大义。微臣官职不大,但相信丁院士的为人,不然也不能独揽此事,斗胆进宫,面见皇上。” 今日发生的太过突然,再加上京兆尹进宫赴宴,整个衙门就他跟几个衙差还有旁的内部小吏。 丁琬听到这里,心知到她说话的时候了。 恭敬磕头,诚恳的开口说: “不知皇上找臣妇,到底是何事,还望皇上明示。臣妇自认人品一般,但作奸犯科的事情,臣妇没有做过。” 皇上挑眉,略感兴趣的道: “哦?人品一般?那你跟朕说说,你人品怎么一般了。” 丁琬不过自嫌一句,没想到还被问上了。 “回皇上,臣妇这人确实不好,善妒,不愿意逢场作戏,以至于在京圈后宅的夫人堆里,口碑不好。” “哟,自己还清楚呢?”皇上促狭的看着她,继续又道,“既然知道自己口碑不好,为何不改呢?” 丁琬抿唇,坦然的看着他,回答: “为何要改?他们的口碑于臣妇来讲,什么都不是。臣妇只要自己家人过得好,自己过得好,就行。” “人不都得活个好名声?”皇上嗤笑。 就拿他来说,做这么多事情,还支持太子改革,不也是为了留个“明君”的名声? 丁琬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再次磕头,道: “皇上,不管臣妇名声怎样,那都是身外之物。臣妇只要问心无愧,就不用理会旁人怎么讲。今日皇上召见臣妇进御书房,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不会真的是因为臣妇的名声吧。” “嗯,你还真说对了。”皇上接续她的话,淡淡的说,“你,告诉她。” 京兆衙门的小吏拱手,随后看着丁琬开口说: “丁院士,刚才京兆府衙外,有人击鼓。击鼓之人是个妇人,状告院士您诬陷长嫂,迫害长嫂跟侄子的关系,还说您不讲妇德,没有尊卑。” 丁琬闻言瞳孔扩张,随后迷茫的开口问: “不知是何人诬告小妇人,还请大人明示。” “丁院士言重,您的官职比下官要高,明示谈不上。” 丁琬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说: “不管皇上封了我什么,我都是徐家的女眷。酒承司只是酿酒,不参与朝政,我这官职形同虚设。” 京兆府衙小吏看了眼主位,见其没有吱声,便回答说: “是一位姓周的妇人,从西北过来,不知丁院士可否认识。” 话落,从丁琬的牙缝中挤出—— “认识,岂会不认识?她还敢上京?!” 没有否认关系,典型的丁琬做事风格。 皇上已经很疲惫了,但这个时候,还要继续撑着。 “既然你认识她,那你就说吧,这姓周的妇人跟你是什么关系,你们之间又有什么纠葛。” “是。”丁琬颔首,娓娓道来。 从周氏如何设计进的徐家门开始,然后是她平日的各种作为,再到丁琬自己过门,周氏如何对徐大可。后来为何徐永涵要去军营,徐大可完全可以留下、却还是坚持走,最后是周氏跟王五私通被抓休弃等。 一桩桩,一件件,丁琬全都说的明明白白。 皇上听过之后有些惊讶,不过更多的是震惊。 “农家不是小事情吗?为何你说的这些……好像处处都有心计呢?” 丁琬冷笑,淡淡的开口道: “是啊,农家不过是鸡毛蒜皮,怎么就处处都是算计。皇上,不管是高门大户还是农家小户,只要是人,都有心眼、都有心计。” 谁规定农村人就一定是傻子?有实诚的,但也有奸懒馋滑的。 皇上蹙眉,不解的到: “既然当初你撞见了她与王五私通,你为何不讲?你隐忍着不说,这又是为什么?” 丁琬撇嘴,凄凉的笑了下,说: “皇上明鉴,如果臣妇在撞见他们的那一刻就讲出来,只怕今日,臣妇应该也不会有命活到现在吧。” “那你可以悄悄回去找人啊。”皇上继续又道,“只要你想,法子有的是。” 丁琬明白他的意思,但就那么的拆穿他们,她总觉得不够。 周氏跟她的仇,岂是骗她出走那么简单? 上一世父亲不能科举,远走他乡;婆母被她坑害,命丧黄泉;致远生病不能医治,最后惨死。 一桩桩,一件件,岂能那么容易? “皇上的说不错,只要臣妇想,法子总会有。但守不住的女人,留她何用?一次不忠,次次不忠。徐大可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踏实、肯干,能干,就因为她,入了军营,死于他乡。” “当日得知他们兄弟皆亡,她骗臣妇,说村里人要把臣妇活埋陪葬。好在当时臣妇扭伤了脚,没有跟着她的弟弟离开,否则只要踏上那条不归路,臣妇就会万劫不复。她为了四十两抚恤银坑臣妇,臣妇为何不能反击?” 双眸通红,咬牙切齿,很明显是愤怒至极的状态。 皇上见状笑了,手指轻敲龙椅扶手,淡淡的道: “朕知晓你从小跟你父亲念书,那么拙劣的理由,你怎么会上当呢?而且,你跟徐爱卿是青梅竹马,多年感情。难道给他陪葬,你不愿意?” 再说也根本没有陪葬一说,就是君王都没有,平常老百姓,怎么可能会有呢? 丁琬平复了心情,抿唇继续回答: “皇上,您说的这些,都是正常人的想法。可当时臣妇所处的情况,是刚刚知晓夫君战死,接受不了,上吊自缢。命不该绝,没死成,再来一次臣妇怎么还有勇气面临死亡?” 第973章 她哪里暴露了? 想想当日母亲的哭泣、害怕、无助,丁琬都恨不得凌迟了自己。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她是母亲的长女,又是唯一的女儿,不提前世,就是今生她的上吊,都足够母亲担惊受怕好一阵子。 如果不是老天垂帘,重活一次,双亲又要面临上一世的生活。 才华横溢的父亲,别说七品官,就是衙门小吏,都根本没机会。 现在,她也做了母亲,一想到遥哥儿要离开她,眼泪就忍不住的落了下来。 深呼吸,再次平静的开口: “皇上说的没错,周氏的理由很拙劣,可刚刚死过的臣妇,头脑发蒙,又有多少正常人的心思?臣妇冲动下上吊,母亲已经哭得半死。若再被母亲看着陪葬,那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最后一句话,带着哭腔。 皇上眉头紧锁,好一会儿才淡淡的道: “你说的这些都对,但朕总觉得此事没有表面那么简单。或者说,你的崴脚都是算计好了的吧。” 能做主位那么久,对于人心,早就参的透透。 丁琬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惊讶。 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看出来了。 关键是,她哪里暴露了? 御书房内安静下来。 丁琬一直低着头,但却能感受到炽热的视线,在凝视着她。 终于,她倏地抬头,直言不讳—— “当然,皇上猜的也对,臣妇就是有私心、算计好了。配合着周氏蹩脚的理由,然后跟他弟弟离开。要过横道的时候,臣妇崴脚不动,刚好村里庆年嫂子出来倒水,碰到了,进而就把事情闹开。” “至于周氏跟王五私通,那的确是后面才发现的。当时周子旭已经被通缉,周氏又是如此不堪,臣妇只能把他们一网打尽,斩草除根,赶出徐家、赶出土庄子,永绝后患。” 清脆的声音,回荡着整个御书房。 翠珠在旁听得,冷汗一层又一层的流。 至于京兆府衙的小吏,嘴角狠抽,对于丁琬的坦然,也是不敢苟同。 就算已经知道农家事情不是那么单纯,可听她这样的话语,还是觉得惊讶莫名。 高门大户的腌脏事很多,但若具体说出来,好像也没谁能说得清楚。 眼前这位就不一样了。 不仅说了出来,而且还这么理直气壮! 清官难断家务事。 只怕这次,皇上要头疼了。 二人对视好一会儿,皇上轻叹口气,道: “不管怎么说,她被发配西北五年时间,也得到了教训。不为旁的,想想她给徐家生的孩子,还有你的丈夫。她这次过来,你们总得管一管。不然悠悠众口,也难交代。更何况她娘家没人了,那个弟弟好像也在外流浪呢。” “她在平阳县还有一个弟弟,怎会没有人?”丁琬撇嘴,不依的嗤鼻,“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看到徐家现在好了,想回来分一杯羹?她生孩子,她怎么不说当初耍心眼进徐家门呢?” 听着她寸步不让的话,皇上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这样的性子,的确跟京城其他大户很难往来。 但不委屈自己的性子,倒是让他很羡慕。 世人皆觉得大位好,可以耀武扬威,能够一言九鼎。 殊不知他也有很多的无可奈何。 明知未婚妻被陷害,却不得不做出选择。 想到这儿,皇上长叹口气,道: “丁琬啊,有些东西不能那么较真儿。事情已经出了,她也在西北呆了五年,足够了。不管怎么说,她是徐致远的生母,你可以不管她,但为人子的,不能不管。” 话落,外面出来—— “启禀皇上,徐将军求见。”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丁琬下意识的就转身,皇上也松了口气。 “罢了,你们先退下,朕累了。此事儿暂时压着,两朝使臣都在,鸡毛蒜皮的家务事儿,别拿出来丢人现眼。那个谁,把人关好了,容后再议。” “是,皇上。”府衙小吏拱手应下。 翠珠磕头谢恩,见丁琬没什么动静,赶紧拽了拽她。 丁琬回神,长舒口气,道: “多谢皇上肯听臣妇唠叨,臣妇告退。” 磕头行礼,起身跟翠珠互相搀扶的退出御书房。 皇上等书房门彻底关上后,淡淡的道: “查到是谁把她带过去了吗?” 话落,一个黑影窜出来,带着面具,单膝跪地—— “回主子的话,是琉璃宫的人。” “哪一个?” “不是琉璃宫的人亲自去带,是一个宫人家里的哥哥,他带着去的。人已经扣下了,随时等候主子吩咐。” 皇上真的很累。 几乎就是靠意志力撑着,只要送了那股劲儿,立刻就会昏过去。 实在没有精力,挥挥手,说: “罢了,先收押,让圣手易容他的样子,回去正常生活,别打草惊蛇。” “是。” 领命退下,皇上终于扛不住,摊在龙椅上。 香桃从后面出来,手里拿着银针,一边扎针一边喂药。 好一番折腾,皇上才睁开眼。看着忙碌的香桃,有些抱歉的道: “朕,又麻烦你了。” “您说这话就是见外了。照顾您,是属下应该做的。” 皇上听着疏离的话,凄凉的摇摇头,说: “还是不肯原谅朕吗?” 香桃抽回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 “没什么原不原谅的,那日的事情……不过是有人故意为之,属下分得清楚,不怪皇上。” “可若不是朕……”后面的话,实在难以启齿,最终还是叹口气,道,“朕给你个名分吧。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属下就会被永远的困在皇宫。” 平静的话,让皇上自知理亏,随后摇摇头起身,什么都不说的出了御书房。 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原本平静的香桃,浑身颤抖,再也没有刚才的平静。 一想到那个下午,她后槽牙咬的就“咯吱……咯吱……”作响。 等一切都结束,她必然不会放过她。 如此设计,不过是因为跟萧逸帆多说两句旁的事。 她这一生都毁了,那她也不要好过了。 “砰——” 药箱合上,香桃冷着脸,出了御书房…… 第974章 是,不配! 宫宴持续到酉时二刻才散场。 丁琬先回的家,徐永涵还要把两朝使臣送回去,方能“脱身”。 回家第一件事喂奶! 听着婆子汇报遥哥儿在家的经过,一边点头一边说: “虽然爱吃蛋黄,但还是不要多吃。太医说蛋黄把干,容易出恭不顺畅。” “是。”婆子点头应下。 丁琬看着怀里努力汲取的儿子,慌乱的内心,总算得到了一丝平静。 喂好了孩子,婆子将熟睡的徐致遥抱下去休息。 这段时间给他断夜奶,太医说夜半吃东西,对脾胃伤害大。 人都出去后,丁琬坐在书桌前,看着家里寄来的信。 内心根本平静不下来。 一想到周氏露面,她就觉得哪哪都膈应。 还想让致远给她尽孝,做梦! 生养了又如何? 当初徐家可是全套的聘礼跟聘金,周氏嫁过来什么都没带,好意思吗? 更何况徐致远是她带大的,周氏有权利、有什么资格去劳烦孩子! 越想越气,最后手里的信纸颤抖,直到纸皱的声音传来,才让她回了心神。 急忙把快要捏坏的纸平铺、捋好,正好目光对着母亲关切她身体那段。 生孩子、坐月子,母亲根本没机会过来,字里行间都是担忧跟自责。 “吧嗒……吧嗒……” 眼泪落下来了。 今日在御书房,说了太多太多当年的事情,也让她想起了前世李袁杰推丁珏下城楼的事儿。 借刀杀人,到底是谁做的? 心里一团乱麻。 “将军回来了。” “夫人呢?” “回将军,夫人在房里呢。” “不用伺候了,你们都下去。” “是。” 简单的对话后,徐永涵大踏步进了里间。 看着坐在书桌前的妻子,轻声说: “我回来了。” “啊。”丁琬收拾情绪,一边擦眼睛一边起身。 等来到徐永涵面前,自然的帮他脱掉朝服。 徐永涵瞅着她双眸通红的样子,没有说话。 直到身上厚重的朝服脱下,把人整个圈在怀里,说: “放心,我不会让她伤害到你跟致远。” 丁琬抱紧他的劲腰,使劲儿蹭了蹭,道: “她有什么资格来找孩子?自打你们离开,就是娘把孩子带在身边,她怎么好意思……还说我目无尊长,她配我尊重吗?” “是,不配,不配。”徐永涵耐着性子哄她。 一边走,一边把人带去床上。 听着怀里嘤嘤啜泣的女人,徐永涵除了心疼还有无奈。 徐家旁支,有路引拦着,倒也不算什么。 可周氏这边,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而且那么久都不露面,突然露面,意欲何为? 更重要的还是选择在宫宴这天,如果不是京兆府衙的小吏有些经验,此事只怕很快就会闹得满城风雨。 说起来,媳妇儿当初给京兆府衙那几个人送粘豆包,还是很有用处的。 察觉到怀里抽搭的动作减弱一些,徐永涵低头看着她,问: “哭好了?” 丁琬红着眼睛,不好意思的捶了他一记。 徐永涵倒是不在意,把人抱起,安置在自己的腿上,道: “首先你要清楚,这事儿影响不到我,也波及不到孩子。如今两朝使臣都在,所以这事儿暂时押后。明儿你派人去把……” “村里人暂时别接了,就让他们在那边。” 二人心有灵犀,他说前半句,后面她就懂什么意思了。 “我事后又想了想,如果现在把他们接来,到时候应该会被反咬一口,说咱们早就跟村里人窜通好,那样就被动了。” 徐永涵闻言点头,赞同的道: “那依你,打算怎么做?” “贵妃娘娘肯定会把他们安置的妥妥当当,这个不用咱们去操心。既如此,就先这样吧。吃喝住,都是我们来出,等他们帮完忙,准备一笔银钱给贵妃娘娘,就算这段日子她的付出了。” 徐永涵想了下,点点头,说: “那这样的话,我明儿让管家给辽东送封信。村里都谁来了,家里秋收搁置,雇人帮他们做,钱咱们出。” “这个法子倒是好,可是从京城到村里……” “放心,快马加鞭,用不了那么久。” 丁琬松口气,赞许的“嗯”了一声。 “你去洗洗吧,明儿还得忙呢。” 两朝使臣要在大周的见证下,把迎娶的事情全都进行。 说到底,就是朝丽的一厢情愿。 他们想给大周施压,殊不知北芪已经臣服,而且有了旁的打算。 但这些事情做起来比较难,而且每个环节都不能有错,所以兵部、礼部那边,都会很忙。 徐永涵瞅着善解人意的媳妇儿,倏地起身,把人抱起。 “啊——” 丁琬惊呼,诧异的看着他,道: “干嘛?放我下来。” 徐永涵不理,直接去了里间。 把人放下以后,大言不惭的说: “这几日为夫忙的太多,都忽略了媳妇儿,今天要好好补上。” 能够一本正经的说着流氓话语,丁琬实在是佩服。 极力阻止他的狼爪,道: “你别闹了,明儿要忙的事情不少,你早些歇着。” 可惜徐永涵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堵住了她的唇…… …… …… 半个时辰后,丁琬清爽的躺回床上。 看着身旁的男人,慵懒道: “萧逸帆的截胡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朝丽跟北芪的使臣,在咱们这边,具体要待多久?” “十月十五,是朝丽的大日子,他们会赶在之前回去。估计在这边逗留七天左右吧。殿下的意思是带他们四处转转,酒承司那边也得让他们去瞅瞅。” 参观酒承司是重中之重。 也是变相的告诉朝丽,他们引以为傲的酒,大周也可以酿了。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道: “今日的蓝尾,可是让谭迁出尽了风头。你看到户部老顽固的脸色没?要不是我当时心里有事儿,真想过后揶揄他几句。” “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在这一时。”徐永涵笑着安慰。 轻柔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说: “睡吧,睡醒了明天还得忙呢。” 丁琬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不说秒睡也差不多。 徐永涵想着回家前鹰首跟他说的话,眉头紧锁。 事情还没有那么简单,朝丽国舅爷是个草包,可他身边的使臣,全都不是。 北芪如今就算有心,但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朝丽的确不需要怎么忌惮,可因为一桩婚事而闹得不越快,终究不划算。 只是不知主子那边,到底是怎么安排…… 第975章 万物皆可比 两朝使臣齐聚大周,最高兴的莫过于京城商贩。 这些人看什么都新鲜,再加上小贩本就能说会道,自然哄得他们高高兴兴付钱。 更重要的是,官员准备了那么多商铺让他们进去选,可人家就是不去。 仿佛会坑害他们一般。 小贩倒也实诚,价格上并没有哄抬,没有给大周丢脸。 物美价廉,自然就更受欢迎。 摊位上卖货很好,摊贩的存货不多,最后无奈,只得去找商铺合作。 京城几个大商铺都是银鹰管辖,所以合作的事情,一拍即合。 他们出货,卖出后刨除本钱,三七开。 摊贩七,商铺三。 商铺的三成里,还要给雇佣商队的钱。 几个大库房全都在城外,要保证每天按时补货,就需要丁现的商队帮忙。 这样一来,大家共同赚钱,高兴的事儿。 别看两朝使臣来的不多,可买的东西却不少。 工部见了,顺势就把丁现推出去,由他们的商队负责送货。 这样也算借势把商队合理化,半公半私。 丁琬听着谭迁说的最新了解情况,上扬嘴角,阴霾的心情,算是消退一些。 最近几天因为周氏的事儿,她每天沉着脸,仿佛丢了百两银子一般。 “哎哟哟,谢天谢地,你可算笑了。”谭迁夸张的拍着胸脯,不住摇头。 丁琬见他这般,叹口气,道: “没那么夸张吧,你别把我说的好像深规怨妇似的。” “深闺怨妇倒是不至于,但你最近的状态,的确不好。要不……我陪你去见见她?” 对于徐家的事儿,他在平阳县的时候就知晓。 如今周氏上京、状告丁琬,虽然瞒的很细,但只要有心,还是能知道的。 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丁琬也明白这个道理,揉了揉眉心、摆摆手,说: “不去了。见了也那么回事儿,我跟她没什么可说的。” 想当初她去过牢房,该说的早就已经说过了。 如果可以,有生之年都不想再看见她。 把杯子里的凉茶饮尽,看着他,道: “我不开心,是因为这人就跟绿豆蝇似的,挥也挥不走,打还打不着。” 谭迁原本吃豆子呢,听到这“绿豆蝇”三个字,顿时不吃了。 他喜欢吃新下来的黄豆,炒的干巴那种好,吃的香脆。 丁琬并没有看出他的不对劲,继续又道: “这绿豆蝇也不知再憋什么坏,反正等两朝使臣走了,估计就……” 话没说完,外面一阵匆匆脚步声传来,借着叶景澜进来,说: “院士,礼部派人过来,说明日两朝使臣到咱们酒承司。” 这事儿是板上钉钉,老早就预料到的。 拖了这么久才来,估计是礼部拖不动了。 丁琬颔首起身,吩咐着说: “跟下面的人说一下,明天统一服装,该做什么做什么,就跟平日做事一样。如果他们有什么问题,直接告诉就好。但关于甑瓮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露。” “是。”叶景澜应下,转身出去。 丁琬看着谭迁,努了下嘴,道: “走吧,咱们去朗名炀那边。” 他最近琢磨的酒,名叫“忘忧”。 顾名思义,让人喝了会忘记忧愁。 当然,只是一个夸张的说法,不过此酒酿造过程非常简单,可就是酿不出来。 各朝都在努力,但却没有一个成功的。 如今大周手握桑落、蓝尾两种酒,再加上菀茗韶华的葡萄酿,足有时间来酿忘忧。 可偏偏几次精心的酿造,最后都是寻常之物,真是不清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来到挂有“忘忧”牌子的屋,朗名炀正带着两个人在里面忙活。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失败了,不过朗名炀越挫越勇,特别有干劲儿。 丁琬看着他的样子,扭头压低声音,道: “等日后我离开,这边交给你们俩还有叶景澜、褚梦年,绝对会蒸蒸日上。” 谭迁挑眉,故意开玩笑的说: “你把菀茗韶华并过来,更会蒸蒸日上。” 丁琬翻个白眼,嫌弃的“哼”了一声。 察觉到声音,两个打下手的纷纷回过头。 看清来人,急忙抱拳拱手。 朗名炀听到声响,扭头招招手,说: “丁院士,你过来瞅瞅,我这做的什么问题都没有啊,怎么就不出酒呢?” 丁琬走到跟前,眉骨微挑,道: “你觉得如果那么容易,他朝比咱们提前好些年的,为何不能成功?” “可咱们做的比他们要精细,而且在焖甑这一块,咱们不是比他们要多一个步骤吗?” 丁琬闻着米香,摇摇头,说: “肯定还是有哪个环节咱们做的不对。虽然上面下了命令,但不能着急,欲速则不达。做到尽心尽力,相信老天爷都会帮咱们。” 各朝之间,万物皆可比。 武力、医学、学识、乐理、舞艺、酒文化等。 大周用制冰术压制了南越,用武力降服了北芪。 东陵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唯独这朝丽,酒出彩就各种挑衅。 用武力很好解决,但不足以服众。而且跟朝丽,还有一笔烂账要清算,所以太子那边下了死命令,必须酿出“忘忧”。 没有要求时间,但不用问也知道,铁定是越快越好。 想要击溃一个王朝的意志,就从他们最引以为傲的事情下手。 这叫诛心! 朗名炀研究忘忧多年,所以当时自告奋勇,必须尝试。 丁琬也支持他,毕竟他对酿酒有兴趣,也有天分。 她能成功,而且这么有经验,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前世的缘故。 所以她特别看好朗名炀,总觉得他能做到。 鼓励的拍拍他的肩头,又道: “明儿两朝使臣会过来,到时候‘忘忧’会让他们看。你表现得自信一些,但别太过,毕竟各朝研究这个已经很多年了,他们比咱们有经验。明日你自信的同时,还可以跟他们套套话。” “好。”朗名炀点头,有些跃跃欲试。 谭迁见状,笑着走过来,说: “多套一些,只要对你酿酒有帮助,就别跟他们客气。” 朗名炀想了一下,问: “那能不能提咱们焖甑的事儿。” 第976章 怕什么来什么 “这个肯定不行。”谭迁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他朝研究“忘忧”不是一天两天,如果他们把“焖甑”的事儿说出去,被人家学会了呢? 丁琬明白他的顾虑,不过却笑着摇头,道: “老话讲的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必要的时候可以说。朝丽酿酒那么多,焖甑是酿酒最重要的步骤,相信他们会知道。但如果他们知晓咱们也知道‘焖甑’,那就有意思了。” 朗名炀不住点头,赞同的说: “对对对,我就是这么想的,这么想的。” 谭迁见他们俩这般,突然觉得自己好多余。 丁琬慢慢蹲下,闻着缸里的米,幽幽开口说: “如果每一个步骤我们都没有问题,那做了多这么次还是没成功,是不是我们漏掉了什么?” 朗名炀想了下,也跟着蹲下,道: “明日问问朝丽使臣?他们在酿酒方面,还是很有威信的。” 谭迁在旁,嗤笑着说: “咱们虚心询问,就怕他们不怀好意呢?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如果咱们把焖甑的事情跟他们提了,他们却骗了咱们……那好像就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不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都是极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丁琬也理解他的顾虑,不过关于焖甑,朝丽早就知道。 前世她也是因为跟一个朝丽人聊天,得知的“焖甑”,所以并不算赔了夫人又折兵。 站起身,看着满脸担忧的谭迁,笑着道: “问问也没啥。至于这焖甑,朝丽肯定比咱们懂,不然那些酒怎么酿的?反倒是明日他们知道咱们会焖甑,估计会很惊讶吧。” 谭迁挑眉,想了一下,点点头,道: “嗯,这么说的话也对。他们知晓咱们会焖甑,给建议的时候应该就会忌惮一些,不能明目张胆的骗。都不是傻子,不管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咱们都有分辨的能力。”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朗名炀也不停附和。 丁琬见他们都没有意见,笑着提议说: “那这样,谭迁去把褚梦年他们都找来,咱们几个在谈事屋先碰头,商议一下明日如何应对两朝使臣。别打无准备的仗,得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大周的酒文化,如今已经不弱了。” “好。”谭迁点头,出去喊人。 朗名炀收拾了下,跟丁琬去了前面。 酒承司的其他人也不闲着,把酒承司上下彻底打扫一番。 虽然平日都收拾,但明日要面临的,可是他朝使臣,马虎不得。 整个酒承司严阵以待,就等明日这一哆嗦。 当然,他朝使臣参观完酒承司,就意味着要离开了。 朝丽不止一次提出跟北芪这边交换名帖、婚书,但北芪迟迟不应。 这一次参观酒承司,就是朝丽主动。 目的就是要逼迫北芪,别再逃避,抓紧时间把事儿办了。 朝丽使臣不是傻子,当天救北芪那珠公主的萧逸帆,最近出入礼部次数比较多,难免就见过面。 这期间有什么变故,谁也说不准。 更重要的是,大周太子经常把朝丽国舅请进宫,几次之后,这国舅爷的脾气也上来了,对于两朝结亲,就—— “我不管,那北芪公主我不要,太黑了。”朝丽国舅爷在盛聚楼的房间内,直接耍起了脾气。 几位朝丽使臣怕什么来什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如临大敌。 暗处的鹰卫闻言,眉开眼笑。 他们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如今的发展正是他们心之所向,好事儿。 “国舅,此时不是您任性的时候。女君可是嘱咐过了,一定要跟北芪结亲。您也看到了,大周如今蒸蒸日上,京城跟咱们王都相比,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今年他们又能冬日种地,粮食充沛,咱们落后的太多了。” 国舅听到这话,撩眼瞅着苦口婆心的老者,道: “既然你都这么说,那咱们跟大周结亲不比跟北芪来的痛快?你也看到了,那位公主黑的,吹灭蜡烛我都找不到她。” 哪有那么夸张? 老者好想反驳一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国舅,您是女君的唯一弟弟……” 老者这么一提醒,暗处的两个鹰卫,纷纷交头接耳。 “哎,这国舅不是应该皇上妃子的弟弟吗?怎么朝丽那边竟然……” “铁定不能跟咱们一样,不然一个男子称之为公主?” “……好像,也,也不行吧。” 两个人说到这儿,暧昧的笑了下,继续听墙角。 “……国舅,女君的目的是什么您该知道。北芪的战马举世闻名,咱们必须得得到他们的支持。您也看到了,大周对北芪这边,也是极力拉拢。如果大周得到了北芪的战马,那咱们朝丽可就麻烦了。” “也不见得。”朝丽国舅摇头,看着眼前的老顽固还算客套的说,“你啊,就是上了岁数,各种担忧。大周太子为人不错,我跟他接触这几次下来,明显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 “更何况咱们的酒白在这,他们不过三种而已,又怎么会跟咱们交恶。再说了,咱们心里都明白,能不打仗就不打仗,难道大周还能主动挑事?这些年那次不是……” 后面的话没说,朝丽国舅端杯子喝水。 暗处的鹰卫,面色凝重。 这些年,各朝都会进犯一下大周,如果不是太子殿下隐于暗处,给南越一记迎头痛击,也不会让北芪军心动荡,徐永涵趁机把虎威山整个囊入大周境内,避免了虎威山战役的悲剧。 至于朝丽,他们的确没有明目张胆的进犯,但这些年背地里的小动作,可是源源不断。 “哎哟我的国舅爷,您这是怎么了?大周人最擅长蛊惑人心,您这才进宫几次,就变了立场呢?” “我不是变立场,我是跟你讲真实情况。” 朝丽国舅说完,不耐烦的翻个白眼。 使臣见状,苦口婆心的说: “什么真实情况啊,您看看您现在,哪还有作为朝丽的人觉悟?” “懒得跟你讲,反正我不要娶那个那珠做正妻,你若是能说服北芪,让她做侧室,那我就同意。就这样,我累了,歇着了。” 第977章 讲解缴费站 盛聚楼的对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了东宫这边。 对于朝里国舅爷改变态度的事情,他们早就了若指掌。 这么多天的陪伴不是闹着玩,如果一点效果都没有,那还真是白折腾。 太子跟徐永涵互看一眼,默契的笑了。 鹰卫抱拳拱手,转身出去。徐永涵放下茶杯,淡淡的道: “所以说这朝丽国舅也不是啥草包,只是比较求稳、求安逸罢了。偏偏他的姐姐,没有那个安分的心思。” “正因他的这个性格,所以没有做朝丽新君,而是他的姐姐。不然的话,本宫也不会这么折腾。”太子说到这儿,敛起笑容。 又想起什么一般,冲着一旁吩咐又道: “既然朝丽那么着急,那本宫就再给添把火。把当初陈夫人的死因,放出去。另外,把咱们已经掌握的朝丽内鬼,抓几个让他们慌慌神。” 话落,暗处一阵窸窣声音,随后回归了平静。 太子起身,把刚刚得到的信件放在桌上,道: “看看吧,关于你小舅子的,本事不小啊!” 徐永涵闻言蹙眉,随后拿起信封、打开。 仔细读过之后,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长舒口气。 各地都有银鹰手下的人,他们明面看着是做生意,实则就是收集各地事情,然后汇总传到京城。 相较于各地欺上瞒下的官员,还是鹰巢的人比较靠谱。 信上有很长一段篇幅,就是说丁珏的。 到了北苑县不过短短三月,就以县衙的名头,开了一个最大的牧场。 至于牧场里的牲畜,都是从北芪那边就近买到。 一个牧场,解决了北苑县一百户人家吃饭的问题。也解决了北境、辽东境内,高门大户想喝牛乳、羊乳,吃羊肉等问题。 北苑县的几个地头蛇,也被他全都收拾,扔去军营当兵。 如今正在跟北芪一个氏族牧场商议,两边共同修路的问题。这个事儿丁珏不好出面,完全是银鹰手底下的人来做。 看到这儿,徐永涵满意的点点头,道: “娘娘常常挂在嘴边的话,二珏是听进去了。” 夜莺经常说:要想富,多修路。 只有路好走了,人才能经常走动,有人气就不怕没钱赚。 太子闻言“嗯”了一声,说: “等两朝使臣离开,工部就要全面修路,先从京城开始,青石板造价很高,看起来太子妃说的那个设路点,是有必要了。” 说到这儿,太子撩眼瞅着他,道: “你觉得这事儿……谁来做比较好?” 徐永涵先是一愣,随后忙不迭摇头,说: “此事殿下就别问属下了。属下对此,一点概念都没有,如果问属下,属下还觉得这设路点……有些多余呢。” “哟,你还挺实诚。” 徐永涵挠挠头,憨笑算是回应。 其实太子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 只不过娇妻给他的解释,倒是让他打消了此刻的想法。 “你我皆知,如今的官道就是寻常路面。下雨过后,路上泥泞,马车、马匹经过,都很难。” 徐永涵没有异议的点头。 “殿下说的是,可官道用青石板,那造价真的太高。单单我们村里从酒坊到官道那一段,就花了二十多两银子。” 他是深知媳妇儿的酒坊,也知晓她在村里都做过什么。 太子闻言,嗤笑着往后靠,手指轻敲桌面,道: “造价的确是高,但你也该知道,丁现的那个商队,从一个州府到另一个州府,最快也得走八天。这还得老天赏脸,路好的情况。这八天的时间,商队吃喝、住店,多少钱你算了吗?” 徐永涵想了下,老实的摇头。不用算也知道,肯定不少。 若是遇到老天不赏脸,或者是山贼、土匪啥的,一趟下来,还得赔钱。 不稳定因素太多,但商队不能不做,尤其是这种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的大型商队。 “所以啊,本宫修路,平坦宽阔,一日百里,绰绰有余。车马损耗降低,州府之间一两天便能走完,这得省下的口粮、住店,得多少钱呢?每过一个缴费站,只需按照马车的数量来给,人走不花钱,难道很过分?” 徐永涵长叹口气,实诚的抬头直视他,说: “殿下,您这么给属下,属下能理解。可旁人呢?寻常百姓,您能这么去给他们解释吗?” “本宫当然没有那个闲功夫。刚才跟你浪费唇舌,不过是让你回去,跟你那顽固二叔讲讲。” “……” 好吧,原来理由在这儿。 徐永涵明白的点点头,轻声道: “其实殿下不用顾及我二叔,他不管是,就是唠叨一下罢了。” “有时候这唠叨次数多了,就容易变成真的。本宫觉得丁现这人不错,所以不想他有什么地方,让本宫不满意,明白吗?” “是。”徐永涵满口应下。 丁文海的态度,他虽然没看到,但是光凭想象,也能想出一二。 不说二叔,就是他自己,也觉得此事比较荒唐。 缴费站,这跟“留下买路财”有什么区别? 可若按照殿下刚才解释的思路想下去,又觉得十分合理。 当然,躲过了殿下刚才的问题,他更加舒服。 倏地起身,抱拳拱手,说: “殿下,属下还有事情要做,就先走了,您忙。” 说完,不等太子回应,脚底抹油就跑了。 太子又岂能不懂他的想法,不过是懒得戳穿罢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等人靠近,放松的歪头,靠在她的怀里,道: “小九那边,可还有什么动作吗?” 夜莺轻柔的抚摸他的脸,淡淡的回答: “有什么动作都得看她怎么折腾。我想应该快了吧,她派人出发去蜀中了。” 蜀中川阳王,当朝皇上同父异母的兄弟。 当初皇上做上主位,他还小。弱冠之后去往蜀中封地,然后就不安分。 这几年的折腾,还有耿娇娥腹中的孩子,皆是他的手笔。 这也是为什么夜莺能创立蜀香煸炉屋。 在蜀中呆了那么久,这东西自然也就会了。 那边偏爱麻辣重口,她刺探情报还能赚钱,简直不要太能干! 想到这儿,太子猛地发力,把人拽坐在自己的腿上,道: “先让她折腾,差不多了再收网,给她来个痛快。” “好。”夜莺满口应下…… 第978章 礼尚往来 当天下午的京城,就不安分了。 巡防营几路人马突然出击,抓了不少人。 有朝廷命官,有衙门小吏,还有知名商铺的老板等等。 因为什么被抓不清楚,但人家有太子手谕,你想拒绝都不可能。 让人错愕的同时,也有人抗议太子专权。 一时间,京城犹如滚烫的油滴入凉水,翻浪滚花。 谁也不知道怎么了,但大家都知道这是要发生事情了。 不管外面怎么乱,酒承司一切照旧。 清晨就把大门打开,门前每隔一段时间撒上水,降低灰尘。 等了差不多巳时正,门房的管事过来告知,两朝使臣到了。 丁琬跟谭迁等人互看一眼,各自整理衣服,出去迎接。 来到门口,看到眼前的这些人,轻咳两声。 北芪这边都来了,而朝丽,就只有区区两个使臣。其中一个丁琬知道,是朝丽酿酒阆的人,官位不太大,但也算跟酒有交道。 至于另一个,应该就是凑数的。 大周这边,萧逸帆、萧衍都来了。再加上酒承司的人,如果没有北芪撑着,就单单两个朝丽使臣,还真是显得突兀。 大家彼此互相见礼,朝丽使臣略带歉意的说: “还望丁院士多多海涵。本来梅大人他们都要来的,可晨起不知怎的,他们几个有的犯了头痛,有的得了伤风,所以就没来。” 丁琬理解的点点头,丝毫不在意的道: “入秋京城气候变化多端,生些小病也是理所当然。说起来就是出门在外上火了。萧衍大人,回去让太医院那边准备一下,给朝丽的几位使臣熬几锅黄连水,下下火。” “……好。”萧衍点头应下。 萧逸帆在旁见状,老神在在的说: “黄连水虽苦,但却是下火良方。到底是丁院士,女子心细,所言不假。” “您谬赞了。”丁琬谦虚的摇头。 谭迁在旁看着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样子,又看了看朝丽使臣的有苦难言,内心甚是舒爽。 你们张罗过来,然后就派来两个人应付,真当酒承司是弱包子? 漾出一抹淡然的笑,比划“请”的手势,说: “几位请。我们这酒承司,主要分三个部分。如今你们在的地方……” 谭迁作为主介绍人,详细把酒承司的各个地方,都说了一遍。 等进入酿酒的地方时,就换做了丁琬跟朗名炀。 因为桑落、葡萄酿都是她自己酿出来的,所以这一部分由她来说。 至于如何酿酒,那自然就是大致提一嘴,你们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罢了。 蓝尾由朗名炀负责,再来到就是忘忧。 当朝丽跟北芪使臣听到大周也在酿忘忧的时候,纷纷惊讶。 朗名炀见状,半开玩笑的说: “各位使臣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大周不能酿忘忧吗?” “不是不是,自然不是。”众人纷纷摇头。 忘忧是各朝都知道的酒,因为失传,再加上具体是哪个朝的,谁也不清楚,自然也就成了大家争抢的东西。 谁酿是谁的,就看谁抢先。 朗名炀看着他们几个人的状态,抱拳拱手,道: “朝丽速来对酿酒很有研究,我们试了几次的忘忧,每一次都不成功,不知朝丽是如何酿造。当然,为了公平起见,我们也会详细说一下我们自己酿造的过程。” “这个……” “您不用为难,我先来说。”朗名炀直接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然后就噼里啪啦的把他们怎么酿酒的过程,详细说了一遍。 当然也包括焖甑。 朝丽使臣本想拒绝交流,可不等他把话说完,人家已经说出来了。 北芪使臣听到焖甑环节,惊讶的蹙眉,说: “没想到大周酿酒如此短暂,竟然也悟出了焖甑,实在是太让人刮目相看了。” “是啊,都说大周地大物博人聪明,如今想来,还真是不假。”又一个北芪使臣出声。 朝丽虽然没吱声,但表情上体现了所有的惊讶。 朗名炀轻笑,平静的看着他们,道: “其实我们能把高粱酿做出来,焖甑这个环节,我们就不会少。各位低估我等,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这些年大周疏于酿酒。” “是啊,如今大周开设酒承司,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酿出忘忧,我等先恭喜了。”朝丽使臣直接接话,不让朗名炀再提要求。 如今大周的酒承司,势如破竹。 若是再知道他们忘忧的酿造过程,保不齐就能酿出来。 如果是那样,倒朝丽引以为傲的地位,就会被撼动,本就狭小的王朝,更加没有立足之地。 如今北芪已经被打服了,南越也被他们用冰牵制。 朝丽放在大周这么多年的眼线,一个下午的功夫,抓去了六成,剩下四成……不过是使劲问题。 留给他们朝丽的时辰不多了,一定要严防死守,不能再让大周超过去。 他想的很美,可偏偏朗名炀这人,不吃亏。 见他这么痛快的恭维,“呵呵……”轻笑道: “为表诚意,还请朝丽使臣说一说你们是如何酿造忘忧的吧。” 朝丽闻言,没想到他揪着不放,回头看了眼陪同的人,放些求救信号。 那人见状走上前,笑着回应说: “我朝同你们酿造的差不多,没什么可说的。这忘忧是名酒,又失传那么多年,自然不好酿。” 丁琬看着他身后酿酒阆的人,轻笑着道: “不管怎样,朝丽也该说一下吧,礼尚往来。如果今日不说,他日你们真的酿出来,我们是不是可以觉得,是因为从我们酒承司学到了什么,回去改良之后酿成了忘忧?” “……” “……” “……” 这话说完,朝丽的两个使臣,登时傻眼。 朗名炀也有些惊愕的看着她,觉得刚才那话,太过了。 朝丽虽然疆土不大,但酿酒方面,的确不容小觑。 他们跟大周学……学什么呢? 丁琬不管其他人是什么表情,戏谑的瞅着他们俩,大有一副“今儿你不说,就甭想走”的态度。 最后无奈,酿酒阆的人,深吸口气,道: “好吧,既然丁院士这么讲,那在下就说了。说的对不对的,反正在下是诚心讲,信不信由您。” 第979章 违背酿酒程序 丁琬听到这话,冷淡的笑了下,道: “使臣不用有这么大的压力,这交流经验重在交流,不是评断谁对谁错。更何况如果你说的对,那朝丽不是早就酿出忘忧了?” “……呵呵,是,丁院士讲得对。” 造了个大红脸,朝丽使臣有些挂不住面。 挂住、挂不住的,都是他自找,跟她没有关系。 萧逸帆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瞅着这样的丁琬,上扬嘴角。 还是那个寸步不让的小辣椒,一点没变。 酿酒阆的官员,深吸口气,抱拳拱手,道: “在下刚刚小人之心,望丁院士海涵。” 丁琬闻言摇摇头,不在意的说: “没什么,使臣刚刚,同我家夫君照顾孩子差不多。瞻前怕后,各种顾虑。不过他在外面不是,果断、坦然,办事爽利。” 莫名被秀一脸,有些过分。 朝丽使臣咽下口水,有苦难言。 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如今看来真是不假。 先是使绊子,让朝丽所有使臣喝黄连水。如今又拐着弯的数落他,顺道夸一下自己的丈夫。 要不要这么捧高踩低? 气愤归气愤,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既如此…… 朝丽使臣平静的看着她,缓缓开口。 说的前面大同小异,基本上都是洗粮、焖粮、焖甑等缓解。 可没成想—— “……第一次焖粮过程中,要加入新的米再进行焖甑。但此法行不通,没有成功。” “你这当然不能成功,这怎么可能出酒来?”朗名炀轻斥、撇嘴道,“你当我们是傻子呗,那粮焖着呢,你打开再往里面放新的,不馊了才怪。你这不是故意……” 话没说完,朝丽使臣无辜的瞅着丁琬摊手,说: “看吧,我刚才就讲了,我说的对与不对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你们信不信。在下不才,是我朝酿酒阆的人,虽然官职不大,但也参与酿酒。忘忧在下参与过,只可惜没成功,所以现在不负责那边。” 叶景澜嗤笑,淡淡的道: “如果在下没有猜错,阁下是被换掉的吧。在下酿酒时间不长,但从小也是在酒坊长大。在下五岁就甚至,焖着的酒坛不能打开。你这……唉!” 朝丽使臣造了个半红脸,但还算有风度。 丁琬作为酒承司院士,这个时候,自然得说些什么。 微微福身,大大方方的道: “还望使臣见谅,不是我们孤陋寡闻,实在是您刚才说的,有些违背酿酒程序,所以他才会如此激动。” “无妨,习惯了。”使臣有些云淡风轻。 但是不是真的云淡风轻,那就不知道了。 朗名炀撇嘴,不似刚才那么火爆的开口道: “阁下被换也是正常,毕竟这酒酿着呢,你打开加新的东西,肯定不成。刚刚是在下唐突,还望使臣见谅。” 说完,抱拳拱手,九十度鞠躬,态度谦和。 人家这么给面子,朝丽使臣自然不会揪着不放。 还礼之后,退到一旁,不在说话。 但眼尖的谭迁看出他抑郁不得志的样子。 谦和走上前,继续带他们转。 丁琬走的很慢,没多久就落在了后面。 看着人群中的朝丽使臣,总觉得他刚才的说法,好像有那么几分可信度。 被选上酿“忘忧”,那固然是有些本事。 但因为这件事而被换走,想来他在酿酒阆内,也过得不好。 刚才的讲述很大胆,可未必不是他自己琢磨的真实想法。 如果,如果可以,她想试一试了。 “想什么呢?” 沉稳的声音传来,让丁琬缓过了神。 看着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萧逸帆,压低声音,说: “刚才朝丽使臣说的那个,我想试试。” “你确定?”萧逸帆有些惊讶。 毕竟刚才朗名炀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丁琬淡然笑了下,几步追上,去了主楼…… …… 一个半时辰后,整个酒承司上下,除了库房没进去细看,其余所有的地方,全都毫无保留地展示。 不管朝丽、北芪是什么态度,大周的诚意满满,挑不出任何毛病。 全都看过之后,谭迁笑着开口道: “这个时辰想必大家都饿了。我们酒承司在蜀香煸炉屋定了个雅间,咱们一起去打煸炉。朝丽使臣应该很少吃到吧,毕竟你们那边的冬天,不是很冷。” 朝丽使臣想要拒绝,可真的是饿了。 他们来时已经接近中午,如今未时都要过去了,怎能不饿? 纷纷点头,客套的道: “大周吃食,丰富多彩,上一次吃过煸炉后,就一直念念不忘。” “请。” “请。” 谭迁、褚梦年等人,领着他们出去。 丁琬没有去,朗名炀更是不想去面对,索性没动。 人都走后,丁琬拽着朗名炀,说: “我先回家一趟,然后我就回来。你把酿制忘忧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上一次焖甑的是不是还有?” “有的。” “那就好,找出来,我一会儿过来。” “行。”朗名炀满口答应。 丁琬抵着翠云匆匆上了马车,先回家奶孩子。 如果不是他们浪费时间,她这会儿也不至于这么难受。 终于明白为何当初在村里,婆母不让程林干重活儿。 傍奶的苦楚,真的是只有亲身体会才明白。 回到家,好在徐致遥给面子,并没有睡。 婆子一看到她回来,急忙上前,说: “夫人可算回来了。二少爷吃完上午的蛋黄,就什么都没吃,也不睡觉,一直等着。” 丁琬听到这话,心疼的无可奈何。 一边解开衣襟一边把孩子接过来,说: “对不起、对不起哦,娘有事儿耽搁了,委屈我宝儿了。” 小家伙自然不会回应她,但努力汲取的样子,显然是饿坏了。 每每的饱餐一顿,小家伙呼呼大睡。 饿坏了,困极了。 丁琬心疼的俯首贴贴孩子的脸儿,道: “这样,以后若是我没赶回来,你就让人套车,抱孩子过去。吃完你们再回来,反正家里有车,方便。” 婆子听了点头,屈膝行礼,说: “是,奴婢记住了。” 丁琬看着儿子熟睡的小脸儿,慢慢把孩子放下,道: “我酒承司还有事,孩子你照看着吧。” “是,夫人。”婆子继续点头,再次行礼…… 第980章 试一试 酒承司送走了两朝使臣,丁琬就把人放回去休息了。 自从使臣进京,酒承司上下严阵以待。 他们这些顶上的人,因为出去做事情,偶尔还能短暂歇一歇。 可这些下面的人,就只能守在这,不敢动。 连平常的公休都取消,就这么呆着。 如此,丁琬让他们回家歇一歇,各个都是很高兴。 等她重新回到酒承司的时候,整个上下只有朗名炀。 “院士,你让我把东西都准备出来,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丁琬瞅着新粮跟焖着的酒坛,微眯眼睛道: “我想试试他说的那个法子。” “啊?”朗名炀惊呼出声,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摇头,道,“别闹啊!那明显就是骗鬼的,您不会真信吧。” 丁琬深吸口气,抬头看着他问: “你能进酒承司,为什么?” “因为我从小爱酿酒啊,我又有天分。” “……” 没见过这么夸自己的。 丁琬讪笑,拄着酒坛挑眉又问: “既然你爱酿酒、又有天分,为何没做朗月明坤的当家?” “我……我那不是……那不是上面有哥哥嘛。”朗名炀闷闷的说。 “是吗?”丁琬追问。 朗名炀咬唇,略有些恼火的道: “院士,你若这么刨根问底就不好了,总要给我留些面子嘛。” 相较于朗逸鸿,他自然不怵的。可现在朗家当家的是他亲大哥,打小他就怵大哥,自然也不会去当家。 几个胆子敢领导大哥,不要命了! 丁琬瞅着他心有余悸的样子,敛起笑意,说: “你们几个被殿下弄来,哪个都是有本事之人。所以刚才再咱们这边说朝丽酿忘忧的人,铁定也是有本事的,你说对不?” 拐了那么大的弯,其实就是要说这个。 朗名炀无语的摇摇头,蹲下来,道: “院士,你说的这个我不跟你犟,他肯定有过人之处,才能进酿酒阆。可他跟咱们说的那个,傻子都知道不对,您怎么还……” “怎么还想做傻子?” “这是你说的,不是我。”朗名炀急忙撇亲关系。 丁琬不在意的笑了笑,席地而坐,又道: “忘忧,失传已久,咱们按照《酿酒大全》书上写的,每一次都严格执行,可偏偏就没有成功,你不觉得少些什么吗?” “我懂院士的想法,但这少的,总不能往里放新粮吧。那铁定是馊了啊,他都被换出来了,您想想。”朗名炀仍旧坚持。 丁琬也明白这个想法有些离经叛道,可那位朝丽使臣的抑郁不得志,就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也是酿酒之人,也懂那个心理。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感觉臀部有些凉,这才起身拍拍衣服,道: “我们可以分两种情况,一种加蒸过的,另一种加洗过的。既然我们严格执行,但却没有成功,那咱们莫不如就试试,万一成了呢?” 朗名炀还是觉得这个想法比较冒险。 丁琬打了记响指,眉骨微挑道: “这样,你继续你的,我做我的,咱俩互不干扰。成与不成,不过是些粮食,反正也瞎不了。” 别庄那么多的猪,吃呗,正好。 朗名炀见她心意已决,点点头,道: “那……那还是我帮你吧。我现在也想不出旁的招数。” “好,咱俩现在就做。”丁琬趁热打铁,直接要求。 朗名炀跟她共事这么久,已经了解,所以把洗过的凉放倒蒸笼内,家伙蒸煮。 这一忙,二人就忙到了夜晚。 酒承司的更夫过来,帮着点燃蜡烛,抱拳拱手说: “院士,朗工,天色不早了。” “知道了,我们再忙一会儿。”丁琬头也不抬的回应。 更夫得到准确消息,转身出去。 来到门房,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徐永涵。 “徐将军好。” “我媳妇儿呢?” “院士还在里面忙。”更夫回答。 徐永涵点点头,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问: “白天两朝使臣过来,你可看着了?” “回将军的话,见着了。北芪来的人不少,朝丽就来了两个。” 让朝丽使臣喝黄连水的事儿,没多久朝堂就都知道了。 大家平日对酒承司“烧钱”的事儿,很有意见,但在这种情况下,大家却出奇的团结。 毕竟你张罗看酒承司,然后就来俩人应付,瞧不起谁? “院士跟谁在里面忙呢?忙什么?” “回将军,院士跟朗工一起忙,应该是酿酒吧。小人看到他们在蒸糯米。” 糯米? 那是酿忘忧用的。 估计没有那么快才是。 想到这儿,徐永涵起身,道: “我在外面的马车等,你该忙忙你的。” “是,恭送徐将军。” 他在这儿,更夫根本不自在,倒不如他出去等。 出了酒承司,暗处一个人影迅速窜走。 徐永涵左右看了看,吩咐双喜一声,就直接过去。 来到拐角处,看着熟人,问: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从东宫出来。”红鹰有些疲惫的回答,“我饿了,你啥时候回家?” 徐永涵想了下,说: “我让双喜先送你回去,你回家里先吃点儿。我媳妇儿还在里面忙呢,一会儿我们再回。” “啊,那也行。”红鹰点头,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塞给他,说,“你侄子让我捎给你的。没想到当初我给你侄子的,反倒又落你手里了。” 徐永涵笑着接过来,瞅了瞅,问: “他把这个给我,那他呢?” 红鹰撇嘴,有些歆羡的道: “他救了一个女娃娃,女娃娃直接给了他夺魄,人家用的比你好。” 夺魄,匕首中的三大名贵之一。 传言夺魄是药王谷的信物,那女娃娃不就…… “怎么救的?哪儿救得?” 红鹰摊手,一脸爱莫能助的道: “你问我、我问谁?我要跟他换,他都不乐意。” 徐永涵翻了个白眼,好笑的摇摇头,说: “你也好意思,我侄子就那么蠢,分不出好赖东西?行了,你在这儿等着,我让马车过来。” “不用,我跟你一起去。”红鹰说完直接上手,把徐永涵的外褂扒下来穿上。 “你这……” “被盯着了,我也没法子,得避避。” 得,你避穿我衣服,我不要命呗。 徐永涵气的翻个白眼,轻斥说: “赶紧滚进去,然后让顺喜赶车过来,车里有我衣服。” “好嘞,多谢徐将军。”红鹰扯皮的说完,快步离开。 徐永涵把手里的衣服,随手放在一旁。料子还是好的,明晨起扫街的人路过,捡走就是了…… 第981章 别再虐狗了 徐永涵在暗处换好衣服,重新回到酒承司。 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计划回家以后,跟红鹰怎么推沙。 鹰首现在见光,他全面接手鹰巢。等鹰卫跟龙骑卫合并那天,也是他进军营的日子。 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恶补,日后上了战场,也能游刃有余。 鹰卫单打独斗,各个顶尖。但单打独斗跟将军交战,还不是一个级别。 回到酒承司,更夫听到开门声出来,急忙拱手。 “不用招呼我,我去找她。”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更夫自然不会阻拦,人家去找媳妇儿,他老实守门就好。 徐永涵轻车熟路的往后面走,离老远就看到那处亮着灯屋子。 烛光把忙碌的身影映照在窗户上,看起来事情还不少。 屋门是开着的,两个人都各自忙活。 走到门口没有进,怕打扰他们俩。 瞅着朗名炀忙碌的身影,眉骨微挑。这人看似不靠谱,但酿起酒来,却格外认真。 丁琬就更是了,聚精会神的样子,跟小时候一样。 记得有几次她看书,他过去站在她身后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察觉。 也幸亏那个时候把她定下,不然还不知道如今会怎样呢。 至少母亲过世,他就很难走出来。 倚着门框站了差不多一炷香—— “差不多了,你先回去歇着吧。”丁琬松口气,轻声建议。 朗名炀没动,关心的看着她,问: “那你呢?” “嘎巴……嘎巴……” 丁琬活动下肩头,指着地上的两个酒坛,说: “我把它们贴好字条,然后……哟,你什么时候来的?” 徐永涵也不再躲闪,大摇大摆的走进屋,道: “站有一会儿了。看你们俩忙,就没进来打扰。” 来到跟前,自然的揽着她的纤腰,丁琬也自然的靠着他,脸上全是笑意。 朗名炀见状,夸张的捂着胸口,说: “不待这么虐狗的。我可还是稀有的单身贵族啊。” 这些词,都是从梨园的戏码里学的。 当下京城最流行的话。 丁琬抿唇轻笑,挑眉故意说: “知道虐狗就赶紧娶媳妇,都多大了。” “又来了,又来了。谭哥说就算了,嫂子也说。”朗名炀急忙摆手,求饶的转移话题道,“那个嫂子,你跟徐哥先回家去吧。剩下的这些我自己,你不用管。” 丁琬戏谑的瞅着他,好心情的打趣道: “怎么,想把我赶走,不催你成亲?” 朗名炀双手合十,不住作揖。 徐永涵见状,捏了下媳妇,说: “好了,别逗他了,赶紧你们俩一起做,完事儿咱们一起走。” 丁琬敛起玩笑,点点头,去一旁写字条。 朗名炀收拾其他东西,徐永涵拿来笤帚跟撮子,打扫卫生。 等三个人吹灭蜡烛出来,又过了一炷香。 朗名炀摸了摸肚子,看着他们夫妻俩,道: “徐哥吃了没?” “没有。”徐永涵摇头。 “那咱一起吃点儿?我回去婆子还得麻烦。” 丁琬刚想答应,徐永涵歉意的道: “不了,家里今儿来人了,我们得回去。下次的,下次徐哥请你吃。” “你请我?拉倒吧。”朗名炀嫌弃的摇头,“你浑身上下就顶多二十两,吃顿饭我都不能点酒。” 徐永涵不以为耻的从腰间掏出银子,数了数,十八两。 “不跟你犟,的确没有二十两。” 丁琬脸热,气呼呼的捶了他一下,娇嗔说: “有钱你不拿,干啥弄得自己这么穷酸?” “本来就穷。”徐永涵依然不以为耻。 朗名炀是在看不下去了,再次作揖,说: “求哥哥、嫂子别再虐狗了,我真是受不了了。” 说完,三个人默契的“呵呵……”笑出声,一起出了酒承司。 嘱咐更夫把门锁好后,三个人去了东面停车的地方。 只有朗名炀一辆车,徐家的没有踪影。 丁琬见状,愣了一下,问: “什么情况,咱家车呢?” “先送个人回去,估计没回来吧。”徐永涵随口回应。 不过眉头紧锁,明显是有心事。 夫妻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丁琬想了下,道: “名炀,你不着急捎我们一段。” “这有什么着不着急的,徐哥、嫂子,上车。”朗名炀大方的说。 三个人坐好,车夫驾车先送他们。 车内,一直都是朗名炀跟丁琬再说话。聊忘忧后续的事情,还有就是今日朝丽使臣喝黄连水的情况。 下午那会儿,盛聚楼的管事特意过来一趟,告知朝丽使臣所有人,全都每人喝了一碗黄连水。 而且就在盛聚楼大厅,所有人都看着,不能倒。 现在聊起,还很想笑呢。 “……这事儿就得嫂子来做。我们来的话,就有小气的嫌疑。” 丁琬闻言剜了他一眼,道: “是,所有坏事女人做就没事儿,你们男人不能做。哪那么多讲究,还是没欺负到你们。” 说话间,马车停了。 夫妻俩跟朗名炀告别后下车,目送马车离开,这才转头看着丈夫,问: “哥,出什么事儿了吗?” 徐永涵深吸口气,刚要开口—— “将军、夫人,您们怎么坐朗家的车回来?顺喜没去接吗?” 管家的声音传来,徐永涵猛地转身,严肃问道: “顺喜跟车夫还没有回来吗?” 管家摇头,“没有啊。” 丁琬看着丈夫一脸严峻的面色,心知事情不简单。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问题?” 徐永涵思索片刻,抬头吩咐着道: “你去把百灵喊回来,我有事儿跟她说。快!” “是,将军。” 补充的那声“快”,荣不得耽误功夫。 管家急匆匆离开,丁琬瞅着他,没有出声。 自从耿氏离世以后,百灵就搬出去了。 丁琬每天酒承司、徐家,两点一线,并没有危险,所以她便去商队那边帮忙。 做个记录,计划预算,制定下路线等。 商队按照她的路线,也确实省了不少银钱,免去了很多麻烦。 管家离开好一会儿,丁琬见他还没有进院的打算,直接伸手拉人进院。 甭管发生了什么,先回家再说,孩子还在等着呢…… 第982章 他在等你 回到主院,婆子正抱着孩子在那哄呢。 小家伙困了、饿了,找娘呢。 丁琬也没敢耽误功夫,直接把外衣、襦裙褪去,只穿中衣把孩子接过来。 婆子屈膝行礼退下,顺道把门给他们关上。 一般他们夫妻跟孩子在一起时,屋里是没有人伺候的。 夫妻俩一个喂奶,一个坐在旁边眉头紧锁。 丁琬等孩子吃奶稳定后,担忧的再次出声问: “哥,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刚才在外面问,他只顾吩咐管家,并没有回答。 男人抿唇,抬头看着她,道: “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可我现在这心里……特别不安。总觉得有啥事儿要发生。” 呃…… 这算什么回答? 丁琬有些懵,但也不好再追问,只能腾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肩头,说: “不管发生什么,我跟儿子都陪你。有时候人的不安,就是自己骗自己。顺喜赶车走前送了谁?发生了什么吗?” 徐永涵缓过神,嗤笑的摇摇头回答: “红鹰回来了,忘跟你说了。” 丁琬松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顺喜赶车送红鹰,那铁定是在东宫耽搁了。 “哥别担心,估计跟殿下有事儿耽搁了。说完话就能回来,你把我都吓了一跳。” 徐永涵非但没有放松,反而严肃的看着她,缓缓开口说: “他去完东宫找的我。说饿了,要先回来吃东西。” 哟,还有这事儿。 丁琬紧抿嘴角,思索片刻后安慰道: “那也不能有事儿,或许扛不住,在外面吃了呢?呃……也不可能。估计是碰到熟人了吧。鹰首?谭迁?都有可能。” 红鹰这个人有癖好。除非必要,否则绝对不在外面吃饭,就喜欢吃家里的。 哪怕大葱蘸酱,他也觉得比外面卖的吃着舒服。 漂泊不定的人儿,求的就是安稳。 就如同现在的鹰首,不管忙到多晚,哪怕夜半三更,也得回家搂媳妇睡觉。 收回手,一边拍着孩子一边说: “你先别急,百灵来了以后让她出去好好找找。在城里,不会有事儿。” 徐永涵看着媳妇的脸儿,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放松一些。 可没多久,那种热锅蚂蚁的感觉,再次袭来,焦灼不安。 终于,他坐不住了,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丁琬怀里有个小的,只能暂时把他放在一旁。 好不容易孩子吃饱喝足睡下了,翠云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将军,有人找。” 夫妻俩一听这话,全都愣住了。 因为刚刚翠云说的是“有人找”,而不是“百灵到了”。 徐永涵倏地冲出去,丁琬也跟着起身,吩咐翠云照顾好睡着了的孩子,抓紧跟上。 夫妻俩一前一后的来到前院,就看到独臂鹰首跟柳春雷站在那里。 徐永涵一看到柳春雷,膝盖骤软,但也就踉跄一下,瞬间调整。 丁琬来到他身边,体贴的握着他的手,无声给着支持。 鹰首看了眼柳春雷,后者走上前,道: “去见见吧。他撑着一口气,就等着你们俩呢。” 丁琬只觉脑袋“嗡——”的一下,耳朵轰轰乱响,什么都听不到了。 撑着一口气。 谁撑着? 红鹰还是顺喜? 身旁的人不吱声,她情不自禁的开口问: “是谁?” 鹰首眉头紧锁,深吸口气回答: “是红鹰。” “怎么可能?”丁琬惊呼出声,“他不是饿了吗?就回我家吃个饭,怎么还……为什么?发生什么了?” 一连串的问题,让徐永涵找回了理智。快步出了院子,丁琬有一次急急跟上。 几个上车、坐好、马车迅速走起。 车内的柳春雷,开口道: “在余安巷被人下手,车夫跟小厮当场毙命,他仗着功夫好,抵挡一阵,不过因为吸了炎铁粉末,再加上多日疲劳,没撑过去。” 丁琬不知炎铁粉末是什么东西,但徐永涵知道。 江湖上最常见的东西,呼吸了炎铁粉末,意志不强,身子绵软。 鹰巢出任务的人,极少中招,因为杜鹃已经配出了克制的东西,他们常年随身携带。 不对啊,常年随身携带,怎么会…… 鹰首看出了他的疑惑,沉稳开口道: “他当时身上穿的,是你的衣服。而你衣服里,并没有……” 徐永涵一听这话,瞬间低头。 的确,他的荷包就在身上挂着。而鹰卫懈怠克制的东西,都是缝在衣服里面。 红鹰的衣服,被他放在了巷子里,而红鹰自己…… “他跟我换衣服的时候曾说过,被人盯上了。既然他穿的是我的衣服,那对方盯得……难道是我?” 徐永涵的这个猜测,让丁琬瞬间抬头。 满脸惊慌,不知所措,更加不安。 柳春雷听到他的分析,细细琢磨一番,道: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红鹰跟他换衣服,明显就是疲惫的标志。 不然,以他的性格,是断不会留着尾巴不下手。 但换了衣服还是中招,那就说明一个问题,有一波人是冲着徐永涵的。 而跟他换过衣服的红鹰,就悲催的成了他的替身,进而被人暗害。 丁琬伸手抱住徐永涵的胳膊,不安的问: “可知道下手的敌人是谁?是谁派来的?” 柳春雷跟鹰首互看一眼,缓缓摇头。 是啊,现在问这个,谁能知道? 敌暗我明,人家想出手,分分钟都可,又何必…… 丁琬心里乱糟糟,一方面担心丈夫;一方面忧心红鹰;还有一方面,是琢磨如何安顿车夫家眷,还有顺喜。 顺喜倒是好办,挨着翠玉厚葬即可,他没有家人。 但是车夫……就难办了。 家里六个孩子,还有一个老子娘要照看。妻子生完小六就没了,如今小六不过一岁半。 至于其他五个孩子,最大的十二岁,但也不顶事儿。老太太花甲之年,只怕更难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红鹰那边…… 他跟徐永涵关系最好,甚至超过了鹰首。 他的离开对于徐永涵来说,都是不小的打击。 正想着,马车停了。 夫妻俩下车后发现,就在鹰首的宅院里。 翠珠老早就等在门口,见他们到了走上前,侧身行礼。 “义兄,他在等你。” 第983章 寻常百姓肯定没有这个福气 徐永涵大踏步去了偏房,丁琬随后跟上。 门开一瞬间,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香桃守在一旁,见他们夫妻来了站起身,走到跟前,摇摇头,出去了。 徐永涵慢慢的走过去,瞅着床上努力呼吸的人儿,瞬间崩溃的冲到床边,蹲下身子。 红鹰慢慢转头,看着他,努力上扬嘴角,道: “来,来了。” 徐永涵重重点头,艰难的“嗯”了一声。 不敢张口,生怕哭出声来。 明明他可以活的,明明他能躲过去的,明明…… 丁琬这会儿也来到床边。虽然他盖着被,但却遮不住浓郁的血腥气。 只怕伤在要害,香桃无能为力。 “弟,弟妹——” 红鹰虚弱的声音,让丁琬心疼。 打从认识他开始,这人就风风火火,咋咋呼呼,仿佛不累一般。 每次聚会,他都各种耍宝,活跃气氛。 再看现在的他,哪有平日的一丝影子? 深吸口气,凑到跟前,柔声说: “你想说什么就慢慢讲,我们不着急回去,孩子都睡了。今天晚上让永涵在这儿陪你,你好好养伤,还等你回家吃饭呢。” 红鹰听到这话,胡乱摆摆手,道: “这一次,你们有时间,我……我恐怕是没时间了。” “胡说啥呢?你不跟我讲,要教我儿子功夫吗?”徐永涵红着眼睛怒斥。 天知道他此刻有多难受。 红鹰看着倔强的兄弟,嗤笑一记,瞬间开咳——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噗——” 一口血喷出来,他还是平躺,血溅的三个人全是。 丁琬顾不得擦,扭头去桌前给他倒茶。 茶壶里装的并不是水,而是参汤,估计是给他吊命呢。 想到这儿,丁琬心里有些抽痛。 他只有在京城,就愿意去他们家呆。小住更加常有,她也很欢迎他。 尤其是看他跟徐永涵斗嘴,仿佛就是亲兄弟一般。 努力呼吸,平复心情,把参汤端回床前,递给徐永涵。 看着丈夫小心翼翼喂汤的举动,还是忍不住提醒“慢点儿”。 如今的红鹰,就如同没有鸡蛋壳保护的生鸡蛋,稍有不慎就后悔莫及。 一杯参汤悉数喂下,红鹰就那么靠着徐永涵,冲着丁琬,道: “弟妹啊,我得给你道个……歉。” “啥道不道歉的,你别乱说。”丁琬摇头。 他纠结的不过是那点子旧事,可如今根本就没必要了。 他们夫妻重归于好,孩子都有了,日后只会越来越好,还道什么歉呢? 红鹰瞅着她脸上的血点子,不好意思的道: “把你脸弄脏了,对不住啊。” “你留些体力,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还给你炖鱼吃。”丁琬不想他再继续说下去。 这个时候说再多的“对不起”,都顶不住“好好活”。 他们希望他好好活,哪怕武功尽失,药石不断,他们也心甘情愿。 红鹰又岂会不明白他们的心意? 只不过……事与愿违。 “弟妹啊,当初,我们去试探你,都是背、背着他做的,他不知道。后来,后来他知晓后,我跟鹰首,都挨揍了。现在想想,是我们,我们当初多管闲事,你,你可别怪我啊。” 丁琬摇摇头,侧身坐在床边,说: “我们俩连孩子都有了,你还说这个做啥?之前是怨你们,可现在哪还有了?你哪次去家里,我不是把你当成亲哥哥看待?你对我们的好,我们都知道,道歉真的不用。” 红鹰一直揪着这个,即便嘴上不说。 如今她这么讲,他也释然了。 点点头,大口大口喘气,但面上的确放松很多。 丁琬见他这般,站起身,道: “我出去一趟,你们先聊。你别多想,香桃会有法子治你的。” 红鹰很想纠正一下,不过想想兄弟,还是作罢。 留着体力跟他多说一会儿吧。 目送丁琬出去后,红鹰抬眼看着徐永涵,说: “你这媳妇儿……好。为了,为了给咱俩多一些的时间聊天。兄弟,对,对不住了,我可能……可能要先走一步了。” 丁琬关门听到这话,心痛的眼泪瞬间飙出来。 今年他们夫妻是怎么了,犯太岁吗? 先是婆母过世,如今又是红鹰。 看起来等这事儿过去,她得上寺里拜拜,找大师傅看看。 深吸口气转身,就看到香桃孤身一人站在院里,仰头望天。 今晚的天色的确不错,漫天都是星星。 迈步走到她身边,轻声说: “他受伤的地方是哪儿?很难治吗?” “三处要害。”香桃平静回答,慢慢收回视线看着她又道,“如果不是他靠意志力撑着等你们,估计早就过去了。” 丁琬长叹口气,有些惋惜的说: “白瞎这个岁数了。” “没什么可白瞎的。”香桃摇摇头,语气依然平静,“吃这口饭的人,早晚都有这天。他算幸运的,被鹰卫救下,没被抓走。” 一旦被抓,对方想要逼问些东西,用什么手段就说不准了。 到时候,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更惨。 丁琬理解这个道理,可看到香桃如此平静,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你……没事儿吧。” 面对她的关心,香桃淡然的笑了笑,摇头道: “我能有什么事?挺好的,在宫里充当太医的角色,每天都能见到皇上,寻常百姓肯定没有这个福气。” 丁琬闻言,嘴角狠抽。 “别闹,你有不是那种想见皇上的人,每天困在宫里,的确是委屈了你。” 理解她洒脱的性子。刚才的话虽然说得轻松,可她内心,铁定是不甘。 “不委屈,我没什么可委屈。”香桃摇头,看着偏房的屋子,轻声又说,“他熬不了多久,寿衣这些已经准备好了,让人给拿进去吧。你男人给他穿,也算他们兄弟一场。” “这……” “杜鹃——” 鹰首清冷的声音传来,吓得丁琬一个激灵,后面的话也没说出口。 她也觉得现在拿寿衣不好,可看到鹰首满脸阴沉的样子,又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第984章 知晓 “那是红鹰,虽晚进鹰巢没你早,但好歹共事多年,你怎么如此冷血?” “我冷血?”香桃嗤笑,云淡风轻的摇摇头,又说,“我这是实事求是,怎么跟冷血挂钩了?老人不都说嘛,弥留之际穿寿衣,死后才有衣服穿。” “你——” 丁琬见他要动手,急忙走上前拦住,道: “这是作甚?她也是好心,不过是表达方式不对罢,你们共事多年,应该了解,犯不上动手啊。” 鹰首瞅着拦住自己的女人,冷“哼”着说: “她表达方式不对?她若有心避讳,又怎会表达不对?杜鹃,你不要以为所有人都欠了你。那天红鹰没出手拦,你该明白,谁都拦不住。毕竟要你的人是天,就是主子碰到,他也拦不住。” “你闭嘴——” “什么东西?”丁琬说完,难以置信的看着香桃,只觉自己幻听。 见她气急败坏冲着鹰首出招,丁琬只觉得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底。 冰,冷,寒。 原本被她拦住的那个手,已经没了。 但她的手,就那么一直举着,仿佛没有这条胳膊一般。 两个人成焦灼状态对打,丁琬就保持那个造型,站在一旁。 刚刚赶到的银鹰跟画眉见状,一个上前查看丁琬,一个去拦着对打的同伴。 当画眉察觉到丁琬不是被点穴后,慢慢的拉着她的手,一点一点放下,说: “酸了吧,我给你揉揉。你们家的车夫、常随都入殓了,要停灵不?” 丁琬回过神,瞅着一旁已经不打了的两个人,冲到香桃跟前。 可还没等她说话,香桃直接越过她走了。 什么都没说,连个眼神都没有留。 丁琬困难的咽了下口水,慢慢转头瞅着鹰首,道: “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天要了她,你是说……” “对!”鹰首没等她把话说完,直接给出答案。 丁琬踉跄的后退好几步,落在了画眉的怀里。 咽了下口水,难以置信的说: “为什么?为什么啊?她不是跟……为什么!” 银鹰撞到了年三十丁珏跟杜鹃的事儿,所以特别理解丁琬此刻的心情。 但现在不是时候,更不是追问“为什么”的最佳时机。 清了下嗓子,出声提醒说: “那个遥哥儿他娘,你想知道的事儿,咱过后唠。你们家的车夫有孩子是不?那得停灵,让孩子还有他们家人过去瞅瞅,人在亦庄呢。” 丁琬回神,察觉到自己刚才本末倒置后,揉了揉眉心,说: “佩文,你去车夫家把他长子、二儿子喊出来,其他的不要惊动,也别说人没了。如果老太太问,就说我这边留他有事。” 不等佩文应话,画眉摇摇头,道: “还是实话实说吧。京城发生的事儿,瞒不住。明天清晨,就得传的满城风雨。” 丁琬听到这话,整理情绪,宕机的脑子也重新工作。 深吸口气,看着画眉,说: “那你跟我一起去,我亲自跟老太太说。估计说完,她得背过气,有你在好处理。” “行。”画眉没有异议。 丁琬看了眼鹰首,又看了看偏房的方向,最终还是带着佩文走了。 坐上马车,车里只有她跟画眉。 不等她开口,画眉主动坦白说道: “原本这事儿,是她要求我们瞒着你,不让你知道。今日具体的事情……其实还是跟那天有关。那日有人对龙涎香动了手脚,以至于当时寝殿内只有香桃,所以皇上才……你明白吧。” 话不用说的太直,丁琬懂她的意思后,咽了下口水,说: “此事跟红鹰,又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画眉摇头,“只不过当时他在暗处守着。” 哦,原来是这样。 画眉见她颔首,轻声又道: “我们都知晓她跟你弟弟的事儿。但年三十儿的时候,此事还没有发生。那个时候,她就跟丁珏断了。如今……” “年三十儿就断了?为什么?”丁琬蹙眉,有些吃惊。 细想刚才香桃失态的样子,又道: “断了又放不下,她要做什么呢?感觉自己很伟大吗?” 画眉伸手握着她冰凉的柔夷,轻叹口气。 “放不放下的,此事已经不可能了。我正月里曾找过她,也劝过,但于事无补。她认为配不上丁珏,丁珏大考后必然出仕,而他又那么年轻,日后肯定前途无量。她除了医术什么都没有,所以就……反正为他好,提前断了。” “呵呵……”丁琬嗤笑出声,缓缓摇头。 又是“为他好”。 怎么人人都那么高尚,打着“为谁好”的旗号,不通知人家就自作主张? 画眉见她这样,轻声又说: “她也是没有法子,毕竟她随性惯了,让她真的踏实做个深宅夫人,估计也够呛。” 丁琬撩眼看她,抽回手,说: “你们都这么想吗?” “想不想的,丁珏为官,是不争的事实。”画眉提醒。 同为女人,又都是鹰魂出身,她们自知自己的难处。 生性洒脱不甘束缚,凭着那点子感情,能坚持多久? 说起来,还是要找个跟自己差不多的人,才能共赴一生。 丁琬睨着她,淡淡的道: “为官不为官,她是跟丁珏过,不是跟官位过。我们家不是古板人家,我爹娘对我们姐弟的想法,一向尊重。即便她不知道这些,但也要问问二珏吧。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什么都她单方面决定,这对二珏公平吗?” 画眉闻言抿唇,不知该怎么应答。 “你们鹰巢的人,是不是都有这个通病。就喜欢打着‘为谁好’的旗号,然后做出‘伤害谁’的事儿。当初为了徐永涵好,试探我。徐永涵为了我好,故意不相认。如今她为了二珏好,主动离开,以至于她现在想回头都回不了。为什么?凭什么?干什么?!” 丁琬恼了。 她不知道年三十具体发生的事儿,但从刚才画眉的言语里,她能猜到一二。 二珏这个年,过得索然无味。但还要当做没事儿人一般,跟他们玩、闹、疯。 而她这个做姐姐的,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就跟个傻子似的,还以为弟弟情窦初开是好事儿,还想着等皇上身体有了结果,鼓励她去找弟弟。 今天的事情,本来对她冲击就很大,如今再加上这个……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985章 告知 双手捂脸,掩面哭出了声。 她替红鹰惋惜;替弟弟难过;还替香桃难受。 香桃虽然性子跳脱,但她没有坏心。 她完完全全是为了丁珏好,可谁曾想到头来,她竟然……自己回不了头。 就算丁珏不在意,可架不住香桃自己的在意。 她在院子里的离开,全程没有看自己一眼,足以说明她做好了决定。 如果没猜错的话……等皇上的身体有个结果,她就消失了。 至于去哪儿不清楚,总之……不会再在他们面前出现。 一想到这儿,丁琬就心疼,心疼的无法控制。 画眉在旁看着,把人整个抱住。 马车来到城北,刚刚挺稳就听到—— “爹回来了,爹回来了,爹……刘叔?我爹呢?” 大刘下车,一边放鞭子一边说: “将军府的夫人来了,你祖母呢?” 问完,掀开车帘。 “祖母在屋里哄小六呢,小六又热了。”车夫家老大从院子里出来,大方回来。 看到丁琬下车,站直身子,抱拳拱手行礼说: “夫人好。” 丁琬“嗯”看一声,深吸口气,道: “你祖母在屋里吗?” “回夫人的话,在屋呢。”老大边说边侧过身。 刚才他回答大刘的话,她听到了。 回头拽着画眉,边走边说: “正好,我带了郎中,医术很好,给你弟弟看看。” “哦,好,谢谢夫人。”老大不住点头,快步进屋开门。 车夫老陈家的六个孩子,都是儿子。老陈就想要闺女,可偏偏事宜愿为,想要什么不来什么。 好在陈家家风不错,六个男娃都很懂事儿,虽然偶有调皮捣蛋,但做起家务都很好。 陈家主屋也东西两屋,老太太带小五跟小六住在西屋。 西屋的床上,老太太不住的抹眼泪,不停地给孩子擦身子。 这么晚了,肯定是因为出不起诊费,才没去请郎中。 不用丁琬吩咐,画眉第一时间来到床边,给孩子诊治。 问了近两日吃什么、喝什么后,道: “不用担心,孩子应该是发疹子。” “啊?!”陈老太惊呼出声,其他几个孩子也都如此,包括丁琬。 在大周,出疹子是大事儿,伺候不好就要死人。 农家、平民,因为疹子夭折的孩子不少,怎么可能不担心? 画眉掀开孩子身上盖着的被子,又把他的领口打开。 “去准备能喝的温水。” 陈老太闻言,急忙出声说: “三小啊,赶紧去倒水给客人喝。” 画眉无语,抿唇解释道: “不是我喝,是给孩子喝。孩子发热起疹子不是大事儿,等发出来热自然就退了。这期间不用捂,只需要把水跟上,擦擦身子,泡泡脚就行。” “不用,不用喝药吗?”陈老太追问,随后忙又道,“我家吃的起药,吃的起。” 画眉接过三小递过来的水,小心翼翼给孩子喂下,说: “不用吃药,烧两天发了疹子就好。” 说话间摸了摸孩子的手脚,又道: “家里有姜吗?有的话用姜熬水,给他泡泡脚。” “有有有,大小啊,赶紧给小六熬姜水。”陈老太吩咐完,忙起身下地。 穿好鞋,微微福身,说: “徐夫人好,给您请安。” 丁琬赶紧伸手把人扶起来,说: “不必多礼,先看孩子。” 陈老太到底一把岁数,见得世面不多,但经历的事情不少。 好端端的她带着郎中过来,孩子是突然发烧,儿子肯定不知道。 站直身子,想了下,道: “不知夫人突然过来,可是有事儿?” “不着急,孩子稳定了再说。” 陈老太一听这话,心里更加不安了。 这肯定是出事儿了,不然不能这么说。 担忧的在心里各种琢磨,一会儿想着怎么陪人家的马车。一会想着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不能卖孙子等。 喂水、泡脚,终于小六的温度降下一些,舒服的沉睡。 陈老太也绷不住了,走到丁琬跟前,说: “夫人,可是我家阿荣把您府上的车给弄坏了?该多少钱您说,我们一定赔,绝不赖账。” 丁琬瞅着不安的老人家,深吸口气,道: “您比我娘年长,我唤您一声‘伯娘’。” “哎哟,当不起,当不起。”陈老太不住摇头。 丁琬没理她的谦逊,指着东屋方向,说: “咱们去隔壁吧。” “啊,也行。”陈老太说完,让大小跟二小留下照顾小六。 画眉也跟着去了东屋。 丁琬坐在凳子上,把今夜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 陈老太没有任何反应,丁琬不得不又一次道: “伯娘放心,陈哥出事儿,他的家人我们徐家不会不管。等忙过陈哥下葬后,他的留个孩子包括您,我都会安置妥当。” 陈老太的眼珠,慢慢的转到她的身上,然后“啊——”的一声爆发,直接厥了过去。 画眉老早就做好准备,在她往后仰的一瞬间,接住她、按住人中。 屋里的三小、四小都已经懂事儿,听到父亲没了,“呜呜……”哭泣。 小五年纪尚小,原本没哭。可看到奶奶这般样子,就吓哭了。 三两下熟练地爬上床,挨着奶奶。 丁琬瞅着老人家跟孩子,恨不得今天下午,她就没去酒承司。 如果她不去酒承司,也就没有徐永涵接她一说,更加没有红鹰换衣服的事情发生。 好一番折腾,陈老太醒了。 看着满脸关心表情的丁琬,摆摆手,说: “夫人不用自责,这都是命。呜呜呜……呜呜呜呜……” 嘴上说着看开的话,但难过、伤心,都写在脸上。 丁琬拉着她的手,心疼道: “伯娘如此难受还安慰我,真是让我无地自容。伯娘放心,陈哥的后事我们管,家里的六个孩子,也是我们管。现在最主要的,是让孩子过去守灵。人停在亦庄,马车在外面。” 陈老太听到这话,擦了擦眼睛,说: “好好好,我知道了。三小啊,去找你大哥过来。” 三小转身出去,很快老大被带进屋。 “二小看家,大小带着三小、四小还有小五跟奶走,你们的爹没了,得去守灵、吊唁。” 第986章 走的不轻松 老太太几句话的功夫,就把家里都安顿好了。 丁琬将画眉留下,小六还在发热,有个郎中好办事。 马车很大,但陈家人不少,还是有些挤。 等人做好后,大刘赶车往亦庄的方向去。 途中,丁琬问了一些关于老陈下葬的事情。 他有媳妇儿,所以他下葬得跟媳妇合葬。 但因为是少亡,不能进祖坟,所以陈老太也有些纠结。 原本想着等自己没了,儿子百年把媳妇儿带进去,没想到如今……谁也进不去了。 “夫人有所不知,我一共就有六个孩子,可站住的,就一儿一女。闺女嫁出去后随婆家去了西北,再无联系。儿子又……唉!孩子们的娘,葬在老陈家祖坟不远处,看起来我儿……注定是进不了祖坟了。” 丁琬心怀愧疚,面对这样的事情,她也无能为力。 少亡进不得祖坟,这是规矩。 老太太瞅着她的面色,长叹口气,说: “罢了罢了,这就是命。儿媳妇走的时候,脚就偏。我说要找大师傅破一下,我儿又不信。唉,都是命。” 丁琬对这些事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只是乖乖的听着。等她说完,再次表决心的道: “伯娘放心,留个孩子,我们一定好好照顾。” 老太太难过的再次叹气,缓缓闭上眼睛。 这个时候,她想的只有儿子,至于孙子们……忙过后事以后再说吧。 下马车,由亦庄的人带着进去。 徐永涵也来了,丁琬见状就明白,人没了。 陈老太光顾着儿子,并没有看到徐永涵。 当然,这个时候,谁也不会挑她毛病。 “我的儿啊……呜呜呜呜……你就这么狠心,扔下我们娘几个啊……呜呜呜呜……你……” “爹醒醒,爹……呜呜呜呜……” 老人家的哭声加上四个孩子的哭声,登时充斥着亦庄。 丁琬走到徐永涵跟前,拉着他的手说: “哥,歇一歇,一会儿你该上朝了。” 徐永涵回神,瞅着恬静的妻子,嗓子有些哑的道: “他走了,走的不轻松,遭罪了。” 能让他们这些人说“遭罪”,那肯定不是常人能忍受的程度。 丁琬心疼,尤其是他此刻的状态。 管家把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亦庄的负责任过来问具体下葬时间。 红鹰跟顺喜都没有亲人,所以丁琬跟徐永涵商量了一下,决定再一天的晚上,让他们入土为安。 至于陈家……丁琬决定去问问。 陈老太掐算了手指后,说: “七不出、八不葬,我们也晚上吧。委屈是委屈了些,但也没有法子。” 丁琬闻言点头,轻声的道: “那就这样,我们那边来安排,您晚上就别去了,让大小、二小、三小去。” 四小不过六岁,还是在家呆着的好。 陈老太没有异议,客套的说了句“添麻烦”,便不再说话。 从停尸房出来,丁琬感觉到胃抽搐的疼。 细细琢磨后才反应过来,她跟徐永涵都没有用晚饭。 现在已经夜半子时,胃不疼才怪呢。 佩文见她状态不对,走过来,问: “夫人,您哪里不舒服?” “给我弄些热水。” “是。” 佩文离开,丁琬随便找个地方蹲下,手握拳头抵着胃。 真的很难受,太难受了…… …… 一夜未眠,丁琬把徐永涵送走后,吩咐小厮去谭家报信,告知她今天不去酒承司。 卯正,翠珠拎着食盒过来,还带了两个下人一起。 送早饭。 丁琬没有客气,端起粥碗小口喝着。 温热的小米粥进入胃里,她顿时觉得满血复活。 特意看了眼停尸房里面,见陈家人都已经喝上粥了,这才压低声音问: “城里有什么动静吗?” “有。”翠珠点头,同样也压低声音回答,“大家都知道了,而且传的八九不离十。”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在京城这个地方,不管你做的多隐秘,反正都会给传出来。 “……连车夫是谁,家住哪里,都说的分毫不差。” 丁琬听到这话,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无语至极。 这是得多闲,不用做正事儿了? 把空碗放下后,想了下,道: “他们家六个孩子,老大十二,每个孩子相差两岁,你觉得我该怎么安排。” 翠珠闻言琢磨,给她倒了杯温水,说: “嫂子,老大跟老二岁数不行,无论是启蒙还是习武。老三八岁,可以送去武学堂,老四的话,送学堂不错。至于小五跟小六,那都还小,管吃喝穿就行。” 丁琬同意的点点头,“那三小去武学堂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行,这个没问题,我回去跟夫君讲。老大的话……可以送别庄,咱不是刚招个木匠嘛,等那边房子起来,木匠肯定缺。他先学着,到时候以学徒的身份过去,也能赚几个钱。老二的话……” “老二送去学泥匠。酒承司更夫的大儿子,就是干这个的,跟他提一嘴,肯定能办。”丁琬接续她的话。 木匠、泥匠,在大周是最重要的职业。 谁家盖房子不需要泥匠? 谁家打柜子、打棺材,不需要木匠? 这两样都是凭手艺吃饭,而且还是紧俏的手艺,不愁没活儿做,没饭吃。 事情说好,陈老太从停尸房出来,走到丁琬跟前,行礼说: “夫人,我不放心家里的小六,想回去瞅瞅。这边……” 不等她把话说完,丁琬看着翠珠说: “你盯着这边,我送伯娘回去。” “知道了,嫂子。”翠珠满口答应。 陈老太自然不依,不住的摇头,说: “不用麻烦夫人送,我自己走着就回去了。” 亦庄在城外三里,如果是平时,走一走倒也没什么。可昨天一夜没睡,再加上陈老太又上了年纪,断不能不松。 “伯娘就别跟我客气了。我回家也要喂孩子,顺道的事儿。” 陈老太见状,不再推辞,说句“添麻烦了”便先出去。 丁琬跟亦庄管事嘱咐了几句,然后也跟着出来。 车里就他们俩,佩文坐在外面。 看着陈老太精神不济的样子,丁琬轻叹口气,说: “伯娘,关于孩子们的安置问题,我已经想好了。等给陈哥圆完坟的,我再跟伯娘细说。回去以后睡一会儿,孩子们都得指望你呢。” 陈老太木讷的看着她,狠撇嘴角…… 第987章 花销太大 眼泪簌簌落下,双手捂脸。 经过昨天后半夜问二小得知,陈家就剩他们这一股。老太太跟儿子带着六个小的,全都靠陈哥一个人赶车养家糊口。 一个月工钱八两银子,养活六个孩子,一个老人。 四个半大小子,都是能吃、费衣的时候。 老人偶尔来个头疼脑热,吃些汤药,八两银子,根本不够。 几乎是月月赚、月月干。顶多逢年过节,府里多给一些,那才算攒下。 还得是家里没有大花销的时候。 六个儿郎,日后都要娶妻生子盖房子…… 说实话,压力不小。 看着老太太哭泣的可怜样子,丁琬也明白她的担忧。 岁数大了,能跟几年?到时候若她没了,几个孙子又该怎样? 任由老人家哭了一会儿,丁琬掏出帕子地给她,说: “伯娘莫哭。你担心的所有事情,我都会帮着陈哥一一料理。六个孩子,我都会照顾,决不食言。我也是农家出身,知道您担心的事情。” 陈老太看着一脸真诚的小媳妇,眼泪流的更凶了。但却不忘点头说“谢谢”,紧紧握着她,不知是高兴还是怎样。 儿子在他们家出事儿,主家的确有责任给一笔银钱。 可他们没给,却许诺照顾六个孩子,这比给钱要实惠的多。 马车停下,丁琬把陈老太送屋。 小四、小五见到奶奶,都纷纷扑过来。 爹爹没了,三个兄长也都走了,家里除了发热的小六就一个漂亮姐姐。 虽然很温柔,但他们还是想要有亲人。 陈老太摸着两个孩子的脸儿,问: “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画眉姐姐做的。”小五回答。 丁琬来到西屋,拦住要起身的画眉,问: “现在咋样,还烧不?” “没那么热了,不过还得烧。昨天下午开始的,最快也得明天中午能退热。”画眉回答。 丁琬见状,点点头,说: “那你就在这边盯着吧。晚上他们下葬,老话说七不出、八不葬,不能耽搁。” “放心吧,孩子好了我再走,医学堂那边正好最近练体力,不用我过去。” 丁琬说了句“辛苦”,便转身出去了。 家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她得赶紧回去。 下了马车,看着过来的管家,吩咐说: “以后,每个月的今天,都给陈家送五两银子,还有他们家的口粮。你看下具体多少,到时候给我报个数。粗粮、细粮都要给,还有衣服、鞋子,就按照府里的规矩,一年四季各两身。” “他们家孩子长得快,你多注意些一些。肉的话半个月送一次,五斤别少了。也可以送鱼,送三条,让他们吃足。孩子都在长身体,别苦着他们。你得空就过去瞅瞅,看都需要什么。” “是,老奴记下了。” 丁琬急匆匆去主院奶孩子,管家赶紧去库房那边张罗东西。 昨天出的事儿,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老陈家人口不少,本来大家还在议论,给一笔银钱日后他们过都没发过,不曾想夫人仁慈,直接把一切都给安排了。 粮食这边的老卢听到管家吩咐后,叹口气,说: “就这么一直送吗?送到什么时候说没?” “那没有。”管家摇头。 一边搬粮一边琢磨,随后说: “怎么还不得送到六个孩子成家立业、顶门立户?” “哎哟,那娶媳妇的钱……” “不用问,还得是咱们夫人拿。”管家说完,喊来徒弟把东西扛着出去。 丁琬一向大方,在徐家做事的人都知道。逢年过节,东西是东西,红包是红包,从来不缺。 更重要的是徐家人口简单,大家在这边做事,不用奉承这个、顾及那个。 只要把两个主子伺候好,就比什么都强。 经过一上午的发酵,到了下午,“城内行凶案”已经达到了空前的热度,就是养病的皇上都知晓了。 下令巡防营配合京兆府衙,彻底查办。 朝丽使臣本来想今日提及大订的,但因为此事,有一次搁置了。 京城某处宅院内—— “皇,皇叔。” 百里楚月怯弱的站在一旁,一动不敢动。 虽然白天,但屋子里光线很暗,只能看到一个人影。 “来了?” “是。” “离我那么远作甚?来往前站站。” 百里楚月浑身一个激灵,咽了下口水,说: “皇叔,您想要的香桃……月儿还在努力。您放心,月儿一定,一定……” “过!来!” 百里楚月心脏抽搐,本能的看着门口。 有些距离,跑也能跑掉。不过以她的经验,门口肯定有人把守,就算出去也没用。 慢吞吞的往前面移动,百里楚月心脏“扑通……扑通……”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终于,挪到跟前,还没等她开口,一个大力过来—— “啊——” 惊呼之后,双手握拳,怯弱的说: “皇叔,皇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皇叔,我不是……我,我没想到会真的破坏朝丽他们大订,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啊——” “砰——” 百里楚月狠狠被摔在床边,头磕的生疼。 看着步步紧逼的人,求饶说: “皇叔,皇叔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我……呜呜呜……呜呜呜呜……” 男人讥笑,冷漠的看着哭泣、求饶的人儿,道: “就你这样还想做皇太女?你可知朝丽女君为了坐那个位置,付出了多少?就你,呵呵!” 百里楚月真的慌了。 当她得知朝丽那边没有提大订,她就怕了。 皇叔再三叮嘱,不可以破坏两朝大订,因为大周一直都想让萧逸帆迎娶北芪那珠。 可偏偏她的任性妄为,竟然破坏了两朝事情,她肠子都快悔青了。 “皇叔,我真不是故意的。昨天李袁杰去我那里……啊——唔……皇……” 男人已经不想听她任何辩解,掐住她的脖子,道: “小九,做了错事就要受罚。你以为皇叔抬你上皇太女之位那么容易?皇叔也是用命再赌。侄女又怎样?谁让你是她的女儿?嫌弃我岁数小?母债女偿,再合适不过!” “啊——皇叔求你……放过我,求求你啊皇叔……救命……唔——” 第988章 尽力满足,绝无二话 一晃三天过去,丁琬一直都没有去酒承司。 给三人下葬以后,老陈家的小六退热,可他的母亲却直接病倒了。 好在画眉一直都在,有她开方子、扎针,老人家的身体倒是行动自如,没有什么不好的情况发生。 至于两朝使臣还结不结亲,她真是一点关心的念头都没有了。 “……伯娘,这就是我对他们兄弟六个的安排。论规矩,陈哥走了,我应该给你们家一笔钱,作为安置用。可这笔钱我觉得……不能给。以后六个孩子的成亲、房子,我都管,就从这笔钱里出。” “伯娘看看还有什么补充的,直接说就好,咱娘俩没有那么多规矩。陈哥是你们家的顶梁柱,他骤然离世,你们这一大家子都备受打击。我能做的,一定尽力满足,绝无二话。” 陈老太听着她的安排,缓缓摇头,道: “夫人这样的安排,老妇若是不满意,那就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喽!” “没有。陈哥在伯娘心里,是宝儿。” “那是真的。”陈老太没有反驳。 长叹口气,看着在床里玩的小五、小六,又道: “论理儿夫人给六个孩子的安排已经完满,老妇不该有其他要求。但老妇的确上了岁数,跟不了他们太久。他们兄弟娶媳妇是,劳烦夫人帮忙张罗、把把关。至于房子、聘礼这些,让他们自己努力。” “大小跟二小,您都给给找了师傅,让他们学手艺。只要孩子踏实、肯干,不愁攒不出媳妇本。三小、四小,一个习武、一个念书,若真出息了,那更是前途无量。我们实在不能再厚着脸皮跟夫人要旁的,真的不能。” 丁琬听着陈老太如此实诚的话,笑着摇摇头,说: “这都没啥,到时候再说。伯娘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养身子,多跟他们几年。大小儿要是争气,十六岁出徒,十七岁说亲,您也能看着。” 陈老太听到这话,眸子里泛起光芒。 丁琬见她这般,长松口气。人只要有盼头,就能活下去。 大小跟二小今天出去跟师傅了,只要孩子们争气,相信日后肯定错不了。 小三也收拾好东西,来到东屋,抱拳拱手—— “夫人,三小已经收拾好了。” 她这一次过来,就是要把三小送去武学堂那边。 管吃管住,每个月月末回家三天。衣服、鞋袜都有人管,可以说这个孩子,就是朝廷在帮着养。 陈老太艰难的爬起来,冲着孩子招招手。 等人来到跟前,象征性的整理下他的衣领,说: “去了武学堂要刻苦,要好好听夫子的教导。你爹没了,你身下还有三个弟弟要照顾,你得懂事儿知道吗?” “奶放心,三小都记着。” “乖,家里不用惦记,你也听夫人说了,咱家现在不愁吃、不愁喝,但你们要好好争气,日后报答夫人,知道吗?” 三小重重点头,双膝跪地,磕头。 “奶,我去学功夫了。等我学会做个将军,到时候让奶做老夫人。” “哎哟哟,好,老夫人好。去吧,去吧。” 陈老太边说边摆手,努力瞪大眼睛,不让眼里的泪落下。 丁琬见状,起身走到孩子身边,说: “伯娘,我先把他带走了。” “啊,去吧,去吧。”陈老太不住挥手,让他们赶紧走。 带着三小上马车,出城直奔武学堂。 路上,跟他说了一些关于武学堂的事情。 三小听得很认真,就像当初徐致远那样。 仿佛又看到儿子一般,丁琬说话的语气都温柔许多。 三小察觉到了,抱着手里的包袱,继续认真听着。 好一会儿,丁琬说累了,从车下拿出一个布包、打开,说: “这是我大儿子没拿走的衣服,我挑了一些你能穿的带来,留着替换一下。” “多谢夫人。”三小没有嫌弃的接过来。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穿真正属于自己的衣服。 在他们家,大哥穿完二哥穿,然后才能轮到他。等他穿小了给小四,小五、小六还等着。 他们穿衣服都格外爱护,因为若是穿坏了,下面的弟弟就没衣服穿。 丁琬帮他把衣服都装好,瞅着他左手臂上的孝布,说: “你爹三期、五期别请假,百天的时候请假回去。我一会儿跟夫子说,你自己记着点日子。” “好,都听夫人的。”三小乖乖的回应。 马车停下,丁琬带着他下车,武学堂的管事老早就等在这里。 “徐夫人来了。” “这就是我说的三小,大号叫陈雷,以后麻烦你了。他爹过完头七了,百天给他一天假,让孩子回去一趟。” “好,我记下了。” 丁琬拍拍三小的肩头,示意他跟着夫子进去。 三小再次对丁琬抱拳拱手,然后昂首挺胸的走到夫子身旁。 丁琬没有进去,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长舒口气。 解决了三个,等学堂那边正式招生,再把小四送去,小五、小六就需要等一等了。 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至于能不能成才,还是要看他们自己。 反正管到十七岁,好孬就看他们自己,她也算仁至义尽了。 想到这儿,转身上车。 马车晃晃悠悠,眼皮略有些重,索性就靠在翠云的肩头,闭上眼睛。 这些日子睡得不好,还要担心徐永涵,真是挺难得。 迷迷糊糊间,听到外面传来—— “夫人,宫里有旨,让您即刻进宫。” 丁琬闻声睁开眼睛,冲着外面,道: “什么?” 大刘又重复了一次,补充道: “福公公已经带轿子等您了。” 还以为做梦,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丁琬先开车帘,看着不远处站着的福安,急忙从车里下来。 翠云伸手把人扶下来,随侍左右。 “给徐夫人请安。” “福公公免礼。”丁琬看了眼轿子,蹙眉问,“不知宫里找我,有何事?” 福安侧身让路,做出“请”的手势,说: “您请坐轿。” 丁琬不再追问,点点头,钻进了轿子。 随着福安的一声“起——轿——”,轿子腾空,丁琬急忙靠后坐着…… 第989章 状告(一) 很快,左侧传来福公公的声音—— “徐夫人,此事多少有些棘手。今天在隆安街上,有一位姓周的妇人,拦住了两朝使臣,当街状告您跟徐将军,不敬长嫂,陷害长嫂之罪行。现在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周氏?她不是被关在京兆府衙吗? 丁琬有些惊讶,但还是蹙眉问道: “是那个周氏吗?” “嗯。” 丁琬喉咙微动,眯着眼睛,道: “闹得满城风雨我怎么不知道?我今儿可一直都在外面啊。” 福安闻言,摇摇头,说: “夫人,您不是在陈家就是出城到武学堂,又没去主街转,怎会知道?此事闹到御前,两朝使臣皆知,皇上挺生气的。” 旁人不知道,但丁琬、福安、皇上、徐永涵等人,是知道的。 周氏一直关押在京兆府衙的监牢,怎么会当街状告她跟徐永涵。 换句话说,是谁把她放出来的。 还有,皇上生气,是气放周氏出来的人,还是气他们夫妻没有解决明白? 可他们夫妻,没法解决啊! 这事儿原本不大,但他们夫妻俩如今的位置,太扎眼了。 酒承司、兵部,谁看谁不眼热? 本就对他们夫妻各种意见,现在闹得两朝使臣都知晓了,这还真是……出名出大了! “夫人也不用担心,老奴临出宫前,太子妃娘娘特意嘱咐老奴跟您讲一句。” “娘娘说了什么?” 福安清了下嗓子,夹着嗓子道: “娘娘说:您只管做您想做的事儿,旁的都由本宫替你兜着。” 丁琬一听这话,“噗嗤——”笑出了声。 福安见状,不好意思的说: “那个……让徐夫人见笑了。” 丁琬连忙摇头,察觉他看不到,又说: “我笑不是因为你刚才学太子妃,是因为太子妃说的话,让我很暖心。” “是啊,老奴听了也觉得舒坦。”福安轻声附和。“咱们大周的太子妃,是老奴看过最有血性的一位。” 他自小跟在皇上身边,当皇上还是幼年的时候,就已经在旁伺候。 妃子、皇后、公主,见了不计其数。 但像当朝太子妃这样的,还真是少见。 不仅如此,太子还特别宠她,一双儿女又个顶个的好。 如此人生赢家,还能保留那一份纯粹,实属不易。 丁琬也无比庆幸能跟夜莺做好友。 她跟自己一样,护短、暴躁、但也相信对方为人处世,不会有问题。 慢慢闭上眼,想着整件事的前后,最近忙着陈家、红鹰的事儿,对于京城发生的消息,很少过问。 现在倒是有些……被动了。 周氏当街状告,谁救的她呢? 淑贵妃把故乡的村民找来,她为了避嫌,一直都没有接。 现在这般,去接还赶趟吗? 就算赶趟,估计福安也不能让。 福安是跟她关系不错,还告知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但她若是提出派人出城,只怕他不能依。 他对东宫尊重,但也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不会让她做出格的事儿。 对于她来说,提前安排,就是出格。 手指揪着衣襟,想着一会儿要如何应对…… …… 随着福安的一声“落——轿——”,轿子稳稳着地。 丁琬从轿里钻出来,瞅着不远处的御书房,紧抿嘴角。 翠云没有进来,只有她自己。 “徐夫人莫要怕,徐将军也在御书房内。” 丁琬一听这话,悬着的心,更加提溜了。 如果徐永涵没在,她就是被判罪了又能怎样,反正丈夫在外面,总会护她。 可他们夫妻都在皇宫内,宫外的遥哥儿…… 想了一下,道:“福公公,我能求你办些事儿吗?” “徐夫人请讲,老奴能办一定办。” 丁琬清了下嗓子,郑重的睨着他,说: “麻烦公公出去一趟,跟我家翠云讲,就说我让的,让她把遥哥儿抱去二老爷的府里。” 福安听出话里“托孤”的意思,想要说“没必要”,可看她一脸严肃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改成点头,道: “好,老奴这就出去告知。” “多谢公公。” 丁琬道谢后,深吸口气,昂首挺胸的往御书房方向走去。 来到门口停下,等小太监进去禀报后,整理下衣服,迈步进入。 目不斜视,但却看到了站在一旁的丈夫,还有跪着的周氏。 丁琬路过她身边,冷“哼”一声,然后走上前,双膝跪地,恭敬磕头—— “臣妇徐门丁氏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谢皇上。” 丁琬站起身,规矩的站在徐永涵身边。 皇上指着地上跪着的女人,道: “丁氏,你可认识她?” 丁琬配合的转头瞅了一眼,摇头。 “回皇上,此女低头,臣妇看不清脸,不认识。” 皇上闻言轻咳两声,有些无语。 上一次说的时候,她可明明白白表示,周桂花化成灰她都认得出来。 这会儿就不认识了? 轻叹口气,淡淡开口—— “你,把头抬起来。” 周氏配合的抬头,丁琬看清后走到她跟前—— “啪——啪——你还有脸上京?啪——啪——” 先发制人,一口气狠狠甩了她四个巴掌。 这样的场面,就好像前世她被周子轩骗到京城门房那天一样。 只不过狼狈的不是她,而是周桂花。 “放肆!皇上面前,岂容你如此胡作非为,徐将军就是这么教育妻子的?”内阁白老突然开口,满脸不悦。 书房内伺候的宫人见状,也都过来拦阻。 “别碰我——” 丁琬抢先一步开口,然后收回手,道: “你不是在西北服役吗?五年期满,你上京作甚?” 周桂花被打懵了。 刚才丁琬是用了十足十的手劲儿,她耳朵现在还“嗡嗡——”作响。 白老瞟了一眼后面,孙大人走上前,行礼说: “皇上,丁院士如此目中无人,这位周氏妇人状告的事情,好像也是有理有据啊。” “有你大爷——” “你,徐永涵,你怎能骂人?”孙大人惊呼出声。 文官一向文绉绉的,如此粗鄙的话,他们可从来都不会说。 丁琬不甘示弱,几步来到跟前,杏目圆睁呵斥: “骂你怎么?这就是我夫君,换做是我,直接挠你。” 第990章 状告(二) 夫妻俩市井般的举动,让白老不住的摇头,嘴里说着—— “不堪入目、不堪入耳。” 丁琬冷笑,瞅着满口仁义礼教的老头子,道: “不堪入目?不堪入耳?她做过什么,你知道?” “老夫不用知道。就你刚才……” “我刚才怎样?你一个老爷子,活了那么多年,说话、认知如此片面,你还好意思忝居高位?” “你——不可理喻。”白老说完,直接面向皇上,“吾皇做主,让这市井泼妇离开御书房。如此粗鄙不堪,简直……” 不等他把话说完,丁琬嗤笑道: “行,今儿我就让你看看,啥叫市井泼妇。” 话落,丁琬直接上手,大力薅住了白老的胡子。 出手太快,等徐永涵把人拦住的时候,丁琬手里已经捏了一小撮。 白老先是一愣,随后“啊——”的一声跪下,嚷嚷着让皇上做主。 活到他这个岁数,最珍视的就是这一把胡须。 每天精心伺候,就跟伺候祖宗似的,可偏偏被她薅了那么多,怎能受得了? 丁琬冷笑,心情无比爽快的挑眉,道: “你‘啊’的那一声,难道就不是市井行径了?” 皇上了解丁琬的脾气,心知她是个不受屈的。 可这么任意妄为,就算儿子求情在前,他也不能偏袒。 满脸严肃的看着质问的女人,道: “丁氏,你好歹是朕钦封的乡君、安平县主的儿媳,你就是这么讲妇德的?” 更重要的是手里还捏着人家的胡子,这……这兼职不登大雅之堂。 丁琬麻利的双膝跪地,甩掉手里的胡子,磕头回应说: “皇上明鉴,臣妇讲妇德分人。如果这人是正常的,那臣妇自然以礼相待。可这人若是不正常,臣妇自然不能惯着。” 白老一听这话,顿时不愿意了。 扭头看着她,气呼呼道: “照徐夫人的意思,老夫我还不正常?老夫身为内阁首辅,兢兢业业为我大周,三朝元老,你……你怎能如此说老夫?老夫的胡子,你就这么薅了,你……你……” “呵——” 丁琬没给面子的冷笑,戏谑看着老头子,道: “薅你胡子怎么了?你该庆幸我夫君出手太快,不然现在毁的就是你这张嘴。我从进来到现在,你什么都没问我,直接给我定做。你如此武断的指控我不分尊卑,没有敬重,我凭啥惯着你?死囚犯还得给他辩驳的机会,你给了?” “你——你打她,老夫看见了,在场的都看见了。” “对,我是打她了,我为什么打她?我怎么不打你呢?” “……” “丁氏,好好说话。”皇上在主位上提醒。 徐永涵拱手,平静的道: “皇上,刚刚微臣已经说了关于家里的事儿。如果白大人听进去了,自然不会指控我夫人不敬尊长。微臣明白,微臣一个武将,如今做到现在的兵部侍郎,很多人都不服。” “谁说的?” “皇上,这不用谁说,一目了然。”徐永涵说话间,瞟了一眼内阁白老。 当初兵部侍郎的位置,跟他竞争的还有一个,就是内阁白老的徒弟,也是他远房侄子。 朝廷嘛,官员之间总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也是为什么皇上对太子用人,没有插手的原因。 线团太大、太糟,是该剪短重新捋。 “微臣从始至终说的都是实情,可白老就是不信,还一味地帮着周桂花。她曾是我大嫂,还为徐家生了孩子,劳苦功高。” “既然知道劳苦功高,就不该那么对她。老夫不是不信,老夫是不想看到你被人引得误入歧途。” 白老意有所指的话,让丁琬又炸毛了。 徐永涵铁臂环着她的腰,但却阻拦不了她的嘴。 “蛤——白老还真是高风亮节啊。劳苦功高是曾经,难道白老的夫人就不劳苦功高?可再劳苦功高,跟旁的男人厮混被抓,发配西北军妓营五年,都是不争的事实。” “那我已经得到教训,就不该被善待吗?”周氏反问。 一直没说话,冷不防说一嘴,还挺震慑人。 白老见状,也不住点头,道: “是啊,她过了五年非人的生活,难道还不够吗?” 丁琬冷笑,把着丈夫的胳膊,道: “好啊,白老如此说,那我且问你——如果尊夫人也犯了周氏这样的错,五年之后回来,你可会接受?” “胡说八道!我夫人深宅贵妇,《女德》、《女戒》、《烈女传》熟读,怎会出这样的事?丁氏,你别以为你是农家出身,说话就可以如此任意妄为!” “怎么,我这么说你都受不了,你凭什么让我们接受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是饱读诗书吗?这话什么意思,你给我解释一下啊!今日,你能接受你夫人那般,我就能接受她。” “你——” “够了!” 皇上在主位上,不得不叫停。 头疼的瞅着内阁白老,缓缓摇头,道: “白爱卿啊,你年事已高,懂的很多,怎还会如此武断呢?” 白老一听这话,急忙跪在地上—— “老臣惶恐,老臣……” “皇上,民妇自知罪孽深重,可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那一切的一切,都是丁琬陷害,民妇冤枉。” 周氏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咚咚咚……”的响声,响彻整个御书房。 孙大人见状,趁热打铁道: “皇上,或许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微臣了解,当年丁院士的家,在村里也算乡绅一列,有些地位。” “孙大人想说什么呢?”徐永涵淡淡反问。 “哦,孙某没想说什么,只是阐述一个事实。” “你的阐述,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丁琬清冷的说完,眸子迸发寒光。 转头看着主位,再次行礼,说: “皇上,当年安平县主亲手写的休书,还在徐家祠堂供奉。如果皇上不信,现在派人去取。我婆母原是济阳伯府嫡女耿诗禾,她应该没有理由,害她的长儿媳吧。” “咋就没有?”周氏反驳,“婆婆一向偏疼你,不疼我,就连给你的聘礼都比我多两倍。” “啧啧啧……” 第991章 状告(三) 丁琬不住摇头,冲着白老、孙大人戏谑笑了笑,道: “听见没,就一个聘礼,还能这么纠结。周桂花,当初徐家给我的聘礼,我悉数带回来。徐家给你的呢?你当初嫁给徐大可,带回来了什么?连身衣服都没有,你跟我攀比什么呢?” “徐家院子里的水井,那是我爹娘陪送的嫁妆。他们兄弟离家参军几年,我娘家就帮着徐家种了几年的地。你呢?你做什么了?你仗着是大嫂,对我颐指气使,我不理你不代表我傻!” “我……”周氏语塞,底气不足。 “你骗我在前,坑我在后,你现在状告我?我告诉你,诬告朝廷命官,凌迟处死!那天夜里如果不是徐永涵,王五或许得手了。一桩桩,一件件,我不说,你真当我是傻子吗?” “还有,你从西北服役期满回到平阳县,是怎么来的京城?路引呢?在哪里?你别忘了,我二舅可是平阳县衙役,他可没跟我说过你去开路引。为了防你找致远,我可一直都盯着你呢!” 说完,看着白老又问: “白大人,这大周没有路引,从辽东上京,怎么来的?” “……” “……” “……” 丁琬这话问完,主要矛盾就出来了。 京兆尹上前,行礼道: “启禀皇上,府衙开路引,各地都会接到名册。微臣最近接的名册里,辽东一代没有姓周、姓徐的。” 皇上缓缓点头,看着周氏问道: “你且说说,你的路引从何而来。” 周氏咽了下口水,没想到这就问上了路引。 不是应该处理她状告徐家夫妇不尊长辈吗? “周桂花,皇上问你呢,路引从何而来。”丁琬“好心”的怕她没听清,重新问了一下。 刚才发生的事儿,如果只是揪着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那根本清算不明白。 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 可从“路引”找切入点,那就……不一样了。 相当然的,周氏对“路引”的问题,根本回答不上来。 皇上早就想找个借口,将此事掀过去。 如此,甚好—— “来人,把这居心叵测的妇人押下去,等——” “父皇,小九求见——” 皇上的话没说完,百里楚月声音传来。 接着,御书房的门被她推开,几步来到殿前,跪在地上,说: “儿臣小九,给父皇请安。” “你怎么来了?御书房是你能进的?” “父皇,儿臣听闻儿臣帮助的人进宫了,所以过来看看。” “你帮助的?”皇上惊讶。 看了眼不住点头的周氏,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这事儿小九又牵扯进来,到底都想做什么? 百里楚月没有起身,继续又道: “父皇可还记得四年前儿臣去西北一事?” “怎么了?” “那次儿臣去西北,就遇到了这周氏女,她当时在荒郊野岭哭,恰好被儿臣碰到了。所以徐将军进京以来,儿臣都不喜,也不善待他的夫人。仗着娘家爹爹是乡绅,就那么欺负妯娌,我大周仁义礼孝,岂能容她?” 皇上看着蹚浑水的女儿,长叹口气,问: “九公主可知自己再说什么?” “儿臣知道。”百里楚月掷地有声,看了眼白老又道,“白大人是内阁首辅,饱读诗书。您觉得不尊长嫂,设计陷害,应该是什么罪行?” 丁琬瞅着咄咄逼人的百里楚月,总觉得她的来意不简单。 白老噼里啪啦的说着《大周律法》,反正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 置他们夫妻于死地。 白老话落,丁琬在旁道: “九公主这么说的话,周氏的路引,是九公主出的?” “本宫出的不行吗?” “臣妇没说不行,只是觉得意外,刚才京兆尹可说了,名册上没有姓周、姓徐的。” 百里楚月冷“哼”一声,高贵的仰着头,道: “难道本宫是傻子吗?在名册上写上她的真名,让你们夫妻二人提早做准备?父皇,此事闹得两朝使臣都知道了,还望父皇雷霆手段,莫要让两朝使臣看了笑话。朝丽、北芪抵周数日,也该回去了。” 皇上不是傻子。当初让京兆府衙看管,人被救出,谁救得? 现在这人明摆着,还真是往枪口上撞。 丁琬跟徐永涵原本还忧心忡忡,可听她提及两朝使臣,还催促让他们抓紧回去,倒也都不在意了。 这样心思还想使绊子?的确是天真了许多。 皇上长叹口气,看着丁琬道: “如此,‘路引’的问题解决了。你让人回去,把安平县主生前写的休书呈上来。本该京兆府衙的事情,非得闹到御前,此妇人还真是好命呢。” 周氏身子一顿,百里楚月磕头一记,道: “是父皇洪福齐天,照耀我大周子民,不让他们含冤受辱。父皇,安平县主已经过世,那休书是不是真的,还有待商榷。如今人已经走了,他们夫妻怎么说,还不是凭他们夫妻的心情?” “依九公主的意思,微臣还能模仿家母笔记,编造休书?” “你岳父都能用自己的身份,去鱼肉村民,霸凌寡嫂。你一向对你夫人马首是瞻,毫无底线,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九公主此话有证据吗?如果没有,臣妇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追究九公主诬陷家父、辱骂夫君之罪。” “呵——”百里楚月冷笑,冲着外面道—— “带上来!” 话落,门开。 推推搡搡一位妇人,丁琬见了惊讶道: “程豹家的?你怎么会在这儿?” 程豹媳妇满脸平静,一步一步走到御前,双膝跪地。 百里楚月戏谑的看着丁琬,道: “怎么,你认识她吧。” 皇上也盯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回皇上、回九公主,此妇人是我们村程豹的妻子,娘家跟我外祖父是一个村的。她男人程豹,在我酒坊上工。” “很好,徐夫人承认就行。”百里楚月说完,看着一旁的妇人,道,“把你先前说的,重新说一遍吧。” 程豹媳妇没有动。 皇上见了,心里有些不踏实的问: “小九,此妇人你是从哪儿找来的?” “启禀皇上,萧大人求见。” 第992章 状告(四) 这下好了,全都来了。 丁琬双眸死死地盯着程豹媳妇,总觉得她哪里不对。 更重要的是,她过门的时候,周氏都已经发配西北很久了。 她来作证,做什么证,伪证吗? 跟她认识那么久,她又是外祖母极力照顾的人,不可能背叛她才对。 御书房门开,萧逸帆一身官服进来,撩袍跪下,道: “微臣萧逸帆,恭请吾皇圣安。” “萧爱卿免礼平身。” “谢皇上。”萧逸帆起身,再次躬身行礼说,“启禀皇上,微臣籍贯辽东府平阳县,跟徐夫人认识多年。” 皇上点点头,理解的道: “朕知晓你们之间的关系,还有一个谭迁,跟你们也是同乡。” “皇上明鉴。” 百里楚月闻言,笑了一下,道: “萧大人,不管你跟徐夫人认识多久,当初他们家出这事儿的时候,你们应该不认识吧。” 萧逸帆没有转头,平静的回答道: “九公主所言极是,萧某的确是在此事发生后,跟徐夫人结识。但这并不影响萧某的个人判断,毕竟想要只手遮天,也得堵住悠悠众口。丁伯父是平阳县县衙指定的夫子,整个学堂都归他管,打理多年,大家有目共睹,不是谁能诬陷得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本宫还诬陷不成?” 萧逸帆轻笑,转头严肃的看着她,说: “九公主涉世不深,应该不知道各地学堂,每年都有考评,而且都是记录在册的吧。” 说完,从袖口拿出一本账册,双手呈上,道: “皇上,此乃平阳县土庄子官家学堂的所有记录,从开朝设定开始到今年三月。” 太监走到跟前,接过去,呈给主位。 皇上翻看一番后,心中了然。 丁文江是也永乐八年考中的秀才,因为就在土庄子住,所以县衙直接让他负责学堂。 兢兢业业,本本分分,上面对他的评价很高。 而且他去了蛟阳县,也是踏踏实实为老百姓做事,循规蹈矩。 放下账册,看着新进来的妇人,道: “你说说吧,徐家这两个儿媳见的矛盾,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丁琬闻言惊讶,但却没有吱声。 程豹媳妇恭敬磕头,跪直身子,说: “民妇恳请皇上,为民妇做主。” “咳咳——”百里楚月轻咳,小动作简直不要太明显。 妇人转头看着她,突然上扬嘴角,淡淡的道: “九公主千算万算,没算到民妇是在他们徐家尘埃落定以后过门的吧。我进土庄子的时候,周氏已经发配西北,我根本对徐家曾经发生的事儿,一无所知。” “你——” “九公主绑我儿子、丈夫,但你该带上朝堂的人,是程豹不是我。他是道道地地的土庄子长大的人,对徐家了若指掌。但他不会答应你,更不会对你妥协。而我,自幼被柳婆婆照顾,我更加不会坑害她的亲外孙女!” 话说到这儿,妇人喉头腥甜,止不住的往外流血。 徐永涵见状冲过去,在她周身点了几下。 丁琬惊呼的喊道—— “香桃——香桃救人——” “砰——” 屋门推开,香桃几步来到跟前,身后带了一大堆的人。 有蒋文平、李郎中、张青山、赵岩、赵砮、姚庆年…… 本来威严的御书房,因为他们的出现,就跟主街小摊一般的热闹。 你一句、我一句,但也算把事情都说清楚。 “皇上明鉴,草民蒋文平,是土庄子的里正。徐二年夫妻是冤枉的,被诬告的。” “启禀皇上,草民李大平,是一位赤脚郎中。当初周氏跟王五在山上厮混,就是草民亲眼撞见,他们想要杀草民灭口,这些都是草民亲身经历。” “皇上,草民赵岩,是菀茗韶华的管事,我们东家为人耿直,没有冤枉任何人。” “是啊皇上,当初周氏坐出那么不耻的勾当,是草民跟舅哥程豹一起,施行的……” “……” 没有人组织,也没有人拦着。 反正等最后一个人说完,香桃看着主位上的人,道: “皇上,此妇人中了朝丽的毁心散,就如同当初陈夫人死一样。好在她中毒不深,属下又带了解药,命保下了。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此妇人日后心疾缠身,不能着急、不能生气,身子毁了。” 香桃话落,程豹媳妇狠厉的等着九公主,刚要说话—— “砰——” 后脖子被敲了一下,直接昏倒在地。 丁琬急忙上前把人抱住,道: “香桃,你……” “你想让她死?她再激动,这命就没了。” 丁琬一听这话,倏地扭头看着百里楚月道: “你不是九公主吗?你就这么残害百姓?谁教你的,谁指使你的——” 百里楚月心虚,但被一个寻常妇人指责,她还是很不爽的。 “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你也配质问我?” “我的确不是什么东西,但我是人,是人就要有良知。” “良知?哈哈……哈哈哈……” 丁琬抱着怀里昏着的人,咬牙切齿继续道: “我还在想,周氏一直被关在京兆府衙怎么会出来,现在想想,九公主好大的手笔啊。从你进来开始,就张罗让两朝使臣离开大周,只要有点常识都知道,他们不能结亲,你却极力主张。” “甚至不惜让人跑去使臣面前,诬告我夫妻!我不明白,我丁琬哪里惹到你,让你这般坑害?徐永涵兢兢业业为大周,徐大可战死沙场,这些在你九公主眼里,一文不值,是吗?” 事情闹到这个份儿上,想要鸟悄进行,已然不可能。 香桃吸了吸鼻子,然后一点一点靠近百里楚月,从她怀里掏出一个红色荷包。 然后倒出里面的东西,是一个蜡丸。 “九公主,麻烦你给大家解释一下,你为什么随身携带毁心散?” 百里楚月瞅着自己丢失已久的荷包,瞪大眼睛,怒斥—— “你胡说!这荷包我已经丢了好久,怎么会出现在我怀里。是你,是你刚才放进去的,对不对?毁心散他就给我我一点,我根本没有这么多。是你——” 第993章 状告(终) 香桃戏谑的上扬嘴角,淡淡开口—— “九公主,谁给您一点毁心散,谁?” “……” “……” “……” 到此,一目了然,不用再问了。 九公主的不打自招,香桃的“无意”提醒,让所有事情,昭然若揭。 丁琬抱着双目紧闭的女人,咬牙切齿。 “九公主,如果你真的想对臣妇及夫君动手,直接说便是。为何要伤害无辜的人?为啥?!她的儿子才三岁,三岁你让他没娘吗?他们小夫妻年轻,家里过得好,你就让人家有一个孩子,你……就你这样还大周九公主?” “…………” 百里楚月颓败的坐在地上,不再说话。 当然,她也不需要说什么了,说的越多,不过也是困兽之斗。 皇上看着发呆的女儿,虽然老早就知道了她的意图,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开,他终究挂不住面儿。 再看蹲在一旁、质问女儿的女人,他对她有愧。 今日换做任何一个,如此大胆的把事情揭开,他都会发作。 可偏偏对她……不可以! 她救了自己的命,又续命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最终,他长叹口气,疲惫的靠着龙椅,道: “传朕旨意,此事交由刑部审讯,东宫太子监审。内阁白老、礼部孙乾,全部严办。凡是参与诬告徐永涵夫妇的,无论身份,严惩不贷。朝丽毁心散,查明出处。兵部调兵五万,即日出发西北。” “吾皇圣明——”徐永涵跪地领旨。 “皇上,老臣冤枉啊——” “皇上饶命,微臣知错了……” “……” 任凭他们怎么求饶,皇上都已经不听了。 从龙椅上下来,看着丁琬怀里抱着的妇人,道: “是在宫里治疗,还是你们带她出去?” 丁琬泪眼婆娑的抬头,乞求一般的开口道: “皇上,她的丈夫、儿子还在九公主手里,不知……” 话没说完,皇上秒懂的点点头,说: “福安,去月璃宫找人。没有的话就抓两个宫人审讯。” “是,奴才遵旨。”福安得令,离开了。 丁琬看着身后的村民,又看了看怀里的人儿,道: “皇上,臣妇带他们离开。” “走吧。”皇上摆摆手,仰头看着龙椅后面的“锦绣山河”又说,“朕,应该是大周历代皇帝中,唯一一个把御书房搞成主街摊贩的。来人啊,让史官重重记录一笔,也算朕的‘功绩’。” 他是这么说,可谁敢真的去找史官记录? 宫人抬来担架,张青山、蒋文平等人过来搭把手,把程豹媳妇放上,由丁琬带着他们出去。 至于周氏,她还得继续关押,她的事儿没完。 九公主如今倒了,她的结果应该……也不怎么好。 更惨的就是朝丽那边了。 大周如今生气,五万精兵增援西北,西北原来的兵力扩充,分分钟压境。 就算只是吓唬一下,也够朝丽王朝喝一壶的。 丁琬领人出了御书房,香桃一直跟在旁边。 等要出宫门的时候,她才开口—— “刚才御书房内我说的话,都是夸大其词。她中毒不深,又及时服了解药,没有伤及心脉。我一会儿让人送出去一张方子,她醒了以后连喝五天,就没事了。” 丁琬听到这话,长舒口气道: “好,谢谢,太谢谢你了。” 香桃听着这声“谢谢”,苦笑着没有说话。 果然知道之后就生分了。 以前,那会说“谢谢”? 丁琬并不知道她的内心活动,她感激拍拍她的肩头,说: “空了回我那,我亲自给你下厨。” “作为谢意?” “也可以,你不想做吃我的做菜?” “想了。”香桃恬静的点头,催促又道,“去吧,别耽误功夫。” 丁琬也没再耽误,临走前嘱咐她“别忘记药方”,便带人走了。 香桃就那么看着她离开,嘴角上扬,什么都没说…… …… 马车拉不下,好在东宫那边,贴心的又给准备了两辆。 夜莺身边的贴身婢女走过来,行礼,说: “徐夫人,娘娘让奴婢转告您,那对父子已经找到,娘娘亲自带人去救了,让您别担心。” “娘娘亲自去?那……” “娘娘放心,御书房事发的时候,殿下跟娘娘就带人出洞了。” 所以说,敌方有张良计,他们有过墙梯。 好,那就可以放心了。 “有劳。”丁琬说完,从手腕儿上褪下一枚镯子塞给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行人回到徐家,管家看到这么老多人,还有被抬回来的,来不及惊愕,急忙吩咐人去收拾房间。 丁琬把程豹媳妇送到梅园,喊来佩文亲自照料。 “翠云呢?” “回夫人,翠云急匆匆回来,带着婆子跟二少爷就去二老爷那边了。” 丁琬点头,看着常随,说: “去,把人接回来,就说我回来了。如果二叔也在,把他也接来。” “是。”常随点头转身出去。 丁琬看了眼没醒的女人,再次急匆匆去了前面。 没等进客厅呢,就听到他们再商议回家的事情。 “……文平伯,我觉得青山哥说的对,咱们之前不着急回家,现在事情解决了,也该走了。” “是啊文平,得走了。我今年这药材还没采呢,回去还能赶个尾巴。” 丁琬深吸口气,迈步进屋。 她一进来,大家就都不吱声了。 丁琬郑重行礼,刚行一半,就被蒋文平一把拦住了。 “这是干啥,这是干啥?你跟二年都是咱们村出来的,有人诬告你们,我们当然义不容辞。” 赵岩也急忙起身,说: “是啊嫂子,爷爷本来要过来的,可他身体不宜远行,所以就没来。我跟赵砮过来的,看到你这房子这么大,真羡慕啊。” 丁琬瞅着一张一张实诚的脸儿,红着眼眶道: “多谢,谢谢,谢谢你们。” 今日他们的及时出现,就是给她还有徐永涵最好的正名。 找多少证人,不如村里的证人来的实在。还有程豹媳妇儿,冒着再也看不到丈夫、儿子的危险,也要帮她。 她全都记在心里,永远不能忘怀…… 第994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张青山站在一旁,见她红眼问: “嫂子,我大舅哥跟嫂子他们一家……不会有事儿吧。” 丁琬摇摇头,长叹口气,道: “放心吧,程豹父子已经被救出来了。这会儿应该在来家的路上,再有些功夫就能到。你嫂子的身子没事儿,已经让人去抓药了。” 张青山听到这话,长松口气。 当初来京,妻子也是要来的,可发现有了身孕,不方便走动,就没让她折腾。 若大舅子一家真出了事,他回去还真是不好跟媳妇儿交代。 现在事情全都解决,他归心似箭。扭头看了眼大家,挑头开口说: “嫂子,既然你跟二年哥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大家都想回去了。这一路来京,家里的事儿都搁置,酒坊那边我也不放心。” 提及酒坊,不等丁琬追问,他继续又道: “嫂子放心,家里的事儿都安排好了,不会耽误酒坊。” 丁琬闻言摆摆手。 此时此刻,她哪里还会担心这些。 看着所有人想回家的眸子,轻声开口说: “都坐吧,坐下聊。” 大家重新坐下,丁琬走到蒋文平身边的椅子坐好,又说: “你们的心情我知道,我也很感激。回去的事儿我会尽快安排,这期间还请你们踏实住下,我带你们走走、转转。” “二年媳妇啊,你的好意我们大家都心领了,但的确该回去了。”李郎中再次开口。 他是真的着急回家,每年这个时候都得上山采药,今年已经耽误了。 蒋文平看着丁琬的面色,想了下,道: “那这样,你尽快安排,明儿一早,我们去看看徐嫂子。她这突然离开,我们谁也没想到。” 话落,李郎中等人反应过来,纷纷点头。 就算要走,今天铁定是不可能的,找车队安排,也得两三天,倒不如去看看耿氏。 提及走了的人,屋子里的气氛就低迷了很多。 一个村住了那么多年,店铺是有感情的。 丁琬见大家都想去,扭头看着婆子,吩咐说: “去跟管家说一下,准备些东西明天去看望老夫人。” “是,夫人。”婆子屈膝行礼,出去了。 蒋文平放下茶杯,看着十足十的官家夫人,说: “琬儿,今日这事儿最后会怎么判,你可有想过?” 丁琬摇头,深吸口气,道: “暂时还没有。不过相信太子跟刑部,会彻查到底。周氏那边……够她喝一壶了。” 话说到这儿,眸子微暗,淡淡的说: “既然出来了,就该回家踏踏实实过日子,上京诬告……也真亏她想得出来。” 蒋文平闻言,叹口气,道: “其实来之前,我特意去了趟周桂花的娘家,她铤而走险……也是险中求富贵了。” “哦?此话怎讲?”丁琬挑眉,感兴趣的追问。 周桂花此次铁定在劫难逃,不死也得流放三千永世不得回乡。 其实,她若踏踏实实回家乡,以她在西北的手段,手里不可能没有银子。 偏偏要折腾,还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呢! 蒋文平吹了吹茶,抿一口,道: “她娘没了,那个弟弟不学好,跟人家胡混得罪了人,被废一条腿。你爹把周子旭送回去后,他们哥俩一起生活呢。” 丁琬听了点点头,算作了解。 当初得知周子旭投奔父亲,她还挺生气,没想到如今就被送回去了。 “嫂子,这周子旭跟那周小赖一起,能不能琢磨上京投奔你们?不管咋说,他们都是致远的亲舅舅。”张青山担忧的问。 不等丁琬开口,李郎中冷“哼”一声,不悦的道: “他们还好意思来充舅舅认亲?打小就没管过孩子,咋好意思呢。” “就是。”赵磊在旁点头,冲着张青山又道,“青山哥别怕,嫂子的亲二舅可就在县衙。他们想上京,就得有路引,开路引可不容易。” “对对对,路引可不是好开的。”张庆年也跟着点头。 大家纷纷颔首,有几个还自告奋勇,说会帮着盯下周家,不让他们来京城扰乱他们的生活。 丁琬感激的上扬嘴角,说: “好,有大家帮忙盯着,我们这边也就不用担心了。对了文平叔,家里祠堂那边的老人,可都还好?” “放心,都好,都好。”蒋文平不住点头。 提及村里,他有不少的话要说。 从村里的祠堂说到学堂,又说到学堂出了好几个童生等。 说到最后,有些激动,拍了拍丁琬的肩头,道: “……反正得谢谢你啊。因为你的酒坊,还有那张圣旨,咱们村可是平阳县第一大村了。好多外地回去的人,都想去咱们村落户,现在咱们村的北面,又划出了好多房场。” 有人就得想法子赚钱,才能有人气,才能绵延不断。 正说得起劲,门外传来—— “夫人,二老爷、二夫人来了。二少爷回来了。” 蒋文平说的有些口渴,正好因为这句话打断,喝了一大口水。 很快,丁文海夫妇就进屋了,身后还跟着顾芷伊跟翠云。 翠云手里抱着徐致遥,小家伙一看母亲就张手求抱抱。 丁琬顺势把孩子接过来,又是亲、又是蹭。 今日御书房内发生的事儿,稍有不慎,她就再也看不到儿子。 如今想来,她真的后怕。 这么小的人儿,如果缺了父母的疼爱,他该怎么过呢? 丁文海见到村里的人犹如见到亲人,再加上也听说了御书房的事儿,更是对他们感激不尽。 鞠躬、行礼都不足以表达此刻内心的感激。 紧紧握着蒋文平的手,心有余悸的说: “谢谢,谢谢大家伙儿出手帮忙。如果不是你们不远千里来京城,今天的事情,还不知道要怎样呢。” 谭瑶在旁也不住点头,带着顾芷伊给大家行礼、道谢。 此事虽然发生在徐家不假,可徐、丁两家的关系,非比寻常。 真要是徐家有事儿,丁家还能脱身?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二海这么说就太客气了。我们大家伙儿也是因为有这事儿,才有幸来京城看看、转转。能帮助他们夫妻俩,咱们大家心里都高兴,对不对啊大家伙儿?” 第995章 赔本的买卖,咱不能做 “对啊。” “那可不!” “二叔太客气了,我们能帮嫂子,那真是太不容易了。嫂子在村里开的酒坊,可是让村里过上好日子了呢。” “就是说啊,二叔就别客气了,我们应该做的……” “……” 大家伙儿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火朝天。 丁文海跟丁琬叔侄二人听到这些,心里除了暖和,更多的是感动。 反正感谢是肯定的,至于其他的东西,也不能少了。 人家大老远来此,该备的东西都要备足,不能让人家空跑一趟。 丁文海心知侄女能安排好,索性也没有提及,专心跟许久未见的大家聊天。 蒋文平继续说着村里的事情,丁文海听着除了高兴,更多的是自豪。 曾经他们生活过的村子,如今有了“第一大村”的地位,这可太不简单了。 很快,下人进来,告知饭菜已经备好。 徐永涵不在家,所以丁文海充当主人,陪村里人去前厅用饭。 安辰也随后赶来,此事并没有惊动丁翠兰,所以她没有露面。 丁琬理解,当然也不会挑理,这个时候的丁翠兰,最忌讳激动、着急。 带着谭瑶婆媳去了内宅,三个人坐下,彼此互看,默契的长舒口气。 怀里的小家伙正在吃奶,谭瑶瞅着孩子,幽幽的说: “翠云抱孩子回去时,我正打算出去看看情况。见到孩子的那一刻,我就懵住了,你二叔急的热锅上的蚂蚁,大现也都回去了。要不是我按着,这爷俩都得去皇宫给你们作证。” 丁琬听到这话,明白的点点头,道: “二婶儿做的对。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他们是最不应该冲到前面的。” “是啊,我也这么讲。最后劝着,才把大现给劝回去做事。”谭瑶喉咙微动,抿唇又说,“你不怪二婶儿的,是不?” “我干嘛要怪你?”丁琬反问,随后笑着摇摇头,“二婶儿做的很对,如果我们夫妻真的被抓进去,你们在外面,正好还能照顾我们。但他们俩若是跟着去,丁家被牵连,我就是罪人了。” 谭瑶听她这番话,淡淡的说: “琬儿前半句说的没错,但最后一句就错了。他们俩跟去,不是你做罪人,是我这个做二房媳妇的是罪人。丁家被不被牵连,都是次要,我不能让你们这边还没有着落,就让他们也跟着搭进去。赔本的买卖,咱家不能做。” 丁琬听到这话,上扬嘴角,笑了。 是啊,赔本的买卖,怎么能做呢? 顾芷伊在旁,轻声说: “如今事情过去,咱们也都能松口气。不过长姐,关于周氏……会怎么安排呢?我的意思是……致远那边,是不是要顾及一下。” 谭瑶听到这儿,也不住的盯着丁琬。 徐致遥这个时候吃饱了,丁琬把他竖着抱起,轻轻拍着说: “顾及不顾及,得看最后怎么判。如果圣上判她死罪,那我自然没法顾及。若是判她充军流放,那也是她咎由自取,致远那边……应该会懂的。” “那如果不懂呢?”顾芷伊蹙眉追问。 谭瑶在旁,听到这话摇摇头,说: “不懂能怎么地?大不了就偷摸过去瞅一眼,扔俩钱让人对她多多照顾呗。那是他亲娘,他若是什么都不做,到底说不过去。但也不能罔顾法纪,把人接回来做夫人吧。别说你长姐不能干,就是他徐永涵,也不会答应的。” “致远不会把人接回来的。”丁琬摇头,轻声又道,“他有分寸,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那是,咱家的孩子,又是你跟你婆婆亲自带出来的,不可能不懂事儿。”谭瑶急忙附和。 丁琬又岂会不了解她的心思? 扭头冲着顾芷伊,说: “小姑既然不知道此事,日后见到她,咱们就避免讲这个事儿吧。在有些日子就要生了,我娘跟祖母也都过不来,到时候二婶儿,咱俩去照顾她。” “这个你放心,奶娘、稳婆我都找好了。尿褯子啥的我也都备下了,绝不会让她东西有所短缺。” 在这方面,谭瑶一直都做的很好、很周到。 丁琬笑着抿唇,淡淡的说: “要不是有二婶在这边帮我们,还真是不知道会怎样呢。” “你也别夸我,我不过是尽自己所能罢了。”谭瑶说完,拍拍她的手背又道,“那周桂花这次,能有命活不?” “不清楚。”丁琬摇头。 这个还真说不好。 以《大周律法》来看,诬告朝廷命官,那板上钉钉必须斩首。但她跟徐家……虽然被休弃,可到底生了一个徐致远,怎么判还真说不好。 正聊着,翠云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将军回来了,还带了一对父子。将军让奴婢跟您说一声,让您别担心了。” 不用问也知道,这对父子是程豹爷俩。 丁琬点点头,又问: “程夫人可醒了?” “没有。”翠云摇头,“香桃姑娘的药方已经送来了,厨娘正在熬药。” “孩子呢?” “回夫人,孩子应该是受了惊吓,就在程爷怀里不下身,所以程爷带着去前厅用饭了。” 丁琬长松一口气,说句“知道了”,便摆手把人打发出去。 谭瑶也轻拍胸口,看着她笑道: “这下好了,人平安救出也算有惊无险。香桃医术好,程豹媳妇肯定不会有事,放心吧。” 丁琬点点头“嗯”了一声,把怀里的孩子放下。 随后摸着自己的肚子,无辜的说: “饿了。” 一早忙活到现在,她水米未进。 这会儿虽不算尘埃落定,但也暂时告一段落。 紧绷的思绪解放,自然这肚子也就叫嚣了。 谭瑶轻笑,冲着门外吩咐“摆饭”后,说: “你啊,是得多吃一些。最近忙的事情不少,瞅瞅这下巴,又尖了。你爹还有一年就任期满了,你可得好好补补,别再瘦了。” 提及父亲,丁琬内心更加柔软。 还有一年了。 一年以后父亲去哪儿不清楚,但丁现、安辰,应该会在京城安顿好了…… 第996章 富贵险中求 程豹媳妇醒来时,丁琬刚吃过饭。 得到婆子最新的消息,急忙放下碗筷就出去了。 谭瑶拦住顾芷伊的身子,吩咐道: “你别去凑热闹了。遥哥儿睡了,你在屋陪着。” 顾芷伊点点头,没有过去。 丁琬第一时间来到程豹媳妇身边,看着她捧碗喝药的样子,长舒口气。 等她喝完,丁琬歉意的走上前,说: “对不住啊,让你跟着受苦了。你放心,程豹跟孩子都被救回来了。” 女人一听这话,明显能看到她放松的状态。 丫鬟把空碗拿走,丁琬来到床边侧身坐下后,道: “你放心,香桃说你中毒不深,身子没有损伤,不会有性命危险。” 见她彻底放松,丁琬心疼的握着她的手,又道: “对不起,让你涉险了。” 程豹媳妇摇摇头,反手握着她,说: “如果不是因为嫂子,我跟孩子他爹也不会有现在的生活。要说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铁蛋,毕竟他……还那么小。” 话说到这儿,上扬嘴角,道: “嫂子,如今我们一家都没事儿了。还请嫂子帮忙,给铁蛋取个大号吧。五岁启蒙,再有二年多他也该上学堂。你是我的贵人,也是我们一家的恩人,我想……让嫂子帮忙取一个。” 丁琬看着如此体贴的人儿,心里说不出的温暖。 想了想,笑着说: “叫‘瑾年’可好?依瑾之年,如白玉无暇的年纪。” “白玉无瑕?瑾年,程瑾年……好,好听呢。”程豹媳妇不住点头,一扫刚才的阴霾。 丁琬见她喜欢,抿唇道: “程林在家可好?” “好着呢,有老二了。要不然这次也会过来,她很想嫂子。”程豹媳妇淡淡的回答。 丁琬听她这么说,仔细端详一番后,道: “你为什么会选择上殿做诬陷的那个人?你根本不了解这桩事,而且他们应该也不会选择你才是。” 毕竟程豹才是同乡,而她只是外村嫁过来的,不合常理。 “嫂子说的是,他们一开始也没有选择我,是我主动要求的。” “为什么?”丁琬惊呼,“你可知这事儿闹不好,是会丢掉性命的吗?你舍得孩子?” 女人摇摇头,神色有些动容的叹口气,道: “自然舍不得。可如果我不去,那就是孩子他爹去。我孑然一身,即便出事儿也没什么。可孩子他爹不行,小姑子不能没有哥哥,孩子也不能没有爹。” 说到底,她死了,程豹能继续做事养孩子。可程豹没了,她一个寡妇,怎么教养孩子? 这也是经过她深思熟虑后,想出来的事儿。 “嫂子,我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会不愿意听,但这也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我虽然跟嫂子接触不多,但我跟嫂子的外祖母是同村,那样人家出来的孩子,不可能做出诬陷之事。” “所以,我打心底就不相信您是那样的人。可他们要的,不是我为嫂子辩解,而是想让我去诬陷嫂子。既如此,我就将计就计,顺从他们说的来,然后添油加醋说了很多有的没的。他们信了,也就有今日在御书房内的那一幕。” “我是抱着‘必死’心态进的御书房,我没想过能活着出来。有句话叫‘富贵险中求’,如果我因为帮了嫂子而丧命,那孩子他爹跟铁蛋日后,就有着落了。这就是为什么我出现在御书房,而不是孩子他爹。” 丁琬觉得很荒唐,但又算是情理之中。 深吸口气,目光幽幽的看着她,道: “你就没想过全军覆没吗?万一我没有翻身呢?” “不会。”程豹媳妇笃定的摇头,“嫂子掌管酒承司,就不会有人能动的了你。” 坚定的直视丁琬的目光,企图用眼神来表达自己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 丁琬紧抿嘴角,半天才开口说: “以后不要再冒险了。你们的小家,一个都不少。” 话落,门外传来婆子的声音—— “参见将军。” 紧接着屋门打开,徐永涵带着程豹还有孩子进来。 小家伙一看到母亲,激动地喊“娘”,往床的方向跑。 丁琬起身,让开位置,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相拥一起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尤其是看到程豹鼻青脸肿的样子。 很显然,他吃了不少苦头。 看着走到跟前的男人,压低声音问: “他没事儿吗?” 徐永涵摇摇头,伸手把人搂在怀里,同样也压低声音回答: “放心,都是皮外伤,已经让太医给处理过了。牤子一头,抗造。” 丁琬闻言,长舒口气。 “文平叔他们吃晚饭就回屋休息了。张青山说要跟你报账,在书房等你。”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看着床上的三口人,说: “程豹,你媳妇儿的身体不用担心,喝五副药就能好。你们就在这儿安心住下,啥时候她身体好了,你们啥时候回去。有事儿就跟下人说,缺啥、少啥也别客气。” 程豹扭头看着她,感激的点点头。 目送他们夫妻俩离开,再次把媳妇儿、孩子抱在怀里,道: “你可真傻啊,这种事儿咋能往前冲呢?你也不想想,如果你没了,我跟孩子该咋办?你让我俩咋办呢?” 女人眷恋的抱紧丈夫,摩梭着儿子的脸颊,说: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爹,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呜呜……呜呜呜……” 程豹心疼的在她发顶重重亲了一口,所有情绪,表露无疑。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怀里的女人,终于长舒口气,心思稳了。 她出身农家但却不傻,而且她是女人,她的心思更加细腻。 过门这几年,孩子虽然有了,但她心里明白,她没有走进他的心。 他心里还有旁人,还有一个她知道却不能去问的人。 即便明白他们的小家不会有动荡,可女人都是自私的,谁希望自己的男人心里,有旁的人? 这一次不过就是赌。 赌赢了,她得到所有。赌输了,孩子也有着落,不用担忧。 富贵险中求,这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富贵险中求! 第997章 过程有些过激 书房内,张青山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的看着丁琬。 徐永涵也不说话,只是喝茶。 晚上吃饭,他陪着喝了几杯酒,这会儿有些上头。 片刻后,丁琬放下账簿。 “挺好的,酒坊有你们照看,我很放心。你媳妇儿这又怀了孩子,家里照看呢?” “我爹跟我嫂子。”张青山笑着回答。 丁琬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说: “你大哥他们……有孩子吗?” “还没。”张青山摇头,“不过听说已经再喝汤药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张家兄弟和好如初,张老爹含饴弄孙,妯娌之间也相处融洽,如今是村里最让人省心的一户。 张青山在袖口掏了一会儿,然后把东西放在桌上,道: “来之前,刘尧旭让我把这个交给嫂子。” 是一封信。 丁琬拿起来后,张青山又说: “这孩子挺争气的。念书才几年啊,已经考上童生了。听村头的秀才讲,他认学、肯努力,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丁琬边看信、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 自从他们家生变,这孩子也算一夜长大,懂事不少。 信上说他会每天去隔壁他们家院子帮忙打扫,还说会努力上京参加殿试,争取来京城见他们一面。 有目标是好事,孩子这样有冲劲,她也很高兴。 不住点头,放下信后,道: “他也是个不错的。铁杠兄弟家的孩子,咋样?” 张青山摇摇头,中肯的说: “跟尧旭比,那肯定比不了,都不是念书的料。不过我看铁杠哥也不着急,就想着日后让家里的孩子来酒坊了。他们家老大,对酒坊挺感兴趣。有空就去,说是喜欢闻酒香。” 丁琬挑眉,看了眼丈夫后,道: “如果他真的喜欢,那你就带带他。这东西,打小参与跟咱们半路出家,还是不一样的。” 张青山“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又简单说了一些,外面天黑,徐永涵起身,说: “回房休息吧。程豹家的能走,也得六天以后。你们既然来了,就一起回去,这几天我没事儿,会带你们转转。” 张青山闻言有些犯难,毕竟归乡心切。 徐永涵一条铁臂搭在他的肩头,道: “咋,把你大舅子两口扔下,你们先回?” 张青山木讷的点头,说: “出来好久了,真是惦记家里。” “出息!你们先回去,他们一家三口后走,连个照顾的都没有。京城回辽东有几段无人区,你忘了?”徐永涵故意吓唬他。 就算有无人区,走的是官道,也不会有事儿。更何况白天赶路,晚上休息,根本没有危险。 留他们住下,一来是为了表达谢意,二来也是为了挡一挡外面的苍蝇。 大周今日下令五万精兵支援西北,虽说什么都不做,但谁害怕、着急,不言而喻。 况且这件事翻出来,京城内部也会翻个天,他适时躲开,也是受了上面的暗示,何乐而不为。 张青山看着他挑眉的样子,思索片刻后,道: “那成,等我嫂子好了以后我们再回。那个时候,就别拦着了。” “放心,铁定不拦。”徐永涵说完,抽回手臂,用另一条胳膊搂着媳妇儿先出去了。 张青山瞅着他们夫妻俩的样子,嘴角狠抽,什么话都没说。 夫妻俩把他送回房间后,就回了主屋。丁琬一边给他脱衣服,一边说: “毁心散是朝丽的东西,难道真是朝丽做的?” “脱不了干系。” 丁琬闻言抿唇,还是觉得这个想法不靠谱。 “你是在想如此明目张胆,朝丽女君不是傻子,怎么会如此暴露自己?” 丁琬没有隐瞒的点点头,“嗯”了一声,道: “这太明显了,所以根本就……” “你不了解毁心散。它里面有一种叫‘蟊’的毒虫,只有朝丽西南处有。这种毒虫,被朝丽军掌控,寻常百姓根本弄不到。但大多数人不清楚,所以就会有你这种想法,觉得他们不会如此暴露自己。” “你的意思是……” “往往觉得不可能,就是肯定。”徐永涵冷笑一记,微眯着眼睛又说,“此事足够朝丽使臣折腾一阵。北芪使臣那边不会放过机会,明天应该会选择跟我们联姻了。” 丁琬闻言,紧抿嘴角,总觉得好像自己这边被利用了。 折腾这么一大圈,村里人都折腾过来了,然后…… “猛”地抬头,蹙眉问道: “哥,你觉不觉得此事它……有些巧合?” “是挺巧合。”徐永涵点头。 着中衣拥着她回到床边坐下后,说: “起先我也觉得好像是谁在布局,可细想想,又不对。毕竟九公主是皇上的亲女儿,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自然这事儿就……不会是主子跟皇上做的。” 如果不是他们,那夜莺呢? 她本就对九公主不爽,两朝的事儿,也耽误了太子实施新政的进度。 她可是……最有可能的吧。 不管是谁布局,两朝不能联姻,九公主轻而易举被扳倒,皇上下令彻查,“毁心散”摆在明面让朝丽自顾不暇,都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过程……有些过激,但还能接受。 想到这儿,丁琬柔柔靠着丈夫,不再问了。 爱咋咋地吧,他们一家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强。 “此事你写信给致远那边送去,别瞒着他,一五一十全都说了。” 徐永涵的声音,打破了屋里的宁静。 丁琬闻言点点头,没有异议。 孩子的确有知情权,不能瞒着他。 索性也不困,就坐在书桌前写起了信。 “唰唰唰……”几页纸,很快就把事情的前后,都交代清楚。 孩子的心里承受能力很强大,不用顾虑这、那的。 写好后交给徐永涵,他简单看了一番点点头,说: “去沐浴吧,今天早点休息,明儿还要去祭奠母亲呢。” 丁琬不疑有他,“嗯”了一声出去了。 房门关上,徐永涵迅速写了一页纸,跟着她的信一起,塞进了信封。 起身拿着信出去,交给常随吩咐着道: “亲手交给丁家大爷,让他尽快送去西北。” “是。”常随应下,双手接过,转身走了…… 第998章 退而求其次 转天吃过早饭,徐永涵夫妇带着村里的人上马车,离开京城。 三辆马车一起出发,场面还是有些大的。 城门方向只是简单询问一番,就放行让他们通过。 纸活儿啥的,都先一步送去了别庄后山。 到了目的地,大家纷纷下车,丁琬没有上去,徐永涵带着男人们一起上山。 翠云抱着孩子过来,主仆俩就在田间走动,转转。 秋收了,新一批的麦子又要种上。等这一批麦子收了,来年春耕就要好好上肥,彻底翻地,不然就没劲儿了。 溜达一圈,徐致遥看什么都新鲜。指着田地,“啊,啊……”的叫。 丁琬看着孩子兴奋的样子,嘴角上扬,捏了捏他的脸儿。 没多久,上坟的人回来,丁琬带他们去别庄转转,歇一歇。 蒋文平一圈看下来后,不住点头,道: “这庄子不错,挺大的。” 徐永涵笑着点头,放下茶杯,说: “等您下次再来时,就看不到这样的别庄了。” “为啥?” “京城改建,大型别庄都要拆除用于耕地。”徐永涵说着,指了个方向又道,“到时候那边,会盖联排房子,统一规划,统一安置。” 村里人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他们在家的时候,县衙去家里做过登记。 “……当时写的可详细了,家里多少地、几口人,全都记录的明明白白。”蒋文平郑重的说。 徐永涵听了点点头。 “文平叔别慌,那不过是摊丁入亩的前期。” “摊丁入亩?” 徐永涵再次点头,详细解释说: “意思就是按地亩之多少,定纳税之数目。地多者多纳,地少者少纳,无地者不纳。这项措施有利于贫民而不利于官绅地主,就是给咱老百姓谋福利。” 蒋文平听到这话,“哎哟”了一声,道: “照你这么说,这是好事儿。可万一有人偷报、少报了呢?” 徐永涵上扬嘴角,丝毫不在意的说: “文平叔不用担心,偷报、少报肯定会有,但朝廷这边,会每两年一次核查。如果情况属实,那漏了多少,三倍补偿。” 三倍? 倒不会让人交不起,可交完也得肉疼好长时间。 村民你看我、我看你,对这个“摊丁入亩”,都很期待。 别庄这边,欣欣向荣。城内盛聚楼,骂声阵阵。 北芪因为昨天御书房内的事情,已经正式跟礼部萧衍讲清楚,他们的那珠公主和亲大周,不去朝丽。 骤然改变态度,打的朝丽这边措手不及。 先是大周五万精兵不日压境,现在北芪跟大周又结秦晋之好,未来什么样子,还未有定论。 朝丽使臣气不过,直接找北芪使臣对质。 事到如今,北芪这边也不会再惯着,明确站队,跟他们对吵。 热闹,非常热闹,也给喜欢八卦的京城百姓,增加不少料。 热度持续不下,大周礼部也兵贵神速。当天下午就跟北芪这边小定,迎娶朝丽公主的正是当日街头救人的萧逸帆。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一向都是戏文里桥段。 如今就在身边发生,老百姓一个比一个兴奋、激动。 这一段佳话,就是五年后,还会被翻出来聊聊,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北芪跟大周结亲,板上钉钉,不可更换。 朝丽使臣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 朝丽国舅爷见状,老神在在的挥手,道: “这有何难。他们跟大周结亲,我们也迎娶大周公主就是了。” 简单一句话,犹如指路明灯,让朝丽使臣顿时来了精神。 前段时间不想娶妻的人,突然提议结亲,而且还是主动提议,他们自然顺水推舟,抓紧把事儿办了。 很快,礼部那边就接到消息,由萧衍亲自进宫说明一切。 因为昨天的事情,皇上已经再次病倒,不管这些。 被太监领取东宫内殿时,太子正逗弄一双儿女,听到这个消息,跟太子妃对视一眼,默契的笑了。 萧衍见状,有些懵然,不懂他们夫妻这般,是什么意思。 但却很本分,老老实实在旁坐着,一声不吭。 太子回神,看着萧衍挑眉道: “申之心里可有人选?” 萧衍拱手,恭敬地回应说: “殿下,宫里情况微臣大抵了解。八公主同镇南侯世子定亲,七公主也已出嫁,如今宫中适龄婚配的公主唯有九公主一人。十公主还有半年方可及笄,只怕朝丽那边不会等。” “小十不行。”太子摆手,戏谑的靠着椅背,淡淡道,“跟朝丽那边说,要结亲就是九公主,不结拉倒。” 九公主?! 萧衍瞪大眼睛,一时之间有些不知作何反应。 京城上下皆知九公主入狱,具体什么结果,还未清晰。 这样的人去和亲,这不是…… “你就按照本宫说的去做,告诉他们,要结亲就是九公主。顺道说一嘴,五万精兵已经点齐,不日就可出发。还有,告诉他们,九公主做正妻,大周公主不做妾。” 萧衍急忙躬身应下,在他们看不见的时候,嘴角狠抽好几下。 这可是明摆着去打朝丽的脸。 不过如今的大周,的确是由资格做这事儿。 “微臣领命,这就去办。” 萧衍退出东宫,嬷嬷进来把两个小皇孙抱下去,夜莺侧身坐在太子腿上,道: “这么刚?不怕他们铤而走险?你别忘了,那人咱们可没抓住呢。” 太子伸手摸着她的下巴,轻笑着挑眉说: “抓不抓的,就看弑鹰的本事了。小九一个软包子,抵挡不了多久。最迟今天晚上,她就得全部撂了,到时候把人送去朝丽,此生不用再见。我这个做哥的,保住她正妻位置,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夜莺闻言,握住下巴上的手,笑而不语。 仁至义尽? 一个没有夫君宠爱的正妻,一个身子不洁的正妻,谁能要? 更何况小十可是在朝丽国舅爷那里,粉墨出场一次,让他魂牵梦萦。 朝丽那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主意错打,弄得里外不是人。 “哎,你说他们能甘心娶小九吗?” “不甘心也得甘心,这可由不得他们。”太子说完,擒住她的唇,不再说话…… 第999章 两好并一好 徐永涵陪同家里客人出行的时候,程豹寸步不离的在妻子身边照顾。 唯有第一天,跟着一起去祭拜了耿氏。 丁琬每天两次她吃药的时候过来,都能看到程豹悉心照料的身影。 他们夫妻感情好,她最高兴。再加上宫里太医来了两次,确定程豹媳妇身体没事儿后,她就更放心了。 离别在即,丁琬把家里的库房打开,让人那银钱去外面采买了很多东西。 多以布料为主,再有就是糖块、胭脂水粉等物。 家乡的人过得好,很多东西都会有所追求。 丁琬用了三天时间把东西备好,丁现那边的车队,也都已安排好。 临走前的晚上,丁琬在思韵私房菜那里,定了一个中等雅间。 里面放两张桌子,同时能坐下二十多个人。 徐家、丁家、安辰两口子都来了。一起给土庄子的村民,践行。 蒋文平作为代表,从怀里掏出三个绢帕,放在桌上,说: “琬儿啊,翠兰妹子,还有大现家的。这是我们大家的一份心意,给三个孩子的。没多少,就一对金镯,一把金锁。” 说完,打开其中一个绢帕,黄橙橙的物件,映入眼帘。 做工精细,花纹考究,别看不大,但价格不菲。 丁琬他们都是了解京城物价的,看着这些东西,笑着点点头,没有拒绝的说: “多谢文平叔,多谢大家伙儿。劳动你们来一趟,还给我们送东西,真是不好意思啊。” 丁翠兰跟顾芷伊都纷纷点头。 李郎中见状,笑呵呵的道: “说‘谢’就太客气了。咱们人情往份,你来我往那么多年。没赶上就算了,如今赶上了,哪有不表示的道理。” “是啊,是啊,嫂子、小姑就别客气了,弟妹也别推辞,咱们两好并一好。” “对,两好并一好。” 大家说说笑笑,徐永涵招呼众人坐下,让伙计去张罗上菜。 考究的菜品,再加上归乡的心境,众人都是很高兴。 程豹媳妇坐在丁琬身边,被她照顾的无微不至。不用自己夹菜,人家给张罗的明明白白。 一顿饭吃完,大家回去休息,只等明日早早赶路。 丁琬把单独给程林、还有程豹媳妇的,拿给张青山还有程豹。 她跟程林的关系,自然是没人可及。至于程豹媳妇,因为他们家的缘故,吃了不少苦头,也得着重感谢。 两套做衣服的上等料子,还有两支金钗。 “……你们就别跟我推辞了,收着拿回去,我也好安心。” 程豹再次面对丁琬,双眸清澈,再也没有原先的复杂。 伸手接过来,笑着颔首说: “放心,不会跟嫂子客气的。这东西回去给孩子他娘做身衣服,出门穿啥的正好。” 张青山见大舅哥接了,也就不再客气,接过来道谢。 丁琬笑吟吟的看着他们俩,道: “你们都是最开始跟我一起做酒坊的人,你们过得好,我就心里舒服。日后有什么难处,就写信告诉我,我一定全力以赴。” “好,不跟嫂子客气。”程豹满口应下。 丁琬放下茶杯,看着张青山又道: “这次跟你们回去的四个人,都是我府上的。到时候你带他们去徐家老宅住下,那边的田地就交给他们打理。” “好,我记下了。” 土庄子的房子,如今就算是老宅了。 那是徐永涵、徐致远生长的地方,也是丁琬生活过的地方,不能遗弃。 派四个人过去打理,每年还算一笔进项,两全其美。 事情说下,丁琬起身离开。 张青山跟程豹互看一眼,也跟着出去,各回各屋。 程瑾年已经睡下了,程豹把东西放在床上,压低声音,道: “回家以后,这料子就给你做衣服,出个门啥的穿。” 说话间,把小匣子也打开,拿出里面的金钗又道: “好看不?我觉得挺好,你在家没事儿就戴。” 程豹媳妇瞅着这些东西,轻声说: “我就不用了吧,给程林。她年纪小,带这些正合适。” “她也有,这些东西是你的,你留着用。”程豹边说边重新包好,放在他们的行李里。 徐永涵给他好多双羊皮靴,冬天穿着最合适。 程豹媳妇看着他忙碌的样子,上扬嘴角,道: “他爹,咱们这样,像不像打秋风啊?” “管他像啥呢,嫂子真心给,咱们真心领情就是。日后咱过好了,逢年过节给他们送些咱家的东西呗。冻豆腐、粘豆包,他们这边都没有。”程豹随口说着。 装好东西后,回到床上脱掉鞋子上来,又道: “不管送啥玩意,你做主就好。咱们只要铭记于心不忘本,就成。” 程豹媳妇听到这话,高兴的点点头,往里窜了窜。 床很大,谁他们三口人正好。不过睡惯了炕、睡床,还是有些不习惯。 窝在丈夫的怀里,女人淡淡的道: “想家了,想咱们那个小家了。” “快,很快就能回去了。”程豹在她额头上亲了下,又道,“我听小姑父说,各地城郊都要盖房子,缩减别庄的占地用于耕地。如果县城真是这样,到时候咱们就去城边买,这样孩子去学堂方便。” “咱家也买?咱家离县城可不远。” 程豹笑着把被子往上拽了拽,道: “现在是不远,但咱家屋子不算多。买一个好点儿的,好好收拾,以后铁蛋的弟弟、妹妹出来,也能住得下。” 程豹媳妇听到这话,羞怯的推了推他,不好意思的把脸儿埋进了他的腋下。 程豹笑眯眯的翻个身,把人整个抱在怀里,道: “以后咱们俩,再也不分开。不管是什么事,什么人。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发妻,我不会再让你冒险了。” “我知道,我信你。” 这一次的事儿,彻底让程豹醒悟了。 青梅竹马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如今看到她过得好,那他也没必要再想、再担忧。 彼此都有家,各自过好、不去打扰,就是最好的结果。 瞅着恬淡媳妇儿的笑容,还有儿子恬静的睡颜,程豹满足的吹灭蜡烛,搂着媳妇儿、守着儿子,沉沉睡去…… 第1000章 朝丽国舅可是不高兴? 翌日,阳光明媚,秋高气爽。 徐家厨房准备了赶路饺子,还有不少适合路上吃的糕点。 吃过早饭,蒋文平等人便上了马车,启程回乡。 丁琬跟徐永涵一路相送,到城门口时,大家下车,彼此话别。 说一千道一万,说的最多的就是感谢。 谢谢他们不远千里上京,谢谢他们冒险作证,谢谢他们撇下家里的活计,踏实住了那么久。 蒋文平看着双眸通红的丁琬,笑着摇摇头,道: “你这孩子啊,就是太客气了。你给准备了那么多东西,吃的、穿的、用的,足够表达你的谢意了。” “是啊遥哥儿他娘,一个村住那么多年别再说谢谢了,你这么样,我们都不好意思了。”李郎中也跟着附和。 徐永涵拱手,沉稳地说: “文平叔、李叔,不管我们准备多少东西,真的很难表达心里的感激。不过你们说的也是,谢来谢去总是生分,日后想来随时过来,家里有地方住。” “好,这是肯定的,肯定的。”众人纷纷点头,重新上车。 马车再次出发,夫妻俩就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 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这才重新钻进马车。 这几日他们尽心竭力的招待蒋文平等人,该去的、该吃的,全都带他们去个遍、吃个够。 不过京城最近发生的事儿,他们一点都没有忽略。 九公主那边在事发后的隔天下午,就全都撂了。就如当初所想那般,她要做皇太女,想把萧逸帆收入囊中。 至于暗处支持她的那个人,竟然皇上同父异母的兄弟,东南封地——祁阳王。 更让皇上震怒的是,九公主失身竟然是祁阳王的手臂,而且还珠胎暗结。 叔叔跟侄女,这个搭配,真是让皇室蒙羞,更让人始料未及。 皇上看到呈上来的折子后,强撑着自己,把龙骑卫的令牌交给太子,由他全权去办。 做好这一切,一口老血喷在折子上,昏迷不醒。 朝丽跟祁阳王勾结,虽然没有证据,但几乎是板上钉钉。 大周这边为了给朝丽压力,已经让人带兵去西北。原本徐永涵请命要去,但被驳回。 朝丽原本是不同意迎娶九公主,但大周寸步不让的做法,让他们不得不妥协。 至于周桂花,原本是要判处死刑,但顾念徐致远,改为终身流放北境服苦役。 跟流放西北充军妓相比,她这一次算是享福了。 毕竟不用出卖身子,只是出苦力来换取吃食。 丁琬仰头看着徐永涵,道: “致远那边比较忙,告诉他保住周氏性命就好,其他的就不用讲了。” 徐永涵点头,捏了捏她的脸颊,说: “这事儿他心里有数,知道该怎么做。你只要好好养身体,多给他们兄弟生俩妹妹便是。” 丁琬轻笑,靠着他的肩头,长叹口气。 “这事儿就这么解决,我总是心里不踏实。李朝阳那边一直悬着没处理,李袁杰也只是关押,廖家那边……可是一直都等着结果呢。” “不着急,总要一步一步的来。”徐永涵说完,转移话题道,“你陪我一起去吧,太子妃今日在那,你过去也当陪她。” 丁琬一听这话,顿时坐直身子,难以置信的问—— “太子妃?他们签订文书,不是应该殿下出面吗?” “你觉得他们配吗?”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让丁琬嘴角狠抽,好一会儿都不知道作何反应。 太子妃去,这……这好像也不应该,毕竟是女眷。 徐永涵看着她复杂的面色,轻笑说道: “放心,这次是给九公主谋取好处,她作为皇嫂出面,再合适不过。” 因为一件事,博得个“贤良”的名儿,大好机会。 丁琬抿紧双唇,笑着摇摇头,不再说话。 马车来到礼部衙门,夫妻俩携手下车,并肩跟着去了后面会馆。 屋内,众人皆在,朝丽国舅满脸不悦,正在怒瞪赔笑的朝丽使臣。 为什么不愿意,大家心知肚明。 没有谁愿意娶一个不洁的女子,而且还是皇室遗弃的公主。 太子没有露面,太子妃出面,这是对朝丽最大的羞辱。 丁琬进屋后,直接就站到了夜莺身边。 夜莺单手敲着桌面,淡淡的道: “有些事情,咱们彼此心知肚明。今日本宫过来,不过是因为担心小九远嫁,过来帮她要些承诺。那珠公主应该了解,这远嫁的苦楚,不好过吧。” 北芪公主闻言,点点头,说: “自然。好在那珠有幸结识到了萧大人,当日救那珠的情形,那珠永远都忘不掉。” 说到这儿,深吸口气,意有所指的道: “这男人嘛,还是要有些担当。” 话落,萧衍把准备好的文书放在桌上,说: “国舅爷先看一看,如果没有异议就签了它。咱们三朝一起办事。我们一娶一嫁,北芪跟令朝一嫁一娶。” 朝丽国舅爷的脸儿都黑了。 看得出来,他想撕文书,但却被带头的使臣生生给按住了。 今日的羞辱,他们完全能明白。 只是没想到竟然还会有北芪的公主在,还把当日街上发生的事儿,拿出来说。 好不容易才把成破利害跟小舅爷讲清楚,真要是半途而废,他们这些人回去,也不会好过。 夜莺戏谑的瞅着他们俩的举动,上扬嘴角,眉骨微挑的问: “朝丽国舅迟迟不拿笔,可是有什么不高兴吗?” 话落,朝丽国舅一记冷眼射过去,反问道: “我该高兴吗?” 明明想娶的是十公主,可到头来竟然是不干净的九公主,还要签订如此没有面子的文书,凭什么?! 夜莺大大方方的盯着他,丝毫没有躲闪。 “朝丽国舅到底年轻,这气性真是不小。不过我朝适龄婚配的公主,唯有小九一人。而且小九这毁心散……” 故意拉了长音,朝丽使臣急忙拿起毛笔塞给国舅。 见他仍旧不想动笔,夜莺淡淡的道: “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是徒劳,倒不如痛快一些,为两朝之好,添砖加瓦。” 朝丽国舅牙咬的“咯吱……咯吱……”作响。 深吸口气,怒气冲冲的在纸上“唰唰唰”写了自己的名字…… 第1001章 这是牢房? 他把名字签好,北芪使臣也拿出北芪印章,在上面加盖。 萧衍拿起,看过一番后,道: “既如此,那咱们三朝就抓紧时间,争取在十六这天,把喜事办了。诸位都来周这么久,也都思乡心切了吧。” 北芪使臣闻言,点点头,说: “是啊,是挺想家的。那咱们就按照原计划,明天上午打定吧。” “好。届时在下跟萧大人一起恭候您们几位。” 朝丽使臣看着他们俩你来我往的寒暄,心里五味杂陈。 扭头见稳坐泰山的夜莺,拱手说: “娘娘,既然大周、朝丽即将结为秦晋之好,不知那五万精兵能否……” 不等他把话说完,夜莺站起身,道: “后宫不干政。使臣大人就别跟本宫一介妇人说这个了,本宫不懂。” “可是……” “这方面的事情,你可以询问徐大人,他现任兵部侍郎,具体什么情况,你问他就是。” 夜莺说话间,指了下徐永涵算作介绍。 当然,也不需要她介绍,朝丽使臣可是见识过徐永涵的脾气。 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十分不好说话。 接过萧衍递来的谢意,夜莺笑着又道: “好了,既然承诺签了,本宫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落地了。这承诺是我们小九的一份嫁妆,会随其他嫁妆带去朝丽。希望国舅爷能说到做到,九公主在世一日,就不会换妻。” 朝丽国舅咬着后槽牙,闷闷的“嗯”了一声。 夜莺上扬嘴角,看着他又道: “差点忘了,小九的陪嫁下人里,会有我朝的一位神医,确保公主不会水土不服,生出意外。” 说完,拍了下丁琬的胳膊,迈步就走。 丁琬规矩的跟在后面,伴随着众人的“恭送太子妃”声音,离开屋子。 看着走在前面的背影,她突然同情起了朝丽国舅。 刚才那番话明确告知了,他们不能对九公主下毒手,至于这神医是谁,她隐约就…… “娘娘。” “嗯?”夜莺挑眉,停下脚步等她走到跟前。 丁琬侧身行礼,轻声询问: “娘娘,这位神医可是……” “不是她。” 丁琬听到这三个字,突然就松了口气。 “目前不是她,但过后是不是,不清楚。” “啊?” 夜莺轻笑,故意勾了她一记下巴,道: “她跟我主动提及要跟着去,不过目前不可以。父皇的身体……不容乐观。不说这个了,你们村的人,都送走了?” 丁琬点头,看着她屈起的胳膊,走上前挽着,道: “多谢娘娘当日救了程豹父子二人。” “别跟我说谢谢了,你这样我也不好意思。你很聪明,事情的原尾稍微想一下,就能想透。咱们心照不宣,那事就当我还你的人情。” 丁琬一听这话,原本不安的心,反倒踏实了。 她虽没把话说破,但却给了暗示,也算彼此坦诚。 “娘娘这话就言重了。臣妇跟夫君都是食君之禄,自然要为君解忧。” “成,你若这么想我也舒坦一些。”夜莺说完,拍拍她的手背,又道,“没什么事儿吧。” “没有。”丁琬摇头。 “那陪我去个地方。” “是。” 没有异议,跟着她一起上了车。 太子妃的座驾,自然是宽、大、奢华。去哪不清楚,但铁定不会把她卖了。 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马车终于停下。 “娘娘,到了。” 宫女说完,掀开车帘。 伸手,把她们俩都扶下来,丁琬这才看清地方。 刑部监牢! 哎哟哟,这来的地方还挺骇人。 “周氏跟百里楚月都在里面,你想见见她吗?” 丁琬闻言,摇摇头,道: “我跟她没什么可说的了。” “那就跟本宫走吧,本宫去见百里楚月。” “好。”丁琬没有异议。 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监牢,一进去,那种压迫感就萦绕周身。 监牢丁琬不是没有进过,但此时的监牢跟县衙大牢,明显不同。 丁琬穿的不少,但还是有些汗毛耸立。 刑部大牢管事过来,跪下行礼后,说: “娘娘稍等,微臣去请九公主过来。” “不用,本宫过去看看,你头前带路。” “……是。” 丁琬跟在她身后,基本上牢房都是空的。 关押在这边的,都是很快就有结果。 要么斩首,要么流放。 像九公主、周氏这样的,都算呆时间久的。 前往九公主牢房要经过周氏的牢房,丁琬看了眼褴褛的人,心里明白这是夜莺故意的。 故意让她看一眼,若是想留下,即刻留下便是。 不过她没有那个想法,目不转睛的跟在她身后走了。 身后一阵嘈杂,接着—— “丁琬,你回来——” 声音不小,但是丁琬就跟没听到一般,继续前行。 “丁琬你个天杀的东西——你占我儿子——你不要脸——你个……” 脚下稳步前行,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完全听不见时,他们也到了最里面的牢房。 等看清眼前的牢房后,丁琬彻底傻眼了。 这……这是牢房?! 这要是叫牢房,村里那几个窝棚那是牢房都不如啊。 拔步床,桌椅板凳具有,房内打扫的干干净净,桌上还有水果。 九公主一身白衣,躺在床上,面色惨白。 再加上床幔都是白色,显得她更加摆了。 管事把牢房门打开,夜莺出声道—— “你退下吧,本宫跟九公主单独有话说。” “是。” 百里楚月听到声音,没有睁开眼睛。 夜莺进了房内,看着周遭一切,笑着道: “还真是第一次见是到关押皇子、公主的牢房,这可比寻常人家住的还要好啊。” 百里楚月冷“哼”一记,没有睁眼,说: “你若是觉得好就进来住几天,本宫给你让位置。” 夜莺轻笑,看着没有尊卑的女子,淡淡道: “今儿过来,是接你出去。” “哟,终于知道动不了本宫了?”百里楚月转过头,腹部绞痛的看着她,强撑自己说,“不管你现在是什么身份,都摆脱不了你当初的下贱。看到了吧,就算本宫犯错,住的牢房都比你的好,这就是差距。” 夜莺不以为然的点点头,丝毫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 可她越是这般淡然,百里楚月越是生气…… 第1002章 赌约 “贱人——你个贱人——” 怒吼完,百里楚月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夜莺依然不生气,随意坐在桌前,手指习惯性的敲击着桌面,道: “容我一句劝,你现在正做小月子,不可以生气。当然,你若是不爱惜自己,我也没有法子。” “你个——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猛烈的咳嗽,让夜莺微眯了眼睛。 丁琬在旁看着,有些担忧的问: “娘娘,要不要给……九公主找个太医?” “不用了。”夜莺摆手,拒绝。 百里楚月咳了好久,终于缓解一些后,气喘吁吁说: “被轿,本宫要回月璃宫——” 夜莺没有动,气定神闲的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意。 “你……你……” 百里楚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虚弱的躺在床上,眼前发黑,头有些晕。 讲道理以为养尊处优的公主,不该这么虚弱,哪怕是小月子。毕竟打小将养,身体底子要比常人好很多。 可偏偏此刻的她,狼狈、羸弱、病骨支离、苟延残喘。 丁琬觉得蹊跷,但夜莺没有一丝怀疑,她也不好开口。 好一会儿,百里楚月终于缓过来了,扭头看着他,淡淡的道: “如果今日你不是接本宫回去的,那你便走吧。本宫累了,没空搭理你这样的货色。” 高高在上的人,自然看不惯她瞧不起的人比她强。 可夜莺就喜欢她看不惯自己,还不能把自己怎么样的德行。 单手托腮,咂舌一记,道: “小九啊,你也不用如此戒备。不管怎么说,你我姑嫂一场……” “闭嘴——” 百里楚月怒吼,双眸通红,强撑着自己,从牙缝中挤出—— “你一个皇室下人,好意思在本宫面前充嫂嫂?我呸——” “啧啧啧……” 夜莺边咂舌边摇头的挑眉。 “看不惯也没招,谁让你太子哥哥就稀罕我这款呢?” “不!要!脸!” “哈哈……哈哈哈……” 夜莺仰头大笑,满眼鄙夷的冲着她,说: “要论脸皮厚的功夫,还是小姑子自信一些。你论第二,我可不敢论第一。” “你——” “行了,没那个身子骨就别叫嚣了。省点气力,留着十六出嫁吧。” “什么?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百里楚月咳嗽不止,但还是凝视着她。 毕竟怎么也想不到十六出嫁! 她身子毁了,又有那样的丑闻,谁会娶她? 夜莺在她“崇拜”的目光中站起身,掏出刚刚揣热的承诺书,道: “别说我这做嫂子的不够意思。属于你的东西,帮你要回来了。” “?!” 知道她没空说话,夜莺好心的开口道: “这是朝丽国舅亲笔签名的承诺书。只要你在世一天,正妻位置就不会动。这也是我跟殿下送你大婚的贺礼,别太感激我们哟!” “你——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噗——” 一口鲜血吐出来,人直接昏迷过去。 丁琬心底有些慌乱,但夜莺不发话,她也不好动。 直到—— “把她喊来。” 这话显然不是对丁琬说的,毕竟她可没那个能力去喊人。 夜莺扭头,冲着丁琬吩咐说: “去把牢房管事叫来。” “是。” 丁琬应下,急匆匆出去。 很快,牢房管事跟她一起回来。 “给娘娘请安。”牢房管事跪下行礼,恭敬磕头。 夜莺“嗯”了一声,摆摆手,道: “你起来回话。” “谢娘娘。” 待人起身,夜莺坐在床边,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女子,开口: “本宫问你,最近九公主的饮食如何?汤药怎样?” “回娘娘的话,九公主的膳食,全都是宫里御膳房亲自端送。一日三餐,两次果子。至于汤药,都是香桃姑娘伺候,九公主贴身事情,由宫里的靖齐嬷嬷亲自照顾。” 管事一五一十的回答,丁琬心里七上八下。 牢房管事兴许没察觉到什么,但她跟夜莺…… 香桃是什么医术,怎么会把人越治越糟? 想到曾经她被九公主算计,所有事情也就有了解法。 夜莺长舒口气,想了下,说: “你下去吧。” “是。” 管事应下离开,牢房内登时安静下来。 丁琬抿唇,想要说些什么,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夜莺冷“哼”,微眯着眼睛,道: “这是要造反啊!” 丁琬闻言,急忙双膝跪地,说: “娘娘息怒,或许九公主身子异于常人,所以香桃在治的时候……” “你信你说的吗?” 话说到一半,被夜莺直接打断。 平静的语气,淡淡的问题,让丁琬心虚的瞅向一旁。 甭说别人,就是她自己,也不相信啊。 可是…… “娘娘,依臣妇拙见,此事还是要问一问香桃才是。” 夜莺起身,将人扶起后,道: “本宫与你打个赌。如果她不是故意,就算本宫输了。到时候本宫允你一个事情,什么都好。但如果她是故意,就算你输,淑贵妃的去留,你不可求我。” “…………” 丁琬惊慌的看着她,一时忘记了隐藏情绪。 淑贵妃的事儿,她还没有腾出功夫,怎么就…… 再次想要下跪,但却被夜莺及时拦阻。 “娘娘……” “那换个赌约,如果你输,你父亲日后的委派,你不可求我。” 丁琬这下彻底体会到了“伴君如伴虎”是什么意思。 即便眼前这位不是“君主”,可她的男人是,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子、为了他们。 丁琬喉咙微动,慢慢抽出手,后退两步,道: “娘娘,臣妇愚钝,此事还是……” “既然不赌,一会儿不管本宫做什么,你看着就是。” 丁琬忙不迭点头,应下: “臣妇遵命。” 夜莺看着她疏离的样子,嗤笑说道: “丁琬,你我之间,相处良久,我宁思云在你面前,一向放松。我把你当做朋友,希望你也能如此。” 宁思云?思韵私房菜!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太子妃的真名,竟然如此好听。 郑重行礼,诚恳的道: “承蒙娘娘不嫌弃,臣妇对娘娘即尊重又仰慕。与您做朋友,是臣妇三生有幸。” 第1003章 打一棒子给块糖? 三生有幸? 夜莺“呵呵……”轻笑,淡淡的看着她,道: “好,既然你这么讲,那我好久不跟你客气了。你们夫妻应该知晓,殿下偏疼你们。当然,这也是你们夫妻本身自己的努力,还有你父亲、你弟弟的争气。但要记着,不能拿着‘偏疼’要求其他不可能的事情。” 丁琬秀眉微蹙,不知她这话从何说起。 夜莺越过她,在牢房内走了几步,再次开口道: “淑贵妃是走、是留,让她自己去跟殿下说。你可知你允了此事,你把本宫跟殿下置于何处?她的确帮了你,所以本宫也卖你这个人情。你去跟她讲,只要她亲口说,殿下必然不会阻拦他,仅此而已。” 丁琬想都不想,直接双膝跪地。 没想到那日在偏殿,淑贵妃求她的事情,这边竟然全都知晓。 “娘娘,臣妇没有越俎代庖之意。此事就算臣妇允她,也会跟她共同提及,断不会隔着锅台上炕头,不分上下。” 夜莺转头,看着她郑重的样子,点点头,道: “行了,没有怪你的意思,起来吧。” 丁琬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又跪了一会儿,方慢慢直起腰身。 夜莺并没有纠结着不放,而是点到为止。 他们之间还要相处,便不能弄那些生分的手段。 经此一事,丁琬也及时摆正了自己的态度,不敢擅自言语,更不敢擅自做主。 她不过是酒承司的院士,能做的除了酿酒还是酿酒,至于其他……不能沾染,免得惹祸上身。 不一会儿,香桃背着药箱进来了。 冲夜莺行礼之后,便去了床边诊脉。 经她一阵忙活,原本惨白、气息不稳的百里楚月,终于有转好趋势。 收回银针,香桃简单把药箱收拾一番,来到夜莺跟前跪下。 刚跪好,就见夜莺“猛”地抬腿—— “砰——” 香桃直接踹到墙上,发出闷响。 丁琬都吓傻了。 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幕。如果没有刚才的事情,她此刻绝对会冲到跟前,帮人说话。 可是…… 啊,原来如此。 太子妃借着她私自答允淑贵妃的事儿,敲打一番,然后不管太子妃如何对待香桃,她都不能上前说话。 原本二人就已经有些生分,经此一事只怕…… 下意识的咽了口水,扭头不看。 看了会心疼,但却没法子,倒不如眼不见为净。 夜莺蹲下身子,倏地薅住她的衣领—— “让你照顾九公主,不是让你把人照顾没了。胆儿粗了啊,居然敢私自动手?” 香桃一口血沫在嘴里,吐不掉,只能选择吞咽。 从宫里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场。 只是没想到丁琬也在。 看起来魂首跟殿下,老早就要动她了。 毕竟丁珏前途无量,实在不该配她这样的女人。 想到这儿,香桃突然释怀了。 本就不抱有期望,有何苦来的难受? 深吸口气,坦然的看着眼前的女人,道: “魂首恕罪,属下一定全力治好九公主,他日陪嫁去朝丽。” 夜莺瞅着聪明的香桃,顺手把人甩开。 起身看着有苏醒迹象的人儿后,说: “记得自己的本分,不该你肖想的事情,就不要想。他日去了朝丽,记得照顾好九公主,她可是国舅爷正妻。” “是。” 夜莺见她乖顺,转身不再留恋,拍了下丁琬的肩头率先出去。 丁琬也不敢转头,老老实实跟着出去。 二人走远一些,周氏骂咧咧的话,再次传来。 夜莺用余光瞥了下丁琬,随后故意跟她并排,单手背在后面,比了个手势,道: “丁琬,你觉不觉得你现在跟以前不同了?” “啊?啥?”丁琬回神,察觉到异样后,说,“请娘娘恕罪,臣妇刚刚……走神了。” “无妨。”夜莺摆手,丝毫不在意,“你走神怎样都好,本宫并不在意。本宫想告诉你,如今徐永涵官位不低,很多东西你要注意分寸。再有两年,本宫跟殿下会放你们离开,皆是北面,就交给你们了。” 两年? 丁琬得到确切的时间,重重点头,道: “娘娘放心,臣妇跟夫君,自当鞠躬尽瘁。” “没那么夸张。”夜莺说完,便不再讲了。 丁琬此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可两年后的某一天,她懂了。 君王就是君王,再平易近人,再好相处,也是有尊卑之分。 好在他们老实本分,丁珏、周皓倾等人都审时度势,不然…… 当然,都是后话,他们现在过得很惬意。 从刑部大牢出来之后,太子妃先送丁琬去酒承司。 这边还有不少事情,而且九公主大婚,萧逸帆娶妻,这都不是小事儿,宴席用的酒必须重视。 来到酒承司,褚梦年已经把朝丽、北芪拟的酒单呈上来了。 两朝要的都一样,全都是桑落。 这东西去年酿了不少,倒也足够用的。 丁琬看过之后颔首,没有异议的道: “跟宫里的内务府通个气,问他们要多少,咱们这边准备。” 褚梦年领命出去。 丁琬去到孕期经常躺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今天夜莺的一番操作,让她害怕了。不过后面的许诺,又让她看到了希望。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打一棒子给块糖? 如果是这样,那她不介意多被打几下,能快点离开也是好的。 在外人眼里,兵部侍郎官居一品,大官、前途无量。 殊不知这样的官位,伴随的风险也不少。 稍有不慎……不能想,不能想。 下意识的摇头,随后就听到—— “嘛呢?” 谭迁的声音传来,让丁琬急忙起身。 看着不知进屋多久的人儿,蹙眉问道: “你啥时候进来的?” “有一会儿了。”谭迁回答。 搬了把椅子坐在她的面前,又道: “你刚才干啥呢?又是蹙眉、又是摇头。” 丁琬深吸口气,抹了把脸,说: “没啥,想些事情,有些头疼。” “哦,那再给你一个更头疼的吧。” “啊?” 谭迁把刚刚接到信件,递给她。 是小姑父安辰留的,信里说有急事出门,吩咐她照顾好即将生产的小姑姑。 “我姑父干啥去了?” 第1004章 难道这就答应了? 谭迁耸肩,摇摇头,道: “我哪儿知道,他着急忙慌的,我连问都来不及。不过廖明航给我来信了。” “明航?他们什么时候到?” “暂时来不了了。要铺路的料石出问题,他去解决了。我估摸着你姑父急匆匆走,就是帮他料理这事儿了。” 廖明航如今专门负责修缮官道的料石。如果经他手里出了错,日后对他的影响不小。 一想起当初孩子怯弱、无依无靠的样子,她就于心不忍。 深吸口气,揉了揉眉心,说: “算算年纪,刚过十四吧。” “那可不。”谭迁点头,“他母亲已经带一双儿女来京路上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接?” 丁琬没有迟疑,点点头应下。 看着手里的信纸,好一会儿才道: “两朝使臣什么时候能走?” “快了,十六一过,肯定全都回走。对了,萧逸帆那边想让你过去帮忙张罗一下,他本家那边不上京。” “这一次还不来?” “我的家眷也没来啊。”谭迁理所当然的回应。 丁琬无语的翻个白眼,十分想提醒一句,他们之间不一样。 不过他油盐不进,倒也算了。 萧氏本家不来,单单一个萧逸帆,北芪公主过门,倒是能自在不少。 想到这儿,丁琬掏出火折子,把信烧掉后,道: “成,我明儿就过去。离十六不过几天时间,怎么都得给北芪公主一个体面。” “对了,我还听说一个消息,不知道准不准啊。” “啥?” 谭迁看了眼门口,凑到跟前,压低声音,说: “朗逸鸿没了,流放路上跌落悬崖,死了。” 丁琬闻言轻扯嘴角,不在意的道: “你跟我说这事儿有啥用,我跟他又不熟。” 谭迁见她没啥反应,耸耸肩,权当自己多事了。 自从耿氏过世,耿娇娥等人处罚后,就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 今儿好不容易得到一个,本打算献宝,不过人家不在意,白费功夫。 二人正说着,外面急匆匆传来一阵脚步声。 谭迁起身,走到门口迎着,看清来人,惊讶道: “萧衍大人?您怎么来了?” 萧衍一脸严峻,进屋之后拱手,说: “丁院士,谭大人,麻烦二位去趟礼部。” “出什么事儿了吗?”丁琬起身问。 萧衍深吸口气,有些恼火的道: “九公主刚刚被接到礼部,跟朝丽使臣一起,要求用桑落酒的方子作为嫁妆。” 话落,谭迁冲口而出—— “放屁!做他们的春秋大梦!” 丁琬也站起身,诧异的说: “九公主接出来了?谁接的?” “朝丽国舅爷亲自去的。” “啥?那小纨绔亲自去的?他脑子有坑了?”谭迁惊呼出声。 丁琬也觉得此事蹊跷,不敢怠慢,整理下衣服,便跟谭迁出去了。 路上,从萧衍口中得知,她跟太子妃离开后,原本朝丽这边是恼火的。商议聘礼、嫁妆,也特别不积极。 可谁知送走之后一炷香都不到,这朝丽国舅爷就亲自去了刑部大牢,拿着两朝刚刚写好的婚书,把人接了出来。 接着,就有了刚才他说的那一幕,对方要桑落酒的方子做嫁妆。 “这中间可见过什么人?”谭迁挑眉问。 萧衍摇头,“不可能。不论北芪还是朝丽,盛聚楼那边都有眼线跟着,不可能见过谁。” “那就奇怪了。怎么就突然改了意思呢?” 谭迁的自言自语,也是另外两个人的纳闷。 马车跟快来到礼部大门口,下车的时候,东宫马车已经到了。 丁琬看了眼马车,心知里面太子肯定会在。 要酒方子,而且还是九公主亲口要,只怕不给不行呢。 但这事儿跟他们貌似没关系,上面说要他们写方子便是,唤她过来又是何意呢? 最近事情太多,带着一脑门子的问号,进了后面会所。 夜莺跟太子坐在主位,九公主跟朝丽国舅并排坐在一旁。 屋子里的氛围特别紧张,看得出来,刚刚经历过争执。 跟谭迁规规矩矩行礼问安后,去到一旁落座。 百里楚月面色跟先前比,要好了很多。 当然,这也是她上妆的结果。 刚刚落座,就听到九公主的声音—— “来人,给丁院士备纸笔。” 丁琬闻言惊讶,有些难以置信。 难道这就答应了? 很快,刑部小吏拿来纸笔,放在她身边的桌子上。 本能的看了眼主位,两个人都没有拦阻的意思。 这……这是答应了? 丁琬没有拿笔,起身行礼,道: “殿下,桑落是酒承司研究两年才得以成功的佳酿。如今我们大周,只有这一款桑落能占据位置。” 蓝尾也算,但蓝尾是北芪的象征,他们酿出来顶多也就是不花钱买北芪,还能让大周各地百姓能喝得起。 百里楚月冷笑一记,幽幽的看着她,说: “怎么,丁院士是觉得本宫不配拿桑落的方子做嫁妆吗?本宫远嫁,为了大周,为表太子哥哥疼本宫,带着桑落酒的方子,也是我大周的诚意。” 丁琬站直身子,没有否认的点点头,道: “九公主说的极是。可我朝向来有句俗话:高嫁女儿,低娶媳妇。要说诚意,也该朝丽这边先亮诚意吧。” 说完,忙冲主位行礼,又道: “殿下恕罪,臣妇农村出身,口无遮拦,但这是农家的习俗,还望殿下采纳。” 别说大周这边不想给,就算想给,她丁琬也不舍得。 费多大功夫呢? 太子缓缓点头,满意的上扬嘴角,道: “刚才本宫就觉得哪里不对。如今听丁院士这么讲,倒是想明白了。本宫是嫁妹妹,不是娶妹婿,为什么要彰显诚意呢?” 意有所指的看着朝丽使臣,一脸牲畜无害的笑着。 如此迅速的就接了丁琬的话,谭迁用衣袖挡着,冲丁琬比了个大拇指。 怪不得喊他们来呢,原来是让丁琬开口拒绝的啊。 看了眼礼部那些满口仁义的人,无语的直摇头。 高嫁女儿,低娶媳妇。又不是什么糙话,说就是了,非得端着,什么毛病…… 第1005章 嫁妆与聘礼 朝丽使臣被太子的含沙射影,弄得有些脸热。 另一旁朝丽国舅,冷“哼”一声,看着主位上的人,道: “太子殿下,在下虽没有您的身份尊贵,可到底是朝丽女君唯一的弟弟。朝丽跟大周联姻,用的十足十的诚意,不知殿下还要什么诚意呢?” 言外之意,他这个女君的亲弟弟,已经摆在这了,你们还想要什么?那么不知足? 殊不知夜莺等的就是这句话。 “噗嗤——” 掩面轻笑,淡淡的看着他,说: “国舅爷这话说得,好像您是天仙一般。不是本宫夸口,大周的公主不愁嫁,更别说远嫁和亲了。您是女君唯一的弟弟,九公主也是我朝嫡亲的公主,难道这不是我们的诚意?” “那能……” “国舅爷请三思。很多话说出来容易,但收回去,就难了。” 夜莺及时打断他后面的话,眸子微寒。 百里楚月见状,狠狠瞪了一眼朝丽国舅,道: “太子哥哥,皇嫂,月儿远嫁,就不能多给月儿一些东西傍身吗?” “一百八十八抬嫁妆,月儿还嫌少吗?”太子妃反问。 百里楚月没理她,而是瞅着太子方向。 一个下人,有什么资格跟她讲话? 朝丽使臣一看九公主如此上道,各个也不退让。 反正就是耍赖,必须要到酒方子。 丁琬见状,走到正中央的位置,侧身行礼,说: “殿下,臣妇觉得九公主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九公主想要桑落酒的方子作为嫁妆、作为我大周的诚意,那这份诚意是不是也要给北芪呢?北芪嫁过来的,也是一位公主。而且娶这位公主的,可不是皇亲贵胄。” “……” “……” “……” 馆内只有大周跟朝丽的人,北芪使臣并不在。 如果在的话,应该就会响应丁琬的话。 朝丽国舅看着她,怒不可遏的道: “你这人怎还里外不分?本国舅算下来,那是太子殿下的亲妹婿。北芪那珠嫁过来,不过是一位臣子的夫人,可会一样?” “国舅爷言重了。”丁琬平静看着他,丝毫没有急迫。 站直身子,淡淡又道: “如果国舅爷不喜欢刚才小妇人的提议,那就在朝丽聘礼上,让西北边境两座城池作为聘礼,如何?这样我们不仅把桑落的酒方子给贵朝,还有我们酿‘忘忧’的心得,一并上交。” 说完,眼瞧着面前的这些人要发作,丁琬笑着又说: “一介妇人,没有什么见识,纯粹随口乱讲。” “丁院士还知是乱讲?”朝丽使臣清冷反问,不等她作答又道,“朝丽疆土,寸土不让。” “既然如此,那酒承司的酒方子,也一张不给。”谭迁怒斥出声。 从进来开始他就没说话,如今可不能再装哑巴。 丁琬闻言,直接面向主位跪下,磕头一记,道: “殿下,娘娘,臣妇是女眷,不懂朝堂、两朝交涉的事情。但一介妇人也有自己的认知,也知要守护自己的东西。九公主出嫁和亲,那是为我大周、朝丽和平共处,奉献自己,值得敬佩。” “一百八十八抬嫁妆,已然不少。但若是再要桑落酒的方子,恕臣妇不能依。朝丽使臣都知疆土不能让,臣妇身为酒承司院士,自然也不能割舍酒承司这些日子的成果。” 话落,谭迁来到她身边,撩袍跪下。 “微臣附议丁院士,酒承司的任何一张酒方子,都不可以流落他处。” 二人态度坚决,再加上掷地有声的言语,还真是起到震慑作用。 萧衍看了眼礼部侍郎,见其还在看热闹,不禁深吸口气,走上前道: “殿下,微臣觉得丁院士话糙理端。虽然丁院士自诩妇人,可她作为妇人却知道为夫家着想,勇气可嘉。” “萧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朝丽使臣蹙眉问着。 刚才说的是聘礼等物,这怎跟“为夫家着想”挂钩了呢? 萧衍笑看着他,坦然回答: “玉金大人,丁院士是我朝徐将军的夫人,也是我大周朝的人。她所提出的要求,自然都是为夫家着想。这点,就跟九公主为令朝国舅爷着想是一个样子。桑落如今算是我朝珍酿,九公主为夫家着想的心可以理解,但礼部不会应允。” “就如同丁院士所讲,如果你们要这桑落酒的方子作为嫁妆,那我朝也会同样以聘礼交给北芪。如果你们不同意给北芪,那就用邻近我朝的两座城池作为聘礼交换,您觉得如何?” 平平淡淡的一番话,丁琬说出来,那就是妇人之见,不足以采纳。 但萧衍所属礼部,他说的话,就代表礼部的态度,也就是大周的态度,这就不能再赖了。 太子看戏差不多了,拉着妻子,倏然起身,道: “好了,本宫御书房内还有不少事情要做,此事就交给你来交涉吧。” 随手一指,就是萧衍。 太子走前瞪了一眼礼部侍郎,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二人刚出去,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进来,屈膝行礼说: “丁院士,谭大人,殿下有情。” 丁琬被翠云扶着起身,谭迁也跟着起身,两个人一前一后出去了。 至于朝丽国舅还有九公主,相看两厌,各怀心思。 萧衍全权负责,自然就不会像礼部侍郎那么好说话。 商议聘礼、嫁妆时,姿态放的特别高,任你怎么说,寸步不让。 就连九公主施加的压力,他也无所畏惧。 反正你一个即将和亲的公主,说白了日后见面都没机会,还给什么面子,还有顾忌什么? 朝丽使臣微眯着眼睛,淡淡的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退一步,这桑落酒的方子就作为嫁妆,你们也可以作为聘礼交给北芪。” 说白了,就是要你这方子。既然不能做到独吞,那就两朝都有,反正你们不能一家独大。 萧衍听到这话,笑眯眯的颔首,说: “玉金大人这么讲,那萧某就得提醒一下您,这嫁妆是给了,您们的聘礼,是不是要添西北边境两座城池呢?” 第1006章 ‘死’了以后呢? “凭什么?!”朝丽国舅第一个发飙。 气呼呼的看着他,拍了下桌子,道: “萧大人,刚才说的咱们可都听清楚了。如果我朝丽独吞,那需要两座城池作为聘礼。可若是不独吞,那就两朝都有,不偏不倚。如今你坐地起价,是不是太没有信用了?” 朝丽使臣闻言不住点头,说: “是啊萧大人,太子走前说的话,咱们大家可都听到了。钟大人,您也听到了吧。” 礼部侍郎钟继刚被点名,是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萧衍倒也没惯着,依旧笑吟吟的看着他们,道: “玉金大人、国舅爷,如果你们关注大周北境跟北芪的战况就该知道,几年前的虎威山一役,我朝的徐将军,可是把整个虎威山一带的城池,都囊入了我大周境地。就是没有今日的事儿,我们在聘礼上也会丰厚一些,毕竟也得给些补偿,您说对吧。” 提及陈年旧事,钟继刚恍然大悟。看着一直名不见经传的萧衍,心里一阵一阵的敲鼓。 看起来用不了多久,他就要提前告老还乡了! 朝丽国舅听到萧衍这番话,心知无望。冷“哼”一声,走了。 九公主也随后起身,狠狠瞪了一眼萧衍,离开了。 接着是朝丽其他使臣,最后是那位姓“玉金”的大人。 萧衍笑眯眯的把他送出去,边走边说: “玉金大人审时度势,萧某佩服。” “萧大人客气。”朝丽使臣面色不悦,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萧衍瞅着他们的背影,倒背着手,满脸得意。 听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也头也不回的往前,边走边说: “玉金大人,关于这聘礼、嫁妆的……” 钟继刚瞅着故意离开的萧衍,站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动…… …… 朝丽使臣团闹了这么一出,直接惹恼了太子。把妻子送回东宫后,直接去了兵部衙门。 徐永涵正在发呆,桌上摆着一张朝丽使臣团的名单。 听到副将来报,急忙起身出来相迎。 “殿下。” 刚刚礼部发生的事儿,他这边全都知道了。 看着面色不悦的人,规矩的跟在后面,没有吱声。 等人进屋落座到主位,徐永涵赶紧给他倒上热茶,伺候在旁边。 太子本来面色铁黑,当看到桌上的名册后,内心倒是舒坦不少。 “你也觉得有问题了?” 徐永涵点头,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回答: “九公主是被朝丽国舅从刑部大牢接出来的。公主的性格,属下多少知道一些。那么排斥和亲,突然就改变主意……属下觉得,其中必然有问题。” 太子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口,道: “可看出有什么问题?” 徐永涵老实摇头,“没有。这上面的人,属下都有所接触。要酒方的损招,不是他们能想出来的。” 太子嗤笑,放下茶杯,说: “祁阳皇叔……可是还没找到呢。” “殿下的意思是……” “差不多吧。”太子嗤笑,挑眉又道,“虽然没有证据,但做的太明显了,一猜就能猜到。” “可祁阳王这么做,不是要暴露自己吗?” “你觉得他现在还会怕吗?”太子反问。 见他蹙眉的样子,笑着又说: “当年本宫去南疆平乱时,就觉得此事有蹊跷。后来北方斗酒会出事,老三那个草包被当枪用,就应该怀疑他。可偏偏……只能说本宫的这位皇叔,善于隐藏啊。” 徐永涵听他这番分析,点点头,道: “既如此,殿下打算怎么做?严查京城上下吗?” “不用。”太子摇头,“严查也翻不出他,来之前已经命鹰首亲自去盯了。只要他还接触小九,还接触朝丽使臣团,就一定会被揪出来。” 徐永涵拿起茶壶,给他续上茶水,说: “既然都已经安排好了,殿下也就别生气了。身子要紧,如今皇上龙体欠安,一切都要指望您。” 太子听到这话,笑着“嗯”了一声,道: “看不出来,你也有贤妻良母的一面。” 这…… 徐永涵满头黑线,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明明是夸他的,可怎么听怎么觉得难受。 “不过本宫生气倒也不是因为祁阳王,主要还是小九。一个小姑娘,竟然异想天开,不惜出卖自己的王朝,真是被云妃教歪了啊。” 九公主的生母在她三岁那年,就染病死了。皇上心疼幼女,所以就让四妃之一的云妃,接过去教养。 想也知道,不是自己生的,又都三岁了,云妃怕养不熟,所以只在吃穿用度上多加照顾,其他的一切不管。 什么礼义廉耻,什么琴棋书画,反正都给你安排,学不学的跟她云妃没关系。 至此,九公主就嚣张跋扈,无法无天。但天生长了一张巧嘴,能把皇上哄得高兴,自然在宫里就吃的开。 但吃得开只是暂时罢了,皇上毕竟不能跟她一辈子。就像现在,皇上自身都勉强活,又怎会理她。 更何况她做的事儿……已经让人不耻。 但这些,徐永涵不会掺言,毕竟是皇宫内的事儿,人家皇室的家务事。 规规矩矩坐在一旁,不出声。 “对了,那个周氏……你这边打算怎么安排?” 听到这话,徐永涵轻叹口气,道: “自然按照我朝律法来做。殿下能网开一面,没判她斩首,已经是仁至义尽。” 太子闻言,戏谑的摇摇头,说: “怎么,跟本宫还客气上了?你小子当上兵部侍郎没多久吧,竟然跟本宫玩起官场上的阳奉阴违?” “属下不敢,属下岂能有那个心思?!”徐永涵惊慌的跪直身子,忙摇头否认。 这帽子不小,他可不敢担。 “既然没有就说你心中的想法,到底打算怎么做。” 徐永涵审时度势,看太子满脸真诚,这才放心的开口说: “如果可以,就请殿下在流放名单里让她‘过世’吧。她‘活着’,对致远、对琬儿,都是一个疙瘩。” “那她‘死’了以后呢?你打算怎么做?” 徐永涵握着茶杯,直视他的目光…… 第1007章 推行新政 “属下打算把她送到一处农庄,派俩人伺候。” “哟,她那么对你长兄,对你母亲,你竟然还如此待她?”太子言语中,有些戏谑的成份。 他虽然是储君,可打小就跟在皇上身边,九岁混军营,骨子里军人的血气方刚浓郁。 像周是这样的人,他起先就主张直接弄死,一了百了。 但偏偏眼前这人再三求情,最后才判的流放北境。 徐永涵深吸口气,直视他的目光,道: “殿下,此事就算属下愿意,致远那孩子也做不到。到底是他生身之母,他若真的撒手不管,也就不是我徐家儿郎。” “可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当断不断。他想做大将军……” “那也不能拿他生母开刀,您说对吗?”徐永涵接续他的话,不敢让他继续往下说。 太子没有说话,想起西北褚将军前些日子送来的密函后,长叹口气,说: “也罢。既然致远仁义礼孝皆占,那本宫也不能不顾及他。那孩子三年内回不来,就让周氏在北境吃三年苦吧。熬过来了,你就让人去接她,养在山沟里别出来碍眼。熬不过来,一口薄棺,也算你徐家仁至义尽。” 徐永涵听到这话,跪直身子谢恩。 讲道理这是徐家的家务事,太子殿下没必要屈尊。可当初他的命是徐大可换来的,所以他才会如此上心。 事情说下,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太子这才回了东宫。 徐永涵回到桌前,再次看着朝丽使臣团的名单,久久都没有放下…… …… 经历了“嫁妆”风波,最后的结果就是朝丽使臣团满盘皆输。 原本说好的一百八十八抬嫁妆,的确是一百八十八抬,但这一次的质量跟上一次的,明显不同。 可以说朝丽这次的举措,赔了夫人又折兵。 九公主即便再不愿意,盖头蒙上的那一刻,她也得乖乖坐上花车,和亲北芪。 盛聚楼一娶一嫁,两朝使臣喜怒明显。 北芪即示了好,还从酒承司那里,获得了高粱酿的方子。 北方天冷,烈酒正是他们最好的需求。当时两朝起了战争,如果不是朝丽在酒上有些地位,大周直接断了他们的酒,后果可能比现在还要糟。 这笔账,北芪不是不记得,只是不得不妥协。 但现在好了,大周真真切切示好,不仅礼遇他们的公主,还主动献上烈酒方子,这样的聘礼,他们最是高兴。 当然,大周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让朝丽的烈酒,少了一个固定大买家。 可就算他们再不愿意,事到如今也没有反驳的余地。 朝丽使臣团接上九公主西行,北芪这边送亲那珠公主北上。 来周良久的两朝使臣,终于送走了。 萧逸帆内宅空置那么久,也终于迎来了女主人。 至于当初说的什么守孝三年,不过是搪塞京城有心人罢了。 众人心知肚明,就算心里不爽,可也不敢吱声。 毕竟人家娶得,是北芪公主。 一晃半个月过去,大周京城以南,开始推广种植麦子。 一亩地当成两亩地用,是老农最欢喜的事情。 户部因为推广及时,也在早朝的时候,被监国太子口头表彰。 皇上自从那次之后就一直没有起来,太医院的太医加上香桃,也只是能让他吊着那一口气。 说不上什么时候,人就没了,所以如今的朝堂,那些本来还蠢蠢欲动的朝臣,全都消停、看清了情况。 太子推行各类政举,再不像从前那般,被各种质疑、反对。 首当其冲就是推行学堂。只要是大周子民,只要年满六岁,就可以去学堂念书。 束脩是全朝统一,分府城、县里、村镇三个等级。 府城自然要贵一些,每三个月五十个铜板。县里减半,村镇直接是十个铜板。 如果家里困难,可以去县衙报备,一经核查,束脩全免。 这一举措,高兴的是老百姓,苦的就是学堂夫子。不过很快相对应的学堂夫子的银钱,就得以解决。 丁琬看着翠云刚刚抄回来的告示,上扬嘴角,道: “按照这上面写的,夫子以后就跟县衙衙役一个样子,吃的是皇粮,有俸禄了呢。” 按照各地的收入情况给他们定月钱,然后每月上了多少课,教了多少学生等等,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就是土庄子村里的夫子,每个月也能拿上五两银子。 这么算下来,那还真是好事了呢。 翠云见她这么高兴,撇嘴一记,道: “学堂夫子是高兴了,可摊丁入亩,提高商铺税收,这不就……” 说到这里,翠云急忙捂住嘴巴,双膝跪地。 “夫人恕罪,奴婢一时失言,奴婢错了。” 丁琬倒是不以为然,但该敲打的时候,还是要说。 “你既然知道错,以后这样的话就不能说。至于你刚才的抱不平,我心知你是因为咱们家的事儿,所以我都懂。其实大家心里都明镜的,这么多年,谁过得最难?那就是老农。” “殿下推行新政或许会让人觉得不妥,可几年之后就能看出不一样了。至于增高商铺税收这件事,从大周建朝以来,商铺赚了多少?要该还一还了。咱要相信殿下,他会在几年之后,重新给商家定税的。” 翠云见她这般淡定,慢慢起身、行礼,说: “是,奴婢受教了。” 丁琬把手里的纸放下后,道: “让婆子给二少爷穿戴好了,咱们去小姑家蹭饭。晚上将军不在家。” “是。” 丁翠兰最近要生产,安辰又不在,所以丁琬隔三差五就过去。如果她有事儿不去,就会让翠云代替。 谭瑶也把她准备的稳婆、婆子、奶娘,全都送过去了。 就连她身边伺候的常嬷嬷,也送了过去。生怕夜半发作,她们这边不知道,再有个什么事儿。 很快东西全都准备好,丁琬抱着徐致遥上车,出发去了安辰府邸。 安家对于他们的到来,早已经习惯。 反正日日见,上午丁家下午徐家。 丁琬抱着徐致遥去到后宅,丁翠兰正在常嬷嬷的搀扶下,溜达呢。 “呀,来了。” 第1008章 雷打不动 不等丁琬说话,她怀里的小家伙,“啊——啊——”叫个不停。 经常过来,小娃娃又喜欢这位大肚子的姑姥姥,每一次见她,都特别的亲。 张手就要她抱,一旁的常嬷嬷见状,赶紧把孩子接过来,说: “二少爷这么喜欢姑奶奶,莫不是姑奶奶这胎是个千金吧。” 辽东有句老话,这怀的是男是女,找个孩子试探一下便知。 没什么科学依据,不过是说异性吸引,纯粹开玩笑。 丁翠兰听到常嬷嬷这话,恬淡的看着徐致遥,说: “若姑姥姥这胎真的是女儿,到时候一定给我们遥哥儿打全套小金饰。” 常嬷嬷闻言,提溜的心,倒是放下了。 刚才不过是随口一说,可却忘了人家这是头一胎,传宗接代最为看重。 丁琬上前挽着丁翠兰的胳膊,道: “怎么,小姑跟姑父都喜欢女儿?” 丁翠兰点头,摸着搞搞隆起的肚子,说: “我们俩觉得先开花后结果比较妥当。而且咱家女儿甚少,若是这胎真的是女儿,你奶估计就能提前来京了呢。” 前阵子家里来信说过此事。 丁翠兰如果还在南疆,她生产的时候丁老夫人铁定就是要去的。如今来到京城,亲哥哥、亲侄女都在这边,她倒是放心许多。 “要是这孩子争气,真的是闺女,我也好意思让你奶过来啊。”丁翠兰说完,掩嘴“咯咯……”轻笑。 丁琬见她这般,也笑着抿唇,说: “郎中可给你看了?说什么时候没?” “香桃晨起来过一趟,说瓜不熟、蒂不落,让再等等。反正家里都准备好了,他想什么时候出来,都可以。”丁翠兰并不在意。 心态很轻松,完全没把生孩子当回事儿。 丁琬缓缓点头,摸了摸她的肚子,道: “你是轻松,我跟二婶儿、二叔可就不轻松了。二叔他们每天都来吧。” “二嫂每天雷打不动,二哥最近应该忙,两天没见了。”丁翠兰回答。 姑侄俩边说边回屋,丁翠兰脱鞋躺下,丁琬熟练地给她揉捏消退。 月份越大,腿、脚就肿的越厉害了。 “你别忘了,我没事儿,都已经习惯了。” 丁琬闻言摇头,不依的继续揉捏,说: “跟我还客气吗?我可是你亲侄女。我生孩子那会儿,你挺着肚子还陪着呢。” 丁翠兰见她这么说,笑眯眯的依靠着软枕,道: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你揉吧,正好我也舒坦一些。” 丁琬看着她还算不错的气色,与她说着刚刚收到的信件。 “皓倾跟褚家五小姐的婚期定了,就定在这个月十八。致远跟宝成刚好在那边,全都能参加。” 丁翠兰闻言,点点头,说: “我估摸着也快差不多办事儿了。” 掐算了下手指,“哎哟”一声,又道: “这不马上了吗?还有三天。啥时候收到的信?” “七天前。” “那是慢了。”丁翠兰轻叹口气,秀眉微蹙。 丁琬看出她的担忧,轻拍她小腿两下,道: “别担心。西北方向慢了很正常,朝丽使臣这不是往那边走呢嘛,得把路给他们让出来。万一故意出些什么事儿怪责到我们身上,这可没法算。” 丁翠兰也明白这个道理,揉了揉眉心,说: “你小姑父一走这么些天,我其实……还挺担心他的。” “小姑父那边你别担心,他去的地方跟西北没有关系。这不是要铺路嘛,料石方面出了些问题,明航还小,所以小姑父就得过去一趟。” 大道理谁都懂,但人家夫妻之间的担忧,可不是丁琬几句话就能解决掉的。 丁翠兰深吸口气,揉着有些发疼的腰,道: “晚上搁这边吃吧,上午二嫂送来了一扇羊排,厨房吊了羊汤,咱们下面条吃?” “好。”丁琬没有意见。 别看他们现在过得很不错,但对于吃食方面,只要能吃饱、吃好就行,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常嬷嬷抱徐致遥在外面玩了一会儿,就给送回来了。 小家伙已经会爬了,地上铺张毛毡、再放上一条褥子,就够他玩的。 丁翠兰看了好一会儿,拽了拽丁琬的衣袖,说: “看咱们遥哥儿多聪明,爬的边上就掉头,绝对不委屈自己。” 丁琬对儿子的表现,早就知晓。 “他一直这样,搁家也是,有危险的地方肯定不去。就是喂他汤水,都得婆子先喝一口。他看人家喝了,这才张嘴喝,老惜命了。” 丁翠兰愣了一下,随后“噗嗤——”笑出了声,说: “哎哟,可真逗。我喂他的时候,咋没发现他这样呢?” 而且,都是习惯性的自己先尝一尝,试试温度。 丁琬耸肩,瞅着爬的欢快的孩子,道: “一开始我们也没注意,就前不久婆子给他喂鸡汤,温度刚好,索性也就没尝,这小家伙直扭头,就是不吃。” “那后来呢?” “后来还以为他不喜欢喝鸡汤,就换了个小米粥给他。温度也刚好,但他就是不张口。我以为鸡汤有味道,就尝了下,谁知我刚喝完,他就开始要。” “呵呵……哈哈哈……遥哥儿可真逗。”丁翠兰忍俊不禁,直接笑出了声。 爬正欢实的徐致遥听到这话,坐在地上咧嘴也跟着“咯咯……”轻笑。 那个可爱的小模样,真是太惹人怜。就是她现在大肚子、不方便,要不然非得把孩子抱过来,好好亲一番。 坐了一会儿,厨房那边开始摆饭。 羊汤味儿很浓,如果是刚怀孕那会儿,铁定闻不了。不过现在,丁翠兰倒是不在意了。 吃什么都香,也愿意吃。 为了自己,也为了腹中的孩子。 徐致遥吃的也特别香,单独给他做的羊汤,清单、鲜香。 小家伙吃了一小碗,终于满足的扭头不正经吃了。 丁翠兰瞅着孩子的样子,笑着喝了口汤,说: “看到遥哥儿就好像看到韬哥儿似的,你小弟也这样。没吃饱之前,闷头就吃也不玩,吃饱了就不正经吃,可省事儿了。” 丁琬一听“韬哥儿”,不禁有些想双亲了。 自从父母去了蛟阳县后,她就去了一趟,然后便再也没有机会。 虽然每个月都有书信,但不如每天见面来的舒坦。 “夫人,将军身边的常随来了。” 第1009章 出京 丁琬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等人进来,问: “可是将军有什么事儿要吩咐?” 常随点头,抱拳拱手,道: “夫人,将军有急事出京,命小人过来告知一声,夜半回来。” “你先回家去了?” “是。” 丁琬笑着“嗯”了一声,问: “可知道出京做什么去了吗?” “这个小人不知。” “好,你下去吧。” “是。” 常随转身离开,丁翠兰看着屋门方向,道: “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他现在官位不小,一般情况下是不能让他出去的。” 丁琬点点头,不在意的说: “放心吧小姑,我没事。不过是晚睡一会儿等等他罢了。” 丁翠兰知道他们夫妻感情好,所以并没有多加劝说。 吃过饭,姑侄俩带着徐致遥在院子里溜达、消食。 看着漫天的晚霞,丁翠兰上扬嘴角,道: “明儿又是一个好天呢。” 丁琬颔首,扶着她继续散步。 因为知道徐永涵今天回家会晚,所以丁琬母子也就没着急回家。 戌时二刻,娘俩才上了马车,临走前嘱咐又嘱咐,生怕丁翠兰夜半发作不好意思,不跟他们讲。 丁翠兰见她这般,好笑的摇摇头,道: “我跟谁客气还能跟你客气?放心回家,真要夜半发作,第一个就去找你。” “好。”丁琬颔首,转身钻进了马车。 逗弄怀里的孩子,跟丁翠兰挥手、再见。 看着小家伙憨憨的样子,丁翠兰下意识的摸着腹部,道: “对了,后天萧夫人在家摆桌,我肚子大不方便,你去的时候,帮我带份礼。” “好,我记下了。”丁琬点点头,抱着孩子重新坐好。 马车回走,很快回了将军府。 佩文已经准备好温水,翠云把徐致遥抱下去沐浴,丁琬自己在里间泡澡。 温热的洗澡水,让她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夫人,您好久没去丽人堂了,要不要去那边舒坦一下?” 丁琬想了下,“嗯”的点点头说: “好,那明儿过去一趟吧。” 正好后天去赴宴,明天拾掇一下自己,也显得端重。 那珠公主过门这些日子,萧家过得如何不清楚,但谭迁去过三次蹭饭,每次都说公主陪着一起招待,很是豪爽。 有一次,差点没把谭迁喝趴下了。好在他打小酒场老手,这才没有丢人现眼。 丁琬当时听了除了惊讶,更多的还是佩服。 北芪天气冷,冬日牧羊等事,皆靠喝酒取暖。男女皆是,那珠公主能喝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能把谭迁这样的喝到份儿,也是真不容易。 “后天去萧府做客,准备些考究的物件。毕竟是公主,好东西人家也见过。” “是。”佩文应下,继续给她揉捏肩头。 沐浴净身回房,丁琬绞干头发说: “去把二少爷抱来,今天将军回来晚,让他在这边睡吧。” 说完,丁琬亲自铺床,等着抱儿子。 自打遥哥儿断了夜奶以后,徐永涵就不让他在这屋睡觉了。 美其名曰让儿子独立,实则就是老子为自己谋福利。 一想到这儿,丁琬的脸就特别热。 “啊——啊——” 小家伙的招牌叫声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看着刚刚洗好的小奶娃儿,丁琬冲他伸手把孩子抱过来。 狠狠呼吸一下,孩子特有的奶香味儿特别好闻。 翠云在屋里伺候了一会儿,便去外间守着。 丁琬哄睡了儿子,拿一本书打发时间。 华云飞先生最近出书有些慢,不过却也不耽误她看。 到底要忙的事儿不少,偶尔翻看几页就去做旁的事情,一本书半个多月才看十几章。 屋子安静,没有人打扰,再加上秋天夜晚舒爽,她看的津津有味儿。 一口气看了三十多章,眼睛有些酸涩,不禁放下看了看沙漏。 哎哟,这会儿了呢。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脚步,翠云进来小声的道: “夫人,炉子里吊了鸡汤,要不要下些面条?” 丁琬想了下,点点头,说“好”。 第二日要上朝,再晚他也该回来了。 等翠云离开,继续低头看书。这本书名叫《扮猪吃虎忙种田》,讲的是生活在很久很久以后的姑娘,来到当下的故事。 刚生下来死了娘,渣爹觉得她不详。 不顾家里人反对,直接把刚出生一个时辰的孩子,送去了乡下别庄。 华云飞先生绘本里的女主人公,大多都是平凡逆袭,而且全都靠自己。 深宅大户的女眷,虽然不能频繁出去、不能抛头露面,但不妨碍他们对这样生活的向往。 这也是华云飞的绘本,在京城畅销的真正原因。 有人活出了她们想活的态度,她们看看,过过眼瘾,也别有一番韵味。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丁琬合上书,掀开被子下床。 来到厨房时,翠云正在绣花。看得出来,是给遥哥儿绣肚兜呢。 听见声响抬头,急忙起身,说: “夫人。” “面条……” “刚下。”翠云回答,看了看外面又道,“将军若是再不回来可就……” 后面的话没讲,但要表达的意思很明确。 丁琬蹙眉,扭头看着外面,有些担忧。 自从二人重新开始生活,他基本上说什么时候回来就必然什么时候,前后出入不会相差半个时辰。 可是现在…… “夫人,或许将军有什么事儿耽搁了。要不一会儿面条熟了,您吃一些。” “不用了,我吃不下。”丁琬摇头。 看着那盅冒热气的瓦罐,又道: “一会儿若是没回来,你跟守夜的婆子一起分了吧。” 翠云低头看看自己的腰,摇摇头,道: “还是算了吧,奴婢最近都长肉了。” 丁琬见她这般样子,“噗嗤——”笑出了声。 是有些丰腴,但她本来就偏瘦,长些肉正好。 “没事儿,你吃一些吧。原来很瘦的,稍微吃胖一些,日后家人也旺夫。” 都说娶媳妇娶胖的,能压住福气、发家。 这丫头虽然还没到年纪,不过她已经准备给物色了。 自从翠珠家人以后,身边大小事情全都是她,而且尽心竭力,理应给她一个好的归宿。 出了厨房,看着漫天的星星,秀眉微蹙…… 第1010章 未归 当天晚上,徐永涵没有回来。丁琬一夜没睡,顶着一双黑眼圈,去了酒承司。 临走前不放心,又让管家派人去皇宫方向打听一下,今日早朝徐永涵可有缺席。 刚进酒承司的门,就被朗名炀风风火火的拽走了。 “我天,你慢点儿,我不经拽。哎呀呀呀呀,朗名炀,你要疯了啊……” 任凭丁琬怎么说,朗名炀就跟脱缰了野马一般往前冲,毫无顾忌。 一路跌跌撞撞,要不是丁琬还算平衡力好,早就摔了。 终于,朗名炀松开了她。丁琬把着门框,大口大口的喘气。 看着眼前的屋子,原来是到了忘忧间。 喘息一会儿平复好后,道: “你要干啥?慌慌张张,一点都不稳重。” 朗名炀仍旧没说话,拽着她往里面走。 这会儿功夫,她的呼吸已经喘的差不离,使劲儿挣脱开他的爪子,不悦道: “你头前带路,我有腿有脚,跟你后面就成。” 朗名炀见状,“嗯”了一声,走在前面。 二人来到角落的坛子旁,隐隐有一缕酒香传来。 不浓,很淡,但却忽略不了。 丁琬心头一震,秀眉紧蹙。 酒承司酿造“忘忧”无数次,每一次都败在酒味不足,味道酸涩。 她闻了好多次,这个味道已经沁入心肺、跟她的身体融合。 闭着眼睛,都能闻到原来的酒香。 可是如今,如今这酒气就…… “猛”地抬头,看着朗名炀不住点头的举动,道: “哪一坛?” “放生粮的那坛。”朗名炀说完,指着窗户,说,“当初一共做了五坛,唯独这坛有味道。” 丁琬闻言,看了看坛子的位置,点点头,道: “应该是窗户的原因。” “我也是这么想的。”朗名炀点头附和。 随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又道: “没想到那朝丽使臣说的话,竟然是真的。还真是要往发酵的粮里面,再次加料。” 丁琬看着其他的几坛,想了下说: “这样,除了这一坛不动,其他四坛,两天拿出去晒太阳,两坛暂时在屋里呆着,做标记。” “好。”朗名炀满口答应,不敢再有其他异议。 当初若不是她坚持,只怕这会儿,忘忧还没有进展。 这可是自酿“忘忧”以来,进展最大、最好的一次。 一般酿酒,加入蒸米后,就得封存等发,谁干乱动它。 可偏偏这忘忧…… 怪不得各朝耗费那么久的时间,最后却只得来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原来,没有人敢大胆尝试,没有人敢去走出这一步。 就像朝丽,明明这个想法是他们自己人说出来的,但却没有人会照做。 朗名炀给四个坛子全都标记好后,然后拿出去两坛进行晒。 丁琬看了下放整过熟粮的酒坛,除了淡淡霉味,没有旁的。 可以说这些坛子的粮,算是彻底瞎了。 不过瞎的好,瞎的她高兴。 冲一个酒工招招手,等人走到跟前,说: “去套车,把这些馊了的粮拉去城外武学堂,喂猪。” “是。”酒工应下,转身去安排。 大家对这事儿早就习以为常。武学堂盖了猪圈,养了好几十头猪。 酒承司这边的酒糟、废掉的酒粮,全都送到那边二次利用。 这样武学堂食堂用的肉,还有军营伙房用的肉,就都有地方了。 这个法子,还是徐永涵跟太子一起想的。 为此,旁人没少埋汰徐永涵,说他农家出来,就会弄这些小来小去的事儿。 起先可能还生气一些,不过现在已经习以为常。 你们说你们的,只要孩子、将士有肉吃就行。 在武学堂习武的人,唯一放松的地方,就是喂猪。 想想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穿着短衫喂猪情形,也是很想笑的。 起先,大家都很排斥,毕竟一个一个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哪有干粗活的道理。 可当他们看到太子动手以后,便不敢有旁的意见。 毕竟他们再高贵,终究不如太子殿下高贵。 丁琬在酒承司一通忙活,一上午便过去了。 最近她正在把手里的事情,一点一点交给谭迁。以后酒承司对外、对公,都是他来,她只需要参与酿酒就好。 精力有限,而且女人身份到底多有不便。 中午在酒承司吃过午饭,便跟谭迁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昨天约了丽人堂,今儿得过去解解乏。 上马车前,看着车夫,问: “将军可回来了?” “回夫人的话,将军回来了。” 丁琬放心的点点头,钻进了马车。 到底是出京办事,不可能做到可丁可卯,晚一些回来也是常有,彻夜不归也能理解。 想到这儿,丁琬释怀的靠着佩文肩头,闭目养神。 可等她从丽人堂出来回家之后,这放松下来的心,就再次提溜了起来。 因为徐永涵根本没有回来,车夫说的时候,也只是夜莺身边的人过来告知罢了。 如今看着眼前的福安,丁琬有些晃神的问: “麻烦公公跟我说句实话,我家夫君此趟出京,可有危险?” 福安急忙行礼,诚恳回答: “夫人莫急,太子妃娘娘就怕您乱想,所以才让咱家过来跟您说一声。此趟出京,徐大人的确很棘手,但不会有危险。” 丁琬长松口气,抿唇又道: “那他这次出去,所谓何事?” 说完,察觉自己有些逾越,忙又摇头说: “如果让公公为难,公公权当没有听到就是,不用回答。我就是……我一介妇人,家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老大又远在西北,少了夫君,我没有主心骨。” 福安听她这番解释,并不在意的道: “徐夫人,咱们接触的次数不少,您什么性格、脾气,咱家都知道。此事也瞒不了多久,咱家这次过来,就是跟您说的。” 话说到这儿,福安警惕的看了眼门口。 屋子里只有他们俩,但他还是小心的凑上前,压低声音—— “朝丽使臣中的玉金大人,前天没了。如果不是刚好龙骑卫赶上,只怕朝丽国舅跟咱们的九公主,都得命丧途中。” 第1011章 要小心的地方 什么?! 丁琬这下就更吃惊了。 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仿佛刚才自己幻听一般。 “有件事儿徐夫人听了会很高兴,救下朝丽国舅跟九公主的,是西北方向长阳县的县令周皓倾。龙骑卫里,还有您家大公子跟褚家大少爷。” “您说真的?” “哎哟,担不得徐夫人这声‘您’。不过咱家说的是真的,等徐将军把人平安送出大周,这消息就会散出去了。” 丁琬长舒口气,拍拍胸脯,道: “既然是去送人,跟我讲实话就是了,为何还要……” “徐夫人这就错怪徐大人了。”福安急忙替徐永涵解释,“徐大人如今掌管兵部,这样的事儿,自然是要派下面的人。原本指派的是赵将军,可送赵将军出城时,赵府来信说赵老夫人昏迷不醒,徐大人不想耽误功夫,就直接去了。” “昏迷不醒?突然的吗?” “是。” “这么巧?” 福安是人精,简单三个字,就明白她要说的意思。 “徐夫人,当天晚上香桃姑娘去了赵府,赵老夫人的确是突然发病,而且现在还人事不省。” 福安的这番话,让丁琬彻底不吱声了。 深吸口气,微眯着眼睛,呢喃: “还真是太巧了。麻烦公公走这一遭,我都知道了,有劳。” “徐夫人太客气了,用不上半月,徐大人就能回来,您别担心。” “好。”丁琬点点头,冲着翠云道,“去送送福公公。” “是。” 二人离开屋子,丁琬起身去隔壁屋子抱儿子。 既然丈夫多日不归,趁此机会她多跟孩子一起,也算彼此慰藉。 眨眼七天过去,丁琬除了那日去萧逸帆家做客,其余时间全都三点一线。 上午在酒承司娘忘忧,下午去丁翠兰家,然后回家看孩子。 小姑姑腹中的娃儿,无比淡定,就是不出来。 都说提前是小子,揽月是姑娘。 看着情形,还真有些像了。 又过去了七天,终于这天下午,恰好丁琬在的时候,丁翠兰见红了。 因为提前都准备好了,所以家里的下人,并不慌乱。 去给丁文海送信的送信,烧热水的烧热水…… 丁琬一直陪在身边,给丁翠兰加油打气。 除了安辰没来得及赶回,让丁翠兰有些失落,其余的,还真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谭瑶跟丁文海来时,丁翠兰正在吃饺子。 大快朵颐的样子,让夫妻俩皆是一愣。 丁琬见状,帮忙解释说: “只是见红,阵痛啥的还没有,先让小姑吃一些东西,也好有力气。” 夫妻俩闻言点点头,谭瑶拉着她的手,道: “你别怕,我跟你二哥就在这陪你。常嬷嬷是我身边的老人,她知道怎么伺候月子,到时候让她来照顾你。” 丁翠兰刚要开口,手里的筷子,“吧嗒……”就掉在了地上。 眉头紧锁,疼的额头瘆汗。 “这么快的吗?”谭瑶惊呼出声。 生产过的丁琬,深知小姑此刻的感受。起身来到她身边,把人扶起来说: “疼了就抓紧走,这样能帮助孩子往下来,骨盆开的快。” 丁翠兰也是农户女子出身,那种骨子里的刚硬,很足。 借着侄女的手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咬牙挪步子。 谭瑶在旁边见了,也赶紧搭把手。 丁文海心疼,但没处用劲儿,只能吩咐丫鬟赶紧去熬参汤。 侄女当时生产时,他们府上就熬了这个,据说很有用处。 看着三个人慢吞吞走路的样子,丁文海双手交握。 丈夫、父母、大哥都不在身边,他作为二哥,责任重大。 等三个人重新回来,丁翠兰又坐在刚才的位置,低头吃饺子。 “这……这就不疼了?”丁文海傻乎乎的问。 谭瑶见状,咂舌一记,道: “那还能一直疼了?当初琬儿不也是疼的一阵一阵,中间有间歇?” 丁翠兰咽下嘴里的饺子,依赖的看着自家二哥,道: “放心吧哥,我这会儿不疼,我多吃一些,好有力气。” “啊,成,你还想吃啥,二哥让人给你做去。” “不用,饺子挺好。”丁翠兰摇头,继续低头吃东西。 一盘饺子下肚,又一波阵痛来临。 丁翠兰疼的直哼哼,可还是听话的继续艰难走路。 与此同时的西北方向盛聚楼,有几间屋子灯火通明。 徐永涵看着对地图讲解的褚将军,缓缓点头,一脸谦逊。 旁边站着的徐致远,也聚精会神的听着。 “……大致就是这样。该安排的,西北军营都已经安排好。对方唯一能动手的地方,只有这妖风峡。所以徐大人,此处才是你们要小心的地方。” 徐永涵靠近一看,“嗯”看一声,问: “路况怎么样?” “路况没问题,全都是官道,可两侧山脉太高,如果对方阴于暗处放冷箭,这就难办了。”褚将军坦然回答。 如今,大家都知道祁阳王就隐于暗处,他要做的虽然是困兽之斗,但也不能被他得逞。 就算大周五万精兵增援西北,不过也是再给朝丽施压,并不会真的开打。 一旦打仗,百姓最是无辜。流离失所,失去亲人,也是他们这些当兵的,最不想见到的事情。 不怕战,但也不好战。 徐致远在旁盯了一会儿,拽拽亲叔叔的衣袖,道: “二爹,要不你看这样好不好。让人乔装易容成朝丽国舅跟九公主,至于真的二人给他们换张脸,我跟宝成带出去。我们俩并没有暴露,而且还是生面孔,化妆成去朝丽买酒最为合适。” 徐永涵看着眼前的半大小子,摇摇头,说: “祁阳王不会那么容易上当的,他苦心经营不是一年两年。” 唯一让他失算的,就是他选择错了合作伙伴。当然,也没有第二人选。 毕竟这些年,当初觊觎太子位置的皇子,都被太子一一解决。 虽不至于要他们性命,但也都在皇室宗谱上除名,再有也没有资格重新回来。 周皓倾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地图,轻声的说: “时候不早,致远跟宝成先回去歇着,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议。” “不能明日啊姐夫,明天可就要赶路了。是不是致远。”褚宝成说着,撞了下徐致远的肩头。 周皓倾见状,笑眯眯道: “那也不急在这一世。你们快回去休息,这样明日才有精神。” 不给两个小子反抗的机会,周皓倾亲自把人送出去,目送他们拐进自己房间后,这才关门,满脸严肃的转过身…… 第1012章 先溜为敬 褚宝成不情不愿的回到房间,一屁股坐在床上,气呼呼的说: “什么明日再议,明显就是把咱俩打发回来。” 徐致远见状,没有避讳的耸耸肩。 一边把热水盆端过来,一边泡脚道: “既然你心里都明白,就应该早些回来。不管他们咋做,反正就是让咱俩参与不上。” 褚宝成不依,脱掉鞋子,过来跟着一泡脚,说: “凭啥啊?当初要不是咱俩出手,那朝丽使臣团都得被团灭,这会儿估计西北还没有消息呢。这可是咱们参与的大活儿!” 自打来到西北,两个孩子根本没有进狼窟的机会,就是在军营,也是熟悉,并没有开始训练。 前些日子要不是他们俩主动申请去府城送信,也不可能那么寸救到朝丽使臣团。 当时,他们俩可是自主夜巡、无疑撞见的。 褚宝成用脚碰了下兄弟,挑眉建议说: “哎,你说明日咱俩继续跟着,咋样?” “不咋样,我二爹跟你爹,肯定不让。” “那有啥。”褚宝成不以为然,“他们不让,咱俩坚持,也拿咱俩没有办法。” 徐致远见他这般天真,拿起布巾擦脚,不说话。 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天真,褚宝成清了下嗓子,道: “要不这样,他们不让咱们跟,那咱俩就去找苍鹰进狼窟。反正我爹最近肯定忙,顾不上咱俩。等他回来,咱俩都进去了,他也不能把咱们拉回来。” 徐致远看着天天打鸡血的褚宝成,嘴角狠抽两下,说: “你确定你爹不会被你气死?” “不能。”褚宝成心大的摇头,“我爹巴不得我有出息呢。我跟你说,再这么混下去,咱俩都得废。” 徐致远没说话,脱掉外衣,钻进被窝,背对着他: “嘿~你是啥意思嘛!” 徐致远把被子盖在身上,没有回头的道: “到时候再说,你先睡吧。” “那就这么定了?” “赶紧睡吧,我累了。”徐致远打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褚宝成起身出去倒洗脚水,徐致远一动不动。 等他回来以后,吹灭蜡烛,翻身上床,赶紧用杯子把自己包括好。 西北气候,捉摸不透。白天还热的不行,夜晚就冷的哆嗦。 屋子里没有地龙,又嫌麻烦没点炭盆,简直冷的要命。 褚宝成一如既往的躺下就睡,徐致远等了一会儿,才蹑手蹑脚的起身,掀开被子、穿鞋出去。 拉开门,犹如豹子一般窜出来,然后再小心翼翼的关上门。 等他转身欲走时,迎面放大的脸,让他吓了一跳。 浑身一震,想要回屋是不可能了,只能耷拉着脑袋,跟着周皓倾走。 房间内,徐永涵跟褚将军老早就等在那里,仿佛已经猜到他会出现一般。 徐致远走路的功夫,已经把外衣穿好了。 走到跟前,抱拳拱手—— “二爹,褚伯父。” 先他们之间的辈分,简直乱的犹如线团,不能捋。 一捋,全都是错。 徐永涵没有理他,而是扭头看向褚将军,道: “明日的安排就照咱们刚才说的做,事后还得麻烦褚将军,把这俩小子好好看管一番。” “徐大人这话就太客气了。我那犬子若是没有令侄,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褚某对他们不会过多要求,只要通过明日,褚某绝对不再阻拦。” 周皓倾见状,看着褚将军,说: “岳父,小婿送您回去。” “不用了,明日赶紧回去陪小五,离任这么多日,不担心衙门还不担心家里?抓紧时间跟你外甥、姐夫聊吧。” “是,岳父慢走。”周皓倾没有推辞,把人送出去。 徐永涵看着亲侄儿,轻叹口气,道: “明日你跟宝成继续跟车,直到把人平安送出西北境地,就算你们过关。回来以后直接去找苍鹰,褚将军不会拦阻。” 徐致远不住点头,看着他,问: “二爹,那你呢?明日你会不会……” “不会。”徐永涵不等他说完,直接摇头。 来着开门进来的人,又道: “我离京已经太多日子,改回去了。家里你姑姥爷出门办事,姑姥姥腹中的孩子还没有落地,全靠你娘,我不放心。” 徐致远听了点头,出声附和说: “二爹放心回京即可,这边的事情,致远自己能处理。” 来到这边迟迟没进狼窟,想想都觉得丢人,还让二爹不远千里过来。 徐永涵瞅着他的样子,轻笑道: “你也不用这般妄自菲薄。褚家只有褚宝成一个孩子,他又愿意跟着你,褚将军自然不能在他没有见识你们实力的情况下,贸然送你们去。褚家,可就褚宝成一个男丁。” 徐致远理解的重重点头,看着身边的周皓倾,说: “皓倾舅舅,你明儿什么时候回去?” “不等明天了,一会儿就走,你送我?” “也行。”徐致远没有迟疑。 徐永涵又嘱咐了几句,起身跟他一起送周皓倾。 三个人来到城门口,掏出令牌,城门开放。 周皓倾牵马看着眼前的二人,道: “姐夫回去途中还到我那看看不?” “不了。”徐永涵摇头,“你回去抓紧把信箱的事情落实,大周的邮递司,年前就会全部开放。” “好,我明日就开始准备。” 说完,从腰间掏出一个瓷瓶,交给徐致远。 “这是竹枫给我的,必要时能助你提气,化险为夷。数量不多,省着些用。” 徐致远双手接过,把玩一番不住点头,道: “多谢皓倾舅舅。” 揣好瓷瓶,眼前着他上马、离开,轻声呢喃又道: “等我从狼窟出来,皓倾舅舅是不是也要做父亲了?” 徐永涵愣了一下,随后拍了他肩头一记,说: “你努努力,争取十七岁把人给老子娶回来,老子等着做叔祖父。” 徐致远闻言脸色爆红,随后躲开他的手,急匆匆回了城里。 他不过是嘀咕一句,二爹可真敢想。 拐着弯的想问那个姑娘的事儿,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拉倒拉倒,脚底抹油,先溜为敬。 徐永涵看着他“逃命”一般的背影,笑着摇摇头…… 第1013章 真想好了? 京城方向,丁翠兰生下孩子的第七天,丁琬亲自下厨给她包饺子。 辽东有个习俗,坐月子第七天,产妇要吃饺子,俗称捏骨缝。 丁琬把羊肉剁好,放葱姜,还有一点点酱油。 没有盐,味道很淡,不过对于连喝七天红汤小米粥的丁翠兰,应该足够用了。 羊肉馅儿饺子包好,锅里的水也开了。 掀开锅盖,下入饺子,嘴角一直都噙着笑。 七斤一两的胖小子,白白净净,吃饱就睡,很少哭闹特别省心。 常嬷嬷把凉水放在一旁,道: “大小姐很高兴吧。” 丁琬没有隐瞒的点头,说: “能这么顺利生下这么大的孩子,我小姑可是不容易。” “可不,这一年家里多了两位小主子,等年跟前大奶奶再生,家里可是热闹呢。。” 丁琬看着比她还兴奋的常嬷嬷,小声问道: “我二婶儿那边……可有消息吗?” “还没有。”常嬷嬷摇头,“不过二夫人如今来小日子正常,不疼、不难受,孩子的事儿随缘,应该快了。” 这话她总能听到,但还是很想有一日就能看到来人报喜,说二婶儿有了。 二叔年过不惑,这个时候再有一个孩子,若是女娃儿,那可就太贴心了。 就想着,皇宫方向传来低沉的钟声。 “一,二,三,四……七。” 七声天子崩,九声太后薨。 是皇上! 丁琬想明白后,急忙把手里的勺子塞给常嬷嬷,快步出了厨房。 来到主院偏房后,丁翠兰也站在里间的屋子,瞅着外面。 “琬儿,这声音是丧钟对不对?宫里传来的是不是?” 丁琬走上前,轻握她的手,道: “小姑别着急,这声音是丧钟,敲了七声,是皇上。” “啊?” “我得去趟酒承司那边,饺子是我包的,常嬷嬷再煮。熟了你就吃,不用等我,遥哥儿我带回去了,明儿过来。” “行,行,你不用管我这边,一会儿二嫂肯定就过来了。” 丁琬看着一旁的嬷嬷,叮嘱道: “皇上驾崩是大丧,把家里所有的灯笼,全部都用红色罩上。还有,让下人们最近三个月都要穿素色衣衫。快去安排。” 管事嬷嬷离开后,又对丁翠兰简单交代了一番,这才去隔壁把翠云喊上,三个人坐车回家。 一路走来,街上到处都在挂丧。 红色的匾额蒙上白布,红色的灯笼蒙上白纸…… 对于皇上驾崩,丁琬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毕竟全靠郎中吊命,时间早晚的问题。 可有准备是一方面,真听说就是另外一方面了。 看着抱孩子的翠云,想了下,道: “回去以后你再检查一下,看看家里还有哪里不妥当。” 翠云点点头,轻声的说: “夫人大可放心,咱们府上本就大丧,要做的地方不多。” 丁琬想了下,没再说话。 先把他们送回了徐府,她又乘车去了酒承司。 酒承司动作很快,门口的几个灯笼,全都换成了白色。朱漆大门的门圈,也被挂上了白布。 下车进到里面,酒工们全都换了白色的工服。 “丁院士。” “丁院士来了。” “丁院士好……” “……” 众人纷纷打招呼,丁琬点头之后直接去了主楼。 谭迁正在吩咐褚梦年他们等人事情,丁琬想了下,就站在门口。 直到谭迁全都吩咐完,她长舒口气,上扬嘴角。 要说这酒承司,谭迁的确比她有资格掌管。 如今,她倒是可以理直气壮的跟太子妃娘娘要求了。 推门进屋,众人纷纷起身 。丁琬摆摆手,淡淡的说: “都坐。宫里那边清酒可送了?” “丁院士放心,景澜已经派人送去了。”叶景澜回答。 丁琬走到桌前坐下,看着他们,又道: “我虽身为酒承司院士,但我也是朝廷命妇。如今我夫君不在京,我需要去宫里守孝。不在的这些日子,一切事情,都由谭大人来打理,你们配合就好。” 关于谭迁未来的身份,大家都心知肚明,对她这样的安排,也没有异议。 全都嘱咐好了,朗名炀等人纷纷去忙。 谭迁给她倒了杯茶水,郑重的说: “你真想好了?” 丁琬点头,轻叹口气,道: “我不适合这个位置。酿酒我可以,但跟户部周旋,我不喜欢。你做院士、我酿酒,咱们分工明确。以前在土庄子的时候,外出跑生意,都是我二叔他们做。” 谭迁见她一脸恬静,笑着说: “你也别搁这儿妄自菲薄。当初你在酒承司,怼的户部不敢吱声,我可是见识过了。其实我还挺羡慕你,很多时候,我不好那么硬钢。” “成了,咱俩就别商业互吹了。” “哟哟哟,华云飞先生的书,没少看啊。” 丁琬没有否认,耸耸肩,道: “这几天晚上睡不着,就看书打发时间。” “担心他?” “嗯。” 谭迁往旁边挪了挪凳子,压低声音,说: “有个事儿吧,我先说给你听,你心里有数就行。” “什么?” “朝丽使臣团的玉金大人被人暗害后,咱们的人易容成了朝丽国舅爷,途中遭遇埋伏。” “然后呢?”丁琬慌忙追问。 内心“扑通……扑通……”狂跳,根本停不下来。 没等谭迁说话,外面传来—— “东宫太子妃有旨,宣丁院士进宫帮忙。” 话落人到,福安站在门口,一身孝服。 门就没有关,毕竟二人都得避嫌。 大周皇宫办丧事,掌管后宫的人可以请朝廷命妇进宫帮忙,就跟乡下知客差不多。 主要就是命妇哭灵,送个糖水等事情。 丁琬也没法在听他往下说,起身整理下衣服,道: “我进宫了,你有什么要跟你长姐说的吗?” 谭迁点点头,从袖口掏出一封信给她,说: “帮我带给长姐。” “好。”丁琬没有避讳的接过来,转身出去了。 酒承司外面,轿子已经备好。 丁琬刚刚坐稳,轿子便抬了起来。 原本也是要进宫守灵,如今去充当知客,倒也免去哭灵的尴尬。 毕竟让她嚎啕大哭,她也真的不怎么能哭出来…… 第1014章 一辈子都在这里面圈着? 轿子落下,丁琬从轿里出来,以身在皇宫。 周围一片白色,宫人们正在忙碌。 “嫂子。” 清脆又熟悉的声音,让丁琬转过身。 看着来人,点点头,道: “你也来了。” 褚颖“嗯”了一声,说: “娘娘让我去偏灵堂外接待命妇。娘娘正等着嫂子呢,快进去吧。” 丁琬颔首,目送她离开后,进了宫殿。 夜莺正在吩咐事情。 皇上骤然驾崩,后宫没有皇后、太后,她作为太子正妃主导全局,理所当然。 走到跟前,规矩的站在一旁,直到她嘱咐完后,侧身行礼—— “娘娘。” “过来了。” “是。”丁琬抿唇,轻声又说,“本来也打算进宫守灵,没想到娘娘先臣妇一步,唤了臣妇。” 夜莺挥挥手,宫人们全都退出去。 “我找你进宫,一来是让你给我帮忙。二来,也是要告诉你一声,周皓倾、徐致远、褚宝成立功,祁阳王抓到了。” “……?!” “是,你没听错,他们三个把祁阳王抓到的。” 丁琬只觉脑袋“嗡——”地一下,心里突突的道: “劳烦娘娘跟臣妇说实话,这三个孩子……可是受伤了?” 夜莺闻言,没有隐瞒。 “是,周皓倾替褚宝成挡了致命一箭,伤在肩头。不过没事儿了,画眉在那边。” 丁琬闻言长舒口气,身子有些踉跄。 夜莺拽了她一下,轻声说: “现在跟你讲,是打算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殿下对周皓倾给予厚望,打算趁这件事给他积累声望,所以在传的时候,会夸张一些。” 丁琬理解的点点头,道: “只要他们实际都没事儿就好,其余臣妇不担心。” 夜莺见她事事都能拎得清,满意的说: “好,你能如此深明大义再好不过。徐永涵不日回京,九公主跟朝丽国舅已经进了朝丽边境,跟咱们再无关系。等忙过父皇后事,你们就准备来年动工吧。” 丁琬理解她的话,不过城郊新建的事儿,跟她没什么太大关系,主要还是小姑父、二叔他们。 她能做的,就是像前世的幕宿客栈、今生的盛聚楼一般,给室内提供几张图纸。 事情说下以后,丁琬指了指自己的袖口,道: “娘娘,臣妇能去见下淑贵妃吗?” 皇上驾崩,太子未登基,很多称呼还得维持原状。 夜莺抬头看着她,淡淡的道: “跟她讲清楚,如果想走,自己提出来。如果不走,殿下许她的位置,会给她留着。” 丁琬明白的侧身行礼,恭敬地离开内殿。由宫人带着,一路往后宫方向走。 皇上刚刚驾崩,灵堂方面还在搭建。皇宫的灵堂自然跟寻常百姓不同,不是一张苫布就能解决。 沿途走来,皇宫上下所有的红,全都变成了白。 本来穿着鲜艳宫装的宫人,也都一身孝服,满脸悲痛。 甭管是不是装出来的,反正没有一个喜笑颜开。 路过皇上暂时停灵的地方,里面哭声阵阵。 都是朝廷命官,哭的惊天动地。 一路七拐八拐后,终于到了丹霞殿。 丁琬说明来意,嬷嬷进去通秉,很快人就出来,屈膝行礼—— “丁院士,娘娘有情。” 丁琬迈步进去,一路去到内殿。 殿内,一个宫人都没有,淑贵妃一身孝服坐在桌前,双眼通红、略肿。 “给娘娘请安。” “坐吧。” 声音沙哑,哭多了。 丁琬不懂她跟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这一刻,倒是对她有一种“未亡人”的感觉。 见她茶杯空了,主动拿着温度刚好的茶壶续上,说: “娘娘,多喝些水吧。” 淑贵妃没有动,目光呆滞的看着远处,呢喃: “知道他命不久矣,但没想到连年都过不去。他的突然撒手,还真是让人猝不及防。丁琬,你知道吗,他封了香桃。封她为香嫔。” “…………” 丁琬浑身通体发凉,没想到香桃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做嫔。 干什么? 不出宫了吗? 一辈子都在这里面圈着? 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但却一个字也问不出口。 从袖口掏出信件,放在桌上,说: “这是臣妇过来之前,谭迁让臣妇交给您的。娘娘,关于您求的那件事儿……您需要自己跟殿下说。” 见她惊慌的看着自己,丁琬又道: “您别担心,太子妃娘娘跟臣妇说了,只要您提及,殿下不会拦阻。如果您不提,当初殿下许诺的位置,也会给您留着。娘娘,臣妇先前的确自不量力,胡乱答应您的事情。” “殿下跟太子妃的确对我们夫妻很看重,但看重不是我们夫妻胡乱答应的资本。臣妇起先没端正自己,反倒是耽误了娘娘您的事情。娘娘,对不住,臣妇有错。” 说着,丁琬起身,双膝跪地请罪。 淑贵妃见状,急忙伸手扶她,道: “不是你的错,是本宫的问题。入宫这么久,本宫竟然忘了该守的规矩,而且挟恩要挟,的确是本宫不应该。但也要谢谢你,至少你刚才说的这个事儿,让本宫心里有数了。” 丁琬站起身,重新回到位置上坐下,问: “娘娘,那您打算怎么做?” “忙过皇上的后事,本宫会亲自跟殿下提。谢谢你了丁琬,很感激。” 丁琬抿唇,破天荒的开口又问: “娘娘,臣妇多句嘴。您离开之后,去哪儿呢?” “天高海阔,去哪儿还不成?”淑贵妃说着,双眸冒出希冀的目光,“当初进宫,一来是帮小姑,二来也是不想被我祖母随意指派。一入宫门深似海,好在我有福,二叔对很好。如今他走了,我出去做回谭纤,也是时候了。” 丁琬见状,不再多嘴,起身行礼之后出去了。 等淑贵妃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离开好久。 把弟弟的信件打开,两行之后便上扬嘴角。 到底是她的亲弟弟,她怎么想的,他全都知道。 只是…… 对不起了广华,姐姐这次出宫,谁也不想再惊动,更不想有交集。 好不容易能任性的做一回自己,她只想一个人带着足够银钱,出去游历山川湖海,踏遍五洲三山…… 第1015章 停灵 天子停灵,足足七日。 每天三次哭灵,夜半还要唤魂。 丁琬每每夜半听到,都会浑身毛骨悚然。 不过她也感谢太子妃,不用哭灵,免去体内灶火,喂养孩子时,不用担心。 每天她有两次离宫时间,晚上只要不忙,把夜半汤水吩咐好,也是可以回家。 过了头三天,外殿守灵的地方,葱味、蒜味隐隐能闻到。 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毕竟你让太子一天三次哭,他也哭不出来。 但这三天,太子不吃不喝,笔直的跪在灵前,大家有目共睹。 不知是谁再传,说太子幼年被皇上养在身边,感情最好。 太子十二岁之前,没有任何一个妃子侍寝,是在皇上的寝宫。 这都是有理有据可查的。 丁琬对于这样的话,倒也坚信。不然他们夫妻那么闹腾,那么“放肆”,就算皇上在器重徐永涵,也不会那般包庇。 说到底,都是因为太子! 过了头七,转天晨起皇上就要下葬。 这天夜里,所有朝廷命官、臣妇都不能走,只等启明星升起,出灵方可离开。 丁琬抽空,回家为了一趟孩子。 没法子,家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娃儿。 不过这些,宫里都知道,也是太子妃应允,大家全都心照不宣。 看着怀里的遥哥儿极力吮吸的样子,丁琬心疼的跟她贴了贴脸儿,说: “家里最近可还好?” “回夫人,家里一切正常。”翠云回答,“姑奶奶身边的婆子今日过来,告知奴婢,姑奶奶有了。” 她口中的“姑奶奶”,其实就是翠珠。 丁琬听了挑眉,随后颔首,道: “可算是有了。不枉费她喝了一碗又一碗的苦药汤。” “夫人,还有个事儿。今儿京城不知哪儿传来的消息,说是在西北抓住了祁阳王。皓倾少爷、大少爷还有褚家少爷合力抓住,皓倾少爷受了重伤。” 丁琬顿了一下,随后装作不知道一般,问: “后面还说啥了?” “没有了。”翠云摇头,“明日奴婢再上街打探,看看有什么最新消息没。” 丁琬轻拍着儿子,看着他贪吃的小模样,道: “不用太刻意,眼下皇上大丧要进,莫要被言官那边抓了把柄。” “是,奴婢明白。” “呼——” 徐致遥吃饱喝足,满足的长舒口气。 小娃娃打个哈欠,习惯性的瞅着翠云。 翠云笑眯眯走过来,自然的把孩子抱过去,说: “咱们二少爷可是个小人精,知道夫人这些天忙,吃饱了就不缠着您。” 丁琬瞅着儿子的样儿,轻声道: “最近你辛苦了。等我那边忙完,将军回来,就给你安排一下,赶紧嫁出去。” 翠云闻言不住摇头,抱着徐致遥求饶的说: “夫人可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想嫁人,就像好好照顾二少爷、伺候夫人。” 丁琬见她这般,也没有理会。拿出新的中衣,边换边道: “你啊,也别跟我来虚的。你要是真为自己考虑,我再给你二年时间,挑个自己中意的。如果你自己不挑,那就我来。你放心,就算你嫁人了,也得在我身边做管事嬷嬷,这个永远都改变不了。” 翠云憨笑没说话,也没有拒绝。 换好衣服的丁琬再次离家、回宫。刚下车,就被门口的福安公公带去了滑竿。 “怎么了?” 福安摇头,让太监抓紧时间。 丁琬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心里七上八下。 路过御膳房的时候,丁琬出声道: “福公公,可是今晚上的蛋汤有问题?” “……没有啊。”福安摇头,反应过来以后又道,“您别担心,是好事儿,不是坏事。” 好事?好事还这么神秘? 丁琬不再问了,踏实坐着上前。 清晨皇上下葬,巳时吉时,太子登基。 到底是什么好事儿呢?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滑竿停在了东宫门口。 这两天东宫就特别忙,忙着收东西,忙着打包。 等登基以后,太子入住勤政宫,太子妃入住凤仪宫。至于这东宫,暂时空置,等下一任太子入住。 跟着宫人往正殿走,刚到外殿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丁琬欣喜的几步进到里面,站在丈夫身边。 风尘仆仆,一看就是舟车劳顿。 夫妻俩默契的对视,随后徐永涵继续汇报。 朝丽那边,朝丽女君完全示弱,为了给自己王朝减少边境压力,下了血本,用十年岁贡的代价,平复这次跟祁阳王勾结。 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至于九公主,大周已经做到仁至义尽,她日后会怎样,就看她自己的造化。 那些嫁妆,足够她一辈子花销,除非她太过挥霍,那就没办法了。 “……祁阳王服毒未遂,人就关押在刑部大牢,听候殿下发落。” 太子对这次西北的事情很满意,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口,道: “做的很好。周皓倾、褚宝成三人,论功行赏。达不到升官,那就让他们发财吧。每人赏百金,也算他们救人有功。记着,赏过之后把这东西给朝丽边境送去。” 徐永涵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应下。 丁琬早就低下了头,生怕自己脸上的笑被看到。 头一次见到这么理直气壮跟人家要东西的,而且对方出事,还是在他们大周境内。 真是……太出乎意料了。 夜莺见说的差不多了,开口道: “来人,带徐将军、徐夫人去偏殿稍作歇息。丑时末还要忙,赶紧眯一会儿。” “多谢娘娘。”徐永涵抱拳拱手,“殿下,属下告退。” 随着太子殿下挥手,夫妻俩并排出去了。 夜莺等人走后,轻声的问: “夫君打算怎么处理祁阳王?” 没有人的时候,她从来不叫“殿下”,只叫“夫君”。 太子伸手,把人拽到跟前,安置在腿上,道: “你觉得我该怎么处理?” “送去守皇陵?” 太子想了下,又道: “可以。给他喂下香桃调配的药。” 夜莺挑眉,随后笑着点点头。 “对了,她今日跟我提‘出宫’的要求了。我答应了。让香桃那边准备吧。” “什么时候?” “就现在吧,一会儿跟父皇一起离宫。” “知道了。”夜莺应下,起身出去…… 第1016章 是谁做的? 丁琬跟徐永涵进到偏殿,殿内散发香味的吃食,让人味蕾大动。 见他吞咽口水,心疼的问: “没吃吗?” “着急回来,没吃。” 丁琬闻言,赶紧挽着他的胳膊来到桌前,说: “都是你的,我不饿,赶紧吃。” 桌上的吃食很素,但御厨做的吃食,就算是素的,也很美味。 样式多,但分量不大,明显是按照他们两个人备的。 徐永涵饿坏了,坐在桌前拿起筷子,风卷残云。 丁琬在一旁照顾,盛个汤,添个饭,夹个菜。 很快,一桌吃食就要见底儿。 “哥,差不多别吃了,再撑着。” 徐永涵把汤喝完,看着桌上剩的东西,道: “没剩多少,划拉一下,我都吃了。” 淳朴土庄子的风格,撑死人,不占盆。 丁琬没依,把菜划拉一起,拿筷子自己吃。 还好没剩饭,不然那她还真的吃不下。 徐永涵瞅着她吃饭的样子,满足的圈住她的腰身,说: “在外这么久,真的想你、想儿子。你怎么样,在家可还好?” “挺好的。”丁琬回答。 放下筷子跟碗,瞅着他期期艾艾的样子,笑着又道: “家里什么都有,除了你。不过你出去忙我理解,也明白。保护好自己不受伤就行。” “皓倾那边……” “我知道,娘娘提前跟我说了。” “嗯,那就好。”徐永涵松口气。 本来还想怎么跟她解释,如今看来,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 起身拉着她走到一侧躺椅,丁琬见状,摇头道: “不行,你吃了太多,这会儿睡下会难受。” “我不睡,就躺一会儿。” “那也……” “媳妇儿,我真累了,陪我躺一会儿。你跟我说话,我就不睡了。” 丁琬见他这般撒娇,轻叹口气点点头,妥协了。 侧身窝进他的怀里,问: “在哪儿抓到的祁阳王?” “皓倾那边那抓的。我们兵分两路,一路是我护送真的朝丽国舅跟九公主。另一路是致远、宝成护送皓倾、画眉易容的朝丽国舅跟九公主。” “然后祁阳王聪明反被聪明误,去了易容那边?” “对。”徐永涵点头,亲了下她光滑的额头。 丁琬仰头,继续问着: “你们反其道而行,皓倾易容朝丽国舅,为什么他会替褚宝成挡下致命一击?” “那小子?学艺不精。”徐永涵耸肩,单手垫在脑后,说,“基本功不扎实,所以这次进……集训,致远去了,他留在家里跟他爹练。” “致远去哪儿集训了?” 话落,外面传来—— “淑贵妃薨了——” 声音不小,夫妻俩全都听见了。 丁琬瞬间起身、下地,几步就冲了出去。徐永涵打个哈欠,也跟着出来。 “回徐夫人,您没听错,贵妃娘娘在给皇上守灵的时候薨了,薨的时候面露笑容,殿下跟太子妃娘娘已经过去了。” 丁琬听到宫女回答,也急忙朝灵堂方向去。 这么快就开始吗?要不要这么急? 等来到朝阳殿,殿内哭声阵阵,一口新的棺材就躺在那里。 太子站在殿内正中央,吩咐史官记录淑贵妃的深情。 太子妃正在张罗淑贵妃的身后事,见丁琬过来,轻声的说: “安排人把贵妃娘娘的亲人接进宫吧,总要看上一眼。” 说话的时候,捏了下她的手腕儿,丁琬了然。 转身出去张罗,并告诉他们抓紧时间。 留给谭迁、谭瑶的时间不多,稍微晚来,就可能赶不上。 天可是快要亮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谭迁跟谭瑶都来了。两个人神色慌张,急急忙忙进到朝阳正殿。 当看到棺材里的人后,谭瑶终于绷不住,撅了过去。 好在太子妃提前备了太医,很快就把人治醒了。 “纤儿——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谭瑶哭的撕心裂肺,如果不是谭纤已经装殓,她恨不得趴在她的身上。 谭迁泪眼婆娑,一言不发,只是那么瞅着棺材里的女人。 旁人不清楚,他们是知道的。谭纤跟太子有合作,日后太子等级,太后之位就是她的。 可是如今…… 眼瞧着就要成功了,可是她就这么没了。 是谁做的?太子吗?鸟尽弓藏? 丁琬来到谭迁身旁,拍拍他的胳膊,说: “我那日来见贵妃娘娘,娘娘跟我说她心口不舒服。” “我知道,你不是给找太医看过?” 话落,刚才救醒谭瑶的太医走过来,拱手说: “谭大人,在下是当日给贵妃娘娘诊病的太医。当日娘娘说心口不舒服,看过之后没有任何异样,但不排除娘娘忧思过度。娘娘跟皇上情比金坚,让人佩服。” 太医说话,一向很有分寸。该留的余地都留,让人挑不出错处。 当日丁琬见谭纤时,她特意嘱咐,提前跟谭迁打好招呼,说她心口不舒服。 没想到淑贵妃为了离开,竟然把所有都做的这么足,让人挑不出任何异样。 至此,谭迁就算怀疑,也没有任何一句,更何况丁琬跟他的关系,他也不会怀疑她。 谭瑶哭的仍旧难以自持,最后头晕,直接歪在了宫女身上。 连着两次晕厥,丁琬不放心了。喊来谭迁,把人抬去偏殿,让太医好生诊治。 至于淑贵妃的丧事,没有让皇上等她的缘故,一会儿出殡两口棺材一起走。 丁琬跟徐永涵,一直陪在谭迁身边。 太医诊断后收手,起身冲着丁琬拱手,说: “恭,丁院士莫急,谭大人莫慌,丁夫人没事,只是遇喜月余,再加上悲伤,所以才会晕眩。” 丁琬先是一愣,随后追问着道: “你说真的?我二婶有了?” “是。脉象平滑有力,有了。”太医再次回答。 刚好夜莺进来,听到这话后说: “谭大人,去看下你长姐吧。出殡以后你就见不到了,五七封棺是在皇陵,你的身份过不去。” 谭迁闻言拱手谢恩,看了眼床上昏迷的人,急匆匆出去了。 夜莺看了眼丁琬,随后冲着徐永涵又道: “要出殡了,你去前面吧。” “是。”徐永涵拱手,也跟着出去…… 第1017章 哪就那么准 太医、宫人都很快退下,屋子里顿时就剩下夜莺、丁琬、还有昏迷的谭瑶。 夜莺凑到跟前,压低声音,说: “三日后的晚上,我让人去找你,一起送她。” 丁琬感激的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皇上出殡,女眷不能到跟前。丁琬索性就没出去,在屋里陪着谭瑶。 也不知她梦里梦到了什么,满脸悲伤。 外面已经开始吹号了,出殡在即,也不知道谭迁能不能送他姐姐“最后一程”。 丁琬长叹口气,靠着椅背目光呆滞。 等皇上出殡以后太子登基,事情就算全都解决了。 这二年发生的事情太多,多的让她有点招架不住。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过着所有跟她有交集的人的结果,周桂花在边境,李朝阳流放,还剩一个李袁杰留在京城,但关押在牢,对丁珏不会有所威胁。 至于耿娇娥……前些日子得到消息,她死了。 原本大月份失了孩子,身子就算废了。再加上又流放千里,不死也勉强度日。 现在再看,好像她过得很好,可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又让她不敢回首。 “唔……” 轻微的声音传来,让丁琬回神。 凑到跟前,压低声音,唤着: “二婶,二婶——” “嗯。” 也不知是她有意还是无意,应了一声,但双眸没有睁开。 外面又响起一次号角,这是要抬灵了。 闷闷的号角声,长,低沉。也终于唤醒了昏睡的谭瑶。 睁开眼睛的人儿,四处看了看,然后借着丁琬的手起来。 想了一番后要下床,被她一把拦住,道: “二婶,你不能去。” “我去送送她,我不靠前。”谭瑶退而求其次。 她知道这种事情,女人不能靠前,会污了死者投胎的路。 丁琬再次摇头,按住她要起来的身子,说: “二婶,如果是平时,我肯定不拦你。但现在不行,您不能去。” “为什么?” “您去了,贵妃娘娘会不安。” 说着,丁琬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又道: “这里,有孩子了。您不能让贵妃娘娘走的不安生啊。” 谭瑶听到这话,傻了。 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在这个节骨眼,有身子了。 难以置信的低头,凝视小腹上的手,问: “你……你说真的?” “真的。” “可是……可是我……” “二婶小日子多久没来了?” 谭瑶抿唇,看着她说: “俩月了。我治疗之前就时来时不来,一向不准,我也就……没当回事儿。” “香桃白给您治了半年?” 谭瑶抿唇,还是不敢相信。 一次一次的期待,化为一次一次的失望,她都已经不期待了,怎么就……有了呢?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进来一个嬷嬷,屈膝行礼,说: “徐夫人,滑竿已经准备好了,娘娘让奴婢送您跟丁二夫人从侧门出宫。出灵之后宫门封上,要等到殿下登基方可打开。”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起身扶着谭瑶,道: “好,有劳嬷嬷。” 谭瑶得知自己怀孕,小心翼翼的护着肚子。 丁琬很想说“没必要”,但转念一想,还是作罢。 她期盼那么久才来的孩子,小心护着,情有可原。 出了偏殿,一个宫女拿了两个布包过来,说: “丁二夫人,这是娘娘特意嘱咐奴婢,若是她有一天突然离世,就让奴婢把这个交给您。一共两个,深色的是谭大人,这个是您的。” 谭瑶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半天没动。丁琬顺手接过来,挽着她的胳膊,往外走。 要上滑竿的时候,谭瑶倏地转身,看着正殿方向。 漫天飘散的买路钱,没想到纤儿那么年轻,就随之而去了。 “二婶,咱们快走吧。一会儿女眷都离开时,肯定人多,再挤着你。” 谭瑶回头,看着丁琬抿唇,问: “五七封棺,我能去吗?” 丁琬摇头,回答: “不能。谭迁都不能去,所以他这会儿在前面送贵妃娘娘最后一程。” 谭瑶低头看着腹部,虽然不敢,但也没有不懂事的央求要去。 慢吞吞的坐上滑竿,闭上了眼睛。 从朝阳殿出宫,路程不算长,而且还走得雍和宫门,更是节省时间。 两个人刚踏出宫门,身后就传来关门的声音。 谭瑶回头,看着厚重的大门,不知怎的,眼泪簌簌往下落。 丁琬没有劝她,毕竟这个结果对她来说,太沉重了。 当初谭纤虽然有私心进宫,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谭瑶。 诈死离宫不能讲,但这个包袱,注定要让她背负很久很久…… …… 乘车回到丁文海家,常嬷嬷刚好在府里。 见她们俩一起回来的,赶紧走上前,挽着谭瑶的胳膊,说: “夫人,您别太难过,贵妃娘娘……跟皇上情比金坚,已经被殿下钦封皇贵妃了。” 谭瑶慢慢抬头,看着自己的陪嫁嬷嬷,颤抖着张开嘴道: “她当初……是因为我才进宫的。嬷嬷,我对不起她啊!” 说着,身子往下堆,丁琬赶紧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一旁的小厮,扶住她,道: “二婶——二婶要哭、回房哭,地凉,当心小的。” 一句话,顿时让谭瑶稳住了身子,不再下滑。 擦了擦眼睛,打起精神,快步稳健的朝主院走去。 丁琬从小厮手里接过布包,吩咐说: “去把二老爷找来,就说家里有事儿,让他速回。” “是。” 丁琬在二房的话语权很大,毕竟这是丁家姑奶奶,而且老爷、夫人对她都特别重视。 回到主院,丁琬小心的把人扶上床,说: “哭吧,这次哭个够。哭好了,以后就不能在哭了。不然我弟弟生出来,该是个哭吧精了。” 谭瑶一听“弟弟”二字,讪笑的摇摇头,道: “哪就那么准,是个小子。” “不是小子是妹妹也成啊。正好老丁家我们这一辈就我一个丫头,您这胎要是个姑娘,我二叔肯定乐得嘴角咧到耳根子。” 打趣的话,让谭瑶本就淤堵的心,打开不少。 常嬷嬷站在一旁,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傻乎乎道: “夫人,大小姐,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啊?” 第1018章 其实也解脱 凭她多年的经验,隐约听出了内容,但就是……不敢相信。 谭瑶低头,没有说话。 丁琬见状,转身看着她,道: “我二婶有了,刚才在朝阳宫连晕了两次,太医诊脉后发现的。” 常嬷嬷“啊”了一声,仍旧不敢相信。 直到谭瑶点头以后,她这才双手合十,站在窗户下,念叨: “谢天谢地,感谢佛祖,感谢菩萨,我们家夫人终于有身子了。谢谢,谢谢。” 不停地作揖、磕头、憨笑,好在屋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皇上大丧,这般兴奋,可是容易被问罪的。 常嬷嬷激动了片刻回神,稳定心神后,道: “怪奴婢,都怪奴婢这些日子照顾姑奶奶,倒是把夫人小日子的事儿,给忽略了。大小姐,太医那边怎么说,我家夫人的身子……可有旁的?” 丁琬摇摇头,示意她放宽心,说: “二婶身子没事儿。贵妃娘娘突然离开,二婶难过、晕厥,情理之中。这些日子,我二婶肯定会难受,倒不如一会儿让她好好哭一场,哭过之后不让她再再伤心,也就是了。” 常嬷嬷觉得是这么个理儿,可她是谭瑶的陪嫁,了解他们姑侄二人的感情。更何况当初大小姐进宫,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成全夫人。 如今人突然没了…… 丁琬侧身挨着谭瑶坐下,轻声又道: “二婶,我说句大不敬的话,贵妃娘娘离开,其实也是一种解脱。不然她那个年岁做太后,守着皇宫,还没有话语权,有没有自己的孩子,你说什么时候是个头?” 话糙理端。 常嬷嬷嘴角狠抽,但却也赞同她的话。 谭瑶又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她有些接受不了罢了。 当然,如果他们知晓谭纤是假死,也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丁琬瞅着强忍哭意的人,抿唇说: “我出去转转,嬷嬷好生照顾二婶。” “琬儿要走了吗?”谭瑶带着哭腔问。 丁琬摇摇头,摸了摸她的脸颊,说: “我暂时不走,走的时候会告诉你。” “那留下吃中饭吧。今天殿下还要登基,中午都不能结束。” “不用,我一会儿去趟小姑那边。” 丁琬说完,迈步出去了。 她在屋里的话,谭瑶想哭、哭不痛快,反倒耽误事儿。 从主院出来,慢悠悠的往前院溜达。 这座宅子虽然不大,但被谭瑶打理的井井有条。 无论是院子里的花草,还是府里伺候的下人。 谭家出来的姑奶奶,搭理这样的宅子,绰绰有余。 不远处,丁文海急匆匆回来,看到丁琬后来走到跟前,问: “咋地了?出啥事儿了?贵妃娘娘那有啥问题吗?” 丁琬摇摇头,知道他着急,所以也没有卖关子。 “二叔别担心,宫里方向一切正常,贵妃娘娘跟皇上这会儿应该都已经入皇陵了。我跟你说的,是二婶。” “你二婶儿咋地了?” “没咋,二婶很好,就是伤心过度在宫里晕厥,不过没有大碍。现在回来了,搁主院呢。” 丁文海听到这话,长舒口气。 看着主院的方向,有些惋惜的说: “贵妃娘娘死的挺突然,估计你二婶儿得难过一阵子。对了,过些日子我可能还得出去一趟,到时候家里这边,你看着点儿。” “干什么去?” “还是摊丁入亩的事儿,户部那边让我跟着再走一趟,捋一捋。其实完全用不上我,不过跟着出去不是有钱嘛,他们是好意,我领情。”丁文海笑眯眯说着。 跟妻子每月嫁妆铺子的收入比,他赚的那些,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养家糊口,还是够得。 再加上丁文海原本就认干、闲不住,跟户部出门作登记,每天都有补贴,吃住都管,就跟白捡钱一般,他当然愿意去。 丁琬见他这般,笑着耸耸肩,道: “二叔,恐怕这次你去不了呢。” “啊?为啥?”丁文海不解,“我们都说好了,等殿下……哦不是,等新皇登基一个月后我们就出去。一天给二两银子呢,一个月下来可是六十两,钱啊。” 丁琬听到这话,理解的点点头,凑上前,道: “恭喜二叔,我二婶儿有了,所以你不能出去了。” “有啥了?……啊?!”丁文海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又问,“真的?” 丁琬重重颔首,提醒着说: “二叔别太张扬,先皇刚刚过世,目前处于国丧。” 丁文海懂这个道理,不住的点头,说: “是是是,这个你放心,我肯定知道。哎哟哟,有了,真的?谁给看的?” 丁琬将今日朝阳殿发生的事儿,全都说了一遍。 “啊,太医看的,那错不了,错不了。”丁文海不住的点头。 交握着手,意味深长的咂巴了下嘴,道: “要是生个闺女……那可是太可心了。” “哟,二叔不想要儿子?” “我都有俩儿子了。”丁文海不假思索的应声。 丁琬就猜到他是这么想的,笑着提醒说: “不管是啥,你都得疼。对二婶儿那边呢,你也得表达自己一视同仁的态度。儿子你爱,闺女你疼,知道吗?” “那是,那是。”丁文海不住点头。 内心很高兴,但因为还在国丧,所以一直都压抑着自己。 这些年,丁文海在外面历练的,要比当初在土庄子还要稳重、得体。 至少在隐藏情绪方面,他很懂得。 “这事儿就你知道吧。” “太子妃也知道。” “啊,那没事儿,这个都不重要。先别跟外面说,家里那边,你写信的时候说一嘴。我这边再要求一下,看看你奶、你爷,能不能来。” “那成,我回去就写。小姑那边,我不瞒着。” “不用瞒她,自己家人。”丁文海随口说着。 丁琬见时辰差不多了,出声说道: “二叔,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去小姑那边了。二婶儿肯定得难受一阵子,你多陪陪她。太医请不来,京城有名的杜先生据说医术不错,让他勤给我二婶儿看看。” “成,你去吧。”丁文海没有留她,“告诉你小姑,常嬷嬷最近就不过去了,你二婶儿身边离不开她。” “知道了。”丁琬应下,迈步离开了丁宅…… 第1019章 足够你行侠仗义 来到丁翠兰这边的时候,刚好中午。 一夜没睡,加上晨起也没有吃,就凌晨陪徐永涵吃的那些,她还真是饿了。 满满一小盆面条,吃的干干净净,连汤都没剩下。 丁翠兰瞅着她的样子,咧嘴心疼的问: “吃饱没?没吃饱再让婆子做一些。” 丁琬摇摇头,喝过水后,说: “吃饱了,不用再做。” “一直都没吃吗?” “没有。”丁琬回答,满足的靠着椅背,长舒口气,说,“二婶儿连撅了两次,贵妃娘娘走的太突然,我们都没想到。” 丁翠兰对淑贵妃没有太多的接触,所以有伤感但不浓。 给她添了些茶水,淡淡的道: “屋里没外人,我说句实在的。贵妃娘娘薨了也算是享福,不然那个年岁,比太子也大不了多少,怎么做太后?就算做了,能坐稳当?更何况她又没有孩子,日后什么样,真是难说。” 如果当初那个孩子保住了,兴许谭纤不会走。 可那个孩子没了,自然她要走,也是情理之中。 丁琬见她跟自己想的一样,耸耸肩,道: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二婶儿肯定要难受一阵子,毕竟那是她的亲侄女,当初进宫也是因为她。” “怀有身子难过,对孩子是不是不好啊。” “影响肯定有,不过应该不大,毕竟还没到三个月。” “那也不成啊,三个月最不稳定了。万一她太难受孩子没了,那可咋办。”丁翠兰实诚的说着自己的想法。 虽然当下说这个不是很好,但作为丁文海的亲妹妹,她关心亲哥哥的孩子,倒也情有可原。 只是……不太合适宜。 丁琬清了下嗓子,拽拽她道: “这事儿跟我说说就是了。当着二婶儿的面,你可不能讲。她肚子里的是你侄儿,也是她的孩子,她能不疼?” “哎哟,我这不就是跟你说说嘛。”丁翠兰急忙摇头。 她心疼侄儿不假,但也不会莽撞的真去跟自己嫂子说些什么。 那样不是表达关心,是愚蠢行为。 丁琬打了个哈欠,丁翠兰催促她去隔壁睡一会儿。 “不用,我在你这眯会儿就成,你别管我。” 说着,直接起身去到躺椅,面冲里,闭上眼睛。 丁翠兰看着她的背影,想着二哥家未出生的孩子,嘴角不禁上扬。 丁文海不惑年纪,再来个小的最好。 如果是女儿,那就太贴心了。 正想着,婆子把孩子抱进来,交给她。 土庄子出来的人,没有那么娇气,所以孩子都是自己喂养。 “夫人,外面街上开始放炮,新帝登基已经开始了。” 丁翠兰听了颔首,算作知晓。 谁做皇帝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反正不管是谁,她该生活生活,心底肯定不能帮他生活就是了。 按照历任新君的传统,新帝登基,国号不变,封号为永平。继位第二年开始,为永平元年。 免税三年,推行新政,大赦天下。 只要不是无恶不作的犯人,都能释放。 不过这个释放,着重提了一些人,是不在这里面的。 其中就包括周桂花、李朝阳、耿祁安等。 新帝登基的第三天晚上,丁琬安顿好儿子,跟徐永涵一起坐车出城。 车内,她紧紧抱着手里的布包,生怕丢了一般。 徐永涵见状,伸手把人搂在怀里,道: “其实你不用给。殿、皇上不会亏待了她,很多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丁琬轻柔的靠着他的肩头,呢喃着说: “皇上准备的是他跟娘娘的心意,我准备的是谢意。当初她能先一步把人从土庄子接来,虽然平日跟咱们接触不多,但我知道,她没少帮助咱们。” 徐永涵没有否认,捏了捏她的肩头,算作回应。 出城没多久,马车停了。 夫妻俩从车里出来,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周围黑漆漆的,远处隐约能看到亮光,也不知道是鬼火还是远处住户人家。 “他们什么时候到?” “不清楚,等一等吧。”徐永涵边说边拉着她去到一旁。 深秋夜晚很凉,丁琬拢了下身上的斗篷,仰头看着他,说: “再有两天皇上跟皇后就要去祭天,你应该很忙吧。” “是挺忙。” 徐永涵说完,把自己的大氅打开,将人整个纳入怀里,又道: “明天晚上我可能回来的晚,你不用等我,先睡就是。等帝后祭天结束,我有三日休沐,带你出去转转?” “不了。”丁琬摇头。 她现在哪儿也揍不了,忘忧已经进入第二阶段,他们要开始忙了。 “我想着等忘忧第二阶段结束后,就递上折子,把院士位置交给谭迁。” “行,那一会儿你先问问皇上的意见,然后再定。” 丁琬点点头,抱紧怀里的东西,侧耳倾听。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传来了马车的声音。 夫妻俩分开,并排站着,很快就看到明黄色的马车到了。 宫人把车帘掀开,皇上跟皇后全都下来,接着是一个身着黑色斗篷带着帷帽的钻出。 站稳身子后,双膝跪地,说: “多谢皇上成全,多谢皇后准备,民妇感激不尽。” “微臣徐永涵/臣妇徐门丁氏,给皇上、皇后请安。” 夫妻俩跪在谭纤身边,异口同声的开口。 “都起来吧。” “谢皇上。”三个人道谢后起身。 皇上瞅着谭纤,平静的道: “今日一别,此生恐难再见,朕感谢你多年来的帮助,有什么需求,尽管去朕说的地方讲。” 谭纤侧身行礼,淡淡的说: “多谢皇上体恤,民妇所求已达成,很是感激。不敢再劳烦皇上、皇后为民妇费心。” 永平帝看了眼妻子,夜莺了然的走上前,把准备好的牌子塞给她,说: “既然已经给你,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这次出去,不是单单游山玩水。若是看到什么不公平的事情,只要属实,就一定要去皇上说的地方告知。有你在民间游走,监督,相信百姓不公的事情,会少之又少。” 谭纤推脱不掉,抬眼看着她,说: “皇后娘娘,民妇真的……” “别再推辞了。”夜莺不着痕迹的捏了她一把,“就算你带的东西很多,可总有用完的那一天。这个官职虽然不大,但每年钱行都会按时给你存入一笔,也足够你行侠仗义。” 第1020章 恪守本分,依然如初。 谭纤一听这话,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 “当年不过是戏言,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还记得。” 夜莺恬淡的上扬嘴角,说: “有想法、有魄力的女子,最有魅力。自然也就记住了。今天开始,你就是宁纤,活出自己喜欢的样子。别忘了本分,记得为老百姓铲除恶霸。” 谭纤俯首看着手里的金牌,坚定地点点头,应了一声“是”。 这玩意儿是好东西,关键时候,能救她一命呢。 丁琬见他们说的差不多了,走上前,把手里的东西交出去,道: “宁娘子,这个是我给你准备的。东西不多,一些心意。出门在外,穷家富路。” 既然夜莺她叫“宁纤”,那叫“宁娘子”没毛病。 总不能叫“宁小姐”,毕竟已经是人妇了。 谭纤没有拒绝,把布包接过来,凭着多年的经验就知道,里面是金银细软。 把东西全都装好,然后跪下身子。 徐永涵夫妇巧妙的躲开,没有受礼。 只见她重重冲永平帝跟皇后磕了三个响头后,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旁的马车早就已经停在那,赶车的人不认识,但想也知道,肯定是鹰卫。 马车毫不起眼,反正任谁也猜不到,里面坐着的,是曾经恩宠不断的淑贵妃。 看着马车缓缓离开,丁琬心思沉重。有鹰卫跟着应该是一时,至于后面她会不会用,就真的不清楚了。 说实话,宫妃离宫,闻所未闻。更别说还是在皇上、皇后的帮助下,换个身份,重新出宫生活,还有皇上的御赐金牌。 未来的日子,只要她恪守本分,管住嘴巴,应该就不会引来杀身之祸。 可那个鹰卫又…… 唉,真难啊。 几人目送马车离开,直到看不见以后,皇上收回视线,冲着他们夫妻俩,道: “去思韵。” 一国之君要求了,他们夫妻能说什么,照做就是。 坐上马车,交代车夫去思韵后,丁琬担忧的看着丈夫,道: “刚才赶车的那个,你认识不?” “知道,不认识。” “不认识?不是鹰卫吗?”丁琬惊讶。 徐永涵笑着摇头,捏了捏她的脸颊,道: “你可知培养一个鹰卫需要多少精力?赶车的那个,是谭纤陪嫁。原本进宫是要净身伺候身边,不过她没让,就了侍卫。反正……这样安排很好,她自己都非常满意。” 话里有话,丁琬细细琢磨后,有些明白了。 估计就是绘本里写的那种,侍卫、千金互生情愫,但因为身份原因,不得不分开。 如今谭纤重生,倒是给了他们彼此,一个很好的机会。 “对了哥,刚才说的那个官职,是什么意思啊?” 徐永涵眉骨微挑,轻声回答: “没啥,就是鹰卫跟龙骑卫合并后,皇上身边用不了那么多人,皇后要去一些。你也知道,皇后的生意,遍布整个大周朝,正是用人的时候。这些人沉下去,明面是老百姓,实则就是一个新的院司——监查院。” “什么院?” “跟朝廷的督行司差不多,不过这个监查院监查的,不止是官员,还有百姓。专门上报那些‘土皇帝’、恶霸罪行的人。只要做的很过分,一经核实,直接抓人,不用上报。” 我去,这么厉害。 丁琬挑眉,拽了下他的袖子,道: “那刚刚淑贵妃……不,是谭纤。那谭纤现在就属于那里的人呗。” 徐永涵点头,搂着她的纤腰,又说: “这是皇上给她的一颗定心丸,也是给咱们的定心丸。” 丁琬听到这话,上扬嘴角,靠在他的怀里。 的确,自从永平帝登记以来,他们夫妻一直提心吊胆。 毕竟宫妃假死出走,这可是皇室的一个定时炸弹。真要是被谁捅出去,不说天翻地覆,也得被议论多年。 老百姓都活个好名声,更别说这朝廷了。 皇上能做到这一步,说实话,很不容易了。 还能留着他们夫妻二人,更加不容易。 相互依偎,丁琬没再说话。心里更多的是温暖,庆幸。 幸亏当日夜莺点拨,她幡然醒悟。不然,还不清楚会怎样呢。 如今也好,他们夫妻能踏实的再京城生活,等一切都稳定以后,有需要外派的时候,他们再走,也就皆大欢喜来了。 马车“吱哟……吱哟……”的前行,隐藏在她内心深处的担忧,正在渐渐消散。 等车子停下时,他们已经到了“思韵私房菜馆”的院里。 这个时候私房菜馆已经关门,但老板、皇上都来了,没有不掌灯的道理。 去到最里面的雅间,屋子装的极度考究。 不算奢靡,但却很典雅。 夫妻俩行礼后,永平帝指着对面的位置,道: “你们坐吧。这会儿在屋里,没有君臣,只有朋友。” “皇上万万不可,切不可废了规矩。”徐永涵不敢造次。 他是“太子”的时候,自己或许还能放肆一些。但人家如今是“皇上”,他绝对不能大不敬。 “怎么就‘万万不可’,让你们坐就坐。”永平帝边说边瞪眼,一副“不容拒绝”的架势。 徐永涵还是不敢,可接收到夜莺的眼神后,再次拱手,道: “是,微臣遵旨。” 说完,拉着媳妇儿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桌上的菜品,应该才端上来没多久,还冒着热气呢。 丁琬主动站起身,拿着汤碗,给他们盛汤。 海带排骨汤,炖的浓郁,盛汤的过程中香味散发,让人味蕾大动。 永平帝看着面前刚刚放置的汤碗,开口道: “你们夫妻短期内就在京城呆着吧。朕的很多新政,需要兵部这边支撑。酒承司那边,还得靠你去酿酒。朕今日找你们夫妻用饭,就是想明确告诉你们,只要你们恪守本分,朕依然如初。” 但若是恃宠而骄,那就不同了。 先小人、后君子,很合适。 丁琬没说话,徐永涵重重点头,说: “皇上放心,我们夫妻自然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夜莺喝了两口汤,看着刚刚坐下的丁琬,道: “你确定要卸下酒承司院士一职?皇上对你很放心,但对谭迁却一般。” 第1021章 这就妥协了? 丁琬明白她的意思,恬淡的笑着点点头,说: “皇上、皇后娘娘,您们信任夫君跟臣妇,就如同臣妇信任谭迁一般。酒承司院士要做的很多,但臣妇一介女流,的确多有不便。而且忘忧很快就要进入第二阶段,臣妇想专心致志的跟朗名炀一起酿酒,见证忘忧的成功。” 这个事儿,从一开始就没瞒着他们,所以大家全都知道。 永平帝闻言,略有几分兴趣的看着她,追问: “你跟朕说说,忘忧是怎么进入第二阶段的。” 那么多王朝经历那么多年,“忘忧”还是原地踏步。 怎么偏就他们大周不同,总是有惊喜? 丁琬咽下嘴里的食物,轻声道: “说起来,这事儿还要感谢朝丽使臣团呢。那日他们跟北芪使臣一起来酒承司,当时臣妇跟谭迁一起问了他们酿造忘忧的过程。其实三朝大同小异,没什么出入。” “后来朝丽使臣中的一个,说要往酒里分次加入酒粮。众所周知,这酒一旦酿了,轻易不能开坛。朝丽使臣刚说完,咱们就纷纷指责他们胡说八道。原本臣妇也是这么想的,可见那位使臣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就觉得蹊跷。” “所以,你就打算试试?”夜莺挑眉接话。 丁琬不住点头,看着她,道: “对,臣妇当时是这么想的。” “朗名炀没说你疯了?”皇上也追问。 他们夫妻俩的样子,妥妥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丁琬抿唇轻笑,倒也没有隐瞒。 “他的确是问过臣妇,是不是疯了。但臣妇觉得,‘忘忧’之所以那么难,肯定有旁的咱们不敢尝试的事情。所以臣妇就大胆试做,分两批着手。一批是加入蒸过的高粱,一批是加入洗过的高粱。” “结果呢?”皇上、皇后异口同声的问着。 丁琬深吸口气,看着他们略有些兴奋的回答: “第二种。加入洗过的高粱的坛子,发出香味了。这几日,又一直都在试做,有晒太阳的,有夜晚放出去见月亮的。还有是白天、晚上都在外面放置的。只等明日臣妇去了酒承司,再做打算。” 第二阶段有了如此明显的成果,无疑让永平帝很有信心。 要知道,当初这酒承司,可是他作为太子时一力主张的东西。 现在好了,“忘忧”有了阶段性的成功,那些张当初反对的嘴,也该闭上了。 想到这,皇上不住点头,道: “好,既如此你就踏踏实实酿酒。至于这酒承司的院士,不着急卸任,朕还想再看看。” 丁琬一听这话是有门,倒也不着急催促了。 不住点头,专心吃饭。 期间,永平帝说了很多关于年后要推行新政的事情。 首先是修路,预计三年内,把以京城为中心的八条主要官路,全都修好。 这不仅需要百姓,还得需要军营的士兵。军民同心协力,方能达到最快完成的效果。 修路的时候,城郊改建新房区的事情,就可以进行。这一方面,是由工部负责,但是盖房子这一块,是安辰、廖明航他们百姓身份负责。 朝廷会从中抽取一些银钱,至于卖房子所得的,一部分叫税,一部分就他们自留了。 夜莺听他说到这里,桌下踹了一脚丁琬,说: “你的菀茗韶华名字不错,改入酒承司后,这名字咱们用吧。” “用什么?”丁琬不解。 夜莺笑着放下汤碗,解释又说: “新房建好。每户每年交一定数量的银钱,咱们弄一个‘菀茗韶华’的管理位置,专门替这些住户管理垃圾、街道清扫、房屋维修等事情。” “啊?房屋维修?” “对。”夜莺眉骨微挑,颇有几分得意的说,“谁家窗户坏了,门坏了,咱们都要去修,只要他们报修。” 丁琬抿唇,中肯的说: “如果人家自己能修呢?” “不要钱,他想自己来就来,不自己来就算。就像你们宅子周遭那样,不也是每个月交一些钱,有人定期处理东西吗?还有更夫,也得有。” 丁琬听她这么说,虽然还是有些难以理解,不过却也觉得可行。 京城、府城、县城,之所道路那么干净,是因为每天都有人收拾。在这边住的人家,也都习惯了每个月交几个铜板,然后什么都不管。 至少垃圾堆是有人定期收拾的,甭管那些农户是用于自己家田地上肥还是怎样。 新建城区……相信有了这另类的“菀茗韶华”,应该也会不同。 想到这儿,丁琬有些跃跃欲试,很想立刻就能参与其中。 “皇上打算用十年的时间,把各地超规格的别庄,全都清理。粮食是人的根本,田地是大周的底气,不能因为某些人的私欲,就任性妄为。等各地新建城区全都盖好,咱们的‘菀茗韶华’物业管理院,也就正式成立。不为老百姓做主,一律严办。” 丁琬闻言,再次点头,表示赞许。 他们的事情说完,皇上那边又说了好多。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某些官员的私心,想要送女儿进宫的事情。 丁琬一听这话,下意识就看向了夜莺。 夜莺耸耸肩,非常淡定的道: “选秀。等国丧一年期满以后就选。” 啊?这就妥协了? 徐永涵看着皇上,想了一下,诚恳的说: “望陛下三思,选秀很容易,可真要是不踏入后宫……” “徐大人,你当本宫是摆设吗?”夜莺挑眉揶揄。 徐永涵瞅着她,无语的嘴角狠抽,道: “难道娘娘想让您的‘善妒’,响彻大周乃至北芪、南越、朝丽等地?” “嘁——” 夜莺丝毫不在意的嗤笑。 自然挽着皇上的胳膊,淡淡说道: “那些人想把自己的女儿推进火坑,那本宫凭什么圣母白莲花,帮他们抵挡?不让陛下选秀,本宫才是坐实了善妒。后宫充盈,谁能留住陛下那就各凭本事。难道他们的女儿没本事留住皇上,也是本宫善妒不成?” 同为女人,丁琬立刻就get到了夜莺要表达的意思。 “娘娘说的没错。这在农家,要是哪个女人赶觊觎有妇之夫,是要被骂的。” “……” “……” 在场的两个男人彼此互看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第1022章 坦荡? 周桂花一听这话,不住点头,道: “好好好,既然锁住让你留我一命,你就不能言而无信。不然……不然我死了,就托梦给锁住,说你不听他的,把我弄死了。” “嘿~你个无赖婆娘,把不要脸当成底气了?你特娘威胁谁呢?谁给你的勇气?”画眉实在没忍住,骂出了声。 周桂花不以为然,冷“哼”着瞟了她一眼,然后冲着徐永涵说: “我不管,既然你大哥、锁住都让你帮我,你就必须帮我。我要的不多,就几点要求。一,不去北境受苦了,我身体不好,撑不住。二,你给我个房子,不用二进、三进的院子,五间瓦房就行。” “三,给我找个郎中,我身体实在是不好,阴天下雨就浑身难受。四,每个月给我五百两银子作为花销,我要的不多,你是大官,你媳妇也是官,你老丈人也是官,有的是钱。五……” 嘴上说“要的不多”,可实际上这会让功夫说出了是好几条。 画眉真的是听不下去了。 咬牙切齿的“呸”了一声,呵斥着: “你是真他娘不要脸啊。你有什么资格张口要这要那?就因为你生了徐致远?从你被徐家休弃到现在,你尽过一天当娘的义务吗?凭你也配!更何况这位是徐永涵,跟你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相较于画眉的怒气冲冲,周桂花就相当淡定了。 戏谑的打量她一番,平静的说: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儿,跟你没有关系。在我们农家,有句话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要是有我这经历——” “滚——” 画眉想都不想,直接高声怒骂—— “你还真是不要脸啊。你的西北遭遇、北境服役,怨谁啊?脚上泡自己走的,你好意思搁这儿自怨自艾?还让我经历你经历的,你算老几?我要是你,恨不得找个地方了结了自己,还能在这儿舔脸活着?” 周桂花倒也不生气。 这几年的经历,她早就不把这些当回事儿了。 理都不理,直接冲着徐永涵,道: “我所有的要求就是这些。你们徐家想来仁义礼信,你该知道怎么做。我答应你,只要你满足我所提的要求,日后我绝对安分守己,不去锁住面前晃悠。否则的话……” 后面没说,但威胁的味道甚浓。 徐永涵深吸口气,看着胸有成竹的人儿,道: “成。既然你要求了,我就满足你。” “徐永涵,你疯了!” 画眉的怒吼,徐永涵没有理,继续又说: “希望你能如你所说,老实本分,踏踏实实。” “好,我保证。” 周氏说完,得意的冲画眉笑了下,十分欠扁。 徐永涵拽着画眉,不容她抗拒的把人拽了出去。 刚出屋,画眉就忍不住道—— “你是不是钱多烧的?每个月五百两,她就一个人,要五百两,她吃什么,御宴吗?” 银鹰不知何时回来,看到心上人怒气冲冲的样子,走过来把人拽过去,安抚说: “你别急,他不是傻子,不会做人傻钱多的事儿。” “还不会做?那婆娘提的要求,我都想抽死她,简直不要脸。”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你别气了,啊!”银鹰边说边安抚,顷刻间撒了一地狗粮。 徐永涵静静地看着他们俩,嗤笑着摇摇头,走了。 画眉不甘心,挣脱开银鹰的怀抱跑过去,又道: “你别告诉我你要……” “你能不能配个药。” “……啊?什么药?” “让人不知不觉间说不出话来的那种。” “能啊,直接毒哑就是了。” 徐永涵见她了然,深吸口气又道: “我打算把她送到虎威山坟圈子那里,那边的房子盖好没?” “盖好了。”银鹰出声回答。 那里埋着的,都是为了大周浴血奋战牺牲的将士,去年开春就把那边圈起来,然后盖个五间瓦房,打算雇人过去看管。 夏天除一下草,冬天清一下雪。 不能人死就那么地,已经背井离乡,得给人家一些体面、尊严。 “好,既然盖好了,就让她过去吧。画眉,路上麻烦你,好好给她看看,有病救治,别让她死的那么早。” 画眉闻言,察觉到他的意图后,点点头,说: “成,那就让她滋润几天,等你走的时候,我再给她一记猛地。” “随便你。”徐永涵没有拦阻,补充又道,“那双腿挺烦人的,看的了一时,看不了一世。” 画眉愣了一下,随后明白的束起大拇指,冲着屋里“哼哼”冷笑两声…… …… 转天晨起,徐永涵去县城伢行,买了一户人家。 四口人,男主人姓王,以前在大户人家做过,后来伺候的主人过世,他们一家也就送去了伢行。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大的是小子,十三岁,小的是女儿,十岁。 出了伢行,就把他们的身契,交给了银鹰。 “你到时候吩咐下那边的伙计,每月按时送粮、送肉,吃食方面,别亏了他们。” 银鹰明白的接过来,揣好。 打量一番他新买的人,内心很是赞同。 到底混了那么多年,看人的眼力,已然提升。 二人回去,画眉已经被准备好了一切,钻进马车,一行人北上。 周氏自从知道徐永涵答应了她的要求后,就一天比一天过分。 刚开始,有肉吃就行,接着,有肉没鱼不可以。再后来,没有燕窝都不行。 有时气急上手,王嫂子,王小妮都会挨揍。 刚开始徐永涵不知道,这天被他撞个正着,周氏见了,略有些尴尬的道: “水太烫,他们伺候的不精心,我教训一下。” 王嫂子带着女儿跪在地上,有苦说不出。 徐永涵微眯着眼睛,淡淡开口道: “你若不听话,就别怪我对你心狠手辣。如今官府方向,已经把你以‘意外身亡’处理。就算我弄死你,徐致远也不知道。” 周氏紧张的咽了下口水,说: “你就不怕我去托梦给他?” “你以为我会信?”徐永涵冷“哼”,翻个白眼又道,“你若是会托梦,难道我大哥不会?别拿这个威胁老子,老子不吃你这套。还有你们,不少她吃喝就行,不用委屈自己,都起来吧。” 第1023章 周氏的要求 娘俩一听这话,彼此看一眼后,纷纷站起身。 徐永涵转身出去,娘俩也跟在后面。 屋门关上的那一刻,屋子里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徐永涵停下脚步,母女二人也跟着停下。 等声音响过后,徐永涵淡淡的道: “等去了你们落脚的地方,屋子里的东西备下多少就是多少。她摔碎、砸碎不许补,记住了吗?” 王嫂子很精明,立刻就明白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重重点头,老实的回应道: “是,徐大人,奴婢记下了。” 三个人离开的脚步声再次传来,屋子里的周桂花气的又要砸东西,可随后又轻轻放下,恨得咬牙切齿。 越往北,天气越冷,周氏的身体就愈加不好。 到底在西北折腾了几年,身子损伤不小。 画眉每天各种补药,但她自身怕冷,再加上北上气候又不好,对她的身体的确没什么好处。 不过这样的人,不配去江南水乡那样幽静的地方。 所以在用药上她不含糊,名贵的、有用的,就给她使。 终于,半个月过去,他们到了虎威镇。 这是以“虎威山”命名的镇子,不算大,但该有的都有,老百姓守着那条江,过得也还算不错。 在镇上用过午饭没休息,继续往山脚下赶路。 一片空旷的地方,独独有那么一桩房子,说实话,看着挺孤! 走近后,虽然周围都用篱笆围着,可挡君子不挡小人。 要不是有王氏父子在这儿,单单周氏在这生活,还真是挺危险的。 马车停下,周氏被王嫂子扶下来,看着眼前的房子还有院子,蹙眉道: “你就让我住在这儿?” 声音嘶哑,就跟抽了好几十年旱烟袋一般,稍微激动嗓子就能劈。 最近有些上火,再加上身子不好,索性她也没在意。 徐永涵没有理她,看着冒烟的烟囱,长舒口气。 终于到了。 这时,屋门拉开,从里面出来两个人,走到跟前拱手,道: “徐大人,我们是丁大人派来的。纸活儿都已经准备好了,那边也打扫干净,随时都可以去。” 徐永涵见状,倏地伸手,薅住周氏的驳领,又扔进了马车。 翻身上马,看着画眉,道: “带她们娘俩熟悉一番。老王,带你儿子跟我走。” 一番吩咐,大家兵分两路,各自去忙。 画眉带着王氏母女进院,指着院子,道: “这往后就是你们要守着的地方。每个月,你们一家四口的工钱是一两银子,四季两身衣服,吃喝用的会有人给你们送。需要什么就说,针头线脑,粮食肉鱼这些,都可以提。” 说着,推门进了主屋,又道: “这屋就给那个婆娘住。吃喝用别少了她,一会儿看看需要什么,你们全都记下来,然后报给我。你们娘俩是伺候她的,但也不用受她的气。当然,你们也别欺负她,总之相安无事最好,明白吗?” “是。”王嫂子点头,应答。 至于王小妮,一切都听母亲的,她没有什么意见。 “行了,你们瞅一瞅,然后回屋收拾收拾。一共五间房, 足够你们几个人住。余出一间,用来放粮即可。柴禾管够,炭也足,别舍不得用。记着,这女人至少要再活十年,少一年就把你们重新变卖。” 娘俩听到这话,不住点头,不敢造次…… …… 另一头,周氏还没等反应过来呢,就被徐永涵从车里拽出来。 当看到眼前一块一块墓碑的时候,本能的就要转身离开。 想当然的,没有成功。 周氏不停挣扎,企图挣脱牵制,可是…… “徐永涵你放开我,我不要过去,不去——” “由不得你!”徐永涵薅着她的衣领,不由分说的把人往里面带。 这边夏天的时候重新修缮过,尤其是丁珏去北苑县上任以后,更是彻底修过。 因为当初死的时候是统一埋葬,所以每一个士兵,只要记着名字,都给他们立了个墓碑。 不太大,一个挨着一个,上面清楚的写着名字、哪里人士、多大年纪、什么时候战死。 找到徐大可的位置,徐永涵狠狠一甩,把人甩到墓碑前。 周氏不敢面对,徐永涵蓦地蹲下来,抠着她的脖颈子,指着墓碑上的字,道: “从今往后,你就住在这里的不远处的房子。你要的,五间瓦房,老子给你落实了。今日,就让你过来瞅一眼,从明天开始,你就守在外面,上下午各半个时辰。这些,都是为朝捐躯的英雄。而你,不配祭奠他们,你能做的只有赎罪。” 说完,狠狠一甩,周氏直接撞到了墓碑前。 仿佛墓碑滚烫一般,她急忙多远,头垂的很低。 徐永涵看着王氏父子,清冷开口又道: “从明天开始,你们父子俩就负责这边。冬日除雪,夏日除草。这里埋葬的,都是为我大周英勇献身的儿郎,你们要好好照看。清明、中元、过年,都要给他们送钱,明白吗?” “是,老奴记住了。”王老爹重重点头。 徐永涵看着一直低头的女人,也没搭理她。 喊人过来,把纸活儿都摆上,一一烧给他们。 平板车足足推了十回,不止有徐大可的,还有其他将士们的。 冬日里燃这些,雪地里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那是火把雪烤化了的声响。 烧了多久,周氏就在雪地里跪了多久。 徐永涵走到哥哥的墓碑前,慢慢蹲下来,说: “哥,致远很争气,武学堂、龙骑营呆的都很出色。用不了多久,他就是我大周不可多得的武将。娘已经走了,你应该已经看到了。好好照顾咱娘,缺什么、少什么就托梦告诉我,我给你们送。好好照顾爹跟娘,致远不用担忧,我来……” 说着他们兄弟之间体己的话,周氏听了无地自容。 她做了很多错事,也十分的理直气壮。但要让她理直气壮的面对亡夫,她做不到。 毕竟当年他去军营前的晚上说的那些话,她还犹记耳畔。 这一刻的她,没有咒怨,只有羞愧。 终于,带来的东西全都烧完,徐永涵的唠叨也暂时停止。 看着一动不动的周氏,徐永涵长叹口气,薅着她把人扔进了马车。 银鹰站在他的身后,不解的道: “哎,其实你没必要让她守在这边吧。如果我是徐大可,只怕这一生,我都不想见到她。” 第1024章 这一生,都不想见到她 娘俩一听这话,彼此看一眼后,纷纷站起身。 徐永涵转身出去,娘俩也跟在后面。 屋门关上的那一刻,屋子里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徐永涵停下脚步,母女二人也跟着停下。 等声音响过后,徐永涵淡淡的道: “等去了你们落脚的地方,屋子里的东西备下多少就是多少。她摔碎、砸碎不许补,记住了吗?” 王嫂子很精明,立刻就明白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重重点头,老实的回应道: “是,徐大人,奴婢记下了。” 三个人离开的脚步声再次传来,屋子里的周桂花气的又要砸东西,可随后又轻轻放下,恨得咬牙切齿。 越往北,天气越冷,周氏的身体就愈加不好。 到底在西北折腾了几年,身子损伤不小。 画眉每天各种补药,但她自身怕冷,再加上北上气候又不好,对她的身体的确没什么好处。 不过这样的人,不配去江南水乡那样幽静的地方。 所以在用药上她不含糊,名贵的、有用的,就给她使。 终于,半个月过去,他们到了虎威镇。 这是以“虎威山”命名的镇子,不算大,但该有的都有,老百姓守着那条江,过得也还算不错。 在镇上用过午饭没休息,继续往山脚下赶路。 一片空旷的地方,独独有那么一桩房子,说实话,看着挺孤! 走近后,虽然周围都用篱笆围着,可挡君子不挡小人。 要不是有王氏父子在这儿,单单周氏在这生活,还真是挺危险的。 马车停下,周氏被王嫂子扶下来,看着眼前的房子还有院子,蹙眉道: “你就让我住在这儿?” 声音嘶哑,就跟抽了好几十年旱烟袋一般,稍微激动嗓子就能劈。 最近有些上火,再加上身子不好,索性她也没在意。 徐永涵没有理她,看着冒烟的烟囱,长舒口气。 终于到了。 这时,屋门拉开,从里面出来两个人,走到跟前拱手,道: “徐大人,我们是丁大人派来的。纸活儿都已经准备好了,那边也打扫干净,随时都可以去。” 徐永涵见状,倏地伸手,薅住周氏的驳领,又扔进了马车。 翻身上马,看着画眉,道: “带她们娘俩熟悉一番。老王,带你儿子跟我走。” 一番吩咐,大家兵分两路,各自去忙。 画眉带着王氏母女进院,指着院子,道: “这往后就是你们要守着的地方。每个月,你们一家四口的工钱是一两银子,四季两身衣服,吃喝用的会有人给你们送。需要什么就说,针头线脑,粮食肉鱼这些,都可以提。” 说着,推门进了主屋,又道: “这屋就给那个婆娘住。吃喝用别少了她,一会儿看看需要什么,你们全都记下来,然后报给我。你们娘俩是伺候她的,但也不用受她的气。当然,你们也别欺负她,总之相安无事最好,明白吗?” “是。”王嫂子点头,应答。 至于王小妮,一切都听母亲的,她没有什么意见。 “行了,你们瞅一瞅,然后回屋收拾收拾。一共五间房, 足够你们几个人住。余出一间,用来放粮即可。柴禾管够,炭也足,别舍不得用。记着,这女人至少要再活十年,少一年就把你们重新变卖。” 娘俩听到这话,不住点头,不敢造次…… …… 另一头,周氏还没等反应过来呢,就被徐永涵从车里拽出来。 当看到眼前一块一块墓碑的时候,本能的就要转身离开。 想当然的,没有成功。 周氏不停挣扎,企图挣脱牵制,可是…… “徐永涵你放开我,我不要过去,不去——” “由不得你!”徐永涵薅着她的衣领,不由分说的把人往里面带。 这边夏天的时候重新修缮过,尤其是丁珏去北苑县上任以后,更是彻底修过。 因为当初死的时候是统一埋葬,所以每一个士兵,只要记着名字,都给他们立了个墓碑。 不太大,一个挨着一个,上面清楚的写着名字、哪里人士、多大年纪、什么时候战死。 找到徐大可的位置,徐永涵狠狠一甩,把人甩到墓碑前。 周氏不敢面对,徐永涵蓦地蹲下来,抠着她的脖颈子,指着墓碑上的字,道: “从今往后,你就住在这里的不远处的房子。你要的,五间瓦房,老子给你落实了。今日,就让你过来瞅一眼,从明天开始,你就守在外面,上下午各半个时辰。这些,都是为朝捐躯的英雄。而你,不配祭奠他们,你能做的只有赎罪。” 说完,狠狠一甩,周氏直接撞到了墓碑前。 仿佛墓碑滚烫一般,她急忙多远,头垂的很低。 徐永涵看着王氏父子,清冷开口又道: “从明天开始,你们父子俩就负责这边。冬日除雪,夏日除草。这里埋葬的,都是为我大周英勇献身的儿郎,你们要好好照看。清明、中元、过年,都要给他们送钱,明白吗?” “是,老奴记住了。”王老爹重重点头。 徐永涵看着一直低头的女人,也没搭理她。 喊人过来,把纸活儿都摆上,一一烧给他们。 平板车足足推了十回,不止有徐大可的,还有其他将士们的。 冬日里燃这些,雪地里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那是火把雪烤化了的声响。 烧了多久,周氏就在雪地里跪了多久。 徐永涵走到哥哥的墓碑前,慢慢蹲下来,说: “哥,致远很争气,武学堂、龙骑营呆的都很出色。用不了多久,他就是我大周不可多得的武将。娘已经走了,你应该已经看到了。好好照顾咱娘,缺什么、少什么就托梦告诉我,我给你们送。好好照顾爹跟娘,致远不用担忧,我来……” 说着他们兄弟之间体己的话,周氏听了无地自容。 她做了很多错事,也十分的理直气壮。但要让她理直气壮的面对亡夫,她做不到。 毕竟当年他去军营前的晚上说的那些话,她还犹记耳畔。 这一刻的她,没有咒怨,只有羞愧。 终于,带来的东西全都烧完,徐永涵的唠叨也暂时停止。 看着一动不动的周氏,徐永涵长叹口气,薅着她把人扔进了马车。 银鹰站在他的身后,不解的道: “哎,其实你没必要让她守在这边吧。如果我是徐大可,只怕这一生,我都不想见到她。” 第1025章 心不静 徐永涵听到这话,嗤笑着瞟了他一眼,说: “你真当有什么前世今生?就算有,我让她衣食无忧、安度晚年,我大哥不生气?也是,我大哥老好人,肯定不生气,但他不生气不代表我不生气。我要让她永远面对这一切,愧疚的过完此生。” “那她死后呢?” “死后?”徐永涵冷笑,看着前方的虎威山又道,“给她葬在山里,让她永生永世看着大周繁荣,徐家昌盛。” 银鹰见状不吱声了。 他是铁了心让周氏在这儿,说再多也没用。 同情的看了眼马车,银鹰翻身上马。 刚才的一切,他清楚看在眼里。如果说这一路上周氏都是泼妇,那刚刚的周氏,就截然相反。 当她面对“徐大可”墓碑时候的状态,明显就…… 或许他是对的,把她放在这边,才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毕竟自我束缚跟旁人束缚,不是一个概念。 回到院子,里面已经收拾的很干净了。 各个屋子都已经生火,周氏住在主屋,隔壁两间分别是王氏夫妇还有王小妮。 王家小子住在王小妮旁边的屋子,把边那个,就留出来放粮食、杂物。 徐永涵看着周氏进屋,淡淡的道: “屋子里的一切,你砸一个少一个,没人会给你再补。” 周氏顿了一下,随后进屋,就再也没出来。 徐永涵在这边只呆了一会儿,便嘱咐几句画眉,跟银鹰离开。 银鹰这次过来,是要在北面建几个作坊,给当地的百姓,提供上工、赚钱的机会。 单靠种地,勉强度日。想要吃饱,并不容易。 二人一路疾驰,仅用一个半时辰就到了北苑县衙。 下马后进屋,帽檐儿、围巾,全都是霜。 脱下厚厚的棉手套,手背仍旧是红的。 丁珏闻讯过来,见到二人的样子,忙让人去准备热汤。 把人带到炕头坐下,把随身携带的汤婆子,递给银鹰。 自己,则是拉起姐夫的手,帮他揉搓。 “咋这个时候过来?路上可还好走?” 现在的北苑县衙,是迁址后的,紧挨着边境军营。 从虎威山过来,有一段无人区,傍晚会有猛兽出没,不是很安全。 徐永涵暖和了一会儿收回手,道: “他着急跟你确认作坊的事情,所以就赶紧过来。” 被点名的银鹰闻言,木讷了一下,随后颔首。 得,这货好面,他不能拆台。 把随身携带的纸掏出来,递给丁珏,说: “这是我老早选出来的地方,你看看怎么样。如果没有问题,那就在这几个地方做。我们才从虎威山过来,祭奠了下战死的将士。” 最后一句的补充,看似没什么,实则丁珏立刻就明白了。 专心致志的看着纸上的东西,不住点头,道: “可以,这三个地方,正好能掩盖银矿跟铁矿。这两处矿产,也是无意间发现的。既然你来了,那我就不管了。” 说着,也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图纸交给他。 这些天,这张图每天都带着,就是洗澡也不能离开自己的视线。 这两处矿产,就是北芪跟大周一直交战的重要导火索。 都想占为己有,但旁人并不知情。直到他要来这边上任的那天晚上,还是太子的永平帝,才跟他说了实话。 当然,那个时候姐夫已经知道,但他谁也没说。 有了这两处地方,大周至少能领先北芪十好几年。 如今终于卸下了担子,他也能好好睡觉了。 等银鹰把图收好,蓝九端汤进来,放在桌上。 “姐夫,银鹰哥,你们喝点热汤暖暖身子,一会儿在吃饭。” 二人倒也没有客气,起身来到桌前,低头喝汤。 暖暖的热汤下肚,胃里特别舒服。丁珏看着一直眉头紧锁的姐夫,心知他的不高兴。 想了片刻,开口问: “姐夫,这次能待多久?” “三天吧。”徐永涵回答,“你姐跟遥哥儿在家,我不放心。” “那走前去看咱爹吗?” 徐永涵想了一下,点点头,说: “去。二婶儿有了,小姑也生了,如果爷、奶愿意,我这次打算接他们过去。” 丁珏一听这话,倒抽口凉气。 “姐夫,你这……” “放心吧,马车铺的软一些,舒服点儿,白天赶路晚上休息,沿途都住在盛聚楼,不会有事儿。” 丁珏又给他盛了一碗热汤,还是心有余悸。 不过去不去的,还得看祖父母自己,他们想的再多,于事无补。 吃过晚饭,银鹰出去找人,徐永涵沐浴后盘腿坐在炕上,静静地等。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丁珏推门进来,看着已经坐在那里的人儿后,笑着道: “姐夫。” 徐永涵把桌子放好,棋盘摆上,说: “杀一盘?” “好。”丁珏走到跟前,脱鞋上炕。 两个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丁珏看着眼前的局势,笑着抬头,说: “姐夫最近几年,棋艺精进不少啊。” 徐永涵笑了下,道: “其实你不用这般一直跟我聊天。我没事儿,不会委屈自己。” “姐夫,周氏的死……” “死就死了,你跟致远说一声就好。” “知道了。”丁珏点头,继续下棋。 徐大可的衣冠冢,在土庄子的英侯山。徐致远要是祭拜,直接去那里,毕竟祖父也葬在那。 至于这北边,他不会过来,也不能让他来。 所以对于周氏是死是活,想要瞒他很容易,但要瞒小舅子不易。 当然,他也没打算瞒,就让他知道。这样日后若是徐致远知晓了,也算有个人能帮着作证、说几句话。 可能性不大,只是多做一个打算罢了。 也不担心丁珏会告诉他,毕竟这小子疼致远,比自己还甚,不会给孩子添堵。 下了最后一颗棋子,笑看着他,说: “你心不静,否则我很难赢了你。今天就这样,明天晨起还要忙,睡吧。” 丁珏颔首,把桌子收了,上炕铺床。 “姐夫,晚上咱们俩一起睡。” “好。”徐永涵没有拒绝。 并排躺下,暖和的火炕,能缓解一天的奔波。 丁珏问了好多,问他姐姐,问丁现,问小姑姑,问西北的周皓倾、徐致远。 问了这么多,只字不提“香桃”二字。 徐永涵见他不说,轻叹口气,道: “二珏,宫里多了个香嫔,你可知道?” 第1026章 无形的压力 丁珏愣了一下,翻个身,侧脸说: “姐夫,很晚了,睡吧。” 徐永涵见状,无奈的摇摇头,道: “别等了。姐夫知道你很难能接受,可实际上错过就是错过了。” “姐夫,当初你不见我姐,美其名曰‘为她好’,可你想过她需不需要这样的好呢?” 黑漆漆的屋子,丁珏声音坚定。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怒气,清冷,疏离。 徐永涵单手店在脑后,长叹口气,道: “很多事儿……我不曾提及,可今日既然你问,那我说与你听。当初虎威山战败,京城几个皇子都觊觎太子之位。如果那个时候他们知道太子还活着,你可知回京路上,会有多少拨人刺杀?” “我不是没想过回家,更不是不想找你姐姐,但那个时候的我,根基不稳,没有底气。一旦惹怒了皇上,瞬间就会身首异处,毕竟当时我们都是死人。我死不要紧,你姐、我娘、致远、甚至岳父岳母、还有你,都难逃活命。” “这些我都懂,可后来明明你可以暗示一下我姐,为什么不说呢?” “呵呵……” 徐永涵苦笑,扭头冲着他的方向,说: “你真当我过得那么自由?我越是能干,就越得主子的重视。而他重视之后想的,就是能无条件的把我掌控于手。而这个掌控,不单单是皇权威严,也可以是亲情羁绊。” “但我跟你姐的感情,又岂是一个公主就能取代?所以那个时候,我担心又害怕。我怕他会暗自下手,所以我不能过多的跟你姐姐有交集。好不容易他赞同了我们,可那个时候你姐姐又……唉,‘为谁好’都不容易,都是在彼此折磨。” 话说到这儿,徐永涵用一只手,拍拍他的后背,道: “香桃起先不想拖累你的心,咱们都懂。后来她进宫照顾皇上,也是分内之事。怪只怪造化弄人,她着了百里楚月的道儿。临出京前,我见过她。她虽然人在皇宫,但每天都在太医院忙碌,过得还算平静。” 黑暗中,隐约听到几声啜泣,徐永涵没有拦阻。 整件事中,最无辜的就是丁珏。他先是被香桃主动撩拨,然后发愤图强,想着能光明正大、有底气的给她未来。 殊不知他的努力,最后竟然成了她的负担。 在这件事里,你不能说谁错了,只能说造化弄人。 本该亲亲热热的小年轻,最后弄成了如此田地。 香桃留在宫里做太嫔,就是想断了他的念想,让他好好生活。 这个无形的压力横在此,对他们二人来说,都不容易走出来。 夜,还很长。 奔波一天的徐永涵,实在扛不住疲惫,低沉的睡过去。 丁珏怕影响到他,用被子堵住自己的嘴,无声哭着…… …… 虎威山以东十里,有一座虎啸山。因为挨着虎威山,所以才得名。 山势险峻,再加上前些年两朝一直战争,这山寻常人很少靠近。 如今重归大周所有,该办的都要办,该找的人也要找。 山脚下没有村落,但丁珏上任以后,就在山下见了房舍。 一排一排,每间房不大,分里外两间,能住三到五人。 完全按照龙骑营的房间盖得,这是为了给来此做工的人,提供住宿。 徐永涵按照先前说的,在这边呆了三天就出发回走。 因为正值隆冬,很多暂时都不能做,只能等开春、天暖以后,再说。 丁珏一路相送到官道,把准备好的东西交给他,说: “姐夫,一路平安。这花布包是给我姐还有遥哥儿的。那个是给咱爹、娘的。” “行,你回去吧,我会把这些都带过去。”徐永涵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回去。 天太冷了,纵然他们辽东出身,但北境这边的气候,还是很难招架。 路过虎威山的时候,徐永涵没做停留,策马前行。 等到了镇子,已经未时末。直奔盛聚楼,把随身携带的牌子交给掌柜,不用吩咐,直接去楼上“天”字号房。 热水、吃食,一应俱全。 徐永涵洗去一身疲乏,坐在炭炉前绞干头发。 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吧。” 屋门推开,进来的竟然是安辰。 徐永涵愣了一下,纳闷的道: “姑父还没有回去?” 安辰走到他对面坐下烤火,说: “跟你一起走。遇到些麻烦,才解决完。” 徐永涵嘴角狠抽,关心的道: “没事儿吧。可是很棘手?” 安辰叹气,点点头,说: “肯定是棘手,不然你小姑生了,我也不能赶不回去。不过都解决了,踏实回去过个年,来年开春就可以大兴土木了。” 徐永涵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问: “吃了吗?” “没有。”安辰接过来,又道,“不用管,我上来的时候让伙计给我煮饺子了。” 徐永涵重新回来坐下,说: “我要去趟蛟阳县,你是跟我一起去,还是先回去?” “跟你一起吧。顺道把岳父、岳母接过去。”安辰平静的说。 仿佛这个想法,他老早就已经有了一般。 徐永涵见他跟自己不谋而合,上扬嘴角,道: “那正好,有小姑父帮忙,路上二老爷能干活的舒坦一些。” 没多久,饺子端上来,安辰一番风卷残云,打了个饱嗝。 徐永涵见状,轻声的问: “再来点?” “不用,饱了。” 正说着,伙计敲门进来,往屏风后面添热水。 徐永涵心知今天晚上他们俩是要一个屋了,索性上炕铺被,自己占据有利地形。 等安辰洗完出来,看到已经钻进被窝的徐永涵,道: “行,谁让我做姑父的呢!夜半我添柴。” 徐永涵也没有客气,“嗯”了一声,说: “有劳小姑父照顾了。” 安辰瞅着脸皮厚的男人,无奈的坐在炕边儿。 “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没有自知之明。尊老爱幼,你没听过?” “听过,所以我是小的。” 瞅着徐永涵一脸狡黠的表情,安辰也懒得理他。 脱鞋上炕,热乎乎的被窝,让他一路的疲倦得到松泛。 满足的长叹口气,翻个身睡下。 夜半,起来的是徐永涵,安辰熟睡的面容,嘴角慢慢上扬…… 第1027章 求个事儿 两个人赶路要比一个人有趣。 一起睡,一起吃,彼此有个照应,还能有商有量。 途中,安辰问了些关于京城的事情,还有周氏的死。 这些日子一直在外面,虽然对京城的事儿,也知道个七七八八,但到底不如人家了解的多。 徐永涵倒也坦诚,除了周氏没死的事儿瞒着,其余的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安辰得知周氏已死,有些惋惜的道: “死的还真不是时候。” 徐永涵放下酒杯,不解的问: “为啥这么讲?” “你看啊,她做了那么多错事,这就死了?得让她在北面多吃几年苦头,这样才对得起她曾经犯下的错。”安辰说完,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徐永涵微眯眼睛,淡淡的摇摇头道: “对不对的起都不重要。她没了,对致远是好事儿。不然她活着,才让大家都膈应。” “那倒是。”安辰颔首,表示赞同。 摊上那样的娘,就算已经休弃了,也够孩子烦心。 管吧,自己跟家里人那坎儿,跨不去。 不管吧,悠悠众口堵不住,更难! 从北苑县到蛟阳县,快马加鞭,也得五天之久。 二人朝夕相处这几天,关系比以前要瓷实的多。 本来相差的岁数就不多,而且都是性情中人,以前那些小事情,自然都不在意、也没谁能记得住。 偶尔夜晚累极,两个人沐浴好就跟伙计要上一壶热乎乎的小酒,浅酌两杯,聊聊未来,别有一番韵味。 这日下午,他们终于到达了蛟阳县。 刚进城,天空就飘起了雪花。 安辰牵马,仰头看着天儿,道: “还真是老天爷留人啊。” 徐永涵“嗯”了一声,赞同地说: “正好明儿不赶路,在家好好歇歇。” 他不是第一次来蛟阳县,所以轻车熟路的带他直奔蛟阳县衙。 途径两个店铺,安辰喊住他,进去买些东西。 去看岳父、岳母、大舅哥,哪能空两只爪子? 徐永涵也买了不少,两人出来,天已大黑。 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挂在马背上,徐永涵看了看,道: “直接去衙门后宅吧。这会儿肯定关门了。” 安辰点头,牵马跟着。 一路走来,蛟阳县要比北苑县好太多,就是比平阳县,都要好。 路很宽,打扫的很干净,从刚才买东西就看的出来,这边的老百姓过得很好。 来到县衙后宅,跟门房的小厮自报家门。 小厮对他们俩都不熟悉,但“女婿”、“妹婿”的称呼,可让他不敢怠慢。 同伴去后面通秉,他自己则是点头哈腰的带他们往后面走。 至于带来的东西还有马匹不用管,肯定有人照顾。 “二位姑爷,一路辛苦,可还顺利?” “还好。”徐永涵出声回答,“老太爷、太夫人的身体如何?我岳父、岳母的身子咋样?” “姑爷莫担忧,老太爷跟太夫人的身体很好。大老爷的身体也不错,每天都是衙门、家里两头跑。夫人最近有些伤风,不过问题不大。”小厮尽职的回答。 正说着,丁文江匆匆赶来。 徐永涵走到跟前,单膝跪地,恭敬行礼,说: “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大哥。”安辰笑眯眯的打招呼。 丁文江把女婿扶起来,不悦的看着安辰,道: “还没回家?你媳妇儿都生了多久了?那事儿还没办完?” 安辰倒也不恼,依旧笑脸相迎的说: “这次就跟永涵一起回去。二哥跟琬儿都在那边呢。” “他们能代替你?”丁文江说完,叹口气又道,“这事儿也怪不得你。你是真的忙。都处理好了吗?” “大哥放心,都处理好了。”安辰坦然回答。 丁文江松口气,看着他们俩,又道: “累坏了吧,赶紧进屋。我让你大嫂去做饭了,一会儿多吃一些。咱爹听说你们来了,还要出来接你们,被我拦下了。” “岳父,母亲不是伤风了?咋还给我们做饭?” “没事儿了,喝了两副药就好了,别担心。” 三个人边说边进屋,茶已经泡好了,丁母看着进来的人,笑眯眯招呼说: “快快快,上炕坐,炕上暖和。脱鞋上来,小被儿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丁瑫原本在窗台前玩呢。一看来了两个不认识的人,赶紧乖乖的缩在爷爷怀里,一动不动。 丁父瞅着许久未见的两个人,中气十足的开口问: “啥前儿来的?搁哪儿过来的?” 安辰走到跟前,主动叫人说: “爹,我们从二珏那边来,刚到。” 丁父看着女婿,忙抱着孙子往里面窜了窜,说: “坐,坐下。能呆多久?” “呆不几天。”安辰摇头,“我媳妇儿生了,我得抓紧回去。” 丁父满意的点点头,长叹口气,道: “都满月了,你还没见到孩子呢吧。忙啥呢?” 安辰憨憨笑了下,并没有多说。 跟徐永涵并排坐着,腿上搭着小被儿,还真是暖和不少。 唐嬷嬷拎着两个食盒进来,放在桌上,说: “老太爷、太夫人,这是姑爷、孙姑爷孝敬您们的。是咱县里芙蓉阁的糕点,软和,好刻化。” 丁瑫认识这糕点,小家伙一看到盒子,就不停地咽口水。 眼尖的徐永涵看到后,打开,拿出一块枣泥糕递给他。 小家伙没敢动,还往后缩了缩。 丁父见状,“哈哈……”大笑着道: “韬哥儿别怕,这是你姐夫,大姐的丈夫,嗯?” 小家伙对丁琬,也没什么印象。姐弟俩为数不多的几次的见面,都是在他不大的时候。 但他知道自己有长姐,有二哥。 见徐永涵一脸温柔,小家伙迟疑片刻,这才大着胆子接过来。拿到手的那一刻,不忘说句“谢谢”。 安辰见了,不住点头,说: “大哥、大嫂把孩子教的真好。” 丁文江把续好茶推给他,道: “那是我们教得好,是咱娘教得好。我们家的琬儿、二珏,文海家的大现,都是咱娘看大的。规矩不用说,你都知道。” 安辰一听这话,笑眯眯的往旁边凑了凑,说: “娘,求个事儿呗。” 第1028章 造化弄人 “啥事儿?”丁母撩眼问着。 问过之后就轻笑出声,拍了他肩头一记,道: “有事儿就说,‘求’什么‘求’,咱是一家人。我闺女都被你拐去那么老远,你还好意思跟我客气?” 都说女婿能抵半个儿。 安辰没做丁家女婿的时候,丁家二老就对他印象不错。后来成为一家人,就更是把他当成儿子。 没爹没娘,独自闯荡,想想都可怜。 安辰见岳母这般,大刺刺的说: “我想求岳母帮我带儿子。” “……” “……” “……” 屋里三个男人皆是一愣。 丁母蹙眉,看着他不敢相信的问: “你儿子?” “对啊。”安辰点头,利索当然的说,“我儿子得管您叫‘姥姥’,您不能不管吧。再说兰儿第一次做娘,什么都不会,我更是啥都不懂。” 丁母“呵呵……”轻笑,缓缓摇头,道: “你啊,鬼滑头一个,就知道没事儿逗着玩。” “我没有,说正经的呢。”安辰强调。 不顾大舅子的眼神,冲着岳父又道: “爹,我二嫂也有了你知道吧。还有大现的媳妇儿,也好几个月了。年后咱家要添俩孩子,您跟我娘不过去看看?当初爹跟娘说不想离开土庄子,我们都依你们。这一次上京,也是你们去串门,就是时间长一些,住哥三年五载。” “三年五载?”丁母惊呼出声。 安辰闻言,也跟着怪叫道: “咋,娘还想今儿去明儿回?路程都不够的刑部?再说万一来年我大哥争气,去京城赴任了呢!正好你们也在,省的折腾。” 徐永涵见他这会儿就说了,也跟着附和道: “是啊爷,小姑父说的也是我想说的。我爹还有一年就该动了,到时候去哪儿不清楚,但总不能把您们二老放在土庄子吧。这一次跟我们去京城,看看习惯不。要是不习惯,等我爹有了一定,到时候你们再动呗。” 言外之意,土庄子就别想了,肯定回不去。 那以后就会成为丁家的一个别庄,刨除长工、下人们的口粮外,能剩的就送去京城。不剩,自给自足就好。 丁父、丁母显然从没想过要去京城。 丁文江见状,清了下嗓子,说: “那个……这事儿暂时不急,你们又不是明天就走,让爹娘好好考虑考虑。依着我,自然不能让爹娘走,我是老大,得照顾他们。” 安辰一听这话,不同意的摇头道: “大哥,爹、娘不是你一个人的,我跟二哥也是爹娘的孩子。你作为老大有担当,很好。但不能光你表现,我跟二哥也想表现表现。娘,你考虑考虑,兰儿反正是挺想你们的。” 丁母一听闺女,心思就松动一些。但让她现在就给出决定,还是不行。 屋门推开,柳氏跟唐嬷嬷一起进来。 因为时间匆忙,炒菜、焖饭肯定不赶趟了。 “也不知道你们这会儿过来,就给你们下了酸菜肉丝面,这是拌芥菜疙瘩。今儿先对付一口,明儿做好的。” “不用大嫂,这个就很好。”安辰对吃的不挑。 尤其是丁家的饭菜,哪怕小葱蘸酱,他也愿意吃。 徐永涵也饿极了,拿来一碗,低头“唏哩呼噜”的吃面条。 一旁刚刚吃完枣泥糕的丁瑫,闻着酸菜的特有香味儿,起身走到徐永涵身边。 这会儿功夫,小家伙也知道这俩人是亲戚,不会“亏待”对他。所以乖乖坐下,也不吱声,就那么盯着。 柳氏瞅着小儿子的样儿,笑着戳了他额头一记,道: “馋猫。” 徐永涵用筷子夹了肉丝喂给他,小家伙张嘴吃了。 柳氏见状,赶紧把儿子抱过来,道: “你别耽误你姐夫吃饭。就那么两碗,你吃了,他们就没吃的了。” 说着,又给他拿了一块枣泥糕。 徐永涵瞅着丁瑫的样子,不解说: “没吃吗他?” “吃了。”柳氏无语的叹气。 丁文江“呵呵……”笑了下,道: “你这小舅子能吃能喝,就是吃饱了,也能再吃些。有几次把自己吃撑了,趴那儿直哼哼。为这儿,就不给他那么多,给他留出富裕吃些零嘴。” 徐永涵明白的点点头,继续吃面条。 一大碗面条吃光光,柳氏说: “锅里还有,再来点儿?” 还有?刚才不是说就两碗吗? 不等徐永涵,安辰直接把空碗递给唐嬷嬷说: “来半碗就行。” 唐嬷嬷接过碗,看着徐永涵问: “姑爷再来点儿不?” “不了,吃饱了。” 唐嬷嬷颔首,转身刚要走,丁瑫急忙开口说: “瑫要,瑫要。” “好好好,小少爷要,嬷嬷给你拿。” 丁瑫一听有面条吃,手里的枣泥糕顿时就失宠了。 丁文江自然的接过来,不嫌弃的一口一口吃起来。 安辰见了,内心表示又学了一招。等日后他儿子吃不了的东西,他也吃。 柳氏抱着儿子坐在炕边,问: “二年,琬儿咋样?还有你小姑,她家孩子闹不?还有你二婶儿……” 柳氏问了丁母、丁父最关心的事情。京城那一帮,都是他们最惦记的人。 虽然没半个月就会有一封信,在信上写的,总不如人嘴里说的全面。 徐永涵边喝茶、边说京城这二年发生的事情。 从他接手武学堂到丁琬怀孕,再到母亲耿氏过世、丁琬生产,还有…… 所有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安辰跟丁瑫都吃完了面条好久。 柳氏吸了吸鼻子,淡淡的道: “你娘是真的太可惜了。咋也没想到,她能走这么早。日子才过好就……太可惜了。” “是啊。”丁母也擦了擦眼睛,说,“我现在还记得他娘蒸干粮的样子。手巧、干活麻利,当初在村头昏倒,咋也想不到原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造化弄人啊。” 丁父跟丁文江互看一眼,纷纷点头。 唐嬷嬷一直在旁边伺候着,徐永涵见了,转移话题的说: “嬷嬷怎么没去皓倾那边呢?他应该有说接嬷嬷过去吧。” 唐嬷嬷笑着摇摇头,说: “那孩子孝顺,是说要让我过去。不过……我还是喜欢在这边。白天跟夫人、老夫人一起绣绣活儿,说说话。去那边,我不习惯。” 第1029章 走?不走? 柳氏也不住点头,道: “是啊,她可不能过去。在这边我很你奶还有个伴儿,家里家外她都照顾的井井有条。再说皓倾已经娶媳妇了,有媳妇儿照顾他,不用这义母过去。” 徐永涵见状,笑了下,没有再问。 论起来,估计唐嬷嬷不走,也有岳母、祖母的“功劳”。 丁父抱着小孙女,出声问道: “二年啊,致远那孩子咋样了?头两个月还给家里来信,这俩月咋一封信都没了呢。” “是啊,那孩子很忙吗?”丁母也担心的问。 丁家人对徐致远,那是没的说。 好,特别的好。 徐永涵见状,心里替孩子高兴的道: “应该是军营了,操练比较忙,没空。不用担心他,那小子现在稳重了,功夫也好,能照顾自己。” 丁文江听到这话,轻叹口气,说: “话是这么讲,可那能说不惦记就不惦记的?我跟你说啊二年,遥哥儿有的,致远一定要有。就是遥哥儿没有,致远也得有。这孩子不容易。想当初你们哥俩没了,他刻苦练功、读书,就是为了你娘还有你媳妇。” “放心吧爹,不会亏待他的。就是琬儿,都舍不得。” “那倒是。”丁文江不住点头,喝了口热茶…… …… 夜晚,柳氏哄睡了儿子,这才回到自己的被窝。 刚钻进去,丁文江就凑了过来。惊的她愣神,随后压低声音,问: “咋还没睡呢?明天不得去衙门?” “不去了,他们俩来,我明儿跟那边说一声,在家陪一陪。” “可以吗?不是说年底最忙吗?” 柳氏对他衙门的事儿不懂,只是知道好好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丁文海闷闷的说了句“没事儿”,便不在说话了。 夫妻这么多年,柳氏一听这话,就知道丈夫心里有事儿。 从他怀里转个身,关心的问: “咋了,有啥问题吗?” 丁文江思索片刻,最后还是没有隐瞒的说: “那会儿你不在屋,安辰跟咱娘说,要让她帮忙带孩子。还说想让咱爹娘去京城……” 丁文江把刚刚屋里发生的事儿,简短说了一遍。 柳氏听了之后,半天没音儿。 丁文江也没说话,就那么搂着媳妇儿。 蛟阳县不算冷,可晚上还得睡炕。说起来他这个地方要比儿子那边好很多,丁珏那里才是最遭罪的。其次,就是周皓倾。 好一会儿,柳氏清了下嗓子,问: “他爹,来年你能上京吗?” “不出意外,应该可以。就是不上京,肯定也不能在这边了。” “那就听咱爹娘的。如果他们要去,咱别拦着。”柳氏说着自己的想法,“最好是咱爹娘过去,这样如果你不去京城,换到另一个任地,咱们安顿好了再把爹娘接来,也是可以的。” 丁文江想了想,点点头,表示赞同。 二院老两口住的屋子,也是各种叹气。 一方面是故土难离,一方面又是惦记的女儿、孙女。 老两口左右为难,最后丁母重重打了个“唉”声。 丁父闻声,在黑暗中转过头,道: “你也别闹心。如果真不想去,那就不去。” “我不是不想去,我就是……来年开春,我还想回村里了。”丁母轻声的说。 丁父“呵呵……”轻笑,提醒着她,道: “老伴儿,来年上秋,老大就该动地方了。到时候去哪儿不清楚,你觉得孩子们能让咱俩搁土庄子?” 丁母又一次叹气,侧身面向丈夫,说: “我闹心就闹心在这儿。如果回不去土庄子,那去哪儿都一样。你说临了临了,咱咋还把家给弄没了呢。” 丁父听到这话,“哎哟”了一声,道: “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这话要是让咱村的听到,肯定又得说你了。” “我不是显摆,我是真的……” “我知道。”丁父打断老伴儿的话,“我还能不知道你?不过你刚才说的没道理,啥叫咱把家给弄没了?那土庄子就是咱的根,只是咱家被几个孩子发扬光大,枝枝蔓蔓比较多,在哪儿落户都可以。” 丁母听到这话,思索片刻,道: “那你是啥意思啊?不要根儿了?咱家祖坟可都在英侯山呢。” 丁父笑着伸手,黑暗中弹了老伴儿额头一记,说: “你咋那么有意思呢。你不离开土庄子,就是怕死了进不了祖坟?” “那你不担心吗?” “不担心。”丁父老实的摇头。 “为啥?当初你不是说……”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丁父打断她的话。 慢吞吞坐起,把棉袄披在身上。虽然屋子里烧的暖和,但到底岁数大了,没有火力,得多穿一些。 “当初不想走,是因为老二在村里。他要强,不可能跟老大走,咱也就不能走。可老二后来去了谭家丫头,如今也去了京城,翠兰嫁的也好,我就没啥担心了。” “至于你说的祖坟,哪块黄土不埋人?再说老大以后肯定得做京官,他们都在京城,咱俩在辽东,终究不合适。你要是真想问我的意思,那就跟二年还有女婿上京。” “上京?!” “对。”丁父点头,继续又道,“咱去京城,那边儿子、姑娘都有,还有孙女、孙子,咱帮翠兰带带孩子,也走走转转。说实话,咱能活几年?跟村里老赵头还有老冯头他们比,咱不是挺厉害了?” “蛟阳县也来了,北苑县也去了,辽东府城也住了。再去一趟京城,不是更好?咱们走了,老大来年回京也好,去别地也罢。等他安顿好了,你要是想去咱就过去,到时候谁都不折腾,你说对不?” 这样一番话说完,丁母不吱声了。 黑暗里,老爷子看着妻子,也不着急,静静等她回应。 外面北风呼呼的吹,吹在窗户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终于—— “行吧。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惦记闺女,咱就跟他们俩一起走吧。从这去京城不进,想想我都……唉!” “放心吧。咱俩身子骨不错,折腾道京城,没问题。”丁父说完,笑眯眯的又重新躺回了被窝…… 第1030章 决定上京 翌日,整个蛟阳县被大雪覆盖,据说这是今年蛟阳县下的第一场大雪。 早饭吃的很家常,肉包子、小米粥、拌芥菜疙瘩、酱黄瓜炒肉。 丁瑫自己吃了一个包子,一碗粥。 这饭量,可不小。 徐永涵瞅着意犹未尽还想吃的小舅子,急忙低头躲开他的眼神。 没法子,这孩子仿佛知道自己惯着他一般,只要想吃,肯定就抽他。 “瞅你姐夫也没用,赶紧下桌玩去吧。” 母亲都发话了,丁瑫无奈,只能下地被唐嬷嬷带着出去。 丁母把粥扒拉干净,放下碗筷,道: “我也别等过几天再说了。你们在这儿呆几天?” “奶,我跟姑父大后天回去。”徐永涵回答。 丁母看了眼丈夫,点点头,说: “那成,我跟你爷也后天走。老大家的,一会儿给我们收拾收拾东西,然后让大现的车队拉过去,我跟你爹轻装上路。” 柳氏闻言愣了一下,道: “娘,您决定了?” “决定了。”丁母重重颔首,看着儿媳妇笑眯眯又道,“你跟老大孝顺,我跟你爹都知道。可京城还有老二、翠兰,我们也惦记,过去瞅一眼,帮忙带一带。等老大有一定了,到时候我们再去找你们。” 柳氏“嗯”了一声,笑说: “那这样,一会儿我让裁缝过来,给爹娘重新量尺,让他们赶工,抓紧在后天赶制几身衣服。其余的用大车队拉走,你们走时穿新衣服。” 这是孩子的一片心意,丁母明白,没有拒绝。 “好,那就听你的。钱婆子我带走了,用着顺手。” “可以。”柳氏没有异议。 丁文江很想说几句,可话到嘴边,就怎么也说不出来。 徐永涵看出了岳父的艰难,轻声的道: “爹,一会儿我跟你去趟衙门,有些事儿要说。” “……啊,好,好。”丁文江说完,看着安辰又问,“妹婿去吗?” “我不去了,搁家陪咱爹。” 丁文江点点头,起身带着女婿出去了。 二人绕去前面县衙,没有报官的时候,丁文江都在书房处理政务。 年底要汇总的东西很多,所以他这些日子都特别忙。 师爷跟小吏见他又来了,纷纷起身行礼。 丁文江摆摆手,介绍着道: “这位是我女婿。” 整个衙门都知道,丁县令的女婿,官居一品,兵部侍郎。 这…… 两个人慌乱的跪下行礼,徐永涵倒也没有拿架子,把人扶起来后,道: “我是出京办事,路过此处过来看看岳父,你们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二人起身,懂事儿的找借口离开。 书房门关上,丁文江的常随守在门口,书房周围都不会有人靠近。 翁婿二人面对面坐下,徐永涵随手拿了本县志看,里面记录了不少商铺的名字。 这是皇上推广免束脩学堂,蛟阳县商铺募捐的情况。 还不错,捐的不少,平均下来,每家店铺都是百两起,要比北苑县强太多了。 放下县志后,徐永涵道: “岳父,明年是打算入京还是去旁处?” 丁文江摇摇头,平静的说: “去哪儿都可以,我听朝廷的安排。” “那就回京吧。”徐永涵没有迟疑的说,“父亲在京城待几年,这样等二珏、皓倾回去的时候,也算有个帮衬。” 丁文江想想,觉得在理。 “皇上那里……能让吗?” “放心,圣上那里不是问题。主要是我跟琬儿担心岳父这边,不想入京。” “怎么会!”丁文江急忙表态,“出仕的那一天,我就想有朝一日能入京。虽然说这有些异想天开,可那个做官的不想去京城?尤其是新皇登基,几个新政推行下来,我真是觉得……想要一展拳脚。摊丁入亩,真的太合理了。” 徐永涵见岳父这般状态,悬着的心,也算放下。 翁婿俩在书房说了好多好多,就是午饭也没有回去用。 丁家二老因为上京在即,所以也没理会他们,简单吃了一口,就赶紧回去收拾东西。 把所有的东西全都装起来,必需品带着,其余的全都让车队拉过去。 反正是自己家的,怎么用也不用花钱。 丁母看着地上一个一个的樟木箱子,想了下,道: “老头子,那把头的三箱,要不就给亲家母?” “里头都是啥啊?” “衣服。我的一些衣服,还有你的。” 丁父一听这话,咂舌一记,道: “人家过得不比咱差,你给他们衣服干啥?” “拿衣服都挺好的。再说也不是让他们平时穿,干活、进果园的时候穿呗。” 丁父想了想,觉得在理,但还是不放心,打开瞅了瞅。 都是他们在土庄子的衣服,不差,但现在他们的身份,是铁定不穿了。 “让车队给送去?” 丁母思索片刻,摇摇头,说: “回去的路上拐一趟吧。咱这次上京,肯定几年内是回不来了。咋也得瞅瞅,让二年也去露个面。” 丁、柳两家,相处的很好。 逢年过节,都会来往,就是人不到,东西也得送。 丁父想了下,点点头,道: “那这样,晚上吃饭的时候,你提出来。那样显得咱们重视大儿媳,还好看。” “成。”老太太没有异议,满口答应了下来。 事情说下后,刚好柳氏过来送燕窝,丁母直接把要去她娘家的打算,说了一遍。 看着儿媳错愕的样子,丁母拉着她的手,轻拍两下,道: “你嫁过来好些年,咱娘俩相处的一直都很好。我知你心意,又怎能走前不去你家看看?你有啥要给你母亲的,就抓紧准备,到时候我给你带过去。我那三箱子衣服,留给他们进果园的时候穿。” 柳氏不住点头,略有些激动。盛了两盏燕窝,交给公婆,说: “谢谢爹,谢谢娘,那我这就去准备些东西。也不知道往家带啥,这二年老三的果园生意很好,家里也不缺啥。” “不缺是不缺的,你给是你的,不能混为一谈。快去准备吧。” “哎,好。” 柳氏兴冲冲的出去,老两口互看一眼,继续收拾东西…… 第1031章 坦坦荡荡做人 因为老太太要去趟柳家屯,所以没呆上三天,仅住了两宿他们就出发了。 安辰为了让老两口路上舒服,特意找了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 车厢外全都用铁皮包裹,里面点上炭炉,并不会冻到。 座位很宽,铺了厚软的棉被,坐累了歪一会儿也是可以。 丁文江一家三口出来相送,不停嘱咐安辰跟徐永涵,一定要路上注意安全。 两个人虽然都当了爹,可丁家二老就如同宝儿,不能怠慢。 最后听得老太太都听不下去了,不悦的挥手,出声说: “行行行,你们赶紧回去吧。衙门、家里一堆事儿,别搁这儿唠叨了。明年卸任不是有几个月的休息嘛,到时候咱京城见。瑫儿啊,奶走了。” 丁瑫并不是很懂,以为祖母只是跟以前一样,回村住几个月就回来。 挥挥手,还兴奋地说—— “豆包、豆包、吃豆包。” 柳氏闻言,哭笑不得。 丁家二老也是“呵呵……”轻笑,对孩子的要求,表示无奈。 毕竟不是回村里,哪儿给他弄豆包。 四个人钻进马车后,车里暖烘烘的。 丁母坐在厚被上,不住的按了按,道: “行啊,这马车不赖。这一路上京坐这个,挺好。” 徐永涵见他们中意,笑着说: “马车是小姑父找的,就怕颠了爷跟奶。食盒里有吃的,咱们中午就在车里吃,这样晚上就能到柳家屯。明天咱们吃过中饭再出发,在平阳县住一宿。” “行,你们怎么安排怎么是,我们没意见。”丁父笑呵呵的道。 马车“吱哟……吱哟……”的走,下午申时天渐黑,才到了柳家屯。 一路上虽然徐永涵跟安辰照顾有加,可老两口还是略显疲态。 安辰看着簇拥二老进屋的柳家人,担忧的碰了碰徐永涵,道: “这样上京,你确定可以?我……我还真有点儿后悔了呢。” 看着小姑父担忧的样子,徐永涵摇摇头,说: “别怕,画眉在县里,明天去平阳县接她,一路上有她照顾,没事儿。” 安辰一听这话,立刻束起了大拇指。 “好小子,还是你安排的周全。有她在就不安排了,那丫头的医术也不赖。” 二人说话间进屋,跟柳家二老行礼。 徐永涵自然是认识的,不过多年未见,他还是有些生疏。 柳老汉伸手,招呼外孙女婿来到跟前,打量一番,说: “好,没忘本,是个好孩子。你媳妇儿咋样?好不好?” “外祖父、外祖母放心,琬儿很好。遥哥儿也长得很好,他们在京城过得顺心。这次若是外祖父没事儿,跟外祖母一起去京城如何?” 柳老汉闻言摆手,笑呵呵的道: “有这心就是好事儿,我们不去了。好好带你爷、你奶他们转转,等过两年我们再去。” “那好,到时候还是我来接。”徐永涵许诺。 柳老汉并不在意,毕竟他就是随口一说。 柳母拉着丁母,姐俩有说不完的话。 赶到这边正值晚饭,三房媳妇可是使出看家本领,张罗了一桌上等席面。 都是自己做的,家常菜,但是油放的多、肉放的足。 “亲家公、亲家母,两个孩子,你们都别客气,敞开了吃。吃完泡泡脚,炕头烧的很热,好好歇上一歇。” “放心吧老弟,我不跟你客气。”丁父说完,端起酒盅,跟柳父碰杯。 这顿饭吃的时间有些长,因为知道明天中午才赶路,所以大家都没太着急。 等散席时,已经是戌时二刻。 这几年柳家果园的生意越来越好,家里的房子也早就翻盖。七间瓦房,东西跨院,就是再来四个人,也能住的开。 丁家二老住在正房西屋。徐永涵跟安辰,住在隔壁。 稍事休整,大家各回各屋睡觉…… …… 翌日天不亮,徐永涵坐直身子穿衣。 安辰听闻动静,睁开一只眼睛,问: “嘛去?” “出去一趟。早饭前回来。” 说话间,衣服已经穿好,下地穿鞋。 安辰想了下要跟着,被他一把按住,道: “我去趟周氏娘家看看,若是哥俩不踏实,我就把他们废了。” 安辰闻言,明白的点点头,翻个身继续睡觉。 徐永涵从屋里出来,用最快的速度出村。 即便再小心,还是引起了村里的土狗狂吠。 不过叫一会儿就都消停了,不用管。 全力施展轻功,等到周氏的娘家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村子里的烟囱,都在陆陆续续冒烟。 唯独村尾那处房子,什么都没有。 三间茅草房,破败不堪,院子里杂七杂八的堆着柴禾,院门紧闭。 “你找谁啊?” 粗犷的声音传来,徐永涵转身拱手,道: “敢问老乡,这可是云家云刚的宅子?” “啥云刚?没听说过。这是周家兄弟的宅子,不过人没了,房子空着呢。” 没了? “咋没了呢?去哪儿了?” 村民耸耸肩,不设防的说: “自己不做法,欠了高利贷,被人家追债的打个半死扔回来,等发现的时候,哥俩都硬了。” “死多久了?”徐永涵追问。 村民蹙眉看他,咂舌一记,道: “你不是找什么姓云的吗?这不是你要找的,我们村没有姓云的,你赶紧走吧。” 徐永涵心知不会再问出什么,只能拱手,出去了。 周子旭跟他哥哥死了? 可鹰卫这边,并没有得到消息啊! 带着好多疑惑出村,等回到柳家屯的时候,他们正在谈论此事。 听了一会儿方知,周子旭不甘心吃苦,好像勾引了谁家媳妇。被夫家发现以后,把他们兄弟俩全都揍了。 因为没钱、再加上天寒地冻,哥俩就那么活活冻死了。 丁母等亲家母说完后,轻叹口气,道: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周家就是了。当初看他们家困难,让周子旭跟老大念书,不要束脩还给贴补衣衫、吃食、笔墨,可这小子……活该,该啊!” 柳母听了也觉得如此,点点头,说: “是啊,他们死了倒也好,如今周氏也没了。琬儿过继的那个孩子没有麻烦,以后可以坦坦荡荡做人了。” 第1032章 被农家老太太吓住了 关于周家,徐永涵是彻底放了心。不止是他,就是安辰也如此。 在柳家吃过午饭,赶车继续出发。 柳父、柳母一再要求,他们去找柳汉章,还不忘让三儿子陪着。 来到平阳县,徐永涵在这边有宅子,就婉拒了二舅柳汉章的邀请,住在了这边。 不过晚饭,都是由他们夫妇张罗,在酒楼要了一桌上等席面,搁家吃。 这一次,吃的时间并不长,因为第二天他们要赶路。 吃过晚饭,柳汉章夫妇带着柳汉生离开,徐永涵一直把人送到主街。 路上,柳汉章叮嘱了好多。他是一路看着丁琬从什么都没有到现在做起了菀茗韶华。 这期间经历过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要分别的时候,重重拍了徐永涵肩头两下,道: “好好照顾琬儿,那丫头不容易。” “二舅放心,我会的。” “行了,该说我都说了,反正你得好好待她。不然,别说二舅上京找你算账,别看我在辽东离得远,照样能去。” “知道了。”徐永涵笑着点头。 张氏看不下去,拽了下丈夫,说: “行了,喝多了是咋地,二年还能欺负琬儿?你别可闹了。” 这是朝中一品大官,就算他们舅舅、舅母,也不能太过放肆。 柳汉章不悦,咂舌一下瞪眼,道: “谁喝多了?娘亲舅大,我是琬儿舅舅,我说话他就得听着!老三,你说是不是?” “是。”柳汉生也点头附和。 张氏苦笑的看着徐永涵,想要说什么,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舅母,没事儿的。二舅、三舅心疼琬儿,我理解。两位舅舅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日后有空去京城,你们就近看着我。” 柳汉章瞅着他还算不错的态度,闷闷地“嗯”了一声,走了。 徐永涵就站在那里,目送着他们,就是都拐弯看不到了,也没有离开。 身后一阵脚步声,徐永涵没有转头的道: “老人家身体咋样?” “还行。”画眉边说边上前,“我走的时候,周氏已经哑了。” 徐永涵点头,“那她状态咋样,闹没闹?” “没有。”画眉摇头,“每天都很安静,而且每一次去墓地回来,都会发愣很久。给什么就吃什么,不像原来挑这挑那。” 徐永涵闻言微眯着眼睛,道: “呵,又玩啥花样呢?” 画眉思索一番,摇摇头说: “我觉得不像耍花样。她应该是真的想替自己恕罪了吧。” “你信?” “我是不信,可真正看过之后就……徐大可到底是她的原配,她应该是有愧疚的。” 徐永涵冷“哼”一声,转身边走边道: “你信、我不信。让人盯紧她,这一辈子,死也得死那,不许她踏上官道。” “好,我这就通知他们。” 徐永涵满意的点点头,快步回走…… …… 从辽东上京,一路官道,白天赶路、晚上休息。 偶尔碰到个下雪,还在耽搁两天。 不过因为有画眉在,倒也不用担心二老的身子。 就这样,走走停停,终于在腊月十五这天,他们到了京城。 安辰不顾徐永涵的建议,直接把二老拉去了自己的家。 他想媳妇儿、想孩子,可不能再耽搁了。 二老也惦记女儿,索性就顺从了安辰的安排。 马车来到安家停下,管家一看老爷回来了,急忙让人去后面通秉,自己则上前扶人。 没曾想马车下来的不只侄姑爷,还有两位老人。 安辰扶着丁父的胳膊,道: “这是老太爷,夫人的父亲。那位是老夫人。” 话落,管家跟其他下人,急忙跪下行礼。 丁父笑呵呵的摆手,示意他们起来,还没等说话呢—— “娘——爹——” 丁母看到从院里奔出来的人,急忙松开画眉,越过下人,匆匆过去。 没走几步,丁翠兰就到了跟前,满满抱在怀里。 “娘咋来了?想死我了娘,呜呜……呜呜呜……” 当了母亲后,这情绪就大起大落,很容易感动。 丁母瞅着宝贝女儿这般哭,吓了一跳,问: “咋地了?咋地了?受委屈了?跟娘说说,发生啥事儿了?” 安辰如临大敌。走到跟前,想要拽一下媳妇儿,被丁母一个眼神,给定住了。 是,没看错,堂堂碧海罗刹阁的阁主,被一个农家老太太用眼神给吓住了。 “媳,媳妇儿,你,你怎么了?” 丁翠兰擦了擦眼睛,转身撒娇的捶了他一下,说: “你咋出去这么久啊你,家里家外都是我,我快撑不住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边说边哭,最后直接窝进了他的怀里,倒是让安辰长松口气。 刚才那一幕,他真是心有余悸。 当初成亲前的一个晚上,岳母特意找过他。并放言如果丁翠兰受委屈,他们会把人带回来,哪怕和离、休书,都在所不惜。 暗自庆幸的搂着女人,不停地道歉,哄着。 丁家二老看了,还算满意。转过身,冲着徐永涵说: “回去把你媳妇儿接过来,顺道告诉你二叔、二婶儿他们。” “是。”徐永涵应下,转身离开。 画眉也打了个招呼,功成身退。 丁翠兰一手挽着一个,亲昵的带双亲回家。 不管她多大,不管她是不是做娘,在自己的爹娘面前,她就是个孩子。 安辰看着三个人的样子,轻叹口气,道: “管家,让厨房那边好好准备,晚上给老太爷、老夫人接风洗尘。” “是。” 回到主院,丁母看过孩子后,不住点头,说: “真好,哥儿长得好,喂得也好。是你自己喂不?” “是的娘,我没找奶娘。”丁翠兰点头。 丁母这下彻底满意了,笑眯眯的说: “就得这样。自己的孩子自己不喂养,让旁人喂算啥事儿?咱家没那规矩。奶够吃不?” “够。”丁翠兰点头,亲昵的拉着母亲的手又道,“娘,您跟我爹咋突然来了呢?我一点消息都不知道,你们可真是会给惊喜呢。” 前几天还收到安辰的信,心里说他跟徐永涵一起回来,但对于二老的消息,只字不提。 “你也别怪安辰,是娘不让说的。你是我生的,你什么性格我能不知道?你要是知道我们来,你肯定早惦记。” 第1033章 丁家二老的自豪 知女莫若母,所言不假。 丁翠兰亲昵的蹭着母亲的肩头,撒娇。 丁父见了,内心十分满意。同为男人,又都是做丈夫的,媳妇儿过得好不好,就看平日的表现。 他女儿……过得好。 丁翠兰跟双亲亲昵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着丈夫,道: “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把我爹娘带来京城。就不怕路上二老有病?” 安辰耸耸肩,放下茶杯,说: “你当我不后怕啊。到了柳家屯我就害怕了。好在永涵想得周到,把画眉弄到平阳县,跟我们一路上京的。” 丁翠兰一听这话,长舒口气。 好在侄女婿想得周到,不然这一路折腾来,老两口铁定都得散架子。 挽着母亲的胳膊,撒娇又说: “娘,这次来了就别走了,也别去我二哥那住,就在我这边。一会儿院子收拾好了,你们就过去。你陪陪我,我都好久没跟娘还有爹在一起了。” 老闺女,打小就娇宠,这会儿就更是了。 丁母瞅着闺女的样子,“呵呵……”轻笑,说: “好,好。娘跟你爹就在这儿住下,教教你怎么带孩子。等你二嫂月份大了,我们再过去。” 正说着,婆子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老爷、夫人,姑奶奶跟姑老爷到了。” 话落,帘子掀开,丁琬跟徐永涵抱着徐致遥进来。 看到许久未见的亲人,丁琬几步来到跟前,说: “爷,奶。遥哥儿,叫人。” 小家伙自然是不会叫的,不过丁父的胡子吸引他的注意,直接上手,还咧嘴笑。 老爷子也顾不上被拽生疼的胡子,笑眯眯道: “看来老头子我还能活啊,这小家伙冲我乐呢。” 辽东有个习俗,如果谁家不会说话的孩子,喜欢老者,那就说明这老人家能长命百岁。 没啥依据,就是大家说说、图个乐呵。 丁琬看懂儿子的罪魁祸手,急忙拦住他,说: “不行薅太姥爷的胡子,快松手,不然娘揍你了?” “别别别,让他玩,让他玩。”老爷子顺势把孩子抱过来,生怕孙女真的打人。 小家伙到了他的怀里,就不使劲儿薅胡子了,一会儿摸一会笑,特别可爱。 丁母瞅着许久未见的孙女,缓缓点头,道: “不错,恢复的挺好。身子没啥事儿吧。” “没有。”丁琬摇摇头,挨着老太太坐下后,说,“奶,一路累坏了吧。” “不至于的。”老人家笑呵呵的说。 路上好吃、好喝,还有个郎中随时跟在身边,他们还真是过得很舒坦,比在家还舒坦呢。 “这一路上京,没吃过的吃了,没见过的见了。可以说在咱土庄子,我跟你爷是这个。” 说话间,老太太竖起大拇指,特别自豪。 丁琬见状,也很高兴。她这么努力,这么拼,就是为了让家人过得好。 “奶,您搁我爹那边咋样?还习惯不?” “习惯了。”老太太点头,跟丈夫互看一眼后,说,“放心,我们过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管以后你爹在哪儿,我们老两口肯定不会掉地上。你爷有句话说的对,哪儿的黄土都埋人。咱老丁家祖坟冒青烟,你们都在京城,我们过来也是应该的。” “娘要是这么说,那儿子可太高兴了。” 丁文海的声音传来,让屋里所有的人,都看向了门口。 等人进来,带着媳妇儿行礼。 老两口因为怀里都有孩子,没法起身搀扶,只能出声说—— “赶紧起来,你媳妇儿有了身子,你护着她点儿。老二家的,咱家没那么多规矩,你辛苦了啊。” “没事儿的娘,我甘之如饴。”谭瑶高兴的摇头。 挨着小姑子坐下后,又道: “爹,娘,家里院子都收拾好了,一会儿咱们搁着边吃完饭就回去。” “二嫂,娘刚才跟我说好了,就在我家住。等你月份大了,再过去。”丁翠兰急忙开口,生怕母亲被抢一般。 丁文海闻言蹙眉,不悦的说: “那哪成,我是儿子,咱娘得去我那里。” “咋,二哥这意思闺女不能留娘住?”安辰笑眯眯反问。 别看是笑着问,但回答不好,可是容易爆发。 谭瑶见状,讪笑两声,说: “妹婿,你二哥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儿子得照顾爹娘,不然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既然这样,二嫂就别担心了。京城没有谁认识咱们,再说我没有爹娘,岳父、岳母就是我爹娘。”安辰说的理直气壮,寸步不让。 丁文海有些挂不住脸儿,丁琬见状,急忙出声说: “二叔,先让奶跟爷在小姑这儿住几天。我那、大现那,爷跟奶也得小住。至于二叔那边,二婶月份大了,不用你们接,奶也得过去。” “那能行嘛,你奶那么大岁数了,可不能让娘伺候我。”谭瑶急忙摇头。 丁母心里暖和,笑着拍拍她的手背,道: “婆婆照顾儿媳月子,以后你照顾我老。你大嫂那会儿,我也帮忙了。现在岁数大了,洗洗涮涮不成,帮你看看孩子,还是可以的。就这么定了,我先搁翠兰这边住些日子,我也想她了。” 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老人家想在哪儿住,那自然得尊重他们的意见。 丁文海吃瘪,奈何没法要求,只能看了眼徐永涵,无声摇头。 丁父瞅着儿子的样子,“呵呵……”轻笑,说: “你急啥。日后有你跟你大哥忙的时候,我们先搁这边住些日子再说。对了,趁着你们都在,大现两口子没来,有个事儿,老头子我得先说下。” 老爷子突然开口,所有人全都看向了他,包括老太太。 啥事儿这么郑重?没听说呢! 老爷子看着大家伙儿,清了下嗓子,道: “是这样,往后这二年,我们老两口肯定是不回辽东了。我们在哪儿,哪儿就算老宅,以后每个月逢八,你们都得过来一趟。一起聚聚,吃顿饭,陪陪我们老两口,咋样?” 咋样?那必须答应啊。 老爷子见大家都点头,笑眯眯又说: “老二啊,回去告诉大现一声,别老忙。还有小玮,还没下学吗?我都想他了。” 第1034章 没科举也能当官? 老爷子突然这样要求,丁琬内心有些酸楚。 虽然祖父的精气神不错,但很明显,他眷恋亲情,眷恋家人了。 丁文海放下茶杯,看着父亲,道: “爹放心,已经让人去接他了,很快就来。” “大少爷、大少奶奶来了。” 外面传来声音,很快帘子掀开,丁现扶着媳妇进来了。 这可是第四代长孙,正经老丁家人。 丁母看着进来的孙媳妇,不住点头,说: “好,好。气色不错,不害口吧。” “还好。”顾芷伊轻柔回答。 丁琬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她,方便她跟祖母说话。 老太太问了好多她怀孕的事情,如今也快七个月了,担心的事情就会更多。 “……反正不管咋地,大现好好照顾着。这可是咱老丁家第四代长孙,伺候好了。” “知道了,奶。”丁现笑着点头,“家里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小姑跟长姐也都帮忙送她们觉得有用的东西,我们那边啥都不缺,奶别担心。” 丁母满足的长舒口气,看着这一大家子的人,道: “你们能有今天,说到底都是多亏咱家出了门子的琬儿。当初的酒坊,现在的京城,不管啥时候,这都是你们的长姐,要恭敬、要尊重。兰儿也是,你这侄女对你,十个头的,没说的。” 当年如果不是因为丁琬,闺女也嫁不了安辰。 丁琬见状,急忙摆手,不敢鞠躬。 即便事实如此,她还是不好意思舔脸邀功。 丁玮进屋,“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给爷爷、奶奶磕头。 “小玮给祖父、祖母请安。” 如今的他,也出落成为翩翩少年,彬彬有礼。 丁父看着孙子,伸手把人扶起来打量一番,说: “高了,白了,好像没以前胖了。是不是念书太累了?” 丁玮摇摇头,笑眯眯回答: “爷,我是贪长了。” “还是这声‘爷’听着舒坦。”丁父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儿,又道,“咱家没那么多规矩,别太讲究。” 正说着,婆子进来说饭菜准备好了,问可不可以开饭。 丁翠兰把儿子交给婆子,说: “爹、娘,咱们去吃饭吧。等明儿带你们出去吃,京城有家私房菜馆,特别又好吃。” “出去吃啥,家里吃就行,舒坦。”丁母不以为然。 一家人出来时,天色还没有黑,但厢房点了灯。 屋子里因为地龙的缘故,特别暖和。 丁家二老坐在主位,安辰、丁文海分别挨着。众人各自找到位置坐下,一桌的饭菜,特别丰富。 老爷子看着菜肴,担忧的道: “哎哟,虽然国丧已经过去,但这边是京城,咱们这么大鱼大肉的,会不会……” “放心吧爹,京城的国丧也过去了,您就放心吃。”安辰说着拿起筷子,先给他夹。 大家也都没客气,纷纷起筷夹菜。 一家人说说笑笑,吃吃喝喝,好不惬意。 因为老两口来了京城,今年的春节,也就有变故了。 老人在哪儿自然就去哪儿,所以今年的春节都得来安辰这边。 安辰跟丁翠兰很高兴,丁文海虽然有些不悦,但也没有说什么。 吃过饭,天色已晚,老爷子没有留大家继续说话,催促他们各回各家。 来日方长,日后天天都有机会见面。 看着三辆马车一前一后的离开,老爷子长叹口气,道: “咋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咱家能这么阔绰。家家户户都有车,你看大现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的大少爷呢。” 丁母闻言点点头,赞同的说: “是啊,孩子们过得好,孙子们过得秒,咱也算放心了。” 丁翠兰挽着母亲的胳膊,笑吟吟说: “娘还不知道吧,大现如今也有官职了。” “啥?没科举也能当官?刚才咋没听你提呢?”老太太有些激动。 这可是好事儿啊,孙子当了官,二孙子又是县令,小玮虽然没做官,但日后肯定也错不了。 这么好的事儿,咋不说呢? 丁翠兰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说: “娘这么激动干啥?他的官跟二珏那种不一样。如今他跟夫君的商队被户部并过去了,所以他在户部那边挂了个职位,但主要还是管商队、邮寄等事情。有个官位,显得正式一些,就是七品官。” “七品还不大?”丁父嘴角狠抽,看着女儿有些难以置信。 安辰轻笑着摇摇头,说: “爹,在京城,随便抓一个都是五品往上。七品是真的不大,不过大现能混上七品,也不容易。” 没有参加过科举,混上这么个官,在外地根本是不可能的。 二老回到给他们准备的院子,屋子里灯火通明,特别宽敞。 四个人坐下以后,丁母看着他们小夫妻,说: “回去吧,不用搁这儿伺候。我们也收拾收拾睡了,安辰跟着累一天了。” 小夫妻分开那么久,也该给人家一些时间,说说体己的话。 丁翠兰不好意思的摇头,安辰吩咐下人准备热水,给二老泡泡脚。 吩咐好后站起身,说: “爹,娘,你们先歇着,我们也回去了。等过两天我带你们去温汤馆,那边的温汤泡过之后很舒服,能舒筋活血。” “啥叫温汤馆?”丁母不解。 丁翠兰惊讶的看着丈夫,问: “开业了?” “快了。”安辰回答。 丁翠兰心知这温汤馆是丈夫还有谭迁、皇后娘娘一起做的,他说快了那就一定是快了。 “爹,娘,温汤馆就是一个天然的浴盆,里面的水不用加热,自然热的。有室内跟室外,说是很好,京城上下都知道。” “这……还能出去沐浴?”丁母表示接受不了。 啥室内、室外,她可不想去。 丁翠兰笑蹭着母亲,说: “放心吧娘,到时候您就知道了。早些歇着,我们也回去了。” 说完起身,跟着丈夫出去。 二老互看一眼,等屋门关上后,说: “看样子,闺女过得挺好。” “我就说你担心多余吧。安辰那孩子看着风流,实则是顾家的。就是长得有些招风。”老爷子对女婿,那是实打实的满意。 尤其是看到今日女儿的状态,更是了。 第1035章 永远都是想走捷径 丁琬三口人回到家,徐致遥已经睡的昏天黑地,任凭你怎么折腾,都不会醒来。 把他放在暖阁,亲自给他换衣、擦脸、擦脚。 瞅着孩子沉沉睡觉的样子,丁琬上扬嘴角,内心满足。 把孩子安顿好,丁琬起身看着婆子,道: “晚上他喝了不少汤,半夜给他把一次。” “是,夫人。” 出了暖阁,丁琬回到主屋。 屋子里没有人,只有里间发出“哗……哗……”的响声。 徐永涵正在里间沐浴,他习惯不用人伺候。 丁琬换了身衣服,推开里间的门。 “睡踏实了?” 没转身就知道是她,真是能耐。 轻柔走到他身后,伸手一边捏肩,一边说: “每天都是那会儿睡,今儿已经过了时辰,能睡不踏实?你跟小姑父是真的胆儿大,竟然把老两口给带来了。就算有画眉跟着,也不应该这么草率啊。” 徐永涵放纵的往后靠,丁琬急忙后退,免得衣服浸湿。 可下一秒,就被他连人带衣服的扯进浴桶。 丁琬无语的摇摇头,说: “烦人不啊你,我衣服都湿了。” “谁让你躲我得。”徐永涵理直气壮指控。 出门多日,本来就想她,还敢躲?真是让人恼火。 见他满脸不悦,丁琬无奈的叹口气,主动靠前。 浴桶足够大,泡他们两个人足够。 小别胜新婚,这话不假。 顺从的靠着他的肩头,说: “我躲你是因为衣服刚换的,有没有旁的意思。” “那也不行。”徐永涵固执的说。 有些时候,他就跟孩子一样不讲理,可这样的他又让她毫无招架能力。 仰头看着他,继续又说: “你突然间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这边可听说……周氏死了。你出去,是因为这事儿?” 徐永涵“嗯”了一声点头,搂着她的纤腰,道: “那女人有本事,跟北境看管犯人的管事勾搭上了。两个人还密谋,打算把管事的妻子害死,她取而代之。” “啥?那管事疯了不成?” 徐永涵冷“哼”一声,满脸不屑。 丁琬咬唇,总觉得他刚才说的太出乎意料。 一个是犯人,一个发妻,怎么就…… “媳妇儿,我饿了。” 徐永涵意有所指的话,羞的丁琬满面通红。 “别闹,正事儿还没说完呢。” “吃饱了再说吧。” 徐永涵不应她的话,俯首堵住她的唇。 这女人一点风情都没有,分开那么长时间,脑子里都是旁的事情,就不说想想他、跟他说说情话? …… …… 等丁琬回到床上时,腿酸、腰疼,胳膊也懒得抬。 窝在丈夫的怀里,慵懒的闭上眼睛,道: “那她死了,那个管事呢?” “按照规矩办了。”徐永涵回答,把被子往上拽了拽,又道,“皇上原本就不想她活,如果不是看在致远那方面……唉,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 丁琬闻言,“嘁”了一声,说: “致远那边就多余看。那是我养大的,跟她有什么关系。生了不管,跟人厮混,她好意思做娘?” 心知她的不悦,徐永涵也没继续这个话题。 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后背,看着跳动的烛光。 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说: “对了,我回来之前抽空去了趟周家。周子旭跟他兄弟都没了。如今周家没了人,以后致远那边也算干净了。” 丁琬本来都要迷糊着了,听到这话睁眼,问: “没了?为啥为了?” 徐永涵把听到的事情跟她详细说了一遍。 丁琬冷笑两声,道: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懒惰的人,永远都是想走捷径。” 话落,徐永涵翻身,俯首看着她又道: “你说如果当初咱俩没成亲,他会不会……” “你别闹。”丁琬无语的翻个白眼,“他能去学堂念书,当时因为他跟你家有亲。我爹让他去,也是给你撞脸。咱俩如果没成亲?没成亲你觉得我爹能那么好心,让他白过去念书?” 徐永涵闻言想了下,觉得在理。亲吻她额头一记,道: “还是夫人想的透彻。” “你起开……呵呵……那么烦人呢。” 嘴里说着“烦人”,不过确实笑着说出来。任凭她躲闪,都已是人家的盘中餐,躲不过去…… …… 翌日丁琬醒来,徐永涵已经上朝去了。 扶着因为胡闹后酸痛的腰起床,慢吞吞的穿衣。 翠云听到声响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您醒了。” “嗯。二少爷呢?醒了吗?” “回夫人,还没有。”翠云回答。 走上前,把窗幔掀开、绑好,伺候丁琬起床。 “晨起安夫人那边送来东西,都是太夫人给准备的,还有您外祖家送来的。” “很多?” “不少。” 丁琬想了下,坐在圆桌前喝水,说: “按照去年送的那些份,每人送去一些,尝尝鲜。萧逸帆、谭迁那边的稍微厚一些。” “好的。”翠云说完,从袖口掏出老早准备好的东西放在桌上又道,“夫人请过目,这是今年给家里亲戚备的年礼。按照您的吩咐,土庄子上殿作证的也都是这些。” 丁琬点头,拿起礼单过目。 按照衣食住行四个方面准备,每个方面备四样,很厚重。 尤其是家乡那边,备的都是实用的物品。 把礼单推过去,轻声说: “可以,就按照上面写的来准备吧。程豹那里,再加一份燕窝。” 他媳妇因为那件事伤了身子,虽然当时治好了,可调养啥的还是需要时间。 翠云明白的点头,出去张罗起来。 佩文进来,伺候她更衣,说: “夫人,晨起安府管家来说,中午去思韵私房菜吃。将军那边已经告诉了。” 丁琬明白的点头,仰头方便她系带子,道: “二少爷可醒了?” “醒了,不过又睡了。” 丁琬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说: “那一会儿等他醒了,我们再去小姑家。” “是。”佩文应下,系好最后一条带子,退到一旁。 丁琬去了隔壁书房,把最近家里堆积的账册,简单整理一下。 前些日子“忘忧”进行了第四次加粮,忙的也顾不上。 说起“忘忧”,现在的香味已经很浓了,等再加到第七次时,相信就可以了…… 第1036章 吃的顺心,玩的顺意 徐致遥醒了以后,丁琬带着他去了安家。 因为二老上京的缘故,丁文海跟谭瑶也是一早过来的,据说还在这边吃了早饭。 经过一晚上的修整,二老的状态很不错。坐在桌前,跟他们聊家乡的事情,聊蛟阳县的事情。 当然,也说了许多关于他们在辽东听到的京城传言。 其中就有周氏诬告徐永涵的那些。 丁文海听到这话,不解的蹙眉,说: “奇怪,当初她诬告,我们在京城的都是事发之后才知晓。一直我都纳闷,这文平哥他们,是怎么来的呢?” 老太太惊讶,看着儿媳也点头的样子,道: “这不应该啊,老早咱县里就知道了啊。还是他二舅主动去村里动员,本来我跟你爹也想来的,但他们没让,说岁数太大怕出事。” 丁琬心知这是谭纤的用意,打马虎眼的说: “不管咋样,反正事情过去就好了。爷、奶,你们这次来的很巧。腊月二十八,帝后祭天,咱们可以去那边看看,凑凑热闹,顺道瞻仰一下帝后威严。” 这是一早皇宫才放出来的消息,有翠云这个小灵通,想不知道都难。 安家这边还没有问,丁文海那里就更不理会了。 如今听她这么说,倒是激动的拽了下母亲,说: “娘,帝后祭天是大事,咱们去凑凑热闹,还能拿到福袋呢。” “福袋?那是啥?”丁母不知。 谭瑶笑着解释:“就是皇家寺庙开过光的手串,有驱邪、镇静的功效。” “哎哟,那拿回来可以。家里这么多孩子呢,每人一个。”丁父也跟着附和。 闲聊几句,就把好几天以后的事情定下。 安辰把这几日安排的特别满,主要就一个目的,让二老吃好、玩好。 看孩子是主要,但也要让二老吃的顺心,玩的顺意…… …… 京城的私房菜馆,蜀香煸炉屋,翠贤居…… 只要叫得上名,全都带他们去一次。 儿子、女儿、孙子、孙女都孝顺,每人安排一天,一直轮到腊月二八帝后祭天。 一大早,丁琬等人就来了。因为谭瑶、顾芷伊是孕妇,安奕泽还小,所以丁翠兰跟两个孕妇在家。 丁琬也把儿子放在这边,临走前喂了一次。 徐致遥可以吃蛋羹、小米粥啥的,但安奕泽不行。 大家上了马车,丁琬跟丁玮一起陪着二老。 书院已经休息,直到正月十五再开课。 “琬儿啊,今天这么多人,是不是二年也得忙起来?” “昨天晚上就没回来。”丁琬回答,把准备好的果脯递给她又说,“帝后出宫是大事,他掌管兵部,忙是正常的。等后天过年,他会更忙。” “啊?过年还忙?” “是啊。”丁琬点头,自然的又说,“过年是咱们大周,一年一度的大日子,京城上下的安危,全都有巡防营来管。他不直接掌管巡防营,但也归他管辖,尤其是子时放嗞梨花的时候,很容易走水,他们得严加防范。” 丁母了然的点点头,跟丈夫对视一眼,喃喃的说: “这当兵也不容易啊。看着孙女婿一天天好像没事儿一般,这压力可是不小。” “那可不。”丁父也跟着附和,“致远这个年纪就混西北军营,日后肯定前途无量。” “爷,我那小外甥肯定会前途无量,他可是被选中龙骑营的。您知道龙骑营吗?龙骑卫直接归皇上所管,御用亲兵呢。”丁玮说的时候,颇有几分自豪。 二老自然不知道“龙骑卫”是什么意思,但“御用亲兵”他们懂。 直接听皇上的差遣,肯定比寻常军营的兵,要强。 说话间,马车走的越来越慢,外面的吵闹声,也初见有沸腾趋势。 车子都被厚厚的铁皮包裹,并不能看到外面。 丁母象征性的抻脖子瞅了瞅,当然,就瞅了个寂寞。 “应该快到了吧,外面这么热闹。” “还得等会儿,没那么快。”丁琬摇头。 在京城呆了这么久,大部分都知道,尤其是皇家寺庙这样热门的地方。 马车磨磨蹭蹭过了一炷香时间,老爷子受不了,要求下车自己走。 “就这么慢,我走着都能到了。” 丁琬想了下,也没有坚持,让车夫停车,大家一起下去走走。 京城的冬天跟辽东比,那自然是暖和的。再加上穿的厚,走一走,活动活动,也是好事儿。 外面人山人海,这是老百姓近距离接触帝后的机会,在京城的,谁能错过? 为防止骚乱,动荡。巡防营、暗卫、守城军,三部全都出洞,严加戒备。 丁父瞅着清一色盔甲的兵,不住点头,道: “这男人当兵,就是英气十足。咱家致远是不是也这样?” “差不多。”丁琬颇有几分自豪。 让丁玮过来搀扶,她去后面,搀扶丁母。 离山脚台阶还有些距离,不过这点儿路对于丁家二老来说,并不算什么。 平常夏天都干农活,身体健康着呢。 人挨人,人挤人。 好不容易来到山脚下,上山的人那么多,根本不知道啥时候能去。 丁琬见状,拽了下安辰,道: “小姑父,要不咱们别上去了?” 看着上面的态势,就有些打退堂鼓。 真要有人踩空,从上面下来,那后面的人可就遭殃。 就在他们考虑的时候,一个小厮走到跟前,拱手说: “可是徐夫人一家?” 丁琬看着来人,点点头,道: “是。你是……” “徐夫人好,小人是萧府的下人,我们夫人请您们过去,还请赏脸。”说着,小厮侧身比划,让路。 萧夫人,萧逸帆的妻子,北芪那珠公主。 丁琬笑着应下,小声给祖父母介绍此人来历。 当老太太听说是北芪公主,不禁吃惊的看着她,道: “咱跟公主一起去,行吗?” “奶,萧夫人在北芪是公主,可在咱们这是萧夫人,您一会儿可别叫错了。”丁玮出声提醒。 老太太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但看到孙女、儿子、女婿都点头,也就不在说什么了。 但心里对这公主,倒是忌惮满满。 寻常百姓,见个县令还可以,公主就…… 第1037章 帝后祭天 往南走了没多久,就看到萧家的马车。 那珠一身得体衣衫,站在马车旁,静候。 丁母眼睛不花,离老远就看到了马车旁边的人。 就算换了一身寻常衣衫,可这气质,还是掩盖不住。 “琬儿,都说北芪蛮荒之地,这公主看着倒是温婉贤淑。” 丁父闻言,笑呵呵的打趣: “咋,就看这么一眼,就能看出温婉贤淑?别会一个词就用,万一用的不对呢。” “我……” “爷,这可是您的不对了。”丁玮摇头,“我奶刚才用的这个词很对。萧夫人就是温婉贤淑,跟咱们印象里的北芪人不同。” 那珠公主自从入了萧家门,做派、为人处世,就没有再端架子。 成婚后的第三天,就主动来丁家二房认门,还亲切的管二房这边叫“叔父”、“婶母”。 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她这么客气是因为有丁琬、徐永涵的这层关系。但人家能来,能给足面子,丁家就不能不领情。 几人来到跟前,互相见礼。 二老刚要跪下行礼,就被那珠扶住,不住摇头,说: “丁祖父、丁祖母莫要折煞我,我与徐夫人是好友,您们也就是我的祖父母,哪有您们拜我的道理?” “可是……” “祖母,入乡随俗。”那珠打断她的话,轻声又道,“我既然是大周的媳妇儿,自然就要按照大周的规矩。” 丁母见她一脸赤城,笑着点点头,说: “看不出来,公……” “您叫我那珠就好。” “哦,好。”丁母应下,抿唇又说,“看不出来,那珠你的周话说的很不错呢。” 那珠听了没有反驳,“从小就学。对于大周,我一直都心驰神往。徐夫人,咱们从另一条路上去,那边没有多少人,是给各府老夫人备的地方。” 丁琬闻言没有拒绝,笑着说: “好,劳您费心了呢。” “哪有。”那珠摇头,不敢居功,“是夫君特意嘱咐的。夫君心知徐大人会铁面无私,不给家里人谋私,所以就让我来带你们上去。其实,徐大人也太小心了,本来就是各府老夫人准备的,您们去还不正常?” 丁琬听了,摆摆手,道: “夫君也是被那些言官参怕了。稍有不慎,来个帽子,真是够他喝上一壶。如此说来……萧夫人,我觉得……” “徐夫人不要拒绝。”那珠猜到了她要说的,直接打断,“如果真有人说什么,也是我带你们上去的。丁家二老远道而来,一把年岁,难道还不能走那条路?旁人府上的老夫人都可以,怎么你们就不行了?” 说着,亲昵的挽着丁母另一条胳膊,又道: “丁祖母放心,我一定带你们上去。我八岁祖母就过世了,儿时祖母对我特别好,我可羡慕徐夫人了呢……” 边说边带她往前走,丁琬跟安辰互看一眼,扶着丁父跟上。 丁文海跟丁玮也没有客气,直接走在后面。 几个人直奔山南方向,那边又不少重兵把守,老百姓根本过不来。 见是那珠公主带人,急忙放行。 这一路走上去,就没有那么多人了,而且也不吵闹,很是安静。 那珠看着健步如飞的两位老人,惊讶的道: “真是看不出来,丁祖父、丁祖母的身体这么好。” “好吗?我觉得你身体不错。你看看我孙女,累得呼哧带喘,你这还好嘛。”丁母笑眯眯的说。 那珠看着有些疲惫的丁琬,道: “不一样的。徐夫人生过孩子,还亲自喂养,身体虚是自然的。我这……儿时就在马场混,在我们王都,女子可是要比男子还粗犷呢。” 丁母理解的点点头,说: “都差不多。我这在农家,种了半辈子的地。今年秋天还下地秋收呢,身体好也是正常。” 二人互相吹捧,大家继续前行。 爬过台阶,眼前就是一大片空地。北面已经有不少百姓聚集,还没有上去。 士兵走过来,引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等来到位置最佳的地方后,特意给丁母、丁父搬了椅子,让他们暂时休息。 宣平侯太夫人看到那珠跟丁琬,满脸慈爱的过来打招呼。 二老听到介绍,打算行礼,被宣平侯太夫人拦住,道: “别别别,咱们年纪相仿,可就别行礼了。早就听说徐夫人的祖母来了,如今看了,还真是有些相像呢。” 老太太见宣平侯太夫人这么平易近人,也就没有刚才的拘束,跟她先聊起来。 来的人越来越多,几府的太夫人都主动过来跟丁家二老打招呼。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看着游刃有余跟他们打唠的祖母,丁琬心里长舒口气。 看起来祖母在父亲那边,也不只是混日子。这样的应酬,她也能应付的自如、不怯场呢。 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下面一阵骚乱,接着就看到了皇上的仪仗。 大家也不等看到来人就纷纷下跪,丁父被儿子、女婿带到前面,女眷则是跪在后面。 这次祭天,主要是祈求年后开春,风调雨顺。 一番繁琐的程序后,帝后一起进香。 关于他们夫妻的感情,那自然是大周朝的一段佳话,而且又被华云飞先生写成了绘本,梨园那边正在抓紧排,只等过年期间上。 低沉的鼓声,有规律的敲着。 大家全都站着、低头,祝祷上苍。 有一些小沙弥就穿梭在这些人中间,手里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福袋。 上年纪的,就给佛珠。稍微年长的,就给手串。年轻的,则是平安福。 反正就是个那么个意思,不能白来。 老百姓那边也是如此,没有因为身份的关系,而区别对待。 就在一切都很顺利的时候—— “啊——” “怎么回事?” “这香怎么灭了呢?” “哎呀,这不是意味着……” “……” 大家窃窃私语,南边这头不知是谁带头,众人再一次下跪。 丁琬跪好,碰了下身旁的褚颖,问: “什么情况,这香怎么还能灭?” “谁知道,估计又是那些人故意闹出来的。”褚颖不悦的说。 老百姓看这边大户都跪了,他们也跟着跪。 然后就听到—— “请皇上顺应天意,充盈后宫,保我大周子嗣繁荣……” “请皇上顺应天意,充盈后宫,保我大周子嗣繁荣……” “请皇上顺应天意,充盈后宫,保我大周子嗣繁荣……” 第1038章 着急推孩子入火坑 这话是从老百姓那边传出来了。 当他们喊出声的时候,南边这些大户夫人们,全都傻眼了。 一个两个三个,都是一脸迷茫,但很快就眸子泛光。 只要皇宫选秀,那一切就都又不一样了。 丁琬这会儿后背生凉,十分担心夜莺脾气上来,会做出什么举动。 提心吊胆一刻钟后,终于帝后重新燃香。 当然,又一次熄灭了。 这下,丁琬周遭跪着的人,全都开始出声,央求皇上许诺选秀,顺应天意。 很明显的做戏,而且特别拙劣,但却也是那些有心人,最合适的机会。 终于—— “皇上有旨,年后十五,各府佳丽年满十七,有意向进宫者,皆可入宫选秀。” 太监抑扬顿挫的话说完,众人全都异口同声—— “皇上圣明。” 这有什么可圣明的?丁琬实在不懂,但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无语的摇摇头。 帝后这一次上香,香火燃得很好。 没有指令,大家就都得跪着,丁琬这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是这样,说啥都不带二老过来,遭这份儿罪。 好在礼部那边还算人性,来了几个人,把上岁数的都请去斋堂休息,以免他们累着。 其余人等继续跪着,包括丁琬、丁文海、安辰他们。 坚硬的青石板,腊月的山顶,着实让大家苦不堪言。 但众人心里也明白,今日逼迫皇上亲口许诺选秀,这样的惩罚,也只是小的。 未来真正的动荡,还远不止如此。 寒风阵阵,尤其又是山顶,真是够冷的。 好在礼部还算人性,把上年岁的老者带走了。不然这一通下来,可是够他们喝上一壶的。 祭天用的香,要比寻常的香粗、而且长。 没有皇命,大家都只能跪着,而且还得老老实实跪着。 跪着的一众人,有的怨气十足,有的怒火中烧,也有的已经在筹谋计划,送哪一个孩子进宫选秀。 终于,香平安燃尽,帝后回宫,祭天结束。 大家纷纷起来,有几个就扛不住,出声抱怨说: “这是谁家的馊主意,选在此刻逼宫选秀,当皇上是傻的吗?长没长脑子?” “可不是,我这膝盖八成是要废了。” “嗯,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几句细碎的声音一出,不少人都跟着附和。仿佛只有抱怨几句,才能抒发心里怨气一般。 褚颖看着不远处咋呼的几个,冷笑两声摇摇头。 第一个说的,或许还是有感而发,可后面的这些……又有几个是真的干净呢? 丁琬被佩文艰难的扶起,一瘸一拐的去斋堂找人。 没等走到呢,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她身子腾空,惊呼出声—— “啊——你……” 看清抱着自己的人后,轻拍他的肩头,道: “吓死我了,还以为谁呢。” 徐永涵没吱声,抱着她转身朝山下走。 “哎,干啥去啊?咱爷跟奶……” “早就下山了,这会儿都要到家了。”徐永涵直接回答,没让她着急。 丁琬长舒口气,见他没有要放下自己的意思,急忙拽了拽他,说: “赶紧放我下来。要是被人看到,又该说你不顾身份了。” 徐永涵没理,继续往山下走。 沿途,自然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但他丝毫不畏惧。 亲媳妇跪了那么久,是个男人都得心疼,抱着下山怎么了? 谁敢说?今儿有人敢叭叭,他就敢大嘴巴子呼过去。 反正已经这样了,他不介意再乱一乱。 下山的途中,看到了被安辰、丁玮扶着的丁文海。 徐永涵扔下一句“山下等”后,便头也不回。 丁文海看着他们夫妻这般,停下脚步,道: “要说咱家琬儿,是真的有福气。可是他这样……成吗?” 问的是安辰,不过回答的确实丁玮。 “爹,这有啥成不成的。姐夫心疼媳妇,天经地义,谁还能说些旁的?跟他们有啥关系。你小心点儿,注意脚下。” 跪了那么久,纵使再好的脾气,真的也想发飙了。 丁文海想想也对,便不再多言,慢吞吞往山下走。 这一路,抱怨的,欣喜的,期待的…… 国丧过去以后,不是没有提及选秀的大臣,但都被皇上三言两语给搪塞回去。 再加上礼部的萧衍支持不选秀,所以选秀一直都没有成功。 今天有心人铤而走险,选择在祭天这样的大日子下起腻,自然就称了好些人的心意。 能不能一直称心如意不清楚,但只要把人送进宫,其余的都可以慢慢运作。 丁琬被放下来的时候,周围的马车主人,还没有下山。 见他没有走,不禁傻愣愣的问: “你……不回去?” “回哪儿?” “祭天已经结束,你不该忙吗?” “不着急。”徐永涵摇头,给她拢了拢身上的大氅,道,“皇上那里正在发飙,让礼部扛着去吧,我不凑热闹。” 丁琬听到这话,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清了下嗓子,瞅着眼前精明犹如狐狸一般的丈夫,上扬嘴角。 主动牵着他的手,压低声音,问: “这事儿是谁主张的?” “是谁不难猜,就那么几家适龄的姑娘。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被他们惦记,如今国丧已过,他们自然就着急了。”徐永涵说到这儿,轻叹口气摇摇头。 丁琬想了下,也叹口气,道: “这么着急推孩子入火坑,还真是女子的可悲啊!” 徐永涵闻言低头,眉骨轻佻的问: “你怎知就是火坑?万一有恩宠呢?” 丁琬撇嘴,蔑视的瞟了他一眼,道: “你是当我傻还是看轻皇上?皇后娘娘有姿色,有手段,还能赚银子。就娘娘那魄力,真要是皇上恩宠了谁,她能休夫你信吗?同样的,你要是给我增加个姐妹,我也会休夫。” 话落,纤腰一紧,让她倒抽了口凉气。 “干啥啊,还在外面呢,你悠着点。” 徐永涵黑着脸看她,半天后,道: “故意胡说八道对不对?可以,看晚上我怎么收拾你。” 丁琬笑着轻锤一记,忙站直了身子。 不远处,那珠已经下来了,还是要注意一些,不能太张扬…… 第1039章 皇上的要求 徐永涵把丁琬等人送回安辰家,便匆匆走了。 丁文海看着侄女婿忙碌的背影,轻叹口气,说: “眼瞧着就要过年,那些人非得弄出些幺蛾子,我看这年,谁都别想消停了。” 安辰轻笑着摇头,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道: “消不消停,跟咱没啥关系。反正咱家没闺女,不能入宫选秀,爱咋咋地吧。” 皇宫那个地方,还是少去的好。别说没资格,就是有资格,闺女也不能送。 当然,他们俩没闺女。 丁文海拍下还在发呆的侄女,轻声说: “走吧,回屋。都吹一上午的风了,冻死了。他晚上就能回来,咱先回屋暖和暖和。” 话落,不由分说的推着侄女往主院方向走。 丁琬看着湛蓝色的天,无奈的长叹口气。 权利、地位,永远都是人为之奋斗的东西。可有些东西,真是不应该强求。 至少在“逼宫选秀”这件事儿上,他们做的太过了…… …… 此刻皇宫的御书房,皇上已经把能砸的都砸了。 好在是年前,这要赶在正月,东西碎了一年不太平,寓意不好。 “都别跟朕说什么是老天的意思,朕是天子,朕的意思才是老天的意思。这个香,香是谁准备的,谁——” 话落,“扑通——扑通——扑通——”好几声,屋子里跪了一地上。 内务府、礼部、负责给皇宫送香烛的皇商…… “皇上息怒,皇上圣明。” “息怒?圣明?”皇上气的鼻子差点没歪了。 拿起桌上的白玉镇纸就扔—— “砰——” 摔在地上,应声碎掉。 “朕是三岁孩童、是傻子,对吗?老天的意思,你们刚才谁说是老天的意思?来来来,把老天给朕喊下来,朕当面质问。朕纳不纳妾甘他老天什么关系?朕的家务事,怎老天管的那么宽,竟然连朕的房事都要管,啊——” 礼部侍郎听到“纳妾”二字,心里不是很舒服。 即便宫里嫔妃的确是外面寻常人家的妾室,可皇上这么苍白的说出来,怎么都听得不得劲。 御书房内,大家全都不敢吱声,一个一个降低存在感,生怕下一秒就被波及。 皇上见他们不说话,“腾——”地一下从龙椅上站起,一步一步下来,走到内务府总管太监跟前,说: “祭天所用的香,如果朕没记错,是内务府提供的,对吧。” 内务总管明宏点头,恭敬磕头,说: “回皇上,祭天所有用的东西,全都由内务府准备,然后三天前交给礼部,由礼部那边拿去皇家寺庙。奴才亲自检查的香烛,也是奴才亲自送的,当时检查香烛,是由羽林卫总管杨将军亲眼看着进行,断不会有错。” 皇上闻言,扭头看向一旁的杨昭。 杨昭跟他时间不久,但从他祖父辈开始就在羽林卫做事,直到他这一辈才由徐永涵提拔做了羽林卫总管。 所以他是皇上这边的人,不用怀疑。 “皇上,末将当日的确是跟明宏公公一起检查,确认没有问题后陪着一起去的礼部。当时礼部接香烛的,是萧衍萧大人。” 被cue到的萧衍见状,重重磕头,开口: “回皇上,杨将军同明宏公公说的,确实是实情。当日礼部接香烛的是微臣。接到之后就锁在礼部茗奉殿内,钥匙除了微臣,侍郎大人也有一把。” “是,皇上,微臣也有。但祭天的事情,皇上吩咐由萧同僚一人来做,所以微臣并没有碰过香烛。” “侍郎爱卿是不是太过着急了?朕有问你碰没碰过吗?”皇上淡淡的道。 “这……这……” “接触香烛的人有很多,从它们送进宫开始一直到今天派上用场,就是朕跟皇后都有可能,偏偏你这么急于撇清关系,你觉得……” “皇上,皇上圣明,微臣刚刚那么说,是因为……因为害怕。圣怒威严,微臣,微臣……微臣多嘴,微臣失言。” 话音刚落,内阁钟老也开口道: “皇上,您圣怒之下,臣等的确慌神。侍郎大人刚刚也是情理之中,望皇上息怒。” “微臣恳请皇上息怒。” 所有人异口同声,再次磕头。 皇上看着几个抱团的人,戏谑扬了扬嘴角,道: “行,既然你们都想朕选秀,那朕就如你们所愿。不过朕也有要求,麻烦钟老执笔。” “微臣惶恐,微臣领命。”钟老慢吞吞起身,走到一旁桌前。 皇上双手背后,看着刚刚进屋的徐永涵,上扬嘴角,说: “传朕旨意,凡是入宫秀女,必须年满十七岁,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愿入宫,不可强迫,此为其一。其二,需得守宫中规矩,说三道四,能言巧辩者,逐出皇宫。其三……” 皇上回头,看着钟老眉骨轻佻—— “其三,所有选秀姑娘,必须京城人士,父兄叔伯必须不得高于五品,否则不予进宫,没有资格。” “……” “……” “……” 话落,钟老没有落笔,其他人全都倒抽口凉气。 徐永涵跟杨昭互看一眼,异口同声—— “皇上圣明。” 萧衍、萧逸帆听到这话,也跟着出声说—— “吾皇英明。” 再看其他人,一个比一个面色酱菜,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皇上戏谑的看着钟老,又看了看礼部侍郎,淡淡的道: “朕这么做,没有违背规矩吧。纳妾,是朕自己的事儿,想要什么样的,也得朕说的算,你们觉得呢?” “这……皇上英明!” 事已至此,说的再多也是无用功。 皇上开口闭口都是“纳妾”、“自己的事儿”,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圣旨拟好,总管太监拿到手,便去找吏部看看京城官员情况。 谁家有资格,谁家没资格,这都要看好才行。 至于传旨、贴告示的当天,京城有了多大的动静,可想而知。 毕竟那么多人筹谋的事情,弄到最后被皇上这么一闹,几乎就算是白用功。 聪明人一看就明白了。 五品以下官员家的姑娘,就算得宠,母族想升,也不是那么容易。 不得不说,皇上这招实在是高,山上的笋都被他夺完了…… 第1040章 戏票 秀女进宫的日子,很快就定了下来,年后初十。 初八开朝,初九准备,初十秀女进宫,十足十的好事儿。 今年是永平帝登基的第一年,所以大家都以为除夕皇宫会特别热闹。 但没想到的是,每年都让大臣们进宫吃“烧尾”的规矩,废了。 改为各自在各自的家中过年,不用进宫拜年。 这样的规矩一出,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丁琬一听不用去宫里了,急忙把家里这边准备的东西,一股脑的全都让人送去安辰那边。 反正在那边过年,夜半他们回来,给祠堂上香就好,不用备那么多东西。 想想都期待,除了双亲跟二珏还有致远在外,其余的都能在一起团聚,到时候肯定热闹。 一阵急匆匆脚步声传来,婆子进屋,屈膝行礼—— “夫人,刚才应府来人送了年礼,还说姑奶奶初二回来。” 翠珠是耿氏临死前收的义女,也就是徐家的姑奶奶,初二回家过年,实属正常。 丁琬颔首,放下手里的账册,说: “行,我知道了。前些日子给年礼,姑奶奶家可送了?” “回夫人,都送了。翠云姑娘亲自去送的。”婆子回答。 丁琬点头,挥挥手,让她去忙。 明日就要过年,今儿府里上下要忙的太多,都是一堆活儿。 拿出年历看了看,冲着门外道: “佩文——” “夫人。” “就定在初六吧。给两处萧家,还有赵家、杨家、冯家、廖家等女眷发帖,这天我设宴。” 佩文点头,问好时间后,转身出去。 还没等走呢,翠云匆匆进来,二人撞在了一起。 “哎哟——” “没摔着吧。” “没有,翠云姐姐。” “怎么了?”丁琬在里面关心的问。 随后二人一起进来,行礼说—— “没事的夫人,奴婢刚刚跟佩文撞在了一起。” 说着,翠云把刚刚得到的东西,双手呈上。 “夫人,这是梨园刚送来的《郎君莫逃》戏票,一共十场,每场十张,都是首场。” 厚厚的戏票入手,丁琬看过后,道: “就是华云飞先生的那部最新绘本排的?” “是。”翠云点头,“听梨园管事说,这折戏太长,分十幕,每天一幕,一天演八次,十天为一轮。” 哎哟呵,真会赚钱。 梨园每年有三次重头戏,分别是正月、五月、八月。 其余的,全都是寻常曲目,一次看完的那种。 丁琬瞅着手里的十幕票,缓缓点头,说: “不错,还算他们懂事儿。都给谁家送了?” “这个不清楚,但每天的首场不对外卖,都是皇后娘娘亲自下令,让梨园送票。” 丁琬一听这话,眉骨微挑,很是意外。 当然,梨园是皇后的她知道,但没想到…… 十张票,上面都有散场的时间。看过以后,满意的道: “还好,不耽误我初六摆桌请客。佩文,去下帖子吧。” “是,夫人。” 一共十张,算算家里的人,其实还少一张。到时候委屈丈夫,让他不去也就是了。反正初八开朝,他也没有口空去看。 打定主意后,看着翠云又道: “你亲自准备元宝蜡烛,多备一些。明天晨起好给老夫人、翠玉他们上坟。” “是,夫人。”翠云行礼,转身出去。 一晃又过了一年,这一年他们经历的不少,但收获也多。 尤其是年底,徐永涵当初参与的那些生意,前些日子分红下来了。 钱很多,而且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刨除过年需要发的红封,还有这一年府里下人的工钱,剩下的都被她单独搁置,只等来年开春城郊盖房所用…… …… 转天腊月三十,因为府里还在守丧期,所以并没有挂红灯笼。 丁琬目送徐永涵走后,开始忙活家。 虽然他们不在家里吃饭,但府里的下人,还是要吃。 制定好了菜品,特意吩咐厨娘多放些肉后,把管家、管事嬷嬷喊来,一起包红封。 当二人看到今年的红封后,全都乐得合不拢嘴。 徐家主子少,人口简单,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 所以连带着这些下人们,也没有那些弯弯绕,都是一心和善相处。 等全都包好后,丁琬把单独准备的交给二人,说: “这是额外给你们的,这一年家里的事情不少,你们也都费心操持,应该得的。” 二人想要推辞,被丁琬按住了手,不容抗拒道: “拿着,将军特意吩咐的。” 话是这么说,但二人心里都清楚,府中男主人根本不会管这些,完全都是夫人的意思。 二人互看一眼,最后收下,纷纷行礼、谢恩。 徐永涵上坟归来,又去祠堂打扫、燃香。 丁琬搬来文房四宝,写了九遍往生咒后,烧在炭盆内。 全都做好,夫妻俩回屋换了身素衣,抱着小团子徐致遥出发去安家。 路上,遥哥儿很兴奋。 月份越大,心就越发野,总想在外面。 最近已经开始有想要站着的趋势,饭量也涨了许多。丁琬这边的奶水,已经完全不够他吃的了。 徐永涵看着小团子一般的儿子,笑着道: “真是有苗不愁长,这才多久啊,他就跟个小大人儿似的了。” 丁琬附和的颔首,挽着他的胳膊,问: “致远那边没有信儿吗?” “没有。”徐永涵摇头,轻拍她的手背,说,“放心吧,等他再回来就今非昔比了。” 其实,丁琬已经隐约猜到了孩子的去处。但他不想让自己知道,索性她也就装作不清楚。 可担心在所难免,抿唇清了下嗓子,道: “罢了,儿大不由娘。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就比啥都强。” 徐永涵闻言“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马车停下,三口人下来,就看到大门上贴的对联。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年味儿十足。 不用管家带,他们轻车熟路的去到主院,丁文海夫妇还没有来。 “二叔今天咋这么晚?” 丁翠兰轻捏遥哥儿小脸蛋,说: “打发人过来说了,好像谭迁在那边呢。我让你姑父过去,把谭迁也给喊来。都是亲戚,一起过年。” 丁琬听了没有异议,挨着祖母坐下,说: “奶,这是我跟夫君给您还有我爷的。” 第1041章 别给自己找借口 老太太看着孙女手里的荷包,摇摇头,道: “我不要。我有钱,可不要你们的银子。” 丁琬不理那个,直接塞到她的手里,说: “不要不行,必须要。一年也就给这一次,干啥不要呢。” 老太太微扯嘴角,提醒着道: “咋就一次?我跟你爷的生辰你没给?端午、中秋你没送?你啊,别给自己找借口。” 徐永涵见状抿唇,沉稳劝说: “奶,这是我跟琬儿的一点心意,你们就收着吧。” “是啊娘,琬儿是您亲孙女,给了您就拿着吧。”丁翠兰也跟着劝说。 丁母不敢拿主意,抬头看着老伴儿。 见其颔首,长叹口气,道: “那行,这次我就收了,以后别老给,我们也没什么地方花销。” 丁琬笑了下没应,把在家时得的戏票拿出来,说: “奶,这是咱们京城梨园的戏票。每年正月,他们都会上连续戏剧。这是每天的首场,一共十天,咱们一起去看。” 丁母知道戏园子,也知道连续戏剧,蛟阳县就有。 “哎哟”了一声,看着戏票,说: “老贵了。在你爹那,你娘带我们老两口去过,一张票好五十文钱,可心疼了。你这……不少钱吧。” 不等丁琬回答,丁翠兰就吱声道: “娘,琬儿这票没花钱。梨园中秋出的规矩,每折戏的首场,都不对外卖,全都是梨园自己选择人送。” “送?白送的?”丁母吃惊追问。 丁父虽然没吱声,但也看着孙女婿,寻求答案。 没听说还带不要钱的,那图啥呢? 丁琬把四份票数出来,交给丁翠兰,说: “奶没听错,就是白送的。这梨园是皇后娘娘的戏园子,娘娘大方,每次梨园上新都会给朝中夫人们一些戏票,让大家去看。” “哎哟,皇后娘娘这么大方啊。” “那可不。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也就是皇后娘娘的喽。”丁琬笑眯眯道。 老太太听了之后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 丁父想了下,看着孙女,道: “琬儿,以后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天下是皇上的不假,但也不能是皇后娘娘的。搁外面,可不能这么讲。” 说着,碰了下徐永涵,又道: “这孩子口没遮拦,你别往心里去啊。” 徐永涵刚要开口,被丁琬一个眼神制止了。 老人家的思想,还停留在村里。 男子是天,女人是男人的附属品,该在家相夫教子。 可她们不一样,她们经历了自己赚钱,心知自己的能力跟能耐,但这要是跟老人家说,就说不清楚了。 与其大过年的呛呛些没有用的,倒不如大家说说笑笑,来的痛快。 丁琬故作受用的样子点点头,说: “对,爷讲的没错,这不是在咱家嘛,我也没出去说。” “咱家也不行啊。” “好,以后我注意就是。”丁琬再次虚心应声。 丁母不乐意的咂舌,拉着孙女的手,道: “大过年的,训孩子干啥?孩子是好心,给咱拿戏票。” “我也没说不领情啊。”丁父也觉得有些过,急忙转移话题的说,“琬儿啊,这么一沓戏票,得看几天啊?” “十天。” “十天?!” 二老全都惊呼出声。 丁翠兰低头看了看戏票,道: “娘,这是华云飞先生亲自执笔的绘本,讲述皇上、皇后娘娘的感情故事。” “……啊?这,这天家的事儿,还能让老百姓看?”丁母有些惊讶。 这么私密的事儿,貌似应该……隐晦一些吧。 丁翠兰不觉有问题,坦然的说: “这有啥不能让看的。皇上与皇后伉俪情深,患难与共,正是值得咱老百姓学的地方。老话不常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天家感情那么好,就该老百姓学。” 丁母想了想,觉得在理,点点头,这个话题掀过去。 一炷香后,丁文海一家还有谭迁过来,大家伙儿分几桌聊天、打牌。 吃过团圆饭,丁母带着女儿、孙女一起剁馅儿、和面。 不管丁家如今多么富贵,这半夜的饺子,还是喜欢一家人聚到一起包。 徐永涵、丁文海、丁现、丁玮擀皮,几个女人包。 谭瑶跟顾芷伊对这个不擅长,她们就摆饺子。谭迁学的有模有样,元包饺子包的漂亮。 丁琬瞅着他手里刚刚完成的饺子,说: “不错,可以开店了呢。” 谭迁眉骨轻佻,“你去光顾?” “可以啊,只要你开,你亲自包。”丁琬附和。 谭瑶在旁见状,抿唇笑着说: “他也就会包罢了。剁馅儿、和面这样的精细活儿,他可来不了。” 被亲姑姑吐槽,谭迁也算习以为常。姑侄俩感情虽比不上丁琬跟丁翠兰,但关系也是好。 谭迁又拿起一张皮,幽幽的说: “姑,我这还能照量一下,您可就摆个饺子。这活等遥哥儿跟泽哥儿长到五六岁,也轮不上您了。” 谭瑶愣了一下,随后明白侄子把自己跟孩子归为一类了。 大家“哈哈……”大笑,很快饺子就包好了。 五盖帘的芹菜猪肉馅儿,寓意着新的一年,大家都勤勤快快。 刚刚包好,管家进屋拱手,说: “老爷、夫人,皇宫方向放烟火了,正是热闹的时候。” 京城管“嗞梨花”叫“烟火”,丁家二老也没看过,所以听到已经开始放时,都匆匆下地穿鞋。 大家来到后院,有一处库房是平的屋顶,摆了梯子,大家排队上去。 当时夫妻俩换房子的时候,还纳闷这屋顶干啥用,如今想来,就是看烟火的。 一团一团紧簇、绚丽的烟火,把大家的脸儿都照的通红。 天公作美,除夕夜里没有刮风,很是暖和。 老爷子看着天上的烟火,不住点头,说: “比那年老大中举时放的,还要漂亮。” “那是肯定的,这可是京城,那可是皇宫。”老太太提醒着。 大家看了好一会儿烟火,直到婆子过来告知饺子已经煮好,大家才纷纷下来。 饭桌已经摆好,中间是鸡鸭鱼肘等几样菜,双数。 周围放了一圈饺子,青花瓷的盘子衬托饺子分外好看。 丁文海吃第一个饺子,就吃到了钱,高兴的不行。 因为人多,饺子里包的铜板也多,大家全都奋力吃着,图来年一切顺利…… 第1042章 很难办 吃过年夜饭,二老被安置在主位,丁家人还有谭迁,轮流给他们磕头、拜年。 老人嘛,岁数大了,哄得他们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二老看着二房一家人还有闺女一家人,心里无比满足。 再看孙女,就更加自豪了。 老大家余下的四口虽然不在京城,但心知过得很好,她不操心。 说起来这一生,她都很知足。因为孩子们过得好,对他们也孝顺,这个岁数还能上京、有人伺候,还图啥了? 笑呵呵的受着孩子们的礼,把准备好的红封,一一发给他们。 轮到谭迁的时候,不容他抗拒的道: “都拿着了,你也不能例外。这是压岁钱,好东西,收着。” 谭迁见状,笑着点点头,揣进怀里。 回头找到丁琬,压低声音,说: “差不多我得回去了。本家不在这,我得回去给祠堂上香。” 丁琬听了理解,点点头,道: “咱们一起走。” 说着,叫上徐永涵,跟这边告别。 孩子已经睡着了,丁母见了,说: “你们回去就可以了,别折腾孩子。等他晨起睡醒你们没过来,到时候再送回去。” 丁琬觉得可行,便把翠云跟尝伺候孩子的婆子留下,他们两口子加上谭迁一起离开。 送走三个人,丁母长叹口气。 丁翠兰明白母亲的失落,轻声说: “娘,这已经很好了。永涵是疼她的,咱们都看出来了。” “是啊娘,侄女婿对琬儿没说的。能在这边呆了大半夜,不容易了。”谭瑶也跟着劝。 丁母瞅着他们的样子,笑眯眯点头,道: “好了好了,我就忽然有那么一瞬间难受罢了,没事儿。” 话说到这,打个哈欠,又道: “岁数大了熬不住,我跟你爹回去歇了。老二家的,还有大孙媳妇,你们也别熬着了,都早点睡。明儿还得去看戏呢,琬儿给拿了戏票,别忘了。” 老人家说完起身,拍醒一旁坐着睡觉的老伴儿,两个人被孙子送出了屋…… …… 夫妻俩回到徐家,一起去了祠堂。 供桌上的饺子还没有撤,香烛也在燃,徐永涵跪在地上,带着媳妇儿恭敬磕头。 看着供桌上徐家二老的牌位,徐永涵长叹口气。 如果母亲没有死,今年他们一家四口过,应该也会很好的。 丁琬跪在一旁,双手合十,不知在想些什么。 夫妻俩谁也没说话,就那么跪着守岁。 一炷香后,外面传来匆匆脚步生,丁琬睁开眼睛,跟丈夫慢慢起身。 管家急匆匆进来,拱手说: “将军、夫人,家里来贵客了。” 徐永涵一听“贵客”二字,急忙出去。丁琬猜到是谁后,忙吩咐管家备茶点去书房。 这个时候宫里二位来,干啥呢?单纯的聊天? 夫妻俩带着满腹狐疑来到书房,书房里的夫妻俩,正在下棋。 虽然拿的是围棋,但他们下的路数,跟围棋一点关系都没有。 丁琬走到跟前,跟丈夫一起行礼。 永平帝没有抬头,只是挥挥手,指了一旁的位置,让他们坐下。 二人分别坐在两侧,茶点端上来,丁琬忙起身亲自摆着。 终于,贵客的棋下好了,走过来道: “去那边过年是不是很热闹?” “回皇……” “在你们家,就叫‘主子’便是。” “是。”丁琬点头,配合的说,“回主子,家里人多,一起热闹是挺好的。不知您跟娘娘在宫里,过得如何?” “马马虎虎。”皇上随口回答。 夜莺看着木讷的丁琬,笑着解释说: “就我们夫妻加俩小的,没有太多乐呵。那些太妃我们也不熟,反正就各自在自己宫里过。” 丁琬点点头,给她添了些茶水,道: “多谢娘娘赠与的戏票,臣妇替祖父母谢谢您。” 夜莺笑着又拿了十张放在桌上,说: “我算了算,你们家少给算了一个人。你二叔家还有个弟弟是吧,这个拿着,一起去看。明儿首场,皇上也会去。” “啊?”夫妻俩全都惊讶。 皇上放下茶杯,老神在在的道: “华云飞先生亲自执笔,朕且能错过?不过明天朕跟爱妻是平民装扮,你们若是见了,别惊讶,寻常打招呼便是。” 丁琬理解的应下。 徐永涵在旁,想了下,问: “主子,您今日来……可是有旁的事儿吗?” “有。”皇上点头,但是没有说话。 夜莺咽下嘴里的糕点,没有卖关子的道: “是这样,本宫在京城开个萌芽堂,专门针对年纪不够念书的小孩这种。让他们多一些玩伴,少一些人伺候。这样对于日后他们上学堂,都有所助益。在这点上,黑鹰应该深有体会。武学堂最开始的那批孩子,你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们驯服。” 对于这件事儿上,徐永涵的确有发言权。 只不过…… “娘娘,您这萌芽堂只怕……很难办啊!一般大户人家的孩子,说能舍得那么小就离开家呢?” “不不不,跟盛京书院不一样,萌芽堂是不留孩子过夜的。早上送,下午接,三顿饭外加两餐果子。”夜莺轻声的解释,“你们孩子断了奶,也可以送去。” 送萌芽堂吗? 丁琬心里多少有些不想。 毕竟孩子还小,去太早终究…… “反正不管你们吧,我们家的孩子会去。” “太子跟公主嘛?”丁琬惊呼。 难以置信的看着皇上,总觉得这事儿太过天方夜谭。 皇上见状,没有隐瞒的顶点头,道: “你没听错,爱妻说的就是朕的意思。” “为啥啊?”丁琬不解。 没听说过历代皇子,还有出去念书的。都是在朝中找个有学问的,然后钦封“帝师”,跟着一起念书。 皇上靠着椅背,看他们夫妻俩此刻表情,想着自己最开始听到妻子建议是的样子,应该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旁的朕不想多说,你们可知朕的儿子说的第一个字是什么吗?” 夫妻俩摇摇头,表示不知。 “他说的是‘大’。” “这有啥不对吗?”丁琬追问…… 第1043章 太牵强了 “很不对。”皇上无奈叹气,“朕经常说‘大胆’,他肯定是听到了然后学的。” 呃…… 这是不是有点太牵强了。 孩子还没有满周岁,现在也就“嗯”、“啊”的发出声音,怎么可能会那么清晰的说“大”字。 夜莺单手托腮,桌下请碰了下丁琬,又道: “想让他们兄妹去萌芽堂还有一个原因,让他们在嘴肆无忌惮的时候,多交些朋友。你们该知道,皇上很孤独。他经常说把黑鹰当成朋友,可登了这个位置,咱们大家心里都清楚,没有‘朋友’只有‘君臣’。” “身为皇室的孩子,享受了旁人没有的荣华富贵,就要背负旁人无法背负的责任。皇上心疼孩子,所以想在孩子尚小的时候,让他们有玩伴,而不是一群宫女太监的恭敬,让他们分不清黑白。” 这样苍白的解释,丁琬懂了,徐永涵也懂了。 但让他们接受,还是不容易。 至少他们不觉得原来的习惯不对,都是那么过来的,皇上也是那么长大的。可这件事由夜莺提出来,又好像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毕竟她不一样,一直都是个异类的存在。也就皇上疼她,不然她的某些行为,真是凌迟都不为过。 想到这儿,徐永涵开口道: “那依娘娘的意思,选秀进来的秀女,就去打理萌芽堂?” 皇后点头,笑着挑眉,说: “咱们的人查过,主动进宫的,都是那些人家的偏房庶女,嫡女没有,只要皇上不强制要求,没有人会来。庶女进宫图什么,我不说你们也都清楚。所以给她们一个养活自己的机会,日后遇到喜欢的另嫁不做妾,不是很好?” 丁琬觉得在理,但一想到礼部那些人…… “娘娘,您是好心,可朝中大臣们的嘴,该如何堵啊?” “这个不着急。”皇后不以为然,“等明天的戏上了以后,自然有人收拾那帮老东西。” 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样子,夫妻俩对这折戏都有所期待。 华云飞先生亲自操刀的剧目,肯定错不了…… …… 翌日晨起,京城上下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不绝入耳。 丁家二老虽然没睡饱,但因为要看戏,还是早早起来了。 换上儿媳给准备的新衣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十分利索。 时辰一到,坐上马车出发去梨园,二老内心都很兴奋。 土庄子过年没什么好玩的事情,在蛟阳县时能看看戏,但一想到票价都心疼。 这一次不同,没花钱,随便看,还能看十天。 老两口高兴,也实属正常。 马车停下,老两口被扶着下来,看着一辆一辆马车规范的停着,丁母迷茫的拽了拽闺女,问: “这是干啥,马也当兵了?” 她有幸路过军营看过,里面的士兵全都笔杆溜直的站着,而且一排一排,谁也没有乱。 丁翠兰笑着摇头,挽着母亲的胳膊,回答: “娘,这是专门给大家停马车的地方。您看到那个小房子没?里面有专人照看,不用担心。车夫也不用挨冻,都去那边的屋子。” 丁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点点头,感慨的说: “京城的东西还真不少,就梨园有这个地方吗?” “咱去的私房菜馆、煸炉屋啥的都有,只不过当时是伙计赶车过去,您没看到。” “哦,这样啊。”老太太点头,表示自己又增长了见识。 四个人一起进到梨园,被伙计带上了二楼雅间。 丁琬他们都已经到了,丁文海一家昨天后来回的自己宅院,所以离得更近,到的比他们还早。 大家彼此打了招呼坐下,桌上的小食很多,老太太见了心疼道: “咋点了这么多,这都是要花钱的啊。” 谭瑶给婆婆倒了杯茶,轻声说: “娘别担心,咱们做的是雅间,这个雅间平日有雅间费用,里面包括了茶点。今儿这些东西不要钱,您敞开了吃。” “不要钱?这么好!”丁母说完,看着孙女自豪的又道,“皇后娘娘真是大善人,又请看戏又请吃东西,真好,真好。” 丁父没有说话,端着茶杯喝茶。掩面的时候,嘴角上扬,也是心情不错。 上京一次,吃的、用的、玩的,都是以前没见过的,活成他们老两口这个样子,可是不容易呢。 门外传来敲门声,丁玮起身开门,见到来人侧身让路,说: “逸帆哥,嫂子,过年好。” 萧逸帆笑着点点头,把准备好的狼毫毛病交给他,说: “好好练字,等你入朝同我一起做官。” “多谢逸帆哥。”丁玮没有客气的收下了。 他们平日的接触,要比丁琬跟萧逸帆的接触次数多。 都是读书人,碰上讨论一些学问上的事儿。偶尔丁玮有不懂得,也会去找他。 丁家二老认识萧逸帆,祭天的时候也见了那珠,所以都是熟识。 就怕碰到孩子们的朋友啥的,所以老两口在家就准备了不少红封。 这不,派上用场了。 “……不许推辞,过年了,图个乐呵。” 那珠没敢要,抬头看着丈夫。见其点头后,这才道谢收下。 徐永涵看着萧逸帆,问: “有地方吗?没有一起坐?” “不了,我们在你们的隔壁,跟谭迁、萧衍他们一起。过来跟二老打个招呼,一直也没得空亲自去看看。” 年前萧逸帆很忙,尤其是祭天事情除了之后的转天,他几乎连轴,直到年三十的下午才回家。 旁人不知道,但徐永涵知晓,明白的点点头,说: “初四别忘了去思韵,主子也在。” “好。”萧逸帆应下,跟众人又打了个招呼,这才离开。 正月里,男人们聚男人们的,女人聚女人的,互不影响。 等雅间门关上后,丁母轻叹口气,道: “那关氏就是个没福分的。要是不上京,这会儿在老家,还是萧逸帆的原配。都是命啊!” 丁父咂舌,摇摇头,说: “大过年的提这个干啥,别说了。” 丁琬跟谭瑶互看一眼,谁也没说话。 随着台下一阵鼓点传来,大家心知这是要开戏了…… 第1044章 看戏 《郎君莫逃》的第一幕,是初遇。 讲的是一个叫砗磲的国家,皇子生母过世,皇上把其养在身边的故事。 三岁教识字,五岁学功夫,八岁扔进军营历练。 在军营历练的时候,救助被遗弃的孩童、或者被虐打的孩子。 把他们都聚集到一起,教他们功夫,教他们各种本领。 其中一个叫“宁思云”的,就是这些人里的一个。 女扮男装,惶恐、迷茫、还有些离经叛道。 第一幕主要说的就是他们幼年的时候,为了贴切还原,还真是用了一群小孩儿来演。 戏园子有很多学徒,让他们挑大梁是有些勉强,可好在这些孩子都很整齐,第一天的首场,演的酣畅淋漓,大家看的津津有味。 散戏的时候,丁母还在回味,就是到了徐永涵家的时候,还在想刚刚看戏的事情。 很新颖,很独特,很让她眼前一亮。跟在蛟阳县看的那种,明显不同。 以前看的,要么孝感动天,要么才子佳人进京赶考等等。 不管什么样吧,女主人公永远都是温婉贤淑,柔柔弱弱的类型,根本不是这般,倔强、坚硬、未达目的拼搏的姑娘。 “奶,奶你想啥呢?” “啊?咋了?” “没有。”丁琬摇头,“二婶儿问您,初几去二叔家。” 老太太回过神,笑呵呵的道: “啥时候都行,反正得给我留出看戏的时间。” “奶喜欢看?” “喜欢。”老太太点头,双眸泛光的说,“真好。这叫宁思云的可太不一样了。比当初你撑着徐家还厉害。好歹你当时还有娘家,可这姑娘只有自己,一个人拼,太不容易了。” 丁父闻言,“呵呵……”笑着摇头。 “都说演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老婆子,你还真是,那都是假的。” “假啥假,你忘了当时琬儿跟闺女说的了?这戏说的就是皇上跟皇后,怎么假了。” “那也得夸张了些。哪有女娃娃真的在那种地方呆着的。皇后娘娘那得母仪天下,肯定……” “爷,戏里是有些夸张的味道,不过皇后娘娘的确没有母族,她是凭着自己的个人魅力,坐上了皇后的位置。”丁琬给祖父解释。 老爷子一脸迷茫,见儿子、孙子、女婿、孙女婿都点头,“啊”了一声,咂舌说: “这平头老百姓也能当皇后?” “有啥不能的,你刚才没看戏啊。”老太太说完,长舒口气道,“娘娘可真不容易,现在也算苦尽甘来了吧。” 丁家看过戏,唯独老太太久久不能平静,再加上大家又是一起看的,所以讨论的热度就不停。 他们家都如此,旁人家就更是了。 一连三天,三场连贯的剧目,让《郎君莫逃》在京城,掀起了一阵狂热。 本来梨园每年的重头戏就一票难求,如今就更是了。 演这剧目的一共分三个组,所以大家买票的时候都会注意,就怕买错了场,换人唱他们出戏。 一直到正月初八,这戏的热度持续不下,就是朝廷新的一年开朝,都没有夺过这个戏的热度。 也不知朝廷是有心还是无意,连着三天散朝的时间都很准时,大家只要抓紧时间回去,都能赶上梨园首场开戏。 徐永涵就在每天赶场的情况下,把这部剧看完了。 第一轮《郎君莫逃》完结,第二轮预热售票开始。据说第一天售票,就把第二轮的首场十幕全都卖光。 要不是梨园迅速做出相对应的策略,估计第二天、第三天都不用买了,全都卖光光。 三轮《郎君莫逃》演完,正月也过去了。如今,大半个京城都知道皇上、皇后伉俪情深,在一起实属不易。 那些把女儿送进宫做秀女的人家,一个一个全都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自觉抬不起头。 不知哪里散出来的话,说祭天当日“逼宫皇上选秀”的那些人,就该遭天谴、断子绝孙。 大过节的被人如此恶毒的诅咒,当事人窝不窝火不知道,反正丁琬跟褚颖等人,都很高兴。 想当初因为那些有心人铤而走险逼宫选秀,他们可是跪了超长一炷香的时间呢。 话题持续发酵,当达到一个顶点的时候,就有人顺理成章的谏言,让皇上不必昧着自己的心去选秀,想怎么做都可以,毕竟是皇室自己的私事。 都不是傻子,秀女进宫一个月多也没有封号,其中的猫腻谁能不知道? 正好借着这个由头,皇上把“萌芽堂”的事儿说了出来。 年后是永平年推行新政全面爆发的一年。 这一年,他们要做城郊改建,扩大耕地,修路缩短运输等等。 学堂跟武学堂是前年开始,如今又要弄个萌芽堂,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有了选秀皇上的应对之策,这一次就算有人不同意,也不敢明面说了。 都憋着回去上折子,在折子里讲。 散朝后,徐永涵匆匆离宫。这几日兵部也不少事情,朝廷为了让各地士兵安心,打算在离军营不远的地方,加盖房屋,方便百夫长以上的兵官亲眷,就近照顾。 这样大家都不用担心家里,专心致志的再军营做事。 刚要上车,就听到身后—— “徐大人请留步。” 徐永涵闻言停下脚步,转头一看,竟然是内阁剩的唯一独苗——闫大人。 内阁几位阁老相继出事,内阁摇摇欲坠,让人难安。 尤其是这位闫大人,刚刚入内阁,只是一个小小的典吏,但上面没人管,下面没人应,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闫大人,有事儿吗?” “是这样的徐大人,我听说您那边正在给军营百夫长以上做记录,您哪里缺人不?我过去帮忙如何?” “这……” 见他迟疑,闫大人急忙拱手又道: “是这样的徐大人,此事我给皇上上过折子提过,您也知道,内阁如今就那样,我也的确没什么事儿做。如果您需要帮手,我真的愿意过去帮忙。” 说的十分诚恳,徐永涵见了点点头,说: “那好,巳时去兵部,然后再议。” “好,好。”闫大人满口答应,乐颠颠走了。 徐永涵也钻进车里,吩咐车夫回府更衣…… 第1045章 修路 萌芽堂的事情爆出来后,有人不理解,有人看戏,还有人观望。 反正自从新皇登基,大周变得事情太多,很多都是利于老百姓的,所以百姓这边还是很支持。 反对地折子,犹如冬日的雪花,奈何不管怎么反对,该进行的,一切都在稳步进行。 阳春三月,修路开始。 大周境内各地,全都在招人修路。按照各地的条件,定工钱,有多有少。 京城方向,不用问,是最多的。每天一百八十个铜板,管吃管住还管衣服。 越往外,工钱逐渐越少,尤其是大周八个边境部分,那就更少了。 丁珏来信提及过北苑县那边,一天不过十五个铜板,也管吃管住管衣服。 就是这样,还有很多人想来都来不上。 为此,负责修路的工部,跟丁现商量一番后,由丁现亲自北上招人,来京城修路。 每天给八十个铜板,管吃管住管衣服,竣工以后还负责送回去。 这样一来,可是省钱不少。 丁现走的时候,顾芷伊还没生,不过祖父母、双亲都在,他倒是不担心妻子。 来回一个半月,人到位了,以京城为中心,八条路同时修建,当初说好的城郊改建也在开始实施。 可以说每天朝廷都在烧钱,但具体怎样不清楚,一切还要再等等。 与此同时,丁母给自己找了个活儿,就是给修路那边的人送饭。 “……你们别惊讶,这是我跟你爹这两天没事儿,出去转悠看到的。那些修路的,中午吃的虽然饱,可到下午就饿。咱也不做啥饭菜,就蒸个包子、煮个粽子、茶叶蛋啥的拿去卖,不也能贴补家用嘛。” 谭瑶坐在椅子上,自然的摸着搞搞隆起的腹部,说: “娘,前阵子您要种地,现在又要卖吃食,您这是干啥呢!家里不缺您赚的这些,您跟我爹就好好在家歇着,颐养天年。挣钱、养家,那是夫君跟大现他们爷们的事儿。” 自从开春种地开始,老两口就各种想干活儿。原本也不是不让他们做,可种了两天伤风了,谁敢冒险。 就连丁琬,都三令五申不许他们下地。现在又要去官道那边卖吃的,真是愁啊! 丁父见媳妇儿被儿媳拒绝,低沉的叹口气,道: “等晚上二海回来再说。反正老头子把话撂在这儿,不管你们同不同意,我们两口子都要做。不让种地,不让赚钱,真把我们当成不中用的?哼!” 老爷子气的起身,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谭瑶见公爹这般生气,倏地起身要上前解释。可刚站起身,一阵凉意,接着襦裙就湿了。 丁母本来也要走,看到儿媳这般愣了一下,随后扶着她的胳膊,道: “来人,赶紧喊稳婆、找画眉,快——” 谭瑶没经历过这个,看着着急的婆婆,问: “娘,我怎么还……还尿了呢?” “傻孩子,这不是尿,是羊水破了。”丁母说完,掐算着日子又道,“也差不多该生,就是提前了几天。你现在疼不?” 话落,原本面无表情的谭瑶,突然就抓紧了她的手—— “娘,我好疼。” “疼也忍着,别叫。不然一会儿没力气了。” 说话间,常嬷嬷进来,老太太赶紧让她搭把手,把人扶出了屋子。 他们现在讲究,生孩子都不能再正屋,得去厢房。 反正家里屋子多,哪儿都可以。 “我跟你说老二家的,你别害怕,头一胎会慢,也会疼。让常婆子搁这儿陪你,我去给你煮饺子。你多吃,吃了有力气生,知道不?” 此刻,谭瑶疼的面色惨白,哪有心情吃东西。 可没等她吱声,丁母就跑了,谭瑶气的捶了下床,说: “嬷嬷,我根本吃不下,你让她别做了。” 语气有浓郁的“赌气”味道,常嬷嬷明白她这是疼的闹心,欠缺理智。 “夫人别怄气,生孩子没有不疼的。但不会一直疼,都是一阵一阵,等不疼的时候再吃东西。” “我……” “夫人。”常嬷嬷第一次逾越,打断她的话说,“您别觉得老夫人是在躲事。相反,她并没有。这会儿亲自给您做吃食,旁的府里儿媳生孩子,那个婆母能做到这样?” “可是府里有厨娘,根本用不到她。” 听声音就知道,这会儿是不疼了。 常嬷嬷从衣柜里拿出早就备好的衣服,一边给她换一边说: “厨娘做是厨娘的,婆母做婆母的,不一样。再说老夫人一把岁数,在这儿也干不了啥,反而碍事,不如去厨房给您包顿饺子,让您吃的顺心。” 说话间,衣服已经利索的换上。 稳婆、还有两个陪产的婆子,也都来了。 给谭瑶检查一番后,说: “夫人放心,一切情况都很好,才开两指,还得等等。您不疼的时候吃些东西,走一走,对生产有好处。” “知道了。”谭瑶这会儿不疼,说话啥的也有些底气。 看着一旁站着的丫鬟,想了下说: “去给大小姐那边送信吧。老爷还有大少奶奶、姑奶奶那里不要惊动,谭少爷那边也不要说。我这生还得等等,别让他们过来跟着着急。” “是。”丫鬟应下,出去了。 常嬷嬷看着谭瑶,笑着说: “夫人还是依赖大小姐的。” 谭瑶没有否认,点点头,长叹口气,道: “琬儿虽然不是我亲侄女,但我把她当亲侄女对待,而且我是真的相信她、依赖她。至于夫君……大少爷最近很忙,还是让夫君多多帮他一些吧。” “夫人这么体恤老爷、大少爷,是他们父子的福气。奴婢扶您在外面走一走,您别慢点儿。” 常嬷嬷边说边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出来。 谭瑶走了没多久,痛得她又寸步难行。 丁琬匆匆过来,看到二婶的样子,赶紧走到跟前,扶着她的胳膊,问: “二叔呢?” “我……我没让他回,回来。大现,最近太,太忙了。” 丁琬闻言,扭头看着佩文,道: “你去,把二老爷叫回来。” “别,琬儿……” “不行。”丁琬说完,冲佩文使个眼色。 等人走了以后,扶着她继续走路,说: “你生孩子这么大的事儿,二叔咋能不在家?这是你们俩的孩子,他得知道也得陪着。我奶呢?” “娘去给我包饺子了。” 丁琬闻言点点头,扶着她继续走…… 第1046章 可别吓我,扛不住 丁文海回来的时候,谭瑶已经吃过饺子,开了六指在屋里待产。 丁父有些懊恼的坐在那里,见儿子回来,急忙起身,说: “二海,你媳妇儿她……” “我媳妇儿咋了?” “没咋,挺好,在里面准备生呢。” 丁文海闻言长舒口气,看着亲爹道: “爹,您可别吓我,我扛不住。” 原本儿媳妇应该在媳妇前面生,可没想到媳妇提前了,他多少还是挺担心的。 一路上想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每一个都足够吓破他的胆。 丁父等他坐下后,将他在主屋跟儿媳妇说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我当时气呼呼的走了。谁想前脚刚走,她后脚羊水就破了。可能是被我气的,我这……我觉得我还是去你妹子那住几天吧。” 丁文海听了哭笑不得。刚才着急上火,如今又面对这事儿,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爹,我媳妇不是小气的人,她应该不是被你气的,是跟你着急。卖啥东西赚啥钱啊,又不是没有你们吃的。真要是闲不住,就把后院那空地刨了、种菜,成不?” “真的?你让我弄?” “真的真的。”丁文海满口答应。 下地干农活不行,伺候个菜园子还是可以。而且就在家里,累了直接歇着,不像搁郊外那么不方便。 老爷子一听可以在后院种菜,顿时心里敞亮了。看着满脸紧张的二儿子,又道: “你别担心,画眉、你娘、琬儿都在里面呢。翠兰那边也派人送信了,你儿媳妇没让人告诉,她眼瞅着也要生,别惊动了胎气。” 正说着,丫鬟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老爷、老太爷,表少爷来了。” 表少爷是谭迁,他姑姑生孩子,他没有不来的道理。 丁文海闻言起身,还没等出去呢,谭迁就进来了。 “姑父,丁祖父。” “好,好孩子,你姑没白疼你。别担心,画眉在里面呢,琬儿跟你丁祖母也在。”丁父详细的说着里面的情况。 谭迁点点头,坐在丁文海身边陪着。 谭瑶这是头一胎,生的肯定不会太顺利。但好在她一直保养身体,身子不错,所以不用太过担心。 丁翠兰来了以后了解情况,就直接钻去厨房熬小米粥,只等她生产完吃。 伴随着谭瑶惨叫声音的频繁,丁文海终于坐不住,来回在房里踱步。 丁父也很着急,不过到底还算沉得住气。丁文海这小儿子都十几岁了,十几年家里没有孩子,这又是他媳妇治好身体以后的头一胎,他着急也是正常的。 日落黄昏,晚饭都做好了,但大家谁也没有胃口吃。 期间丁琬从产房出来过一次,但也只是拿参片的功夫,没有多做停留。 又过了半个时辰,徐永涵、丁现、安辰等人回来了,丁文海招呼他们赶紧去隔壁吃晚饭。 最近他们都特别忙,忙着修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要忙着把商队分支,单独分出一支只负责邮寄的部门。 徐永涵的兵部也很忙,据说过些日子他要出门,去各地武学堂走一圈,看一看这二年的成果。 几人都没推辞,去隔壁吃饭。 生孩子这事儿他们帮不上忙,顶多就是在这边盯着点,陪一陪。 谭瑶生完,接下来就是顾芷伊。今年是老丁家添人进口最忙的一年,也是最热闹的一年。 半个时辰后,产房终于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声音有些尖细,还有些弱。 丁文海听到孩子哭声的那一刻,就激动地拍了下手。 声音不小,掌心都红了。 “琬儿——你二婶儿咋样,没事儿吧。” 产房里脱力的谭瑶听到这话,情不自禁的上扬嘴角。虽然这个丈夫本事不大,但对她是真的好。 没有问是男是女,而是问她好不好。 丁母瞅着儿媳妇满足的样儿,一边给她喂水一边说: “放心吧,就算是丫头,我们也疼。咱老丁家重女轻男,一群大小伙子,早该来个千金小姐了。” 谭瑶一听是姑娘,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 喝过水,虚弱的看着婆婆,道: “娘,我也喜欢女儿,像咱家琬儿那样就最好了。” “不要不要,不要那么能干。咱家这个姐儿,就是来享福的。”丁母特别兴奋的说。 那边孩子整理好,丁母急忙喊来常嬷嬷,道: “琬儿,奶抱姐儿,你别抱。” 丁母等常嬷嬷来到跟前后,这才急匆匆过去,生怕旁人抢先一步抱了孩子。 看着哭累了正在眼皮打架的孩子,丁母感慨的说: “瑶儿身体真不错,这刚生出来的孩子就睁眼,可不容易。以后定是个美人胚子,我抱出去给你男人他们看看。” 说完,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丁琬瞅着祖母的样子,无奈摇摇头。 等常嬷嬷喂过水后,她坐在床边,说: “累了就歇歇,等二婶缓好了我喂你吃些小米粥。” “好。”谭瑶点头。 丁琬怕她多想,轻声又说: “二婶儿放心,不管啥时候大现都会孝顺你,我当初说的话,一直都兑现。” 谭瑶笑着摇摇头,紧握她的手,道: “我想要女儿,我也喜欢女儿。能给你二叔生个女儿,我很满足。虽然每天他口口声声说‘儿子’,其实我心里清楚,他是怕我多心,怕我知道他想要女儿,心里不好受。” 她这是头胎,而且还有可能就生这一个,谁不想有个儿子傍身? 不过谭瑶还真没那么多想法,她想要女儿,毕竟有了儿子,就会想着给儿子打算,她也是人,也会偏心。 虽然这话没说,但丁琬猜出来了。 握着她的手,笑着道: “二婶儿,全心全意的人都会很幸福,您也是。整个二房都是你的,我们对你都很放心。这胎生完如果还有缘就急需要,我不只想要妹妹,还想要弟弟。” “琬儿,我……” “我都懂。” 第1047章 又一位姑奶奶 外间,丁文海抱着女儿咧嘴乐得不行。 丁父也是高兴,催促小孙子赶紧写信,给蛟阳县的大儿子那边报喜。 谭迁瞅着他们父子的样子,一直提溜的信,顿时放下。 虽然猜到他们丁家喜欢女儿,可没得到准确回应,谁能说的准。 现在看来倒是替姑姑松一口气。 走到跟前,看着小自己二十多岁的小表妹,不禁感慨的道: “小姑娘,我是你表哥,叫声表哥好不好啊?” 丁文海愣了一下,随后“呵呵……”笑出声,说: “还真是,你在京城的闺女都比她大不少,你这辈分不小哦。要学你姑姑那样,疼侄女啊。” 刚刚出生的小姑娘,哪里听得懂那些。 丁母见了,好笑的摇摇头,说: “你可真有意思,你闺女才多大?等她长大自然就疼了。姑姑疼侄儿,人之常情。” 正说着,先前没有反应的娃儿,慢慢撇起了嘴。 众人眼瞧着她的表情变化,然后“哇哇哇……”开始哭了。 她这一哭,可是哭乱了当爹的心,还有祖父的心。 “咋地了咋地了,咋哭了呢?别哭别哭,是不是饿了?奶娘呢?” 丁母伸手摸了摸,说: “尿了,你们别管了,我抱进去了。该吃饭吃饭,让人把饭菜备了,琬儿一直陪着,没吃东西呢。” 丁文海回过神,看着谭迁还有父亲,道: “走吧,咱们也去吃饭。永涵,你跟你姑父在这儿守着,看看有啥需要帮忙传个话。” “知道了,二叔。” 丁母抱着孩子回到里间,一边换衣服一边说: “你二叔啊,有个闺女不知道咋操心好了。还让二年跟你姑父在外面守着,帮忙传话。这屋里这么多人呢,咋就用得着他们俩。累了一天,还不让人家回去歇着,唉!” 丁翠兰拿着干净的褯子跟包被过来,道: “娘,二哥是没多想,再说我跟琬儿都在这边,他们俩也不放心回去。” 丁母抬头看着闺女,想了下,说: “你走吧。泽哥儿还小,还得吃奶,一会儿我也让琬儿回去。” “不着急的娘,我再待一会儿。” 床上那边的谭瑶吃过粥,看着不远处给孩子换褯子的娘俩,说: “娘,兰儿,你们都去歇着吧。陪了我大半天,都够累的了。有婆子、有常嬷嬷呢,我这边不用那么多人。” 丁母别看上了岁数,但手上的活儿仍旧麻利。 把孩子包好,抱在怀里,说: “你啊,别操心这些,好好养身子。画眉给你配药去了,这些日子我亲自给你炖汤,就用那些药材。药膳不苦,你不用担心,把身体养的棒棒的,先开花后结果。” 话落,丁翠兰碰了她一下,老太太缓过神,尴尬的又道: “那个我这不是催你生啊。咱顺其自然,你跟老二都年轻,有的就要,没有好好过都是好事儿。不用强求,娘有的是孙子,你就是再生仨孙女都成。” “奶——” “噗嗤——” 谭瑶没忍住,笑出了声,道: “没事儿,我知道娘没有旁的意思,不挑理的。” 丁母一听这话,长舒口气,说: “谢天谢地,你懂我就好。她们俩就是顾虑的太多,都一家人,说说笑笑能咋地,弄得我都不敢说话。” 看着怀里小孙女张嘴的样子,老太太看着常嬷嬷,道: “奶娘呢,姐儿饿了,给喂喂吧。” “好的,老夫人。”常嬷嬷应下,起身出去。 丁母见状,也抱着孩子出去。 两大一小出去的一瞬间,谭瑶长舒口气。 丁琬见了,笑着问: “怎么,怕我奶要求你自己喂?” 谭瑶尴尬,但也没有否认。 丁翠兰把换上下来的东西放进盆里,擦了擦手,说: “放心吧二嫂,咱娘不管这些事儿的。” 看不惯就不看,但老太太绝对不会多嘴。 外面一阵脚步声,接着丁文海进来,丁琬懂事儿的站起身,说: “二叔好好陪陪二婶儿,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儿再来。” “好,好,回去吧。”丁文海没有客气。 谭瑶听到这话,急忙补充道: “今儿辛苦你们俩了,等洗三那天,多吃些。我出月子了,一定好好谢谢你们。” 丁翠兰摇摇头,不在意的说: “嫂子这么说就太客气了,咱们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的。先走了,明儿我们再过来。” 丁文海等姑侄俩出去后,拉着媳妇儿的手,道: “你啊,跟他们客气啥呢?一个是我亲妹妹,一个是我亲侄女,也就是你的妹妹跟侄女,照顾你应该的。” “那也不能那么仗义啊。”谭瑶可不敢那么理直气壮。 到底她是后进门的,他们相处的好,那是因为一直都没有任何麻烦事儿。 丁文海知道她心里规矩不小,但这会儿纠正也没用,倒不如依着她,免得坐月子不顺畅。 “好好好,都听你的,听你的。等改明儿给他俩弄些南方的锦缎,成不?” “那我呢?” 丁文海“哈哈……”爽朗大笑出声,说: “有,有,你也有,你是咱家大功臣,给我生了闺女,必须得有。” 谭瑶听到这话,心里熨帖。主动蹭了蹭他的手,道: “不生儿子,你不失落?” “那失落啥啊,你不生女儿我才失落呢。”丁文海不假思索的回答,“你看大哥,一女俩儿,我是俩儿一女。等你身子养好,要是再给我填个一儿半女,那就更好了。” 人丁兴旺,只有人多日子才能越过越红火。 谭瑶见他这么说,高兴的不住点头。 外间的丁母听到这话,也满足的长舒口气,冲常嬷嬷比划个噤声的手势,二人退出了屋子。 这个时候,正是人两口子说体己话的时候,他们就别过去碍事儿了。 “哦,对了,广华回去了,说洗三的时候再来。一直都在外面陪着,直到你生完。” 谭瑶抿唇,双眼微红。 “哎,坐月子呢,可不能哭。再说了,谭纤泉下有知,也会替你高兴。你别想那么多,等你出月子了,咱找个晚上出城,在十字路口给她烧些纸,我陪你叨咕叨咕。” “能成吗?” “那咋不成呢!咱爹年前让我跟着去十字路口烧纸,你忘了?” 谭瑶想了下,重重点头…… 第1048章 数一数二 丁家刚出生的姑奶奶,没有取大名,只是取了个“巧儿”作为乳名。 巧姐儿洗三的当天晚上,顾芷伊发作,半夜生了个儿子,七斤八两。 很难想象那么瘦小的顾芷伊,竟然生了一个将近八斤的孩子,可是把丁文海父子外加丁家二老给高兴坏了。 先是得了孙女,如今又得了丁家第四代长孙,丁父高兴的合不拢嘴,特意让儿子烫了壶酒,喊上孙女婿、女婿、孙子一起,喝了好几杯。 丁家这边一片欣欣向荣,京城几个后起高门大户,全都摇摇欲坠。 负责修路的虽然说是工部,但各地实施的,都是龙骑营的人在督促。 这些人,很大一部分都是鹰卫,所以不仅督促修路,还会深入农家百姓中,问问有什么不满活着委屈。 这一问不要紧,很多积压多年的事情,就这么被爆发出来。 萧逸帆这几日,几乎就算连轴转。处理这桩旧案紧接着就下一桩,还有的甚至这桩没处理完就又来好几个。 朝廷办人快提拔人就更快了。 先是西北的谭知府,紧接着就是东洲的姚县令…… 深究之后方察觉,这些调回来的人,都是在外一派数年,走时是小伙,回来已不惑。 徐永涵每次看到这个的时候,都无比庆幸,岳父出仕的时候,正是主子得势的时候。 不然,他也会如这些人一般远派、进而埋没。 丁文江虽然入朝不久,但在蛟阳县为官廉洁,替百姓着想,粮食、税银两把抓,称得上是他们府城内数一数二的县。 中秋前调任,只要一切顺利,就会留京,但这话只是私下跟媳妇说过,旁人从来没提。 顾芷伊出月子这天,丁琬、丁翠兰等人全都来府上庆祝。 丁母抽空找了下孙女,压低声音,问: “琬儿,这么多人回京,你爹啥时候能回?” 丁琬摇摇头,表示不知的说: “奶,离中秋还有日子呢,我爹回不来这么早。”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爹能不能留在京城。” “这个不清楚。”丁琬没敢给准信。 这种事情,不到万不得已,谁能说得准。有可能上一秒还说回来,但下一秒就变卦也未尝可知。 老太太见孙女这边滴水不漏,长叹口气,不再问了。 丁家第四代孩子是三个字,按照家谱走是从“广”从“木”。 丁玮作为亲叔叔,算笔画,查典籍,最后给取了丁广森。 森哥儿、泽哥儿相差没几个月,但辈分却差的太多。 丁琬抱着犹如石墩子的森哥儿,说: “这孩子可压手,比遥哥儿当时沉多了。” 刚刚抱过孩子的丁翠兰,深表同意的颔首道: “可不是。真难想象咱家芷伊这么厉害,能生如此敦实的孩子。” 刚刚发过汗、洗过身子的顾芷伊回来,听到这话,说: “我也没想到啊。生完他七天了,我肚子里面还疼呢,尤其是肋骨那里。” 孩子大,她又瘦,给孩子施展的空间有限。 所以偶尔这小家伙踹一脚,就踹到她肋骨那里,而且总是那么一个地方。 久而久之,自然就疼了。 小家伙不太认人,但是能认气味。感受到熟悉的味道后,就扭头瞅着。 顾芷伊逗他但不抱,森哥儿气性大,直接撇嘴就哭了。 丁现过来,自然的把孩子接过去,一边哄着一边说: “这脾气跟咱爷一样,急性子。” 安辰闻言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老岳父说: “爹,你孙子编排你。” 一旁的徐永涵笑着摆手,道: “姑父,大现没说错,我爷以前的确是急性子。我们小的时候我爷带着我爹、二叔下地干活,永远都是第一个下地,最后一个收工回家。” “哟,用你们辽东话叫恨债,是不?”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丁现不住点头。 丁父闻言不屑的“哼”一声,说: “当年我要不恨债,咱家能过那么好,不愁吃喝?” 丁父现在上来那个劲儿,就跟小孩儿似的,寸步不让。 丁琬笑呵呵的端茶过去,说: “爷,大现就是欠拾掇了。咱家烧火棍子你带了没?带他几下。” 丁父看着孙子,见其摇头摆手求饶的样子,“哈哈……”笑着道: “罢了罢了,也是个当爹的人,不能打喽。” 大家见状,全都跟着笑出了声。 满月酒开席的时候,萧逸帆、谭迁、朗名炀他们都来了。 丁现这人别看念书不多,但交朋好友还是很广泛。 托了丁琬这位亲堂姐的福,认识了他们。然后经过自己的努力,跟他们打成一片,人情往份啥的,都处的不错。 再加上他在户部那边认识的朋友,满月酒开了六桌,不算女眷那边。 丁琬作为亲堂姐,外加酒承司的酿酒师,过来前面跟大家打个招呼,张罗让大家多吃些。 谭迁趁她不忙时把人拽到一旁,说: “忘忧上一次加粮,味道没有变,是不是不用加了?” 丁琬想了下,轻声的道: “一会儿散席我去看一眼。朗名炀那边咋说?” “他拿不准主意。在酿酒这方面,他不如你有魄力。” 丁琬摇头,笑着替朗名炀解释说: “他不是拿不准主意,就是我一会儿过去,也得跟他商量着来。忘忧咱们努力了这么久,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决定的?” 谭迁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还是觉得朗名炀有些畏首畏尾。 想当初丁琬刚接手的时候,蓝尾、桑落、柑儿白,不都是她自己弄得?还有更早的高粱酿、葡萄酿,也是。 丁琬拍拍他的肩头,压低声音说: “给他些时间,毕竟才刚刚开始嘛。我也是失败了好多次,才成功的。我的那些经验,不过就是以前失败后的经历,慢慢来。” 谭迁看着跟丁现推杯换盏的郎明炀,咂舌一下点点头,道: “成,那就先这样,一会儿散席直接跟我走吧。” “好的。”丁琬没有异议,转身出去了。 谭迁重新坐回去,跟大家继续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丁文海跟丁现是最开心的,作为孩子的父亲,丁现端着酒杯,郑重的向徐永涵道谢。 可以说没有他们夫妻,就没有他们二房的今日…… 第1049章 成功 没等散席,丁琬跟谭迁就先走了。 来到酒承司,二人直奔“忘忧”的酒间。 丁琬把门口放着的围裙刚穿好,朗名炀也匆匆回来。 “太不够意思了,提前走也不跟我说一声。你们是不是想开忘忧?谭迁你这就不地道了。我拿不准主意,还不能来瞅瞅吗?你怎么能……” 朗名炀小嘴叭叭的“控诉”,好像谭迁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一般。 丁琬见他一直喋喋不休、没有歇息的意思,忙出声说: “没喊你、你不也来了吗?跟着一起,咱们共同商讨。” “……啊,那行,那可以。”朗名炀不住点头,完全就是顺毛捋的货。 谭迁走在前面,指着两处分开的酒坛子,说: “这边是加过粮的,那边没加的。” 丁琬凑近闻了闻,没有任何异常。 “一边拿一个出去,咱们去外面打开尝尝。” “好。”谭迁点头,跟朗名炀两个,一人抱一坛出去了。 光是闻肯定不成,具体得尝一尝再说。 分别打开酒坛,酒香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可尝过之后就不一样了。 丁琬没吱声,让他们自己盛酒喝。 没加过粮的忘忧,香浓醇厚,回味无穷。加过粮的忘忧,味道虽然也不错,但不如没加过粮的。 也就是…… 朗名炀“啊”了一声,有些兴奋的道: “忘忧只能加七次粮,再多就不成了,是不是?”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不用别人回答,朗名炀自己心里就有数。 之所以问上一嘴,不过是缓解内心的激动。 忘忧啊,历朝都在研制酿法的酒,如今被他们酿出来,可以写进《周史》,吗,名垂千古了。 朗名炀还是有些激动,拽着谭迁的胳膊,说: “成了,成了,成了。明儿早朝你就拿上去,让那些等着看咱笑话的匹夫们变脸。哼,让他们不安好心,这次让他们脸疼……” 信誓旦旦的又是一顿叭叭,但这一次,谭迁没有嫌烦。 相反,还觉得很有趣,很好玩。 丁琬没理他们俩的闹腾,把酒志找出来,去二楼整理酿方。 等最后一个字写完,丁琬放下毛笔,长舒口气。 这本经过编撰后的《酿酒大全》,才称得上是真正的《酿酒大全》。 每一个酒方都记录详细,而且注意的地方,也全都标注明确。 这可以算大周镇朝之宝中的一个,而且特别有分量呢。 屋门推开,丁琬闻声转头,上扬嘴角,说: “来了?” 徐永涵喝了酒,面色通红。走到跟前坐下,道: “恭喜啊,终于酿成了。” “你喝了没?味道真的不一样。” “尝了,不过这会儿什么都尝不出来,舌头不灵。” 丁琬理解的点头,把纸笔收起,《酿酒大全》放入盒子里,说: “回家吧,剩下的交给谭迁就行,用不着我了。” “好。”徐永涵起身,等她来到跟前,二人并排出去。 今夜的酒承司,注定要无眠了。 忘忧酿成,堪比过年,这些日子的忙碌终于有了收获。 前前后后酿造忘忧,耗时颇多、用料更多。如果不是朝丽使臣那日的话,估计他们到现在都很难酿成。 这期间,还有很多次加粮失败的经历。不是加早了,就是加晚了。 最后还是丁琬跟大家一起商议,决定每一次加粮都错过一个周期,这才有了如今的成功。 回到家,丁琬仍旧兴奋的睡不着。 虽然在酒承司表现的很淡定,那都是做给旁人看的。在徐永涵面前,她不会隐瞒自己的情绪。 “哥,我真的成功了,我竟然酿成了忘忧?你敢信吗?敢信吗?” 第n+1次,丁琬在床上重复。 前世她那么努力,也没敢照量这忘忧。没想到今生重来,她成功了不说,还有孩子、家庭。 她真是……真是太好运了。 徐永涵见她实在是不想睡觉,趁着酒劲儿没散,翻个身附在她耳畔说: “不想睡今儿就别说了。正好我也素了好些日子,你补偿我。” “我……唔——” 丁琬要说的话,全都被他吃进嘴里,身子动弹不得。 自从谭瑶、顾芷伊接连生孩子,丁琬就白天不着家,晚上回来沾枕头就着。 他想跟媳妇儿热乎热乎都没得机会。每天看着身旁熟睡的佳人,能看不能吃,真是太难受了。 这一次放纵,徐永涵没有顾及,不管丁琬如何求饶、哭闹,他都没有歇息的意思。 最后,还是常随在门口提醒时辰,他才意犹未尽的放过她。 至于丁琬,本来还沉浸在酿成忘忧的喜悦里,可被他这么一折腾,什么都顾不上了。 窝在被子里,睡得昏天黑地,日上三竿。 酒承司那边,一早就放起了鞭炮,庆祝忘忧酿造成功。 所有大周的百姓都知道酒承司是做什么的。 从桑落、蓝尾开始,再到现在的“忘忧”,酒承司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这在他朝,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自豪、高兴,大周境内的百姓,与有荣焉。 皇上也很高兴,亲自下旨,赏了酒承司上下。不过这些事儿,丁琬全都不知道。 昏昏沉沉坐在床上,看着大亮的屋子,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看着身上干净、清爽的中衣,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慢吞吞掀开被子。 昨天最后怎么睡的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一件事,徐永涵今儿别想回屋睡觉。 翠云听到声响进屋,走到跟前,伺候着道: “恭喜夫人,得正二品淑惠县主。” “……啊?啥?” “忘忧酿造的功劳。”翠云说完,高兴的伺候她穿外裳,“早朝皇上亲口封的,将军替您谢过恩了。” “将军在家呢?” “在啊。”翠云点头,笑嘻嘻又道,“宫里下了赏赐,都是将军接的,因为不是圣旨,所以就没喊您起来。” 话落,翠云脸有些红,急忙尴尬的去到桌前倒水。 丁琬见她这般,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接过水杯,缓缓啐着,没有吱声。 屋子里的氛围,瞬间就有些……微妙…… 第1050章 抓周 丁琬梳洗完出来,就看到徐永涵带着徐致遥在院子里玩。 算算日子,他今日不休沐,怎么就突然…… “醒了?” “凉……凉……” 徐致遥冲着丁琬伸手,求抱抱。 可还没等被母亲抱过去呢,就又落得到了父亲的怀里。 小家伙倒也不挑,有个人抱就行,总比自己走路强。 丁琬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徐永涵,道: “你今儿咋没去衙门?今天可不是休沐。” “没什么事儿就回来了。顺道去了趟老路冥店,定了些娘头周年要用的东西。” 丁琬一听“头周年”三个字,感慨得叹口气。 真是活着快,死的也快。一晃,婆婆都要烧周年了。 头周年是大周年,再加上他们家现在的条件,肯定要隆重一些。 “说到这个,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 “都说长周年,短百天。遥哥儿周岁那天咱们不办,但抓周得让他抓吧。致远走时留了一套东西,我想……就咱们三口人给他办一个,成不?” “成。”徐永涵没有异议,颠了下怀里的孩子,“那就咱们一家三口消停过,别张扬。等孩子三岁以后再说。” 丁琬见事情说下,转身就要走。但没走几步,便被他一条铁臂环上。 “干啥?” “错了。” “…………”丁琬无语的转头,看着满脸陪笑的男人,真是又恨又爱。 怎么可以这么无赖,真是太烦人了。 碍于儿子还在,也不好继续发作,只能长舒口气,捏了捏他的脸儿,说: “以后再敢那样,就别进屋了。” “是,谨遵夫人命令。” “令!”徐致遥补充。 这孩子什么都早,走的早,冒话早。说的不多,但能说最后一个词,知道叫“dei”、叫“凉”。 很快,就到了徐致遥一周岁生辰的日子。 因为先前说好不张扬,所以府内上下,也都不准备,全都是丁琬在小厨房做。 煮鸡蛋、绑腿面,小家伙在懵懂无知下,吃了来到人间的第一顿绑腿面。 这面他爱吃,因为有味道,黑乎乎的肉末酱。 小半碗都吃了觉得不够,捧着碗笑眯眯的看着娘。 也不说话,就那么笑嘻嘻看。 丁琬无语的摇摇头,道: “你啊,还真是越来越像你哥。” 说着,又给他盛了点,让他自己吃。 小家伙一手拿着小勺子,另一只手抓。从十个月开始,吃东西就不喂了。 徐永涵剥着蒜,瞅着吃一脸的儿子,道: “你别说,还真像致远呢。我记得有一年岳父给咱家一些蜜饯,他吃完还想吃,但是不说,就笑嘻嘻瞅着你。你去哪儿他去哪儿的。” 丁琬想了下点头,轻叹口气,说: “那孩子也不来个信,真是让人担心,也不知道咋样了。” “放心吧,肯定没事儿。一会儿把东西都摆上,让遥哥儿抓周。抓完我带你们娘俩去个地方。” “去哪儿啊?” “保密。”徐永涵说完,把剥好的蒜扔进嘴里,吃了一大口面条…… …… 吃过早饭,管家、婆子轮番的进来,都是大家送来的生辰礼。 有褚颖那边,有萧逸帆,有谭迁,有朗名炀…… 还有丁家这边的亲戚,给的更加丰厚。 不过要真论起来,丰厚的还是皇上。给孩子一套文房四宝,外加一把嵌有宝石的匕首。 知道他们重孝,不会给孩子操办生辰,所以都记着日子,赶着送来。 丁琬看着桌上摆的一切,笑看着徐永涵,道: “咱家遥哥儿的人缘,还真是不错呢。” 徐永涵看着拿毛笔的娃儿,摇摇头,说: “头十年,看父敬子。这是老子给他挣来的荣耀。” 丁琬见他这般说,倒也不跟他犟。 把徐致远去年走时留下的东西拿出来,然后抱着儿子出去了。 抓周要在后院祠堂,在徐家老祖宗的见证件进行。 这之前要沐浴,然后换上干净的衣服,由父亲抱着过去。 丁琬把她这些日子做好的衣服拿出来,给他换上。红色衣衫绣着金色祥云,寓意着红红火火,吉祥如意。 孙辈都是花孝,穿的越喜庆越好。 等全都收拾妥当,徐永涵过来抱孩子。 “弄得还真是隆重,你也过去瞅一眼呗。” “我就不去了。”丁琬摇头,捏了捏儿子的脸儿,说,“喜欢什么就拿,要听话,要乖乖磕头。” 小家伙胡乱的点头,具体懂不懂她说的,那就不清楚了。 目送爷俩离开,丁琬就站在院子里等。 翠云从后面回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放心,全都摆好了,奴婢扶您进屋等吧。” “不用。”丁琬拒绝。 抬头看着艳阳高照的天儿,深吸口气,道: “过得可真快啊,眨眼遥哥儿就一周了,我娘也走一年了。” “夫人,老夫人泉下看着您们一家过得如此顺心顺意,她会很高兴的。” 正说着,一个小厮匆匆从前面过来,拱手说: “夫人去前面看看,有贵客到了。” “贵客?”丁琬瞪大眼睛,忙指着后面说,“赶紧通知将军。” 说完,低头看了看衣服,又问: “翠云,我这身可好?” “夫人放心,很得体,奴婢扶您去。” 丁琬不敢怠慢,急匆匆去了前面。发现小厮还在跟着,不禁扭头看着他,道: “不是让你去通知将军吗?” “娘——” 略有些嘶哑的声音传来,把丁琬定在了原地。 “娘,我回来了。” 徐致远不知怎地就冒了出来,让她本能的后退好几步。 她的这个反应,让徐致远有些受伤。 “娘,你干啥啊,我回来你就这么不欢迎我?” 丁琬看着眼前黑了又高了、瘦了的儿子,秀眉微蹙,倏地抬手。 徐致远身子抖了一下,随后就停。本能反应,敌人动手,他都是要挥手还击。 但这是娘亲,不能放肆。 “嘶——” 脸颊骤痛,疼得他倒抽凉气。 “娘……轻,轻点。” 丁琬听他喊疼,惊讶的道: “不是做梦?你真回来了?” 徐致远好生无语,故意往前凑了凑,抓着她的手 ,说: “娘再掐掐,是真的,是真的。” 话落,丁琬抽回手,面色铁黑…… 第1051章 真是难为人 看着刚刚报信的小厮,清冷开口质问: “刚才你怎么跟我说的?贵客来了?这是贵客吗?” 小厮本来还挺高兴,见她面色不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夫人恕罪,小人说错话了,小人下次一定改。” 丁琬没理他,看着一旁过来的管家,问: “他来府上多久了?” “回夫人,一直都在。”管家回答。 “送去伢行发卖了,徐府不留这样自以为是的下人。” “是。”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小人错了,小人……唔……” 丁琬收回目光,看着府里其他下人,继续又道: “不管是谁,都给我记着,这是徐府大公子、大少爷。谁再敢乱说话,下场跟他一个样,听明白了吗?” “奴婢/奴才明白。” 徐致远看着如此威风的母亲,内心暖烘烘。 走上前,亲昵的挽着她的胳膊,说: “娘这是干啥,咋生那么大的气呢?贵客不贵客的,我从西北回来,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啊。” “扯淡!”丁琬不依,“你是徐家长房长子,怎能是客人?你也是,回家还让人去通报,你咋想的?” “我冤枉。”徐致远急忙摇头。 指着外面忙活的四毛,又道: “我没让人通报,我带回来好多东西,刚才一直都在外面卸车呢。今儿是二弟生辰,我怎么都得赶回来,正好也得给奶烧周年。二弟呢?” 丁琬一拍脑门,指着后面祠堂,说: “快快快,你赶紧,他们爷俩在祠堂抓周呢。” 光顾着惩处小厮,把正事儿给忘了。 徐致远一听这话,“蹭——”地一下就跑了。 他这两天连夜赶路,就是为了赶上弟弟抓周,可不能错过。 丁琬看着一旁的翠云,吩咐着道: “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大少爷喜欢吃辽东菜,你多准备一些,晚上随我下厨。” “是。” “大少爷回来的事儿暂时不要说,过了今天在告诉二叔、我姑那边。” “奴婢明白。”翠云应下,急匆匆去前面大厨房。 丁琬来到前院时,东西才刚刚卸完。 四毛正在跟库房管事清点,见她过来,赶紧走到跟前,跪下磕头—— “给夫人请安。” 乖乖的,跟以前差不多,唯独就是嗓子有些嘶哑。 “起来吧,什么时候到的?” 四毛站起身,微微拱手,说: “才到没一会儿。各地都在修路,所以耽搁了时间。这两日,大少爷都没有睡,连夜赶来的。” 说着,把一个一个箱子都打开,挨个介绍说: “夫人,这是大少爷从西北带回来了。这是大荔花生,它跟咱们吃的花生不同,这个荚果硕大,籽仁饱满,香脆可口。这个是腊驴肉,炒着吃。这个是二毛裘皮,用来做大氅。这个……” 一样一样介绍,听得丁琬鼻酸阵阵。 吃的,用的,全都有。看得出来,徐致远很有心,带的东西都是能搁住的,而且京城这边很难买到。 “……大少爷为了准备这些,还没出狼窟就托人带信,让小人准备。其他都好说,就这二毛裘皮不好弄。它可是……” “狼窟?” 四毛说的正起劲,察觉自己说错话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忙磕头道: “夫人听错了,小人没说,什么狼窟,四毛没听说过。” 丁琬见他惶恐的样子,心知徐致远肯定提前嘱咐,但这孩子无心说了出来。 “你起来吧,我没听到什么,也不会跟他讲。” “谢夫人,谢夫人。”四毛边说边磕头,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 丁琬冲着回来的管家,说: “把这些东西都分出几份,明天晨起给他们送过去。其余的都放库房,花生跟腊驴肉拿一些去小厨房。” “是。” 丁琬看着一旁拘着的四毛,又道: “你去吧,大少爷的院子每天都有收拾,你去看看缺什么,过来告诉我,我好添补。” “是,夫人。”四毛拱手,拿着他们的小布包,走了。 翠云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抿唇轻笑,说: “奴婢看四毛带回来的衣服也不多,大少爷都长个儿了,您备的那些,奴婢给拿过去?” “拿去吧。”丁琬应允,内心特别满足。 自从猜到他进狼窟,她就每一天安生过。强迫自己不去想,可午夜梦回,还是会担心、害怕。 本以为一时半会儿孩子都不会回来,没想到这赶着就回来了。 回来是不是就意味着不用再进狼窟了? 还不能问,真是难为人啊! 过去一炷香时间,抓周那边还没结束。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在祠堂说话了。 不能去打扰,索性去主院小厨房,亲自下厨给他们做吃的。 好在徐永涵这几天都无事,正好能多陪陪他…… …… 祠堂内,徐致遥坐在软垫上,手里捏着抓周抓的将星盔。 徐致远怎么要都没要下来,不禁摇摇头,说: “二爹,我娘能让二弟从武吗?我咋觉得可能性不大呢?” “这就是个抓周,能顶啥用,做不得数。” “咋不作数。”徐致远抗议的摆手,“想当初你抓周的时候,抓的就是一把木剑。” “你奶说的?” “那可不。”徐致远说完,把弟弟抱起。 亲了亲他的脸颊,又道: “二爹,我提前出来、赶回来,你是不是特别自豪?” “我自豪啥,你爱咋咋地。”徐永涵嘴硬心热。 眸子里的笑,根本掩饰不住,徐致远倒也不戳穿,蹭了蹭怀里的小人儿又说: “这次给我奶烧完周年,我就去南越了。” 徐永涵蹙眉,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问: “选的你?你去吗?” “我去接应,不进南越。”徐致远解释。 南越老早之前就蠢蠢欲动。 被大周用冰块牵制,如今酒方面又被反超,朝丽、北芪双双服软,南越怕三方合力,所以不知闭门研究什么东西,在南越的大周探子们,总能听到“轰——轰——”的声音。 有人怀疑是大周用于炸山的震天雷,如果是这个…… “选的谁进南越大军?” “你不认识,雏鹰里的,这俩人挺厉害,我都服。” 第1052章 能做的太有限 “怎么个服气法?”徐永涵颇有几分好奇。 能被徐致远夸赞的人,肯定有过人之处。不是他夸口,他这侄子天生就是习武的料,而且对自己狠,特别狠。 徐致远坐在一旁的凳子,一边颠着弟弟一边说: “他们来比我晚近狼窟,但没多久就追上了我。” “只是如此?” “……啊,就这样。” 徐永涵撇嘴,老神在在的提醒道: “徐致远,你现在跟我说实话,一会儿到你娘面前,我还能帮你打掩护。不然的话……” “我们还进了朝丽朝崖谷。”徐致远不等他把话说完,急忙“招供”。 没法子,这个威胁太好使了。 他可以不顾二叔的感受,但娘的心情,他不能不管。 一个小厮把他说成“贵客”,都气的够呛,更别说…… “你们进去了?” “嗯,进去了。” 徐永涵后背一阵凉,眉头拧成一个疙瘩,道: “疯了?朝崖谷常年瘴气不散,到处都是沼泽,猛兽更是比比皆是。你们……你们仨就去了?青龙呢?他不管?” 徐致远见二叔这样,心知他的担忧。 把弟弟放下,自己乖乖站起,在他面前转了好几圈,道: “二爹你看,我啥事儿都没有。” 徐永涵没理他,面色铁黑,正计划着一会儿怎么跟媳妇告他状。 徐致远也不是傻子,见到他这般,多少能猜到一些。 上前几步,郑重的看着他,说: “二爹,此事万不能告诉娘,不然她会着急的。” “你也知道她会着急?你进去的时候,想啥了?你可有想过万一你出不来,你娘、我,怎么办?”徐永涵没给面子,当着收拾的下人,直接数落他。 旁人不了解朝崖谷,但他知道。外面天然的屏障配合里面的机关重重。如果不是朝崖谷专门的人,根本进不去。这个地方,就是朝丽特有的秘密基地。 虽然紧邻大周,可安全性太高。研制武器、毒药,都在这。其中有一种毒虫卵,就在那里孕育。因为孕育的周期太久,所以龙骑卫有专人掐算时间,然后去朝丽王宫捣毁。 这小子居然敢直接进去,简直不要命。 徐致远也不为自己开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诚恳的道: “二爹,你别生气,如果重来一次,我们还是要去。二爹应该知道,从狼窟的北面就能进朝崖谷。掐算日子,今年入秋龙骑卫就该进朝里王宫捣毁虫卵,与其他们冒险,刚好我们就在,所以把整个地方,全都端了。” “端了?怎么端的?” 徐致远抿唇,没有立刻回答。 徐永涵见状心知不简单,蓦地上前,握着他的肩头,道: “问你呢,怎么端的?怎么做的?” 徐致远眼神躲闪,看着一旁冲自己咧嘴笑的弟弟,闷闷回答: “用火鹰给的六坨震天雷。” “…………” 徐永涵松开他,震惊的后退好几步,身子踉跄。 “二爹,二爹别气,我们三个都没事儿,而且,当时进去的引信的那个,也不是我。” 震天雷,大周很早以前就有的东西。因为安全度不高,所以很少会用。五年前夜莺经手,才改良了震天雷,不过大周都用来炸山矿,方便冶金啥的。 他们用这东西端了朝丽秘密基地是好事儿,可这人是大哥唯一的遗孤就…… 徐永涵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想着他刚才的话,戳穿说: “你没去引信,是因为你技不如人吧。” 就说他不可能随便佩服人,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照他这个服人的标准,一般人都很难达到。 徐致远垮着肩,没有否认的点头,说: “那小子比豹子都迅捷,我还真不是个儿。听他说,从他记事儿开始,就在豹子堆里长大,鹰卫带走时,还不会说话呢。” 哟,挺野性,很符合鹰卫标准。 “你们仨一个都没受伤?完好无损?” “是。”徐致远点头。 刚要说话,徐致遥来到他跟前,伸手拽着他的衣摆。 把孩子抱起来,继续又道: “原本都以为得丢点啥,毕竟震天雷的威力太大,不过也是托了朝丽的福,他们那处地方的院墙,里面全都是红砖,外面用厚重的铜皮加固,我眼睁睁看着墙体变形,但却没破,反而里面是一片废墟。” “对了,他们也在研究震天雷,我们动手之前,把他们的火药、火石全都拿出来了。不然,还真不敢想象。”徐致远这次没有保密,完完全全的把他当日的经历,说了一遍。 有惊无险,意外收获,朝丽重创,十年内都不敢再放肆。 徐永涵看看天儿,拍拍他的肩头,道: “行吧,你心里有数,我虽不想你去冒险,但你不是那种听话的孩子。” “二爹啊,我不听话但我惜命。我可是要做大将军,孝顺我娘。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儿的。” 徐致远的胆大心细,他是有所耳闻。可一次、两次没事儿,谁能保证次次都无事? 但劝肯定不可能,这孩子已经不是在家撒娇的小鬼头了。 长叹口气,摆摆手,说: “罢了,一会儿到你娘面前,什么都别说,她猜到了你去狼窟,但朝崖谷肯定不知道,你别说漏了。” “狼窟我也不能提啊。”徐致远心有余悸的忙摇头。 猜到是猜到的,只要他不认,就不用看娘抹眼泪。 最怕娘哭了,娘一哭,他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徐永涵看着一旁收拾东西的下人,倒也不用嘱咐,能进祠堂的,都是家里信得过的。 “回去吧,你娘想你好久了,多陪陪她。这次……”能呆几天? 后面的几个字没说完,徐致远直接抱孩子开溜。 长庆抿唇轻笑,走过来,拱手说: “将军,小人把那坛忘忧拿出来?晚上您跟大少爷喝一些?” 徐永涵想了想,点点头,答应了。 看着祠堂供奉的牌位,心中默默腹诽: 娘,大哥,不是我不管,实在是这小子不听我的。爹,你泉下有知,要记得保护这孩子。致远做将军一般,但做大周的一把利刃,绝对可以。他出任务一定要保护好他,儿子能做的太有限了…… 第1053章 母子谈心 徐致远抱着弟弟回到主院,主屋内一个人都没有。 从屋里出来,听到不远处的动静,徐致远咧嘴轻笑。说了句“找娘去”,便颠着徐致遥去了小厨房。 小厨房内,丁琬正在下面条。 徐致遥一看,就激动地往前奔,边挣扎边说: “条……条……” 丁琬闻声抬头,看着两个儿子上扬嘴角。 不止一次梦到徐致远回来,抱着徐致遥站在不远处看她做饭。没想到今日,竟然真的成为现实。 笑眯眯的冲他们招招手,等人走到跟前,问: “你弟弟抓到什么了?” “将星盔。”徐致远回答。 他这一说不要紧,小家伙立刻意识到手里一直拿的东西没了,指着外面就喊着“没……没……没……”。 眼瞧着要哭,翠云赶紧过来,把孩子抱过去,带他去找。 徐致远来到灶膛旁,把婆子“撵走”后,坐下添柴,说: “在外面这么久,想的就是娘做的饭,特别馋。” 丁琬满脸慈爱的笑着,一边搅合锅一边说: “放心,你这次回来能呆多久,娘就做多少顿饭。你看那边没,都是晚上吃的。今儿你弟弟生辰,本来就打算一家人吃顿饭,你回来就更好了,我多加了好几个菜,都是你爱吃的。晚上就咱们四口人,没有外人。” 徐致远听了点头,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襦裙,没有说话。 青菜肉丝面做好后,丁琬又炒了六个菜。 等徐永涵来到厢房准备吃饭时发现,桌上的菜肴,全都是徐致远爱吃的。 当然,他也爱吃。 趁着俩孩子没过来,徐永涵先香了媳妇一记,说: “他一回来,咱家饭桌上都是好吃的。” 语气中夹杂着酸,浓浓的,有些倒牙。 丁琬好笑的推了推他,说: “你平日吃的差吗?不差吧。” “怎么不差,厨娘跟你做的能一样?”徐永涵据理力争。 丁琬一听这话不犟了,的确不能比,平日她不下厨,除非是大日子。 夹了块红烧肉喂到他嘴边,说: “吃吧,多吃些,以后每月逢五,我都下厨,可以不?” 家里三个男人的生辰,都逢五。她选这天也是别有用意。 徐永涵明白过来,咽下嘴里的肉,扣着她的脖子,直接吻上她的唇。 徐致远抱着弟弟刚要进来,看到这一幕,巧妙地捂住遥哥儿的嘴,又出去转了一圈…… …… 吃过饭,丁琬哄睡了徐致遥,便去前院看徐致远。 见他正在试衣服,走过去,帮着整理衣摆、衣领,问: “咋样?哪里不舒服?这里紧不?” 徐致远摇摇头,笑眯眯说: “不紧的娘,很舒服。您都没看到我就能估摸出我的身高,可真厉害。” 说完,拉着她坐下又道: “弟弟睡了?” “睡了。现在一天就一觉,能睡也一个时辰,然后就玩。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 “我也想,不过还不是时候。”徐致远没有隐瞒,亲昵的拉着母亲的手,“趁着我现在年轻出去闯闯,多多经历,日后上战场都是宝贵经验。娘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受伤。” 有那么一瞬间,丁琬是想检查检查他的身体,看看有没有疤。 但话到嘴边就变卦了,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儿子,不能管的太多。更何况还是个男孩儿,理应出去闯荡。 “行吧。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做娘的也不能过多干预。反正你记着照顾好自己,别受伤了。就是受伤,也别受重伤,娘扛不住。” 徐致远看着她双眸通红的样子,重重点头,说: “放心吧娘,我心里有数。还没恭喜娘呢,酿出忘忧,得了‘淑惠县主’的封号,俸禄也涨了吧。” “涨了。”丁琬没有隐瞒的回答,“我的俸禄就放在你这院子的库房,留给你说亲用。” 徐致远一听这话,红着脸摇头。 “那咋成呢,我自己有钱。再说奶走的时候也给我留了一些,娘的钱就给弟弟,他用得着。” 丁琬慈爱的伸手,摸了摸他瘦削的脸颊,道: “你再有钱又能有多少?更何况你是长子,你娶妻的标准决定了你弟弟。日后这家还得你当家,娘跟你二爹老了,都是要指望你的。” 徐致远听到这话,亲昵的往她手心贴了贴。 “娘放心,我长兄,撑起徐家门楣,我一直都在做准备。遥弟想做什么就随他,我一定好好替他张罗。不过这钱就不用了,我真的有钱。” 他前阵子炸毁朝丽的朝崖谷,银鹰那边给是给他五万两银票作为奖励。在龙骑卫里,他算三等,拿的银两跟朝中三品文官一样。不过这些不能说,用命拼来的,母亲知道会心疼。 丁琬只当他是碍着身份,不好意思,轻叹口气,又道: “咱娘俩就别分的这么细了。你从过继到我名下,再到回归大哥那里,与你我而言,都不过是个形式。我疼你,你敬我,这是咱们娘俩的缘分。关于你亲娘那边……” 话说到这儿,徐致远摇摇头,开口打断说: “娘,她既然没了,就算了吧,别提。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也明白咱娘俩的关系。其实就算她没出那些事儿,我对您也会不一样的。从我记事儿开始,只要您有空就带着我。而她,从来都不理我。” “后来爹跟二爹没了的消息传回村,她就更加不理我,一直都是小舅跟娘在陪我。我对她说不上恨,但要不管也做不到。娘,我不瞒您,当初我都想好了,找个别庄把她送进去,找两个人伺候直到她死。只能说造化弄人,她没那个福分。” 紧抿双唇,握紧她的手,问: “娘,您会怪我吗?” 丁琬欣慰的上扬嘴角,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手背,道 “怪你什么?怪你太孝顺?怪你有人情味儿?怪你识大体?她做的的确不怎么样,可她到底生了你。你若真的不理不睬不照顾,娘反而担忧。好了,这事儿往后都不提,只要你开心就好。如果有喜欢的姑娘尽管说,只要人好、家室干净,娘没那么多说道。” 第1054章 团圆最重要 突然提及亲事,徐致远害羞的抽回手,道: “娘,我才多大啊!再说我常年在外,这事儿可不着急,您别给我定亲,我可不干。” 丁琬看着他羞赧的样子,内心腹诽一句“孩子长大了”。 见他眼底发黑,起身说道: “我不管你着不着急,我就是想告诉你,只要是你找的,孩子人好没问题,娘就不拦着。咱家没有什么门当户对,家族联姻一说。” 徐致远很聪明,瞬间就猜到了母亲话里的意思。 起身几步来到跟前,抱住她说: “娘放心,小舅舅会找到一个懂他、疼他的人。每个人都有缘分,估计缘分还没到呢。” 丁琬见他这么说,笑着摇摇头,道: “我不是担心你小舅,我就是单纯的想告诉你,只要你喜欢,娘跟你二爹都没有意见。” “好,我知道了。” “睡会儿吧,眼睛都黑了,晚上咱们在主院吃,给你弟弟庆祝生辰。” “嗯,我送娘出去,娘慢走。” 娘俩出了屋,徐致远一直目送母亲离开后,这才转身回房。 丁琬走出了一定距离,看着孩子回去的背影,长叹口气。 出去历练,真的能明显看出长大了。 说话、聊天,沉稳、踏实。 果然是婆婆教出来的孩子,让人放心,自豪。 回到主院,徐永涵还在整理书桌前写东西。进去看了眼儿子,便去小厨房忙活。 晚上这顿饭,四口人一起吃,团圆最重要…… …… 眨眼到了耿氏烧头周年的日子。 一大早,徐致远跟徐永涵便起来,检查这边、清点那边,就怕有什么纰漏,少拿了东西。 丁琬抱着徐致遥在旁提醒,等东西都装上车后,说: “烧完直接带二叔、谭迁他们去思韵,我在那边等你们。” “娘,弟弟去不?” “去,到时候你抱他。” “好嘞。”徐致远没有意见。 他跟徐致遥虽然只是堂兄弟,但他真的疼他、宠他。遥哥儿虽然小,但谁对他好他知道。也很依赖这个哥哥,有哥哥都不找娘。 父子俩上车后,徐致远从车窗冲弟弟挥手。小家伙见了,撇嘴哭出声。 徐永涵忙把人拽回来,轻斥着道: “别招他,他认人。咱们这一走,你娘还不知道得怎么哄他呢。” 徐致远耸耸肩,叹口气,道: “就是太小,不然就能领他了。” “你当我不想带他?你奶还没见过他呢。”徐永涵惋惜的嘀咕。 徐致远不敢继续这个话题,凑到他身边说: “二爹,我小舅舅那边……你打算咋办?宁飞扬可是把十公主带过去了。” 徐永涵闻言叹口气,好一会儿才道: “我能怎么说,皇上没直接下圣旨,已经很给面子了。如果两个人真的能看对眼,也是件好事。” “话是这么讲没错,可小舅的性格你不知道?他既然当初说了等她三年……” “还等个屁!”徐永涵直接打断他的话,“她当这太嫔为了什么你不懂?等三年,等三十年他们俩都没戏。” 徐致远见二爹这么顽固,索性也就不吱声了。 旁人不清楚,但他却了解丁珏。一旦他认准的事儿,几乎不会改变,就算她做了太嫔,他依然会等。 “如果十公主真的耐着性子,等了你小舅,那这十公主也算有情有义,配你小舅也正当。” 沉稳的言语,让徐致远瞬间抬头。看着二爹的样子,咧嘴轻笑,“嗯”了一声。 就说二爹不可能不考虑小舅舅的情绪。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好女怕缠郎,相反也一样。 十公主长什么样儿他不知道,但公主嘛,肯定不会丑。若她知书达理,温婉贤淑,踏实的等了小舅几年,小舅也额不会不识好歹。 就看两个人有没有缘分了。 说话间马车出城,等二人下车时,丁文海、安辰他们都来了。 徐永涵二人跟下人一起卸车,当看到走过来的老爷子后,两个人全都愣住了。 “祖父?您怎么来了?” “二叔姥爷,您可真胆儿粗,敢带太姥爷出来。” 丁文海听到徐致远的话,苦笑着摊手,说: “你当我想啊。你太姥爷非要来,我有啥法子?” 丁父不服老,伸手拿了一袋纸活儿放下,道: “怎么,嫌我老了?我告诉你们,再过五年,我照样还能下地干活。你娘不容易,这没了我过来瞅瞅,也是两家的情份。本来你奶也要来,不过她腿脚不好,来了裹乱,就让她搁家了。” 谭迁跟萧逸帆都过来了。见到老爷子,纷纷行礼,主动搀扶。 谁料老爷子不用,嫌弃的挥开他们,抓起一麻袋纸活儿,慢悠悠的往前走。 徐致远见了,赶紧抗了一袋跟上,不过走了一会儿倒也放心了。 老爷子的身体,没说的。 硬朗、康健,上山不用人扶。提溜一袋纸活儿,脸不红、气不喘。 很快就来到耿氏的墓地,周围干枯的杂草又有许多,徐永涵他们拿着镰刀,开始清除。 老爷子带着徐致远摆供果,看着眼前的墓碑,轻叹口气,道: “你这孩子啊,就是喜欢扛事儿。什么都自己扛着、憋着,太让人心疼了。跟老六见到没?见到了让他好好对你,你这一辈子不容易啊……” 边摆东西边叨咕,说了好多家里最近发生的事儿。仿佛耿氏没死,跟她唠家常一般。 徐致远倒是难得的沉默,跟他以前上坟的状态,完全两个样。 徐永涵再旁看着,担忧的走过来,道: “把香点了,先给你奶上香。” “哦,好。”徐致远点头,赶紧照做。 等他们把干杂草都收拾差不多了,坟前开始烧东西。 准备了很多纸活,别庄的管事也备好些水在这,就怕引起火苗,后果不堪设想。 又是烧了一个时辰,等确认没有火星子后,老爷子出声说: “走吧,咱们下山了。都饿了吧,我那孙女在思韵备了席面,都过去吃一口。” 自己家人倒也罢了,但萧逸帆、谭迁这下了朝就过来,连口早饭都没有,必须得吃一口。 自打谭迁接手了酒承司,他就开始上朝了。不需要他商讨什么,也不需要他表达意愿。说的直白一些,就是个摆设。 但并不是说谁都可以摆设,至少以前丁琬做院士的时候,她就没有这个机会…… 第1055章 少管闲事威信高 给耿氏烧完周年,徐致远就走了。 走的当天,丁琬一家相送。丁文海、安辰等人没来,他们头一天晚上一起吃饭时就说了,让他们一家四口好好道别。 看着一身品竹色衣衫骑马的少年,丁琬是即高兴又难受。 心知孩子大了要飞,可这飞的她都找不到、抓不着,总觉得不踏实。 送走徐致远没多久,京城到琅洲方向的官道,就竣工了。 路修好的那天,帝后亲自走了第一趟。一路同行的,还有六部及其女眷。大家一起感受新修的路,别有一番味道。 原本从京城去琅洲,需要走三个时辰,相当于一大天。可因为修过路的原因,两个时辰就到了。一路平坦、宽敞,沿途原本的柳树没动,倒是一番天然景色。 到达琅洲时,刚好中午。帝后做东,请了六部及其女眷在当地盛聚楼吃了一顿地道的琅洲菜。 跟京菜差不多,但有两道,京城没有。 一道是蝲蛄豆腐,一道是琅洲菜胆。 蝲蛄豆腐其实就是用蝲蛄做的,形状像蝲蛄,但不是蝲蛄。是当地清水里盛产的一种河虾,一般栖身在河里的石头下面。 至于这琅洲菜胆,那可是太讲究了。 用小青菜的菜芯儿,配上各类上等食材的高汤所制。高汤里都是上等养颜的东西,再配上这一盘子的菜芯儿,真是太奢侈了。 丁琬听着伙计的介绍,内心滴血。再看其他六部的女眷,面无表情,但眼神都在盯着这道琅洲菜胆。 果然是没有穷过啊,竟然就想着菜好吃,没想过这菜怎么来的。 夜莺等猴急介绍好后拿起筷子,道: “都别客气了。大家出门在外,规矩就先放一放,吃完饭还得回去,都吃饱了。” “是,娘娘。”众人异口同声应着。 丁琬夹了一颗菜胆,小口进食。不得不说,这菜真的太有味道了。 浓郁的汤头配上嫩嫩的菜胆,这一刻,倒真的让她挺享受。 咽下嘴里的东西,看着伙计问: “取过菜胆的菜叶呢?你们怎么处理?” “回这位夫人,菜叶一般我们就用来做配菜。每天店里只上五盘菜胆,多了的话菜叶用不完浪费,索性就定了量。” 丁琬听到这个回答,放心的点点头。 户部田夫人见状,笑吟吟的说: “徐夫人还真是节俭,如果菜叶他们不用的话,您打算怎么做?” “不怎么做,跟他们要了拿回家,我炒青菜吃。”丁琬回答的很痛快,一点都没有尴尬、不好意思。 反倒是问话的田夫人,显得就很心机。想要解释,可皇后娘娘就在身边,她最后只能“哦”了一声,哑火。 自从大周换了“永平”记年后,大家就知道徐家得势,徐夫人跟皇后娘娘关系匪浅。 这一次大家一起出来,中途方便的时候就能发现。 以前只是听说,但现在亲眼目睹,就都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夜莺吃了一碗米饭,田夫人急忙伸手要添,被她用胳膊拦住、起身盛饭。 这样一来,田夫人就更加无地自容,面红耳赤。 等夜莺回来坐好,看着大家,道: “各位都是府上掌管中馈的夫人。未出阁前,也都是大家闺秀,不知百姓疾苦很正常。但本宫还是想说一句,每个人的习惯是自己的,不妨碍任何人。徐夫人节省惯了,问一句没什么吧。” “是,是。”众人纷纷点头。 田夫人更是点头如蒜,悔不当初。 她男人被酒承司那边怼了好几次,虽然现在好了,可曾经的事情,她知道,所以也就针对一下,就只是想针对一下,没想闹开。 “本宫希望大家伙儿各自过好各自的,别去管旁人,也别插手旁人的家事。谁吃了什么,纳不纳妾,都说跟列位没有关系。多吃青菜身体好,少管闲事威信高。” “是,我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众人说话的同时,都不忘瞟一眼田夫人。 如果不是她多嘴一句,怎么会有现在这些事儿。 更重要的是,皇后娘娘刚才提了“纳妾”,那就是在敲打年前“逼宫选秀”的事情。 这么久过去了,难道还有人不死心吗? 大家全都各怀心思,这顿饭吃的就不怎么香。丁琬没管那个,卖力的吃,专心的吃。 以至于回城的时候,她是女眷中唯二没有饿肚子的。另一位就是夜莺,当朝皇后娘娘。 车子路过检修站,大家照例休息、方便。徐永涵看着一个一个府里的丫鬟去买东西的身影,不禁蹙起了眉头。 来时可没有人去买吃的,这是为何? 见媳妇儿站在不远处,走过去,道: “看什么呢?” 丁琬指着检修站上的明码标价,说: “这个挺好。谁修车,多少钱,一目了然。” “对。”徐永涵笑着颔首,“这是户部跟银鹰那边定的。检修站由银鹰来做,每年给朝廷上缴四成红利。” 这个检修站不是单单只检修路面,还有来往的马车、驴车、牛车等。 丁琬觉得靠谱,挽着他的胳膊,二人回了车上。 “媳妇儿,那几家怎么都去买吃的?来时不是看不上这边的吃食吗?” 丁琬耸耸肩,瞅着那位刚刚方便回来的田夫人,笑眯眯道: “自作自受呗。吃饭时有人多嘴,皇后娘娘就敲打了一下。然后他们没心情、吃不下,这会儿饿了还不正常?” 徐永涵瞅着她的样子,笑着没有说话。 肯定跟自家媳妇儿有关,看她这样,应该是没受委屈,他也不用操心。 车队继续往前,回城正好两个时辰。这中间还算上了在检修站耽搁的时间。 一天时间往返京城琅洲,大大节省了时间。 这样一来,京城的果蔬可以运去琅洲,琅洲的果蔬也可以运来京城。 帝后亲自带着六部体验了官道,大家对此心服口服。 虽然设立收费楼,但价格透明,一辆车,只收费五文,来回也不过十文,绝对划算。 如果是以前,从琅洲出发来京城,那是要住一宿的。打尖儿、住店的钱加一起,得二十多个十文钱,哪个划算,一目了然…… 第1056章 不至于动气 很快,“京城官道”四个字,就成了京城百姓谈论的焦点。 原本对于“收费楼”这个产物,大家都很不理解,可是现在仔细想想,倒也明白了。 修这样一段路的造价太昂贵,人工、材料,全都是钱。而且,这事儿也不是全都朝廷出钱,还有商队跟南疆制冰的老板一起,三方合力完成。 虽然走路花钱有些难接受,但跟以前黄土路比,那可是太好了。 至少不用颠簸,雨天、雪天,不用担心滞留路上。检修站除了检修道路,还要负责清扫积雪,这可是太方便运送车队了。 随着京琅两地的官道建成,各地越来越多的官道顺利开通。 原本说好了的京郊改建,也开始提上了日程。如此,官道上的商队就太多了。 每天申时末,京城百姓准时的守在城门口那里,就等着看收费楼的人进城。 进城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主要是看那一筐一筐的铜板。 每天光收“过路钱”就那么多,有的人就在心里盘算,算这路多久能收回成本。 城郊改建稳步发展,原来从北方找来修路的那批,因为京城几个方向的路修差不多,用不了那么多人,所以就抽出一部分过来挖地基、盖房子。 盖房之前,由工部出图纸,挖地基。 至于其他的,全都在准备当中。 料石、木材、河沙…… 由于城郊改建的工程不小,所以官窑、民窑全都上阵。负责拉这些东西的,自然就是丁现的商队。 丁现一次科举没上,就在京城混了个七品小官,眼热的肯定不少,所以给他下绊子的,就特别多。 这天丁琬从酒承司离开,没什么事儿,便拐去了城郊方向。 那边地基快挖好了,再有几天就会垒砖。今年落雪前,打算把第一批房子全都盖好。至于里面家具那些,就是冬天也能做。 京郊的房子,采用跟皇宫一样的构造,下面有地龙,各家可以自己烧。烧多烧少随自己,只要三九天别冷着就好。 如今她给徐致遥断奶,想去哪里都可以,所以并不着急回家。 离老远就看到丁现在那里说话,面对的是工部的两个人。 翠云也瞅见了,挽着她的胳膊,轻声说: “夫人,大爷好像很着急呢。” 丁琬点点头,继续往前。 “沈大人,刚才你也看到了,我又派人去了忻州,相信不日就会有结果。官窑这里的青砖已经到位,先用这些也是可以的。不过是等几日罢了,怎就不行呢?” 丁现这些年在外历练,脾气已经非常好了。如果不是真把他逼急了,他断不会这般抗议。 丁琬站在一个隐蔽的地方,静静听着。 这就跟当初皇宫内务府太监去村里买酒一个德行。 工部某些人,想要些好处。但不敢明目张胆,只能采用迂回方式。 你不是能从民窑上入手吗?不用我们提供的民窑,那就让你这边的货,不能及时到位。 至于怎么拖延,那法子可太多了。 让丁现选的民窑原料出事,亦或者材料不足、不能按时交货等等。 不敢给你这边下绊子,给你选的民窑下绊子也是一样。 丁现也不傻,自然就猜到了他们俩的用意。解释没什么用,那就…… “……丁老弟啊,你看咱们兄弟这么长时间,你就听哥哥一句,别太拘泥。民窑很多,既然这个民窑不能按期交货,那就换一个,那么多呢。” 丁现听到这话,笑看着他,说: “好啊,既然梁兄这么讲了,那小弟就把这事儿交给梁哥?” “行,有兄弟你这话,那我们哥俩绝对给你安排明白。”姓梁的满口应着。 另一旁的那个,也不住点头,道: “你放心兄弟,这青砖绝对马上给你搞来。十天,不对,七天,七天绝对到位。” 丁现再次颔首,就在丁琬要按捺不住说话时—— “梁兄、江兄,按理说这事儿交给两位哥哥,我没有不放心的。但这房子你们知道,虽然是我跟另外几家一起合力做的,但朝廷还是主要。房子是给人住的,绝对不能有事儿,你们说对不?” “那对,那必须啊。” “好。既然两位兄长都这么说,那我也就先君子、后小人了。你们的砖拉来那天,每一块我都要检查。但凡有一块出现问题,整批货我都不会给钱。” 这话说完,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吱声。 很明显,他们俩不是第一次办这事儿。也知道他们选的民窑,会从原料上压缩本钱,这样才能达到双方都有钱赚的目的。 他们是赚钱了,可遭殃的是谁? 丁现见他们不吱声,冷“哼”一声,又道: “二位是觉得我丁现出身农家,憨厚、傻笨、缺心眼儿,对吗?选民窑历时三个月,我儿出生没满月我就出去,一家一家对比后才定了这几家。你们真当我随便找的?” 突然的变脸,让梁、江二人,都挂不住面。 三人对视后,姓梁的同样也冷“哼”一声,说: “老弟,你这话就过分了。我们哥俩不过是看砖没有到,提个建议,成不成的还得看你自己。你爱用就用,不用就拉到,你说那些没用的干啥?好像我们故意看你笑话似的。” “你们没有吗?”丁现反问。 一双眸子坚定的看着他们俩,又道: “刚才谁说的,七天砖就能到?我这边也确定再有十天就可以。你们选的民窑就能等,我的就等不了,凭什么?还有,今日你们过来工部侍郎大人知道吗?如果知道,我是不是可以去趟京兆衙门,找侍郎大人说说话?” “你……” 姓江的见他突然认真,急忙拦住梁同僚,说: “哎哟丁老弟,你看这是干啥呢!咱都为了这新建区好,我们就是提议。你要觉得不行那就算了,当我们没说嘛,不至于动气,不至于。” “不至于吗?” 丁琬终于出声,大摇大摆的从暗处走出来,一脸笑吟吟的表情…… 第1057章 惹事儿的人 丁现一看姐姐来了,急忙走过来,说: “长姐,来了。” 丁琬颔首,瞅着他身后局促的两个人,道: “挺出息啊,居然能给旁人欺负你的机会,白跟小姑父学了?” 他走商队的领路人是安辰。 一个江湖老油条子,可以说当时这老油条子是毫无表留的教他。 但凡他刚才能拉下脸,也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在这叭叭。 丁现想要解释一下,可事已至此,只能应声“是”,乖顺的站在一旁,没有反驳。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怼人,只是有些事情还在查,动的太快不好。 可长姐人为处事的风格在这,如果他拦……那些人势必就会猜到,只能重新另想事情了。 丁琬把人扒拉一旁,幽幽的说: “二位今天过来,到底所谓何事呢?我刚才在旁听了半天,云里雾里,麻烦二位给我解释解释?” 姓江的闻言,急忙拱手,说: “徐夫人言重了,我们是奉侍郎大人之命过来,看看丁老弟还有什么需要。” “哦,那我弟弟有什么需要呢?”丁琬面无表情,看似平静。 “这……”姓江的不敢继续往下说,毕竟这事儿吧,硬凹肯定不行。 丁琬见他不说,嗤笑着道: “如果我没记错,这片新建区是由皇上钦定的几家负责吧。工部那边也只是出了图纸,只等验收的时候再说。你二位莫不是还把我当成村姑,觉得农家人实诚、好骗?说说呗,民窑是个什么情况?你们推荐的那个民窑,能给多少好处呢?” 两个人心里“咯噔”一记,心知这事儿不能再往下纠结。 若是继续再说一说,他们只怕就…… 急忙摇头,插科打诨的应付,边说边后退。不过还没等走几步呢,就被安辰放在这边的人给拦住了。 丁琬冷笑,十分不客气的道: “怎么,过来逞完威风就想走?真当我丁家好欺负?” “徐,徐夫人,您误会了,我们就是……就是过来例行关照。看丁老弟这边需要什么,我们就帮解决。侍郎大人说了,一切都已新建区为主。”姓江的说完,不忘碰了一下姓梁的。 后者识时务者为俊杰,谄媚的笑着点头。 只可惜,太晚了。 丁现同情的看着他们俩,戏谑的上扬嘴角。 唉,这一次就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了。 后续的事情…… “麻烦竹阳哥亲自把人交给侍郎大人,就说该给的交代,我廖小爵爷等着。” “是。”竹阳拱手,慢悠悠的走过来,微扯嘴角。 丁现挑眉看着廖明航,为等他有所反应—— “过来了?”丁琬恬淡的出声问着。 双眸里都是宠溺,就像看自家晚辈一般。 廖明航走到跟前,十分恭敬的拱手行礼—— “姑母好。刚从外地回来,打算找丁现叔说说话。” 廖家是年后二月到的京城,本该很早以前就来,但每一次要出发时都有旁的事情发生,所以几经耽误,才在这个时候到了。 丁现闻言,长舒口气,悬着的石头也算放下来了。 廖明航冲他眨下眼,然后看着被俘的两个人,笑道: “别着急,你们跟你们背后的人,咱们慢慢算账。七家民窑,黏土都出问题,这可不是小事儿哟。” 廖明航那个痞痞的劲儿,跟外人见到的安辰,明显一样。 廖玉恒过世后,丁琬接了廖家琐事,安辰帮她分担,索性就教起了廖明航。 学武一般,但平日里的那些弯弯绕,他可是学的太透彻了。 两个人一听这话,犹如凉水浇头,慌张失措。 丁现嗤笑着轻叹口气,道: “真以为我不理你们是因为我见识短?不过是想稳住你们,别打草惊蛇。就你们两只蚂蚱,真以为我那你们没辙?” 话落,丁琬蹙眉,随后恍然大悟,懊恼自己差点帮了倒忙。 如今弥补还是有机会,思索片刻后,说: “真是可怜呢。如今事发,有能耐的肯定全身而退。没事儿蹦跶的,就只能承担后果。按照我《大周律法》,这样的情况得什么刑罚呢?” 翠云走上前屈膝行礼,接话道: “夫人,奴婢记得这种事情要分情况。如果只是单纯老百姓不懂,那刑罚就轻一些。不过若是知法犯法那就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法?” “看事情的程度呗。”翠云慢悠悠的说,“奴婢记得内阁新订的《大周律法》中有一条,如果可以将功赎罪,那惩罚就少一些。像这两位大人,明显就是知法犯法,而且还是冲锋陷阵的,肯定……凶多吉少呢。” “你这奴婢可真会说话。”姓梁的不高兴,直接怒怼,“什么事儿都不清楚,怎么就直接归结到我们兄弟的头上?” “那自然是有证据啊。”翠云理所当然的回答。 坦然的瞅着他,明亮的双眸一闪一闪,还挺好看。 丁琬、丁现、廖明航三人,全都不吱声。 竹阳见吓唬的差不多了,大力推搡着两个人,说: “别卖呆了,我这就送你们去京兆府衙吧。” 不等二人吱声,竹阳直接把人带走。 丁琬耐着性子等他们离开,这才看着廖明航说: “真查到什么了?” “查到一点,不过刚才姑母跟您丫鬟这番作为,他们不想说都得说。”廖明航胸有成竹。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们俩官职不大,但他们在这个氛围呆了那么久,其中的猫腻比谁都清楚。 没权没势,东窗事发,替死鬼就是他们俩。 现在不自救还要等待何时? 丁琬也懂这个道理,所以才跟翠云演了刚才那出。用手肘碰了下丁现,无语得道: “你有打算刚才怎么不拦着我?这要是弄砸了,咋办?” 丁现摊手,老实的说: “姐,如果我刚才拦着你,他们俩回去一提,对方稍微一想,就会猜到。但如果我不说,您敲打一下,他们回去以后对方不见得能猜到,还会消停几日,我也轻松一些。” 丁琬听到这样不走心的回答,轻叹口气,道: “你也把我当傻的?今日如果不让他们把事儿撂了,等一回去对方就会收手,估计到时候你们啥都查不到,而我就是那个惹事儿的人!” 第1058章 以为这人不在京城了 帽子扣的太大,让丁现、廖明航两人猝不及防。 “姑母这话是咋说的?您来这边是临时起意,怪只怪他们俩太贪心,频繁过来。” “是啊长姐,你可千万别自责,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忍耐,您也不会出声为我讲话。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我。”丁现急忙劝她。 看着两个孩子极力替她辩解的样子,丁琬心里暖和。 昔日的少年郎,如今已经长大成人,而且全都温暖谦和,彬彬有礼。 丁现不用说,奶奶带大的。廖明航这里,相信廖玉恒泉下,也会很欣慰。 收拾一番心情,笑呵呵的点头,说: “放心,事情被我们主仆圆回来,现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我就不会继续为难自己。你们也不用这么为我开脱,我不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今儿过来,就是想看看地方,大户型是不是也挖好了?” 这边的房子一共分四个户型,最小的就是没有院子,联排房子,东西两屋,中间空处是厨房。这类房子,一般就是给刚来京城没有房屋的人。可以租、可以买,随你方便。 再有就是有院子的。房屋加院子,一点五分地(相当于现代的一百平)。其中屋子占一点二分(相当于八十平),剩下的都是院子(二十平)。院子会用一部分做厨房,其余的围出菜园子、种小菜。 中等户型就是二分地,比这个一点五分地的要大一些。这两种房子,是给农家上来的人住。按照家里的房屋还有菜园子来算,看分什么样的房子。 再大就是三分地了。不仅有院子,房屋也大,还外加两层楼阁。这样的房子是朝廷对外出售的,需要钱买。 一亩地是十分地,平常一个大户人家的别庄,占地就是三亩有余,甚至更多。如今这么规划,节省许多不说,还能增加耕地,两全其美。 丁文海家、丁现、安辰、丁琬他们,都提前定了这三分地的二层楼阁。丁文江虽然没上京,但也给他定了一处。 这边的位置很讲究,不仅是风水,而且另辟一条路,去皇宫上朝也很方便,就跟在城内差不多。 丁现指着稍微远一些的地方,说: “长姐,我带你去看看。” “好。”丁琬点头,冲廖明航招招手,大家一起过去。 廖家现在住的地方,就是谭迁家隔壁的宅子,不算大但也还好,一家人够住。 几个人边走边看,等来到最东面的时候,每一个房场之间都有固定距离,这是留出院子的地方。 丁现指了把东几处,说: “姐,咱们几家就在那边。到时候皇家园林那里会对外开放,去那边走走啥的,很方便。” 丁琬知道朝廷的这个安排,所以靠近这边的房子,价格据说到时候会很高。 笑着点点头,用手肘碰了下身旁的人,问: “你是啥意思,没给自己定俩?” 别看他们几家合力盖房,但要住这边,还是得花钱。只是比别人少花许多,而且在盖得时候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贴合一下。 廖明航笑着挠挠头,说: “定了一个给我弟弟。启航若是科举留京,他住这边方便上朝。如果没考中、或者外派,宅子也给他留着,日后娶妻生子用。我跟我娘就还在城里,小妹出嫁后,我照顾娘就是了。” 幼年失爹,所以他年纪虽然跟丁玮差不多,但想的事情就要比丁玮全面。 丁现每每看到他这样,都很心疼。 丁琬听了,有些纳闷的道: “依你这意思,日后你们兄弟要分家?” “是。”廖明航点头,没有否认,“我命好,承袭了爹爹用命换来的爵爷身份。二弟就只能靠自己,所以分开对他好。” 大家都知道这个“爵爷”做了,就是一辈子,而且没有世袭,只是活着有个虚名,能拿到些俸禄。 那些俸禄在平阳县,绝对是横财。可在京城这边,完全不够看。 廖启航念书好,跟丁玮一起,而且据说书院的院士对他还有丁玮都格外期待。 这样的人,日后前途大好、光明,而这个哥哥…… 丁现伸手拍拍他的肩头,道: “树大分枝,应该的。等再过几年,我跟我弟弟也是如此的,让他奋力往前拼,咱们做哥哥的,给他们托底就好。” 丁琬见丁现也是这么想,倒也没再说什么。 想当初二叔执意分家,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想耽误哥哥,不想让自己成为负担。 好在老天爷垂帘,二房过得很好,大现、小玮都争气,如今又有个巧儿妹妹,好事儿,好事儿。 在这边看了一会儿,便有人来找丁现去忙,丁琬让他们都走,自己在这边转了转,便回家。 回去的路上,丁琬碰到了李袁杰。只是一个在车里,一个在外面。 看样子是在买什么,可莫名的心里就不踏实。 李朝阳、向家全都问责了,唯独这李袁杰,一直都没有消息。如果不是今日碰到,她还以为这人都不在京城了。 心里忐忑的回到家,看着在院子里蹲着拿小棍胡乱画地的儿子,还是平静不下来。 婆子见她回来,屈膝行礼。小家伙画的很投入,并没有抬头。 不大点儿的孩子,正是喜欢玩土、抠泥的时候。 她不拦着,也不让家里的下人拦着。喜欢就去做,大不了弄脏洗就是了。 敷衍的点点头,没做停留的回了屋。婆子觉得纳闷,疑惑的看着翠云,翠云也是满头雾水,急忙跟着回了主屋。 伺候她换了身衣服,柔声问: “夫人,您是累了吗?” 丁琬抿唇,想了下,道: “你一会儿出去问问,原来那李朝阳的儿子李袁杰,现在搁京城做什么呢?如果可以,侧面打听一下,当时他怎么没有被问责。” “是。”翠云点头,给她倒了杯茶出去了。 丁琬回到书桌前,拿起一本书看着。可半天都没有翻一页,最后只能作罢放下,伏在桌上…… 第1059章 是他? 一炷香后,徐致遥小跑进屋。 会走后就没正经走过,永远都是跑。很多时候,婆子、丫鬟都得努力追方能追上。 用皇后娘娘的话说,这些孩子,起步就是二挡。至于这“二挡”什么意思,他们不是很能理解。 “凉……凉……” 小家伙说话间就跑进了屋子。见丁琬趴在桌上后,担忧的伸手摸着她,一脸关心问: “咋……咋……” 说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但能清楚表达自己要说的意思。 丁琬看着儿子一脸关心的样子,坐直身子,把人抱在怀里。 小家伙刚坐好,婆子气喘吁吁的进来,丁琬见了笑着说: “你不用一直跟着,如果摔了就摔,没事儿。孩子哪有不摔得?摔一摔,结实。” 婆子知道主家没有那么多要求,可人家不要求是一回事儿,她不能不精心。 稍微调整呼吸,屈膝行礼,说: “夫人,是宫里来了人,请您进宫一趟。” “皇后娘娘找我?” “是。” 丁琬看着怀里的小家伙,顿时明白他急急忙忙跑回来干什么了。 这孩子别看还小,但老会管闲事了。 不管啥事儿,肯定第一个冲,然后就忘了自己当时过来的目的。 孩子嘛,还是小。 丁琬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把孩子放下,说: “翠云让我打发出去办事儿了,一会儿回来让她留在家里。佩文,你跟我进宫。” “是,夫人。” 丁琬重新换了身衣服,两个人坐上宫里派来的马车,走了。 说起来永平帝成为大周新帝后,很多规矩都改了。 以前命妇进宫,除了皇上召见要立刻进宫外,其余人哪怕是皇后,都要提前一天递牌子告知。 但他们夫妇执掌皇宫后,皇后想让谁去、谁就可以立刻去,完全不用那么繁琐。 为这儿,礼部的那些大臣还有内阁阁老们没少递话、上折子。 可惜,皇上宠妻,任你说的再多,也完全不理。 就是年后选秀进宫的那些秀女,如今也没有谁想争宠上位,每天都跟着皇后一起学习,就为了日后去萌芽堂实现自己的价值。 不要小瞧了萌芽堂,日后这里面的女夫子,都是吃官粮的,就跟酒承司一样。 女子这么能耐,以前在富家小姐圈里,那是不被容许的。可偏偏皇后娘娘的做法,让人不敢不容许。 毕竟修路、盖房子的这些钱,皇后娘娘自己就出了三成。 三成是什么概念? 朝中所有大臣、公侯等,五年不吃不喝所攒下的俸禄,那才能够三成银钱。 当初那些反对太子媵妃成为太子妃的,经过这次的事情,一个一个都感觉脸疼。 毕竟朝中任何一个贵女,都不可能做到皇后娘娘这样财大气粗。 甭管这些本钱是谁给的,人家能把本钱变成那么多钱,就是本事。 每每听到旁人谈论皇后娘娘的时候,丁琬都觉得自豪。 不为别的,就因为她是自己最好的闺蜜。虽然二人差着身份,但只要不逾越,守规矩,就不会受影响。 至少那些想从丁琬这边下手的人儿,她是不会管的。一个淑贵妃就让她吃了一次警告,再有一次,她肯定不能全身而退。 “夫人,到了。” 丁琬回过神,下车整理下衣服。确认没有折子后,这才上了滑竿。 正襟端坐,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那些言官、礼官旁的本事一般,就这吹毛求疵的功力,无人能及。 一路端坐来到凤仪宫,丁琬长舒口气,起身出来。 管事嬷嬷老早就等着了,见她到了走上前,行礼引路。 进到内殿,夜莺正在泡茶,见她来了招招手,说: “坐,累坏了吧,放松放松,歪一会儿。” 丁琬揉揉脖子,没有客气的道: “每一次做滑竿都得端坐,要是走路吧还挺远,真是挺遭罪的。” 夜莺笑着叹气,把茶杯推给她,说: “你啊,知足吧。如果换做以前的规矩,你想随时随地进宫找我玩?根本不可能。” 呃…… 到底是谁找谁啊? 见她没有任何自知之明,丁琬也只能装傻充愣。拿起一块糕点,边吃边说: “今儿我去新建区了,娘娘找我,是不是就因为那边?” “差不多吧。”夜莺没有隐瞒,单手托腮挑眉说,“想要彻底制止不可能,不过给个教训倒是可以。但做的不能太大,毕竟现在朝廷是用人之际。那次大考外派的人资历不够,还不能把毒瘤全都拔出。” 丁琬不傻,听到这话顿时就明白了她找自己的意思。 咽下嘴里的糕点,轻叹口气,说: “娘娘,我知道当时是我冲动,可是……可是我真的……” “我明白,我也是寻常百姓,知道无能为力的愤怒是什么心情。”夜莺十分理解,“还有你关心的那个李袁杰,不是不能动,而是他还有问题,皇上那里还想再深挖一些。” “深挖?李袁杰吗?” “对。”夜莺点头,凑过去压低声音道,“他爹的那条线端了,但后面的毒瘤还在。李袁杰当初发配西北,不过是因为李朝阳发现了他勾结某些人,具体是谁不清楚,但有句话你该听说过。” “什么?”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很多毒瘤形成之前,都是小来小去的东西慢慢聚集。而这李袁杰在西北时,在西门家那样看守的情况下还能呆的滋润,你觉得他找的靠山,会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县官不如现管,那自然不是什么大官。 可这些人若是一直隐于最下面,不见光,那日后也会是最大的隐患。 鹰卫大部分全都深入百姓中,就为了给老百姓做主、平不鸣。但想彻底做到干净,根本不容易。 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需要长长久久的努力、经营。 “难怪我从新建区回来看到他在街上,平常看不见,都快忘了这个人。”丁琬平静的说着,就像闲话家常。 夜莺见她这般样子,抿唇轻笑着说: “如果我告诉你,你弟弟找的那些民窑,背后下绊子的人是他,你会不会大吃一惊?” 第1060章 我明白,夫君亦懂 “……会。” 丁琬愣了片刻,随后点头。 这种事情,她没必要骗自己。但真是他,又有点不敢相信。 夜莺理解她的震惊,笑着叹口气,道: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你越觉得不起眼、不可能,但往往就是他们。对了,你原来二婶的娘家,现在还有谁?” “有谁?不知道啊。”丁琬迷茫的摇摇头。 见她优哉游哉的样子不像随口说说,心里更是“咯噔”一记。 “实不相瞒娘娘,赵氏娘家人的做法,我们家不是很认同,所以平常走动特别少。自从她被我二叔休弃以后,就更加不会走动了。我们最后一次接触,就是小玮被卖回来,然后县衙判了他们家的男人。” “再往后就再也没见过?” “是。” 夜莺见她这般笃定,笑着又道: “你没见过,那你的两个堂弟呢?赵家算是他们的正经外祖,难道不走动?” “…………” 丁琬后背生凉,见她还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就更加心里没底了。 相处这么长时间,她不说很了解夜莺,但也能了解个一二。这人没有随便谈论人的习惯,可只要她说了,就一定有事儿。 倏地起身,刚要说话,被她摆手拦住了。 “别急,坐下。难得过来一趟,咱俩多聊会儿,聊好了你再回去。” 丁琬哪有那个心情? 长叹口气,侧身行礼,说: “娘娘还是让臣妇出宫回家吧。这事儿必须解决,如果他们俩……” “坐!” 清冷的一个字,冻得丁琬哆嗦起来。领命坐下,局促不安。 “我又没自称‘本宫’,你称什么‘臣妇’?不想处了?” “没有。就是……就是……担心、害怕。” “呵呵……担心,害怕!早想什么了?”夜莺反问,倾身向前,又道,“你现在害怕、担心,都是自找的。那年你最后一次回辽东,这些尾巴,就该妥善处理了。你以为多年不见就没事儿了?殊不知有些人会拿着鸡毛当令箭,老虎不在山、猴子称大王?” 显然,出事儿了。 丁琬受教的不住点头,事情没有问清楚,不敢辩驳一句。 听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明显气得不轻。 能让她这么生气…… “娘娘,这件事可是影响到了我爹?还有二珏?” “你以为!”夜莺叹气,调整一番心态又道,“我刚才不是凶你,我是恨。你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怎么能这么大意。不管怎样,那女人给你们家生了两个儿子,她娘家都是他们的外亲,这个割舍不掉。” “是,娘娘说的是,一切都是臣……都是我的疏忽。还请娘娘明言,这赵家都做了什么?” “做什么?欺男霸女、霸占良田,算不算?” “啊?咋可能呢?没有人报官吗?”丁琬不解,“我二舅就在平阳县,平阳县的县太爷……” “你说卓县令?人家升了,过些日子你就能看到了,要在琅洲任知府了。” 哟,那可是太近了。高兴之余又问: “那换的县太爷呢?他就没有管一管吗?就算他刚去,初来乍到,我二舅也在县衙,相信也会帮忙递话的。” 柳汉章在平阳县县衙做事,圆滑、本分、有原则。 赵家狐假虎威,二舅不可能不管他们,毕竟还有她这一层关系。 夜莺见她这个样子,笑着回答: “你知道新换的县令是谁吗?那是向家的远亲,人家巴不得你们出事儿呢。向家知道吧!湘妃的母族远亲,李朝阳续弦妻子的远亲。” 我的天! 丁琬彻底不说话了。 向家倒台,远亲不会受牵连。可若说不恨、不气,也不可能。只要没人报官,赵家屯离县里还有些距离,人家不知道也是常有。 当然,知道装作不知,你也没招。 “丁琬,这就是给你一个教训。日后不管做什么,切记一定要处理干净。赵家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但你们家的鞋子,不能丢、不能掉,明白吗?皇上在尚为太子时,慢慢往朝廷安插自己的人,你觉得此事容易?” “还有那次大考选出来的人,那都是皇上一个一个筛查,让人恨不得把祖宗十八代都查干净才选出来的。这些人,一个都不能出事,他们是日后大周的中流砥柱!” “是,我明白,娘娘息怒。” 丁琬边说边给她倒茶,生怕在气个好歹。 她不在朝堂,但朝堂现在的环境,她多少了解。 六部除了工部、兵部,是太子的人,其他四部还都在跟皇上周旋,没人都在算计权利而不作为。 萧衍那边尚未成功,礼部虽然不逼皇上选秀,但隔三差五弄些个老祖宗规矩,也够人心烦、头疼。 即便皇上打压过很多,但效果还是不大。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没有那么容易。 看着夜莺低沉的脸儿,她心知这次招自己进宫,那两件都是假的,这才是最主要的。 “娘娘,容我多问一句,如今事情……到了哪一步?” 夜莺放下茶杯,平静了一下,道: “只是敢在村里胡来,尚未影响很大。赶紧让丁现回去一趟,收拾明白。” 丁琬闻言,提溜的心算是放下了。 刚才她那么生气,还以为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方。 原来…… 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后,松了口气,说: “娘娘放心,出宫之后我就让丁现回老家一趟。此事不给赵家村一个交代,都不是我丁家的风格。” 夜莺闻言,放松的歪在枕头上,道: “你也别怪我刚刚危言耸听,我不说的严重一些,你根本料想不到你犯了什么错。人人做官都想来京城,殊不知京城这个地方,一步错、步步错,说不上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错误就成了致命的刀,不止要你们的命,更要家族的命。” “那些追逐名利、权利的大臣,你说他们贪心吗?贪!也正因为他们的‘贪’,皇上才暂时不敢动他们。说起来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殊不知朝廷命官忠的就是主位、是大周,而不是跟他们有血脉的那个人!”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直视她的眼睛,说: “娘娘要说的话我明白,夫君亦懂。” 第1061章 牢牢抓在手里 夜莺见她这样,欣慰的点点头,道: “你们夫妻能懂自然是最好。好好做吧,等新建区全部竣工以后,大周各个地方,都需要你们去开拓。只有耕地扩大、粮食够吃,军力、医馆、学堂在稳固发展,大周百年昌盛,指日可待。” 丁琬早就了解她内心的蓝图,她也曾讲过。再一次听到她这么说,不免问出了心里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娘娘,我一直心里都有个疑惑。治理我朝,那是历代君王的事情,为何您……您难道没听说过‘后宫不得干政’吗?” 皇上娶了她,已经是顶着压力。如果让那些大臣们清楚这一系列的新政里面,有皇后的“功劳”,只怕到时候…… 夜莺放下茶杯,坦坦荡荡的看着她,说: “你说的这句话,我老早就听过了。不过我这么做,不是干政,而是帮助皇上分忧,为太子提前铺路。” 这…… 丁琬搅着手指,轻声又说: “娘娘,儿孙自有儿孙福啊!您这么铺路,把太子要做的都做了,您让太子日后……” “呵呵……” 话没说完,夜莺齿笑出声。戏谑的看着她,长叹口气。 “怎么,你也觉得是‘儿孙自有儿孙福’?” 简单的一句话,让丁琬懵住了。 “这,这不是老话常说的吗?” “老话的意思,如果我没裂解错,那是孩子大了,人家做什么事儿不要插手、不要管。而不是就现在而言,当父母不奋斗的借口。” “没有不奋斗啊。”丁琬摇头,这怎么就跟“不奋斗”挂钩了呢? 夜莺单手托腮,淡淡又道: “刚才我说得那些,你是怎么聊得?你说我这么铺路,把太子要做的都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丁琬,这句话我认为不是这么用的。当爹娘的如何奋斗,就是日后给自己孩子的起点。” “我刚才说得那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全部解决,它需要时间更需要精力。皇上如今壮年,他奋斗十年、二十年,太子就可以从十年后、二十年后继续奋斗,这样达到的终点、也就不同,你明白吗?” “…………”丁琬沉默不言。 不是不明白,而是没想过。 夜莺耳朵轻轻动了几下,笑着说: “现在想不明白不要紧,回去慢慢想。以你的聪明,肯定能参透我的意思。回去吧,记得把那个事儿解决掉,别留麻烦。” “是。”丁琬点头。 起身下地穿鞋,侧身行礼后,出去了。 走到外殿的时候看到来人,急忙双膝跪地—— “臣妇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谢皇上。” “跟皇后聊完了?” 丁琬起身拘着自己,规矩回答: “是。娘娘招臣妇进宫聊聊,说了一些为人父母的事情。” 皇上眉骨微挑,随后颔首,说: “回去吧,再过些日子就要中秋,你父亲今年的任期也会满,他们回来京城。” “是。”丁琬再次规矩应下。 皇上没再理她,大踏步进到内殿,就看到优哉游哉喝茶水的媳妇。 宫人们都没有进来,每每他们夫妻独处,除非有命,其余情况没人会进来伺候。 皇上自然的走过去,从后面把人整个抱住,说: “跟她讲了?” “讲什么?”夜莺反问。 看着她明亮的双眸,皇上宠溺的亲了一下,道: “你说讲什么!真当我不清楚?” 哟,这是知道了。 夜莺撇嘴,笑眯眯说: “我发现夫君现在的眼线,越来越厉害了呢!” “调皮。”皇上边说边点她的鼻梁。 自从登基以后,他们搬进各自的寝宫,距离虽然拉开了,但二人的感情比以前还要亲密。 宫里的规矩,帝后要同房,需得去皇上寝宫后面的一座殿宇,行完房事后,二人就要各回各殿,各睡各的。 不过这条规矩,在皇上登基后的当天,就被废除了。 皇上直接说了一句“没见谁家大臣跟夫人睡觉,还挪窝”,怼了礼部、内务府所有的人。 至此,皇上的寝宫被当做了两个孩子的玩闹场所。而他自己,每天都来凤仪宫蹭住。 其实皇上是想让皇后直接搬去他那边的寝宫,但皇后说什么都不依。 反正任你好话说了三千六,人家就一句:窝不能丢,要饭还得有个放棍的地方。 如此一来,皇上就再也不提了。 搂紧怀里的人儿,深吸口气,说: “那事儿你告诉她,想让她怎么解决?” “解铃还须系铃人嘛!她让丁现出面,总比旁人告发,由着徐县令先发制人要强。”夜莺淡淡的说。 这种事儿想瞒着他,根本不可能。但他会站在他们这边,选择性失聪,就很好。 “徐冬那个人一般,但在任方面还是不错,算是个会替百姓做主的官员。但人嘛,总会自私一些,换做你我,有人动他们,不也是很生气?” “所以我就让丁琬找他弟弟解决。毕竟这事儿……赵家是罪魁祸首,但导火索是丁现。”夜莺说完,回头搂着他的脖子,鼓励般的亲了一口。 皇上十分享受她的亲昵,在她要抽身的时候,反客为主,搂住纤腰,直接吻了下去。 很深,很狠,很霸道。 夜莺倒是很享受,嘴角噙着笑的任其予取予求。 很快,殿内传来窸窣、娇喘的声音,宫人们很自觉,全都去到外面候着、站着…… …… …… 夜莺微喘的趴在他的怀里,小手在他胸前,一圈一圈的画着圆,说: “律法改制,内阁那边没说什么吗?” 皇上摇头,满脸靥足的翻个身,慵懒的道: “那能说什么!内阁就剩下那么一个人,还时常去兵部帮徐永涵做事,早就没了话语权。礼部那边……萧衍也在努力,很快就没那几个什么事儿了。你的萌芽堂,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也快,等新建区全都弄好的。皇儿满三周吧,到时候送过去,接触的孩子多、玩伴自然也多,整日待在宫里就他们俩,也真的是孤单。” 皇上听到这话,内心蠢动。凑到她耳畔低语几句,夜莺急忙就跑。 可惜,男人跟女人之间的悬殊是天注定的,就算夜莺一直勤加练功,也注定不是皇上的对手。 更何况“逃”也是一种学问,不然怎么能把他,牢牢抓在手里? 第1062章 不是太顺利 丁琬从皇宫出来坐上马车,一言不发。 耳畔全都是夜莺说的话。 女孙子自有儿孙福。父母奋斗的终点就是孩子的起点…… 虽然当时听着觉得很离谱,但现在想想,她不敢说不对。 至少他们夫妻上京、安家等事,孩子出生就在京城,日后上的学堂,也势必就是这边。 京城的学堂跟土庄子村口的学堂,那自然是没得比。 夫子都很尽心,但是学问上就…… 佩文在旁伺候,见她一直眉头紧锁,便更加小心翼翼。 不懂在凤仪宫发生了什么,但夫人如今的状态,她知道肯定要出事。 良久,马车停下。 佩文第一个钻出去,然后回身接她。 丁琬下车站稳后,吩咐道: “你去二老爷府上把二少爷给我喊来,顺道去大少爷府上也把大少爷叫来。如果吃饭呢就稍微等等,家里不管他们的饭。” “……是。”佩文行礼,转身上车。 翠云老早就等在门口,见她回来,走上前挽着胳膊,说: “夫人,您回来了。” 丁琬点头,看着黄昏的晚霞,道: “将军回来了吗?” “回来了,正在主院陪二少爷呢。”翠云回答,“夫人让奴婢查的事儿,奴婢问过了。如今李袁杰住在城北的一处宅子里,那是他从西北回来,李朝阳单独给他置办的。” “抄家时没充公?”丁琬惊讶挑眉。 按照大周抄家的惯例,不管是怎么置办,只要是李家的产业,都会被充公。 翠云摇摇头,轻声回答: “奴婢特意去了趟伢行那边,查了以前买卖的底账。宅子的名字是‘徐慧怡’,李家被判以后才改到了李袁杰的名下。” “徐慧怡?这人是谁?” “向家远房亲戚。如果论关系,徐慧怡管李朝阳的续弦夫人叫表姐,挺远的那种。” 表姐,远亲。丁琬不解。 李朝阳当初置办宅子,难道是知道自己要出事儿? 如果他知道会出事,就应该置办个大的,而不是…… “哦,差点忘了,这徐慧怡有个哥哥,夫人您猜是谁。” 丁琬迷茫的摇摇头,道: “这我去哪儿猜!你说的‘徐慧怡’这个名字,我都是第一次听到。” 翠云抿唇,没有卖关子的说: “徐慧怡的这个亲哥哥,叫徐冬。如今正在平阳县做县令,您说巧不巧?” 平阳县?! 我去,那还真是巧啊。 丁琬细细琢磨其中的事情,幽幽道: “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大周朝明明那么大,可偏偏又是那么小。” 这些明面上的东西,只要有心全都能查到。之所以把事情交给翠云去查,主要是她心细,而且面面俱到。 丁琬冷“哼”着微眯眼睛,问: “徐慧怡这人跟李朝阳,可是有一腿?” “奴婢不知,这个也问不到。”翠云老实的摇头,“奴婢着重打听了下这位徐慧怡,她十五岁及笄后就来到向家投奔。靠着向家的关系,嫁给了吏部的一个典吏,官位不大,日子过得一般。平日除了每月十五上山烧香,其余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李袁杰每天都会在那个院子,固定时间出去采买。听左邻右舍说,他的院子没有人去,都只是他自己。偶尔做些新鲜的吃食,也会送到左邻右舍,不过邻居们都跟他保持距离。” “哦?为什么?” 翠云摇头,“听那婶子讲,这人长得还不错,谈吐举止都没什么,但就是有疏离,不敢走的太近,怕出事。” 这就是人的本能了。 有些人看似牲畜无害,可身体自然的反应就不想接近,这是一种本能的保护欲。 就像孩子,什么都不懂,但却能分出谁好、谁坏。 丁琬听到这儿,长叹口气,道: “看起来这事儿,内里的复杂不是咱们想的那么容易。你做的很好,等我换个人再去查。” 翠云查的都是表面,再有深一部分的东西,那就得在找小姑父才行。 说话间,二人来到主院。 离老远就看到徐致遥学着父亲的样子扎马步,哦不是,是蹲马步。 努力学习的样子,让她阴霾的心情减退许多。 小家伙蹲在地上仰头看着父亲,大眼睛里全是崇拜的目光。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转头,笑眯眯的说: “凉,凉,饿,吃,吃……” 无限循环的“吃”,让丁琬终于笑出了声。 翠云在旁看着,松了口气。 夫人从下车以后状态就不对,可算是笑了。 徐永涵站起身,接过帕子擦了擦,然后走到她跟前,问: “咋这么晚?吃了吗?” “还没。”丁琬摇摇头,摸了摸儿子的脸儿,又道,“摆饭了吗?” 徐永涵挥挥手,让婆子去张罗。看着媳妇笑不达眼底,心知这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弯腰单手把儿子抱起,另一只手搂着她的纤腰,边走边说: “最近事情不少,你若是感到无趣,可以带孩子去二叔家里坐坐,看看咱爷、咱奶。好久你都没回去了吧。” 丁琬“嗯”了一声,靠在他的肩头,道: “最近忙着酿酒,是有日子没过去了。等我忙过这段日子以后再说吧。你那边咋样?征兵准备前的事情还顺利吗?” “不是太顺利,军营改建太繁琐,虽然内阁现在没人反对了,但礼部、吏部那边总是多加阻挠,反正都得慢慢来。”徐永涵不以为然。 来京的这些日子,他早已经习惯,并不会像以前那样,妹妹遇到此事就会气的闹心。 人嘛,都在慢慢变,慢慢来。 夫妻俩带着儿子来到厢房,饭菜还没摆好。 洗过手,坐在专属自己的位置后,小家伙看着母亲,道: “哥,回?” 这几乎是每顿饭之前,他都要说的话。 问徐致远回不回来吃饭。 血缘关系就是不一般,同宗同族的亲堂兄弟,就是亲。 丁琬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发顶,道: “你乖乖吃饭,等你长个儿了,哥哥就回来了。” 小家伙懵懂的点头,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懂。 饭菜全都摆好,翠云把饭菜都放在一起,慢慢搅合好后就摆在徐致遥面前。 小家伙倒是不挑食,你给什么就吃什么,但最爱吃的还是肉、鱼。 看着他一勺一勺把嘴塞满满的样子,丁琬上扬嘴角,低头吃饭…… 第1063章 我都恨死他们了! 饭吃到一半时,佩文匆匆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大少爷、二少爷都到了。” 丁琬“嗯”了一声—— “让他们去书房等着。” “是。” 就在佩文要出去的时候—— “别给上茶,渴着。” “……是,夫人。”佩文再次应下。 徐永涵看着妻子的样子,不免替小舅子出声辩解: “这也怪不到他们的头上。那些人故意下绊子,他这边能做到如此,已然不错了。” 丁琬夹了块肉放在他的碗里,说: “吃你的,这事儿别管。” 正闷头吃饭的徐致遥发现氛围不对,抬头看着身边的母亲,放下勺子,轻轻拽她的衣袖—— “凉,肉,吃。” 说话间,另一只手已经拿了一块肉,正在努力的喂给她。 孩子最是敏感,不懂发生了什么,但却知道尽自己所能的去改变气氛。 丁琬察觉到了孩子的不安,深吸口气,笑看着他,道: “娘有肉,你自己吃就好。” 说着,夹菜放在丈夫的碟子里。 小家伙一看,放心的低头继续吃饭。 徐永涵笑着喝了口汤,说: “你看他这么点,懂的却是不少。” “其实也不能说懂,只是他善于察觉周围气氛。”丁琬说完,拿碗起身。 给他把汤添好,又说: “在宫里,皇后娘娘跟我说了一个事儿,我觉得在理,你也听听?” “好啊,你讲。”徐永涵颇感兴趣。 听着媳妇把“起点”、“终点”说完后,明白的点头道: “这事儿我听过,以前在鹰巢的时候她就讲过。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仔细想想,也不无道理。咱们曾经在村里,祖祖辈辈种地,靠天吃饭。像你祖父,当年因为家里孩子多,所以就去大户人家做长工、签活契。” “因为在大户人家呆过,所以回来以后就主张把岳父、二叔都送进学堂。当年咱们没出生,不过我小时候听娘说过,当初祖父把岳父哥俩送进学堂,村里人可是不少叨咕呢。” “可以想象。”丁琬附和。 毕竟一直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突然有人把孩子送去学堂,这样的变化肯定要引起非议。 但不得不说,自从丁文江在村头管理学堂后,村里有几户孩子,都去学堂念书,等到致远他们这一代,就更是了。 说到这儿,徐永涵沉思片刻,说: “就目前而言,皇后娘娘说的还是很有道理。你看因为岳父念书,所以你们家的几个孩子都从小识文断字,不论男女。就咱们村的那些女人来说,你是最温婉贤淑、眼界开阔的。还有二珏,年纪轻轻在大考脱颖而出,日后前途更是光明。” “你也觉得有道理?” “还是有一些道理的。”徐永涵重重点头,“更何况咱们这个年岁,虽不年轻但也不老,难道就安于现状?你能做到?” 丁琬笑了下,靠着他的肩头,说: “如此,我倒是觉得心里舒坦了。当时皇后娘娘跟我讲的时候,我还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如此看来,这话日后我不说了。不是说它没有道理,感觉像是在给自己找不上进的借口一样。” 徐永涵理解的捏了捏她的脸颊,道: “快吃吧,书房还有俩孩子等着呢。不给人家上茶,这么久了,不渴?” “那也是他们活该!”丁琬说完,低头吃饭。 典型的嘴硬心软。 当然,她也不是没有责任。 几口把饭吃完,匆匆起身出去了。 徐永涵见状,笑着摇摇头,说: “一会儿二少爷吃完,你负责带他,如果夫人回来的晚,直接把孩子哄睡。” “是,将军。”翠云屈膝行礼,规矩伺候徐致遥…… …… 丁琬匆匆来到书房,但却没有进。 听到里面兄弟二人的对话,倒还是挺欣慰。 主要就是兄弟俩的互相关心。 弟弟关心哥哥,最近事情多不多。 哥哥关心弟弟,最近学业累不累。 亲兄弟,理应如此。 丁琬推门进屋,二人的对话立刻停止。 起身行礼,异口同声—— “长姐!” 丁琬敷衍的“嗯”了一声,走到桌后的位置坐下。 哥俩一头雾水,但却没敢逾越,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 丁琬看了一会儿,淡淡开口: “我问一嘴,你们俩跟老赵家,可还有往来?” “啊?”丁玮吃惊,猛地抬头后,急忙摇头说,“没有,咋可能呢!都把我卖了,还能跟他们来往?我都恨死他们了!” 在丁琬面前,他不用端着自己,本能的就想放纵、撒娇。 当然,他自然的表现,也让她很放心。至少赵家的所作所为,真要是收拾了,他不会有怨言。 扭头看向一旁的丁现,心里倏然“咯噔”一记。 好家伙,这孩子该不会…… “姐,我年后出去找民窑的时候,碰到过赵老三。” 赵老三,他三舅,当初他们哥仨带媳妇去丁家老宅,还打过仗。当时她跟母亲还有祖母、小姑一起,拾掇了赵家女眷。 深吸口气,清冷的说出“继续”二字后,等他往下说。 “那个,那个他跟我说过不下去了,让……让给些银子。我没想管,但他家的确过得不好,房子东面坍塌,把老太太的腿砸断了,所以我就……就帮忙找人帮他们修了房子,还留了些银钱给老太太看病。” 说到这,丁现急忙又道: “姐,我没想跟他们多接触,我这就是……就是这一次。我也跟他们说清楚了,只管着一次,真的。谁让赶上了呢。” 最后这句话,语气也很无奈。 他们兄弟跟赵家的感情,说起来丁玮要深,毕竟当初是赵氏自己带着他,经常回娘家。 如果不是碰巧赵家房子坍塌,他肯定不会过去。 可偏偏就…… 丁琬揉了揉太阳穴,长叹口气。 “你有情有义,能这个时候帮一把,我理解。但大现啊,有些人帮了,没有后顾之忧。可有些人帮了,就是麻烦。你可知你们这外亲家在赵家村,都做了什么?” “什么?” “做了啥啊?” 第1064章 只要不傻,就不会拦着 “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今天皇后娘娘找了我!” 丁琬这话说完,哥俩全都愣住了。 丁玮难以置信的蹙眉,随后看着丁现,道: “大哥,上次你见他们,可说过什么吗?” “没,啥都没说。” “没说不可能拿着鸡毛当令箭啊!”丁玮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费解。 “啥鸡毛令箭?啥意思?” 丁玮没理他,看着丁琬拱手说: “姐,可是赵家鱼肉乡里,波及到大伯父跟二哥了?” 到底是读书人,脑子转的快,心思想的多。 丁现经他这么一讲,也顿时明白了。难以置信的紧抿双唇,好一会儿才道: “咋能这样?这不是……不可能啊!我前后不过一盏茶,找人修房子、请郎中,钱没给他们,不应该……不应该狐假虎威啊。” 表现都很真诚,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当然,自己家的孩子做过什么,问清楚了就行。 悬着心放下,不过丁琬仍旧板着脸。 “我不管你当时是怎么做的,现在那边出事,必须要处理。这事儿旁人来不了,你亲自回去。” “我?”丁现蹙眉,走上前又道,“长姐,我不是不想回去,可新建区那边……那边走不开啊!” “你也知道走不开吗?你知道走不开,还能给自己留下这么个大麻烦,你……你跟我一样,都是烂泥扶不上墙!” 这话说的,连自己都骂了。 丁玮无语的走上前,乖顺的道: “姐别这么说,大哥跟您都不是什么烂泥,赵家才是。帮了他们看病、修房子,好好过就是了,还非得想那些有的没的。姐,要不这样,我回去一趟,我来处理。” 话落,丁现直接开口说: “你回什么,你书院不忙了?马上就要考试了,你好好念书,别跟着凑热闹。” 说完,看着丁琬又道: “长姐,我回去吧。这边交给小姑父,他能帮忙照看。” “吱……呀……” 书房门开,徐永涵从外面大踏步进来。 众人心里明镜,这人只怕外面听了好久,全都听明白了。 “姐夫。” “大姐夫。” 哥俩异口同声叫人,乖乖的站在一旁。 丁琬也早早起身,看着他,说: “你咋来了?儿子呢?” “翠云看着呢。”徐永涵回答。 扭头瞅着两个蔫蔫的小舅子,又说: “你俩谁也别争,一起回去吧。” “啊?” “一起?” “你别裹乱。”丁琬拽了拽丈夫,轻声说,“他能回去吗?眼瞅着就要考试,一来一回耽误多少功夫呢。” 这一次的考试不是开玩笑,不像考秀才那么轻而易举。举人,别看是个词,但这个词可是出仕的最关键一步,马虎不得。 徐永涵不以为然,握紧媳妇儿的手,道: “小玮,这个考试你有把握没?” 丁玮想了一下,乖乖摇摇头。 哪有十足的把握啊,他又不是丁珏,念书那么多年。 丁琬见状,更是有了底气,恨抠一下丈夫的手心,说: “你可别乱出主意了。他要是考不中举人,二叔非得跟你拼命不可。” 徐永涵被抠的有些疼,稍微用力捏了下媳妇儿的柔夷,道: “没什么拼不拼命,就看这小子自己的本事。你现在让他继续学,倒不如出去转转,开开眼界。” 从京城回辽东开眼界?没听说过。 丁琬还要坚持反对,徐永涵却前先一步说: “小玮,这事儿你大哥回去办跟你回去办的区别,你觉得是什么?” 丁玮想了下,老实的道: “我回去撕破脸,有底气。大哥回去撕破脸,底气不足。” “有啥底气不足的?”丁琬追问。 她并不觉得丁玮回去就一定能解决,即便他曾经被赵家卖了。 “姐,我回去真的是最好的选择。他们曾经把我卖了,这是不争的事实。我去撕破脸,他们敢拿我娘说事儿,我就可以说他们卖我的事情。但是大哥不同,他们没做什么对不起大哥的事,自然也就……也就有底气耍无赖。” 赵家那样的人,要富贵不要脸面。只要有钱,就比啥都强,他们才不管这个、那个。 徐永涵见状,拍拍媳妇的肩头,说: “让他跟着回去吧。回去一遭全都解决,一劳永逸。至于考试不着急,反正殿试还得等三年,今年考不上还有两年呢,咱家小玮绝对没问题,是不是?” “嗯,是。”丁玮不住颔首。 丁琬瞅着他们俩一唱一和的样儿,不敢拿主意。 二叔对小玮的期许有多大,众所周知。真要是因为这件事儿耽误了他考试,过后会怎么样,她可不敢想。 丁玮也明白她的为难,走上前,主动说: “姐,这事儿我们回去就跟爹商量,去不去的,全看爹那边。不过您放心,肯定会把此事处理的圆满,不然有那么一堆外亲在,日后我出仕也会是个大麻烦。” 经他这么提醒,丁琬不住点头,道: “对对对,这也是个问题,是得好好处理。那这样,你们先回去说,说好了尽快回去。新建区那边,就让小姑父盯着,不管小玮回不回,大现你必须回去,而且要处理妥当,不能让他们再敢拿咱们丁家的名号欺负人。” “知道了姐,放心吧。”丁现满口答应。 事情说下,哥俩抓紧时间离开。丁琬也没送,倒是徐永涵巴巴的送他们出去。 慢吞吞坐回位置,想着夜莺下午在皇宫说的事情…… 难道说她告诉的这件事,一方面是因为爹爹跟二珏,另一方面也是让丁玮没有后顾之忧? 如果这么讲的话,貌似就能讲通了。 毕竟那些人是丁玮的亲人,但也是最能拖后腿的亲人。 真要是…… “还想呢?” “啊?什么?” 徐永涵走到跟前,捏了捏她的脸儿,道: “别想了,他们哥俩都不是孩子,知道该怎么做。大现经历那么多,这事儿骤然发生,他一时懵然也是有的。小玮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到底是念了书,想的就是多。能很快意识到自己这边,也是个聪明的。” 丁琬深吸口气,听他这么说,笑着摇摇头。 “你真当小玮能回去?就算他说的对,二叔也未必能让。大现虽然得了官职,但跟二珏、小玮这样的,还是不一样。” “一样不一样,事情已经这样。二叔只要不傻,就不会拦着。” 说完,不等丁琬再开口,直接把人打横着抱起,大踏步离开了书房…… 第1065章 出发辽东 丁现哥俩回到丁家,丁文海愣住了,尤其是看到大儿子回来。 “你干啥这么晚过来?回去陪你媳妇,孩子才多大?你得多陪陪他。” 丁现摇摇头,没吱声。 谭瑶抱着巧姐儿,看着他的样子,问: “怎么,有什么事儿吗?出什么事儿了?” 妻子的焦急,让丁文海也担忧了。 “咋,房子盖得不对吗?出啥事儿了?我们在家没听说啊?到底咋了?” 丁玮见二人这般焦虑,急忙把人丁文海扶着坐下,说: “爹,我哥那边啥事儿都没有,主要是我们俩……我们俩外亲那边,有些问题。” “外亲?啥外亲?”丁文海不解。 谭瑶蹙眉沉思片刻后,道: “可是……你们先逝的娘的娘家?” 丁现长叹口气,不再沉默的把他曾经在赵家村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丁文海听过之后就要扬手,被谭瑶直接塞了个闺女,止住了。 “这个时候你打他有什么用?再说孩子做的也没毛病,有毛病的是赵家。那些人就算再不想理,可到底是亲戚,房子塌了,把人砸伤,他碰到了,能不管?” 谭瑶过门这些年,不能说对两个孩子视如己出,但该给的东西都给,该保持的距离保持。 这也是为什么两个孩子说事儿的时候,没有背着她的原因。 将心比心,以诚相待。 “爹,二娘说的对,你打大哥也没用啊!他们舔着脸找大哥,大哥还能不管?” “有啥不能的?他们有啥脸花你们的银钱?” 丁玮耸肩、摊手,一副无奈的样子,说: “爹,他们老赵家没脸没皮,您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老早以前不就这样嘛,您说是不?更何况大哥要是不管,他们说三道四、东拉西扯,对大伯父、二哥的名声也不好啊。” 丁玮突然把丁文江、丁珏扯出来,丁文海瞬间就不吱声了。 丁现接到弟弟的眼神,走上前,说: “爹,这事儿是我处理不当,所以我得回去一趟。我连夜走,家里那边……爹跟二娘帮忙照料一下。” 丁文海听了剜了他一眼,闷闷的“嗯”了一声,算作答应。 气归气,俩孩子都是好孩子,也知道大儿子当时的做法没毛病。 怪只怪老赵家不做法,太缺德。 哄着闺女,抬头看着媳妇,说: “给他那些钱,让他彻底把那边处理干净。” “爹不用,我有钱,不用你们的。”丁现急忙摇头。 伸手虚拦着谭瑶,又道: “二娘,我要是没钱会开口,不跟你们客气。” 丁玮见状,出声说: “二娘,拿一些吧,我也得跟着回去。” “啥?!哦,哦,乖,乖,爹错了,爹错了。” 哄了闺女的同时不忘瞪一眼小儿子,等怀里的孩子稳定后,气呼呼的道: “你凑什么热闹?哪儿都有你!眼瞅着就要考试,你回去干啥?干啥?还嫌他们贴的不够多?” 一直不发表意见的谭瑶,这时也忍不住的道: “小玮,二娘也不赞同你去。考试这事儿放一放可以,但你才多大,你跟着出去……真是不行。” 在她眼里,丁玮就是个孩子,哪怕他比徐致远还大两岁。但那个孩子从小习武,出去历练常有,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这个就不一样了,他一直念书,规规矩矩的再眼皮子底下成长,根本就是个孩子。 丁玮见状也不着急,从实际出发的说: “爹,二娘,你们担忧的事儿我不是没有考虑。但这个事儿,大哥回去解决,只是饮鸩止渴,起不到真正作用。他们没有对不起大哥,大哥若是真做些什么绝情的事儿,以他们不要脸的程度,叭叭说一顿有的没的,足够咱们家喝一壶了。” “但我不同。他们曾经把我卖掉过,我是凭自己跑回来的,而且还是因为长姐二舅的缘故,被救了。他们亏欠我,我就是做任何决绝的事儿,都是情理之中,理所当然。而且,不跟他们这些人彻底划清界限,日后我做官了,他们更加会为所欲为。” 丁现没吱声,但从这方面想,他的确也觉得弟弟跟着回去更加合适。 原本反对的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全都不吱声了。 谭瑶从匣子里拿了两张百两银票,放进荷包、塞给丁玮,说: “回去好好解决。如果他们执迷不悟,就直接经官。你们报官,大义灭亲,旁人不会说什么。就算说些什么,你们问心无愧,公道自在人心。” 丁玮接过银票,揣好后,说: “二娘放心,慎之全都记在心里。” 谭瑶笑着点头,看着丁现,又说: “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我让常嬷嬷陪你一起回去。你们哥俩打算连夜走,就把芷伊跟孩子都接过来吧。等你们从辽东回来,再把人接回去。” 丁现觉得可以,点点头,道谢走了。 丁玮也没有闲着,回房准备衣服,开始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远足。 以前走,不是跟着父亲就是大伯父,再不然就是长姐。但这一次跟大哥走,他能自己拿主意,自己决定些事情,所以心里跃跃欲试,有些期待。 回房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又把自己这些年攒的银钱拿出来,装好。 从他被救回来以后,父亲就给他银钱,过年的压岁钱,父亲也不回收。等去到府城、来到京城,每个月还有月例,他手头就更加宽松了。 这么一算,也攒了不少,二娘还给了二百两,足够这一路花销还有上下打点啥的。 全都装好后,蓝六从外面进来,手里也拿了个布包,道: “少爷,您走可不能不带六子,六子可是要一直伺候您的。” 蓝六是他们家来到京城,谭瑶给他选的书童。 平日伺候的很是精心,二人关系不错。 很显然,是二娘安排的,不然一路上他们哥俩做事啥的身边每个人在,也不方便。 丁玮点点头,没有拒绝的说: “收拾好了就走,别弄得一副怨妇样子。” “……哎,好。”蓝六高兴的不行。 等二人来到前院时,丁现一家三口都到了。丁玮走过去,包裹亲侄子,蹭了蹭说: “乖乖等叔儿回来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顾芷伊看着小叔子的样儿,柔声道: “路上你们兄弟要彼此照顾,别贪黑、别着急。赶路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嫂子,我省得。” 说完,把侄子交给父亲,站在丁现身边,二人一同行礼、辞行…… 第1066章 工期会拖延 丁现哥俩离开后的第三天,安辰来到酒承司找丁琬。 当时丁琬正在忙,所以他在旁边等了一会儿。 忙过的丁琬看到他,急忙走过来,道: “小姑父?咋了,有事儿?” 安辰点头,拉着她去到一旁,说: “刚才我的人来报,有人跟丁现他们俩一起出京了。” “啊?那然后呢?” “然后暂时没发生什么,我的人在,娘娘的人也有。” 丁琬听到这里,长舒口气。 “你先别松劲儿,我话没说完呢。大现找的那几家民窑,有三家出事儿了。青砖一下子就少了一半,根本补给不上。照这样发展,今年工期会拖延,来年开春交房的日子,铁定不成。” 安辰这话说完,丁琬的心,一阵狂跳。 新建区从开始到第一阶段结束,不可以出任何问题。否则,一堆人都在那等,到时候会被直接按在地上踩死。 翻身机会,一点都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皇上、皇后把事情交给他们跟安辰来做。 因为旁人,他们都信不过。 可这么大的事儿…… 丁琬脑子飞速运转,就想尽快找到解决方案。 安辰用手肘碰了碰她,道: “要不你现在去宫里找皇后,问问她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其实可以动官窑第二阶段的砖。但如果民窑那边还是补给不上,只怕就就……耽误了第二阶段用料。” 丁琬摇头,轻咬嘴唇,幽幽的说: “拆东墙补西墙不是法子,现在只怕那三家民窑的定钱,都追不回来。” “这个你还想?那肯定是要不回来了。”安辰无奈,长叹口气。 丁琬很少见他这般,毕竟他经历的多,而且经验也多。从他们相识以来,他一直都是胸有成竹、慢条斯理。 看起来这次…… “小姑父,那依你的意思,你想怎么做?” “我暂时没想到。这青砖是个民窑就可以,如果实在不成就只能……你说皇后娘娘是不是故意这个时候让大现走的?” “啊?啥意思?”丁琬不解。 刚才说的明明是关于“青砖”问题,这怎么就上升到了赵家事情? 安辰换个姿势,跟她并排靠着墙壁,说: “咱们都知道大现有能力,而且很年轻,前途无量。做有些事儿,他想的还是不够全面。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些扣人家老早就设了,只等大现往里面钻!而且现在,就是人家洋洋得意的时候。” “这……” “当时大现出去找民窑,很多民窑都授意要跟他合作。当然,也有一些就想着给他润手等事情,然后就别直接拒绝。你也知道,这小子一根筋,一码归一码。做的没毛病,可他这么特立独行,你觉得是好事?” 面对这样的问题,丁琬良久都没有吱声。 换做是她,估计做法也会跟丁现一样。就如同当年内务府的那个公公,她不也照样怼了? 这两者看似没啥区别,怎么就…… “民窑太多了,选中的很高兴,没选中的难道就接受?换做是我,我好不了、谁也别想好。” “可这是犯法的啊。” “你抓到把柄了吗?” 丁琬摇头,仍旧坚持的说: “不行!一旦妥协,日后怎样就说不清楚了。这事儿是麻烦一些,不过肯定能解决。小姑父,你先让官窑把现在手里的青砖都送来,至于第二阶段……东方家有窑厂,我去找他们。” “你认识东方家?” “我不认识。”丁琬摇头,随后笑着又道,“他们自家酿的杏花红,是我给的酒方子。就冲这儿,他不帮也得帮。” 说完,把身上的围裙摘了,急匆匆出去。 安辰跟在后面,想了下,道: “你那么确定东方家会帮你吗?” “不确定,但去试试总比不试强。南宫家、北冥家,我都会去找。他们四大家族除了西门府还了人情,其余三家可都没有。” 如今,她倒是很庆幸当初写了那么多酒方子,由朝廷出面给了四大家族家。就算是朝廷给的,但写的人是她,后期去信告知注意事项的也是她。 就冲这些,他们都不能不管,也不能袖手旁观。 上马车直接让车夫拉她去兵部,这一次出门,得跟徐永涵说一声。 安辰见状,想了下,说: “要不这样,我去一趟。你写一封信给我,我拿给东方曜。” 丁琬摇头,颓然的靠着车厢,呢喃: “这事儿你去不成得我亲自去。我都没有把握,更别说一封信就能办事儿了。” 安辰见她心里清楚,不禁出声提醒: “琬儿,不是我泼你凉水。四大家族的窑场,一直都是打着自家用的旗号,从来不往外供给。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消停无事。你这次去,只怕……”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丁现出去找民窑,没考虑四大家族的缘故。 大周的四大家族,各自在自己所住的地方,把守一方。不参与朝廷事情,年年按时按数缴纳税银即可。 没人去打他们的主意,毕竟朝廷这一块,你就不敢惹。 但这一次突然去找,只怕就……即便人家为了人情,帮了一把,可最后给人家带来麻烦,也是他们不想看到的事情。 丁琬也懂他的意思,咬着后槽牙,道: “暂时顾不了那么多,等我见了夫君,我们一起进宫找皇上说这事儿。我相信皇上、皇后娘娘是站在咱们这边,不忍新建区那里……出任何事情。” “这是自然。”安辰点头,没有异议。 但此事总觉得…… 马车停下,安辰目送她进了兵部,想了想,转身离开。 能做的他暂时都做了,至于其他的……就等信儿吧。 尽人事、听天命,整个碧海罗刹阁都贡献出去了,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 再要,也真是没有了。 或许这一切,从当年开始就是鹰首下了的套,而他警惕多年,最后在那个雪夜,被他们母子救去酒坊,进而被丁翠兰牵绊。 细想想觉得不可能,但现在再琢磨一番,就算当初他很想稳定,但被人家这么治遏着脖子,也是不舒服。 说来说去,“情”这个字,挺拖人啊! 第1067章 考虑全面 皇宫御书房偏殿,丁琬已经把事情经过、还有自己的打算,全都说了一遍。 当然,也不忘检讨过错。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不管是因为什么造成的,总之就是他们自己没把事情做圆满而导致,所以不可能推卸责任。 态度诚恳,言辞得体,还真让人无法挑错。 皇上端坐其中,看着跪着的夫妻俩,半天都没有吱声。 徐永涵等了一会儿,磕头说道: “皇上,此事的确是丁现设想不足。只想杜绝润手,却忘了背后完善等事。如今事情发生,他难辞其咎,但在定罪之前微臣斗胆说一句,还是先想办法补救才是。太多双眼睛盯着,真要是耽误了交房日期,只怕后续等事很难发展。” 摊丁入亩推行一年,已经让很多富户受到重创,真要是这个节骨眼出事,就不好办了。 皇上瞅着他们夫妻俩的样子,淡淡道: “既然要补救,为何不抓紧时间去做?还要进宫跟朕讲!你们私下补救,难道不行?” 丁琬磕头,恭敬行礼说: “回皇上的话,事情发生,总要有人承担责任。臣妇既然想出这补救法子,就会去找,但找之前还是想跟皇上打声招呼,毕竟拉动东方家,会让人……” “呵呵……”皇上冷笑,“既然知道不该拉动东方曜,还能来这跟朕讲,你们夫妻是真把朕当成傻子不成?” 话落,夫妻俩全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都说伴君如伴虎,如今还真见识到了。 丁琬等了会儿,见皇上没有开口的意思,索性趴在地上,闭着眼开口说: “皇上明鉴,臣妇跟夫君自然没有那个胆子愚弄圣上。可这个事情不杜绝,新建区的第二阶段、第三阶段都很难进行。贪如火,不遏则燎原。欲如水,不遏则滔天。臣妇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臣妇真的看不惯那种给朝廷办事,还私自要润手中饱私囊。说到底,朝廷派他们出去做事,每日的补贴不少,他们还从老百姓那里克扣,这一块的缺漏谁来补?若是卖家把售卖的东西克扣斤两也就罢了,若是旁的呢?” 草屋、泥屋、砖瓦房。所有人都知道砖瓦房是最好的。 可盖房子的青砖分好几个等级,哪一种都能盖,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真要是从青砖上找呢? 她不敢想象用了不好的砖,盖好的房子几年后出现问题,那个时候又该怎样? 事已至此,她也真是豁出去了。跪直身子,坦然的看着皇上说: “新建区开始时,一直就磕磕绊绊。好不容易走向正轨,如今又出这样的事情。真要是遂了他们的意,用了某些问题的青砖,几年之后出了问题,首当其冲就是负责盖房子的这些人。” “安家、丁家、谭家、廖家,谁也跑不掉。皇上,到那个时候,臣妇会觉得很冤枉!从中作梗的人,不会有事。可鞍前马后的这些人,会被问责。凭什么呢?” 丁琬坚韧的劲头,皇上看在眼里,安在心里。正因为她的耿直,所以当时选人的时候,他们才会把丁家考虑进去。 只是没想到那几个人,竟然把民窑这块的青砖事情,交给了同样一根筋的丁现。 不能说不好,只能说太过拘泥、不够圆滑。 起身走到夫妻俩跟前,把徐永涵拽起后,说: “你也起来吧。” “谢皇上。” 二人起身后,皇上把老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递给她,道: “这些事情在丁现出去找民窑的那天起,朕就已经想到了。所以老早就派人跟那四家打了招呼。你让你小姑父着人拿着这个去取砖,对外就说从北苑县的民窑买的。” “这……”丁琬惊讶,双手接过来后,仍旧难以置信。 皇上看着她错愕的表情,笑着摇摇头,说: “你以为朕推行新政、为民考虑,只是说说而已?很多时候,不是强硬就能做到,该圆滑的时候还要圆滑。只有圆滑了,有些人才会放松警惕,露出破绽,明白吗?” “……是。”丁琬捏着手里令牌,多少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 将东西收好后,侧身行礼—— “皇上放心,等臣妇家弟回来后,就只继续商队的事情。新建区这边,还是臣妇的姑父来做。” “好。”皇上满口答应,没有丝毫迟疑。 或许从一开始帝后就是想让安辰来做,就是廖家,也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丁现为人本分,而且民窑的事情也是他主动请缨。成与不成都看这一次,索性这边想到了补救的法子,所以一切就都水到渠成。 夫妻俩从皇宫出来,让人去通知安辰,到思韵私房菜一见。 马车内,丁琬靠着徐永涵,幽幽的说: “如果早知道皇上没这个心思让大现接手,咱们老早以前就拦着,也就不会出这个事儿了。” 徐永涵捏着她的手,笑着摇摇头,道: “你怎知皇上没这个心思呢?总要给些机会历练,成与不成都是实践出真章。大现这个人跑商队、为商队的兄弟谋福利等事情,他做的很好。但新建区这样的事情,他的确处理不来。” “那你说小姑父能跟那般孙子周旋吗?” “你觉得呢?” 丁琬被他这一句反问,弄得长叹口气。 说话就说话,总是这么说半截,真够烦人的。 见她不高兴了,徐永涵伸手掐住她的腰,把人提溜过来后,说; “在你心里,我这个人如何?” “你?挺好的啊。” “说正经的。” “我就是说正经的啊。”丁琬无语。 掐了一把腰上的狼爪,狠瞪一眼,说: “规矩点,说正事儿呢。” 徐永涵耸耸肩,丝毫没有收敛的又捏了一把,道: “我也觉得我挺好。我为了手下的这些兵能过好,给他们改善了好多不合理的东西。但我看似不合理的东西在旁人眼里,那就是合理。善待军营的士兵,可有一些是充军发配的罪犯,本就是去吃苦。我给改善了,算是什么呢?” 第1068章 护不住食 “现在不是改了吗?那些流放发配的,不是已经……” 话没说完,嘴唇被他食指按住。 “我与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朝堂上的事儿,不是那么简单的对与错。有可能这一刻是对的,但下一秒就是错的。就拿润手来说,这几乎就是规矩,所以很多民窑老板在看到丁现的那一刻,就习惯的给了。” “拿与不拿,看他自己。但他不能因为人家给了这润手,就不给他们机会、直接把人判出局,你说这样是不是武断了?还有,你以为那些给钱的人,他们是自愿的吗?” “不自愿,可以不给啊。” “你以为谁都像你呢?”徐永涵宠溺的摇摇头,长叹口气又说,“当初酒坊的高粱酿、葡萄酿但凡有别的选择,内务府都不会去你那里。正因为没有,所以你有骨气、你不给。可这青砖,民窑一大堆,这么大的买卖谁不想要?” 丁琬抿唇,微眯着眼睛,呢喃: “照你这么讲,大现挑的那几个民窑,不见得是好的?” “不是不好,咱家孩子不是傻的,不好也不能要。”徐永涵耐着性子解释,“如果他能好好想想为什么这几个不给润手,而且寸步不让,也就不会出这么多事儿了……” 丁琬静静听着,直到马车停下,她也没有动。 等徐永涵说完后,她是被他抱下车的,脑子里还是懵懵的,觉得是她想简单了。 这些事儿,前世都是周子旭出去周旋,她只负责酿酒。就是今生,她也仗着只有自己会酿,所以才那么有底气。 而丁现一直跟她在一起,所以脾气、习惯,潜移默化,自然也就影响到了他。 那些不给润手的,一方面是收到了风声。另一方面,是压根就没想过自己的民窑能中。 大周的民窑不是少数,这一笔买卖没有实力谁能去争?索性那些预料自己不能中的民窑,老早放弃,但没想到天上掉馅儿饼,他们中了。 这也是为何六家有三家被下了绊子,而且无力回天。 没有那个本事、更没有那个人脉,突然得了这么大的饼,护不住食了。 “哎,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丁琬回神,看着身边的安辰,忙摇头说: “没,没什么。” “小姑父就别逗她了,刚才来的路上,我给讲了些事情,正在那回味呢。” “啥事儿?” “润手跟绊子。” 话落,安辰“啊~!”的一声,笑了。 撩袍坐下,看着桌上的菜色,道: “咋,你们没吃?” “没有。”徐永涵边说边把筷子放在媳妇儿跟前,拿起她的碗盛汤。 丁琬急忙接过来,把他按回去坐下后,道: “小姑父吃了?” “吃过了。”安辰回答,“你奶今儿给我那边送菜来着,就索性留下吃顿饭。炖的豆角,很香。” 丁琬把盛好的汤放在他面前,说: “既然吃了,那就喝些汤,顺顺。” “啊,那也行。”安辰没有拒绝。 丁琬又盛了两碗,这才坐下、安静吃饭。 徐永涵把皇上给的令牌交给他,又把刚刚在偏殿的话,说了一遍。 安辰听了颔首,没有任何惊讶的说: “已经猜到是这个结果,但没想到皇上竟然真的会老早叫东方家准备。” “未雨绸缪吧。”徐永涵淡淡说道,“姑父取完砖,再派人查查是谁给那三家下绊子。” “查出来以后呢?”安辰挑眉问。 徐永涵放下汤碗,静静地看着他说: “查出来以后该怎么做,姑父还问我吗?皇上已经把整件事情全都交给了你,怎么做……是您的事情。” 安辰一听这话,笑着点点头,明白了。 护不住食的,活该。 抢食的,自然也得受到些惩罚。 优哉游哉的喝着汤,看着沉默不语的丁琬,冲徐永涵挑了下眉。 后者看了眼,摇摇头,没吱声。 且得需要很长时间的消化,不打扰。 “姑父,大现那边可有动静?” “这有啥动静,不过才三天而已。他们哥俩就算快马加鞭,也得再有七天才能到。” 安辰说完见他起身,急忙摆摆手又说: “不喝了,晚上吃的很饱。一碗足够了。” 徐永涵重新坐好,乖乖吃饭又说: “那平阳县那边,您都安排好了吗?” “我是安排的挺好,就看他自己愿不愿意走了。你也知道,人家就是那的,很难。”安辰不抱任何期望。 徐永涵听了,也没吱声,但心里还是希望柳汉章能跟卓县令去琅洲。 离京城近,而且还有些发展。 县衙跟府衙,那可查了一个很大的等级。 又聊了一会儿,安辰起身离开,夫妻俩没有送,静静吃饭。 吃过饭回家,徐致遥已经睡觉了。丁琬一言不发的抱着衣服去里间,钻进浴桶后,仍是半天都没有动静。 徐永涵去耳房洗漱后,便坐在书桌前继续整理东西。 军营要改建了。而且只要全都整理好,就会马上实施。 以后的罪犯,只有流放没有充军。这样区分后,征兵方面就会顺利很多。 至于流放,都是去边境打桩、加固防线,比军营还要累。 不止累,北方的还会冷,南方的还会热,西北的还要吹风,东南的还要忍受海风。 以往,不管是充军、还是自愿当兵、亦或者服兵役等,全都要一起做,就很不合理。 如今把这些分开,大家的心里,都能好舒坦很多,毕竟不用再跟罪犯一起做事。 本来服兵役的这些,也没有做错事情。 商议了半个月,由他做最后的誊抄。 一页一页的誊抄,仔仔细细的誊写,生怕写错一个字。 等写完最后一个字写完、放下笔,已经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里间的人儿还没有出来。 徐永涵吹干折子,收好后起身,拉开里间门。 娇妻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这个姿势呆了多久。 徐永涵走到她身后,伸手轻轻揉捏,说: “咋,还想着呢?” 丁琬长叹口气,“嗯”了一声,道: “是想了会儿,有些觉得……不舒服。照你刚才的说法,那三家被下绊子的,还有可能是因为丁现的不按常理出牌。” 第1069章 不够! 徐永涵绕到她面前,把人水里捞出来,用大布巾围好后,说: “虽然是夏天,但也不该泡这么久,当心湿气入体,得了热寒症。” 丁琬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轻柔的靠着他,道: “你是什么时候想明白这些的?” 徐永涵把人儿放在床上,将锦被给她盖好后,说: “自然也是碰了好多钉子,被怼了好多次,才想清楚的。” 从武学堂到巡防营再到羽林卫最后来到兵部。 看似一步一步,其实如果没有皇上在后面推动,他也不能这么容易。 可路都给他铺好了,等后面的让他自己来时,有多难、多不容易,那就真的只有他自己扛了。 个中艰辛他轻描淡写,但丁琬琢磨一番后,就能明白。 心疼的摸着他的脸儿,略有些自责的说: “想当初刚来京城,我各种不近人情、不跟他们接触。即便接触,也是剑拔弩张,你没少被穿小鞋吧。” 徐永涵脱去鞋袜,钻进被子里把人搂进怀,道: “无所谓,谁让你是我媳妇呢?更何况你的酿酒手艺无人能及,有些本事的人,脾气都会古怪一些,大家对你都有几分理所当然的包容。” “但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的包容我,过后全都变成小鞋子,给你穿了。” 听到媳妇儿接续的话,徐永涵笑笑没有应声。 也算变相承认了。 丁琬抿唇,无语的摇摇头,道: “怪不得那段时间你每次回来都死气沉沉,我真以为是你跟他们有了什么意见分歧。你……你怎么不告诉我呢?你说了我就会改,我不是那种执迷不悟的人,你知道的。” 徐永涵心疼的在她额头亲了一口,说: “这有什么改不改的,我已经很闹心了,如果你也跟着烦忧,那可太不值得了。倒不如你开开心心,权当不知道,我一个人闷着也就是了。” 话落,怀里的人儿努力往他怀里钻,这样的亲昵,让他备感受用。 用掌风打灭蜡烛,翻身将人压住,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 同一时间的白川县城郊,丁现、丁玮被竹枫按在山坳里,一动不敢动。 窸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哥俩仍旧没敢动弹一分。 竹枫确定没有事儿了,这才松开了他们俩,道: “你们在这等我,我去找个山洞。今晚只能在山里歇着,明儿两天再赶路吧。” 丁玮抿唇,看着他说: “竹枫大哥,我带来的蓝六的尸首……还能去找吗?” “放心,有人安顿,会给你祭拜的时间。” 丁玮点点头,不再吱声了。 竹枫离开,丁玮看着身旁目光呆滞的大哥,推了推他,道: “事已至此,哥就别再多想了。保住性命比啥都强,咱先在周围捡柴。” 丁现没动,丁玮见了也不敢走动,只能老老实实留下来陪着。 刚才那批人,是诚安砖窑派过来的。虽然没有证据,但白天在酒楼吃饭的时候,诚安砖窑的于老板特意来他们桌递过话。 正值夏天,夜晚暑气消退没有那么热,刚刚奔跑时出的汗,这会儿也消退些许。 碰了碰自家大哥,压低声音继续又说: “哥,这些事儿当初我就跟你讲过,你做的太过片面。如今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指责你,是想提醒你,回京以后还是踏踏实实做商队,新建区那边你别去了。” “你也觉得我不适合?” “……是!” 丁玮迟疑片刻,选择实话实说。 见他一脸错愕的样子,深吸口气又道: “哥,你受长姐影响太深,已经根深蒂固而不自知。你出门跑商队那几年,圆滑、健谈,可自打去了蛟阳县以后,因为有大伯父照着,整个商队你一人独大,自然而然的就忘了当初在外跑商队的难。” “我现在说的话很坦诚,或许会伤害到你,但哥你自己想想,从你进组建商队据点开始到现在,县衙需要你去打点吗?商会那边需要你去周旋吗?所有的一切就跟长姐的酒承司一样,都是皇上背后推动,所以你们顺风顺水,你也就忘了当初第一次走商队的不易。” 这些话,他老早就想说了。只不过大哥脾气有些犟,他做弟弟的去指责,难免会伤害彼此的感情。 正因为他的顾虑,才会导致今天的事情发生。 想想蓝六拽他的情形,一把长刀,从后穿过,血滴在他的脸上。 那一幕,他……他真的很难受。 “哥,民窑给银钱润手,那是好些年的规矩。你不喜欢可以不收,但你没必要直接把这些人淘汰出局,不给人家机会。选的六家,三家离京那么远,就算修了路,车马都是商队自己的,可还是……” “够了!”丁现清冷打断他的话。 丁玮紧握双手,蓦地倾身,直视他的眼神,道: “不够,我说的不够!长姐孤傲,那是她有资本,她酿出了旁人酿不出的酒,她可以谁都不顾忌。但你不同,你有什么?商队是小姑父跟谭大哥、皇上三伙出银钱,你想想你第一次走商队的心态,再看看你现在。” “你……” “蓝六没了,哥,蓝六没了。就挡在我面前,如果不是他,我现在就没了,我没了。”丁玮突然失控了。 一向温文儒雅、端重自持的书生,失控了。 失控里有追悔不及,有悔不当初,有心痛难耐。 好好的人,跟了他那么久,那是有感情的。 如果,如果他能早一些指出大哥的错处,今日的事儿也就不会发生。 瞬间薅住他的衣领,来回摇晃着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这么武断了,什么时候?你给老赵家银钱的事儿,不好跟长姐说,为啥不跟我讲?你是不是觉得我是累赘,只会花钱不能赚钱,只会死读书不会跟你分担?我还是不是你弟弟,是不是……” 声音从最开始压抑到后来的怒吼。 惊的暗处鹰卫,不得不出来,把两个人全都点住哑穴,带离原地。 丁玮因为太过激动,直接昏过去。丁现看着被背着的弟弟,心酸难耐。 午夜梦回,他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做的对不对,只是…… “好了,你们今天晚上就在这儿睡一宿,明天继续赶路。” 鹰卫的声音打断丁现的思绪,等他回神一看,兄弟俩已经在一处村屋,屋里有些闷热…… 第1070章 他错了吗? 不敢点灯,完全借着月光打开南北两处窗户。 然后拽来一床薄被,给弟弟盖上。 看着他还挂着泪痕的脸,丁现第一次反思自己。 刚才出事儿,暗处就有人保护,为何他们没出现,为何他们没有救下蓝六呢? 这一刻,他愧疚了。 对弟弟愧疚,对蓝六愧疚,对那三家被下绊子的民窑愧疚,对那些被他不问青红皂白就淘汰出局的民窑……愧疚! 或许这一次让他回赵家村,就是一个让他看清自己错误的契机? 是吗? 长姐也觉得他错了吗? 院子里一阵脚步声传来,让他急忙起身来到门口。 “回来了?哥俩在屋里呢,去看看。不用打什么兔子,这院子有吃的。” “多谢。” 是竹枫的声音。 丁现松口气,听到院子里有人,便大胆的吹燃火折子,点上蜡。 屋门拉开,竹枫看着站在窗台旁的人,几步走到跟前,问: “出啥事儿了?你们怎么会被带过来?” 丁现摇摇头,看着他手里的兔子,闷闷道: “这个交给我吧,我来做。我跟姐夫学过烤野兔。” 竹枫没有给他,而是坐在一旁,用匕首剥皮。 等收拾干净以后,才交给他,道: “今晚上吓坏了吧。” 丁现抿唇,看着已经被掏过膛的兔子,幽幽的说: “刚才小玮跟我吼,说我太武断。竹枫哥,你也觉得我那样吗?” “不觉得”三个字都到嘴边了,竹枫又给咽回去,点点头,说: “如今的你跟第一次同我走商队的丁现比,的确变了很多。你想要‘公平’、‘公正’的心,我能理解,可光有理解不够。” 丁现“嗯”了一声,乖乖去一旁清洗兔子,准备上炉子烤制。 竹枫进屋先看了一番丁玮,然后来外屋地帮他。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除了柴禾烧的“噼噼啪啪”作响,再有就是烤兔子时发出来的“滋滋……”冒油声音。 没多久,香味儿就出来了。碗架子里各种调料都有,丁现徒手沾酱油,小心翼翼的往兔子身上抹。 有些烫手,不过倒也能接受。常年干活,受伤都是老茧,要比丁玮那细皮嫩肉强很多。 竹枫在旁看着,想了下轻声说: “用勺子吧,徒手太烫。” “没事。”丁现摇头拒绝,继续重复刚才的动作。 起先或许还能接受热度,可时间久了,这手就有些烫了。 但也不知他是自己惩罚自己还是怎样,反正就是没有收回。 直到一只兔子全都烤熟,他把兔腿卸下来,分给竹枫跟院子里的鹰卫。 重新回屋,他一口都没有动,挨着竹枫坐下后,问: “当时出事儿,他们为啥没有帮忙?” 竹枫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明白他的意思后,说: “人家为什么帮呢?只要你们兄弟没有事,他们不会出手。如果在山坳里,你们没有争吵,你以为人家会露面?” 丁现听到这样的回答,半天都没有吱声。 当然,内心也清楚,他犯了很严的错误,而且这个错,已经延续很久很久了…… …… 翌日清晨,丁玮悠悠转醒。看着身旁没有大哥,自己躺在一处村落的炕上,惊的他赶紧起身。 扭头看着脸儿冲里的竹枫大哥,长舒口气,稍微放松。 “你大哥很早就醒了,你出去找找,不是在院子就是在村子。” “哦,好。”丁玮说完,把被子叠好,下地穿鞋。 亲兄弟,闹归闹、吵归吵,但感情瓷实吵不断。 院子里找了一圈,没有。 出院门四处瞅了瞅,沿着村里的路,往山头方向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往这边,反正就凭着本能反应。 走了一盏茶功夫,就看到蹲在河边的人儿。大踏步走过去,来到跟前蹲下,道: “哥,才醒?” “醒,咳咳……”清了下嗓子,回答,“醒了有一会儿,睡不着。” 丁玮挠挠头,席地而坐,说: “昨天的事儿……吓坏了吧。” “应该是我问你吓坏没有才对。” 丁玮没有客气的靠着他的胳膊,“嗯”了一声,说: “吓坏了,挺害怕的。不过吼完大哥就更害怕了。” “为啥?” “怕你打我。” “……我啥时候打过你?”说完觉得不严谨,又补充了一句,“除了小时候你不听话。” 丁玮撇嘴,蹭了蹭又道: “大哥的威严一直都在我心里,跟你打不打我,没有关系,就是害怕嘛。” 带有几分撒娇的味道,让丁现嗤笑着摇摇头,说: “好吧,你要这么说我也不跟你犟,不过这次我不会打你,因为你说的没错,是我的问题。” “大哥,我……” 丁现拍拍他刚才呆过的地方—— “靠着。” “哦。” 看着他乖乖重新靠回胳膊,轻声又道: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忘记了第一次走商队的心境、心态。他们在外面喊一句‘丁大爷’,我就真把自己当成了丁家大少爷。潜移默化中,就忘了自己最开始的想法、最开始的心境。你说的对,早该提醒我才是。” 丁玮脸热,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不是不想说,是怕说了影响咱们哥俩。” “咱是亲哥俩,怕啥呢?一笔写不出两个丁,就是巧儿长大,那也是咱妹妹,她若是有什么错误,难道你也不说?” 丁玮坐直身子,长叹口气,道: “是,大哥,我记下了。以后不管是啥,只要我觉得不对,我都会提醒一下。大哥,如果我也有不对,您也说我。” “我不说。” “为啥?” 丁现扬了扬拳头,眉骨微挑。 丁玮瑟瑟缩了下脖子,不敢再问。 不过经历了昨天晚上的事儿,兄弟俩的感情要近抿了许多,至少日后再有什么,不会顾忌的不敢说。 “哎——丁家俩小子,过来一趟。” 兄弟俩闻声转头,见是鹰卫的熟人,纷纷起身。 丁现快走几步,把弟弟保护在身后面,说: “咋了?” “没什么大事儿,昨晚上那个人,你们打算怎么弄?” 话落,丁玮越过大哥凑到跟前,问: “在哪儿呢?人在哪儿?” 鹰卫指着树林方向,顺势一看,就看到了棺材。 丁玮快步跑过去,丁现也跟着过去,看到薄棺后,丁玮说: “哥,我想厚葬六子。” “应该的。”丁现点头,看着身后的人,拱手开口,“县城离这可远?” “不远,那有马,骑着往东,捋着官道一直走。” “多谢。”丁现说完,拍了拍弟弟又道,“我去买东西,等我回来。” 丁玮哭的说不出话,但却不忘点头…… 第1071章 升迁 大周以往调配官员,都是把政务分成处理、未处理两个方面,然后封档、存好,等下一任县令来了,拆开接手就好。 但这样做的弊端就是有很多不明案件,被定义成无头案,然后不了了之。 当然,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套路。 不过这个规矩,自打永平帝登基以后就变了。 变成他们面对面交接,以免发生“无头案”的情况。 而且这一次的新政改革,分两个方面。平级调动地方的先去任上,升迁或者另行安排的后走。 当然,也有不动地方的官员,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这些日子,丁文江每天早出晚归,就为了把所有政务全都交接好,别出乱子。 他在蛟阳县虽然只有三年,但办耿家,平反周家,商队、酒坊全都成立,本县税收一跃成为府城前三名,这可是相当大的功绩。 所以考评时,理所当然的名次排在前面。 交接好后的一大早,丁文江携带家眷,从县衙后宅的正门离开。 本打算巧悄咪咪的走,没想到车夫提醒后撩开车帘,傻眼了。 县城内主路两侧,老百姓自发的站在那里,挥手告别。 不得不说,丁文江在这边上任三年,兢兢业业,为老百姓做了不少实事。 商队、酒坊,这两个地方,就解决了城里百姓许多人做工赚钱的问题。 不管发生什么天灾,他永远都是第一个到现场,自行垫钱给大家解决问题。至于案子,也都是秉公处理,丝毫没有包庇、袒护之意。 看着两侧百姓送别的样子,丁文江满足的看着妻子,说: “知足了。三年光景换来了大家这样的送别,不错了。” 柳氏抱着有些淘气的小儿子,柔声道: “是啊,咱们没有张扬,他们却都来送,真的不错。他爹,咱们是直接去昉州府还是回京城?” 在考评名次出来以后,丁文江就猜到自己会升迁。 虽然排的是第三,可蛟阳县一直都是这边府城的吊车尾。能从老末爬到第三,绝对不容易。 上一次女婿跟妹婿过来,特意问过他,是想留京还是继续外派。 他选择了外派。 不是说京城不好,但女婿在京城,亲侄子又混了个七品的官职,他再去京城不好。 原以为会去个稍远的地方做府尹,没想到竟然安排了昉州。 已京城为中心,四个方向离京最近的分别是琅洲、昉州、常州还有蕲州。 “先去京城。”丁文江回答,“昉州离京城不远。现在又修了官道,估计一天半左右就能到。任期是八月十八,在京城过了中秋去就好。” 说着,丁文江掏出帕子给小儿子擦了擦鼻子,又道: “要走要走,这孩子居然还伤风了。路上得注意一些,别让他大发了。” “嗯呢,我省得。” 丁文江心里看着妻子,笑眯眯说: “回去到咱爹那边住几天吧。你自打出嫁以后,就上次咱们要来这般的时候小住过。” “能行吗?”柳氏多少有些担忧,“上京挺远呢。” “也不算远。”丁文江摇头,“各地的官道都修七七八八,一路畅通无阻,十天怎么都到了。” 柳氏心里当然是想回家住几天的。不管多大,只要爹娘在世,内心深处仍旧觉得自己是孩子。 把儿子放在一旁,思索片刻,说: “那就住三天吧,别多住,别耽误回京。” “没事儿”丁文江并不在意,“老赵家那边得处理,到时候我去一趟平阳县,你在娘家带孩子等着。我全都安排好了,咱们再走。” “不回土庄子看看?” “那有啥看的,琬儿他们安排的人很可心,不用看了。” “那……二珏那边呢?” “咱们这就过去了。先去他那瞅一眼,然后就去柳家屯。” 柳氏一听也能去看儿子,顿时高兴的不住点头。 夫妻俩把事情说定,雀跃的开启了游玩模式。 从蛟阳县到北苑县不近,但路修好了,所以马车走的快,坐车也不遭罪。 沿途风景不错,丁瑫看的应接不暇,兴奋不已。 有好几次激动的都冒了鼻涕泡,把夫妻俩全都逗笑了。 柳氏心情很好,人看上去也精神很多。 两天后到达北苑县,丁珏正好在县衙忙碌。听到人来报说双亲来了,急忙放下手里的笔,出来相迎。 当看到许久未见的双亲,撩袍跪下,恭敬的说: “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 丁文江急忙走上前,把人扶起来,道: “好孩子,好孩子啊!” 丁珏来到北苑县也有些日子,几次事件的处理,让他在北方这一带,小有名气。 本就是在大考中脱颖而出,学识不在话下,但魄力、眼界,也不容小觑。 丁文江作为他的父亲,与有荣焉。 柳氏仰头看着自己的儿子,不住点头,说: “又长个儿了,真是大小伙子了。瑫儿啊,来见见你哥。” 丁瑫老早就要往上扑,但爹娘没让,他也得守着规矩。如今得到容许,早就按捺不住的跑到跟前,抱住腿,说: “哥,我想你了。” 一奶同胞的亲兄弟,血亲。 丁珏弯腰把孩子抱起来,故意掂了掂,说: “重了。上次哥让人给你带的九连环,拆出来没?” 丁瑫撇嘴,可怜巴巴的摇头。 丁珏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鼻子,说: “爹,娘,让蓝九带你们先去后宅,我手里好有些公务,处理好就去。” 蓝九得到吩咐后,走过来行礼—— “老爷,夫人,这边请。” 说着,把丁瑫接过去抱在怀里。 送走了双亲还有弟弟,丁珏重新回县衙忙事。 山上的煤场、林场、铁矿都在秘密进行。这些事情每天他都得亲自负责,否则走露了风声,可不是开玩笑的。 左耳动了两下,随后放下毛笔,说: “竹叶师傅,可是有什么事?” 竹叶从外面进来,微微拱手,道: “刚才收到消息,丁现、丁珏到了赵家屯。” “已经开始处理了?” “不清楚,不过应该不容易。”竹叶说着自己的分析。 丁珏想了一下,说: “那徐冬不是个好相与的,而且多少跟姐、姐夫那边有些瓜葛。这样,麻烦竹叶师傅走一趟,在不妨碍他们处理赵家的情况下,保护他们哥俩。” 第1072章 反正就不是人 “倒也不用。鹰卫有人在,他们兄弟的安危没有问题。” 竹叶说完,走到跟前伸手又道: “不过你想我去也行,把牌子给我吧。此事丁玮若是处理棘手,有那块牌子……” “师~傅,别闹,你知道我不可能用它。” “怎么,十公主都给你抛出橄榄枝,你还不打算用?”竹叶挑眉,满脸揶揄。 跟他接触久了,对这小子也算是了解。 有原则,有魄力,当断则断。 虽然他跟鹰魂杜鹃的事有些可惜,但命运往往如此,就是不讲道理。 十公主来到北苑县名义上是调养身体,实则大家都清楚,就是过来跟丁珏接触,互相了解一下。 皇上有意让他作为妹婿,就算想拒绝都不可能,一道圣旨下来,不从业得从。 可偏偏十公主不依,就想慢慢来,毕竟她也才及笄不久。 想到刚才听到些话语,竹叶破天荒的走到桌前蹲下来,笑眯眯挑眉,说 “别那么抗拒,你是真不小了。更何况如果皇上真的下旨,你以为你逃得掉?别仗着十公主尊重你,你就为所欲为。” 丁珏看着今天特别话多、反常的竹叶,淡淡的道: “师傅,那个嬷嬷又找你了?” “还真不是。”竹叶摇头,给自己倒了杯茶后,说,“来之前我路过希园,听到那位昭希公主说了一嘴,觉得她还挺好。” 丁珏戏笑,揶揄的看着她挑眉道: “师傅就不觉得她是故意?” 竹叶闻言翻个白眼。 “你是高估她还是小瞧我?”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好歹她也是江湖赫赫有名的血红手竹叶,就这么被瞧不起? 丁珏放松的抱住膝盖,优哉游哉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突然反常,还真让人捉摸不透。 “有话就说,这么看我干啥?”竹叶不悦。 这小子就跟个泥鳅似的,滑不溜丢,还有些狐狸般的狡猾。 反正就不是人! 丁珏单手托腮,故作无辜的眨巴着眼睛,说: “师傅既然功夫那么好,耳力那么强、眼力那么佳,怎就看不出来一个人是男是女呢?” “……你什么意思?”竹叶眉头紧锁,面色严峻。 见他迟迟不开口,手指轻敲桌面,故作威胁的道: “你不把话说清楚,我可就……把你打晕,直接送到昭希公主的床上了。你该知道,你的所谓三年太过可笑,因为等于不等,结果都一样。” 丁珏最烦她说这个事儿,调整心态,平静的从桌上抽出一个信封,说: “我特意让人查了,师傅一直找的那位那丸姑娘,其实……其实……” “别卖关子,赶紧说!” 见她面色不佳,丁珏满意的笑眯了眼睛,说: “其实并没有这个人!” “不可能!”竹叶“啪——”地一声拍桌子,根本不信。 当日她亲口问过,她也是真切回答,不可能有隐瞒。她相信自己的严厉,如果那丸真的骗她,她不会看不出来。 这般笃定的样子,丁珏脸上的笑容就更大了。 美滋滋的看着她挑眉,道: “真的没有!不过扎阳山封地的扎阳王,他的名字叫那丸。因为他是扎阳王,所以他的名讳没有人叫。” “你唬我?我看中的是姑娘,你说的是男人!”竹叶狠狠剜了他一眼,嘟囔一句“无聊”就要起身离开。 她最烦旁人拿这事儿开玩笑。喜欢女人怎么了?有错? 但凡男人别那么自以为是,她也不至于喜欢女人。 丁珏伸手拽她,收起玩笑表情,一本正经。 “师傅别急,我话没说完。那日你救得人如果真叫那丸,那就只有这一个扎阳王。你该知道,北芪人姓氏很长,但名字用‘那’的出了皇室没有旁人。京城嫁给萧大人的北芪公主,叫那珠!” 竹叶不动了。 木讷的看着他,抿唇没有说话。 丁珏见状,继续又说: “因为这扎阳王从出生开始身体就不好,北芪有个传统,身体羸弱的孩子都会变着性别养。他从小就女儿装打扮,所以长大习惯了也就没变回来。” “你的意思是……” “师傅不信可以去亲自去查。”丁珏摊手,特别真诚,“我也希望师傅能有个陪伴一生的人。都说师傅喜欢女子,可我府上所有丫鬟,没见师傅正眼瞧过谁。就是咱们一路来北芪,也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过。” 他觉得竹叶不是喜欢女人,只不过男人没那么打扮,所以才…… “不过师傅,你眼力一直很好,就算他男扮女装你看不出来,声音也听不出来吗?” 竹叶蹙眉,片刻后道: “怎么可能听出来。我是从火场把他救出来的。” 火场?那嗓子粗哑也是正常。 “反正事情我查到这儿了。如果师傅有想法就去瞅瞅。你该知道,我姐让你跟着我,不是约束你。想什么时候走,你就什么时候走。我的功夫、我的能力,自保没问题。” 竹叶看着眼前的丁珏,轻笑着摇摇头,说: “果然是读书人。我同你说的是十公主,而你三言两语就拐到我身上,还偏巧将这个大的事儿,在这一刻挑明。这信,只怕你很久之前就已经收到了,对不对?” 丁珏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拿起毛笔,慢条斯理的蘸了蘸墨,说: “师傅,走之前还是要去瞅一眼我大哥跟三弟,我挺担心他们的。” 竹叶叹口气,矗立一会儿,道: “二珏,你是个读书人,更是个聪明人。有些东西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但若是放任另一个女子苦等三年,那就不对了。不想可以说清楚,你该知道她来这边调养身体是了为什么。” 丁珏头疼,可该说的他早就已经跟十公主说过了,他不是戏文里的那些“渣男”,不答复、不拒绝、不负责任。 可十公主也表明态度,让他别有压力,她只想在这边安静呆上三年,他能说什么? 偏偏这些事儿,他不好明说,真是憋屈死了。 气呼呼的不抬头,继续写刚才的东西,可一激动,大滴墨点滴入纸上,毁了他先前写的。 无奈放下毛笔,将纸团成一团,扔到一旁…… 第1073章 必须要留? 柳氏把儿子交给丈夫后,便去厨房做饭。 这三年她虽然贵为县令夫人,可每天一家三口的餐食,她还是会亲自下厨。 没法子,农家生活惯了,做事也习惯了,冷不防让她啥都不做,并不舒坦。 况且儿子自打去了京城,就上任之前到家小住几天,过年都没回去,已经很久没吃过她做的饭,当然得好好表现一下。 红烧肉、干烧鱼、豆角炖五花肉、小野鸡炖蘑菇…… 可以说拿出了十八般武艺来做,就怕儿子少吃一口,亏着了。 唐嬷嬷在旁打下手,看着一直嘴角噙笑的人儿,说: “真是当娘的心。夫人想二少爷了吧。” “能不想嘛。”柳氏轻叹口气,“都在北边,可过年他都回不去,一个人在这边,想想我都心疼。” 唐嬷嬷见她眼眶微红,急忙转移话题道: “咱家二少爷前途无量,回京团聚肯定比在蛟阳县团聚好,您说是不?” 柳氏笑着摇摇头,要求不高的道: “去哪儿都行,只要他高兴、过得顺心就好。” 说着,看着一旁做事的婆子们,问: “你们县太爷在这边,平日都做些啥?跟我说说呗。” 厨房这边一共四个婆子,两个是从京城徐家过来的,两个是当地的。命苦,家里男人没了,一个人养家、养孩子,所以丁珏就把他们弄来县衙做饭。 这样不仅能带出一张嘴,平日他们多做拿回去,也能给孩子们吃。 当地的婆子自然不会多嘴,生怕丢了这份工。 京城来的就更是了,徐家最忌讳的就是下人多嘴多舌。 见她们四个全都不吱声,柳氏讪笑的摇摇头,道: “没事儿,你们该咋说咋说,我就问问。” 厨房管事李嫂子见状,轻声回答: “丁县令每天就是衙门、后宅两头跑,如果要出去应酬,就会提前跟厨房说一声,别做他的饭。除了一开始县令大人总是出去,最近几个月没有了,一日三餐,都在县衙,十分规律。” 柳氏一听这话,忙追问又说: “可有什么夫人来过?或者你们县令出去见过什么姑娘?” “这肯定没有。”李嫂子急忙摇头。 其他四个也跟着摇头。 唐嬷嬷见状,抿唇轻笑道: “夫人这是着急了?” “能不急嘛。”柳氏轻咬下唇,一边包茄盒一边又说,“过了年十九,在村里这个年岁有的都当爹了。” 唐嬷嬷往锅里到油,等油热的时候,道: “夫人也说了在村里,这不是不在村里嘛。就像皓倾,不也是去年才成亲?咱家二少爷一表人才,娶媳妇不愁。” “说是这么说,哪个当娘的不担心呢?”柳氏边说边往里面下茄盒。 看着一个一个冒着油花的丸子,轻叹口气又道: “不过老丁家成亲都碗,你看大现,拖到二十岁才找了芷伊这么个可心的。二珏……倒也不着急,再等等也行。” 唐嬷嬷见状也不再劝,用笊篱拨弄了一下,把炸好的茄盒夹出。 就在厨房这边忙活的时候,蓝九急匆匆从外面进来,拱手说: “夫人,麻烦您去趟前面。” “啥事儿?” “您请。” 见蓝九不说,唐嬷嬷出声道: “夫人去看看吧,这边奴婢来做。” “好。”柳氏点头,把手里茄盒放进油锅,跟着出去。 出了厨房,蓝九压低声音,道: “夫人,昭希姑娘听说您来了,让身边的嬷嬷送了许多糕点。” “昭希姑娘?谁啊?”柳氏有些茫然。 内心倒是一直“咚咚……”敲鼓,是个姑娘,还特意选她来的时候送糕点,这是……要有好事儿了啊。 蓝九这次没有隐瞒,边走边说: “夫人,昭希姑娘是京城人士,来北苑县调养身体。对二少爷青睐有佳,经常送些东西。” “哟,真的啊?你见过吗?” “小人见过一次。” “其他时候呢?都是二少爷跟这位姑娘单独见面?” “不是。”蓝九摇头,轻声又道,“二少爷就跟昭希姑娘见过一次,平日二少爷不是在县衙处理政务就是去商会、山上窑厂,并不会见面。” 柳氏停下脚步,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道: “你确定昭希姑娘对你们二少爷青睐?” “是。”蓝九再次点头,继续头前带路。 柳氏迷茫了。 她自己生的儿子自然了解,断不会任由一个女子这般毁名声而不去制止。 就见过一次,然后还青睐有佳,怎么可能? 她希望自己的孩子两情相悦,可就见一次的两个人,她不认为会有感情。 “平常昭希姑娘过来送东西吗?” “隔三差五,不过都是姑娘身边的方嬷嬷来送。” “是避嫌的那种,还是大摇大摆?”柳氏追问。 蓝九愣了一下,挠挠头回答: “当然是大大方方啊。咱们二少爷仪表堂堂,有姑娘青睐还不是正常?” 正常? 那就太不正常了! 柳氏心里犯疑的去了偏厅,一位得体的婆子站在那,规规矩矩。 见她进屋,屈膝行礼—— “给丁夫人请安。” “免礼。” 柳氏说完,走到桌前坐下,看着桌上放着的点心盒子又道: “替我谢谢你们姑娘,心意领了,但这点心我不能收。” 方嬷嬷见状,拘着自己说: “请夫人不要为难奴婢,奴婢是听命行事,我家姑娘让奴婢来送糕点,也是她的一份心意。” 柳氏看着眼前的婆子,不明白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说的太过直白,容易扫了人家的脸面,想了想,问: “嬷嬷伺候你们姑娘多久了?” “回丁夫人,奴婢是我们家夫人的陪嫁,夫人过世,奴婢一直陪在姑娘身边。” “既然是从小情谊,你们姑娘这般做法,你为何不拦着?” 话落,蓝九凑到跟前,压低声音,说: “夫人,二少爷曾经吩咐过,昭希姑娘不管什么东西,我们都要留。” “胡闹!” 柳氏拍了下桌子,气呼呼的说: “你们二少爷是轻浮的人?还必须要留,谁答应了?去,把你们二少爷给我找来。” “夫人……” “快去!” “是,是。”蓝九无奈,点头哈腰的离开…… 第1074章 还不如不要 柳氏等人走后,长叹口气,道: “方嬷嬷,既然你照顾昭希姑娘那么多年,感情我不怀疑。可若是这样的事情你不多加拦阻,我还真就有些想不明白了呢。” 一个从小就照顾主子多年的婆子,那都得对主子视如己出。 女子行事这般放荡不羁,做婆子的不仅不拦阻,反而还纵容,为什么? 方嬷嬷再次行礼,坦然的说: “夫人能这般为我家姑娘着想,说明丁家家风很不错。不过很多事情不是夫人表面看的那么简单,这食盒您就先留着,收与不收只等丁县令来决定。如果不收,差人送回去就好,希园的大门随时恭候。” 说完,方嬷嬷昂首挺胸离开了。 柳氏木讷的坐在那里,半天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啥情况? 她刚才说的算白费功夫? 很快,丁珏进屋,拱手一记,道: “母亲。” 柳氏气的不行,指着桌上的盒子,说: “这个,你打算咋解决?” 丁珏走上前,将盒子打开,里面是精致的糕点,奶香浓郁。 “瑫哥儿应该喜欢吃,母亲拿给他吧。” 柳氏这几年做县令夫人,已经不如曾经那般暴躁。 换做在土庄子,早就操起烧火棍了,还能这般淡定? 看着坦荡的儿子,柳氏微眯着眼睛,道: “你就不想跟我说些啥?” 丁珏抿唇,搬来凳子坐在她面前,说: “娘,昭希姑娘就是当朝十公主——昭希公主。” “……然,然后呢?” 丁珏深吸口气,笑着继续说: “娘该知道你养的儿子有多优秀,所以皇上有心,把十公主许给我。” “啊?真的?” “娘别高兴太早,儿子没想娶她。” 原本还有些兴奋的柳氏,在听到这话后,犹如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 面色低沉,暴走边缘,很快就要爆发。 “娘,这事儿有些复杂,我跟公主是达成共识。她想在这边安稳度过三年,儿子也想清净三年。所以我们默契至此,只等三年后再说。” 三年后再说?说啥? 柳氏看着丁家最出色的儿郎,苦笑着摇摇头,说: “二珏,你今年十九岁了,远的不说就说你庆年哥,他在你这个岁数,缸子都三个月了。你不成亲,还跟一个公主这么……这么不成体统,你要做啥?你不想成亲,娘不逼你,但你不能这么做。你别忘了,你姐在京城,你还有弟弟呢,你……” “娘别着急,也别担心,我……” “如果真的不想成亲,就立刻拒绝人家,莫要这么荒唐。不管十公主心里到底是咋安排,你不能这么做。你们这样公布于众的相处三年,三年后呢?十公主回京,你们不成亲,你这不是连累了人家姑娘?” 柳家、丁家,一直本本分分,从来没有出过这么荒唐的事情。 可如今,偏偏她的儿子,她自认丁家最好的儿子竟然…… 咬紧牙关,平复心情,又道: “记住,不可以这般如此,去跟十公主好好交谈。这份食盒,你亲自送过去,如果处理不好,别怪娘不认你。” “娘,我……” “去吧,我跟你爹晚上留不留在这住,全看你。”柳氏起身,出去了。 她的态度很强硬,丁珏陷入了两难。 一番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咬牙站起身,拿着食盒出去了。 同一时间,方嬷嬷已经回到希园,把事情经过跟十公主讲了。 一身鹅黄色衣衫的昭希,坐在秋千上,随意晃荡。 等她讲完,轻叹口气,说: “如果本宫猜的没错,一会儿丁珏该来了。” “公主的意思是……” 话没说完,昭希站起身,慢悠悠走到橘子盆栽前,看着干巴巴的一个果儿,笑了。 她这般的态度,方嬷嬷没有再说话。 十公主是她看着长大的,与世无争却很聪明。不然也不会受到皇上的青睐,成为大周开国以来,第一个可以住在离京城这么远的地方。而且还是因为“散心”这一个借口。 “丁夫人的态度,本宫早就预料。皇兄为报本宫南越暗中送消息的恩情,自然不会给本宫随意找寻人家。虽然选中丁珏,有拉拢、牵绊之意,但不得不说丁珏人品好,丁家家风正,是上等婚配。” “今日让你送糕点,不过是故意引他来。这么久过去了,本宫也该跟他二次谈心了。”说完,十公主冲她微微一笑,慢悠悠的揉捏干瘪的果儿。 每当她有这个表情的时候,都是要做大事儿的时候,就如当年她在几位夺嫡皇子的眼皮子地下,给南疆的太子送信一般。 方嬷嬷虽然期待,可还是不解的问道: “公主,老奴不明白,既然您对丁县令有意,为何不让皇上下旨呢?老奴看得出来,公主就是再耗上五年,也未必能让丁县令改变主意。” 自从来到北苑县,她每天都派人盯着县衙。除非必要,否则丁珏根本不会出县衙大门,而他身边,也没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女眷。 这样的人做驸马再好不过,可就是就想不明白公主到底在等什么。 昭希倏地揪掉盆栽里干瘪的果儿,随意扔在地上,说: “如果本宫真那么做了,得到的不过是一个相敬如宾的丈夫罢了。” “这不是很好吗?”方嬷嬷迷茫。 谁家夫妻不想着相敬如宾,恩爱一生? 昭希蔑笑,没有说话,越过她径直往后院走。 等了一会儿,待方嬷嬷跟上以后方才开口: “相敬如宾的丈夫,还不如不要呢。本宫要的,是像皇兄、皇嫂那样,心意相通,两情相悦,不管经历什么,心中都有彼此,也只有彼此。丁珏仪表堂堂,本宫不否认对他倾心,但他心有还有一个,本宫便不能强求。” “那公主的意思是……” “帮他把人从他心里挪开,给本宫我自己腾地方。一会儿他来,你就说我心疾难受,晾他一会儿吧。” “是。”方嬷嬷屈膝行礼,停下脚步。 眼瞧着十公主回房,方嬷嬷长叹口气,缓缓摇头。 还真是老了,实在是想不明白十公主的做法,到底意欲何为…… 第1075章 心服口服 丁珏拎着食盒来到希园,被人带去了偏厅。 方嬷嬷早就等在那里,屈膝行礼,说: “给丁县令请安。” “嬷嬷免礼。”丁珏说完,把食盒放在桌上又道,“不知公主在哪儿,丁某想见一见。” “是。”方嬷嬷颔首,继续又说,“烦请丁县令等一等。公主下午心疾难耐,这会儿应该在躺着。” 丁珏知道十公主有心疾,见状急忙拦阻,道: “既然公主今天有恙,那丁某改日再来。这食盒放在这里,改天丁某亲自登门。” 方嬷嬷闻言行礼,出声说: “丁大人稍等。公主曾经吩咐过,如果有朝一日送县衙的东西被退回,一定要唤她出来。大人莫要为难老奴,老奴只是伺候人罢了。” 说完,不等他再开口,急匆匆出去了。 丁珏瞅着桌上的食盒,半天都没有动弹。 “听说了嘛,皇宫有位香太嫔,跟徐夫人闹起来了。” “哪位徐夫人?” “就是虎威将军的夫人呗。” “为什么啊?” “谁知道呢。反正听说这香太嫔当初侍寝是……” 声音越来越小,丁珏坐在原位,眼睛微眯起来。 呵,手段! 良久,屋门推门,十公主一身白衣进来,面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 丁珏起身,恭敬行礼—— “下官给十公主请安。冒昧打扰,还望十公主见谅。” “丁大人免礼。” “谢公主。”丁珏说完,规矩站在一旁。 十公主被方嬷嬷扶着坐下后,指着旁边的位置,说: “坐吧。” “不了。”丁珏拒绝,“下官府内还有事,今日过来……” “方嬷嬷先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伺候。” “是。” 不等丁珏开口拦人,方嬷嬷已经出去。十公主再次指着旁边的位置,道: “坐。” “谢公主。”丁珏深吸口气,走到桌前,撩袍坐下。 十公主看着他,略有些颓然的道: “听到本宫府里的下人提及‘香太嫔’,二少爷不舒服了?” 丁珏紧抿嘴角,闷闷的“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以为她不会承认,但没想到竟然主动提及,她想做什么? 十公主看着眼前的食盒,轻叹口气,说: “既然二少爷送回了本宫的东西,表明二少爷已经决定了,是吗?” “是。”丁珏颔首。 见她面色实在不好,无奈又道: “辜负昭希公主一番美意,实在是下官不识好歹。但请公主见谅,下官的母亲强烈反对,为人子不可让母担忧,下官不得不这么做。” “本宫明白。”十公主点头,特别善解人意。 可偏偏她越是这么善解人意,丁珏就越是心里愧疚。 毕竟当初答应了她,会让她安安稳稳在这边呆三年,躲过南越要求的求娶。 如今大周在各朝,是名副其实的佼佼者。而且跟北芪、朝丽都有和亲,唯独南越没有。 也正是因为如此,皇上才会把十公主送过来,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的突然变卦,真是…… 很想问一嘴她接下来会怎么做,但又觉得太虚伪,最后只能作罢。 起身拱手,再次道歉说: “下官出尔反尔,让公主烦忧,是下官对不起公主。若日后公主有什么……唉,总之是下官对不起公主了。” 说得再多,他也做不到,反而更显得自己无用。 昭希公主见他这般,苦笑着摇摇头,道: “本宫的确眼光不错,看中了你这样的人。做不到的不许诺,如果这次不是因为丁夫人,相信你也不会把它送回来。敏之不必自责,此事的确不是你的问题,只能说你丁家家风很正,皇兄很疼我,真的是千挑万选才选中了你。” 突然被唤表字,丁珏有些尴尬。这是除了亲密的人,再有就是长辈才能叫的。 十公主比他还要小,可是这个做法就…… “其实昭希也不是谁都可以,昭希也有自己的骄傲。当初只是知道敏之心中有人,但却不知是谁。如今得知是香太嫔,倒也无话可说。毕竟除了投胎昭希略胜一筹,其余的确不能跟她比。敏之有情有义,许诺三年,本宫心服口服。” 内心事被公然摊开,丁珏甚是尴尬。不过却也没否认,他的确做不到现在就接受一个人。 即便心知他跟香桃不会再有可能。 “辜负皇上圣恩,辜负公主美意,实属下官不识好歹。日后希望公主能另觅良人,一生顺遂。” 十公主扶着桌子起身,强撑着一口气说: “好啊,那本宫就借敏之吉言了。” 正说着,婢女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道: “启禀公主,东西都已备足,即刻就可上路。” 丁珏闻言一愣,看着她不解蹙眉问: “公主这是……” “既然敏之给了准确回应,本宫也就不再耗了。本宫清楚自己的斤两,别说三年,就是十年只怕本宫也住不进去敏之的心。本宫不要相敬如宾的丈夫,要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十公主说完,重重打了个“唉”声,说: “就这样吧。明日本宫启程回京,兴许还能赶上回去过中秋。” “……那下官,明天送您。” “不必了。”十公主摇头,眷恋的看着他又道,“今日就当告别吧,相信日后也没有机会再见,就这样吧。” 话落,十公主头也不回的走了。 很干脆,很利索,很果断。 反倒是丁珏,内心破烂复杂。 因为他的变卦,自责不已,尤其是看到她踉跄的身子。 一直听说她身体不好,但具体怎么个不好法却不得而知。刚才的状态还有面色,真的不像装出来的,只怕这件事,的确对她打击太深。 整理下衣服出去,丁珏步伐沉重。 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因为他的缘故,对不起一个人。 如果姐姐知道,肯定又要说他了。 “哎,姑娘这一走,咱们这园子咋办呢?” “是啊,好不容易找这么个地方,吃的好、住的好、工钱给的也多。” “谁知道呢。”丫头无奈的叹口气,有些怨怼的说,“这男人都是靠不住。想当初咱们刚来希园,丁县令多难呢?要不是姑娘晚上派人出去给那些暴民送吃食,还不知会咋样呢。” “哎哟你快行了吧。忘了那会儿咱们看的戏了?这女追男,如果男的没心思,什么隔层纱,那就是利用。” “丁县令不像那样的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 第1076章 特别愧疚 两个丫头的对话,渐行渐远。 丁珏听了之后,除了苦笑,没有旁的。 心知这是十公主安排的,目的就是让他反思一下过去,多多自责。 他的确自责,也的确愧疚,但因为这些事儿就随意接受个姑娘,他跟笔下的渣男又有何区别? 爹、娘,姐姐、姐夫,那都是两情相悦,琴瑟和鸣。 他从小再这样的氛围长大,岂能将就? 只能说造化弄人,香桃撩了他,又对他不自信、不相信。 “少爷。” 蓝九的声音,让丁珏回过神。看着不远处的马车,想了下道: “你先回去吧,告诉夫人,事情本官都办妥了。” “那少爷您……” “我找个地方呆会儿,不用管我。” “是。” 主仆俩在希园门口分开,方嬷嬷站在园子里,冲暗处的人使个眼色,然后匆匆回了后院。 见十公主正优哉游哉的吃点心,突然想起食盒里的东西,都是她爱吃的。 难道说…… 意识到了什么,走上前倒杯热茶,说: “公主一早就预料到东西会被送回来吗?您晚饭没吃,可是等了这个?” 十公主倒也没有隐瞒,点点头,道: “不等它难道还能饿肚子?” “可是……万一不送呢?” “不可能。”十公主放松的靠着椅背,轻声又说,“如果丁夫人没把东西送回来,那这丁珏本宫还真不能选。” “奴婢不懂。” 十公主本不想解释,但奈何眼前的人是母妃陪嫁,又一直护她。 名义主仆,但她对其很尊重。 “如果本宫只是选个驸马,京城那么多名门望族,随便谁都好。护国公府、宣平侯府、镇南伯府,哪一个不成?再不济,和亲南越做王后,也是一样。” “那公主您的意思是……” “本宫不想像母妃那样,算计着过日子。”十公主撩眼,意味深长。 方嬷嬷闻言,感慨的叹口气,什么都没说。 如果贵妃还活着,皇后殡天,继后一定是贵妃的。毕竟贵妃一向得宠,而且对太子也各种照顾。 只可惜…… “嬷嬷不要觉得是天妒红颜。母妃的死,一直都不是意外。皇室后宫跟高门大户,没什么区别。男人就那么一个,正妻、侧室、通房,通通都争他,你觉得这样的日子,有意思吗?” “公主,您怎么会这么想?”方嬷嬷惊讶,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摇头说,“老奴的公主啊,您是金枝玉叶,您看哪个驸马爷有侧室、通房?” “明面是没有啊,背地里你知道吗?”十公主撇嘴,戏谑的挑眉,“长公主的丈夫,你忘了?” “这……” “本宫坚持了这么久,当初赌上性命让人给皇兄送信儿,为的不过就是今天。如果真的找不到一心一意对本宫的,那本宫就宁缺毋滥,做个老姑娘又如何?” 方嬷嬷听着如此放浪形骸的话,内心“扑通……扑通……”狂跳。 第n+1次下决心,一会儿定要把华云飞写的那些绘本,统统扔掉。 这都教了些什么? 好好地公主,看完绘本就成了妒妇。 “公主,您容老奴逾越一次,老奴就说这一次。您要找一心一意对您的,老奴能理解。可丁县令……您觉得会吗?您一向不屑耍心机,可自打来到了北苑县,公主想想,您对他用了多少手段。如果丁县令事后知道,您觉得……” “你当他傻吗?不知道本宫用了什么手段吗?” “啊?” “他统统知道。”十公主好心告知,把糕点全都吃完后又道,“这一次,不过是本宫下的猛药罢了。成了,本宫如意。不成,本宫认了,回京和亲,怎么都是过一辈子。” 说着起身,把手里的糕点扔进食盒。 “记着,明天正常出发,不可耽误时间。” “是。”方嬷嬷屈膝行礼,目送她离开。 把桌上的吃食收拾一番,伸手传来窸窣的声音,道: “嬷嬷,全都安排好了。” “行,你们那边动手吧。” “是。” 黑影窜走,方嬷嬷把剩下的点心,赏给屋外伺候的丫鬟们…… …… 北苑县清风阁 这是北苑县最靠北的酒楼,也是城里唯一一处三层楼阁的建筑。 北方特别冷,这种三层楼阁取暖就是一个问题。即便三楼点了炭炉,但小小一支炭炉,并不能解决真正的取暖。 “丁大人,这酒凉了,小人再给您换一壶吧。” “不用。”丁珏摇头拒绝,“把水换了就好。” “是。”伙计应下,把炭炉上的水壶拿来,重新换水。 等全都做好,伙计大着胆子凑上前,说: “丁大人,这啥事儿都有过去的时候,别老给自己那么大的负担。自打您来了北苑县,这边一切都好,百姓安居乐业,吃食啥的也都有所提高。旁的不说,冬天有青菜就很不错了。” 丁珏看着伙计尽所能的劝说的样子,笑着点点头,摆摆手。 刚来北苑县的时候,寸步难行。 先是百姓生活习惯的难以改变,再有就是很多棘手的事情,外加北芪的频繁骚扰。 不上升到王都,都是百姓之间的挑衅。扔个石头,故意赶羊往这边来等等。事情不算大,但却很膈应。那个时候,他总会来这里坐着,吹风、喝酒、想策略。 可此时此刻跟那个时候,明显不是一个级别。 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想着在希园听到的话,还有她的宽容大度…… 说实话,心里真的很愧疚,特别愧疚。 男子重诺,可他在许诺的时候就犯了错。母亲的话犹如当头棒喝,但也让他……背信弃义。 女子的名节尤为重要,是他疏忽,胡乱答应了。 按压发疼的太阳穴,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儿,良久都没有动。 “哎,听说了嘛,南越又来求亲的折子了。” “听说又能咋滴,长公主不过一岁多,求也是白求。” “咋能白求呢?皇上不是还有妹妹呢嘛。小二,来壶高粱酿,再来几个小菜。” “好嘞~!” “你也坐啊,看啥呢?” “没看啥,怪冷的,那边还把窗户打开了。” “哎呀,这个你管啥,愿意开就开呗。大六月的你冷?” “为啥不冷,白天死热的,早晚冷,受不了……” 第1077章 你又对得起谁? 丁珏善解人意的把窗户关上,继续坐着。 两个人关于南越求亲的事情,说的很详细,仿佛就有这么回事儿似的。 可他并没有听说,即便这事儿跟北苑县的县衙没有关系。 “……那你说这十公主哪儿去?” “我哪儿知道啊。”男人撇嘴,喝了杯高粱酿,通体暖和又道,“我从京城回来,一路百姓不少议论呢。有人说十公主跟人私奔了,还有人说十公主不愿和亲,被皇上幽禁了……” “哎哟,真的假的?” “那谁知道啊。不过南越老王爷要不行了,再拖一拖估计也就不用和亲了。” 二人说的煞有其事,丁珏越听越坐不住了。 蓦地起身,匆匆下楼,留了一块银子放在柜台,便大踏步出了清风阁。 虽然进了六月,但北苑县的早晚特别冷,跟白天明显两极分化。 没有回县衙,而是快步出城,到城外一处破庙里。 进去前,弯腰见了一把石子,然后全都洒在破庙的大门上。 “吱……呀……” 门开了。 两个十三四左右的孩子出来,拱手一记,道: “大人。” 丁珏“嗯”了一声,边走边问: “隼回来了吗?” “回大人,正在里面吃饭呢。” 丁珏一听这话,三两步就进了破庙,孩子四周瞅瞅,随后把门关上。 绕去后殿,从菜窖进入,然后向北猫着腰。 走了差不多一盏茶,豁然开朗,里面灯火通明。这间破庙,是他来到这里上任开始准备,一直到前些日子才彻底能用。 组织里的孩子,都是很早以前他跟周皓倾一起收养的,然后交给竹阳手里的人训练。都是无父无母、沿街乞讨的孩子,他们收养的时候,武学堂还没有兴办。 十几个孩子纷纷起身,恭敬的说: “大人。” “丁大人。” “大人来了。” 其中一个迅速咀嚼嘴里的东西、咽下,说: “大人,隼回来复命。” “南越具体情况如何?可有动求亲念头?” “回大人,有!”隼点头,据实已告,“致远少爷跟两名雏鹰毁了南越的轰天雷。南越如今惊慌害怕,唯有低头求娶方能安抚朝堂乃至南越百姓的心。已经下了帖子,中秋之后朝拜我大周,” “明日启程,路上快一些,还能赶回京过中秋。” 突然间十公主的话,回荡耳畔。 丁珏细想一番后,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 双亲到此,她大可不必这么早送东西,可偏偏送了,而且还是直接送给母亲。 那她肯定是提前收到了风声。 知道自己重诺,唯有用这个法子才能…… “大人放心,致远少爷圆满完成任务,已经在龙骑卫里升到了金骑卫。据说致远少爷是金骑卫里,年龄最小的一个。” 丁珏回神,见隼一脸与有荣焉的脸儿,拍拍他的肩头,转身就走。 前后不过几句话,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暗室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头雾水。不过也就一会儿,便又都回到桌前吃饭。 他们每天任务不少,负责搜集城内消息,还有其他村镇消息。但凡有确切证据找到村霸、恶霸,直接告诉丁珏,这边就会雷厉风行…… …… 丁珏回到县衙,后宅已经熄了灯。 想来双亲还有小弟连日赶路,累及了,早睡也正常。 推门进屋,瞬间关上房门,然后冲着桌边冲过去,扣住那人的肩头—— “唔——” 熟悉声音传来,丁珏急忙松开手,然后点上蜡烛。 “爹,咋是你呢?” 丁文江活动着右胳膊,长舒口气,说: “你说为啥?你娘担心你,又生你气,所以我过来等你。吃了没?都是你娘做的,刚让人热完,吃一口?” “好。”丁珏点头,撩袍坐下,打开盘子。 他其实没什么胃口,可因为是母亲做的,他真的舍不得不吃。 看着一道一道都是他爱吃的菜,长叹口气,道: “爹,儿子让您跟娘担心了。” 丁文江对长子,一向抱有很大的期望。而他也争气,从上学堂开始,就不用当爹的操心,每天勤于读书,苦于练字。 今日听到媳妇说儿子的胡闹,他起先是不相信的,可儿子晚上没回来吃饭,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如今再看,只怕是…… “敏之啊,爹一向很少管你,尤其是你如今又当成北苑县的父母官。你年轻、有魄力,你比爹的路长。可是二珏,咱老丁家的本分……不能丢啊!不能坏了人家姑娘的清誉,懂吗?” 丁珏刚要吃茄盒,听到这话放下,说: “爹,这位姑娘不想和亲,只想安安稳稳的在一个地方清静呆上三年。您也觉得儿子的做法,不对是吗?” “那我问你,三年之后呢?你娶吗?” “……娶。” “你心里有人家吗?” “……爹,这跟有没有没关系,我……” “丁!珏!” 连名带姓,一字一顿,丁珏不敢吱声了。 丁文江看着他,缓缓摇头,道: “你该知道,对于你哥你姐还有你弟弟的亲事,爹跟你娘一向尊重你们。别说你现在心里还有个人,就是没有,说亲的时候也会让你见上一见,断不能让你们盲婚哑嫁。可你居然……你居然……” “爹你别生气,我,给了自己三年时间,我会处理好,真的。”丁珏郑重看着父亲,一脸认真。 事到如今也不用问了,父亲肯定是知道了。 如此也好,他说话啥的,也就不用机会,不用多虑。 丁文江揉了揉额头,感慨的道: “你是我儿子,是我最看重的孩子,你肩负着老丁家的门楣,你责任重大。越是如此,就越要家庭和睦,后宅安宁。别说你娶公主,你就是看上一个丫鬟,只要你稀罕,爹跟你娘都不拦着,只要你喜欢。” “可你偏偏喜欢个最不能喜欢的人!你姐夫跟我长谈良久,对于你们的事儿,他也为你鸣不平。可就算对你不公平,你心里惦记个不值得的,然后娶一个干干净净的,你又对得起谁?” “爹,她不是不值得!” “值得?呵呵……”丁文江冷笑,“她不与你说清楚就自以为‘为你好’的提出分开,这样的人值得?” 第1078章 给公主当婆婆 “爹,您该知道她的身份,她有她的骄傲,有她的顾虑。” “砰砰砰——” 丁文江气的直拍桌子,气喘吁吁的看着儿子,颤抖出声: “对,她有骄傲,有顾虑。你呢?你没有是不?!” 丁珏见亲爹浑身颤抖,慌得一匹。 忙起身,轻抚他的后背,内心焦灼。 丁文江把他的手扒拉一旁,气呼呼的站起身,道: “明儿……我就带着你娘还有你弟弟离开,你自己好自为之。” “爹,我……” “丁珏,你若还认我这个爹,趁早想明白了。拿得起、放不下,那不配做老丁家的儿郎?我只多嘴说一句,先捅破窗户纸的那个,不是你!先离开的,也不是你!” 丁珏傻愣愣的看着父亲出去的背影,苦不堪言良。 桌上的菜,还在冒着热气,可他却没有一点胃口。 坐在圆桌前,一动也不动。 爹娘好不容易特意过来,如今因为他的事儿这般揪心,他…… “啪啪啪……” 烛火烧到辣油,发生声响,也让丁珏回过了神。 桌上的菜已经凉透了,但他还是拿起筷子,夹起茄盒,咬了一口。 想当初第一次吃这道菜的时候,还是姐姐做的。那个时候,酒坊刚成立,姐姐说日子有奔头,多做几个菜庆祝。 脑子里浮现了太多太多的画面,一边吃一边想,最后烧心难耐,全部都吐了出去…… …… 翌日清晨,柳氏看着坐在炕上的丈夫,轻声的说: “他爹,一夜没睡啊!” 丁文江没有转头,只是“嗯”了一声。 柳氏看着还在熟睡的孩子,慢吞吞起来,挨着他道: “估计二珏也不是真的对十公主无动于衷,只是还没看清自己吧。” “拉倒吧,昨儿晚上还特娘替那人说话,拿不起、放不下,呸——”丁文江粗俗的朝地上吐了下口水。 柳氏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这比那次赵家来闹事,还让他生气,不止生气,还伤心。 毕竟是他最看重的儿子。 “他爹,这事儿不怪咱家二珏。他年轻,第一次经历,本以为能好好相处,谁曾想还出了这事儿?怪只怪造化弄人,一切都是命。” “啥造化?啥命?那丫头咱俩都看着了,咱嫌弃她了吗?她把窗户纸捅破了,然后又觉得咱们不能干,这都啥跟啥?” 丁文江激动的拔高音调,柳氏急忙扭头看了眼小儿子。 “没事儿,他觉沉,打雷都不带醒的。” 柳氏长舒口气,一边穿衣一边说: “那咱今儿干啥?真走吗?” “走,不走干啥去?看他优柔寡断我就来气,还不如……” “老爷、夫人,可醒了?” 是唐嬷嬷的声音。 丁文江是一夜没睡,身上的衣服很整齐。看了眼妻子,起身出去。 “啥事儿?” “老爷,刚才奴婢看到二少爷出去了。听蓝九说……去希园了。” “去希园干啥?” “不知道。”唐嬷嬷摇头,“昨天二少爷一夜未眠。” 柳氏这功夫也穿戴整齐,从屋里出来,拽了拽丈夫,说: “八成是想通了吧。你儿子你还不知道吗?他若真是不想,肯定不能乱来。” 丁文江赞同妻子说的,但还是嘴硬的道; “哼,那谁说的准?赶紧把孩子叫起来,差不多咱就赶路了。” 夫妻多年,柳氏很了解丈夫,见他这般言语,笑着推了推他,道: “要走你走,我可不走。好不容易来看看儿子,哪能说走就走。你就别跟他置气了!他肯定是一直躲避,没有真正考虑。我的儿子我还不知道?干啥都果断,不过是青涩情感难以放下罢了。” “咋,一个大夜就放下了?” 丁文江嘴上这么说,不过身体倒是很诚实,拥着妻子回了屋。 柳氏见他这般,叹口气,说: “许是老早以前就放下了,不过是没有正视而已。二珏也有自己的骄傲,你昨天晚上推他一把,也算加快他的决定。” 毕竟都做了太嫔,在等也是枉然。 更何况这事儿,不能说谁对谁错,只是能说丁珏不够好,没有给香桃足够的安全感,所以她才会没信心,进而两个人一别永久,再无回头之路。 回屋没多久,丁瑫起来了。揉着惺忪的睡眼,撒娇道: “娘~!” 小儿子嘛,难免娇气了些。 可当看到父亲在一旁后,急忙规矩的放下手,行礼说: “父亲,早。母亲,早。” 夫妻俩对他很宠爱,但却不溺爱。 规矩、习惯都教,而且要求也比别家孩子严格。 可以说他赶上了好时候,没出声丁文江就开始拼搏,如今做了官。姐夫又是朝中一品大员,亲哥哥也做官,家里殷实。 柳氏看着慢吞吞穿衣的儿子,道: “咱们在这边住两日就去外祖父家,你嗓子还疼不?” 丁瑫咽了下唾沫,摇摇头,说: “不疼了娘,吃了药就不疼了。” 小大人般的样子,让柳氏笑眯了眼。 等他穿戴整齐,娘俩去外间洗漱。 屋门拉开,蓝九进屋行礼,说: “夫人,二少爷请您跟老爷,去前厅用饭。” “知道了。” 蓝九没有走,看了眼门口的丁文江又道: “二少爷还说,让老爷、夫人准备见面礼。” 丁文江冷“哼”,摆摆手,啥都没说。 蓝九离开后,柳氏看着丈夫,说: “把先前琬儿给送回去的紫玉包上。到底是咱儿子,一宿就决定了呢。” “你确定他彻底放下了?”丁文江还是怀疑。 昨天他可是各种帮着说话,这会儿就让他们准备见面礼,如此迅速的变化,也真不怪他怀疑。 柳氏瞅着丈夫上纲上线的样子,叹口气,道: “你这人啊,咋就对儿子那么没有信心呢?提前走的不是你儿子,说等三年人家都进宫做了太嫔,你儿子还能进宫抢人不成?能干出那样的事儿?昨天咱们推了他一把,是让他正视自己的将来还有心,他看明白了,难道还能有假?” “可是……” “没有可是,我给儿子换衣服,你赶紧把东西找出来。公主啊,我给公主当婆婆,我想想都激动。” 相较于柳氏的跃跃欲试,丁文江心里就各种敲鼓…… 第1079章 见面礼 后宅前厅,早饭已经摆好。 十公主看着一言不发的丁珏,轻叹口气,道: “你可知你这样的做法,意味着什么吗?” “嗯,我知道。” “可你……你真的没必要。我并不反对和亲,嫁谁都是可以的。” 丁珏撩眼,瞅着眼前言不由衷的女子,轻笑着摇摇头,说: “你确定吗?如果你嫁谁都可以,希园门口,清风阁楼上,那些人说的话,难道不是说给我听的?” 被他直不楞噔戳穿,十公主顿了一下,随后自嘲的耸耸肩说: “既然知道是故意说给你听得,为何今天还去拦我?你该知道,我是宁缺毋滥。如果不是真诚相待,我宁愿回京为皇兄分忧。” 丁珏知道她是个骄傲的人,也知道皇室出来的姑娘,没有几个单纯。 可她来到北苑县的这些日子,一次手段都没有,给足了他的体面。 除了昨天。 当然,他也能理解,毕竟南越中秋入周朝拜,她不敢再拖。 起身来到她面前蹲下,仰头道: “我与你一样,都宁缺毋滥。我拦你时说的话,也都发自肺腑。我不是没放下,只是一直没正视自己罢了。男子重诺,当初我既答应了你,自然不会不兑现。” 十公主闻言抿唇,深吸口气提醒: “你该知道,我要的不是相敬如宾。” 丁珏把着椅子扶手,“呵呵……”轻笑出声。 很沉稳,很好听。 十公主脸热,但却没有躲闪,就一直盯着他。 她亲自选的夫婿,不屑用的手段都使了,决不能半途而废。 片刻,丁珏直视她的眼睛,深邃、幽深。 其实他执着的不是分开,而是气不过。 气不过香桃的不信任;气不过香桃的决绝;更加气不过明明是她张罗开始的,不等他努力就放弃。 “昭希,昨日你设局套我,就算你张罗开始的。既然我们开始了,我就不会容许你单方面宣布结束。” 十公主闻言,半边身子都麻了,胳膊上泛起了小颗粒。 见他还蹲着呢,想要伸手却又缩回,迅速的小动作被他看到,直接抓住,顺势起身,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 前厅内只有他们俩,丁珏捏了捏手里的柔夷,又道: “其实就算你不下套,来年我也会上书折子跟皇上开口。如今时间紧迫,我拦你之前就让人给京里送信,你我一切从简,先订下。大婚等我任期满了回京再办。” “不必,我不希望你回京。” 十公主摇头,反握着他的手,说: “你一直外派,我跟你可以四处走走。从我出生到现在,北苑县是我出来的第一个远地方。我想像皇嫂那样,走遍三山五岳,走遍大周各地。而且,你做父母官很好,对老百姓是一大幸事。” 心扉敞开,她就有什么说什么,不再藏着掖着。 她想各处走走,毕竟从小就生活在皇宫,到处都方方正正,她厌倦了。 丁珏听到这番话,心里说不出的感觉。还以为生而公主会娇生惯养,没想到她竟截然不同。 看着大掌里的柔夷,轻笑着挑眉,提醒: “你刚才说的‘不必’,是不必等回京大婚,还是不必随我回京?” “我……” 十公主愣住,随后看着他戏谑的眼神,脸儿又红了。 “猛”地抽回手,起身欲走,谁曾想丁文江一家三口竟进来了。 弄得好像她听到声响起身相迎一般。 尴尬,难为情,想落荒而逃。 “下官丁文江,携带妻儿给十公主请安。” 还没等跪下,昭希回神,几步来到柳氏跟前把人扶住道: “丁伯父客气,昭希不敢当。伯母好。” 丁文江是个聪明人,从她的称呼就知道,这公主没有端架子。不过她不端是她的,他们不能没有规矩。 “公主这样,倒是让下官……” “丁伯父,出宫在外,一切从简。而且我来此的目的很清楚,您不用拘着。刚才他身边的蓝九,没跟您们说吗?” “啊?说什么?”丁文江一时不解。 柳氏是个细心人,瞬间就明白了昭希的意思。推了推丈夫,轻声的说: “这又不是衙门,端啥呢!” 说完,热情的拉着昭希的手,又道: “折腾一早上累坏了吧。这个给你,刚才蓝九特意跟我们说了,是二珏让的。” 丁文江反应过来,老脸一红,瞪了一眼儿子。 敢情刚才要见面礼,是当着人家姑娘说的,这也太不成体统了。 “伯母,这……” 柳氏不由分说的塞给她,笑眯眯道: “这紫玉是他堂嫂的,一共三块,他跟他两个堂兄弟一人一块。” 能拿出手的就只有这个,给些旁的首饰、金锞子,堂堂公主还能看上眼? 当初女儿让人送回来的时候就说过,给未来儿媳妇,现在事成了,她自然也不吝啬。 就冲刚才这十公主的举止,她就欢喜。 昭希握着手心里的紫玉,羞的满脸通红。 柳氏见状,笑着又道: “昭希啊,有个事儿伯母想问问你。” “什么?您说。” “我没跟皇室做过亲家,你跟二珏的婚事……是我们去皇宫提亲还是等着下圣旨啊?” 这一刻,十公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悔,肠子都悔青了。 他把她带回县衙时她并没有觉得不妥,可是现在,大大的不妥。 一旁的丁珏看到她的局促,清了下嗓子,道: “娘,这事儿您别管了。到时候自然有圣旨让我们成亲。” 哦,有圣旨,那挺好,挺好。 柳氏放心的点点头,看着十公主又犯难的说: “那聘礼呢?咋给你啊,还有这小定、大定……” “娘,先吃饭。”丁珏把盛好的粥放在柳氏跟前,再次打断她的话。 柳氏心里着急,奈何儿子一再暗示,她还真是不好说什么。 各怀心事的几个人,这顿早饭吃的并不安生。 吃过饭,丁珏主动送十公主回希园。他们这一次并肩从县衙出去,也算告诉了觊觎他的人,他名草有主。 把人送进希园院里,丁珏轻声的说: “我娘就是随口一问,你别有那么大的压力。我赚的不多,但养家糊口还是足够。聘礼我爹娘只能量力而行,日后我会给你想过的生活。” 第1080章 细心的举动 算是承诺,也算提前打个招呼。 毕竟丁家能拿出来的聘礼,十公主铁定看不下眼。 十公主见状,笑着耸耸肩,说: “敏之这话就见外了。聘礼多少我不看重,只要态度给足就好。” “那是自然。” 丁珏边说边走,方向是希园后宅。 十公主跟在他身旁,轻声又道: “如此,你我的事情算是说定,那你父母那边……离开前我要不要请他们来园子小坐?” 希园占地不菲,园子修建的也相当考究,让人过来转转,再好不过。 丁珏想了下点头,没有拒绝的说: “你安排吧。不出意外,后天他们会离开这边。” 那还安排什么? 十公主抿唇,冲着方嬷嬷道: “你去给衙门下帖子,明天请丁大人四口来园用饭。” “是。”方嬷嬷应声,转身去安排。 丁珏到底把她送到后宅,方离开。 这样细心的举动,倒是让十公主内心满足。 她选中的人,到底没有让她失望呢。 一炷香后,方嬷嬷拿着回帖进来,屈膝行礼。 “公主,丁夫人答应了,明日巳时正会过来。” 十公主点头,拿起回帖看着上面的字,道: “明日的膳食嬷嬷来准备吧,做几道小孩儿喜欢吃的点心、糖果。” “是。”方嬷嬷行礼,见她没有其他吩咐,凑上前又道,“公主,刚才丁大人的意思……是不想给聘礼吗?” 十公主回神,摇摇头,道: “没有不想给,只是提前跟本宫说一声,他们拿不出来太多。” “哦,那聘礼肯定躲不过您的嫁妆。”方嬷嬷不以为然。 布了这么久的局,好不容易两个人搁一起了,要是因为些聘礼吹了,还真是说不过去。 更何况天下都是人娘家的,自然没法比。 十公主见她这般说,想了下,道: “宫里给的嫁妆,都放在琉希宫,别往这边带。本宫自己的那些东西,到时候拿过门就好。” “……是。”方嬷嬷不解她为何这么做,但公主有命,她听命便是…… …… 柳氏接到帖子后,便开始准备明日去希园的衣服。 虽然这公主是她未来儿媳,可不管过不过门,这都是公主,得特别重视。 丁文江看着媳妇一遍一遍的翻,又一遍一遍的装,不禁纳闷的道: “你找啥呢?明儿过去穿一件就是了,你这翻腾半天干啥呢?” “哎呀,这不就找明儿进园子的衣服嘛。你给我瞅瞅,这碧蓝色好还是这绛红色好。”柳氏把两件衣服同时往身上比划。 丁文江只觉得那个都可以,但以他这三年的经验,此话绝对不能说。 会做深思熟虑后,指着碧蓝色的道: “这个吧,颜色水灵,好看。” 柳氏瞅着他选的,随后把碧蓝色的扔在一旁,说: “那就选绛红色的。” 丁文江不乐意了,蹙眉瞅着妻子道: “你干啥不选我说的那个?” 柳氏一边收拾一边说: “你刚才也说了,水灵。我都啥年岁了?再说明天见得是晚辈,我能穿那么水灵?穿这个沉稳一些就好。” 说话间全都收拾好,柳氏来到桌前问: “孩子他爹,咱大周不是刚刚规定不让别庄占地大吗?要啥缩减别庄、扩大耕地。我听说那希园不小啊,这京城的皇家园林都拆了,咋这这边的希园就顶风上呢?不会影响咱儿子吧。” 以前不结亲,她就不担心了。毕竟那是公主,人家做啥他们能管? 可现在不一样了。 日后那就是儿媳妇,真要是有人告发,好像也够孩子喝一壶的。 丁文江见媳妇这般焦急,笑呵呵的摇头,说: “你别担心,十公主呆的这间希园,原来是北芪的一个王府府邸。北苑县扩到我大周之后,这府邸没有拆,据说十公主自掏腰包重新修缮过。当时她还没有及笄。自从我朝摊丁入亩开始,这希园的一切银钱,十公主年年不落,朝廷都知道。” “你们也知道?” “自然知道。”丁文江笑着颔首,“各地州县都有这么几个地方,朝廷特意印了一个册子,方便各县的父母官做到心中有数,只要银钱数目是对的,就可以。” 柳氏听到这话松口气,不再问了。 丁文江见状,半开玩笑的说: “你可以这样,明天过去的时候问上一嘴,也算给她个提醒,别忘了地契银子。” 柳氏不悦,翻个白眼,道: “我是那多事儿的人嘛!你少逗我。我虽然没做过婆婆,但咱娘这个婆婆我是佩服的。儿子大了,成亲以后那就是他们自己过日子,我掺和啥。只要他们俩感情好,琴瑟和鸣就成。” 柳氏嫁的不错,丈夫疼她,公婆对她也很尊重。正因如此,她才更不能做那种尖酸刻薄的婆婆,都是女人,哪能互相为难? 丁文江见媳妇这般,优哉游哉的喝茶不语。 就是一个提醒,不能自然是好,如果真有那个想法,那他还不好办了呢。 柳氏把东西全都收拾好了,又把明日去希园的东西准备好,这才出去找寻小儿子。 丁瑫跟这一对姐、哥相差太多,但孩子往往就是这样,喜欢找比自己大的玩。吃过早饭本来还想跟着丁珏一起去送十公主呢,被她各种阻拦给拦下了。 等长子从希园回来,他就不服天朝管了,说啥都跟着,这会儿还不回来。 一路穿过后宅,离老远就看到小儿子笔杆溜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柳氏放轻走路的声音,一步一步过去后—— “哥,累了。” “站着,没到时候。” 丁瑫委屈的撇嘴,刚要发作—— “你敢哭,我就让娘不带你走,把你留在我这儿。” 这句话太有威慑力了。 丁瑫吸了吸鼻子,老老实实的站着。 蓝九眼尖看到柳氏,几步走过来,说: “夫人,小少爷刚才把陈师爷的胡子给剪了,二少爷罚他呢。” 原本还提溜着心的柳氏一听这话,气呼呼的道: “罚的好。你赶紧,给陈师爷买些东西,等二少爷发过他了,带他去赔礼道歉。” “是。” 柳氏看着儿子,气呼呼的摇头转身回去。 这愿意剪胡子的毛病,还是没改,打了那么多回,就是没记性…… 第1081章 一块金牌子 丁瑫小小年纪被罚站了一炷香,时间一到,就跌坐地上,放赖。 丁珏没理他,看着蓝九手里的东西,说: “带他去道歉。” “是,二少爷。”蓝九瞅着可怜巴巴的丁瑫的眸子,无奈的说,“小少爷,咱走吧。” 丁瑫看着背对他们的哥哥,张开双手,没有吱声。 反正意图很明显。 蓝九弯腰,单手把人抱起,去了前面。 丁珏嘴角慢慢上扬,长叹口气,道: “出来吧,有什么事儿?” 隼从一处角落来到跟前,单膝跪地,说: “主子,平阳县刚传来消息,两位堂少爷已经跟赵家划清界限,断绝关系,事情全部解决。” 丁珏闻言面不改色,迈步直奔书房。隼跟在身后,讲平阳县发生的事儿,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赵家横行霸道,这是老早他就知道的。原本是想解决,可听说丁现给了银钱,还帮着修缮屋子等举动,就打消了念头。 不能说大哥的做法不对,只能说他做的没错,但付出的对象不值得。 赵家不是那种知恩图报懂知足的人,他们贪婪,而且贪得无厌。 只有让大哥亲眼看到了,方能永绝后患。 听完隼说的话后,丁珏习惯性的敲了敲椅子扶手,道: “你确定是我大哥写的断绝关系的文书?” “是。” “为什么?” “回主子,赵家二房给大少爷下药,意图把自己的女儿送过去,所以……” “那你刚才怎么没说?” 隼愣了一下,双膝跪地,道: “主子恕罪,属下忘了。” “起来吧,没有怪你的意思,但下一次不可随便忘记。” “是。”隼应下,站起身。 丁珏从书桌上把老早写的东西拿出来,交给他,说: “派人送去京城私房菜,今年中秋,梨园上这折戏。” 隼双手接过,收好出去了。 他认字不多,但主子是华云飞的事儿,他知道。这二年府城戏园子唱的戏,都是出自主子之手,连带他们这些人的手头,也比以前要宽超很多。 丁珏回到桌前,磨墨铺纸,然后在上面开始写人物小传。 这是一篇以男主开端的戏码,经历两段感情,最后大团圆结局。不过对于第一段感情的女子,他只是写她过世。 看着纸上的“意外”二字,丁珏放下毛笔,想起了那年除夕。 片刻后,嗤笑着摇头,把意外改成远走他乡。回不去了就是回不去,他自认对得起她,只是她……太妄自菲薄了! …… 丁氏夫妇参观完希园,便启程离开北苑县。 走的这天早上,丁珏跟十公主一起送的。奏折已经先一步快马加鞭的送去京城,等他们回京,圣旨就会下到徐家。 柳氏瞅着眼前的郎才女貌,内心高兴。尤其是昨天去了希园,跟这位公主接触以后方知,虽然贵为公主,但她爱屋及乌,没有跟他们端架子,很好相处。 拉着十公主的手,柔声说: “昭希啊,我就把二珏交给你了。以后他有什么做的不对,让你受委屈了,你就尽管跟我说。老丁家的规矩,儿媳不受屈。” 当然,这得儿媳把自己当成丁家人。 不过这话她没说,还没过门呢。 十公主有些不好意思,但却也没躲闪,只是低头,小声说了句“一路平安”。 越是这样,柳氏就越是欢喜,上车后冲他们挥手,好一会儿才端坐着道: “这位公主可真好啊。大大方方,一点都不骄矜扭捏。” 丁文江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妻子,随后低头逗弄儿子,没有说话。 哪家的公主能这么平易近人?只能说这姑娘爱屋及乌罢了。 要是论起手段,顾芷伊可不如她。毕竟堂堂大周公主,不住在皇宫,跑北苑县调理身体,这样的借口太过牵强。 不过也正因她的这个态度,他才没有去提醒儿子,进行拦阻。 只要她有做丁家儿媳的觉悟就好,其他那些手段,只要是善意的,他都可以当做看不见。 儿子也不是傻的,岂能不懂? “跟你说话呢,你咋不吱声?” “说啥啊?”丁文江装傻。 柳氏见状咂舌,重复的又道: “我刚才说着公主好,大大方方的不骄矜。” “啊,挺好的。”丁文江敷衍的点头。 轻拍儿子微鼓的肚子逗弄,碰到硬硬的东西,忙从里面拿出来。 小家伙一看,忙要抢,柳氏顺手接过去,问: “谁给的?” 一块金牌子,上面写的“昭希”二字。这明显是十公主的私物,不可能随便给人。 丁瑫要拿无门,撇着嘴说: “姐姐给的,我的。” 柳氏摸着牌子,还是不敢相信。 丁文江瞅着东西,忙用旁的哄着儿子,随后冲着妻子道: “让人把这个给儿子送回去,好在没走远。” 柳氏点头,不敢耽误,把金牌交给唐嬷嬷,由她亲自给丁珏送去。 旁人她信不过,但唐嬷嬷他们一家全都信得过。 一个时辰后,唐嬷嬷终于赶回来,上了马车后,说: “老爷、夫人放心,那金牌的确是十公主给小少爷的。不过二少爷没让要,又给送回去了。” “辛苦了,去歇着。”柳氏让她回车歇息。 等人走后,这才担忧的看着丈夫,说: “他爹,昭希为啥把那金牌给咱们啊?可是你去京城……有什么危险?” “别瞎想,不可能。”丁文江摇头,拍拍她的肩头,示意她不要紧张。 为什么给金牌他猜不到,但他去昉州是做知府,不是去做县令,一州他最大,怎么可能会有危险。 见发妻还是一脸担忧,伸手把人搂进怀里,道: “放心,我为官清廉,一心为百姓着想,不会有危险的。你且放心,还有琬儿跟永涵他们在京城呢。” 柳氏靠着他的肩头,长叹口气,没有吱声。 不过这心里,到底还是七上八下的。 马车吱哟吱哟的走,因为官道修的平整,一点都不颠簸。 越往辽东府方向走,气候越好,气温越高,不像在北苑县那么冷了。 一路走来,沿途听了不少最新消息,其中最火爆的,当属赵家村的两位外孙跟赵家断绝关系一事。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从京城过来的兄弟俩,母亲过世,舅舅算计等,夫妻俩也猜到了是谁…… 第1082章 大伯,想你了 短短三日,丁文江急的嘴上全都是火泡。 柳氏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就连丁瑫,这几日也很乖,不再闹腾、淘气。 这天巳时来到柳家屯,柳氏执意没让车夫拐进村,而是让唐嬷嬷带人去家里,把给家里的东西留下,然后再去县里与他们汇合。 丁文江见妻子这般做法,愧疚的说: “等问完之后咱们再过去,委屈你了。” “说啥傻话呢。”柳氏摇头,“先去县里把那事儿弄清楚再说。” 俩孩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虽然不及丈夫那般担忧,但也是真的着急。 赵家本来就是地痞无赖,能让他们从京城回来,肯定事情不小。 闹不好,还会影响到丈夫、儿子,不容小觑。 一路快走,等到平阳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卡着关城门的时间进来,至于唐嬷嬷他们,肯定是赶不及。 丁文江指挥车夫,一路去到二舅子家。 马车停下,丁文江先下车。看着常随,吩咐道: “等东西卸了以后,你就带人去客栈住。这边住不下。” “是,老爷。” 柳氏抱着儿子下来,看着常随又道: “明儿晚点过来,大家都好好歇歇,一会儿多点几个菜,好好吃一顿。” “多谢夫人。” 丁文江走到门前,准备叫门。刚搭手,门就开了。 丁文江牵着儿子边走边说: “汉章搁家没?” 话落,窗户前有个人影儿,很快屋门推开,道: “谁啊?哟,是姐夫?” 柳汉章说完,激动的冲着屋子里又道: “媳妇儿,大姐跟姐夫来了,赶紧出来。” 边说边走过来,一把将丁瑫抱在了怀里。 “好小子,沉了不少呢。” 他是县衙衙差,卓县令在的时候,一般出公差都会交给他,所以他这三年去过蛟阳县几次。 丁瑫对他也不陌生,甜甜唤了声“舅舅”,便把玩着他的胡子。 丁文江见状,急忙提醒道: “舅舅的胡子不许扯,忘了你哥咋收拾你的?” 话落,柳汉章清楚感受到孩子的异常,轻轻拍哄的问: “咋地,你哥拾掇你了?” 丁瑫怯弱的不吱声,丁文江没再理会他们爷俩,几步走过去。 接着—— “咋回事儿?赵家村是咋回事儿?你们回来干啥?干啥?” 一边说,一边不往打两个人一人一拳。 他是真急了,急的语无伦次,急的失了理智。 这会儿可不是什么丁县令,只是土庄子的丁文江,两个孩子的大伯父。 丁玮看着三年未见的亲大伯,也顾不上挨打,激动的抱着他,说: “大伯,慎之想你了。” 孩子真挚的一句话,让丁文江内心的焦虑,荡然无存。 看着眼前快要追上自己的侄子,严肃道: “咋回事儿?赵家那边到底咋回事儿?还有你大现,你不好好在京城当爹,跑这边来干啥?” 张氏带着一双儿女站在旁边,轻声的开口建议: “姐夫,咱们进屋说吧,别都站在院里。” 虽然是独门独院,但说话啥的,还是要小心一些。 丁文江回过神,一手牵着一个,率先进屋。 柳汉章倒是没急着进,拽了下亲姐姐,故意走在最后面,道: “姐,你们都听人咋说的?” “说他们跟赵家断绝关系,其他不知道。如果知道,你姐夫能这么着急嘛!”柳氏说完,压低声音又问,“那赵家都干啥了?咋他俩都回来了?” “别提了,为非作歹,无恶不作。老虎不在山,猴子称大王。”柳汉章没好气的嘟囔。 见姐姐一脸严峻,赶紧又道: “别怕,都处理完了,影响不到姐夫跟二珏。” 他跟丁家二房关系不错,但二房、大房间,他自然跟亲姐姐这边更亲。 二人进屋,柳氏见兄弟媳妇在厨房热菜,急忙过去搭把手。 柳汉章见了忙拦着,说: “姐,到家可不用你,赶紧进屋歇着。” 张氏也点头附和:“是啊姐,赶紧上炕坐着,我自己来就行。” 夫妻俩太过强势,柳氏也只能客随主便,说了句“辛苦”便跟着进屋。 屋内,丁玮把来到这边发生的事儿,全都说了一遍。 丁文江听完之后看了眼耷拉脑袋的大侄子,叹口气,道: “行了,你也别自责。你是好心,怪只怪老赵家贪得无厌,不值得同情。” 柳氏起身把侄子拽到炕上坐着,说: “大现,你也别怪你大伯,这一路走来,我们听得七七八八,你大伯急的嘴里全都是泡。怕你们哥俩有啥,也怕你们哥俩处理不好被赖上。刚才打你疼不?” “不疼的大伯娘。”丁现摇头。 他当然明白大伯怼那一下子,是真的担心。如果不是急坏了,也不可能打他们,从小到大就没看到大伯父动手。 没想到第一次动手,确实因为…… 看着柳氏满脸疼爱的表情,深吸口气,道: “大伯娘对不住,因为我们哥俩的缘故,您都没回娘家好好呆一呆。” “这有啥的,你跟小玮没事儿就行。”柳氏并不在意。 孩子只要平平安安,娘家啥前儿回都行。 “大现,炕上坐,你大伯不生气了。” 丁现没敢动,柳氏见状,冲丈夫使了个颜色,后者才闷闷的出声说: “咋,还得我请你?赶紧脱鞋上炕。” 这是真生气了。 柳氏推了推孩子,又道: “你啥前来的?回土庄子看看没?” “这几天都住在二舅家呢。”丁现回答,“本来想着回土庄子去住,那边也有地方,可二舅没让,说来回不方便。” 柳氏听到这话,顿时觉得面上有光。 张氏端菜从外屋进来,爽利的道: “你这孩子就是见外。他是你姐姐的亲二舅,也是你们哥俩的。住这儿去县里办事儿啥的方便,就是多两双筷子的事儿。姐,姐夫,你们先吃,我那还有几个菜,很快就好。” 柳汉章张罗大家坐下,又拿了个酒杯,说: “姐夫,喝两杯,明儿我把咱爹娘他们接过来,你们在这边住两天。汉生在县里买了宅子,明儿去那边瞅瞅。” 第1083章 这事跟琬儿没关系 “汉生买宅子了?”柳氏惊讶,“上次写信没听说啊。” “前阵子才买。”柳汉章笑眯眯回答,“是一个二进的宅子,屋主做的是海物买卖,这不修官道了嘛,买卖做的也大了,人家就把家也搬过去。” “哎哟,那价格咋样,贵不贵?”柳氏追问着。 三弟跟二弟不同,他就只靠那果园,爹娘还跟着老三一起生活,攒的都是辛苦钱。 丁文江明白媳妇的意思,咂舌不高兴的说: “买房这么大的事儿,咋没跟我还有你姐说呢?你姐做姑娘的,得给家里出一份钱。” 旁人家若这么说,绝对会被怀疑有想分家产的意思。 但丁文江夫妇……绝对不可能! 人家不差这些钱,更加不会去争什么。 张氏端菜进屋,一边摆桌一边说: “姐,姐夫,别说你们没出份力,就是汉章也没有。修路以后,汉生的果木买卖做大了,认识了不少朋友。他买这个宅子就是朋友给牵的线,等去伢行过名的时候,汉章才知道。” “哎哟,这么说三弟是自己买的?” “是啊姐,三弟买完后,还把渝姐儿、淇哥儿都接过去住了好几天。他那小的来年也该启蒙了,到时候咱爹娘还有他媳妇带着孩子过来,他等入冬不忙的时候回县里……” 张氏爽利。顷刻间就把柳家最近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要说这修官道,真是造福了好多做买卖的人,首当其冲就是柳汉生。因为跟作坊的合作很好,他带动全村都种果树,规模闹得有些大。 没修路之前,他果园里的那些果子,作坊用的占大头。剩下的也就能卖到平阳县,府城都过不去,太远。可修路以后,他不仅能卖去府城,就是其他县镇也不再话下。 那么大的规模,如今倒是很实用,赚的盆满钵满。 其他买卖也差不多,就拿海物来说,平日他们这边要吃,都只是晒干后的海物,不新鲜。再看现在,柳汉章家的饭桌,一盘子螃蟹就摆在那里,红彤彤,肥美硕大。 “……等明儿咱爹娘来了姐就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可好了。忙的时候我也回去,从县里到咱家坐马车,也就一个半时辰,比以前要快多了。”张氏高兴地边说边给她夹菜。 回去干活自然不会白让她做,虽说不给工钱,但吃食、孩子的衣物等,柳汉生那边肯定不会亏待。柳汉章在县衙,每月赚的就那么多,赶上出公差能有贴补。总之,不如柳汉生赚的多。 柳氏听着二弟妹的话,不住点头,说: “一家人一起做,都富起来也是好事儿。等明儿去宅子瞅瞅,我们能这边呆几天。” 丁玮闻言,捅咕了下丁现,道: “哥,明儿你就回去吧,我跟大伯父、伯娘一起走。” “你不跟我回?那你能赶趟吗?” 今年京城的秋闱他要参加,本来这趟辽东行他都不该来。 丁文江算了算日子,看着媳妇说: “咱们在这边住五天,五天后回去,别耽误了小玮。” “好。”柳氏没有异议。 柳汉章拍了拍丁玮的肩头,道: “你小子错不了,争取超过二珏,拿个状元回来,到时候二舅去京城贺喜。” “好啊,那慎之就在京城等着二舅了。”丁玮笑眯眯的说着。 不忘把手里刚剥好的螃蟹肉,喂给丁瑫。 丁文江瞅着小侄子的举动,心理熨帖,说: “你那小妹咋样?你们看不?” “看。不过基本上轮不到我跟我哥。” “为啥?”柳氏不解。 在农家,大的看小的,有数的。 丁现夹肉放在丁瑫的碗里,闷闷道: “我爹一回来就抱着,根本轮不到我们俩。” “呵呵……”丁文江轻笑出声。 柳汉章秒懂的不住点头,说: “应该的,应该的。你们老丁家就你们小姑还有你们大姐是姑娘,一窝的小子。旁人家重视儿子,偏你们家注重闺女。你二娘这次能生个丫头,还真是称了你爹的心。” “是啊,我奶都可高兴了,还有我爷。”丁玮附和。 丁文江放下酒杯,看着侄子挑眉,问说: “巧姐儿大号取了没?叫啥?” “叫丁玥。”丁玮回答。 丁文江想了片刻,轻声呢喃: “神珠皎如明月,寓意吉祥,不错。谁给取的?你吗?” “不是,是我姐取的,二娘的意思叫‘丁琳’,不过姐说巧儿是上天赐给我爹跟二娘的礼物,就叫‘玥’。” 这种关于字眼方面的对话,也就丁文江跟丁玮对话了。 柳氏觉得那个都好,无论是“玥”还是“琳”,都挺好听。 饭没等吃完,丁瑫就困得自己趴在炕上睡着了。 张氏见状,压低声音,道: “这孩子可真省事。想当初我家这俩,睡觉都必须得抱着悠,根本不带这么痛快睡觉的。” 柳氏把炕上的小被盖在儿子身上,说: “白天光看外面了,也没睡,这是坚持不住了。” 众人理解,所以再说话的时候,都可以压低了声音。就连柳汉章的一对儿女,也没敢大声说话。 吃过饭,张氏把隔壁厢房收拾出来。丁现兄弟知道分寸,主动要求去隔壁。这几日,他们哥俩都在正房西屋住。 如今大伯一家来了,他们自然不能没有规矩。 丁文江夫妇也没谦让,只告诉丁现早些休息,明日好精神奕奕回京。 柳汉章亲自给端了洗脚水,他自己也把水盆拿过来,跟着一起泡。 丁文江见状,直截了当的问: “你是咋想的?跟卓府尹去琅洲还是留在这边?” 柳汉章过来,也是为了这事儿。 可现在被这么直接的问,他还有些迟疑。 柳氏也知道此事,见他不说话,轻柔的道: “你咋想的就咋做。不管是远走还是留下,都可以,你自己的选择。” 话落,柳汉章没吱声,张氏拎着热水进来,也坐在一旁。 很显然,她也是来听建议的。 丁文江见状,轻叹口气,道: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先说吧。这人往高处走,水往地处理。如今这徐县令跟以前的卓县令不同。旁人不晓得这其中利害关系,汉章你该知道。要不是你那外甥女……” “姐夫,这事儿跟咱家琬儿没关系。” 第1084章 去留 丁文江见他这般维护女儿,心里很是高兴。 但高兴归高兴,事实不能掩盖。 “二弟,你疼琬儿的心,我跟你姐都知道。不过这徐县令的确不是上上之选,如果你真是为了前途好,我觉得可以跟卓府尹去琅洲。琅洲离京城不远,还有我弟弟跟你外甥女在那,都能照顾。” “是啊汉章,你姐夫说的没错,去琅洲吧。你姐夫这次去昉州,也离京城不远。”柳氏也跟着劝。 这些事情,柳汉章心里其实早就有数,只不过…… 张氏舀了瓢水,给他们三个添一些。 柳汉章长叹口气,看着一心为自己的姐姐、姐夫,道: “姐,你跟姐夫说的,其实我老早就想过了。可咱爹娘还在,我若是带妻儿去琅洲,那就真是老三一个人在养咱爹娘。” “亲兄弟,还分这个?”柳氏摇头。 旁的不敢说,就他们姐弟三个,在家产、养老方面,绝对不会斤斤计较。 张氏见大姑姐这么说,轻笑着点点头,道: “姐说的是,他们哥俩的确不存这些问题。只不过……就因为县里有我们夫妻,所以汉生才把房子买在县里。这他要是走了,你说这事儿多……多那啥啊。” 说的很含糊,但柳氏明白他们夫妻纠结的事儿。 双亲搬来县里,他们就要离开,的确是个挺麻烦的事情。 丁文江深吸口气,拿着布巾擦脚。 盘腿坐在炕上,想了下,道: “二弟,永涵上次回来应该找过你。那你自己的意思呢?” “我……我是想就留下的。永涵是个好孩子,跟我说了很多,不过我还是不想离开。我都这个岁数了,就算是去府衙做事,赚的也就能比现在多十几两银子罢了。” 说到这儿,柳汉章深吸口气,继续又道: “去了那边,谁也不认识,一切都要重新来过。永涵说了会给我准备房子,可是我不想,我觉得那样,就像打秋风的亲戚,我都看不下眼。但在县衙吧,也的确做得不咋顺心。” 他很矛盾,特别的矛盾。但这是个没有办法的事情。徐县令跟向家有亲,向家有此结果,虽说他们自己所为,但没有丁琬夫妇的关系,也不会……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不可避免,造化弄人。 丁文江觉得对小舅子有愧,长叹口气,不知该怎么说。 柳氏瞅着弟弟的样子,抿唇道: “汉章,如果你不想去琅洲,在这边做的也不顺心,那索性就都别做了。” “不做了?”柳汉章惊呼出声,随后急忙捂着嘴,警惕的看着丁瑫。 见外甥没有要醒来的意思,这才放松下来,又道: “姐,我不做干啥?我家没有地,难道靠我媳妇绣活儿不成?” 柳氏洗过脚,也盘腿坐在炕上。 “倒也不是说让弟妹养家。汉生的果园如今做的很大,路也修了,需要出门多拉买家。要不你去帮帮他?咱爹给我那边去信,不是一次说过这事儿,汉生也确实需要个可靠的人。” 以前这话她不能说,毕竟二弟在县衙吃公粮,是好事儿。 但现在县令换了,还老给他穿小鞋,那倒不如回家帮自己兄弟呢。 丁文江不赞同,摇摇头,道: “汉章现在是县衙的捕头,是吃公粮的人。回柳家屯果园,那就是果农,不一样的。” 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在县衙做事,他也娶不了张氏。毕竟张家的绣房在县里,也算小有名气。 张氏隐约察觉到姐夫的意思,又看了看丈夫,道: “你要真是做的不开心,那索性就不做了。琅洲去不去的看你,就像咱姐说的,回村也不是不行。” “路都修了,汉生上次来也说了,好几个远一些的镇子都可以跑跑,但他没空,你去帮一把也行。反正你咋决定我都不管,我都支持。” 张氏表明态度,拎着水桶出去。柳氏也赶紧下地,端着水盆离开。 丁文江看着小舅子,压低声音说: “你要还想继续在衙门,要不明儿我去一趟,跟那徐县令好好唠唠。他这人还是有可取之处,不然上面不能让他过来。如果真不是啥好官,早就收拾了,不可能留着。” 柳汉章一边擦脚一边摇头,感激的看着姐夫,道: “谢谢你了姐夫,这事儿还是让我再想想吧。你不用去找他,那徐冬油盐不进,不值得。” 说完,端着水盆出去,只留丁文江一个人坐在炕上。 柳氏回来,夫妻俩上炕躺下。 火炕是下午烧的,所以这会儿并不热,温温的,很解乏。 柳氏给儿子拽了拽被子,靠在丈夫的怀里,小声说: “他爹,你说汉章这事儿……该咋办呢?” “不清楚。”丁文江摇头,伸手搭在媳妇的腰上又道,“他肯定是不想去琅洲,这是板上钉钉了。可在县衙做的不顺心,也是事实。我估摸着还是能忍,不然早就撂挑子回家帮汉生了。” 柳氏长叹口气,有些惋惜的说: “汉章能去县衙,全都靠他自己。十四岁就在外面闯,机缘巧合下进了县衙做衙差。后来卓县令上任,他又正值年轻,县衙成手,这才算真正起来。你说要是不换县令,该有多好。” 丁文江无奈的蹭了蹭媳妇的颈窝。 “那咋可能,卓大人连任两次,十年够久了。他的确该去琅洲,如果不升,那就真的没啥机会,以后只能外派做县令,居无定所,一辈子漂泊。不过他能想着带二弟,我还真是挺意外的。” “是啊,我也觉得。”柳氏说到这儿,碰了他一下,又道,“哎,你说这卓大人会不会是因为咱家琬儿跟永涵的缘故?” 丁文江细细想想,摇摇头,说: “那不可能。朝廷用人是吏部跟皇上来定,永涵就算再得圣心,也不可能左右皇上用人。卓大人不傻,而且步入官场那么多年,不会打这个主意。他要二弟过去,应该就是这十年相处的感情。” “唉,二弟不去,也只能辜负卓大人的好意了。” “那也没有办法。”丁文江拽了拽被子,轻声又道,“睡吧,明儿咱爹娘就该来了。” “好。”柳氏在他怀里翻个身,闭上了眼睛…… 第1085章 闲话家常 一夜无话,转天晨起,柳氏朦胧间听到外面窸窣的声音。 缓缓睁开眼睛,仔细听了一番,这才小心翼翼的把腰上的手拿开,起身穿衣服。 丁文江一点反应都没有,保持原状,沉沉睡去。 这些日子他就没睡好,昨天看到两个侄子,许是悬着的心放下,所以这会儿倒是睡得特别沉。 给儿子盖了盖被,又给丈夫掖了掖被角,这才打着哈欠从西屋出来。 “呀,姐咋起这么早?” 张氏边说边给她倒水。柳家人的习惯,起来都愿意喝一杯温水。 柳氏没有客气,接过来喝下后,说: “睡不着了,这几年睡觉轻。” 张氏闻言十分理解,当娘的在孩子小时候都睡的轻。回去继续和面,一下一下用力的揉。 柳氏把被子放在一旁,走到跟前。 “包饺子?” “嗯。”张氏点头,“本来大现跟小玮就说今儿回去。小玮不走大现走,也得包饺子。姐睡不着回去躺着,时辰还早呢。” 柳氏自然没有回去睡觉的道理,摇摇头,洗了手,跟着忙活。 肉馅儿昨天就剁好了,猪肉大葱馅儿的,豪横。 “姐,真不用你,快去躺着吧。” 柳氏瞅着张氏强硬的态度,好笑的耸耸肩,说: “你是第一天进咱柳家的门?我这大姑姐啥时候跟你摆过架子?我要是累了,肯定不跟你客气。” 张氏听到这话,用肩头轻撞了下她,道: “姐可真不讲道理。我又不是跟你装客气,我是真心疼你。” “我知道,不过我也真的是睡不着。”柳氏接过她揉面的活儿,道,“你调馅儿,咱俩一起包,快。” 如此,张氏也不拦着了,笑眯眯的拿酱油、盐巴调馅儿。 两个人边做边聊,倒也不憋闷。柳氏问娘家、弟弟家过得如何,张氏问柳氏他们在蛟阳县咋样。 一会儿功夫就包了两盖帘,张氏把又拿来新的盖帘时,柳氏“哎哟”了一声,道: “够吃了吧,还包吗?” “包。”张氏点头,一边揪剂子一边又说,“姐不知道,我家俩那俩小的这一年饭量长了,尤其是哥儿,吃的可多了。老话常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不是没有依据啊。” 柳氏见状,“呵呵……”轻笑出声。 这么豪横的包饺子,显然二弟家过得很好。如果没有县衙的烦心事儿,一直这样也是不错的。 想到这儿,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 张氏见状愣住,轻声问: “咋了?” “没咋。”柳氏摇头,心有愧疚的道,“如果没有琬儿跟永涵他们在京城的事儿,这徐县令也不能拿汉章……” “姐,这话以后别说了。” 张氏霸气的打断她,把包好的饺子放在盖帘上,轻叹口气。 “姐,我不是第一天过门,这么多年你们家啥样、琬儿啥样,我都知道。那孩子仁义、感恩,如果不是那向家真的做了错事,也不会落此地步。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他们夫妻得圣心,皇上也不是昏君啊。” 最后一句话,声音特别的小,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 柳氏见兄弟媳妇这么想,心里敞亮许多。要知道有一阵子这二弟妹,跟婆家那边是不往来的。就是跟她,也别别愣愣。 为啥?主要还是因为爹娘不来县里,只在农家跟小儿子过。 辽东有个规矩,老大养老,柳汉章作为长子,自然要担负养老人的责任,不过老两口舍不得地又舍不得家,所以就没来。 偏巧柳汉生又是老农,他们就在一起了。 当初张氏找过她,但她没应声也没有表态,所以张氏就挺有怨气的。 两个孩子都是她自己带,离得远,柳母也根本过不来,难免这心里就有疙瘩。 如今倒是好了,毕竟日子过得久,什么疙瘩都能松一松。 “弟妹啊,没想到你比我看的通透呢。其实我这阵子真的挺担心,尤其是你们这边。” “没啥可担心的。”张氏不以为然,“汉章做的不顺心就不做,不想离开平阳县干啥还不成?他会拳脚功夫,又识字,走商队、做账房,啥都不成啊!再说老三那也需要人,他再不济还有托底的地方,怎么都能活。” “说实话姐,他若真决定去琅洲,我其实心里也放不下呢。家就在这边,我爹娘哥哥们也得在这边,我们去琅洲虽然跟了卓大人,可其余一个都不认识,两眼摸黑,难!” 柳氏明白的点点头,把手里的饺子捏好,长叹口气。 “反正到时候看看再说,回村跟老三一起做果园也挺好,这路都修了,去哪儿都方便,路好走了,果也运的远,汉章旁的不行,跟人周旋是这个。” 张氏见她束起的大拇指,“噗嗤”笑出了声。 “他啊,插科打诨是强项。” “啥强项?”柳汉章站在东屋门口,睡眼惺忪的问着。 张氏见他起了,急忙放下手里的活儿,给他倒杯水,说: “没啥,跟咱姐聊天呢。你今儿不是不去衙门吗?咋起这么早?” 因为原计划是丁现兄弟俩回走,所以他一早跟衙门告假,休息一天。 如果是以前,休息一上午就足够,不必告假一天。但因为实在跟县令弄不起,所以索性就不去了。 柳汉章喝过水,把杯子交给媳妇儿,说: “每天都是这时辰醒,到点儿就睡不着了。我帮你跟姐包饺子。” “不用你,都快包好了。”柳氏忙拦着。 她是大姐,两个弟弟都是她看大的,说“长姐如母”都没有毛病。 对两个弟弟都很疼爱,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法的给这边送来。 张氏也不喜欢丈夫做这些,毕竟他是一家之主。 “你就别沾手了,去把给他们哥俩准备的东西在清点一下,少给大现拿一些,其余的跟咱姐这边走。姐,你跟姐夫的东西走商队了?” 柳氏点头,拿起所剩无几的面皮又道: “就这么几个我包就是了。二弟妹,你去把我昨天拿来的东西拾掇拾掇,都是给你们的。咱爹、汉生的,昨儿都送回去了。” 张氏闻言没有客气,推着丈夫出去了。 倒也不是想看她给拿了什么东西,主要是男人拾掇东西,总会丢这少那,她不放心…… 第1086章 差距还真大啊 柳氏把饺子包好,进屋看了看丈夫、儿子。 还在睡,尤其是丁文江,睡得特别沉。 悄悄关上门,洗手、收拾厨房。 整个厨房一看就是重新修缮过得,碗架子的漆是冲刷的,地面也是重铺的。 虽说是二弟一个人在衙门做事赚钱,但二弟妹绣活儿手艺好,也能贴补家用。 全都收拾好出去,仓房内传来张氏的声音—— “这些棉袄啥的拿过去作甚?咱这都不冷,更别说京城。这些孩子冬日的衣物不着急,这个,还有这个,还有那边的那个,都拿着。咱姐拿来的海带、蛤蜊肉也给装一些过去……” 柳氏就站在外面听着,没有进去。嘴角缓缓上扬,心里还是赞同二弟不去琅洲。 背井离乡,一家四口过去,的确是难了些。 正想着,隔壁屋门推开,丁玮拿了本书出来。 见柳氏站在一侧,愣住了,急忙拱手。 “大伯母早。” 柳氏回头,看着他的样子颔首,道: “起来读书啊,是不是早了些?还没到辰时呢。” “习惯了。”丁玮回答,“二哥以前读书比我刻苦,如今我朝推广学堂,若是我再不刻苦用功,只怕连榜眼都考不中呢。” 柳氏听他这般谦虚,笑着摇摇头,说: “你也别这么讲,你聪明,底子好、又刻苦,老天不辜负的。去吧,去念书,大伯母不耽误你。” 丁玮有一次拱手,拿书去后院了。 这几日读书,都在后院,不打扰任何人,也不用被旁人打扰。 吃过早饭,丁现早早上路回京。 他归心似箭,毕竟刚做了爹,而且跟媳妇儿的感情也是蜜里调油,想着呢。 众人送完他回家,离老远柳氏就看到柳家门口的人。 “哎,二弟,那是不是刘成?” 有些年不见了,不过认人方面她还不错。 柳汉章定睛一看,快走几步。 刘成听到声响转身,也赶紧往这边跑。 “头儿,大人找你,你跟谁告假了?” “跟新来的师爷啊。”柳汉章回答。 刘成闻言追问又道:“那你告假的时候周围还有旁人没?” “有林畴安跟侯权。” 刘成原本还期待的面色,顿时成了酱菜色。 说话间,丁文江等人都来了,刘成一看来人,眸子泛光的说: “哎哟是大姐夫啊,不对,丁大人,啥时候到的?” 丁文江笑眯眯还礼,客套的说: “昨儿晚上。叫啥‘丁大人’,就从汉章那边叫‘大姐夫’。咋了,发生啥事儿了?” 刘成无奈摊手,长叹口气。 “头儿,你昨儿告假的事儿大人不知道。一早看你没来,在衙门发了好大的脾气。我记得你跟我提过说今儿告假,然后我就说了一嘴,可大人问是不是跟我告假,这……我自然就说没有。可是,可是……” 柳汉章是个聪明人,刘成话说到这里,就明白咋回事了。 师爷是县令从上一个地方带来的,还有刚才林畴安跟侯权,也都是县令带来的捕快。 本就给他穿小鞋,如今自然也不会例外。 “呵呵……” 柳汉章轻笑,明白刘成的着急。侯权在原来的县衙就做他现在的位置,过来这边,有他挡着自然不好往上升。 如今…… 察觉到身后异样,扭头一看,是妻子满眼担忧的目光。 如此,他倒是不着急也不害怕了。 慢条斯理的整理下衣服,随后看着姐姐,道: “你们先回屋,差不多下午咱娘就能过来,我让人给家里送信了。姐夫,我先去趟衙门,你们回去。” “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柳汉章摇头。 自己的事情,没必要让姐夫也跟着过去烦忧。 柳汉章离开时,轻拍了下媳妇儿的胳膊,一言不发。 但张氏总觉得不踏实,就那么看着他,直到两个人都拐弯走后,这才轻声呢喃: “估计是真的做到头了。” 柳氏闻言,气呼呼的说: “做到头能咋地,大不了换工。咱家果园正缺人,汉章去正好。如果不回村,琬儿的酒坊也在县里,让汉章过去、守家在地更好。” 丁文江看着激动的妻子,想了下转身走了。 张氏都没反应过来,等她想起问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姐,姐夫他……” “别怕,他给汉章撑腰去了。”柳氏高兴的挑眉。 丈夫能去,她是最开心的。都是县令,而且丈夫这次还是升迁,论官位可是要比平阳县的县令大,难保他不给面子。 想到这里,柳氏颇有几分自豪的拍了拍张氏的肩头,说: “别怕,你姐夫护犊子,汉章不会受委屈的。” 张氏长叹口气,挽着她的胳膊进屋,道: “如果不是因为刘成那帮兄弟,他早就不伺候了。这县令……不是什么好东西。” “贪官吗?” “贪官就好了,咱就可以去府城告发他了。”张氏无奈的翻个白眼。 见丁瑫不想进屋,便让闺女好好带他,儿子已经去学堂念书了。 丁玮见状,笑着说: “舅母跟伯娘进屋吧,我在这看着他们俩就好。” 张氏闻言摇头,不敢耽误他的道: “那哪儿成,你忙你的。来这除了办事儿就看书,可不能耽误你。” “不会。”丁玮并不在意。 柳氏看了眼侄子,见其漾出一抹笑后,来这兄弟媳妇进屋。 二人坐在炕上,张氏一边泡茶一边继续刚才的话题: “这县令不贪,但却爱占便宜。过来不久,就找了汉章,让我帮着做俩多福肚兜。” “咋,他家孩子小吗?” “小啥啊,去年都成亲了。是他未出世的孙子,可儿媳妇连身子都没有。还美其名曰说因为咱家姓‘柳’,能把孩子留住。” 柳氏听到这话,嘴角狠抽,不知道该怎么接。 她也很难想象一个县令,会吃相这么难看。相较于她的丈夫,到了蛟阳县,兢兢业业,对待下面的人也是公平公正。 逢年过节,下面的这些人送些料子、吃食,他都会让他按照同等东西回礼给各家。 有孩子的就给孩子准备,没孩子的就给媳妇准备。 总之一句话,绝对不占下属一文钱便宜。 想到这儿,柳氏淡淡的道: “还真是一样水养百样人,都是大周朝的官员,差距还真大啊。” 第1087章 说者无意 “这还不算啥呢。” 张氏撇嘴,冷“哼”一声,又道: “我给做了两件多子肚兜后,又让我给做棉衣。你说这孩子都还没影儿就让做,是不是太早了些?汉章就说不急,等孩子生了以后看看多大再说。这就不乐意了,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 柳氏转悠着茶杯,轻叹口气,说: “那县令对你娘家的绣房咋样?难为没?” “那没有。”张氏摇头,“这县令对商铺、摊贩啥的,都是公事公办,就是在县衙也是如此。唯独这占小便宜,你说那点玩意儿谁能跟他计较,而且也没几个钱。我也不是不给做,我就是觉得现在做的太早。” “花样一年一个兴法,我娘家又是做绣房的,我现在给做个漂亮的,他孙子三年以后或者更久才出来,旁人看到花样过时,还不知该咋讲究绣房呢。其实我不觉得有琬儿的关系,这人就如此,京城那事儿也不是他刁难汉章的主要原因。” 柳氏听她这么说,长叹口气。怪不得一早她跟自己包饺子,会那么讲。或许这县令,就是占小便宜占惯了,冷不防汉章没依他,再加上向家的事儿,他这才开始刁难。 至于上面没管,那也是因为只占小便宜,没有造成什么影响,自然上面就看不到。 即便看到,口头提醒,也就那么地了。 正想着,院子里传来—— “哎哟,这就是小外孙吧。瑫哥儿,你还认得我不?” “哈哈……你看这孩子,一边摇头一边往小玮身边挪呢。” “外祖父、外祖母、三舅、三舅母……”丁玮抱拳拱手叫人。 “爷、奶,三舅、舅娘。”小姑娘脆生生的叫人。 院子里的声响,让屋里聊天的两个人急忙出来。 柳氏一看到双亲,几步走到跟前,鼻酸眼热的说: “爹,娘。” 柳母笑的双眸眯成了一条缝,拉着女儿的手,上下打量一番后,道: “气色比上次见你还多了,好像还胖了些。胖点儿好,脸上有肉,旺夫。” 柳氏不住点头,冲三弟两口子颔首,众人一起进屋。 唐嬷嬷问了一嘴,便带人去了盛聚楼客栈,不在这边打扰。 丁瑫在母亲的介绍下,重新喊人。 三房汪氏看着他有模有样,笑着不住点头,说: “还得是县里的孩子。二哥家的两个孩子就不一样,再看大姐家的就更是了。娘,到时候秋下你老就辛苦些,带着哥儿在县里,我回去给家里的爷们做饭。” “行,行。”柳母高兴的应着。 小儿子如今出息了,大闺女、二儿子老早就成才,她现在特别满足。 柳父看了一圈,蹙眉问: “丫头,文江呢?” “哦,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爹,你跟娘是咋来的?汉章找人回去送信,应该没送到呢吧。” 柳母点头,拉着闺女的手不撒开,说: “我们昨天就跟着唐嬷嬷一起来了。不过路上耽搁,没进了城,就在土庄子住了一宿。小玮、大现先前去了家里,你要是先回家,也就不用着急往这边赶了。” 丁家的孩子懂礼数。 即便不是他们二房的姻亲,可既然回来了,就铁定要去看一眼。买了不少东西,还住了一宿,很是得体。 柳氏觉得心里舒坦,看着小侄子,道: “他们俩都是懂事儿的。就是被无赖赖上,没啥经验。他大伯担心俩孩子,所以着急过来。我们都说好了,把事情处理好了再回去看爹娘。” 柳氏听到这话,笑眯眯的说: “我们来了,你就不用折腾一圈回去了。虽然村里也变化不小,但小玮还得参加秋闱呢。你能在这边住几天?” “他爹说呆五天。” “五天?也成,还没去过你弟弟新买的房吧,一会儿去瞅瞅。挺大的,够住。老二家的这几天也过去,别搁家做饭了。” 张氏点头,没有拒绝。 一家子和和睦睦最重要,大姑姐这次上京,再回来不知何时,得好好围旺一番。 柳父抱着小外孙,一直没说话,听着他们四个娘们聊天,半晌后道: “老二在衙门做的还是不顺心,对不?” “……是。”张氏点头,没有隐瞒。 柳汉生一听这话,激动的看着她,道: “二嫂,你劝劝二哥呗。我现在真的挺需要人的,尤其是二哥这样的。咱家果园的干核李子那可老好吃了,你都爱吃,是不?这么好的东西,把它们运到远一些的地方,价格卖的会更好。” “是啊老二家的,你三弟这边需要的是能说会唠还得能喝酒。要是老二能回家帮忙,那这一块都归他,他们兄弟俩一起,还用看谁的眼色?”柳父也跟着劝。 他现在巴不得二儿子回家帮忙。 家里那一摊,他负责果园,儿子负责送货、收钱。可再要往外谈生意,必然得有个可靠的才行。 交给外人,怎能放心? 俗话说的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既然做的不开心,那就不如回家跟老三一起,俩儿子把果园做大,一家子和和美美,多好的事儿。 张氏自然也是这么想,可她……坐不起丈夫的主儿。 “爹,这事儿还得汉章自己拿主意。他是继续留在衙门还是回去跟汉生一起都随他,我这边没有意见。如果常年外出,俩孩子也大了,我一个人能整。” 汪氏闻言,轻柔的说: “二嫂,如果二哥真的愿意回来跟汉生一起做,你这边有啥活儿就说,我虽然两头跑,但肯定也大部分都在这边,一定会帮你的。” 张氏笑着摆摆手,并不计较这些。 “三弟出门你也是自己带孩子,我带了俩,没啥难的。这事儿就得看你二哥,他若想回家我当然是支持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张氏说的时候应该没想那么多,可汪氏、柳母这心里,就五味杂陈。 柳氏见状,捏了捏母亲的手,道: “娘,二弟妹说的是。不管二弟做啥,那都得他自己来应,二弟妹答应也没用啊。这事儿不急,等二弟回来的。” 柳母长叹口气,好想跟女儿说些啥,可碍于场合,只能作罢。 柳汉生察觉气氛不对,放下茶杯,说: “二嫂,有啥吃的没?我饿了。” 第1088章 占便宜 “你倒是不客气。”汪氏轻声提醒丈夫。 柳汉生完全不在意的摇头,道: “这有啥客气的,这是我二哥家,这是我亲二嫂。” 张氏瞅着小叔子的样儿,笑着说: “晨起还剩了些饺子,我给你热热?爹、娘,你们吃了没?” “我们吃过了。”柳母急忙回答,“汉生应该没吃饱,光忙活装车啥的了。” 张氏明白的起身出去张罗饭菜,饺子刚热好,外屋地门开了。 柳汉章跟丁文江一起进来,张氏见状,道: “咋样?他说啥了吗?” 柳汉章叹口气,走到媳妇儿面前刚要张口,见她手里端着饺子,道: “咋,没吃饱吗?” “是汉生没吃饱。” 话落,里屋门打开,柳汉生关心的问: “姐夫,二哥,你们都回来了。咋样,衙门那边可难为二哥了?” 二人面色不怎么样,张氏心里犯疑,不过还是提醒着说: “进屋吧,坐下好好说。” 几个人进屋,丁文江先跟岳父岳母打招呼。 本来女儿、女婿回来,女婿高升是件好事儿,可看到柳汉章一脸低沉的样子,老两口心里全都打鼓。 柳汉生拿起筷子,一口一个的塞饺子,张氏给他们俩倒了水,说: “他爹,衙门那边……难为你了?” 不等柳汉章开口,丁文江嗤笑着摇摇头,道: “倒也不是,算下来还是我……” “姐夫,这事儿咋能怪你,他们就是故意的。”柳汉章急忙说话,不让他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柳氏在旁见了,叹口气,道: “做得不开心就别做,不想回村弄果园,琬儿的酒坊也在这边。再不济,就跟着卓大人去琅洲,换个地方也舒坦。” 柳母瞅着儿子耷拉着脑袋的样子,着急的说: “二啊,有事儿就说,别搁心里闷着。家里果园正缺人呢,你弟弟那边恨不得你赶紧回家。你们亲兄弟,咱们也没分家,那果园就是你们哥俩的,不存在谁帮谁。” 柳汉章长叹口气,抬头看着众人,欲言又止。 丁玮机灵,见状抱着丁瑫,叫上柳汉章的闺女,三个人去了西屋。 人一走,柳汉章也不卖关子了,把事情的原尾说了一遍。 昨天县令陪夫人出去,不在衙门,所以他告假就跟师爷说了。谁曾想今日师爷反口不认,当时又是侯权几个衙差在场,他百口莫辩。 再加上本身县令就有意让自己的人做捕头,所以便顺势撸了他。 “……姐夫当时还想替我说几句,可这事儿明摆着就是他们故意整我,说再多也没用。撸成衙差就衙差,反正我以前就是干这个的。” 柳汉章故作看开的样子,让众人心里泛酸。 怪不得让丁玮出去呢,这要是让那孩子知道他是因为他们被撸……当然,现在肯定也猜得到。 说话间,柳汉生已经把一盘饺子都吃光了。 擦了擦嘴,喝了杯水,满足的说: “二哥,你做衙差一个月多少银钱?” “你干啥?” “不干啥啊,我就问问。” 柳汉章耸耸肩,道: “衙差的月钱很低,每个月一两银子不到,但有旁的,咱姐夫知道。” 丁文江点点头,心里默默算了下,说: “差不多能有二两吧。” 一个月二两银子,在现在屋里这些人的眼里,根本不算钱。就是丁玮,每个月他爹给的月例还五两银子呢。 柳氏见状,多少替弟弟心里犯难。 这么点儿钱,还要养家、供孩子念书,怪不得弟妹要绣活儿、回村帮忙干活,贴补家用。 柳汉生拍了拍哥哥的肩头,说: “以前二哥是咱家的骄傲,如今也是。二哥,咱家果园真的需要你。附近的几个县镇我都跑了,可再远的地方,我有心但不敢。家里就咱爹,我一走全靠他,不出大事儿还好,万一有个大事儿啥的,咱爹着急啊。” 柳汉章是个聪明人,听到他这么讲,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刚要开口—— “二哥先别吱声,你跟二嫂看这个,听我说。” 话落,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放在桌上,又道: “当初我要分家,你不同意,所以这果园就相当于咱俩的。你以前是衙门的捕头,所有捕快的老大,你有责任,我不好让你回来干活。但现在不一样了,你不是捕头,就只是个捕快,那我得要求你回来。” “不能老可我一个人造啊!我这一天忙的脚打后脑勺,连个能帮忙的人都没有,我委屈。果园几年前种的果树,现在都已经结果。暖房去年开始做的,名气也打出来了,今年冬天忙的事情更多。” “所以你必须回来,我真忙不动、折腾不动了。至于工钱,你自己看看,上面都写的清清楚楚。反正就是咱家的买卖,你亏了就是我赚了,我做弟弟的占哥哥一些便宜,正常。姐夫,你也看看,在帮我找补找补,多让我赚点儿。” 半开玩笑的话,让人听着都不知道该咋反驳。至少张氏是不高兴的,但却不能说啥。 人家两个是亲兄弟,弟弟占哥哥一些便宜,做嫂子的能说啥? 只要不过分,她只能装作看不见,不过眼睛却也瞄着纸上的内容。 柳汉生虽然嘴上那么说,但在分账上很是公平。 果园、暖房的一切收入刨除人工、本钱后,按十成来算。其中四成放在账房,以被不时之需。 其余六成,哥俩加上老爷子一人两成,谁也不多占。 张氏看过之后,轻声的道: “汉生,这么分的话,对你跟三弟妹不公平。” “有啥不公平的?很公平。”柳汉生满口说着,“二嫂,以前果园赚的钱,那不能给二哥分,毕竟二哥没回去。可这往后得给你们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果园是你们两口子跟爹娘一起做的,你二哥回去就那两成,这……这太不应该。” “一家人有啥不应该的。”柳汉生不住摇头,毫不在意的道,“没分家,论理儿这果园以前的收入,二哥不拿两成也得拿一些。可你们不要,我就当你们给我零用攒起来,买了县里的房子。这房子先说好,那是我的,我自己的。” 第1089章 新宅 柳汉章见状,无语的拍了他额头一记,道: “又插科打诨,你二嫂是你说的那个意思吗?我拿二成的确不行,太多了。” “不多。”柳汉生摇头,“只要你回来干活儿,二成就不多。再说了,这果园每年你都回去帮忙干活,果苗还是你张罗的,咋就多了?” 柳氏见三弟弟这般,笑眯眯的点头,说: “是啊二弟,汉生这般讲你就这般做吧。旁的不提,日后你出远门,家里家外都是弟妹自己,她才辛苦。” 张氏倒是不在意的给大家添茶倒水。 “姐别还这么说,他爹出去是办正事,我支持。衙门那边的确不好做,尤其还是在一个外人手底下。他爹,要不然就按照三弟说的,你回去吧。” 柳汉章想了下,点点头,道: “也好。我从县衙回来也在想这个事儿,那就按照汉生说的做,我明儿就跟衙门讲,等大姐、姐夫走了,我就开始跑生意。”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柳汉生高兴不已。 柳父、柳母也很高兴。 哥俩一起做,又都在身边,他们老人图的不就是这个? 事情说下,柳汉生张罗去他的宅子那边。 丁文江一家也没去过,所以兴趣盎然的带着孩子过去转转。 房子很大,足足有七间,对于柳汉生来说,这宅子不小。 “……大姐,我跟咱爹商量过,后面那些花花草草来年都清了、种菜。这样日后吃饭上就不用担心了。本来我还打算养鸡呢,可二哥说不行,怕左邻右舍嫌乎味儿大。” 柳氏听到这话,赞同的颔首,道: “你二哥说的不错,县里是不让养这些的。就是你种地、追肥,味儿也不小。” “那没事儿,等菜长出来,左邻右舍都送一些,管保他们不吱声。”柳汉生显然都已经想好了。 柳母走到闺女身边,拉着她的手,说: “这事儿就别管他了,拦不住。我说别种,家里有地,到时候谁来的时候捎一些就够吃,可他不依。要不是你二弟弟拦着,他真能在后院养鸡。” 柳氏“呵呵……”轻笑,瞅着满院子的花花草草,心里觉得惋惜。 如果是以前的她,绝对会支持弟弟种菜。 但是现在,她在县衙后宅生活了三年,也懂得了一些身心熏陶的东西。 “娘,娘,来看——” 丁瑫兴奋的喊着,柳氏跟母亲走过去,看到孩子用小巴锄刨的坑,顿时无语。 这东西,在土庄子那边,小孩儿几乎每天都玩,没啥可兴奋的。 柳母见状,轻声的说: “瑫哥儿没在农家呆过,所以对这些东西比较兴奋。他是个会投胎的,选了个好时候。” 像丁琬、丁珏,那都是小时候跟着吃过苦,下过地的。可丁瑫出生的时候,姐姐的酒坊已经初见规模,爹爹也考中了举人。 柳氏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发顶,道: “不管咋样,能再有一个孩子,我挺知足的。他姐在京郊有个别庄,等春耕、秋收的时候,我带他去,让他下地跟着种几天。” “这对,不管啥时候,咱不能忘本。”柳母不住点头。 瞅着一旁跟女婿聊天的丁玮,又道: “你看那小玮,以前被他娘养歪,可现在掰正了,多好的孩子。宠爱没啥的,可不能溺爱。” “放心吧娘,我心里有数。”柳氏轻声的说。 房子前后全都看过,便去了正房。屋里摆设很考究,这都是上一任房主留下的。 桌椅、柜子、胆瓶啥的。 看得出来,上一任房主是个讲究人,东西用的也在意,并看不出来任何旧样。 柳氏不住点头,看着三弟弟说: “这房子买的好,买得值。这么多的东西都带着,可是方便呢。” “那可不。”柳汉生不住点头,“当初想买这房子的人可是不少,但我下手早,而且给银钱痛快。他也着急走,就这么买下来了。人家啥都没有拿,就把衣服、被褥啥的拿走,咱就添了些被褥。” 丁文江闻言,也是满意的说: “房子的确不错,够住了,一步到位。” 柳汉生被夸的高兴,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中午大家就在这边吃的,张氏、汪氏一起做,柳氏本来也要帮忙,不过是出门的姑奶奶,没用她。 丁玮懂事儿的看着两个孩子在院子,屋里除了丁文江,都是他们柳家的人。 柳母问了些京城那边的事情,又着重问了丁琬。 听到夫妻俩说的跟自己信上知道的没多大出入,轻叹口气,道: “你们去了京城,就跟琬儿说一声。不用每年都往家送东西,写信就好。她去年送的料子都没用呢,可不能再给了。还有你俩,你们俩也是。知道女婿做官,不差这些,可咱家也不差这些,真的。” 柳汉章、柳汉生全都点头,附和。 丁文江笑眯眯的说: “娘,这东西你们该用就用,如果用不了就可以给武学堂那边的孩子们送。问一下谁没有爹娘的那种,给他们。咱家是做生意的,自己过好了,帮一帮需要帮的人呗。” “是啊娘,夫君说的对,你跟二弟妹、三弟妹没事儿的时候就去趟武学堂,看看有多少孩子,做些棉衣、棉裤啥的。”柳氏也跟着符合。 自打武学堂得到有利的推广后,破庙里、街道旁,就再也看不到小乞丐、流浪儿了。 柳母跟丈夫交换了下眼神,恍然大悟的道: “啊~琬儿是这个意思啊。那成,那改明儿我们就弄。现在三个人做肯定来不及,就让亲家那边的绣房帮忙,我们给工钱。” 一家子说话间,就给柳家果园开辟了一条积攒口碑的途径。 虽然有些花费银子,但能得到老百姓夸赞的口碑,那就太值了。 打定主意,柳母就在心里琢磨,柳氏跟父亲、两个弟弟聊天,问一问家里的事儿,问一问县里程豹的事儿。 关于程豹这边,柳汉章是知道的。毕竟侄女当时特意嘱咐过他,让他勤过去瞅一瞅。 “姐放心,程豹媳妇的身体没啥事儿。那天我还过去瞅一眼,下地干活不比男人差。而且她男人对她也好,比以前还呵护呢。” 柳氏闻言松口气,感慨的道: “没事儿就行。上京一次,让他们家差点闹出人命,我还真是……” “大丫你要是过意不去,明儿咱去他家瞅一眼?拿些东西,也算你当娘的替闺女谢谢他。”柳母建议。 第1090章 抵达京城 柳氏一听这话,不住点头,说: “好啊,好,那就这么做,明天咱们就去。” 一阵烀肉的香味飘进屋,柳汉生深吸口气,道: “哎哟,二嫂又做她拿手好菜扣肉了。” 他是最小的,甭管是不是做爹,他在双亲、哥姐面前,就像个孩子。 柳氏瞅着,好笑的拍了他一下,没说什么。 午饭很丰盛,吃过之后,大家就各回各屋休息。 柳氏哄睡了儿子后,看着闭目养神的丈夫,道: “他爹,今儿在县衙,到底咋回事儿?” 丁文江长叹口气,单手垫在脑后,说: “能咋回事,故意的。人家是早就知道大现、小玮要走,老二肯定要告假,所以老早就躲出去了。衙门留着的都是他的人,你认为老二还能说啥?” 柳氏蹙眉,不解的看着丈夫,道: “这样式的人,咋就能做父母官?” “人家对公一丝不苟,这点小毛病,你觉得还算事儿吗?”丁文江睁开一只眼睛看着媳妇儿,随后又道,“他不算啥好官,但也确实为百姓做事,不容易的。至于二弟,他若跟卓大人走,也就不会出这些事儿,你说对不?” “我也想他去,可他说的也没错,那边举目无亲,就靠着卓大人……不是事儿啊。” 丁文江理解,拽了拽她,道: “回家跟三弟伺候果园、暖房也好。还年轻,咋折腾都不晚。睡会儿吧。” 柳氏“嗯”了一声,挨着他闭上眼睛…… …… 在平阳县小住五天,丁家再次启程。 送行这天,柳家全体出动。柳汉章也跟着一起过去,他彻底从县衙退出来了,这一次要去府城南面的县城走走,张罗一下果子的生意,正好能顺利走一段。 他辞工的第二天,平阳县的县令就亲自登门挽留。图啥不清楚,反正是给足了面子。 柳汉章也没有拿乔,双方互相给个台阶,各自安好,以后互不打扰。 柳氏挥别了双亲,带着浓浓不舍跟期待,钻进了马车。 马车缓缓前行,车里的人没有回去坐好,外面送行的人,也没有离开。 柳氏眼热,丁文江心疼的拍拍她的手背,道: “以后得空,我还陪你回来。” 但大家心里都清楚,未来五年,肯定是不成的。 柳汉章见状,跟着安慰说: “姐也别太伤感,现在家里过得好,说不准啥前儿我就带咱爹、娘一起去京城看你们呢。我这跑生意,哪儿还不去了?” 柳氏闻言,“噗嗤——”笑出声,道: “你当我是瑫哥儿吗?你走的再远,也去不了京城。就算修路了,咱家果子也卖不到京城去,路程摆着呢。” 梨子、李子运到京城? 那还不得烂了? 丁文江笑着摇摇头,靠着车厢壁,说: “二弟就带爹娘去京城探亲,难道不成?” “那啥时候?”柳氏认真的看着弟弟。 柳汉章想了想,道: “再等三年,三年后肯定能去一趟。” 柳氏满心期待,不住颔首。有时间就好,哪怕晚一些,五年后任期满了,还能回家看看。 晨起出发到了晚上,踩着关城门的点儿,众人来到柳汉章要跑生意的县城。 没修路之前,从县里出发去府城,那得大半天的功夫,赶上路不好走,一天都有可能。 如今好了,一整天时间不仅出了辽东府,还垮了一个县。 晚上大家聚到一起吃饭时,不禁感慨修路的好处。 翌日分开,丁文江把回京所有的琐事,全都交给了丁玮。 他怎么安排他们怎么住、怎么吃,如果有哪里不顺意,就直接提出来,方便孩子日后改正。 丁玮理解大伯父的良苦用心,毕竟他要参加科举,就是有幸做官,也要在琐事上,处理的干干净净,不能留有祸根。 越往京城,穿的越少,他们走的路也越发平坦。 丁瑫这一路走来,吃的、见得,可比以前要多的多。 跟丁玮这个堂哥的感情,也好的不行。偶尔撒娇,丁玮还抱着他骑马,小家伙神气的样子,特别可爱。 终于,连日的赶路,让他们在这天的未时,看到了京城的城门。 “大伯,伯娘,咱们到了。” 丁玮话落,车路勒住缰绳,张氏掀开车帘看了看,道: “这就是京城啊。城门比咱府城的城门要气派。” 丁文江也抬头看了看,这是他第二次来京。上一次,他是参加殿试。 “小玮啊,你爷、奶现在搁哪儿呢?” “应该在我家。”丁玮回答。 丁文江看了眼妻子,想了想,说: “要不……去二弟那?” “我想住琬儿那里。”柳氏轻声要求。 她有女儿,来京城不投奔闺女去小叔子家,她心里不舒坦。 丁玮心细察觉到柳氏的意思,笑呵呵地说: “大伯,我送你们去长姐那边,等你们安顿好了,咱们再一起去我家。我让人去思韵定个雅间,咱们晚上一起吃饭。” 柳氏闻言不住点头,心里舒坦的道: “还是小玮想的周到,那就这样,先去你姐那。然后咱们在一起去你家坐坐。” “好。”丁玮应下,策马前行。 进城以后直奔徐家,都是去惯了的,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没走京城主街,绕了一下才到。 管家看到丁玮回来,急忙走过来拱手,说: “三舅爷?您回来了。” 丁玮点头,从车里把柳氏他们扶下来后,道: “我长姐呢?可在府里?” “回三舅爷的话,夫人在酒承司还没有回来。南越要来朝岁,酒承司最近很忙。”管家回答。 丁玮蹙眉,不解的问: “不是说他们中秋前吗?” “三舅爷,这都快中元节了。您也要参加秋闱了呢。” 管家提醒着日子,丁玮木讷的“啊”了一声,说: “这是我大伯、大伯母,这个是长姐的亲弟弟。” 管家一听这介绍,急忙整理下衣服,跪在地上,道: “老奴给大老爷请安,给大夫人请安。少夫人早就吩咐,说您们最近回来。怎不给家里来个信?好出城迎接。” 丁文江见状,不以为然的摇头。 “自己家,没有那么多虚礼,你起来吧。” 管家起身,扭头就要让小厮去酒承司传信,被柳氏出声拦住了—— “琬儿忙着就让她忙,她那是正事儿,我们能呆很久,不急在这一时。” 小厮本能的看管家,后者点点头,示意他不用去…… 第1091章 抵京(一) 管家侧身让路,恭敬地带他们去了梅园。 这是老早就准备出来的,也料到他们最近回抵达京城。 路过崇禾苑的时候,柳氏瞅了瞅,道: “这院子不错,离主院很近呢。” 来到女儿家,自然想住的离闺女近一些,方便母女聊天。 管家闻言,轻声解释说: “大夫人有所不知,那是我们老夫人生前住过的院子。如果老夫人没过世,自然就……” 话没说完,柳氏摇摇头,示意他不用说了。 其实她倒不讲究这些,毕竟亲家母又不是在家过世的。可这话不能说,万一女婿不想他们住过去,说了大家都尴尬,索性作罢。 看着侄子,压低声音道: “你亲家伯娘葬在那里?” “京郊后山。”丁玮回答,“大伯娘放心,中元节前,小玮陪您去。” “不用,你安心备考,有你大伯跟你哥他们呢。”柳氏笑眯眯的婉拒。 这就已经很耽误孩子了,而且一路走来,他安排的妥妥当当,还能有啥旁的要求。 来到梅园,洒扫婆子刚好从屋里出来,见到管家带人过来,急忙走上前跪在地上—— “给大老爷、大夫人请安。给小舅爷请安。” 柳氏让她起来,瞅了瞅院子,说: “都拾掇好了?” “回大夫人的话,全都收拾好了。夫人老早吩咐,奴婢们不敢怠慢。” 婆子的回答,让柳氏很满意,四个人进到主屋,丁瑫看着考究的屋子,东摸摸,西碰碰。 管家站在一旁,拱手说: “大老爷、大夫人,可让婆子烧水,您们洗一洗?” “不必。”丁文江摇头,“既然你们夫人不在府上,我们先去二老爷那边,等她回来告知一声就好。记着,谁也别去提前送信,我可不依。” “……是。”管家不得不应。 柳氏给儿子重新换了身衣服,三个人带着唐嬷嬷还有旁的东西,一起跟着丁玮离开。 管家这边也不敢怠慢,急忙从后面出去,站在酒承司门口等。 不能去打扰,他守在这儿,总不会被要求旁的…… …… 丁文江等人来到二房,丁文海不在,丁母、丁翠兰还有谭瑶正在院子里坐着,看三个孩子。 丁琬家的徐致遥也在这边,最近衙门、酒承司都忙,两口子顾不上孩子,就让翠云带他来这边。 没让管家通报,三口人随着管家往后面走,离老远就听到奶声奶气的声音。 丁瑫挣脱开母亲的手,急匆匆往前跑。 他对这边虽然陌生,可小孩儿的本能是找小孩儿,而且爹娘刚才说爷爷、奶奶也在这边,所以他并不会怕。 直到—— “哎呀,这不是瑫哥儿吗?”丁母惊讶的唤着。 对于丁瑫,丁翠兰跟谭瑶都没什么太深的印象,毕竟小孩长得快,一天一个样。 听到老太太这话,姑嫂两个也都起身,看着他身后。 没有人,可是当奶奶的不可能错认孙子,而且这孩子突然来家…… 丁翠兰第一个回神,急匆匆往外跑。她儿子见了,在婆子的怀里,伸手要够,可惜胳膊太短。 谭瑶一手抱女儿,一手牵着徐致遥跟着。 等他们出院门没走多久,丁文江夫妇跟丁玮就来到跟前。 “母亲,儿子回来了。” 话落,丁文江撩袍跪下,恭敬行礼。 柳氏也挨着他跪下,行礼问安。 丁瑫想去母亲身边行礼,被祖母拦下,道: “不用,你还小,奶领着。” 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眨巴好几下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儿,说: “回,回来了?” 丁文江重重点头,道: “是,娘,孩儿回来了。” 丁母激动的吧儿媳妇扶起来,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大现回来就说你们要到了,我是天天盼啊!刚才瑫哥儿突然出现,我还以为是娘眼花了呢。” 丁文江起身,拉着母亲的手,情绪激动的摇头。 辽东有句土话,叫:好赖有个家,百岁有个娘。 别看他现在是正五品府尹,可在丁母面前,他是儿子,是长子! “大哥,大嫂,一路可还好?累坏了吧。”谭瑶轻柔的说着。 丁翠兰早就挽着柳氏的胳膊,各种亲昵。 她打小就跟丁琬在一起,柳氏看自己的女儿,顺带就把她也看了,感情自然亲厚。 柳氏轻拍小姑子的手,笑眯眯的说: “还好,一路上多亏了小玮张罗,我跟你大哥倒也没怎么操心。二弟妹有功了,终于给二弟添了闺女。” 说着,从她怀里把巧儿接起来,瞅着白净、微胖的小脸儿,又道: “他爹你看,这巧姐儿像不像咱家琬儿小时候?” 丁文江顺势要接孩子,柳氏躲闪避开,说: “我就让你看看,没让你抱。” 丁文江有些尴尬,细细端详了一下,道: “堂姐妹嘛,自然是像的。” 话落,感觉到有人拽他,低头一看是个身着宝蓝色衣衫的团子。 “外祖,外祖。” 丁母轻笑,“这是咱家琬儿的孩子,你外孙,遥哥儿。” 丁文江在听他喊“外祖”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他的身份。可两个人根本没见过,他是怎么认出来的? 把孩子抱起,端详一下,道: “你是遥哥儿?” 小家伙点头,咧嘴憨笑。 这一笑,就有徐致远的影子,特别像。 丁翠兰在旁不解的问: “遥哥儿,你咋知道他是你外祖?” 小家伙歪头仿佛思考,随后蹦出两个字—— “像凉。” 丁琬很像丁文江,不过小孩儿能看出来,倒也神奇。 丁文江有些自豪的亲了亲外孙,道: “是,你娘像外祖父,你乖不乖?听不听话?” 一旁的谭瑶,催促他们回院坐着聊天。 舟车劳顿,肯定累坏了。 “嫂子,吃没呢?” “没有。”柳氏摇头,“有啥整啥,垫吧一口就行。晚上去小玮说的那个私房菜馆,我还没去过呢。” “好。”谭瑶满口答应,忙让人去煮几碗面。 丁母亲昵的拉着大儿媳,略有些愧疚的说: “因为大现、小玮的事儿,你们回来也没去娘家住几天。可是……” 第1092章 抵京(二) “娘,我过门都多少年了,咱娘俩不分这个。再说我爹娘他们转天就去了汉章那边,我们在县里团聚了五天。汉生果园生意做的好,汉章回去帮他了……” 柳氏三言两语,就把话题给传过去了。 回到主院,刚好丁父端盆过来,边走边说: “翠兰快来看,这豆角子长得可真好。要是在老家,这会儿都得罢园了。” “爷,我大伯他们回来了。”丁玮笑眯眯的招呼。 等老爷子进到院子,丁文江一家三口来到跟前,跪下行礼。 外出的孩子好容易回家,这礼不可废。 丁父木讷的把盆交给孙子,颤颤巍巍的走到跟前,将人扶起。 上下打量一番后,不住点头,道: “行,一身正气,没忘本。你是咱老丁家的骄傲,爹以你为荣。能待多久啊?啥时候去昉州?” 边说边用手狠拍几下,舒缓内心的激动。 丁文江忍住鼻酸,握紧父亲的手,说: “能在家呆一个来约,下个月十八上任。就在昉州,三个时辰的路程就到。” “好,好。”丁父不住点头。 谭瑶吩咐下人,去把院子收拾了,柳氏忙开口说: “二弟妹别张罗了,我们东西都在琬儿那边,这些日子就住在她那里。” 谭瑶一听这话,蹙眉不解。 “嫂子,我觉得你跟大哥还是在家住吧。琬儿那是不错,可到底琬儿出门子了啊。” “出门子也是我闺女,住那边应当。”柳氏笑眯眯坚持。 见妯娌脸上落寞,轻声又道: “过些日子我来这边小住,就当串门嘛。” 丁母理解大儿媳的意思,笑着附和说: “就依你大嫂的吧,她也想闺女。你们回来,琬儿不知道呢吧。” “不知。”丁文江摇头。 “我们到那边的时候,小两口都不在。管家要派人去喊,听说南越要来朝岁,酒承司肯定忙活,所以我们就没让,把东西放下就过来了。”柳氏边说边逗弄怀里的丁玥。 别说,这孩子是真的招人稀罕,不哭不闹,特别乖。 又看了看小姑子的儿子,虎头虎脑,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众人再次回到客厅,围坐在一团打唠。 丁家二老问的比较多,一会儿问问亲家,一会儿问问孙子。柳氏这边反正知道的,该说都说,没有隐瞒。 正聊着,婆子端来面条。根本不用柳氏喂,小家伙自动就去找丁母。 谭瑶见了,笑着说: “咱娘看孩子就是好。不管哪一个,都带的好,而且跟她亲。” 她的女儿、小姑子的儿子,侄女的儿子,都是。 柳氏闻言笑着颔首,附和着道: “咱娘就有一阵子身体不好,我看最近这几年,都很不错呢。” “是啊,你们这么出息,老婆子我可舍不得见阎王。”说着,冲儿媳妇又道,“老大家的,二珏那边啥情况?皓倾媳妇可是有身子了。” 谭瑶拿块糕饼给丁瑫,欲言又止。 丁翠兰木讷看了眼母亲,直不冷等的问: “大嫂,你去二珏那边见到十公主没?人咋样?” “你们知道了?”柳氏惊呼出声。 她本来还想等婆母问过之后再说呢,没想到老太太就是抛砖引玉,引出小姑子这么句话。 丁父在旁,笑着点头道: “老早就知道了。都下圣旨了,整个京城都知道。” 丁玮听到这话蹙眉,不解的追问: “爷,啥时候下的圣旨?我们回来的路上,没听说过啊。” 丁母想了想,回答: “好久了,怎么都得半个月了。” 但这个消息,他们赶路的时候,确实一点都没听到。 当然,现在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看着柳氏的反应就清楚,人家怕是老早就见到准儿媳了。 谭瑶对这样的事情比较好信儿,笑眯眯的问: “嫂子,那十公主人怎么样?好相处不?” “还行吧,没有多接触。”柳氏摇摇头,笑着放下茶杯,说,“前后就见了两面。一次是一起吃早饭,第二次是去她的希园逛逛。人挺大方的,走之前把她的牌子送给丁瑫,不过我们没要,让人给送回去了。” 来京这些日子,就是丁父、丁母都是皇家的牌子有啥用处。 一听儿媳妇给送回去,也赞同但也很不舍。 拿东西关键时候,可是能保命的。 好一会儿,丁父才开口说: “做的对,就该给人家送回去。咱们做亲主要看人品,其余的都不重要。如果二珏娶她需要低声下气,那这亲还是不结的好。” 丁文江一听这话,急忙摆手,道: “爹你放心,你那孙子,鬼着呢。” 说着,便把丁珏跟十公主那些荒唐的事儿,说了一番。 他们是当着笑话说的,可谭瑶听过之后,心里明白,要论心机,十公主才是那个胜利者。 如今看来,她嫁给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县令。可这县令日后铁定是要升迁,到时候会怎样那就说不准了。 而且少年夫妻,重在感情,就是日后侄子回京做官,面对那么多的莺莺燕燕,内心最纯粹的已经存在,旁的可不就看不入眼? 想到这儿,谭瑶笑着说: “甭管咱家二珏是不是心眼多,只要他们俩好,能始终如一就行。” “那肯定能。”丁母不假思索的应和。 她看着长大的孙子,怎么可能会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 吃过面条没多久,丁文海跟安辰就回来了。 丁现还在忙,因为南越朝岁的事儿,最近所有衙门都忙到很晚,尤其是兵部、礼部。 大家彼此寒暄,安辰那边吩咐人去思韵定雅间,并把消息告诉侄女夫妇。 柳氏还想拦,安辰摇摇头,道: “大嫂就别拦着了。他们过来吃顿饭,晚上再继续去忙。明儿就差不多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明儿他们要是得空,咱们去新建区看看。那边房子盖得差不多了,剩下里面的东西,冬天也能做。” 没上京前,他们就听说了京城的“新建区”,一听给他们也置办了处房子,柳氏估摸着手里的余钱,问: “妹夫,这房子那得多少钱啊?” 第1093章 爹以你为荣 “没定呢,等定了以后告诉你。”安辰回答。 丁文海见大嫂一脸紧张的表情,安慰说: “嫂子放心,不会很贵的。如果到时银钱不够手,咱们一起凑凑就是了。” “应该不用吧。”丁文江看着媳妇问。 他不管家,但一年家里的收入、开销就那么多,不至于一处房子买不下来,至少新建区的房子,要比京城城内的便宜很多。 柳氏听到这话,笑着摇摇头,说: “不是不够手,我是想着此去昉州,啥情况还不知道,打算多备些银两,穷家富路。” 这就是女人的天性,喜欢准备多点儿东西,不至于到时候抓瞎。 在二房这边呆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丁琬才跟徐永涵匆匆过来。 徐致遥一看双亲,几步就跑了过去。 柳氏看着许久未见的女儿,红着眼睛,说: “瘦了。” 最近丁琬的确是瘦了,而且瘦了很多。 徐永涵冲他们夫妇行礼,说: “小婿见过岳父大人、见过岳母。” 丁文江伸手把人扶起来,拍拍肩头,道: “你也瘦了些,最近很忙吧。” “是。”徐永涵点头,没有隐瞒。 大家重新落座,丁琬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却没法开口。 因为爷、奶他们,比她还想问。好在管家告诉她,东西都拿去了梅园,反正他们时间有的是,不着急。 一直在二房这边呆到吃晚饭,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去了思韵私房菜馆。 饭菜都很可口,丁文江看着双亲、妹妹、弟弟习以为常的样子,心里满足。 他是老大,只要家里人过得好,他比谁都高兴。 吃过晚饭徐永涵就走了,丁琬没走,带着双亲还有弟弟、儿子,一路回了徐家。 梅园上下已经全部归置妥当,柳氏拉着她的手,坐在床上,道: “女婿对你看着不错,他挺疼你吧。” 丁琬颔首,回握着母亲,说: “娘就放心吧,我们俩好的很。二珏那边咋回事儿?娘看到十公主了?” 这些事儿她给那边去信了,可丁珏那小子,迟迟都没有回信。 明显躲闪,至于为啥不清楚。 柳氏知道他们姐弟感情深厚,笑着摇摇头,说: “你别担心,他们俩是自己相中、不是盲婚哑嫁。这圣旨是你弟弟亲自求的,他听看中昭希公主的。” 丁琬一听这话,瞬间松了口气。 一直担心丁珏走不出来,没想到他还是争气的,知道不迷失自己。 “你啊,也别老担心二珏,顾着点儿你自己。你也不年轻了,趁着这几年多生两个,别等像娘这个岁数在拼孩子。你上次生完,月子做的咋样?” 丁琬抿唇,没有隐瞒的摇摇头。 “唉,我就知道。”柳氏无奈的叹口气。 以她跟亲家母的感情,孩子出生、亲家母过世,她身体的确好不了。 “没事儿,你找香……找画眉给好好看看。头一个月子做的不好没啥,等下一个好好做。娘这次来昉州了,等你生产,娘过来照顾你。”柳氏满口说着。 母女俩说着体己的话,门外传来脚步声。 丁文江带着儿子、外孙,沐浴完回来。甥舅俩差了几岁,但家里没有小孩儿,即便丁瑫再嫌弃外甥小,也得带着玩。 柳氏瞅着他们的样子,笑吟吟的道: “看着他们就看到了致远跟二珏。想当初你抱着致远回家时,二珏比瑫哥儿要大一些吧。” “大多了,他们俩相差七岁呢。”丁琬提醒。 往里面挪了挪,等父亲坐下后,靠着他宽阔的肩头,深呼吸一记,说: “好久都没靠着爹了。上一次好像还是爹没去京城参加殿试吧。” 丁文江一动不动,难得闺女这么亲昵,他得好好享受。 “今儿见你瘦成这样,爹是真的不落忍。不是已经不做酒承司院士了吗?咋还这么累?” 丁琬亲昵的蹭了蹭,坐直身子,说: “不做院士也得酿酒啊。各朝都下了忘忧的单子,酒承司现在可忙了。再加上桑南越又要朝岁,等忙活过这阵子,就打算扩大酒承司了。” “那你的菀茗韶华呢?”柳氏轻声问着。 “也在酿酒,分担酒承司的压力。不止我的酒坊,还有其他各处酒坊都是。”丁琬回答。 谁也没想到一向酿酒薄弱的大周朝,如今一跃,竟成了各朝龙头。 丁文江看着女儿,倍感自豪的说: “想当初你折腾酒坊,爹就觉得你有个事儿做,比在家胡思乱想要强。没成想你竟真的弄成了,还做的这么好。爹以你为荣啊!” 如果不是因为女儿的酒坊,蛟阳县也不会收缴税银那么多,让他平步青云,三年就升了官。 昉州虽然没有入京,但离京城很近,只要兢兢业业,再进一步也不是不能。 丁琬被父亲夸得不好意思,憨笑着没有吱声。 只要跟双亲在一起,她就觉得自己是孩子,是需要被呵护、被保护的孩子。 “舅,睡,睡。”徐致遥边说边拍丁瑫。 丁琬闻声凑过去,忙把儿子抱到一旁,说: “娘,小瑫睡着了,我们也回去了。明儿我不去酒承司,你们也晚点起。” 柳氏很想留女儿在这边住,可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没有要求。 毕竟出嫁了,而且女婿跟女儿的感情那么好,她可不能不懂事儿。 丁琬抱着儿子离开梅园,翠云凑上前,道: “夫人,将军还没有回来。” “老规矩,你和面,我一会儿去做饭。” “是。” 徐致遥搂着母亲的脖子,看着身后的梅园,说: “外祖,睡。” “对,外祖父他们赶路累了,睡觉了。你困不困?” 徐致遥急忙摇头。 最近可能是因为他们夫妻太忙,频繁把他一个人放在二叔那边的缘故,孩子只要在他们跟前,就很不想睡。仿佛睡了以后,爹娘就会不见一般。 丁琬已经习惯,抱着他回到主院,把人放在床上,道: “娘守着你,明儿娘就不出去了,陪你一整天。” 小家伙支棱着耳朵,听到这话,笑眯了眼睛,抓着她的手不松开。 丁琬也不着急,哼着小曲陪在他身边,一下一下轻拍…… 第1094章 说话乱七八糟 很快,徐致遥就睡着了。 丁琬抽出胳膊,小心翼翼起身。还没等走呢,小家伙又贴了过来。 这几日早出晚归,他们母子正经有些日子没好好相处了。 看着孩子恬静的睡脸,丁琬欣慰的拍了拍,没有动。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的她眼皮也沉,一眨一眨,最后也沉沉睡去。 期间翠云进屋一趟,见状又小心翼翼的退出去了。 徐永涵忙完回来,看着床上的两个人,自然的放弃了脚步。 脱去外袍,随手扔在一旁,侧身坐在床前。 母子俩头挨头、沉沉睡眠的样子,让他情不自禁的上扬嘴角,心里满足。 参军、打仗、混官场。 图的不就是现在? 回家有媳妇、有孩子,日子过得殷实,不缺吃喝。 “将军。” 翠云小声的轻唤,让他转过头,看着来人颔首,起身道: “放桌上吧。” “是。”翠云行礼,把面条放在桌上后又道,“将军,水已备好,您用完就去里间沐浴。奴婢把二少爷抱回去了。” 徐永涵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翠云来床边抱徐致遥的时候,丁琬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吃面条的男人,笑着下地走过来。 “啥时回来的?” “有一会儿子了。”徐永涵说着,冲她笑了下,又道,“累坏了?” “有点儿。” “明儿还去吗?” “不去了。”丁琬摇头,给他剥了两半蒜,又道,“我跟谭迁、朗名炀说好了,这些日子都不去了,好好陪陪爹娘。” “那等我忙完这阵咱们一起出去吧。你带娘去丽人堂,我们去温汤小筑。”徐永涵说着心里的想法。 温汤小筑是今年五月正式对外接客的地方。只招待男客,毕竟大周民风保守,就算有女汤,也不见得谁家的男人会依。 地方在京城跟琅洲的中间,出城差不多需要半个时辰的车程。一般都是三五好友约着,起早走,晚上回,也有在那住一宿的。 每天客人不少,尤其是京城、琅洲的居民。 丁琬听他这个安排,笑着点点头,说: “那好啊,到时候你们去那边,我们去完丽人堂,还可以去蜀香煸炉屋吃顿饭,晚上再去菀茗韶华那边烤个羊,咋样?” 他们原来的那个三进院子的别庄拆了。院子里所有的东西,如今都堆在菀茗韶华的库房,只等新建区房子盖好,拿去那边。 因为是最先配合的,所以户部那里的折算,全都按照最高标准。就那一批,等下一批之后就不是了。 为此,还有不少人懊悔、抱怨。 徐永涵放下面碗,打了个饱嗝,说: “烤羊明儿去就行,不用非得等那天。中午你们吃煸炉,晚上再吃羊,不腻?” 呃…… 好像有点儿。 见媳妇面露迟疑,徐永涵起身,捧着她的脸儿,嘬了一口,道: “明天吃,正好萧逸帆、谭迁他们都要过来看看爹娘,就一遭招待。明儿我让人下村买羊,你让人过去等着。” 丁琬忍着一嘴的蒜味,撇过头,说: “赶紧沐浴去,一身的汗味。” 话落,身子腾空,不等她反应过来时,就听到—— “媳妇儿嫌我?那就一起洗。勤在一起就好了。” 两个人一起进了里间,不多时水声、呻吟声响起。 翠云进屋把被褥重新铺好,将空碗拿了出去。 进屋的这一会儿功夫,她满脸通红,尴尬无比…… …… 丁琬从里间出来时,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自知理亏的徐永涵,一言不发,精心伺候。 抹花油,擦脂膏,换衣服…… 全部弄好后,吹灭蜡烛,钻进被窝搂媳妇儿。丁琬象征性挣扎两下,随后“哼唧”着在他怀里翻个身。 感受到头顶的温热,她闭着眼睛,说: “咱娘说二珏跟十公主的事儿,是他自己请的圣旨,你知道吗?” 话落,明显感到身后的人,身体一僵,随后—— “不知道啊,啥时候?” 他不知道就不知道,断不会骗她。 丁琬放纵的往后靠着他,说: “我也不清楚。不过娘见了十公主,说人还不错,还说他们走的时候,公主把牌子送给了小瑫。不过爹娘没要,又给送回去了。” 徐永涵听到这话,想了下,道: “怪不得那么早下圣旨,南越这次来就位求亲,宫中适龄的公主就昭希公主一个。看起来这公主还是很有手段,竟然把一根筋的二珏给拯救了。” 戏谑的话,让丁琬没有吱声。 公主有手段,是正常现象,毕竟从小生活在皇宫。但这样的人,真的适合弟弟? 这两回写信的时候,着重就提了这事儿,可对方一次没有正面回答。 是真的走出来了,还是…… 察觉到怀里的女人情绪不对,徐永涵抱紧她,说: “你别担心,二珏不是那种愿意委屈自己的人。杜鹃对于他来说,是第一个情窦初开的人,忘不掉很正常。但他对感情很认真,断不会心里有一个,还能接受另一个。” “那你的意思是……” “不管怎么样,杜鹃已经成了香太嫔,在他那里就类似是死掉的人。他不傻,自然明白要怎么做。十公主不丑,再加上心思聪敏,你觉得二珏能跑得掉吗?” 丁琬叹气,无奈的“嗯”了一声,说: “你们这些人啊,就是太过自以为是。我爹也做了官,我娘一天书没念,不也照样跟我爹过吗?” “那不一样。”徐永涵在她耳后亲了一记,说,“咱娘跟咱爹是少年夫妻,哪能说散就散。更何况咱爹在蛟阳县,你以为就没有谁想着把自己家的闺女往爹跟前送?” “可是爹没收啊。”丁琬回应。 在他怀里翻个身,认真的又道: “二珏是爹的儿子,爹不在意娘的出身,他又怎么可能会在意?就说皇后娘娘,娘娘再做太子媵妃的时候是什么身份?不也照样做了皇后,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杜鹃但凡相信二珏,她也不会……” “是,你说的很对,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吗?” “我……”丁琬迷茫,也觉得自己说话没有了头绪。 茫然的眨巴着眼睛,轻声呢喃: “我这是咋地了,说话乱七八糟的呢?” 第1095章 不对劲 徐永涵见状,轻拍她的肩头,道: “睡吧,可能是最近这段日子累着了。明天在家好好休息,养养精神。” 丁琬闻言颔首,靠着他,闭上眼睛。 一夜无话,第二天醒来,徐永涵已经出去了。 丁琬揉了揉太阳穴,慢吞吞坐起身子。把衣服穿上后,翠云将屏风拿到一旁。 “夫人,您醒了。” “什么时辰了?” “辰时。” “这么久了?我爹娘那边,可有用早饭?” “夫人请放心,大老爷、大夫人那边已经用饭了,小舅爷跟二少爷玩的很好。”翠云边说边伸手扶她。 刚碰她的手就停下脚步。 “怎么了?”丁琬不解。 翠云伸手摸她的额头,瞬间放下后道: “夫人,您发热了!” “啊?”丁琬摸着额头,茫然的摇摇头,说,“没有吧,我没感觉到不舒服啊。” 翠云瞅着她毫无异样的面色,眉头紧锁。又摸了摸自己的手,不凉。 “佩文,你进来一下。” 佩文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 “夫人。” 翠云伸手抓佩文,见她没什么异样后,道: “你摸一下夫人的额头。” 佩文再次行礼,配合的伸手,摸了下丁琬的额头。 刚触摸就急忙收手,惊讶着说: “夫人,您……” 丁琬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秀眉微蹙的说: “奇怪,不应该啊,我没觉得那里不舒服啊。” 佩文倒了杯水,递给她,道: “夫人,您先喝水。翠云姐姐先陪一下夫人,我去找郎中。” 丁琬伸手拽了她一下,说: “你别去,让翠云去。找画眉,如果画眉不在,就去告诉百灵,让她帮我找个郎中。” “是。”翠云应下,看着佩文又道,“夫人没用早饭,洗漱完记得传饭。” “知道了。” 翠云急匆匆离开,佩文看着面色正常的丁琬,十分不解。 再次伸手摸下,轻声呢喃: “不可能啊!您额头这么烫,一点感觉都没有?” 丁琬也很费解,面对她的问题,同样也迷茫。 “这事儿暂时不要声张,一切等翠云回来。” “那奴婢给您端饭,您多喝水。” “好。” 丁琬应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一刻,她也有些害怕了。 不管怎么说,身体发热没有任何征兆,根本就不正常。昨天夜里一切都正常,徐永涵晨起上朝,也没发现。 往日醒来第一件事儿就是方便,但此刻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喝了一杯水后,佩文端饭进来了。 “夫人,刚才二少爷过来,被奴婢拦下了。” 丁琬颔首,喝了一口小米粥,说: “画眉没来之前,我一个都不能见。若是我爹娘问起,你就说我最近累坏了,还在睡。” “是,奴婢明白。” 丁琬继续吃饭。平日一碗粥,两个包子的量,今日竟然没有饱腹感。 佩文见她意犹未尽的样子,轻声说: “夫人,您没吃饱吗?” 丁琬喉咙微动,随后低头看着自己,道: “我可能……真的不对劲啊。” 身子热,她感受不到。如今一碗粥、两个包子都吃完,也没有感觉到饱。 她到底怎么了? 靠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佩文给她倒了杯水,轻声的问: “夫人,您可想去茅房?” 丁琬摇头,看着眼前的水,道: “你去,给我准备温水,我先沐浴。” 发热的人用温水擦身子,可以降温。她现在感受不到热,那泡澡应该可以。 佩文觉得有道理,转身出去安排。 院子里,丁文江夫妇并不知道此刻女儿的事情。带着儿子、小外孙,参观徐家的宅子。 尤其是看到后院的两只獒,夫妻俩皆是吓了一跳。 在农家,养土狗的多,可这样黑毛锃亮的獒,还是第一次见。 丁瑫喜欢小动物,尤其是狗。獒虽然称不上是小狗,但他也喜欢。 在小厮的陪同下过去,伸手抚摸,然后“咯咯……”笑出声,说: “娘,这个好,要。” 柳氏闻言笑着摇头,说: “这是你姐夫留着看家护院的,你要啥要。摸一会儿就得了,赶紧带着外甥去那边玩。” “要!”丁瑫难得固执、坚持。 见母亲不依,噘着嘴,抓着小外甥就往主院方向走。 被丁文江一把抱住,轻斥说道: “别闹。你姐这些日子累极,让她多睡一会儿。你乖点,一会儿爹带你去小姑姑家。” 丁瑫想要挣扎,可看到父亲立眼,又乖乖消停了。 平日丁文江是慈父,但他不惯孩子。该严厉的时候绝对严厉,动起手来也不心慈手软。 用他的话来说,打一次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记住,而不是让他频繁犯错,然后轻轻教训。 柳氏看着灰溜溜的儿子,轻叹口气,道: “这獒很难得,你若喜欢,等它生了崽儿,娘帮你跟你姐夫要,成不?” 丁瑫抿唇,不情愿的点点头。 很快,婆子走过来,屈膝行礼—— “大老爷、大夫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咱们现在过去吧。” 丁文江弯腰把徐致遥抱起,道: “跟你们夫人说一声,二少爷我抱走了。他身边熟悉的人又没?跟着走一个。” “是。”婆子点头,转身去喊人。 主院内,沐浴的丁琬听着佩文说儿子被父亲带走后,长舒口气。 还是没有要方便的感觉,而且泡的是温水,但她觉得特别冷。 佩文见她嘴唇都紫了,急忙拿着大布巾过来,说: “夫人,您起来吧,咱们别泡了。” “不行,我还是觉得冷,发热肯定没有退。” 佩文这会儿特别后悔,怎么就备了水,让她沐浴降温。 双膝跪在地上,恳请的说: “夫人,咱们还是等郎中来了以后再做这些吧。您现在嘴唇都紫了,万一……奴婢求您,出来吧。” 说完,把一旁的铜镜拿给她。 看的并不真亮,但丁琬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 起身从水桶出来后,道: “我这是生了什么病,怎么会这么烫呢?” 边说边摸自己的脸颊,还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佩文给她擦身子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碰到她,她身体会泛起小颗粒,冷的。 第1096章 尴尬 一炷香后,翠云匆匆回来,身后跟着画眉。 看穿着就知道,从医学堂那边直接拽过来的。 画眉来到跟前,仔细端详后伸手—— “我天,这么烫?你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丁琬摇头,长叹口气的,道: “如果不是你们说,我根本察觉不到。我喝了水,从起来到现在我喝了很多,但我一点都不想去方便。” 画眉不敢耽搁功夫,抓着她的手腕儿把脉。 眉头越皱越紧,最后起身,看着她,道: “不行,咱们进宫找她,我看不出来。” 丁琬知道她说的是谁,咬唇片刻后,问: “一定要去打扰她吗?” 画眉摊手,实事求是的点头。 “我不诓你,从脉象上看,你没有任何问题,但你的体温绝对有事儿,而且你这么久都没有方便,那么多水,容易把你憋坏了。” 丁琬理解,想了下又道: “你身边那些……” “我们都是跟她学的,你别无选择。” 得,进宫! 打定主意后,丁琬带着翠云出去,留下佩文去丁翠兰那边,告知自己有事儿进宫的消息。 画眉亲自赶车,平日从徐府到皇宫,怎么都得走小半个时辰,但是今日,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下车后,丁琬拿出自己的牌子,宫门口放行。 三个人刚进来,画眉直接背起丁琬,一路狂飙。 翠云也小跑跟在后面,但却无济于事。 越落越远,最后索性就远远瞅着,然后加快脚步。 过了朝阳楼,两个宫人拦住画眉的步伐,道: “徐夫人,可是有什么事情?” 不等丁琬开口,画眉清冷的说: “皇后娘娘呢?” “在凤仪宫。” 画眉绕过两个宫人,继续往那边奔。宫人见了只觉莫名其妙,没有再进行拦阻。 毕竟一个是医学堂的夫子,一个是原酒承司丁院士,都是皇后娘娘的好友,她们哪有那个胆子。 良久,看到翠云气喘吁吁的也昂子,宫人还挺好心,告诉她去凤仪宫…… …… 凤仪宫内,夜莺听完画眉的话,伸手摸着丁琬。 随后站起身,想了下,道: “红株。” 话落,外面传来脚步声—— “奴婢在。” “把这盘豌豆黄给香兰殿送去,就说本宫这边事情棘手,不能去找太嫔娘娘聊天了。” “是。”红株行礼,双手端起豌豆黄离开。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夜莺是不会没事儿去找杜鹃聊天,而且宫里的规矩很大,除了需要对太后每天请安、问安,其余太嫔、太妃,根本不用理。 只要保证人家每日的吃喝即可。 皇后可以随便去各个宫殿,但太嫔、太妃就只能在椒太殿生活。像杜鹃这样因为有夜莺的缘故,所以她能单独在香兰殿生活。不用跟其他太嫔、太妃挤那一点点地方。 凤仪宫里的人早就已经遣散,所以他们说话,不用忌讳。 夜莺看着丁琬,难以置信的说: “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对吗?” “是。”丁琬颔首。 夜莺见状,眉头紧锁,小声呢喃: “不可能啊!你这个温度不该没反应才是,你就不口干舌燥?” “没有。”丁琬再次摇头,“如果不是臣妇自己担心,多喝了些水,估计现在也不会喝水。就连吃饭也是,不知道饥饱。” 夜莺明白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想了下,问: “你最近……有没有吃些什么异常的,或者见了什么人?” 丁琬摇头,“最近南越朝岁,我每天都在酒承司,根本没有出去过。至于吃食,除了酒承司就是家,佩文天天都跟我在一起,如果我有事她也会有事才对,可她没有发热。” 夜莺信她说的,但什么都正常,莫名其妙的发热,而且不知道口渴、肚饿,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更重要的是,画眉居然查不出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炷香后,殿外有些异动,接着一身宫人打扮的杜鹃进了殿内。 冲着夜莺行礼:“魂首。” 夜莺挥手,指了下丁琬,道: “赶紧给她看看。” 杜鹃先是打量一下丁琬,随手伸手搭脉。当感觉到烫意后,蹙眉看着她,说: “什么时候开始的?” “晨起醒来。” “那之前可有什么不对劲?” 丁琬想了下,摇摇头,回答: “没有,一切都很正常。” 夜莺碰了下她,问: “你看出是生什么病了吗?” 杜鹃深吸口气,从腰间掏出一根银针,然后冲丁琬的食指扎了一下。 放在水杯上滴入两滴血,再拿起水壶倒入清水。 原本应该淡红色的水,顷刻间就变成了蓝色。 “这……”丁琬自己都懵了。 她印象里血是红色的,而且她小时候受伤,血也是红色。 画眉看到水后,惊呼着道: “中毒了?” 夜莺双手攥拳,内心惊慌,但却没有露出声色。 杜鹃看着她,想了下,说: “你在这几天都在哪儿吃的,有过什么不一样的时候吗?” 丁琬仔细想着,缓缓摇头,道: “没什么不一样的。一直都在忙,所以这几天除了酒承司用饭就是回家。只有昨天我爹娘上京,晚上在思韵那边吃的。这是唯一一次我在外面吃饭。” 杜鹃听她提及“爹娘”,嘴角骤紧。细细琢磨她的话后,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既然没有问题,那必然还得重新找出处。 “杜鹃,你可知这是什么毒?”夜莺开口先问。 不管是什么毒,只要是毒就能解,无非是不容易罢了。但皇宫私库珍稀药材那么多,灵芝、雪莲、血色灵蟾应有尽有,只要给他们时间就行。 杜鹃看着杯子里的水,半天没有说话。 大家都知道她在思考,所以也没谁去打扰。 丁琬仰头看着夜莺,想了下,说: “娘娘,臣妇有个不情之请。” 夜莺看了她一会儿,淡淡的道: “帮你瞒着他?” 见其颔首,苦笑着叹气,说: “你若是没事儿,我帮你瞒多久都好。但这是中毒,你真有什么,他能埋怨我一辈子。” “臣妇明白。”丁琬理解她的为难,“可是娘娘,南越朝岁在即,臣妇不能……” “你这些日子跟他……是不是行了房事?” 杜鹃突然的问话,让原本还在拉锯战的两个人,全都愣住了。 就在她尴尬的时候—— “启禀皇后娘娘,酒承司朗名炀求见。” 第1097章 中毒 宫人的这句话,彻底算是“解救”了丁琬。 夜莺清了下嗓子,看着杜鹃,说: “你先问你的,稍等本座片刻。” “是。”杜鹃、画眉齐刷刷行礼,丁琬也赶紧站起身,恭送她。 因为是后宫,外臣不可能过来。但朗名炀能进宫,也是夜莺特许的权利。 因为南越朝岁的事儿,所以最近朝堂都特别忙。唯独酒承司这块比较省心,所以皇上直接告诉他们,有事儿就找皇后。 这么长时间,酒承司就根本没有麻烦过皇后,可是今日…… “你还没回答我呢,昨天是不是行房事了。” 面对又一次的问题,丁琬面红耳赤,但还是老实的点点头。 “几次?”杜鹃追问。 翠云扛不住了,蹙眉不悦的道: “有必要问的那么清楚吗?这是夫人的私密事情。” 她跟在丁琬身边时间不短,对于杜鹃,她熟悉也看不上。 仗着自己功夫好,医术佳,每天都板着脸,好像谁欠她似的。尤其是那年除夕夜,过后别说夫人伤心,就是她还这么个奴婢,都替二少爷不值。 撩人的是她,不等结果率先转身的还是她,什么玩意儿。 杜鹃并不理会她,而是盯着丁琬。 画眉也觉得有些过了,出声问道: “那个……这事儿跟中毒有什么关联吗?是因为,因为行房事才,才导致的毒发?” 不等杜鹃开口,丁琬豁出去一般抬头,说: “三次。” 话落,画眉双眸瞪得老大,翠云急忙低头不敢乱看。 丁琬也是尴尬至极,毕竟这么私密的事情搬出来讲,有些太过。最近他们都很忙,就算平日都睡在一张床上,但夫妻俩几乎没什么亲热的机会。 昨天他回来的有些早,而且吃的又多,再加上孩子被翠云抱出去,所以……所以就放纵了些。 屋子里谁也没吱声,丁琬转移话题的又道: “哦,我想起来了,昨天后来我跟他聊天,后面说话有些驴唇不对马嘴,我当时还以为自己是这段时间累着了。但现在你这么问,是不是跟中毒有关?” 杜鹃咬唇,思索片刻后,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 “那可知中了什么毒?”丁琬追问。 杜鹃瞅着那杯子里的蓝水,淡淡呢喃: “画眉,你还记不记得云雀。” “云雀?这是……” 杜鹃点头,看着丁琬,又道: “此毒是南越宫廷之物,初始中毒,什么症状都没有,可一旦毒发,药石无医。” “那我现在……” 杜鹃抿唇,摇摇头道: “你不是毒发,而是身体疲乏,体内压不住药效的正常反应。等身体过了疲乏后,温度自然会降下去。” 正说着,夜莺匆匆进来,说: “走,跟我去新建区,快。” “怎么了?”丁琬起身,一脸迷茫。 夜莺随手拿起轻便的衣服,边换边说: “酒承司的谭迁、褚梦年他们都发热了。你现在的反应还算是好的,谭迁直接趴下了。” “啊?”丁琬惊呼,“不可能啊。褚梦年没有成亲,他怎么会……” 话没说完,杜鹃接过衣服,一边迅速换上,一边道: “不是只有行房事才会让人身体疲乏。睡得少,睡不安,干了重活儿都有可能。褚梦年昨天白日都做了什么?” 丁琬想了下,恍然大悟的说: “他跟着帮忙搬了好多坛子。忘忧的坛子到了,酒承司人手不足,刚好他回来就跟着一起做了。” 如今的酒承司,是所有京城衙门里,最没有规矩的一个。 没法子,讲究不过来,忙的事情太多。 夜莺换好衣服,看着丁琬,又道: “我怕打草惊蛇,所以让朗名炀回酒承司,把人接去新建区。对外就说累及回家,如果他们中毒,那你中毒的地方就找到了。” 丁琬理解的重重点头,起身整理衣服。 杜鹃换好衣服后,几个人匆匆离开凤仪宫。 因为此事不能声张,所以他们直接步行,从远处宫门出去,绕到正门上马车。 简单来说一句话,皇后、太嫔偷摸溜出宫,不能让人知道。 还是画眉赶车,刚坐上车,丁琬就感觉到来自身体膀胱的叫嚣。 “等,等一下,我去方便。” 话落,翠云欣喜若狂。 杜鹃伸手摸着她的额头,道: “温度降了。” 丁琬可忍不了了,拨开她的手,直接下车,翠云跟在后面。 夜莺见状看着杜鹃,沉稳的问: “她退热了,毒还在体内,可有法子解?” “魂首,您还记得当年的云雀前辈吗?她中的,就是这个毒。” 夜莺一听“云雀”,身子僵住,面色不安。 “那你……你可能解?” 她已经失去了云雀,丁琬不能再丢。 来到这个世界就交了两个挚友,云雀还是因为保护她,被迫服毒。 当时的惨烈她现在犹记,可毒发的时候—— “不对,云雀死时流的是红色血液。” 杜鹃明白她要说的意思,点点头,道: “魂首,当年医圣师傅解毒的时候,属下就在一旁看着。云雀前辈初使中毒血色就是蓝色,然后变成绿色、黄色,最后是红色。等回到红色的时候,就药石无医。前后半年,属下不会记错。” 夜莺回忆当年的事情,又见她如此笃定,深吸口气,道: “既如此,医圣过后可研制除了解药?” 正说着,丁琬从外面回来,长舒口气,道: “娘娘放心,臣妇暂时无碍了。” 夜莺拉着她坐下,伸手摸着她的额头。 温度的确很正常,还有半年时间呢,不慌。 “你放心,只要毒,就有法解,不过时间问题罢了。你最近别太累,明白吗?” 丁琬颔首,冲着杜鹃道: “又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应该做的。”杜鹃心里苦涩。 原本他们之间是最不需要客气的,没想到如今……竟然客气成了这样。 因为这一段插曲,打断了杜鹃要说的话。 马车一路狂飙到新建区,最东边的房子已经盖好,平日很少有人去。只等落雪以后,木匠进屋打柜子、打床啥的。 众人纷纷下车,朗名炀早就等在那里,把人请进去后,道: “谭迁已经醒了,但浑身没有气力,褚梦年也是。” 夜莺点头,几人跟着他一路进了屋。丁琬没有着急进屋,而是看着翠云,说: “你回家,把佩文给我喊来。” “是。”翠云点头,关门出去…… 第1098章 怂 丁琬等门关上后,深吸口气,最后一个进屋。 这处宅子,是谭迁自己要的,所以盖好以后屋里的家什,都是他自己搬来。 他看中了酒承司的一个婆子的侄女,那女子她也见过,说话、办事都不错,但很要强,断不会给人家做小。 谭迁这样身份的人,除了正事比较靠谱,感情方面绝对的风流浪子。 如果她猜得不错,这处宅子,就是他日后要金屋藏娇的地方。至于人家女子愿不愿意,那就看他本事了。 屋内,褚梦年跟她先前一样,没有任何异常。谭迁也醒了,不过却虚弱的靠着床头。 三个杯子里,也都是蓝水,跟她一样,中毒了。 再看一旁的朗名炀,耷拉着脑袋,明显有些蔫了。 就算是个见惯世面的人,在生死毒药面前,他也怂。 别说他怂,就是丁琬死过一次的人,也怂! 她怕死,特别怕死,毕竟她现在有丈夫有儿子,她不能死。 冲夜莺行礼后,挨着她坐下后,说: “如此看来,整个酒承司上下所有的人,都中毒了。” 夜莺点点头,指着面前的三杯水,问: “既然你知道是哪里的毒,可有法解?如果当年云雀就是折在这上面,你们不可能不做解药。” 肯定语气,不是疑问。 毕竟他们那个组织,每次出任务,都是脑袋别再裤腰带上,以命相搏。看似他们出手阔绰,那是因为挣的钱,今天有命花,明天有没有命就两说,所以并没有人会攒钱,更不会置办产业。 除了她自己。 当然,她也是那些人里,唯一一个有自己想法,想要逃离的人。 只可惜,动情了,走不掉。 杜鹃犯难的转身,恭敬行礼,说: “娘娘,此毒是南越宫廷之物,属下虽了解,但属下手里没有茉蚺,无法解毒。当初老爷子也是在云雀死后才找到的,不过那时南越已经换主,不用此毒。所以……” “所以你们没再管,是吗?”夜莺接续她的话。 杜鹃闻言,急忙双膝跪地,求饶说: “属下该死,属下疏忽。” 屋里都知道夜莺是皇后,平日很少见,就算见到也都是平和的样子,没有这般凌厉。 就如刚才,一句“是吗”让谭迁这样的大男人,都后背生凉。 怕皇后祖宗一气之下把人砍了、没人解毒,谭迁急忙开口问道: “既然换主,为何现在又用?还有,此毒除了让人疲乏,还有什么旁的症状?” 声音较刚才的虚弱,明显判若两人。 当然,这个问题不止谭迁想知道,其他人更想知道。 众人齐刷刷的看着杜鹃,杜鹃则怯弱的看着夜莺。 “讲——” “是!”杜鹃乖顺点头,跪直身子,“此毒在南越叫‘姌醉’,中毒毫无征兆,除非累极疲乏,否则不会出现体温失衡的现象。像你这般虚弱,昨天晚上应该做了很类的事儿才对。朗二爷也中毒了,但温度合宜,没有任何异样。” “这就是区别。也该庆幸谭院士昨天晚上的劳累,不然今日断然不会发现。中毒者分几个阶段,如今你们的血处于蓝色,是第一阶段,中毒较轻。至于你刚才问为什么现在有用,我回答不出来。” 杜鹃的解释,让谭迁面色有些红涨。昨天晚上他的确是放肆了些。 尴尬的清了下嗓子,转移话题又问: “那茉,茉蚺是何物?” “一种虫。”杜鹃平静告知,“姌醉其中一味最主要的东西就是茉蚺的血,没有它,制不成。但万物相生相克,茉蚺的皮就是最好的解药。” “长什么样子?”谭迁追问。 杜鹃沉思片刻后,缓缓摇头说: “不知。茉蚺我只见过一次,还是晒干以后的,新鲜的不曾见。后来没怎么出任务,就更不知道了。” 褚梦年在旁听着,想了下,道: “既然知道此物是何东西,去南越找呢?这位姑娘,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半年。”杜鹃回答,“但这半年时间,每一个阶段需要的东西都不一样,如今你们解毒,只需要茉蚺的皮,但在深一些,用的东西就更多了。而且,越往后解毒风险越大,很容易出意外。” 夜莺手指轻巧桌面,看着她道: “你能去?” “我能!”杜鹃重重点头,“求主子给属下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画眉见状走上前,抱拳拱手,说: “主子,还是让属下去吧。茉蚺这物属下虽不识得,但南越百姓肯定知道。如今酒承司三位大人全都中毒,此事不宜张扬,还是有个靠得住的留下最为妥当。属下,属下自知能力不够,担不起重任。” 夜莺听到这话,抬头看着杜鹃。杜鹃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毕竟此事发生,她身为郎中,见其艰难的点头,“嗯”了一声,道: “既如此,你即刻出发。雏鹰有人在南越,徐夫人的长子也在,你先与他们会和。一个月,一个月必须要看到东西。” “是。”画眉再次行礼,转身出去。 一直没有说话的丁琬,看着夜莺,说: “如此,整个酒承司想必都已经被下了毒。娘娘,你说其他人那边……” “这个你不用担心,找个由头,把他们的血要出两滴,看了便知。不过……依着本宫的意思,只怕不用看,都着道了。”夜莺说到这儿,长叹口气。 如今的大周,酿酒方面在其他几朝,都要领先。 这东西虽然不是什么百姓刚需之物,但却是那些高门大户、皇宫等地的宠儿。 大周现在已经开始在各个方面都领先于其他王朝,有人下绊子也是常有。只不过这手伸向了酒承司,还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至少酒承司从成立以来,人员没有人任何变动,而且凡招进去的人,全都查了各族,无论是谁。 这么严控下还能被得手…… 夜莺刚要开口,翠云带着佩文进来了。 二人走上前行礼。丁琬招手,指着桌上没用过的针,说: “佩文,你也过来试一下,把血滴入……这个杯子里。” 说着,把空杯子擦干,放在桌上。 佩文来时也听翠云说了,不敢迟疑,拿起桌上的银针扎手。 一滴,两滴,三滴…… 扎的有些很,所以血流的比较多。 丁琬用自己的帕子给她包住,这下不用兑水了。 本来留出来的红色,再碰到白色帕子后,立刻变了蓝…… 第1099章 瞒不住 佩文惊讶的看着自己,难以置信。 丁琬见状,忙安慰着说: “别慌,没事儿,我也中毒呢,画眉已经去找解药了,还有半年时间呢。” 佩文闻言摇头,有些委屈的看着她,道: “夫人,奴婢想不通,咱们在哪儿中的毒。” 丁琬也想不明白。 看了眼已经能下地的谭迁,微微蹙眉,道: “酒承司的食房厨娘,没有换过吧。” “没有。”谭迁摇头,“就是吃的肉蛋鱼菜,都是从你别庄送来的,没有在外面买。” 夜莺听到这话,看着他们俩,说: “既如此,你们酒承司最近可进了什么人?” 四人细细琢磨,纷纷摇头。 “娘娘,酒承司的大门很紧,不是调查过的人,根本不会放进去。而且,暗处也有您安排的人,讲道理我们不该集体着道。” 丁琬话说到这儿,眉头紧锁又道: “娘娘,如今臣妇担心……酒承司的酒会不会……” 后面的话没说完,谭迁、褚梦年、朗名炀三人,全都倒抽了口凉气。 好家伙,如果真按照她想的那样,那可就……后果不堪设想了。 夜莺也知道这其中利害,看着杜鹃,说: “你天黑以后去酒承司,把酒承司上下所有的东西全都检查一遍。记着,不许错放一处地方。否则,数罪并罚。” “是!”杜鹃郑重应下,不敢迟疑。 夜莺看着丁琬,想了一下,道: “这事不要瞒着他,该说就说。至于解药……相信画眉,她能带回来。城内也会派人继续搜寻,如果先她一步找到,你们的毒也能尽快解了。放心,有托底的,不会有事。” 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再着急、再担心也于事无补。 杜鹃站直身子,看着他们,说: “半年内,你们不会有任何问题,除了疲乏时体温高一些。但尽量不要让自己太累,越到后期越损伤身体。健忘、手抖,都是有可能发生。” 丁琬等人一听这话,心里全都一震。 不让自己太累,可那么多要酒的订单没完成,他们怎么可能不累。 而且,就算要招人,也不是简单的说招就招啊。 夜莺见他们面色不对,深吸口气,说: “我知你们最近的忙碌,南越朝岁的事情,就用桑落。我记得去年各地都有酿酒,应该足够。至于忘忧……先给北芪,至于朝丽、西洛等朝,排在后面。手里的忘忧,够给北芪吗?” “够给两个朝。”褚梦年回答。 他负责发货这一块,对于库房有多少酒,有什么酒,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娘娘,朝岁的忘忧……已经送去了。如果把那些拿出来,那除了南越不用给,其余都可以了。” 夜莺闻言,秀眉微蹙,道: “内务府要了这么多?洗澡吗?” “……” “……” “……” 屋内的人,对于夜莺这硬气的话,弄得半天都不知该怎么讲。 “行了,这事儿本宫回去会另行安排,你们回去照常做事,不用那么着急,也别累着。把其余几朝的都发出去,南越扣着,不给货也不用给钱。” “是。”褚梦年爽快领命,内心欢喜。 因为南越朝岁的事儿,他顶着压力,给各朝推迟了发货时间。为此,还要额外多给一些葡萄酿。 现在一切问题,迎刃而解,至于南越,那可有太多太多的话堵他们。 夜莺把事情说定,起身带着杜鹃离开。 丁琬看着屋里其他几人,淡淡的说: “咱们如今也算难兄难弟,此事不要声张,免得造成大家恐慌。” 朗名炀听到这话,大咧咧的点头,道: “说起来还得谢谢谭兄呢,要不是你累极晕倒,咱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中毒。” 他冲着谭迁说的,不过丁琬也是面色挂不住。尴尬的轻咳两声,朗名炀心里一慌,忙又道: “褚兄,最近这些时日,那些坛子、搬酒等物就别着急了。不然大家察觉到不对劲儿,总是不好。” 褚梦年一直没说话,突然被他以商议的口吻聊天,抬头瞅着丁琬,说: “这事儿瞒不住。” 谭迁也走过来,点点头,道: “对,瞒不住的。每个人体质不同,谁知道什么样的程度才算累到?” 丁琬见他们这般说,摇摇头。 “刚才那位杜鹃跟我说过,只要不是累的太狠,是不会体温升高。昨天的那些酒坛,大家都搬了,但咱们得承认,褚梦年搬得最多、也是最累。既然如此,他发热自己也不知,还是旁人摸出来的,就说明大家只要不是太过疲乏,都不会知晓。” 如果对方下毒那么容易就被发现,那倒不如给他们一瓶砒霜,直接烟气来的痛快。 褚梦年细细琢磨她的话,随后抬头问: “那依您的意思,这南越给咱们下毒为何?就像让咱们酿不出酒来吗?如果是这样,这毒不是应该朝丽下吗?” 毕竟他们酿出去忘忧,直接动的是朝丽的好处,而非南越。 正说着,门外传来—— “也许你们想的都很对,但你们忘记一件事,南越前阵子,轰天雷被毁了。” 沉稳的声音传来,让丁琬再也坐不住,站起了身。 等人进屋后,咽了下口水,道: “夫,夫君来了。” 徐永涵走到跟前,拥着她重新坐下,说: “这事儿你们不用担心,我从军营调一批过去你们先用。该赚钱得赚,不能因为一个南越,把你们好不容易在户部挣得的地位,落下去。” 这样大的事儿,就算丁琬千叮咛万嘱咐,夜莺也不可能陪着她胡闹。 解毒,势在必行,但不是绝对没有“意外”发生。 谭迁见徐永涵主动揽活,为难的看着他,道: “不是我不领情啊。你把人给我们你那边呢?南越这次朝岁,可跟朝丽那次差不多,都带着阴谋呢。而且,这次来的人,据说是南越王的亲弟弟,他一直都当儿子养的那个。” 只要这人在大周出任何意外,南越都有理由、也有借口出兵压境。 徐永涵嗤笑摇头,戏谑的看着他,说: “你忘了,咱们现在的大周,可跟以前不一样了。” 至少在兵源方面,他们不缺…… 第1100章 不觉得你特别渣吗? 丁琬夫妇从新建区回来,直接钻进马车。 “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去接爹娘就行。”丁琬担心他耽误正事儿,一再劝阻。 徐永涵并不在意,搂着她的纤腰,长叹口气,说: “你该第一时间告诉我的。你可知从旁人嘴里听到你中毒的消息,我是什么心情?” 丁琬轻柔的靠着他,蹭了蹭他的脸儿。 “我也想告诉你,不过当时在跟他们说事儿,所以打算回家告诉你。” 睁眼说瞎话。 徐永涵见她这般,也没戳穿,只是心疼的亲了亲她的额头。 事发突然,怎么都没想到会这样。画眉当下就出发走了,半年时间,他们应该等得起。 马车气氛有些低沉,夫妻俩的心情,都不怎么好受。 好不容易过了几年安稳日子,如今又闹个中毒,真是老天都不想他们过得安生。 马车停下,车帘掀开,夫妻俩默契的一扫阴霾,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般,携手下车。 好在这个毒,只要不累着就什么事儿都没有,旁人也看不出破绽。 一路来到后院,大家都在。徐致遥一看到双亲都来了,跌跌撞撞跑过来,抱住他们。 徐永涵弯腰抱起儿子,跟着媳妇给众人打招呼。 丁母瞅着孙女、孙女婿,笑眯眯说: “难得看着你们俩这会儿露面,平日忙的见不着人影儿,今儿都歇了?” “是啊祖母,歇两天。”徐永涵回答。 拥着娇妻来到桌前坐下,跟大家打唠。 聊村里、聊现在、聊以后。 丁父越聊越高兴,放下茶杯,感慨的道: “以前就是在土庄子,咱们一家也没有这么全的聊天。老大一家上京好啊,以后咱们都在这边。等二珏再回来,咱们就团聚了。” 到了丁父这个年岁,他要的不多,儿孙满堂,膝前尽孝,足矣。 众人彼此互看,心照不宣…… …… 皇宫方向,夜莺听着杜鹃回来的汇报,怒挥琉璃盏。 “砰——” 应声落地,摔的稀碎。 杜鹃急忙双膝跪地,恭敬地说: “魂首息怒。” “息怒?”夜莺清冷重复。 俯首看着她,瞬间薅住衣领,道: “杜鹃,你给本宫说实话,茉蚺你到底有没有!” “属下没……” “说实话。” 杜鹃咬牙,低头重复: “属下没有。” 夜莺见状,狠狠甩开她。冲着趴在地上的人儿,道: “怎么,你把本宫当成戏文里那些缺心眼婆婆了是吗?你双眸低垂,不敢直视本宫,你当本宫看不出你说谎吗?” “属下没有。”杜鹃猛地抬头,直视着她的眼睛。 这瞬间,就相当刻意了。 本来直视怀疑,如今…… 夜莺玩味的点头,冷笑道: “好啊。既然你没有,那你就发誓吧。” 话落,杜鹃就伸手要起誓,但被夜莺挥手拦住—— “等会儿,不急,按照本宫的要求来说。你用丁珏的命发誓,如果你有茉蚺却不说,丁珏不得好死。” “主子,这………” “发誓吧,我听着呢。” 殿内很安静,夜莺看着杜鹃迟迟未动的样子,蓦地扬手—— “砰——” 又一个琉璃盏,应声摔碎。 “杜鹃,你把本宫当成傻子了是吗?当初接手鹰魂,本宫就说过,不可在同一个毒上跌倒两次。云雀就折在这个毒上,而你看过之后就立马说出,你长本事了啊!你以为做了太嫔,本宫拿你没法子,是吗?” “属下有罪,属下知错,请主子责罚。” 杜鹃边说边跪着上前,夜莺杏目圆睁,顿时制止了她的动作。 瘫跪在地上,眼泪簌簌往下落,说: “主子,属下就是想去看一眼,只一眼。解药……属下的确是隐瞒了,可属下……属下不是有心的。属下想着只去看一眼便回来,回来以后就尽快给他们解毒,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你特么拿酒承司上下所有人的命,来满足你的一己之私,你告诉本宫,只是‘仅此而已’?” “……没,不是。属下,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杜鹃慌乱的摇头,语无伦次道,“主子请相信属下,中姌醉半年不会有事儿,真的。属下来回只需一个月,属下……” “啪——” 这一次,夜莺挥的不再是琉璃盏,而是杜鹃的脸。 当然,也把语无伦次的杜鹃,打醒了。 夜莺看着她,缓缓摇头,道: “杜鹃,当初是你为了躲避丁珏,自己进宫照顾先皇,本宫不是没有给你选择的机会。是你自以为是,放弃了丁珏,如今你跟本宫说,要去看一眼。你看什么?你有什么资格?” “主子,属下就只是想看一眼,看看昭希公主对他……” “昭希对他什么样都与你无关。” “…………” 夜莺左耳略动,蓦地起身—— “可搜着了?” 百灵从暗处现身,单膝跪地,说: “魂首放心,画眉已经把解药送去酒承司,下毒之人没有抓到,正在努力排查。” “你下去吧。” “是。” 百灵离开,杜鹃堆坐在地上,双眸无光。 “主子,您在新建区的房子里,就知道属下说谎了,是吗?” 夜莺回到位置坐下,看着她,丝毫不觉得可怜,说: “那个时候只是怀疑,并没有不信。可当画眉说要去南越找茉蚺的时候,你竟然点头,我本宫就猜到你撒谎了。如果你没有解药,丁琬又是中毒之人,你不可能那么淡定。” 杜鹃听到这话,恍然大悟。 原来,破绽就是她自己,而她却不自知。 夜莺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继续又道: “杜鹃,你现在这般,本宫特别看不起你。既然当初选择放手的是你,最不该回头的也是你。人家不是没给你机会,你自己要求进宫躲避,做香嫔也是你主动要求,如今再去看丁珏,你不觉得你特别渣吗?” “属下有今日,不也是九公主所为吗?” “你日夜呆在宫中,给了人家下手机会,你现在跟本宫抱怨?旁人不知,但你我心知肚明,那天晚上,只要你挣扎,就不会有这样的局面!” “…………”杜鹃彻底不说话了。 第1101章 简直是作死 夜莺俯首,跟木讷的人儿直视目光,说: “你怕自己反悔,所以你把自己逼上了不归路,你怨不得旁人。说到底,你爱自己胜过爱丁珏。你怕输,所以你在他还对你倾心的时候率先转身。大过年的,你让他对你刻骨铭心,如今人家被昭希领出来了,你又不甘心了。杜鹃,做人不这么没脸没皮啊!” 眼瞧着她打激灵,夜莺站起身,冲着外面,道: “来啊,请香太嫔回宫。” 话落,两个宫人进来,一左一右的把人夹带出去。 三个人刚出去,夜莺冲暗处挥手,两个暗卫也立刻出去。 不等她喘息,宫人碎步进来,跪在地上—— “启禀皇后娘娘,徐夫人殿外求见。” “让她进来。” “是。” 一天之内进宫两次,这对丁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不等她开口,夜莺挥手打断,道: “去给本宫传膳,饿了。” 丁琬走到跟前,行礼问安后,说: “娘娘,臣妇也没有吃呢,能否讨一碗?” “少不掉你的。” 夜莺说完,指着对面的位置,让她坐下。 “本宫知道你要问什么,就如你想的那般,她隐瞒了解药的事实,想借找‘茉蚺’的机会,去北苑县一趟。” “我,她……不是她先放手的吗?”丁琬迷茫了。 见她不说话,丁琬怀疑的蹙紧眉头又问: “娘娘,您确定您说的是香桃?” 由不得她不怀疑,毕竟当初香桃那么坚决的提出分开,而且为了躲人直接进宫,然后成为香嫔,如今的香太嫔。 夜莺苦笑,无语的摆摆手,说: “这种事儿,我有必要诓你吗?我很闲?” 丁琬心里“咯噔”一记,喉咙微动,道: “娘娘,臣妇想单独见她一次,求娘娘成全。娘娘,二珏好不容易才走出来,她也成了太嫔,家里实在是……” 后面的话,丁琬说不出口,忙从怀里掏出新鲜热乎的家书,双手奉上。 这是丁现拿回来的,带回来时,画眉还没有送解药。 信里详细说了他对这段感情的看重,也说了他们在那边想简单完婚的想法,来信是征求家里同意。 如果没有十公主,如果没有什么香太嫔,如果香桃还依然如初,那丁珏娶了就娶了。 可是如今,一切都已成定局,怎么可以让北苑县那对好不容易在一起的人,经历波折。 而且还是莫须有的波折! 夜莺看过书信,瞅着丁琬不甘的面色,道: “你放心,她不会去的。” “娘娘,她功夫很好,一个皇宫……困不住她啊!”丁琬后怕不已。 夜莺见她如此紧张,轻笑着推了盏茶过去,说: “你别这样,虽然未雨绸缪很对,但你不该杞人忧天。皇宫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更何况就算她去了,你对丁珏没有信心吗?” 没看过信,她倒是有些担忧。不过看完以后,那些担忧,荡然无存。 果然她的眼光是好的,丁珏这个人很靠谱,而且很有担当。 丁琬刚要开口,宫人拎着食盒进来。饭菜全都摆好,行礼出去。 “你别想了,先吃饭。放心吧,皇宫不是那么容易进来、出去的。”夜莺说完,拿起筷子吃东西。 丁琬长叹口气,看着满桌的菜色,顿时觉得不香了。 “其实臣妇不是对二珏没信心,是觉得如果她去,对十公主不公平。整件事情,最最无辜的就是十公主。她不是戏文里的插足者,她很纯粹的跟丁珏相处,不该受到伤害。” 这番话,让吃饭的夜莺顿住了。 看着她诚然的样子,笑着颔首道: “你这么讲,说明未来昭希过门以后,没有婆媳、姑嫂问题。放心吧,只要本宫不让她出去,她插翅难飞。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江湖人来皇宫刺杀?这偌大的皇宫,各处殿宇,没有那么多的藏身之处。尤其是那条离亲路,你认为她躲得过羽林卫?” 一言惊醒梦中人! 丁琬光顾着担忧,竟然忘了那条空旷的离宫必经之路。释然的低头吃饭,不再杞人忧天。 送走了丁琬,夜莺躺在床上小憩。折腾一大天,又是着急又是担心,可是忙坏了她。 察觉脸上痒痒的,抬手轻挠,随后警惕的睁眼,抓住作祟的手。 “皇上?您什么时候来的?” “睡得这么沉,可是有了?” 面对丈夫的打趣,夜莺无语的摇摇头。借着他的手劲儿起来,往里窜了窜,说: “忙活一大天,有些累极了。” 待他坐下,顺势靠着他的肩头,又道: “夫君,你说我是不是太娇气了?以前出任务两夜、三夜不睡觉,我还跟打鸡血似的。今儿就这么大半日,我就扛不住了。” 就喜欢她这般撒娇的样子。 皇上伸手,把人提过来,安置在腿上,说: “娇气还不好?娇气也是朕惯得,朕喜欢。” 夜莺面热,娇柔的蹭着他的脖子,嘴角上扬。 感受着火热的掌在身上游移,夜莺软的犹如一滩水。 “夫君,香桃那边我不打算用了。画眉的医术虽然不如她,但只要不是太尖端的病症,她都可以。而且那套针法,她最近也在研究,相信日后……” “不用就不用,留她性命即可。”皇上并不在意。 如果不是当初答应了先皇,保住她的命,单是上次私自用药的事儿,就足以让她翘辫子。更别说这次刻意隐瞒解药,简直是作死! 夜莺心知他是知道了,况且整个京城的事情,相瞒他根本不可能。 “夫君,萌芽堂的事情我给改了,你看到没?” “看到了。”皇上点头,可乐的又道,“虽然朕不否认你所说的启蒙早学有效果,但一个月五十两银子,你认为有人会带孩子去学?” “五十两很多吗?” “不多,但给一个婴孩花,应该没谁会认可!” 夜莺耸耸肩,把玩着他的大掌,道: “认不认可我不管,反正那些官员的银子,我得赚。与其让他们去梨园听曲、喝花酒,倒不如充盈我的荷包,留着包养夫君。” “行,朕就让你包养个够。” 说完,不等她有所反应,皇上瞬间翻身,将人压在了身底…… 第1102章 不许乱吃药 酒承司中毒之事,对外是隐瞒的,可对内想瞒也瞒不住。 谭迁作为酒承司院士,在大家服用解药的那一刻,就把事情全都说了。 这会儿下工,大家都没走,就是在商议解决的法子。 对方能给下第一次,也能下第二次,可怎么中毒都不知道,真是防不胜防。 讨论了半个时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丁琬长叹口气,道: “罢了,散了吧。解毒一事大家都别声张,就当全然不知道处理。或许对方不知道咱们已经解毒呢?” “可是万一他知道了呢?”有人提出异议。 丁琬笑看着他,摊着手说: “你看,你也说‘万一’,那万一他不知道呢?咱们在这儿聊天这么久,可谁也没有一个解决法子。其实咱们大家都清楚,一起共事两年的时间,在座的任何一个,咱们都信得过。酒承司没有进过外人,可咱们还是中毒了。哪儿来的?谁知道?谁又能解释?” 谭迁点点头,附和着说: “是啊,是啊,都散了吧。明儿还得上工呢!大家放心,都没事儿了。如果你们担忧,隔几天就在手指扎一下,然后看看血的颜色呗。” 这话说完,大家全都纷纷起身,不再耽误功夫。 也正因为谭迁的这句话,接下来的日子一直到抓到凶手,酒承司做工的人,手指就没完好无损的时候。 当然,这不重要,只要大家不再中毒就好。 丁琬从酒承司出来,徐永涵已经等在马车里。 见她上车,把人搂在怀里,说: “都处理好了?大家都安抚了吗?” 丁琬摇摇头,轻叹口气。 “哪有那么容易。大家这次都害怕了,毕竟毫无征兆的中毒,换谁都接受不了。你呢,人都安排好了?” “明天一早就来上工,至于做饭的人是军营的大师傅,正好腿伤了做不动那么多人的口粮,给你这边送来。” “啊,那也行。”丁琬没有意见。 给军营做饭的人,警惕性肯定要比酒承司的人要强。 马车“吱哟……吱哟……”的往前走,夫妻俩靠在一起,享受难得的静谧。 突然马车停下,出外传来—— “夫人,酒承司张武求见。” 丁琬都快睡着了,闻声睁开眼,钻出了马车。 张武是朗名炀带的人,平日老实本分,很少会主动来找她。 张武恭敬行礼,说: “徐夫人,小人拦车是想起一件事,咱们酒承司不是没有进过外人呢,三个月前厨房婆子李婶的侄女,去过。” 说完,憨憨的挠头,又道: “小人就是想到了,不是说李婶侄女就是下毒的人。” 丁琬听道这话,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不提我都忘了。不过你应该跟我想的一样,她不是,对吧。” 张武“嗯”了一声点点头,扔下一句“打扰徐夫人了”便转身就走。 徐永涵从车里钻出来,看着快步离开的张武,笑着道: “这人还挺有意思。” “挺能干的,现在跟朗名炀呢。” 丁琬说完,看着不算远的路,又道: “咱俩散步回去?好久没有一起溜达了呢。” 这会儿回家,孩子铁定是睡了。有爹娘在府里,他们也不着急。 徐永涵蹦下马车,搂着她的肩头,道: “好啊,那咱们俩就月下散步,享受你的劫后重生。” 车夫见状,懂事儿的赶车先走。 丁琬把“李婶侄女”的事儿,跟他简单说了一下。 “……就来了那么几次,后来谭迁太过热情,小姑娘就不来了。听李婶说从老家过来,就是想在这边找个好人家嫁了。你也知道,农家的女子,大多都图这个。” 夫妻俩都出身农家,自然明白农家女子想要的归宿。 “不过谭迁这货挺难缠,也不知道那姑娘,能不能摆脱。我瞅着挺要强的,应该不会给人家做小。” 徐永涵听了,笑了下,没有说话。 媳妇很少夸人,但只要她夸,就必然是能入她眼的人。 只不过谭迁的举动…… 他也是男人,跟谭迁关系也不错,那小子不是哥喜欢强人所难的人。 除非那女子……欲拒还迎。 …… 寅时,徐永涵睁眼醒来。每天这个时辰他都醒,卯正要上朝。 看着怀里娇憨的睡颜,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担心她体内的毒没有解,所以昨天回来,缠着她闹了好一会儿。 如今温度正常,没有异样,终于可以放心了。 许是察觉到痒,丁琬哼唧的抗议,然后翻个身背对着她。 圆滑的肩头露在外面,徐永涵看在眼里,情不自禁的亲了一口。 晨起的男人,都比较有兴致,更何况他们夫妻昨儿一天,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上天、下地。 “唔……起开……” 抱怨的哼唧,让本就情动徐永涵把持不住,趁着小媳妇昏睡,直接将人拆解入腹。 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他早就知道,但却没法抽离。 面对媳妇儿娇嗔的怒瞪,徐永涵自知理亏,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说: “你再睡会儿,我去上朝。” 丁琬累极,但却不忘摸一下他的胳膊。没有感觉到凉,果然身子没事儿了。 翻身趴在床上,看着穿戴朝服的男人说: “哎,你说这毒来的快去的也快,对身体没什么影响吗?” 徐永涵系扣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后道: “晚点我会让画眉过来给你看看。” “不用”丁琬摆手,“哪就老麻烦人家了?我寻思……要不然喝些避子汤?” “是药三分毒,你先别喝,我让她来看。” 说着,扣上帽子,走到床前,又亲了她一记。 刚刚被疼爱过的丁琬,眉眼带娇,实在让人欲罢不能。 “乖乖等我,不许乱吃药,知道吗?” “啊,知道了,知道了。”丁琬打个哈欠,挥手应付。 徐永涵见她不领情,恼火的又狠亲了一记,这才离开。 太腻乎,腻乎的她都……都不想让他上朝了。 翻身闭眼,除了腰酸、腿酸,一点困意都没有。 真是服气了! 他去上朝,把她折腾的如此清醒,没天理啊…… 第1103章 能找出来吗? 由于在房间里耽搁了些功夫,徐永涵没有坐车,直接牵了马。 一路上,车水马龙皆是赶着上朝的官员。这个点儿,大多都是骑马,等快到的时候,坐轿的有、坐车的见、还有前面一些步行的。 谭迁下车看到难得骑马的徐永涵,走到跟前,问: “咋,起过头了?” 徐永涵翻身下马,跟他并肩往神武殿方向,边走边说: “昨日听闻你看中酒承司一个婆子的侄女,是吗?” “我天,不是吧,这事儿也归你管了?”谭迁故作惊讶。 知道他没那个意思,反正就是插科打诨。 至于那个丫头,有兴趣是有兴趣,不过太聪明,不好驾驭。 “最近没去找她,太个性,不如府里的妾室乖。” 徐永涵本来没当回事儿,可听他这么讲,就沉心了。 “她人在哪儿,下朝带我去瞅瞅。” “干啥,你有兴趣?……哎,别打,我开玩笑的。”谭迁急忙求饶。 这货下手绝对黑,一点情面都不留。 徐永涵冷冷的睨着他,随后翻个白眼,道: “你三天不挨揍,就浑身难受。” 得,惹不起! 谭迁敢怒不敢言,看到前面的萧逸帆,急忙边走边说: “帆幺你等我会儿,咱啥时候去看丁伯父他们啊。” 徐永涵瞅着毫无悬念挨揍的谭迁,嘴角狠抽。 萧逸帆最烦别人叫他小名。这谭迁,真是受虐体制…… …… 下朝以后,谭迁带着徐永涵直奔酒承司。 徐永涵在谈事屋等着,可等了半天也没见人来,不禁起身出去。 这个时辰,丁琬他们都在忘忧那边酿酒,没空出来。 知道李婶是伙房的人,徐永涵轻车熟路的往那边走,离老远就听到谭迁怪叫出声—— “咋就嫁人了?这快?啥时候的事儿?” 李婆子见他这样,为难的摊手,说: “就这个月初二,我不是跟您告假了嘛,说家里办事儿。” 谭迁还想追问,徐永涵走过来,道: “嫁去了哪里?可在京城?” “在呢。”李婆子点头。 她认识徐永涵,知道这是丁琬的丈夫。 三个人正说话时,伙房那边刚上任的大师傅,手里端着碗过来。 “将军,您看这米。” “怎么了?”徐永涵边问边看。 米粒被水泡着,没有任何问题,应该是淘米的。 大师傅太高胳膊,缓缓倒水。 “哗……哗……哗……” “啥啊?”谭迁迷茫。 瞅着倾斜下倒的淘米水,看不出异样。 李婆子揉了揉眼睛,往前走了几步,说: “这水咋不浑呢?” “米干净呗。”谭迁不以为然。 徐永涵瞟了他一眼,随后从大师傅的手里,拿过碗仔细端详,问: “淘几遍了?” 大师傅比划处一根手指,说: “第一遍。” “第一遍?不可能!”李婶笃定摇头。 别说这是一边,就是大米淘上三遍,水都是浑的,不可能这么清。 这是常识,不过谭迁缺乏这类常识。 抬头看着李婶儿,傻乎乎的问: “咱这些都是上等米,我特意跟户部那边说的。” “哎哟院士,这不是上不上等米的事儿。”李婶摇头。 徐永涵也不浪费时间,狠拍谭迁肩头,让他另外派人出去买米,又让大师傅把现在酒承司有的米封装好勿动。 安排妥当,急匆匆出去。 李婶瞅着那碗,茫然的说: “这些日子我们都吃这个米,淘米的时候……好像还,还没有注意。” 做这种大锅饭,都是能糊弄就糊弄,淘米稀里糊涂,炒菜马马虎虎,只要做熟就行。 大师傅也是做大锅饭的,自然明白她说的意思。 “你也别慌,现在只是怀疑。你去找谭院士,问问他中午的午饭怎么弄。伙房里的东西,最好咱先不使,我怕出事。” “好。”李婶满口应下,转身离开。 一炷香后,画眉来了,手里还拿一个竹筒。 丁琬也被谭迁喊了过来,见伙房这边的人都在院子里,心里猜了大半。 “能找出来吗?容易不?” 画眉冲她端头,把竹筒打开,从里面倒出一只犹如茧蛹的东西。放在手心,然后这玩意慢慢张开翅膀,丁琬都看傻了。 “这就是昨日提到的茉蚺。它对姌醉很敏感,只要闻到气味就会……” 话没说完,这东西直接飞进了伙房方。 伙房其他的婆子还想跟,被丁琬拦住了。 “都别动,我们在这儿等消息。” 说完,看着谭迁,又道: “午饭定了吗?去哪儿?” “思韵,我自掏腰包,请大家吃饭。”谭迁财大气粗的说。 如果是平时,大家肯定特别高兴,但现在…… 此时此刻,谁有心情吃东西? 如果不是伙房来了个大师傅,他们今日只怕又得中毒, 很快,画眉拎出来一袋子封装好的米,说: “就是它。” 米袋子就剩下个底儿,昨天吃剩下的。 “只有这一袋?”丁琬不放心的问。 画眉点点头,把米放在地上,道: “我不知道你们这东西是什么时候的,不过屋里那些锅碗瓢盆米面粮油,就只有小半袋,是茉蚺栖息的。” 言外之意,就这小半袋有毒。 负责看管库房的钟伯听到这话,急忙摇头摆手的说: “谭院士、丁管事,不管我的事儿啊。我平时都不碰这粮食,我就……就伙房缺米的时候我才送。” 惶恐不安的样子,让人看着很难受。 有两个婆子,忍不住发声说: “是啊谭院士,钟伯平日就在那边的桌子前,基本上除了方便、再有搬粮,他就没有离开过那。” 谭迁轻咳一声,示意她们不用说话。 这酒承司上下的人,他都熟悉,是不是钟伯,他还是很有判断的。 “钟伯啊,你也别紧张,我问你,这批粮是啥时候搬进屋的?” “就昨天搬进屋的。”钟伯老实回答,“这一批是上个月买的,一共八百斤。” 丁琬在旁细细听了一番,微眯着眼睛,说: “这毒跟粮食没有关系,跟钟伯也没有关系,跟上个月进库房的人有关系。” “那就是你们酒承司内部的事儿了。”画眉耸耸肩,把东西都收好后,又说,“我先走了,医学堂下午忙。” “行,我送你。”丁琬边说边挽着她的胳膊,一同并肩出去…… 第1104章 一腔真心喂了狗 徐永涵跟谭迁进库房看了一圈,最后得出结论,毒是一早就下的,而他们最近才中毒,是因为才吃这袋米。 按照库房入粮的时间,正好这段唯一来的人就是李婶的侄女。 徐永涵跟谭迁没有浪费时间,赶紧出去找人。 丁琬送人回来,看着大家伙儿,道: “别担心了,把伙房彻底收拾一下,明天开始我们继续正常做饭。” 每天都定思韵,啥人能这么吃?吃不起啊! 伙房婆子们也全都放下心来,开始收拾伙房,准备明天继续做饭。 吃过午饭没多久,谭迁蔫蔫的回来了。 丁琬正好出来拿东西,看到她这般,随手喊个小工给朗名炀送去,她则带着谭迁去了谈事屋。 “咋,没找到?” 谭迁咬唇,愤恨的说: “等你男人抓到她的,老子不卸了她,都对不起我!” “砰——” 愤怒之余,狠狠拍了下桌子,瞬间趴着道: “老子的一腔真心啊,喂了狗啊!” 他的真心,反正丁琬是一个字都不信。 毕竟她永远都忘不掉他曾经的豪言壮语。 情有独钟,那是傻子的想法,他这样的必须雨露均沾。三宫六院没机会,几房侍妾他得满足。 这是他的原话,她可记着呢! 见他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到正经,不禁推了推他的胳膊,道: “那个……你先别难受,跟我说说,到底啥情况?” 谭迁哀怨的看着他,气呼呼说: “你听了都不先安慰我,还问我啥情况?!你……你太过分了!” 丁琬摊手,笑眯眯的看着他,道: “你可别闹了,你那真心用了几分,你心里没数?” “哪怕三分,那也是付出了啊。”谭迁气的坐直身子,据理力争。 三分少吗?不少了啊! 丁琬见他这般据理力争的样子,轻叹口气说: “你啊,别跟我说你的那些大道理。你就告诉我,李秀娥是不是没找到。” “找到了,但跟我付出真心的李秀娥不是一个人。” “什么意思?” 谭迁气的跺重新趴会桌子上,道: “咱们见得李秀娥跟我们找的根本就是两个人。” “可她不是来李婶家了吗?” “去李婶家的根本就不是真的李秀娥。咱们见得那个,也一直都不是真的。真正的李秀娥,就没来过京城,咱们看到的,一直都是假的。”谭迁崩溃至极。 果然不能动心。 第一次动心就被骗,简直太可恶了。 丁琬听着他把事情经过说一遍后,明白了前因后果。之所以大家都没想到,那是因为李家的确写过信,想让李秀娥上京找婆家。后来因缘际会,李家就订了京城的婆家,所以就没有上京。 这也就给假的李秀娥机会,来京城寻亲。再加上李婶两口子很久未见侄女,所以就没认出来。 “骗子,都是骗子。真的李秀娥一点都不好看,大饼子脸,黑乎乎的。” 丁琬听着他的吐槽,狠狠翻个白眼。 到了这个时候,他想的居然是“好看”跟“不好看”,有没有点儿脑子! 细细琢磨,觉得不对,狠踢他脚一下,说: “既然这李秀娥是假的,成亲那日李婶他们咋没看出来?她是李秀娥的婶婶,论理儿应该去送亲。送亲时看到新娘子没蒙盖头,不久全都了然?” “人家蒙着盖头呢,她去哪儿看。”谭迁吃痛的缩回脚,长叹口气。 收敛起情绪,一本正经的说: “今儿我才知道,李婶的男人跟李秀娥的爹,根本就不是亲兄弟。李婶男人还生气呢,说李秀娥在他家住了那么久,嫁人就不往来,他们也气的没过去。成亲那日,他们就过去吃个席,旁的什么都没有。刚才跟我们去过之后才发现,这侄女不对劲儿。” 话说到这儿,往前凑了凑,挑眉说: “是不是觉得很凑巧?我都特娘的觉得在看戏。华云飞先生的戏,都做不到这么巧!如果不是咱们集体中毒,李婶男人带我们去男方家找李秀娥,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侄女,原来长这德行。他还说呢,当初看到男方,还觉得配不上他侄女,现在瞅着倒是反过来了。” 丁琬看着没正行的谭迁,面色严峻的问: “这是重点吗?” “你别急啊,这不正打算跟你说呢嘛。”谭迁坐回位置,继续又道,“商队那边已经开始严查了。这信肯定是寄出来的时候就被盯上了。但这中途到底是谁做的,还不清楚,这个得需要时间。” 丁琬听他这么说,紧蹙的秀眉,算是松开一些。 商队那边铁定是最关键的。 老百姓的信,这么容易就被看了,而且差点让酒承司全军覆没,这不是开玩笑的。 现在追查大多是于事无补,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如果她猜的没错,对方应该老早就回南越复命,高枕无忧。 想到这儿,丁琬又踢了一下谭迁,说: “以后的酒承司,不是上工的人,一律不许进。就是有意来上工,也得按照咱们招工的消息。李婶这事儿就引以为戒,日后谁的面子也不给。至于这件事儿……内部别提,李婶也是无辜的。” “这个我知道,以后肯定引以为戒。”谭迁满口应下。 整件事情其实起源于酒承司人手不够。丁琬想着招人一系列比较繁琐,就想着像家里酒坊那样,内部推人上工。 没想到李婶是真心推人,可这人是有备而来。 估计当时这人下毒就是随机,库房搬米也是随机,如果他们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平安度过半年,到时只怕大罗神仙…… 丁琬看着谭迁眉头紧锁的样子,起身出去了。 他也需要时间消化,而她也得去忙。 忘忧还得进一步改良,初酿的忘忧是那么回事儿,可看过《酿酒大全》后发现,这忘忧分很多阶段,他们酿出来的是第一阶段。还有第二、第三一直到第五阶段。 第五阶段出来的忘忧,才可以多年保存,陈年佳酿。 回到酿酒的屋子,丁琬继续忙着手里的事儿,酒承司上下对于中毒一事,全都闭口不提。 但很长一段时间,大家的手指,总会看到针孔…… 第1105章 遗憾 眨眼间,丁文江一家三口上京大半个月。 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该玩的、该吃的、该看的、该用的,全都玩个遍、吃个够、看过瘾、用尽兴。 可以说人生这些年,来到京城之后才发现,还有那么那么多的东西,他们都不知道,而且很有趣。 柳氏缝制手里的衣衫,嘴角一直噙着笑。 丁文江从外面回来,看着妻子这般,纳闷的道: “啥好事儿啊,这么高兴?” 柳氏没有抬头,一边做活儿一边说: “没啥,就是觉得我命挺好。” 哟,咋还突然来个总结? 丁文江挨着她坐下,看着她手里的衣服,知道这是给小外孙做的。 “瑫哥儿呢?” “跟遥哥儿在外面玩呢。”丁文江回答,“你跟我说说,你命咋好了?” 柳氏一听儿子跟外孙在外面玩,索性放下手里的东西,靠着他的肩头,道: “能嫁给你,为你生儿育女,就是命好呗。女婿对闺女那么好,二珏又那么有出息,娶了公主,我这心里满足啊!唯一感到遗憾的,就是儿子成亲咱们没去。” 那边成亲突然,晨起收到信的时候,两个人已经举办过亲事。 由宫里的福安公公跟靖阳嬷嬷亲自去操办。 仪式空前,意料之中,但就是家里人没去,比较遗憾。 丁文江明白她的意思,伸手抓着她的手,道: “你啊,别想那么多了。孩子长大,有自己的想法,他们想怎么样还不成?再说南越朝岁在即,如果等着咱们过去他们办亲事,万一中途出啥差错,儿媳妇飞了,你不后悔?” 南越求亲的首选公主,就是十公主昭希。 正因为如此,皇宫下圣旨时,是有福安公公去传旨。这样留在那边,直接张罗,尽快举行仪式。 丁家人理解皇宫的做法,更加支持,但做娘的,有几个不想看儿子娶媳妇? 柳氏反手握着他,笑吟吟的颔首,说: “我都知道,就是一时没转过弯来。刚才笑,是觉得这些日子玩的太好了,换做以前,我根本不敢想。” 丁文江听到这话,理解的“嗯”了一声,道: “是啊,京城到底比咱们以前呆的地方要好的多。就是这边学堂里的孩子,你看那眼睛都很灵动。说起来,如果刘尧旭能来京城,肯定会让他获益匪浅。” 柳氏抽回收,警惕的看着他,说: “我先把话撂下啊,这事儿你不许提。一个周子旭够呛了,尧旭那孩子虽然不错,可我一想到他那个娘,我就闹心。” 丁文江见他这般,无奈的摇摇头,道: “我不过是俺么一说,你这么激动干啥?人家有亲叔叔,还能用我给他铺路?” “给谁铺路啊爹!”丁琬从外面进来,笑吟吟的问。 手里端着刚刚切好的黄橙橙的蜜瓜,放在桌上,又道: “刚得的,赶紧尝尝。听说从西域那边运过来的,这就是修路了,不然到咱这都得烂了。” 边说边用竹签扎起一块,递给父亲,随后又喂给母亲。 “娘快吃,小弟跟遥哥儿那般都有呢。” 柳氏脖子向后,躲开又问: “给永涵留了吗?” “留了,娘快吃吧。” 柳氏听到这话,才放心的张嘴吃掉。 丁琬顺势坐下,笑眯眯的说: “能让丈母娘这么惦记,夫君可真是好命。” 柳氏咽下嘴里的蜜瓜,惊讶看着她,说: “好冰啊。” “对,用冰镇过。不过两个孩子的没有,他们小,不能吃凉的。”丁琬说完,吃了一块。 冰冰的,甜甜的,七月暑气最热的时候吃,最舒服。 柳氏又扎起一块蜜瓜,看着抿唇,道: “如果亲家活着,就好了。” “哎,没事儿替亲家干啥。”丁文江及时阻止。 女儿跟亲家母的感情,虽不及母女但也差不多了。 丁琬见母亲眸子里的惶恐,笑着摇摇头,说: “没事儿了娘,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不难过。只是偶尔提起来时,会挺惋惜,总想着当初她要是不能瞒着我们,让我们努努力、治一治,或许……” 话没说完,柳氏重重打个“唉”声,道: “你婆婆这个人啊,一辈子要强。当初你公爹过世,大可跟永涵都还小。村里都以为她会带着俩孩子改嫁,谁曾想不仅没有,还把俩孩子都抚养长大,娶妻生子。那么刚强的人,咋可能会想给儿女留麻烦。不说能不能治好,就是卧床那么久,她也不舒服啊。” “家里那么多下人,谁都能伺候的。”丁琬不依的摇头。 心思一转,看着双亲,又道: “爹,娘,我先给你们知会一声。你们要是哪里不舒服,不许扛着,咱们早发现早看病。” 柳氏跟丁文江互看一眼,欣慰的点头。 不过夫妻俩都很默契,真要有那天,他们的选择或许跟亲家一样,也不说、不吱声。 柳氏一连吃了几块瓜,放下竹签,说: “琬儿,这几天你忙不?” “不忙啊,娘有事儿?” “有一点儿。我想先去昉州那边看看,提前安排一下。再有半个月就要过去了,提前收拾一下,备下些东西,免得到时候慌乱。” 如果唐嬷嬷还在这边,她就不着急了。可中元节一过人家就被周皓倾派来的人接过去了。 原因无他,既然认了义母,就得负责养老。 几次三番的要求接,唐嬷嬷拒绝一次又一次,如今干儿媳有身子,她还真不好在推拒。 丁琬明白母亲的意思后想了下,说: “那咱明儿去吧。明天永涵休沐,能休两日。到时候让他陪爹先回来,我跟您带着孩子们在那边。” 县令都已经上任,唯有府衙的需要中秋之后。 丁文江想了下,试探性的问: “闺女,咱们现在去好吗?那边的府尹大人应该没走呢。” “等晚上我问问永涵,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不过好像府衙的不需要对接,只有县衙是。” 毕竟县里的琐事很多,一般上升到府衙,那都是大案、要案,刑部那边盯着呢…… 第1106章 冷清 可等问过徐永涵才知道,原来事情是她想简单了。 不止县衙,府衙还有各州郡的衙门,都需要面对面交接,而且一旦接手,就表示上一任没有任何责任。 所以交接的时候,必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丁琬闻言想了一下决定,八月十六由她带孩子陪同去昉州,十八正式开始交接,提前天过去熟悉熟悉,看看当地风土人情,也是好的。 更何况有她跟着,丁母那边也都能放心。 事情说下,徐永涵吹灭蜡烛,夫妻俩凑在一起聊天。 聊得几乎就是当下京城的事情,南越使臣不日就要进京,进京以后的安排,梨园上的戏码等等。 当丁琬听到梨园上的是《南疆幽谷》,不禁在他怀里抬头,道: “特意为南越使臣安排的?” 徐永涵没有否认的笑了下,点头。 “他们给酒承司上下全都下毒,你以为皇上、皇后就那么算了?不给忘忧是第一步,接着还有很多。这《南疆幽谷》不过是提醒他们,别忘了丢疆之耻。至于旁的不着急,来日方长,南越就在那,跑不掉。” 南疆,在圣太祖时,还是南越的地盘。可等到了高祖时就变成了大周。不是大周想要,是南越主动挑衅,逼得大周反抗,随后占据了南疆。 那一次后,南越不止一次想要南疆,不过到了先帝也没有成功,现在就更加没戏。 《南疆幽谷》讲的就是这段故事,不过大周在实事求是上,又着重刻画了一些,反正对南越不是特别好。 丁琬琢磨他的话,不安的抬头问: “那依你的意思会打仗?” “这个还真说不好。”徐永涵一手搂着她,一手垫在脑后又说,“如果南越一直这样,那就怪不得咱们。你该知道,如今大周最不缺的,就是兵力、武器。” 事实如此,底气十足。 犯人充军的律法,已经彻底废除。在大周,现在是一人当兵,全家光荣。不止会免除一些赋税,还会定期有衙门的人,去家里看看。送点东西,帮忙处理些事情,困难的还会再给一些银钱。 以前每到征兵,老百姓都能躲就躲,躲不过没有办法,家里人抽签。 命好的,留家。命不好的,没招。 如今这般改建之后,适龄的小伙子们,争前恐后的参军。原本那些反对废除充军的官员,如今看到这样的效果,一个一个都不说话了。 再加上武学堂今年第一批孩子送进军营,军营整体都有了明显提升的效果。 想到这儿,徐永涵自豪的又道: “如今除了北芪,朝丽跟南越都是被迫老实。朝丽因为上次的事儿,再加上咱们毁了他们一处秘密军坊,元气大伤。南越蠢蠢欲动,再加上如今咱们兵力日益壮大,他们暗戳戳毁一个酒承司,也是明智之举。” 只不过对大周来说,是可恶至极! 丁琬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着眼睛,道: “行吧,反正我那边的酒都备好了。桑落都不给,就是加了桂花的烧刀子。” 徐永涵忍俊不禁,戏谑的亲了下她的额头,说: “你还真能对付。” “反正到时候斟酒的人是内务府,告诉他们一声也就是了。你们喝桑落,他们喝烧刀子就行。” 徐永涵把被子往上拽一拽,安抚她赶紧睡。 喝什么就都无所谓,只要这次南越找茬,他们就有理由进攻。徐致远等人在南越不是混日子的,南越养了那么多害人的物件,真是不能再容了…… …… 几天后,大周各个梨园,上了改良后的《南疆幽谷》。华云飞先生亲自操刀重新创作,把南疆前后的发展,进行了对比。 而且现在南疆因为卖冰给南越的缘故,基本上都过得很好。有肯吃苦的,进入商队、酒坊、油坊啥的,那过得就更是了。 至少不再像以前为一口吃的,东奔西走。 南越使臣进京那天,京城一切照常。没有像北芪、朝丽那般,老百姓夹道看热闹的场景。 你来你的,我做我的,互不干涉。 冷清的场面,空前绝后。 夜莺从二楼看着下面,戏谑的道: “如果这会儿北芪、朝丽的使臣能在,相信他们会很骄傲的。” 丁琬放下茶杯,单手托腮的点头。 “可不,梨园的这折《南疆幽谷》上的可真是太是时候了。” “你去看了?”夜莺挑眉。 丁琬“嗯”了一声,长叹口气,说: “虽然戏唱的有些夸张,但肯定还是有这些事儿的。尤其看南越挑衅那段,镇南侯世子被杀,我还真的挺愤怒。” 关于镇南侯世子的事情,这段是真的。如果不是南越先斩杀议和使节,大周也不会下狠手。 毕竟当时的大周,新帝继位不久,根基不稳,最不宜大动干戈。 丁琬转过头,认真的看着夜莺,道: “我想老百姓今日不理他们,也有这事儿的缘故吧。” 梨园一直免费唱到昨天。只要有空,里面有位置,都可以进去看戏。 很多一辈子都没进过梨园的百姓,因为这个契机进去,还听了一部这样的戏,可想而知老百姓得多愤怒。更何况南疆的镇南侯,是大周的铁杆侯爷,世袭罔替不降级,更是印证了这折戏的真实性。 可以说皇上、皇后的这个举动,可比任何实质性都要有冲击。 夜莺夹菜放入煸炉,笑吟吟的说: “这才刚开始,等晚上宫宴的时候会更冷清。不过你看不到,我也看不到。” 上次朝丽他们来时,宫宴女眷还出现,毕竟有北芪的那珠公主。 但南越这次一个女眷没有,宫宴女子也就不出现,至于那些男人…… 丁琬实在可以想象。 笑着夹菜蘸料,看着裹满料汁青菜,道: “谁让他们肆意妄为,也算自作自受。对了,这帮使臣打算在咱们这边过中秋?” “那不知道。反正要走不拦着,除了今天晚上皇上接见他们一次,其余都是礼部来做,不露面了。” 丁琬嘴里塞了东西没空说话,只能比划个大拇指,赞许他们两口子牛皮! 第1107章 猜到了还装糊涂? 南越使臣团进京之后就被安排入住了盛聚楼,跟朝丽、北芪一样,该给的都给,并不苛待。 但你若要一些热情的招待,那还真没有。 盛聚楼从伙计到厨娘,特意去看过《南疆幽谷》,对南越这帮人,可是恨之入骨,没给吊脸子就不错了。 国仇嘛,不分是谁,都一视同仁。 因为晚上有宫宴,所以徐永涵跟丁文江都没在家吃。 讲道理丁文江虽然是正五品,但外派官员是没有资格参加宫宴。可南越不同,这可有可无的使节团,有个宫宴就是很给面子了,出席宫宴的人没有那么多讲究。 老早朝堂就放话了,想去的去,不想去的可以告假,但六部不能缺。 皇上都参加宫宴,谁敢告假?丁文江因为没去过,所以徐永涵主动给他报名,让他跟进宫瞅一眼。 也方便日后他回京上任,熟悉宫宴程序。 因此当天晚上,徐家就丁琬、柳氏,还有一对甥舅用饭。 也没有去厢房,就在梅园。 柳氏看着笨拙吃饭的小外孙,笑眯眯说: “你爹走的时候还挺兴奋,跟我说宫宴不是谁都能去,他还特意装扮一下呢。听你这么聊,只怕你爹回来会失望呢。” 丁琬闻言顿了一下,笑着摇头,说: “应该不会太差,只能说不热闹。宫宴这东西,就那么回事儿,等日后娘有机会跟爹去的时候就知道了,全程陪笑不说,东西就那么一丁点,吃不饱。” “哎哟,怪不得永涵走的时候吃了那么一大碗面条,你爹都没吃。” “夫君没提醒父亲吗?” “提醒了。”柳氏点头,随后“噗嗤——”笑了一下,又道,“你爹回来,铁定肠子都悔青了。永涵让他吃点,他说他等着吃宫宴。永涵掌管兵部,吃不了多久,他没事儿,就坐那吃。现在想来……” “呵呵……” 丁琬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好吧,经过这一次,父亲肯定有记性。日后再参加宫宴,绝对提前得吃好多,不会在让自己饿肚子。 吃过晚饭,丁琬也没有走,跟柳氏躺在窗下的小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聊聊家乡的事儿,聊聊他们去昉州以后的打算。 离京城虽然不算远,但真要走的话,也得三个时辰,不算近。 “……反正娘在那边缺这少那就让商队告诉我,我给你娘备下、送过去。如今咱们都在这边,离得不远,偶尔永涵休大沐的时候,我们一家也能过去。就是我爷奶他们……您真打算带过去?” 柳氏不假思索的点头,“嗯”了一声。 “琬儿,我知道你们都在京城,你爷奶在这边有亲人,不憋闷。可你爹到底是长子,就算咱们一家感情很不错,可这养老的事情不能变。你奶他们想在京城小住,没问题。但长住肯定不行,我得给他们二老,备一条后路。”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土庄子的老宅,二老肯定回不去了。他们大房这边,必须给二老一个归属感。 丁琬看着善解人意的柳氏,心里暖和。想了一番,赞同的点头,道: “既然娘跟爹都把这事儿商量好了,那提前单独给我爷他们说,别到时候让他们二老措手不及。要不这样,我陪娘把昉州安顿好了,回来之后在接爷奶过去一趟?” “不用。”柳氏摇头,“让你小姑送,正好也让她去看一看。” 对于小姑子的疼爱,她从都不掩饰。 丁琬见了,笑着躺回枕头上,道: “除了二珏跟皓倾离得有些远,致远在外地,咱们一家都在这边,真好!姥姥家那头也过得好,娘也能放安心。” “是啊。”柳氏动容的点头,握着女儿的柔夷,“你现在能过成这样,娘最知足。” 想当初得知“女婿战死”的消息时,她都快心疼死了。 那会儿就两个孩子,还只有一个闺女,不止她心疼,婆婆、小叔子都一样。 “说起来还是你有福啊,苦尽甘来,一家和睦,娘都羡慕呢。” 丁琬反手握住她,没有否认。 看着大床上玩在一起的甥舅两个,前世可没有丁瑫,更加没有徐致遥。 说起来老天也是眷顾,才能让她重生,让她拥有现在的一切。 母女俩又聊了一会儿,警觉两个孩子没了动静,纷纷坐直身子。 这才发现,甥舅俩不知道何时,靠在一起睡了。 身上还胡乱盖着拧成麻花似的被子。 柳氏起身,蹑手蹑脚走到跟前,把被子展开,小心翼翼的给他们俩盖上后,道: “今晚上就让遥哥儿在这边睡吧。你也早点回去,别睡太晚。” “好。”丁琬颔首,把两个孩子抱到里面。 床足够大,再睡三个大人都足够。 丁琬回到主院,不过酉时三刻。梳洗之后没什么事儿,便拿着书坐在床上打发时间。 倒也没打算怎么等,可酉时刚过,翠云急匆匆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大老爷跟将军回来了。” 丁琬闻言放下书,看着蜡烛旁边的沙漏,惊呼—— “这么早?” “是。”翠云颔首,“大老爷饿坏了,让厨房有什么就抓紧给上什么。” “厨房还有什么?” “没了。”翠云摇头,“府里就剩一些小舅爷跟二少爷的糕点。” “先拿几块过去……不用你拿,你去赶紧下碗面条。”丁琬说完,急匆匆下地忙活。 拿了糕点去梅园,徐永涵跟父亲都坐在外间圆桌前。 丁琬把糕点放在桌上,道: “爹,你先垫一点,面条一会儿就好。” 丁文江拿起一块,没有客气的咬了一口。 他虽然读书,可地里的农活,从来都不耽误。力量、饭量,都是老庄稼把式,能干也能吃。 三两口解决一块糕点,丁琬把热茶推过去,让他喝一些。 丁文江“咕咚……咕咚……”一顿豪饮,又拿起一块。 丁琬扭头看着丈夫,问: “咋这么早就散席了?没放嗞梨花?” 按照北芪、朝丽那次,宫宴持续到戌时三刻,放了嗞梨花才结束。 这一次提前结束也就算了,嗞梨花也没有放,貌似真的挺冷清。 徐永涵拿起茶壶,给岳父重新又续上一杯,说: “你都猜到了还装糊涂?” 第1108章 你可以跟我说 丁琬被说的一怔,随后看着他撇嘴,道: “我猜到跟你说的,能一样嘛。到底咋样?那烧刀子南越使臣喝过之后,有没有说啥?” 不等徐永涵吱声,丁文江冷“哼”一声,说: “他们有什么资格挑刺?自己做了那样龌龊的事儿,还好意思挑?” 说着,上下打量一番丁琬又道: “你确定没事儿了?” 简单的一句话,丁琬打了个激灵。 心知父亲是知道前些日子的事儿了,警惕的看了眼里间,急忙点头,说: “爹放心,全都没事儿了。发现的快,解毒也早,酒承司上下都活蹦乱跳呢。” “啥事儿活蹦乱跳了?”柳氏边说边从屋里出来。 丁文江没理女儿的挤眉弄眼,把前些日子酒承司发生的事儿,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丁琬想拦都来不及,就那么看着母亲面色惨白,错愕惊慌。 等他说完,急忙拽着柳氏的胳膊,说: “娘别慌,我真的没事儿了。” 柳氏抽出胳膊,上下不停打量一番,道: “你胆儿也太肥了。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跟娘说吗?啊!永涵,你也由着她,是吗?” 被训斥的徐永涵自知理亏,虚心接受。 丁琬不解父亲这操作是什么,可也不好直接就问。 怯弱的拽着母亲的衣袖,轻轻摇了两下,说: “娘别生气,当时不说主要是怕造成恐慌。而且当天没多久就找到了解药,索性没有出大纰漏。” 柳氏看着女儿的样子,心知她再生气这事儿也发生了,于事无补。 长叹口气,慢吞吞坐下,道: “你嫁人了,也是做娘的了,该知道当娘的心思是什么样子。娘不图旁的,就图你跟二珏、小瑫平平安安的。什么达官显贵,锦衣玉食,都不重要。” 丁琬不住点头,生怕有一句话说错,再惹柳氏伤心。 正说着,翠云端着面碗进来,丁文江饿得不行,直接伸手接过来,“唏哩呼噜”的开始吃东西。 徐永涵见岳父在吃东西,桌下踢了一脚媳妇儿,眨眨眼。 丁琬正尴尬呢,见状忙起身,道: “娘,我们先回去了。爹吃完也早些休息,明天小玮过来跟您探讨学识上的事儿。” 丁文江胡乱摆手,示意她赶紧回去。 柳氏见状起身,送他们夫妻俩出了屋子,道: “琬儿,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一次的话,你还是别酿酒了,回家安心相夫教子。” 丁琬先是一愣,随后没说一句话的跟着徐永涵离开。 柳氏目送着他们夫妻,片刻后重返回屋。丁文江已经吃好了,正在喝茶。 “他爹,你也不支持她酿酒了,是吗?” 夫妻多年,默契还是有的。闺女以前酿酒,那是生活所迫。做了寡妇,又要照顾婆婆、侄子,不得不扛起顶门立户的重任。如今女婿飞黄腾达,她酿酒又差点找来杀身之祸,还不如安心回府。 丁文江放下茶杯,看着妻子长叹口气,道: “都现在这个结果了,你觉得我还能支持她?咱们在府上也住了好些日子,你自己也看到了。早出晚归,家里顾不上、孩子顾不上,谁家的媳妇儿能这般?就是程林,以前在酒坊做事,生了孩子不也安心在家?” “是啊,我也这么想的。可这些日子也真是没有抽出功夫。那女婿咋说的呢?他支持她酿酒?”柳氏轻声的问。 丁文江靠着椅背,摇摇头说: “你觉得他要是支持,今天我能跟你说这个?参加这可有可无的宫宴,就是他故意引我去的。” “啊?为啥?他要是不想琬儿酿酒,直接说就是了呗,咋还……” “你闺女什么德行,你不知道?”丁文江打断媳妇儿的话。 见她一脸迷茫,笑着又道: “咱家琬儿开酒坊赚钱这么多年,你不觉得她性格变了很多?” “变了?”柳氏小声嘀咕,随后点点头。 的确是变了不少。 第一次去丽人堂,她看到上面的明码标价,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可女儿跟店里女子的吩咐,仿佛那些项目不花钱、免费一般。 她跟婆母、妯娌还有小姑几个人半天下来,就花了一百多两银子。 可在女儿看来,仿佛就像几十两一般,毫不在乎。 当时她还念叨过,说有钱也不能这么抛费,但也就只是说说,第二次去依然如此。 看着丈夫,长叹口气,道: “琬儿说那些都是她自己赚的。她现在是正二品县君,又在酒承司做事,两份俸禄,她有钱。” “是啊,就因为有钱,所以她才不想回家。”丁文江淡淡的说。 想着今日宫宴听到的那些话,他怎能不后怕! 就这么一个闺女,打小就放在手心里疼,真出个事儿,他后悔都来不及。 柳氏也颇为无奈,可不得不承认,孩子大了,嫁了人、做了娘,他们虽然是亲爹娘,但还是……还是没有立场再说了。 丁文江也明白这个道理,起身拉着媳妇,边走边说: “反正咱们态度表明了就成。接下来就看他们夫妻俩吧。日子是人家的,咱们别掺和。” 女婿想让他们一个态度,给了也就是了。至于女儿照不照做,他们总不好强硬逼迫。 说到底,谁家的孩子谁不爱。女婿的想法他们赞同,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还是让闺女自己去决定吧…… 另一头的夫妻俩,一前一后朝住院走去。 途径几个下人,都规规矩矩行礼,但每一个心里都清楚,将军跟夫人这是……闹别扭了。 不然,根本不会一前一后分开走。 主院的佩文一直都在主屋外间守着,见人回来,起身行礼。 还没等说话呢,丁琬气呼呼的进了里间,小丫头见状也不敢多嘴,灰溜溜的出去了。 丁琬早就已经洗漱好,拖鞋上床,盘腿坐着,目光直勾勾的睨着他。 徐永涵还算平静,拿了干净的衣服出去,一炷香后折返回来,丁琬还那么坐着。 绞干头发,起身来到床前,侧身坐下,说: “我是想让你回来。” “那你可以跟我说啊!”丁琬不悦,秀眉微蹙的又道,“你让我娘来说是何意?” 第1109章 说话不算数 此事的确是徐永涵理亏,不过他也觉得自己有苦衷。 看着来势汹汹的妻子,长叹口气,道: “媳妇儿,我了解你,我也知道你喜欢酿酒。当初徐家能过得殷实,也是源自于你酿酒。这种情况下,我……我就说不出口。” “既然说不出口,就让我爹娘来做?你怎么可以这样!”丁琬恼火。 可再生气,她也舍不得说重话。 自打他们成亲之后,聚少离多。好不容易最近几年才真正开始生活,她珍惜也重视。 更何况从来没吵过架的她,也不知道怎么吵才能不伤感情。 徐永涵伸手,不顾她的反抗,把人紧固在怀里,说: “是,我承认我自私,可我不想在被人通知你被下毒的时候,我无能为力。” 丁琬无语,放弃挣扎的翻个白眼,道: “就是我在家,人家想害我,也照样可以。你以为你家是铜墙铁壁的皇宫,高手飞不进来?” “但只要你不酿酒,就不会引来杀身之祸。更何况忘忧的五个阶段,你在家也完全可以,不是吗?”徐永涵坚持。 今日设计带岳父进宫,为的就是让媳妇趁早回来。虽然明白酒承司再遭毒手的可能性不大,可为人夫者,哪个不想自己的媳妇儿在家享福。 更何况他已经愧对了她,难道还让她继续在外赚钱贴补家用? 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郑重又道: “以前你酿酒赚钱,那是因为我不在,你不得不这么做。如今我回来了,能给你撑起一片天,咱回来好不好?当初你也说了,把院士之位交给谭迁,你就会回家。可你现在不做院士,还是去酒承司。你,你说话不算数了。” 丁琬闻言,一时怔住。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徐永涵抓紧时机,俯首吻住她的唇。 再说下去,没完没了,倒不如及时停止,让她自己想清楚,想明白。 至于停止的法子…… …… …… 丁琬朦胧间,觉得自己亏了。 本来是在说事情,可最后的最后,就被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拆解入腹,不了了之。 转天晨起,丁琬醒来,腰酸腿痛。 睡得并不好,昨天徐永涵有些要狠了,她身子吃不消。 刚要起来,身旁的异物让她怔住,定睛一看,儿子就窝在一旁熟睡,也不知睡了多久。 丁琬急忙摸着被子里的自己,还好衣服都穿了。 松口气后伸手,轻轻摸着儿子的脸颊。 小家伙睡得很沉,丝毫不受影响。 慢慢起身,把被子给他稍微搭了一点,然后掀开幔帐。 翠云听到响声,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醒了?” “二少爷怎么进来的?” 翠云扶着她来到桌前坐下,一边倒水一边说: “是将军给抱回来的。寅正那会儿,二少爷醒了。” 丁琬闻言,了解的点点头。 平日他晚上都睡在自己的房间,冷不防跟小弟一起,又是个陌生的环境,孩子害怕也是常有。 放下水杯,看着熟睡的孩子,道: “我娘他们呢?” “夫人跟老爷在后花园溜达呢,也是才醒。” 丁琬舒口气,晃悠两下僵硬的脖子,起身去洗漱。 刚坐到梳妆台前,徐致遥就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凉,抱……” 丁琬笑着起身,走到床前坐下,抱起儿子,问: “谁好了吗?” “嗯嗯。” “要嘘嘘吗?” 小家伙想了想,摇摇头,靠着她撒娇。 寅时醒来的后遗症,害怕了。 丁琬见状,理解的轻拍两下,说: “遥哥儿别怕,这是咱家,不管你在哪儿睡醒,都是家里。” 小家伙嘴上“嗯”着,手里却紧紧捉着她的衣服。 丁琬看着孩子这般,想着昨天晚上跟徐永涵争论没有结果的事情,突然心里就不落忍了。 这种事儿吧,没人提倒好,一旦提起来了,就一发不可收拾。 至少做娘的看着孩子这般依赖,心里就说不出来的苦涩。 抱紧了怀里的孩子,看着翠云道: “如果有一天你做母亲了,你会选择继续在府里做事还是回家照顾孩子?” “……?” 翠云瞪大眼睛,不住摇头辩解: “夫人明鉴,奴婢没想嫁人,真的。奴婢就想一直伺候夫人跟二少爷,奴婢现在过得很好,奴婢不用嫁人。” 她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又是二少爷最信任的丫鬟。 前途无量,怎会想不开的嫁人?不可能的! 丁琬瞅着她的样子,恬淡的摇摇头,说: “咱俩就是聊天,你跟我说说,如果你嫁了人,做了母亲,你还会不会在府里做事。” “会。”翠云不假思索的点头。 “那孩子呢?” “……带着。”翠云迟疑片刻回答。 俏脸通红,有些尴尬的清了下嗓子,又道: “夫人,这是奴婢的真实想法,您别……别笑话奴婢。” “不笑话,这有什么可笑话你的。真实想法,挺好。”丁琬说完,低头看着怀里的儿子,陷入沉思。 翠云到底跟了她多年,见她这般,走上前,蹲下身子后,说: “夫人,奴婢逾越,想跟您说些体己的话,成吗?” 丁琬点头,伸手把她拉起,指着一旁的凳子,道: “你坐着讲。” “谢夫人。” 翠云行礼,搬来凳子,规矩坐下。 “夫人,您自打给二少爷断奶之后,白天就再没回来过。早出晚归,奴婢知道您是办正事儿,可您不知道,这些日子只要您不在府,每天未时二刻,二少爷都准时要求回家。” “回来以后就站在二院门口,有时候半个凳子坐,有时候就站着。奴婢知道,二少爷是想您跟将军了。可奴婢有心无力,劝不动他。很多时候,二少爷还是很像您的,固执,倔强,认死理儿。” “奴婢知道,您跟将军只要有空都会陪二少爷,这近半年来,夫人您自己想想,有几日是好好陪伴二少爷的呢?奴婢说这些是逾越了,可是……奴婢真的挺心疼二少爷,尤其是看到他小小一只,站在二院门口时。” 丁琬听到这里,抱紧怀里的徐致遥,半天都没有吱声…… 第1110章 差距 南越自从参加完宫宴之后,就一直住在盛聚楼,没再被传召过。 不止皇宫没有传召,就是负责接待他们的礼部,也只是派俩小吏应付着,其他人一个都不露面。 至于盛聚楼里的伙计,招待是真招待,但闲聊套套话,根本不可能。 一晃七天过去了,南越使臣就如同被遗忘了一般,没有人理,没有人应。 终于,在大周一年一度的秋闱这天,几个人扛不住,让礼部小吏带他们去秋闱试场看一看。 对于这样正常的要求,他们自然没有拒绝。 驾车往盛京书院的方向走,还有好远的距离,马车停下了。 没法子,人多,过不去了。 小吏把南越使臣们请下来,边走边说: “我们大周朝的秋闱,是一年一次。不过殿试,三年一次。所以要想参加殿试,必须要在这秋闱里……” 小吏详细的讲解大周朝的科举制度。 南越使臣头目听了之后,感兴趣的问: “何兄弟啊,照你这么说,大周以后的孩子念书,都没有门槛,谁都可以?” “对。”何小吏点头,“这是我们皇上推行的新政。要让所有大周子民,都懂《大周律法》,都会认字,提高素质。” “素什么?” “就是不做粗犷之人,以理服人,别没事找事,上人家那里捣乱、招人烦。” 一个很不友好的声音传来,让几个南越使臣全都回头。 是一位妇人,看着穿着一般,不是大户人家的夫人。但说话挺呛,根本不给面子,而且含沙射影,总觉得在影射他们。 何小吏见状,笑着冲她点点头,侧身让路说: “你们先,祝小哥高中。” “多谢。”少年抱拳拱手,礼数有加。 南越使臣们在旁看着,面无表情,但心里什么样,那就不清楚了。 瞅着一伙一伙奔去考试的人,南越使臣头目终于看到了熟人—— “哟,这不是徐大人嘛,您怎么也来了?” 徐永涵愣了一下,怀里拥着媳妇儿,寻声看去。 当看到南越使臣他们后,松开媳妇儿,拍了拍她的肩头。 后者秒懂,带着弟弟,双亲还有二叔、二婶,他们先走。 徐永涵大踏步过来,选的地方不好,挺碍事儿。 “咱们去那边,把这边给人家让出来。”徐永涵边说边大家引去一旁的胡同。 这里位置就很好了,因为离盛京书院有些距离,没有人会在这边停留。 大家站好后,徐永涵看着礼部何小吏,问: “怎么来这里了?” 何小吏拱手,“回徐大人的话,南越使臣想看看咱们秋闱试场,所以下官带他们过来瞅瞅。” 南越使臣头目见状,故作费解的样子,道: “徐大人,可是我们来的不对?如果是这样……” 徐永涵不喜欢文官拐弯抹角下绊子的举动。见他要发挥,摇头打断,说: “不是来的不对,只是这边人多,怕你们磕着、碰着。想看大周推行新政第一年秋闱,自然是好事儿。不过现在人多,你们应该晚一些来。” “晚一些下场考试的人都进去了,我们也看不到什么。”另一位南越使臣摊手提醒。 他们就想来看这样的火爆场面,虽然除了看人就是看人吧,但不得不承认,南越做不到大周这般豪横。 推行免束脩学堂,这可太有魄力了。 使臣头目也不住点头,看着徐永涵,道: “徐大人,你们这推行学堂是怎么想到的,简直太让人惊叹了。” 徐永涵冲着皇宫的方向抱拳,说: “这是我朝皇上主张的大周新政,目的是从现在开始到未来,大周上下的百姓,全都能识字、懂法、明事理。不能打着‘无知’的名头,做一些不好的事情,甚至去破坏他人。” 仍旧是话里有话、含沙射影。 南越使臣来这边不到十天,对于大周梨园上的《南疆幽谷》,已经知晓。 这也让他们明白为什么有此待遇,但却无可奈何。尤其是宫宴上的烧刀子,还有大周皇帝说的“姌醉”。 那使臣头目清了下嗓子,看着已经见少的人群,说: “徐大人,我们现在去书院门口看看,怎么样?” “现在去也是人多。”徐永涵瞅了一眼,指着不远处的私房菜馆,道,“我带你们去那边,顺道尝尝我们京城最好吃的菜馆。” 南越使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纷纷点头。 这些日子,他们在京城别的没怎么看,但这吃的绝对吃的很好。 私房菜、煸炉屋、烤全羊…… 很难想象在大周京城,竟然能吃到南越的菜品,而且做的还不错,挺好吃。 至于烤全羊,这是北芪惯有的东西,但经过大周改良之后,腥膻味减少不说,还肉嫩多汁,特别香脆。 南越自从失去南疆,专心研究轰天雷后,就再也没有踏入大周疆土。后来被迫和解,再加上南疆的冰块,这才让他们君主又一次萌发来大周看看的想法。 只不过这一次来,明显就看出了差距。 忘忧什么味道他们不清楚,但很明显如今的大周,跟以前“病病歪歪”的大周不同。 其实“病病歪歪”只是他们自己给的定义,否则南越也不会失去南疆这么多年,或许未来都收不回去! 跟着徐永涵从胡同出来,一路朝私房菜馆的方向走去。还好他们很人性,带着南越使臣在盛京书院门口走过去。 看着各个嘱咐考生的人们,南越使臣已经不敢想象十年以后的差别。 那个时候的南越,只怕再也赶不上大周。大周会一骑绝尘,傲立于所有王朝之首,令其他王朝对其俯首称臣。 来到私房菜馆,直接上到三楼。选了一处靠窗户的位置,视线特别好。 这个时候不是饭点儿,但却来了很多食客。有谈论秋闱的,也有胡乱讨论大周未来发展的。 反正老百姓嘛,知道的不多,但想象力无穷。 南越使臣们眼睛虽然看着楼下,但耳朵却听着食客们的讨论。 徐永涵嘴角噙笑,慢悠悠的惬意喝茶…… 第1111章 后背生起阵阵凉汗 盛京书院门口,送的比考的人多。 丁玮身后背着书篓,任由长姐给他整理衣领。 乖顺的听着来自大伯父、继母的叮嘱,一边点头一边笑。 本来爷奶也是要来的,但想到今天人多,所以出发前过去瞅了一眼,就拦住了祖父、祖母。 “……该说的就这么多,反正你别有压力。考成什么样,只要对得起自己的付出就好。大伯相信你,你会比你二哥强很多。”丁文江对侄子信心十足。 这些日子他们一起研究这些年的试题,对于丁玮的表现,他真是太满意了。 聪明,启蒙早,基本功扎实。 可以说这一次秋闱,如果正常发挥,应该能挤进前五。 考举人排进前五,那可是不得了的事儿。 丁玮憨笑的挠挠头,重重颔首,说: “这些日子跟大伯一起,我真觉得受益匪浅。若真如大伯所讲,放榜那日,小玮一定用私用请大伯吃饭。” “好,那大伯可就等着了。”丁文江笑着应下,没有客气。 丁琬瞅着一旁的常随,轻声嘱咐: “一切你们少爷进口的东西,都要你亲自检查好了,明白吗?” “放心吧大小姐,小人记住了。” 他不是第一次陪少爷考试,但这一次意义非常。考中了举人,那便是举人老爷,日后就算不参加殿试,也是有身份的人。 跟“酸秀才”绝对不一样! 要嘱咐的话不少,但时间不容许了。 随着盛京书院的第一声锣响起,书院大门打开,喧闹的人群自发的就停止了说话。 现在就已经这么多人,等再过三年,推行新政的学生学成考试,那个时候才会更难。 当然,那个时候提拔出来的人才,也是最优质的人才。 等书院的人讲清楚规则后,又一声响锣,考生们带着书童,按照秩序进入考场。 最后一个考生进入后,书院厚重的大门,慢吞吞关上。 即便书院大门关上,也没有人离开。一炷香后,再听到一声锣响,书院门外的人,自发的离开。 从高处向下看,好像还挺有秩序。 南越使臣头目见状后,看着喝茶的徐永涵,问: “徐大人,这些人离开,是因为里面在考试吗?” “不是。”徐永涵摇摇头,撩眼看着他解释又道,“巳时正开始。刚才那一声锣,是提醒外面送考的人回去。” 南越使臣们缓缓点头,纷纷坐下后,道: “能冒昧的问一句,你们这推行学堂,每年朝堂需要支出多少银钱?” 徐永涵闻言思索,报了个数字,说: “不止学堂,我们还有武学堂跟医学堂。除了学堂是免束脩三年,其余两个是全免束脩,而且武学堂学成之后直接入军营……” 提及军营,那是徐永涵的老本行,喋喋不休,侃侃而谈。 原本已经知晓差距的南越使臣,再听他这一番讲述后,后背生起阵阵凉汗…… …… 丁琬把二叔一家送回府,随后就带着双亲出城去了酒坊。 自从那日跟徐永涵聊天不了了之,她又跟翠园深谈后决定,自己去酒坊专心酿制忘忧,不再去酒承司。 因为是在自己的酒坊,不用守那么多的规矩,到时候让翠云带着孩子跟着过去,她忙碌间隙也能照看孩子。 这样即不耽误正事,也能陪伴孩子,一举两得。 当然,她的这个决定,也被徐永涵认可,双亲支持。 来到城郊酒坊,离老远就看见翠云站在一旁,徐致遥正跟丁瑫在田边不知做什么。 反正免不掉和泥啥的,孩子嘛,就喜欢这些。 柳氏看着这一幕,不住点头,说: “这样才好。咱老农家的孩子,不能怕脏。” 很多寒门翻身之后,都极力想摆脱出自农家的身份。但丁家不同,他们不止没有摆脱,反而大大方方承认,颇为自豪的承认。 就是小一辈的孩子们,也都如此教养,让他们懂得粮食的不易。 丁琬看着父亲笑吟吟的样子,说: “秋闱之后没多久就是中秋了。爹真打算十六先过去?” 本来说好了他们一起去,但丁文江想了下最后还是拒绝了。 八月十六他先去,十八是正式继任的日子,他以前过去交接一番,这样等上一任府尹离开,家人再去就不会尴尬。 不然,有赶人走的嫌疑。 柳氏拽了拽女儿,轻声的说: “就听你爹的安排吧。咱们二十过去,正好一会儿回城,我去布庄置办几身新衣。” 难得柳氏主要求做新衣,丁琬高兴的“嗯”了一声,不再坚持。 不过心里倒也琢磨了,到时候让徐永涵身边的常随跟过去,这样她也能放心一些。 原本蹲在地上玩土的孩子,在看到各自母亲后,急忙起身跑过来,边跑嘴里边喊“娘”。 小孩子的腿,倒腾的特别快,不消片刻,就纷纷抱住各自母亲的腿,“咯咯……”笑个不停。 丁琬弯腰把儿子抱起,亲昵的贴了贴他的脸儿,问: “刚才干什么了?” “玩土。”徐致遥边说边把自己的小黑手,拿到她的面前。 见母亲本能的后退,又是一阵“哈哈……”笑声。 能够这么陪伴,她很是满意。放下儿子,牵着他得手,一行人朝酒坊方向走。 如今的菀茗韶华,除了还在做的葡萄酿,其余就是接酒承司的单子,算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翠珠自从生产后就不过来了,所以这边就由两个管事自己弄。不需要出去卖酒,只等酒承司给信后,他们送过去就行。 方便、节省时间。 来到酒坊,丁琬先是送柳氏去腌肉那边。她这次去昉州,想弄个腌肉的作坊,给当地的妇人提供一个做工的地方。 当然,也是为了给丈夫创建税收。 私房菜馆已经明确表示,来年要去昉州开店。店内有好几道都是用腌肉为原料,他们在那边提前腌制出来,也算是皇后娘娘给他们开的后门。 把母亲送过去之后,丁琬带着两个孩子还有父亲去了后面。 这边有一处竹林,林前放张桌子,两个孩子在后院玩,丁文江喝喝茶、看看书,十分惬意…… 第1112章 真给你爹长脸 三天秋闱眨眼过去,书院大门敞开时,考生们疲惫的从里面出来,跟三天前意气风发,判若两人。 丁琬跟丁文江一早就等在这边,丁文海本来也是想过来,但他怕自己忍不住会问考的如何,给孩子增加负担,索性就没有过来。 等丁玮迷瞪的走到跟前,丁琬把水袋递上,说: “累坏了吧。” 丁玮说了声“还好”,把水袋接过来,仰头喝水。 放了蜂蜜跟山楂,酸酸甜甜的,很舒服。 喝过水后,精神了些许,丁文江重重拍他的肩头,道: “走,回家。你爷、你奶都等着你呢。” 三个人上车后,丁文江说着过几天要去昉州的事情, 闲话家常,全程没有问及他考的如何。 丁琬偶尔说上几句,但都是说家里的事情,也没有问。 片刻后,丁文江看着丁玮,问: “今年考题主要说的是啥?可有往年那么刁钻吗?” 丁玮轻轻摇头,回答: “大伯父,今年的考题并不难,都是偏重实务,还有农耕养桑。这些年跟着夫子念书,还经常出去游历,我……应该答得还不错。” 丁文江一听这话,心里就有了底。 旁的也就算了,农耕养桑,他们最熟悉。 今年这波,稳了。 丁琬悬着的心也放下,与有荣焉的说: “好样的,真不愧是老丁家的孩子。不管这次成不成,我都帮你跟二叔说,让你再出去转转。” 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光在家看书不够,还要出去游历山川、见识大周疆土,扩宽眼界。 想当初二珏那会儿,是跟周皓倾结伴出去的,轮到小玮这边,还真得帮他找个好人跟着。 丁玮一听姐姐这话,忙不迭点头,道: “姐,如果我这次考中了,我想走远一些。南疆、西北、北境等地,我都想去。姐,你帮我。” 一反刚才的低迷状态,兴奋、跃跃欲试。 丁琬抿唇轻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说: “好!如果你中了,让你姐夫给你出这笔银钱。” “……那倒不用。”丁玮忙不得摇头。 他考中了出去游历是正事儿,二娘会给银钱。不止二娘,大哥也会给,更何况他手里也有,根本用不到长姐。 丁文江拍拍侄子的肩头,笑呵呵说: “你姐夫要是给了你就接,姐夫照顾小舅子天经地义。等你出发前记得去昉州,先到大伯父那边看看,知道吗?” “好。”丁玮重重点头。 不管去哪儿,这次考完肯定要出去游历,为三年后的殿试做准备。即便没中,出去游历一番回来再备考,也是事半功倍。 马车一路快走回到丁文海家,今天都在这边,二老也在。 三个人进院后,丁父离老远就走过来,别看上了年岁,脚步如飞,比那些高门大户的老太爷,可是硬朗太多了。 “回来了,累不?困不啊?” 虽然很想问考的咋样,但孙女他们叮嘱过,不能问,他都记着呢。 丁玮伸手扶住祖父,说: “放心吧爷,我不累、挺好的。我奶他们呢?” “在后院凉亭呢!我坐着太累,来前面走动走动。” 实则就是惦记孙子,过来瞅一眼。 在他眼里,丁现、丁珏、丁玮、丁瑫,四个孩子都是一样的,都是他的孙子。 一碗水不说端的很平,但也不会倾斜的太厉害。 丁玮搀着他的胳膊,一边走一边说: “爷,你们去昉州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丁父点头。 这是秋闱前就决定好的,然后年前二房把他们接回来,在京城过年。 祖孙俩走在前面,丁文江父女走在后面。 “琬儿,中秋来你二叔这边过,永涵没有意见吧。” “不会的爹。”丁琬摇头,“他喜欢热闹。今年皇宫不摆中秋夜宴,他老早就跟我说了,都来二叔这边。过年的时候也是,我们在这边吃团圆饭,然后回去守岁。” 去年就是如此,他们已经习惯。 丁文江满足的拍拍女儿的手背,上扬嘴角。 女娃儿一生最顺遂的事情就是嫁得好。 他闺女,嫁的就很好。 来到后院,丁家人免不了的对丁玮询问一番。不过不管怎么问,都没有问他考的如何。 还是丁玮善解人意,知道大家最想知道的是什么,等他们说的差不多了,站起身,郑重行礼,说: “小玮这次秋闱,让大家伙担忧了。今年考的试题不难,很多都是关于咱们老农耕地方面,我答得不错,有些信心。” 丁文海等的就是这句话。 狠狠拍了下丁玮的肩头,高兴的合不拢嘴道: “好儿子,真给你爹长脸。好!” 重重的一声“好”,让一旁的安辰,无语摇摇头,说: “二哥,你这情绪转变的是不是太快些?” 这三天他有时间就来,每每看到丁文海苦大仇深的脸儿,他就觉得倒胃口。 可媳妇儿三令五申,不让他招惹二舅哥,就只能忍着、耐着。 如今逮到机会,可是要好好奚落一番,只可惜刚说了一句话,就接收到娇妻的眼神,后面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丁文海憨笑两声,丝毫不在意的道: “情绪转变还不正常?你儿子还小,等他长大你就知道我的心情了。” 说完,看着丁玮又道: “你上次说要出去走走那事儿,我跟你二娘商量了一下,我们答应了。过了中秋之后,你陪你姐送你爷、你奶他们去昉州,然后你就出去转悠吧。记得多给家里写信。” 出乎意料的举动,让丁玮受宠若惊。不过他心里也明白,这跟他刚才说的“有把握”有关。 不过他确实也是有把握,只等过些日子放榜就知道了。 大家继续说笑,氛围犹如过年。丁瑫跟徐致遥在旁玩耍,感受到家里大人们的高兴,两小只也很高兴。 秋风阵阵,恰逢秋闱结束,京城到处都是热闹。 院落热闹,街道热闹,酒楼热闹,客栈热闹…… 相信等到放榜的那天,这一切只怕会更加热闹。 到时候是喜是悲,也能一纸见分晓! 第1113章 中了 在二房家吃过晚饭,丁琬一家人回家。 丁文江夫妇带着丁瑫去了梅园,翠云抱着熟睡了的徐致遥,也匆匆去了暖阁。 小孩儿贪玩,二房家人那么多,中午就不睡了。 他不睡、丁瑫也不睡,所以没等挨到晚饭,就睡得昏天黑地。估计后半夜还得饿醒,这事儿还得注意一些。 夫妻俩回到主屋,双双洗漱好,上床歇息。 这几日都累,使臣那边不用忙了,但丁玮参加秋闱,他们跟着揪心。 徐永涵满足的翻身搂着媳妇,半眯着眼睛,说: “致远那边今天有些消息,你要不要听?” “中秋回来?” “不是。”徐永涵摇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道,“年前能回来都是早的,你别操心他啥时候回来。我跟你说这个,就是想告诉你,他又立功了,圣上对他赞许有加。” 赞许? 她儿子还缺赞许? 不过这话没说,太高调了。 就是只有他们夫妻俩也不成,总要小心一些。 “那圣上是什么意思,还让他继续在外面?” 徐永涵“嗯”了一声,轻捏她的圆润的肩头,道: “圣上让我跟你说一下,孩子大了,就要放任他们出去,莫要……” 话没等说完,丁琬直接打断,说: “咋,圣上怕我去找他理论,提前找你做说客?” 徐永涵笑着收紧胳膊,“圣上自然不怕你去理论,他怕你去找皇后!” “噗嗤——” 丁琬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嗯……这……啊…… 有可能! 谁让她跟皇后关系好呢?不过人家都这么做了,她也不能不懂事儿。 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慢吞吞的说: “行吧,看在你的面子,我就不提这事儿了。反正致远得平安,你若是能给他去信,让他给家里来封信。一走数月,信件皆无,这小子莫不想被扫地出门?” 徐永涵知道她这是想孩子了,翻身把人压在身下,道: “你若是觉得两个儿子不够,为夫可以努努力,再给你来个闺女。” 丁琬见状杏目圆睁,随后不等她反应,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秋闱结束就临近中秋,所以成绩赶在中秋前十三那天出来了。 一大早丁家、徐家全都派人去书院门前守着,等下人回来时,丁家二房那边已经有报喜的去了。 丁玮考的很好,第三名,日后就是丁举人。 因为这儿,丁文海高兴地带着父亲、大哥去后院祠堂,拜祭丁家祖先。 丁家家谱虽然是由长子丁文江在供奉,但来京城这些日子,家谱就摆在丁家二房后院的祠堂。 总不好把丁家的家谱供奉在徐家,那样不合规矩。 丁琬站在院里等候,见丁现抱着儿子丁广森过来,忙招招手,道: “赶紧进去,小玮跟瑫哥儿都在里面。” 说着,伸手要把孩子。丁现后退两步,瞅着怀里的小家伙,道: “姐,我想带森哥儿进去祭拜一下。” 丁琬闻言摇头,伸手把孩子接过来后,说: “急什么,等他过了三岁再祭拜也不迟。孩子那么小,祠堂阴森,在冲着些啥。” 说着轻轻哄拍,催促丁现赶紧过去。 他有这份孝心是好的,不过孩子实在太小,不宜进祠堂。 等丁现进去后,丁琬抱着孩子慢悠悠溜达。这小家伙比遥哥儿小一些,但重量可不轻。 还不会走,听顾芷伊说,这生下来就是个享福的命,能睡的时候绝不醒着,能躺着绝不坐着。 跟着怀里的小家伙“啊、哦”的对话,她觉得自己都快是周岁的娃儿了。 “啊哟啊,二叔中举了哈,你高兴不?” “啊……噗……哦……” 听着小家伙的声音,丁琬笑的不行。 丁玮中举,在丁家来说是大事儿,在二房来说就更是。 如果是以前的丁家二房,这么大的事儿,不席开二十桌,都不足以表达丁文海心中的兴奋。 可自打大儿子做了七品官后,他就收敛太多了。 在京城,五品都不算大官,更别说七品。但丁文海深知京城险噩,经历的多了,自然而然就低调了。 在今天这样的大日子,顶多就是叫上谭迁、萧逸帆,连廖明航都没有叫。 廖小爵爷,名头太响,怕被有心人凭空捏造。 丁琬等了一会儿,丁文江的常随从里面出来,说: “大小姐,老爷让您抱着孙少爷回前院等,里面还有很久。” “为啥?” “二老爷也想供奉家谱,老太爷让老爷誊抄一份。” 丁琬闻言颔首,抱着丁广森朝前院走去。 路过凉亭时,看到凉亭站的人,嘴角上扬,快步过去。 “萧夫人!” 那珠闻声转头,笑眯眯走过来福身行礼—— “徐夫人,有日子不见呢。” “是啊,你可还好?” “挺好的。”那珠笑着回答,看着她怀里的小家伙又道,“这就是森哥儿吧。” “对,我们家丁广森。森哥儿,来叫伯娘。伯……娘……” “啊……噗……” 噗出一堆哈喇子,惹得丁琬跟那珠全都娇笑不已。 又要长牙了,所以孩子一个劲儿的噗,都有这个阶段。 “你怎么来这儿了?见过我娘他们了吗?” “见了。”那珠点头,不好意思的又道,“我不知道怎么跟长辈相处,所以方便后就再没回去。” 二人交集不多,但丁琬对她的印象还不错。尤其这个女人很聪明,自打过门之后,跟萧逸帆琴瑟和鸣,小夫妻蜜里调油。 长得虽不如大周女子,但很会来事儿,深的萧逸帆疼爱。 迄今为止都没见过她公婆,不会跟长辈相处,倒也正常。 笑着点点头,指着不远处道: “走吧,我带你去找我弟妹顾芷伊,你们俩应该能聊得来。” “见过两面,怕相处不好。” “这你就太客气了,我对你的人际交往,还是很相信的。”丁琬说着,引她去了前面。 路上,两个人随口闲聊,十分融洽。 其实二人交谈中都在把握距离,就怕给对方造成不舒服的感觉。 来到前院,刚好顾芷伊从屋里出来,丁琬怀里的小家伙看到母亲,就使劲儿伸手…… 第1114章 聪明人 “哎哟你快别用力,小心拽痛姑姑的头发。” 顾芷伊边说边往前走,那珠见了,笑着道: “难得见到丁夫人这样慌乱。” 顾芷伊接过儿子,看着眼前的女子,微微颔首,说: “没办法,森哥儿最近太皮,稍不留神就容易闯祸。萧夫人路上看到我长姐?” 那珠没有解释的点头,顾芷伊察言观色,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笑指旁边的屋子,道: “咱们去暖阁吧,长辈们说话,咱们小辈也不好插嘴,倒不如去那边凑一起聊天。” 丁琬没有意见,那珠也没有丝毫意见。 把孩子们都带去暖阁,翠云负责照看孩子,她们则围在桌前闲聊。 其实孩子这么大,只要不磕着、碰着、打仗,就不用操心。 丁瑫能带他们一起玩,只是偶尔抢个东西啥的,会引起小“战乱”。 后院抄写家谱,差不多用了半个时辰。 等丁文海他们回来的时候,前院就开席了。 后院就等着前院,如此也跟着开席。 在丁母、谭瑶的招呼下,大家围坐一起,聊天吃饭。 因为都是自己人,所以大家说话的时候都很随意,那珠见他们并不排斥自己,内心高兴不已。 散席后,丁家人把她送到前院,萧逸帆已经站在那里等待。 丁琬离老远就看到了萧逸帆,想了下,放慢脚步,故意落后。 没想到那珠亲昵的挽着她的胳膊,一路向前。 今日的萧逸帆,一身宝蓝色衣衫,身上佩戴考究,一看就是着重打扮过。 丁琬不傻,那珠这个举动,她就知道所谓何事了。 不过倒也不在乎,只要他们夫妻能真正过好就可以。 谭瑶见惯世面,发现那珠这样的小举动后,笑着道: “萧大人跟夫人还真是鹣鲽情深,散席就在这儿等啊!您夫人可给您送出来了,我们也算圆满完成任务。” 萧逸帆被打趣的脸红,抱拳拱手,说: “劳烦二婶、徐夫人了。内子给你们添麻烦。” “哪儿的话啊,您百忙之中拨冗而来,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谭瑶笑眯眯的说。 谭迁喝的面红耳赤,走过来,冲亲姑姑挥挥手,说: “姑,我回去了,有事儿你喊我。” 谭瑶一看侄子这般,着急的边走边说: “你自己行吗?让大现送你吧……” 丁琬瞅着二婶离开,看着萧逸帆,道: “你们夫妻快回去吧,明天不是去琅洲吗?早点回去准备准备。” 萧逸帆先是一愣,随后点点头,说: “好,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带回来。” 丁琬想了一下,笑着说: “那就带些那边的金瓜吧。” 八月,瓜果梨桃都下来了,正是吃水果的好季节。 因为修路,其实京城什么水果都有,不过人家好心这么说,她也不能拂了人家的意。 那珠恬淡的站在丈夫身边,轻声说: “既如此,徐夫人我们就走了。等回来,一定多给你带金瓜,可还想吃青梅?” “不了,对那个没兴趣。” “好。”那珠点头,跟着萧逸帆离开。 丁琬目送一会儿,便转身回走,见不远处的徐永涵,快步走过去,道: “等很久了?” “不久,从金瓜开始。” 丁琬笑倒在他的身上,没有说话。 夫妻俩往二房主院方向走,没多久,徐永涵说: “一会儿回去让路子去买金瓜,买一筐,够不?” 丁琬轻拍他胳膊,好笑的摇摇头,道: “他是好意,我不过就是顺了一下。你这醋吃的莫名其妙,而且我俩可一直都保持距离。” 徐永涵自然知道,不过就是心里不舒服,不得劲罢了。 把人搂紧,没再说话…… …… 萧家马车离开丁宅,那珠轻靠着丈夫的胳膊,说: “丁家的举人老爷还真是年轻,若是我有妹妹,说什么都要把人嫁给他呢。” 萧逸帆没有说话,那珠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又道: “丁家人都好热情,尤其是那些长辈,一个劲儿问我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问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只能躲出去。” 萧逸帆低头看了她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你这次休沐两天,要不咱们一会儿就走?在琅洲住下如何?这样就能住两晚了呢。” 看着她很是期待的样子,萧逸帆深吸口气,说: “夫人,为夫已经许诺,会全心全意对你,就不会食言。我跟徐夫人的接触,都是正常交往,没有逾越。既然娶了你,我自然就会负责到底,你无需再拽她看你我夫妻恩爱,你该知道,她并不在意,而我也不会在乎。” 那珠抿唇,坐直身子看着他,道: “那你是不在乎我还是不在乎她?” “我是不在乎你的所作所为,而不是上升到人。”萧逸帆强调。 成亲这么久,她一向善解人意、懂事儿,就在前些日子,他们开诚布公的诚谈一次,彼此许诺真诚相待。 可这才几日的功夫,她就如此作为,他真的看不懂了。 那珠也是个聪明人,见他这样的状态,心知今日的举动惹他嫌弃。 长叹口气,略有些委屈的说: “其实说到底,不过是先动情的输。我抵挡不住夫君的魅力,自然而然就一退再退。但夫君放心,我的一些小举动,不会害人性命。日后,我也不会再做,徒增大家的烦恼。” 萧逸帆听她这话,伸手把人搂在怀里,道: “好,那咱们说定了,你无条件相信我,我亦真心对待你。日后我们过自己的日子,旁人如何,都跟你我没有关系。” 那珠重重点头,跟他十指相扣。 她也知道那么做是讨人烦,但有时候,这男人就要时刻提醒。 丁玮中举,他们贺喜,原本是两家走动的好事儿,可他太过热忱,不惜跟衙门那边告假,这在她过门之后,从来都没有的情况。 她怎能不怕? 带金瓜是正常举动,可他曾对她有心,自己又怎能不防备? 远嫁已经不容易,若是在抓不住夫君的心,她往后的日子就会更难过。 为此,不惜用此方法作秀。成了,就是如今。不成,她也提前多做打算…… 第1115章 这么慷慨,图啥啊? 八月十四,南越使臣被礼部送出了京城。 本来还打算在京城过中秋,没想到人家没留,直接送走。 至于他们要的和亲,显然没有。 适龄公主已经嫁做人妇,其余的年纪不够,大周不肯。 如果没有酒承司下毒,这事儿倒也能在强硬一下,但如今南越自知理亏,使臣们又知道南越跟大周的差距,便一声不吭的乖乖离开。 据说走的时候,老百姓自发的夹道欢送,有扔烂菜叶的,有吐口水的,反正不往身上打,就扔在他们身后。 南越使臣只怕这一生,都不会忘怀离开大周京城的场面。 这事儿也被老百姓品头论足良久,便是转天的中秋,夜晚赏灯时,也是津津乐道。 徐永涵一家在丁家二房用过饭,便早早回家。 明日丁文江就要出发去昉州,他们得回去准备一下。 跟着一起回来的,还有丁家二老。他们十八一早出发,过去住到年前。 柳氏给丁文江准备要用的东西,丁琬给准备人手。 当初去蛟阳县上任时买的那几个带着,另外又从家里挑了两个愿意去昉州的婆子。唐嬷嬷去了西北,柳氏身边没有人手,也是不习惯。 带人去了梅园,屋子里正在准备收拾东西。 “娘,这两位嬷嬷让我爹带过去。他们是府里的老人,做了多年,很守本分。” 柳氏看着两个婆子,不住点头,说: “好啊,你这有,我就省的再去伢行了。抽空我把银子给你,你自己再去添两个。” “成。”丁琬满口答应。 想说“不用”来着,但母亲这人的脾气她知道,还是一码归一码。 丁瑫乖乖坐在一旁呆着,没有上前捣乱。丁琬走过去,把人搂在怀里,说: “娘,明天送完我爹,咱俩还有我奶去丽人堂吧。小瑫跟遥哥儿有我爷照看着,咱们仨去松快松快。” 柳氏看着跃跃欲试的女儿,长叹口气,道: “琬儿,那丽人堂太贵,娘实在是……” “啊,没事儿,那是皇后娘娘的铺子,我去很便宜的。”丁琬完全不在乎。 她经历过一时,深知保养的重要性。 人活一世,名声、家境、脸面。女人嘛,对自己的脸都不好,还能指望对你的脸好? 看着母亲欲言又止的样子,丁琬不在意的又道: “娘看我二婶儿,虽然她比你小一些,但她跟咱村的庆年嫂子、铁杠嫂子可是同龄。你觉得他们仨,谁最年轻?” “那当然是你二婶子了。”柳氏不假思索的回答。 丁琬笑着点头,耸耸肩,道: “所以啊,您就别考虑银钱这些身外物了,只要您好好保养自己的这张脸,等下一次回去,他们看到您依旧风采卓绝,还不羡慕极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柳氏听到这话后,终于动心了。 低头瞅着自己还算纤瘦的身子,思索片刻说: “那个丽人堂,会开到昉州吗?” “会。”丁琬点头,“皇后娘娘说了,等爹爹过去上任之后就会选址,年后就会开。到时候母亲可要第一个去给捧场啊!” 说着凑到跟前,笑眯眯又道: “我也有往里面投钱,娘亲尽管去就行。” 柳氏一听这话愣住,随后蹙眉冲她说: “不是让你踏实照顾家里吗?咋又跟皇后合伙做买卖了?现在永涵做官了,你别太放肆,知道吗?” 丁琬故作无奈的长叹口气,耷拉着肩头,可怜巴巴。 “娘,我如今我听你们的,没有再去酒承司,一直都在家。可有这赚钱的门道,难道还不做吗?永涵俸禄是不少,可我们一年带头花销也很大。” “什么花销啊。”柳氏不解。 她的女儿她了解,断不是那种大手大脚的人。就算她喜欢去丽人堂,以现在徐家的本事,也绝对养得起。 丁琬摊开手,任由弟弟把玩,说: “娘忘了,京城还有一个武学堂呢!那里的孩子每年的穿衣、穿鞋,都是我府上供给。虽说都是粗布麻衣,但孩子那么多,也是不菲的花销。更何况二珏那边也需要银钱,我能帮着就多帮一些。” “你都是这么做的吗?”柳氏惊讶至极。 把手里的包袱系好、放在一旁又道: “这些都是你做了,那户部呢?国库没有银钱吗?皇后娘娘没有贴补?” “数皇后娘娘贴补的最多。”丁琬坦然回答,“娘,您该不会觉得皇上推行新政,朝臣支持就可以了?那都需要银钱。我只是帮一把京城、北苑,皇上、皇后那里,可是帮衬着整个大周。” “如今增加耕地,京城新建区开启,这些都是皇上用自己的私库在支撑。户部除了会哭穷,旁的什么都不成。皇上一心为老百姓办事儿,我们自然也要鼎力相助。我跟小姑陪皇后一起做事,赚的钱除了一部分留下,其余全都拿出去。” “这么慷慨,图啥啊?”柳氏不懂。 她知道女儿两口子跟皇上的关系好,可再关系好,不能这么慷慨鼎力吧。 一次两次可以,次数多了,难道就不心疼? 至少她听到现在,觉得心疼了。 丁琬突然合手,把丁瑫的小手窝在手心,笑着说: “娘,如今丁家儿郎,有三个在官场,小玮日后也会进。都说伴君如伴虎,我跟永涵这么做,一来是为了我们自己,二来也是为了他们。至少在有人构陷坑害他们时,皇上能看在我们的份儿上,选择相信咱家人。” 柳氏听道这话,不吱声了。 没法说话,更加没有立场说话。 她作为母亲,都没有想这么多,可作为女儿的丁琬,想的比她多得多。而她还在指责女儿,不该一味赚钱,疏忽家庭。 想到这儿,柳氏惭愧的不行。 丁琬察觉母亲一样,忙凑过来,笑说: “娘是不是特别感动?女儿随娘,娘操持家里有功,女儿自然也是如此。” “你少来哄我,娘知道自己的能耐。” “我没哄你,说的是事实。”丁琬说完,搂着她的脖子,无声撒娇…… 第1116章 效仿 丁文江跟徐永涵在书房说完话回来,见媳妇儿情绪一般,女儿无事,不禁有些愣住。 吵架了? 不应该啊! 他们母女之间别说吵架,就是稍微重一些的话,也很少讲。更何况最近也没什么事儿,能让她们吵架、拌嘴。 女婿带女儿离开,柳氏横着小曲哄儿子睡觉。 丁文江见状心里疑惑,但还是拿着换洗衣服去了耳房沐浴。 明日就走,难道是舍不得? 嗯,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好心情的洗好回房,儿子已经睡下了。 柳氏红着眼睛坐在桌前发呆,一动不动。 丁文江心里暖和,凑到媳妇儿跟前,伸手揽着她的肩头,说: “咋地,舍不得我先走吗?” 说着,轻捏了两下,又道: “傻不傻?过两天你们就过去了,只分开两天。我知道你不放心我,闺女不是给带了人嘛。再说永涵都打点好了,到时候我就住盛聚楼,吃得好、住得好,没事儿。” 柳氏摇摇头,往他颈窝里面蹭了蹭,说: “我不是担心你,我是……” “咋,担心咱的琬儿吗?” 话落,柳氏一声叹息,他全然明白。 “噗嗤——”轻笑,捏了捏她的脸颊,道: “你啊,就是喜欢操心。琬儿如今过得这么好,你担心啥?酒承司不去了,虽然就是去个酒坊,那也能兼顾家里,女婿没有言语,就鼎好了。” 柳氏挥开他的手,坐直身子,真是无语至极。 爹当成他这个样子,真是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有这么个好闺女。 没好气的将刚才跟女儿的对话,跟丈夫说了一遍后,长叹口气,自责的有说: “……我啊,真是心里太难受了。我自己养的闺女,我怎么能不相信呢?她喜欢赚钱本就是好事儿,人家赚钱还用这么个正道儿,我咋就……唉,你不知道,她说完后,我真是……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丁文江一改刚才的戏谑,也觉得面上很热。 不管女儿具体为了谁,丁家借光一事,毋庸置疑。 轻柔她的肩头,良久后说: “咱的闺女……就是好啊!想的这般周到,也是你教女有方。” “跟我有啥关系,小时候我总让她看着翠兰,我……我这心可真是,真是过意不去。” 丁文江倒了杯水递给她,看着跳跃的烛火,道: “好了,既然知道女儿这么做的用意,那咱们也别闲着。昉州也有武学堂,到时候你也给那里的孩子,送些棉衣、棉鞋吧。” 一年四季的衣服送不起,毕竟他们还要生活。但冬衣比较重要,他们还能拿的出手。 柳氏重重点头,记在心里…… …… 丁琬跟徐永涵回房之后,圆桌上摆着的金瓜,不容人忽略。 真是无语了。 自从那日跟萧逸帆说了让他带金瓜,人家带的她没吃到,每天吃的都是徐永涵买的。 至于萧逸帆送的去了哪儿,不用问也知道。 无非就是二叔家、小姑家、再不然谭迁那里也有。 吃醋吃到这个地步,她也是醉了。 坐在桌前,闻着果香味儿的瓜,用竹签扎了一块,喂到他嘴边,说: “咱真的不至于!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不用每天都准备。” “那你说想吃啥别的,我明儿回来给你买。”徐永涵说完,张嘴吃瓜。 他现在已经享受每天从衙门回家,路过摊贩买水果的过程了。 有时他都后悔,后悔错过了以前那么多次的机会。亲自买水果,回来让下人们洗了,然后给媳妇、儿子吃,那个感觉,真是太棒了。 如今,他逢人就安利,不过同僚没人搭理他。 丁琬想了一下,笑着道: “你每天都买这些东西,不怕被人笑话?” “笑话啥?”徐永涵反问。 戳起一块喂进她的嘴巴,又道: “我是给媳妇、儿子买东西,又不是给外室、妾室,谁敢笑话我?” 徐永涵不以为然。 也不是没人说他这么做不对,但他不在乎。看着仓鼠一般吃东西的媳妇儿,笑着又道: “不想吃金瓜,明儿给你买葡萄?我看最近葡萄也挺好,粒儿大,很甜。” 丁琬嘴里嚼着东西,腾不出空,只能点头。 老吃瓜也容易腻,换个葡萄也挺好。 “那明儿买一串葡萄,买几个桃。我看遥哥儿跟小舅子,都喜欢吃桃。” “行。”丁琬咽下嘴里的东西,点头应下。 一盘金瓜吃下肚,夫妻俩去里间洗漱。 一夜无话,转天晨起吃过饺子,丁文江便带人出发去了昉州。 送行的就只有丁琬、柳氏、丁文海跟安辰,其余都没让,家里都有小的需要照顾。 柳氏、丁琬倒还好,反正两天后还能再见面。丁文海就有些舍不得了,毕竟是他的亲大哥,从小就在一起。 “大哥你这两日照顾好自己,等十八一早,我就亲自送嫂子、还有爹娘过去。” 丁文江听到这话,摆摆手,道: “不用,有小玮跟琬儿就行,你在家吧。孩子都小,小妹也在这边,你也得照看。” “我当天就回,你放心。”丁文海坚持。 虽然知道昉州离京城不远,可要想像以前在村里那样,还是不容易。 丁文江明白弟弟的意思,笑着拍拍他的肩头,说: “行吧。那到时候好好照顾咱爹娘,下午就赶紧回来。” “哎,好。”丁文海应下但却不松手,这一刻倒不如平日那般洒脱。 丁琬见他这般,轻声提醒说: “二叔,我爹该走了。” “啊,好,好。”丁文海嘴上应着,可还是没松手。 或许是岁数大了,也或许是做了爷爷,他现在对哥哥、妹妹的相处,特别享受。 丁文江又岂能不懂? 再次拍拍他的手背,笑眯眯说: “等年前你去接爹娘,咱们还能见。到时候住两天,把家里安顿好了。那个时候巧姐儿也大了,你也能带过去。” 丁文海抿唇,“嗯”了一声。 分别在即,丁琬扶着父亲的胳膊,目送他上车。 马车缓缓走起,丁文江从车窗内冲大家挥手告别…… 第1117章 赶路 丁文江走后的下午,京城开始下雨。 丁家二老担心长子途中挨浇,急的午饭没有吃。 丁琬正在房中拢账,听到婆子汇报,急忙让厨房备了几样水果,拿去后院。 二老住在耿氏生前的崇禾苑。 本来想安排别处,但两位老人不忌讳,而且崇禾苑的确是位置佳,院子大,索性彻底收拾一番,让他们住的舒心。 没等进屋,就听到祖母长长的“唉”声。丁琬抿唇,故作轻松的说: “爷、奶,睡了没?” “啊,没有,没有,快进来。”丁母调整心态,笑眯眯招呼。 丁琬进屋,把水果放在桌上,道: “刚买回来的葡萄、桃、还有瓜,我瞅着新鲜,给您们送来一些。听说午饭没吃,因为下雨没胃口吗?” 丁母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没有隐瞒。 “是啊,没胃口。也不知道你爹那边咋样了。这雨下的不大,可一直下着,他赶路只怕……不安全啊。” 儿行千里母担忧,可以理解。 丁琬把剥好的葡萄,喂到她的嘴边,说: “奶放心吧。京城的八条官道全都重新修的,即便雨天,路上也不会有积水、泥坑。不好走就慢些走,不会不安全。您忘了,沿途可是有检修站的。” 丁母闻言,双眸放光,随后又黯淡下去。 即便知道有检修站,她还是担心。 丁父用帕子擦了擦嘴,说: “你啊,别担心了。大江又不是孩子,他带的人都是蛟阳县跟了他三年的,没事儿。再有两天咱们就去了,你别把自己急得上火走不了,到时候耽误大儿媳。” 这话可算是彻底驱散了丁母的担忧。 忙不迭点头,拉着丁琬说旁的,转移注意力。 丁琬看着祖父,心里佩服。 老爷子平日不爱吱声,可只要他说话了,立马能治愈媳妇的焦虑。 到底是生活多年的老伴儿,有些能耐。 盯着二老用了一些水果,这才放心的离开。 这场雨不大,但一直就下着,足足下了两天一宿。 说实话,挺耽误事儿的。毕竟田里要秋收,下雨耽误,就少收不少粮食。 更何况还要种麦子,更加耽误时间。 十八的卯正,这雨才算停了。没有放晴,所以丁家一早出发,不敢耽误功夫。 三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出京,丁文海陪着双亲坐在中间的马车。 陪同一起去的还有丁翠兰母子,他们没去过昉州,而且她的茶饮店,也要在那边开,位置都选好了。 临近中午,天气放晴,人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还有一个半时辰才能到昉州,丁琬命人到下一个检修站休息,大家吃些东西,走一走,活动活动。 雨过天晴,温度刚好,空气清新,这个时辰官道车辆不多,显得尤为寂静。 丁文海扶着二老下马车,丁琬带着孩子们走过去,老人家环顾四周,不住点头说: “好,真好。这一路走来,路好、车稳,我们老两口还真是没啥感觉。” 丁琬上扬嘴角,挽着她的胳膊,边说边道: “奶没有感觉到疲惫就好。咱们去检修站吃些东西,吃完简单休息一下再走。时辰尚早,赶趟。” “好啊,那就检修站那里吃点东西。” 丁文海一听这话,急忙带着儿子快走几步先过去。他们过来,就是为了照顾大家的吃行。 检修站设有铺子,不是什么珍馐佳肴,基本就是当地的家常菜。 大家赶路途中的目的都一样——填饱肚子。 所以吃食的要求很简单:干净、可口、上菜快。 点了两桌,菜品一样,就是人多。 都是自己人,大家就在一个雅间里,坐下、准备吃饭。 丁父放下刚刚喝完的茶杯,叹口气道: “我朝真是越来越好了。啥前儿赶路如此便(bian)宜过?路好走不说,沿途还有吃东西的地方。我刚才看了下水牌,价格只比京城贵一点,这么个地方,运东西啥的不方便,这个价格就是不错了。” 老爷子一起话茬,丁文海、丁玮、丁翠兰等人,就都跟着聊了起来。 聊一聊大周现在的情况,聊一聊他们跟过去有什么不同。 饭菜上来,菜码适中,大家美美的吃了一顿午饭。 也不知饿了还是怎样,这顿饭吃的特别香,感觉菜炒的很入味。 吃过午饭离开时,饭馆还把他们里剩下的水重新灌了,马也给喂了。 再次赶路,阳光明媚,心情都很舒坦。 到达昉州不过未时二刻,城内热闹的叫卖声,吸引了车里三个小家伙。 不过丁翠兰的孩子不会走,只能在母亲怀里,抻脖子往外瞧。 别看小家伙不大,劲儿却不小。 挣的丁翠兰都快抱不住了,轻声念叨: “别抓了,娘都快抱不住你了。我跟你说,摔了不管啊。” 小家伙顿了一下,随后继续往哥哥、外甥那边奔。 丁琬见了,伸手把孩子抱过来,帮他找了个好一点的视线,说: “小姑整不起了?” “可不是。”丁翠兰揉着肩头,长叹口气,道,“就这种他感兴趣的,也不管你好不好抱,反正就可着他来。有两次,差点没摔了他,好在他爹出手快,把他接住了。” 每每想到这儿,她都心有余悸。 那两次若真摔了,肯定摔个好歹。 丁母闻言,冷“哼”一声,道: “你啊,就是娇气,都怪我跟你爹,把你惯坏了。一个孩子再有劲儿,那能有大人有劲儿?单说你不会抱、有依靠算了。” 不得不说,女儿嫁的丈夫是真好。 安辰对她十个头的,虽然总是在外奔波,但只要搁家,绝对帮着闺女照看孩子。 没什么抱子不抱孙一说! 丁翠兰被怼的不高兴,一旁的柳氏打圆场道: “说到底,娘还是疼兰儿。怕她太过骄纵,忘了本分,总是抽空提醒。不过娘也不用担心,兰儿跟妹婿俩的感情,情比金坚,没事儿的。” “说是这么说,可我……到底是做娘的心。”丁母长叹口气。 这辆车除了三个孩子,就是她们四个女眷。 说话不用避讳,老太太自然也就不隐藏自己的情绪。 丁翠兰明白过来,紧抿嘴角,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 第1118章 进府衙 丁琬笑嘻嘻的抱着孩子,道: “奶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惦记这个、记挂那个的。” 丁母笑戳了她额头一记,不再说话。 当娘的嘛,能有几个是真正有坏心的? 马车一路向前,热闹的叫卖声逐渐减弱,丁母“哎哟”了一声,看着大儿媳,道: “让老二赶紧回去吧。这要是送咱们到府衙再回去,只怕京城那边的城门就落锁了啊。” 柳氏看着喜欢操心的婆母,抿唇轻笑,说: “娘,二弟压根就没想今天回去。” “啊?啥意思?” 丁翠兰接过扑向她的儿子,轻柔说道: “娘,咱们从京城起早出发,这会儿到了昉州。这里不是琅洲,能当天来、当天返,二哥当时就没想过今天回去。” “那……那你二嫂子自己在家,能成吗?” “应该可以吧。”丁翠兰没有迟疑的回答。 家里那么多下人,还有丁现两口子也在京城。今儿二哥走,晚上他们一家三口肯定会回去看看,就一宿罢了,问题不大。 丁母也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马车终于停下,很快车帘掀开,大房一直用的管家站在车外,抱拳拱手,说: “恭迎老夫人、夫人、姑奶奶、大小姐回家。” 说着,上前把三个孩子都接下来。 丁琬跟丁翠兰先下车,分别把各自的母亲接下来。 后面车里的丁父跟丁文海父子也都下来,过来跟他们汇合。 “给老太爷、二老爷、三少爷请安。” “哎哟,不用多礼,快起来吧。”丁父摆摆手,看了眼面前的府衙后宅又道,“老大呢?还忙吗?” “回老太爷的话,老爷这两日一直都是深夜回来。今天应该也早不了,所以一早老爷就吩咐小人在此等候。”管家回答。 柳氏一听“深夜回来”,不禁有些心疼。 原来接手县衙的时候,值守偶尔晚些回来。可这一连两日都…… 丁琬察觉到了母亲的变化,冲着管家,道: “先带我们去房间修整,其余的一会儿再说。” “是,大小姐。” 管家说完,抱起丁瑫,走在前面。 府衙的后宅要比县衙大多了。 管家一边走,一边给他们介绍这边的情况。 带来的那些衙差,被安排在了前院东侧,西侧是给原本府衙的人住。 像什么同知、通判、州判等。 不过西侧住的人不多,基本都是当地的,人家在这边就有宅子。除非府衙太忙,就像最近,他们才会在这小住几日,忙过再回家。 过了一个月亮门,后面就是知府内眷住的地方。 每天酉时,月亮门这里会准时落锁,跟外院隔绝。 跟月亮门连接的地发那个,是一处空旷的院子。 什么摆设、树木都没有,就是一片青石板铺的大空地。 这么一大片空地,走个人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两排下人规规矩矩跪在这里,管家请柳氏过去。 她是未来五年后宅的女主人,这些人都要归她管,这会儿过去露个面、立立威,也是正常。 丁琬跟丁翠兰站在丁母左右看着,其余人也都没有靠前,停下脚步。 “给夫人请安。” 下人们异口同声,恭敬磕头。 柳氏笔杆溜直的站在那里,淡淡“嗯”了一声,开始训诫。 说的虽然都是大白话,但言语中的威信,不容忽视。 丁琬在旁仔细听着,心里对柳氏的转变,欣喜至极。 母亲再也不是原来土庄子的丁秀才娘子了。 人家是正正经经的夫人,有威有面的夫人。 “……还有一点,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善妒,老爷后宅只能有我自己,所以谁敢动歪心思,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还有,若是想婚配,直接来我面前说,只要两个人彼此都乐意,那我不会拦阻。” “但谁要是私下相通、或者用强闹到我的面前,前者二人全部发卖,一个不留。后者经官,谁的错谁领,绝不姑息。边境防线缺人帮忙0,我不介意为咱大周朝,贡献一份力,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下人们再次异口同声。 像丁文江这样的后宅,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 唯一要防备的,就是下人私通,再有就是小丫鬟想借机上位。 柳氏前面说的不过是督促他们尽心办事,后面这些才是最最主要。 态度严肃,言辞犀利,不容忽视。 说完后,柳氏回神把丁家二老带到众人面前,让他们认主。 百善孝为先,老太爷、老夫人虽然不管家,但该有的尊重必须要有。 等大家全都行过礼之后,这才穿过前院,去了内宅。 房间很多,正房是丁文江夫妇,东侧是二位老人的院落。 比县衙要好很多,至少有自己的院子。 不过老人家倒是不希望有院子,像土庄子那种东西屋,走几步就到了儿子房间,说话啥的很方便。 丁翠兰、丁文海父子,陪二老去了东苑。丁琬带着儿子、弟弟,去了主屋。 带来的东西很多,唐嬷嬷要走,柳氏身边就剩下个陈嬷嬷。 丁琬帮着拾掇了下衣物跟胭脂水粉,然后来到铺床的柳氏身边,说: “娘,在这边如果有哪个婆子眼力见儿不错,就叫到身边伺候吧。” 柳氏叹口气,把床铺平整后坐下,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爹只怕这两日,除了常随照顾,其余一个人都没让近身。” 里间床铺乱的一塌糊涂,如果不是丁文江有令,肯定就有婆子进来打扫。 不得不说,丁文江的求生欲是真的高。 柳氏敢明目张胆的说自己“善妒”,也是他惯得。 不然,单单一个“善妒”,就能被休。可这个名声如果丈夫不在意,那就是人家夫妻情趣,谁能多言? 丁琬也明白父亲的做法,拉着母亲坐下后,道: “娘心疼了吧。” “咋能不心疼?”柳氏抿唇,看着玩在一起的甥舅俩又说,“你爹疼我,这两日又回来的那么晚,只怕这饭食都……” 话没说完,丁琬笑着推了推她的肩头,挑眉。 “既然娘心疼了,我就跟娘去厨房,您给爹炖些汤,我负责做饭。一会儿您给爹把晚饭送去,如何?” 柳氏听完眸子泛光,随后又迟疑的蹙眉问: “那样会不会打扰他啊?” 第1119章 府衙后宅 看吧,这就又担心上了。 丁琬轻笑,摇摇头,笃定的说: “放心吧娘,不会影响我爹的,只会让我爹更加高兴。” “高兴?” 丁琬“嗯”了一声,笑眯眼睛,道: “爹再忙吃饭的功夫得有。这几天人家都是一个人,冷不防媳妇儿去了,能不高兴?” 察觉被女儿打趣,柳氏无语的翻个白眼,娇嗔道: “越来越没个正经。” 丁琬笑嘻嘻的耸耸肩,拉着母亲出去。 翠云跟陈嬷嬷在房里看着孩子,很快就不安心在屋里呆着,出去疯跑。 厨房忙碌的娘俩听着院子里孩子的笑声,柳氏感慨叹口气,道: “要是以前,我咋都想不到还能过上现在的日子。这话虽然跟你说了好些回,可是如今……咋说呢,以前做饭是为了填饱肚子,现在做饭就……” “就为了心疼自己的夫君。”丁琬接续她的话。 见母亲满脸通红,丁琬“噗嗤”一声笑出来,道: “娘,这有啥可害羞的嘛。您跟爹感情好,我们做儿女的最开心。” 如今日子过好了,家里下人一大堆,要说这做饭,根本就轮不到他们。 可除了做饭,她们还能做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就如丁琬,徐永涵忙碌时深夜归来,她永远都是一碗面条或者馄饨的等在那里,就为了那片刻独处的安宁。 白天男人们忙碌,女人在家无事可做,若是再不趁机想想法子联络下感情,那夫妻间的关系,可就越来越远。 柳氏精心熬煮鸡汤,丁琬麻利做着晚饭。 等全都弄好,装入食盒,催促柳氏赶紧给前面送去。 “琬儿,这……真的行吗?自打你爹做官,我可一次前院衙门都没去过啊。” “哎哟没事儿,你是去送饭,又不是去找麻烦,别怕。”丁琬边说边推,不让她拒绝。 如果不是兵部衙门太远,她恨不得每天晚饭都给送过去,然后等他吃饭拿着空食盒回来。 谁都想多腻歪一会儿,偏她娘亲实诚,怕这个、怕那个的。 等柳氏离开,丁琬喊婆子过来摆饭。 没摆在厢房,直接就摆在东苑。 老人家坐了那么久的车,虽然路况好走,但仍旧疲惫。 吩咐另外几个婆子烧热水,这才带着院子里的孩子,去东苑准备吃饭。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丁母瞅着孙女,道: “你娘呢?” “我娘不在这边吃,咱们吃就行。” “啊?为啥?”丁母惊讶。 不在这儿吃能去哪儿?发生啥事儿了? 丁琬把盛好的汤放在她面前,笑着道: “我娘给我爹送饭去了,顺道就留在那边吃。我给装了好多,我爹一个人在这边虽然就呆了两天,也够他难的。” 难啥?丁母不解。 但有不少追问,只能点点头,闷声吃饭。 反正他们只管一个倒、三个饱就行,其余的不操心。 吃过晚饭,丁文海父子陪同父亲去耳房,丁翠兰在另一侧耳房陪母亲,丁琬则是在院子里看管三个孩子。 除了小表弟需要哄一哄,另外两个,都不用管。 等丁家二老回来后,丁琬让翠云先陪徐致遥回房休息,她则带着丁瑫去了主屋暖阁。 上一任的府尹夫人是在这边生的嫡子,所以主屋单独辟出来一间。 暖阁有一个专门负责洒扫的婆子,姓刘,本地人,家也在这边。 因为“刘”姓,被上一任府尹夫人挑中,负责这边。 暖阁打扫的很干净,床也铺好了,还挂有蚊帐。 秋蚊子最毒,被它咬一口起包不说,还要肿上好几天。 丁瑫睡着以后,刘嬷嬷走过来,屈膝行礼,说: “大小姐,奴婢守着吧,您回去歇一歇,累一天了。” 丁琬转头看着一旁的婆子,指了指外面先起身。 二人一前一后出来,丁琬坐在外间圆桌前,道: “陈嬷嬷呢?” “回大小姐的话,陈嬷嬷在库房,清点夫人带来的东西。” 丁琬闻言颔首,看着她又道: “你来这边多久了?” “回大小姐,奴婢是六年前进的府衙后宅,三年前被上任夫人调来暖阁,一直到现在。” 六年,倒也时间不短。 “家里可有什么人?” “回大小姐,有三个孩子还有一个婆婆。” “男人呢?” “男人生病过世了。” “哦,这样啊。”丁琬缓缓颔首,“那平日你都在府里,只有排到休息回家?” “是。”刘嬷嬷回答。 正说着,柳氏满面红光、心情愉悦的从外面回来。 刘嬷嬷屈膝行礼,丁琬伸手挽着母亲的胳膊,让刘嬷嬷下去休息。 “你小弟呢?” “睡了。”丁琬说完,给母亲倒了杯水,“娘去的挺久啊。” 柳氏羞赧的“嗯”了一声,道: “我去的时候你爹再看公文,然后……还没说你呢!你装那么多饭倒是提前跟我说一声啊,你爹也吃不完,弄得我只能在那边吃。” 柳氏实诚。送饭就是送饭,打算送完就回来。 可丁文江聪明,一看到那么多的饭菜,再加上媳妇又说是女儿装的,立刻就明白了闺女的意思。 当下留下她一起用饭,这就耽误了功夫。 “……吃完饭我寻思赶紧回来,恰好府衙的同知跟州判他们进来,你爹又给引荐了一番。” 语气里虽然有些抱怨,但面容上确实很高兴。 典型的口嫌体正直。 丁琬也没戳穿,单手托腮看着母亲,说: “娘别怕给父亲添麻烦,像这样的‘麻烦’,爹不知道多希望娘去呢。男人在外的面子,一来是自己的本事,二来就是妻子。像永涵,他最近每天从衙门回来,都会给我买些水果,我也不想让他这么儿女情长,可人家喜欢啊,就得依着。” 柳氏放下茶杯,轻笑着点头,道: “好~!听你的还不成?你说咋地就咋地,我听。” 丁琬心情愉悦,想到正事儿又说: “对了娘,负责暖阁洒扫的刘嬷嬷是本地人,家里有婆母还有三个孩子,男人生病去世,在这边做了六年。你可以继续让她负责暖阁。” “行,那就让她继续呆在那。”柳氏没有意见。 本地人,还有婆婆跟孩子,靠得住。 丁琬打了个哈欠,借由子出去,柳氏起身来到暖阁,看看熟睡的儿子…… 第1120章 昉州茶饮店 回房后的丁琬,翠云很快来到跟前,屈膝行礼,说: “夫人,府衙上下奴婢看过一番,没什么大的隐患。上一任府衙夫人是亲自过来,府里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除了心气比较高的下人被留下,其余的都是府衙原来就有的,家在本地。那几个丫头的名字,奴婢都记下来了,有……” 说了几个人名,丁琬想了下,道: “活契还是死契?” “活契。” 丁琬手指轻敲桌面,思索片刻后,说: “明儿你带孩子在院子里转转,找个由头,让管家把人发作了。” “是。”翠云屈膝行礼,又道,“夫人,佩文已经在耳房备了热水,您要不要沐浴歇息?累了一天呢。” 她是好心,丁琬领情的“嗯”了一声起来,跟她出去。 一夜无话,转天吃早饭时,大家见到了丁文江。 眼底虽然乌青,但精气神不错。 媳妇儿、孩子都来了,双亲也到了,清冷的府衙有了家的气息,他甚是高兴。 喝了两碗粥后,看着丁文海,道: “小玮在这边呆几天,你今儿回去吧。到时候我送他出去游历,跟着的人你不用担心,都是妹婿给找的。” 虽然名义上是丁琬出人,其实丁家都知道,是安辰给的。 丁文海也放心,冲着闷头吃饭的儿子,说: “出去不像在家,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儿就行,其余能不管就别管,别想你大哥似的,招来一堆麻烦。” 丁玮受教的颔首应下,继续吃饭。 丁父怕二儿子还要念叨孙子,放下筷子,说: “老二啊,差不多你就回去吧。你娘一早给你烙的饼,到时用马车里的炭炉煨着,省的在检修站吃饭,耽误功夫。” “行,我知道了爹。”丁文海满口答应。 关于吃穿,他没啥要求,吃饱、穿暖就行。 好与不好的,他并不在意。 吃过早饭,大家先把丁文海送走,然后丁文江继续去衙门。 有很多案子积压,证据啥的都不足,所以还要继续跟进。 到了府衙才知道,各地县衙如果不作为,府衙就一堆麻烦还不能结案。 丁文江是那种“今日事今日毕”的性格,有东西积压,他心里就不舒服。 正因为如此,昉州各地县衙,也开始紧锣密鼓的调查结案,不然新官上任三把火,说不准就烧到自己头上。 至于昉州的那些商铺老板,一个一个也都在观望。 新来的府尹什么样,总得观望一阵子再说。 送走了丁文海,丁琬跟丁翠兰把孩子交给丁母跟柳氏,便结伴出去。 他们这次过来不单单只是送柳氏跟丁家二老,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 丽人堂、茶饮店。 商铺的地方都已经选好,她们过来瞅一眼、盯一盯,回去好能跟宫里汇报。 茶饮店在昉州,一共开了五家。 四家小的,一家大的。 昉州的府城比辽东府小上许多,但也足有五条街,每条街都商铺颇多,外面摊贩一个挨着一个。 丽人堂开在昉州的新建区。上一任知府把新政落实的很快,而且这边的新建区就是原来城内的富人区。 房子都占地不小,而且还多有空着。所以知府把朝廷派发下来的银钱,一部分挪来收购房屋,重新规划。一部分就是补偿农家别庄,增加耕地。 昉州因为有一个瓷器官窑,所以这边的百姓,过的相对要好上许多。 跟琅洲没法比,但距离京城最近的其他几个府城,昉州算是相当不错了。 大的茶饮店也开在这边,而且在新建区的东侧。上下两层楼,足有一百五十多个平房,很大,很僻静。 姑侄俩下车后进来,木匠正在紧锣密鼓的做事儿。 百灵见到她们俩过来,高兴的凑到跟前,说: “过了中秋我就盼你们过来,可是把你们盼来了。我带你们去楼上,楼上收拾好了。” 百灵是在酒承司集体中毒那次后过来的。 她不负责这边,只是过来给商铺选址,前期收拾。等人来接盘,她会去下一个地方,继续张罗。 如今不用出任务,她特别喜欢现在这样的模式。 一个地方呆上些日子然后换地,新鲜、刺激、自由。 丁翠兰知道自己来的目的,跟着她一路上楼看二楼装饰。 清新、典雅的风格,木质长凳全都摆好,中间是水曲柳雕花桌子。 窗户开了好多个,光线亮堂不憋闷。 姑侄俩边走边看,不得不说这个茶饮店的装饰,就是拿到京城都是首屈一指。 而且定位非常明确,就接待女眷。 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小门小户的姑娘、媳妇。 只要是女的,哪怕进来只点一杯清水,都可以坐上一坐,歇一歇。 届时会请一个琴女,就坐在西侧的台子上弹琴。 优美抒情的音乐,着实会让人心情放松。 百灵给他们介绍一番后,神秘的指着最里面的调茶室,道: “你们猜猜,那里面除了调茶,还做什么?” 姑侄俩闻言互看一眼,默契的摇头。 百等轻笑,一手拉一个去到里间。 空间不太大,他们三个人都有些挤。 两侧窗户都开着,桌上一个一个三角形状涂有釉彩的东西,摆在那里。 丁翠兰不解,伸手拿了一个,问: “这是啥?干啥用的?” 百灵笑着走到一处梁柱旁,打开隔板,拉着旁边的绳子,“吱哟……吱哟……”响声传来。 是一个小型的升降板。 “主子特意拨了两个宫里做糕点师傅过来,那些小东西就是按照糕点的大小制作而成。宫里的糕点,没谁吃过,但看着形状点东西,也是一个特色。” 丁翠兰双眸瞪大、放光,好一会儿才喃喃的说: “这么好的茶饮店给我,我……我可以吗?” 百灵闻言蹙眉,不解的说: “南疆那边我可听说了,你开的可好了,怎么来昉州却没有信心了?” 丁翠兰摇头,面露难色的道: “这根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丁琬追问。 她不认为现在是谦虚的时候,小姑也不能退缩。 安辰之所以拖家带口上京,就是因为南疆太热、媳妇儿住不习惯。 京城那里又是个权贵横行的地发那个,所以他选来选去,选的昉州。 等这边宅子安顿好,他们就会过来,安辰是皇上安插在昉州的暗线,虽然府尹是他亲爹,但很有东西府尹看不到的,暗线就一定能看到。 说到底,就是弄个监察的在这边,随时随地处理一些仗势欺人的恶霸…… 第1121章 只增不减 丁翠兰被侄女看的心虚,摇摇头,道: “这跟南疆的不一样。南疆地方小,用竹杯买了就走,不用多做停留。可这边有地方供他们歇息,万一有人发生拌嘴啥的……” “那就看小姑的本事了呗。”丁琬不以为然。 眼瞧着丁翠兰欲言又止,耸耸肩道: “姑,娘娘还是肯定你的能耐,不然不能把这么一大摊子交给你。更何况你这边若是做好了,京城那里也会效仿。就因为京城开销实在太大,不能冒险,所以才看你这边的情况。” “但是……” “安夫人别有压力,只要你这边正常开店,其余你担心的那些,都不是问题。发生拌嘴就请出去,跟咱们茶饮店没有半文关系。” 话是这么讲,但实际根本不是。 丁翠兰不住摇头,长叹口气。 “百灵,我怕的就是这样。所为强龙压不住地头蛇……” “姑,你还没做就打退堂鼓?”丁琬笑了下,又说,“不管强龙还是地头蛇,开弓没有回头箭。” “是啊,这么大的铺面摆在这儿,担心也得做,后怕还得做。安夫人,我能猜到你的担忧。放心吧,茶饮店里的人,都是死契,不会出现下泻药、下毒一说。但你也不能松懈,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百灵的话,让丁翠兰心里松泛许多。 放下手里的物件,看着调茶室的屋子,说: “好。既然娘娘信任我,那我就努力好好做。定什么时候开业了吗?” “十月初八,楼下再有十天就完成了。”百灵回答,“一会儿咱们去买人,后院就给他们住。主子特意送来宫里专门教规矩的嬷嬷三个,明天能到,届时好好教一教规矩,你不用担心。” “成,那咱们去丽人堂,然后去伢行。” 丁翠兰摩拳擦掌,有些迫不及待。 丁琬见状,高兴的上扬嘴角。 这才是她印象里的小姑姑,不怕困难,不惧困难。 姑侄俩一直在外忙碌到下午,中午饭都是在外面用的。 申时左右回到府衙,徐致遥正在前院追撵丁瑫。两个孩子一前一后,“咯咯……”笑着犹如银铃。 二人走到丁母、柳氏面前行礼,丁母一手拉着一个,道: “忙好了?” “没我啥事儿了,我小姑得忙一阵子。”丁琬笑吟吟的回答。 丁母点头,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说: “忙归忙,不能耽误家里还有孩子,知道不?” “我省得的娘。” 丁琬看着母亲,笑了笑,道: “我明天回京城,娘有啥要给我拿的,抓紧准备啊。” “早就准备好了。”柳氏边说边笑,不忘嘱咐又道,“回去以后抽空酿酒,夫君、孩子都要照顾好,明白吗?” “放心吧娘,我知道的。”丁琬满口答应。 对于母亲的好意,她丝毫不会拒绝。 当天晚上,丁文江回来的仍旧很晚。 刚刚接手府衙,要忙事情很多,本来已经疲惫,当听到妻子说女儿转天就走,忙起身去了隔壁。 刚刚回来的匆忙,压根没注意到隔壁还亮着灯。 显然是等他呢。 来到门口,没等敲门,门开了。 翠云屈膝行礼,“老爷好,厨房炖了鸡汤,奴婢给您盛一盅。” “好。”丁文江应声,迈步进屋。 见女儿坐在圆桌前,轻叹口气,道: “不多呆两天?” “我也想,可永涵自己在家,我不着急回去,我娘也得催。”丁琬说着起身,挽着父亲的胳膊来到桌前坐下。 丁文江“呵呵……”轻笑,理解的说: “你也别怪你娘。她是个做岳母的,自然不能让你多在这边小住。如果他也跟着过来,那倒无妨。” “是啊,所以我还是回去吧。” 原本,她是真的不着急,徐永涵是想让她在这边小住到他休沐,然后过来接,一家人一起回去。 可她发现自己在这边,丁翠兰不管做什么都会问她。这样的习惯不好,所以她才临时起意赶紧回去。 不过这话谁也没露,就她自己清楚。 丁文江瞅着日渐成熟的女儿,心满意足道: “你是个有分寸的,爹以你为傲。回去以后别那么忙,身子骨要紧。” 丁琬“嗯”了一声,抬头看他,道: “爹别光说我,这几日您可够累得。” “我这正常,等顺利接手,一切都走向正规,我也就不用这么累了。” 父女二人聊着家常,品着鸡汤,别有一番韵味。 丁文江在这边喝了两碗汤,满足的起身回去了。 走之前,不忘塞给丁琬一张百两银票。 “拿着,不许推辞,爹给你的。” 丁琬“噗嗤——”轻笑,捏着银票,道: “您把体己给我了,回去还得跟娘要,倒不如我跟娘要就是了呗。” 丁文江咋舌瞪眼,不悦的说: “你跟你娘要的同我给你的,能一样嘛?你这孩子……” “嘿嘿……”丁琬轻笑,做个鬼脸耸耸肩,把银票收好。 丁文江瞅着做了娘的闺女,无语摇头。 “我明儿卯正就得起来出门办事儿,你得空再回来,爹就不送你了。” “好,爹忙你的,我自己能回去。” 丁文江又深深看了闺女一眼,挥挥手,回了房。 进屋看到柳氏在那赶制衣衫,走过去,道: “给致远的?” 柳氏点头,咬断线头,换个花色说: “也不知道那孩子长多高了。不过遥哥儿有的,远哥儿也得有。” 不能厚此薄彼。 丁文江脱去外裳,挨着媳妇儿坐下,道: “明儿再给我些银两,手里的刚才给闺女了。” 柳氏缝制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说声“好”,继续干活。 他们夫妻约定过,在有能力的时候,时常给孩子一些钱。 虽然心知他们不需要,但能给孩子们零用,心里也是美得。 “他爹你先睡吧,我把这件衣服赶制好了就歇息。明儿你不是要起早吗?别熬了。” “好,那你也早点。” “我知道。”柳氏边说边放下手里的活儿。 丁文江见了忙摇头阻止: “别,不用你伺候,我又不是不会睡觉。你赶紧做,别耽误功夫,熬夜伤眼睛。” 夫妻多年,两儿一女,他对她的疼宠,只增不减…… 第1122章 枫林 转天吃过早饭,丁琬带着儿子准备打道回府。 临别前,丁翠兰别提多别扭了。恨不得撒泼耍横,阻止她离开。 有她在这边,自己做什么事儿都有主心骨,还能问一问。她一走,问谁呢? 丁琬看出了她的不愿意,但也只是在车里挥挥手,什么都没说。 带着祖父母、母亲的叮嘱,钻进了马车。 没让他们送出城,带了侍卫跟下人,一路又都是官路,没必要再送那么远。 马车从府衙后门离开,丁琬带着徐致遥不住挥手。 丁瑫被陈嬷嬷抱在怀里,拼尽全力—— “姐——遥哥儿,再来啊!” 小奶音,很悦耳,丁琬笑着应了声“知道”便钻回车子坐好。 小姑姑全程没吱声,明显就是闹别扭。 翠云见了,轻声提醒道: “夫人,姑夫人可一直都没说话,想来……是恼您了吧。” 丁琬没有隐瞒的点点头,轻叹口气,说: “恼我也没招。我在这边她畏首畏尾,这样不好。” “那您若是这样走了,姑夫人那边……万一有什么需要您拿主意的她自己拿错了主意,又该怎么处理呢?” 夫人跟姑夫人,那自然是夫人更胜一筹。 丁琬把玩着儿子的小手,没有抬头,道: “她是我小姑,她有多少能耐我心里有数。只不过我们一起长大,我又比她年长,所以她对我就很依赖。日后昉州是她的,我在这边不好,倒不如早早回家。” 说完,捏了捏儿子的小脸儿,问: “遥哥儿,想爹了吗?” “想。”徐致遥重重点头,“爹说,回家,骑马。” 这些日子跟丁瑫一起玩,说话清楚很多,会说的话也不少。 提及父亲,小家伙还真是有些想了。 徐永涵这个岁数做爹,对孩子除了教养之外,更多的还是疼宠。 有事没事就陪他,孩子累了也会抱,所以父子俩的感情,特别好。 见他情绪低迷,翠云把准备好的葡萄干拿出来,说: “二少爷,下午咱们就回家了,晚上便能看到老爷。先吃这个,很甜哦。” 小孩子的心情,来的快、走的急。 一看有吃的,瞬间就忘记了刚才想父亲的难受。 小手抓过来葡萄干,捏起一颗,笑眯眯仰头—— “娘,吃。” 丁琬笑着俯首,吃下之后咀嚼,不住点头。 翠云笑眯了眼睛在一旁,说: “二少爷被养的真好。在大老爷那里,有什么都会给大夫人、老夫人跟老太爷。” 丁琬摸了摸儿子发顶,心满意足。 只要不抠就好,有一阵子护食,那会儿还真挺让她头疼。 马车出城,熙攘的叫卖声就烧了许多。 马车上了官道,丁琬把车帘彻底撩开,大家一起看着外面。 正值秋收,地里忙碌的人不少,看着一堆一堆摞起来的庄稼,丁琬喃喃地道: “今年风调雨顺,铁定又是个大丰收年啊。” 翠云不住点头,附和着道: “昨儿下午听大夫人跟老夫人聊天,好像今年昉州的水田,涨势特别好。大老爷今天晨起出门,就是看水田的收获。” “哟,那可是真是太好了。” 昉州粳米,大周闻名。 宫里吃的米饭,都是昉州的米。据说跟别地方的水稻不一样,有一种特殊的香味。 她进宫吃过几次,的确米饭肉头、有嚼劲,很香、很好吃。 父亲在这边兢兢业业做满五年,相信下一步就能回京了。 届时父亲年岁正好,进入翰林院或者旁的京官,也是绰绰有余。 家人总说丁家能有今日,全都靠了她。其实如果不是家人自己争气,就算有她也白搭。 真给一个实缺、没本事抗,那她也得跟着受牵连。 新帝登基不到两年,只要老天爷给面,用不了多久,大周粮仓就能续满,到时也不会在发生饥民饿殍满地的悲剧。 “娘,快,看,漂亮,漂亮。” 丁琬跟翠云闻声凑过来,满山红艳艳,特别惹眼。 “咱们来时,还没有这么红吧。” “可不是嘛夫人,来的时候就一片一片,这不过就一天……真漂亮啊。” 常随在外听到这话,凑过来,说: “夫人,前面有处检修站,要不咱们中午在那用饭?” 离用午饭还有些时候,不过难得能有这么漂亮的景儿,真是应该看一看。 见儿子一脸兴奋的样子,丁琬笑眯了眼睛,说: “好啊,那咱们就在前面歇息一下,看看风景,然后再赶路回京。” 反正修路了,怎么走都行,只要赶在关城门钱回去就好。 常随去前面吩咐,马车到检修站停下,大家纷纷下车。 丁琬牵着徐致遥站在一侧,瞅着漫山遍野的红叶,心里都觉得不一样。 “娘,好漂啊。” 小孩子看什么都新鲜,尤其是这种颜色艳丽的风景更甚。 丁琬蹲下来,把着他的肩头,道: “喜欢?” 小家伙不住点头,难掩喜悦。 去后面摘菜回来的妇人见状,笑呵呵的说: “小哥儿喜欢,来年的这个时候过来。那边正在建立山庄,届时从南面那条岔道下去,特别方便。” 妇人边说边指着南侧,丁琬顺着看过去,什么都没有。 应该离这边还有些距离。 “什么时候建的?” “今年五月吧。”妇人思索片刻回答,“那边山下本来有村庄,因为要盖山庄,所以买了村民的地。” 农民卖地? “然后呢?” “然后朝廷给的条件好,老农就卖了呗。”妇人笑眯眯回答。 丁琬眉头紧锁,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是辽东在土庄子,有人来家买地、占房,旁人她不知道,至少她不能同意。 故土难离,去旁的地方重新生活,先不说房屋、田地,就是风土人情也够呛能熟悉。 扭头看了眼翠云,后者屈膝行礼追上去了。 徐致遥看了一会儿,低头捡石子,随意撇着玩。 这边没人,他想怎么样都好,不用担心砸到人。 丁琬四处走了走,如果她是个画师,绝对会停留在此,把眼前的美景画下来。 只可惜,她不是! 不过也没关系,来年别庄建好,他们过来小住也是一样。 “夫人,饭菜做好了。” 第1123章 不乐意就怼 翠云站在不远处,屈膝行礼。 丁琬喊回儿子,三个人进去吃饭。 都是家常菜,妙就妙在后院有地,想吃什么随时随地去摘,新鲜。 唯二两道荤菜,一个是江里的小猫鱼裹面炸了。还有一个是干炒小笨鸡。 徐致遥没有吃饭,啃了两个鸡腿,脸上、手上都是油。 翠云掏出随身携带的帕子,小心翼翼给他擦拭。 大家吃过饭,伙计过来撤桌,上了些茶。 车夫跟常随都出去了,检查马车情况,那里松动正好就在这边,简单拾掇拾掇。 翠云抱着昏昏欲睡的徐致遥,压低声音,道: “夫人,那处别庄是京城负责,奴婢如果没有猜错,应该就是画眉夫君负责的那处。村庄原本是不同意搬迁,但我朝推行了《均田令》,所以村民都很高兴。不过兑现的时候……出了纰漏,闹得动静很大,惊动了上面。如今昉传县的县令已被问斩。” 问斩?! “贪污了?” 翠云重重点头,算作回答。 好家伙,新帝登基以来,对于贪官污吏是零容忍。 没想到还胆儿粗,敢有顶风作案! “听做饭的向嫂子讲,别庄建好之后,原来的村民都可以过去上工,每个月给二钱银子,管吃管住。如果是旺季,就长到五钱银子。房子先给盖得,就按照各地新建区那样。” 丁琬听了一番后,笑着道: “那些日子光顾酿酒、忙碌,这样大的事儿竟然一点都没听到。” 话落,常随进来,抱拳拱手,说: “夫人,差不多该上路了。” 小家伙一听要走,忙睁开眼睛,道: “有尿。” 翠云抱他出去方便,丁琬起身先上了马车。 等翠云二人进来时,一辆马车从路口下来,丁琬第一时间把车帘放下。 徐致遥困的窝在翠云怀里睡觉,丁琬也端坐着,只等马车再次出发。 “哎哟客官,吃点啥啊?今儿晨起刚从江里捞的红鳞子,巴掌大,裹面炸酥脆鲜香。”检修站管事热情推荐。 “有卤肉吗?” “卤肉今儿没有,但又小笨鸡,干炒怎么样?” “也成。快点,等着赶路。” “得嘞——” 丁琬听着外面没什么营养的对话,嘴角上扬。 估计这检修站平日吃饭的不多,否则准备的怎就这么家常? “高古,都安排好了?” 简单一句话,让原本没什么反应的丁琬,顿时蹙眉。 翠云低头哄着孩子睡觉,并没有发现。 小心翼翼的透过车帘缝隙瞧,果然是他——李袁杰。 上一次跟皇后说过迄今有小半年了。 没想到在这个地方碰到,他来这边做什么? 容不得他多想,马车“吱哟……吱哟……”的赶路,看着李袁杰的后背,丁琬内心狂跳。 她还是怕他,不管今生过了多久,她是什么身份。 前世对她跟二珏的威胁,都已经不复存在,唯独剩下这么一个,一直没有被处理。 就连他老子、继母,都已经流放,怎么这货就不能快点灭掉呢? 越想烦躁,最后索性趴在车窗框上,放空自己。 下午申时正,马车进城。丁琬抱着徐致遥想了下,道: “翠云,让车夫送我们母子去兵部衙门,你去思韵定个雅间,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在那用饭。” “是。”翠云领命,开始安排。 徐致遥听懂了母亲的话,仰头看着她,说: “娘,咱去找爹?” “对,娘带你找爹。”丁琬颔首。 虽然说话会有停顿,但能说出来就很不错。 估计在有些日子,小家伙就该喋喋不休,一个劲儿的问“为什么”、“为什么”了。 马车停下,母子俩下车走去东侧。那边停的都是在衙门做事大人的马车。 徐家车夫一看来人,忙走过来,抱拳拱手—— “夫人,二少爷,您们回来了。” 丁琬点头,把儿子抱上车后,说: “将军快回来了吧。” “再有一炷香。” “那我们进去等他,一会儿赶车直接去思韵。” “是。” 车夫应下,把凳子摆好,丁琬提裙钻进马车。 车里什么都没有,跟他们做的明显不一样。而且车里的绒布颜色清冷,并不温馨。 丁琬看了看,心里打定主意,等他休沐好好收拾一下。 外面什么样无所谓,但这里面最起码要舒适、颜色看着也暖和一些。 徐致遥躺在座椅,敲着二郎腿,哼小曲。 自创的,没有音律,没有音调。 这几日他一直都绷着自己,如今来到父亲的马车,倒是放松、惬意了许多。 摆弄着从昉州带回来的玲珑锁,这东西没有钉子跟绳子,完全靠自身结构拼凑一起。想拆开,不容易。拆了重组,就更不容易。 好在徐致遥有耐心,怎么摆弄都不着急。但要换做吃的东西,拆半天拆不开,那就惨喽。 迄今她都记得他第一次吃螃蟹的样子。想要自己动手,但手劲儿没有、打不开,最后“咣咣……”往桌子上砸。 还跟他爹似的,特别犟,不让旁人帮忙。 现在想想,儿子随爹,很有道理。 坐了将近小半个时辰,车帘泛着金光。 丁琬掀开车帘,日落黄昏的京城,分外好看。尤其这边的后面,就是原来的皇家园林,空旷无比。 “遥哥儿,来看。” 徐致遥闻声翻身,从座椅上趴到母亲身边。看着又大又闪的落日,情不自禁的“哇——”了一声。 “高大人一定要记得,给发妻买吃食,不丢人!不仅增进夫妻感情,还别有情趣。” “徐大人就别说了,下官买了一次,被他们笑话了好些天。” “为什么他们不笑话本官?”徐永涵不依。 怎么,我买的水果是假的? 高通无语,长叹口气,道: “大人,他们怎么没笑话过您,可您不在乎啊。还跟他们讲一大堆的好处。下官就是听了您说的好处,才被他们笑话这些天。” 主要吧人家就是开玩笑,你还不能恼火,这是最可气的! 徐永涵蹙眉,瞅着他苦瓜表情后,笑着说: “你啊,就是该注意的不注意,不该注意的瞎注意。那帮笑话你的,要么惧内,要么就没娶正妻,搭理他们干啥?不乐意就怼,惯得他们!” 第1124章 维持到年底 高通愣了一下,随后打了个“唉”声,道: “徐大人,下官要是您这个官位,也可以毫无顾忌的随便反驳,可不是……没实力嘛。” “这跟实力有啥关系?”徐永涵不解。 他们开玩笑,作为被开玩笑的当事人怼回去,不是很正常的反应? 高通见他这般状态,真是内心颇为无奈。 就是赶上新帝登基了。 如果是先帝,他这样的性格,根本在兵部吃不开。 大方是真大方,请大家吃饭时,丝毫不怕花钱。 可这为人处世…… “徐大人,您是咱兵部一把,圣上最得意的四大臣子之一。您自然是不用担心这些,可是下官不如您,总要考虑一下同僚情谊。” 徐永涵闻言蹙眉,嗤笑出声的道: “行吧,为了一些可有可无而冷落陪伴你一生的人,孰轻孰重,你心里没数?他们半开玩笑的奚落你,你还估计同僚情!高大人,你厉害,本官佩服。” 说完,徐永涵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离开,只留高通一个人站在那里。 恰好这时又来几个,看到高通落单,笑眯眯的道: “高大人,又要给嫂子买水果吗?今儿买什么啊?我听说酸梅不错,好吃的很!” 高通被奚落的不爽,隐约察觉到徐永涵的用意,转头看着来人,说: “酸梅不行,留给你吃,我家夫人喜欢吃金瓜,那种脆甜脆甜的。” “哎哟我说高大人,你给嫂子买金瓜,怎么让赵大人买酸梅啊?” “因为他老哥儿一个,没有夫人,享受不到我这给妻子买水果的乐趣啊。”高通说完,直接钻进自家马车。 酸梅? 说谁效仿呢?说谁捻酸呢? 都不是好东西,果然不能给面子。 徐永涵看着不远处的马车,头也不回的“呵呵……”轻笑。 兵部有几个人,能力不错但嘴太欠儿,得好好拾掇拾掇。 至于那个被说光棍的,气呼呼跺脚,命车夫拉他去京兆尹的官媒处。 这么多天了,怎么就没有一个想嫁的! 徐永涵走到车前,车夫把凳子放好,恭敬站在一旁。 上车、掀帘,当看到车里的两个人后,愣住了。 随后一个纵身钻进去,把儿子、媳妇搂在怀里,咧嘴轻笑道: “啥前儿回来的?不是说等我去接你们吗?这就回来了?是不是想我了?嗯,想没想?” 边说边亲,儿子、媳妇一起亲,没有厚此薄彼。 丁琬羞的满脸通红,徐致遥“咯咯……”轻笑出声,大叫着—— “扎……扎……啊……爹,坏,坏……” 小家伙声音尖锐,让刚刚走过来的准备上自己马车的人停住了。 听着车里的奶声奶音儿,走到车前拱手,道: “徐大人,您怎么了?可有事儿?” 徐永涵看着气喘吁吁的儿子,轻弹他额头。转过身,把车帘掀开,大刺刺的说: “能有啥事儿?我媳妇、儿子来接我了,我高兴跟他们闹腾一会儿。于大人咋还不回家?有跟媳妇吵架了?我跟你说,媳妇能耐你别觉得是坏事儿,我媳妇酿酒第一,我就觉得很骄傲。” “这人啊,得知道服软。没有女人,哪有儿子、女儿,你别总跟你媳妇闹。你媳妇也不容易,你后宅那么多妾室,天天神仙打架,你能面上风光,殊不知你媳妇费了多大的劲儿。哎哟,我说的有些多,你听听就算啊,忠言逆耳,我懂,我懂。” 徐永涵说完,放下车帘,清冷吩咐—— “常喜,赶车。” “是,老爷。” 车夫冲于大人拱手,收起凳子,蹦上车,掉头回家。 丁琬从车帘缝隙看到了那姓于的,面色贴黑,咬牙切齿,眼神还有些狠厉。 放纵的靠在男人宽厚的胸膛,伸手碰了碰他,说: “哎,那于大人啥情况?很少看你这么奚落一个人呢。” “没啥,就是嘴欠儿,得教育。” 丁琬在车里听到一些他跟高大人的话,想着上次见高夫人的场景,多少明白了。 都说丈夫是天,其实没有女人在后面操持,这“天”要是邋遢,也挺够呛。 “哥,我让翠云去思韵订雅间了,咱们去那边吃完晚饭再回家。” “好啊。”徐永涵一手搂着她,一手抱着娃儿,心里无比满足。 虽然就走了两天,可家里少了他们俩,总觉得不是很舒服。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徐家三口人坐在思韵的一个小雅间里用饭。 都是他们父子喜欢吃的,尤其是徐致遥,赖在父亲的怀里不下来。 徐永涵更是宠儿子,一口一口的喂他。 丁琬把剥好的虾,喂到徐永涵嘴边,揶揄说: “你们不过分开两天,就父慈子孝这般。能维持多久?明儿?后儿?” 徐永涵满意的咀嚼嘴里的虾仁,看着儿子,大刺刺说: “能维持到年底。” “成,我看着啊。”丁琬说完,继续夹菜吃饭。 三口人很少单独出来,冷不防在这边用一顿饭,还挺有意思。 徐永涵享受此刻,手肘碰了碰媳妇儿,说: “以后咱每个月逢五都出来吃饭?” “为啥?钱多烧的?”丁琬不解。 像他们今天这顿饭,最起码得而是五两银子。这笔钱在农家,那可解决老大事情了。 虽然他们现在很富有,但也不能这么祸害。 徐永涵咂舌,看着眼前抠门小媳妇,咧嘴笑着道: “钱是多,但不烧得慌。你不觉得咱们一家出来吃饭很好吗?又不多,十天一次,不用每次都来思韵,咱们可以去京城各个酒楼,咋样?” 丁琬隐约猜到他的用意,笑着摇摇头,说: “你若是真喜欢,那每个月初一我们一家出来用饭。标准不可超过这顿饭的饭钱,其余都在家。” “也成。”徐永涵满口答应。 丁琬把剥好的虾仁喂给儿子,给他们盛汤。 “对了,今天我们回来再枫林检修站那里,看到了李袁杰。他现在做什么呢,你知道吗?” 徐永涵手顿了一下,随后“嗯”了一声,说: “面儿上是粮贩子,倒粮的。实际上……还没查明白,不过也不着急,总得慢慢来。” 丁琬听到这话,理解他为何会在去昉州的路上。 倒米! 第1125章 烧火棍 吃过晚饭,三口人回家,徐永涵迫切的抱着儿子去耳房沐浴。 丁琬看着他们父子俩的样子,轻笑摇头。 也不知道这爷俩的“和睦”,能坚持多久。 “夫人,水备好了。” 丁琬颔首,进到主院里间,褪去衣裳。 进入浴桶后,满足的晃悠两下脖子,道: “还是家里好啊!” 佩文一边掬水,一点轻声回应: “哪都不如自己家自在。夫人这次怎么回来的这么急?不是说好将军下次休沐过去接您跟二少爷吗?” “没什么事儿,就回来了。若是我不回来,我娘也也得催我,倒不如我自觉一些。” 佩文闻言,“呵呵……”笑出了声。 以大夫人的性格,的确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对了,这两日京城可有什么事儿吗?” “有几件,不过跟咱们没关系。都是几户说亲没成的。” “哦。”丁琬点头,没再追问。 别人家的事儿,她还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沐浴后绞干头发,然后趴在床上,由着佩文摸花油。 这是丽人堂刚推出来的新品,沐浴吼涂抹全身,润肤、留香。 淡淡的茉莉花味儿,特别好闻。 佩文涂抹好,又稍微给她捏了捏。 “唔……好舒服。手法不错,特意学的?” 佩文得到夸赞,心里高兴,上扬嘴角,回答: “夫人送大老爷、大夫人后,奴婢趁着没事儿,去了趟新建区。” “新建区?去那干啥?”丁琬不解。 虽然没有一定要求家里下人不许出门,但她突然去新建区,还是挺让人意外的。 佩文继续揉捏,淡淡的说: “夫人有所不知,丽人堂在新建区开了一个手法调教管。每期收三十个人,学习一个月,五两银子束脩。” “五两?”丁琬转头,看着她道,“你去报名学了?” 佩文点头,继续揉捏说: “奴婢跟管家告了假,就去报名学习了。这束脩是奴婢自己拿的,学习的时辰也都是晚上,夫人放心,不会耽误平日在家做事的。” 丁琬摆摆手,不在意的道: “谁跟你说这个了。你去学习手法,也是为了伺候我,府里是要给你行方便的。先不提这个,你跟我讲讲,去学的人多吗?” 佩文点头,“挺多,丽人堂打算从这些学手法的人中,挑一些留着自己用。所以有好多寻常百姓家的妇人、姑娘,都过去。” 哎哟,还挺会赚钱。 丁琬眉骨微挑,十分佩服银鹰的圈钱能力。 让人家自掏腰包的学,然后在给他们做工,里外都是他们赚,可真会想。 难怪皇后娘娘有钱,就这心思、想法,谁人能及? 佩文一套粗略手法捏好,帮她把中衣穿上。 “奴婢就学了两天,这是基本手法,等在过些天找穴位,那个时候再按,会更舒服。” 丁琬点点头,看着她,问: “学手法的除了女子有男人嘛?” “没有。”佩文摇头,“不过听说有好些富户都去询问,那边已经有这个意向了。” 丽人堂作为女人的调养会馆,接下来衍生的就是男人。 别看男人一个一个背后吐槽媳妇“烧钱”,可对有些调养方面,他们比谁都重视。 只不过男人这方面的银钱不如女子好赚,而且男人多数也没有那个闲工夫。 家里如果有这么一个,平日给揉揉、捏捏的,倒也算不错。 丁琬低头系带子,轻声的道: “那边如果开了男子手法调教课,就给将军身边的常随报名。” “是,奴婢记下了。” 丁琬活动两下胳膊,确实轻松许多。 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给她,道: “你去学习也是要伺候我,不能让你花钱。这里有给常随报名的银子,你收好了。学两期,学精一些,今年给你们涨月钱。” “多谢夫人。”佩服屈膝行礼,双手接过。 丁琬坐在圆桌前,拿着府里账簿等丈夫。 两年下人们没涨月钱,虽然给的不少,但还是要多少涨一些。府里下人被她刚来时去掉很多,每个月这一块的支出并不多。 细细想着、琢磨,突然被一阵奶音怪叫,阻止了思路—— “娘,救,救……” “兔崽子,你给我出来,出来——” 徐永涵边吼边进屋,手里拿着厨房的烧火棍,身上的衣服凌乱,但好在都遮住了。 什么情况? 发生什么事儿了? 丁琬纳闷,起身来到丈夫面前,问: “咋了?他惹啥祸了?” 边说边把他手里的烧火棍拿下来。 耳房旁边有灶台,专门烧火,这棍子应该就是那里拿的。 在农家,爹娘打孩子,基本都用厨房的烧火棍,所以村里的孩子对这个东西,深恶痛绝。 大户人家基本都是用藤条或者戒尺,但他们家没有,延续农家的东西。 徐致远最怕的也是这个! 丁琬一手背后,不停给儿子比划手势。 小家伙倒也不傻,一点一点挪蹭到佩文跟前,然后在徐永涵被娇妻抱住的空档,二人夺门而出。 “哎,是谁说父慈子孝到年底了?” 徐永涵疼儿子,但不会骄纵、溺爱。 如果徐致遥犯错,他是真的打,绝对不手软。 见他面色铁黑,轻轻推了两下,又问: “到底发生啥事儿了?他才两周多,你是不是对他太严苛了?” “严苛?!” 徐永涵怪叫,气呼呼的看着媳妇儿, “你看看我身上的衣服,是原来的那个吗?” 呃…… “不是。”丁琬乖乖摇头。 常随从外面进来,拱手一记,说: “大人,衣服烧毁的地方不能修补。” “不能补就放库房吧。留着改小,给武学堂那边送去。” “是,夫人。”常随转身出去。 丁琬看着气呼呼的丈夫,说: “算了,他还小。不过经此一事,他应该再也不敢了。” 徐致遥最近也不知怎么了,特别喜欢火。 蜡烛、灶台、炭盆,只要有火,他就喜欢往里面放东西。 说过好些次,但效果不大。 估计刚才,是把自己亲爹衣服放入炭盆,这才被追打。 丁琬瞅着他身上的衣服,转身又去给拿了新的,说: “算了,他还小,别生气了。我伺候您更衣成吗,徐大人~?” 第1126章 能由着你乱来? 徐永涵闻言腰腹皱紧,单手环住她的纤腰,暗哑着嗓子,道: “只伺候更衣?” “……那你要是想伺候些旁的,就别生气了,嗯?” 徐永涵弯腰,把人拦腰抱起,一步一步朝床边走去,应了一声“好”…… …… …… 事毕,丁琬双眸湿漉漉,呼吸娇喘的趴在他的胸前。 徐永涵餍足的犹如吃饱了的狼,一下一下轻抚她的后背,说: “小姑那边处理的怎么样?姑父这头已经把房子挂去伢行,准备走了。” 安家现在住的房子,越早卖越好。 等新建区彻底能住人时,那边的房子就卖不上价了。 更何况人老早就在新建区那边留了一处,不愁回京没地方住。 “小姑那边最起码得处理半个月。房子挂到伢行,让他来咱家住呗。反正院子大,有地方。” “没有,他去二叔那边了。” “哦,那也成。”丁琬没有意见。 住舅哥跟住侄女家,当然还是前者比较好。 “对了,枫林那边要修的” 徐永涵闻言“嗯”了一声,说: “他现在倒粮呢,出现在那边正常。” 流放过的罪犯刑满回来,是不可以在衙门做事,但你可以随便做旁的,自己养活自己。 “对了,检修站前的那一片枫林,听说要修山庄,是皇后娘娘的吗?” “不是她还能有谁?”徐永涵叹气,喃喃地道,“如今咱们都在扩大耕地,可那边的山庄,竟然要占据一个村子,就算是银鹰出面来做,户部也没少在皇上面前谏言。” 话说到这儿,徐永涵一手垫在脑后,缓缓摇头又道: “依我说,这山庄就不该建。那么偏的地方不说,还投那么多银钱,最后回报能有多少?又有几个能去的呢?” 丁琬抿唇没有说话,但心里还是支持皇后的。 没有原因,纯粹个人感情。 “哎呀,又没花你钱,你操什么心,睡了睡了。” 翻个身背对着他,闭上眼睛。 做了一天的车,晚上又跟他胡闹这么久,真是疲乏了。 徐永涵也没再聊,把被子往上拽了拽,从后面搂着她…… …… 中秋过后,京城回归了宁静。 新建区那边,房子提前盖好,剩下里面的家具,在有两个月就能完工。 户部见这样的成果,便决定让作坊开始挑地方,然后冬月商户再进。 如果顺利,年前会让第一批换房的村民入住,这样就能良性循环。 新建区分了好多区域,不止有住宅,朝廷还扶植了许多作坊,就为方便当地住户上工、赚钱。 在新建区北面,朝廷特意批了一大块地,用来建造作坊。 免租两年,第三年开始要交租地银钱,只租不卖。 这样的新颖规定,让不少作坊都望而却步,想做又不敢做。 毕竟免租两年是可喜,但第三年万一地租贵的离谱,又该如何? 在京城盖一个好点儿的作坊,没有一千两白银,绝对别想。一千两白银的投入,每个作坊都投得起。可万一租金涨了,这作坊是继续还是终止? 廖明航思前想后,终于沉不住气,这天来找丁琬,跟她商议。 “姑母,不是明航没有魄力,实在是不敢啊!” 丁琬明白他的顾忌,其实她也担心,不然也不能让人给宫里送信,约皇后出来吃顿饭。 瞅着日渐成熟的廖明航,轻笑着说: “你别担心,中午我约了一位户部夫人吃饭,到时候咱们问问她。” “夫人?能成吗?她说的话能信?”廖明航怀疑。 当然,如果他知道这位“夫人”是当今的皇后娘娘,也就不吱声了。 丁琬拍拍他的肩头,打包票的道: “放心,姑母也要在那边开酒坊跟腌肉作坊,要赚咱一起赚,赔的话,姑母陪着你。” 廖明航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嗯”了一声。 他其实很想说“廖家赔不起”。 就他最末等的爵位身份,每年俸禄就那么多。在平阳县看着不少,可来到京城就不一样了。 而且弟弟、妹妹都日渐长大,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 丁琬放下茶杯,瞅着他眉头紧锁的样子,问: “咋了,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廖明航抿唇,看着她点点头,道: “姑母,廖家如今赔不起。” 大部分的银子,他都投入到了新建区,但除了老农换房的那些有主,其余新盖的根本没有买的。 即便前期开出的条件特别好,但还是没有人要。 毕竟没有看到房子就下定,谁敢那么做? 真金白银,真要是得不到房子,竹篮打水一场空,可就扯淡了。 丁琬先是蹙眉,随后就明白了他的难处。 廖家是有钱,但日后要用的前实在太多。就为了那一双弟、妹,他本该说亲的年纪,生生不提、 想到这儿,轻声道: “一会儿我们去吃饭时好好问问。你放心,如果不准成,姑母也不能做,我这边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 廖明航听到这样实诚的话,重重点头。 其实这位姑母对他廖家的照顾,绝对没说的。 当初因为父亲的决定,把她先行送走,这才给家里结下了这么一处善缘。 廖家在父亲出事后屹立不倒,能举家上京,都是她帮衬的。 不然谭迁那样的人,廖家如何能够结交? 就是新建区投钱,他也是听了丁琬的意见,跟着一起做。 即便现在没有回报,但他相信丁琬,她不会坑他。 二人在府里聊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出发,去蜀香煸炉屋。 乘坐一车,丁琬看着越发飘逸的少年,眉骨微挑,问: “还不打算说亲吗?打算何时?” 廖明航耸耸肩,没有隐瞒的道: “等我弟能成功出仕,我妹出嫁以后。” “那得什么时候?” 廖明航挠挠头,憨笑的说: “八年以后吧。” 丁琬无语,不住摇头。 “八年,你可知八年以后你多大?你娘能由着你乱来?” 廖明航摊手,孩子气十足的说: “姑母别担心嘛,实在不行就家里丫鬟抬一个做姨娘。正妻还是要看缘分,我可不想像姑丈兵部的那位于大人一样,二十有五,还没京城贵女问津。” “八年以后,你也差不多这个岁数了。” “那不一样,我不像他,天天去京兆府衙找官媒,多丢人啊。” 廖明航插科打诨,就把这个话题给岔过去了。 等丁琬反应过来时,二人已经到了蜀香煸炉屋…… 第1127章 欠火候,还得练 人还没到,他们俩先上楼。 什么都没点,只是要了两碗酥酪吃。 廖明航跟徐致远、丁珏不同,他喜欢吃甜的,而且非常钟爱。 或许跟他少年身世有关,苦吃的太多,总要来些甜补偿一下。 “姑母,我娘念叨您好久,啥时候您还约她去丽人堂?” “我约一次你娘心疼的要命,我哪敢再约。”丁琬不住摇头。 廖夫人为了儿女,十分节俭。 尤其是上京以后,带她过去一趟,这就再也不去了。 倒也能理解,毕竟刚开始,她也觉得贵。 廖明航长叹口气,有些失落的道: “如果我能多赚银钱,我娘也不会……” “不,你已经很优秀了。” 丁琬出声打断他的话,不让他继续妄自菲薄。 京城大户院子虽大,但好几房住在一起,并不宽松。有很多也会因为房屋问题,不敢分家。 新建区的房子相较于京城内要便宜很多。朝廷对官员还有一部分补助,每年只扣一部分还预支买房的银钱,没有人会不愿意。 就因为看到这个前景,所以她才拉着廖明航一起做。 “明航,你在同龄的孩子里,甚至我弟弟那里,都是优秀,毋庸置疑。我上京之后把作坊交给你,你能越做越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只能说困难是暂时的,等第一批百姓住进去,大家看到效果,自然就会买了。” 廖明航上扬嘴角,“嗯”了一声,低头吃酥酪。 好甜,甜的心坎儿都舒服。 “姑母放心,我对那边的房子,很有信心。” “什么东西有信心啊?” 清脆的声音传来,丁琬立刻站起身。 廖明航见状,也放下手里的酥酪跟着起来。 雅间门开,夜莺从外面进来,丁琬侧身行礼—— “给夫人请安。” “廖家明航,见过夫人。” 夜莺先是一愣,随后就明白了丁琬相邀。 没有客气,坐在主位后,冲着后面的伙计,大刺刺点菜。 在外面,她就不是皇后了,不用拘着那些莫须有的礼数。 当然,皇后做到她这个地步,也是相当滋润了。 毕竟以往的皇后,从入宫开始就没有自由,更别说想走就走。 点好菜、上好锅,夜莺旁若无人的开始涮东西吃。 丁琬也没客气,桌下踢了廖明航一脚,也开始涮肉。 两位少妇大吃朵颐,廖明航心里拘着的那点子规矩,也荡然无存。 三个人边涮边吃,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桌上的东西快要见底,夜莺这才喝了口酸梅汤,说: “你们找我,是想问新建区北面租地的事情,对吗?” 丁琬点头,放下筷子,开门见山: “朝廷说免租两年,但我们还想知道第三年的租金,具体多少?” 这是个内部消息,除了眼前这位,户部现在都不一定知道。 夜莺看着她,上扬嘴角道: “我也不清楚。” “……” “……” 姑侄俩全都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相信。 廖明航喉结微动,盯着一旁的人,有苦难言。 不是说这夫人是户部的女眷,有第一手消息吗? 难道这…… 夜莺转悠着手里的杯子,直视丁琬,笑了下,道: “你们土庄子有句俗语叫:油梭子发白,怎么样?” “欠火候,还得练。”丁琬接续她的话。 见她一脸笑吟吟,优哉游哉的喝茶后,突然恍然大悟。 “多谢夫人,我明白了。” 明白啥了? 廖明航一脸不解。 只见那位夫人起身,走到丁琬身边后停下,说: “抓紧跟上,我难得出来。” “是。”丁琬起身行礼。 廖明航也不敢耽误,急忙起身。 等门关上后,他坐不住的问: “姑母,那位夫人到底是何意思?” 丁琬重新坐下,自嘲的摇摇头,道: “傻啊,咱俩可真是太傻了。” 这…… 廖明航有些着急,但又不好追问,只能勉强沉得住气。 丁琬缕清关系之后,看着他,道: “咱们的也眼界太短了。地租两年之后收取,就算再贵,大不了咱们不做、离开。可咱们走了,户部就损失大了。” “为什么?”廖明航不解,“咱们不做、旁人又不是不能继续做,为啥咱走了就损失?” “难道咱们嫌贵的地租,旁的作坊就不嫌弃了?” “…………” 丁琬见他不吱声,轻声又道: “户部最终的目的是收税银、不是地租。所以在地租上,他们只要是正常价格,对咱们来说都不是问题。既然地租不是问题,咱们还担忧什么呢?” 这番话说完,廖明航瞬间懂了。 是啊,地租贵,大不了作坊不做离开。 可户部呢? 那么贵的地租,不会有人来,倒是损失就不是一块地的问题。还有税收,还有那么多老百姓没地做工、吃饭,民怨的问题。 朝廷最开始的目的,根本不是什么地租,人家要的税银。 只有作坊赚钱、赚多多的钱,才能收缴税银,才能…… 廖明航长舒口气,看着丁琬说: “姑母,我这就回去准备,争取落雪前就把作坊盖好。” 如果顺利,年前瓜子、松子这些,就能大赚一笔。 丁琬见他跃跃欲试,笑着颔首,催促他赶紧回去。 等她来到丽人堂时,夜莺已经开始沐浴了。 清新凝神的味道,空气中还夹杂着一丝甜腻。 “跟他说明白了?” “是。”丁琬应声,开始脱去外裳。 夜莺睁开一只眼,随后又闭上,道: “一会儿我给你几个方子,廖家的作坊我投一笔,让他盖得大一些,尤其是库房。” 丁琬抿唇,“嗯”了一声,没敢有意见。 她能带廖明航“玩”,已经是好事儿,总不能再让她出钱。 如果那边真的银钱不够手,自己这边也会帮忙。 抬腿进入浴桶,舒坦的泡着身子。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聊丈夫、聊孩子、聊新建区未来的事情。 丽人堂每逢初五的下午闭馆修整,上下都是他们自己的人,说话不用顾及。 泡过浴桶,二人并排躺在床上,任由姑娘按照穴位按压、揉捏。 这是最舒服的时候。 等他们按完,两个人什么都不穿,只盖一席锦被缓解。 “娘娘,我有一个问题。” 第1128章 开始败家了? “什么?” “臣妇这次送母亲、祖母,回程的时候看到了李袁杰,听夫君说,他现在倒粮。” 夜莺闻言,半天没有吱声。 丁琬也不着急,就静静地等。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缕缕凝神香传来,夜莺打了个哈欠,道: “你为什么如此留意他的行踪?这李袁杰跟你……可是有过节?在辽东你们……” 话没说完,丁琬出声打断道: “臣妇跟他没什么过节,只不过……上次您说我弟弟找的民窑,背后都是他下了绊子,所以……我想问一问。” 夜莺轻笑,没有戳穿她的谎言 相处这么久,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清楚。 下绊子这事儿不大,而且没必要刨根问底,但她不想说那就不问,总是要有些秘密的。 单手店在脑后,又打了个哈欠,说: “下绊子那事儿,他做的滴水不漏,就没必要在这种事儿浪费时间。如今我朝日益强大,其实只是外患排除,内有仍在。” 内忧? 丁琬心里“咯噔”一记,细细琢磨皇室的那几个人,一脸迷茫。 不对啊,怎么可能还有内忧! 夺嫡的人不是被贬为庶人就死死了,再不然就看守皇陵。 难道皇室还有旁的?如果有,那会不会内战? 永涵是将军,会不会带兵? 夜莺看着她变幻多端的脸色,轻笑出声,道: “果然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以前的丁琬,可不是如此优柔寡断、胡思乱想。” “呃……我……嗯……这……” 丁琬结结巴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但不能否认,她刚才的确第一个想的是自己的家。 她是安于现状,但不应该如此……理直气壮。 “娘娘,我……我错了。” “你有什么错?” “我刚刚……” 话没说完,夜莺挥手打断,说: “这难道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吗?一个王朝治理的好与不好,就看老百姓过得安不安宁。你安稳的日子过久了,当然不想流离失所。皇上登基以来,为的也是这个。你没错,别总给自己揽错。” 丁琬羞愧的咽了下口,不知该如何应答。 先是因为地租,约她出来。如今又因为李袁杰,直接问话。 她……还真是放肆了。 坐直身子,眼神坚定的看着她,道: “还请娘娘明示,内忧具体是何?臣妇虽然能力有限,但略进绵薄之力,还是可以。” 打仗啥的,夫君上。出钱出力,她可以。 夜莺见她这般郑重的样子,摆摆手,示意她躺下。 谁知她不仅没有躺下,反而来到她的床边坐下,说: “娘娘,臣妇跟您说认真的。如今京城的武学堂、学堂、医学堂,徐府能帮衬都已经帮衬。您还有什么旁的尽管说,一定照做。” 难得见她这般,夜莺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道: “怎么,开始败家了?” “这不是败家,这是应尽的职责。”丁琬煞有其事的说着,“臣妇一介女流,能做的不多,但该做的也不能少。至于李袁杰,臣妇不会再揪着不放,恶人自有恶人磨,相信老天是公平的。” 夜莺拉着她的柔夷,把玩一会,道: “李袁杰有一笔银钱数目不菲,但来路不明,所以正在让人查他。你别担心,很多东西都不会脱离掌控,我们静观其变。” “嗯,好。”丁琬重重颔首,满口答应。 夜莺顺势坐起,凑到她耳畔低语: “内忧是一个长久需要预防的事情。功高震主是内忧,党争立储是内忧,百姓流离是内忧,商贾怨怼也是内忧。要做的事情很多,你只要记得时刻不忘初心,就行。” “是,臣妇明白。”丁琬再次应下。 话落没多久,丽人堂的技师走过来,屈膝行礼,道: “徐夫人,后面已经备好,请随奴家过来。” “好。”丁琬应声,裹着浴巾去了后面。 她最近腰疼,所以要去后面着重按一按腰。 夜莺重新躺下,双眼紧闭,似睡非睡的时候—— “皇后的口才越来越好,三言两语,就让回归家庭的徐夫人,又斗志昂扬。” 夜莺没吱声,但却伸出双手,带人过来,抱个满怀,说: “她其实不一样。即便离开酒承司,也知道在她的酒庄继续研究忘忧。这样的女子,不多。” “可到底还是深宅后院的女人,夫君、孩子在侧,斗志轻简几分。” “那无所谓,提醒两句也就是了。”夜莺说完,蹭了蹭他的脖子,又道,“你怎么过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就在隔壁。” 夜莺轻笑,睁开一只眼看着丈夫,撒娇的浅啄他脖颈一记,说: “网撒开了,至于有几个钻的我可不清楚。朝堂六部有四部在你手里,其余两个……你打算什么时候收?” “刑部、吏部不着急,先让护国公跟镇远侯顶着。等人回来以后再收不迟。”皇上不假思索。 把人抱在腿上,淡淡幽香窜入鼻翼,十分好闻。 “户部其实是个麻烦,虽然正主是咱们的人,可下面的那些,还是旧部。缺人。” 夜莺闻言,明白了他的意思,道: “这个不麻烦,让银鹰设几个麻烦,再让萧逸帆那里提拔几个自己的人就是了。” “那你早点让人安排。” “行,回宫就办。”夜莺满口答应。 一炉香燃尽,夜莺长舒口气,起身欲穿衣。 刚要动,腰间的大手皱紧,她动弹不得。 “你……” 熟悉的触感袭来,无语的捏了他一把,压低声音道: “别闹,在丽人堂呢。” “那不是更好?你才沐浴完,浑身香喷喷。” 好? 好什么好? 不好! “我跟你说啊,一会儿丁琬就回来,你别……唔……” 夜莺话没说完,就再也没有机会。 至于丁琬,揉捏完腰,被告知皇后娘娘已经回去,便也换上衣服,坐车离开。 丽人堂下午闭馆,整个屋子都由着他们夫妻折腾。 至于先前说的“内忧”,丁琬离开丽人堂后,就去了京郊武学堂。 开了二年多,唯二从这结课的,就是徐致远跟褚家小少爷。 不过倒也不急,今年年前会更多,还有医学堂的呢…… 第1129章 提前落雪 丁琬从丽人堂出来,带着翠云去了成衣坊。 老早就跟这边定了棉衣、棉裤、棉鞋,过来瞅一眼进度。 都是中等料子,但棉花今年的新棉,保暖、轻盈。 管事拿着做好的棉裤过来,献宝似的说: “徐夫人您看,这料子虽然都是去年的压箱底,但也都是好东西。还有这棉花,絮的厚实,过冬这一条,足矣。” 丁琬摸了下,颔首道: “还不错。什么时候能全都做好?” “……再有三天吧。”管事思索片刻回答。 丁琬又四处看了看,没有转头的说: “行,三天之后我过来取。” “不用的徐夫人,小人帮您送去就成。自从您来京城,年年给武学堂送棉衣,真是大善人啊。” 丁琬对他的恭维并不感冒,笑了下,继续四处看着,又拿了两双棉鞋瞅瞅。 绒布面,沾雪容易湿。 好在兵部在申请过冬物资时,给武学堂、医学堂那边,也申请了一批。 两双换着,倒也够用。 “徐夫人,小人斗胆问您个事儿。” “什么?” 管事看了眼做工的妇人,比划个“请”的手势,说: “还请您后面稍坐。” 丁琬放下手里的棉鞋,颔首跟着过去。 来到后面客厅,伙计上过茶后,管事拱手道: “是这样的徐夫人,我们东家听闻城东新建区,有一块空地是专门给作坊租用,免租两年,对不?” 丁琬颔首,没有否认。 “对,是免租两年。怎么,你们东家有意?” 管事憨笑着“嗯”了一声,说: “不瞒徐夫人,我们这成衣铺子虽然小,但接的小活儿也不少。再有您给这边捧场,所以我们东家打算在那边盖个大一些的作坊,专门把那些娘子送去那边做衣服,这样小店也能松泛一些。” 这家店铺的定位很明确,就接寻常百姓的衣物、鞋子。价格合理,童叟无欺。 大户人家自然不会来这边,都去银鹰手下的悦己斋。 原本她也打算去那边定做棉衣、棉裤,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但银鹰没依,让她去扶持一下其他店铺。 看着管家笑眯眯的样子,丁琬放下茶杯,说: “如果你们东家真的想做,明儿翠云会去那边,届时你们一起去,领个号码牌,选个自己中意的地方。” 管家挠挠头,看着丁琬又道: “那个……徐夫人,那边的地皮大不大,我们东家就……就想弄个差不多的,太大有点浪费。” 丁琬闻言笑了下,说: “那这样,明儿你们去看看。如果地皮很大,你们用不了,到时候我就从我酒坊那边给你们带一些。跟户部一样,免租两年,第三年你们交租金。放心,价格肯定不会贵,我不止你们作坊赚钱。” “是,是,多谢徐夫人,多谢徐夫人。”管家不住拱手,高兴地合不拢嘴。 事情谈妥,丁琬没有多做停留,带着翠云离开。 回家后,管家匆匆拿信过来,双手呈上,道: “夫人,这是二舅爷的信。” 看着信封上“长姐亲启”四个字,丁琬忙接过来,快步回了后院。 前些日子刚收到丁珏的来信,讲道理不应该这么快。 坐在圆桌前将信展开,上面清楚写了他最近的难处。 不过八月中,北苑县已经下雪了。 信上说下了三天三夜,雪有一尺来高,地里粮食还没抢完,无法预估损失。 朝廷的奏折已经送上了,他这是用商队的加急,让她帮忙准备些过冬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丁琬明白,她是丁珏的杀手锏,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可能求到她。 如今朝廷新政推行,户部财力不足,能拿出来的银子并不多。 今天皇后娘娘才说需要百姓口碑,如今北苑县遭到雪灾,只怕……又会有人胡乱下舌了。 放下信,丁琬冲着翠云道: “让管家出去收粮。别在京城内收,去外县,有多少要多少,越便宜越好,最好是陈粮,那样能买的多一些。记住,收完了就送去土庄子的别庄,这些东西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用。” 翠云闻言颔首,转身出去。 丁琬长叹口气,放下手里的信。 户部去年推广种植冬麦,但想要效果,最起码还得三年。 如今北苑县下雪一尺,北境那一片估计都不小。 粮食、寒衣,是他们最最紧缺,首当其冲就是粮食。 今年这雪来的太早,只怕辽东都会很冷。 想到这儿,忙拿出纸笔,给土庄子的程林、张青山写信。 当天徐永涵回来,她就跟他说了收粮的事情。 “……我让管家没在京城收,去的外县。” 徐永涵听了之后,喊来常随,让他把巡防营的孙将军喊来。 丁琬不解,看着他问: “为啥喊孙将军?难道你打算让他帮着收粮?” 徐永涵捏了捏她的脸儿,道: “周围已经没有粮了。这件事皇上三天前就已经知道。” “三天前?今天我跟皇后娘娘去丽人堂,没听她说啊。” “她都不知道。”徐永涵说完,端起茶杯喝茶。 看着桌上的信纸,轻叹口气,道: “北境暗桩老早就送来了消息,京郊周围,银鹰已经派人出去收粮。你现在派人出去收,根本收不到,我让孙将军派人再往南走一走。” 丁琬明白的点头,长舒口气,说: “如果皇上是这个态度,那我倒是不担心了。莫不如不收,把这些换成过冬棉衣如何?” “别的了,棉衣这些百姓应该不缺,主要还是粮食。如果今年真的收成不好,一直到来年秋收,这么久的粮食消耗,不是易事。”徐永涵说完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头,去前院书房。 丁琬把桌上的书信收好,去了隔壁暖阁。 徐致遥已经睡着了,看着小家伙恬静的脸儿,情不自禁的上扬嘴角,内心舒坦许多。 这么大的孩子,最是没有烦恼的时候,真好。 “夫人。” 婆子的轻声,让丁琬转过了头。 “有事儿?” “回夫人,刚刚得到消息,西北的荣嬷嬷……没了。” “什么时候没的?” “上个月。”婆子回答,“已经厚葬,管家那边让奴婢告知夫人一下。” “好,我知道了。”丁琬点头。 荣婆子,就是跟徐致远一起去西北、帮助婆母隐瞒她病情的那个。 第1130章 有灾年 一晃婆母都走了两年,没想到荣婆子竟然也没了。 “可说是什么缘由没的?” “生病。郁结而至。”婆子回答。 丁琬挥挥手,让她先出去。 郁结而至? 是因为婆母的事情? 想到这儿,丁琬给孩子掖了掖被子,起身出去。 徐永涵跟孙将军说完后回来,她也没提此事,只是伺候他梳洗,二人上床睡觉。 转天翠云带着成衣铺子的管事去户部,就如丁琬先前所说,成衣坊没有租地,而是跟他们酒坊租的。 当然,免租后两年租金一曝光,不少人都后悔不已。 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租地之后,丁琬便派人去那边找人量地,准备动土。 首当其冲就是地基,当天下午就找了不少京城做散工的人来。 如今京城周边,想要做工赚钱,简直太容易了。 有点手艺,肯处理,那都分分钟安排的明明白白。 很多原本在外乡做木匠学徒的,也都上京帮忙打下手,顺道偷师学艺。 京城这边欣欣向荣,大周北境每况愈下。 雪一直都在下,官道封路,进出不便,城内的粮食愈见减少,各县官员心急如焚。 尤其是丁珏,他在大周的最北面,属他治理的县衙,受灾最严重。 抢出来的粮食不多,加上余粮,撑不住多久。 如今的北苑县,你有钱都未必能吃饱。真真儿到了有钱难买一斗粮的境地。 每天早出晚归,十公主见了除了心疼,也没有旁的办法。 怕他熬坏了身体,这天炖了鸡汤,让陪嫁婢女送过去。 可没想到—— “公主,大爷也太不领情了。您是心疼他,怕他熬坏身体,可这燕窝一口没动,又让奴婢拿回来,哪有这样的。” 昭希闻言蹙眉,看着原封不动拿回来的东西,轻斥道: “说了多少遍,丁家没有‘公主’,只有‘少奶奶’。采玉你若是再记不住,就别再我跟前伺候了,明白没?” “……是。采玉记下了。” 昭希看着东西,想了下又问: “大爷那边还有谁?” “回大奶奶的话,大爷屋里还有师爷、典丞、跟守城的杨将军。”采玉回答。 昭希了然,看着她道: “让婆子去熬鸡汤,给那边送去。” “可是大奶奶……” “去——” “是。”采玉屈膝,转身出去。 这一次再送,前面没有拒绝。 昭希拿书躺在床上,消磨打发时间。如果她仍在京城,是断不可能理解现在北境的惨状。 一望无垠都是雪,地里粮食那么多,就是军营士兵出洞,都很难尽快抢出来。 每每想到这儿,她都无限感慨。感慨那么多年在皇宫,无良混日子。 看着看着眼皮略沉,就那么靠着床头睡着了。 是夜,丁珏从前面回来,看到妻子为等他而歪头小憩,内心骤暖。 先前送了燕窝,后来送了一盅鸡汤,她完全理解他的想法,可心知己。 慢慢抽出她手里的书,尽管已经放轻动作,还是惊醒了她。 “夫君,你回来了?” 轻柔的声音,消散了他最近的阴霾。 侧身坐在床边,帮她掖了下鬓角的碎发,说: “这几日我回来的都晚,你不用等我。” 昭希笑着摇头,帮他解开领口扣子,道: “妾身一天在家无所事事,能做的也就是伴着一盏主灯,等夫君回家。最近夫君心挂百姓,妾身又帮不上忙,唯有这样给夫君鼓劲儿。” 一双真挚的眸子看他,让丁珏心里暖烘烘的。 情不自禁凑上前,亲吻她的额头,说: “放心,这些都是小事情,我会处理的很好。你只要安心在家等我便是,其余你不用挂心。” 感受着丈夫的疼爱,昭希欣然一笑。 “那日后妾身再给夫君送吃食,夫君能不能别拒绝?妾身明白,夫君心怀百姓,本着‘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的劲头。可夫君莫要忘了,您的身子不能垮,否则整个北苑县好几万百姓,又能指望谁?” 丁珏瞅着眼前聪明的女子,笑着点点头,说: “好!不过日后再送,提前看一下屋里的人,不然我也不好意思吃。” 昭希重重颔首,故意耍宝的道: “是,妾身谨遵县太爷指令,日后送前一定先看人数。” 丁珏见她这般,轻笑出声,把人紧紧搂在怀里。 她很有分寸。 即便她是大周公主,但嫁给他以后,时刻保持“丁家大奶奶”的身份,从来没有端过“公主”的架子。 试问这样的女子,怎会不受丈夫疼爱? 轻轻捋着她的后背,道: “莞桦,为夫有你足矣。” 昭希公主嘴角上扬,蹭了蹭他的脖颈,轻轻“嗯”了一声。 成亲以来,二人感情一直很好,没有什么风浪,就是缱绻安宁。 如今这一次的事情,仿佛像个催化剂一般,打破了他们原有的相处模式,比之前更加亲昵、亲厚。 外面风雪交加,屋内小意温柔。 丁珏闻着她特有的馨香,慢慢抬起她的下巴,吻住她的朱唇。 成亲已有几月,但她还是对这样的亲昵,难以招架。 小手揪着他胸前的衣服,手指攥成了白玉小节。 丁珏握着她的手,在她耳畔说了句“别怕”,慢慢把人放倒。 低沉的声音“卑鄙”蛊惑着她,放任自己任他予取予求。 撒娇求饶用尽,还是被迫说了好多能给他们之间,助兴的话。 夜阑人静时,他可一点斯文都没有。冷静优雅,全被摒除于门外。他就跟换了个人一般,粗鲁、霸道又强势。 没没把她折腾的不能自已,唯有咬住他的肩头,才能控制自己不会尖叫出声。 良久,昭希被他从背后拥着,小口小口喘着粗气。 丁珏犹如餍足的豹子,强势的搂着她的纤腰。 “过阵子我会很忙,等官道疏通,我送你回土庄子小住如何?” “不要。” 昭希想都不想,直接拒绝。放纵的往后靠着,轻声又说: “夫君的担忧我明白,但妾身不要走。” 一旦城中缺粮,势必会有铤而走险的百姓抢粮。 他送她走,是担心她留下受伤,可她岂会独自离开? “夫君莫要赶我,即便你强硬送我离开,我也会再次回来。我与夫君,共进退。” 丁珏听到这话,双手搂紧她,久久都没有撒开…… 第1131章 契机 没过多久,京城落了初雪。较往年来说,今年雪下的太早了。 有些甚至刚把麦子种上没多久就落雪,也不知能不能活。 大周各地温度骤降,老百姓都深知今年的气候不正常。 京郊新建区那里,也都被迫提前停工,只留木匠、瓦匠这些在屋里做事。 原本说的第一批商户入住,的确是放进去了,但都没有开业。毕竟老百姓能不能进来还两说,如果他们不进来,开店也没有用,没人来买。 这样骤变的天气,什么都说不好。 户部见状,忙给新建区的负责任安辰,下了死命令。 务必赶在小年夜前,让第一批百姓居住。 其实有些房子收拾的差不多了,但还有些收尾的工作。 为此,原本已经要动身去昉州找媳妇的安辰,不得已再次推迟时间,留在京城。 丁琬得讯赶来,主动请缨的说: “姑父,这边交给我,你去昉州吧。” 安辰看着侄女认真的样子,长叹口气摇摇头。 “不是不信你,实在是……不能松懈。如果这一次新建区百姓入住不顺利,那接下来的事情都不会妥当,甚至影响其他各地推行新政。” 丁琬抿唇,见他这样,试探性的道: “姑父,可是有人给你下绊子吗?” 安辰靠着椅背,瞅着门口方向,喃喃的说: “不是给我下绊子,是给皇上下绊子。今年各地遭灾,气候多变,朝堂有人说是皇后善妒,不让选秀,老天爷将宰以示惩罚。” “呸——” 丁琬想都不想,直接朝地上吐了下口水。 “各地落雪就是天灾,那帮大臣怕是白读书了。皇后善妒、不让选秀,人夫妻俩的事儿,碍着他们了?” 安辰听到这话,重重颔首—— “是,你说对了,就是碍着他们了。” “鬼扯!不就是没选秀,没让他们的女儿进宫,一个一个不踏实吗?” 尤其是那几个原来的高门大户,经过打压,心有不甘,还想继续重整旗鼓,重头再来。 也真不怪她生气,以她跟皇后的关系,听到这些莫须有的话,自然恼火。 安辰轻叹口气,淡淡的说: “权臣嘛,恋栈的不就是权利、官职、威望?想在皇上那里说一句话就能举足轻重,自然要把自家女儿送进宫。” “上一批都没成,还想送?” “噗嗤——” 安辰实在没忍住,顿笑出声。 上一批? 上一批能成就见鬼了。 刚送进去,皇后就把人培养成了什么萌芽堂的夫子,专门给那些高门大户的孩子上课,一堂课死贵,还不得不去。 毕竟那是唯一一个能跟太子、公主建立良好关系的机会。 虽然这个关系,能维持多久不一定,说到底孩子们都小,记忆力根本不够。 “姑父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对,能不对吗?那些秀女没被选中不说,一个一个都成了夫子,跟家里抗衡,京城谁人不知?” “是啊。”丁琬耸肩,颇有几分得意的又说,“那他们还张罗送女进宫,难道希望出下一批?” 前段时间,丞相府的大小姐,可是跟家里闹了好一阵子。 她跟萌芽堂的一个副将关系很好,二人情投意合,打算正式在一起。 禀告了皇上,皇上自然高兴,一道圣旨赐婚,丞相府接了圣旨,但却百般不履行。 毕竟堂堂一品大员的女儿,下嫁一个正六品武将,换谁能愿意? 接下来就是这位大小姐表演,闹得沸腾,惊动了护国公太夫人。 最后这位太夫人亲自替副将上门提亲,丞相避无可避、无可奈何的从了。 此事就是今时今日,还有人会嘀咕,说到底就是两家相差太多,老百姓喜闻乐见罢了。 安辰见她这般得意的样子,长叹口气,说: “上一次,皇上搪塞过去了。但这一次……如果没有什么新的契机,只怕皇上跟皇后,都不得不妥协。” 天灾虽然每任皇上都会有,但现在根本不一样。 皇上推行新政在前,皇宫废除选秀在后,这随便扯出来,都是能让人诟病的机会。 那些人,又怎能放过? 他明白这个道理,丁琬当然也会明白。 只不过她出身农家,农村讲究一夫一妻,没有人纳妾,所以她特别支持夜莺。 新的契机,什么样叫新的契机呢? “主子,竹枫求见。” “进。” 门开,竹枫从外面进来,看到丁琬在屋后抱拳拱手。 “啥时候回来的?丁珏那边咋样了?” 他在丁珏来信之前,就给那边送了粮。 碧海罗刹阁明面上已经被挑,实则跟皇上的暗桩合并,所以各地消息,他们都是第一时间知道。 竹枫知道她为敌担忧,没有卖关子的说: “徐夫人放心,北境各处官道虽然都已经封锁,但暗桩那边已经派人组织百姓清路。丁家少奶奶的希园粮食储备充足,并不会引起恐慌。” 丁琬闻言,长舒口气。 竹枫看着安辰,继续又道: “属下已经安排妥当,三天后武学堂进山历练,只要有人走那一侧路线,就会发现。” 发现什么? 丁琬不解,扭头看着自家亲姑父。 安辰挥挥手,示意竹枫出去后站起身,见她一脸好奇的样子,道: “陪我出去走走?咱们去看看二期那边的地龙,烧的如何。” “好。”丁琬起身,跟着出来。 二人身着的大氅,一黑一白,在这人烟稀少的新建区,还挺惹眼。 一期跟二期之间,被一个大的空地连接。 等来年开春,这边会移栽一些梅树,冬天开花,甚是好看。 姑侄俩来到二期,推门进屋,一股热浪袭来。 整个新建区都有地龙,这边是他们的,所以老早就派人过来烧。 “还挺暖和。” “是啊,每天都让人过来,来年入秋就能搬了。我那处房子,已经卖给了皇上。” “卖给谁?” 安辰笑着重复—— “皇上!” “他不是得……” 话没说完,安辰摇头打断,说: “皇上跟我讲,他打算每次休朝,就带皇后出来小住,体察一下民情。” 丁琬虽不理解,但听他说皇上跟皇后出来小住,倒也放心许多。 只要跟夜莺一起,随便住哪儿都可以。 “姑父,刚才竹枫说的安排好了,是什么?” 第1132章 考验 屋子里没有任何家具,所以说话回声很响。 安辰看着她,轻笑着道: “你说呢?皇上不想选秀,自然就要阻止。既然他们说天灾是天谴,那自然要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你的意思是……” “弄块帝后琴瑟和鸣的星石,不是最好的契机?”安辰说完,心疼的叹口气又道,“碧海罗刹阁的镇阁之宝啊,就这么被征用了。” 星石,若星之恒,若石之坚。传说是天上的星星掉落凡间,具体是什么不清楚,反正坚硬无比,世间只存在两颗。 一颗在皇上的白玉冠上,另一颗在皇后的凤冠上,价值连城。 碧海罗刹阁居然能有? 丁琬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道: “你那里有星石,当时朝廷难道没征用?” “朝廷也不知道啊。”安辰耸耸肩,轻笑着道,“从我往上数三代,三代阁主都不知道这东西哪儿来的。不过是阁主跟下一任阁主口口相传的东西。到我这儿就算结束了。下一任没有阁主,也不知道星石是何物。” 丁琬紧抿嘴角,见他一脸坦然,内心佩服不已。 人都是自私的,有这么个稀罕的星石,换谁都要保留起来。 可他竟然肯拿出来,不管是因为什么,就现在他的举动,可以说是解了皇上的燃眉之急。 逼宫选秀,迫在眉睫,原本是死局的局面,不想竟被他的“贡献”之举,轻易化解。 想来皇上那边,对小姑父也是心存感激。 “如今就是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抛砖引玉的东西。如果现在能有一件好事儿发生,那等星石发现,就更加不同。” 安辰这话说完,丁琬仔细想想,突然“啊”了一声。 “干嘛,哪里不舒服了?” 丁琬不住摇头,看着安辰欣喜若狂的道: “姑父,我先去抛砖,你晚上去我家吃饭,咱们见面详聊。” “啊?你说什么?” “晚上见。” 说完,丁琬急急忙忙出去了。 安辰傻愣愣站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动…… …… 皇宫御书房 “恳请陛下,顺应天意,大选秀女。” “恳请陛下,顺应天意,大选秀女。” “恳请陛下,顺应天意,大选秀女。” 以左丞相为首,四个一品朝臣,两个侯爷,全都跪在地上,大声恳求。 如果他们此刻抬头,便能看到龙椅上的人,已面色铁黑,暴走边缘。 这些都是曾经寒窗苦读十余年的人,朝堂尽忠二十余年的人。 可在看他们,一个两个打着“一切为了大周着想”的号令,做着最卑鄙无耻的行径。 到底谁该顺应天意? 谁?! 皇上不说话,朝臣不起来,一时间御书房安静无比。 他已经坚持了好些天,可偏偏对策想出来,还要再有三天。 但眼前这些人,明显不让他再推辞,非要今日逼迫他答应不可。 这简直……简直可恶至极。 他的人还没有名正言顺,这帮老家伙若真告老还乡,朝堂势必要坍塌半数。 该死,就不能再等等?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书房门开,太监从外面进来,双膝跪地—— “启禀皇上,酒承司徐夫人求见。” 丁琬? “宣!” “皇上三思,御书房乃朝堂重地,岂容一介妇人,三番五次进来?”左丞相急忙出声谏言。 实则,就是拦阻。 今日必须得到回应,否则等皇上那里筹谋好了,他们就前功尽弃。 当日皇寺逼宫,后果历历在目。 太监是打小就跟在太子身边,闻言继续又道: “启禀皇上,徐夫人带来了一坛酒,说是务必让皇上见她。” 皇上一听带酒进宫,“啪——”地一声拍下桌子,道: “糊涂东西,还不快请徐夫人进来?众位爱卿,你们所求之事暂且不急,先看徐夫人带来的酒是何物。你们也知道,如今我大周,兵力、粮食蒸蒸日上,唯有这酒,刚刚起步。” 刚刚起步?! 左丞相很想反对,但混迹朝堂多年,他能坚持至今,也不是没长脑子。 太监领命出去,很快丁琬带着一坛酒进来,双膝跪地,道: “臣妇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皇上。”丁琬起身,把手里的酒坛交给一旁的太监,说,“启禀皇上,幸得皇后娘娘提点,臣妇已经酿出了忘忧二段。” 话落,打开酒坛盖儿,很快整个御书房充斥着酒香。 很浓郁,很好闻。 皇上故作欣喜的站起身下来,走到酒坛前看了看,道: “来人试毒,朕要亲自尝上一尝。” 顺喜闻言,笑着说: “皇上,徐夫人来了有一会儿,已经让试毒的宫人用过了。没有问题,您可放心尝试。” 说完,急忙冲门外挥挥手,两个太监拿着酒盅进来,一切都那么迅速,其余朝臣就那么跪着,有些心里担忧。 丁琬一侧站着,恰好封锁了皇上的所有视线。 “皇上,臣妇一直故步不前,若不是上月进宫跟娘娘念叨,只怕如今臣妇也酿不出来。” 皇上接过太监递来的酒,喝了一口。 片刻后不住点头,道: “嗯,的确比你上一次的要好。这一次是如何做的?” “回皇上,忘忧加入的是新粮,但第二次封坛之后加入的,是熟粮。如果不是皇后提醒,臣妇迄今都够呛能想得出来,毕竟太过大胆、冒险。” 皇上笑着“嗯”了一声,算是认可她的说法。 丁琬眉骨轻佻,继续又道: “臣妇推测,第三次封坛仍是加新粮,然后熟粮再次新粮,相信忘忧就能彻底酿成。如果不是,那就反过来,此次忘忧二阶成功,皆为皇后功劳。臣妇不敢居功,一定要提前告知。” 皇上闻言,“呵呵……”笑着颔首,道: “你也算脚踏实地没有好大喜功,是朝臣学习的表率。” “哎哟,皇上可是谬赞臣妇了。臣妇不过实事求是,不敢欺君。” 丁琬说完,微微福身,又道: “皇上,如今各地雪大、气候差,但历任君王皆是如此,这是上天给您的考验。臣妇一介女流,旁的做不了,唯有酿酒能为君分忧。不曾想皇后娘娘无心的一句话,竟然柳暗花明,实乃我大周之福气啊!” 第1133章 那我问你,哪里不一样? 丁琬意有所指的话,正中皇上心意。 见他嘴角上扬,不住点头,继续又说: “皇上明鉴,臣妇出自农家,农村那里皆是一夫一妻,帝后情感深厚,实乃我大周百姓表率。臣妇相信,区区一个雪灾,皇上一定能轻松解决。菀茗韶华现存高粮一百余石,随时等候朝廷差遣,发往北部。” 说完,双膝跪地,重重磕头。 这样一番所作所为,着实把那几位逼宫的朝臣,架上了道德柱上煎熬。 皇上轻笑,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左丞相等人,缓缓开口: “你虽一介女流,想法都是平民小家子气,但所作所为不输于朝臣。明知天灾百姓受苦,竟然肯把酿酒的高粱拿出来,心胸宽广,值得学习。” “皇上谬赞,臣妇愧不敢当。” “你先起来吧。” “谢皇上。” 丁琬起身,拘着礼又道: “皇上,臣妇懂的不多,但自幼跟随父亲念书、识字,明白‘事有轻重缓急,择其重者先为之,其不重者后为之’的道理。眼下,灾民的温饱,灾后重建是关键,定当要尽绵薄之力,不然臣妇愧对先皇御赐‘淑惠县主’的称号。” 皇上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甩袖,冲着左丞相等人高声呵斥—— “你们也是我朝肱股之臣,如今北部灾情难以预算,你们一个一个进宫逼朕选秀,你们是何居心?天灾乃是上天给朕的考验,偏偏被你们说成是上天给朕的‘惩罚’。农家皆是一夫一妻,怎到了朕这里,就不可以?” 左丞相本来心里就慌。 如今皇上这样,就更加慌张了。 忙跪在地上,不停磕头,道: “皇上,皇上明鉴,老臣一心为我大周,绝无旁意。您是天子,农家那些百姓,岂能跟您相提并论?” “左丞相,照你这么说,皇上是比老农多一个鼻子还是多一个眼睛?”丁琬直接反问,丝毫不给面子。 左丞相被问得发愣,随后怒斥一句“放肆”。 “徐夫人还请牢记自己的身份。这里是御书房,你要献酒如今已经献过了,还请你立刻出去。” “你谁啊你赶我?”丁琬双手掐腰,嗤鼻、翻白眼道,“左丞相,这里是皇宫,皇上、皇后娘娘说话才算,你算什么?隔着锅台上炕头,想谋权替皇撵人?” “你——” 左丞相气的不行,但也没理她,而是冲着皇上磕头作揖。 “还请皇上为老臣做主。这样一个泼妇,老臣实在……” “我说左丞相,您能不能别像萌芽堂的孩子们一样,说不过人就找夫子?是你说的,皇上跟百姓不一样,那我问你,哪里不一样?” 左丞相闻言怒目圆睁,恨不得上手抽人。知道这女人无赖,没想到这么不懂规矩。果然农家出身,跟她男人一个德行。 “皇上是天子,天选之子,自然就不一样。一介平民,还是老农,你怎可把他们与圣上相提并论?” “嘁——” 丁琬嗤鼻,故作无赖的样子,道: “怎么,左丞相这么看不起老农,那以后老农种的粮食、种的菜,你别吃啊。你不吃,我敬你是条汉子,你若吃了……呵呵,那还真是又当又立。” “什么意思?” “没什么,农家有些妇人,做了不贞的事情还要立贞洁牌坊,这就是又当又立。” “你——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左丞相气的直门咳嗽,老脸通红。 皇上瞅着伶牙俐齿的丁琬,内心好笑。 他跟她接触过,这女人平日根本不会如此撒泼,如今这样,明显是为皇后出头。 而一个女人跟男人骂仗,女人可以毫无顾忌,但是像左丞相这种伪君子就…… 心情愉悦,但面上没有丝毫泄露。 故作无奈的长叹口气,道: “徐夫人,说话还是要忌讳一些。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你夫君着想。还不给左丞相道歉?” 丁琬侧身行礼,无辜的眨巴着眼睛,说: “皇上让臣妇道歉,臣妇自当没有意见。不过臣妇想知道因何给左丞相道歉。是因为臣妇刚才说的又当又立?”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左丞相原本没有缓解的咳嗽,再次听到她这四个字,咳嗽的更加剧烈。 皇上揉了揉额头,回到主位坐下后,说: “诸位爱卿都是朝廷重臣,你们说的事情,朕会考虑。不过眼下,救助北境是重中之重,选秀一事暂且搁着。如果这真是上天给朕的警示,朕弃百姓不顾而选秀,只怕上天给的惩罚,会更加严峻。” 左丞相强忍着咳嗽,气喘吁吁磕头道: “是,皇上明鉴,我等遵旨。” 丁琬悬着的心刚刚放下,谁曾想—— “皇上,选秀一事不是一朝一夕就可进行。眼下救灾为重,老臣以为可以年后三月,举行选秀,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左丞相的话,让丁琬气的牙根直痒痒。 这是个什么东西,还非得坚持人家选秀? “左丞相,小妇人冒昧问一句,您家里何时纳妾?” “什么?” “小妇人想问您,何时纳妾!” “胡闹,老夫一把年岁,何来纳妾一说。更何况这是老夫的家事,与你何干?” 你奶奶的,我要的就是这句话! “是啊,丞相大人的家事,的确跟小妇人没有关系。那皇上纳不纳妾,跟你又有何关系,那是人家的家事。怎么,家里有女待嫁非要送进宫当妾?” “你——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把年岁就别多管闲事,我说话不好听,但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左丞相若是有心,我那一百余石的高粱,烦请丞相大人送去北境,发放灾民如何?” “徐夫人别仗着自己是一介妇人,就在这里胡说八道。朝堂的事情,岂容你一个女人置喙!”内阁典吏淳于大人,出声提醒。 他忍了太久,若是再说不说话,他真的能被气死。 丁琬嗤笑,蔑视的瞅着他,丝毫不为所动的道: “朝堂事情不容我一个女人置喙,那皇上的家务事,岂容你们这些外人多嘴?纳妾本来是正妻主张的事情,难道你们这些人都是皇后?” “你——” “放肆——” “胡闹——” “皇上,臣恳请降罪徐门丁氏!” 第1134章 锦上添花 “治我的罪?笑话!我一介妇人不过说些大实话罢了,你们不爱听就说我胡闹、放肆,你们不放肆吗?” 丁琬说完冷笑,一点都不怕他们。 淳于大人此刻也不拘身份,气呼呼反驳道: “我等一心为大周江山社稷,岂是你一介妇人能懂?你说实话,你哪句是实话?你是胡闹!” 丁琬撇嘴,狠狠剜了他一眼,说: “你们让皇上这个节骨眼选秀纳妾,是为大周江山社稷考虑。我贡献一百余石高粱,就是胡闹放肆!你们要这么讲,那我不乐意,我得去梨园跟平头百姓聊上一聊,看看到底是谁不懂,是谁在这儿狗扯羊皮、道貌岸然、口是心非、不务正业。” 她今日来,原本是抱着“抛转”目的,但没想到赶上了他们逼宫! 那对不起了,绝对不能惯着。 皇后待她情同姐妹,她若是这个时候不镇场,更待何时? 皇上坐在主位,任由他们你来我往,一言不发,不加劝阻。 他巴不得有个人能来,好好骂一骂这些伪君子。如今丁琬主动上门,他自然就汤下面,内心欣喜。反正这些人不是丁琬的对手,任由她折腾,只要本着“女流之辈”四个字,也没谁敢真的问她罪。 “……好了,该说的小妇人都说了。你们若是在这么不分主次,那就别怪我出去据实已告了。你们的大是大非我不懂,但我知道以人为本,百姓就是大周的根本!皇上现在不选秀,那就是有道明君!老天如果连这样的明君都惩罚,那还真跟诸位大人一般,是非不分,良莠不辨。” “……” “……” “……” 丁琬趁着他们不吱声的时候,急忙再次行礼—— “皇上,臣妇还要去酒承司那里汇报,就先告退了。” “好,你去忙吧。那些高粱你留着用就好,朝廷在需要赈灾,也不至于从你小小菀茗韶华来弄。” “是,多谢皇上体恤,臣妇告退。”丁琬行过礼,得意的冲其余几人挑眉,哼着小曲出去了。 骂也骂了,说也说了,她现在的心情一个字——爽! 御书房门关上,皇上不等他们开口,抢先一步—— “今日就到这里吧。左丞相,朕给你一个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朕在这里,等你的救灾献策折子。淳于爱卿——” “臣在!” “南疆有三个军营功臣,暂时不能回京。你带朕前去看看,问候一下。记得转达朕对他们为大周出力的欣慰、感激。” 眼瞧着就要过年,如今去南疆,除夕肯定赶不回来。 众人心里明镜,这是皇上故意为之,明着委派任务,实则穿小鞋。 淳于楠心里纵然万般不愿,可皇上亲自下令,他也不能拒绝。 磕头领命,其余等人谁也不敢再说话。 先是左丞相奉命写“救灾策略”,如今又是淳于大人远走南疆。 他们这些人,只怕未来一段时间,也过得不会消停。 明明就快成功了,如今被一个妇人全都搅合。 可恶!该死! …… 丁琬从御书房出来,便被夜莺身边的大宫女请去了后面。 看着一身宫装的夜莺,丁琬走上前,侧身行礼。 没等说话,就被她拽到了身边。 “行啊小妞儿,我还真是没白疼你。这么维护我,我甚是高兴。” 丁琬笑着摆摆手,不敢居功的说: “我不过是锦上添花,皇上早就做好安排。今日怼他们,不过是碰巧赶上。” 夜莺明白她说的是实情,但心里的暖和,溢于言表。 “不管是不是碰巧,你能无所畏惧的帮我,我就欢喜。给,樱桃酥酪,给你顺顺气。” 丁琬笑着不住颔首,接过瓷碗笑眯了眼睛。 “这个时候还能有樱桃,真的就得皇宫了呢。” “你喜欢吃就多吃,还有呢。” 御膳房那边的冰库里,什么都有,别说区区一个樱桃。 丁琬吃了一口,奶香浓郁,酸甜可口。 二人对御书房的事儿,都没有多说一句。丁琬只在这边吃了一碗樱桃酥酪,便起身告辞。 夜莺唤来身边的大宫女相送,道: “今日的事情我就不说‘谢谢’了。估计年前你会难过一些,不过放心,我是你的靠山。” “娘娘放心,那些高门大户的宴会,我能推就推,不能推我也不去。想找我麻烦,没可能的。” 丁琬说完,再次行礼,转身离开。 年关将至,是各府举办宴会最频繁的时候。 她今日怒怼了那么多人,难保过后不被排挤。她又不傻,怎会旁人机会。 离开凤仪宫,丁琬一路朝共门口方向走去。 快到离亲路的时候,一位宫女过来,屈膝行礼,说: “徐夫人,我们太嫔找您。” “香太嫔?” “是。” 丁琬曾经跟皇后要求见过她但被拒绝,今日…… 不敢贸然答应,扭头看着皇后派来的大宫女。后者再次行礼,说: “徐夫人想做什么,奴婢陪着。” 丁琬抿唇,想了下,道: “还是算了。我进宫只是献酒,不能多做停留,烦请告诉太嫔一声,我就不去了。” 既然当初夜莺说了让她放心,那她尽管放心就是。 宫女抿唇,从袖口掏出一块帕子交给她,没有说话。 丁琬接过帕子,柔夷收紧。 她认识这个,是母亲的东西,这是在跟她邀功,邀照顾母亲的功劳。 想到这儿,丁琬收好帕子,道: “好吧,我去一趟便是。” 说完,看着翠云又道: “你回去告诉酿酿一声,就说太嫔拿大夫人帕子召见我,我过去一趟。” “是,奴婢遵命。”翠云屈膝行礼,转身离开。 有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跟着,自然不会有事。 丁琬跟着那宫人往西走,很快就来到了香玉轩。 这跟上次她去的宫殿又不一样,皇宫最西面,安静、偏僻、鲜少有人来。 做了太嫔还能自己一个宫苑,这待遇很不错了。 丁琬整理下衣服,这才迈步进去。 宫苑不算大,但打扫的更安静。院落东侧一颗梅树下坐着的女子,恬静,悠然,宁和。 “臣妇徐门丁氏,给香太嫔请安。” 第1135章 什么都不可能! “你来了。免礼吧。” “谢香太嫔。”丁琬直起身,站在一旁。 香桃看着她,眸子微凉的开口道: “过来坐,我找你来,是想聊聊天。” “臣妇不敢。”丁琬摇头、婉拒。 香桃见她这般,凄凉的上扬嘴角说: “怎么,如今你我,已经疏远成这般?” 言语中夹带抱怨,还有一些怨怼。 他们之间原本不该如此,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难不成我做不成你……” “香太嫔慎言。”丁琬出声打断她的话,再次摇头。 周围还有伺候的宫人,说话仍需小心一番。 香桃见状,挥挥手,香玉轩内的宫人,全都退到远处,就连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也是如此。 “现在,你我可以说了?” 丁琬抿唇,侧身行礼,道: “太嫔娘娘,你我之间想聊天,聊什么都好,臣妇定当陪着。但您心里清楚,自从上次‘姌醉’的事情发生,咱们就回不到曾经。亦或者说,当你主动离开二珏,不给他证明机会的时候,咱们就回不去了。” 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让香桃咬着一嘴银牙,不甘心的说: “当初我那么做,难道不是为了他吗?他对我用情至深,可我不过是一个医学堂的女夫子,各府夫人口中‘伤风败俗’的女人,我不那么做,难道……” “既然娘娘已经那么为二珏着想,那为何后来姌醉事情发生,又要去北境呢?” 丁琬不等她把话说完,直接反问着。 她们彼此心里都很清楚,这次见过面后,有生之年就不会再见。 香桃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开问,一时间竟然语塞,还嘴不上。 丁琬没有留余地,毕竟到了这个地步,留余地就是给二珏留麻烦,绝对不可以。 “太嫔娘娘,当初您那么做的时候,臣妇就曾找过您。可您当时一意孤行,根本不听劝阻,甚至不惜为了躲避丁珏,进宫侍疾。即便如此,他仍旧等你,直到你成为香太嫔!” “我成为香太嫔是为了什么?我那样不堪,更加不可能入你丁家的门。你敢说那样的我,你能容我过门吗?” “既然你已经放弃,为何姌醉之后还要去北苑县?”丁琬再次追问。 见她眼神躲闪,冲到她面前,双手拄着桌面,又道: “因为你不甘心了。你不甘心曾经对你倾心的少年郎,真的令爱他人。香桃,做人不能自私,当初是你自己的选择,如今就不该再去打扰。我的弟弟我了解,如果不是你给他希望,他断不会主动动心。” “可是……可是他明明是在乎我的啊。” “那是你自己不珍惜,你不相信他!” “你也不相信徐永涵啊,可你们不是照样在一起?” 香桃茫然的抬头,一脸无辜的瞅着她,又说: “丁琬,当初徐永涵那么对你,你不是也不珍惜吗?可他就是喜欢你,就是执意陪着你啊。” “那一样嘛?”丁琬咬牙反问。 柔夷攥拳,胸口起伏,怒火中烧! “我跟他之间是误会,我没有不珍惜,更加没有为了躲他而做出损伤我们之间感情的事情。但香桃你呢?二珏在乎你不假,但你不能仗着他在乎你,就为所欲为,各种欺负他。从你做香太嫔就该知道,你们之间没有可能,什么都不可能!” 风吹过,吹乱丁琬鬓角上的碎发,吹起香桃长长衣摆。 二人对视良久,终于香桃忍不住,双手捂脸,痛哭出声。 “我不想做什么太嫔,丁琬我后悔了,呜呜呜……我真的后悔了……呜呜呜……” 崩溃的哭声,仿佛失去双亲、迷失方向的孩童一般,让人心疼。 丁琬止不住的心酸,仰头望天,把眼里的湿意,强逼回去。 走到她身边,伸手把人搂在怀里,轻轻拍着,道: “哭吧,哭好了就重新开始。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我真的舍不得他,我真的不是……我以为……我以为那是为他好……呜呜呜呜……我真的以为是……” 丁琬对“以为”这两个字,已经麻木了。 太多太多的“以为”,才是造就今时今日这样局面的罪魁祸手。 只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任由香桃哭了差不多一炷香,丁琬放开她,说: “天色不早,我得回去了。你也莫要再伤心,如今你身份尊贵,衣食无忧,也算是一个好的结果。” 香桃长叹口气,站起身,道: “我有一个东西给你,等我一下。” “不用的,我……” “别拒绝我。”香桃说完,转身离开。 丁琬很想直接就走,但那样是在太残忍了。 她们虽然做不成亲戚,但彼此之间的关系…… 想到这儿,冲宫里的嬷嬷招招手,道: “小厨房在哪儿?” “徐夫人请随奴婢来。” 嬷嬷带着她来到小厨房,厨房里什么都有,一应俱全。 丁琬喊来两个婆子打下手,打算亲自给她做一顿饭。 估计这也是她最后一次,给她做饭了。 香桃拿着一个盒子站在门口,瞅着忙碌、认真做事的女人,嘴角上扬。 果然这才是姐妹,不管怎么闹、怎么吵,她依然对她好。 四菜一汤全部做好,丁琬冲着门口站着的人,笑了下,道: “在哪儿吃?” “院子里,梅树下。” “不行,太冷了。”丁琬摇头不依,“你以后也少去那坐着,女子畏寒,要照顾好自己。” 香桃笑着点头,拉长音说了声“好~”,指着不远处的正殿,道: “那就在那里吃,我搬来以后还没人给暖宫呢。” “好。”丁琬应下,跟着她出去。 饭菜由宫人端着出来,两个人就在香玉轩的正殿内,面对面坐着吃饭。 很家常的菜品,但却是香桃进宫以来,吃的最香甜一次。 吃过饭,香桃把准备好的盒子打开,捏起其中一粒给她,说: “吃了。” “什么啊?”丁琬本能后躲,用手接过来。 小小一颗,味道很香,通体白色,十分晶莹。 “有驻颜功效,丽人堂卖的那个是它的前身,这是我改良后的。” 第1136章 如此设计 丁琬闻言笑着送进嘴里,吞下之后,道: “不错啊,味道比之前的香甜,而且入口即化。” 香桃笑着把盒子推过去,恬淡的说: “你喜欢就好。这东西小年之前会上,这些足够你用的,不伤身体,里面我还放了艾草、覆盆子等温经散寒的东西。你小日子时常腹痛,吃完这些看看,应该会有缓解。” 见她面色动容,香桃笑着又道: “纵然我内心不甘,但你我之间的感情,我格外珍惜。你别怪我,当初我提前抽身,是因为我怕他日后反悔。我有我的骄傲,纵然我出身一般,又是江湖中人,可我……我依然不想被甩放弃。” “我……” “你让我说完。”香桃摇头,打断她的话,又道,“我明白丁珏不是那样的人,可我就是担心。人嘴两张皮,最控制不住的就是旁人乱讲。他一年不动摇、两年不动摇,可时间长了呢?我怕,所以我抽身,所以我们之间回不去了。” “香桃,你……” “放心吧,我会过的很好。今日跟你聊完,我发泄了,也释然了。日后我就在这一宫之地,给丽人堂研究些东西,静心、养心。” 丁琬挺逗这番话,缓缓点头,不再坚持。 把盒子装好,故作玩笑的说: “既如此,那日后你研制出了什么好东西,记得要给我啊。” “那你要给我做帕子、做荷包,如何?” “成交,我占便宜了。”丁琬漾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 原以为他们见过这一次就不会再有交集,没想到……是她武断了。 “夫人,时辰到了,该回去了。” 丁琬应了句“知道了”,扬起手里的盒子,说: “我回去了,谢谢你的东西。” “客气了。”香桃说完摆摆手,没有站起身。 丁琬也没在意,倾身抱了她一下,道: “好好地,下次进宫,我再来看你。” “好。”香桃淡淡应了一声,目送她离开。 丁琬走后,宫人们进来收拾饭桌。 做的东西分量刚好,二人全都吃光光了。 香桃等人都走后,终于控制不住,扭头冲到一旁—— “噗——” 一口鲜血吐出来,虚弱无力。 “你这般做,觉得自己很伟大吗?” 平静戏谑的声音传来,让趴在地上的香桃,眉头紧锁。 等人进来后,当看到她手里的信件,咬着后槽牙,说: “主子,为何我到了这般田地,你仍要阻挠我?” 夜莺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道: “你说呢?你把自己用心脉养十余年的毒丹骗丁琬服下,然后在写信给丁珏,详细告知。为什么?不就想他忘不掉你,放不下你?” “那又怎样,我不值得吗?”香桃虚弱无力,趴在地上反问。 毒丹,以毒为引,融入血脉,通达全身,最后跟心脏融合。在以多年修为,幻化为形。 此刻她把毒丹逼出来给丁琬服下,她心脏那里就出现一个窟窿。若一个月内毒丹不能归位,她将死于心脉受损。 而服下毒丹的人,百毒不侵,不惧蛊虫。 夜莺看着她难耐的样子,伸手在她周身,点了几处大穴。 “杜鹃,事到如今,你仍执迷不悟,你真是愧对皇上对你的栽培。” “呵呵……哈哈……哈哈哈……” 香桃趴在地上,笑着落泪。 “愧对栽培?我有今日都是从这皇宫开始,我不愧对任何人!” “那丁珏呢?你师傅呢?”夜莺咄咄逼问。 直视她的目光,不容她躲闪道: “还有我!你别忘了,你第一次出任务,如果不是我恰好经过,如今你的坟头草已经很高了。你几次三番的作,我念你医术极强,留你一命,但这不是你变本加厉的筹码!” 扬起手里的信,深吸口气,继续道: “十公主跟丁珏,夫妻情深,琴瑟和鸣。你这个时候送这封信过去,你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我不明白?你该庆幸这封信被截了,否则日后丁琬得知之后,该有多么心痛!你,她最珍视的姐妹,竟然如此设计她。” “我用毒丹弥补,难道不够?” “你当她稀罕你的毒丹?” 夜莺反手一巴掌,只恨这货执迷不悟,打不清醒。 “杜鹃你放心,从今而后直到你死,百灵跟画眉会亲自看着你。这封信还有毒丹,我们会一辈子不说,丁琬也一辈子不知,你就带着你所为的‘悲怆’,下去见你师傅吧。” “不,主子,主子你不能这么对我,主子……” 夜莺头也不回,百灵从外进来,失望的看着狼狈不堪的人儿,缓缓摇头。 将正殿宫门关上,就坐在暖阁歇着。 失去毒丹的她,此刻就是废人。要忍受心脏绞痛,更要等待死期降临。 关键她做了这么多,于事无补,远在北苑县的人,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那种无助、绝望的感觉,才是她最难忍受的。 夜莺从正殿出来,将截下来的信扔进炭盆。 眼瞧着它化为灰烬,这才离开香玉轩。 回宫的路上,龙撵等在前面。夜莺回神,几步走到跟前上去,乖顺的靠在他的肩头。 已经把整个香玉轩全都控制了,可还是能让她把信送出去。 “皇上,什么时候才能把宫里的鬼,全都抓干净?” “应该快了。”皇上捏着她的手,轻声说,“你别着急,选秀的事儿朕不会依,朕不忘誓言。” 夜莺笑着摇头,挽着他的胳膊,道: “我不怀疑夫君的感情。如果这点信心都没有,我不是白跟你一场?我这次把百灵跟画眉扔进宫,虽然只有一个月,可我还是……还是不放心。” “乖,万事有我,你不用担心。”皇上说完,看着雾早早的天,又道,“等晴天就好了。天晴之后,什么都成定局,再也不用担心。” 夜莺跟他十指相扣,长叹口气。 天晴? 什么时候才能天晴呢? 当然,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她并没有问出口。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陪在他的身边,照顾一双儿女,把他们所立下的新政,全都推广出去…… 第1137章 星石 三天后,医学堂进山辩药,发现了凤型星石。 兵部出兵,将星石从武学堂拉回,沿途也没遮盖,就那么大刺刺拉进京城。 老百姓对这样新奇的东西,一向都是充满好奇心。 见到这传闻已久的星石,更是热闹讨论。虽说只是一块红色石头,但会等过后成为什么样子,不得而知。 马车快走出京城主街,突然传来“咔嚓”一声,接着星石两半,中间露出黄色纹路,像字又不似字。 顷刻间,竟成上下如同滚烫油锅滴入凉水,瞬间沸腾。 大街小巷全都沸沸扬扬的讨论,不知哪里来的传言,竟说那星石上的纹路,其实是八个字。 意思是:帝后情深,大周昌隆。 哪里传出来的不清楚,反正街头巷尾,全都讨论。 就是连下三天大雪,都没能掩盖这星石的热度。 老百姓嘛,见识的不多,但这样的传言,他们特别热衷。 就像梨园上的戏,若是才子佳人,卖座率就特别高。但若是朝堂重臣或者边陲守疆,就一般般了。 朝堂之上,原本推崇选秀的朝臣,如今也不敢造次了。 虽然那八个字没有得到翰林院的证实,但此刻这般,谁还去追证真伪,就算是假的,难道还挨个百姓告诉不是“帝后情深,大周昌隆”? 那就是茅房里打灯笼——找死(屎)。 逼宫选秀的事情告一段落,紧接着就是各地寒灾。 银鹰那边以徐家、丁家、廖家、谭家的名义,往户部捐赠一批棉衣。 陈年棉花做的,虽然有些重量,但能御寒,就是好事。 一时间,四家的名气,盖过了京城世家。 丁琬对这些,并不在意,只要自己的日子过好,比啥都强。 看着床上一门心思玩九连环的徐致遥,嘴角上扬,凑过去说: “解开了吗?” “快呢。”徐致遥头也不抬的回答。 这些日子他说话比以前少,但吐字很清晰。 除了玩九连环就是背诗,已经会背十余首,就是不知道意思。 母子俩坐在床上,享受静谧时光。 没多久,外面急匆匆脚步传来,接着管家进屋,抱拳拱手。 丁琬秀眉微蹙,不安的问: “可出了什么事儿?” “回夫人,护国公府刚才来报丧,太夫人……没了。” “…………” 护国公太夫人,京城四大瑰宝之一。 其余三个分别是镇远侯太夫人、平安侯太夫人、辰郡王太夫人。 这四位太夫人当年,都上过战场,守护过大周疆土。夜莺从太子媵妃扶正,也是她们四个鼎力相助。 如今护国公太夫人没了,还真是大周的损失。 丁琬想了下,不解的问: “什么时候没的?可得了什么病?” 京城上下都知道,这四位瑰宝级的太夫人,皆注重保养,锻炼身体。 即便耄耋之年,仍旧腿脚利索,耳不聋、眼不花。 突然人没了,因为啥呢? 管家摇头,破有惋惜的说: “不瞒夫人,老奴也不相信。护国公前来报丧的小子说,今日护国公府在城外设粥长,家里人都出去了。巳时回来去后宅请安才发现,已经找了仵作。” 丁琬深吸口气,吩咐着道: “去准备三牲礼,另外按照账目,加双数走礼账。翠云在家照看二少爷,佩文陪我去护国公府吊唁。” “是。” 三个人异口同声,迅速忙碌起来。 丁琬一身素衣换好,迈着沉重的步伐上马车。 她跟太夫人交集不多,迄今为止最有印象的,还是那年徐致远在武学堂,被挑中进龙骑卫那次。 当年陈夫人设计陷害她,太夫人帮她说了几句公道话。 一晃才过几年,这人说没就没了,关键还是睡觉没的,就挺让人意外。 马车停下,来到护国公府,刚好褚颖也下车过来。 二人结伴上香后,便被带去了后院。 护国公夫人哭的双眼红肿,悲痛欲绝。褚颖跟她关系交好,唤着“世伯母”前去安慰。 丁琬对这个不擅长,就坐在一旁,静静陪着。 “婆母一向身体康健,只睡一觉人就没了,呜呜……我……我真的太难接受了……呜呜呜呜……” 褚颖双眼通红,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安慰: “世伯母别着急,一会儿找仵作查完,咱们便能知晓。” 换谁都不相信太夫人能死,毕竟身体那么好,怎么可能。 屋里其他夫人们也都没说话,全都等仵作那边消息。 一炷香后,护国公府的管家进来,行礼后说: “夫人,仵作那边已经验明,太夫人是心疾骤发,身边伺候的人没有及时发现导致暴毙。” “砰——” 护国公府二房蒋夫人,怒拍桌子道: “伺候的人不经心,全都拉出去乱棍打死——” 管家没动,瞅着当家主母,听候差遣。 蒋二夫人见状,气呼呼又道: “怎么,蒋成我指使不动你吗?那帮劳什子的下人偷懒、害了太夫人,难道还留着过年?” 蒋管家拱手,出声提醒说: “二夫人莫急,一切听国公夫人安排。” 丁琬在旁冷眼旁观,虽然是第一次进护国公府,但对护国公两房之间的较劲儿,是知晓的。 老国公有两个嫡子、三个庶子,庶子都已经分出去另过,唯独这两嫡子关系不错,不愿分家。 可偏偏这两房的媳妇水火不容,尤其是二房。总觉得“国公”名号由大房继承,他们二房就该掌家。 殊不知“护国公”的名号,也是现任国公爷征战沙场换回来的。 如今,也不分场合,直接开闹,仿佛太夫人的死,都是国公夫人所为。 “……我就说别都走,我留下。大嫂你非不让,现在好了,婆母没了,你瞅瞅这叫什么事儿?” “国公夫人莫见怪,我家小姑也是生气、恼火所制,毕竟太夫人身边但凡有个精心的,也不至于人就没了。” 说话的,是蒋夫人的娘家嫂子白氏。她爹丁琬不陌生,就是内阁被贬的白老,因为遭祸不及出嫁女,所以白氏并没有受到牵连。 可眼下这个节骨眼不灭火而是拱火,那就说不过去了…… 第1138章 用用脑子 护国公夫人闻言看着白氏,清冷的道: “我蒋门的家务事,就不劳窦夫人操心了。夫人若是有事就请回,今日家里忙,就不招待了。二弟妹,护国公府还容不到你来当家,要么去给婆母守灵,要么老实做着。婆母死因疑点重重,那些奴才岂能直接梆杀?” 说完,扭头看着管家,又道: “把今日伺候太夫人的下人,全都带去宗人府。告诉宗政,不管什么结果,蒋家要最真实的原尾。” “是。”管家领命,转身出去。 护国公夫人深吸口气,看着屋里其他夫人们,道: “众位好意,我及其蒋府,铭记于心。众位不必拘束,客房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去歇息一下。也请众位夫人给我国公府做个见证,婆母过世,我秋雅玉必当调查到底。” 丁琬随大流起身,福身还礼。 至于蒋二夫人,此刻面子挂不住,气呼呼的起身出去了。 蒋家出手很快,除了府里必要留的下人,其余全都送去了宗人府。 皇亲贵胄府里犯的事儿,皆是去到宗人府问案。至于徐永涵、丁文海他们,则是由京兆尹管辖。 在蒋家一直呆到天黑,吃了晚饭后丁琬才回家。 再有月余就过年,只怕今年蒋家的年,不好过了。 徐永涵还没有回来,他会在那边守灵一日,聊表心意。 当初耿氏过世,护国公也派人过来,这份人情得还。 丁琬洗漱好,上床看着熟睡的儿子,心里安宁。 丈夫今天不归,他们娘俩一起睡,倒也彼此作伴。 “夫人,用药吧。” 丁琬闻声转头,就着翠云的手把药丸吃下后,说: “今天护国公太夫人过世,外面可有什么传言?” “有的。”翠云点头,小心翼翼的道,“不少人都说这是上天惩罚皇后娘娘善妒,收走了太夫人。” 尼玛?! 丁琬想要骂街。 “咋啥都能跟皇后娘娘扯上关系?上一次星石不还说‘帝后情深,大周昌隆’吗?” 翠云知道她跟皇后娘娘的感情,自然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夫人莫气,那些莫须有说辞不会长久,更何况宗人府已经介入,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了。” 丁琬冷笑,无奈叹气。 啥话都被他们说了,咋就不能用用脑子? 普天之下,王朝不少,老天爷就那么闲,非得揪着大周的皇上不放? 就算真的选秀,那些人把女儿送进宫,不能得宠,不照样没用? 见翠云眼底乌青,催促她下去休息。 屋子只剩她跟孩子,这怎么都睡不着了。 一方面担心皇后那边,另一方面挂心护国公太夫人的死因。 也不知道宗人府那边办的如何,有没有消息。 稀里糊涂,迷迷糊糊,再次睁眼,不过戌时。 看着身侧熟睡的孩子,让她烦躁的心境,安宁许多。 掀被下地,外间守夜的佩文听到声音,急忙进到里间。 “夫人?时辰尚早,您多睡一会儿啊。” “睡不着,坐会儿。” 丁琬接过她递来的水,喝了两口,问: “将军明日上朝的衣服,送过去了吗?” “夫人放心,皇上要去护国公府吊唁,明日休朝。” “什么时候得的信?” “刚刚。”佩文说完,拿起披风给她披上。 太夫人半生戎马,为大周贡献己力,帝后前去,理所当然。 丁琬喝过水,看着她道: “你去歇着吧,我坐一会儿就睡了。” “那奴婢给您灌个汤婆子?” “不用,屋子不冷。” 打发了佩文,丁琬起身走到窗前。 听着外面“呜呜……”的风,今天夜里肯定特别冷。也不知道徐永涵那边怎么样,穿的多不多,暖不暖。 再过几天,武学堂那边就要又一年的选拔龙骑卫。 等这一批选完,来年三月,第一批武学堂的孩子们就要入军营。 学堂上学十年都不如戍守边境一二年。 到了边境,一切都有可能,那个时候才是真的锻炼人。 不过也是要求,年龄要在十四周岁以上方可。 佩文在外间陪了好久,听屋里仍旧有动静,便起身去小厨房准备做了些吃食。 鸡汤刚刚热好,婆子从外面进来,道: “哟,是佩文姑娘,饿了?” “不是,夫人醒了没睡,我给她热些汤。” 张婆子闻言点头,凑上前又道: “佩文姑娘,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事儿……你有信儿没?” “没有。”佩文摇头,坦然的看着她,说,“我跟你讲过,府里人数只会减少不会增加。所以你的外甥女进不来,别想了。如果真想找事儿做,我不是告诉你了嘛,去丽人堂那边,那边给的月钱多而且还是自由身。” 说完,不等她反应,端汤就走。 张婆子看着她的背影,急的直跺脚。 没时间了,这要是再不成,可就…… “啪……啪……” 石子落地的声音,让张婆子急忙出了小厨房,东张西望一顿后,快步消失在黑夜里。 佩文端汤来到主屋,拿去里间放下,说: “夫人,喝些鸡汤再睡吧。小厨房特意提前炖的,不过刚回复那会儿夫人没兴致,所以奴婢就没拿过来。” 丁琬笑着颔首,招呼她一起坐下喝汤。 很浓,很香,这个时候醒来,胃里的确是不怎么舒坦。 “夫人,刚才张婆子又问奴婢,府里何时招人。奴婢都跟她说了让她侄女去丽人堂,不过五两银子罢了,这人怎就算不过账呢?” 丁琬闻言笑了下,道: “你以为谁都如你那般舍得?府里像张婆子这样的,每个月是一两银子的月钱。五两相当于她五个月的工钱,你觉得可能?” 没点魄力,谁敢花那么多的银钱,而且丽人堂门槛又高,万一不达标,五两银子就打了水漂,更加没人敢做。 一碗汤下肚,丁琬满足的舒口气,说: “告诉张婆子,如果她侄女真想做事,可以等来年入秋去新建区。届时那边作坊都盖起来,不愁没有工做。” “好,奴婢记下了。”佩文不住点头,拿起她的碗,又给盛了一些。 夜深人静,两个人慢悠悠喝汤,别有一番味道…… 第1139章 棺材异响 徐家主仆夜半喝汤,护国公府的灵堂,夜半也在喝汤。 只不过徐家喝的是鸡汤,护国公府喝的是豆腐汤。 老人家刚走,他们护国公府要吃净口素百日,以表孝心。 “各位喝些豆腐汤暖暖身子吧。”护国公夫人边说边亲自盛汤。 一身孝服,再加上她此刻惨白的面色,楚楚可怜。 徐永涵接过汤碗,坐在一旁就着热乎劲儿喝。 高通也走过来,挨着他坐下。 在兵部,能跟徐永涵说上话、关系不错的,也就他。 主要是其余的人,看不起他一个兵痞,觉得没有参加科举,不该做兵部侍郎。 殊不知只有军人才更懂军人,他虽念书不多,但该懂得东西,一样不少。 喝了半碗汤,见身旁的高通大氅下面单薄,起身走到护国公夫人面前,道: “蒋夫人,可有厚一些的衣物?高大人衣衫穿少了。” “有的,有的,我这就去拿。”蒋夫人满口答应。 人家过来帮忙守灵,吃食上已经很委屈了他们,若是再不给穿暖,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灵堂虽然用苫布搭建,但仍不保暖,再加上寒冬腊月,夜晚的确难为人。 吩咐人又添了几个炭盆,然后去库房找了好些没盖得新被子过来。 这些原本都是留着给受寒百姓的,没来及送,家里就出事儿了。 亲自抱来,每人发一条,说: “有劳各位帮忙守灵。东侧厢房已经收好,您们累的就过去歇息。” 高通接过被子,感激的说了句有劳,随后深深看了眼徐永涵,内心感激。 这人虽然面冷嘴硬,但心细如发。果然应了他常说的那句:疼媳妇的男人都是有种的。 此话不假,他要继续。 喝过热汤,大家开始分伙。 还有剩下三个时辰,分成两伙,一伙先守、一伙后守。 大家自然都喜欢先守,毕竟睡上一个半时辰再起来,更难受。 徐永涵倒是无所谓,发扬当兵精神,选择后守。不过护国公没依,蒋家亲戚后守,让客人们先守,这样一觉睡到天亮,也能舒坦一些。 他作为长子,第一夜铁定是要通宵达旦。把蒋家亲戚还有几个弟弟撵回去休息,随后带着儿子跟大家继续守灵。 夜晚风大,吹得炭火盆总是冒火星。 徐永涵坐在离棺材最近的位置,闭目养神。 “嘶——” 细微的声音传来,让他左耳轻轻动了两下。 再次倾听,没有了,估计是他幻听了。 还记得小时候他总跟程豹、刘铁柱他们,缠着族长爷爷给他们故事。老爷子也“够狠”,就讲守灵时出的闹鬼、诈尸故事。 当时听的内心发毛,可还是嘴硬的说“不怕”,现在想想,还真是幼稚。 “嘶————” 又是一阵长长细微的声音,徐永涵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腾——”地一下站起身,虾的他身边打瞌睡的高通,狠狠哆嗦了一下。 “徐大人,您……” “嘘——” 徐永涵笔出噤声的手势,随后侧耳听着棺材。 “嘶——” 又是一声。 高通迷茫的看着徐永涵,不解的问: “怎么了?” 声音有些哆嗦,他是真害怕了。如果可以,他不想来守灵,可兵部必须要出人,这是徐大人的命令。 他思来想去,便自告奋勇。毕竟现在兵部副手的位置还悬空,他也想表现一下。 争的人不少,但他被选中,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只不过…… 身子被扒拉到一旁,护国公急匆匆上前。 高通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过去,不懂他们到底干什么。 棺材没有盖严,太夫人一身装老衣服规矩躺着,没有任何异样。 这里面除了护国公跟徐永涵,其余都是文官。武将明天晚上才会过来,所以除了高通之外,愣是没一个敢靠前的。 “嘶————” 又是一阵长音儿,护国公好像听到了,但又不敢确定。 扭头看着高通,问: “你听到什么了吗?” “没有啊。”高通摇头,面如酱菜一般的说,“国公爷,您别吓我,我……我真的害怕。” 这是害怕了。 平日拘着礼数,可这一刻,竟然不用“下官”而是用“我”,已是怕到极致。 护国公回头瞅徐永涵,喉咙微动,轻声的说: “是不是咱们听岔了?” 徐永涵笃定摇头,看着他道: “如果听岔了,国公爷不能问高大人而不闻我,是不?” 护国公没吱声,算作默认。 徐永涵也没浪费时间,继续又道: “是您揭还是我来?” “我……我来吧。”护国公说完走上前,冲着躺着的人双手合十,小声嘀咕,“娘,孩儿不孝,扰您清梦了。” 说完,掀开盖脸纸,老人家面目慈祥的闭着眼,什么异样都没有。 徐永涵凑上前,瞅着面色无异的老人,眉头紧锁。 “嘶————” 又是一阵很长的细声,但仍旧是他们俩听到。 徐永涵察觉不对,冲着护国公道: “国公爷,咱们常年习武,耳力异于常人。这样,我派人去找医学堂的夫子,那边夫子的本事要比仵作强。” 仵作查了没有任何问题,那就再找个高明的人过来。 护国公想了下点点头,重新把盖脸纸铺好,抱拳拱手,说: “有劳徐大人了。” “护国公客气,应该做的。”徐永涵说完,转身出去。 护国公回到众人跟前,看到儿子关心的眼神,缓缓摇头。 现在说什么都太早,等人来了以后,重新看过再说。 众人都没听到任何声响,只有他们两个,这是不是太……太说不过去了? 这样的一个插曲,大家谁都不打瞌睡了。全都聚精会神的等着,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一炷香后,画眉跟银鹰到了。 徐永涵冲兄弟微微拱手,随后对画眉说: “声音很小,但面色没有任何异常。” 画眉颔首,走到棺材前,把带来的药箱放下。随后冲棺材作揖三下,然后看着护国公,说: “我尽量不折腾太夫人,但若是需要银针扎试的话……” “画夫子随意,麻烦了。”护国公直接表态,没有丝毫意见。 既然人都找来了,他不会说旁的,只要能给母亲、给国公府上下一个交代,就可以了…… 第1140章 中毒 画眉深吸口气,走上前。 先把银丝手套带上,接着把盖脸纸掀开,检查了太夫人的面容、头部、后脖子。 确认没有异物,然后拿起银针在她胳膊上扎了一下。 死了一天加半夜,身体的血液已经凝固。 取出银针,冲着烛光处端详,没有丝毫问题,不是中毒所制。 如果想进一步确定,那就是打开寿衣,然后…… “哎,黑了。” 画眉正琢磨事儿呢,被徐永涵这一嗓子提醒,急忙定睛瞧了下。 的确,针尖黑了。 这一次,大家全都看的真真切切。听不到声音是耳力不行,但肉眼能看到的黑,这个不分功夫。 护国公走上前一瞧,怒目圆睁,咬牙切齿—— “就说母亲身体康健,不可能得心疾。该死,是谁下毒,仵作都是吃干饭的?这都查不出来?” 画眉命人去取个水碗,随后帮仵作解释说: “国公爷别动怒,今日如果不是徐大人在这儿,估计你们也发现不了。不是说了嘛,那声音很小,其他大人可都没有听到。” 徐永涵虽然是半路出家习武,但他肯吃苦、拼命练,金狼窟、泡寒潭。 勤能补拙,不是简单一个词而已。 护国公长舒口气,冲着徐永涵抱拳拱手,道: “多谢徐大人。” 徐永涵见状,急忙侧身,受了半礼,说: “国公爷言重了,徐某也是误打误撞。” 这话就是谦虚,大家都听得出来。 管家把干净的水碗拿过来,画眉银针放进去,随着针尖跟水接触,原本清澈的水,慢慢变成了淡紫色。 银鹰走上前,轻声问: “什么毒?” 画眉摇摇头,无奈的说: “你知道的我不擅长制毒,她懂。” 银鹰跟徐永涵互看一眼,随后徐永涵拿过水碗,说: “我进宫。” 护国公见状,问都不问,直接跟着道: “我陪你一起去。” 他们外臣除非真的有急事,否则不能夜半进宫。 画眉摇摇头,看了眼棺材,说: “你们都别去,我自己去太医院问。” 徐永涵心里暗叫“不好”,刚才是他一时情急,竟然忘了掩饰一下。 如果被大家知道香太嫔善毒,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护国公一听太医院,眉头紧锁。但却没有戳穿他们,毕竟人家是帮他们做事。 国公府的大少爷见状,走上前,感激的拱手说: “画夫子,如果是请太医,我们直接递牌子去太医院就可以了。” 不等画眉说话,护国公拍了儿子肩头,抻哆着道: “你懂什么!这一来一回请太医,万一毒变了怎么办?” 说完,冲画眉郑重拱手,说: “有劳画夫子了。” 都是聪明人,护国公这般状态,画眉就断定他是猜到些什么。 微微福身还礼,顺势说: “国公爷见多识广,小妇人佩服。既如此,小妇人就不耽误功夫,抓紧去办事了。如果可以,问一问老夫人死前喝过什么、或者吃过什么。人死以后吃的东西不能消化,所以才会发出轻微声音。” “好,好,我一会儿就去宗人府问问。”国公爷满口应着。 伺候太夫人的下人,如今都关在宗人府,他得去那边才能知道。 得知尸体发出声音是正常现象,大家也就都不担心了。 送走了画眉夫妇,护国公冲徐永涵抱拳拱手,说: “徐大人,我现在去宗人府,这边还望你帮犬子多多照顾。” “国公爷客气,徐某应该做的。” 目送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徐永涵看着灵堂内所有的人,道: “此事咱们不要张扬,一切等那边有信儿以后再说。否则一会儿来守夜的知晓,还不知会怎么想呢。” “自然,自然。”大家明白的颔首。 一切没有接过之前,少张扬是最好的选择。 大家继续找地方坐着,徐永涵仍旧坐在离棺材位置最近的地方。 特意把高通也拽到身边,看出他害怕了,不过就是想确认一下,他是不是听不到。 一番闹腾,灵堂又回归了平静。棺材里的声音较之前频繁了很多,但高通还有守灵的蒋大少爷都没有听到。 起身去到高通身旁的位置做了差不多一盏茶时间,什么声音都没有。 如此,他断定下毒人的高明之处。 如果不是他凑巧坐在这儿,他也听不到声响。这毒顶多一个夜晚,转天就不会在有声音。 届时就算武将来守灵,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对方的算盘打得很精细,但到底是谁呢? 太夫人身居后宅,除非必要,已经不过问家中事宜。讲道理她最不应该被谋害,可偏偏她就被谋害了。 越想越混沌,直到下一伙人过来接班,他也没想明白。 蒋二爷见灵堂没有兄长,不禁问道: “我大哥呢?” 徐永涵走过去,代表大家回答: “国公爷去宗人府了,他觉得太夫人的去世有蹊跷,想去趟宗人府大牢。” 蒋二爷闻言点头,抱拳还礼,说: “多谢徐大人。您们去休息吧,辛苦了。” “蒋二爷客气。”徐永涵等人先后出了灵堂,等回到东厢房时,屋里热乎乎的。 褪去寒意十足的大氅,大家合衣躺在拼在一起的床铺。 谁也没说话,就权当那会儿什么都没发生。 只不过那一声一声叹息,又在提醒大家,刚才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屋子里除了炭盆偶尔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再无其他。 没有打鼾,没有翻身,每个人都一动不动,但大家心里明镜儿,谁都没有睡。 卯正,徐永涵躺不住了,轻手轻脚的坐起身。跟他一起挨着的高通见状,也起身压低声音,问: “大人,您这是……” “我起来练功,你睡吧。” 说完,随手拿了自己的大氅,披上从屋里出来。 高通想了下,也拿着大氅,穿好之后出来。 其余人都已经迷糊了,即便听到开门声,也没谁在理,实在太困了。 徐永涵走了几步,听到身后声响,停下脚步。 等人来到跟前,笑了下,道: “我能带你过来,你就该知道你所想的事儿已经有谱。我这人没参加过科举,对你们文人很敬重但有些还是看不惯。不过你不一样,你能尊重媳妇、疼媳妇,我觉得很好。放心吧,是你的。” 第1141章 查清 不等高通把话说完,徐永涵直接开口,婉转的给了他答案。 高通双手捂嘴,差点不合时宜的高声尖叫。 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郑重行礼,说: “多谢大人提拔,下官一定竭尽所能的为军营将士着想,断不会让他们却这、少那。” 徐永涵点点头,把人扶起来后,道: “行了,我选你不是因为你这会儿的表决心。” “是,是。”高通满脸通红,但还是喜不胜收。 徐永涵无奈摇头,冲灵堂方向努了下嘴,说: “回去歇着吧,等守灵结束就该忙了。” “是,下官明白。”高通说完,再次行礼,转身回了厢房。 徐永涵说是练功,实则就是来寻护国公,只可惜人没有回来,银鹰跟画眉也没有回来。 蒋大公子见他过来,走上前,说: “徐大哥可睡好了?” 论辈分,他应该管徐永涵叫“叔”,但二人岁数相差不过十岁,实在叫不出口。 徐永涵也不在意这个,各论各的挺好。 轻轻点头算作回答,瞅着灵堂内零星几个精神的,说: “你歇一歇,我来守着。” “不用,我扛得住。有刚沏好的菊花水,徐大哥来点?” “好啊。”徐永涵没有客气。 菊花撤火,守灵是喝最好。 二人刚喝一口,门外传来急匆匆脚步声,等他们俩出来看时,宗人府来了几个穿官服的。 在京城,只要不是下朝,穿官服进人家都是办案子。 徐永涵跟蒋少爷互看一眼,然后走上前问: “不知你们过来,可是有何事?” “蒋二爷、二夫人可在?”为首的头目清冷的冲着灵堂内说,并没有理会徐永涵。 不是他高傲,宗人府办案抓人,那都冲着侯爵、皇室,但凡没点实力,也不敢在这当差。 不然过后给穿个小鞋,也真是要人命。 原本瞌睡的蒋二爷闻言,“扑棱——”一下站起身,擦了擦嘴说: “这呢,这呢,有事儿吗?” “带走——” 话落,来了两个衙差,不由分说的把蒋二爷带走了。 他的嫡子见状,惊的急忙扯住人,道: “你们要做什么?凭什么抓我爹。” 衙差直接把人推搡到一旁,清冷的说: “宗人府带人回去问话,你说凭什么?蒋二爷,请吧。” 蒋二爷虽然没啥本事,但好歹也在礼部混了个小吏。知道他们这些宗人府的带人没有凭证,是不敢贸然动手。 只不过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抓他。 配合的点点头,挣脱开他们俩的钳制,说: “我能走,不用带。” 话落,外面传来惊呼“救命”的声音。 蒋二爷一听恼火,几步出了灵堂,高声呵斥道: “嚷什么?不过是配合去宗人府问话,你又没犯事儿,喊什么喊?国公府的脸面,都被你给丢尽了。” 蒋二夫人本就委屈,听到这话,眼泪直接“吧嗒……吧嗒……”的落。 在蒋家亲戚还有徐永涵的注视下,二房夫妇被带走了。 二房的长子见状,走到蒋大少爷的面前,说: “大哥,怎么办啊?” 蒋大少爷是知道昨天夜半的事情。双眸复杂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 “不清楚,等那边问完话就知道了。” 这么一顿闹腾,护国公夫人跟女眷们都醒了。 国公夫人来到灵堂,看着儿子,道: “发生什么事儿了吗?你爹呢?” 蒋少爷抱拳拱手,行礼问安后,说: “父亲夜半去了宗人府,至今未归。” “有事儿吗?” “没什么,就是父亲不相信祖母会得心疾。” 国公夫人听到这话,缓缓颔首,没再吱声。 别说老爷不信,她也不信啊。 其余几个庶出老爷见状,纷纷回头看着棺材,没有人说话。 徐永涵在这边用过早饭并没急着走,所有人都不着急,因为今天帝后要来吊唁,他们等在这里露个脸,绝好的机会。 蒋大少爷心知徐永涵留下的意思,走到跟前,压低声音,说: “徐大哥,我要去趟宗人府,你陪我去?” “可以。”徐永涵点头,起身跟着他离开厢房。 二人上了马车,很快就到了宗人府。 大门紧闭,不过徐永涵眼尖的看到了皇上身边的小成子。 快步走到跟前,轻声说: “圣上在里面了?” “是。”小成子点头,行礼一记道,“正审着呢,皇后娘娘刚出去。” “里面现在什么情况?” “不知道,不过刚才用刑了。二十板子,蒋二夫人没抗住,奴才就听她讲‘我说,我说’就拉到了。” 宗人府用刑在院子里,门外能听到。 徐永涵点点头,正想进去的时候,门开了。 护国公双眼通红的从里面出来,看到徐永涵郑重行礼,然后急匆匆回家。 徐永涵带着蒋大少爷进去,里面已经宣判了。 毒是蒋二夫人下的,至于谁给她的没等问出来,人就死了。 不是用刑所制,是跟当年武学堂选拔时陈夫人一样,被虫噬心而亡。 时隔几年,陈夫人死状又一次在旁人身上显现,皇上大怒,命宗人府上下严加调查。 可蒋二爷的确不知情,就是打了板子,人家也没有承认。 案件成了无头悬案,弄得宗政一脑门子的黑线。 供出下毒的丫鬟也没了,死状跟蒋二夫人一样。 明显就是有人故意为之,搅乱京城,为什么如此,暂时不清楚。 但护国公太夫人的死,跟“天谴”没有关系,那些胡说八道的人儿,也都不敢再乱、再瞎说。 丁琬坐在家里听着翠云刚刚得来的消息,不住点头,长舒口气。 只一天时间,就把太夫人死因搞清楚,不得不说,宗人府的办案效率就是快。 婆子急匆匆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大人回来了。” “知道了。” 丁琬应声后来到外间,很快徐永涵进屋,故意把有些凉的手往她脸上放。 满意的看着她躲,打个哈欠,问: “儿子呢?” “也不看看啥时辰,午睡呢。你累不?也睡会儿吧。” 徐永涵没有客气,搂着她边走边说: “你陪我。” 丫鬟婆子们见状,纷纷识趣的离开,没敢进屋…… 第1142章 出殡 丁琬被“挟制”到床上陪睡,感受着身侧的呼吸,心知他没有睡着。 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可念在他一夜未睡,终究问不出口。 “想问啥不问?” 闷闷的声音带有质问,仿佛她的善解人意做错了。 秀眉微蹙,不解的扭头看他,道: “我心疼你、让你多睡会儿,有错了?” 徐永涵搂紧怀里的人儿,闭着眼睛嘟囔说: “咱俩是夫妻,你有啥想问就说,我又不上朝,晚上也不出去,啥时睡还不成?心疼我可以,但不能生分。” 呃…… 这是什么歪理? 丁琬撇嘴,不过内心倒是满满的舒坦。轻弹他额头一记,故意不懂事儿的说: “行啊,既然你诚心要回答,那就别睡了,反正我睡了一夜、我不困。啊——” 话落被他咬了一口,不重,但耳垂是她敏感位置,免不得惊呼出声。 察觉到他的异常,丁琬忙按住他,道: “别闹,说正经的。护国公府到底什么情况,我怎么听是二夫人下毒?那蒋二爷呢?他有没有参与?” 话题被岔开,徐永涵的“兴致”也被打消了一大半。 单手垫在脑后,打个哈欠,道: “蒋二爷没参与。那是他嫡亲的母亲,他做不来那么大逆不道。更何况他本身就是安于现状的人,护国公府有他亲哥哥挑着,他何乐而不为?只不过……” “只不过他发妻不甘。”丁琬接续他的话。 徐永涵点点头,“嗯”了一声,说: “不过是妇人之仁,动机很单纯,但背后給毒的那个就不一样了。居心叵测、隐于暗处,一时间没有头绪。” 丁琬知道蒋二夫人的死,跟当年陈夫人一样。 侧过身,跟他面对面,道: “那日我跟皇后在丽人堂解压,她跟我说外患不用考虑内忧不能不防。如今蒋二夫人这事儿……是内忧吗?” 徐永涵伸手,抚摸她微蹙的眉头,直到它平缓舒展以后说: “蒋二夫人不是内忧,但给她毒药的那个人是。目的、企图、尚且不明,而且敌暗我明,如今我就怕其余三位太夫人会着了道。” 丁琬一听这话,明白的点点头,心有余悸。 看他眸子里都是红血丝,心疼的把被子往上拽了拽,说: “睡吧,有什么事儿等你睡醒了、有精神以后再聊也不迟。” 徐永涵这次没有拒绝,窝在她的颈窝,闭上了眼睛…… …… 护国公太夫人被害一案,当天就有了结果。 蒋二夫人谋害婆母,死有余辜。蒋二爷当即在宗人府休妻,赵氏死后被蒋家除名。她的尸身被娘家领走,蒋家二房的嫡子、嫡女,皆跟外祖一家划清界限,日后不再往来。 赵家原本靠着蒋家在京城有些气色,没想到因为这件事,彻底在京城抬不起头。 赵家两个年轻的小辈,原本混几年再被蒋家提携,也能独当一面,如今全都成了泡影。 据说赵家去蒋家负荆请罪,可连门都没有进去,在门口跪了一整天,无济于事。 京城百姓自然各个都没有同情赵家,毕竟太夫人在京城乃至大周都有威望,你们家的姑奶奶过门十余年,说给人家下毒就下毒,多狠的心?多不是人? 蒋家出殡那日,京城百姓夹道为这个曾经入军营,驻守边境多年的太夫人送行。 不知是谁起的头,说了句“太夫人好走”,然后老百姓有规矩、有节奏的一起说。 人心都有秤,曾经做过什么,老百姓都记得。 丁琬站在煸炉屋二楼的窗户旁看着,鼻酸眼热,默默落泪。 犹记那年太夫人红光满面,冲着她和蔼的说她曾在农家呆过,也种过地。 一生刚强,怎么也没想到走的如此匆忙,还是被歹人所害。 回过头,看着同样落寞的夜莺,轻声说: “武学堂那边的选拔,是不是要推迟?” “不推。”夜莺摇头,放下热水杯,叹口气道,“护国公昨天特意进宫,跟皇上说了这事儿。太夫人那么支持武学堂,她肯定不希望因为自己,而耽误武学堂选拔。” 丁琬点点头,“嗯”了一声,重新坐回位置,说: “夫人,武学堂这一批孩子送走,还会再招吗?” 京城境内没有流浪孩儿了。以前外地还有零星会走到京城,沿街乞讨。 自从有了这武学堂,各地都开始自主收容流浪儿,京城这边本来就少,如此就更加少了。 夜莺明白她的意思,单手托腮,瞅着关上的窗户说: “招是肯定要招,不限身份不限年纪,习武从小开始,只要是自愿,武学堂就收。边境稳固,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如今军营体制刚刚组建,需要很多这方面的人。皇上有意,以‘太夫人’的闺名‘英娥’特别组建一个班,以纪念太夫人。” 丁琬听到这话,不住点头,上扬嘴角。 人虽然走了,但名字能留下来、不被大家遗忘,就是好事。 跟夜莺分开之后,丁琬没有回家,而是带着佩文去了新建区。 入住的第一批居民搬家的日子定了,腊月十六,预示着顺顺利利。 所以这边的商铺,家家户户都在紧锣密鼓的装修,只等小年前夕开业,让老百姓顺利买东西。 丁琬也有意见铺子在这边,挂着“菀茗韶华”的牌子,专门卖酒。 种类齐全,有价格亲民、也有昂贵,反正什么都有,除了“忘忧”。 铺子管事见丁琬过来,急忙拱手上前,说: “夫人,您来了。” 周围看了看,满意的上扬嘴角,道: “还不错,收拾的挺好。我来没别的事儿,就转转。有啥麻烦吗?” “没有。”秦管事摇头,笑呵呵的回答,“一切都挺好,小人打算腊月十八开业,正想这几日去府上问问夫人的意见呢。” 丁琬掐算着日子,笑着说: “别了,赶在腊月十六之前开业。” “可太急没有逢‘八’了。”秦管事犯难。 做生意求财,在日子上最为讲究。 “八”谐音是“发”,寓意生意兴隆发大财,再好不过。 丁琬理解他的用心,笑着摇头,说: “没必要,只要赶在百姓搬家前开业就好。” 第1143章 赵家卖铺 在铺子赚了两圈,丁琬带着佩文出来。 沿着整条商铺街溜达,匾额、幌牌都挂出来了。 卖酒的、卖胭脂水粉的、卖金饰的等等,全都应有尽有。 快走到街头时,丁琬瞅着远处站着的人儿,道: “佩文,那边可是应夫人?” 佩文定睛瞅了瞅,重重颔首,说: “是姑奶奶,夫人眼神可真好。” 丁琬笑了下没吱声,慢慢往前走。 敲着店铺的位置,如果她猜的没错,这原是赵家的铺子。 翠珠站在赵家铺子前,是为了什么? 快走近时听到—— “夫人,您真打算盘下这家铺子吗?赵家名声不好,这铺子只怕……” “我自有我的打算。”翠珠强硬打断她的话,继续瞅着紧关着的铺门。 余光瞥见来人,等看清后,笑着走过去,说: “嫂子,好久不见。” 丁琬笑着颔首,见她体态仍旧丰盈,笑着道: “还没给他断奶?” “没有。”翠珠摇头,挽着她的胳膊,亲昵往前走着说,“应元心疼哥儿,不让给断奶。我这还够吃,就寻思多喂一喂。” 说到这儿,话锋一转,关心的道: “嫂子进来可还好?知道嫂子最近事儿多,我也没敢去叨扰。护国公府晚上设宴,嫂子去吗?” 出门子良久,虽然口中唤着“嫂子”,但毕恭毕敬的态度,从来都不敢忘记。 如果没有丁琬,也就没有今日的她,她并不忘本。 “国公府设宴岂有不去的道理。你呢,也去吧。” “去是去,不过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前些日子蒋二夫人……不是,是赵家娘子找我,想让他们家二公子去武学堂。这原本只要想去就可以的,但偏偏出了这事儿,他就不能去将星班了。” 武学堂分好几个班,最好的自然是将星班。不能保证出来都做将军,但这二年龙骑卫选拔出来的人,都是这将星班里的。 他们学的多、学的杂、但也特别苦。 旁的像什么斥候班、伙头班、骑兵班等,同样也苦,但术业专攻,只学那一块。 如今赵氏出事,连累的不止是娘家,还有她生的两个两个孩子。 将星班招生一世寒门出身,吃苦耐劳,肯逼自己、肯练自己。如果是富家公子,那说道就多了。嫡庶无所谓,但必须家世清白,没有作奸犯科之亲人。 赵氏是他亲娘,即便蒋家跟他们划清界限,可孩子到底跟她血浓于水,白白耽误了。 丁琬明白的叹口气,惋惜的摇摇头。 国公府的几个公子,要么在羽林卫,要么在巡防营,皆是从武。二房小儿子年纪尚轻,进不了军营,但是去武学堂绝对可以。 谁曾想造化弄人,惊出了这样的事儿,还真是……白瞎了。 沿着街道走到头然后左拐,进了第一批要搬来入住的房屋。 家家户户的门都开着,有零星几户已经过来收拾,只等腊月十六搬家过来。 丁琬看着天儿,闲话家常的说: “你也别有压力。晚上去国公府后,如果他们问及,你就据实已告。如果不问,那就别管。护国公赤胆忠心,一向公正,他的夫人也明辨是非,不会强求于你的。” “我知道,可就是……”翠珠看了眼院子搬柴的人儿,压低声音又道,“夫君见过那二房的小公子,他说着小公子跟远哥儿一样,不可多得。可就是……就是……” 明白了! 鹰首捋顺武学堂后,都会在世家里先看一看这些公子哥儿。 如果有好苗子,这苗子又恰好去了武学堂,那就着重栽培一下。 例如国公府,长房长子不好武术,喜欢书本,如今再翰林院编撰《大周记史》。 次子跟二房长子虽然同属军营,但资质一般,担不得重任。几个庶房旁支家的孩子,也都养娇,不喜刀枪棍棒。 护国公府一门忠烈,能撑起门楣的,就是这二房的小儿子,只要他肯吃苦,再加上鹰首的倾囊相授,日后定会前途无量。 只可惜如今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太迟了。 丁琬拍了拍她的手背,摇摇头,说: “放心,只要有真本事,不管去哪儿都能出人头地。只要他不放弃自己,相信朝廷这边也会对他公平。对了,你怎么这会儿过来?有什么旁的事儿吗?” 翠珠点头,没有隐瞒的回答: “有点儿事,就是赵家在这边的商铺,正往外卖。我想买一个,开间杂货铺,也能给家里多一份进项。” “哟,你夫君少给你钱了?” 据她所知,鹰首并不管家。 他的俸禄还有在煸炉屋、梨园那边的分红,悉数交到她的手上。跟徐永涵一样,兜里揣五百两银票应急,但基本上都没动过,除非必要。 他们人口简单,开销不大,根本不需要再弄个什么杂货铺。 见她没回话,以为她不想说,便又清了下嗓子,道: “不过你想贴补家用也对,那店铺价格咋样,便宜吗?” “正常价。”翠珠回答,想了下又说,“嫂子,我现在不是不在菀茗韶华做了嘛,手里没有进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这杂货铺是谭院士找我问的,他没空去理,说跟我合伙,他负责货源那方面,我出人跟店铺,到时候三七开。” “谭迁?” “是。” 丁琬不解,但还是点点头,道: “他在平阳县有个落霞坊,货源铁定不是问题。不过赵家为什么要卖店铺?” “这不是出事儿了嘛。” “出事也不该卖吧。”丁琬仍旧不解,“不卖还能开个店有个进项,卖了只怕……或者租赁也能有长期进项才是。” 翠珠耸耸肩,撇嘴嫌弃的说: “他们倒是想,殊不知赵家娘子这事办完,京城百姓对他们已然容不下。今日太夫人出殡,城中百姓没腾出空。嫂子是不知道,自打赵氏谋害太夫人的事情爆出来,他们家每天都有扔石子、抹大粪的。” “真的?” “那可不!”翠珠冷“哼”,深吸口气又道,“老赵家的商铺现在都往外卖呢。打算举家搬走,不然在京城,日后还不知道怎样。他们想把铺子赁给我,我可不依,凭啥供养他们?” 第1144章 帮助 她口中的“供养”,其实就是给铺子的租金。 买铺子虽然花费不少,但总比赁铺子划算。 毕竟房东什么时候涨租、什么时候变卦,这些都不好拿捏。 想到这儿,丁琬轻声又道: “赵家所有商铺、田产,都在变卖吗?还有哪里?” “挺多呢,嫂子要吗?如果要,我这就让人去安排,价格很公道,可以说特别便宜,他们知道自己的名声,所以要的不离谱。”翠珠自告奋勇。 她因为怀孕、生子、照顾孩子,已经彻底不在菀茗韶华做了。 这让她特别愧疚,毕竟当初说好了,她即便家人,也要在菀茗韶华做管事。 只不过打脸来的太快,她先食言了。 丁琬并不知解她的想法,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儿,道: “行啊,既然你这么热心,那就交给你了。” 翠珠重重点头,满口应着道: “放心吧,我一定会全都办妥。对了嫂子,今年啥时候给义母、翠玉他们上坟?” “二十二吧。”丁琬回答,“别看到你过得好,就好像翠玉也过得这么好一般,我很欣慰。” 她念旧,尤其是翠玉跟别庄几个管事的死,她更愧疚。 那日如果不是她离开别庄,想来别装里的人,也不至于都死了。 翠珠动容的眸子一凛,轻声的说: “翠玉在那边,肯定过得比我要好。每年都给她送那么多银钱,指定不愁吃喝,没有烦恼。说不准已经投生到了好人家。” 她知道丁琬每年都会去寺庙,给那日死去的人供灯,超出亡魂。 从出事到现在,难念如此,雷打不动。 丁琬笑着耸耸肩,话锋一转,说了旁的。 好不容易碰上,自然要多聊一聊,总说那么伤感的话题,有损心情。 一边走一边聊,遇到健谈的百姓,也会驻足一起唠一唠。 问问他们对搬家的看法,问问他们对这边房子的满意程度,或者问一问他们日后的打算。 大部分都对新盖的房子都很满意。 虽然没有农家那样的大菜园子,可这青砖红瓦,窗明几净,可比原来的草屋、土屋要来的实惠。 唯一一点就是没有做工的地方,说是有作坊,可现在一个都没盖起来,心里总是不踏实。 丁琬看大家都满脸忧愁,轻声的说: “各位别慌,朝廷免地租两年,作坊肯定会建起来的。再说你们农家的地不也得种嘛,来年先种地,等秋收之后正好进作坊上工,冬日守家在地赚钱,多好的事儿?” 她声音柔和,说的亲民,有些人赞许,有些人反对。 “这位夫人说的轻松,就是我们去城外种地,一来一回都得两个时辰,这都的是快走。” “是啊,路上就耽搁两个时辰,算下来种地也没多就了啊。” “还要抗农具呢。” “唉,这要是农家房子不扒,种地是回去倒也……” “……” 大家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丁琬顿时明白了大家的担忧。 跟翠珠交换了下眼神,等大家都说的差不多时开口: “各位担心的,我会跟上面反应。你们放心,铁定不会耽误大家种地。说到底,民以食为天,没有你们种地,这京城商贩、大官们,可都没有吃的呢。” 老百姓彼此互看一眼,随后笑着点头,敷衍的说: “那就多谢夫人了。” 很明显,他们并不相信丁琬,也不知道她的身份。 丁琬也看出来了大家的不信任,但这个时候说再多都不如办实事儿,等把事情办妥了,那就没事儿了。 笑着冲着大家颔首,然后拉翠珠离开。 二人走远一些后,翠珠轻声的说: “嫂子,你说如果用板车拉他们去种地呢?春耕也就那么些天,是不?” 丁琬也是这么想的,但不能是他们做,而且不能白做。 “这事儿要从长计议,不能着急。反正离来年春耕还有好几个月,把事情反应上去,到时候会有人处理。” 正说着,隐约听到“哎哟”的声音。 二人互看一眼,身后的佩文跟采茶先跑了上去。 前面隔三间的一处院落,老太太脚滑、摔在了院子里。 大家帮忙把老太太送去屋里,丁琬让佩文去请郎中。 马车就在主街,虽然时间久了点,但瞅着应该没啥大事儿。 屋子收拾的相当干净,看得出老太太是干净人。 坐北朝南,三间的瓦房,屋里放了一张大床,瘦一些的能睡三个人。 老太太不好意思的冲丁琬道谢,丁琬摇摇头,道: “怎么就伯娘自己?家里人呢?” “都在乡下屋子打包东西呢。过些日子就搬了,好些都没收拾好。”说到这儿,老太太轻叹口气,“老喽,不中用喽。” 翠珠端来一碗温水给她。 “伯娘这不算老,喝点儿水歇一歇,一会儿郎中来给你看看。” “哎哟,不用,不用。”老太太忙不迭摇头,“那就用上了金贵的郎中。摔一跤没事儿,过些日子就好。” 丁琬不着痕迹的摇摇头,打断了翠珠的话。 打量一番屋子,除了一张床,还有一排朱漆雕花的柜子,两个架起来的箱子,下面腾空可以放东西。 家具很齐全,入住没有任何问题。 老太太喝过水,看着她们俩,笑着说: “多谢你们二位了,我没事儿,你们快忙去吧。” 想当然的,两个人谁都没有走。 等翠珠把郎中请来,一番检查之后,大家都松了口气。 好在冬天穿的厚,老太太个子又不高,所以只是墩了一下,没有伤到骨头。 丁琬让翠珠把人送走,老太太要给诊费被拒绝了。 “……哎哟,那哪儿成啊,给我看病,得是我掏钱。” 丁琬摇头,强硬拒绝的说: “不用了伯娘,那郎中是我自己家药铺的人,不花钱。你歇着吧,要不我让马车把你送回去?” “那你住哪儿啊?我得谢谢你啊。”老太太心中过意不去。 就算是人家药铺的郎中,她也得谢谢啊。 丁琬再次摇头,拍拍她的手背,道: “不用的伯娘,你安心养着,咱们是邻居,过些日子我也搬过来,到时候还能碰上。” 老人家一听这话,就不坚持了。 反正还有机会,等日后再见面的时候道谢也不迟。 想了想,红着脸,说: “那要不……麻烦你把我送回去吧。” “好。” 丁琬这边应下,翠珠那边让人去把家里的车夫喊来,送老人家回村…… 第1145章 解决 走之前不忘把门锁好、门窗关好。 丁琬目送老人家离开后,这才让自家马车先送翠珠回去。 等她回家的时候,雾气遭遭的天,终于还是下了雪。 今年冬季的雪,特别频、也特别大。 上午太夫人下葬,好算老天给面子停了那么会儿。这会儿就“绷”不住了,大片大片的雪花,不多时就把京城上下蒙上了白色。 等丁琬回家,马车棚顶已经有了半指那么厚。 佩文打伞在侧,二人回到主院。 徐致遥在翠云的陪伴下,坐在地上搭房子。 新建区那边盖房子、打柜子剩的木料,安辰让木匠给磨了好几个样子。 三角的,四方的,长棱的…… 家里小孩儿一人一套,二十来个,搭简易房子玩再好不过。 翠云见她回来,起身行礼—— “夫人,您回来了。” “娘看我盖得,好不?” 丁琬把斗篷交给佩文,等身上的寒气消退些许,这才走到跟前。 “好啊,遥哥儿盖的真漂亮呢。” 徐致遥满意的笑眯了眼睛,把一旁放着的桃脯拿起一片,味道她的嘴边。 娘俩享受着片刻静谧,等哄睡了徐致遥,丁琬这才准备去户部反应一下新建区老百姓担心的种地问题。 可刚要出发,翠珠那边的采茶过来,告知她事情已经解决。 等春耕、秋收的时候,武学堂的学生会赶车过来,一个春耕坐车只需要二十个铜板。 从春耕的第一天到春耕结束,每天卯正出发,酉时接人,中午不管。秋收也这样,不过会出车帮忙拉粮食,这就另外算账、按车给钱。 一共才四十个铜板,价格在京城就真的不算贵。 而且还能让武学堂的孩子,靠劳动赚些银钱。这点儿钱对于公子哥儿来说,微不足道。 但确实他们靠自己的能力赚的,意义不同。 没多久,朝廷那边就同意了。 户部落实更快,直接把定价还有排车的地点都给选好了。然后拟成告示,张贴在新建区东西南北四处告示牌上,也成了新建区的第一条告示。 此时,老百姓还没有搬来,不过只要提前过来收拾屋子的,都能看到。 如果不识字,还有人会帮着解读,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 大雪连下好几日,城内、城外一片白茫茫。 官道封路很久,就是计划龙骑卫选拔的武学堂,也迟迟延后日子。 这天徐永涵休沐,夫妻俩商量一下,准备带孩子出城,去菀茗韶华那边。 临近年关,也该张罗一下酒坊、暖房的年礼。 这几年因为暖房,京城冬日里各户宅院,都能吃上新鲜的青菜。 夫妻俩刚换好衣服,外面就传来匆匆脚步声。 二人互看一眼,偎依一处,很快管家进来抱拳拱手,说: “夫人,今年各地雪大,年前老家的年礼只怕……运不回去了。大舅爷刚才派人过来,说他们商队已经不能接生意了,各地官道封锁,不好走了。” 下雪、下雨,都影响商队。尤其是今年的雪又大,的确不好再走。万一出事,可就不是赚钱了。 徐永涵沉思片刻,搂着妻子的纤腰,道: “给老家写信,让那边自己张罗吧。至于二珏还有喜年他们的,让程林帮着安排。” 丁琬想了下,点点头,没有异议。 “管家,我现在给家里写信,一会儿你送去驿站。” “是。”管家应声,躬身退下。 徐永涵把纸笔拿出来,丁琬坐在圆桌前,先给程林写信。 她们之间一直保持着书信来往,如果不是张老爹开春不慎摔断了腿,她早就想把张青山夫妇弄到京城,帮她打理酒坊。 以前有翠珠,可这丫头嫁人做不了,就提拔了一个管事。眼瞧着来年就要另盖酒坊,她真的需要人。 赵岩哥仨都已经养成,张青山又有心往远走,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偏偏…… 手腕一顿,一颗墨点滴在纸上,随后晕开。 徐永涵在旁见状,忙把纸换掉,说: “怎么,还想张老爹的事儿?” 丁琬放下毛笔,长叹口气。 “如果他不出事儿,说不准已经跟青山两口子来京城了。栓子也不小了,该是启蒙的年纪。” 徐永涵知道她跟张青山夫妻的关系,他又何尝不希望儿时的玩伴过得特别好? 挨着她坐下,轻声安慰: “此事急不得,慢慢再说吧。先让他们把家里那边的年礼安排了。岳父那边的,你怎么安排?” 岳父虽然就在昉州任职,可要想回来也是不易。一来走不开,二来路上的雪太大。 原本丁文海说年前去接二老回京过年,可如今也不打算了。万一路上出事儿,他们也担待不起,更何况丁翠兰就在那边,有儿有女,老人家肯定过得自在。 丁琬执笔蘸墨,柔声回答: “爹那边就照常给吧。哪怕小年之后送过去都成,就一天的路,很近。到时候问问大现,能不能走两车,二叔那边也得给。至于京里这边,正常走动,护国公府那里,你打算怎么给?” “你来安排,正常走就行。”徐永涵从来不操心这事儿。 至于他的那个兵部,等二十五休朝以后,一起吃个饭,就可以了。 丁琬见他一点都不理会,只能耸耸肩,低头写信。 一件一件来,反正时间还有,不用着急。 给程林的信写好,又给丁珏、张喜年、张喜燕各写了一封。 三个信封封好,塞给程林那里之后放下笔。 “萧逸帆、谭迁那边,你年前请他们来家里吃顿饭吧。” “你做?” “肯定我做啊,他们不就好这口嘛。”丁琬笑吟吟的回答。 辽东炖菜,虽然没什么技术含量,但都吃了二十余年,已经深深烙印在骨子里。 徐永涵没有意见,把信交给常随后,道: “那成,我让人弄条大花鲢,你放些粉条炖了,我也想这口了,再贴几个发面饼子。” “行,我知道了。”丁琬笑着应下,起身拿大氅跟斗篷。 耽搁了好一会儿,该出发了。 不然等下遥哥儿又该催了…… 第1146章 你们咋来了? 只要徐永涵休沐,一家三口都会在一起。 要么在家;要么去二房;要么就如现在这样,陪丁琬去酒坊。 来到城郊菀茗韶华,丁琬跟管事说话,徐永涵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 雪大,堆个雪人打个滚,小孩子特别高兴。 中午就在这边用饭,等孩子午睡好了他们再回去,一天充实。 只不过还没等吃午饭呢,管家就急匆匆来了别庄。 不是重要的事情,他不可能亲自过来,丁琬仍旧在谈事屋说事儿,是徐永涵见得他。 听着他把事儿都说完以后,惊讶的道: “你确定是他们?” “是。”管家重重颔首,抱拳拱手,“将军,老奴虽然不认识他们,但他们的口音、还有信物,都是真的。” 徐永涵不住点头,想了下,道: “他们现在人在何处?” “在家里前院。” “你去趟户部,订一间新建区的房子,然后带人抓紧安排。告诉顺子,去蜀香煸炉屋订桌,等夫人说完事儿我们就回去。你先让顺子带他们过去。” “是,将军。” 徐永涵又嘱咐了良多,管家这才离开别庄。 徐致遥瞅着父亲雀跃的样子,上扬嘴角,道: “爹很高兴?” 徐永涵重重颔首,捏了下他的鼻子,说: “特别高兴。” 不过他们突然到了,难道家里不用管了吗? 一炷香后,丁琬回来,刚喝一杯水,就被丈夫披上斗篷,“拖拽”上了马车。 不管她如何追问,人家就是什么都不说,徐致遥也是一脸懵然,什么都不懂,问也问不出。 马车出了别庄,丁琬看着丈夫,阴沉着脸道: “还不说?再不说我可就不听了啊!” 徐永涵瞅着她认真的样子,咧嘴轻笑说: “你猜猜,我给你一个提示,家里来人了。” 来人? 能让他这么神秘的…… “奶回来了?” 见其摇头,丁琬咬唇又道: “那谁?褚颖来家有事儿吗?” 徐永涵翻个白眼,没好气儿的说: “萧衍媳妇儿值得我这么兴奋、卖关子?” 呃…… 貌似是不值得。 丁琬挠挠头,实在想不出来,撒娇一般的依偎他的怀里,说: “徐大人,告诉我呗?” 半开玩笑的话,让徐永涵上扬嘴角,捏了捏她的手,道: “咱们去蜀香煸炉屋,一会儿到了你自己看。” 冬日吃煸炉,最是合适。可跟谁吃不知道,心里总是惦记着。 心知他是铁了心不说,丁琬赌气的把儿子搂在怀里,背对着他。徐永涵也不生气,从后面把两个宝儿都圈在怀里,保护欲满满。 马车“吱哟……吱哟……”的走在官道上,从京城到城郊这一段,都是武学堂的孩子们清扫。 至于在往前,也有清的,只是清理的不及时。 今年的雪实在太多,开春化冻都是个麻烦的事情…… …… 马车回城直奔蜀香煸炉屋。 原本这个时候,徐致遥就要午睡了。不过小孩就是这样,知道有事儿,他比谁都精神。 下车后,徐永涵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揽着娇妻,直奔煸炉屋。 厚重的门帘掀开,扑鼻就是煸炉锅底的味道。 很浓,很香。 伙计对他们是相当熟悉,徐永涵算是煸炉屋东家之一,只不过占得红利不大。 恭敬地带着他们上楼、找到雅间,刚要推门—— “不用。” “是。”伙计应下,转身离开。 丁琬见状,上前推门。 当看到屋里坐着的三个人时,愣住了。 徐永涵心情大好,推了推她的后背,说: “愣着作甚?赶紧进去啊。” 丁琬咽了下口水,慢吞吞的一步一步往前走,道: “你们……你们咋来了?” 程林红着双眸起身,踉跄的走了几步,扑进她的怀里。 张青山也站起身,冲徐永涵拱手,说: “二年哥,好久不见。” 徐永涵点点头,抱着儿子进屋,把雅间门关上,道: “咋突然上京了?今儿还让管家给你们去信了呢。” 程林光顾着哭,丁琬不明所以,只能抱着她轻声安慰。 张青山一身素服带着儿子,跟徐永涵挨着坐下,说: “我爹十月没了。原本想等我爹烧完百天在来京城,我大哥那边说只要有心,哪里都能烧,让我们抓紧过来。路上碰上大雪,耽搁了好些日子,不然早就到了。” 丁琬听到这话,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问: “老爹咋说没就没了?开春不是说只是摔断了腿,拄着棍就行吗?” 程林这会儿也稳定了心情,擦了擦眼睛,道: “开春是因为阳亢才导致的摔倒。徐家伯娘当初也得了阳亢,我们就寻思只要保养好、开春入秋好好吃药,就没事儿了。谁知道那次摔断腿后,我爹就总是心慌,孩子想帮我们看但也力不从心,我们就让他好好将养。” 话说到这里,原本已经止住眼泪的程林,再次止不住的呜咽出声。 张青山起身拍了拍媳妇,长叹口气,说: “嫂子该知道,我爹那人刚强一辈子,不想给我们兄弟添麻烦。这一有病,酒坊不能打更,孩子也不能看了,他就自己越想心越窄,越想身子越差。回春堂的郎中都说了,我爹旁的毛病没有就是心病。可偏偏……唉!” 一声叹息,包含所有。 丁琬紧抿嘴角,双眸泛红。 张老爹是看着她跟徐永涵长大的人,而是他就对他们这些孩子好,如今突然没了,还是因为自己钻了牛角尖,把自己活生生憋屈病了、走了。 心里怎么都不好受。 徐永涵猜到他们过来,是因为家里生了变故,但怎么样也没想到张老爹居然没了。 孩子见到双亲都哭,也咧着嘴要哭,被徐致遥塞了块糖制止了。 “别哭,吃糖,甜的。” 讲道理徐致遥比他要小上很多,不过他下面有小姨跟小舅,都比他小,所以他平日都会照顾。 他这么大的孩子会照顾啥?不过是喂个糖,给个好吃的罢了。 徐永涵见儿子这般,欣慰的不住点头。 “你们两口子都坐下吧,别把孩子给吓着。老爷子走了很可惜,但日子总要过。说到底你们也算尽了孝,问心无愧了。” 第1147章 亲爹的吐槽最致命 丁琬不住点头,拉着程林道: “我知你跟老爹的感情好。你们俩虽说是翁媳,实则比父女还亲。一时间接受不了也应该,不过可别总想着,日子还得过呢。老人家不会希望你们两口子一直惦记他、憋坏身子的。” 耿氏骤然离开,她跟徐永涵也都接受不了。可又能怎么办?还得继续生活! 说到底,他们夫妻要比他们两口子幸运的多。 至少老爷子生病,他们在身边尽孝,可他们俩……唉! 程林也听说了她的事儿,调整心态,道: “是啊,所以我们听了大伯哥跟嫂子的建议,抓紧上京,打算换个环境,换个心情,正好来年送鸿哥儿上学堂。” 话说到这儿,程林冲着儿子又道: “鸿哥儿,叫人。” 张鸿站起身,小大人般的抱拳拱手,说: “伯父、伯娘、弟弟。” 徐致遥见状,也急忙要下地,被徐永涵抱着站在凳子,道: “你这小矮子就别站起来了,还不够桌子高。” 徐致遥行礼叫人,然后哀怨的看着父亲,说: “我比桌子高一个尖儿。” “确定不是你的小髻?” 来自亲爹的吐槽,最为致命。小家伙委屈的看着母亲,没有说话。 丁琬笑着推了下丈夫,道: “你别老逗他。” 看着孩子,她突然想起那年张青山上京帮他们作证时,说程林怀孕了。 如今只带来了儿子,没有另一个,是……出了事? 思及此,丁琬也没有问,怕提及人家的伤心事。 喊来伙计点菜,然后看着他们说: “如此,你们就安心在京城住下。今年春节咱们一起过,等开春化冻,青山过去帮我盯着作坊。” 张青山自然没有意见。 徐永涵在旁,道: “我让管家去户部给他们在新建区弄了处院子,等腊月十六跟着第一批搬过去。这几日你费心帮着张罗一下,别让他们一家少东西。” “好。”丁琬开心点头。 昔日姐妹上京,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能在他乡重新一起生活,就是最好的事儿。 菜品先上,丁琬带着程林调料,贴心的给俩孩子调了不辣的料后,换徐永涵他们两个男人。 等炉子的时候,丁琬问了很多关于家乡的事情。 里正怎么样,族长身体如何,赵家剩下的两个小子成亲没有…… 程林事无巨细,全都详细回答。 听她讲村里人过得好,丁琬还是很欣慰的。 当然,也有一些熟人过世,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雅间门开,炉子端上来,程林母子看了之后,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说: “上次青山哥回家说过这个,原来就长这样啊!中间那里放炭吗?” “对,那里面放耐烧的银炭,能持续一个半时辰呢。”丁琬回答。 程林对银炭并不陌生。 葛家庄就是烧炭的,寻常黑炭最便宜,银炭就贵了。 这一顿饭……得多少钱? 想到钱,忙看着他们夫妇,说: “刚才二年哥说让人帮忙找了房子,多少银子?我们夫妻俩这几年在酒坊做事,加上我爹给我们留的,手里差不多有二百两银子,够吗?” 在农家能攒这些,绝对是不少了。 丁琬闻言嘴角狠抽,冲着张青山说: “行啊小子,你媳妇还真是搂钱的耙子。瞅瞅这几年给你攒的,不老少呢。” 张青山憨笑着点点头,没有否认的道: “这话我不跟嫂子犟。我媳妇儿……是挺厉害的。” 二百两买新建区三间的房屋,根本不够。就是平阳县,一处三间的院落,也得七八十两银子,更别说寸土寸金的京城。 但这不能跟他们讲,毕竟他们是舍家撇业过来的。 徐永涵把涮好的肉,用公筷夹给两个孩子,说: “二百两足够了,你们不用担心。第一批入住的百姓,都是村里迁过来的,你们这也算支持,价格固然便宜。至于剩下的,到时候我们借给你,慢慢还,反正你还得在酒坊做事,有工钱。” 程林听到这话,长舒口气。上京是做事的,不是给人家添麻烦的,哪怕关系再好,能少麻烦人家就少麻烦人家。 丁琬见她这个样子,“噗嗤——”笑出声,说: “我跟你讲,别跟我习外知道吗?缺啥、少啥你就讲,我现在有能力帮你。当初他跟大可哥离开家时,你男人可没少帮我们一家,尤其是劈柴。” 因为家里有井,所以不用挑水,但是劈柴也是个不小的工程,尤其是寒冬腊月。 张青山喝了口酸梅汤,笑呵呵的道: “嫂子这么讲就太外道了。咱们不是外人,就劈个柴,不费多少功夫。刚才二年哥说的新建区那边,有学堂吗?” “有的,有的,有一个。免束脩三年,跟家里一样。”丁琬忙不迭回答。 夫妻俩一听“免束脩”三个字,心里甚是满足。 束脩不用掏了,顶多就是做做衣服、买一些纸笔。 程林照顾孩子吃饭之余,冲着丁琬说: “嫂子,这一次我也打算进酒坊。当初因为怀鸿哥儿、照顾他,一直也没用再做工。现在来京城,我就……打算继续去。果醋这边是不是有,不需要做了?” “果醋不需要,但是果脯、糖水果子需要。”丁琬说完,看着她又道,“你确定要去做工?万一再有孩子呢?我先把话说在前面,作坊刚开始建立,肯定需要人手,你要是中途……” “不可能了。”程林笃定摇头。 丁琬跟徐永涵皆是一愣,双双看向了张青山。 不过他眼神躲闪,明显就是打算避开,丁琬直觉告诉她,这是不一般。 刚要开口—— “嫂子,咱们先吃饭,吃完回去坐着聊。遥哥儿瞌睡了。” 经她提醒,这才发现刚才还精气神十足的徐致遥,这会儿已经磕起头来。 张鸿虽然话不多,但小伙子很暖,不停地用手拦着他,怕他头磕到桌子。 炉子里“咕嘟……咕嘟……”冒泡,丁琬深吸口气,没再坚持的给她夹菜。 “多吃点儿,这笋尖儿是南边腌好运过来的,很嫩。” “谢谢嫂子。”程林说完,低头咬了一口,不住点头…… 第1148章 馨雅苑 因为怕他们吃不饱,所以点了很多东西,种类也齐全。 大家都是农家出来的实诚人儿,最见不得的就是浪费吃食。 丁琬吃了不少,实在吃不下也没有放下筷子,只是慢慢的吃。 客人都没吃完主家放筷子,不礼貌。 徐致遥困得不行,不得已单手把儿子抱在怀里,用另一只手给程林夹菜。 张青山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跟徐永涵一起,将桌上的东西,全都吃的七七八八。 吃好以后,徐永涵起身,用筷子把炉子上面的铁片合上,道: “歇一会儿就回家,等明儿我中午回来,带你们去新建区那边。” 只休沐一天,若是赶上大休两天就好了。 张青山满足的长舒口气,摸着肚子,说: “好撑,这辣的真过瘾,浑身都出透汗了。” 徐永涵见他这般,笑着道: “一会儿把他们送回去,我带你去放松放松,洗个澡。” “不用”两个字刚到嘴边,就被张青山给咽了回去。 人家房子那么大、那么干净,讲究多,的确要好好洗澡。 几个人出了煸炉屋,很快就到了徐家后宅。 两条狗习惯性的往前凑,见丁琬手里抱小主人呢,就蹭她的腿。 程林先是吓了一跳,毕竟这么大的狗,她可没见过。 但看它们没有要咬人的意思,瞬间放了心。 给他们一家三口安排的住处是原来的崇禾苑,只不过改了名,翻了新,叫“馨雅苑”。 离主院近,而且大,以后准备给他们女儿。 丁琬也没回主院,就把徐致遥放在张鸿身边,两个孩子在暖阁睡。 她则是跟程林一起,在屋里的床上歇息。 坐了那么久,腰又酸又疼,以前觉得没啥,可生了孩子、一年一年,这腰就扛不住了。 “你有没有阴天下雨、下雪时,腰不舒服的感觉?” “有的。”程林点点头,满脸幸福的又道,“他爹怕我挺大发了,就带我去回春堂看病。人家郎中说这就是累得,种地、做饭、烧火啥的,常年积劳。依着郎中的说法,那就是卧床休息、啥也别干,可这也不可能啊!” 丁琬“噗嗤——”笑出了声,说: “看不出来,青山对你是真的好。” 程林倒也没有谦虚,“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丁琬慢慢转头,看着她,问: “那会儿我没好意思开口,如今就咱俩,上次青山来京说你有身子了,那孩子……没留住?” 程林紧抿嘴角,好一会儿才说: “当时听说我嫂子中毒,大哥跟孩子被人抓走,我一时情急、脚下一滑,就摔在了雪壳里。孩子掉了,我身子又拔着了,所以……” 丁琬猜到可能是出事儿了,但没想到竟然…… 想要说“对不起”,可她了解好友的脾气,人家根本不会听她的“对不住”。 心疼的牵着她的柔夷,紧紧握着,心痛不已。 “你别这样。”程林轻声劝阻,“我真没事儿!有鸿哥儿就够了。族长爷爷不老说嘛:好虎一个能拦路,一百个黑瞎子五十对熊。一个好好养着,日后成才就不错。” 她越是这么说,丁琬的心里越是不舒服。 喉咙苦涩,清了下嗓子,道: “放心,你们能来京城帮我打理酒坊,我一定不会……” “琬儿——” 程林强硬打断她的话,盘腿坐在床上,摇头又说: “我们来京城是上工赚钱,你并不亏欠我们。这些年你年年往村里送东西,说实话以我过日子的手散,能攒下二百两银子不易。料子你给,棉花你出,就是我身上的这些首饰,也都是你。” “琬儿,我们来生活、不是打秋风。我们一家上京投奔你们,说这话是有些不自觉。可我们真的是想凭自己本事赚钱养家。至于那件事儿……只能说是造化弄人,谁都不想。” 她有骨气,如果不是因为追问,再加上丁琬不好糊弄,她根本不会说。 可说的目的不是让丁琬内疚,但偏偏不可避免。 “琬儿,事情过去就过去吧,咱们别再提。你若是心里过意不去,等日后你有了女儿,给我做义女可好?” “好。这有啥不好的。”丁琬满口答应。 程林见劝明白了她,高兴的上扬嘴角,闲话家常。 徐永涵二人回来的时候,孩子们已经午睡好了。 徐致遥带着张鸿去后院跟狗玩,丁琬被徐永涵找走说事儿,张青山挨着媳妇坐下,问: “都跟她说了?” “说了。” 夫妻俩心里明镜儿,丁琬不好糊弄。 那事儿除非她自己没想起来,否则一定会问。 程林靠着他的肩头,跟他十指相扣,说: “我跟嫂子都说好了,以后她若是生了女儿,就认我做干娘,咱们也算女儿双全。” 张青山闻言低头,开玩笑的说: “义女?做儿媳难道不好吗?” “你可别脸大了。”程林无语的摇摇头,“人家是正经大户千金,咱家鸿哥儿日后什么前程尚未可知,你可别胡乱想。” 再说两家身份相差太过悬殊,她并不想日后儿子找个高门大户的媳妇,那样自家孩子受憋。 张青山不过就是开玩笑,见她这么排斥,笑着耸耸肩。 “我就随口一说,还只是跟你说罢了。哎,刚才二年哥带我去那个新建区了,房子不错,他给咱家买的是三间屋子,足够一家人住。” “你去瞅了?” “顺路过去看看。”说着,面上又有些意犹未尽,“怪不得都说京城好,这边的人可真是会享受。就洗个澡,老多说道了,拔火罐、刮痧板,哎哟哟,我这后背现在还有点儿疼,不过是真的舒服。” 程林坐直身子,瞅着他脖颈处的红鳞子,嘴角狠抽。 不疼就怪了,都起痧了。 “那房子怎么样,里面需要咱们添点儿啥?” 张青山晃悠两下脖子,摇摇头,说: “不用添了,床、柜子、灶台啥都有,咱们自己又都带了东西,顶多买些粮食。” 程林一听这话,开心的上扬嘴角,对将来要搬去的房子,有所期待…… 第1149章 佃地 丁琬坐在书桌前看着管家递来的账单。 每一笔记录的都很清楚,从锅碗瓢盆到桌椅板凳。 新建区房屋带的东西不能说不足,但也只能说够用。 基本上家家户户都要添置一些,管家如今一步到位,倒是免去了他们夫妻很多麻烦。 至于房子,因为选的不大,可价格上仍旧不少。 只是这单据…… 管家见她迟疑,抱拳拱手,道: “夫人放心,单据老奴特意又让他们重写了一个。” 说完,把一张二百三十六两数据的文书,放在桌上。 只多出三十六两,倒也还好。 “不错,你办的很妥帖。” “多谢夫人称赞。”管家谦逊的再次行礼,上扬嘴角。 丁琬把单据收好以后,吩咐说: “告诉厨房,晚饭准备的清淡一些,中午大家都吃很多。信追回来了吧。” “回夫人,追回来了,将军已经重新写好送去盛聚楼。” 不管大雪封路多么严峻,这个时候就要靠各地驿站,也就是盛聚楼。 丁琬扭头看着丈夫,问: “写给谁了?” “程豹。” 哦,给他也成。 挥挥手,让管家出去以后站起身,走到徐永涵面前,道: “你也都知晓了吧。” 徐永涵点头,拥着她坐在床上,道: “那是意外,你别往心里去。他们原本就没打算说,只不过你太聪明,瞒不住。” “我聪明?呵呵……” 丁琬自嘲的摇摇头,靠着他的肩头,说: “我可不聪明!我若是聪明,天下就没有笨人了。尤其是最近二年,说话、办事儿,明显不行。” “一孕傻三年,正常。” 夫妻俩之间的打趣,让那件事的难受,暂时消退。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已经发生,追责、自责都于事无补,好好生活、好好照顾,才是主要。 张青山一家三口简单修整半天,转天吃早饭的时候,程林提及要去私房菜馆请大家吃顿饭。 当然不止是丁琬一家,还有丁文海、丁现两家。 这是人家的心意,丁琬领情,不过去私房菜馆就……大可不必。 “如果你问我的意见,我觉得没必要去思韵。你一片心意,我觉得倒不如留你搬家以后,我们三家一起过去。一来贺乔迁之喜,二来你亲自下厨,正好聊表心意。” 程林闻言无奈,苦笑着摇摇头,说: “我搬新家请你们去吃饭,那不跟……不跟要钱似的嘛。” 以他们几家的关系,乔迁之喜难道就白吃一顿饭? 徐永涵把晾好的包子,掰成小块,放在儿子的碟子里,道: “弟妹啊,你跟青山有这个心,咱都领情。不过以你们初来京城的情况,还是不要去思韵了。菜馆就在那跑不掉,等来年酒坊正式开工,你们夫妇赚了第一笔银子,到时候再请,岂不更好?” 程林没吱声,而是扭头看着丈夫。 “就听二年哥的吧。咱们现在一就这样,总不好打肿脸充胖子。二年哥把那买房子的文书给我了,咱还欠二年哥三十六两银子呢。” 程林一听这话,顿时不坚持了。 “好啊,那就凑个整,欠五十两吧。手里总要有点余钱,等开工以后就好了。” 丁琬也不住颔首,冲着他们夫妻俩,说: “那边东西都齐全,不过衣服、被褥啥的就不多了。粮食我先借给你们,等车队来了以后,你们再还。” “行,都听嫂子的。”程林满口答应。 反正已经麻烦人家了,她不在意继续麻烦。 总之日子还长,日后总会有他们发挥的时候。 吃过早饭,徐永涵去了衙门,丁琬带着他们往新建区走。 带了很多东西,离腊月十六虽然还有些日子,不过能准备的都准备了,省的到时候抓瞎。 管家给找的屋子,就是丁琬当初很中意的房子。 除了三间房屋有些少,但院子不小,前后都是。 独门独院。位置也好,在正中间。 整个后面可以用来种菜,一家三口吃,绰绰有余。 看过后院,程林来到前院,张鸿正带着徐致遥在院子里玩。 走到丁琬身边,满足的说: “谢谢啊,这屋子真好。” 比他们在土庄子的还要好呢。 虽然院子不如村里的大,但房屋都是青砖红瓦,还有地龙。虽然没有火炕,但冬天烧了地龙就不会冷。 丁琬见她满意,笑眯眯的拉着她去厨房,说: “你看两个灶呢,足够你们用。就是没有大锅。” “哎哟,不需要大锅,这就挺好。”程林边说边稀罕的摸着碗架子。 一般木料打造,但是刷了漆,里面隔层很合理,而且每层隔板也都刷漆。 碗、盘、筷、勺,一应俱全。 拿起来看着碗底,当见到上面的印章时,无奈的看着丁琬,说: “你把家里的碗筷都给我拿来,你们用啥?” 他们家人口多,给他们虽然没拿多少,但也足够一家三口用,还外加请客吃饭。 丁琬走上前,搭着她的肩头,道: “如果给了你这些碗筷我家就没用的,那过得是不是太寒碜了些?好歹你二年哥也算是个官,不至于寒酸。” 算是个官? 一品大员还只是“算个官”吗? 程林心知她是故意这般说,深吸口气,领情的道: “你对我的心意我都懂。放心,这日子我肯定能过得特别好,特别特别好!” 丁琬笑着点头,指着对面的房子,说: “那边是仓房,里面有些柴禾,但是不多。等过些日子我让酒坊那边给你拉些高粱杆啥的,那都好烧。” 程林关上碗架子的门,轻轻倚靠,问: “能佃地吗?我想佃几亩。” 她跟张青山都是肯干、认干的人。六岁懂事儿开始种地,哪怕在酒坊做事也不忘老本行,如今来了京城,自然还得继续。 “现在都有点儿后悔了。在村里的时候,有地、有工钱,我手就有些散。不然也不能就攒这些银子。” “哎哟哟,你这好算少的吗?” 丁琬笑着不住摇头,挽着她的胳膊,边走边说: “来年开春,户部会有一大批田地往外佃,税粮之后的一成粮食为佃租。” “一成?” “对。”丁琬颔首,“不过这一成就只算三年,三年以后成了熟地就会涨租了。” 第1150章 又落雪 “三年也成啊,生地好好伺候就是了呗。”程林有些兴奋,声音略大。 正看两个孩子的张青山闻言,扭头迷茫的道: “啥好好伺候?伺候啥?” “没啥,嫂子跟我说京城这边佃地,可以……” 张青山认真听着媳妇儿的话,不住点头,说: “那好啊,这多便宜啊。就一成,生地好好伺候,三年以后咱或许也可以买地了呢。” 夫妻俩对未来,充满希望。 丁琬走到孩子们身边,也替他们夫妻高兴。 进了主屋,分里外两间,还特意隔出一间暖阁,张鸿可以暂时住在这边。 屋子的窗户开的很大,光线很足。 程林看了一番后,不住颔首,说: “这屋子可真好呢,一点也不冷。” 丁琬见状,轻声解释道: “二叔他们的房子都在这边,入冬就开始烧地龙。昨儿你们这边的钥匙拿下来,我就让那边也帮着烧了。等你们正式搬家,就要自己烧。” “那是,那是,那是应该。”张青山笑着应声。 坐在板床上,打量着刷锅白灰的屋子,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看过房子打算离开,天空又飘起了雪花。 程林长叹口气,喃喃的说: “这雪下起来没完没了,真不知道来年开春,地会怎样。” 丁琬倒是不担心开化,她担心地里的麦苗。 如果简直不过来,那损失可不是小数目。 不止她担心,户部、朝廷,皆是担心…… …… 大雪又连下了两天,京城内有人打扫,官道上就彻底交给军营的兵了。 一茬一茬的覆盖,最下面已经是厚厚的冰。如果不用尖镐去刨,根本没用。 清雪工程不小,但为了保证官道畅通,势在必行。 徐永涵最近每天早出晚归,程林夫妇看在眼里,佩服在心头。 张青山上京那段时间,她挺着肚子操持家里,虽然没有怨言,但内心还是不舒坦。 再看丁琬,不止要照顾孩子,还要打理偌大的徐府,更要去酒坊研究“忘忧”。 人家能做到面面俱到,而且每天如此,这就不是简单一个“佩服”就能表达的。 腊月十四,丁琬回来的比较早,见张青山跟俩孩子没在家,不禁纳闷的问: “你男人跟孩子们呢?” “去二叔家了。二叔派人来接他们,过去玩了。” “那你咋没去?”丁琬先问边喝水,余光不停盯着她。 程林摇摇头,笑着回答: “我估摸你差不多就要回来了,所以就没过去。我刚才看大厨房有这么大的骨头,我拿了几根过来,正好你这还有酸菜,晚上炖一些?” 来这边有几天,每天都是吃炒菜,她有些馋了。 酸菜炖大骨,好东西呢。 丁琬理解她的心情,就是到现在,她也会经常炖些东西来吃。 “我带你去丽人堂放松放松,这酸菜炖大骨就让翠云来做。” “丽人堂?做什么的?” “一个好地方。”丁琬说完,催促她回去那一身换洗的衣服。 特意早点回来,就是为了带她过去一趟。 等二人来到丽人堂,程林就被堂内的装饰给镇住了。 并不奢靡,但很典雅,而且一看就相当考究。 一侧墙壁上,清晰贴着价格表。 丁琬在前台那边定东西,程林心有余悸的走过来,拽了拽她。 “……徐夫人,刚好就剩下一个小屋,您二位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我就是要小屋。”丁琬说完,又要了定下套餐,这才拽着程林往前走。 “嫂子……” “嘘——” 丁琬出声让她噤声,等这边的女技师过来,跟着一路往后面走。 来到定下的小屋,拉着她坐下,说: “这边分好几个屋,咱们要的小屋,是两个浴桶,两个人同时可以一起泡。我要的是牛乳桂花汤,滋润的,很舒服。一会儿再……” 丁琬详细的解释接下来的事情,程林满脑子都是先前看到的价目表。 牛乳桂花汤,好像是左侧第三个,一桶就是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就洗个澡,这……这这…… 看着一桶一桶冒着热气的牛乳倒入浴桶内,小媳妇的嘴角就没正常过。 等他们出去,拽着丁琬,压低声音道: “嫂子,太贵了,咱还是走吧。” 丁琬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说: “就这一次,我带你来见识见识。日后出去跟人家谈论的时候,你也好说你来过这边。” “可是……” “乖,没事儿,你二年哥有钱。” 话落,又进来一个姑娘,挎着篮子,把里面的干桂花撒入浴桶,微微福身—— “徐夫人,随时可以泡了。您们泡好就说,我跟小婵就在外面等候。” “行,去吧。” 丁琬回应好以后,起身把衣服脱下,钻入浴桶里。 程林见状,也不再拒绝,宽衣解带,走到另一个桶进去。 温度刚刚好,很舒服,味道也好闻。 除了“贵”这一个缺点,其余都很好。 一盏茶过去,丁琬看着不停掬汤的小媳妇,道: “舒服吗?” “还行,味道很好闻。” “等一会儿泡好,咱们就躺在那个床上,他们会过来给涂膏、按摩,很解乏,我娘都喜欢。” 程林点点头,心知这一趟是不能省了,就只能暗暗记下。 不然日后若真有机会跟人家谈论,万一说时漏掉些什么,就尴尬了。 “哟,王夫人、徐娘子来了。” “说是还有最后一个小屋,怎么里面的人还没走吗?” 小婵“哎哟”了一声,急匆匆抛开。 随后另一位走上前,歉意的道: “不好意思啊王夫人、徐姑奶奶,估计是前台搞错了,刚刚有人进去,前台给忘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王夫人不悦。 她夫君虽然只是个正五品的官,可好歹也是官吧,这出尔反尔算什么呢? 徐姑奶奶见状,也是不怎么高兴的说: “早说没有位置,我们是不是就不等了?你这突然……” 话没说完,从侧中间门开,女子走过来道: “如果二位能等,我现在就让人把这屋收拾了。里面几位夫人刚做完,要去后院歇息。” 中间儿能放四个浴桶,他们俩占那么大的屋,也算不错。 王夫人端着架子,闷闷的“嗯”了一下,算是应声…… 第1151章 不给面子 小小插曲过后,丁琬跟程林这边也泡好了。 小婵回来,跟同伴一起给他们俩揉捏,丁琬闲来无事,多嘴问一句—— “刚才我们跟王夫人那边前后脚,前台怎么忘了?” 小婵仔细涂抹脂膏,眉头抬头的说: “给您们开包间的去茅厕了,那个不知道,就这么弄岔了。好在腾出个中屋。” 最后这句话,程林不知道什么意思,但丁琬清楚。 王夫人是丽人堂内,最难搞的夫人之一。 出手不算阔绰,斤斤计较,但又愿意过来摆谱。 丁琬歪头,睁开一只眼睛,问: “那徐姑奶奶是谁?以前怎么没听过?” 小婵俯首,压低声音,说: “就是原来吏部典司于大人的夫人,十月左右跟于大人和离,就来咱们这边办了卡。” 典司是吏部的一个小官,于夫人她不陌生,就是徐慧怡,李袁杰现在住的屋子原来的房主。她哥哥徐冬是平阳县的县令,给柳汉章穿小鞋,然后人家不做了回家伺候果园。 十月份和离,然后在这边办卡,时间还真是……微妙啊。 八月她送母亲去昉州,当时看到了李袁杰去那边。 这期间,有没有联系? “夫人咱们可以平躺做脸了。” “哦,好。”丁琬配合的躺下,闭上眼睛。 一套按摩结束,敷上清香的黄瓜片后,问: “觉得咋样,舒服吗?” “挺得劲儿的,就是……不咋习惯。” 浑身不着一缕,被一个陌生女人来回摸着,怎么都不得劲。 二人简单聊了两句,便没有说话。闭着眼睛静静享受、放松。 “哎呀我要是跟你一样,我也天天过来。我这上有婆母、下有孩子的,我得照看着啊。” 王夫人声音不小,生怕旁人不知道一般。 估计那边的技师提醒了她,可想也知道,人家根本不听劝。 “哎哟,我来你这是放松的,不是被约束的。我说话都不成,那我来干什么?” 嚣张跋扈的声音,就是程林这种小地方出来的,都觉得好难接受。 “哎呀,行了行了,知道了。要不是京城只有你们一家,你当我愿意来?哎,我说徐妹妹,你不说也要开一个这样的?打算什么时候?” 话落,丁琬明显感觉到小婵的手顿了一下。 徐慧怡要开类似丽人堂的场所?她有那么多银钱?那么大精力?那么强的手段? 隔壁王夫人音量持续高涨,最后终于惹得不知哪屋的夫人,出声怒怼—— “没完了是吗?不过区区五品官员的夫人,就这么猖狂?你夫君的俸禄,够你每天都来丽人堂吗?” 不客气的话,终于让王夫人不吱声了。 她一不说话,整个丽人堂又重新安静下来了。 陆陆续续有做好出去了,丁琬跟程林换好干净衣物,便去后院转了一圈,随后出去上车。 上车的时候,丁琬看到了李袁杰,身着虎皮大氅等在那里。 程林并不认识他,挽着丁琬的胳膊,聊着感受。 好评不少,但也吐槽。唯一让她吐槽的也就是“贵”。 丁琬故意放慢脚步,谁曾想身后一句“你来了”,让他们俩都回过了头。 是个妇人打扮的女子,丁琬只看了一眼,便转过头。 那妇人走的很快,然后就上了李袁杰的车。 程林见了,压低声音,道: “他们夫妻感情挺好啊,那位丈夫还特意过来接。”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 “哟,我说徐慧怡,你这和离才俩月吧,就又找了一个?” 尖酸刻薄嗓门大,很快就吸引了这边所有人的目光。 不用猜也知道,肯定就是刚才被怼的那位王夫人。 徐慧怡面色不佳,但仍算好脾气的说: “姐姐这话是怎说的?论辈分,妹妹是袁杰的表姨,姐姐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王夫人闻言,上下打量一番李袁杰,道: “哟,这就是那被抄的李家公子哥儿啊!听说你在倒卖昉州粳米,生意不错?” 李袁杰抱拳拱手,客套的颔首。 “还算凑合。” 王夫人轻蔑的“嘁”了一声,说: “刚才你表姨说要开类似丽人堂铺子那人,不会就是你吧。哎哟,倒米能赚这么多吗?真是海水不可斗量呢。” 说话一点面子都不给,令李袁杰跟徐慧怡都挂不住连。 丁琬、程林加快脚步,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上了马车后,程林才心有余悸的开口道: “那位王夫人嘴停损啊,啥话都说,她不是京城人士吗?” “你当京城人士都那么有礼貌、懂规矩?十个手指伸出来,还不一样长呢,更别说人。像王夫人这样的,就跟咱村里原来那几个大舌头差不多。” “不,不是。”程林摇头,“比咱村那几个大舌头还要厉害,至少这王夫人是。” “噗嗤——” 丁琬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小小的插曲,她们都没有在意,回家以后,张青山带着两个孩子回来,正在院子里玩。 满园飘着酸菜炖大骨的香味,让人闻着,垂涎欲滴。 “明天上街买两挂鞭,后天搬家时好放一下,热闹热闹,镇镇宅。” 程林不住点头,叮嘱丈夫记下。 徐致遥跑到丁琬面前,抱着她的腿,说: “遥哥儿也去,也帮搬家。” 丁琬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道: “好,我们遥哥儿也去帮忙。青山,二叔那边你通知了吗?” “通知了,说后天辰时就过来。二婶儿跟孩子直接过去,她闺女太小。”张青山回答。 如今是万事俱备,只等后天。 搬了家,备年货,蒸干粮……其实活儿也不少呢。 丁琬抱着儿子回屋,张青山领着孩子、拥着媳妇回院。 “哎,你下午跟嫂子干啥去了?” “取了个叫丽人堂的地方,我跟你说……” 程林把下午的经历,详细说了一遍,果然张青山跟她的反应一样,嘴角不住狠抽。 “……是吧,你也觉得贵吧。我跟你说,当时我看着那价格表的时候,脑袋‘嗡’的一下。” 张青山扒拉着手指内心算了算,说: “你俩这一趟,少说百两银子啊。” “哎哟,我们这都算便宜的。我们前面结账那个,一个人花了二百零八两。” “多少?” “二百零八两纹银。” 张青山喉结微动,半天都没有吱声…… 第1152章 搬家(一) 甭管张青山有多惊讶,反正这世面,程林自己就决定不再去见识了。 没法子,肉疼! 眨眼到了腊月十六,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老天爷也算足给面子,一大早放晴,难得的晴空万里,不过就是气温低。 温度可以跟往年的辽东媲美。 像丁琬、程林这样土生土长的辽东人,对京城的温度,还能适应。 可道道地地的京城人,就受不了了。 尤其是今天还搬家,里里外外、来来回回不下数次,动手不说,耳朵、鼻子都冻得难受。 不少人都说,今年的冬日,京城最冷。 幸好城外农家到城里这段路,老早就清出来了。不然,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新建区鞭炮声不断,陆陆续续有人搬进,一片欣欣向荣。 丁琬提前带着两个孩子过来,把这边的炭炉、地龙,全都命人点上。 把俩孩子放在主屋的暖阁不久,谭瑶、顾芷伊也纷纷带着孩子过来了。 没几天不见,可孩子确实一天一个样。 看着丁玥越发漂亮的模样,丁琬稀罕的把孩子抱起,不住拍哄,说: “二叔是不是可稀罕玥姐儿了?” “那可不。”谭瑶止不住的上扬嘴角,高兴的道,“回来第一件事儿,必须抱他闺女。闹得这孩子一见到他就让抱,不抱就哭。” “我二叔还能舍不得不抱?” “那还真舍不得。”谭瑶说完,“呵呵……”笑个不停。 以前是徐致遥最大,如今有了张鸿,就是张鸿最大。 带着三个弟弟、妹妹在暖阁玩,也没什么正经玩具,反正小孩子的乐趣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顾芷伊不住往外面看,随后轻声的说: “长姐,他们啥时候能到?” “还得等会儿吧。特意去算了时辰,还没到呢。” 搬家是大事儿,要结合一家子的生辰八字来选日子、摘时辰,马虎不得。 “家里有人在吗?” 院子里传来粗犷的声音,丁琬忙不迭出去。 “有事儿?” “啊,没事儿,就是告诉你们一下,我们要放炮了,有孩子的抱一下,我家就住那个。”黝黑的男人憨厚说完,不忘指了指隔壁。 丁琬领情的点头,说句“谢谢”后,回屋把儿子跟张鸿都抱在怀里。 大家刚把孩子抱好,外面就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 因为是在院子里放的,声音特别响,也难怪人家过来告诉一声。 很快,声音结束,四个孩子又凑一起玩。 谭瑶依靠着看着女儿,道: “一会儿咱们要放鞭炮的时候,也提前跟左邻右舍说一声。” “应该的。”丁琬满口应着。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又是一阵“噼噼啪啪……”,好在三个人都在暖阁里,第一时间就把孩子抱在了怀。 声音很响,应该是另外一家。 三人彼此互看一眼,随后默契的笑了。 人家告诉是情份,不告诉是本份,这你还真埋怨不来。 除了玥姐儿,其余三个孩子倒是差一些,毕竟是男娃儿,没有那么娇气。 院外传来声响,丁琬放下孩子出去,见是徐永涵过来,笑着道: “来了?” “马上到,我来取鞭炮。” 丁琬冲屋里嘱咐两句,也学先头邻居那般,通知了左右两家。 当通知右侧邻居时,明显感觉到他们家面色的尴尬。 毕竟刚才他们放鞭炮的时候,可是没有告诉人家。 丁琬没多做停留,站在门口往主街瞧,很快就看到抱着各种带有寓意的东西的大家伙儿。 每一个进院的人,都要说一句吉祥话,等全都进来以后,徐永涵跟丁现同时点燃两挂鞭炮,这搬家就算成了。 关上院门,男人们随张青山进屋喝茶聊天,女人们则是去厨房帮忙。 依着程林的意见,就她自己做,谁也别打下手,来者是客。 不过丁琬、顾芷伊他们没干,哪有不帮忙的道理,那么多人呢。 一共要做十个菜,摆两桌,寓意十全十美。 鸡鸭鱼肘子四大件,全都有。 为了准备这么顿席面,程林可是提前一天上街买东西,提早准备出来的。 两个灶,一个炖、一个炒,分工均匀 丁琬端着第一道小鸡炖蘑菇出来,隔壁也飘来了香味儿。 不管哪个地区,搬家第一顿暖窝饭,必须要热闹。 把菜端去主屋桌上,里间一桌,外间一桌。 男人们都在外间,女人在里间。 徐永涵一看媳妇儿端了两个大碗,急忙过来搭把手,说: “一个一个端啊,哪有两个一起端的,你也不怕拿不住再卖了。” 这里的“卖”指洒了的意思。 徐永涵虽然是指责,不过听得出来,是心疼。 丁琬放好里间的碗后出来,说: “又不沉,你还真把我当徐夫人了?我以前可是劈过柴、拎过水的。” “好好好,你能,你能行了吧。”徐永涵说完,跟着出去端菜。 丁文海咧嘴憨笑,抱着闺女,得意的说: “玥姐儿啊,以后你也要找你姐夫这样的男人,知道不?得疼媳妇儿。” 张青山瞅着他的样子,笑眯眯道: “二叔想的挺远啊,小玮还没成亲呢。” “那小子不急,三年后的殿试,还等他出菜呢。”丁文海说完,低头满足的逗弄女儿。 丁现对于父亲这样的态度,早已习惯。 在丁家,女儿至上。至于小玮,父亲对他的期许很高,所以亲事上并不着急。 丁现用手肘碰了下张青山,说: “青山哥,最近有些小活儿,要不要做?” “啥啊?要做,要做。”张青山不住点头。 他不是能闲得住的人,只要有钱,必须要赚。 “是这样,思韵跟蜀香那边,推了年夜饭。很多大户都去订了,到时需要送饭上门,跟我商队这边联系了。像城内的都能做,可哟一些就回家了,我需要人手。” “那我成啊,我又不走,大年三十儿我们早吃一会儿饺子就送呗。”张青山丝毫不觉得有问题。 只要可以让他赚钱,干啥都成! 丁文海见状,提醒的说: “青山啊,年三十儿那天需要从申时开始忙,一直到子时不停地送,你行吗?” “行,那咋不行?我可以的!”张青山怕他们不同意,补充又说,“我明儿就去城里走一走,把城内的街巷都弄明白了,这样送的时候也能省时省力。” 第1153章 搬家(二) 到底是干活人,一听做什么,立马就明白自己的不足。 他出来京城,哪街哪巷都弄不明白,得抓紧把这个弊端补足了。 徐永涵端菜进来,听到张青山这话以后,说: “你若有心想做,到时把我家那辆马车借你,你会赶车,正好能送的稳当。” “好啊,好啊,那就谢谢二年哥了。”张青山满口答应。 丁现见状,笑呵呵道: “那行,那就算青山哥一份。送一单的饭菜,给十五文钱,到时候多给你派几单,也能赚不少。” “可以啊,可以啊,那就这么说定了。”张青山高兴的不行。 送一户是十五文,十户就是一百五十文,一晚上咋都能送三十户,到时候…… 哎哟,不错,不错,京城给的价格就是高啊。 饭菜全都摆好,张青山因为自己提前有了个小活儿,高兴的合不拢嘴。 一个劲儿的举杯、敬酒、表达谢意。 丁现、徐永涵这些都算是老油条,没多久,张青山的舌头就硬了。 程林在屋里听着,好笑的摇摇头,说: “喝多了。” 谭瑶也猜到了,没有在意的道: “他高兴,喝多就多吧。你没听你二叔,也多了。等明儿我让常嬷嬷把皮裤啥的给你送来,大晚上送饭,可冷了。” 程林听了领情的点头,没有拒绝。 已经欠了人家不少,如今也不在乎多添些人情债。反正日子还长,慢慢还呗。 吃过饭,丁文海走不了了,就在这边歇息在了隔壁。张青山也是倒头就睡。 徐永涵跟丁现无奈,在屋里看着四个孩子。 女人们帮着程林把厨房收拾干净,孩子们已经一个挨一个的睡着了。 谁也没走,就各自找地方歇息。 张青山夫妇还有四个孩子在主屋,谭瑶带着儿子、儿媳去了丁文海那屋,剩下一个屋,正好留给了丁琬跟徐永涵。 程林先看了下孩子们,帮着盖好被子,拧了个湿帕子给丈夫擦脸。 湿乎乎的感觉,让张青山抗拒的翻个身躲开。 “别闹,我给你擦擦。” 许是听到了媳妇儿的声音,又许是睡着了不知反抗,总之扒拉他一下平躺,乖乖的任由媳妇儿擦脸。 程林看着明亮的屋子,上好的窗帘,心里止不住的高兴。 这辈子就没想过能上京生活,谁曾想到后来,还真的就如愿了。 满足的抻了个懒腰,从里屋出来,刚好看到进来的徐永涵。 “二年哥?歇一会儿啊。” “你嫂子让你过去,让我来跟青山挤一挤。” 说是挤,其实就是躺。那床大的,再躺两个他都够。 程林没有拒绝,领情的道谢后出去,进了隔壁。 丁琬躺在床上哼着小曲,听着门开道: “过来跟我躺一会儿,你从昨天开始就没闲着,累坏了吧。” “还成。”程林说话间走过来,拖鞋上床。 两个人并排躺着,瞅着棚顶,谁也没说话。 良久,丁琬用手碰了碰她,说: “酒坊得年后开春才能开工,刚才我跟你二年哥商量了一下,这俩个月就先让青山在商队呆着,走一走附近的活儿,也能赚些银钱,贴补家用。至于你,你不是会纳袼褙嘛,我那边要给武学堂的孩子准备鞋,你也来帮个忙,赚点零用。” “可以啊,那我可谢谢你跟二年哥了。”程林忙不迭点头。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直接给钱,他们两口子铁定不要,倒不如给他们准备些活计,来的理直气壮。 “先说好了,袼褙一定纳密实,不然可是不给钱的。” “放心,放心,我都知道。”程林再次满口答应。 翻个身、脸冲她,郑重的说: “琬儿谢谢你,真的,高太感谢了。” “说啥傻话,咱俩还用的着谢?再说这活儿用别人也是用,我为啥不用自己信得过的人?” 丁琬说着捏了捏她的鼻子,然后单手垫在脑后,又说: “你的手艺我知道,鞋底子最起码能穿一个春儿。对了,你来之前,你哥那边说啥了没?” “就说让我们照顾好自己呗。”程林笑着回答,脑子里开始琢磨什么时候准备糊袼褙、纳鞋底儿。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很快丁琬就睡着了。 昨天晚上光顾着替程林搬家高兴,睡得特别不踏实,一会儿就醒,一会儿就醒。 程林见她睡了,自己也睡不着,就赶紧去厨房打了一炒勺浆子,开始糊袼褙。 破家值万贯。 当初上京,家里的破布、布头啥的,她全都打包随大车队运了来。如今这些东西,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顺道给丈夫、儿子也多做几双,免去日后再做的麻烦。 一层一层仔细的糊,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半个时辰。 等丁琬睁眼的时候,人家已经糊好一大张,平放在地上晾着呢。 屋里有地龙,放在上面最合适。 揉着眼睛坐直身子,纳闷的说: “你咋现在就开始做了?不着急的,年后才用呢。” 程林没有抬头,认真的涂抹浆子,道: “反正也没事儿,顺道给他们爷俩也带几双出来。你用不?也给你来两双?” “成啊。”丁琬没有客气,下地穿鞋,说,“给我儿子、你二年哥做两双,我就一双吧,你别太累。” “不累的,你们一家三口每人两双。远哥儿多大了,你有尺寸没?” 丁琬长叹口气摇摇头,递给她几块布头子,说: “二周年空,他就没回来,我都一年多没看到了,也不知道蹿多高的个儿了。” 程林一听这话,就知道她是想孩子了。 “你放心吧,致远那孩子我看着长大的,比谁都懂事儿,心里有数着呢。” “我知道,就是……就是这心里挂着。” “儿行千里母担忧嘛。”程林说完,把糊好的袼褙放在地上,收拾一番说,“晚上也在这边吃,中午剩的烩一下,我擀个面条。” “不用了,得回家。”丁琬摇头婉拒。 如果是夏天,她会留下帮着吃一吃。 冬日东西都能搁住,他们夫妻俩的日子才刚刚开始,总要给人家留一些口粮…… 第1154章 王夫人暴毙 新建区搬家的事情,很快就结束了。 最近这段日子,城内老百姓不停的去那边看热闹,就觉得会有诸多不便,有人闹腾。 不过大家期待越高,失望就越大。 不仅没有闹腾的人家,反而相处的不错,天气好了都出来逛逛,去前面空地呆一呆,聊一聊。 用人家的话来说,就跟在农家,去村头聊天一个样。 张青山得空就带儿子出去,程林专心在家糊袼褙。 价格已经定了,一双鞋子给十个铜板的手工,鞋面的布是统一的,不用她准备。 像她糊的这些袼褙,到时候布头子这些另外算钱。 在京城,只要肯做、就能赚钱,就看勤快不勤快了。 很快,龙骑卫选拔开始了。 吃过早饭,丁琬就给儿子穿戴好了,坐上马车去武学堂。 今天不止武学堂选拔,医学堂那边也选拔。 光景不好,为了预防临朝生变,兵力、军医,都要配足。 带着徐致遥来到看台,瞅着头排四把椅子愣了一下。 刚好褚颖跟她坐在一起,扭头轻声问: “太夫人的椅子没撤吗?” “撤了,那是皇后娘娘的。” “皇后娘娘?”丁琬低声惊呼,回头看着东侧看台,“娘娘不跟皇上坐一起?” 褚颖摇头,逗弄着徐致遥,说: “娘娘往后都要陪三位太夫人一起坐。” 正说着,镇南侯太夫人被儿媳扶着过来,众人起身纷纷行礼。 等她落座以后,大家重新坐下。 陆陆续续的来人,身后传来—— “我说萧家弟妹,王家夫人暴毙,你打算给随多少?” 褚颖回头,见是中书堂杨大人的夫人,便笑着说: “我们两家有理,得随这个数吧。” 杨夫人见她的手指,长叹口气,道: “我们倒是没礼,可告诉了也不能不去。你说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就没了呢。” “不是说生病了吗?”褚颖随口说着。 她跟王夫人没什么交集,而且那个人的为人处世,她也不喜欢。 杨夫人性格外向,而且喜欢八卦。 见她这么说,凑到跟前,压低声音,说: “我听人讲不是生病,是自缢。” “啊?为什么?”褚颖惊讶。 丁琬也费解,见儿子专心的拆解九连环,便也扭头看着她,听她继续往下说。 “具体发生了啥不清楚,但她暴毙前一天,去了丽人堂,晚上都没回去。她妯娌特意去各府问了,去你们家没?” “没有。” 丁琬跟褚颖全都摇头。 杨夫人见状,自说自话的道: “不去找你们也对,毕竟你们也没啥往来。去我家了,还说失踪一个下午,午饭前就从丽人堂走了,也没回家。” 京城姓王的不少,丁琬倒也没有在意,等再往下听就知道是谁了。 那日跟徐慧怡一起去丽人堂的王夫人,竟然是她。 “……风言风语不少,不过大家也都没有证据,反正这王夫人算是冤死了。” 杨夫人说到这儿,重重打了个“唉”声。 他们这边话题才结束,另一侧也开始嘀咕起来—— “听说车夫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过这车夫都死了,王夫人也没脸活下去。” “哎哟,这事儿没有谱,可别乱传啊。” “怎么就是乱传?王大人已经跟吏部请调,年后去西北酉州。如果不是真的,他犯的着拖家带口离开京城?他才回来三年不到……” “……” 高门大户之间,消息都是互通的。 七拼八凑,就把事情始末,全都弄明白了。 大家说的含蓄,但都不是傻子,又岂能不懂。 想着那日跟程林去丽人堂看到王夫人的情形,你说这人突然没了,会不会跟那日奚落李袁杰有关? 一想到这儿,丁琬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冒凉汗。 原本专心拆解九连环的徐致遥,抬头看着母亲,问: “娘,你冷了?” “没有。”丁琬摇头,抱紧儿子,什么都没说。 “哟,这是远哥儿的弟弟吧。” 丁琬闻声抬头,见是郡王太夫人急忙起身行礼,说: “回太夫人的话,是。遥哥儿,叫人。” 徐致遥抱拳拱手,行了大礼。 郡王太夫人一脸慈爱,把孩子拽起来后,从丫鬟手里接过荷包,交给他,说: “好好学,也要像你哥哥一样,小小年纪,有所作为。” 徐致遥听了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他一直都以徐致远为榜样,像哥哥学习固然没错。 稍事休整,校武场的学生开始入场,大家讨论的话题,也慢慢不说,专心看选拔。 一上午过去,进龙骑卫的数量为“0”。 对于这样的结果,皇上、皇后并不在意,毕竟开设武学堂不过几年时间,半路出家跟那些龙骑卫没法相比。 就是当年的徐致远跟褚宝成,人家也是从小习武,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但不得不说,较之前要好得多,至少有人能在龙骑卫手下过五招了。 其余射箭、骑术等,全都是正常水平。说是选拔,不过就是给世家夫人、老爷们一个交代。 让他们看看,他们的孩子在这边,不是混日子、吃白饭。 医学堂那边效果不错,有三个被军医选中,打算带走就近学习。 两女一男,女子在背书方面,沉稳、自持、心细。 其余医学堂的孩子,有几个被太医院选走,还有一些则是去各个医馆进行实践。 总之,这一场选拔很圆满,除了期间听闻王夫人死去的消息。 丁琬母子上了马车,小家伙打个哈欠,窝在母亲的怀里,道: “娘,那些哥哥姐姐可真厉害,我以后长大,也要向他们学。” 说话间,又打了个哈欠,是真困了。 丁琬笑着把他横着抱,一边拍一边说: “睡吧,多睡长个,等你长高,娘就送你去。” 小家伙还想说话,可实在熬不住了,眼一闭就睡着了。 马车“吱哟……吱哟……”的走,官道热闹非常。 大家对于今年医学堂的表现,一个一个都赞不绝口。 犹记当年初设时大家的反对声音,现在那些反对的人,只怕都不敢有话说了…… 第1155章 女医 接下来的日子,京城高门谈论的主要话题,就是武学堂、医学堂选拔。 这成了最近几年的常态,只要选拔,必然热闹讨论。 没过多久,太医院那边发生了改变,增设一个女医部门。 一般像成过亲的夫人们能配合,毕竟生过孩子,很多事情能说则说,不会隐瞒。 但闺阁女子不同,面皮薄,能不说就不说,再加上太医都是男人,就更加不配合。有的甚至宁可耽误病情,也不愿意多嘴。 所以这个女医部门,就是专门为了这样的女子设立,三年后推广适用。 如果效果显著,就在各地增设这样的女医馆,专门治疗女子成人后痛经、宫寒等女子问题,以避免成亲后多年无子的情况发生。 由大周太医院妇科圣手——尹太医,亲自传授。又从医学堂选了八个女子上来,一共十个人,看三年成果。 如果三年以后学成,直接给正五品的品阶,由她们散开去各地挑梁。 决策一出,朝堂之上的固守派就不同意了。 太医院从来没有女医,更何况还是女子做官。 放眼大周,除了丁琬,再无先例。即便是她,也仅仅是因为需要她酿酒罢了。 闹腾良久,直到腊月二十五朝廷休朝,这事儿才被皇上一拍定案,不许旁人置喙。 自打他推行新政,很多项决策,都是如此强硬才拍板成功。 但大多效果都很好,除了这天灾寒霜,让人无法预估。 衙门封档,全体休息,徐永涵也高高兴兴准备过年。 高通见他还没走,笑呵呵走进屋,道: “大人,内子腊月二十八想请您跟夫人、二公子过府用饭,不知大人可否赏脸。” 徐永涵瞅着刚升没多久的同僚,指着对面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高通拱手,坐在他对面,说: “大人放心,下官不张扬,这就是一顿家宴,一顿……” “你想谢本官的心情,本官理解,但这顿家宴,本官去不得。” “可是……” “你别着急,本官之所以不去,是因为没法去。腊月底家家都忙,我们家也是,本来定前两日去给家母祭拜,但因为朝堂忙碌,并未空出功夫。等年后初三我做东,咱们大家一起聚聚,都带着家人。” 高通的想法就是他们夫妻一起设宴,答谢徐永涵的知遇之恩。 可这没说几句就被否决…… “哟,徐大人、高大人还没走啊。” 徐永涵瞅着好信儿的石城,笑呵呵摇头,说: “是石大人啊,这是又要去官媒?” 石城原本还一脸看戏,一听“官媒”二字,顿时变脸。 闷闷的说了句“告辞”,转身就走,不做停留。 徐永涵等人走后,看着高通摊手,道: “看着没,我没法单独去你家。去了你那,他们又请,我这个年就不用过了。初三,初三把媳妇儿带上,咱们兵部好好聚聚。” 高通无奈长叹口气,只能颔首作罢。 想起媳妇儿的千叮咛、万嘱咐,忙又道: “大人,如果梨园给您夫人戏票,下官舔脸,想给内子求一张。” “就一张?今年梨园上戏,要唱十天。”说完,故意压低声音又道,“放心,我媳妇儿给你留了两套,不能光给你媳妇要,你母亲也得去啊。” 高通惊讶的瞪大眼睛,徐永涵急忙使了个眼神,让他不要声张。 起身整理衣服,庄重自持的说: “就这样吧。年初三别忘了带发妻去赴宴,我在思韵定了一个大雅间,四桌,男女各两桌,咱们兵部好好聚聚。” “是,多谢徐大人。”高通满口应声,也跟着起来。 转身一刹那就看到门口站的两个人,皆是兵部的固守派,跟徐永涵对着干。 怪不得刚才那么说,原来…… 大家彼此行礼,相继离开,兵部大门关上后,只等初十上朝。 今年休朝期,足足休了半个月,时间上太过充裕。 徐永涵上车直接去了新建区,来到程林家后,儿子正跟张鸿在院子里玩。 小家伙一看到父亲,几步跑到跟前,抱住他的腿,说: “爹,回来了。” 徐永涵捏了捏儿子的脸儿,还行,不冷。 “跟你张鸿哥玩,爹去屋里找你娘。” “哦。”徐致遥松开他,蹦蹦跶跶去找张鸿。 此刻的张鸿,还拘着礼呢。 徐永涵进了正房,他们都在外间坐着说话。张青山一见人回来了,忙倒热茶说: “二年哥,喝些热茶暖暖身子。” 最近特别冷,以往有闰月的时候,这会儿都快开化了。但是如今仍旧没有,还是那么冷。 喝过热茶,看着他们夫妇,道: “明儿去祭拜,孩子别去,太冷了。就是你们女眷也别过去了,都留在家。” 丁琬“嗯”了一声,赞同地说: “刚才我们也在商量呢,就是我跟程林去了,也只是在山下、不能上去。倒不如在家看孩子,做做饭,等你们回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你让人去应家告诉一声,明儿辰时二刻我们出发。”徐永涵最后拍板。 大家没有异议,他看着张青山又说: “最近咋样,对城内可还熟悉?” “说不上太熟悉,但已经定年夜饭的那几户,我都知道在哪儿了。”张青山憨厚回答。 人家特意给他留了一个京城通,他若是再搞不清位置,就说不过去了。 只是没想到京城有钱人家那么多,大过年的不做,花高价去思韵、蜀香定饭吃。 每一桌席面都是九十八两银子打底,一百二十八、一百八十八…… 也难怪送一单给十五文钱了。 徐永涵从怀里掏出纸,放在桌上说: “年后十六,这边的书院正式开课,十一开始到十四,是给孩子报名的时间。这是文书,你们拿这个还有孩子的名帖过去就成,还要交二十文的报名费。入学堂三年里,就交这一次。” “好,我记下了,多谢二年哥。”程林边说边把纸收好。 这几日住下跟左邻右舍都熟识了,心知这文书不好拿。 尤其是他们这种从外面过来定居的,更是如此。也幸好是第一批入住的百姓不多,不然他们能不能拿到这份文书,可就两码说了…… 第1156章 戏 转天晨起,徐永涵起早去给耿氏祭奠,管家那边也准备了好多东西,让门房小厮给翠玉等人烧了。 年年如此,雷打不动。 越到年跟前,上坟、烧纸的就特别多。 京城巡防营的士兵每天都出去巡视,生怕起火啥的。 不过今年雪大,还真不容易出这类事情。 梨园老早就贴出了今年京城百姓最关心的开年大戏。 连着几年,过年期间都上这种连折戏,让大家看着过瘾,谈论不断。 今年上的戏叫《为你好》。还是华云飞先生亲自操刀,大家都很期待。 据说这折戏会先去宫里演一遍,老百姓想看,只能等大年初一。 一共十折,寓意十全十美,除夕当天,圆满收工。 为这儿,徐永涵特意问过妻子,要不要进宫去看,不过被她拒绝了。 一来,梨园给了戏票,她完全可以过年期间去。 二来,每天都去皇宫,终究还是不好。 三来,她是想带程林他们一起去,到时候几个人凑到一起,谈论一下戏文,何乐不为? 夜莺听着徐永涵转达的意思后,笑着点头,道: “行吧,既然她不来看,那就算了。本宫跟皇上多谢你们送来的年礼,很喜欢,很实用。” “娘娘客气。”徐永涵恭敬行礼,谦逊又道,“娘娘,我们二十九打算在家设宴,只请谭迁跟萧逸帆,不知您跟皇上……有没有兴趣。” 夜莺放下茶杯,想了下,问: “萧夫人去吗?” “去。还有萧衍夫妇。”徐永涵补充。 夜莺思索片刻,摇摇头,道: “还是算了,本宫跟皇上过去,他们会不习惯。倒不如过后咱们单聚。” 到底忝居高位,不能像以前那样为所欲为。 徐永涵也没有坚持,颔首应下。 夜莺放下茶杯,轻声又说: “对了,她的事儿就别跟你媳妇提了。最近一直那么熬着,没有几天。我今天就让梨园进宫唱戏,也让她清楚看清她所谓的‘为你好’,到底是不是一厢情愿。” 徐永涵明白她这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再次行礼,领情的说: “多谢娘娘,下官都省得,会时刻提醒自己,不擅自做主。” “不管什么事儿,都要跟她商量,她是你的妻子。”夜莺不忘提醒。 “是。” 大宫女从外面进来,手里拿了两个食盒。 “这两个是给你们的回礼。过年了,本宫也得表示一下。” “多谢娘娘。”徐永涵双手接过,躬身退出了凤仪宫。 夜莺挥两下手,打发了宫人后,道: “她怎么样了?” 百灵从暗处现身,走到跟前,拱手说: “行将就木,时日无多。” “那现在就通知梨园的人,申时二刻开始唱,这两天辛苦一些,每天三折。告诉画眉,戏没结束,务必让她把命吊着。本宫倒要让她自己明白,她具体错了哪!” “是。” 百灵应下,赶紧出去安排。 夜莺站起身,一身华服的走到窗前,眉头紧锁。 给了毒丹又怎样,不过是自己感动自己。原本一个月就该离开人世,她非得让画眉把人吊着,不让人死。 《为你好》这折戏,是她自己亲自操刀写的。 她要的是让那人自己明白,她的所作所为到底有多愚蠢、多鸡肋! …… 皇后亲传懿旨,梨园进宫后直接被内务府太监,带去宫里的大戏台。 梨园唱戏的戏台就是比照皇宫建的,比皇宫还要少了几分几厘,不能逾越。 化妆、布景,因为位置大,比划的开,仅用了一个时辰就完成了。 宫女们也没闲着,每桌都放了热茶、点心、水果。 皇后娘娘请太妃、太嫔们看戏,这些东西都要提前准备好才行。 殿内有地龙,还点了好几个炭盆,有些太妃年纪大了,身子不好,不能挨冷受冻。 说起来皇上后宫的开销,都不如这些太妃、太嫔们的开销大。 一炷香后,有些等不及的太妃、太嫔就先来了。 自从先皇过世,她们一年到头也就能看戏打发时间,但也只能逢年过节。如今年前就安排,她们自然都很期待。 位置慢慢坐满,皇后进来以后,香太嫔被人从后面带去角落,不接触任何人,由百灵亲自看着。 这一夜,《为你好》的戏唱了三折,讲的都是男女主之间的甜蜜、温存。 女人嘛,最爱看的莫过于此,而且戏里男女长相养眼,大家看着也高兴。 等戏唱完,百灵直接拉着香太嫔出去,连停留都没有。 来的晚、走的早,再加上又是后来才封的嫔位,大家本就不熟,谁也没有在意。 皇后等人走后,看着众位,道: “大家看的可还舒服?” “舒服,舒服。”淳太妃不住点头。她是皇上登基,封生母时拔上来的位份,所以很是规矩。 其余人也都纷纷颔首,觉得这折戏唱的好。 鑫太嫔轻叹口气,冲着夜莺微微福身,说: “娘娘,这前面如此之甜,只怕后面就要痛哭流涕了。” 看戏这么久,大致都已经摸清了套路。 要么先苦后甜,要么先甜后苦,要么苦甜中和,不可能一直这样。 皇后闻言耸肩、摊手,故作无奈的说: “戏园子怎么唱,本宫还真不知道。就这样吧,明儿、后儿还有两天,大家回去早些休息。” “恭送娘娘。” 别看皇后是他们的晚辈,但谁做主谁大,这个更改不了。 尤其她们又是先皇的妾室,更是不能妄自托大。 夜莺从内殿出来,直奔凤仪宫。路上宫娥匆匆走来,屈膝行礼,说: “娘娘,百灵姑娘让奴婢跟您说一声,香太嫔的情绪很好,精神不错。” 夜莺没说话,径自往前走。 情绪很好、精神不错? 希望明天那三折戏唱完,她也能如此。 仰头看着乌糟糟的天,估计又要下雪了。 这一天天的,仿佛天露个窟窿一般,没完没了。 “参见皇上——” 宫人们的声音,让她回过神。 看着来人,恬淡一笑走上前,说: “你来了。” “接你回去,孩子们等你一起用膳呢。” 夜莺笑着跟他十指相扣,慢走回宫,能有这么个人陪着,真好! 第1157章 殁了 翌日巳时戏文开唱,诚如鑫太嫔所说,男子考中之后,女子就各种多虑。 不停地以“为你好”、“为你考虑”等借口,把男子推开。 太妃、太嫔们看着,气的不行。有一个甚至直接在下面就开骂—— “这香箬是不是蠢啊!自己自卑,还好意思说什么‘为你好’?不过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才抽身离开,说那么多乱七八糟,好意思?” “哎哟我说老姐姐,你可别激动,这就是戏文。” “戏文也生气啊!什么东西,她先撩的人敏绅,如今又自卑想抽身,自卑就自卑,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给谁看呢?” “哎哟,鑫太嫔不说,我还真没发现,你这么一讲……好像是啊。” “本来就是啊。什么东西,哪有这样的人……” “……” 台上的戏仍旧在唱,台下看戏的人,气到不行。 香桃在角落处不住摇头,泪眼婆娑,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百灵点了她的哑穴,她有苦难申。 那不是“自卑”,那就是为他好行吗?如果他没有考中,他们可以继续向以前一样,她甚至可以养他,赚钱给他花。 怎么到了他们的嘴里,就成了……就成了这么不堪。 她不是,她没有,她不可能! 再多的辩解,可最终仍旧出不了音,解释不得。 上午这戏终于唱完了。 夜莺瞅着一个一个义愤填膺的样子,抿唇轻笑,说: “都别气了,下午还有呢,看看后面怎么演。” “娘娘,不是我等不识好歹,这戏过年上,是不是太砸招牌了?哪有这样的,如果最后这敏绅原谅香箬,我可是接受不了。” 直肠子的鑫太嫔,直接说着自己想法,就是旁边有人捅咕她慎言,她都顾不上。 实在是太生气了,真是气到不行。 夜莺笑看着他们,柔声说: “我在暖阁摆了饭菜,咱们一起用点,然后让丽人堂的姑娘们给大家按一按,下午还得听戏呢。”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就是气呼呼的鑫太嫔,这会儿也长舒口气,缓解不少,道: “要说这人啊,就是没记性。虽然看的挺生气,可就是狠不下心不来看,自己找罪受啊。” “要不常言就说嘛:唱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明明知道是假的,可就是要看啊。” 大家说说笑笑的离开内殿,台上环境的人儿,急匆匆去后台。 “班主,这戏真不能过年唱,我听着都生气啊。” 这要是在京城上了,指不定就…… “胡说什么啊,咱们过年上的《为你好》不是这版,是讲述北苑县县令跟十公主,皇上惜才、疼妹妹的故事。跟这个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皇后娘娘写的本子,第一次写,大家看了就是。” “哦,这样啊。那估计皇后娘娘以后都不会写了。” “臭小子,说话仔细着点儿,在宫里呢。” 几人说完以后,继续忙碌,为了下午做准备。 百灵带人回宫后,解开她的哑穴。 “哇——” 香桃一口鲜血吐出,孱弱的趴在地上,呢喃: “百灵,你我认识一场,你就人心看我这般?我求你,让我死了吧,行吗?” 百灵蹲下来,看着她,失望的摇头。 “你也算鹰巢里拔尖儿的人,可你看看你做的事儿?先撩人的是你,先放手的是你,后悔的又是你。你真以为人家非你不可?” “如果不是我……” “进宫没人逼你,就是魂首都劝了你好多次!”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香桃猛烈咳嗽,全屏一口气在那撑着。 百灵懒得跟她再提,起身出去,不再理会。 反正过了晚上,画眉不会用药,要不了多久,她的任务也就结束了。 如果不是念在曾经的情谊,她根本不会天天守着。宫里这些人,每一个都是看人下菜碟。 有她在,她还能好过些。否则…… “你回……咳咳……咳咳咳……” 香桃说不出话,只能不住咳嗽,鲜血从嘴角不断流出,仿佛生命都在慢慢流逝。 午休后,戏剧继续开始,第二位女主角登场。 用着自己的诚意,打动了敏绅,然后香箬再次登场,想要挽回。 当香桃真切听到那句“错过就是错过,没有重来”的时候,她终于不甘心的瘫坐在了位置。 双目圆睁,死死盯着戏台,一动不动。 百灵看到了她的异样,但是没有上前扶人。 对她来说,这一刻就是解脱,否则看到最后,敏绅另娶,还不知…… 戏终于唱完了。 太妃、太嫔们,谁都没有动。 戏里的香箬醒悟悔恨,常伴古佛。敏绅珍惜眼前人,同妻子相濡以沫、白守一心,结局美满。 但这跟梨园这几年上的戏相比,明显不一样。以前都是从一而终,哪怕中间有所分离,但彼此都坚定不移。 如今这个…… 鑫太嫔半天没动,好一会儿才喃喃开口道: “我……我总觉这样的事情,咱们周围经常发生。” 话落,有几个在默默落泪,也有唉声叹气。 说起来,她们这些人哪一个又算是真心进宫。就算当初对宫中生活满怀期待,可入了宫门方知,进宫为妃、为嫔跟高门夫人相比,还是后者自在。 至少后者随时可以出府,可以看到丈夫。 而她们,这些宫斗中不上不下的人,就只能一辈子窝在宫中,混吃等死。 就在大家自怨自艾的时候—— “启禀娘娘,香太嫔……殁了。” “嗯,按照宫规处理便是。” “是” 宫人行礼,转身离开,其余太嫔、太妃们彼此互看,谁都没有异样。 这一个多月来,香太嫔的身子就不好,“死”就是早晚的事儿,他们并不会吃惊。 众人离开内殿,梨园唱戏的人,也纷纷拆景,准备离开。 夜莺来到的时候,画眉跟百灵已经给香桃换了衣服,装殓入关。 二人见她到了,纷纷行礼—— “主子。” 夜莺深吸口气,淡淡的道: “火葬,入隼营。空棺,入东陵。” 百灵、画眉互看一眼,纷纷跪下行礼、谢恩。 她们也算了解杜鹃,她不会喜欢入东皇陵的…… 第1158章 西北闹灾 香桃的一生,就在这个腊月结束。 原本应该有一个很好的人生,偏偏被她自己…… 夜莺站在隼营空地,看着眼前一个一个坟包,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这里面躺着的,全都是出任务时死于非命的人。 有的是当时就抢回来尸体,有的是过后“接回家”,还有的中毒,就死在鹰巢。 不管什么原因,只要能被经管,全都是火葬,然后埋在这里。 对于他们这些来人说,火葬要比土葬好。不占地方,鹰巢年年有人祭拜,总比做孤魂野鬼强。 远处能闻到松油的味道,火葬应该已经开始了。 百灵从后面走过来,轻声的道: “主子,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云雀的墓也收拾干净,可以过去了。” 夜莺长叹口气,“嗯”了一声过去。 来到最里面把边的坟包,元宝、蜡烛这些应有尽有。 鹰巢的人还在卸车,每年腊月都会过来上坟烧纸,大周传统。 夜莺慢慢蹲下来,接过百灵递来的火折子,道: “他还没有找到吗?” “没有。”百灵摇头,“徐致远前阵子传信,说在南越被人偏帮,属下等都在猜测,会不会是他。” 夜莺引燃纸元宝,看着熊熊火苗,长叹口气,说: “或许吧。出事以后他就走了,再也没有消息。南越不声不响的的研制轰天雷,那么隐蔽、如果不是有人故意传信,咱们根本不可能知道。” “那要不要……” “不要。”夜莺拒绝。 往里面添了些纸,淡淡又道: “百里墨还活的很好,如果真是他,他必然要把人毁了才能现身。” “暗杀吗?” “不。”夜莺冷笑,微眯着眸子看着火苗,嗤笑说,“让他死很容易,不过那样太便宜了他。看着吧,如果真是鹰喙,百里墨会很惨很惨,比你我能想象的,要惨上百倍。” 百灵抿唇,默默往火堆里填东西。 “你去忙吧,这堆我来点。” 平静的声音,让夜莺主仆全都抬头,见是徐永涵,百灵起身过来问: “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瞅瞅。”徐永涵边说边把火点上,道,“什么时候没的?” “下午,戏没演完就走了。” 徐永涵没吱声,平静的看着慢慢燃起的纸活,起身又换了个地方继续点着。 元宝、纸钱,应有尽有,每一个坟堆前都是。 来到夜莺身边的那处,点好之后,说: “娘娘,皇上在车里等您呢。” 夜莺先是一怔,随后指了指自己照顾的地方,然后起身离开。 徐永涵收回视线,带着人给前辈们上坟、烧纸。 很快,来人在北侧刨坑,徐永涵起身走过去,说: “我来。” 驰鹰本来想要拒绝,百灵急忙过去把人拉到一旁。 不管杜鹃都做过什么,就冲她死前把毒丹逼出来哄骗丁琬吃下,这坑都得徐永涵来刨。 毕竟吃了毒丹的丁琬,日后百毒不侵,这样大的人情,不能忘。 说实话,如果不是她的初衷有差,这毒丹也进不到丁琬的肚子里。 烧过板子的地,特别好刨坑,徐永涵力气又大,很久做好。 瞅着北侧没有动弹。百灵走过来,轻声提醒: “还得一个时辰呢,过去烤烤火。” 徐永涵领情的点头,跟着去空地的火边站着。 数九寒冬的夜晚,最是严寒。 银鹰不知何时也过来了,走到他身边,道: “哎,你真决定年后去西北换褚大将军?兵部你就这么撂挑子,不怕主子跟你急?” 徐永涵笑着不住摆手,清了下嗓子,说: “你可拉倒吧。我是做文官的料?咱们心里都明白,萧逸帆是最适合这个位置的。只不过当时他不够资格,而且我是军营出身,混不吝也没人打理。” 换做萧逸帆,那有些话就不可能说了。想当初皇上把他放在这儿,也是因为兵部要改革,阻拦的人太多,他不得不充当那把利刃。 什么话都说,什么人都得罪,谁的面子都不给。 在这样的情况下,军营改革推进,也让原本不想当兵的老百姓,改变了态度。 如今招兵不是问题,京城各部也逐渐稳定,褚大将军四十好几,也该让人家回京歇歇,缓口气了。 银鹰见他想的通透,缓缓颔首,道: “那你家呢?跟着一起去吗?” “暂时先不得,我在西北呆不长,我最终的目标是辽东。等褚宝成那小子成了,西北还是他的。” 镇守将军没有世袭一说,不过褚家一直都在西北驻扎。 这么多年,褚家军也算是一块活字招牌,震得朝丽不敢造次,稳得西北百姓安居乐业。 银鹰听他这么讲,恍然大悟的说: “怪不得刚才皇上让人给那边送信,让褚宝成速去西北军营报道,原来是让你带他?” 徐永涵颔首,长叹口气。 “啥时候过去?” “不知道。”徐永涵摇头,“总要看褚大将军那边的意思。如果他还想继续驻守……我心里估摸着,来年端午后,应该能去。” 刚刚才得到消息,今年西北以南那一带,雪灾特别严重。 大周温度骤降,各地落雪,大家都以为北境受灾最严重,其实不然。 西北以南,雪大、天冷,灾情来的猝不及防。 据说偏僻山里的农家,死伤无数,褚大将军都没来得及给京城汇报,便出动军营去救人。 这是人之常情,不算先斩后奏。 银鹰深吸口气,轻声的说: “刚才听主子的意思,京城抽调一部分疾行军过去。各地武学堂年满十四岁的,也全都疾行西北军营集合,组织救援。我那边已经开始调动御寒物资,总要赶在大年初五,让那边的百姓穿暖、御寒。” 徐永涵闻言不住点头,道: “我媳妇儿说了,她那里还有一批给二珏备的粮食跟寒衣用不上,让我明儿找你,把东西送走。正好我现在与你讲了,明天让管家直接送盛聚楼?” “送你弟弟那边,商队送货。” 商队? “你是说……” “对。”银鹰重重点头,“主子已经下令,三天各个官道清雪,三天后商队出发。反正你小舅子的商队,各地都有联络点,从一个地方到下一个地方,浪费不了多少功夫。” 眼瞧着就要过年,偏偏生出这样的事儿。 如果不是已经休朝,只怕“天谴”、“选秀”又要拿到朝堂上来说了…… 第1159章 有利无弊 一个时辰后,红鹰带人走过来,说: “银鹰,黑鹰,已经装殓好了,现在可以下葬。” 徐永涵整理心情,迈步去了他刚刚挖坑的地方。 先往坑里扔了一个萝卜,随后几个鹰卫把寿材放进去,大家开始填土。 谁也没说话,除了铁锹跟地面摩擦的声音,连个喘息声都没有。 等隆起一个坟包,徐永涵长叹口气,把铁锹交给旁人后,道: “讲东西拿过来吧。” 百灵应了一声,转身去准备。 火葬之前,纸牛、童子这些已经烧过了,再烧就是象征性的。 这一次烧完,就只等七月十五那天,再来祭奠。 全部忙完,已经深夜。 银鹰见徐永涵情绪并不高,轻声建议说: “去我家待会儿?我媳妇儿说给下面条了,你吃两碗热乎热乎再回家。你也不想你媳妇闻见你身上的烧火味儿吧。” 香桃的死,大家都是瞒着丁琬的。 反正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只要不主动提及,是不会知道。即便主动提及,也有很多的借口搪塞。 徐永涵长叹口气点头,没有拒绝。 回到银鹰家的宅院,画眉还在厨房忙活。出来跟他们简单打了招呼,便进去忙碌。 银鹰用肩头撞了徐永涵一下,道: “以前看你惦记你媳妇儿时我特别不理解。如今自己成了亲以后方知不一样,那种归属感,真的特别好。” 徐永涵见他这般,淡淡颔首。 “家”,不是简单的一个字,包含了太多。 二人进屋,守着炭盆烤了一会儿,这才暖和许多。 丫鬟端来两杯茶放下,然后规矩出去。 徐永涵看着他,轻声的问: “你们俩还不打算要孩子吗?” “这几年肯定不行。”银鹰摇头,“这批御寒物资我要亲自去,画眉现在兼顾医学堂也走不开。你也知道,京城表面已经消停,但暗流涌动,还没清除,所以还得稳定稳定。” 讲道理他们这个岁数,成亲又有日子,是该要孩子。 可很多东西,不是讲道理就可以的,还是要看实际情况。 徐永涵听他这么说,理解的点点头,道: “好饭不怕晚,时局稳定,医学堂能腾出空,到时你们要孩子也顺理成章。想要闺女还是儿子?” 到了他们这个岁数,关于“孩子”的话题,也就不避讳了。 银鹰仔细琢磨,略有憧憬地说: “我想先让我媳妇儿生俩儿子,然后再生女儿。这样哥哥能疼她,女儿还贴心。” 跟他想法一致。 徐永涵不住点头,高兴的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生啥还得看老天给啥,咱做不得主。” “什么东西做不得主?” 画眉边说边端着托盘进来,把两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肉丝面放下后又道: “锅里还有,不够就添。” 徐永涵喜欢吃面条,整个鹰巢都知道。 闻着香浓的味道,不住点头。 吹了吹,喝口面汤,顿时满足到极点。 在外面冻了那么久,面汤跟热茶比,还是前者舒坦啊。 画眉也没追问刚才的问题,拿起新筷子,给他们夹新拌的萝卜干。 这都是跟丁琬学的。别看她上京几年,入秋晒菜的习惯,仍旧保留。 银鹰最爱吃这个,哏啾的口感在有些酸辣,特别好吃。 等他们吃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问: “怎么样,那边都是好了?下葬了?” 银鹰点头,优哉游哉的喝着面汤,说: “他给刨的坑、下的葬,纸活儿那些也都是他给出的钱。” 画眉闻言顿时明白,理解的长叹口气,什么都没说。 毒丹跟杜鹃的心脉联通,没了毒丹,她的心就相当于出了窟窿。 以她的内功,压制一个月没有问题,可她给了丁琬就没打算要回去,所以…… “你也别想那么多,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咱们想阻止也不成。” 谁的毒丹谁能逼,如果杜鹃不想拿,丁琬这辈子直到死,她都拿不出来,而且也找不到。 说起来…… 杜鹃就是自作自受,做了自己感动自己的事情,殊不知人家一旦知道,就是负担! 徐永涵靠着椅背,嗤笑着摇摇头,道: “我不在意,反正现在她没了,一切都好了。只是……过两日银鹰离开,你怎么办?去我家过年吧,正好咱们一起。” 画眉见他转移话题,聪明的笑了下,说: “我就不过去了。鸽子跟蜂鸟都回来了,百灵也是自己,我让他们来家里过年。你放心,肯定比你们家热闹。” 徐永涵丝毫不怀疑她的话,转悠着茶杯道: “如果你找了鸽子,记得把鹭鹰喊来,他也等了好些年了。” 银鹰闻言,咂舌一记,说: “哎,你可以把他们都聚起来,彼此看看,万一能成几对呢?” 岁数都不小了,那些雏鹰也逐渐独立接任务,他们这帮“老家伙”也该让出位置、浮出水面,过一过自己的生活。 如果是以前,这种想法想都不敢想。也就最近几年,鹰首、银鹰相继成亲,鹰首又做了爹,其余人也都想要这样的生活了。 更重要的是各地盛聚楼已经全面接替驿站,如今说驿站就是指的盛聚楼,这边的管事打算再安插一个。 首当其冲,就是鹰卫、鹰魂这些人。 这也是皇后娘娘为他们争取来的福利。 不然,哪家暗卫还能娶妻生子,安然度日? 听都没听说过! 徐永涵也觉得这事儿靠谱,想了下,道: “这样,到时候我把兵部几个没成亲的也叫来,一起瞅瞅、看看。” 想起每天都去官媒的石城,平常人家的小姐肯定不愿意。人不能说不好,毕竟不喝酒、不嫖娼,但就是事儿多、嘴碎。 这样的如果让鹰魂中的一个弄到手,保证一个月不到,铁定收拾的笔杆溜直。 倒也不是他坑“战友”,鹰魂各个有能力、而且有想法,做妾不可能,找个跟他们同样性格的也不成,过日子就得一刚一柔,一强一弱。 石城那小子……就看到时候啥样吧。 打定主意,徐永涵还有所期待。 一旦把石城整明白了,那些动不动就对着干的人,也就没有利刃可以利用。到时候萧逸帆接手兵部,也能轻松很多。 两全其美,有利无弊,好事儿! 第1160章 慷慨解囊 翌日清晨,京城上下就都知道西北闹灾的事情。 丁琬第一时间就让人把御寒的东西、还有粮食,全都准备好,送去盛聚楼。 廖家紧随其后,然后是思韵、蜀香、梨园…… 京城内名门望族、商铺酒楼,全都慷慨解囊,为西北灾情贡献一份力量。 大家如此举动,户部自然不能落后,上书朝廷,拨出物资,由盛聚楼管事银鹰亲自带队,丁家商队押送物资,出发西北。 一辆一辆车从城里出发,程林带着儿子,在商队里发现了张青山。 他们只负责京城到雍州这个距离,来回三日即可,管吃住,给一百五十文钱。 感受到身后有动静,本能的转头一看,笑眯了眼睛,说: “嫂子,啥时候来的?” “也刚到,看到你们娘俩在这边,就凑过来瞅瞅。”丁琬边说边摸张鸿的脸儿。 等商队离开京城,看热闹的百姓才逐渐离开。 丁琬见她一脸担忧,轻声的道: “你别担心,咱们大周如今全都已经铺路,走商队没有任何危险。我先去一品斋买些糕点,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我也打算买些东西,办办年货。”程林笑着附和。 担心是肯定的,亲两口子,出门怎能不担心? 可担心也没法子,日子还得过,年也得办。 她心里明白,丁琬是故意带她出去转转、买东西,散散心。 从土庄子带来了不少,顶多就是买些糕点、水果啥的。 丁琬见她们家仓房,连猪肉都有,不禁竖起大拇指,道: “你能!这是把猪杀了,分好肉全都拉来了?” 程林笑着颔首,没有隐瞒的说: “今年家里养了六头猪,卖了五头、留一头,杀了跟我哥、大伯哥他们分了分,就都拿来了。粮食没卖,家里的都拉来,我们人口轻,能吃到后年秋收呢……” 都是正经过日子的人,丁琬特别理解她的用意跟想法。 出了仓房,二人回到屋子,坐在桌前,说: “你也别慌,年后开春就动土,最迟五月中酒坊就着手正式酿酒。你有一个旁的作坊要负责,我今儿过来,主要就是跟你说这事儿。” “啥啊?”程林来了兴致。 她喜欢有事儿做,而且越重要越好。想当初在村里,她在酒坊负责果醋,那种威望她可甚是怀念。 “上次带你去的丽人堂,可还记得?” “记得。”程林重重点头,“太贵了,我现在想想还心疼呢。” 丁琬上扬嘴角,笑着道: “这一次的作坊,是我跟皇后娘娘,还有几位夫人一起联手做的。不过管事这些都是我来张罗,所以我打算让你去。主要做的就是丽人堂那边用的油、还有咱们女人涂抹的脂膏一类,届时……” 说到底就是专门做女人的生意。 脂膏、凝露、精油、头油…… 如今丽人堂在京城已经打出了名气,用这个名字来买些擦脸的东西,一举两得。 再加上里面放些对面部好的药材,等大家用了尝到甜头,那就不愁销路了。 “……以前就做过,但效果不是很好。这一次娘娘那边打算好好做,由太医院那边出人一起研制,到时候你只负责记个账就行。管理人员上,我会特意再安排两个人。” 程林跟他们学过记账,独立记账绝对没有问题。 而且她心思细腻,这些东西不在话下。 “行,只要给我事儿做,啥都是好的。那嫂子,我就在家听你信。” “得年后夏天的,你也别急,我知道你手散,但你过日子还是有自己想法,不至于真让你们家捉襟见肘。” 程林不好意思的笑着点头,没有辩解。 三天后张青山回来,带了一袋子面,还有一条子肉。 这让程林愣住了,蹙眉问道: “一百五十文钱能买这么多?” “咋可能?”张青山上演铜厚的摇摇头,又说,“这是商队那边发的年礼,多出一份,大现让我拿回来了。” 其实夫妻俩心里明白,这不是多的,是特意准备。 程林抿唇,心里顿时觉得暖烘烘。 “人家给咱就拿着,等过年给那边孩子多封几个红包。” “是啊,我也这么想的。”张青山边说边把赚的一百五十个铜板给她,“一天就五十文钱,可真多啊。” “照咱土庄子,肯定是多了。”程林颔首附和。 “儿子呢?” “屋里看书呢。二婶儿给找了好多启蒙的书。” 张鸿在家的时候,经常去找刘尧旭,认了好些个字。 张青山一听这话,心里熨帖的道: “儿子懂事儿、肯念书,就是好事儿。我跟你说,咱家粮食省着些,粮价要涨?” “啥时候?你咋知道?” 都是初来乍到京城的,她都没听过这个消息,他怎么能知道? 不过就算涨也没事,仓房里这么多粮食,足够他们一家三口人嚼谷。 “我能咋知道,肯定是商队那边告诉的啊!听说南疆连下大雨,发水了。” “啊?真的?京城,京城一点消息都没有啊。” 夫妻俩这边轻声嘀咕,不出三天,南疆水灾的消息就传遍京城。 粮价一时之间瞬间飙升,百姓每天忙于抢粮,生怕饿肚子。 朝廷几次出面平复粮价,奈何“富贵险中求”的想法,很多人都顶风作案,鸟悄作案,防不胜防。 恰好此刻正值休朝,否则朝堂之上,又不知道会有什么“好动静”了。 南疆水患问题,朝廷动作很快,由工部出人,快马加鞭去南疆组织修堤。兵部出人从旁协助。 总之这一个年过得,大家忙忙活活,人心惶惶。 其实不止大周这样,附近几朝,皆是如此。 等大家都得到消息的时候,已是转年正月初八。 那些天天嘴里念叨着“天谴”的人儿,这会儿也不叭叭了。 各朝都是如此,如果再说什么“天谴”,那就是茅坑大灯笼——找死(屎)。 正月十一,新建区学堂开始招生。丁琬一早就过去了,带着丁、徐、安、廖、谭,五家捐赠的纸笔过来。 凡是报名的都可以来这边领一套纸笔,这东西去店铺买,最便宜的也得五两银子。 束脩是免了,可念书没有这个,也不成。 如今有人送,只要好好珍惜,墨块、砚台能用很久,顶多也就买纸、买笔,这就没有多少钱了…… 第1161章 破功 程林给张鸿报了名字,领一套文房四宝,笑呵呵地说: “嫂子一会儿去家里坐坐?” “中午做饭,我一会儿过去吃。” “好。”程林满口答应。 一上午报名结束,不过才三十个孩子。 学堂当初盖得很大,就想着让这边的孩子都能念书,可是如今…… 丁琬一直在这边,也了解些情况,走过去,道: “先生莫要着急。十三还有一批百姓搬家过来,到时候还能有人来报名念书。免束脩,这么好的事儿,老百姓不能错过。” 山长忙抱拳拱手,感激的说: “今日多谢徐夫人几家慷慨,这文房四宝虽说是最便宜的,可这么多套,也花费不菲。年前您几家的所作所为我们也都知晓,真是太佩服了。” “先生言重,我们不过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罢了。”丁琬谦逊的说。 指着那边的东西,又道: “下午我让佩文在这边,等十四之前报名结束剩多少,就由先生收入库房,日后再来孩子就发给他们一套。若还有多的,可以作为奖励,奖赏那些成绩优秀的孩子,也算一种鼓励。” 山长再次行礼,不住点头。 丁琬回到程林家,饺子已经下锅了。 虽然气候还不暖和,但缸里冻得东西,该拿出来吃了。 再等等,就搁不住了。 也就今年京城气候不好,往年想冻,根本不可能。 饺子出锅,三个人围在一起,丁琬一边倒醋一边问: “青山不回来吃饭了?” “不回。油坊那边中午管饭,他们吃的是白米饭。”程林边说边给她夹饺子。 丁琬抿唇,佩服的说: “他可真是搂钱的耙子,一刻都闲不住。” 张青山除夕送了半天加半宿的年夜饭,初三之后就自己找了个油坊临时工。 过年期间都想着休息,所以油坊那边缺人,一天六十个铜板没人做,毕竟活儿很累。 但张青山愿意,每天辰时二刻上工,申时末下工,一天不落,不长不短,干活还有劲儿。 弄得油坊老板亲自问他,想不想留下长干。 丁琬听她这么讲,故作心慌的捂着心口,说: “幸好我提前把人定了。这咋还撬人呢?过分了。” 程林“呵呵……”轻笑,好心情的道: “可不是,青山都没搭垄,说开春天暖就不去了。嫂子,我发现京城找活很好找呢,如果不是孩子小,我去思韵后厨刷盘子,一天还三十个铜板呢。” “只要不懒,都能生活,就是有些人……吃不得苦。” “嗯,那还真是。咱家那边就是都舍不得撇家舍业,不然来京城干一年,回家也能拿几两银子呢。”程林说着,不忘给儿子夹饺子。 在张家吃过午饭,丁琬便坐车离开。 下午没有事儿,她打算去丁文海那边瞅瞅。京城就他们俩家,其余都在昉州,她作为侄女,得经常过去看看。 丁玮还在外面历练,没有回来…… …… 眨眼春暖花开,经过一个寒冬的洗礼,地里种的麦子,竟然全都没有死。 开朝之后一直气压很低的朝堂,听着户部最新呈上来的消息,集体说着“天佑大周”的话。 收获了麦子,新建区最后一批搬迁百姓,也入住成功。 其余的空房,就由户部负责售卖,刨除几家成本,盈余就充盈国库。 作坊开始动土,雇的人就从新建区开始找。 除了瓦匠、木匠这些,其余搬砖、拉沙子等,只要有力气都可以。 一天三十个铜板,中午管一顿饭食。 所有作坊一起开工,全都有安家施工队来做,所以从原料到木匠、瓦匠,全都不用操心。 再加上小工都是新建区的百姓,作坊那边的工程,井然有序的开工大吉。 赶上春耕的时候,早晚干活,白天由武学堂的学生赶车拉人去种地。 民以食为天,粮食是人的根本,这个不能马虎。 四月中,丁文海跟丁琬趁着徐永涵休沐,三个人带着徐致遥,去昉州接丁家二老。 寒冬过去,风和日丽,气候炎热,但是官道两侧都是树,走起来并不热。 徐致遥不是第一次出门,但看着周围的景色,还是难免新鲜。 “娘,你看那边,那山真好看。” 昏昏欲睡的丁琬,听到声音后强打着精神睁眼。见他那般兴奋,敷衍的“嗯”了一声,继续靠着丈夫的肩头。 她有身子了,两个来月,这会儿正是犯困的时候。 丁文海瞅着像猫一样的侄女,笑眯眯道: “我瞅着你这么懒,八成这胎是丫头。” 徐永涵闻言高兴的嘴角咧到耳根子,说: “要真是闺女,到时候我包大红包给二叔。” “好啊,好啊,那可说准了。”丁文海笑着应声。 徐致遥回头瞅着双亲,又看了看二叔姥爷,随后继续瞅着外面,没有应声。 不管弟弟、妹妹,反正他不是最小的就行。 吃过午饭没多久,马车就进了昉州府。车夫知道路,不用指挥的就去了府衙。 到府衙一问才知道,丁夫人带着太夫人、老太爷去姑奶奶家了。 今儿是安家搬迁,大日子,都过去吃喜了。 丁琬跟丁文海互看一眼,顿时心塞。 这么大的事儿居然不告诉他们,真是“太过分”了! 不过好在赶上了,一起去“兴师问罪”。 问清了地址,让车夫驾车过去,途径瓷器铺子,两家买了贺礼。 “二叔,一会儿咱就板着脸,不管小姑咋哄咱们,都不能理他们,知道吗?” “放心放心,二叔比你还气愤呢。”丁文海很撇嘴角,阴郁的道,“这么大的事儿,一点都不说,简直太过分了。我跟你讲,别一会儿你小姑搂你脖子、叫声‘琬儿’,你就找不到北了。” “哎哟我说二叔,这话你还是留给自己吧,我都怕你拖后腿。”丁琬忙不得摇头。 叔侄两个彼此嫌弃,可仍旧不忘统一战线,去安家板脸。 徐永涵瞅着他们两个的样子,内心好笑。 他敢打赌,一会儿到了小姑姑家,一盏茶的功夫肯定破功。 别看现在说的如此隆重! 第1162章 兴师问罪 马车来到安家,几人从车里出来,看着宽阔的门楣,丁文海不住点头。 “呃,不错,妹夫也终于混上一官半职了。” 安辰不算正经的官,不过是朝廷给个荣誉罢了。 毕竟雪灾、水患、学堂,人家可没少花钱,朝廷必须要有所表示。 只要不犯错,不违反律法就行。 以往几代先皇,还出过以椟买官。如今皇上只给荣誉、不给实权,还能从富商手里拿些银子,一举数得。 安府管家是新来的,并不认识丁琬等人。 见他们拿的贺礼不菲,急忙走上前,拱手说: “不知几位贵客从何而来?” 丁文海板着脸,不高兴的道: “你进去告诉安辰,就说丁文海、丁琬来了。” 管家一听这话,急忙“哎哟”了一声,抱拳拱手—— “是二老爷跟大小姐啊,小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丁文海自然不会难为一个管家,挥挥手,道: “没事儿,你去通报吧。” “是,是。” 管家说完,忙催促小厮赶紧去通秉,自己则比出个“请”的手势—— “二老爷、大小姐、大姑爷,咱们先进去吧。” “不用,我就等你们老爷出来接。”丁文海不好说话的摆手拒绝。 开玩笑,不让安辰出来迎接,好说好请的进去,他都不姓“丁”! 管家见状,不住回头看着院里,终于见到安辰身影后,赶紧上前汇报情况。 二老爷跟大小姐,明显是来者不善。 可是不应该啊! 老太爷、大老爷人都很好,这俩是什么情况呢? 安辰跟丁翠兰夫妇来到跟前,瞅着除了徐致遥其余黑脸的三人,面露尴尬。 丁翠兰凑到丁琬身边,刚要开口—— “别撒娇,先说怎么回事儿!搬家不告诉我们,不想做亲了?” “咋可能呢,你别胡说。”丁翠兰急忙摇头,“我不是想着你们忙,永涵也不见得能休沐嘛。” “嘁,说的好听,别碰我啊,反正我不进去。”丁琬稳住阵脚,不为所动。 丁翠兰见状,又凑到亲二哥身边。 丁文海的反应跟侄女一样,只可惜妹妹太会撒娇,拽着他的胳膊就进院,连个反应的时间都不给他留。 安辰见二舅哥进院了,走到丁琬夫妇跟前,道: “那会儿听说你有了身子,就没想惊动你。这不足三月就出来,能行吗?” 丁琬耸耸肩,低头瞅了眼自己,说: “你看行不行?我身体底子很好,这不是你不给消息的借口。” 安辰“呵呵……”轻笑,认错态度极好的道: “好好好,小姑父错了,小姑父一定改正,可以了吧。赶紧进去吧,你爷、奶他们都在呢,你二舅也来了。” “我二舅?啥前儿来的?”丁琬惊讶。 “昨天到的,他们想把糖水李子往这边卖一卖,找商铺合作呢。”安辰边说,边带着他们进院。 丁瑫离老远就看到徐致遥,甥舅俩一同快跑,然后扑在一起。 好在丁瑫个子高一些,有力气,不然俩孩子都得摔了。 他们夫妇过来,安辰并没有张扬,所以只有后院柳氏带着柳汉章媳妇出来相迎。 丁琬一看张氏也来了,急忙走上前,说: “娘,二舅母。小姑父就说二舅来了,没想到二舅母也来了啊。” 张氏乐得见牙不见眼,不住握着她的手,说: “我活了这么多年也没出过院门。你姥姥疼我,让我跟你二舅一起出来转转。” “那这次跟我那一起回去,上我家住几天。” “好,好。”张氏满口应着,没有客气的道,“我跟你二舅都说了,忙完就去你们家瞅瞅。二年快别拘礼了,咱又不是外人。” 柳氏瞅着女婿,笑呵呵道: “路上担心坏了吧。也就你惯着她,我们都没给你们信儿,生怕她过来。” 头三个月胎最不安稳,真出了什么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提及这个,丁琬就不乐意了。 撇嘴看着母亲,哀怨的说: “娘是不是过分了?小姑搬家这么大的事儿,也不给我们去信儿。这是你女婿休沐三日,我们想着路好走,天儿也好,就过来接我爷、我奶。” 柳氏听女儿这么说,顿时明白为何这么寸,出现在这儿。 好心情的点点头,道: “行啊,赶上就是好事儿,赶不上也不是啥大事儿。咱们后院,你爷、你奶都在那边呢。你小姑父特意嘱咐,不要声张,不然永涵这官职,肯定都得来巴结。” 这话说的很实在,丁琬并不怀疑话里的可能性。 当然安辰的做法,她也觉得舒服,毕竟是自己的亲姑父,一切为他们着想,很好。 几个人边说直接奔后宅。 屋里就老太太跟老爷子两个人,见人来急忙招收,等人来到跟前,丁母仔细打量。 “嗯,瞅着精神挺好。咋样,累不累?” “不累。”丁琬摇头,笑眯眯回答。 丁母见孙女的确状态很好,板着脸,不高兴的说: “你也太没规矩了。头三个月最是危险,你倒好,还敢往这边来,万一有事儿呢?还有你二年,你也纵着她,太不懂事儿了。” 徐永涵没有反驳,不住点头,道: “是,奶教训的是,下次一定不再犯了。” 丁琬一头黑线,她本来是要“兴师问罪”的,这怎么还被家人数落了呢? 满脸郁结的看着祖母,嘟着嘴,说: “奶,我们是来接你跟我爷回京小住的,这咋还挨训了呢?” “你觉得我为啥训你?”老太太不高兴的反问。 呃…… 丁琬咽了下口水,没敢再提。 老爷子见状,笑呵呵打圆场,道: “行了行了,孩子们的一片孝心,再说你孙女身体一向很好,不会有事儿的。琬儿啊,过来歪会儿,你小姑父特意给我们盘的炕。” 丁家二老如今是特别满足。虽然自己原来奋斗的老宅,已经没有,但养的孩子都很孝顺,每家都有他们的宅院,想怎么住就怎么住。 张氏轻推丁琬上炕,笑呵呵的说: “你奶是心疼你,你以后可得注意点些。哪怕咱身子好,也得多加小心。” 说着,又看向丁母,道: “伯娘,咱家琬儿也是个心里有数的姑娘,不会乱来的。” 老太太瞅着亲家侄媳妇,笑着摆摆手,说: “罢罢罢,你是她亲舅母,你疼她、我知道。饿不?让人给你们准备些吃食?” 第1163章 哪里黄土不埋人? 丁琬摇摇头,来到老爷子身边躺靠着被子,说: “来时在检修站吃了,这会儿不饿。奶,你们吃了吗?” “也没呢。”丁母摆手,帮她拽了个软枕又道,“前院、主院都开席了,不过我们还不饿,寻思等会儿。” “那就一起等会儿,我们也不饿。”徐永涵说完,挨着媳妇儿坐下。 大家都知道他们夫妻感情好,能一直这么腻歪,才是最好的。 柳氏也想亲近闺女,可女婿在那儿,她不好上前。 张氏看出嫂子的意思,轻笑着碰了碰她,缓缓摇头。 来日方长,晚上、明天,都有功夫呢。 丁母各自衣服,摸着孙女的肚子,问: “害口没?” “还没,就是困。动不动就睡。” “能睡也好,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丁琬笑着颔首,拉着祖母的手,道: “奶,咱们后天回去,你们明儿白天收拾收拾,接你们去京城过端午。” 话落,二老加上柳氏的面色,都不怎么好了。 呃…… 丁琬不解,本能的瞅着丈夫,难道刚才她话说错了? 徐永涵也察觉不对,笑着开口问: “奶、岳母,可是有啥不方便的吗?” 老太太“哎哟”了一声,笑着说: “也没啥不方便的。就是……就是你小姑刚搬家,我们寻思在这边过端午,中秋再上京呢。等入冬落雪,琬儿也该生了,到时候我就在京城直接呆到过年。” 说到底,还是不放心闺女,毕竟刚刚搬家。 从去年八月到今年,两口子一直都住在丁文江那边。 虽说府衙的后宅很大,多他们三口人不是问题,可出门子的闺女,哪有天天住娘家的道理。 更何况安辰也是不愿意的。 昉州房子很多,但自打推行新政,昉州这边很是有卖好一些宅院的,新建区又没有富裕,他们两口子只能等。 好容易等来这么一座,光是收拾就收拾了俩月,他们老两口都跟着参与,如今冷不防让他们走,多少心里有些接受不了。 丁琬很懂祖母,察觉她的意思后,不住点头,说: “既然奶有这个意思,那还说啥了呢。等晚点我跟我二叔说,中秋前过来接,那个时候就别再推了。” “不会,不会,到时候你别来,让你二叔自己来就成。”丁母忙不迭应声。 丁父在旁,冲着徐永涵又道: “你也别来,就是休沐也在家陪着。” 老爷子话音刚落,夫妻俩互看一眼,谁也没说话。 察觉到他们的不对劲儿,柳氏蹙眉问: “咋了?有事儿?” 丁琬“嗯”了一声,借着丈夫的手劲儿坐直身子,说: “可能端午之后或者中秋之前,夫君就要走了。” “走?去哪儿?”张氏是个急性子,忙不迭开口问。 她问了,大家也就不问了,只等他们夫妻作答。 都已经做了京官,好端端的,怎么又要走呢? 不是都兵部什么侍郎了吗? 徐永涵也没卖关子,知道他们都疼娇妻,索性就把事情全都说了一番。 “……反正一切就等褚大将军那边安排呢。他安排好了,我去接手,家里就只剩下琬儿跟孩子们了。等我安顿好了,她生完孩子,再把人接过去。” 柳氏眉头紧锁,咬唇不安的说: “那去了西北还回来不?不会一直都在那边吧。” “说不准,这得看上面安排。”徐永涵摊手,爱莫能助的又道,“岳母,我是武将,哪里需要去哪里,自己做不得主。只是委屈了琬儿,让她陪我东奔西走。” 丁父一听这话,不赞同的“诶”了一声,说: “出嫁从夫,这是咱大周的规矩。更何况你做的是守疆驻土的正经事儿,她去西北照顾你,也是理所应当,啥委屈不委屈的?” 老爷子虽然没怎么读书,但大道理、做人的根本,他都知道。 丁母、柳氏、张氏也都不住点头,赞同老爷子的话。 “二年啊,不管啥前儿,只要你去西北,奶就收拾东西跟你爷过去。那院子不是给我们留着呢嘛,我们就过去住。反正是自己孙女、自己孙女婿,我们不会客气的。” 他若是真走了,柳氏去不了京城,那就只能他们老两口过去。 如今,二老都已经想开了。 哪里黄土不埋人? 主坟不主坟的不重要,重要是活着的时候,能帮家里的小辈分担一些,他们也不算白走人世一遭。 有多少老人是上了岁数就“作妖”的? 说到底,就是怕埋在外面,成为孤魂野鬼。 死了死了,一了百了。 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徐永涵见二老这么开明,高兴地重重颔首,说: “有奶这句话,我在外面咋闯都放心了。就是要辛苦爷跟奶,这么大岁数,还得帮我们……” “说啥傻话呢?咱是一家人!”老太太打断他的话,不让他继续往下说。 徐永涵要走的事情,老早就跟丁琬说了。 当然,还没确定,只是暂时朝廷有这个想法。 毕竟褚大将军一把年纪,再驻守西北,皇上于心不忍。 早晚的事儿,两口子就想未雨绸缪,先把话递了。如果二老应下,他们自然都高兴。如果没搭垄,那就在找别的法子。 不能到时候抓瞎。 丁琬见祖母、祖父完全应下,鼻酸的靠着祖父的肩头,道: “爷,让您这把岁数还跟我奶去照顾我,我真是……” “哎哟,说啥呢?嫌爷老了?” “没有,我爷才不老呢。”丁琬忙不迭摇头。 事情说下,前面传饭,几个人就在屋子里的炕上,带着孩子一起吃东西。 丁琬坐车加中午又吃了,所以胃口不大,只吃了半碗饭就吃不下了。 大家也没逼她,想吃就吃,饿了再做。 丁琬照顾遥哥儿吃饭,等他吃完,便下地打算带他在院子里转转。 不然这孩子一看吃的就想要,宁可撑着自己也不知道收敛。 以前并不这样,就是最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看见吃的就要。 柳氏见他们母子要出去,便加快了吃饭速度,张氏忙出声拦着她,说: “嫂子,我吃完了,我去陪她。” 第1164章 任务很明确 放下空碗,跟二老打了个招呼,便出去了。 丁父见孙女出去,便跟徐永涵聊些他们家的事儿,还有最近他官场的事儿。 做长辈的一番关心,情有可原。 张氏从屋里出来,走到丁琬身边,说: “前院跟主院的席面,还没散呢吧。” “应该没有。”丁琬摇头,“二舅母咋出来了?不用陪我,我现在月份浅,没事儿。” 张氏笑着摇头,冲徐致遥招招手,牵着他,道: “我带你们去后面转转,这宅子不小,后面凉亭可大了。” 边说边走,母子俩都是第一次过来,看着打理考究的花园、草植啥的,都很欣赏。 “娘,你看那个像不像老虎,啊嗷——啊嗷——” 瞅着小家伙模仿老虎的样子,丁琬笑着点点头,算是回应。 不得不说,安辰这间宅子置办的花费不少。 三进的院子,后花园如果开成菜地,阖府上下吃都吃不完。 三口人住还是少,未来几年,小姑姑的任务很明确: 增加人口! “琬儿,咱们去那边凉亭做一做。” 丁琬闻声点头,瞅着往前跑的儿子,嘱咐句“慢点儿”。 虽然心知说的是废话,不过当娘的大都如此。 凉亭的石凳上,放了软垫。不过她没坐,拿着软垫去木椅那边。 张氏挨着她坐下,两个人看着不远处的徐致遥。 小家伙一会儿看看这个花,一会儿闻闻那个花,玩的不亦乐乎。 丁琬上扬嘴角,轻声的问: “二舅母,刚才就问你姥姥、姥爷了。咱家渝哥儿、淇姐儿咋样?渝哥儿去县里的学堂念书,是不是比以前要好很多?” 提及儿子,张氏还是很高兴的。 家里条件一直不错,所以孩子到岁数就送去了学堂。 念得不算太好,但在学堂也算拔尖儿的孩子。 “渝哥儿挺好的,不用我跟着操心。就是这淇姐儿……唉,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去医学堂。我跟他爹都不想让她去,可这孩子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我也是被她烦的闹心,跟你二舅出来了。” 丁琬一听这话,顿时恍然大悟。 就说二舅母不是那种扔下孩子不管的人。 就算她想上京走走,也得拖家带口。 原来……是为了躲表妹。 “二舅母,为啥你不想让淇姐儿去医学堂?” 张氏重重打个“唉”声,摇摇头,道: “这要是个男娃儿吧,我就不拦着了。你说一个姑娘家,天天背着药箱给人家看病,这难免就得摸摸索索吧。这……这往后咋嫁人?” 说到这儿,警惕的看了眼徐致遥,又凑到跟前,说: “我听他们讲,医学堂不止培养郎中,还有仵作呢。你也知道,咱大周的仵作不多,如今医女都有官职。淇姐儿那个官迷……哎哟哟,提她我就头疼!” 张氏一脸苦大仇深,捶胸顿足。 他们家都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勤勤恳恳。 可偏偏生的这个柳淇不省心,每天都想像丁琬似的,顶门立户,自己赚钱、做大官。 “……自打知道你做了酒承司的院士,那丫头就不行了,每天跟打鸡血似的,说啥你都做官了,你也知道她是女娃,那个时候学堂不收。她让你表弟从书院借书回来自己看。里面好像有个啥《难经》,看完给抄了下来,用那么老厚的纸。” 张氏边说边比划,丁琬想了下,心知那是父亲当初做夫子时抄的书。就跟她看到《酿酒大全》一样,都是好东西。 “这丫头就跟中邪了似的,不止抄、还背。你二舅从县衙离开,她偷摸去了好几次,就找仵作。你说,我能让她进医学堂吗?” 丁琬一听这话,很想提醒一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如果这是柳淇表妹自己的选择,她完全没有意见。 旁的不说,就冲表妹独立的想法,她都不能去阻拦。 柳淇平日话不多,但性格特别倔,认准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二舅母跟二舅上京,只怕回去以后就…… 或者说,是二舅故意带她上京,就为了给女儿行个方便呢? 想到这儿,丁琬轻声的说: “二舅母就别上火了。难得来一趟京城,你就好好玩玩、转转,有啥事儿等回去以后再说。我爷、奶后天不跟我回去,你跟我回去啊?京城梨园的《为你好》又重上了,我带你去看看。” 张氏想了想,点点头,道: “也成,那我就先去你家转转。你二舅顾不上我,每天都跑商铺好的,我搁这儿还给他添乱。” 家里果园的干核李子,味道特别好。但要是运往京城,五成熟就得摘下树,途中要是稍微耽搁,就会影响口感。 所以他们按照去年丁琬给的方子,做了糖水李子。 没有酸、只有甜,而且李子特有香味,经过蒸煮后发酵,特别浓郁。 这么好的东西,就想着卖个好价钱,所以一走这么远,打算拉到京城一带售卖。 不过跑销路是个辛苦活,还得能说会道,所以柳汉章特别适合。 二人带着孩子在凉亭呆了好一会儿,柳氏才带着丁瑫过来。 天长了,再加上这边要比辽东气温高,所以这会儿热气消散,特别舒服。 “前面快散了。你二舅、二叔、还有你爹都喝多了。” 丁琬听着母亲的话,轻笑着颔首,说: “小姑父这次算是正经的安家落户。热闹热闹很好,对他们以后的生意也有所助益。” 柳氏自然的把手搭在女儿的肩头,问: “女婿真的要走吗?走多久啊?” “这可说不准,但啥时候走也说不定。主要还是看褚大将军那边。” 去年冬天,整个大周朝都遭灾,因为朝廷赈灾物资发放及时,才没有闹出乱子。 大周境内不乱,但边境临朝就不一样了。 临朝百姓活不下去,过来抢东西,这是个人行为,你不能上升朝与朝之间的矛盾。 军队出手不能太重,但轻了又没有效果,反正西北、东北等几个边境,全都不太平。 柳氏长叹口气,幽幽的说: “这就得等入秋粮食下来以后再说了,不然……都不好过。” 第1165章 扣缴房银 徐永涵因为一直没露面,所以他滴酒未沾。 安家散席以后,夫妻俩被人请去了书房,很快安辰就过来了。 都是实在亲戚,没有那么多的寒暄,围在一起,安辰直截了当—— “定下什么时候走了吗?” “还没。”徐永涵摇头,“不过端午节后,萧逸帆过来接任,我估摸也差不多了。” 安辰理解的点点头,给他倒杯茶,说: “既然差不多那就尽早准备。褚大将军的旧伤不少,不然朝廷也不能派御医亲自过去。” 关于褚将军的身子,朝廷一直都瞒着。 他是西北边境的一面旗,有他在,西北就不会乱。 当然,徐永涵的名气也不小,至少虎威山一役,把北芪赶走北境边境三十里的事迹,迄今还有人会津津乐道。 徐永涵转悠着茶杯,轻声的道: “我只管把褚宝成带出来。西北的褚家军不能没落,至于我自己,辽东北境才是我最想去的地方。” 关于他的打算,安辰一直都知道,重重拍了两下,说: “放心吧,即便你们走了,丁家也有我呢。在等几年,皓倾、二珏都能借力,我就不用东奔西走,踏实在昉州定居。” 丁琬早就料到他的打算,可料到是一回事儿,真切听到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小姑父,你现在搁昉州,具体都做什么?” “一切关于银鹰的生意,我全都接手。”安辰没有隐瞒的回答。 从盛聚楼到梨园,再到典当铺子还有赌坊…… 丁琬紧抿嘴角,心知这是被夜莺征用到这边做总管事了。日后只要按时给那边报账,别亏了生意就成。 但具体一些暗部的事情,他不提但她也能猜到。 “姑父,你被皇后娘娘重用,有利有弊。反正不管你做啥,先考虑下我姑跟你儿子。明面的事儿,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总之你万事考虑一下家里。” 安辰“呵呵……”轻笑出声,长叹口气,道: “傻丫头,你姑父已经不是从前的傻小子了。我虽然不算年纪大,但该撑得的责任我知道。你姑是老丁家的宝儿,我自然会呵护、照顾她一辈子。” 徐永涵没有说话,但却深知安辰的意思。 放下茶杯,开口又道: “新建区搬迁的百姓都已经入住,剩下的房子,年后二月就开始售卖,军营很多买的,估计年底你们就能赚钱了。” 安辰闻言颔首,笑呵呵的说: “就说那边的房子不能亏。京城寸土寸金的地儿,只要不是傻子,都得买。” 更何况军营很多都是外地的兵,现在推出这种提前入住,慢慢扣缴房银的政策,傻子才不去占便宜呢。 军营买了不少,那些外地来京做小吏的官员,应该也都会买。 想到这儿,安辰兴冲冲的看着他们夫妇,问: “是不是卖到二期这边了?” “三期都卖出好几个了。”丁琬抿唇轻笑,与有荣焉的说。 她也投钱了,虽然不多,但等分银子的时候,少说也得几万两。 “自打推行了‘提前入住、扣缴房银’的政策,好多大户都开始分家了。人口多的就去买三期,银子不够手的,就买二期七间房的那些。” 安辰听了摩拳擦掌,脑海里不停琢磨能分多少银钱。 自打把星石赠送给皇上,他一直都觉得亏。 如今房子卖得好,等年前分红,应该能十几万两了吧。 当然,这是他保守估计。 三个人一起坐着聊到深夜,才分开。 丁琬出奇的没有犯困,跟徐永涵回房的时候,徐致遥已经跟丁瑫去客房休息了。 今儿都没有走,全都留在这边。 难得夫妻俩独处,徐永涵搂着丁琬,轻声的说: “最迟年后,我就接你去西北,咱们不会分开太久。” “好。”丁琬没有任何意见。 他是去做很重要的事情,她自然不会拖后腿…… …… 翌日,酒醉的几个,全都无精打采,围在桌前喝醒酒汤。 丁文江瞅着姗姗来迟的闺女,有些暗哑的嗓子,道: “你这不稳定就往这跑,也不怕途中发生些啥。” “不能啊,路宽、平整,能发生啥。”丁琬笑着摇头。 挨着父亲坐下,闻着酸酸的醒酒汤,道: “爹以后还是少喝些吧。瞅你这难受的!还有二叔、二舅,我小姑父搬家,你们仨全都喝多,像话嘛。” 柳汉章撇嘴,不服气的说: “咋不像话了?我要是有你小姑父的酒量,我也能千杯不醉,咱不是没有嘛。” “没有你就多喝醒酒汤,搁外面不许这么喝。”张氏边说边给丈夫添汤。 这就是实在亲戚,又正好赶上,换个人她都不能答应。 谁家男人睡不心疼啊? 早饭很清淡,不过宿醉的几个没吃,只是喝了醒酒汤。 丁翠兰心里过意不去,安排大家今天去枫林山庄。 这会儿去也就泡个热汤,秋天去最好,漫山的红叶,特别漂亮。 丁琬听丁翠兰说完,惊讶的道: “这么快就都盖好了?去年我回去的时候,听那检修站的妇人讲,不是才开始吗?” 丁文江得意的清了下嗓子,意有所指的说: “这东西就得看推进。那枫林山庄归昉州府所有,日后每年入秋,肯定收入不菲,到时候税银就不用担心。离京城又不远,赶上永涵他们休大沐的时候,一家过来住上两日,花个三五十两银子,应该没啥困难吧。” 三五十两? 这定价很亲民了。 丁琬不住点头,冲着父亲比划大拇指,道: “行,我爹就是有本事儿。” 柳氏看着丈夫得意的样子,提醒说: “你今儿不去府衙成吗?昨儿就没去呢。” “没事儿。”丁文江摇头,“我知道昨儿得喝多,所以老早就跟那边打招呼了。” 话落,大家全都忍俊不禁。 丁母更是无奈的打个“唉”声,道: “你啊,都要做祖父的人了,还这么贪玩。” 丁文江先是尴尬,随后讪笑的默默鼻子,没有说话。 好在没有外人,不然这样的丁府尹,还真没啥面子可言…… 第1166章 商女不知亡国恨 安辰府宅大,配的下人也足。 很快就准备好马车、东西,几家人欢欢喜喜上车,出发去枫林山庄。 张氏直接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在那边住一晚,明儿直接跟着上官道回京。 柳汉章原本是不想媳妇儿先去的,毕竟一起出来,他怕媳妇儿不习惯,更不想给外甥女添麻烦。 偏偏他的想法没被采纳,只能消停眯着,听人家安排。 丁琬看出来二舅的担忧,故意走慢一些,挨着他说: “舅放心,我舅母去我那多住几天。等你忙完直接上京,我帮你找糖水李子的销路。” 柳汉章闻言,轻叹口气,道: “你还怀着身子呢,你舅母过去……” “舅母过去照顾我啊!”丁琬不假思索的应声。 其实彼此心里都清楚,徐家下人那么多,根本用不到张氏照顾。 柳汉章笑着食指虚点她几下,什么都没说。 上了马车,丁琬发现儿子没在车里,纳闷的看着徐永涵问: “遥哥儿呢?” “在岳母那辆车,粘小舅子呢。” 边说边伸手,等人来到怀里之后,轻搂着又道: “想不想睡觉?窝一会儿?” “不用。”丁琬摇头。 跟他十指相扣,随着马车走起,车帘一开一合,看着外面路上的摊贩,嘴角上扬。 父亲来昉州半年,昨天跟母亲聊天,这边一切都顺利,父亲又兢兢业业,风评很好。 做官的,图财最后没有好下场。图名声的,那得专心给老百姓干事儿,前途无量。 “回去之后,石大人是不是就该成亲了?” “对,五月初八。”徐永涵回答。 丁琬倏地仰头,戏谑看着他道: “哎,蜂鸟那丫头是不是你安排的?” 徐永涵意味深长的笑了下,说: “跟我没关系,蜂鸟那个丫头有自己的主见,她若是不喜欢,没人能强迫。” 丁琬撇嘴,没有吱声。 她当然知道徐永涵不会强迫鹰魂嫁人,毕竟他也没那个实力。 鹰魂的女子,那都个顶个的能耐。 只不过配石城……真的白瞎了。 年后徐永涵请兵部的人吃饭,她有幸见了兵部所有的人,包括石城。 以前只是如雷贯耳,如今见到真人,看到吃饭、说话的样子,也就明白为啥没有女子愿意嫁过去了。 他眼眶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各府嫡女看不上他。 自以为很优秀,实则也就一般般,而且还碎嘴,比女人都能说。 年后的聚会,有几个话题都是他从中插嘴,然后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他没成亲。 这样的人也是有本事,毕竟兵部那么多比他官大的人,都没说过他呢。 几次之后,徐永涵跟高通等人就不吱声了。 给媳妇夹菜,跟媳妇说小话等一系列夫妻之间亲昵的举动,然后就狠狠刺激了石城。 想到这儿,忍俊不禁。 “咋了,啥事儿这么高兴?” 丁琬摇摇头,吸了吸鼻子,道: “没啥,就是想起那日咱们去吃饭,石城当时的脸色。” “他那还好吧。”徐永涵不以为然的摇头,“有个事儿我还没跟你讲。” “啥啊?” “那天咱们散席后,董老、林老他们回家都干仗了,睡了好几天外院。” 这不正常的吗? 丁琬不解。 大户人家像他们这样的很少,基本一家之主的房间都在前院,然后每天晚上回去内宅休息。 可能休息在夫人那里,也可能是妾室,说不准的。 反正就跟先皇差不多,只是不能翻牌子。 “你不懂!”徐永涵轻刮她的鼻梁,压低声音,说,“自打皇上登基,后宫只有皇后,朝中大臣纷纷效仿,所以都歇息在了主院。” 哎哟,敢情这些大官,一切像皇宫看齐啊。 “那他们的那些妾室呢?” “自然养着,不过偶尔去了之后,还是会回到主院歇息。” 丁琬一听这话,嘴角狠抽,半天都没有吱声。 好家伙,牛皮啊。 跟妾室睡过之后再回主院,那他们的夫人…… 啧啧啧,果然只有她想不到,没有人家做不到。 “哎,你说石城成亲之后,他会有妾室吗?” “那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丁琬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儿—— “老狐狸。” 徐永涵没应声,俯首亲着她的嘴角,道: “小狐狸好聪明,竟然猜得到。” 边说手边不老实,丁琬“哎呀”了一声,忙把人推开。 自从她有了身子,他就一直被素着。 这么聊天,虽然知道他不能怎么样,但把她弄得面红耳赤,一会儿下车也挺难的。 偏偏二人力量悬殊,她动弹不得。 “哥,别,别闹,一会儿……唔……” 徐永涵没理她的抗拒,黏黏糊糊的亲吻,让她无法拒绝。 肉吃不到,喝汤总可以。 从昉州府城到枫林山庄,需要走一个时辰。 丁琬面红耳赤的被他挤在马车角落,还不能大声叱骂,毕竟还有车夫。 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瞪着他,手酸,胳膊累。 徐永涵半饱似的亲吻她的唇,安慰自己般的呢喃: “在等半个月就好。” 声音不大,像是说给自己听得。 丁琬无语的扭头看向一旁,不停地用手帕擦手。 心知男人开荤以后不一样,可他们孩子都生了一个,肚子里还揣了一个,这咋就……咋就还想折腾? 感受着他火热的胸膛,丁琬抿唇,一动不动。 车内除了能听到车轱辘“吱哟……吱哟……”的声音,再无其他。 一盏茶过去,徐永涵终于长舒口气,看着怀里昏昏欲睡的女人,替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睡吧,一会儿就到了。” 丁琬“嗯”了一声,窝进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看着她的睡颜,徐永涵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 想着他们儿时的一切,心里登时暖烘烘的。 轻柔摸着她的脸儿,又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这样难得的悠闲,也不知还能享受多久。 每每想到边境,他心头就各种堵。 朝堂那些文官们,分不清主次,一味坚持让皇上选秀。 殊不知华夏境内除了大周,其余几个临朝,都在水深火热。 总听什么“商女不知亡国恨”,真该把这句话改一改了…… 第1167章 借粮 这边马车来到枫林山庄,一家子说说笑笑,吃吃喝喝。 那边远在北苑县的十公主昭希,正在北境跟北芪堃埠州交界处,发放粮食。 北芪以朝廷的名义,出面像大周借粮,堃埠州都活不下去,更别说北芪更往北的地方。 经过一个冬天再加开春的洗礼,河对岸的北芪朝,已经快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她手里有两个陪嫁暗卫,特意安排他们去看了一下。 据说堃埠州饿死的百姓,一片一片。堃埠州境内的树皮、草根,能不能吃都啃差不多了。 这些粮食,都是她自己囤的。去年入冬北苑县用了一些,随后朝廷就给补了。 她便也没客气,直接放在了希园。 如今刚好拿出来,一批由商队从边境小路送往北芪。另一部分,她就每天发放一些,总要让他们把这个春天熬过去。 北苑县、堃埠州两城百姓,对于大周十公主的做法,全都支持加敬佩。 因为有赈灾粮,堃埠州的百姓,不会再来抢粮食。北苑县内的百姓,过得也就能安心。 原本紧张的边境,得到缓和,边境军营的压力,也减轻不少。 一上午的放粮结束,昭希揉着肩头,长舒口气。 婆子走过来,心疼的道: “大奶奶,这根本用不着您亲自过来,您听老奴一句劝,就在家歇着吧。” 昭希不在意的摇摇头,说: “我在这还有些事儿做,在家就只是呆着,太无聊了。” 丁珏每天都忙的如同陀螺,她又不好让他休沐一天陪陪自己,就只能自己找事儿。 而且皇嫂也说了,女人要独立,不能只盯着男人、丢了自我。 溜溜达达进了城门,离老远就看到丁珏跟几个人往这边走,应该是说着什么事儿。 余光瞥到媳妇儿,上扬嘴角,跟他们说了句“稍等”,便几步快走到跟前。 “忙好了?” 昭希恬静的点点头,笑着说: “正要去医学堂瞅瞅,你呢,干什么去?” “去趟军营,那边有一批换下来的旧物资,朝廷让给北芪送过去。” 那珠和亲来大周,没嫁给皇上,只嫁了一个官员。 原本北芪觉得没用了,殊不知正是他们的识时务,才让皇上高看他们一眼,多加帮忙。 朝丽那边也以朝廷名义借粮,但大周只是象征性的借了一丁点,仅此而已。 不过朝廷的一丁点,也足够一个村一年的嚼谷了。 昭希抿唇,想了下道: “我希园也有一些棉衣、棉裤,都是这几年园里的下人没事儿,让他们做的。” 救急救不了穷。 棉衣啥的,对于北芪那边恶略的气候,倒很实用。 可如果给新的…… 丁珏伸手,把人拉到一旁,轻声的说: “你那园子里,有多少新衣?” “差不多还剩六七百套。” 六七百……套! 棉袄、棉裤。 这还是去年冬天发过一批寒衣后剩的。 丁珏一直知道媳妇儿身份尊贵,可这么有钱,还是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这批衣服暂时不动,等我想出个章程再说。” 昭希见状,试探性的道: “我有个想法,你能听不?” “能。”丁珏点头,回头看了眼其他人又道,“我忙完这个就回家,晚上回家吃。” 他们夫妻虽然夜夜同宿,但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昭希一听这话,顿时笑弯了眼睛,轻柔的“嗯”了一声,催促他赶紧去忙。 一旁的婆子等人走后,高兴的说: “大奶奶,老奴现在就让人吊鸡汤,晚上您跟大爷吃煸炉如何?” 吃煸炉不着急,时间还长。吃完通体发汗,正好可以洗一洗,届时…… 婆子的想法虽然没明说,但昭希已经猜到了。 宫里出来的嬷嬷,这些弯弯绕,他们比谁都知道。 昭希笑了下,没说话。 婆子心里明白,这是答应了。 主仆回到县衙后宅,婆子便去张罗。 昭希进屋让侍婢把希园的账簿拿来,仔细翻阅。 未时末,丁珏回来了。 看着熟睡的娇妻,手里还拿着账簿,心头一暖。 因为有她,去年那么难受的时候,县里才没有暴乱。 不然,老百姓还不知道会做些什么过激的行为。 毕竟人在饥饿的时候,都会做些铤而走险的事情。 小心翼翼欲将她手的东西拿走,昭希觉轻,登时睁开了眼睛。 “呀,回来了。”说完看看窗户又道,“这么早?” 丁珏捏了捏她的脸儿,说: “忙完就回来了。师爷的小儿子没熬过去,我便留下接收物品。” 昭希点点头,起身靠着他,道: “那把岁数就得这么一个儿子,师爷肯定难受坏了。” 去年冬天染的病,拖拖拉拉一直都不好。 县里郎中全都请了遍,还特意去其他县城看,得到的结果都是一个,治不了。 具体啥病不知道,反正钱也花了、人也没了,打击铁定不小。 丁珏瞅着她的样子,安慰着说: “等明儿你去瞅一眼,看看需要啥就给留点吧。黄泉路上没老少,这也没有法子。” 昭希闻言,尴尬的抿唇,道: “应该是我安慰你,怎成了你安慰我呢?明天开始你会忙吧,有什么我能做的你就说,我肯定帮。” 丁珏应了一声“好”,把人拽进怀里,轻轻搂着。 夫妻俩好久都没这么惬意的靠着、聊聊天了。 如今再次肢体接触,昭希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幸亏是在他的怀里,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察觉怀里小人儿不对劲,丁珏虽然饱读诗书,但也不是死读书的书呆子。 轻抬她的下巴,俯首噙住她水润的唇,大手直接钻进她的衣摆,丝毫没有客气。 “唔——” 昭希动情轻呼,象征性的推拒一番,便不再挣扎。 她也很想他,特别的想。 自己选的夫婿,自己放弃做公主,而是选择做丁家大少奶奶,她怎能不喜欢他的亲昵? 娇喘,低眉,含羞,享受…… 感受着他小心呵护把自己放在褥子上,抬起藕臂,环住他的脖子。 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 “大奶奶,大爷回来了,现在要不要摆饭?” 第1168章 夫复何求 婆子煞风景的声音传来,登时让兴致正浓的两个人,瞬间分开。 昭希害羞的脸儿冲里,用手捂嘴不敢出声。 丁珏整理下衣服,冲着外间,道: “大奶奶还没有吃午饭吗?” 声音沉稳,听不出任何异样。 婆子也没有想那么多,冲着里间的门,说: “回大爷的话,大奶奶回来没多久就睡了,睡过了午饭时间。” “正好,我也没吃,摆饭外间。” “是。” 婆子出去,丁珏长舒口气。 看着仍旧背对自己的小媳妇,嘴角上扬的凑过去,压低声音,道: “害羞了?” 昭希没回头,但却耸了下肩头,示意他不许说话。 不过丁珏要是听话,她就不能是丁家大奶奶了。 被他强硬的扳过来,扭头看向里面,眼神仍旧躲着他。 丁珏俯身,亲了下唇儿,说: “成亲这么久了还害羞呢?” “谁像你厚脸皮?”昭希不假思索的反驳。 外人看丁珏,温文儒雅、彬彬有礼。可夜晚房内的丁珏,如狼似虎,不知餍足。 该死,脸又热了。 “瞧瞧,瞧瞧,这小媳妇儿害羞的样子,真是让人……” 最后几个字,是凑在她耳畔说的,顿时惹得昭希胳膊泛起了小颗粒。 “哎呀——” 娇羞的惊呼,让外间摆饭的人儿顿了一下。 随后急忙出去,顺道带上了门。 丁珏逗了一会儿,便“好心”的把人拉起,在唇上窃了个香,说: “走吧,吃饭。” 昭希俏脸通红,拘谨的“嗯”了一声,跟着来到外间。 外间桌上,煸炉正“咕嘟……咕嘟……”的冒泡。满桌的食材,一小碟一小碟的放置,颜色各异,摆盘精致。 鸡汤随着冒泡,香味四溢。 丁珏吸了吸鼻子,不住点头,道: “鲁嬷嬷越来越会做人了。这天吃煸炉,时间久还一身汗,估计热水已经烧上了吧。” 昭希闻言,原本通红的脸儿,这会儿更加红了。 好家伙,这人说话也太直接了吧,就差…… “夫人,咱们入座吧。” 低沉暗哑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情谷欠。 昭希想要解释,可本就如此,说“不是”就显得假。 最后只能叹口气,挨着他坐下。 拿起勺子,给彼此盛汤,然后往盆里放食材。 生怕自己闲着,他再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丁珏倒也知道适可而止,喝了些汤,说: “媳妇,你的那些御寒之物都是新的,咱们跟军营那边以旧换新。” “以旧换新?”昭希不解。 军营物资并不缺,即便是旧的,顶多也是前年的东西,拆洗一下重新缝补,肯定可以。 更何况军营那边的物资,也都是新的,给北芪旧的,只怕…… 丁珏夹了个虾球,放在她的碟子里,说: “北芪是跟咱们借,但咱心里应该知道,这‘借’是说的好听,但什么时候‘还’,并不一定。就说那些粮食,以北芪恶略的气候,你觉得短期内可能归还?” “那不可能!”昭希不假思索的摇头,“可是给他们旧的……” “给旧的,告诉他们不用还,他们乐不得的。好东西,还是先紧着咱们本朝的人,不能一味的付出,不顾自己人。不过就算是给他们旧的,也得拆洗、缝制好了才能给过去。” 总不能给埋汰、锃亮的棉衣,那不是寒碜人呢? 昭希听他这么解释,明白的点点头,道: “那要是这样,收回来的旧棉衣就放在希园。到时候在城里找些针线活儿好的妇人,拆洗棉衣一件给三个铜板,也算给他们一些贴补。” 丁珏见她这么理解自己的用意,笑着“嗯”了一声,说: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昭希满脸通红,轻碰他的胳膊一记,道: “夫君少取笑妾身。” 她能做的、能想的不多,都是丁珏的主意,她多加完善罢了。 事情说清楚,夫妻俩浓情蜜意的吃着煸炉,然后共同去耳房沐浴,出来时自然是被丁珏抱着。 好在整个县衙后宅的人不多,不然换做希园,她就不用做人了。 直至深夜,丁珏餍足,满意的搂着昏昏欲睡的女人,单手垫在脑后,说: “媳妇儿。” “嗯?” “明天别喝汤了,咱们要孩子。” 平静的话,顿时赶走了昭希的瞌睡虫。 瞬间睁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道: “你不是说……”再等三年吗? 丁珏吻她额头一记,笑着说: “不等了。我看鲁嬷嬷挺会照顾人,应该能照顾孩子。皓倾她媳妇儿都生了,咱们也得抓紧了。” 昭希喉咙微动,往他怀里挪了挪,什么都没说。 丁珏感受到她的异样,若无其事的道: “我先前说暂时不要孩子,完全是考虑我爹娘不在这边,你若是有了,我也不懂,没法照顾。媳妇,我即娶了你,自然是要跟你相守一生,不离不弃。你内心的那些担忧,大可不必。我若自己不纯粹,又怎么能与你在一起?” 昭希没有吱声,只是紧紧抱着他,满心温暖。 丁珏把被子往上拽了拽,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作为驸马,是不能在朝为官的。 而她为了自己,放弃公主身份,更加放弃公主该享有的俸禄,这样的她,怎能让他不珍惜? 曾经的那段感情,他不后悔,更加不惋惜。 他没有错,香桃也没有错,错就错在他们在不合适的时间发生,进而越走越远。 重头再来一次,他自然不能再让过去的错误发生。这样处处为他着想,跟他商量的女子,他只会更加珍惜。 情动,俯首噙住她的唇瓣,辗转亲吻,好似呵护至宝一般。 感受到他所有的疼宠,昭希全心全意的回应,本来已经准备睡觉的她,再次被他疼爱。 情深之处,不得不咬着他的肩头,才能止住自己的情不自禁。 天空渐白,鲁嬷嬷带人先去耳房收拾,看着屋里干涸的水渍,嘴角上扬。 就说他们大奶奶是个聪明的,大爷不可能不爱。 这天一向起早的丁县令,也破天荒的晚起一个时辰。 不过谁也没说什么,毕竟从去年冬天雪灾到现在,丁县令可一天没歇,早出晚归,就是过年也如平常一样…… 第1169章 庆祝 端午节后的第一次早朝,皇上看着刚得的八百里加急奏折,高兴不已。 朝堂之上,就把北苑县丁珏夫妇,表扬个不停。 徐永涵与有荣焉,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那些看不惯丁珏的,此时也不敢说什么了。 原来还能以“驸马不得参政”为由,时不常的念叨两句。 可人家十公主放弃了身份,甘于做庶民,成为丁家少奶奶。而且,人家连公主的食邑、俸禄,全都不要,这你就没法说了。 这些东西虽说自作主张的“送”去北芪,那也是昭希公主自己的东西。打着大周的名号送,人家慷慨无私! 散朝后,徐永涵跟萧逸帆一起离开,谭迁从后面一蹦,一手搂着以后,道: “哎,中午我做东,咱仨一起喝点儿给二珏庆祝咋样?” 徐永涵瞅着他的样子,撇嘴一记,说: “你庆祝啥呢?” “咋不庆祝!今儿整个早朝,皇上足足夸了二珏半个时辰,这还不庆祝?” 他一个酒承司院士,没啥实权,上朝就是个凑数。 如今好不容易早朝说了个自己认识的,那肯定要好好热闹一下。 徐永涵挪开他的手,摇摇头,道: “今儿不行,我媳妇她二舅来了,得回去陪半天。” “柳二哥来……二舅,二舅。”谭迁识时务者的忙改了称呼。 好家伙,这眼睛一瞪提溜圆,还真挺骇人。 萧逸帆忍俊不禁,清了下嗓子,说: “既然二舅来了,我们也不是外人,中午就让谭迁做东,给二舅接风吧。” “是啊是啊,一起,一起。老萧,你也回去把你媳妇带来,咱们聚聚。” 徐永涵瞅着他们俩的样子,长叹口气,道: “你们是不是知道我家今儿炖鱼啊?” “哎哟喂,炖鱼啊?!”谭迁喜出望外,拍了下他的胳膊又道,“你也太不地道了,有这好东西还出去吃啥?你等等,我回去安排一下,立马过去。” 萧逸帆也不住点头,满脸雀跃。 在京城想吃炖菜很容易,但想吃地道的那种,还真得就去徐永涵家。 丁琬用柴禾烧大锅炖的那种,放些白菜、粉条,锅边在贴一圈三和面饼子,简直太香了。 徐永涵心知躲不过去,一人轻怼一拳,道: “赶紧都回去安排好了,我家中午饭不等人,来晚了就别吃。” 话落,谭迁第一个窜出去。没法子,酒承司太远。 萧逸帆跟徐永涵互看一眼,笑呵呵地说: “那我一会儿就带那珠过去。” “你别急,我车里带了两坛糖水李子,你拿回家给孩子、媳妇吃。” “好啊,不跟你客气。”萧逸帆满口答应。 两个人已经开始慢慢交接,等六月就能全面接过去。到时候朝廷吏部就会下发委派,徐永涵就暂时去武学堂挂名。 俸禄啥的不变,反正都是暂时的。 等萧逸帆把糖水李子拿走,徐永涵坐车先回兵部。 石城老在就等在门口,见他来了,急忙把请柬送上,说: “徐大人,您可一定要来啊。” 徐永涵瞅着请柬没有接,爱莫能助的道: “对不住啊兄弟,我媳妇要去丰茑(蜂鸟)那边走送亲,我也只能跟着去了。” “别啊徐大人,咱们可是……” “你知道的,我家媳妇儿说的算。”徐永涵说完,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石城不依,快步进屋,说: “徐大人可不能这样做啊!咱可是同僚,嫂子去那边,你来我这边呗。” “那不成。” 徐永涵不假思索的摇头,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 “兄弟,我们家一向都是四口人一起动身,我那大侄子在外地,可这一起行动的规矩不能破。再说了,咱兵部不是都去嘛,你怕啥。” 怕啥? 我怕啥你不知道? 石城一脸苦瓜色,不放弃的坐在他的对面,说: “徐大人,丰姑娘那里都是她的姐妹、伙伴,听说一个比一个能喝、一个比一个能耐。我这……咱兵部大部分都是文官,喝不动也喝不起啊。” “放心,灌也不灌你,你是新郎官。” 石城抓耳挠腮,不住摇头的说: “徐大人,不是这样的,真不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你去女方呢?要是知道,肯定不能跟我去接亲。你说我好不容易娶个媳妇儿,这要是……” 话没等说完,徐永涵“呵呵……”轻笑看着他,道: “就算我从你这边去,以我媳妇儿的地位,你觉得我会不会中途叛变?” “这……”石城停顿一下,随后摆摆手,说,“那不能!徐大人是有原则的人,怎可能媳妇说啥就是啥呢?” “哎,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听媳妇话’的那种人。” 石城被堵的语塞,颓败的趴在桌子上,小声嘟囔: “这下妥了,成亲第一仗就输了,以后我这是不能当家做主啊。” 徐永涵权当没有听到,起身去书桌前,把剩下的一点事情做完,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不忘扔下一句“你出去时把门带上”,然后头也不回。 石城无奈,赶紧跟着出去。 这屋子都是重要事情,万一丢个什么、漏个什么,不是开玩笑的。 他这人虽然事儿多,但也知道好歹,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就像跟蜂鸟成亲,他知道这姑娘不简单,可在官媒那边无人问津,他也着急成亲,所以就一拍即合。 原本想着自己念了那么多年的书,“降服”一个女子,不在话下。 可几次接触后发现,这女子不仅不好降服,反而有“造反”驱使。 更重要的是,她嫁妆特别多,比他一个做官多年的积蓄还要多。 男人嘛,在家有地位,一来是因为做的事情,二来就是收入。 突然女人这么有钱,而且不似那些大户小姐娇娇弱弱,他就想反悔了。 可都定亲了,如果他要反悔,日后只怕娶媳妇儿就更难。 思及此,才把所有的宝都压在徐永涵这边。可偏偏人家不管,真是自作自受。 想想曾经的碎嘴,他现在是清楚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娶媳妇儿娶了人家那边的,这往后府里…… 耷拉着脑袋往前走,兵部姚刚拦住他的去路,说: “哎,兄弟,要不成亲那日,我给你出个主意?” “什么?” “逃婚怎么样?到时候……” 第1170章 赚钱 徐永涵回家路上,照例去果摊买吃的。 这个时候,郴州的桃下来了。满街都是,新鲜水灵。 买了一篓子鲜桃,重新上车离开。 摊贩瞅着马车,情不自禁的说: “你看人徐大人,每天回家都得给夫人买些东西。除非夫人去了昉州娘家,不然雷打不动。” “是啊,真难得啊!”一旁的摊贩也跟着附和。 “要不咋说人徐家根本呢。瞅瞅每次有个天灾人祸的,人家第一个冲在前面……” “……” 徐永涵买个鲜桃就走,可关于他们家的讨论,就一直都没有停。 回到家,柳汉章已经回来了。 见状,徐永涵惊讶的说: “二舅这么早?” 柳汉章高兴的不住点头,说: “你介绍的那个银管事真不错,直接把咱家的糖水李子给垄断了。一坛连水带李子差不多三斤,他给了八十文一斤的价格。” “五十文?划算吗?” “划算,划算。”柳汉章不住点头,“我特意提前问了大现,他那边商队的费用加上成本啥的算下来,一斤咱家能赚五十文呢,可是不少哟。关键他第一批货就要五百斤,咱家库房去年的积压,一下就清了四分之一。” 这还算后续的呢。 一趟就能赚二十五两银子,如果卖的好,每隔一段时间就送一批。 不止有糖水李子,糖水樱桃、糖水杏肉啥的…… 一年下来,上千两银子都是有可能的。 北方水果种类不多,但拿到京城就是个新鲜。 徐永涵看着跃跃欲试的柳汉章,长叹口气,道: “二舅觉得这个价格很好?” “不错啦。”柳汉章十分满足,“在昉州,一斤勾下来也就能赚二十文左右,当然人家给的价格也低。” 丁琬把洗好的葡萄端上来,看着亲舅舅,道: “二舅,你知道那糖水李子,他在京城能卖多少不?” “多少啊?” 丁琬指了指徐致遥玩的精致的小罐子,说: “就那么大,一罐二百文。” “多少?” “二百文!”丁琬重复,“你的糖水李子跟京城卖的糖水黄桃差不多,不过那罐子里就两片黄桃肉,其余都是汤。虽然也很甜,但价格算下来,他得赚多少?” 新建区的作坊已经全面竣工,做工的人大都在新建区住的。 每天六十文工钱,年节有福利,家家户户春耕结束都去那边做工、赚钱,贴补家用。 廖家的作坊就是专门做糖水黄桃的,给的价格是一斤一百文钱。然后银鹰拿回去,一斤差不多能拆三个小罐子,没谁比他会赚钱。 等二舅这边的拿过去,想来也得拆成几个罐子。 柳汉章喉结抖动,跟媳妇互看一眼后,道: “哎呀呀,那么贵,有人买?” “吃就吃个身份,反正我是不买。”丁琬笑着把葡萄递给他。 罐子很漂亮,但也是他自己的民窑烧制,成本不高。 不过赚的钱大都积攒,用于修桥铺路,驻守边境防线。 说到底就是搜集有钱人的钱,然后做建设大周的事儿。 贵,就是吃个身份,谁让有些人钱多烧的呢! 柳汉章细细琢磨一番,明白的点点头。 “哎呀,我是不管旁人,反正你姥爷跟我还有你三舅都说好了。以后赚钱除了家用,剩下的留作两部分,一部分给孩子们攒着,另一部分就跟你学,资助平阳县的学堂、武学堂啥的,为柳家后代积福。” 丁琬一听这话,笑着把剥好的葡萄喂给张氏,道: “姥爷就是有想法。一会儿二舅母跟我一起炖鱼,谭迁、萧逸帆他们要过来。” “好啊,那咱自己做。”张氏满口答应。 转头看着丈夫,不忘嘱咐的道: “一会儿少喝点,别看到酒就跟不要命似的。那俩都贼能喝。” 柳汉章好脾气的点头应着,不过大家心里都知道,一会儿喝上酒,肯定就忘了。 徐永涵放下茶杯,讲早朝皇上赞赞丁珏夫妇的事儿,说了一遍。 丁琬自然是最开心的。柳汉章夫妇也不例外。 张氏“哎呀”了一声,交握着手,说: “还得是咱家二珏,瞅瞅这媳妇儿找的,自己官做的……根本不用人担心。” “那可不。我当年就说大姐家的二珏,肯定有出息。”柳汉章满口说着。 “哎,琬儿,二珏媳妇还没有信儿呢吗?” 面对张氏的关心,丁琬耸耸肩,说: “这个急不来。孩子看缘分嘛。” “嗯,说的也是。”张氏点点头,又道,“咱去做饭呗,鱼炖的时间越久越好吃。” 丁琬没有异议,起身领她去了小厨房。 因为她怀孕,很多东西都是张氏来做,她负责打下手。 炖鱼的时候因为农家酱,张氏感慨的说: “这要是有一碗咱自己家下的酱倒里,那可就不一样了。味儿‘噌’一下就提起来了。” 丁琬笑着颔首,表示赞同。不过这边的确没有,去年入冬也没做酱块子。 鱼炖上,又做了些小菜,婆子从外面急匆匆进来,行礼说: “夫人,萧大人跟萧夫人来了。” 话音刚落,那珠站在小厨房门口,道: “徐夫人好,我来跟你学做饭。” 丁琬点头,邀请她进来。给张氏简单做个介绍,张氏忙用围裙擦了擦手,说: “哎哟,萧夫人好,萧夫人好。我这也看到公主了,真是太荣幸了呢。” 那珠一听这话,急忙摇头,说: “柳二夫人可别这么讲,我现在是萧家儿媳,不是什么公主。” “哎哟哟,看看,看看,一点架子都没有。”张氏笑眯眯的附和,上下打量一番。 除了黑点儿,旁的倒也还好。 丁琬招呼那珠过来拌小菜,悉心告诉她都放什么。 张氏在旁瞅着,手里的活儿,一点都不耽误。 不得不说,这公主人不错,还知道为了丈夫,学一学辽东菜。 “二舅母啊,帮忙把我拿的酒烫一下,二舅说你不让喝凉的。” 谭迁笑眯眯走进来,把手里的酒壶交给张氏。 张氏被他这声“二舅母”叫的不好意思,毕竟以前他都喊男人叫“柳二哥”…… 第1171章 丁现成长 五斤重的大花鲢,里面放了白菜、茄子、粉条,炖的时间也刚好。 饼子地下一层嘎巴,看着就香。 直接用盆装,周围摆上各种小菜,丁琬让婆子去书房请人。 丁现也过来了,所以他们都在书房聊天。 张氏把饭菜都摆好后,笑眯眯的冲着那珠说: “你没咋吃过这炖鱼吧。在我们辽东,炖上一大锅,然后用盆装着吃。那边天冷,要是炒菜的话,一道一道,等炒完几个菜,第一个出锅的就该凉了。” 那珠笑着摇摇头,道: “北芪差不多也这样,都是用盆煮肉之类的,我吃的惯。” “吃得惯就好。这饼子一会儿你尝尝,发面的可好了,下面的嘎巴最香。” 张氏极力推荐没多久,徐永涵带人过来了。 谭迁一看正中间的大盆,“哦嚯~!”了一声,道: “以前在家,就觉得吃炖菜太糙、太不讲究。可来到京城以后方知,还是老家的东西好啊。有时候我都想念酸菜,酸菜炖大骨,那骨头里在有骨髓,哎哟有,香!” 张氏瞅着他的样子,跟曾经在县里看到的温文儒雅,明显判若两人。 “你要是想吃,等今年家里积酸菜了,我让车队给你拉来一些,正好也得给这边送货。” “那好啊,那我可不跟二舅母客气。”谭迁满口应着。 撩袍坐下,看着丁琬又道: “二舅母啊,你也别给我送,直接给她。到时候我那几根大棒骨,她帮我炖。” “你可真会找人。”丁琬嫌弃的撇嘴一记,没答应,但也没拒绝。 说到底就是默认了。 谭迁不以为然,拿起烫好的酒壶,挨个倒酒,说: “家里婆子炖的不地道,还得是你炖。我记得第一次去你那,你还给炒过小青菜呢。自打来京城,就没那福气喽。” 话落,萧逸帆捅咕了他一下。 “你捅咕我干啥?” 说完,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徐永涵正黑着一张脸瞪他。 相处久了,自然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笑眯眯的坐下又道: “二舅母别忘了,到时候多送几颗。” “好,好。”张氏忍俊不禁,重重点头。 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相处很好,能在这外乡有三两好友陪伴,真的很不错了。 公婆很惦记出嫁的大姑姐跟丁琬,如今再看,根本不需要惦记,他们过得特别好。 夹菜给丁琬,轻柔的说: “多吃鱼,对孩子好。” 丁琬“嗯”了一声点点头,大快朵颐。 她得趁着没害口之前,多吃一些。不然等开始害口,想吃都吃不下。 怀遥哥儿的痛苦,到现在都历历在目。 “大现,你商队还有余富没?” “干啥啊谭迁哥?别人要用肯定没有,你用的话我给你匀出一个。”丁现满口应着。 商队在他的经营下,已经很有规模,生意也蒸蒸日上。 拉货的商队,从最开始的八条线,如今已经发展到翻了一倍。 至于信件、小物,那就遍布整个大周各地。这一块是朝廷帮扶,他只是跟安辰选据点啥的,做的不多。 谭迁听到这话,笑呵呵的竖起大拇指,说: “还得是我兄弟,瞅瞅这关系,必须好使。” 萧逸帆无语的又捅咕他一下,道: “你要干啥就直说,别武武宣宣说不到正地方。” “你管我?!” 谭迁虽然嘴上不服气,但很快就正色的说: “我在丽人堂那边弄了一批货,你出一支商队给我拉平阳县我那个铺子里。该多少钱多少钱,兄弟归兄弟,生意归生意。” 丁现听了点点头,用碟子接了张氏给他夹得鱼,道: “正好有一批新人没走过,就让他们从京城到辽东练手。啥时候用?明天吗?” “明后天都成,看你。” “那就明天中午出发,这样晚上他们能在琅洲歇一歇,然后第二天晚上就到骞州了。” 从琅洲到骞州距离特别远,修了路,也得走上一天,还得贪黑。 若是不修,三五天都有可能。 别看丁现不走商队,但大周的几条路线,哪个哪个州之间的距离,他都门儿清。 这也是为啥他计划路线,从来都是最快、最省时间的原因。 柳汉章在旁听着,不住点头,道: “大现是真的出息了。以前就觉得老实、稳重,现在再看,人家心里有数着呢。” 谭迁闻言,也附和的颔首,说: “那是,我这兄弟,大器晚成!” 所有人都知道,老丁家不算丁瑫,三个儿郎,就丁现不是读书人。 可人家靠自己的本事,在朝廷混了个正六品的官。 在京中,这样官职的人,一抓一大把,而且并被重视。 但对于一天书没读过的丁现来说,那就相当珍贵了。 见谭迁这么夸他,不住摇头,说: “哥太夸我了,我哪是什么大器晚成,就是命好,有个疼我的长姐、照顾我的姐夫,还有个愿意带我的姑父。” 不管是谁的夸赞,他清楚牢记能有今天靠的是谁。 站起身,端着酒杯,郑重给徐永涵夫妇敬酒。 丁琬自然不会喝酒,只是喝了口汤。 等他坐下,恬淡的道: “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自己争气,若是换做旁人,就等着人家喂,怎么帮也帮不起来。” “就是就是,你就别谦虚了。来,二舅跟你喝一个。上次你来家,我那小儿子跟你聊过之后,说啥都要跑商队,走南闯北。” “……啊?” 丁现面如苦瓜,好像自己犯了啥错似的。 柳汉章不以为然,仰头喝了。 见他没喝,咋舌一下,道: “干啥,拿乔?不喝了?” “不是不是。”丁现忙不迭摇头。 仰头喝了以后,歉疚的看着张氏,说: “二舅母,我……柳渝表弟当时就问我……” “哎哟,舅母没怪你。”张氏打断他的话,“儿大不由娘,你那个表弟打小心就野。男孩子嘛,出去闯闯挺好,不过他也答应我们,考上秀才再出去。” 不管咋滴,退路得给找好了。 万一出去跑商队没成,有个秀才傍身,去个学堂坐馆,也能养家糊口…… 第1172章 说的轻松 徐永涵听着张氏的话,赞同的点点头,说: “男孩子出去闯荡,确实是件好事儿。二舅、舅母做的不错,我很支持。” “啥做的好不好,就是当娘的管不住儿女了。别说你表弟,你表妹我也快抓不住喽。” 说着,就像开玩笑一般,把柳淇想做医女的事情,说了一遍。 谭迁跟萧逸帆谁都没吱声,反倒是那珠觉得很好,闲话家常的道: “您家女儿很有想法呢,这不错啊。” “咋就不错呢!”张氏长叹口气。 那珠不解,挠挠头,说: “这难道不好吗?她有个自己想做的事儿,总比在家无所事事要强吧。在我们北芪,女子跟男子没分别,也要放牛、牧羊,军营还有女人当兵呢。其实女人能做很多事儿,反倒是我觉得京城的夫人们有些……太安逸了。” 安逸的整天什么都不做,就算计后宅的妾室、通房。 命大的,能活着,伤了身子。命薄的,香消玉殒,一尸两命。 见张氏没应声,继续又道: “像妹妹想的这么通透的还真不多,估计也是因为徐夫人的缘故。柳二夫人,其实你可以试着放手,看看您的女儿具体能做什么。给人看病,多少的事儿呢。” 张氏心里不舒坦,但碍于她是北芪公主,又是萧逸帆的妻子,她不好怒怼。 给人看病?说的轻松! 一个女孩子给人家看病,日后还嫁不嫁人? 柳汉章见媳妇儿一言不发,放下酒杯,说: “你啊,也别上火。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想做啥就做,爹娘给把控好方向就成。吃菜吃菜,这鱼头你们吃不?不吃我可吃了。” “哎哟二舅,你还真会吃,咱俩一人一半,一人一半。”谭迁也忙不得附和。 有他在,气氛倒是不会冷场。 关于柳家俩孩子的话题,就此打住,谁也没有再提。 吃过饭,谭迁等人小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 柳汉章跟张氏也回屋歇息,丁琬陪着徐致遥在屋里玩,徐永涵则是去蜂鸟那边,看看有啥需要帮忙的。 他们鹰巢的人轮流过去,几个适龄的鹰魂,几乎都在鹰巢找伴侣,自产自销。 唯独蜂鸟,找了石城那厮。 不止鹰卫不理解,就是丁琬也不理解。不过人家愿意,她也不能说什么。 看着儿子把木块垒的那么高,欣慰的不住点头,说: “真棒,咱家遥哥儿越来越厉害了。” 徐致遥仰头,笑眯了眼睛,问: “娘,大哥还有多久能回来?” 徐致远走时他不怎么急事儿,但隔三差五往回捎的东西,他全都知道。 自己的大哥对他好,他也要加倍对人家好,这是母亲教他的道理。 起先说祖母烧三周年就回,可大哥根本没有回来。 丁琬捏了捏他的脸儿,轻叹口气。 “你哥长大了,在外面做的都是正事。等你长大也要像哥哥学,知道吗?” 小家伙自然分不清什么是正事,什么不是正事。 不过母亲说的话都是对的,他只要点头就没错。 瞅着他乖顺点头的样子,丁琬情不自禁的俯首,亲了亲他的脸蛋。 一阵急匆匆脚步声传来,婆子慌忙进屋。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吗?”丁琬率先发问。 府里的下人都经过训练,一个比一个稳重。 婆子屈膝行礼,焦虑又吐字清晰。 “夫人,舅老爷跟舅夫人吵起来了。舅夫人哭的很伤心,扬言现在就要回辽东,您快去看看吧。” 回辽东? 丁琬忙起身,喊来翠云看孩子,她跟着婆子急匆匆去了后面。 吃饭的时候还挺好,怎么就这会儿功夫,夫妻俩就吵起来了呢? 张氏是个要面子的人,除非发生的事情很大,否则她不会什么都不顾的就在外面跟二舅闹腾。 “柳汉章,你个缺德杀千刀的,你给我起开,我要走,我不想看见你,起开——呜呜……呜呜呜呜……” 张氏边哭边骂,很明显丈夫拦了她,不然这会儿都得走去前院。 院子里一个下人都没有,唯有两个,也都在站在院门口。 但张氏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丁琬还没等进院都听到,更别说守门的两个了。 走到跟前挥挥手,把下人们全都支走后,这才进屋。 原以为屋子会杯盘狼藉,没想到竟然十分干净。 柳汉章看到外甥女过来,尴尬的唤了声“琬儿”。 张氏挣脱开柳汉章的铁臂,几步跑到丁琬跟前,一把将人抱住,哭着说: “琬儿……你二舅……二舅他可太欺负人了。呜呜……呜呜呜……” 哭的不能自已,哭的不能自控。 丁琬看着二舅一脸酱菜色的样子,一边安慰舅母,一边把人带去床边。 她手里的包袱,也被柳汉章适时的拿走,藏了起来。 看得出来,这是下定决心要回辽东,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 把人安置在床上,丁琬掏出帕子,一点一点给她擦。 柳汉章倒了杯温水过来,丁琬接过去,递给她。 张氏过门这么多年,丁琬虽然接触不多,但也算十分了解。 要强、好面子、会过日子。 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如果二舅把水递过去,她不仅不会接,反而会打翻。 当着她的面让二舅下不来台,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张氏喝了杯水,顺过气后,长叹口气。 “琬儿,你说你二舅是人嘛?我当年因为生了这对双生胎、亏了身子,这么多年,我就他们俩孩子。渝哥儿念书,淇姐儿我也没啥要求,踏踏实实及笄、嫁个本分人家就成,我要求多吗?” “不多。”丁琬摇头。 她也是做娘的,不管儿子、女儿,只要过得开心就行。 张氏见她跟自己观点一样,气呼呼的指着柳汉章,道: “你二舅,故意带我来京城,为的就是给淇姐儿行方便,让她去医学堂上课。你说说你二舅,他还是个人?那淇姐儿是女儿家,给人家看病、摸摸索索,日后咋嫁人?咋出门子?太缺德了,哪有这么当爹的,哪能……” 巴拉巴拉说了所有,还真按丁琬当初的想法来了。 亲二舅,就是故意带舅母上京,等她回去以后,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第1173章 张氏痛哭 看着张氏哭的伤心的样子,丁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如果易地而处,她应该也会心里有些排斥。毕竟老家那边,女子相夫教子,恪守本分,是应当做的。 如果当年徐永涵没有参军,她现在应该也不会酿酒,更不会上京,也没有机会跟皇后娘娘做生意,赚银钱。 出来以后,讲道理视野的确开阔了,所以对于柳淇想做医女的事儿,她能看开、理解。 但二舅母不成,她是柳淇的母亲,她担心女儿嫁不出去去,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 “舅母快别哭了。医女看病都是给女子,而且她们专攻妇人科。像什么女孩儿第一次来小日子,小产以后的调理,不给男人看病。” “女人也不成啊,那不成了伺候人嘛?”张氏不依。 顶着一双肿成核桃般的眼睛,期期艾艾道: “我自己的闺女,搁家干个活儿我老舍不得了。你说让她去伺候旁人,那算啥?” 丁琬凑过去,挨着她坐下,说: “舅母,你吃饭那会儿不还说,儿大不由娘吗?这女儿大了,也一样。” “你没有闺女,你哪里懂。” “我是没有闺女,可徐致远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吧。”丁琬强调,“他爹跟遥哥儿他爹都上过战场,你觉得我想让他学功夫?参军吗?可我说话他也不听啊!为这儿,对我软磨硬泡,就差绝食抗议了。” “你别扯,致远啥孩子我知道,他才不会像柳淇那死丫头那么胡来呢。”张氏撇嘴,提醒她别糊弄自己。 当然,外甥女的好意,她也明白。 可就是……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丁琬冲柳汉章挥挥手,把人先支出去之后,柔声说: “舅母,现在就咱们娘俩,你跟我说实话,除了不想淇姐儿做医女,她去医学堂这事儿,你觉得好不好。” “能念书自然是好,可是这……” “那你可以这样,就让她念医学堂,不让她做医女呢?” “你当我傻,还是她傻?”张氏气呼呼的抽出胳膊,哀怨的说,“果然跟你二舅一条心,我算看出来谁近谁远了。” 丁琬差点破功,急忙凑过去,抓着她的手,道: “哪能啊,我跟舅母是一头的,舅母那么疼我……” “少灌迷魂汤。我让她念医学堂,出来不做医女,踏实家人,你觉得可能?” 丁琬抿唇,心虚的看着张氏,试探地说: “如果不做医女,可以去军营做军医。让她去她姐夫的军营,您看……成吗?” 张氏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态。 丁琬抿唇,轻柔又道: “二舅母,其实您心里明白,即便您现在回去,也拽不回表妹,对不?” 等了好一会儿,就在丁琬打算放弃的时候,张氏“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有回应就是好事儿。 “二舅母,这事儿换做是我,我会回去跟表妹好好谈谈。如果她真的想做医女,即便您现在管着她,以后嫁了人,她还是能随心所欲。适得其反,她打小就跟我爹念过书,自我的想法很浓烈。” “我要知道念书有这个‘好处’,我说啥都不能让她念。” 想当初就是见丁琬念书挺好,温婉得体,知书达理,所以她才想着把女人送过去。 后来外甥女顶门立户,那也是因为外甥女婿走了,她婆家大嫂是好好做人,她不得不为之。 可柳淇,明明有个幸福的家庭,可偏偏…… 重重打个“唉”声,心痛的说: “行吧,回去我跟她好好唠唠,她要真想做医女,那我也不能拦着。可要是做仵作……绝对不行。” 丁琬嘴角狠抽,忙不得摇头,说: “不能不能,表妹不会去真的做仵作。” “这能说得准?”张氏很狠撇嘴,长叹口气,道,“你表妹现在就是官迷,只要有官当,干啥都成。仵作在县衙是不可或缺的职位,正经吃皇粮俸禄的人,那丫崽子……不行,我得赶紧回去跟她谈。” “那也不着急的二舅母,她学成至少得三五年,你先陪我二舅住着,等我二舅忙完你再回去,啊!” 张氏归心似箭,可她心里也明白,自己突然这么走了,丈夫肯定不会放心。 搞不好事情没办完就得跟着走,那可就太亏了。 深吸口气,气呼呼的说: “你姥姥也是,啥都依着孩子,这事儿肯定有你姥姥一大部分的主意。” 丁琬心塞,但也没有吱声。 你当我面说我姥姥,我已经很不爽了,难道还要求我跟你一起附和? 估计张氏自己也转过弯了,气呼呼的又念叨柳淇。 反正爽利的性格,遇到不舒坦的事情,不叨叨舒服了不算完。 柳汉章等差不多了进来,见媳妇儿还没有收嘴之势,急忙上前说: “琬儿,回去歇一歇。” 张氏眨巴眨巴眼睛,忙起身,道: “哎哟,看我,光顾着跟你发牢骚了。快回去歇着,我跟你二舅聊会儿。” 说“聊会儿”其实就是抱怨,丁琬给了亲舅舅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忙不迭起身“跑路”。 劝到这个份儿上,基本上就没事儿了。 不过以二舅母的脾气,还得再唠叨唠叨,毕竟这么的事儿瞒着她,心里不爽。 离开院子,离老远就看到丈夫带儿子在院子里玩。 瞅着被徐永涵高高举起的儿子,嘴角上扬,那种满足感,油然而生。 想来生活也就如此。 丈夫顾家,孩子健康,一家人努力奋斗,快快乐乐。 “娘,娘看我,看我——” 徐致遥边叫边笑,许是害怕又许是刺激。 丁琬走到跟前,徐永涵单手抱着儿子,另一只手搂着媳妇儿,道: “二舅母那边怎么样了?因为啥?” 丁琬耸耸肩,捏了捏儿子的脸儿,说: “没啥,就是表妹去了医学堂,二舅母不想她去,怕耽误嫁人。” “这有啥耽误的?学成了去我军营做军医,我在军队里给她物色夫婿。”徐永涵满口说着。 怀里的小东西挣扎,把儿子放下后,凑到媳妇儿耳畔又道: “一会儿我去跟二舅母说。” “你可拉倒吧,她正在气头上呢,你还火上浇油?” 丁琬心有余悸,忙不迭摇头…… 第1174章 接亲 张氏的怒火持续了好几日,任凭柳汉章各种“求和好”,也无济于事。 不过碍于是在徐家,她有所收敛。不然,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 这天寅时,张氏起身穿衣。 柳汉章睡在地上的躺椅,听到声音睁开眼睛,慵懒的问: “媳妇儿,你咋起这么早?” “你管我呢!”张氏没好气的反怼。 柳汉章知道她气儿不顺,也不敢呛声,憨憨赔笑着说: “媳妇儿你别生气,回去我肯定好好跟闺女讲,让她……” “不用你。”张氏不假思索的打断他的话。 穿鞋下地,一边梳头一边又说: “淇姐儿姐夫都说了,要是她学成了,就弄去他军营做军医,他就近看着。指你这个爹,可拉倒吧。除了跟闺女瞎胡闹,啥用不当。” “…………” 柳汉章无语,哀怨的瞅着她出去的背影,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张氏一路快走来到后院,丁琬已经站在那里了。 “等很久了?” “没有。”丁琬摇头,掀开车帘,让她先进。 车里,徐致遥正抱着他的小枕头,睡得昏天黑地。 这孩子最近迷恋自己的小枕头,不管啥时候,只要睡觉就抱着。 不过也有好处,抱着它、不用哄,自己就能睡着。 二人上车做好,丁琬递给她两个煮鸡蛋,压低声音说: “垫垫肚子,得中午才能吃席。” 张氏颔首,接过来,小心翼翼的剥着。 今儿蜂鸟出嫁,他们一家得过去送亲。 由于鹰巢那边只有徐永涵有儿子,所以滚床、压包袱的“重任”,就落到了徐致遥的肩上。 张氏吃下两个鸡蛋,喝水漱口。 “琬儿,他爹真去那边迎亲了?” “不去不行,石城太磨叽了。”丁琬耸耸肩,十分无奈。 昨儿晚上还来呢,磨叽到了戌时末。 要不是徐永涵最后答应了,估计那货得一直在这边,真是够执着的。 张氏秒懂的轻笑,那薄被给徐致遥搭了搭,说: “一会儿叫醒会闹不?” “闹也没辙。”丁琬说话的时候,满眼心疼。 自家儿子,这么早弄起来,的确有些残忍。 马蹄子走在道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晨起京城已逐渐苏醒、忙碌,主街小摊贩已经陆陆续续到位,准备出摊。 张氏从车帘往外看,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说: “在这地方住,就是逼着你起早、逼着你赚钱。” 如果是在平阳县,除非大集,否则摊贩不可能这个时辰起来,天都不亮呢。 但京城不同,你若是不早点把摊位摆好,遛早的那些人出来买东西,你就会因为自己的懒惰而错失赚钱的机会。 丁琬凑过去看了下,说: “也不算逼着,反正大家都是如此,潜移默化,自然就都积极了。就像淇姐儿,她想做官,想学医,不过是因为二舅一直都在县衙,她又念书,自然比一般的女孩子,想得多、考虑的多。” 张氏知道她这是宽慰自己,轻笑着“嗯”了一声,道: “我不怪你二舅,不过就是……” “就是面子搁不住。”丁琬接续她的话往下说。 张氏尴尬蹙眉,随后释然的耸耸肩,算作默认。 “二舅母,我也是做娘的,我明白你为表妹好的心情。说到底,这个世上属你是最疼淇姐儿的。” “我疼有啥用,她也不听我的。” “那当初你要嫁二舅,亲家姥姥不也不愿意嘛,怕你过门吃苦,你不也没听?” 丁琬提及旧事,张氏顿时不吱声了。 想当初她待嫁闺中,因为娘家开绣房,所以上门提亲的比比皆是。 哪一个都比柳汉章要强,不过是因为柳汉章帮助她爹一次,她匆匆见了一面,就再也忘不掉。 回乡往事,张氏自省,觉得最近过分了。 很明显,她的所作所为,丁琬是知道的。那是人家的亲娘舅,怎能不心疼? 如今逮到机会,提醒一下,也算给她留了面子。 长叹口气,回头看着她,道: “行了,不用总是提醒我,我知道该咋做。回去好好跟你二舅说话,成了不?” 丁琬轻笑,靠着她的胳膊点点头,说: “我二舅多疼你呢,你得对我二舅好点儿。” 张氏弹了她额头一记,“呵呵……”轻笑。 “等你二舅忙完这边的事儿,我们就该回去了。你有啥要带回去的,就赶紧准备,你二舅说要去看看二珏。” 丁琬“嗯”了一声,心里琢磨要带什么回去。 马车来到蜂鸟住的四合院,这边是她跟鹰魂合伙租的。 没买,不过是暂时住着,日后都是要去新建区那边。 四合院就只有一进,七间瓦房,足够住的。 因为办喜事,每个门、窗上,都贴着“囍”字,满园的喜庆,掩饰不住。 丁琬把睡不饱的儿子抱起来进屋,屋里蜂鸟已经准备好了,正在跟小姐妹一起聊天。 画眉、百灵见人来了,急忙过去帮忙抱孩子。 好在徐致遥虽然起早不爽,但没有闹,还算乖。 丁琬跟张氏把准备好的添妆拿出来,放在桌上,说: “恭喜了新娘子!拜过堂你就是石夫人了。” 蜂鸟难得俏脸通红,不好意思的低眉顺目,女儿家的娇羞,展露无遗。 大家说说笑笑,一直到石家前来迎亲,丁琬作为娘家人,把盖头给她蒙上。 鹰魂这帮小姑娘们,难得遇到这样的好事儿,颠颠出去堵门、行酒令、下绊子。 想那么轻松把她们姐妹娶走,铁定是要付出代价。 不得不说,这些姑娘们特别会玩。 丁琬在屋里听着门口闹腾的话,笑的嘴都合不拢。 张氏虽然觉得热闹,不过若是她亲身经历,铁定不能这么闹。 太作了,容易把男方作翻脸了。 终于,石城在大家的帮忙下,“闯门”成功。 蜂鸟被鹰首背出门,亲自交给石城说: “好好对她,不然我们这些娘家人,可是不容你。” 话落,以百灵、画眉为首,众人全都立起眼睛看石城。 单单这一个眼神,就让他心有余悸,忙不迭摇头,道: “放心,放心,不会让她受委屈,我家人口简单,简单。” 他没有父母,打小就被大伯父家养大,后来大伯父供他念书,他成功以后人家也没上京要求一起住。 但他也算有良心,每年都给乡下的大伯、大伯母,一笔银子。 正是因为人口简单,所以蜂鸟想嫁,没人拦着…… 第1175章 谁让你蛊惑我男人逃婚? 徐致遥被鹰首抱上了嫁妆箱,催促大家赶紧出门,别误了吉时。 丁琬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并未发现自家丈夫。 说好他来迎接,到时候一起去石家,怎么突然有事儿不来了? 张氏走过来,催促她上车。 等大家上车以后,前面吹吹打打,大部队拐出胡同。最后一个离开四合院时,翠珠端来一盆水给丈夫。 鹰首象征性的往地上一泼,寓意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送亲为大,丁琬等人来到石家,备受重视。 拜堂,坐福,撒帐…… 礼成后,女眷被安置在后院用饭。 席面都是思韵那边定的,菜品考究,丰富。 张氏挨着丁琬做,压低声音,道: “这席面可真不错,摆了这么多桌,不少银子呢。” 丁琬颔首,夹块肘子皮放在她的碟子里,说: “多吃,我都饿了。” “我也饿了。”张氏说完,不忘夹菜放在徐致遥的碟子里。 后院都是女眷,她们这桌是专门给送亲的预备,都算自己人。 一早忙活到现在,一个一个都饿了。 谁也没客气,远的、够不着的就站起来夹。 相比之下,隔壁几桌吃的就特别含蓄,她们都是过来随礼的女眷,不用早起,不用折腾。 自然,也就看不惯她们这桌吃饭的架势。 不过没人敢叭叭,毕竟都拘着身份,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 饭后,丁琬带着徐致遥、还有张氏,在石家转转,等前面散席。 张氏看着周围环境,压低声音,道: “这房子不便宜吧。” “城里的都算不得便宜。”丁琬回答。 那会儿就没看到自家男人,来这边观礼的时候,还没有发现,人去哪儿了? 正好,高通吃完从外面出来,见到他们三个走上前,主动拱手打招呼: “徐夫人,这是要回去吗?” 丁琬侧身还礼,客套的说: “高大人,不知我夫君可吃完了?” 高通闻言顿住,随后纳闷的看着她,道: “徐大人接亲之后就没回来,我还以为您因为他去接亲生气了呢。” 啊? 丁琬蹙眉,满脸迷惑。 高通见她这样,也一脸茫然。 张氏瞅着外甥女,轻声的说: “咋了?遥哥儿他爹没过来吗?” “一早就来了。” “是,晨起我们一起来的。”高通忙不迭附和。 想了下,又说: “徐夫人,会不会徐大人回家了?” 不可能! 丁琬第一个反应就是摇头。 说去接亲,可压根儿没见到,去哪儿接亲了?想去问石城,可人家今日大喜,她还真不好过去。 正不知如何处理时,徐永涵的常随顺喜匆匆过来,拱手一记,说: “夫人,将军有事儿要忙,让小人来接您回家。” 丁琬看着顺喜,又冲高通微微颔首,牵着儿子、挽着舅母离开了石家。 来到门口马车旁,丁琬停下问: “将军去哪儿知道吗?” “回夫人,将军去大牢了。” “什么时候?” “石大人接亲队出门不久。”顺喜据实已告。 张氏不解的看着丁琬,压低声音问: “咋了闺女,出事儿了?” 丁琬摇摇头,把儿子抱上车后,扶着她上车。 三人坐好,马车往家走,丁琬这才开口说: “他轻易不会去大牢,石城成亲他去那边,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张氏想了下,安慰着说: “或许有啥旁的事儿,你也别太担心。要不……咱们拐去一趟,方便不?” “还是算了,回家歇歇、补个觉。”丁琬说完,打了个哈欠。 晨起太早,这会儿吃完饭就犯困了。 至于去大牢,她根本就没想过。 她一介女流,能做的不多,还是不凑热闹了…… …… 石家酒席散后,石城颠颠去了新房。 可新房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媳妇儿呢? 刚娶得,怎么就没了呢? “来人——” “老爷。” “夫人呢?” 丫鬟再次行礼,“夫人出去了,走时特意嘱咐奴婢,让老爷稍等片刻。” 稍等? “坏了!” 石城嘀咕一句,急匆匆往外跑。 喜房内的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傻眼。 啥情况,不知道呢! 等石城来到大牢时,果然看到了自家马车停在牢门外。 一身喜服的石城,就挨成亲当天,急匆匆进了大牢。 这也就是府里没有老人,如果有,铁定不能同意。 多晦气呢! 牢头见又一个穿喜服来的,急忙上前,道: “这位大人,您是来找刚才那位丰姑娘的吧” “那是我媳妇,她人呢?” “我带您去。”牢头客套的领他过去。 虽然不认识,可丰姑娘是奔着徐大人来的,这位显然也是了。 带了一路往牢房里面走,牢房安静,很快就听到了一男一女对话的声音—— “这事儿是他主动跟我讲的,显然他对你是没说的,想跟你成亲。” “不成亲还好了呢,我一个人不知多逍遥自在。那个,给他泼盐水,我就不信他不开口。” 清冷、熟悉的声音,让石城不敢向前。 他知道自己娶得媳妇儿不一般,可这声音……明明是夏天,但却让他有了冬日的寒意。 “哗——” “嘶——” 男人隐忍倒抽口凉气的声音,清晰可听。 蜂鸟瞟了左侧一眼,邪魅的上扬嘴角,掏出匕首。 “说,谁让你蛊惑我男人逃婚的?你若是说了,我留你个全尸。你若是不说……听说过鱼鳞剐吗?” 鱼鳞剐,大周的一种行刑,即把受刑人衣服剥净,用渔网紧紧勒在身上,使其皮肉块块凸现于网眼之外。然后刽子手持一柄极薄极利之刀,细细脔割,至死方休。有时受刑人皮肉殆尽,而呼吸尚存,只见骨架之间,心脏仍在微微跳动。 十分残忍,轻易不用,大周开朝以来,就那么几个,而且都是十恶不赦。 暗处的石城一听“鱼鳞剐”三个字,顿时腿软。 要不是牢头及时扶住了他,这会儿都得瘫在地上。 他刚娶得媳妇啊,居然要给人家鱼鳞剐? 这……这这…… “啊——” 一声惨叫,吓得石城浑身狠狠哆嗦了一下。 牢头见状撇嘴,毕竟他常年在这边做事,这样的惨叫,早就习以为常…… 第1176章 真天真! “说,到底是谁!” 蜂鸟边说边拨开男人脸上的头发,轻蔑的上扬嘴角,挑眉又道: “这才只是卸了小拇指的指甲,我还没割肉呢!” 轻飘飘的声音飘向暗处,石城想都不想,直接转头朝反方向走去。 牢头也是识时务之人,见他走了,也匆匆跟上,并没有出声。 徐永涵耳朵微动,随后上前揣了那人一脚,道: “说,到底是谁指使!如果你不说,那就把你按谋逆论处,你的家人、你的家宅……” “徐永涵你敢——我不过是蹿腾石城逃婚,我没有谋逆,你也没有证据!” 提及家人,他还是慌了。 他之所以这么扛着,不过是笃定他们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鱼鳞剐”,说说而已,虚张声势,哪能真的动手?更何况,他没有犯任何谋逆罪处。 徐永涵缓缓蹲下身子,邪佞的微眯着眼睛,抓起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 “你犯没犯罪,你说的不算。我有没有证据,你也说的不算。这东西,想有时就有,看人心情。”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地上的人瞬间瞪大眼睛。 难以置信的睨着他,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 “你,你怎么敢?!你这是……这是……” “哈哈……哈哈哈……” 蜂鸟仰头大笑,笑声中透着不屑、轻蔑。 “都说读书人是书呆子,今儿我算见识到了。你蹿腾我男人逃婚的时候,就没想过东窗事发?还是你以为不过是说句话,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啧啧啧……你可真天真!” “你当我们都跟你一样,是傻子吗?无缘无故,你会蹿腾他逃婚?城西三岔路口,是他们接应你们的地方吧。那到底是接应你们,还是埋伏我?说,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她树敌太多,不过知晓她真实身份的,寥寥无几。 所以他蹿腾石城逃婚,就很不正常。一个刚刚回京的姑娘,挨着他什么事儿,怎就非得跟她较劲儿? 好在石城胆儿小,也知道自己成亲不易,所以他用“有人蹿腾逃婚”的事情,换来了今日徐永涵的接亲。 这也就是为何突然徐永涵变卦的原因。 蜂鸟耳朵动了两下,随后拍巴掌。 百灵从暗处快步进来,手里拿了一沓信件还有一本账册。 东西一露,蜂鸟见他面色变了,笑眯眯道: “哎哟,还真是搜出来了。小子,你以为你养外室,旁人不知道?不得不说,你很聪明啊!把这些要命的东西放在外室,你可真太‘聪明’了。你说我要是把这些东西交给刑部,以现在朝廷严打的规矩,你可还有活?” “你……” “我记得你外室刚给你生了儿子吧。正妻连生五个女儿,这要是你犯罪一起判刑的话……” 后面的话没说,但却意有所指。满意的看着他面色突变,继续又道: “……你想的没错,鱼鳞剐除非十恶不赦,否则是不会被判的。但有了这些东西,也足够你喝上一壶。我丰茑不是什么良家闺秀,谁让我不好过,那也你也别想好过。没有这些东西,制造些罪证,我也能办了你,这就是我做人的法则!” “你……” “说,谁让你做的!” 那人趴在地上,怯弱的看着徐永涵,后者直接嗤笑一声,说: “怎么,我让你蹿腾石城逃婚的?” 蜂鸟、百灵听到这话,纷纷翻个白眼。 那人也忙不迭摇头—— “不不不,不是,我没说是大人。是……我其实也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都唤他‘元爷’,他给我三百两银子,我……我……” “三百两你就蹿腾我男人?”蜂鸟觉得不可能。 徐永涵在旁听了,点点头,道: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那么有钱?” “这……”蜂鸟抿唇,跟百灵交换下眼神,说,“不是吧,你们现在这么穷了?” 徐永涵轻笑,并不认为自己穷。不过旁人会不会跟他一样,那就不清楚了。 自从去年,朝廷整改,很多隐性的东西全都取消,挪出钱来用于修筑边境防线、推广学堂、医学堂等。 要说个官员的俸禄,也是够用,反正只要不大手大脚,过得要比寻常百姓好得多。 可偏偏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过了那么多年油水丰富的日子,冷不防让他们收敛,自然就不容易。 这人一旦开了口,剩下的就如竹筒倒豆子,喋喋不休。 百灵把人拽起来,压低声音,说: “你还不出去?这边有他在呢,你不用管。石城就在外面等你呢,赶紧回家。” 到底是新婚,新嫁娘在大牢,终归不好。 蜂鸟轻轻颔首,转身出去。 一路快走到大牢门口,她来时坐的马车,正等在那。 “夫人。” 蜂鸟“嗯”了一声蹦上车,果然石城就坐在车内。 回去的路上,二人谁也没有说话,等马车停下,蜂鸟起身,却被他一把拽住,然后他先下车。 这么幼稚?蜂鸟很狠撇嘴,无语至极。 刚要往下蹦,没想到他竟然伸了手。 先是一愣,随后把手放在上面,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他整个抱下了车。 她身子纤瘦,但并没想到他会抱动。毕竟肤质白嫩,一副没力的样子。 “放我下来,怪沉的。” “沉什么?不如五十斤麦子重。”石城黑着脸,边说边走。 就那么大刺刺的把她抱进了府宅。 府里那么多的下人看着,一个一个全都惊讶。 这新婚就往外跑的人儿头一回见,本以为老爷会发火,没想到竟然给抱回来了。 以前总说这个“妻奴”、那个“软骨头”。 如今看来,他们老爷也是一样呢。 一路抱着回了喜房,这才把她放下。 蜂鸟脑子有些懵,刚要开口说话,被他直接堵住唇。 下意识要动手,却被他钻进衣襟里的大掌给惊着了。 一身的功夫,可丈夫手无缚鸡之力,她不能真的动手。但任由他这么做,好像也活不过去。 就在她迟疑的时候,直接身子腾空,被他抱起…… …… …… 事后,石城窝在她的颈窝处,闷闷的说: “我没想逃婚,他跟我说的时候我就没同意。但我没直接拒绝,我寻思……看他具体要做什么。” 第1177章 永远不会忘记 蜂鸟听到这话,顿时明白他在跟自己解释的用意。 心里想笑,但身子的酸痛,又时刻提醒她不可以笑。 这人是她的丈夫,一家之主,她得尊重。 感受着他的小心翼翼,蜂鸟往他怀里贴了贴,说: “你没逃婚说明咱俩注定是夫妻。至于那个人你就别管了,以后跟咱们也没关系。” 石城听到这话,翻个身,把人再次压在身下,道: “徐夫人的二舅母要离京,你记得给备一份回礼。” 他们没有人情往份上的来往,日后人家能不能来上京还两说,趁着回去,把礼还了,不能占人情上的便宜。 蜂鸟感受着他的涌动,听着他的话,娇羞的“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其实这才是她选择他的真正原因。 旁人都觉得石城事儿多、嘴碎,但他也有优点。 他不贪便宜、不占便宜。该是自己的就要,不是自己的就不要。 事儿多、嘴碎都是小问题,约束一阵子也就好了。 但如果本性上有问题,那约束就没有效果,只是自己找罪受…… …… 是夜,徐永涵从大牢出来,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鹰首的宅院。 他们家如今住在新建区的三层小楼那边。 因为宅院少,再加上他们家本来下人也不多,住在这边刚刚好。 管家把他带去一楼茶室,鹰首一身常服下楼过来。 屋子里只有他们俩,所以说起话来比较轻松。 鹰首听着他的讲述,微微蹙眉,道: “那他这口中的‘元爷’,你觉得是谁?” “你现在不是叫应元嘛?” “你滚蛋。”鹰首轻斥一句,无语的翻个白眼,“说正经的呢。” 徐永涵轻笑,转悠着茶杯看他,说: “李袁杰也有个‘袁’字,但咱们的人一直都盯着他,肯定不会是他。” “照你这么说,这‘元爷’在京城……还有些势力?” “那不清楚,不过护国公二房夫人的事儿,你没忘吧。虽然跟这个没有直接关系,但我总觉得有联系。”徐永涵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鹰首没有说话,但却十分赞同他的观点。 想了下,挑眉道: “主子那边……有安排了?” 徐永涵“嗯”了一声,说: “皇上派人传信,让你亲自去查。武学堂有我打掩护,外人不知道离开。而且就在京城!” “多久?” “你最好快点。褚大将军已经醒了。” “成,我记下了。”鹰首满口答应。 徐永涵又跟他说了些后续的细节,这才起身离开。 回到家,丁琬正躺在床上看书、等他。 褪去外裳,简单洗漱,来到她身边,说: “等很久了?你有了身子,别老熬夜。” 丁琬把书放在一旁,往里面挪了挪,道: “忙完了?没去接亲,忙大事儿?能说吗?” “有啥不能说的,就是有个小子见不得石城成家,蹿腾他逃婚。我觉得有问题,就抓起来审了下。不过没什么用,纯粹个人问题。” 徐永涵轻松的说着,丁琬听了耸耸肩,觉得无法理解。 人家成不成家,干卿底事?怎么还能这么缺德,蹿腾人家逃婚呢。 男方逃婚,问题不大,可对于女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他咋这么缺德呢?你是咋做的?判他没?” “那还能惯着?”徐永涵捏了捏她的鼻子,笑眯眯说,“我把他调去了南疆,那边暑热、水患,他去好好为民解忧,省的一肚子坏水,设计旁人。” 丁琬想了下,颔首赞同。 “睡觉吧,后天二舅他们不会要走?我明儿在忙一天,后儿休沐送他们。” 边说边掀开被子,帮她找个舒服的位置。 虽然月份不大,但还是要小心翼翼,里面可是有他闺女呢…… …… 翌日上午,蜂鸟带着东西来府上给张氏送别。 只可惜张氏不在,一早就跟柳汉章出去,给家里买东西了。 瞅着桌上带来的礼物,丁琬抿唇,不解的道: “是不是太多了?” 蜂鸟耸耸肩,“不是我要拿这么多的,是石城安排的。他说跟二舅母非亲非故,人家看你面子随礼,不能让你跟黑鹰难做。” 哎哟,她幻听了? 蜂鸟见她这个表情,嗤笑着又道: “我家石城很不错的行吗?至少不占人家便宜。” “哎哟哟,不得了,这就帮着说话了?”丁琬打趣。 瞅着她眉眼之间的娇媚,都说过来人,自然明白她昨天晚上经历过什么。 用肩头碰了碰她,好信儿的问: “哎,跟我说说,你俩昨天咋样?” “你……” “我跟你们主子学的。我这问的很含蓄了,要是她来问……”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蜂鸟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其实不用她说,一想魂首平日露骨的话就…… 娇嗔的瞪了她一眼,说: “你明知道还故意问我,恁烦人呢。” 哎哟哟哟,受不了,这一向泼辣的蜂鸟,竟然完全女儿家的娇态。 丁琬轻笑着看她,直把人看的不好意思,起身道: “我走了啊,这东西你帮我交给你二舅母。” “别急,你先坐下,咱们聊聊那个蹿腾石城逃婚的人。” “聊他做什么?黑鹰跟你说了?” 丁琬笑吟吟的看着她,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她不是傻子,昨天徐永涵虽然说得很轻松,但明显是故意保留。 能做的的确有限,但也想知道一些,万一能帮一帮呢! 更何况,李袁杰一直都在京城晃荡,她心里总是不安。 前世种种,就只剩下这么一个祸根。 她永远不会忘记他把丁珏推下城门楼的那一幕! 蜂鸟见她这般,误以为徐永涵跟她说了。 倒也不是啥机密,索性耸耸肩,道: “总会有一些臭虫乱窜腾。不过他们怎么折腾,最后结果都一样。你放心吧,我们人那么多,岂是几个不入流的能左右?” “那李袁杰那边,可还有人盯着吗?这事儿我跟徐永涵说过,前阵子死的那位夫人……” 话没说完,蜂鸟摇头打断她的话。 接着,脚步声传来,佩文端茶进来放在桌上,说: “夫人,舅夫人刚才派人回来,说是中午跟舅老爷在外面用饭,不回来了。” “好,我知道了。”颔首后看着蜂鸟挑眉,“你中午要回去吗?” 第1178章 连雨 “回,他等我呢。”蜂鸟说的时候,面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漂泊在外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归宿,她特别珍惜。 丁琬见她这样,便也没强留午饭。 人家是新婚燕尔,她不能那么不懂事儿。 看着佩文,挥挥手,道: “中午就做我跟二少爷的,两菜一汤就好。” “是。”佩文屈膝,转身出去。 蜂鸟等人走后,这才压低声音,又说: “死的那位夫人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徐慧怡跟李袁杰,的确嫌疑最大。可对方做事没有任何纰漏,你也知道,怀疑并不能定罪。”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长叹口气,道: “这人抓不住,终究让人寝食难安呢。你说先是护国公太夫人被害,接着位夫人遇害,然后你这又有人蹿腾石大人逃婚。这三件事儿看着没有联系,可是……你不觉得好像又有联系?” 蜂鸟听到这话,登时反应过来了。 黑鹰什么都没跟她说,而她纯粹就是在诈自己。 好在她说的不多,至少那人活着的消息,还没有露。 端起茶杯喝口,笑看着她说: “你也不用那么担心。反正有人盯着他们,终究翻不出浪。我先回了,改天再聊。” “好,我送送你。”丁琬说着起身,送她出去。 如果是夜莺,她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可跟蜂鸟就不同,他们的关系,不像她与夜莺那么好。 送走了蜂鸟以后,丁琬见佩文就在一旁,冲她招招手,说: “把先前我准备的东西,再去清点一下。” 说完,头也不回的回房写信。明儿二舅夫妇就回走,她得提前写好,别到时候慌乱,想说的忘说…… …… 送走柳汉章夫妇,京城开始下雨。 一连下了好几场,城内有些老旧胡同排水不够及时,路面全都是水。 先是雪灾,如今又下雨,老百姓人心惶惶,生怕地里的庄稼涝死。 丁琬跟丁文海这几日,频繁冒雨去城外。 好在排水沟每年开春都挖,只要不下急雨,就不会有事儿。 丁琬穿着蓑衣,艰难的走到丁文海身边,道: “二叔,地里没事儿是不?” 她虽然也是庄稼把式,但不如丁文海有经验。 细雨“淅淅沥沥……”的下也没个要停的意思,她真吃不准了。 丁家二爷直起腰身,仰头看天,重重打了个“唉”声—— “现在看还可以,但这玩意儿可说不准。庄稼现在不缺水,这么一直下,迟早要出事儿。都说牛马年,好种田,防备鸡猴这两年。老话还真不假啊!” 丁琬闻言,轻叹口气。 那话打小她就听,念了书以后,觉得没啥依据,有时候遇到这样生肖的年,光景也还好。 但去年跟今年,是真的不成。 去年冬天是雪,今天夏天来雨。 “轰隆隆……轰隆隆……” 低沉的滚雷声传来,叔侄俩互看一眼,没再停留,朝村路方向走。 雷声不断,丁琬看着地势低洼的庄稼地有些积水,轻声的说: “二叔,这样的日子,让我想起我九岁那年咱家那边。当时也差不多这样,地里的高粱、大豆啥的,全都颗粒无收。” 往事不堪回首。 侄女说道曾经的事情,丁文海咬唇,好一会儿才幽幽的说: “希望那样的日子不要出现。” 说话间路过一处房子,这原本是丁琬的酒坊。自打搬去新建区后,这边的地方就全都腾空,留着冬日种菜。 路边有不少毛毛狗,丁文海一边采一边说: “你妹子就喜欢我给她编东西。跟你小前儿一样,啥都行,不挑。” 丁琬闻言上扬嘴角,看着熟练编制东西的二叔,道: “没有我小时候的要求,二叔咋能现在哄小妹呢?多编一个,给遥哥儿带着。” “你儿子?那小子除了搭木头就是九连环,哪里喜欢这些?” 嘴上虽然这么说,不过编完还是递给她,又重新采些继续编。 等二人回到别庄,丁文海手里的东西也编好了。 徐致遥的是一只狗,丁玥的是只兔子。 丁琬长叹口气,故作失落的说: “唉,失宠了哟,都没有我的。” 丁文海好笑的戳她额头,摇摇头,道: “你都做娘的人了,还跟孩子抢东西,丢不丢人。” “咋就……” 话没说完,眼前多一只兔子。 丁文海没好气的道: “啥时候能缺了你的?拿着吧。” 丁琬原本就是在开玩笑,可当眼前真的多一只毛毛狗编的兔子,鼻子顿时酸了。 不论什么时候,她都是二叔眼里的小姑娘。 想到这儿,伸手接过来,漾出一抹大大的笑容。 二人站在屋檐下脱去蓑衣,屋里两个孩子,正在翠云的照看下,坐在床上玩。 小姑娘见父亲回来,甜甜的喊了声“爹”后张开双手。 依赖的举动,顿时把丁文海眉宇间的阴霾,驱散消除。 走到床边,抱起女儿,亲了亲,说: “跟你外甥玩啥呢?” 丁玥指着床上的九连环,轻轻摇头蹦出一个字—— “难!” 丁文海看着东西,理解的“呵呵……”轻笑。 “是挺难,巧儿玩不来正常的。看,爹给你带啥了?” “突?!漂漂。”丁玥拿过来,冲着徐致遥显摆。 不过人家压根瞅都不瞅,见母亲递来一只狗,闷闷的说了句“谢谢叔姥爷”,便接过来放在一旁,继续玩九连环。 丁文海抱着女儿跟丁琬一起坐下,道: “这雨要是一直都这么下,过阵子肯定得涨水。新建区那边咋样?地势行吗?” “应该没事。”丁琬说着自己心里的猜测。 那边都是新盖的房子,而且排水沟都是新的,虽然地势有些洼,但应该影响不大。 “咔嚓——” 一声巨响,丁玥在父亲怀里,狠狠打了个激灵。 丁文海忙不迭抱孩子抱紧,一边嘟囔“摸毛吓不着”,一边亲吻女儿的额头。 徐致遥也吓了一跳,不过缺故作淡定的继续玩九连环。 自打他知道哥哥很厉害以后,就一直端着自己。 丁琬都后悔跟他说了,如今想板也没法,只能时刻提醒。 把孩子搂在怀里,轻声的哄着说: “遥哥儿,你还小,可以害怕的。” 第1179章 回去也赶不上 “哥哥都不害怕,我也不怕。” 不过三周半的小东西,能懂什么呢? 可偏偏他就懂,而且一切向徐致远看齐。 丁文海见状,抱着女儿走过来,道: “这孩子挺立事啊。” “啥立事,就是瞎逞能。”丁琬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本来天气不停下雨,就已经让她够堵心了。 这孩子还故作成熟的跟着裹乱,真愁人。 无奈的长叹口气,缓缓摇头,道: “我都后悔跟他讲致远的事儿了,早知道就……” 话没说完,屋门推开,别庄管事匆匆进来。 “夫人,将军身边的顺喜求见。” 话落,叔侄俩彼此对望,同一时间的蹙起眉头。 顺喜他们都知道,平日就跟着徐永涵,除非他那有急事,否则顺喜不会过来。 丁琬整理心情,冲着外面,道: “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顺喜从外面走进来,拱手恭敬的说: “夫人,朝廷刚刚得到消息,我朝潞州、彬州一带,有几处村落发水。损失严重,房屋冲塌,当地军营人手不够,向朝廷请求增援。将军主动请缨,朝廷已经允了。” 潞州、彬州两地挨着,离京城差不多两天的路程。 当地军队人数不多,但都训练有素。能到增援的地步,想来灾情不小。 丁琬内心慌乱,但面上一点不漏。 她是徐夫人,是菀茗韶华的当家人,她不能乱! “夫君什么时候出发?还是已经走了?” “将军很快就走,先回府收拾东西。”顺喜回答,“将军让小人过来告知夫人,顺道留下照看家里,不用跟去灾区。” “……啊。”丁琬木讷的应了一声,没有动。 丁文海见状,忙伸手推了她一下,提醒说: “还愣着做啥?赶紧回家!” “回家?” “对啊。”丁文海不住点头,“回去帮他收拾收拾东西啊。” 这孩子傻了? 人家是武将,这种事儿义不容辞。 她作为妻子回去收拾东西,送丈夫出门,天经地义。 丁琬缓缓摇头,漾出一抹笑,说: “不用的二叔,他们都走的急,我就是现在回去也赶不上。” “那你……” “放心吧二叔,我知道该怎么做。我回去,反倒让他担心,都不如我跟孩子等他走以后回家,我把家里照顾好了,他在外做事也能放心。”丁琬平静的说着,看不出任何异样。 她一直都清楚自己的男人是武将。武将就是常年在外,哪里需要哪里去。 她有这个觉悟,也有这个思想准备,只能说最近他一直都在京城,她有些习惯、一来了。 打发了顺喜跟管事,把徐致遥抱起来,道: “爹爹要出去做大事,这些日子就咱们娘俩在家,乖乖等爹。” 小家伙听了点点头,继续玩手上的九连环。 丁文海了解她,她决定的事情,就不会更改。 轻叹口气,扒拉她肩头一下,道: “那个家里有事儿就吱声,二叔跟大现都在这边呢。” “好。”丁琬颔首,长叹口气呢喃,“这场雨,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停。” 左右叔侄俩都没什么事儿,索性就带着孩子,在别庄用了午饭,等雨小以后再回家。 不管丁琬如何婉拒,丁文海强硬送他们回家。 最后索性她也不推辞,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母子俩回到家后,雨又下大了。 丁琬把熟睡的孩子放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雨声,心里烦躁。 这样的天气行军、赶路,真的没问题吗? 佩文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刚刚熬好的鸡汤。 放在桌上,走到床边,屈膝行礼。 “夫人,将军走前吩咐奴婢熬些鸡汤,您现在喝一些?” 丁琬没吱声,但却点头回应。 他铁定是料准了她在知道他出发后没有胃口,所以安排佩文熬了鸡汤。 看着碗里香浓的鸡汤,丁琬内心苦涩,眼泪差点就彪了出来。 自从上京以后,他们俩就没再分开过。 当然,这也给她提了个醒,日后这样的事儿,只怕会更多更多。 一碗汤喝完,丁琬挥手,让佩文下去。 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小家伙虽然没有睁开眼,但本能的寻着温暖的人气儿转身,缩进她的怀里。 一下一下轻拍,小家伙闭着眼睛蹭了蹭,轻声嘟囔: “等爹回来吃饭去。” 娇娇弱弱的声音,让人听了除了想纵容,根本不认拒绝。 丁琬说了句“好”,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慢慢闭上眼睛。 外面的雨声仍旧继续,听着白噪音,就算内心有事儿,脑子也稀里糊涂。 说不上睡着,反正迷迷糊糊…… …… 大部队出发的当天下午,很多商铺闻讯后,便去盛聚楼捐献自己的东西。 粮食、苫布、青菜、衣衫…… 自打昉州安辰获得朝廷派发名誉上的官职后,很多商铺就努力效仿,为得个好名声,上个县志,流芳千古。 这样日后家里的孩子,就不会被人家嘲讽什么“满身铜臭”、“商贾之类”等话。 同一时间,京城各处告示牌上,张贴了潞州、彬州的汛情情况。 路面淹没了;房屋冲塌了;鸡鸭鹅狗冲走了…… 银鹰那边把自己跟大家捐献的东西整合后,让百灵连夜带人赶路,追赶救援大部队,以求第一时间,让老百姓用上这些东西。 一天闹闹哄哄,晚上忙完,特意来了趟徐永涵家。 管家带他来到客厅,母子俩早就等在那里。 微微拱手,打招呼问: “可吃了晚饭?家里有什么事儿吗?” “一切正常,不用挂心。”丁琬说完,指着一旁的位置又道,“你没吃呢吧,我让人去煮了饺子,你用一些。” 银鹰闻言没有客气,点点头,道: “行啊,那我就不客气了。让人多下一些,我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呢。” 丁琬上扬嘴角,给他倒了杯茶。 他们之间交集不多,但她跟他媳妇儿画眉关系不错。 “画眉最近在忙什么呢?我好些天都没看到她了。” 银鹰闻言,逗弄徐致遥的动作没停。 “她两天后出发,皇后娘娘让她跟太医院一起去灾区。水灾后容易爆发时疫,提前带药过去预防,免得一发不可收拾。” 第1180章 防患于未然 丁琬闻言瞪大了眼睛,随后不住点头,道: “听你这么讲,我好像记得有一年爆发时疫,就是水灾之后呢。” “是吗?什么时候?”银鹰抬头追问。 丁琬刚要说“永乐二十年”,可话到嘴边就停下了。 因为这一世的永乐帝,并没有在位二十年。 而这之前,她年纪尚小,根本急不得。 心里“咯噔”一下,故作思索的蹙眉想着,然后摇摇头,说: “忘了。那会儿太小,而且还是听我爹说的。怎么了,这很重要?” 银鹰摇头,笑着说了句“没有”,便继续低头逗弄徐致遥。 他怀疑她在撒谎,但他没有证据,只能暂时作罢。 银鹰吃过饺子便告辞离开,管家送人走后回来,丁琬端坐在那里,吩咐: “将军今日不在府中,一切请柬全都拒了。明儿早派人去别庄,把端午前采的艾蒿全都装起,送去盛聚楼。” 辽东算是个福地,她生活那么多年,爆发时疫的次数几乎没有。 但大周百姓都知道,一旦有时疫,点艾草能熏走蚊虫。总之病急乱投医,艾草必不可少,也能有些用处。 转天一早,皇后就亲自给太医院下达懿旨。 让太医院出三个太医,跟医学堂画眉、白鹭一起,去潞州、彬州一带防疫。 朝堂之上的官员,没人敢提“天谴”、“选秀”的话。 国难当前,皇上为了灾情每天都焦头烂额。这个时候若是敢给他添堵,那就是自找死路。 三天后,太医等人离开京城,老百姓对于皇后的处理方式,特别赞同。 防患于未然,很有必要。 灾区一带的消息,只要传回京城,朝廷就会第一时间在城内各处张贴告示,通知大家。 同时也会让驿站那边,沿着各处联络点张贴。目的就是让大周的老百姓知道,如今的朝廷,一切以百姓为本。 雨虽然没有停止的趋势,但老百姓的心却是火热。 能被这样的朝廷照顾,人生幸事。 半个月后,雨过天晴。 各处河水湍流,附近县衙到处钉牌子,提醒百姓看管好孩子,不要下水发生危险。 由于朝廷及时派太医的缘故,灾区在朝廷救援后,便没有再发生死亡的事情。 至于时疫,更加不可能。 从徐永涵离开之后,他们娘俩就每天窝在家里,除非必要,否则觉不出门。 丁现、丁文海轮番过来,生怕她有事儿不说。 过了三个月,胎也算稳了,这天趁着天气不错,丁琬带着徐致遥出门,去新建区的酒坊瞅瞅。 马车离开徐府,主街上的叫卖声,顿时吸引了小家伙。 徐致遥兴奋的掀开车帘瞅着,眸子里都是光。 最近这些日子,可是把他给憋蒙了。 翠云看着他的样子,轻声说: “夫人,中午是在张夫人那里吃,还是奴婢去外面买回来?” 丁琬想了下,说: “一会儿到思韵你去定几个菜,他们两口子肯定中午在酒坊吃,咱们也不回去了,免得折腾。” “是,那奴婢定些您爱吃的。” 最近害口,所以翠云时刻关注她吃东西的情况。 有一些不会,而且特别喜欢。 她心细,这样的事情有她处理,丁琬很放心。 “对了翠云,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事儿,你考虑的如何?孙毅主动跟我提的要你,如果你愿意……” “夫人,奴婢不愿意。”翠云不等她把话说完,直接摇头。 丁琬抿唇,心知她的想法,道: “你且放心,只要你想,身份上我会帮你往上抬。” 翠云仍旧摇头,交握着手,说: “多谢夫人好意,可奴婢真的不能那么做。奴婢不是翠珠……不,不是应夫人,孙毅也不是应院士。他父母皆在,而且如今他们举家搬来京城,奴婢心里明白他双亲是怎么想的。如果奴婢真的心比天高,即便过门,也是悲剧一桩。” “为啥这么悲观?孙毅在军营,军营的汉子你知道,最疼媳妇。” “不一样。”翠云继续摇头。 抬头乞求的直视她,又说: “夫人,您若疼奴婢,此事就不要再提。如果您真的希望奴婢找个人,就在府里挑吧。咱们府里的小厮,人都很好,而且……” “你可知一旦你在府里成亲,日后生的孩子也只能是奴籍?” “家生子嘛,奴婢懂的。”翠云并不在意。 她想的并不多,如今的生活她很满足。 经历了那么多的主家,徐家带下人亲厚、尊重,月钱给的也多,她又是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有头有脸。 只要她不犯错,这一辈子都吃穿无忧,她习惯了,不想折腾。 丁琬见她这样的状态,心疼的握着她的手,说: “你伺候我一场,我真的很想你过得好。” “夫人,您不是常说‘彼之蜜糖、汝之砒霜’吗?您认为的好生活,奴婢觉得是枷锁。奴婢伺候您,照顾二少爷,甘之如饴。嫁不嫁人,奴婢真的没想法。更何况夫人,您以前不是说把翠珠送走,奴婢跟佩文就只是下人。这才几年啊,您怎么就又忘了呢?” 丁琬愣了一下,随后轻戳她额头一记,道: “你啊,这小嘴叭叭的。” 翠云见她暂时打消念头,赔笑的皱着俏鼻,看着外面。 其实孙毅不是不好,只不过……他的母亲太过难缠。 陪佩文去了一次丽人堂,刚好碰到他与他的母亲,从老太太那一眼一眼的嫌弃就知道,她瞧不上自己。 当然,很正常。 老人家虽然是农户出身,可好歹人家是自由身。 而她,死契的下人,即便夫人真的给她抬高身份,也掩饰不掉她的过去。 更何况,她也不觉得她的过去,有多难堪。 马车很快停下,车夫在外面说了句“思韵到了”,翠云忙起身出去。 片刻后回来,马车继续往新建区走。 到了主街,丁琬来了兴致,让车夫停车,他们三个慢慢溜达。 顺喜跟竹枫跟在后面,自从徐永涵走后,竹枫就被安辰给派到身边。 他功夫好、警惕高,出门带着,心里踏实。 徐致遥走到糖人儿的摊贩前,歪头瞅着。 丁琬没吱声,等他开口,但小家伙只是看老爷子做了个蝴蝶,随后就会到她身边,继续往前。 “不要吗?” 第1181章 鼠目寸光 徐致遥摇头,略有些嫌弃的说: “巧儿姨母才喜欢吃糖,我不要。” 翠云抿唇轻笑,丁琬无奈摇头。 “不吃就不吃,嫌弃巧儿姨母做什么?她比你小。” “可辈分比我大啊。不让她就哭,可看是个小姑娘了。”徐致遥边说边走,一副“我很嫌弃”的状态。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嫌弃家里几个比他小的。 当然,也不能怪他。 每一个凑过来的,都抢他手里的九连环。徐致遥倒也不吝啬,你抢了我就玩别的。可不管他拿哪一个都抢,一来二去就不乐意了,接着也就烦了。 唯一能让他唯二亲近的,一个是丁瑫,另一个是他许久未见的徐致远。 丁琬揉了两下他的发顶,没有吱声。 很理解,她以前也经历过,小姑丁翠兰也那么抢过东西。 来到新建区北面,这边房子的外面,皆是统一的装饰风格。 他们负责盖,上梁、涂漆,皆由工部来做,据说是皇后娘娘的主意。 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统一就很惹眼。 一个挨个一个的作坊,长得都一样,但挂着的幌子不同,一眼就能看出谁家是做什么的。 作坊有大有小,但规划合理,彼此互不打扰,同时行走三辆马车都绰绰有余。 菀茗韶华在最里面,当初选地方的时候她故意选在最里侧,应景那句:酒香不怕巷子深。 把头是成衣坊,就是这几年她经常用的那家。 户部按照他们的要求批了地,跟其他作坊相比地方不大,但也盖了五间房,据说里面能容纳三十个妇人做衣服。 新建区这边的妇人,只要针线活儿好,都在这上工。 按件给钱,一件衣服多少钱那么算。 朱管事从院子出来,见是丁琬,忙不迭拱手,说: “徐夫人好啊,您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带孩子来转转,忙着呢?” “还好。”朱管事一脸笑眯眯,“答应给你们做的套袖、围裙,月末就全都能做好。” 这边他们东家为了答谢丁琬,让成衣坊做的东西。 套袖、围裙都绣着“菀茗韶华”四个字,充当做工服。 丁琬笑着颔首,道谢之后带着儿子继续往里走。 一盏茶后,离老远就看到了廖明航。 徐致遥见了,撒丫子就往那边跑,边跑边喊“明航哥”。 翠云挽着丁琬的胳膊,笑说: “夫人,我发现二少爷喜欢跟自己大的玩。” 丁琬颔首,想了下,道: “小孩儿应该都这样。致远小时候就喜欢跟二珏玩。你看巧儿他们,不都喜欢跟他玩,只可惜这小子不理,回去得好好教育一下。” 翠云听了没吱声,挽着她的胳膊,继续向前。 廖明航抱起徐致遥,冲着丁琬微微颔首,说: “姑母来了。” 丁琬“嗯”了一声,问: “吃饭没?” “没有,打算回家吃。” “那正好,一会儿去菀茗韶华吃,我让翠云在思韵点了几道菜。” 廖明航刚想拒绝—— “明航哥你去,陪我一起吃。” 徐致遥摇晃着他的脖子,撒娇要求。 爱屋及乌。 他尊重丁琬姑母,所以对于她的儿子,也很是看重。 笑着点头,宠溺的道: “好,陪你一起吃。” 说完转头又道: “那姑母,我先抱遥哥儿回去再忙会,一炷香后过去。” “行。”丁琬没有异议。 把竹枫留下,叮嘱儿子“乖一些”后,便带着顺喜跟翠云去了酒坊。 满院子的酒糟味,闻多了就没那么新鲜。 做工的见到丁琬,纷纷叫“东家”打招呼。 程林从谈事屋出来,笑着走上前,说: “东家来了。” 在酒坊,她也唤其“东家”,必须遵守规矩。 “我带东家去那边转转,今年山葡萄收了很多,宫里又定了好些葡萄酿。南边也定了,来年又能大赚一笔。” 如今的菀茗韶华,已经成为大周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酒庄。 酒坊内的酒,大部分供应皇宫,其余全都供给百姓。 至于大周的酒承司,人家做的都是名酒,卖给临朝、甚至是是海那边的西凉。 丁琬颔首,跟着来到后院,发现不少半大孩子都在这边上工。 其中,就有张青山家的张鸿。 “啥情况?怎么回事儿?” 程林耸耸肩,轻声的说: “咱们前阵子不是放话出去收山葡萄嘛。很多学堂的学生趁着休沐、午休,就都出去采。有的甚至不去念书,就采葡萄赚钱。” “这……让他们念书为了啥?这咋就目光短浅?”丁琬恼火。 真是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朝廷免束脩让他们念书,是为了让他们长知识、拓眼界。 这一个一个就想着做小工,算什么? 现在好好念书,他日做个管事账房,不也比现在赚的多? 用脑子赚钱要比用手赚钱,轻松得多吧! 鼠目寸光,真真儿的鼠目寸光。 程林理解她的意思,可这又能怎么办呢? 新建区农家人居多,常年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如今有赚钱的门路,他们自然不能放过。 “学堂夫子见不去的太多,所以这些日子休沐,打算过阵子连上,也能让他们踏实一些。” 听着程林的话,丁琬长叹口气,原本她是想着把孩子送去学堂,但如今看来肯定不成。 跟什么样的人学什么样的人。 如果周围都是只盯眼前那点蝇头小利,就算孩子的意志再坚定,难保不会动摇,毕竟年纪小。 想到这儿,用肩头撞了她一下,说: “如果是这样,那年后就别让鸿哥儿去学堂了。我家这几个差不多也到了启蒙的年纪,到时候我请夫子来家里教,鸿哥儿跟着一起。” 程林想了下点点头,没有拒绝。 旁的也就算了,这关乎着儿子的未来,她不能忽视。 “这边小工,怎么算工钱?” “一天十五个铜板,就是洗葡萄。” 活不重,对于孩子来说,倒也挺好。 京城这边雇人价格不低,在土庄子那里,再添十个,都能雇大工了。 丁琬长叹口气,摸着肚子,道: “早知如此,先前就不该开这个头。” 第1182章 看不懂 “话也不是这么说。”程林摇头。 见她一脸不解,压低声音解释又说: “就是咱们这没活儿,别的作坊还有活儿,他们该去还是得去。” “如果是这样,那朝廷推广学堂的意义在哪儿呢?”丁琬不悦。 皇上、皇后顶着那么大的压力推广学堂,到头来学堂不如一个作坊的小工,这算什么? 程林摊手,满脸无奈的轻笑一记。 “嫂子,你该知道,就是在咱们村,你没开酒坊之前,也没几个能上得起学、念得起书。更何况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咱们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这新建区,吃一口买一口。东家也知道,这边的房子,每家就那么丁点大的园子,家家户户人口多,那点菜哪够?” “不是,等会儿!怎么能一个园子呢?”丁琬不懂。 当初户部分房,是按照每家每户那么分。即便没有分家,也是按照几股人那么分的。 这事儿她跟二叔丁文海都参与了,毕竟他们是农家出身,知道农村那些不成文的规矩。 不强制分家,但分房是按照每股人都有自己房子住的情况下分。一户四五口人,菜园可是足够吃。 程林焕然大悟,伸手扶着她,边走边说: “咱还是回屋聊吧,这事儿有点长,你现在身子不方便。” 丁琬很想回一句“没有不方便”,但做工的人都在看他们,索性也就不再坚持了。 回到谈事屋,翠云已经晾了水。见她们回来,倒上两杯,站在一旁。 两个人挨着坐,程林再次开口—— “前阵子连雨天,再加上二年哥去了灾区,所以你不知道。新建区搬过来的那些村民,有一些把分得的房子,张贴给卖了。然后一大家子,又重新挤到一起。人家说这样过日子,踏实。” 踏实?丁琬嘴角狠抽,难以置信。 卖房子挤一起住,这叫踏实?这不胡说八道吗? 翠云在旁听了,也觉得天方夜谭。 程林放下水杯,冲着丁琬重重颔首,道: “嫂子,他们跟咱老家差不多。” 简单一句话,丁琬顿时明白了。 说到底就是老人不想分家,想趁着有威信的时候,把儿子、孙子聚到一起。至于以后啥样,那他们两眼一闭,爱咋咋地。 土庄子就有这样矫情的老人,不想分家,自己当家做主,掌控儿子、儿媳。 她们总认为自己做了一辈子的儿媳,好不容易熬成婆婆,就得好好享受。可这样的想法根本不对,闹矛盾的时候在后面呢。 丁琬蹙眉,追问着道: “新建区的所有人都卖了?” “倒也不是所有人。”程林摇头,“没卖的直视一小部分。” 翠云在旁咂舌一记,面露惋惜。 丁琬见了,冲她挑眉道: “开眼界没?” 翠云点头,喃喃的说: “照这样驱使看,往后他们吵架的频率,只会更高。” 丁琬对于她这句话,十分赞同。 程林也没有异议,嗤笑着转悠着杯子,道: “不用往后,我看最近就差不多了。咱家酒坊这边,有几个已经后悔了。” “这么快?” “那可不!”程林冲翠云颔首,继续又道,“新建区的房子,炕虽然大,可一张炕上睡三对夫妇,你们想想得啥样?最近翠珠家的杂货铺,生意倒是特别好,尤其是炕上摆置的简易屏风,卖的最好。” 丁琬满头黑线,身子一阵恶寒。 好家伙,这可真够呛了。 翠云抿唇,幽幽地道: “一张炕睡三对夫妇,这要是女的都不做工倒也罢了。这要是媳妇们做工还这么委屈,那还真是……”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其他两个人都清楚。 不赚钱,婆家怎么安排都好。可人家自己赚钱,还被那么“虐待”,就太说不过去了。 远的不说,就说翠云。即便她也有些得意孙副将,可看到他母亲的嘴脸,她就不喜欢。 她成为奴婢的理由光明正大,而且她本本分分,靠自己本事赚钱,哪就低人一等,顶多没有自由。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自由不自由能怎么地。 每天过得充实,吃的、穿的、用的,皆比常人要好,她就本能不想去看所谓“公婆”嘴脸。那些在酒坊做工的妇人们呢?她们能看一天两天,能看永远? 丁琬微眯着眼睛,好一会儿问: “他们卖的房子在哪儿?被谁买了?” “谁买啊,一期这边都是农家迁过来的,城里人家根本不过问。” 程林回答的理直气壮,丁琬听了长舒口气。 可没等她彻底放松,紧接着—— “房子都被户部那边买了,而且是一百两银子一座,不还价。” 一百两? 价格合理,但动机她挺慌。 户部为什么买房子?这笔钱是个人行为还是户部挪用银钱? 越想心越慌,越想越不安。 原本打算在这边用午饭,可如今她一刻都待不住了。 “腾——”地一下站起身,吓得程林跟翠云都急忙过来。 “哎哟我的亲嫂子啊,你这是干啥?你有身子呢!” 翠云见程林说了,便也没在开口,只是挽着她的胳膊,不让她乱来。 丁琬回神,笑着摇摇头,说: “别怕,我心里有数。我现在要去皇宫一趟,这边你照看着。中午思韵那边会送菜过来,我就不吃了。廖明航在隔壁,一会儿过来,你们两口子陪吃口,我把遥哥儿留下。” 程林听她要进皇宫,不住点头,道: “放心放心,嫂子尽管去忙,下工我送遥哥儿回去。” “那不用,有翠云呢。”丁琬说完,扭头看着翠云又道,“照顾好二少爷,竹枫我留给你。” “是,夫人。” 翠云挽着她的胳膊出去,见顺喜站在门口,忙叮嘱着又说: “好生照顾夫人,去备车然后回府接佩文。” “是。” 程林站在门口,一直目送马车离开后,用肩头碰了碰翠云,道: “哎,孙副将找了我男人,让我帮着说媒,你啥想法?” 孙毅家的房子就在这边二期,跟程林家隔了一条街,但里的并不远。 翠云轻笑,缓缓摇头,说: “麻烦嫂子拒了吧,我不需要。” “哎……” 程林还想劝劝,可人家丝毫不给机会,扭头去了隔壁糖水作坊…… 第1183章 小事我做主 马车接上佩文,一路快走去了皇宫。 丁琬进宫,从来都不需要繁琐的规矩,那张脸就是凭证。 被宫人带着去了凤仪宫,夜莺正附在案头写东西。 见她来了,笑眯了眼睛,说: “怎么,来兴师问罪的?” “……什么?”丁琬不解。 夜莺愣了一下,随后看着她道: “你进宫是出了什么事儿?” 丁琬也不是好糊弄的,走到她面前,慢慢坐下,道: “老实交代,别糊弄我!啥兴师问罪?” 夜莺扶额,暗骂自己冲动。 心知眼前的人儿不好糊弄,而且孕妇最大,她除了妥协没有第二个选择。 “没啥,就是你男人受了些皮肉伤,但你也知道,画眉在那边,问题不大。” 丁琬闻言抿唇,歪头看着她,眼神充满怀疑。 夜莺见状,急忙又道: “你别不信啊,我可不骗人。” “咋,你骗的都不是人?” “别别别,你在我这儿是心肝大宝贝,我哪能那么对你。” 插科打诨,明显有问题。 丁琬面色铁黑地看着她,一声不吱。 堂堂大周皇后,要看官员女眷的脸色,说出去谁相信? 不过也怪不得谁,毕竟是她自己愿意、自己惯得。 把一旁的蜜饯拿过来,推到她面前,说: “我不骗你,徐永涵是真的没事儿了。只不过当时匕首扎的位置有些靠近要害,所以一直迟迟没有回来。” 他们增援灾区,灾情得到控制就可以回来,如今半个月多过去,人还未归,自然是出了些事儿所致。 丁琬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今日过来也只是恰好。 见她这么说,捏起一块蜜饯,淡淡的道: “你什么都不跟我讲,要不是你说漏嘴,这事儿是不是还没打算跟我说?” “关键已经好了吖!”夜莺恶意卖萌,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又道,“他去以后发现受灾的两州,堤坝不合格,而且百姓过得也不水深火热,这才派人仔细调查。不过做的太明目张胆,挡了一些人的路,所以……” 受灾的两个州,离京城不算远,而且每月税收、往年税粮,都如实上交,一切正常,任谁都看不出有问题。 如果不是这次突发灾情,军营不受府衙官职,朝堂这边根本不会发现。 不止是官官相护,还有恶霸鱼肉乡里。就是一个小小的镇长,家里住的房子、摆设,都堪称极度奢靡。 当地百姓过得苦不堪言,但各处要塞把守。只要动了上京告状的念头,要么腿打折,要么直接打死,推下山崖,制造成意外景象。 说实话,自打新帝登基以后,秉雷霆之势,办了好些贪官。 很多已经不敢这般,可偏偏就是这不起眼的地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丁琬听她说完,想起前阵子京城派的钦差,道: “上次杜大人出门巡查,是不是就去了这两个地方。” “差不多,这两州是首站,还有旁的呢。”夜莺没有隐瞒。 反正这事儿不会是秘密,因为这两州的事情,朝廷已经决定,每年四次派人巡查。 先前派出去的人有限,暗处是暗处的,明面是明面的,互不干扰。 “哎,你进宫找我不是为了这事儿,那是因为什么?” 经她提醒,丁琬突然反应过来,忙不迭把新建区的问题说了一遍。 夜莺无语的把纸交给她,苦笑着道: “户部那边是我让人做的。房子收回来是暂时,他们肯定还得二次买房。” 丁琬接过来,看着上面的内容,眉头越蹙越紧。 一百两银子买回来,等再被他们买回去,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而且这上面的“抵押居住”,她是头一次听到。 用另一处的房子做抵押,然后每个月还户部多少银钱,这样来算。 如果不想“抵押居住”,也可以跟租房。跟户部租,一个月多少钱,押一付三。 反正不管哪条路,肯定都要多花钱。 当然,这无可厚非,朝廷不是大善人,不能助长老百姓的愚昧无知。 丁琬看过之后,长舒口气,道: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户部私自做主呢。” “在眼皮子地下,他们不敢的。”夜莺十分自信的说着。 命人去准备午饭,看着她又道: “你着急过来,午饭就在宫里吃吧。遥哥儿呢?” “在酒坊,我没带他。” “得空带来,太子喜欢跟他玩。” “行,下次带来。”丁琬满口回答。 在皇宫用过午饭,丁琬要走的时候看着她,说: “许久我都没见香太嫔了,能去看看嘛?” “看她作甚?再说她也没在京城。” 没在京城? 丁琬纳闷蹙眉,“去哪儿了?” “灾区呗。”夜莺回答的理所当然,丝毫没有迟疑。 见她释然的样子,好笑摇头,说: “你少在她面前晃悠,她就不会想起丁珏。对了,她上次给你的东西,以后就去丽人堂拿,自己人,少要你的。” 丁琬笑了下,随宫人离开凤仪宫。 夜莺没有送,而是回到案头继续完善“抵押居住”的各项条例。 粮库充盈、国库充盈,边境防线在固若金汤,这样就不怕各朝来犯。 一阵脚步声穿来,她没有抬头,而是上扬嘴角,道: “丁琬刚走,一会儿你让人跟徐永涵说一声,她都知道了。” “你说的?” “我以为她来是兴师问罪,谁知道这丫头竟然是担心户部收房,弄岔了。” 夜莺边说边往旁边靠,问着熟悉、刚毅的味道,心顿时踏实了。 皇上伸手搂着她的纤腰,看着纸上的内容说: “你这个靠谱吗?如果他们还不上还真的把抵押的东西收回来?” “那是自然。”夜莺点头,边写边说,“这东西就是自愿,想赁、想买随他们。还不上,我自然要收回来。当初让他们迁进京,房子白给、里面家什、物品白送,他们不知道珍惜怪谁呢?” 农家都这么住,没人觉得会有问题,但来京城有活儿做、有收入,原来的地还能种,她不理解为何还要这般委屈自己。 当然,她也不会去做什么“思想教育”,路是自己走的,走错走对,都要自己承担。 皇上见她这般,轻笑着道: “你当大周是你那个世界吗?旁的不说,就是这婆媳,永远都是婆压媳。” “所以我没打算改变他们啊!”夜莺说的理所当然,放下毛笔瞅着他又道,“我在赚钱充盈国库。咱家大事你说的算,小事我做主。像这赚钱的鸡毛蒜皮,自然就是我来喽。” 皇上闻言,嘴角上扬,俯身把人抱起,一步一步往寝殿走去…… 第1184章 人心贪婪 不出三日,京城各处告示板,张贴了受灾两州的具体原因,还有处罚结果。 从河堤偷工减料,到官员腐败贪污,再到恶霸横行、官员相护…… 因为朝堂推出“消息共享”政策,所以一桩桩,一件件,写的清晰,罗列明白。 势必要达到“人看过、能记住”的原则。 其余各地,皆有盛聚楼发布消息,很快传遍大周境内。 说白了,这东西不止是给老百姓看,更是给其他官员提醒、敲警钟。让他们自己心里有数,他们什么该做、什么不都做。 突然爆发的事情,倒是就成功把新建区“卖房热”的劲儿头,盖过去了。 卖房依旧,户部收房也依旧,但潜在的矛盾,已经开始冒头,只不过没有爆发而已。 葡萄清洗的过程结束,孩子们又都回了学堂念书。 只不过这一次,回去的孩子只有三成,七成都已经各处找小工的事儿做,赚钱贴补家用。 偶尔,丁琬跟程林在一起聊天,不免为之感慨、唏嘘。 明明家里种着地,男人、女人也都有事儿做,为何还不让孩子念书? 没有条件不能要求,可现在有条件,而且念书不花钱,竟然还是不让去,到底为了什么? 每每说到这个话题,二人除了共同叹气,别无他法。 没过多久,京城救援大部队回走,顺道把受灾两州牵扯的官员,一同押上京,交由刑部审讯。 丁琬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带着儿子跑去刑部门口“逮人”。 等徐永涵忙完,已经日落黄昏。 过了夏至,一天比一天短。 徐永涵从刑部出来,徐致遥一路“哒哒哒……”,跑到跟前,直接抱住他的大腿。 这么一个软萌包子投怀送抱,哪有拒绝的道理? 徐永涵弯腰把孩子抱起,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脸儿,道: “想不想爹?” “想。”徐致遥重重点头。 徐永涵满意的上扬嘴角,看着走过来的女人,说: “媳妇儿,我回来了。” 丁琬深吸口气,瞅着清晰可见的瘦削,道: “累坏了吧。家里我让佩文炖了鸡汤,忙完没?” “忙完了。” 没忙完也忙完了。 出去那么久,他真的想媳妇儿、想儿子。 原以为他去西北,安顿好在派人来接妻儿,如今看来他反悔了。 他决定把妻儿都接过去,实在没地儿就暂时居住盛聚楼,反正不要再分开。 夫妻俩你侬我侬,随行救援的葛大人出来碰到,原地站定。 好家伙,这满眼浓情蜜意的人是徐大人? 他没看错? 一起在灾区共事月余,这人可一直都绷着脸。 即便抱着无父无母的孩子,也是满脸严肃,更别说面对那些贪官污吏。 如果不是他的干脆利落,也不会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当然这也没法避免,只能说人心贪婪。 走上前,主动打招呼说: “徐大人,这就是令郎跟尊夫人吧。” 徐永涵闻声回头,单手抱着儿子,另一只手揽着娇妻的纤腰,颔首。 “遥哥儿,叫葛伯父。琬儿,这是跟我一起去灾区的葛大人。” 能让他特意介绍一番,只怕这人入了他的眼。 丁琬微微福身,徐致遥在父亲怀里,双手作揖,规规矩矩。 葛大人急忙还礼,把小厮递上来的东西,拿给徐致遥说: “给哥儿尝鲜,那边的饼饵。” “谢谢葛伯父。”徐致遥说着,伸手接过纸包。 其实徐永涵也买了,不过人家给的是一份心意,不能拒绝。 葛大人也是有眼力见儿的,心知他归心似箭,笑着揽活儿说: “徐大人回去吧。剩下的东西,下官来办就好。” “那就有劳葛大人。” “徐大人客气。” 丁琬再次冲他侧身行礼,徐永涵扔下句“改天吃饭”,便带着妻儿离开刑部。 上了自家马车,丁琬靠着他的胳膊,徐致遥坐在他的腿上,娘俩谁也没离开他。 一直都是三口人整整齐齐,即便分开,也就几日,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 好容易团聚,谁也没说话,就那么彼此依偎,体会当下。 马车安静,赶车的车夫几度以为车里没人。 不过他也很守规矩,不敢胡乱吱声、掀帘。 终于,马车停在徐府正门,车帘掀开,徐永涵先把孩子递给车夫。随后自己下来,然后回身把媳妇儿抱下来。弯腰再次抱起儿子,一家三口从正门回家。 管家走上前请安,一家回到主院,翠云屈膝行礼,说: “将军、夫人,水已经备好。” 徐永涵“嗯”了一声,把儿子交给丁琬,道: “我去洗洗。” “我陪你。” “不用。”徐永涵忙不迭拒绝。 他身上有几条疤,她全都知道。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她说,所以不能让她看见。 丁琬没理,嘱咐徐致遥在房里等她,然后不由分说的拽人出去。 “还隐瞒什么?娘娘都跟我说了。” 平平静静的一句话,让徐永涵内心顿时“咯噔”一记。 这咋还告诉她了呢?不是说好了,瞒着吗? 好在发现的及时,不然等他瞒了她,谎话可就不好圆了。 夫妻俩去到耳房,丁琬没让顺喜进来。 关上屋门,冲着他说: “把衣服脱了,我瞅瞅伤成啥样?” 徐永涵没有磨蹭,把外褂、中衣全都脱下后,亵衣也跟着扯开。 丁琬看着那条不算长的疤,眼泪止不住的“吧嗒……吧嗒……”流。 是匕首伤的,再偏一点,这人就得交代。 “别哭,我没事儿。当时太快来不及躲,只能避开要害。” 他不安慰还好,一安慰,丁琬哭的就更凶了。 把自己填进他的怀里,哭的肩头一抽一抽,不能自已。 徐永涵见状也不敢吱声了,就那么抱着,无声哄着。 好一会儿,门外传来—— “将军,小人给您添水。” 丁琬闻声愣了一下,随后鼻音浓重的说: “进来换桶水。” “是。” 下人一通忙活,水终于换好。 丁琬趁着这个空档,整理了情绪,催促徐永涵进浴桶。 小心翼翼的避开他的伤口撩水,轻叹口气,道: “以后再想做啥别那么莽撞,你们军营的‘快、准、狠’,大多不适用文官这边。你别看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可人家要狠起来、算计起来,可不是你们能招架的。” 第1185章 贪官敛财,女人暴虐 丁琬说的认真,徐永涵听得也认真。 伸手握住肩头的柔夷,郑重道: “我跟你保证……” “你还是别保证了。”丁琬打断他的话,哀怨的叹口气,“咱俩和好的那天晚上,我数过你身上的伤疤。你当时就跟我保证,不会再多一条,可现在呢?” 承诺还在耳边,可事实却非如此! 徐永涵脸热,但又不好辩解,只能乞求般的看着她,无声撒娇。 丁琬也没有不依不饶,帮他洗好后,看着干爽的伤口,道: “不用换药啥的吗?” “不用了,都结痂了。”徐永涵说着系上衣袋,生怕她看到再“触景生情”。 丁琬帮着他绞干头发,轻声的问: “明天上朝吗?” “上。”说完见她手上的动作明显一顿,忙不迭又道,“明天我不去武学堂,上完朝就回来。” 丁琬原本怨怼的脸,听完这话,阴转晴。 “明儿二叔让过去吃饭,我们吃完早饭就去,你下了朝去那边。二叔又去酒坊了,他说商队不许他去充数,他想做些实在活儿。” 说白了,就是不想在儿子手底下做事。 毕竟是做老子的,被儿子管着,他心里那关过不去。 但在侄女手底下他不觉得有问题,毕竟是酒坊,他可不会酿酒。 徐永涵笑看着铜镜里的媳妇儿,说: “二叔到底跟大现‘分道扬镳’了?” “肯定的,不然他们俩老是干仗!” 老子的决定,大多是错误、多余的,儿子说了又不服气,自然就闹腾起来。 徐永涵笑着起身,拥着她朝外,边走边说: “二叔就是典型的爹最大性格。其实很多时候,他说的不对,可就是拉不下脸。分开也好,对于他们家庭和睦有助益。” “我也是这么想的。再说酒坊这边现在供给的地方太多,能外出的不多,二叔正好可以。” 其实外出能赚不少,而且还能捞些油水。 这都不可避免,但要是被查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丁文海为人本分,从来不占这个便宜,所以有他比对,曾经那些或多或少捞油的人,就收敛许多。 夫妻俩回到主院,徐致遥都不知道抻脖子瞅几次了。 见双亲回来,一路小跑过去,扑到徐永涵的腿上。 母亲不能扑,肚子里有妹妹…… …… 徐永涵回京没多久,灾区两州的所有贪官、恶霸,就宣判了。 情节严重的判斩首,不严重的流放边境修防线。贪图的钱财全都充公,至于家眷,无一幸免,女的为奴,男的去盐场充苦役。 当地百姓在得知全都判了后,据说鞭炮足足放了一个时辰。 也不怪百姓反应这么强烈,实在是贪官贪财,女人暴虐。 有几位女眷,跟着盘斩首,原因是她们做的太过分,把良家女子送去窑子,折磨致死。 受害者的兄长、父亲、丈夫去寻,那也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乱棍打死。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留命! 当他们的罪行全都公布于众的时候,老百姓全都自发的去到刑场,烂叶子、臭鸡蛋,扔了一通。 丁琬特意在行刑这天去了武学堂,给来到这边的孤儿们送衣服、鞋袜,顺道告诉他们坏人已经伏法。 从武学堂出来,她直接去了新建区的酒坊,情绪不高,有些低落。 程林从库房回来,见谈事屋就她自己一个人坐着,不禁愣了一下,问: “咋了?” “啊?没有。”丁琬摇头,揉了揉眉心又说,“就是心里难受。” “去武学堂了?” 程林试探的问。见她颔首,心中了然又道: “坏人都已经受到惩罚,你就别自己难为自己了。二年哥那伤咋样?没事了吧?” 丁琬长叹口气,看着她颔首说: “他是驴子托生,伤势无碍。武学堂有个叫小花的,年纪不大,是个女孩儿,非要去武学堂。” “女孩子不都是要去医学堂的吗?” “她不干,非要去武学堂,说要学些功夫,以后不被人家欺负。她当初是被她姐、她爹娘等人塞进地窖,才幸免于难。据说她姐……唉,一群畜生,处死都不值得可怜。” 小花的姐姐长得漂亮,被一户少爷看中,少奶奶自然不愿意,就趁着丈夫出门,让人把小花姐姐拉去窑子,折磨致死。 程林听到这里,嘴角狠抽,难以置信的道: “哎哟,这也太缺德了,都是女人咋能这么狠?” 话说到这儿,紧抿嘴角为当时自己可笑的想法,觉得惭愧。 当初判女眷斩首,她还觉得有些过分,如今看来,根本不是。 同为女人,被看上又不是那姑娘的错,可这媳妇做的那么狠辣,别说斩首,鱼鳞剐都应该。 哪有这么缺德的,她不是女的? 起身给她倒了杯水,轻声安慰又道: “你也别太难受,我相信经过这次的事情,大家都会有个警惕、不敢乱来了。” “但愿吧。” 话落,外面传来—— “鸿哥儿媳妇啊,我回来了。” 丁文海热络的声音传来,丁琬忙放下杯子,看着门口。 片刻后门开,外出好几日的丁文海,拎了两匣子糕点回来。 “哟,琬儿也在呢?你家那份,我让人给送回去了。” 说着,把糕点递给程林,又道: “滨州那边的特产,软糯好吃,还有种花香。这两匣子都是你们家的。” “多谢二叔,您出去就给我们带东西,都不好意思了。” “哎,这有啥的,谁让我是你二叔呢。”丁文海边说边从怀里掏出银票,交给程林。 她是酒坊的账房女先生,有些提前要货未给钱的,丁文海出去跑生意,顺道要钱。 清点后,程林装起、入账。 丁文海挨着侄女坐下,道: “最近有个昉州有个舛阳县新开了间商铺,我打算过去瞅瞅,看看他们要不要酒。” 他是闲不住的,就怕自己白拿工钱,占了侄女便宜。 丁琬闻言笑着摇头,说: “不急,才回来,搁家陪陪我二婶儿跟玥姐儿。过些日子中元节,等过了中元节咱们把爷奶接来,你再走。” 第1186章 常年压迫 “啊,那也行,那等你们给亲家嫂子上完坟,咱们一起去。”丁文海没有异议。 程林把倒好得水放在他面前。 “二叔喝水,啥时候去给伯娘上坟,我们也去。” “行,都去,都去。”丁文海说完看着她又道,“那个……你公爹那边……” 程林猜到他后面话的意思,摇了摇头。 “我们在一旁烧,喊着点儿我爹的名儿。” 回去是肯定的不可能,随便找个空地,喊着名字就可以。 反正老一辈都是这么做的,他们照做也行。 丁琬看到她眸子里的落寞,拽了下她的袖子,说: “别难受,如今你跟青山过得好,老爹在天有灵能看到,会更加高兴。” 程林“嗯”了一声颔首,整理心情,道: “二叔,这舛阳县的商铺,你可知来历?” 提及正事儿,她一改刚才的优柔。 丁琬信得过他们夫妇,把这么大的酒坊交给她们,还配了三个管事,她得给人家打理好了。 丁文海见话题转了,也跟着往下聊说: “商铺具体啥样不知道,但那是明航告诉我的。那边跟他定了糖水罐头,琬儿她二舅也给那边送了糖水李子。” 只要是卖东西的商铺,吃食、水酒还能缺了? 多一家商铺,就多一笔银钱,赚钱的事儿,可不能马虎。 程林点点头,赞同的说: “反正就是一手钱、一手货,二叔接完爷、奶回来就去,谈不谈妥,中秋之前都回来。” “成,放心吧。”丁文海满口答应。 也没啥成不成的,他们需要就买,不需要他就回,还能强买强卖不成? 事情说下,丁文海就起身走了。归心似箭,外出那么多天,想闺女、想媳妇儿了。 丁琬跟程林一直把人送上车,站在街头看了好远才收回视线。 彼此互看一眼,默契笑了。为什么笑,只有她们彼此知道。 想当初丁文海在商队的时候,前期还好,后期真的是摩擦不断。 “我觉得二叔来酒坊是最正确的选择,不然都得跟大现断绝父子关系。”程林半开玩笑的说。 丁琬耸耸肩,瞅着天儿,道: “晌午了,咱去街上吃点儿东西?” “不用,酒坊做了,晨起我去买的河虾还有鱼,你留下吃点儿。”边说边摸她的肚子,“遥哥儿要不要接来?” 丁琬摇头,“被他爹带去武学堂,饿不着的。” 徐永涵这次回来,小家伙特别黏他。 只要不是上朝,去哪儿都跟。 程林多少听到一些,吐了下舌头,道: “还真是父子情深呢!不过爹带着也好,到底是男娃儿。” 正说着,不远处传来“啊——”的一声尖叫,随后就听到—— “你个杀千刀的恶婆娘,我杀了你——” “大芹快跑,娘你别冲动,娘你放下刀——” “阿水你休了她,马上休了她。” “娘,儿子不能,娘……” “王庆水,你丧良心,你就这么对你寡妇老子娘?娘可是守寡把你们哥儿五个带大,你……” “董招娣你闭嘴!你成年到辈就是这套磕儿,你想逼死你儿子?自从我们成亲,你天天这套磕儿,你不累?啊——” 王庆水,丁琬不熟悉,程林却熟悉。 酒坊的人,他媳妇儿在把头的成衣铺子上工。 丁琬拉着程林要走,却被她拒绝了。 “咋?” “是咱酒坊的人。” 丁琬抿唇,清了下嗓子,压低声音说: “你要管?” “想管。”程林没有隐瞒,“两口子人不错,积极上进。王庆水认干,我都想让他单独负责果醋那边了。只不过他们家……挺复杂。” 张青山两口子上京,两眼摸黑,谁也不认识。 平日就是酒坊、学堂、家,三点一线。 王庆水踏实、认干、而且不滑头。去他们家吃饭,还是张青山主动要请,两家才开始走动。 对于王家,没有人比他们夫妻更了解。 “……差不多就是这样,他是老大,下面还有哥四个,两个成亲,两个没有。但老四、老五嘴好,哄得老太太开心,有些养娇了。” 总结下来一句话:常年压迫,老大媳妇儿不愿意了,要分家! 当然,也该分家的。 王庆水夫妇跟老太太一间屋子,二弟、三弟一家睡一屋。分给他们五间房,老太太一鼓作气,卖掉三间,然后用那笔钱高额给老四、老五找媳妇。 而且,老四、老五的房子,没有卖! 这也难怪老大媳妇儿不愿意了。 人家也是做娘的,也要养孩子,凭啥把卖他们的房子,给老四、老五娶媳妇。 一来二去,摩擦不断,如今就突然爆发。 丁琬理顺了来龙去脉,长叹口气,道: “你管也管不了哪儿去。清官难断家务事,咱村也不是没有不讲理的老太太,你忘了铁柱他媳妇?还有……” “凭横么把卖我们房子的钱给老四、老五娶媳妇儿?他们的房子不卖,就卖上面哥仨,凭横么?” “我凭你老母亲的xxx……” 这骂就太脏了! 丁琬听不下去,程林就更听不下去。 程家双亲活着的时候,程老太太就各种欺负程林她娘。后来有一次都把人打厥过去了,惊动了丁文江、里正、族长他们,这才收敛。 后来老太太过世,大家都说程林娘的好日子来了,可没想到不过一年,人就没了。 程父因为亏欠妻子,耿耿于怀,没等三年就也撒手人寰。 因为程家的这事儿,蒋文平跟赵族长全面管理,村里才有所收敛。 程林最恨这个,如今碰到,岂能袖手旁观? 丁琬看着她气势汹汹的样子,长叹口气,赶紧跟上。 刚要上前,竹枫不知哪儿冒了出来,拽她一下,道: “你身子不方便、别上前。” 丁琬听劝的点点头,不忘嘱咐: “顾着点,别让程林吃亏。” “你去喊张青山,谁媳妇谁护。”竹枫不耐烦的说着。 丁琬自觉有道理,忙不迭转身去酒坊喊人。 一路平坦大道,等她回来,张青山刚要出去找他们。 “回来的正好,饭打回来了,赶紧吃。” “别着急吃,先跟我走。”丁琬不住摆手,拉他往外走…… 第1187章 你砍我就行了? 另一头,王老太(董招娣)不停挥舞菜刀,长子王庆水抱着她的腰,催促媳妇儿快跑。 看得出来,夫妻俩感情没有问题。 胡同不少人围着看热闹,但谁也没敢凑上前,生怕被波及。 至于王家的其他几个人也都在,但全溜边、没赶上前。 王家大房的几个孩子,全都抱着母亲,怒目瞪着祖母。 王老太气的浑身直哆嗦,用没有刀的那只手,不停拍着长子—— “看看,看看,看看你的种,瞪我啊,像仇人一样瞪我啊!你媳妇儿直呼我名字,丧良心……呜呜……丧良心啊……呜呜呜呜……” 程林越看越气,加快不脚步上前,道: “这都动上刀子了,大家伙儿还看热闹?闹出人命,谁都别想躲,赶紧去报官!” 她是酒坊的账房先生,又住在这边。平日两口子不长不短,待人和善,大家对他们的印象都很好。 有几个认出来的,闻言急忙转身要求帮忙报官,但被王家老四一把拽住了。 王小五在家横行惯了,见程林多管闲事,气呼呼的道: “你是管酒坊的,这是我们家,用的着你管?你凑什么热闹?!我大嫂不孝,我娘是他婆婆,管媳妇天经地义。” 王庆水家的听到这话,差点没背过气去。 “五疙瘩,你是人吗?我陈三妮自打嫁进你们家,孝顺公婆、照顾你们兄弟几个,你身上的皮,哪一件不是我给洗的,你好意思说这么丧良心的话?” “我又没说错!”王小五狠狠犯了个白眼,“娘让你交工钱,你干什么藏私?还没分家呢,凭啥你就密那么多?” “我娘怎么藏私了?”王胜听不下去,大声呵斥,“我爹娘都在外做工,二叔、三叔两家也都在外面上工,你跟四叔做什么了?除了指挥我们这些小辈,你们还干过什么?” “对,敢情你跟四叔的房子没卖,以后有地儿住。我家、大伯家、三叔家可都卖了,还不能留些银子,自己赚钱买房子吗?”王二家的长子,也跟着附和。 两个哥哥这么一说话,老三家的也跟着吼起来。 程林在旁听了,冷“哼”一声,道: “看起来这村与村之间,还真是不一样。在我们土庄子,要是谁家老太太这么不懂事儿,里正、族长早就出面了,还能等到现在?啧啧啧……王老太,你不说京城农家跟北方农家不一样吗?我看还真不一样,办事儿很差劲!” 王老太背后没少讲究程林两口子。说到底,就是眼红、眼热。 外地来的,不仅有房住,两口子还在酒坊都是管事,儿子也长得好,家里海佃地。 人口轻,越过日子越好,凭啥呢?一个臭外地来的。 但没想到背后讲究人的话,竟然被人家听到,而且当着大家的面儿就说出来。再加上儿媳、孙子又都这么个样子,面子、里子挂不住,扬刀就扔—— “啊——” “天啊——” “娘——” 程林也慌了,那菜刀就奔着她过来,这…… 电光火石间,一颗石头打到菜刀上,发出“啪——”地声音,接着—— “哎哟——” 王老太扭头捂脸,石头、菜刀,应声落地。 还没等程林缓过神来,就被扯进熟悉、温热的胸膛。 “王老太你要干啥?杀人吗?” 张青山清冷的质问,让愣神的众人,全都醒过神来。 王庆水不再抱着母亲,几步过来,关心的问: “程管事没事儿吧,伤到哪儿没有?咱去药堂,找郎中看看。” “对对对,去药堂去药堂。”王庆水家的也忙不迭吱声。 两口子没有推卸责任,主动承担。 另一头的王老太那边,吐出两颗门牙,王老四气呼呼的道—— “大哥你是不是傻?她一根头发丝都没断,咱娘掉了两颗门牙,你……” “啪——啪啪——” 王老四的话没有说完,竹枫倏地上前,连扇三下,道: “如果我不出手,那菜刀飞过去直接劈死她。人命跟门牙,你分得清吗?” 王老四被打的突然,一脸惊愕。 王老太飞菜刀,有目共睹,想狡辩都不可能。 丁琬挺着肚子走上前,看着张青山,问: “打算怎么做?” 张青山微眯眼睛,凝视王家母子,道: “报官!这样的人,不应该留在新建区。区里住的人大多和善,没有动菜刀的。她能动一次就能动第二次、第三次!” “对,不能留,搬出去——” 同样在酒坊上工的封年,见张青山这么说,忙跟着符合。 其余看热闹的,细细想着,也纷纷颔首,响应号召—— “不能留,搬出去!” “不能留,搬出去!” “不能留,搬出去!” “你们……你们……”王老太急火攻心,浑身颤抖,随后就撅了过去。 竹枫离得近,按住她的人中,把人弄醒后,道: “别着急昏倒躲事儿,见完官,有你昏倒的时候。” 一个一个全都如此,王老太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儿了。 她这不是家事儿,是犯了众怒。 王老四也不敢再想刚才猖狂,这品竹色衣衫的男人,真的抽人! 丁琬冲小厮挥挥手,示意他去报官。 新建区这边,京兆府衙特意安了个分衙,派了几个人过来,就怕有人闹事儿。 如果分衙判了不认,可以去京兆府衙申诉。 王老太不顾掉牙的疼痛,双膝跪地,冲着程林这边磕头求饶—— “求你了这位夫人,老婆子错了,老婆子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啊……呜呜……呜呜呜……” 王老四、老五全都跟着跪下,王庆水也想求饶,被媳妇儿拽住摇头。 至于二儿媳、三儿媳,全都扭头,没说一句话。 王老二看着母亲跟弟弟这般懊恼,痛心疾首的摇头。 “娘,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扔那菜刀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个后果。今儿是有这位壮士出手,如果没有这位壮士,张家弟妹闪躲不及时,你可知后果?” “那不是她多管闲事嘛……呜呜呜……我就是吓唬吓唬,再说我要砍也是砍老大家的,我……我都认错了,还说我干横么……呜呜呜呜……” “你说那叫人话?我不是人?你砍我就行了?”王庆水家的厉声呵斥…… 第1188章 执迷不悟 王胜抱紧母亲,怒瞪着祖母。 王庆水家的气的浑身哆嗦,怒吼质问—— “凭啥要砍也是砍我?你凭横么?” “凭我是你婆婆,你入我王家门,就是我王家人!”王老太怒斥。 凭啥管教儿媳妇就不成? 他们老王家的人,她想怎么管都成! 王胜听到这话,在旁气呼呼的道: “你生我娘了吗?你养我娘了吗?凭横么你一句‘是婆婆’就天经地义?我娘谁也不欠,我们跟我爹欠我娘的。你,还有你的两个宝贝儿子也欠我娘的!是你们——” “嚷什么,嚷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儿?” 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老百姓自发的让出一条路。 四个身穿官府的衙差,大摇大摆的走过来,把头的走上前,阴沉着脸问: “怎么回事儿?谁在闹事儿?” 张青山作为当事人的丈夫,这个时候理应出头。 抱拳拱手,详细的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他不知道具体的事情,但老太太飞菜刀、竹枫救人,他看的真切。 等他说完,王老太那边满嘴是血的走上前,说: “官爷,我管的是大儿媳,自己家的事儿。” “自己家的事儿就能上刀子吗?”衙差蹙眉问着。 王老太看着张青山夫妇,又看了看衙差,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说: “这俩是菀茗韶华的管事,菀茗韶华是徐家夫人开的。你们官官相护,官官相护——我要去府衙,我要去府衙报案,你们欺负人,你们欺负——” 丁琬一直都没有靠前,听到这话,登时气笑了。 这算什么? 先发制人吗? 扶着腰走上前,看着老太太,道: “既然王家婆子这么说,那咱们就去京兆府衙吧。各位看热闹的麻烦给四个衙差作证,我一直都站在那边,没跟他们打招呼。这婆子污蔑我徐家跟衙差官官相护,此事我徐家必然要讨个说法。” 话落,大家纷纷点头,不敢有意义。 徐夫人他们太认识,经常来酒坊,兜里不断糖。 碰到孩子就给,从来不吝啬。 王老太不过一时情急,想要胡搅蛮缠,把这事儿掀过去。 没想到画虎不成反类犬,玩脱了。 见徐夫人真的要拿她去京兆府衙,忙坐在地上,拍着大腿无理取闹。 哭的撕心裂肺,王家老四、老五走上前,纷纷求着丁琬,说: “徐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娘一般见识。” “是啊徐夫人,我娘就是一妇人,没念过书,不该……” “没念过书也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扔菜刀跟没念过书,有关系吗?”丁琬看着王老四反问。 刚才他的嚣张,她可全看在眼里。 “你侄子刚才说的话,相信你听到了。你大嫂在没过门之前,吃你王家一粒米了吗?不说她犯什么错,你娘仗着婆婆的身份动菜刀,天经地义?我们家程林是你们老王家的媳妇儿吗?刚才如果不是竹枫出手,你娘的举动,就很可能要她的命。” “那不是没要吗?” “你放屁呢?”张青山怒吼。 见他执迷不悟,一把薅住他的驳领,说: “走,报官去。我告诉你,今儿这事我必须要个说法。王庆水,你要是个爷们,就把你的小家顶住了。人姑娘嫁给你,不是受气的。真要是做了天理不容的事儿,那也得报官,不能你娘滥用私刑!” 衙差见丁琬都出音儿了,二话不说,把王家众人全都带走。 张青山跟程林也跟着,原本丁琬是要跟着的,却被下课的佩文拦下,轻轻摇头,说: “夫人,咱们别去。您身子不方便,得躲一些人。” 丁琬想了下,点点头。刚好分衙的小吏走过来,拱手说: “徐夫人,在下要走访一下这边的居民,您能帮忙做个见证吗?不用您说话,就一旁坐着见证一下。” “可以。”丁琬点头,没有异议。 具体要他要做什么并不清楚,但做个见证,她可以。 陪着走访好些家,问的大多都是跟她差不多的同龄人,主要以“卖房以后”为宗旨。 问了差不多七、八户,不管老人如何“咳嗽”,在外做工的媳妇们,大多都是不想一起住,太挤了。 以前在农家,有些条件不好的,不得已几股人在一张炕上睡。可新建区是按照家里男丁分的房子,而且只多不少,占了朝廷那么大的便宜。 到最后,他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几股人睡在一张炕上,换谁能受得了? 小吏问过之后,已经一炷香过去。 佩文时刻惦记着丁琬的身体,等从下一家出来时,主动上前,说: “郑大人,我们夫人还没有用午饭,您这边还需要多久?” “哦,不用了,可以了。”郑小吏说完,冲丁琬拱手,感激的道,“多谢徐夫人。” “客气了,应该的。”说完,笑着又道,“不知你问这事儿,是为了什么?” 郑小吏长叹口气,略有些无奈的回答: “徐夫人有所不知,最近新建区总有家里闹口角。本来这是家务事,衙门不方便出面,但今日都已经动上菜刀,下一次什么样,谁也不清楚。我们大人说不能等事情发生再想防范,要未雨绸缪。” 原来的京兆尹已经提拔去了吏部,如今的京兆尹是翰林院下来的,为人正直、中肯,萧逸帆对他赞许不断。 现在听郑小吏这么讲,她对这位新上任的印象,也很不错。 缓缓点头,赞同的道: “邓大人的做法,小妇人佩服。既如此,那小妇人就不打扰郑大人忙了。” “恭送徐夫人。” “留步。”丁琬说完,跟着佩文离开胡同。 回到酒坊谈事屋,饭菜已经凉了。 好在佩文去外面给她买喜欢吃的酸辣粉,就是粉条用水煮了,放了辣子、醋、花生啥的。 这是夜莺研究出来的吃法,酸酸辣辣,很可口。 等了一会儿,佩文端着托盘进来,两碗酸辣粉还有一碟子卤煮。 “夫人,吃饭吧。” 丁琬喉咙微动,不住点头说: “嗯,吃,饿死了都要。” 第1189章 干预分家 一口劲道的酸辣粉,满足的不要不要。 美中不足,就是没有冰凉的酸梅汤,不过也只能内心想想。 画眉明令禁止,她不能吃冷的,佩文一切按照郎中吩咐的做,所以说了也没用。 一碗酸辣粉全都吃光,又把汤都喝净,满足的“啊”了一声。 佩文见状,抿唇轻笑道: “夫人还真好应付,一碗酸辣粉就这般高兴。” 丁琬闻言愣了一下,随后耸耸肩,说: “其实还有比这更应付的,你要不要听?” “如说是冰凉解暑的酸梅汤就算了,您不能喝。” 见她绷着脸,丁琬很狠撇嘴,扭头冲向一旁。 佩文把碗筷都收了,又把桌上打回来的饭菜拿去外面热了,张青山夫妇这才回来。 一问才知道,他们跟王老太的事情解决了,现在处理的是王家内部事儿。 当听到京兆府衙要给分家的时候,佩文惊讶的道: “官家还管百姓分家?” “管的。”程林重重点头,继续又说,“我起先跟你变现一样,可府尹大人说永臻先皇在位时,有个官员家不公,就是永臻先皇下令他们分家。因为有先例,所以京兆府那边直接照做,还说分一个就要分第二个、第三个,明儿出公示呢。” 丁琬在旁听着,对永臻先皇干预朝廷命官分家的事情,隐约有些印象。 好像曾经看过这样的书,虽然是文人杜撰,但据说就是真的。 书上讲永臻先皇看上了一个官员家的庶女,因为是庶女,进宫选妃没有资格,再加上长得不错,他们家老夫人父亲,就想把她推出去联姻、换印把子。 此事被永臻先皇知道,便下令官员分家,由于夫人过世没有续弦,暗中授意官员,把庶女的生母抬高身份,成为正室。 因为分家,老夫人跟大房一起生活,所以二房如何做,都插不上手。 这一番操作之后,庶女变嫡女,进宫选秀,最后成为永臻先皇的皇后。 是不是真的不清楚,但正史记载,永臻先皇的皇后,的确是因为生母抬高身份才进的宫。 想到这儿,丁琬上扬嘴角,“噗嗤——”笑了。 “嫂子,想啥呢?这么高兴?” 丁琬摆摆手,没理程林的问题。 这一番鬼操作,不用想也知道,铁定是夜莺。 搬出“先皇干预分家”的真是事件,朝堂那些想叨逼叨的大臣们,肯定无话可说。 估计在百姓卖房子的那天开始,夜莺就预料到今天的局面,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机智如她,果然厉害! “程林,王老太像你飞菜刀的事情,那边除了罚钱、打板子,没有旁的了?” “没收菜刀算不算?”程林打趣的说。 “噗——咳咳……咳咳咳……” 喝汤的张青山没忍住,扭头冲一旁猛烈咳嗽。 丁琬看着程林狡黠的眸子,轻戳她额头,道: “学坏了。” “嘿嘿……”程林笑着耸耸肩,继续低头吃饭。 王老太的事情不算大罪,罚二两银子,打老四、老五二十板子,以儆效尤也就那么地了。 至于分家,那才是重中之重。 这是新建区的首例,必须做到大家赞同。否则下一家、下下一家再来,就不好办了。 当天下午,王庆水免不了的旷工。但他们也算知道,所以就给安请假处理。 为这儿,丁琬下午是在酒坊谈事屋睡得午觉。这边张青山给放了个躺椅,专门用来给媳妇儿歇息的。 一觉醒来,谈事屋就她跟佩文,喝过水后,嗓子舒服了许多,问: “程林人呢?” “去看王家分家了。程管事知道您等信儿呢。”佩文打趣的说。 丁琬眨巴两下眼睛,没有反驳的“嘿嘿……”笑了两声。 她不走就是想看结果,无可厚非嘛。 “夫人,吃些桃,我把桃皮都剥了,撤撤火。” 想着中午的酸辣粉,丁琬急忙接过勺子,一块一块的往嘴里送。 汁多、很甜,特别爽口。 睡醒以后吃这个,真是舒服。 没过多久,程林从外面回来了。见她在吃桃子,不等她问,直接竹筒倒豆子,说的干干净净。 朝廷干预分家,就要面面俱到。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都分的明明白白。 田产,哥五个平分。积蓄,哥五个评分。 一共卖了三间房,银钱刨除积蓄,老二、老三这里多分一些,老大直接住现在的,照顾王老太。 老四、老五的房子没卖,自己开火、张罗媳妇儿。 等娶妻那天,三个嫂子会帮忙张罗,但不是出银钱。 毕竟分家一步到位,他们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王庆水家的这次是真逼急了,如果不是邓大人强硬,她都不想给老太太养老。” 丁琬听到这话,理解的点点头,说: “她婆婆都动刀了,她不想养也是正常。难道人家要砍她,她还心甘情愿的去伺候?就算是儿媳,就算‘孝’字最大,她也是个人。” 程林听到这话,想了下,没有吱声。 异地而处,她应该也会那样做。尤其是在她自己赚钱,不靠丈夫之后,那种“以我为中心”的想法,就更强烈了。 说起来王庆水媳妇很孝顺,很能干,但王老太的做法是真的太不应该。 又让人家干活、又让人家赚钱,还不让人家吃饱、吃好。 就是养驴耕地,也得让驴子吃饱饭啊! 看着吧桃汤喝净的人儿,轻声说: “还不回家?一会儿二年哥该带着孩子回去了吧。” 丁琬歪头看着她,想了下,道: “去你家蹭饭咋样?你去年晒得豆角干还有吧,我让人买只鸡,咱炖了?” 她是孕妇,想吃东西都是一阵一阵。 程林十分理解,也特别惯着。 毕竟他们家有今天的日子,全都靠她的扶植。 看了看窗户,点点头,道: “咱现在走吧,我去街上买只鸡,再往里面放些粉条、蘑菇,更好吃。” “好啊,好啊。”丁琬不住颔首,冲着佩文又道,“让竹枫告诉那爷俩,晚上过来吃饭。” “是,夫人。”佩文应下出去。 程林把门锁好,挽着她的胳膊离开酒坊。 二人走了一会儿到主街,街上摊贩零星几个,卖肉、卖鱼都有,就是没有卖菜。 新建区有自己的菜园子,需要买菜的不多…… 第1190章 案子不断 两个人买好东西,恰逢学堂放学。 等他们俩走到学堂门口,张鸿跟夫子正说话的往外走。 小家伙看到母亲,忙冲夫子拱手行礼,然后快步出来接过程林手里的东西。 虽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夫妻俩对他并不娇宠,而是严加管教。 夫子笑眯眯的出来,道: “张夫人好家教,这孩子前途无量啊。” 程林微微福身,淡笑着说: “劳先生您费心了。” 夫子摆摆手,看到一旁的丁琬,抱拳拱手,又说: “徐夫人好。” 年后人家给学堂捐了那么多文房四宝,现在还有一部分在仓库,这不能忘。 丁琬侧身受了半礼,道: “先生辛苦,最近学堂可还不错?” “唉!”夫子长叹口气,缓缓摇头,“不瞒徐夫人,学堂的学生就剩不到三成,在下都怕……怕这学堂关闭啊。” 他是秀才出身,在京城这样的地界儿,秀才当夫子很难,举人一抓一大把。 恰逢朝廷推广学堂,再加上新建区的生源又都是农家孩子,举人看不到。否则,还真轮不到他。 有这样的担忧,实属正常。 丁琬明白他的顾虑,轻笑着道: “先生莫慌。朝廷既然推广学堂,免束脩三年,这三年内肯定不会关闭。至于以后什么样,那还说不准。您只管做好分内的事情,至于往后……看看再说。我觉得先生深谋远虑,应该也为自己想好了路。” 学堂流失学生,这个是正常现象。但没想到这才半年光景,就剩下几十个学生,的确有些太快了。 不过这也没法子,每个人有每个人要走的路。不管是他们自己选的,还是家里人给定的。 学堂免束脩,如此占便宜的好机会都不要,她能说什么? 夫子长叹口气,看着张鸿痛心疾首的说: “张夫人,如果您能找到好一点的夫子,就让他去那边吧。我这里的学堂,春耕、秋收都休沐,平常偶尔还得休,实在是耽误孩子。” 程林摸着儿子的脑袋,轻轻颔首,算作回应。 丁琬倒也没有隐瞒,把自己来年要在家里请夫子的事儿,说了一遍。 家里孩子不少,虽然对于巧姐儿,森哥儿来说有些早,但熏着总比胡闹强。 夫子听到人家已经有了打算,缓缓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身后的学堂,重重打个“唉”声回屋。 如果他现在是举人,那他毛遂自荐,好像也是可以…… …… 随着新建区王庆水家矛盾爆发以后,接下来的日子,几乎每隔两天就有一户闹到衙门分家,有时候甚至一天三户。 京兆府衙自打邓大人接手,分家的案子不断,而且每一个都是闹到动刀动斧子的地步。 京城百姓每每谈论,都说邓大人“方人”,到哪儿都案子不断。 原本就是开玩笑,可谁知说着说着竟被有心人放大,然后弹劾邓大人的奏折满天飞。 之所以上折子弹劾不拿朝堂之上,毕竟大家都是读书人,怪力鬼神都不是太信。也有去找钦天监的,可人家压根不理。 该说不说,邓大人接手京兆府衙兢兢业业,哪能因为些莫须有的东西,就给人家扣帽子? 一直闹腾到了中秋节,新建区该分家的分了,该处理的处理了,秋收开始,谁也不敢耽误功夫,抓紧抢粮。 丁琬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徐永涵原本寻思中秋前能有信儿,如今看西北的局势,还真是由不得他“寻思”。 据说褚将军身子转好,已经把褚宝成亲自接到身边调教。 这样一来,很明显徐永涵就不用去了。 丁琬松口气,丁文海松口气,丁家二老更是松口气。 丁母轻轻摸着孙女的肚子,道: “你坐月子,奶伺候你,别折腾你娘。” 丁琬笑着摇摇头,柔夷附在老太太的手上,说: “不用奶也不用娘,到时候府里的婆子就可以了。” “那不行,他们有几个是真正生过、养过孩子的?” 丁母摇头不依,反握紧她的手,又道: “这个你就别管了,到时候奶安排。旁的整不了,给你做个月婆饭还是得心应手。” 见她这般坚持,丁琬缓缓点头,没再说话。 这样也好,她大约十月底、冬月初发作,出了月子没多久就过年,二老在京城过个年正好。 躺靠着瞅着祖母,笑眯眯道: “奶晚上还去看花灯不?” 京城的花灯,从八月十五一直挂到九月九重阳,晚上漂亮而且热闹。 不过她今年没机会,有了身子,要躲着些人。 丁母想了下,缓缓点头,道: “去吧。没几天儿了,要看就得等正月十五,那会儿天冷,我可懒得出去。你爷的意思也是这些日子出去,你是不是也想看?要不……” “我就算了,等正月我再去也一样。”丁琬摇头故作不在意的说。 其实她也喜欢看热闹,只不过不允许罢了。 丁母见她识大体,自豪的说: “还得是我家琬儿,这面面俱到的做法,谁人能及。对了,小玮来信真说过年不回来了?” 丁琬点点头,把一早得到的信,又给老太太念了一遍。 现在丁玮在西北,十月会从周皓倾那边出发去辽东,沿途走走停停,腊月到北苑县跟丁珏过年。 老太太等孙女读完信,缓缓点头,说: “也好。他过去陪丁珏过年,咱们都能放心。大后年殿试,琬儿你说他能成不?” “能,咱家孩子厉害着呢。”丁琬满口说着。 老太太闻言轻笑,戳了她额头一记,没有吱声。 能不能成不知道,反正她对家里的每个孩子,都有信心就是了。 婆子在外间,屈膝行礼—— “夫人,将军回来了。” 丁母闻言起身,笑呵呵的道: “我跟你爷带遥哥儿去你二叔那边,好好让宫里的婆子给看看,虽然还有些日子,胎位啥的不能马虎。你现在享福,还有个专门的婆子给看看,我跟你娘那会儿,可没这么讲究,好好珍惜。” “知道了,奶。” 第1191章 毛骨悚然 丁琬满口应着,起身打算送她,被丁母按住,不住摇头。 徐永涵从外面进来,见状走过来,说: “奶,我让顺喜送你跟我爷去。遥哥儿就麻烦奶了。” “说啥傻话!”丁母不乐意的咂舌,“我这一把老骨头还中用着呢,别说的好像不中用似的。” 徐永涵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摇头,道: “那是,那是,奶跟爷的身子骨最硬朗。” 秋收后地里种麦子,老人家还去帮着干了三天。 就连张青山都说,老两口这身子,无人能及! 送走了二老跟儿子,丁琬换好衣服,被佩文扶着出来。 徐永涵忙上前,看到佩文手里拎着的食盒,问: “什么东西?” “回将军,是夫人做的粘耗子。” 丁琬看着丈夫,轻柔的说: “皇后娘娘喜欢吃,我记得香太嫔也喜欢,趁着你上朝的时候没事儿,我就跟奶一起做了些。” 徐永涵听到这话,蹙眉道: “咱们去太医院那边,并不进宫。” “我知道,让宫人带进去嘛。”丁琬笑着说。 自打上次夜莺让她“没事儿别往香桃面前转悠”后,她就一直谨记。 每次送东西都会给香桃备上一份,但都是由夜莺转交,她没有露面。 坐上马车,靠在丈夫的怀里,说: “晚上你带儿子、爷、奶他们去看灯吧,我在家里等你们。” “你去不?” “我就不去了,身子不方便。”丁琬依旧摇头婉拒。 徐永涵见她这般懂事儿,什么都没说,不过内心倒是打定主意,让她去一趟。 一年一次,到底不想她一个人憋闷在家。 来到太医院,稳婆给看了胎位,太医又给诊脉,一致结果都是好。 悬着一路的心,这会儿也算放下来,高兴的上扬嘴角。 没再进宫,而是把东西交给宫人,夫妻俩坐车离开皇宫。 很快,那一食盒的粘耗子,就进了凤仪宫。 粘耗子又叫苏叶糕,或者苏叶饽饽。使用糯米包着甜甜的豆沙馅,再被紫苏叶裹着的一种点心。 辽东特产,但不能多吃,粘东西不好消化。 夜莺拿起一块,冲着旁边的蜂鸟,说: “你也吃,丁琬做吃食的手艺很不错。” “多谢娘娘。”蜂鸟谢恩后,拿起一块。 一小盘点心,在二人你一个、我一个的情况下,就吃光了。 食盒里还剩下一盘,夜莺直接让人给御书房那边拿去。 等宫人出去,蜂鸟放下茶杯,道: “跟徐慧怡有接触的夫人都在这里,除了王夫人是死于非命,其余如今都病榻缠身,他们府里这二年都有新晋的人。具体是不是他们的人不清楚,但依属下拙见,不能小觑。” 夜莺拿起纸,除了兵部萧逸帆、工部鹰首、户部范刚不在上面以外,其余几部的人都在上面。 “还有一个人,不在上面,不过属下觉得好像也有关联。” “谁?” “谭迁!” 夜莺闻言挑眉,惊愕的看着她,道: “那个纨绔?他怎么可能!” 正妻不在京城,府里就两个妾室,而且那小子比谁都知道什么该玩什么不该玩,讲道理谭府是除了徐家、萧家、鹰首以外,最铜墙铁壁的一个。 蜂鸟习惯性的看了眼外面,随后压低声音,说: “娘娘可还记得酒承司集体中毒?” 酒承司集体中毒事件怎么可能会忘! 当初差一点就全军覆没,现在细想还毛骨悚然。 蜂鸟见她没吱声,压低声音继续道: “主子应该清楚,属下在南越呆那么久,深知南越的习惯,他们最看不起女人,怎么可能会培养女暗卫?虽没有证据,但属下就是坚信,那个女人怕是第一波出手的人,而南越只是背锅。” 夜莺闻言笃定的摇头。她相信蜂鸟的判断,但也不能让忽略事实。 “这不可能!你该知道,南越使臣来京,当时宫宴特意提了‘姌醉’,他们后面也没敢吱声。” 南越灰溜溜离京的情形仿佛就在昨天,这个还真不能怀疑。 蜂鸟也明白她的意思,可她就是觉得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娘娘,如果此女真的是南越暗卫,鹰隼、雏鹰小队那里,不应该没有发现异常,您说是不?更何况死人都能活了,您觉得这些事儿会不会……” 后面的话没有说,但夜莺却明白她要讲的意思。 那女人不是什么南越暗卫,很有可能是…… 夜莺抿唇,思索片刻后,道: “行,如果你直觉是对的,那这事儿好办。任他们折腾,告诉下面的人盯着就行,其余不管。” “那李朝阳逃走的消息……” “放出去。李袁杰那边该盯就盯。如果真如康平郡王太夫人所说,先皇有个双生胎弟弟,那护国公太夫人过世,也就解释得通。” 如果不是徐永涵当初警醒察觉,只怕康平郡王太夫人,也难逃被害。 想到这儿,夜莺长叹口气,眉头紧锁。 蜂鸟抿唇上前,轻声又道: “娘娘,属下有一事不明白,此事跟黑鹰夫妇没有任何关系,但为何对方会……” “徐永涵察觉、警醒,坏他们事情,此为其一。其二,死的那个不甘心,输不起,自然针对丁琬。” “酿酒各凭本事……” 话没说完,夜莺戏谑笑了下起身,走到窗边又道: “很多东西,不是我们以为就是真理。人嘛,总有恋爱脑、直不棱、傻透腔。不然华云飞先生的戏文里,那些企图破坏人家夫妻感情的小姐、表妹,哪一个不是好看、有才,换个喜欢的不行,非得纠结那一个?” “这……属下不是很明白。” 蜂鸟迷茫的样子,让夜莺笑出了声。 挥挥手,让她退下后,缓缓摇头。 旁人不讲,就说香桃。 医术卓越超群,长得也明艳动人,那么多年制药、出任务,银票攒了不少…… 可为何走到最后,把自己混的爱情没了,友情丢了,最后惨死后宫之中? 她不想评价什么,但每个人要走的路,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不能用自己的想法强加他人,你又不是他,怎么可能谁都按你的想法来做? 第1192章 不会看错 傍晚,徐永涵等人吃过晚饭,丁琬催促二老回去换衣,不忘叮嘱着: “入秋了,晚上凉,奶跟我爷多穿件衣服。” “好,知道了。”丁母满口应着。 虽然住的是孙女家,可这跟自己家差不多,挺自在的。 跟老伴儿彼此搀扶离开屋子,丁琬又吩咐翠云,道: “给二少爷带件衣服,免得夜凉。” “是。”翠云行礼,抱徐致遥出去。 这几日晚上他们都出去看灯,小家伙俨然已经习惯,特别高兴。 等人都走,丁琬故作无事的看着丈夫,起身挽他的胳膊,说: “走吧,我陪你回去换衣。” 夫妻俩回答主院,丁琬拿出常服帮着换上后,道: “多带他们转一转,再有几天灯就撤了,想看就得正月十五,那会儿冷,我爷、奶他们够呛能出去。” 徐永涵捏了捏她的脸颊,等自己收拾妥当后,也把她的衣服拿出来。 “干啥啊?” “带你出去。”徐永涵边说边给她换衣。 趁着丁琬愣神的功夫,衣服就换好了。 小媳妇木讷的看着身上藕荷色衣衫,微微蹙眉。 自打三年孝期满了以后,她就可以穿鲜艳颜色的衣服。 “你这……我没说要出去啊。” “我带你出去。”徐永涵拍板决定,“蜀香煸炉屋三楼靠窗位置给你留了,把你送上去后,我带爷奶他们溜达,等累了过去找你。” 丁琬抿唇,虽然嘴上说“太折腾”,但是心里却特别高兴。 夫妻俩从主院出来去到后院,二老已经在车上坐着了。 看到孙女过来,老爷子不住点头,说: “还得是二年心疼琬儿,肚子是大了些,但不影响你出去转转。” 丁母闻言也笑着附和: “是啊,天天窝在家里逛园子,腻歪。” 丁琬挨着老太太坐下,挽着她的胳膊,说: “奶,我在蜀香煸炉屋等你们,你们累了就上去找我坐会儿。” “可以可以,你在上面也小心些,人多的地方不去。” “我知道。”丁琬轻轻颔首。 佩文准备了不少点心、蜜饯儿,生怕她看到一半肚子饿。 马车很快就到了煸炉屋。徐永涵亲自送丁琬上楼,又让顺喜把屏风支好以后,将竹枫留下。 丁琬见他如此小心又小心的样子,轻笑着说: “你下楼出去吧,都等着呢。我就在这边不乱走,没事儿的。” 徐永涵知道她素来稳重,捏了捏她的脸颊,道: “无论做什么,身边不能没人。” “我知道。”丁琬再次点头。 徐永涵一步三回头的下楼,丁琬等看不见之后,放松的回到屏风里面坐下,长叹口气。 这就是为什么她想出来又不能出来的原因。 出来并不折腾,可她出门徐永涵的压力特别大。 哪怕就是去酒坊,他也三令五申,让竹枫跟在身边。 顺喜亲自下楼去泡花茶,丁琬招呼竹枫坐下,道: “歇会儿吧,反正我也不走,你坐着就是。” 他不是徐家的下人,即便安辰把他派过来,他们夫妇也有自知之明,礼遇有加。 竹枫没有客气,撩袍坐下后,说: “这就是你不出来的原因吧。” 略带打趣的意思,丁琬无奈耸耸肩,笑了。 竹枫也很理解,转悠着茶杯,悠哉的道: “家主当初有孕,主子虽然在其身边的天数不多,但只要他在家主身边,都会如你丈夫这般,小心、谨慎、殚精竭虑。” 丁琬笑着颔首,想着曾经安辰的样子,又道: “姑父要比我夫君紧张,那会儿他都不让我小姑自己走路。” 竹枫愣了一下,随后轻咳两声,没有说话。 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顺喜拎着花茶上来,丁琬喝了一杯后,站在窗户前往下看。 路面已经开始上人了。 今年中秋的花灯,比往年样式多,而且好看。 看着一旁站着的竹枫,轻声道: “我听说竹阳已经有意中人了,那你呢?还不想定下来?” 竹枫耸耸肩,兴致缺缺的摇摇头。 “适合竹阳的不适合我,我没那多余的精力再去照顾个女人。” 这话丁琬不爱听了,怎么被他形容的,女人一无是处了呢? “也不是非得你照顾,或许是人家照顾你呢?” “那更不用了。”竹枫撇嘴,依靠着窗户笑着说,“我一人潇洒,再来个照顾我的,管这、管那,那过得可不舒服。” 正聊着,楼下乱成了一团。 丁琬抻脖子往下瞅,竟然是煸炉屋的管事,站在那里,告诉大家蜀香煸炉屋推出了“猜灯谜、给奖品”的活动。 原本她是没什么兴趣,可余光瞥见人群里的人后,心里“咯噔”一记。 转身就要出去,佩文忙走上前,道: “夫人,怎么了?” 顺喜也拦住她的要出去的身子,说: “夫人,您想要什么,小人下去给您取。” 丁琬转身回到窗边,看着人群里的墨色衣衫,微眯着眼睛。 是他,她没看错。 竹枫也发现了她的异样,走上前,问: “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吗?” 丁琬喉咙微动,指着人群方向,轻声的说: “你看东边,那个穿墨色衣衫的人。” 竹枫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蹙眉道: “那么多穿墨色的呢,哪一个?” “就是那个……哎,他往前面去了,进屋了。” 说完,再也等不及,推开佩文就往外走。 竹枫急忙跟上,二人一前一后的下楼。 一路下来,什么人都没有,显然那人就在一楼。 丁琬站在不碍事的地方,四处寻找,但根本没有她要找的那个人。 “你看到谁了?” 丁琬抿唇,秀眉紧蹙的道: “我刚才看见朗逸鸿了。” “谁?”竹枫怪叫。 好在大堂吃饭的人很多,大家说话的声音不小,没人注意这边。 丁琬重重点头,表示他没有听错。 但竹枫笃定的摇头,坚定的说: “你肯定看错了,不可能是他。” 朗逸鸿在耿家破败之后就被发配流放,途中摔下山崖。 虽没看到尸体,但肯定活不了。他奉命特意去过那里看过,也悬绳下崖,崖壁光滑,那么高下去,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我确定我没看错。”丁琬也笃定出声…… 第1193章 很有必要 竹枫摊手,指着楼上,道: “要不我陪你去二楼看看?” 他们一路下来,楼梯若是有人,他们下楼就能碰到。 一楼没有,那就只剩下二楼。 丁琬也知道二楼不可能,紧抿嘴角,有些怀疑自己。 难道真的看走眼了? 二人僵持之下,伙计端菜品过来。 竹枫眼尖,拽了下丁琬,帮忙让路。 等伙计走后,竹枫想让她上楼。门口猜灯谜的活动仍旧继续,难保一会儿不“呼啦——”进来一群人。 碰着可不行,这女人现在是鸡蛋,不能磕碰。 可见她一动不动,不禁正视了这个事情。 很多时候都有万一,如果当时他刚好被救呢? 虽然这个可能性并不大。 想到这儿,走上前压低声音,道: “你别胡思乱想,先上楼等你男人。此事我心里有数,晚点安排人去查。” 丁琬见他这么说,长叹口气。 “那等你查完不管什么结果,都要告诉我。” “可以。”竹枫满口答应。 带她重新回到三楼,佩文老早就等在楼梯口。挽着她的胳膊,边走边问: “夫人,您刚才是怎么了?” 丁琬摇头,随便说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明显不走心,佩文也不信,但也没有在追问。 回到桌前桌下,竹枫寸步不离。 不管她是真看到还是眼花,这个时候他不能走。万一调虎离山,他没法跟徐永涵、主子交代。 与此同时一楼后厨拐角那里,墨色衣衫的男人走出来。 伙计见了,抱拳拱手,指着另一侧道: “客官,如厕去那边。” “好,有劳。”男人说完,真的就去了他手指的那一侧。 伙计见他进去,这才放松警惕,去做旁的事情。 半个时辰后,徐永涵抱着儿子、带着二老回来了。 见丁琬趴在窗台旁,丁母笑眯眯的走过去,说: “回来接你了。有个地方人少,而且还宽敞,出去走走。” 丁琬兴致缺缺,想说“不用折腾”但又怕扫了二老的兴致,忙点头答应了。 几个人走到门口,“猜谜得食物”的活动已经结束。 伙计们正在收拾桌子,看到他们一家下来,纷纷唤人。 徐永涵也算这煸炉屋的老板,他们这些做时间久的伙计都知道。 上车以后,竹枫没来。丁琬心知他去了哪儿,也没有问。 到了丁母说的地方,丁琬暂时跑开那些有的没的。 挽着老人家的胳膊,一步一个台阶慢慢爬着说: “难怪这地方来的人不多,这台阶上的也够累人。” “累了吧。我就说不让你上来……” “不累。”丁琬摇头,回头看着不远处的灯,又说,“这么看舒服,还挺漂亮。” 丁母拉着她又上了几个台阶,到了第一处平台后,道: “你以后干啥都得注意些。肚子这么大还站在台阶上往后瞅,万一摔了咋办?” 不等丁琬自我检讨,徐永涵站在一旁,笑说: “放心吧奶,有我呢,不会让她摔着的。” “你就惯吧你,惯没边儿了别找我给你做主。”丁母嘴上虽然说着“狠话”,不过心里却很高兴。 孙女婿对孙女十个头的,还得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 丁父牵着徐致遥从上面下来,笑眯眯的说: “累了吧,就到这儿吧,看一会儿回去。这些日子早点睡,规律些,不然孩子出来就该闹了。” “嗯,我听爷的。”丁琬忙不迭点头,满口应着。 有在这边玩了一会儿,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 徐致遥打了个哈欠,丁母张罗家走…… …… 马车回到家,徐致遥已经睡得昏天黑地了。 徐永涵抱着孩子出来,丁母忙把褂子扔过去,让他给孩子盖上,免得着凉。 丁琬最后一个下来,丁母伸手拉着她,说: “不用你送,赶紧回去,我跟你爷那边走两步就是。明儿早想吃啥,奶给你做。” “鸡蛋焖子配茄子,想这口了。” “行,明儿醒了就来奶这边。”丁母笑眯眯的说。 自打中秋后,丁母就在自己的院子做饭。 一日三餐,应时应晌,除非丁琬有事儿不回来,否则都去那边吃。 如今家里的厨娘,只是给府里的下人做饭。 老太太虽然做不算精致,但胜在可口,尤其是辽东炖菜、蘸酱菜方面,丁琬最是喜欢。 怀徐致遥就是如此,那会儿耿氏活着,给她做家乡菜,她就吃的顺利、满足,如果吃旁的便吐得昏天黑地。 当然,老人家做饭也是活动,不然以丁家二老这种干惯农活儿的,让他们冷不防干呆,容易呆出病来。 就是在昉州,二老也经常干活,活动筋骨。 目送二老进了院子,丁琬快步回了主院。 孩子安排在了里间暖阁,徐永涵在耳房沐浴。 简单洗漱一番,丁琬坐在床上等人。 即便手里拿着书,可目光呆滞,明显没有看。 徐永涵从外面回来,见到媳妇儿这般,纳闷的问: “咋了?有哪儿不舒服了?” 丁琬顺手把书放在一旁,冲他招手。 等人来到跟前后,道: “今儿竹枫离开时说啥了?” “说啥?”徐永涵想了下,回答,“没说啥,就说去半点儿事,咋了?” 丁琬等他挨着自己坐下后说: “我今儿在煸炉屋的三楼,看到朗逸鸿了。” “谁?” “朗月明坤——朗逸鸿。” 徐永涵见她一脸笃定,眉头紧锁问: “你确定?” “确定。”丁琬重重颔首。 刚才发呆的时候,她在脑海里仔细过了一番煸炉屋的场景。 虽然跟朗逸鸿接触的次数不多,但她心知没有道眼花、看错的年纪。 而且她盯了好久,二人目光对视的时候他躲闪进来,所以她才急忙下楼。 想到这儿,看着他笃定又说: “你上次讲他流放的时候跌落悬崖摔死,可没有看到尸体,什么可能性都有。如今他来京城,以他跟咱们的关系,我不认为他不寻仇!” 徐永涵沉思片刻,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照你这么讲,竹枫就是去调查他了?” “他说派人去查,我觉得很有必要。” 第1194章 是不是找抽? 徐永涵揉了揉她的发顶,点点头,说: “行,有人查就好。太晚了,赶紧睡,明儿开始跟爷奶在家,别出去。” “我知道。”丁琬满口答应。 刚好月份大了,去哪儿都不方便,倒不如待在家里养胎,一举两得。 徐永涵见她这么懂事儿,轻摸她的发顶,脱鞋上床。 动作轻盈,干脆利索。 丁琬嘴角上扬,瞅着他如兔子的身形,道: “对了哥,香桃最近在宫里咋样?好久都没她消息了呢。” 徐永涵顿了一下,纳闷的蹙眉看着她。 “你要她消息干啥?”说着伸手,把人搂在怀里又道,“你别老想她。你该庆幸她没有找你,不然谁知道又起啥幺蛾子?” 丁琬好笑的推了他一记,秀眉微蹙。 “你别一次顶百次好不好,人家不都改好了嘛。” 想想上次二人和谐吃饭,已经过去好久了呢。 徐永涵冷“哼”,大力亲了下她的额头后,说: “她那边你不用担心,宫里吃穿用度,一应俱全。皇后娘娘对她也不薄,有啥可挂心的。你要实在不放心,等你生产时我跟娘娘说一声,让她来陪你?” “那倒不用,我就随口问问。”丁琬急忙摇头。 生怕他真的犯虎,去宫里提要求。 好歹人家是太嫔,就算关系好也不能让人家过来陪她生产,皇家不要颜面的吗? 徐永涵她打消了念头,心知以退为进的举动,很有效果。心情愉悦,闭上眼睛,用掌风把蜡烛打灭。 丁琬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又说: “哥,这次不管是不是真的朗逸鸿,有结果都不能瞒着我。” “好,知道了。”徐永涵十分敷衍的说。 把被子往上拽了拽,嘟囔一句“睡吧”,便不再说话。 等她那边也不吱声了,这才小心地、轻轻地、慢慢地,长舒口气。 趁这两年孩子小,能分散她的注意力,隐瞒一下。等瞒不住的时候,他差不多也能熬回辽东,到时候也就不用担心了。 说来新鲜! 旁人做官,巴不得往京城来,而他偏偏想回辽东。 京城不是不好,但他还是喜欢那边的地方。 安逸,舒适,而且辽东是大周的北大门,肩负重任。 稀里糊涂的思索,不知不觉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听到怀里娇人儿粗重呼吸后,小心翼翼的抽出胳膊,等她翻身冲里,这才蹑手蹑脚下床、穿衣。 从屋出来,竹枫已经等在那里,二人默契的谁也没说话的往前走,一步不耽搁。 出了徐府,二人展开轻功,几个纵身后,消失在了寂静黑夜中。 来到新建区三期的房子,徐永涵瞅着眼前鹰首的家,眉头紧锁。 竹枫抬手敲门,鹰首从里面出来,一手一个,带去了隔壁院子。 独门独栋,屋子里什么都有,还有一盘洗好的水果。 三个人围着圆桌前坐下,竹枫抿唇不悦的说: “既然你们知道,为何还要瞒着?如果不是今天我去追查,只怕碧海罗刹阁这边,到现在都不知道朗逸鸿还活着。” 想想今日丁琬笃定看到,他满心“不可能”的样子后,就觉得特别打脸。 但当时他真的下去查看了,那样恶劣的条件,怎么可能…… 徐永涵没有说话,一眨不眨的盯着鹰首,等他给个结果。 这些日子他在武学堂“镇守”,就是给鹰首打掩护。 具体查的是什么不清楚,但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查这么大的事儿。 鹰首一直躲闪徐永涵的眼神,好一会儿才清了下嗓子,道: “关于朗逸鸿的事儿,我这边也是最近才敢确认,不是刻意隐瞒。” 竹枫“哼”了一声没理,徐永涵也是一言不发。 很显然,他们两个都不相信。 鹰首无语,挠了挠后脑勺,长叹口气,说: “真的,我没必要忽悠你们。起先只是怀疑,没有证据。而且你是亲自下崖看过的,所以……” “我说鹰首,你把我当丁琬了是不?” “啪——” 话落,徐永涵直接上手,朝他后脑勺就挥了一巴掌。 “说话就说话,带我媳妇儿干啥,找抽呢?” 竹枫撇嘴,敢怒不敢言。 家主的侄女婿,他几个胆子敢呛声? 无奈只能冲着鹰首,没好气的说: “区区一个朗逸鸿罢了,至于你追查那么长时间?你别跟我扯没用的,赶紧说实情。” 大家心知肚明,一个朗逸鸿根本不足以让鹰首亲自出洞,他追查的真相,才是他们要的答案。 鹰首揉了揉眉心,拎起茶壶给他们二人倒了一杯,语重心长—— “我没打算瞒着你们,这不是一直也没腾出功夫嘛。等我腾出功夫,自然就……” “那现在讲,现在都有空。”徐永涵沉稳的要求。 竹枫要求半天,鹰首打太极迂回闪过。但徐永涵这边不好敷衍,真惹急了再把他叫回武学堂别两天,耽误事儿啊。 想到这儿,鹰首长叹口气,放松的靠着椅背,说: “我真没打算瞒着,你别这么严肃。” “赶紧说,别废话!”徐永涵再次要求。 共事多年,彼此的脾气全都了解,不逼一把,这货肯定不会配合。 竹枫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一脸“看你唱戏”的架势。 终于—— “行吧,这事儿说于你二人,心里有数就好,切忌勿要张扬。否则……” 话没说完,竹枫“腾”地一下站起身,薅着他的衣领,道: “原本就是不该瞒着我们的事儿,你还搁着东扯西拉,你是不是找抽?” “我哪有。” “怎么没有,但凡不能说,你都不会提,还搁这儿扯什么‘切忌勿要张扬’?” 徐永涵瞅着搅屎棍一般的竹枫,气的伸手,使劲儿把人拽到凳子上坐下,说: “你再打断他,一会儿他溜了你别闹。” “我……”竹枫小媳妇儿般的撇嘴,怨怼的瞪着。 徐永涵转头,戏谑的看着鹰首,说: “我不是他,你想好了说。否则我把你媳妇儿、儿子都接走,你十天半月也甭想看。” “…………” 第1195章 扎心了! 鹰首无语的看着徐永涵,敢怒不敢言。 他也就这点端出被他们两口子拿捏,谁让当初他看中了他们家的人。 转悠着茶杯,淡淡的道: “此事说来话长,原本我是不打算让你、还有碧海罗刹阁掺于进来,但如今你们既然问了,那我就说了。你们都知道,当今皇后为皇室产下龙凤胎,龙凤呈祥、皆大欢喜。但当初太医诊断出还是媵妃的皇后怀有双生胎时,朝堂的反应,你们没忘吧。” 话落,徐永涵跟叶枫互看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老百姓家里若是怀有双生胎,那可算特别骄傲、高兴的事情。 可在大周皇室,这就是最危险的事情。 早在永圣先皇那会儿,皇后怀有双生胎。消息一出,举朝欢腾,民心所向。可谁曾想十五年后,大周差点因为这对双生胎覆灭。 因为立储,双生胎之间互不相让,最后先出生的占着“长”的优势,做上了太子。 二人先后不过就差一炷香的时辰,二皇子不甘,在太子登记那天,兵困皇家寺庙,逼太子退位。 最后二皇子失利、自戕,大皇子胜利。 可手足相残,兄弟阋墙的过程,让活着的那个痛不欲生。 自那以后,皇后便下令日后若再有双生胎,双女、一女一男都无妨,若是双男,必须除掉一个,永绝后患。 这不是什么秘密,坊间的百姓都知道,徐永涵在村里的时候,总听族长念叨。 今日鹰首再次提及……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皇上还有双生兄弟?” 徐永涵这话说完,竹枫满脸惊愕的看着他,仿佛听到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 下意识就想不听了,但如今已经卷进来,他好像……没有旁的选择。 鹰首心细如法,见他复杂的表情后,借坡下驴说: “我之前一直瞒着,就是不想你们知道这事儿。你看现在……” “别扯了,赶紧往下说。”徐永涵催促,随后又看向竹枫道,“他说啥你都信,改明儿把你卖了,你还得给他数钱。” “我……我没钱。”竹枫小声嘟囔,故意耍宝。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个性格,安辰才把他派到京城。否则换做竹阳那个闷棍,丁琬肯定不能留。 鹰首轻笑,继续往下说: “皇上没有双生兄弟,但先皇有。” “永平先皇?没听说过啊。”竹枫蹙眉摇头,表示不相信。 如果皇室真出了双生胎,肯定要提前爆出消息,但永平帝一生直到驾崩,也没人听说有双生兄弟,这就…… 鹰首看了眼徐永涵,见其也眉头紧锁,一脸不信。 “我起先得知的时候,跟你们一样,也是不相信的。就是皇上自己,都不相信还能有个皇叔。直到鹰隼从南越送回消息,找到了当年给先皇母妃接生的稳婆。” “你别闹了。”竹枫第一个不信。 旁的不说,永平帝驾崩时,已经不惑有余。 接生婆就算很年轻,也得二十五岁以后。 如今活着,最起码得古稀往上。哪有那么高的年岁,而且这稳婆还是给先皇生母接生,最起码是经验老道的婆子。 如此算来,就得耄耋,这人还是在南越找到的,更加不可能! 徐永涵抿唇,捏着手里的杯子,沉稳问道: “你确定吗?” “鹰隼你虽然没见过,但他的能力你该知道。”鹰首没有正面回答。 徐永涵缓缓颔首,脑子里把事情经过串联一番,大着胆子道: “照你话里的意思,如今大周的内忧还是‘夺嫡’。只不过这一次,不是皇上的平辈,而是叔叔辈。而且,还是亲叔叔。” 历代先皇的皇位,都是不停“奋战”方能坐稳。 就如当今皇上,从他被立为太子的那一刻,四面八方的隐患,就随之袭来。 如果不是因为护国公、镇南侯等人的鼎力相助,再加上皇上自己本身也争气,说不准就死于那场战役,也就没有如今的大周。 竹枫见鹰首没有反驳徐永涵的话,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道: “好家伙,皇室还挺凶险呢。多子多福,我看这皇家还是少生得好,就一个,省的出事儿。” 鹰首一记“冷眼杀”射过去,竹枫耸耸肩,没有吱声。 徐永涵长叹口气,紧抿嘴角不出声。 鹰首收回视线,桌下轻碰他的脚,说: “朗逸鸿跌落的山崖,后来我跟银鹰他们几个亲自下去过。的确如竹枫所看到的一般,下去不会有命。可若再往下就能看到,靠近崖底五丈左右,有山洞。洞里……是铁矿。” 徐永涵闻言愣了一下,心有余悸的道: “铁矿被用了?用了多少?” “三成左右。甚至有可能他们的兵刃,比兵部库房里囤积的要好。”鹰首大胆说着自己的猜测。 徐永涵喉结微动,半天没吱声。 竹枫听了,后背冒凉汗,心里后悔自己冲动,非要问个究竟。 不就是他们老早就查到了朗逸鸿,他知道就行了呗,干嘛刨根问底儿? 如今知晓,想躲事儿都不可能,只怕主子也会被卷进来。 好不容易主子带大家,成功见光,没想到这就…… 正在他纠结的时候—— “主子那边是什么意思?” “按兵不动。”鹰首回答,“对方什么实力,我们还没摸清楚。而且如今咱们的临朝,轻易不敢乱来。边境防线固若金汤,主子的意思是只要他们在大周境内,怎么蹦跶都无所谓。” 关门打狗之前,总要把狗遛一遛,耗费一些体力。 徐永涵猜到皇上那边的用意后,靠着椅背,手指轻敲着扶手,说: “既如此,你让人把徐致远喊回来吧。朗逸鸿那厮一直不老实,我媳妇眼瞧生产,我不想她有任何意外。” “不是还有我吗?”竹枫不乐意的抗议。 什么意思,他在跟前呢,这货就这么无视他? 宁可相信一个孩子都不信任他是吗? 徐永涵撩眼瞅了他一下,意味深长的说: “实事求是,我徐家长子的武功造诣在你之上。而且他是我们儿子兼侄子,随时可以在我媳妇身边,你行吗?” “…………” 兄dei,你扎心了! 第1196章 没商量 徐永涵没理竹枫哀怨的眼神,一眼不眨的盯着鹰首。 既然今日的事情到达这个地步,那他索性就说明白了,免得日后有人在打马虎眼。 鹰首自然是了解他的用意,只不过此事…… 思索片刻,轻叹口气,说: “那个黑鹰啊……” “你该知道,我徐家儿郎光明正大,浮不下去。” 徐永涵强硬开口,打断鹰首的劝说。 南越有鹰隼稳住阵脚,暂时不需要替换一说。但大家心里清楚,等他了结手里的事儿,铁定是要回来。而且,他已经不止一次的提出,要这边派人过去。 “徐致远”这个名字,是他每次送回消息着重提及,而且也是最合适的人。 当然,这是他们的想法,并不是徐永涵的。 毕竟徐致远是徐大可唯一的孩子,又是徐家长房长孙,很多人瞅着。除非“诈死”,否则根本隐不下去。 真要那么做,别说徐永涵不依,就是丁琬也不能同意。 竹枫瞅着他们二人的样子,嗤笑着道: “我说鹰头儿,这事儿你听他的也没用。真想让徐致远接,你得问人家本人的意见。如果那小子想做,他们两口子还能干预?” 话落,徐永涵“噗嗤——”笑出了声。 鹰首嫌弃的瞥了他一眼,长叹口气。 这说的不是废话? 如果徐致远那边答应,他还费什么功夫! 那小子对于接手鹰隼的事儿并不反对,但前提是他让这边去说服他的家人。 徐永涵、丁琬! 这俩人什么意见不用问,铁定是不可能! 徐永涵起身,整理下衣服,道: “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该知道的我也知道了。从明天开始,我媳妇不出门了,你尽快让致远回来。” 话落,转身就走,鹰首忙伸手拽人—— “我说那啥,真没商量了?” 徐永涵回头看他,轻笑着说: “要不你去问问我媳妇?” “…………” 趁他语塞时,徐永涵抽出袖子,转身离开。 竹枫也急忙跟上,独留鹰首一个人在屋里发呆。 二人出了新建区,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徐永涵不说话,是因为在想日后要做的事。至于竹枫,他完全是不知道该怎么提。 他心知徐致远的功夫是阁主教的,但他到底比那孩子年长,又练了那么多年的内功,怎就不如一个孩子了? 眼瞧着就要到徐府,竹枫终于安耐不住,闪身挡住他的去路,道: “咱把话说清楚。凭什么你就笃定我不如你侄子?我跟你说,没比试不能……” “等他这次回来你们俩比划一番。” 徐永涵说完,越过他,不必理他的无理取闹。 竹枫见他干脆利索的离开,气呼呼的“哼”了一声,足下一点,找地儿刻苦。 不过任他怎么刻苦,徐致远回来也没理他,弄得他上蹿下跳,闹出不少笑话…… …… 自打那天看过花灯之后,丁琬就真的不出门了。 她不出门,丁家二老也没出去,刚好丁文海送来不少土豆纽子跟豆角,三个人就在后院晒土豆干跟豆角丝。 即便日子过好了,原来的一些习惯,也依旧保留。 虽然他们晒得这些,根本不够一大家子吃三顿,但只要有些事儿做,就比啥都强。 秋高气爽,丁母一边切土豆干,一边说: “老头子你悠着些,别登高上天的,那些活儿让常喜做。” “啊,知道了。”老爷子嘴上虽然这么讲,不过根本不照做。 丁琬已经习惯祖父母的相处之道,笑眯眯的停下手里的活儿,说: “奶放心吧,常喜跟赵叔他们都护着我爷,没事儿的。” 说完,继续剥土豆皮。 等这一盆全都切好,日晒三竿,秋老虎来了。 祖孙三人回到屋里喝水,老太太摸着孙女的肚子,说: “等过两天尿褯子到了,让人洗洗、晾好,就等着他出生了。” 丁琬摸着肚子,笑着颔首。 老爷子放下水杯,看着她的肚子,道: “二年那边说想要啥没?” “他想要女儿,说有致远他们哥俩就够了,来个丫头正好。”丁琬回答。 老爷子虽然老早就知道孙女婿的想法,不过还是不放心,再问一次。 这生孩子不是包饺子,不是你说啥馅儿就啥馅儿。 正聊着,管家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信件道: “老太爷、太夫人,夫人,这是辽东来的信。” 二老一听这话,不住催促着说: “肯定是二珏来信了。琬儿,快念念。” 丁琬接过信封,看着上面的署名,笑着道: “爷、奶,不是二珏的信,是程豹的。” 边说边拆开,纳闷的又道: “奇怪,他不给程林那边去信,咋送这边来了?” 二老彼此互看一眼,谁也没说话。 等她大略看了一遍之后,秀眉微蹙放下信,说: “咱村族长爷爷没了。” “啊?” “啥?” 二老全都一惊。 赵族长虽然比他们年纪大,可怎么也没想到这就没了。 丁琬拿起信,从头开始读。有些地方她就刻意忽略,免得老人家跟着胡思乱想。 “……除此之外,家中安宁,勿记挂。吾妹上京,全靠照料,铭记于心。有生之年,一定结草衔环,不会辜负。程豹一家敬上!” 老爷子听到最后,重重打个“唉”声,说: “报答啥,竟整没用的。” 老太太直接掏出帕子,捂住口鼻,小声啜泣。 一个村儿住了那么多年,冷不防人走了,她自然伤心。 丁琬忙不迭起身,搂着祖母的肩头,说: “奶别伤心,你还得劝劝我爷呢。” 说到底最伤心的莫过于丁老爷子,他跟赵族长可是好多年的交情。 丁母收拾情绪,看着一直没说话的老伴儿,道: “那啥,咱晚上去十字路口给他烧些纸,你别着急啊,仔细自己身子。老大两口子不在这边,琬儿还指着咱们俩呢。” 丁父回神,看着眼前满脸担忧的祖孙,摆摆手,说: “我有点儿累,过去躺一会儿。琬儿啊,你别想太多,爷没事儿的,啊!” 丁母见状忙起身扶他。 “琬儿,你回去也歇歇,下午还得把剩下的都晒了呢。” “好,我记住了。”丁琬点头,扶着老爷子进里间…… 第1197章 愁云不散 从后院出来,丁琬一路快走去了后院。 命车夫套车后,带着竹枫、佩文,拿信匆匆出城。 有两件事,她在刚刚读信的时候隐瞒了。 一就是赵族长真正的死因。二就是张喜年表弟出事。 信里说的很笼统,直说端午后有人长去土庄子,打听丁家、徐家的事情。 这原本没啥可隐瞒的,但去村里打听的人越来越多,而且有的甚至去了周氏娘家、张喜年那边。 张喜年觉得不对,便来土庄子这边看看情况。与此同时,赵族长已经给村里下了封口的命令,不许任何村民告知旁人关于丁家、徐家的事情。 程豹得知消息的时候,赵族长已经遇害,张喜年也下落不明。 如今,丁琬最不明白的就是家里出了那么多事儿,为什么信一封没来京城。 村里的酒坊交给赵海明兄弟二人,出事不该隐瞒才对。 还是说送信了,但一直都没有收到,被有心人给劫下来了。 眉头紧锁,愁云不散。 马车“吱哟……吱哟……”前行,佩文在车里陪着,一言不发。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但她此刻的表情足矣说明一切。 终于,马车停下,车帘掀开,佩文下车。 丁琬跟在后面,由她跟婆子一起扶下来,挺着腰身去了最里面的屋子。 那是所有夫子跟院士呆着的地方,平日说说事儿,院士处理事务。 没看到顺喜,屋子里也一个人都没有。 常喜见状,忙出去打听。 片刻后回来,抱拳拱手,说: “夫人,小人问了一圈,这边的孩子说最近都没有看到将军。” 丁琬蹙眉,深吸口气,道: “啊,那去趟医学堂,我去看看画眉跟香桃。” 佩文走上前,扶着她的胳膊,说: “夫人,要不咱们回府吧。万一将军回去了呢?” 丁琬摇头,迈步朝医学堂的方向走去。 她现在回不去,心里一团乱麻,得找人好好问问。 朗逸鸿是生是死,现在已经不需要确认。结合家乡出的事情,八成这人是活着了。 不然徐永涵不可能瞒着她,明明每天不来这边,还偏偏说武学堂忙碌。 当然,她不怪他,毕竟人家是好心。 她月份越大,危险就越多,真急个好歹,不是闹着玩的。 可现在张喜年下落不明,而且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受他们夫妇影响,这…… 边走边想,脚下步子凌乱,几次都踉跄,好在佩文随侍左右,没有摔着。 “甘草反大戟,藜芦反人参,硫磺畏朴硝,丁香畏郁金……” 医学堂这边,孩子们郎朗背书,声音轻脆。 如果不是丁琬此刻心神不安,还真愿意多听会儿。 学堂的窗户都开着,从缝隙里看到画眉的身形,丁琬莫名觉得心安。 没有上前,就站在一旁,等着屋里下课。估算着时间,再有一盏茶就该休息吃午饭了。 常喜不知从哪儿搬来的椅子,佩文扶着她坐下。 等丁琬察觉时,竹枫早已看不到踪影。不用问也会知道,肯定是去通风报信了。 想到这儿,无语的叹口气,靠着椅背。 果然如她所料,一盏茶后里面传来画眉的“散学”二字。 孩子们一哄而散,从学堂里飞奔去前面食堂。 看着一个一个身着统一服装、雀跃狂奔的孩子,倒是让她提溜的心,轻松许多。 “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丁琬耸耸肩,走到跟前,说: “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儿问你。” 画眉也是人精,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挽着她另一条胳膊,道: “佩文去前面端饭,你们夫人铁定没吃,在这边吃一些。” “是。”佩文屈膝应下,带着常喜离开。 画眉看着丁琬,淡淡的说: “找他扑个空?” 丁琬没回答,把手里的信递给她。 画眉接过来一看,明白的点点头,说: “这事儿我们也收到消息了。张喜年的确失踪,已经派人去查。” “照你这么说,家乡来的信件,都是你们拦下来的?” “那不可能。”画眉不假思索的摇头。 见她一脸疑惑,忙真诚又道: “我向你保证,你们家那边的信,没有人拦,至少鹰卫这边不会。先进屋,进屋以后再说。” 将门推开,里面不止有桌子,还放了一张床。 丁琬走到床边先按了按,然后坐下,道: “你午休的地方?” 画眉点点头,给她倒了温水。炉子上的火没断,水温刚好。 丁琬接过来喝了一口,看着她又道: “只有你自己?香桃呢?” “她?她怎么可能过来。”画眉耸耸肩,搬了把椅子坐在她的对面又道,“人家是太嫔,不可能总出工。” 对于这样的情形,她在心里演练了好几遍。 就怕有一天她突然造访,自己露出马脚。 丁琬握着水杯,不解的说: “她能在皇宫呆的那么老实?可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吧。”画眉摇头。 起身给她拿些蜜饯,又道: “你别多心,她身份是太嫔,不可能老出来。就算皇上、皇后愿意,后宫那么多太嫔、太妃盯着,她终究不方便。你想想,她频繁出宫,那些人看着不眼热?” 丁琬捏起一块杏脯,想了想颔首,“嗯”了一声。 “行吧,我不问她了,你告诉我,朗逸鸿是不是活着。” “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丁琬不解。 画眉故作焕然大悟的样子挥挥手,道: “最近你男人忙,估计是忘告诉你了。他活着呢,而且还挺能折腾。据说这一次要来撼动龙椅的,是……” 画眉将事情的经过,挑不重要的地方说了一遍。 即便如此,也足够丁琬消化跟了解全程。当得知先皇也是双生子,便能理解为何当今皇后能生龙凤胎。 按照他们医学堂所说,这算什么传承。 “……大致就是这样。鹰首已经见不得人了,你男人还能隔三差五过来。两间学堂如今就我自己在掌舵,责任重大啊。他应该不是故意瞒你,你别多心。” 丁琬闻言没吱声,是不是故意,她能判断。 准点走,准时归,晚上二人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他不可能没有机会…… 第1198章 你还没有坏心? 屋门推开,佩文端着饭菜进来。 画眉忙站起身,过去帮忙。 四菜一汤,有荤有素,今天的主食是馒头。 “下去吃饭吧,你们夫人我帮忙照看,吃完过来领她。” “是。”佩文屈膝出去。 丁琬扶着腰走到桌前,看着桌上的伙食,缓缓颔首,说: “不错啊,孩子们也吃这个?” 画眉把盛好的饭,放在她面前,回答: “都吃一样的,没有区别。除非有生病的,就给做些软烂好消化的饭食。” 见她拿起筷子,笑眯眯又道: “说起来还得感谢你们这些生意人。吃喝穿,全都给准备齐全,我们才能有这么好的伙食。” 单靠户部给的那些东西,根本不足以支撑整个学堂。 因为朝廷各地推出《县志》,京城也有,所以商铺们就把眼光盯在了捐赠这项。 丁琬听着她蹩脚转移的话,耸耸肩,没吱声。 喜年兄弟失踪,只要她说有人去办,那就一定没有问题。 为何这般有自信她也说不好,有可能是跟他们太熟,了解他们的实力。 当然,担心还是有的,毕竟对方亡命狂徒,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来呢? 在医学堂这边吃过午饭,丁琬被画眉扶着上车回去。 临走前,画眉拉着她的手,道: “你别多想,安心养胎。回去也别跟他吵,他肯定不是故意瞒你。” 丁琬笑着摇头,“你倒是关心他。” “别胡搅蛮缠啊,我明明是关心你。”画眉边说边捏她的柔夷,娇嗔一句“小没良心”,便转身离开。 丁琬当然也是开玩笑,俯首看着自己的肚子,长叹口气,转身上车。 车子离开学堂、上了官道,丁琬揉了揉眉心,说: “回去告诉管家,再有辽东来的信,直接送去主院。如果老太爷、太夫人他们都在,就缓一缓。” “是,奴婢明白。”佩文顺从应声。 丁琬趴在窗前,看着两旁种茂密的杨树,眉头紧锁。 这会儿静下心来细想,被人拦信是一方面,或许另一个可能就是村里那边不给消息。 赵海桥、赵海林哥俩怕她心里有压力,有负担,所以只字不提。 程豹在平阳县,再有程林夫妇在京城的关系,他不可能瞒着她,故而全都告诉了。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 田间地头已经开始有人收地了,这个季节收豆子最合适。 看着忙碌的老农,丁琬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去年的大雪,并没有影响今年的种地,一年风调雨顺,相信又是个丰收年。 估计明年,那些扒掉的房子、别庄,就可以开辟荒地,到时候粮食…… 正想着,马车突然停了。 丁琬纳闷蹙眉,佩文挪到门前,问: “发生什么事儿了?” 竹枫掀开车帘,面色凝重的看着丁琬,说: “你们俩下来,站在一旁。” 佩文一听这话第一个窜下来,随后回头把丁琬扶下来。 二人刚刚站妥,前面树林“嗖嗖嗖——”窜出好几个人来。 青天白日蒙着面,一看就不是善类。 佩文跺脚,压低声音抱怨: “这还让我们下什么车?直接掉头往武学堂那边赶啊。” 常喜站在一旁,听到这话,道: “你可消停会儿吧。夫人大着肚子,着急赶车,万一颠坏了呢?” “那这会儿……”佩文话说到一半不吱声了。 眼下不是闹矛盾的时候,她要仔细守着夫人才是。 竹枫一改平日的吊儿郎当,冲着对面的人,道: “哪条道儿上的?” “要你命的。”凛冽、清冷的声音,犹如寒冬腊月般刺骨。 “吁——” 竹枫吹了记响亮的口哨,不住点头说: “既然冲我来的,道儿规矩,让他们走。” 江湖规矩,老弱妇孺不涉及其中。 常喜再看到竹枫给的手势后,忙去牵马车,可刚拿起缰绳—— “乒——”地一声脆响,一根飞镖落在地上。 竹枫蹙眉不悦,厉声呵斥—— “还有没有规矩,说是冲老子,还滥杀无辜?具体哪儿的?” 对方冷“哼”,戏谑的冲着竹枫,说: “碧海罗刹阁自从归顺了朝廷,养的人都没带脑子?这个时候我们出来,你说具体哪儿的?还规矩,老子就是规矩!” “大哥别跟他废话,这小子铁定是等帮手。” “怕什么,方圆三里都是咱们的人,区区一个高手罢了,咱们还能让那大肚婆跑了?” 旁若无人的对话,让丁琬瞬间明白是冲她来的。 轻拍佩文的胳膊,蹒跚的走到竹枫身后,说: “朗逸鸿让你们来的?” 话落,一连好几声的“嘁——”,看不到脸,却能从眸子里看到不屑。 “我说大肚婆,你以为朗逸鸿那厮很牛皮?还他让我们来的,他配吗?”不远处的一个人,忍不住吐槽。 丁琬心底有些慌乱,但面上却没有丝毫纰漏。 前世这样的事情经历的不多,但几次遭遇还是有的。心知越慌乱他们越得意,反倒让自己处于劣势。 轻笑挑眉,故作戏谑的看着那人,道: “既然他不配,你们来抓我做什么?口是心非要城府,别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放屁!”那人恼火,气呼呼的用刀隔空指着她又说,“你当你什么是东西,还值得我们哥们亲自出洞。抓你,不过是逼你男人就范,你以为……” “啪——” 话没等说完,一块石头打向那人,生生把他的槽牙打掉。 “草包,她套你话听不出来?” 轻斥声夹杂着愤怒,让那人瞬间乖溜溜的不敢乱讲。 丁琬见他们都有所防备,不禁长叹口气,故作失望的摇摇头,说: “你们还真是小心,我一个大肚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不过就是闲话家常罢了。” 对方听到这话,冷“哼”一声,反驳: “你这叫闲话家常?几句话就让你知道我们是来抓你的,朗逸鸿在我们那边不是什么重要人,你还没有坏心?” “你都要抓我了,我还不能问问?再说我又逃不走。”丁琬撇嘴故作委屈。 那人转头,睨了眼竹枫,说: “你是逃不走,可他……我们拦不住。” 第1199章 回家以后负荆请罪 竹枫一听这话,“猛”地扭头看她,瞪大眼睛。 丁琬颔首,轻笑着说: “就如他所言,你逃吧。回城之后叫人,他们不敢杀我。” 不仅不敢杀,还得好吃好喝好招待,悠哉着呢。 万一她提前发作,这些人还得给她找稳婆、找乳母!她是最安全的。 竹枫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把她扔下,自己回去搬救兵。 先别管这事会不会成功,即便成功,事后安辰主子见了他,也得活剥了他的皮?! 想到这儿,脑海里顿时浮现了安辰发火的样子,浑身一震,将人护在身后,轻声嘀咕: “你别乱安排,真把你交给他们,我也不用活了。” “不会,你相信我。”丁琬同样也小声说话,“他们还要用我要挟徐永涵,不可能虐待我。” “我说你俩能不能别聊了。我们是摆设吗?” 丁琬闻言,戏谑的看着他道: “你们不是摆设难道我们是吗?迟迟不出手,不就是怕伤了我?既如此,那把你们当成摆设,也无可厚非嘛。” “你——” “头儿!” 对方的反应,更证实了丁琬所说。 竹枫看着她眸子里的坚定,再次摇头—— “不可能,你别想了。” 他心里琢磨过逃走方案,如果只带着丁琬一个,或许还有逃出可能。但那时,常喜跟佩文一定没命。 但他一己之力,根本带不走四人。 最近真是太安逸了,安逸的让他是去警觉,老早就入了人家的圈子而不自知。 “我说你们俩商量好没?没商量好,我们也不等了。把竹枫缠住了,你这个大肚婆我们信手拈来。” 丁琬见状,不否认的点点头,说: “既然这样,让我这俩下人离开可好?你们要的是我,再卑鄙也得要脸不是?” 不等对方回话,佩文直接摇头—— “夫人,奴婢不走。” “常喜也不走。” 竹枫心里琢磨着计划,压低声音,道: “你们俩走,我一个人带她或许还能溜。” 就在两个人迟疑的时候,对方头目一句“上”,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佩文跟常喜背对背,从两个方向,将丁琬护在中间。 丁琬见状,开口让他们先跑,竹枫伸手点中她的穴道,拉起其胳膊,说: “对不住了二位,事后我一定多烧些纸……” 刚要足尖点地,四周“嗖嗖嗖——”几声,接着“乒乒……乒乒乒……”几声脆响,制止了竹枫的动作。 原本已经做好赴死准备的两个人,也都仿佛看见了曙光一般,双眸期待。 丁琬被迫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袭玄青色衣衫,利索出手,瞬间撂倒几个。随后跟来的两个墨色衣衫,也跟着出手。 竹枫没敢动,解开丁琬的穴道,警惕周围。 很快,围攻他们的人全都被撂倒,接着—— “中计了。” “你们先走吧。”玄青色衣衫说完挥手,示意他们两个赶紧离开。 等人离开,他蓦地转身,丁琬眼泪簌簌落下。 “大少爷?” “大少爷!” 常喜跟佩文惊讶过后,忙行礼问安。 徐致远甜甜唤了声“娘”,几步跑到跟前,伸手把她的穴道解开,将人搂在怀里,不停哄着—— “没事儿了娘,别怕。真没事儿了……” 个子又窜了不少,已经跟她差不多高了。 丁琬抱着眼前的人儿,内心无比她是。 情绪放松,浑身就开始不自控的哆嗦起来。 等她缓解以后,身边只有常喜跟佩文,竹枫已经不见踪影。 徐致远掏出帕子,一边给她泪一边说: “他去善后了,咱回家。我想娘做的面条了。” 丁琬被儿子扶上马车,佩文没有进去,而是跟常喜坐在外面赶车。 车内,丁琬第n遍看着儿子,难以置信的道: “你咋回来了?啥时候回来的?” “也刚到。”徐致远回答。 其实他早就回来了,本打算再隐两天,跟二爹那边申请回辽东找找喜年表叔,没想到遇到了母亲这事儿,被迫现身。 “娘从武学堂方向回来,是去找二爹了吗?” 丁琬点头,把怀里揣着的信递给他,道: “我接到以后坐不住,就去了武学堂。谁曾想你爹不在,我这边也是……着急了。” 徐致远打开信后,眉头皱紧。 他已经雏鹰组把信拦下了,怎么还能道母亲手里? 再看最后署名那里,真是千算万算,忘记了还有程豹这边。 他铁定是交给北苑县的商队,然后送来的京城。 将信塞回信封,出声安慰: “娘别担心,二爹肯定会处理好的。这些日子就别出门,我陪您在家。” “好。”丁琬颔首,不敢有旁的想法。 今日这事俨然是吓到她了。家门口就敢出手,这些人简直丧心病狂。 马车“吱哟……吱哟……”的往前走,徐致远握紧她的手不松。 刚才发生的事儿,不止吓到了丁琬,更吓坏了他。 如果他不是就在周围,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中计与否另当别论,真要是娘亲出些什么意外,他跟二爹,绝对会抓狂。 马车走了一盏茶功夫,车外传来“咚——”的声音,紧接着车帘掀开,徐永涵满脸是汗的钻了进来。 徐致远懂事儿的靠去一旁,丁琬委屈扭头不看他。 但下一秒,还是被他搂进怀里,轻轻哄着。 徐致远听了一会儿,真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好家伙,这“媳妇儿”、“宝贝儿”的称呼,真是让他脱了三层鸡皮疙瘩。 趁着马车进城、减缓速度的时候,徐致远一个纵身,出去了。 丁琬见儿子出去,索性抱怨的就更甚了。 孕期情绪起伏很大,再加上刚刚经历生死—— “你都好几天不去武学堂了,干啥还骗我?你说查到后不管什么结果都告诉我,你告诉哪儿了?呜呜……呜呜呜……你就欺负我,就知道欺负我。今儿要不是有致远,你媳妇、闺女都没了,你知不知道……呜呜呜……” 嘴上虽然是抱怨,但身子却紧紧贴着他,依赖十足。 徐永涵抱紧她,不敢出声、不敢辩解,只等马车回家以后负荆请罪…… 第1200章 “卖”侄子 马车回到徐家后院,徐致远第一个蹦下马车。 刚刚在车上,已经问过佩文弟弟在哪儿,这会子二爹他们顾不上他,正好可以去前面找弟弟。 一路狂奔,途中不少下人都唤着“大少爷”,不过他充耳不闻。 等跑到前院,离老远就开始喊—— “遥哥儿……遥哥儿……” 几步窜进院子,蹦进屋子,人影儿都没有。 怪了,佩文不是说二爹让他睡前面了嘛! 正在纳闷的时候,小厮在后面气喘吁吁进屋,说: “大……大少爷,二,二少爷醒,醒来去,去了老太爷那边。呼……呼……” 跑的太快,真追不上。双手拄膝深呼吸,刚想平复一下—— “哎……” 没等他告知院子的名称,人家又跑出去了。 后院丁家二老一边看曾外孙,一边切菜、晾菜。 丁老爷子一丝不苟的干活,但明显能看出他心情不好。 老太太在旁想劝,但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这种事儿,还得他自己想明白才行。 “遥哥儿……遥哥儿……” 嘶哑的声音传来,让原本乖乖坐着玩九连环的徐致遥,四处张望。 丁母也放下手里的菜刀,慢吞吞起身。 丁父来到她跟前,轻声的说: “我咋听着……好像是致远呢?” 话落,半大小子徐致远跑进了院子。 “太姥爷、太姥姥。” 随着他的称呼,紧接着就把二老抱在了怀里。 丁父不住拍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真结实啊。 徐致遥站在一旁,呆愣愣瞅着眼前的人,没赶上前。 丁母第一个缓过神来,看到小曾外孙这般,笑眯眯的招招手,说: “遥哥儿来,到太姥姥这边。” 小家伙慢慢走到丁母面前,偷偷摸摸的瞄着徐致远。 丁母“呵呵……”轻笑,指着老伴儿那边,说: “你不是天天嚷着要跟大哥玩吗?咋不过去了?” 徐致远没动,就那么瞅着他,生怕给孩子吓坏了。 小家伙捏着手里的九连环,老老实实站着,一动不动。 二人就那么彼此对视。 良久,小家伙终于迈开步子,慢慢挪到徐致远跟前,扬手把九连环递上去。 血缘是个妙不可言、无法解释的东西。 徐致远在家陪他的时候,他还小、不记事儿。但就这么对视一会儿,小家伙便放下心中结缔,把最喜欢的玩具送给他。 二位老人互看一眼,默契的点头。 徐致远走上前,接过他的九连环后,单手把人抱起,道: “还记得哥哥吗?” 徐致遥没说话,小脸儿弱弱的蹭着他的脖颈,特别依赖。 丁母见了,感慨的道: “还得是亲叔伯啊,看看这哥俩,两年多没见了就陌生一会儿。” “那肯定的,血溶于水。”丁父附和。 转身又去把没晾完的土豆片,摊开。等忙活会儿,不然老实胡思乱想。 虽然心知赵大哥年事已高,走了也算喜丧。可这突然介绍人没了的消息,还是有些……心里不舒服。 丁母也没打扰这对兄弟,回到座位继续切菜…… …… 主院内,丁琬被徐永涵犹如孩子一般抱在怀里,小心呵护。 谁也没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 徐永涵不吱声,主要是怕触怒媳妇儿。 丁琬没说话,主要是怕自己恼火再爆发,伤了腹中孩子。 下人们都在院子里伺候,没人敢靠前。 如果不是佩文先前知道路上发生的事儿,这会儿都得以为两个人在睡觉呢。 微风吹过,徐永涵俯首瞅着面无表情的媳妇,喉结微动。 “你别说话,我不想听。” 冷淡的声音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瞅着怀里别扭的小媳妇,轻叹口气,又把人抱紧了两下。 “我知道你生气,可你这个月份,我怕你着急。再说他活不活着,对咱们没有影响。” 丁琬起身,小心翼翼坐在床上,质问: “那家里的事儿呢?咱村里发生的事儿!还有喜年兄弟失踪的事儿。” “这跟我可没有关系,信是你大儿子拦的。”徐永涵急忙撇清关系。 权衡利弊,最后还是决定把侄子卖了。 丁琬一听是徐致远所为,先是瞪大眼睛,随后眉头紧蹙,怀疑的问: “你没忽悠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徐永涵不答反问。 想了下,还装出一副“慈父”的样子,说: “你也别怪他,他肯定跟我的想法一样,不想你跟着操心。” 此刻陪徐致遥玩水的徐致远—— “阿嚏——” “大哥,肿么了?”徐致遥关心的凑过去问。 徐致远摇摇头,继续跟他豁楞水。 主院内的丁琬长叹口气,怒火锐减,但还是强调着说: “不管因为啥,当初说好了要告诉我,你食言就是你不对。” “是,我不对,我错了,我以后改。” 态度没说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丁琬下地穿鞋,还没等站起身呢,就被他从后面抱住,道: “干啥去?我不都道歉了?” 丁琬好笑的摇头,柔弱靠着他,说: “我不生气了,刚才儿子说想吃面条,我去给他做。” “你做啥,他还有功了?让佩文做。” 他都舍不得“奴役”媳妇儿,徐致远那兔崽子还敢折腾。 丁琬扭头笑看着他,轻捏他的脸颊,道: “你中午吃没?” “没有。”徐永涵下意识的摇头。 丁琬凑过去,在他嘴角亲了一下,说: “我给你俩做,你去看看他们哥俩,遥哥儿都忘了他,别再生分了。” 徐永涵现在处于不能撩拨的时期,憋了好久,毕竟她月份大了,不好胡闹。 刚刚经历她生气,这会儿又主动亲吻,他那能把持得住。 大掌扣着她的后脑勺,强势吻了好一会儿。 气喘吁吁的抵着她的额头,闷闷的说: “这胎是个丫头,往后咱就不要了。” 他们夫妻从成亲开始就聚少离多,也就最近几年才算好点儿。可她每次有孕,他都得“禁锢”好久,实在苦不堪言。 丁琬听着他意有所指的话,轻笑着道: “那晚上我陪你?你轻一些就好。” “再说吧,赶紧做面条去,别老撩拨我。”徐永涵口嫌体正直。 嘴上说着撵人的话,但大掌并没有松开她…… 第1201章 大局为重 徐致远一直在前面陪弟弟玩,并不知无良二叔已经把他卖了。 等顺喜过来喊他去祠堂给祖母上香时,途中才被顺喜告知。 当然,他心里明白,这是二爹授意。 想了下,把徐致遥交给顺喜、带去主院,自己则快步去了祠堂。 刚进院子,就看到徐永涵站在院里,半大小子二话不说,直接出招。 掌风有力,动作迅捷,来势汹汹。 徐永涵背对着他,耳朵微动,闪身躲过。 徐致远也不气馁,继续出找攻击,边打边说: “二爹你过分了啊,我那么做完全是为了我娘好,你竟然卖我,还有没有叔侄情谊?” 徐永涵“啪——”的一声扣住他的手腕儿。认真看着他,道: “你娘最恼啥,你忘了?你小舅最烦啥,也忘了?” 姐弟二人最气的就是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做一些隐瞒的事情。 徐致远“猛”地抽回手,气呼呼说: “二爹难道就没想过瞒着我娘?她怀身子呢,真急出个好歹……” “所以你拦着,我没有出手。” 啊? 徐致远木讷,随后想明白他的话后,咬着后槽牙,道: “二爹,你缺不缺德?你就这么算计我?!” “我是为你好。” “扯——” 徐永涵一脸真诚,盯盯瞅着他,又说: “我真的是为你好。这几年,你娘的脾气见长。你又在外几年不知晓,我让你感受一下。” “…………” 这二爹能扔了不要吗?! 徐致远气的牙根儿直痒痒。 算计他,揶揄他,居然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愤恨的瞪着眼前的人,如果眼神是把利刃,只怕徐永涵已经被他剌成重伤。 “好了小子,总要过这一关,别恼火了。” 徐永涵边说边拍他肩头,不由分说的把人带进了祠堂。 每次外出回来,都要给耿氏上柱香。 老太太很不容易,家里过好了她却走了,一直是他们几个人心中的刺。 徐致远撩袍,双膝跪下,恭敬磕头。 在他心里,祖母跟娘亲的地位,无可动摇。 行过礼,上过香,徐致远站起身,说: “祖母三周年我未归,一切都好吗?” “自然。”徐永涵点头。 徐致远抿唇,自责的看了眼牌位,最终低下了头。 他当时在外回不来,二爹是祖母的亲儿子,自然会张罗妥当。 只不过…… “你无须自责,当时你做的事儿,是为了大周王朝,你祖母及你父亲,会为你感到高兴。” 徐致远听到这话,闷闷“嗯”了一声,说: “当时他们俩有意让我回来,是我自己……” “大局为重,我以你为荣。” 徐致远仰起头,看着亲二叔鼓励的眼神,重重颔首。 当时幸亏他没有回来,否则单靠那俩,不足以接应鹰隼前辈。 “二爹,喜年表叔下落不明,我想……” 话没说完,徐永涵轻叹口气挑眉问: “你才回来,你认为你娘、遥哥儿能让你走?” 徐致远心里明白不可能,但就是想张嘴问问。 正因为如此,他才回来了没现身,只等找到喜年表叔以后再说。 如今看来,是真的不可能了。 徐永涵拍着他的后背,长叹口气,道: “这事儿你别管了,张喜年那边已经有人去了。” “那他岳父那边……” “官府已经介入,调查还需要些时日。” 叔侄俩正聊着,佩文站在门口,拘礼说: “将军,大少爷,夫人在主院备了饭。” 二人互看一眼,默契的谁也没在往下说,快步出去了。 回到主院,徐致遥正抻脖子往外瞅。 见徐致远回来,笑眯眯指着自己身旁的位置,说: “坐,坐。” 徐永涵见丁家二老没来,纳闷的问: “没交咱奶跟爷吗?” “叫了,不过奶那边说不饿,让咱们四口人先吃。” 丁琬说完,把盛好的面条放下又道: “奶的意思是致远回来了,想让咱们聚聚。我让人去给二叔、大现那边说了。” “应该的。”徐永涵点头。 徐致远闻言,一边给弟弟夹菜一边道: “娘,我去趟二叔姥爷家吧。回来总得去看看。” “明儿去也行,又不是外人,没那么讲究,赶紧吃饭吧。”丁琬说完,又意味深长的补充一句“吃完我还有事儿问你呢。” “哦,好。”徐致远点头,心里忐忑。 猜到了母亲要问啥,不过躲也躲不掉,倒不如坦然面对。 说实话,徐致远回来,真是让丁琬解放了。 徐致遥完全由他来照顾,哪怕是吃饭,也没耽误照顾弟弟。 趁着弟弟吃饭的功夫,急忙“唏哩呼噜”往嘴里塞面条。 等一碗炸酱面全都吃下后,看着丁琬,说: “娘,还有吗?” 丁琬点头,又给他盛了一碗。 两碗面条下肚,徐致远满足的打个饱嗝,说: “娘,我去哄弟弟睡觉,一会儿回来负荆请罪。” 徐致遥困得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如果不是徐致远回来,他老早就睡了。 丁琬目送兄弟俩出去,轻叹口气,道: “哥,你说这孩子如此懂事儿,我一会儿好像……不好质问他呢。” 徐永涵闷闷“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低头喝面汤的时候,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那小子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这么做,故意懂事儿,故意让她不好骂他。 果然,等徐致远再回来的时候,丁琬什么都没说,只是问他在外面过得好不好,累不累,苦不苦…… 徐致远的目的达到,亲昵的挨着她,规矩的回答问题。 不管什么,只要问了就回答,当然也是选择性的,不涉及他做的事情。 “……宝成跟你分开,你回来没去见见他?” 徐致远摇头,捏起她最近常吃的果脯送进嘴里,边嚼边说: “他如今算正规军,我这个半吊子过去不好。再说了,褚大将军把他从一个斥候开始练,没心情搭理我。” 嘴里嚼着东西说话,毫无规矩可言。 当然这也是他刚回来、再加上徐永涵出去了,否则他可不敢这么放肆。 丁琬城外被袭击的事情,没有声张,城内也没谁知道。 至于丁家二老这边,更是瞒着。 否则再把二老急坏了,更不好办了…… 第1202章 小家子气 接下来的日子,除非必要,否则丁琬从不出门。 京城内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异样、不轨。 新建区那边第二批居民已经搬过去了,抢过秋收,该调整土地的调整土地,该种麦子的种麦子。 这一年虽然坎坎坷坷,但大周这边还算顺利,除了经历的几个灾区。 进了十月,气温一天比一天冷,丁琬的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大。 徐致远偶尔出门,几乎全天陪伴左右,反倒是徐永涵好几日都没有回家。 丁家二老看在眼里,忧在心上。这说不准哪天丁琬就要生,万一他不在家,他们……责任重大。 可心里再烦忧,嘴上却也不好说。 丁琬每天犹如没事儿人一般,按时溜达,准时吃饭,没有亏了自己。 每每看到徐致远把儿子哄得特别好时,她的嘴角都噙着笑,一颗心满满的都是幸福。 这天气温骤降,丁母特意熬了鸡汤。拿给丁琬的时候,旁敲侧击问徐永涵什么时候回来。 已经出去半个多月了,再不回来,只怕就赶不上了。 丁琬又岂能不了解老人家的意思? 喝了半碗汤,看着满脸慈爱的祖母,道: “奶放心,他走时跟我说了,生产前肯定能回来。” “那万一赶不回来呢?”丁母担忧。 这可不是吃晚饭,说啥时候吃就能啥时候吃。 丁琬轻柔的摇摇头,说: “不是有您跟我爷嘛。我娘过几日也要过来,他回不回来,效果都一样。” “那哪能一样。”老太太不依,见她这般不在意,心里更是心疼。 谁家待产的小媳妇儿,会不想男人陪在身边?不过孙女婿责任重,不在家也是有情可原。 “奶别替我难受,我不在意这些。他身为武将,自然不能经常回来,这几年我都算捡着了,估计再等等,他就得外派驻军了。” “那到时候你也可以跟着去啊。”丁母不假思索的说。 那辽东大将军她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听大儿子说过,一家都在辽东府居住,偶尔才去北境视察。 真要是孙女婿去驻守,孙女跟着去就是了,铁定不能让他们夫妻分开。 一阵脚步声传来,徐致远抱着徐致遥进来。 小家伙深呼吸几下没说话,只是冲着曾外祖母咧嘴笑。 老人家见了,“呵呵……”不住摇头,道: “你这小狗鼻子啊,可真灵。” 徐致远把弟弟放在凳子上,挨着丁琬坐下,说: “太姥姥,我想吃你做的鲶鱼炖茄子,啥时候还能做?” “哎哟,这会儿我上哪给你弄茄子?等暖房的菜下来我做给你吃。”老人家边说边把盛好的鸡汤,分别给他们兄弟。 见俩孩子过来了,她也找个由子回后院陪老伴儿。 老赵去世虽然有些日子,可老爷子一直惦记,最近天气寒冷,他喉疾发作,已经找画眉好几次了。 送走了曾外祖母,徐致远回来,说: “娘,二爹那边有些消息了。喜年表叔的下落虽然没找到,但方家已经全都抓起来了。” 张喜年妻子的娘家,这些年依靠着张喜年,做了酒坊售卖的生意。 可不知是缺钱还是其他什么别的原因,方家铤而走险,开始偷摸售卖起了大烟。 这东西在大周朝明令禁止,一开始只是偷偷摸摸,后来竟然明目张胆,据说他们县的县令还有镇上的几个富户,也跟着一起弄。 当时就是被张喜年撞到,所以张喜年才会下落不明。 其中各种原因尚且还不明朗,但既然已经把人抓了,相信事情是有了证据。 丁琬长叹口气,瞅着无忧无虑喝汤的儿子,喃喃说道: “方家也不是活不下去,怎会这么做?” 徐致远耸耸肩,起身盛汤,道: “娘,很多时候不是因为活不下去才铤而走险。银子这东西,谁还嫌烧手不成?” “可大烟这东西……缺德啊。” “方家本来也不是啥好人吧。”徐致远撇嘴,小口喝汤。 当年张家办喜事儿,他们娘俩可是陪同已故的祖母一同去的。 后来他跟母亲去蛟阳县路过张家时,那个时候二叔姥姥还不是现在的这个。方氏仗着是张喜年的媳妇,硬要去二叔姥姥的别庄做客,当时表现出来的小家子气,在被张喜春的映衬下,倒也忽略不了。 只不过没人搭理罢了。 想到这儿,徐致远放下碗,又道: “我总觉得这事儿方氏也有所参与,现在就怕喜年表叔是知道,然后故意没有……” “那不可能。”丁琬摇头。 她相信张喜年的为人。 从徐大可他们战死的消息传回来,当时徐家可就张喜年一个人来了。 就冲这份心,都不可能有问题。 徐致远没有反驳母亲,不过内心倒是隐隐犯了嘀咕。 不是他小人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方家的事情虽然隐晦,但作为女婿,真的就一点都不知情? 还是说知情却装不知,亦或者…… …… 不久后,京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丁文海走了俩月,终于归来。没有回酒坊,直接来的徐家。 看着大腹便便的侄女,关心问道: “快生了吧。” “就这几天了。”丁琬回答。 丁母闻讯匆匆赶来,看着儿子问: “你咋来了?回来没回家吗?” “没有,担心琬儿。”丁文海边说边让常随把东西拿过来。 每次去外地,回来都会带些当地的东西。 老太太瞅着大器晚成的二儿子,满意的点点头,说: “行,你每次出去别忘了带些东西就好。去后院看看你爹,最近他身子骨……不咋好。” 丁文海在路上就接到了消息,所以马不停蹄的赶回来。 丁琬倒了杯热茶,轻声说: “二叔别担心,宫里御医给看了,细心调养就会没事儿。” 丁文海颔首接过茶杯,喝了一大口,道: “这也就是在京城。如果是在土庄子,我爹这病只怕就拖出个好歹。” 宫里御医跟平阳县的郎中,那自然前者更胜一筹。 天气骤降,老爷子病的突然,而且来势汹汹。先有画眉悉心照料,后有太医院院首亲自看病,这才算捡回了一条命。 不过要想回到以前,太医当时给的回复是摇头…… 第1203章 卖个好 丁文海在主院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去了后面。 没等进屋就听到老爷子咳个不停,这喉疾很大原因是老爷年轻时抽旱烟所致。 辽东那边做了爷爷、奶奶,都喜欢叼个烟袋。 烟袋杆子不止是他们抽旱烟的装备,也是一家之主的象征。 家里谁犯错,老人家用烟袋杆子一打,那就是了不得的事儿。 可现在年岁大了,天一冷,曾经抽的旱烟,就如同致命毒药一般,时时刻刻索要他们的命。 老太太快走几步进屋,丁文海瞅着母亲矫健的步伐,不禁一愣。 讲道理双亲是一起抽旱烟,怎么这病症竟…… “二叔也疑惑了,是吗?” 丁琬沉稳的声音传来,让他不禁转过头。 深吸口气,没有隐瞒的颔首,说: “能不疑惑嘛。想当初你爷奶他们是一起学的旱烟。现在想想,你爹是对的,就不该让他们抽。” 丁琬扶着腰上前,无奈摇摇头,道: “这事儿我问过画眉,画眉也问过爷奶。他们二老抽旱烟的频率、时候不一样,所以我爷的病灶要严重很多。” 说起来二老在香桃去土庄子后便戒掉了烟,又调养了多年,不该有事儿。 怪只怪赵族长去世的消息传来,让老爷子心忧焦虑,这才大发了。 人生来一世,谁不想多活几日。 更何况丁家现在的日子蒸蒸日上,老爷子想的多一些,也是理所当然。 叔侄俩默契的站在外间,没有进去,直等老爷子的咳嗽缓解片刻后,才出声进屋。 没法子,丁老爷子一生要强,最不喜旁人看到他柔弱的一面。 哪怕是亲生儿子、亲孙女也不行。 老爷子刚咳嗽缓解,红光满面,如果不是先前知道,只怕还真没人看出。 丁文海故意“呵呵……”轻笑,打趣地说: “瞧我爹这红光满面的样儿,真是老当益壮啊。” “滚犊子,你爹不老!”丁老爷子强忍着喉咙的刺痒。 可说完这话,还是闷声咳嗽两下。 丁文海就当头次发现一般,端着茶杯凑上前,说: “爹,你这是喉疾发作了?” “去去去,别胡说八道,你盼我点儿好。”老爷子嫌弃的挥手,但却接了茶杯。 他每次看御医,都会叮嘱御医不要告诉丁琬他的身体情况。主要就是因为孙女临盆在即,不想她跟着担心。 殊不知太医院那边的人,各个都是人精。答应一个农家老爷子隐瞒和告知皇后亲信徐夫人,那自然是后者利大。告知的时候再加上一句“您就当不知道”,更是能卖个好。 可怜老爷子一直都以为孙女不知,唉! 把茶杯交给老伴儿,立眼瞅着二儿子,说: “你咋回来了?家去没呢?” “还没有。”丁文海摇摇头,“琬儿这不是要生了嘛,我过来看看。” “你看啥看,你会看啥?赶紧回家瞅一眼,走了那么久,不挂心家里?琬儿这边有我跟你娘,你不用操心。”老爷子挥挥手,示意他不要管。 丁文海“嘿嘿……”轻笑,不为所动的道: “瞧爹说的,我不是她亲二叔嘛。她虽然不是头胎,自己家的闺女,我总得过来瞅瞅。再说你跟我娘也在这边,儿子能不来看?” 老爷子听了觉得有道理,闷闷的“嗯”了一声,说: “那行吧,看完就赶紧回去,你媳妇带孩子搁家等你呢。” “好,我知道了。” 丁父觉得舒坦许多,轻叹口气又道: “小玮说啥前儿回来没?” “得来年中秋。”丁文海回答。 后年殿试,丁玮卡的时间刚刚好。 丁父若有所思的看着窗户,随后又看了看孙女,最后看着儿子说: “当初让你念书,你不是那块料。如今你这小儿子倒是出息,你也不算亏。” 儿子跟孙女,他当然是希望儿子成才。 毕竟儿子是他的种,孙子只是延续罢了。 可念书这事儿,谁能说得准?有人想念没机会,有人得机会却念不出来,人各有命吧。 丁文海握紧老爷子的手,郑重说: “爹不用担心我。大现跟小玮都让我省心,我又有巧儿,我以后不会比大哥差的。” 丁父叹口气,瞅着孙女的腹部,喃喃道: “三九天爷要是能挺过去就挺过去了。如果没挺过去……” 这是老爷子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说这样的话。 土庄子的老人,都信奉三九、开春是老人的坎儿。 如果老人再撒冷的时候生病,能挺过去就挺过去了,挺不过去也就…… 老太太闻言慌了,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落,嘴里抱怨的念叨“别胡说”。 丁琬走上前,握紧老爷子的手,道: “爷别胡思乱想,您的身子康健,调养一番就没事儿了。” 老爷子闻言“呵呵……”讪笑,摇摇头,道: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喽。老赵那身子……都没撑过去,我这……不如人家呢。” 丁琬看着祖父,抿唇轻声的说: “爷真别胡思乱想,赵爷爷那是意外,跟您这是两码事儿。” “就是就是,你别傍年备节胡说八道,给琬儿添堵呢?”老太太不乐意的抻哆。 丁文海虽然没说话,但却看着父亲,眉头紧锁。 从后院出来,看着一直送自己的侄女,道: “你也不知道赵族长的真正死因?” 这事儿他先前就知道了。村里的房子被媳妇儿安插了几个人,改成别庄,当成京城宅子的一出进项。 村里大事小情,他们夫妻都知道,讲道理侄女这边不该不知道才对。 丁琬站在马车前,看着亲叔叔,说: “我知道,只是没告诉我爷罢了。” “那你该告诉。”丁文海客观的提醒。 他这个爹,旁的毛病没有,就是喜欢胡思乱想。赵族长是村里公认的长寿之人,冷不防没了,他就觉得自己也活不了多久。 见面露难色的丁琬,心知她的顾虑,又道: “挑不重要的说,或者随便编个理由。天冷路滑出去摔倒啥的,别让你爷觉得他是因为生病去世。” 本来也不算! 第1204章 一猜即中 丁琬送走了亲二叔,回到主院想了下,拿出前几日赵磊写来的信。 这信上说的就详细许多,人已经下葬,五七都烧完了,家里那边没必要再隐瞒。 捏着信,脑子里想好说辞后起身,还没等出去呢,徐致远从外面进来。 “娘,去后院?” 丁琬见他自己过来,点点头,坐在圆桌前,说: “你曾外祖父胡思乱想,心病不去,实病难痊愈。” “那儿子去吧。”徐致远主动请缨。 见她没说话,继续又道: “娘,这信是才收到的,您睡着,我先拿去给曾外祖父念,时机最好。” 丁琬揉了揉眉心,把信塞给他,说: “信里说的是摔伤所致,你就那么念吧。” “好。”徐致远应下,拿信出去了。 佩文从外面进来,轻声的道: “夫人,竹枫回来了。” 自从那日城外被埋伏之后,竹枫一直就没见踪影。 “让他进来。” 话落没多久,竹枫从外面进来,手里端了个盒子,放在桌上。 “啥啊?”丁琬瞅着盒子问。 竹枫站在跟前,耸耸肩,说: “歉礼,那日让你收到惊吓了。” 说着打开,里面是两把镶嵌朱色宝石的匕首。 丁琬虽然对这个没有研究,但他们江湖人送的,必然不是寻常之物。 嘴角狠抽,摇摇头,说: “这东西我可用不上,你快收回去吧。” 竹枫见她不要,惊讶的瞪大眼睛,道: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宝物。我当年寻它们可是费了好些功夫,你怎么不要?” 站在他身后的佩文,咧嘴摇头,无语至极。 你觉得是宝物,可这东西在她们夫人眼里,还不如一碗燕窝来的好。 真是个呆子! 丁琬瞅着无比认真的竹枫,轻笑着说: “正因为你费了好些个功夫,我才不能要。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虽不是君子,但女子也如此。” “别,你还是收下吧。那天的确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把张喜年给你找回来,我都没脸见你。” 竹枫说的轻描淡写,丁琬却听得惊诧莫名。 张喜年? 他把喜年表弟找回来了? 扶着桌子起身,佩文适时出现在身边扶她。 “你刚才说啥,喜年找回来了?人在哪儿?” “在医学堂。”竹枫回答,“我过来就是你男人让的,接你过去瞅一眼。” 丁琬不住点头,把盒子盖上,推过去说: “你把张喜年找回来,我就很感激了。这东西你拿回去,我不需要。你的歉礼……已经给了。” “你确定?” 丁琬重重点头,没有迟疑。 竹枫见她认真的表情,想都不想,就伸手把匣子抱起。 佩文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丁琬清了下嗓子,让她陪着去里间换衣服。 竹枫瞪了一眼佩文,抱着匣子出去了。一路快走,想把匣子抱去后院马车上,谁曾想迎面就看到了徐致远,他刚出丁家二老的院子。 竹枫想了下,抱着匣子绕去一旁。本打算绕路去马车那边,偏偏—— “竹枫前辈嘛去啊?” 徐致远不知道哪儿冒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竹枫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匣子,眼神躲闪的回答: “没去哪儿,要带夫人出去一趟,你二爹授意的。” 徐致远笑眯了眼睛,点点头,道: “既然是二爹授意的,那竹枫前辈快去吧,别耽误了功夫。” “对,对。”竹枫应着,迈步往前。 刚越过他时—— “哎——” “竹枫前辈,先前要不是我及时赶到,我娘铁定要有危险。你这是给我娘的歉礼吧,我表叔找到了是不?” 聪明如他,一猜即中。 见竹枫错愕的样子,美滋滋打开匣子,看着里面的东西,眼前一亮。 “那个……徐致远啊,你娘说不要这个,你赶紧把它……” “我娘不要我要啊!” 徐致远不等他把话说完,抱着匣子转个身,笑眯眯又道: “多谢竹枫前辈了。当初竹叶师傅教我耍匕首的时候说过,您手里的这对,跟我手里的不分伯仲。” “你都有了还要我的?” “这东西,谁嫌多!”徐致远说完,抱着匣子,头也不回的跑了。 竹枫这一刻,打从心里把谭迁骂了个底儿掉。想来那小子给他出主意的时候,就算计到了这点。 他故意的! 故意让他把匕首带过来,故意在丁琬面前显露,故意…… 不对啊,他怎么会算到被徐致远撞见? 脑子一阵发蒙,等来到后院的时候,丁琬跟佩文已经到了。 调整情绪,赶车出府,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 那是他的媳妇,不,比媳妇还要重要! 徐致远不管那个,得了自己想要的,哼着小曲回了前面。 进屋后,先把东西收好,然后去里间看看徐致遥。 小家伙仍旧在睡,而且抱着他的枕头。 徐致远没忍住,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拿起兵书,躺靠在床外看着。 这一次见光,他心知就沉不下去了。 既如此,在家做徐少爷,不如去军营做徐把总。 已经跟兵部那边打好招呼,只等母亲生产完满月平安,他就去军营。 不远走,只在京城。 “唔——” 小家伙翻个身,下意识发出声响。 徐致远轻轻拍着,见他动作越来越大,索性也就不理了。 这些日子看顾下已经摸清了他的作息时间,差不多该醒了。 徐致遥眯缝着眼,看清眼前的人后,轻声的说: “哥~!” 徐致远心软的一塌糊涂,不过到底是弟弟,不能太骄纵。 沉稳的“嗯”了一声,放下书,道: “醒了就起来,别赖床。” 徐致遥“哦”了一声,乖乖坐直身子。 徐致远见了,倒杯温水递给他,瞅着他乖乖喝水的样子,说: “咱娘出去了,一会儿你去院子里跑跑。” “好。”小家伙没有异议,满口答应。 自从他跟着徐致远,每天跑两回。 起初好有点抱怨,后来就都习惯了。大哥告诉他,要想保护娘亲,必须得有好身体。 喝了水,下地穿鞋,问: “哥,我什么时候才能习武。” “再等等,五岁的。”徐致远边说边接过杯子,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 小家伙摸着套,眨巴着眼睛。 “等你能独当一面,这个我就给你。” “嗯,好。”徐致遥重重点头,满眼期待…… 第1205章 伤势很重 京郊马车,走的快而稳。即便落雪,只要及时清理,修过路的路况,还是很好的。 车内,丁琬细心清点佩文准备的补品,虽然不少,但还是忧心忡忡的嘀咕: “也不知喜年兄弟具体咋样,这些东西够不够用啊!万一他受伤太重,该咋办呢?” 佩文闻言顿了一下,摇摇头,说: “夫人别担心,武学堂离府上不算远,如果不够,明日在给送也是可以的。咱们拿的这些,用上七天没问题。” 张喜年如何她并不关心,只要夫人别急坏了就行。 眼瞧着临盆,说不上啥时候就要发作,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在武学堂发作。 北风阵阵,偶尔卷起些石子、砂砾打在车外,会发出“噼啪”响声。 佩文一动不动的坐着,聚精会神,一刻不敢放松。 丁琬见她这般,心疼的拉着她的手,说: “别怕,上次的事情不会再出现,咱们周围都是人。” 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之后,夜莺给她安排了好几个暗卫。不知如此,家里的府兵也被换了大半,很多都是安辰那边给送来的。 像她现在每次出门带的府兵,都是安辰送过来的。各个功夫不俗。 不怕对方来,就怕对方不敢来。 佩文淡淡颔首,可心里还是没有放松。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下,丁琬跟夜莺纷纷下车。 徐永涵没有在外面,反而是顺喜恭敬等在那里。 见人下来,抱拳拱手,道: “夫人,将军跟喜年大爷正在里面。” “喜年兄弟伤势如何?” “被用过刑,好在年轻,银夫人说休养半年即可痊愈。” 半年?! 丁琬心里抽搐,不想再问下去。 一路匆匆来到后面医学堂的宿舍把头第一间,顺喜拉门,让她先进。 屋子里热气、血腥味、药味,搅合在一起,再加上屋里又不通风,着实不好闻。 进到里屋,徐永涵眉头紧锁的站在一旁,画眉跟鸣鹂正在合力救治。 丁琬走到徐永涵身边,压低声音,问: “杜鹃呢?” 三人比起来,她更相信杜鹃的医术。 徐永涵伸手握着她,摇摇头,没有回答。 等二人收针,面部皆是疲惫。 画眉长舒口气,瞅着丁琬,说: “放心,命没事儿,锁骨伤的最重,这三日会发热,别的没大碍。” 丁琬离床很远,抻脖子瞅,也只是看个大概,并不能仔细。 鸣鹂收好医药箱,轻声道: “一个月内都别挪动他。派人过来照顾吧,我们都在这边,有什么问题,也能就近解决。” 丁琬想了下,点点头,说: “佩文,回去把素锦、素棉带来,再加一个做饭的婆子。” “是。”佩文屈膝行礼,转身出去。 丁琬跟鸣鹂不是很熟,但跟画眉关系很好。没有寒暄的问着张喜年的情况,还有后续要注意的事情。 鸣鹂背上药箱,冲徐永涵点头示意后,出了屋子。 她来这边的时间不长,所以跟他们夫妇并不太熟悉。 “……这几日他吃不了什么,就肉糜粥便是。你也不用担心,他到底年轻,身体底子不弱,痊愈后只要不累着就没事儿了。” 丁琬颔首,把人送出去。画眉还要熬药,不能耽误她。 等屋里只剩下他们夫妇二人时,丁琬给张喜年拢了拢被子,又把屏风拽过来挡好,这才打开门窗。 寒风阵阵,吹得炭盆里的火红旺旺。 清凛的空气进屋,吹散了原有的味道。徐永涵看着挺肚子忙碌的媳妇儿,过去帮忙。 谁也没找说话,通过风就把门窗关好,坐在圆桌前。 屋子里有地龙又有炭盆,温度很快就上来。 画眉从外面端药进屋,看到床前的屏风,就知他们夫妻刚才做了什么。 “把药给他喂了,一会儿人来了,你们就回去,这边不用担心。” 画眉说完,把药碗放在徐永涵跟前。 等他去床边喂药,她挨着丁琬坐下,说: “你别担心,他真的没事儿。还有他这样的伤,我跟鸣鹂完全能处理,不需要杜鹃过来。” 丁琬尴尬的清了下嗓子,不好意思的道: “我就是……下意识说一句,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 “我知道。”画眉点头。 轻轻摸着她的肚子,笑着又道: “你起来,我给你看看胎位。” 丁琬配合的站起身,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床边。 喂药不是很容易,但好在张喜年有求生欲,十分努力的吞咽。 “入盆了,估计也就这么些日子了。胎位不错,你最近勤走走,多吃些东西,攒攒力气。” 丁琬点头,见床边那里一碗药都喂下去后,说: “我生产那日你过来不?” “来,我守着你。”画眉笑着许诺。 趁徐永涵注意力不在这边,凑上前,压低声音道: “你这小叔子吃了不少苦头,大多都是岳丈家那边所致。他那个媳妇下落不明,孩子倒是被你姑婆婆一直带着,我听说现在人在你们土庄子的屋子。” 这些她都不知道,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想要了解具体,还得等回家没事儿以后,详细问着。 如果徐氏跟孩子真的在土庄子,这会儿派人接来也好,他们一家过年能团聚。 打定主意,摸着腹部,轻声的说: “这些日子就麻烦你费心了。” “说什么啥话,咱们关系不存在费不费心。”画眉不在意的摆手。 半个时辰后,佩文带人来了。 都是府里能干、麻利的人,丁琬当时点人的时候,首先就想了他们三个。 画眉带着做饭的婆子去了食堂。 整个武学堂能做饭的地方,就那么一个。 丁琬看着素锦、素棉,轻声嘱咐说: “我把将军的表弟就交给你们了,一定要精心照料。每天我会派人过来,你们缺什么、短什么只管提……” 巴拉巴拉一听嘱咐,两个丫鬟不住点头,面色凝重。 这表叔爷他们没见过,但每年的府里都会给备年礼,而且十分丰厚。 “夫人放心,奴婢素锦/素棉一定精心照顾,绝不辜负夫人信任。” 她们在主院伺候,但不是佩文、翠心这样的大丫鬟。 如今有个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即便是做下人,也要做高人一等的下人…… 第1206章 萧家旁支出胖头 顾念丁琬有孕,徐永涵在这边只呆了一个时辰,便带她回家。 回去的路上,丁琬说了让徐致远告知亲祖父关于赵族长去世的真正原因。 徐永涵听过之后点点头,道: “我也觉得咱爷这是心病。让他知道族长爷爷是意外而不是因病,应该能好的很快。” 说话间,大手附在她的腹部,又道: “二叔回来了?” “回来了,先到的我这儿,担心我。” 徐永涵理解叔岳丈的心情,摩挲着她的肚子,问: “怎么样,最近累不累?” 天天早出晚归,很少有这么空闲的时候,夫妻俩说说话、谈谈心。 丁琬很珍惜现在,柔弱靠着他的肩头,回答: “不累,我挺好的,你别担心。哥,我想让人把姑母跟表弟的孩子接过来,这样过年就能……” “别接了!” 话没说完,徐永涵直接拒绝。 看着媳妇儿迷茫的样子,轻声又道: “你对他们好的心情,我能理解。可姑母还有喜燕表妹这个女儿。你把他们娘俩接来,你让喜燕一家怎么办?表妹夫应该心里也不是滋味吧。” 丁琬没想那么多,不过经他这番提醒,倒也恍然大悟。 人家有儿有女,女儿一家过得也还不错,哪有她大老远接人的道理。 额头一阵温热,丁琬慢慢抬头。 “你别操心这些,会有人处理好的。你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安心待产,平安剩下孩子。我让人去接岳母了,过几日就能到。” 今年朝廷老早就下了休朝的日期,小年那日休朝,各地衙门封卷,年后初七开朝,各地衙门解卷。 忙碌一年休息小半月,也算张弛有度,大家轻松。 昉州离京城也近,柳氏先领孩子上京,等封卷时丁文江再来,什么都不耽误。 马车回家时,天色渐暗。 明明才是初冬,可这天儿已经短了不少。 吃过晚饭,丁琬带着佩文去常春阁看看收拾的进展。 柳氏跟丁瑫上京,就住在这边。离主院近,而且方便。 婆子见女主人来了,纷纷行礼问安。 丁琬挥挥手,淡淡的说: “你们尽管收拾,不必理我。” “是。”婆子们应下,继续做自己的事儿。 丁琬四处走走,看看屋里缺什么,回头让人补上。 夜里也睡不踏实,老实惦记武学堂那边的张喜年。 一连三天,她虽然人没出去,心是天天往外飞。 每天徐永涵回来,她都会问上两句醒没醒,好没好,咋样了…… 被问多次,徐永涵也习惯了,有时候不等她问,主动告知。 张喜年人虽然还昏昏沉沉,但生命危险没有,至于身上的伤,怎么都得养上半年。 找回他的第五天,北碜县官民勾结,贩卖大烟,危害百姓等事情,全都上报朝廷,刑部备案。 这算是年前一桩大案,比夏天汛期时的案子还要大。 那次不过是惩治贪官污吏,但这次不仅是贪官,更是谋害人命,不能容忍。 京城百姓得知,有些隐蔽的烟馆就纷纷关门,不敢顶风来做。 皇上大发雷霆,责令辽东大都督沈慈安配合北苑县县令丁珏,彻查此事。刑部出人前去搜证,务必在休朝之前处理干净。 虽然离小年还有将近两个月,但这样的案子不容易,涉及的事情多、线头广,必须要彻查清楚,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为此,京城官员人人自危,小心行事。即便没有参与其中,也都战战兢兢。 说到底,京城这些官员除了被皇上提拔上来的,原来的那些名门望族,哪个经得起查? 丁琬对这些并不关心,但也会让人出去打听。 毕竟是大事儿,多了解总比少知道要强。 这日吃过早饭无事,丁琬让人把徐致遥当年用过的包被拿出来,拆洗、重新缝制。 佩文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萧家奶奶来了。” 褚颖? 丁琬一愣,忙不住挥手,说: “哪儿呢?赶紧带我过去。” “不用姐姐出来,我自己进来了。”褚颖笑眯眯说着,进了里间。 丁琬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拍拍身边的位置,说: “来,坐。” 褚颖走到圆桌前坐下,摸着桌上的布,道: “这是……” “哦,遥哥儿的包被,我闲来无事拆些,让人洗了重做,给三儿用。” 褚颖一听这话,缓缓点头,没有吱声。 萧家虽然不如褚家,但好歹也是大户,家里的孩子不论长幼,皆是新的。 家里孩子用过的那些旧的,全都赏给下人家的孩子,倒也不算浪费。 “萧少奶奶请喝茶。” 褚颖回神,冲佩文轻轻点头。 “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家里不忙了吗?” 褚颖笑了下,转悠着茶杯,说: “家里用不上我,而且他们爷们在商议分家,我就出来了。” “分家?为啥?”丁琬不解。 好端端的,萧家为何分家? 萧衍兄弟几个,在朝堂的位置虽然不是很重要,但假以时日,一定会被重用。 讲道理不该如此。 褚颖等佩文出去以后,轻叹口气,说: “姐姐可知北碜县的事情?” “知道。”丁琬颔首,苦笑着耸耸肩又道,“我那小叔子的岳父,不就牵扯其中?” “那不过喽啰,真正的大鱼还没有出来,但胖头倒是出在了萧家旁支。” “…………” 丁琬没有说话,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心里明白她今日为何会过来了。 躲分家只是其一。其二就是想告诉她,出事儿的是萧家旁支,跟他们这股没有关系,莫要疏远。 褚颖头大,揉了揉太阳穴,又说: “谁也想不到这萧家旁支竟然出了事儿。要不是姐夫那边提前告知,只怕事情爆发后,我们这股也要被牵连。” “那倒不至于。”丁琬摇头,“虽然没有分家,但你们跟旁支也都是各自生活,互不影响,我倒是觉得你不用那么担忧。更何况现在已经开始讨论分家,分开以后自然什么事儿都没有,不会被牵连。” 前提是,你们萧家,没有人参与。旁人她不知道,但萧衍应该不会。 褚大将军亲自选的女婿,想来不会有问题…… 第1207章 到了 褚颖从袖子里掏出一枚赤金锁放在桌上,说: “知道姐姐生产时必然不会吱声,所以我提前把给小外甥的东西送过来。” 丁琬拿起金锁,看着上面刻着的“长命百岁”,嘴角上扬。 当娘的都希望自己孩子能健康成长,这锁上的字,算是应景儿。 “有心了,我替孩子谢谢你这位姨母。” “应该的。”褚颖笑着摇头。 她能收下就说明萧家旁支不会影响到他们,只要家里那边尽快解决就好。 褚颖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刚好徐致远抱着徐致遥过来,二人都认识褚颖。 一个叫“姨母”,一个叫“姐姐”。丁琬听着这个辈分,着实有些头大。 褚颖轻笑一记,当做没反应过来一般的道: “致远回来就去我那一趟,没事儿多过去些,夫君很喜欢跟你下棋。” “是。”徐致远应下,主动带着弟弟送她出门。 三个人离开,翠云走到跟前把金锁收起来,说: “大少爷跟二少爷的这个称呼,还真是……” “呵呵……” 话没说完,丁琬先笑出声。 “罢了罢了,随致远的意思吧。他跟宝成是同窗,又年纪相仿,让他管褚颖叫‘姨母’,着实不可能。” “是啊,所以奴婢才想笑呢。”翠云收好金锁回来,继续又道,“日后二少爷长大,听到大少爷的称呼,估计还得问上一问。” 问? 或许吧。 本来是同辈,一个称呼就差了辈,自然会问。 “老太爷跟太夫人今日怎样?” “挺好的。”翠云回答,“自从那日大少爷跟老太爷念过信后,老太爷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昨儿姜太医过来,说如果老太爷继续这么有精神,开春之后好好调理,或许能恢复到八成。” 丁琬闻言点头,嘴上上扬。果然一孕傻三年,这么简单的道理,当初就是没想明白。 平白让祖父糟了那么就的罪,实在是她的罪过。 又过了些日子,徐永涵忙碌的身影更加频繁。有时候两三天不回家,只派常喜回来拿换洗衣服。 丁琬淡定自若,可丁家二老着急上火。 日子比先前还要临近,孙女婿又开始不着家,大儿媳也没来,这可如何是好。 谭瑶心知婆母的着急,跟着儿媳顾芷伊,每天都来。 坐一坐,聊聊天,就怕突然发作,老两口再措手不及。 眨眼间就到了太医给丁琬掐算的临盆日子,可她腹中的孩子特别淡定,一点要出来的迹象都没有。 老太太很高兴,在土庄子有句老话,叫: 小子提前,闺女揽月。 丁琬这腹中的孩子揽月,八成就是闺女。 每每说到这个,丁琬心里都很高兴。 毕竟他们已经有两个儿子,再来个闺女,挺好的。 “琬儿啊,这几天你少吃些,孩子现在再长就不是长骨而是长肉。你吃多了,孩子长得快,你生产时该遭罪了。” 丁琬闻言不住点头,急忙放下筷子。 “这几天也不知怎了,总觉得胃里没底儿,想吃东西。” 坐在一旁的谭瑶听到这话,笑眯眯说: “我怀你堂妹的时候也是这样,我特意问过郎中。人家说孩子入盆,胃里悬空,所以就能吃、没底儿。这个时候要听你祖母的,不能贪吃。” 丁琬俯首看着肚子,心有余悸的道: “行,我尽量控制。” 这几日晚上,徐永涵回来,她都跟着吃上几口。 如今听了,还真是心有余悸,不敢再吃。 阳光透过窗户上的明纸照进屋子,屋里光线十分亮堂。 老爷子站起身,看着孙女,说: “走啊,跟爷出去溜达溜达。都说不让你犯懒,这几天爷陪你走。” 他的精气神要好上许多,虽然偶尔还是咳嗽,但不会像前一阵子那般有气无力。 谭瑶目送公爹跟侄女出去之后,看着婆母,道: “娘,大嫂那边还没有消息过来吗?” 丁母重重打个“唉”声,无奈摇摇头,说: “她要是到了还说啥,我就不担心了。这永涵也天天不着家,致远倒是搁家,但一个孩子,能鼎啥用。你大嫂那边……唉,当初说不用她来,这会儿我可知道什么叫打嘴了,不能逞能。” 谭瑶轻拍她的手背,安慰着道: “娘也别担心,想来大嫂那边也是被事情绊住了。不然闺女临盆,不该……” 话没说完,外面匆匆一阵脚步声,接着婆子进来,屈膝行礼,说: “太夫人、叔夫人,老夫人到了。” 丁母一听儿媳妇到了,按着桌子站起身,不敢确认的问: “真的?到了?” 婆子重重颔首,重复着说: “老夫人跟小舅爷到了,就在前院。” 丁母被二儿媳扶着,步伐矫健的往外走。 刚出院子,就看到丁瑫一路小跑,然后来到跟前,抱住她的腿—— “祖母!” 小家伙甜腻腻的称呼,让丁母心软的一塌糊涂。 摸着他的发顶,满脸慈爱的问: “啥时候赶路的?这会儿才过了午饭,你们起早了?” 话落,柳氏来到跟前,侧身行礼—— “娘,儿媳来迟了。” 丁母把人扶起来,上下打量一番,说: “迟是迟了点,不过你这外孙女懂事儿,一直等你呢。” 丁父在旁,出声提醒: “都别站着了,先把他们母子送去院子,让人给备午饭。琬儿啊,你去跟你奶做伴儿,别过去了。那边忙活,再碰着你。” 丁琬笑吟吟的点头,喊来徐致远陪着过去。 院子老早就收拾出来,原本定的半月前到,没想到竟然忙活到如今。 徐致远带着弟弟,一路引着柳氏过去。 推门进屋,屋里暖烘烘的,柳氏轻叹口气,瞅着两个外孙,道: “收拾出来好些日子了吧。” 徐致遥没有吱声,徐致远点点头,走上前扶着柳氏坐下,说: “外祖母那边可忙好了?小姑姥的身子还好?” 丁翠兰有孕小产了,不敢告诉老人家,怕他们担心,一直瞒着。她也因为照顾小姑子,所以就晚来了。 这事儿几乎都瞒着了,没想到徐致远竟然知道。 柳氏惊讶,看着外孙子,问: “你咋知道的?你娘也知道了?” 第1208章 用最好的 “家里这边除了二爹,谁也不知道。”徐致远摇头。 柳氏迟迟不来,他担心有什么意外,便趁着二爹得空在家,跑了一趟昉州。 没有露面,所以丁文江那边根本不知道。回来也只是跟徐永涵说了,其余人没有讲。 柳氏一听家里这边都不知道,长舒口气。 丁瑫跟徐致遥很熟悉,拉着他去一旁玩耍。徐致远则陪着柳氏,聊聊家里境况,还有他自己未来的打算。 柳氏看着条理清晰的外孙子,心里十分高兴。这个年纪就有这样的打算,日后肯定不一般。更重要的是这孩子对女儿孝顺、言听计从,把小外孙也照顾的很好,有长房长子的气度。 “不错,不错,再等几年你也能顶门立户,给你娘做主了呢。” 徐致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眼神却无比坚定。 丫鬟端饭过来,他细心照顾,盛饭、夹菜。 徐致遥是个孩子,小孩儿见人家吃就饿,也跟着蹭两口。 徐致远耐心的照顾着两个小的,柳氏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吃过饭,柳氏拿着她在昉州准备的两个布包,去了后院。 “这是我给你孩子准备的。褯子、衣服、小包被。你看还缺啥,这两天娘帮你张罗。” 丁琬接过布包,打开看过后,道: “够了娘,不用张罗。遥哥儿小时用的东西还在,都洗好了。还有我二婶儿,也拿了好多。” 柳氏闻言笑看了眼谭瑶,说: “有心了,巧儿的东西都给留着。” “哪有,二婶给的是新的。”丁琬强调。 柳氏愣了一下,随后笑了下,说: “有心了。” 谭瑶并不在意,摸着丁琬的肚子,道: “琬儿这胎揽月,十足十的丫头,得给咱们家的小千金用最好的。” 柳氏讪笑,没有说话。 她跟谭瑶一直都保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距离。虽然是妯娌,但她们相处的机会并不多。说起来她都不如女儿跟妯娌的关系近。总觉得两个人有距离,毕竟那是谭家的姑奶奶,谭家在平阳县,也是大门大户。 丁母别看上了年纪,心细如发。 笑眯眯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说: “老大家的,你坐。这咋才来呢?那边有事儿?” 柳氏“嗯”了一声,挨着婆婆坐下后,道: “本打算要早些过来,可她爹那边突然接到外出的消息,府衙后宅不能没人,所以我就带着孩子多呆了几日。” 这是老早就想好的借口,当然说服力不够。 丁母见她不想多说,便也没追问。做老人的,哪能那么不懂事儿。 “那你回来时,她爹也回去了?” “回去了,搁衙门忙呢。”柳氏笑着回答。 把带来的东西,一一拿到二老跟前,又说: “这个是唐嬷嬷让商队拉来的。我让郎中看了,说是西北那边的药,我给忘了药名。宣肺、清热、降燥的,对身体没坏处,常年泡水喝,没事儿。” 丁母一听这话,忙让人去给熬水。 丁父在旁原本没说话,这会儿见状,开口道: “唐嬷嬷在那边可还好?” “好着呢,爹。”柳氏点头,“来信说皓倾家的孩子可硬实了,小两口在那边过得可好了。” 丁父“呵呵……”轻笑,没再吱声。 很快,婆子把煮好的水端进来,丁母亲自倒了一杯,先闻闻。 有些木块的气味,还能接受。尝了一口,跟平日喝的水也差不多,这才放心的交给他,道: “这水还成,没啥味道。反正天天都得喝水,你喝这个吧,比吃药强。” 老爷子接过来喝了一口,点点头,道: “成,唐嬷嬷有心了,咱不能辜负人家的好意。” 丁母见他并不排斥,高兴地不行。 谭瑶来了大半日,见没什么事儿便要起身离开,丁琬见了忙说: “二婶儿,晚上跟二叔还有大现他们过来,在这边吃。” “好,晚点儿我们再过来。”谭瑶满口应下。 人家好不容易母女团聚,她不能一直在这儿煞风景。 送走了谭瑶,丁母也自在许多。两个儿媳相比较,她本能的就对大儿媳亲近。 一会儿问在那边过得咋样,一会儿又问她身子调养的如何。问了一大圈,才问自己的儿子,老太太也算面面俱到。 丁瑫跟徐致遥已经被徐致远带下去休息,有他看着,他们都能放安心。丁父借故去看孙子为由,溜达出了屋子。 丁母见老伴儿走了,指着热乎乎的火炕,说: “走,咱上去躺会儿。” 在农家习惯了,所以娘俩都没有拒绝。娘仨躺在炕上,丁母这才放松的道: “你爹出去我才跟你讲,前些日子老赵突然没了,可差点要了你爹的命。” “啊?”柳氏惊讶,看了眼闺女,蹙眉道,“赵族长啥时候没的?” 昉州离京虽然不远,但这样的事情若是不刻意了解,也是不知道。 丁母见她这般,长叹口气,又说: “就前阵子,程豹来信,也没说清楚。后来赵家大孙子来信才告知,老赵大哥出门摔了,然后就没起来。你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熟透了的瓜,最怕摔。” 柳氏“哎哟”了一声,惋惜道: “不摔那一跤,赵族长咋都能活到八十往后。海林哥俩又那么孝顺,赵族长也算村里有福气的老人。” “谁说不是,就为这儿,你爹担心了,那段时间天天咳嗽,我都快撑不下去了。” 话说到这儿,丁母落泪了。 这么多天一直扛着,唯独在大儿媳面前,落泪、崩溃。 这也是她依赖柳氏的表现。 柳氏心疼的搂着婆母,柔声说: “那些日子娘肯定煎熬,都怪我,早点来就好了。” “可不是,都说好了过来,一拖再拖的。”丁母嘴上抱怨,但也像个小孩儿一般,蹭着儿媳的肩头。 丁琬见了轻笑,冲着母亲道: “娘,晚上想吃啥,晨起厨房买了半腔子羊,打算咋吃?” “咋吃……炖呗,这大冷天喝羊汤,吃羊肉。” “那行,我让厨房那边炖。” 别看大腹便便,但动作啥的特别利索。 老太太看着她出去的背影,笑眯眯道: “现在这日子,过得才叫顺心呢。” 柳氏闻言“嗯”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个东西交给她,说: “娘,这是翠兰让我给你的。今年过年,他们两口子不来京城了。” 第1209章 他能应付 “啊?为啥?” 老太太没接东西,面色有些不好。 闺女不算远嫁,但也好些日子不见。更何况婆家没有人,过年还不来她这边,那去哪儿呢? 柳氏见婆母这般,柔声道: “娘,自打他们两口子成亲,就一直都在咱家过除夕。虽说安辰没有家人,可好歹安家也有祠堂,总要供奉一下。如今他们把家安在了昉州,今年是第一年,总得给人家些时间,娘说对不?” “那初二回门过来呗。” “来回折腾啊。”柳氏轻声提醒,“万一过年那几天路况不好,他们过来你也担心不是?更何况初五你们老两口跟我们一起回去,到时候再府衙后宅碰面,也就是了。” 安排的明明白白,让老太太无法再提。捏着手里的东西,长叹口气,说: “我跟你爹不缺钱,这孩子,给啥银票呢。” 老两口虽然现在不当家了,但手里的银子却不少。 两个儿子都给,孙子、孙女也给,闺女那边更不用说,光老人家自己手里攒的,就不老少。 哪个孩子要是急需用钱,她都能帮衬一把。 柳氏瞅着婆母的样子,轻声说: “娘,这钱也是翠兰的心意,你就收了吧。” 丁母叹气,捏着东西,“猛”地抬头,道: “老大家的,你没啥事儿瞒我吧。” “啊?啥啊?没有。”柳氏局促的摇头,但面上镇定,看不出异样。 丁母见状,也觉得是自己敏感,摆摆手说: “跟我去厨房瞅瞅。羊肉要是多,咱留一些包饺子。等琬儿生产时给她吃,长力气。” “哦,好。”柳氏不住点头,下地穿鞋。 丁翠兰的事儿,瞒过这一阵子就可以,事后老人家若是真恼或者咋样,哄一哄也就是了…… …… 因为柳氏的到来,徐家晚上特别热闹。 老爷子还跟二儿子、孙女婿,喝了两盅酒。 他精气神好,大家也都放心。 散席后,丁父微醺的被孙女婿扶回去,柳氏挽着女儿的胳膊,将她送去了主院。 孩子完全不用管,有徐致远看着,不用担心。 柳氏瞅着还算灵巧的闺女,轻声道: “腿抽筋不?” 丁琬摇头,报喜不报忧的说: “我每天都喝骨头汤,娘就放心吧。” 知女莫若母。 即便女儿说的轻松,她也猜到了闺女的不轻松。 等她上床后,柳氏自然的褪去她的袜子,瞅着水肿的脚,叹口气道: “遭罪了,感觉比怀遥哥儿还肿。” 丁琬点点头,靠着床头,说: “怀这个跟遥哥儿那时不一样,所以我奶说这胎八成是个闺女。夫君说如果是女儿,以后就不要了。” 柳氏笑着摸了下她的脸儿,道: “女婿疼你,你是有福气的。你姥那边前阵子来信还问你呢,你给那边去信没?” “去了,告诉我姥了。”丁琬柔声回应。 拉着母亲的手,心里无比踏实。 每天她都装出没有事情的样子,实则也是担忧。 柳氏一直陪着女儿聊天,直到徐永涵回来以后才走。 洗漱后徐永涵,冲着媳妇儿,说: “画眉先前跟我提过,让宫里的稳婆给你摸一摸。据说她们摸得很准,大致可以估摸孩子具体多少斤。如果太大,就从太医那边喝碗催产药。你放心,不会有事儿,更加不会损害你的身体。” 他小心解释的样子,让丁琬笑着摇头。 他们这么多年,难道还会怀疑他? 主动伸手,把人拽到身边,说: “你安排就好,我没有意见。这孩子大抵是太稳重了,竟然一点发作的迹象都没有。” “行,我明儿就着手安排,如果太大就让太医院的院首,熬碗催产药。”徐永涵说完,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小心翼翼的去了里面。 丁琬方便完回来,挨着他躺下,道: “喜年咋样了?还是不说话吗?” 张喜年已经醒了,但却只是人睁眼,话不说。 吃饭、喝水,全都人来喂,太医、画眉他们看了好多次,都说身体没毛病,他这是心病。 为此丁琬还去了一趟,但是效果不。 徐永涵长叹口气,单手垫在脑后,道: “也不知道他那些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画眉的意思是……肯定是受了刺激,但具体是什么刺激就不知道了。” 丁琬侧身,背对着他,没有说话。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可这会儿她根本顾不上,只能消消停停的准备待产。 身后传来热感,随后—— “你别担心,朗逸鸿虽然现在没有露面,但他肯定不会构成威胁。至于其他……你不用操心,安心待产。致远年后进宫,皇上想让他去羽林营呆一呆。” “羽林营?不是说……” 柔夷被捏了一下,丁琬适时话锋一转道: “可有危险?” “他能应付。” 简简单单四个字,丁琬登时不吱声了。 徐永涵知道她为母之心,亲了她后脑勺一记,道: “乖,他已经长大了,你别太担心。” 感受怀里女人不动不应的状态,徐永涵没再说什么,熄灭了蜡烛,就那么抱着。 黑夜里。 怀里的小女人,肩头一耸一耸,然后啜泣声传来。 他这几日本就烦躁,如今更是有些闹心。他理解她心疼徐致远的情感,但这不能是阻挠孩子做事的理由。 攥拳,他克制了片刻,终究还是轻叹着把人慢慢转过来,面对自己。嘴唇摸索着凑了过去,亲着,吻着,小声地轻哄着,宝贝丫头的唤着。 没法子,谁让她是他媳妇、肚子里还揣着一个。 “真别担心,致远已经长大,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可是有危险啊。” “什么没危险?炒菜会被油溅到,种地也可能被镰刀伤到。琬儿,你心疼孩子没错,但你不能因为有危险就不让他去,那孩子……总要经历一些!” 丁琬上来了脾气,别扭的一边推人一边抱怨: “我不跟你说了,咋地都是你有理。你说的那些危险跟致远要面对的能一样?强词夺理,莫名其妙,不可……唔——” 后面的话没等说完,直接被他堵住了。 起先还挣扎两下,可最后还是乖顺的回应,不再哭了…… 第1210章 斗智斗勇 柳氏的到来,让徐府上下,轻松许多。 前阵子主子们紧绷,连带着他们这些下人也跟着严阵以待。 这种“轻松”不是身体,而是精神。 别看徐致遥是孩子,但他最为敏感。感受到家里的气氛轻松,他也欢闹如常。 反正有小舅舅、大哥陪着,爹不在家,娘又不管,他很开心。 徐家气氛轻松如常,京城内开始紧张至极。 从萧家分家开始,陆陆续续好多大户都开始分家。 小门小户分家,没谁会注意。但这些大户分家牵扯的比较多,自然就引人注目。 为何分家不清楚,但户部最近很高兴。因为他们分家,连带着新建区三期的房子卖的特别好。 这样一来,整个新建区的人也多,那边有了兴旺趋势。 萧氏一族分家,萧衍跟弟弟很快就去新建区那边买了房子。 他们都是朝廷命官,每年从俸禄扣除一部分,并不影响什么。 丁琬因为临盆在即,心知不能过去,所以就备了好些贺礼,只等萧衍这一股搬家,让徐永涵带着长子过去贺喜。 在这之前,宫里的嬷嬷被画眉领来了。 经过嬷嬷的一通摸索,得出结论,瓜不熟蒂不落,还得再等等。 柳氏闻言,在旁不放心的问: “那这孩子大不大?” “不小。”婆子据实已告,打量一下丁琬的身材又道,“老夫人请安心,徐夫人年轻,而且她个高、骨架大,这又不是头胎,不会有事。” “……啊,那行,那谢谢啊。”柳氏怅然道谢。 实则心里还是不放心,有很多话都想问,但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画眉心细,见她这般样子,轻声的说: “伯母放心,琬儿生产那天我会过来,还有宫里的太医、稳婆,都会来,她生产必然没事儿。” “对对对,老夫人请放心,皇后娘娘早就发话,徐夫人生产,太医院一定要严阵以待,我们都不敢怠慢。”婆子急忙附和。 柳氏面露喜悦,但眉头的阴郁并没有疏散。 送走了婆子跟画眉,丁琬拉着母亲,柔声的说: “娘放心吧,我没事儿。这小家伙不想出来,就让他继续在里面呆着,总会出来的。” 柳氏回握着她的手,想着自己当年生她的情形,幽幽道: “你那会儿也没揽月,咋这孩子就……就这么稳当呢。” 丁琬笑而不语,毕竟生孩子这事儿由不得自己,不是你说啥前儿就啥前儿…… …… 五日后,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吃过早饭后,徐永涵跟徐致远穿上丁琬精心挑选的衣服,准备出发。 徐致遥别看年纪不大,但也知道跟脚,尤其是跟大哥的脚。 老早就等在后院,一看来人,“哒哒哒……”一路小跑,抱住徐致远的大腿就不动弹。 一身枣红色的袄子,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明显是精心收拾过。 丁琬瞅着儿子的样子,纳闷看着翠云。 翠云摊手,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摇摇头,说: “夫人,奴婢真的没法子。二少爷实在心眼太多,奴婢最后被绕进去了。” 谁能想到一个三岁半的孩子,先是说吃早饭时衣服脏了要换衣,然后又要求好好洗洗,收拾收拾。 平日让他洗脸,那得斗智斗勇。今日分外配合,她还挺高兴,等全都弄好后方知,这二少爷是有目的的。 徐致远瞅着弟弟的样子,想了下道: “二爹,要不咱们把小舅跟他都带着吧。” 丁琬闻言,嘴角狠抽,说: “哪能都带。咱家出一份礼,你们四口人去吃?” 这在土庄子铁定不行,会被人家笑话。 徐永涵弯腰把儿子抱起,冲着翠云吩咐说: “你去把小舅爷唤来,如果没换衣服就给换了,带着过去。” “哎……” 不等丁琬说话,翠云屈膝行礼,走了。 “孩子不懂你也不懂?”丁琬无奈,轻推了下丈夫。 他带俩儿子过去,这无可厚非,可又带个小舅子就…… 徐永涵腾出一只手,捏了捏媳妇还算丰盈的脸颊,说: “你别担心,咱准备的那些贺礼就是再去四个,也吃不回来。再说孩子想出去转转,带他们见见人也好。日后岳父总要回京,小舅子先露面,也可以。” 丁琬还想说什么,丁瑫一路唤着“姐夫”、“外甥”跑来了。 那满脸喜悦,根本掩饰不住,分明就是想出来。 丁琬见状也不说啥了,说再多扫了孩子们的雅兴,终究不好。 柳氏不是不懂事儿的人,一路匆匆过来,担忧的说: “能行吗?你带他们哥俩去就好了,瑫哥儿留家。” 话落,丁瑫原本兴致勃勃的脸儿顿时阴郁起来。 疼弟弟的丁琬见状,不落忍的说: “娘放心,咱家备的礼厚,让瑫哥儿过去没事儿。” “那也不好吧。”柳氏担忧。 做岳母的,一切出发都是为了女婿着想,生怕给女婿惹出什么麻烦,在牵连自己的闺女。 徐永涵明白她的“慈母之心”,轻笑着摇头,道: “娘放心,没事儿的。大不了过去点个卯,我就让致远带他们俩去酒坊。咱家那边有酒坊,咋都能呆。” 柳氏见他是真心想带着,释然的松口气,说: “那成,那你就看着办吧。” 说完,不忘冲着小儿子嘱咐—— “你乖点,听你姐夫还有致远外甥的话,知道吗?” “嗯。”小家伙重重点头,牵着早已落地的徐致遥。 目送他们四个上车、离开,柳氏挽着闺女的胳膊,说: “咋地,还没动静?” “没有呢。”丁琬摇头,一点都不着急的说,“他想啥前儿就啥前儿吧,不要理他。娘陪我去前面一趟吧,再有一个来月就要过年,得往家、我姥家那边送些年礼。” “好,好。”柳氏忙不迭点头。 这会儿别说陪闺女张罗年礼,就是干啥她都心甘情愿。 娘俩去了前院,管家老早就等在了那里。柳氏这些年也会掌家,账簿啥的也看的明明白白。 瞅着闺女家的账簿,知道他们有钱,但却没想到花费会这么大。 “琬儿,你这……” 不等丁琬回答,管家在旁抱拳拱手,说: “老夫人有所不知,今年我朝灾情不断,夫人心善,所以这捐赠、粥场就一次接这一次,花费颇多。” 第1211章 盒子 丁琬倒是不以为然,等把账簿全都看好后,说: “就照着往年给,料子还是从那边拿,果脯、干货这个不用,家里那边有作坊,多备一些京城这边的东西。” “是,夫人。”管家得令后,又把另一个账簿奉上。 这是给京城这边来往门户的账簿,即便她平日不怎么出席那样的场合,但该走动的都要走动。 柳氏在旁看着,眼瞧着闺女一家一家处理年礼,内心是既高兴又心疼。 高兴的是闺女在京城这边吃的开。心疼那自然就是银子了。 真金白银啊,给的那些东西厚不说,还考究,花费不少。 管家领命出去之后,丁琬靠着椅背,笑眯眯说: “娘别心疼,等咱们这些东西送出去,他们回礼也都差不多。虽然这么做的意义不大,但礼尚往来嘛,走动一下亲热。” “我懂,我懂。”柳氏忙不迭点头,担忧的又道,“琬儿,你说如果你爹日后回来,是不是也要……这么给?” 丁琬摇头,摸着肚子说: “那得看你们当时的具体情况。娘跟爹不常说过日子要切合实际,不能打肿脸充胖子?永涵官职不小,俸禄颇丰。我这边有酒坊,又有朝廷的俸禄,自然我们给的就高一些。娘别忘了,我可是县主呢。” 哎哟,把这茬给忘了。 柳氏笑着点头,长舒口气,道: “是啊,你是最有出息的,真好。差点忘了,致远今年也不小了,如果放在咱们村是不是该说亲了?” “不着急。”丁琬摇头,喝了口茶。 关于徐致远的亲事,她跟徐永涵老早就有了默契。 顺其自然,让他自己挑选。 如果弱冠还没有,那就他们帮着张罗,但宗旨就一个—— “……我们是想着让他找一个可心的人,共度一生。”丁琬平静的说着他们的打算。 柳氏听了,好一会儿才叹气,道: “果然人与人的想法不一样呢。我还记得当时程林跟青山成亲那会儿,他们小两口说晚几年要孩子,那会儿我就不赞同。如今你又说让孩子自己做主。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地义。咋你们就不一样了呢?” 这就是顾念丁琬有孕。 如果她孑然一身,估计就要斥责她“胡说八道”、“没有规矩”等。 丁琬抿唇,心里清楚母亲的想法,装糊涂的靠着她的肩头,没有应声。 不是说盲婚哑嫁不好,但如果有两情相悦,她还是觉得后者更美好…… …… 徐永涵拖家带口来到萧家,萧衍把人让去了整宅。 一楼招待男客,二楼是女眷。 萧衍没有大肆铺办,只找了平日关系不错的几户而已。 谭迁、萧逸帆都应邀在列,再有就是吏部、礼部几个跟萧衍年纪相仿的一起。 大家聊的大都寻常,徐致远能消停坐着听会儿,但徐致遥跟丁瑫就觉得没有意思。 好不容易挨到开席,徐致远一直照顾着两个小的,不用徐永涵操心。 礼部沈大人见状,笑眯眯说: “徐大人好福气啊!这侄子不白养,看把儿子、小舅子照顾的,真好。” 徐永涵放下酒盅,没有谦虚的点点头。 吏部陈大人见状,咂舌一记,道: “说起徐大人的小舅子,除了这个还没长大,其余可都各顶各能耐。” “那是啊。远的不说就说这京城的丁现,那也是……” 话没等说完,徐永涵放下酒盅,面色平静的道: “今日诸位都是来给萧大人贺喜,就别夸我那几个小舅子了。” 丁家儿郎,前途无量。 但也不能被人挂在嘴边,容易树大招风。 远的丁珏、近的丁现就不说了,丁玮虽然还没成事,但已经着手准备走仕途。 如果这个时候被人盯上,那后果就不堪设想,真出个意外,就不好了。 萧衍明白徐永涵的意思,举起酒杯,感谢大家赏光上门贺喜。 宴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徐致远早在半个时辰前,就把丁瑫还有徐致遥带去了酒坊。 徐永涵借故要走,但却被萧衍用眼神留下。 等他把人都送走后,一楼客厅只剩下徐永涵跟萧逸帆还有萧衍,就连谭迁都走了。 萧衍拿出个匣子放在桌上,压低声音,道: “这个是我祖父去叔祖父家时,让身边的龚叔搜到的,里面记录了旁支跟其他人交易大烟的名单。我只看了一眼,你还是拿给皇上让那边定夺吧。” 徐永涵闻言蹙眉,瞄了一眼盒子后,说: “你可以销毁。” “我明白。”萧衍点头,双手握紧,好一会儿才又道,“祖父常说,身臣子效忠,要分清效忠于谁。我萧家效忠的是朝廷不是特定君主。所以这东西……” 话没等说完,萧逸帆清了下嗓子,道: “如果兄弟信我,让老爷子捧它去御前。这东西,徐兄与你,都不能出面。” “可是祖父……” “萧老爷子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也能保住你们萧氏本家。”徐永涵客观的说。 萧衍头疼,自打他接了这盒子,就知道这是烫手的山芋,扔不掉、送不走。 上面有几个名字,那根本是不得了的人,就是到了皇上那里,都要慎之又慎。 重重打个“唉”声,垮着双肩,道: “徐兄,我跟你说实话吧。我能带着妻儿出来单独过,就是承诺祖父,把这东西带走。” 话落,屋里安静了。 萧衍是他们这辈长子,分家也不该出府单独另过,偏偏次子萧征建树一般,百姓疼幺儿,所以萧衍出府离开。 萧老爷子辞官闲赋在家多年,如今把这个东西交给他,实则就是再赌。 赌赢了,萧氏一族兴旺百年。赌输了,不过损失一个嫡孙,府里还有,不愁日后东山再起。 萧逸帆猜到后,深吸口气,开口道: “云荣兄草率了。” 萧衍听他唤自己的表字,无奈摇头说: “是啊,云荣想的太简单了。” “你接盒子的时候没看?” “没有。”萧衍摇头,坦然的直视徐永涵,道,“如果我看了,断不会如此草率的带妻儿出来。我是……昨天晚上看的。” 第1212章 不知如此 昨天晚上? 徐永涵蹙眉,凝神聚气的看着他,不说一句话。 萧逸帆也没吱声,同样也那么瞅着。 二人直视的压力,终于让萧衍溃败,自嘲的笑了下,道: “不管二位信与不信,这匣子里的名单,我的确是昨天晚上才看清的。当初接的时候……祖父没有瞒我,告知这东西……我,我为了带妻儿出来,只能应着头皮接下来。” 徐永涵看着匣子迟迟没动,又看了看楼梯处,轻声道: “今天来的宾客里,可有你本家的人?” 萧衍抿唇颔首,面露难色说: “永涵兄,不是云荣不懂事儿、故意难为。当时祖父给这个的时候特意嘱咐,不让云荣……暴露本家。” 萧逸帆闻言,“呵呵……”轻笑出声,道: “云荣,既然本家这么要求,你还要隐瞒吗?” “我……” 萧逸帆靠着椅背,目光深邃的看着远处,呢喃: “如果因为一个‘孝’字,委屈家眷、委屈自己,我不觉得这样可取。” 话落回神,拿着匣子,道: “君子协议,一诺千金,固然重要。但这些东西如果建立在损害你与你妻子这层关系,那我觉得没必要。信我的话,这东西我处理,其余你不用管。” 萧衍面色难看,下意识的看着徐永涵。 见其面不改色、不说一句,深吸口气,道: “逸凡兄说的这些,云荣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萧’,我这里……” 不等他把话说完,萧逸帆拍了两下匣子,道: “说到底,我也姓萧,的确一笔写不出两个萧。但如果那个萧已经跟这个萧离心,即便同萧又有何意?云荣,这个匣子是双刃剑,你知道,我知道,你祖父更知道。当你接它的时候,你也是在赌,只不过你小瞧了萧老,这个赌资你出不起,所以你才特意留下了徐永涵。” 萧衍面色通红,想要否认但却没有一点立场。 徐永涵瞅着匣子,又看了看萧逸帆,道: “既如此,这东西就让有劳逸凡兄了。云荣,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这赌资太高我也出不起,没法管。” 萧衍此刻,内心天人交战,正在挣扎。 “呕……呕……” 二楼传来干呕声音,萧衍瞬间回神,然后看着萧逸帆说: “麻烦逸凡兄了。事成之后,云荣一定好生感谢。” 萧逸帆指着楼梯处,提醒他赶紧上去。 萧衍留下一句“等我回来”后,急忙上楼。 徐永涵跟萧逸帆默契的站起身,二人带着那个匣子,离开了萧家。 等走到萧家马车,萧逸帆轻声说: “你去接孩子们吧。” 徐永涵吩咐顺喜带车过去,自己则钻进了他的马车,道: “辛苦你了,特意为此蹚浑水。” “也不是为你。”萧逸帆把匣子放下,笑着又说,“你我还有云荣,都是皇上的人。萧老如此算计,不管他是为谁办事儿,咱们有一个牵扯其中,其余都说不清楚。他不好出面把东西送回去,我可没有那么多顾虑。” 说的很轻松,但徐永涵心里明白,他这么做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媳妇。 都是男人,在男女之间的事情上谁也不比谁木讷。不过萧逸帆是君子,从来没露,而且从不打扰。 如今他已成家,对他们夫妇也是保持着朋友的关系,进退有度。 “不管咋说,都欠你一次。这东西你打算怎么给他?” “直接给,不找借口。”萧逸帆说完,放纵的靠着车厢又道,“你不会以为我要跟他长篇大论吧。” “不该如此吗?”徐永涵反问。 他们这些文官交流起来,永远都是你一方道理、我一方道理,说起来没完没了,然后把最开始要谈论的东西忽略,上升到另一个层面。 早朝每每如此,他都懒得听,毕竟浪费时间,而且跟他也没有关系。 萧逸帆明白他的意思,笑着摇摇头,道: “我跟萧老没法长篇大论,他那种岁数的人,我说不过、也辩不过。反正……” 话没说完,徐永涵伸手把人拽到一旁,然后门开寒风灌入,萧逸帆都没来得及反应,匣子被拿走了。 “哎……” 徐永涵拦住他,压低声音,道: “不用咱们出手了。” 刚刚过招,那人先是单手应招,然后用袖子卷走匣子,他登时就猜到了是谁。 估计这件事就是皇上的试探,试探萧家,试探萧衍。 还好褚颖聪慧,知道用腹中的孩子提醒萧衍,否则这件事后……不堪设想。 萧逸帆只一瞬间就明白了大概,拍拍胸口,心有余悸的道: “咋办,咱俩要不要进宫?” 徐永涵摇头,看着他煞白的面色,说: “皇上摆明了不想你我蹚浑水,且看那边怎么做。如果我没猜错……这名单老早皇上就知道。” “你是说……” “皇上身边的人不是白养的。”徐永涵说完,蹦下马车,没再逗留。 萧逸帆一个人坐在车里,马车重新出发,仿佛刚才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般。 徐永涵下车后,一路狂飙回城,直到看见鹰首从萧家出来,这才现身。 “直接给的?” “不然呢?”鹰首反问,揉着失去臂膀的肩头道,“刚才你小子出手挺狠啊。” 徐永涵走上前,没有愧疚的说: “如果我出手不狠,可就丢了咱鹰巢的脸。” 谁知道来者是谁,真要是在他面前丢了匣子,那可太难看了。 鹰首叹气,无奈的抬头看天,道: “我回去了,孩子这几天闹腾、睡不好,你也赶紧走吧。” “哎,你说这事儿康平郡王太夫人知道吗?” 徐永涵话落,鹰首只是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匣子里的名单他虽然没看到,但猜也猜到了。能让萧衍那么难办,铁定康平郡王的名字在上面。 这些皇室中人,他们并不缺钱。 大周境内的矿山都是他们的,不管受不受宠,都会分一个,甭管大小。 可他的名字竟然在名单上,那康郡王太夫人会不会…… “吁——” 马车停下,徐永涵看着顺喜,直接蹦上了车…… 第1213章 过道面 萧家乔迁之喜没过多久,朝堂颁布诏令,召各地郡王回京过年。 这是新帝登基以来,第一次大规模召集藩王进京。 京城百姓得知消息,纷纷讨论,毕竟新帝登基一直推行新政,这次召集藩王进京,难保没有大动作。 外面讨论的如火如荼,徐家这边也是水深火热。 丁琬仍旧没有任何反应,每次请宫里的嬷嬷过来查看,都是一句话: 瓜不熟蒂不落,再等等。 他们是能等,可丁琬腹中的孩子一日不出,他们就没法不着急。 拖得时间越久,孩子越大,生产的时候就越有危险。 柳氏疼女儿,丁母疼孙女,老爷子就更是担忧。 这几天,嘴上都起泡了,可孙女就是没有任何动静。 吃早饭的时候,老爷子一眼不眨的看着孙女,正常吃饭,正常聊天,没有任何异样。 “爹,再来点儿粥?今儿这小米粥不错。” 柳氏出声,让老爷子回神,低头一看才发现,碗早已空了。 把碗递给儿媳妇,看着孙女,说: “你去青山家,让他媳妇儿给你下碗面条。” 辽东有吃“过道面”的习俗,谁家要是有临盆但没有动静的媳妇,就会去离得远一些的亲戚、朋友家吃碗面条。 据说吃完就能生孩子,而且还特别顺利。 老爷子这话说完,丁母跟柳氏全都恍然大悟。 光顾着着急了,竟把这事儿给忘了。 “对对对,过道面,过道面,我一会儿让人送面、送肉过去。” 丁琬瞅着母亲这般样子,轻笑着道: “这都没啥依据。我爹那些书我都看了,根本没过道面一说。” “你管有没有依据呢,吃就是了。”丁母咂舌,不依的蹙眉又说,“她今儿休息不?不休息让她窜一个,你一会儿就过去吃。” 不等丁琬说话,佩文走上前,行礼道: “太夫人请放心,张夫人今天休息。” “真的?” “是。”佩文点头,“奴婢刚才算过日子。” 她总去丽人堂那边上课,得空就会去酒坊转转,一来二去,跟程林的关系也非常要好。 老爷子闻言,赶忙挥手说: “那还等啥了,你赶紧把东西准备好送过去。老伴儿,咱也去瞅瞅,好些日子没去了,跟孙女一起出去转转。” 丁母跟大儿媳互看一眼,不住点头,道: “好啊,好啊,前些日子给孩子们做的棉衣,给他们家鸿哥儿也带出来了,正好给送过去。” 事情说下,大家抓紧吃饭,然后各忙各的。 丁琬“稳坐泰山”的看着陆续出去的人儿,呢喃着: “我这是错过了什么?” 徐致远轻咳,冲着母亲,道: “娘,过去吃顿饭也没啥。先不说有用没用,去一趟把年礼送了,不然你也没空去。” 这个时候了,等母亲生完妹妹坐月子,出月子就已经过年,她根本出不去。 丁琬细细想着,缓缓摸了两下肚子,道: “也好,去瞅瞅,就当散散心。” 丁家做事雷厉风行,早饭时决定的,饭后不到一个时辰,马车就出发了。 两辆马车,三个孩子,四个大人,还带了婆子、丫鬟。 浩浩荡荡来到新建区张家,程林老早就等在了那里。 热茶沏上,点心备上。 见马车到了,主动上前,先把老爷子接下来。 “爷,快进屋,屋里暖和。” 丁老爷子不住点头,拍拍她的手背,说: “麻烦你了孩子。” “说啥呢爷,多外道啊。”程林并不在意。 张青山在酒坊,张鸿在学堂。 等程林把二老带进屋,丁琬他们母子几人也进了屋。 因为有地龙,屋里不用烧火,再加上程林本来就干净、利索,所以屋里干干净净,墙壁也特别白。 丁母不是第一次过来,但落雪以后倒是头一次。 四周打量一番,竖起大拇指,道: “程林是个过日子的,瞅瞅这屋收拾的,真干净。最近过得可好?冬天给孩子们做棉衣,给你们家张鸿也带出一套,你看够大不。” 话落,婆子把带来的布包放在炕上,丁母利索打开。 宝蓝色的料子,上面用丝线绣了“吉祥如意”的纹路。 程林一看就稀罕,又摸了摸料子,说: “这也太贵重了,这料子我知道,那可是……” “有啥贵不贵重的。你姐妹儿有这个能力,你就给孩子穿。以前想穿,咱不也穿不上?”柳氏打断她的话,笑着摇头。 程林长叹口气,看着丁琬,说: “给你做这碗过道面,我可是太赚了。” “知道就多弄几个卤子,我现在可能吃了。我想吃酸菜肉沫的,辣子鸡蛋酱的,还有……” 一口气说了好几个,程林边听边点头,一一记下。 柳氏明白女儿是故意这么说,不然程林心里不好受,可面上还是要做,假意抻哆着道: “你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你就一张嘴,咋能吃那么多卤子。” “能吃的。”程林满口说着,“我不做多,每样做一些就可以了。” 丁母不住的点头,拉着小媳妇的柔夷,说: “看看咱们程林,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虽然身上的衣服还是素的,毕竟实在孝期,但人看着要比以前精神很多。 一家三口生活在京城,有地、有工,多幸福的事儿。 虽说日子不是大富大贵,但只要没病没灾、平平安安,就必啥都强。 在程家吃了两顿饭,中午吃面条,晚上吃炒菜。 一家人欢欢喜喜回到家,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在期待。 可天天期待,天天失望,丁琬的肚子,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终于,丁母扛不住了。 这天趁着徐永涵晚归之际,等在二门,把孙女婿堵了个正着。 徐永涵瞅着老太太先是一愣,随后纳闷的道: “奶?你咋没睡?” “睡不着啊。”老太太长叹口气,笼着身上的大氅说,“永涵,实在不行,让太医给开副催生的药把孩子生了吧。这都……眼瞧着要超一个月了。” 丁琬是丁家第三辈的第一个孩子,又是最宝贝的孙女,她怎能不疼。 二房虽说也有个丫头,可到底是这几年生的。说是都一样疼,其实偏疼的还是丁琬…… 第1214章 我不忌讳 徐永涵这几天一直忙碌,早出晚归。 今儿回来的也不早,没想到老人家竟然这般等他。 愧疚的同时还有些无奈。 关于催产药他不是没想过,可画眉后来告知说不行。那东西多少都会损伤身体,他不敢拿丁琬冒险。 “奶放心,这事儿我会……” 话没等说完,翠云匆匆跑过来,道: “将军,夫人发作了。” 丁母一听“发作了”三个字,身子踉跄,差点没摔了。 幸好徐永涵就在一旁,忙把老人家扶稳,吩咐翠云让管家去喊人。 顺喜走过来,扶着老太太,徐永涵大踏步去了主院,还没等进屋呢,就听到里面媳妇儿的“哼唧”声。 进屋脱去大氅,也不敢靠前,只能远远瞅着,问: “媳妇儿,咋样?” “应该是快了,疼的挺频繁。” 生过一胎的丁琬也算有经验,忙回答他的问题。 说话间,柳氏急匆匆过来,看到女婿在屋,忙催促着说: “你别守着了,去外间等着。没吃饭呢是不?佩文赶紧给你们将军弄些吃的。” 徐永涵这会儿身上的寒气褪去,摇摇头走到跟前,说: “娘,我不饿,我陪会儿她。” “哎哟,你陪啥,月房压运气,你快出去。”柳氏边说边推他。 从小生活在辽东,老一辈常说月房对男人不好,不吉利。 女儿生第一个的时候她没过来,但信里告知,徐永涵在月房陪过她。 当时回信就说了女儿,那么做不对,如今她在这边,自然不能让他再呆一次。 徐永涵并不介意,笑着躲开以后来到床边,看着满脸是汗的媳妇儿,问: “很疼吗?要不要吃些东西?” “来了来了,羊肉馅儿饺子,那天我跟你娘包的,就等你生产给你吃。”丁母边说边进屋,还不忘催促婆子快一点。 可这一次,丁琬疼的真是没心思吃。 一次比一次疼,等稳婆、太医、画眉他们来的时候,都已经开了六指。 丁父、丁文海、丁现,都等在外间。徐永涵也被岳母推出来,无语至极。 老爷子知道他们夫妻俩感情好,冲孙女婿招招手,说: “有你岳母、你奶奶、还有你二婶儿,你就这儿坐着吧,别过去。” 顾芷伊也来了,不过留在前院,跟徐致远一起带她孩子。 一共四个,哪一个都得看住了。 徐永涵抿唇,不住的顺着门缝往里面看,但却一无所获。 最后还是丁文海拉着他过来,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谁也没说话。 “你别担心,头胎比较麻烦,但往后就顺当了。”老爷子一边安慰一边给他倒水。 桌上摆了两盘饺子,是刚才给煮时多带出来的。 徐永涵原本很饿,可这会儿一点胃口都没有。 丁家三个男人都是过来人,谁也没劝他多吃一些。毕竟这个时候他要是能的吃下去,还真挺心大。 一个时辰后,屋里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徐永涵“腾”地一下站起身,还没等走过去呢,柳氏急忙出来,说: “生的男孩儿,琬儿很好,你别进来。” 说完,转身又回去了。 丁父桌下踢了一脚儿子,不敢确定的问: “你嫂子刚才说啥?男孩儿?” “……啊,好像是。” “不是好像,就是男孩。”丁现重复。 丁父眉头紧锁,迷茫的念叨: “不是说小子提前、闺女揽月吗?这咋小子还揽月了呢?” “哎哟我说爹,老话不见得准。还有说小子揽月是秀才的呢。”丁文海边说边起身,第一时间从婆子手里把孩子接过来。 看着木讷的徐永涵,用胳膊碰了两下,道: “咋,是小子失望了?” 说来也怪,别人家都巴不得胎胎是小子。偏偏他们丁家,期盼闺女跟久旱逢甘霖似的期待。 徐永涵回神,看着叔丈人戏谑的表情,叹口气,说: “有点儿。” 话落,接过孩子,瞅着明显比徐致遥当初要胖一圈的小家伙,又道: “不过都是自己的,稀罕。” 丁现扶着老爷子走过来,大家看过孩子,婆子过来给孩子上称。 八斤一两,这可不小啊。 稳婆听了这斤数,不住咂舌说: “这也就是徐夫人啊,个子高、骨架大,还是第二胎。换个小个子的,铁定得吃些苦头呢。” 丁琬吃饺子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笑着没有说话。 还没有来奶,这会儿吃东西倒也不用太在意。本想着趁阵痛的功夫吃一口,谁曾想这孩子倒是急性子,没给机会,这就出生了。 她平安生下孩子,丁家人还有徐府上下,全都松了口气。 “二弟,赶紧跟弟妹还有大现他们小两口回去。孩子就别走了,睡得热乎乎再给闪着。明儿吃完早饭,我让人把孩子给你们送回去。”柳氏轻声说着。 大家明白她是好意,纷纷点头,照做。 屋里,一盘饺子吃完的丁琬,满足的长舒口气。 翠云见状,走过来,一边帮她绑头发一边说: “夫人还想吃啥?奴婢再给您拿点儿?” “不用,已经吃饱了。将军可吃了?” “放心吧媳妇儿,饿不着。”徐永涵边说边从外面进来。 他刚把二位老人送回去,趁着刚才吃了些饺子。 屋子里收拾干净,丁琬笑眯眯的伸手,等人来到跟前,撒娇的道: “不是闺女,你骗我。” 徐永涵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儿,说: “我也挺意外啊。你是没看见,咱爷为这儿,还数落二叔呢。问他老话为啥不准了。” “那二叔咋回答的?” “二叔说老话咋就那么准,还有说‘揽月是秀才’,咱爷就不吱声了。” 丁琬忍俊不禁,柳氏从外面进来,看到小夫妻的样子,嘴角上扬。 女人这一辈子图啥,不就图家庭和睦,丈夫体贴,孩子懂事儿,衣食无忧? 就在她感慨的时候忽然发现…… “哎哟——” “咋了娘?”徐永涵扭头纳闷。 柳氏跺脚,瞅着翠云,道: “咋回事儿,咋还让你们夫人在正房生孩子了呢?” 徐永涵无语的摇摇头,还以为是啥大事儿呢。 “没事儿啊娘,我不忌讳。再说里面有暖阁,我去暖阁也一样。” 第1215章 丁大人贵人多忘事 柳氏劝说无果,最后只能妥协。 刚生产完的丁琬很疲惫,没说几句话就睡了。 柳氏见徐永涵还不去休息,压低声音催促着说: “你快去歇着吧,明儿还得上朝呢。这边有我在,你放心吧。” 徐永涵想留下来照顾媳妇,可岳母一直这般催促,他也不好姑父她的好心。 点点头,起身去了里间暖阁。 柳氏帮女儿拽了拽被子,拿帕子给她擦汗。 刚生产完身子虚,出汗最多。 婆子把孩子喂好送回来,柳氏伸手接过,问: “喝了多少?” “回老夫人,喂了五勺米汤。” “好,你下去休息吧,明儿你得顶一天。” 婆子不想走,可碍于她是主子,屈膝行礼出去了。 柳氏把孩子放进一旁的摇车,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从她出嫁的前一天母亲找她说话时就讲,她是家里唯一的闺女,找的男人也是千挑万选。 虽然家是农村,但柳家一直过得殷实。 如今看来,的确如此,爹娘是精心给她挑的丈夫。 当时一共三家,两个秀才,另一个就是丁文江。当时他不过小小童声,还未成气候。 但父亲决议定他,而她一向听从双亲的话,如今看来……听父母就对了。 否则她也做不成官家夫人,一双儿女一个比一个出息。 小儿子尚且看不出来,但丁家规矩如此,他的哥哥、姐姐又都是如此正直之人,错不到哪儿去。 美中不足,儿子离得太远。 除了上京那次见过一面,至今就只有书信,还真是担心啊。 迷迷糊糊间,耳畔传来了男人唤“娘”的声音。 以为是小儿子丁珏,柳氏睁眼,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女儿睡得沉稳,外孙睡得香甜。 哦,原来是做梦啊! …… “大人请先回去,我等誓死不退。”茗延急促催着,不住将丁珏往后退。 丁珏咬牙,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盯着远处,低沉道: “本官尚且能对付,你现在速速去辽东军营……” “大人,您觉得沈大将军还能靠得住吗?”茗延说着自己不想承认的话。 丁珏思索片刻,扔下“靠得住”仨字,足尖一点,飞身出去。 茗延来不及阻止,只等快速去搬救兵。 竹叶已经有了败退趋势,对方杀手各个狠辣,丁珏身边带的人,就只剩下小姑父安辰给的那几个。 如今看来,若是救兵再不来,他们只怕凶多吉少。 挥舞着软剑,眼瞧一个人偷袭竹叶要成功,丁珏立刻甩剑,缠住对方脖子,一击毙命。 随后抵着竹叶的后背,二人背靠背应敌。 “你咋没走?”竹叶轻斥。 “我若是走了,就对不起小姑父从小到大的栽培。”丁珏说完,继续出手。 竹叶闻言,上扬嘴角,将手里的黑色颗粒扔进嘴,招招迅猛、狠辣。 他们这次就是正常巡查,等巡查之后,回衙门封卷准备过年。 一切都很顺利,可没想到的是回走途中,被几个百姓拦住、告状,告知他们是被迫赶出村落,家破人亡。 这事非同小可又是在丁珏管辖范围内,自然义不容辞。 当下决定,他们兵分两路,一部分人继续赶路回走,麻痹对方。另一部分随他回去暗中调查,为百姓讨回公道。 这一查不要紧,竟然牵扯出那么多事儿。前阵子张喜年的事儿还没平息,如今又添一桩。 那村落自从把百姓赶走后,便开始把房屋填土,种植起阿芙蓉。这东西是大烟的重要原料,大周明令禁止。 外面种植容易被发现,所以他们换成了房屋,而且就在北苑县。 为什么? 自然是丁珏管辖有方,大家不会觉得有问题。 丁珏查到之后,立刻启辰回走,没想到对方竟是寒光狱的杀手组织。里面都是上了江湖黑榜的人,个顶个武艺高强,又恶毒败类。 奋战如今,除了安辰留的人,他身边原本带的,一个不剩。 一炷香过去,丁珏赶到口干舌燥,这是体力不支的前兆。至于对方,人也在减少,但就是打不完,灭不光。 膝盖一软,身子踉跄,如果不是竹叶恰好在身边,他就那么直直跪下去了。 他很能吃苦,也从小习武,但这么长时间的缠斗,他没经历过。 “让你走不走,现在好了,后悔不?”竹叶边说边从腰间掏出一粒丸药。 要塞给他时又迟疑了。毕竟这东西吃下会补充体力,可过后的七天,犹如废人一般,全靠人伺候。 丁珏想都不想,直接吃掉。片刻后,只觉丹田处微热,浑身又精力充沛。 一个转身站起来,挥剑刺出,那人喉咙见血,瞬间倒地。 “不后悔,有竹叶师傅陪着,我就没事儿。”丁珏边说边出招,比刚才要迅猛很多。 抽空靠在竹叶后背,沉稳又道: “红鹰大哥活着的时候给我算过,我这人长寿,活到八十不是问题。竹叶师傅你得好好活,我儿子日后还得你来教呢。”说完,又一次飞身,把灵束救下。 竹叶瞅着他的背影,好笑的道: “放心,我等你儿子给我养老送终,死不了那么早。” 二人犹如打了鸡血一般,比刚才还要有劲儿。对方胜在人多,但这么继续下去,情况不容乐观。 自从碧海罗刹阁被皇家暗卫收编后,他们用的上药、药丸,皆是秘药。 据说不伤身体,瞬间提升体力,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头儿,怎么办?再这么下去,咱们支撑不住。” “撑不住也撑!真要是让丁珏把窝挑了,咱们这些人都不能活。”话落,那人掏出一个瓷瓶,分给周围几人。 趁他们分药的时候,丁珏这边解决了几个。 眼瞧着就要胜利在握,没想到—— “丁大人,我要是你就不做困兽之斗。” 嚣张、狂妄的声音传来,原本没剩多少的人敌人,一瞬间又增加了好几倍。 将他们几个人围在中间,团团围住。 火把点燃,周遭亮堂,丁珏看着眼前的人觉得眼熟,但却忘了在哪儿见过。 “怎么,丁大人贵人多忘事,竟把李某人忘了?” “李袁杰?!” 第1216章 有没有这个资格 丁珏心里“咯噔”一记,剑眉紧锁。 他真没想到李袁杰会在这儿,毕竟京城一直都监视着他。 从京城到北苑,这么长的距离,竟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如果这次有命回去,一定要问问银鹰,他是怎么做的。 李袁杰见他这般,嗤笑着翻身下马,大摇大摆上前走了几步,说: “丁大人没想到是李某人吧。” “没想到。”丁珏坦言,“你能出现在这儿,相信你后面的人,也不能小觑。” “丁大人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李袁杰一没有犯法,二没有犯错,我去哪儿还不成?” “既然去哪儿都可以,你刚刚为何那般问我?”丁珏反问。 竹叶听着他们俩的对话,无奈摇头。 这个时候还用得着咬文嚼字? 李袁杰背后的人,他们一直都只是怀疑,如今他出现在这里,除了验证他们的怀疑,还能有什么旁的用处? “二珏,别跟他废话,他是故意拖延,逼我们就范。” 竹叶的话语,让李袁杰无奈摊手。故作惋惜的冲丁珏摇头,说: “你这师傅不理解你的良苦用心啊!血红手前辈,你的宝贝徒弟不过是在拖延时间,想要等辽东军营的援军。只不过……等不到喽!” “不可能!” 丁珏坚定的说出三个字后,老神在在的双手背后,道: “旁的我都相信,但你们收买大将军,绝无可能。” “是没有,收买不成杀了呢?” 嘶哑的声音,透着说不清的阴冷。仿佛是来寻仇,又或者是来讨命。 只见把他们团团围住的人,自发的让出一条路。随后一个身穿黑色衣衫的人,慢慢走过来。 火把的亮光,映照着他的脸儿,上面遍布狰狞的疤痕,有一条是从额头划过眼睛然后再到下巴。 纵然丁珏是个男子,但突然看到这样的人,也是后背发凉。 他脸上的一切都说明他曾经的经历,这样的人,绝不是善类。 “岳汉明?!” 竹叶惊呼出声,丁珏吓得哆嗦了一下,不明所以。 那人先是一愣,随后仰头“哈哈……”大笑—— “不错不错,没想到竹叶还能认出我来。见到我,意外吗?” 岳汉明慢慢走上前,看着丁珏带的几个人,冷“哼”又说: “安辰果然最疼他们。丁琬在京用不着你们,就把你们送来她弟弟这边。竹叶,好歹你也是江湖赫赫有名的血红手,你就这么甘愿为奴?” 语气里满是嘲讽、戏谑、看不起。 竹叶嗤笑,从怀里掏出匕首,把玩两下,道: “你都愿意做他朝走狗,我保护徒弟,应该要比你高尚。” 说完,看着一脸紧张的丁珏,又道: “别怕,当年他没要你姐姐的命,今儿他也动不得你。” 竹叶说的胸有成竹,但丁珏却不敢相信。 如果她没掏出匕首,他或许还能相信几分,但如今……她把她的底牌拿出来,那就…… 警惕的凑过去,压低声音,说: “师傅,这岳汉明很厉害吗?” “厉害?不过是跳梁小丑。”竹叶满口不屑,嗤笑着道,“他是被朝廷灭了的月影阁的阁主。” 提及“月影阁”,丁珏终于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想当初南越为了阻止大周又自己的高粱酿,曾花钱买凶,就为了击杀亲姐,让高粱酿失传。 在亲姐没做酒坊的时候,大周军营用的烈酒,皆是南越那边买的。 量大、价高,但北方军营必不少。 当初月影阁要杀人时他就想骂一骂接钱的人,如今看到,真是…… “师傅说错了,‘夸赞’岳阁主不能用‘跳梁小丑’,要用‘卖朝求荣’、‘吃里扒外’、‘禽兽不如’等词。” “哈哈……哈哈哈……” 岳汉明仰头大笑,撕裂般的笑声,让这个寒冬更加增添了几分寒意。 “丁二少真是会说话。如果我如你这般,从生下来就有爹娘爱护,我会活的比你光鲜亮丽。说风凉话谁都可以,但未经他人苦,你怎有底气去评判?” “我有没有资格尚且不论,但是个人都知道,有朝才有家。”丁珏开口反驳。 看着眼前不服气的男人,微眯眼睛又道: “你既然生来颠沛流离,就不该做损害大周的事情,让下一辈再受苦。” “笑话,下一辈跟我有何关系?” “你连大仁大义都没有,就别说我再讲风凉话。即便你不是生来颠沛流离,你出生在我那个家境,你也不可能活的光明正大。因为你自私,你想的只有你自己。你所经历的苦,想想现在武学堂的那些孩子,在没有朝廷接手之前,哪一个活的比你轻松?” 话说到这儿,丁珏满脸嫌弃的扭头吐口水—— “脚踏实地称为人,你因为一己之私,要我亲姐性命,弃大周军营数万伤兵不顾,你好意思在这里满口大仁大义?岳汉明,你若是个爷们,咱俩单独较量。你不是想要我姐的性命吗?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竹叶拦截不及时,竟被丁珏率先下了挑战书。 岳汉明被说的面色酱菜,如今听到他要“单挑”,心中充满阳光。 “好啊,今儿我跟你单独较量,生死有命。如果你赢了,我带人离开,这村落归你邀功。” “放屁!”丁珏爆粗。 他饱读诗书,平日彬彬有礼,但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你种这害人的东西,你还有礼?你当老子喜欢拿这个邀功?都是大周人,你坑害自己的同胞,你还算个人?” “我是不算,早在我被碧海罗刹阁追杀的那一刻……” 岳汉明仍旧在哇啦,但丁珏已经不想跟他说话。 凑近竹叶,压低声音,道: “师傅,一会儿你趁机离开。大将军不能有事儿,否则北芪难保不会进犯。” 那珠公主和亲,北芪表露的是求和,但临朝之间最重要的就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大周对于各朝来说,现在就是肥肉。 地大物博,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自从新帝登基,广推农耕增加种地,各朝有目共睹。 真要是被北芪知道辽东军营出了变故…… 第1217章 是非不明 竹叶本能要拒绝,可丁珏不依,捏了她胳膊一把,道: “师傅,我是你跟小姑父教出来的,我没那么容易挂掉。一定要确保沈大将军无忧,这关系到大周的北境防线!” 竹叶明白此事非同小可,将手里的匕首递给他,扔下一句“小心暗处”,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想走,没人能留。 丁珏不想再听岳汉明的“自怨自艾”,揣起匕首,甩着软剑就直接攻击。 他虽然十二岁才练功,但跟安辰习武刻苦,起早贪黑,绝不是混日子。 说实话,岳汉明的功夫并不如他。 丁珏应招的时候,分神想着竹叶走前的那句“小心暗处”。 难道师傅猜到了些什么? 虽然分神,但应对自如,岳汉明节节败退。 就在他软剑缠住他的脖子时,丁珏收力,并没有伤他。 抬腿踹了几脚,把人踹跪在地上,道: “我为官,不私设刑罚。你的所有罪证,等回衙门审判之后再定夺。” 说完,抽出他腰带,直接把人反手捆了。 李袁杰见状,冷“哼”一声,说: “丁珏,你当老子是摆设,能让你活着回去?” “能不能是你的事儿,回不回是我的本事。”丁珏说完,掏出怀里匕首。 李袁杰以为是要杀自己,忙做足准备。 谁曾想,他竟然朝东方一扔—— “砰——” 脆声响起,随后“嗖嗖嗖”窜出好几个人,全都带着银色面具。 为首的那个人,语气冷淡的道: “丁大人,别管闲事。” 丁珏闻言,警铃大震,面色异常。 难道这就是师傅临走时说“小心”的意思? “看起来丁大人的记性真好,单是一句话,就认出了本座。” 丁珏咬唇,深吸口气,道: “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做什么都不重要,反正今日你插翅难逃。” 如果先前丁珏有六成把握,那现在,他一成都没有。 这人什么来头不清楚,为什么要杀他也不明白。 “好吧,既如此,你总得让我死个明白,你为何对我穷追不舍,紧追不放?”丁珏问出了一直都想问的问题。 北上继任那年,如果不是竹叶跟小姑父,他都不知死多少回了。 但这人……他的确没有见过。 “我杀你没有理由,就是拿钱办事儿。” “拿谁的钱?”丁珏追问。 他自认没有仇家,而且他一个读书人,哪里会有机会搅合进这江湖恩怨? 银色面具男冷笑一记,什么都没有说。 蓦地动手,碧海罗刹阁的人护人,几枚暗器打落在地,其中一个惊呼出声—— “邢克是你什么人?” 丁珏努力思考“邢克”二字,但他所有的认知里,着实没有这个人。 再看那男人,招招狠辣的出手,丁珏想要上前应战,被速风狠狠拽住。 “别去,他暗器有毒。” 趁着这阵混乱,速风打算把人带走,但丁珏心知即便走了也走不掉。 那人功夫不一般,而且李袁杰也不可能让他离开。 事态严重,丁珏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上前应战。 不打,束手就擒,死。 打,搏一搏,或许有生还机会。 只要师傅那边能救下将军,他这边真若是出事,也有人能抗。 边境不能乱,这是他保留的底线。 月黑风高,除了“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再无其他。 丁珏的参战,让面具男很快就缠上了他。 招招毙命,如果不是丁珏擅长防守,只怕早就被他一击即中。 岳汉明看着出手的人,阴沉开口道: “裕丰住手,此事跟你没有关系。” 被唤“裕丰”的面具男顿了一下,随后继续出招。 丁珏更加确认自己不认识什么“裕丰”,闪身躲过冷剑,偷得喘息空档。 “邢裕丰,我说话你不听了,是吗?” 岳汉明语气坚定,踉跄起身,上前走了几步。 可还没等走到跟前,就被李袁杰拦下,大大方方的给他解开绳子,道: “岳阁主,他亲叔叔就是被碧海罗刹阁的安辰逼死,当初云影可是从万丈高崖摔下,你我都是见证人。” 岳汉明刚要开口,但他却说不出话来。 眼睁睁瞅着李袁杰,心不甘情不愿的“噗通——”一声倒下去,嘴角流血。 已经把丁珏逼到绝境,决心猫逗老鼠一番的邢裕丰,见岳汉明倒下,急忙冲了过来。 看到已经咽气的岳汉明,邢裕丰蓦地伸手,把李袁杰拽到跟前,恶狠狠质问—— “你做了什么?” “我没做啥。”李袁杰无辜的摇头,双手摊开,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又道,“我李某人不过是为岳阁主松绑。可不知他怎地,就躺在了地上。” 丁珏弯腰,把落地的匕首捡起,嗤笑着道: “刚才出手暗害他的人,如今见他死了,不是应该高兴?” 说话间把玩着匕首,丁珏瞅着村落的方向,又道: “邢裕丰,我确定不认识你,但两年前你对我出手,如今倒也解释的通。你要给你叔叔云影报仇,对吧。” “我叔父因为你姑父逼迫而死,难道不应该找你们姐弟报仇?” “那你叔父要杀我亲姐,这又如何论处?” “哈哈……笑话!”邢裕丰不为所动,起身剑指他说,“月影阁拿钱办事,有人要买你姐姐的命,我们完成任务,有什么可论处?” 果然不能跟杀手讲道理。 岳汉明如此,邢裕丰亦如此。 丁珏长叹口气,满眼失望的摇摇头,道: “怪不得寻常百姓对你们江湖人的印象,永远都抬不高。如此善恶不分、是非不明,如何能高看。你们觉得碧海罗刹阁违背了江湖道义,你们呢?你们只认银子,不顾大周,你们就好了?” 邢裕丰慢慢起身,浑身散发着杀气。 看着眼前杏目圆睁的男人,嗤鼻笑着说: “不过是个酒,你姐姐没了,我们月影阁自然能从南越拿货。你真以为大周离了你姐姐,就玩不转了?我告诉你……” “啪——啪啪啪——” 一记白影儿出现,不等邢裕丰把话说完,四个巴掌,狠狠甩过来,直接打得他毫无招架…… 第1218章 进宫 “小姑父?!”丁珏惊呼出声。 其余人纷纷单膝跪下,异口同声—— “参见阁主。” 邢裕丰被打的猝不及防,即便武艺再高,但在安辰面前,也是不够看。 碧海罗刹阁的大当家,人家混江湖时,他还不知在哪儿和泥。 回头再看,他带来的人跟原来李袁杰手里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现场,除了他跟死去的岳汉明,再有就是安辰带来的人。 大势已去,他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就落到了如斯田地。 安辰戏谑的看着他,语重心长道: “是人是鬼都分不清,还还意思搁这儿说教?跟你那不中用的叔父一样,只不过你叔父比你有眼光,至少岳汉明这小子,还知道护一护云影。再看看你……呵!” 冷笑后,直接让人把他捆起。随后走到丁珏跟前,拍拍他的肩头,说: “好小子,还算没吃亏。” 丁珏跟邢裕丰来比,那自然是不够看。但能拖延至今,等他来救,也是个好样的。 被拍两下的丁珏顿时泄力,直接摔在了他的怀里。 “姑父,竹叶师傅她……” “放心吧,辽东军营有霍希坐镇,不会乱。” 安辰说完,将人扛起,直接离开。 至于剩下的死人、活人,自然有人来管。 丁珏就如同粮食一般,趴在亲姑父的肩头,双眼迷离,有些晕眩。 这是过了药劲儿的正常反应,余下七天,他会是个废人,需要人照顾。 好在小姑父来了,否则他一直扛到最后,必死无疑。 余光瞥见怒目圆睁的邢裕丰,丁珏理都没理,直接闭上眼睛。 对于这样的蠢货,说再多也是枉然。 碧海罗刹阁是所有江湖组织里,第一个被朝廷“挑了”收编的组织。 在那些江湖人眼里,碧海罗刹阁的这般,无疑是违反了江湖道义,丢人现眼。 殊不知真正丢人现眼的,正是这些是非不分只认钱的勾当。 果然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但凡他们如小姑父一样,儿时念过书,就不会做出那些无机可笑之事。 上了马车,安辰把人先送进去,然后冲着门外吩咐—— “给京城去信,详细说明这边的情况。” 话落,外面一阵窸窣声,接着便安静了…… …… 徐家洗三,办的极为低调。 就是满月宴,也只请了平日交往不错的过来小聚,仅此而已。 临近年关,各地藩王进京,宫宴不断,徐永涵几乎晚上都不在家吃,大家也都习惯了。 至于徐家三少爷的名字,老早就定了——通! 徐致遥仿佛一夜长大了般,很有哥哥的样子,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儿,就是过来主院看看弟弟。 徐致远对两个弟弟都特别疼爱,不过却也偏疼徐致遥。 柳氏每每见了,都很欣慰,毕竟小二似懂不懂,三儿什么都不懂。 看重小二,会让小二有满足感。眼瞧着徐致远抱着小二哄三儿,柳氏碰了碰丁琬,压低声音,说: “真有哥哥样儿。” 丁琬闻言点头,满足的说: “有致远在,我省心不少。等年后他进宫,每天都能回来,就更好了。” “是啊,虽说差层肚皮,但这孩子真是没挑的。”柳氏说到这儿,想起自己的大儿子,又长叹口气道,“也不知二珏那边咋样,他媳妇儿有动静没。” “这个不急,他们到底年轻,晚几年也行。如果有了,娘就得过去,我爹咋办?”丁琬促狭的看着母亲,一脸笑嘻嘻。 柳氏轻戳她的额头,一面期待儿媳有好消息,一面又担心太快有好消息。 反正比较矛盾,但瞅着眼前的三个孩子,还是很高兴。 “你过得好,娘就知足了。”感慨的说完,起身去小厨房看看汤熬好没。 佩文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常喜回来找大少爷。” 徐致远正哄弟弟们玩,闻言看了眼母亲。见其颔首,这才把徐致遥放下,转身出去。 丁琬蹙眉看着她的背影,喃喃地道: “常喜回来,可说是什么事儿吗?” 佩文摇头,走上前揉捏她的胳膊,说: “挺着急的,其他什么都没提。” 家里人不少,可丁琬抱孩子喂奶,还是弄得胳膊很疼。 得空,她就帮着揉一揉,按一按,让她舒服一些。 丁琬一眨不眨的盯着外面。 一盏茶后,徐致远换了身衣服从外面回来,一看就知道,要出去! “可发生什么事儿了?” 徐致远不好让她着急,点点头,道: “二爹让我进宫一趟,宫宴不断,皇上那里想让我提早入羽林卫。” 丁琬睨他没说话,面露凝色。 徐致远见状,无奈只能凑到跟前,压低声音说: “娘,小舅那边来信了,说李袁杰在那边,岳汉明找到了,已经死了。” 丁琬一听“岳汉明死了”,后背一阵凉意。 “你小舅他……” “小舅没事,娘放心。姑姥爷及时去了,我小舅头发丝都没伤。” 丁琬长舒口气,放下心来。 看着眼前成熟的儿子,忙催促说: “你快去吧,别耽误工夫。这事儿保密别跟你外婆、太姥爷他们提。” “好。”徐致远说完,转身出去。 刚好碰到柳氏从外面进来,侧身让路、行礼。 “你这是……要出去?” “是。”徐致远点头,没有隐瞒道,“二爹让我进宫一趟。说最近宫宴多,让我去适应一下。” “哦,那快去,快去。”柳氏忙不迭让他赶紧走。 婆子把托盘放下,柳氏一边盛汤一边说: “今儿这猪蹄黄豆汤不错,我让人给你爷他们送去一些,你多喝点儿。遥哥儿,来喝汤。” 徐致遥闻言,慢吞吞从床上下来,走到跟前,问: “小舅喝汤没?” “你小舅舅在太姥爷那边呢,有汤。”柳氏边说边把盛好的汤,放在他的面前。 看着小家伙乖乖喝汤的样子,柳氏满足的又说: “到底甥舅亲啊!致远向着二珏,他向着小瑫。” 丁琬顿了一下,笑着颔首,说: “打小的情谊嘛,自然不一样的。娘,你也喝,今儿这汤是不错。” 柳氏挨着女儿坐下,美滋滋喝汤…… 第1219章 还是不相信他! 徐致远坐上马车,眉头紧锁。 一路焦虑的不停换姿势,就为了让自己能舒服一些。 可心里有事儿,怎么都不得劲,最后实在受不了,直接冲出马车、展开轻功,一路飙去了皇宫。 赶车的车夫跟常喜互看一眼,继续挥鞭子随后追。 等他们到的时候,徐致远已入宫门一盏茶的时间了。 御书房偏殿,徐致远单膝跪地,主动请缨,说: “烦请主子恩准,属下一定能完成任务。” 徐永涵在旁见了,一言不发。 皇上瞅着他们二人,轻叹口气,道: “你什么能力,朕最知晓。但此刻你离京,不是最佳时机。而且朕……有心把宫中羽林卫交给你。” “主子,属下无心……” 话没说完,皇上摆手、打断。 “朕知你与你叔父想法一样,戍守边境,时刻准备上阵杀敌。但边境重要,朕的皇宫,一样重要。你跟褚宝成,都是朕为太子时看重的。这几年你也的确争气,褚宝成回不来,宫中朕只能交给你。” 言外之意,不能出去。 徐致远咬唇,进退两难。心里明白他要服从命令,可如果他在京,出去的势必就是…… “主子,家母刚刚出月不宜远走,二爹实在不能出京。” 皇上愣了一下,跟徐永涵互看一眼后,道: “朕何时说让你叔父出去?” “这……”徐致远迟疑,这才扭头看了眼二爹。 从他进偏殿一直到现在,这是他们爷俩第一次眼神交流。 徐永涵摇摇头,示意他想多了,徐致远懵懵的转回头,问: “既如此,主子找属下……可是有旁的什么事儿?” 皇上“嗯”了一声,不再卖关子的道: “朕的意思是想问你,那三个谁可以去。你跟他们一直出任务,三个人的脾气秉性,你比谁都了解。这一次,不单单还是配合丁大人,还有是要打入他们内部,看看还有没有旁的坑人、害人的勾当。” 徐致远眉头紧锁,细细思考一番,说: “回主子,如果您一定要从三个里选一个,属下推荐翼鹰。” 皇上得到一个名字,冲暗处挥挥手,然后起身道: “行,人选定下,明儿你就来宫里上任。最近宫宴不少,藩王、女眷都很多,一定要极力排查。” 徐致远闻言应“是”,这才站起身。 安静站在一旁,心里暗悔刚才的冲动。 应该想清楚再自荐,如今这般,真是…… 密信的内容他看到了,对方在小舅舅的管辖境地竟然明目张胆的占据一个村落做坏事,小舅舅那般励精图治都会有纰漏,其他县城什么样,谁能清楚? 更重要的是,自打皇上登基,明察暗访不计其数,更是把鹰巢大部分人放出去,渗透各州县,仍旧如此。 是他们太过大意,还是敌人太过狡猾,亦或者是…… “……行,就按你说的办。年后三月天暖,你们就启程。” “是,属下多谢主子成全。” 徐永涵说完,单膝跪地,郑重磕头。 徐致远回过神,也赶紧撩袍跪下,至于他们刚才说了什么,他并不知晓。 皇上喊来身旁的大太监亲自去送,目送他们离开以后,忧心忡忡的从偏殿出去,直奔凤仪宫。 夜莺正坐在桌前看东西,听到脚步声忙放下,起身来到门口,一边挽着他的胳膊,一边说: “回来了?定了谁?” “跟你想的一样。” 夜莺点点头,帮他把厚重的龙袍脱下,又道: “看起来徐致远这个孩子,还真是不简单,眼光准、心思细。” “所以朕才极力主张把羽林卫交给他。” 夜莺没有说话,默认了他的决定。虽然现在那个孩子还小,但过几年必成大器。 届时估计不用他们主张,羽林卫大统领也会主动推荐。 “累了吧,坐下我给你按按。” 皇上配合的躺靠软塌,闭上双眼。 最近因为萧老送来的匣子,他各种闹心。 旁的不说,就是康平郡王太夫人那里,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讲。 老人家铁定是不知道的,但康平郡王此举明显犯了皇家律例,真要是秉公处理,老太太那么大岁数…… 想到这儿,情不自禁的又打个“唉”声,烦忧至极。 夜莺见他这般,心知又是想康平郡王的事情。手里的动作稍微重了几分。 想要催促,可最终还是舍不得。 他比谁都想都知道,此事这么拖着不是办法。可要动了康平郡王,势必太夫人那里就会生变。可不动他,本子上的其他人也不能动。如此一来,那些人只会猖狂,变本加厉。 难啊! “对了,今儿我跟徐永涵说了,来年三月让他携带家眷回辽东。” “霍希那边真的不行吗?”夜莺蹙眉问。 依着她,她是不想徐永涵一家离开。 有丁琬在这边,她想找个人说话,也是方便。 皇上握着她的手,把人拽到前面坐下后,说: “镇南侯已经上书,要把位置传给二公子霍希。” “他决定了?”夜莺惊愕。 怎么也没想到镇南侯真的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当然,内心还是相当佩服。镇南侯的官职是一品军侯,世袭罔替,备受朝廷重视。 每年赏赐不断,在当地百姓心中的位置,更是不容小觑。 作为父亲,没有不为自己孩子考虑的。但作为戍守边境的军侯,考量的就会更多。 可以说镇南侯此举,真的算是大义灭亲。 毕竟二公子霍希并不是他的亲儿子,而侯爷的长子霍芇难当大任,唯利是图。 这是安辰在南疆做冰块生意期间,回来给的评断。后来朝廷派人过去,也的确如此。 霍希离不开南疆,辽东这边就势必要有人接。 想到这儿,夜莺长叹口气,说: “还以为他们夫妻能一直留在京城,没想到……还是没留住。” “留不住也是好事儿,一批一批的人成长,边境、远处,最适合的就是徐永涵这样稳重、踏实的人。”皇上轻声说着。 夫妻俩互看一眼,夜莺俯身,趴在他的身上,说: “走了也好,免得被她发现杜鹃已经离开。昭希那边来信说……不想回京,想一直都跟丁珏在外面。” 皇上闻言愣了一下,随后长叹口气。 到底……还是不相信他! 皇家兄弟姊妹虽多,但真心以待却少之又少…… 第1220章 没关系,我有媳妇疼 徐永涵叔侄出皇宫、上马车。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徐永涵闭目养神,徐致远沉思检讨。 刚才在御书房偏殿,还真是蠢到家了。 派人去北面,那得需要生面孔,他们一家李袁杰全都认识,谁去都不合适。 可那会儿就傻了,就以为皇上要派他们叔侄其中一个,唉! 轻叹口气的举止,让闭目养神的人剑眉微蹙,但只一瞬间,又全都放开。 马车停下,常喜在外面恭敬的说: “将军,到了。” 徐永涵睁眼,率先下了马车。 徐致远紧随其后,当看到眼前的匾额,愣住了。 “二爹,咱们……” “咱俩喝点儿。”徐永涵说完,抬手搂着侄子的脖子,往里面走。 冬日煸炉屋的生意最为红火。 伙计一看到徐永涵,立刻带他去了后院。 一路走来,徐永涵全程低头,毕竟这个时候是饭口,同僚中有来这吃饭的。 后院最左边的屋子,屋内窗明几净,很是宽敞。 伙计规矩站在一旁,拱手开口: “徐爷还是老样子吗?” 见他点头,继续又道: “那您稍等,小的这就去安排。” 徐致远等人离开,拉开椅子坐下,道: “二爹,刚才在宫里我……” “无妨,以后注意就好。”徐永涵摇头打断。 见他面色凝重,拍拍他的肩头,又道: “当时的你,关心则乱。你能这样,我很欣慰。至少证明我媳妇儿、你二婶儿,在你心里还是很重要的。” “整个徐家在我看来,都很重要。”徐致远强调。 徐永涵满意的颔首,“嗯”了一声。 他自幼是母亲带大,又跟随岳父念书,自然不会差。 正聊着,伙计端着东西进来,四盘加量的肉片,还有青菜、卤煮等。 虽然徐致远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但这会儿,他想吃的欲望也不高。 等煸炉一上,伙计拱手说: “徐爷,小的下去了,您这边需要什么,打发常喜过去找小的就好。” “知道了,你去忙。” 徐永涵挥手,伙计出去了。 常喜随后跟上,塞给他二两银子。该给的打赏,徐永涵从来都不抠门。 屋子只剩下他们叔侄,徐永涵下了些干豆腐、干蘑菇这些抗煮的东西。 瞅着调小料的侄子,徐永涵稳坐泰山的说: “我那份要多一些的蒜。” “知道了。”徐致远没有回头的应声。 两份小料放下后,徐永涵下肉片。 全程专心在吃,根本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徐致远心里有事儿,忐忑不已,即便二叔不停地的往他碗里夹肉,他仍旧不安。 终于—— “二叔,今天在宫里,我……” “事情过去就算了,别老想着、念着、记着。”徐永涵头也不抬的打断他的话。 徐致远思索片刻,放下筷子,道: “二叔,我在外这么久,今日还是会冲动,您可以骂我的。” 徐永涵见他是真的不安,索性也不再“烤”着他。 放下筷子,端起酒杯喝下后,说: “既然你这么讲,那我就不骂你了。回去以后进祠堂,抄兵书十遍。” 徐致远张嘴想说话,最后放弃的“嗯”一声,接受了。 不接受也没招,谁让他沉不住气呢。 味同嚼蜡的吃了一盏茶功夫,徐致远终于鼓足勇气的抬头问: “二爹,小舅舅真的没事儿吗?” 徐永涵“噗嗤——”笑出声,戏谑的看着他,道: “还以为你不会问了呢。” 徐致远面色通红,硬着头皮说: “不问不行,那是我小舅。” 在他心里,丁珏排在徐永涵前面,地位仅次于母亲丁琬。 徐永涵拍拍他的肩头,满足的颔首。 “不错,你小舅没白疼你。他没事儿,就是用药后行动不便,养上几日就能活蹦乱跳。你丁玮舅舅也过去了,他那边你不用担心。反倒是你,明儿进宫就要当差,你可准备好了?” 徐致远想了一下,面露难色的说: “二爹,在宫里当差没什么可准备的。不过……就是……那个……” “要说什么就讲,磨叽啥?” 徐致远抿唇,清了下嗓子,道: “就是如果娘亲让我去看杜鹃,我该咋做?二爹,明儿我起早进宫,回去还得找我娘回话,这十遍的《兵书》……” “哟呵,知道讨价还价了?”徐永涵玩味的看着他,心里很是高兴。 以前吩咐事情,不管是什么都会照做,即便不喜欢也不会反抗。 只不过这小子吧,还是油梭子发白——得炼! “二爹,杜鹃的事儿我知道你瞒着我娘呢,你说我明儿就进宫了,三天一个值,休息两天到时候我娘要是……” “呵呵……” 徐永涵轻笑,夹了好几片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直把孩子盯得心慌意乱。 终于,等他咽下嘴里的东西后—— “小子,十遍兵书你嫌多,那就这样,二十遍,年前抄完。” “不是啊二爹,我没嫌十遍多,这咋……咋还增加了呢?” “因为你缺心眼啊!”徐永涵说的理所当然,“你娘什么性格你忘了?杜鹃心知的身份是太嫔,你虽然在宫里当差,但你能进得了后宫?你娘会让你去犯那个错误?” “这……” 徐永涵用帕子擦了擦嘴,然后站起身,整理下衣服,又说: “孩子,慢慢抄,离过年还有些日子呢,足够你抄的。今日你做的事情,情有可原。但你跟老子讨价还价,那就不好了。这顿饭你请,出去等你啊。” 徐致远木讷的瞅着空盘子的桌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伙计已经拿着账单进来了。 付过钱,徐致远几步上了马车,气呼呼的看着徐永涵,道: “都情有可原了,为啥还罚我呢?二十遍这个我不计较,那十遍的……我关心则乱,情有可原,你还罚我十遍抄写,这……这过分了啊!” “是你一个劲儿的认错,怨我?”徐永涵理直气壮的反问。 那个样子,分明是在提醒他,一切都是他主动送上门。 徐致远憋屈,气呼呼的握着手,道: “你俩儿子都是我看的,以后让他们不孝顺你!” 徐永涵笑眯眯点头,老神在在的说: “没关系,我有媳妇疼!” 第1221章 都解决了 叔侄俩回到家,第一时间先去了主院。 主屋内,丁琬靠着躺椅,手里拿书。 但是眼睛,一直没眨,手里的书也没有翻过。 听到脚步声忙坐起,见是他们二人回来,穿好鞋子起身,说: “咋样,可都解决了?二珏如何?” 徐永涵脱去大氅,靠在炭盆旁烤火回答: “放心,小舅子没事儿。小姑父去了那边,一切有他掌控。” “小姑父去了啊。”丁琬松口气。 见儿子小脸儿冻得通红,忙给他倒了杯温水,说: “马车里没点炭炉吗?瞧把你冻得。” 徐致远接过水杯,喝了一口,道: “不冷,就是风大吹得。” 丁琬伸手揉搓几下他的脸,问: “进宫当差的事儿咋说?啥时候切?” “明天。”徐致远回答。 从他走后,丁琬就有了心里准备。 那么着急喊他入宫,自然不是去吃饭、看戏那么简单。 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明儿就去。 转身走到柜子里,拿出两身新做的衣服出来,放在桌上,道: “娘生你三弟前做的,庆祝你去宫里当差。” 一身宝蓝色,一身石青色。 都是端重自持的颜色,很配徐致远。 小伙子瞅着衣服,笑眯了眼睛,道: “就喜欢穿娘做的衣服,针脚密,舒服。” 旁的不敢说,丁琬手里的针线活那绝对无可挑剔。 徐永涵撩袍坐下,摆弄两下衣服,桌下踹了他一脚,说: “还不去祠堂给你奶、你爹上柱香,告诉一声?” “不急,我再呆会儿。”徐致远不依。 好不容易二弟、三弟都不在,他想跟丁琬亲近一些。 等去了宫里当差,就没有这么多时间相处。 丁琬闻言也不住点头,说: “让他待一会儿,遥哥儿睡了,通哥儿有奶娘哄着,咱们三口人聊聊,你嘱咐嘱咐儿子。” 徐永涵巴不得碍眼人赶紧走,可媳妇这么讲,他不好要求,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些宫里的事情。 他在羽林卫呆过,可以说宫里的羽林卫,那就是皇家的倒数第二道防线,最后一道就是暗卫,平日从来不见光。 之所以让徐致远见光,也是因为皇上心存感恩。如果当年不是大哥穿上他的衣服,如今这新帝是谁,可就不好讲了。 “……差不多就是这些。宫里现在没谁可避讳,长公主太小,你若是见了,哄着玩也没事儿。” 徐致远“嗯”了一声,放下水杯,道: “那年前我要不要请羽林卫的几个管事吃饭?我看京城好像都这么做。” 年前、年后,各个官员都是最忙的。 这家请完那家请,这家吃完那家吃。 徐永涵特别不喜欢,但也不能太过特立独行。 丁琬见他这般问,笑着拍拍他的肩头肩头,说: “到时候看情况呗!如果挨个轮着请,那你肯定不会差事儿。如果没有轮着,你若是觉得这几个关系不错,私底下请吃一顿饭也没啥。” 说完,起身从匣子里拿出些银票,放在桌上,道: “进宫当差,兜里得揣些银钱。你身边现在伺候的小厮年纪不大,我让顺喜跟着你。他是府里的老人,从记事儿就在京城,哪儿里都知道,你用着省心。” 徐致远没有客气,拿起银票,故意看了眼徐永涵后揣好,说: “多谢娘,我知道该怎么做。” 徐永涵桌下又踢了他一脚,催促着说: “行了,赶紧去祠堂吧,明儿卯正就当差,别晚了。” “哦,好。”徐致远点头,站起身,恭敬地抱拳拱手,这才离开。 丁琬瞅着他的背影,感慨道: “一晃致远都大了呢。” 徐永涵知道她心里着急的事情,便把今日在宫里得知的消息,避重就轻的说给她听。 “……你别担心了,那个村落年后就会恢复,到时候老百姓回去居住,丁珏在政绩上,又能记上一笔。” 丁琬抿唇,不确定的瞅着他,问: “哥,二珏真的没事儿吗?” “放心,小姑父在那边,你觉得他会有事儿?” 提及安辰,丁琬自然是放心的,只不过…… “眼瞧着没多久就要过年,小姑父在辽东,难道小姑也去了?” “这个不清楚。”徐永涵摇头,“等我这边休沐,我过去接咱爹,如果小姑父没回来,我就把小姑姑带过来。” 丁琬长舒口气,吩咐佩文备水。 伺候他洗漱之后,夫妻俩躺在床上,说: “也不知道小姑在昉州怎么样,我都想她了。” 徐永涵伸手,把人搂过来,道: “有个事儿我没告诉你。” “什么?” “来年三月,我要去辽东赴任,现在驻守的将军那里……出了些状况。” 丁琬一听这话,紧抿嘴角,眉头蹙紧。 “上次不是说……得三五年吗?” 徐永涵单手垫在脑后,轻轻叹口气。 “新帝登基,各地驻军营统帅,主子能信的不多。这次把藩王都叫进京,也是主子想削弱一些藩王的实权,安插自己的人。霍侯爷已经上书,要把侄儿霍希立为世子,皇上那边答允了。辽东那边他鼎不了多久,所以我得过去。” 丁琬明白的往他怀里靠了靠,想着来年三月,淡淡“嗯”了一声,说: “行,那到时候我带孩子们跟你过去,致远怎么办?” “他得留在这边,我去那边算是调任,过几年或者等我上了岁数,咱俩还得回来。”徐永涵轻声说着。 丁琬一听这话,当下就决定了让二老留在京城。 家里的几个孩子年后都要启蒙,他们家的宅子大,请个夫子教一教孩子,绰绰有余。 当然,有老人坐镇,即便他们不在京城,她也能放心。 虽说二老总住在孙女家不合规矩,但丁徐两家没有那么多讲究,更何况徐致远还在京城,他们实在放心不下。 看着剑眉紧锁的丈夫,丁琬伸手帮着抚平。 “我让咱爷、奶留在这边,这样咱们俩离京,致远休息回来也有个奔头。” 徐永涵点点头,没有异议。 “估计劝说不容易,你得好好跟他们讲。” “这个你放心,他们疼致远跟疼致遥一个样,没事儿的。” 第1222章 这次拒不掉 转天寅时,徐致远早起、进宫、当差。 大人们倒是没啥感受,唯二不舒服的就是丁瑫跟徐致遥。 这些日子,他们俩就跟徐致远混了。冷不防人不在家,他们俩的兴致也不高。 柳氏、丁母耐着性子解释,不过孩子就是孩子,当时听清楚了,转个头就又忘了。 丁琬见了除了安慰,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法子。 年关将至,各府的礼物虽然早就备了,可年后各家的宴席请帖也到了,她还得琢磨如何不是礼貌的婉拒。 一忙就是好几天,京城内的消息,也开始沸沸扬扬。 首当其冲,“北苑县村落被人侵占”成了京城内的头条热版。 尤其是听到恶人把村民赶走,屋子填土,种植大麻后,老百姓各个都咬牙切齿。 好在丁琬在得知消息的第二天,就跟家里人说提了,否则还不知道二老跟柳氏听了会怎么样呢。 不过她告诉了丁家二老,丁文海那边就忘了说。 这天吃过早饭,丁文海夫妇就扛不住了,抱着巧姐儿过来,急促的问着丁琬详情。 “……大致就是这样,小姑父在那边,小玮跟二珏都不会有事儿。”丁琬恬淡的说了个大概。 丁文海紧锁的眉头,暂时松开。谭瑶坐在一旁,长舒口气。 柳氏见他们夫妻这般样子,轻声安慰的说: “有妹婿在那边,你们不用担心。” 谭瑶颔首,抿唇问着: “妹婿在辽东,那小妹呢?在昉州还是辽东?” 柳氏顿了一下,随后轻笑着回答: “应该在昉州吧。他们在那边的宅子很大,就算把家安在那边了。” 丁母一听这话,轻叹口气,道: “安家就不好接过来了。” 丁琬闻言,不在意的说: “这有啥不好接的。我明儿让人过去,把小姑跟孩子都接来。” 柳氏咂舌,忙摇头的道: “接啥,那么大宅子女主人不在家,像话吗?再说你爹也在那边,如果年前你小姑父不回来,那等你爹来的时候,把他们母子接来不也一样?” “对对对,你娘说的是。”丁母不住点头。 她跟柳氏都很传统,这女人嫁人后,就要冠夫姓,哪能天天往娘家跑。 更何况他们现在呆的,也不是自己家,而是孙女家。 谭瑶一听这话,桌下踢了一脚丁文海,后者醒过神来,忙开口说: “娘,你跟我爹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回去吧。琬儿都出月子了,总得回家不是?” 丁母愣住,刚要开口,丁琬不依的道: “二叔咋还截胡呢?爷、奶是我们接过来的,自然得住在这边。” 谭瑶恬淡的放下茶杯,笑眯眯说: “琬儿有这份心,我跟你二叔都很高兴。不过到底我们那边才是丁家,二老住在你这边,不方便。” “咋就不……” 话没说完,丁母拦住了孙女。缓缓摇头,随后冲着二儿媳,道: “老二一家孝顺,我跟你爹都知道。不过最近就算了,琬儿虽然出了月子,但身体恢复还是一般,我们等年前再过去。过年还是在你们那边,这个不变。” “娘,我那边不是……” 不等丁文海的话说完,丁母笑着又道: “就这么定了。” 老二一家孝顺,但要让他们老两口选,还是想住在这边。 也没啥原因,一来就是想好好照顾丁琬。二来就是跟谭瑶这个儿媳妇,到底隔层距离。 嘴上说两个儿媳妇一样,若是实际论起来,还是跟老大家的比较亲。 毕竟人家过门多年,相处多年。谭瑶对他们夫妇很是孝敬,但他们对谭瑶,总是疏离。 原因无他,主要还是身份关系。 更何况丁家有今日,脱离不了丁琬夫妇的照拂。老人家这把岁数,能为孙女做的不多,也就做做饭、关心照顾一番。 这些琐事,人家也用不着他们,家里那么多的丫鬟婆子在呢。但能陪伴一天是一天,心意最重要。 丁文海面色阴霾,可母亲这番强硬态度,他也不好说啥,只能勉强同意。 小坐了一会儿,便带着妻女离开了徐家。 坐上马车,丁文海长叹口气,道: “我就想不明白了,儿子家跟孙女家相比,怎么就能在孙女家住的时间那么久?” 谭瑶闻言,把女儿放在一旁,说: “娘不是因为你,而是我!” “你?” “对。”谭瑶重重颔首,轻声又道,“我过门不如大嫂早,娘跟大嫂相处那么多年,自然觉得在那边自在。” 丁文海皱眉,沉思片刻后摇头—— “不对,去年爹娘先上京,一直都住在咱家,我看也挺好的。爹还在后院种地,你忘了?” 谭瑶瞅着心粗能走车的丈夫,笑着耸耸肩。 “你若这么讲,我也不跟你犟。但你仔细想想,上次娘在咱家那边住,可有像今日这般,去厨房拿东西,去库房取东西?” 丁文海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没有。 “那不一样,咱家不是你当家吗?” 谭瑶“噗嗤——”轻笑出声。 “怎么,琬儿那边,难道还是咱娘当家?” “…………”丁文海不吱声了。 要他承认“爹娘在他们家不自在”,他是真的承认不来。 亲儿子啊,虽然不是老大,但也是亲的,咋能在儿子家不自在呢? 谭瑶见他这般,轻叹口气没有说话。 这种事她也不好多说,只能让他自己慢慢去体会、理解。 虽然她也很想跟他们融合,可有些时候……真的很难。 好在大家都保持一个度,而且她跟丁琬关系一直都不错,那些旁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那么地了。 回到家,常嬷嬷匆匆过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陈家又送请帖过来了,这次……拒不掉。” 谭瑶接过帖子,见是陈府太夫人的整寿,长叹口气,递给丁文海。 陈家有意把他们的嫡次女做亲给丁玮,但丁文海看不惯陈家,一直都没有答应。 说起来,陈家是官,他们是民,人家主动做亲,他们算高攀了。 只不过有些东西就是如此,你执意想做的,人家不喜、甚至抗拒。 丁文海沉思片刻,淡淡的说: “那天我去,你在家歇着。” 孩子的婚姻大事,自然都是女主人拍板,他去不松口,谁也拿他没法子。 陈家做法他最清楚,看重的不是丁家二房更不是丁玮日后的前途,而是现在丁家大房的势头…… 第1223章 京城有大鱼 日子一天一天过,京城这边的消息越传越烈。 最后不知怎的,竟然传出了“京城有大鱼”的版本。 目前京城“残存”的世家,几乎都被编排了一遍。 可以说梨园都不敢这么唱戏,老百姓们却说的有鼻子有眼儿,仿佛事实就是如此。 讲道理自打新帝登基,京城很多世家,要么被削弱、要么被问责,无一幸免。 长点脑子都不能信,偏偏老百姓就是信。 好在京城世家都是聪明人,没有出手干预。毕竟这样的事儿,你越干预好像就显得心虚,万一被人抓住把柄,干预的结果没体现,反而引火烧身,得不偿失。 索性由着老百姓说,让他们说一阵子也就过去了。 可不知怎地,这消息越说越烈,最后竟然直接说到了个人。 人名都点出来了,京城现留的世家,一个一个就都稳不住了。 甭管此事参没参与,就是查以前的东西,现留世家也不敢挺直胸膛让人差。 说到底,一查一个准,多多少少都有问题。 这些日子的早朝,热闹无比,争论不休,每天都要延迟下朝。 有几天甚至午饭就在宫里吃的,大臣们一天不出宫,就在那争辩。 原本定小年封锁卷宗、休朝,可这都腊月二十五了,还没有信儿。 朝堂暗涌,京城百姓看热闹的同时,不忘准备过年。 一年就这么一次大日子,老百姓可是比谁都重视。 扫房子、蒸馒头、熬灶糖、拆棉被…… 新建区这边,家家户户院子里晾着被面、褥单。 有的院子不如原来农村的大,晾东西的时候会抱怨两声,但也就两声。 毕竟搬到这边,不需要起早贪黑的烧炉子,家家户户有地龙,冬日不遭罪。 程林今日轮休在家,把前儿泡的被面、褥单啥的,浆洗一番。 面已经发上了,等洗完这些东西再刻干粮,时间足够。 天冷,她就在厨房洗,大大的背面,一寸一寸搓,并不轻松。 院门推开,张鸿背着书篓进院—— “娘,哪儿呢?” 每天回家第一声,必定是喊“娘”。 程林笑吟吟的冲着门口道—— “灶房呢,进来。” 话落,厨房门开,张鸿献宝似的指着后面,说: “娘,你看谁来了?” 程林抻脖子往外瞧,看清来人,急忙擦手道: “致远咋来了?快进屋,进屋。” 边说边解围裙,徐致远忙自己不过来,说: “婶子忙你的,难得就今儿你休沐。” “那也得进屋喝点水。” “不用,我在这坐会儿就行。”徐致远并不在意。 儿时没少跟母亲去他家,他们俩成亲,还是他压的包袱,就跟自家亲戚一样。 把背着的手拿到前面,又道: “跟羽林卫的几个出去玩,打了些东西。我娘让给你们那点儿,大家分一分。这羊腿是我娘让我拿来的,二叔姥爷家宰了一头羊,给我家送了半腔子。” 一整个羊腿,很肥,很大。 两只野鸡,毛亮、顺滑。两只野兔,亦是如此。 可以说有这些东西,过年都不用买肉了。 就三口人,吃着绰绰有余。 程林心里暖和,让儿子把东西接过去后,瞅着徐致远的胳膊,道: “单手拎,不沉吗?” 关键还背在身后,明显是给她惊喜。 徐致远憨笑着摇头,搬个小板凳坐下,说: “婶子你忘了,我可打小练武。赵岩叔他们家房子上梁,那天要不是我在,说不准房梁就砸了谁呢。” 那会儿,他可没多大。 程林记得这事儿,听他这么讲,笑着系上围裙。 “是啊,你那会儿跟你小舅可是能耐。你小舅在那边可还好?啥时候能他们的喜?” “这个不清楚。”徐致远摇头,“我也好久没看到我小舅了。” 至于小舅母,他就匆匆见了一面而已。 只记得人长得不错,其余全都没有。 程林把洗好的被面拧水,徐致远见了起身过去帮忙。 “别别别。”程林单手拒绝。 一来他是客人,又给送了那么多肉,让人家干活儿不好。 二来这小子手劲儿大,再把她的被面拧坏了,她真的会心疼。 虽然他们两口子有地有工做,但房子的钱还没还完,她不敢乱花。 徐致远“噗嗤”笑出声,说: “婶子放心,我有分寸,不会把你们家被面拧坏的。” 程林闻言不好意思,抻哆了句“皮猴”,也就任他帮忙。 不得不说,这小子真是手有劲儿。如果是她自己,这么大的被面拧完,手都酸了。 如今就拧一般,倒也吃的消。 拧好的而背面放进桶里,里面都是米浆。浆洗过的布虽然硬,但很耐磨,用得久。 徐致远见状,仰头看着她,说: “婶子,据我所知,我娘年年都给你们送布,咋还浆洗被面呢?” 程林回到盆前,一边洗一边回答: “那也不能有米一锅,有柴一灶啊!总要慢慢用,细水长流。” “不用啊,那些布你得使,本来是时新的料子,非得搁老了、旧了,那算啥呢?”徐致远劝说。 这也就是程林,换个人他都不带多聊,没空、没心思。 他认同二爹的话,同乡情谊,最真最纯。 就像眼前这家,甭管来京城的目的是什么,能背井离乡的过来,酒坊有他们就能放心。 张鸿从外面进来,手里拿了两个杯子。 程林喝过水后,说: “我没啥时新不时新的概念。就是有粮心不慌,有布身不凉。留着呗,用不完的,给鸿哥儿娶媳妇。” 提及“媳妇儿”,张鸿脸红的撇嘴。 半大小子,什么都懂了,好在不似女孩子那般娇羞,还能应付母亲的打趣。 徐致远一听这话,笑着把空杯子放下,说: “婶子想的还挺远呢。” “那可不,你娘也想你啥时候定亲呢。”程林说到这儿,好信儿的挑眉追问,“孩子,有人给你说亲不?你可在宫里当差,你二爹、你娘在京城都是有头有脸……” 话没说完,徐致远摆摆手,大大方方的说: “谁敢给我说亲啊!我要求可多了,得像我娘那样的,能下厨,识大体。京城的大户千金,谁能下厨?” 呃…… “好像还真没有。”程林耸耸肩,继续洗被面…… 第1224章 真跟康平郡王有关系吗? 洗了一块抬头,蹙眉又道: “不对啊,你家有下人,你舍得让你媳妇儿下厨做饭?” “那咋舍不得!我娘都给我爹做饭呢。”徐致远说的理直气壮。 程林还是觉得那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毕竟她的发小,的确时常给二年哥下厨做饭。 “鸿哥儿你记着,找媳妇不能光找好看的,要像你娘跟我娘这样,既好看又持家还能做饭照顾人。” 徐致远认真地一番话,直接把张鸿打趣走了。 母亲打趣也就是了,顶多就是个“说媳妇儿”,可这兄长说的就太具体,他扛不住。 程林瞅着徐致远的样子,好笑摇摇头,道: “别给我灌迷魂汤。我跟你娘那么做,也是因为你叔跟你二爹对我们好。你呢,以后也对你媳妇儿好?” “那肯定啊!”徐致远不假思索的回答。 得! 这种玩笑跟他开,明显没有用。 寻常小子一听“说媳妇”三个字,立马有多远跑多远。再看这个,不仅不跑,还能跟你闲话家常、分享新的,这可新鲜! 程林笑着起身,把人喊过来,帮忙将桶里的被面拿出来,拿去院子晾晒。 大冷的天,又过了浆,晾的时候抻开,很快就定型了。 等晾半干时再过一边,那会儿怎么叠都不会出褶子。 徐致远也会这些,帮着把小褶子抻开,做的十分认真。 程林见了,不住点头,打趣的说: “我就是没有闺女,如果有,说啥也得让你给我做女婿。” 徐致远愣了一下,随后“嘿嘿……”笑了下,低头继续干活。 程林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 “孩子,婶子问你个事儿啊。那北苑县的事儿,真跟康平郡王有关系吗?” 徐致远闻言愣了一下,瞪大眼睛问: “婶子听谁说的?” “都说了,只不过大家都偷摸的,没人敢张扬。”程林说完,又往前凑了凑,道,“我佃的那块地虽然是从户部佃的,但听说就是康平郡王的。你说这事儿要是真的,我那地……我可佃了五年啊。” 因为地租划算,他们两口子直接佃了五年。真要是犯事儿田地收回去,那还得再找。 可户部那边的划算田地没了,所以她比较着急。 徐致远思考片刻,压低声音说: “婶子别急。这事儿是不是真的两说,就算是真的,田地收回也归户部,不会影响你这边的佃地。” “啊……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程林长舒口气,领着他直接去主屋。 徐致远不想去屋里,毕竟难得她休息一天,家里活儿多,可程林说啥都不让。 “刚才都依你了,这会儿说啥都得进屋。难得来婶子家一趟,哪能不进屋待会儿?晚上搁这儿吃,你叔昨儿弄了一条大鲶鱼,咱炖茄子。” “家里又茄子?”徐致远惊讶。 程林闻言,指着隔壁,说: “那屋让你叔儿做了几个槽子,我种了些菜。” 徐致远一听来了精神,嚷着要去瞅瞅。程林笑着带他过去,拉门进屋。 外屋地就几盆大葱、蒜苗,毕竟来回开门,怕菜冻着。 里屋种的种类,就比较多了。 炕扒了,填土种的豆角、茄子、小生菜啥的。有几根茄子长得刚好,估计鲶鱼炖茄子,就是炖的这几根。 “咋样,婶子这屋弄得不错吧。” “挺好的。”徐致远点头,“你们家就三口人,这些菜再加上土豆、萝卜、酸菜,足够吃了。” “可不,我可佩服你娘了。到底是念书的,冬天暖房种菜,厉害。”程林由衷地说着。 二人边说边回主屋,张鸿正在桌前练字。 程林拿出吃的放在桌上,道: “致远坐着,我去把那些收拾了。吃完饭回去,别着急。” “好。”徐致远点头,没有拒绝。 送了那么多东西,如果他不吃饭就走,婶子心里铁定不是滋味。 “致远哥,你看我这字咋样?”张鸿喜欢跟他玩。 小孩儿都喜欢找大的,只不过平日没机会,好容易逮着,他可不想放过。 程林回到厨房,先把面揣了,放在一旁二次醒发。 手里的动作也加快了不少,将剩下的洗完、晾上,又蒸上一锅馒头,这才解开围裙。 家里来个小客人,不能一直怠慢。 把小年祭灶剩的灶糖,还有买的南瓜糖拿进屋,放在桌上,说: “致远,过来吃零嘴。灶膛是小年那天我自己熬得。瓜子是咱家地里种的,你张叔炒的。” “张叔炒的?那我得吃。”徐致远起身抓了一把。 嗑了两个粒儿便不住点头,说: “对对对,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张青山炒瓜子,在村里是数一数二。谁家娶媳妇、嫁闺女,都找他过去炒瓜子。 有的甚至过年还找他帮忙。 “儿子你也别写了,过来吃点儿,歇一歇。难得你致远哥来,你俩多聊会儿。” “好。”张鸿应声点头,放下毛笔。 徐致远磕了一小把瓜子,冲着程林说: “差点忘了,我这次过来,是有个事儿要跟婶子讲。” “啥?”程林随口说着。 反正不管啥事儿,能做的肯定做,不能做的想法子也得做。 “是这样,我娘说年后酒坊那边就让我出面跟您拢账,婶子也知道,我在羽林卫当值,休沐不定。到时候我每个月去一趟,你看成不?” 这事儿程林老早就知道了。 丁琬随军,京城酒坊完全交给她们夫妻,老早就跟她讲过。 如今让徐致远查账,倒也理所当然。 孩子大了,又是长子,理应如此。 不假思索的点点头,满口说: “你跟我对账,再好不过。那就这样,每个月开头几天,你啥时候有空啥时候去。对了,你二叔姥爷那边知道不?” “知道,我娘跟叔姥爷说了。”徐致远回答。 程林看着他,由衷感慨道: “一晃你都大了,都能跟婶子对账了。想当年你就跟在二珏身后,你们俩一个这么高,一个这么高,背着布兜去村头学堂。” 边说边比划,画面感极强。 徐致远笑着点点头,也十分怀念那个时候。 只不过他跟小舅,很难再像小前儿频繁在一起了。就算小舅回京,他们也要各忙各的,但甥舅俩的心不变,还跟以前一样纯粹…… 第1225章 那我今儿要是没来呢? 在程林家吃过晚饭,徐致远才告辞要走。 原本张青山要送他,不过他没同意。 这么大了还让张叔送,说出去都丢人。 站在张家门口,强硬把人推回去,说: “叔儿,您别可埋汰我了。我都这么大了,还有家里的马车,哪用的着你松。快回去歇着,上一天工怪累的。” 张青山见他执意如此,最后只能长叹口气,妥协的说: “行吧,那你别外面玩,抓紧回家。” “知道了知道了。”徐致远不住点头,挥手跟张家三口人告别。 出了胡同,马车等在那里,不过他没有上车,而是让顺喜赶车去三期那边。 既然今日婶子已经提及了“康平郡王”,想来事情发酵的差不多了。 一期到三期虽然都在一个地界,但相隔的距离可不是一星半点。 穿过两个小广场,等到徐致远说的地方时,常喜带车等在了那里。 徐致远下车看到后愣住,随后道: “你赶车回去吧,我一会儿跟二爹一起回去。” “是,大少爷。”顺喜拱手,赶车离开。 徐致远进屋,屋子里一大堆老油条。 鹰巢现在处于关键阶段,老新交替,所以当老油条都聚集在一起,铁定是在筹谋大事。 走上前,抱拳拱手,先把他在程林那边听的话,说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张婶子都知道了。她这人平日就在酒坊做事,很少打听外界有的没的。如今她都知道,那就说明……” “外面的人都知道了。” “是。”徐致远重重颔首,冲鹰首笑了一下。 有些时候,他跟鹰首说话还是很默契的。 只要他这边提了个头,那边马上就能接续上。不像二爹,他这边说了好久,二爹一个字都不接,没劲! 驰鹰坐在一旁,想了片刻,道: “如今若是动了康平郡王,也不知那边能不能冒头。” “我倒是觉得不能。”银鹰摇头,说着自己的分析,“康平郡王的为人,咱们都清楚。胆小、怯弱、不担事。整个事情,我觉得他就是被推出来的。如果他真的有野心,主子当年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站队。” 徐永涵缓缓点头,赞同地说: “银鹰分析的很对,依我的想法,那位是故意把康平郡王退出来混淆视听。或许从始至今,康平郡王都不知有这个人的存在。” 话落,其余人纷纷颔首,表示赞同。 康平郡王府能有今日的屹立不倒,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康平郡王太夫人。 老人家干练、果敢,把郡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至于封地,太夫人老早就让当地府尹、县令分割,只给他们应得的食邑就好,其余政绩上的事情,一概不插手。 当然,老人家是个明白人,真要是让儿子来管理封地,那这地界的百姓,也就遭了殃。毕竟他在“治理”的方面薄弱,甚至可以说一窍不通。 众人纷纷说着自己的分析,这种情况下,徐致远永远都是不吱声的。 静静听着,如果最后的结论跟他想的没什么出入,那就一直苟着。如果有些相异,那他会开口,说下自己的想法。 是对是错,也得让他们告知一声,这样便能总结经验,为日后做事准备。 经过一系列的讨论,最后鹰首拍板说: “好,既然大家都觉得此事康平郡王是顶缸的,那接下来要怎么做?不可否认,康平郡王肯定是参与其中,我们要派谁去跟郡王爷聊。你们谁有把握,能把事儿聊出来?” “……” “……” “……” 话落,屋子里顿时安静了。 谁能去找康平郡王聊! 此事虽说已经有了证据,可到底不足。真过去了,郡王爷发飙,那可不是挨骂那么简单。 徐致远在旁坐着,见老油条们都不吱声,思索片刻道: “那个……我想说一句,行不?” “你说。”银鹰眉骨微挑,鼓励他说话。 好苗子谁都稀罕。 鹰隼那么挑剔的人,对徐致远都赞誉有佳,他们这些算看着他长大,更是稀罕。 徐致远站起身,环顾周围,缓缓开口: “其实这个人……很好选,在座的都不行,得是……” 话没说完,但手却冲皇宫的方向抱拳。 只一个动作,大家全都了然,但又缓缓摇头。 银鹰闻言轻笑出声,语气安慰的说: “孩子你还是太年轻。这个我们大家都想到了,可就是因为想到了,所以才需要否定。” “为啥?”徐致远不解。 驰鹰放下茶杯,重重打个“唉”声,说: “孩子,你当主子那么清闲呢?就算主子有时间,此事他怎么提?有太夫人标在那里,主子总要顾虑太夫人的面子。” 徐永涵抿唇,微眯着眼睛,说: “也不见得。我倒是觉得致远的主意可以采纳。不管主子想不想去,毫无疑问,他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们可以提,具体去不去,那就要看主子了。” “谁去提,你吗?”鹰首乘胜追击。 这种事儿谁去谁挨骂,能甩锅的时候,绝对不能含糊。 徐永涵也不傻,故作为难的摊手,说: “我去肯定不合适,我现在基本不算鹰巢的人。我倒是觉得你去最好,反正你还要跟主子汇报各藩王封地的动态,汇报之后顺道了,也免得再去一个人挨骂。” “嘿,你倒是会想。” 徐永涵没理,而是冲着银鹰等人挑眉—— “你们觉得如何?” “那自然赞同。” “没说的,鹰首就该去。” “鹰首你去吧,汇报完我们大家伙儿请你喝几杯,安慰你。” “对对对,喝几杯……” “……” 你一言、我抑郁,根本不看鹰首酱菜的面色。 等徐致远被徐永涵提溜走时,事情已经定了,就由鹰首进宫去跟皇上提。 马车里,徐致远瞅着闭目养神的二爹,眉头紧锁。 车内除了“吱哟……吱哟……”车轱辘的声音,再无其他。 直到—— “有话就说,别老看我。” 被点名了的徐致远嘴角狠抽,调整情绪,道: “二爹,你是不是老早就跟银鹰叔算计鹰首叔叔了?只不过……就等我开口!那我今儿要是没来呢?” 第1226章 东南方向 “不可能!”徐永涵笃定摇头。 眼睛依旧没有睁开,但却胸有成竹的进一步解释: “你在张家得到消息后,不会就那么听之过之不理之。” “……” 徐致远抿唇吃瘪,还是想不明白。 虽然二爹说的没毛病,但他他今日去张家是临时决定的。 更何况他跟同僚约定去山里打猎也是…… 不对,等等! “想明白了吗?”徐永涵睁开眼睛,笑着挑眉。 徐致远垮着肩膀,蹙眉撇嘴说: “二爹,你连这个都算计进去了?那娘让我去张叔家,也是你授意的?” “那不是。”徐永涵摇头,“我再有本事,也不能算计你娘,万一被她知道,又该跟着着急上火了。” 得,猝不及防的吃了一口狗粮! 徐致远竖起大拇指,吹嘘着说: “二爹神机妙算,侄儿佩服之至。” 明显不走心的敷衍,不过徐永涵倒也受用。 这小子有自己的骄傲,但也不是孤傲。 揉了揉他的发顶,淡淡道: “以你现在的年纪,能有这样的警惕很难得。继续保持,前途无量。等我跟你娘走后,京城这边就全都靠你了。” 徐致远重重颔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徐永涵,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二爹先挪开。 如果他猜的没错,辽东就是二爹精心给自己找的告老还乡的去处。只不过他的告老还乡,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告老还乡,而是……选一个自己熟悉又能做主的地方,奉献自己的所有。 能舍弃京中这般地位,甘心去辽东,除了二爹这样的傻子,换个人应该都不可能了。 如果现在让他放弃羽林卫回辽东,那他不会犹豫。可若是十年后让他再走,只怕…… “二爹,你真舍得离开京城?” “为啥舍不得?”徐永涵不答反问。 见他抿唇不好开口,伸手搭在他的肩头,道: “傻小子,你二爹如今能走成这样,已经是祖坟冒青烟。我现在走的这个位置,已经高处不胜寒。若是我眷恋权位,那十年以后,咱徐家就是那个要被削的的世家族。” “咱家的情况你知道,地地道道的老农。如果不是咱村头的学堂,我也没啥机会知道那些大道理。老话常说:穷三代,富三代,穷穷富富又三代。我稳扎稳打停在一个高度,剩余的地方你来补充,这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明白吗?” 徐致远脑子里消化他刚才讲的内容,顿时觉得喉咙滚烫。 外祖父跟小舅舅同朝为官,一个外派,一个宁可去昉州也不进京,估计也是跟二爹的想法一样,都想稳扎稳打。 肩头被重力捏了两下,徐致远缓缓转头,没有说话。 徐永涵见他如同“迷路、找不到家的孩子”时,心里一阵抽疼。 他很疼这个侄儿,对他的期许更是超过自己的孩子。 如今让他面临这些,说实话有些早,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致远,你是老徐家的长房长孙,徐家长房的门户,要靠你撑。这个过程,二爹知道不容易,但二爹相信,你一定能做好。京城这边,你二叔姥爷、银鹰他们都在,你不是一个人。若是真的扛不住,二爹允许你去辽东小住半月,缓解缓解。” 徐致远看着他诚恳的表情,长叹口气。 总以为二爹对他是放养,没想到人家竟然会想这么多。 双手慢慢握紧,重重颔首道: “二爹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定不会辜负你的心血。只不过……我不想一直都呆在京城。我怕……” “你怕自己会贪恋权势,一发不可收拾?” 徐致远点头默认,没有迟疑。 这东西谁也说不好,他现在就觉得二爹离开京城很可惜,轮到他自己,谁知道会怎样? 真要是因为某些原因而导致出事儿,那他真是徐家的罪人。 徐永涵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思索片刻后,说: “你觉得东南军营,如何?” “东南边境?那边靠海,没什么驻军必要。” 跟西罗朝隔海相望,那么大的海,十年来一次都是勤快的,他不想去。 徐永涵刚要开口,马车停了。 车门打开,两条狗第一时间冲到跟前,摇着尾巴。 徐致远蹦下车,一手撸一只,好不惬意。 说到底他这个年纪,你把他当孩子吧,有些牵强,你把他当大人吧,还有点儿不够。 徐永涵看着逗狗的侄儿,扔下一句“过会儿书房见”便走了。 回到主院,丁琬刚刚奶好孩子。 “咋样,三儿今天闹了吗?” 丁琬摇头,把孩子交到婆子的手里问: “致远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张家吃完晚饭正好碰到了我们,就一起又吃了会儿。” 丁琬点点头,起身给他到了杯温水。 吃没吃的,反正孩子大了,不会饿着自己。 把水杯递到他的手上,指着桌上刚刚得的书信,说: “小姑那边来信,说过年不来咱家。” 徐永涵闻言顿了一下,随后点点头,道: “不来也对,今年是他们在昉州落户的第一个年,总不好空着房子。” 见媳妇面色一般,忙补充又道: “年前我陪你去一趟,把年礼啥的给足,顺道瞅瞅小姑。” “嗯,好。” 见媳妇儿终于露出了笑模样,徐永涵放下水杯,说: “致远想问我些羽林卫的事儿,我过去一趟,一会儿回来。” “知道了。” 徐永涵捧着娇妻的脸,狠狠亲了一口—— “等我。” 说完,转身就走,体贴的把里间门给带上。 书房内,徐致远老早就已经在了,徐永涵进屋后,直接开门见山。 “虽然我朝跟西罗朝隔海相望,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后年开始,皇上要组建海上军队,已经命工部开始造船。我的想法是……想让你去那边历练。” “什么时候?” “过个两三年吧。” 徐致远闻言内心激动,极力压制自己,不要面露喜色。 喜怒不形于色,可是现在……现在他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 徐永涵看着他的样子,抿唇轻笑。 “好了,允许你这次高兴不忍着。明儿我休沐,咱俩去给你奶、你爹他们烧纸。对了,你娘也准备一些吧。人死如灯灭,你做儿子的烧些纸,应该的。” “……好。”徐致远点头,完全应下…… 第1227章 前途堪忧 徐永涵等人离开,鹰首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一动不动。 烛火摇曳闪烁,但他目不转睛,一眼不眨。 那帮孙子,一个个溜得比兔子都快,根本不管他答不答应,愿不愿意。 谁都知道是烫手的山芋,难道他就不怕死? 桌子上的沙漏,一点一点往下流。此刻他真希望能慢点,再慢点,让他再缓缓。 唉,怪只怪他太惯着他们了。 终于,时辰不等人,鹰首深吸口气站起身,拿着东西出去了。 上了马车,靠着车厢,脑子里过着一会儿要跟主子说的话。 心中两个小人,一个代替主子,一个就是他。 每一次不管他怎么说,都能被代表主子的那个小人,怼的一句没有。 得,注定是逃不掉挨训了,忍着! 车子晃晃悠悠,鹰首想着家中的儿子、妻子,没有的阴郁,舒展许多。 也不知走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下了。 鹰首警铃大震,冲着外面,问: “什么情况?” 说话的同时,手里捏着红缨镖,随时准备战斗。 门开了,当他看到戴着獠牙面具的人,急忙下车,红缨镖也赶紧收好。 走到一辆及其不起眼的马车前,抱拳拱手—— “主子。” “上来。” 蹦上马车,没等做好,马车继续前行。 今日的皇上,一身常服,跟马车一样,十分低调。 鹰首单膝跪地,诚恳的道: “主子,您怎么出宫了?” 皇上没理他,眉宇间阴郁丛丛,跟他先前一样。 鹰首心里敲鼓,忙从袖口掏出密信,将各封地鹰巢调查出来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皇上听了缓缓点头,面色的沉重消退许多。 就在鹰首在做心里建树的时候—— “随朕去康平郡王府吧。” “…………?” 皇上见他一脸惊愕,嗤笑着道: “平日跟你约定的时间,你永远都是早早准备,提前入宫。像今日这般踩点儿,除了心里有负担还能有什么?” 鹰首抿唇,闷闷说了句“主子英明”,算作默认。 其实这样也好,免得他不知要如何开口,吞吞吐吐,耽误功夫。 皇上倒也没责备他,手指轻敲膝盖,淡淡道: “康平郡王的事情不是秘密,消息也是朕默许让你们放出去的,你如此拖沓见朕,不过是因为效果到了,你们不知道该不该动手抓人,对叭,对吧。” “是。主子英明。” 英明?! 皇上想笑。 他若是英明,就应该早就发现,而不是让事情到了这样不可挽回的地步。 如今他最担心的,是康平郡王有没有沾染。如果有,他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叔奶奶。想当初父皇登基,如果不是康平王一家鼎力相处,还不知…… “主子,您喝些水。” 鹰首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接过冒热气的茶杯,抿一口说: “那帮小犊子居然能把你推出来,可见你现在脾气好了不少,把他们惯得没边儿。” 鹰首垮着肩膀,没有身边的点点头。 “是,主子说的极是,属下如今……不适合鹰首的位置。” 自从娶了媳妇、做了爹,他性格上明显有了变化。 从前杀伐果断的鹰首,就跟退化了一般,再不复从前。 皇上撩眼,冷“哼”一声,道: “你当朕不清楚吗?若不是现在没有合适的人选,朕早就把你踢回工部,好好当你的监工头子。” 鹰首羞愧,低头不敢吱声。 车内顿时安静下来,除了车轱辘“吱哟……吱哟……”的声音。 好一会儿,皇上再次开口: “等下到了康平郡王府,朕会直接在书房见他。你想法子把太夫人引过去,只要太夫人去了书房,你就回家吧。” “是。” …… 马车再次停下,鹰首率先下车。随后马车继续往前,直到康平郡王府门前,才停下。 车夫叫门,掏出腰牌后,管家急急忙忙走到马车前—— “恭迎大爷。” 车夫拉开车门,皇上从里面出来,大踏步往前。 刚进门,就看到康平郡王急匆匆的身影。 眼神迷离,气色不佳,身形瘦削。 皇上心里“咯噔”一记,待人走近,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啪——” “扑通——” 康平郡王应声倒地,猝不及防。 管家等人见了,心里虽然着急,但没人敢上前搀扶。 开玩笑,京城敢打郡王爷的,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虽说他们不是亲兄弟,但这么多年,京城动了那么多人家,独独他们郡王府毫发无损。 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如今……只怕要变天了。 皇上大踏步往书房走,康平郡王艰难爬起,随后跟上。 进到书房,门都没来及关,康平郡王只觉一阵风过来,随后自己就被钉在了门板上,用身体关了门。 “云……皇上息怒。” “息怒?你让朕如何息怒?” “…………”康平郡王没说话,面如死灰。 虽然他资质平平,但却不是傻子。 这些日子外面的传言,他全都知晓。本以为仗着奶奶的关系,皇上不会把他怎样。 可是今日,深夜造访,进门就打,如今又是…… 命肯定丢不掉,但这好日子只怕……要到头了! 皇上见他一言不发,狠狠把人甩下来—— “扑通——”又是一声,康平郡王直接摔倒在地。 羸弱不堪,妥妥的吸过大烟。 来之前,皇上心里还有些期待,如今可是半点皆无,心如死灰。 “你有多久没见过叔奶奶了?” 康平郡王听到“叔奶奶”三个字,身子一顿。 皇上心里“咯噔”一记,上前薅住他的衣领,说: “跟朕说实话,叔奶奶如今如何?” “这……我,不是,微臣……” “说话——” 康平郡王满脸懊悔,一脸无助的看着他,道: “皇上,我没有办法,他们给祖母下了毒,我不照做,祖母就没命了,我……我真的没有办法。” 郡王府之所以到今日还屹立不倒,完全是因为祖母的功劳。 一旦祖母没了,他心里清楚,这个郡王府的福祉,也算到头了。 正因为如此,他们牵制住了祖母,他才不得不做事,可没想到最后他竟然成了罪魁祸首,前途堪忧…… 第1228章 一路西去 到了这一刻,再生气也是徒劳,皇上把人拽起,席地而坐,双眉紧蹙。 康平郡王也不敢再隐瞒,耷拉着脑袋,慢吞吞说着前因后果。 在去年年后护国公太夫人被算计丧命时,康平郡王太夫人险些着了道。因为发现的及时,所以对方没有得逞。 俗话说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就在康平郡王府松懈的时候,老人家着了道。 康平郡王深知祖母对郡王府的重要性,不得不跟他们合作,听话吸食大烟,以至于上瘾成性,抽不出身。 “……兄弟,我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可我……我没有法子啊。呜呜……呜呜呜……” 这一刻的康平郡王,哭的犹如孩子。明明他比皇上大了好几岁,可若是深论起来,他不如皇上成熟。 当然,这其中有太夫人的责任,在康平王过世,王妃悲伤跟随离开后,老人家对这唯一的孙子就爱护有加。 以至于让他缺失了“顶门立户”的觉悟,只能做一个闲散郡王。 “兄弟,我求你,求求你,救救祖母。呜呜呜呜……自打丁珏那个小子挑了村落后,他们就没再送祖母解药。祖母已经……已经好几日起不来了。呜呜呜呜……” 皇上内心“扑通……扑通……”狂跳。 想着那日宫宴,老人家中气十足、满脸红光的样子—— “宫宴那天,叔奶奶怎么去的?” 康平郡王愣了一下,随后面色更加悲怆,双手攥拳,咬牙切齿的说: “祖母吃了……吃了秘药。” 话落,皇上“腾——”地一下站起身,急匆匆往后面走。康平郡王颠颠跟在后面。 一路走来,府里不见任何下人,这也是管家授意,毕竟皇上出宫来郡王府,是秘密的,不能泄露。 等皇上来到松鹤堂,就见鹰首跟徐永涵共同给老人家输送内力。 屋里婆子全都昏睡一地,皇上理都没有理,绕着来到床边。 看着两个人面色通红的样子,眉头紧锁。 终于,双眸紧闭的老人家,缓缓睁开眼睛。 看着眼前的男子,慢慢上扬嘴角,有气无力道: “来……来了。” 皇上侧身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说: “叔奶奶,我来看你了。” 康平郡王太夫人闻言,笑容更加扩大。 当瞅到双眸通红的孙子后,长叹口气—— “知道了?” 见他颔首,老人家也无力摇头。有些疲惫,向后仰靠在鹰首的肩头,道: “老婆子我……对不起皇上,愧对皇上的信,信任啊!” “叔奶奶别这么说,是朕不好,朕不应该松懈才是。” 老人家稍微用力,但一点效果都没有,只能慢慢摩梭他的手背。 “皇上可……可别折煞老婆子了。婆子我这些日子病榻卧床,回忆……过往,婆子我……我有罪啊。我把老王爷这一脉养的……养的不是物,我……我……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皇上起身,把老人家扶过来,轻抚她的后背。 徐永涵蹦下地,倒了杯温水过来,小心伺候着。 再看康平郡王本人,犹如一根木头般矗立在那,一动不动。 老人家喝过水,双眸眷恋的看着康平郡王,悲痛的道: “孙儿啊,祖母对不起你,没把你教好、教明白哟。” 康平郡王回神,“噗通——”一声双膝跪地,跪走到床边,说: “祖母,是孙儿不孝,孙儿如果早早跟您说,就不会出这样的事儿。孙儿……呜呜呜……孙儿错了,孙儿万死难辞其咎。不过祖母放心,孙儿不让您孤单上路,孙儿一定……” “不许浑说!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祖母,祖母……” 皇上在旁瞅着眼前的这对祖孙,突然就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 因为接下来的事儿,会比眼前还要难。 徐永涵跟鹰首互看一眼,二人默契起身,打算出去。 皇上想了一下,也跟着起身,想出去吹吹风,想想接下来要做的事儿。 就在三个人要走到门口时—— “孩子,你别怪祖母,祖母也是……没有办法。噗——” “唔——我……我不怪奶奶。”康平郡王边说,边扣着老太太手里的匕首,又往前送了几寸。 三个人同时转身,看到眼前这一幕后,又急忙冲回来。 “叔奶奶,您这是……” 太夫人眼含热泪,缓缓摇头,说: “老王爷跟我儿都是拥护你们这一脉。如今皇上这般为难,老婆子知道是什么原因。皇上您……太难了。” “叔奶奶,朕没有……” 话没说完,康平郡王太夫人摆手,打断他。 “婆子我也就逾越这一次,皇上您见谅。” “没有。” “皇上,婆子求您一件事,希望您能答应。” “叔奶奶请讲。” 康平郡王太夫人瞅着皇上,深吸口气,道: “我孙儿只有一个女儿,婆子知道他资质平庸,担不起郡王府,所以在他有女傍身后,就给妾室下了药,不让再有子嗣。如今我娘俩一路西区,这女娃儿就请皇上做主,由徐大人夫妇领养,可好?” 说这一大段话时,老人家没有停顿、气短。 皇上也算是过来人,心知这是老人家的回光返照。 可托孤的事情不找他这个叔父,而是找徐永涵,只怕是…… “叔奶奶放心,就算娆儿进宫成长,朕也不会让她远嫁和亲。以后我大周的公主,不会和亲。” 康平郡王太夫人听到这话,惭愧的摇摇头,说: “让皇上看笑话了。” “不,叔奶奶疼爱曾孙女,朕能理解。” 郡王妃生女难产,其余姬妾都无所出。以前就觉得不对劲儿,如今倒是解开谜底。 老人家不想康平郡王有后,不想郡王府日后落败。 你说她对吗?不知道。 你说她都不对吗?也不清楚。 只能说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太夫人一定是心如刀绞。 老人家从怀里缓缓掏出一枚钥匙,随后指着床板,双眸殷切的看着皇上。 徐永涵秒懂,走上前拿过钥匙,将床板掀开—— 里面竟是一个暗格。 把暗格打开,拿出匣子,锁头精致,没有特殊的钥匙,根本打不开。 “这是……当年的真相。皇上看过后,自……会……明……白。” 最后四个字说完,老人家双手垂下,歪头靠在他的怀里…… 第1229章 看在往日的情份 是夜,冷风虎啸,天干物燥。 一簇火苗从京城东部郡王府后院窜起,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借着冷风,火光漫天,黑夜变白昼,火势难控。 因为郡王府周遭没有人家,等发现的时候,松鹤堂已经烧的支离破碎。 管家急的不能自已,郡王府所有妾室,一个一个全都傻眼。 问过之后方知,郡王爷今日谁的房间都没歇。 皇上闻讯从皇宫“赶来”,松鹤堂只剩下两局焦尸。 经仵作验过后,确认是太夫人跟郡王爷。 一石激起千层浪。 郡王府上下哭声一片,“群龙无首”。 皇上在场,理所应当的主持一切事宜。朝堂大臣,闻讯也急忙赶来,守灵、哭灵。 京城几位太夫人里,康平郡王太夫的人缘最好。 热心肠,没架子,谁家有适龄的男女,她都愿意帮忙说亲。 如今老人家骤然离世,女眷们也不顾什么时辰合不合适了,纷纷赶来上香祭拜。 原本处于风口浪尖的康平郡王,因为这场大火“丧命”,什么都烟消云散了。 朝堂大臣及各地藩王,虽然知道大火来的莫名其妙,但当太夫人也殁了之后,就什么都清楚了。 郡王府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提前自裁,皇上看在往日的情份,也不会追究。 康平郡王没了,对京城朝堂没有任何损失,但各地藩王就不淡定了。 此次被召集回京,都知道皇上有意留他们在京,不让去封地。 不是不行,但相比之下,还是山高皇帝的封地来的自在。 只要按时缴纳东西,其余他们想怎么做都可以,根本不用理会。 原本打算进京之后就来拜访太夫人,可两边全都有意避开,如今人又突然没了,接下来他们要面临的事情……就难办了。 这头藩王们各种筹划如何回封地,另一头徐永涵去找萧逸帆,计划京城巡防营的兵力跟开放城门的条件。 康平郡王府事发突然,为保证藩王不跑,他们得未雨绸缪。 这一忙,就足足忙了七天。 丁琬每天定时去一趟康平郡王府,跟太夫人交情不深,但平日往来,很敬佩她的为人处世。 停足七日,第八天一早,便要下葬。 丁琬没有去,而是在家照顾孩子,外加照顾正一品乐安县主。康平郡王唯一的女儿,皇上授予封号时,特意给了公主的封号,但确实县主的级别。 虽然她也是县主,但她是正二品。抛开品阶不提,单是封号,两个人都天差地别。 小姑娘今年不过十岁,家遭变故,两个亲人一夜之间全都没了,也甚是可怜。 出殡女娃儿不能去,所以鹰首把她送过来,等那边忙完,她直接跟皇上一起进宫。 从到这儿就不吱声,徐致遥上前话痨般的说了好些,一点用没有。 丁琬把刚出锅的奶糕放在桌上,说: “遥哥儿,先给姐姐。” 小家伙闻言点头,拿起一块吹了吹,递过去道: “姐姐,吃。” 他不抠门,不管喜欢吃什么,永远都是先给大人吃一圈,然后才轮到自己。 乐安县主接过奶糕,说了声“谢谢”,乖巧吃着。 吃的很急,但不失优雅。 丁琬见状拍了下额头,忙扭头冲着翠云,道: “赶紧,去给孩子弄些吃的。” 估计过来就没吃东西,她一时忙碌,也就给忽略了。 倒杯牛乳给她,见小姑娘眸子闪烁,轻声又道: “喝些牛乳,放了糖,很甜。” 没有孩子不喜甜。 乐安县主接过来,轻声道谢后,喝了一大口。 佩玉从外面匆匆进来,丁琬秒懂的让二儿子陪着,便跟着出去。 “夫人问过了。这七天,县主就主动要些水,至于吃食还是应爷那边,想起来就带着吃一些。至于府里的下人,有的守灵有的走,县主身边的婆子、丫鬟,不知为何,早在大火当夜就不知踪影。” “没去找吗?” “没有。”佩玉摇头,“县主身边的人都是活契,而且当时那般混乱,所以就……” 丁琬微眯眼睛,紧抿双唇。 总觉得这中间有事儿,但又说不准是什么事儿。 “将军那边可知道了?” “奴婢问完后便让四喜过去告知了。” “郡王府其他的人呢?怎么安排的?” “不清楚。”佩玉回答,“不过皇后娘娘已经去了,估计今日会有结果。” 傍年备节出这样的事儿,也真是够糟心的。 本来那两口子就要专心应付各地藩王,出了这档子事,还得分散一部分精力,实在是…… “这样,你去告诉翠云,让她在小厨房炖汤。昨儿不是刚得一只乌骨鸡?让她配上画眉给的药包一去煮,估计皇后娘娘忙完就会来。” “是。”佩玉屈膝,转身下去。 丁琬再次回屋,乐安县主已经跟徐致遥玩上了。 虽然两个孩子年龄相差有点大,但康平郡王府一直都只有乐安县主一个孩子,所以她对于突然出现的弟弟,特别亲热。 喂他喝牛乳,喂他吃奶糕。 最近徐致遥正是能吃的时候,给啥吃啥,毫无节制。 原本丁琬是想上前阻止,可想到她的好心,便也没有吱声。 多吃两口,蹦蹦跳跳,也就消化了。如果是晚上,那便不可以。 走进屋,乐安县主忙站起,侧身行礼。 丁琬赶紧扶她,不住摇头,道: “县主怎可拜我,论理儿该我对你行礼才是。” “徐夫人莫要把我当成县主,乐安只是来徐家做客的晚辈。” 丁琬见她双眸小心翼翼,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 把人搂在怀里,轻抚她的后背,说: “想吃什么就讲,婶母让人给你做。” “好。”乐安在她怀里蹭了蹭,十分亲昵。 从她懂事开始,除了曾祖母这么对她,再也没有旁人。 父王身边的姬妾对她毕恭毕敬,十分热情,但她心里清楚,她们都只是想把她笼络过去,好让父王多留宿她们院子。 从小就经历这些,所以她格外珍视亲情。 一旁的徐致遥见状,虽然很想上去把姐姐拽走,可见她肩头一耸一耸的样子,顿时打消了念头…… 第1230章 乐安县主 翠云从外进来,见二人这般,轻手轻脚的把冒热气的馄饨,放在桌上。 丁琬轻拍小姑娘的后背,柔声说: “吃些东西吧,吃饱了我带你去沐浴,换身衣服。” “好。”乐安县主轻柔点头,走到圆桌前。 翠云故意多煮了一些,分出一个小碗给徐致遥,说: “夫人,三少爷醒了。” 丁琬秒懂,摸了摸乐安县主的发顶,道: “你先吃着,我去去就来。” 等她点头,这才放心的出去。 来到隔壁房间,通哥儿正在哭闹。 这个脾气不怎么好,稍微饿一会儿都不乐意。 比遥哥儿难搞,遥哥儿还能吃一口奶娘的乳汁,可通哥儿一口都不吃。 婆子见丁琬过来,愧疚的不知脸热,垂首。 丁琬也是理解,走过去把孩子接过来,说: “没事儿,这不怪你。我让管家把你的名字,重新挂去了衙门。有信儿你就直接过去,没有就委屈你在这边。” 婆子闻言双膝跪地,感激的磕头道: “多谢夫人,夫人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吃上饭的徐致通,情绪稳定,“哼哼唧唧”的无比惬意。 丁琬单手抱他,另一只手把婆子扶起来。 “你若是这么讲,倒叫我无地自容了。说来说去,都是我们耽误了你。” 婆子摇头,瞅着努力吮吸的三少爷,轻叹口气,道: “也是我跟三少爷没缘分。二少爷那会儿,还多少吃我一些呢。” 丁琬瞅着怀里的小东西,无奈点点头。 也是赶巧,二人说话间赵嬷嬷就进来了。 “夫人,管家那边说衙门来信了,城西冯家需要奶娘,衙门让咱们这边的先过去。” 冯家? 婆子闻言蹙眉,不解的道: “他们家不是三棱媳妇儿在那吗?怎么还需要?” “一个不够吃。”赵嬷嬷回答。 丁琬推了推婆子,笑着说: “还等啥,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过去吧。赵嬷嬷,你去跟佩玉说一声,就说奶娘要走了。” “是,夫人。”赵嬷嬷应声离开。 婆子跪下,磕了三个头才去收拾东西。 这些日子也真是难为她,若不是芷伊隔三差五抱儿子过来吃上两口,只怕她的奶水都得回去。 这婆子能挣,但能挣就有能花的。她男人瘫痪,公爹是个病秧子,三个儿子俩去了武学堂,就为了那边供吃供住能学功夫。 日后进了军营虽然有危险,但好歹能养活自己,能靠自己成家立业。 小儿子今年都八岁了,可她还在做乳母,真是难为了她。 但凡家境能过的去,也不会做乳母。 一盏茶后,怀里的孩子吃饱了。丁琬把他竖着抱起,轻轻拍嗝。 佩玉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银子已经给了她。原本她要进来谢恩,不过奴婢给拦下了。” “你做得对。城西冯家为何要再添一个乳母,你可知?” “管家特意打听过了,是他们家的哥儿能吃,一个乳母不够。” 丁琬缓缓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婆子以后的主顾什么样,他们管不着。但因为自家原因而不用人家,就得给人家好好安排。 赵嬷嬷换了身衣服过来,从丁琬手里接过孩子。 丁琬也没多加逗留,直接回了主屋。 屋内,徐致遥把自己的九连环拿给乐安县主,小姑娘恬静的拆解,但就是拆解不出来。 徐致遥一旁偷笑,但没有嘲讽。 丁琬没进里间,就在外间圆桌前坐着,查看府里账簿。 这么大的一个宅子,不花不花,每月开销也得三百多两纹银。这还不需要买粮、买菜呢,否则更多。 查好了账,丁琬去里间带乐安县主。 耳房已经准备好了水,丁琬亲自照顾她沐浴。免得假手旁人,损失刚刚建立起来的好感。 水里的小姑娘很乖、很配合,让她怎样都可以,一点怨言都没有。 佩玉把准备好的素色衣服,挂在一旁。 她是重孝,不能穿的太艳丽。 沐浴过程很慢,主要就是通头发。 七天没有人给她打理,头发粘在一起,很难梳通。 “徐婶母稍微用力可以的,我能忍受。” 孩子乖顺的话,让丁琬心疼不已。 这么点的年纪就知道即将面对的生活,日后还不知会如何小心翼翼。 虽然皇上、皇后对她不会苛待,但有些情感上的关心,只怕不是他们这些人能代替她心里的那两个人。 想到这儿,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 “没事儿,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头发足足费了一刻钟才打理好,沐浴、净身、绞干头发、换上新衣。 全部弄好,更刚来府里的颓败样子,明显不同。 洗过澡,她面上的疲惫也展露无余。 丁琬带着她去暖阁歇息,徐致遥已经被领取后院找小弟,这边只有她自己。 帮着把薄被往上拽了拽,说: “我不走,你睡吧。” 小姑娘摇摇头,懂事儿的道: “徐婶母去忙吧,我长大了,不用别人陪着。” “那行,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不用的。” 见她这般坚持,丁琬只能起身离开。 帮着把门关上,倒也出去,只是坐在里间书桌前看书。 很快,暖阁传来了啜泣的声音。 声音不大,很明显是在隐忍,丁琬心疼的起身想要进去,可走到门口,又停下了。 这个时候的她,想来不希望旁人看到她这样的一面。 长叹口气回到桌前,拿出字帖,练字静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暖个里没有了声音,丁琬这才放下毛笔,轻轻推门。 只一点小缝,就看到孩子满脸泪痕的躺在那里,双眸紧闭。 这七天,她累坏了。 睡醒起来,就要面临新的生活,对于她来说,也是新的开始。 把门关好后,来到外间的圆桌前。 桌上又收了好些帖子,低头整理时门开了,丁琬没有抬头的道: “娘忙完了?遥哥儿在那边没淘气吧。” “这称呼我不敢应,你别这么客气。” 戏谑的声音传来,让丁琬忙不迭抬头。 当看到满脸笑容的夜莺后,无语翻个白眼,道: “多大的人了,还开我玩笑?” 第1231章 臣妇可是罪过啊 “怪我吗?”夜莺随口应着,“我刚进屋你就唤‘娘’,我哪承受得住。” 丁琬好笑的摇头,把人拉到跟前坐下,说: “喝口茶歇歇,累坏了吧。” “可不是!一堆烂账,看的我头大。”夜莺说完接过茶杯,一口气干了。 丁琬见状又给倒了一杯。 两杯茶下肚,舒缓许多的夜莺,放纵的趴在桌子上,手指轻点桌面。 这样没规矩的她,也就只有二人单独相处时才能看得到。 以往在皇宫,她都要端着,毕竟是国母,要端庄、自持、大气! 丁琬起身,轻轻帮着揉捏肩头。 舒缓了一会儿,夜莺坐直身子,道: “乐安县主在哪儿呢?” 丁琬指了指里间,回答: “暖阁睡着呢。从到这儿开始就小心翼翼,特别懂事儿。后来自己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才哭,听着挺心疼的。” 夜莺颔首,无奈的叹口气,说: “没法子啊,只有这么做,她才能不带任何包袱的生活。否则真要问责,她是最无辜的。” 正说着,屋门推开,翠云端着汤盅进来。 放在桌上,一边盛一边说: “娘娘多喝些,夫人老早就让奴婢准备,炖了一个多时辰呢。” “好啊,那我可不客气。”夜莺满口说着。 来到徐家,她最是放纵,而且不用怕被宫里的教养嬷嬷看到。 丁琬伸手接过来汤碗,放在她面前。 “你也真是有口福,昨天才得的乌骨鸡,放了画眉给的药包,你快尝尝。” 夜莺舀了一勺刚要喝,一股腥气窜入鼻子,忙放下、扭头干呕。 丁琬见状愣住,起身轻拍其后背道: “你这是……有了?” 都是过来人,这样大的反应,并不难猜。 夜莺摇头,喝口水解释说: “不是。小日子半个月前才来,怎么可能有。” 话落,不信邪的又舀了一勺,还是没等喝就干呕。 丁琬不敢大意,忙把汤盅的盖子盖上,吩咐翠云去请太医。 夜莺喝水压了压,丁琬进屋把剩的奶糕拿出来,道: “这是刚才乐安县主用的,这边没动,你吃一块压压。” 夜莺没那么多讲究,拿起一块送进嘴里,翻腾的胃算是舒坦许多。 见丁琬一脸担忧,笑着摆手,道: “估计是这几天累着了,再加上我在郡王府看那些姬妾哭哭啼啼堵心,所以才反胃。没事儿,别担心。” 见她主动提及,丁琬顺势开口问着: “郡王府那边,您打算怎么做?” 夜莺一连吃了两块奶糕,舒服了之后回答: “这有啥怎么做,府里的姬妾,给银子、放出去。下人留一批看宅子,其余的等伢行那边接手。至于郡王府的库房,清点出来封存,留给乐安县主出嫁做嫁妆。至于宅子朝廷收回,具体做什么还不清楚。对了,你这边需要下人不?需要的话你让管家去挑几个,都是太夫人亲自挑选,没的说。” 丁琬一听这话,面色凝重,紧抿嘴角。 “怎么了?”夜莺不解,“你想要就要,不要没事儿,我就是建议,别有负担。” 丁琬见她理解错了,忙摇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 “是什么?” “嗯……这个……”丁琬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相信佩玉打探回来的消息,但也相信太夫人用人的本事。 这怎么就…… “哎哟,你知道些什么就说啊,这是作甚?咱俩还生疏不成?”夜莺催促。 丁琬思索片刻,缓缓开口: “晨起乐安县主过来的时候,佩文出去了一趟。据说县主身边的下人,在出事那天就都散了。而且她身边的下人,不是死契而是活契。” “那不可能,郡王府怎么可能用活契的下人。”夜莺一个字都不信。 丁琬抿唇,郑重的看着她,没有吱声。 二人对视良久,夜莺幽幽的说: “不可能啊!刚才我查郡王府的账,根本没有少人。而且自从那天晚上出事儿,暗卫就在郡王府把守,怎么可能会……” 正说着,翠云带着太医进来。 太医一看到夜莺,忙双膝跪地,磕头行礼: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得了得了,赶紧起来。”夜莺边说边把手放在桌上说,“刚才徐夫人给本宫端汤,本宫反胃,她担心,所以照你过来。小日子半个月前来过。” 太医闻言应“是”,起身来到桌前诊脉。 至于刚才的话题,两个人也没再继续。 良久,太医疑惑的看着夜莺,道: “娘娘,您半月前真的来了小日子?” “啊,是啊。” “您没弄错?来了多久?” “这有什么可弄错的,两天吧。”夜莺回答。 “量大吗?”太医追问。 “不多,正常吧,我本来也不多。”夜莺应答自如。 相较于她的松弛,一旁的丁琬就有些不好意思。 女儿家私密事,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真是……牛啊! 太医听过后,又继续诊脉,随后双眉紧蹙的看着丁琬又说: “劳烦徐夫人,让府里小厮走一遭,去太医院请姜太医。” “好。”丁琬点头,忙让翠云去安排。 惊动了姜太医,可想而知夜莺这事儿不小。 毕竟太医院一把手,专门给皇后、太后级别调理身子的姜太医,不是善类。 “娘娘,您真的没怀孕?”丁琬也有些拿不准了。 夜莺看着他们俩的样子,想着自己丰富的见识,慢慢低下头,道: “难道真的有了?暗有?” 有些女子怀孕,是会来小日子的,但那绝对是少数、特例,不是所有人。 太医见她这般样子,微微拱手,道: “回娘娘,据医书记载,有些女子是会如此。您脉象发滑,是喜脉征兆。也有可能是微臣医术不精,等下姜太医来看过之后,就能定夺。” 太医的话明显自谦。 能在太医院做事,而且还是呆了好些年的老太医,怎么可能会医术不精? 丁琬命人把乌骨鸡汤端下去,后怕地说: “幸亏娘娘没喝。这里面有活血化瘀的东西,这要是喝了……臣妇可是罪过啊。” 甭管有心无心,皇嗣真出了事儿,十个徐永涵也抵不过问责…… 第1232章 暗有 很快,姜太医来了。 经他诊脉后,得出来的结果一致,夜莺真的有了。 第二次做准母亲的夜莺,自己都愣住了。 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小腹,问: “如果本宫有了,那半月前的小日子,可是对他有所影响?” 姜太医摇头,再次拱手说: “娘娘放心,微臣刚刚诊脉,您身子无碍。” 夜莺长舒口气,靠着椅背,喃喃道: “还以为生完太子跟公主,本宫就很难有孕,没想到……需要注意些什么吗?” “不用,但活血化瘀之物,切忌不能碰。” “这个本宫晓得。”夜莺颔首。 病看完后,两位太医被翠云送了出去。 丁琬高兴的握着她的手,道: “真好,如今你又有身孕,那些想塞人的,又可以消停了。” 虽说夜莺用一次选秀,打消了很多世家小姐的念头。但打消小姐的念头没啥用,很多世家人还是想送人进宫,稳固自己在京的位置。 夜莺摸着小腹,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是既欢喜又犯愁。 最近京城局势紧张,尤其是年夜饭的那顿宫宴,具体什么情况还不得而知。 丁琬看出了她的纠结,稍微用力捏了一下手中的柔夷,又道: “缘分到了,想不要都不成。好好养胎,皇上定会安排好一切。咱们继续刚才的话,佩玉一早出去,据说乐安县主身边伺候的人,都是活契。在事发当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会儿等乐安县主醒了,您再问问。” 夜莺点头,慢吞吞起身,进了里间的躺椅。 不知道自己有孕,行如风、大步流星。知道自己有孕,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生怕伤了腹中的孩子。 过来人的丁琬,深知她此刻的小心翼翼。 跟在一旁,拿了条薄毯搭上,说: “依我拙见,可以让银鹰那边派人从乐安县主身边的人查。” 话落,暖阁门开,乐安县主站在门里,道: “从姚姬查,乐安身边的下人,都是姚姬在曾祖母卧榻、父王让她掌家时换的。” 夜莺闻言,心里“咯噔”一记,忙冲外面说: “赶紧去郡王府,把姚姬给本宫扣下。” 话落,外面应一声“是”,随后离开。 丁琬拉着乐安县主过来,轻声问: “睡得可还好?” “劳徐婶子关心,乐安睡得很好。” 说完,恭敬行个万福礼—— “乐安见过皇后婶母,婶母万福。” “起来吧。”夜莺摆手,看着她双眼红肿的样子,有些心疼。 如今她也做了母亲,也有了自己的女儿,将心比心,这女娃现在肯定是既无助又迷茫。 把人拽到跟前,打量一番后,说: “过会儿咱们回宫,琉璃宫已经给你收拾出来,到时候你住在那里。嬷嬷、宫女,都是婶母亲自给你挑的,有什么需要你就说,以后皇宫便是你的家。” 乐安县主乖顺点点头,没有异议。 她很懂自己现在的处境,没有发言权,更加没有选择权。 十岁的年纪,虽说懵懂,但有些大事儿,也都懂了。 见她这般逆来顺受,夜莺把人拽着坐下,道: “你放心,你皇叔父答应了你曾祖母,不会让你去和亲。以后我大周的女子,也不会远嫁他朝,你且放心。” 乐安县主闻言抿唇,懂事儿的说: “多谢皇叔父、皇婶母。不过他朝如果能用乐安的亲事缓解两朝紧张,乐安愿意的。” 夜莺捏了下她的脸儿,轻叹口气。 说再多也没用,她现在正是担惊受怕的时候。日子长了,相处久了,她自然能明白今日的话,不是假的。 翠云从外面进来,拿了些糕点跟牛乳。 放在小桌上,夜莺没客气,直接捏起一块送进嘴里。 丁琬帮乐安拿了一块,看着她乖巧吃东西的样子,有些期待。 如果她也有个女儿,估计等长大以后,也会像乐安县主这般,乖巧吃东西。 吃了几块奶糕,时辰也差不多了,夜莺慢慢坐起身,说: “那就这样,我带她走了。有空你就递牌子进宫,别等我出来找你。” “好,我记下了。”丁琬满口应着。 把她们俩送去后院上了马车,直到马车出门、拐弯,这才急匆匆去给三儿子喂奶。 果然进屋后,小家伙就声嘶力竭的哭,扯着大嗓门。 为了这一口吃的,真可谓拼命啊! 丁琬从焦头烂额的婆子手里接过孩子,一边哄着一边解开衣襟。 等小家伙吃上饭了,这才满足的“哼哼唧唧”,就像唠嗑似的指控母亲来迟了、饿着他了。 婆子见状,在旁轻叹口气,说: “三少爷揽月,我还以为是个慢性子,没想到却也是个急性子。” 丁琬闻言瞅着眼睛一眨一眨的小家伙,轻轻拍着道: “可不,少吃一会儿都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娘不是有客人耽搁了?至于你这么哭?” 小家伙闭着眼睛,依旧“哼唧”,不过很明显困了,没刚才那么有精神。 等他吃饱睡着,婆子上前把孩子接过去,小心放下。 丁琬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去了后院。 柳氏见女儿来了,轻声的问: “走了?” 丁琬颔首,看着一旁玩在一起的甥舅俩,说: “遥哥儿没闹吧。” “没有。”柳氏摇头。 丁琬刚要跟二老打招呼,见祖母正在裁布,纳闷的道: “奶,这是要做啥?” 丁母没有抬头,一边干活儿一边说: “家里不是来了个小客(qie)儿嘛,我给做两身衣服。” “不用的奶,她都回去了。” “走了?不搁这儿住啊。”丁母终于放下手里的剪子,纳闷问。 见孙女摇头后,又看了看料子,道: “罢了罢了,我都裁了,跟你娘做了你给送过去。不管咋说,来咱家一趟,我们得给人家做两身衣服,这是咱辽东的规矩。” 丁琬不想祖母这般累,还想劝说时,被柳氏拽了下。 “反正我跟你奶也没啥事儿,这两天我们做了,你着人送过去。” “那……好吧。”丁琬松口,坐在炕沿儿处,说,“爷,您跟我奶别去我二叔家了呗。我爹过些日子就到了,今年搁着边过年吧。夫君也是这个意思。” 第1233章 空架子 丁父笑呵呵的摆摆手,道: “那不成,不能没有规矩。这是人老徐家的宅子,平日我们过来住住就算了,哪有过年不回自己家的。这也就是你生了通哥儿,不然我跟你奶早就去你二叔家了。住这么久可以了,年后我们再来住两天,就跟你爹走了。” “就是,你这丫头可别不知足,你二叔背地里还不知咋说我们偏心眼呢。”丁母跟着附和。 柳氏“噗嗤——”笑出了声,道: “娘可别这么说,不然小叔子得多憋屈。” 过门这么久,小叔子人品如何,她最清楚。 丁母不过也是开玩笑,见状也“呵呵……”轻笑,故意嘱咐的说: “别跟他讲啊,我说着玩的。” 话落,大家默契的笑出声,一旁玩东西的两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懵。 丁琬从后院回到主屋时,徐永涵跟徐致远都在呢。 应该是在讨论事情,她进屋后,就不说了。 徐致远起身,抱拳拱手—— “娘,回来了。” 丁琬“嗯”了一声,瞅着全都眼底乌青的爷俩,说: “吃饭了吗?皇陵那边冷不冷?” “挺冷的,没有遮挡物,大风呼呼吹。”徐致远毫不夸张的回答。 爷俩一早去跟着下葬,忙到现在才回。因为老王爷是葬在皇陵卫陵,所以太夫人也得过去合葬。 徐永涵拉着媳妇儿坐下,给她倒了杯温水,说: “我们在郡王府吃过饭了,你别担心。外面风是不小,但皇陵里面暖和,回家的时候我们俩用柳条抽了,没事儿。” 丁琬闻言,轻戳大儿子的额头,道: “就知道逗我。” 徐致远“嘿嘿……”轻笑,略有些撒娇的说: “这不是想让娘心疼一下嘛。” “就你鬼主意多!”丁琬抻哆完起身,从匣子里掏出个荷包,又道,“过年用的银子。别舍不得,娘这有的是。” 徐致远不住点头,把荷包收了起来。 他其实是不想要的,可第一次给时不要,娘脸上的落寞他看懂了。打那以后,不管丁琬给他什么,他都照单全收。 娘享受给他东西的过程,他接受就是让娘高兴,就是孝顺。 接过来故意数了数,散碎银子加一起,有一百多两。 本来要打哈欠的,被这数目吓得,哈欠又收回去了—— “这么多?娘别是拿错了吧。” 徐永涵翻个白眼,无语的道: “咋,你二爹过年就拿一百多两出去?” “唔……我不是这个意思。”徐致远打个哈欠,忙不迭摇头。 丁琬笑着揉了揉他的发顶,说: “行了,知道你在故意逗贫,快去睡会儿吧。晚饭喊你,炖的乌骨鸡汤,记得起来喝。” “好。”徐致远点头,把荷包揣好后又问,“娘,二弟呢?我把二弟带去前面吧。” “不用了,你二弟在后面陪你太姥姥那。你好好休息,不用管他。” 听到弟弟有人看,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出去了。 等门关上,丁琬靠着丈夫的肩头,道: “今儿好悬我就惹事儿了。” “嗯?啥意思?”徐永涵挑眉轻声追问。 拉着她的手,把人带去了床边坐下。 难得没有孩子过来搅乱,他想小两口凑在一起,说说事情,谈谈心。 丁琬挨着丈夫躺下,将今日夜莺差点喝鸡汤的事儿,说了一遍。 “……里面都是活血化瘀的药,这要是没有反应喝下去,那我真是难辞其咎。” 徐永涵点点头,轻声的说: “由此可见,以后不管家里有啥东西,都别给她吃了。真出了事儿,咱不好交代。” 丁琬心有余悸的点头,单手托着头,又道: “对了,你们在郡王府吃饭,谁张罗的?管家没走吗?” “他怎么可能走,郡王府虽然被摘牌,但打理宅子的人还得有,不然宅子荒废,多可惜!” 徐永涵说完,隐约察觉到媳妇真正想说的话后,又道: “那个姚姬已经抓了,不过还没有审。郡王府其他的姬妾,这会儿也都不放了,等这事儿结束以后再看。” 经过朗逸鸿的事情后,徐永涵基本上有什么都会跟她讲,免得过后知道,再跟他生闷气。 丁琬听到“姚姬被抓”松了口气,但还是想不明白的问: “她为啥不走呢?乐安县主身边的人都被她换了,她嫌疑最大。好不容易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不走,咋想的?” “咋想,当然是嫌钱太少呗。”徐永涵嗤之以鼻,“说起来,皇后对她们是仁至义尽。不仅各院子里的东西归她们,还每个人额外多给三百两纹银。” “三百两?这么点儿?”丁琬惊呼。 到底是个郡王府,不该这么少才对。 徐永涵见状,嗤笑着摇摇头,说: “我的傻媳妇,你以为康平郡王府还是以前呢?自从太夫人病重卧榻,郡王府的银子就如流水。今日我得幸看到了郡王府的账簿,账面都是亏得,就是姬妾的三百两纹银,还是银鹰那边给的银票。” “啊?这才多久啊,就……就都花光了?” 徐永涵长叹口气,略有些惋惜的说: “但凡太夫人别那么能干,郡王爷也不会落到今日的田地。好在临死之前保住了康平郡王府的名声,不然还不知该怎么整呢。” 丁琬蹙眉,想着上午夜莺过来说的郡王府库房封锁,留给县主出嫁做嫁妆。看起来,她是打算自掏腰包的给乐安县主筹备嫁妆了。 “想什么呢,不说话?” “啊?没啥。”丁琬摇头,“我在反思呢,以后我少做些事情,让他们哥仨自己撑。” 徐永涵“呵呵……”轻笑,翻身把人搂个满怀,闭上了眼睛。 他要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如今媳妇应下,他便也放心的补觉了。 这几天几乎都在那边,昼夜不合眼,他也是累坏了。 说起来回京的这几年太过安逸,安逸的让他忘记以前是多么的艰苦、难熬。 片刻后,低沉的呼吸传来,丁琬瞅着他沉睡的样子,拽被子给其盖上。 她自己也没动,难得有空夫妻俩一起呆会儿,即便他睡着,她也想陪着…… 第1234章 酒坊人的担心 康平郡王太夫人下葬后没多久,就到了小年。 小年当天,朝廷封卷,各衙门归档,吏部将各衙门排班值守的名册呈上,皇上审批,盖章通过。 今日的散朝,就意味着为期半个月的休朝开始。 不值守的官员,可有在家中休息,准备过年。 朝廷年三十有宫宴,凡在京官员必须当天参加。只是一顿饭,戌时就离宫,不耽误大家吃夜半的饺子。 如此,各地藩王就炸开了锅。 老早朝廷就透露要“撤封地”的消息,如今不等他们表达意愿,直接休朝。 大周自开朝以来,从来没有休半个月的时候,很明显就是不给他们机会,直接强硬撤掉。 众藩王凑在一起商议,最后决定走访一些摇摇欲坠的世家,企图大家一起联手,逼迫朝廷打消念头。 可还没等她行动呢,京城又掀起了一波闭门谢客。 为首的,就是那些摇摇欲坠的世家。 具体为何,大家心知肚明,随着康平郡王的“意外”,朝廷要再势必出一个出头鸟。 这鸟不好做,一旦做了,诛九族是没跑。都知道躲不掉,但能保住九族人性命,几代人后,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如此,众藩王就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每日在盛聚楼急的团团转,但却于事无补。 小年当天的新建区,老百姓高高兴兴,满脸笑容。 各个作坊全都发放年礼,让众人回家准备过年。 一进腊月,作坊两班倒的加班加点,赶出来的货,足够挺到年后初十。 大家虽然辛苦,但能换来接下来的小半月休息,也算值得。 丁琬一早就过来了,还特意把吃奶的通哥儿一并带着。具体什么时候回去不清楚,把这磨人精带着,总不会饿到他。 在谈事屋跟几个管事、程林碰过头,特意把徐致远介绍给大伙儿。 来年什么时候走不清楚,但酒坊她已经打算完全交给徐致远帮忙打理。 过了年又涨一岁,总要学着做。 程林把自己接受的这段日子的账目,全都说了一遍。丁文海又把自己出去跑商铺的账目,讲了一番。 丁琬看过之后将两个账簿交给大儿子,道: “年后开工,这边的一切事情,还是由张管事、程账房跟丁管事三人共同打理。每个月的报账,由我长子致远过来查。至于其他的管事,你们一切造就,没什么变动。”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了解。 佩文走上前,将准备好的荷包放在桌上,退到一旁。 “各位每人一个,数额都是一样的。这么长时间酒坊的生意能稳固向前,各位功不可没。除了作坊给的年礼,这些是额外的。”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人下手。 最后还是张青山跟丁文海伸手,各自拿了说: “你们跟东家的时间不长,日后久了就会知道。只要咱们做的好,不投机取巧,不做损害酒坊的事情,东家定不会亏待咱们。”丁文海笑呵呵说着。 他在酒坊,纯粹就是发挥余热。跟儿子理念、想法不同,经常在商队拌嘴,来这边隔三差五出门,心情愉悦,乐此不疲。 大家伙儿见状,纷纷道谢拿一个荷包。 里面足足十两银子,可是不少。 奖励的事儿说下,张青山带人出去给酒坊其他人发放年礼,准备关闭库房休息。 顷刻间热闹的谈事屋,就剩下了丁琬、徐致远、程林还有丁文海。 程林从柜子里拿出一本账目,放在桌上,道: “这是从九月到现在,酒坊内部买房用钱的情况。” 丁琬一听这话,拿过来翻阅。 她这次主要想看的,就是这个。 新建区最开始的卖房热过去之后,随后矛盾就涌现出来。很多作坊,因为工人的个人原因,影响了出货、收入。 为此,户部那边“不得不”出面干预,将回购的房子,加一成价格卖给他们。 原本一间房是二百两银子,现在想买就要花二百二十两银子,老百姓怨声连连,但却无可奈何。 毕竟最开始卖房,没人逼迫,是他们主动卖的。 从不花钱住房到花钱买房,里里外外损失二十两银子,有人从中吸取教训,有人则把症结怨怼老宅。 甭管因为什么吧,不珍惜就要付出代价,这才是朝廷的本意。 如果从户部选择按月交钱,是需要多付一点钱。所以酒坊这边,就给内部人一个福利,签订二十年契约,二百二十两银子每月从月钱里扣除一部分。 长月钱跟这个不冲突,每月扣得不会长。 由此一来,内部人不少走酒坊的账,户部回钱快,作坊这边三年后继续免除一部分税银,三方其美,大家都高兴。 丁琬翻阅后合上,道: “按现在记录的人数,大多都已经重新购房了。” “是。”程林点头,“有一些原本没有房子,因为这个事儿,也捞到一处房子,大家都很高兴。不过有的却也担心。” “担心什么?”丁琬愣住。 程林耸耸肩,轻叹口气回答: “他们担心酒坊干不长,万一哪天关门,他们的房子……” 丁琬明白的点点头,笑着说: “这个担心不无道理,不过时间久了,大家自会明白。”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生意,可以做一辈子。工人们怀疑可以理解,但想要消除怀疑,就只能努力在努力的做大、做好。 放下水杯,冲她淡淡一下,又道: “二叔那边已经找好了夫子,年后十六会上课。到时候你把鸿哥儿送过去。我家遥哥儿不走之前也在那。酒坊的马车你用便是,正好每天晨起都要给私房菜跟煸炉屋送酒。” 捎带脚的事儿,不麻烦。 程林没有拒绝她的好意,笑着答应。 已经欠了好多人情,不在乎再多欠一些,反正他们有的时间,慢慢还。 “二叔,请的夫子是谁啊?小玮啥时候回来?” “小玮得来年上秋。请的夫子是萧逸帆给介绍的,好像是永乐二十年的进士,一直都在盛京书院。去年身体不好,便一直在家养病,病好了就没再去书院。” 说白了,老夫子,有经验,有本事。 程林不住点头,特别高兴。 徐致远拿着账簿上前,指着其中的“八通杂货铺”,问: “二叔姥爷,这个杂货铺的老板,您见过没?” 第1235章 别去送货 丁文海愣了一下,看着店铺的名字,摇摇头,道: “没见过。不过这老板不管事,都是老汪在打理杂货铺。” 丁琬闻言凑过去看了下,问: “有什么问题吗?” 徐致远蹙眉,抿唇片刻追问: “他们要酒这么多,卖的咋样?二叔姥爷问过没有?” “这个没问。”丁文海回答,“咱问这个干啥,他们要酒,咱们送货,至于人家卖的咋样,咱也犯不着问啊。” 程林在旁也附和点头,说: “是啊少东家,人家生意做的咋样,酒卖的咋样,跟咱没关系。他们结账很痛快,都是压当批货而已。” 一直没说话的丁琬,隐约猜到儿子的顾虑。冲着丁文海,道: “二叔,以后这边杂货铺的送货,你别去了,派别人过去。” “……啊?”丁文海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又道,“那成,那我不去,让小方子过去送。” 徐致远紧锁的眉头舒展,把账目放在桌上,说: “二叔姥爷,小方子下次送货时你让他暗中打听下,那杂货铺平日生意咋样。” “行,我让他年后送货的时候问问,问问。”丁文海满口答应。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不过亲侄女不让他去,那就不去了。只不过可惜了老汪,他觉得那爷们不错,挺好玩的。 徐致远又跟程林说了些别的,丁琬起身出去,看看发放年礼的情况。 刚瞅一眼,就被翠云喊去喂奶了。 前院发放年礼继续,这是作坊第一年发年礼,年前又那么忙,所以特别丰厚。 每人五斤豆油,十斤面,五斤猪肉,外加五尺棉绫布。什么颜色豆油,想要哪个都行。 如果两口子都在这边做工,双份的年礼,可是足够一家人用。 工钱一直结算到当日,压得那半个月也都给了,为的就是让大家过得富裕年。 先拿年礼的出酒坊,脸上洋溢着笑容,掩都掩不住。 作坊区到住宅区有一个大广场。 平日天好,老人会过来这边晒晒太阳,聊聊天。 今儿见到他们手里拿的东西,免不得问上两句—— “小伙儿,你是哪个作坊的啊?” “我是菀茗韶华酒坊的,老爷子有事儿?” “没事儿,寻思问下,你这都是年礼?” “对,都是。”小伙子边说边扬起手里的东西,脸上特别自豪。 他原本在城里酒楼做过跑堂,逢年过节也都发东西,但这又是油又是面的,还真是头一次。 老爷子们听到这话,纷纷点头,附和着说: “不孬,给的多。” “比那个裁缝铺子多啊。” “可不是,给的真不少。” “……” 小伙子听老人们这么说,笑呵呵又道: “老爷子有所不知,我们前些日子可忙了,两班倒,晚上还得来做工呢。东家跟少东家看我们辛苦,特意多给一些。” “啊,挺好,挺好……” 广场上的事儿,就那么闹闹哄哄过去了。 酒坊这边,丁琬喂饱了徐致通,将孩子交给翠云,又去了前院。 此时,前院就剩下零星几个人了。 大多数都回家准备过年的东西,没有逗留。 张青山发完最后一份,丁琬才走过去,道: “咋样,挺好的?” “还不错,大家都可满意了。不过东家,你这次给的太多,来年要是也这个标准,是不是……有点儿那啥?” 话说的很含糊,但丁琬意会了。 “来年如果还是今年这样的收入,按标准给也没啥。” 张青山头大,揉了揉额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小琬你看,咱们酒坊这么给,其他作坊怎么给?旁的不说,就说明航那边,他发年货特意过来问了我,得知咱们给这么多,他那边直呼‘扛不住’。” “那能一样嘛。”丁琬好笑,顺势拽张凳子,守着炭炉说,“他的干货作坊,送一批货刨除原料、工钱啥的,也就剩不到十两银子。咱们酒坊还承接了一部分军营的生意,自然赚的就多。” “如果都标榜咱们这个标准来发年礼,那才是不自量力。我知你的想法,怕咱们给太多,显得旁的作坊小气。可如果咱们不给,户部那边知道会怎想?你别忘了,咱们酒坊有一笔账目,是跟他们结算。” “可是……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我还是觉得……有点多。”张青山坚持。 在土庄子的时候,给的就已经不少,可在京城,本就价格高昂,给的比土庄子还要多,真是太让他惊愕了。 丁琬耸耸肩,并不在意这些东西。 “青山,有些时候吧,给一些东西换个名声,也是好事儿。来年开春咱们要扩建后面那块地,到时候招人不也好招?” 银鹰给了她一些旁的吃食生意,这都是专门给他那个零食坊供货。 东西做法比较新颖,都是她从没吃过的玩意儿。 张青山听她这么讲,细细琢磨后颔首,说: “也对,咱们节礼给的多,工钱发的及时,也就不怕招工时招不上。” 其他管事打声招呼离开,丁琬没着急走,跟张青山闲话家常。 “过两天我爹就来了,到时带程林、鸿哥儿来家吃饭。” “好啊,好啊。”张青山满口答应,“前些日子家里那边让商队给带了不少东西,我都分好了,你家、二叔家、大现家,咱们几家分。” 丁琬想拒绝,可见他这般兴致,笑着点点头,道: “行啊,都送了啥,跟我说说,我也有个盼头。” 心知她是故意这般说,但还是忍不住的高兴。 他们两口子能在京城安门立户,没有她跟徐永涵,是万万不可能。 他们能力有限,能帮的事情不多,但只要有的东西,都是倾囊相赠。 笑眯眯的掰着手指给她念叨—— “有我哥家养的大公鸡,还有舅哥上山打的野鸡,榛蘑、干豆角、黄瓜钱……” 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送的就是那份心意。 丁琬听他这么说,内心舒畅。 张青明自从去了辽东府做管事,比以前踏实了很多,而且也干的不错。程豹一家经过那年的变故,夫妻俩的感情增进,今年又有了身子。 算算那年香桃要求的日子,这时间卡的刚刚好。 “……粘豆包我多给你拿一些,我家就三口人,你也知道吃不了多少。” “成,粘豆包我不跟你客气,我爷、我奶都喜欢吃。”丁琬满口答应…… 第1236章 举手之劳 徐家、丁家二房虽然在京城,但每年落雪包粘豆包的习惯,还是保留。 家里还有不少,不过这东西隔三差五吃上一顿,家里人多,并不是负担。 又聊了片刻,丁琬坐的腰酸,张青山心细察觉,主动说: “你四处转转,溜达溜达。正好我也看看各处门窗,有什么漏掉的。” “好,那你忙吧,我不打扰了。”丁琬说完起身,直接回了谈事屋。 张青山挨个屋子走了一便,确认各处窗户都关好,没有任何火种隐患后将门锁上。 “张管事,我来晚了吧。” 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张青山没有转头的说: “不晚曲叔,都给你留着呢。” 话落,回谈事屋把留出来的年礼拿出来,说: “我刚才还想呢,一会儿要是你老不来,我顺道就给你送家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取就行,那多不好意思。”曲老爷子笑眯眯摇头。 看着又是油、又是面的年礼,“哎哟”了一声,道: “张管事,这……这也太多了吧。” “都一样的曲叔,每个人都是这些,不过布我特意给你留的青色。”说完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又道,“多给你扯了两尺,跟婶子一人做一套,过年了。” 曲老爷子闻言愣住,随后忙双手合十,不停作揖说: “哎哟,谢谢,谢谢,谢谢张管事。” 老人家命苦,一共三个儿子,那年征兵,俩儿子参军,一去不回。小儿子在身边养老,可没想到成亲不到半年,上山打柴跌落悬崖,横死山涧。曲家二老也算仁慈,儿媳没有身孕,又只过门半年,便让女方把礼金退回来,放儿媳改嫁。 退回来的礼金,他们一文钱都没要,给儿媳作为嫁妆,又带走了。这事儿当时不知咋被传出来了,京城好一顿讨论。偏巧赶上了当时户部排查人口,徐永涵知道此事便做主让二老第一批搬家。 来京之后,安排周到,还给曲老爷子找了酒坊打更的活儿。每月一两银子,晚上两条大狗解开链子,让它们自己溜达,老爷子没事儿就睡觉,不累。 想着自己打更,又看着眼前的年礼,老爷子鼻子发酸说: “张管事,老头子我有一肚子的话要讲,可就不知该怎说。还有徐大人、东家,我……我……” “曲叔别这样,我们就是举手之劳。您的两个儿子都参军上阵,是值得敬佩的事儿。”张青山拍拍他的肩头,让他别太激动。 老人家擦了擦眼睛,深吸口气,道: “明儿来家,我让你婶子包饺子,好好谢谢你们。你帮我跟东家说一声,这不朝廷也休沐了,徐大人肯定有空。你们两家都来,孩子也来,热闹热闹,行不?” “行啊,那明儿我们就去打扰了。” 不等张青山说话,门口的丁琬率先吱声。 二人全都转头看着来人,老爷子不住点头,道: “好,好,说定了,不能变。东家跟徐大人还有仨孩子都去。丁管事也去,还有东家的弟弟,这么高的那个。” 边说边比划,明显说的就是丁瑫。 丁文海笑着摇摇头,说: “我就不去了,家里也得忙着过年的事儿,明天我侄女他们去就行了。” “哎哟,有什么事能比吃饭重要?那这样吧,丁管事先忙事儿,然后家里别做饭,过来吃一口。”曲老爷子忙不迭说。 如此强烈邀请,要是再不来,就让老人家难受了。 丁文海跟侄女交换下眼神,点点头,答应了。 曲老爷子高兴的拎着东西出去,张青山帮着拎油。 二人俩开后,丁文海长叹口气,喃喃的说: “这老爷子也算天养他。一把年纪,耳不聋、眼不花,还能打更,总比咱村那些要强。” “是啊。”程林点头,“曲婶儿除了眼睛有些花,其他啥事儿都没有。咱们当时抱的那俩土狗,如今倒是成了他们老两口的伴儿。” 丁琬闻言抿唇,想了下,说: “致远,你给作坊写些对联跟福字吧。省的过些日子,这边再去买。” “对对对,致远写对联,给你大现舅舅那边也写几幅,那天就跟我说了,我都给忘脑后了。”丁文海满口应着。 大过年的,像他们那样的宅子,光是对联、福字,可是不老少,更别说商队那么多的房子、那么大的院子。 徐致远虽然没有考取功名,但一手的好字绝对没说。更何况人家还在宫里当差,文考不参加,武考人家可不弱。 程林家就是重孝,不然也得让他给写几幅。 红纸是现成的,特意把压柜底儿的大毛笔拿出来,程林裁纸,丁琬磨墨。 酒坊、商队的对联,那都要以“发财”、“来财”为主。家里的就是“多福”、“平安”为主。 张青山从外回来时,对联才写了几幅。 见没他干的活儿,便冲着一旁坐着的丁文海,说: “二叔,咱俩去把灯笼挂上?” “成,咱走。”丁文海呆的也发慌,人家都干活,他什么也不做,心里不舒坦, 写到一半的时候,张鸿拉门进来了。 程林看到儿子愣了一下,问: “你咋来了?” “我爹说要写的太多了,我帮致远哥写‘福’字。”张鸿笑眯眯回答。 四岁开始念书,五岁着手练字,到现在也有几年光景。 字说不上有多好,但红纸上写个规规矩矩的“福”,还是绰绰有余。 丁琬笑着颔首,道: “可以可以,不然这些都让你致远哥写,可累坏他了呢。一会儿写完,让你二叔爷爷请咱们吃饭。你这‘福’字里,有给你大现叔叔商队的。” “好。”张鸿没有客气的点头。 程林笑着抿唇,没有拦阻儿子。 开玩笑的事儿没必要当真。 等徐致远跟张鸿把对联、福字都写完,已经午时末了。 不用丁琬开口,丁文海主动要求带他们去吃饭。 毕竟他家宅院的对联还有商队,都是俩孩子写的。 张青山自然是不好意思,但架不住丁文海坚持。 一行人锁上门、坐上车,浩浩荡荡朝思韵私房菜方向驶去…… 第1237章 调查 吃过午饭,在私房菜门口分开,丁琬带着长子跟小儿子坐车回家。 徐致通正酣睡,母子二人说话的声音,便小了很多。 “你是察觉到那杂货铺有问题了?” 徐致远摇头,轻叹口气回答: “不是有问题,是觉得不太正常。每个月都要酒,而且要的量不少。一个县城罢了,就算我们菀茗韶华的酒有名,但也不至于买的那么好。更何况一个县城的杂货铺那么多,跟咱们要酒的也有,咋就他家次次要酒还量大呢?” 如果没有别的杂货铺做对比,那还真是不用担心。可恰恰别的杂货铺都是每三月要一次,而且每次的量没有这个杂货铺多,你能说这其中没有问题? “我想娘今日让二叔姥爷别再亲自送酒,是不是也察觉到了什么?” 丁琬闻言笑了下,算是默认。 长子提议问了杂货铺的售卖情况,她就觉得不对劲。至于丁文海没有察觉,主要还是他把自己摆在卖酒的位置。多卖一些酒,侄女的酒坊就多一笔收入,能多赚钱,何乐而不为? “不管对方是什么用意,你二叔姥爷不能出事儿。送送周边的酒吧,远一些的就不让他去了。” 徐致远也是赞同,轻拍怀里的徐致通,让他睡得再久一些。 回到家,把母亲跟弟弟全都送回主院,便马不停蹄的从后门出府,大步离开。 没有坐车,一路七拐八拐的来到城北一处宅院。 这边原本住的就是寻常百姓,因为新建区的作坊,所以有些已经换房去了那边。 空房被户部收走,据说是打算把这边去全拆了,然后盖一个超大的戏台子。 近几年,因为华云飞先生的戏本,每年梨园的戏,都场场爆满。 尤其是那种连续好几折的,更是让人追捧。有的时候还会搞些福利场,在杂货铺、小摊上留些戏票,老百姓买东西啥的就能得一张。 有这张票,加十个铜板,就能进去看戏。很多生活不是很差的,都能负担得起,所以福利场,也受平头百姓追捧。 一来二去梨园生意好,戏园子不够大,扩建就势在必行。不过今年没戏,最快也得来年开春。 徐致远四下看看,见没人后翻墙进院。 屋里听到声响,门开出来两个人。 见来人后,纷纷愣住,道: “你怎么来了?” 徐致远急匆匆进屋,然后说: “过来有点儿事。头鹰呢?” “没在,出去好几天了。” “去哪儿了?” “共阳县,说是查个官员的底。” 徐致远点点头,把手里的纸放在桌上,道: “你俩谁有空,去这个地方一趟。” 二人瞅着上面的地名、店铺名,纳闷的问: “我们俩去?什么地方啊,这么正式。” 要知道他们俩可都是去边境那边,执行秘密且高危任务的人。 出去一次,休息半月,如今正好是他们休息的时候。 徐致远没有客气,开门见山道: “这地方,是我外公管辖地上的偏远县城。你们去瞅一眼,看看杂货铺背后老板的底儿,还有那个县城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事儿挺杂,但对他们来说小菜一碟。 从怀里掏出两张百两银票,二人嗤笑着摇摇头,说: “你磕碜谁呢?帮你做事儿还不是应该?” 如果当初不是他,他们俩早就没命了。这事儿绝对要办,而且要办的精细没有纰漏。 徐致远急忙把银票收回,笑眯眯道: “我就意思意思,你们不要自然是最好。回来一起吃饭,还去我娘的酒坊。” 二人见他这般,故作惋惜的捂着胸口,道: “就说你不能这么大方,现在要回来还赶趟不?” “不赶趟。”徐致远笑呵呵回答,“你们去查的时候万事小心,如果真的有问题,记得找临县鹰卫。” “你的意思是……” 徐致远没有隐瞒的点点头,说: “各县、各地都有鹰卫的人,我小舅那边就是个例子。前期沉下去的鹰卫,这几年不是成亲就是准备成亲,他们安稳下来接着就是要攒家底儿。可总会有不知足的,就如我小舅的北苑县那里。” 二人明白颔首,这也是鹰巢最近最大的暗涌。 正值新老交替的时期,老鹰看不惯雏鹰,雏鹰瞧不上老鹰,所以关系特别紧张。好在鹰首一直坐镇,大家没有太大的冲突。 鹰巢内部就是这样,那些先前沉下去的,谁敢保证不会变? 两个人把纸揣好,郑重的道: “你别担心,我们俩一起去,互相有照应。如果对方真的有问题,也不会贸然出手。走之前,我们去跟鹰首提。” “行,那我就交给你们了。” “放心,你赶紧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徐家晚饭一起吃,徐致远今日休沐,自然不会在外面用饭,这是徐家的规矩。 “我在京城等你们回来。” “去吧。” 徐致远再次道谢,大踏步离开了院子。 回到徐家,徐致遥正站在后院,身上穿着斗篷,包的犹如粽子。 “大哥,你可回来了。”小家伙见人回来,几步跑过去,抱住他的腿。 徐致远弯腰把弟弟抱起来,蹭了蹭他的小脸儿,问: “凉不凉?” 小家伙伸手给他捂脸,说: “凉,我给哥捂捂。都要开饭了,哥还不回来,娘让我去找你好几次,我都没去主院。” 最近徐致遥说话愈加利索,而且有时候还特别懂事儿。 就像现在,大哥没告知外出,他都帮忙打掩护。殊不知主院的母亲,老早就知道了。 徐致远瞅着弟弟,笑着拿下他热乎的小手,道: “好弟弟,一会儿给你吃块糖。” “要麦芽糖,那个甜。” “可以,吃完饭给你。”徐致远满口答应。 自己的亲弟弟,那必须得宠,要什么都行。翠云走在后面,看着哥俩有说有聊的样子,嘴角上扬。 徐永涵今天回来的很早,一直都在主院坐着,见两个孩子回来,把怀里的三儿放下,道: “收拾收拾,去曾外祖父院子吃饭。” “知道了,爹/二爹。”哥俩应下,等在一旁。 丁琬穿好斗篷,跟在后面一起去了后院…… 第1238章 年味更浓 进了腊月,京城就有了年味。小年一过,年味就更浓了。 街上到处都是卖对联、爆竹、鱼、肉的摊位。老百姓也都脸上挂满笑容,穿梭在各个摊位。 腊月二十五这天过了午时,城门外一辆马车缓缓靠近。 丁瑫眼尖,立刻看到那是父亲的马车,挣脱开姐夫的手,一路小跑,边跑边唤“爹”。 徐致遥也不甘示弱,拽着亲爹往那边迎。 本来等在城门口就好,最后搞成三个人也“出城”回来。 车内,丁瑫赖在父亲的怀里不动,一会儿说“父亲胖了”,一会儿又说“父亲瘦了”。 其实他也看不出来啥,不过是学着平日母亲常说的话,照本宣读罢了。 丁文江对于儿子贴心的举动很高兴,捏了捏他的脸颊,道: “央求你姐夫带你来?咋没搁家照顾你娘呢?” “娘有大姐照顾,我来接爹。”丁瑫说完,靠在父亲的肩头,撒娇蹭着。 这是他第一次跟父亲分开这么久,真的想了。 丁文江倒也没端着,到底是老儿子,多少宠溺一些。 轻抚他的后背,看着女婿问: “家里都还好吧。你爷还咳嗽不?” “不咳嗽了,家里一切都好。”徐永涵轻声回答,“爹,小姑怎没跟你一起回来?” “你小姑父来信说年三十儿就赶回来,她就不来了。”丁文江说完,欲言又止。 徐永涵秒懂,笑呵呵的道: “吃完饭没事儿,咱们去书房聊。” “可以,可以。”丁文江不住点头。 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讲,但此刻孩子们在,不能说。 马车进城后,行驶速度极慢,外面吆喝的声音连绵不断,丁文江感慨的叹口气,道: “到底是京城,就是热闹。” “爹,姐说今年戏园子上的戏可好看了,讲一个猴子的事儿,到时候爹跟我一起去看,好不好?好不好~!” “好,好。”丁文江满口答应。 徐永涵在旁瞅着,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从他有记忆起,岳父就是不怒自威的人。唯有在媳妇面前,才是满脸慈爱,就是二珏那小子都很难有这待遇。 正因为当时看到岳父如此,所以他做了爹后才引以为戒。 都说“抱孙不抱子”,他觉得不对。老了没什么气力,抱个奶娃儿绰绰有余。可若是等奶娃儿长到六七岁再想抱,那就有些吃力了。 与其到时后悔,不如抱抱儿子,反正都是自己的,抱着仗义。 马车终于停下了。 车夫将门打开,柳氏、丁琬、丁文海等人都站在后院,老早等待。 丁文海走上前,从大哥怀里把侄子、小外孙都给抱下来后,又伸手接丁文江。 “哥,累坏了吧。我搞了一整根羊蝎子,琬儿让人炖了,咱们打煸炉。” 丁文江听着弟弟的话,笑眯眯颔首,说: “好啊,冬日里吃羊肉,大补。” 说完看向女儿,不等她行礼,伸手把人扶起道: “乖孩子,自己家就不必这样了。你爷、奶他们得你跟你二叔照顾,爹很欣慰。” “大哥这话说的真客气,哪有我照顾的份儿,我想照顾,咱爹、娘不去。”说起这个,丁文海就不高兴。 过来接了好几次,可每次都无功而返。 今儿吃完饭,说啥都不行了,他必须把人接走。 丁文江明白弟弟的意思,“呵呵……”轻笑,没有应声。 丁现走上前,拱手行礼说: “大伯父,一路辛苦。” “还好,离得不远,路上积雪不厚,挺好走的。” “都别搁这儿站着聊了,咱都去前院,爹娘也老想你了。”丁文海忙不迭说着。 丁文江颔首,主动牵起一直没靠前的媳妇儿,捏了捏她的手腕儿,道: “辛苦了。” 柳氏吸着鼻子摇头,漾出一抹笑,道: “小妹那边可还好?妹夫啥时候回来?” “年三十儿到家。”丁文江边说边走,“本来定说初二过来,我想了下,没让他们折腾。初六咱们回去,到时候爹娘也走,让他们去后宅那边回门。” 这是夫妻俩定的暗号,如此一说,小姑子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 柳氏没再说话,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前院。 丁母第不知多少次的起身,终于看到许久未见的大儿子,忙不迭把帘子大掀,说: “快快快,进来,进来,冻坏了吧。瑫哥儿非要出去接你,遥哥儿也想跟,咋样,冷不冷?” “不冷的奶。” “太姥姥,我穿的多,不冷。” 说话间众人进屋,丁文江跪下给二老磕头。 出门在外良久,回家第一件便是如此。 “爹,娘,孩儿回来了。” 丁父忙起身,把孩子扶起来,道: “快起,快起。家里没有那么多规矩。” 边说边给儿子捂手,用他的方式,关心孩子。 丁母问了下女儿,得知女婿年三十会回家,便也没再说什么。 大家围坐在圆桌前,各家照顾好自己的小崽儿,边说边吃饭。 羊蝎子从丁文海来就开始炖,炖了整整大半天时间,软烂入味,特别好吃。 孩子们每人拿起一块,小口啃着,大快朵颐。 丁文江哥俩还有徐永涵,一起陪丁父小酌两杯。 期间得知徐致远已经在宫中羽林卫当差,丁文江不住点头,道: “打我第一天教这孩子就知道他会有出息,果然不假啊。进羽林卫是好事儿,一晃咱们致远也是大人了。如此最好,你们也算对得起亲家嫂子,对得起大可。” 徐永涵端起酒杯,郑重开口: “这杯酒小婿敬岳父。” “哎哟,敬什么,应该做的。”丁文江笑眯眯端起酒杯,仰头喝尽。 一个儿子、一个徐致远,都是他的骄傲。 “前些日子二珏来信,说小玮学问、阅历增进不少,二弟日后就等着好消息吧。” 丁文海“呵呵……”轻笑,高兴的说: “那也是大哥给他启蒙的功劳。小玮要是没有大哥跟小琬,还不知道咋样呢。大现自小就在咱娘身边,我不担心。” 对于丁母带孩子,丁家全都佩服。 老太太嘴上虽然谦虚,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一家人热热闹闹凑在一起吃饭,轻松、惬意…… 第1239章 来我这做甚? 吃过饭,丁家二老随丁文海离开了徐家。除夕是大日子,不能占人老徐家的房子,这是原则。 纵然丁琬还想挽留,但人家去意已决,她也没有办法。 将人送上马车,目送他们离开后,这才匆匆回房奶孩子。 徐永涵知道岳父、岳母有体己的话要说,冲丁文江使了个眼色后,便把小叔子抱起,带去了主院。 孩子们都走了,只剩他们两口子,丁文江拉着媳妇儿的手,慢悠悠走着说: “这遥哥儿咋揽月那么长时间?” “谁知道呢。”柳氏摇头,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问,“兰儿的身子,到底咋样?” “挺好,你别担心。安辰是真的年三十回来。” 柳氏见丈夫这么说,长舒口气,道: “赶回来,是不是就说明二珏那边没事儿了?” 丁文江愣住,见媳妇儿一脸认真的样子,说: “你都知道了?” “琬儿跟我说了一些。”柳氏颔首回答。 丁文江一听女儿说的,顿时松口气。 闺女一向很有分寸,能说的说,不能说的,一个字都不会漏。 牵着媳妇儿的手回到院子,打发了下人后这才道: “儿子那边已经完全没事儿了。不过这种事情出现,对他的考评还是有影响。二珏信上跟我讲了,而立之前不回京,让咱们别怪他。” 柳氏长叹口气,揉了揉眉心,说: “娶个公主媳妇,自然事事不能太自在。我不怪他,他长大了,有自己的思量。” 丁文江见媳妇儿这样,把人拽过来,靠在自己的肩头,道: “孩子大了,路是他们自己选的,我们不好参与。好在他媳妇没有公主架子,对他极好。” 柳氏蹭着他的肩头,没有说话。 分开这么久,她也是很想丈夫的…… …… 徐永涵在主屋呆了好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说: “媳妇,我去书房处理点事情,一会儿就回来。” 丁琬起身,拿起大氅帮他穿上说: “如果要出府,打发个人告诉我就行,不用特意回来。” “我不出去,年前都在家陪你。”徐永涵说完,在她脸颊亲了一下,转身离开。 来到书房,丁文江还没有到,徐永涵随便拿出一本书坐下看着。 常喜端来泡好的茶,躬身退下。 一炷香后,丁文江推门进来,徐永涵放下书,微微拱手。 “岳父。” 丁文江颔首,走到他旁边的位置坐下,道: “等很久了吧。” “没有,我也才到。” “你岳母问了些昉州的事儿,所以耽搁时间。”丁文江稍作解释。 随后将自己在昉州遇到的事情,见到说了一下。 “……差不多就是如此。以往鹰巢汇报消息,也有‘风平浪静’之时,可最近那个县里,一直都是这个。而且你二叔过去送酒,有一次跟人起冲突,这事儿他们都没有报。如果不是你小姑父的人回来跟我讲,我根本不会知道。” 旁的不说,丁文海是他的亲弟弟,以前鹰巢人监视,关于他的,无论事情大小都会说。 可这一次非但没有,而且事情还不小。 徐永涵眉头紧锁,面色严峻。 “二年,你说这其中……是不是有啥猫腻?你二叔救人反被讹,刚好杂货铺的汪管事帮他解围,一来二去,你二叔每次去二人都会吃顿饭,喝些酒。我过后让人去看了,救得那个人是县里有名的无赖,被教训后倒是消停了。” “事情看似表面没有任何问题,但我就觉得不对劲。二海对人设防,跟那间杂货铺的管事,也只是表面交情。可如今每次去那边,都会小住两日,我就是……担心。” 没有儿子那边的事儿,他倒也不多想。可前阵子长子险些丧命,他就害怕了。 丁文海是个成年人,他作为兄长有些话能说,但不一定起效果。 徐永涵看着岳父的样子,缓缓颔首,道: “依您的意思……不让二叔去那边了?” “对,不去了。然后你让人暗中过去那边查一下,看看咋回事儿。”丁文江保守的说。 徐永涵“嗯”了一声应下,随后又道: “年后过了三月,我们应该就会动身回辽东。十年之内是肯定回不来。这一任期满,父亲该回京回京,只要我跟二珏不回来,您在京城的位置就不会动。等您到了一定位置,二珏回来也能帮扶一下。” 这事儿丁文江老早就知道,他也打算一直外派不入京。但今日女婿话里的意思他清楚,有机会回京就回来,稳固地位,这样儿子、女婿再回来,也有帮助。 权衡利弊后,丁文江颔首,满口应下: “好,我听你的。不过二珏那边……来信告知,而立之年不会入京。” 徐永涵内心算了下年头,赞同地说: “听二珏的。皆是岳父回京若是顺利,应该能进六部或者内阁,到时候二珏、皓倾回来,都事半功倍。” “那昉州那边……” “岳父放心,我会尽快着人去调查,不会让此事过年。” “行,行,那我就放心了,放心了。”丁文江件事情说下,便起身离开。 好容易回来,他也想多陪陪媳妇、儿子。 徐永涵把岳父送走,想着出来前跟媳妇儿的保证,不禁哑然失笑。 说好了不出去,可现在……不得不出去。 命人去主院知会后,便行色匆匆的带着常喜离开了府邸。 没有去新建区,而是去了盛聚楼旁边那条街。 银鹰最近都在城里,各地盛聚楼的人都是他精挑细选。无论县城大小,盛聚楼都有,如今管事出了问题,找他最为合适。 轻车熟路的摸到银鹰家,翻墙入户。 常喜见了嘴角狠抽,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银鹰跟画眉成亲后,就置办了这么一个小院。白天雇一个婆子过来洒扫、做饭,晚上就剩下他们夫妻俩。 还没等进屋,主屋门开,银鹰见是自己人,纳闷的道: “大晚上你不在家搂媳妇,来我这做甚?” 徐永涵面色不佳,大踏步进屋。 画眉也刚刚收起匕首,忙走到桌前倒水,问: “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第1240章 提前出发 徐永涵没有卖关子,将岳父怀疑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下。 此事非同小可,就是怀疑,都不能草草了之。 银鹰听过后,不住颔首,道: “咱们去找鹰首,跟他把事情说了。如果真是我手里的人有问题,尽快拾掇了方可,不然出事儿,我扛不住。” 整个大周的盛聚楼都在他的掌控,每个管事都由他精挑细选。 三个人没有耽搁功夫,行色匆匆的往新建区方向奔。 来到鹰首这边,还没等开口,对方直接挥手,拍了银鹰额头一记—— “你这媳妇儿到手,也没个警惕心。指望你出手,对方早就成事了。” 话落,从袖口拿出一粒蜡丸,扔给他。 银鹰闪身接过,动作超帅。换做平常,画眉肯定双眸泛光,但今日她可没有。 等男人捏开蜡丸,她凑过去看字条,心里“扑通……扑通……”狂跳。 果然……出事了! 密信上说那地方盛聚楼的管事自从成亲后,几乎天天陪同妻子去娘家。娘家表面看没有问题,实则里面的人,各个练家子。 暗查人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瞅着。 后面巴拉巴拉就是一堆管事平日做的事情,银鹰看完,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作响。 “早知如此,老子就不该给他们解药。” 正常他们这些人,都是吃鹰巢独家秘方的秘药。每个月服一粒压制毒性的丸药,便于控制。 当初沉下去的这批人,就没打算再召回,基于方方面面考虑后,银鹰就把解药给他们,让他们重新生活。 没想到这么快就拆他的台,差点出事。 鹰首撩眼瞅他,淡淡冷笑。 “哪有那么多的‘早知如此’?银鹰,我们这样的人一旦成亲,真的不适合继续留在鹰巢。隼快回来了,他回来我就卸下担子,你那边自己想吧。” 银鹰浑身一震,就连徐永涵都傻眼。 “你……决定了?” 鹰首点头,冲着他,道: “前些日子俩雏鹰找我,说是你侄子让他们帮忙调查一个杂货铺。我没多想,就放人去了,反正离京城也不算远。这蜡丸我白天收到,已经跟宫里说了。” 银鹰闻言,后背生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鹰首理解他此刻的想法,摆摆手,宽慰着道: “你带的那个小徒弟,不就是想让他接手你的事儿?抓紧吧,以后京城上下的生意你打理,其他的就别插手了。” 这也算变相告诉他宫里主子们的意思。 很明显,没怪他。 银鹰长舒口气,不住点头。 徐永涵心里宽慰,毕竟此事发现的早,而且还是亲侄子通过酒坊账簿发现的。 “能断定跟他们有关系吗?” 鹰首抿唇,缓缓摇头,道: “不能说十成十,但六成把握还是有。” “年前解决吗?解决的话我亲自去。”银鹰追问。 他打算将功折罪,越快越好。 不等鹰首说话,徐永涵直接摇头,说: “年前绝对不可能。皇上要撤封地,藩王这边要防备,不能两头兼顾。” “可万一那边要冒头呢?” 徐永涵微眯眼睛,猜测的道: “如果对方是朗逸鸿,那就不会。二叔最近不会去那边,我岳父也回来了,他想找我们夫妻俩报仇,没有筹码不会擅自行动。” 银鹰起先关心则乱,如今细想,倒也赞同。 鹰首打个哈欠,看着他们,道: “行了,差不多回去吧。那边年后收拾,年前还是以京城安定为主。” 逐客令下的很明显,三个人纷纷起身,不在耽搁功夫。 徐永涵照例走在后面,毕竟他们是两口子,得让一下。 出了屋子,鹰首迅速来到他身后,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随后面无表情。 动作十分迅捷,前面的夫妻俩根本没有察觉。 徐永涵一言不发,离开之后,跟银鹰二人离开了新建区。 两家住的方向不一致,要分别时,徐永涵淡淡开口: “今日之事你打算你怎么做?” “年后我出去一趟,各地盛聚楼暗访一番。” 成亲之后的银鹰虽然有些安逸,但还是有些手段。 徐永涵听了颔首,二人互相抱拳,各自回家。 回家后,丁琬正在床上看书,见他回来忙下床,边走边说: “我给你煮了饺子,刚好温度可以,你用一些吧。” 徐永涵点头,看着眼前忙碌的小妻子,轻声说: “南疆局势不稳,年初一我就得走,你等开春三月带孩子过去,可以吗?” “这么急?” 徐永涵无奈摊手,等她把大氅挂好后,拉着她来到圆桌前,道: “刚才去见了鹰首,他说南越那边开始集结兵力,南疆有镇南侯倒是不用怕,可霍希得回去。不然那边真出事,世子不在,容易……” 丁琬闻言,轻声的说: “既如此,你明天就走吧。” “啊?” 丁琬心里难受,但也没有法子,给他倒了杯茶,轻声说: “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让你即刻启程,但你想陪我还有孩子们一起过年,所以自行推到了年初一。” “那不是,我不是那种胡来的人,是鹰首跟我讲的。”徐永涵忙不迭纠正。 他是“恋家”,但不至于不懂轻重缓急。 丁琬起身,走到他身后,环住他的脖子,说: “以我对哥的了解,如果不是赶上过年,哥一定及早就走。去吧,家里有致远在,我们会过得热闹。等开春三月,我带俩孩子去找你,一切都会好的。” 徐永涵仰头,看着善解人意的小妞儿,欣慰的捏着她的脸颊,道: “最快也得后日。明日你帮我把东西收拾出来,让商队先行送走。” “我现在就去。”丁琬说做就做,起身去忙。 徐永涵眸子深邃,继续吃东西。 鞋袜、中衣、棉衣…… 丁琬装的全都是他平日穿的,至于那些新的,全都收在箱笼里,这些是让商队送走的。 刚刚嘴硬,让他提前离开,可如今真收拾东西的时候,心里不免难受起来。 嘴里有些苦,眸子有些热,鼻子有些酸。 “我去之后会先到辽东府城,把宅子清理一下,你跟孩子去了直接住那边。” “那你呢?” 第1241章 决定 徐永涵顿了一下,随后捏了捏她的脸颊,道: “我应该会先去北境巡查,然后再是各处。休沐的时候,我会回府城将军府陪你们。” 避重就轻。 丁琬抬手握着他的手,说: “你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如果你打算留在北境驻守,那边的县城肯定也有房屋,到时候我们娘仨就住在那里等你。” 见他想开口说话,忙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唇,继续又说: “我们在一起才是家,你在军营忙碌一天,回家有媳妇有孩子,你也顺心。” 如此善解人意,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徐永涵噘嘴,浅啄唇上的掌心,见她飞也似的收回,认真道: “北境是极寒之地,你跟孩子在那边,会吃不消的。那里没有地龙,不会像如今……” “土庄子也没有地龙,我们冬天不也照样过来了?”丁琬歪头挑眉,强势打断他的话。 她虽然喜欢享受,但也没有忘本。 曾经在老家的冬天有多难过,她全然知晓。但她不怕,毕竟生活了那么多年,她有经验。 “哥,我们好不容易又在一起,别再给任何理由分开了,行吗?” 她怕了,特别怕。 今生的所有走向跟前世不同,幸福的让她有些怀疑、特别害怕。 徐永涵见她这般,伸手把人拽进怀里,狠狠勒住,说: “好,再也不分开。我去那边以后先准备房子,一定让你跟孩子们住的舒服。” 丁琬上扬嘴角,心情愉悦。 夫妻俩一起收拾东西,该他随身携带的装在一起,不着急的用另外放。 足足忙了两个时辰,等丁琬松口气的时候,已经是子时末。 地上一个一个的箱笼,要带走的东西特别多。不只有徐永涵的,还有她的一些夏裳。 夫妻俩上床休息,丁琬破天荒的主动撩拨丈夫。 原本心疼他熬夜的徐永涵见状,哪还能忍!猴急的“饱餐”一顿,美滋滋搂着媳妇休息。 一觉醒来,不过眯了一个多时辰。 看着怀里面带疲倦的媳妇儿,徐永涵小心翼翼抽出胳膊,鸟悄下地。 穿好衣服,来到外间,佩文听到声响,从外进来。 还没等开口,被徐永涵挥手打断,压低声音道: “夫人昨夜睡得晚,吃早饭时别喊她。” 佩文颔首,屈膝行礼,算作回应。 徐永涵大踏步出来,去前院看二儿子。 自打徐致远回来,徐致遥就颠颠搬去了前院。每天都跟侄子混,侄子如果进宫当值,他就在那个屋子独自睡。兄弟俩感情好,他们做大人的也高兴。 “二爹?来接我的?” 徐永涵闻声停下脚步,看着满脸嬉笑的侄子,微扯嘴角。 “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能。”徐致远很有自知之明的耸耸肩。 早就过了被爹宠的年纪,怎么可能。 徐永涵见状,轻笑着冲他招招手。待人走到跟前后,轻拍他额头,说: “去看你弟弟的同时在等你。不过你现在回来,咱们就去书房说吧。” 徐致远惊讶瞪眼,随后喉结微动,轻咬下唇,问: “是关于北境那边的?” “走吧。”徐永涵没多做解释,扭头走在前面。 叔侄俩一前一后的进了书房,特意吩咐下人,他们俩就在书房用饭。 徐致远下值后从来都不在宫里用饭,他觉得一家人围在一起闲聊用饭,特别舒服。 到底不是什么正经贵门,食不言、寝不语,在他们家遵守的并不是很好。 进到书房,徐永涵开门见山问: “你派人去那边,是察觉到了什么对吧。” “只是怀疑。” 徐永涵赞许的点点头。 “做的很好。昨天那边得到了个蜡丸。你的判断很准。” 徐致远面色凝重,堪忧的问: “那他们俩呢?可遇到啥麻烦了?” “没有,你别担心。” 见侄子明显松口气的样子,徐永涵欣慰的笑了。 除了家里人,外面也就褚宝成被他各种惦记,如今又多了两个,想来这孩子的人际交往,还是很不错。 “我这会儿找你,是有个事儿要嘱托你。” 嘱托? 徐致远瞪大眼睛,剑眉紧锁。 嘱托跟嘱咐不一样,这是…… “我打算一会儿进宫,明天出发去辽东。霍希一直在那边不是长久之计,南越最近蠢蠢欲动,你让人去的那个地方,有南越人出没。我们怀疑,对方或许……” “跟南越勾结?” “对。” 徐致远紧抿嘴角,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说: “那二爹去吧。家里这边你放心,我会照顾的很好。” “顶多也就四个月。你娘说开春就去找我。”徐永涵先行把话说了。 他也不想跟媳妇儿分开,万一侄子挽留,媳妇儿心软,他们又要分开好久。 徐致远先是愣住,随后明白他的意思,笑着点点头,没再多说。 男人之间,很多话是不需要说的太明白、太透彻。 叔侄俩在书房用过早饭,徐永涵便换衣服进宫,徐致远则回院子补眠。 当值一夜,他也挺困的。 徐致遥吃完早饭回来,见哥哥正在睡觉,小家伙便蹑手蹑脚的脱掉鞋子,爬上床挨着他补眠。 等丁琬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地上原本的箱笼已经悉数不见,匆忙穿好衣服出来,佩文正站在外间。 “东西呢?” 佩文屈膝行礼,回答: “夫人莫急,刚才搬走了,堂少爷的人来搬的。” 丁琬闻言抿唇,坐在椅子上,道: “将军何时回来的?” “半个时辰前。东西搬走后又出去了,说是晚饭回来。”佩文说完,直起腰身,压低声音又道,“老夫人满脸愁云,小舅爷带着二少爷在前院呢。” “大少爷呢?补眠呢?” “是。” 丁琬长叹口气站起身,拿起斗篷一边穿一边说: “把饭摆在我娘那边吧。吩咐厨房,晚上做的丰富一些。让人去把谭迁、萧逸帆、张青山他们都请来。” “是,奴婢这就去办。”佩文应下,急匆匆离开。 丁琬从主屋出来,满脸凝重的朝后院走去。 眼下,得劝一下母亲,别让她跟着自己着急上火…… 第1242章 送别 来到院子,果不其然,婆子、丫鬟都在外面站着。 丁琬迈步进屋,柳氏“嘤嘤……”哭声传来,令人心疼。 许是听到开门声,鼻音浓重的制止说: “屋里不用伺候,都退下。” 丁琬顿住脚步,随后开口道: “娘哭啥呢?傍年备节,可不兴这样。” 柳氏原本还收着自己的情绪,一听到女儿的声音便再也绷不住了。 “你个丫头……那么懂事做啥?就不能闹一闹、哭一哭,让他过完年再走吗?呜呜……呜呜呜……你这……娘的错,娘不该让你跟你爹念书……就不该知书达理……唔——” 丁文江实在听不下去,伸手捂住了妻子的嘴。 啥叫“不该念书”,啥叫“不该知书达理”,这不胡搅蛮缠吗? 丁琬从外进来,看到夫妻俩这般,故作无奈的打个“唉”声,说: “娘,我也没招啊,人家本就是武将,去辽东述职也是上面的意思,我这拦着也没有用啊。” “咋就没有用了,你跟皇后娘娘那么好,你去求……” 话说到这儿,顿时消了音。 柳氏特别生气,但不至于完全失去理智。当察觉说话没有分寸后,立马消了音。 丁琬见母亲这般,笑着走到桌前坐下,道: “我就说过娘最有分寸。年前走就走吧,那边等着呢。有爹跟娘在京城陪我,我高兴着呢。” 丁文江欣慰点点头,“你能这么想,爹很高兴。不过永涵这个时候出发,年三十儿都得在路上过,你娘刚才……也是心疼女婿。真的不能晚一晚?” 丁琬摇头,心中苦涩。 南越具体怎样尚且不清楚,但镇南侯府的世子不能不到位。 “心疼也是没法,我一会儿给二珏写信,让他好好安排一下他姐夫的衣食住行。” “对对对,让二珏他媳妇安排,那是公主,会享受。”柳氏急忙附和。 年跟前儿风餐露宿回辽东,换谁都心疼。 丁琬理解母亲心疼女婿的心情,但刚才那话不是很中听。意有所指的看了眼父亲,若无其事的说: “娘快别哭了,也别跟我着急上火。三十下晚咱们去二叔那边,然后我跟致远、通哥儿回来,遥哥儿留在那头。初一晨起我们娘仨再去吃饺子,下午看完戏就一起回来。” “行。女婿的东西你可准备好了?”柳氏不放心的问上一嘴。 见女儿点头,长舒口气,道: “给信儿太突然,不然我还想着给他做几双鞋袜拿着。” “出了正月娘再做,我等天暖和就带俩孩子过去,到时捎上。”丁琬一脸笑吟吟。 “成,成。”柳氏不住点头,要说的话也就不吱声了。 原本还以为闺女不跟过去,现在听说年后天暖和就去,便也放心了。 在这边聊了一会儿,丁琬借故走了,临走时看了眼父亲,见其颔首,便不再担心。 离开院子后,她也不知该去哪儿,索性就去书房坐坐。 书房收拾的干干净净,坐在徐永涵平时总做的椅子,内心逐渐平复。 说起来,她最不惧怕的便是分开。 已经分开太久太久,好不容易在一起,她只想天天腻歪一起,哪怕白日都要忙,早晚也可以。 本打算年后开春一起走,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快,到底是她天真了。 徐永涵转天离开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城官员之间传开了。 虽然休朝,但各个衙门都有值守的人,这事儿不小,绝对都知晓。 当天徐府就接了不少拜帖,但都被徐家婉拒。 各府都习以为常,毕竟徐家“不按常理出牌”是出了名的。 晚上的送别宴人多热闹,大家尽量规避“离别”的伤感,吃完饭便纷纷离开,没有逗留。 都是明白人。 这个时候,是人家夫妻俩话别仅存的重要时刻,不能耽误。 丁琬故意表现的很正常,即便回房,还是一脸笑吟吟。 相较于她,徐永涵就绷不住了,将人扯进怀里,俯首深吻。 二人全都呼吸困难,徐永涵才不舍得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说: “我在辽东等你,天暖和了再来,我跟画眉说好了,她会送你过去。” “惊动她干啥,人家都成亲了。”丁琬不依。 哪有他们两口子团聚,让人家夫妻俩分开的道理? 徐永涵没多做解释,浅啄她微肿的唇瓣,道: “通哥儿还小,一路颠簸对他不好,有画眉陪着你们,方便。” 说完,弯腰将人抱起,直接回到了床上。 丁琬还想聊一聊,可对方来势汹汹,她根本没有机会说话。 一番“缠斗”结束,丁琬累得趴在他怀里急促呼吸。 等平复了呼吸后,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画眉送我们过去,你打算咋谢她?” 徐永涵没吱声,见她还有体力,一个发力翻身,不再让她说话。 一别几月,他得素着,好好饱餐一顿,最是重要! 等他餍足之后再看身下的人儿,早就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此时已过戌时,他们今天回来的早,所以有的是时间折腾。 把衣服穿好,又给媳妇将衣服穿好后,外间有了动静。徐永涵抓起外衫出来,翠云屈膝行礼,将怀里瞪大眼睛的三少爷交出去。 等徐永涵从里间出来,哑着嗓子说: “你回去休息,三少爷就在这边睡了。” 屋里有一个摇篮,月子里方便喂奶,就让他住在这儿。 后来满月,就把孩子挪去暖阁,跟主屋通着,但也不算很方便。 翠云再次行礼出去,徐永涵也离开了屋子。 书房内,徐致远老早就等在了那里,见人过来,主动相迎。 “二爹。” “不当值了?” “是。跟人换了,明天下午再去。”徐致远回答。 徐永涵拍拍他的肩头,叔侄俩出了书房。 祠堂内,管家早已备好了东西,徐永涵洗手、上香,恭敬磕头。 “过年我不在府,你是家里的长子,祭祖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是,二爹请放心。” “你表叔那边我明儿就带他离开,过年不在京城。” 徐致远闻言愣住,“表叔……能走了?” “必须得走。”徐永涵说完,就坐在蒲团上道,“你小舅那边需要他做人证,他得过去。” 第1243章 哥,你教我吧 徐致远一听“小舅”二字,顿时颔首应下了。 小舅跟表叔相比,那还是小舅比较亲。 “二爹,表叔跟你回去,那老家那边……” “总要回去面对的。” 话落,叔侄俩默契的长叹口气。 张喜年在这件事儿上虽然没有主要责任,但方家跟他的关系,想扯也扯不开。 好在他不知情,不存在瞒报、知情不报的情况。 唯一可惜的就是好好的家,被方氏一族给作没了。 张喜年的孩子,也在这次的事情,高烧不退夭折了。 至于张喜年自己,被救回来的时候也是奄奄一息,如果不是太医加上画眉他们,这条命也没了。 只不过,命是救回来了,但活着之后要面对的事情就…… 叔侄俩离开祠堂,各回各屋。 城外十里的武学堂那边,张喜年正木讷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翌日,离开在即。 谭瑶跟丁母一早就过来,跟柳氏还有丁琬一起包饺子。 赶路饺子一定要吃。 小白菜猪肉馅儿,瘦多肥少,丁琬亲自调馅儿,煮出来一个肉蛋儿一个肉蛋儿的。 徐永涵一口一个,特别给面子。 他一直都低头吃饭,就是不想看到大家殷切的目光。 两盘子饺子下肚,终于满足的长舒口气。身边又有人送上饺子汤,就特别顺心。 看着双眸通红的媳妇,徐永涵没有接碗,就着她的手低头喝。 吃饱喝足,再也没有什么理由“赖着”不走,起身整理下衣服,说: “祖父、爹,琬儿跟孩子们就交给你们了。年后天暖,我会派人来接他们。” 丁父不住点头,丁文江清了下嗓子,道: “你去忙吧,正事要紧。他们娘几个有我们在,不会有事。” “对啊,对啊,快赶路吧,趁着这会儿日头出来。”丁文海也催促。 众人起身,将徐永涵送到后院,徐致远跟着翻身上马,徐致遥挣脱开翠云,颠颠凑了上去。 徐致远一向疼他,见他可怜巴巴的眼神后,俯身将人带上马。 “娘,我带弟弟去,送到城门就回来。” 丁琬很想说“不行”,但看到儿子殷切的目光,点点头,答应了。 徐永涵走的没有拖泥带水,离开后只是回头瞅了一眼媳妇,便扬鞭离开。 反倒是丁琬,站在那里好久都没动。 丁文江让媳妇儿把兄弟一家、双亲等先带进去,等人走了之后这才来到女儿身边,轻声的说: “回去吧。顶多半年你们就会去,不急在这一时。” 丁琬“嗯”了一声没有动,还那么站着。 朝夕相处的两个人,冷不防分开这么久,她……其实还挺闪着的。 丁文江又陪着站了一会儿,连拖带拽的回了院。 再这么冻下去,孩子非冻坏不可。 与此同时的徐永涵,也刚好到了武学堂。 银鹰老早就等在这边,张喜年收拾的很干净,但双眸已经没有曾经的光芒。 徐永涵这次北上,是去那边述职,所以带的人并不多,都是他平日的亲信。银鹰这趟跟着,旁人只觉他们关系好,但行动目的十分清楚,就是去查人。 有异心的,直接灭了。 没有异心的,严加督促。 即便他要退下去,也得把他在职期间的隐患,全部处理干净方可。 见徐致远抱着徐致遥过来,伸手将孩子接过去,说: “怎么,你要带老二回去述职?” 徐永涵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的问: “都收拾好了?” “可以了,就是他……还是不吱声。” 徐永涵瞅了一眼表弟,轻叹口气,道: “不说就不说,回北境有的是日子,只要他想给张小胖报仇,就会开口。” “张小胖”三个字出来,果然张喜年眸子有些闪烁。 徐永涵从银鹰怀里接过儿子,亲了亲他的脸颊,说: “在家听话,替爹照顾好你娘,来年开春跟弟弟还有你娘去找爹。” “大哥呢?”徐致遥轻声问着。 徐永涵蹭了蹭他的脸儿,并没有回答。把儿子交到侄子的手里,不放心又嘱咐着: “家里一切都靠你了,休沐就多在家陪一陪,等来年回去过年。” “知道的二爹。” 徐永涵又分别拍了拍俩孩子的发顶,头也不回的出去、翻身上马。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徐永涵也没有回头。 徐致远用自己的大氅把弟弟裹好,翻身上马,回到城里。 没去主屋,把弟弟带去书房,按下机关,一侧书架打开了。 徐致遥就跟个小傻子似的,瞪大眼睛瞅着这一切。 “哥,这什么啊?” 徐致远冲他招招手,把人带进去后,道: “这是我跟小舅舅还有你爹的秘密场所。以后我带你在这边推沙盘,等你去找二爹之后,跟小舅舅推。” “二珏舅舅?” “对。” 徐致遥摸着眼前的沙子,随后一通扒拉,一个一个山包似的沙堆,就被抹平了。 小孩儿对沙子、对水,一向没有丝毫抵抗能力。 徐致远也不生气,该纵容的时候纵容,该严厉的时候严厉。 至于毁坏的沙盘,谁毁坏的谁复原,十分简单。 于是乎暗室内,徐家二少爷噘嘴、翻白眼的一个一个修复。 有错的,也有蒙对的,反正只要认真做就好。 徐致远等他自己说“完成”之后,再一一挑错。 小家伙心有不甘,但却老老实实接受,认真动手复原。 全部做好后,徐致远摸了摸他的发顶,道: “从今儿开始,只要我休沐,咱们就在这里度过。平日你要做的事情更多,扎马步、练功夫、背书、学规矩。年后你随母亲北上,我不在身边,你就是长子,要照顾母亲、照顾弟弟,明白吗?” 这是兄弟二人有史以来,第一次徐致远如此说话。 徐致遥愣了片刻,狠狠撇嘴,走上前抱住他。虽然不喜欢分开,可当父亲离开时说的那句话后,他多少就猜到了。 别看年岁小,小孩子的敏感不输于大人。 没有哭闹,只是抱着他蹭来蹭去,无声表现自己的依恋、依赖。 徐致远一动不动,也任由他蹭。 好一会儿,徐致遥缓解好了,抬起头,说: “哥,你教我吧。” 第1244章 她是长姐,她最大! 徐永涵走后没几天,一年一度的除夕就到了。 过了午时开始,京城上下到处都是鞭炮声。 各府官员,也都开始准备,申时就要进宫赴宴。 丁琬这边原本是要去的,如今徐永涵这边调去辽东,她自己就乐得轻松,在家安安心心过年。 拿着自己亲手缝制的荷包,去后院找柳氏。 每年她都给孩子们准备压岁钱,今年自然不例外。甭管大的还是小的,就连丁现这个当了爹的都有。 只因她是长姐,她最大! 柳氏瞅着女儿包的金锞子,轻声说: “以前咋也想不到咱们给岁钱能给金锞子。” 一粒金锞子重达七钱,折合银子就是八九两。 八九两白银在土庄子够农户生活四年整、五年头,咋可能给孩子充当压岁钱,更何况这一装就是六个。 丁琬闻言笑了下,道: “娘,土庄子跟咱们现在的生活自然没的比。在京城,咱出去吃一顿饭得多少钱?” 柳氏撇了撇嘴,继续装岁钱。 娘俩边聊边做,外面传来丁文江跟孩子们的笑声。 柳氏下意识看了眼门口,喃喃说道: “也不知你姥爷的身体咋样,上次来信说吃药了。” “放心吧娘,萧逸帆特意写信回家让人去看,等年后我们回去,画眉也跟着,让她帮忙瞅一眼。” 柳氏轻咬下唇,凑上前,试探性的问: “那个……香桃能不能去?” 丁琬愣住,随后摇头。 母亲今日不提“香桃”,她都快把这个人忘了。 两个人应该……有好久都没有见过了。不是不想见,而是不能见。 皇后娘娘明确表示,让她别去招惹。“听人劝,吃饱饭”的道理,她一直都记着。 “娘就那么相信香桃的医术?” “那是自然。”柳氏不住点头,“我的身子,你二婶儿的身子,你爷奶的身子,都是她给调养。虽然这人平日面冷、话少,但医术没的说。” 说到这儿,轻叹口气又道: “到底是有本事的人,脾气让人捉摸不透。” “噗嗤——” 丁琬没忍住,轻笑出声,说: “怎么,娘碰到过钉子吗?” “也不算。”柳氏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把手里的荷包封好,放在一旁后道: “那会儿她帮我把身子调养好,我心存感激,又觉得她孑然一身,就想认个干亲,日后走动。” “你认她?” 柳氏点头,“可刚提出来,那丫头就直不楞噔问我,认她是不是方便以后看病。我是有这么个私心,但也不全是啊。当时我就否认了,这事儿也就那么地了。” 如今将来,她还是觉得惋惜。如果当时承认了,应该也就成了。 丁琬将剩下的金锞子收起,让佩文拿走后,说: “娘若当时认了这干亲,如今就不好办了呢。过去的事儿就别提了,咱换身衣服,去我二叔家。” “嗯,好。” 柳氏把丁琬送出去,院子里丁文江正带着两个孩子耍。 徐致遥看到母亲出来,几步跑到跟前,仰头问: “大哥什么时辰回来啊?” 自从知道年后分开,只要徐致远休沐,徐致遥就黏在身边。 丁琬摸着他的头,笑吟吟说: “咱们先去二叔姥爷家,你大哥夜半才能回来。” “一起吃饺子吗?” “对,咱们回来包饺子。” “那好吧。”徐致遥说完,颠颠有过去找外祖父玩。 丁琬出了院子,刚要快走—— “长姐,等我下。” 回首见是丁瑫,笑着道: “咋,有事儿吗?” 丁瑫小跑到跟前,睁着大眼睛说: “姐,我想跟你们回来一起包饺子,成不?” “成啊,到时候姐跟咱娘说。”丁琬满口答应。 对于最小的弟弟,她一向疼宠。 这孩子会投胎,赶在父亲殿试后出生,那会儿丁家已经开始蒸蒸日上。 总之当今皇上在位,只要丁家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儿,就不会衰败。 一行人收拾妥当上街,街头到处都是年味儿。 都不算第一次在京城过年,但今年的氛围,明显要比去年好太多。 街头巷尾到处都挂着红灯笼,这是盛聚楼的手笔,自掏腰包,光是蜡钱就不老少,更别说还雇人黑天点蜡,还是长命蜡,财大气粗! 来到丁文海家,这边老早就准备了。 这样大的日子,这样隆重的家宴,全都是谭瑶来张罗。 丁家二老早就等在主院,待老大一家到了,笑眯眯的抱着孙子、曾外孙,一会儿问冷不冷,一会儿问饿不饿。 一家人聚到一起热热闹闹,这才叫过年。 美中不足,徐永涵不在,不过他即便在京城,今年也不能在家吃团圆饭。 丁琬拽着谭瑶去到一旁,压低声音,说: “二婶,啥前吃饭?” “再有一个时辰,饿了?” “没有,我就问问。”丁琬说完,看了眼跟丁现玩一起的二儿子又道,“我一会儿去暖阁把通哥儿喂了,然后去趟新建区看看程林两口子。” 谭瑶一听这话,顿时懂了。 “行,你直接去就好,我让常嬷嬷跟蓝田陪你去。” “不用,我身边有小姑父送的人。” “那也带着吧,人多也放心。”谭瑶坚持。 自从丁琬上次在城外被堵,每次出门,都是六个府兵,三个暗卫。其中一个跟了安辰好多年,警惕性十足。 徐致远他们一开始被练,就是跟的这个人。 丁琬打声招呼,便去暖阁喂奶。通哥儿一顿吮吸,眼睛一开一合,直接睡了。 换做平常,这个点就不让他睡了,否则晚上大人遭罪。 不过今天过年,都要守岁,晚上他精神也没有问题。 等丁琬把孩子奶好、放下,顾芷伊也抱着森哥儿过来了。 “这就睡了?” “白天没让他睡,就等这会儿呢。”顾芷伊小声说着,给孩子盖好被子后又道,“长姐去吧,夫君在后院等着呢。” “他也去?” 顾芷伊点点头,轻声说: “有他陪着,大家都放心。姐快去吧。” 丁琬不再耽搁时间,急匆匆离开。 到了后院,丁现已经等在那里,见长姐过来拉开车门,扶她上车…… 第1245章 博弈 一路晃晃悠悠朝新建区走,鞭炮声不断,孩子的笑声、叫声也不断。 丁现侧耳倾听,好一会儿才喃喃道: “想当初我总是跟在二年哥后面,程豹哥还老不愿意带我。” 因为他最小,丁琬每次出去玩都会带他跟丁翠兰,偶尔丁翠兰不去,她就跟徐永涵跑了。 小小豆丁的丁现,自然就成了大孩子们的“累赘”,自然就都不愿意带他。 想到这儿,丁琬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说: “那个……我一会儿陪你去找张青山,程豹是他大舅哥,他难辞其咎。” 丁现满头雾水,瞅着甩锅的长姐,无语摇头。 “姐,你可真能耐。” 丁琬“呵呵……”一阵轻笑,靠着他的胳膊,道: “也不能说我能耐,只不过我这个人吧……不习惯把错归在自己的身上。” 丁现端坐着自己,一动不动。生怕动一下,长姐在起身不靠了。 “姐,有时候我真的很想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姐姐为咱们家做的所有,一切的一切。” 丁琬笑了下,不在意的道: “你对我说谢谢,我还想对你跟二叔说谢谢呢。当初开酒坊,如果不是你们爷俩鼎力帮我,我也不能做到今日。至于你的商队,那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把自己的路走明白了,是你努力得来的本事。” 其实她也不是没想过,重生回来,如果她安于现状,不折腾、不闹腾,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可那么有多如果,她回来了,这一世也不是上一世那般,一切都是很好。 唯独李袁杰还在外面,她有些挂心。但丁珏不会被推下城门楼,上一世的惨死不会再发生。 马车突然停下,丁琬登时坐起。 “夫人别慌,前面车马太多,咱们绕路。” 丁琬跟丁现互看一眼,纳闷的问: “这个时候怎么路上车马还多起来?” 话落,车门外传来—— “有车队,我让人去宫里禀报了。” 丁琬谨慎凑到门口,压低声音问: “可是某位藩王?” “不是某位,是所有。”落影回答,“所有藩王家眷。” 今日宫宴,皇上要说撤藩,这个节骨眼徐永涵离开,是唯一一件让他们家觉得庆幸的事情。 藩王家眷集体出去,城门难道就没关? 讲道理城内戒严才是,不该如此…… 丁琬想了一下,重新坐下说: “管好我们自己,其余不理会。” “是。”落影说完,外面不再有声。 丁现的商队背靠户部,京中有些事情,他几乎全都知晓。 细细琢磨,轻拽姐姐衣袖,道: “会不会他们是故意为之呢?” “什么意思?” “这么大张旗鼓的出城,难道不是故意让朝廷知道?新建区是比较偏,但巡防营这边,可是特别加强了兵力呢。” 丁现这话说完,随后瞪大眼睛,姐弟二人急忙敲了两下车门,马车停下,门开了。 落影带着暗卫蹦上车,丁琬没理会,而是冲着蓝田说: “你赶紧,现在去巡防营找孙毅,让他立刻过来看看新建区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说藩王家眷正装箱,准备出城。” “是。”蓝田应下,一路狂奔。 落影让暗卫去了皇宫,如今蓝田又找了巡防营,真要是这些藩王作死,拿新建区作为要挟…… 盛聚楼的人死哪儿去了?银鹰走了,不可能这边不留人才是。 这么大张旗鼓,皇宫那边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不管她怎么迷惑,这个谜底暂时就是解不开。 皇上撤藩的决心很明确,藩王们想保住荣华富贵也很坚定。 就看这二者之间,如何博弈了。 马车再次停下,几个人下车进院。 没有贴对联,没有贴福字,今年是重孝第一年,家里挂的灯笼都是白的。 张青山听着外面的动静,忙下地出来,见是丁琬姐弟,笑眯眯说: “你们咋来了?大过年的不在家团团圆圆,特意过来看看我们?” 丁琬点头,没有客气的钻进屋子,道: “这是你们在京城过得第一个年,得来瞅瞅。更何况你们今年是重孝,正月不出去串门,家里让我们提前过来看看。” “瞅啥啊,家里啥都不缺。”程林边说边把瓜子、糖块拿出来。 虽然在农家攒了不少钱,可来京城一通置办,家底空了不说,还每个月都得还债。 张鸿穿着新衣,起身抱拳拱手,给姐弟俩拜年。 丁琬跟丁现也没客气,受礼后掏出荷包,把岁钱给了。不止他们俩的,丁文江、丁文海、丁家二老全都有,还附带帮丁翠兰包一个。 说到底,就是借着压岁钱的由头,给他们些贴补。 程林心里清楚,没有推辞,把老早准备好的荷包拿出来,劳烦他们给带回去。 岁钱不多,每个孩子二钱银子。跟金锞子没法比,但却也是他们能力范围内的最大程度。 如果比对着给,倾家荡产也给不起,大家心里都清楚。 两个人把荷包收好后,上炕坐着聊天。 新换的席子,还特意铺了软垫,坐着特别舒服。 丁琬接过程林扒好的蜜桔,笑着道: “挺新鲜啊,哪儿来的?” “萧逸帆一早差人送过来的。”张青山回答。 丁琬微微颔首,吃了两瓣橘子,好信儿的问: “哎,你们家团圆饭几个菜?” “六个,图意顺顺利利。”程林笑着把扒好的蜜桔递给丁现,“家里人少,六个菜足够。” 丁现接过来,随口问着: “都有啥,鸡鱼鸭这些都有吧。” “有的有的。”程林点头。 家里虽然不能养这些,但年前丁琬没少给,他们自己又从卤煮铺子买了只板鸭,四荤两素,正正好好。 丁现摸着张鸿的头,沉稳道: “嫂子,年后初八开课,到时你们把孩子去盛聚楼旁边的商队,管事每天清晨都得进城,就把他捎过去了。” “不用不用,你青山哥赶酒坊的马车送他便好。”程林不住摇头。 已经很麻烦他们了,前去那边念书,束脩一年就给一两银子,再让人家帮忙送,着实说不过去。 丁现不以为然,解决掉最后一瓣橘子,笑着道: “就送那边去吧,要不管事也得进城,顺道的事儿,我都说好了。” “这……”程林瞅了眼丈夫,见其颔首,索性松口说,“好,那就谢谢兄弟了。” 第1246章 巨响 丁琬姐弟在张家只坐了一会儿,便让张青山带他们去酒坊那边瞅瞅。 这个时辰酒坊白天值守的人走了,只剩下曲家两位老者。 作为东家,过去看看,拎点儿东西拜个年。 程林领着张鸿送他们送出大门口,并没有留饭。 大过年的,谁家都得准备饭,哪能在外面吃。 丁现回车里拎着食盒,快步赶上。 张青山见了先是一愣,随后笑呵呵道: “给老爷子他们拿的吃食?” “对。”丁现颔首。 丁琬在旁,补充着说: “正好我二叔家做的多。丸子、炸鱼、又装了一个大肘子。我二婶儿还特意放里面一些蜜桔跟冬枣。” “哎哟,那可不老少。” “反正是冬天,吃不完放在外面不能坏。就是得注意点儿耗子。” 张青山一听这话,有胳膊碰了她一下,说: “你还记不记得铁柱他们家的豆包?我跟我舅子饿了,铁柱够意思,回家拿了几个,咱们在山里烤着吃。” 不等丁琬说话,丁现先开口道: “我记得,我记得。本来我也要吃的,你们把我撵回去了。” 这话让张青山顿感尴尬。 丁琬抿唇,拍拍他的肩头,说: “这小子记性好,刚才来时还在车里跟我讲呢,每次带他出去,我都把他扔下。” 张青山掩嘴,轻咳两声,道: “那个……以后不得了,不得了。” 丁现傲娇的“哼”了一声,伸手打在他的肩头,说: “青山哥对我也是好的。那会儿我跟二赖子他弟弟打仗,他们二打一,你看到还去帮我。” “哟,这事儿你还记得,那是你也就五岁吧。” “那就行呗,记事了。” 三个人说说笑笑,一路朝酒坊方向走。 新建区这边,到处都是大红灯笼,盛聚楼今年下了血本,势必要全城热闹。 把头的作坊是成衣铺子的,门口挂了三对大红灯笼,本就门楣不算大,倒显得拥挤。 三个人互看一眼,默契笑了一下,没有吱声。 来到酒坊,大门敞开,大黄狗就在院子里溜达,看到他们来颠颠的去扒门。 很快,屋门推开,曲老爷子披着大氅从屋里出来。 “哎哟,是东家跟张管事啊,你们怎这个时辰来了?” 张青山快步走过去,握着他的手,说: “东家惦记你,过来瞅瞅您二老过得咋样,顺道给二老带些吃的。” “哎哟,带什么啊,家里都有。年前的节礼那么多,可是够得。”曲老爷子边说边把他们让进屋。 曲婶子嗓子拉齁,气息不稳的说: “东家过年好,张管事过年好,快进屋,我这刚炒了……炒了瓜子。您别介意,我这……老毛病了,喘。” 丁琬摇头,并不介意。 “不会,您这应该是喘症,开春找郎中看一下,喝药调理,能好过些,但去不了根。” 这个岁数想要去根,机会渺茫。老太太这状态,跟老家铁柱他娘生前差不多,都是咳嗽加喘,然后嗓子拉齁。 张青山“啊”了一声,用手肘碰了碰她,道: “刘家伯娘那病,就跟曲婶子差不多是不?婶子也抽旱烟吗?” “不抽不抽。”老太太忙不迭摇头。 甭管啥烟她都不碰,一点都不沾。 这间屋子是当初盖酒坊时特意加盖的,屋子不大,也就三十来平。 张青山给盘的火炕跟火墙,走一个炉子,特别好烧。 平常未时末,张青山就把炉子点上,等曲老爷子过来打更,屋子刚好烧暖和。 炕睡三个人绰绰有余,摆了一张炕桌,曲婶子把家里备的一股脑都拿出来,放在桌上。 丁琬也没客气,抓把瓜子嗑两颗,说: “这是青山炒的吧。” “哟,东家真厉害,就是张管事炒的。”曲婶子应答,“我们在房山屋后种了些瓜子,也没什么可给张管事的,就给装了一袋子过去。谁知……” “我们家人少,一袋子吃不完走油就不好了,咱两家平分,平分。”张青山忙打断她的话。 老人家嘴碎,在被她说下去,还不知道得感激道什么时候呢。 就在大家聊天时,外面突然传来“轰——”的一声。 特别响,好像什么震了一般。 丁现第一个冲出去,随后是丁琬。 姐弟俩走在前面,张青山让曲家二老别出来后,也跟着离开。 三个人先后到了新建区的主街,一片狼藉。 地面上的血迹一大滩,空气中到处都是硫磺、硝石的味道。 孙毅等人站在那里,满脸黢黑,一动不动。 地上还趴着两个士兵,明显是没气了。 丁琬四下看着,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残肢断臂,白的、红的交织在一起,触目惊心。 刚要迈步过去,被丁现一把拽住,压低声音,说: “姐,别动。” “没事儿。暗处有人。”丁琬说完,拍拍他的手背,径自过去。 等来到孙毅跟前是,这人明显是耳朵震鸣了。 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在他面前挥挥。 孙毅回过神,看清眼前的人后,特别大声的道—— “嫂子——你怎么来了?赶紧回家去,有情况!” 好家伙,这么大嗓门说出“有情况”三个字,顿时让赶过来看热闹的百姓,慌乱逃走。 大过年这样,真的就…… 伴随着“让开让开让开……”的声音,一队身着红色盔甲的人到达跟前。 这些都是宫里的羽林卫,平日穿银色的,因为过年,就换成了红色。 为首的那位丁琬太熟悉了,冲他摇头,示意他先别跟自己打招呼。 徐致远自然也看懂了,指挥带来的人控制现场,随后走到孙毅跟前,从怀里掏出一个蜡丸,塞进他的嘴里。 同样也没说话,在他面前做咀嚼的动作。 孙毅照做,随着嘴巴不停地动,耳朵上被扣的膜仿佛被掀开一般。 接着周围的嘈杂,慌乱,全都听到了。 与此同时,身边的人也同样嚼着东西,然后各个长舒口气。 他们上过战场,刚才发生的事儿,他们比谁都清楚。 那么近距离的接触,耳朵震聋都是轻的…… 第1247章 亡羊补牢 徐致远带来的人先疏散人群,然后另一波人过来敛残肢。 丁琬跟丁现没多做逗留,把张青山送回家,叮嘱他晚上看好门户后,便坐车带着弟弟回走。 突然之间看到刚才那一幕,姐弟俩面色凝重,谁也不想说话。 整段路程,姐弟俩都很安静,直到马车停下,丁现警惕的问道: “发生什么事儿了?” “回大舅爷的话,咱们到了。”车夫回答。 丁现卸下警惕,长舒口气,说: “姐,没事儿了。” 他经历的其实不少,甚至还被追杀过,但那都是他自己。这一次,他带着自己的长姐,她又是丁家的主心骨,他怎能不担忧。 率先下车,回头把丁琬扶下来,大掌被紧紧一捏。 “啥?” “调整状态,别让家里人看出来,过年呢。” 丁现颔首,扶着她的胳膊,压低声音道: “姐,你说这事儿……是不是藩王的垂死挣扎?” “说不准,也可能是最后的抗议。”丁琬淡淡回应。 皇宫现在什么情况不清楚,但新建区是皇后娘娘当初做媵妃的时候跟还是太子的皇上,一起建立。 藩王拿那边开刀,也不是没有道理,只不过……这样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六的做法,她表示不理解。 穿过后院,离老远就看到丁瑫带着森哥儿、遥哥儿、巧姐儿在玩。 他在里面算大的,哄孩子最好。 丁玥离老远看到他们,唤了声“大哥”,张着两条小胳膊,便往这边跑。 丁现一看妹妹,顿时上扬嘴角,弯腰把孩子抱在怀里。 “大哥,你干什么去了,我都想你了。” 丁现贴了贴妹妹的小脸儿,问: “冷不冷?” “不冷,穿得多。” 女孩说话就要比男孩儿多一些、清楚一些。 小家伙是丁家二房的心头肉。丁文海夫妇就这么一个女儿,两个哥哥也都那么大了,更是宠妹妹。 徐致遥拉着丁广森过来,两个孩子分别叫人。 相较于丁玥,丁广森就稳重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哥哥,丁玥是妹妹。 几个人一起去了松鹤园,这是谭瑶特意给老两口准备的地方。 屋子里的床撤了,丁文海特意给盘了个大炕,因为有地龙,炕每天烧一次,屋子比其他屋都要暖和。 没法子,老人岁数大了,活力没有那么旺,容易冷。 孩子们在这屋里带着,都只是着春衫,出去才会换上冬装。 丁父见孙子、孙女回来,忙不迭开口问: “那会儿谁家啊,放那么响的二踢脚。” 丁现闻言嘴角狠抽,佩服祖父的想象力。那哪儿是二踢脚啊,那是催命刀! 丁琬侧身坐在炕沿儿,轻声的说: “不知道谁家,反正挺响。我在新建区都听到了,咱家这边也听到了?” “哎哟,那么响呢?”丁母一怔。 顾芷伊跟谭瑶没说话,彼此互看一眼,把剥好的蜜桔分给孩子们吃。 丁现抱着妹妹,转移话题的说: “爹,我跟青山哥说了,张鸿年后就过来。正好那边的钱管事每天晨起都来这头,顺道就把孩子捎过来了。” 丁文海颔首,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顾芷伊心思细腻,见这个话题掀过去,便张罗大家玩叶子牌。 丁母喜欢玩,一听忙要求玩彩头。 丁琬掏出准备的碎银,跟祖母一起搭伙。主要是丁母眼神有些跟不上,得有个帮忙的。 过年丁家热热闹闹,远在东川府的徐永涵,则是跟银鹰一起,喝酒、聊天。 两个背井离乡、没有媳妇儿在身边的男人,说起来还有些凄凉。 银鹰转悠着酒杯,面露凝色的道: “你说当时我脑子是不是抽羊癫疯了?怎么就能那么心软,让他过正常人生活?” 徐永涵耸肩,淡淡回答: “你以身作则,上行下效。你都不如凡尘了,难道还想让他们继续呆炼狱?” 银鹰长叹口气,回想当日兄弟跟鹰首提醒他的话,如今是悔不当初。 明知妇人之仁不可取,可他竟还犯了最低级的错误。 从京城出发到现在,因为他在暗处,所以看到的问题特别多。 好家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有跟当地官员、乡绅勾结的;跟江湖小组织联合的;还有偷摸开妓院赌坊的…… 这些看着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让他们下来,就是让他们做那根刺,深深扎在暗处,紧盯官员等人。偏偏这些家伙跟人家狼狈为奸,这算什么?算什么? 银鹰越想越生气,最后扬起酒杯,但却被徐永涵给拦住了。 “别砸,大过年的,不安生。” 强硬夺下来,放在一旁。 “亡羊补牢没有晚的。就按你徒弟说的来做,所有人抽走,全换新一茬鹰崽儿。那些老实的喂药,别心软了。” 银鹰长叹口气,缓缓点头。 原本,他是打算让下面的人依靠盛聚楼,成家立业,过平静日子,就跟朝廷官员告老还乡差不多。 如今看来,是他错付了! 有的人,根本不值得。 “对了,到下一个府城咱俩就分开走,我直接北上,你得绕去辽东军营。你那个小弟,我带走吧。” 徐永涵想了下,没有异议。 “那你直接去交给二珏。这案子算是拖了年,得赶紧让他结了。” 铁定是要影响考评,但最好还是能把影响,降到最低。 银鹰看着他未雨绸缪的样子,眉头紧锁的说: “应该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我想啥了?” “你担心影响你小舅子的考评被。”银鹰不假思索的回答。 他虽然不做官,但官场的事儿,门清! 不管咋说,那都是主子的亲妹婿,讲道理主子那里还是会帮扶一把。 徐永涵“呵呵”轻笑,长叹口气。 小舅子是驸马,就算十公主放弃了身份、封地、食邑,可她还是昭希公主。树大招风。自从丁珏大考后“发配”北苑,所有人都心里明镜,这人不会在那待太久。 有人入京,就意味着有人离京。没人想离开京城这块地方,那自然就守住京城,不让人进来…… 第1248章 迷茫 丁琬在二房这边吃过团圆饭,便带着遥哥儿、通哥儿、丁瑫回家。 小伙子说啥都要跟,做姐姐的都答应了,自然没有黄牛的道理。 等孩子们都上车,柳氏不放心的说: “能行吗你整仨孩子,把瑫哥儿留下吧。这孩子,也真是不懂事儿,咋能……” “没事的娘。”丁琬打断母亲的话,笑吟吟摇头道,“小弟大了,还能帮我看着遥哥儿,挺好。再说永涵不在家,孩子多了热闹。明儿我们吃完饭,直接去戏院。二婶,你到时候带我娘、我奶他们直接过去。” “行,咱们明儿戏园子见。”谭瑶满口应着。 丁文江一直送闺女到后院,嘱咐着说: “回去就让人锁好门户,今天宫里肯定不安生,你就到家就别出去了。明儿这边吃完晚饭,我跟你娘就回去。” “好,我知道了。”丁琬笑吟吟应声。 把准备好的东西掏出来,塞进父亲手里,不容拒绝又道: “拿着,闺女给你的孝敬。” 丁文江捏着薄薄的纸,重重叹口气,说: “行吧,爹给你的岁钱你再多给一些,爹赚了。” “那可不,闺女有本事了。”丁琬说完,转身上车。 马车缓缓驶出丁文海家,两家只隔了两条街道,虽然有点远,倒也不担心安全。 巡防营如今全都戒备,她又带了府兵跟暗卫,完全没问题。 回到家,管家老早就等在后院。 丁琬下车愣了下,随后问: “大少爷回来没?” “回夫人,还没有。祠堂已经准备好了。”管家回答。 丁琬看着天儿,想了下道: “再等等。亥时二刻大少爷没回,就由二少爷祭祖。” “是。” 丁琬扭头看着徐致遥,说: “你带小舅去你们院子歇着,娘哄好弟弟就过去。” “知道了,娘。”徐致遥说完,拉着丁瑫走了。 丁琬见管家没有动的意思,扔下一句“主院等着”,便带通哥儿去了暖阁。 这么点的小东西,是不知守岁是何意思。美滋滋的饱餐一顿,呼呼大睡。 把孩子交给嬷嬷后,整理衣服,回了主屋。 管家正恭敬站在门口,一身宝蓝色衣服,是今年府里新做的。 脱孝之后,府里年节都会穿些新鲜的颜色,喜庆。 “夫人。” “进来说吧。” 二人一前一后进屋,丁琬指着一旁的椅子,道: “今儿过年,不必拘礼,坐下说。” “谢夫人。”管家再次行礼,走到之前坐下,“是这样,今天那声巨响后,各府都派人去宫门口了。老奴自作主张,也去了,宫宴散了才回。” 丁琬闻言点头,并没怪他擅作主张。 很多事情,她不参与,但不表示她不想知道。 管家在这个位置做了那么多年,她相信他的每一个举动。 “是这样的夫人,宫宴散了以后,除辰郡王离开皇宫,其余没有一个郡王出来。至于朝廷官员,老奴看了下,谭大人也没出来。” “谭迁?” “是。” 丁琬这下不淡定了。 旁人如何,她并不在意,但谭迁不行。 “萧大人呢?他出来了吗?” “萧大人跟小侯爷说着话出来的,神色正常。” 丁琬不放心,想了下,道: “那这样,你现在去萧府,问一下谭大人为何没出来。记住,只问谭大人,其他人不管。” “是。”管家颔首,起身行礼。 没等出去呢,佩文将门推开,徐致远从外面进来。 丁琬一看长子回来,忙不迭问: “你从宫里回来的吗?” 见儿子颔首,继续追问: “那你谭舅父呢?” 徐致远瞟了一眼管家,没有应答。 管家秒懂,抱拳拱手,躬身退下,顺道把屋门带上。 徐致远坐在管家刚刚做的位置,压低声音,说: “娘别担心,谭舅父没事儿。” “那为啥被留在宫里?还有,新建区那边是咋回事儿,撤藩一事有说法没?” 徐致远知道母亲着急,但这个时辰祭祖也该开始了,他着急赶回来不能耽误时辰。 “娘,我先带二弟去祭祖,等完事儿我跟您好好说。反正娘只要知道,谭舅父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成。” 丁琬看着时辰,明白的确不能耽搁。 站起身,长叹口气,道: “你二爹不在,今年的祭祖,就由你跟弟弟完成。你是家中长子,娘知道你什么都能干好,你说没事儿娘就信,我陪你后院。” 徐致远挽着母亲的胳膊,从屋出来。 徐致遥在得知哥哥回来后就已经等在前院,这会儿佩文过来带他,小家伙乖顺牵着小舅舅跟前后院。 院子里到处都是灯笼,一点都不黑。 别家放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特别热闹。 徐致远耳力好,听到脚步声便迎上去,把弟弟抱在怀里。 丁瑫虽是舅舅但跟他年纪相差六岁,玩不到一起。 看着他们哥俩进入祠堂,丁瑫走到姐姐身边。 “姐,明儿咱几点起?” “不着急,巳时开戏,你们辰时二刻起来收拾、吃饭就赶趟。”边说边摸他的发顶,“难得过年,歇一歇。你也开蒙几年,没事儿就教教你外甥。” 丁瑫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闷闷道: “遥哥儿懂的比我多,尤其是《战策》,他学的比我好。” 《战策》?丁琬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笑着说: “他还没启蒙,那应该是你大外甥教的。你喜欢这些吗?” “还好,谈不上讨厌。”丁瑫回应。 说起来他最是有福,但也最是迷茫。 当初丁家、徐家没有起势,丁珏跟徐致远都是有很强的目标。但轮到丁瑫,他虽然启蒙最早,但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光耀门楣?父亲、大哥做了。行侠仗义?暂时没有那个想法。 他知道读书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可为了什么读书,他没想好。 看着弟弟迷茫的样子,丁琬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伸手搭在他的肩头,轻轻揉捏,说: “你这个年纪,的确是到了考虑未来的阶段。那你想做什么呢?” 丁瑫摇摇头,毫无头绪的道: “正是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我才迷茫。爹每天都去衙门,我不好问他。问娘……我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第1249章 吾皇三思 丁琬思索片刻,理解的说: “既然如此,那瑫儿我问你,咱爹还有你大哥,他们每天去衙门,用自己的职责为百姓主持公道,最后得到了什么?” 得到啥? 丁瑫沉思,随后回答说: “爹跟大哥得了百姓的尊重跟拥戴,就是咱娘出门,都好多人跟她打招呼。谁家办事儿,也都会邀请咱娘,他们得到了尊重。就是我,也与有荣焉,出去的时候有人还我丁二爷。可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最后一句的补充,透着委屈味道。 他虽然比不得致远年纪,但也不算小,该懂得懂了,可有些东西还是懵。 丁琬也不着急,继续诱导着问: “对,这是一方面,还有另外的呢?” “还有?”丁瑫挠挠头。 警惕的看了眼周围,凑上前,小声道: “还有商铺老板上赶子给咱爹送礼。不是银子啊,就是吃的、用的,每到年节都给。太贵重咱爹也不要,基本都不超过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对府城的商铺来说,不算大钱。对府衙这边来说,一个五十两不算啥,但多了那可不老少。大周自开朝以来,定过这样的规矩。商铺给县、府衙的孝敬,统一交给户房。 年底清算后,一部分留给府衙、县衙内部开销。另一部分则送去府城军营。这东西,朝廷是不管的。除非遇到出兵或者大灾。 丁琬当然是相信父亲的为人,这部分她从不操心。但瞅着一根筋的弟弟,“噗嗤——”笑出声,道: “你啊,想的怎么都是这些有的没的。我的意思是,咱爹还有你大哥做官,他们最后图的是什么。为百姓伸张正义是一方面,给家人带来百姓敬仰是另外一方面,还有其他的呢?” “其他?什么啊?”丁瑫真心想不出来。 丁琬无语的拍下他额头,这孩子咋这么一根筋,就不能拐个弯琢磨琢磨? “傻小子,我说的意思是,他们做这些事情朝廷会给他们傻。给啥?当然是俸禄啊!没有俸禄,一家老小吃啥、喝啥、穿啥?我开酒坊为了啥?目标就是让家人过好。但过好的标准又是啥?不挨饿、不受冻。” “在这些前提都能保证的情况下,方能追求一些好的吃食、好的衣料。闲暇去戏园子看看戏、听听曲儿。每个人填饱这张嘴的方法都不一样,就看你想要那种。有的靠种地,辛苦劳作。有的念书,考不上功名但能算账,就去做账房管事。” “还有就像咱爹跟你大哥,入朝为官,不仅养家糊口还能给家人带来敬重。你说你不知日后做啥,那就扪心自问,想用哪种方式填饱这张嘴。等你想明白了,自然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丁琬说的很直白,丁瑫听得很清楚。 如果是为了这张嘴,那他貌似也没什么…… “瑫儿,姐在告诉你一句话。咱土庄子流行一句:头十年看父敬子,后十年看子敬父。现在人家唤你‘丁二爷’,不过是看在咱爹的面儿上。日后十年,你能给咱爹什么,就看你想做什么了。” 这话说完,丁瑫顿时不动了。 丁琬拍拍他的肩头,迈步去到祠堂门口。 兄弟俩已经出来,见她过来,纷纷抱拳拱手,异口同声—— “娘。” 丁琬欣慰颔首,拍拍徐致遥的肩头,指指丁瑫方向。 小家伙秒懂,颠颠找过去了。丁琬跟徐致远,则是去了一同回了主院。 娘俩面对面坐在圆桌前,徐致远将宫里发生的事儿,详细说了一遍。 宫宴刚开不到一盏茶功夫,皇上开门见山,直接说了“各地郡王,不得干预府城办事”的决定。 这话一出,原本蒙在大家表面的那层雾,就吹散了。 大家心里都清楚,今日的宫宴,就是说明此事。但没想到这么快,而且宫宴刚开一盏茶而已。再想装傻充楞,也于事无补,皇上心意已决,不容反驳。 各地藩王彼此互看一眼,最后卢凌郡王第一个起身,走到场地中央,双膝跪下道: “恳请吾皇万岁收回成命。各地郡王,乃圣祖开朝以来决定的事情,吾皇突然改掉,只怕列祖列宗那里,会有意见。” 皇上闻言淡淡摆手,不为所动。 城阳郡王蹙眉,也起身走倒场地中央,挨着卢凌郡王跪下,道: “还望吾皇收回成命,切勿冲动行事。大周开朝,以郡、州、府、县四个方面治理,以朝廷命令为宗旨。吾皇突然撤郡,只怕……” “若列祖列宗朕有意见,那他们夜晚自会来找朕,到时候朕跟他们解释,不劳二位郡王叔费心。” 皇上强硬打断城阳郡王的话,也把自己的态度,表露无余。 说到底,跟这些郡王爷的关系并不近,幼年就不经常见。 挑头的这两个,更是几位郡王爷拿主意的人。 不把他们俩弄明白,其余人更不好办。 环顾其他郡王,淡淡开口: “还有谁想让朕收回成命,一起跪上前来。” 宫宴殿上很安静,众人正襟危坐,没人敢动。 谭迁最不喜这个状态,但也不得不装。好在他跟萧逸帆在一起,私底下拽了拽他的衣袖,压低声音,道: “能成不?” 他虽每天都在酒坊,但也不知什么都不知道。 “撤藩”二字,闹哄了那么久,不可能几个藩王跪下、说什么“收回成命”,就拉到了。 今日新建区的事情,就是一个预示。 萧逸帆看着他大咧咧的样子,压低声音道: “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只管说你自己知道的。你那些自作主张的猜测就算了,别嘞嘞,没人爱听。” “啥意思?” 话音刚落,七个郡王起身,跪了一排,除了辰郡王。 大周一共十四个封地,四个是属于公主,但公主不管,只要如期给钱粮即可。但这些郡王,心大嘴馋,什么钱都想占,这才让皇上有了撤郡一心。 “恳请吾皇,收回成命,郡不可废。” “老祖宗定的规矩,还望吾皇三思。” “启禀皇上,郡在百姓心中根深蒂固,贸然撤郡,天下百姓那里不好解释啊……” “……” 第1250章 还有第二批! 任凭九张嘴哇啦哇啦的声声建议,可皇上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早就预料如此,所以大家说了一盏茶的功夫,也就不再讲了。 卢凌郡王重重磕头,悲怆的道: “若吾皇执意如此,那微臣就不说了。只是微臣还要提醒皇上,百姓之意莫要忽视啊。” “求皇上思虑大周百姓,收回成命。” “求皇上思虑大周百姓,收回成命。” “求皇上思虑大周百姓,收回成命。” 九个郡王统统磕头,又一副“逼宫”架势。 皇上微扯嘴角,慢悠悠转着桌上的酒盅。 他不发话,九个人就不起来,一直那么跪趴在地。一盏茶过去,九个人的腰,就扛不住了。 皇上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轻轻开口说: “朕就是思虑大周百姓,才不得不把你们召回。各位叔伯、兄弟都是我大周肱股之臣。劳累那么久,朕心疼自然也不能嘴上说说而已。京城府宅全都准备好,诸位回京不比偏远封地要强得多?” “吾皇英明,我等不怕苦累。” “你们是不怕,但朕怕!”皇上突然拔高音调,挥挥手又道,“朕怕朕的百姓被你们鱼肉,不能上告;朕怕朕的百姓被你们欺辱,只能隐忍;朕怕朕的百姓……” “皇上,此话从何而来啊?若皇上不给微臣一个明确的指示,微臣情愿脑撒朝阳殿。” “砰——” 终于,主位那人忍不住,操起一直把玩的酒盅,狠狠朝他的方向砸去。 “好,很好!卢凌郡王这么说,那就别怪朕不给面子。来人,带他们上来!” 话音刚落,徐致远等人推推搡搡带上来一批人,五花大绑,面色黢黑。 不是天生这样的肤色,而是炮灰所致。 九个人纷纷回头,有的面如死灰,有的跌坐在地,也有的故作淡定,装不认识。 徐致远把手里的人狠狠一搡,直接推到在地。 “启禀皇上,微臣幸不辱命,其余几车全部拦下。” 说完,“乒乒乓乓”一阵脆响,地上多了不少火铳、雷硝等物。 皇上深吸口气,“腾——”地一下起身,走下殿内道: “这只是第一批,还有第二批!” 再进来的人,不光九个郡王傻眼了,就是一旁看热闹的谭迁,也懵了。 瞬间起身,指着其中一个身穿紫色衣衫的女子,道: “玉红?你咋在这儿?” 皇上扭头看他,淡淡的道: “怎么,谭卿认识?” 谭迁喉结微动,拱手行礼说: “回皇上,微臣认识此人时,她是酒坊一个婶子的侄女。但后来发现,她是冒充,而且这人一直下落不明。” 想当初酒承司集体被下毒,就是此人手笔。 还以为不会再见她,没想到今时今日,竟然真真儿又见到了。 那她是谁的人? 不是说她有可能是南越那边的细作? 可如今这个情况,谭迁惊讶的看着跪着的九个人,内心一阵突突。 所有人皆以为皇上“撤郡”,是为了推行新政。毕竟九个人都是顽固,思想滞后,成为最大的阻力。 没想到…… 谭迁思绪转得快,只一瞬就明白了刚刚萧逸帆话里的意思。 走上前,双膝跪地,道: “启禀皇上,去年开春酒承司等人包括微臣,皆中了南越一个叫什么的毒。” 皇上挑眉,淡淡问着: “叫什么?” “微臣忘了。”谭迁回答的理所当然,“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酒承司所有的人,全都中毒。而且此毒没有任何征兆,只是让人在疲乏是身软无力。体内流的血,也不是红色。” “当时郎中说幸好发现的及时,否则三个月后毒发,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酒承司是我朝唯一一处朝廷出资建立的大型酒坊,里面汇集了我朝精良的酿酒师。一旦这些人毙命,大周又要在酒这一块被其他王朝牵着鼻子走,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缓缓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谭迁咬牙,再次磕头道: “当时微臣跟徐夫人共同打理酒承司,酒承司上下所有的人,全都是经过七查、八查之后方能进入。此女化名玉红,又是酒坊一个婶子的侄女,只是他们两人许久未见,这才没有查出来。” 其实,他也有所隐瞒。如果不是当时他觉得“玉红”很漂亮,有收房之意,也不至于那么草草调查了事。 说来说去,“色”字引起,也让他消消停停明白自己的问题,所以已经决定年后让人把家里的发妻接上京。 虽然没啥感情,但好歹知根知底,对自己一心,不会胡来。 皇上也明白他有所保留,不过是念在他已经改正,便没再计较。如今又这么懂事儿,此事到此为止,日后不提了。 扭头看着身旁跪着的城阳郡王,“呵呵”冷笑,道: “你没什么要跟朕说的吗?镇南侯三代驻守南疆,如今的侯爷,是先皇在位念他劳苦功高,才封为侯爷。你处处压制也就算了,还克扣物资跟军饷。不知如此,你还勾结南越,通敌卖国,你可真是能耐啊!” 朝廷重臣们看到这一幕,皆明白皇上撤郡的真正意义。 如果他们还是原来的那颗心,不干预朝政,一心只为大周着想,兴许今日的事儿也就不会发生。 说到底,皇上还是给留了情面,只是这些人没有珍惜。 如果一开始说“撤郡”,他们同意,那这些人、物,也就不会搬到明面,让谁都没法回头。 丁琬听着长子说完这些,长叹口气,喃喃的道: “说来说去,就是权利蒙蔽双眼。他们做土皇帝时间太久,冷不防要收权,一个一个就都扛不住了。” 徐致远耸耸肩,把剥好的松子仁推到她面前,说: “哪能怪谁,都是自己作的。谭叔没出来,不过是被皇上训斥,让他在宫里面壁思过。明儿就出来了,不过他那膝盖……得难受几日。” 丁琬上扬嘴角,看着儿子,道: “我还以为那事儿不能被察觉,没想到……皇上什么都知晓。” “那可不。”徐致远不假思索的颔首,“远的不清楚,但京城上下,皇上肯定啥都知道。” 第1251章 动作很快 母子俩就坐在那里,秉烛夜谈至深夜。 徐致通饿了找饭,徐致远这才离开。明日他仍旧当值,不过是下午,能多睡一会儿。 丁琬喂完孩子,便也没让人把他抱走,就在自己身边,搂着睡觉。 转天一早,街头巷尾到处都在传新建区“巨响”一事。 这根本压不住,索性朝廷那边也就没管,任凭百姓们在那胡乱猜测。 猜的是五花八门,说书先生都不敢这么讲。 吃过早饭,丁琬就让人把丁瑫跟徐致远送去梨园。本来她也是想去的,但通哥儿要吃奶,想着那地方初一人多,索性她就不去了。 反正这戏一直得唱,而且开年的戏要到正月末,她再等等也就是了。 很多人抢头几场,不过是凑个热闹。 再有就是聚会时凑在一起,大家谈论戏目时,也能说上话。 反正就是能用银子追求的东西,倒也不算什么珍稀,只不过就分“早晚”一说。 正月初一这天过去,初二一早京城各个告示牌,就贴出了新建区巨响的原因。 说起来,朝廷这次的动作很快,没让老百姓猜的太久。 只不过得知真实原因后,各个都后怕。 原来不知有哪些特大号爆竹,还有火铳跟雷硝。 这都是要干啥,要干啥? 一时之间,老百姓全都沸腾了,尤其是新建区那边。 自发组织去了京兆府衙,拥护朝廷“撤郡”一事,还有彻查各地郡王的累累罪行。 原本郡王们还想以百姓为借口,如今老百姓这样的态度,即便都在天牢,也各个脑瓜子“嗡嗡”。 丁琬每天听着下人们出去打探回来的消息,感慨之余更多是难受。 明面已经这么多了,私底下那些见不得光事情,又有多少? 说到底,受苦受累都是百姓。上位者若有心,老百姓过得还能轻松一些。若无心,那老百姓就苦不堪言了。 “撤郡”一事是开朝以后的第一件事,虽然现在还没有实施,但想也知会很顺利。 眨眼到了正月初五,一早丁琬就跟柳氏、丁母一起捏饺子。 吃过饺子,丁文江等人就要出发回昉州。 丁琬虽然很想再留一留,但父亲职责所在,留不得。 丁母捏着好看的褶儿,用手肘碰下孙女,说: “别老绷着脸,等你回辽东,奶还跟你回去呢。” 这是二老昨天晚上的决定,而且还把老二一家给喊回来说的。 他们是土庄子人,跟着上京这几年,他们过得很舒坦。但不管咋说,土庄子都是他们的根,他们离不开。 如今大房、二房全都过得很好,他们二老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就想着跟孙女一起回去。 美其名曰是要大孙子养老,其实就是想回村。 故土对于老人来说最是珍贵。 丁文海自然是不同意的,但这一次丁文江答应了。 二老年事已高,虽然放任他们在农家不放心,可若是强行留在这边,老人家也不会高兴。 做儿女的都图啥?不就图老人家高兴、顺心、长寿吗? 丁琬整理情绪,笑吟吟看着老太太,道: “奶,那咱得说好,你跟爷是暂时住在土庄子,等我那边安顿好了,就派人接你们。” “哎哟,到时候再说,再说。”老太太打起了太极。 柳氏看着女儿,缓缓摇头,示意她顺其自然。 她起先也不同意,可那能怎么办,老人家是乐意的。 饺子包好,吃过之后,丁文江便带着双亲、妻儿,上车离开。 丁琬没有出去相送,只是让徐致远兄弟俩做代表。 没法子,她怕哭。 大正月的哭哭啼啼,一年都不会顺当。 徐致远如同上次送徐永涵一样,把徐致遥抱在怀里,用大氅抱住。 兄弟俩共乘一骑,直把人送出城门口。 “回去吧,姥爷知道路,不用送了。” 丁文江边说边摸徐致远的头,道: “你长大了,是家中长子,你娘那边你要好好照顾。等他们离开,只要休沐就去姥爷那边,知道吗?” “放心吧姥爷,我都记着呢。到时让姥姥给我做酸菜打卤面,我最爱吃了。” “行,姥一定给你做。”柳氏忙不得应声。 一旁的丁文海看着双亲,第n次开口道: “娘,你跟我爹再想想呗。京城、昉州哪里都好,干啥非得回辽东!放你们在那边,我真是不放心。” 丁母咂舌瞪眼,不乐意的说: “你干啥,都讲好的事儿,你别给我弄幺蛾子。我们回去是帮琬儿带通哥儿,是正事儿。” 丁文海无语的翻个白眼,还要开口,被谭瑶一把拽住,道: “娘说的是。琬儿那里需要您跟我爹去帮忙,等入秋之后我们派人过去,把您二老接回来。” “别,可别的,饶了我这把老骨头吧。我就在那边,跟二孙子、大孙女过年,等你大哥任期满了不是有一个月假嘛,你们一起回去,啊。”老太太心有余悸的拒绝。 从辽东到京城,来回折腾不说,还时间久。这一把老骨头,折腾一次也就算了,再来一次,她可受不住。 徐致遥把自己得的压岁钱,交给柳氏,说: “姥,这个你拿着,回去路上吃饭用。” “你娘不都给了吗?”柳氏惊愕。 这咋,还有给一次? 徐致遥噘嘴,不依的道: “这是我的钱,我给姥、姥爷、太姥爷、太姥姥的。中途不是有一个饭馆嘛,就在那吃,吃那个鱼,老好吃了。” 天暖和时,丁琬回昉州娘家会带着他。所以小家伙都记着,还记得那饭馆的鱼好吃。 柳氏下意识就要不收,一旁的徐致远开口说: “姥,遥哥儿的一番心意,您就收了。中午吃饭,就用这钱,您外孙的一片心。” 柳氏回头看着丈夫,见其颔首,这才手下荷包,道: “好,姥也得了小外孙的济,中午有饭吃。” 大家说说笑笑,时辰刚好,徐致远催促他们赶紧上车离开。 这会儿出发,吃过午饭到昉州,就得申时末,城门应该还没有关。 就算关了也没事儿,反正姥爷是府尹,有牌子,守门的一看就能开。 目送众人离开,徐致远这才抱着弟弟上马。 丁文海站在那里好久,半天都没有动…… 第1252章 拜师前 过了正月初五,衙门、作坊虽然还没有开工,但明显年味淡了许多。 初六晨起,丁琬带着遥哥儿、通哥儿,被徐致远送去了新建区。 年初二、初三下了两天雪,酒坊内积压不少,单靠曲老爷子收拾不完,所以她老早就让人去告诉张青山,通知几个人提早过来收拾收拾。 关门好几天,酒坊内的坛子上,都落了不少的灰,一遭打扫,初八直接开口,省时省力。 今年的出货量跟去年大抵相同。 仍是主供军营那边的烈性酒,方便他们清洗伤口、消毒等事。酒承司如今已经彻底放手高粱酿,单单一个忘忧就够他们忙活,还不带其他几种昂贵佳酿。 不止卖给各朝,也卖给各地富户,只要量大、上门取货,他们都卖。 户部单从酒承司这边拿的银子,一年就不老少。可以说每年国库的银两,酒承司占三成。新建区这边的作坊,如今就只收个税银,也不是小数目。 马车停在菀茗韶华门口,丁琬率先下车。翠云抱着孩子,跟在后面,然后便直接去了谈事屋。 最后是佩文跟徐致遥,丁琬让人把孩子送去张家,免得这边忙活,再碰着他。 等人走后,主仆俩进院,院子里的雪打扫的很干净,有些结冰的地方,也都刨了。 张青山从里面出来,见她到了,忙走上前,说: “咋过来了?不是说明天吗?” 今儿二房那边请的先生到位,丁文海没过来,老早就打了招呼。 “还以为你也明天过来呢。”张青山边说边倒水。 黑乎乎的,一看就落了不少灰。 |“搁家也没事儿,就过来瞅一眼。来了几个?” “六个媳妇,四个壮汉。挪动酒坛是重活儿,媳妇们挪不动。” 丁琬颔首,笑着道: “什么时候能忙完?” “差不多中午,下午不打算让他们做,明儿再来一上午。” 丁琬琢磨了一下,同意说: “那这样,一会儿结束你带他们来谈事屋,我有话说。” “行,知道了。” 得到张青山的答复,丁琬回了谈事屋。 通哥儿躺在小炕上,正睁着眼睛,四处瞅。翠云轻声轻语的给他介绍这是来了哪里,做什么。 见丁琬进来,忙起身帮她把斗篷脱下,道: “夫人,咱们中午是回家,还是留在这边?” “中午去二叔家吃。” “是。” 不管咋说,二房请的先生,也会教她儿子小半年,她作为母亲去露个面,理所应当。 “佩文,你包十二个一两银子的荷包。” “是。”佩文行礼,把来时准备的东西放在桌上,开始封装荷包。 一上午过得很快,等张青山带人过来时,徐致通已经吃饱,正在跟翠云玩。 丁琬指着桌上的荷包,道: “大过年你们还过来收拾酒坊,都辛苦了。每人一个,开年红封,明儿上午是不是还来?” 张青山抱拳拱手。丁琬见状,催促大家拿了好各自回家。 剩下两个,丁琬一股脑都塞给张青山,说: “一个是你的,一个是曲老的。天天搁这儿打更也不容易。明天他们过来,还是给封一两银子,初八整天就是二两,然后就正常吧。” “都给吗?今天来的也还给?” “对。”丁琬点头。 见他心疼的嘴角狠抽,“噗嗤——”笑出声,道: “咋地,我发钱的都不心疼,你一个拿钱的还心疼了?” 张青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回答: “感觉有点儿多。” 丁琬拍拍他的肩头,轻声说: “你别单看眼前,要想着往后。今年酒承司把高粱酿全都给了我们,大周朝所有军营的高粱酿,全都咱们菀茗韶华来出。辽东不用担心,土庄子那边足矣。可其他七个地方呢?” “咱不是分了一些单子出去吗?”张青山提醒,生怕她忘了。 丁琬指了指外面,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屋里的翠云已经给徐致通穿戴好,同佩文也离开了谈事屋。 酒坊外,丁琬跟张青山并排溜达,等马车先行一步后,这才开口道: “我们的单子的确分出去不少,可即便如此,也是任务量大。我给他们这钱倒也不是白给,人心都有一杆秤,我对他们如何,若他们想换地方也得掂量掂量。更何况大过年的来这边打扫,本不是他们该做的事儿。” 说到底这钱给了,对徐家没什么影响。但没给,平白过来干活的人内心是什么感觉,那就可想而知。 就算给他们算一天工,谁家大初六的不想在家多歇一歇,眼瞅着就要开工了? 张青山琢磨片刻,明白的点点头。 “一会儿我要去二叔那看看先生,你家是你去还是你媳妇去?” “我媳妇吧。我把这荷包给曲老爷子送去。” “那成,我们中午在二叔那边吃。” 张青山颔首,没有异议。 “对了,年三十那天的巨响,后来咋处理的?” 张青山愣了一下,随后耸耸肩道: “还能咋处理,就像告示贴的那般。起先大家还是挺担心的,不过致远那孩子说话干脆、办事利索,三言两语就打消了大家的担忧。不得不说,这孩子真是长大了。” 丁琬好笑的摆摆手,抻哆了句“你啊”,没再说话。 她是想问这边后来都发生了什么,这小子倒好,直接夸起了她儿子。 徐致远办事得体她自然知道,不过看他不想多说,便也没多问。 新建区是皇后娘娘主建,不少人都盼着这边出乱子,也不知那帮孙子心里是咋想的。 来到张家门口,程林早已等在门口,徐致遥站在张鸿身边,两个孩子穿了一样的衣服。 “哟,谁给你换的?” 徐致遥笑眯眯仰头,冲程林努了下嘴,回答: “是婶子。娘你看我穿这个好看不?” 说完,还故意转了一圈。 程林笑吟吟摸着他的发顶,说: “要入学了,我也没啥好送的,给他们几个做了一样的衣服,就跟咱酒坊的工服差不多。孩子们穿一样的,瞅着也板正,我还给巧姐儿也做了一身。” 丁琬颔首,催促上车,跟张青山打过招呼,道: “你想的很周正,不错。统共就四个孩子,穿一样的,他们一起长大,日后不管是入朝为官还是各自做事,多能彼此照应。” “是啊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程林不住颔首。 她就这么一个孩子,想多添两个都不成,只能帮助鸿哥儿结交朋友,就像当年村里那样…… 第1253章 寒友园 马车很快来到丁家二房,常嬷嬷老早就等在那里。 见马车到了,走上前,道: “姑奶奶、张奶奶,夫人已经在主院等候多时。” 边说边把张鸿、徐致遥抱下来。 丁琬随后下来,瞅着规整的后院,问: “夫子可是来了?现在要去主院见吗?” “不是。”常嬷嬷摇头,“前院已经刚刚开戏,二位小少爷有人带过去。夫子正跟老爷、大爷在用饭,长孙少爷也在。” 程林下车,轻声问: “那我们现在不用过去可以吗?” “可以的张夫人,夫人在主院设宴,您们吃完直接去寒友园即可。” 张鸿听到这话,主动牵起徐致遥,冲母亲、伯娘行礼,随后跟小厮去了前院。 翠云抱着熟睡的通哥儿去暖阁休息,丁琬跟程林直接去了主院。 亲二叔家就跟自己家一样,没有那么多的拘束。 进屋发现没有丁玥,纳闷的问: “二婶,巧姐儿人呢?” “在前面呢。”谭瑶回答。 不等程林侧身行礼,就被顾芷伊一把拉到桌前坐下。 “长姐、嫂子有所不知,咱家的小姑奶奶非说自己长大了,要跟公爹、大哥去前面陪夫子用饭。怎么拉都拉不回来。” 半开玩笑的话,让程林有些惊愕,随后倒是抿唇轻笑。 还好现在年纪小,若是再大一些,只怕就不能这么“放肆”了 丁琬对小堂妹的举动,没什么惊讶。毕竟是双亲宠大的孩子,主意正、胆子大。 坐下看着谭瑶,轻声问: “这夫子哪儿的人,什么来历?” 顾芷伊把盛好的汤羹放在她的面前,说: “是婆母托人请的,找的口碑最好的夫子。” 程林一听这话,悬着的心就算放下了。其实她心里清楚丁家找的夫子不可能敷衍,可事情没落定,谁能保证一定如此,总会有个最坏打算。 谭瑶瞅着她放松的面容,心中了然。夹菜,分别放入她们二人的碗里说: “谭迁帮我找的,那小子虽然大咧咧,但也还算靠谱。于夫子是丙戌年举子,据说当年还是案首,学问特别好。” “案首?”丁琬惊讶,“既然是案首,怎么没参加大考?” 谭瑶轻笑摇头,一脸无奈地道: “只能说这就是人的命。于夫子也对大考信心十足,可每每要到大考时,他就闹病,而且都是那种起不来的程度。最后索性看开不考了,找个馆教书育人。本就是举人老爷,教书不在话下。后来去了朝廷开的学堂,但俩月就不在那了。” “为什么?”丁琬追问。 如果真是有学问,在学堂教书再好不过。若是不在学堂而选择大户人家,图什么不言而喻。虽然这是人应该有的追求,可为人师者追求这个,就很…… 谭瑶看出了她的顾虑,笑着解释说: “你想多了。于夫子之所以不在朝廷开的学堂,不是因为工钱少。你想他一个举人,每年都有禄米,怎么还会在意那些?不过是因为学堂踏实上学的孩子没几个,有些好苗子隔三差五请假回家做事,所以心灰意冷就不教了。” 说白了,就是觉得付出没有意义,不想做了。 一旁的顾芷伊也叹口气,惋惜的说: “以前没学堂,家家户户还会想方设法送孩子去念书。如今朝廷开恩,设办学堂不要钱,可一个一个又不珍惜。于夫子刚才来的时候,不断问公爹跟夫君,咱家的孩子他能不能做主,估计是怕了。” 这番话说完,饭桌前的人都不吱声了,因为太了解现在学堂存在的问题。 可能真的应了那句:太容易得到的,反而不珍惜。 明明有不要钱的书可以念,但家家户户就盯着作坊那些散活。殊不知让孩子好好念书,日后什么钱赚不到,就只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让人又急又气。 急的是他们不珍惜。气的是因为那些孩子,新建区的学堂夫子,总是讲的少,学生自行理学多。 张鸿算是受害者,如果没有二房请夫子,程林都打算把孩子送到城里的学堂念书。要是继续在那边,孩子就彻底耽误了。 想到这儿,用手肘碰了下身旁的人儿,说: “琬儿,你说新建区的学堂如今这样,朝廷会不会取消呢?” “应该不至于。”丁琬摇头,“当初让他们搬过来就是许诺可以不交束脩念书,若是取消,应该老百姓会有怨言。” 谭瑶在旁,咂舌一记,道: “也不是绝对。如果老百姓继续如此,那新建区的学堂,就只是讲蒙学还有《大周律法》,采取周期制教学。三个月为一期,学完回家。反正不做睁眼瞎、别不知道我朝律法,也就是了。” 说的头头是道,明显是有所耳闻了。 丁琬挑眉瞅着婶子,见其颔首,轻声问: “可是有这方面的消息?” 谭瑶颔首,“这几日你没去梨园,那边已经开始传开了。以今年年后开学为据,如果还是那样,就会改。” 梨园散发出来的消息,那基本上就是准的。 丁琬想了一番,轻笑着道: “这样也好,朝廷不是冤大头,老百姓既然不珍惜,那让他们尝尝‘后悔’的滋味,也是不错。” 程林跟顾芷伊全都颔首,表示赞同。 丁琬深深看了眼程林,端碗喝汤。戏票是她亲自让致远给张家送去,但程林明显不知道有这个消息,只怕那戏票……是被她卖了。 当然,给出去就是人家的,人家怎么处理都可以。 不过这心里……总是不舒服。 罢了,他们现在缺银两,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几人吃过午饭,前面来人说丁文海等人去了寒友园。 寒友园取自岁寒三友的意思,也是未来几个孩子念书、识字的地方。寓意很明显,希望他们有“松竹梅”的气节,也能成为一生的挚友。 园子在府中东北方,院墙外是条僻静的狭窄胡同,走人很费劲。 院子是特意捯饬过得,考究、大气、干净。 尤其是院子里的两棵大树,炎炎夏日有它们遮挡,屋内定不会闷热…… 第1254章 司扇监 顾芷伊挽着丁琬的胳膊,轻声说: “婆母选了好久,最后才定在这里。里面的桌椅都是去年入秋着人打造,涂漆后下人每天用砂纸打磨,特别光滑。” 程林闻言冲谭瑶微微福身,说句“辛苦二婶”。 整个院子,她没有不满意的地方。而她自打决定送孩子过来,就一次都没来帮忙过,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谭瑶明白她的心思,轻拍两下她的肩头,什么话都没说。 不是外人,谁多做谁少做没差别。 谭瑶带着他们上楼,楼梯都是重新修缮、涂漆过,淡淡的松香味很浓。 手摸上去光滑,没有任何毛刺。 上到二楼,离老远就看到丁文海跟丁现父子俩,躲在暗处瞅着。 丁琬等人彼此互看一眼,也凑过去,暗中观察。 只见四个孩子,并排坐在一处,聚精会神的听着于夫子说话。 背对着众人的于夫子看不见好在那刚想,但身姿挺拔,身上的衣服一个褶皱都没有,给人干净、清透的视觉。 夫子干净,交出来的学生自然就不错。 谭瑶捅咕了一下侄女,压低声音,道: “咋样,是不是瞅着还行。” 丁琬颔首,表示同意。 学问如何暂且不提,但一丝不苟的衣着,就已经加分。 于夫子说了好大一堆,无外乎就三点。 一,上学不能迟到。 二,不能无辜旷学。 三,学堂内要听夫子的话,回家要听长辈的话。 丁琬压低声音,揶揄说: “我觉得这夫子主要想说第二点。” “我觉得也是。”丁现附和。 丁文海不住摇头,小声道: “他们咋可能无辜旷学,我巴不得他们天天念书。” 几个人看了一会儿,便小心翼翼下楼出去了。 于夫子在寒友园足足说了一个时辰,才带四个孩子出来。在孩子们亲人的见证下,四个孩子行了拜师礼。 丁文海第一时间表态,说自己不会无缘无故让孩子们缺课。 其实这事儿也不需要什么表态,一年五十两银子的束脩,四季衣裳每季两套,还有两个小厮伺候,怎么可能让孩子缺课,少上一天都亏得慌。 不过于夫子的状态,倒是让丁琬等人放心。 他是真心想教孩子们念书,就怕出现些不可抗的事情。 大家一番商议,定好了开课时间,也给于夫子在二房这边的住处,选定了。 事情谈妥,丁琬等人各自回家。 徐致远回来的很早,一直就在主院等着。 听到弟弟的声音,忙起身走到门口,率先推门。 “哥——这么早就回来了?” 徐致远摸着他的发顶,颔首说: “你夫子好不好?严厉不?” “瞅着挺和蔼,不过应该挺严厉,尤其是告诉我们,哪怕生病也要坚持念书。”徐致遥心有余悸。 他倒不是排斥念书,只不过生病了都不让休息,总觉得有些不合理。 到底是兄弟,徐致远一眼就看出了弟弟的想法,揉搓他的脸颊,道: “别老想着生病,你只要听哥的,身体棒棒就不会生病。来看看,看哥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边说边带他来桌前,文房四宝必不用说,稀罕的是那枚书签。 铜色软铁制造,上面写着“书到用时方恨少”几个字,其实就是起到勉励的作用。 “哥,这是哪儿找的?”徐致遥有些惊讶。 他喜欢搜集奇奇怪怪的小东西,这样的书签少见,而且他敢保证家里没有。 徐家的书签,都是丁琬自制的那种。 有花香,粉粉嫩嫩,不适合男孩子用。 徐致远神秘兮兮的说了句“秘密”,并没有告知。 丁琬在旁看着,抿唇轻笑,没有说话…… …… 朝廷复朝的第一件事,就是撤郡。 府城之上设有提督,还一并设立了司扇监。 司扇监没有干预提督、府尹等官员决策的权利,但却有监督的权利。 一旦有了他们贪污受贿的真凭实据,可先行抓人,然后直接上报皇宫,由皇上亲自批复。 总之这个地方,是监督官员的,跟老百姓没有关系。 司扇监内的官员,全都有皇上亲自指派。看人选就知道,都是皇上为太子时,跟其有密切关系的人。 看似没啥权利,但对各地方官员来说,就如同悬在头顶上的一把剑。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动手,反正人人为官,都需小心谨慎。 当然,城里司扇监也有一定的阻碍,只可惜这阻碍没成气侯就一边拉去。 至于那些被羁押的郡王,除了识时务的辰郡王,回到封地掌管司扇监,其余等郡王全部抄家没收充公,剥夺封号,赶去皇家园林静心己过。 抄郡王府的动作很快,不等上元节就已经全都结束。 不少朝廷官员都在怀疑,是不是老早朝廷就派人去了各个封地。只等郡王们进京,调虎离山,抄家查处。 只是怀疑,没有敢说,毕竟不是闹着玩的。 闹腾那么久的“撤郡”,终于落下帷幕。接下来朝廷做什么,老百姓好奇,也喜欢打听。不过还是老规矩,该百姓知道的一字不少,不该百姓知道的,一字不露。 新建区所有作坊,年后全都如数开门营业。 因为徐永涵不在家,徐致遥白天又去二房念书,徐致远在宫内当差。所以丁琬每天送二儿子去二房,然后带着小儿子去酒坊。 在家呆着也无聊,倒不如来这边酿酿酒、聊聊天,打发一下时间。 《酿酒大全》里的名贵酒,一部分朗名炀在酒承司研究,另一部分丁琬就在菀茗韶华研究。 一晃出了正月,到处都开化,因为地面不是黄泥,所以没有乡村那样的泥泞。 徐致通也不再是原来那种小奶包,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现在贪玩了,哪怕困得双眼直打架,也能强撑着再玩会儿。 丁琬往酒坛里放就麯,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转头,见是翠云,笑着道: “那小子睡了?” 翠云一脸疲惫的点点头,走到跟前帮忙打下手,说: “三少爷跟二少爷比,要跳脱好多。奴婢记得二少爷那会儿,到点就睡,不会这么拖沓。” 丁琬将坛口封好,轻笑着道: “那是因为通哥儿上面有两个哥哥宠他。遥哥儿那时,致远不常在家,搁我面前,我还能常常说一下、叮嘱一下。轮到这小的,他可知道会讨好人。” 第1255章 你信? 别看通哥儿连半岁都没有,但这孩子可知道看脸儿。 你若是跟他嘻嘻哈哈,他就“啊啊哦哦”跟你得寸进尺。你若板着脸,那他不吱声了,但一脸萌哒哒的看着你,让你不舍得对他说狠话。 有几次吃奶时咬了丁琬,不等丁琬开口斥责,他先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如此这般,丁琬也不好说他,最后只能细声细语的告诉他不可以这样。 当然,和声细语没什么效果,后来还是呵斥“不给饭吃”,才让他学乖。 翠云用帕子把酒坛擦干净,轻轻说: “三少爷这劲儿,也不知随了谁。大少爷小时候也这样吗?” “致远没有。”丁琬摇头。 随手拿了两把小板凳,二人面对面坐着继续聊。 “致远跟我们在老家的时候,日子过得虽说不差,但没有现在富裕。后来战死消息传回村,他就好像被揠苗了一般,那半年急速长大、懂事。” 每每想到这儿,她都替徐致远难受。 孩子特别乖,但就儿时过得不轻松。 虽然她跟婆婆已经尽力去照顾,可丧父又没了母亲的痛,旁人都无法理解。 至于徐致遥,他刚出生就赶上了耿氏离世。一家子上下都悲痛欲绝,洗三都草草糊弄,至于满月、百日、周岁,更是简单完成。 相较于前两个,徐致通是最会投胎的。选在了徐家稳定,柳氏、丁家二老都在的时刻。 这样的氛围,自然就造就了他爱玩的性格。 翠云听着她的分析,没有吱声。 想着比较难搞的徐致通,或许这样贪玩也是好事儿。 孩子嘛,虽然撑着不睡不可取,但至少没有恃宠而骄。 外面传来丁文海叮嘱“出货小心”的声音,丁琬拽了下翠云,道: “你……还没选好人吗?” “选什么?”翠云不解。 丁琬抿唇上扬嘴角,轻戳她额头。 “跟我装傻呢?问你自己的事。” 翠云脸儿“腾——”地一下就红了。 只不过这次没有像以前摇头,看起来是有门了。 丁琬喜出望外,凑上前问: “跟我说说,到底是谁,咱府里的还是旁人?” 翠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 如此温吞,着实让丁琬着急。 “你别卖关子啊,赶紧说。一个你、一个佩文,我最操心了。” 翠云抿唇,思索片刻后说: “其实……嗯……夫人那个……” “哎哟我的天,你可别吞吞吐吐的,到底是谁?”丁琬急的不行。 虽然她成亲不能给身契,但在府里她跟佩文除了不是自由身之外,其余什么都不差。 翠云见她要急眼了,急忙开口道: “也没谁,就是常喜,他跟将军走之前问我要不要等他,我……我就点头了。” 说到最后,起先的气势就没了。 丁琬愣了一下,随后拍她肩头说: “你这个傻丫头,多好的事儿瞒啥?早跟我说啊!” “我……不是,奴婢,奴婢不是想等跟夫人一起回辽东时再讲嘛。”翠云无意识撒起娇来。 丁琬笑了下,欣慰颔首。 “行了,行了,你急什么,我逗你的。常喜这人不错,又在将军身边多年,你们俩却是很般配。” 翠云低着头,一句话不敢说。她心里清楚,只要应一句,夫人肯定会狂轰乱炸一大堆问题,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说。 察觉到她的害羞,丁琬好信儿的扒拉她一下,道: “哎,你这么能憋,万一我回辽东不带你咋办?” “不会啊。”翠云胸有成竹的摇头,“奴婢知道奴婢的位置。夫人把两位少爷交给谁,您都不放心,唯独奴婢。再说奴婢已经看了二少爷,三少爷自然不在话下。” “这可不是绝对的,万一我让佩文带呢?”丁琬追问。 他们俩都是她的心腹,只不过因为生子的关系,翠云现在几乎不是近身伺候,只是照顾两个孩子还有徐致远院子的用人情况。 看似很杂,但责任重大。 “我跟你说,我正想着留你们谁在这边呢。致远不跟我们回辽东,放他自己在这边,我当然也不放心。” “那就留佩文吧。” “为啥?”丁琬暧昧挑眉,笑嘻嘻瞅着她。 翠云知道她误会了,尴尬的抿了下唇,说: “夫人别这么看着奴婢,奴婢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啥意思?留佩文不留你,嗯?” 翠云脸红的像个苹果,屈起双膝环住,侧脸靠在上面,降低脸上的温度。 “说啊,那你是啥意思呢?”丁琬急性子的推着。 翠云长叹口气,瞅着被将军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女人,明明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可偏偏就像个孩子一般。 “夫人,奴婢跟您走,不是因为常喜的关系。而是佩文在这边,有个属意的人。” “佩文有……真的?” “是。” 丁琬觉得自己幻听了。 毕竟每天佩文都跟在她身边,偶尔出去也是去丽人堂那边上课,没听说她有什么意中人。 “那个人……你见过吗?” “没有。”翠云摇头,“我就听她说过几次,基本上都是她从丽人堂下课回来,两个人在新建区的饭馆吃些东西,然后他把她送上马车也就走了。” 呃…… 这么胆儿粗呢。 要知道大周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佩文这般,可以用“私定终身”来概括。 好在是她这么个开明的主子,换个人还真够呛能答应。 “那个男人不介意佩文的身份吗?” 翠云知道她指的是“身契”,耸耸肩,回答: “我也问过她,不过那丫头说对方不介意。还说时机成熟,也会投身来徐家做事,这样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你信?”丁琬一改刚才的八卦表情,瞬间严肃。 旁的也就算了,一个男人为了女人,甘愿放弃“自由身”,这个她是不相信的。更何况徐家如今的地位,着实会让她多想。 翠云也理解她的意思。 “夫人放心,奴婢跟佩文提了,她也不是傻的,知道该怎么做。” “即便如此也不能不防。”丁琬抿唇沉思,抬头又道,“这样,此事就装作我不清楚。但你给她透露可能会留人在这边。” “夫人您是……” “放心,你们俩我一个都不留,我是想把赵嬷嬷留下来照顾致远。但你对谁都不能说。” “是,奴婢明白。” 第1256章 媳妇富态旺家宅 丁琬没想到聊天竟然聊出这么个事儿。 平常她没在意,毕竟佩文出去、回来,都应时应晌。 偶尔回来晚一些,也的确告知她去吃饭了,正常事情,不会怀疑。 就是现在,她怀疑的也不是佩文,而是那个要来徐家做事的男人。 “有备而来”或是“别有居心”,到最后受伤的肯定是佩文。 丁琬陷入沉思,总觉得此事不该如此。至少佩文不是傻的,不应该看不明白。 外面食堂开饭了。 丁琬跟翠云双双起身,刚好看到回来的佩文。 “哟,今儿咋回来的这么早?”丁琬纳闷。 佩文走上前,屈膝行礼说: “回来吃饭呗。咱酒坊的饭可比外面好吃,夫人又在这边,奴婢自然要回来吃饭。” 亲昵、撒娇的样子,让丁琬内心熨帖许多。 三个人犹如没事一般,去谈事屋用饭,至于佩文跟那个男人的事情,丁琬一个字都没有问。 如果翠云、佩文她都不相信,那她在府里还能相信谁? 至于回辽东之前的安排,原本她是不着急,但因为这件事儿,她到希望抓紧时间。 只要把佩文带走,那男人再有预谋也是枉然。真要是追去辽东,这丫头也不是傻子,自然会想清楚。 思及此,回家以后的丁琬,便抓紧时间做活儿。 她打算在走之前,给徐致远多做出几身衣服。 连着好几天,主院烛火燃到深夜,这天徐致远夜半归家,见主院还亮着灯,纳闷走进园子。 刚好佩文打着哈欠从小厨房出来,看清来人忙端着托盘走过去,屈膝行礼。 “大少爷。” “我娘没睡?” “还没呢。”佩文摇头,“您要不要来一碗,小馄饨刚包的。” “好。”徐致远颔首,顺势接过托盘。 推门进屋,丁琬没有抬头的说: “今儿咋这么慢?做了啥好吃的?” 说话间放下手里的活儿,当看到长子进屋后,清了下嗓子,道: “你咋这个时候回来了?” 徐致远放下托盘,瞅着她笸箩里放着的衣服说: “娘,我衣服够穿,您别熬夜。” 丁琬犹如被大人发现做坏事的孩子一般,胡乱将笸箩收到一旁,说: “我睡不着,做衣服打发时间。” 把小馄饨推到他面前,又说: “你吃,热乎的。” 徐致远没动,一眼不眨的盯着她。 就是佩文进来,重新放下一碗馄饨,他也没有反应。 丁琬无奈,双手托腮瞅着他,道: “你别恼啊,我这不也是……我就是觉得我走了,你一个人在这边会很难。我就想着把你的衣服备足,在把家里……” “娘,我是家中长子,我长大了,这些东西你在不熬夜的情况下做,我不反对。可是娘现在明显做的不对,我不能依。”徐致远不好糊弄。 直接打断她的话,让她没法在找借口。 有这么个聪明的儿子,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太精明了,糊弄不住了。 丁琬揉了揉眼睛,受教点头说: “好好好,听你的,以后不熬夜了,白天做,可以吗?” 徐致远没动,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没法子,他娘前科不良,不能太过相信。 丁琬忍俊不禁,拿起勺子搅合着汤,说: “我的确是想补偿你。我觉得……” “娘,你真的不用……” “听我把话说完。”丁琬板着脸,不容抗拒。 见他终于乖了,喝了两口馄饨汤又道: “你是我打小就养在身边的孩子。小时候吃苦,长大受累,如今你二爹戍守北境,皇宫内的担子就砸在了你的肩上。说不心疼是骗人的,我怎能不疼?当然,我也担心,我担心你觉得我偏心啥的,可这念头只是一瞬,真的就那么一瞬间。” 徐致远听着她蹩脚的解释,起身走到她跟前,蹲下身子,伏在她的膝盖,说: “娘,这一瞬间您都不该有。我是你儿子,不管是不是你生的,我都认准了你是我娘。” “我知道,我知道。”丁琬不住颔首,“娘就是……怕有嚼舌根的,在胡说八道。你娘是女人,没有你们男人那样的能跑船的度量,我瞻前怕后。” “噗嗤——”徐致远没忍住,笑出了声。 感受着她摸自己头发的轻柔动作,徐致远亲昵蹭了蹭她,说: “娘,不管谁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我五岁开始就在娘身边,谁对我啥样我心里有数的。” “我知道。”丁琬点头,自嘲的叹口气又说,“可能是岁数大了吧,这心里总是怕这怕那。致遥就是太小,哪怕他八岁,我都把他留下同你作伴。” “那可不成。”徐致远不由分说的拒绝。 拉来椅子,挨着她坐下又道: “娘,二弟、三弟都得在你跟我二爹的跟前长大,那才应该。我奶说过,爹娘是孩子最好的夫子。你跟二爹为人耿直,最适合教导他。我三天一个值守,没工夫啊。”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那么一想。咱吃馄饨,吃完你回去休息。” “行。”徐致远应下,拿起一碗馄饨低头开吃。 猪肉大葱馅儿的,一个一个元宝馄饨特别香。丁琬怕他不够,特意把自己碗里分几个给他。 “我够吃了娘,你吃就好。” “娘不敢贪吃,怕长肉。”丁琬煞有其事的说着。 徐致远一听就是糊弄人,蹭了蹭她的胳膊,道: “娘不知道媳妇富态旺家宅吗?以后多吃一些,别怕长肉。这会儿就不给你了,太晚了,吃多是不好。” 丁琬“呵呵……”轻笑,刮了他鼻梁一记。 母子俩吃过馄饨,徐致远直接把丁琬的笸箩收走。 如果他还是小孩儿,说啥都留在这边睡觉、看着,但不争的事实摆在这儿,他不合适那么做。 丁琬看着孩子的背影,欣慰地不住摇头。 太懂事儿了,懂事儿的让人心疼,也让她难受。 “夫人,既然大少爷把东西拿走,咱就回去歇着吧。明儿白天做也一样的。” 丁琬看着双眼通红的佩文,一言不发的回屋、熄灯。 她是可以继续熬,可丫头有些熬不住了…… 第1257章 不切实际 年后的京城,一切有条不紊。 作坊按时开工、交货,商铺人头攒动,梨园看客不绝,一片欣欣向荣。 唯独这学堂,自打开学以来,每天小猫两三只的来人。 尤其是新建区,以前固定出勤的张鸿一走,几乎就没有人了。 免费的学堂没什么人,相比之下收费的学堂倒是增加很多学生。 一问才知,从免费那边过来的。究其原因一问方知,因为那边的学堂经常不讲课,让学生自行理书,所以爹娘就给换地方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 能去收费的,就不去免费的; 上了免费的,小工排在第一位。 只要作坊招小工,他们立刻不念书,抓紧赚银子。 为此,夫子很头疼,朝堂更闹心。 首当其冲的就是皇上,他一开始打算让大周自他登基以来,所有孩子都念书,这样也能提高所有百姓的认知面。 可机会创造了,换来的却是他们不珍惜。 面对每天朝堂上大臣们的各种迟疑,他头都快大了。 就那种无力、揪心、心痛的感觉。 皇后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可她却没有任何办法。 你可以给没书念的人创造条件,但却不能按着他们的头去念书。 或许在这个地方,她原来的想法就不切实际。 这天约了丁琬用午饭,她自打怀了这胎,就最开始几日害口,其余全都胃口打开。 要不是她故意收着自己,只怕这会儿都胖老多了。 见丁琬心不在焉的吃东西,夜莺蹙眉在她眼前打记响指,问: “怎么了,什么事儿让你烦忧、发呆?” 丁琬摇摇头,转悠着茶杯,道: “我这几日去酒坊,路过学堂那边……几乎听不到念书的声音。” “你儿子不也没去吗?”夜莺随口说着,随后长叹口气,“这事儿夫子有错,我们更有错。” “你们有啥错?不许浑说!”丁琬不依。 如果不是他们力排万难,也不会有武学堂、医学堂、免费学堂。前两个虽然挑学生,但最后这个只要有心就可以去念。 “是他们自己不珍惜,关你们啥事儿?我就是替你们发愁,接下来你们要怎么做!” 那么多学堂,养了夫子一大堆,效果却没有多少,长此以往,户部肯定不能干。 银子是有限的,这么大把大把投出去没有任何汇报,那不是肉包子打狗? 夜莺明白她的意思,放下筷子,靠着椅背,说: “今儿我找你来,就是想商议这个事情。” “啥啊?需要捐银吗?我可以的。”丁琬丝毫没有迟疑。 夜莺瞅着她极力想做“散财童子”的决心,好笑摇摇头道: “不是让你捐银,我是想……给这学堂换个角度。” “啥意思?” 夜莺摸着尚未隆起的小腹,看着窗外湛蓝的天儿,没有吱声。 丁琬也没有追问,但一双大眼睛一刻不眨的盯着她,生怕自己错过什么。 这个女人,一肚子主意,比她这个重生的人,还有想法。 有时还真想问问她,到底是不是前世东陵王朝的那个宝亲王妃。 好一会儿,夜莺终于开口说: “学堂最开始建立,我们收的是孩子,教他们念书、盘账等日后长大能用得上的技能。可如今看来,这条路走不通,他们不想为日后赚钱打基础,只想顾着眼前的蝇头小利。” “既然如此,那这个学堂就没必要进行下去。可当时说了,会成立三年看效果,效果不好就关门。很多人等着它关门,但我跟他都不想。你认为出于面子也好,打肿脸充胖子也罢,现在真的不能关。” 丁琬笑着摆手,好笑的说: “我要是那么想你,你还能跟我玩?这学堂自打建立那一天起,不到三年是肯定不会关。而且……我也不希望它关。兴许你可以问问昉州那些地方的学堂,是不是都如京城这般。至少我家那边,应该不会这样。” 只可惜,大周推行免费学堂就那么几个地方,进行试行点。原本打算去年下半年扩大试行点,但因为新建区的“壮举”,直接被六部联名上书,不得不叫停。 夜莺明白她出身农家、念书困难的心情,所以并没有在卖关子,继续又道: “我们是这么想的,从新建区那边开始推行,白天继续教孩子,作坊下工后教大人。从蒙学到我朝律法,如果有喜欢学的,可以继续跟着学。但若没有,那就到律法结束。这样老百姓都知法、守法,各地也能减少吵架、拌嘴、斗殴等事情。” 话落,丁琬犯难的轻咬下唇,不知该怎么说。 这个办法以前就实施过,就只在新建区。不过缺推行俩月不到就进行不下了。没法子,夫子有的没成亲、没做爹,可教的学生都是做爹、做娘,有的甚至做了爷爷。 面对这样的学生,夫子说了人家不听,有可能还反驳。一来二去,夫子就不想教了。 夜莺见她面露难色,知她想起上次的不愉快的事情。 “你放心,这一次开夜堂,有滋事闹事者,统统撵出去。推行律法以后,老百姓就算知法之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他们为了自己,也不敢在闹腾。” 丁琬抿着嘴唇,仍旧不放心的道: “能行吗?万一老百姓‘炸’了咋办?” “不可能炸,这不过就是吓唬罢了。真要有人犯事,还能真给他一个‘知法犯法’的判决?铁定是要按照当时情况来定。我最保守的想法是撑过这三年。至于其他的,慢慢来。” 丁琬想了一下,点点头,说: “既然这样,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过了二月初二,春耕前先开课半月,春耕停学,结束继续。” “那好,我找时间过去告知一下,顺道敲打一番。”丁琬全力支持。 不止她支持,明航那边也得支持,说起明航…… “那个……我上次跟你提的,你给寻摸啥样了?” 廖明航已经到说亲的年纪,可他因为家里的事情,迟迟没有松口。廖夫人愁的不行,没法子找了丁琬帮忙。 这本该她义不容辞的事情,可偏偏她结识的那几家,不是订了婚约,就是门槛太高。 说实话,在她心里廖明航是最好的,根本不想委屈了他…… 第1258章 要不要,全看自己 夜莺单手托腮,促狭看着她,说: “说起来你们家徐致远也该说亲了吧。” “他才多大啊,不着急。”丁琬忙不迭摇头,“明航这个不能拖,年纪已经到了。” 夜莺见状,眉骨微挑。 “你总是把人家的孩子看的比自己重,就不怕徐致远过后知晓,心里结疙瘩。” “那不可能!”丁琬想都不想,直接否定。 自己养大的儿子自己了解,更何况耿氏也是言传身教。旁的她都不敢打包票,但徐致远对她的孝心,她从来都不怀疑。 夜莺见她这般笃定,轻笑着摆手,说: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关于廖明航媳妇的人选,你要求的太多、太杂,我一时间真是找不到合适的。” 一不要贵女;二娘家爹不能在朝做重臣;三要娘家兄弟要自强自立,不能有索求的意图。 至于这女子要求倒是不多,长相过得去就好,踏实、稳重,嫡庶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嫁过去以后,得踏踏实实做廖家人。 这上哪儿能保证。 她所知晓的深宅小姐的一切讯息,都是经美化后才传进宫里的。 廖明航不是一般人,这亲说好了成,说不好容易落埋怨呢! 丁琬不傻,听出了她的顾虑。烦躁的揉揉太阳穴,轻声的道: “我知这事儿让你犯难。可我认识的有限,而且我也不想委屈了他。这孩子命苦,我一直都觉得……” “你觉得你亏欠他,所以你想好好弥补他。” 被戳中心思,丁琬没再说话。 夜莺起身走到她身后,轻拍她的肩头,说: “傻妞,廖玉恒的死跟你没关系。” “可如果没有他,我铁定活不到现在。兴许在那次斗酒会上,我就已经没命了。”这是丁琬一辈子的痛。 廖玉恒趁乱发作,让她赶紧带人先行离开。而她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匆匆喊上家人就走了。 等她反应过来想提醒他也走的时候,一切就都迟了。 从那以后她对廖家无比关照,哪怕来京城,也经常关注廖家。 后来廖明航举家搬来京城,她手把手带着他开作坊、找买家、做生意。 就是希望自己的内心能好过一些,对死去的廖玉恒也算有个交代。 夜莺见她这般,深吸口气,道: “人选的确有一个,但她是庶女,在家不受重视。这姑娘我让百灵看过,心灵手巧,温婉可人,是个心里知道要什么的姑娘。正因为这个性格,她把自己伪装起来,没被当家主母发现。去年三月及笄,眼下如果说亲,入秋就可以成亲了。” 丁琬迷茫的看着她,问: “谁家闺女?” “太傅梁府三房的四姑娘,梁诗雨。” “梁家?我……我不说不要这么高门的吗?”丁琬嘴角狠抽,十分惋惜。 百灵看过的姑娘,那铁定不会差。可偏偏这姑娘的母家门槛那么高,那可就…… “你看你看,没等咋地先妄自菲薄?廖明航是受封的小爵爷,这样的身份娶庶女已经委屈了他。而且梁府三房这股,没有入朝为官的。他们这一股负责做生意,所以在梁家并不受重视。” 丁琬一听这话,陷入沉思。 夜莺倒也没逼她,重新坐回位置,淡淡的道: “你先考虑,如果你觉得可以,就着人去梨园告诉一声。四月你们就走,我相信你是想在这期间把事儿定下。梁诗雨是个不错的人选,你跟人家母亲好好商量一下。到底不是徐致远,你可不能给人家拿主意。就算心中有愧,也不能越俎代庖。” 丁琬心里“咯噔”一记,讪笑颔首。 好家伙,差点把他当成徐致远来处理,好在被提醒了。 跟夜莺又闲聊一会儿,二人出了私房菜,出发去新建区。 如今她怀孕,能出宫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只要有机会,都会第一时间找丁琬。 毕竟他们心里都清楚,丁琬能在京城呆的日子并不多。 至于她给的梁诗雨这个人选,丁琬过后特意亲自去看了一下。 也是刚巧,褚颜邀她过门做客,梁诗雨陪同长姐也在。 容貌自是不必说,至于性格方面,简短相处并看不出来什么,但眸子里的坚定、气质透露出来的坚强,很是迷人。 大户人家的庶女很难,特别难。尤其是高官府里的庶女,更是难上加难。 像她这样被拉到众人面前,其实就是梁府在告诉京中贵圈,家里庶女可以嫁了。 可是嫁谁、怎么嫁、如何联姻,那就是另一桩事情。 此事就算在丁琬心里烙了印,具体什么时候说,还得看这件事儿过后会怎样。 如果她真如百灵调查一样,有一颗七巧玲珑心,那这样的困局,她自然能解。如果不能,那边不能入廖府。 她要给廖明航找的,是个能操持家室、撑起后宅的当家夫人,而不是柔柔弱弱的莺莺燕燕。 过了二月二,朝廷这边就开始给京城的免束脩学堂彻底改模式。 下到五岁上到花甲,只要想学都可以。每天酉时开讲,每次半个时辰,只讲蒙学方面的浅显知识,再有就是《大周律法》。 白天授课内容不变,但不会再像以前刻意等谁,按照该有的速度讲,跟上跟不上,都是自己的问题。 一时间,老百姓有人欢喜有人愁。 有想认字不做睁眼瞎的,也有觉得此举完全没必要。 反正不管怎样,改变模式已经开启,具体情况会如何,那得看后续情况。 丁琬特意提前让张青山这边安排收工,把人都聚集到院子后,照例站在凳子上,说: “明天晚饭后,学堂便开始上夜课。主要讲的都是浅显知识,大家伙儿有空的就过去学一下。不强制你们一定要去,但我认为这是个好机会,还是不要错过。认字不做睁眼瞎,更何况还有关于我朝律法的传授。大家把这些学清楚、认明白,也不至于让人骗了。” “另外,如果这次学完还有想继续学的,学堂那边还会继续往下讲,更会增设算盘、记账等。你们都知道,咱酒坊就一个账房先生,这么大的酒坊按规矩要配三个,你们中间有谁学明白了,就可以直接去账房做事,我就不在外面请。这机会我就摆这儿了,你们要不要、想不想要,全看自己。” 第1259章 一个级别的人 话落,院子先是一阵安静,随后众人纷纷窃声谈论,一石激起千层浪。 看得出来,大家对这个“账房先生”,都特别感兴趣。 毕竟到了他们这个年岁,念不念书、睁不睁眼瞎都无所谓,早就已经面对现实。 就算谁真的铆足了劲儿念书,命好能考中秀才,再往上根本不可能。更何况这个“命好”,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视线。 菀茗韶华的账房先生就不同了,活计不累还轻松,而且赚的比寻常做工还要多。 大家一起共事久了,彼此之间了解,张青山夫妇一个管酒坊,一个只要账目。他们其实跟做工的人没区别,都是老农出身。 唯一不同的就是人家跟着认了字、能盘账、会算账。 人家两口子都能可以,那他们怎么就不行? 都是一个级别的人,只要肯努力,就没有不能成的。 这么一想,各个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回家收拾收拾,去学堂念书。 丁琬见众人的积极性都被吊起,心里暗自高兴,又简单嘱咐几句,这才把人放了。 大家下工匆匆回走,都着急回家做饭,商议事情。 丁琬被程林从凳子上扶下来,站在一旁闲聊。 “真打算从这里面找账房先生吗?” 面对手帕交的疑惑,丁琬没有迟疑的颔首。 “这些人谁性格咋样,你们两口子最是清楚。账房这块很重要,外面请的账房先生虽然是成手,可到底不了解。咱们自己培养出来的人,首先能用的住。其次也能用这放心。最后就是激励他们去学堂上夜课。你们也知道,学堂在这么下去,肯定就开不了。” 程林听到这话,长叹口气摇摇头。 “真不知都咋想的,这么好机会都不珍惜,难道真的就希望孩子出大力?” 正聊着,张青山过来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不是谁家孩子念书都能念出来。就像铁柱大哥家的栓子,那么用功学,可这都下场两次了,童生也没得回来。” “那有啥的。”程林不依,“就是他考不中童生,村里酒坊账房那块,也得有他地方。” 张青山一向顺着媳妇,见状不住颔首,说: “那是,那是,你说这话是对的,能做个账房先生。” 丁琬抿唇笑了下,冲着库房的位置,道: “等他们都认了字、会拨算盘,库房那边还可以再增加俩人手。一到盘库,你们都得过去帮忙,手里的活儿积压好些天完不成,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夫妻俩彼此看了一眼,默契笑了。 “行了,你们俩聊,我去接儿子了。”张青山边说边挥手,赶车离开酒坊。 程林挽着丁琬的胳膊,二人慢悠悠走出酒坊。 没走几步就看到曲老爹,丁琬笑眯眯打招呼说: “曲叔,过来了。” 曲老汉笑着“啊”了一声,道: “东家回去了?今儿这边放的有些早啊。” “是啊,学堂要开夜课,我告诉大家都过去念念。”丁琬笑吟吟回应。 老爷子一听这话,咂舌一记,说: “有啥用,就是浪费功夫。朝廷要真是有钱,就该给老百姓办办实事。” “还要咋办呢?”丁琬不解。 曲老汉想了想,挠挠头,说: “要问我具体咋办,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学堂多余,有几个人能念出来的?整一帮做爹、做爷爷的去,总觉得没什么用。” 程林想要说话,被丁琬拦住了。 “曲叔吃晚饭了没?” “没呢,一会儿你婶子往这送。”曲老汉笑着回答。 丁琬又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便拉着程林走了。 走出一定距离,见她噘嘴不吱声,轻笑着道: “咋,你还生气了?” “能不生气嘛!啥叫‘整一帮做爹、做爷爷的去没啥用’?有没有用,也不是看当下。” 丁琬理解的拍拍她的手背,安抚说: “好了好了,你跟曲叔较啥真。他不过说出了大家的心中所向,并没有错。” “可是……” “可是啥?三个月后自然就有效果了。你想想,等第一批上夜课的人学完《大周律法》,以后再有个绊嘴、吵架的事儿,直接去衙门告,不比两个人私底下动手完再去衙门要好得多。至少有理的始终有理,不会变成跟人家动了手,县官和稀泥。” 程林听到这番话,眨巴眨巴眼睛,没再吱声。 就因为大家对律法的懵懂,很多时候双方拌嘴,过激动手,有理变成了没理,然后到了县衙,就被县官连劝带吓,直接都撵回了家。 各地县官皆是如此,就是京兆府衙,掌管京城上下老百姓的事儿,亦是这般。 老百姓的事儿,只要没上升到人命,根本不会重视。 二人到路口时分开,程林回家开始做饭。 眼前着天气越来越暖和,所以家里留的那些肉,就要抓紧吃掉。 正好今日下工早,程林把那一条子五花肉全都切了,又把干豆腐切条、系成扣,留着下锅。 这还是跟思韵私房菜学的,那边的红烧肉,里面会下鸟蛋,豆腐扣,还有五花肉。 鸟蛋不容易得,但干豆腐应有尽有。 焖上米饭,另起炉灶先下肉,煸炒出油。 家里人口轻,这一条子五花肉能吃两顿。明儿一早热热,拌上米饭,刚好。 添汤扣盖,程林琢磨丁琬走时说的那番话,心里开始犯了嘀咕。 如果真是那样,那她去学一学也很好。说起来她没有正经的念过书,就是跟丁琬、丁文江学的。 这样的夜课…… 正想着,院子里传来声音—— “娘,我回来了。” 程林忙起身,走到厨房门口,说: “累不累,中午睡觉没?” “不累的娘,我中午睡觉了。先生说了,要好好休息,才能有精神继续读书。”张鸿说话间走到跟前,蹭了蹭程林的衣襟,小小撒娇。 说到底他年纪也不太大,正是恋娘的时候。 程林满足的摸着他的后背,轻拍两下,道: “进屋把夫子留的东西写了,一会儿咱们吃饭。” “好。”张鸿应下,笑嘻嘻离开。 张青山过了一会儿才回来,他得把马车送回酒坊那边…… 第1260章 人情债太难了 进到厨房,刚巧程林掀锅盖下豆腐扣。 闻着喷香的气味,张青山咧嘴道: “哟,做红烧肉了啊!” 程林没有抬头,一边翻炒一边说: “天儿越来越暖和,留的那些肉得抓紧吃,坏了可惜。” 重新盖上锅盖又道: “还剩那么一大块后鞧呢。” 张青山搬把凳子来到跟前,不在意的说: “那有啥,等会儿把肉拿进来切了。你多放盐炒了,装进坛子也能吃一个多月。” 就像炼油那样炒了,做菜的时候舀一勺子,有油有肉,特别香。 程林自然知道可以这么做,只不过这盐……太难了。 京城这边对盐的管控,要比辽东严太多。 每家每户,可丁可卯,多一点都没有。 如果不计划着用,有可能剩下的几天,就没有盐炒菜。他们来此这段时间,每个月固定那些盐。 即便他们吃的很清淡,但每月省下来的,也没有多少。 据酒坊本地百姓说,一年到头,唯一一次能多买盐的时候就是入秋之后。 冬日里菜不多,家家户户都要腌些咸菜,也只有这个时候衙门才能多卖一些。 察觉到媳妇的犯难,张青山笑着拍了她后腰一记,道: “傻瓜,盐的事儿不用担心。我虽然不管家里采买,但家里有多少东西我是知道。酒坊那边过些日子不是要做腌肉?到时候咱们从酒坊那买一些就是了。又不是不给钱。” 程林恍然大悟,不住颔首。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红烧肉做好,程林又切了半个咸菜疙瘩,张家开饭了。 吃饭时,会问张鸿一些白天发生的事。听着孩子的回答,便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 虽然在丁文海那边不会受委屈,可当娘的心,总是放心不下。 “……巧姐儿把森哥儿的肉吃了,森哥儿撇嘴,但是没哭,可坚强了。”张鸿说话间上扬嘴角。 程林心里明白,他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夹肉到他的碗里,转移话题说: “你的纸笔可还够?” “够,还有很多,二叔爷爷也给了呢。” “不能总要二叔爷爷的东西。”程林提醒。 张鸿一脸无奈的看着母亲,耸耸肩,道: “我也推辞了,可二叔爷爷就给,我也没法子啊。” 张青山“呵呵……”轻笑,拍了下儿子的肩头,说: “没事儿,二叔爷爷给你啥就拿着,但拿了得回来告诉爹,爹这边好还人情。” 即便人情已经堆积很多,不是那么好还,他们夫妇仍旧记在心里,一点一点的还人情。 欠债好还,人情是真的太难了。 程林吃饱放下筷子,看着外面的天儿,道: “他爹,明儿我打算去上夜课,回来做好饭我先吃一口,然后就走。” 张青山愣了一下,不解的瞅着她,问: “你上啥夜课,不是让他们去上吗?” “活到老、学到老。”程林靠墙轻声解释,“既然有这么个机会,我也想去试试。再说我现在记的账,都是跟琬儿学的,并不正规。很多东西,我记得我知道,但旁人看了未必知晓。” “那也不用……” “爹,你跟我娘一起去。”张鸿附和着说。 三两下把碗里的饭吃完放下筷子,又道: “爹,你跟我想虽然都是酒坊的管事,可你们肚子里那点墨水根本不够。虽然做管事不需要你们做文章,可好歹也得多认些字。更何况我娘是管账的,的确要好好学一学。” “你们俩都去,晚上我回来自己热饭吃。如果你们回来的太晚,我就自己放被睡觉,不用担心我。纸笔咱家有的是,你们没事儿也把字练练,我娘的还行,爹你的字实在太丑。” “我又不用考状元,我练字干啥。”张青山下意识拒绝。 打小最怕的就是念书,每次跟徐永涵去找丁文江,都是被薅着脖领,根本挣脱不开。丁伯也是看出他排斥,所以后期对他要求并不严格。可偏偏徐永涵不成,隔三差五就抽考,答不上来就挨踢。 迫于这种压力,他面前认了些字,当然现在得到了用处,不过让他继续学,他可没有那个想法。 张鸿看出父亲排斥,语重心长的道: “爹,如今咱们酒坊所有的人都去上夜课。等三个月以后,大家都会认字了,要是写上一个你不认识的字,可别人都认识,你咋办?你别忘了,你可是管事,要有威信。” “我管的是酒坊,又不是念书。” “现在大家都服你,一开始服你是因为啥?” “因为我是酒坊管事,他们不听话,我不给记工。” “才不是。”程林摇头,“是因为你会认字,他们的名字还是你指给他们看的。” 张青山瞅着他们母子俩的样子,挠挠头,不情愿的说: “行行行,我去,我去还不成?先说好啊,万一我听着没意思睡觉了,可不能怪我。” “你敢睡觉,我就敢掐你。”程林煞有其事的威胁。 她是铁了心要好好学,不止是记账,蒙学那些她也要好好念。回来没事儿练练字,省的一到发工钱写名册的时候,让丁琬、致远、儿子他们帮忙。 是夜,夫妻俩双双躺下,张青山不解的看着媳妇儿,小声问道: “你为啥非得去念书,你又不能考科举。” 张鸿住在隔壁,即便如此,夫妻俩说话仍旧很小声。 “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我念书是为了科举吗?我就想自己多认些字、写字漂亮一些、账目记录清楚一点。你没看到今天琬儿说话的时候,那些人的目光?他们可都各个摩拳擦掌等着做账房。” “那能咋地,你是自己人,到时候还得以你为首。” 程林气的狠掐他胳膊一下,满意的听着他倒抽口凉气,这才又道: “那不一样。人家是正规记账,我这是半路出家。如果跟他们的不一样,那到时候我可就没法管人了。你忘了族长、里正他们常说的了?得让人‘信服’,啥是信服?你得比人家强,比人家懂。” 话说到这儿,程林侧趴着面对他说: “咱俩都有底子,学的肯定比他们要快,没事儿咱俩练练字,不说写多么多么好,但总要大小一样,规整一些吧。” 看着妻子跃跃欲试的样子,张青山无奈的“嗯”了一声,把人搂在怀里。 说那么多,不过就是想让他好好学,不过在学之前,他得要些甜头。 自己的媳妇自己了解,真要是学起来,肯定各种借口不让亲热,他得趁着这个机会吃个够本…… 第1261章 发作 “动荡”那么久的学堂,终于要迎来它的第一趟夜课。 新建区教夜课的夫子姓董,是一个二十年的老秀才。 因为教的都是成年人,所以在年龄上,就要压得住他们。 一个一个大老粗,但对于年长的尊重,还都是有的。 夜课采用大人数上课,特意把库房腾出来,摆了好些桌椅,屋内也点了很多蜡。 条件艰苦,但只要来上课的人多,夫子也是高兴的。 快到上课的时间,人员陆陆续续过来。 当菀茗韶华的人看到张青山夫妇都来了,一个一个全都愣住。 “张管事,你怎么也来念书?你不是认字嘛!”陈大举纳闷的问着。 不止他疑惑,其他人也纳闷。 程林从位置上起身,笑吟吟回答: “我们虽然认字,但认的也不多。如今有这个么好机会,当然不能错过。活到老、学到老嘛。” 众人听到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 两天后,“菀茗韶华管事跟账房上夜课”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新建区。 尤其是其他作坊那边,一个个就跟幻听了一般,满脸不解。能做管事、做账房,本身就得会认字。这样的夜课,完全没必要去上,他们为什么要浪费时间? 不管旁人怎么说,程林每天都坚持去上夜课。张青山偶有懒惰,可见媳妇儿都这么拼,他也不好意思拖后腿。 他们俩不仅多认字,回来还要练。总是熬到深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真的要考科举呢。 张鸿见到双亲这么有拼劲儿,他自然也不能懒惰。 一家三口凑到一起,练字、念书,互相比着来,氛围特别好。 七天后,作坊上夜课的出席人数开始下降。连续下降八天,户部高兴了,把各个作坊的东家,拉去谈话。 作坊归户部管,学堂也归户部管。 夜课出席人数减少,这般不识好歹,自然是要过问。即便户部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样的夜课不过是走走形式,给皇后撑面子。可不管怎样,这个面子都得给人家完满了,毕竟那是皇后。 集体谈话,户部这边的人可是相当不客气。 什么“不识好歹”、“不识敬”等,全都往外招呼。 听得各个老板,满脸通红,垂头丧气,不敢吭声。 其实大家有一肚子话要说,可这个头谁敢冒? 冒了,日后就别想在这边混了。 踏踏实实挨训半个时辰,户部这边话锋一转,又开始表扬。 表扬的是菀茗韶华,人家作坊出席人数保持稳定,少有缺席,自然要受表扬。 今儿来开会的是丁文海。听到自家作坊受表扬,那自然是十分高兴。 散会后,各家作坊老板把丁文海围了个水泄不通。 就想问他们家是怎么做到那么多人全都出席。 那日丁琬去酒坊时,他并不在,所以也不知道选拔“账房先生”一事。 但张青山两口气都去上夜课,他觉得是这个么原因。 “……我觉得是这样吧。大家看他们俩都去上夜课,其他人自然就不好不去了。” 丁文海随意说着自己的揣测,其他老板听了,纷纷效仿、回去要求。 这刻苦了那些账房跟管事,明明一天事儿就不少了,还得去念什么劳什子的夜课。 都是学过的玩意,再学还能学出花? 坚持了几天,随后便不去了。他们不去,其他人就更加不去了。 又过去半个月,有的作坊出席人数连一半都没有了。 董夫子倒是好心态,每天都按部就班的讲课,不迁就谁,不等谁。 白天学堂就是前车之鉴,他要引以为戒。 更何况菀茗韶华这边态度特别好,每个人都认真,听有时散课还有人跟他继续请教。 没有夫子会不喜欢认学的学生。对于他们的疑惑,董夫子耐心解答,有时结束都得是一炷香后的事情。 每每朝廷那边过来查点人数,董夫子对菀茗韶华的出席、上课的态度,都夸赞有佳。至于其他作坊,董夫子不会告状,但也不会包庇。 如此一来,户部这边隔三差五就把出席查的作坊东家聚到一起,点名开骂。 面子给了没有用,那就直接开怼。最终的一次,就是在讲《大周律法》之前。 如果不发一次狠威,大家错过了解律法,这夜课上的就没有意义。 这天挨骂结束,廖明航终于扛不住了。 上车黑着脸,扔出“去徐家”三个字后,坐在车里闭上眼睛。 想着刚才开会那人的嘴脸,他真恨不得上去跟他辩论。 上夜课是朝廷的好意,但这好意人家不领,他们有啥法子。 人家是去作坊做工赚钱,做工时间内,让人家做啥那无可厚非,必须遵从。可做工时间外,还能强制要求? “官”字两个口,舌头无骨任你哟! 难,太难了! 马车终于停下,廖明航不等车夫把门拉开,自己直接推开,蹦下马车。 管家是认识他的,见人来了,忙走上前,拱手说: “小爵爷,您怎么有空过来?” “姑母在家吗?” “夫人在家,小的这就着人去通传。” “你去吧,我在后面慢慢走。”廖明航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脚下生风,一点慢的意思都没有。 管家见方向直奔后院,催促着小厮快点。 “不知小爵爷您怎么这般着急?可是……” “火上房了,不急不行。”廖明航大踏步往前。 管家跟了一会儿,气息就有些不稳了。 瞅着跟前各自高挑的小爵爷,喉咙微动,心里猜测这到底是怎么了。 打交道不少次,但从没见过他这般着急。 刚踏入后院,小厮就急匆匆出来,见人到了,拱手开口说: “小爵爷……” 话没说完,廖明航直接进屋。 后半句话也不用说了,直接哽在咽喉。 屋内,廖明航沉着脸走到跟前,拱手行礼—— “给姑母请安。” 丁琬挥手,让佩文、翠云带着孩子出去,指着一旁的位置,道: “坐。” 廖明航撩袍坐下,一言不发。 丁琬倒也没有着急,倒杯茶给他,说: “喝口水,顺顺气。” 第1262章 解决问题 廖明航哀怨的瞅了一眼茶杯,端起来直接喝。 好在已经晾一会儿了,不然非得烫着他。 丁琬见状,把桌子上准备好的奶糕推给他。 “吃些甜的,心情会好。” 廖明航放下杯子,很狠撇嘴—— “吃啥都不会心情好。当初讲的是上夜课自愿,现在倒好,嘴上说着‘自愿’,实则还是‘强迫’,这不是又当又立?” 哟,梨园的戏没少看呢,这话聊得,明显梨园剧目里的话。 丁琬知道这些日子户部总找作坊那边的麻烦,可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朝廷出钱免束脩的让大家去上夜课,一个一个不领情、不出席、自暴自弃。如果是往常,爱上不上,谁都不会在乎。 但现在朝堂盯着,户部因为领略了皇上的意会,所以才对夜课出席人数,抓的特别严苛。 “你也别生气,不单单只是你挨骂,那么多人挨骂呢,怕什么?再说你是小爵爷,他们不敢、也不会真的就指着你的鼻子骂。” 廖明航一听这话,嗤鼻摇头。 “姑母,我是顶着个‘小爵爷’的名号,可谁又真的把我当成爵爷一样恭敬?没有实权、商贾出身,呵呵!” 丁琬心疼的望着他,明白他心中苦闷。 如果没有出那件事儿,他兴许此刻也能考个秀才甚至是举人。 往往事情就是…… “明航,姑母知道你心里憋闷,但此事总得往好处想。让他们去上夜课,不做睁眼瞎,熟知我朝律法,本身就对他们有好处。” “可人家不想学啊!”廖明航挠头,“姑母,你说的这些大道理我懂,作坊那些做工的人也懂。可懂是一回事,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谁都明白“睁眼瞎”的难处,可每天上工已经很累,晚上还要去学堂动脑子。 以前只是身体累,如今再加上个脑子累,谁能愿意? 廖明航颓败的趴在桌上,长叹口气又道: “我觉得我已经很配合了,但总不至于我天天看着他们去学吧。就算我看着,人家在那坐着不往脑子里记,不也白搭?竟弄些表面功夫,一个一个全都吃饱撑的。” 丁琬瞅着他的样子,试探性问: “户部那边给下死命令了?” “啊,可不。”廖明航咬牙撇嘴,拍着桌子嘀咕,“又不能科举,逼着人家学啥,我都不好跟他们提。” 丁琬搬椅子往旁边挪了挪,说: “明航,其实这事儿很好解决,就看你想不想。” 廖明航一听这话,“扑棱”一下坐直身子,道: “姑母,我来你这就是想听你的解决法子的。我按照酒坊的做法,也把管事、账房扔过去了,可没有效果啊!” 丁琬不住点头,明白的说: “我懂、我懂、我都懂。这事儿其实特别好做。酒坊人数上的出席,不是因为张青山夫妇也去学,而是我说了,会从他们中挑选账房先生。你该知道,我酒坊的账房只要一个,我没要那么多。趁着这次把人补齐,到底是自己培养出来的,用着放心。” 廖明航这下知道为啥那些人每天按时去上课了。 原来,有“账房先生”在那鼓励着! 深吸口气,细细琢磨,说: “可我作坊账房、管事全都配齐了啊!我这咋弄呢?” “不是打算在昉州、廊州都开吗?那就从里面人选拔呗。” “可是……让他们背井离乡,他们能愿意吗?”廖明航还是有所顾虑。 不说旁人,就是当初他们一家选择上京,也是一起商议了好久才定下的。 丁琬也理解他的顾虑,而且人生地不熟的扔个外地人去做管事,很多事情都铺排不开。 但不安插自己熟悉的人,冒蒙在当地请一个,问题也是一抓一大把。 “明航,管事、账房这个事情,我认为还是选择自己熟识的比较稳妥。就如同你现在的作坊,大管事是你从辽东带过来的。难道你是想开新的作坊,把他派到那边去?” “我是这么想的。”廖明航没有隐瞒。 即便现在作坊用的人,已经超过一年,可他心里最信任的,还是当初从家里带出来的那几个。 丁琬理解的点点头,笑着又道: “即便如此,你的那几个人也不够两个作坊分。倒不如从现在开始培养。你每天都去作坊,对于你手里的人不说十分了解,也能了解七八成。把这个事儿说了,然后看你心中那几个是什么反应。” “总之,你得先把大家的积极性调动起来,这样户部那边你好交代,廊、昉二州的作坊正式开始运作,你手里也有人。至于到时候他们愿不愿走,你当初能从辽东带人过来,相信也能把本地的带出去几个。事在人为,先把户部那边解决了。” 廖明航茅塞顿开,不住颔首。 “好,就听姑母的,我现在就去……” “不着急,这事儿等要下工的时候你再说也不迟,我这会儿有个事想先跟你通个气。” “啥啊?”廖明航随口问着,心情大好的捏起一块奶糕,送入嘴里。 最烦的事情已经解决,现在吃嘛嘛香,胃口特别好。三两下解决奶糕,美滋滋倒茶、喝水。 丁琬等他喝完水,这才开口说: “你娘为了你的亲事,找我不止一次。” 廖明航刚要送嘴的奶糕,闻言不动了。 “姑母,咱俩可是一伙儿的,你不能把我卖了。” 虽然二人差着辈分,但他把丁琬就看做好友,什么事儿都跟她说。 尤其是自己的终身大事,老早就告诉她,不着急,没想找。 丁琬又岂能不懂他的想法?不过是现在碰到了合适的人,她不想他没看就放弃。 “我知道,我知道,我能把你卖了?如果我想把你卖了,我老早就跟你娘说了,还能等你来找我?” 廖明航一听这话,顿时放心的吃起了奶糕。 只要不卖他就行,至于其他的,不用担心。 丁琬思索片刻,脑子里组织好语言后,这才开口: “是太傅家二房的庶女,梁诗雨。” 廖明航想都不想,直接挥手。 “姑母,这人就算了吧,太傅府出身,我娘都不能同意。” 第1263章 您可不能胡乱想 他亲娘虽然着急他娶妻,但绝不容许娶个“祖宗”进门。 太傅府的孙女,甭管嫡的、庶的,那都是高门,他们家庙小,容不下! 丁琬猜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语重心长的说: “你也别着急拒绝,听我把话讲完。你该知道,我在京城,能不跟他们打交道,绝对不去露面。所以我对京城的贵女,并不熟悉。更何况你跟你娘的要求很明确,不要高门大户。” “但你也知道,你是小爵爷,虽然是末等的爵爷身份,那也是先皇御赐,不能小觑。真给你找个寻常人家的姑娘,甭说你们愿不愿意,就是礼部那边也不能同意。你可别忘了,你成亲不是只有你们家做主,礼部那边也要记录在册。” 廖明航看着手里的奶糕,顿时觉得不香了。 他心里知道这个爵位是怎么来的,所以从来没把自己当成小爵爷。可刚刚那席话说的很清楚,不管被不被人重视,那都是先皇御赐。真要成亲,礼部那边肯定是要参与的。 “明航,你是个聪明人,你该知道你这样的身份,娶不了寻常人家的子女。” “但我心里也清楚,那些来我廖府前提亲的,很多都是冲着你们这边,我不能应。”廖明航很有自知之明。 丁琬欣慰颔首,满足的说: “姑母没白疼你,所以你的亲事,姑母也是慎重又慎重。我可以拍着胸脯说,对于你的亲事,我注重的程度不亚于日后我给致远张罗。” “我信。”廖明航重重点头。 从他们家出事儿到现在,丁琬一直忙前忙后,这份情他们廖家怎能不记? 就是徐致远对他,也是当成亲表哥那般相处,有什么好事儿都想着他,那里有猫腻,也第一时间提醒他。 “姑母,正如你对我这般的心境,我自然也是处处为你们着想。可是这亲事……太傅府的门槛实在太高了。即便是庶女,我也觉得……不合适。” “那你觉得是委屈了自己还是委屈了对方?” “当然是对方。”廖明航不假思索的回答。 见丁琬撇嘴的动作,嗤笑着又道: “姑母,您就别捧着我了。是,我这个爵位是先皇御赐,可咱心里都清楚,廖家主营商贾,我这个爵爷又不能世袭,就是这辈子的荣耀罢了。梁府不一样,即便是庶女,她同辈的兄弟各个出息。大房嫡女更是跟辰郡王府的世子做亲,前途无量。” “她虽是庶女,可娘家雄厚。即便日后嫁给人做填房,那都得正四品往上的官员打底。即便不是填房,那也得是正三品往上府里的庶子吧。那才是门当户对,我这……不行的!” 丁琬见他如此妄自菲薄,长叹口气,郑重的说: “明航,咱娘俩不来虚的,你跟我说实话。你是真觉得配不上,还是不想娶。” “哎哟我的姑母啊,这不是我想不想娶,是人家压根不会看上咱们。再说我自己本身也不想找这么个贵女过门。那可太傅的孙女,我是能说还是能讲?” 话说到这儿,廖明航骤然起身,走到她跟前蹲下来,又道: “姑母,我在你心里是最好、最出色的孩子。可在梁府那边,我这可啥也不算啊!” 丁琬深吸口气,摸着他的发顶,轻笑着摇了摇头。 “说来说去,你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这不明摆着嘛,姑母。”廖明航说着说着自嘲笑了,“就算是梁府的庶女,我也配不上。旁的不提,就我去找官媒上门说亲,只怕那官媒,背地里都得说我自不量力。” 在京城,大官一抓一大把,而他虽说是皇封的爵爷,可没有实权,到底说不得太高门的亲。 总而言之一句话:高的,攀不起。低的,礼部那边觉得不合适。中不溜的,人家还想往上走走,不可能看中他一个开作坊的爵爷。 自嘲的笑容,让丁琬瞬间心疼。摸着他的愈渐成熟的脸儿,轻声说: “你的顾虑不是、思虑,不是没有道理。但这门亲,是皇后娘娘跟我讲的,我认为可以做。” “皇后?” “对。” “娘娘跟姑母是闺房密友,侄儿就算是个平民,人家看您面子,也得给我往高了抬。” “你这孩子,咋就知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好歹你是爵爷身份,娶个庶女已经是委屈了你自己,好在梁府有些门楣,更何况这丫头我侧重打听过,是个聪明的。” 廖明航看着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眉头紧锁,试探性的道: “姑母,你是不是心里已经决定把这个人选,推到我娘跟前?” 见她不吱声,廖明航长叹口气,起身回到位置上坐下,又道: “哎哟我的亲姑母啊,您说您已经有了人选,还搁这儿问我干啥呢!我说了半天,完全白搭,您都决定了,还论啥嘛!” 丁琬气的差点没倒仰。 这个死孩子,咋还不领情了呢! “你这是什么话,是你娶媳妇不是我。即便我挑了一个可心的,那也得你看上、你娘相中。你娘那边托我办事儿,我只是给个人选,行不行看你们,啥叫‘我已经决定了’?我决定好使?我说让你娶就娶?” “那是啊,你是我姑母啊,你说的话我当然照做啊。”廖明航脱口而出,连想都没想。 丁琬觉得脑仁儿疼。 这要是徐致远,说啥都得上去拍两巴掌。 心里清楚这孩子没有旁的意思,可到底听着不舒服。她是真心觉得梁诗雨不错,才想着让他去了解、提前熟悉一下,做个准备。如果她单纯只是为了自己这边着想,随便找户人家就是了,何必这么费劲。 京城高门大户不少,外派的更多。外派官员不带家眷的,更是比比皆是。 一根筋的廖明航突然想起什么,忙不迭看着丁琬,道: “姑母,你可不能胡乱想啊。我那么说……我就是……哎呀,我知你对我们廖家的心,也只姑母对我的重视、爱惜。我刚才没旁的意思,就是想着你是我姑母,你选中的姑娘必是好的,不会委屈我,我……我……” 越说越混乱,越说越心慌。 丁琬瞅着他冒冒失失的样子,无奈摇摇头,说: “眼瞧着就要成亲的人,看看你这个样儿,丢不丢人。” “在姑母面前,有啥可丢人的!” 第1264章 总觉得不靠谱 廖明航双手托腮,一脸无辜的瞅着丁琬,又道: “姑母要是觉得梁诗雨好,那我回去着重留心便是。若我对她有眼缘,那我必然跟姑母开口。反正姑母离京还要有些日子,我一定尽力把事儿做了,不让姑母走了还挂心我。” 丁琬笑了下,没有异议的点点头。 “梁府二房掌管他们家族的所有铺子,是梁府这一辈里,相对较弱的一股。梁诗雨是个庶女,能在去年及笄到现在,亲事都没有被提上日程,可见她也是个聪明的。” 廖明航心知她想说什么,“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丁琬转悠着茶杯,闲话家常又道: “你心里明白,这样的人家必然水深火热,但凡没有点心思,早就被推出去‘和亲’了。如今你腐宅后院,需要的正是一个聪明的贤内助。梁诗雨就好比是一把刀。用好了,所向披靡。用不好,伤害自身。” 廖明航心知她的良苦用心,可娶这么一个聪明的女人,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忌惮。 依他的想法,就这么一直拖着。等他把家宅稳定了,到时随便找个有姿色、家室一般的女子为妻即可。每月给她些银钱打理,其他家中大权仍旧掌控自己手中。可计划的很好,但明显现在拖不下去。 每天上门说亲的官媒不少,可一个个都心怀鬼胎,根本不能答应。姑母正是明白廖家现在的处境,又察觉到了他的想法,这才出手帮忙。 梁诗雨他不熟悉,太傅府就更加没有交集。但如果这女子真的是个聪明人,也一心想要跟他过日子,那或许…… “姑母请放心,这把刀无论怎么用,刀锋都不会对着我。” 丁琬恬淡的上扬嘴角,以过来人的口气道: “姑母希望你们能两情相悦,人刀合一。夫妻之间相处,亦亲亦友。你只要真心待她,她必然不会辜负与你。女子嘛,还是依附于男人,过门以后你就是她的天,好好对她必然不会错。” 廖明航面色通红,轻声抗议的说: “姑母,这八字还没一撇呢,说这些为时尚早。” “噗嗤——” 丁琬没忍住,笑出声后道: “行吧,行吧,你面皮薄,我点到为止。听说这位梁诗雨姑娘每月十八会去凤台寺上香,有空你也去给你娘求个平安福。” 这话说完,廖明航急忙起身,扔下一句“姑母歇着”,便匆匆离开。 原本就是个建议,再说下去就得成为事实,太快了,太快了,他扛不住。 丁琬看着他急匆匆的样子,好笑的摇了摇头。 片刻后佩文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小爵爷怎么急匆匆的呢?” “害羞了。” 佩文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眉骨微挑,上扬嘴角,笑了。 不管是男还是女,只要涉及终身大事,都会害羞…… …… 廖明航离开徐家后,便趁着作坊下工的时候,把所有人召集一处,说了他要从中挑选管事、账房的决定。 一石激起千层浪。 做工的人,觉得不可思议。 管事跟账房,觉得莫名其妙。 从这里面挑人,那他们这些请来的怎么办? 其中一个绷不住,直接开口问: “东家,咱作坊不缺管事跟账房先生,您从这里面挑,放哪儿呢?” “是啊东家,咱作坊不缺人啊!” “……” 有一个开口的,接二连三就有更多人跟着符合。 廖明航也没着急,等他们声音逐渐减小,这才又道: “我廖家作坊岂能只开京城一家?昉州、廊州都开始组建,需要的管事多了。只要你们中有识字且有能力的,都有机会提拔。” “哟,这意思是要去外地啊。” “那能去吗?咱可是京城人。” “哎,你去不?” “我不知道啊,没想好呢……” “……” 众人窃窃私语,仿佛马上就要走了一般。 廖明航看着众人,继续又道: “总之,涨工钱的机会就摆在这儿,学堂那边也给大家开了方便之门。只要你们大家想去,就趁着现在好好去上夜课。皆是通过选拔,派去外地,那都是我的心腹,就跟廖安管事在咱作坊的地位一样。” 说完,廖明航冲廖安点点头,大踏步离开,头也不回。 还有人想要问上一问,可都被廖安管事给拦下了。 “好了好了,你们现在问啥都没用。就是真的找管事,你们一个一个谁会认字、谁会记账?赶紧好好上夜课去吧。那两个地方的作坊建成,咋都得半年以后,时间很充足,就看你们自己把握不把握。” 大家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转身往家走。 以前上夜课没有啥用,可现在不同了。东家明确表示有管事、账房等着提拔,只要认学、肯努力,那就是有机会。 当天晚上的夜课,廖家作坊这边的出席人数,一改往常的低迷。 董夫子觉得莫名奇妙,但能来上课,他很高兴,继续昨天的内容往下讲。只不过这天下课以后,董夫子被人缠了一炷香的时间,着实头疼。 廖安特意躲在不显眼的地方观察,等最后一个人离开学堂,这才满意的上车离开。 回到廖府,门房小厮老早就等在那里。 “安叔,爵爷在书房等您。” 廖安颔首,大踏步朝书房方向走去,敲了敲门,推门进屋。 “爵爷。” “回来了。” “是。” 廖明航指着一旁的位置,道: “安叔坐这边,今儿学堂那边的夜课出席人数如何?” “去了八成。”廖安回答,“散课不少人围着董夫子问落下的知识。” 廖明航长松口气,靠着椅背,道: “可算是能交差了。” 廖安闻言,担忧的问: “爵爷,您真打算从这些人里选管事跟账房吗?他们……老奴总觉得不靠谱呢。” 廖明航仰头看棚,“呵呵……”冷笑两声,说: “靠不靠谱看他们。若真的有能力、有本事,用了也无妨。若是不靠谱,到时候不用也就是了。我现在要应付的是户部那帮祖宗。每次过去,跟孙子一样挨骂,我可受够了。” 第1265章 拐着弯的埋汰人 廖安见状,心疼的说: “都怪老奴不好,若是老奴能……” 话没说完,廖明航挥手打断。 “他们心知作坊是廖府的,故意找我麻烦,与你有啥关系。说到底这个小爵爷还是碍了某些人的路。” 大周朝大到“国公”小到“爵爷”,都是有数的。 廖明航占了这个位置,自然就有人坐不得这个位置。以前在辽东离得远,想刁难没有机会。如今来到京城,那自然是躲闪不掉。 不过他也看得开,被刁难还是自己这边有把柄。如今出席人数解决了,户部那边再找麻烦,那可就不管着了。 见他还一脸阴郁的样子,廖明航“哎呀”了一声,说: “安叔你无须自责,都说了跟你没关系。若安叔闲着没事儿,帮我去打探个人?” “谁?爵爷吩咐。” 廖明航脸儿有些热,挠了挠头,道: “太傅梁府的二房老爷、少爷,你都侧重打探一下。” 梁府? 廖安惊讶,见他面色通红,瞪大眼睛,说: “爵爷,可是……” “嘘——别声张。” “是,是。”廖安不住点头,兴奋的双手互搓,有些期待。 爵爷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但因为一些原因,迟迟不能张罗。 如今他主动提及,相信也是老爷在天有灵,帮忙促成。 如果不是因为此刻天黑,他恨不得现在就出去查看一下梁府二房,到底是什么样的背景。 廖明航又多嘴嘱咐了几句,这才起身去后院给母亲请安。 一连数日,新建区学堂上夜课的人数稳定,情况一片大好。户部惊讶之余,也不忘进宫告知情况。 皇上听了满意,不止口头嘉奖了学堂,还特意让户部拨一百套文房四宝过去,分给认真念书、上课的人。 京城一共开了三所免束脩学堂,城里的两所情况还不错,唯独这新建区有些费劲儿。 如今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坚持下去,如果三年后没什么起色,那是关掉也就说得过去。 户部这边不被好麻烦,其他作坊也就好过很多。 一晃徐家二少爷就要过百天了。 这日子对小孩来说,可是意义重大。徐致远老早就跟羽林卫那边打好了招呼,这天窜休。 吃晚饭的时候,徐致远说了自己给弟弟白天的安排。 无外乎就是去别庄,烤个羊,正好春日阳光明媚,一起去户外踏青、散心。 “……这些日子,森哥儿、遥哥儿他们念书也辛苦了,我是想着那日好好带他们出去放松,顺道住一宿,第二天中午回来。” “都在别庄住?” 徐致远点头,看着满眼放光的二弟弟,笑着又道: “我窜一窜,能休三日,十九那天我先过去一趟,简单安排。娘这边就通知二叔姥爷、丁现舅舅就好。咱们二十当天辰时二刻,在城东门口集合。谭表舅跟萧叔父那边得二十当天下朝过去,咱们不用管他们。” 人家是正经的朝廷官员,每天都得上朝。 “至于青山叔叔跟婶子那边,婶子能过去,青山叔去不了。” 丁文海、程林都走了,张青山要是再走,酒坊可就群龙无首。 丁琬放下汤碗,笑着说: “也不一定非得这么隆重。就咱们跟你二叔姥爷、大现舅舅一起就成。” “娘,你不想麻烦,可人家真心想过来,倒不如都告诉一声。”徐致远处理的很圆滑。 褚颜那边他没告诉,是人家主动问的。这么上赶子给面子,难道还能驳? 丁琬也知长子的意思,没有异议的颔首说: “行,就听你的安排。” 徐致遥一听自己能玩两天,高兴的不得了。 虽然离二十还有几天,可这心里就有些长草了。 “啪——”后背被拍了一下,弄得小家伙愣住了。 “大哥,打我干什么啊?” “提醒你一下,别飘!”徐致远老神在在的挑眉,“这些日子但凡董夫子告你状,二十那天你都给我在家抄书,没有商量。” “……哦。”徐致遥忙不迭颔首,低头刨饭。 原本他是不怕徐致远的,可前些日子他在二叔姥爷家上课休息的时候,带着森哥儿、玥姐儿出去疯,忘了时间。以至于回来的时候,被董夫子罚站一炷香。 这也没啥,犯了错误挨罚正常,谁曾想回来以后,他被大哥罚抄二十遍《孝敬》。 本来是不想抄的,可大哥武力值太高,他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敢造次。 二十遍抄完,手都快断了,这还不算,又被拉出去操练一个时辰。本来第二天休沐,好好地休息日,他就如同烂泥一般,躺在床上,足足躺了一天。 打那之后,他就再也不敢放肆疯玩,更加不敢对徐致远的指令,有任何反驳。 因为这位亲大哥,是真的往死收拾他。 吃过晚饭,徐致远把丁琬送回主院,便匆匆来到书房。 书房内,徐致遥正乖乖练字,这是他每天晚上的必修课程。 徐致远走到桌前,瞅着方方正正的字,满意的不住颔首。 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放在桌上,道: “这是你赚的,用这个钱,给三弟买礼物。” 徐致遥闻言放下毛笔,一脸错愕的看着兄长,不知所云。 徐致远嘴角上扬,倾身弯腰,提醒着说: “你抄的二十遍《孝敬》,我帮你拿去书馆卖了,这是得来银子。” “抄书还能赚钱?”徐致遥惊讶出声。 忙伸手拿起荷包,倒出里面的钱。 二十个铜板,这能买什么? 徐致遥难以置信的瞅着亲哥哥,道: “哥,你给错了吧。那么大篇幅的孝敬,我一份就赚了一个铜板啊。” “你的字太过稚嫩,所以想赚钱,得多练字。”徐致远大言不惭的说。 知弟莫若兄。 这小子跟母亲一样,对银钱敏感。如果让他知道抄书能赚些银子,估计偷摸就得去做,所以他偷摸克扣一部分,只等日后再给他。 徐致遥掂量手里的铜板,故作大人一般的说: “想让我练字就直说,干啥拐着弯的埋汰人。” 徐致远轻笑,回到桌前看兵书…… 第1266章 我还能逼你成亲? 一炷香后时辰到了,徐致远放下兵书,徐致遥也放下毛笔。 兄弟俩默契的站起身,一同出了书房。 常随已经等在那里,躬身行礼,说: “耳房已备热水,二少爷请随小人这边走。” 徐致遥闻言不解,仰头看着亲大哥,问: “今儿不一起洗吗?” 往常他们除了徐致远值守不在一起,其余全都是一起沐浴,一起换衣,一起休息。 徐致远也十分不解,常随在旁拱手说: “大少爷,夫人在您房里。” 娘来了?徐致遥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哥,该不会你把我抄的书拿去卖掉的事儿被发现了吧。” 徐致远看着他煞有其事的样子,轻拍其脑门一记,道: “别胡说八道,赶紧去沐浴,一会儿我还得去呢。” “哦。”徐致遥揉着额头,发乖乖离开。 屋内,丁琬坐在桌前摆弄戒尺。这是徐致远亲自挑的木板,亲自打磨,亲自涂油。上面的“兄弟”二字,是他亲手所刻。 倒也没真的打在徐致遥的身上,顶多就是拿来吓唬。 “娘,这么晚咋还没睡?” 丁琬放下戒尺,仰头看着挺拔的长子,上扬嘴角。 “不困,把你三弟哄睡了,就过来你们这边看看。辛苦了,每天还要陪着那个调皮鬼练字。” “辛苦啥,不辛苦。”徐致远摇头,来到她身边挨着坐下又道,“我幼年练字的时候,娘都是一边陪我一边做女红。如今我长大了,陪陪二弟也是应该。” 说话间,茶水倒好,端到她跟前—— “娘喝水。” 丁琬接过来没动,而是一脸欣慰的瞅着他。 不说话,就那么干巴巴的瞅着,瞅的徐致远心里发毛,脑子里不停琢磨是不是犯什么错。 终于,他扛不住了。 “那个……娘,您有事儿就说呗,别,别这么瞅我,心里怪慌得。” “……啊。”丁琬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摇头说,“没啥,就感觉一晃眼的功夫你就长大了。说起来你的年纪……” “娘,小玮舅舅还没说亲,您就别着急我了。”徐致远急忙把话说死。 在羽林卫那边,不是没人打趣他,可他心里目标明确,暂时不考虑这些。 丁琬见他这么坚定,轻笑着道: “你瞎说什么呢,娘着啥急!你就是弱冠成亲,娘都不催你。” 徐致远一听这话,夸张的长舒口气。 “你啊,就是急性子,也不等人家把话说完。我是想说你这个年纪,让你在京城这边顶着,我心里过意不去,总觉得委屈了你。” “委屈啥?” “你还是个孩子啊。” “我哪里孩子了,我不小了。”徐致远急忙拍着胸脯,生怕被母亲小看了。 “那你说亲?” “那我还是个孩子吧。”徐致远赶紧示弱。 丁琬“噗嗤——”笑出声,摇摇头,道: “傻小子,我还能逼你成亲?遇到你自己喜欢的,不用考虑家世、背景,只要你喜欢就成。我今儿来找你,是想让你十九那天,去趟凤台寺。” “去凤台寺?干啥啊?” “给你弟弟求道平安福啊。”丁琬理所当然的回答,“我听说那寺庙的平安福很灵,而且很难求,你去看看,碰碰运气。求到了自然是好,求不到你就当溜达、散散心。” 徐致远听了颔首,看着门口不停比划手指的人儿,笑说: “娘,要不我带遥哥儿一起去吧。他一直都想给三弟找个礼物,这平安福由他请,可以不?” “可以啊,那有什么不可以。要不我同董夫子说一声,你带他们一起去。鸿哥儿就算了,他得念书,你婶子对他期望很高。” 徐致远赞同的点头,“正好把几个小的带走,董夫子也能多教一些东西给张鸿。” “那明儿你抽空去趟作坊,一来跟你婶子说一声,二来也问下学堂那边上夜课的情况。” “成,明儿我点个卯就过去。”徐致远满口答应。 事情说下,丁琬起身离开。 看着不远处衣角来不及隐藏的小家伙,轻笑着摇了摇头。 徐致远也看到了那衣角,恭敬地把人送出院子,这才转身回屋。 “哥,好哥哥,我就知道我不能白疼你。走,咱一起沐浴去。” 听着亲弟弟的胡言乱语,徐致远无奈的弯腰把人抱起,直奔耳房。 一夜无话,第二天吃过早饭,徐致远便去了羽林卫。本打算点个卯就走,没想到事情多,一直忙到了中午。 趁着吃午饭的时间,徐致远赶紧乘车去了新建区。 到了酒坊,这边已经开饭有一会儿了。张青山正跟程林、丁文海在谈事屋吃饭,见他来了,纷纷愣住。 丁文海放下筷子,纳闷的问: “你咋过来了?有事儿?” 程林那边催促张青山去给他打饭。这个时辰过来,铁定是没来及吃。 徐致远也没客气,挨着丁文海坐下,说: “没啥事儿,就是过来跟婶子讲一声,十九那天我带几个小的去凤台寺溜达溜达,鸿哥跟董夫子念书。” “啊,行,不用特意来告诉。”程林说着赶紧给他倒杯水。 即便徐家现在是做官的,可对他们家的尊重,一直都没有少。 丁文海一听去凤台寺,不解的问: “好端端去那干啥,通哥儿吓着了?” “没有,就是想给他求个平安福。不都说那边的平安福难求嘛,打算去瞅瞅,顺道带孩子们散散心。” 说话间张青山进来,身后跟着廖明航。 徐致远忙起身打招呼,接过张青山的饭碗。 高粱米饭,白菜炖猪肉。酒坊这边吃的很家常,隔三差五就吃炖肉。 廖明航把自己特意带来的丸子放在桌上,说: “刚巧我那边今儿炸了丸子,给二叔、青山叔拿一些。致远你尝尝,还挺好吃的。” “明航哥坐下一起吃吧。” “好啊。”廖明航没有拒绝。 两家关系好,所以他们之间相处的也不错。 吃饭时丁文海叮嘱徐致远,带孩子出去玩要多带些人。廖明航一听他要去凤台寺,警惕的打起十二分精神。 难道他迟迟没给姑母那边消息,姑母等不及了? 可这才多久啊,也没几天,至于那么着急?等徐致远那边结束这个话题,也没见他来问自己去不去,难道是他想多了? 细细琢磨,还真的是! 毕竟徐致远过来是突发性的,而他过来也随机的,更何况姑母特意说了,梁诗雨是每月十八去凤台寺,如果姑母真的故意安排,那他不该十九去凤台寺而是应该十八这天去。 想到这儿,用手肘碰了下徐致远,道: “十九那日我跟你一起,正好明皎也想出去散心。” “啊,成。”徐致远点头,低头刨饭。 第1267章 缘分挡不住 徐致远因为要带几个弟弟、还有一个小姨崽儿,所以一早便着手准备、安排。 孩子小,再加上又都是家里的宝儿,不能大意。 在京的这些日子,每三个月他就会去凤台寺给祖母供奉一盏长明灯。因此,他跟这边的小师傅、大师傅都很熟悉。 小师傅跟他年纪差不多大,见他过来告知十九要带孩子们上山静静心,顺道给弟弟求取平安福,不住点头笑着说: “阿弥陀佛,徐施主来的还真巧。前些日子一直在度化众生的师叔祖回来了,就定本月十九做一场法会,超度亡灵。法会结束会随缘一些平安福,到时贫僧替施主留上几个。” “多谢,多谢。”徐致远忙不迭道谢。 每次过来供奉长明灯,都是这个小师傅帮忙,所以他们彼此之间也算熟悉,关系不错。 “徐施主还可以把太夫人的名字写在长生牌上,替她超度,早日脱离这娑婆苦海。” 这么长时间以来,徐致远做最多的就是给祖母超度。他虽是个武将,可一涉及到亲祖母,他还是希望有天道轮回,能早日度化祖母投胎,重新做人。 耿氏的死,在他和家人那里,都是一根永远消失不掉的刺。 徐致远一听还能超度,不假思索的应下说: “那我还需要做什么吗?” “不需要了,施主如果有空,就跟着一起打坐,随喜功德,消灾解厄。” “好,我记下了。”徐致远双手合十,还他一礼。 凤台寺的平安福本就不好请,法会更是很难遇到。如今倒是巧了,一举三得,他跟高兴。 一得孩子们上山静静心、散散心。 二得能够把祖母的名讳填上功德牌,超度一番。 三得平安福,如果能多来几个,家里的孩子们每人一个,也是不错。 在这边稍作停留,便匆匆下山,回家安排。 十九这天一早,丁琬一边给徐致遥换衣,一边提醒着说: “出去以后要听哥哥的话,不许乱跑、不许大声说话。庙里都是菩萨,别惊扰了人家,知道吗?” 小家伙重重颔首,表示自己记下了。配合的伸胳膊,穿衣服,乖得不行。 为了这天,他可是期待好久,生怕有一个地方发生错处,再让母亲改变主意。 低头系衣带的时候,翠云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早饭备好,大少爷已经等在那里了。” 不等丁琬发话,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往外跑。边跑边系带子,仿佛去晚了,哥哥不带他一般。 丁琬看着儿子着急的样子,好笑的摇摇头。 到底是个孩子,一听说能出去玩,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一会儿你陪着出去吧。旁人跟着,我不放心。你跟曾嬷嬷、刘嬷嬷两个,就只盯着二少爷,其他几个孩子不用管,他们肯定也都得带好几个人。” “是,奴婢省得。”翠云满口应着。 丁琬来到前面,小哥俩已经站在门口等待。双双拱手行礼,十分恭顺。 一手领一个,边走边道: “什么时候出发?” “回母亲,吃过早饭就走。” “你作为兄长带他们几个出去玩,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磕着、碰着没啥,可千万别丢了。” 京城跟农村不同。 一个村落,很少有外人进村,但京城鱼龙混杂,丢孩子的事情偶有发生。 徐致远明白的点头,帮其拉开椅子,说: “放心吧娘,那边都安排好了,明航哥也去,我有帮手。” “明航?他怎么会去?”丁琬惊讶。 自打告诉那小子关于梁诗雨的事儿后,除了他让廖安侧重打听了一下梁家二房,其余可是什么消息都没有。 如今倒是奇怪了,竟然能主动跟着过去,想通了?不会吧。 面对母亲惊讶的神情,徐致远微微一怔,随后笑着道: “谁知道他怎么突然想着就要去。那天我在酒坊跟青山叔他们吃饭,刚好明航哥就去了……” 徐致远把那日发生的事儿,详细讲了一遍,倒也没什么隐瞒,完全没必要。 “……他说要去,我寻思那提前就去凤台寺看看,正好今日凤台寺做法会,我们去凑个热闹,随喜功德也是好的。” 丁琬轻笑,一边照顾儿子吃饭一边说: “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以为得下个月,没想到这个月就可以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徐致远有些丈二和尚。 迷茫的看着她,终于忍不住的问: “娘,啥‘有缘千里来相会’?谁啊?” “你明航哥呗。”丁琬笑着应话。 把掰开吹温的包子,放在二儿子的碟子里,又说: “你廖家婶子让娘帮忙给你明航哥找个媳妇。你也知道,娘接触的那几个,不是成亲了就是定亲,再小的也根本不合适。我便妥了宫里那位帮忙物色,她给找了一个,不过明航那小子迟迟没动,我都以为没戏了,谁曾想这小子今日跟你一起去凤台寺。” “……这中间有什么联系吗?定的谁家姑娘啊。”徐致远破天荒的追问起来。 换做旁人,他才不会多嘴一问,反正跟他没关系。不过廖明航不成,那是他们家的“债主”,虽然人家没当回事儿,但他的好娘亲,可是特别重视。 丁琬讲梁诗雨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略有些期待地又道: “……一开始见他没啥反应,我以为没戏了。如今看来是我太过着急。缘分到了,挡都挡不住,老话诚不欺我。” 徐致远嘴角狠抽,看着眼前十分兴奋的娘亲,提醒着说: “娘,你这具体为啥‘缘分挡不住’的解释也没说清楚啊!麻烦娘亲受累,给儿子解惑呗。” 瞅着揶揄自己的徐致远,丁琬“噗嗤”笑出了声。 好家伙,她光顾着“自嗨”,竟然话都没说全。 “是这样,那梁家姑娘每月的十九会上凤台寺祈福。下个月你廖家婶子生辰,我本打算那会儿明航没啥反应,我就告诉你婶子,让她出手引那小子上凤台寺,没想到这孩子倒是主动上钩了,你说是不是缘分挡不住?” 第1268章 看似如日中天 徐致远缓缓颔首,附和着道: “若这么讲,他们俩还真是有缘。那天我去酒坊是突发奇想,他送丸子也是凑巧,看起来这俩人有门呢。” “你也觉得可以?” “可以。”徐致远点头。 他虽然不关心这些事情,但梁家因为有个太傅每天进宫,所以他很是了解梁家的情况。再加上廖家跟他们家的渊源,所以选择梁家二房,是最正确的。 “我在宫里见过几次梁太傅,老爷子很不错,为人耿直,传授太子课业尽心竭力。” “太傅自是不用说,如果他人不行,皇上不可能让他为太子开蒙。我是想问……” “娘亲,您觉得您儿子会有那个荣幸,见上一见这梁家二房的庶女?”徐致远揶揄反问。 丁琬瞅着故作打趣的儿子,嗤笑出声,抻哆了句“调皮”,继续照顾他们吃饭。 她问的岂是梁诗雨,实则是想问上一问梁家现在三房之间的相处模式。不过显然这个问题有些超纲,儿子铁定不知道。 吃过早饭,又嘱咐了一番二儿子,这才放过小家伙。 “致远,今儿你机灵一些,如果真遇到了梁家姑娘,想法让她跟你明航哥独处一阵。” “娘,这事儿我做合适?” “怎么不合适,你鬼点子多,你来最合适。”丁琬不由分说。 徐致远揣着母亲的“嘱托”,心不甘情不愿的钻进马车里。 啥叫“他鬼点子多”、“他来做合适”,他有那么不靠谱吗? 唉,很是亲娘,一点招都没有。 马车晃晃悠悠往前,等停下的时候,车里一下多了两个孩子。 丁玥虽说辈分大,但到底还是孩子。只要是孩子,就喜欢找大的玩。 一看到徐致远,大刺刺的坐在他的腿上就不下来了。 任凭丁广森那么拽,就是一动不动。 徐致远瞅着怀里的小姨崽儿,无奈摇头,只能掏出提前准备出来的饴糖,每人分一块,然后谁也不抱。 小孩子嘛,有糖吃自然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快下车的时候,徐致远给他们三令五申,重复“不可乱跑”、“不可大叫”等要求。 三个孩子差不多大,纷纷点头,还保证互相监督。 监不监督不重要,只要别大喊大叫,扰了庙里僧人清修就好。 一路上山,三个孩子中,属徐致遥体力最好,丁广森次之,丁玥就爬了十几个台阶便受不了,让嬷嬷抱。 丁广森爬到一半,小口喘着粗气,停下歇息。 不得不说,顾芷伊把他教的特别好,即便是丁家第四代曾孙,但没有骄纵。徐致遥是因为这些日子一直扎马步、习武,体力很不错。丁广森能坚持到这会儿,而且不放赖,实属难得。 还有三分之一的时候,徐致远让人把他们俩全都抱着上山。 爬会儿意思意思也就是了,多爬会适得其反。 来到山顶,廖明航已经等在那里,一身青色衣衫,显得沉着、自持。 徐致远走到跟前,拱手行礼—— “明航哥。” 话落,一连串的小碎步,接着廖明航被三个孩子全都抱住。 廖明航弯腰,把丁玥抱起来,道: “今儿山上有场大法会,听说法会期间会随缘平安符,咱们来的早不如来得巧。” “是啊,挺巧的。”徐致远瞅着人来人往的寺庙院子里,笑着又道,“咱们先去后面转转,等法会开始咱们再回来。” “行。”廖明航满口答应,抱着丁玥走在前面。 徐致远一手牵一个,身后跟了丫鬟、婆子一大堆。来到后院空地,明显要安静许多。 三个孩子下地跑起来,不是薅草、就是捡石头,玩的不亦乐乎。 廖明航走到徐致远跟前,压低声音,道: “兄弟,能帮忙打听个人不?” “谁?” 在徐致远的注视下,廖明航面色通红,半天才闷出“梁恒”两个字。 梁恒,梁家二房的嫡长子,梁诗雨同父异母的哥哥。 哟,这是有门啊! 徐致远装作一脸迷茫的样子,不解的问: “好端端的打听他干啥,欠你钱了?” 谁曾想一句戏言,倒是把廖明航给吓着了。 “他总欠钱吗?赌博?不学好?” 徐致远急忙摇头、摆手。 好家伙,这咋还当真了呢。 “别慌别慌,我开玩笑的。”徐致远忙不迭找补,“这不是你好端端问起人家嘛,我就寻思问问你,具体啥情况。” 廖明航一脸不信的瞅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 “你确定你不知道?姑母没跟你说?” “说啥?” “梁诗雨。” 廖明航也是聪明,只报女方的名字,其他一句都没有多说。徐致远就算很想装糊涂,这个时候也装不得了。 故意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颔首说: “你早告诉我这个名字,我不就知道了!咋地,你那边查的消息过关了?” 廖明航刚刚褪去的潮红又一次席卷而来。虽然害羞,但还是点点头,算作承认。 徐致远见状,倒也没有隐瞒,指着一处凉亭,边走边说: “明航哥跟我讲讲,你调查的梁家,目前什么情况。” 廖明航没有隐瞒,把廖安调查的情况,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梁家看似如日中天,其实已经后劲不足。如果不是老太爷撑在那里,只怕大房、三房在朝中的位置,就会被挪移。至于这二房,不得不说姑母选的很好。一旦梁府分家,二房干净,我现在就想知道二房长子那里……是个什么趋势,听说一直都在军营。” 徐致远见他这般,嗤笑着摇了摇头。 “明航哥,你这找媳妇不关心未来嫂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脾气、秉性如何,却关心人家的兄长、宅邸,你想干啥?” “你说我想干啥?”廖明航不答反问。 随后笑着耸肩,长叹口气。 “我想娶一房省心的女人,而不是今日这般、明日那般的麻烦。如果二房真的活不下去,我养一下也没什么不可以。但怕就怕养出一窝贪心的,那我有多少钱也不够填补啊!”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徐致远也算了解他的底线。轻拍两下他的肩头,不再卖关子…… 第1269章 真是很奇妙 “放心,这门亲即是宫里帮忙找的,那绝对没有问题。” 简单轻松的一句话,让廖明航瞬间瞪大眼睛。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快说、快讲。” “急啥。”徐致远笑着摆手。 二人加快脚步,走上凉亭,从高往下看着玩耍的三个孩子,徐致远幽幽开口: “诚如明航哥手底下人调查的那般,如今梁府是靠老太傅顶着。一旦分家,二房就是最干净的那个。不过你担心的不会发生,梁恒虽然现在搁军营寂寂无名,但他肯练自己,豁得出去,相信二房日后的门楣,需要他来撑着。如果你们成亲后,梁府动荡,你适当帮助一下没有问题。” “如果真的成亲,她的娘家出事儿,我自然义无反顾。可救急救不了穷,我是怕……” “我明白。”徐致远打断他的话,轻拍两下他的肩头又道,“放心,还是那句话,你不用怕沾手里。从军营出来的人,各顶各有骨气。” “我是那个意思,但我不是……就……” “好了明航哥,你想表达的我都懂。这是人之常情,并不丢人。”徐致远善解人意。 他知晓廖明航的本意,帮一把无所谓,怕就怕得“帮”一辈子。二叔姥爷先头的那个媳妇不就是如此?打着“娘家过得苦”的旗号,从丁家搬东西过去。帮人没错,可若是帮了白眼狼,那就大错特错。 廖明航不是抠搜之人,如今瞻前顾后,不过是害怕罢了。毕竟廖家过得不容易,磕磕绊绊走到今天,他们一家不敢出错。 转身走出凉亭,几步下去带着孩子们玩。今日过来一为踏青,二为求取平安符,不能忘记正事。 待廖明航回过神来,徐致远已经不见踪影。 四处观望,常随从外面进来,抱拳拱手—— “爵爷,徐大少爷吩咐,您回神直接去正殿,法会要开始了。” 廖明航颔首,“嗯”了一声,大踏步往前面走。 其实老早就已经决定,可内心总是怕这怕那。如今再品,真是太不爷们了。 一路朝正殿走去,离老远就看到山上拜佛的人,有秩序的站在殿外。 有虔诚双手合十的,也有闭眼跟着念经的,还有低头不知做什么的…… 廖明航找了一圈,终于看到东南角落站着的徐致远。在不影响其他人的情况下,一点一点挪过去。 “开始了?” “嗯。”徐致远点头,偏头压低声音又道,“听说是个云游在外的僧人,今天平安符很多,还有姻缘绳,你挂一个?” 廖明航听出了他打趣的味道,咂舌一记,没有应声。 姻缘绳就算了,多求取几个平安符倒是真的。 法会持续时间很久,等到随缘平安符的时候,已经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 从凤台寺下山再吃明显不可能,徐致远把得到的平安符揣好,抱着两个弟弟,道: “明航哥,咱们去斋堂过斋,吃完再回家吧。” 廖明航看了看日头,没有意见把丁玥抱起,说: “只能这样了。带着他们下山得一炷香功夫,孩子们都得饿坏了。” 两个人打定主意,随着人群慢慢往斋堂方向走。 寺庙过斋并不麻烦,吃多少、盛多少,随缘一些铜钱即可。也可以不给,反正看自己心境。 寺庙的斋饭,无非就是白菜土豆,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很素。 两个人都盛了一碗,垫吧垫吧,打算下山以后再找地方好好吃。谁曾想三个小的吃完一碗还要一碗,就好像互相比着吃一般。也不知道是饿了,还是这边做的符合他们的胃口。 廖明航看的有些懵然,桌下踹着徐致远,无声询问。 后者也是一脸不解,夹菜照顾三个孩子。 斋堂人来人往,吃完就要先走,给旁人腾地方。廖明航帮忙照顾孩子,所以等他跟徐致远吃饭的时候,三个孩子已经被翠云他们领出去了。 很快,身边传来了脂粉香气。 在寺庙,不分男女,大家统称众生。 女子率先开口,柔声问道: “这边有人吗?” “没有。”徐致远摇头。 女子说了句“多谢”,便冲不远处挥手。 等另外两个姑娘走过来,看到廖明航跟徐致远,双双傻眼。 女子把东西放下,柔声又道: “众生平等,在斋堂没有那么多讲究,而且他们快吃完了,咱们先去打斋饭。” 另外两个姑娘仍旧不想坐在这儿,可此刻斋堂内,没有空桌。 三个人离开后,廖明航迅速往嘴里扒拉饭。 徐致远这会儿就吃完了,擦擦嘴,站起身说: “我去外面等你。” 说完,不等他给反应,拿着自己的碗筷离开。 放在门口的大盆里,又往一旁的功德箱内,塞了几枚铜钱。 “大少爷,您吃完了?”常随颠颠过来,一脸笑吟吟。 笑的太过暧昧,让人吃不消。戒备的瞅着他,心有余悸。 “有事就说,别这么瞅我,瘆得慌。” 常随憨笑挠头,瞅了眼还在吃饭的廖明航又道: “大少爷,那藕荷色衣衫的姑娘,您可看了?” “没事儿我看人姑娘作甚,你有毛病?”徐致远说话间瞟了一眼,随后收回视线。 见常随仍旧不是很正常的笑,突然意识到什么瞪大眼睛问: “是她?” 常随点点头,咧嘴笑嘻嘻说: “您临出门的时候,夫人不是嘱咐您要给他们制造机会嘛!” 徐致远满头黑线,直到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他压根不知道梁诗雨长什么样子,咋就答应了母亲,要给他们制造机会。 还真是有缘就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没想到他们突发的过斋,竟然给两个人制造了一个机会,真是……很奇妙呢! 见常随还那个表情,直接照他小腿比划了一下,道: “行了行了,既然知道就别瞅了,权当不知道处理吧。你去喊明航哥的常随,我去找遥哥儿他们。” “是,是,小人领命。”常随嘴上应着,眼睛仍旧瞟着斋堂。 好在此刻廖明航专心致志,只想快点吃完,不然只要他一抬头,就能看到常随暧昧的表情…… 第1270章 当面致谢 用过斋饭,寺庙内的小和尚们,便拿着平安符到处溜达。 想要的随缘几个铜板请回家,这个没有要求,一个铜板也行、两个铜板也中、五个铜板也可以。 赶上这么一场法会不容易,几乎每个小和尚出来一会儿,便得回去再拿平安符。 徐致远站在一旁,瞅着三个小的玩耍,半天没动。 直到身后传来声音,这才开口道: “明航哥吃饱了没?” “不饥不饱,咱们下山啊,去吃煸炉?我请你。” “好啊。”徐致远点头,没有客气的招呼三个小的过来。 丁玥是女孩儿,跑不过两个小子,气的噘嘴,站在那里没动。 徐致远见婆子没有过去,蹙眉不解的道: “你没见到小姐走不动了?” 婆子屈膝行礼,恭敬答说: “回孙少爷话,夫人特别嘱咐,小姐使性子不能纵容。” 徐致远闻言挑眉,再次看向小姨崽儿,只见她一点一点龟速挪过来。 随后徐致遥冲她做个鬼脸,故意挑衅的说: “小姨崽儿,羞羞羞,跑不过就哭鼻子。” “我没哭,我没有哭鼻子。”丁玥瞪大眼睛,强撑自己最后一丝倔强。 徐致遥不管那个,仍旧做鬼脸的挑衅—— “小姨崽儿,羞羞羞,跑不过就哭鼻子。略略略……” “你……我不跟你玩了,哼!”丁玥狠狠跺脚,噘嘴跑去婆子身边。 徐致远瞅着弟弟气人的样子,深吸口气,没有说话。但这样一个简单的举动,足以让徐致遥胆战心惊。意识到刚才做的过分,急忙去找小姨崽儿承认错误。 廖明航就在一旁看着,手肘轻轻碰了下徐致远,道: “你这是作甚,他们孩子之间吵吵闹闹还不正常?你还要干预不成?” 徐致远收回视线,轻笑着说: “不干预,但男人欺负女人不成。” “哎哟我的天,他们俩才多大你就……过了,过了啊!”廖明航忙不迭和稀泥。 他也有弟弟、妹妹,一双弟、妹都这么大了还拌嘴呢,这根本没处。 徐致远不想应这个话题,毕竟孩子再小,也得告诉他不能欺负女孩儿。刚好瞥到一侧路过的藕荷色衣衫女子,眉骨微挑道: “明航哥,刚才在斋堂跟咱们一起吃饭的那三个女子,你看清样子了吗?” “怎么可能!”廖明航忙不迭摇头,“这是佛门清净之地,更何况我也没那个心思,咋可能盯着姑娘使劲儿瞅。” 说完察觉不对,耐人寻味的瞅着他,食指凭空虚点着。 徐致远耸肩,没多做解释。反正这事儿不急,他就当不知道处理,至于那位梁诗雨……既然皇后娘娘亲自选了她,那她自然就有过人之处。 几个人原路下山,翠云抱着徐致遥,屈膝行礼,说: “大少爷,回去坐车途中恐怕二少爷要睡觉,还是奴婢带着吧。” 其余两个孩子的奶娘虽然没说话,但面部表情皆是如此。 徐致远见状颔首,把马车让给他们,去了廖明航车里。 反正他们俩也打算回城以后再去吃点儿,正好一起走,省的到时候还得谁等谁。 二人在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聊聊作坊,聊聊现在京城的局势,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丁琬他们回辽东的事情。 “……姑母他们真打算我的事儿定下再走吗?你送他们吗?” “不送。”徐致远摇头,“不过也不是一定非要你的事儿定下。主要还是我三弟那边太小,现在天气虽然转暖,但越北上越冷,所以还在等。” 廖明航闻言缓缓颔首,咂舌一记道: “如果可以,还真是不希望姑母走呢。” 徐致远拍拍他的肩头,不在意的说: “又不是不回来。更何况辽东也不远,想她了回去看看就当回乡祭祖。” 他父亲还葬在辽东那边,总要回去给上坟添土啥的。 廖明航不住颔首,伸手搭在他的肩头,道: “到时候咱俩一起回去?” “我?看情况吧。如果不忙,我应该会回去。” “小哥,帮个忙行吗?” “咋地了?”车夫在外面应话。 “我们车陷里面了,出不来。能帮忙推一下不?我们家姑娘说了,不让白做。” 车夫闻言嗤笑一记,下意识就要拒绝。 “不……” “等等。”廖明航出声打断,掀开车帘瞅了眼前面的马车吩咐,“今天凤台寺下午应该还得发馒头,大家这会儿下不了山,你们去帮忙吧。” “是。”车夫拱手,准备下车。 徐致远见状“哎”了一声,凑过去压低声音,道: “别傻乎乎的白干活儿,告诉他们你是谁家的家丁,给钱别要,咱家不差那点子银钱。” “是,大少爷。”车夫再次拱手,带着常随等人过去帮忙。 廖明航瞅着有些高调的徐致远,不解的说: “为啥告诉他们是谁家,会不会太刻意?” “这有啥刻意的,难道你还想做好事不留名?”徐致远戏谑反问。 廖明航见状微扯嘴角,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只能乖乖坐在一旁。 后面孩子们的马车绕过去了,这么宽的一条路,就那么一个泥坑,偏偏被他们碰着,也是够倒霉的。 几个人合力把马车推出来,对方要给车夫打赏,被车夫拒绝。 “多谢多谢,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这个不能收。” “还是收下吧,我们姑娘的一点子心意。” “姑娘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家爵爷特意吩咐,绝对不可以收。” “爵爷?”几个人轻声念叨,随后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您家爵爷是哪位?” 京城爵爷不少,所有冷不防听到,还是得问上一问。 车夫微微拱手,笑呵呵的说: “廖家。” 车里明显传出倒抽口气的声音,车夫不解,但看到面前几个人一脸懵然,微微蹙眉又问: “怎么了?是廖家不可以吗?”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对方忙不迭摇头。 就在几个人不知该怎么回的时候,车帘掀开,一个婆子从里面出来,微微福身,说: “不知婆子可否能去爵爷面前,当面致谢?” 第1271章 不会那么纯粹 车夫带人来到马车前,婆子恭敬屈膝行礼,郑重道: “奴婢梁门二房三小姐身边戴氏,给爵爷请安,多谢爵爷出手相助。” 马车内的廖明航一听这话,双眸瞬间瞪得老大。 来不及多想,忙掀开车帘,瞅着行礼的婆子,开口道: “你起来吧,举手之劳,若是遇到旁人,也会帮助一二。” “奴婢替我家姑娘,再次谢谢爵爷。” “你家姑娘客气了。”廖明航故作平静地回应。 婆子要表达的“谢意”已经完成,再次行礼,转身离开。 廖明航见人走了,扭头瞅着幸灾乐祸的兄弟,一个纵身过去,双手扣住他的脖子,说: “臭小子,你什么都知道还不告诉我,你故意的对不对?” 任由他“放肆”的徐致远,咧嘴憨笑,并不反抗。 等对方自己觉得没趣松手后,这才整理下衣服,道: “真跟我没关系,是我娘让的。” “姑母?”廖明航惊讶。 当日姑母亲口所说,梁家姑娘每月十八上凤台寺,难道是…… “我先说好啊,这事儿起先我是不知道。等我知道的时候,咱俩已经约定好一起上山了。我顶多……就是刚才提醒车夫那一句,算是用些手段。” “你认识梁诗雨?知道那是她们家的马车?” “没有,没有,没有,哥可别乱说。”徐致远忙不迭摇头,生怕摇慢了,让他误会。 见廖明航一脸迷茫,继续又道: “我咋可能认识人家千金大小姐,是我身边的常随跟我讲的。就刚才咱们在斋堂吃饭,旁边过来的那三个姑娘,藕荷色衣衫的女子就是。” “藕荷色?”廖明航眉头紧锁,片刻后缓缓颔首说,“好像有这么个衣服。” 徐致远低声轻笑,用肩头碰了下他,眉骨微挑。 “哥,刚才那婆子亲自过来,明显就是对方表达态度。你回去以后,让伯娘那帖子找官媒吧,绝对有戏。” 廖明航面色通红,但却也没在逃避,“嗯”了一声,暗自回味。徐致远也没打扰他,靠着一侧,闭目养神,车内突然就安静了。 直到进城,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传进车内,让小憩的徐致远,睁开眼睛。 “醒了?” “啊。”徐致远颔首,舒服的晃悠两下脖子问道,“咱去哪儿吃?” “各回各家,改天在吃。” 徐致远懵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瞅着他,说: “你确定?” “逗你作甚,等我处理完这事儿,改天请你吃两顿。” 徐致远嘴角狠抽,瞅着放自己鸽子的男子,道: “你还真是善变啊!那会是谁各种抗拒,如今咋就想开了呢?” “我又不傻,遇到好的自然是要抓紧时间。” 话音刚落,马车停下,车夫在外面恭敬的说: “爵爷,徐大少爷到了。” 徐致远掀开车帘,瞅着不远处的大门,嘴角狠抽。 “行,哥你可真……两顿不够,我得吃八顿。” 趁火打劫,说的就是他。 廖明航自然不在乎八顿饭,轻拍他的肩头,大方应下: “只要你愿意,八十顿都可以,赶紧下车,我着急回家。” 徐致远被催带“赶”的下了马车,眼睁睁瞅着马车离开,轻笑摇头。 好家伙,这可真是够着急的! 当天下午,城内就有消息传出,说廖家要跟梁家二房结亲。这是官媒那边的惯用手段,一般指定对象的提亲,都会提前放出消息。 这样官媒上门的时候,也不至于尴尬。 当然,得能明确意愿的那种。如果对方没这个意思,男(女)方故意让官媒放出消息导致吃瘪,那日后再想用官媒提亲,就不那么容易了。 佩文学习完回府,第一时间就把廖、梁两家的事情告诉丁琬,还说了一个外人都不知道的。 “刚巧跟我一起上课的,有梁家婢子。那丫头说二房老爷并不看重这门亲事,反倒是老太爷、大房那边很同意,二房老爷不得不答应。依着二房这边,是打算把梁小姐嫁去萧家。” “萧衍那个庶弟?” “对。”佩文重重颔首。 丁琬扭头看着长子,后者戏谑上扬嘴角,说: “他倒是挺敢想,只是梁家大老爷不能同意。” “别说大老爷,就是梁老太傅也不能干吧。”丁琬幽幽附和。 梁家大房现在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大房也有庶女,萧家愿不愿意结亲另当别论,反正不能让二房得逞。但他们都相信,梁府老太爷不愿意让二房庶女嫁去萧家,是不想现在的梁家再次鼎盛。 说白了,有老爷子在,一家子钱财无忧,平安喜乐。可一旦老爷子没有,三个老爷心大贪吃,梁家要面临的就是失去圣恩,更严重者会家破人亡。 这都必须要考虑进去! 佩文瞅着神同步的母子二人,说是亲母子都不为过呢。 “是,夫人、大少爷说的极是,所以这门亲铁定是要成的。不过那丫头说,二房要刁难廖家,只怕小爵爷这门亲……不容易呢。” “那不会,梁二老爷有心有胆但老太傅摆在那,他不敢过分。明航也不是泥捏的,任由他刁难,不是他的脾气。”丁琬说完,拿起茶杯,明显心情愉悦。 徐致远瞅着母亲的样子,单手托腮,说: “娘,你说明航哥什么时候能成亲?” “端午之前。” “端午之前?这么早的吗?!” 丁琬抿唇,略带抱歉的看这儿子又说: “对不住啊致远,我想今年端午,回辽东陪你二爹。” 简简单单一句话,顿时让徐致远明白了她的意思,忙不迭颔首,没有异议的道: “娘这么做是应该的,不用对儿子说‘对不住’这三个,没必要。” 丁琬看着懂事儿的孩子,长舒口气,余光瞥见佩文兴奋的表情,心头“咯噔”一震。这么高兴,是以为自己能被留在京城吗?如果知道她要跟着去辽东,她会怎么样呢?会失望还是会……爆发? 从不怀疑佩文的忠心,但女人一旦有了感情,很多事情就不会那么纯粹。 就像上一世的周氏,亲生儿子都能下手,又能期待她做什么旁的吗? 第1272章 舍不得她选错了路 丁琬未雨绸缪,晚饭前特意找了翠云,让她提前探探佩文的口风。 到底跟在身边多年,她舍不得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选错了路。 这天守夜,丁琬特意叫了曾嬷嬷,好给翠云放假,让她好好劝劝佩文。离别不忘着重提醒其说话是注意一些,被让佩文察觉自己已经知晓那个男人的存在。说来说去翠云心里清楚,这是在保护她。 毕竟把姐妹私密的事情说出来,即便是为了她好,也存在了被判。但如果时间重来,她还是会这般选择,到底他们一起共事多年,姐妹情谊不是假的,不能眼睁睁看她错下去。 一路忧心忡忡,等她回到屋子,佩文正在放被。 “咦,你怎么回来了?不是今儿守夜吗?” 翠云摇头,漾出一抹笑意,说: “曾嬷嬷明天要回家,夫人索性让她值守,放我休息。” 佩文闻言上扬嘴角,笑嘻嘻道: “真好,难得咱俩都休息,我去小厨房炒几个小菜,咱俩喝点儿,放松一下?” “好啊,求之不得。”翠云不住点头,满口答应。 正愁该怎么开始,这就主动送上机会。二人都是主院的大丫鬟,这点特权还是有的。至于动了小厨房的肉、菜,到时用银子填补上就可以,反正他们俩也不差钱。 炒了四个菜,还特意从酒库里拿了一坛子葡萄酿,小姐妹面对面坐着,一个摆碗筷,一个给彼此倒酒。 双双坐下,佩文笑嘻嘻的说: “上次咱俩这样,好像还是正月十五吧。” “哪有,二月初二。”翠云纠正她。 拿起筷子夹菜放她碟子里,又道: “正月十五说好了看完等一起回来,但你去了那边!一年到头,咱俩晚上很难见面,你个小没良心的。” 意有所指的话,让佩文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但还是硬撑着自己辩解: “常喜哥在家不也总见不到你的人?咱俩难得下午休息,寻思跟你聊聊,你总跑出去。” 说话间夹菜,香脆可口的芹菜,配上嫩滑的肉丝,真是好吃。平日吃的不差,但像此刻心无杂念的单纯吃饭,机会并不多。 姐妹之间互相刨坑,说说笑笑,吃吃喝喝,很快两个人就都上脸了。 气氛刚刚好,佩文有些嗨的眉骨微挑,冲着翠云道: “哎,是不是这次夫人回辽东,就把你跟常喜的事儿办了?” 女儿家凑在一起大多聊感情,平日也总说,但今日因为葡萄酿的缘故,所以佩文的表情特别暧昧。 翠云头有些晕晕,情绪十分高涨,见状没有羞涩,反而理直气壮—— “办不办事儿不清楚,如果夫人不办,我就主动去提。” “你可拉倒吧,小乌龟一个,你有那胆子?” “你看我有没有。”翠云输人不输阵,梗着脖子又道,“我告诉你,到时候我成亲,你必须给我绣个屏风,我要花开富贵。” “花开富贵?你不是应该要鸳鸯戏水吗?哈哈……哈哈哈……” 佩文暧昧的笑意,让翠云放纵的靠着椅背,抻哆了一句“调皮”、。 两个人笑嘻嘻一会儿,佩文脑子有些混沌,往旁边挪了挪,靠着她的肩头,说: “那你们……要孩子吗?” 肩头突然的碰撞,让翠云麻痹的神经有些清醒。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趁着痛感清醒的回答: “暂时不能要。我们都当值,三少爷又那么小,不能跟着凑热闹。” 佩文一听这个回答,“呵呵……”冷笑两声,道: “你真想要孩子?” “为什么不要?成亲不就是延续吗?”翠云听着她的冷笑,酒又醒了一些。 歪头瞅着一脸痛苦的表情,心里登时“咯噔”一记。 出事了? 见她只笑没说话,轻声引导的说: “你跟车弘怎么样了?这几次看你去丽人堂学习回来的都挺早,你俩……闹别扭了?” 话落,明显感受到佩文身子僵硬,随后她坐直身子,摇头否认道: “没有,我们闹什么别扭,不过是前些日子他说出去闯闯就走了,估计回来不知什么时候呢。” “一直都没有消息吗?” “没有。”佩文再次摇头。 翠云见状蹙眉,故作不解的呢喃: “不应该啊,那会儿他不是说要来徐家做事吗?如今走了,又算啥呢?” “谁知道,爱算啥算啥,谁离谁不能活?!”佩文有些不悦。 当然不是冲翠云,而是冲那个不声不响就走了的男人。 翠云心细如发,见她这般,心知二人并不简单。伸手轻轻揽着她的肩头,说: “你们到底怎么了?你这个样子,可不像没闹别扭哦!” “哎呀,你别管我了,你跟常喜哥好就行了。” 佩文不耐烦的挥开她的手,端起酒杯,全部喝尽。 “翠云,如果我是你,我成亲以后就不要孩子。” “为什么?”翠云不懂。此刻的她相比佩文,要清醒的多。 但却不明白这丫头为何会那般说。 佩文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尽后,苦涩的道: “你想啊,你是奴籍,常喜哥也是奴籍,将来生的孩子就是家生子,也是奴籍。一个从出生就被决定命运的人,你……” “佩文,你为啥会这么想?”翠云强硬打断她的话,不容许她往下说。 的确,他们这样的身份,将来生的孩子都只能是奴籍,不会有旁的。但家生子跟外面买回来的下人不一样,从小养在这边,日后长大了会委以重任。如果做的好,几十年后给了放了身契也说不定。 更何况徐家大少爷宅心仁厚,她跟常喜没想过得到自由身,但未来他们的孩子,相信会有这个机会。 只不过如今佩文这般讲…… “可是车弘说了什么?但他不也要来咱们府里做事吗?怎么还会那般说?” 佩文现在脑子晕眩的犹如不是她自己,单手托头,拄在桌上,自嘲的笑着。 “我也想知道他为啥那么手。早就跟他讲徐家不缺下人,是他自己坚持要等。后来见年后府里真的没有打算,又反过来安慰我,说原谅我的不帮忙,他还说不会嫌弃我,会好好对我、照顾我……” 第1273章 你觉得可信? “等等,啥叫‘原谅你的不帮忙’,他在怪你吗?” 见佩文颔首,翠云“噗嗤”一声气笑了。 “怎么还倒打一耙呢?是他自己坚持要来,也是他自己坚持要等,如今又反过来埋怨你,凭什么?啥叫不嫌弃你,他有什么脸面嫌弃你?” “就因为我不是自由身,我是奴籍呗。”佩文自怨自艾的呢喃。 脱掉鞋子,蹲坐在椅子上,双手抱住膝盖,幽幽又道: “年后他就跟变个人似的,一点不把我放在眼里。而且总是说我这不好、那不好,这不行、那不行。还说像咱们这样的就不能成亲,是对孩子的不公平。细想想也是,谁愿意生下来就伺候人呢,我不也是……” “你我是生活所迫,不得不走这一步。佩文,你别忘了,当初夫人把你调到身边,这些年对你咋样,你不能心里没数。” “我知道,我没有忘,我就是……就是……不想孩子生下来是奴籍。” “那你想赎籍了?” “没有。”佩文第一个反应摇头,坚定地瞅着她说,“我才不会离开徐家。难得碰到这么一个好主子,我不会做蠢事。” 翠云闻言长舒口气,还好这个丫头还有理智,没有乱来。 捏起一块酥肉喂到她的嘴边,看着她失落的样子,问: “那你是怎么想的?继续跟他在一起还是就此断了?佩文,老早我就跟你讲过,这个车弘我并不看好。咱们成为奴籍,是迫不得已。他因为你甘愿卖身,你觉得……可信吗?” 佩文嚼着嘴里的酥肉,摆摆手说: “这根本不是一个事儿。他什么亲人都没了,老哥儿一个,所以投奔我也正常。” 没有正面回答,但很明显她还想继续。翠云咬唇,思索片刻道: “夫人打算过些日子出发,你是怎么想的,留下还是……跟着走?” 佩文放下酒杯,眨巴两下眼睛,说: “听夫人的。夫人让我留下,我就留下。让我跟着回去,我就回去。反正不管怎样,我不能把家弄丢。” 她是喜欢车弘,也很在乎车弘,但没有达到为了他什么都不顾的地步。 都说酒后吐真言,就是她没喝醉,她说的话,翠云也信。 长舒口气,拍拍她的肩头,庆幸道: “既然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那我就不担心了。但是对车弘,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小心一些。我不认为‘他老哥儿一个投奔你’是正常的选择,如果当初让咱们自己选择,咱们应该不会把自己卖掉。” 毕竟遇到什么样的主家,谁也说不好。像她们这种能做到大丫头,还能保持完璧身子的,更是少之又少。 佩文把酒壶里的酒全都喝光,乖乖上床睡觉去了。她酒品不错,喝多了不会吵闹更不会大哭大叫。 翠云就在一旁看着,直到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这才起身收拾桌子…… …… 转天是徐致通的百日宴,一大早徐致远就开始忙活。 生怕少带一件东西,到时候在外面不方便。等一家人乘车出城,城外已经等了两三家。 好在都不是外人,大家稍微寒暄,便赶车去往别庄。 天气正好,风和日丽,田间地头都是种地的老农,一片欣欣向荣。 大周虽然这几年频频遭灾,但因为扩大耕地,冬日种麦,粮食方面还算能够吃饱。 尤其是京城新建区这边,春耕不耽误,作坊不停工,大家有工、有地,过得要比以前好上许多。 来到别庄,孩子们犹如脱缰的野马,你追我赶。 追不上的就生气,譬如丁玥。跑第一的很高兴,譬如徐致遥。 丁琬被佩文扶下马车,瞅着不远处种地的人,呢喃说: “这个时候,夫君他们应该也在种地吧。” 今年兵部下发的命令,各地驻军开拓荒地种植粮食。一方面可以锻炼体力,另一方面也能增加秋收粮产。 佩文挽着她的胳膊,笑着回应: “将军应该不能种地吧,到底是辽东兵马大将军呢。” 丁琬斜眼看她,笑了下道: “这你就不了解了。庄稼院出身的人,看到农活都闲不住。他肯定跟着一起翻地,掐算着日子,这会儿辽东才刚刚开始,估计北境还得再等等。也不知他现在是在辽东府城还是去了北境。” 就在她琢磨的时候,肩头被轻轻拍打,扭头一看是廖夫人。 “来挺快啊。” “必须快,我得问问你,那姑娘的事儿。” 开门见山,没有拐弯抹角。 丁琬笑着点头,主动挽着她的胳膊,边走边说: “你知道了多少你先讲,然后我给你补充。” 二人相处的时间不是一天两天,彼此对对方都很信任。廖夫人从不怀疑她选的儿媳妇的人品,只是有些焦虑。 说起来人也是很矛盾的。 儿子不找媳妇,当娘的着急。儿子找了媳妇,当娘的更着急。 “……我现在就是,就是有些担心。这孩子如此着急就要定,我不是说你找的不好,我就是……就是觉得可以再看看。哪有挖进筐里就是菜的?” 丁琬见她这般,“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你还笑,都不跟着着急一下。” “你看你看,冤枉了我不是?我哪有不着急,我就是着急,才让人帮忙寻人选。昨儿他们见过了。” “见了?在哪儿?”廖夫人惊呼出声。 丁琬将昨日凤台寺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道: “……就是这样。虽然没见到那姑娘长什么样子,但能派贴身婆子亲自过来道谢,还不说明所有?” 论大周的规矩,昨日那个情况,车夫过来道谢即可,不必非得梁诗雨身边的人亲自道谢。她派人过来,就是再告诉廖明航,她已知晓他们之间的事情,而且她是积极态度没有抗拒。 如此,廖明航自然就不会浪费时间,抓紧把事儿办了才是王道。 廖夫人一听这话,拍了下巴掌,说: “哎哟喂,见过面了啊!这傻小子咋不跟我说呢。可真是,这也瞒着?回去定要好好说说他!” 第1274章 再想想 丁琬闻言不依了,忙制止的道: “你说他做啥!这事儿你就当不知道,让他自己来办。眼瞅着就要成家立业,你还能一直管着他?我跟你说,以后人家成亲,你该干啥干啥,可别跟着掺和。” 因为早年丧夫,所以廖夫人对三个孩子,要比寻常母亲还要看重。如果说把旁人把孩子看成命根子,那她可比这个还要甚。 “我跟你说,这日子是人家小夫妻自己过得,你就在后院享享清福,等儿媳妇生了孙子,你帮忙照看一下,不是很好?”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那么一说,不会真的就问。”廖夫人笑着应和。 但丁琬却不信她说的,这女人……对孩子的情感,不一样。 “嫂子,有句话我老早就想跟你提,但一直都没有说出口。” “啥话啊,你跟我还有啥不能说的?你该说就说。” “我想着走之前在这边开间铺子,然后你帮我打理、盘账。”丁琬故作犯难的说着,“我知晓你现在是老夫人的身份,可是我这……能相信的人也就是你了。” “二婶儿呢?”廖夫人给她提供人选。 倒也不是不想帮忙,只是自家作坊都没插手,这事儿她不好草率决定。 丁琬看着远处嬉笑打闹的孩子们,轻声又说: “我二婶儿有自己的铺子,我哪好意思麻烦她。这间铺子,主要就是卖胭脂水粉,致远打理也不合适。” 廖夫人悻悻“啊”了一声,好一会儿才道: “妹子,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既然你跟我张嘴提了,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过后你跟他讲,我不是那种不开明的娘,不会真的就难为她。只要她踏踏实实为廖家,我疼她都来不及呢。” 这样一席话,让丁琬顿时不知该如何接了。 廖夫人见她面色尴尬,轻轻推了一把,说: “咋,你还当我不知道?他老早就张罗给我开个铺子,让我忙碌起来,别盯着他们。你对酒有兴趣,啥时候还对胭脂水粉感兴趣了?你就惯着吧,我都不愿意说你。” 半开玩笑的话,让丁琬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那个臭小子,早就跟亲娘说了,还让她再帮忙。 生怕他娘猜不出来吗?! 清了下嗓子,讪笑两声说: “啥都瞒不过嫂子。这个明航,也不跟我是清楚了,幸亏是亲嫂子,不然还不知道怎么误会呢。” “你就少给我戴帽子了!”廖夫人并不给面子,虎着脸又道,“你看见没,这还没咋地呢,就让你帮忙把我支出去。果然有了媳妇忘了娘!” 正说着,徐致远在一旁略微大声的说—— “娘、伯娘,还没聊好吗?过来啊,都在这边呢。” 二人互看一眼,默契并肩过去。 前些日子春风呼呼吹,这些天倒好,老天爷给面子,每天都是大晴天。 地皮干了,种地也顺利,田间地头都是庄稼院儿人在忙碌,为下一年的口粮努力。 丁文海带着几个小的,在地里认识种子。虽然他们现在不需要下地干活,但必须要做到五谷分清,不能忘本。 “哎,那是程林不?”廖夫人突然指着西边方向,轻声问着。 丁琬顺势看过去,猛然想起那是张青山家佃地的地方。 “艾玛,我说咋没看到她,原来一早就过来了。” 边说边拉着廖夫人快步往那边走,等到地头时,就剩下五根垄没下种了。 “你啥前儿来的?”丁琬站在地头问着。 程林闻声回头,笑眯眯挥挥手,继续干活。 等一路撒种来到低头,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 “我老早就来了。这几天我们俩上工前跟下工后都过来,没剩多少。我把这点儿种完,再有两天就差不多了。” 学堂放春耕假,夜课也都停了。大周以农为本,春耕、秋收,从不耽误。 “我还以为你们得等会儿才能到呢。我就剩下这几根垄了,忙完直接去别庄。” “我帮你,我好久都没种地了。”廖夫人边说边要下去。 丁琬忙伸手拽住她,程林不住摆手,说: “可别可别,你可别下来,用不起呢。” 半开玩笑的话,让廖夫人笑出了声。 “啥用起用不起的,我还能让你给钱不成?罢了罢了,也没多少活儿,我们先过去,你也快点啊。” “成。”程林满口赢下。 今日虽说是给徐致通过百日,其实就是大家伙儿趁机聚聚,吃顿饭。 所有人都清楚,丁琬离京在即,走之前满打满算,也就再这么齐刷刷的聚上两回。 等上朝的都过来,男女分开。男客由丁文海跟徐致远、丁现陪同,女客这边就是丁琬、谭瑶、顾芷伊。 男女两边谈论的都是一个话题——廖明航说清。 昨天京城穿的那么沸沸扬扬,大家自然就都知道。男人那边倒也还好,说上几句也就拉到。 不过女眷这边就说的很多,尤其是褚颜这边,她是道道地地在京长大的姑娘,谁家后院的事情基本都是知晓。对于梁诗雨,她比任何人都有发言权。 “……梁姑娘看似给人一种老实、乖顺的样子,但我见过她发火。” “发火?脾气不好吗?”廖夫人心有余悸。 褚颜摇摇头,笑着解释说: “也不是脾气不好,去年王家设宴,王家的嫡女总是欺辱庶妹,她看不过去,替王家的庶女出头。当时都是他们平辈,此事也没有闹大,但得知消息的却也不少,也算情有可原吧,毕竟她也是庶出。” 廖夫人不放心,追问又道: “除了这次还有旁的吗?平日梁小姐这性格……会不会很突兀?” “那倒没听说。”褚颜摇头,坦诚相告。 廖夫人长舒口气,见谭瑶一脸迷茫的瞅着自己,不好意思的解释说: “让您看笑话了,我这也是……担心明航。” 谭瑶摆摆手,轻声道: “廖夫人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您要不要再想想?跟梁家二房结亲倒也算门当户对,但娶一个庶女……我总觉得委屈了明航。” 她是正经大户人家出来的人,对门当户对、嫡庶之分很看中。 廖夫人不以为然,不在意的摇摇头,说: “只要这人脾气好、对我儿好、操持家里是把好手就行。至于这嫡庶……她没得选,也不该从是身份上卡她。” 第1276章 就此散了 当天关于和亲九公主生病的事情,就在京城上下传的沸沸扬扬。 丁琬等人都在别庄,所以对这样的消息,并不知晓。 吃过晚饭,张青山跟程林把张鸿留下,夫妻俩去西面种地了。 春耕不能耽误,大家都能理解。 稍坐片刻,谭迁、萧逸帆两家,也起身告辞。他们明儿得起早上朝,不能在这边休息。 瞅着徐致远、徐致遥哥俩,谭迁笑眯眯竖起大拇指道: “还是你小子有先见之明,老早就窜好了值守。明儿这几个小的没课吗?” “上午没有、下午有。”徐致远回答。 萧逸帆见状不住颔首,夸赞的说: “真是有长兄的架势了,日后你娘跟你二爹,可以轻松了。” 大家说说笑笑的出了别庄,刚刚吃完,一路溜达往官道方向走,就如同消食。 马车早就等在那里,谭迁见时辰差不多了,大咧咧摆手说: “行了,都回去吧,咱们改天再聚。你们也得抓紧时间,这会儿顶多再打两锅叶子牌。” 谭瑶瞅着“心大”的侄子,不住挥手说: “赶紧走吧,还操心起我们来了。下次再来,记得带你媳妇一起。” “知道了,姑母。”谭迁满口应下。 萧逸帆冲众人拱手,拥着那珠上了马车。 再看谭迁,犹如猴子一般,直接蹦上去。明明已经做爹了,可仍是跟孩子一般不着调。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相继离开,谭瑶长叹口气摇头。 廖夫人见状,隐约猜到了她的想法,没有说话,只是拍拍她的手背。 像她儿子是幸运的,梁姑娘虽然是庶女,可胜在心思细腻,小年轻日后相处,少年感情,纯真良善。 谭瑶回过神,收拾情绪,道: “咱回去玩叶子牌,难得廖夫人也在,人手够。” 她不是一个能长期低情绪的人,伤感一下没问题,但若是持续时间长就显得矫情。 众人纷纷转身回去,还没等到别庄呢,身后一阵急促的赶车声,让众人停下了脚步。 徐致远瞅着马车,纳闷的道: “奇怪,是咱家的吗?” “是,是管家总坐的那辆。”徐致遥兴奋指着。 这个时候城里的管家赶过来,要说“没事儿,只是过来请安”,根本不可能。 索性大家就都不走了,待马车走进,管家从车上蹦下来,抱拳拱手说: “大少爷,宫里来人让您马上进宫。” 徐致远下意识的看着母亲,见其对自己颔首,把牵着的徐致遥送到母亲身边,说: “娘,我去去就来。” 丁琬“嗯”了一声,帮他整理下衣领,道: “不用挂心我们,如果需要你去,直接就走,让人回来告诉一声就行。” “是。”徐致远应下,直接蹦上马车。 谭瑶想了一下,走上前,主动提及: “琬儿,咱们也回吧,不用非得在这边住。” “别的啊二婶,都老早就安排好了。致远走他的,咱们玩咱们的。”丁琬不想扫大家的兴,忙不迭摇头拒绝,“鸿哥儿,一会儿你带他们三个玩,顺道把前些日子学过的东西背一背。” 张鸿点头,表示知晓。 廖夫人在旁见状,拽了下她的胳膊,道: “都不是外人,你别抹不开面儿。我瞅着这么着急让孩子进宫,八成跟九公主生病有关,咱们都回城吧,正好听听情况。” “是啊长姐,咱还是散了吧。”顾芷伊也跟着附和,“我们都知道长姐的心意,但是分轻重缓急,大家都能理解。” 丁琬不是个一个特别能替人着想的性格,但今日所有人齐聚别庄,是给她儿子过百日,她不能不考虑其他人。 丁文海见侄女没说话,心知这是说动了。 “琬儿听话,咱们就此散了,都回家歇着。搁哪儿都不如家里呆着舒坦,再说日子还长,往后有的是机会。” 众人执意要求,丁琬岂有不领情的道理,愧疚的点点头,说: “那好吧。这次就先这样,等下次咱们去我爹那边的枫叶山庄转转,据说那边的枫林很好看。” “可以,可以,就这么定了。” 大家一致决定后,便回别庄收拾东西。都已经做好准备在这边住一夜,所以带的东西不老少。 如今往回收,多少有些麻烦。 张鸿见不用住了,回房间收拾东西。带来的不多,一个小布包很快就装好了。 从屋里出来,刚好碰到丁琬急匆匆带孩子出去,他索性没有上前,免得打招呼还得耽误婶子的功夫。 等他们一行人上了马车,这才去寻丁文海。 “二叔爷爷,我去地里找我爹娘,直接跟他们就走了。” “啊,行。”丁文海满口答应,喊来二毛,让他送孩子。 张鸿忙不迭摇头,婉拒的说: “不用了二叔爷爷,我知道家里地在哪儿,直接过去就行。” “那可不成,你自己走二叔爷爷不放心,让他陪着。”丁文海边说边推他,催促赶紧去地里,“你这会儿过去,还能帮忙撒个种。你爹像你这么大,就在地里干活了,你也不差,快去吧。” “好,多谢二叔爷爷。”张鸿说完,跟着二毛出了别庄。 来到西面的田地,光线已经不是很足,跟二毛道别后,把布包放在低头,小心翼翼下去。 “哟,你咋过来了?不是让你在别庄玩吗?” 张鸿笑了一下,边走边回答: “致远哥进宫了,大家都看出来伯娘很着急,所以就提前散了,不在这边住。” 程林闻言眉骨微挑,等孩子走近后问: “啥事儿啊?很着急?” 张鸿点头,说着自己的猜测: “好像跟和亲公主有关吧。娘,咱还剩多少,一起都种了呗。明儿我们下午才念书,可以贪点儿。” 张青山瞅着没剩下多少的几根垄,说: “行啊,咱仨贪点黑,把该种的都种了。明儿让你娘晚点去酒坊,我起早过去就行。” “那也成,抓紧吧,把这点干完回家。”程林边说边看着天色又道,“种完地回去包饺子,这样明儿一早你自己下点吃,我也不用起来。” 第1277章 我是心痛! 事情说下,三口人开始干活。 等把剩下的地都种完,已经是酉时二刻的时间了。 天已大黑,好在张青山赶了酒坊的马车,三口人回去倒也方便。 坐上车,张鸿靠着母亲,仰头问: “娘,徐伯娘他们回辽东,咱们回吗?” “你想回吗?”程林不答反问。 张鸿想了片刻摇摇头,道: “不想。京城虽然什么都贵,什么都不方便,但我还是觉得京城好。夫子讲的课我也喜欢,平日跟明航哥、致远哥一起玩,也能骑马、射箭啥的……” 小孩儿巴拉巴拉说一大堆,程林抱紧他,说: “暂时把家挑完上的京,以后那房子就是咱家,咋可能还回辽东。” “那大伯父、大舅父他们呢?能来吗?” “他们得空会来京城串门。”张青山赶车的时候回答。 张鸿扯着父亲的衣角,又蹭了蹭母亲的衣服,道: “爹,娘,能做你们的儿子真好。” 突如其来的感慨,让程林愣住,张青山则回头揉了揉他的发顶,说: “有你做我们的儿子,也很好。我跟你娘当初决定上京,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但另外一部分原因也是我自己不甘心。我不甘心只在土庄子那么个地方,我也想出来瞅瞅、转转、见见世面。” “虽说爹娘如今还是依靠你徐伯娘,但我们是相互的,并不会卑微、低贱。我们尽心帮她打理酒坊,她用我们放心,你还能得到更好的地方念书,一举数得。你啊,只要好好念书,踏实做人就成了。” 张鸿重重颔首,瞅着父亲宽大的背影,内心一点一点炙热。 哪怕日后他入朝为官,外放的那些年,依然内心充满一团火,踏实做人…… …… 徐致远从皇宫出来,已经是亥时初。 看着身后仍旧争吵不休的文官,徐致远无语的摇了摇头。 常随走上前,拱手说: “大少爷,夫人、二少爷、三少爷已经回府。” 徐致远明白的点点头。刚要上车,见被梁廉(梁家大房老爷)等人围住的萧逸帆,难以脱身,几步走上前,把人拽到身后。 “有什么事儿,明早上朝辩论就是,何必在这儿一争长短?” “你懂什么?皇上主战,如今天下各朝牵制,哪能那么容易主战!”梁廉气呼呼质问。 徐致远瞅着眼前以梁廉马首是瞻的人,终于明白为何主子把他们还有萧叔父跟自己弄进宫。 这些都是弃子,因为那些莫须有的权利,已经把精明的脑子摒弃。 “梁大人,看在贵府老太爷的面儿上,我多一句嘴。朝丽没有本钱跟我们打,所以我们的态度如何,朝丽都要受着。这三年大周稳固边境,修固防线,不是吃素的!朝丽已经在试探,我们又何必遮掩?” “胡说八道!你这黄口小儿懂什么?就算咱们大周兵力强健,那也要保存实力,岂是你……” 徐致远懒得再说,狠狠一扒拉将人推开,然后冷漠的睨着他—— “固守防线,你们说浪费银钱。如今可算有个用处,你们又说保存实力。敢问梁大人,您祖上算命的?说话两头堵?” 说完,迈步离开,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说起来这货比二爹岁数都大,可这脑子…… 他相信梁廉是有学识的。亲爹是太傅,他也从小念书,一步一步从童生、秀才、举人考上来的。 可这些年为了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早就把学识、赤城摒弃。眼里除了银子就是权,像这样没什么好处可循的事情,他更加不会用脑子思考。 萧逸帆随后上车,看着他阴沉面色,说: “何必跟他们置气!你该知道,这些都是……” “我不是生气,我是心痛!” 徐致远摆手,一脸得痛心疾首跟他的年龄、相貌不符。 “他们也都是一路苦读,拼尽全力出仕,这才多久竟然忘了自己的本分?眼里那点子莫须有的东西,他们怎么就看不开?三年期限刚满,朝丽就开始闹事儿,这个时候直接质问要比先礼后兵来的有效果。我知道他想什么,他想去朝丽,想做使臣,想摆谱,想哗啦银子。” 萧逸帆看着血气方刚的侄子,“呵呵……”轻笑。 “笑啥?” 萧逸帆摆手,一脸欣慰的表情。 “没啥,就是觉得你长大了,真好。” 徐致远翻个白眼,无语摇头。 “把萧叔父送回家直接出城去新建区。” “是。” 外面车夫应答,萧逸帆纳闷看着他。 “这么晚不回家?” “回。”徐致远回答,见他一脸不解,解释又说,“回之前去张叔家吃口饭。” 萧逸帆不听这解释已经很迷茫,听了之后更懵圈。 这个时候不回家吃饭,去张青山家? “他家……有啥好吃的?” “应该吧,反正有饭。” 话音刚落,马车就停下了。 “少爷、萧大人府上已经到了。” 车夫的话,打消了徐致远想要再解释的心意,吸了吸鼻子,说: “萧叔父慢走,回去早些休息,明日朝堂还得跟他们理论。” 萧逸帆颔首,嘱咐一句“早些回家”,便下了马车。 车夫赶车继续走,一炷香后停下,徐致远直接蹦下马车。 程林刚收拾好从厨房出来,听到门口声响,纳闷的走过去,问: “谁?” “婶子,是我。” 程林听到徐致远的声音,忙快步走到门口,拉开门栓。 “你咋这么晚来了?吃饭没?还有一碗饺子,热乎的,吃不?” “吃。”徐致远想都不想,直接应声。 程林让他去主屋,徐致远没干,就在厨房坐着。 荠荠菜猪肉馅儿的,很鲜亮。 徐致远一口一个,一连吃了七个饺子,长舒口气说: “春天还得吃野菜,这馅儿可真香。” 正说着,张青山从外面进来,看到灶台旁的徐致远先是一愣,随后道: “进屋吃多好,搁这儿坐着多憋屈。” “不用不用,我在这吃行。”徐致远拒绝。 喝了一口饺子汤,又道: “以前我小的时候,我娘跟我奶在酒坊,我跟我小舅就守着灶台吃。”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时候已经很难再回去了。 第1278章 去结亲 张青山看着他的样子,轻笑着点点头。 “是啊,一晃你小舅都成亲、要做爹了,你也入朝当将军了。真快啊,我还觉得我挺年轻呢。” “叔儿自然是年轻,一直都很年轻。”徐致远忙不迭附和。 一大碗饺子全部吃下肚,满足的打个饱嗝,说: “婶儿,等我娘跟我弟弟们回去,我可就来你这儿蹭饭了。” “天天来,不来你婶子都不乐意。”张青山笑着打趣。 程林走上钱给他整理下领子,道: “又遇到烦心的事儿了吧。你别老跟着上火,你还小呢。” 徐致远笑着点头,没在多说。 夫妻俩把他送出院子,一直目送马车离开之后,张青山才搂着程林回院。 “那孩子……” “你看不出来吗,强颜欢笑。” “为啥?” “可能跟今日进宫有关系吧。”程林说完,去厨房又收拾了一下。 夜色正浓,月亮当空,可朝堂上的暗涌,正在步步逼近…… …… 转天不知怎的,京城竟然传出了要跟朝丽打仗的消息。 不到半天时间,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好像马上就要出兵一般。 一有动荡,粮价猛涨,让人猝手不及。 廖家本来打算去梁家小定,但因为这要“打仗”的消息,竟也想着再等上一等。丁琬见廖家迟迟没行动,这天吃过午饭,奶好孩子,便直接坐车过去。 被管家一路引着去了后面主院,廖夫人正要出来迎接。 “你可真是着急,我寻思在等上两天呢。” 丁琬笑着叹气,坐在她身旁的位置,说: “你怕打仗我理解,但根本打不起来,所以没必要等。好好地姑娘万一被旁人家说亲说走了,你咋办?” 廖夫人顿了一下,随后尴尬的笑了下道: “我这不是担心嘛,所以就想着……” “道听途说本就不能当真,我今儿过来是跟你商量,要不要宫里下道圣旨,锦上添花?” “别的别的,那多麻烦,还得你霍着脸皮去请,算了算了。”廖夫人满口拒绝。 丁琬“噗嗤——”笑出声,放下茶杯,说: “其实也不麻烦,你们两家都是这个心,宫里那边……” 正说着,外面急匆匆一阵脚步声传来—— “老夫人不好了,梁家大老爷被关起来了。” “……” “……” 廖夫人跟丁琬听到这个消息,全都一怔。 “可知道因为什么?”廖夫人追问。 廖平拱手,“回老夫人,小人打听得知,梁大人在朝堂上言语放肆,老太傅赶到的时候,圣怒已下。” 廖夫人抿唇,为难的瞅着丁琬,道: “这门亲……” “先别去提。”丁琬给着决定。 其实廖夫人自己也不想提了,毕竟这样的事情发生,总会有些连累。 但二人还没等再多多商议,外面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夫人,接圣旨了,老夫人——” 这一次是个年轻的声音,很明显是门房小厮,缺乏稳重。 一个又一个重磅消息,让丁琬跟廖夫人全都懵然。 等二人回神时,廖明航已经换好衣服过来接廖夫人了。 见丁琬也在,微微拱手,邀请着说: “姑母,一起吧。” “好。”丁琬点头,没有异议。 能赶上接圣旨的机会并不多,如果她猜的没错,这道圣旨,应该是赐婚的。 果不其然,公公宣读的正是赐婚圣旨。圣旨里还特别说明,已让梁氏分家。 上一个能让皇上主张分家的,可是萧衍他们。 廖明航接旨,廖夫人云里雾里,但也不忘让管家给打赏。 公公拿着喜钱,说了些讨喜的话后,带着人准备离开。 “公公留步。” “爵爷吩咐。” “是这样的公公,这道圣旨,梁家可下了?” “自然,一起下的,这会儿应该也传完旨了。” 廖明航抿唇,走上前,又塞给他一块银子,道: “冒昧问下公公,梁家今日的事情,可会……” 话没说完,但太监心中了然。 笑着摇摇头,压低声音道: “爵爷请放心,娘娘是惦记爵爷跟老夫人的,自然不会给您们留麻烦。分家之后各过各的,你未来舅哥这次跟着徐家少爷去朝丽,前途无量。” 说完,太监带人离开,廖明航站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动。 廖夫人跟丁琬大眼瞪小眼的彼此互看,然后轻声呢喃的说: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也太……太应景了。” 丁琬也不住点头,觉得事情太过及时。 她本想帮忙请一道圣旨,没想到这就来了? 廖家人高兴的高兴,收拾的收拾,翠云从外面急匆匆进来,屈膝行礼—— “夫人,大少爷要走。” “什么时候?” “明日巳时正。” 丁琬来不及多说,抬腿就往外跑。廖夫人催促儿子跟过去,自己则是留在家里,张罗明日下定的事情。 如今有了圣旨,一切就都理所当然。 官媒都不用找了,那边会主动派人过来,省去了麻烦。 丁琬上马车时见廖明航跟了出来,忙摇头说: “陪你娘吧,我那边没事儿。” “还是明航送姑母回去吧。” “不用。”丁琬拒绝,“才下圣旨,你这边要忙的事情也不少。致远经常出门,我们都习惯了,明儿晨起过去吃饺子。” “是,姑母。” 见她执意不用,廖明航也没在坚持。 目送马车离开以后,这才转身回了主院。 母亲没在屋,他直接找去了库房。 这边都是他们在辽东接旨时得到的东西,当时就说了,这些日后就用来给他作为说亲事的聘礼。 廖夫人听到脚步声,没有抬头的说: “怎么,你姑母不用你去?” “嗯,让我在家帮忙。”廖明航边说边拿着先前就定好的礼单,有意无意翻着。 这一次虽说聘的是庶女,但也是爵爷府上的当家少奶奶,所以聘礼不能轻了。 看着母亲手里过得一件又一件东西,想了片刻,道: “娘,这明日是直接大定还是小定啊?” “大定。”廖夫人边说边点数。 等忙完事手里的活儿以后,又道: “你们俩是奉旨完婚,和名帖不过是走个过场,我寻思下月初二就让你俩把事儿办了,这样你姑母还能在京,也能跟着去结亲。” 第1279章 天经地义 廖明航听着母亲的打算,面色登时通红。 “傻小子,害羞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 廖夫人说完,咂舌一记又道: “论规矩,你成亲之前得回辽东一趟,给你爹、你大姑上个坟。但我觉得你爹更希望你姑母看你成家,所以娘打算等你们成亲之后,你们小两口一起回去给你爹、你大姑上坟。这样还能顺道送你姑母回去,你觉得呢?” 廖明航闻言没有异议,点点头说: “行,全听母亲的。” “真乖。”廖夫人欣慰上扬嘴角,拽着儿子继续清点聘礼。 这些年丁琬为他们家做了很多,一家能从辽东来到京城,二儿子能顺利进入腾飞书院,也都是她的帮忙。 他们不是揪着不放的主儿,更何况当年那事儿,跟人家压根就没有关系。 要真是责怪,大姑姐首当其冲,当年这姑姐可是想给夫君塞人呢,还是塞现在的安夫人! 廖家准备聘礼,梁家准备分家。 圣旨已下,不管想不想,都要照做。 梁家所有东西按照四股来分,就是庶子也平均分得一份。这是户部典吏跟京兆府尹一起做的,还有宗人府那边出个人督办,不偏不倚,十分平均。 这样的分家方式,嫡子怨声载道,庶子开心不已。 若是按照家里的分配,肯定大头都在嫡长子这边,嫡子次之,庶子只是象征性的得一些而已。 梁家二房拿到自己应得的东西,在长子强烈要求下,一家人搬离了梁家老宅。 走的时候,老爷子还没有醒,他在朝堂上昏过去了。 梁二老爷看着新建区的二层小楼,骂咧咧的说: “这也太小了,够干什么的?咱家这些下人住的开、咱们就住不下。咱们住得下,他们就……” “老爷,我们不在主楼住,我们去后面。”管家边说边指着后面的一排屋子。 梁恒瞅着父亲不甘心的样子,淡淡道: “爹放心,我不跟你们一起住。” “啥意思?你说啥意思?” “我住的房子在隔壁,离得很近。而且我马上就要去朝丽,两个月后回来。”梁恒说完,歉意的瞅着梁诗雨又道,“对不住,大哥不能送你出嫁,你二哥在家,届时让他背你出门。” 梁诗雨明白的颔首,微微福身。 搬到这边虽然很不习惯,但“择日完婚”的圣旨已下,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离开这个家了。 整个二房,最能信的、最可信的就是长兄。其余所有人,包括嫡母,每个人都不是善类。 “大哥明日何时出发?” “我一会儿就走。” “啊?这么快?”梁二老爷惊呼出声。 一直忙碌库房的梁二夫人听到尖叫,几步过来问: “怎么了,怎么了,有出什么事儿了吗?” 梁诗雨侧身行礼,恭敬道: “回母亲,没出事,只是一会儿大哥要走。” “不是明天巳时出发吗?怎么突然这么早?”梁二夫人不高兴了。 刚刚分家,什么都没收拾妥当长子又要走,这是作甚? 梁恒故作无奈的摊手,“我得先去医学堂那边接人,还要准备东西。忙的事情不少,索性晚上就不回来了。” 梁诗雨闻言,柔声说道: “既如此,那我现在去厨房做些吃的,大哥吃饱再去忙。” “好。”梁恒笑着点头,让她去隔壁屋子。 平日他不回家的时候就在这边住,相较于梁家老宅,他更喜欢这里。 新建区刚刚兴建时,他就用津贴、还有月例,在这边置办了两套。 早就预料梁家会分,但没想到是今日这样的局面。相比之下还是不错,至少他们脱离了大宅,以后大伯、三叔、四叔那里,面儿上过去就好。 梁二夫人看着梁诗雨离开的背影,语气不佳的说: “恒儿,这丫头眼瞧就要成亲,你虽说不能这么快成亲,但也得定亲吧。” 又来了。 梁恒瞅着母亲的样子,压低声音说: “娘,你现在是正房夫人,能不能大度一些。雨姐儿没有旁的心思,这次定的爵爷府,是祖父同意。” “哎呀,谁跟你说这个了。”廖夫人不依,见二老爷早被管家找走,轻声又道,“廖家有徐家护航,廖明舰未来不可估量。恒儿,莫欺少年穷,不能小看了廖明舰。” “母亲这是何意,儿子不解。” 梁二夫人气的跺脚,苦口婆心解释: “何意,何意,你说何意?这门亲是你大伯父蹿腾你祖父订的。讲道理你是二房长子,你的亲事更该格外重视。可你大伯父怕咱家压过他们居然给一个庶女这么好的门第。就算这个爵爷没有实权,那也是有位份的府邸!将来你怎么办?” 梁恒面色不悦,但碍于眼前这位是母亲,所以不得不耐着性子—— “您是不是忘了,雨姐儿也姓梁。廖家过得好与不好都是梁家的女婿。两家姻亲,难道母亲希望廖家过得不如梁家?” “我是这个意思吗?我那是……” “母亲,您好好打理这个小家即可,儿子去找父亲说些事情。” 话落,大踏步朝梁二老爷那边去,头也不回。 原本他就打算安顿好家里边走,如今母亲又要犯病,他索性直接就不回来了。 这次主动要求去朝丽,也是为了让母亲无计可施。不然以她的性格,势必要压着妹妹的亲事,先紧着他。 梁家现在处于风口浪尖,真要被人抓住把柄,一个“抗旨”的罪名,足够所有人喝上一壶。 吃过两个妹妹精心做的饺子,又在宅子转了一圈,然后悄咪咪离开了。 等梁二夫人反应过来,人已经消失半个时辰了。 梁诗雨得到分配好的屋子,直接躲在里面绣嫁衣,再也不出来。 任凭梁二夫人如何摔打,厅内除了两个婆子,谁也没理她。 另一头的徐致远,听到常随回来汇报,惊讶的蹙眉问: “你确定?他这么早就出城?” “是。”常随颔首,“二房已经搬去了新建区,老太傅那边还没有醒过来。” 徐致远抿唇,挥挥手,让他先下去…… 第1280章 还有旁的吗 梁家局势已定,就是老太傅醒来也改变不了。 如果老人家想的通透,应该会告诫大房、三房,让他们远离京城。 不过这都不是他该操心的事儿。 起身去到主院,丁琬并不在屋。问过之后方知去了大厨房。 刚进院子,就听到丁琬吩咐厨娘片肉,准备晚上吃煸炉。 徐致远上扬嘴角,想了下,默默转身离开。 其实去朝丽不是非得他,如果他拒绝,也是可以。但相较于送母亲弟弟们,他还是选择去朝丽。 他得用实际行动告诉那些文官,边境固守的防线不是白花钱,他们是有用处的。 既能给远嫁和亲的女子撑腰,也能守住大周的尊严,更能护住大周百姓。 他相信,母亲不会怪他,更加不会责备他。 坐上马车,吩咐车夫去禄蕉巷后,靠着车厢闭眼。 片刻后马车停下,他也没有下车,直到外面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后,徐致远掀开车帘下来。 徐致遥一看大哥来了,几步跑到跟前,一脸满足的说: “哥,你怎么来了,是接我吗?” 徐致远弯腰把弟弟抱起,冲着跟出来的小厮说: “不用你了,我把鸿哥儿送回去。” “是,表孙少爷。” 丁广森一看他们俩一起走,顿时不敢了,耍驴一般的让车夫走,他好坐徐家的马车。 徐致远见状,倒也好说什么,把孩子抱进车里,冲着车夫说: “你赶车跟在后面就行。” “是,表少爷。” 先送的丁广森,小家伙一看他先下车还要耍驴,但看到徐致远微冷的表情,登时不敢了。 小孩儿都会看脸,当发现大人不高兴时,一个一个全都灰溜溜的。 眼瞧着丁广森被婆子抱紧宅院,这才上车去了新建区。 程林刚好在家做饭,听到声响出来,纳闷的说: “咋就你自己?你爹不去接你了吗?” “可能走向了吧,今天是致远哥送的我。”张鸿边说边指着外面。 程林一听“徐致远来了”,忙摘下围裙,几步去到门口。 “进屋啊。” “不了婶子,我着急回家,就跟你说一嘴,我明儿出门,大约得走三个月,账留我回来再看。” 程林一听这话就猜到他要去哪儿,担忧的看着他,问: “会不会有危险啊。” “那倒不会。”徐致远摇头,“这次去那边,就是正常两朝走动。婶儿别担心,我先回去了,还得收拾东西。” “这样啊,那你快回吧,明儿啥时候走?” “不用你们送,朝廷这边不少人呢。” “……啊,那你,路上小心啊。” “知道了。”徐致远说完,微微拱手,钻进马车。 程林目送马车走了好远,这才回院。 “你搁这儿干啥呢?饿不饿?” 张鸿摇头,“致远哥要去朝丽吗?” “听他的意思应该是。”程林轻叹回答,心里敲鼓。 在她的想法里,离开辽东来到京城,已经算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如今徐致远要去朝丽,那可是离开大周的距离,想都不能想。 到一个不是自己家的地方,处处都充满危险,那孩子…… 想到这儿,程林握着张鸿的肩头,说: “你要好好读书,日后出不出仕不重要,等你长大,好好帮助你致远哥,知道吗?” “嗯。”张鸿重重点头。 他打心里羡慕徐致远,虽然比他大,可自己要是到他这个年纪,只怕还出不去大周呢。 抱柴禾去厨房,帮程林烧火做饭。 张青山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到他们母子俩愁云满脸,不禁纳闷的问: “咋了,出事儿了?老家来信了?” 程林摇头,没有耽误功夫的说: “别慌,老家没事儿,就是刚才致远过来了,说明天要走。” “去那儿吗?” “嗯。” 张青山长叹口气,搬了把小凳子过来坐下道: “回家之前听说了,咱们大周这次不仅派医女去朝丽给九公主看病,还有武将跟文官。梁家大老爷本意是不想让武将去,在朝堂争论起来,然后就被问罪了。” “为啥不让武将去呢?只是文官,去他朝会很不方便吧。”程林轻声的说着自己的看法。 张青山听了摇头,撇嘴道: “自古文官武官不对付,一个在朝堂一个在边疆。如今两头都有人去朝丽,谁听谁的?再说这一路上的衣食住行,又谁来拿主意?” “谁还不行了,反正都是朝廷出钱。大不了各花各的。”程林对丈夫最后面说的,并不在意。 衣食住行,不过是吃吃喝喝,不对付不在一起就是了,没什么难得。 趁着儿子出去拿东西的空档,张青山凑到媳妇儿跟前,压低声音道: “傻不傻,这有啥不对的吗?有人帮忙张罗还不好?” “这就不懂了吧。”张青山瞅着媳妇,故弄玄虚说,“你以为梁家大老爷为啥那么反对武将跟着,这打点衣食住行多有油水呢。” 话落,张鸿从外面进来,张青山就此打住。 有些太过阴暗的事情,他能遮掩就遮掩,等孩子长大一些再让他面对。 因为徐致远明天就要走,所以这天夜课,夫妻俩全都缺席了。 吃过晚饭,张青山赶着酒坊的车,一家三口去了徐府。 这边丁文海、丁现他们都在呢,也是刚刚吃完饭,正在一起聊天。 大多就是嘱咐徐致远,出门“要小心”、“谨慎”之类的话。 徐致远也是好性子,不管谁嘱咐,都满口应着,没有丝毫不耐烦。 等时辰差不多了,众人纷纷离去,丁琬这才有了跟儿子单数说话的机会。 “你跟娘说,皇上派你去朝丽,除了配合出使文官,还有旁的吗?” “有,不过没有危险,娘尽管放心。”徐致远变相告知。 密旨自然是保密的,哪怕是亲娘也不能说。但母亲最关心的事情,他得告诉,这个毋庸置疑。 丁琬见他这般便也没追问,冲翠云使了个眼色,很快进来三个婆子,手里拿着东西。 “你这一走三个月,回京时我便已经去找你二爹了。走之前我把家交给你,等你二爹述职任满,我们再回来京城团聚。” 第1281章 就看敢不敢战 徐致远瞅着桌上的东西,上扬嘴角,道: “娘这是认为儿子长大了?要把权交出来了?” 面对他的揶揄,丁琬没有否认的笑了。 “你若这么讲也行,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你长大了,如果不是我想留你几年,这会儿也该给你寻摸亲事了。” “别别别,娘可别这么讲,弄得好像是个闺女一般。” 看着他心有余悸的样子,丁琬轻拍他的肩头。 “胡说,这么大的儿子,咋可能是闺女。” 话落,拉着他来到桌前,把桌上的东西交代给他。 他们心里明白,不出意外,徐家就跟褚家一样,永远的留在辽东。 徐致遥、徐致通两兄弟日后长成,应该也会留在那边。也就只有徐致远,只要他自己不要求,应该会永远留在京城。 “……这就是除了你爹跟那边合作生意的所有东西,如今我把它们都交给你。京城的酒坊、别庄等所有的一切,你自行分配。你不是手散的孩子,娘相信你。” 徐致远看着手里的几把钥匙,突然觉得好沉重。 他不是没见过钱,从家里开酒坊后,每个月母亲都给他零用。后来他自己进入武学堂,一步一步走过来,也积攒不少。 但他的钱跟着眼前的这些,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娘,你就这么相信我?万一我……” “从小看到大,娘相信你。” 话没说完,就被丁琬打断了。 “你是我跟你奶带大的,你什么样子,我岂能不知?明儿巳时正就走,到时候起早给你奶上个坟,叨咕叨咕。我跟你弟弟们这一走,几年内都不能回来,你奶那边,就得你照看了。” 徐致远义不容辞,重重颔首,上前一步抱住她,说: “娘对不起,今天本来我可以拒绝的,但是我……” “傻孩子,你送我回辽东跟为朝廷效力,孰轻孰重娘知道,娘不会怪你。更何况好男儿就该如此,等我见到你二爹,跟他提及的时候,他也会很高兴的。” 徐致远喉咙苦涩,“嗯”了一声,蹭一蹭她的肩头。 以往也不是没离开过,但这次跟以往不同。 他心里清楚,二爹去了辽东,十年内不可能回京城。而他这边,能去探望的次数,屈指可数。 至少不像现在,每日从宫里出来,都能见到。 娘俩又聊了好一会儿,丁琬这才离开,回去睡觉。 只不过说是睡觉,可她进了主屋,一点睡意都没有,又把料子拿出来,裁剪、准备做衣服…… …… 翌日朝廷使臣团出发,老百姓津津乐道。 他们甚少见过大周出去的使臣团,基本都是看到他朝过来的。 如今见到自己家的,而且还有几个穿盔甲的,这可把老百姓高兴坏了。 虽然没有告示贴出来九公主染疾,但朝廷这个态度,大家自然赞同。 这就好比娘家给嫁出去的女儿做主一般,大周这么给九公主做主,老百姓们自然高兴。 一个王朝有没有强大,就看敢不敢战! 这些年军营改革,又是扩充兵力又是修固防线,如今再看那么多的花费不是没有效果,王朝强大,与有荣焉,谁会不高兴? 以前犯罪的罪人充军,如今他们没有资格,只能去最冷、最苦的地方修固防线。而被朝廷选中当兵的百姓,不仅家里免了地税,还每个月都给一笔银钱作为津贴。 朝廷还特别承诺,因当兵出现的重伤,朝廷也不会不管。离开军营回家的那些,也会安排活计。 这样好的事情,谁能不愿意? 一连数日,大街小巷谈论的都是大周出使使团的事情。 丁琬每天听着佩文从街上打听回来的消息,抑制不住的高兴。 至少皇上、皇后当年的坚持,如今是有些成效,那些反对的文官,也该消停闭嘴了。 梁、廖两家的婚期也定了,就在下个月初二。 梁家大老爷梁廉被问责,贬官直清州清水县,据说是大周第二贫穷的县。 第一个,北境北苑县,不过现在已经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梁廉是拖家带口离开的,也是老太傅特意要求的。 梁家大房离开那天,正值京城谈论朝廷最热闹的时候。就是不知梁廉有没有听到,听到以后他的心里,会不会羞愧。 “夫人,定做的头面已经送来,管家在外候着。” “让他进来。”丁琬放下手里的活儿,瞅着门口方向。 虽然跟梁家二房没什么交情,但梁诗雨要嫁的是廖明航,她得给一份不错的添妆。 特意从京城铺子定了一套十二件的赤金头面。 装饰的东珠,是她自己从妆匣拿的。铺子里也有,但成色不好,而且也不圆润,跟宫里赏赐的,完全没法比。 管家抱着匣子进来,身后跟的是铺子的管事。 “小人给徐夫人请安,幸不辱命,都给打好了。” 丁琬淡淡颔首,拿起一对耳坠仔细检验。 东珠上一条划痕都没有,珠圆玉润,特别漂亮。 梁诗雨是庶女,按照出身来说,是不能佩戴东珠耳坠。可她嫁给的是爵爷,这就另当别论。 其余的头面,皆是镶嵌东珠。她得的这一盒东珠,还是被封赏为乡君时,先皇赏的。 虽然很小,但成色好、很圆润,外面很少能买到。 这样好的东西,她没舍得用,如今用来做添妆,在合适不过。 “不错,做的很好,佩文——” 后者秒懂,把准备好的赏银交给管事,道: “辛苦了。” “哎哟,这怎么敢当!”管事象征性的推拒,随后把赏银揣好又说,“多谢徐夫人。” 管家把人送走,丁琬拿起一只朱钗,看着上面的东珠,轻笑道: “这份添妆……应该还算体面吧。” “那是一定的。”佩文轻声附和。 自从那日醉过以后,她便犹如打通任务二脉一般,不再纠结那段感情。恰逢他也不在京城,她就觉得二人就此了断,每天都过得积极、阳光。 对于她的变化,丁琬也看出来了,所以暗暗高兴在心里。 “等忙完明航生辰,咱们也该回去了。我一直都没有问过你,你是想留下、还是跟我回辽东。” 第1282章 自诩聪明,步步为营 佩文屈膝行礼,规矩回答: “奴婢听夫人的安排。夫人让奴婢留下,奴婢自然就留下。夫人让奴婢跟着,奴婢就跟着。” 话说到这儿,水汪汪的眼睛眨巴两下又道: “夫人,奴婢在丽人堂学的本事儿,还没怎么跟您展现呢。” 俏皮的言语,撒娇的态度,无不透露她想跟着走。 丁琬见她这般,笑着颔首说: “好,既然你有这份心,那我自然不能驳了你的意。跟着回去,我先把翠云的事儿办了。至于你,我得留上两年。” 佩文不是傻的,听到这话,瞬间明白丁琬许是知晓些什么。 双膝跪下,恭敬磕头。 “奴婢感谢夫人怜爱,奴婢无以为报,只能全心全意陪在夫人身边。” 知晓她的事情但却没点明,而且还特意给她留了两年时间,这已经是最好的照顾。 至于谁告知的,夫人掌管这么大的宅院,她出去跟车弘吃饭也没有背过人,谁还不能告知了。虽然她第一个想法就是翠云,但心里也清楚,姐妹是为她好。 这事儿三言两语就过去了,丁琬没再提,佩文也没说。 眨眼就到了梁家送亲宴这天,京城女方家的送亲宴,基本都选在正日子的前一天。 梁家送亲宴就摆在城里的思韵私房菜,毕竟新建区的房子不大,容不下那么多人。 这么一看,新建区的房子就有弊端,毕竟住的人不多,而且空间也不大。 如果只是一家几口再加上三五下人,那是绰绰有余。 丁琬带着贺礼,跟顾芷伊一起先去了新建区。丁现商队那边,跟梁二老爷有些许交情,所以他们算正常走动。 添妆嘛,肯定要亲自添给新娘子,不然直接上了礼单,当家主母私自扣下不给新嫁娘的戏码,也比比皆是。 来到新建区,梁二老爷、梁二夫人都不在,只有梁诗雨跟二房嫡女梁诗晴姐妹俩。 准嫁娘不是第一次见丁琬,但真正说话、谈天,确实第一次。 站起身,恭敬行礼,柔声说: “给姑母请安,见过小婶。” 廖明航叫丁现“小叔”,她顺着叫顾芷伊,实属正常。 丁琬伸手把人扶起,仔细打量一番后,道: “真是个标志的姑娘,我们家明航娶你,也算他的福气。” “姑母谬赞了,诗雨愧不敢当。” 丁琬从佩文手里接过匣子,放在她的手上,说: “这是给你的添妆,希望你们小夫妻能情意绵绵,恩爱长久。若是那孩子犯了倔劲儿,你不用跟他客气,直接跟你婆母讲,她是站在你这边的。” 梁诗雨闻言上扬嘴角,再次行礼,接过匣子。 丁琬又从手腕儿上,脱下一枚金丝镂空牡丹镯,带在梁诗晴的手腕儿上,道: “日后咱们就是亲戚,有空多多来往。” “谢谢徐夫人,这太贵重了……” “你既是诗雨的姐姐,就一起顺着叫姑母吧。诗雨跟明航是奉旨完婚,倒把你们兄妹出门的顺序打乱。” “徐夫人言重了,小雨能嫁的良人,我跟长兄都替她高兴。”梁诗晴婉转说着。 别看梁家二房经商,不走仕途,外人看着最为没有出息,但他们家的几个孩子,却养的不错。 没分家之前,即便被大房压着、三房欺着,却也能独善其身,不惹事端。 只不过梁二夫人一般,再加上梁诗晴有婚约在身,不然定这嫡女也是不错。 顾芷伊送的添妆,中规中矩,就是一块上等料子。 在这边小坐片刻后,两个人起身,准备离开。 梁诗雨要送,被她拦下了。 “你今儿可不能出门,明儿我会跟着过来接亲,好好享受你在娘家的这短暂日子。明日之后,你就是廖家妇,我可把廖家上下交给你了。” 梁诗雨面色通红,强压着羞赧,再次福身。 这徐夫人平日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如今这样,还真让她有些意外。 梁诗晴走过来,将他们送出屋子。梁诗雨眼瞧着她们二人离开,轻叹口气,重新坐下。 打开匣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双眸瞪大。 梁家作为京城氏族后起之秀,这几年也不是没见过好东西。但用这么多东珠打造首饰,还真没有。就是嫡女梁诗晴再被宠爱,也没有这么多东珠配饰。 梁诗晴回来,看到她手里的东西,惊讶的说: “好家伙,这也太大手笔了吧。” 说话间走到跟前,拿起一件看了下,又道: “这是徐夫人给的添妆?” “是。” “真有钱。” 梁诗晴小心翼翼的放下,生怕给弄坏了。 扭头看着桌上母亲摆的那些首饰,有些脸热的说: “明天就带徐夫人送的这套吧。母亲那份……你留起来,日后化了打些旁的。” 京城就这么大,肯定是徐夫人知道了,所以才送了这一套东西。 梁诗雨心里暖和,红着眼睛抬头—— “长姐,我……” “嘘,别说出来,给我留些面子。”梁诗晴按住她的嘴,幽幽又道,“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娘,她做得不对我知道,但我却……无能为力。” “不是长姐,我没有怨母亲,我是……” “我懂。”梁诗晴打断她的话,轻轻捏着她的耳垂,笑说,“你明日出门,记得不管什么时候,定要以丈夫、婆家为主。日后不管父亲让你做什么,你都要记着你是廖家妇。你聪明,该知道我话里的意思,这也是长兄走之前,特意交代我说给你听的。” 梁诗雨重重颔首,心知这些年的付出没有白费。 她自诩聪明,所以步步为营。心知嫡母不容易讨好,便选择在长兄、长姐这边下手。好在跟他们关系不错,有他们护着,这些年过得也算顺风顺水。 这门亲事说起来,也是她主动送上门。那日恰好听到大伯父跟三叔商议,想把自家庶女嫁去萧家。廖家那边,两家肯定不能放弃,思来想去,她便故意露面让大伯父看到。 不管怎样,结果是好的,她日后会成为爵爷夫人,生的孩子也不会再是庶出…… 第1283章 你想让她定? 梁家二房的送亲宴,席开三十六桌,座无虚席。 因为是御赐亲事,但凡跟梁家二房有些关系的,无一不到场。就是没关系,也强撤上一点关系,过来凑热闹。 思韵私房菜这两年在京城的名头很大,像这样的宴席,根本不会接。 所以梁家二房今日的送亲宴,也算是给梁府二房长脸了。 日后再提梁府,基本上认得也就是二房。至于大房老爷梁廉,贬官不说还被罚去那么远的地方。三房老爷本就没太成事儿,如今这般,想混出头就更难了。 送亲宴这般热热闹闹,大家对明日廖家的迎娶,更加期待。 丁琬用过饭,带着佩文,避开梁二夫人鸟悄离开。 没法子,这女人心太大,必须少接触。 至于明航那里,又不是正经的岳母,想搪塞也就搪塞了。 从思韵出来,直接去了廖家。 这边今日也很忙,在为明日的迎娶做最后盘点。 丁琬被带到主院便看见忙碌的廖夫人,跟一旁的女儿廖明皎。 “哟,你可算了,赶紧赶紧,帮我瞅瞅那红封都包的如何。” 婆子包的很好,但她就是不放心,想再看看。毕竟这是长子人生中的大事,一点纰漏都不能出。可手里的活儿实在太多,分身乏术。 如今看到她,那真宛如见到了救星。 丁琬也没推拒,坐下检查每一个红封。特意打开看了,从零星铜板到小块碎银。 散喜钱直接迎亲之后给,这些红封要做什么呢? 全部检查好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包这么多红封做啥?散喜钱不是直接往外撒的吗?” 廖夫人清点好喜饼,嗤笑着摇头说: “梁二夫人说了,她娘家那边有个规矩,接亲的要给红封。尤其是家里的小孩儿,每个都要给。” “哪家的规矩,我咋没听过?” 大周这边,小定、大定都讲明白,成亲那日,婆家、娘家的散喜钱,都是各自负责。 至于这给红封,更是闻所未闻。 见廖夫人一脸无奈,瞬间明白的嗤鼻一记。 “怎么,嫌你给的聘礼少了?” “应该是吧,我没给银钱,都是御赐之物送过去。” 丁琬竖起大拇指,不住颔首说: “行,这事儿办的不错。我给侄媳妇定添妆时,刚好梁家也在那边打首饰。我看过之后就知,这梁二夫人一般,今日一见,更是确定。” 廖夫人闻言撇嘴,让女儿带人出去之后,从匣子里拿出一张字条递给她。 上面字迹娟秀,一看就是出自女子。 聘礼中无需有银钱。 简单几个字,就说明了一切。 “这是……” 丁琬话没说完,见廖夫人点头,欣慰的笑着道: “她还是不错的。虽然工于心计,但只要能跟咱家孩子踏实过日子、别算计咱家,就可以了。” 今日跟她相处,一看就是个聪明人。这样的人不会做啥事儿,更加不会损害自己的利益。 女人这一生,图的就是嫁的良人、幸福一生、子孙满堂,仅此而已。 “你说的是,我也这么想的。”廖夫人附和,“只要她身心对明航,其他的我都能容忍。我都想好了,等她过门,就把府里的中馈交给她。” “你确定?是不是太早了?” 廖夫人明白她的意思,笑着摇头说: “放心,不是所有,只是把府里日常开销交给她。至于大库,我不能给。明舰跟明皎还小,他们娶妻、嫁人还得些年,我得给他们打算出来。如果这俩孩子办事儿,她做的很像样,那等明皎嫁人以后,我就把大库交给她。” 廖夫人是被丈夫宠惯了的女人。曾经她夫君活着的时候,家里家外她都不管,那会儿家也没有这么大。可自打人走后,即便有丁琬帮助,廖夫人也不得不挑起撑家的责任。 这么多年,日日如此,她真的挺累。 丁琬心疼看着她,理解道: “你这个打算也不错。明皎出嫁怎么都得三年,三年足以让你品透她。” “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而且我也想看她给自己找什么样的妯娌。” “你想让她定?” “只是让她提供人选,最后还是得我定。”廖夫人柔声解释。 彼时梁诗雨已经做长媳几年,如果二儿子决定要先立业后成家,那他势必要晚些成亲。让长媳给二儿子定人选,也是看看她会不会真心待人。 二人简单聊了一会儿,又出去开始忙活。 今也廖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丁琬也没有走,就留在这边帮忙,转天好跟着去接亲。 都说娘亲舅大,接亲的时候要去单回双。可廖明航这边无论是母亲那边还是父亲这边,都没什么亲戚。尤其是父亲这边,有一个姑姑已经过世多年,至于李袁杰这个表哥,他们更没有来往。 所以接亲主要就靠丁家、谭家、还有萧家。 都不是外人,跟他爹廖恒也都有交情,这个时候就义不容辞。 顾芷伊跟谭瑶一早就过来,因为操持过丁现的成亲,所以谭瑶也算轻车熟路,很多东西处理上都游刃有余。 廖夫人感激之余,更加欣慰。欣慰这么多年,丁家带他们一直如初,从未变过。 谭迁这次也把他的夫人筠氏带来了,这还是他把媳妇接来这么多年,首次带她出来。 丁琬偷偷大量过,筠氏很漂亮,而且骨子里就透着那股高傲劲儿。 当然,这也理所应当,毕竟他们这些人是后来混好的。而人家的娘家,一直过得都很富足。 也难怪谭迁不愿意带她,这人性格孤傲,很难相处。即便是谭瑶这身为姑婆婆的,也不愿意搭理。 “还以为过去这么久,她能有些长进,没想到还不如以前了。” 顾芷伊闻言,柔声劝说道: “谭姨别跟她置气,反正日后接触的机会也不多。” 丁琬从一旁过来,见二人说着悄悄话,便把一会儿的安排直截了当时候了一遍。 “……女方这边结亲,就出咱们三个加上筠蝶衣。” “我不去了,你们三个小的去,我留在家里陪廖夫人。”谭瑶直接拒绝,“让你二叔也别去,这边的知客就萧大人一个,你二叔赶紧留下帮忙。” 第1284章 小爵爷护妻狂魔 丁琬想了下觉得可以,忙去跟廖夫人说着安排。 顾芷伊看着不远处端着的筠氏,心里无奈至极。想来这次之后,谭家表哥是不会再带她出来了。如果再碰上个懂事儿的,估计还得把她送走。 就在廖家这边忙活飞起的时候,接亲之前,宫里派人,赏了送子观音跟撒帐。 这撒帐原本廖家已经备了,但宫里御赐,那自然要用宫里的,这是荣幸。 点好人数,把丁广森跟徐致遥抱上车,新郎官廖明航穿着喜服,骑着高头大马,接亲队伍浩浩荡荡出发。 到了女方家,堵门的不少,几乎算是围的水泄不通。 廖明航翻身下马,从丁现手里接过圣旨,高高举过头顶。 这一操作,让堵门等着要红封的,立刻乖乖让路。 丁琬在后面瞅着,忍俊不禁的低下头,压低声音说: “明航他娘准备了那么多红封,如今倒是用不上了呢。” 顾芷伊也笑着颔首,同样小声道: “我有点儿迫不及待的想看梁二夫人的表情了。” “我也是。” 姑嫂二人说完,跟着进了院子。 房子不算小,但今天的人不少,就把房子显得不够装。 勉强挤到里屋,就看到梁恂背着新嫁娘,从楼上下来。 丁琬蹙眉,毕竟昨天她来的时候,梁诗雨是在一楼。 梁二夫人走过来,面色不佳的看着廖明航,说: “爵爷女婿,诗雨就交给你了。这孩子在我们家一向娇惯,性子野了点,忘女婿多多包涵。如果有什么不顺心的,跟我们讲,我们来说,女婿别动怒。” 廖明航握紧手里的柔夷,轻笑着道: “岳母放心,诗雨在贵府是小姐,到我廖府是当家夫人。她在贵府是何待遇,到我廖府有过之而无不及。您跟岳父从小捧在手里的女儿,小婿定当竭尽全力的呵护。” “好——” “小爵爷说的好——” “小爵爷护妻狂魔——” 看热闹的人里,有几个是丁现、谭迁特意安排的。就怕梁二夫人作妖,给这对新人难堪。 梁二夫人刚才的那番话,说庶女娇惯没毛病,但“性子野”就有问题。后来又说不让夫家动她,看似疼爱庶女,实则就是告知众人,若是庶女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也是她性子野。 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性子野,实在是太过分了。 廖明航实力维护,强硬态度,算是落了梁二夫人的面子。 丁琬在旁缓缓颔首,特别高兴这孩子的处理方式。尤其是人群里那几个起哄的,更是深的她心。 小插曲过后,接亲队伍离开,很快街上就传起了“梁二夫人虐待庶女”,“在庶女出嫁这天下绊子,被廖爵爷实力护妻”等话题。 不过半个时辰,就把梁家二房推向了风口浪尖。 这也就是梁二老爷不在朝为官,否则言官势必要进宫参奏。 廖家拜堂,没时间管外面传的风言风语,等这边知道的时候,已经达到了一个不可挽回的地步。 至少梁家二房,日后不好意思等廖家的门。 丁琬回家,第一时间听到翠云汇报时愣住了,毕竟廖家现在,是没有时间往外传的。 而梁府,压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拱火?! 思来想去,唯有一人的可能性最大…… …… 世间四大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廖明航一身喜服进入新房,看到床上蒙着盖头的女子,拿秤杆直接掀开。 引过合卺酒,挥散喜娘、丫鬟等人,廖明航看着她,半天都没动。 梁诗雨也没吱声,就那么规矩绷直身子坐着。 良久—— “外面的传言,可是夫人散的?” 梁诗雨紧抿嘴角,轻轻点头。 廖明航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亲眼见她承认,还是有些惊讶。 “为什么?你这么做,日后要如何面对你的兄弟姐妹?” 梁诗雨喉咙微动,眸中闪泪的看着他,说: “今日屈辱,夫君是看到的,在夫君看不到的时候呢?她本就没把妾身当成女儿,妾身又何苦对她百般纵容!如果不是姑母送的这套头面,妾身今日就要带那套东西与夫君见面。” 话落,目光瞟了眼梳妆台,一套小家子气的头面,就赫然躺在那。 顾左右而言他,没有正面回应。 廖明航喉结微动,有那么一瞬间是想离开的。可今日若是离开,他日便不好再相处,而且她的做法只是针对梁家二房,跟那边划清界限,于廖家没有丝毫瓜葛。 轻叹口气,走到床边挨着她坐下,伸手揽着她的肩头,道: “我质问你,不过是不想你把事情做绝。毕竟你是女人,失去娘家的你,在婆家不是过得轻松。” “那夫君会对我不好吗?”梁诗雨柔声反问。 廖明航做生意,也经常去些烟花巷柳之地,但他洁身自好,片叶不沾身。 可如今被一个漂亮的女子,这般柔弱看着,多少有些扛不住。 大掌收紧,喉结微动,就那么俯首吻了下去。 梁诗雨先是一愣,随后便靠着他的肩头,任期予取予求。 如果不是廖明航肚子突叫,二人只怕就那么干柴烈火。 梁诗雨面色通红,但还是压着害羞,柔声说: “夫君先吃些东西吧。” “好。”廖明航哑着嗓子回答。 一段小插曲就那么过去了,梁诗雨心里明白,只要她一心一意照顾廖家,廖明航不会亏待她。 精心在旁照顾他用饭,廖明航内心舒服,嘴角一直上扬。 好心情的表情难以掩饰,梁诗雨轻声问道: “夫君可是很高兴?” “自然高兴。”廖明航伸手,把人揽在怀里,“梁诗雨,我有一母、一弟、一妹,你是我妻,我把他们交给你。照顾好他们,我与你一心一意。” 这算是“不纳妾”的承诺,只要她能做到他交代的事情。 梁诗雨聪明,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搂着他的脖子,主动浅啄一记道: “从那日凤台寺相遇开始,我便是廖家的人。夫君放心,我会全心全意的照顾他们,奉你为天。” 话落,廖明航直接把人抱起,大踏步去了床边…… 第1285章 不觉得碍事? 红烛摇曳,娇喘连连。梁诗雨勉力配合廖明航,奈何男女体力相差实在悬殊。 “不……不要了。” 柔弱娇媚的求饶声,无疑是对廖明航的鼓励。 又是一盏茶过去,廖明航才兴致缺缺的摇铃叫水。 梁诗雨面色通红,但却知道利用自己的优势,娇柔的靠在他的怀里,小口喘气。 若有似无的呼吸打在他的胸口,廖明航只觉脑袋“嗡——”的一下炸了。 如果不是外面“哗哗哗……”的水声,他真想再抱娇妻来一次。 沐浴净身,新婚夫妻重新躺回干净的床上,相拥而眠。 后院的廖夫人,看着染红的白色锦帕,挥挥手,让婆子处理掉。 起身来到里间,打开柜子,点燃三支香。 “夫君放心,明航已经长大,妾身幸不辱命,还会继续操持家里。夫君在天有灵,保佑我们的孩儿此行,不要碰到李袁杰。” 轻声嘀咕,再次作揖,随后插好檀香,跪在那里…… …… 一夜无话,转天寅时三刻,梁诗雨忍着浑身酸痛,勉强起来。可还没等下床,就被廖明航从后面拦腰搂住。 一阵眩晕后,她就躺在了里面,被他整个抱在怀里。 昨夜虽然有了夫妻之实,可这会儿她还是觉得难为情。 “夫君,妾身得起来。” “不用,娘没那么多规矩,在陪我睡会儿。”廖明航没让。 天都没亮,起什么起。更何况前几天母亲就交代过,不会给她立规矩。 梁诗雨无奈,在他怀里翻个身,柔声哄着道: “夫君再睡一会儿,妾身去去就回。” “娘起不来这么早!” “妾身知道,妾身去小厨房准备早饭,等时辰到了就去母亲那边。” 廖明航心情不佳的睁开一只眼—— “家里有厨娘,你做什么饭。” “可是……唔——” 话没说完,廖明航直接吻住了她的唇。 母亲特意说过,不会给她立规矩,只要她好好做廖家媳妇、照顾廖家就好。昨日她不惜用“斩断后路”,断离娘家来对他表决心,他岂能委屈了她。 晨起的男人最冲动,本来想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不想亲着亲着就“着火”了。 等梁诗雨再次醒来,天已大亮,身旁已经没了廖明航的踪影。 暗叫一句“坏了”赶紧起床,见中衣已经被穿好,忙穿上鞋子。 丫鬟闻声进来,屈膝行礼—— “夫人。” “爵爷呢?” “回夫人的话,爵爷在沐浴。”丫鬟回答。 梁诗雨忙吩咐备水,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洗漱、上妆。等完成这一切时,廖明航神清气爽的从外面进来。 “哟,起了?别着急,娘还没起呢。” 梁诗雨一听这话,长舒口气,这才让陪嫁丫鬟把准备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清点一番。 今日认亲,虽然就只是廖家这几口人,但她准备的见面礼是一针一线缝的,而且还特意问了这边的尺码。 廖明航习惯性的品着茶,见她认真清点的举止很迷人,不禁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 丫鬟们见状,纷纷退出屋子。 梁诗雨身子一僵,随后拿起一套文房四宝,说: “夫君,这支狼毫,二弟可会中意?” 廖明航自小念书,虽然袭爵之后没再科举,但练字从来都没有松懈。 毛笔不错,一看就是精心挑选。 好心情的在她脖子处浅啄一口,暗哑着嗓子道: “放心,他不挑剔。” 梁诗雨没想到他能这么起腻,害羞的同时又很受用,放纵的靠在他的怀里,说: “夫君放心,妾身记得自己的责任,更加会把母亲、弟弟、妹妹,看似亲人。” 廖明航轻笑“嗯”了一声,吻住她的唇,缠绵良久。 常随来报,说老夫人起床后,梁诗雨忙去后院伺候廖夫人起床,廖明航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早饭前认亲,小夫妻给廖夫人敬过茶。 梁夫人接过茶,象征性的抿了一口,说: “稍后管家会去找你,如今你过门,我也该乐得轻松,日后府里中馈理由你来打理。” “……母亲三思,儿媳难当大任。”梁诗雨急忙推辞。 大户人家的媳妇儿,都以掌管中馈为荣。她不是没想过,但却没想到这才过门第二天就给,她不敢也不能接。 廖夫人从婆子手里拿过红封,放在托盘上,道: “你就别推辞了,你是廖家长媳,责任重大。不止要照顾好明航,明舰、明皎你也得照顾得当。我一把年岁,可操不起这心。” 梁诗雨接过丫鬟手里的东西,双手呈上,说: “听闻母亲时常礼佛,这是儿媳在凤台寺亲手串的桃核佛珠,忘母亲莫要嫌弃。至于中馈,还望母亲收回成命,儿媳年轻,担不得重任。” 廖夫人捏着佛珠,笑着道: “你只管做,做不好就当积累经验。这个家迟早是你们的,我不愿意操持这些。好了,见见你小叔子,还有你小姑子。” 梁诗雨还想再说,却被廖明航一把拽住。 见了一双弟、妹,互赠见面礼后,廖家摆了早饭。 梁诗雨“恪尽职守”,不敢逾越,咱在一旁照顾着所有人。 “大媳妇你坐下,咱就一家人吃饭,不用那么多的规矩。” 不等梁诗雨开口,廖明皎起身,拉她到廖明航身边,说: “大嫂别这么拘谨,咱家很随和。” 梁诗雨虽然早有准备,可廖家不按常理出牌,着实吓到了她。 细心留意廖家人,他们吃饭会聊天,也会说些昨日成亲发生的趣事,跟梁府“食不言、寝不语”明显不一样。 廖夫人喝了一碗粥,便放下筷子,道: “明航,过些日子你姑母回辽东。按照先前说的,等你陪大儿媳三朝回门之后,就准备回辽东吧。” “是,母亲。” 廖明皎闻言,来了精神说: “娘,我也想回去。” “你就别回了,你大哥路上照顾你姑母一家还有你大嫂,已经分身乏术,你再回去凑热闹,实属添乱。” 廖明皎撇嘴,扭头看着廖明航,撒娇的说: “哥,你带我一个呗。我能帮姑母看着他们家家的遥哥儿,绝不添乱。” 梁诗雨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可刚要开口—— “在家陪娘,下次我带你回去。”廖明航说完,夹菜放在她的碟子里,又道,“我跟你嫂子走一趟,你在中间不觉得碍事?” 第1286章 归心似箭 “噗……咳咳……咳咳咳……” 梁诗雨一个不察觉,直接呛到了。 好家伙,廖明航说话一向这么直白吗? 再看廖家人,每一个都如同没看见一般,该吃饭吃饭,该盛饭盛饭。 等她稍有缓解,廖明航递过来一碗汤,说: “多喝点儿,娘特意吩咐人熬得。” 梁诗雨莫名不解,道谢后喝了一口,枣味浓郁,甜度适中。 这是…… 连好热! 吃过早饭,廖明航拿东西亲自去徐家。认亲本来是让丁琬也过来,不过人家没来,梁诗雨又把东西都准备了,所以送一趟表示重视。 难得清闲的丁琬,正在屋里写信,听佩文报信后忙起身迎出来。 “刚成亲不搁家陪你媳妇,往我这儿跑啥?” 廖明航把东西放在桌上,撩袍坐下,说: “让您过去您不去,我只能亲自过来一趟了。这是老早就备的东西,还有她给你姑母、三个弟弟做的见面。” 丁琬看着东西,又看了看春风得意的侄子,抿唇轻笑着打趣: “怎么,娶媳妇的感觉很好?” 廖明航脸燥热,但还是硬着头皮点点头。 “她把后路断了,我想着……好好对她。” 梁家的事情,一直都在讨论,而且热度不下。最近几日,梁家二房是不好出现在大家面前。 丁琬虽然已经猜到,但如今得到证实,还是觉得有些意外。 慢慢解开布包,柔声说道: “她下手还真狠。不过这样也好,只要你们小夫妻真诚相待,也不算她绝什么后路。毕竟那样的家庭,她应该老早就想脱离。” 廖明航点点头,端起茶杯。 正因为他也猜到了这层关系,所以昨夜索性跟她圆房。聪明的女人虽然是把刀,但他有信心好好驾驭,不让这把刀伤到自己人。 “她针线不错啊,大小也合适,有心了。” 手里拿的是她给徐致遥做的衣服,枣红色的,正配孩子的肤色。 廖明航见姑母满意,与有荣焉的上扬嘴角,说: “她应该是特意打听的。今儿早起给我弟弟、妹妹的东西,也都偏与他们喜好。” 丁琬把东西收好,笑着点点头。 “能这么用心对你,你也好好对她。你的大事儿落定,姑母也算放心了。等我们走后,致远那边,你就多多照顾。” “姑母放心,明航义不容辞。”不假思索的满口答应,随后又道,“姑母打算何时启程?” “等酒坊选完账房先生以后我就走。” “大约什么时候?”廖明航追问。 丁琬蹙眉,不解的道: “有事儿?” 廖明航点头。 “我成亲也没回去给我爹报信,所以打算陪她回完门以后就去趟辽东。致远兄弟不在家,正好我们一起护送姑母回去。我娘老早就吩咐了,作坊、家里,我也都安排好了。” 丁琬一听这话心知他们的好意。 “成啊,既然如此,我也不跟你客气,一路北上,你们夫妻俩还能增进情感,挺好的事情。那等我这边忙好,就通知你。差不多也就五天时间。” “好。”廖明航应下。 在徐家小坐片刻,起身离开。以往来这边,不吃顿饭都不愿意走,今儿倒是归心似箭。 佩文把人送走以后,回来纳闷的道: “这小爵爷成亲以后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哦?哪里不一样?” 佩文上前,熟练的整理桌上的东西,说: “以前小爵爷过来,不吃完晚饭都不会走,但是今日……也对,大少爷不在家,他也没人找。” 平日廖明航虽然喜欢找丁琬说事儿,但大多都是跟徐致远在一起。 俩人下棋、说事儿、推沙盘。 沙盘不仅限于两兵交阵,还可用于生意较量。 丁琬把徐致通的衣服拿过来,笑眯眯起身说: “他现在正是新婚燕尔,当然不会久留。等你日后成亲,就能体会他此刻的心情。” 突如其来的调侃,让佩文面色一怔,随后满脸燥热的落荒而逃。 丁琬“噗嗤”笑出声,拿着衣服去隔壁,给小儿子换上…… …… 廖明航回家,直奔主院。 刚进屋,就看到梁诗雨满脸愁容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桌上,摆了一个匣子。 “怎么,管家给送来了?” 梁诗雨闻声转头,随后起身来到跟前,道: “夫君,妾身真能管吗?刚过们,什么都不懂,母亲把它交给妾身……妾身觉得……觉得……” “你觉得你管不好?” “不是。”梁诗雨摇头。 见他眸子里的促狭,索性直来直往说: “夫君聪明,妾身什么心思在夫君面前都不值一提。的确,妾身是想管中馈,可妾身可以等。等母亲真正接受妾身,相信妾身一门心思为廖家……” 话没说完,直接被他拽着坐到他的怀里。 “夫君……” “你昨日做的事情,足矣让母亲接受你。更何况母亲心思不在中馈,这些年大部分都是管家再做,你过门来接受,实属正常。” 梁诗雨抿唇,见他一脸诚恳,轻声道: “夫君的意思是……妾身可以接?” “我是长子,你是长媳,自然没什么不可以。”廖明航说的理所当然。 梁诗雨想了一番,终于没再说话。 夫妻俩缱绻一炷香左右,廖明航出去忙了。 这些日子就要回辽东,他得把要带的东西都带了,免得路上缺这少那。 梁诗雨把人送走,用要是打开匣子,里面是廖家今年府中的一切开销。 上面所有的账目,都只是廖明航爵爷的俸禄跟作坊的收入,其余一切都没有。 看到此,她便也明白婆母的意思。 家的确是交给了她,但只是一部分。不过这已经很难得了,毕竟没有哪门大户,实在新媳妇过门第二天就交中馈的。 整理出来廖家每月的开销,发现廖家上下跟梁府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旁的不说,就说下人每月的工钱,都是小巫见大巫。 梁府没出钱的这笔钱,是廖家两倍还不止。 一个是官,一个是爵爷。谁地位尊贵,一目了然。 虽然心里知道廖家出身寒微,但能在起势之后仍保持那份初心,实属不易。 第1287章 挑选管事 廖府亲事告一段落,丁琬专心忙于酒坊账房先生的选拔。 程林先是拟定了一些人选,毕竟她整日在酒坊,对这边很熟悉。 丁琬看过之后没有异议,指着自己刚刚写的东西,说: “账房先生的事情让大家自愿报名,今天下工之后就开始,然后经过五轮选拔。” “要几个?” “选十个。这边留三个,昉州那边去五个,剩下两个给隔壁明航。”丁琬回答。 前阵子朝廷下了十个府城为试点,昉州府城就是其中之一。跟京城一样,免租三年,鼓励商户盖房、开作坊,给城内百姓提供做工机会。 昉州人口多,土地有限,很多府城内的人没法子,只能外出做工养家糊口。 如今正式批文下来,丁琬、廖明航这样的肯定第一个过去支持。再加上安辰那边也有几个不错的生意,相信今年昉州府成的税收,又会上升一个台阶。 丁琬拍了下程林的肩头,又道: “过些日子你可能要辛苦些,青山去那边最起码得三个来月才能回来。这边就得你费心了。” 程林恬淡的摇头,笑着说: “啥费心不费心的,我们每个月的工钱那么多,可不是白拿的。应该做的,反正秋收之前他能回来。” “那没问题。”丁琬满口应着,“我跟家里的车夫说好了,下午散学他把鸿哥儿给你送回来。晨起就做大现车队的马车,你不用担心。” “好。”程林没有客气。 当天下工,张青山把酒坊通知贴在最醒目的位置。 因为大家都去上了夜课,虽然最后也有半吊子,但一些常见的字已经全都认识。像这样的通知,再也不用派个人去念,大家都能独立自主的看。 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作坊要账房先生,那几个势在必得的主儿,全都摩拳擦掌,蓄势以待。 张青山见大家都读的差不多了,便站在凳子上,中气十足的说: “上次说账房先生要三个,这一次咱们直接要十个。” “十个?” “这么多?” “会不会被派去昉州那边啊!” “那也不是没可能。” “哎哟,那不背井离乡?” “虽说是背井离乡,但也是一个机会啊……” “……” 大家窃窃私语的讨论,张青山等讨论声稍微减弱之后又道: “相信有些人已经猜出来了。没错,这边留三个,剩下七个,都是去昉州。这个不强求,想去就去,不想去也没事。但我觉得这是个机会,就好比我跟我媳妇,我们也是背井离乡来的京城。” “前期难是难了点,可人只要勤快,日子肯定越过越红火。另外这边酒坊还要挑几个人过去昉州做管事,有想法的单独找我。账房先生想要做的,就明儿早去谈事屋报名,一共五轮选拔,去前十名。” 事情说下,散工回家。 张青山永远都是最后一个离开,检查好所有门窗以后,再跟曲老爷子交代一下才走。 酒坊跟做衣服的一样,都怕明火。 等他忙过之后离开,回家途中就被王庆水给拦住了。 张青山见状愣住,纳闷的道: “你这是……有想法?” 王庆水点头,好似鼓了很大勇气一般的开口说: “张管事,我想去昉州。” “你不是刚买房子吗?” 还是酒坊帮忙垫的钱,每个月从他工钱里扣。 王庆水抿唇,张嘴想说又不说。 他是那种内向的人,很多时候心里想的挺好,但嘴上就说不出来。 张青山了解他,为人稳重,但是嘴比较木。愿意专研酿酒,但要胜任管事,肯定不成。 重重拍两下他的肩头,中肯说道: “庆水啊,咱也相处很久了,你的为人我也比较了解。但你做管事,这嘴肯定不成。让你管个人……” 话没说完,王庆水就不住摇头,急的面红耳赤。 张青山见状也不吱声了,等他自己说。 “是这样的张管事,我没想做管事,我就是想做酒坊管事。” 这不一样吗? 王庆水急的挠头,瞅着自己的双手,深吸口气,又道: “我……就是……哎呀,张管事你了解我,我不是那种能说的人,但我觉得我在酿酒这方面还挺有天分。昉州酒坊刚刚建立,肯定需要酿酒师,我虽然还不及管事的水准,但高粱酿、猴儿白这些,我都会。” 话说到这儿,张青山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做不来酒坊管事,但可以主抓酿酒。不过这方面的人他已经有了人选,真不需要他再过去。 沉思片刻,拍拍他的肩头,道: “你的想法我明白,不过这人选已经定了。” “啊,定了呀。”王庆水面色有些失望。 张青山见状,笑着又说: “你有这份心还不容易,等昉州酒坊开起来,陆陆续续的酒坊都会开。如果你想走,随时我给你安排。也可以这边的走,你顶空位。” “啊,那也行,那谢谢张管事了。”王庆水握着手,激动的不行。 张青山很欣慰他有这个觉悟,徐永涵总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那不想当管事的做工者,不是好的做工者。 “张管事,我媳妇说明天在家包饺子,想请你跟程管事一起,行不?” 看得出来,这是憋了老大的决心,才说出邀请。不过这饭还真不能吃,吃了就是犯错误。 张青山笑着摆手,轻怼他胸膛一记,道: “你啊,别整那些没有用的。你有想法、有本事、有能力,就是你不提,我们也不会忽略你。所以饺子啥的不需要,只要咱本事过硬,绝对错不了。” 说完,张青山大摇大摆的走了。 王庆水看着他的背影,咧嘴笑眯眯回家了。 推门进院,见媳妇正在剁馅儿,走上前,说: “不用准备,张管事不来。” “啊?为什么?”庆水媳妇惊讶,“你没跟他说吗?” “说了,人家说不用。说只要我有本事、有能力,就不会忽略我。”王庆水咧嘴憨笑。 庆水媳妇听到这话,“哎呀”一声,道: “你可真是……哪有你这样的,刚说完要做管事,就要请人家吃饺子。你……我可白教你了。我不是让你请他来家吃饭吗,吃饭的时候再提也不迟啊!” “这有什么啊,反正张管事不是耍滑头的人,他说我有机会我肯定就有机会。” 见丈夫这般强硬态度,庆水媳妇也不说什么了。 虽然丈夫很轴,但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张管事不是贪图小便宜的人…… 第1288章 誊抄考卷 隔天程林刚到酒坊,就被人团团围住。 起先酒坊只说要三个账房先生,昨天直接增加十个,让不少坚持下来的人,都觉得自己有机会,纷纷报名。 程林也算早有准备,记录下他们的名字后,便打发他们回去上工。 等丁琬来的时候,把誊记好的名单拿给她,说: “都在这里,我一开始定的人,也在这上面。” 丁琬草草瞄了一眼,不住点头道: “我跟学堂那边说好了,下工之后让他们过去进行初试。初试结束,过了的人明天停工,参加另外四场,争取后天选出来。” 一共五轮,成绩排名者优先,完全凭实力说话,这是老早就定下来的规则。 可两天时间就选出来…… “会不会太赶了?”程林担忧的问。 账房先生不是平常位置,随随便便找个人过来就行。一旦拢账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丁琬明白她的意思,轻叹口气,说: “我没那么多时间消耗,再说明航还等着回去给他爹上坟、报喜,我不能拖人家后腿。更何况选账房不在乎快与慢,主要是看他们学的如何、掌握的怎样。咱酒坊拢账什么时候要求过速度,只要求精准。当然,快而精准就更好了。” 正说着,姜账房从外面进来,看他们俩再说话,转身又要走—— “姜先生不必出去,一会儿我的人回来会带考卷,届时姜先生同我们一起看看吧。” 姜账房“啊”了一声,局促的道: “那正好,我也有事儿想跟东家提。” 程林见状起身出去了,丁琬指着对面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姜账房坐下以后,搅着手指,欲言又止。 丁琬瞅着,心里不停敲鼓,有点后怕。 毕竟昉州酒坊的账房管事,她定了这位。万一他撂挑子,她一时半会可不好找人。总不能又把程林派过去,让人家两口子分隔两地吧。 二人几次视线交锋,姜账房全都躲开,丁琬就更加担忧了。但事情已然如此,她就算躲避也没用。 给他拿了个新的茶杯,边倒茶边说: “姜先生有什么事儿就说吧,长痛不如短痛,来个痛快的,是不想去昉州了吗?” “没有,没有,没有。”姜账房不住摇头,急忙否认。 丁琬一听这话,长舒口气,故意夸张的开口道: “你只要不是这个事情,其余咱都好商量。” 姜账房咬唇,面色涨红,最后握紧双拳—— “东家,我是想……是想我们一家,暂时住在昉州你给我们大伙儿准备的房子,就一段时间,等我找好房子就搬出去,您看成不?” 先前提的时候他就表示要举家过去,毕竟这个岁数才有一个儿子,他很看重而且很宠溺。当时丁琬就提过帮他们解决住宿问题,不过被他拒绝,说是亲舅哥在昉州,他们一家过去可以投奔。但是如今又变卦,显然是亲舅哥那边出了些状况。 “姜先生实在太见外了。原本我就在那边给大家租了一个宅院,不算太大,就一进院子,但房间很多。你们一家三口住一间主屋足够,至于住多久都随意,我的酒坊不是只开一天两天,它是要长期开下去的。” 姜账房实在不好意思,但又没有法子,只能轻叹口气,说: “让东家看笑话了,如此出尔反尔……” “说这个就太见外了。”丁琬强硬打断他的话,“谁家还没有个突发事件,可以理解。” 正说着,屋门拉开,佩文从外面走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户部出的考卷,奴婢拿到了。” 丁琬接过来,吩咐又说: “你去城里书局,找几个字迹不错的人回来。” “是。” 参加选拔的一共三十七人,户部看在她的面儿上,帮忙出了这五套考卷。但只有一套,她得着人誊抄。 “姜先生,可有兴趣再赚点儿钱?” “东家的意思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丁琬颔首承认道: “对,就是这个。从现在开始到明天考试结束,全程不出这间屋子,包吃包住,结束后给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两天一夜,还只是誊抄考卷。 这么好的事儿,他自然不会放过。 “好啊,多谢东家照顾我。我先回去跟家里交代一下。” “去吧。” 姜账房得到默许,兴冲冲出去了。 丁琬起身整理谈事屋,把桌子分开,宣纸铺好。程林跟丁文海从外面进来时,她还在忙,纷纷上前搭手。 等桌椅全都摆好后,丁琬开口说: “二叔今儿辛苦一些别回家了。明儿等账房那边全都考完,你再回去。” “行,我一会儿让人跟你二婶说一声。”丁文海满口应着。 佩文从外回来,带了五个人,这些都是跟书局长期合作的读书人,平日靠抄书养家糊口。 别小瞧了抄书,不是谁都能去的,而且价格不菲。 姜账房还没回来,不过丁琬也没打算等他,把人都安排做好后,道: “从这一刻起,各位就不能走了,直到明天申时末。两天一夜,吃喝住全都在这个屋子,要方便的,这位丁管事会陪同。全程不许跟任何人说话,更加不要说你们誊抄的内容。” “做不到的,现在就走,能做到的,明天结束,每人给一两银子。要做的很简单,五份考卷,每份誊抄三十七份,拿出你们抄书的水平即可。吃食不必担心,会有人准备。抄完就休息,时间一到拿钱走人。” 一两银子给的不少,五个人彼此互看,纷纷点头。 姜账房这会儿也回来了,还带了一件稍微厚的衣服。 程林纠结要不要留下,被丁琬直接“赶”出去了。 有家要照顾,还要给这些人张罗吃喝,就别沾考卷了。虽然她很相信姐妹,但也要保护好她,不能给别人说她闲话的机会。 姜账房拿起试卷,五张考卷全部看过之后,面色严峻的走到丁琬面前,说: “东家,这第五张试卷……只怕我都够呛能答满,您确定要这么考?第三张考卷都不容易,挺过第四张估计寥寥无几。” 丁琬“噗嗤——”笑出声. “姜先生倒是诚实。” 姜账房讪笑抿唇,脸有些热。这不承认不行,五张卷子,一张比一张难。而且第四张考卷上的内容,夜课只讲皮毛,第五张一点都没有。这得干很多年的老账房才能说清楚,但要以讲课的形式讲出来,铁定不成…… 第1289章 临时抱佛脚 考试选拔的消息一出,不考试的看戏,参加考试的着急。 本以为报名以后还能等几天才开始,没想到今天晚上就有第一场考试,紧接着第二天就连着四场,然后就选拔结束。 时间这么近,想临时抱佛脚都难。 有几个想请假的,但还没等说话呢,就被张青山给挡回去了。 “今天出货紧,明天那些考试的要歇工一天,所以大家今天一定要抓紧时间,别浪费功夫。” 得,人家这么说了,他们哪还有脸请假,全都憋着等回家赶紧先看看,免得初试就被刷了。 这天丁琬让翠云先代徐致通回家,自己则是留在这边,准备等三十七个人的初试成绩。 晚饭自然是在程林家吃的,顺道说了下张青山离开的时间。 初定就在后天晨起,她这边也要准备离开,所以张青山他们先过去,她到昉州以后,那边初步形成,她也能看的大概。 “……你们两口子就先辛苦一些,等昉州走向正规,青山再回来。” “放心吧嫂子,我们没问题。”张青山拍着胸脯保证。 选拔的初试题不多,半个时辰绰绰有余。 丁琬他们吃过饭来到学堂,已经有很多人都到了。 大家各自找地方,临时抱佛脚。 学堂屋子很多,考试的时候每十个人一个屋,一个人监考,绰绰有余。 有答快的,一炷香就交卷了。也有磨磨蹭蹭,靠到点的。 等收完最后一个人的考卷,丁琬让佩文把卷子拿去户部那边。由他们来批判,最为合适。 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徐致通、徐致遥全都睡觉了。 翠云从外面进来,拿出白天得到的信,说: “夫人,大少爷寄回来的。” 丁琬一听是徐致远,忙伸手把信接过来。 打开之后默读,嘴角缓缓上扬。虽然明知道他是报喜不报忧,但看来平安信,还是由心里感到高兴。 读完后,看着翠云,问: “东西收拾的如何了?” “回夫人,都已经收拾妥当。车队那边已经拉走一部分,剩下的明日再拉走,就可以了。” 还别说,有这么个大车队,省去不少麻烦。 闲聊几句,丁琬上床休息,翠云留下守夜,一夜平安度过。 隔天一早结果就出来了,三十七个人,通过的有三十个。 丁琬让佩文把名单先拿去给程林,自己这边给俩孩子换好衣服,尤其是对老二,有些歉疚。 最近几日忙着酒坊,已经很久没有理他了。 “等娘忙完这段时间,咱们回辽东找爹爹就好了。” 徐致遥懂事儿的点点头,搂着母亲的脖子,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说: “娘放心,儿子省得。大哥走时嘱咐儿子了,要懂事、听话,不能嚷着要娘陪。” 没听这话还好,听了这话,丁琬心里就不是滋味了,心酸楚的差点没飙出泪来。 娘仨全都收拾好,丁琬先把徐致遥送去二房学堂,接着给徐致通喂奶。 好在小家伙现在能吃些小米糊啥的,不然以她现在的忙碌劲儿,孩子饿肚子都不新鲜。 到了学堂,丁琬把孩子交给翠云,自己先下车。 来到学堂一问,已经考到第二张卷子了。 户部特意派来一个小吏批卷,小吏干活儿很快,第一张批完,合格的有二十八人。 丁琬倒也没打扰他,小坐片刻便出去了。 一直到下午未时末,四张考卷全部考完,各个出来垂头丧气。毕竟第五张考卷,他们一点都不会。 时辰还早,索性就没让大家走,留下一起等成绩。最后十个人选出路,程林选的那六个全都在其中。 成绩骗不了人,每一科都放榜出来,所以就算有不服气的,也只能归结到技不如人。 丁琬冲着选中的十个人,说: “先前就说了,这边留三个,其余七个去昉州。有谁自愿去昉州的,现在出列,住的地方不必担心,我在那边租了一套房子,你们可以过去居住,但吃饭就得自己想办法。” “昉州酒坊没成立之前,你们过去算是外派,每天有六十个铜板。等昉州酒坊落牌、成立后,你们就算那边的人,一切照常,取消六十个铜板外派费用。现在有谁想去,站出来吧。” 一天六十个铜板,如果能坚持一个月,那就往外能得一百八十个铜板,不算工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就站出来五个人。 丁琬看过之后,又等了下,其中一个走上前,抱拳拱手说: “东家,我才成亲不久,我是可以去昉州,但是我媳妇……” “可以带家眷。每人一间房,住几个人随你们。到了那边都是账房,一个月的工钱翻好几倍,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们就能在那边安家落户。我开酒坊,也不是就开一年,你们也知道菀茗韶华的势力,所以想不想去、敢不敢去,就看你们自己!” 话落,这一次痛快,直接站出来三个人。 丁琬不费吹灰之力的把有老娘的留下,其余七个放他们回家,让他们明天一早就跟着启程。 赶是赶了点,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解决一件大事儿后,丁琬回酒坊谈事屋,佩文已经给众人结账放走了。姜账房没走,一直都在等她。 “东家,我也明天走吗?” “对。”丁琬颔首,“回去收拾东西,明天辰时二刻从酒坊出发。” “好的。”姜账房应下,转身离开。 程林已经听佩文这边说了大概,见她回来,笑着道: “我选的那六个都还不错?” “分数挺高,就是不知实战会怎样。” “应该不会差的,前期姜先生可能要辛苦一些,慢慢就好了。”程林说完起身又道,“晚上去我家吃,我跟二叔那边也说下了。” “行。”丁琬没有异议,让佩文带车去二房,把孩子们都接过来。 徐致通坐在桌上跟翠云玩着,丁琬拉着程林的手,愧疚道: “因为我,你们两口子从那么老远过来,这会儿又要分开几月。” “见外了啊,咱不是外人。说起来你走的时候帮我带些东西给我大伯哥还有我大哥。” “行。” 第1290章 肯不肯去就两说了 这天晚上程林做了一桌好菜。 一来是给自己男人践行,二来也是他们难得的最后团聚。 未来几年要想再这么团圆,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大家小心的规避“分别”的话题,聊天都比以往拘谨。 一夜无话,转天晨起,丁琬早早的来到酒坊。 给去往昉州的人,带了些用的、吃的。每人一个布包,里面的东西一样,都是佩文准备的。 “你们背井离乡去昉州,我丁琬感激不尽。希望各位到了昉州以后,都能很快的安家落户、把日子过起来。略备了些东西,每人一份,小小心意。车队已经等在路口,直接上车就好。” 众人道谢后,从佩文那边领东西,然后排队出去。有带家眷的,也有自己一个人的。 丁琬跟丁文海还有程林,一起送着张青山。 程林一如既往的“喋喋不休”,嘱咐他要按时吃饭,不许糊弄。 有女人在身边的男人,一般吃的、穿的、用的,都没有问题。可一旦女人不在身边,那就不一样了。 能糊弄就糊弄,不能糊弄想法子也得糊弄。 张青山看出妻子满满的担忧,假意帮她摘头发上的“东西”,说: “放心吧,去那边有小姑、大伯,我饿不着。” “噗嗤——”程林直接被逗笑了。 她这边担忧的不行,人家倒好,直接找到了“饭馆”。 “你可真好意思,哪能天天去麻烦小姑跟大伯?” “有啥不能。”张青山不以为然,冲丁文海使了个眼色说,“二叔,我去那边小姑跟大伯是不是得管我?” 丁文海冷“哼”,戳穿他的谎言,说: “你小姑跟大伯肯定会管你,但你肯不肯去就两说了。” 张青山什么都好,就是太客气了。 这会儿说的很好听,可真去了昉州,他也就第一天能漏个面,其他时候绝对不去,怕麻烦人家。 丁琬听出二叔的意思,笑看着张青山,说: “别跟我娘、小姑他们客气,吃好一些。你要是瘦着回来,我可没法跟程林交代。” 张青山瞄了一眼戳穿自己的丁文海,赶紧对程林保证的说: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委屈自己,我一定天天按时吃饭。” “程管事放心,我媳妇也跟着去了,就多双筷子多个碗的事儿,张管事跟我们一起吃。”姜账房走过来许诺。 张青山不住点头,道: “你看,你看,我饿不着,先走了啊。二叔,我家这边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有我呢。”丁文海挥手。 使臣差不多了,众人纷纷上车,离开京城。 丁琬看着大车队离开,又看了看一直没动的程林。这丫头得缓两天,毕竟他们夫妻没分开过这么久。 远行的离开,留下的人照旧。 酒坊该出货出货,该酿酒酿酒。闹哄好些日子的选拔账房,终于在这天算是落下帷幕。 丁琬一直忙到下午,才离开酒坊回家。 刚下车,管家迎上前,说: “夫人,爵爷白天派人过来了,问您日子可有变更?” “让人告诉他,不会变日子,尽早准备。” “是。” 丁琬回到主屋,难得空闲哄着孩子。徐致遥还没有下学,徐致通跟她玩了一会儿,便打哈欠要睡。 他这个月份还一天两觉,把孩子交给翠云,想着没事儿做,去了小厨房。 很久没有下厨给孩子做饭了,难得今天轻松。 用陶罐炖个鸡汤,又和面、擀面条。 徐致遥喜欢吃面条,尤其是加了青菜的鸡汤面,他最喜欢。 特意把面和的软一些,这样煮出来以后,通哥儿也能吃。 佩文在旁打下手,想起什么一般凑上前,说: “夫人,咱们三天后启程,临走之前,您是不是要去趟宫里啊。” 丁琬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点点头,道: “是要去的,明天过去。你让人递牌子给宫里,明天吃过早饭去。” “是。” 打发了佩文,丁琬继续干活。想着要不了多久就能看到徐永涵,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激动。虽然已经是老夫老妻,可每每一想到他,还是觉得犹如儿时那般悸动。 徐致遥散学回来,闻着香喷喷的味道来到主院,然后进了小厨房。 “娘?今天的晚饭是娘做的?” 丁琬回头,见儿子回来,把烫好的青菜放在面上,说: “估摸着你快回来了,刚好,才出锅,去洗手吃饭。” “好!”徐致遥满口应下,乐滋滋的出去了。 徐致通也难得这个时辰起来,闻着香喷喷的味道,小嘴吧嗒的直响。 翠云先是喂汤,见他一个劲的看着面条,就挑了一小根给他。小家伙吃的津津有味,乐得笑眯了眼睛。 丁琬瞅着小家伙的样子,轻笑着给他夹了两块软烂的鸡皮。 徐致遥满足的吃了一小碗面条,打个饱嗝,说: “好久没吃娘做的返了,还是娘做的好吃。” 念书以后,有时说话就跟小大人似的。 丁琬摸着他的发顶,柔声问: “你跟夫子说你要走的事情了吗?” “说了,夫子说后天给我践行,大后天就不用我去了。”徐致遥说完,想了下又道,“娘,我可以请表哥、小姨还有张鸿哥吃饭吗?就我们几个,在我的院子。” “什么时候?” “唔……明天晚上吧。”徐致遥回答。 丁琬轻轻颔首,“可以啊,你想跟他们好好告别,娘支持。想吃什么就跟厨娘说,让厨房给你们做。明天晚上娘不过去,你们四个好好吃。” “好,谢谢娘。”徐致遥笑眯眯道谢。 看着不知不觉就长大的儿子,丁琬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眨眼这孩子也有自己的小朋友,自己的小圈子。 吃过晚饭,丁琬在前院陪徐致远练功。自打徐致远把他领上道后,小家伙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两炷香过去,徐致遥慢慢起身,活动扎马步的双腿,笑眯眯说: “娘,我厉害不?” “厉害。” “那是我厉害,还是大哥厉害?大哥像我这么大的时候……” “你大哥六岁习武,你比他早。”丁琬打断儿子的话…… 第1291章 得烧给她 徐致遥跟徐致远比,他是幸福、幸运的。 徐致通也是。 不过这都不是问题,至少在以后的日子,徐致远想做什么、想要什么,只要他们能力范围内,都不会限制。 这也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弥补办法。 转天晨起,丁琬送走了二儿子,便开始为中午进宫做准备。 不说要焚香沐浴,至少也要沐浴净身。 换好衣服后,带着佩文上车进宫。 因为提前递了牌子,到宫门口时就有轿子等待,丁琬没客气的直接钻进去,免得从宫门口走到凤仪宫。 那简直太远、太累了。 闭目养神,一盏茶后,轿子停了。 丁琬整理衣服出来,夜莺身边的掌事宫女已经等在那里。 “徐夫人。” “周姑姑。” “娘娘用过早饭就等您,随奴婢这边走。” 丁琬跟在后面,直接被到到内殿。 离老远就看到站在殿内的女子,丁琬快走几步,双膝跪地—— “臣妇徐门丁氏,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夜莺等她行完礼后,才伸手把人扶起。 “说了好几次,没有外人不用这么多礼,你就是记不住。” “娘娘不也是珍惜这最后一次嘛。”丁琬打趣的挽着她的胳膊,边走边说,“臣妇后日就走,明日就不过来了。算下来,这是臣妇这几年,最后一次给娘娘行礼,总要让臣妇圆满啊。” 夜莺没有辩解的轻叹口气,拉着她坐在圆桌前。 桌前摆了一个匣子,不用问也知道,是送给她的。 丁琬把带来的布包放在桌上,说: “臣妇知道宫里什么都不缺,可臣妇还是做了一些贴身的衣服给娘娘。月份大了,里衣还是要舒适一些才好。” 说话间打开布包,上等衣料做的小衣,可以说太过奢靡。 夜莺拿起一件,慢慢摩梭,道: “你都舍不得穿这样的料子,竟然给我……” “快别这么说。我皮糙肉厚的,你现在金贵。” 丁琬放开一些,不再“臣妇”、“娘娘”的叫着。 这也是为什么夜莺喜欢跟她做朋友的原因,该守规矩的时候守规矩,该放松的时候放松。 丁琬伸手摸着她隆起的腹部,又道: “你生产那会儿我不在,但宫里肯定都会张罗好的。这是我给孩子的出生礼,到时候帮我给他挂上。” 是个小金锁,上面刻的“长命百岁”。 “有心了。”夜莺说完收下,拎起茶壶给彼此倒茶。 丁琬总觉得她状态不是很对,不解的盯了一会儿,问: “你……怎么了?有心事?还是……跟皇上拌嘴了?” 她是实在想不清楚为何夜莺会这般,整个皇宫能惹她的,也就当今圣上了。夫妻之间难免拌嘴,更别说他们这样的患难夫妻。 夜莺闻言“噗嗤——”笑出声,没有说话。 丁琬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是没有说,不禁追问着: “到底怎么了,你别光笑啊!没跟皇上拌嘴,那你咋不开心?” 夜莺握着茶杯,手上微微用力,片刻后调节好,道: “如果……如果我有事儿瞒着你,你会不会怪我?” 话落,丁琬的脸色立马变了。慌张的看着她,难以置信道: “可是致远那边出了什么事儿吗?” 老天,如果是徐致远出事,她该怎么跟死去的婆母、徐大可交代。 那是大房留下来的唯一骨血,她就这么弄丢了,她……罪该万死啊! 夜莺见她误会了,忙不迭摇头,说: “你别胡思乱想好不好,徐致远那边没有任何问题,他们还到西北,不过西北那边已经朝丽定了大周使臣入朝丽的日子,就端午当天。” 丁琬一听徐致远没事,瞬间松了口气! 心脏“忽忽悠悠”的感觉,简直不要太酸爽。 有些疲惫的坐在凳子上,笑看着她,道: “只要不是我儿子、我丈夫的生死安危,其他你瞒我就瞒了,肯定有你的用意,我怪你做啥。” 说着,握紧她的手,又道: “思云,你是除了我家人之外,对我最重要的。如今,我把我爹、我二叔一家、还有谭迁,就都交给你了。虽然我知道他们不会犯法,但难免会被人挖坑、或者诬陷。” “无论是哪种,我都希望一旦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能看在我的面上,让鹰魂的人去调查。旁人我真的信不过,我只信他们。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户部真的想收回商队,直接跟大现说就好,他不会揪着不放,他……”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跟夫君就那么不值得你相信?” “我……” 丁琬脸热,有些事情闷在心里就好,可她刚才的举动,真是吓坏她了。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怨怼的道: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刚才那么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我能胡思乱想?反正我不管,我把我家底儿都留在京城了,你得给我护好了。日后徐永涵干不动了,我们还得回京养老呢,你养我!” 夜莺无语的翻个白眼,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胡思乱想的是她,胡说八道的也是她,反过来怪别人的还是她。 “你以后别叫丁琬,就叫丁有理吧,没理也能讲三分。” 丁琬冷“哼”一声不在意,放下茶杯,道: “我不管,反正都交给你了,你得给我好好守着。这事儿说完了,说你的事儿,你瞒我啥了?” “…………” 丁琬凑上前,笑嘻嘻又道: “既然你都打算瞒着我了,咋这会儿又想跟我说了呢?怕我知道跟你闹脾气?你是皇后啊,我闹的话,你直接用身份压我呗。” 夜莺无语的抬手,轻拍她脑门。满意的看她捂着额头后,说: “越说越没个正经!我倒是想一直瞒你,可你今日见完我,还不得寻思再见一个?” 再见一个? 丁琬一时怔住,随后反应过来,笑着说: “哎哟,你说香桃啊!你不是让我别再她面前晃悠吗,我把你说的话听进去了,这一次没想去找她。不过我倒是准备了东西,寻思让你这边得空捎给她。” “捎给她是不能了,得烧给她。” 第1292章 你们俩不欢而散? “啥?你在这儿说啥绕口令呢!”丁琬迷茫。 什么叫“捎给她是不能了,得捎给她”不是一个意思吗? 见夜莺一脸慎重,丁琬自觉此事不简单。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多想。 内殿顿时安静下来,除了偶尔二人放下茶杯,发出的声音之外。 好一会儿,夜莺用手指蘸水,然后在桌上,一笔一划写下个“烧”字,随后看着她。 丁琬瞬间明白,喉咙微动,难以置信的蹙眉问道: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她生啥病了?” 旁的不说,香桃习武身体好,如果不是突染疾病,不可能这个年纪香消玉殒。 “前年冬天。”夜莺回答。 前年?! 丁琬细细琢磨着时间。 “不对啊,我生通哥儿的时候,你不是也……那是你帮她带的?就为了怕我怀疑?” 夜莺没有否认,点头承认。 “就为了瞒我?” 夜莺再次点头。 “…………为,为什么呢?”丁琬不解,“你跟我说她生病、病逝,我会接受啊!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就算她医术再好……” 丁琬喋喋不休说个没完,情绪上明显就是故意规避,规避她所想到的那个真实原因。 夜莺见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索性也不再拖延,清了下嗓子,说: “就是你猜到的那个。她……做了些事情,自己作的,然后就……就丧了命。” 果然! 丁琬交握着手指,紧抿双唇没有说话。 已经这样了,她规避没有用,得抓紧做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实情。 夜莺看出了她的紧张,把自己吃的蜜饯推给她,淡淡又道: “你最后一次进宫,她给过你一个药瓶,里面虽然丸药都是一样的,但有一颗不是。她医术好,毒术更加卓越,所以她很多年前就开始自己服毒,然后练就毒丹……” 夜莺详细给她解释什么是“毒丹”,它的主要作用是什么,练再什么位置。 “……她为了让丁珏永远记住她,所以便把毒丹逼出体内,诓你用了。你百毒不侵,她心脉受损,大罗神仙也救不下她。至于那封信,被鹰魂追回来了。迟来深情如草芥,我觉得留她祸患,索性就任其自生自灭。” 丁琬听完半天没动,实在是心里的冲击太大,她有些吃不消。 “你在酒承司时集体中毒,她也不是没法可解,但她宁愿拖着你们,也想给自己争取时间,出京北上去找丁珏。我识破了她的想法,从那之后,对她的约束就更加严苛。” “是她自己放弃了那段感情,也是她自己选择做了先皇的人、不给自己留回头路,但听到丁珏娶了昭希后又反悔,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与你们姐弟无关。说到底,你弟弟看上她,也算倒霉了。” 丁琬缓缓移动眼球,开口道: “我……现在想把那个东西弄出来,可行吗?” “早就化没了。”夜莺摇摇头,指着她的身体又道,“超出一个月,它回不到原载体那边,就一切于事无补。她死前倒也没遭罪,你别……想那么多。我跟你说这个,其实是想告诉你,李袁杰在北方不安分,但你不用担心,你如今百毒不侵。” 丁琬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单手拄桌子,没说话。这事儿太突然,她且得消化一阵子才行。 茶水空了又续,续了有空。直到她喝完第三壶,夜莺按住她的手,说: “别喝了,再喝肚子炸了。” 丁琬的确喝的有些想吐,可仍旧觉得嘴干。双手抹一把脸,长叹口气,道: “她走之前,可有说要见我吗?” “这还真没有。”夜莺摇头回答,“她那个时候已经起不来床,虚弱到极致,我想她也不希望你见到那样。她走的时候我不知道,是百灵在她身边的。你男人给她刨的坑,也算对她的一个交代吧。” 丁琬又喝一杯茶,突然觉得反胃难耐,忙起身出去了。 刚跑到外殿,直接就吐到了地上。 佩文一直都守在外面,听到声响进来,几步跑到跟前,轻拍她的后背。 好一会儿,丁琬吐干净了,胃也没那么难受了,长舒口气。 宫女、太监进来几个,顷刻间就收拾干净,点上熏香。 夜莺从内殿出来,见她这般,轻声的说: “歇一歇吧,下午我带你去过去看她。” “是。”丁琬微微福身,跟着掌事宫女户去了。 夜莺就站在殿内,等人离开后,才扶着腰回到内殿。 本想着一起用午饭的,今儿是没有机会了,等她随人回京再补吧。 “来人——” “娘娘。” “备膳,随本宫去御书房。” “是。” 皇上与皇后伉俪情深,经常一起用午膳、晚膳,大家都习以为常。所以每到中午,凤仪宫的小厨房都会备好东西,防止皇后想去前面用膳时,他们来不及准备。 吩咐没多久,宫女从外进来,双膝跪地,说: “启禀皇后娘娘,午膳准备好了。” “徐夫人的呢?” “回娘娘,徐夫人的送过去了。” 夜莺离开凤仪宫,一路漫步朝御书房方向走去。 沿途遇到的太监、宫女,规规矩矩行礼,没有一个惊讶。 所有人都知道,现在宫里的皇后,是大周开朝以来最另类的皇后。 礼部、言官都说不听,他们这些下人,更是没有立场管。 等她来到前面御书房,几位大人刚好从里面出来,见到夜莺先是一愣,随后行礼,见怪不怪的离开。 等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出来请她时,御书房内只有皇上自己,再无其他。 “不是说徐夫人今日进宫?你这会儿怎么有空过来?” 说话间,已经阻止了夜莺行礼。 还没等他得到回应呢,怀里突然多了一团。 看着这般依赖、反常的妻子,皇上受用之余,更多的是关心。 “怎么,跟她聊天累了?还是……你们俩不欢而散?不应该啊,你们都不是不管不顾的人。” 夜莺没说话,窝在他的脖颈处,狠狠呼吸。 呼吸着熟悉的气味,这样才能让她心安…… 第1293章 伉俪情深 丁琬在偏殿内,看着一道一道上来的精致饭菜,一点胃口都没有。 草草吃两口犹如应付,便起身不再动了。 佩文见状,担忧的上前,说: “夫人,您再吃点吧,这……用的太少了。” 虽然不知今日内殿发生了什么,但一早好心情的丁琬突然这般,她很是担心。 丁琬径直回到床上坐下,摆摆手,说: “你把饭吃了就好,不用管我,让我一个人静静。” 佩文还想说话,见她已经躺在床上,只能拽来被子,轻柔给她盖好。 做好这一切,才回到圆桌前用饭。说实话,膳食很好,相当考究。 她陪着进宫不是一次两次,但这样的膳食却不多见。 每一道都很喜欢,多剩一点都觉得浪费,最后米饭只是吃了一小碗,把菜都似的就剩下汤。 吃不少,喘气的时候都厚重好多。 慢吞吞起身,把碗筷收好出去,带上屋门。 丁琬虽然闭着眼睛,但对屋子里发生的事情,全都清楚。 门关上的那一刻翻身,脸冲里侧,睁开眼睛。 瞅着梨花木的床杆,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情绪。 要说伤心有一点,但不多;要说生气有一点,也不多;要说无奈更有一点,还是不多。 思来想去,最后只得到了一个“可笑”。 觉得香桃所有的做法,只能用“可笑”这个词来总结。 可笑香桃的坚定选择;可笑香桃的执意反悔;可笑香桃的一心北上;可笑…… 他们关系很好,可到头来沦落成用“可笑”总结,她还是很心痛的。 秀眉微蹙,但却也哭不出来。 如果她当初真的选择相信二珏,肯给二珏机会等他三年,今日这样的下场,就不会出现。 夜莺说“迟来深情如草芥”,她虽然觉得话很难听,但细想也的确如此。 “吱……呀……”门开了。 丁琬没有回头,轻声吩咐说: “娘娘回来告诉我,咱们去完还得回家收拾东西。你记得把丽人堂那边的课算一下,我余下的账也算一下,分给我二婶儿跟芷伊。” 话落没等到回应,不像佩文一贯的风格。扭头看了下,见是大肚子的夜莺,忙不迭起身。 “你回来了。” “好了?” 丁琬往里坐了坐,“嗯”一声,算作回应。 夜莺过来坐下,靠着床柱道: “好了就行,你能自己想开比啥都强。丽人堂那边你不用管,剩下的就给你留着,日后你回京还得用呢。” 丁琬笑着点点头,拉着她的手,说: “那就麻烦娘娘多我算一些,这样我回来也能省一笔银钱。” 如今丽人堂在京城贵妇圈的名号响当当,每个贵妇基本都是隔三差五过去舒服一番。价格一年一个价,新款东西、活动更是层出不穷。 夜莺瞅着她鸡贼的样子,故作后悔的说: “不想跟你说话了,赶紧睡觉。一会儿还得出去呢。早知道我就不该那么好心,给你留什么!” “嘿嘿……晚喽。” 丁琬边说边把枕头摆好,二人就躺在一张床上,同盖一条被子。 等丁琬再转头的时候,夜莺已经睡着了。孕早期嗜睡,如今这个月份,身子重更容易困。 这会儿心情舒坦,细想想后方察觉,下午那个地方,夜莺不应该去。 想到这儿,蹑手蹑脚下地穿鞋。 还没等走呢,夜莺身子没动手却拽了她,问: “嘛去?” “出去方便,你先睡。”丁琬顺口扯谎。 夜莺得到回答送开口,索性又沉沉睡去。 丁琬帮她盖好被子,方才小心出屋。 刚关好门,转身看到福公公,愣了一下。 明白什么一般,二人谁也没说话的一前一后离开偏殿。 “不知徐夫人这是……” 丁琬笑了下,打断他的话,说: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下午要去的地方,娘娘不宜去,所以我想自己过去。” 福公公闻言,登时笑着颔首,道: “徐夫人这样,倒是让咱家好办事儿了。皇上也是这个意思,想让咱家陪您去一趟。” “皇上、皇后伉俪情深,真是让人羡慕。” 福公公笑着不住点头,赞同的说: “咱们的皇上跟皇后,还真是大周开朝以来,少见的情浓似海。徐夫人这边请,您先给皇后娘娘留封书信,然后咱们出去。” “好,有劳公公。” 丁琬跟着他离开凤仪宫,穿过离亲路,来到朝阳阁偏殿。 殿内圆桌上,纸笔已经摆好,佩文正在磨墨。 福公公比划个“请”的手势没动,丁琬笑着颔首,走进殿内。 仅用一盏茶的功夫,把信写好,然后起身出来,说: “劳烦公公了。” “徐夫人客气,这边请。” 二人离开偏殿不久,暗卫出来,把信拿着去到御书房。 信封没有封,所以皇上轻而易举的就拿出来详读。字里行间都是感谢,还有就是祝福。 最后还特意强调,是她不想让夜莺陪伴,毕竟怀有身孕不方便。 皇上看着很是满意,将信塞好后,道: “后天她离京,你沿途就保护着吧。到了北境,直接去找徐永涵,你也见亮吧。” 暗卫应下,隐退一旁。 皇上瞅着刚刚接到徐致远的密信,又想着丁琬的举动,这一家旁的心思没有,只是想凭借着自己的本事,把日子过好。 很朴实,也很纯粹,更加难得。 如果旁人像徐永涵这般,想必早就攀住权贵不放松,更加不会主动要求去辽东。 所以被重用,也是理所当然。 把剩下的几个折子全都批好,拿起信封,大踏步离开御书房。 回到凤仪宫,被宫女引着去了偏殿,瞅着还在熟睡的女人,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这般不设防的睡觉,可想而知她是多信任丁琬。 脱下鞋子,挨着她合衣躺下,把人整个从后面抱住。 原本就松弛的小女人,好似察觉出身后的熟悉,本能往后依靠,过分依赖。 这样的小举动对皇上来说很受用,把人整个抱住,亲吻她的脖颈,满足闭上眼开。 一个下午,夫妻俩就那么相拥在偏殿,哪怕皇子、公主散学,也没有露面…… 第1294章 “如果可以” 丁琬坐上宫里安排的马车离开,一路晃晃悠悠,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因为有心事,所以路上一声不吭。 佩文知道她午饭没吃多少,把刚才跟宫里要的糕点拿出来,递到她的面前。 “夫人,多少吃一些。” 丁琬看着眼前的糕点,深吸口气,摆摆手。 佩文没依,掰了一小块,喂到她嘴边,坚持。 无奈,丁琬张嘴,吃下糕点。 奶香味充实着口腔,倒也让她自感有几分生气。 接过佩文手里的糕点,小口小口吃着,解决完一块后,道: “你说这人为什么都要等失去了才反悔呢?” 佩文已经知道是什么了,所以没有规避的说: “夫人,他们习武之人都有自己的骄傲、自尊,可能她担心二少爷考中之后会嫌弃她,所以倒不如自己率先放手,显得洒脱。” “这样很好吗?” “那奴婢不清楚,不过奴婢倒是觉得,小舅爷没选她是对的。”佩文态度笃定。 丁琬见状愣了一下,随后道: “怎么,你不喜欢她?” “奴婢开始很喜欢她,而且很佩服,觉得她很厉害,会功夫、会医术、好与众不同。可那年除夕小舅爷失魂落魄的回来,奴婢就不喜欢她了。” “为什么?” “夫人不觉得她的做法很自私?为了怕她担心的事情发生,就不管不顾的去伤害小舅爷。小舅爷答应等她三年,可她怎么做的?进宫做嫔妃,这明白就是绝了小舅爷的念想。行,奴婢佩服她是个汉子,可出尔反尔又闹哪样,干什么?!” 丁琬见她这般愤怒,轻拍她的手背,道: “既如此,那换做你呢?你会怎么做?” 佩文想着那个没有消息的男人,“呵呵……”自嘲笑了两声,道: “换做奴婢?奴婢争取了没有结果,那奴婢就好好活。活出个样儿来让他瞧瞧,瞧瞧奴婢有多能耐,夫人放心,奴婢虽然出身卑微,但好歹也跟您这么多年。在家里,谁不尊奴婢一句‘佩文姑娘’,奴婢万不会吃回头草。” 呃…… 怎么说着说着就让她放心了? 丁琬看着眸子泛光的佩文,笑着摆摆手,说: “我没有在映射你,我说的就是她。” “奴婢知道,奴婢也是想提醒提醒自己,别步她的后尘。” 自从那次跟翠云喝酒之后就想明白了。她凭什么委屈自己,凭什么他那么说她,她还苦苦等候。 又不是没有地方去,又不是没有银钱花。 丁琬见她这般,长叹口气呢喃: “你是个聪明的,如果她能像你这般想得开,也不至于把自己走进了死胡同。” “夫人是在为她伤心吗?” “到底朋友一场,怎么可能不伤心。”丁琬幽幽回答。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时间倒回,她好好劝劝,兴许也能救下她的性命。 只可惜,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可以”。 马车停下,车帘掀开,丁琬来到门前放眼望去,倒抽口凉气。 好家伙,这么多坟包,怎么会埋这么多人? “徐夫人,咱们到了。”福公公站在车旁开口。 丁琬颔首下车,看着那么一大片的坟包,难以置信问道: “福公公,我有个问题,你方便就回答不方便就算。这……怎么埋了那么多啊!” 福公公闻言叹气,引着她边走边说: “皇上、皇后仁慈,给所有出任务丧命的暗卫,一个容身之所。这里,就是他们长眠的地方。” “所有的吗?” “能接回来的就埋在这里,接不回来的也就没有法子。”福公公感慨。 人心柔软,面对这么多的坟包,没有人会不动容。 这边老早就得到了消息,所以祭奠要用的东西,全都已经准备好。 走过来一位年迈的老者,头发花白,没有胡须,一看就是从宫里出来的太监。 “徐夫人是吧,这边请。” “有劳。”丁琬说完,跟在后面。 这边所有的坟包,都没有墓碑,她也不清楚这老者是怎么分出来的,反正带她到一处分包前面—— “徐夫人,这就是杜鹃长眠的地方。” 话落,来了两个人,搬来一些东西放下,佩文过来摆供品。 丁琬以为自己会哭,可没想到她特别平静。 平静的站在那里,平静的看着佩文收拾东西,平静的想着她跟香桃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佩文摆好供果,点燃三支香过来,丁琬祭拜后,插在土里。 金元宝、银元宝很多,丁琬以为自己烧的时候能絮叨几句,可没曾想直到她离开,她也一句话都没说。 特别平静,平静的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另一头凤仪宫的偏殿内,夜莺悠悠转醒。当看到抱着自己的皇上时,纳闷道: “你怎么在这儿?丁琬呢?” “回去了。”皇上边说边起来,揉着被她枕麻了的胳膊。 夜莺慢吞吞坐起,看着他的样子,心中了然。 皇上见状,急忙甩锅,说: “我可没让她走啊,她是自愿的。我还留她了呢,没想到那女人还挺胆儿粗,竟然说我太惯着你。” 夜莺一言不发的看着他表演,明显一个字都不信。 “她怪我对你太纵容,明明你怀有身孕,还要跟她一起去那边,说我不顾你的身体。这是她给你的信,瞅瞅吧。” 夜莺狐疑的接过来,展开详读,里面的确是有说她不适合去那边。 可她敢指责皇上? 长几个胆子? “要不是看她说的都为你好,我才不能忍她呢。不过她说的也是,你这个月份,不宜去那边。”皇上边说边伸手,拉住娇嫩柔夷没松开。 夜莺这一次没反对,就任由他牵着。 “我还有很多话没嘱咐她呢,她明天也不会过来,可真是……唉!” “你也给她写信,让人带过去就行了呗。” 一言惊醒梦中人。 夜莺抽回手,下地穿鞋离开偏殿。 皇上从偏殿出来时,福公公已经回来了。 “皇上。” “怎么样?” “回皇上,徐夫人已经回去了,一切顺利,没有问题。” 皇上“嗯”了一声,大踏步去了内殿…… 第1295章 万不可能逗留辽东府城 丁琬祭奠好香桃,便上车回府。 家里,要用的东西,已全部拉走,她只需带孩子轻装上路即可。 翠云见她回来,主动上前,说: “张夫人让帮忙捎的东西,奴婢也让车队拉走了。咱们要带走的下人,也跟着一起,奴婢把府城宅子的地址给了崔嬷嬷,她会带人在辽东府停下等咱们。夫人,您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丁琬摇头,放下茶杯,道: “你安排的很好,我没啥要吩咐的。稍后你去小厨房,蒸些花式馒头,明天晨起我去祭奠老夫人他们。” “是,奴婢记下了。” 丁琬换好衣服,把刚刚睡醒的通哥儿抱起,瞅着小包子一般的脸儿,心头那抹阴霾瞬间驱除。亲了亲他的脸颊,听着小家伙“咯咯……”不停的笑声,她也跟着“呵呵……”轻笑。 逗了好一会儿,佩文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管家求见。” “让她进来吧。” “是。” 翠云走上前,把孩子接过去带出房间,丁琬就坐在圆桌前等待。 这一次走,时间太久,家里这边要好好交代。 管家从外进来,拱手行礼,说: “夫人,小人实在等不及了,您后日就要离开,明天二老爷他们都来,铁定也是没时间……” 话没说完,丁琬挥手打断,道: “我懂,我懂。你也是为了家里好,我没怪你,坐吧。” “谢夫人。”管家再次行礼,撩袍坐下。 佩文端来新的茶盏,放在管家面前,不过他看都没看。 “夫人,小人多一句嘴,大少爷何时归?如果大少爷暂时不归,府里这边……是听二夫人吗?” 丁琬摇头,“不是,大少爷不在这段日子,由你来打理府中上下。从一日三餐到每月例银,别庄那边我明日会告知,定期往这边送东西。” 管家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如今听了,倒也没有太多意外。 “是,小人一定竭尽全力照顾家里,等待老爷、夫人等回来。” 他们以前就是这府里的下人,徐永涵起势后,皇上赏赐宅院后,他们就跟在徐府。 吃喝不愁,例银按时,每年都有红封,他们已经习惯。 虽然知道老爷、夫人这次去辽东,短期内回不来,可留下的人,还是安分守己、等待他们的归来。 “我走之后,大少爷那边就得你来照顾。他年轻,火力旺,春秋不愿添衣,你都得精心照顾着。至于旁的,由他自己,你只需要派人打理好大少爷的饮食起居即可。” “是,小人明白。” “我虽然带走一部分人,但府里留的足够,所以府内这几年,不要添人,明白吗?” 管家再次点头,不敢不从。 丁琬见时辰差不多了,让管家把府内剩下的所有下人全部召集,趁着这会儿得空,她也好提早做些交待。 都是府里的老人,哪怕致远良久不归,家里也不会乱套。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佩文进屋接她。 看着主院内站的一排又一排的众人,丁琬特别平静。徐府主子不多,下人也没多少,如今她又带走了一些,留下的基本上都闲不着。 “后日我便要带二少爷、三少爷出发去辽东,各位留在家里,好生照看。大少爷未回之前,府内无论大事小情,全都告知管家。管家依照事情轻重处理。如果真的处理不好,就去二老爷那边……” 丁琬好一通交代,其实有很多完全没必要,但也不知道交代什么,就想到什么说什么。 等她说完,已经过去一炷香时间。见时辰差不多了,挥挥手,放大家回去休息、做自己的事情。 在主屋用过晚饭,丁琬问前院那边怎么样了。 徐致遥今天宴请丁广森、张鸿他们,她出去之后回来没过去,但天黑了,也得问上一嘴。 佩文摇摇头,笑着道: “还没散,不过二老爷府上管家来接了,但堂小姐没有要走的意思。” “既然不想走,就留这边歇息吧,反正明日都得过来。” 丁琬说完站起身,打算给这些孩子多创造一些相处的时间。 来到前院,程林跟丁现也都到了。管家正打算派人去主院通知,见她过来,忙行礼问安。 “长姐。” “嫂子。” 丁琬点点头,带着他们进了徐致远、徐致遥的院子。 即便徐致远不在家,徐致遥也在这边歇息、看书、练字。 三个人站在外间并没有出声,里面几个孩子正有说有笑,好像在玩飞花令。 丁琬带着他们听了一会儿,随后指着外面,三个人一同出来。 “让他们在这边吧,反正明天晚上你们都得过来吃饭,就让孩子们再多聚聚。” 丁现、程林倒是没有意见,不过丁文海那边的管家不敢做主了。 谁都知道丁玥是二房的心头肉,丁文海特别宠爱她。 “你回去告诉我爹,就说小姐不想回去。长孙少爷还有张家少爷都不走,看我爹怎么说。” “是,大爷。”管家应下,转身出去。 丁琬带着他们俩,直接去了客厅。 来都来了,坐一会儿、聊聊天,挺好。 三个人围在圆桌前,程林接过丁琬手里的茶壶,说: “嫂子要带的东西可都拉走了?” “嗯,连你让捎的两处东西,也都拉走了。”丁琬笑吟吟回答。 如果不是因为酒坊那边已经缺了张青山她说啥今天晚上都不能让程林离开,她们俩也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呢。 “姐,你这次回去,是在辽东府站下还是直接去北境那边?” “你姐夫的意思是让我在辽东府,但我想着是直接去北境。”丁琬说着自己的决定。 如果只是停留辽东府,那她完全没必要回去。北境离辽东府也不近,她回去就是想一家人团聚,所以万不可能逗留辽东府城。 程林理解她的想法,点点头,说: “如果你决定去北境,那可得多备很多东西。尤其是冬日,那边最冷,孩子又小,最好多备一些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应该,我已经让画眉那边帮我准备了,放心。” 第1296章 耍赖 三人聊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二房管家再次折返回来,拱手说: “大爷、大小姐,老爷还是想让小人把小姐接回去。” 丁琬没有意见的点点头,三个人起身带他过去。 想当然的,丁玥最为抗拒,张鸿倒是很懂事,知道父亲不在家,他没打算留在这儿。 可丁广森留下,丁玥就不愿意,说什么也要在这儿。 看着管家手忙脚乱的样子,丁琬“噗嗤——”笑出了声。 程林不解,迷茫的看着她道: “嫂子,你这是……” “我说二叔怎么不来呢!原来是知道巧姐儿什么性子,他动嘴指挥,恶人绝对不做。” 经丁琬这么一提醒,几人全都恍然大悟。 怪不得另外两个来接的不是爹就是娘,唯独丁玥这边不一样。谁都知道丁玥是丁文海的眼珠子,绝对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吓着。 这样的恶人,丁文海绝对不会做,那苦的可就是…… 闹不好,这管家回去还得被训斥两句,毕竟事情没办法。 说起来这就有些欺负人了,这事儿换谁都一样,就是丁文海自己来也如此。 小孩嘛,有几个愿意在玩的兴起时回家? 丁现看着手足无措的管家,上前把已经躺在地上的妹妹抱起来。 小姑娘原本还要挣扎,见是亲大哥,便倒是很给面子的不折腾了。 “瞅瞅,你可真出息了。快别再哭了,大哥带你去擦脸。瞅瞅这小脸脏的,羞不羞?” 丁玥委屈撇嘴,搂着丁现的脖子,撒娇道: “哥,我不要回家,我要跟侄子、外甥一起玩,我要在长姐家住。” “可以,不过咱们得先把小脏脸洗干净了。不然你这样脏兮兮的,怎么住?”丁现特别好脾气的哄。 小姑娘听了觉得在理,高兴的点头应下。 丁现抱人出去,走的时候,不忘冲丁琬使个眼色,明显是抱走就不回来了。 二房管家见状急忙行礼,快步跟上。 一通闹剧至此,也算告一段落。 丁广森小大人般的长舒口气,说: “好家伙,小姑可真能闹腾啊!” “是啊是啊。”徐致遥也心有余悸,“小姨崽儿真厉害,那倒地功练得,炉火纯青。” 丁琬看着俩孩子的样儿,无语的每人弹了一下额头,道: “又胡说八道,赶紧收拾收拾去洗漱,晚上你们一起睡。” “知道了,娘。”徐致遥说完,看着张鸿又道,“哥,你回去陪婶子吧,张叔不在,你是男子汉。” “好。”张鸿满口应下。 程林看着三个犹如大人般对话的孩子,感慨说: “怎么忽然之间,就感觉自己老了呢。” 丁琬轻笑颔首,吩咐佩文去备马车。 这个时候,他们娘俩肯定不能步行回家。 送走了程林跟张鸿,丁琬返回徐致遥的房间,给他们铺被。 叮嘱守夜的常随,晚上警醒一些。徐致遥不起夜,但丁广森起不起夜她还真不清楚。 说起来,这还是丁广森长这么大,第一次住这边。 “姑母好。” 丁琬闻声回头,见丁广森换上宽松的中衣站在那里,笑指着床问: “睡里面还是外面?” “致遥让我睡里面,他要照顾我。” “行。” 丁琬把孩子抱上床,拿了条新被子给他。 “换床会不会睡不着?” “应该不能。”丁广森摇头。 徐致遥也很快回来,丁琬叮嘱他们别聊太晚,便离开了这边。 表兄弟间关系好,她很高兴,而且这样的机会日后不多,她怎么可能占用人家的时间。 回主院的路上,丁琬走的很慢,而且还特意去了趟后院。两条狗都被徐永涵带走了,这边除了几匹马,没有旁的。 在这边也住了几年,如今要走,她还是很不舍…… …… 翌日寅时,丁琬小心翼翼起来,没有惊动徐致通。 佩文老早就等在外间,听到声响上前掀帘,带她去一旁洗漱。 递帕子的时候,佩文压低声音说: “翠云在准备早饭,夫人想吃些什么?” “什么都好。” 丁琬说完,坐在梳妆台前简单收拾着。 后院马车已经准备好,主仆二人上车后,马蹄声打破了仍旧安静的京城。 丁琬闭目养神,佩文陪在一旁。 马车直接赶到山脚下停好,别庄的管事走上前,行礼问安。 “夫人,山上已经收拾妥当,您这边请。” 丁琬“嗯”了一声、跟在后面,隐约能听到“嘿”、“哈”的声音。 这边离武学堂很近,所以听得特别清楚。 把带来的馒头摆在上面,丁琬摸着墓碑,慢慢蹲下。 佩文再旁掏出火折子,点蜡、点香。 丁琬一边烧纸,一边跟耿氏闲话家常。 “娘,往后我们再祭拜,就得在那边了。这边只要致远不离京,也会过来。那孩子现在出息了……” 知道老太太最挂心谁,所以丁琬大部分的内容,说的都是徐致远。 丁琬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不止是家里,更有婆家。她过门以后就没有婆媳问题,这一世重来,虽然很多地方还是做的不尽心意,但她跟耿氏的关系,没得说。 “……娘,致远那边你多挂心瞅瞅。要有谁想坏他,就晚上托梦告诉一声。明儿我们就出发了,我先带孩子到昉州住上几日,然后就北上。端午前会跟永涵汇合,一家人一起过节,您放心吧。” 烧完最后一个金元宝,丁琬郑重磕头三下,起身下山。 此时,天已大亮,地里有老农过来忙碌。 等她回家时,三个孩子已经开始用早饭了。 徐致通吃的满脸都是小米粒,徐致遥作为哥哥,又是擦又是笑。 丁广森没上前帮忙,但也“呵呵……”笑个不停。 丁琬上前,把孩子接过来后,说: “你们俩快吃,一会儿巧姐儿、鸿哥儿来了,让人带你们去梨园。今天上哪吒闹海,你们去看。” 两个孩子一听这话,双眸瞬间放光,高兴的不行。 徐致通还不懂,只是知道母亲再抱他,他可以尽力撒娇。 桌上吃的很多,但有母亲在,他对那些也就没兴趣了…… 第1297章 出发 这一天徐家热闹非常,来客不断。 丁琬一直忙碌到申时末,把褚颖等人全都送走,就只剩下了自家人。 不再端着,就那么靠着谭瑶,长叹口气。 丁文海见她满脸疲惫,心疼的说: “好在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到大哥那好好歇歇。这一天闹腾的,别说你累,我看着都累。” 丁琬挽着谭瑶的胳膊,坚持道: “真不用的二叔,我又不是找不到我爹那,京里也一大堆的事儿……” “让你二叔跟着去吧。”谭瑶打断她的话,“你虽然出远门的次数很多,但独自带孩子的经历少之又少,还是让你二叔陪着。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小姑父也在那边等你呢,不可能让你们娘仨就那么北上。” 怕什么来什么。 她就担心这一走,劳民不说还给人家添麻烦,到底按她担忧的来了。 “二叔送就是了,可不能让小姑父跟着。”丁琬忙不迭摇头,提前嘱咐说,“二叔,到时候你也帮我劝劝。画眉跟我一起呢,不怕的。” 丁文海嘴上“嗯啊”应着,实际怎么样,那就不清楚了。 几个人聊了片刻,谭瑶便主动要求洗漱休息。 今天他们一家三口都没走,丁玥因为上次丁广森在这边住,她没住而不开心。丁文海隔天又要送丁琬,索性一家就都住在这边了。 要不是学堂不能请太久的假,他真是想带他们娘俩去趟昉州走走。 只可惜他们能行,丁广森、张鸿不可以。 丁琬跟谭瑶就歇息在主院的暖阁,丁文海则带着女儿还有徐致遥,歇息在前院。 哄睡了徐致通,丁琬反倒很精神,跟谭瑶躺在一张床上,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聊着以前,聊着现在,又幻想一下将来。 “琬儿,其实我一直都想好好感谢你,但又觉得好多余。” “你觉得就对了。”丁琬轻笑着说。 算起来,谭瑶比她大一些,可他们之间就像平辈一般相处,没有什么长辈之间的尊重。 “一开始我对你很忌惮、也很戒备,可这么多年了,你给我二叔又添了女儿,说那些不就外道了?” “是啊,所以我才没那么郑重的谢你。” 自从谭家老夫过世以后,她一颗心都在丁家,对于侄子谭迁,她虽然照拂,但人家也不用她。 “就是现在,我都不后悔对你二叔用手段。如果当初不是我的‘一意孤行’,我不会有现在的安稳生活。如果真说后悔,那就是没早点认识你二叔。” 丁琬看着她眸子里的坚定,笑道: “如果当初早些认识我二叔,你俩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生活。你们家门槛太高,我们可攀不上。” 半开玩笑的话,让谭瑶忍俊不禁。 把枕头往旁边拽了拽,同她静静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 翌日晨起吃过早饭,谭瑶跟着一起上车送他们。 徐家一共就三辆马车,给徐致远留一辆,其余全部带走。 巡防营出了一队人护送,武学堂那边画眉也在等待,沿途都住盛聚楼,倒也还算安全。 来到城门口,免不了一同送别。 等再次出发的时候,已经巳时正了。 丁文海坐在车里抱着徐致遥,看着给小儿子喂水的侄女,说: “你打算在大哥那边住多久?” “也就三天吧。” “三天?是不是有些少?” 丁琬放下水碗,耸耸肩,说: “得赶过去陪他们的爹过端午。” 掐算日子,的确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耽误。 丁文海缓缓点头,又道: “回去若是看到小玮,就让他抓紧回来。中秋之后就要大考,他也该回来了,总得在家过中秋吧。” “行,等我去那边,会告诉他的。” 丁玮如今就在北苑县那边,听说每天都跟丁珏出入,学了不少书上学不到的东西。 二房靠他起势,他们姐弟几人,也都对丁玮寄予厚望。 接上画眉,丁文海就抱着徐致遥出去骑马了。 虽然人家一再要求不在意,可丁文海不依,他一向谨慎,这也是为什么谭瑶对他放心的原因。 画眉放下车帘,无语的接过丁琬手里的孩子,说: “二叔也太小心了,我这都嫁人了还避嫌。” 丁琬笑小没应声,但心里却很赞同丁文海的做法。 官道平坦,坐车一点都不颠簸。趴在窗户那里看着两排的树木,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哎,要去找你男人了,是不是很激动?” 看着特别好信儿的画眉,不得不说她成亲后,性子跳脱的很。 丁琬见徐致通已经熟睡、被放在一旁,小声回答说: “激动倒还差点,就是有种回家的归属感。你呢,要见他了,心里高兴吗?” “高兴。”画眉不假思索的回答。 他们虽说聚少离多,可成亲以后就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况且这次银鹰出门并不轻松,他要做很多事情,还要处理很多人! 说了一些她最近才得到的消息,丁琬听了,轻叹口气,说: “是不是像你们这样的,就一定要用毒控制,否则就要出事儿?” “也不一定,还是分人吧。”画眉深吸口气,看着暗处护送的人又道,“像我们这些从小被养在狼窝里的,对主家还是很看重的。但那些半路出家……多多少少也用着有风险。” 聊天时间就过得很快,路过枫叶山庄的时候,还特意落脚吃个午饭。 再次赶路,看到昉州府城门时,已经申时二刻。这就算晚的了,按照以前的脚程,未时就能到。 丁文海头前带路,直接引着马车绕去了衙门后宅。 马车停下,众人纷纷下车,丁琬就带来了翠云,命佩文带着其他下人去盛聚楼休息。 衙门后宅虽然很大,可这么多人都住,明显住不开。 管家老早就去主院报信,柳氏带着丁瑫出来,徐致遥已经撒丫子奔过去了。 “娘。” “大嫂。” “大伯娘。” 丁琬三人出声叫声,柳氏一手握一个,随后看着丁文海说: “还让你跟着跑一趟,这次多待几天,咱娘上午还念叨你呢。” 丁文海憨憨笑着,没有应声…… 第1298章 怎么不听哥哥的话呢? 丁琬眼尖,看到正往这边走的祖父、祖母,急忙松迎上前,恭敬地福身行礼—— “爷、奶。” 丁老太太把人拦住,上下打量一番,说: “瘦了,咋过完年还掉秤了呢?” 丁琬心知最近累到了,笑着摇摇头,道: “哪有,就瘦了一点,不是很多。” 老太太不管那个,拉着她的手,边走边说: “这次别着急走啊,好好呆几天,奶得给你养胖了……” 祖孙俩往前走,柳氏带着其他人也跟着上前。 大家进屋免不了寒暄一阵,丁父看到长大不少的徐致通,坐在炕上,伸手把孩子抱过来。 小家伙也不认生,最感兴趣老爷子的胡子,伸手要拽。 徐致遥赶紧拍了下弟弟的手,摇头道: “不可以。” 小家伙显然不怕哥哥,撇嘴继续要拽,又被丁琬打了一下。 “怎么不听哥哥的话呢?” 丁父除了儿子,其他都特别疼爱。见增外孙被打两次,赶紧把人护在怀里,说: “干啥干啥,不就拽两下胡子有啥的?” 说着,主动把胡子凑到徐致通跟前,又道: “拽吧,太姥爷让拽。” 丁琬无语的唤了声“爷”,语气里透着太多的无奈。 画眉在旁“呵呵……”笑出声来,柳氏见了,与她闲话家常,道: “你最近咋样,打算啥时候添一个?” 添的自然是孩子,画眉心里明白。不过当着这么多人,哪怕她是混江湖的,还有些女儿家的娇羞。 “打算了,这次陪她回辽东,短期内就不回京了。” 说完,拉着柳氏的手,静心把脉。 自打香桃进宫以后,丁家人这边的身体,都是她在照料。偶尔过来这边忙一忙,就抽空过来把把脉,有病早治疗,无病最好。 “伯娘最近腰酸的厉害吧。” 柳氏闻言想要否认,可丁母听了忙出声道: “我就说看你最近走路不对劲儿,问你还瞒着,看你现在还瞒不瞒。” 柳氏没法否认,只能折中的说: “你给开的药我一直喝着,不过到底年岁大了,开春之后腰就不舒服,要不你看再给重开一副?” 画眉心知她不想让丁琬担心,点点头说: “得按时吃,我给你先开半个月的,然后我让人过来在帮伯娘看。” “好,我一定听话。”柳氏忙不迭应着。 丁琬很担心,但有画眉在,她还算能放心。 紧接着画眉又给二老把脉,他们的身体很不错,倒是不用担心。 柳氏见差不多了,唤来婆子,说: “带银夫人去隔壁休息。” “是,夫人。” 画眉见丁琬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笑了下,道: “伯母只是身子亏损,补一补就好,你别太担心。” 丁琬“嗯”了一声,算作回应。等人离开后,瞅着母亲又道: “家里有下人,许多东西别老自己亲力亲为,该享福了。” 柳氏好脾气的应声“好”,没有辩解。 大家心里都清楚,柳氏虽然嘴上应着,但实际铁定不会这般。 唐嬷嬷又不在这边,丁琬还真不知道找谁来看着母亲。 祖母、祖父跟柳氏一个脾气,根本靠不住。 恰好徐致通这会儿饿了,丁琬抱着他去隔壁喂奶,柳氏也得空跟女儿单独聊聊。 只是不管她说什么,女儿都是敷衍的“嗯”、“啊”回应,柳氏知道她这是生气了,无奈解释说: “娘就是最近忙了些,等明儿开始我一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你们担心。” 态度诚恳,言语软哝,丁琬就算再生气也生不起来了。 长叹口气摇头,无奈的道: “娘,我知道您一向勤快惯了,可您现在是府尹夫人,我爹官居正五品。家里下人一大堆,您天天还忙前忙后,成何体统?不是不让您做,偶尔做几次就可以了,哪能……哪能把自己累成这样?” 对于女儿的“指控”,柳氏很惭愧。但心里也明白,这是闺女在心疼她。见小外孙睡着了,起身帮着把孩子放在床上。 “我以后肯定注意,你别太担心。这次能来住几天啊?” “三天。”丁琬回答,“我想赶回去陪他过端午,俩孩子也好久都没见到爹爹了。” “是该回去。”柳氏赞同的颔首,“你弟妹那边掐算日子六月就要生了,我这头……我想过去。” “那就跟我一起回去呗。”丁琬索性要求。 能把母亲带走更好,画眉能好好帮她调养身体,更何况儿媳妇坐月子,哪有婆母不露面的?! 柳氏跟她想的一样,但家里这边,实在脱不开身。 “我也想,可你爹咋办?还有你爷、你奶,我要是动了,他们肯定得跟着。到底岁数大了,这么折腾……万一出事,我担不起责任啊!” 丁琬明白了母亲的难处,但弟妹生产,母亲不能缺席。 思来想去,拍拍母亲的手背,道: “娘别担心,这事儿我跟爹爹商量一下。如果可行,您就带着丁瑫跟我一起走,我爹这边让我奶照顾。” 说是让老人照顾,其实家里有下人,也轮不到他们。不过是给他们安排一个“任务”,让他们不好跟着一起走。 就如柳氏所说,两个古稀年纪的老人,京城、北境的折腾,好人也得折腾出病,更别说上了年纪。 柳氏见女儿这么说,缓缓颔首,道: “那行,那我就不管了,这是就交给你了。最好是跟你一起过去,这样端午你们就去二珏那边,我也在呢。” “好,我会跟爹好好说说的。” 这事儿其实不难,说到底就算柳氏不提,估计丁文江也会帮她想法子。 夫妻俩不是不懂事儿的人,唯一难得就是二老,故土难离,上京这么久不回去,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他们指定也是惦记。 只不过……不能依。 柳氏想着如果回去要带些什么,丁琬则是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母女俩虽然没什么交流,但彼此谁都没动,就那么待在屋里,享受着难得的静谧时刻。 床上熟睡的徐致通,偶尔翻身、打把式,不过床很大,最够他折腾…… 第1299章 扛不住了 门被推开,婆子带人进来又行礼出去。 瘦削的丁翠兰走进屋,丁琬看愣了。 “小姑,你……” “我没事儿。”丁翠兰摇头,走到她跟前又道,“就是年前大月份小产了。” “啥时候?”丁琬追问。 她生徐致通的时候母亲上京,可一个字都没漏。年前父亲去京城过年,也一个字都没说。 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着柳氏。 后者不堪压力,只能闷闷的说: “在你生产之前。我之所以去的那么晚,就是照顾你小姑了。原本我是想告诉你,可你小姑怕你爷、奶知道,跟着着急,说啥都不让我说。” 丁翠兰推了推侄女,恬淡的道: “行了啊,都过去了。我现在调养身体呢,过些日子就能好。” 丁琬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心知这还是有事儿瞒着。但也了解她的脾气,她不想说,就不管怎么问,也都于事无补。 蓦地起身,一言不发往外走。 丁翠兰见状心里“咯噔”一记,忙伸手拽她,道: “干啥去啊?你要是生气就说我几句,这板着脸出去算啥?我跟你讲,你爷、你奶可还都不知道呢。” 丁琬抽出胳膊,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说: “我能干啥,我还敢干啥!你多能耐啊,说瞒着就瞒着,我都来了也不说。爱说不说,我还懒得问呢。” “哎哟,你可歇了吧,这是干啥嘛。”丁翠兰哄她也算有经验,撒娇耍赖的把人拖住不让走。 丁琬无语的摇摇头。 “松开吧,我让画眉过来给你看看身子。” 刀子嘴、豆腐心。 丁翠兰闻言忙松开她,道: “其实也不用看,你姑父给找了挺好的郎中,已经帮我看看了。” “小姑父找的跟我找的能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丁翠兰急忙狗腿的摇头。 丁琬出去以后,小媳妇儿长舒口气,道: “嫂子,你这闺女……忒吓人。” 柳氏抿唇没吱声,但“默认”的举动,算是回应。 很快,画眉跟丁琬回来了。经她一番诊脉,又看了丁翠兰喝的药方,冲丁琬道: “放心吧,安夫人身体没事儿。按她的恢复状态,今年上秋就差不多了。” 无论丁翠兰说多少句,都抵不过画眉说一句。 毕竟她的医术,丁琬是认可的。 听到小姑确实没事儿,这才面色缓和道: “那你就按时吃药,燕窝、阿胶啥的你尽管吃。等二叔回去,我让他去我家……” “你可别,我家也有,吃不过来。”丁翠兰急忙拒绝,“再说嫂子也给我,你小姑父也买,真是吃不过来。” 以安辰对她的疼宠,想来也的确委屈不了她。 画眉见没她什么事儿,找个借口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三个人。 丁琬直到这会儿才意识到,小姑家的孩子没有在。 “孩子呢?没带来吗?” “带了。”丁翠兰回答,“在前面跟遥哥儿、瑫哥儿玩呢。” 小孩就喜欢找小孩,尤其他们跟丁文江住的进,表兄弟经常在一起。 丁翠兰瞅着睡得小脸通红的孩子,又道: “这个咋瞅着像大可哥呢?” 丁琬颔首,“是有一些,到底都是徐家人,肯定要像。” “省事儿不?”丁翠兰闲话家常。 她除了身子纤瘦一些,精气神啥的都没有问题。 聊了好一会儿,前面来人说丁文江回来了。 丁翠兰一听这话,打趣的说道: “肯定是大哥知道闺女来了,所以提前回来。平常哪有这么早过。” 柳氏轻笑算作默认。 丁琬心里暖和,让翠云照顾好徐致通,他们直接去了前面。 别看家眷都在衙门后宅,但丁文江白天很少回来。 他勤于政事,衙门很少有能堆积到下个月的案子,除非是月底才开始的。 原本有丽人堂、盛聚楼、商队等地方,已经解决了城内一部分人做工的问题。 如今酒坊、作坊又都在这边落户,相信今年的税收,又会增加一大截。 来到前面大客厅,丁文江正跟二弟聊天。丁琬走到跟前,微微福身,唤了声“父亲”。 丁文江上下打量一番,说: “瘦了。” 丁琬到他身边坐下,撒娇的道: “正因为瘦了,才来爹这边吃好东西补补。” 丁文江“呵呵……”轻笑,不住颔首说: “想吃啥就告诉婆子,让婆子做。通哥儿呢?还在睡?” “累坏了,让他再睡会儿,稍后开饭时叫他。” 丁文江见吃饭还得等等,便喊女儿、弟弟,去书房谈事。 柳氏虽然舍不得闺女,但也知道他们有要事相商,不能耽搁。 丁翠兰见他们要去书房,颠颠也要跟着。 几个人进了书房后,丁文江开门见山道: “张青山当天来的时候就找了我,那边房子、东西啥的,老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只不过这粮食……” 丁翠兰见大哥没说,自己帮着补充道: “去年昉州这边的粮都运去了东南,高粱并不是很多,至少你酒坊用了之后,应该就不会剩了。但这个你也不用担心,你小姑父出去找了,应该很快就能解决。” 丁琬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原来只是高粱而已。 “小姑,高粱的事情还得麻烦小姑父去找。至于城里的粮……我能不动就不动,就算是动了,也肯定地时间给你们补上。” 有那年蝗灾的事情摆在前,所以丁文江这些年做父母官,都习惯让粮仓充足。 真要是哪里闹灾,也不至于等朝廷拨救济粮的时候,闹出人命。 丁文海放下茶杯,看着亲哥哥,道: “粮食的事儿,我回去帮你问问户部。弟弟旁的本事儿没有,户部还认识一些典吏,能帮上一些忙。” “你要能问,倒不如帮我问问,年前用的那批粮,到底啥时候能补足。”丁文江再次要求。 运粮去东边,一个府尹没有那么大的权利。想也知道,是户部那边授意。 挪了粮食按规矩会在后期补上,但迟迟都没有消息,他很方。 丁琬不解,纳闷的道: “爹,什么时候要的?” “去年七月,我以为秋收能给,可现在也没有信儿。”丁文江回答。 如果不是扛不住了,他还不会讲…… 第1300章 吃味 如今的大周,六部没一个敢乱来。 皇上登基一来,秉雷霆之势,接连处理好几个世家,不会有人顶风上。 丁文海思索片刻,开口说: “大哥不要太过担心,现在的户部跟以前不一样,他们不敢贪。应该是有什么旁的问题,等我回去帮你问下,然后再说。” “好。”丁文江欣慰的上扬嘴角,道,“二弟如今在京城,也是不错呢,我很高兴。” “那也是托琬儿的福。” “才不是,是二叔自己的本事。”丁琬不敢居功。 丁翠兰见他们这般商业互吹,轻笑说道: “二哥有本事,不过你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大哥明天休沐吧,咱们去枫叶山庄啊?安辰今天晚上能回来。” “妹夫能过来吃晚饭吗?”丁文海问。 丁翠兰摇头,看着丁文江又问: “大哥能休几天?咱们在枫叶山庄住一宿?” “可以。”丁文江没有异议,“我这次可以连休沐五天,好好计划,出去散散心。” 从京城回来,丁文江就一直没有休息,就攒着等闺女过来。 丁琬见他们这么有兴致的安排,轻咳两声,说: “那个……小姑,我就能呆三天,明天还打算去酒坊瞅瞅。” “明天去酒坊?那下午去枫叶山庄,晚上直接住那。”丁翠兰再次安排。 自打做了昉州丽人堂的负责人,她性格比以前还要爽利,安排事情也有条不紊。 安辰没出门之前,夫妻俩总是出城溜达,附近周遭哪里好玩,他们全都清楚。 丁文江听着妹妹的安排没有异议,但对于女儿只能呆三天,还是有些不舍。 “琬儿啊,多呆两日不成吗?爹这次能休五天呢。” 面对父亲这般殷切的目光,丁琬无奈摇头。 “明航夫妻俩要回去给廖玉恒上坟,我也想端午之前赶到北境,陪夫君过节。对了爹,我娘这次跟我走吧,二珏媳妇六月份的月子,做婆婆的总要过去。” 话题转的很快,都不容丁文江再劝劝就转开了。 丁文江长叹口气,有些为难的说: “我倒是想让你娘去,可你奶那边也列架子等着回去。跟他们收了好些次,以后肯定回不去,但你奶、你爷就是不听。” “老人家故土难离,咱得理解。”丁琬柔声解释,“其实我奶这边好解决的,就把您交给爷跟奶,我奶就不会跟着了。” “那不成,我娘不会干的。”丁翠兰直接否定。 知母莫若女。 照顾大哥跟回辽东相比,老两口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更何况大哥都要做爷爷的人了,咋可能需要人照顾。 思索片刻,看着丁文江又道: “哥,其实可以这样,以‘丁瑫在家念书’为由,让我大嫂自己去。娘疼丁瑫,肯定就不会跟着走了。” 丁文江一听这话,犯难的瞅着妹妹。 “这瑫哥儿留在家里,你嫂子只怕……也舍不得呢。” 他们夫妻接近不惑有的小儿子,虽说不是很溺爱,但也特别宠。 丁琬理解父亲的纠结,远的不说,就是亲二叔,不也是出门就惦记女儿。 但让两位老人折腾,铁定不行。用家乡土话来说:都是熟透了的瓜,轻磕轻碰、都容易出事,谁能冒险?。 “爹,我小姑说的这个可行。至于我娘那边我去说。反正我爷、我奶不能再折腾,哪怕有画眉跟着也不成。” 丁文江“啊”了一声,算作回应,换来常随,让他去盛聚楼通知廖明航夫妇,明日下午跟着一起去枫叶山庄。 小夫妻前天来的,当天到了就过来拜访,还给送了不少东西。 论品阶,他们应该给小爵爷送东西,人家这般尊重他们,他们自然也得有所回报。 大家又聊了一会儿,婆子过来请他们去客厅用饭。 晚饭很丰盛,堪比年夜饭。 丁父瞅着儿孙一大帮,各个有出息,心里特别满足。 举起酒杯,看着大伙儿,笑呵呵说: “来,都把杯子举起来,今儿难得老二、琬儿都来了,咱们喝一个,庆祝一下。” 老爷子兴致高涨,大家自然也都高兴。 碰杯、饮酒、聊天、说笑。 一不小心,老子也喝多了,一手搂一个儿子,小声说话。 也听不出说的什么,反正特别高兴。 柳氏见状,出去打算给公爹熬煮醒酒汤,丁琬顺势跟出去,把在书房他们决定的事情,说了一遍。 跟他们预期的一样,柳氏舍不得丁瑫。 “娘,只有这样,才能把我爷、我奶留在京城。要不然……你也走不了。小瑫也该自立了,二珏像他这么大,您不是早就放手了?” 柳氏闻言重重打个“唉”声。 “你跟二珏那会儿我年轻,舍得放手。可现在我……我岁数大了,不舍得了。” 这就是为什么家家户户都疼宠老闺女、老儿子的原因。初为人父母时,他们年轻,感触不深。等一把年纪再做父母,感触就不一样了。 柳氏见女儿没说话,思索一番后咬牙说: “罢了,我把瑫哥儿留下,跟你回去。等二珏媳妇出月子了,我再回来。” 丁琬撇嘴,有些酸楚的道: “挺羡慕瑫哥儿的,有娘这么惦记。” 明显吃味的话,让柳氏无奈的戳她额头。 “娘不惦记你吗?从你出生到你出嫁再到后面的事情,娘难道不惦记你?这都吃醋,那可是你亲弟弟。” 丁琬“嘿嘿……”轻笑,忙话锋一转: “我就那么一说,娘听个乐呵。咱三天后出发,你把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柳氏点头,把沸腾的醒酒汤盛出来,让婆子端进屋。 老爷子正高兴呢,见儿媳妇给端来醒酒汤,心里虽然不愿意喝,但还是没有辜负人家的好意。 酸酸的醒酒汤下肚,老爷子咂巴咂巴嘴,十分满意。拉着两个儿子,继续说年轻时候的“壮举”。 虽然他这辈子没考取功名,没有做成生意,但他养了两个有出息的儿子,孙子、孙女也都很好,女儿嫁的也不错。 丁琬在一旁陪着,明白老爷子的骄傲…… 第1301章 做准备 吃过晚饭,丁文江兄弟俩把老爷子扶回房。 回去的路上,老爷子还不住的说着“知足”、“骄傲”等话。 老太太早就放好被子,见老伴儿回来,赶紧把被子掀开,方便儿子们把老伴儿安置在炕上。 丁琬端水盆过来,丁翠兰要给老爷子擦脸,被丁文海夺过去了。 他年后就没来这边,好容易有个照顾父亲的机会,他怎能错过。 丁琬带着画眉过来时,丁文海刚给老爷子换好衣服。 走上前,让画眉给老人家诊脉,冲着兄弟俩轻声说: “爹,二叔,以后可不能让我爷这么喝了,就算高兴也不行,我也都多大年纪了。” 丁文海也后怕了,跟兄长互看一眼,纷纷点头。 画眉诊过脉,微微福身,道: “没有大碍,明天晨起会难受一些,我等会儿开个方子,明天老太爷醒来时服下,能缓解许多。” 丁文江长松口气,拱手道谢。 丁母看着已经熟睡的老伴儿,不在意的挥挥手,说: “也就这一次,你爹不是贪杯的人。今儿看到你们都在,所以多喝了两杯。别多想,回去歇着吧,明儿不还要出去玩嘛。” 丁文海没走,就留在老两口这屋休息。丁琬陪着丁文江离开,把人送回房后,跟画眉告别。 看着漫天的星星,想着晚饭时祖父的反常,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到底年事已高,很多事情就算在避免,也真实存在。 “琬儿?干啥呢?” 丁琬闻声转头,见是小姑丁翠兰,摇摇头,道: “没啥,就是觉得我爷今天挺反常的。” 丁翠兰“嗯”了一声,挽着她的胳膊,回屋。 她今天没回家,就住在这边。孩子跟徐致遥、丁瑫在一起,早就已经睡下了。 姑侄俩回屋简单洗漱,上床后窝进一个被窝说: “其实我爹这样有些日子了,自打开春以后就总愿意想以前的事。岁数大了,有些东西,咱们该提前做好准备。” 话说的很含蓄,但意思很清晰。 丁琬单手垫在脑后,想了下,道: “我这次回去,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回来……” “放心吧,有我呢。”丁翠兰打断她的话,“我跟你就差几岁,大嫂一直也很照顾,我会把这边照顾好的。有事儿我会提前通知你,不会瞒着你。” 丁琬要的也就是这句话,见她主动给了承诺,高兴的没再说话…… …… 一夜无话,转天吃过早饭,丁琬便坐上马车,出发去兴荣胡同。 张青山他们住在这边,是丁翠兰的私宅。每年酒坊给三十两银子的租赁费用。 丁翠兰当时只不过是碰巧买了,本来也是要往外租,但二进的院子,寻常人家谁能租得起,刚好丁琬这边需要,就直接便宜租给她。 下了马车,大门开着,几个女人坐在院子里围在一起纳鞋底,有说有笑,很是和谐。 其中一个眼尖的发现丁琬,急忙放下手里的笸箩,起身迎上来道: “是东家吧,我没认错是不?我是姜明他媳妇,我们来这边的时候,东家送的。” 丁琬缓缓点头,看着其他过来打招呼的女人,笑着说: “住的可还习惯?知道哪儿买菜、买肉啥的不?” “知道,知道。”姜账房媳妇忙回应着说,“来的当天,看宅子的刘叔就带我们去了。隔一条街就是大集的地方,可进了。” 丁琬缓缓点头,佩文那边已经让人把东西都搬进来。 来这边连账房带酿酒一共十二个人,其中带家眷的有五人。 “你们这些天都怎么吃?” “有几个带媳妇的就自己吃,其他单独过来的,就跟我们一起吃。”姜账房媳妇回答,“就每人每天四十文钱,多了就算我的辛苦钱。不过也多不了多少,每顿饭我都做肉的。” 丁琬笑着点点头,道: “带我走走吧,看看你们住的房子。” “好的,好的。”姜账房媳妇走在前面,跟其他媳妇一起,带她看下这边大家住的地方。 每个屋子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有的是一家人住一个屋,没带家眷的,就两三人住一屋。 被子都叠的整齐,屋里也打扫过。 “……东家放心吧,这宅子这么大、这么好,我们肯定都爱惜。我们这些不上工、在家呆着的,天天收拾院子、屋子。” 丁琬走了一圈,赞许的说: “辛苦了,这宅子每年就给房主三十两银子,若是你们不好好住,人家收回去,咱可就找不到这么好的地方了。” 大家一听“三十两”,都觉得要少了。 这若是在京城,别说三十两,七十两都有可能。 看一圈下来,东西已经都卸好了。 “这是按人头给的,每人十斤五花肉,还有十斤粮食,各家都领回去吧。” “东家,那那些没带家眷的呢?”姜账房媳妇问。 “没带的也给,只不过是折合银子给钱了。”丁琬回答。 几个媳妇各自领着东西,脸上全是笑。 本来昉州开销就不如京城,如今东家又给肉又给粮,足够他们吃一阵,又能省下不少钱。 丁琬只呆了片刻,便离开去了酒坊。 走的时候,几个妇人都很热情,又是要留她吃饭,又是要留她喝茶。 上车后,佩文递来椅背温水,说: “夫人快润润喉吧,刚才可说了不少话呢。” 丁琬“咕咚……咕咚……”饮下,靠着车厢长舒口气,道: “看着他们住的习惯,我也放心了。” “这有啥不习惯的,他在这边头一个月,不算工钱还能额外得一两半银子,多少钱呢,他们不傻。”佩文说着实际情况。 丁琬见她这样,笑着又说: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把人家大老远弄来,还是得好好照顾一下才是。你昨天在盛聚楼住的怎么样,你们开了几个房间?” “两人一屋,住的挺好。”佩文回答,“早起的早饭样数特别多,好吃。” 丁琬见她回味无穷的样子,抿唇轻笑道: “成,你喜欢就好。今天晚上是跟我去枫叶山庄还是在盛聚楼?” “去山庄。”佩文不假思索的回答。 好不容易能出去玩一趟,她可是很高兴的…… 第1302章 枫叶山庄 故意让马车在路口停下,她带着佩文悄无声息的往里面走。 离老远就看到酒坊门口一大堆的瓮,张青山正带人往里面抬。 还没正式酿酒,如今都在做准备工作。 佩文看着那么老大的酒瓮,心有余悸道: “真有劲儿啊,两个人就能抱动。” 丁琬闻言笑了下,点点头。 男人跟男人的力气不一样;村里的男人跟城里的男人也不一样;城里做工的男人跟管账房的更不一样。 这些人凭力气吃饭,力气就是他们的本钱。 “你去盛聚楼,定两桌席面,中午大家一起吃。” “是。” 佩文屈膝行礼离开,丁琬见酒瓮搬得差不多,这才走过去。 大家一看到她来,纷纷唤着“东家”。 “辛苦了。” “看东家说的,我们不就靠这个吃饭呢嘛,辛苦什么!”新提拔上来的管事田青说完,继续干活。 张青山从屋里出来,几步来到跟前,问: “啥前儿来的?” “昨天。”丁琬说完,指着谈事屋,二人并肩往那边走,“你媳妇给你带了不少东西,我刚才去那边,给你放屋里了。” 姜账房正在屋里誊抄人命,听到声音忙起身开门,说: “东家,您来了。” 丁琬颔首,笑着道: “刚才看见嫂子了,嫂子带我走了一圈,房子你们住的不错,继续保持啊!” “那肯定的。”姜账房忙不迭应着,“那么好的房子,我们肯定好好住,不能造害。” 说完,把炉子上温的水壶拎起,给他们倒了两杯,继续做自己没完成的活儿。 “我让佩文定了两桌席面,中午咱们所有人一起吃。招工的事儿咋样,有来报名的吗?” “有的是。”张青山忙不迭点头,“昉州这边一直都有咱菀茗韶华的酒。如今酒坊开过来,这边的人都可认了。小爵爷那边招工的进度都不如咱们。” “咋,还有不去的?”丁琬十分不解。 以前没有工提供,他们都要背井离乡出去找事儿做。如今有了,难道还有推拒的? 张青山耸耸肩,喝了口水,道: “你也知道,咱大周对‘酒’很是重视。来这边做事跟去作坊,那咱们排第一。估计等咱们这边招满了,剩下的也就去那边了。” 丁琬想笑又笑不出来,缓缓摇头,喃喃自语: “都是一样的做事,来这边难道还尊贵不成?两家订的工钱如何?一样不?” “一样的,一样的。”张青山回答,“伯父那边特意让小吏按照昉州的花销定的。不算太多,但养家糊口,绝对够用,比京城要少很多。” 京城是大周的核心王城,如果昉州府城超过京城,那他爹可就要有麻烦了。 至于从京城过来的人…… 丁琬西索片刻,回头看着誊抄东西的姜账房,说: “姜大哥,从下个月开始取消外派费用后,每月每人多给一百文钱,仅限于京城过来的。日后每年酒坊涨工钱,京城、当地都一样,没有特殊。” “好的,好的,我记下了。”姜账房满口应着。 张青山觉得有些贵,可碍于他在这边,不好开口。 丁琬不以为然,只要多给工钱,他们能踏实干活别被判,那就没啥不行的。 “我刚才进来看到田青,人不错啊,跟着一起做呢。” 张青山颔首,附和着道: “虽然他提拔做成了管事,但他没有端架子,更加没有觉得自己很牛气。反而跟以前一样,有活儿干活儿,没活儿找活儿做,挺好的。” 见他对田青评价很好,丁琬放下心来。 中午在这边,大家一起吃过饭后,这才离开酒坊。 回到府衙后宅,东西都已经收拾好、就等她了。 大家纷纷坐上马车,浩浩荡荡出发去了枫叶山庄。 丁老爷子因为昨天宿醉,所以今天不是很精神。单独给他还有丁母一辆马车,丁琬本来要过去照顾,被丁文海给拦住了。 她有俩孩子要照看,倒不如他这个做儿子的跟着一起。 好在路上没出什么问题,平平安安来到山庄。 山庄管事老早就等在门外,见马车停下,赶紧上前拱手说: “草民给丁大人请安。夫人好。” “起来吧。”丁文江说完,赶紧去后面,把双亲接下来。 丁琬牵着二儿子,看着“枫叶山庄”四个大字,缓缓颔首。 很气派,跟她先前过来看的时候,明显不同。 安辰来到她身边,轻声道: “里面修的更漂亮,京城的达官显贵,休沐时大多来这边。” 说完,看着管事又道: “温汤开了吗?可以泡吗?” “可以,可以,安大人放心。”管事边说边引他们进去。 路就是一条蜿蜒不规则的石子路,但每一颗鹅卵石,都相当讲究。 丁瑫带着徐致遥、安平志两个孩子在前面跑,丁文海跟丁文江陪着丁家二老。 丁翠兰跟柳氏一道走,安辰则跟丁琬在最后面。 “……这边今年开春才正式开门接客。等秋天枫叶都红了,会特别漂亮。不过那时你看不到,你已经在辽东了。” 丁琬无语撇嘴,看着故意气她的安辰,摇摇头,道: “你是我小姑父,这么做地道吗?” “那有啥不地道的。”安辰不以为然,“酒坊那边你去看过怎么样,可还满意?” “房子盖得不错,就是这租金……” “头三年免租,过了三年咱们再谈。”安辰故弄玄虚。 丁琬好笑的瞅着一排排秋千,走过去,没理他。 安辰有不少话要说,但此刻不是时候,家里人太多,不能让他们知道。 丁琬来到秋千上坐好,丁翠兰过来推她,树荫下凉爽,很是舒服。 “琬儿,这边看着咋样?” “挺好的,比我想的要漂亮很多,花费不菲吧。” “那当然。”丁翠兰不住点头,“从进门开始就收费,一个人二十个铜板,在这边吃饭要比外面贵上许多,但能来玩的都不差钱。” 这话说的没错。 寻常百姓,可没有人舍得花六十个铜板,就为了进来看看…… 第1303章 惋惜? 丁琬玩了一会儿秋千,便起身跟着丁翠兰一起溜达。 她来过很多次,是个有经验的向导。 从正门主路出发,穿过主院吃饭的客厅,后面分出三条路,这三条路又各自分出三条,以此类推。 “整个山庄有十五亩地那么大,最北面那头是女汤,最南边那头是男汤。然后其他地方有凉亭、溪水、山坳……” 丁琬听着丁翠兰的介绍,再结合实际看到的景致,轻声道: “这么大的工程,那不是老早就开始做了?” “那可不。”丁翠兰颔首,“那次你小姑父跟银鹰吃饭时我才听到,这块地原来是端王的,因为他在外面输了太多,没法子把这地放出去抵了。当时皇上还没有继位,而且还是战死的状态,所以银鹰那边出人把地买了。” “银鹰买的?” “哎呀,就是皇后娘娘。” 丁琬一听是夜莺,了然的轻笑出声。 就说呢,银鹰怎么可能会拿出这么多钱! “地到手以后,他们就开始着手准备建山庄了。等咱们得到消息的时候,其实这里面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丁翠兰说话间,透着一股惋惜的味道。 丁琬不解的瞅着她,实在不明白她有什么好惋惜的。 姑侄俩先去的八角凉亭,这边的亭子建的很新颖,至少京城里的高门大户家的亭子,比不得这边。 白玉栏杆,琉璃瓦顶,四周还环绕着碧绿湖水。湖面上,莲叶成片,等荷花开起的时候,想来更是好看。 二人进了亭子,一侧摞起很多软垫。 丁翠兰熟练地从中间拽出两个,分给丁琬一个,坐下道: “你说当初我要是知道这边建山庄,拿出钱投入一点,我是不是能赚的盆满钵满?” 哟呵,想自己赚钱了呢! 丁琬笑看着他,眉骨微挑问: “怎么,小姑父差你银子了?” “那倒是没有。”丁翠兰摇头。 提及丈夫,她脸上洋溢着难掩的幸福。 安辰是一个漂泊浪荡的江湖人,可有家之后,他的安稳、踏实,大家有目共睹。 而且,特别恋家。 除非必要,否则绝不出昉州府城。 即便晚上有推脱不掉的应酬,他也是匆匆应付,然后就回家陪她吃饭。 想到这儿,丁翠兰单手托腮,幸福又道: “他兜里从来不多揣银子,就一张百两银票,用了也会告诉我。我就是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不应该错过。你不知道,去年秋天,来这边的人不少,那会儿可还没开业呢。” 丁琬听了点点头,理解她的“惋惜”。 做丽人堂的管事那么久,多多少少都会改变,尤其是跟赚钱挂钩的事儿。 二人稍坐片刻,起身又往里面走。 逛了足足一个时辰,山庄也没逛完。 丁瑫带着俩孩子过来找,说前面开饭了。 “走走走,这边厨子做的饭菜可香了,而且外面很少能吃到。” “什么菜啊,这么特别?” “哎哟,等你吃就知道了,反正挺多好吃的。”丁翠兰故弄玄虚,说的含糊不清。 两个人来到“云畅阁”,席面已经摆好。廖明航夫妇见她进来,急忙起身相迎。 丁琬把梁诗雨扶起,关心着问: “在昉州可还习惯?” “谢姑母关心,一切都好。”梁诗雨恬淡的回答。 丁琬见她眉眼带娇,心里明白这对新婚小夫妻的甜蜜。 “明航,好好照顾你媳妇,等往回走时,给她讲讲北方的习俗文化。” “是,姑母。”廖明航满口答应。 丁琬顺势拉着梁诗雨的手入席,大家一起坐下,桌上的菜品有些是思韵私房菜的招牌,有些则没有。 虽然没见过,但色泽配很漂亮,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丁父今日不开场了,老老实实坐在一旁。丁文江起身说了些场面上的话,然后便让大家拿筷子吃饭。 昨天那场酒,明显爷仨喝出阴影了,今天谁也没张罗,就喝汤、吃菜。 廖明航对酒不亲,见他们没要求,自然乐得高兴。 一顿饭大家吃的很是满足,吃过饭后,有相约出去转转的,也有回房休息的。 丁父昨天喝的难受,所以这会儿老早就回房休息。丁母还不想回去,以至于柳氏想跟女儿单独聊会儿,都没有机会。 丁琬回到房间,丁瑫正带着徐致遥、安志鹏在床上玩羊骨。 山庄这边旁的没有,就是羊骨特别多。小小的羊骨,配上一个口袋,是北方冬日极具代表性的玩具。 “娘——” “长姐——” “表姐——” 三个孩子中,数徐致遥的辈分最小,不过他也习惯了,并不在意。 丁琬摸了摸孩子们的法定,把带来的零嘴放在桌上,让他们吃着消磨时间。 房间很大,分里面两间,因为她还有个小的,所以在分屋子的时候,特意给她分个带暖阁的。 换了身衣服去暖阁,翠云正抱着刚刚睡醒的徐致通。小家伙一看到母亲,张手就往这边够。 虽然已经能吃些面条、米粥,可他最喜欢的还是母亲的母乳。 丁琬把孩子抱过来,熟练的解开衣襟,看着翠云问: “画眉那边安顿好了吗?” “夫人放心,佩文亲自过去帮忙安顿的。”翠云回答。 有佩文去,她倒是很放心。瞅着怀里大口吮吸的小家伙,嘴角上扬又道: “这边你溜达没?感觉咋样?” “好大。”翠云不假思索的回答。 许是觉得自己回答的太肤浅,补充又说: “哪哪都是路,哪哪都是景儿,我感觉要比皇宫还气派。” “那不能,皇宫比这大。”丁琬赶紧纠正。 好在屋里只有他们主仆二人,否则这话还真有些大不敬。 翠云意识到自己失言,忙捂住嘴,不敢吱声。 徐致通吃饱喝足,靠着母亲,呼呼大睡。 翠云见状走上前,把孩子接过来,小心放在炕上,道: “烧的很温乎,三少爷睡着正好。” 正说着,佩文从外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姑老爷在外面等您。” 丁琬明白的点头,把被子给孩子重新盖好,拿起一件披风便出去了。 山里荫凉,尤其是晚上,得多加件衣服…… 第1304章 你还缺衣服? 从房间出来,安辰背对着她站着。 想起当年初识他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那会儿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能成为自己的小姑父。 “小姑父,找我啊。” 安辰闻声回头,“嗯”了一声,头前带路。 二人一前一后往南边走,拐进一个屋子。 屋内桌上,茶点早已备好,安辰示意她先坐下,随后把门关上。 “耽误你泡热汤了。” 丁琬耸耸肩,不在意的说: “没事,下次再来也是一样。” 安辰“呵呵……”轻笑,撩袍坐下,道: “你觉得这次回去,多久能回来?” 丁琬没吱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上扬嘴角。 二人短暂沉默之后,安辰率先开口—— “想必你来之前,宫里已经给你提醒了吧。” 丁琬没有否认的点头,放下茶杯,说: “给了封信,该提醒的都已经提醒,至于其他……还得去了那边再说。” 安辰深吸口气,“既然你都知道,等去了那边就让竹叶陪你吧。她功夫好,二珏那边也不需要,跟着你,大家都放心。” “可以。”丁琬满口应下,并没有排斥。 一个王朝不可避免的就是内忧外患,外患现在都能掌控,但是内忧……有些繁琐。 她跟这些事情没有关系,但对方有个朗逸鸿,她就摘不出去,更加没法摘。 毕竟她的男人,是徐永涵。 安辰又说了很多信上没有的消息,其中最让她后怕的,便是对方曾经想朝丁文海下手。铺子在昉州,抓了丁文海,反手威胁父亲易如反掌。如果不是她当时察觉有异,拦住了二叔送货的行程,只怕去年的除夕,他们都过不消停。 可以肯定一点,对方是冲着她来的。 父亲跟二叔没有机会跟人结怨,而徐家有皇上、皇后保着,不会有丝毫问题。唯一能撼动他们的,就是这两位至亲。 待他说完,丁琬心有余悸的蹙眉道: “还好当时我觉得不对劲,拦住了二叔。如果那次二叔再来送,会不会就……” “那也未必,毕竟我的人也在这边。”安辰故作轻松的说着。 有随时准备做贼的,没有时时准备防贼的。 她相信安辰的人会有所防范,但什么事情都存在个“万一”,万一真的出事儿,只怕丁家二老也就…… 还好,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正想着,房门推开,丁翠兰抱着布包进来,问: “你们聊完没?” “聊完了。”安辰回答。 丁翠兰走过来,拽起丁琬,边走边说: “聊完我们去泡热汤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大哥、二哥带儿子他们过去了,你也抓紧过去。” “好。”安辰点头回应。 夫妻之间的互动虽然看似很正常,但从二人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他们感情特别好。 丁琬被拉着出了屋子,丁翠兰献宝似的拍了拍布包,道: “我帮你也带了纱衣,一会儿换好泡个热汤,解解乏。这边也有按摩的,泡完让他们按按,放松一下。” 丁琬见她安排的这么好,没有异议。 “奶呢,她去了吗?” “安顿好我爹就过去了,我娘也喜欢泡热汤。” 说话间,二人来到女汤区,换好衣服进去,热汤内只有柳氏跟丁母。 “奶,娘。” “过来了。赶紧进来泡泡,解解乏。” 柳氏话音刚落,丁母哀怨的看着孙女,道: “琬儿,让瑫哥儿留下的主意,是不是你给你娘出的?” 呃…… 丁琬木讷,本能的扭头看着丁翠兰,后者直接撇清关系说: “你看你看,我就说我娘能发现,你还说不能。” “……”丁琬一脸问号。 丁翠兰直接“卖队友”个彻底—— “娘,我拦她了,没拦住。不过琬儿想的也对,您跟我爹到底岁数大了,来回折腾,身子吃不消。” 丁母看着往她这边来的闺女,冷“哼”一声,道: “你当我不知道这里面也有你的帮腔?我跟你爹的确岁数不小,可我们身子硬朗,没毛病。” “是是是,您跟我爹的身体没说的,绝对是这个。”比出大拇指,继续又道,“可我们做儿女、儿媳、孙女的,不是担心嘛。您们二老这趟跟着北上没事儿啥都好说,有事儿可就……我嫂子该落埋怨了。” 搬出柳氏,丁母果然不如刚才那般咄咄逼人。 丁琬在旁看着丁翠兰的表演,无力扶额。 好家伙,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呢。这小姑把她卖了个彻底,在奶奶面前,做了彻头彻底的好人。 慢慢下了池子,也没敢靠前,就站在一旁。夜里风凉,但这里面温度刚好,特别舒服。 丁母瞅着迟迟没上前孙女,虎着脸道: “咋,还划清界限、不上前儿,心虚了?” 丁琬瞅了一眼丁翠兰,慢吞吞走过去,说: “奶,我错了。” 没法子,自己的亲小姑,背锅也只能认了。 丁母听到她认错,轻叹口气,道: “你有啥错,你就是担心我跟你爷,你孝顺我们都知道,不怪你。” 说话间伸出手,把人带到身边,又说: “如果倒退两年,我跟你爷说啥都跟着,如今这岁数也的确走不了。我估摸你们不能让,我老早就做了些衣服,等你回去的时候带着,还有二年的。” “行,谢谢奶。”丁琬忙不迭应声。 丁翠兰见状,撇嘴不依。 “娘,咋没我的呢?你都多久没给我做衣服了啊!” “你还缺衣服?”丁母轻斥,抽出胳膊,并不买账,“瑞福祥的裁缝都快住你家了,你还跟我说你缺衣服?” “那裁缝做的跟娘做的能一样嘛。”丁翠兰不依。 她是老闺女,逮到机会就跟母亲撒娇,已形成习惯。 母女俩嘴上互相嫌弃,但感情是真的好。 柳氏握紧女儿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月儿明亮,繁星点点,这样的夜色泡个热汤,别有一番韵味。 泡过汤,四个人躺在特质的床上,任由他们按捏。丁母也习惯了这样,每一次按完,都觉得通体舒服…… 第1305章 是不是不地道了 丁琬躺在床上的那一刻,就哀怨的看着丁翠兰,道: “小姑,你是不是不地道了。” 丁翠兰倒也算有自知之明,“嘿嘿”傻笑,不住点头,说: “反正都是你挨训,我就不凑热闹了。要是我在告诉你奶也有我的份儿,那挨训的就成了两个人,不划算。” “嘿~这账你倒是算的通透!” “那肯定的。”丁翠兰顺杆爬,笑嘻嘻道,“放心放心,不会让你白挨骂,我给你准备了不少好东西,等你去北境能用得到。” “啥啊?”丁琬有些好奇。 丁翠兰睁开一只眼睛,有些得意地说: “各种脂膏、凝露、冻疮膏。我给你准备好多,能用到来年上秋。到时候我再让大车队给你拉去,你这一部分的东西,我都包了。这回地道不?” 丁琬闻言故意“哼哼”两声,什么都没说,但内心还是很高兴。毕竟这些东西价格不菲,而且又都是丽人堂的物件,的确能省很多。 说话间,梁诗雨被两个身穿白色修身衣服的女子带过来,小媳妇见丁琬也在,忙福身叫人。 “过来了,躺下舒服舒服。”丁琬笑眯眯邀请。 梁诗雨再次福身,然后躺在她隔壁的床上。 丁翠兰已经闭上了眼睛,“明航家的,你去过北方吗?” “没有。”梁诗雨老实回答,“我走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凉州,还是在我七岁那年,陪同祖母的时候。” 凉州在大东边,虽然也有冬天,但不如辽东的寒冷。 丁翠兰趁着嘴巴还能自由,好心提醒说: “多备些厚衣,不要一味追求漂亮而穿的单薄。我跟你讲,女人一定不能受凉,尤其是你跟明航正值新婚。” 梁诗雨原本听得很投入,可一听到“正值新婚”立马就扛不住了。 好家伙,这姑奶说的也太狠了,就这么直白的讲出来,难道不会难为情? 丁琬好似看穿了她的内心,“噗嗤”笑出声,道: “你姑奶也没说错,不过咱们回去的时候正值夏天,不用穿厚重的棉衣。” 梁诗雨“嗯”了一声,不敢再开口。 再说下去,只怕她就呆不住了…… …… 一个时辰后,三个人穿上衣服,香喷喷的各回各屋。 丁翠兰回房第一件事,就是看儿子。 见孩子睡得很香,这才放下心,回屋换衣。 他们经常来,所以这间房就被安辰包下来了。 以前她是不同意的,总觉得再花冤枉钱。可有个房子在这边,东西也可以放下,不用来回带,还是很方便的。 安辰早已闭目养神,在床上盘腿打坐。丁翠兰换好衣服,如往常一样回到床边。 刚要坐下,就被一条铁臂环过去,接着就稳稳坐进他的怀里。 丁翠兰早已习惯,也没挣扎的靠着他的肩头,说: “这次回来能待多久?还要上京吗?” “不去。”安辰睁开眼,轻捏她的脸颊。 丁翠兰“哦”了一声,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没在动。 安辰倒也没舍得委屈自己,借着媳妇浑身散发的幽香,狠狠疼了她一次。 事毕,丁翠兰吐气如兰的靠着他,慵懒的不想动。 “疼了?” 面对丈夫的问话,她只是摇头,并没有多说。人家昨天回来,她昨天却把人家晾在家里,实属不该。 安辰见她这般,从后面把人整个抱住,道: “傻妞儿,这次回来好好陪你,入秋之前我都不走。” “真的?”丁翠兰难掩心中喜悦。 如果真的不走,那可真是太好了呢。 安辰稍微用力握她的手,“嗯”了一声。 “你见了明航的媳妇,感觉如何?” “人还好,什么要求都没有,挺好说话的,咋了?” 见他没说话,丁翠兰笑着又道: “甭管先前她做过什么,只要她踏实跟明航过日子,那些小手段都无关紧要。” 安辰见她这般说,单手垫在脑后—— “你这么讲也不无道理,我就是担心……廖家是他们选中的,五年之内势必就会不一样。你说廖家起势,那女人会不会……” “不可能。” 没等他把话说完,丁翠兰想都不想,直接打断。 “你别用你的心思来揣摩人家媳妇的想法。女人跟男人可不一样。她是明航的人,自然心里是为他着想。不然成亲当天,也不会做的那么决绝。女人一旦跟了谁,那就视谁为天,不会办傻事儿的。” “那你呢,也视我为天?”安辰趁机追问。 丁翠兰没想到他突然这般问,愣了一下,随后翻身不看他。 这不时废话嘛! 她不看重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跟他。她要出嫁的时候,家里大哥已经起势,她也在侄女的酒坊上工,不愁吃喝。 安辰见娇妻这般,好心情的“哈哈”大笑出声,然后把人整个从后面抱住,道: “真是爷儿的好媳妇。” 丁翠兰面色通红,但身体却诚实的往后靠,投入他温热的胸膛。 屋里虽然烧了火,可夜里还是凉。有这么个大火炉在身边,倒是不用担心冻着。 “夫君,上次我跟你提的那个事儿,你觉得如何?琬儿这次回辽东,我觉得可行呢。” 说话间,丁翠兰已经闭了眼睛,她累坏了。 安辰“嗯”了一声,赞同说: “既然皇后娘娘已经放权,你想做自然没问题。丽人堂交给旁人谁都不放心,但交给琬儿倒是皆大欢喜。咱们出银子,到时候打理方面,让琬儿那边来操持。皇后那边要三成,咱们跟琬儿三四分,咱们拿三就好,怎么样?” 话落,对方没有回应,安辰等了片刻起身,发现娇妻早已酣睡。瞅着她恬淡的睡颜,安辰心里满满的暖和。 虽然成亲已有几年,孩子也这么大了,可他对她就是看不够、宠不够。 或许就是他少时漂泊无定所,如今有个安稳的地方,就犹如落水人抓到浮木一般,紧紧把着不松手。 听到暖阁那边有些声响,安辰第一时间起身,胡乱拿件衣服套在身上,赶紧过去。 丁翠兰也听到了,不过却翻个身,继续沉睡。 有他在,她永远都那么的安心…… 第1306章 这招不错 转天在枫叶山庄玩到下午,他们才打道回府。 丁琬吃过晚饭,带着佩文去了张青山他们住的地方。 只能在这边呆三天,她来这一趟,走之前就不会过来了。 来的时候刚好赶上他们吃晚饭,伙食很好,六个菜,两个汤,一桌子的人足够吃。 照个面便去了客厅等着,佩文在她身旁站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很快,张青山来了,丁琬知道他没吃好,起身说: “咱们出去吧,外面聊会儿。” “好。”张青山没有异议,跟着她离开。 二人出了宅子,直奔昉州城主街。 本想找个小馆子陪他吃一口,没想到主街这边吃食连成一片,想吃什么都有。 “我吃的还行,不用再吃了。” 张青山也是聪明,见她直奔馄饨的摊儿,就知她的意图。 丁琬笑而不语,找张干净的桌子坐下,佩文去点吃的。 张青山无奈,只能撩袍坐下,道: “也就能吃一碗,多了可真吃不下。” “你一碗,我跟佩文一碗,正好。” 说着,冲佩文的方向,比划了两根手指。 “你们今儿咋回来的这么晚?” 如果是正常时间下工,她过来的时辰刚好,不应该赶上他们用晚饭。 张青山闻言笑了下,道: “今儿摊了些黑,把麯啥的都整理一下,明儿开始教新来的做事,怕把麯碰了。” 这东西就跟瓷碗一样,碰不得、摸不得。 很快,佩文回来,挨着丁琬坐下。 虽是夜晚,但街上行人很多,不少在摊上吃东西的,三五成群,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招的人怎么样,你看着可都踏实?” “都挺好的。”张青山回答,“老早我们把报名的人,告诉家里那几位妇人。他们出去买菜时顺道打听,多少了解一些。” 丁琬一听这话挑眉,随后不住点头,道: “可以可以,这招不错。” 到底昉州这边人生地不熟。在京城用人,那是天子脚下,偷奸耍滑的别说没有,就算是有,也不敢去酒坊那种地方。 昉州这边虽说府尹是她亲爹,可也做不到面面俱到。 招人之前调查一番,倒也合情合理。 二人闲聊几句,大多都是丁琬问、张青山答。两碗馄饨全都吃完,二人又围着城中走了一圈,这才准备回去。 “我明天就不过来了,我走时你也不用送,赶紧把这边都处理好、移交好,就回去。家里就程林带着孩子,别说我不放心,你自己也不放心吧。” 张青山没有否认的点头,憨厚的道: “再着急也得把这边处理好。你不用担心,怎么都得一个来月,等过两天这边稳定,我跟车队回去瞅一眼,然后我再过来。” 见他已有打算,丁琬便没再多说。 把张青山送回宅子,丁琬坐上马车准备回府衙后宅。 刚走了一盏茶,马车停下,车夫冲着里面说: “大小姐,姑老爷身边的六子来了。” 话落,外面传来—— “大小姐,我们老爷请您过府一趟。” 丁琬应了一句,看着佩文说: “一会儿我下车,让车夫人把你送回去。明儿好好歇歇,然后咱们就走。” “是。” 丁琬下车后,吩咐车夫把佩文送回去。 这是来到昉州府,第一次踏入小姑的家。还是上次的那处宅子,没什么异样。 被管家请到后宅书房,夫妻俩都坐在里面等她。 丁琬也没客气,走到丁翠兰身边坐下,道: “有话在府衙那边咋不说,非得弄这么神秘。” 说完,拿起丁翠兰面前的果茶,喝一口又道: “你俩啥前儿回来的?” “才回没多久。”丁翠兰回答。 起身给她重新倒了杯果茶,单手托腮,笑眯眯看着她不说话。 丁琬以为自己哪里不对,低头查看一番,不解的问: “你老看我干啥,哪里脏了?” 安辰看着媳妇儿的样子,故意配合也看着她不说话。 夫妻俩的幼稚行为,让丁琬觉得无奈。索性也不再追问,由着他们夫妻胡来。 好一会儿,丁翠兰也觉得没意思了,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推过去。 丁琬瞅着信封没动,安辰见了眉骨微挑,道: “打开看看。” “不要。”丁琬下意识就拒绝。 “好事儿,快看看。”安辰忙不迭催促。 没想到她能这么谨慎,还真挺让人意外的。 丁琬深吸口气,戒备的看了眼他们夫妻,又看了看信封,摇摇头说: “有什么事儿你们就讲,我不想看这个。” 丁翠兰见她不依,索性自己打开,放在她的面前。 “真不是坏事,就是皇后娘娘要……” 丁翠兰用最快的速度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包括他们的四三分成。 丁琬一听要在辽东开丽人堂,秀眉微蹙,抱有怀疑的态度说: “丽人堂的花销,你们确定辽东能消受得起?” 旁的不讲,一瓶晶露就是五十两银子打底,这还是最一般的。 安辰明白她的意思,缓缓颔首,道: “你放心,让你过去做,自然那边是想了万全之策。” “人手跟东西呢?” “你去以后就会到。这上面有丽人堂的位置,你先看看。” 丁琬听他这么说,终于拿起信,细细研读。 信上说的十分清楚,地址、人手、还有要用的东西。 大多是昉州这边淘汰下来的,丽人堂有专门的的作坊,具体在哪儿不清楚,但晶露、精油等物,从来不愁。 京城不用的给昉州,昉州不用的给辽东。信上特意提及,如果这期间在哪有那个比辽东花销大的地方开丽人堂,那就那边不用的再给辽东。 丁琬看了之后,放下信,指着最后一条,道: “这个不可取。一旦辽东卖起来了,那边就不能断货。否则砸的就是丽人堂自己的牌子。” 丁翠兰看着她手指的地方,点点头说: “放心放心,这个都考虑了,不会弄茬。” 丁琬又看了下信封,拿起后道: “行,等我去看过他们之后,争取中秋之前开。” 日子定的不错,安辰跟妻子互看一眼,没有意见…… 第1308章 也就想想 没有孩子、丈夫、公婆的束缚,柳氏这一次跟女儿出来,身心上都特别的轻松。 一连七天过去,每天吃饭应时应晌,白天赶路,傍晚休息,再加上佩文手上的活计,真是让她通体舒畅。 趴在床上,侧头看着写信的女儿,满足说: “等我这次回去,也让小芳、小羽去丽人堂学,有这么个人在身边,真是方便。” 丁琬笑着颔首,没有停笔的回答: “是该让人去学。她是自己主动想学,我没有拦阻。如今受益的是我,我还挺庆幸。” 她在给徐致远写信,孩子已经到西北了,正在等朝丽那边的消息。 出使某朝,不是你想去就可以,得有人家那边的邀请。但是为了表达诚意,他们出使的一方,会提前到达边境,然后送出诚意。 徐致远信上说了很多,知道她惦记周皓倾跟唐嬷嬷,所以事无巨细,交代了个通透。 周皓倾在那边虽然做一个边陲县令,但手腕儿高,有魄力,短短几年,就把西北荒漠的地方,治理的井井有条。 他跟丁珏不同,丁珏那边主要是以“防”为主,而他是以“民生”。 毕竟西北有一个褚将军坐镇,再加上徐致远曾经把朝丽的震天雷破坏,所以那边不用太过提防。 总而言之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北芪是老实,但谁知道日后会什么样呢? 写好信,丁琬吹干封上,交给婆子拿出去。 “致远那孩子知道娘惦记唐嬷嬷,特意说了一些关于唐嬷嬷的事儿。人家现在享福了,是县衙后宅的老夫人,每天就帮褚颜带带孩子,含饴弄孙,十分闲适。” 柳氏跟唐嬷嬷虽说是主仆,但那几年在土庄子,她们俩每天在一起,俨然就如同她与程林的关系。 佩文收手,柳氏慢吞吞坐起,晃悠两下脖子,道: “她也算苦尽甘来,当初让她认丁槐,不过是想让他们俩有个伴儿。没想到那孩子不简单,纵身一番就成了县太爷,也算各人有各命吧。” 丁琬见她双眸迸发出“向往”的目光,柔声问: “娘想去西北看看?” 柳氏闻言眨巴眨巴眼睛,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说: “是想去,不过……也就想想。” “为啥‘也就想想’?想去就去啊,等我爹任期满了,有一个月的时间,你们去哪儿不行?”丁琬建议着。 活了两世,她深知“远行”的必要性。 虽然前世她也没想过背井离乡,远走他乡,可一旦走出去了,甭管什么原因,当她出去见识到外面的繁华后,才知道自己原来就是井底之蛙。 柳氏见女儿这般说,苦笑的额摇摇头,道: “哪有那么容易。你爹常说,父母在不远游,你爷、奶岁数大了,我们咋可能往外走。” “那就再等等,反正唐嬷嬷岁数不大,你们总会见到的。”丁琬宽慰着她。 这些日子她们朝夕相处,柳氏的精气神,要比在府衙后宅时好很多。 不用她操心,每天看着外面的风景,别提多舒坦了。 柳氏细细琢磨女儿的话,缓缓点头,上扬嘴角。 “这次回去,我要在你姥家多住几日。出门子这么多年,我还没回去住过呢。” “可以啊,想怎么住都行,只要别耽误二珏媳妇坐月子就好。”丁琬笑着提醒。 娘俩聊了好一会儿,才纷纷下地,去隔壁看三个孩子。 这一路上,丁瑫带着两个外甥睡觉,特别尽职尽责。 徐致通晚上不吃夜奶,只是半夜要把一次尿。不过有翠云在,不用孩子起来。 见三个孩子只盖了一条薄毯,还满头是汗,柳氏笑着退出屋子。 “还得是这帮臭小子,火力旺。” 她就不行了,虽说现在天气不冷,可她晚上还是要盖厚被子。 丁琬把母亲送回房,又各处看了一番,回房休息…… …… 一夜无话,转天众人起来,穿衣、洗漱、下楼吃早饭。 柳氏每天都神采奕奕,神清气爽。画眉等她下来,第一件事儿就是递上药丸。 甭管给的是什么,柳氏问都不问,就水吞服。 “伯母最近气色不错,其实只要心情好,身体自然就会好。” 柳氏不住点头,笑眯眯说: “我也觉得这几天不错,感觉啥的都挺好。” 佩文端来粥、馒头、包子,柳氏瞅了一圈,道: “你们夫人呢?” 佩文屈膝行礼,回答: “老夫人先用,我们夫人出去置办些东西,很快回来。” 此次出来,每到一个地方,丁琬就会买当地的一些代表性的东西,然后用大车队拉走。 花费可是不低,想要提醒一下,但闺女花的是自己的钱,她也不好说什么。 照顾几个孩子吃饭,等画眉也坐下后,问: “咱还有多久能到辽东?” 画眉思索片刻,“照这样的速度,只要中途没啥意外,再有十天就差不多了。如今全都修路,好走着呢。” 以前上京,没有一个月是不可能的。但现在不同,路况好、不颠簸,不费车不说,还保障了畅通。 柳氏想着再有十天就能回乡,心里特别的激动。 三个孩子吃完,丁瑫带着徐致遥上楼收拾东西。佩文吃好早饭,过来换翠云。 丁琬忙完,柳氏才吃一半,把粥、包子都给闺女端到跟前,说: “又买啥了?” 丁琬笑了下,回答: “没花多少钱,就买了些粉皮子。跟咱辽东的粉条差不多,但不是细条,是一块一块的那种片状。老板说用水泡发拌菜好吃,我尝了一下,还不错。” 不能光买,还得知道怎么吃。这些日子母亲每次看到她买东西就欲言又止,所以今儿她故意起来就出去。 都是为了她好,她心里明白。 可以前没有这个条件,如今有了,找些没吃过的东西带回去,大家尝尝鲜也是好的。 最起码日后再有谁说些什么东西,他们知道个大概,也尝过味道。 吃过早饭,赶路继续,越往北田里的人越多,大家都在伺候庄稼,十分尽心…… 第1309章 散心 柳氏沿途看着干农活的人们,摸着自己已经消退老茧的手,道: “还挺手痒的呢!” 这几年虽说也没闲着,但这样的农活,的确干得少了。 丁琬闻言摸着她的手,说: “我记得小时候您常说,等我爹做了大官,您就是大官夫人,这些活计,您一点都不做,就享福。怎么现在……改变想法了呢?” 柳氏嗤笑,靠着车厢壁摇摇头,道: “说是那么说,可真不要做的时候就……唉,人呐,就是贱皮子。像我这样的劳累命,干惯了,闲不住。” “府衙后宅的事儿,不够您忙?” “那忙跟干活两回事。” 话说到这儿,柳氏长叹口气。 “琬儿,如果要是让我选,我选干活那种忙。忙一天,身体累得不想动弹,躺在炕上呼呼大睡。可如今呢,睡前我还得琢磨一下这家的回礼,那家宴席上说话是什么意思……我,这累。” 边说边指着心口,面露无奈。 画眉见她这般,理解的说: “伯母,您身体其实特别好,就是气血不足,明显是从睡觉上来的。只要您能放宽心,好好睡,身体一定没问题。” 说是这么说,可真要做到,哪有那么容易? 土生土长的辽东人,自小就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那一片黑土地养育出来的人,都是勤快、朴实、认干。冷不防让他们动脑子、耍心机,又有几个能做到游刃有余? 丁琬见母亲这般,心疼的拉着她的手,什么都没说。 也不需要再说什么,他们心里都清楚。 “小舅你看——那飞的是野鸡,你快看——” 徐致遥兴奋的声音,从后面的马车传过来。 翠云怀里原本浅眠的徐致通,听到哥哥声音,睁开眼,四处找。 这几日赶路,丁琬、画眉、柳氏、翠云、还有徐致通一辆车。丁瑫跟徐致遥还有佩文、嬷嬷他们,在后面的车。 没有母亲在身边,他们甥舅俩特别自在。 丁琬想着那日跟徐永涵带孩子在山里的情景,不禁计上心头。 “画眉,跟前面的说一声,中午找出有山有水的地方,咱们休息、吃饭。” 今晚歇息的地方是昌扬府,这地方有些远,中间没有县城,中午他们需要在休息站解决吃饭问题。 不过柳氏心情欠佳,倒不如带她在外面散散心,烤些鱼、野鸡啥的来的自由。 柳氏一听要去有山有水的地方,高兴之余不免担忧的问: “咱们耽误那么久,会不会……” “放心吧伯母,时辰上都一样。”画眉打断她的话,柔声解释,“按照正常脚程,咱们到昌扬府是未时二刻,这个时候进城,肯定是不能再赶路。与其进府城休整,不如咱们在山里转转。” “是啊娘,正好还能带三个孩子溜达溜达。”丁琬笑眯眯附和。 柳氏见她们俩都这么说,心中那点子担忧,就不复存在。 又走了一个时辰,接近午时,竹枫找到个景色不错的地方。 专门备了一辆车的东西,里面苫布、锅、粮,啥都齐全。 丁瑫拉着徐致遥,就往柳氏这边跑,徐致通也挣扎着下地。 他不会走,但如今能够站着,要是有人领,也能慢慢迈几步。 丁琬环顾周围,看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水面,缓缓颔首,道: “不错,这地方挺好。” 苫布铺在一棵大柳树下,树荫下特别凉爽。 竹枫带人去河里摸鱼,画眉带着丁瑫、徐致遥钻山打猎。 这俩孩子都已经习武,尤其是丁瑫,他在安辰身边,练武可是要比丁珏他们那会儿早。 徐致通也要去,柳氏忙把孩子抱起来,轻轻拍着说: “咱不去,姥姥带你去河边,咱们看鱼去。” “啊,呀,一……” 徐致通胡乱出音儿,柳氏笑着亲了他一记,往河边方向走。但小孩子却不停的回头,冲着哥哥跟舅舅的方向,“啊——啊——”叫个不停。 柳氏不理,仍旧兴奋的跟他说“鱼”。等来到河边,小孩儿一看到水,便也顾不上什么哥哥、舅舅了。 丁琬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伸手把儿子接过来,指着抓鱼的几个人,说: “等叔儿们抓到鱼,咱们就可以吃了。” 徐致通对“吃”这个音,特别有条件反射。哈喇子不经意间就流出来,佩文忙掏出帕子给他擦。就算她不看孩子,也会专门给三少爷备一条帕子,防止他要用。 柳氏挨着女儿坐下,看着眼前的山山水水,感慨道: “自从你爹去蛟阳县开始,我就没这么放松过。” “爹不是经常带你出去转转吗?”丁琬不解。 她虽然不能常常回家,但总是通书信。只要丁文江休沐,就会带着家人出去转转,散散心。 柳氏耸耸肩,倍感无力的说: “你爹是做的很好,经常带我们出去。可是……他是府尹啊,只要被人看到,不出半个时辰,我们周围都是商贩。看似偶遇,实则也就是……呵呵,每次玩的都不好。” 丁琬明白的靠着母亲,柔声道: “跟我出来不用担心那些,您好好玩。咱们在不影响赶路的情况下,到处转转、走走。” “好。”柳氏捏了捏小外孙的脸颊,笑着又说,“这次过去,考虑生个闺女吧。俩儿子了,再来个女儿,挺好。” 丁琬也想要女儿,不过这也不是她想要什么就来什么的。 “顺其自然吧,不强求。” 正聊着,竹枫那边抓到了一条鲤鱼,足有三斤重。 佩文快步走过去,笑眯眯打趣: “这要不是亲眼看到,我都以为是你买完放进去的。这么浅的水,它怎么会在这儿?” “谁知道呢。”竹枫边说边把鱼给她。 另一头的几个人,都是摸得小猫鱼,不大,但是炖汤肯定特别鲜。 柳氏等佩文走过来,站起身,说: “我来做。” 难得她兴致高昂,丁琬冲其他人点点头,示意他们不要抢。 杀鱼、收拾鱼、做鱼,全都是柳氏一人来完成。 锅里添水,然后就把鱼放进去,姜、盐一放,扣盖咕嘟。 画眉他们打野味回来,还从山里摘了几个野辣子。 柳氏拿了三个,掰断扔进锅里,笑眯眯看火…… 第1310章 不会诓人 处理野味的活儿,丁琬让竹枫他们做,特意让丁瑫跟徐致遥过去瞅。 丁瑫有些抗拒,但碍于长姐的压力,不得不去。徐致遥倒还好,毕竟徐致远在家的时候,总带他上山。 打回来三只野鸡、四只野兔,车里还装了饼、馒头、咸菜。 即便如此,他们人多,这些东西也是将将够吃。 一顿饭吃完,鱼汤都没剩下。说来也奇怪,没放油的鱼,竟然也吃的特别香。 吃饱喝足继续赶路,等丁琬回头想跟母亲聊会儿的时候,人家已经晃晃悠悠睡着了。 与此同时的北境防线,徐永涵正在看刚刚接到的信。 信里说了他们出发的日子,还有沿途的路线。掐算着手指,差不多五月初能到辽东。 往北境这边得走五天,这还是天公作美别下雨的情况。 副将进来,见他发呆,心知这是家里来信所致。 “将军,要不您回京一趟?” 徐永涵闻声回神,见是张副将,摆摆手,道: “不用回去,我媳妇儿他们来了。” “啊,那可真好。”张副将由衷的为他高兴,“夫人跟少爷们来住哪儿?辽东将军府吗?那我找人过去收拾一下。”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大将军府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 徐永涵看着手里的信纸,摇摇头,说: “他们不住府城,在这边住。” “住北境?”张副将惊讶,“将军,夫人是女眷,少爷们也小。北境如今还这么冷,冬日里更加冷得不行,哪怕去北苑县也可以啊。” 县城总被他们这边要好得多,至少有些商铺,有些逛的地方。他们这里一到冬天,赶上冬日雪季,好几天都运不过来物资。 连吃七天土豆,都是常态。女眷、孩子,哪里吃的了这个苦? 徐永涵并不在意,他的女人能享福,也能吃苦。 “没事儿,你别担心。” 对于张副将,他一直都很尊重。一来他年长自己几岁。二来人家从当兵就在这边驻扎,凭自己本事熬到副将,可以说十分不容易。 “将军,夫人能这么为您,您可一定要……” 徐永涵见他这般苦口婆心,笑了下,道: “你这是咋了?我媳妇来信说就住在这边,不去将军府,这不是好事儿吗?” “好啥啊!”张副将不住摇头,一副“你可真蠢”的表情,着实有些让徐永涵不爽。 当然,他也知道分寸,坐在他对面,诚恳的说: “将军,不是末将危言耸听,实在是……实在是咱们这边太过艰苦。末将怕夫人过来,扛不住啊。” 徐永涵笑着摇摇头,不在意的道: “你别担心,我媳妇儿很能干。我当年‘战死’沙场,是她一个人把家撑起来。苦能吃,福能享,没事儿的。” 张副将见他吃了秤砣铁了心,交握着双手,好似在做挣扎。 徐永涵不解他的举动,但也不想再磨叽这个话题,笑着又说: “今年两朝互市开的怎么样,那边皮货啥的,还可以吧。” 张副将抿唇,点点头,道: “将军,俺也不瞒你,俺当初就是带家眷来的。俺老家是山麓府的,俺婆娘下地、过日子,那是一把好手。俺在这边升上把总的时候接她过来,本打算安家落户,要几个孩子。” “可那年冬天,咱这儿太冷了,又连下半个月的大雪。天天吃土豆,啃馒头,烧火就顶一阵,然后还是冷。后来路通了,我媳妇说啥不敢要回家,那会儿她就有身子了……” 张副将巴拉巴拉说着自己的陈年旧事,徐永涵十分同情,但却没当回事儿。可当他听到张副将的媳妇回去的路上出事儿之后,不禁面色凝重。 “那你怎么没送嫂子回去呢?” 张副将懊悔的捂脸,深吸口气,道: “那年北境紧张,刘将军不让驻北军多日离岗。我……我寻思给她找个靠谱的车队没事儿,我也没想到……唉!” 刘将军? 那是六年前的事情。 徐永涵明白的点点头,拍拍他的手背,说: “过去就过去吧,那嫂子那边的娘家……” “她娘家早就没人了。我是儿时逃荒到他们家的,幸好我岳丈、岳母人好,我也想给她奔个前程,就参了军……” 都是些陈年旧事,平日张副将是不会说的,今日不过是为了劝徐永涵。 讲道理他说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徐永涵真的是心动了。可一阵风吹来,桌上的被吹走的信又让他缓过神来。 媳妇来信有一句话说的特别好:一家人整整齐齐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他亏欠家里、亏欠媳妇。虽说这边苦点,但天冷就多烧一些,没有吃的就挖窖冬储,日子总是越过越好。 “……将军啊,您别错了主意,别让夫人过来吃苦受累啊!” 驻北军都知道徐永涵的媳妇,也有见过的,毕竟那年丁琬过来送酒,有没离开军营的都记着。 徐永涵起身,从箱子里掏出一个图纸放在桌上,指着一处用朱砂画圈的位置,说: “这一片你还记得不?” 张副将见了,长叹口气道: “记得,咋不记得!那年不说要给咱们大家伙儿盖房子吗?” 可盖到一半就停工了,一直荒废在那边,无人问津。 徐永涵见他一脸不忿,轻声的说: “这事儿要解决了,将士们的吃住问题今年就会有改善。” “啥意思?” “朝廷下了决定,由户部出大头,兵部出小头,给咱们辽东、西北盖房子。” 西北风沙大,营帐啥的已上了念头。北境就更是了,天冷,没有地龙。 今年京城新建区的房子全都改成有地龙的,冬日里屋子不冷,一点都不遭罪。 见他一脸平静,徐永涵继续又道: “这次是真的,皇后娘娘手里的人过来盖房子,不会诓人。” 张副将明显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状态,嗤鼻摇头,说: “将军,房子盖起来以后再提吧。至于夫人,夏天在这边也行,可冬天一定要让夫人回去,这边太苦了。” 说完,起身出去了。不一会儿又折返回来,尴尬的道: “我忘了我来是有正事儿的!” 第1311章 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徐永涵跟张副将谈话后没几天,原本搁浅的场地,开始陆陆续续进人。 做工的有附近村里的,也有外地过来的。 沙子、瓦片、青砖…… 许久无人问津的场地突然热闹,让将士们都纷纷讨论起来。 张副将看到这一切,终于不再怀疑徐永涵说的话了。 驻北军每年冬天住的地方特别冷,就算盖了房屋也不成。没人能腾出功夫烧火,更加没人能总看火。 “哎,我听那边说,这次盖的房子带地龙。” “骗人的吧。地龙只有皇宫才有,咱们这咋可能。” “我哪儿知道,反正盖房子的人说的……” “……” 一来二去,大家传的沸沸扬扬,每天操练后的闲暇时光,房场那边就去了好多的人。 那一大片地,要分五年盖完。今年任务重,要盖能解决一千五百人的房子。 屋子不大,二十多平,分里外屋,里屋住八个人。 图纸是京城出的,房子墙体加厚,两侧把山更是。完全配合北境冬日气温来盖房子。 这样的大张旗鼓,让驻北军的将士们,纷纷感到高兴。 有几个直接去找徐永涵,问他是不是真的。 频繁有人来问,问的他头昏脑涨,这天晚上操练结束,徐永涵直接站在校武场的高处,中气十足道—— “近日,大家都关心东边盖房子的事情。没错,那边搁置的房场,朝廷年后下了死命令,五年之内必须盖好。北境这边,日后要安插七千人驻守。如今我们人数不够,大家的担子很重,又逢两朝互市……” 在军营这么多年,徐永涵说话也不在想以前简短、精炼,因为有的东西精炼不了,少说一句都有可能出麻烦。倒不如多浪费些唇舌,事无巨细,全都说了。如果再出问题,那就军法处置,没有理由。 “……事情就是这样。明天开始,大家得空就去帮忙。那边的房子真正受益的是咱们,得好好盖着,明白吗?” “明白——” “明白——” “明白——” 徐永涵见大家士气高涨,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散了。 张副将第一时间过来,满脸堆笑的问: “将军,那边房子盖好,那现在大家住的地方……” “给修筑防线的那些犯人们。”徐永涵回答。 虽说都是些犯了大错的人,但该给的东西还是要给。 吃好、喝好、睡好,方能有大用。 张副将细细琢磨,终于明白为啥前些日子他让自己给那些流放的犯人排班。 每十个人一班,每人每个月能轮休两天。轮休的人,冬日里就可以给那边的房子烧火,这样大家就不用都挨冷受冻。 想到这儿,看着徐永涵的背影,心里又钦佩几分…… …… 丁琬等人这天落脚到荛县,没想到竟然碰到了故人——谭纤。 一身深蓝色的男装,但却掩饰不住她白嫩的肤色跟交好的长相。 昔日的淑贵妃,没想到也有这么飒的以免。 二人只对视片刻,便默契的装作不认识,擦肩而过。 柳氏不停的回头,丁琬见状,不解的问: “娘看啥呢?” 柳氏站在楼梯口,瞅着谭纤远去的背影,喃喃道: “你不觉得刚才那个女子,长得特别像谭迁?” 果然女扮男装的功夫不过关,她娘都看出是个女的了。 谭纤跟谭迁是亲姐弟,像很正常。只是没想到母亲竟然能看到,毕竟她与谭迁最近的一次见面,不过是正月那会儿。 丁琬配合的回头瞅了瞅,故意打趣的说: “谭迁那张大众脸,跟谁不像啊!当年娘刚见他的时候还话说他鼻子跟徐永涵像呢。” “我说了吗?”柳氏表示怀疑,她不记得有这事儿啊! 丁琬笃定的点头,不容她反驳的说: “咋没讲,我说不像,娘还说我眼神不好使呢。走了走了,回屋安顿一下,还得去吃饭呢。” 荛县出名的菜叫一品豆腐,在上两个县落脚时就听说了。 每到一个地方,她都会带柳氏去吃一下当地的特色,感受一下当地的热闹。 不然一味的赶路,浪费这难得机会。 柳氏也不再纠结那个跟谭迁长得很像的女子,回头领着徐致遥去了甲子六号房。 盛聚楼整个二楼都被他们包下了,只要孩子不下楼,就不会有危险。 画眉趁他们不注意,悄咪咪的离开。刚拐进胡同,就看到谭纤等在那里。 走到跟前,微微拱手—— “谭姑娘。” 谭纤喜欢这个称呼,只有这个才是真正属于她的。 “跟她说一声,我在天字三号房。” 天字房在三楼,房子大不说,里面的配套特别讲究。当然,价格也不便宜。 画眉点头,打量她的面色,上前要把脉。刚碰她的手就被躲开了,画眉秀眉微蹙,有些生气的说: “您身体什么情况您该知道。怎么还能乱吃东西?” “没事儿。”谭纤不以为然。 见她紧锁眉头,笑着耸耸肩又道: “我已经这样了,若是为了活命少吃东西,那我得多不快乐?放心吧,你配的药我每天都吃,只要我潇洒、快乐的多活几年,也算我赚了。” 谭纤说的很轻松,自从离开那个困住她的牢笼,她多活一天都是赚的,并不担心生死。 “哎呀,你别这样啦,九公主如今活的还不如我呢。她当初的那点子手段,我已经不在意了。对了,你男人手底下的人在买砖,珙铖县有在刁难,等你们到那边的时候,记得帮一把。” “哦,好,多谢提醒。”画眉道谢。 至于为什么买砖,她不知道也不会问。丈夫是替皇后娘娘办事儿的,她从来都不会多嘴。 谭纤见事情说下了,洒脱的迈步离开胡同,头也不会。 她特意在酒楼订的雅间,昨天的一品豆腐,她可没吃够,今儿再吃一次。她现在是吃一口少一口,可不能委屈了自己这张嘴。 画眉看着她的背影,久久都没有动。 如果当初杜鹃出手救一下,这个女人只怕还有很多年好活。可是现在……长叹口气,朝她反方向离开。 刚要胡同,角落一处记号,让她停下了脚步…… 第1312章 大手笔 稍事休整,丁琬带着儿子、母亲,去了陶然居。 这是荛县最出名的酒楼,也是银鹰着人开的。 要了两张桌子的雅间,车夫、竹枫他们就坐在一楼大堂。 菜品很多,特色、招牌不少,丁琬点了十个菜,等上菜的时候又赶紧加了几道。 没法子,菜码太小。那么大的盘子,就中间一点点的菜,这够谁吃的。 婆子、丫鬟一桌,丁琬、柳氏他们一桌。 丁琬不放心楼下,让佩文下去看一眼,帮着再添几道菜。 柳氏一手抱着徐致通,另一只手夹菜道: “味儿是真的不错,就是给的太少了。” 丁琬笑着颔首,把吹凉的汤羹喂到徐致通的嘴边。 小家伙自从添了辅食,只要不是太硬的东西,都会给他吃一些。 看着孩子吧嗒嘴的样子,柳氏笑着捏捏他的胖脸,说: “小馋猫,跟你小舅舅一个样儿。” 丁琬听到这话,心知母亲是想孩子了。 吃过饭,一行人回了盛聚楼,哄睡了兄弟俩,画眉推门进来,说: “她在天字三号房等你,我来守着他们。” 丁琬闻言“嗯”了一声,小声出门。 三楼是天字房,每一间都很大。丁琬不缺钱,但为了住一宿花那么多钱,她还是觉得没必要。 屋内圆桌上,摆了很多精致糕点跟小食。 谭纤再听到敲门声的第一时间就出来开门,热络的拉着她进屋,说: “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过来呢。” 丁琬想要行礼,却被她给拦住了。 “别闹,我现在是普通人,你堂堂将军夫人就别给我行礼了。坐,咱们坐下说。” 丁琬挨着她做,端详了一番,说: “脸色不是很好,我一会儿让画眉过来给你看看吧。” “不用,我好着呢。”谭纤推给她一杯茶,又道,“脸色不好可能是最近疯狠了。你不知道,自从离开那个地方,我过得简直就是神仙日子。一个地方呆够了就去下一个地方,哪里有好吃的就吃,我可不委屈自己。” 丁琬见她状态不错,从腰间拿出荷包放在桌上。 “以后别女扮男装了,我娘都能看出来。还说你像谭迁。” “是嘛,那伯母还挺熟悉那小子的。” 谭纤边说边拿过荷包,倒出里面的东西,两锭金元宝。 大手笔! 把玩片刻,笑眯眯说: “出手有点儿阔绰啊徐夫人,我不客气喽。” 说着,直接收入囊中,并没有假意推拒。 她不缺钱,离开那个地方她带了不少,而且每个月四通钱庄都会存一笔钱给她。 皇上、皇后待她不错,不仅帮助她离开那里,还让她后半生衣食无忧。 “你走的时候带了几个人,可今日我看只有你自己,他们呢?” “忙去了。”谭纤不以为然,“我一个寻常百姓,不着灾不惹祸,不需要保护。” “那也得有个丫鬟啊。” “要丫鬟干啥?我又不是不能照顾自己。全天下的盛聚楼随我住、随我吃,我可不想弄个花钱的主儿。我跟你说……” 谭纤难得遇到个熟人,把她离开京城后发生的事儿,一股脑全都讲给丁琬听。 她说的高兴,听得也尽兴。不知不觉聊了半个时辰,谭纤见时辰差不多了,轻叹口气说: “行了,你回去吧,再晚就被看到了。我过得很好你放心,你不用惦记。” 丁琬看着桌上的沙漏,轻声邀请: “你跟我走吧。咱俩姐妹相称,这样也能……” “不了,我享受当下无牵无挂的日子。过几年如果我想换个活法,会去找你。” 丁琬还想开口,谭纤拽她起来,道: “别再劝了。你该知道,如今咱们见面,已经坏了规矩。按照他们的要求,我不可以见你们任何一个人,不过是今日赶上而已。” 丁琬转身,重重抱了她一下,然后才头也不回的出去。 下楼的步伐很沉重,到达二楼后,她又转身看着楼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谭纤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事瞒着她。 “我护送徐夫人北上,你们所有人,都在我护送的行列里。今日那个人,你不该瞒我。” “什么就瞒你了,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他。” “可他叫出了你‘佩文’的名字,你还不认识他?” 竹枫跟佩文越说声音越大,一个追问一个不回答,丁琬顾不得旁的,直接推开门道: “说话小声些,外面听得清清楚楚。” 幸亏二楼被他们包了,不然铁定会引人围观。 佩文狠狠剜了一眼竹枫,冲丁琬屈膝行礼,说: “夫人,奴婢有话想单独跟您说。” “去我房里。”丁琬说完,转身先走。 竹枫“哼”了一声,把他们从走。关上门,一个人坐在圆桌前生闷气。 很快,房门推开,画眉站在门口说: “跟我走一趟。” 竹枫见她穿的不是平常衣服,拿起剑大踏步出来。 另一头,佩文已经把二人争吵的原因,讲了一遍。 “……夫人请您相信奴婢,奴婢自从决定以后,就再也没想过他。今天碰到,奴婢也很意外,奴婢不知道他在荛县。” 说着,佩文双膝跪地,心里“咚咚……”敲鼓。 丁琬把人扶起,轻声安慰着说: “你别慌,我信你。你在我身边跟了那么多年,这点信任是有的。竹枫刚才逼问你,也是他的职责所在。你该知道,咱们身份不一样,若我们母子落到歹人的手里,对将军是多么大的麻烦。” “奴婢明白,奴婢跟竹枫说了,他就是个普通人,可竹枫不信,非让奴婢告诉那人的落脚点。奴婢上哪儿知道他的落脚点啊!”佩文委屈。 “好了,好了,这事儿你别管了,我会跟竹枫说。去休息吧,明儿还得赶路呢。” “是。”佩文再次行礼,倍感抱歉的说,“打扰夫人休息,奴婢有罪,应该受罚。” “出门在外,什么罚不罚的,快回去休息吧。” 边说边把人推出去,丁琬不放心的又去趟竹枫房间,没想到屋里没人。 楼上传来动静,丁琬就那么站着,没想到谭纤竟然抱着布包、一身女装下来。 二人对视,皆是一愣,随后谭纤一言不发的下楼退房…… 第1313章 死生不论 是夜荛县一处住宅,画眉跟竹枫寻去的时候,已经人去屋空。 有住过人的痕迹,但此刻屋子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竹枫摸着床,缓缓摇头,说: “就没回来住。” 画眉扫视着全屋,喃喃道: “如果是这样,咱们怀疑的就没有问题。只是……他们冲谁来的,佩文还是她?” “应该都不是。”竹枫大胆猜测。 见她惊讶,主动解释又道: “咱们北上走的线路不固定,而且每一次我都会变道,这个是随机的,他们抓不住规律。就像咱们这次来荛县落脚,实则是绕路的。他们在此处不会是等我们。” 那等的是…… 画眉意识到什么,急匆匆往外跑。竹枫不明所以,但却努力跟上。 二人一路往回盛聚楼,丁琬正开门等着竹枫,听到楼梯口有响声起身出来,三个人彼此互看。 画眉看见丁琬,忍住要上楼的冲动,冲竹枫道: “你跟琬儿说一下咱们的进展,我累了,回屋歇息。” “……好。”竹枫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应下了。 他心里明镜儿的,画眉不可能歇息,但她为什么急匆匆回来他也不清楚。 不过他的任务是保护丁家、徐家两房人,至于其他的,他顾不上。 画眉等他们进屋以后,这才展开轻功,不着痕迹的上了三楼天字三号房。 依旧人去屋空,再下楼一问,人已经走了一炷香时间。 画眉有些等不及了,冲着管事道: “给我两个人,办事。” 盛聚楼是鹰巢最大的联络网点,每个盛聚楼都有他们的自己人。 管事一看画眉亮出的牌子,立刻去后面叫人。 前后不过两分钟,四个人出了盛聚楼,一路往城外方向走。 翻墙出城,其中一个上前,说: “夫人,我来吧,我擅长追踪。” 画眉颔首,示意他查看脚印。 一路追到城外林子,四个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放信号,其余人进去。 等他们来到一处山洞,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画眉要上前,被人拽住摇摇头,说: “有血腥气,夫人别去。” 她是银鹰的女人,所有鹰巢的人都知道。 画眉抿唇,想着白天在胡同谭纤对自己说的话,挥开他的手,道: “进。” 另一个抢先一步,把她安置在身后。 走了差不多有五米,火折子微弱的光映照出了谭纤双眸紧闭。 画眉赶紧凑到跟前,伸手一摸,已经没了气息。 还是晚了一步! 身上的衣服没有乱,很明显她生前没有被侵犯。 把人抱过来,扣在怀里,慢慢收紧,咬牙切齿挤出—— “追!死生不论。” “是。” 援兵已经到了,那些人插翅难逃。 画眉深吸口气把人抱起,冲着旁边,说: “备棺材、买纸活儿,照这些钱准备。” 说完,从腰间扯下荷包,直接扔给他。 里面足足十粒金锞子,还有一张掰两银票。一粒金锞子能换十两银,折算下来就是一百七十两。 城里最好的棺材一百两撑死,起始量都买纸活儿,那得买多少? 谁也不知道这死去的女人到底什么来头,会让银鹰的女人这般状态。但他们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下葬的事儿很顺利,就在这片林子,选个地方埋了。没有立碑,只是一个坟包,烧了很多很多纸活,足足烧到启明星升起。 最后一点子火星灭了,画眉看着其中一个道: “回去告诉管事,逢年过节、清明中元,都来看看她。” “是。” 画眉慢慢蹲下,抓起一把土慢慢洒在坟包上。 谭纤是死于自己服毒,药还是画眉给的。当初她过来要药,画眉特意说过,丸药是会激发她体内的毒,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如今看起来,那帮人不是冲着丁琬、佩文,而是冲着谭纤。 可她一个出了宫的“死人”,对于那些人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就在她越想越混乱的时候,“嗖嗖嗖——”几个人来,单膝跪地,说: “夫人,我等无能,到了以后全都死了。看他们的死法,是最近兴起的往生楼。” 往生楼,一个江湖的后起败类,专干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事情。以前只是小打小闹,特别隐蔽,如今竟然闹到鹰巢面前…… 画眉站起身,仰头看着见光的天儿,说: “挑了!” “是。” 另一个走上前,呈上手里搜剿出来的东西。 一枚印章,具体是哪冒出来的不清楚,但上面“珙”子很清晰。 谭纤生前特意告诉过她,银鹰的人在珙县买砖被刁难,那这个印章…… “你去珙县查,查官窑、查民窑,看一下哪家的青砖有却不卖,故意刁难。” “是。”那人得令,捏着印章就走。 画眉揉了揉太阳穴,又道: “我回去了,你们处理完后各回各位,今天的事儿,我来上报,你们不用管。” “是——” 众人异口同声,倒是惊的林子里一些驻足休息的鸟儿,四处乱窜。 画眉回到盛聚楼,刚上楼梯,就看到竹枫站在那里。 走上前,主动告知说: “不是冲他们,是冲我们,已经解决了。咱们绕路去珙县,那边有点事情要处理。” 竹枫闻言,转身回房规划路线。画眉累了一个晚上,回房间后直接摊在床上。 自从嫁给银鹰后,她别说熬夜,就任务都再也没出过。 人果然不能太安逸,否则懒筋占据,就浑身上下的难受。 她能猜到谭纤为什么会走,依着谭纤的性格,这辈子她都不会出现在这些人面前。可昨儿碰到了,碰到了就想聚聚、见见。 见完就麻溜离开,别给人家添麻烦。只可惜……她没想到有人盯上了她。 或者说,那些人早就盯上了她,只不过她每次都落脚盛聚楼,而且走的时候都跟大车队,那些人无从下手。 而昨天夜里,就是她…… 此事还得瞒着,不然丁琬知道,会伤心的。 “起了吗?” 门外传来丁琬的声音,画眉调整状态,起身开门。 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的,双眼也是通红的,丁琬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宿没回来。 “你……没事儿吧。” 第1314章 如期交工 “进来坐。” 画眉坐在床上,靠着床柱,幽幽又道: “昨天我急匆匆出去,是救她的,有人盯上了她。” “结果呢?”丁琬追问,随后又自责的说,“都怪我,如果我昨天不去见她,她就不会走了。她下楼的时候,我们俩正好碰到了。” 画眉一听,心里酸楚,但还是按捺着情感道: “你别担心,她没事儿。每个县城都有我们的人,谁敢动她?我本来想把她带回来的,可她不干。” 丁琬一听这话,理解的点点头。 “是不可能答应。昨天我们俩见一面,她就急匆匆走了,她是记得当初的承诺。” 只是她没想到,昨天的这一面,竟然是永别。 “所以你就别担心了,我眯一会儿,等吃早饭的时候我再起来。” “好,那你睡吧。”丁琬起身,不在打扰他。 辰时正,柳氏、孩子们陆续起来,洗漱下楼吃东西。一切都那么安静,好像昨天的事情根本没发生一样。 吃过早饭,一行人再次上路,中午仍旧在郊外解决中饭,直到晚上才进了琉洋县。因为这个地方生产琉璃,因此得名。 丁琬没有出去买东西,琉璃难买,更何况买了也只是摆设,没有实际用处。 拦住要回房的竹枫,看着他,问: “为什么绕这么远的路,可是出事儿了?” 辽东到京城这条路,前世她就走,今生更是走了很多次。他们此次北上,的确经常变换路线,但这么绕圈式的走,并非正常。 竹枫拱手,没有隐瞒的道: “夫人应该知道昨夜发生的事儿,他们是冲着您跟两位少爷。为了让徐将军无后顾之忧,咱们多绕一些路,从珙县方向走,让他们捉不到规律。” 这样的解释很苍白,但也能说得通。 丁琬点点头,转身去了柳氏的房间。佩文正在里面给母亲按摩,看着她舒服的样子,恬淡地说: “解乏吧。” “嗯,特别解乏。”柳氏满足的回答。 她也察觉到了路线变换,但她没有去问,反正女儿会安排好,她只管听话就行。 这段日子的赶路,她不仅没有不适,反而觉得身心特别舒坦。 在琉洋县休息一夜,转天巳时末,一行人进了珙县。 画眉没有隐瞒,直接说自己有事儿要在珙县处理,大家休息半日明天继续赶路。 柳氏怕她有负担,忙不迭开口: “放心放心,你该办办你的,我们休息一个下午,孩子们也放松放松。” 总在马车里圈着,总归不太好。 车队去了盛聚楼后院,丁琬吩咐大家不要出去。 能让画眉特意过来办事儿,那绝对不是简单的事情,他们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呆在盛聚楼,不出去惹麻烦。 吃过午饭,大家无事,丁琬带孩子们躺在床上睡午觉。 竹枫带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轮流坚守,虽然盛聚楼铜墙铁壁,但他们还是不松懈。 一直到天黑吃饭,画眉才风尘仆仆回来,身后跟了个大家的熟人——蓝九。 柳氏一看来人,不禁惊呼出声—— “蓝九?你咋没跟在少爷身边?” 丁珏身边的常随,是当然丁琬给选的。这么多年一直跟丁珏形影不离,能单独出来,那必然是有事儿。 蓝九撩袍跪下,磕头一记,说: “小人蓝九,给老夫人、大小姐请安。” “起来吧。”丁琬说完,指着一旁的凳子又道,“你怎么会在这儿?坐下回话。” 蓝九站起身没坐,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回答: “回大小姐的话,小人奉少爷的命令来珙县拉砖。驻北军营扩建,青砖需要很多,各县都要要货,唯独珙县这边的官窑、民窑不配合。” 柳氏思索片刻,问: “是没有还是不给。” “回老夫人的话,他们有,但是说没有,就是不给。” 丁琬抬头看着画眉,见其颔首,道: “现在解决了?” “多亏银夫人帮忙,所有青砖全部清点完成,分三批运送回北境。” 画眉怎么解决的没说,但过程肯定不容易。盛聚楼再次都能出现这样的事情,可想而知珙县这个地方,有点儿胆儿粗。 “我们明日赶路,你什么时候离开?” “回大小姐,小人得后天离开,第三批青砖,还得两日能交工。” 丁琬闻言点点头,看着竹枫,说: “咱们停留两日,等他青砖全部到手再说。” “是。”竹枫应下,出去安排。 蓝九犹如找到主心骨一般,高兴异常。 翠云吃好晚饭,带着两个孩子上楼休息,柳氏紧随其后,丁琬则是把画眉叫走,单独询问。 “如今大周这般紧张,还有人敢乱来不成?” 画眉耸耸肩,给她倒了杯茶,说: “人家也算正常办事儿,只不过就是小意刁难,问不的罪。” 有没有青砖完全是人家的一句话,没说不给,但想要也不容易。 人家没有明面说要东西,蓝九这边更不会给。双方僵持,自然也就卡在这儿了。 想起那年酒坊跟皇宫内务府做生意,她也没有给润手,那太监当时…… 不管什么时候,这个事情就是杜绝不了,也真让人无奈。 她烦的不是要润手,而是烦的他们不懂轻重缓急。北境那么苦寒的地方,一年暖和的时候没几个月,不该踩一脚、卡青砖、耽误那边施工。 画眉看出她的烦心,轻拍她肩头,道: “放心吧,那边的工程会如期交工。这事儿虽时候是银鹰盯着,但朝廷也在看着。你别忘了,北境是试点,如果成功,大周八个方向的边境,都会这么做。” 新帝登基时就提过这个事情,驻守防线不该只派百十来个人,那样根本不保险。但当时初登基,很多事情都不能有效推广,所以才一拖再拖,拖到现在。 丁琬理解她的意思,放下茶杯站起身,说: “不早了,你累了一天,赶紧休息,我也回去了。两天后咱们出发,就直接北上了吧。” “对,你快见到他了。”画眉笑吟吟的打趣。 丁琬没有遮掩,“嗯”了一声,离开房间…… 第1316章 责任重大 张青明忙冲着丁琬,说: “东家放心,咱们酒坊没有任何损失,我就是让他们做些洗粮这样的活计,没让他们酿酒。” 丁琬理解的笑了笑,没说什么。 真论起来,夫妻俩没改变之前,也不怎么样。好在浪子回头金不换,学好比什么都强。 柳氏为了防止尴尬,主动跟他们说了些张青山的事情。 关于夫妻俩在京城落脚、张鸿念书等,详细说了一遍。 张青明站起身,郑重的冲丁琬拱手,道: “东家,咱们虽说是一个村的,可我们两口子以前犯浑,做了不少错事。是东家不计前嫌,看在我兄弟、我爹的面子,重用我们。您放心,府城的酒坊,我一定好好打理,不辜负您的信任。” “这是干啥呢青明哥,别这么多礼,赶紧坐吧。我也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咱都知根知底儿,没那么多讲究。”丁琬说着,指了旁边站着的婆子又道,“嫂子生产时,让林婶儿过去帮忙,她生养过、有经验。” 林氏闻言走过来,微微福身,算是打招呼。 张青明客套的说“不用”,柳氏没依,劝说着道: “你就别跟她客气了。一个村住着,她能眼睁睁看你们抓瞎?女人生孩子、坐月子,都是头等大事儿。而且这身子得养好,不然落了病根儿不好治。” 张青明媳妇见状,索性不再客气,领情道谢。还把郎中给估算的具体日子告诉一番,生怕到时赶不过去。如今程林那边不能再生,她责任重大,不能耽搁。 说话间婆子过来告知饭菜做好,丁琬主动扶张青明媳妇去客厅吃饭。 没有男丁,徐致遥充当,再加上柳氏也在,倒也没太多讲究。 送走了张青明夫妇,柳氏拉着闺女,道: “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以前他们俩那个奏行,咋也想不到能有今天这么仁义。” 丁琬“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大家心里都清楚,如果当年不是刘铁柱的事情,张青明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转变。 只可惜,刘铁柱白瞎了。 “娘,明天若是不下雨,咱们就往回去了。到县里我二舅家站一站不?” “他们家早就搬回柳家屯了。”柳氏惊讶的看着闺女,不解的道,“你不清楚?上次你二舅来京里,没跟你说?” “我没问啊。搬回我姥家倒也不错,那县里的房子呢?卖了?” “没有,租出去了,吃租也是一个进项。” 母女俩边说边回房,天上的雨越来越大。好在让马车送他们夫妇回家,不然肯定得拍在路上…… …… 大雨下到半夜就停了,转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耽搁几日的丁琬母子再次出发,继续北上。 刚装好车,张青明拎着食盒过来。 “东家,这是我媳妇一早蒸的,小白菜猪肉的包子,您带着路上吃,还热乎呢。这是给俩孩子赶制的衣服,都是往大了做,能多穿一阵子。” 昨天他们夫妻离开,丁琬给带回去很多东西。 燕窝、桃胶这些营养品装了好多,还有料子、棉花,更特意备了一对小金镯。 这么厚的礼,他们夫妻俩想等价还回来铁定不可能。但也不能一毛不拔,毕竟人情往份,要有来有往。 丁琬接过食盒,笑着说: “好久没吃这口了,替我谢谢嫂子。” “哎呀,不是啥好东西,就东家不嫌弃。”张青明不好意思了,“快赶路吧,得空再回府城,到家坐坐、吃顿饭。” “行,我记下了。”丁琬满口答应。 不再耽误的钻进马车,马车缓缓离开辽东府成。全都修了路,以前从辽东府到平阳县,需要走大半天,如今一整天都能到柳家屯。 丁琬进入平阳县,找人把东西送去程豹家,附赠一封信,他们没有停留。 按照现在的路况,天黑能道柳家屯。届时在外祖母家歇息一晚,把母亲留下,他们母子继续赶路。就是路过土庄子,她也没让停留 来日方长,不查这一会儿。 柳氏见女儿归心似箭,并没有提出在柳家屯停下。打算先去北边跟女婿、儿子、儿媳过了端午,然后再说。 谁曾想到了柳家屯,竟然真的停下了。 “琬儿,你这……” “娘难得回来,在我姥家住几天、过完节再去北苑县找我们。” “可是……能行吗?”柳氏还是拿不准主意。 儿媳妇大着肚子,她在柳家屯住下,是不是不太好? 没等丁琬回答,马车停下,佩文掀开车帘,说: “老夫人、夫人,到了。” 话落,院子里传来—— “你们找谁啊?买果从南边走,人都在那边呢。”是三儿媳汪氏的声音。 柳氏听清来人,急忙蹦下车,道: “三弟妹,是我啊!” 说完,看着眼前有一次翻新的宅子,心里特别高兴。娘家过得好,爹娘住的好,她在丁家也有面子。虽然她在丁家一直都说的算,但娘家靠自己的双手挣得这样的日子,她很自豪。 汪氏愣了一下,不敢相信的往前走了几步,等看清来人后,惊喜的说: “娘——大姐回来了!铁蛋,赶紧山上喊你爷、你爹、还有你大伯,就说大姑回来了。” 丁琬也随后蹦下车,拦住表弟铁蛋要冲刺的身影,说: “带你外甥一起过去。遥哥儿,这个也叫舅舅,去吧。” 铁蛋比徐致遥大,而且常年在山上混,肤色黝黑,个高壮实。 徐致遥倒也不怕生,一听这也是舅舅,笑眯眯走过去,主动拉着他的手。 汪氏见状,不放心的说: “能行吗琬儿,咱这不比你家,果园都是果树,树上有虫子。” “没事儿。”丁琬并不在意,“我小时候跟二珏没少爬树摘果,让他去吧。” 铁蛋见他们这么说,拉着徐致遥就跑了。 “大姐、琬儿,咱们进屋。咱家家盖的房子,正房加东西跨院,二哥家住东跨院,我们住西跨院。但是没分家,吃都在一起,咱们到西跨院坐坐。” “不着急的弟妹,我转转。” 第1317章 相处不来 柳氏好些年没回来,这会儿心里无限感慨。 整个院子,除了位置还是原来的位置,其他什么都变了。 从院墙到房屋再到院子里的摆设,一点熟悉的印象都没有了。 心里多少有些失落,曾经熟悉的那个娘家,已经不复存在。 汪氏不知道柳氏此刻的想法,从翠云手里接过徐致通,端详一番,道: “琬儿,这孩子可真像你。” 丁琬笑着颔首,无视掉儿子伸过来的小手,问: “三舅母,家里如今还好吧,果园很忙吗?你们没买俩人回来帮忙吗?” “咱世代老农,买啥啊。”汪氏想不都想,直接摇头,“你姥爷一辈子本分,我以前也有过买俩人回来的想法,不过被你姥爷说服了。你二舅、三舅都没有功名,我们如果买人,落人闲话。” 柳老汉为人耿直,带着全村人一起种果树,无私又慷慨。虽说现在家境好了,可要注意的东西还是要注意。 “姥爷就是这样,做什么事儿,都让人挑不出毛病。” “那可不,我最佩服你姥爷。”汪氏附和。 翠云搬来几把椅子,大家就坐在院子的葡萄架下,凉快。 柳氏过来坐下,关心的问: “你跟老二家的咋样,能相处得来吗?” 汪氏摇摇头,颇为无奈的说: “我们性格不合,出不来。但我们俩也知道保持距离,家里的活儿她干一个月、我干一个月。平常我在家她就去果园,她在家我就去果园。至于果园能赚多少钱,那是男人们分,我们俩不参与。” 不是所有人都能相处的很好,汪氏跟张氏同为柳家的儿媳,可偏偏这俩人就是不对付。真问因为啥,谁也说不清楚,反正两个人就是彼此看着不顺眼。但两个人都很孝顺,也懂事儿,索性他们找到了彼此舒服的相处方式,柳老太也就不参与了。 以前柳氏还劝过,不过后来也不问了。 轻叹口气,拍拍三弟妹的手背,说: “我以为你们俩现在住一起,能好一些,没想到……这样也好,彼此保持距离,相敬如宾呗。” “是,我就是这么想的,估计她也一样。”汪氏快抱不住徐致通了,赶紧把孩子交给翠云。 甩甩胳膊,笑着又道: “还挺沉的,这么会儿功夫手就酸了。” “那可不,他最好命了,吃的也好,比致远、遥哥儿那会子,胖多了。”丁琬附和。 徐致远是徐家的骄傲,虽然不是丁琬生的,但柳家也觉得很自豪。 提及小外孙,汪氏不住点头,说: “致远这孩子是真不错,不管到哪儿,碰到新鲜的东西都给我们邮。咱不说给不给东西,就是这份惦记的心思,太难得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柳老汉中气十足的声音—— “我家琬儿回来了?吃饭了没?饿不饿?” 柳氏有些不高兴,站起身走到门口,不依的说: “爹就问琬儿,也不说问问我,我也回来了啊!” 不管是做奶奶还是做姥姥,在自己父母面前,永远都是孩子。 柳老汉看着大女儿的样子,“哈哈……”大笑。 来到跟前,屈起食指,刮她鼻梁,道: “多大的人了,还跟自己闺女较劲儿。” 说话间不住打量,缓缓点头又说: “胖点了,气色也好多了,回来能住几天不?” “姥爷,我去接我姥。”丁琬边说边抱着徐致通出去。 柳氏挽着老父亲的胳膊进院、回答: “我留下陪爹、娘过端午,琬儿明天就走,她得去那边。过了端午,我在去北苑县,二珏媳妇五月二十多的日子。” 这事儿柳家都知道,也早已准备好,让汪氏陪柳母过去。如今大女儿回来就更好了,他们一起去。 柳老汉说着家里的打算,心血来潮又道: “我跟你们一起过去,家里有老二、老三张罗,我放心。都没去过二珏那,到时候咱们一起走。” “好啊,好啊。”柳氏高兴不已。 被父亲带到正房东屋,打量着屋里考究的装饰,缓缓点头,道: “这么看着还不错,谁张罗的啊爹!” “老二、老三呗。”柳老汉边说边让三儿媳去烧水,自己拖鞋上炕。 盘腿坐好后,拉着闺女又说: “前年开春,他们俩非说家里不够住,要折腾折腾。我寻思有钱了,就折腾吧。正好果园那边也能住人,就把这边彻底推了重盖。都他们哥俩拿得主意,我没管。” “行,爹跟娘享福就好,不用张罗那么多。” 柳老汉看了眼外面,压低声音,说: “老二、老三不对付,果园是当年我跟你三弟弄得,虽然他们哥俩关系好,可这俩媳妇儿……” 话没等说完,柳氏就猜到父亲要说什么了,笑着摇摇头道: “没事儿的爹,他们都不是小孩子,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你跟我娘的身体咋样,画眉来了,一会儿她进屋给你们把把脉。” “我这身体,杠杠的。”说着,柳老汉拍了两下,脸不红、气不喘。 柳母等人也都回来了,张氏进屋爽利的叫了声“大姐”,面色红润有光泽,精气神不错。 柳氏端详一番张氏,不住点头,说: “好像比上次我看见你的时候胖一些,挺好的吧。” “好,好着呢。”张氏满口回答,“吃完饭就去果园忙活,一天过得老忙活了,晚上倒头就睡。以前在县里,啥活儿没有,晚上都睡不着,我还跟汉章说呢,回家就对了,我能吃能睡的。” 这话有心人听着,就听出别的味道。不过柳氏他们那么多年,也算彼此了解。 柳汉章兄弟俩上前唤着“大姐”,姐弟三人多年未见,可彼此却没有丝毫生疏。 柳母握紧女儿的手,招呼大家说: “上炕坐,上炕坐。老三家的别忙了,你也上来坐,咱们一起聊天。” 自从大女儿一家去了京城之后,家里很久没有这么团圆过了。 丁珏、徐永涵虽然都在这边,但也不能频繁过来。 “大丫你公婆咋样?身体好不好?瑫哥儿咋没跟你回来呢?” 柳母照例问着女儿琐事,好像也只有母亲才能这么心细…… 第1318章 过得很好 大家全都坐上炕,柳氏挨着母亲,柔声回答她所有的问题。 丁瑫念书很好。丁文江衙门很忙。公婆身体都不错…… 反正万变不离其宗:她过得很好,家里不用惦记。 柳老汉听着回答,不住点头说: “大丫有福气,公婆对她好,孩子也好,丈夫又做官,不错。” 柳母瞅着丈夫的样子,关心问: “你跟文海家的咋样,相处融洽不?” 柳氏“呵呵……”轻笑,缓缓摇头。 “我们不经常在一起,就逢年过节能碰上。大面过得去就好,她是千金小姐,我这……总觉得跟她有距离。” 张氏跟汪氏彼此都往旁边看,他们相处的也一般。不是没努力过,就是相处不来。 不是谁都能好好相处,亲密无间,总有天生看不惯的。反正只要互不打扰,就皆大欢喜。 翠云带人把东西放在桌上,柳氏见状,笑着说: “都是琬儿路上买的。到一个地方就买一些,有吃的、有用的。” “哎呀,花那钱干啥啊,家里啥都不缺。”柳母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孙女这么惦记他们是好事儿,也是幸事儿。 画眉转一圈回来,丁琬招呼她帮忙给二老把脉。 柳老汉不依,倔强的说: “把啥脉把脉,我俩身体好着呢。” 柳母率先伸出胳膊,冲着老伴儿抻哆说: “琬儿的一片孝心,你听话就是。好不好的你知道?你又不是郎中。” 别看柳老汉是一家之主,说一不二,但老伴儿开口他必然就听。 画眉笑吟吟的给二老把过脉,说: “外公、外婆的身体要比琬儿的祖父母好很多,柳外公烟袋杆子扔了之后,是不是喘气不费劲儿了?” 柳老汉不住点头,“是啊是啊,以前有痰卡不出来,现在没那个感觉了。” 收回手,得意的看着柳氏又道: “看见没,你爹我……老当益壮。” “嗒嗒……嗒嗒嗒……” 不知是巧合还是怎样,徐致通竟然第一个回应,把大家全都逗笑。 柳老汉一把将曾外孙抱在怀里,又亲又蹭。 这天柳家的果园,因为柳氏、丁琬的回来,也破例,放了半天假。 汪氏、张氏一起合作做饭,柳母拉着女儿还有外孙女,问着家里其他的事情,还有丁琬日后的打算。 “……那就不回去了呗,一直都在辽东?致远咋办,再有二年也该说亲了呢。” 上了年纪的人,惦记的事情就特别多,哪怕知道自己惦记也是干着急。 不过这份心很难得,丁琬都替徐致远开心。 “姥放心,那孩子的婚事不着急。等我安顿完这边,再张罗他的。小玮也没成亲呢,等他办完事儿的。” “哎哟,丁玮还没成亲?今年多大了,十六还是十七?” “十七了。”柳氏补充,“秋闱结束应该就有接过了,娘不用担心,有他继母帮着呢。” 谭瑶生了女儿,所以未来丁玥的靠山就是丁现跟丁玮。 丁现已经定位不会变,但丁玮前途无量,谭瑶会帮他找个贤惠、有能耐的媳妇。 谈话间,饭菜做好,摆了两桌,炕上一桌地上一桌。 张氏、汪氏带着孩子们坐在地上哪桌,丁琬跟柳氏本来也想下地,被二老强行留在炕上。 这在大周平凡人家,那可是莫大的殊荣。 自古男人为尊,他们这种出门子的女人回家即便是贵客,也达不到跟一家之主一起吃饭的级别。 席间,柳母、柳老汉不停的给柳氏母女俩夹菜。 一个是做姥姥的,一个是做娘的,在他们二老面前,全都是孩子。 吃过饭,张氏收拾桌子、汪氏烧水泡茶。 二人虽然全程没有任何交流,但做的事情都不重复,而且彼此眼里有活,谁也没占谁便宜。 柳氏见母亲无奈,轻轻推她,示意她别要求太多。过门都十多年也没相处好,往后只怕也就这样了。 淇哥儿比徐致遥大很多,玩不到一起去,铁蛋倒是可以。得到表姐同意,就带徐致遥去了西跨院。 爷爷用木头给他做了好多物件儿,他要拿给外甥玩。 正房分东西屋,老两口住东屋,西屋一直都空着。如今闺女、外孙女回来,正好都住在这边。 至于带来的那些下人,就住在果园那边的房子,那边是秋天摘果雇人时,给外地来做工的人提供住处。 画眉也跟着过去,不想打扰他们一家人团聚。 汪氏跟柳汉生一起送他们过去,回来后碰下丁琬的胳膊,说: “西屋收拾出来了,炕也烧上了,你带通哥儿过去歇会儿。” 丁琬点头,从柳氏怀里抱过闹觉的徐致通,便去了西屋。 柳母不放心,问着三儿媳,道: “铁蛋他娘,那屋收拾好没?” “娘放心,收拾好了。我回去瞅瞅,铁蛋带着遥哥儿呢,我怕他俩打架。”汪氏交代完去处,转身走了。 西屋丁琬喂好了通哥儿,给他盖好被子,便去了东跨院。 家里刚出事那会儿,二舅一家对她特别照顾,她一直都急在心上。 张氏闻声从西屋出来,见是外甥女,高兴的拉着她道: “咋过来了?孩子睡了?” “遥哥儿跟铁蛋玩去了,通哥儿睡了。刚才在屋里也没顾上跟二舅母聊天,我来找你坐会儿。” “那咱去东屋。”张氏热络带着她过去,炕上渝姐儿正在绣花。 丁琬看了一眼,惊讶的说: “渝姐儿这是尽得二舅母真传啊!绣的不错呢。” 张氏不好意思的摆摆手。 “哪有哪有,她就是自己感兴趣,我帮个忙罢了。” “闺女,去西屋找你哥。” “哦。”渝姐儿下地穿鞋,冲丁琬微微福身,就走了。 他们表姐妹之间年龄相差很大,说不到一起去。 丁琬也没客气,脱鞋上炕,道: “二舅母回来之后咋样,还舒心吗?” “挺好的。”张氏知道她关心的是啥,不在意的摇摇头,“我们都有度,不会越线的,放心。” 拿了些零嘴、点心放在桌上,又给她倒了杯温水。 “也没啥好吃的,你别挑。” “挑啥,跟以前比,这不是好太多了?”丁琬边说边抓把瓜子,慢悠悠嗑起来。 第1319章 姑嫂碰面 屋子里的摆设跟蒸房差不多,炕琴、柜子啥的,都是新打的。 朱琪雕花,十分考究。 这样一套宅子盖下来,光是砖石就不少钱,若是再算上人工、吃饭,少说也得一百五十两上下。 “琬儿,你在京城咋样,过得还行吧。上次我想跟你二舅去来着,可俩孩子都离不开我,就没去成。” 说起这个,张氏就很惋惜。公婆照顾孩子她放心,可偏偏这俩孩子打小就跟她,都不依赖爷爷、奶奶,就弄得她走不成。 丁琬知道她两个孩子的情况,笑着说: “没啥白瞎的,等致远成亲,带他们兄妹一起去。不过最近几年没可能,那小子心思不在成家上。” “致远可是出息的,小小年纪就在御前当官,不简单呢。”说着,张氏挑眉又道,“自从他娘被休,都是你在带他。一碗水端平,遥哥儿有啥他有啥,不容易呢。” 丁琬剥着榛仁,想着曾经的过去,幽幽说: “都是老徐家的孩子,我也是老徐家的人,当然不能亏了他。二舅母,县里的县太爷……难为过咱家果园吗?” “现在不敢了。”张氏颇有几分得意,“永涵一来,立刻消停。二珏在这边都不行,毕竟他们俩官职平等……” 徐永涵就不一样了。辽东兵马大将军,御前红人,自打他过来,北境那边不管做什么,朝廷一律支持,各地县衙也都出钱出力。 丁琬来的路上听盛聚楼管事说了,如今再听张氏提及,心里更加的高兴。 她都等不及要去北境了,据说那边重新盖得房子,要把辽东府成的兵,五年之内全都挪到那边。 这天柳家的三处房子,一直亮灯到深夜,大家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 转天卯正,张氏跟汪氏就开始和面、剁馅儿、包饺子。 丁琬吃过早饭就走,柳氏会在这边陪二老过端午。 吃了赶路饺子,大家继续出发。由于柳氏不走,便给她留了一辆马车,又把她带来的下人留下。 如此,赶路就更加轻松了。 在辽东的地盘,夜晚贪黑,白天起早,原本应该五天的路程,生生缩短到了两天。 赶在五月初三这天酉时,来到北苑县的城门口。递上路引跟牌子,城门缓缓开启。 进城后,守城兵带他们去往县衙。 夜里安静,马蹄走在主路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丁琬抱着小豆包一般的徐致遥,柔声跟他介绍丁珏夫妇。记事儿之后就没见过,他只知道有个丁珏舅舅,但却没有印象。 马车停下,管家急匆匆总行前来,抱拳拱手—— “不知大姑奶奶来,惭愧,惭愧。大爷不在府衙后宅,只有大少奶奶在。” 丁琬闻声愣住了,随后蹦下车,道: “二珏干什么去了?” “回姑奶奶话,大爷去北境了,按照日子,是明天回来。” 画眉走到丁琬跟前,压低声音说: “我今儿晚上不住这儿,明儿过来接你,护送你们去北境。” “后天吧,我在这儿留一天。” “行。” 画眉说完离开,丁琬见被婆子扶出来的女人,快走几步到跟前,说: “我要知道二珏不在家,说啥都不能过来打扰你。睡醒起来的吧。” 昭希原本还担心,如今见她这般说,笑着摇摇头道: “长姐说哪里的话,咱们一家人,没有打扰一说。不过是要委屈长姐,在县衙暂住一夜,明日我让人送长姐去希园。” 那是她自己的园子,特别大,而且讲究。 丁琬摇头,拒绝她的好意,说: “不去那边,就在这住,几间房就好。” 她主动示好,对方领情回报,姑嫂二人的第一次见面,还算融洽。 进屋后,丁琬看着蓝春,斥责着说: “大少奶奶身子不便,大爷去北境你怎么不拦着?万一大少奶奶在家出事,你们谁能担得起?” 蓝春跟过丁文江,丁琬训他有底气。其他的都脸生,万一训到了公主的陪嫁,那就不好了。 “是,小人有错,姑奶奶息怒。” “长姐,这事儿不怪夫君,是我让他去那边给姐夫送些东西。本来我们是想让姐夫来这边过节,但姐夫没同意,说要在军营跟大家一起过。”昭希忙替丈夫说话。 替丈夫说话,也就相当于替蓝春讲情。 丁琬见她这般,故意叹口气道: “你就惯着他吧,迟早把人惯上天。” “不会的长姐,夫君很好。” “行了,你起来吧,下次大少爷再胡来,你劝着点儿。” “是,是。”蓝春忙不迭点头,起来躬身赶紧退下。 他也是了解自己的处境,其他人姑奶奶不会骂,只能借着骂他数落一下大少爷的“不懂事儿”。 毕竟是做姑姐的,得给弟妹撑腰。 徐致通早就睡得昏天黑地,徐致遥被母亲叫过来,恭敬行礼—— “致遥见过舅母,给舅母请安。” 昭希得知丁琬到了,就把早就备下的见面礼戴在身上。 如今孩子这么懂事儿,而且长得也干净,她就更加欢喜。 自从怀孕,最喜欢的就是孩子。 把羊脂玉佩拿出来,冲孩子招招手,给他挂在腰间。 很小的一枚,但成色明显上等。 “这是舅母小时候先皇给的,舅母一直留着,就等着送你,喜欢吗?” 徐致遥对精致的东西都喜欢,至于是什么成色,谁送给她的,根本不在意。 “多谢舅母,致遥喜欢。” 丁琬见状,心里高兴,但嘴上不忘寒暄几句: “太贵重了,他还小呢,带不得这么好的。况且,还是先皇送你的。” 昭希不在意的摇摇头,轻捏徐致遥脸颊,说: “长姐就别跟我客气了。我选了好久,也不知道该给遥哥儿什么见面礼。我知长姐对夫君、对丁家的意义,不是最好的,我也不想送给他。带着吧,被大师傅授过京咒,能辟邪。” 丁琬见她双眼通红,起身说: “不早了,你赶紧休息,明天我不走,咱们有的时间聊。” “好。”昭希也没有客气,扶着腰慢慢起身,一旁婆子赶紧过来。 几人出了客厅,丁琬领着徐致遥就回了他们给安排的房间。不小,还带暖阁,徐致通已经睡在那边了。 “我今天想跟娘睡。” 丁琬轻刮儿子的鼻梁,没有拒绝…… 第1320章 潜移默化 一夜无话,第二天卯正,习惯这个时间醒来的丁琬,缓缓睁眼。 这一宿,睡得并不踏实。 北上这些日子,她总能梦到前世发生的事儿。 很多其实人都不在了,还是能梦到,而且真实的让她分不清前世还是今生。 看着身旁睡得犹如猫儿一般的徐致遥,轻轻吻了他额头一记,起来穿衣。 从屋里出来,先去暖阁,恰好翠云抱着张嘴的徐致通过来,丁琬把孩子接过去,轻声哄着: “娘来了,马上喂你,不许哭,哥哥还在睡。” 从他三个月开始,丁琬就会跟他讲话。起先是没啥效果的,但随着孩子长大,他是真的能听懂话。 坐在暖阁的床上奶孩子,翠云压低声音,说: “夫人,奴婢要不要跟佩文去厨房帮忙?” “别去了。”丁琬摇头,“如今这个家是二珏的,他有媳妇当家操持,咱们去算喧宾夺主,不好。” 关于“分寸”,丁琬拿捏得特别到位。 出了门子的姑姐,来到弟弟家就是客人,不能仗着是男主人的亲姐姐,就为所欲为。 喂好了徐致通,小家伙又沉沉睡了过去,里间就传来了窸窣声音,徐致遥起来了。 即便出门在外不像家里方便,可他还是每天起来扎一炷香的马步,练一练根基。 丁琬偶尔会陪一陪,偶尔就任他自己去做。 这会儿没事,丁琬洗漱好,来到院子。 小家伙已经练得小脸通红,额头有汗,但双腿并没有打颤。 香燃了一半,丁琬坐在佩文搬来的椅子上,静静陪着。 院子里的人忙乱有续,看得出来,昭希把家里操持的十分得当。 辰时正,昭希挺着肚子过来,见他们母子就在院子,走到跟前微微福身,说: “长姐睡得可好?” “挺好的。”丁琬笑着扶她坐下。 看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伸手摸了摸,问: “想要男娃儿还是女娃儿?” “我想要男娃儿,不过夫君说想要女娃儿。”昭希回答。 丁琬轻拍她的肩头,不在意的说: “不管男女,都是丁家的宝儿。你们年轻,生完好好养身体,以后的是机会。咱娘过了端午就来,伺候完你坐月子,她就回去。你这边……照顾孩子的人有吗?” “有的,长姐不用担心。” 说话间丫鬟过来,告知早饭已经做好。 徐致遥回房洗漱、换了身衣服,这才出现在饭堂。 桌上的吃食十分精致,徐致遥冲昭希拱手,乖乖坐在母亲身边。 “长姐,我还一直都没有看到通哥儿呢。” “睡着呢,一会儿醒了抱来给你看。估计是昨天赶路太久,孩子累到了。” 昭希夹了个蟹黄包放在徐致遥的碟子里,说: “这是厨娘最拿手的,一早抓的蟹,特别新鲜,多吃一些。” “谢谢舅母。”徐致遥说完,低头咬了一口。 昭希张扬嘴角,“长姐,这孩子有些像致远呢。” 致远来过这边两次,因为是丁珏最疼爱的外甥,爱屋及乌,她也很中意。 丁琬看着几口就解决蟹黄包的儿子,笑着颔首说: “他很黏致远,就像小时候致远黏你男人一样,再加上他们是堂兄弟,就更像了。” “是啊,潜移默化间,就会相似。致远跟夫君并肩走,如果不是熟悉的,都分不清呢。”昭希说着昔日趣事。 看得出来,她很努力的去经营跟丁琬的关系,不过有些时候不能操之过急,还得循序渐进。 徐致通醒来,昭希给了他见面礼。小家伙接了就跑到母亲跟前,他还认上生了。 昭希拿奶糕逗他,徐致通接了奶糕,还是窝在母亲的怀里,小口吃着不看她。 一旁伺候的嬷嬷见状,“哎哟”一声,高兴地说: “大奶奶莫不是怀的郎儿吧。都说同性排斥,想表少爷这个月份,虽然不会说话,但他能感受到。” 这话算是说到昭希心坎里了。 丁琬无语,低头看了眼小儿子,笑着摇头道: “男女都是丁家的宝儿,我们都会疼爱。你别有负担,生男生女都是老天的馈赠。” “嗯,谢谢长姐。”昭希慢慢摸着肚子,脸上洋溢笑意。 婆子见丁琬这么说,心里倒是很满意。有这样的姑姐,公主算是有福了。 几个人在屋里闲聊,原本昭希是想带他们出去转转,可她身体实在不方便。况且就算她想去,丁琬也不能同意。 聊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外面突然传来—— “大爷回来了。” “给大爷请安。” “回大爷的话,姑奶奶跟大奶奶正在屋里聊天……” “……” 丁琬抻脖子往外看,昭希也不停地往外瞅。 她这个样子,丁琬十分高兴,小两口感情好,日子过得比蜜甜。 很快,丁珏一身牙白衣衫进屋,走到昭希跟前,冲丁琬规矩行礼—— “长姐。” 徐致遥原本陪着弟弟,见到传说中的二舅舅,赶紧在炕上起身,恭敬行礼。 “致遥给二舅请安。” 丁珏瞅着长大不少的徐致遥,来到跟前,把人抱起,说: “我走时他还那么点,这就长大了。” 说着掂了两下,又道: “挺重啊,结实。” 丁琬看着胖一些的丁珏,满意颔首道: “你这样,咱娘过来就能放心了。你媳妇把你照顾的很好,可你是太不懂事儿了。她这么大的肚子,你就把人扔在家,你是咋想的?” 丁珏明白这顿骂逃不掉,索性把孩子放在炕上,再次行礼说: “是,姐姐教训的对,我下次注意。” 丁琬也不是真的想教训他,轻叹口气,犹如儿时弹他额头,道: “都要做爹了,还这么不懂事儿。这是我过来了,娘要跟我一起来,还不剥了你的皮?” 这话说的就夸张了,但丁珏明白姐姐这是示好媳妇,配合的做出“害怕”的样子,求饶: “姐姐开恩,这事儿可别跟娘说。” 昭希在旁看着他们姐弟,抿唇轻笑。 甭管是不是真的,大家都是有心好好相处,这样的家境,皇兄没给她选错。 “夫君,长姐明天就要去找姐夫,吃过午饭,你带姐姐去希园转转,晚上咱们在那边吃饭。” 第1321章 要带我去哪儿 丁珏听了看向姐姐,见她缓缓点头,笑着道: “那成,你把孩子们带去希园,我带姐出去办点儿事。” “孩子们?两个?”昭希有些惊诧。 徐致遥还可以,这孩子大了,能自己玩。徐致通太小,她不是不喜欢,而是她身子不方便,万一…… 丁琬很不理解,迷茫的看着丁珏,但却没有说话。 见他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便让翠云、佩文、还有两个婆子都跟着。 “遥哥儿,带着弟弟跟舅母一起去,要乖乖听话,不许闹,知道吗?娘跟舅舅办些事情,办完就去找你。” 徐致遥懂事儿的点头,然后走到翠云跟前,准备离开。 昭希见跟了一大堆的下人,倒也不再担心,挺着肚子离开了。 屋里只剩他们姐弟两个,丁琬看着良久不见的弟弟,问: “你要带我去哪儿?” “祭拜大可哥。” 丁琬闻言怔住,随后想着距离,道: “你这离虎威山可不近。” 虽然北苑县是大周最靠北的县城,但那是以前,徐永涵把北境夺回来后,这边离虎威山可是不近。 “现在都不在那边了,姐夫找的阴阳先生踩了风水宝地,给他们换到这边。” “为啥?” “姐夫说他们生前戍守边境很累,死后就在城中养老,不必再管边境的事情。”丁珏说完站起身,看了眼丁琬的衣服又道,“姐,回去换身衣服吧。” “好。” 姐弟俩收拾完,同坐一辆马车离开县衙。他们走的时候,昭希那边还没有出发。 “小玮呢?他不是也在你这边吗?” “跟我一起去的姐夫那边,我先回来的,他要在那边多待几天。”丁珏回答。 丁玮从京城出发之后,先去了西北,然后转了一大圈才来的这边。等这边游历结束,就要回京准备大考。 已经想象不出他是什么样了,就是亲弟弟,她猛地一看,也觉得跟以前不同。 他们姐弟俩单独出来,她其实很怕他会问香桃。可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他连个迹象都没有,应该是彻底放下了。 丁琬心里高兴,闲话家常: “我瞅着弟妹为人随和,平日里不端公主架子吧。” “没有。”丁珏摇头,有些自豪的说,“她很聪明,没嫁我之前就表明了她的态度。她是丁家大房儿媳妇,不是大周十公主。” “也是个心里有数的。” 提及“心中有数”,丁珏想起姐姐前阵子来信说的廖明航媳妇。 “对了姐,不是说廖明航夫妻来了嘛,人呢?咋没看见?” “能一起走嘛!出了昉州城我们就分开了。人家小夫妻难得出门远行,跟我们算啥事儿。”丁琬笑吟吟回答。 丁珏觉得在理,感慨的道: “真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带昭希这样四处游历。” “等你五年任期满了有假,到时候转转。” 丁珏摇头,长叹口气,说: “五年之后还有五年,我跟皇上说了,父亲在京一日,我就不会回去。皓倾跟我想法一致,他也上书禀明圣上。” 丁家如今看着没什么根基,可等这几个全都回京,那就不一样了。 世家让人向往,也是一把催命的刀。 丁家父子之所以做官,一来是想为老百姓做主,另一方面也是要给丁琬撑腰。 他们要的不多,钱够花就行,权有点就够。 太多,他们自己也慌。 “不回也行,反正京城有二叔、大现在,咱爹娘在那边没事儿。京城是他们哥俩,北边是咱们姐弟,正好。” 丁珏看着姐姐恬静的样子,重重“嗯”了一声。 马车来到城郊北面,大风呼呼的吹。虽然已经要过端午,可要说冷的时候,也不暖和。 幸好出门前,丁珏提醒她带件披风。 披风穿好,姐弟俩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一大片的空地,最后面是一个大大的坟包,接着就是一个一个小土包。 “知道名字的,就给他们单独立个地方。不知道的,就索性全都在一起,清明、中元、过年,会有人过来给他们烧纸、上供。” 跟京城香桃埋葬的地方一样,应该是徐永涵根据鹰巢习惯弄得。 供品、纸活儿全都摆好,丁琬来到跟前,缓缓蹲下身子,说: “大可哥,我来看你了。” 丁珏那边把香点了,她接过来虔诚拜了三下,然后插在土里。 一点一点往火里添元宝,喃喃自语: “哥在下面看到了吧,致远现在很出息,已经代表大周去朝丽……” 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孩子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为人父亲的,最惦记的就是孩子。 虽然致远很小时他就走了,虽然也不知道这些话他能不能听到,但她还是想念叨念叨。 说了一炷香,丁琬有些累了。正好一个老者拿扫把过来,笑吟吟走到丁珏跟前,“啊……啊……”的叫着、比划着。 丁珏笑着点头,“对,这就是我姐,亲姐姐。” 老人家“啊……啊……”比划大拇指,然后去一旁清扫。 “那是哑伯,没儿没女,雇他来这边打扫。” 丁琬站起身,把酒壶剩下的酒,全都撒一圈后道: “让你的人把剩下的纸活儿,挨个送些。” 都是大周的英雄,必须尊重。 丁珏冲那边挥挥手,然后扶着丁琬的胳膊,出了墓园。 没上车,姐弟俩慢悠悠的溜达,路旁的树已经抽芽,一片欣欣向荣。 走了差不多一炷香,丁珏出声说: “姐,姐夫那边正在盖房,等端午之后你就回来我这儿,那边太乱了。” 丁琬笑着摇头,并不在意。 “过来就是为了一家人团聚,我带孩子来你这儿算啥?再说了,等昭希生了,要忙的事情更多,我可不凑热闹。” “但是姐夫那边……条件太差了。” “总会好起来的。”丁琬仍旧不为所动。 如果不是昨夜这小子外出不在家,她这会儿都已经出发去北境了。 “姐,冬天北境比北苑县还要冷,你……真的决定了?要不把遥哥儿、通哥儿放在我这边吧。”丁珏还在劝着。 他是体会过北境的严寒,真心不想孩子们也受那个苦…… 第1322章 指望不上 不管丁珏怎么讲,丁琬就是不改变心意。 姐弟俩上车,丁珏长叹口气,道: “姐,我提醒你啊,那边生活不轻松。不过你放心,雪大的时候,顶多五天,我肯定会把东西送到。” 从他在这边上任开始,年年最关注的就是北境。即便如此,还有七八天都送不过去东西的时候。 那边山多、雪大,稍不留意就会有意外,既要保证驻北军的用度,还要保证安全运送,他并不轻松。 丁琬来时听夜莺说过一些,如今亲弟弟又这般郑重,看起来入秋的时候,囤菜、囤粮、必不可少。 如果可以,在那边养些猪样鸡鸭,很有必要。 “你姐夫说新盖的房子,会挖一个特别大的菜窖。而且空出来的屋子,也会用木盒装土。等大雪封路,咋都能挺上几天,你就放心吧。” “那孩子们……” “总要让他们吃些苦头。我跟你姐夫,你跟致远,咱们都是过过苦日子的。遥哥儿、通哥儿命好,人家投胎过来,家里已经过好了,所以这么难得的机会,我不想错过。” 可怜天下父母心,在教育孩子上面,丁琬真的不溺爱。 丁珏见她这么讲,笑着道: “我可怜的两个外甥啊!这要是闺女,你还能吗?” “那应该……不能了吧。”丁琬笑着回答,“就算我想那样,你姐夫也不能干。” 姐弟俩彼此对视,随后默契的笑了。 笑过后,丁琬靠着车厢,问: “李袁杰可有踪迹?我来之前皇后找过我,说这边有震天雷在。” 震天雷爆炸,杀伤力不小。 丁珏倒也没隐瞒,无奈摊手说: “知道在这边,但狡兔三窟,还没抓到。就算抓到,以现在的证据,还不足以重判。至于那颗震天雷,一直都没有出现。鹰巢的人说他去南边了,但南边又说他出海了。” “出海不可能。”丁琬摇头。 他是先皇的亲弟弟,与先皇双生胎。一个做了皇上,主宰天下。一个见不得光,躲躲藏藏。这么多年挤压的恩怨,他不可能就出海一走了之,但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他们是朝廷的官员跟家眷,拥护朝廷就是了。 谈了一路沉重话题,回到希园,丁琬调整情绪,跟丁珏一路往里面走。 离老远就看到徐致遥蹲在那,拿小铲子挖土。徐致通则赖在翠云的怀里,晒太阳。 昭希坐在一旁,一本正经的回答徐致遥的问题。有些就是车轱辘话,翻过来、倒过去的问,一点意义都没有。好在她耐心不错,都犹如第一次那般回答,没有丝毫不高兴。 “弟妹不错啊,很少有这样耐心的女子。” 更何况人家还是公主。 丁珏笑着点头,眸子泛柔的说: “她挺喜欢孩子的,上街要是碰到长得可爱的,还会给买糖。好几次人家都以为她是拐卖孩子的,闹了好几次误会。” “拐卖孩子?这边这么乱?” 在平阳县的时候,可没听说过。 丁珏叹气,无奈的说: “我这次出去,就是竹叶师傅那边有线索,查看到了失踪孩子。不过还是晚了一步,没追上。” “竹叶怎么样了?” “娘——舅舅——” 不等丁珏回答,徐致遥飞奔过来,抱住丁琬的腿。 丁珏弯腰把孩子抱起,故意扔起来在接住,逗得孩子“嘎嘎嘎……”不停地笑。 昭希来到丁琬身边,柔声说: “中午咱们打煸炉,都是羔羊、黄牛,很嫩。北芪那边旁的不行,牛羊是真的好。” 丁琬情不自禁的咽了下口水,道: “还真馋了。” 翠云抱着徐致通过来,小家伙一看到母亲就伸手,这是馋了。 如今的母乳对他来说算不得饭,因为吃完没多久就饿,不如正餐抗的时间久。 丁琬抱着孩子去喂奶,昭希捏着徐致遥的脸蛋,说: “夫君,你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女孩儿。”丁珏不假思索的回答。 见妻子一脸疑惑,解释又道: “有个姐姐,什么事儿都能帮着撑一把,做弟弟的轻松。” 当然,也是不想她有压力。反正他们都年轻,又不是只要一个,老大是女儿真的很好。至少他小时候被姐姐照顾的特别幸福。 微风吹来,昭希靠着丈夫的胳膊,素手摸着肚子,暗暗祈祷。 她想要儿子,哥哥对妹妹照顾也不错,皇兄与她虽不是一母所生,但她有现在的生活,也的确是皇兄的功劳。 跟九姐比,她是幸运的,朝丽那边……唉! 西北方的徐致远看到家书,得知母亲他们马上就要到了,心里替二爹高兴。 “致远,朝丽那边来消息了。” 周皓倾拿着文书进来,成亲做爹以后,他身形没有任何变化,但脸上的成熟稳重,日益加重。 徐致远把信递给他,接过文书看了之后,撇嘴道: “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早这么乖不就好了,非得让老子发火。” 说完,迈步到门口,外面吩咐着: “去告诉褚少帅,让他撤兵三里,安营扎寨。” “是。” 五毛得令离开。徐致远回屋看着周皓倾又说: “那几个人我谁都不带,你帮我看好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三天后出发。朝丽那边不知道他们长什么德行,我随便带几个人冒充也就是了。这帮老者,一个比一个能打官腔,遇到正事儿啥也不是。”徐致远说话毫不客气。 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算明白皇上为什么非让他带这几个。分明就想借他的手,把这几个收拾了。占着茅坑不拉屎,不给能者腾地方,等回去以后,看他们哪来的脸,继续忝居高位。 周皓倾见他心意已决,提醒又说: “我能把人看牢,但那个在暗处的……你不能掉以轻心。鹰首已经往这边来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再等等。” “不能等了,在等就真的要打起来了。”徐致远叹气,“你跟褚将军坐镇,不管我在那边发生什么,都不许轻举妄动。鹰首大伯不管不管我,你就放心吧。” 第1323章 想他了 丁琬在北苑县的最后一晚,就住在希园。 晚饭前给徐致远写信,这已经形成了习惯。每到一个地方,遇到了什么事儿,就会用笔写下来,然后分享给他。 徐致远也亦然,每天做什么了,碰到什么新鲜事,吃了什么他们没吃过的东西,也会告诉她。 又写了满满五页纸,丁琬吹干墨迹,小心封好。 真的想他了,可惜近几年都不能看到。 “姑奶奶,我们奶奶请您去朝晖堂用饭。” “知道了,马上。”丁琬说完,拿信出来。 习惯性的把信交给佩文,随后跟着婆子去了朝晖堂。 中午那顿打煸炉,把她撑够呛,晚上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正想着该怎么解释不吃饭的时候,没想到桌上一大半的素新淡雅。 “知道姐中午吃的太荤,晚上让厨娘多备了些素菜。夫君喜吃荤,咱们吃些菜净净心。” 说话间,昭希走过来,拉着她过去坐下。 丁琬瞅着纤瘦的弟弟,撇嘴说: “吃那么多肉也不见胖,都吃哪儿去了?” “我练武啊姐。”丁珏说完,夹一筷子回锅肉,送进嘴里。 经过一天的相处,丁琬也看出来昭希对弟弟的用心。她不仅照顾他饮食起居,还照顾他的心情。不管做什么,都会征求他的意见,不擅自做主。 吃过晚饭,昭希懂事儿的先回房去。 婆子们撤了桌,上壶热茶,便都退出去了。 “姐,明天我送你过去。” “不用。”丁琬摇头,直接拒绝,“画眉陪我来了,她明天会送我。弟妹这个月末就要生,你别总不着家。虽说满院子的下人都是她的,可生孩子这事儿,还得你在跟前。” “可是……” “没有可是,咱娘过了端午就来,到时候我跟你姐夫一起再来一趟。” “那好吧。”丁珏不强求。 姐弟多年,他很少能说过姐姐,永远都是听姐姐的。 “对了,姐。下午我听鹰巢的人说,朝丽已经给咱们这边回复了,接见咱们的使臣。” 这事儿僵持了好久,本以为他们娘仨北上,徐致远就能回来,没想到他们都到了,那边还没进朝丽呢。 “二珏,你说这事儿有危险吗?” 看着姐姐一脸凝重的面色,丁珏摇摇头。 “姐放心吧,谁有事儿咱家致远都不会有事儿的。” 漂亮话谁都会说,可有些时候……漂亮话不是真的啊! 轻叹口气,忧心忡忡。 “姐,皓倾还在那边呢,褚宝成也在,你真不用担心。” “陪我出去走走吧,我心乱。” 这岂是说放心就能放心的? 那孩子她打小养在身边,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她根本放不了心。 丁珏见状,让人去准备斗篷,等拿来以后,才陪着姐姐出去散步。 从朝晖堂走到后花园,又从后花园走到后小进,整个院子走了一圈下来,半个时辰过去。 她不说话,他也就不吱声。 回到起点见她还要走—— “姐,别累坏了。” “什么?” “都走了半个时辰了。” 丁琬抬头看天,赶紧回了暂住的房间。孩子还没喂呢,光想事儿了。 丁珏本来有好多话想跟姐姐说,如今倒好,就说了十分之一,剩下九成全都憋在肚子里。 郁闷的回到房间,昭希正在躺椅上看书。 “夫君怎回来的这么早?” 丁珏苦笑,走到妻子身边坐下,无奈地说: “姐知道致远要去朝丽烦忧了。我陪她逛园子半个时辰,愣是一句话都没说。等我提醒她的时候,直接把我扔下走了。” 昭希很少见他这样幼稚,觉得新鲜。 “那夫君想要聊天,不妨找妾身?” 灵动的大眼,闪烁光芒,让多日出门的丁珏,心头火热。 凑上前,擒住她的唇,辗转反侧。 昭希柔顺的回应,屋子里除了二人呼吸,再无其他。 良久,丁珏抵着她的额头,说: “这小家伙出来,咱们就暂时别要了。” “为什么?” 丁珏狠狠抱着她,气喘吁吁道: “我太难受。” 清晰可闻的四个字,让昭希面红心跳。 刚才那么幼稚,如今这么失态,今天倒是收获不少,发现了夫君两个不一样的状态。 素手抬起,回抱着他,说: “没想到夫君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什么?” “把持不住!” “呵呵……” 丁珏轻笑,把人打横着抱起,回到床边,轻轻放下,道: “人有七情六欲,我又怎会例外。” “但以前是看不到夫君这样的。”昭希强调。 从认识到成亲,他永远给她的是成熟、稳重,运筹帷幄。她也不是很想看他失态,但总觉得人嘛,都有惊慌失措的时候。 丁珏没想到今日的放松,竟然会引起她这么多注意。 轻捏她的鼻梁,狠狠嘬了一口,道: “好!媳妇喜欢看我这般,那以后多多在媳妇面前展示便是。” 平日都叫“夫人”,今日突然那唤作“媳妇”,她还挺喜欢。 “那我算不算把夫君拉下神坛?” “算,怎么不算。”丁珏爽朗大笑。 怜惜的抬起她的头,再次吻了上去。 就如姐姐所说,生产之前他都不动了。既然那人已经不再北境,警报也能解除,安心在家等待他的孩子出生就好,其他不用担心。 门外刚刚回来的竹叶,捏着手里的东西,想了下又飞身离开。 刚踏出希园—— “就这么走?都不打声招呼?” 竹叶闻声回头,见是竹枫,笑着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见他没拿,走过去把东西塞给他,说: “看过之后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走了。” 竹枫感觉手被烫了一下,这玩意儿八成是烫手的山芋吧。 “你……我不想看。” “看不看随你,抽空给京城那边送个信,让主子随便编个由头搪塞丁珏。” “你干什么去?” 竹叶什么都没说,展开轻功,消失在黑夜中。 竹枫喉结微动,终于打开信封,当看到里面的内容后,后背生凉。 这…… “佩文姑娘,这么晚您要出院子吗?” “没有,我找竹枫,你看到他了吗?” “刚才看见了,就在这边……” 第1324章 不分开 在北苑县只待一天,转天画眉过来,继续护送他们往北走。 银鹰也来了,说是正好去北边有事儿找徐永涵。 丁珏夫妇一直把人送上官道,知道彻底看不见后,这才回城。 车内,画眉问着徐致遥昨天都玩什么了,舅母对他好不好。 丁琬浑浑噩噩,抱着小儿子,忧心忡忡。 逗弄孩子的画眉,发现她的不对劲儿后,问: “你怎么了?感觉你有事儿呢?” 丁琬摇头,深吸口气回答: “我也不知道自己咋了,就是不踏实。昨天晚上做梦,稀里糊涂的。一会儿梦到致远去朝丽,一会儿又梦到致远被人追。” “你想孩子了吧。”画眉随口应着,“别胡思乱想,梦都是反的。就致远的本事,谁敢追他,谁追谁倒霉。” 那可是罗刹阁阁主亲自教的,又在鹰巢混了半年,龙骑营呆了两年,保命绝对没问题。 从腰间掏出两粒麦芽糖,喂徐致遥一颗,另一颗塞进丁琬的嘴里。 “吃糖吧,别胡乱想,没事儿的。” 甜的东西会让人兴奋,也能调动人的情绪。 丁琬虽然眉头没松,但状态的确比刚才要好很多。 从北苑县出发到北境,要走三个时辰。 午饭简单对付,等到地方再好好吃上一顿。 未时二刻,终于来到了北境。透过车帘看着外面,不是树就是草,人烟稀少。 这边收复后,百姓就被迁居去了北苑县周边。这一大片地方,计划驻北军加上修筑防线的犯人,一共安插两千人。 银鹰故意策马来到车旁,指着远处,说: “房子就盖在那边,你在车里看不着。两批工匠一起盖呢,专门给你们家起一个二进的宅子。” “二进?” “对。”银鹰点头,“你男人是驻北军统帅,拖家带口在这边,朝廷当然不能亏了他。等你们走了,下一个驻北军统帅也能住,所以一步到位,盖个好的。” 好不好她不在乎,只要一家人能团圆就行。 “菜窖呢?得挖个大一点的菜窖。” “放心,都安排了。”银鹰说完,策马上前。 又走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停下,车门打开,一身盔甲的徐永涵就那么出现在门口。 徐致遥一看到母亲,大声唤了句“爹——”。画眉赶紧下车,把地方给他们一家四口腾出来。 徐永涵抱着儿子坐下,看着丁琬,说: “累坏了吧。通哥儿可乖?闹毛病了吗?” 丁琬摇头,“有画眉在呢,他一切都好。” 心慌了那么久,再看到他的时候,突然就定了。 有些委屈,但还能忍住,挪到他身边坐下,靠着他的肩头。 盔甲有些硬,但她不在乎,分开半年终于见到了,一切都值得。 徐永涵也后悔了,早知道就该听常喜的,回去换身衣服。 “饿不饿?我让婆子在家做了饭,下车就能吃。暖阁也备下了,翠云带着孩子过去照顾,你好好歇歇。” “好。”丁琬腾出一只手,跟他十指相扣。 终于,马车进了驻地营区,不是帐篷,全都是房子。暂时住在这儿,等那边房子盖好,在搬过去。 徐永涵住的要比平常的房子大,即便如此,也比不上京城的家。 住久了大房间,突然进到这样的屋子,顿时觉得好小。 先去的暖阁,跟她原来土庄子住的房间差不多大。炕上铺了厚厚的毛毡,把孩子放下,小家伙可以自己坐着。 徐永涵见小儿子直勾勾盯着自己,走上前,说: “通哥儿,我是你爹。” 小家伙紧紧盯着母亲,一动不动。 徐永涵伸手要抱,小家伙也不躲,等他离丁琬近了,赶紧伸手够。 “啊——凉——凉——” 跟徐致遥一样,开口第一声都是“凉”。 丁琬接过来,指着徐永涵,说: “这是爹,你叫爹。” 徐致通歪头趴在她的肩头,一动不动。 什么爹不爹的,他就要娘。 徐致遥懂事儿的走到徐永涵跟前,伸手拉着,安慰说: “爹,以后咱们不分开,弟弟就认识你了。你走的时候弟弟还小。” 其实他也不大,但他知道哥哥、知道爹爹。 徐永涵动容的把孩子单手抱起来,用另一只手拦着丁琬母子,说: “以后都不分开,再也不分开。” 这一次就够了,儿子都不认识他了。在军营总能听到谁回家,孩子不认识他咋咋滴,那会儿觉得没啥,可亲身经历后才知道,这滋味……不好受。 婆子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 “将军、夫人,饭菜准备好了。” 徐永涵调整情绪,“走吧,咱们先去吃饭。请银爷银夫人一起。” “是。” 四口人回到正房外间,饭菜已经摆好。有荤有素,色泽不错。 “六月房子就能盖好,七月初咱们搬过去,那边有地龙,冬天暖和。” 丁琬知道他在尽他的所有能力,给他们母子最好的生活。 “不怕吃苦,咱俩都是土庄子出来的。这俩孩子在边境这边长大也好,吃些苦头,不然以后长成纨绔子弟,就不好办了。” “那不会,我的儿子不能够。”徐永涵边说边摸着遥哥儿的发顶,“我给遥哥儿请个夫子,九月就到,这段时间让孩子放松一下,我带你们转转。” 还有四个月呢。 “行吧。但每天的字得练。” “好,听你的。” 正聊着,银鹰夫妇拉门进来,看着桌上的饭菜,道: “伙食不错啊徐将军。” “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徐永涵也跟着打趣。 都不是外人,两家做在一起吃饭。 除了徐永涵是用过中饭的,其他几人都饿坏了。尤其是徐致遥,犹如小狼一般,就盯着葱爆羊肉。 银鹰看着孩子吃饭的样子,“呵呵……”爽朗笑出声,说: “遥哥儿来这边算是来对了。旁的或许费劲儿,但牛羊肉管够,多吃啊小子。” 说着,又给他夹了一些。 羊肉很嫩,炒的入味,咬着不费劲。 丁琬也觉得好吃,不忘喂小儿子喝一些羊汤。 “明天咱们出去转转吧,你媳妇也没逛过这边。” 第1325章 自给自足 “可以啊,就去山涧。”徐永涵说着安排。 “咋,故地重游?” 二人打哑谜,丁琬听得云里雾里。画眉凑过去,轻声解释: “就是他救主子的地方,那边有上有水,风景不错。” 丁琬笑着颔首,赞同地说: “好啊,就去那边看看,离得远吗?” “坐车半个时辰,骑马快一些。不过通哥儿还小,咱们坐马车。”徐永涵说完,夹菜放在她的碗里,淡淡一笑。 看似正常,实则很是亲密。 平日军营六亲不认的徐将军,哪有这么温柔、细腻的时候。 银鹰夫妇互看一眼,迅速吃完离开。在呆会儿,还不知要被人家嫌弃成什么样子。 丁琬本想留他们,可徐永涵黏糊的眼神,她也着实不好意思。 良久未见,他心里想什么,她能猜到。估计今天晚上,她不用睡觉了。 “娘,我吃饱了。”徐致遥爱吃但不贪嘴,吃饱就撂筷。 丁琬把晾好的水拿给他,冲着佩文说: “一会儿带他出去走走,吃得太多,别漾食。” “是。” 佩文屈膝应下,等徐致遥喝好水,带他出去了。至于徐致通,早就被翠云带回暖阁,睡得昏天黑地。 碍眼的人都出去了,徐永涵也不再端着,挪到儿子刚才的坐的位置,一手搂着媳妇的腰,一手夹菜。 许久没有亲昵,突然这般,丁琬半边身子都麻了。 “媳妇,你来的可真慢。” “这还慢?”丁琬不依。 除了大雨在辽东住了三天,再有就是丁珏那里待了一天。柳家屯她都只是住一宿罢了,这还慢呢? “我恨不得你上个月就来这儿。” “那怎么可能,马车再快飞不过来。”丁琬笑着摇头。 徐永涵亲昵蹭着她的脖颈,几乎就要挂在她的身上。 吃过饭,丁琬进屋整理常用的东西。带来的不少,大车队拉的也很多,但都暂时封存,等搬新家以后再说。 徐永涵插不上手,就在旁边看着。 “老话常说:穷不改门,富不挪坟。这来回搬家,不知道咱得穷成什么样子。”丁琬打趣。 徐永涵愣了一下,随后摆摆手,说: “咋可能穷,咱俩都有俸禄,还有铺子。家还在京城,在这边只是暂住,你别多想。” 她愿意胡思乱想,没想到这毛病还是没有改。 丁琬淡淡一笑,继续收拾。 把衣服放入柜子,没想到他早就给她腾出地方。 “收到你要来的信我就把地方腾出来了,跟家一样,这侧都是你的。” 丁琬踮脚,在他嘴角迅速亲了一记,然后关上柜门。 没等她反应,就被人家压在柜门狠狠亲着。如果不是惦记出去溜达、转转,只怕他都不能放过她。 盖房那片地原本是耕地,后来被北芪占据就一直那么荒着。收复回来因为靠近边境,所以并没有老百姓过来拓荒。 “……没盖房之前,这边都是草,开荒种地得老有劲了。”徐永涵淡淡讲解。 庄家把式,看到好地就想种粮食。 “能占多少?” “全部盖下来,得三十亩地,还能剩个十几亩。” 三十亩地,盖那么老多呢! 徐永涵牵着她,手指西边地方,又说: “你看那边,那一大片都是咱们种的粮食。开春我带兵翻的,种麦子、高粱啥的。” 驻北军这边用的所有粮食,都是军备处按日子送。夏天准时,但冬天就不一定了。 徐永涵在这边只过了一个冬天尾巴,就领略了各种难处。所以他开始四处找地,就等开春种粮食。 等人送不如自己种,粮食在自家地里,比什么都安全。 距离有些远,不过丁琬却不在意,拉着他的手往那边走,想看看都种了什么。 夫妻俩这般你侬我侬,被盖房子的、训练的、伙头兵啥的,都看的清楚。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军营上下都在传徐将军的“百炼钢化绕指柔”。 对这些完全不了解的徐永涵,正带媳妇去另一边翻好的地,说: “这里都扬了羊粪、牛粪,打算头伏种萝卜。” “全都种萝卜?” “对。” “白菜不种吗?” “在房子那边种白菜。” 夫妻俩商量起种地,热火朝天。 萝卜、白菜、土豆子。 高粱、黄豆、大黄米。 “我让人特意给你建了个院子,倒是你就在里面做高粱酿,酒糟用来养猪,别怕酒糟吃不完,咱们多养几头。这样如果冬天补给来不及,就可以自己杀猪吃肉了。” 半自给自足,是他能想到的最好解决法子。 两千多人驻守边境,震天雷也有,就算北芪突然来犯,他们也能顶到援军增援。 丁琬听着他所有的安排,点点头,道: “可以,我来这边就是陪你,其次才是在辽东府境内开丽人堂。酿酒我可以,但是人手……” “人手方面你放心,等把总以上官职人员把家眷接来,那些女眷就可以跟你酿酒。” 安排的明明白白,根本不需要她去操心。 丁琬笑着颔首,靠在他的肩头,不再说话。 来年开春,致遥跟着种地,等入秋通哥儿在跟着一起收秋,相信他们会收获颇丰。 巡视完地回来,房子这边仍旧紧锣密鼓。墙体统一都是双层,把头两侧直接增加到五层。 丁琬知道北境冬天冷,但具体多冷并不清楚。瞅着这样的房屋,心里也有些敲鼓,这么冷的地方,孩子们在这边…… “药材备的足吗?伤风咳嗽的,治疗冻疮的,都有吗?” “有的,画眉这次来,会呆到九月,专门给配药。”徐永涵回答。 丁琬长舒口气,只要备足了粮食、药材,其他的倒也不用怕了。 猪圈、鸡窝这些都已经圈好了,不过还没有养。 “明天让人把窝、槽子都摆上吧,我从府里带了八个婆子、十个壮汉,他们可以负责养鸡、喂猪。我跟二婶儿要了她别庄的陈粮,如果有长毛的,就喂给鸡吃。” “好,都听你的。” 徐永涵当初圈这块地的时候,就被反对过。军营嘛,带兵打仗、上阵杀敌,若是种地、喂鸡、喂猪,太分不清主次。可他没理,一意孤行,就想着媳妇儿到了能帮着解决,果然如他所愿…… 第1326章 军营过端午 干活的人路过听到他们散碎对话,回去立马添油加醋的开始传扬。 一会儿说将军家是夫人当家;一会儿又说将军是个纸老虎;一会儿还说…… 反正徐永涵来北境这么久,经营的冷酷无情、铁面无私,荡然无存! 有的不相信,可看到徐永涵瞅丁琬的眼神,也就没啥不相信的了。 第一批房子盖得不慢,砖石沙瓦备的足,如果顺利,八月初就能完工,然后再把第二批的地基挖出来,挖到上冻也就可以停工了。 北境入冬早,基本八月末就彻底降温。 原本打算出去游山玩水过端午,但丁琬觉得自己是将军夫人,日后要在这边跟将士们同甘共苦,索性就打消了出去的想法。 拽着画眉,直奔伙房军营,帮伙头兵包饺子、包粽子。 这边算上修筑防线的犯人,一共一千多人。负责伙房的把总听包饺子,嘴角狠抽,道: “夫人,您确定要包?那可老多了,这帮人就跟狼似的,二十个饺子都不能够啊!” 丁琬知道他的担忧,笑着说: “放心,我带来的婆子、丫鬟也不少,咱们现在就开始做,晚上肯定能吃上。” “晚上?那中午我们也得做饭啊。”把总面露难色。 刚想劝她回去歇着,屋门拉开,佩文跟常喜等人手拎泡着的糯米还有粽叶进来了。不一会儿,婆子们又抬来两筐鸡蛋,小心翼翼放下。 “中午吃粽子跟鸡蛋,咱们包饺子。粽子有人管,鸡蛋就用大锅煮。每个士兵俩鸡蛋,四个粽子,应该够吃了吧。” “够的,够的。”把总不住点头。 实在没想到人家都安排好了,可晚上不是还要烤猪呢吗? 罢了罢了,将军夫人要干啥就干啥,反正也就这一次。 把总赶紧让人去抬面,都用白面肯定吃不起,里面得掺些豆面。 两袋子白面,三袋子豆面,丁琬瞅着也觉得眼晕,但宁可多做也不能剩了,端午节嘛,一年就一次。 和面的任务就交给伙头兵,他们有劲儿,和出来的面劲道。丁琬、画眉等人都剁羊肉。这东西在京城比猪肉贵,可在这边,却随时都有。 羊肉胡萝卜馅儿,好吃! 佩文那边包着粽子,鸡蛋全部下锅,还特意放了艾叶。 把总见活儿不少,又跟军营那边要了一队人来帮忙。忙忙碌碌一个上午,饺子包了不少,但却远远不够。 丁琬招呼大家休息,将把总他们喊来,围在一起吃鸡蛋跟粽子。 “夫人,这……不合规矩。” 话落,徐永涵拉门进来。 “都站着干啥,坐下吃饭。” 他存了三天休沐,本打算带妻儿四处转转,不过目前看来,应该不用了。 画眉起身让位置,他直接坐过去,招呼大家过来说: “杨把总都别拘束了,在军营没那么多规矩。我上桌了,你们也赶紧吧。” 杨把总跟其他兵交换下眼神,这才过去坐下吃饭。 红枣糯米粽子,白水煮蛋,还有凉拌黄瓜。东西不多,但在军营吃这些实属难得。 “晚上烤一头猪,你们这饺子是啥馅儿的?”徐永涵抽空问着。 得知是羊肉胡萝卜,又告诉副将,派人上山挖些野菜。 吃的太荤,容易上火,拌点野菜解解腻。 吃过午饭,徐永涵带人出去了,伙房这边继续忙碌。丁琬涨奶了,让画眉盯着,自己回去奶孩子。 刚进屋就听通哥儿“凉……凉……”的叫唤,这是饿狠了。 你看到母亲,伸手就够,翠云都快抱不住了。 “听话,不许哭,娘去换身衣服再喂你。” 她现在涨奶,如果抱孩子容易挤到,到时候就别想吃了。 小家伙见母亲回来,情绪稳定不少,哪怕翠云把他放在炕上,他也没有太闹。 “凉——” “等着,换衣服呢。” 小家伙等了两秒钟,又道: “凉——” “马上。” 又过了两秒。 “凉——” “别催,很快。” 就这样一个催一个应,终于徐致通把母亲盼来了。 丁琬侧身躺在炕上,小家伙努力吸吮。 “二少爷呢?” “回夫人,二少爷被将军带走了,” “带走了?一早就带走了?那他中午吃的什么?” “奴婢不知。”翠云迷茫摇头,“没跟夫人一起用饭吗?” 丁琬没吱声,但主仆二人对视的目光,足矣说明一切。 徐永涵中午铁定是把孩子扔去军营饭了,难怪没看到银鹰,估计就是陪着了。 一侧吃完,丁琬给小家伙换个地方,继续喂着。 这一顿,徐致通是吃满足了。哭那么久也累了,吃着吃喝眼皮就打架了。 等他终于睡熟,丁琬起身穿衣,顿时觉得身心轻松。 “他睡醒要是张罗出去,你就带他去军营找我。晚上都在那边吃,羊肉馅儿饺子,还有烤猪,整头的。” 翠云听了瞪大眼睛,俨然不敢相信。 她见过烤羊的,但却没见过烤整头猪的。 “别惊讶,晚上见见世面,以后这样的事儿肯定常有。你跟常喜的事儿,等咱们搬去新宅,我就帮你们班。” 翠云害羞的脸红,但还是硬着头皮,屈膝行礼。 丁琬回到军营伙房,饺子仍旧再包,不过包粽子的都过来帮忙,倒是快了很多。 军营那边,有一批提前回来的,正在准备晚上的烤猪。这头猪是昨天晚上北苑县送来的,因为没啥喂得,饿了一宿。 丁琬听着外面声响,忙出去凑热闹。在家时,过年杀猪,她最是喜欢看。 当看到徐永涵抱着徐致遥看杀猪的时候,脑袋“嗡”地一下。 这……早了点? 就在她想要不要过去把孩子带走的时候—— “爹,爹你看,那猪都绑上了、动不了了。等杀完晚上我要啃猪腿。” 好吧,是她多虑了,儿子比较凶猛,都要啃猪腿呢。 张副将拿着刀,闻声笑着道: “小伙子,你能啃的完猪腿吗?” “啃不完。”徐致遥老实摇头,“不过我可以给我大哥留,我大哥可厉害了,老能吃了。” “噗嗤——” 丁琬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徐致遥也听到了她的声音,挥手大声喊着—— “娘,娘,来这边,来这边看的清楚。” 第1327章 子承父业,挺好 就在他注意力都在丁琬这边的时候,张副将手起刀落,猪血流入盆中。 等徐致遥意识到自己错过时,那边猪毛都褪了一半。 “大伯不讲信用,都不等等我。” 张副将的确是故意不等他。怕孩子看了害怕,但没想到竟落了埋怨。 “放心小伙子,以后有的是机会。”说完冲着徐永涵又道,“你这儿子,不简单啊!” 丁琬捏了捏儿子的脸,指着没气的猪,说: “下水留着,晚上卤了。” 军营大多都是农家出身,没那么多讲究,有的甚至来军营以后才吃上肉。 卤下水,没人会嫌弃。 几个兵闻声,端盆那下水去清洗,徐永涵把孩子交给丁琬,带人将猪一劈两半。 蹄髈、蹄子、猪头、猪尾巴这些,全都一起卤了。板油拿去伙房炼油,排骨也被剔除,最后剩的纯肉,用料腌上。 说是腌,其实就是派几个兵不停给猪“搓澡”,“洗澡水”都是什么酱油、花椒、大料等物。 丁琬带着佩文、鲁嬷嬷一起卤下水。伙房营别的不多,大灶要多少有多少。 据说很多都是捡来的,也说不准具体是谁扔下的。 猪头、猪尾巴,烀一锅。猪蹄子、猪肘子一锅,下水再来一锅。 灶下大火,很快香味就飘出来了。 这是徐永涵来此赴任的第一个端午节,而且家眷也都来了,全营上下皆为重视。 饺子已经全部包好,丁琬命人先下一盖帘,让巡逻的人先吃。 猪心、猪肝卤的快,切一些给他们,说: “我会让人把烤猪肉给你们留出一些,等你们回来再吃。” “多谢夫人。”几个兵异口同声,低头吃饺子。 军营伙食很不错,但吃饺子还是第一次。毕竟这么多人,单靠几个伙头兵,手腕儿包断了也包不完…… …… 日落黄昏,营区开始架火,大家各个兴高采烈,把桌子摆好,等着吃肉。 一盘盘卤味上桌,还有拍黄瓜、拌野菜。 两个烤架,一面烤半扇,油滋滋往外冒,差不多时就用刀片肉,然后继续靠里面。 丁琬吃了几口,便专心喂儿子。卤东西的时候,油烟味熏得她有些饱,这会儿吃不下去。 徐永涵作为军营老大,这个时候要说话。徐致遥专心致志的听着父亲的话,小眼睛闪烁着光。 “……行,暂时就说这么多,咱们下一次这样,就是中秋节。明天开始,操练继续,大家今天放纵一下,多吃、多喝。” 喝的不是酒,是北芪特有的酥油茶。丁琬喝不惯,反倒是徐致遥特别喜欢。 经此一事她发现,二儿子的适应力特别好,没有出现任何的水土不服。 一直热闹到戌时,徐永涵抱着意犹未尽的儿子回去,丁琬老早就回来了,正在炕上躺着看书。 “娘,这边好好玩,明儿我还去军营。磙子哥说带我去校武场操练,我也要去。” 每天这个时候他都睡得昏天黑地,没想到今日竟然这么精神。 丁琬看着眸子闪光的小家伙,点点头,道: “好,只要你爹让你去,娘就没意见。” “爹听娘的,娘让、爹就让。”徐致遥说完,蹦蹦跶跶去暖阁。 徐永涵脱下衣服,丁琬下地伺候他洗漱,说: “我瞅着遥哥儿好像对军营……也挺有兴趣呢。” “有兴趣就让他去,子承父业,挺好。” 丁琬把拧好的帕子递给他,赞同道: “倒也不是不行。致远一个人在军营,遥哥儿也从武,兄弟俩也能彼此照顾。” 徐永涵擦过脸,看着妻子的样子,说: “你还事事都想着那小子。” “肯定啊,他虽说是你亲侄子,但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要入朝丽,我这心里……还是挺担心的。” 徐永涵见她情绪低落,把人抱起上床,不让她继续胡思乱想。 与此同时的朝丽,徐致远等人刚到都城,正在修整。 看着不为所动的鹰首,徐致远再次开口要求—— “元伯伯,那人我肯定没认错,绝对是他。朝丽女君不露面,肯定跟他有关系,你就让我夜探一次吧,我肯定……” “不行!”鹰首坚决反对。 夜探朝丽王宫,就算他功夫再好,也不行。 “元伯伯——” “你别急,我已经叫人了,再有三天绝对有信。” “谁啊?” “鹰隼!” 徐致远一听人选,顿时不吱声了。旁人或许他还能比量一下,但是鹰隼前辈他还是算了。 在他面前,自己就是个小蚂蚱。 鹰首拍拍他的肩头,继续又道: “你且放心,这次回去,京城变天。再有两年,你外公任期满了,就可以进京。” “我不关心这些。”徐致远摇头。 皇上是明君,只要他们家忠心耿耿为朝廷效力,皇上自然不会难为他们。 鹰首看着日益成熟的孩子,如果他真的有心,还真想把鹰巢交给他。 只可惜,人家志不在此。 “朝丽一切安排,明面你来处理,暗处我来掌控。你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但是那个人,暂时不要动。” 徐致远起身,走到他跟前,郑重道: “元伯伯,我有把握将他活着带回去,真的。” 鹰首见他还是坚持,把刚收到的蜡丸交给他。 里面是一张字条,字条只有一个字——死。 徐致远蹲在原地良久都没有动。 还以为皇上要活捉他,没想到…… 想来也是。先皇双生胎的事情当初闹得沸沸扬扬,那个孩子被赐死也是满朝皆知。如果真带回去了,怎么解释?更何况这个人,如今通敌叛国,做了那么多有损大周的事情,皇上能公私分明,倒也值得敬佩。 徐致远把字条塞回蜡丸,不再要求夜探王宫的事情。 “早给我看不就好了,我还费这唇舌。” 鹰首无语,长叹口气说: “我以为你听到‘鹰隼’就不坚持了,谁曾想你还这么热心。” “那不是热心,是不想大周把人丢到朝丽。那货再不济,也是皇室中人,不该这么对付大周。” 徐致远要的很简单,丢人在家里怎么丢都成,但是丢到外朝,绝对不容许。 如今这样也好,他们不承认那厮的身份,那厮如何折腾都无所谓。 就是九公主,可能要不好过了…… 第1328章 各方面全部改善 端午节后,丁琬放弃了四处转转,而是让徐永涵把积攒的三天休沐,全部给她。 两个人哪也不去,就附近镇子“搜刮”猪羔子、鸡崽子。 画眉也不闲着,去军医营磨药、配药、制作冻伤膏。这边冬日严寒,将士们即便手套、帽子全都武装,还是会冻伤。 一连三天,徐永涵一家四口玩乐没有,但也到处走了。 他们要的量大,一个镇根本不够,离北境最近的几个镇,都被他们“搜刮”一通。 猪圈、鸡窝、鸭架里,终于算是充实了。 按照先前说的,带过来的婆子、壮汉负责喂养,不用军营那边出人。但是工钱得给,每人每天五个铜板。 这在京城可以说太少了,但在北境,这算多的。 野菜、猪草不用他们管,巡逻的士兵出去一趟,回营就能带。 瞅着努力吃食的小猪羔子们,丁琬特别有成就感。 至少今年冬天,这边应该不会过得那么辛苦。 放纵的往后面靠,柔声说: “有了这些小东西,冬天物资运送不过来也没事儿,咱们有吃的。” 徐永涵搂紧她,“嗯”了一声,特别满足。 自打年前来到北境,这边的苦、这边的难,他全都看在眼里。也难怪上一任将军再出那事之后,就没人愿意过来。 新帝登基,各方面全部改善,尤其是军营的伙食还有物资。即便如此,北境气候恶略,想要彻底改善,也还是需要时间。 不过跟以前比,那还是上了很大一个台阶。 老百姓如今都知道军营好,现在再征兵,可没以前那么费劲。而且只要干得好,都能留下,哪怕日后返乡,各郡县衙门都会给他们安排地方。 捕快、衙差、或者伢侩等。 以往这些地方,那都是各府衙、县衙给自家亲戚孩子留的位置。现在归统一部门打理,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五月眨眼过了大半,丁琬跟孩子们也在这边彻底习惯。 徐永涵白天去军营,晚上回家有热饭,睡觉还能搂媳妇,堪比神仙。 五月二十五,丁琬开始收拾东西。母亲初十就去了北苑县,掐算日子,昭希也就这么几天的事儿。 看着身边仍旧坚持的徐永涵,笑着摇摇头,道: “真不用送我,你在家等着就行。” “就再等我三天,等陈将军回来我就可以休沐。” 自从大家看到丁琬带孩子过来,有些成家的就开始琢磨回去接人了。陈将军就是其中一个,跟徐永涵告了假,亲自去接。 趁着现在天暖和,接过来。等八月搬去新宅,再冷也冷不到哪儿去了。 丁琬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他面前,侧身坐下说: “听话,在家等我。昭希就这几天,我若等你三天的功夫她生了,就我娘跟二珏,我怕他们忙不过来。” 做姑姐的,这个时候她觉得应该过去。 徐永涵搂紧她,委屈的说: “你这一去最起码得一个月,我刚过上媳妇孩子热炕头,你忍心让我独守空房?” “那我把遥哥儿留给你?” “那还是算了。”徐永涵赶紧拒绝。 孩子偶尔去军营转转没啥,但不能天天去,不成体统。 “你抓紧把丁玮给我找回来,娘走的时候让他跟着一起回去。” 丁玮去了北芪,从她过来到现在,一直都没看见。以为端午能回来,没想到那小子端午也在。 身边有小姑父的人跟着,倒是不用担心他的安危,可迟迟见不到人,还是挂心。 起身继续收拾东西,带的东西不多,燕窝、花胶啥的,她也没打算带。 毕竟对方是公主,这些东西不缺。把在京城打好的小金圈、小金锁装好,出去张罗晚饭。 徐永涵就跟在身后,那个样子犹如找糖一般。 如今他们处屋子,除了翠云、佩文、常喜、竹枫,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不是去种地,就是去喂猪,一个比一个忙。 丁琬把包子蒸上,看着他哀怨的样子,道: “你听我的,老老实实在家等我。陈将军回来以后,谁想去接妻儿,你就赶紧让他们去。你该知道,有家人在这边陪着,他们操练、驻守,都会踏实。” 徐永涵“嗯”了一声,把她抱紧说: “替我跟岳母解释一下,这边实在走不开。如果岳母要来你别领,这边太艰苦,不如土庄子。” “好,我知道。”丁琬满口应下…… …… 转天一早,竹枫赶车,护送丁琬母子出发去北苑县衙。 俩孩子都睡了,丁琬便坐在车帘旁,小声说: “哎,我这次来怎么没看到竹叶啊,她有任务吗?” “没有,不过出去了。” “私事吗?” “对。”竹枫回答。 丁琬“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午时末,马车来到县衙,被告知都在希园后也没下车,直接往那边走。 相较于县衙,希园的确适合居住、坐月子。 下车后,丁琬牵着徐致遥,翠云抱着徐致通,从后院往前走。 十公主的贴身丫鬟汀芷过来迎接,问了些关于昭希的近况,还好来的早,没有发作。 穿过后花园,徐致遥就挣脱丁琬的手,边跑边喊—— “姥姥——姥姥——” 京城人家都换“祖母”、“外祖母”,不过丁琬没有那么教孩子。 她还是觉得“奶”、“姥姥”听着亲切。 柳氏抱起徐致遥,虽然只有片刻,也足够小家伙欢喜。 “我都想姥姥了。” “姥姥也想你,在北境好不好?” “好,可好可好的了。军营可好玩了,我还去了校武场,能打败磙子哥……”徐致遥说着他最近发生的趣事。 柳氏听的认真,看着走过来的闺女,道: “好像胖了点儿。” 能不胖嘛! 不是羊肉就是猪肉的,每天临睡前徐永涵还让她喝汤,涨了好几斤。 “你女婿嫌我太瘦不发家,非要我多吃。” “胖点好,瞅着好看。”柳氏一脸慈爱,“我选的这边坐月子。儿媳妇想在县衙,可那边太憋屈。离得不远,二珏下衙门坐车过来,方便。” “这边是挺好的。”丁琬附和。 沿途走来,还是没有看到竹叶的身影…… 第1329章 挑理? 昭希挺着肚子被丁珏掺出来,丁琬无语的走上前,说: “干啥呢,我又不是钦差,还需要你们夹道相迎?” 昭希笑挽她的胳膊,道: “姐不是钦差,姐是救星。我就听夫君说了,姐的厨艺最好,我除了不吃姜蒜,其他什么都吃。” 丁琬见她这般耍乖,笑着颔首说: “行!我上午给你做姜丝炒肉,下午给你做蒜蓉肉末。” “哎呀呀,可饶了我哦。” 两个人说说笑笑进屋,屋里桌上摆了好多干净的尿戒子。 “咱娘说我们准备的不够,又扯了这么多。” “那可不。”柳氏抱着小外孙上炕,“赶上孩子闹肚子,多少都不够用。得给孩子备足了,要是喜不出来就不用了,别把孩子的屁股淹了。” 丁琬扶着昭希坐下,摸着她的肚子,问: “有什么感觉吗?” “也没啥,就是夜半的时候总觉得肚子很紧,这几天都是。” 生过两个孩子的丁琬知道,这是快了。 “晚上你睡觉的时候警醒一些,万一你媳妇有动静拽你,就赶紧起来喊我们。” “嗯,好。”丁珏满口应下。 住的地方还是上次那个院子,徐致遥轻车熟路的跑在前面,柳氏抱着小外孙,陪着闺女过去。 “女婿那边是不是很忙?” “有回去接家眷的,所以没空过来。弟妹应该不会挑理吧。” “那不会。”柳氏很有信心,“她这个人虽说是公主,可我看各方面表现出来的,都挺好说话。” 二十来天的相处,柳氏对这个儿媳妇相当满意。原本还想着是公主,要拘束一些,但观察下来不需要,很随和。 进屋把孩子放下,丁琬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说: “娘,这些可以不?” 柳氏看着匣子里的东西,还有那张百两银票,道: “太多了吧。你生老二时我记得儿媳妇给了首饰。” 丁琬点头,把小儿子抱在怀里,说: “银票是他爹让给的,说我是亲姑姑,又是姐姐,给多点没啥。” “女婿这人是真好。”柳氏赞许。 她给儿子的跟女儿一样,两百银票外加一块小金锁。 “你先收拾,中午去前面吃饭,娘给你炖了你爱吃的小鸡蘑菇炖粉条。蘑菇是你姥拿的,知道你们俩爱吃。等你走的时候拿回去一些,我都准备出来了。” “好。”丁琬笑着应下,把柳氏送走。 回屋后,正好蓝春送水果,丁琬拦住他问: “竹叶呢,最近你看到了吗?” “回大小姐的话,竹叶师傅出去办事了。” “走多久了?” “有些日子了,按照以前的习惯,应该快回来了。”蓝春回答。 未来一个月都在这边,有的是时间等她。 蓝春见没什么事儿,拱手退下。 葡萄新鲜,而且有人,徐致遥看了好几眼。 这小家伙特别有意思,想吃不明说,反正就那么时不常的瞟。 丁琬剥一颗葡萄喂他,至于徐致通,就吸葡萄里的水,“吱……吱……”的跟小老鼠一般。 在北苑县平静住了两宿,第三天半夜,佩文进来侥幸丁琬说: “夫人,主院大奶奶有动静了。” 丁琬点头,看着炕里熟睡的哥俩,小心翼翼起身,摸黑出来。 穿戴好衣服,匆匆去了前院。还没等走进呢,就听到昭希喊叫的声音,还有柳氏提醒她“不许喊”的话。 稳婆、郎中早就找好了,这会儿郎中在院子坐镇,稳婆在屋里。 丁珏一看到姐姐,犹如见到主心骨一般过来,说: “姐,她喊得太大声了,娘提醒不管用。姐你进去试试,别让他喊。” 他虽然第一次做父亲,但嫂子、姐姐生孩子时,他都在产房外面。 大嫂跟长姐,谁都这般喊过。 当然,他也理解,毕竟是公主嘛,打小过得精致。 丁琬进屋,昭希满脸是汗的躺在那里,也听不进柳氏的提醒,一个劲儿的喊疼。 余光瞥见丁琬,伸手胡乱抓着说: “姐——姐救救我,救我。疼死我了,我不生了,我不要生了……呜呜呜呜……” 柳氏气的直蹙眉,语气有些抱怨: “别喊了儿媳妇,不然劲儿都用光了,你跟孩子都有危险。生孩子都疼,你听娘的,别喊,一定别喊。” “啊——疼——疼死我了!” 柳氏越不让她喊,她越用力喊,就像孩子叛逆一样。 丁琬来到炕边蹲下,用帕子给她擦脸,说: “乖,我让人给你熬了红豆甜汤,一会儿不疼的时候喝一些,有力气。” “嗯。”昭希闭嘴,用鼻子发音。接着就再也没出声,但眉头紧蹙,面部纠结,很明显特别的疼。 丁琬察觉不对,回头看着稳婆,问: “大奶奶现在如何?为什么阵痛如此频繁?” “回姑奶奶的话,大奶奶已经开到八指,奴婢接生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头胎这么痛快的。”稳婆欣喜回应。 另一个稳婆已经开始准备接生的东西,包被、剪刀、棉布等物。 丁琬不住给昭希擦汗,鼓励的道: “你真厉害,想当初我生致遥的时候折腾了很久。你这会儿就开了八指,咱们攒攒力,争取一股气把孩子生出来。他是来报恩的,不舍得他母亲遭罪……” 昭希本来疼的不行,听丁琬这么说,心里舒坦很多。 婆子端甜汤进来,柳氏接过来交给女儿,说: “我把她稍微架起来,你喂。” “好。”丁琬说完吹汤,看着满脸湿乎乎的女子,哄道,“多喝甜的有力气。” 昭希配合的张嘴,阵痛又来,疼的她直接把汤碗打碎。 “没事,没事,嬷嬷又去成了。”丁琬安慰着。 柳氏刚把人放平,那边就传来了孩子的啼哭声—— “哇……哇……哇……” 前后不过一个半时辰,孩子就生出来了! “恭喜老夫人、恭喜姑奶奶、大奶奶,是为小公子,长得可俊,真胖呼。” 柳氏闻声赶紧去接孩子,丁琬接过婆子递来的甜汤,小心喂着说: “多喝,喝完好好睡一觉,咱们胜利了。” 第1330章 谁对谁错? 安顿好昭希,丁琬吩咐婆子在旁守着,这才离开屋子。 见母亲跟丁珏都在看孩子,上前踢了弟弟一脚,说: “嘛呢?还不进去陪着?” 丁珏犹如得到特赦令一般急忙进屋,柳氏因为手里有孩子,没再拦阻。 孩子闭眼哭闹,奶娘过来抱走,外间就只剩下她们娘俩。 “娘,你刚才怎么回事儿?” “啥咋回事儿?”柳氏眼神躲闪,端杯掩盖。 很明显的心虚、不面对,还真让她猜到了。 瞟了眼里间,拉着柳氏出去。 折腾这么长时间,天已蒙蒙亮,丁琬来到厨房,把厨娘都撵出去,点火烧水,准备做月婆饭。 柳氏倒也没干瞅着,帮着淘米、洗鸡蛋。 等粥熬上,鸡蛋入锅,丁琬搬来两个小板凳,就犹如在土庄子那般,坐在炉灶旁看火。 “娘,你坐。” 柳氏顺势坐下,往里添柴。 “娘,二珏没有进去,是你让的吧。就因为你让弟妹别喊,弟妹喊了?” “……”柳氏沉默,算是默认。 丁琬一看真如自己猜的,轻笑着摇头,说: “娘,你啥情况啊,那个时候还能较这真儿?她是公主,打小就过着锦衣玉食……” “我知道。”柳氏打断女儿的话,“我也不想生气,可谁都生过孩子,顾芷伊也是金枝玉叶,她咋就能听话,这个就不行?更何况我说的也没错,她把力气全用到喊上面了,大人孩子不是要出事儿?” 这事儿说起来谁都有错。 昭希听不出“为她好”,是她的错。柳氏拦着儿子不让进去,是柳氏的错。丁珏没有执意进屋,是丁珏的错。 丁琬长叹口气,拍拍母亲的手背,说: “娘,那是你儿媳,给咱老丁家生了孙子的功臣。你哪里做的都对,唯独不让丁珏进屋这事儿做错了。而且,当时在产房,你说话的时候不能提孩子,只能替她。” “啥?我就说一句‘把力气都用完了,到时你跟孩子都有危险’,这话也错?” “就是错。”丁琬重重颔首。 柳氏眼里受伤,起身就要离开,被她一手拽住,强硬拽下。 “娘,你是我娘,在产房如果你这么说我,那没毛病。可今日,昭希是儿媳,虽然你说的是‘你跟孩子都有危险’,但在当时她可能就只觉得你担心的是孩子,不担心她。” “哎哟我的天,这不是冤枉人嘛!她是老丁家的人,我咋可能是那个意思?你奶当时……” “娘,你跟她可不一样。你成亲后一直跟我爷、我奶生活,而她跟你,这是第一次。”丁琬提醒。 如果是以前,她也不可能想的这么透彻,但近几年在京城生活,有一些看似表面和睦的婆媳,私底下都是剑拔弩张。 柳氏委屈的没吱声,丁琬看了心疼,往她身边凑了凑,说: “娘,照顾完她坐月子,你就回去了。这一个月,孩子拉了、尿了,你帮着收拾收拾,其他什么都别管。我看弟妹找的人很全,乳母、嬷嬷一大堆,孩子怎么养……” “可那是老丁家的孩子,万一她给教坏了咋办?” “她是亲娘,不是继母,娘你咋能这么想?”丁琬好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柳氏语塞。 突然她觉得自己百口莫辩,怎么都说不清楚了。她不是那个意思,她就是觉得婆婆帮着大房、二房看孙子,现在她的小儿子也是婆婆看。讲道理她如今做了婆婆,有了孙子,她也该帮着带,好好教育,可突然不让她管,为什么呢? 丁琬打个哈欠,双双眼红。熬了大半宿,如今还要开到母亲,说实话挺累的。 “娘,我知你不是那个意思,你就听我的。二珏是你养的,他什么脾气秉性你该清楚,不会教坏孩子的。再说你能在这边待多久,我爹、小弟、爷爷、奶奶那边,你都不管了?就一个来月,和睦点,她坐月子呢。” 柳氏落下了委屈的泪水。 丁琬也是无奈,虽然她没明确的问昭希为什么那么使劲儿喊,可每一次柳氏提醒、她都那般,明显就是故意。 当然,弟妹不领情,她很生气,但人家冒死给丁家生孩子,那些小来小去的,就只能包容。 过日子嘛,生活嘛,哪有往死较真儿的? “娘,你听我的,一会儿粥好了你去送。这事儿娘是委屈了,可她坐月子呢,而且也是个孩子心性,你就当多了个小女儿吧。” 柳氏没吱声,仍旧摸着眼泪,但也没有拒绝,这算是同意了。 把煮好的鸡蛋过凉水,然后用小碗盛粥,又用小碟装红糖,全部做好,让柳氏端进去。 当然,她也没有让母亲“孤军奋战”,一直陪在后面。 进到产房,昭希已经醒了,正幸福的窝在丈夫怀里,一脸甜蜜。 “哟,醒了?正好,咱娘给你熬得小米粥,还煮了鸡蛋。”丁琬边说边带母亲去一旁圆桌。 昭希撇嘴,和声细语道: “长姐,我现在吃不下,有燕窝吗?” 不等丁琬开口,一旁她的嬷嬷忙出声说: “大奶奶,坐月子的人吃小米最好,小米粥养人,鸡蛋补体力。燕窝、阿胶那些,得等过了七天才成呢。” 柳氏气的都想走了,见嬷嬷这么讲,索性等在这里,看看她怎么说。 丁琬搬个凳子来床边,又把托盘放在上面,道: “我坐月子、大现媳妇做月子,我们都吃的这个。你要想吃燕窝,咱娘不会,得我做,不过还是要等等。” “啊,这样啊。”昭希颔首,冲着柳氏又道,“娘辛苦了,我年纪小、经历的事不多,让娘看笑话了。” 柳氏是个特别好哄的人,听她这话,笑着摆手说: “一家人,啥辛苦不辛苦的,你只要把身子调养好了,比啥都强。” 昭希重重点头,“嗯”了一声道: “是啊,得调养好了,还得继续给家里开枝散叶呢。” 丁珏闻言要开口,但被亲姐瞪了一眼后,这才作罢。 旁边的婆子后背生凉,“哎哟”了一声说: “这大奶奶还说孩子话呢。生孩子亏血、费气,得好好养着。老夫人您有心了,累了这么久,眼睛都熬红了。” 第1331章 身份转变 柳氏心里不是滋味,但还是温婉的笑着摆手,表示自己不会在意。 丁珏起走到柳氏身边,轻声说: “儿子送娘回房歇息,您累了一夜,别熬坏了身子。” 母亲就算没有祖母年纪大,但也是知天命的年纪。 丁琬见状,拽下丁珏。 “我送咱娘就好,你……” “姐也该休息,我送你们一起回去,今天你们都辛苦了。” 丁珏为数不多的打断她,语气虽然很平静,但态度却让人不得反驳。 柳氏是真的生气了,没说什么,率先转身。丁琬回头象征性的嘱咐几句,也跟着出去。 娘仨离开屋子,婆子把红糖放入粥里,一边搅合一边说: “公主,您今儿是怎么了?心里可是对老夫人不满?为什么呢?” 只有他们俩时,她都叫“公主”。她是昭希母妃的陪嫁,十六岁跟着进宫,一直到昭希从皇宫出来,她也跟着出来。一辈子没有嫁人,可以说她把她的一生,全都奉献给了昭希跟她的母妃。 当然,她在昭希的心里,地位也很好,偶尔逾越不打紧。 昭希撇嘴,犹如孩子一般的道: “我当然不满了。刚才在产房,婆婆说的什么嬷嬷没听到?‘别喊、喊了孩子就有危险’,你听听,她担心的是她孙子,根本不是我。” 婆子苦笑,无奈的解释说: “公主您听错了,当时奴婢就在跟前,老夫人可不是这么说的。人家的确让您别喊,但说的是‘您跟孩子有危险’。您在前面,孩子在后面。” “她就是随口提的,心里想的根本就是那个小的。”昭希一点都听不进去。 她现在一肚子的火,感觉随时随地就能爆炸。还以为婆婆对她好,根本就不是,她就是个外人。 委屈、难受、伤心…… 所以情绪都聚集到一处,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 婆子赶忙放下碗,起身坐在床边,说: “公主别哭,月子里哭伤眼睛。公主有委屈、有难受,奴婢跟您讲,可不能哭啊。” “嬷嬷不疼我了……呜呜呜……开口闭口都是维护婆婆,我……我……” “我的傻公主哟。”婆子好笑的把人搂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肩头,柔声道,“不管是谁,奴婢最疼的就是您。您是奴婢一手带大,一手养大,说句不合规矩的话,奴婢不把您当公主,是把您当女儿啊!” “那嬷嬷还说我,呜呜呜……嬷嬷也只疼小的不疼我了。” 婆子一下一下轻柔抚摸着她的后背,等她稍微平静后,说: “公主,您刚生产完最容易胡思乱想,奴婢理解。可这个时候,奴婢肯定要提醒您一句,不管老夫人说什么,在她心里肯定是您跟小少爷一样重要。” “才不会!” “会!”婆子笃定认真,“其实您跟老夫人一样,您们都是外姓人嫁到丁家。大爷是老夫人的儿子,小少爷是您的儿子,您们都是丁家人。没有娘、哪有儿?今日您做的是真不对,月房血气重,寻常人家遇到这个情况,哪有全程陪着的?您看您这,不仅老夫人、姑奶奶都在、还亲自给您熬粥,不容易的。” 这样的事实陈述完,昭希果然平静很多,但眼里还是有些抗拒。 婆子把晾好的粥,放在她的面前,又道: “公主,如果真如您想的那般,如今孩子生了,府里又请了乳母,这碗小米粥就不是给您、而是给乳母了。毕竟小少爷吃的是乳母的奶,您吃与不吃,他们没必要去关心,您说对吗?” 昭希这下彻底不说话了,低头一口一口吃东西,很甜,但又觉得很苦。 “公主,您一向冰雪聪明,今日反常倒也情有可原,毕竟刚生完孩子。” “什么意思?” “女人跟女孩,不是行过房事的区别,而是生孩子的区别。您一直是女孩心性,冷不防做娘,您心里转变不过来。当初娘娘也是这般,所以奴婢理解。奴婢这就帮您去解释一下,您再好好想想,不可任性了。” 已经“抛开”了公主身份,如果夫家再被“作”没了,往后日子该怎么过? 婆子想的很多,拍拍他的肩头,起身行礼,把房间留给她。 有些话点到为止,其他还得靠她自己想明白。 刚出来,就见外间站着的丁珏,走上前再次行礼。 丁珏没说话,转身出去,婆子随后跟上。 来到隔壁厢房,婆子双膝跪地,郑重道: “大爷,大奶奶刚刚产子,情绪、心里都很难转变,望大爷不要介意。” 丁珏是生气的,可在外间听了那些话,倒也没先前那么恼火。 毕竟一个女人十月怀胎不容易,而且还冒着生命危险产子,就更不容易。 “嬷嬷起来吧。” “谢大爷。”婆子站起身,拘礼又说:“大奶奶平日看着特别懂事,其实都是装出来的。她就是小孩儿心性,如今突然产子要做娘亲,她多少有些不好接受。请大爷给大奶奶时间,她冰雪聪明,一定会……” 话没说完,丁珏摆摆手,道: “嬷嬷不用说了,我都清楚了。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过我母亲那边……” “大爷放心,大奶奶会知道自己怎么做的。” 就是不知道,她也会提醒她去道歉,不可任性妄为。 丁珏听她这么讲,满意的点点头,起身出去了。 整件事不能盖棺定论的去说谁对谁错,母亲有错,错在拦他进产房。昭希有错,错在不该误会婆母的好意。他自己就更有错了,如果能早想明白这点,或许就不会有今日的事情。 亲姐姐是真的好,她想的面面俱到,是个称职的长姐。 回到产房,昭希已经把鸡蛋、小米粥全都吃光,正坐在那里发呆。 丁珏走到跟前坐下,不顾她身上浓重的血腥气,把人搂在怀里。 靠近他的那一刻,昭希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 “滴答……滴答……”连着两滴落在丁珏的手背,犹如烫在他心头。 “怎么又哭了?不是说月子里不能哭吗?” 第1332章 将心比心 昭希没回答,只是摇头。 她不是不害怕,屋子里只剩下她自己的时候,什么想法都涌上心头。 是去丈夫的宠爱;丈夫找通房;婆母气的回京;姑姐不再理他…… 这些可能惊的她不行,可当看到丈夫回来,不顾屋子血腥气,不顾她身上的汗臭味,直接把她拥入怀,她真的什么都不在意了。 嬷嬷不会骗她,或许真的是她错怪了婆母。 想到这儿,她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了,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你不是要把为夫迷得无暇顾及旁的女人,这么哭为夫可是有空瞅了。” 心知他是故意逗弄,可她还是不争气的抬头拽他。 二人对视,丁珏好笑的俯首噙住她的唇,辗转反侧片刻后,道: “赶紧养好身子,为夫已经素了好久。” 这般孟浪的丁珏,平日里是看不到的。 昭希环住她的腰身,“夫君,我不使小性了,等娘过来我就给娘道歉。” “好。”丁珏起身,扶着她躺下后又说,“我就在这陪你,赶紧睡。” 昭希重重颔首,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先是生孩子,接着又是这么一通,她真的累极了。 很快,酣睡沉眠,丁珏冲外面说了句“进来”,常随抱着一大堆的文书,蹑手蹑脚的进入…… …… 巳时末,柳氏醒来,见身边没有女儿,抬手慢慢揉捏额头。 这一觉睡得并不轻松,都是梦。 一会儿是跟儿媳起战火;一会儿是长子左右为难,一会儿是闺女无可奈何,一会儿又是…… 反正交织在一起,身心俱疲,哪哪都不舒服。 “老夫人,奴婢给您按按吧。” 佩文从外面进来,见她按压额头,体贴地上前帮忙。 经她巧手按压片刻,木涨感减轻不少。 “你这手艺是真的好,我闺女有福气了呢。” 佩文浅笑,“老夫人谬赞了。夫人对我们这些下人也特别好,奴婢为夫人学一些,应该的。您趴下,我给您按按后背。” 柳氏配合的趴在床上,佩文从上到下的给她按了一炷香时间。 等她收手,柳氏坐起身,神清气爽,特别舒服。 “哎哟,谢谢你了,按完果然轻松很多,舒服。” “老夫人不嫌弃,这几日奴婢都给您按吧。” “好啊,这当然是好。”柳氏满口应着。 丁琬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炖好的阿胶桂圆羹。 “娘,吃一点,饿了吧。” “是饿了。”柳氏下地穿鞋,来到圆桌前吃东西。 软香嫩糯,甜度正好,吃着舒服。 “你弟妹那边……咋样了?” “还没醒,二珏在房里处理公务呢。”丁琬坐在她的对面回答。 瞟了一眼佩文,后者懂事儿的屈膝行礼出去。 “娘,二珏跟我说弟妹已经知道错了,您别往心里去,她就是个孩子。就比小玮大一岁,还刚刚做娘……” 柳氏放下碗,冲着女儿点点头。 “我不跟她计较,一个孩子。处得来,我把她当女儿。处不来,我把她当儿媳。反正不在一起,以后再说以后的。” 丁琬见母亲能这般想,放心的长松口气。 “老夫人、夫人,柳家屯二舅夫人来了。” 翠云从外面急匆匆进来、汇报。 母女俩对视,纷纷起身出去。 等看到张氏带着渝姐儿,柳氏赶紧走过去,道: “你咋来了?不是都给东西了?还折腾一趟干啥!” 柳渝行了了万福礼,唤人。 柳氏赶紧把孩子扶起来,搂在怀里。 姑姑疼侄实打实。 虽然不经常在一起,但她对二弟弟、三弟弟家的孩子,都特别重视。 张氏热络的挽着丁琬胳膊,边走边说: “果园人多用不着我,我就来给你帮忙了呗。咱爹、娘他们都赞同,老二特意嘱咐我,不能让大姐太累。” 柳氏看着亲人,重重点头,带他们进屋。 她能来最好,自己也有个说话的人。每次跟闺女说,闺女永远都帮着外人。虽然她明白姑姐不容易做,可这心里……还是不舒服。 当然,如果闺女帮着她数落儿媳妇,她更会不舒服。 说来说去,就是太矛盾了。 进屋后,盅里的阿胶桂圆羹还没有凉。给他们母女分别盛一碗,说: “二舅母、渝姐儿,你们吃点垫垫肚子。啥时过来的?咋这会儿到的呢?” “我们跟大车队来的。”张氏咽下嘴里的汤羹,笑着解释,“本来昨天晚上就能到,不过我想着外甥媳妇还有些日子就没着急。大晚上的折腾你们,我过意不去。” 张氏一听这话,“呵呵……”笑出声,道: “你要是昨天来了,还真能赶上。” “可不,我刚才进院的时候问了管家才知道,昨天半夜生的。”张氏附和,“不过这小媳妇还挺能耐,头胎都可慢了,看看人家,说生就生。” 正聊着,徐致遥从外面跑进来,见张氏跟柳渝,笑眯眯走上前,拱手行礼。 他还记着,没有忘。 张氏把孩子抱在怀里,端详了片刻,说: “瞅着比上次黑。” “黑不少。”柳氏瞟了一眼丁琬又道,“二珏让他们娘仨在这边住,别去北境那头,她也不听啊!” 张氏先是挺赞同,后来想到自己的儿子,“哎哟”一声,道: “姐,这话就不对了。如果他们娘仨在这边,倒不如就在京城呢,那多好。既然都来北边了,就该去姑爷那边,一家人团聚。琬儿啊,二舅母这次过来,你等孩子洗三后就回去,别老让女婿一个人在家。” 说完,冲着柳氏又道: “姐,咱都是有儿子的。你想想,咱儿子在外面,儿媳跟孩子不过去,咱心里得啥样?” 将心比心,柳氏很快就不吱声了。 娘俩喝完汤羹,张氏没有外道的说: “有饭没?我俩一路赶过来,啥都没吃,这也不顶饿啊。” 徐致遥这才想起自己过来是干啥的。 “二舅姥姥,前院摆饭了。娘,姥姥,小舅舅请你们过去吃饭呢。” 因为张氏刚才抱他、又问他问题,他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第1333章 小石头 吃过饭,张氏要求去看昭希。 丁珏自然没意见,带他们一起去了月房。 进屋后,刚好奶娘把奶好的孩子抱过来,张氏顺势接过去,说: “哎哟哟,我们的小石头知道心疼娘,赶着就出来了是不?你曾祖奶奶可是惦记你呢,让舅奶奶帮着带东西了。” 说着,把孩子放在炕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 打开后,里面是一对赤金的镯子,一把赤金的富贵锁。 “这东西都是二珏姥姥的心意,外甥媳妇别嫌弃。” 人家是公主,啥好东西没看到过,这玩意儿八成入不了她的眼。 昭希闻言忙不迭摇头,“二舅母说哪儿的话,姥姥惦记我们,这东西孩子带着最好。您刚才说的是小石头,可是……” “对,就是你姥爷给孩子取的小名,结实,好养活。” “……哦,这样啊。”昭希了然,看着儿子酣睡的样子呢喃,“石头,小石头,挺好听的。” 她记得张氏,成亲时柳家都来了,认过亲。 “二舅母可吃了?娘跟长姐吃了没?” “吃了吃了,刚才二珏让人摆饭了。”张氏满口应着。 昭希见一直站着的柳氏,攒足勇气说: “娘,过来坐,您昨天累了一夜,辛苦了。” 柳氏本想摇头拒绝,但被女儿推了一下,忙应声说: “不辛苦,睡醒就好多了。你吃饭没?” “吃了。”昭希回答,“不过还是想吃娘做的面条,粥不顶饿。” 柳氏见她这般示好,先前的不愉快彻底烟消云散。 “再忍忍,你这几天先喝粥,等七天捏骨缝,娘给你包饺子。” “什么是捏骨缝?”昭希并不懂寻常百姓家的风俗。 张氏给孩子戴上东西,笑着解释: “捏骨缝就是把你生孩子开的骨缝捏起来,一个风俗,吃肉馅儿的饺子。有的人家穷苦,就用胎衣包饺子。像咱家不能,小子的胎衣都埋树下。二珏,埋了吗?” “埋好了二舅母,放心吧。” 昭希听得云里雾里,丁琬上前压低声音解释一下后,她差点没反胃。 好家伙,这么生猛的吗?居然要吃胎盘。 大家围绕孩子聊了很长时间,大多都是张氏再讲。 虽然他们有婆婆,不过很多时候柳氏还真是不好说,毕竟儿媳妇是公主,她总有点畏首畏尾。 “……大致也就这么多。你家下人不少,但可要记得,不能孩子一哭马上抱。孩子哭一哭没啥,哭不坏的。” “我记下了二舅母,谢谢你。”昭希说完,看着柳氏又道,“娘,我有啥做的不对你就说,我是丁家的媳妇。” 柳氏“嗯”了一声,终于漾出了笑容…… …… 三天后,丁家孙少爷小石头洗三。柳氏作为亲祖母,洗三由她来主持。 丁珏没惊动任何人,只有他们家这几个。 商户、县衙那边,迄今都不知道丁珏已经做爹。 只是知道最近这段日子会生,具体什么时候不清楚。稳婆都提前给了银子,让他们不可以讲。 洗三人少、进展的顺利,昭希也能下地跟着凑个热闹。 什么添盆、响盆……她看的新鲜,也觉得有意思。 丁琬一直坚持到满七,才被张氏、柳氏好几催的“赶”回北境。 徐永涵在军营用过晚饭回来,都懵了。看着不该出现在家的媳妇儿,难以置信,道: “你……你咋回来了?” 丁琬笑着走上前,帮他把衣服脱下,说: “二舅母去了,娘跟二舅母一个劲儿的催我回来,所以我就回来了。有致远的消息吗?军营咋样?” “致远那边……有些麻烦。”徐永涵这次没有隐瞒。 将大侄子那边遇到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其实就是那个人跑去了朝丽,跟朝丽小舅爷一起合伙,打算跟大周宣战。但朝丽女君是个有脑子的,尤其是他们研制震天雷的地方被毁后,更不是大周的对手,所以执意拒绝。 “……致远跟鹰首已经跟朝丽女君合作,他们去抓人,朝丽女君善待九公主。至于其他的,还得等后续那边传来消息才能知道。” 丁琬闻言,长叹口气,呢喃: “怪不得竹叶不在丁珏那边,应该是早就收到消息,所以去找了致远。” 甥舅俩都是竹叶的徒弟,丁珏这边没有问题,但徐致远那边有事儿,她不可能坐视不管。 徐永涵伸手把人搂在怀里,轻声安慰: “你别担心,那边都在咱们的掌握之中,而且鹰首已经去了,致远不会有事。我们能做的,就是等那边的消息,还有就是把咱们这边的食物备足,免得冬天挨饿。” 后半句有些许玩笑意思,丁琬也算懂事儿,“嗯”了一声,回搂着他。 也不知道孩子那边,到底咋样了。 与此同时的朝丽西部,徐致远正抱着替他挡致命一击的竹叶,咬牙切齿。 “追——死活不论,把他给我带回来!” 话落,竹叶拉着徐致远,缓缓摇头。 “不……不可。” “师傅,师傅你别说话,一会儿白鸣就到了,他医术好,你肯定……” “不用了。”竹叶艰难开口,拽着他的衣袖又道,“记住,他,是宫里的,即便要……要处死,也不能是你。” 徐致远没说鹰首已经告诉了他宫里的决定,此刻顺从要比忤逆好。 “是,我听师傅的,师傅你赞攒气力,咱们等白鸣。” 竹叶看着湛蓝色的天,想着那年那月的姑娘,目光涣散,气息不稳。 “这次来寻,我,就预感到……到是这个,结果。别,别告诉他,就说我,我出去逍遥了。” 徐致远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擦了擦眼睛,重重点头,把人抱紧。 那箭有毒,虽然及时喂了解毒丹,但他们的毒霸道,根本不是一粒解毒丹就可以的。 感觉怀里的手慢慢下垂,徐致远瞪大眼睛,倔强的不让泪水滑落,可最后还是夺眶而出。 “师傅,师傅我带你回去,就安葬她身边,我带你回家。” 徐致远慢慢起身,抱着没了任何生命迹象的竹叶,坚定迈步…… 第1334章 不可乱来 远在京城的夜莺,得知朝丽失手的消息,是十天之后。 这在消息闭塞的大周,已经是最快的时间。 夜莺看着密信上的内容,久久都没有动。 “娘娘,皇上请您去朝晖阁。”宫女跪在稍远的位置,大声说着。 她已经说了一遍,不过皇后没有听到。 朝晖阁,在后宫跟前朝相连的离亲路中间。 夜莺回神,将纸叠好,塞回信封后,吩咐说: “摆驾。” 一炷香后,銮驾来到朝晖阁。 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老早等在那里,见她到了,走上前,说: “老奴给娘娘请安,皇上正跟安大人在里面谈事,特意吩咐,娘娘到了,直接进去。” 夜莺“嗯”了一声,直接推门。 大周建朝以来,她是唯一一个参与朝堂正事的后宫之人。虽然没有摆到明面,但大家心知肚明。 安辰拱手、跪下,恭敬道: “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 “谢娘娘。” 安辰站起身后,指着桌上的食盒又说: “娘娘,这是微臣的岳母亲手为您做的粘耗子,得知微臣进京,特意让带给您尝尝。” 宫里什么东西都有,这玩意儿根本不缺,但却是老人家的一份心,看在丁琬、徐家的面上,她必然欣然接受。 “有劳老人家惦记本宫,相信安大人这次过来,是重要之事吧。” 说着,把袖口里的信塞给他,走上主位,挨着皇上坐下。 他们伉俪情深,这是家常便饭。 安辰展开看过,明显老早就已经知道。 “还请皇上容许微臣请求,亲自让微臣去一趟西北。” 他在昉州明面是个八品小官,实则却是朝堂的眼睛,配合丁文江,盯着昉州上下的一举一动。 李袁杰将报复的手伸向昉州府城,目的是谁,他们全都一清二楚。虽然各方面打压,已经让那个杂货铺关门,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可冒险。 皇上再次摇头,语重心长道: “朕已把鹰首派过去,你实在没必要再去一趟。” “可是皇上,致远这次……” “这次是意外,你要相信朕手里的人、还有鹰首,他们没一个想让徐致远出事,更加不敢!”皇上笃定许下承诺。 安辰当然清楚皇上对徐致远的重视,可这种事情都存在个万一。 那是他从小看到大、教到大的孩子,他不敢冒险。 还想开口再争取一下—— “安大人,还请你相信皇上、相信徐致远,孩子一定不会有事。竹叶的事情很抱歉,皇上已经下了密旨,不会让他活着回到大周。” 安辰一听这话,郑重行礼,不再说话。 三个人默契的长舒口气,然后彼此互看一眼,谁都没有吱声…… …… 日子过得很快,昭希满月,柳氏就要出发回京城。 原本事先说好的,她不来北境,可没想到最后还是来了。 柳氏来这边的时候,丁琬正在看粮。 有她在这边,高粱酿就不用大老远运送,直接这边自产自用即可。 当得知母亲来了,丁琬心里“咯噔”一记,面色不佳。 急匆匆回家,不仅柳氏在这儿,丁珏也在。 丁琬心里不停敲鼓,脑子里第一时间就涌现出徐致远的身影。 “可是……是致远出……出什么事儿了?” 丁珏一听姐姐这么讲,忙摇头说: “姐可别乱说,致远那边一切顺利,我前天还接到他的信呢,说竹叶师傅外出云游,去看了他。” 说完,赶紧把信送上,生怕姐姐想歪了。 丁琬接过来,双手颤抖的展开信,越看眉头皱的越紧,丁珏心道“坏了”,可却于事无补。 因为有柳氏在这边,她不好再发作,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说: “既然没事,你们俩干啥一起来北境?弟妹一个人在家能行吗?” 柳氏哀怨的看了眼儿子,气呼呼道: “我就说不行,可他非说行。琬儿你劝劝他,这孩子非要送我回京城。他是北苑县的父母官,咋可以这么没分寸。” 妥了,果然如她心中所想,出事了。 丁琬板着脸,站起身,说: “你跟我出来。” 说完,头也不回的先出去,柳氏这会儿是又气又急。 看着起身的儿子,忙嘱咐说: “不行跟你姐拌嘴,你姐说啥你都得听,她是长女。” 丁珏倒是配合,“嗯”了一声,大踏步出去。 来到书房,不等丁琬开口,他先坦然—— “西北肯定出事了。致远的字迹我了解,如果风平浪静,他的字乱的跟草爬子似的,不可能如现在这般规规矩矩。” 丁琬眉头紧锁,好一会儿才喃喃开口: “你去西北,你觉得可能吗?北苑县不管了?” “姐,我都安排好了,小玮在我那边顶着,我快速快回,最多一个月。” “胡闹!”丁琬“砰——”的一声拍桌,瞬间立眼。 丁玮前天去的北苑县,这信肯定不是前天收到的。 举子顶位,不是没出现过,但那得上面批准。 丁珏这明显先斩后奏,以他的性格,不该如此莽撞。况且从北苑县出发去西北,来回路上就差不多得一个月,他一个月往返,那是要不眠不休,好人都得熬死了。 “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出大事儿了。丁珏,你打小是我看着长大,你什么性格我最了解,到底怎么了。” 丁珏摇摇头,迷茫的看着她,坦言: “我就是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然我也不能这么着急的去那边。” 丁琬长叹口气,仍旧摇头,说: “二珏,你对致远能做到这份儿上,我很高兴更加欣喜。但是二珏,你现在不是毛头小子,你是一方百姓父母官。那么莽撞的事情,你不可以做。咱们丁家、徐家,如今都是皇上面前的棋子,是他用来跟那些世家博弈的筹码。” “一旦你胡来被他们抓住把柄,皇上就算想保咱们,都有心无力。我知道你担心他、我更加担心他,可咱们不能乱来,你更加不能过去。皓倾在西北,褚家宝也在,我想……致远应该不会有事。” 第1335章 猜不透 丁珏听她这么讲,不住摇头,道: “姐,我担心的不止是致远,还有师傅。” “竹叶?她出去有危险吗?她功夫不是很很好吗?” 功夫好不代表没有危险。 丁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二珏,我是你姐,永远都站在你这边,你没必要跟我有秘密的。” “不是。”丁珏摇头,“我就是……心里不踏实。” 姐弟俩在书房聊了差不多一炷香,丁琬见实在聊不出什么,就只能劝丁珏打消出去的念头。 好在他听劝,这方面倒是没费吹灰之力。 回屋时,徐永涵已经回来了,正在跟岳母聊天。 丁琬让人去安排晚饭,挨着母亲坐下说: “娘放心,二珏答应我不过去了。” “啊,真的?那行,那我就放心了。”柳氏不住点头。 徐永涵婶婶看了眼丁珏,什么都没说。 徐致遥拽着柳氏,不停的说着他这些日子的所见所感。 什么去了边境啊;又是什么去了北芪那边啊;还有什么跟着去养猪了啊…… 柳氏心头疑虑消散,对于外孙子所有的分享,都特别感兴趣。 娘俩说的有声有色,徐致通见了,也凑过去“啊……啊……”的求关注。 这天吃过晚饭,丁琬又给柳氏准备了好些牛肉干,让她带回去送人。 都是当地百姓自己做的,方便储存,而且越嚼越香,很好吃。 “琬儿,我这一走,咱们娘俩啥时候见面还不清楚,这个你拿着,别嫌少。” 是两张百两银票。 依着以前丁琬的性格,这钱她肯定不要。可经历这么多,自己也做了母亲,她明白娘给她钱的意义。 这钱不在于多,而是在于那份心。 接过来揣好,笑眯眯说: “这是我的私用,以后买点啥,就用这个。” 柳氏见她这么懂事儿,强忍着哭意点点头,道: “咱们家因为你跟女婿的缘故,走到了今日。但这背后要承受的,娘以前不清楚,可你爹这几年没少跟我念叨。苦了你们姐弟了,一直都要在外面奔波。” “不苦的娘,我们挺好。只要你跟我爹好,我们就特别好。”丁琬满口说着。 见再呆下去柳氏要哭,赶紧起身找借口离开了。 回房的时候,徐永涵还没有回来,丁琬去厨房做了两碗牛肉面,端着去书房。 两个人正在圆桌前,气氛很凝重,一看就是起了争执。 把碗放下,顺势挨着徐永涵坐下,说: “有啥话吃饱了再吵,下午炖的牛肉,软烂着呢。” 丁珏“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唏哩呼噜的开吃。 徐永涵桌下握着媳妇儿的手,用另一只手拿筷子吃饭。 丁琬瞅着专心吃饭的两个人,心里盘算一会儿要怎么给他们断官司。 谁曾想面也吃了,汤也喝了,丁珏擦了擦嘴,起身说: “我回去休息了姐。” 呃…… 这还有点让她措手不及。 虽然他已经答应了自己不会乱来,但刚刚两个人绊嘴,会不会改变主意? 刚想开口,丁珏又道: “明天我跟母亲到北苑县,就让丁玮陪母亲回去。姐,你这边得空去县里小住,我跟昭希都是生手,不会带孩子。” 这样简单的话,让一直担心的丁琬,瞬间咧嘴轻笑。 “好,搬家前我去趟县里,你陪我买些东西。” “知道了。”丁珏说完,深深看了眼徐永涵,提醒又道,“姐夫,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儿。” 不等徐永涵说话,大踏步离开书房,头也不回。 丁琬没吱声,就静静地坐着。 很快,徐永涵长叹口气,烦躁的揉着头,道: “致远那孩子瞒他是干啥呢?竹叶没了就没了,直接说就好啊!他瞒着,丁珏过来问我,弄得我一个措手不及。你是不知道,刚才这小子跟我……媳,媳妇,你咋了?” 抱怨的话没再说出口,他彻底懵了。 丁琬一脸惊愕的瞅着他,仿佛在控诉“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要瞒着她”。 “不,不是,你不知道吗?” 丁琬有些恼了。他们明明说好,以后不会再瞒着彼此,怎么他就是记不住,就是瞒着她。 “你不说,我咋可能知道!什么时候没的、怎么没的?把你不说不瞒着我吗?你……你还瞒着。” “我……”徐永涵觉得自己老无辜了,“媳妇你听我说,我真不知道画眉没跟你讲。我去巡查驻北线那天接到的消息,看完我着急走,就把信塞给她,我走了五天你也知道,回来我以为她跟你说了,所以就没讲。” 丁琬舌尖抵牙,眉头紧蹙。 这事儿不能怪他,她能分得清 “那是怎么没的?” “为了救致远。”徐永涵没有隐瞒,“对方给咱们下了套,被拆穿后九公主的驸马爷被抓了。那位逃掉,对致远放冷箭,竹叶提他挡了。没伤在要害,但箭头淬了毒。” 习武之人如果有不得不受的伤,他们会掌握地方,避开要害,可一旦淬了毒,那就另当别论。 丁琬没有落泪,更加没有表情,但有多心痛,徐永涵能猜到。 把人紧紧搂在怀里,轻声说: “别担心,有致远在,不会让她流落他乡。” 丁琬把自己深深埋在他的怀里,张大嘴巴,却没有出声。 脑子里浮现出各种跟竹叶相处的画面,还有她一笑两腮上的梨涡。 门外窸窣声响,徐永涵耳朵稍微动两下,然后闭上眼睛。 知道也好,这事儿瞒不住他。至于为什么竹叶不想让他知道,还真让人猜不到缘由。 丁珏一路狂奔,差不多有三里地的时候停下,然后没有回头的说: “别跟了,出来。” 竹枫走到他面前,生硬的道: “她……不想看你这般难受。” “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竹枫喉咙滚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丁珏“猛”地走到他面前,一把薅住他的衣领—— “你对得起她?你撩她不理她,所有人都以为她喜欢女子,你……你还是个人!” 面对仍旧一言不发的竹枫,丁珏愤恨一甩,嫌弃的拍了拍手,说: “别再跟着我,否则我会对你动手。” 竹枫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双腿犹如灌了铅。 丁珏来到四下无人处,慢慢坐下,从怀里掏出水袋。 里面灌得鹿血酒,仰头喝一口,腥辣无比。 从喉咙一直烧到胃,接着就是整个全身…… 第1336章 新的篇章 转天,丁珏亦如没事人一般,带着母亲起早走了。 等丁琬醒来时,人都离开半个时辰了,徐永涵依旧没在家,应该是去军营操练了。 别看是将军,这种时候,他从来都不缺席。 等他回来,也才知晓岳母、小舅子起早离开,根本没有跟他们讲。 “可派人跟着了?” “我让竹枫陪母亲回去,完事之后他就留在二珏身边。”丁琬回答完,给儿子碗里夹菜。 他们家都是辰时正吃早饭,母亲跟弟弟应该是卯正离开的。 只怪她昨天伤心太久,哭的太长,以至于今天就没起来。 徐永涵看出了媳妇儿的懊恼,转移话题的说: “我今天休沐,吃完饭带你们去摩西镇。过些日子那批女眷就会到,咱们把要用的棉花、布,都买回来,提前做吧。顺道,买些东西烧给她。” 丁琬点点头,又给儿子盛了碗汤。 冬日这边实在太苦,那些刚参军的小兵们肯定受不了。军营发的棉衣就只一套,还是得让他们穿暖和了才行。做棉衣、棉裤的布跟棉花,都是驻北军从平日经费里省出来的。 原本是打算找个布庄,直接交给他们,但丁琬觉得那样不仅保证不了质量,还有可能多花冤枉钱。 正好如今这边很多女眷都到了,大多都跟她一样,从小农户出身,这样的活计信手拈来。 大家凑到一起,说说笑笑、做做活,还能打发时间,何乐而不为? 至于当初说的给徐致遥找个夫子,有不少跟他同龄的孩子,索性一起都学,专门在将军府的西边,盖了个学堂。不止教念书,还有人去教他们功夫。 夫子的费用就从驻北军的经费里出,也算这边给将士们的一个福利。 吃过早饭,一家四口坐上马车,缓缓出发摩西镇。 摩西镇是离驻北防线最近的镇子,镇上住了三百来户,茶馆、酒馆、杂货铺,一应俱全。 很多时候将士休沐,他们都会来这边,买些日常用的东西。 徐致遥跟徐致通不是第一次过来,但每一次都如第一次一般新鲜。 买了棉花跟饴糖,丁琬又在糕点铺子买些软糯糕饼。 全都买好后,让常喜、翠云他们在盛聚楼等着,他们夫妻去寿材店买东西。 这里不止卖寿材、寿衣,还有纸活儿、牛马。 丁琬按照女性长辈过世标准,把该买的、该备的,全都买了、备了。 足足一大车,寿材店有马车,帮忙送货。 回到北境后营地,随便把东西卸到了一处空地。 徐致通睡得昏天黑地,徐致遥下车就被小伙伴们喊走了。 自从军营这边陆续接来了家眷,像徐致遥这么大的孩子也越来越多,小家伙但凡不出门,就一天一天看不到影儿。 反正都在周围,跑也跑不丢,丁琬也没管他。不过徐永涵不放心,会派俩常随跟着,万一疯到边境防线,终究不好。 丁琬带着翠云整理买回来的布跟棉花,让佩文、婆子们搬去新营地东侧的屋子,自己则挨家挨户的找女眷,说做棉衣、棉裤等事。 这活儿不给工钱,但是一家人冬日里穿的棉衣棉裤,可以在这边做,不用自己额外掏钱。 女眷们大多都是农户出身,农活、女红,不在话下。 一听有事儿让她们做,一个一个全都欣然接受,没有拒绝的。 “夫人有活儿尽管吩咐,俺这天天在家从早忙到晚,冷不防到这边,啥事儿没有,还真是不习惯。” “是啊徐夫人,只要有事儿您就说,我们都参加。” 李氏、韩氏纷纷表态,其他妇人也都不住点头。 一直忙碌的人,冷不防歇息,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要命的。 事情说下,丁琬索性没走,就跟他们闲话家常。 这一刻,没有什么将军夫人,也没有什么副将家属,大家就是邻居,聊着每个人的籍贯跟家乡的风土人情…… …… 这天夜里,北境西边的山脚下,一团火正熊熊燃着。 丁琬蹲在一旁,不停的喊着“竹叶收钱”。其实就是给活人一个心里安慰,至于死的人能不能收到,谁又能知晓? 全都烧干净,确认没有一点火星后,徐永涵上前搂着她,说: “回吧,她都收到了。有这么多东西,她肯定能贿赂阎王,下辈子投生一户好人家。” 丁琬“嗯”了一声,仰头看天。漫天繁星,明儿肯定又是个大晴天。 这二年,送的人越来越多,不管活的还是死的。至于画眉为什么没告诉她,其实也不难猜出原因。那丫头自打来北境,就在军医营里呆着没出来过,她哪里有时间。 “夫子什么时候能到?今天我特意去了那边,桌椅都已经打好了。” “已经再催了。”徐永涵回答,“说好了九月,如今咱们提前,孟夫子已经在准备来的路上了。” 随着家眷陆陆续续随军,周遭孩子也越来越多。 每天疯跑可以,但年纪都正值启蒙,不该把时间浪费玩闹身上。 徐永涵在军营组织了两次,问大家伙的意见,自然都是一个想法——念书、习武。 原本依着那些人,这俩选一个,但徐永涵觉得这两个并不冲突。 不止要让他们识文断字,还要学会功夫。都是大周的未来,从小就在边境防线长大,对于驻守防线的决心,会更加坚定。 七月中,气温明显就降低很多,第一批随军家属,也开始搬家进了新房。 独门独院,三间瓦房,一个小家住够了。但是如果拖家带口,那还是不可能。 好在也没睡敢把自己的老爹、老娘带来这边,毕竟冬日太冷,谁都不敢冒险。 连着下了几场雨,气温就更加凉了。在辽东都是过了中秋收地,在这边,七月下旬就要开始,足足比辽东府提前一个月。 军营上下除了日常操练,其他时间都下地收割粮食。有这些他们收获的粮食,再加上辽东军备给他们运的粮食,相信今年的冬天,谁也不会挨饿了…… 第1337章 他有他的使命 今年的北境,不知不会挨饿,还不会挨冻。 自从徐永涵过来以后,就跟朝廷申请,北境开窑自己烧炭。 兵部拨钱,由流放北境的犯人负责烧制木炭,足足半年的时间,烧了很多,足够营地过冬使用。 丁琬好信儿去过一趟,那边温度很高,冬日里烧炭,绝对是份好差事。 八月初一,现役驻北军全体搬家。有家的搬去独门独院,没家的搬去六人大炕。 六人大炕的房子全都一样,分里屋、外屋两处,二十来平,窗户开的很大,空间将巴够用。 外屋地屋门两侧有两个炉子,分别连接屋里小炕直至六人大炕。 小炕冬日里可以烘干鞋袜,也可以来人坐坐。 赶在中秋前搬家,也是为了消消停停在新房过年。 丁琬这边看着小型三进院子,盘算着来年把中间围出来的花坛用来种菜。 如果可以,二进宅子就够,不过徐永涵的品阶摆在这,必须要用三进。 好在他知道节省土地,特意吩咐工匠师傅们,盖个小一点的宅子。 徐致遥仅用一盏茶功夫就把整个院子跑了一圈,来到丁琬面前,仰头说: “娘,这宅子比京城咱家小可多了。比姥爷家也小,还有姑姥姥家。” 丁琬笑眯眯的摸着他的发顶,蹲下来说: “遥哥儿,这宅子在北境,就算是很好的了。你要知道,这里不是京城,以后你跟弟弟在这边,开春要跟着下地种田,秋收要跟着下地收粮。我们是农家出身的孩子,不可以忘本。” 徐致遥已经启蒙,对于“忘本”这个词,知道是什么意思。 重重颔首,见弟弟在一旁扶着栏杆踱步,又跑过去拉他。 丁琬站起身,看着兄弟俩扶持的样子,不免又想起了徐致远。 前些日子朝丽那边公开消息,国舅爷因为贪赃枉法,目无法纪,削爵囚禁。九公主与之是夫妻,感情深厚,自愿陪同。朝丽女君深感欣慰,给九公主一切大周公主待遇,国舅府改名公主府,一切以九公主为尊。 这个消息传回大周,大周上下对九公主的仁义各种称赞。 也就丁琬他们这些明白人知道,朝丽无条件像大周俯首称臣,以后都不敢造次。 这一次,徐致远等人不止解救了九公主困境,还帮助了朝丽女君扫除异己、巩固帝位。至于那些被他囚禁在西北的使臣文官,即便回京,也不敢再胡言乱语。 “夫人,韩夫人过来问,那些棉衣什么时候发放。” 婆子的声音,打断了丁琬的思绪。 “现在吧,那边都搬完了吗?” “回夫人的话,都安置妥当。那些流放犯也都搬进了家,正在热火朝天的收拾。” 自从流放犯不充军之后,他们住的就是茅草房,冬热夏凉。年迈的熬不住,年轻的伤身体。每年死亡的流放犯不少,朝廷对此并不在意。都是犯了罪的,逃过死刑,活罪还能让他们好过了? 如今盖了营房,腾出来的屋子给他们住,对这些流放犯来说,也算过年了。 丁琬对那边没什么兴趣,就算不是十恶不赦,但也都是犯了罪的。 同情他们,不如同情一下冬日的严寒。 “你去找韩夫人、秦夫人,我们一起去给士兵们送棉衣。” “是。”婆子行礼,躬身退下。 丁琬冲徐致遥招招手,等人来到跟前,说: “陪娘出去一趟,娘要给那些兵哥哥们送棉衣。” “好。”徐致遥懂事儿的点头。 娘俩出了将军府,丁琬指着西边的独门独院,说: “等夫子来了,你就跟二蛋、铁山他们,去那边念书。记住娘说的话,玩的时候尽情放肆,念书的时候要全神贯注。” “娘放心,我都记着呢。” 丁琬带他特意在这边的独门独院走,让孩子看看三间瓦房的院子。 这边跟京城没法比,但为什么没法比,她要在往后的日子里,让儿子自己去找答案。 来到六人大炕的屋子,韩夫人已经在这边了。 “徐夫人好。” “韩夫人好。”丁琬回礼,“秦夫人呢?” 韩夫人轻笑着说:“她去取棉衣了,我们刚才送了那边。” 丁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随后点点头,领着儿子进屋。 小家伙一进屋,就感觉到了狭小。不夸张的说,他们京城家的耳房,都要比这个屋子大。 好在徐致遥没有惊呼出声,只是四处看看,规规矩矩站在母亲身边。 这一刻,他终于不抱怨家里的房子小了。跟这边相比,他们的房子可是太大了。跟在后面一路走,每间房的格局都一样,每间都住六个人。 送完所有棉衣,已经过了午时。 丁琬见儿子一直没说话,也没打扰他。刚才的所见所听,足够他自己回味一阵。 跟韩夫人、秦夫人告别后,丁琬领他回了家。 院子已经被几个下人洒扫干净,管家走过来,拱手说: “夫人,咱们搬进新家,将军是不是要宴请一下同僚?” 丁琬轻轻摇头,“不需要。以后我们只需关起门来过好日子,别给军营添乱即可。府内粮食备的可足?” “回夫人,够吃三月。”管家回答。 丁琬想了下,要求又道: “不行,把整个冬日都备出来。屋子不够,就去后院搭棚。” 管家喉结微动,抱拳拱手,“夫人,如果按您讲的这般,这本就不大的院子……” “陶管家,我们是来跟将军吃苦的,不是来享受的。” 丁琬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继续又道: “你该知道,这宅子并不大,可在北境,这里是最好的地方。北境冬日雪大,封路半月都是常有。我们将军府粮食备足,军营如果缺粮,还可以接济一下。我们农家有句老话:有粮心不慌。你懂什么意思吗?” 陶管家再次行礼,什么都不说的出去了。 徐致远抬头看着母亲,闷闷说: “这边……不如京城好,我们来这边,就只是陪父亲吗?” “是。”丁琬颔首,“一家人,整整齐齐在一起最重要。” “那大哥呢?”徐致遥追问。 既然是一家人,他们四口人在这边,大哥可在京城呢。 丁琬深吸口气蹲下来,与儿子平视说: “你大哥现在比我们责任重大,他有他的使命。” 第1338章 重情义 西北军营 “大哥,祖宗,你都半个月没吱声了,说句话成不?”褚宝成急的直转圈。 自从徐致远回来以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衣食住行,一切照旧,只是很少说话。商量正经事,人家是说的。但像褚宝成这种没话找话,他就不理了。 褚宝成见好友这般,恨不得想给他两拳,可……可他打不过,只能想想。 “徐致远啊,咱俩可是从小的情谊,你搭理搭理我成不。” 徐致远被磨叽烦了,狠狠瞪他一眼,起身出去了。 褚宝成赶紧跟上,一路小跑追出了军营。 “我知道竹叶前辈没了你很难过,可这事儿已经发生了,罪魁祸首也已经偿命了,你干啥还这么不说话呢。兄弟,哥们,你别这样,你这样我不能放心让你自己回京城的。” 徐致远停下脚步,紧锁眉头,道: “京城来消息了?” “来了。”褚宝成点头,“啥都没说,你放心,朝廷没因为你的做法,要问责你。我爹也说了,那是不能见光的事儿,你肯定不会……” 徐致远被磨叽烦了,咂舌一记,道: “行了,你别说了,我没事儿。” “你这要还‘没事儿’我就是瞎子了。”褚宝成撇嘴抗议。 徐致远冲他勾勾手指,等人来到跟前,拍了他额头,说: “让伙房营准备点吃的,我去你那喝点。” “行,没问题,我这就去安排。”褚宝成说完,兴冲冲走了。 徐致远看着兄弟的样子,直接去了帅帐。 有些东西,还得褚老将军出面,光他自己,人微言轻。 褚宝成来到伙房营,让这边把总亲自下厨做饭,羊肉、猪肉全都招呼,生怕饭菜不丰盛,兄弟吃不好。 等他安排完回到自己的营帐,徐致远不见踪影。 “来人——” 守营帐的兵进来,单膝跪地。 “徐大人来过没?” “会少将军,徐大人没来。” 褚宝成心道一声“坏了”,赶紧往外跑。一路急匆匆来到营房门口,问了守营房的兵,得知徐致远没出去后,这才松口气。 “宝成知道姐夫要来?” 周皓倾的声音让他瞬间回头,剜了一眼,道: “你有功啊我接你。” 他到现在都对周皓倾耿耿于怀。 他六姐那么为这姓周的,可这姓周的先前咋对他姐? 别以为他是六姐,甜言蜜语几句就能当做啥事儿都没发生。 周皓倾知道他心里的疙瘩,一如往常的走上前,说: “我带了两只盛聚楼的糟鹅,致远呢?一起喝点。” “那你去我营帐吧,我等会儿再过去。” 周皓倾见状把糟鹅交给常随,自己去帅帐给岳父请安。 他没了父母,府里只有唐嬷嬷这个后认的娘。对于岳父,他打从心里敬佩、看重。 进入帅帐,见徐致远也在,冲他眨了下眼睛,然后抱拳拱手—— “岳父大人。” “来了。我儿最近怎么样?” “回岳父,颜儿很好,孩子也好。”周皓倾回答。 褚老将军闻言点头,笑眯眯说: “没事儿别老往这边跑,我这没糖。” 周皓倾轻咳掩笑,再次拱手道: “岳父,小婿从家带了吃食,一会儿去宝成营帐,咱们吃一些?” “我就不去了,董将军喊我过去有事商议,你们仨小的吃吧,别太晚了,早点回去。致远啊,我也不留你了,吃完饭跟皓倾一起走吧。” “是,褚伯父。”徐致远起身拱手。 说起来褚老将军就比去世的祖母小几岁,奈何褚宝成是他老儿子,只能叫伯父。 反正他们的辈分已经乱的不能再乱,随便怎么叫吧。 离开帅帐,两个人并肩没走多久,褚宝成从后面跑过来,直接蹦到徐致远身上,说: “干啥去了你,我找你一大圈!” 徐致远倒是任由他胡闹,背着走了几步后才说: “去跟褚伯父告别了,一会儿吃完饭我跟皓倾舅舅走,你别送我了。” “这么急?那几个老家伙咋办?也跟着一起走?” “他们早走了。”周皓倾瞅着慢半拍的小舅子,好笑的提醒。 褚宝成心里不是滋味,徐致远就那么背着他回了营帐。 这一路走完,后面议论声就不提了,反正因为这事儿,褚宝成险些没娶到媳妇。 三个人进入营帐,酒菜还没有上,褚宝成哀怨的瞅着徐致远,说: “你这次回京,还啥时候能来?” “你觉得呢?”徐致远不答反问。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如今的他们,身不由己。去哪儿、什么时候走,都由不得自己。 褚宝成重重打个“唉”声,喃喃的说: “如果我知道自己出息之后就有这么多的责任,我宁愿自己还是那个纨绔子弟。” 徐致远理解的给他倒杯水,“何必这么讲?咱们年轻,三十年后再聚一堂,也是……” “三十年后?那会儿牙也掉了,背也坨了,往土里聚吧。”褚宝成不高兴的嘟囔。 他对徐致远的看重,让人难以想象。毕竟当初他那么犯浑,是徐致远拉他出来,才有了今日。 进入龙骑营,不管做什么,他们俩都是一起行事,怎么也没想过会有分开的一天。 帐帘掀开,小兵端酒菜进来,话题就此打住。 褚宝成拎起酒壶,给他们俩满上后,说: “兄弟,真要这么着急回去?快过中秋了,在这边过完……” “宝成喝酒吧!”周皓倾打断小舅子的话。 分别是注定的事儿,可这小子非得……弄得那般让人心酸,何苦呢。 徐致远明白周皓倾的意思,端起酒杯,跟褚宝成碰了一下,说: “京城还有事务,我二爹跟母亲都在北境,家里的祠堂我要供奉。有空我给你写信,你需要什么就告诉我,我帮你张罗。” “我啥也不缺,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褚宝成说完,一饮而尽。 原本有一肚子的话,但因为周皓倾在,褚宝成就什么都没提。 闷头吃饭、喝酒,只吃了一炷香功夫他就醉了,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周皓倾看着他的样子,喃喃的说: “看起来今天我就不该来。” 徐致远起身把他弄到床上,回来边吃边道: “有啥该不该的,他这么重情义反倒不是好事。皓倾舅舅,有空多跟他说说吧,老将军……也坚守不了几年,西北的担子,最终还得是他。” 第1339章 说这话可是讨打? 周皓倾瞅着醉的不省人事的小舅子,长叹口气。 他们之间有疙瘩,要开导之前,需把疙瘩解开才行。 徐致远见他这般,淡淡又道: “宝成性格直率,他唯一怨怼的,不过是皓倾舅舅当年的做法。只要舅舅诚心道歉,到时舅母在旁敲敲边鼓,应该就没事儿了。一县百姓舅舅都能管,一个小舅子就管不得?” 周皓倾抬手,轻拍他额头,什么话都没说。 管不得? 好像还真是……管不得呢! 二人合力把褚宝成放回行军床,周皓倾去收拾桌子,徐致远拉被给他盖上。 等俩人离开帐篷没多久,原本双眸紧闭的褚宝成,瞬间睁眼,平躺着一动不动。 徐致远离开西北军营,天色已暗。周皓倾放下车帘,邀请的说: “今日别赶路了,去我那边歇息一夜,明天中午离开。” “为何明天中午再走?” 周皓倾从怀里拿出地图,指着自己用朱砂描绘的那条路,道: “这是最快去府城的路线,但明天怎么走,都必须在这里的盛聚楼休息,你倒不如中午走,咱们再多聊聊。” 虽说这一次徐致远来西北呆了很长时间,但他们俩身上都有责任,都有逼不得已,所以真正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徐致远把地图揣好,点点头,说: “舅舅盛情,我自当听从,那就叨扰了。” “说这话可是讨打?” “开玩笑呗。” 周皓倾瞅着他的样子,伸手揉搓几下他的发顶,犹如儿时那般亲密。 他很庆幸当年被丁琬买走,如果他去了旁人家,只怕双亲的冤屈至今都不会被洗刷。至于表姐,也不能嫁给丁现,过着现在幸福无忧的生活。 夜幕降临,马车进城,西北跟京城不同,这边的夜晚没有京城那般热闹。 安静的一切被马蹄声打破,还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马车停在县衙后院,二人下车后,徐致远先去书房。他要走了,必须得给北境那边写信,不然母亲会惦记的。 周皓倾照例先回主院看媳妇、儿子,见褚颜背对着门口,他放轻脚步,示意那些下人不许行礼,然后把女人整个拥入怀中。 奶娘抱起小少爷,丫鬟们屈膝行礼,纷纷退场。 褚颜放纵的往他怀里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不是说要跟致远多聊聊吗?” “他跟我回来了,在书房给琬姐写信呢。” 褚颜闻声要起,周皓倾按住她—— “别动,让我抱会儿。” “你别闹,他刚来,我得让人把屋子收拾了,还得给你们准备饭菜。致远能住多久?明天我们带他出去转转?” 周皓倾收紧手臂,满足的摇摇头,说: “他明天中午就走,什么都不用安排,就让他在后宅好好歇歇。娘呢?” “母亲那会儿哄了孩子,然后就去耳房沐浴了。估计这会儿……要歇息了吧。”褚颜边说边仰头,“我爹身体怎么样?宝成可还能分担?” “放心,宝成很懂事。” 基本每次周皓倾从西北军营回来,褚颜都会问这些。 虽说她不算远嫁,可要想见一次父亲,却没那么容易。 “你去书房看看致远,我去厨房张罗吃的。你这一身酒气,又没少喝吧。” 周皓倾倒也没辩解,咧嘴“嘿嘿……”轻笑,算作默认。 “宝成又多了?” 周皓倾“嗯”了一声,叹口气,道: “改天你约他来家里吃饭,我跟他好好聊聊。那小子太重感情,今天竟然说……罢了,过后我再告诉你。” 褚颜没再多问,起身去了厨房。 周皓倾来到书房,徐致远还在写信。他想了想也很久没往那边写信,索性找出宣纸,给丁琬姐弟分别写了一封。 他跟丁琬通信不多,但他跟丁珏、徐致远每月大约三封。没啥重要的事情,就是聊聊近况、说说家常。从小的情谊,他们彼此都特别珍惜。 好在大周商队到处都是,捎信、捎物方便。若从驿站走,那就浪费资源、得不偿失。 周皓倾刚刚收笔,褚颜推门进来,说: “母亲特意给做的肉丝面,说致远喜欢吃。” 徐致远老早就写完书信,一听有“肉丝面”吃,赶紧起身道: “嬷嬷呢?咋没过来?” “还在给你炒茧蛹,一会儿就来。”褚颜恬淡回答。 茧蛹是周皓倾的最爱,唐嬷嬷平日都会给他备上一些,隔三差五做给他吃。 茧蛹焯过水、撒盐,他自己能吃一盆。当初他跟徐致远、丁珏三个去山里历练,野兔、野鸡没少吃,但茧蛹要凭运气。 徐致远笑着颔首,移开视线道: “舅母最近过得可好?小表弟可还乖?” “都挺好,就是你,来一趟西北,这才第二趟进家,多住几日呗。” “不了,京里还有很多事儿,以后有机会的。”徐致远婉拒。 这个机会,可没那么容易“有”,他们彼此都清楚。 周皓倾轻叹口气,褚颜察觉丈夫的低落,转移话题说: “晚上再跟你舅舅喝点?” “不了。”徐致远摇头,“聊会儿就行,不能再喝,明天还要赶路。” 正说着,唐嬷嬷带人进来,她手里是一盆茧蛹,两个丫鬟手里都端着托盘,一共五个菜。 褚颜看着婆母还未干透的头发,心知这澡是白洗了。 徐致远伸手把唐嬷嬷手里的盆接过来,放在桌中间,道: “还是您疼我,知道我好这口。” 唐嬷嬷头发已经全白了,但精神特别好。笑眯眯把几个菜放在桌上,说: “你多吃,都是你喜欢吃的。你外祖母可还好?你曾外祖母的身体咋样啊?” 这些上次都问过了,可这一次还是要再问上一回。 丫鬟们退出书房,房内就只有他们四个人,徐致远把上次的话重新又说了一遍,见她还是听得津津有味,不免又多说了一些。 说前几日收到母亲的来信,他们准备搬家的消息。小舅舅的儿子现在已经会翻身了,但翻得还不利索…… 唐嬷嬷在西北,两眼摸黑谁都不认识,只能在县衙后宅照看下孙子,仅此而已。 算起来,她都很久没看到丁琬了,也不知道她在北境还能不能习惯…… 第1340章 见到故人 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其实徐致远跟周皓倾都不饿,也就聊天耽误了些功夫。 唐嬷嬷不舍的看着徐致远,问: “孩子,真不能多住几天吗?” “不能啊嬷嬷。”徐致远无奈拒绝,“京里一堆事呢,我打算快马加鞭,去我外祖父家过中秋。” “啊,那对,那对。那我一会儿回去写信,你帮我带回去吧。” “好啊。”徐致远满口答应。 褚颜见时辰差不多了,柔声开口: “娘,外甥明天要赶路,还是让他早些歇息吧。” 徐致远看不了唐嬷嬷的眼神,主动开口要求—— “嬷嬷,我跟您一个屋子睡啊?您屋有暖阁吧。” “有,有,够你睡,够你睡。”唐嬷嬷忙不迭应声。 她还有好多话想问,还有好多事儿想说。 周皓倾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只要唐嬷嬷高兴就好。 搂着妻子回房,褚颜面色阴沉的道: “母亲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致远到底成年了。” 虽说他们不觉得会怎样,可一旦传出去…… 周皓倾明白她的意思,拍拍她肩头,说: “放心,致远不是没分寸的人,他知道要怎么做。” 果不其然,徐致远在后宅把唐嬷嬷聊睡着以后,就离开了她的屋子,回周皓倾准备的客房。 次日褚颜得知以后,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 她对唐嬷嬷没什么太多感情,但她对周皓倾没说的。生怕任何一件事儿,会影响到丈夫。 徐致远带着常随骑马赶路,离老远就看到丁家商队错落有致的走在官道上。他们走的是盘山小路,看的一清二楚。 相信用不了多久,母亲跟小舅舅就能收到他跟皓倾舅舅的信件,那会儿应该就中秋节了吧…… …… 丁琬接到徐致远、周皓倾的信,是在八月十三当天。 这几日她很忙,不仅要带人酿酒,还要准备中秋过节的东西。 这是他们在北境过得第一个中秋节,也是第二个大节日。 上一次的端午,热闹非常,吃食丰富。这一次的中秋,也能不落后。 因为搬进新房的缘故,辽东又派了一批驻北军,如今北境已有近一千人驻守,比以前要多的多。 两位夫子到达北境的第二天,学堂就开门收徒了。所有北境随军的孩子,全部去学堂,这样妇女们也能踏下心来在酒坊做工。她们在酒坊是有工钱的,每天五个铜板,中午管一顿饭,由军备营给钱。 每天学堂开课她们上工,学堂下学她们下工。上午能听到孩子们朗朗读书的声音,下午能听到孩子们“嘿……哈……”练功的声音。 丁琬把这些全部写在回信里,主要提及徐致遥。他们兄弟情深,徐致远特别惦记弟弟,每次信件上都着重提及。写完关于徐致遥的部分,剩下就是叮嘱大儿子也要照顾好自己。 命他每月逢八去丁文海那里,帮她看看。实则是让他过去热闹热闹,一个守着大宅子,终究是他肩负了所有。每每写到这儿,她都情难自控。 “吧嗒……吧嗒……” 两滴泪落下,好在没有打湿宣纸,她赶紧扭头冲向一旁。 佩文都习惯了,掏出帕子给她擦泪,说: “夫人总是这样,每次给大少爷写信,都是这般难受。” 丁琬稍作平复,轻叹口气,道: “咋能不伤心啊!我们都在这边,留他一人在京城。那样水深火热的地方,我……唉!” 这些东西原本不该徐致远承担,可徐永涵临危受命来北境驻守,京城那边萧逸帆如今官居一品,吸引火力。萧衍紧随其后,都在为铲除世家根基做前期工作。徐致远作为她跟徐永涵最看重的孩子,被皇上如此看重,说起来也是徐家的荣幸。 调整好情绪,继续写信,信上的内容大多以北境过中秋热闹为主。写的内容热闹,人的情绪也积极,倒也没再哭了。 写好后放在一旁,取出另一张宣纸,打算给周皓倾写回信。 翠云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将军请您去会客堂见人。” 丁琬惊讶,“将军回来了?” “是。” 丁琬吹干墨迹,用镇尺压好,简单整理下仪容出屋。 来到会客堂,当看到徐永涵身旁的人后,丁琬上扬嘴角。 “怎么,外甥女见到我,这么高兴?” 丁琬尴尬笑了下,走上前,微微福身—— “卫廖舅舅。” 很多年没有见了,上一次见,还是她没去京城之前,一晃这么多年,他已经蓄起了胡子,眼角也添了些许沧桑。 知道他会来,没想到来的这么晚。 徐永涵瞟了一眼卫廖,笑着说: “你跟内子二舅的关系,是你们的,咱们各论各的。媳妇,叫什么舅舅,叫卫大哥就好。” 丁琬坐到他身边,轻柔摇头。 “你跟舅舅各论各的,我还是从二舅那边叫。卫廖舅舅,家中可好?舅母可给您添了麟儿?” 卫廖点头,满眼慈爱的看着她,道: “两儿一女,小女儿刚满周岁。” 谭迁去京城的时候他成亲,这才几年光景,都三个孩子了。 “那可恭喜卫廖舅舅了。” “你也是啊,苦尽甘来。”卫廖说完,端起茶杯掩面。 徐永涵亲昵搂着媳妇的纤腰,说: “卫大哥如今任命辽东总守备,以后咱们这边的物资,都由卫大哥负责。” 丁琬闻言,缓缓颔首点头。 “有卫廖舅舅在,咱们这边断不会出现缺少东西的现象。” 卫廖放下茶杯,瞅着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和的样子,道: “别闹了行不?少谁还能少你们的?你男人可是辽东兵马大将军。不过我这次过来,是想确认一下,如果徐将军真打算驻守北境不回辽东,我就给朝廷上折子申请,让北境单独成立,这样辽东兵马大将军一职,也不用在空缺。” 大周整体分八大军区,徐永涵任辽东军区,可他一直都在北境,辽东整体兵务太杂、太多,卫廖有此想法也不是没有道理。 只不过…… 夫妻俩互看一眼,丁琬起身出去了。徐永涵则老神在在的转悠着茶杯…… 第1341章 困难要克服 卫廖不知道他们夫妻俩具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静静等候。 片刻,丁琬拿回来一个信封,放在桌上,推给卫廖。 等他看完以后,喃喃道: “难怪刚才丁琬没有惊讶,原来你们早知道我会过来。” 信是皇上亲笔,日期是端午之前,而他任命是前不久。这么说起来,他的位置,有徐永涵一部分的关系。军营守备是有油水可捞,当年李朝阳坐这个位置时,凭一己之力上下打通关系,调去京城,就可知晓。 所以当他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位子不好坐,但怎么也没想到是他的“推波助澜”。 面如死灰的睨着他,声音清冷道: “你可真是坑人不浅啊!就为了以前那点子事儿吗?” “什么事儿?”徐永涵一脸迷茫,见他语塞的样子,继续又道,“卫大哥可能想多了,我举荐你,完全是因为你耿直的为人。咱们心知肚明,守备是个肥差,辽东军区不能再出乱子,我常驻北境为了啥,你比谁都清楚。” “可是……” “没有可是!”徐永涵打断他的话,“困难只有克服,积压的军务你回去全都整理好,有人会取。我不能动,北芪看似安静,但胡人野性,安静不了多长时间。” 怕只怕他们的安静都是表象,背地里做什么,谁也不清楚。朝丽就是如此。背地里研制震天雷,如果不是鹰巢误打误撞,还不知会怎样。 卫廖听他这么讲,长叹口气不再说了。 还能说什么,说什么就一句“困难必须克服”,谁让他们是军人。 丁琬见气氛凝重,柔声说: “家里得了一条江鲤,晚上乱炖,卫廖舅舅在这边住吧,家里有地方。” 宅子虽然不大,他们带的下人也不多,所以客房留出了三间,足够住。 卫廖没推辞,随意又点个菜,端杯饮茶。 二人还有军务要说,丁琬起身去厨房。婆子们早已习惯当家主母频繁下厨的事情,见她过来,让出主位,在旁打下手。 翠云见她准备亲自下厨,走上前,行礼说: “夫人,奴婢去接大少爷。” “嗯,去吧。” 本来打算她去接,如今又去不成了。 翠云出了厨房,打算回屋换身衣服。见常喜在屋,愣了一下,问: “没去将军身边当差?” 他们俩是搬过来那月的一个黄道吉日成亲,丁琬给了不少东西,翠云自己也攒了许多,常喜更是把这些年的继续都拿出来,二人体体面面的在府里摆了两桌,好好热闹了一下。 “将军下午不出门,有常乐顶着,我就回来收拾收拾屋子。衣服都洗了,你回来时看见没?”常喜有些邀功的问。 男人是天,即便他们俩都是伺候人的下人,他也是这个小家的一家之主。 翠云回来匆忙没注意,可听他说洗了衣服,不禁愣住了。 “你……” 常喜就知道她会这样,笑着把人拽过去,搂在怀里,说: “将军都能为夫人分担家事,我自然也能为你分担。你要去接大少爷?” 见她点头,常喜起身又道: “我陪你一起,正好我来驾车。” 翠云面红耳赤的点点头,继续换衣服。 二人离开将军府,去学堂有些早。翠云站在一处视线绝佳的位置,瞅着满脸是汗的徐致遥,缓缓颔首。 府里二少爷、三少爷都是她一手带大,对于二少爷,她倾注了很多。 当时家里情况不好,而且她又是第一次带娃儿,许多事情都摸索,说句逾越的话,她不比丁琬付出的少。 常喜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柔声说: “将军前些日子跟我说了,我们的孩子出生,不入奴籍。” 翠云缓缓摇头,“还是算了,你我不能脱籍,孩子出生也是少爷们的附属,别要了。” “好,都听你的。”常喜不再说了。 关于孩子这个问题,他们老早就达成了一致。 翠云不打算要,当初她留在丁琬身边时,已经被告知的明明白白,她不会有翠珠那般幸运,脱籍嫁人成为一门主母。既然她脱不了籍,那就不能要孩子,否则就是对孩子的不公平。 常喜跟她想的差不多,而且没有要给家里传宗接代的强烈想法,当他被卖到伢行,就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所以二人一拍即合。只不过徐永涵提出给孩子脱籍,他想着问上一问。如果她想,那就要。如果不想,那他就去找画眉姑娘吃粒丸药,一劳永逸。 说起来他也是怕自己后悔,万一多年以后想要,翠云又不能生,那样对她不公平。 散学铃响起,顿时院子里传来“哎哟……哎哟……”的声音。 北境学堂里的孩子,比任何一个地方的孩子都要累。他们不仅要念书,还要习武,据说往后每年开春、入秋,还要跟军营的士兵一起操练。 长在边境,肩负的责任重大,不容小觑。 翠云等了好一会儿,徐致遥才慢悠悠的出来。见是她来接,几步跑到跟前,笑着说: “等很久了吗?” 翠云掏出帕子,给他擦汗。常喜把水袋递上,回答: “没等多久,二少爷今天累了吧。” “还好。”徐致遥把水袋递过去,拉着翠云的衣袖问,“通哥儿今天乖嘛?睡觉的时候还让你抱着不?他有没有……” 几乎每天都会问的问题,他对翠云的感情很浓,仅次于母亲。 翠云犹如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细心、温柔的回答他所有问题。 时间还早,徐致遥提议让常喜驾车带他跟翠云出去转转。每天都在这边的一亩三分地,说实话也是很无趣的。 常喜见时辰尚早,便拉着他们往官道方向走。这一片没什么玩的,但威虎岭那里有一处茶摊,做的烤饼很不错。 徐致遥喜欢吃,偶尔他路过的时候,会给他带两个。 离军营有些距离,不然送物资的商队,不会在这边歇脚。 到了茶摊,没多做停留,只是买了三个烤饼,便打算赶车回去。 正给车里的人分饼—— “掌柜的,有吃的吗?” 第1342章 又见熟人 常喜闻声探头,见只是身着常衣的几个男人,回头继续给分饼。 感觉不对劲,再一次抬头,八个人坐两桌,其中一位身穿牙白衣衫的男人,虽然胡子遮面,但明显跟他表现出来的气质不一样。 很熟悉,哪里见过,就是想不起来。 讲道理走到这个位置,没理由继续往前,除非是军营的人。 八个,还有一个熟悉的,难道是来军营时碰见的? “怎么了?你看啥呢?”翠云小声问。 常喜下意识摇头,啃了一口烤饼,赶车回走。 他把来辽东见过的人,在脑子里仔细过一遍。不能说全都想全,但也能想的差不多。 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反倒让他想起一个死去多年的人——朗逸鸿。 虽然胡子遮脸,但他一身的书生气难掩。可这人不是流放的途中坠崖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确定自己不会看错,在徐家做这么多年,他旁的本事一般,认人本事绝对炉火纯青。 如果真的是朗逸鸿,那此事不容小觑,必须赶紧回去报备。在这之前,他还要稳定驾车,不能让那边看出纰漏。 该死! 早知道这样,他就不该带二少爷出来买东西,自己驾车往返,无所顾虑,可如今…… 不,不能自己吓唬自己,将军府的马车,来到这边全都改头换面,外人是看不出来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中,后面传来马蹄声,徐致遥在里面出声提醒—— “一匹马。” 常喜可以肯定自己的想法,来人是冲他们的。 离军营还有二里,此刻加速,势必让人知道他们有所察觉,暴露目标。握紧手里的缰绳,常喜压低声音,说: “翠云,一会儿听我言语行事。” 话落没多久,一匹马超过了他们,然后扬长而去。 常喜不敢松劲儿,还是保持原来的速度前行,又行了二百米,终于看到那匹马横在中间。 “吁——” 常喜勒住缰绳,故作不悦的问: “何人挡路?北境边防重地,岂是你等平民来往之处?” 那人打量常喜,翻身下马。 “兄台莫急,我就是过来问问,禳城怎么走。” “禳城?”常喜嗤鼻蔑视,指着反方向说,“你走反了,禳城在那边。” “桂东,不可无理。” 翠云声音传来,常喜立刻明白她要假冒韩副将军女眷,忙配合说: “是,夫人。” 态度比刚才要好上一些,淡淡又道: “禳城你回走八里地,然后往西下官道就知道了。这边是边防重地,巡防士兵频繁巡逻,你若被他们撞见,会把你当做探子带进军营,很麻烦的。” 来人闻言赶紧拱手,感激的说: “多谢兄台告知,多谢夫人。不知贵府尊姓,改日在下禳城事办完,会亲自登门道谢。” “都说了你进不去,你还……” “桂东,快走吧,烤饼要凉了,将军等着吃。” “是,夫人。”常喜恭敬应下,一边赶车一边说,“我们将军姓韩,是驻北军副将,你要是真想道谢,等我们将军回辽东去衙门道谢吧。” 扬起马鞭,鞭挞一下,速度比刚才快上些许。那人瞅着马车离开,长舒口气,翻身上马。 等回到茶摊,他走到大胡子桌坐下,压低声音,说: “他们是韩家女眷,来给韩副将买烤饼。” “买烤饼夫人亲自来?” 声音不大,但刚好老板过来上茶,闻言笑着说: “一看你们就不了解北境军营。自打徐将军的夫人、儿子过来以后,军营把总以上有家眷的都来了。军营的夫人说是夫人,其实跟咱老百姓差不多,都是做饭、洗衣、照顾男人。来我这买烤饼还不是经常?别太意外,在这边防驻地,啥事儿没有啊。” 老板说完,转身继续去忙。 大胡子闻言没再说话,咬了一口烤饼,居然是牛肉馅儿的。柔嫩多汁,外皮烤的酥脆,难怪军营里的人会出来买。五文钱一个,的确很便宜。 “老板,再来十个烤饼。” “好嘞~!”老板应下,赶紧擀皮。 …… 另一头常喜驾车回去以后,直接去书房找徐永涵。 卫廖跟他还在聊军务,听常喜在外求见,徐永涵心知事情不小。 跟他多年,如果不是大事儿,断然不能这么没规矩。 “进来。” 常喜推门进屋,抱拳拱手说: “将军,小的冒失,忘将军恕罪。刚才小的带二少爷去买烤饼,茶摊来了八个人,其中一个小的认出,是死去多年的朗逸鸿。” “你没认错?”徐永涵追问。 见他笃定摇头,随后就看向了一旁卫廖。 “不,这不可能!朗逸鸿跟李袁杰都是跟他走的,我亲眼所见,鹰巢的人沿途都有暗哨,不可能跟丢。” 朗逸鸿他们在北面,这是老早就知道的事情。正因为如此,才再丁珏不好处理的情况下派徐永涵过来增援收网。可鱼养大了,变狡猾了,沉入海底,想找并不容易。等再次发现他们的踪迹,人已经离开北境。 如今被告知在这边,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徐永涵手指轻敲桌面,他相信常喜没有认错人。狡兔三窟,朗逸鸿自小长在世家,心思、手段还是有的。 “看见了吧卫大哥,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能去辽东府的原因。军营他们进不来、也不敢进,可辽东将军府内,就不一样了。” 卫廖闻言,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道: “你早就知道他们在这边?” 徐永涵摇头,坦然回答: “不知。但没见到尸身,我就不能松懈。有家有室的人,冒不起险。” 从第一天入军营开始,他就不敢冒险。所以他付出比别人还要多的时间,拼命练自己,就为了在战场上能保住性命。 卫廖放下茶杯,郑重道: “回去以后我会去找辽东府尹……” “不,此事不找他,我自己着人去办。” “你怀疑……” “我没有。”徐永涵摇头。 辽东府尹是经过皇上考察后的人,可以信、也足够信。但人家没有蹚水的必要,相反他怀疑平阳县的县令——徐冬。 第1343章 由奢入俭难 徐冬是徐慧怡的兄长,徐慧怡在京的一处房子,李家破败后,李袁杰过去居住。 看似表面没什么联系,可越是没有联系的人际关系就越有问题。而且,徐冬这人做官十分本分,上任几年,一点多余的银子都没有收到。不能说他这样不好,但就是因为太好了,总让人有不真实的感觉。 就好比他年后十八去找徐冬,这人打着“本家”的旗号,说着最最朴实的话,可他就是对其产生不了信任感。说不出来什么原因,反正就是不信任。 卫廖知道他手里有人,见他把事情独揽过去,那他也就乐得轻松。 “既然此事你不用我做,那我明日回去把军务整理出来,随棉被一起送过来。辽东府商队又专门出一支给驻北地送货的队伍,朝廷对你是真不错啊。” 大周商队明面归户部,但户部事情太多、太杂,所以决定权都在丁现这边。八大军区都有商队专属的运送队伍,像北境这种专门只给一个地方的,户部不可能批,商队也不可能做,唯一解释就是丁现自己拿钱贴补。 想到这儿,徐永涵摇头回答: “应该不是户部所为,是我小舅子自己贴补。” 卫廖对柳家、丁家都很了解,听他这么讲,突然明白了用意,笑着站起身,说: “行吧,我去房间歇一歇,晚饭时再过来。” “好。”徐永涵让常乐带他下去,等人走后冲着常喜吩咐,“把你刚才跟我说的消息,去军医营找画眉单独说一遍。” “小的明白。”常喜得令后,转身出去。 徐永涵随后起身,闻着厨房飘出来的香味儿,眸子深邃。 宅子不大,基本上只要做饭,院子里都能闻得到。 这也正是他喜欢家人在一起的缘故,有烟火气,有人味儿。 “嘀——嘀——” 徐致通边说边努力走,可婆子老是妨碍他加速,弄得他不是倒就歪。 徐永涵瞅着小儿子的样儿,几步迎上前,反倒引起了人家的不满。 一边跺脚,一边叫,双眸瞪得提溜圆。 婆子没有法子,只能屈膝行礼,说: “将军,小少爷想自己朝您走过去,您看……能不能回到刚才的位置。” “嘀——置——置——”徐致通边说边指着远处。 他走路不太利索,说话也不太能清晰表达自己的意愿,就只能不住跺脚、重复。 徐永涵看着他的样子,笑着退回刚才过来的位置。小家伙双手攥拳、伸向前方,然后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往父亲方向走。 没多远的距离,但他走出了二里地的感觉。还剩下几步的时候,徐永涵以为他会扑过来,索性蹲下来等着接。没想到人家并没有,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向他的怀抱,然后得意的挑眉—— “嘀,棒噗——棒?” 徐永涵单手抱起儿子,笑呵呵说: “棒,通哥儿最棒。” 边说边亲吻他的脸颊,一下不够又亲了好几下。 小家伙被胡茬扎的边叫边躲,徐永涵稳稳抱住他,不停逗他。也就这一刻,他心里还能舒坦点,等那边查出来人以后,只怕就不能犹如现在轻松。 婆子老早就退到一旁,规矩等候,父子俩一个逗一个叫,格外温馨。 …… 厨房内,丁琬用铲子小心翼翼的把饼子铲下来,满满一盆,每个大小都一样。 鱼出锅后,放油,把牛肉炒了。 准备了不少菜,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让佩文去把军营平日跟徐永涵交往频繁的将士请进府一起吃。 机会难得、菜也不错,正好他们聚一聚,联络一下感情。 牛肉出锅后,其他菜就不管了。 “不用给主院送多少,够吃就行。鱼还有很多一条,炖了和府上下都改善伙食。” “是,夫人。”厨娘们屈膝行礼,恭敬送她离开。 离开厨房,丁琬冲翠云吩咐了一句“备水”,便急匆匆去耳房。 浑身上下都是油烟味,她快闻不下去了。 说起来人就是由奢入俭难。 想当初在土庄子时,一天三顿饭,还要洗衣、收拾屋子、下地、收地…… 每天忙的跟陀螺一样,汗味、油烟味交织在一起,到了晚上别提多“鲜亮”,可那时鼻子一点不好使,压根闻不出来。如今不行了,一点味道就浑身不舒服,矫情的要命。 泡进水里,丁琬仰头看着翠云,喃喃开口: “你说人是不是有病!现在这个条件,我竟然还能矫情的做完饭沐浴,更衣,唉!” 翠云轻轻捏着她的肩头,“夫人说的哪里话,这怎么就矫情了呢?这是人之常情,奴婢每天晚上也要沐浴,不然也是睡不着觉的。” “冬天呢?辽东的冬天什么样咱俩最清楚,北境肯定比辽东还要冷。你说冬日咱俩每天洗一次,会不会太奢侈?” 翠云摇头,“夫人您别胡思乱想,沐浴净身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您别觉得给奴婢们添麻烦。您每天在酒坊忙前忙后,回来泡个澡,解解乏,正常的。” 丁琬没再说话,把自己重新洗了一遍,然后穿上干净的衣服回房准备吃饭。 饭菜已经摆上桌,徐致通馋的口水直流,徐致遥拿着书给他念,不时提醒他要专心听。 见丁琬回来,忙放下书起身,恭敬行礼说: “母亲。” 丁琬走到炕边,把人拉起,小家伙甜甜的唤了声“娘”。徐致通见哥哥撒娇,他也不甘示弱的凑上前,蹭着母亲的衣襟。把两个孩子满满抱在怀里,内心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享受了片刻,轻拍俩孩子的后背,说: “来,咱们吃饭。今天的鱼是娘亲自做的,你们俩都多吃。” “吃——吃——” 徐致通不算大舌头,但能说的清晰、清楚的字,除了“吃”就是“喝”。 “娘”被他说成“凉”,爹被他说成“嘀”。又嘀又凉,也不知他晚上睡觉,会不会尿炕。 厨娘很会盛菜,屋里这碗鱼,就是鱼肚子那一块,鱼头、鱼尾都不在。仔细挑刺放在俩孩子碗里,瞅着他们大快朵颐的样子,丁琬嘴角上扬…… 第1344章 老跟我过不去? “好吃吗?” “唔……嗯。”徐致遥不住点头。 徐致通已经顾不上回应,小手油乎乎的往嘴里送。翠云笑着用帕子给他擦,然后把泡了鱼汤的馒头送进他嘴里。 正吃着呢,徐永涵突然进屋了。 “你……咋散的这么早?”丁琬有些吃惊。 讲道理喝酒、聊天,吃两个时辰都是正常的,这不过也一个时辰就回来,闹别扭了? 疑惑的看着丈夫,后者摇摇头,道: “没吵架,都是大老爷们,咋可能。” 夫妻多年,心有灵犀。徐永涵挨着她坐下,笑着又说: “你做的鱼不错,饼子也贴的好,大家吃的很饱。” “可是……”这不是不喝酒的理由啊! 她印象里的军营,几个人凑在一起,谈天说地,喝酒扯皮,怎么他们就不一样呢? “你跟他们……闹矛盾了?” “真没有。”徐永涵笑着摇头,轻捏她的脸颊道,“你别胡思乱想,我跟他们是同僚,怎么可能会吵架。不喝那么晚是因为我们都要出早操,不能晚睡。” 这是大周八大军区常年的规矩。 每天寅时二刻出操,负重、跑步、操练。卯时三刻回来吃早饭,然后又是一天的训练。 宿醉很难受,而且又要早起,所以没谁敢那么做。 两个孩子吃饱,翠云带他们出去洗手,丁琬不放心的又问: “那卫廖舅舅呢?你把他送回屋子的?” “没有,常喜带他回去的。”徐永涵回答,握着她的手,故作不在意的道,“一会儿银鹰过来说事情,你也一起听下吧。” “啥事儿?”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徐永涵没有直面回答。 丁琬见他这样,心知事情不小,“嗯”了一声不再追问。 把桌面收拾一下,拿出茶叶,等他们过来以后泡茶。预计要聊到深夜,具体什么时候,就要看聊得事情是啥性质。好在那几条臭虫都在西北伏诛,她最近也没再梦到丁珏被李袁杰从城楼上推下的情形,想来是可以彻底放心了。 银鹰夫妇暂时不会走,画眉在跟军医调配几种药面,据说以后发热等病灶不用喝汤药,而是把药面冲水,服下即可。一旦调配成功,对将士、对百姓、对大周,都意义非常。 因此,原本说好了让她负责组建辽东府丽人堂的担子,就落到了银鹰头上。夫妻俩聚少离多,这次京城也算开明,直接让他们俩在这边住下,一个调配药面,一个负责开店。计划在走之前,把丽人堂开边辽东富庶县城,然后丁琬再接手。 一盏茶后,银鹰跟画眉并肩进来,夫妻俩穿着同色衣服,看着般配。 “来了,吃饭没?” “吃过了。”画眉颔首,“你做的鱼不错,温嫂又给炒了两个菜,我俩吃的很饱。” 原本是让他们夫妻俩来将军府住,可画眉没同意,要了一个三间小瓦房的独门独院,夫妻俩自立门户。温嫂是温把总的妻子,就住在他们家隔壁。白天夫妻俩不在家,便雇温嫂过去扫院子,晚上帮忙烧火、做顿晚饭。 价格给的非常豪横,一个月一两银子。在北境这个地方,寻常做工一个月三百文钱就算多的,一两银子就是天价。因此温嫂给他们家做活儿的时候,格外卖力,生怕不用他,再把这份高收入的工丢了。 知道他们夫妻过得舒服,丁琬也很是为她高兴。 “永涵说过了中秋就烧地龙,到时我让孔伯过去帮你们院子填料,你不用操心。” “好啊,这个我不跟你客气。”画眉点头答应,没有假咕。 这边的确很冷,尤其是后半夜,他们家虽然睡前烧火,可每次过了子时,她都会脚凉。幸亏有银鹰这个天然大火炉,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过。 闲聊片刻,银鹰接收到徐永涵眼神后,道: “是这样的,今天我出去时碰到了故人,你猜猜是谁。” 冷不防发问丁琬,她不禁蹙眉,一脸迷茫。 故人? 他们共同认识的不多,而他这么问,丁琬不禁心跳加速。 “那个……西北的事情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简单一句话,足以证明她猜到了。 银鹰没在卖关子,叹口气,道: “我办事儿回来去茶摊买烤饼,碰到了朗逸鸿。” “谁?!” “朗逸鸿!” 丁琬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缓缓开口: “确定没看错吗?不是说他们去了西北,伏诛了吗?” 银鹰摊手,一脸无奈的说: “我也希望是自己看错。他来者不善,你最近都不要出去。在驻北军军营,他们插翅也飞不进来。我会去找丁珏,跟他那边部署,争取落雪前把他们都抓了。” 朗逸鸿跟丁琬有仇,十成十是冲她报复。她不出去,冲的人就是丁珏,那样一来,他们收网就事半功倍。 丁琬一听要冲丁珏寻仇,眉头拧进,咬牙切齿。朗逸鸿就是条疯狗,她没跟他怎么样,可他偏偏揪着她不放。朗名炀如今不仅是酒承司的第一酿酒师,更是朗家的家主。可这些,跟她丁琬,真是没有半文钱关系。 “真他娘属拉蛤蟆的,不咬人膈应人!” 丁琬不由自主的爆粗口,让其他三个全都怔住。 当然,也很明白她此刻的心里。毕竟跟她没关系,可偏偏对方就冲她,换谁都不能乐意。 “你也别担心,此事我们一定……” 丁琬“猛”地抬头,让银鹰说一半的话,哽咽咽喉。 “朗逸鸿没死,那李袁杰会不会也没死?那个人……” “那个死了,鹰首看到尸体了。”银鹰笃定确认。 丁琬咬牙,双手慢慢攥拳,想着前世被李袁杰推下城楼的丁珏,如今的弟弟,可不会像前世那般被欺负、被践踏。 “好,从今日起,我跟孩子们不出家眷营,但你要保证能护住丁珏的妻儿。我弟弟那边我不担心,他功夫是小姑父、竹叶教的,一般人近不得身,但也要派俩人暗中保护。这次抓到他们,我要去见上一见,我得问问那个瘪犊子,干嘛老跟我过不去!” 第1345章 炫耀 徐永涵见妻子动怒,心疼的把人搂在怀里,说: “你给小舅子写信时提一句,让他把弟妹跟孩子送过来。家眷营最安全,他们娘俩在这边,小舅子没有后顾之忧,做事不用畏首畏尾,事半功倍。” 丁琬听到这话,茅塞顿开,赶紧去桌前写信。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期待他们娘俩的到来,还有就是提醒丁珏小心。 写好信,交给银鹰,郑重道一句: “拜托了。” “说哪里的话,应该做的。”银鹰把信收好,将妻子推过去又道,“帮我照顾一下,她在这边还要继续忙。” “搬过来住?” “不了。”画眉婉拒丁琬,“温嫂干活尽心竭力,我在那边住习惯了。” 丁琬没再坚持,吩咐佩文把启樘园收拾出来,送他们夫妻离开。 夜晚,夫妻俩躺进被窝里,丁琬喃喃开口: “你说他们俩为啥一直揪着我不放?我是跑他们家祖坟了,还是夺他们妻子了?” 徐永涵轻笑着摇头,把媳妇整个人都抱在怀里,说: “你啥都没做,他们就是吃得太饱了。” “撑着就找我麻烦?大周那么多人,凭啥就找我。”丁琬不依。 她到现在都没搞清楚为什么李袁杰、朗逸鸿都揪着她不妨。要说寻仇,该她找李袁杰,毕竟前世她是被他害死的。朗逸鸿呢?难道就因为他求爱她没应?简直没有道理! “你别多想了,赶紧睡。明天卫大哥回去,你不答应人家起早包饺子?” 依着他,是不希望媳妇干活的。他当初进军营的目的,可不是让媳妇干这干那。可如今再看,貌似他也拦不住媳妇。而且平心而论,媳妇做的跟婆子做的,他想吃媳妇的饭。 一夜无话,转天丁琬起来,徐永涵还在身边。这让她很是吃惊,毕竟徐将军雷打不动,天天跟军营一起晨练。下意识伸手摸他额头,不想竟被他握住了。放在嘴边亲了一口,暗哑着嗓子问: “干嘛?心情很好?” 丁琬赶紧抽回手,不敢任他乱来。 “你今儿咋没去晨练?” “上午有事不去军营,在家懒会儿。” “啥事儿?晚上回来吗?”丁琬追问。 他干什么事她不关心,关心的是晚上回不回来。如今他们在明、那帮人孙子在暗,不能不防。 徐永涵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翻身把人压住,道: “怎么,媳妇想我了?” 丁琬双手抵在他的胸膛,警告着说: “别闹,我还得起来干活呢。” 越说他越不老实,丁琬左躲右闪,本来徐将军是跟她开玩笑的,可在她左右蠕动的身形刺激下,终于点燃了火。 丁琬满脑子都惦记着要包饺子,根本不专心。徐永涵也上来了轴劲,拼命折腾。晨起的男人本就兴致高涨,再加上他们起来的还挺早,真是天时地利。 等徐永涵餍足起身,丁琬早就睡过去了。 穿好衣服出来,佩文低头、红着脸站在门口,屈膝行礼。 “去小厨房包饺子。吩咐下去,不得惊扰夫人休息。” “是。”佩文行礼应声,转身离开。 徐永涵神清气爽的去前院,刚好看到徐致遥在扎马步。不过他没去,瞅着香都要燃好了,如果他这会儿出现,孩子行礼,马步还要重扎。 一直等到香着完才走过去,徐致遥正活动双腿,忙站直行礼—— “父亲。” 徐永涵点点头,看着脸不红气不喘的儿子,道: “一炷香如果没有累意,可以在多加一炷。” “知道了,爹。”徐致遥咧嘴轻笑,一改刚才的端重,凑到跟前拉着他的手说,“爹,陪我过几招呗,就几招。” 徐永涵听了“猛”地出拳,小家伙反应及时,但躲得不如他快。好在这是亲爹,一直都收着力,不然非得挨打不可。 “还过招吗?” “算了,我再练练。”徐致遥不再找虐,见翠云抱着弟弟,撒开徐永涵,一路小跑过去。 每天这个时候徐致通都醒,然后过来找他。 徐永涵眼瞧着徐致遥稳稳抱住小儿子,嘴角上扬,缓缓点头。 还不错,练武之后身体强壮,臂力也大。 “不想要个女儿?” 卫廖声音传来,徐永涵没有转头的回答: “想,不过这事儿随缘。” “女儿要比儿子贴心很多,像我这几日外走不着家,等回去后,我女儿会看我好几天。”说起女儿,卫廖难掩心中思念。 徐永涵见他的表情,面色平淡的说: “今儿早上的饺子不是她包的,昨天太累没起来,我让家里的婆子包。吃完我送你一程,正好顺路办点事。” 卫廖看着他的背影,很狠撇嘴,好笑的摇头。 这是在报复他炫耀女儿?幼不幼稚,年少轻狂的情感,难道还在介意?如今他彻底回归家庭,妻贤子孝,十分享受当下的生活。至于丁琬,他希望她过得好,仅此而已。 早饭只有他们俩跟徐致遥,吃过之后,徐永涵亲自送儿子去学堂,然后又送卫廖。 到了茶摊,徐永涵翻身下马,拱手一记,说: “辛苦卫大哥了。” 卫廖还礼,策马前行。 茶摊老板来到徐永涵跟前,笑呵呵问: “军爷来点茶?” 徐永涵“嗯”了一声,“再来一个烤饼。” “好嘞。”老板边说边去做,一阵风吹来,凉意飕飕。 等烤饼上来,徐永涵随意开口道: “你在这边摆摊多久?” 老板掰着手指算了算,回答: “有五年了,虎威将军把这边收回来差不多半年我支的摊。” 老板是道道地地北境人,上数三代都能查到,没有任何问题。 见徐永涵不吱声,老板眨巴眨巴眼睛,试探的问: “军爷,可是……可是不让支摊了?” “没有没有,别乱想。” 老板抿唇,没有放松的说: “昨天有几个人来咱这边了,我瞅着不对劲。本来打算这两天如果他们还来,我就去军营说一下,没想到军爷您来了。” 徐永涵听他这么讲,缓缓点头道: “你有此觉悟,我倍感佩服。平日你什么时候歇摊?” “我不歇摊。”老板回答,“天冷时我支棚子,巳时出摊、未时末收摊。” 第1346章 配合做事 见徐永涵一脸吃惊,老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 “家里地少,而且媳妇还要吃药。这摊虽然不如镇上生意忙,但一天也能赚个仨瓜俩枣,够我们两口子吃饭。军爷,您要是有需要我就歇摊,没事儿,我配合咱军营。” 话讲的深明大义,不过也把自己的难处摆在明面,不好让人开口让他歇摊。 徐永涵转悠着茶杯,瞅着有点被风的地方,说: “既然不能歇摊,那咱们谈谈合伙吧。” “啊?”老板有些惊愕,又可以说有点想逃。 军营的人跟他合伙,这不就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屎)吗? 民不与官斗,更不能与官参与,到头来受苦、受委屈的都是老百姓,咋可能算计的了人家当官的? 见徐永涵也不说话,老板搅着手指,闷闷开口道: “军爷,不是小人不识抬举,这小本生意没法合伙啊。赶上商队送东西能赚点,他们不来,就偶尔军营几位爷儿买俩,也就这样。我老父老母都去世,家里就我跟媳妇两个,这小摊勉强能混个日子。” 没胆子强硬拒绝,只能卖惨。徐永涵理解的摆摆手,说: “你放心,跟你合伙不是为了分钱,而是我要安排个人在这边,你不也说有几个外地人看着不对劲吗?” “……啊,是,是是是。”老板忙不迭应声,终于咧嘴憨笑。 只要不分钱,咋合伙都行,他没意见,一点都没意见。 常喜在旁看着,嘴角狠抽,接到徐永涵的眼神后,拉着老板去到一旁说小话。 合伙不过说说而已,实则就是派一个孩子过来做眼线,时刻观察朗逸鸿那帮人的动向。他们是冲丁琬来了,虽然不敢正面跟军营硬钢,但也不妨碍他们搞些小动作,搅的这边不得安宁。 北风阵阵,吹得常喜情不自禁打个哆嗦。老板见了,拉着他去到炉子旁,说: “这位爷儿,照现在的气候,月末就要落雪。落雪以后我不是天天出摊,安排的那个孩子……” 话没说完,常喜摆摆手,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只按照平日你的习惯出摊、歇摊即可。至于这个孩子,吃住都在你家,他的口粮、花销,我会定时给你送。你家平日吃什么?” “高粱米、黑豆面。”老板坦言回答,见他面色怀疑,苦笑的又说,“我虽然做个小本买卖,可我媳妇看病抓药,花费不少。有些钱就给她看病,我也……也没法子。” 徐永涵一旁听了,蹙眉问: “你媳妇啥病?” 老板面露难色,长叹口气,道: “我老母那年没时,她怀着身子操持,然后就……就一直赖赖巴巴。刚开始几年家里很难,后来有幸自己琢磨个烤饼,再加上这边被收回来,我就在这里支个摊。没人收租也不用交税银,维持个生计,顺道给她治病。” 徐永涵缓缓颔首,吩咐人去军医营把画眉请来。既然这老板配合他们,治病、救穷,对现在的徐家来说不算什么。只要控制尺度、不把他的心养大了,就可以。 常喜心里估算了下粮食,说: “这样,一个月给你们二十斤面,这是给你们夫妻俩的辛苦钱。至于那孩子的粮食,每月三十斤高粱、十五斤豆面,菜钱就按一百个铜板来算吧。” “哎呀妈,用不了,用不了。咱成年人一天也就吃一斤粮食,半大小子三十斤高粱吃不完,那十五斤豆面不用给,您还给我们二十斤辛苦钱,从这里出就行。”老板忙出声拒绝。 太多了,多的让他心里发慌,不敢拿。 “那二十斤不是豆面,是白面,给你们夫妻的。至于粮食多了就剩给你们,少了你们就自己补。你只要别露马脚,好好办了,等这是了了以后,来年开春军营会在这边动土,盖一个小型饭馆借你用三年。” “那三年以后呢?”老板追问。 “三年以后租给你,一年租金二两银子,永远都是这个价。”常喜坦然告知,“这样雨雪风霜你都能出摊,不用耽误生意,商队来这也能好好歇歇,躲躲雨啥的。” 老话说得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老板做烤饼生意五年,不是没想过弄个店面好好做。可一来没有钱,二来他不敢去镇上,到底没有靠山,强龙压不住地头蛇。 租用军营的铺子,一年二两银子,他自然是愿意的。别小瞧了他这个摊儿,说是混个日子,实则一年到头能赚八九两银子,这还是雨天、雪天不出摊的情况下。但能赚就能花,媳妇一个大药瓶子摆在那,他有时为了钱,急的梦里都做烤饼。 老板思前想后,挣扎一番,咬牙说: “好,我一定配合军爷,好好照顾他。不过这孩子怎么去我们村儿,咱们好好商量一下。北境这边跟其他地方不同,尤其是我们村,来条生狗都得撵出去,村民们害怕有啥事儿。” 靠近边境生活,大家伙儿都要比其他地方谨慎一些。 这个问题徐永涵老早就想到了,所以解决起来,特别的容易。 常喜拍拍他的肩头,示意他不要太过紧张。 “放心放心,这个问题我们将军已经帮你想好。你母亲娘家有个苍城亲戚,那边前年遭灾,死的死、散的散,这孩子可以冒充那亲戚家的来投奔你,到时你别露馅就行。” 老板呆愣的“啊”一声,喉结微动。 “都……二十来年不走动了,他来投奔……这……” “一切都有人安排,会让你‘被迫、不得不’收留他。” 见常喜胸有成竹,老板不敢再说,点点头,答应了。 一个时辰后,画眉到了,老板一听是军医营的人,医术高超,面露难色的小声问常喜—— “贵不贵?我……我手里就二两银子,够不?” 军医啊,靠谱吗?治疗个刀伤、剑伤啥的没问题,给媳妇儿看病…… 常喜不知他的想法,只觉他怕银子不够。 “放心,你这么配合做事,将军自然不会亏待你。画眉姑娘医术了得,你媳妇会药到病除。” 第1347章 神秘女人 想让茶摊的老板带画眉回家,可这老板认钱,说啥都得等收摊再说。 画眉哪有那个时间,要了他们家地址,孤身一人前去。 进村时很小心,没有惊动一个村民,当看到眼前破败的院子,实在难以跟茶摊生意的老板挂钩。 翻墙入院,几只母鸡“咯咯咯……”的叫着,突然来了生人,它们也会提醒主任。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咳嗽声让画眉秀眉微蹙,“猛”地推开门,反手扣住明晃晃的菜刀。 “咣当——”菜刀应声落地。 “咳咳……咳咳咳咳咳……” 画眉趁机扣住她的脉搏,反手在她身上点了几处。当看到她的长相,清冷说道: “你是北芪人。” 女人还在咳嗽,根本回答不了她的问题。 画眉倒也不再浪费时间,从腰间掏出一个瓷瓶,喂给她一粒丸药,随后把人扶着进屋。 屋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两个炕柜,一张炕桌,简单的不能再简单。茶摊生意她知道,偶尔她也去买烤饼,讲道理不该过得这般贫苦,但只能说茶摊老板是个好人,没有弃她不顾。 女人趴在炕上,感受着丹田处的温热,身体舒服很多。 “这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缓解好了就坦言你的来历。如果你说的属实,我会治好你,帮你隐瞒身份。如果你耍诈,我会当着茶摊老板的面,揭穿你。” 话落,女人狠狠瞪着画眉,显然这个威胁很有力量,她忌惮。 画眉也不着急,依靠着箱柜,笑吟吟又道: “你可以一直沉默,知道你男人回来。他为了赚钱给你看病,可是一点时间都不敢浪费。别这么看我,我是军医,他对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当然,我真实身份他不知道,我应该跟你一样,都是暗卫。” 女人瞳孔放大,呼吸急促,片刻后缓缓开口: “我躲来大周十五年,没有人识破,我知你是误打误撞,只要你不扰乱我们夫妻的生活,你问什么我都答应。” 画眉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女人自知躲不过去,闭着眼睛回忆自己最不堪的过往。她是北芪玫瑰暗卫,从小养在大周境内,靠肉体套取对北芪有用的情报。就在她第二次独自行动任务时,无意间得知自己是被放弃的棋,所以一怒之下逃走,完全没有考虑自己体内的毒药。 “……我第三次毒发时,就倒在村口。再次醒来,被这户人家救了,他们给我喂了曲麻菜跟蛰藓菜,没想到这两样东西竟然能控制我体内的毒。这家即穷又苦,可他对我很尊重,我想着以后也没有地方可走,索性就留在他们家。任凭那些人怎么找,也不可能猜到我回了北芪。” “我跟欢哥过了几年安稳日子,体内的毒没再发作,我以为我好了,可谁曾想怀孕以后就扛不住了。在加上阿妈骤然离世,我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后来虎威将军收复这里,我把南城烤饼做法交给他,他摆摊赚钱,日子就这么过着。” “那你原来的那些铜板呢?” “我不知道。”女人摇头,随后怕她不信,忙又解释,“我没骗你,我真的不知道。我逃跑以后她们肯定会察觉,然后就会换地方,不会在原来的位置等着被抓。” 画眉相信她说的话,毕竟以鹰魂的做法,如果有人背叛组织,整个迁移也有可能。把腰间的瓷瓶扔给她—— “难受了就吃一粒,虽然没什么太大的疗效,但能让你好过一些。你的病难治,但不是不能治,需要配合扎针、泡浴、吃药、热蒸。除了吃药、泡浴还算舒服,其他两个都不容易。” “那治好以后……我能生孩子吗?” “如果你当年小产没有伤到根基,应该可以。” “那我配合。”女人坚定给出决断。她想再陪丈夫几年,越久越好。 画眉见她心意已决,起身又说: “既如此,我回去准备一下,你等我消息吧。” “哎——” “怎么?” 女人近抿唇角,思索片刻后道: “那珠公主活到8岁就落湖毙命,和亲的这个不是真的那珠公主。” “你怎么知道?”画眉不动声色,但内心却翻江倒海。 如果京城的那珠有问题,那她想做些什么,谁也不会防备。 该死,这么大的隐患,鹰魂居然没查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女人慢慢坐起身,坚定的看着她,说: “我在训练营的时候,曾亲耳听到红说她把那珠公主推下湖,只因那珠挡了那岚的路。” 那岚?没听过这个人啊! “我怀疑京城的那珠就是那岚,那岚的锁骨处有一个蝴蝶型红印,出生就带,所以王特别宠爱她。” 画眉不咸不淡的扔一句“知道了”,然后平静离开。女人没想到她给了这么一个惊天消息,那人竟然无动于衷。 难道……她的努力都要白费吗? 画眉犹如来时一样,不惊动村里一个人,离开了。回去时展开轻功,仅用一盏茶的功夫就回到了茶摊。 徐永涵还在这边,见她回来,出声问道: “如何?” “可以治,但需要准备一些东西,你得下命令我才能用。” 徐永涵闻言蹙眉,随后平静的站起身,说: “好吧,那现在回去我下令。” 茶摊老板一听“可以治”,忙不迭走到画眉跟前,双手抱拳,恭敬行礼—— “谢谢这位夫人,谢谢!内子痊愈那日,小人一定,一定携内子好好报答您。” “报答称不上,你好好配合军营的人即可。”画眉说完,翻身上马,一气呵成。 徐永涵随后上马,常喜留下善后,等他们走了,拿出一锭银子给老板,说: “这钱是将军吩咐借给你的。有些药材军营没有,到时候画眉姑娘让你买啥你就买啥,等把你媳妇的病治好了,你再还钱。” “好,好,小人谢谢将军,谢谢常爷。” 老板恭敬送走常喜,把五两银子小心揣好。 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机遇,相信他跟媳妇的未来,会越来越好…… 第1348章 一年不如一年 徐永涵跟画眉并肩骑马,听她介绍完茶摊老板的妻子后,表示难以置信。 在北芪有意派公主和亲的那一刻,驻北芪的鹰卫就开始查公主底细。可以说从她出生到及笄,事无巨细,全部知晓。 如今被告知真的那珠很多年就没了,这个有可能是那岚,可北芪的那岚尚在人间,怎么可能会被偷梁换柱。 “你想不通?其实我也想不通。”画眉见他久久不说话,主动打破僵局,“凡事都防备个‘万一’。那女人如今只追求安稳,其他什么都不要,我觉得她的话可信。” “那照你这么说,京城那珠就有问题。可她很在乎萧逸帆,为这儿还吃我媳妇的醋,你也知道。” “是,这个我清楚,但这不妨碍鹰巢派人去盯萧府吧。没事儿自然是好,如果有事儿,不至于咱们措手不及。”画眉仍旧坚持。 徐永涵长叹口气,无奈的摇摇头,道: “你或许还不知道,银鹰一路北上,沿途惩治盛聚楼里不少反巢的。如今鹰巢剩的待命之人不多,估计……很难分两个出去盯萧府。” 画眉秀眉微蹙,沉思片刻后,说: “那也得把消息传回京城,由宫里定夺。如果她真存着二心,萧逸帆如今官居正二品,主子经常找他机密要事……” “驾——驾——” 话没等说完,徐永涵策马前行,一颗都不敢耽误。画眉随后跟上,到驻北军驻扎营地,一个去帅帐,一个去军医营。看似平静,实则暗涌已经开始,至于什么时候打破,就要看事情的发展。 …… 丁珏当天就收到了姐姐、姐夫的家书。对于让他们娘俩去驻北军家眷营的事儿,他完全没有意见。希园跟驻北的家眷营比,那自然后者更安全。再加上有亲姐姐的照顾,他无后顾之忧,可以放手去做。 模仿姐姐的笔迹,邀请他们三口人去北境过中秋,看看新搬得宅子,忽略真实原因。确定完全没有问题后,烧毁原来的信,然后拿起回后宅。 沿途师爷上前,抱拳拱手,说: “大人,中秋……” “中秋我休沐三日,回来以后全县巡查,到时衙门这边还跟以前一样,明白吗?” “是,小的明白,那中秋的……” “对了,中秋给大伙儿的节礼,我夫人已经准备,下午有人会给你们发,让大家非必要别出去,等着拿礼。” “是,是,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师爷不住点头,再也不说话了。 他们这些人现在是老婆子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以前年节衙门给的东西不多,但能默许他们去商铺转转,收点东西。自打丁珏来了以后,三令五申不可打扰商户,哪怕商户主动送的东西,丁珏都收起来不发,但他也的确自己独用。 总之下面的人敢怒不敢言,更何况人家又是驸马爷,他们就更不能多说什么。 师爷回到县衙,衙差们“呼啦——”一下,把他团团围在中间。 “咋样啊,那些东西能动不?” “不会又像以前似的,都收库房吧。这次可是月饼啊。” “就是说啊,老封斋的月饼,我老想吃了。” “……”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们是猪啊。”师爷被烦得不行,挥挥手,又说,“下午都被往外跑,大人说发东西。商户送的按老样子,记好、入库。” 大家一听又跟端午一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散了。 其实丁珏给他们发的年节礼不少,但人就是这样,发了这份想要那份儿。毕竟商户送来的孝敬,按照以前的规矩,就是他们几个分了。但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东西入库,他们一点都拿不着。 丁珏回了家,把信拿给昭希看,自己则逗弄着儿子。 看着他灿烂的笑脸儿,真是什么忧愁都烟消云散。 “夫君要去吗?衙门这边走的开吗?”昭希关心的问。 大姑姐搬进新家是喜事,按规矩他们得给燎锅底。 “我还三天休沐存着,可以去那边过节。这事儿看你,你想不想去。你要是不想去,咱们就在这边过中秋。”丁珏以退为进,把选择权交给妻子。 昭希自然不能说不去,把着他的胳膊,轻轻道: “如果夫君可以,那自然是要去的。长兄如父,长姐自然如母。难得姐姐离咱们这样近,去那边过节热闹一下,我觉得挺好。” “那行,既然你同意,就让人收拾东西吧。多收一些,你跟孩子留下多住些日子。” “啊?为什么?” “这有啥为什么的,你们娘俩在那边我放心。”丁珏随口回答,把儿子交给婆子又说,“我回来以后要出去巡视,如果没有姐姐这封信,我也打算过完中秋送你们过去,每次巡视都要一个来月,以前没有儿子,你自己在家我能放心,如今添了一个,我总得帮你们安顿好。” 任谁也看不出他此刻正在忽悠人。跟竹叶经常历练,早已练就了说谎不心虚的本事。 昭希虽然不想在北境呆那么久,可他说的是情理之中。巡视每年都要有,而且他特别负责,事事亲力亲为,而且这都算进每年考评,不能马虎。 “那行吧,我跟石头就去叨扰姐姐。嬷嬷,粮食多带一些,不能让姐姐贴补我们。” “是。”婆子屈膝行礼,躬身退下。 丁珏笑着摆手,放松的躺在炕上,说: “你就是带十个孩子去姐家,姐也能养得起,带什么粮食,多余。” “哪有十个孩子,别浑说。”昭希面色通红,抑制不住的害羞。 自从生产完,他们夫妻前两日才开始同房,她是怕了他,想想都害怕。 “啊——” 被“猛”地一拽,昭希直接跌进他的怀里,娇嗔着咬唇说: “别闹,一会儿嬷嬷还得回来复命呢。” 丁珏单手垫在脑后,另一只手游移在她的腰处。 “你觉得为夫在屋里她能进来?昨天不是跟爷儿叫嚣吗?这会儿我有空,咱俩好好算算账。” 昭希惊呼“不要”,奈何人家早有准备,她除了象征性的推拒两下,没有旁的用处…… 第1349章 打算怎么过? 今年驻北军营的中秋,要比端午节那天更热闹。 新搬的营地,新盖的伙房,新置办的家伙事。 灶台一共六个,大烤炉有两个,还有几个小灶。 小灶是专门给伤员熬煮汤药、做饭的,这个也是兵部下来的新指令,必须善待伤员。 朝堂因为这个事情,文官、武官已经掰头了很多次。最后皇上拿主意的时候,他永远就是一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至此,朝堂上再也没有文官提反对意见,因为他们心里明镜儿,提高武官地位,改善军营条件,是必行之事。 所以今年大周的各地军营,中秋给的东西特别丰富,御寒的衣物也早早派发下来。北境因为有丁琬他们的缘故,将士们冬日里可以过了暖冬。 就算气候再冷,他们不用担心御寒的衣物不够穿,挨冷受冻。 丁琬带人在伙房熬煮豆沙、枣泥,今年计划烤多一些月饼,军营没人发放一斤下去。平日谁要是训练累了,夜半饿了,也能吃口、垫吧垫吧。 正忙着,常喜从外匆匆赶来,抱拳拱手,说: “夫人,小舅爷带家眷刚刚到了,正在家里安顿。” 丁琬闻言颔首,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佩文,快步离开。 将军府内,管家正竭尽全力的安顿丁珏一家。即便昭希表示不用这般客气,但他还是不敢放松。院子是老早就收拾好的,炕早晚各烧一次,这会儿停火不久,孩子躺在上面睡觉刚好。 院子不大,屋子也不大,可以负责任的说都没有县衙后宅大。 昭希打量一番,喃喃地道: “长姐、姐夫的主院也是这般吗?按我大周的规矩,将军府不该如此寒酸。” 管家闻言拱手,“舅奶奶有所不知,我们将军特意吩咐宅院盖小一些,腾出来的地儿好种粮食。” “北境这边还缺粮?”昭希惊讶追问。 自从皇兄登基以后,武官的地位明显提高,军营的待遇也随之改善,讲道理不该如此。 丁珏安顿好儿子,淡淡答道: “姐夫跟我一样都出身土庄子,老农讲究以粮为本。这边山多地少,能少占一些是一些,更何况多种了粮食,也能缓解户部那边的压力,两全其美。” 昭希“嗯”了一声,侧身坐在炕上。自从她嫁给丁珏,锦衣玉食虽然也有,但跟以前在宫里,还是查了一层。不过她不后悔,毕竟现在过得像个普通人,有人味儿。 很快外面传来“夫人好”、“夫人回来了”……夫妻俩全都起身,等在屋里。 “哎哟,可算来了,还以为你们得明儿中秋当天过来呢。” 丁琬边说边伸手,拉住昭希的柔夷,又道: “累坏了吧,好好歇着,等后天我带你在这边转转,重新盖得地方,都可好了。” 昭希也没有客气,点点头,说: “既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叨扰长姐数日,夫君要出去巡视,等他回来接我们。” “啥叨扰不叨扰,咱是一家人,我求之不得。”丁琬满口应着。 见炕上还在熟睡的娃儿,走上前止不住的上扬嘴角。跟胞弟儿时一模一样,尤其是眉眼之间。 “嘴巴、鼻子像弟妹,其他倒是很像二珏。比刚生下来看着白多了,真是个俊俏郎。” 小娃娃只要白,就没有难看的,再加上他们本身伺候的就干净,更是显得好看。 丁珏听她这般夸奖,没有谦虚的“嗯”了一声—— “爹长得好,他自然也不会丑。” 丁琬好笑的清了下嗓子,冲着昭希问: “想吃什么,姐下厨给你做。” “什么都可以,不挑。”昭希很好说话。 吃什么根本不重要,未来一段时间都要在这边,她要习惯人家的生活方式。 送走了丁琬,她开始打量屋子。虽然不大,但什么都用,已经俱全。婆子把孩子的衣服、褯子,单独放在一个柜子,方便拿取。昭希把自己用的擦脸的东西,放在梳妆台上。瞅着铜镜里的自己,上扬嘴角,心情恬淡。 东西该怎么收拾有婆子,她只需要安静坐着、别去捣乱即可。里屋收拾好,昭希挨着孩子躺下,丁珏躺在她的身后,三口人补眠。 等他们醒来去吃饭,刚出屋就被一阵冷风吹回来了。 婆子赶紧把斗篷给她穿上,一边系带一边说: “夫人可要多穿,这边比家那里要冷的多,奴婢都把薄棉衣穿上了。” 昭希“嗯”了一声,吩咐奶娘带着小少爷就在暖阁,不要出去。 等婆子给她系好衣带,被丁珏牵着走。 一路走来,真是冷的不行,昭希赶紧搂住丈夫的胳膊,道: “真的好冷,感觉比上次我来时还要冷。” “你上次穿的比今天多,回去把薄棉衣上的穿上,免得冻着。” 说话间来到饭厅,徐永涵一家四口已经等在了那里。徐致遥跟徐致通穿的红色小棉袄,犹如年画宝宝一般。 “冷了吧,赶紧坐下喝点羊肉汤。昭希吃牛羊肉的吧。” “我吃的姐。”昭希忙不迭接过来,舀了一勺。 撒了不少胡椒面的羊肉汤,虽然还有些膻味,但喝着很舒服。一碗羊汤下去,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样,竟真觉得没有那么冷了。 大家动筷,丁琬先给他们小两口夹菜。 “多吃些葱爆羊肉,这边气候冷,羊肉性热,吃着暖和。” “谢谢姐。” 丁珏在旁没吱声,但眼里全都是心疼。他们家条件不能说很好,但也不会很差。北境的冷不是常人可以想象,如今已经这般,等数九寒冬…… 大口塞着羊肉,生怕忍不住再次提及让他们娘仨去北苑县的话题。 饭菜很丰盛,大多以牛羊肉为主,吃过晚饭,婆子换上炒制的大麦茶,几个人围在一起,边喝边聊天。 大多说着他们仨儿时的事情,昭希插不上话,但听得很认真。难得有这么个机会了解丈夫的童年,她很珍惜。丁琬时不常就跟她互动,照顾她的情绪,昭希一点都不觉得被冷落。 “明天是中秋,你们打算怎么过?” 面对丁琬的问题,夫妻俩互看一眼,表示让她决定。 丁琬也没客气,直接坦言: “我们端午是去军营那边过的,中秋团圆节,也是这么打算。家眷营都过去,大家一起烤全羊、包饺子、吃月饼。” “可以,我们没有意见。” 第1350章 计划浴堂 翌日吃过早饭,徐永涵就去了军营。 离老远就看到伙房营排了不少人,有的已经领出揣好,有的直接就造一块。 “月饼好吃吗?” 吃东西的小兵闻声抬头,见是徐永涵忙不迭咀嚼。 “不着急,慢慢品,别糟蹋了好东西。今日过节,军营待命,不用拘礼。” 小兵憨笑点头,努力咽下后,说: “将军,这个豆沙馅儿没有皮子,是俺吃的最好吃的月饼。软软的,一点都不硬,俺就是离家太远,不然说啥都得给俺爹、娘带回去。” 徐永涵闻言理解,拍拍他的肩头道: “你有孝心,等咱这边的杂货铺开了,让大车队给你家捎上二斤。” “大车队能行嘛,再给俺吃了。”小兵闷闷地说着心中担忧。 徐永涵爽朗的仰头大笑,吸引过来不少小兵。有个把总跟他熟识,好信儿的问: “将军,啥事这么笑啊?跟我们大家伙说说呗。” 吃月饼的小兵闻言,面色骤变,惊慌的看着徐永涵,生怕他说出自己的糗事。 “啥都打听,以后叫你包打听。”徐永涵抻哆了一句,又道,“正好,有个事跟你们讲,朝廷体恤大家保家卫国、背井离乡的辛苦,特派一支商队,专门帮咱军营运送东西。你们要是想往家送银子、送物,都可以。朝廷的商队,损失会给大家赔钱,用着放心。” “哎哟,真的啊,那可好。” “真赔钱吗将军?” “要是真丢了,我们去哪儿找啊?”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徐永涵他们都问差不多了,才开口回答: “放心,真要丢了就来找我,我给大家做主。月饼都少吃些,中午吃饺子、晚上吃全羊,都把肚子留好了。” “好嘞~!”把总应声,把月饼收起来。 没过多久,商队帮军营运送货物的消息就传开了。也有担心的,可徐永涵作保,谁又能不放心他? 丁琬等昭希、丁珏收拾妥当后,带他们四处走走。 如今的现在的北境分为三个大板块。 第一个板块就是驻北防线,那边也有军营,大约三百来人,北芪也是如此。第二个板块是驻北军营,离驻北防线四十公里。第三个就是家眷营,这边目前只有学堂。杂货铺、成衣铺等还在准备,没有正式开业。 一条街不长,前后也就一百米,但听着丁琬的介绍,只有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感觉。 “姐,这边的商铺是你们自己开,还是在外面请人过来。” “外面请人太过繁琐,基本都是盛聚楼那边的人。”丁琬回答,“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跟你姐夫提。我自己也要开,打算弄个杂货铺,卖些油盐酱醋。” 女眷们过来就是照顾男人们,如果他们还在军营吃喝,那接他们过来的意义就不大了。可过日子离不开柴米油盐酱醋茶,所以这杂货铺势在必行。 丁琬也是观察了好久,才跟徐永涵提的。没想到她刚提,人家就同意了。原来这个想法,军营那边早就开始琢磨。 自从新帝登基,军营的军饷按月发放,每个人的手里都有些银钱。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想花钱都费劲,所以军营那边打算开几个铺子,方便将士们的同时,也能增加一些税收。 “你要是真有想法,可以开个浴堂。”丁琬继续建议。 军营现在条件是不错,但要达到每天晚上都能沐浴,还是不现实。张副将他们盘问手下的小兵们,呼声最高的就是浴堂。 昭希思索片刻,看向丈夫。 “你若想做我不拦着,反正这段日子你都在这边,可以试试。” 见丈夫没有意见,昭希高兴地“嗯”了一声,拉着丁琬说: “长姐,我以前的铺子都是有专人打理,这次我想自己来,但我不怎么会,你教我好不?” “这有啥不好的,咱是一家人,我肯定义不容辞。”丁琬满口应着。 说话间穿过这条街,三个人看到了驻北军营。围栏虽然都是木棍,但却让人不敢轻视。 察觉到她的紧张,丁琬体贴的挽着她的胳膊说: “别慌,第一次过来都是这样。我一开始也是如此,习惯就好了。” “能经常来军营?”昭希惊讶。 到底是军事重地,女眷怎可随意出入。 “不是经常来,只有过节的时候,我们这些女眷才会来这边。帮伙房营包饺子、包粽子、打月饼啥的。这些人都背井离乡,每逢佳节难免想家。” 听到这样的解释,昭希缓缓点头,感慨的说: “原来是这样。长姐跟那些夫人们辛苦了,这些将士也辛苦了。” 来到营区正门口,守门兵简单问下昭希,便让到一旁,笔直站着。 伙房营已经内来了好几个女眷,跟着伙头兵一起,剁肉的、攥菜的、和面的…… 昭希是第一次看到用大缸装肉馅儿。还有和面,那是盆吗?怎么那么大? “军营人多,还有不少流放犯,所以包饺子要多一些。”丁珏压低声音给媳妇解释。 丁琬带他们洗了手,给双方简单的做了介绍后,便让丁珏带昭希去插萝卜。 今天的饺子是萝卜牛肉馅儿,需要把萝卜先插成丝,然后再剁。也就这活比较轻松,其他的都很累。 昭希慢慢跟着丈夫做,不敢太快,怕割到手。此刻无比庆幸,她没有带嬷嬷跟婢女,不然她们俩肯定不让她做,还得弄得特别尴尬。基本丁珏插完三个萝卜她能插好一个,不过大家都不吱声,毕竟能来帮忙,就已经很不错了。 一炷香后,昭希感觉胳膊酸了,偷摸看了下其他人,没有一个休息,全都闷头干活。她甩甩胳膊,继续插萝卜丝。 丁珏看到他的小动作,开口说道: “长姐那边要给馅儿调味了,你去看看怎么做的,等我巡视回来,你也给我包顿饺子吃。” “好。”昭希应下,冲他俏皮眨眼。 夫妻这么久,他什么样她最了解,甜言蜜语几乎没有,但他却非常宠她。 走到丁琬身边,先跟着认识什么是盐、糖、胡椒面等调料,至于撒的环节她没参与,掌握不好万一咸了,糟蹋东西…… 第1351章 军营中秋 第一缸饺馅儿调好味道,几个女眷开始过来包饺子。 擀皮这样的体力活,由伙头兵来做,昭希是第一次看到五六个剂子一起擀皮。 “军营人多,每人打20个饺子的分量,咱们就要包3000多个。” “3000……多?”昭希难以置信的看着大姑姐,脑补3000多的饺子的画面。 秦夫人闻言笑着应声,“丁夫人,3000多不止是给将士们,还有咱家眷营的人呢!孩子、女眷,都得吃。” “哦,这样啊。”昭希尴尬应了一声,学着包饺子。 元宝饺子她使不上那股劲儿,索性就跟一位夫人学包捏褶儿的。只要把褶儿捏紧,煮饺子的时候就不会漏。这样包饺子很慢,基本上丁琬捏了两个半,她才能捏好一个。 但干快干慢都是出力,没有人嫌弃。 人手足,很快就一缸饺馅就要见底了。丁琬又去调凌忆缸,昭希仍旧在这边学。包饺子已经会了,她又拿起擀面杖学擀皮。学的有模有样,态度特别认真。 丁珏插好最后一个萝卜,起身洗手,然后结果她手里的擀面杖。 “你包饺子就好。” 擀皮累手腕儿,昭希暖心的“嗯”了一声,继续包饺子。 半个时辰,第一批饺子下锅,足足十个大盖帘,五口大锅。 昭希今天可算是开眼界了。 凑到跟前瞅着比家里厨房还要大的锅,里面满满的饺子,情不自禁的咽下口水。 她从来没馋过什么东西,可眼前平平无奇的饺子,却让她馋了。而且还感觉很饿,目测自己能吃下一盘。 锅开,丁琬往里面倒了些凉水—— “姐,这是在做什么?” “点水。”丁琬沿着锅边推动饺子解释说,“点三次凉水,饺子就熟了。一会儿多吃一些,你自己出力包的。” 昭希重重点头,私下看了看,凑到跟前,小声地说: “我还真饿了呢。以前从来没有,这是第一次。” 看着她认真强调的样子,丁琬笑着道: “饿了一会儿就多吃,牛肉萝卜,不膻,很好吃。” 说话间伙头兵端来木桶,饺子连汤一起倒进去,然后俩人抬到外面。 丁琬放下手里的笊篱,拉着她跟着一起出去。军营的士兵们拿着刚刚领到的大碗,有秩序的排队打饺子。 一笊篱就是一碗,有的直接蹲在一旁吃,也有的端到别处吃。 昭希看着大家吃饺子的样子,肚子更加叫嚣了。都说人多吃饭香,好像还真是这样。 正想着等下吃多少饺子,队伍里冒出一群小孩子。其中就有徐致遥,手里的碗不算小。 “嫂子……” “他经常带同窗过来蹭饭。”丁琬见怪不怪的解释,“边境长大的孩子,从小就要多学一些东西,真要是需要他们,也能拿出手。” 昭希抿唇,满眼心疼。 她希望永远都不会有需要他们出场的时候,永远! “饺子怎么样,好吃吗?啥馅儿的?” “回将军,牛肉萝卜馅儿的,好吃。” “好吃就多吃,晚上还有烤全羊,刚才商队送了一车葡萄,晚上大家坐在营里赏月、吃葡萄。” “好——” 众人异口同声,听得昭希情不自禁打个哆嗦,丁琬笑着拉她回去。 在军营吃过饺子,丁琬带她去看全羊。 中秋比端午人多不少,所准备了五头羊。秘制酱料不停的往羊肉上刷,昭希看着新鲜,也拿刷子往上涂。黑乎乎的,闻着还有些豆香,但她知道不止是酱油,还有旁的。 一侧刷好再刷另一侧,昭希额头、后背都开始冒汗了。 很累,但很新鲜,她特别喜欢。 “夫君,以后再过节,咱们还来这边吧,真的好热闹。” 丁珏笑着“嗯”了一声,“行,你愿意来咱就过来,不累吗?” “累,但感觉身体特别轻松。”昭希刷好最后一块,瞅着自己的杰作,心里特别满足。 这一次的北境之旅,让她对边境重新有了认识。 原来不是只有战乱跟苦寒,还有热闹跟温馨。尤其看到士兵们吃饺子的时候,你抢我一个,我拿他两个,每一个人虽然都骂骂咧咧,但脸上都洋溢着笑。 想想宫里,再看看这边,真是太不一样了。 下午有短暂休息,昭希回到将军府,倒炕上就睡。丁琬本来还给她炖了一盏茯苓桂花羹,最后都落进了丁珏的肚子。 “姐,我把他们娘俩交给你,麻烦了。” “说什么傻话,我是你亲姐姐。”丁琬边说边掏出帕子,给他擦嘴。 肚子里一堆的嘱咐,可到了嘴边,又全都咽了回去。 大了,功夫又好,身边还有竹枫,她不用担心。 一炷香后,昭希午睡醒来,神清气爽,通体舒畅。 换了身衣服去往主院,离老远就看到丈夫在调教徐致遥功夫,徐致通在旁边捣乱,丁琬笑吟吟的喝茶吃水果,十分惬意。 昭希边看边走,速度越来越慢。婆子见状,纳闷的说了句“夫人”,昭希笑着摇摇头,说: “这样好的画面,真不想上去打扰。” “您怎么算是打扰呢?您也是这家里一员啊。”婆子柔声提醒。 佩文眼尖看到她,压低声音对嘀咕两句,丁琬转头看到人笑着招手。 “累坏了吧,胳膊可酸?” “没有,挺舒服的。”昭希恬淡回答,坐在她的身边。 徐致通一看到舅母,慢慢往这边走,快剩几步的时候直接扑到她身上。 昭希把孩子抱起,轻捏笑脸,说: “通哥儿,你说舅……娘。舅~娘。” “丢,丢……” “不是丢,是舅。” “丢丢丢……”徐致通不配合,还有几分故意的成份。 丁琬瞅了眼儿子,小家伙直接把脸儿埋进了昭希怀里。这一个小举动,顿时让昭希高兴坏了。美滋滋的把人抱紧,轻轻拍着。 谁说孩子不懂了? 这小玩意儿啥都懂,就是故意闹人不想懂。 “姐,晚上那边的羊什么时候烤?” “现在已经开始生火了。”丁琬应声,晾了碗温水又道,“咱们不急,过半个时辰过去。” 第1352章 浴堂 十五的月儿十六圆。 今年北境的八月十五,老天特别给面子。 没有风,没有雨,天气特别好。 军营中五处火堆点燃,将士们围着圆桌坐下。丁琬给昭希解释,这些桌子都是盖房子的时候木匠打的,就为了让大家过节一起吃饭用。 热茶、月饼、干果、葡萄…… 每三张桌子一个循环,大家随便吃,不限制。 女眷们坐在西侧靠后的地方,昭希就紧紧跟着丁琬,怀里帮着抱徐致通。小东西能吃的东西不多,水果算是主要。伙房营很体贴,特意给孩子做了一碗疙瘩汤。只放一丢丢酱油,小东西吃的津津有味。 丁琬看着儿子小馋猫的样子,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儿,继续跟画眉聊天。 已经连着两日没去将军府,她着实惦记。 画眉解决掉手里的月饼,轻声说: “你别惦记我,我一切都好。之所以这段时间没过去,军医营事多,我晚上到家有时都深夜。” “银鹰不在这边,我能不惦记你?中午你就在伙房营吃,伙食好不好啊?” “你说呢?”画眉笑着反问。 丁琬自己也是关心则乱,伙房营的伙食不好,那哪里的伙食好? 如今军营的伙食全部提升,顿顿不是牛肉就是羊肉,这边还自己养猪,伙食简直不要太好。 “来来来——上肉喽——” 第一层羊肉烤好,烤肉的师傅用刀那肉片下来,由伙头兵端到各个饭桌。撒了料的羊肉,越吃越香。昭希喜欢吃烤干巴得,越嚼越有味道。 吃饭的士兵,换了一批又一批,丁琬跟昭希等人就在这边呆了半个时辰便回家去了。 夜晚冷,孩子受不了。 沐浴后躺进被窝的昭希,紧紧贴着丁珏,道: “这边的晚上可真冷,比白天还要冷。” 丁珏把人抱紧,亲吻她的发顶,说: “姐姐已经让人给这边烧地龙了,过两日屋里就能暖和。你今日干了那么多活,感觉咋样?” “挺好的,我没觉得累,可能还是图新鲜吧。”昭希中肯回答。 胳膊的确有些酸,但睡一觉就好了,并没有特别难受。 “明天吃过早饭我就走了,你在这边踏实住下。等我巡视完就回来接你,咱们一家回北苑。” “好。”昭希应声,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 别看下午睡了一觉,晚上并不耽误,很快就睡着了。丁珏小心翼翼抽出胳膊,给她掖了掖被角,穿鞋出去。 书房内亮着灯,丁珏看着天上的月亮,嘴角上扬…… …… 中秋一过,气温越来越降,军营的将士们纷纷穿上了薄棉衣,御寒训练。 家眷营这边全都烧上了地龙,学校那边也是。 昭希每天都跟丁琬一起出门,婆子、丫鬟一个不带,就她们俩还有佩文、常乐。 浴堂的位置已经选下,就在整条街的最里面。三个铺子全部打通,昭希原本想打造像汤泉行宫那样的浴堂,被丁琬赶紧制止了。 军营的将士们是有军饷,但沐浴一次花掉一百多个铜板,换谁都不能答应。好说歹说,终于让昭希打消念头,只是弄个男堂出来。有木桶,也有大池子,还有拔火罐跟滚痧棍的。 前前后后收拾了一个来月,昭希掐算着日子,再有半个多月丈夫就能来了。 看着万事俱备的浴堂,昭希兴冲冲对街对面的杂货铺,拽丁琬。 “都收拾好了,长姐过来瞅瞅。我让希园的涛叔跟茗延过来照看,到时候账目方便,长姐帮忙盯一下。这边铺子的税银,归北苑县吧。” “归。”丁琬笑着点头,四处打量。 池子很大,木桶也很多,至于这边打理的人,都是昭希、盛聚楼那边的,靠谱。 前前后后一共走了三大圈,丁琬坐在大堂旁的躺椅上,抻着懒腰说: “不错,这样使用的就好。至于你想的那种汤泉行宫还是要开在有钱人多的地方。例如你们县里,又或者是辽东府城。” “那就辽东府。”昭希来了兴致,想把这浴堂开遍整个北方。 二人从铺子出来没有坐车,而是溜溜达达往家走。路过画眉的家,没有抱期望,没想到院子里竟然传来她跟温嫂的声音。 丁琬没有客气,推门进院说: “今儿咋回来的这么早?” 画眉背着药箱,见状笑了笑,道: “我回来取些东西,你们这是回家还去铺子?今儿也挺早呢。” “可不早,那边都收拾妥当了,只等十月初八好日子开业。”丁琬边说边打量院子。 收拾的干干净净,不得不说温嫂干活特别好。 没有耽误画眉做事,丁琬带着昭希跟着一起出来。画眉倒也没跟她客气,直接就往军医营方向走。 昭希收回视线,挽着丁琬的胳膊,说: “姐,这画眉感觉特别神秘呢。” “接触久了就不会有这感觉了。最近她被你姐夫压榨的太狠,我都不敢招惹他……” 二人边说边走,落日余晖照在他们的身后,把影子拉的好长好长…… …… 是夜,画眉背着药箱从军医营出来。 上了主路,两人、三匹马已经等在那里。她翻身上马,策马前行,马蹄声打破了夜晚宁静。 快下坡时勒住缰绳,她独自下马,悄无声息进村。已经治疗一个多月,最近可以不用每天过来,但每来一次都得熬到深夜。 屋里,苏氏夫妇已等候多时。苏老板见她进来,抱拳拱手说: “麻烦画眉姑娘了。水已烧好,还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 “不用了,让小三子门口把着就好。你该忙忙你的,别让村民靠近过来。” “是。”苏老板应下出去,把门关上。 小三子就坐在门口,好似受气一般。他就是徐府派过来的苏家远房表侄子。苏老板在家时对他特别苛刻,当然也是做给村民看的。边境生活的人,一个比一个谨慎,一个比一个性格独。 屋内画眉把配好的药粉放进浴桶,扶着她进入后,说: “你体寒太严重,这段日光是吃药效果一般,还是要借助药浴。会热一些,感觉到口渴就说,多喝多排,子孙桶就在炭炉旁边,你我都是女人,别抹不开面。” “好,我记下了。”女人应下,动手脱衣。 第1353章 应对 一直忙到深夜,等她把药喝完,画眉将人扶出浴桶,今天的治疗才算结束。 苏老板跟小三子一直都睡,见他们俩出来,小三子进去收拾,苏老板则扶妻子回屋。 讲道理这样病病殃殃的女人,换个人家都不会要了。但苏老板不仅没有,反而视若珍宝。只能说人与人的缘分,让人捉摸不透。 苏老板安顿好妻子出来,画眉已经走了。见小三子再收拾,赶紧过去拦住,说: “别别别,哪能用你,还是我来吧。” 小三子摇头,压低声音道: “即便此刻深夜,苏老板还是要继续装着。被人看出破绽咱们的心血就白费了,你去休息,我收拾好就回。” 苏老板心里不踏实,但又不得不照作,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进屋了。 北境的夜晚越来越凉,这样的低温持续半月,终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不大,飘得小清雪,但温度已经足够冷,能冻很多东西了。 家眷营这边的酒坊除了酿酒,再有就是包粘豆包、冻饺子、冻包子。 伙房营的库房很大,但军营也多,包一次顶能多吃五顿,所以酒坊这边的库房,有一大部分位置是冻这些粮食还有积酸菜。 “哎呀妈,俺可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酸菜,好几十缸。东家,这些够咱一冬吃的吗?” “应该够了。”丁琬没有抬头的回答,“还有白菜跟萝卜呢,今年咱们储存了很多,不会有没东西吃的情况。” 家家户户也都备了冬菜,只要有计划地吃,就不会吃空。 天短了。 申时才过一刻钟,天色就渐暗了。 丁琬最近最怕的就是回家。因为丁珏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而昭希每天就犹如望夫石一样,逮着她就问“丁珏什么时候回来”。徐永涵也好几天没见着了,她很担心,但却不能表现出来。 否则家里的那位小祖宗看出端倪,就会闹腾了。 坐车回到家,昭希一如既往的站在门口,见车停下,几步跑到跟前—— “姐,夫君有消息了吗?” “今天飘了清雪,估计这几天都够呛能回来。”丁琬边说边下车。 这是她回家的路上,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借口。 “你别着急他了,他是正常巡视,不会有危险。你这么着急,他那边要是也跟着着急,巡视草率,不出事也就罢了,真出事这责任咋办?他是父母官,你得理解一下。”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要上演,丁琬说的都快絮法了。 昭希也知道她不该这样,可就是控制不住。 “对了姐,今天致远来信了,在我房里,你先回去换衣服,我马上拿给你。” “好。”丁琬应声,带着佩文回主院。 换衣服时,昭希进来,信没有拆封,完好无损。封面是“母亲亲启”四个字。 丁琬换完衣服过来拆信,读着读着嘴角上扬,掩饰不住的高兴。 “怎么了姐,这没开心呢?” “他说过段时间会来辽东一趟,送些东西。”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一旦丁珏那边要收网,就会鹰巢的人用信件传递。字模仿的十成十,但模仿的再像,一个人的习惯还是模仿不来,仔细看了还是能发现异样。不过这都不重要,只要那边准备收网,就说明事情快解决了。 难怪最近徐永涵没回来,应该是他们俩一起忙着呢。 “你别着急走了,致远回来丁珏也得过来,他们甥舅俩的关系,可瓷实了。” 昭希笑了一下,没有答应的说: “还得听夫君的,他得赶在致远之前回来啊。” “应该会很快,你别着急。浴堂那边怎么样,开业以后生意不错吧。” “挺好,每天管事过来报账,我看还挺可观的。”昭希一改刚才的低迷,眼睛终于有些光。 佩文带人摆饭,两个人就在屋里吃。徐致遥已经自己独立一间院子,最近他散学都去军营操练,很晚才回来。 “姐,你说回北苑县,我也开这么个浴堂如何?” “那得看你们那有几个浴堂。”丁琬务实的给着建议,“如果你们那边的浴堂很多,你就没必要再插一脚。再说你的铺子还少吗?应该很多才是啊。” 昭希摇摇头,认真地看着她道: “不一样,那些都是皇兄给的,有专人打理,我只管收钱,至于拿主意方面,我根本插不上嘴。这个浴堂是我亲力亲为,我自己做主,意义不一样。” 丁琬理解她的情绪,夹菜到她的碗里。 饭后,把昭希送回去,她先去看下儿子,然后出府去找画眉。 院门没锁,顺利进屋后,画眉正穿戴整齐,靠着火墙看书。 “你要……出去?” “没有。”画眉自然的放下书,一边解开棉袄一边说,“温嫂晚上做菜很香,我多吃了一碗,刚才在院子里消食。就在你进来之前,我也才进屋。” 丁琬“哦”了一声,脱下斗篷。 “今天给我来信了,说致远要来。” 画眉顿了一下,笑着说: “挺好啊,他们应该要收网了。” “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吗?我……挺想去看看的。”丁琬说着自己心中担忧。 她是真的很担心徐永涵跟丁珏,前世李袁杰把弟弟推下城楼的画面,她永远都忘不掉。 “你怎会有这样的念头?”画眉轻声问着。 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挨着她坐下又说: “别担心,他们身边有很多人,安辰前辈也来了。谁出事,他们都不会有事。至于你那个念头还是算了,当初是谁说的,乖乖在家眷营等着,不给添乱?” 丁琬当然知道这样做是打脸行为,可是…… “你说他们能不能毫发无伤的回来?” “必须能!鹰巢的人不是吃素的,你担心什么?你若真的担心,明天我出去?” “你?” “就是我啊。”画眉点头,轻捏她的脸颊又说,“我去看看他们,而且我有医术,真有情况我能处理。我跟你保证,会毫发无伤的把他们全都带回来,嗯?” 丁琬不住摇头,喝口温水,说: “算了算了,我就是胡思乱想,你可别乱来,你还是在军医营配药吧。” “行,听你的!但你也得答应我,不能胡思乱想。” “好。”丁琬满口答应…… 第1354章 密信 北境连下三天雪,银装素裹,到处都是白色。 驻北军营的将士们除了每日固定操练,还要去官道扫雪。 因为今年种粮食的缘故,即便大雪封路,军营也不担心没有吃的。四月抓回来的鸡鸭鹅猪,都已长大。 丁琬看着这些家畜,轻叹口气,说: “去伙房营找胡把总,就说今日雪停,中午给将士们做顿酸菜炖大鹅。” 佩文听了行礼,转身离开。一盏茶后回来,胡把总也跟着过来。 “见过夫人。” “胡把总客气。”丁琬侧身让礼。 其实这礼她可以受,按品阶她正二品淑惠县主,胡把总只是正五品把总。但她心里上过不去,毕竟人家保家卫国,她只是徒有虚名。 两个大鹅圈,大白鹅不停的“该……该……”叫着。 “夫人,如果在军营吃酸菜炖大鹅,最起码得三十只。”胡把总说着自己内心的估量。 丁琬听了,没有拒绝的颔首。 “可以,找人来吧。驻北防线那边记得送去五只,他们比这边还要不容易。” “是。”胡把总再次拱手,回去叫人。 宰杀绝对是壮观的一幕,两个人都不成,得来五个。不然等全都杀完,第一只大鹅已经僵了。 丁琬仰头看天,也不知道丁珏他们那边到底怎样,距离上次收到信,已经过去七天了。讲道理该有消息了,她挺着急。 也不知弟弟跟丈夫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阿嚏——” “阿嚏——” 丁珏跟徐永涵双双打喷嚏,蓝九上前给他们倒热茶,乖乖退在一旁。 喝过茶的丁珏,见姐夫仍旧剑眉紧锁,轻声说: “姐夫,目测现在他们是不敢出来,倒不如你先回去,我自己盯着。” 徐永涵放下茶杯,轻笑着道: “我自己回家留你在这盯,别说你姐会不会同意,就是你媳妇的追问,也够我喝上一壶。再等等,估计他们差不多了。受了伤、还断了药,应该很快。对了,你跟竹枫啥情况,以前不是听尊重的?” 丁珏拿出纸张写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屋子再次安静,喝过热茶的徐永涵,起身出屋,在院子里慢慢散步。 他们就在北苑县的一个镇子,因为镇上住户不多,而且也不是重要路段,所以这里是整个大周唯一一处没有盛聚楼的地方。 正因如此,李袁杰等人把这里设立了大本营。在鹰巢不断搜寻的情况下,终于翻到了他们的老底儿。精密部署一番,对方去了一半人手,李袁杰等人身负重伤逃窜,但肯定逃不远。 “爷儿,有密信。” 常随把信呈上,徐永涵没有立刻展开,而是拿着回屋放在桌上,跟小舅子一同阅读。 信是徐致远写的,交代了京城所有境况。其中就有他们最关心的事情,萧逸帆娶得那位和亲公主。 两个男人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最后丁珏“砰——”地一声拍桌,大口大口喘气。 不这么做他会爆粗,而且是那种特别特别特别狠的话。徐永涵拍拍他的肩头,示意他继续往下看。 整件事是徐致远亲自督办,从暗访到搜证再到抓人,全都是他带鹰巢的雏鹰们一起做。那珠刚被抓的时候一脸无辜,可当他拿出她自己亲笔记录的秘本,便不再伪装。 上面记录了所有她有把握贿赂的官员。而依据就是那些高门大户夫人们的穿着、言谈。京城谁家有事,都喜欢搞聚会。说句难听的,养两盆花开了,也得搞一场聚会。就是这样,才让她有机可乘,幸好画眉意外救人得知和亲公主被李代桃僵,否则十年内京城会是什么样子,根本难以想象。 新帝登基重军事、筑防线、尊武将,文官内心怨怼,难免有别的想法。而北芪看似求和安稳,实则狼子野心。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丁珏忍不住咒骂。 可转念想到萧逸帆,心里又不是滋味起来。那小子情路坎坷,好不容易有个踏实、能过日子的,没想到安稳不过几年就又出事了。 “姐夫,你说萧大哥那边……姐夫,姐夫——” 徐永涵回神,捏着信,说: “咱俩回去吧,围困的事情交给鹰巢,你安心做父母官,我专心守卫疆土。北芪应该还不清楚那珠被抓,既如此军营那边要多加防范,防止他们搞突袭。” “姐夫,其实咱们可以搞突袭,毕竟是他们 不仁在前。” “这个不着急,等真的拿到证据后,皇上就不会惯着他们了。”徐永涵说完出去安排。 丁珏把刚刚写好的家书,连同外甥的密信,一起扔进炭盆。 相较于李袁杰那些个跳梁小丑,北芪才是重中之重。 全部安排妥当,转天一早二人就骑马往准备军营赶去。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申时二刻赶到军营。徐永涵没有回家,直接去帅帐召人谈事。 丁珏倒是回府了,不过妻子、姐姐都没有在家,有的只有外甥跟儿子。小石头还在睡,徐致通已经醒了。他忘性快,又连着很久没见到丁珏,自然不认识。但只要翠云在屋里,他就不害怕。有个哄他、逗他的人,小家伙很高兴,跟他“啊……啊……”聊天,丝毫不怕把自己的小表弟吵醒。 陪孩子“嗯、啊”好一会儿,媳妇跟姐姐还没有回来。 翠云见他又一次看向门外,屈膝行礼,说: “小舅爷莫急,再有半个时辰就改回来了。” “她陪我姐去酒坊了?” “不是。”翠云摇头,“浴堂已经开业,这个时候最忙,小舅奶奶在那边帮忙呢。” “啥玩意儿?” “小舅奶奶在浴堂大堂帮忙,收收钱,盘盘账。您这么久没回,夫人怕小舅奶奶等不急派人出去,所以就提议让小舅奶奶管账。” 说到底就是给昭希找个活儿做,省得她一天天闲着没事做。 丁珏蹙眉,问了浴堂的位置,穿上大氅出去了。平常铺子倒也算了,浴堂,还是专门给男人提供的浴堂,她过去盘账算咋个情况?成何体统? 前脚刚走,后脚小石头就醒了,奶娘走过来给孩子喂奶,徐致通搂着翠云的脖子,不停的往她怀里拱…… 第1355章 回来了 兄弟浴堂,是家眷营主街第二个开业的店铺。第一家是杂货铺,丁琬的。 这一条街开了很多店,从吃到穿再到用,全都是日常生活的必需品。也正因为有了这条街,军营将士平日也干净整洁一些。 如今大周的士兵,分很多种,第一种就是正常入营,家里二抽一、三抽二那种。为期五年,头两年每月津贴一百文钱,吃住衣服全都归军营。第三年开始每月五百文钱。 期满表现好的,继续留在军营,津贴涨到二两银子。表现一般的,得三十两银子回家。是娶妻、还是置办田产,随他们自己心愿。 总之驻北军这边的士兵,在攒钱之余还能让自己过得舒坦一些,一举两得。 浴堂从开业那天起,人就没断过。每月逢九浴堂不接待男客,只接带女宾。家眷营不少女子,很多家里沐浴不方便,都来这边。 丁珏走在驻北军唯一一条主街,看着两边的店铺,记在心头。 杂货铺、酒馆、布行…… 主街不长,但该有的都有,也是真不容易。 走到浴堂门口,看着上面的匾额,嘴角上扬。出自娇妻之手,写的永远那么娟秀、乖巧。说实话,不适合店铺挂匾。 大门敞开,里面宽敞,一长排凳子,特别醒目。进屋看装修,跟希园颇为相似。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媳妇把希园的工匠弄来收拾的。 这成本貌似花费不少,再看墙上的价目表,最贵的花销就是茶。一壶一百二十八文。这价格不便宜,但看柜台上摆的茶叶,铁定超过这个价。 希园有很多茶,喝不完搁着也是浪费,拿到这边倒也可以理解。 价目表上除了沐浴,还有拔罐、刮痧等各类项目。看一遍后,居然还有饭菜等,真是什么生意都坐还挺广泛。 “哎哟客官,沐浴是吗?您里面请,有位置,看着您眼生,第一次来这边是不?咱家有套票,您来39文的沐浴、搓澡加拔罐,如何?如果您还想刮痧,那就再加20文钱,全身擀筋,舒坦……” 任凭伙计说的天花乱坠,丁珏一点反应都没有。大堂除了凳子,还有一些别的家具。柜台后面一块大板子,清晰写着一句话: 小本买卖,概不赊账。 虽然开着门,但大堂内并不冷,相反还有些潮热,是里面沐浴的热气窜出所制。 “……客官,客官?” 丁珏摆手,环顾一周后,道: “你们老板呢?” 伙计闻言,忙冲后面喊说: “掌柜的,有人找,掌柜的——” “来了来了,催什么。” 话落人到,当他看到丁珏,赶紧走上前拱手—— “爷儿,您来了!奶奶跟姑奶奶在谈事屋盘账呢,您随小人来。” 丁珏颔首,瞅了眼伙计,说: “这个不错,哪儿找的?” “回爷儿的话,是蒋军爷的小舅子。想参军,不过他们家就这一根独苗,所以投奔这边做些活。” 掌柜的边说边介绍浴堂的情况。从开业到人手,再到取水、烧水等一系列细节。丁珏对那些细节并不感兴趣,但用人方面他还挺关心。 全是知根知底、没有生人。大部分都是家眷营介绍过来,而且都是还得是自家亲戚,三代旁支都不成。这不能开玩笑,真要是用人出事,后果不可估量。 边说边来到后院谈事屋,跟土庄子的酒坊差不多,还挺亲切。 谈事屋内昭希正给丁琬献宝呢,看清进来的人,也顾不上矜持,几步跑过去—— “夫君,你可回来了。” 丁珏抱个满怀,柔声轻哄。 夫妻这般不背人,弄得掌柜跟账房都不好意思。纷纷看向丁琬,见其对自己使个眼色,二人躬身退出去,还把们给带上。 丁琬犹如没看见一般,低头继续盘账,但心里却翻江倒海。回来了,毫发无伤的回来了。这就意味着李袁杰那边已经伏法,她可以找他算账了。 “夫君,你这次怎么这么久?我都担心死了。” 昭希轻柔的声音,顿时柔化了男人的心。 搂紧她的纤腰,控制内心躁动,说: “出去巡查自然有很多突发情况,不是说哪天归就一定可以。这都没查完,怕你担心,先回来一趟,等过些日子再出去。” 昭希闻言撇嘴,但还是亲昵的搂着他的胳膊,道: “那你下次出去带着我,我不想再分开这么久了,都两个月多了。” 来时中秋节,这都快十月末了,巡查什么东西要这么久,皇兄又给出难题了? 察觉自己抱怨的太多,忙转移话题又道: “夫君你过来看,我开的这间浴堂可赚钱了,很有可能成为整条街最多缴税银的店铺。” “是吗?没想到我媳妇这么能干。” 丁珏边说边配合的走到桌前,冲丁琬拱手行礼—— “姐。” “回来了。”丁琬边说边抬头,把手里的账目推给他,道,“你娶了个好媳妇,经商很有头脑。” 丁珏瞅了几个数字,笑着颔首没有说话。 对于媳妇做生意的事情,他不会反对。喜欢就做,不喜欢在家呆着也无所谓。只要她高兴! 撩袍坐下,丁珏打趣地说: “难得听姐夸赞她,这些日子姐辛苦了,又要费心教她,还要照顾他们母子。” “不是应该的?”丁琬笑着摇头,“带你媳妇先回去,我把这点算完就走。既然你回来了,晚上咱们打煸炉。佩文,让车夫回去跟婆子说一声,刚好家里有羊肉。” “是。” 丁珏今天肯定是回不去家的,在这边住一宿,吃顿可口,很有必要。 虽然有很多话要说,但安抚娇妻也是重要。 夫妻俩离开谈事屋后,丁琬一个人拢账,但心里怎么都平静不下来。刚才胞弟亲口说的,“还没有巡视完,过些日子还要走”,这话其实说给她听的,意思是那件事还没有全部解决,只是暂时回来露个面。 为什么没有全部解决,哪里出了问题? 账房先生进来,见她在发呆,把账簿拿过去,独自一人盘。 等他也盘好账了,丁琬也回神了,见账目全都做好,轻笑着说: “想些事情就出神了,辛苦了。” 第1356章 世事难料 “姑奶奶您言重了,这本就是小人应做的事情。小人还要麻烦姑奶奶,帮忙把这账簿拿给奶奶。”账房边说边双手恭敬呈上。 佩文走上前接过账簿,丁琬简单看了下,说句“辛苦”便起身离开。 马车停在店门口,街上零星有几个士兵往这边来。丁琬上车,透过车帘,能听到这些士兵们的对话。有讨论拔罐的,还有说要刮痧的,更有说在浴堂吃饭的。 天越来越冷,训练一天泡个热水澡,绝对是最好的放松。 马车回到将军府,丁琬下车刚好看到管家,问: “将军可有回来?” “回夫人的话,将军着人回来过,说晚上让您跟小舅爷一家先吃,他在军营处理些事情。” “知道了。”丁琬平静应声,看不出丝毫问题。 拐了趟朝晖苑,徐致遥正在屋里写东西。还没等靠近,小家伙放下毛笔,起身抱拳拱手—— “母亲。” “回来很久了?” 徐致遥点头,“是有一会儿。” 没有刚才的拘礼,扑进她的怀里,深吸口气,又道: “娘,小舅回来了,是不是我爹也回来了?” “回来了,在军营呢,说是有事晚点归,想你爹了?” “想了。”徐致遥没有否认,乖乖点头道,“爹这次走了好久,也没给家里啊来信。爹上次走之前跟我说了,回来他要教我功夫。” “那跟你爹好好学,长大保护娘。” “嗯。”徐致遥重重点头,满眼坚定。 “对了娘,今天我们学了这个,您看看。” 每天徐致遥都会跟丁琬分享白天在学堂学的东西。 文的、武的,或者学堂上发生的事情。 谁拿谁毛笔不还了,谁偷吃谁的南瓜糖了,谁要有妹妹了…… 丁琬并不嫌烦,只要他肯说,她就愿意听,说多久都行。 这一幕就像在土庄子徐致远念书时一样,他也每天回来会分享在学堂发生的事情。眨眼间孩子就大了,她也快三十岁了,日子过得可真快。 说话间佩文从外面进来,见徐致遥还在说,只得屈膝行礼,站在一旁。 小家伙见状,秒懂的打住话题,道: “娘,开饭了,咱去吃饭。小舅回来了,是不是可以吃煸炉?” 他喜欢吃煸炉,尤其是蘸着麻酱,特别香。 丁琬见他这般懂事,笑着捏捏他的脸,等他穿鞋。她也没回去换衣服,就这身带儿子去饭厅。 铜锅正在“咕嘟……咕嘟……”冒热气,一桌的好东西。 羊肉、牛肉、毛肚、鱼片、白菜、粉条、土豆片、地瓜…… 丁珏夫妇还没到,娘俩净手落座,徐致遥闻着飘出来的香气,嘴角上扬。 北境这边气温很冷,多吃羊肉会暖身子。 很快,丁珏夫妻俩到了。 “姐。”丁珏大咧咧唤着。 昭希面红,微微福身,拘谨的说: “让长姐久等,刚在屋里看下账簿,忘记了时辰。” “我也刚到,净手吃饭吧。” 昭希起身,见徐永涵没回来,道: “还是等等姐夫吧。” “不用等,他还有事要忙,咱们先吃。” “好。” 夫妻俩洗过手,佩文把羊肉全部下进锅里。 今天的羊肉很嫩,而且肥瘦相间,颜色特别好。 滚几开捞出,昭希蘸了麻酱入口,不住点头。 丁珏吃着也觉得不错,看向亲姐姐道: “今年给姥家那边送年礼,送半腔羊肉吧,这个不错。” “可以。京城那边呢,来两只?” “两只应该不够。”丁珏扒拉着手指算人头。 当算到萧逸帆的时候,他面色一顿,刚好婆子端麻团进来,丁琬并没有瞅见。 “今天的羊肉很好,啥时入的?” “回夫人,是昨天北芪刚送来一批嫩羔羊。”婆子回答,“说是他们王都内就吃这种。” 因为现在两朝关系好,北境会定期给那边送粮食,那边的回礼除了牛就是羊。这些在大周比较贵的东西,在人家那边并不当回事。 丁琬吩咐府里留下几只,然后往锅里虾肉。丁珏大快朵颐吃的正酣,不过心里却有了异样想法。 在不知北芪有异心的时候,根本不会这样。但对方并不知他们已经知晓那珠的身份,相信也不会贸然摧毁这几年建立的信任。至于往后,相信姐夫会多个心眼,不可能对他们送的东西过分信任。 晚饭吃到一半,徐永涵风尘仆仆归来。婆子添置碗筷,常随伺候他洗手,徐致遥亲自帮父亲挪动椅子,而他就挨着父亲。 丁琬捞了一些肉跟鱼丸,一边照顾他吃饭一边说: “饿了吧,在军营就没垫吧一些?” “我跟小舅子一同回来,你肯定要会吩咐打煸炉,饿肚子回来吃的多,划算。”徐永涵边吃边说,特别随性。 昭希对他的样子也已习惯,并没有丝毫拘谨。 边吃边聊,丁珏说了转天一早就回北苑的念头,徐永涵自然没有道理阻止,象征性说些“路上小心”之类的话,就算拉倒。 足足吃了一个时辰,四个人都吃的挺多,就连徐致遥都吃撑了,五个人在院子里散步,消消食。 走着走着,就变成了男人一起、女人一起。 昭希说着自己心里的各种不舍,还扬言过年来这边。 “……姐,你不行嫌我们烦,反正过年就在这头。” 丁琬笑着颔首,没有拒绝的说: “想来随时就来,怎会嫌弃你烦?如果丁珏还要出去巡查,你就跟孩子过来,正好到时也可以查一查浴堂的生意。” “嗯,好。”昭希满口应声。 散步一炷香的功夫,昭希跟丁珏回去休息。丁琬夫妇也把徐致远送回房,夫妻俩去了耳房。 热水早已准备好,丁琬伺候他沐浴,听着徐永涵带回来的消息,一言不发。 实在是太超出她的接受范围。怎么也想不到那珠竟然不是表面看的那般忠诚。犹记当日,她呛声九公主,不嫁皇上嫁萧逸帆。实则她老早打的主意就是朝廷重臣,而非入宫做宫妃。 而萧逸帆当时风头正盛,她选他也是情理之中。怪不得京城几年,谁家有事她都到场,原来打的是这样主意…… 第1357章 人生无常 “萧逸帆那边打算怎么做?可有为她……疏通一下?” 徐永涵摇头,拍拍她的手背,道: “你觉得可能?她那么利用他,他此刻除了愤怒,怎么可能会疏通。好在他们的女儿尚小,只要那珠所有的人全部换掉,应该没有问题。” “他也真是情路坎坷。”丁琬喃喃嘀咕。 先是娶了他表妹,接着又是被九公主纠缠,好不容易娶了个那珠,安稳过上几年,没想到又出现这样的事情。 真是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夫妻二人回房后,徐永涵先去看小儿子,丁琬坐在梳妆台前发呆,当看到铜镜里的人后,说: “萧逸帆现在是不是停职在家?” 徐永涵摇头,“此事是秘密进行,只要他不主动休沐,皇上那边是不会拦阻他上朝。” 丁琬“啊”了一声,算作了解,起身跟他回到炕上。 北境如今已经相当冷了,地龙烧起,炉子也是成天成宿的不断,屋子仍旧不是太暖和,还得点着炭盆。 这还有到三九天呢,三九天会什么样,她根本不敢想。 许久未到一起的夫妻二人,久别重逢,自然要酣畅淋漓的痛快一次。 事后,丁琬娇柔的趴在他的身上,柔声说: “能不能让萧逸帆带孩子来这边呢?咱府里有地方,他们父女过来散散心,等事情结束后再回去,总好过现在在京城,被那些闲言碎语讲究的好。” 京城是什么样子她太知道了。 别看事情秘密进行,那珠消失各大聚会,难免被人猜测。再有吹枕头风让丈夫去主动问的,几次下来,总能编出个不一样的故事。这些人不敢在萧逸帆面前说,可话没退、跑的快,总会知道。 一边为了妻子背叛而难过,一边又要为那些闲言碎语而生气。倒不如躲得远远的,听不见、心不烦。 徐永涵轻抚她的后背,缓缓摇头,说: “你是好意,但他肯定不能答应。萧逸帆这个人,做事严谨,执拗,有自己的想法。那珠这件事对他来说不小,如果不是为了避嫌,他都要亲自去办理。你倒不如给致远写封信,让那小子经常过去看看,免得他一个人夜晚睡不着,胡思乱想。” 丁琬闻言没说话,但心里已经有了想法。感受着被子里的暗涌,她配合的把被子往上拉。 冬日的北境,有这么个大火炉,真的太享受了…… …… 丁珏夫妇离开后,徐家的生活一如往常。 徐永涵每天都泡在军营,徐致遥按时去学堂,丁琬照例几间铺子都去一趟,再也没有出过家眷营。 只要李袁杰他们一天抓不到,她就一天不出去。 至于辽东府的丽人堂,一直都搁置着。反正这样的事,京城那边主动来信,让他们暂缓、抓到人再说。 赚钱是必须的事情,可因为赚钱而置身危险,这个肯定不成。 一晃七天过去,北境的气温能明显感觉到一天比一天冷。军营又一次派发御寒物资,狗皮帽子、皮袄、厚靴子。 即便如此,大部分将士还是会冻伤。好在画眉那边有先见之明,老早就做出了很多药性极强的冻伤膏。 女眷们大多出身农家,也知道一些偏方。 什么冻茄秆熬水清洗啊,什么萝卜块烧热擦拭啊,什么干辣子熬水…… 反正有了这些女眷们,军营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过得舒坦。 北境如此,北苑县也好不到哪儿去。 昭希每到夜里,就把手脚全都放在丁珏的怀里。 “夫君,怎么感觉今年比往年都要冷呢?” 他们在这边经历了三个冬天,今年是最冷的一次。虽然每年都说冷,但真的感觉一年比一年冷。 丁珏把人整个搂在怀,重新掖了掖被子,道: “这些日子别出去,浴堂的事情交给蓝九,你就在家猫冬吧。银炭今年备的足,你使劲用。孩子就在主屋暖阁吧,别来回折腾他。” “那你睡觉……能行吗?”昭希担忧。 小石头半夜会醒来吃两次奶,每一次都哭,奶娘即便及时哄着,也会有些声响。 丁珏不在意的摇摇头,轻抚她的后背,犹如哄孩子一般说: “我觉沉,他哭他的、我睡我的。” 昭希“嗯”了一声,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位置,缓缓闭上眼睛。 一刻钟后,均匀呼吸传来,丁珏在她脖颈处轻点一下,起身下地。穿好衣服,帮她把被子再次掖好,拿上大氅出屋。 竹枫已经等在那里,走上前,压低声音说: “抓到了三个,在山上冻得不轻,扛不住了。” 丁珏面无表情,大踏步出后宅,蓝九已经驾车等在那里。 北方呼啸,车里即便配有炭炉,还是会冷。 “我小姑父呢?” “爷儿还在围剿虎威山,应该这几日就会有结果。”竹枫告知,“爷儿那边特意嘱咐,让你们都在家等消息,他那边可以处理。” 丁珏微眯眼睛,想了下道: “等不了。你现在派人去北境,告知我姐夫整件事情。我审讯完三个舌头,明天会直接上山。” “可是……” “你不是我师父,你只需听令即可。” 竹枫被怼的难以说话,只能闷闷应“是”。竹叶是他们俩之间的疙瘩,他过不去,他也解不开。 来到北苑县牢房,狱卒都在整装等候。看到马车停下,狱头几步跑出来,一边行礼一边说: “大人,刑四已经问过一次,这些都是软骨头,通通招了。” 丁珏大踏步进去,轻车熟路的左拐再左拐,拐进了牢房深处。 三个人全都被绑在架上,耷拉着脑袋,灰头土脸,毫无生气。桌上摆了一堆审讯用的东西,如果配合,免遭皮肉之苦。如果不配合,那就惨了。 牢房审问一共有五个人,其中属刑四手段最多。他曾经在京城做过羽林卫,回乡后就在牢房做事。 他很少动手,基本一立眼睛,就能让犯人招供。 “大人,这是他们的供词。” 刑四双手呈上供词,丁珏接过仔细阅读,随后嗤鼻冷笑,没再说什么…… 第1358章 送东西 徐永涵接到消息时,正好在家用早饭,蓝七当着他们夫妻面说的,没有背着丁琬。 索性徐致遥早早就去了学堂,否则连他都会知道。 徐永涵淡定的说句“知道”便继续用饭,仿佛刚才听得,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饭厅内的夫妻俩,谁都没有说话,知道早饭吃好,徐永涵才放下筷子,道: “我过去一趟,家里你照顾着。” 丁琬颔首,跟着起身,夫妻俩回到房间,她亲自给徐永涵穿上大氅,送他出门。 看着妻子依依不舍的样子,徐永涵过去把人搂在怀里,亲了亲。 “别怕,有小姑父在,我跟二珏都不会有事。” “昭希跟石头那边……” “他们不会有事,已经被围困好几日,没什么威胁。” “小心驶得万年船啊!”丁琬还是不放心。 徐永涵想了下,点点头,说: “那我让百灵过去,你别管了。” 丁琬好想问一句“百灵什么时候来的”,但如果问了,时间又会耽误,不如让他赶紧过去。 目送徐永涵离开以后,丁琬回府准备了一些百灵喜欢吃的东西。 佩文在旁帮忙,见状轻声问: “夫人,可是百灵姑娘过来了?” “你怎么知道?” 佩文捂嘴,“只有百灵姑娘喜欢吃核桃芝麻的粘豆包。” “噗嗤——” 丁琬也忍俊不禁,一边和馅儿一边说: “等包好了你派个人送去,顺道跟她讲一下,事情忙完过来小住几天,我想她。” “那奴婢亲自去吧。”佩文主动请缨。 这些日子丁琬就在家眷营主街跟府里活动,有没有她都可以。刚好她手里的丝线用完,去北苑县买一些。 主街的布庄虽然有,但卖的都不是上等,她要给主家缝制新衣,必须要用好的。 丁琬想了一下,没有拦阻的说: “那让常乐驾车送你去。许你三日假,在北苑县逛逛,也憋坏了。” 佩文屈膝行礼,美滋滋的在旁帮忙。 把厨房婆子都叫过来,一行人包了一个时辰,足足有二百个。 吃过午饭,佩文带着豆包、衣服等物,坐车离开家眷营。 翠云挽着丁琬的胳膊,轻声说: “夫人,再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京城的年礼是不是要准备了。” 丁琬颔首,拉着她回屋准备年礼。 上到丁家二老,下到徐致远,每一个她都拟好礼单,生怕有错漏。 不仅如此,柳家屯跟土庄子那边,她也全都准备。平阳县的程豹,辽东府的卫廖…… 这么一安排,一下午就过去了。 佩文跟常乐赶在北苑县关闭城门才到的。路上虽然及时清雪,但仍旧打滑,马走不快,脚程也自然也就不快。 先去县衙后宅,马车停好后,佩文压低声音,说: “咱俩不在府衙叨扰,送完东西去盛聚楼打尖儿,你别把车赶进去。” “好。”常乐颔首,上前叫门。 佩文是丁琬身边的贴身丫鬟,县衙这边自然尊重。 昭希让身边的婆子出来迎接,礼遇满满。 “怎敢劳烦嬷嬷您亲自出来,随便打发个人就是了。”佩文忙福身。 礼行了一半就被婆子拦住,亲昵拉着她的手,说: “瞧你,跟我还拘谨上了。我们奶奶在屋里等你呢,今儿咋有空过来?” “我们夫人做了些豆包、熏肉啥的,让拿过来给小舅爷、小舅奶奶尝尝鲜。说是他们在土庄子的酒坊就做,很多人都爱吃。” 二人边说边聊,佩文进屋行礼,恭敬地道: “给小舅奶奶请安。” “起来吧。”昭希挥手,指着一旁的凳子说,“坐下聊,怎这会儿过来?” “回小舅奶奶的话,我们夫人做了些吃食,让奴婢送来给您们尝尝鲜。” 说话间,下人把豆包、熏肉、肉肠等东西,全都搬进屋。 佩文起身指着深色布袋,说: “这里面的豆包是核桃芝麻馅儿的,百灵姑娘喜欢吃……” “哟,我这才来,就有人给我送吃的了?” 门外传来声音,接着百灵风尘仆仆的掀帘进来,身后跟着蓝九。 “奶奶,这是爷儿请来的客人,让您安顿。” “知道了。”昭希颔首,打量一番百灵,说,“我好像见过你。” 百灵笑着侧身行礼,没有说话。十公主没出宫前,她经常去后宫看望杜鹃,来来回回,肯定会碰到,不过他们当时身份悬殊,不记得也是正常。 站起身,瞅着深色布袋,拍拍佩文的肩头,说: “特意给我送来的?这么想我?” “也不算,我来这边买些东西。”佩文老实的做解释,“我们夫人说,您忙完去府里小住,她想您了。” “你啥时候走?” “夫人给我三日假。” “那咱俩一起回。” “知道了。”佩文颔首。 二人旁若无人的对话,让昭希跟婆子都很尴尬。 百灵见状,微微拱手说: “我这些日子要在城内办事,所以来府上叨扰。如果您要出去,请跟我讲下,我会陪同。” 昭希聪明,一听这话就知道她是被派来就近保护的。 “有劳。嬷嬷,给佩文安排住处。” 佩文忙摇头行礼,说: “多谢小舅奶奶的好意,奴婢就不叨扰了。奴婢在盛聚楼定了房间,来之前已经说好。” 昭希闻言没有勉强,像她们这样的大丫鬟,虽然还是奴籍,但手里的银子不比寻常人家少。难得出来一趟,人家也想无拘无束的转转,走走,人之常情。 “嬷嬷,替我送下佩文。” “是。”婆子接到主家的眼神,走到佩文身边。 百灵也跟着出来,不过没有靠前。 直到婆子离开,百灵颠颠凑过去,说: “给了多少?” 佩文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百灵竖起大拇指。 “不错,出手阔绰,不愧是公主,有钱。” 佩文被她认真的样子逗笑,轻轻摇头,说: “你可别逗我了。这三日哪天有空来盛聚楼找我,我带你去吃铁锅炖。围着铁锅吃,特别暖和。” “等事情解决我就去找你。”百灵给着回应。 按照安辰他们的手段,再有两日就能有结果,最后一日她们俩疯一疯、闹一闹,刚好…… 第1359章 计划有变 天色已黑,佩文没让百灵送的太远,到门口后就按住她,道: “回去休息吧,你肯定也是赶路过来的,累坏了。” “忙完我去找你,咱俩一起回去。”百灵不放心的嘱咐。 佩文浅浅一笑,钻进马车。 来到盛聚楼,亮出徐家的腰牌,伙计愣了一下,道: “徐将军在这边打尖儿,你们不是一起过来?” 常乐闻言上前,追问着说: “将军现在在这?哪个房间?” 伙计指着楼上,回答: “刚进屋。三楼玄字房,还有……” 话没说完,二人直奔三楼。 既然主家在这,他们作为下人得伺候,得请安。 三步两步爬楼梯,等找到玄字房,刚好叶枫站在门口。 都是熟人,走过来跟佩文交代几句,三个人一起在旁边等。 等待是时间很漫长,再加上佩文本来就知道最近的事,扭头轻声问: “不是老早就围山了吗?还没有动静?” 竹枫耸耸肩,同样小声的回答: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让他们逃了。” “谁逃了?两个都逃了?”佩文追问。 见他点头,长叹口气,摇头—— “果然祸害遗千年。真是属赖蛤蟆的。” 竹枫闻言,“嗯”了一声,说: “你这次怎么过来了?丁琬让你来的?” “夫人让我给百灵姑娘送些东西。还给我放了三日假,正好我在城里转转,买些东西。” “那你出去的时候注意点,就在主街这边溜达,别去偏僻处。”竹枫不放心的嘱咐。 她是丁琬身边的大丫鬟,李袁杰、朗逸鸿都认识,以丁琬护犊子的性格,谁知道会不会动她。 就在二人聊的时候,屋门推开,丁珏跟安辰纷纷出来。徐永涵跟在后面,叮嘱他们早些休息,照常生活。 佩文跟常乐上前请安,丁珏见了愣住,纳闷的问: “我姐来了?还是我姐让你们来照顾我姐夫?” 佩文摇头,“回小舅爷,夫人没来,是奴婢奉命给百灵姑娘还有小舅奶奶送吃食,来到这边打尖儿。听闻将军在,奴婢跟常乐上来请个安。” 丁珏“嗯”了一声,看了眼蓝九下楼去了。佩文在得到二两碎银子,冲楼梯屈膝行礼,然后跟常乐进屋。 安辰没过去,叫上竹枫回了地字房。 房内,徐永涵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说: “怎么,上来请安的?” 常乐“嘿嘿……”憨笑,抱拳拱手,道: “啥都瞒不住将军,夫人让我们在这边停留三日,买些需要的东西。听闻您在楼上,就过来看看。” 佩文笑着点头,算是默认常乐话里的内容。 徐永涵看着二人的样子,揉揉眉心。 徐家仁慈,对下人也友善,虽然媳妇给他们放假,但实际情况…… “停留三日就算了,要买什么明天上午买,我让竹枫陪你们一起。下午出城回去,别在城内逗留。逃犯跑了,你们在城内不安全,万一被抓住,夫人那边我不好交代。” 佩文听了颔首,屈膝行礼,说: “是,将军。百灵姑娘还说要跟奴婢一起回去,那明日奴婢去告知一声百灵姑娘。” “可以,去休息吧,明儿下午还得赶路。没吃饭就让厨房做,点些好菜,记我账上。” “多谢将军。” 二人再次道谢,出了房间。伙计已经把客房准备好,在二楼最里面。 屋子不小,40平左右,什么都有。 本着不浪费原则,佩文点了两菜一汤,让常乐来她房里吃。 一夜无话,转天下楼吃早饭,竹枫就等在一楼。 见二人一起下来,冲他们招招手,说: “今天要去哪?我陪你们一起。” 佩文颔首,拿好早饭坐下,道: “我要买些丝线跟脂膏,然后去趟县衙后宅跟百灵告别。说好了一起回去,我突然改变日子,得告诉她一声。将军跟姑老爷呢?出去了?” “半夜就走了,陪你们买完东西,送你们出城,我就去跟他们汇合。” 佩文顿住,随后应声: “那我赶紧买,买完就出城。” 等此事过了再出来转,不能分不清主次。 事情说下,佩文专心吃饭,常乐吃的比较快,完事就去喂马,准备套车。 就没打算再回盛聚楼,买完东西、去完县衙后宅,直接出城会家眷营。 佩文不敢耽误功夫,用最短的时间把丝线、脂膏全部买好,等常乐的功夫,二人坐在街边的茶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那你就一直打算不跟小舅爷解释?竹叶跟我说过,你们俩不是……” 话没说完,叶枫给她续茶,淡淡摇头道: “没什么可解释的。如果他怨恨我能降低对竹叶的思念,我也算值得。那孩子自小跟安爷、竹叶学功夫,尤其是竹叶,他很尊重、依赖。”竹枫长叹口气,没再继续往下说。 他跟丁珏之间的误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释清楚的。他是喜欢竹叶,可竹叶并不喜欢他,而且竹叶也不喜欢男人。丁珏之所以不相信,可能跟他饱读诗书有关系。 毕竟那么有违常伦的事情,他很难解释。 佩文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一会儿常乐回来,你就去忙吧。从这里到县衙后宅,全是主街,我们不会有事。跟百灵姑娘告别后我就出城,你自己……小心一些。” 竹枫点点头,放下茶杯,说: “回去的路上也要走官道,别停留,别……” 见她一脸戏谑的笑,他也“呵呵”笑出声。 “我就觉得最近变磨叽了,原来还真是老了呢。” “别胡说了你,才多大就老?常乐回来了,我们先走了,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好。”竹枫把茶摊钱给了,目送她上车,“驾车时注意些,沿途都有高手,你们会很安全。” 常乐拱手行礼,驾车前往县衙。 本以为来道个别就走,没想到却被留了午饭。 而且人家还要准备回礼,他们的确不能太快离开。 厢房用饭,百灵陪她一起,二人闲聊彼此最近的事情。 快吃完,百灵单手托腮,惋惜的说: “讲好了咱俩一起回,没想到你突然先走。那你的三天假期咋办?” 第1360章 一起分担 “没事,三日的假我先留,等你回去我带你转转。那边新开了浴堂,每月逢九接待女宾,可大、可好了。”佩文安慰。 百灵“哎哟”了一声,很是期待。不过大事在前,即便舍不得,也不能任性妄为。 “那咱说好了,到时你得好好陪我,咱俩在浴堂多呆一会儿。” “行,呆一天都成。”佩文笑着应声,夹菜放她碟子里。 百灵蹙眉,不解的看着她,道: “呆一天?那还不得泡烀烂了?” “不会。”佩文摇头,“浴堂里面不止泡澡,还可以喝茶、吃饭、休息啥的,特别舒坦。是小舅奶奶开的,据说里面装的跟希园有异曲同工之处,可受欢迎了。” 百灵越听眼睛越放光,更加期待了。 “如果是这样,那可真得去瞅瞅。说好了,到时陪我去。” “没问题,放心吧。” 二人边说边吃,吃过午饭,佩文不得不离开。 百灵挽着她的胳膊,亲自送她出来,见一切准备妥当,压低声音,说: “回去路上别怕,沿途都有我们的人。” “好。” 正说着,婆子走过来,笑眯眯道: “这会儿太阳足,赶紧回去吧,再晚就冷了。回礼都装好了,上面有笔做了记号,路上注意安全。” 佩文点头,微微福身回礼,然后冲百灵挥手,钻进马车。 常乐对几人拱手,驾车离开。 婆子等人一直站在原地,直到马车拐弯看不见时,才纷纷进宅。 见百灵仍旧不动,婆子上前,说: “白姑娘,咱们进府吧。” 百灵回过神,笑了下摇头道: “你先回去吧,我四处转转。” “用给您配个丫鬟吗?” “不用,我习惯自己一个人。”百灵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既然对方逃脱,布置一下县衙后宅很有必要。他们现在是老鼠过街,但也要防备狗急跳墙。真要是抓丁珏家眷逼他们就范,她百灵这些年也是白混了。 一番部署,乌云密布,大雪降至。 哎哟,掐算路程,佩文他们应该刚过柴狐镇,不知能不能赶在大雪前回到驻北军营啊…… …… 北境从昨天开始就下了暴雪,晨起到处都是白,积雪没膝。 学堂一早通知休沐,丁琬带着家眷营的女眷们开始收拾主街跟四周。军营将士集体出去,有打扫通往驻北边线的,也有打扫官道的。 徐致遥在家写了两篇大字,终于坐不住了,叫上田九,穿上厚厚的皮袄,出去找小伙伴。 都是家眷营的,又都在学堂,这么大的地方,彼此都认识。 徐致遥虽然不是年纪最大的孩子,但却是最有主意的那个。 “致遥喊我们干啥,堆雪人吗?” “打雪仗?” “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雪,真壮观呢。” “……” 几个孩子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徐致遥等他们都说完了,这才开口: “找你们不是堆雪人、打雪仗,这雪太大了,学堂就靠夫子两个根本清不来,咱们去清雪吧。” “可是我娘说她们会去,让我在家看弟弟。”五岁的利哥儿有点不放心。 徐致遥这才发现他,忙催促他回去。 “……还有广志,你也回去,你妹妹也小,也得有人看。其他人想去的就跟我走,不想去就回家守着。娘亲他们的确说会去学堂清雪,可咱们也是学堂一份子,没理由在家歇着不干活。” 众人听到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一部分就答应了。还有一部分,初来北方,不习惯这边的冷,有些不敢拿主意。 徐致遥也不勉强他们,催促看弟、妹的回家后,道: “一盏茶后,学堂门口集合。大家现在回去取铁锹、土篮这些。记住,一定要多穿,穿的暖暖和和。” “好~!”孩子们异口同声,兴冲冲回家取东西。 有一部分家里没有,就去多余的人家借。 徐致遥没回家,田九老早就回去取东西了。家里什么都多,农具也多,都是徐永涵找北苑县的铁江师傅打的。还有一部分,是丁琬从土庄子拿回来的。 来到学堂,两名夫子正在努力扫雪。虽然雪仍旧在下,可再懒就出不去门了。都没在北境驻北地呆过,可这边的传说,一直都有听。 什么雪厚几尺能没人啊;什么懒惰出不去门,冻死在家啊;什么…… 夫子一看徐致遥来,忙挥手说: “你过来作甚,赶紧回家暖和着。冻伤寒不好治,雪大封路没有药。” 徐致遥抱拳拱手,“夫子放心,我穿得多。扫雪干活能活动筋骨,不会生病。” 说完,拿起一支大扫把进院跟着扫雪。田九用土篮往外装,见装不过来,回府取板车。 没多久,其他孩子也都来了,徐致遥把他们分成几组,院里扫雪的,院外扫雪的,专门用土篮子拉雪的。 夫子看着有条不紊做安排的学生,捋着胡子缓缓点头。虽然冻得已经脸颊麻木,但心里很暖和。 几个孩子干的热火朝天,人多力量大,很快学堂院子里的积雪全都清除干净。路也都扫了出来,临近中午。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非常开心,即便雪还在下,至少睡前再打扫一次,明天清理起来就不费劲了。 夫子从外面回来,看着学生们,道: “都别走啊,咱们在学堂吃午饭,徐将军给大家准备了煸炉,你们在这吃了饭再回去。” 原本打算回家的孩子们闻言,纷纷点头。在这住了三个月,彼此处的都非常好。你去我家吃饭,我上你家喝汤,常有的事情。 就是徐致遥日后长大,继承父亲衣钵,驻守边境,怀念的也是孩提在驻北军营的日子。 那个时候的他们,最纯粹,最热情。 农具都没拿走,雪仍旧在下,等吃完地上还得积上一些,到时候扫完回家休息,睡前再来一次就可以了。 送午饭的是丁琬还有其他几个孩子的母亲。 在北境,只要刮风下雪,女眷们全体出动扫雪、清路。如果她们不做,这些活就是自家男人跟军营里的小士兵们做。 都得挨累,倒不如一起分担。 第1361章 预防调虎离山 一共带来了六个煸炉,孩子们跟夫子用三个,女眷们用三个。 全都是羊肉,青菜只有白菜跟土豆,蘸料是丁琬特意回家取的芝麻酱,热气腾腾,驱赶严寒。 说是徐将军准备,实则徐将军根本不在军营,是丁琬这边张罗的。在得知孩子们去学堂扫雪的第一时间,就让人去伙房营准备。 大雪封路,不过今年军营不怕吃不饱、穿不暖。地窖挖了很多,每个都囤满了东西,即便一个月不送吃的,军营这边也不会饿着。 每每到这个时候,伙房营的把总都会说一句:有粮心不慌。 至于取暖,地龙有专人看着,山上有流放犯专门烧炭。除了日常训练冻手冻脚的士兵,女眷是真的没有遭罪。 她们不遭罪了,将士们也就能安心操练,良性循环,很有益处。 吃过午饭,丁琬见孩子们没有要回家的意思,就统一都带走,一起清扫积雪。不过休息了一个时辰,地上的雪又有了薄薄一层。一路清理过去,连同来不及清扫的雪,全都拉去荒地堆放。 这片荒地等来年开春就要翻地、种地,头几年就种好伺候的黄豆、高粱等,等种熟了再种北芪的麦子。这边天冷,冬天实在没法种,不过因为她跟耿氏在京城试种成功,如今京城以南的地方,全都一块地当两块地种,只要肥料施够了,就不会出现土地没劲儿的情况。 外面的街道清扫完毕,接着就是挨家挨户的院子。徐府不用管,府里有下人,但其他家眷营单靠家里人是不够的,所以大家全都一起来做,分成几伙,清完你家清我家,免得打不开门、出不去。 一天忙碌结束,丁琬特意让常乐带所有孩子去浴堂泡澡。热乎的热水,能洗去他们的寒意,也能正经彼此之间的感情。 丁琬泡进浴桶里,舒服的长呼口气,道: “致遥这孩子也长大了,知道为这边分担。好在我给佩文三天假期,不然她还不方便回来呢。” “是啊。”翠云轻声附和,揉捏她的肩头又说,“夫人,等佩文这次回来,您问问他常喜如何。那小子对她挺上心的,我看着他们俩也般配。” 丁琬“嗯”了一声,笑着颔首说: “可以,等她回来我就问她。明儿你去街上布行,让那边准备些上好的红布跟丝线,如果成了就给她绣嫁衣。不成就留着给家里的孩子绣肚兜。” 翠云兴奋地应了声“好”,继续揉捏她的肩头。 徐永涵出门几天回不来,大雪仍旧在下,这次估计咋都得五天。学堂已经休息了,吃饭时说什么时候雪停什么时候开课。依着她就上,停课等雪停纯属浪费时间。 可夫子那么定,她也没法子,就只能照办。 一连三天,雪下个不停,每天丁琬都出去组织女眷们扫雪,酒坊已经停工三日。孩子们每天也跟着出去,中午就在军营用饭,吃完继续清扫。 佩文跟常乐都没有回来,丁琬倒也不担心。毕竟北境都下这么大雪,相信北苑县那边也差不多。那丫头不傻,懂的变通,肯定是在北苑县隔住了。 好不容易这会儿得空,她坐在书房开始写家书。徐致遥也在旁边跟着写,给大哥些、给丁现舅舅写,还有给丁玮舅舅写。 值得一提的是丁玮,今年秋闱他拔得头筹,如今在户部做事。 官职不高,但很重要,积累几年经验,必得重用。为此,谭瑶特意送了好多东西过来,说是中秋的节礼,实则就是谢礼。 皇上重用丁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夫妇跟皇宫的关系好,再有就是他们没有二心。 有权,可不贪恋。有钱,但不抠门。 据说京城丁家的门槛都要被媒婆踏烂了,不过丁家早早放话,丁玮弱冠之前不考虑婚配。 北境一片安静祥和,北苑县方向就紧张异常。 常乐跟佩文失踪了,等鹰巢发现时,只剩下一些马车的碎片,还有散落的干果。 找了整整三天,城里全都找过,挨家挨户也进去看了,可就是找不到,犹如人间蒸发。 安辰本想头年把事情解决,可按照当下的状态,别说头年,年后开春能解决都两说。 见侄女婿跟侄子都眉头紧锁,安辰长叹口气,道: “罢了,你们该回北境的回北境,该去衙门的去衙门。此事我自己来处理,鹰巢归我调遣。” 徐永涵是真的着急回去,丁珏每天晚上都能处理衙门的事情,所以他时间上都来得及。 “姐夫,你回去吧,我这离得近,啥时候都成。” 徐永涵听了点头,没有拒绝。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暗卫从外面进来,手里拿了一对耳坠,身后还跟了个小男孩。男孩手里拿着糖葫芦,脸蛋冻得通红,鼻涕“跐溜……跐溜……”的,特别窝囊。 三个男人虽然不能确定此物就是佩文的,但这个时候出现,八九不离十。 “是位爷爷给的,他说让你们去城郊广家屯。”小孩子边说边吸大鼻涕,一点都不怯场。 徐永涵闻声冲暗卫挥挥手,很快小男孩就被带了出去。 “姐夫,你还是回去吧,我跟姑父过去。” 徐永涵摇头,整理下衣服,道: “佩文失踪好几日,如今他们知道用她来露面,明显是冲着我来。我也过去,咱们一遭全部解决。” 丁珏闻言,命人回去告知妻子,今天不回家用饭。 简单收拾一番,三个人乘车去城郊。北苑县上上下下都是暗卫,居然对方就在城郊,而且还在他们眼皮子地下把人掳走。 看起来等这事儿过去,鹰巢上下就都进深山老林吧。呆的太安逸,让他们忘记了野性,这么弱智的错误也能犯。 一路上,三个人谁也没说话,全都眉头紧锁,严阵以待。 出城门时,徐永涵突然叫住车夫,看着丁珏道: “预防调虎离山,你守在城内,我跟小姑父去城郊。” “姐夫……” “听话!”徐永涵强硬开口,继续又道,“现在说不好他们的真正意图,我们只能小心为上,你留下。” 安辰觉得在理,点点头,说: “听你姐夫的,留下。” 第1362章 姐夫真出事了 丁珏被迫从马车上下来,眼睁睁瞅着车子出城,长叹口气。 “爷儿,咱回吧。” 蓝九的声音,让他眉头锁紧,随后淡淡的道: “姑老爷让你在这等的?什么时候?” “刚刚。”蓝九回答,“小人正在家做事呢,姑老爷身边的竹日过来让小人在这等您。” 从接到消息到出发,前后不过一炷香,也就是说打从一开始,小姑父就不想让他去。 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泄,只能耷拉着脑袋钻进马车。 回到县衙后宅,刚好碰到百灵。按照江湖规矩,上前拱手,这是前辈。 百灵回礼,轻声说: “他们出城了?” “是。” “那你去休息吧,估计一夜醒来,什么都解决了。”百灵淡淡宽慰。 他此刻的心情也不难理解,亲人出去拼搏,他在后方留守,这个感觉……很扎心。 丁珏“嗯”了一声,去耳房沐浴,等回到房间,昭希正在作画,孩子也在暖阁熟睡,气氛十分温馨。 听闻脚步声,昭希忙放下毛笔,见果然是丈夫,几步跑过去,抱住他的脖子,说: “你又好几日不回家,我还不能出去,好无聊呢。” 吴侬软语让丁珏心里一震,随后搂紧她,什么都没说。 罢了,让留守就好好陪陪妻儿,他也的确很久没好好陪她了。 弯腰把人抱上床,搂着她,一下一下安抚她的后背,脑子里却想着城外的情况。 也不知姐夫跟小姑父有没有救到人,对方会不会舍下陷阱,他们俩能不能安全把佩文、常乐带出。 换做寻常大户人家,两个下人抓了就抓了。可丁家、徐家全部寒门出身,对待下人宽厚、仁慈,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如果真那么冷血,他们会身心难安,一辈子活在自责愧疚里。 迷迷糊糊,丁珏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周遭发生的事儿全能感受得到。 一阵窸窣声后,瞬间睁眼,屋子漆黑,怀里除了娇妻再无其他。侧耳倾听,也是什么都没有,难道是错觉? 小心翼翼抽出胳膊,给妻子重新掖了掖被,刚要起身,昭希撵了过来,嘴里嘟嘟囔囔,声音很小,听不太清。丁珏情不自禁的上扬嘴角,俯首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离开。 拿衣服去外间,全部穿好出来,百灵上前压低声音说: “来鬼了,竹枫跟暗卫追出去了,你回去休息,不用你管。” 带的人手很多,即便对方武功卓越,也插翅难逃。 丁珏看了眼屋子,随后快步出了内宅。沿着踪迹一路追到城门主街,离老远就看到竹枫等人围着,中间不知道是谁。 “哟~你来了!你还真命大。不过圈子里困住你姐夫跟你姑父也不错,至少丁琬活的不会那么轻松。” 是李袁杰的声音。 竹枫手握宝剑,狠厉瞪着他,道: “大言不惭,我们爷儿要是能轻易被你弄死,你还能冒死进城?” “为什么不能?我要的是三个,你们给我两个,缺的那个自然要进来宰杀。”李袁杰眉骨微挑,言语轻松。 好像暗杀的不是人,而是牲畜一般。 丁珏迈着四方步上前,看着狼狈不堪的李袁杰,道: “进城受死的?” “你咋不说进城取你狗命呢?” “那你也得有这个本事啊!”丁珏嗤鼻。 李袁杰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潇洒扔出,丁珏接过之后端详片刻,然后面无表情的扔在地上,说: “行啊,有点长进,做假做的很逼真。如果不是我了解我姐,还真容易被你绕进去。” “你胡说,那是真的!”李袁杰蹙眉,难以置信的瞅着地上的玉佩,“那是他从你姐夫身上取下给我的,不可能是假的。” “呵呵……哈哈哈……” 丁珏仰头大笑,满脸戏谑的冲他摇头说: “当初明航提醒过你,别跟朗逸鸿走得太近,你会被他卖了。果然不假,事实如此,今日就取你狗命,为廖兄长报仇。” 说罢,抽出软剑,直奔包围圈。 竹枫见状,忙提醒说: “留他一口气,你姐要活的。” 平平淡淡一句话,彻底激怒了李袁杰,出招狠辣,招招毙命,可这样也有个弊端,那就是等这股劲儿泄了,他就任人宰割。 丁珏不紧不慢的左躲右闪,等他翻身跳到城墙,李袁杰随后上来。 二人就在城墙上过招,守城的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严阵以待,没有靠前。 李袁杰晃神了,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跟梦境里一个样子。又或者说是他曾经经历过的一幕,只是那个时候丁珏还不会武功,就是一个文弱书生。 “噗——” 一件刺入李袁杰腹部,丁珏掌握的尺寸刚刚好。 守城兵“呼啦”蜂拥而上,丁珏收好软剑,居高临下的说: “那枚玉佩是真的,你被骗了。” 说完匆忙转身要走—— “你是不是梦里梦到被我推下城楼,所以你才习武保命?” 李袁杰用尽全力吼出,随后撅了过去。 莫名其妙的话,并没有阻止丁珏的脚步,翻身下来,捡起玉佩道: “快,组织人出城,我姐夫他们有危险。” 竹枫闻言拦住他,“你不能出去。” “起开——少管我!”丁珏挥开他的手,怒气冲冲往城门方向走。 竹枫一个纵身过去,二人缠斗两招,便被他点穴制服。 “你——给我解开!” 面对他的愤怒,竹枫摇头。 “解不了,爷儿让你留守在城,我就不能让你走。” “你是小姑父给我姐的,我姐把身契给了你,你不用听他的!” “一日入碧海罗刹阁,终身都是里面的人。丁珏,我跟竹叶不是你想的那般,好好生活,我去即可。” 竹枫说完,小手指在嘴里吹了一下—— “嗖嗖嗖……” 好些丁珏熟悉的人出现,然后陆续跟竹枫离开。 那些都是小姑父的杀手锏,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 一个朗逸鸿,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用途,还是说姐夫、小姑父他们,有事儿瞒着他。 不应该啊,还是他通知的姐夫,怎么会…… 正想着,百灵匆匆赶来,丁珏央求的说: “解开,赶紧给我解开,我姐夫真出事儿了,真的。” 第1363章 突然发热 是夜,丁琬搂徐致通熟睡,这些日子她都如此。 徐永涵不在家,即便屋里有地龙、有炭炉,可被窝还是冷。 男孩不一样,他们火力旺,抱起来就跟抱个小火炉一样,特别温暖。 一直如此,孩子喜欢,她也高兴。可今天不知怎了,梦里竟然觉得有一团火在烤自己,而且特别热,特别难受。 口干舌燥的令她睡不安稳,等她察觉不对劲时睁开眼,怀里的孩子已经是小脸通红。 “来人——快去请画眉。” 今天守夜的是苜文,闻声急忙打发婆子出去,然后自己进去。 “夫人。” 丁琬坐起身,命她去倒温水,自己则把被子打开,孩子的衣服解开。香桃活着的时候曾经告诉过她,孩子发热不要怕,只要把水喂足,适当散热,都不会烧成傻子。 接过温水,丁琬小心翼翼的给孩子喂下。 这会儿功夫,主院歇息的下人们就都起来了。翠云夫妇全部过来,常喜没有进屋,翠云有些凌乱的进来,屈膝行礼—— “夫人,三少爷可是发热?” 一杯水喂完,丁琬见他还想喝,又要了一杯。 翠云上前,试探下徐致通的额头,赶紧吩咐人准备温水。 孩子是清醒的,但因为困,没有睁开眼,就只是“哼哼唧唧”。 丁琬喂好第二杯水,轻声说: “我正睡着呢,感觉身边不对劲。发现时已经热了,但应该才热没多久。” 她离开徐永涵睡眠不沉,翠云知道。 “夫人放心,银夫人讲过,少爷们发热,多喝水、多散热。” “我知道,没事儿。”丁琬浅笑,没有一丝慌张。 从致远到致通,都是她亲自带。虽然家里也有婆子、丫鬟,但每每这个时候,她都在场,并不会慌乱。 很快,温水送到,但是画眉没有来。 婆子带了陈军医进屋,屈膝行礼,道: “回夫人,银夫人应该还在睡,奴婢没有叫开门,只能劳烦陈军医过来。” 话落,翠云转身出去,丁琬犹如没看见一般,详细的说着孩子白天的境况。 “……就是莫名热起来的,白天没有任何征兆,晚上孩子吃的也正常,睡前也是正常。” 陈军医边听边点头,大氅早就脱下,身上的寒气确定没有,这才靠前把脉。 片刻后,又看了看孩子,捏住他的鼻子,等孩子张嘴时看舌头。 “夫人放心,三少爷没什么大碍,只是寒邪入侵,孩子太小引起的发热。先给擦拭身子,多多喂水,温度目前看不高,等再高一些用药也不迟。” 这么点的孩子,一般都是母体喝药、喂奶,可偏偏三少爷断奶了,苦药汤别说孩子,大人都不见得能喝,所以能不用药就别用了,太难喂下去。 丁琬见他这么讲,赶紧命人拧帕子给孩子擦拭身子。特意嘱咐别惊动前院的徐致遥,那孩子最近对自己很严苛,每天晨起去军营操练。军营好像也是故意的,竟然给这些学堂的孩子,单独组织了一个队伍,早起带他们晨练。 徐永涵还没有回来,佩文也没有回来,雪都已经停三天了。前者不回来,她不担心,毕竟人家是去办事。但佩文不是不守规矩的人。说好了三日假期,因为下雪封路回不来、能理解,可如今雪停三天还是没有回来,这就说不过去。 难道……出事了? 甭管脑子多乱,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一直忙到破晓,徐致通的热终于散了,大家全都松了口气。 打发人全部出去,屋子里除了熟睡的徐致通,再有就是丁琬跟翠云。 “夫人,画眉的确没在屋,奴婢跟常喜进屋看过,屋里一切都干干净净,被子也没有乱,应该就没回来睡觉。不过夫人放心,奴婢把被子弄乱了,明天温嫂过去架火啥的,不会发现。” 虽说家眷营不大,但这些人全都来自各个地方,平日扯个闲话,聊个闲篇儿,在正常不过。真要是被他们知道画眉夜不归宿,人家男人又不在家,那就好说不好听了。 丁琬揉着眉心,思索片刻后,道: “这样,上午你去趟军医营,以孩子唯由问问陈军医要不要给孩子开点什么药。如果画眉没回来,就跟温嫂说,她去找她男人了,让温嫂这几天休息,不用过来。” “是,奴婢记下了。”翠云说完走上前,“夫人,您再休息一会儿吧。” 丁琬摇摇头,看着有些光亮的窗户,幽幽道: “雪停已经三日了,佩文还是没有回来,到底怎么了?” “奴婢让常喜去北苑县问问?” “不了。”丁琬拒绝。 徐永涵走时特意吩咐,他没回来,府里人不要出去。缺什么、少什么,就让军营商队那边给送。 听人劝、吃饱饭。 她虽然挂心佩文,但也不能不考虑实际情况。 如果画眉离开军营,是不是她就是去北苑县,那边是谁受伤了,亦或者她去支援? 越想越凌乱,越想越茫然。 前世什么都是她自己,如今有了徐永涵这个倚仗,她什么都不管。 每天照看酒坊,操持家里,但一想到外面位置的局面,她真是不敢也不能踏实面对。 稀里糊涂间,衣袖被拽,俯首一看,是徐致通。 天已经大亮了,巳时都有了,而她就这么一直坐着,竟然没有任何感觉。 “咋了?” “饿。”徐致通边说边指着自己的肚子。小家伙快满一周岁了,基本的需求都能表达。 丁琬对他是愧疚的,本想多喂一阵子母乳,可她总着急上火,奶水不好,就放弃了。把孩子抱起,轻轻拍着,翠云递过来一杯温水,小心喂着。 牛乳早就热好、一直温着,小家伙喝了半碗,满足的打个饱嗝,去一旁玩枕头。 小孩不装病。 难受了就打蔫,不难受就玩。 翠云见孩子这么有精神,起身说: “夫人,奴婢摆饭吧。” 丁琬摇摇头,没有一点胃口。想想丈夫、想想佩文,她真是一口饭都吃不下去。 最近都是如此,翠云虽然心里着急,但也没有任何办法。 “夫人,北苑县来信了。” 第1364章 不能去 当丁琬听到“北苑县”三个字,就坐不住了。 起身要拿信时,眼前一黑,重新坐回床上。 “夫人——” “夫人!” 翠云焦急的凑上前,丁琬忙不迭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后半夜没睡,再加上刚刚情绪又激动,起猛了自然犯晕。 缓了一会儿,见翠云跟常乐都是一脸担忧,淡淡道: “真没事,别担心,信给我。” 常乐双手把信递过去,丁琬看过以后,瞅了眼熟睡的孩子,道: “翠云,徐府上下全部交给你,五日后我回来。” “夫人您要去哪儿?”翠云不敢让步。 莫名其妙就要走,这明显就不是正常反应。信是谁写的,哪来的? 丁琬把信展开,示意她看开头,是徐永涵写来的。 信上告知了北苑县发生的一切事情,也说了佩文、常喜的遭遇。不过还好,李袁杰被抓,朗逸鸿也被围剿,一切都要尘埃落定了。 翠云也认识徐永涵的笔迹,松口气道: “就说佩文不可能那么久不归,原来是被李袁杰劫持了。还好还好,救出来就好。夫人,您一定要去吗?” 丁琬捏着信封,想着李袁杰的不依不饶,她是真想去问他。 问他凭什么找她麻烦,问他为什么不放过她,问他…… 情不自禁的身子颤抖,气的不轻。 翠云伺候多年,见她这样,忙出声道: “夫人莫气,如果夫人真想去,那就多带几个暗卫吧,这样奴婢也能放心。” 常乐见状,拱手说: “夫人,小人陪您一起去。” “你不行,你要留在家。”丁琬直接拒绝,起身整理下衣服又说,“管家年事已高,府里现在的大事小情都是你在帮持,离不开你。你帮我们夫妇,守好徐府。” “那……夫人打算什么时候走?” “一会儿,我先安排一下。”丁琬说完,拿信直奔前院。 二儿子大了,像她离府这样的事儿,得提前告知他。只有做娘的懒了,孩子才能长大、懂事。 来到前院,徐致遥刚好准备去后院,见母亲到了,拱手说: “母亲,早。” 这些日子丁琬休息不好,所以他晨起去主院请安,都只是站在门口,拱手一记,已经很久不像现在这般了。 丁琬摸着他的发顶,满足的说句“乖”后,让蓝七去准备早饭。 “娘要陪孩儿一起用饭吗?” “对。”丁琬颔首,略带歉意的说,“这些日子娘忙,都忽略你了。正好娘也没吃东西,跟你一起。” “好啊好啊。”徐致遥特别开心。 拉着她的手直奔里间,炕上的被子叠的整齐,书桌上的东西,也都归置的很好。房里没有丫鬟,除了蓝七,就两个婆子,但徐致遥只让婆子收拾院子、外间,里间他的小天地,一点都不能碰。 丁琬心知这是儿子自己收拾的,欣慰之余更多的是感慨。明明他们努力就是想让孩子过得更好,可因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缘故,徐致遥什么都不能享受,除了吃、穿。 好在儿子争气,并没有抗拒。 “娘,坐。” 放了软垫的凳子,坐着特别舒服。丁琬把手里的信交给儿子,轻声道: “我想去北苑县看看你父亲、你舅舅。天冷、路远,不能带通哥儿,你是兄长,所以娘打算……” “娘不能去。” “啊?” “娘不能去!”徐致遥坚定摇头。 把信放在桌上,指着上面的一个字说: “娘,整篇信看似是父亲的笔迹,但实则根本不是。” “我这……” “娘别急着打断我,我有证据。”徐致遥说完,从一堆纸张中抽出两张拿过来道,“娘你看,这是爹走前陪我练字时写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丁琬看着纸上的字,又看了看信,蹙眉道: “你确定这是你爹写的?他……” “娘,我知道您的意思,但这的确是我爹写的。当时我也问过爹,为啥改变写字习惯,爹说他现在是辽东兵马大将军,掌管整个辽东军营。如果字迹一成不变,很容易被有心之人模仿,所以他要不停地变换,时刻变换。 娘,这个模仿爹笔迹的人很了解你们,而且特别了解。信上完全讲了娘担心的东西,但通篇没让娘去探望。但以娘对爹的感情,在娘看到这封信后,会很快出发去北苑县。对方正是掌握了您的这个心里,才会这么写。所以娘,不能出去,不可以出去。” 丁琬静静看着儿子,不过才开蒙两年多,已经这么懂事了。 头头是道,有理有据,让她不得不……动摇。 那天的事儿发生的突然,夫君没来及说也是正常,更何况谁会没事去模仿一个人的笔迹,除了龌龊之人。 把信重新塞回信封,释然的说: “听你的,娘不出去。吃完早饭,娘送你去学堂,然后去军医营。” “好。”徐致遥长舒口气。 本以为会很难劝动母亲,如今看来,是他想多了。 母子俩面对面吃早饭,由于丁琬过来的缘故,今日的早饭比平常丰盛一些、多一些。 徐致遥一边吃一边照顾母亲,仿佛他们的身份对调一般。丁琬“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儿子的照顾。 “娘,大哥给我来信了,说让商队给咱们送了年货,都是京城的东西。” “啥时候给你的信?” “前些日子。”徐致遥认真回答,“娘,再有几天学堂就休沐了,我能回京城吗?” “为什么要回京城?” “我……我想陪大哥过年。”徐致遥眸子坚定又夹杂着期盼。 他是真想大哥了,特别特别想。 丁琬思考片刻,点点头,道: “好,等你爹忙完回来以后,我就派人送你回京。过了十五开课,你在京城呆到初六七回来就好。路上耽搁一两天,我会跟夫子说。” “吧嗒——” 徐致遥的筷子掉了,随后他蹦起身,搂着丁琬的脖子又叫又笑的说: “娘你真好,娘太好了,谢谢娘,娘亲最棒!” 许久没见过这样跳脱的儿子,丁琬搂着他,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第1365章 我去会会 丁琬回主院换衣服时,告知翠云不走的消息,不过信是假的这件事,她没有说。 翠云表现的很夸张,一个劲儿拍胸口,仿佛什么大事尘埃落定一般。 “你别这样,好像我出去就不回来似的。” 翠云顿了一下,随后郑重看着她,道: “夫人,奴婢不骗您,奴婢这次真的心慌。还好您不出去了,不然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些事情,人总能预料到,丁琬理解她的心情,笑着拍拍她的肩头,道: “放心,我就在家,哪里都不去。一会儿送完遥哥儿我去趟军医营,通哥儿有任何问题,记得赶紧派人通知我。” “是,奴婢谨记。” 丁琬出了屋子,常乐已经等在门口。白天无论她去哪、做什么,都是他跟着。 两个人走到前院,徐致遥已经等在那里。上学时,他从来都不带蓝七,更不会以“徐府二少爷”自居。好在学堂的孩子都很单纯,没有那么浓的品阶分化。他们可以玩到一起,丁琬特别高兴。 一路上,看着不停跟儿子打招呼的孩子们,丁琬第一次觉得自己多余了。 到路岔口,松开孩子,轻轻拍他肩头,什么都没说。 徐致遥秒懂,冲她拱手一记,然后跑着直接跳到一个高个儿孩子的身上。那个孩子身体不错,只踉跄两下就跟遥哥儿打闹在一起。 “呵呵……”忍不住轻笑出声。 常乐也上扬嘴角,轻声说: “那是于把总的孩子,比二少爷大两岁,平日跟二少爷玩的不错。说来也怪,明明于家小子才是这些孩子里年纪最长的,可他事事听二少爷的,而且无论二少爷做啥,他都支持。” 丁琬对徐致遥的关心就在吃喝穿上,平日学堂的事情,她从来不过问。 孩子念书用功,练字用心,也根本用不着她去操心。 至于于把总,她对于家的印象不错。徐永涵对于把总也很器重。这人虽然脾气大、嗓门亮,但事关军营物资方面,特别心细。而且为人正直,对妻子也好。 儿子跟他家的孩子往来,她很欢喜。可以说家眷营这边的孩子,她都很看中。 二人来到军医营,本以为画眉不回来,没想到她竟然出现了。 陈军医见丁琬过来,忙起身拱手道: “夫人,可是三少爷他……” “孩子很好,多谢陈军医。我来找画眉,有些事跟她说。” “哦,好,好。”陈军医不住点头,回去忙自己的事。 丁琬犹如没事人一般,拉着画眉,边走边说: “我寻思让你给孩子开些温补的药材,给他熬些汤喝。就像遥哥儿当初似的,养棒身体,免得……” 边说边出去,画眉自然没把她的话当真。是药三分毒,她老早就说过,更何况她也没给徐致遥开过药。 二人回到画眉的宅院,温嫂在收拾卫生,见他们回来愣住,随后微微福身说: “徐夫人好,画眉回来了,要吃饭吗?” “不用,一会儿我去徐家吃。温嫂回去吧,下午过来。” “好。” 温嫂子离开后,常乐守在院中,二人直接进屋谈话。 也没时间去寒暄,丁琬直接把信交给她,又把徐致遥晨起的话,讲了一遍。 “……所以我就没出去。想着去军医营碰碰运气,如果你在就不找理由,如果你不在,我就得帮你跟温嫂子说一下。” 画眉理解的点点头,放下手里的信,道: “卖烤饼的那个老板,他妻子身体不好,昨晚我过去给她治病了。能确定信不是他写的,对吗?” 丁琬“嗯”了一声,十分相信儿子的判断力。 画眉坐在炕上,好一会儿才道: “你家马车呢?让常乐赶车,我出去会会他。” “不行!”丁琬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你不信我的能力?” “我信。”丁琬颔首,但仍旧摇头说,“就因为我相信你,才不能让你去。对方明摆着是要坑我出去,沿途多少埋伏谁也不清楚,更何况北苑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我都不知道。这样贸然出去……” “北苑县发生的所有事情,信上写的应该八九不离十。”画眉打断她的话,直接给答案。 丁琬就怕佩文、常喜出事儿,没想到还真的就…… “那也不行,你不能出去。你是留下研究成药的,更何况我跟孩子们都在这边,你不能不管。” 画眉心暖,伸手轻捏她的脸颊,说: “放心,没人能动我。至于常乐,有鹰卫在,他也不会有事。” “可是你……” “没有可是。”画眉强硬打断她的话,“听话,我去引他们出来,而你就呆在家眷营。军营铜墙铁壁,没人敢进,否则他也不会煞费苦心的写一封假信诓你。这次帮我想好理由,我会跟他们一起回来。” 丁琬思索片刻,终于点点头,答应了。 让常乐安排马车,又把自己的衣服拿一套给画眉换上,不放心的嘱咐说: “千万别冒险,不管发生什么,人最重要。” 画眉好笑的“嗯”了一声,把她留在房里,然后出门上车。 等一炷香后丁琬从房里出来,婆子、小厮们都觉得自己梦幻了。毕竟刚才常管事已经赶车带夫人出去了,这么会儿功夫就回来了吗? 马车内的画眉,让常乐以他对丁琬的了解,看完信后会怎么走、去哪里,随便他发挥。鹰卫环伺,对方真想动手,靠近军营这段距离是不可能的。 走到烤饼摊,常乐勒住缰绳,犹如往常那样买一些烤饼。苏老板见是常乐,笑着打招呼说: “哟,常管事咋这会儿出来了?要出门吗?” 常乐点点头,付钱后说: “要去趟北苑县,烤饼有刚出锅的吗?” “有的有的。小三子,赶紧常管事装十个烤饼。” “知道了,叔儿。”小三子麻利的干活,点头哈腰的拿给常乐,然后转身离开。 全程没什么交流,仿佛不认识一般。 常乐拿着烤饼,放进车里后,赶车继续往前。 “吱哟……吱哟……”的车轴声,打破了官道的安静。 又走了半个时辰,常乐觉得哪里不对劲。私下看看,全都是树林,本能的扬起鞭子—— “砰——砰砰——” 第1366章 外面太平了 几声巨响,马匹惊慌,飞奔没两步,直接被绊马绳撂倒。 常乐甩出去好远,画眉在车里严阵以待。 很快外面一阵声响,“嗖嗖嗖——”好几个人全都出来,随行暗卫立刻应战。 画眉想了下,从车里出来,故意回头扔下一句“好好呆着”然后参战。 只要有人靠近马车,她立刻回来打退,营造一个里面有人的情况。 带的人不多,对方有备而来,很快画眉这边就处于劣势。 一不留神,黑影儿从西面窜出,直奔马车。画眉嘴角上扬,抬手一甩—— “噗——”暗器直中那人后背。 “都别动——” 沉稳声音传来,接着就看到佩文被人挟持露面。画眉看着来人,轻笑着道: “朗逸鸿,你果然没死啊。” 朗逸鸿没理她,而是冲着马车说: “丁琬,你还不出来吗?佩文在我手里。” “…………” 回应他的自然是一阵空气,人家根本没在。 画眉冷笑,冲常喜使个眼色,后者秒懂的走到马车前打开车门,里面空无一人。 “什么?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画眉反问,戏谑的瞅着一脸惊慌的朗逸鸿又道,“或许你模仿徐永涵的笔迹很像,语气、态度也没有二样。但你漏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鹰卫做事,一向不合常理,徐致遥都看出了你信上的异样,更何况是人家亲亲媳妇?” 朗逸鸿剑眉紧锁,怎么也没想到布了这么久的局,竟然功亏一篑。不过还好,他还有筹码,还能逼得丁琬出来。 “既如此,那我就不跟你废话了。回去告诉丁琬,想让她男人平安、她婢女周全,三日后虎威山山顶碰面,否则……” “否则什么?”画眉笑吟吟看着他,一点虚态都没有。 朗逸鸿仔细想着前因后果,随后冷“哼”着道: “事到如今还故弄玄虚,真不知你们鹰卫吃什么长大,死到临头还嘴硬。” 从他布局开始,一步一步、一环一环,全都按照他的发展再走。 北芪的汝麟王、先帝的同胞兄弟、李袁杰、杀手营……这些都是他的弃子。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困住徐永涵跟安辰,宰杀常喜、绑架佩文,所有全都走向清晰,唯独这临门一脚,没有把丁琬诓出来。但他并不在意,反正有筹码,以丁琬的性格,不可能不出现。 可现在这女人竟然……她在想什么,又或者说在谋划什么? 画眉也懒得跟他故弄玄虚,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说: “或许你布局周密、安排妥当,但你千算万算,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鹰卫。鹰卫的确出现过纰漏,虎威山一役是鹰堡的耻辱,你认为在同一个地方,鹰堡既如此你认为在同一个地方,鹰堡会允许有第二次耻辱?可笑!” “口舌之快,有何益处!”朗逸鸿一个字都不信,扣着佩文转身就走。 但走了没两步,怀里的佩文终于反抗,接着朗逸鸿只觉手腕发麻,匕首掉落。然后眼瞧着原本娇小的可人儿,一点一点撑破衣服,成为高大壮硕的爷们。 “唰——” 人皮面具揭开,银鹰的脸赫然露出,在朗逸鸿要跑的时候,瞬间抬手,直拍他的肩头。 “你——” “别动!”银鹰气定神闲,扔掉指缝夹的银针,道,“北芪灀鸪,你不陌生吧。当初徐永涵说会让你为常喜、佩文血债血偿,你当他跟你开玩笑呢?” 朗逸鸿眉头紧锁,整条臂膀都是麻的,咬牙切齿问: “你什么时候……不可能,我要了佩文,我们一直没有分开过。” 银鹰抬腿,狠狠把人踹趴在地,道: “你还知道你是个牲口?一个大男人靠骗感情,你可真是个杂碎。” 画眉从马上翻身下来,几步跑到他跟前,问: “什么情况,你怎么在这儿?” 整个鹰堡,唯有一人会缩骨,那就是银鹰。可昨天晚上他们还见面,怎么这会儿功夫就变成了佩文?按照朗逸鸿说的,佩文一直跟他形影不离,丈夫又是怎么做到李代桃僵? 当然,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夫妻二人连同鹰卫,把朗逸鸿带来的所有人全部制服。 常乐等他们把朗逸鸿带走,这才赶车回家眷营。不得不说,徐府的马车是真的抗造,那么狠摔,都没有散花…… …… 宅在家里的丁琬,即便练字,也心神不宁。偏偏她出不去,只能老老实实窝在家里干着急。幸好给孩子断奶了,不然孩子吃了火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连续几张纸写废掉,终于她认清现实,今天不适合练字。 翠云送上茶,见她脸色特别不好,轻声说: “夫人,信上的语气极力模仿将军,但新的内容有待推敲。佩文跟常喜……他们不会有事的。” 丁琬听着这么生硬的安慰,轻笑摇头道: “你信吗?你觉得他们俩没事不回来为了什么?不过现在我倒是希望你说的是对的,他们俩在外面看到了好风景,不想回来。” 翠云彻底不说话了。乖乖站在一旁,心里把能求得都求个遍。 什么观音菩萨,什么弥勒佛祖,什么十八罗汉…… 她跟佩文姐妹一场,同伺候主家,真要是跟翠玉一般下场,不知夫人又要熬多久才能缓过来。 就在屋子刚刚安静没一会儿,外面急匆匆脚步声。 翠云心里“咯噔”一记,丁琬直接起身,走到门口。 她没听出是谁,但这么匆忙,必然有事。可当她看到毫发无伤的常乐,忙开口道: “怎么样,画眉可平安?” “夫人放心,银爷回来了,银夫人跟银爷带朗逸鸿去了北苑县。银爷走前特意吩咐,如果夫人想出营,直接出去就好,外面太平了。” 一句外面太平,让丁琬差点泪崩。 终于,终于等到这句话了,终于全部都抓到了。 “驾车、备马,我即刻出发。翠云,家里交给你,遥哥儿那边……你来解释。” “是,奴婢遵命。”翠云满口应下,止不住的高兴。 家眷营紧张这么久,终于要彻底要放开了…… 第1367章 想自裁?做梦! 朗逸鸿狼狈不堪的被马儿拖拽着前行。 步伐踉跄,几次险些跌倒,但他就跟木头人一般,什么反应都没有。他自诩聪明,心思缜密,可怎么也想不通这些天睡得女人,竟然就成了男人。他是真真切切体会到那是佩文,那种真实上瘾的滋味,还有她的倔强、她的不甘、她的愤怒,全都是对的。 难道缩骨功不仅能让人缩小,还能改变人的性别?会是这样吗? 如果银鹰知道他此刻的想法,只怕会一巴掌把他扇飞。 画眉转过头,压低声音道: “估计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每天晚上拥搂的人,竟然是你这个大老爷们。” 见妻子这般打趣,银鹰无奈翻个白眼,没做搭理。朗逸鸿每天睡觉搂的自然是空气、凭空想象。被下了鹰巢秘药,一切都是他梦中所想。如果不是想挖出此人背后的所有底牌,也不能跟他周旋至今。 只可惜百密终有一疏,这货就是在故弄玄虚,什么都没有,但却装的什么都有。至于佩文,在他做出那样禽兽举动后的第二天就走了,悬梁自尽,还留了一封信。 至今没有打开,因为是写给丁琬的,需要拿回去给她看。 朗逸鸿回神看着熟悉的路,冷“哼”一声,道: “我死,你们永远都不要想知道徐永涵跟安辰的下落。嘉达山进得去、出不来,别以为他们侥幸进去一次就可以出来。没我,谁也别想。” “啪——” 石头应声落地,朗逸鸿门牙掉了两颗。 画眉狠厉睨着他,淡淡开口时候: “要么,你实话实说,活命。要么,送你进狼窟,等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朗逸鸿仰天大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笑话,到了这个时候,你们以为我会怕死?我死也得拉俩垫背,丁琬最在乎的两个人,一个都别想好!还有北芪已经集结军队,难道你们以为彪悍的北芪人只有那珠一条眼线?” “听你这意思,大周人就是傻子?”银鹰说完冷笑,策马前行。 朗逸鸿被拽的踉跄,勉强跟在后面。不过他信心十足,无论他们怎么讲,都是虚张声势。北芪人筹谋那么久,肯定不会半途而废。 北境嘉达山,紧连着虎威山。如果说虎威山是两朝交界处的嘴,那嘉达山就是食道,狭小且凶险。山里丛林茂密,猛兽颇多,没有人敢靠近。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嘉达山脚下,银鹰、画眉翻身下马,丁珏老早等在这边,快步过来说: “已经派人进去了,但仍旧没有消息。” “相信你姐夫,他这人韧性强,打不死。” “噗嗤——” 银鹰话落,朗逸鸿喷笑出声。 所有人全都看向他后,顿时仰头放声大笑。 画眉面色平静,从腰间掏出一粒药丸,直接塞进他的嘴里。 “咕噜——”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呕——呕——” “不是愿意笑吗,我让你好好哭。” 话音刚落,朗逸鸿顿感鼻酸,然后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丁珏见状狠狠踹了一脚,清冷开口道: “你的那些筹码全部被一锅端了,等这次事情过去,你的行径会公布于众,届时全天下都知道朗家出了你这么个‘人物’。” “呜呜……呜呜呜呜……你骗人……呜呜呜……我不信……呜,哇……” 朗逸鸿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但哭也不会忘了狡辩。声音很吵,但没人在意。丁珏见他还在绷着,从袖口一个信封甩给他,然后倒背着手,不再理会。 信是皇宫送出来的,详细交代北境接下来的部署,还有北芪那边的态度。新的最后,更是告知火炮营已经往北境运送八门震天雷,以备不时之需。一门威力已然不能小觑,八门可想是个什么后果。 “呜呜呜……不……不可能……呜呜呜……你们骗,骗人……嗝……” 朗逸鸿哭的直打嗝,内心慌得不行。 他就这么败了?真的这么败了?愁莫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就这么被人家轻而易举化解掉了? 他不甘心,看着双手,突然双模狠厉,拔掉头上的神木簪—— “啪——” 石块飞来,手腕被打,簪子应声落地。 “你的罪孽还没赎干净,想自裁?做梦!” 丁珏这话一出,朗逸鸿除了流泪,眼里更多的是绝望。他都想好了,抓到丁琬,远走高飞,狠狠蹂躏她至死。如果失败,跟丁琬见过面后,他就自裁。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变得他没法控制,不能控制…… …… 常乐赶车从家眷营出发,上到官道,一路疾驰。 车轱辘“吱哟……吱哟……”的响声,听得丁琬有些心乱,可目前而言,乱也乱着,只要能尽快到达便好。 车子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停下了。 丁琬心里“咯噔”一震,随后冲着外面问: “出什么事了?” “夫人放心,没事。是鹰卫来护送咱们去北苑。”常乐回答完,马车继续前行。 佩玉凑到她跟前,善解人意说: “夫人放心,常管事都说了外面安生,就一定不会有事。您若累了靠着奴婢歇一歇。” “不用了,你自己做好就行。”丁琬说完靠在一旁,闭上眼睛。 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话多。也正因为这样,所以迟迟没有到跟前伺候。这次把佩文接回去,得跟她好好说时候,这个丫头必须得改,否则就别调到别地方去,免得碍眼。 听着咕噜的声音,丁琬竟然迷糊睡着了。这些日子她一直都晚睡早起,如今紧绷的弦儿稍微松垮,困意自然来袭。 好像是在做梦,又好像不是在做梦,反正恍恍惚间,看到一个高大身影朝她走来。虽然没有脸,但她知道这是徐永涵。 “二年哥,你回来了?” 试探性的询问,没有得到回应。等她往前凑近时,那人竟然掉头就走。丁琬下意识就往前追,边走还边说着—— “二年哥你别走,你等等我,我跟不上你,别走……” “夫人……夫人……” 第1368章 得知出事 丁琬听到有人唤她,但就是睁不开眼睛。 反复几次放弃,那抹身影也彻底消失。她一个人崩溃的跪坐在地上,浑身脱力,好像搬了很重的东西一般,双腿软的犹如面条。 “夫人,您怎么坐在地上,奴婢扶您起来。” 还是看不到脸儿,但声音她听得出来,是佩文。 “你这丫头,咋出去这么久?不知道家里惦记你?连个消息也不送回来。” “瞧夫人说的,奴婢咋能不想回家,这不是有两种丝线一直没买到,奴婢暂时回不去嘛。” 撒娇的口气,妥妥石佩文。丁琬想借着她的手劲儿坐起,可一用力,空了。“猛”地挣扎,睁开眼睛,佩玉长舒口气。 “夫人可算醒了,吓死奴婢了。” 佩玉边说边掏帕子递上去,此刻的丁琬,脸上都是冷汗。 长舒口气,接过帕子,车子光线暗了,应该很快就要进城北苑县。 “我刚才怎么了?” 佩玉思索片刻,老实回答: “夫人刚才睡着了,估计是梦魇了,一直说着‘不要走’、‘不回家’等话。夫人想将军了,对吗?您们的感情可真好……” 小姑娘巴拉巴拉说起来没完,试了试水壶的温度,倒出一杯牛乳又说: “夫人,温度刚好不烫口,您喝多一些缓缓。” 虽然佩玉话多,但心是真的细。丁琬接过来,轻声问着: “你跟常乐可有吃?” “劳夫人惦记,奴婢跟常管事都吃东西了。您要吃烤饼吗?奴婢用炭炉给您热热?” “不必,我不饿。”丁琬缓缓喝乳,目光呆滞。 刚才的梦境……应该是她这些日子胡思乱想所致,没有任何寓意。等到了北苑县问问清楚,如果没事,她就接佩文回家,然后在家眷营老实等着。 车子又回归安静,但丁琬不敢睡了,怕自己又做梦,那个感觉不是很舒服。 终于,安静的周围有了声响,接着车速变慢,常乐在外面问: “夫人,要进城了,咱们是去县衙后宅,还是盛聚楼?” “先去盛聚楼。” “是。”常乐得到确定目的地,继续驾车。 掏出腰牌,城门守将一看,拱手放行。一路朝盛聚楼方向,等停在门口,伙计已经出来迎接。 “客官是要打尖儿?您看要……” 话没说完,看到常乐掏出的牌子,忙躬身行礼,喊来管事。 丁琬下了马车,管事走过来,抱拳行礼—— “徐夫人来了,一路辛苦。刚好徐将军的房间没退,您去那里住?” 丁琬点点头,拢好斗篷,边走边说: “我婢女跟常随可还在这?” 管事闻言顿住,想要回答又觉得得保准一些,忙去柜台找出账簿翻看一番。 等他找到,面色凝重的拿过来,丁琬一看,不动了。 上面清楚记着离开的日子。 而这日子,是佩文到这边的第二天,也就是说她来这边止住了一晚,然后就走。在往上看,徐永涵的记录也在,但退房一栏没有写。 如果她猜的不错,佩文跟常喜在这边是看到了丈夫,至于后面怎么样,那就不清楚了。总之这么多天没有回家,肯定是出事了。 想到这儿转身,冲身后的常乐吩咐: “备车,我们即刻去县衙后宅。” 说完看着管事,“房间继续留着,如果我没回来,到点你正常关门,不用特意等。” “是,徐夫人慢走。”管事躬身把人送出店。 马车一路飞奔,好在已经散市,不然就这么横冲直撞,还不知会发生点啥。来到县衙后宅,常乐下车叫门,丁琬自己蹦下车,随后跟上。 门房小厮开门见是丁琬,忙抱拳行礼。丁琬心急如焚,但也还算端庄。 “你们奶奶在屋吗?” “在的,在的,。”小厮回答。 有人已经去后院通秉,他负责把人送去内宅。途中丁琬又问了丁珏,想当然的,人没在家。看起来还没有忙完,又或者说才刚刚开始忙。 没等走到后宅院门,昭希匆匆迎出来了。 “姐来了,孩子们咋没过来?” “天太冷了,遥哥儿还要念书,就我自己过来了。你可还好?孩子咋样?” “姐放心,我们一切都好。”昭希回答,亲切挽着她的胳膊,边走边说,“姐还没用饭吧,刚好我这边摆了,咱们一起吃。也不知道姐过来,简陋一些。房间已经让人安排,姐可否多住几日?” “看情况吧,家里孩子我也放心不下。”丁琬随口应答。 她主要是想知道佩文、常喜,至于丁珏跟徐永涵……虽然担心,但她相信他们能逢凶化吉。经历了那么多,她很多东西都已经看开,反正只要人平安,其他多无所谓。 二人进屋,桌上精致摆了一桌。就这还简陋?那可真是太谦虚了。当然也能理解,毕竟是公主出身,估计在宫里,要比这奢靡。 落座后,开口:“百灵可在府上?” “出去了,但该戌时前肯定回来,她没特别说去处。”昭希边说边给她夹菜。 这么久的时间,她知道百灵的来意,不是什么特殊情况,百灵不会离开附中。姑姐这次过来,该不会是…… “姐,您来找百灵?” “也不算,我就是过来……也不瞒你,佩文、常喜一直没回家,正好昨天家里有个事儿,我想着……” 丁琬没再隐瞒,边吃边把最近家眷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说话的时候也没饭耽误吃。毕竟现在体力会很重要,她不能掉以轻心。 昭希听她说完,喃喃自语说: “佩文来的第二天就走了,原本说要多带些日子,百灵为此还挺失落。有几天百灵早出晚归,会不会……不会不会不会,佩文是个好姑娘,不会有事。” 这话说的别说丁琬不信,就是昭希自己都不信。可没有办法,不信也得这么说,难道直截了当说人没了?那不是给人添堵? 丁琬长叹口气,勉强吃半碗饭后,夹菜没有那么频繁。昭希看出了她的低沉,起身舀一碗羊肉汤放下,说: “姐,冬日食羊肉温补,您多喝一些。” “谢谢。”丁琬喝了一口,调整心态道,“孩子最近咋样,会坐了吗?” 第1369章 心里不安 “还不会。”昭希摇头,“不过最近明显觉睡得不好,总要哄好久才可以。” “那是贪玩了,等过这阵就好了。”丁琬调整状态,不再提及刚才低沉的话题。 以她对二珏的了解,这些事情,他不会主动跟弟妹讲,那她也别说太多,徒增人家的烦恼。 “对了姐,最近县衙陆续关了好些村民,听说都是北芪密探,就在咱们边境村落。你们家眷营那边应该没事对不?那些密探不敢进军营。” 自说自话,倒是省去了丁琬应声。 “哦,差点忘了,咱县里城门楼上还放了一门震天雷,可威风了。” 啥玩意? 丁琬惊讶,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问: “光天化日就那么摆着?老百姓不恐慌。” “那恐慌什么啊。”昭希轻笑着摇头,搅合碗里的羊肉汤又道,“放心吧姐,老百姓根本就没有害怕的。有几个还去城门看呢!我让嬷嬷打听过,老百姓觉得有这东西在,踏实。一旦外族侵犯,打的远、杀伤力强,比放箭、礌石有用多了。” 果然边境百姓十分彪悍,她领教了。 话题轻松,丁琬心情也好了不少。得知兄弟媳妇从北境回来就开始开店铺,不禁佩服她的折腾能力。人家有人又有钱,比不起、比不起。 吃过饭,二人去暖阁看好自。瞅着炕上“啊……啊……”乱叫的孩子,丁琬顿时心软的不轻。再加上这小脸儿犹如从二珏脸上扒下一般,更是稀罕的紧。 “啊……跟你爹小时候一个样哦……呀……” 她说什么,小家伙就配合,时不常还咧嘴笑一下,特别可爱。 昭希在旁恬静的看着,偶尔问上几句关于丈夫儿时的事情。 “姐,京城的年礼我已经让商队送走,外祖母那边……我是想过去瞅一眼,您觉得呢?” “如果二珏有空,过完年去瞅一眼也没什么,不过我的建议是不去,毕竟你的身份在这。就算你没有架子,可姥姥、姥爷那边,还是忌惮。” 昭希就是担心这个,但丁家、柳家是姻亲,就算柳家没有出仕的,可人家有果园,过得也殷实,逢年过节送这送那,她终究心里不安。 “可以这样,让你身边的人用皮毛做些棉闷子啥的,老人家上了年岁,膝盖、后背都怕凉。然后让嬷嬷亲自送去,说些好话就可以了。二舅、三舅那边给你送东西,也是因为你们身份的缘故,才能让他们守住那片果园。” 如果不是后期丁珏娶了昭希,坐镇北苑县,柳家不会有现在的太平。平阳县那个徐冬,不仅把柳汉章的饭碗折腾没了,还把人赶出了县里。后面会怎么样,谁也没法预估,好在现在他不敢了。而且他也得了报应,几次考评名成绩不好,再换地方,穷乡僻壤准没跑。 昭希理解她的意思,“哎呀”一声摇头道: “我这就是名头比较吓人,姐是知道的,在家可没有公主,只有丁家的二少奶奶。” “是,我懂。” 见孩子打哈欠,奶娘上前要把孩子带去洗澡,丁琬也有些疲惫。 “姐,回屋歇着吧,这几天别走了,就在这边等等消息。” “不行,家里还有孩子,我处理点事就回去,你在家好好地,照顾好自己跟孩子。” “知道了。”昭希没在坚持。 做母亲以后终于理解什么叫“为母之心”。无论去哪儿,心里最惦记的,一个是孩子,另一个是丈夫。 把丁琬送回房间,看着凑过来的嬷嬷,小声吩咐: “把你先前做的那些东西,还有准备的吃食、布匹,送走姑姐你亲自去趟柳家屯。一会儿我回屋你再辛苦一下,把长姐的年礼都备了,我估摸着明天不走、后天也走了。” “是,二奶奶。” 婆子把昭希送回房,然后便脚步匆忙的去准备年礼。东西都是老早整理,按照礼单一一清点即可。在库房一通忙活,最后对照时,百灵来到了库房。 “嬷嬷,那边让公主出一棵参。” “……多少年的?” “二三十年就好。” “那有,那有。”婆子彻底放松,找出盒子,用绢帕包了三棵,“够用了吧。” 百灵点点头,“太够了!要一根给三根,用不了的。” “拿着吧,用不完在送回来也成。对了姑娘,我们姑奶奶回来了,在东厢房。” 姑奶奶? 见她迷茫,婆子解释又说: “是二爷的姐姐,我们奶奶的姑姐。” “她来了?住哪儿里?哦对对对,东厢房,东厢房……” 百灵边说边出去,好在没忘把手里的人参给暗卫。 饭都不吃了,直奔东厢房,佩玉已经等在那里,见人过来主动上前行礼,说: “是百灵姑娘吗?” 见其颔首,再次行礼,头前带路。 丁琬一直坐在圆桌前等,听到声响,第一时间冲到外间,急迫开口说: “佩文呢?她怎么样?是不是被你们救了?还有常喜,他们俩是不是都被救了,人平安没有事,对不对,对不对?” 百灵理解她的难受,翠玉当初意外,她痛彻心扉,没想到几年光景,又经历一次。 揽着人进屋,顺手踢上了里间门。佩玉倒也懂事,就守在门口。 “琬儿,琬儿别这样,别这样。我跟你讲……” “我不要听。你就告诉我,把他们安顿哪儿了,请大夫没有,他们俩……他们……如果我没让她来送东西,她也不可能丧命,是我对不起她!” 百灵不说话了,把人紧紧搂在怀里,感受着因啜泣儿肩头一耸一耸,心里特别难受。事实已经无需再说,好在她这次是一个人过来,不用照顾孩子的情绪,时刻绷着。 发泄好一会儿,丁琬觉得舒服了,刚要开口—— “咕噜噜……咕噜噜……” “你还没吃呢?” 百灵点头,没有否认。 “回来就摆饭了,听说你回来就赶紧过来,没顾得上。” “那都凉了,我去给你重新做。” 说着就要起身,被百灵一把拽住。 “别了,让人热热就好,我吃完带你去看他们,你先缓缓。” 丁琬抿唇“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第1370章 又见周氏 是夜,县衙后宅门开,几个人影出来上了马车,然后“吱哟……吱哟……”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安静。 但也只是引起几声犬吠,并无其他。 马车连夜出城,一路向北,丁琬这次离开,也就没打算再回去。祭拜完佩文、常喜,她索性去找银鹰、丁珏。与其等在县里揪心,不如去嘉达山一探究竟。 马车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停下了。四周空无没有遮挡物,寒风阵阵,吹得人脸疼。佩玉忙把准备好的巾子给她围好,免得吹伤了脸。李婷看着眼前空旷的地方,面如死灰。 这地方来过,徐大可就葬在这。没想到兜兜转转,又过来了。瞅着常乐跟车夫一起搬纸活儿,这些都是百灵吃饭时准备的。这些年准备这些东西,都准备出经验了,基本就吩咐一声,什么都准备的到位。 这也变相说明近几年,不断有人离开,不停地离开。 “你注意脚下,这边路不平。” 丁琬回神,“嗯”了一声,跟着继续往里面走。战死将士们安葬的地方,每天都有人看管,可再往里面就没有路了。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一处山下,坟包隆起,靠山有树,风水算是绝佳了。没有立碑,但供台上供奉的东西还在,应该下葬也没多少日子。 百灵把供台清理一番,将佩玉递过来的贡品,一一摆上。常乐把带来的纸活放在空旷的地方,风不小,好在这边被风,小心一些没什么。 东西摆上,百灵捏着三炷香插好,淡淡开口说: “你自责让她送东西,其实更改自责的是我。如果我不回去送信,你也不能特意包了豆包送过来。等我接到消息是,已经是他们失踪的当天晚上。我把县衙后宅交给鹰卫,亲自去寻,找了三天杳无音信。后来银鹰等人回来,我们人手富裕……” 百灵缓缓说着那天发生的事儿。常喜的死、佩文的死,她都一语带过,没有展开细说。过程太残忍,她现在就是恨不得把朗逸鸿千刀万剐,把李袁杰碎尸万段。 “……你别难过了,他们俩走的时候没太遭罪。这辈子如此忠心,纯良,下辈子一定能投胎富贵人家,重新来过。琬儿,我对不起你,我没有把还佩文照顾好。” 丁琬不住摇头,握着她的手,放声痛哭。 哭佩文的突然离世,哭常喜的大好年纪,哭徐永涵至今未归,哭她最近顶梁的压力…… 哭出来,发泄了,日子还要照常过。 百灵就陪在一旁,常乐跟佩玉共同烧带来的纸活。等东西全部烧完,丁琬也哭的舒服,长舒口气,道: “好了,得劲儿多了。常乐,纸活可有剩?给大老爷烧一些。” “有的夫人,小人特意准备了两份,百灵姑娘提点了。”常乐边说边去车上,把提前留出来的东西拿去那边。 这边的墓地不用担心,清明、中元有专人来烧,这也是朝廷给战死将士们的荣耀。不能回归故土,至少在他乡,也有钱花、有衣穿。 “前些日子你家那个姓张的表亲过来了,祭拜的徐大可,我没看见,暗卫告诉我的。” 关于张喜年独自跟徐家断道的事情,他们鹰卫是都知道了。当初那件事发,即便跟张喜年没有关系,可方家是他的岳家,多少都得有些连带责任。是需用走上窜下的疏通,这才把他摘出来。 但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羞愧的不敢在面对他们,哪怕徐家对张家一如既往,节礼没缺、年礼没少。可送了两次,第三次就查无此人,他们搬家了。当时应为上下都觉得张喜年多余,没少骂他傻。可这人突然之间年前过来祭拜,你又不能说他忘恩负义。至少死的这位,一直都有拜访,只是活着的没有照面。 丁琬听了耸耸肩,怅然口气,道: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如果这样他觉得舒服,那不来往就不来往了。” 能来看徐大可,相信再等几年,应该就能见面了。不都说年月能冲淡一切,就看这一切啥时候能冲淡。 祭拜完成,丁琬等人从墓园出来,准备上车离开。远处一个身影,吓得她打个机灵。常乐举火把凑近查看,是一名满脸疤痕的妇人,双眸直勾勾盯着丁琬,一句话都不说。 丁琬也看清了她,不过转头就上马车,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妇人想要上前,被一个年轻人伸手拽住,随后一位老爷子走过来,边扯边说: “大晚上你不睡觉,瞎折腾啥?要是不累,就继续跪着,天冷也跪。可怜你让你早点回……” 老爷子的声音中气十足,言语上没有丝毫不客气。丁琬坐上车后,侧耳聆听,可马车越走越远,最后什么也没有听到。犹记那年,徐永涵特意说她已经死了,她跟徐致远也都信了,没想到…… 这样也好,让她在这清扫、烧纸,赎清自己两世造的罪孽。就是苦了大可哥,每天都要看她,烦都没法避开。 “你知道她活着的,是吧。” 丁琬摇头,淡淡的说: “他连我都瞒了,我一直以为她死了,没想到竟然在这儿看到了。这么做还是不保准,毕竟致远越来越大,以后得空来这边上坟遇到,他该怎么办?” “你放心吧,不会的。这边不是想来就来,得跟上面报备。而且她平日除了白天跪在墓前,其他时间都关在房里。上次生病给她请过郎中,郎中说时日不多。” “为什么?” “她小日子总是不干净,哩哩啦啦,听郎中说不太好。”百灵回答。 丁琬揉揉太阳穴,长叹口气。年轻时不注意,胡乱搞关系,如今上了岁数,病痛找上门,还不是罪有应得? “百灵,她没了你来处理,埋远远地,别脏了大可哥那个地方。一次性把东西都烧足了,往后不用管。” “你确定?你能狠得下心?” “这有什么不能的。”丁琬嗤鼻,“我对谁或许都能动恻隐之心,唯独对她,我不会。” 上世种种,她不会忘,即便今生重来,她也不会…… 第1371章 陈年旧事 离老远,就看到嘉达山附近,灯火通明。 百灵告知那是引路的火把,如果他们能看见,顺着火光就能走出来。 路上,丁琬已经知道了目前的情况。北芪想要乱来,徐永涵、安辰带人将计就计进入嘉达山。 山里险象环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出来的时候是不是完好无损。但好在小姑父跟着,他们彼此有照应,应该不会有问题。 如今,除了这么安慰自己,她也没有别的法子。 马蹄声、车轴声,打破了山脚下的安静。暗卫发现马车赶来,见是自己人,其中一个回去报信。 很快,丁珏、画眉、银鹰等人都来了。 丁琬早就下车,双方互相见礼,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北风阵阵,每个人虽然都穿的很厚,但心里真是发冷、发颤。 良久,丁琬清下嗓子,说: “我相信你们,也相信皇上,更相信小姑父跟二年哥。不管什么结果,我都欣然接受受,等天亮我就回家眷营。我……不跟着添乱。” “琬儿……” “姐……” “我没事。”丁琬摇头,漾出一抹笑仰头,“上一次出事我都能挺过来,这一次我不慌。我有娘家可靠,身上又有诰命,长子又已成才,我什么都能抗住。” 她虽然嘴上说的这么洒脱,可心里怎能舒坦。但她必须要以大局为重,北境是大周防线,不可终日无统帅。如果徐永涵再不出来,必须要有人顶替。而她也想好了退路,真有那日,先带家里人回土庄子等信。 如果年后还是没有消息,她就举家回京城。她有家有钱有身份,养两个儿子长大,不是问题。唯一遗憾,就是跟徐永涵做夫妻的时间太少,她还没有过够日子。 抬手拍拍亲弟弟的肩,再次开口: “听说朗逸鸿抓到了,我想见见他。” “姐……” “带我去。” 不容拒绝的态度,让丁珏不敢违背。转身带她去了被风地方,朗逸鸿一身狼狈的蹲在那里。哭的已经没有气力,只有本能哭泣引发的肩膀规律性抖动。 听到脚步声的朗逸鸿本不想抬头,可也不知怎样,就抬起了头。当看到丁琬时,先是双眸瞪大,接着就想躲。在她面前,他还是要脸面的,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可惜,再躲能躲哪儿去。 丁琬静静看他无效的躲闪,轻轻摇头。 “你是因为佩文的死,不敢面对我。还是因为你所做的那些可笑行径,不敢面对我。” 话落,朗逸鸿猛地转身,怒声呵斥—— “我怎么可笑了,如果不是你先招惹,我能做出这一系列的事情?” 哭的时间太久,声音嘶哑。如果不是双目怒瞪,还真看不出来他是在生气。丁琬扭头看了眼画眉,下一秒朗逸鸿被喂了解药,抽离的身体,慢慢又来了气力。 见他有所缓解,丁琬开口问道: “来吧,咱俩好好掰扯,什么叫我先找惹的你,我何时何地招惹了你!” 朗逸鸿眸子泛寒,咬牙切齿,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不知情的看到他这般,估计都得以为丁琬是个多么负心女子。画眉跟丁珏双脸懵然,实在搞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丁琬也觉得纳闷,强忍着怒火提醒道: “你时间不多,天亮我就走。你能说就说,不说对我来讲也不是什么损失。至于你算计我丈夫、我姑父,自然有人收拾你。再加上佩文、常喜的债,你……” “佩文、常喜都是因为你!徐永涵、安辰进入嘉达山,也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水性杨花,处处留情,我岂能……” “啪——啪啪——啪啪啪——” 一脸六个巴掌,丁珏扇的气力十足。肉眼可见他的双颊鼓起,红肿一片。 “好好说话,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丁珏,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不过耕读出身,如果不是你有个好姐姐,四处留情,你以为你们丁家会有今天,你们……唔——” 脖子被卡,朗逸鸿呼吸难耐。丁琬被指控的莫名其妙,彻底恼了。 气呼呼走到跟前,扯开弟弟,居高临下睨着他说: “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既然你说我处处留情,那你就拿出证据,把你知道的、看到的统统说出来。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记性还不错。” 朗逸鸿强烈呼吸好久,终于恢复平静。 “永乐十五年冬,你菀茗韶华去参加斗酒会,从品渊阁出来的时候,你站在马车旁边,跟我对视三次,可有此事。” “噗嗤——” 丁琬气笑了。 永乐十五年冬,那是她重生回来的第二年,酒坊应李朝阳的举荐,去辽东参加斗酒会。当时所有酒坊都要把酒送去品渊阁一部分,作为初尝选拔。 “朗逸鸿,你是不是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永乐十五年那次,我二叔进的品渊阁送酒,我在街对面的马车旁等。离得那么远,你确定我是跟你对视?我他娘是在看我二叔啥前儿出来,好去吃饭。相隔一条街,我跟你对视,你脸皮挺厚啊!” 她是教养不错,但不代表不会骂街。农妇出身,重活两世,该有的泼辣她不比任何人差。 说的有理有据,态度理直气壮。朗逸鸿咬唇,继续又说: “初尝选拔结束,我等进复尝庭院居住。你上午在门口准备搬家时,对我颔首,你可记得?” “只有我对你颔首?我带的人没有,是吗?” “…………” 朗逸鸿的沉默,说明了一切。 当时那种情况下,不管是朗逸鸿还是其他人,他们都会主动颔首。菀茗韶华是初出茅庐的酒坊,所有参加斗酒会的都是他们的前辈。后生尊重前辈,难道还特么有错了? 丁珏都快听不下去了,双手攥拳,“嘎巴……嘎巴……”的响声,特别刺耳。 “成,你要说这次也不是,那戏园子呢?” “戏园子?”丁琬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咬牙切齿道,“那天散戏,是不是你拦住我的去向,大言不惭的要收我做小。我是怎么回你的?我二叔是对你的?我就纳闷了,朗逸鸿你是没长大还是缺心眼!我特么那么拒绝你,你是傻子吗?” “你怎么是拒绝,你分明就是心大,想做我正妻。你……” 第1372章 可笑的朗逸鸿 “呵呵……” “噗嗤——哈哈……哈哈哈……” 丁琬气的冷笑,画眉直接仰头大笑。丁珏都懒得抽他,因为根本不值得,这就是个傻子。 银鹰全程聆听,无奈摇头,瞅着一脸迷茫的朗逸鸿,说: “永乐十五那年,你弱冠了吧,不是孩子吧。怎么你的想法就那么稚儿,你是对自己太过自信,还是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戏院那次你回家挨揍了对吧,打你的人怎么警告你的,你忘了?” 朗逸鸿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 嘲笑、戏谑、无语、淡然…… 犹如巴掌,一下一下扇在他的脸上、身上。 “朗逸鸿啊朗逸鸿,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做你正妻!”丁琬觉得太可笑了,见过自以为是的,没见到这么自以为是的。 还她想做正妻,真是…… “我是抱着牌位守寡,所有人都知道,包括你在平阳县那个董家酒坊,他们都知道。董家不是你的眼线吗?难道他没告诉你?” “丁琬你别辩解,当初我入耿府,你针对耿家。我流放发配,你派人追杀。你明明就是气不过,明明就是……” “朗逸鸿,白日梦终究是白日梦,你能别这么自以为是吗?别说我跟徐永涵是少时情谊。就算我们没有那么多年的感情,我丁琬也不会做出水性杨花之事。收起你可笑的念头,简直令人作呕。” 话落,丁琬转身离开,一个眼神都不想再给他。 “丁琬你回来——我话没说完你别走——丁琬你给我回来——” 不甘的怒吼,震得林子里鸟儿乱窜。丁珏看眼画眉,撇嘴说: “嫂子下次的解药别做那么好,瞅瞅这恢复的,都有气力怒吼了,听着刺耳。” 画眉轻笑,淡淡纠正: “我可没那么好心,吼完他就知道难受了。走吧,咱们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琬儿你回去吧,我们守在这儿。主子给了半个月的时间,你放心,最后我跟银鹰进去带他。” 丁琬瞅着面前黑压压的树林,除了担心没有其他。从前,她想过要质问朗逸鸿,想见见李袁杰。可现在看来根本没必要,一堆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见他们就是浪费时间。 站在原地直到破晓,丁琬不能再等了。她要回去守着孩子、守住徐家,凡事不想做最坏打算,但也不得不做最坏打算。好在现在她有诰命在身,致远也长大能够独当一面,丁家更是她的靠山。 真有那天,一人养三娃,她能撑下去! “画眉,二珏,我回去了。这边你们盯着,有消息立刻派人告诉我。北芪那边不能忽视,要不要我带话给张将军他们?” “不用了,上午震天雷就会到军营,会有人跟他们说。”银鹰佩服她的气魄,也钦佩她的冷静,“放心,北芪不敢动。” 画眉拍拍她的肩头,恬淡开口: “放心,三天若是不出来,银鹰会带人进去。我们答应你,不管结构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丁琬紧咬后槽牙颔首,强迫自己不落泪。百灵不放心想送她,但被拒绝了。 “你们挺忙的,就别送了。此处到家眷营虽然不近,但现在安全,常乐驾车快点,我还能配孩子们一起用早饭。先走了,你们忙。” 施施然转身,看似很平静,实则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但她不能倒下,徐家、孩子都在等她。婆婆临终前最惦记的就是孩子们,前世她辜负了婆母,今生绝对不再辜负。 乘车回到家眷营,已是卯时二刻。徐致遥已经扎好马步,准备吃饭。见母亲回来,几步跑到跟前,问: “娘,看到爹了吗?爹现在咋样,啥时候回来?他现在可还好?” 真的是想父亲了。一连好几个问题,脸上也满满都是期待。 丁琬心里酸楚,但还是笑着摸他发顶,摇摇头,坦言: “还没什么消息,你舅在那边盯着。你爹身边有姑姥爷,不会有事。早起想吃什么,娘去做可好?” “不用了娘,厨房已经再做了,您休息。”徐致遥懂事的没再追问。 孩子省心、懂事,父母省心。可像徐致遥这种太懂事的,就特别让人心疼。丁琬不敢想那个最坏结果,尤其遥哥儿现在已经大了,他什么都懂。当年致远可比他小,而且婆母…… 长叹口气,丁琬朝主院方向走。拉门进屋,翠云正抱着通哥儿轻声哄着,别看孩子小,母亲一夜没回来,他是知道。 翠云看到救星回来,忙“哦……哦……”的轻哄—— “三少爷,夫人回来了哟,我们再等等,夫人在烤火,等身子暖和就能抱您了。” 小家伙是闭眼睛闹,听到这话,闹得声音更大了,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一般。如果不是了解翠云对他视如己出,就这表象,分分钟怀疑是被虐待了。 “好了好了,别装了。就你心眼多,娘回来了、不走了,放心吧。” 说话间走到跟前,把孩子抱在怀里。小家伙一闻到熟悉的味道,嘴里轻轻呢喃着“凉”,眼睛一直都没有睁开,是真的困了。 翠云长舒口气,甩着累酸的胳膊,说: “三少爷跟二少爷小时一样,都是人精。晚上奴婢哄他,他问您,奴婢就诓他说睡醒了您就回来。前半夜睡得还好,后半夜就不踏实了。奴婢怕三少爷醒,忙抱着他,这就下不去怀了。” “辛苦你了,累坏了吧。” “还好。”翠云没有隐瞒,她是翠玉的替补,跟翠珠也共事很久,所以跟丁琬主仆情谊里还夹杂着朋友。 该恭敬地时候必然恭敬,有的时候也会稍微放纵,例如现在。 肩膀酸痛感缓解,翠云走到跟前,蹲下来,说: “夫人,佩玉话有些多,您若是觉得吵,奴婢最近就……” “不用了,就她吧。” 简简单单六个字,翠云立刻不说话了。跌坐在地上,眼泪簌簌落下,心痛难耐。到底是一起共事的姐妹,互相配合,你来我往,亲密无间。突然之间得到人已经没了消息,她难受是必然的…… 第1373章 及早准备 丁琬回来,一切照常。 虽然没有明说佩文、常喜的事,但徐府上下气压特别低,都在徐家做了好些年,突然夫人身边换人,隐约都能猜到。就连小家伙徐致通都感受到了,最近特别乖,睡醒也不再哭闹,老老实实的陪在母亲身边。 徐府上下一如既往,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府里就像笼罩一层雾,怎么都挥之不散。 六门震天雷临近中午就运到北境,其中两门运到边防界限,其余四门就在军营。有了这个东西,军营的将士们个个底气十足,就是家眷营的家眷们,也都心里踏实。 在边境呆久了,可没有从前的害怕、娇柔,有的只是努力活着,好好活着,有尊严的活着。 丁琬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吃完早饭就去酒坊、查看商业街,而是每天亲自送接送徐致遥,然后就在家呆着。 常乐那日回来不到两天又走了,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一是去土庄子查看,整理一下丁家、徐家的宅子。二是去府城,看看府城徐家的宅子。年肯定是要在北方过得,具体在哪儿边还没有定。他当然希望准备的用不上,可凡事都要有个万一,不至于到时候措手不及。 翠云这天给丁琬梳头,忧心忡忡的说: “夫人,一定会要这样吗?北境这边的所有,说句不好听的,都是您跟将军努力置办才有的局面,真要是……奴婢不怕回农村,更不怕苦日子,奴婢就是……就是心疼夫人。” 守寡已经经历了一次,再来一回,夫人能不能扛住?二少爷未长成,三少爷年幼,大少爷虽然成年但在宫里不能经常出来,所有的担子只怕又要落到了夫人肩头。 满脸满眼全是心疼,丁琬看在眼里,暖在心上。 “别担心,只是预防,我相信他不会扔下我们娘四个。再说小姑父也在,不会有事。” “对对,还有姑老爷呢,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翠云满口说着。 “梳好头跟我去一趟库房,我在清点一下。” “是。” 丁琬当年的嫁妆在农家算是多的,可这些年攒的不容小觑。再加上她现在有封号、诰命,每年也有俸禄,养一大家子不成问题。御赐的东西不可卖,其余不太能用得上的就整理出来,等常乐从府城回来拿出去变卖。 她需要银子,用银子生钱,然后给三个儿子攒聘礼,成家立业。以前不考虑这些,是觉得不着急,慢慢来,循序渐进,时间赶趟。可现在她不敢抻悠了。抻悠到最后,容易出事,倒不如提前把钱都准备出来。 翠云见她挑的都是要换钱的物件,紧抿嘴角,压低声音问: “夫人,您是又打算开店了吗?奴婢先跟您说,奴婢不会走去的。奴婢要时刻陪在您身边,一直一直陪伴您左右。” 翠珠已经家人,翠玉、佩文离世,就剩她自己一人,必须要时刻陪着。 丁琬听了心里暖和,拍拍她的肩头,笑着说: “放心,我不开店了,买铺子吃租金,等常乐回来带他见我,我需要他出去好好转转。” “是。” 丁琬预估了一番,手里的东西换银钱,差不多能有三五万两。目前这些给仨孩子做聘礼,绰绰有余。可惜不能只是这些,毕竟孩子还有孩子,只要她活着一天,就要照拂徐家上下,这是她的使命,也是责任…… …… 常乐走了七八天,嘉达山那边,仍旧一点动静都没有。丁琬心里着急上火,嘴里的溃疡,一块接着一块,吃东西十分痛苦。无奈只能喝粥充饥,肉眼可见的瘦,一下子瘦了一大圈。 本来就不胖,如今更纤瘦。冬天风大,佩玉随侍左右,经常搀扶着她。生怕一阵风把人吹走,她跟家里不好交代。偏偏夫人每天下午接二少爷散学,都要提前半个时辰出发,然后围绕北境驻北军营地到处走走,她就更加的提心吊胆。 每天都是那么一条路线,从地窖到养殖场,再从主街到酒坊,然后绕去军营再看军医营…… “夫人,奴婢找地方您歇一歇?” “我不累。”丁琬摇头。 她这几年生孩子、做主母,体力不如从前。她不奢望像在村里那样下地种田,至少别走几步路就累得呼哧带喘。不得不说这几天的走路,她明显身体有些气力。估计再走一段日子,应该会更上一层楼。 看着猪圈里膘肥体壮的大肥猪,这都是当初她带人去附近的镇子买回来的。养了这么久,平均每头猪都能上二百斤,相当不错。 “夫人,您来了。”婆子走上前行礼,她负责这边,“上午军营那边来人问奴婢,这些猪什么时候宰杀,快过年了。” 掐算日子,再有几日就要小年…… “跟军营说,小年宰杀。” “是。”婆子说完,看着眼前的肥猪,心里一阵不舍。 不是舍不得杀猪,而是觉得丁琬忙了这么久,如今这个局面,只怕来年北境这里……会乱套。 菩萨保佑,将军快些回来吧,不然真的要出事啊! “夫人,咱该去学堂了,二少爷要散学了。” 丁琬看看天,淡淡颔首。希望年前就能回来,一家人团团圆圆,比什么都重要。 学堂散学,徐致遥第一个冲出学堂。平日里他都不着急,缠着夫子问东问西,可最近不行,他要快点回家,家里母亲、弟弟都需要他。 “娘,您又来接我了。” 丁琬满足的上扬嘴角,看着有长个的儿子,笑着说: “没啥事,娘出来转转,见时间差不多就过来接你了。今天累不累?学的东西难不难?” “不累,也没干啥。学的东西还可以,夫子……”徐致遥尽心回答母亲问的所有问题。 母子俩边聊边回走,路上零星碰到几个女眷,大家颔首打招呼,一如既往。 值得庆幸的是徐永涵治军严明,待人宽厚,即便许久没有回来,这边副将、参将啥的,都没有丝毫不满。相反,他们都在等他回来,偶有结伴来府里的,也都是劝她别忙、别慌,再等等之类。 等,是磨人的字眼,也是最熬人的字眼。 第1374章 徐致远回来 转天,负责军营物资的张将军来徐府,求见丁琬。 哪怕徐永涵在家,这事儿也得见丁琬,毕竟那些猪,是人家抓的。 带人来到前厅,张将军站起身,恭敬行礼—— “徐夫人。” 丁琬有封号,品阶在他之上。 “张将军免礼,今日来是为了那些猪吧。” “是。”张将军没有否认。 丁琬放下茶杯,淡淡颔首,说: “直接拉走就好,当初喂猪就说过了,是给军营样的。抓猪崽的钱是军营出的,我这边只是负责帮忙。” “那也不能让夫人白忙活。”张将军郑重开口,“下官知道夫人不差这笔银子,当年军有军规,不能让您及徐府的下人白忙一场,还自搭粮食。这事下官已经跟上面报备,毛猪按一斤五文钱算,全部买走。这价格照屠户收猪便宜,还望夫人……” “张将军这么讲就太客气了。毛猪一斤五文不低,我同意。这笔银子,户部拨款?” “是。咱们这边上报,然后上面报到兵部,兵部上报朝廷,一层一层银子已经到位。” 到位? “给了多少?” “一百两预付,多的留着来年在抓猪。” “走,过去称重。”丁琬也很高兴。 这是最近这么久以来,值得让她兴奋的事情。银钱这么快到位,说明朝廷真的已经开始重视边关防线,重视将士伙食。如果这边还有需要,她不介意留下几个婆子,带着这边的女眷来年继续养猪。 一共五十三头大肥猪,全部上称、称重,总共是一万零七十七斤,五文钱一斤,折算银子就是五十五两四钱。这些猪一年吃的粮食,还有养猪婆子们的月钱,细算下来,赚了小三十两银子。 苍蝇腿也是肉,更何况这笔钱也不是小数目。 丁琬收了钱,关心问道: “什么时候运走、宰杀?” “今天先杀二十头,剩下的小年将军回来时再杀。”张将军无比真诚的回答。 军营上下无一不希望徐永涵赶紧回来,因为有他们夫妻的到来,驻北军营从无到有,从各个想家到各个努力,都想把家里人接来,一家人团聚。虽然生活仍旧艰苦,但相比以前,真的很好。 丁琬明白他的心意,感激的点点头,说: “好,我们等小年那日,他回来。” “还要麻烦夫人一趟,女眷都会弄猪血,一会儿多灌些血肠、血豆腐,大家都馋这口了。” “行,我让人去找。”丁琬点头,示意婆子赶紧去办。 今天的军营,可以说堪称过节。二十头的大肥猪,就在伙房营后面的大片空地处。这边是要扩建的库房,但因为天冷,还没有开始,正好可以杀猪。好几口大锅全部烧水,大家忙作一团,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猪头还是丁琬帮忙卤,就在军营大院里,每口大锅烀一个猪头、四个猪蹄,外加一根猪尾巴。至于猪下水那些,张将军还挺懂事,直接给女眷们分了。有分到猪肝的,也有分到猪心、大肠啥的。 这东西随机,不能平均分配,大家也都理解,所以并没有出现拌嘴、吵架的现象。到底是白给的,闹什么! 这天军营的伙食,绝对是解馋。 烀一整天的大猪头,软烂离骨,香辣诱人。在北境这冰雪寒天中吃这个,绝对是一种享受。纯麦子面擀的面条,配上卤猪头的汤,哎呀呀,简直不要太香。 整个家眷营都能闻到卤煮的味道,特别香,特别特别香…… …… 又过了几天,离半月之期没剩多久。起先丁琬还觉得等的艰难,如今已经顺其自然。 常乐回来就住了一夜,又被她派出去了。这一次出发,丁琬让翠云跟着,年前够呛能回来,别让人家夫妻俩分开过年。通哥儿就被她亲自养着,每天跟她出去转悠两次,小家伙也能强身健体。 这天接了徐致遥回来,通哥儿缠着哥哥在帮他解一次九连环。人好像就是这样,有了指望,就不愿意动脑,通哥儿就是如此。遥哥儿当时跟致远在一起是,也是这般,只不过后来致远走了,遥哥儿才慢慢独立。 想要提醒下二儿子,可一想小儿子也不大,不是啥坏毛病,慢慢转变也就是了。正想着,王嬷嬷进来,屈膝行礼,呈上信跟礼单、 徐永涵下落不明的消息一直封锁,所以京城并不知道。前些日子收到了父亲的年礼,如今这次是二叔家的。信有好几封,顾芷伊、丁玥都给她写信了。丁玥年纪小,字迹娟秀透着稚嫩,但可以看出来,二婶对她倾注了所有。 至于顾芷伊,她聊得大多是孩子,今年夏天又给丁家添了个女儿,如今一女一子,生活幸福。丁现就比较务实了,主要说他商队赚了多少,还说她酒坊卖了多少,一笔一笔,银钱细致。 丁文海、丁玮的信都是叮嘱他们要照顾好自己等云云,心里暖和,熨帖满足。唯有谭瑶这里,信件足有五页纸。除了前两页讲了京城、二房的事情,其余三页说的全都是徐致远。 令她惊讶的是大儿子居然为了躲婚,跟宫里告假,来到这边。信从京城来到北境,前后半个月时间。按照徐致远的脚程,应该早就来了,可这孩子竟然一点踪影都没有…… 丁琬害怕了。 徐致遥原本看信正高兴,见母亲面色不对,伸手将纸拿过来。越看心越慌,最后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担忧地说: “娘,大哥不会去了嘉达山吧。” 关于家里的情况,丁琬没有瞒着徐致遥。他大了,该懂的都懂。而且真要有那天,徐致遥作为二房长子,必须要撑起家门。 他说的就是她所担心的,沉默良久,终于淡淡开口说: “……我就怕这个。你大哥是我一手带起来的,认学、肯练、胆子大。最崇拜的就是你爹,如今他知道了,只怕……不去就不是他徐致远了啊!” 躲婚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徐致远肯定是求了皇上,然后随口应对家人的理由,单独跑过来。十三岁就出去闯,对于他的动向,家里人肯定不会多加拦阻。更何况来这边还可以跟他们一家团聚,就更不会拦。 第1375章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丁琬蓦地站起身,担忧道: “你留在家里照顾弟弟,娘去……” 徐致遥忙拽住她的衣袖,轻声提醒: “娘急糊涂了吧,家里有人,我们找他们去寻就是了。” 丁琬先是一怔,随后明白的点点头,冲着婆子说: “去门房找司九,让他过来一趟。” 丁琬重新坐下,揉了揉发疼的额头,心里一阵乱麻。 还没等下人出去找呢呢,小厮急匆匆进来通秉—— “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 丁琬彻底懵了。等她反应过来,徐致遥早已不见踪影。徐致通也想跑出去,被佩玉一把抱住了。穿这么少出去,擎等着生病…… …… 前院,徐致遥犹如挂件一般,牢牢挂到徐致远的身上不下来。 这样的二少爷,平日府里很难见到。毕竟大哥不在,他算府里“长子”,要稳重、要自持。 “哥,你咋又长个儿了,我……你不说等等我嘛?” 徐致远抱着很有分量的二弟,轻笑着道: “这也不是哥说等就等的。不过你长得也挺快,哥都快抱不动了。” 想当初他单手抱二弟就跟玩似的,如今可不行了,这小子结实了。 拍拍他的后背,人下来站稳,徐致远上下端详,缓缓颔首。就在徐致遥得意的时候,猛地出拳,徐致遥急忙闪身躲过。丁琬来到前院时,兄弟俩已经打在了一团。 你来我往,三十个回合,徐致远终于收手。徐致遥气喘吁吁,明白了自己的不足,也知道了大哥的能耐。可以说这一次的对招,他有点受打击。他去军营操练,哪一个不夸他对自己下手狠? 而他也真是对自己狠,跟那些新兵一起练,人家啥样他啥样,他根本不会以徐家人自居,可没想到……竟然还是被大哥碾成了渣。 忽的肩头一重,茫然抬头—— “你已经厉害了,你这个年纪能接我三十招,不错了。” “大哥就别安慰了我,后面你都收力了,我又不是没看出来。”徐致遥撇嘴,拒绝安慰。 徐致远笑着轻弹他额头,随后跑到丁琬跟前,双手抱拳,深深鞠躬—— “母亲。” 丁琬鼻子微酸,眼眶发热,差点眼泪没飙出来。 真的长大了,声音也变了,如今就是个成年男子,容貌俊逸,能文能武。更重要是在皇上身边做事,前途无量。 都说长子能撑半个家,如今看到他,她真是心里踏实了。 “回来就好,娘有你们哥仨,什么坎儿都能挺过去。你从嘉达山回来?” 徐致远重重点头,算作回答。他没说自己要带人进去找二爹,更没说被小舅舅劝了一天一夜。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听劝了。 家里不能没有撑门的,当初父亲、二爹出事时家里有多难,他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如今命运又让他们再次经历,他相信二爹可以逢凶化吉,更相信二爹对母亲的感情,不会轻易放弃。 好在皇上、皇后是心疼母亲的,特意许诺他可以在这边过年,当然也有条件,不过那个条件,无所谓,他能做到。 娘仨回到主院,徐致通坐在炕上摆弄九连环。这东西徐致遥玩过,如今就给了他。见母亲、哥哥进屋,小家伙十分激动。可当看到徐致远时,小家伙歪头盯了良久。徐致远也不说话,同样学着他的样子歪头看。 终于,徐致通好像想起什么一般。放下手里的九连环,站起身,恭敬的拱手行礼—— “长兄好。” 徐致远忍俊不禁,上前把人抱在怀里,这个重量跟当年徐致遥一个样,单手就可以。孩子出生时他在,不过后来他就出去了。可以说他对三弟来讲,就是个陌生人。 难为二弟了,肯定是他不停帮自己在三弟面前刷存在,所以小家伙才能知道他。彼此不熟悉,但孩子仍旧克制自己,老老实实的待在他的怀里,眼睛却不停的瞅着遥哥儿。 丁琬看到了小儿子的不安,柔声介绍说: “这是你大哥哥,娘经常念叨的那个。你二哥马步是谁教的,还记得不?” 小家伙本能点头,看着英俊大哥,漾出一抹笑。幸亏是弟弟,这要是妹妹,徐致远绝对会顶在头上怕吓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不用丁琬吩咐,厨房在得知大少爷回来那一刻,就开始准备晚饭了。羊蝎子锅底,熬煮软烂,再配上暖房的青菜、萝卜、干豆腐,厨房又做了鱼肉丸子、牛肉片、猪肉片等。 出事以来,徐府最佳的一顿餐食。佩玉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晚饭已经备下,大少爷长途奔波,厨房准备了羊蝎子煸炉。” 丁琬满意颔首,看着徐致远说: “走吧,去吃饭。这边的牛羊肉比京城要好,而且纯正羔羊,肉特别嫩。” “谢谢娘。”徐致远说完,抱起通哥儿。 娘四个移步去厢房,煸炉“咕嘟……咕嘟……”正在冒热气。桌上麻酱、韭菜花等,全部齐全。各色菜品,干豆腐、鱼肉丸等,也应有尽有。 徐致远喉咙微动,轻笑着说: “能在这么冷的冬日还能吃到青菜,一定是娘的暖房的功劳。” 丁琬没有否认,给两个儿子调了蘸料,随后看向徐致远问: “辣的?” “全听娘的。” 丁琬笑着拿起小碗,又给大儿子调料。已经很久没有跟他一起吃饭了,虽然每个月都有书信往来,但说实话,书信跟见面,还是不一样的。 葱花、香菜、辣子、花生碎、韭菜花、芝麻酱、糖…… 每一样都放量适中,精心搭配。 徐致远喉咙滚烫,尤其是看到母亲鬓角上的斑白。 “好了,咱们大家都坐下吧。” 丁琬边说边坐上主位,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徐致远坐下。徐致遥本来要挨大哥坐,没想到被通哥儿抢先。要知道平日他都是挨着母亲,而且就算父亲在家,也要挨着母亲。 果然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只是没想到大哥竟然成了香饽饽。见母亲对他招手,徐致遥倒也没纠结,走过去坐下…… 第1376章 半年时间 丁琬从煸炉捞出一块软烂的羊蝎子,放在大儿子碗里,说: “起筷吧,没有外人,致远多吃一些。明天开始,你的两个弟弟,娘就不管了,刚好学堂已经休息。” 徐致远重重颔首,一边照顾小弟吃饭一边说: “娘放心,儿子回来就是帮您分担,弟弟们都交给我,您好好歇歇。” 丁琬欣慰的上扬嘴角,看着他的侧脸,感慨岁月的流逝。想当初刚回来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故作坚强的说要照顾她,跟在二珏身后,努力学习,努力练功。后来过继,再然后他念书,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 一切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一个孩子的优秀,爹娘给的是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就是从小教养。 只能说婆母是厉害的,把孩子教的这么好。而她是幸运的,这么好的孩子,跟她一条心。 吃过晚饭,两个孩子都粘着徐致远,这么长的时间,丁琬终于可以彻底放松,彻底歇一歇。看着徐致远沉稳给他们讲述他的一些经历,她听着没有丝毫欢喜,更多的是心疼。 每一次的经历任务,都伴随着风险。而她对这些东西完全不清楚,而且一点都不知道。 “大哥,那你还考举人吗?我记得你现在是秀才。” “不考了,大哥已经是羽林卫的副总教头,不需要再考。” “可是我觉得还是要考举人,考了举人土地可以免税,就算大哥不用,可以帮助其他老农。他们肯定为了感激会给大哥粮食,那大哥就用这些粮食,帮助更多的人,不是更好吗?就拿这边的军营来说,种个荒地还得交税呢。” 徐致远看着弟弟的样子,伸手摸摸他的发顶,说: “交税也是花在自己身上,不然我朝如何养这些兵力?” “我知道,可我是想着考举人,这样咱家庄子上的地税就不用交了,然后还可以帮其他人……” 徐致远很想告诉弟弟,这其中还有很多的环节,很多的不便。可他现在一颗赤诚,不能打击。至于举人……考一下也不是不行,就是万一考不上,估计就要丢人了。 知子莫若母。 丁琬见他沉思,轻咳一声,淡淡的说: “致遥别闹,你大哥在皇上身边当差,代表的是皇上的脸面。考举人不是吃饭,你说吃啥就能吃上。一旦你大哥丢脸,连带着皇上也无颜。” “可是……哦,知道了。”徐致遥不再坚持了。 徐致通不理解他们说的话,但看到二哥一脸低落,伸手呼噜二哥的脸,就像母亲呼噜他的时候一样,算是安慰。 兄弟三人有爱的一幕,让丁琬特别满足。这才是她的财富,她的资本。 婆子从外面进来,屈膝行礼一记,说: “夫人,大少爷,热水已经备好了。” “大哥大哥,等明儿我带你去浴堂那里洗,那边可好了,还能听曲、吃东西。” 徐致远笑着颔首,轻捏他的鼻尖,抱起老三,牵起老二,一同出去了。 丁琬亲自给他们哥俩铺被,火炕烧的暖呼,被子铺上,没多久被窝就热了。叮嘱婆子三更在烧一次,就怕徐致远冻到。 他是练武的身子,可京城跟北境,还是差着温度。 从屋子出来,仰头看着月亮,内心暗暗祈祷。 祈祷他们快点回来,祈祷他们一切平安。 本以为哥俩腻歪一起,老三能回来。没想到刚刚过周岁的徐致通,也跟着一起睡。丁琬担心半夜会哭,但又不舍得拒绝幺儿。 “娘放心吧,老二、老三我都能照顾,您别担心。” “可你难得回来,路上颠簸,老二大了不会吵你,老三就……” “没事,我喜欢弟弟们。”徐致远笑着摇头,一点都不介意。 丁琬索性也就不坚持了。语重心长的拍拍他的肩头,回去主院。 她可以想想晚上会如何闹腾,但对于孩子,她的确不够严厉。看起来是要变一变,至少在二年哥没回来的这段日子,她得变一变。 冷不防少了小儿子的主院,多少让人不适应。丁琬坐下揉揉太阳穴,睡也睡不着,索性磨墨开始写信。 父母的、祖父母的,叔叔婶婶的…… 一堆信写完,戌时二刻。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又给远在西北的周皓倾写。也是做爹的人了,这一批孩子都长大了。 “娘,忙着呢。” 丁琬闻声抬头,见是长子,愣住了。要知道往常徐致远是很守规矩,从来这个时间不会来她的屋子,而且还是她单独一人的时候。 “他们俩……睡了?” “睡了。”徐致远说话间坐到她的对面,“娘,儿子这次回来,皇上给了半年时间。” “为,为啥?” “儿子是回来训练驻北军的,西北那边就是儿子训的,很有成效。” 丁琬并不相信这个说辞,他在西北的日子虽然久,但也是有别的原因。而在北境,她找不出第二个原因。 仔细琢磨一番,淡淡开口道: “皇上、皇后也算眷顾我们了。行吧,半年就半年,到日子以后咱们回去。如果你不来,我都想着再有半月就走,土庄子的房子,已经收拾好了。” 徐致远听到这话,心疼的双手攥拳,喉咙滚烫。 “娘,儿子已经长大了,能够撑起这个家。您别这么累,您真的可以放心依靠儿子。”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才不想,你太不容易了。”丁琬撇嘴,委屈的落泪。 这是自打嘉达山回来,她第一次外泄情绪。 徐致远掏出帕子递过去,想要开口,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一直听着母亲哭了好久好久,终于丁琬释放干净,擦了擦眼睛,说: “没事了,哭出来也就好了。回去早点睡,万事我们娘俩一起商量。老二要带你去浴堂,那是你舅母开的,还挺不错,明天过去放松一下,后天就去军营报道吧。” “是。”徐致远颔首,收回帕子,起身恭敬行礼。 丁琬把儿子送出去,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这才回屋。 躺下,秒睡,好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第1377章 徐教头 转天醒来,巳时将近,这是她这段日子以来,起的最晚一次。 佩玉听到声音进来,屈膝行礼—— “夫人。” “少爷们呢?昨晚上三少爷可有闹?” “回夫人的话,三少爷一觉睡到天大亮,现在二少爷再陪三少爷,大少爷出去了。”佩玉回答。 丁琬知道徐致远回来有任务,没想到这么快就去了。遥哥儿还说要带他去浴堂,只怕今日是要泡汤了。 起来更衣,早饭照例是清粥配肉包。 来到北境有一点好处,吃饭啥的都很省。一来这边东西便宜。二来只要吃饱就好,不用那么精致。本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吃过早饭来到前院,通哥儿自己玩九连环,遥哥儿在练字。兄弟俩很和谐,而且通哥儿根本没有上前捣乱的迹象。 “凉……凉……” “是娘!”哥哥纠正。 “……凉。”通哥儿努力发音,还是发的不准。 徐致遥噘嘴,困惑的看着母亲问: “娘,我小时候也这样?” “能好一些。”丁琬中肯回答,“等他再大一些就好了。” 小家伙一晚上加一早上没看到母亲,真的是想了。扑过来,在她怀里好一顿蹭,也不知道蹭什么东西。 “娘,大哥说午饭回来,下午我们俩去浴堂。” “你们吃早饭了?” “吃了,大哥陪我们一起用的。”徐致遥回答。 他是徐致远的忠实迷弟,只要大哥说话,他五一不听。 丁琬抱着小儿子,瞅着二儿子眼睛里的光,心知以前无忧无虑的二公子又回来了。 “致遥,娘以前问你想做什么,你说想当将军。现在娘再问你一次,你想做什么?” “我要科举。”徐致遥坚定的回答,“娘请放心,功夫儿子还会继续练,能文能武才是好儿郎。儿子就想……进官场帮一帮大哥。他太累了,昨天我俩聊得很晚,大哥没有把我当孩子,我……我也知道了大哥的不容易。” 徐家都有个通病,报喜不报忧。 丁琬知道徐致远背负的重担,但没想到她能跟徐致遥讲。在她眼里,这还是孩子,可在一想,又明白了长子的良苦用心。他再帮忙给她卸担子,不止要卸到他自己身上,也要让二房的长子撑起来。 欣慰的拍拍孩子的手背,满足的开口说: “好,你跟你大哥都是娘的好孩子,心里有规划就好,娘支持你。” “娘把三弟放我这吧,您去歇着,儿子可以看好他。” “不用,娘正好要去酒坊,带他过去转转。你安心练字吧,小年杀猪,娘带你去军营。”丁琬许下承诺。 上次军营杀猪,儿子没有赶上,虽然看过很多次杀猪,那么大规模的他没见到。 孩子嘛,总想看个新鲜。而她因为来北境的缘故,并不会阻拦孩子见血腥。临朝边界,瞬息万变,有个心里准备还是很有必要。 回去换了身衣服,又把穿成包子一样的幼崽抱在怀里、坐上马车。 这么多天,她第一次来酒坊,管事先是一怔,随后赶紧上前接孩子。 “东家来了,下午辽东军营来人拉酒,已经准备好了……” 管事尽责的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丁琬认真听着,缓缓点头,道: “辛苦你了。” “东家哪里的话,行伍身为酒坊管事,应该做的。东家这边请,谈事屋等下烧炭,您先来翁酒房。” 在酒坊,没有“夫人”只有“东家”,这是丁琬定的规矩。没去翁酒房,直接进的谈事屋。虽然没有点炭炉,但地龙、火墙都烧过,屋子并不算冷。徐致通穿的跟个豆包一样,个子又矮,站在地上后,这碰碰,那看看,哪哪都新鲜。 丁琬翻看着最近几天酒坊的流水,见一切稳定,长舒口气…… …… 徐致远从进入军营开始,张将军、秦将军就跟在他身侧。这是宫里派过来的教头,军营的将士没有偷懒,但朝廷这样安排,自然有朝廷的道理。教武场上所有将士都在训练,起先两位将军还会介绍一下,可说着说着就没动静了。 因为这刚来的小教头的面色,貌似不咋样。但不应该啊,底下人的训练都是徐将军定的,不该看不上眼才是啊! 难道是因为动作迟缓?这不正常现象嘛,北境天冷、多穿,当然就…… “两位将军,平常大家都穿这么多操练,对吗?” “……是。” “对。” 徐致远指着前头部队的那几人又道: “那为何他们穿那么少?是没给发棉衣吗?” “发了发了,这个绝对发了。”张将军忙不迭应声。 秦将军也赶紧凑上前附和:“不瞒徐教头,自从徐将军来到北境,所有将士的棉衣、棉鞋都是最好、最暖的。” “既如此,我也不想说什么了。就想问两位将军一句,只见到了原因为什么不阻止!那些物资是给他们穿暖、轻便,好保家卫国。不是他们送回老家,贴补家里。如今是没打仗,真要是打起来,他们这身行头,是能跑得动还是能打得起?” 徐致远幽幽质问的口气,让两位将军都是一怔。明明就是个孩子,可周遭威慑力,不容小觑。 当然,人家说的没错,他们当初觉得此举不妥,跟将军提过。可将军只说一句让他们自己“看着办”,那看着办就不管了呗,都是成年人,没必要去多嘴多舌。如今想来这句“看着办”,不是让他们对士兵看着办,而是让他们俩自己看着办。 好家伙,错了错了,现在弥补还赶趟不? 秦将军心思转的快,急忙承担责任,说: “徐教头讲的没错,的确是本将没有阻止导致,本将会尽快改善,不耽误教头操练。” 讲道理徐致远没有他的品阶高,可偏偏宫里来的,不能得罪。而且看他老子、母亲的面儿,也不能难为。 徐致远也没客气,轻笑着颔首说: “既如此,就全都仰仗秦将军您了。三日后致远来军营操练,不合格的,就别怪小侄不给面子了。” 话落,塞给他一个信封,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1378章 将军有消息了? 秦将军直觉上是不想拆,可到这个时候,就由不得你想与不想。 打开之后,上面是西北军营肃清情况。众所周知,大周八大军营,数西北人数众多。可一下子就肃清五千,这是什么概念,相当于目前军营三分之一的兵力斩断。不想相信,可落款兵部打印又由不得他们不信。 本以为军营的春天来了,没想到这春天有没有命享受,还得看自己能力。 “老张,你看这儿。” 秦将军颤颤巍巍手指的地方,让张将军心里也是“咯噔”一阵。西北贬了一位正四品的将军,这……这这…… “咋办啊老秦,咱这要是一下精简五千,那可是要出事儿的。” “不止这个,万一咱俩有一个回家吃自己,一家子咋办?” 这么一想,二人全都愁断了肠。 徐致远离开军营,犹如没事人一般往家走,察觉远处林子异样,转个方向,哼着曲就过去了。 等进到林子,龙骑卫现身,压低声音嘀咕几句,飞身离开。 原本阴郁面容的徐致远,此刻是高兴的。只恨现在还不能走,否则一定跟银鹰他们进去,亲自带二爹回来。不过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至少二爹擒获了北芪的将军,他们的想法也终于胎死腹中。 大周又一次不费一兵一卒掐住了北芪喉咙,相信皇上的那个想法,可以实现了。 兴冲冲跑回家,没想到母亲却不在。得知带了三弟去酒坊,便到二弟的院子。 “走啊,不是要请大哥去浴堂吗?咱现在就去。” “好。”徐致遥应声,从小匣子里拿出一块碎银子,差不多有二两。 路上,徐致远看着雀跃为自己介绍的弟弟,嘴角情不自禁上扬。虽然没来过北境的浴堂,可听他讲的,心里多少有些期待。 当看到浴堂正厅上牌子的价格时,徐致远缓缓颔首。沐浴加搓澡加刮痧,三样叠加六十文。一个肉菜二十文,米饭四两五文钱。还有套餐,一荤一素四份四两,四十五文钱。 在北境,这个价格,十分合理。 兄弟俩要了一个汤屋,有专人带他们过去。沐浴之后,徐致远趴在床上刮痧,火辣辣的感觉特别舒爽。徐致遥洗完穿着中衣过来,见大哥后背的红紫,嘴角狠抽。 “哥,你不疼?” “不疼。”徐致远面部红、气不喘,没有异样。 徐致遥感受过一次,他是真的受不了。 “哥,我去竹然居点俩菜,你弄好过去找我。” “知道了。”徐致远应声,低头继续享受。 京城也有浴堂,但手艺没这边的好。这手劲儿,真是太舒服了。 徐致遥在这边可以说随便走、随便逛。老板是他亲舅母,军营一把手是他的亲爹,谁看到了都得唤一声“二少爷”。 竹然居是丁琬包的、常年,起先是为支持兄弟媳妇的生意,后来觉得这样方便。每月逢九开放女堂,她可以跟几个关系不错的夫人们一起聚聚。平常徐永涵也可以请人过来,不至于没有包厢。 竹然居不大,也就八平左右,入户15寸空地,然后就是小炕。炕不高,差不多有10寸。 一张炕桌,几个蒲团、枕头等,东西不少。 徐致遥脱鞋上炕,点了几道招牌,又要壶茶水,便躺在炕上。火炕烧的热乎乎,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别提多自在。有大哥是真好,他啥都不用想、啥都不用担心。反正有事儿大哥顶着,轮不到他。 正琢磨着,竹然居门开,徐致远进来看着翘二郎腿的弟弟,笑说: “挺舒服呗。” 徐致遥“嗯”了一声,拍拍旁边的位置,说: “哥快来,躺着老舒服了。炕热乎,烙烙腰。” “哟,你还有腰呢?不都说耄耋之年长腰芽儿?” 徐致遥“嘿嘿”憨笑,侧身躺着道: “哥,你真能在这边呆上半年吗?半年以后呢?” “半年以后回京复命,然后去下一个地方。”徐致远说完,轻弹他的额头又道,“三天后跟我去军营一起操练吧。练上半年,比你自己扎马步有效果多了。” “好啊好啊。”徐致遥忙不迭应声。 徐致远本想提醒一下会很苦,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徐家的儿郎,什么时候不能吃苦,他的担心很多余。 饭菜全部摆上,哥俩起来吃饭。 烧鸡、蒜蓉青菜,两份米饭。 菜码相当的大,不过好在徐致远能吃,徐致遥也不容小觑。哥俩一人一个鸡腿,一人一个鸡翅,平均分配,特别和谐。 这边吃的正欢,丁琬那边激动地落下眼泪。 徐致通在桌上午睡,佩玉也不在身边,她除了不能放声痛哭,其他倒也没啥问题。 找到了,人安全,没有受伤,而且还立了功。 好,很好,太好了。 既酸楚又高兴,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绪。这么多天积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可以碎掉了。京城小姑姑那边,也可以写信了。天知道丁翠兰每每问她小姑父的情况,她回答的有多难。 桌上孩子翻身的举动,让她回神。忙擦了擦眼睛,瞅着孩子恬淡的睡脸,嘴角上扬。如今大儿子回来了,丈夫也不日就会回来,她不担心了,什么都不怕了。 把剩下的账目看完,孩子也睡好了。通哥儿看到母亲,漾出甜甜的笑,喊了句“凉”。前些日子听得时候是真凉,但现在听着就觉得特别温暖。 抱起孩子亲了亲,轻柔道: “娘带你回家找哥哥们,小年咱们去军营看杀猪。” “好,凉。” 母子俩出了谈事屋,佩玉赶紧接过徐致通。丁琬简单嘱咐几句,便头也不回的走了。昨天儿子回来,她都没心情下厨。今天不一样了,她要亲自给儿子们做些吃的,给他们好好补补。 徐府上下第一波知道阴霾散去的人,就是厨房这些婆子。但凡夫人心情好,就会过来下厨。 “夫人,可是将军有消息了?” 从京城来北境的张婆子,大着胆子问…… 第1379章 暴露 丁琬闻言“嗯”了一声,随后意识到不对,淡淡又道: “今天我亲自下厨,厨房都有啥?” 张婆子听了指着食材部分,兴冲冲介绍。丁琬自然走过去,张婆子随后跟上,听着耳畔叽里呱啦的声音,脑子里不停琢磨,这张婆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带来北境的下人,那都是府里信得过的人。从始至今就没动过盘查府里,因为太放心了。 可现实狠狠甩她一巴掌,而且特别的疼! 徐永涵的事儿,她从没跟任何人讲,佩玉、常乐、翠云,这都是嘴巴严的。偏偏一个厨房婆子问她,怎么问的,从哪里知道的? “夫人……夫人……” “啊,什么?” 张婆子一脸不解,屈膝行礼又说: “夫人,奴婢是问您这乌骨鸡清炖还是放些人参、大枣啥的。” “不能爆炒?” “这……” 丁琬笑了笑,“逗你的,乌骨鸡清炖即可。孩子们尚小,不宜进补。你来帮我烧火,我做。” “是。” 丁琬平静的安排厨房,大家各忙各的,张婆子烧火很尽力。她不想过早下定义,自打来到这边,张婆子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虽说主要忙厨房,但只要闲暇,就去找李婆子,帮忙喂猪。 她如果真的有问题,下手的机会太多太多了。但她不敢掉以轻心,怕直不楞噔问出口,真有事儿就该跑了。 一如往常,做饭不吱声,认真看锅,好似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般。 红烧肉、葱爆羊肉、辣子炒牛肉、乌鸡汤…… 三菜一汤,鸡猪牛羊全部占齐。 看着收拾好饭桌的张婆子,丁琬挥手让伺候饭桌的丫鬟出去,留下了她。 很快,徐致远、徐致遥哥俩回来了。徐致通也被抱过来,四口人一起坐下吃饭。 张婆子要站去门口方向,丁琬拦住她,就让她在徐致远那侧伺候。接着,犹如无事人一般给长子夹羊肉。 “你尝尝这个,羔羊,特别嫩。” 徐致远颔首,夹起后品尝,笑着道: “的确很好吃,比京城的要嫩很多,而且特别有味儿。” “这边挨着北芪,那边的羔羊、黑牛宰杀后都往这边送。这边猪肉挺缺,牛羊平常。” 母子俩恬淡聊天,就跟往常一样。等吃差不多了,翠玉进来接孩子,让丁琬拒绝了。 “不用,你在外面守着就好,任何人不得靠近饭堂。” “是,奴婢告退。”翠玉躬身退下,随后带上房门。 徐致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本能的拉着小弟,去到离饭桌远远、不会波及的位置。 他们的这样举动,终于让张婆子意识到不对了,可就是想不到自己犯了啥错、哪里有错。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哆嗦道: “夫人,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请夫人明示。” 徐致远知道张婆子,更加知道府上所有的下人,即便他人不在这边。 “娘,咋地了?” “没咋地,就是我今日接到信,说你二爹没事了。可我刚回来,她就问我是不是‘将军有消息’。张婆子,从徐家开府你就在,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是怎么知道将军出事的。” 徐致远闻言皱眉,难怪母亲要把二弟、三弟留下。如果张婆子真的有问题,府里铁定有帮凶。两个弟弟回房……那可真要出事了。倏地起身,走到张婆子身边。本来想亮匕首,但想到年幼的小弟,就放弃了。二弟倒是不用去管,这个年纪见血不是坏事。 张婆子缓过神,不住磕头道: “夫人,奴婢冤枉啊,奴婢是挺董成德他妹子讲的。我回来一句话都没说,我啥都没提啊夫人。求夫人开恩,奴婢真的……” 徐致远小手指含在嘴里,一阵刺耳的声音后,门外传来翠玉惊慌的声音。只可惜就说了“你们”二字,然后就没了动静。 门推开,四个人穿着一致的人进屋。 “四鬼留下,其他人跟我走。娘,您带弟弟们回主院,儿子忙完就回来。” “好。”丁琬应声,带着孩子们离开。 徐致远等人离开以后,这才示意张婆子继续说。 “大少爷您是知道奴婢的,奴婢的娘就是守着京城宅子的厨房,奴婢是从奴婢娘手里接过来的。奴婢是宫里的人,奴婢……” “我知你无事,跟我讲讲董成德。”徐致远打断她的话。 偌大徐府,就算二爹跟母亲凭自己的本事赢得皇上、皇后的信任,可放眼整个京城,哪户重臣家里没有眼线,没有朝廷的监视?只能说徐府很好,双亲没有野心,这眼线只放了厨房,目的也是保证一大家子的吃食安全。 听她把事情全部讲完,症结在董成德这里。既然知道了,那就不能放任,冲三人挥手,自己也迈步出去。 走到门口,徐致远停下,淡淡扔下一句“你照常”,就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张婆子跌坐在地上,她心知自己能保命了。如果暴露在夫人面前,那她赶出府必死无疑。好在是大少爷,她只要继续安分,徐家保持现状,就不会有任何纰漏。 站起身,整理番衣服、头饰,擦擦眼睛。她是一等婆子,仅次于徐府管家,等级在翠云、佩玉二人之人。什么时候都要体面,不能给主家丢人,给自己的威信减弱。昂首挺胸来到主院,四鬼抬手拦住她。张婆子也不动,规规矩矩站着,直到屋里丁琬哄孩子小曲停下,房门让开。 她是家生子,一共经历三个世家大族,唯独徐家不够看,但徐家有厚积薄发的实力。 人员简单,家宅安宁,又懂的勤俭。 稀里糊涂的进到屋内,丁琬正在圆桌前端坐。她走到跟前,双膝跪地,恭敬磕头道: “夫人。” “起来吧。” “是。” “你既来我面前,说明大少爷对你是放心的。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直接跟我讲,不用顾虑。” “是。”张婆子欣然应声,没有迟疑。 丁琬对她是放心的,“下去吧,厨房好生照看,交给你,我放心。” “是,奴婢一定尽心竭力,不敢疏忽。” 第1380章 不想让这个“爹”抱 家眷营有兵闯入、抓人,董成德家的左邻右舍,顿时不淡定了。 一直挨到第二天亮天,急匆匆来酒坊堵人。可偏偏今日丁琬没去,两个妇人一商量,直接来徐家问个究竟。管家老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她们的来意,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了。 很快,军营贴出告示,董成德收受贿赂,移交北苑县县衙督办。 一时间,家眷营、军营,就如同热锅里面滴了水,翻开了花。 对此,丁琬一点都不在意,爱咋闹腾咋闹腾,只要她的男人平安就好。嘉达山具体啥情况不清楚,但只要人没事,她就安安稳稳的准备迎接他们回来。 经过徐致远的刑讯逼供,董成德全部交代,除了他,还有几个被对方接触,但人家没有答应,直接杀害。 秦将军看着供词,“哎哟”一声,喃喃道: “怪不得走的那几个都没回来。我们还以为那里下雪隔住了,原来……徐教头,这董成德你打算怎么处理?” “由县衙押解去辽东府军营,那边处理吧。至于其他遇害的同袍,发放抚恤银子,加厚一些,过年了。” “好。”秦将军应声,出去安排。 徐致远捏着纸,幸亏发现的早,再晚一些,只怕都要出事。 原本打算即刻就开始训练,离过年没多少天,徐致远想着就再等等。当然,也有二爹、姑姥爷他们平安的原因。北芪的计划粉碎,这边晚个十天半月,无伤大雅。 转眼到了小年,一早家眷营的女眷、孩子,都早早起床、早早出门等着杀年猪。至于董成德的事情,乱轰两天半也就那么地了。傍年备节,大家都想着热闹,没人会揪着糟心事儿过不去。 吃过早饭,丁琬就给徐致通穿成小豆包,由徐致远抱着,她牵着徐致遥一起过去。杀猪的过程,徐致通没有看到,到底还是小,在伙房看丁琬烧火。小家伙往灶膛里扔木板子,看着熊熊的火焰,“咯咯……”直笑。 今天军营吃的都是“边角料”,什么猪下水啊,猪骨头啊,蹄子、尾巴、猪头啊…… 伙房营院子里的大锅,再加上屋子里的灶台,全部上阵,开锅上汽,香味四溢。徐致通找到两位哥哥,贪婪的吸着鼻子,嘴角不停地流口水。 午饭很丰盛,将士们都是围着院子里的大锅造。徐致远挑了一盆大骨头,带着两个弟弟在一旁吃。徐致遥基本不用管,自己啃馒头、啃骨头。徐致通就不行了,还得要人喂。等徐致远把弟弟喂饱,一小根骨头的肉,全部进入他的肚子。 “哟,挺能吃啊!” 一旁打下手的婆子抿唇轻笑,“大少爷没想到吧,三少爷可能吃肉了。如果不是夫人担心三少爷消化不好、控制着,这都得顿顿吃肉。” 徐致远瞅着一脸呆萌的小弟,轻轻捏他的脸颊,闷头吃饭。也就是他天天走、跑不断,不然非得胖成求不可!远远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好似回到了土庄子。 在土庄子的时候,每次杀年猪,母亲也是这样忙三火四。一会儿看锅,一会儿调味,再不然就照顾他跟小舅舅吃饭。 很快,丁琬走过来,看着他们哥仨的样子,摸着二儿子的发顶,问: “咋样,好吃不?咸淡够不?” “够的娘,很好吃。”徐致遥不住点头。 徐致远把拆好的肉放进弟弟的盆里,站起身道: “娘吃了吗?” “我不饿,等一会儿。” 每次做完饭,她就觉得好饱,得等那股劲儿下去才能吃。徐致远理解,他也经常做饭。 “娘可以喝点茶,喝杯茶能好很多。” “行,等下娘就去喝。你们俩……” 正说着,管家急匆匆从外面过来,丁琬跟徐致远互看一眼,纷纷迎上前去。依着管家的行事作风,除非很重要的大事儿,否则不会来这边。 管家微喘,但还记着礼数,行礼后道: “夫人,大少爷,老爷、姑老爷回来了,刚刚进府。” 话落,徐致远肩头突的被撞,身子倾斜。他也归心似箭,不过还有俩弟弟需要看顾。回去接上人,抱一个、另一个,哥仨快步回家。 徐府内的一处园子,安辰在包扎伤口,丁琬跟徐永涵等在外间。徐永涵第n次回答自己没事,可丁琬就是放心不下。如果不是环境不容许,她说什么都要好好看一看,确认是否有伤。 画眉从屋里出来,后面跟着的是安辰,除了面容疲惫,其他倒也没什么异样。 “爹——爹——” 徐致遥声到人未到,等人回来要扑的时候,被丁琬赶紧截住。就算丈夫承诺没事儿,万一扑倒了,也不是闹着玩的。 小家伙激动过后,忙站直身子,恭敬行礼—— “给姑姥爷请安,见过父亲。” 说完,直起身,凑到徐永涵跟前仰头问: “爹你受伤了没?现在好没好?哪里不舒服?” 一连三个问题,问的徐永涵心里暖和。大手摸着儿子的发顶,长叹口气,说: “爹哪里都好,没有受伤,放心吧。” 安辰看着他们父子的样子,突然就想念了自己的妻儿。这二年经常外出,家里着实顾不上。也不知道妻子有没有怪他,如果身份对换,他是会恼的。 “画眉,我小姑父的伤如何?可能长途跋涉?” “不可以。”画眉摇头。 徐永涵听到这话,轻声道: “早就派人去京城接小姑跟孩子,年前应该会到。” 丁琬一听小姑要来,难掩心中期待。离京以后大半年没见,她真的想念小姑。她算看着小姑姑长大,二人情谊,犹如知己。 “既然小姑要来,小姑父就别着急回走,就在这边过年。来人,去吧松园收拾出来,给姑老爷住。” 外面传来应声,接着就是—— “大少爷、三少爷。” 徐永涵把二儿子推给媳妇,蹲守在门口。可等了个寂寞,人家把徐致通举到身前,拳变成了掌,双掌把孩子接过来。小家伙许久未见父亲,已经不认识。本能回头冲大哥伸手,丁琬走到跟前,轻柔说: “这是爹。” 小家伙撇嘴,有些委屈,冲着母亲张手,不想让这个“爹”抱。 第1381章 害她不浅 几人吃过饭,安辰疲惫的回去休息。 他身上的伤不轻,就算没有性命危险,也得细心将养,否则会落下病根儿。徐致遥缠着徐永涵,徐致远心知二爹的疲惫,拉着弟弟回前院练字。徐致通早就困了,今儿都过了他的睡觉点,躺下都不用哄,秒睡。 丁琬照顾好儿子,久久没有动。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丈夫,更加不想知道他的经历。肯定不会轻松,而且是她接受不了那种的程度。 良久,徐永涵没等到人,终于亲自来暖阁“逮人”。 丁琬避无可避,起身走到他跟前,小声道: “我怕孩子睡不踏实,所以……多呆了一会儿。” 很苍白的解释,很无力的解释。 徐永涵没有戳穿,拉着她回到里间。 “以前都是迫不及待的追问,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 “不敢听了?”徐永涵替她回答。 丁琬长叹口气,没有说话,算作默认。的确不敢听了,小姑父那么高强的武义都受了严重的伤,而她丈夫没有任何问题,过程真的不敢面对。 回到炕边,徐永涵把人搂在怀里,轻声说道: “这次是很凶险,不过好在结果是不错的。至少未来十年,北芪不敢进犯,而我们在这边,会高枕无忧。不日圣旨就会下,榜文也会张贴,北芪这次赔了夫人又折兵,大周一片祥和。” 如果是以前,丁琬会很高兴、也很兴奋。但这一次,她真的没有力气去兴奋。想想这样高枕无忧局面的背后的过程,她除了心痛,没有其他。只在家带了两个时辰,徐永涵边去了军营。耽误的军务太多,很多必须由他做主。 丁琬倒是得闲了,想睡却睡不着,只能铺纸磨墨,一个人消遣。 “哟,挺有闲情逸致啊!” 闻声抬头,放下毛笔,丁琬起身说: “小姑父休息好了?” 安辰点头,径自坐在圆桌前,给自己倒杯水,说: “吓坏了吧。” “吓得都快丢魂了。”丁琬没有隐瞒,走到圆桌前坐下,“您身上的伤……是救他吗?” 安辰顿了一下,“嗯”一声,继续喝水。 果然!再没成为她小姑父之前,他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阁主。阵前打仗,武林高手还能被小喽啰砍伤?所以结果只能是这个! “小姑父想让我怎么配合,我一定全力以赴。” “配合啥?我媳妇知道我在这边做什么,你不用配合。” 呃…… “不过有件事的确瞒了你,你知道了,还是不要太着急。” “什么?二珏受伤了?” “丁珏是皮肉伤,没有大碍。”安辰放下杯子,郑重看她说,“鹰首没了,翠珠得知以后一病不起,随着去了。他们家的孩子被接去皇宫,保留‘元’姓。” 这是皇上、皇后给的莫大恩赐。但这个恩赐, 丁琬按压眉心,好一会儿才开口说: “就是冬月发生的事儿吗?” “对。”安辰颔首,“因为有这次的事情,所以银鹰老早就派人去接了你小姑。生怕我出事,她没见到最后一面,再有个万一。” “那为什么没人接我?”丁琬追问。 如果接了小姑,讲道理也该接她,她的男人也在出生入死。 安辰耸肩,“因为二珏,他不让接你。你跟你小姑是两个情况。你经历过,如果真的是个坏结果,你伤心、难过,然后可以恢复。但是兰儿……她不行!” 提及娇妻,刚毅的面容有几分动容。 丁琬苦笑叹气,幽幽的说: “小姑父,你们是不是把我想的太坚强了?我的确经历过,但我也脆弱,不是真的就那么……那么……唉,算了,不说了。” 安辰也明白她的难受,好在他们回来了,那些所谓的“可能”、“如果”,全都不存在。 “好了,知道你受委屈,所以小姑父醒了就过来,跟你讲一下这些日子的事。关于萧逸帆的妻子……” 只能说北芪下了一局好大的棋,但因为铺排太广,自己把自己坑了。从对大周俯首称臣开始,他们就在谋划,企图麻痹大周,然后一步一步收复失地,进而侵吞大周。那珠公主和亲,无条件送牛羊等这一系列的举动,就是在告诉大周,他们没有异心,只想平安生活。 正因如此,两朝开启了互市,北芪挨着大周的边境,肉眼可见的生活富足。不仅用皮货换了粮食,更囤了不少,不至于像往年冬日那般,饿死、冻死。可偏偏这样都不知足,如今徐永涵等人不仅粉碎了他们的研究山洞,更让边境居民知道了王都领袖的狼子野心。剩下的不用北境这边出手,一切只等年后就会有结论。 “……对了,你二舅那边可以去封信,如果有兴趣,不放去塞达河买片地,种些耐寒的果树、制作罐头。” 安辰故意透露了年后的大动作,也算卖侄女一个人情。虽说媳妇那里不需要配合什么,可该劝说的时候,大侄女还是不要退缩。他心疼娇妻,更害怕娇妻,尤其是娇妻生气,他最怕了。 丁琬手指轻敲桌面,明白他的意思后,道: “二珏呢?会不会……” 见她食指向上,安辰颔首。 “如果顺利,北境自立成州府,辽东军区继续扩充北面,行程大周的北大门!” “那我明白了。”丁琬应声,“小姑来了以后,我会带她好好转转,四处走走。小姑父,以后跟小姑踏实留在京城,我爹、爷爷、二叔他们,还得考您守护。” “这是自然,你且放心。”安辰爽快答应。 没有她的提醒,他也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一次的凶险,这辈子都不想在回忆。“竹”字辈的一个不剩,他损失惨重。这样的他,皇上才会无所忌惮,更会让他安安稳稳的昉州,挂个闲职,相妻教子。 “对了,我一直纳闷个事,李袁杰为何对你特别憎恨。” 丁琬闻言摇头,这一世,她真的不知道为何李袁杰老揪着她不放。如果说憎恨,应该是她憎恨李袁杰,毕竟拿货上一世,害她不浅…… 第1382章 有个教训 徐永涵回来以后,徐家终于有了办年的氛围。 挂灯笼、大扫除、换餐具…… 把坑坑洼洼、有裂痕的碗盘全部换掉,免得过年装菜啥的碎掉,不吉利。 很快,嘉达山发生的事儿,北芪的阴谋,全部被官府公布于众。整个大周,各个地方,陆续张贴。就是军区的家眷营,也没落下。军营特意派个识字的人每天念一次。只要有人看,必须念一回。 从虎威山战役开始讲,到北芪阳奉阴违,再到西北军入朝丽抓人,接着就是徐永涵、安辰等进入嘉达山……老百姓知道的,全是朝廷让他们知道的。这次没有隐瞒,完完全全讲述出来,使得大周对北芪王朝,恨得咬牙切齿。 辽东军营也接到命令,很快五万大军全部驻扎驻北防线。因为军营去年自己开了荒地,粮食啥的充足,牛羊猪又都富裕,驻扎的将士们,吃的可比对面北芪军营要好得多。 至于后续会怎样,那就看北芪的诚意。总之他们给的结果不好,直接出兵也不是没有可能。 原本打算年后在训练的徐致远,因为二爹的回归,马上就提到日程。首先就是场地,北境别的地方没有,山多、坎多、路不平。以往操练都在军营,如今就不一样了。 大冷的天徐致远带兵出来,给他们未来训练的地方,铸造基地。天冷地冻,挖土根本不容易。越是这样越做,既能锻炼他们的臂力,也能训练他们耐寒。至于身上的棉衣,对不起,没有备用。 训练不合格者,必须遣退,没有商量。为此,军营上下的兵们怨声载道,可又无能为力。谁让他们把军营给的东西送回家里,只能说自作自受。这就便宜了商业街的成衣铺子,特意推出了好些成品棉衣,比平常价格高了两成。 这是军营故意授意的,为了就是让士兵长长见识。大周养他们是保家卫国,吃的、穿的、用的,全都给其最好。但不是让他们把好东西拿回家做孝子,自己穿的啥也不是。 北境严寒,如果自己穿的不保暖,何谈保家卫国?没有国,小家又有什么用。经过这一次,很多士兵都深深明白了以后要乖、要老实。每三年发放一次棉衣,穿三年送回家,依然改一改可以穿。 只是目前的这个过程,让他们有点煎熬。没法子,谁让自己作的呢! 父子二人每天早出晚归,年前这几日,忙的犹如狗。但每天回来都有丁琬的亲自下厨,他们又觉得无比幸福。劫后重生的徐永涵,深有感触。饭桌上“咕嘟……咕嘟……”冒泡的羊蝎子锅,配上丁琬秘制麻酱蘸料,真的是一绝。 安辰这几天被丁琬养的,肉眼可见的长胖。他也该长点肉,不然瘦的眼睛往里扣,特别吓人。徐永涵连吃好几块,终于身子有了热乎的意思,撸起袖子说: “明儿我休沐,咱们去北苑县把小姑接回来。顺道也把丁珏一家三口接来。” 正说着,管家匆匆进来,抱拳拱手—— “将军,姑夫人到了。” 安辰正吃饭呢,一听这话,“腾”地起身出去了。丁琬、徐永涵等人相继起身,都跟着出去。通哥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猜出有大事,也慢吞吞要下地跟着,还好婆子抱住了他,才没摔着。 府门外,孩子看到安辰激动,直接扑进他的怀里。嘴里不停地喊着“爹”,亲昵的样子,令安辰内心酸楚。差一点就看不到孩子,他真的后怕了。丁翠兰看到这一幕,双眼通红,眼泪差点没飙出来。 得知消息,她谁都没告诉,全凭自己在那撑着。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好在安辰家就他自己一人,不会有人欺负他们母子、霸占他们家业。 “小姑,慢点。” 借着侄女的手劲儿下车,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都解决了?不会再有事儿,对吗?” “对。”丁琬重重点头,心疼的把人搂在怀里。 小姑跟她不一样。她前世好歹吃过几年苦,小姑是真的被家人宠到大。出嫁还遇到了安辰,可以说活到这个岁数,她就没遇到过坎儿。如今这次,算是她人人生意义里的重要一砍,好在都过去了,以后会顺风顺水。 “刚才夫君还说明天休沐去北苑县接小姑,没想到赶着就过来了。” 丁翠兰擦了擦眼睛,长叹口气。 “等不及了,太担心了。” 说话间打量徐永涵父子三人,又道: “永涵瘦了,致远也瘦了。走之前看着脸上还有肉,这会儿都没了。遥哥儿高了,琬儿……累坏了吧,眼底都是乌青。” “正经得养几天呢。”丁琬没有报喜不报忧。 都看到了,她再隐瞒根本没有用。 “小姑多住一阵子,咱俩一起好好补。” “行啊。我带来了不少桃胶、阿胶啥的,咱们一起补。” 几人彼此行礼,丁琬拉她去了饭堂。厨房都不用吩咐,张婆子在得到消息后,立刻加菜。等他们落座没多久,桌上又出现了好几道适合涮锅子的配菜。 有孩子能吃的鱼丸、虾泥,也有女人爱吃的蹄筋、猪蹄。 吃过饭,丁琬送他们一家三口回准备好的院子。屋里应有尽有,火炕也烧的热乎,特别暖和。 “早就听说北境冷,这几天可领教了。过了平阳县,越走越冷,你这一冬可遭罪了啊!” 丁翠兰心疼侄女,要知道她们随时辽东人,可冬日再冷也比不上这边。简直了,马车里点炭炉,也是一点不成。 “我没事,房子盖得好,还有地龙,倒是过得舒坦。” 丁琬没有多呆,知道他们夫妻有体己的话要讲,所以迅速退场。 安小娃此刻是幸福的,有爹、有娘,他一手拉一个,脸上的笑意就没停下过。三口人享受了好一会儿的静谧时光,等丁翠兰低头的时候,孩子已经睡着了。把他厚厚的棉衣脱掉,放在炕梢、盖好被,这才开始收拾东西。 别看家里有下人,可打小自己动手的习惯根本改不掉。婆子、丫鬟虽然伺候,但东西从来不碰…… 第1383章 缓过来了 安辰看着忙忙碌碌的小妻子,心知她心里有怨,也明白她是故意不理自己。 瞟一眼炕上熟睡的儿子,起身走到媳妇身后,从后面把人整个环住。怀里的娇人不动、也不说话。 良久,安辰附在她耳畔,呢喃: “以后不会了。这次事情全部解决,我就好好待在家里陪你们娘俩。” 类似的话听了无数,丁翠兰都已经麻木了。可偏偏就是不长记性,就是还想信他。 “年后过了初三就走,我要去趟大嫂的娘家呆一呆。” 媳妇发话,安辰哪有不应的道理,疯狂点头,随后想起什么一般又道: “那就初二走吧。琬儿他们也想去柳家屯。一遭走,咱也能早点回昉州。” 出来这么久,他真的想家了。 丁翠兰闻言心疼,终于转过身、面对他,道: “想家了就早点回去,别老在外面转悠。家里就我跟儿子,你也真放心。” “不是有大舅哥嘛。”安辰憨笑咧嘴。 正因为有大舅哥两口子,他才能放心出来。更何况帮的也是他们的亲女婿,这可都实在亲戚。 丁翠兰知道说不过他,恰逢水备好了,推开沾年糕一般的男人,出去沐浴净身。到了北苑县歇都没有,得知丈夫没事,赶着就过来了。 一夜无话,转天幽幽醒来,炕上只有她一个人,屋子大亮,时辰不早。 慢慢坐起身,浑身酸痛难耐,舟车劳顿,每天端坐在马车内,的确有些扛不住。 丫鬟听到里间动静,推门进来,屈膝行礼。 “热水以备,奴婢伺候姑夫人。” “你们夫人呢?” “回您的话,我们夫人在主院。姑老爷带表舅少爷去军营了,走之前特意吩咐,让您别担心。” 丁翠兰得知丈夫、儿子去向,便不再理会。洗漱完毕,由丫鬟带着,她就用一刻钟的时间,把整个将军府逛了一遍。 说实话,都不如她昉州的宅子。 来到主院,丁琬坐在圆桌前看书,圆桌上摆了小米粥跟包子,给她准备的早饭。 “小姑起了,可缓过来了?” 丁翠兰摇摇头,指着肩膀位置,说: “太酸了,真想让……咳咳,今天二珏带他媳妇过来,昨天我实在等不及,中午就出城了。” 心知她想说的是“真想让佩文给捏捏”,毕竟那丫头活着,手法没的说。 丁琬故作没听到一般,把拌菜、包子,往她跟前推。 “菜是我早起拌的,包子是牛肉萝卜馅儿的。这边的牛肉比京城要好吃,小姑快尝尝。” “好啊。”丁翠兰暗自松口气,忙拿起包子咬了一口。 的确如她所说,包子馅儿鲜嫩多汁,比京城要好。 “你送得年礼是不是就这个牛,还有羊,打煸炉真的太好吃了。” 丁琬笑着颔首,给她倒杯温水,说: “腊月商队就带了年礼,小姑咋又给我带?” “是大哥给你准备的。我感觉大哥已经猜到了。虽然瞒着他们,但大哥当官这么久。心里咋能没有数,只是没吱声罢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二珏第一时间就给送信回去了,大哥不会上火。” “这半年爷、奶的身体咋样?在我爹那住的可还习惯?” “爹娘身体还不错。我在昉州弄个庄子,他们老两口在这边填房、种菜。你别说啊,赚不少呢。这次你奶就给你们一家很厚的压岁钱,你看到没?” “看到了。”丁琬颔首。 当时还以为给错了,见父亲的信的确写着压岁钱,但具体咋来的不清楚。原来是这么回事,卖菜了啊!对于二老来说,这个时候种菜、活动身体,是很有必要的。但也得量力而行,毕竟岁数大了。 丁翠兰吃过早饭,丁琬带她出府转转。先去看了猪圈,里面除了带崽子的母猪,其他全都宰杀。 “你们这是打算自给自足?” “类似这个意思。”丁琬颔首,“户部压力大,军资用的又多,这还是皇后娘娘出的良策,我们用的。” “别说,那还真管用。那边的荒地都是将士们种?” “对。” 丁翠兰听着侄女的介绍,一边感慨边境将士们的辛苦,一边为他们高兴。至少军队不饿肚子,将士们有气力保家卫国,最好的结果。北境这个地方,她来过的。当时是跟着一起送酒,那时候的北境,可不如现在繁华。 现在有了家眷营,还有了商铺,开荒种地。等年后北芪边境的老百姓醒悟,投奔这边,又会是一个不一样的景象。侄子跟她讲了一些,她很期待北境安宁。 姑侄俩转了好久,丁琬带她去酒坊。这边自打小年就放假了,只要打更的更夫。军营退伍的伤兵,不想回家,被她雇过来,每个月二钱银子,包吃包住,四季两身衣服。年节时有红封,一年算下来,也能得五两银子。 纯剩,不少了。 丁翠兰看着熟悉的酒坊,东摸摸、西碰碰。 “说真的琬儿,有时我半夜惊醒,想想现在过得日子,真觉得犹如梦中。我曾梦到自己可惨了,在一个柴房里,每天被人打、挨冷受冻。只要我不听话,就打我。但我怎么也不知道需要做什么、听什么话。” 丁琬闻言,心里“咯噔”一震,走到跟前,说: “梦都是假的、反的。你在梦里过得不如意,现实过得很好,就足以证明老话说的没错。” “可太真实了,真实的我都后怕。” 丁琬摇头,拉她出来,说: “咱回去吧,晚上烤些牛羊肉串,你多吃一些。” 姑侄俩离开酒坊,丁琬心里“扑通……”狂跳。她猜到丁翠兰梦的是前世,可为什么会梦到呢?今生已经完全发生了改变,讲道理不该如此。 没走多远,管家匆匆过来,告知丁珏一家已经入府。 今年都在将军府过,人多热闹。回到家,二人去到园子,丁珏在喝茶,昭希在哄娃。 “姐,小姑。” 夫妻俩异口同声唤人,丁翠兰笑着说: “咱们初二动身去柳家屯,然后我跟你小姑父就回京了。” 丁珏点点头,丁琬也没有多留。他们一家三口,是得好好团聚一下了…… 第1384章 真傻 姐弟俩能理解,作为侄媳妇的昭希有点莫名其妙。 这可刚见面,咋就说走,是对她不满意吗? 丁翠兰察觉侄媳妇的异样,忙开口又说: “我跟你姑父出来好些日子了,你爷、奶岁数大了,我想着能陪就尽量多陪一陪。” 昭希释怀,亲昵挽着她胳膊道: “难得见姑姑一次,就不能多留几日?后天过年,算下来我就跟小姑一起呆几天罢了。” “这有啥,等二珏任期满了能回家,到昉州好好聚聚。” 二人一见如故,凑在一起聊的话题很多。丁琬跟丁珏互看一眼,起身去一旁下棋。 丁珏说了关于李袁杰、朗逸鸿的后续。砍头没跑了,但得年后押解入境,由刑部定案。 丁琬落下一子,冷“哼”着说: “砍头都是轻的。通敌卖国,他们还配当人?” 看着告示上详细的经过,她心都后怕。什么深仇大恨啊,又是毒、又是偷袭、又是里应外合。无论哪一个成了,驻北防线都会破,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更让她想不通的是就只一个误会,二人竟然做到这个地步,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合理。 丁珏放下茶杯,轻叹口气,说: “他们俩做的那些罪行,的确让人无法理解。一不为谋反,二不为自立为王,就想着让姐夫没命,让你后悔。是个正常人,都干不出来。还有那李袁杰,来之前非要见我,还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啥话?”丁琬蹙眉追问。 丁珏索性也不下棋了,靠着椅背,幽幽开口: “问我啥时候学的武功。还问我为啥没选择留京。跟有病似的,嘴里嘟嘟囔囔,好像我现在做的一切偏离了我人生轨迹一样。要不是他神志还算清醒,我都觉得他跟我在装疯卖傻了。” 丁琬听着这番话,心里“扑通……扑通……”开始狂跳。丁珏是读书之人,对鬼神怪力从不相信。如果不是她真实体验走这一遭,她也不会信。如今李袁杰跟他这两个问题,显然是他是知道上一世的事情,什么时候知道的? “姐,到你下了,想啥呢?” “没有。”丁琬下意识摇头,抬手落子。 快开饭时,银鹰夫妇到了。自打徐永涵他们回来,这俩人就一直都有没出现。 银鹰把丁琬撵走,跟丁珏重新下棋,画眉说有好东西给她看,便拉她出去。 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北方到处都是,一头狍子,活的。 丁琬摸着狍子头,笑眯眯问: “事情全都处理完了?能消停过年?” “处理完了。”画眉恬淡的回答,“来之前我见了李袁杰,把他毒傻了。” “啥?”丁琬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画眉不是冲动的人,对人下药,都是有理有据。李袁杰十恶不赦,砍头没跑,没必要浪费药才是。 “他在牢里一直胡言乱语,说什么这世跟上世走向不同,还说的有鼻子有眼。说他那个什么你小姑,还说亲手送你小姑死的。” 丁琬听得心惊肉跳,这还不算完,她继续又说: “……李袁杰说他是被你害死的,从城门楼摔下。他死后看到徐永涵娶了九公主,然后对你念念不忘。还说皇宫根本不只是有一个皇后,还有其他妃子,而且皇后也不是现在的鹰魂,而是京城世家的女儿。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就给他下药了。” 丁琬偷摸抠下自己,用痛感促使自己镇定。 “这不胡说八道吗?我害死他,我又不会功夫,咋可能呢!” “所以啊,既然他装疯卖傻,那我就直接让他成为真的傻子。”画眉轻笑,心情不错。 如此看来,李袁杰比她晚回来一段时间,可能哪里出了问题,所以之前他们形同陌路,后面才有的故意针对。只可惜他回来的太晚,她已经站稳脚跟,他做什么都是徒劳。 刚才下棋听丁珏说的时候还觉得是颗震天雷,说不准啥时候就会爆炸,如今倒是轻松,前所未有的轻松。 晚饭好了,徐永涵跟徐致远他们踩着饭点回来,桌上摆了各色肉串、还有素菜,让人味蕾大动。 男女分开两桌,没扯屏风,丁翠兰不停看着门口,喉咙微动。 “小姑姑这是想这口了?”昭希笑眯眯问。 丁翠兰倒也没隐瞒,点点头,道: “昉州的烤串坊,每天人都好多。我想吃了就跟你婆婆结伴出去,带着你小叔子。出来这么久,真的馋了。” “伯父、伯母可还好?老爷子、老太太的身体如何?”画眉轻声问道。 “还劳你惦记。我大哥跟嫂子的身体不错。我爹娘差一些,到底岁数大了。不过还可以,就是不能下地种田。” “等这次我回去,再给二老看看。” “那感情好啊。我先替我爹娘谢谢你了。你不知道,我爹娘现在就认你。” 说话间肉串上来,先是牛肉。因为是家宴,丁翠兰算是长辈,她先拿着吃。 男人们喝着热酒配烧烤,女人们就着小菜吃烧烤。 “后天过年,你跟你媳妇也来这边过,正好咱们四家,凑两伙叶子牌,热闹。”徐永涵提议。 不等银鹰回答,安辰不住点头说: “对,对,你们两口子在这边一直呆到初二,正好送我跟我媳妇回京城。” 银鹰见他们都安排好了,笑着“嗯”一声,答应了。 这顿饭吃了好久,散时都快戌时末了。 丁琬扶着徐永涵回房,后者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紧紧抱着说: “我知你有秘密,但你所有的秘密我都不问。李袁杰已经痴傻,没有任何人会威胁到你。以后我们夫妇守着三个孩子,守着北境边疆,好好生活。” 莫名其妙的一番话,令丁琬傻眼,随后回抱着他,重重点头。 徐永涵就是故意中计,因为李袁杰说了一些子虚乌有的话作为威胁。原本是不必理会,可很多东西说的多了,难免不被当真。媳妇就是他的软肋,他不能让任何人伤害。 他诈死回来时妻子的恨,现在怎么想,怎么觉得有问题。但人生嘛,难得糊涂,所以他也不想再去考证…… 第1385章 意义不同的除夕 转天腊月二十九,驻北军营的年味便开愈渐浓郁。 家家户户门口挂了大红灯笼,这是杂货铺给的最低价格买的,为了点缀家眷营。 丁琬从杂货铺拿了很多大灯笼,学堂、商铺、猪圈、鸡窝…… 反正自家铺子的,就花个本钱,她乐得“挥霍”。只要喜庆,比啥都强。 丁翠兰不止一次偷摸瞄她,终于被丁琬抓个现行,无奈摇头道: “小姑,你老偷看我干啥,大大方方不好吗?” 面对侄女的问话,丁翠兰好笑抿唇—— “我也说不上为啥啊,就是觉得……你今天特别不一样。” “咋不一样?” “不知道,就是那种由内而外的如释重负感。你咋地了,跟我说说呗。” 丁琬故作懵然的摸摸脸,丁翠兰笑着挥手,不再问了。或许是她想多了,大侄女只是过年心情好,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状态不一样。 临近中午,常乐跟翠云夫妇回来了。跟他们一起还有两位稀客,在官道上卖烤饼的夫妻俩。 带了好多东西,有烤饼、有土鸡,有鸭蛋、有大鹅……都是家里养的东西,倒也没有花钱。 “小人携妻子给夫人请安。这一年您这没少照顾小人的生意,过年了,小人也没啥拿出手的,都是家里媳妇养的,您别嫌弃……” 烤饼老板噼里啪啦说一大堆,就是给这边送点年货,寻求照顾。 丁琬也没看轻他,命人把东西收了,给佩玉递个眼神,让她去准备回礼。 夫妻俩很懂分寸,请了安,稍作片刻就回去了。赶驴车来的,看到车上的回礼,反倒给他弄不会了。 “管家,您看这是……唉,小人就是来道谢的,不是来要东西啊。” 管家笑着摆手,不在意的说: “别有负担,我们夫人跟将军一样,不占旁人一丝便宜。这是正常回礼,你收下便是。” 烤饼老板见状,再次冲院里抱拳拱手,然后扶妻子上车,赶车回走。 主院屋内,丁琬看着常乐带回来的房契、地契,长叹口气,道: “可能老天看我准备的太充足,放我一马。常乐以后跟翠云就专门帮我打理这些东西吧。如今致远回来了,通哥儿有人照看,我身边的佩玉也能上手,你们俩也过你们该过的生活。身契方面……” “夫人,奴婢不要身契,奴婢跟常乐今生今世都做徐府的人。” 翠云态度坚决,丁琬笑着颔首,没再强求。 “好,好啊。既如此,你们俩年后就开始运作吧。土地雇长工,店铺租赁,这些都由你们打理。我要看的是账目跟银钱,其他过程,我不过问。” “夫人放心,小人一定全部安排妥当。” “你们也累有些日子了,下去休息,我这边不用你们伺候了。” 打发了常乐夫妇,丁琬没去找昭希跟丁翠兰,而是一个人躺在炕上,想着回来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心里无限感慨。昨天晚上徐永涵跟她说的那些话,明显他是怀疑的,但他们夫妻自小认识,所以那些东西她不说、他就不问,默契十足。 难得糊涂吧。 到现在她都对自己重生赶到费解,更别说与丈夫讲了,讲不出口…… …… 年三十的驻北军营分外热闹。将军府也上下喜庆,到处都是红色灯笼。 一早厨房婆子就开始干活,炸了一锅又一锅。 牛肉萝卜豆腐丸子,家眷营每家每户送上一碗,增添喜庆。 丁琬、昭希、还有丁翠兰三人,坐在屋里包红封,晚上给几个孩子发压岁钱。 这是昭希在民间过得最热的一个年,往年都是她跟丈夫,虽然人也不少,但心静不一样。 “姐,初二咱们去柳家屯,初几能到啊?” “初三中午,初二得在淮琅镇的盛聚楼住上一宿。” 丁翠兰闻言,兴奋的拽了下丁琬,道: “你还记得落霞镇的那个铁锅炖不?老板在淮琅镇开了一个,我来时在那吃了。还是原来的味道,卷子香的不行。” 丁琬怔住,有些不敢相信的问: “小姑确定没看错?真的是落霞镇的老板娘?” “对,就是她。眼底有个痣,我没记错。岁数大了,她儿媳妇跟儿子张罗,但下锅炖的还是她。”丁翠兰继续说着。 昭希听了大碍,拽着丁琬问: “姐,那家店很有名?” “不是有名,就是实惠。地地道道的辽东铁锅炖。当年我跟小姑第一次去辽东府成参加斗酒会,就在那吃的饭。我们当时吃的鱼。” “我这次吃的鸡,里面放了粉条、榛蘑。你表弟啃俩鸡腿,要不是我拦着,还能吃鸡翅膀呢。” 姑侄俩这么一说,顿时把昭希的馋虫勾出来了。她是真的好想去尝尝,已经迫不及待了。 所有红封包好,佩玉从外进来,屈膝行礼,说: “夫人,小厨房一切准备就绪,银夫人到了。” “好,我们这就过去。”丁琬应声,把红封码好,起身穿上斗篷。 今年的团圆饭,是他们一家真正意义上的团圆,也是胞弟跟姑姑里的一次。所以他们决定自己做,十个菜,十全十美,团团圆圆。 所有菜、肉全都备好,画眉跟昭希负责烧火,丁琬跟丁翠兰掌勺。 一道一道佳肴出锅,新的一年即将来到。 徐永涵去酒坊拿了柑儿白,银鹰把定制的桌面放上,超大超圆的桌面,四家正好全部做下。各家顾各家的娃,银鹰看着孩子,凑到妻子身边,轻声低语。 这一次,画眉没有吱声,淡淡“嗯”了一声。银鹰了的眉开眼笑,丁琬跟徐永涵互看一眼,默契的笑了。 第一杯酒是徐永涵提的,他感谢银鹰、小舅子的坚持,感谢妻子的付出,感谢安辰、丁翠兰的支持…… 所有人都清楚,如果小年那天徐永涵跟安辰没有回来,今年这个年,就会是另一番景象。 好在他们回来了,坏人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他们的生活还要继续,北境、西南、南疆等地,若干年后都会有他们的足迹。至于什么时候,那还得再等等…… 第1386章 柳家屯 年初二清晨,将军府六辆马车陆续出发。 丁翠兰跟丁珏给柳家准备的东西,全被丁琬收着,一起拿过去。 一路顺畅,当天到淮琅镇休息,几人由丁翠兰带着,去了那家熟悉的铁锅炖。都不用看老板娘确认,就这水牌、牌匾,太熟悉了。 老板娘认出了丁翠兰,但却不认识丁琬。前世总在她那吃,今生不过寥寥几次,自然不认得。 点了两个锅,一个小鸡炖蘑菇,一个酸菜炖大鹅。 趁老板娘过来炒料时,丁琬跟她闲聊几句。落霞镇的店铺给了大儿子,她带小儿子来儿媳妇娘家这边扎根。都说老儿子、大孙子,老爷子的命根子。对于寡妇娘来说,也是如此。而且小儿子还不怎么会,她还得继续帮忙。 大锅添上水,老板娘扣上锅盖,道: “你们先嗑瓜子,都是我小儿子炒的,火候正好不黑手。等到时辰我过来,你们聊。” 出去后带上门,昭希瞅着两个大锅,轻笑着道: “这么炒还是头一回,等下上汽,屋子得雾蒙蒙吧。” “有点,但开门以后就没事了。”丁琬回答。 安辰瞅着大锅,也回想起了那年斗酒会的情形。在那家店还住了一宿,他没少撩媳妇。三撩两撩就把人撩到手了,他一辈子也安顿下来了。大锅里“咕嘟……咕嘟……”的声音,屋子里大家轻声聊天,氛围相当安逸。 时辰到,老板娘进屋掀锅,昭希吃到了心心念念的铁锅炖。 跟精致挂不上边,胜在味道好、实惠。尤其是吸满了汤汁的卷子,咬上一口,特别的香。除了丁珏家的石头吃不了,其他孩子都能吃。尤其是徐致通,他也第一次吃,啃鹅腿的样子,特别可爱。 转天继续赶路,午时末就到了柳家屯。因为没有提前告知,所以刘家并不知情。等马车停在柳家门口,常乐上去叫门,柳汉章惊呼出声。 很快,柳家所有人都出来了,包括柳老汉跟柳老太。 瞅着突然冒出来的外孙女、外孙子,二老心情特别激动。柳老汉上前拉着丁珏,柳老太扯着丁琬。张氏跟汪氏很得意,引着他们进屋说话。 一行人乱糟糟进屋,屋子瞬间满满登登,热闹非常。二老问了很多问题,姐弟俩全都耐心回答。等老人家稍微平复心情,姐弟俩起身,每人跟家人一起,给二老拜年。 “哎哟哟,看我激动地,快起来,快起来,你们都是好孩子。”柳老太忙把丁翠兰拽起来,“翠兰可有年头没见了,这是你儿子?都这么大了啊!” 边说边把翻箱倒柜,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按名字雕刻的玉牌。每个孩子都有,还有丁瑫、丁玮、丁现等人的。 “老早就准备出来了,原本想着秋收后让你二舅带我们去昉州看看你嫂子,可谁曾想要走要走,我生病了。养好病天就冷了,这是老天不让去,我们也没走,寻思春耕以后再说。” 柳老太面面俱到,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外孙,都给准备了。这也是这么多年丁文海、丁翠兰不落过,做到了。 安家的孩子挂上玉佩,郑重拱手道谢。徐致远哥仨也分别挂上,再次磕头。柳汉章瞅着比自己都高的徐致远,歆羡不行。这孩子已经在皇上跟前当差了,以后前途无量、 丁琬说话的时候暗中观察外祖父俩,大半年光景没见,二老的脸上已经出现了老年斑,尽显老态。好在俩儿子孝顺,屋子收拾的干净,他们住的顺心,身体也好。虽然门楣没有扩,但屋子里的一切,相当考究。 “……这都是托了你爹的福啊!这女婿可顶老事儿了。咱家在村里头一户,虽然仍旧是白身,但没人敢觊觎咱家的东西。只等年后春闱看淇哥儿的了。这孩子要是争气,老头子也算对得起柳家祖宗喽。” 柳老汉不是没送俩儿子念书,只可惜都不是读书的料。 丁珏看着表弟,笑着说:“姥爷放心吧,我经常跟柳淇通信,他底子不错,秀才会稳妥的。” “哎哟,那感情好,真要如你所说,姥爷给你包大红封。” 说道红封,老爷子忙吧自己的荷包拿出来,每个孩子都压岁钱。玉牌是玉牌,压岁钱得给。精致的小金锞子,都是闺女上次走前留下的。他谁都没舍得给,今儿可算派上用场了。 说话间张氏进屋放桌子,汪氏端着面条盆进来。鸡汤肉丝面,上面飘了几颗绿叶菜。山上果棚到冬天就种菜,柳家冬日里的菜并不短缺。画眉吃的很快,给二老诊完脉,开了补身体的方子,就回屋歇了。她还是不习惯这种久别重逢的热情,招架不住。 吃过饭,孩子小的就睡了,柳汉章有事儿想问,就把徐永涵叫走了。跟着一起去的还有柳汉生、丁珏、安辰、银鹰。 二房东屋内,柳汉章问了心中所想。一直都疯传大周会北上扩张领土,他觉得北芪边境那个地方,可以种山里红。现在水果罐头特别好卖,尤其是山里红。冬日吃不仅爽口,而且还解腻、开胃。 对于这个,几人都有发言权。虽然现在消息还没有公布,但大致是这个走向没跑了。柳汉生不想二哥单干,可俩妯娌实在不对付,他也没有办法。见二哥着实心动,他也暗暗谋划。分家也分不出个所以然,倒不如家里出钱,给二哥在那边重新弄一个果园。离外甥女他们近了,也能方便照顾。 嗯,就这么办。 柳汉章听得内心澎湃,难以自控。他早就想自己干点事情,没想到机会就这么来了。不放心的看着徐永涵,声音颤抖问: “准成不?不会有变故了吧。” “放心吧二舅,出了正月就有消息,您别担心。” 这算给了柳汉章一粒定心丸。春闱儿子下场,闺女秋后及笄,终于可以计划上了。 当天晚上,张氏跟汪氏二人合力做饭,她俩还是不合,但遇到大事情,汪氏会听张氏的。柳家不愁吃喝,也不缺赢钱,他们缺的是底气,改变门楣的底气。今年的柳淇,可以说是柳家的希望。柳汉生家的柳洋还小,还要等上几年…… 第1387章 她这辈子是幸福的 吃过晚饭,柳老太拉着外孙女聊天。 聊家里的事情,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程豹一家。 “……年前来看我跟你姥爷了,拿了不少东西。他妹子在京城说是过得可好了,还说想去看你,但没法过去。” 丁琬“嗯”了一声,没有隐瞒的说: “军营那边是管的比较严,他用商队给送了年礼,我也回了。都过好就行,没必要总见面,都挺忙的。” 屋子里只有他们祖孙两个,柳老太拉着她的手,小声道: “年前你身边的管事买了不少地跟铺子,你为啥要那么做呢?别说是置办家底,你置办也是该回京城。” 那个时候她得知了,不知有多担心。可数九寒冬不能出门,而且驻北防线也不是说去就去,只能干着急。丁琬没敢告知详情,只是说怕打仗,做两手准备。老人家虽然上了岁数,但眼不盲、耳不聋,心不糊涂。 “行吧,既然你不肯说,奶就不追问了。事情解决了就好,解决了好好生活,我瞅着你这俩儿子都不错,没想再要个闺女?” “随缘吧,有就要。”丁琬笑眯眯回答。 当天晚上,丁琬跟二老在东屋睡得,柳老汉跟她说了好多以前的事情。人上了岁数,就喜欢回忆。说着说着说道家里,老爷子长叹口气。 “……你这两个舅母,哪一个都是好的,可偏偏他们俩不合。我跟你姥姥活着,她们都如此,我们要是没了,还不知道啥样。” “姥爷别担心,舅母合不来,两个舅舅能合得来就好。等年后那事儿有一定,二舅过去农果园,您跟我姥就去,正好在我那多待几日。” “行啊,托你的福,我也走走,转转。从你那回来就带你姥去趟京城,看看你娘。有生之年也就能再出一次远门了,正好画眉姑娘在京城,找她再给我们老两口看看病。” 这天夜里,三个人聊了很久,丁琬本来很困,后来都聊精神了。她知道老人家就是舍不得他们,越是上了年纪,越是惦记孩子…… …… 刚过上元节,北芪就派来议和使臣,大周这边除了丁珏,还有京城来的萧逸帆跟礼部的两名官员。六门震天雷就在驻北防线放着,北芪即便心有不甘,也不得不割城求和。唯有一个条件,两朝互市不能断,他们想继续跟大周换东西。 事情谈妥,大周不费一兵一卒,北上扩地五个城。城内百姓大多都会两种语言,一种是大周的汉话,一种是北芪的语言。因为互市,两朝边境的百姓早就互通,所以这次被大周兼并,北芪这边的百姓没啥反抗。 接触的越多,越知道大周的好,大周一切为民做主,而北芪只为掠夺、享受。 二月二龙抬头,刑部在全朝上下张贴对朗逸鸿、李袁杰的惩处。有先前对他们罪行的昭告,如今再加上这份惩处,北境百姓无不高兴。毕竟如果这俩祸害要是成功,大家都没有好日子可过。 丁琬自始至终都没有表态,更加没有出将军府。据监斩官银鹰写来密信所说,朗逸鸿死前还说被她坑了。可丁琬真的好想笑,她谁都没接触,突降大锅,还真是醉了。 很快,大周以北苑县开始,一直阔到新的边境防线嘎阳城,正是立为一个府——北安府。丁珏因为此次办案突出,直接原地升为正五品北安府尹。其余各城改名县城,同北苑县的县令一起,由吏部则人安排。 朝廷为了北安府,可以说给了极大地便利。东西是东西,良种是良种,学堂、医疗,全都倾注。 因为丁珏的奉公廉洁,所以这些东西直接交给他,只等办妥之后上报明细即可。大周的这样举措,原本就俘获了北芪百姓的心,如今更是把他们牢牢征服。哪怕北芪暗中也会派人蹿腾,可老百姓不信了,而且他们经常举报,让北芪再也不敢动收复念头。 大周的这番动作,成功震慑住了朝丽、南越等朝的小心思,为本朝换来了近十年的安稳。而这十年,他们需要定国安邦,强大自身,等外族再有想法的时候,本朝是他们看得见却不敢动的地方。 驻北军营继续迁移,原来的家眷营,改成住宅。军营也全都推到重盖,北芪百姓如果有想搬家的,直接申请,用劳动力抵扣房款。料是现成的,人工是免费的,除了负责盖房子的工头,其他可以说几乎没有添钱。 房子盖好,免费给大家住五年。五年后没钱买,租房即可。每月三十文钱,价格不贵。北境家眷营的成功,也让其他军区参照开始进行。这样将士都有家人在身边,为了保护家人,他们也会精心操练,奋勇卫国。 半年时间,一晃过去,徐致远要回京复命了。 走之前的这天晚上,丁珏特意赶过来。他们甥舅俩的感情,无人能及。 丁琬亲自下厨准备饭菜,看着小麦肤色的儿子,轻声嘱咐: “回去的路上好好照顾你太姥姥、太姥爷。由你带着他们回去,娘跟你小舅、还有你姥姥,都会放心。别着急赶路,沿途带他们好好转转,陈郎中会跟你一起回,有他照顾,也能省心。” 丁琬自从又怀孕后,家里就养了郎中。 “放心吧娘,我会照顾好太姥姥跟太姥爷的。等他们回来,估计我姥姥也跟着,到时候您肚子里的妹妹,也该出来了。” 三个孩子一直觉得她腹中是妹妹。丁琬跟徐永涵也很期待,毕竟三个儿子了,他们也想要女儿。 徐永涵从衙门回来,人齐、开饭。徐致通比徐致遥还要粘大哥,只不过再粘也没用,大哥注定要回京。 转天风和日丽,徐致远带着家人浓浓的牵挂,翻身上马。全程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二爹跟娘是不希望他回头的。他是徐家长房长孙,必然要为账房撑起一切,还要为两个弟弟谋划,他不能优柔寡断。 丁琬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脑子里浮现了很多关于他的画面。 有前世的,有今生的。不管什么样,她这辈子是幸福的…… 第1388章 番外上京(一) 柳老太跟柳老汉这辈子都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离开辽东府,进京转一转。 第一站休息的地方是落霞镇的盛聚楼,一切都是重外孙在安排,不用他们操心。随他们一起来的有二孙子、大孙女。柳淇因为要参加秋闱,并没有跟来。 “太姥姥、太姥爷,饭菜都好了,咱们去雅间吃。” 落霞镇的盛聚楼,是集餐饮、住宿为一提的地方。 一楼吃饭,二、三楼住宿。但二楼东侧是雅间,特别幽静。 徐致远心细,知道二老土生土长辽东,吃惯了辽东菜。刚好盛聚楼,从江南请了厨子。如今夏季,各色青菜都有,点几样二老、表舅、表姑没吃过的,刚好一饱口福。 窗户打开,窗外眺望就是松江,特别惹眼。老爷子进屋先看桌上菜色,然后走到窗边,顿时觉得心情舒畅。 “老伴儿啊,你过来看,看看那江面,真漂亮啊。” 柳家屯在大山,老爷子年轻时去过林场、放过排,上岁数以后就再也没出过村。如今看到,很是激动,觉得哪哪都舒服。 柳老太走过到跟前,眉开眼笑。 “托重孙子的福,闺女、孙女的福,这才第一天,就看到这么美的景色,吃这么好的菜,不白活哟。” “是啊,不白活呢。”老爷子也出声附和。 徐致远把二老扶到桌前坐下,又照顾表舅跟表姑。 一桌子的好菜,又都是家里人,不用让。吃过饭,陈郎中来给二老把脉。他是徐家养的郎中,本来说好画眉开春回北境,可年后押解犯人入京后就没再出来,怀孕了。 “少爷放心,老太爷、太夫人身体康健,没有问题。” “好,辛苦了。” 郎中出去,柳老汉美滋滋放下水杯,道: “明天咱啥时候出发,你提前跟太姥爷说,我好准备。” “不用的太姥爷,咱们睡醒再走,回去不着急,我有一个月的时间呢。现在路修好了,咱们走走停停,一个月绰绰有余到京城。” 二老听到这话,你看我、我看你,开心上扬嘴角。他们走这一次也算人生中走的最后一回,大周改变不少,他们既出来转转,也能看看闺女,两全其美。 柳渝跟柳洋端两盆热水进来,二老烫了脚,躺炕上歇着。柳渝上前给爷奶捶背、捏腿,生怕他们累着。女孩子就是心细,而且手劲儿合适,十分舒服。 老爷子被按的眉开眼笑,不住点头,道: “好,好,我家孙女就是好。瞅瞅这按得,真舒服啊。快歇歇吧,给你奶按完有给我按,累了吧。” “不累。”柳渝摇头,挨着奶奶笑说,“孙女跟着出来就是伺候爷奶的。又是吃、又是玩,见识了不少,照顾好爷奶也是应该的。” 柳老太很心疼大孙女,拉着她的手,轻搓两下,道: “你的好日子可在后面呢。你兄弟中了秀才,秋闱争气再中举人,你就是举人的姐姐,婚事会更好说的。” 及笄已经一年的柳渝,来家提亲的很多,不过家里都婉拒了,觉得孩子还可以更好。这次带她去京城,一来是让孩子见见世面,二来也想给孩子办点东西。就这么一个孙女,咋可能在嫁妆上委屈她。 钱带了不少,就想在京城给打一套赤金头面,再放点玉器啥的。以前不敢弄,因为是白身没身份,如今孙子成了秀才,若是争气成举人,就可以更好些。 女娃儿到底大了,一听“婚事”就满脸通红,然后借故就出去了。 二老互看一眼,“哈哈……”大笑,觉得逗弄孙女还挺好玩。 转天继续赶路,速度仍旧不快。徐致远把每天都安排的妥妥当当,每一天进盛聚楼休息,老爷子都意犹未尽。精气神好,吃的也不错,二老没有上火,反而比在家还要有状态。 柳渝跟柳洋常伴左右,见了都觉得爷爷奶奶出来是对的,他们真的很开心。 走走停停,吃吃喝喝,一晃的功夫,路就已经走掉三分之二。这大半月里,柳家二老跟俩孩子,吃了从没吃过的,看了从没看过的,不虚此行。 沿途进城休息,老太太每天吃完饭都会带孙女出去逛逛布行啥的。碰到可心的、好的,就扯一块,不多,三尺,够做一身衣服就好。 这天中午进到松阳县,徐致远你没着急带家人去盛聚楼,而是带他们先去当地有名的酒楼吃饭。这里有一道脆皮鸭,特别出名。鸭肉鲜嫩多汁,鸭皮脆而不腻,还有薄薄的春饼,卷着吃特别棒。 点了一只鸭子,又点了酒楼的五道特色,徐致远进入包间,四个人正站在窗外看城内景色。也没啥玩意,不过就是看屋顶,但城内的房子去年重新规划过,所以屋顶统一,看着井然有序。 “太姥爷,太姥姥,咱们吃完回去休息,你们午睡。今天就不走了,我二叔姥姥的庄子在这边,晚上带你们过去转转,已经吩咐好了,在江边是江鱼、江虾。” “哎哟,那感情好啊,好久没搁江边转转了。”老爷子很感兴趣,不住点头。 徐致远早就看出来了,不然也不能特意安排。 饱餐一顿,几人去到盛聚楼。三楼被包下,只有二楼一侧的房间。他们人不多,倒也够住,徐致远掏出腰牌定下,吩咐大毛扶老人家上楼休息。能包一层盛聚楼,那绝对是大户,但他不是爱打听的性格,所以安顿好家人,便出去买糕点。松阳县除了脆皮鸭出名,还有就是松阳糕,奶香味十足,软烂好克化。 晚上去江边,多准备些零嘴,表姑是女孩子,喜欢甜的。虽然他辈分低,但见多识广,这趟出行全靠他。他心知这次不止是替二婶尽孝,更是替姥姥尽孝。 双手拎东西回来,刚上楼梯,楼上“噔噔噔……”的声音,让他老实退回来,等人下来再上去。他一向小心,万一碰了他手里的东西,那可白花钱了。 这趟出来,母亲给了二百两盘缠,二爹又给了一百两。小舅特意塞给他三张百两银票,他是有钱,不过这一趟到京,吃住啥的都算在一起,没五百两下不来…… 第1389章 进京(二) 就在他盘算接下来的路线时—— “我天,这谁啊,哎呀呀呀,可算让小爷蹲到了。” 随着一阵惊呼乱叫,接着徐致远闪身躲开他,满脸嫌弃。 “你咋跑这儿了?离我远点,别搂我。” 褚宝成权当听不到,单手搭在他的肩头,故作受伤说: “这才多久没见你就对我生分了,你不够意思啊,可不能这么对我!告诉你,小爷就赖上你了,爱咋咋地,别想甩开我。未来半年,小爷天天吃你、喝你,想甩没门。” 他俩虽然明路上都有差事,实则还是龙骑营的一等护卫。每年都有休沐,不过二人的休沐就是摆设,基本没有用处。徐致远的所有的休沐都放在了北境训兵,否则也不能在那边呆这么久。 而褚宝成就一直攒着,从来不用。褚将军为了能尽早抱孙子,偷摸给朝廷上了道密折。这也就是褚家,徐家用密折都不敢求私事。皇上体恤他年岁,所以强硬给褚宝成休沐。京城的褚颖已经准备就绪,就等宝贝弟弟回京,按他定亲。 门第虽然不要世家,但也得踏实、得体。褚门的儿郎不能娶太高,容易出事。褚家的女儿也不进宫,避免麻烦。 这就是为什么朝廷会放心褚家人驻守西北。他们忠心耿耿、不恋战权贵。 “你为了躲亲事,还真无所不用其极。吃我、喝我,你当你谁?”徐致远挣脱他的钳制,拉开距离。 褚宝成也不在意,摇晃着他的衣袖,说: “我不管,我不管,反正就赖你,你拒绝也没用。咱俩兄弟,你太姥爷就是我的太姥爷,我陪你一起护送他们回去。” “别,用不着,我表姨可来了。你一个外男……” “都说是兄弟了,啥外男。你表姨就是我表姨,我也是她外甥。”褚宝成大言不惭。 即便他心知自己比徐致远的表姨大,那也无所谓。只要能晚点回京,他不嫌丢人。在徐致远面前,他经常丢人,已经习以为常。 徐致远心知甩不掉他,也懒得理会,拎东西直接上楼。 “哎哎哎哎,我特意把三楼包下来等你们,赶紧让太姥爷他们换地方。” “你别闹,我太姥爷、太姥姥虽然身子硬朗,但也不能让他们爬楼。二楼极限,你别掺和。还有,我知道你有钱,但回去的费用不用你,你乖点就成。” 徐致远一脸严肃,褚宝成也不好嬉皮笑脸。但不出钱对他来说那不可以,笑嘻嘻凑上前又道: “你放心,你放心,我肯定乖。但费用还是我来,你都出了那么多了,后边我来就好。晚上你是不是有安排,带着我、带着我。” 西北令朝丽闻风丧胆的小铁面,如今是嬉皮笑脸的二世祖。 真的很难把这俩词想到一起,但事实就是如此。 褚宝成没再粘着徐致远,见他真不用三楼,就只包了一天,留了俩好房间就都退了。 柳家二老醒来,褚宝成第一时间过去拜访。全程把姿态放低,但他的谈吐,气质,还是掩盖不住。 这便是京诚世家子弟的风姿。 柳渝跟柳洋见过褚宝成,纷纷去扶爷奶下楼。 两辆马车出城,来到庄子逛了一圈,然后就去了江边。 江边大船早就准备好,游江泛船,吹着阵阵江风,很是舒服。 柳渝一直细心照顾着二老,柳洋是个喜欢玩的年纪,褚宝成又比较跳脱,很快二人玩到了一起。褚宝成一口一个“表舅”叫的特别亲,比徐致远都亲。柳家二老觉得惊讶,柳渝也十分无语。 反倒是柳洋一脸无所谓,还“外甥”、“外甥”的唤着。 在江面划了一大圈,回来时鱼已经炖好。几人守在江边吃饭,柳老汉讲述他年轻时放排的经历。 放排就是木材通过水流运输的一种方式,用藤条、蔑缆、钢索、铁链等索具编扎成排节,根据河流情况,或再将若干排节纵横连接成为木排,由水流自然操纵,使其在河流中顺水漂下,以进行木材运输。 “……我们那次放排还很顺利,没有出现人死的情况。遇到水面湍急、堵排、卡排时,瞬间就能把挑排的人卷子,影子都无啊!现在好了,路修了,大部分就不用放排,直接车辆运输也就是了。” 听了老爷子讲的东西,天色以晚,随从点上篝火,大家守在火堆旁,继续听二老说他们年轻时的事。有一些柳渝、柳洋都不知道,褚宝成就更不知道了。他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认真听,脑子里想着要如何改变村民过日子的难。 “……像咱柳家屯过得还算不错,再往里面的大王庄、小运村,那都不咋地。土地贫瘠,产出的粮食不高,即便朝廷年年少要税,一家还是吃不饱,日子难。” “朝廷不已经开始整顿了吗?还不行吗?” 柳老汉听他这么讲,愣住了。徐致远摇摇头,道: “整顿也是慢来,不能一蹴而就。大周上下贫瘠的村子不少,我太姥爷说的那些还能过日子、能吃七分饱。有的别说饱了,顿顿稀得,日子更难。天灾、人祸,不可避免,想要全都过好,这是一个漫长的整顿,需要一辈人、甚至几辈人才可以。” “但你们家就很成功啊!你二爹现在是将军,你小舅是官,你外公也是,你二叔姥爷虽然不是官,但也过得很不错。” “褚公子,不是所有人家都像大姑、表姐那样的。而且表姐夫的将军,是他用命拼出来的。大姑父跟表哥,也是点灯熬油、拼命读书念出来的。他们做官的地方,哪一个又轻松了?”柳渝恬淡反问,语气带了几分愠意。 什么叫他们家成功,这些成功都是拼出来的,哪一个轻松,真是不知人间疾苦。 褚宝成被怼突然,面色尴尬。 徐致远拍拍他的肩头,笑说: “我们这些寒门没有家族铺路,所有的路都要自己走,比不了。你很不错了,虽然你的今日有家族助益,但你自己努力,这才让你更进一步。所以无论家里怎样,首先也得咱们争气。” 第1390章 进京(三) 从别庄回去,二老玩累了,上车闭目养神,并没有看到褚宝成的沉默。 转天继续赶路,徐致远跟褚宝成二人商量着来,可以说柳老汉、柳老太这趟京城之行,走的比谁都慢,过得也比谁都充实。 该吃的、该玩的、该看的,全都有。 等到昉州城时,刚好是当天中午。徐致远没着急带他们去府衙后宅,而是在昉州的蜀香煸炉屋用饭。这个时间去家里,免不得一通忙活,还有可能吃不好。 不敢点辣锅,老爷子爱吃辣,再加上天热没胃口,前些日子柳老汉就跟过年一样,顿顿不离辣子。即便徐致远极力控制量,老爷子还是上了火。 直到自己真的遭罪了,这才学乖不吃了。 吃过饭,几人没有坐车,而是溜达走去府衙后宅。 沿途二老看着昉州城内的繁华,内心高兴。这都是女婿治理出来的功劳,过得好不好,看街上买东西的人就知道。 褚宝成没有去京城,他是自来熟的性格,而且跟徐致远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没有啥不好意思一说。柳洋跟他也是各种混熟,二人还约定等去京城一起看戏啥的。 走了一炷香,终于看到威严的府衙,门口摆着登闻鼓,衙差有两个规矩站在门口。 柳老汉瞅着衙门,长叹口气,道: “要搁以前,我说啥都不敢在衙门门前瞅,害怕。现在不同了,我有底气。” 柳老太闻言“噗嗤——”笑出声,“你可别胡说八道,寻常百姓不犯错,也能来这看,就是没时间。” 柳渝挽着奶奶的胳膊,轻柔道: “奶,咱们去看大姑吧。这一路玩的可是够本,算计着时间,如果要赶上淇哥儿秋闱,咱也就能住一个月。” “对对,赶紧,赶紧。”柳老太想起时间,忙不迭张罗去后宅。 别看后宅就在府衙后面,但要过去,还得穿两条街。 等来到府衙后宅,看着宽大朱漆的们,柳老汉轻叹口气,什么都没说。 如今俩儿子已经分家,二儿子去了大周新府城安家落户,他们老两口跟三儿子一起住。想要扩宽门楣,就得等柳洋有功名身在才可以,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老爷子的想法,除了柳老太,无人知晓。 见他叹气,还以为是要见到闺女,感慨呢。 管家去后面通秉,徐致远扶着二老进院。没走几步,柳氏就匆匆跑出来。当看到双亲后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双眸通红,难掩心中酸楚。 去年她回去伺候儿媳月子、回家住过,可双亲上京看她,迄今为止头一次。而且她心里也清楚,这次来过日后不会再来,而她要回去,也只能是…… “别哭,别哭,好事儿哭啥。我跟你爹这一趟走得老好了,致远带我们游山玩水,一点不累,玩的可开心了。” 柳老太出声转移闺女的注意力,柳氏擦擦眼睛,看着大姑娘的柳渝,内心无限感慨。 “爹,娘,女儿不孝。讲道理应该我回家看您们,实在是……” “一家人不用计较这个。”柳老汉打断她的话,“我跟你娘这辈子活的值,跑这么远,还吃了那么多好的东西,村里无人能及。你公婆呢?我给他们带了好多家乡的土产,他们最喜欢吃。” “公婆他们前天被老二接走了,二弟妹又有身子了,二老不放心去看看……” 柳氏边说边带他们去后宅,不忘吩咐婆子,去给府衙的丁文江送信。岳父岳母大老远过来,他必然要露面。还有丁翠兰,小姑子虽然怀孕了,但爹娘到了,她得过来。 “瑫哥儿呢?那孩子长个儿了吧……” 柳老太问着小外孙,得知去学堂要下午才回来,忙叫住小厮又道: “念书是正事,下学回来见面也一样。可不能耽误孩子。” 说话间来到主院客厅,大家坐在一起,柳氏没有冷落褚宝成,问了好些他在西北的事儿,还有未来打算。褚宝成也有分寸,知道他们一家要多聊些,找个由头让婆子带他去客房休息。 丁文江很快回来,看到岳父母,忙抱拳拱手说: “爹,娘,劳您们上京,真是我等不孝。” 柳老汉看着鬓角泛白的大女婿,“哎”了一声,摇头道: “说啥傻话,我跟你娘上京也是见世面。在咱乡下,像我们这个岁数还能出远门的,一个都没有,我跟你娘是头一份。说句不好听的,这回去我们俩闭眼都知足,吃的、喝的、玩的、看的,全都参与了。致远可是个好的,安排的老周到了。” “爹,看你说啥呢,您跟我娘得好好活着,等他爹任期满了能回家,我们回村多住几天。”柳氏现在最怕爹娘提“死”。 到底是上了年岁,她忌讳着呢。 丁文江看外孙子时,看到了柳渝跟柳洋。脑子过了一下,笑眯眯说: “这是……柳洋对不?一晃都长这么大了。柳渝也成大姑娘了!哎呀呀呀,快来,快让大姑父好好看看。” 姐弟俩上前行礼,丁文江打量片刻,考教了柳洋一些问题,听着回答,缓缓颔首。 “不错,掌握的挺好,继续努力,可不能松懈。这次淇哥儿没来,是准备秋闱吧。” “是的大姑父,淇哥儿励志要成为您跟表哥那样的人。”柳渝恬淡回答。 大姑娘了,举手投足间,尽显稳重。 知道他们用了午饭,所以柳氏并不着急,而且她打算晚上亲自下厨,父母已经很久没吃到她做的饭菜。 聊了一炷香,二老尽显疲态,丁文江夫妇带他们去隔壁休息,没让他们离开主院。 回屋后,柳氏绷不住了,坐在床边小声呜咽。 丁文江心疼,但也没有办法,身不由己。 “等我这次任期满,一定争取时间,陪你回家探望。咱们多住些日子,正好二珏、琬儿都能看到。” 柳氏靠这丈夫,不住点头。今日看到双亲,虽然精气神很不错,但老态尽显。她也不知道能二老能活多久,但在他们有生之年,她一定要经常回去,经常探望…… 第1391章 不能当真(完) 褚宝成到了昉州后,天天跟在徐致远后面混。 反正等他回京跟着就行,在休沐中,不用去衙门点卯啥的。一来二去,府衙后宅哪哪都知道,丁瑫跟他混的也好。对一个比柳洋还要小的娃娃叫舅舅,他也真能喊出口。 三天后,丁文江请求休沐的折子批了,给五天时间,刚好一起启程上京城。直接住在徐家的宅子,柳家二老也看看外孙女一家住的地方。柳氏一手挽着一个,引二老进院。 徐致远拦住褚宝成,无语道: “差不多行了!在昉州住我外婆家不说你,回京城还住我家?你没家啊!” “我家那不是……” “不是啥也没用,赶紧回去。”徐致远不让他磨蹭。 这都是顶着压力留他,萧衍不止一次派人来催,褚颖姐姐那边下了最后通牒,要再不把人撵回去,他就要被姐姐“问罪”了。 柳渝清点好东西走过来,见徐致远跟褚宝成僵持在那,带人先进屋。 “表姨,致远赶我走。”褚宝成病急乱投医,直接找柳渝告状。 只可惜他选错了人,柳渝压根不会管,歉意笑笑,迈步进院。 徐致远拦着不让他进门,褚宝成黑着脸,泄气道: “你真不让我进去?” “该回家了。” “你知道的,我……” “你是单传。” “…………” 徐致远目送他离开后,冲大毛使个眼色进院。 近一年没回来,府里上下全都没变。管家老早就接到消息,把各个院子都是干净,只等老太爷、小主子等人回来。 将军府跟府衙后宅明显不同,跟北境的将军府更是不同。走了一炷香,老爷子累得坐在凉亭里,还有大半个园子没走完。 “今儿我可算领略到啥叫大户人家,这宅子……真大啊!” 有生之年看到这样的大宅子,老爷子跟老太太也算见了世面。 没多久,管家来报,褚颖带褚宝成过府拜访。 柳氏惊讶,纳闷看着外孙,问: “不是刚回家吗?” “谁知道他,一天一个德行。”徐致远说完,请柳渝跟他先去前厅。 柳家二老年事已高,柳氏跟丁文江得慢慢扶着…… …… 前厅内,褚颖看着不争气的弟弟,狠狠翻个白眼,说: “我告诉你,今儿拜访完柳家二老,明儿你就跟我出门。你敢不瞅,我就断了你财路。” 褚宝成在家除了怕爹,再有就是怕姐姐。姐姐是真狠,说不给钱一文不给,他咋说都没有用。 很快,徐致远跟柳渝进来。 褚颖打量一番柳渝,笑眯眯上前,说: “我一向跟宝成各论各的,我比你年长,唤你妹妹可好?” “全听褚姐姐安排。”柳渝恬淡应声。 她就是个凑数的,等大姑过来,她就可以一旁躲懒。 被褚颖拉着问东问西,本以为京城世家小姐会很难相处,但这位还真挺好。问了好多关于农家种地的事情,这让她很是意外。 “别把我当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小姐,儿时我在西北住过,看过怎么种地,也自己种过。” “褚姐姐还真是好学。” “不好学不成啊!那个时候路不好,很多时候不能指望军备营送物资,而且那边土地贫瘠,真是不容易。”褚颖说着以前在西北的事情,很快拉近了彼此关系。等柳氏陪同父母来时,她们二人已经熟络,褚颖邀请她下次去家里呆一呆。 褚家姐弟并没有在徐家待多久,送了礼物、约定过府用饭时间,便走了。 坐上马车,褚宝成目不转睛的看着褚颖。知姐莫若弟,他姐要没有别的想法,才不会如此热情。 “看啥,还不是为了你。” “什么啊?” “你说什么,柳渝啊!比你小,模样又好,家室有清白。弟弟今年秋闱,听老爷子的意思,秋闱后就进京敢考,我觉得柳渝很合适。” 一句“很合适”说出来,褚宝成“啊”的一声蹙眉道: “你疯了吧姐,那可是表姨,致远的表姨。” “对啊,你娶了柳渝,致远就得教你表姨夫,你不高兴?” “我……”褚宝成细细琢磨,小声嘀咕,“好像也不错。” 褚颖内心狂翻白眼!如果这不是自己的亲弟弟,她还真不能坑柳渝那个姑娘。温文而婉,进退有度,宜家宜室。嫁个读书人,兴许几年后有个不一样的前程。但没法子,这是亲弟弟,她想给他最好的。 姐弟俩打的主意柳家并不知情,在京城呆了五天,该玩的、该吃的,全都吃了、玩了。本来丁家二老要跟着一起回昉州,被丁文江给拦住了。老人家回昉州,接着就得张罗回辽东。 刚回家就接到了朝廷下的旨意,各府出一批物资,援建北安新府。 旁的府城给多少他不关心,但昉州这边,绝对能给的都给。那边有他的女儿、儿子,他必须全力以赴。 陆陆续续的物资从各府城发往北安府,丁珏每天忙的不行。昭希作为公主,又是北安府的府尹夫人,掏出三分之一的嫁妆,援建驻北军营。 防线扩张,家眷营也要挪地方。徐永涵带人先去嘎阳城外选址,接着就是挖地基盖房。六门震天雷矗立北边防线,北芪乖得犹如耗子,什么心思都不敢有。 有了前一个家眷营的成功,这一次他们经验满满,只等建成继续镇守北方。 又是一年入秋,嘎阳城外的家眷营,迎来了他们的主人。丁琬挺着肚子站在将军府外,仰头看着匾额,嘴角上扬。还是皇上提的那块,宅子的图纸是皇后亲手所画,徐家未来就跟褚家一样,永远镇守辽东。 “娘慢点,仔细妹妹。”徐致通自从做哥哥以后,懂事太多。 时刻照顾丁琬,尤其是父亲先去北面驻守,他就跟小大人一般,随侍左右。搬过来后,他也要启蒙,跟二哥一样,也去学堂,跟大家一起。 昭希跟柳渝闻讯从宅子里出来,纷纷上前搀扶她,说: “提前帮姐夫把这边收拾了。就怕你住不习惯。路上可好?孩子没闹吧。” “没有。”丁琬摇头。 几个人踏入府宅,徐永涵、丁珏他们都没有在。扩建维稳很重要,每天二人都很忙。昭希完全没有了公主的架子,柳渝也俨然是世家小姐。从京城回来,她就被父亲送到昭希身边。 没法子,褚宝成死皮赖脸,终究把人赖了过去。婚期定在了今年冬月,直接从辽东去西北。虽说是远嫁,但那边有周皓倾跟褚颜在,也能放心一些。 当天晚上的饭菜,是翠云亲手做的,她如今不经常在府里,但每逢大事,还是会回来。尤其是最近,丁琬快生了,她要继续陪在左右,直到孩子能离手。徐永涵跟丁珏回来,也把柳汉章夫妇带过来。他们二房的果园一直建到了噶实城。作坊、酒坊一应俱全,丁琬已经彻底不管,全都交给二舅来做,每年分得银子就好。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丁琬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前世种种再看今生,她有时在想如果那天她没去城门,没有跳楼,或者她跟徐永涵也就没有结果。 当然,这就是想想,不能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