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交易》 第一章:谈话 「千里,等一下过来我的房间。」 少爷的声音回响在空寂的长廊,千里站在窗边,看着他走远的背影。 千里知道少爷要跟他谈什么,那件事被发现了。 他结束最后的工作,所有僕人都回到了房间。 深夜十点,那是大宅中明订工作结束的时间。 雇主只有性命相关的要求,才有权使僕人加班。 「少爷,我是千里。」 「进来。」 房内只点着一盏烛光,月光微透,少爷倚着书桌,冷冷看向千里。 「千里,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吧?」 千里没有说话。 少爷看了他一眼,从桌上取出了一份文件。 「你把大厅的瓷盘掉包了吧?和美术商赚取差价。」 大厅的瓷盘是少爷公司的合作客户送来的贺礼,是价值二十几万的珍品。 千里打开文件,罪证确凿,人果然不能做坏事。 「非常抱歉。」千里没有任何藉口。 少爷静静抽回了他手中拿着的文件,蹲下身子看着他低头的脸。 「你打算怎么赔偿?」少爷问,换了个表情,「我也不是不知道你为什么鋌而走险。」 少爷再度站起来走到多里的身后。 「10年间存下来的钱,终于付不出妹妹的医药费了吗?但是14岁就来这里的你,也知道对错吧?」 对于少爷的质问,千里回不出话。 他所做的事,破坏了长久以来主僕的信任,他没办法要求少爷原谅他。 「对不起。」千里只能再一次道歉。 「这次你赚了多少?大部分都被不肖商人捲走了吧。这么亏的生意,可见你已经走投无路了。」 少爷把手搭向了千里的肩膀,他仍是保持沉默。 「你说吧,你要用什么赔?」少爷又重复了一次。 少爷没有想放过自己的样子,就算他这样咄咄逼人,自己也拿不出任何东西。 「虽然知道不够,这是这次取得的钱。」千里从怀中拿出支票,只有7万。 「剩下的由下个月的薪水扣吧…」 「你确定你还有下次薪水?」 少爷冷笑,一手握住千里拿着支票的手,双眼紧盯着他的脸。 千里不禁冒出冷汗。 「这次就算了。」 少爷松开千里的手,搭着他的双肩,脸靠向他的耳边。 「下次再犯,就用身体还。」 千里错愕地看向少爷,他的表情认真,让人不觉得是玩笑。 明明是小自己4岁的少年。 「…谢谢您。」 总之似乎是被饶过了,千里大力的鞠躬道谢之后,退出了少爷的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千里只想全力逃离。 明明只说了不到五分鐘的话,他竟然会感到如此毛骨悚然。 漫漫长夜,一切还远远是开端。 第二章:休假 早上八点,大宅开始醒来,今天是千里休假的日子。 他服务的伊文斯一家,有固定的工作时数跟休假週期,还会依年资加薪,算是雇佣制度中算不错的。 僕人们都是由宅邸的正统继承人聘请,在老爷过世后,目前还是以少爷的母亲继承,僕人都称她为「夫人」。 一改「管家」、「女佣」这种身分限制,将工作性质转化为「工薪制」。 夫人是「雇主」,而僕人们是「员工」。 少爷,曼德.伊文斯,则是被服务的对象,相当于「客户」。 虽然少爷还不是正式的继承人,但是他还是有基本的人事权力,可谓不用做事却有权力的棘手身分。 所以管理员工的并不是少爷,而是「总管」。 其工作指派,直属于「宅邸正统继承人」的夫人。 这样的制度,完全是优于「国家劳基法」运作。 简单的守则如下: (1) 一般佣人分作早班8:00~17:00,晚班13:00~22:00 (2) 採全供餐及全住宿制,餐费及住宿全免,7:00~8:00早餐,12:00~13:00中餐,17:00~18:00晚餐,此三餐时间为佣人们的用餐及休息时间,可以回宿舍休息。 (3) 总管为管理所有佣人,工作时间必须从8:00~22:00,并在前一周制订下一周的工作分配,换班要在3天前提出 (4) 一个月休四次,自由选假,调假可在一周前申请 (5) 不能相互讨论薪资与年终奖金,年薪14个月,视考绩调整 (6) 佣人休息时间雇主不得要求加班,除非雇主有性命安危 虽然千里从13岁就在大宅服务,待了十年,终于在这两年升到总管,年薪少说也有破百。 自从妹妹3年前罹患癌症后,存下的钱尽数散尽,还背了信用贷款,千里也不得不好好想其他生钱的方法。 因为他也只剩下妹妹里莎一个家人了。 「哥哥,你来啦?」 看到她的笑容就被治癒了。 「身体怎样?」 「不错,哥呢?」 里莎苍白的手紧握着千里的手。 他知道里莎只是在逞强,现在正是她重要的时期。 是否能抑止住癌细胞,只能看这几周的化疗了。 看着她日渐稀少的头发,千里只能苦吞不捨。 「千里先生,能出来一下吗?」主治医生向他招了招手。 「什么事?」 他们走离里莎的病房,医生若谷面有难色。 「最近的疗法对里莎小姐效果有限,我打算进行新疗法,需要你的同意。」若谷语重心长地说。 「没问题,只要对她的病情有帮助。」千里回。 「可是…」医生面有难色,「啊,让她跟你说明好了。」 一位护士走了过来。 「这位是安吉。」 医生介绍过她后,就转头离去。 「您好,我是安吉。千里.哈里斯先生?」 安吉伸出手,脸上掛着职业的笑。 「我是。」千里握了她的手。 「我们会尽力施行新疗法,只是…上期的医药费?」 「喔…这里,虽然还不够。」 千里拿出怀中那张未被没收的支票。 安吉面有难色,叹了一口气。 「您已欠了医院不少…要不是若谷医生求情,我也不希望里莎小姐落下治疗。只是…下次若没有补齐,也请见谅我们这里的立场。」 若不是圣言和平医院是少爷的眾多投资的其中一间,沾他大股东身分的光,若谷医生也不会替他求情赊欠医药费。 「是…」 已经到了极限,千里也知道,但是下一期付得出来吗? 手上这张7万的支票已经是他仅有的财產了。 因为少爷放过他而留下来的支票。 「请您到柜檯批价吧。」 安吉只留下这句话跟自费医疗同意单。 千里已经没办法计算帐单上零的数量,他只有签下去这个选项。 第三章:银行 「个人借贷的话,有额度上的限制。而且银行这里也要进行您还款计画的评估。」 银行行员礼貌性的微笑,果然是不行… 里莎自小就体弱多病,加上身染重病,早就是保险公司拒保对象。 存款大多在她大大小小的医药费、国中高中的学费等等花费的差不多,已经在前年贷款了200万。 信贷的最高额度是以千里的月薪的22倍计算,大约是160万上下,薪资户的这间银行也是少爷的投资之一,又是沾他大股东的光,已经提高不少额度。 癌症治疗药物如同黑洞一般,一期连着一期,住院费、门诊费、手术费、看护费、癌症标靶药物。 什么时候债务累积到这样的,医院又能等到什么时候? 千里忍不住叹息。 「你的帐簿真的很惨呢。」 千里猛然抬头,竟然是曼德少爷。 一身西装,一看就是完成一笔大买卖的气势。 人的运势跟气场怎么可以差这么多。 「医药费付清了吗?」少爷问。 「谢谢少爷关心。」千里赶紧收起接近归零的帐簿。 忽然变成要一起回去大宅的窘况。 毕竟千里已经没有多馀的钱在外面吃饭玩乐,只能趁晚餐时间到之前,回去宅邸嗑免钱饭。 话说昨晚被少爷质问时就很困惑,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赊欠医药费的事情? 难不成医院跟银行他都有暗中疏通? 想想也不太可能,少爷一直以来看他也不是很顺眼的样子,光是昨天晚上的事暴露到夫人那里,他就得捲舖盖走路了。 为什么会放过他,千里也不明白。 「我刚问你的你还没回。」少爷又问了一次。 「…还得差不多了。」千里敷衍着回答,没有看他的脸。 为什么又要这么关心他的财务问题? 这时千里才发觉,少爷何时变得这么高大的,他跟在少爷身后,已经认不出那是10年前的那个男孩。 现在完全是大宅的准继承人,又把事业打理的很好,想当初他还负责过少爷的数学。 「其实还欠很多吧?」 少爷忽然打断了千里的回忆。 他的视线让千里感到不自在,无意识地将自己的眼神飘向右下方。 「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不过,难得看到你着便装,很好看。」少爷冷不防说。 这时他们俩已经回到宅邸的前庭。 面对这句话,千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奇怪的眼神再度袭了上来。 「让我介绍一笔生意吧。」 少爷停下脚步,转过身,表情认真的可怕。 「用你深夜10点后的时间,和我交换令妹庞大的医药费。」 说完这句话,他露出了浅笑。 千里呆望着他,一脸困惑,一时之间无法理清他这句话的涵义。 见千里没反应,少爷一手搭上他的肩膀,用食指搔弄他的脖子。 千里想起昨晚那句「用身体还」,那句意味深长的话,他无法动弹。 「少爷,您是什么意思?」千里试探性地反问。 少爷衝着他露出坏笑,带着慾望的笑。 「你觉得呢?」 他的手缓缓滑到千里的胸膛,千里感到一阵寒意。 「抱歉,先…告辞!」 千里飞也似的逃离,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少爷到底提出了什么? 玩笑还是认真? 一时兴起?压力太大?欲求不满? 还是少爷只是在捉弄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 千里锁紧了房间,本来为钱烦恼的心情更加混乱,惊讶、害怕还是尷尬。 他搞不懂,真的不懂。 第四章:钢琴 仔细一想,『深夜10点后的时间』,定义相当广泛。 一定不是自己想像的这样。 没错,是搞错吧? 千里扶着胸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要是真的如自己想像… 这要怎么向在国外经商的夫人交代? 『算了…工作吧。』千里在心中对自己说。 大宅中的工作分配相当规则,一周里所有僕人的工作分配都会被公布在大厅的布告板。 而排定这些的,就是身为总管的千里。 依每周状况调整工作内容,调假等等,管理十几个人的工作。 不仅如此,少爷的行程也是总管的工作内容之一,有点像是祕书了。 这也是夫人为了掌握儿子的经商状况的一种监视手法。 真是吃力不讨好,压力大又工时长,这就是主管兼年资深的宿命。 「千里先生,有您的信喔!」 今天整理书信的是女僕伊琳,她不仅面貌姣好,工作又细心,很适合文书工作。 「谢谢。」 千里收下了信件,是医院寄来的。 打开一看,果然是催款单。 有没有这么急,离下个月发薪日还很久耶! 「那我就先告辞了。」伊琳微微一笑。 「嗯。」千里也回了一个微笑。 伊琳离去处理其他工作,僕人们也一个个开始一天的工作。 看着大厅的布告板,千里叹了一口气。 『真想换班。』 他边想边胡乱地把催款单收进西装内侧的口袋。 本来他是很喜欢这项工作的,在少爷的书房演奏钢琴的这项工作。 在处理商务时听真人演奏也算是少爷的雅癖,虽然只要坐在那边动动手指就好了,但是也代表要长时间独处。 平常是没什么,一想到昨天少爷说的那些话,就觉得尷尬万分。 三天前才能换班的这个规则,做为总管也不能带头破坏,实在憋屈。 就算躲过这个,每日早晨也要到少爷房里报告一日行程,晚上也要听取他行程回报,根本躲也躲不了。 「打扰了。」千里仍是硬着头皮敲门。 走入房间,与少爷两人眼神交会。 千里低下头,拿出手帐开始冷静匯报今日给少爷安排的行程。 就是这样,千里才知道少爷在外面是多成功的企业家,年仅十九岁,强大的家世资源之外,没有管理经商的实力也是办不到的。 身为国内医药最大研发商的执行长,另外还投资无数旗下子公司。 夫人在国外经商也是为了帮少爷拓展人脉,开展分公司遍佈全球。 想到自己却负债累累就感到悲哀。 少爷安静地听取千里安排的行程,坐在房内的办公桌上,黑色的桌面更增添了他的专业。 「了解,就照你的安排。」少爷说。 千里收起手帐,缓缓走到钢琴前坐下,整理了一下琴谱,一切如同往常。 「今天的曲目?」千里问。 「照旧。」少爷回,他没有抬头。 看来是自己想太多,说不定少爷昨天的话只是随便说说的,反正他本来就挺爱作弄人的。 依自己这个代替夫人监视他的角色,也不会给他多大好感吧。 千里放下心,翻好琴谱,开始一如既往地演奏。 毕竟都待了十年,早就弹得滚瓜烂熟。 当然千里也不是弹的最好的那个,会弹的僕人也很多,他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总管位置也只是时间待的长,加上夫人一直都对他很好,愿意提拔他这个什么也没有的人。 并非能力特别好什么的。 「你的手挺漂亮的。」 什么时候少爷已经从远端的办公室移动到自己的背后。 千里吓得落了一小节。 「这样还能弹,你真的很专注。」 少爷把双手扶在千里身后的椅背上,近得使千里能数清他呼吸的频率。 「你的皮肤好像也不错。」 少爷伸手在千里的手臂上画了一条线。 这是职场性骚扰吧? 千里仔细回想遭遇性骚扰的sop,回报总管后上报雇主。 什么,不就是自己吗? 这事扯破嘴也对夫人说不出口。 千里绷紧神经故作镇定,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那激昂的小节。 在钢琴的喧嚣下,他完整的结束整首曲目。 「您…不继续工作不要紧吗?」千里转头试着劝说。 少爷看着他有些惊慌的表情微微一笑。 「看着你,我怎么还会想工作。」少爷靠地越来越接近。 「您在说什么?」千里惊慌地推开他。 不对,自己不该对他的玩笑反应这么大,这不是越加的尷尬了吗? 千里急忙转回头整理琴谱,继续下段曲目。 「我们聊聊吧。」 少爷突然抓住千里的手,使琴谱沙沙地散落在地。 整个房间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静。 「你收到医院的信了吧?」少爷把脸凑的很近,「催款单?」 「您不用担心!」 千里表情发青地往前坐了一寸,弯腰打算捡起琴谱,却硬是被少爷拦住,揽住了他的肩头,让他靠向自己怀中。 「我很担心。」少爷趁机把手伸进千里的怀中,「担心你的妹妹。」 他一脸坏笑,取出了千里今天早上收到的那封催款单。 为什么少爷会知道? 在这之前,千里的胸前已经被摸透了一轮。 「医院会寄出这种信,也代表被逼急了吧…你就不怕你的妹妹会被断药?」 少爷放开那封信,让它硬生生坠落地面。 千里只能眼睁睁看着,就如同现实无法拯救妹妹那般无力。 「怎么可能?」千里只能作出空虚的反驳。 「那些人也不是在做慈善事业的。」 少爷放开了千里,走到他身旁,拍了他的左肩。 「我昨天的提议,是认真的哦?」 面对少爷的话,千里愣了一秒,吞了一口口水,小心地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具体而言,是要做什么?」 看着千里的眼神,少爷露出了微笑。 「你不是故意听不懂的吧?」 千里激动地站了起身,惊慌地与少爷拉开了距离。 「不可能的,不可能会这样的!」千里紧盯着少爷。 他努力试着从慌乱之中冷静下来。 「从我到宅邸工作开始,您的敌意就没有停止…装作对我有兴趣的样子,有什么目的?」 「敌意…?」 少爷竟然跟着千里的话反问。 从他的反应跟语调,千里完全没办法分辨他话中的真偽。 「对,您一直想把我赶走,只是碍于夫人的顏面,才没这么做。」千里继续说。 「所以,这跟我们刚谈的事情有什么关係?」 千里的思绪又被少爷打乱,他的质疑变的很无聊,变成他极度不想面对现实而做的困兽之斗。 「千里,你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少爷的神情冷漠,让人无法辨识出这个人的想法。 这让千里感受到无来由的恐惧。 「你就爽快点答应吧。」 少爷牵起了千里的手,千里快速地将自己的手抽回。 「我不理解您在想什么,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今天的少爷很异常,应该说自从美术商的事情之后,他就开始不正常。 什么『深夜的交易』,这种荒唐的想法,根本就不应该从少爷的口中说出来。 「因为我…」 「千里先生!」 少爷的话被忽然闯入的女僕伊琳打断,两人都转头看向她。 第五章:噩耗 伊琳紧张地看着两人,吞了一口口水,看向千里。 「千里先生,是医院打来的。」她说。 他闻讯,随着伊琳,慌张地跑到大厅接起了电话。 「是千里.哈里斯先生?」电话一端传来护士的声音。 「我是。」千里硬是抑止住自己颤抖的心情。 医院会这样唐突地直接打到他的工作场所,代表一定不是小事。 「里莎小姐在今早陷入昏迷,您必须马上过来一趟。」 「怎么会,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原因目前还不清楚,可能需要紧急手术,家属必须在场。」 突然的噩耗让千里乱了阵脚,护士所说的话,他几乎无法再听进一个字。 几乎下一秒就要昏厥在电话前。 「状况怎么了?」 让千里再度清醒过来的是少爷的问话。 「医院说完了吗?」 这时千里才发现医院那里早就掛上电话,仅剩单调的嘟嘟声。 「少爷,请容我早退,电话是…妹妹有状况。」他慌地连话都说不好。 「别说了,现在就去医院,坐我的车。」 曼德拉着千里走出宅邸,他茫然地看着曼德。 从他手心的温度,感受到异常的违和感,但是千里没办法,也没心思去思考现在的状况。 因为他光是担心妹妹的事情就用尽了气力。 整个车程中他们两个都没说话,一到达医院,千里直直地衝到里莎的病房。 「哈里斯先生,你妹妹需要紧急手术。」若谷医生直接地说。 千里看了一眼满脸苍白的妹妹,心急如焚。 「为什么不立刻给她安排,非得要等我过来,文件什么的,晚点签也可以不是吗!」千里急躁地质问。 若谷医生看着他,反常地冷漠。 「很抱歉,因为这场手术需要相当庞大的医药费,先不论你之前赊欠的,这次手术,你必须预先支付。」 千里震惊地说不出话。 「很抱歉,这已经是医院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听着若谷的话,千里根本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泪水不争气的滚滚而落,哭,除了哭,他根本没办法做更多了。 自己已经身无分文,还有什么? 对了,还有身体,健康的器官,还是性命? 就在千里要向若谷开口说出那些荒唐的交易之时,曼德拉住他。 「我出吧,多少?」 千里跟若谷都惊讶地看向曼德。 「医生,你就快点去手术吧,钱我有。」 若谷愣了一下,又马上清醒过来,扭头开始交代护士准备手术。 很快地,护士们出现将里莎送往手术室。 如暴风一般,千里根本无法思考更多,等他恢復意识,就已经坐在手术室外的塑胶椅上,曼德就坐在他的隔壁。 「你好一点了吗?」曼德问。 千里看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说过的,你已经别无选择。」曼德说。 千里久久无法回覆任何话,忽然,他察觉曼德握住他发冷的手,他没有拒绝。 「为什么,您应该很讨厌我的。」千里问。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曼德回。 两人又陷入沉默,曼德的手仍然握着。 「这不是无偿的吧?」千里终于说出一句话。 「你还要问我,详细的交易内容吗?」 曼德把另一隻手放在千里的大腿上,缓缓在他身上游移,他看着,只是看着。 「不用了,您说的,我别无选择。」 虽然这么说,千里还是不敢抬头看少爷现在的表情。 第六章: 手术很成功,里莎虽然在术后不久就清醒了,考量到她还是需要家人照顾,曼德没有立刻要千里回去宅邸。 「等你妹妹稳定一点再回来,工作的事不用担心。」他说。 「少爷,谢谢你。」 千里越来越不清楚少爷的想法。 这一刻,他又像是个体贴员工的雇主。 三天后,少爷给里莎安排了看护,千里这才安心地回到宅邸。 从若谷医生那里得知,少爷已经帮他付清了所有医药费,之后的请款也会直接转向少爷。 这消息让千里感觉莫名的不安。 在跟另一位资深管家,桑,交接完工作之后,千里回到房间。 看着时鐘,时间来到深夜十点。 喀喀,房门敲响。 千里开门,是少爷。 「过来我的房间。」他说。 千里没说一句话,静静地跟着他走在黑暗的长廊。 走进房间,千里还是不知道要做什么,关上门后,佇立门边看着少爷。 「之后,给你敲门后就直接过来。」少爷说。 他放松的坐在床边,招手要千里过来。 「坐我左边。」他说。 千里僵硬地听从指令,低头没有看少爷的表情。 这时,他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支高脚杯,红酒半满。 「给你准备的,喝下去,放轻松点。」 曼德拿起酒杯,塞到千里手中,之后,顺手揽住千里的肩膀。 他们两个近得可以闻到对方头发的味道。 千里还是没说话,麻木地照着曼德的命令动作。 忽然,千里察觉曼德已经拉开他黑色的领结,一个一个解开他白色衬衫上的扣子。 千里喝完了那杯酒,任曼德的手在他身上游走。 「已经喝完就放下吧。」 曼德的这句话终于让千里转头看向他,炙热的目光让千里恐惧,千里慌张地别过头背对他,将高脚杯重新放回床头柜。 康噹。 在杯子还未安全着地,千里就被曼德压倒在床铺上。 「不准背对我。」曼德说。 千里被逼得再次看向他的双眼,第一次发现,原来曼德的眼瞳是红铜色。 『惨了,酒杯是不是碎了?』 在千里还没来的及思考更多,曼德就吻上了他的唇。 两个人的十指交扣,这一刻,千里终于意识到狂烈的羞耻。 心里想挣扎,身体却努力的克制。 因为,这是交易。 十点之后,自己的身体就不是自己的了。 千里害怕地闭上眼睛。 「不准闭眼,看着我。」 曼德的命令让千里再次睁开眼睛。 「我很喜欢你的米色眼睛。」曼德温柔地抚摸千里的脸颊。 这时,千里才注意到自己的底裤已经被脱去。 他慌地一手抵住曼德的胸口,却不能再做出更多反应。 曼德又吻了他的唇,紧紧抱住他,让他只能服从。 漫漫长夜。 他们没有过多对话,千里盲目地服从曼德的所有指令以及要求。 少爷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做,他还是想不明白。 不想了,就这样随波逐流,然后接受。 千里寧愿自己能够在那一杯酒后喝醉,就这样昏迷,但是他却全程清醒。 曼德握紧了千里逐渐发寒的手指。 「等我睡着再离开。」曼德说。 像孩子般任性的一句话,不知怎么的,让千里有种想哭的衝动。 第七章:心意 夜里的寒风让曼德惊醒,他摸向左侧空无一人的床铺。 虽然身上已经盖着足够暖的被褥,还是让他寒的寂寞。 「应该叫他陪我到早上的。」曼德喃喃地说。 他也清楚,自己到底做出了多么荒唐的事。 曼德知道,千里不可能会踰矩他身为僕人的那条线。 这份爱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如千里说的一样,自己一开始是很厌恶他的。 十年前,对自己总是苛刻的母亲因为千里带来的一封信就收留他。 安排千里去照顾重病的父亲,自己却被母亲以避免传染为由,几乎不能跟父亲见上一面。 千里不会什么,就让其他僕人去教他。 总是讚美他的表现,对自己却是标准奇高。 五年前,父亲过世,母亲像是闪避自己一样出国,几乎断了联系。 母亲的消息,自己的状况,几乎是透过千里沟通。 曼德不懂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家人会待他如此冷漠。 母亲对他的叮嚀永远是那句话。 「你是伊文斯家的继承人。」 跟他说的话永远是学业进度跟经营业绩,让他几乎要怀疑,自己跟母亲真的有血缘关係吗? 他必须要这样努力不懈,才能得到母亲的一句肯定。 「少爷,你脸色不好,休息一下吧。」 明明是母亲安排的监视者,依照她的意愿去安排他行程的人,却会关注自己的情绪、关心他。 曼德知道,这没什么,照顾他,是千里的工作。 但是当他意识过来,自己开始不这么愤世忌俗的时候,总有千里的存在。 他工作中露出的淡淡的微笑,开始逐渐填满曼德空虚的心灵。 一开始因为忌妒,想赶走千里而开始的调查,知道这个人越来越多事情。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逐渐清楚。 曼德也察觉了,他的心意不会有结果。 本来只是想在背后帮助千里处理妹妹的事情就好,从美术商的事件后,他发现,这个恪守原则的男人,竟然会为了妹妹,鋌而走险。 再这样下去,他不知道千里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行动。 深夜的交易,是曼德的自私。 他知道,如果选择无条件的帮助,千里不一定会接受,就算接受了,顶多只会得到一句话。 「少爷,谢谢你。」 然后千里大概会努力地想办法还他钱,对他越加的忠诚,顶多就是这样。 他还是「少爷」。 「千里,要我当你的『少爷』,不如当一个馋你身体的『变态』。」 曼德听着自己的喃喃自语笑了,不自主的,越来越想念千里的体温。 第八章:崩坏的心 最糟糕的早晨。 千里不知道昨夜是如何走回来的,他搔搔头,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浴室。 什么都不想回忆,残破的记忆仍衝入脑门。 不想回想昨天自己的衣服是如何被褪下。 不想回想是如何被压在床上,床单的顏色与气味,那男人的言语。 手指的触感及逐渐发麻的身体,预料之外地温柔对待,他的喘息。 在那夜间作了多少亲吻、舔拭还有更多… 强烈的羞耻与罪恶感,让千里忍不住恶寒。 「可恶…」 千里吐掉牙膏泡沫,还是刷不掉自己口中的腥臭,只能怪罪自己的软弱与无力。 「工作吧。」他安慰自己。 「千里先生,你脸色好差。」布告板前的僕人担心地问。 「是吗?」千里硬是微笑着脸。 看着熙来攘往的僕人们,他们若是知道自己昨天做了什么事,一定非常震惊吧。 忘记、忘记、忘记吧。 千里却怎么也忘不掉少爷说的最后一句话,饱含着寂寞的那句话。 即使不愿意,他还是察觉了。 或许少爷的异常并不是突然。 千里在这几年之间,感受到从少爷发来的无声视线。 不是他所想的『敌意』。 「千里。」 那张暂时不想看见的脸出现在长廊对面。 「少爷,早安。」千里低下头。 一如往常,往常地招呼。 少爷微笑,露出难得的温柔表情。 「不去敲门了,每晚十点,你直接过来我房间。」 少爷小声在千里耳边絮语,塞了一张纸条到他的口袋。 千里淡然地取出纸条,上面只写着几个字。 「贷款结清了。」 这到底算什么? 一瞬间衝破心中盘旋着的负罪感的,是庆幸钱有着落的轻松。 从今之后,再也不用为帐簿上的几个零烦恼。 千里为自己脑中这短暂的想法感到可耻。 千里与曼德的深夜交易是责任制。 曼德必须无止尽的缴纳里莎的医药费及千里的负债,直到里莎康復为止。 所以,千里的付出也是相同,无止尽的达成曼德的所有要求。 没有固定的週期、次数及长度。 责任制,沉重又无尽,唯一的规则只有深夜十点之后。 千里只能说服自己,把一切都看成工作。 「哥,我觉得精神多了。」 「那太好了。」 里莎握着千里的手依偎在他的掌心。 短短的一个礼拜,她的脸色红润不少。 千里不知道自己为此感到开心,是否是正确的。 里莎丝毫不知道自己兄长的手已经做过多少恬不知耻的事情。 「我听若谷医生说,他们组成医疗团队,这要很多钱吧?」里莎面露担心。 「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情。」千里说得很麻木。 能瞒多久? 千里也知道里莎有一天会猜到金钱来源,他不敢想理莎会露出如何的表情,会对他多失望。 「这是少爷帮忙的,协助了他一些工作。」 「曼德先生吗?他真是好人。」里莎薇笑着。 如花朵盛开的笑,千里破碎的灵魂也因此治癒。 如果是为了她的笑,做什么都值得。 「是阿,很感谢他。」 千里的这句话不是谎言,却带着些许无奈。 里莎靠向了千里的额头。 「哥哥,你好像很累?」 「是阿,稍微。」 里莎展开手轻抱了千里。 「让我帮你充充电吧,对不起,老是给你添麻烦。」 「别乱想,傻瓜。」 「嘻嘻嘻。」里莎害羞地笑笑。 和徐的休假日,他们兄妹聚着说平常说不到的话,只有此时才能真正的放松。 忘却所有烦恼及痛苦。 只要有你就好了,只要你幸福。 即使必须向她撒谎,欺骗自己什么也没有发现。 第九章:劝告 千里多次站在大厅的电话之前。 严格来说,他真正的雇主是夫人,从她那边收到的命令是绝对的。 『照顾并监督曼德.伊文斯,有任何异常就必须向上匯报。』 他应该说吗? 这件事暴露了,对谁都没好处。 持续到里莎痊癒吗?那之后呢? 千里知道他跟少爷已经没办法回到过去的关係。 暴露了,对千里来说,宅邸,这唯一的容身之处也会毁灭。 继续下去,就看是少爷还是自己,谁先崩溃。 没错,在数个夜晚之中,即使曼德不说,千里也知道了他的心意。 比起身体激烈地交缠,那个男人花更多时间在甜蜜地亲吻。 甚至有几个夜晚,什么也不做,只是抱着他入眠。 做为照顾少爷这么久的人,千里知道这场交易只是在互相折磨。 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他选择不出来。 「千里先生。」 千里转头,叫住他的是同僚,桑。 「什么事?」他问。 「你不打算说吗?」 桑忽然的问句让千里冒出冷汗。 「你指什么?」千里冷静地反问。 「我看到了,你不只一次超时工作。这几天失眠,对走廊的脚步声比较敏感…你,时常2、3点才回自己房间吧?」 从桑的话中,千里推敲出他还不知道交易的事。 「你失眠有这么严重?抱歉吵到你。」 「我才不是在跟你抱怨这个!我是在担心你!」桑生气地大呼。 桑对着千里叹了一口气。 「雇佣守则的六条,身为总管的你可别带头破坏啊…少爷没有那个权力要你加班。」 千里不能理解桑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他跟眼前的这个人,仅仅是共事几年的后辈。 千里也不知道要回他什么话。 「你妹妹的事,宅邸的大家也略有耳闻…是不是为了医药费才加班。」 桑猜测的也与事实相去不远了。 「大概就是这样,你就当没看见。」千里敷衍地回。 「说我多管间事也可以!你的脸色很糟!再这样你会过劳死的!」 桑还是很激动。 虽然桑的个性本来就是这样,但是声音也太大了。 「谢谢关心,我自有分寸。」 千里看向桑,不知道该不该再说下去。 「你可以帮我保密吗,少爷是破例帮助我的,传出去会让少爷很为难。」 桑担心地看向千里。 「虽然我不应该这么说…少爷他会叫你工作到这么晚,不是在找碴吗?」 桑的话让千里为之一惊。 他从未想过其他僕人对少爷的看法是怎么样,虽然少爷确实待人是蛮冷漠的,但是应该也没有太差吧? 「而且非得在深夜…该不会…他要你做的事…」 桑抓住千里的手臂,双眼紧紧盯着他看,让千里冒出冷汗。 「走私、贩毒,还是做假帐逃税?」 「都不是啦!」 千里反而觉得这些事都比他真正做的好的多。 「你别问了,反正不是犯法的事,你怎么觉得少爷会做这些事?」 他顺手挣脱桑。 「有钱人不都是会赚黑心钱吗?」桑继续乱猜。 「药商本来就是暴利,根本就不需要搞其他有的没的。」 千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阻止桑再问下去,还是,他其实希望有人来阻止他。 「你们在聊什么?」 千里转头,是少爷,他什么时候出现的? 曼德的双手搭在千里肩膀上,让他不能动弹。 「我先去忙了!」 桑赶紧转头开溜,只拋下千里独自面对这尷尬的局面。 他不知道少爷听到了多少,怯怯地转过头。 「那我也告辞。」 「别想逃!」 千里被那男人粗暴地拉到附近的空房间,他双手抵住墙面,让千里只能直面着他炙热的红铜色双眼。 「你什么时候跟他感情这么好了?」 曼德的逼问让千里无所适从。 「工作中聊天,我很抱歉。」 千里低头闪避少爷的眼神,蹲下试图绕过他霸道的双手,却反而被他从背后抱住。 「您做什么!」千里震惊地在他怀中挣扎。 「你挣扎什么,别忘了你是我的人,不准跟我以外的男人说超过三句话,不,女人也不行!」 曼德的左手不受控地隔着千里身上的白衬衫抚摸着他的腰腹,脸抵在他米色柔顺的发丝上,恣意享用他的气味。 不只如此,右手也开始逐渐沿着千里的身体爬升上去,要松开他的黑色领结。 「还没十点!」 曼德被千里的大叫唤醒理智,千里趁机挣脱,跑向门口,紧抓门把,终于停住颤抖的身体。 「早上八点到十点,我是伊文斯家的总管,您是伊文斯家的少爷!您想要交易,请等到正确的时间。」 这是千里第一次对自己这样大声说话,曼德呆在原地看着他。 空气只充斥着难以忍受的尷尬。 「我先去忙了。」 千里低头没看他,快步转头跑走。 曼德看着千里离去的身影,久久不能移动一步。 「你生气的样子也…好性感。」 曼德抿着嘴,吞了一口口水。 第十章:夜间的交谈 「哈、哈、哈…」 慾望的喘息声在千里耳边回响,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今天会很难度过。 交易已经持续了一个月,少爷对他的兴趣不减反增。 本来以为自己只要像个木头一样任他摆布,他很快会觉得无聊,然后这场畸形的交易就会结束。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千里苦涩地看着那个男人丝毫不想放过他的眼神,他不想面对,但是却不能闭上眼睛。 因为在十点后惹少爷生气,苦的只有自己而已。 曼德十指紧扣的手又握紧了千里,窒息的佔有慾再次席捲过来。 会沦到这副田地,果然是今天跟桑的那场对话。 下体已经被他摩擦地不成形,全身浸染着他黏稠的体液。 「呜!」 千里一直都是极力避免发出任何声音,因为这会让他感到更加丢脸、更加可耻。 今天这种实在是很难忍… 千里不断在心中祈祷快点结束。 果然,这件事,不管已经发生过多少次,他还是没办法习惯。 无神的米色双眼透着湿润的光泽,汗珠一滴滴地从他的脸颊滑落,混着那男人激烈舌吻流下的唾沫。 曼德终于松开嘴,把千里紧紧拥入怀中,千里无力地把头靠在他厚实的胸膛,双手紧紧攀在他的肩膀。 咬牙,吸紧一口气,等着那男人把他热烈的感情尽数灌入自己的身体中。 这些,迟早会被自己尽数排出,又何苦要费这么大的劲。 千里筋疲力尽地躺倒回柔软的枕头上,软软地看向曼德。 那男人看着千里,又吞了一口口水。 『不会吧…还要继续?』千里不能把自己的绝望表现在脸上。 他轻轻将自己的手掌轻碰在曼德的胸口。 「让我休息一下。」千里说。 「好。」曼德疼爱地吻了他的额头。 千里再次确认了他的眼神,果然还没有要收手,明明刚刚那已经是第三次了。 到底是吃了什么,体力可以这么旺盛! 不行,不行,不行,已经没办法再来一次了。 「那个…今天可以先这样吗?」 曼德把千里紧拥入怀,好像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 千里抬头看了一下房内掛着的镶金掛鐘,快要凌晨一点。 「太晚,可能又会被桑追问,他最近都很浅眠…」 千里不知道提起桑,会不会惹曼德生气,但是下次再被追问,他不知道该怎么蒙混过去。 「他失眠,我也会失眠啊。」曼德又开始说任性话。 「桑今天跟我说的就是这件事,雇佣守则第六条,我怕他…」 「你不是要他保密了?」 曼德开始把手顺着千里的腰滑到他的身后,抚摸他的臀腿。 「他没保证不说啊。」 「够了,别在我们独处的时候提起别的男人。」 他的眼神让千里害怕,那不断吃豆腐的手也让千里噁心。 曼德冷不防的吻了千里的嘴,再次把他拥入怀中。 「在这里待到早上不就行了,反正你回去不也只是睡觉,在这里有什么差别?」 『差很多!』千里只能在心中怒吼。 千里侧脸看着那隻摸得越来越夸张的手,却不能作任何反抗。 或许让桑发现也好,千里心中的警报器早已响个不停。 不能再继续了、不能再继续了、不能再继续了。 理智疯狂叫嚷着,可是… 「你不会想着要停止交易吧?」曼德的话打断了千里的思考。 他双手捧住千里的脸颊,使千里眼神慌张地隐藏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安。 看着千里的表情,曼德微笑,再次紧紧抱住他,侧耳轻语。 「就算你把我们的事告诉母亲,你希望她做什么?」 曼德的语气很温柔,柔软的残酷。 「再怎么说,我是她的儿子,伊文斯家的未来继承人。我再怎么荒唐,她都只能接受,那你呢?」 曼德松开千里,将他的额头面对面靠在千里的额头上。 「你觉得她知道后,你会变得如何?」 千里反驳不出一句话。 他算什么。 只是一个员工,一个伊文斯家的僕人。 顶多为了让丑闻不传出去,被塞几块钱当封口费,驱逐出去。 工作呢?找的到下一个工作吗? 里莎怎么办? 现实问题不论,他的行为会让多少人失望。 夫人是信任他,才把少爷交给他照顾,结果却变成这样。 当年,因为父亲的遗书,才获得夫人的收留。 虽然千里并不知道遗书里写了什么。 要不是夫人,要不是她…自己却做出了背叛她的事情。 为什会这么丢脸、这么可耻、这么骯脏。 「呜!」 曼德再次突然的吻打断了千里痛苦的自责。 「别想了,现在的状况证明了,你只能选择我,不是吗?」 曼德的话让千里好想哭,但是他忍住了。 「今天就别回去了,陪着我。」 曼德温柔地抚摸着千里的头,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少爷这样幸福的笑。 算了,就这样吧,反正有钱人总是有这么一两个怪癖。 也没有影响到少爷的事业,年轻时放纵一会也无伤大雅。 这样子,夫人也会原谅自己的吧… 少爷一直都很寂寞,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聊得来的朋友。 会结束的、会结束的,在少爷结婚之前。 第十一章:探望 千里在工作上一直都很优秀。 不管昨晚自己如何折腾他,早上都为自己做出合适的行程安排。 曼德坐在办公桌,仰头看着认真的千里。 如果他能坐在自己怀里,报告完还给自己一个吻就更好了。 「少爷,方才所述,就是今天的安排。」 千里的一声『少爷』,将曼德从妄想中拉回现实。 「知道了。」曼德应了一声。 千里转头,将整理好的公事包跟外出大衣拿在手上,弯腰,伸出手示意要请他准备出门。 曼德接过公事包跟大衣,从千里身边走过。 千里的俐落地退到曼德身后,让他没有那个机会偷摸小手。 「请慢走。」管家、女僕们一同站在走廊两侧,异口同声说道。 这是伊文斯宅邸每天的日常光景。 真想看现在千里的表情。 想要比肩而走,竟然是如此困难的事。 曼德坐上车,千里领着僕人们向他鞠躬。 他们彼此间的距离真的好远,想起昨天躺倒在自己怀中的千里,就像一场梦。 不管佔有他多少次,都没办法满足,只有无尽的空虚。 曼德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干嘛了。 自己管理着製药公司,谈合作案,每天分析数间投资公司的财务报表。 这些事情,跟赢得千里的心比,太简单了。 明明清楚,自己跟千里是不可能有结果。 本来想着利用千里的软肋,至少能拥有他的身体。 竟然变得越来越贪心。 如果能让千里回应自己的感情,自己所拥有的财富、地位、名声又算什么。 不过现在他就是因为自己的那几个钱,才会在十点后做一隻温顺于他的猫。 这种想法,真的是过于可笑。 公司枯燥的会议终于结束了,现在回去刚好是宅邸的晚餐时间,他想起千里说今晚会给他准备餐点。 曼德快速收拾文件随意塞到公事包,忽然,长吐一口气,沮丧地坐回办公椅。 「就算回去,也没办法跟千里同桌吃饭。」 晚餐时间的料理,就算是出自于同个厨师之手,一盘是米其林三星等级的法式主餐,僕人们的则是简单平价的家常菜。 连想要参与千里的世界都是这么困难。 曼德终于又站了起来,他不饿,也不想回宅邸。 深夜十点前,他的人生枯燥乏味。 坐进驾驶座,曼德仰头轻闭双眼,思索片刻。 「去医院好了。」 自从上次陪千里去医院之后,他就没再去了。 反正医药费是直接从帐户里扣,他也没必要亲自出面。 上礼拜才无聊确认了一下扣款明细,都是些营养剂,没看到什么正经药剂还是化学疗程。 难不成是千里妹妹已经准备要出院了? 曼德甩头挥散这可怕的猜想,不可能的。 「里莎.哈里斯,你最好一生都待在医院里。」曼德冰冷地说着。 走入医院,曼德很习惯这些药味,冷望着人们的表情,绝望、悲伤,还是感动、欣喜。 他都无动于衷。 对他来说,这里就是他生意的市场,人会生病,所以一定会赚钱。 而且是暴利。 在珍爱的家人的性命之前,人会付出多少,即使碍于现今科技发展,那些药的效果有限。 虽然他不能理解,明明已经没救还要死拖活拖的家属心情,就像千里。 为什么他对家人会这么执着,近乎愚蠢,又让人心疼。 『真笨,为什么又要想他?』 正当曼德在心中嘲笑自己的愚蠢时,左侧的一个转角。 碰! 一个莽撞的女孩撞倒了他。 「搞什么,有没有看路!」曼德怒吼。 「抱歉、非常抱歉!」 曼德站起身拍拍屁股,由上而下睥睨地看着那个女孩。 她抬起头,毛帽遮掩她稀疏的米色的头发,深褐色的眼眸湿润,下眼瞼红肿。 应该是哭过吧。 曼德相当不绅士的不打算扶她起身,即使他不确定这小鬼能不能靠自己站起来。 女孩倔强地扶着墙边站了起来,她低头。 「先生,真的抱歉」 「觉得抱歉就不要乱跑啊。」 曼德回地冷漠,本来打算转身离去,但却在这女孩的身上感觉到熟悉。 他有见过她。 「你,是里莎.哈里斯?」 女孩震惊地抬头,盯着曼德。 「我、我是。」她怯怯地说。 如此虚弱,虚弱到好像下一秒就会灰飞烟灭,曼德伸手抓取她部份的米色发丝到掌心,粗糙又没有光泽。 即使如此,她的容貌、气质、谈吐,只有瞳色跟健康状况之外,几乎与千里相同。 曼德放下她的头发,目光仍是冷漠。 「难怪这么像,跟你哥哥,千里.哈里斯。」 听到曼德的话,女孩本来苍白的面容升起了美丽的红晕。 「先生认识哥哥,难道您就是,伊文斯少爷!」 为什么连在这悲惨女孩的口中也能听到这刺耳的称呼。 「你不用叫我『少爷』。」 「啊啊,抱歉,我太失礼了!」 里莎脸红低头,不一会儿,又怯怯地抬头。 「我一直想见您,跟哥哥说好几次,如果有机会遇见您,我一定要向您表达我满腹的感谢。」 里莎急急弯下腰,好像要摔倒,曼德忍不住出手扶住她。 「伊文斯先生,果然是个温柔的人。」 里莎站起身子,露出了如花盛开的微笑。 这个笑容,让曼德瞬间心动,但他不是对这女孩,而是透过她,好像看见了千里的笑容。 她的一切跟千里是如此的相像,为什么,光是一个笑容,会是这么困难。 里莎一直坚持要感谢他,不得已,只好跟她到医院的餐厅。 这倒是曼德第一次到医院的餐厅,即使这间医院是他出钱投资的。 他坐在质感并不怎么好的塑胶座椅上,看着那女孩从远方走来,端了一杯咖啡。 「请您喝咖啡。」 里莎小心地端了一杯咖啡,光闻味道,曼德就知道这咖啡豆不怎么样。 不过这杯咖啡应该是用千里给她的零用钱买的,好像是被他请客,这样也不错。 曼德喝了一口,果然有种廉价咖啡的诡异涩味。 「不错,谢谢你。」曼德露出淡淡微笑。 里莎慌地低头,双颊泛红。 「那个…抱歉,虽说道谢,我却只能给您这个。」她怯怯地说。 「不要紧。」他说。 「还有谢谢您这么照顾哥哥,有您这么好的雇主,我们真的很幸运。」 『雇主』两字又刺痛曼德。 「他的雇主是我母亲。」曼德放下咖啡,眼神又变得冰冷。 里莎的深褐色双眼直直盯着他看,跟千里无异的温暖目光。 曼德伸出手,抚摸了她充血的苍白脸颊。 「医疗团队是不是没好好工作,你的气色怎么还是这么糟。」 里莎羞地迅速低头,紧张地缩紧身子。 虽然他们兄妹是这么相像,对他的态度却是南辕北辙。 要是这么对千里,肯定是会遭他一顿骂。 「他们很努力在医治我。」里莎又抬起头偷看他。 曼德又露出笑容,拿起了咖啡啜饮。 『这小女孩一定是对我有意思,说不定随便再说个什么话就能到手了。』 曼德心中升起邪恶的想法,追到千里的妹妹又有什么意思? 如果他喜欢的是这个可爱可怜的女孩,一定会简单一点吧。 资助里莎医药费,变得是出自于爱的奉献,而不是丑恶的交易。 虽然她的生命如风中残烛,就算相爱、交往,恐怕也是曇花一现。 即使如此,曾经有过幸福的回忆,这一生也算是值得了。 喜欢的人,也刚好喜欢自己,好难。 更别说性别、身分、各个种种都是互斥的状况。 不求永远,就算是一瞬间也好,千里能够跟自己相恋吗? 「伊文斯先生,是不是在想喜欢的人?」 女孩的问句震惊了曼德。 「你在说什么…」他心虚地把头撇向别处。 「您刚才,一瞬间的表情变的很柔和。」 里莎害羞地低了头,又抬头看向曼德。 她湿润的澄澈双眼,好似一切都被她看穿。 「您,有跟那个人表白心意吗?」她问。 曼德莫名有些火大,像是心脏被剖开般地赤裸,但是她的声音又是如此温柔,像是治癒了他因苦恋破碎的心。 他有点理解千里为什么这么珍惜她。 「没有,说了也没用。」曼德拿起咖啡杯,却发现已经没有咖啡了。 里莎看着他,掛着浅浅的笑容。 「喜欢一个人,是如何的美妙,光是说出来,就会让人倍感幸福。更何况,您,是这么优秀的人。」 她又害羞地低下头。 表白,曼德想都没有想过。 他隐隐感觉,千里一定知道,一直逃避着说破。 逃避,到底是谁在害怕呢? 耍了这么心机、计算,其实他想要的很简单。 就是像这样同席吃饭、简单间聊,然后… 「祝福您顺利。」 里莎再次露出如花盛开般的笑容。 好希望,千里也可以对他露出这样甜美可爱的微笑。 第十二章:来电 晚餐时间过了,少爷还没回宅邸。 致电到公司,保全说少爷在下午五点半就已经离开公司。 千里嘱咐厨师,仍是替少爷准备晚餐,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厨师是有时间限制的私厨,晚餐时间结束就会离开。 还好少爷不是一个对食物很计较的人。 再晚就要出去找他了。 最近他常不遵守排定的行程,让千里有些苦恼。 他也不想跟夫人报告这些鸡毛蒜皮之事,暂且还是先观望,之后找时间再问少爷去了哪里。 八点了,千里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只能疾步走出宅邸,穿过庭院,走出铁製鏤花栅栏探看。 远远看到汽车车灯,终于松下一口气。 「千里,你在等我?」 曼德颯爽地下车,千里一脸冷淡。 「您如果晚回来可以先通知我吗?」 「抱歉、抱歉。」 千里叹了一口气,准备要追问少爷原因,他却伸出手想要趁乱偷牵手,马上减速退后到他身后。 「少爷,您吃过晚餐了吗?」千里问。 「还没。」他回。 「我有请厨师替您准备,请稍待片刻。」 「等一下!」 曼德赶紧拉住千里。 「你不会随便加热就要拿给我吃吧?」 千里转头看他。 「您如果提早跟我说,我就可以请人送餐过去给您。」 曼德笑了一声。 「我要吃你煮的。」 千里看着他,愣了几秒鐘。 曼德的要求并不过份,只是「准备料理」这项工作,不在伊文斯家僕人的工作清单内很久了。 自从夫人决定雇用专业的私厨之后。 「我了解了。」千里回 千里的料理能力曼德是很清楚的,不能说很厉害。 小时候曾经吃过一两次,想不太起来是什么味道。 约莫15分鐘后,千里将晚餐端到少爷的房间。 他打开,一股香甜的气味飘出,是奶油燉饭,上面铺着切丁的肉块及蔬菜。 千里没说任何话,侧身打开红酒,替少爷斟了一杯。 「请慢用。」 「你不打算介绍一下。」曼德阻止了想立马离开房间的千里。 千里拿着酒瓶,转回头,离曼德一段距离。 「将切碎的蒜头、洋葱与奶油简单拌炒,混入牛奶为基底的汤汁、米饭拌到熟透。再将切成小块的牛肉块与蔬菜,放入烤箱,烤到带些微脆香,装饰其上。」 听着千里的说明,曼德舀起一匙饭,仔细端看其上的蔬菜及肉丁。 「我本来的晚餐是牛肉排佐香米饭、奶油浓汤跟沙拉,我有说错吗?」 千里尷尬地看向少爷。 「…您说对了。」 「难怪煮得这么快啊。」少爷一口吃下方才摇起的一匙。 「饭太烂、肉没咬劲、菜太熟、味道清淡。」 「非常抱歉。」 千里走上前,手伸向燉饭打算收走,却被少爷拍开。 「我又没有说不要吃,饿死了,你弄什么来我都吃。」少爷又连吃了几口。 千里更弄不明白,所以是好吃还是难吃。 「那…请您慢用。」千里鞠了一个躬,转身走出房间。 曼德抬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时间还没有到九点。 想起来了,千里的料理。 饭太烂、肉没咬劲、菜太熟、味道清淡。 全部有着原因。 就是在这样过晚的时间用餐,他才将食物弄得容易入口。 不能说好吃,却让全身消化器官感到温柔的料理。 不知不觉间,已经吃到了最后一口,搭配的红酒也很顺口。 曼德叹了一口气。 「你的料理,是做给『家人』的味道。」 这温暖,也让曼德的内心隐隐作痛。 铃铃。 大厅的电话响起。 「您好,这里是伊文斯宅邸,请问哪里找。」千里接起电话。 「是千里啊。」 光听到声音,就让千里全身就竖直寒毛,是夫人。 她很少这样直接打电话回来。 「夫人,您要找少爷吗?」 「没有,我找你。」 她的声音气质又温婉。 「曼德的生日要到了,生日宴的事情就交给你安排,另外这次比较不同,婚约的事情已经订下下来了。」 「婚约…少爷要结婚了吗?」千里险些站不稳,他是第一次听说。 「对,他今年就满二十了,婚期会在生日宴当天公布,他的未婚妻也会参加,记得好好招待。」夫人说。 「对方是…少爷知道吗?」千里问。 「信里已经跟他提了,对象是他也很熟悉的人。」 夫人说了对象的名字,千里也知道,算是少爷少数熟识的友人。 「这样…真是盛大的喜事,我会好好规划,请不用担心。」 「你做事我没担心过,只是,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同,怎么了吗?」 夫人竟然问起自己近况,她发现什么了吗。 千里冷汗直流。 「没什么,您多心了。」 「你啊,你家里的事我稍微有听说,别总是照顾别人,自己也要照顾,知道了吗?」 「是。」 千里从头到尾都是惊恐的。 『你家里的事我稍微有听说。』 这句话,夫人到底知道多少,她知道现在妹妹的医药费是少爷出资吗?她知道原因吗?她知道交易吗? 婚约,这个消息几乎要让千里停止呼吸。 「那就先这样,有什么事再交代你。」夫人的话终于将千里从震惊中唤醒。 「等等…夫人,您有要跟少爷说话吗?」 「不用,你平时都有信件报告他的状况吧,那就够了。」 嘟嘟嘟。 电话断了通讯,千里仍握着话筒,久久没办法反应。 婚约,竟然就在今年,而且少爷已经知道了。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在交易之前就知道了吗? 千里转头,长针精准指到整点,十点到了。 来不及了,已经没有时间了。 第十三章:变质的爱意 晚上的时间变少之后,千里不知道生日宴的工作项目是不是能来的及。 虽然他已经让几个资深的同僚帮他分摊工作。 总管的工作量虽然很大,但也是有好处的。 工作安排是自由的。 宅邸里每个人的工作,千里都有权利能任意调度。 当然,要安排自己轻松的工作也是可以的,而目前千里更需要的,是远离少爷的工作。 他一边在卖场採买着宅邸缺少的物资,一边烦恼着少爷的婚礼。 必须在婚礼前结束自己跟少爷的这种不乾净关係。 偏偏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少爷的性癖还是一样咸湿,千里不知道该怎么提出结束,太多把柄在少爷手上,他寸步难行。 悲惨的是,他还是得回去宅邸。 康当。 宅邸二楼传来施工的声音,僕人们都聚集在一楼的餐厅。 「怎么回事?」千里问着他们。 「少爷说宿舍区要施工,晚餐时间前不能上去。」 「算是半天公假?」 「对阿、对啊。」 就算问他们,也没有人知道少爷要施什么工。 他竟然什么也没听说,明明早上才跟少爷确认过行程,今天少爷不应该留在宅邸的才对。 千里把补给物资交给一楼的僕人们整理后,衝向宿舍去,工人正要离去。 「你回来了?」 少爷打开千里房间的门,转头看向千里。 不是施工宿舍区,是施工他的房间? 「怎么回事?」千里问。 看着千里疑惑的神情,曼德轻快的笑笑。 「你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吗?」曼德退开身体,是一台电话。 曼德在千里的房间装了一台电话。 「生日快乐!」那男人咧嘴灿笑。 是转盘式的拨号电话,黑色的基本款式。 「你假日都会去看妹妹吧,平日不都见不着面吗?有这个你们天天就可以说话了,当然医院那里也装了一台。」 千里完全愣在门口。 「这我不能收,不对,您的行程呢?」 「你是总管,也早就该在你房间加装电话,你不是都要写信跟母亲回报宅邸的事务吗?」 曼德完全不理会千里的问题,着急的把他拉到电话前,催促他使用。 「工作上的事,用大厅的电话就够了。」 不管千里还在推辞,曼德把他拉进房间,把话筒拿起来转起医院的号码。 千里看向少爷,这个状况…在他满意之前,恐怕是不会回答自己的任何问题。 他只能听话地接过话筒。 一般来说是不可能在病房内加装个人电话的,曼德硬是用股东压力,强迫院方给里莎加了一组分机。 千里感到不知所措,但是都装下去,线路也牵好了,更已经拨号了,没办法不听。 嘟…通了。 「哥哥,听的到我吗?」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用电话了,但这是第一次从电话那端听到妹妹的声音。 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听到了,你呢?」 「我也听到了!」 短短的几句话,就让千里感动的要哭了。 里莎的声音充满了元气,跟之前那种病懨懨的样子完全不同,有了完整的医疗照顾后,病情真的好了大半。 「哥,刚才真的吓一跳,忽然很多工人走进来说要加装电话,还是给我个人使用的,说是伊文斯先生要装的。」里莎兴奋地说。 「哥,伊文斯先生真的对你很好耶!」 「是啊。」千里露出淡淡一笑。 「他常常关心我的状况,问我你会喜欢什么生日礼物…所以,有点小私心,你不要生气喔!」 千里不知道里莎知不知道少爷为什么要送礼给自己。 这件事对于普通的主僕来说有多么异常。 她只是纯粹的诉说感谢。 这让千里感觉有些复杂,这份礼物,是里莎提议的…就算真的是纯粹的好意,他也不能接受。 『先假意收下,之后再退钱给少爷吧。』千里在心中盘算。 「少爷,我妹妹在感谢您,她说,您常常去探望她?」千里转头问。 「是啊。」曼德随意地回。 看来这几天,少爷消失的行踪都有了理由。 「是之前在医院偶遇,她说要感谢我什么的,才多跟她聊了几次。」 千里想像得到里莎卢起来有多让人难拒绝,没想到待人总是冷漠的少爷,也会有这样认栽的时候。 千里忍不住笑了出来。 「抱歉,我妹妹给您添麻烦了。」 这是曼德第一次看到千里这么纯粹的笑容。 对他,不是一板一眼,不然就是职业陪笑,更多是痛苦的表情。 原来千里笑起来是这么可爱。 跟里莎那如花朵绽放的笑不同,他的笑像是冬天的朝阳。 曼德无法再欺骗自己,只维持目前的关係就满足。 好像必然一般,疯狂爱上这个总是为妹妹着想的男人,他也知道这份恋情是如此遥不可及。 他是多么努力在克制自己逐日胀大的爱恋。 千里每晚的温顺跟每日早晨为自己排定的行程,开始被曼德幻想成恋人般的溺爱及关心。 没有人像千里那样,对他这么好。 对啊,千里会接下母亲的指派的工作,答应深夜的交易,还有现在的笑容,一定都是因为,千里也同样爱着他。 曼德无法克制的抱紧千里。 「少爷,您在做什么?」千里按住话筒,表情惊讶。 啊,害羞的样子性感极了。 「受不了了,现在就要你。」 曼德开始狂烈的拥吻千里。 千里惊慌的挣扎,这突然是怎么了? 「这样违约,说好了是十点之后才能交易!」他压低声着急地提醒。 千里推不开蛮横的曼德,又怕话筒另一端的里莎察觉到什么。 「这不是交易。」曼德开始伸手对他毛手毛脚,还想撕开他身上的衬衫。 「哥,怎么了?」 「里莎,我晚点再打给你。」 才说完,等不及千里掛上电话,曼德强吻上他的唇。 如狂风暴雨般的热烈,让千里感到恐慌。 「等一下,冷静下来!」 千里使劲推开他,施力不慎跌倒在地。 转过头,那个眼神,他已经失去理智了。 只能逃跑。 千里赶紧爬起来奔向门口,才抓到门把,却硬生生的被曼德拉回来。 「千里,我爱你,很久以前,我一直都爱着你。」 曼德疯狂的告白,千里只能冷汗直流。 到底是为什么突然态度剧变,千里根本想不通。 『你不是一直都打算不戳破的吗?』千里只能瞪着大眼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别害羞了,快过来我身边。」 曼德把千里抓到怀里,轻轻一抱,把他扔到床铺上。 「哈…真是受不了,到处都是你迷人的香味。」 他猴急的攀到千里的身上,舔着他白皙的脖间,兴奋地喘着大气。 「少爷,不要这样,我拒绝!我不接受你的告白,这样太荒唐了!」 千里还是不放弃地挣扎,却被曼德强硬的按住双手,压制在身下。 他惊恐地看着曼德,压住他的这个人,已经不能听进任何一句话了。 连自己不惜冒犯少爷也要说出的明白拒绝,也被认为是害羞说出的情话。 言语已经无用,绝对不能让少爷得逞。 千里必须死守交易中唯一的守则,若失去它,一切都将陷入失控。 「拜託您,不要现在,我还有工作,大家都在一楼等我的指示。」 千里的嘴很快地被曼德堵住,比以往都来的粗暴,要来地深入。 反效果的应对,千里还是没放弃挣脱。 脸硬是摆向侧边不让曼德亲到。 这动作却让那男人的征服慾更加高涨。 「你越挣扎,只会让我越兴奋,你好可爱啊,千里。」 从曼德口中吐出了比以往更加变态的话语,他肿胀的下体摩擦着千里的身体。 千里渐渐精疲力尽,最后只能任由曼德在自己身上恣意妄为。 从撕破的上衣感受到无尽的绝望。 唯一的规则被打破了,少爷向他明白地坦承了爱意。 什么交易,只是曼德无可申诉的爱意的出口,千里知道拒绝也是没用的。 责任制将会被无限放大,扭曲的爱将会吞没千里,无处逃逸。 在曼德猛兽般的喘息与攻势下,千里只能无神地接受。 任由自己的身体像破抹布般的摧残,心脏像是破了大洞般的疼痛。 一直欺骗自己迟早会回归正轨的千里再也偽装不了,一切都是这么的真实与残酷,像是一口口被啃食吞噬那样。 千里只能脆弱地哭泣,明明不管如何,他都有自信忍住的。 这泪水却让曼德异常兴奋,更加迸发了疼惜与爱意。 从粗暴佔有转化成迷恋爱抚,不管如何,都只是让千里更加痛苦。 「你的泪水好性感,会让我停不下来。」 曼德贪婪的舔着千里的泪水,手抚弄着他残破的身体。 千里只是绝望地看着他,根本回不出一句话。 「我爱你,我好爱你,千里。」 面对他炙热的爱意,千里仍是痛哭,像是想把一切屈辱与难受全都流乾,明明知道没有结束的一天。 曼德怜爱地抱着千里,拼命催眠自己怀中的人也同样的迷恋自己,自己所做的不是强迫,而是两情相悦的亲热。 明明从千里的表情就知道,曼德的爱一直是一厢情愿,但是他还是像个孩子一般的松不开手。 第十四章:告白 「现在几点了?」千里问。 千里只记得自己在大哭之后就昏睡过去,现在终于清醒,他也冷静了一点。 曼德还躺在他身边抱着他,千里淡然地拨开那男人的手,意图要挣脱,那男人却仍是捨不得松手。 最后,千里只能放弃挣脱,靠着那男人,整理着自己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身体。 「你不用担心,工作都帮你交代好了。」曼德终于回答出一句。 千里忽然转过身,米色的双瞳直视着曼德,他不自觉脸红,也回看他。 千里丝毫看不到曼德犯罪的悔意。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逕自坐起身看了床头上的时鐘,下午四点多。 晚餐时间快要到了,要准备迎接私厨,跟他讨论餐点事宜。 「我不放心。」 千里撑着自己破碎的身体想要爬起来,身体四处的剧痛,一度让他站不稳。 「你还是休息吧。」 曼德疼爱地抓住了千里的手,却被他狠狠的瞪了一眼。 「晚餐的事情我已经交代桑去做了,抱歉,我太粗鲁了,你的身体需要多休息。」 「您如果觉得抱歉就不要这么做!」 千里甩开那男人的手。 「我没立场对您说些什么,您再荒唐,我能做什么…我只能隐忍,对吧?」 面对千里的质问,曼德说不出话。 「我只是…太爱你了,所以…」 「这不是爱。」千里冰冷的说道。 「您对我做的事情,我一丁点都感觉不到,您的爱。」 千里甩过头,胡乱走入浴室拿出湿毛巾擦拭自己脏乱的身体。 「您也清理清理吧。」 他没有看曼德,这次千里是真的生气了。 曼德坐在凌乱的被褥中,却还是对千里迷人的裸体,跟他第一次对他的苛刻言语感到心动。 「千里,我抱歉是因为对你太粗鲁,我不会对刚才对你做的事情道歉。」 曼德也赤身裸体地站了起来,千里转头,表情更加生气。 「我必须这么做,你才会把我当作一个男人看待,而不是『少爷』。」 千里无可置信,这男人到底在说些什么瞎话。 他疯了不成? 「我也想温柔的对待你,但你会接受吗?能够放下身分,看着我这个人吗?」 曼德衝到浴室门口,抓紧千里的双手,真挚地看着他。 千里说不出话。 「您快去沐浴吧,我会给您准备好衣物。」 千里推开曼德,走到衣柜旁开始穿上衣物,不想回覆曼德的任何话。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我会做的很好的,我会成为很好的恋人的,会很照顾你的。」 曼德还是不放弃,抓住千里的肩膀,硬是要他面对。 要千里面对,要千里不要逃避,不要无视他满腔的爱意。 千里的表情从生气,变得难过。 「为什么,您为什么不让我做好自己的工作?」 曼德回不出一句话。 「您如果真的爱我,那就向我证明,这一个礼拜,暂停交易。」千里冷淡地挣脱他,继续穿起衬衫。 在曼德眼前,千里一个一个的扣上衬衫的钮扣。 看着千里冷静的样子,就像方才热烈的缠绵,他的痛哭,自己的告白,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下礼拜是您的生日,我是生日宴的总召,所以会很忙。」 千里边说着,再度看向曼德未消散热情的红铜色双眼。 又是工作的事,都发生这样的事,他还是这样认真负责。 曼德好想抱紧他,喜欢他谈起工作时那认真的表情,同时又痛恨。 「一周吗?…有点久。」 曼德看向千里,伸手碰触他乾净工整的白衬衫。 千里退了一步,束紧了领口的黑色领结,他的装束,跟今天的狂乱发生之前无异。 「少爷,去梳洗吧,然后,您也冷静一点吧。」 千里将曼德推到浴室,拆开白毛巾的塑胶包装,浸湿后,开始擦拭他的身体。 「千里,我不可能冷静,我对你…早就冷静不下来。」 千里这次没有闪避曼德炙热的眼神,他反而露出淡淡的微笑,那是专业的职业笑容。 「生日宴之后,您就要跟艾莲小姐结婚了吧?」 曼德震惊,为什么千里要突然提到这件事,还知道他未婚妻的名字。 为什么自己要忍受从爱人口中听到别的女人的名字。 「你是在吃醋吗?」曼德不客气地抓住千里的手。 「您都是要迈入婚姻的人了,行为也成熟一点吧?夫人特别交代过,这次生日宴,绝对不能失败。」 曼德好想佔有他的唇,妄想千里的话都是出自于他可爱的忌妒。 「那人只是母亲指定的,我爱的是你。」 曼德倾身接近千里的耳边。 「做我的恋人,跟我私奔吧,千里。」 「我拒绝。」 面对曼德再度浓烈的表白,千里果断拒绝,冷漠地拧乾毛巾,走出浴室,弯腰捡起少爷落在地板上的衣物。 「都脏了,请您稍等,我去拿乾净的衣物。」 千里慢步走向房门,曼德着急抓住他。 「和我在一起好处可多着。」 曼德不顾千里厌恶,继续死缠烂打。 「你要什么我都买给你,不管是电话、钱、甚至这座宅邸,什么都给你。」 「您这样会感冒,请先围上我给您准备的浴巾。」千里冷淡地别过头。 「不要无视我!」 曼德看着千里,紧抓着他的手臂,勒出了暗红色的淤血痕跡。 「请您看清现实,您是伊文斯家的继承人,该做什么,您很明白。」 千里甩开曼德的手。 「我知道了。」曼德不情愿地吭了一声。 不放弃地抓住千里的肩膀,看准猎物般的紧紧盯着他。 「那我包养你,一天24小时,从头到脚全都属于我。」 千里已经回不出话,少爷已经疯了。 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他清醒? 「您先穿好衣服吧。」 千里把浴巾裹在曼德身上,迅速上楼到少爷的房间拿好换穿衣物,再度回来,淡定地替少爷着装。 即使在这之中,必须承受少爷对自己沉迷的目光。 千里已经没办法继续装傻了。 自从那天,曼德不再隐瞒自己的心意,每次的早晨行程报告,都让千里感到浑身不自在。 只能极力避免和少爷的独处。 还好技术性地提出暂停一周的要求,本来以为会被刁难或驳回,但是少爷还是有遵守。 千里希望在这段时间,少爷能够放弃这份深情。 深夜的交易,千里根本无力喊停,他一直不想面对现实,说服自己,这只是少爷一时兴起的游戏。 这样子的话,他们随时都还可以回到主僕的平行线。 在里莎痊癒后,当作噩梦般的,睡醒就能忘记。 那双执着望着他的红铜色双眼,逼着千里去注视,去面对。 拒绝…他有这个选择权吗? 第十五章:未婚妻 日子缓慢地过去两三天,这天少爷的未婚妻突然来访,大宅中的僕人们,只有在每年的生日宴才有机会见到她。 「是艾莲小姐,好美喔!」女僕们惊呼。 艾莲.菲比特,是银行实业家的女儿,与曼德同龄。 她不仅是曼德事业上的合作伙伴,私下的交情也不差。 一头美丽的红色长发,清亮的脸孔,姣好的身材。 大宅中的僕人,不分男女,都要被她勾走了魂。 「你来干嘛。」曼德烦躁的问。 「何必如此冷淡,我来找的不是你呵。」她的声音也很悦耳。 「我是来找你生日宴的负责人。」 艾莲稍微歪了头,从肩头散下的发丝飘出了清香。 「你找他干嘛?」 曼德虽然嫌麻烦,仍是从僕人群中找出了千里。 他看着整理庭院的千里,眼神不捨离开。 「算了,你先进来坐吧。」曼德迷恋地看着千里对艾莲说。 「多谢。」艾莲礼貌地淡淡微笑。 一阵子后,千里敲了会客室的门。 「我是千里。」 「进来吧。」 曼德忍不住想起千里第一次夜里的情景,面对艾莲,对工作中的千里进行了失礼的回想。 「两位,请。」千里首先端了红茶。 曼德目不转睛地盯着千里端着盘子的手。 「你就是生日宴的负责人?」 艾莲的声音打断了曼德不洁的妄想。 「是。」千里回应。 曼德心中感到莫名不爽。 「我就直说,我没有收到生日宴的邀请函。」艾莲悠然地喝了一口茶。 她侧脸望向千里,长长的睫毛散发着魅力。 「非常抱歉,您的信函确实有准备,待釐清是否是寄送上的遗漏。」 看着千里得体的应对,曼德更是不爽。 「你不用道歉。」曼德脱口而出,「因为是我把她的信抽出来的。」 曼德逕自走离,不久后回到会客室,撒手将艾莲的信丢到桌上,不客气地又坐回原位。 「少爷,这样太失礼了。」千里低声提醒。 艾莲仍是掛着笑容。 实在太不爽了,生日宴的邀请函全是千里亲笔写的。 什么嘛,他也想收到千里的亲笔信。 而且信中还稍微提到母亲早已订下的结婚日期,他实在不想要艾莲以未婚妻的身分出现在生日宴,不想跟她有任何关係。 「你就算讨厌我也不能这样。」艾莲轻轻微笑着,「这么做,该负责的人不是你,而是千里.哈里斯。」 那女孩的话让千里心中为之一震,她恐怕早已对这栋宅邸的人事物瞭如执掌。 「这是我在清点信件上的失误。」千里说。 显然曼德是在千里清点完后,送到邮局之后拦截下来的。 「我可是不会原谅你。」艾莲故意指着千里说。 「就说是我了,你想怎样?」曼德不快的拍开她的手指。 「亲手给我邀请函吧!不然我也只好代你,教训你家的僕人了。」 曼德看向千里,不由得想到猥褻的地方。 好像也不错…不过轮不到艾莲,只有自己可以「教训」千里。 「给就是了。」曼德敷衍地说。 他脑中浮现千里被他压在身下教训时,哭泣求饶那娇弱的样子。 啊,一定是可爱的受不了,偏偏现在暂停交易,真是慾火难耐。 曼德将信压在那女人的手心。 「从寿星手中亲自拿到邀请函,收到您满满的诚意了。」艾莲不怀好意的笑。 竟然被反将一军,城府有够深的女人。 「那我先告辞了,再次致上歉意。」千里深深鞠了躬,准备退出会客室。 「等一下。」曼德叫住了他,「为表歉意,你做点心当赔偿吧。」 「是。」千里离开了房间。 「不用,我不喜欢吃甜的。」 艾莲翻了个白眼,曼德丝毫不理睬她的抱怨。 千里虽然料理不怎么样,甜点的手艺倒是不错,曼德忍不住期待。 而且艾莲这傢伙对甜食苦手,正好可以整到这女人,真是一举两得。 看着曼德依依不捨的眼神,艾莲似乎想通了什么。 「我本来以为你会开心结婚呢。」艾莲忽然说。 「你会答应我才觉得诡异!」曼德反驳道,「跟你结婚就像跟家人结婚一样,浑身不舒服。」 艾莲被他的抱怨逗得一直笑。 「我是姊姊吗?」她问。 「别说了,有够噁。」曼德别开头,在红茶里丢了一颗方糖。 「我觉得我们很配阿,帅哥美女,富二代,事业伙伴,而且,相性也很合。」 「说自己美女,害不害臊阿。」 曼德没办法否认艾莲说的话,在外人眼中,他们是多么适合的一对。 「谁叫你那么难相处,聊得来的朋友就我一个,所以结婚对象就只能挑我啊。」艾莲轻快地说,亮红的双瞳直直看着曼德。 「艾莲,我不想跟你结婚。别告诉我,你喜欢我,我会吐。」曼德认真地回看她。 「嘻嘻嘻嘻。」艾莲笑得很开心。 「曼德,我很爱你喔,我无可自拔地…爱着你的财富、事业、生意头脑,还有这栋宅邸。」 「我就知道。」曼德冷静地听着她的表白。 「很稀奇呢,你会反抗伊文斯夫人的安排…你有爱人了?」艾莲问。 曼德想起千里,忍不住脸红。 「嘻嘻,你也有这种表情。」艾莲笑。 「少囉嗦。」曼德靦腆地伸出双手,挡住泛红的脸颊。 「那么,你的爱人,对你是真爱吗?」 艾莲的问题震惊了曼德,他一时回不出话。 「如果不是真爱,我就得想尽办法拆散你们…因为我不能让这个邪恶的东西,骗走属于我的你…的钱呢。」 艾莲的笑容让曼德感到恶寒,她就是这种视钱如命的女人。 这场婚姻,对他们两个人而言,没有任何爱的成分,只是一纸契约。 「打扰了。」 千里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他端着两盘点心。 布朗尼,完全是甜味代表。 千里还记得这是曼德最喜欢的点心,他身为管家果然很细心。 曼德脑中回响着艾莲的话,妄想着他与千里的关係就是真爱。 「布朗尼…真甜啊。」艾莲切着点心当面抱怨,毫不给製作者的千里一点面子。 『真是无礼的女人。』曼德心中想。 不想理她,曼德赶紧吃了一口点心。 果然是小时候嚐过的,甜到化掉的滋味,就如他对千里的迷恋。 曼德悄悄看向千里,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 现在真的是越看越喜欢了。 「哦,你加了什么?」艾莲一句话打断了曼德的迷恋。 「柑橘,您不喜欢甜的吧?水果的香味可以化甜去腻。」千里有礼的回应。 这是什么回事? 「你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我吧?怎么知道我的喜好?」艾莲又吃了一口,转头看了一眼曼德,「不认为曼德会好心告诉你。」 她明白的讽刺了曼德。 「因为您的红茶没有加糖。」千里回答。 这是什么意思? 曼德抢了艾莲的布朗尼吃了一口,清新的香味扩散在口中,和他的完全不同。 「你很无礼耶!竟然抢我的吃。」艾莲抱怨,「那我也要吃你的!」 她挖了一口曼德的布朗尼吃下,露出噁心的表情。 「噁?你都吃这么甜喔。」 曼德完全不想理这女人说什么,千里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观察到艾莲。 完全证明了,讨他人欢心,完全是他的工作。 自己完全不是特别的,即使是没有交谈几次的陌生女人,千里都能这样特别用心思。 能干到令他生气的地步。 「你蛮厉害的嘛,要不要来我这里上班啊?」艾莲轻快笑着。 「喂,安静吃你的!」 竟然在主人面前抢僕人,这女人有够讨人厌。 曼德只能一脸不爽,为什么千里要对这个拜金女这么用心。 「也是齁,我都快跟你结婚了,千里迟早都是我的呢。」艾莲开着玩笑。 这女人绝对是故意要惹怒他,还在千里面前提到「结婚」。 在曼德怒不可抑之时。 「这是应该的。」 千里若无其事地露出职业笑容。 他巧妙地化解了一触即发的气氛。 很讨厌,真的很讨厌。 为什么不能独佔千里,为什么要让他更加地体认到事实。 但是他又无可救药地爱着千里的认真与冷淡。 好想得到他的心。 第十六章:任务 夜晚,九点五十分,曼德叫住了千里。 他早就发现少爷今日刺人的视线,想说什么又忍住的视线。 「我想以少爷的身分,拜託你一件事。」曼德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什么事?」 曼德知道千里一定会听他说,因为他是出色的管家。 此时,曼德莫名地痛恨自己的卑鄙。 千里随他走入了房间,剩下五分鐘。 「换上这个。」 曼德没有解释,直接丢给他一件礼服。 那明显是女性的服饰。 千里更肯定少爷是个变态的事实,十点整到了。 「少爷,有事明天再说吧。」 这是伊文斯家的员工保证,雇佣守则第六条,工作时间外,僕人可以拒绝加班。 明显现在少爷的要求无关性命安危。 「我可以解散医疗团队。」曼德平淡的威胁。 千里看了少爷一眼,拿着礼服转身。 「你去哪里?」曼德抓住他的手腕。 「换衣服啊。」千里坦然地接受这深夜的交易。 曼德看着他冷静且放弃对抗的眼眸,把他拉近自己。 「面对我换。」 千里冷淡的面容稍微露出了惊讶,但很快又恢復冷静。 「知道了。」 千里看向曼德,在曼德的面前拉开自己的领结,裸露出白皙的领口。 他开始解开自己衬衫的扣子,曼德目不转睛地盯着。 明明裸体什么的,早就被看过无数次,何必到现在还用这种渴求的眼神。 忽然,曼德抚上他的身体。 「少爷!」 他一手环抱住千里,另一手贪婪地摸着千里的大腿内侧。 「这样我要怎么穿上…」 「让我摸。」 曼德的手轻轻地在他身上滑动,带着稍微激动的喘息。 「我好爱你。」他情不自禁地在千里耳边轻声说着。 「您别这样!」千里用力推开他,曼德露出了受伤的神情。 他看了千里一眼,不捨的别过头。 「你继续换吧。」 千里很快的将礼服穿上,内心膨胀着的罪恶感越发壮大。 少爷对他越来越迷恋,他清楚地感受到少爷赤裸的真心。 一天比一天沉重的『爱』。 千里换好后,曼德递给他一顶假发,他乖乖地戴上。 「果然很可爱。」曼德说。 千里看着全身镜映照出的自己,像个任人摆布的操线玩偶。 「所以,这是您的要求?」千里只能隐瞒自己的动摇。 「我不想跟艾莲结婚。」少爷从千里身后抱住他的腰。 「这是夫人替您着想的安排,这又跟我穿这样有什么关係?」千里问。 「你真的希望自己的雇主跟不爱的人结婚,过不幸的日子?」 曼德猛力将千里翻过身,正眼对着他。 千里看见他纠结的表情,自己根本不能回应什么,只微微低下头,躲避那男人炙烈的爱意。 曼德悲伤地抱紧了他,撒娇地将额头靠向了千里的肩膀。 「艾莲确实是个完美的对象,她很聪明,我们在事业上也合作多次,她对恋爱没兴趣,大概会为了家族的财富跟权势,做一位忠诚的妻子。」 千里静静的听少爷说话。 「艾莲想要这个家的资源,而母亲想要一位能干又听话的媳妇。」 曼德歪了头,温柔地亲吻了千里的脖子。 「我的意愿被排除在这场交易之外。」 这是千里第一次看到少爷这么脆弱的样子,在事业上,他是一个兼具实力跟自信的经营者。 而能够真的协助到他的事业的人,确实是艾莲小姐。 「我确实不讨厌艾莲,但是,我的心里只有你,已经装不下其他人了。」 在自己的面前,少爷却幼稚地像个孩子。 千里感觉到少爷又开始亲吻他的脖子,爱惜地抚摸着他。 「夫人的考量是为了您。」千里阻止他不安分的手,「就算一开始是这样,相处久了,也会彼此相知相惜。」 「您的婚姻会幸福的,少爷。」千里像是洗脑般地说。 「那为什么,这十年,我跟你却没有相知相惜,没有幸福呢?」 千里没办法回覆曼德的这句话。 因为相同的性别?因为身分地位?因为会背叛夫人的期望? 如果少爷不是少爷,一样在他无助时给予金钱支助。 一样是同性,一样威胁他、对他做那些过分的事。 但是这些,都一样只是因为太过孤单,太过喜欢他,而没办法控制自己。 千里会接受这样笨拙的人吗? 为什么呢? 看着少爷这么痛苦,自己的心也在流泪。 难道其实自己只是因为他们之间有太多阻碍,才狠心拒绝他的吗? 千里迟疑着,他不明白,这份迟疑,会是『爱』吗? 「帮我吧,帮我赶走她,千里。」少爷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放弃吧,我能帮您什么?」千里无力地劝着他。 曼德沉浸在千里温柔的体温,他的不抵抗,总是听着自己的抱怨,纵容着自己的任性。 明明清楚千里,对他好,对他关心,是因为母亲交办的工作。 把身体献给他,陪他度过一夜又一夜,是因为害怕失去自己亲爱的家人。 但是曼德还是把千里的行动幻想成恋人的宠爱。 妄想着自己与怀中的千里是交往着的恋爱关係,彼此是真爱相伴。 只是这样想,就倍感幸福,一直被母亲冷落的自己终于不再感到孤单。 「只要让艾莲看到自己的未婚夫和别人甜蜜,她就会放弃了,因为她的自尊心很强,绝对不会忍受他人的间言间语。」 曼德说着,把千里抱得更紧。 「我多想跟她说,我爱的是你。但是一定会被她认为,你是怕丢了工作才勉强配合我,如果是陌生的漂亮的女性,她才会相信。」 「漂亮…我吗?」千里一脸困惑。 「绝对不是说你平常不漂亮,你不管穿什么,都很迷人!只是要迎合大眾的眼光,才能说服她。」 曼德赶紧捧起千里的脸,让他看着自己诚恳的眼睛。 听到他慌张地解释,千里感到莫名的可笑。 被男人称讚可爱、漂亮、迷人什么的,实在开心不起来。 「帮你就是了,不保障成功。」千里叹了口气。 会答应,只是因为拒绝很麻烦,曼德是多难缠的男人,千里很清楚。 这时千里也意识到自己异常的纵容,明明对方是强暴他、威胁他的男人,但是又为什么会对他心生怜悯? 是因为他是恩人的儿子? 「绝对会成功的,因为你很漂亮。」曼德又变回了迷恋的神情,「我生日的那一天,你就是我最可爱的恋人。」 「知道了。」千里敷衍回应。 曼德看着千里,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你坐下来,我帮你化妆。」 千里只能乖乖坐下,像个人偶一般的任他摆布。 看着少爷开心的神情,单纯地像个孩子一样,让千里拒绝不了。 「好了。」 千里被带到镜子前,自己宛若变成了另一个人。 柔顺的褐色长捲发,因为眼妆跟假睫毛放大的眼睛。 在抱怨少爷把他的妆化太浓之前,千里更困惑他是从哪学的化妆技巧。 化妆品真是可怕。 「你好美…」 曼德沉醉地看着镜子里的千里,抚着他的脸颊,眼中充满着想佔有的慾望。 千里警觉不妙,少爷应该还没忘记暂停协定吧? 「来练习亲热吧。」曼德突然说。 说完后便马上把千里转向自己,吻上他的唇。 曼德的吻不是过去那粗暴强迫的吻,而是认真的、疼爱的、又带着悲伤的吻。 他亲得如痴如醉,丝毫不想放开。 千里其实明白少爷破绽百出的藉口,从他的吻中,一次一次感受到他强烈的爱恋、渴求及孤单。 这些使千里没办法推开这个人,难道这是『爱』吗? 但是他又害怕少爷又会顺势将他推倒,不想成为少爷婚姻的『第三者』。 千里是真心期望少爷能够跟艾莲小姐结婚,并让这不纯的关係在少爷结婚后彻底结束。 是可怜的同情?身为管家对主人的宠溺?还是什么他现在不清楚的情感? 千里知道不能这样,不能再迷惑少爷下去,但是现实又不允许他撒手逃离。 又能逃到那里? 少爷越是日復一日的迷恋他,千里越是感到日渐增加的罪恶感。 一切的开端只是为了妹妹的医药费,千里知道自己做的不是什么神圣的牺牲。 他只是为了达成自私目的,欺骗着少爷的真心爱恋。 该怎么做,才可以阻止少爷越陷越深,千里想不到解决办法。 「为什么你不是女孩子呢?」 曼德终于放开了千里,爱惜地抚摸着千里被吻地发肿的嘴唇,千里低下头,再次逃避他的视线。 「如果你是女孩子的话,是不是就能故意搞大你的肚子,不顾所有人反对,娶你为妻了。」 曼德的话里充满了悲伤,像是接受了千里永远不会倾心于他的现实,但是又没办法因此而死心。 不管要付出什么,即使被利用欺骗,只要能拥他入怀。 千里说不出一句话,少爷的爱太沉重又太傻,已经没办法收回了。 第十七章:谎言 铃铃铃… 千里翻开温暖的被窝,接起了电话。 「哥哥,早安。」 听到里莎的声音,千里露出微笑。 「里莎闹鐘真是准时呢。」 「嘿嘿!」 有了电话之后,即使没办法每天探望里莎,也能从她的声音确认近况。 电话…还没想到怎么开口,将钱退还给少爷。 「抱歉,最近晚上实在太忙,没办法跟你多聊几句。」 「是在准备伊文斯先生的生日?」她问。 「对…?」 千里疑惑里莎怎么会知道,他不记得有说过宅邸工作的事。 「哥哥,那天你可要好好替他准备喔!」 「这是当然。」千里感觉有种异常的违和感,「你怎么会知道生日宴的事情?」 「伊文斯先生跟我说的啊!」里莎的声音很俏皮,「我刚刚说的,可不是指『生日宴』,而是你要怎么准备给他『生日惊喜』!」 千里更加困惑,『生日惊喜』是啥? 「少爷很常去探望你吗?」 「对啊,你还说,你托他给我的东西我都有好好用,不要再给我东西了,哥哥好好给自己买东西吧!」 千里更加听不懂了。 他没有拜托少爷任何事情,更何况僕人怎么可能要雇主跑腿? 仔细一想,里莎出主意,让少爷送他生日礼物的这件事情就很弔诡。 里莎不是这样冒失的孩子。 「就算伊文斯先生很体贴,哥哥也不能收礼不回礼,你们不是在交往吗?」 千里对里莎的问句,震惊地不能言语。 交往?什么交往? 「哥哥你有这么疼你的恋人,真的是很令人羡慕呢!」 「…是啊。」千里只能随便回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忽然,好像很多事情都解释得通了,这太荒唐了! 千里一脸凝重地来到少爷房间报告今日行程。 「千里,你怎么了,有心事?」曼德看来心情相当愉悦。 千里本来低头,深吸一口气,渐渐抬起头盯着他看。 「少爷…您到底跟里莎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跟您…在交往吗?」 千里反而自己错乱了起来,他从未在工作中讲私事。 曼德看他这样慌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 「啊啊,有这件事呢。」 看少爷回地这样云淡风轻,千里不自觉来气。 「您怎么可以这样造谣,万一传到夫人、艾莲小姐,还是其他僕人他们耳里,会作何感想?」 「有什么办法。」曼德毫不反省地回嘴。 「你妹妹问我,为什么愿意帮她出这么多医药费、费心替她升级病房、让她成为医院重点治疗贵宾?」 「因为我协助您的工作,我有向她说明了。」千里回得很心虚。 曼德看着千里的眼睛,微微地笑了一下。 「我跟她说,因为我在追你。」 千里震惊地说不出话。 「我跟她说,我喜欢你,但是碍于身分,不敢跟你表白。」 曼德站了起身,伸出手牵起千里的手,轻轻地摸了他发冷的手背。 「她说,喜欢一个人,是很棒的事情,她鼓励我,她支持我,可以向你告白。」 千里听着曼德的话,像是脖子被掐住般喘不过气。 「对啊,我怎么会迟疑这么久呢?为什么没有更早一点追你…这样子她的病情也不会拖得这么严重,是我的错。」 「这…不是您的错…怎么会是您的错!」千里低下头,闪避曼德的眼神。 「我跟她说,你犹豫很久,终于答应我的追求。她很为我们高兴,说她的哥哥很幸运,能够遇到一个这么爱他的人。」 「…您,这是在说谎!」千里终于回出一句话。 「有什么办法呢?如果我说你拒绝了,还有立场继续帮你出钱吗?」 千里抬头,惊恐地看向曼德。 「难道我要跟她说,你的哥哥,为了救你,甘愿在晚上…」 「住口!」 千里大力甩开曼德的手,脸颊因为羞耻而胀得通红。 「不要说了…拜託您…」 看着快被逼哭的千里,曼德疼惜地摸了他的脸颊。 「所以我说,你怎么那么傻呢?跟我成为恋人,发生的一切,就只是因为我们相爱而已,不是吗?」 千里愤怒地拍开曼德的手。 「我报告结束了,请您不要再不遵守排定的行程。」 「知道了,都听你的。」曼德微微笑着。 他转身走向办公桌,逕自穿起外套,拿起公事包,最后直直走过千里,伸手将某样物品放进千里的西装口袋中。 「这是什么!」 千里慌张地将那纸状物品拿出来,摊开,是支票,二十万。 「礼物。」曼德说。 「我不收!」千里抓住曼德的手掌,硬是把那纸塞回去。 「不收纸本吗?直接匯到你的户头也可以。」 千里快要崩溃。 户头,怎么可以在会留下证据的户头,夫人绝对会发现的。 「收下吧,我只是在追你。」 曼德转头,再度将支票摺好,工整地放进千里身穿的管家制服外套口袋,侧脸吻了他发青的面颊。 房门打开,成群的僕人们依序排在走廊。 「请慢走!」僕人们异口同声地说。 曼德颯爽地招手致意,愉快地穿过人群围绕的长廊。 丢下呆立在原地的千里。 错了吗? 坚持拒绝少爷的爱,是错误的吗? 第十八章:生日 生日宴当天,曼德召集了宅邸中所有僕人,他们聚集在准备好酒水与美食的大型宴会厅中。 「今天叫你们过来,是要请你们帮我编造一件事实。」曼德认真地做了开场白,随后招了招手,「你可以过来了。」 一位美人走了进来,棕色的长捲发飘散着香气,空灵的表情与华贵的礼服,增添此人的可爱。 「她是谁?」 「好可爱喔!」 「睫毛好长。」 僕人们窃窃私语了起来,曼德露出了得意的表情,把他拉近了自己。 「他是千里。」 「唉?千里先生?」 这么说来,到处都没看到千里。 僕人们左右互看,又看向那个美人。 千里觉得莫名丢脸。 「今天千里是我的情人,无论任何人问起,你们都要证明我们两个非常相爱,我会跟艾莲解除婚约。」 『天啊,少爷说这些都不会害臊的。』千里想着,尷尬地看向曼德。 看到千里的眼神,曼德反而在眾僕人面前抱紧了他,鸡皮疙瘩都掉光了。 眾人开玩笑式的鼓掌。 『呜哇,真是辛苦千里先生了,还要陪少爷玩这种羞耻游戏。』桑在心中偷想。 虽然桑不知道少爷是不满艾莲小姐哪里,她明明很完美。 他看向女装的千里,一脸尷尬地泛红着脸颊,莫名的适合这种装扮。 『呜哇,绝对有什么把柄被抓住,惨爆。』桑在心中替他默哀。 「可是,这样千里先生就不能控场了吧?」女僕伊琳则是一脸担忧。 「是啊,千里先生是宴会总召啊!」 「主持怎么办?」 「有谁能代替千里先生的工作?」 僕人们开始不安的躁动。 「你们这些傢伙,没有千里就做不了事了吗?」 曼德任性地发了脾气,此时那可爱的美人伸起了手。 「不用担心,三天前我有重新布置工作了吧?」 千里说出了话,虽然表情害臊到了极点,声调还是平时那个总管。 「桑,前几日已经交代过该怎么做了吧?」 千里看向担任宴会副召的桑,忽然被打扮得这么可爱的他注视,不禁红了脸。 「您…您不是只会暂时离开一下喔?」桑慌张地不自主敬语一堆。 明明是千里先生,沉稳的声音配上姣好的外貌,怎么会连我也心揪一下! 「宴会的主持跟控场就交给桑,大家就照分配好的工作行动就好,有什么突发状况再找我。」 这么可靠的话从变成美人的他口中说出还真不搭,还是往常的千里先生。 「少爷,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千里抬头看向曼德,那个表情简直是犯规。 曼德脸红了一阵。 「有什么状况都去找桑,今天千里只是我的恋人。」曼德抓起了千里的手,瞪向了桑。 桑无辜地看向千里,其他僕人们则对桑投以『拜託你了』的眼神,真是压力山大。 待僕人们散去,各自走向工作冈位,曼德偷偷凑向千里的耳边。 「你现在是我的恋人了,可以改叫我的名字了吧?」 「我不会说话,一出声就曝光了吧?」 千里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搭配现在这么可爱的脸,让曼德忍不住想抱紧。 手才伸出来,却被千里用眼神提醒要注意『绅士形象』。 实在受不了。 生日宴就这样热闹的开始了。 「好可爱的孩子,她是谁啊?」 「你也太花心,明明有艾莲这么出色的未婚妻。」 「她叫什么名字?真可爱捏。」 一直有男人跑来搭訕千里,问些有的没的,实在太烦了,明明就和那些人不熟,还这么厚脸皮。 千里却一脸淡定地喝着香檳,微醺而泛红的脸蛋,更加的迷人。 不过算了,也不乏那些喜欢碎嘴间话的人。 宴会中的女人们开始低声传递着八卦,面露可怜的眼神看着同席的艾莲。 曼德故意伸手大力揽住千里被马甲束紧的腰。 第一次可以在这么多人面前大方亲热,曼德更失控地把脸蹭到千里美丽的棕色长发中,狂吸着隐藏在假发之下的爱人的气味。 「少爷,您这样太难看了!」千里低声提醒。 曼德看着他尷尬的泛红脸颊,真想把手探进他偽装的胸垫下,狂揉那小小的胸部。 「哎呀、哎呀,我未婚夫真是风流倜儻。」 艾莲穿着绽红礼服大方地走向他们,阻止了曼德的咸猪手。 「这么可爱的人,配你太可惜了吧?」 艾莲笑着,摸了千里涂了粉色唇膏的唇,千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一出场就自带女王气场,让整个宴会厅的所有人都明瞭,她正宫的地位无可动摇 「别乱摸,你这色女。」曼德拍开她的手。 「你还真粗暴,在你身边的这个美人可是瑟瑟发抖呢。」艾莲笑笑。 「你说的吧,艾莲,『真爱』的话,你就会退出。」 曼德不示弱地揽住千里的肩头。 艾莲露出微笑。 「我只说『不拆散』,而不是『退出』喔!」她说着。 用穿着纯白蕾丝手套的手,抚摸着千里的脸颊。 「反正男人有钱,有着三妻四妾也是很正常的,我不在意这些,因为这场婚姻,不是曼德跟艾莲。」 她抬头看向曼德。 「是曼德.伊文斯跟艾莲.菲比特,医药界跟银行业的结合。」 艾莲说完后,压住千里的肩,垫起脚尖吻了曼德的脸颊。 「我有说错吗?」 这一刻,千里真想拔腿狂奔,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压抑的氛围。 这就是少爷面对的世界。 丝毫没有自我,只剩下权力与金钱的世界。 「你难道没有心吗?没有自尊吗?」曼德冰冷地问她。 硕大的宴会厅,就像只剩他们三人,气氛降至冰点。 「那是什么,可以吃吗?」她露出坏笑。 曼德跟千里完全震惊于她的发言,没想到艾莲为了与曼德结婚,他身后的财富,可以放弃一切身为女人的幸福。 只是场纯粹的交易。 如同被双手掐紧脖子般的不快。 「终于找到您了!」桑忽然地出现,打破了三人的尷尬。 「夫人打电话过来。」桑接着说。 「什么,她何时会过来?」曼德质问着桑。 「夫人说她不能来了。」 「你说什么?」曼德迁怒地推开桑,跑离了现场。 眼看不妥,千里也跟着要追上去。 「等一下。」桑拉住千里,小声低语,「白费了,夫人没赶上飞机,婚礼早就无条件成立。别去,少爷肯定在气头上。」 其实早该知道了,再多的只是挣扎。 婚礼是决定在双方的家长,孩子的意愿什么的,根本不值一谈。 这是纠缠在权势与金钱的游戏。 「白费你盛装了。」桑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安抚因为方才衝突,凑热闹的人群。 真是闹剧。 千里拎起丝绸质地的澎礼裙,独自走到黑暗的阳台。 虽然他早就有预感会是这样,生日宴,从老爷过世后,夫人就从未参加过。 所以千里才答应少爷参加他无力的最后演出。 「你果然是千里。」艾莲突然从千里的背后出现,走向了女装的他。 她怎么会知道?是因为跟桑的谈话? 千里面露惊讶,但是没有答腔。 「即使你化了妆,戴上假睫毛,穿上礼服,仍是掩盖不了你沉稳的气质。」 她拉住了千里的手,使千里正面转向了她。 「我知道你的烦恼。」她说着,伴着阴险的笑,「我可以帮你喔。」 艾莲的手指轻轻勾住他的指头,千里惊慌的甩开。 她知道什么?她知道多少?如何知道的?还是只是在套他话? 在月光下,她那美艷的容顏显得诡譎难测。 「我们可以合作。」艾莲走近了千里一步。 「回去!」 曼德的一声吼叫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们俩人转头,曼德的表情铁青。 他快步向前将千里拉离了艾莲。 「宴会结束了,请回吧。」少爷的表情硬吞着悲伤。 千里回头,大厅中只剩下收拾中的僕人们。 「那,我就告辞了。」艾莲拎起礼服,弯腰行了大礼,再次转头望向千里。 「可爱的孩子,还能再见到你吗?」 艾莲露出微笑,走过他们两个的身影,飘逸着闪动的红色长发,她的话语中带着未明的刺。 她到底知道了什么事,不安笼罩在千里的心。 艾莲与宾客离去后,千里换回制服,与僕人们一起清扫大厅,工作都打点完后,他沉重地巡视宅邸。 千里在庭院发现了独自灌酒的少爷。 「少爷,您该休息了。」 曼德抬起了脸,空气飘散着悲伤的溼气。 「都十点了,怎么不早点下班休息。」他转回头。 曼德又灌下了一杯酒,千里抢走了他手中的酒杯与手中的红酒瓶。 「您不休息我怎么能下班?」 千里伸出手拉起醉醺醺的曼德,他故意藉着酒意跌在千里的身上。 「那一年也是这样,你找到我。」曼德靠在他身上说着。 那是五年前,老爷刚过世的那一年生日,一样夫人不在的生日会。 在被孤寂笼罩的过去,父亲已经逝去的夜晚,母亲离开了宅邸,一个人的生日。 为了稳定国外的商源,夫人放下了亲情,深黑的宅中看不见光。 参加的只有事业关係的人们,虚偽的关心令人作噁,身边尽是丑恶的嘴脸。 记得那一年,千里也是像这样,给他劝酒。 父亲走的那一天,像这一天一样,给他温暖的拥抱。 硬说是工作,太过虚偽。 千里把这个小他四岁的少年,跟自己的经歷重合。 他知道,失去父亲、失去家人,是多么悲伤的感受。 在这种绝望崩溃之下,那年夫人伸出的救赎之手,更是显得珍贵。 千里想要回报她,所以总是这样。 对少爷,什么时候,已经付出了超越工作之外的关心。 自己僭越地将少爷,视作家人在重视了吗。 所以才一直隐忍他的所作所为? 曼德忽然跪了下来,牵起了千里的手,亲了他的手背。 「少爷!?」 「你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吗?」曼德的额头靠着他的手背。 映着月光,千里放下酒杯,也跪了下来。 「…我会陪着您。」 看着少爷,当时千里只是单纯地想成为这个人的支柱。 为什么不管少爷对自己做出多么过分的事情,提出多么恶劣的要求,却从来没有对他憎恨。 一次一次的原谅,一次一次的纵容。 如果这不是爱情,那会是什么?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只有你是真实的。」曼德的泪滴上千里的手。 千里握紧拳头,也没办法甩开难受的他。 明明知道这样多馀的关心只会让少爷越陷越深,但却无法停止。 他们的关係早已被牵扯的钱与性变得再也不纯粹。 「少爷,对不起。」千里说。 曼德抬起了头,深深望着千里。 「千里,今晚,作为我的恋人陪着我好吗?」 曼德猛力的把千里拉到自己怀中,强烈地吻着他,把他推倒在庭院的花丛。 千里无神地望着曼德孤单的神情,少爷的身体盖住了迷惑的月。 不抵抗到底是因为亏欠?恩情?同情?还是爱? 千里多想麻醉自己,说服自己也是爱着这个男人的。 让那些丑恶的交易,妨碍少爷婚约的行动,赋予浪漫的理由。 乾脆就这样接受他,不让他再露出孤单的神情。 但是全身却如排斥反应般的难受。 曼德炙热疼惜的吻,使千里的脑中回响着强烈的罪恶感。 为什么不能接受他的爱却又这样任他拥抱,真的只是为了交易吗? 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千里连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了。 令人晕眩的花香让千里惊醒。 曼德已经开始猴急地解开自己的裤管,千里慌张的阻止,身后已经沾满了泥土。 「别阻止我,陪我。」 曼德贪婪的吻着千里的脖间,已经没办法再阻止他,千里还是握紧了他的手。 「我会陪您,但是别在这里,带我到您的房间。」 这是千里第一次说出像是主动的话语,让曼德忍不住紧紧抱住他。 「那,整晚都别离开我。」 他要求着,拦腰抱起千里,幻想着,今天就是两人的新婚之夜。 千里没有挣扎,低头埋入他的胸膛,像是在撒娇,让曼德心动不已。 他想要低头吻这个让他迷恋的爱人,千里却歪头闪避了他的吻。 「少爷,祝您生日快乐。」千里的声调很平和。 在他说完后,曼德还是强吻了他,就算还没有得到千里的心,至少今晚,他的身体,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 第十九章:忠诚 「哥,你在听吗?」 里莎的声音切断了千里的思绪。 「啊、啊,有啊。」千里急忙回。 「哥,你是不是有烦恼?」里莎担心的声音从话筒的另一端传来。 啊,听着她的声音,怎样的烦恼都能够拋诸脑后。 「没什么,只是累了。」 「哥,你振作一点,现在才早上,你不是还得忙一整天吗?」 「是、是、是。」 每天早上的精神充电,只是简单几句话,千里才能暂时忘却一切复杂、痛苦及罪恶。 她的声音是救赎,唯有这个,不能失去。 「啊,8点要到了,好快!」 「嗯,是啊。」千里实在不捨放下话筒。 「哥,周末再过来看我吧,最近精神都很好,想要好好当面跟你说很多事情!」 从里莎的话中感到些许异常,但是不几天就能见到她了,千里便没多在意。 「好,我会申请提前休假,早点见到你。」 十年前,父亲的病逝,让家里顿失收入。 14岁的千里只能把原本的家卖掉,在父亲的遗书上赌一把,千里迢迢就为了与夫人见上一面。 若非当年夫人的收留,也办法有一份稳定,薪水又不算低的工作,能够送里莎读上学校。 虽然他放弃了很多,但是千里没有一刻后悔。 如果可以,他希望好好报答夫人的恩情。 但是一切都已经扭曲。 丑恶的交易,禁忌的爱恋…千里纠缠在道德及罪恶的边界。 说逃不开,都只是藉口。 再这样下去,不仅让里莎失望,伤害了少爷,更背叛了夫人。 他必须将这段关係彻底做个整理。 「夫人回来了!」僕人们开心的叫唤。 是夫人,她高贵的身姿佇立在庭院中,多久没回来了。 「夫人,有失远迎,深感抱歉。」 千里跑上前躹了一个大躬,僕人们也秩序的排成了两排恭迎。 「千里,这么久不见,你还是那么多礼。宅邸交给你管,我很放心。」她拍拍千里的背。 千里瞄向昨夜压坏的花圃,感到一阵心虚。 如果夫人知道自己与少爷做了什么交易,他不敢想她会露出什么表情。 强大的罪恶感更加浓厚。 「母亲大人,您回来为何没事先通知?」 曼德从后面跑来,他难得用如此恭敬的语气。 「错过你的生日,我也感到很内疚。」夫人穿过以千里为首的僕人群,走到曼德面前。 「生日快乐。」她微微温柔一笑,拍拍曼德的头。 对母亲难得温柔,曼德只是呆在原处。 迟来的生日祝贺,过去自己应该会开心不已,但是现在,曼德心里却只装满千里。 曼德看向千里的背影,想到昨夜在自己臂弯中睡去的他,可爱的让自己全身发烫。 虽然一早就不见他身影,肯定是因为害羞吧,真是太惹人怜爱了。 「曼德,昨天见过艾莲了吧。」 听到母亲提起未婚妻的名字,残酷地将曼德从幻想拉回现实,令他感到全身发冷。 「见过了。」曼德平淡地回。 「一个月后,就是你们的婚礼。到时,你就是宅邸的正式继承人。」 为什么要在这里说,在自己深爱的千里的面前说。 「我不想和艾莲结婚!」曼德脱口而出,「不管您有什么打算,我想在一起的人是千里!」 曼德在眾人的面前拉住了千里的手,把他扯进自己的胸口抱紧了他。 早就该说了,自己可以一生都顺从母亲,没有第二句话。 但是唯有这件事不行,绝对不会让步。 夫人冷静看向两人,曼德认真的神情,千里惊慌的态度。 看向其他僕人,一脸疑惑,又像看好戏的样子。 「即使你结婚,千里也是会在啊。」夫人轻轻将千里拉离曼德,微笑着。 「因为他是我们伊文斯家的人啊。」她温柔拍拍还在惊慌的千里的肩膀, 「现在是,未来也是。」 眾僕人感动的拍起手,千里也转头看向夫人,眼里充满了感激。 千里恭敬地跪在夫人跟前,眾僕人也一齐跪了下来。 「我,千里.哈里斯,毕生为您奉献。」 「毕生服侍您!」所有僕人异口同声。 曼德看着这样的场景,只能愣在原地,就如同刚才拚尽全力的告白不曾存在。 又拉远了,以为昨晚拉近的距离,在今天,因为母亲的一席话,又拉回到主僕的平行线上。 曼德猛力的要摧毁这样的关係,却无力。 面对眾僕人的恭敬与卑微,他只感到厌恶。 「下去忙吧。」夫人笑笑地说。 「是。」 在千里的带领下,眾僕人秩序的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夫人望向仍注视着千里的曼德,敲了他的头。 「太偏心是做不好大宅的继承人的。」夫人的表情变得有些冷淡。 「不是,我刚才说的是认真的…」 「闭嘴!」夫人严厉的喝斥,这眼神,就如同她已看穿一切,「别再任性,我叫你做什么,做就是了。」 冰冷的话语穿透着曼德,他违抗不了这个女人。 曼德只能无力地闭上嘴。 「晚一点还有重要的客户要见,下次回来就是你的婚礼了。」夫人冷冷地说。 「去忙你的吧,好好充实自己,成为配的起伊文斯家的男人,让千里送我就可以了。」 说完后她就直直走离了曼德,相隔如此久的岁月,对他说的却只有这几句。 曼德早就看透了,母亲一点也不在乎他,她想要的只是一个听命于她的乖巧旗子。 一个不愧于伊文斯之名的继承人。 悲惨…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悲惨。 看似什么都有了,财富、荣誉、权利…却是如此的孤寂。 在这样的寒冷之中,只有千里的关心是温暖的,在这瞬间,好想紧紧拥他入怀。 曼德很在意昨夜中千里注视他的神情,抚慰着他的孤寂的体温。 好爱他,这份深情却无处靠岸。 第二十章:夫人 「千里。」夫人叫住了千里,「准备『那个』吧。」 「嗯。」千里回以微笑,伴随着歉意。 夫人如此信任他,自己却与少爷做出那种难以啟齿的事,他背叛了自己的恩人。 千里端出了夫人一直喜欢的布丁。 「这次的份量真多,我看起来有这么饿?」 夫人温柔的微笑,挖了一口q弹的布丁。 她看着千里愧疚的表情微微一笑。 「你不仅帮我管理宅邸,还帮我安排曼德的学习跟行程,你的报告我一直有看。」夫人温柔的握紧千里发冰的手。 「你很细心。」 千里承受不住夫人的讚美,心就要被强烈的罪恶感吞噬。 「稍后送我到机场吧,等曼德的婚礼开始,我会再回来。」夫人浅浅微笑,「届时,有重要的事跟你谈。」 她温柔的语气,高贵的气息重重压倒千里的心虚。 「在那之前,你可别辞职。」夫人拍拍他的背。 自己是如此的骯脏,夫人仍是待他视如己出,再继续下去,自己就真的没有资格站在她身边了。 「夫人,在那之后,您又会飞国外了吗?」 夫人转头,意外千里会这样问。 「怎么了?」 「是否…可以跟您到国外协助您。」 夫人看着千里的米色双瞳,他从来不会主动提出什么要求。 「怎么了,现在的工作有什么困难吗?」夫人伸出手,握住他的发冷的手。 千里吞嚥口水,一度紧张地说不出话。 「总管,我认为桑很合适,近来,我家人的病情出状况,他帮忙我很多。这次的生日宴,也是他主持。」 「嗯,生日宴,我有听闻一些,好像有点奇怪的事发生。」 夫人将他的手握得更紧,脉博跳动的更加剧烈。 「我…」 「没事,虽然不是你主持宴会,觉得有些可惜。我知道曼德是有点爱玩了,你越来越管不动他,对吧?」夫人淡淡微笑。 「让您失望,我很愧疚!请您将我把总管之位撤换下来吧,任何工作我都能接受,请让我跟在您身边。」 听着千里的话,夫人摸了他的头安慰他。 「放心吧,生日宴很热闹不是吗?你处理的很好。我想,你想出国,是因为妹妹吧?」 千里意外夫人会这么说。 「是癌症吧?怎么不早说,我国外也认识不少优秀医生。」 「我怎么敢提这种僭越的要求。」千里急急低头。 「想太多了,你是过去一直很照顾我的人的儿子,可以多向我撒娇,没关係的。」 千里从夫人眼中感受到温暖,不是有所目的,只是纯粹的善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夫人,看他的时候,好像是在看着其他人。 『照顾我的人』说的是自己的父亲,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说的,本来就是我的打算。曼德已经成年了,不需要你一一照顾。之后我也不会再管着他,他可以自己独立。」 夫人温柔地拍拍千里的肩膀。 「曼德会有今天的成就,也是因为你的关係。」 不知道为什么,夫人的话,她的鼓励,就如同她拯救自己的那一天,总是给他救赎。 千里觉得很想哭,好像整身的不洁、污秽,都被她的几句话所拍散。 「曼德婚礼之后,带着你妹妹,一起跟我到国外吧。有很多值得你去学的,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的。」 夫人再度对千里露出微笑。 「夫人,非常感谢您。」千里只能对她深深地鞠躬。 夫人吃完了布丁,拿出气质地转头看向千里。 「你的甜点,总是让人感觉温暖。」她说。 喀喀。 深夜,曼德敲响了千里的房门,他没有回应。 曼德猴急地拿出备用钥匙转开了锁,喀喳,锁开了,却还是推不开房门。 千里何时加了房内锁? 「千里,开门、开门!」 过了良久,门内传出千里靠向房门的声音,他们只隔着一扇薄薄的木门。 「少爷,结束交易吧。」千里沉重地说。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妹变得如何都无所谓了吗?」 就算曼德早猜到会有这样的一天,他却慌张地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 「这是我的错。」千里话中带着悲伤。 「本来就不该倚靠您的力量,利用您。」 「往后我的债务,我自己处理。」 曼德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你不清楚,你妹的支出有多大!」曼德隔在房门外声嘶力竭。 「没有我的话,你很快又会债台高筑,你不能没有我!」 他们沉默了一阵子。 「少爷,我已经不能再跟您交易了。」 千里的声音很轻,使曼德疯狂的迷恋。 「什么意思?」 喀啦,门内锁滑开,千里开了门。 他冷静沉着的米色瞳孔,伴着稍微有点乱的刘海,比往常更令曼德着迷。 「还给您。」千里递给曼德一个纸盒。 曼德知道,那是这一个礼拜,盲目用数字代表他狂烈的心意,送给千里的一张张支票,竟然一张也没用。 曼德根本不想收下。 「还有,这是电话的安装费,电话的电信费也已经让业者转到我的户头了。」千里从口袋拿出一袋钱冷冷抵在曼德的胸口。 「为什么要还我,为什么要退还这些!」 曼德生气的甩开他手中的支票与钱,硬币的掉落声残酷的回响。 「为什么不让我疼爱你,不让我照顾你!」他激动的抱紧了千里,明明知道地上的钱现实的诉说着… 千里的一切都是自己用『钱』买来的。 而且不管再多也买不到千里的『爱』。 「您别再这样了,您不会幸福的。」千里奋力的推开他,曼德却抱得更紧。 「我很幸福,没有一刻像昨夜这么幸福。」 曼德清楚,就算像现在他们紧紧相拥,像过去那样身体紧紧相接,千里的心一直离的很远。 他的热恋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就像水一般,不管如何紧握,只能任凭其流走。 「少爷,您会遇到一个真心爱您的人,不是因为钱或是权势接近您的人。」 千里的眼里充满了关心跟不捨。 纯粹的、纯净的无私。 与曼德疯狂的想佔有的自私爱恋完全不同。 「为什么那个人不是你?」曼德悲伤地质问着他。 千里闪避了曼德的目光,他逕自转身走回房间。 曼德却不放弃的拉紧了他的手臂。 「没关係,如果是你,就算是为了钱或权势接近我也没关係,就算你一辈子都不爱我也没关係…我只想你陪在我身边,就算只是你的谎言。」 曼德的手很冰,他疯了,真的疯了。 他的脑袋已经不能运转,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束。 千里的手臂被掐出瘀青,不知道应该如何切断这样罪恶的关係。 他转回头,直直看向曼德。 「我得诚实地告诉您,我从来就没有一刻对您动心,就算您再为我做任何付出,也是一样。」 即使曼德心中狂响着多次的不要,千里狠下心的直白拒绝,让他的心脏遭受千刀万剐。 在这个世界,只有千里是真的关心着他,也绝对不会欺骗他。 他只能颤抖着松开手,千里放心地露出了笑容。 「夜深了,请您早些休息吧。另外,恭喜您订婚。」 直到千里再度锁上房门,曼德都无法再动弹,只有绝望在他心中延展。 再度见到的,他那如冬日朝阳的笑容。 竟然是这么的残酷。 好像是吸血鬼被照射到太阳那样,让他烟消云散。 但是为什么,不让他就这样消失在这世界就好了,还要继续承受这般苦楚。 站在散落的支票之中,无力地跪坐在金币的中心。 第一次千里为了自己而笑,那温柔不已的笑容。 让他迷恋,伴随着发不出声音的崩溃的心痛。 第二十一章:艾莲 「咖啡也要没了…」 千里一如往常的清点物资,在昨晚与少爷摊牌之后,心烦如麻,早上没有跟里莎通话。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一早的行程报告。 那男人的眼里,纠缠着寂寞与爱恋。 他说,他还是会继续支付里莎的医药费,到他结婚的那一天。 调换瓷盘的证据,早就被他处理掉了,千里不用担心会曝光到夫人那里。 他会自己跟里莎说明,因为家族的安排,他必须遗憾地分手。 所有错都在他这里。 千里知道少爷对他用情多深,才会在最后替自己着想这么多。 要他一时间收回所有感情,想必是很困难的吧。 千里只能静待这禁忌的浓情能随时间冲淡。 他安排自己今天出门採买,能暂时离开宅邸,避免遇到时的尷尬。 千里确认着纸上的清单,叹了口气,今后该用如何的态度面对少爷呢? 一个月,说长不长,但是也不短。 「千里,是你啊?真巧。」艾莲突然出现在咖啡厅。 她笑笑,千里莫名感到不安。 「陪我坐一下吧?」艾莲指着一旁的圆桌,逕自拉着千里入座。 「这…我还得工作。」 「稍微给我些面子嘛。」艾莲拉低身子,仰头看看他,不经意露出那充满魅力的雪白胸口。 还在千里尷尬地转头闪避时,她叫了两杯咖啡。 「耽误你一杯咖啡的时间。」 千里看向她的神情,反正自己暂且也不想回去。 「嗯。」他放下採买物资,端正地坐在她面前。 「你的脸色好像更糟了嘛,晚上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工作?」 千里差点要呛到,她说这什么话? 艾莲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我什么都是知道的…因为,我有调查你。」艾莲用汤匙在咖啡中画着圈,「曼德对你有非分之想,对吧?」 非分之想,她竟然用非分之想这种字眼。 「您想多了…」总之先装傻。 「那天,我可是知道他一直在视姦你,放着我这美丽又大方的未婚妻。」艾莲平静地说出惊人台词。 「没有的事。」千里冷汗直流,完全摸不透艾莲的用意。 「你不用否认,我已经从安插在你们宅邸的眼线中知道了…所谓的『十点后的交易』。」她露出邪恶的微笑。 「已经结束了。」 千里性急地敲了桌子,两杯咖啡浮出涟漪。 艾莲沉默了一阵子。 「承认了呢。」她笑笑,「不过我绝无轻视你的意思,反而觉得…你被骗了。」 「什么?」千里睁大眼睛。 「你是为了妹妹才交易的吧…但是,他真的有履行义务吗?」 艾莲犀利地盯着千里,啜了一口咖啡。 「你是什么意思?托少爷的福,里莎已经好了大半。」千里反驳。 「若谷医生,应该说,圣言和平医院,曼德是股东之一。」艾莲歪了头,「不然催款单怎么可能寄这么快?」 她的一字一句加深着千里的不安。 艾莲从名牌包中取出一份文件,推向千里。 「这是里莎小姐的医疗纪录影本,很明显,从头到尾是安寧疗护。」 千里惊愕的察看文件,就如她所说。 「你知道原因吧?」她说,「连你口中说的结束,会是真的吗?」 艾莲挑拨着,她轻轻地将手覆盖在千里动摇的手背。 「曼德是个不守信用的男人,为了得到你。」 千里猛的将手抽回。 「请您别再说了,我还是相信少爷这么做是有什么用意。」 艾莲看着有些动摇的他,叹了口气。 「因为他是『少爷』吗?」 「不…」千里的双眼中充满疑惑。 「你必定会再被侵犯。」艾莲再度说出爆炸性发言。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她面对表情发青的千里笑笑,「对你完全不吃亏。」 「当曼德用任何方法让你继承他的任何财產,不管是金钱、公司还是宅邸,把它转让给我。」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不可能的状况。 虽然曼德之前曾经有说过要匯款什么的,其他就算了,宅邸,这可是代表伊文斯家族继承人的家產。 给自己继承权,怎么可能? 「您脑袋没坏吗?」千里失礼地问。 艾莲只回以诡譎的微笑,令千里不禁冒出冷汗。 这时他忽然想到因为电话被推倒的那一次,曼德确实有提到宅邸的事。 千里越想越不对劲。 「自从生日宴,我就确定你的目的不是伊文斯的家產,不然他早就散尽家财了吧。」艾莲的笑让千里寒毛直竖。 她递给他一张让渡书。 「只要签下去,我就保证你跟妹妹一生,不,加上你未来的妻子,你的所有家族,不愁吃穿。」 不仅是医药费,艾莲竟然要担起他们兄妹俩,甚至到家族的一辈子支出。 宅邸继承权真的有这么吸引人? 看着千里早已放凉的咖啡和他陷入沉思的表情,艾莲喝下最后一口咖啡。 「考虑看看吧。」她说完,递给千里一组电话号码,「任何时候,联络我。」 「千里!」 店外忽然传出曼德的声音,他急促地拉开门闯入咖啡厅。 「你在这干嘛?」 曼德盯向千里,猛然发现和他坐在同桌的,竟然是自己的未婚妻艾莲。 她面对曼德的怒目露出笑容,千里赶紧收起电话号码。 「水性杨花的女人,连我家的僕人也下手!」曼德大骂。 「嘛,没你糟吧。」艾莲耸耸肩。 火大,令人火大的女人。 「千里,走了。」曼德硬是扯起千里,馀光瞄见他喝剩下的咖啡,端起杯子一乾而尽。 「少爷,等一下。」千里赶紧收拾方才採买的物资,硬生生地被带离咖啡厅。 第二十二章:吃醋 碰! 曼德气急败坏地甩了房间的门,把千里逼在自己的房间内。 「为什么和艾莲幽会,她是我的未婚妻,你知道吗?」 千里惊恐地看向曼德,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少爷这般生气。 「只是工作中碰巧见到她,然后才聊了一下…」 「聊?你们能聊什么?」 曼德紧抓千里的手,把他推到墙边。 千里害怕的表情跟滑下的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使曼德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紧握的手如过去那样,骨节分明的硬度中,混杂着微热的温度。 曼德的另一手抚向千里的腰,吻了他左侧的额头。 「少爷,你做什么?」 千里脸色苍白的奋力挣扎,却只激起他的佔有欲。 本来曼德是想以少爷的身分训斥他得注意身分,别跟他的未婚妻走太近。 更何况,连他也不知道艾莲在打什么算盘。 却输给了千里身上迷人的气味。 毕竟昨晚没抱到他,这慾望根本无从发洩。 「少爷,我真的跟艾莲小姐没什么,请放过我!」 曼德看向千里极力澄清的表情,早就没在意艾莲什么的了。 只是…好想吻他。 「说你爱我,我就相信你。」曼德深情地望着他。 千里只感到可怕。 「快说!」 曼德抚摸的范围急速扩增,那贪婪的手被千里的另一隻手阻止。 千里硬是挣脱了曼德强硬的手,两眼直直望向他。 「即使知道那是谎言?」 曼德的双眼无法移开千里的的表情,那坚定的神情,好几次让他坠入爱河。 「我说过,即便被你所欺骗,我也甘愿。」 曼德不受控地要强吻千里,千里慌张的护住双唇,猛力要推开那蛮横的男人。 拉扯间,艾莲留下的电话小抄无意间飘了出来。 曼德不可置信地取起小抄。 「竟然连电话都留了…不接受我是因为她吗?」 曼德发狂的大吼,甩开千里奔出房间。 「您要去哪里?」 千里紧急追了上去,曼德的目的只有一个,他闯进了千里的房间。 碰鏘! 曼德将电话摔碎在地,喘着大气。 「如果你要用它联系女人,不如毁掉!」 曼德冷淡地撞向千里的左肩走了出去,看向因为听到巨响而过来查看的僕人们。 「今后你们的工作我来排,我可不要再看到有人利用工作之馀幽会!」 僕人们惊吓地让出道路,第一次看到少爷发这么大的火,而且是对千里。 「听说是因为千里先生去见艾莲小姐,少爷才发这么大的火。」 「千里先生?真大胆!」 緋闻传得沸沸扬扬,千里根本无法辩白什么,只能任他人胡乱猜测。 但是真正让千里无法忍受的,是曼德取消了他的休假,以禁足作为惩罚。 就算想偷跑,听从少爷命令的门外守卫,也不会让他如愿。 明明在艾莲说了那番话之后,让千里极度的想确认。 千里就像是被关在一座硕大的牢笼。 自己一脸的焦虑,就像是想自己出去会情人那样,明明实情完全不是这样,又没办法跟少爷说明那天发生的事。 说了少爷会相信吗?少爷会跟他说实话吗? 真难办,要是一直无法出去,那该怎么办? 今天是少爷安排千里去弹琴的日子。 「少爷,今天的曲目?」 「照旧。」 看得出他还在气头上,真是,怎么会有心胸这么狭窄的人。 千里沉着地弹着曲目。 「你到底喜欢她哪里?」曼德忽然问。 「这是误会。」千里边弹边说,「下午我想请假,要去探望里莎。」 不知怎么,即使偷用大厅电话打到医院也无人接听,越来越担心。 少爷回以白眼。 「别骗人了,拿妹妹当藉口,是想跟女人约会吧?」曼德说。 「才不…」千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嘴,叹了一口气。 他突然停下弹奏的手,头转向少爷。 「圣言和平医院,您是股东吧?催款单是您要他们寄的?」 面对千里平静的质问,曼德一时答不上来。 「是谁说的,艾莲吗?」他急走到千里身边,抓起他的手腕。 「你相信她?」 千里冷淡挣脱,继续弹起激昂的小节,没看曼德一眼。 「别弹了,别弹了!你不相信我?」曼德把他的双手扯离钢琴。 千里冷静看向曼德。 「您瞒了什么?」千里直接地问,曼德脸色发青。 这表情,他肯定瞒了什么。 「难道…您破坏电话跟禁止休假,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不让我见里莎?」 「不是!」曼德抓着他激动地反驳。 「那告诉我,您瞒了什么?」 「我没骗你,你妹现在很好,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让我现在去找她。」 「不行!」 曼德用力将千里抱进怀中。 「妹妹、妹妹、妹妹!你的眼中什么时候才会有我的存在?」 千里在温热的怀中感到更加的不安,乾脆地推开那蛮横的男人。 「请让我休假!」 「你!」 曼德生气的拧起千里的领口,但是表情却隐藏不住心虚。 「少爷,拜託你了,没有她,我活不下去。」 看着他恳求的样子,忌妒,这是曼德一辈子得不到的重视。 曼德从扯开的领口窥见千里迷人的胸口,不自主升起邪念。 「那就用身体求我。」 他毫不客气地把脸凑近千里的脖颈,贪婪的舔了一口。 「住手,你做甚么?」 千里越是挣扎,那男人更是狂妄,手臂紧紧环绕住千里,让他无法逃走。 他此时想起艾莲所说。 『曼德是个不守信用的男人,你必定会再被侵犯。』 一切残酷的如她所说。 「我不要,交易已经结束了!」 千里奋力拒绝,但却被曼德强力的手紧抓,拉破了衬衫,飞出了两枚扣子。 他裸露出的部分更多。 曼德无可抑制的跨到他身上,强行压倒千里。 「这不是交易,我想好好疼爱你。」 竟然说出这般噁心的话,千里脸色发青,死命的挣扎,但那男人的手仍是贪婪的在他身上滑动。 「好可爱,你好可爱,我好爱你。」 曼德强吻着他,让千里说不出反抗的话。 这种噁心的感觉,让千里浑身无力,如果就这样让他得逞,少爷真的会让他休假吗? 还要自我放弃到什么时候! 千里奋力地转身,撞倒了钢琴椅。 碰磅! 「怎么了?啊啊啊!」 正好经过的女僕伊琳进门查看,她惊慌地大叫。 曼德终于在伊琳的尖叫声中恢復理智,千里趁机推开他爬起身来。 带着踉蹌的脚步跟破碎的衬衫。 「千里,我…」 眼看曼德要伸手拉回自己,他惊恐地回以发青的表情,奔出房间。 依琳一时反应不过来,说不出一句话,也跟着千里跑离了现场。 只剩曼德无力地摊坐在地。 第二十三章:逃离 「等、等一下!」 伊琳终于追上了千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还好吗?」她带着担心的神情。 千里无神地看向她,抓紧自己破碎的上衣。 「那个,你坐一下,我马上拿替换的!」伊琳快速转身。 「不用了!」千里阻止她,「我自己回房再换。」 平常那个能干的总管,竟变得如此狼狈。 看那个状况,两个人的互动,一定不是第一次发生。 这次是逃过一劫,那之前呢?真的想都不敢想。 「这个状况,夫人知道吗?」伊琳问。 「怎么敢让她知道…」千里回得很痛苦。 这下子,也清楚少爷这几天来,异常举动的原因了。 少爷爱上了千里,想把他强佔己有。 本来以为这个男人,不会做的这般明目张胆。 「你打算离职吗?」伊琳问。 离职…这是千里从来没想过的选项。 少爷代垫的债务、医药费、夫人的约定。 还有,离开这里,还有什么地方肯雇用毫无背景的他。 千里想起了艾莲的话。 一切思绪混杂在千里的脑中,已经没办法再忍下去了。 「你说的没错…我应该离开了。」 看着千里悲惨的表情,明明他一点错也没有,却得离开这样优渥条件的职场。 夫人未来还要栽培他到海外发展,他却只能放弃。 伊琳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离职的话,就能随时离开宅邸了呢。」千里喃喃地说。 「千里先生想出去?」伊琳问。 「是,想去医院探望妹妹。」 都这个时候还是记掛着家人,伊琳不禁佩服。 「我来帮你!」伊琳说,「门外的守卫由我引开,这样你就能出去了!」 「真的吗?谢谢你!」 千里转头,感激地看着她,让伊琳红了双颊。 「你逃出去,不回来也没关係!」伊琳担心地说。 千里回以困扰的微笑。 「还是要正式的提离职,还有交接,不然,会让下个东家对我观感很差的。」 竟然还考虑这么后面的事,面对他的坚强与认真,伊琳只有支持。 在伊琳的帮忙之下,千里顺利的逃出大宅,他飞也似的前往医院。 「里莎、里莎!」 千里担心的跑着,他气喘吁吁地到达里莎的病房。 虽然距离上次与艾莲的谈话,才过了将近两个礼拜,千里仍是越来越担心、越来越烦恼。 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里莎没事就好。 喀啦! 打开病房,千里简直要崩溃,病房中空无一人,硬被安装的电话也被移除,只剩寂静的死白床铺。 「怎么回事?里莎在哪!」千里发了疯似的大吼。 「千里先生,你怎么在这?」若谷医生听到声响前来查看。 他一脸惊慌。 为什么他要惊慌? 「里莎在哪?」千里抓住若谷质问,他神情慌张,像是在隐瞒什么。 「她…她转院了!」若谷医生好不容易吐出一句,「剩下的问伊文斯先生吧,我不能说!」 千里震惊地松开若谷。 显然是被下了封口令,为什么?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转院的?」 「这…」 逼问许久后,千里终于知道转院的那天,就是他在咖啡厅遇到艾莲的那一天,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砸碎电话跟取消休假都另有文章,不只是出自少爷单纯的吃醋而已。 千里的脸色更加铁青。 「快说,她转到哪里,为什么转院?」 不管如何质问,若谷都不再透漏任何事,实在火大。 「千里,再问也没用。」艾莲出现在门口。 她穿着不符地点的深红礼服,与她的红色秀发莫名搭配。 「为了医院资助来源,他怎么可能违抗曼德。」 艾莲边说,边用白皙的手指捲玩着自己的亮丽秀发,若谷趁机逃出病房。 为什么艾莲会出现在这里? 他想起她曾说有派眼线在宅邸,那个人难不成是伊琳? 救他出来,是艾莲的指示? 不管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您知道什么吗?」千里问。 「这真的只有曼德才知道了呢。」艾莲说,回以诡譎的微笑。 艾莲若知道什么,没有理由继续隐瞒自己…这么一想,也很合理,整间听从曼德指令的医院,她有办法挖掘出什么资讯吗? 那么,一开始的医疗纪录,又是真的吗?如果是假的,里莎现在到底在哪里? 如果回去问曼德,他又会说吗? 千里已经无法再信任那个男人了。 「上次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你回去后,被整得很惨呢。」艾莲微微笑,「不过我们的緋闻,传的还真有意思。」 千里无法理解这个女人。 难道被别人质疑对未婚夫不忠也无所谓吗? 这可是跟她的名节相关。 千里叹了一口气。 「艾莲小姐,我答应你,你是正确的。」千里说,表情沉重。 签下去,并不是要保全自己跟妹妹,而是因为他对曼德的信任已经瓦解,只是个微小的报復。 千里提起笔,备感沉重。 「我不求你要负担我们一生,我只有一个要求,请你介绍一份工作,离这里越远越好。」 看着千里如死去一般的双眼,艾莲笑了一笑。 「可以,小菜一碟。」 这要求就是他最后仅存的自尊吧。 但是依曼德的偏执个性,不管千里藏到哪里,还是能找出他吧。 她可不保障这一点,艾莲邪恶一笑。 看着签好的让渡书,艾莲一脸笑容。 「你的笔跡很好看呢。」她说。 和千里说过几次话之后,越来越能理解曼德迷恋他的原因。 纯粹又温柔的人,完全是跟曼德自身完全相反的类型。 他的内心的缺陷,只有千里能够填满。 真心吗?愿意付出这些的人实在太傻了。 只有钱,永远不会背叛。 「看夫人也很喜欢你,要不是你是男人,我未婚妻的身分也会不保了呢。」艾莲笑着收起让渡书。 从艾莲火红的眼瞳中,千里看出她对于婚姻,异常的不信任感。 她不是那种会做梦的少女,是精算师。 艾莲是银行家的女儿。 所以只要利害一致,她是会信守承诺的,就如同白纸黑字的契约。 这样的交易,才是公平的。 「我会回去离职,近期会再登门拜访。」千里说。 「咈咈咈,真认真呢,你辞的成吗?」 千里也知道艾莲说的,但是他别无他法,必须要从曼德口中问出里莎的下落才行。 为了妹妹,干冒任何风险。 「加油吧。」艾莲拨着秀发,就像对他说的最后道别。 好似预知了一切。 第二十四章:间言间语 医院门口,一台黑色的轿车停在艾莲面前。 「小姐,请不要没人陪同就到处跑动。」穿着黑衣的男子从车里出来。 他恭敬地弯腰,并开了车门,请她入座。 艾莲露出笑,坐进了轿车后座。 那男人坐回驾驶座,调整了后照镜的角度。 「您似乎很在意那个叫千里.哈里斯的男人?」男人问。 「吶,你到菲比特家工作多久了。」艾莲忽然问。 「十年。」男人回答。 他是菲比特家的总管,今年三十几岁,艾莲也记不清了,连男人的名字,她也记不清。 「伊文斯家很奇怪呢,主僕关係好像很密切。」艾莲说。 「啊啊啊,我小时候是你照顾的吗?」她接着问。 「很多人照顾过您。」男人回答。 艾莲仔细一想,好像是这样,真奇怪,伊文斯家明明也很富有,僕人却不多。 千里是伊文斯家待最久的。 「伊文斯家的离职率偏高。」男人回答。 「你觉得什么原因?」艾莲有兴趣了起来。 「在人后面嚼舌根,非绅士所为。您若坚持要知道,据说原因在于曼德.伊文斯先生身上。」 「是喔!什么问题?」她问。 男人其实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毕竟对方是小姐的未婚夫,呃,不小心话太多。 都是因为小姐很少找他聊天,有点小高兴。 「据说曼德.伊文斯先生很难相处。」 「噗哈哈!」艾莲笑出声,「同感!」 「比起他,千里就好相处多了。」艾莲放松地靠在后座椅背。 男人从后照镜看着她,有些犹豫是否要说出口。 「近期,有不利小姐的言论。」 「啥?」艾莲的表情变得稍微严肃。 「因为生日宴的事情,几乎确定,曼德.伊文斯先生另有所爱,极力打算破坏与您的婚约…另外,传言小姐与伊文斯家的总管,千里.哈里斯,有染。」 「有染!?有染!?」艾莲忍不住抱肚大笑。 「跟他有染的是别人,不是我啦,哈哈哈!」 艾莲被总管的话逗得直笑,躺倒在车子后座。 「小姐,这件事很严重。如果伊文斯家的夫人相信了,这次的婚约就会真的取消了。」 「不会啦,那个千里,是伊文斯夫人眼中的红人,形象好的呢。」 「近日,小姐为什么与此人接触会这么频繁?」 艾莲躺着看着那全身黑的男人。 「当然是为了家族的计画。」她说。 车内的空气一度冷寂。 「伊文斯夫人当时与您提出婚约时,说了『依您的意愿』,菲比特家并非一定需要伊文斯家的资源…抱歉,僭越了。」 看着总管的深黑双瞳,艾莲笑笑。 「怎么样,你反对这场婚姻吗?」她问。 「…我反对让小姐不幸福的婚约。」 艾莲看着总管笑了。 「是因为『忠诚』吗?因为我是『小姐』?」 「是的。」男人果断地回。 「你放心吧,婚姻哪有幸不幸福,只是结了有好处拿,所以答应。在这个前提下,曼德.伊文斯是最好的对象。」艾莲开始玩起她深红的柔顺秀发。 「小姐有喜欢的人吗?」总管忽然问。 「有喔。」她不假思索地回,「不是『真爱』。」 「小姐有表白心意?」 「没讲之前就被甩了,也没打算说。」她说。 总管有些尷尬,果然他太多话了。 「『男人都是不可靠的,甚至自己的小孩也是』,嘛,这是奶奶说的。」艾莲再次重新坐了起来,靠向了驾驶座的椅背。 「在这个前提下,果然,曼德.伊文斯是最好的对象,对吧?」 总管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女孩。 菲比特家的问题在哪里,他很清楚,期望会有人解救这个女孩。 让她可以再次像个童话故事中的公主一样,嚮往着,『从此之后,跟英俊的王子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 太难了,因为这世界,真的有『爱』吗? 第二十五章:辞职 黄昏,夕阳西下,大宅门外围没有任何守卫看守。 千里缓缓走入宅邸,穿过庭院,来到大厅。 曼德站在大厅中央,只有他一个人在。 「怎么只有您一个人,门户还大开,多危险。」千里抬头,表情沉重。 「你在关心我吗?」 曼德露出了悲伤的笑容,应该已经猜到千里前来的目的,仍对他最后的关心感到欣喜。 「请您别岔开话题。」千里瞪视着他。 曼德还是好迷恋他的一举一动。 「只是犒赏辛苦的大家到城内的餐馆用餐,等你回来,一起过去呢。」 为什么曼德知道他会在这个时间点回来? 明显是他支开所有僕人。 这时千里想通,艾莲有眼线,难道曼德没有。 八成是若谷通风报信。 「少爷,有一事要报告…」 「今天的事我很抱歉。」 曼德硬是打断了千里。 「强迫的你的事,我不会再做了。」 曼德缓缓走近千里,千里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总管一职,我有意愿推举桑,他的能力足够,夫人也认可。」 「为什么?你做的很好啊。」 曼德好想把他拉到自己身边紧紧抱住,恣意闻着他发间散发的气味。 「我要辞职。」 千里拿出辞职信与桑的推荐信,曼德愤怒地拍开他手中的信。 任纯白的信件散落在地板。 「我不准!」曼德激动地说,但是态度又立即软下来,抚着千里被拍红的手。 「我会控制自己,相信我。」 千里惊恐地挣脱被他乱摸的手,退了好几步。 「那就停止用渴求的眼光看我!」 曼德又用蛮力把他抓到身边抱住,心跳不受控的加速,爱恋更加的难以控制。 「做我的爱人,就可以让你离职。」 千里放弃和这种人走正规的程序了,再怎么说,怎么拒绝都是白费力气。 「你为什么要让里莎转院?」 千里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曼德的拥抱变的冰凉,看来这就是千里回来见他的唯一理由。 只有里莎,可以绑住千里。 曼德停了一两秒,再次紧拥他。 「妹妹的事,你不用担心。」 曼德腾出一隻手从口袋取出若谷寄来的信,交给怀中的千里。 「因为要进行最后的大手术,他把里莎介绍给恩师,李斯.喀尔文医生。」 千里看着信没有回应。 「那个人医术极高,妹妹没事的。」 看着千里认真思考的表情,曼德爱惜地吻了他的额头。 「香保纪念医院。」 千里忽然说,挣脱了那个松下戒心的男人,但手腕还是被他抓住。 「你去哪里?」曼德慌张地问。 「那就是里莎转院的地方吧?李斯.喀尔文,是城内最着名的医师,他所在的医院,我当然也有耳闻。」 千里奋力挣脱着曼德的手,但他仍是不捨地紧握。 「放手,我不做了!不是你的僕人了!」千里大吼。 「不要走,千里,我不能没有你!」 曼德紧抱住他的背后,更加放不开手。 「放手!别再拘泥于我,这也是解放你自己。」千里最后一次劝说,「抱歉,我真的没办法回应你的深情」。 懂,曼德比任何人都了解,千里从头到尾都不爱他,只是出自于夫人恩情的关心。 因为自己刚好是他恩人的儿子。 不,其实他知道的,千里对他好的真正原因。 但是从千里这里得到的温柔跟关心,满满的,溢满了自己枯竭的内心。 没有人能给他这样的温暖,光是这样抱着他,听他的声音,就让自己充满幸福。 冷漠的表情、残酷的正论,跟不允许在一起的身分与性别。 脑袋里清楚,早该松开手放千里自由,但是放不开手。 「放开我!」千里大叫。 曼德被他的一声大叫清醒,忽然松开紧抱的手。 「啊!!!」 千里挣脱的力量一下子失去了缓衝,大力的撞倒在地面。 「千里!」 曼德赶紧蹲下扶起撞昏的千里,轻轻地拨开他的刘海,鲜血从他的额头渗出。 他赶紧扯下自己的领巾给千里止血,担心的看着千里苍白的面容。 他从一开始的痛苦,慢慢平静下来,脸轻轻地靠在曼德的怀前。 好美。 曼德温柔地拦腰抱起千里,看着千里,怜惜地吻了他的唇。 「你是我的,一生都属于我。」 第二十六章:监禁 千里从昏迷中逐渐甦醒,只感觉头传来刺痛。 「唔,痛!」 他抱着撞到的头起身,茫然地看了四周。 「千里,你醒了?」坐在床边的是曼德。 「头的伤已经帮你包扎过了,休息就没事了。」他说。 现在是什么情形? 千里身置于一间素雅的房间中,除了床,还有书桌及整柜子的书,附浴室…然后,最重要的是。 他的右手被锁链栓在床铺上。 『软禁』 只有这两个字可以说明他现在状况。 「对不起,千里,不要害怕!」曼德握住千里被锁链拴着的手。 「我不会伤害你,只是不想你走。」 不管少爷做出如何变态的事,也已经吓不到千里了。 至于他口中说『不会伤害你』的定义是什么,千里也不想去期待。 反正最糟就是当性奴隶。 「我真的好想去找里莎,没看到她之前我都不能安心。」千里软下态度,回握了曼德的手。 「先放我走吧,确认完后,我会回来的。」 这是千里第一次跟他撒娇,跟回应他的碰触。 曼德的的心狠狠被迷惑,差点就要答应他可爱的要求。 「不、不行,你不会回来。」 曼德不自禁地拥抱千里,又慢慢松开他,望着他的神情炙热,就像要把他吞噬一般。 让千里不由得腰背冒出冷汗。 「不然,从你的口中得知也行,里莎怎么了?」 千里再次冷静下来,紧紧盯向曼德,不想错过他表情中的丝微线索。 「我不是一直说她很好吗?」曼德说地有些僵硬。 千里生气的抽开手,锁链随之錚錚作响。 「你是不是骗人,我看一眼就知道了。」 曼德低头不语。 「你想这样关我多久?」千里沉着地问,别开脸看向远处。 「我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曼德伸手将他的脸转向自己,红铜色的瞳孔、率直的眼神、独佔的慾望。 松不开手,无论如何,放不开。 看他这样子,千里也放弃跟他沟通道理了。 千里就像宠物一般被囚禁在笼子里,吃的、喝的,曼德都会给他送来。 现在外界都认为千里已经辞职,知道他还被关在宅邸里的只有曼德。 曼德也不是整天都待在他这里,千里趁机在房内走动,巡视逃生路线。 「喔,刚好可以坐在马桶上。」 锁链的长度刚好可以使他自理生活,基本的人权还在。 但是仍是逃不出去。 没有几天,千里就发现自己身处于大宅中的哪个方位,十年的资歷也不是摆好看的。 但是也残酷地察觉,这里绝对不会有任何人经过,更何况,曼德更可能会干预总管的工作安排。 不过…只要解开锁链,自己就能逃出去,但是钥匙在哪? 一定只会在曼德手上。 如何取得?千里思考着。 不吃不喝或自残,这样曼德也不得不停止监禁。 不对,现在若谷已经是他的手下了,恐怕只是把监禁的场所换成医院。 身体还会变的虚弱,这样只会更难以逃脱。 趁他不注意时偷袭? 嗯,好主意。 但是万一他那天没带怎么办?说实在他没有要一直带着的必要。 若是失败一次,下次要再找,必定困难重重。 要使他认为自己已经放弃逃生才可以… 某天,曼德又跑到幽禁千里的房间办理公事。 现在行程也是少爷自己处理,他不需要跟任何人交代行踪。 桑就算代替他成为总管,权限也少了很多。 虽然他替这个宅邸卖命了十年,离开了,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夫人会从他突然的离职察觉异常吗? 千里叹气,还是不要过度期待,儿子跟员工,会相信谁? 他脑中持续考虑着办法,直直盯着曼德。 「你别一直看着我。」曼德脸颊泛起红晕。 千里在心中翻起白眼,不做些什么,是没办法挣脱这里的。 等他对自己的爱意散去,更只是妄想。 「好热啊。」 千里忽然说,走下床铺,开啟窗让风吹拂进来,素白的衬衫随风飘动。 「可以开锁让我洗澡吗?」 千里拖曳着锁鍊,錚錚的声响让曼德目不转睛。 「不行,你会逃走。」 「怎么会,你就在这里啊,能逃到哪里?」 千里转身靠在窗边,米色的秀发飘动,如恶魔般的劝诱。 「一直都被你锁着,洗澡都不快活,鬱闷极了。」 千里蹲了下来,视线由下往上,哀求似的看着曼德。 「难道这点要求你也要拒绝?」 曼德受不了他的示弱,一直都坚强的他,在自己面前一直是不服输。 现在这样,像是撒娇的猫,让曼德心动。 他走上前,抱住千里。 「答应我的追求吧,这样你就能自由。我会买一套房,在那里,你要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待在我身边,爱我。」 曼德再次不放弃地说服着千里。 他无动于衷地冷望着曼德。 「我只想洗澡,好吗?」 凹不过他的请求,曼德缓缓拿出钥匙,戒备地开了锁。 他握着千里的双手。 千里回看他,并没有预想的挣扎。 「你看,我逃不走不是吗?所以…锁鍊没必要了。」千里说。 曼德被千里的话迷惑,靠着墙猛烈地抱紧他、抚摸他的后背。 千里无神地看着他。 答应成为他的爱人明明很轻松,假装答应,然后再去医院找妹妹就好了。 但是灵魂深处却拒绝着…即使是一瞬间,也不允许自己欺骗他,到底是为什么? 转开莲蓬头,曼德抱着他,也踏进了浴室。 浴室的磁砖很乾净,千里裸体靠着墙,任热水喷洒在他们身上。 「出去吧,我可没有你的换洗衣物。」千里冷冷地说。 「那我就脱掉。」 曼德随意脱了全身,把衣物丢到浴室外。 一切如千里的预料。 只能这么做,在曼德满心想着色情的事,出奇不意给他一击,就能逃走。 在千里准备要偷袭时,却反被曼德看破。 「我早就知道是这么回事。」 千里被摀住嘴无法挣脱。 「很可爱呢,你的反抗总是让我兴奋。」 只能任身体被曼德乱摸,听他讲噁心的煽情话。 千里说不出任何求饶的话。 本来以为会这样被他侵犯,没想到他放开了千里,只是被轻轻地抱着。 「我对你是真心的,我说过『不会伤害你』。就算现在不行,有一天,你也会爱上我的。」 千里不懂曼德在说些什么妄想。 心很痛,这样下去没有人会幸福。 曼德却清醒不过来,他根本不想醒来。 千里这次是真的放弃了,被这样的情意纠缠,就算逃,又能逃到哪? 第二十七章:察觉 宅邸的气氛越来越灰暗,没有千里,僕人们阴暗地坐在餐厅里。 桑看着坐在对面的伊琳,她看起来像是预知了千里的离职。 「你知道什么,对吧?」 伊琳望着他,没有说话。 从生日宴之前,桑就觉得很诡异了。 深夜莫名的加班,那次问过千里之后,少爷叫他到房间。 「桑,听说你最近都睡不好?」 「呜!」桑紧张地低头。 少爷只有在千里面前才有好脸色,在其他僕人面前,如同暴君。 桑本来认为,这是因为千里是在少爷小时候就照顾他的管家,已经像是家人一样。 对他们这些来宅邸不过三、四年的员工,是无法比较的。 但是渐渐的,有种违和感,缠绕在少爷与千里之间。 「只是小症状。」桑紧张地回。 「是吗,怎么这么可怜。」少爷的笑相当冰冷,他从书柜抽屉拿出一罐药片。 「这是安眠药,睡不着就吃一下。别担心,这款副作用很少,在药局买的话很贵。你应该捨不得花这个钱,想说忍耐、忍耐,搞的身体越来越差,对吧?」 桑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药剂。 「你们好像忘记了,我是药商,什么各式各样的药都有。身体那里不舒服,就说一声,我怎么会跟你们收钱呢?」 少爷露出诡譎的微笑。 「所以,这点小事,就不用一一的去烦你们的总管。他有很多工作,别增加他的负担。」 桑感觉到莫名的恐怖。 「那…那个千里先生是不是加班太多了,工作很多的话,我可以替他分担。」 少爷瞪视着桑,桑差点以为自己心跳停止了。 「既然你知道他是为了赚多点钱,才加班,你管这么多干嘛?」 「千里先生平时很照顾我们,当然也会替他担心。钱…钱给他,分点工作给我也是可以的,其他僕人一定也是一样的心情,大家都想帮他度过难关!」 「噗呵呵。」 少爷突然面对桑笑出声,这笑声,冰冷地让他寒毛直竖。 「你们能帮他多少,怎么样,要替他养妹妹吗?我问你,要帮他揹债吗?」 桑无法回应少爷的问题。 「太鸡婆,可是不好的喔,桑。」少爷又露出笑容。 他站起身,将药罐放到桑的手上。 「好好吃药,给我睡得像死人一样,闭紧你那碎嘴,知道了吗?」 少爷的目光好可怕,好像下一秒,就会把他的尸体沉到水泥里面一样。 「知道了。」桑低头应允。 他祈祷,千里会没事,都是他想太多。 在生日宴前夕,千里的脸色终于好多了,桑安心下来。 但是生日宴后,千里开始交接他很多总管的职务。 问他,千里说,少爷结婚之后,他就会跟夫人到国外,自己会是下一任总管。 突然升官有点高兴。 虽然在这之后千里跟少爷好像有些尷尬,桑是不相信千里跟艾莲小姐的传言的。 就算是,应该也是艾莲小姐煞到千里才对。 竟然就这样辞职,也太诡异。 「桑,问太多,嘴巴不严实,会死得很快的。」伊琳喝了一口汤。 「你难道不担心吗?」桑着急地问。 「担心又能怎样?」她瞪了他一眼。 伊琳的话戳中桑,她说的没错,自己也一度逃避。 但是自从他被告知千里离职,当天,他的房间就被清的净空,也没有跟大家道别。 夫人也觉得奇怪,交代自己要留意少爷的诡异行动。 桑能做的相当有限,他只能私下打探少爷的行踪,又不能做得太明显。 宅邸中掩护少爷行踪的僕人也大有人在,毕竟钱多好办事。 只要有人把他拱出来,就死定了,夫人也没办法及时救他。 桑只能使出他侦探嗅觉,蒐集所有零碎证据,终于查到少爷每天一定会去的地方。 宅邸中,一栋废弃的别院。 桑躡手躡脚地走进去,好不容易经过他严密的演算,推理出少爷绝对不会出现的时间。 有个房间透出灯光。 中了、中了、中了! 桑从门口玻璃看到千里。 「千里!!!」桑感动地大叫,忘记敬语。 「桑,是桑吗?」千里也赶紧跑到门口。 「我马上放你出来!」 少爷竟然犯罪了,千里到底是那里惹到他,桑百思不得其解。 打开门,衝进房间,千里被锁链栓在床头。 桑拿起椅子要打击锁鍊。 「桑,没用的,他对我说过,这个锁是订製过的,砸不坏的。整张床也是特製的金属,用电锯也无法破坏。」 他们两个焦急地看着对方。 「那我报警!」桑急地说。 「他钱这么多,会被吃案的!你会很惨!」 千里的话很有道理,那怎么办,这样岂不是发现跟没发现一样吗? 对了,告诉夫人! 「千里,夫人也在找你,她会主持正义的!」桑着急说。 「你别忘记,那个人是夫人的儿子。」千里严肃地看着桑。 「可是,她真的很担心你!」 「你想看看,我被监禁的事如果传出去,不管他会不会受法律制裁,对伊文斯家来说会是多大的伤害!她必须在别人发现前,封住我的嘴。」 桑面对着千里,感到无端的绝望。 千里的顾虑不是没道理,儿子跟员工,她会选谁? 这件事必定会被伊文斯家隻手遮天,夫人会用什么方法,桑不知道。 他对夫人的认识,根本没有比千里要深。 「桑,钥匙,他手边有钥匙,帮我找到,再偷偷拿过来给我。」 「为什么要用这么拐弯抹脚的方法!」 桑的质问让千里一度说不出话。 「你在找我的事,早就被他知道了,他也早就…查到你家人住的地方,并派人守在那里。」 千里的话让桑感到恶寒。 桑又想到伊琳说的话,少爷曾经对他的威胁。 「他根本不怕你找到我,也不怕任何人找到我…他已经疯了,跟疯狗一样,见人就咬,你赢不过他的。」 都这个时候了,比起自己的安危,千里更担心别人。 「这样,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钥匙我根本不知道长什么样子,根本不知道少爷会藏在那里。」桑悲伤地说。 「那…把我的手砍断吧。」 千里的话一度让桑差点昏厥过去。 「你也疯了吗?弄不好,是会死的啊!」桑大力摇着千里的双肩,「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少爷会把你关在这里?」 这瞬间,桑看到千里领口下多个红斑,是那男人贪婪的吻痕。 「这些,真的很难消掉呢,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千里尷尬地抓住领口。 桑没办法回应他的一句话。 深夜中的加班,生日宴的异常,疯狂的监禁。 要吐了,桑忽然感到胃部翻搅的疼痛,多久了,千里承受这些,到底已经多久了。 好想为他哭泣,又怎么样? 自己能为千里做的,难道就只剩下哭了? 「桑,我不想要害你也失去重要的家人,用我的方法吧,这样,他不会知道是谁做的。」 桑忽然懂了,可能不是只有他发现千里。 可恶,真的是可恶,太可恶了… 桑最后也只能毫无作为的离开,照着千里给他画的钥匙的样子,执行这艰难的救援计画。 第二十八章:婚礼 这一天,宅邸上上下下充满忙碌。 华丽的装饰,美食的香气与醇厚的酒水。 「欢迎夫人回来!」 以桑为首的僕人们一字排开,尽头站着表情沉重的曼德。 「千里去哪了?」夫人问。 空气一阵凝结,僕人们低头不言。 「他离职了。」曼德故作平淡的回答。 夫人看了他一眼,直直穿过僕人群中,停在他面前。 她锐利的双眼直直抓住曼德。 「原因呢?」她问。 「家庭因素。」曼德随便的回,眼神瞥向别处。 夫人看出了些什么,却也没戳破。 「今天就是你大婚之日,过了今天,你就是宅邸合法的继承人了。」她说着。 曼德面露复杂的表情。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被安排了任务那样。 「我知道了。」 曼德转头走开,僕人之一立马站起,带领少爷前往梳化的房间。 「曼德,婚礼结束,有事情跟你说。」夫人冷漠地说。 曼德回了头,夫人的表情让他猜不出用意。 婚礼就这样热闹的开始了。 双方主婚代表都出席,还有很多事业的合作厂商。 每个人都笑着,高雅的谈笑。 像是不在场一样,曼德冷眼看着一切。 「你似乎不怎么开心呢?」 右侧是他美丽的新娘,艾莲,她掛着浅浅的笑容。 火红的秀发搭着纯白的蕾丝礼服,典雅的妆容与女神般的声音。 应该是任何男人都会为她折服的,完美的妻子。 但是曼德却如工作一般的挽起她的手。 「你应该也不怎么开心吧。」曼德说。 艾莲咧嘴一笑。 「我,很开心喔。」 她的笑让他很冷,渗入骨髓的冷冽。 因为曼德知道她的开心,只是因为成就了她的野心。 只是因为权势与利益的婚礼。 这个时候,千里却不在身边。 他机械式的遵从婚礼司仪的命令。 「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整个婚礼来到高潮,应该是最能带来幸福与祝福的一刻。 曼德想起了千里的话。 『您会遇到一个真心爱您的人,不是因为钱或是权势接近您的人。』 那个人不是你就没有意义。 曼德无神地吻了艾莲,一齣演给长辈看的戏,双脣剥离,两个人互看了对方。 艾莲没有像一般女孩那样洋溢的幸福神情。 他们俩人的对看,不是深情对望,而是理性的契约。 过了今天,互不干涉的交易。 「来啦,艾莲呢?」夫人问。 「她先到新房休息了。」曼德回答。 「也是,今天她也累了。」夫人拍了拍曼德的肩膀。 曼德如婚礼前母亲的嘱咐,来到了她的房间,气氛冷寂。 「这场婚礼,没有千里,真是可惜。」夫人说。 又是这样,曼德早已察觉母亲对于千里异常的执着。 起初的忌妒到愤怒,直到现在,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了,如心死般的平静。 「为什么?」曼德问。 「因为我直到现在才能说,直到你确定拿到继承权,一切了无牵掛的时候,才能面对我的罪,我的私心。」 母亲的眼神说不出的温柔,像是另外一个人一般,曼德其实知道她想说什么。 「一直以来,你很努力,我也一直是认同你的能力,从一开始,继承者的位置就是留给你的。」 夫人看着面无表情的曼德,继续说着。 「所以这些年,也一直苦了千里了。」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曼德焦躁地质问。 母亲却露出无奈的笑,对他说出了秘密。 不是事实震惊曼德,而是她的处理。 竟然会对他坦承这种事,他一时说不出话。 自从父亲走后那天,曼德就查清楚了,一封信就让冷淡的母亲接纳千里的原因。 对千里异常宠爱的鼓励与关怀。 曼德那时就想通了,什么都想通了。 他其实还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根本就不是她的儿子,她才对自己这般残酷。 但是,暗中进行了亲子比对后,他是,他们是母子没有错。 为什么母亲当年会嫁给给体弱多病、命垂一线的,曼德的父亲。 就跟今天这场婚姻的理由一样。 自己只是一个责任,生下他,只是这个女人为了家族而克尽的责任。 而千里不是。 曼德流下眼泪,所有千里所说的话,所有的关心,全都有原因。 全部不是藉口,千里的全力拒绝,完全有着不可违抗的正当理由。 「如何,知道千里在哪里吗?」 夫人的问话打断了曼德的思考。 「我知道你私下调查千里,你早就知道这件事吧?我给那孩子的安排,绝对不会妨碍到你,你完全可以放心。」 她之后所说的话,要带千里到国外,经营完全不同的事业体,曼德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夫人误会了千里的离职,是自己为了独佔事业、权势跟财富,所做的卑鄙手段。 在她眼中,自己永远是这样悲哀跟自私。 曼德不说一句的转身。 「曼德!你知道千里去哪里了吧?」 夫人叫住他,他却只想逃离房间,逃离这个他一直不想面对的事实。 「不准再做蠢事,你不能够、也不应该伤害他!」 「够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他已经离职了!」 曼德崩溃地奔出了房间。 第二十九章:沉沦 深夜中,千里感觉有人碰他的脸。 「是谁?」 他睁开眼,虽然早就知道是谁。 曼德喝得脸色泛红,身上沾满了酒气,身着着华美的西装,左胸装饰着胸花。 「今天是你的婚礼啊?」千里睡眼惺忪地说,「恭喜结婚。」 曼德一脸难过。 「千里,我想娶的是你,想抱的人是你,想爱的更是你。」 他哭着,只是靠着千里的肩膀。 「为什么,爱你会这么难,会有这么多的阻碍…」 说真的,自从曼德把他囚禁以来,就没有强迫他做拥抱以上的事情。 这么久都没事,也算是奇蹟了。 「今天是新婚之夜吧,丢下艾莲小姐好吗?」千里看向他。 曼德的手从脸庞延伸到千里的肩颈。 「我多希望新房里的是你。」 他的脸更加潮红。 千里看着曼德痛苦的表情,右手的锁链好像栓得更紧。 邪恶的意志融化着理智,千里抚去曼德的泪水。 「别哭了。」 千里的脸被月光映照,米色的眼珠闪耀。 即使被囚禁,他的关心还是一如往常,残酷的并不来自于爱情,曼德一直都知道这感情的真正名称。 曼德吻上了他的唇,如之前一样,甜蜜的滋味。 这次不同了,千里虽然被他突然的行动吓到,却没有抵抗。 曼德拉开棉被翻到千里身上,开始舔拭他的脖间,千里一样顺从。 「可以吗?」 曼德的问带着请求,这时千里才别开了头。 「拜託你,别做更多犯罪了,放过你自己吧。」 应该放开的,理智也咆啸着要自己放手。 曼德也是清楚的,这场监禁,已经多少人发现了。 他威胁了多少人,做了多少不能称之为人的恶事,就是没办法停止。 千里还是等着他回头。 「告诉我吧,里莎怎么了?不管如何,我不会生气的。」千里说。 千里温柔地摸着曼德的脸颊。 「我爱你。」曼德回。 曼德在千里的耳边倾倒自己的真心,吻上他的唇阻止,他那令自己无法承受的善良。 到了现在,千里还在包庇自己的恶行。 还在关心他,还在宠溺他。 从一开始,他根本不用忌妒里莎。 对待他的,是相同的,相同的关爱。 没有一丝一毫的自私,不是卑鄙佔有,曼德早就知道的。 最终曼德还是输给了慾望,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明明他早就知道真相,知道千里绝对不可能倾心于他的原因。 为什么可以这么悲伤,却又这么迷人。 放弃不了,只能越陷越深。 月亮高掛,千里硬是坐了起身,就像千里生日的那一天,只能任凭那男人的兽慾驰骋。 千里也看出了,曼德已经很努力地在阻止自己,却做不到。 对曼德而言,只有两人身体重合的时候,才能进入千里也爱着他的妄想世界中。 千里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他的痛苦。 他揉着发痛的下半身,温柔地拍着曼德的肩膀,安慰曼德入睡。 「放弃吧,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 曼德紧紧抱住他的腰,在他怀中哭泣。 事实上,曼德隐约是知道的,千里在等待。 他是在等待自己回头,等待着自己回归正轨,服从母亲的安排。 即使千里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他也不反抗了。 为什么对自己总是原谅。 「千里,陪在我身边…」 曼德抱紧着他,没有办法放手,就算知道千里还在硬着头皮忍耐。 他紧闭眼睛,假装看不见。 即使希望渺茫,千里仍是期望曼德放弃自己,并对他至今以来所做的脱序行为,彻底反省,最后向自己道歉。 让自己离开这里,然后去见里莎。 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要里莎还活着,还在哪里等着他,让他们兄妹重逢。 那不管曼德对他做了什么,他都有办法忘记,装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从今之后,像个死人一样,什么也不会说。 第三十章:主僕对话 在空寂的长廊上,艾莲转身,僕人们规矩做事。 她终于清楚,为什么伊文斯家不需要过多的僕人数量。 雇佣守则。 就是因为清楚的规则,清楚的工作分配,清楚的界限。 从夫人那一代定下来的规矩,连雇主都要遵守的条目。 这真让喜欢制度的艾莲感到舒服,跟菲比特家的气氛完全不同的宅邸。 准时的工薪制,唾弃使人手足无措的责任制。 完全没有让她感到不习惯。 曼德完全不想理会僕人,管理僕人的事他完全是丢给桑。 但是他并不是信任桑的工作能力。 「你就照之前千里的做法去做。」 没有千里的宅邸,曼德.伊文斯变得比以往更加冷漠、更加易怒。 加上宅邸的继承权完全在他手上之后,夫人也不再监控他的行程。 桑根本无权询问他的任何行动。 只能弓着背服从。 看起来,离职率又要开始攀升了。 明明千里担任总管的那两年,有稍微阻止了这个数字。 艾莲兴趣盎然地看着工作的布告栏,一个个认识僕人的名字。 既然想要把宅邸纳入囊中,人际关係可是不能少的。 她连一个陪嫁女僕也没带。 因为她,不太喜欢菲比特家的女僕。 「少夫人。」伊琳将文件递给艾莲。 婚礼过后,有些称呼都要改了。 艾莲已经成为伊文斯家的女主人,必须称呼为『少夫人』。 「这里果然比菲比特家要好吧。」她看向伊琳。 「对千里先生来说不是。」伊琳说。 艾莲笑笑,翻阅文件。 「多少人知道?」艾莲问。 「两个人。」伊琳回。 艾莲看着伊琳,冷冷一笑。 「隐瞒地倒是挺彻底。」 「少夫人…」 「我现在还不打算处理。」艾莲转头阻止了伊琳的话,「你变的很急躁呢。」 伊琳,低头吞了一口口水。 「我了解…不,我不了解。他遇到的事有多残酷,我不懂。」伊琳说。 艾莲看着她,伸手摸了伊琳的脸蛋。 「还好你不懂,对吧?」 「这是託少夫人的福…我…很失望,我以为,少爷会不一样。」 看着伊琳愤恨的脸,艾莲笑了一笑。 「他说不定,真的不一样,再给他点机会吧。」 艾莲收起文件缓步走远,伊琳却不甘心地抓紧了裙襬。 「为什么他有机会,我们却从来,没有机会?」 看着伊琳,艾莲收起笑,表情变得冷漠。 「因为,他有钱啊。」 伊琳瞪大了眼睛。 「因为没有,才会无力,才会痛苦,没有选择权,不是吗?」 艾莲的话,太残酷,太有道理。 伊琳只能再度低头,忍住即将衝出眼眶的泪水。 「告诉我,另一个人是谁吧。」艾莲再度露出笑容。 第三十一章:沟通 度过好几个独守空闺的夜晚,今天曼德终于在房里过夜。 虽然他只是因为工作太累,懒得出门在外买醉,躺平在床铺的一边。 结婚新床很大,艾莲趴在左侧,侧脸看着她冷漠的丈夫。 「为什床的尺寸买这么大啊?」她问。 「大不是很好?」曼德不是很想理她。 「平常都我一个人睡啊,干嘛浪费钱?」艾莲故意说。 「你也可以找别人来睡…还是算了,你要的话去外面搞。」 曼德拉起棉被,让艾莲的被子少了一段。 「好冷吶!」她抱怨一声,找到藉口滚得离丈夫近一点。 「你干嘛不拿其他棉被,不是叫桑给你准备了吗?」曼德转头,一脸不爽。 「他说一样材质的要订製,还在抓羊咩咩呢!」艾莲说。 「这种鬼话你也信,我马上把那傢伙叫来!」 曼德马上爬起身要暴走,却马上被艾莲抱住一边臂膀阻止。 「雇佣守则第六条。」她露出坏笑。 时鐘指在11点。 「哼,明天找他问话,你就不能盖别的?」 曼德发现她的头已经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皮肤纤细,不能接受别种被子。」她说。 两人又没有了对话。 「我不记得母亲有给你什么压力。」曼德看着天花板说。 「什么压力?」 「生下继承人之类的。」曼德冷冷说。 「为什么呢?」艾莲问。 「我怎么知道,我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艾莲又没有马上接话,靠着曼德,假装睡着。 曼德转头看她,伸出手,想把她那红头拍开,但是又放弃了。 「不记得你有想要小孩啊。」他说。 「谁叫你都不理我,很无聊啊,让我有个事做嘛。」 他再次看着艾莲的深红双眼,这个女人让他同样搞不懂。 或许,如果没有爱上千里,曼德应该是可以和她一起履行,所谓的『家族的义务』。 就像他母亲当年所做的一样。 现在他只想睡觉。 她会这样行动,一定是对艾莲来说,有小孩,她的正宫之位才能坐地稳固。 运用伊文斯家的资源,才有支点跟力度。 看着她就只是做出了热情举动,但表情仍是冷静的样子,曼德更确认了自己的推论,露出了冷笑。 曼德也闭起眼睛装睡。 「我本来以为,跟你会很有默契。」她在他耳边喃喃的说。 曼德又张开了眼睛,艾莲也张开了眼睛,他们互看着对方。 「你不会很喜欢我,我也不会很喜欢你,但是也懒惰跟别人乱七八糟。就这样一年一年的过,生几个孩子,开几间公司,平平凡凡的过这一生。」 艾莲的声音很慵懒,宛若入睡前的摇篮曲。 「这样子,不是很轻松吗?」她露出微微的甜笑。 曼德看着她,这大概就是对所有人而言,最棒的选择。 所有人都会幸福,都会自由的选择。 「你不是只爱我的钱吗?」他问。 「如果还有多的可以拿,当然是多多益善,我可是很贪心的女人。」 艾莲伸出手,渐渐抚上曼德的胸膛,手指轻轻的勾住他胸口的的一颗钮扣。 钮扣滑过洞口,领口松开,胸口裸露出一部分。 曼德没有阻止,像是被催眠似的,伸出手揽住艾莲的香肩。 跟千里不一样,柔软又纤细的身体。 她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再度将手指下移,勾住他的第二个钮扣。 『就算一开始是这样,相处久了,也会彼此相知相惜。』 忽然,千里对他说的话衝入脑海。 多少次,他动手解开白衬衫的钮釦。 滑落的黑色领结,那个男人委屈,却只能服从的表情。 属于男人却性感的气味,僵硬、肌肉线条明显的身体。 湿润的米色双眼,温柔的眼神。 曼德闭上眼睛,拼命想将其甩去。 如果做得到,现在还会这么痛苦吗? 曼德还是握紧了艾莲的手指。 「我已经,连『家族的义务』也做不到了。」他说。 像是预知到一般,艾莲没有太过震惊,但是也没有露出游刃有馀的笑。 「真固执呢。」她说。 「抱歉,就算只剩你一个人,也请你承担这份义务吧。」 「我是要自体受精吗?」艾莲露出自嘲的笑。 「任何人都可以,你的孩子,我会将他视作亲生。会重视他、会疼爱他,绝对不会重蹈母亲的覆辙。」 看着曼德红铜色的双眼,艾莲觉得可笑。 「即使,那个孩子是千里的吗?」 曼德猛然翻身,掐住那女人纤细的脖子,把她压在身下。 「你真的很清楚,怎么样惹我生气。」 「嘻嘻,说不定呢,我跟你这么合拍,喜欢的类型可能也是一样的。」 艾莲绽红的秀发洒落在床铺上,美丽又血腥,伴着她浅笑的红唇。 曼德松开了手,丢下她,坐起身,走下床铺。 「要去哪里?」 艾莲性感的黑色蕾丝睡衣,因为方才的激烈,细肩带滑落了半个肩头。 「我不想说。」 曼德甩门离开了房间。 她看着丈夫离去的背影,再度躺倒在那巨大的床舖上。 「哎~呀!还是失败了!」 艾莲拉起肩带,鑽入羊毛製的柔软被褥中。 第三十二章:恳求 千里翻着书本阅读,在软禁的期间,什么也不能做。 平日忙于工作及照顾里莎,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 既然出不去,也只能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书。 大概是怕他无聊,曼德准备了好多种类型的书。 虽然房间不大,却有整柜的藏书。 种种跡象表示,软禁他,可能很早之前就预谋好的了,只是直到最近才真的执行。 如果曼德真的要这么做,自己没理由逃得掉。 或许,真的要一辈子待在这里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千里并没有持续一开始的焦虑。 可能是一直以来,神经都绷得太紧了。 就像一开始说的一样,最糟不过就是那样,像个宠物一样,任他摆布。 跟『深夜的交易』不同,是完全的受害者,这样,反而让千里能够释怀。 没有不纯的金钱往来,只是纯粹的被掠夺。 他已经太习惯被抢夺的感受了,到现在都变得麻木了。 千里唯一担心的只有里莎的状况…『安寧疗护』、『转院』,这样子的处置,会不会让她的病情恶化。 曼德真的会为了让交易延长,故意拖延治疗,罔顾人命吗? 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多种的猜想循环在千里心中,不会的,他不会这样的。 再怎么说,这个男人也是自己照顾了十年,观察了十年。 他不是这样残忍、自私的孩子。 碰! 千里抬头,曼德忽然地闯门而入,双眼紧迫盯人,喘着大气。 半夜十二点,怎么会在这个时间过来? 还在千里满脸疑惑,反应不过来时,那男人急促地甩手,关上门,衝上前扑向他。 礑! 千里手上的书被那男人夺去,摔在地板上,一隻手用力地压制住千里的脸,一隻手按住千里的肩膀,忘情地亲吻。 没有多说一句话。 千里睁着大眼观察着这男人,没有过度仓皇,也没有挣扎。 就这样放任曼德一顿狂烈的拥吻后,他终于放开千里的唇,将两人的额头紧靠。 「你怎么了?」千里先开了口。 曼德像是要哭出来一般地抱住了千里。 「我好想你。」他说。 曼德的手紧紧地死抓着千里身上稍微宽松的棉製睡衣。 虽然曼德之前一直就是这样发疯,但是近期,比起逐渐冷静下来的自己,他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 千里没有回一句话,伸手拍了拍了曼德的背。 「别拍了,别把我当小孩!」曼德大吼,抱得更紧,让人几乎窒息的拥抱。 「你就是个孩子。」千里回他。 曼德愤怒地将他推倒,米色的发丝狠狠摔散在纯白柔软的羽毛枕之上。 千里看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惊恐,只是温柔地、安静地看着他。 像是为了闪避千里的这个眼神,曼德撩起他的上衣,鑽到睡衣里拼命舔舐着他的肚脐及他腹部肌肉浮出的淡淡线条。 千里认命地看着远方,让曼德恣意脱去他的底裤,裸露出私密的肌肤。 这次可以不用看着那男人炙热的眼神,对千里来说,不算太难度过。 没错,都发生这么多次了,这不算什么。 「紧抱我,吻我,呼唤我的名字。」曼德求着。 千里没有理会那男人的要求,仍是无神地看着远方。 「我叫你发出声音!」曼德终于鑽出他的衣服,双眼紧紧看着千里。 千里冷冷地将眼神飘向另一侧。 他的表情终于让曼德崩溃,他发狂地大叫一声,倒在千里的肩膀上,疯狂哭泣。 「为什么,我已经不是『少爷』了,你离职了不是吗?」 千里没有立刻回覆,这次是轻轻地摸着这个发疯男人的头,安慰着他。 「对阿,伊文斯先生。」 千里的话让曼德无法停下泪水。 「我可以用你的名字成立了一间公司,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就马上把伊文斯家的一切转给艾莲,让她继承,彻底跟这个家族断绝关係。」 千里仍是继续着安慰他的动作。 「我会停止那些想救你出去的僕人的监控,解除你的束缚,带你到妹妹所在的地方。这之后,你也不用担心生活上会有什么辛苦,我会用我最大的力量,让你衣食无缺。我之前的投资,都是我的名字,我的实力,没有依靠家族之名。即使是母亲,还是艾莲都不能阻止我!」 千里没有阻止他,继续让他畅所欲言。 「这样每个人都能幸福,僕人们不再被威胁,母亲有听话的继承人,艾莲得到她要的资源,我得到你的陪伴…这之中,只要你牺牲就好了。」 曼德痛苦地抱紧了千里。 「反正你,不是很擅长忍耐吗?」 果然自己想的没错。 曼德一直都是善良、为人着想的孩子,只是太寂寞,不懂得怎么控制自己的情感。 他如果真的自私,真的残酷,多的是不让自己逃走的方法。 比如挑断自己的脚筋、手筋,让自己不良于行,只能依靠他生活。 比如给自己注射毒品,染上毒癮,让自己没办法离开他。 比如拿他人的性命威胁自己,变态地虐杀他人,让自己不敢反抗。 这些事情他都没做,只是把自己关起来而已。 比起失去自由的自己,更痛苦的绝对是曼德…他是多么的绝望,才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你怎么这么傻呢。」千里终于回了话。 他怜悯地摸着曼德的脸颊。 「我希望的未来跟你不同,跟里莎重逢之后,看着她长大成人,结婚美满。」 「那你呢?」曼德问。 「遇到一个有点喜欢的人,那个人也有一点喜欢我,然后彼此有自己的工作,为了生活中发生的一些小事情,开心微笑,不一定要生小孩,只要这样平平静静地过就好了。」 「那我呢,你的未来有我吗?」曼德又流下泪。 「你放下我之后,最后跟艾莲小姐成为神仙眷侣,两个家族一起走上事业的巔峰,投资研发多种新药,造福了千千万万为病痛而苦的人们。」 千里轻轻地握住曼德发寒的双手。 「是所有人都会幸福的未来,你做得到的,曼德。」 曼德痛苦地吻了千里,阻止他继续说那些温柔的梦。 「我会残忍地杀死你『有点喜欢的人』,不管几个,我会杀个精光!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的梦实现,我会穷尽我的所能摧毁!」 面对曼德冷血的话,千里回以淡淡的微笑,那宛如冬日的朝阳。 「你不会的,我知道你不会。这场监禁,你终究会放走我的,我相信。」千里说着,轻轻拍着他的肩。 曼德再度情绪溃堤,抱着千里,盲目地躲入他温柔的怀中。 没错,曼德不会的。 里莎一定只是因为自己提出停止交易,他害怕失去自己,才藏起来的。 她一定还活着,继续接受着最好的医疗照护。 因为曼德,是这么爱着自己。 第三十三章: 菲比特家 深夜中,时鐘的滴答声让艾莲难眠。 「『家族的义务』跟『母亲』吗?」艾莲在冷寂的被窝中喃喃自语。 艾莲对母亲的印象极浅 只记得她总是哭泣,在艾莲懂事起,她的小手一直牵着的总是总管粗糙的手。 菲比特家的总管有个绝对条件,不能忤逆老爷的任何指令。 为了防止小姐有什么闪失,菲比特家的总管指使管家们组成照顾团队,互相监督对方。 没错,团队中并没有女僕。 因为女僕,全部都是老爷的玩物。 艾莲并不会特别讨厌父亲。 那个男人在外面是叱吒风云的创业家,可以说,全国的银行都得看他的脸色。 「父亲,为什么母亲总是哭?」 年幼的艾莲问着父亲,那男人只对她露出慈祥的面容。 「因为她没钱。」 父亲的回答,让艾莲从小就知道,什么是『钱』。 「没钱,只能为了家族对我尽忠,而我,没这种义务。」 艾莲睁大着亮红的双眼听着父亲的话,他露出慈祥的微笑。 「人,只要没钱,就不会有自尊,只能仰着脖颈祈求施捨。」 那男人说着残酷的话语时,目光看到了艾莲后头站着的管家,他惊惶地赶紧低头。 「那,我要有『钱』。」艾莲天真地回答。 她的回答让那男人开怀地笑了几声。 「放心,我会给你很多,也会教你如何取得更多。另外,最重要的是,你得拋弃『爱』。」 艾莲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再多的钱,也不能拥有『爱』,所以乾脆拋弃,这才是最理智的。」 男人的手爱护地捧着艾莲雪白的脸蛋,身后的管家脸色越发的苍白。 「为什么,拥有的东西不是拿越多越好吗?」艾莲问。 「『爱』,只能祈求对方施捨,就像你母亲。」 男人残忍的结束了话题,转身远去。 见状,管家终于提起勇气,跑向艾莲,双手遮住了她小小的耳朵。 「小姐,老爷的话,您不用往心里去!」 管家的表情恐惧又悲伤,艾莲不理解。 「为什么?而且我不太懂,父亲说母亲没『钱』,所以哭。之后又说,她祈求『爱』。所以,母亲到底为何而难过?」 管家迟迟回答不出来,不行,果然还是想问清楚。 她转身,直直跑向父亲的房间。 「等一下,小姐,千万别到老爷的房间!」 管家在宽广的长廊上狂奔,来不及拉住已经开啟房门的小姐。 房内的声响,已经赤裸地传出。 管家赶紧把小姐拉出来,趁老爷没发现,安静地再度闭紧房门。 艾莲纯净的双眼已经蒙上一层黑暗。 管家无力地跪地,迟迟说不出一句话。 「小姐…」 「还真骯脏。」她露出了极寒的微笑。 管家慌张地要哭出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 「放心。」她小小的手轻放在管家的肩膀,「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管家抬头看她,露出了被救赎的表情。 这一瞬间,她懂了,什么是『钱』。 『人,只要没钱,就不会有自尊,只能仰着脖颈祈求施捨。』 万一让父亲知道了,因为他的照顾不周,让自己看到这般下流不堪的场景,这个人就完蛋了。 而房间里被压在身下的女僕,也是没有『钱』,只能任人宰割。 甚至连母亲也必须默许父亲这般荒唐的行为,因为自身的家族没有足够的势力。 一直到艾莲长大,菲比特家的情形并无任何改善。 她理解了,为了保护自己,『钱』很重要。 她可以安然无事地长大,受高等教育。 都是因为她有『钱』,有名为『父亲』的男人作为她的靠山。 不过,她还是不理解母亲为何哭泣,父亲也没有打骂她,对她也是同等的礼遇。 到底,有什么好难过的? 「因为我『爱』他。」母亲这么说。 那脆弱的女人抱紧了艾莲。 「我清楚,那个男人只是为了『家族的责任』,娶了我。明明清楚的,我还是祈求…哪一天,他玩累了,会再度看向我。」 在那天来临前,你还要这样痛哭多少夜晚? 艾莲没有怜悯这个女人 就像不断投资一支不断暴跌的股票,多么愚蠢,还妄想着它回涨。 『爱』,这种东西,就拋弃吧,落得轻松。 菲比特家的女僕们也是这么选择,拋弃『爱』,得到的是『钱』。 她们放弃了挣扎,接收了被夺取,并且转念,开始享受了起来。 因为有钱啊! 其实也不差,不是吗? 「小姐,救救我!」 伊琳晶透的泪水流下,她不同,深夜中,不顾照顾团队的阻止,抓住了自己的袖口。 她是第一个没有服从威胁,走进那房间的女僕。 也足够聪明,她找对了靠山。 艾莲回握了她无助且发冷的手指。 把自己的软弱、卑微、没选择,归咎在『钱』吗? 可笑,只是默许罢了,只是不想努力而已。 「我会把你转介给曼德.伊文斯,那个男人,跟我一样。」 艾莲看着伊琳痛哭、感激的表情。 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想不起来。 本来以为这个男人跟自己一样,在孤寂的家庭中,拋弃了『爱』。 同样作为眼光独到的经营者,不会投资暴跌的股票,甚至摧毁自己。 果然跟自己不同的原因,是因为他吧,千里.哈里斯。 「千里.哈里斯,是你,毁了我的婚姻。」 艾莲面无表情地喃喃说着,闭上了眼。 太晚了,太累了,只能逐渐沉沉睡去。 第三十四章:密谈 时鐘滴答地响,桑抱着头,跟堆积如山的文件奋战。 才刚担任总管没几个礼拜,快要过劳死了。 光是雇佣守则第三条,一日工时长达14小时,就算减掉2小时的午、晚餐休息时间,还有12小时。 总管工时这么长,是有理由的。 之前一直觉得,排工作这档事很轻松,其实超难。 每个人个性不同,做事效率也不同。 遇到要协同合作的任务,还要考虑这些人会不会吵架。 有的人更是抱怨一堆,刚上任还会被质疑能力不足,少爷总是不给他面子。 老是说千里做的比较好,千里就会注意到这件事。 「啊,他就是比我厉害,我承认啊!这么爱嫌,想要他来做,你就不要把人家逼到离职,还软禁人家啊!」 桑只能对着房间内的冷空气发脾气,跟龟儿子一样的敢怒不敢言。 看着过去两年间的排班规律,桑叹着大气。 从千里留下来的资料,他就清楚,千里对这个宅邸付出多少心力。 十年的资歷,就是因为这样,才让桑感到不值。 千里是这样努力,终于干到让夫人认可,要让他这个没有机会受教育的人,终于获得得以翻转的机会。 千里可能在夫人国外的企业,担任个什么职位,可能是特助之类的。 伊文斯宅邸里的僕人几乎全是没机会受教育的穷苦人,因为这样,才这么努力地想要做到总管的位置。 因为只要这样,让雇主看到管理的潜力,就会被拔擢到伊文斯旗下公司的管理阶。 代代的伊文斯家都是这样训练人才的。 千里更特别,是直接到国外协助夫人,会额外出资让他接受外语训练,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结果就被曼德.伊文斯毁掉了,原因竟然还是那样! 太有魅力还不行吗? 桑替千里遗憾地胃痛,打开抽屉,还要吃少爷公司出產的药,免费又有效,可恶! 找寻钥匙的任务一点进度也没有,被抓小辫子的人太多了,桑无法保障安全。 绑手绑脚,什么也不顺利。 「这么晚还在工作?」 桑猛然转向声音的来源,是伊琳。 等等,她怎么闯进自己的房间里,害羞。 「喂喂,你怎么在这么晚,还跑进独身男子的房间。」 桑故意咳了两下,馀光瞄了一下时鐘,午夜十一点。 「你又没锁门。」伊琳靠在门边说。 桑也意识到她在警戒,这个女人,从以前就莫名的对男人的防备心很重。 他也没兴趣去探查别人隐私。 「你有什么事?」桑看她离这么远,也没打算离开座位,只是转身面对她。 「又不给加班费,那么认真干嘛?」 见伊琳还在戒备,桑懒得花时间跟她攻防战。 「你是来离职的吗?」 伊琳露出惊讶的表情。 「最近提离职的还不少,不想被别人发现,这样偷偷来找我的很常见…不过只有你,不识相的找总管非工作时间。」桑说。 「你呢,难道不会想离职…据我所知,你也对他很失望。」 桑看向伊琳,她如果要跟自己来一场雇主抱怨大会,他是可以讲到天亮。 但是伊琳,不像是这么无聊的人。 「早就想甩他几巴掌,丢辞呈了,还会死在这里,是因为千里先生。」 「是吗?」她回。 桑实在受够伊琳这种拐弯抹脚的说话方式。 「少夫人值得信任吗?」他问。 伊琳对桑的直球对决感到惊讶,知道她是从菲比特家转介过来的,应该就只有最资深的千里。 「看你跟少夫人的互动大概略知一二,他应该不太能动你吧?」桑问。 「少爷一直知道我的靠山是谁,他只是放任我,他根本不怕被少夫人发现什么。」伊琳说。 看起来,或许婚前,艾莲就已经知道监禁的事了。 其实桑也有想过,夫人不行的话,在国内的少夫人说不定可以帮忙。 但是他对有钱人之间角力完全不懂,也不敢贸然行动。 「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他的异常,却一直不处理?」 桑的问题让伊琳一度说不出话。 这男人会当上总管,果然还是有他的原因。 「我必须看她的意思做事,并不是我想怎么样,就可以的。」伊琳回。 两人面面相覷,彼此都了解,他们没有选择权。 「所以,时机到了吗?」桑问。 「对。」她简洁的回。 伊琳看向桑桌上摆的那罐安眠药。 「你跟我,终于不用睡得跟死人一样了。」她说。 伊琳终于卸下了戒心,露出了泫然欲泣的神情。 她远比自己勇敢,比起一直不敢挖掘真相、逃避的自己。 伊琳一定是在背后做了很多努力,硬是压抑着这样苦涩的无力感。 「现在他已经没那么小心隐瞒了,有不少僕人已经察觉,会有很多人站到少夫人这边的。」桑说着。 果然拉桑到艾莲阵营这里是正确的,身为总管,僕人们的资讯会更齐全。 「你的家人不是被他监控着吗?我还担心你不会合作。」伊琳问。 竟然连这件事她都知道了。 「放心,我不孤单,女僕普玛早就被监控了,她跟我哭诉好几次。不只她,还有很多人。」 「你还真相信我,名单都要说了。」伊琳笑了一声。 「不是信任你,我是相信千里先生。」桑终于露出轻松的微笑。 「确实是如此。」 他们之间不用再多说什么。 不用再做任何虚偽的保证,还是订立契约。 只纯粹为自己的努力,终于突破了『身分』设下的围栏而高兴。 第三十五章:搜救 千里拖着疲惫的身体起身,吃着那男人带来的麵包及一些乾酪、肉乾、果酱。 生菜盒,几颗洗过就能吃的水果、水煮蛋、豆腐、可以用手转开的罐头肉。 餐具只有塑胶圆汤匙,附上几颗维他命补给剂。 曼德不在的时候,千里只能吃这些乾粮果腹。 他晚上来的时候,就会带着热食,有时候会拿红酒来一起用餐。 这时候,千里才能看到刀叉之类的铁製器具。 千里知道曼德是担心他会自杀或自残。 连洗澡、洗餐具要用的洗剂,也是很小心的给他准备食品级的,吞食大量也不会造成身体的中毒反应。 千里希望曼德与其花这么多心思在准备他的生活起居,还不如早点放走他。 自从那个发疯的夜晚之后,曼德来这里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完全不担心被别人发现一样。 自从桑发现自己之后,已经过了几周,不知道他找钥匙的进度如何。 本来以为自己还能撑,但是果然已经快到极限了。 红酒,千里最害怕那个男人带着红酒出现。 这就代表他想要来点饭后运动。 都是个有妻子的人了,还这样乱七八糟,他不认为艾莲小姐会不知道。 这样子,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千里越来越感觉不到这场监禁的终点,当时说『相信你』的信念也越来越动摇。 对这个发狂的男人,说尽劝告也没有用。 喀喀喀… 千里拖着锁链走向窗边,凉风静静的吹拂着他,千里看向窗外。 他在的位置是大约7、8楼的高处,树木也离得很远。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首先手臂会先扯断,然后摔到地上,大概一瞬间,就会头体分离。 但是他连这么做的选择也没有,窗户上镶嵌着严实的铁栅栏。 千里把被锁链拴住的手,轻放在窗沿,再将锁链一圈一圈缠住自己的手腕。 多少次,想要这样乾脆大力拉扯,折断自己的手腕,但是还是放弃了。 自己终究还是没有这个勇气,软弱地靠着窗沿跪坐了下来。 还有其他逃离这里的方法吗? 真的就只能勉强自己接受这男人的求爱了吗? 噠噠噠… 房外响起脚步声,是谁? 桑,还是伊琳,不太像,他们来的时候都会大声呼唤。 是曼德吗? 这个接近中午的时间,他应该还在公司才对。 千里赶紧走回床铺,倒下装睡。 如果是曼德,发现他一副想逃生的样子,一定会遭来一顿欺负。 千里躲在被窝中,目光只从被褥的开口探看。 那人开了门,慢条斯理地朝床铺走来,把手压在被褥之上。 「真可怜呢。」 这声音,千里惊慌的揭开棉被,看向她。 女孩静静微笑,深红的秀发随风吹拂,亮红的双眼晶莹,散发着自信。 是艾莲。 这一刻,千里羞愧地低头,不敢看她。 这时千里才知道,为什么当时没有请桑找她求救。 太丢脸了,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艾莲坐在床沿,拿起了栓着千里的锁链。 「被这种东西锁着,连上衣也不能好好地穿,手穿不过袖子,只能这样扣着领口,稍微蔽体。」 她怜悯地轻触千里的胸口,他赶紧攒紧衣物,遮掩那些丢人的红斑。 「别紧张,既然我来了,就不是来责备你的。」 艾莲站了起身,仔细确认了锁鍊,露出笑,似乎有所发现。 「特别订製,代表能製作的工匠不多,加上与伊文斯有合作关係,口风严实的,稍微花些时间应该能够找到。」她说着。 千里从头到尾没办法说一句话。 艾莲看着他,轻轻的将手覆在他发寒的手背之上。 「我不会责怪你,为何这么长的时间不求救、不报警、不告诉伊文斯夫人,还愚蠢的独自和那男人提离职。」 艾莲亮红的双眼紧紧注目着千里的米色眼珠。 「你选择独自隐忍,不把事情闹大…很聪明,是正确的选择。」艾莲将她的手轻轻放在千里发青的脸庞上。 「你身为伊文斯家的总管,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家族的担当律师有多可怕。」 「我…」 千里在她的眼中,感受到不知名的压迫,沉重的控诉,但是又反常地替他开脱。 「其实你是觉得,被雇主看上有优越感吧?还可以解决财务问题,遇到这种事,其实也不全是坏处。」她说着。 千里被她的话震惊地回不出嘴。 「一直拖延、不积极的处理、也不保持距离,这种关係,装作很痛苦、受害者的样子,其实已经开始有意无意的在诱惑他,对他欲擒故纵,让他越陷越深。有什么万一,还能拿这件事来勒索,讨一笔不小的封口费。」 「…不是。」千里被她说得忍不住自我怀疑,羞耻地抬不起头。 艾莲收起冰冷的表情,再次露出笑。 「如果你真的报警,冒着被法官一再问讯,剖开你脆弱的私事。最后你得到的,就只会是伊文斯家的辩方律师这样的尖锐提问。」 千里说不出任何话。 「所以我才说你很聪明,不找我,也是一样原因吧?」她说。 「什么意思?」千里问。 「你不确定,我会不会利用你的官司,让曼德.伊文斯受检方调查,趁机将他的财產全部纳为己有。」 千里一时之间,再次说不出话,只能看着她。 「所以,您为什么没有这么做?」他怯怯地问。 「因为我很害怕,伊文斯的律师,他会用言语,把你问的一无是处,最后你就会被逼着承认,你是有目的的靠近曼德,想骗取他的财產。」 千里恐惧地看着艾莲,她的目光就像洗脑。 「站在你这里的证据会一个个消失,你只会身败名裂,然后败诉,我得不到任何好处。」 「所以我才说,你很聪明。」艾莲终于结束了她的论述。 千里不理解她为什么说这些,但是又清楚的感受到,他是如此无力。 这样子的话,她又为什么要帮助自己? 千里再次羞愧地低下头,从头到尾他还是没能阻止少爷,还是把事情弄到最糟糕的局面。 不管是谁,千里都可以哭诉自己是个受害者,唯独在艾莲面前,他没办法。 「你不用自责。」艾莲把手温暖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你一定没有一刻地不反省着自己,对待曼德的方式出了什么错,为什么让他爱上自己,到如此疯狂的程度。」 艾莲的话语,让千里转头看向了她。 「为什么只是祈祷着这样的关係结束,一味地选择隐瞒?」 「我…」他米色的眼中充满动摇。 「千里,你没有错,你受苦了,你已经足够努力了。」她温柔地说。 这一刻,对千里来说,艾莲这双陌生又冰冷的亮红眼珠,让他破碎的心得到了救赎。 这个比他小四岁的女孩,看穿了他一直以来的恐惧,对自己的责难与不谅解。 她刺破了,那一夜的『相信你』,都是他一直催眠自己『这没什么』的言论。 她给了他,所有过于宽容的处理方式的合理解释,好像告诉着他,这件事,无论被谁发现了,这一点也不丢脸,也不是他的问题。 她同理了,他所遭遇的一切。 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久久地说不出一句话。 他明白艾莲还没找到钥匙,甚至连锁鍊的工匠也还没找到。 这瞬间,他好像重获了自由。 终于可以呼吸进一口空气。 「你还是要再忍耐一段时间,不会太久,我会打点好一切,安心吧。」 艾莲俐落转身,缓步走向门口。 「那我妹妹里莎,她真的在香保纪念医院吗?」 千里对着她的背后,奋力问出一句,艾莲没有回头。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曼德在监禁你的期间,没有去任何一家医院。」 她的回答让千里寒冷地一度说不话。 「感谢您,您的恩情,我一定会回报。」 他还是说了,用几乎要肝脑涂地的觉悟。 这话,却像挠到艾莲痒处一般,她转头,露出居高临下地睥睨眼神,咧嘴大笑出声。 「怎么样,难道你也要向我卖身不成?」 她的话让千里震惊。 「什么也没有的人,就不要露出好像有办法付出的嘴脸。」 艾莲在这瞬间,又变得冷酷无情。 她再度走向千里,抓住他的脸看向自己。 「我得感谢你,足够勇敢,没有用伤害自己来逃避。对啊,你是受害者,该消失的可不是你。」 千里忽然又不理解艾莲为何态度剧变。 「收起你的善良,千里.哈里斯。」她恶狠狠地说。 难道,她解救自己,其实另有用意? 第三十六章: 初次见面 曼德一日一日的行尸走肉,像是默许了艾莲的暗中动作。 她发现,这男人只对伊文斯夫人耍手脚。 到处撒出千里已经出国的假线索,把夫人拖在海外迷茫。 他好像肯定,艾莲不会插手他跟千里的事情,不,更像等待着她出手阻止自己的荒唐行径。 把千里救出去,之后呢?这个男人的下一步是什么? 反正一早,她就已经想好安置千里的地方,没有家累的人放哪里都方便。 艾莲懒得考虑那么多,曼德现在也没有心思放在事业上。 要转移他的财產易如反掌。 拯救千里之后,伊文斯家的人望也掌握了,曼德早就搞坏僕人对他的信任。 员工唯一有的,就是选择雇主的权利。 一切是胜卷在握。 不知怎么的,艾莲感觉到一股异常的违和感。 她独自坐在那冷寂的新房,坐在曼德的书桌前。 他们两个之间,真的能说是夫妻吗?虽然这是她一早就知道的事了。 她是透彻理解,还选择与他结婚的。 应该说,她很早之前,就已经选择与这个冷漠的男人结婚了。 曼德.伊文斯,是个让人摸不透的人。 他与艾莲的孽缘很早就开始了,他们一同在15岁时,跳级到国内最着名的商业学院。 曼德一直都是榜首,学长姐也因为他家世的惊人,不敢跟他打交道,总在他背后嘲笑他。 「一定是拿钱疏通教授。」 「一定是买学凭。」 「还不是因为背景够厚。」 这些责难,当然她也有遇到,她一笑置之。 这时,曼德就已经开始经手家族的事业,就读学校,只是为了拿那一纸资格。 每当艾莲看到他的时候,他就是在图书馆。 学院中,有钱有势的男人不少,多少人开豪车,贪图玩乐,找人代考,身边的女人一个换一个。 艾莲早就清楚,她未来必定要从这些拐瓜劣枣里挑一个,承担起『家族的责任』。 曼德对这些,像是一点也没兴趣,一味的沉浸在书本的世界。 她也看过很多女人向他示好,倒贴他,这男人却直接在那些女人的面前,将告白的信撕碎,将礼物丢到垃圾桶。 艾莲一度认为曼德是特殊性向,但是,他对每个人都是如此,无关性别。 曼德.伊文斯,他大概对任何人都没兴趣。 艾莲对这个人提起了兴趣。 「怎么在看医药书啊?」她问。 曼德终于抬起头,一样冷淡的面容,没有回答她的任何问题。 「这不是学科吧?这种专业科目,不是一间公司的领导者的必要知识吧?」 艾莲的话让曼德再度抬起了头。 「干你屁事。」他回,又低下头。 这种态度,艾莲早就预料到了,她反而露出笑容。 「如何,要不要跟我比赛?」 曼德不了解这个自说自话的女人有何目的,但是他认出来了,艾莲.菲比特,那个紧追在后的第二名,一样跳级入学的女人。 「跟你比赛有什么好处?」他问。 这是曼德第一次回话,不愧是帅哥,说话的声音也好听。 「你赢的话,我当你朋友,输的话,你当我朋友。」她微笑。 「神经。」曼德轻蔑的一笑,「是这样吧,家族之间的交流吗?」 艾莲脸色一沉,又露出微笑。 这个男人跟她想的一模一样,是会考量利益而行动的人。 没错,他们很像。 「对你而言,没有坏处吧?」她说。 曼德看着艾莲,露出善意的笑。 「比什么?」他问。 「股市交易,我当然是要找我擅长的嘍,一个礼拜,获利最多的胜。」 看着她得意的表情,曼德终于抬起头,正眼看向她。 「你怎么确定我不擅长?」他笑。 这个时候,艾莲就确定了。 既然『家族的责任』无可避免,那么这个人就是她的选择。 他们可以『幸福』的,因为他们一样。 眼中都闪现着孤寂,都背弃了『爱』,选择掌握『钱』。 选择明明白白地,理性地,对任何人不信任,只相信纸上绝不背叛的数字。 不过,那一天。 「少爷,夫人很高兴您又是榜首。」 「然后呢?」 艾莲看到曼德跟载他来学校的西装男子对话,那个人的头发与眼睛顏色都是极淡的棕色,严格来说是米色。 『应该是总管。』她心想。 男人回不出话,但从口袋拿出了一个东西,放在曼德手上。 「恭喜您。您下课时,我会再过来这里接您。」 男人将书包拿给曼德之后,驾车离去。 曼德看着那手上的东西,是糖果纸包着的牛奶巧克力。 他攒紧着那东西,奔向校园走廊的垃圾桶前,举起手,作势要大力扔弃。 却又捨不得丢弃,松开手,打开包装纸,吃下了那颗甜度很高的巧克力。 曼德露出了艾莲从来没有看过的表情。 「意外,你喜欢甜食啊?」 艾莲笑着走向曼德,他的表情又变回冷漠。 「干你屁事。」 「嘻嘻,伊文斯家的总管这么年轻啊?看起来不到二十?」她问。 「他只是管家。」曼德敷衍地回她。 「你可是少爷,怎么让职位一般的人接送?」艾莲突然好奇起来。 「母亲只信任他。」曼德说。 这回答让艾莲更加感兴趣。 「喔!他是你母亲的小狼狗,对吗?」她笑。 「你以为全世界都跟你父亲那样情慾过剩吗?」 曼德呛了一句,快步离去,不再理睬艾莲。 违和感,这一刻,她感觉到了些许异常。 「不过,你不会这么愚蠢吧,毕竟,股市交易,你赢过我的。」 艾莲小声地喃喃自语。 其实,她一直知道的,只是不正视。 『爱』这个东西,有多可怕,有多残暴,会一瞬间就将一切理性摧毁。 再如何精良的计算,也无法束缚的恐惧。 她绝对不会跟母亲走上一样的道路,当这样的东西在心中萌芽的瞬间,抓紧,扯开,丢进垃圾桶。 没错,她一直很理智,她自豪于这样的自己。 深信,她与曼德的婚姻,是经过如此长时间的铺陈跟算计。 是她努力来的结果。 一切就要实现,没错,她想要的就是那些数字。 艾莲将丈夫的日记收回抽屉,连着夹在日记里的那封信。 「太愚蠢了,真的太笨了啊,曼德…」她喃喃自语。 亮红的双眼中斩断了犹豫,她露出了残酷又悲伤的笑。 第三十七章:真相 吱呀、吱呀、吱呀。 床铺猛烈地发出摇动的声响,地上翻滚着喝得净空的红酒瓶。 衣物散乱地撒在地上,锁链垂散地面,錚錚地发着低鸣。 「哈、哈、哈,千里,你真的好性感。」 那男人的喘息声席捲着千里的意识,他的兴致比平时都要来得高涨,扭头,压住千里无力的唇,任凭彼此的唾沫满溢而出。 「唔、唔、唔…」 千里只能压低声响承受,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你总是这么安静,真可爱。」 那男人疼惜地抚着千里的脸庞,还不打算放过他,下身摆动地更加剧烈。 这途中,黏稠的体液沿着千里的股沟流下,沾黏了净白的床单。 那男人终于停了下来,将脸埋入千里的脖颈之间,几乎是啃咬的力道,吸吮着他白皙的皮肤。 千里已经连推开他的力道都失去了,强忍着泪水,要是在这男人面前脆弱了,袭来的,会是更加残忍的欺负。 「千里,跟你都这么多次了,怎么一点怀孕的跡象都没有呢?」 千里惊恐地看着他,他露出微笑。 「快点怀上吧,替我生下伊文斯家的继承人,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娶你入门。」 千里回应不出一句话,这个疯子,还要疯到什么时候。 竟然曾经期望他清醒,自己的脑袋一定是被卡车辗到。 「快点结束吧。」千里故作冷静地说。 曼德看着他,笑容逐渐色情,又来了下一次的兴致。 这样连脑髓都要融化的感受,到底还要经歷几次。 拜託了,放过我,拜託你… 桑终于拿来了钥匙。 「太好了!」 千里在桑面前崩溃地流下了泪,桑只能轻轻拍他的背。 「那个变态已经把钥匙给融掉,难怪到处都找不到。多亏少夫人找到当初製作的工匠,重置了一把,所以才让你等了这么久。」桑说。 桑面露着抱歉,咒骂着自己,实在没用。 「没关係,这不是你的错。」千里说。 桑知道这些日子,千里遭受多少磨难。 坚持不报警,不顾自己,保护所有僕人们。 他们却不知道,曼德一直都知道这场救援计画,才故意让艾莲找到工匠。 如果他想,杀死工匠,烧毁所有的设计图,简直易如反掌。 想到之后,恐怕不能再像这样拥抱千里,曼德实在捨不得。 为什么,他对待千里,只能是伤害跟威胁。 好想让这样的梦想实现。 每次回到宅邸,都能看到千里的笑容,不用这样激烈的身体交缠,只要互相说着彼此一天发生的无聊琐事,吃着他用心製作的料理。 不是给家人,是给情人的,恋爱的味道。 一味的逃避着、编造着那些妄想,沉溺在不可能的故事里。 曼德终于累了,终于决定松手了,所有设下的威胁,都只是拖延时间的把戏。 「终于结束了。」千里握紧了钥匙。 噹噹,沉重的枷锁终于掉了。 千里一脚跨出房门,激动的心情,让他险些摔倒。 多么新鲜的空气。 明明被监禁不过几周,这折磨却像数年,他都要感动得哭出来了。 但是,更让他开心的是,里莎,终于能见到她了。 「我跟伊琳会引开守卫,给你掩护,你就放心离开吧。」桑说着。 千里还记得艾莲的承诺,他能带着妹妹永远逃离这里。 他衝到香保纪念医院,找到李斯.喀尔文医生,但是却从他的口中听到那残酷的事实。 「我们已经尽最大的力量替里莎小姐治疗,手术还是失败了。」 千里震惊地回不出一句话。 「一直等你来带走她,伊文斯先生没说?也是,这很难开口。」 医生带着千里到冰存里莎的地方。 真正看到她安稳躺在冰床上,千里才终于面对现实。 里莎真的永永远远离他远去了。 他却见不到她最后一面。 「很遗憾,伊文斯先生到最后才说服里莎小姐进行这机会渺茫的手术,本来会等到你们兄妹见面后才开始手术,若不是忽然的病危…」 医生抽出一张纸递给千里。 「等你告别结束,连络这些人,他们会帮你处理她的后事。钱不用担心,伊文斯先生已经预付了。」 千里捏着那张纸,听不进一句话。 那温柔的声音,如花朵般地笑顏,温暖的拥抱。 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一具冰冷的死尸。 哭不出来。 其实千里多少察觉了,曼德在隐瞒他的事。 自己一直不愿意相信。 这个男人真的为了拖住自己,用安寧疗护延迟里莎的治疗,导致她引起第二次病危,回天乏术。 太难过、太震惊、太懊悔,什么都混杂在一起。 深沉的怒火延烧在千里的心中。 后事进行得很快。 千里穿着纯黑的西装,无魂地进行着仪式。 他不知道自从逃离宅邸已经过了多少天。 仪式结束了,殯葬业者只留下了一句。 「节哀顺便。」 面对墓碑,千里慢慢地对里莎说出那些难以啟齿的过去。 哪一步走错了? 或许一开始,所有事情都错了。 什么都消逝了,不再存在。 千里终于流下泪水,混杂着痛苦与挣扎,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到底在隐忍些什么? 不懂了,什么也不懂了… 随着重要之人的逝去,千里的世界也土崩瓦解。 什么也没了。 第三十八章:质问 暗夜,空气很沉又很冷。 千里又回到宅邸,他穿着丧礼的黑色西装,两眼无神。 他注意到大门没有任何守卫看守,静静地踏入了大宅中庭。 庭院一如往常的整齐清香。 他来这里,只是为了要见那个人。 「千里,是你吗?」 曼德像是知道他会回来般的出现在中庭。 千里没有太过惊讶,他从来就没办法脱离这男人的手掌心。 「我好想你。」曼德张开双臂直直朝千里走来。 千里没有反应,冷眼看着他,比平时要来的冷酷。 曼德见他一身装扮,就知道千里知道了什么。 「丧礼结束了吗?」曼德不断走近他。 「你穿这样,也很好看。」曼德说。 千里莫名的火大。 他衝上前拧住曼德的领口。 「我问你,拖延里莎的病情,安排安寧疗护,这件事,是你的主意?」千里生气地质问。 曼德没说话,默默承受千里的怒气。 「我查过她的病歷,什么医疗团队!只是听从你命令的狗!」 曼德还是没回任何话,只是看着千里。 「连最后的手术,我都不知道!威胁医生,对我这个家属隐瞒病情!」千里对着他大吼。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左右医生的治疗方针,凭什么替她同意手术!」 曼德仍是不言,千里只能继续瞪视着他。 「千里,你生气的样子也好可爱。」 曼德竟然一脸轻松地摸了他暴怒的脸颊。 千里更加火大。 「你少瞧不起人!」千里用力打掉他的手,领口拧的更用力。 「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你回来是因为这件事?」 曼德仍是冷静地回应千里,手抚向他因过份出力而发红的拳头,迷恋地看着他。 「那我更不能说了…」 曼德不挣脱他,反而用手抚摸千里无防备的腰间,千里震惊,曼德趁这一瞬的动摇反抓千里的手,把他推倒在地。 「千里,我真的好爱你,不要再离开我了。」 那男人竟然蛮横的亲吻上来,千里惊慌的挣扎,双手却被他锁死。 但还有脚。 「别小看我!」 千里奋力对他的肚子结实地踢上一脚,曼德手一松开,他马上翻滚到侧边掏出怀中防身的小刀。 千里反身压住曼德,坐在他腹部之上,并拿刀抵在他脖子上。 「别以为我只能被你控制,回答我的问题!」千里再次大吼。 千里喘着大气,发青着脸,身上的西装也被刚才的打斗拉歪了一边。 焦急的汗浸湿了白衬衫,乘着月光,微微的半透出肌肤。 曼德死死盯着,眼神透露着咸湿的想法。 「曼德.伊文斯,给我放尊重点!视你的回答,我可以不杀你!」 千里的眼神冰冷,混杂着愤怒。 「为什么要问?你不是已经认为都是我贿赂了医院,所以医生才改变治疗方针,等到她病情再度恶化,才赶紧找人动紧急手术?」 曼德被压制在下,仍是丝毫不慌张,游刃有馀。 「我认为跟你承认不同!」 抵着曼德脖子的小刀急速接近,浅浅割破他的皮肤,微微划出一道伤口。 血液浸染着刀片,顺流下一条细细的血痕。 「糟…糟糕,你压在我身上,害我好兴奋。脑…脑袋,完全无法思考。」 那男人竟然还伸手抚摸着千里的大腿。 这傢伙真的是疯了! 「好…好可爱,想杀我的你,为什么还是这么迷人?」 曼德的眼中看不到恐惧,反而溢满的是,背离常理的迷恋。 千里怒不可抑。 「去死吧你!」 千里奋力朝他的肚子刺去,咕嘟,第一刀。 「别以为我下不了手,快说!快承认!快跟我道歉!」 「千里…我现在,好想上你。」 咕嘟,第二刀。 血喷溅到千里的左脸,血的腥味让他反胃。 「咳咳,好幸福…」 曼德的温度开始渐渐从他流淌的血液中流失,他无力地咳了一口血。 双眼仍是紧紧看着千里,像是捨不得闭眼那般,流露着无尽爱恋。 「我这一生,爱上了你。我好幸福,能够死在你手里…」 咕嘟,第三刀。 千里残酷的断绝了他充满浓情的话语。 病态,已经病入膏肓。 「千里…」 咕嘟,第四刀。 咕嘟、咕嘟、咕嘟、啪沙、啪沙、啪沙… 第五刀、第六刀、第七刀、第八刀、第九刀,不断累加… 就像是要抹去曼德的遗言,千里机械式地刺着,眼中没有一丝温度,一刀一刀沉静的计数。 刺到曼德肚破肠流,失去形体。 刺到千里满身溅满腥臭的血液,连米色的发丝也染的鲜红。 千里望着曼德的死尸,无神的站了起身,放下了小刀,伸起手臂用袖口抹去脸上的血,却无用。 因为他的衬衫早已吸附了那男人的血液,如同他生前那般难缠。 「浑蛋。」千里冷冷地说。 「啊…真的干了。」 千里转头,说话的是艾莲。 她穿着纱製的轻薄睡衣,随风飘逸着的长发,映照着鲜红。 「死的真惨。」她低头看了一眼曼德的尸体,微微一笑。 「不过…睁着眼睛,就像捨不得闭眼那样。」 「一脸爽样。」她最后补述。 千里无神望向她,艾莲对曼德的死应该是高兴的吧。 因为这样,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为宅邸的合法继承人了。 「你不会觉得奇怪吗,你们争执声这么大,为什么没人出来查看,除了我。」艾莲转头看向千里。 千里对这些根本没兴趣。 「他呢,在僕人面前一点人缘都没有,没人想为他加班。你知道的,雇佣守则第六条。」 艾莲用手指捲着自己亮丽的秀发。 「嘛,作为女主人,还是要做做样子,出来关心一下。」 千里默默听着。 「不过,病歷是假的喔。」艾莲露出笑容,「医疗团队接手你妹妹之后,第一时间就诊断为『无法手术』,所以才拼命用安寧疗护延命。」 艾莲冷冷看着千里。 「曼德在海内、外找遍了医生,才终于透过喀尔文医生,联系上可以替她手术的名医…可惜,她的体力已经支撑不了大型手术。」 千里无神地听着艾莲说话。 「是我害你变成兇手的,真是抱歉。」艾莲笑着。 真的是太扭曲了,他从头到尾就无法逃离这些有钱人的套路,被操纵,被隐蔽资讯,像个操线人偶。 「是喔。」 千里终于说话。 「那又怎样。」 千里拿出内侧口袋里未染脏的手巾,擦去手上的血。 「真是太好了,要是知道太多,说不定我又会不小心原谅他了。」 他低头再度看向曼德的尸体,蹲下来用手闔上他的双眼。 「我懂了,都是藉口而已。」 千里冷冷地站起身。 「我只是想把失去里莎的怨恨,还有一直以来的痛苦,发洩在他身上而已。」 艾莲收起了笑,感受到令人发颤的寒冷。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千里讲这些,难道不怕他忽然的发狂杀死自己吗? 「你回去睡吧,我会收拾乾净。」 千里慢慢走向庭院的工具房,艾莲则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走回了宅邸。 他安静地替曼德掘了一座墓,把尸体放进去之后,掩埋,在上面放了一朵花。 他的身上混杂着汗水及血腥,眼神始终冰冷。 「杀了你,没有后悔、罪恶、痛苦。我终于…从你的爱中…重获自由。」 这是千里最后留下的话。 第三十九章:辩护 面会室打开了灯。 检察官海顿.古力曼坐了下来,看向坐在对面的千里。 「接下来我们会交手多次,有人给你请了辩护律师。」 千里望向他,无神地露出浅笑。 「不可能,我已经没有家人了。」千里说。 「一位自称是你母亲的女性,她提出目前最新的亲子鑑定技术,还有你父亲的亲笔信,证明血缘。」 海顿搔了搔头,感慨道。 「嘛,有钱人总是有些秘密。」 千里印象中的母亲,在產下里莎之后,就不幸过世。 是谁这么鸡婆,如今才突然冒出来。 「你只要跟我说,我何时受死就好了。」千里并不因为此消息有什么心情起伏。 海顿第一次看到这么认命的被告。 「她跟律师主张,死者的真正死因不是因为你的犯行。」海顿说。 「哈。」千里冷笑一声。 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可是乱刀刺死了少爷,失败的管家。我是亲眼看见他,就在我眼前嚥气。」 「他们发现了一些证据。」海顿平淡的回答,又接着说。 「那时候你已经辞职了,不需要再拘泥自己的身分。」 不知道海顿说这句话是不是在安慰他。 「过会,那人会来见你。你的罪,可能比你想的更重。」 海顿走离了会客室。 一个人走了进来,是曼德的母亲,曼莎.伊文斯夫人。 千里甚至不知道她的原姓氏,今天之前,从未在脑海中浮现她的名字。 好似她在继承伊文斯家族之后,就失去了自己。 千里安静地站了起来,鞠躬,就像之前那样。 「千里,我还没跟你说那件重要的事。」曼莎夫人说。 曼莎夫人的表情沉重,但是却看不出愤怒。 明明面对着宰了自己儿子的罪人。 她坐了下来,递给千里一份文件。 「你是我的私生子,曼德的哥哥。」曼莎夫人说。 沉重的事实打击了千里,他只能呆望着曼莎夫人。 「在嫁给老爷之前,我与一位管家相恋。他就是你的父亲,里荷.哈里斯。」 千里震惊地听着。 「为了隐瞒这件事,他选择离职,并带走生下的你。本来他也是劝我拿掉,但是我不要。」 曼莎夫人抬头看向千里。 那个柔软的目光,像是透过他,看着令她思念的那个男人。 那是好几次,她看着他的眼神。 「我爱他,这一生没办法与他廝守,至少要留下你。」 曼莎夫人语调中的悲伤,这瞬间,千里想起了曼德。 一样的佔有欲,让人无法呼吸的,勒住脖颈的爱。 「之后,他为了避嫌,和其他女人结婚,生下你妹妹。」 为什么?面对杀了他儿子的罪犯。 她却能这样平心静气地述说过去的故事。 好似曼德的死从未发生。 千里打开了文件,父亲的遗书,他13岁那一年交给她的那封信。 父亲交代他绝对不能打开的信。 还有现今最新的亲子鑑定技术,白血抗原与血型的综合比对。 铁錚錚的证明他与曼莎夫人的母子关係,还有他与曼德的兄弟血缘。 原来一切的照顾都出自有因。 「少爷…曼德.伊文斯知道吗?」千里颤抖地问。 「他…早就知道了,在老爷走的那一年,他就调查过你。」曼莎夫人悲哀地说。 那时候,曼德才十四岁。 这一瞬间,千里觉得很想吐。 他推回文件,低头攒紧了腹部前的囚衣。 「你第一天来到宅邸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来,这是缘分…但是我不能说,因为,我怕你捲入宅邸的继承权之战中。」曼莎夫人说。 又是宅邸继承权。 「所以才打算在曼德结婚时,向他提出让你入籍,作为他成为合法继承人的条件,带你到国外,补偿你一直以来的辛苦。」 曼莎夫人停顿了一下,温柔地将手覆在千里的手背之上。 「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 她眼中存在的不是憎恨,是怜悯,对自己宽容的怜悯。 曼莎夫人早就计算好,像是抓交替一般,把伊文斯家族的责任甩到曼德头上之后,就打算远走高飞。 一直以来在国外经营,根本就不是为了曼德,而是为了脱离伊文斯家族所做的准备。 千里缩回了自己的手。 他再次看着曼莎夫人的表情,仔细搜寻着,她面容的悲伤,有没有一丝是为了曼德。 但是千里却看不到,那里都,找不到。 「我,杀了曼德.伊文斯。是蓄意谋杀,而且是残忍地虐杀。」 千里像是提醒曼莎夫人般地说着。 「如果我早点说,你也不会遭受这么多痛苦…杀了他,不是你的错。」 曼莎夫人再次看向千里,那温柔的表情,是怜悯,是母亲对儿子的,宽容的溺爱。 「你为了妹妹进行的事和你被软禁的事情,我都听艾莲说了,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千里惊愕地看着曼莎夫人。 「若是一早就认你,你也不会为了缺钱而出卖自己,也不会让曼德食髓知味。」 曼莎夫人说着,脸色越来越苍白。 「曼德婚礼当天,我就和他坦白了你的身世,我才发现,他早就知道了。还跟你提出那种交易,更进一步监禁你长达一个半月,胁迫僕人们不准告知你的行踪…我不敢想,你在那里,到底遭受了什么对待。」 曼莎夫人说的好像曼德才是加害者一般,明明他也是她扶养了二十年的儿子。 「我无法想像这些日子,你会是多么无助、多么悲伤,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曼莎夫人面对千里流着泪。 「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能回来。」 她抹去泪水,稍作冷静后,拿出文件中的最后一张入籍申请。 「代替曼德继承宅邸吧,艾连跟我都会从中辅佐你,当作是对你的补偿。」 千里吞了一口冷气。 「我是杀了您儿子的人,是死刑犯。」 千里冰冷地看着曼莎夫人,他们眼神互相对峙了一段时间,没有说一句话。 「我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不会再失去你。刑责的话,我必定能让你无罪。」 那根本就不是失去一个儿子的表情,无所谓,提到曼德的地方,只有宅邸继承权跟他的犯行。 千里深深地感受到曼德痛苦的孤寂,他异常扭曲的原因。 「你考虑一下吧。」 曼莎夫人离去,留下了那一张入籍申请。 千里将之揉烂丢入了垃圾桶,对于她陈述的事实,只是加重了他的罪刑。 「乱伦」跟「弒亲」。 无罪,他怎么可以无罪? 千里仰着头闭紧双眼,只感受到无奈及绝望。 第四十章:律师 千里走到被告席,发现那里竟然垂掛着帘幕,是在搞什么? 「你好,我是律师,亚伦.提尔。」一位年轻男子向他递出了名片。 「你是千里.哈里斯?能直接叫你『千里』吗?叫我『亚伦』就好。」 亚伦自然熟的打了招呼。 他就是艾莲提到的,伊文斯家的担当律师。 「随便。」千里随便应付他。 亚伦指向帘幕。 「这呢,是为了保护你,特别向法院申请的。等一下会陈述一些事实,会使你想起不好的回忆。」 这律师到底在干嘛,他明明是兇杀案的犯人,弄得他像被害者。 「放心,你一定会无罪释放。」亚伦拍拍他的肩。 千里只回了一个不关心的神情。 过不久,开庭了,法官内荷.普力士首先请检察官海顿做说明。 「九日深夜,千里.哈里斯杀害了曼德.伊文斯。」 在检察官说出这句话后,亚伦立即举起了手。 「辩护人有什么话要说吗?」法官问。 「不是『杀害』!我强烈主张,我们被告确实做出伤害行动,但是,不是死者的致死原因!」 此话一出,法庭内掀起了一阵漩涡。 「你可有证据?」法官平淡的追问。 亚伦立即拿着文件呈给检方及法官,吸了一口气,镇定陈述一件事实。 「当夜,被告与死者会面时,差点遭受『性侵』。惊吓之馀,才不慎将防身小刀刺向死者,实属『正当防卫』。」 亚伦平稳又带些微煽情的情绪陈述。 千里在帘幕内感觉莫名羞耻,亚伦说得也太大声。 「证据就是,被告当日自首时所拍下的照片。」 照片透过幻灯片投影机显示在法庭前方的布幕上,使陪审团们也清楚看到了证物。 「被告的手腕有被死者紧握留下的淤血痕跡,还有拘禁留下的旧伤。此外,身上其他部位也留有多处遭受性侵留下的新旧吻痕。」 亚伦不等检方反应,立即下了结论。 「被告长期处于死者的性虐待之下,而当日,也险些遭受袭击,才在进退两难的无奈下失手伤害,为了保护自己。」 千里听着亚伦的辩护,他所说的也太搞笑,什么伤害,明明乱刀刺死的伤口,是这样铁錚錚。 亚伦是没看过曼德那个被刺到没人样的尸体吗? 而且,一直性侵、性虐待的讲,是有多光荣?根本在他的伤口洒盐。 海顿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沉思了一会,最后站了起身。 「反对,被告与死者进行的是『性交易』,为了支付妹妹的医药费。被告是因为死者蓄意隐瞒其妹病情,试图延长交易期间,而心生不满,才痛下杀手。」海顿冷静地反驳。 「确实有性交易。」亚伦同意了检方的论述,但是马上瞪大了眼对看了回去。 「但是那早在死者结婚的一个月前就停止了。过了两周,面对死者不定期的职场性骚扰苦不堪言,最后提出请辞。」 法院内所有人闭气凝神的听着亚伦的陈述,他忽然放大了音量。 「在这一刻,被告遭到长达一个半月的软禁。」 亚伦瞪大的眼睛透漏着悲痛,用质问的表情继续说道。 「请您理解这是什么情形,一个半月被囚禁在房间之中,被用锁链限制行动…请您别逼我拿出那个房间的取证照片。」 亚伦暂停论述,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可以,我希望不拿出会让我们被告回想起痛苦的那组照片。」 法庭上又陷入了沉默。 「关于被告结束性交易及被软禁之事,可有其他证据?如果辩护人坚持不提出照片。」法官率先打破了沉重的气氛。 「有,死者的日记,方才所述都记录在上面。」亚伦马上回答。 除了日记正本,亚伦另外附上部分影印本。 亚伦让法官比对了日记正本与影印本内容,确认无误后,取回了日记。 法官内荷仔细审视影印本内容,看了两三页,速度越来越停顿,脸色越来越差。 「这份文件是否公布,需取得被告同意。若不同意,我可代为作证辩护人所说皆属实。」 法官冷静地说出了这句话,像是受够般地将影印本推到旁边。 亚伦转身将手上的副本递给帘幕中的千里。 「若你同意,就可以使陪审团更了解你的痛苦。」亚伦悄声说。 为什么要知道他的痛苦?就算如此,他杀了一个人的事实是不变的。 大家难道没发现,亚伦在模糊焦点。 千里看着影印本,确实是曼德的笔跡。 里面包括了摊牌那一天明确的日期,退还支票的事,他们所有对话,还有在软禁的那几天,自己是如何被摆弄。 姿势、动作、声音,都记录的非常详细。 真是,工作有这么认真就好了。 好一阵子没见识到曼德的变态了,好像他还在世一样。 这些不堪,现在的自己竟然都能像是看笑话一般的吐槽。 是因为他死了,所有的憎恨都烟消云散了吗? 憎恨?自己又曾经憎恨过曼德吗? 千里不懂亚伦公布这个的原因,除了博取同情又能如何? 他只让亚伦公布停止交易及开始监禁那天的日记,希望大家注意到,曼德在这两天都没有侵犯他的事实。 但是曼德疯狂的执着仍使陪审团震惊不已。 「抗议,辩方明显离题!」海顿终于出声反对。 检方招手使日记影像撤去,整理了桌面资料。 「不管被告遭遇了什么,都不能作为犯行合理化的藉口,这一切反而证明了被告有足够的谋杀动机。」 面对海顿的反驳,亚伦反而露出微笑。 「我肯定我们被告一定不是蓄意谋杀,如果是出自于愤恨,会在事件发生后,替死者造坟,奉上花朵吗?」 亚伦的论点再次震慑眾人。 至此,千里不得不想,自己埋葬曼德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不想让他曝尸野外? 为何? 自己还放上了他生前最喜欢的花朵? 明明到了现在,千里对杀死曼德的事情没有丝毫的后悔,因为这样,他才能自由。 就像是卸下大石一般。 当时杀了他,只是因为他一直不回答问题,反而说那些让他不快的话,还一直乱摸。 对兇手性骚扰,到底是什么概念? 但是仔细想想,自己应该是打一开始就想杀他。 那是什么原因? 「为什么那天被告会出现在宅邸?」海顿做出了反击,接着说,「他正是为了质问死者,隐瞒妹妹的病情,害他没能及时见到家人最后一面,復仇而来!」 「不是!」亚伦果断否定。 「我们被告确实想问清楚妹妹的病情,但是他其实隐约地知道,这是误会。」 亚伦深呼吸,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是因为信任。即使遭遇这么多痛苦,我们被告仍是想相信,想听到死者对此事的说明并道歉。」 千里的形象被亚伦提升至崇高的境界。 「没想到,死者仍是背叛了我们被告的信任,又要对他伸出魔爪,为了保护自己,才刺伤他。」 亚伦再次重申了论点。 「诡辩!」海顿愤怒地敲桌,瞪向亚伦。 「什么道歉,听道歉是想怎样!」 「当然,只要死者道歉,我们被告就会原谅他。」 亚伦的话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被强暴那么多次,怎么还可能原谅?」海顿大叫。 「住口!」法官大力拍桌。 「请检方注意用词。」内荷看了海顿一眼。 「今天的审理就到这里,退庭。」法官强硬地停止了辩论。 千里不禁松了口气,这种狂挖伤口的辩论,还要持续到何时? 「你还好吧?」 亚伦在千里被送回看守所前上前慰问。 『最让我丢脸的,不就是你吗?』 千里没有回话,敷衍地看了那个被强塞给他的辩护律师一眼。 「放心,我一定会使你无罪。」 亚伦自信地拍了自己的胸脯。 第四十一章:证据 「你不可能证明我无罪的,因为检方有决定性证据。」 千里面对前来面会他的亚伦说。 「什么证据?」亚伦问。 「血衣还有兇刀。从出血量就知道我刺了曼德好几刀,绝对是致死量。而且,我自首之后,警方就去现场探查,尸体的照片可是没少拍。」 千里平淡地推论。 「或许是吧。」亚伦耸耸肩。 他竟然一派轻松。 「只要丢出我方证据,这很好解决。」 看向亚伦毫无动摇的笑容,千里一时回不出话。 还有什么证据,曼德就是死透了,难道还有什么回魂术吗? 「你不知道真相,真相就是我宰了曼德。」千里露出沉重的表情。 「你真的杀了曼德吗?」亚伦对他的沉重回以微笑。 这是啥屁话,曼德就死了啊,不是他杀的,还能是谁? 「…你是在逃避事实吗?」千里反而被他混乱,陷入了沉思。 「那个时候,你想跟他同归于尽吧?因为你,是死者的哥哥。」亚伦分析道。 千里看着他,他应该是从夫人那里听说的。 「不想看他继续痛苦,所以才过去杀他。」 「我杀他的理由可没有那么伟大。」千里直接吐槽亚伦。 亚伦笑笑,拿出曼德的日记,推向千里。 「我全都看了。」亚伦说。 千里接过日记,打算翻开,却被亚伦压住。 「别看,你承受不了。」 千里感觉可笑。 「有什么好不能承受的,这都是我亲身经歷。」 千里翻开日记,淡然地看着,忽然感到悲伤。 明明是变态到不能再变态的内容,记录着妄想、贪欲、佔有,却隐瞒不住强烈的孤单。 「千里,你知道我看到什么吗?」亚伦指着日记。 「你的溺爱。」亚伦下了结论。 「可能是血缘的驱使,你没办法不关心他,没办法漠视他的痛苦,所以纵容。」 千里无法否认。 「真相就像你说的那样,但是,真的是这样吗?」亚伦从他手中抽回了日记。 「我会让所有人站在你这里,这样,杀死他的就不是你。」亚伦自信的微笑。 这句话让千里感到莫名不安。 「判决并不是黑白分明的算数。」亚伦补述。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难道收了钱,律师就可以扭曲事实? 「你知道我有罪吧?」千里忍不住问。 「是你希望自己有罪吧?」 亚伦没有丝毫迟疑的反问,让千里倒抽一口冷气。 「越是调查这起案件,越是觉得你是无罪的,即使扭曲了事实也无妨。」 亚伦的眼神清澈,明明他的话根本前后矛盾。 「这是我第一次有这种想法。」亚伦露出微笑。 千里说不出话,低下头,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不是不相信亚伦,反而是肯定他会做到。 千里对亚伦为了让自己无罪,而去欺瞒事实的行为感觉到罪恶。 他的无罪,代表了曼德的死是正确的。 没有人为曼德发声、为他平反、为他难过。 这让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苦楚。 第四十二章:假造的病歷 千里被收押的这几天,不少人来看他。 桑跟伊琳代表宅邸的僕人们过来。 跟自己想的不同,他们知道性交易的事情后,对待自己的态度没有任何不同。 桑说着说着还哭了 一直向千里懺悔自己没有提早发现,没有提早做出应对。 自己做出这般可耻的事情,根本就和桑没关係。 就算那时候,桑知道了,也不能阻止什么。 不管重来几次,他恐怕都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一直选择逃避跟隐瞒的人,是自己。 「为那种垃圾,自毁前途,太不值得了。」桑哭着说。 「你放心,大夫人、律师跟艾莲夫人,还有宅邸的僕人们,都是站在你这里,一定可以无罪的。」伊琳接话。 总是冷静的伊琳,也被桑牵动情绪,开始啜泣。 千里看着他们,把卫生纸抽给他们擦眼泪,就像为他这个已经流不出泪的人痛哭一般。 整个会客,几乎只能看着他们两个人哭,千里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自己的罪刑,已经是板上钉钉,他也是早就做好觉悟的了。 而这次,来会客的是艾莲.菲比特,千里感到意外的人。 自己作为她的棋子之一,应该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安静地将一份文件递到千里面前。 「真正的病歷。」她说。 千里安静地打开,虽然他并没有什么医药专业,看着内、外科医师们的註记。 他清楚,这不会是延误医疗会有的纪录。 「曼德从学生时代就在鑽研医药书,我本来以为他是因为不信任製药的研究员,现在一想,他可能一直都是为了你。」艾莲说。 「所以你之前给我看的病歷,跟我在医院查到的病歷,是你假造的?」千里冷静地问。 「在咖啡厅给你看的病歷,是我假造的。你在医院查到的,是曼德.伊文斯照我假造的内容做的假病歷。」她静静地说。 听了她的话,千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的意思是,我连杀死他,都逃不过控制吗?」千里的眼神如死去般冰冷。 「嗯,你也不用太自责,对杀死他这件事。」她说。 偽造病歷这件事,是多么大的罪责,不就刚好,一切都让死人承担了。 要不是里莎一直向他隐瞒自己的病情,曼德也没办法实施这种把戏。 千里了解里莎只是不想他操心,串通曼德,要求医院这边不给他任何通知。 在最后的通话中,她终于决定要与自己坦白,可惜,最后还是来不及。 检方的论点是他为了仇恨杀人,病歷的事情,曝光了也没有任何好处。 反倒会成为亚伦极好的脱罪素材。 曼德为什么做这些?是为了让自己对他憎恨、对他痛下杀手吗? 千里想到曼德临死前,仍向他表达着扭曲的爱意。 曼德疯了,让他疯狂至此的,是自己。 所以自己到底有什么理由可以无罪?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千里问。 「我认为你应该知道。」艾莲说。 他无法理解艾莲的行动,或许这之后还有什么深沉的计算。 或许从当年伊琳的求救,她就已经开始布局。 所以才会不惜与自己父亲对抗,为了安排自己的眼线,进而夺取曼德的财產。 「你看过曼德的日记吧?」千里问。 艾莲露出了笑。 「应该说是『他让我看』的。」艾莲说着,「他肯定,我会帮助他。」 这对谈,让千里更加迷茫。 所谓的『帮助』,是曼德死掉之后,她可以获得最大的利益吗? 曼德想被自己杀死? 是想要自己承担刑责,连死去也要纠缠自己,拖着自己陪葬吗? 为什么,千里感觉到,有那里不对劲。 「虽然我跟他无缘做夫妻,作为好友,作为合作伙伴,我们互相信任。」艾莲说。 「作为好友,却不阻止吗?」千里质问着。 「他死了,你的人生,才能重新运转,这不就是你杀死他的真正理由?」 艾莲那亮红的双眼坚定,她说的是对的,自己再度被这女孩所看穿。 千里没有再说什么。 「我的人生,大概也到终点了。我说,如果没有人陪着他,不是太可怜了吗?」千里露出苦笑。 「因为他是弟弟吗?」艾莲笑笑。 「果然要你收起善良,要你憎恨,真的很难,需要他这样用尽心机。」 艾莲站了起来,转身,头也不回。 「千里,你果然还是『太小看他』了。」 她拋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扬长而去。 第四十三章:人证 再次开庭,议题渐渐转到曼德.伊文斯是变态的这件事。 那其实根本不是重点。 「传证人上台。」法官说。 上台的人是大宅僕人之一,普玛。 「我看到不只一次…少爷一脸鬼祟的潜入千里先生的房间,我因为好奇跟上去,然后…」 说到这边,普玛低头一度说不下去。 「你可以说出其中一次的日期吗?」亚伦问。 普玛点头,她连续说了一两个日期,和曼德在那房间里的行为,都与日记未公开的内容吻合。 下一个证人是桑。 「生日宴那天,少爷要千里先生装扮为他的恋人,这件事本身就很异常,也是可以婉拒的事情…现在想来,他大概没办法拒绝。」 桑吞了一口口水,面色凝重。 「在夫人回来过之后,千里先生就开始交接很多工作给我,避免跟少爷的独处。因为那时他跟少爷的相处变得紧张…少爷还取消了他的休假。」 看的出来桑还有很多想说的,避免误导焦点,他只说事先跟律师说好的部分。 藉着僕人们的话,加深了日记的可信度与曼德邪恶的形象。 最后一位是伊琳。 她一出现,千里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我看到了,那天在少爷的书房传出了椅子倾倒的声音,我过去查看。」 伊琳紧张的握住手腕。 「千里先生被压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被扯破…真的、真的想不到少爷会做这种事!」 明明被告是千里,现在却弄得好像曼德才是被告一样,惨死的人可是他。 碰! 海顿火大的拍桌,文件散了一地。 「不管被告是如何可怜,他杀了人,是事实。我质疑辩方想利用同情左右判决!」 面对海顿的怒视,亚伦回以冷静的微笑。 「以上证人,陈述的全是事实,证明了我们被告并不是因为憎恨,预谋杀害死者。」 「诡辩!」海顿反驳。 「死者的骚扰早在其妹死亡前就开始了,持续并逐渐加重,如果憎恨,早就出手了!」亚伦陈述他的推论。 「反对,被告是确认了妹妹的死亡才下手的!」海顿拉大了嗓门。 「被告完全不在意自己怎样,他只在意自己的家人!」 法庭陷入了静默。 千里想不到海顿会说出这种话,他以为海顿是最清楚他的残酷的人。 「我们被告就是深爱自己家人的人,所以他现在内心煎熬不堪。」 亚伦加强了海顿的论点。 『煎熬什么?』千里在心中升起不安。 「就是因为如此,被告才对妹妹的死无法接受,怪罪到死者头上,残杀了他!」海顿加重语气,再度提醒着眾人,千里犯的是杀人罪。 「若是如此,我们被告不会等到被袭击才动手!」 检方与辩方又开始一来一往的辩论。 「如果不是出自憎恨,不可能连杀17刀!」 海顿终于拿出所谓的决定性证据。 血衣的照片震慑了全场,大块的鲜红诉说着悲伤。 千里透过帘幕的缝隙看向亚伦,面对自己的罪行,他还能说什么? 「为什么是17刀?」亚伦沉稳地反问。 「这是被告自首的证言,他把死者压制在地,用小刀,全部刺在腹部上。看证物的血渍,这出血量,一定是十几刀以上。」 见亚伦没还嘴,检方趁胜追击。 「试想,一刀刀下去,死者会是多么痛苦,被告仍是选择了这样的凌迟般的行凶方式!没错,死者不是好人,杀了他的被告,也应该付出相应代价!」 终于有人为曼德说出公道话,千里觉得安慰。 在海顿畅所欲言后,亚伦冷静地看了血衣的照片,再度回头看向他。 「17刀,会痛苦吗?是在『死前』下的刀吗?」 亚伦现在到底在说什么? 海顿闭口不言,亚伦露出了微笑。 「这是最新的尸检报告,死者身上验出大剂量的氰化物。」 亚伦的话又再次震惊了现场。 「这是作假,第一次的尸检根本没有任何有关报告,更何况,死者被刺到胃囊都破坏掉了!」海顿反驳。 「所以,警方有安排详细的尸检吗?」亚伦无礼地指向海顿的眉心。 「在掩埋死者的泥土中,发现了氰化物,再次尸检后,才发现死者的其馀内脏中也有残留。」 海顿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报告被提交到法官眼前。 「死者是自杀!」亚伦大呼。 这话一出,海顿终于察觉了亚伦的目的。 「我方主张,被告说谎!因为强烈的自责跟内心煎熬,为了加重自己的刑期,向警方塑造了残杀犯的形象!」 法院瞬间颳起旋风,不仅法官、陪审团、旁听的民眾全都震惊。 为什么,明明一听就是瞎掰的内容,为什么检方却无法反驳? 第四十四章:自白 「检方说的是事实!」千里终于听不下去,隻手掀开了帘幕。 「真是场可笑的辩论,什么说谎…我可是虐杀犯阿!」 千里睁大了他米色的双眼,看向法院的所有人。 「为什么是17刀,因为我每刺下一刀就数一次,整个过程,我都是相当清醒的。直到现在,我也没一刻后悔!」 千里转头看向亚伦。 「那个时候,曼德.伊文斯还在跟我说些骚扰的噁心话,他是活着的状态,硬生生被我刺死的!」 亚伦看着千里,面对他,流下了泪。 海顿震惊地说不出话,法官内荷也静默。 「不要再自责了,不要再温柔了!你刺伤他的时候,他明明已经毒发了啊!」 「你却为了隐瞒这个事实,不惜毁坏他的尸体!」 「不是你的拒绝逼他走上绝路的,为了那种人痛苦,不值得!」亚伦流泪说着。 「你根本不认识曼德,凭什么说不值得!」千里的话回盪在法庭中,陪审团中有人流下泪水。 亚伦在说什么瞎话,氰化物这东西明明是即效性的,这表演也太生硬了! 要是毒物发作,曼德一定会呼吸困难、口吐白沫,他没有啊! 「死者明明长期对你施暴,憎恨他是正常的,但是你却…痛苦于无力拯救他的无奈,想跟他同归于尽,误导警方,隐瞒死者自杀的事实!」 亚伦一度喘不过气。 「是因为,曼德.伊文斯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吗?」 亚伦的质问再度震撼全场,他竟然说出来了。 千里一时间回不出话。 「我知道你自责于让亲弟弟爱上自己的错误中!」亚伦面露悲伤。 「我那时根本不知道他的身分!我只是一时火大!」千里反驳。 「其实你早就知道的,所以一直以来才对死者这么忍让!不敢让亲生母亲知道,并阻止同事们报警!」 千里发觉他中了亚伦的圈套,他说出的话,反驳了海顿因怨恨而杀的论点。 亚伦完美的塑造了自己无辜、善良、煎熬的形象。 什么17刀、什么血衣,已经变的完全没有说服力。 也没有人质疑曼德根本不是死于毒发。 明明全是事实。 千里看向海顿,他竟然不做任何反驳。 明明他只要敲桌大声喝斥,说我们在作戏,质疑氰化物起效的时间,根本在他刺杀曼德之后,兴许还有翻盘的机会。 曼德确实有可能看到他来的时候,事先吞下包裹胶囊的氰化物,这样就可以拖延至少30分鐘,毒物才起效。 利用现在的尸检技术,还没成熟到能釐清哪个才是曼德真正的死因。 千里快崩溃了,到底在搞什么,曼德为什么要在最后还搞这齣。 就像他早就预知自己会朝他的肚子刺一样,自己是被他诱导了吗? 海顿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相信了亚伦的谬论。 在场难道没有人怀疑? 自己是被告,而亚伦是帮他脱罪的辩护律师。 难道没有人要拆穿,这是阴谋? 在曼莎夫人,是他的亲生母亲,想帮他脱罪的现在,买通鑑识人员,还是法医都是可能的。 加上现在模稜两可的技术,技术性的隐蔽时间差,完全可以蒙混过去。 他望向陪审团,看向底下的听眾。 没有人要开口责备他的罪过吗? 这是杀人罪,是几乎近似凌迟的残杀手段啊! 千里看到坐在台下的艾莲,她披着黑纱。 他想了起来,看过犯案过程的,并非只有他一人。 「艾莲.菲比特是目击者,那夜,她见过犯案过程!」 千里的发言再次骚动了法庭。 「被告所言为真?」法官内荷问了艾莲,她睁着冰冷的双眼,点了头。 「那天,庭院传来怪声,所以前去查看。那时候,曼德就已经死了。」她说。 「为什么不说?」内荷质问。 「因为…我很害怕。」艾莲低下头。 『妈呀,你那时不是还怡然自得的跟我聊天吗!』千里在心中吐槽。 千里直直盯着艾莲,祈祷她说实话。 「我只记得那时曼德死去的表情,他释怀了。」她说。 法庭再次陷入沉默。 「我本来以为,曼德被杀了,但是说不定错了。」艾莲说出令人费解的话之后,她从口袋拿出一封书信。 「这是曼德的遗书。」她将遗书交到亚伦手上。 亚伦随意用袖口抹去眼泪,接过遗书,呈给内荷。 法官打开遗书。 ------------------------------------------------------------------------------------------ 千里: 我是如此幸福,又是如此痛苦。 在知晓了你是我亲生哥哥的事实之后,一切都合理了。 我狂喜,期待着你知道之后,你对我也会像对待自己妹妹那样温柔。 甚至对你做的那些威胁跟伤害行为,你最终还是会选择原谅。 同时,我悲痛,你的善良,全是无私的亲情。 没办法再催眠自己,你也同样爱着我的未来会实现。 你只是,一个关心我、照顾我、包容我的,我亲爱的哥哥。 即使如此,我还是爱你,我还是想拥有你、亲吻你、拥抱你。 我绝望,明明知道没有希望,我还是放弃不了。 终于,我想到了结束的方法,只有我的死亡才能让你得到自由。 这瞬间,我好想见你。 如果可以用你的手了结我这崩溃的灵魂,那会是多么幸福。 那一刻,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但是我不行,我不能再自私地剥夺你的未来。 我会自己安静的死掉,留给你我所有的财產,包括宅邸的继承权,希望这样,你偶尔想起我的时候,也能露出笑容。 深爱你的曼德.伊文斯 ------------------------------------------------------------------------------------------ 遗书透过投影机播映在投影幕上,一字一句的思念与真情,让人心痛。 「我想,曼德是蓄意让千里杀他的。这样子,明明是自杀,还催眠着自己死于爱人手上。」艾莲看着公布的遗书说道。 法庭的气氛更增添了悲伤,本来只有千里知晓的这份孤寂,在场的人们也都感受到了。 曼德的罪更加深重,变态强暴犯、乱伦、监禁、教唆杀人、自杀。 面对他的痴情,千里只感觉到深刻的遗憾与绝望。 「傻瓜,我又失去了一个家人。」他说着。 千里终于克制不住情绪,眼泪不断滴落着。 虽然千里知道,曼德有多不希望被他当成弟弟,被他视作一个亲人对待。 就像亚伦说的那样,血缘早就引导自己,无可抑制地给予曼德温暖的亲情。 心痛着他的痛苦,即使他对自己做再多折磨,只要他认错,最终会选择笑着原谅。 为什么,曼德不愿意认他,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逃避着自己是亲哥哥的事实,寧愿选择死亡。 看来,不仅管家做得失败,连一个哥哥,也没有做好。 整个法庭,只有千里为曼德哭泣。 第四十五章:最后的审判 最后一次开庭,证实了他们兄弟的血缘与遗书的笔跡确认。 因为血缘驱使,才回到宅邸的这一论点被採信。 因为被袭击,才刺伤了死者的这点被採信。 替死者建墓,不对目击者出手,犯后马上自首,被认为已经深刻反省,有再教化之可能。 直到现在对死者没有怨恨,并非出自復仇而下手的论点被认同。 连杀17刀的血衣,无法证明是死者的致死原因。 死者自行吞下毒药并留下遗书,陪审团认定死者是自杀,并非他杀。 最后,整起事件只是死者未果的单恋引起的悲剧,没有人反对。 喀喀,法官内荷敲响了代表正义的槌子。 「被告,千里.哈里斯蓄意杀害死者,曼德.伊文斯的证据不足,加上犯后身心煎熬,尊重死者遗体,素行良好,无再犯之疑虑。本法官宣判,被告无罪,当庭释放。」 陪审团相视而笑,海顿无奈的搔头,而亚伦露出了『我就说吧』的微笑。 海顿走向千里,伸出了手。 「其实这是场没有原告的官司,只是出自于法律才进行公诉。说了很多难听话,只是因为工作,抱歉。」 海顿竟然说这种话,千里仍是和他握了手。 「或许你觉得判决可笑,但是所有人都不想判你罪,你就有资格无罪。」 亚伦颯爽地拍了千里的肩,曼莎夫人也从他身后出现。 「还是不打算回来吗?」她问。 面对她疼惜的表情,千里别过头,不说话。 曼莎夫人露出了微笑,摸摸千里的头。 「我会等你的。」 千里没回应她的话,逕自转头离开。 「让他就这样走了,好吗?」亚伦看向他的雇主。 「不要紧,他连曼德都能原谅…怎么会不能接受我?他就是可以无条件爱着自己家人的孩子啊…」 曼莎夫人笑着,像是嘲笑着跟自己儿子相同的卑鄙,却也同时感到心痛。 『为什么,不让我照顾你呢?』 独自怀着说不出口的问句… 千里茫然地走出法院,抬头,艾莲竟然在外头等着他。 「为什么拿出遗书,这样不就没办法继承宅邸了吗?」 千里淡然地问,她却笑了。 虽然千里还记得他签过的那个让渡书,虽然可能有法律效益。 现在拿出来,无疑是跟曼莎夫人宣战,对艾莲而言,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如果他不是夫人的私生子的话,可能还有用处。 「早就已经无望了。」艾莲拨了她一头长发。 「从日记里就知道,曼德死掉还是活着,宅邸继承权都轮不到我。」 艾莲也知道,那封让渡书,现在不是拿出来的合适时机。 「你不用担心,我拒绝伊文斯夫人了,我不会继承任何东西…也没资格。」 千里无神地看着前方。 曼德明明知道千里从来不曾贪图他什么,还是给千里宅邸继承权。 这都是因为他真正要留给千里的,是『选择权』。 作为僕人、员工、没有背景的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是吗?」艾莲无法理解的歪头。 千里看向她,叹了一口气。 「这阵子想了很多,我终于理解自己下手的原因。」 千里扶住自己的胸口。 「很多时候,我希望自己也喜欢他就好了。」 艾莲困惑地看向千里。 「但是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或许是因为血缘,放不下他、关心他,仅止于此。」 千里看向了天空,在温暖的日光下,闭上了眼。 「我想杀死的,是拯救不了他的痛苦的自己。」 艾莲在旁边,看见他又为曼德流下了泪。 「在这个世界,没有人会为他难过吧?」千里擦掉了泪。 「既然他的幸福,是死在我的手上,那我就这么做吧。」 艾莲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听他说。 「这就是我作为兄长的责任,以及自私。」千里露出了苦笑。 「给你。」 艾莲交给他一封信,打断了千里的悲伤。 「这是什么?」他问。 「遥远地方的工作,之前约好的。」 艾莲露出了微笑,果真是银行家的女儿,说话算话。 她目送千里离开,曼德或许也达成了他的目的。 他已经永远佔据了千里心中一块重要的位置。 忙老半天,还是没拿到她最想要的宅邸,曼莎夫人也没放弃要千里继承的事情。 算了,之后再说。 「真傻,你怎么会有罪?因为你,曼德已经不再孤单。」 艾莲用食指堵住了自己的嘴。 多说无益,交易已经全部结束。 却还是没有人得到『幸福』,只残留无尽的遗憾。 第四十六章:远方的工作 千里其实想不通,他杀死曼德的官司应该是眾所皆知。 怎么还有愿意让他工作的地方。 伊文斯家族的影响力这么深远,当家死亡的新闻,应该会让股市有着不小的动盪。 不过意外的,曼德掌握的那些事业,并没有造成太大伤害。 是有跌幅,但是持续不久就回稳。 像是早有准备一般,曼德死亡的时候,许多重要案子的负责人已经不是他,而是艾莲。 忽然了解了,曼德为什么还是选择与艾莲结婚。 那一个月半之间,做了多少准备。 表现得放弃『家族的责任』,偽装成一个压榨他人的雇主、荒唐的经营者,让手下的僕人,甚至旗下公司的员工,全都转而投向艾莲。 一切都在他的铺陈之下。 像是自己的死亡,没有任何人悲伤,没有任何人因此而感觉困扰,也不要紧一样。 这让千里感到不自觉的悲伤。 始作俑者的他,又有什么脸,踏向新的人生。 千里踏进了一座香草花植物佈满的庭院。 庭院并不大,深处是一座木製的老房。 跟艾莲.菲米特的地位,完全不搭的地方。 「你是千里.哈里斯?」 推开破损木门,出来的是一个步履蹣跚的老妇。 千里赶紧上前扶住她。 「您就是慕珊.菲比特?」千里问。 「我已经拋弃『菲比特』之名很久了,就叫我『慕珊夫人』吧。」妇人说着。 在这样接近下,千里才发现她的双眼混浊,已经失明了。 从艾莲的介绍信中得知,她是艾莲的奶奶。 明明是这样兴旺的家族,怎么会独自生活在这里? 「我扶您入房。」千里说。 慕珊夫人点头,跟他一起回到那破旧的木屋中。 「艾莲那孩子还好吗?」她问。 千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对艾莲的称呼,更加不知道该如何拿捏。 「小姐很好。」 虽然这妇人失明,她却像是什么都看得很明白。 在他来之前,她是一个人独自生活在这里的吗? 拖着失明跟不方便的身体? 「听艾莲说,你有照顾病重老人的经验。」她问。 艾莲说的,应该是过去照顾伊文斯老爷的经歷。 「是,但是在我看来,您还很健康。」千里跪在这个妇人跟前,「您怎么知道,我来了?」 她的双目看起来已经无法进入任何光线,还在千里继续观察着的时候,她伸出老迈的手,碰触了千里的肩膀。 「气味,艾莲说的,你是一个有着温柔气味的男人。」 千里满脸困惑地看着她。 在这样充斥着香草味道的古木屋中,她竟然能分辨得出来? 艾莲将他安排在这里,究竟有什么用意? 「呵呵,被这样说,你应该也会觉得有点噁心吧?」慕珊夫人笑着。 千里也跟着笑了一下,虽然他知道她应该是看不到。 「这没什么。」千里说。 已经太常被曼德说他的味道很性感什么的,被骚扰的疲劳轰炸太久,已经不会有什么反应了。 更何况,这应该算是讚美吧。 他跟艾莲的交情也不深,会被这样说,应该是受那本日记的影响太深。 千里拿出暖被,铺在慕珊夫人身上,让她在竹编的躺椅上安稳的午睡。 这样悠哉的午后,他也是很久没有了。 千里不想思考太多复杂的事情,现在他的雇主算是换成艾莲.菲比特了。 那么照着她的安排,好好照顾这位老妇,就是他的工作了。 目前到底该称呼她为『少夫人』,还是『小姐』,还有一点迷惘。 现在自己并不是伊文斯家的僕人,而是艾莲个人雇佣的看护。 『还是叫她小姐吧,听起来比较年轻。』千里想。 千里安静地整理着木房里的杂物,几乎没有他需要特别处理的事情。 看得出来这位老妇,已经像这样自给自足好一段时间。 需要用的或食物,都是艾莲派人给她送来。 衣食无缺,如果硬要挑剔,就是孤单了一些。 记得城内的菲比特宅邸,相当华美,虽然没去过,也是略有耳闻。 只要一稍微违背菲比特老爷的意思,几乎是可以不用想要有份正经工作了。 几乎所有工作的薪转银行,都在他的掌握下,除了曼德投资的那间银行。 不清楚艾莲跟她父亲之间的关係是怎么样,现在她已经掌握了伊文斯家族的部分资產,应该也不用在意娘家的问题了吧。 是说,他也不用替她担心这些。 他只是员工。。 千里只剩自己一个,所幸身体还算健康,也不需要什么赚大钱的工作。 随便餬口就好了。 第四十七章:聊天 照顾长辈,最重要的就是要陪他们聊天。 千里想起,之前照顾伊文斯老爷的时候,他也是很爱说话。 「艾莲那孩子还好吗?」 慕珊夫人不只一次问起。 「小姐很好。」 千里只能耐心地一遍遍回答,他只是一个员工,雇主好不好,他也不清楚。 至少从商业新闻跟股市数值中,看出她承接的事业运作正常,產值也缓步上升。 慕珊夫人不断跟千里说着,菲比特家曾经发生的琐事。 她老迈的手抓着千里的手,她的声音相当温暖,好几次要让千里流下泪滴。 过去种种,给他带来的伤害,太深、太重。 这样的随便间聊,在他看来,是如此的奢侈。 「我一直很对不起那个孩子。」慕珊夫人说着。 「为什么?」千里问。 「过去,为了家族的荣光,我选择了一位聪明优秀的男人,入赘做为丈夫。即使彼此之间没有爱也无所谓,我在乎的只有给孩子优良的遗传。」 这应该就是当年富有家族所流行的优生学,特化的人才选拔。 千里安静地听着。 「她的父亲,我也是如此教育,箝制着他的想法。没错,做为经营者,他极度优秀,但做为人,那男人极度失败。」 慕珊夫人颤抖地抬起手,碰触了自己的眼瞼处。 「我这双眼,就是那男人为了夺取家族的所有财產,对我下药,将我毁灭。让我这个曾经叱咤风云、驰骋商界的创业家,变成这般苟延残喘的老妇。」 千里赶紧将能平缓心情的香草茶倒给她喝。 喝了一口茶之后,千里抚着她的后背,才让她得以稍作冷静。 「那男人对艾莲的教育也是相同,夺取、计算、残忍…我也将自身的遭遇,怪罪于男人。没错,不能相信任何男人,我将恐惧种在那孩子的心中。」 慕珊夫人懺抖着,千里赶紧抓住了她的手,试图让她冷静。 「直到她遇到那个人,曼德.伊文斯。」 妇人的话,让千里的内心为之一震。 「这个地方,就是艾莲与曼德这两个孩子在十几岁的时候,给我准备的避风港。完全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的行动,实在想不通。」 慕珊夫人仍继续说着。 「曼德.伊文斯,他出生的家族跟我们无异,也是个孤寂的环境。据我所知,曼德也是受其母亲的箝制,但是为什么,他却影响了艾莲?」 混浊的双目逐渐湿润,流下了泪。 千里赶紧将卫生纸折成几折,递给她擦拭。 「他让艾莲认识了『爱』。」 老妇的话震惊了千里,他说不出话 曼德.伊文斯一直待人是这样冷漠,像慕珊夫人说的一样,千里很少看到他会为了别人行动。 不过曼德有时候,会不听曼莎夫人透过千里给他下的指示行动,如果不是太严重的损失,千里倒是会替曼德隐瞒。 千里不会时时刻刻都监视着曼德,慕珊夫人所说的事,他是第一次知道。 确实当年,千里若是躲在这里,就算曼德发现了,也会像治外法权一样。 曼德虽然老是威胁僕人,但是他对长辈,好像莫名的尊重。 「艾莲聊起曼德的时候,声音才会显得神采奕奕,说观察他的表情变化很有意思。」慕珊夫人露出了微微地浅笑。 「我本来以为这两个孩子可以有幸福的婚姻,他们可以治癒彼此,可以重新相信『爱』。」 千里惭愧地低头,慕珊夫人反而抓紧了他的手。 「是我的错。」她说。 「艾莲那孩子说她对曼德不是『真爱』,她只是想拖一个人,跟她一起承担『家族的责任』。」 慕珊夫人叹了口气。 「是我给她下的暗示太深了,杀死了她的『幸福』。」 「不是您的错。」千里终于接话,「是因为伊文斯先生,有另外喜欢的人。」 千里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立场说出这句话,他觉得心情很复杂。 「啊,是这样啊。」慕珊夫人微笑。 「那曼德一定是很喜欢、很喜欢那个人,才会将『爱』满溢出来,让艾莲的心也变的柔软。」 慕珊夫人的话让千里很想哭泣,他硬是忍住了,暂时,无法说话。 要是说话了,一定会让慕珊夫人察觉到他的异常。 「我可怜的艾莲,什么时候,她才能遇到这样的一个人。」 慕珊夫人转头看向千里,那混浊的双目,好似比健康人看得更透彻。 「好希望有一个人能够拯救她,你说对吧,千里。」 「您说的是。」千里只能这样回答。 第四十八章:避风港 日子缓缓的一天一天的过。 千里所在的这个郊区,离喧嚣的城内很远。 他到这里任职之后,艾莲就不需要再花心思,吩咐其他人送物资。 需要什么,都是给千里决定,艾莲就负责付钱,落得轻松。 虽然如此,她还是会不定期的出现。 就跟以前一样,会来住个一天,陪奶奶说说话。 「千里,来这里工作也一阵子了,有什么不习惯吗?」 艾莲坐在破旧木桌上,喝着千里手酿的梅果酒。 「小姐,一切很好。」 千里站在她的左后侧,很远的位置。 「包住宿,虽然供应食材,却要自己下厨,全时看护,薪资很少吧?」艾莲问。 「我认为薪资合理。」千里回。 「是吗,这份工作,很难找到合适的人。」她说。 艾莲吃着千里准备的料理,是地中海式饮食,橄欖油清炒义大利麵,搭配烤时蔬及稍微用黑胡椒及海盐调味的煎鱼排。 「所以这份工作一直从缺。」她说。 千里看着艾莲的背影,好像累了。 这是因为她信任的人很少吧,对于重要的家人,更是标准很高。 『家人』这个词,让千里感到痛苦。 「原来,这就是『做给家人的味道』。」她忽然转头,「我算是你的家人吗?」 千里被她的一时兴起,攻得猝不及防。 「我是您的员工。」他回。 「呵呵呵。」她笑着。 听着她的笑,千里感觉到些许违和感。 「您不会是看那本日记,才好奇的吧?所谓,『做给家人的味道』。」千里问。 「对啊,那本日记很有趣。」艾莲笑着,「你身上哪边有痣都知道,还有一些羞羞的事情。」 「拜託您别深入研究那本日记。」千里觉得很尷尬。 「捨不得丢呢,毕竟是我丈夫存在的证明。」 艾莲慢条斯理地捲起麵条,吃进口中。 千里没办法阻止她什么,反正再丢脸就是这样。 「看了,会有一点想跟你恋爱呢。」 艾莲没有回头,她的声音很平淡,没什么起伏。 千里没有立即回覆她的话。 「您果然别再看了,会被那本日记荼毒太深。」千里说。 「总觉得,有一点羡慕曼德,这样子,真的有点奇怪。」艾莲笑笑。 千里不了解她到底想说什么,忽然他想通了。 「是这样吗,夫人希望你把我劝回来…对我释出善意,说想要与我恋爱,是为了宅邸继承权?」千里问。 艾莲目前只能算是掌握了一半的伊文斯资產,宅邸的继承权,伊文斯的继承人之位,现在还是从缺。 曼莎夫人到现在,还没放弃让千里继承。 艾莲的计画一定是这样,如果跟自己恋爱,然后进展到结婚,考虑到地位差,自己自然会继承宅邸,成为伊文斯家的继承人。 这个时候,艾莲再拿让渡书出来,就能合理地让曼莎夫人接受。 所以安排自已在这个照顾她奶奶的闲职,就很合理了。 并非信任他,而是早就有所目的。 这个只对『钱』有兴趣,想要掌握一切来保护自己的女孩,她绝对做的到。 「唉唉,这么快就被看穿了,讨厌。」 艾莲转过头,俏皮地笑了一下。 「你果然蛮难追的,曼德花了这么多年还追不到,我会花几年呢?」 她站了起身,缓缓地走近千里。 「至少我在生理上,有点优势,不是这样吗?」 她笑了一下,有点邪恶,又有点可爱的笑容。 「您喝多了,给您准备茶水。」千里冷冷地说。 他的米色双眼中没有任何温度。 因为他对『爱』,已经太恐惧了。 他就是遭受这样束缚,掐住脖颈,险些要无法呼吸。 即使肉体上的伤口痊癒,心中的疤痕还在淌血。 虽然千里在艾莲的眼中,感受不到任何爱情的存在。 她是可以把『爱』拿出来做交易的女人。 他们两个都是,会将身上突然出现的些微好意跟好感,抓紧,像是发现癌细胞那样,赶紧割除。 极力避免它增值、浸润然后转移。 太可怕了,残暴地会毁去所有理智的东西,最好丢弃。 第四十九章:就医 时间就这样匆匆的过了六年,这些年间,艾莲持续不定期地过来拜访。 和奶奶聊完近况后,也会三三两两地跟千里说几句话。 有时候是讨论慕珊夫人的身体近况,食疗菜单的调整等,工作上的事宜。 也不免俗说一些撩哥的话。 「如果可以每天都吃你做的饭就好了,当你的妻子一定很幸福。」 艾莲一脸撒娇的表情看着千里,试探着他的反应。 「多谢小姐称讚。」他冷冷地回。 不管几次,千里一样把艾莲的话,当作曼莎夫人强压给她的任务,『家族的责任』,没有多做回应。 因为艾莲的音调总是没什么起伏,感觉不出她话里的想法。 她总是期待着千里的反应。 好像千里如果真的沦陷于艾莲,就是她的胜利。 彼此像是玩着一场困难的游戏,互相攻防。 千里认为,自己的心在杀死曼德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如果被艾莲的话语,还是她迷人的姿态所撩到,那肯定只是惊恐而已。 这女孩只是以他瞬间改变的表情为乐,排解无聊而已。 这样的尷尬互动,却被慕珊夫人认为他们两人有曖昧。 『拜託,饶了我吧。』千里想。 最近几天,慕珊夫人总是抱怨身体不适,讨论之下,艾莲决定安排他们到城内的大医院做住院检查。 圣言和平医院。 千里对这间医院没什么好感,毕竟是曼德过去投资的医院,之后艾莲继承了这项投资,会选择这里也是很合理的。 「既然来了就住久一点吧!」 艾莲身着不合医院死白气氛的大红礼服,出现在医院。 桑跟伊琳跟在她后头,见到久违不见的千里,难掩兴奋地露出笑容招手。 为了慕珊夫人的隐居生活不受打扰,艾莲没跟任何人透漏千里的去处。 一方面也可能是要将千里藏起来,让他当年的官司引起的不堪谣言平息。 艾莲的真正用意,千里并不想多加臆测。 毕竟他根本就对这个女孩在想什么,一点都不清楚。 「了解,我会陪同慕珊夫人,随侍在旁。」千里回。 「呵呵,像是多个孙子,真是开心。」慕珊夫人笑着说。 桑跟伊琳见千里的气色已经比过去好很多,也安心下来,替他高兴。 千里明显感受到桑雀跃的眼神,有很多趣事想跟他狂聊的样子。 可惜还没下班,雇主就在旁边,不能造次。 「六年了,很多事情都变了,但也有没有变化的事情呢。」艾莲喃喃说着。 慕珊夫人牵起她的手,没有多言,只是慈祥地看着她。 「艾莲,你还是这么年轻漂亮,聪明伶俐,没有中意的对象吗?」 慕珊夫人问着她,莫名地牵住千里的手。 「有啊,可是他现在还不想理我。」艾莲故意说着,牵起慕珊夫人的另一隻手。 「哎呀、哎呀,是哪个好男人呀?你知道吗,千里。」慕珊夫人看向千里。 来了,长辈的花式逼婚。 千里尷尬地看向艾莲,她回了俏皮的撒娇笑容。 『可恶,这傢伙,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千里心中抱怨。 不管如何,艾莲是他的雇主,也不能怎么样。 「能被小姐青睞,那个人真幸运呢。」千里露出职业笑容。 「呵呵,你说的没错,可能是太幸运了,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呢。」慕珊夫人愉快笑着。 桑跟伊琳跟在后面,默默感受到一股不知道是火药,还是曖昧的微妙气氛。 不过他们确定的是,跟平常的艾莲小姐有一点不同。 慕珊夫人跟着医疗团队去做精密的医疗检查之后,千里整理着病床,艾莲也有下一个工作会议要开,先让桑跟伊琳去准备把车开到医院门口。 千里知道这只是她支开僕人的藉口。 他戒备地看着这位华美的女人,或许这次的医院检查,也是她计策的一环。 这六年间,对宅邸的继承权仍是念念不忘。 「我应该没办法待到检查结束,结束后再跟我报告吧。」艾莲说。 「宅邸的电话号码,有改变吗?」千里问。 他一直是以信件跟她报告,毕竟那个古木屋中没有电话。 在医院的话,他至少能打公共电话。 「晚上,稍微拨一点时间,过来伊文斯宅邸一趟吧。」她说。 「这段时间,我会先请女僕普玛过来跟你交班。」 千里面对她,深吸了一口气。 「电话就能传达的事情,有必要过去吗?」千里回。 他知道身为员工,这样质疑雇主的言论,相当不适当。 但是如果非必要,他实在不想再踏进那个地方。 即使已经过了六年,那些残破不堪、折磨他的那些过去,从来没有一刻不让他恐惧。 名为曼德.伊文斯的这个噩梦,杀死这个男人的事实,千里还是没办法忘记。 「有必要。」艾莲果断地回。 千里看向艾莲,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端倪。 但是她的浅笑,令人捉摸不透。 「你的亲生母亲,曼莎夫人这阵子回国,气色不好,整个人消瘦下来,我希望你可以过去探望她。」 艾莲带来的讯息让千里震惊,他思考良久,才回答。 「我只是一个员工,能做什么?」千里低头,没有看着艾莲。 曼莎夫人在千里印象中,一直是优雅、神采奕奕的女强人,到处飞国外经商,都不嫌累的人。 宣判无罪那时,他执意离去,她看起来很憔悴。 发生这些事,她一定也不好过。 总是以事业为重,重视伊文斯家事业扩展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被病痛打败。 「就这一次,好吗?」 这是艾莲第一次收起她的锋芒,柔软地要求,以关心家人的口吻。 家人,这对他来说,过于沉重的词语。 不管如何努力,千里失去太多家人,曼莎夫人,真的是他最后的家人了。 想到自己残忍地手刃曼德,他就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对她。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对艾莲的话,千里满脸疑问地抬头。 「你难道不是在生气,因为她对曼德的冷漠,才导致发生在你身上的悲剧吗?」 艾莲亮红的双瞳,让千里感到恐怖,她似乎说中了他心中不敢承认的埋怨。 从过去就是如此,她总是能看穿他深藏在内心的想法。 明明他们一点也不熟。 「我了解了。」千里回。 『我是员工,不能违背雇主的命令。』 千里硬是给自己一个藉口。 第五十章:懺悔 慕珊夫人检查结束后,千里针对她稍微偏高的数值询问了医生们,所幸没有什么大问题,不需要过于担心。 前几个礼拜一直喊身体不舒服,听到医生的详细说明,终于安心下来。 女僕普玛也准时到了医院。 「之后就交给我吧,千里先生。」普玛露出友善的笑容。 她对千里的称呼还是跟六年前相同,这让他不自觉地感到心情有些复杂。 即使举步维艰,千里还是到了伊文斯宅邸。 时间是晚上九点,桑从门口出来迎接他。 「慕珊夫人的检查结果,要先跟小姐报告。」千里跟桑说道。 「千里,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桑满脸感动。 过了六年,他还是这样热情到夸张的人。 突然,千里注意到桑的无名指上戴着白铁製的婚戒。 「桑,你结婚了啊?」千里问。 「啊,对啊。」桑高兴又害羞,「是不是想知道对象是谁?」 伊琳从桑背后踢了他一脚。 「还没到十点,上班不要间聊,总管先生。」她提醒道。 「呜哇,对齁,呃啊,剩一小时!千里,等下别太早走喔,我要拖住你!」 桑还是像个屁孩那样绷绷跳跳。 「只是,我没办法聊太久,毕竟我的工作是全时看护。」千里露出轻松的微笑。 「没关係啦,让普玛加班就好了!少夫人也会通融的啦!」 桑就算结婚了,还是一点也不稳重,让千里会心一笑。 这时,他也察觉,他们对艾莲不同的称呼。 对千里而言,她是艾莲.菲比特。 而对桑他们而言,她已经是艾莲.伊文斯,曼德的妻子。 想到她年纪这么轻,就得承担伊文斯家族的重担,不自觉替她感到不捨。 不捨?说不定这就是她的野心。 只是员工,替她想这些也过于多馀。 这时伊琳又踢了桑一脚。 「长舌公,讲这么久,还没传达少夫人的命令!」伊琳斥责了一声。 她把桑拉到她身后,这时千里才注意到,她的手上也戴着白铁製的婚戒。 伊琳将手摆到身后,马上摆出有礼的仪态。 「少夫人表示,请您先探望夫人,不用急着见她,她不赶时间。」她说。 「对啊,对啊,我要排队,排夫人后面!」桑又继续举手抢话。 伊琳又忍不住拍桑的后背,训斥他的胡闹。 看他们这六年间,在伊文斯宅邸过得很好,千里露出温暖的微笑。 「知道了,请带我到夫人所在的房间。」千里说。 走到了三楼,夫人的房间前,她一直都很少回来宅邸,至少在千里还在宅邸服务时候是这样。 本来以为再度回到宅邸,自己的心情会更沉重。 好在桑的胡闹,让他的心情稍微放松一些。 开啟房门,夫人躺在房间深处的床舖上,她抬头看到千里,表情感动得差点要掉下泪来。 「谢谢你,还愿意来看我。」夫人说。 千里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话,只能静静走近她。 「伊文斯夫人,听闻您最近身体欠佳。」他说。 千里的敬语让夫人感到一丝悲伤,但是她仍是露出笑容。 「没事,只是急忙赶回国,时差还没有调整好。毕竟,艾莲说,你要见我。」 『被耍了!』千里在心中抱怨。 但是他还是马上调适好情绪,礼貌地站在床铺边,离夫人有段距离。 「千里,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对你说些什么,或许一切都太迟了…曼德的日记,我看了。」夫人的音调很平稳。 那本日记,说最不想给谁看到的话,那一定是夫人。 千里不知道该摆出如何的表情,只能低头,让房内只有床边的黄桌灯的照明下,尽可能隐瞒他现在不知所措的心情。 「我一开始知道曼德对你做的那些事情之后,感到很生气,很不能谅解。他的日记,几乎一页都读不下去,认为是他逼走了你,对那孩子埋怨。」 夫人握紧双手,深吸一口气,又渐渐地松开。 「之后我才察觉,我对曼德做的事,并不亚于他对你的伤害。」 夫人看向千里,愧疚地流下泪。 「我一直把自己不能与深爱之人廝守,得知他死讯的痛苦,怪罪在老爷跟那孩子身上。」她又低下头,任泪滴,滴落床单。 「一直把他们,我应该承担的『家族的责任』,丢到无辜的你身上。」 夫人再次抬起了头,她伤心的面容,也牵动了千里一直故作冷静的情绪。 「一直过度依赖你的温柔,对不起千里,是妈妈害了你。」 夫人的话,让千里没办法再故作冷漠,不自觉坐到了床边,让这脆弱的女人靠在自己温暖的胸膛,无力哭泣。 她还想再说更多懺悔的话,却被溃堤的泪水塞住喉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千里没有回话,只是让她继续哭泣,拍背安慰着她。 就像她说的,一切都太晚了。 不管是老爷,还是曼德,都已经回不来了。 哭泣良久,夫人终于稍作冷静,靠着千里,静静讲述起过去之事。 「老爷的身体很差,猜忌心也很重,几乎是在强迫之下,我怀了曼德。我们彼此都完成了,『家族的责任』,这时候,老爷也病倒了。」 千里握着夫人发冰的手,继续听她说着。 「我埋怨着老爷,痛恨他,这个时候…你来到了宅邸。我自私地感觉到了救赎,想着,只要曼德成年,把这遭受诅咒般的责任丢给他,我就自由了。」 这时夫人,不敢看着千里过于温柔的米色双瞳。 「同时我恐惧,意外得知你身世的老爷,会告诉曼德,会洗脑他儿子,那个遗传了他的残忍的儿子,会伤害我们母子。」 夫人颤抖着,坦承了她最可怕的行为。 「我阻断了曼德与老爷所有的相处机会,更躲避着曼德,利用你做为我的眼线…是我,加深了了曼德的孤寂。」 她几乎不能再呼吸进一口气,深痛的自责。 「曼德会变得这样偏执,都是我的错!」 艾莲说的没错,自己其实一直都埋怨着夫人。 为什么,不能再给曼德更多的爱与关心,这样子,说不定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是这样,对夫人何尝不是残酷? 无论如何努力,她就是没办法爱曼德。 即使是亲生的,面对着被强制受孕而来的孩子,想起的,恐怕只有那一段段残痛的记忆。 要求夫人放下,要她去爱,岂不是煎熬。 她已经为这个家,负起了所有她应该负的责任了,千里讽刺地明白她的感受。 一切的痛苦源头,都是『家族的责任』。 第五十一章:老爷 这一刻,千里想起了老爷一直跟他说的那些话,确实一开始,他是个很难照顾的老人。 病痛的折磨让他食不下嚥,总是吐千里一身,如厕也需要千里背他,亲手替他擦除便溺。 这不是最难照顾的部分,是老爷总是埋怨、嫌弃,用他那孱弱的老手拍打千里。 多少僕人害怕照顾他,把这烫手山芋丢到最没背景的千里身上。 千里不能不尽心尽力地照顾这个痛苦中的老人。 老爷自然对千里痛恶至极,虽然那个时候,千里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 「我好痛苦、我好不幸,都是你,千里都是你,快滚,你不快滚!」 千里几乎都要习惯老爷对他的恶言恶语。 见千里没有丝毫动摇,老爷又操起老手毒打着蹲跪在浴室,拿着湿毛巾擦拭他孱弱身体的千里。 千里咬着牙,承受着老爷的所有恶脾气,终于年幼的他,流下了一行泪。 「哈哈哈,难过吧,你就是这样卑微的人,让人欺负也不能吭声!」 老爷恶毒地嘲笑着千里,千里擦去眼泪,仍是继续着工作。 「老爷,你打我,真的一点也不痛。」他说。 那双过于温柔的米色目光,让这老人流下了泪,终于承认了他的恶行恶语都是在逞强、自卑、隐瞒着他真正的渴望。 好希望、好希望有一个不病痛的身体,成为一个有肩膀、能照顾妻小的男人,不用权势强迫妻子服从,拥有一个温暖的家庭。 希望跟他那个因为背着他隐瞒婚前的真相,而愤怒、伤害过的妻子说,他不在意了,他原谅了。 但是夫人却没有再给老爷任何机会。 「千里,曼德好吗?曼莎好吗?」老爷无神地问着千里。 「少爷很好、夫人很好。」 多少次的问题,千里只能耐心的回答,把少爷跟夫人的状况以口述的方式传达给他,老爷也体谅了夫人对他的坏心眼。 终于找到夫人不在的时候,找到机会把少爷偷偷带到老爷房间,让他们说说话。 老爷已经在弥留之际。 「千里,有你在的话,我放心了,代替我,好好照顾曼德母子。」 这是老爷的最后遗言。 千里紧握着他垂垂老矣的手,像是代替着总是绷紧着神经的曼德哭泣那般,哭着。 曼德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僕人会这样为自己的父亲哭泣。 但是滑落他脸庞的那些晶莹泪滴,很美。 被千里的情绪牵动,曼德也哭了,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感情。 忽然,一直被封锁着的那些情绪,也一瞬间爆发开来。 「千里…」曼德动摇地看着他。 千里转头看着曼德,擦去了曼德的眼泪,抱住曼德,安慰地拍着曼德的肩膀。 「没事的,会没事的。」 这样温柔的温度,是曼德第一次感受到的温暖。 他清楚,千里因为失去过父亲,所以同理着他的痛苦。 但是千里误会了,一直被隔绝的他与父亲,曼德感受不到什么悲伤。 他的泪水,是因为千里哭了。 忽然,禁忌的情愫,开始在曼德身体里发酵,他也回抱了千里。 这其实不是任何人的错。 曼德只是单纯的喜欢上这个人的温暖与温柔。 谁知道,这样喜欢的人,会是同性,会是僕人,会是自己的亲人。 只是这样而已。 第五十二章:放下 「已经都过去了。」千里最后拍拍夫人的肩膀说道。 夫人松开了他温柔的怀抱,千里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他的逞强。 看着他,夫人露出了微笑。 果然这个孩子跟她猜的一样,最后还是原谅了她。 一直以来,还是仰赖了他的温柔,不,她不能再这样任性了。 夫人将双手交叠在千里的胸前,拿起,合十了双手,最后压向了自己。 「我拿走了,曼德,那孩子留在你身上的爱,你对他的歉意,都给我吧。」 千里看着她,面露着惊讶。 她知道。 她知道自己这六年来,从来没有过去。 千里害怕,要是放下了,那么就真的没有人会再记得曼德。 已经这么残酷地拒绝他的爱,还要当作没发生似的剥去他曾经的存在,太过分了。 作为他的哥哥,说什么也不能允许自己这么对待他。 千里认为,曼德就是害怕被他忘记,才这样用这么傻的方法,不惜被他杀死,就是要留在自己的心里。 夫人在胸口前,紧紧的握住自己的双手。 「把曼德交给我吧。」 不知怎么的,千里流下了泪,那时候,明明认为自己应该要陪着曼德一起死去。 不然他太孤单了,自己不可以放下他。 不然曼德为他做的一切,就变成了笑话,自己的弟弟就白白的失去了性命。 果然自己一直以来,即使法律放过了他,他却从来没有原谅自己。 「没关係,让我承担吧。」 夫人的话侵蚀着千里的意识。 终于,这么多年过去,夫人终于愿意牵起曼德的手,真的太久了。 终于有人跟他一样,心疼着他。 「我会一辈子向这孩子赎罪,所以已经可以了,把不该是你的责任还给我吧。」 夫人紧握着千里的手,她又再度滴下了泪。 「曼德说过的,『偶尔想起我的时候,也能露出笑容』,他一定不希望你继续受苦。」 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几句话,千里一直以来的自责,开始软化了。 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 为什么夫人会跟他说这些,难道这背后有什么阴谋? 「千里,就照曼德的遗言,继承宅邸吧,让过去画下句点。」 夫人的话让千里感到愤怒。 「你说这些是真心的吗?艾莲小姐呢?她这么努力,不惜一人撑起『家族的责任』,却不把宅邸,继承人之位交给她,太自私了!」 「你也是、曼德也是,都太自私了!」 连千里自己也惊讶,为什么突然提到艾莲,还这么生气? 「这是…」夫人也慌张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就是这样,才逼得小姐只能接近我,不惜再次重复不幸的婚姻,也要得到『继承权』,这样的话,我不要!」 不管夫人惊讶的神情,积压在千里心中的所有不满,终于爆发出来。 「让艾莲小姐牺牲这么多,这样太过分了啊!」 为什么,本来是在讲曼德的事,却忽然说到艾莲? 整个思绪都混乱了。 「这是艾莲的打算。」夫人说。 她的话震惊了千里。 「我跟艾莲说,要她找自己喜欢的人结婚,然后宅邸,还是继承人的位置,我会在她结婚的时候交给她…但是她不愿意。」夫人说。 夫人看着千里米色的双眼,继续说着。 「她说曼德已经决定要把宅邸给你了。」 「怎么可能…那她为什么?」千里彻底混乱了。 忽然千里想起来,艾莲为什么跟慕珊夫人说,跟曼德结婚,是想要有人跟她一起承担『家族的责任』。 若是如此,那为什么艾莲当年没有阻止曼德的计画? 她既然看过日记跟遗书,就知道曼德的目的就是要她代替他承担伊文斯家族。 曼德任性地为了自己的私慾拋下她,让她自己一个人留下。 她不是为了『钱』,为了宅邸,为了掌握伊文斯的资產,才帮助自己,协助曼德的计画吗? 她不想要宅邸,又为什么要他签下让渡书? 在那之后,对自己示好,不是为了获得伊文斯继承人的位置吗? 「而且,跟你结婚,会是不幸吗?」夫人的问题,打断了千里的思考。 这问句,让千里彻底混乱了。 艾莲,对自己这六年之间的所有安排跟算计是为了什么? 她明明从日记里,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丢脸跟不堪,自己除了血缘能攀上伊文斯的边,其它都根本一败涂地。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跟自己结婚,还有自己没想到的好处吗? 艾莲真的一直都是,为了利益行动吗? 难道是相反? 「千里,跟艾莲谈谈吧。」夫人说。 忽然,千里心里的空间,一下子被这个女孩给占满了。 曼德被夫人拿走之后,千里才发觉,自己的心里一直有她的存在。 是他一直恐惧,不准自己抱持这样的感情。 太荒唐了,她是自己的雇主、亲弟弟的前妻、菲比特家的大小姐啊! 「千里,去弄清楚吧,你想怎么做?」 夫人温柔地牵住他的手。 千里茫然地看着夫人,默默走出房间,整个心脏变得很奇怪。 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都崩毁了。 艾莲,她说不定,一直在说谎。 「千里!」 桑一个衝刺,从千里身后扑撞上去。 吓地忽然忘记刚才烦恼的事。 「桑!」千里惊吓地转头。 「谈了这么久,是不是,准备要回来了!」桑兴奋地说。 「不是啦,只是聊了一些过去的故事。」千里说。 奇怪,自己的心情已经没有像刚来的时候那么沉重了。 心里的锁跟痛苦,好像已经开始慢慢淡化散去,为什么? 这里是三楼,是过去在『深夜的交易』时,时常经过的地方。 这里的走廊跟布置,几乎没什么改变,为什么已经没有这么苦涩了? 「什么,我还期待叫你一声,少爷,千里少爷,少爷。」桑一直在那里无聊打闹。 竟然连听到『少爷』两字,也没有那么恐惧了。 「你不要再聒噪了!」 伊琳从桑身后出现,拉住他的手臂,仔细一看,果然他们的婚戒是同款的。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 千里才问出口,伊琳就忽然胀红了脸颊,躲到桑的身后。 「大概一年了,哈哈,害羞!」桑打趣道,「对了,猜猜我们谁先告白的?」 千里仔细看着他们两人,伊琳一副很紧张地抓着桑的袖口。 「伊琳吗?」千里问。 「哈哈哈!」桑爆笑出口。 「是桑啦!」伊琳害羞地暴打桑的背。 「哪有,明明是你先闯入我的房间,可大胆了。」桑露出坏笑。 「那个是在讲公事啦!」伊琳又胀红了脸颊。 看他们这样开心,千里很替他们高兴。 或许喜欢一个人,只是这样简单。 伊琳因为过去经歷,一直很讨厌男人,现在却有着这样幸福的婚姻。 「伊琳,你喜欢桑哪边?」千里忍不住好奇。 虽然现在这样开朗,过去她也算是高冷型女神,会跟桑这个屁孩结婚,也是蛮意外的。 「等发现的时候,就像脑子被卡车辗到一样,只有他了。」她羞红脸说。 「什么卡车辗到,失礼耶!我的话…不知道耶,就突然…虾碰!的感觉?」桑回答地乱七八糟,转头看向伊琳,也脸红了一下。 让千里看得很害羞。 「糟糕,你不是还有事要找少夫人报告,不注意就聊过头了,快十一点了。」桑提醒。 「啊啊,那我得快些过去。」 千里慌张地走向艾莲所在的房间,不知觉地对『少夫人』的称呼感到刺痛。 为什么他一直都不想要这样称呼她。 抬头,她休息的房间,是过去用曼德房间改过装潢的主卧室。 这个房间对千里来说,曾经是多大的梦魘。 但现在他心中混乱的情绪太多,甚至因此屏蔽了他的过去。 叩叩。 「我是千里,请问小姐方便说话吗?」 「啊啊,你直接进来。」艾莲回。 开了门,千里走进了房间。 这房间勾起了很多回忆,忽然,过去种种,已经不再这么刺痛了。 这瞬间,千里忽然想通了。 原来自己一直想错了,曼德并不是想要绊住他才寻死的。 设计这样残酷的死法,寧愿被所有人唾弃,其实是对千里的赎罪 曼德只能用这个方法,阻止自己继续伤害深爱的人,是他最后对千里的爱。 真傻,曼德明明在遗书上都写得这么明白了,怎么还是误会了这么久? 而现在,他终于体会了,当时曼德的心情。 「我忘记你还有事找我,就先换上睡衣了!」 艾莲只用毛毯稍微盖住她性感的蕾丝睡衣,一看就知道,她又在故意撩哥。 千里露出了苦笑,绅士地站在门边。 爱,就是这样的残暴跟突然。 发现的时候,早就已经侵蚀了全身,不留任何理智了。 第五十三章:告白 千里的表情很复杂,艾莲隐约地觉得有点异常。 本来以为,他会生气把他叫来的自己。 毕竟伊文斯夫人根本就没有生病,也没有虚弱什么的。 「慕珊夫人的检查结果…」 「等一下。」 艾莲忽然阻止了千里的报告,面对他招手。 「站太远了,听不到你说话。」她说。 艾莲对他露出小恶魔般的笑容,让他走到这过大的房间中心,房间中只有点起昏暗的床前灯。 她双手交叉,握住双臂,毛毯并没有遮蔽住她胸前的黑色蕾丝花纹,雪白的酥胸,因为这个动作变的更加集中。 千里只能将他的目光集中在她姣好的脸蛋,米色的双眼故作冷静。 『嘻嘻,绝对有撩到。』艾莲在内心偷笑。 她为什么要这样,很早之前,她的行动就已经跟宅邸无关。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觉得闹这个男人,很有趣而已。 「慕珊夫人的检查结果,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问题,医疗团队还有替她安排其他检查,等全部结束,再向您报告。」 「喔,那太好了,如何,久违的再回到这里,其实没这么糟吧?」艾莲再次露出笑容。 千里呆望着她,她所做的这些安排,看似有所目的,却其实一直帮助着他。 这六年之间,她一直一直,陪着他走出来。 什么伊文斯的资產,或许只是她的藉口。 如果不这么做,不装做是有所目的,她就没办法说服自己对他人温柔。 对伊琳、曼德还是自己。 想到这里,千里感到心痛,原来这就是他一直没办法了解艾莲的原因。 「小姐,我还有一事要稟报。」他说。 「嗯,说吧。」艾莲睁着大眼听着。 「我打算离职。」 「唉唉?」 艾莲惊讶了一下,怎么突然,难道真的生气了? 「那个,是薪水给太少了吗?这个可以谈啦,先缓缓啦,好吗?」 艾莲难得地慌了起来,抓住他的手臂摇了一两下。 千里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表情相当严肃。 「我决定回到这里,继承宅邸,成为伊文斯家的继承人。」 千里的话让艾莲摸不着头脑,夫人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然后,请您跟我结婚。婚礼当天,再拿出我当年签的让渡书,把宅邸过户给您,让我跟您一起承担『家族的责任』。」 「唉唉?」 艾莲看着千里认真的米色双眸,他的视线,让她不能移开。 所以是,成功了? 拿到宅邸了,伊文斯家的所有资產。 唉,不错啊,还蛮轻松的啊,没什么难度嘛! 应该要这样的,像是谈成一桩合作案一样,露出坏坏的笑容,对他说。 『哎呀,终于想通啦?不错,聪明、聪明。』 但是,她其实一直欺骗自己与曼德结婚是因为这栋宅邸。 一开始,她是讨厌千里这个一直让曼德走向毁灭的男人。 在看完曼德日记之后,就察觉到,她没办法拯救曼德。 从这个时候,她开始好奇,这个让曼德陷得如此深的男人。 这么多年,这份好奇,竟然开始变质了。 身体里,那个可怕的东西,开始增殖了,白血球来不及阻挡。 艾莲不自主紧张地抓紧千里的手腕,量着他的脉搏,打算从他的生理讯号里得到什么线索。 其实是他这个员工,在对他的雇主开一个等级很高的玩笑吧? 但是千里的脉搏,频率很高,让艾莲红了双颊。 为什么,他的态度,起了这么大的转变,艾莲想不通。 「婚后,再请您雇用我,成为您的助理。我有两年总管的资歷,过去为了监督曼德.伊文斯的经营状况,看得懂财务报表,还有员工管理、成本控制,都是我的长项,绝对不会拖累您的。」 「啊啊,这个我知道,曼德时常讚美你的工作能力,听到耳朵都要长茧了。」 艾莲马上接话,硬是克制住自己的动摇。 为什么?他明明没有说任何情话,只是做为求职者的自我推销,但是却让她心跳加速。 说不定千里是有什么目的,不然,说不通阿。 艾莲的双眼紧紧盯着他,亮红的眼珠失去平时的霸气,变得娇弱、可怜。 身体里,那个可怕的东西,开始浸润,正常的细胞已经一个一个萎缩。 不行,怎么可以是她沦陷,这样太丢人了。 「不要再自己一个人承担了。」他说。 昏暗的灯光摇动,千里低头,伸手捧起艾莲的脸颊,亲吻。 这个吻,让她不能动弹。 这也不是初吻了,对啊,这有什么。 六年前,她也有跟曼德亲过。 而且,曼德还比较帅,千里的话,就是比一般人稍微好看一点。 十分满分的话,可以得到六的分数,大概就是稍微及格这样。 可是,为什么,他的吻,会这么甜蜜。 他来之前,是不是吃了掺兰姆酒的生巧克力,怎么会这么成熟,又让人脑袋发麻。好像要这样,醉倒在他怀里。 已经没救了,艾莲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那个可怕的东西,转移了。 全身各处的内脏,已经没有地方没有它的存在。 『爱』。 原来自己在这六年间,一直喜欢这个受尽伤痛、悲惨的男人吗? 怎么可能,除了血缘稍微能看之外,其他根本没啥值得一提的啊。 若要比的话,曼德还比较… 千里慢慢移开双唇,整理了艾莲随意披在身上的毛毯,包裹住她已经羞得发红的胸口。 这时候,艾莲才发现自己身后,就是那张大的不像话的床铺。 『撩过头了!』她在心中惊叫。 曼德曾经说的,如果她要的话,就到外面。 连这件事,她好像也不能遵守了,而且还抢走自己丈夫最爱的人,因为生理上就是胜他一筹。 忽然,觉得自己有一点小卑鄙。 但是没办法,脑袋已经坏掉了,无法顾及到对曼德的抱歉了。 搞不懂了,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连自己都欺骗的。 脚已经软掉了,只要他稍微推一下,自己就会融化在床上了。 千里看着艾莲软化的双眼,鲜红的双唇,他露出温暖的笑容。 「那么,我就先回去医院了。」他说。 唉唉唉!? 他礼貌地转身,艾莲忍不住抓住他的袖口。 「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她说。 这话说出口,连艾连自己都觉得羞耻,到底在说什么东西呀! 看着她胀红的脸颊,浅浅一笑。 「那要一起去医院吗?医院的椅子,没这么舒服就是了。」 艾连忽然想起那日记里,所有咸湿的纪录,头垂得更低。 「要去。」她抖着声音。 千里完全没有发现,她已经想歪了。 「那这样,要先更衣呢。」他说。 艾莲再度抬头看向千里,吞了一口口水。 「你帮我选衣服,帮我换上。」她说。 『我好变态、我好变态、我好变态!』 艾莲再度露出小恶魔般的神情,在心中狂念自己。 又没关係,曼德不是也这样?而且,千里现在的工作是『24小时』看护。 怎么能拒绝我这个雇主呢?给他加薪就好了。 艾莲一直在心中合理化她这个糟糕的命令,千里浅笑以对,转身走到衣柜,开始替她选择合适的服装。 『啊,不行、不行!』 艾连忽然想到,她身上穿的内衣跟底裤不同套,妈蛋,怎么会犯如此蠢的错误! 千里拿着一件稍微保守的长袖洋装,转身走来,艾莲慌地抢过衣服。 「我改变主意了,你到外面等。」艾莲羞地不能看他。 「我了解了。」千里走了出去。 可恶,为什么他这么冷静,自己却一直在要爆炸的边界。 不一会儿,艾连梳妆整齐,走出房间,朝千里走去。 她已经稍微冷静下来,内衣也换好成套的了。 艾莲对千里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就像过去那样。 对,她怎么可以因为这点突发事故就乱了手脚。 绝对是千里对她意乱情迷,仔细想想,刚才他做的事情是袭击雇主吧? 『真是大胆呢,要我答应你也不是不行。』她在心里想。 忽然,脚上高挑的跟鞋不小心勾到走廊上的地毯。 「呀!」 「小姐,小心!」 就这样突发的扑到千里的怀里,不是决定好要霸气的吗? 这一刻,艾莲的双脚又发软了。 「您的脚踝还好吗?」千里问。 他的声音麻麻地在耳边回响,艾莲突然一个来气,推开他自己站了起来。 「好痛,不走路了!」她发起脾气。 「那我揹您吧。」 千里立刻背着她跪下,头转往后看着她。 「不用担心,过去我也常这样揹老爷,不会摔到您的。」他说。 「是喔!」 艾莲不爽地直接扑到千里的后背,纤细的手臂环扣住他的脖颈,胸口毫无防备的压在他的背上。 『怎样,吃我一记胸器攻击。』艾莲灿笑,在心中得意。 没想到这男人竟然没动摇,突然站起身,反而让她慌地紧抓了他的肩膀。 「哈哈,不用抓那么紧,也不要紧的。」 千里温柔的笑让艾莲更觉得困窘,你忽然向我求婚,到底是为什么? 这一瞬间,她闻到千里身上的气味,她终于清楚了。 根本就不是『温柔的味道』,是『性感的味道』。 完全了解曼德总是啃咬他的脖颈的原因,因为她现在,也好想咬。 自己果然跟曼德太像了,如果千里不喜欢她,自己说不定也会做出跟曼德一样的事。 想到这里,就觉得好难过。 所以她才不想承认,拼命找藉口否定自己的心情,明明对曼德,成功骗过去了,为什么对千里,却不行。 「少夫人受伤了吗?」 桑的大嗓门打断了艾莲的思考,竟然被看到了,有够尷尬! 「不,小姐没事。」千里回。 「那…为什么?」 桑看向艾莲,她把脸埋进千里肩头,耳朵赤红,再看向那总是板着严肃脸的千里,也显得有些害羞。 桑显然知道了些什么,他拍拍千里的手臂。 「我叫你少爷的日子应该不远了吧?啊啊,还是要改其它称呼?」 「这个之后再聊吧。」千里尷尬地打发他。 『都十点后了,还不回房间,睡得跟死人一样!我要减薪!』 艾莲只敢在心中抱着怨念。 终于到达庭院中的车库,千里轻轻地将她放到副驾的座位,她尷尬地抓紧安全带。 千里坐到驾驶座调整车子的座椅,心情有些复杂,因为这台车是曼德的爱车。 「您,似乎留着所有曼德.伊文斯的东西。」他说,看起来有点失落。 「嗯,又没坏,干嘛丢?而且,你别再全名叫他了,他是你弟,难道你还在生他的气?」 聊起曼德,艾莲终于恢復一点平时的状态。 「虽然他很过分啦,你也该过自己的生活了吧?」她露出笑。 千里看着艾莲,忽然握住她的手。 「您说的对,所以我才向您求婚。」他说。 「唉唉?」艾莲红起脸,根本搞不懂他突然这样的用意。 哪有人跳过交往就要结婚的啦! 他们就这样互看了一阵子。 「您什么时候可以回答我,求婚的答覆?」千里认真地看着她。 艾莲脑中千头万绪,又快失去理智,忽然心中升起一阵愤怒,甩开千里的手。 「算了,你真的喜欢我吗,不然刚才,正常人都会先滚一波床单吧。」她闪避着他的眼神,硬撑着说。 『坏了,这样说,不就表示我很想滚吗?』 艾莲一脸尷尬。 『糟糕,会不会是那个房间,引起他不好的回忆?说不定他受创太重,已经对那件事没有兴趣了,不要,我已经守寡很久了耶!』 艾莲看着他有点受伤的神情,自己却想着日记里记录的那些事,感觉好可耻。 「如果你说的婚姻,是那种相敬如宾的作戏,我不要喔!你可能,会再经歷一次六年前的伤害。」艾莲说完后低头。 果然,喜欢的人,也刚好喜欢自己,怎么可能这么容易。 忽然,自己的手,再度被那个男人握住。 艾莲看向千里,他竟然摀脸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果然被那本日记荼毒太深。」 「什么啦!」 「那件事,不是在婚礼之后再做比较好吗?」 千里温柔地看着艾莲,他的话,让艾莲害羞地无地自容。 好想挖个地洞鑽进去! 千里另一隻手撩起了艾莲深红的秀发,在温柔月光下,吻了她的发丝。 「你再次拯救了我,因为,我爱上了你。」 「噫!」艾莲惊叫一声。 这男人平时闷骚,突然讲起情话,杀伤力十足。 她慌地把自己的头发抽回来,想挣脱手,却还是被紧抓着。 「好啦,答应你就是了!快开车,不然整晚都到不了医院了!」艾莲胡言乱语。 千里终于发动车,但一隻手还是牵着她的手。 「你专心开车啦,我不想发生车祸。」艾莲转头看向窗外,遮掩自己的脸红。 但是却没有发现,她现在的表情,早就被车窗映照地一清二楚。 「了解了。」 千里松开手,把手放到方向盘,忽然,又觉得手上凉凉的。 艾莲把自己的手放进他管家制服的口袋,千里转头看了她一下。 「没事啦,有点冷而已。」她说。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他说着,脸红了。 「好啦、好啦、好啦。」艾莲低头。 一直以来的谎言,就这样被揭穿。 他们彼此都没有再做更多确认,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实在搞不清楚。 她跟千里一样,其实都是对阻止不了曼德的死,无法释怀的。 才将彼此的心情深藏这么久。 反正曼德当年,也没有说不准喜欢千里,只是对她发脾气而已。 是你让给我的,我只能心怀感激的收下,不是吗? 第五十四章:誓约 千里跟艾莲两人害羞地牵走走进慕珊夫人的病房。 本来还在跟慕珊夫人聊天的女僕普玛转头看向他们。 『糟糕,忘记普玛还在!』艾莲羞地赶紧松开手,装作没事地背到身后。 但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甜蜜气息,早就被普玛看穿。 她露出发现秘密的猫咪贼笑。 「普玛,辛苦你了,可以回去了。」艾莲硬是装了一个破绽百出的严肃表情。 「少夫人,了解了。」 普玛有礼的与眾人鞠躬致意后,带着甜笑走出病房。 那笑容让艾莲尷尬极了。 大概明天,他们的事就会在整个宅邸传开了。 呜,职场恋爱就是这点讨厌。 「都让桑看到了,应该早就传开了」千里弯腰,偷偷在她耳边絮语 「还不都你害的!」她羞得敲击千里的背,还不敢弄得太大声。 要是连慕珊夫人都知道了,还不害羞死。 「千里、艾莲。」慕珊夫人伸出左右手,他们两个人各抓住她一隻手。 「看来我这老人装病有点效果呢。」 听到她的这句话,艾莲马上胀红了脸颊。 「慕珊夫人,抱歉。」 这次连千里都脸红,害羞起来。 「傻孩子,有什么好抱歉的。虽然我眼盲,听力可敏锐着。这六年,怎么可能听不出你们对彼此的心意。」慕珊夫人露出慈祥笑容。 「要不是我忍不住给你们推一把,天知道还要拖延多久。」 「我很抱歉。」千里只能拼命道歉。 他其实自卑着自己的身分跟经歷,即便继承了宅邸,他还只是个私生子,也没有曼德那样的经营长才。 更何况他还是杀了艾莲前夫的兇手。 「千里,你的事,我早就已经听普玛说了。她是我安置在伊文斯宅邸的眼线,为了要观察曼德.伊文斯,及艾莲的近况。」 『宅邸里到底有多少卧底?』千里面露震惊,他看向艾莲,竟然连她也不知道。 「普玛只负责将状况回报,我让她不要强出头,但是她还是轻举妄动,才被曼德监控住。」慕珊夫人说着,又补述了一句。 「那时,只能对你视而不见。」 千里理解,毕竟慕珊夫人的隐居地,曼德当年也有协助。 慕珊夫人的财力,是拼不过曼德的,所以才只能观察。 「当年,任谁都阻止不了他,只有他自己。」他说。 千里低头,想到当年种种,他只有沉重,艾莲只能拍拍他的背安慰他。 「对于你的过去,我不在意,我只知道,你是艾莲喜欢的人。」 慕珊夫人慈祥地说,这话,又让艾莲害羞了起来。 「是千里跟我求婚的,奶奶说得好像是我比较喜欢他,才不是这样!」 「哎呀,准备要结婚啦?日期定下来了吗?」 这句话,让他们两人都脸红,根本自爆。 慕珊夫人温柔地拉着他们的手,让他们互相紧握。 「剩下的就是你们两人的课题了,不用争取任何人的同意。」 千里紧紧握住艾莲的手,即使没有任何言语,她也瞭解了。 他是背负着什么向她求婚的,这行动,下了多大的决心。 他一直都很勇敢、又坚强,艾莲是知道的。 「所以千里,你就放心离职结婚吧,虽然不能继续受你照顾,有点遗憾。」 「慕珊夫人,您不用担心。我早打算请您到伊文斯宅邸静养,会在庭院种植您喜欢的香草植物,不会让您感到一丝的不方便。」他说。 艾莲看着说这句话的千里,愣了一秒。 竟然满心想着结婚,根本忘记离职的这件事,也忘记奶奶的事,有够不孝! 结果千里早就什么都想得好好的了。 「呵呵这样就不用再浪费钱住医院了呢」慕珊夫人开心地笑笑 「不行,您还有几项检查,必须好好做完所有检查!」千里坚定地说。 「唉唉,早知道就不装病了。」 他们三人相视而笑,整晚聊着宅邸里发生的无聊趣事。 艾莲抱着千里的手臂,跟他十指交扣,沉溺在即将结婚的幸福气氛。 在他的面前,已经不用再做任何偽装了。 他们打算结婚的事,很快的跟夫人商量。 夫人像是早就知道一般的,恭喜了他们。 她决定整理好国外的业务,留在国内帮他们准备婚礼的事情。 艾莲是菲比特家的独生女,伊文斯家实质的管理者。 依她的身份,再婚的对象是谁,不可能被报章杂志放过。 如同当年她与曼德,银行业与医药界的大型联姻,世纪婚礼。 这次的再婚,也掀起了不小的话题。 尤其是对于她的新丈夫,千里.哈里斯,六年前那不堪的过往再次被摊开在阳光下。 甚至出现谣传,千里.哈里斯早就计算着一切,利用着所有身边可以利用的人,就是要翻转自己渺小、卑微的身份。 不然,私生子的他,怎么可能成为伊文斯的下一任继承人,娶能称之为商业巨擘的艾莲.菲比特为妻。 走在玻璃教堂中的红毯上。 艾莲与千里两个人身着华美的白色礼服。 观礼的不乏政商界知名人士,男人们无不对千里投以嫉妒、敌意、轻视的眼神。 但是他的米色双眼中还是闪现着温柔,而艾莲,手腕着丈夫的手臂。 心中已经开始闪现一幕幕日记里的咸湿画面。 『唉呀,我可是清楚你的所有敏感带,一定会是热情如火之夜,嘿嘿。』她失礼地乱想着。 竟然拿丈夫的过去创伤经歷来预习,真的是超变态,超没良心。 没办法嘛,家教慎严,没什么限制级书可以看。 而且老爸是那鸟样,女儿怎么可能清纯呢? 这时,艾莲察觉到观礼男人们不怀好意的眼神。 突然想起那年生日宴,千里的女装扮相。 『糟糕,一堆变态在覬覦我丈夫。』她惊慌地想。 不自觉握紧了千里的手,让他转头看向她。 「怎么了?」他低声问。 好像被他看穿自己的邪恶想法,艾莲紧张了一下。 「你放心,我会保护你。」她说。 千里听不懂她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只回了一个温暖的微笑。 如冬日的朝阳那般,融解残酷寒冬的笑容。 「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两人的亲吻,反驳了所有对这场婚礼背后可能隐藏的所有利益交葛。 交接宅邸继承权的瞬间,让在场的嘉宾,无不感受到幸福。 『家族的责任』已经不再沉重,转化为甜蜜的誓约。 重新订定的『深夜的交易』,是全时责任制,每年自动续约,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因为是你在身边,已经不恐惧任何过劳、毫无规则存在的契约。 『曼德,对不起,然后,谢谢你,我现在很幸福。』他想着。 千里吻了艾莲的额头,两人都为彼此,泛红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