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系弱美人》 钓系弱美人 第1节 《钓系弱美人》 作者:镜里片 一句话简介:禁欲vs假清纯钓系 第1章 侯府佛堂,一撮小小香灰落进铜制香炉中,氤氲的香雾里透出一个纤细曼妙身影,跪在蒲团上。 虞翎长姐回京待嫁,寄住侯府多年未如愿,一年多前突然逝世,牌位被侯府长子迎娶进门。 死去之后,成为侯府夫人。 …… 六月下旬,荷花开。 皇贵妃宴请世家贵女进宫赏荷花,中途犯头疼,提前取消赏花宴,回殿休息,只留下准四皇子妃相伴。 虞翎这个准四皇子妃还没进宫宴,便被请来了永和宫。 匾额书鎏金永和宫几个大字,在阳光下金碧辉煌,她白净手指轻轻抚平衣角褶皱,被扶下轿舆。 这是虞翎第三次进宫见皇贵妃,前两次皇贵妃要和她续母女情,但都因虞翎身子有恙匆匆离宴错过,她们母女只见过几面,没认真说过几句话。 皇贵妃大抵也怕她再累着了,这次直接没让她过去。 十六年前皇贵妃要争恩宠,需要一个皇子,生下的虞翎是女孩,是以把虞翎和远亲家男孩调换后,最后又以假皇子大病需冲喜为由,请钦天监监正卜卦算命,让他们两个定下亲事,把虞翎送到远离京师的道观后山静养祈福,几个月前才让她回来。 领她进殿的宫女恭恭敬敬拂开帘,请她进内室,皇贵妃正在闭眸小憩,美人榻旁边站着一个太医,白发长须,恭恭敬敬。 珠帘垂地,遮住内殿袅袅檀香。 榻上这位宠妃看起来还很年轻,略有疲态,宫女行礼回禀一句虞姑娘来了。 虞翎长身玉立,薄纱遮面颊,美人眉间娇媚动人,只站在原地,见皇贵妃睁开眼,收手对周围宫女摇了摇,殿内的宫女领命福身,井然退出内殿,只余下那个安静站着的老太医。 案桌前的金盘盛颗粒分明紫葡萄,各式咸甜糕点小巧摆在琉璃盏中,虞翎扫过那位太医,心知今天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 她刚出生起就患有心疾,能活到现在是老天庇佑,照钦天监之言在外待了十六年,从几个月前才被允许回来时,她就知道自己这具身体好坏,将决定四皇子要不要纳妃。 虞翎只莲步走到美人榻前,她轻轻弯身行礼,道声皇贵妃娘娘万福。 皇贵妃只撑头,手拍榻边,让她坐到身边, 榻间软垫铺上好的驼绒,虞翎没像旁人初见凤面慌张不已,走上前轻坐到美人榻上,与皇贵妃多出一层别人想象不到的亲近。 早几年皇贵妃便以拜三清为名住进道观里,见过小虞翎几回,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了她。 太医上前说要给虞翎请平安脉,她顿了顿,点头伸出手,皇贵妃在旁问:“我让老四和姜婵去接你,怎么不见人?” 檀香缭绕在四周,一缕青丝从虞翎肩上滑落垂在胸前,勾出少女过分饱满的雪软。 她来的路上没见过别人,只摇头低声道:“我未曾见他和姜姑娘。” 皇贵妃当即不悦,又不愿在女儿前表现自己的蛮横,只道:“回头我再说说他们。” 虞翎睫毛微颤,知道那个姜姑娘是皇贵妃选中的侧妃,她道:“我听说圣上很宠他。” 落地屏风整扇刻海1棠,放在美人榻后,她话音刚落,太医就收回了给虞翎诊脉的手,对皇贵妃摇摇头。 老太医没说话,但眼神里意思明确,虞翎轻揉温凉手腕,长发垂在腰间,没再开口,知道他只是想说她身子差,难有孕。 皇贵妃坐上这个位置已经有几年,宫中无后,她又是嚣张跋扈惯了,背后得罪一波皇子妃子,若是哪个心狠手辣的皇子登基大位,她能不能活着随四皇子去封地都是问题。 那个位置,她不争也得争。 但她也怕事情暴露,最为稳妥的是虞翎诞下四皇子长子,并且只有那一个儿子,可现在的虞翎显然是不太可能做到。 皇贵妃叹气,让太医退下,轻摘自己发间珍珠白的雪梅珠花,簪在虞翎乌发上,她还没想过自己女儿被别人蹉跎:“圣上喜欢聪明孩子,你日后也会得他喜爱,现在要记住谢沉珣与你长姐两情相悦,你做好他的妹妹,侯府便是你的半个娘家。” 虞翎的那位姐夫叫谢沉珣,是侯府嫡长子,娶她姐姐牌位回府已经有一年多。 她听到这个名字时,眸子只微微跳了跳,温热指尖轻触珠花,脸颊白皙精致,戴上艳色便越发娇媚,轻声温顺道:“姐夫待我还好,只是最近有一些消息传出,说谢家要给姐夫续弦,恐日后得不到他相助。” 皇贵妃笑了笑:“你回京前侯府长辈就在提这件事,现在在相看的是你表姐方茹,你第一次来见本宫时还见过,是个才艺卓绝的才女,谢沉珣这几天也该回京,要是有所提及,你要多多帮她说好话。” 方家是皇贵妃母家,方茹便是她的侄女。 虞翎指尖蜷起来,慢慢抬头看皇贵妃,侯府有长辈刚走,谢沉珣回祖籍处理后事,尚未回京。 当朝续弦又不如娶妻,不用顾忌孝期,虞翎姐姐进侯府时是块牌位,更不必放心上,若方家人嫁进去,对四皇子最有用。 她青丝落肩,确定皇贵妃不是在说笑,只点头回:“我记下了。” 皇贵妃手轻轻抚她的漂亮眼尾道:“今晚圣上过来用晚膳,不可久留你,你只需记得有本宫在,谁都越不过你。” 虞翎的另一对父母是皇贵妃远亲,人早在十几年前就走了,虞翎自幼体弱,全仰仗长姐不离不弃的照料,活到现在,与长姐感情远比普通姐妹要亲厚,视姐如母。 她轻垂眸,应了声是。 虞翎进宫次数不多,常因各种缘故不得不提前离席,这次也一样,她才刚和皇贵妃说起侯府一切无碍,就有宫女匆忙前来禀报道:“娘娘,圣上今日朝中事完得早,正在来的路上。” 皇贵妃被吓了一跳,惊得坐直起来,没想到会这么早。 一旁虞翎腰身纤细,皙白手指轻顺袖口,知道这又是有人不想让她和皇贵妃多处。 她慢慢起身,行礼告退,皇贵妃现在还不敢让虞翎在天家面前露面,连忙让大宫女领她出宫。 宫里是非多,唯独不能得罪的人是圣上。 日光慢慢拉长宫人身影,皇贵妃宫里的宫女忙成一团,虞翎回头看一眼,走了小道,跨出漆红门槛。 一顶明黄舆轿从扇大门中拐过,长街宫门,落地石灯四角攒尖顶,灯面嵌玻璃,两对侍卫一头一尾,正好和领虞翎出去的宫女撞上。 宫女连忙拉着她跪下。 虞翎跪得猝不及防,青石板街硬,她膝盖疼得轻蹙眉,什么也没说,只慢慢低下头。 但舆轿在经过她时明显停了一下,其他人都紧紧压着头,只虞翎面纱吹落,意识到什么,抬起芙蓉面朝上看了一眼。 威严高大的男子撑头坐在舆轿中,抬手让侍卫停下来,他着一身玄衣,龙威燕颔。 寂静长街只有偶尔发出的蝉声惊扰,他深黑眸子深不可测,当今圣上年近不惑,看起来也不过才二十八1九。 虞翎在男人眼中看见了玩味的笑意,收起和他相望的视线,慢慢低回头,她细颈在明媚阳光照耀下格外显白,仿佛泛着莹润光泽般,剔透干净。 舆轿只停了这么一会儿,便又缓缓往皇贵妃宫里去,宫女倒被这一异样吓得有些心惊胆跳,要去安抚虞翎时,却只见她眸色淡淡,未有半点惊吓,一时不免心想这位姑娘倒是胆子大。 作者有话说: 今天起恢复更新! 架空历史勿考据,涉及各种狗血报复,更新时间不定,暂定18点左右更新,尽量日更,私设超多 女主可能重度万人迷,大概无论最后怎么样,都会喜欢上女主(友情爱情) 男主和姐姐没什么关系,也没有喜欢的人,1v1双处,狗血文,慎重看 第2章 虞翎长姐离世时仅二十二,正是芳华正茂,虞翎自幼体弱,全仰仗她不离不弃照料,活到现在。 虞家父亲救过先平阳侯一命,两家约定姻亲,而后家里出事,虞翎被皇贵妃用些小手段送去道观后山,她担心幼妹,陪同前去,六年前才回京,准备完婚。 但直到她去年死后,才得以嫁入侯府。 天飘起了雨,虞翎从皇宫中回侯府的一路都安安静静,她纤白手指扶马车边,轻踩脚凳,走下马车。 丫鬟撑伞,低声跟她耳语,说姑奶奶又被气出了病,请她过去一趟。 油伞遮雨,枝叶婆娑,虞翎手轻按住被风吹落的碎发,她脸上适时露出诧异,道:“我去看看。” 雨打湿回廊中的假山石,丫鬟在旁侧领路,有好些下人忙谢沉珣回京的事,虞翎走到厢房时,大夫正好出来。她侧身避过,被迎了进去。 拔步床榻有个女人,腰垫枕头,揉着额头直气得骂小王八羔子。 虞翎脚步一顿,这位是已逝平阳侯的嫡亲妹妹,人称一句姑奶奶,虞翎随谢沉珣这位姐夫,唤她一声姑母。 先平阳侯在一年前重病不治,驾鹤西去,他娶过两门妻室,发妻已逝,相伴十几年的继室在前段时日也走了。 虞翎姐姐现在是块牌位,上头嫡母病重离世,府中没有掌事的女主人,出嫁的谢家姑母特地回来操持后宅之事。 紫檀木玉屏风立在旁侧,底长六扇,雕刻缠枝莲纹,虞翎从丫鬟手中端过热茶,莲步慢慢上前,问:“姑母怎么了?” 谢氏见虞翎过来,脸色缓和些,接过那杯茶,叹道:“没什么,你坐吧,娘娘可曾说什么?” 屋子宽敞,窗棂雕刻如意纹,透进淡淡光亮,床榻两侧分立八角檀木花几,放两盆松柏盆景,绿叶似针,红柱边的棕褐幔帐挂起,有丫鬟搬来张束腰四足圆凳。 虞翎不动声色打量她脸色,明白她这又是被府里老二气到了,轻坐在一旁,温顺道:“娘娘让我多学些东西,日后好为四皇子张罗家事,还问我姐夫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为什么问这个。” 谢沉珣父母先后离世,照朝中律令,他孝期有三年,但他手头上尚有负责的要事,缺他不可,圣上遂夺情起复,让他七七后归。 他上个月才回祖籍老宅料理谢大夫人后事,当下不在京师。 “娘娘大抵是想问他再娶的事,”谢氏叹声,让屋里头的人都下去,“让沉珣娶妻,倒不是对你姐姐不敬,只是沉珣一个人要管的事太多,他不嫌事情乱,我做姑母的还心疼他。” 她这位姐夫遇事向来亲力亲为,手段厉害,事情在他手里井井有条。 虞翎愣了愣,好一会儿后才道:“娘娘确实提过句续弦,原来是指姐夫。我倒没什么,姐姐那么喜欢姐夫,应该也不想他孤家寡人,整日劳累。” 榻上锦被绣花开富贵图案,谢氏单手放在上边,细细打量虞翎,她忙碌时虞翎搭过把手,是个会办事的,便问道:“说来我正愁无人帮沉珣管后宅,你还有两年出嫁,要不然学着帮你姐夫掌府里中馈?” 虞翎只蹙起眉,摇头拒绝道:“我不过是外人,怎可做这种事?以前帮姑母处理那些小事都算是越线。” 谢氏手中茶碗是官窑烧的青瓷,杯身花鸟栩栩如生,她慢慢抿口茶,道出缘由:“我嫁宣武将军多年,他的调令来了,两个多月后我就要随去西北,偏沉珣性子冷,对再娶一事没开过口,要是让我知道他还想着别的女人,我非得家法伺候,还不如让你替你姐姐管着。” 先平阳侯那一辈只有谢氏一个女孩,她嫁进将军府后又没受过什么委屈,说话素来直来直往,连谢沉珣有心仪女子的事也不避讳。 虞翎手指微动了动,似乎知道这时候不好拒绝,只得斟酌话语,道:“以后若有新嫂子进府,怕是会不悦,姐夫恐怕也会不高兴。” “事情还没那么快,”谢氏笑了,“沉珣知你无亲无故,疼你甚过老二和老四,只是他性子不显,不会提这些事,他都让你随在身边读书,不会不高兴。” 府里的老二和老四都是先平阳侯继室所出,老四还有个出生没多久就夭折的双胞胎姐姐,和她姐夫同父异母。 皇贵妃曾让虞翎随谢沉珣读书,想让她搞好和侯府关系,以便谢沉珣在圣上立太子时能多进言几句。 谢沉珣没拒绝,也没答应。 钓系弱美人 第2节 但他一向默许虞翎好学之态,不阻止她呆在书房,她该看什么书,该习什么字,他如果有空,也时常检查。 “姐夫待我好,我知道的,”虞翎轻轻思忖着,最后道,“四姑娘快八岁,性子虽腼腆,但十分好学,姑母让她随我一起学东西,也不用担心日后的事。” 侯府没有妾室,四姑娘便是府里老四,能自己主动带上侯府嫡姑娘,自是证明自己无二心,只在旁相助。 谢氏点头笑说声好,又道:“你姐夫走之前,差管家告诉我让珍宝楼打了一套翡翠头面,正巧今早来了消息,让你明天抽时间亲自去取,你以后送到娘娘手里,就说自己准备的。” 虞翎愣怔,像刚想明白这是让她讨皇贵妃欢心的,眼眶微红道:“若是让我自己想,定是注意不到这些事,有劳姐夫和姑母为我操心。” “怎么还哭上了?”谢氏笑道,“是你姐夫想得周到,日后皇宫那边若是有什么要紧事,你提前同他商量总没有错,你姐姐是侯府媳妇,自家人信得过。” 虞翎轻轻垂下眸来,微微红了脸。 旁事随意,她少有在乎,但她姐姐熬了五年才嫁入侯府,无论谢沉珣日后做到任何高位,他的正室夫人,都只该是她姐姐。 不能是方家女子,亦不会是任何他喜欢的人。 …… 虞翎从皇宫回来的当天晚上,方家递来了帖子,说半月后是方家祖父六十大寿,皇贵妃所提到的那位表姐方茹邀她过去一叙。 屋内窗子收起,梳妆镜台是紫檀木制,收首饰的奁匣扣紧,梳篦在灯辉下呈现暗红木色,虞翎微垂下眸,梳柔顺的乌黑发尾,被赏赐的那朵珠花收进雕花奁匣中。 虞翎刚出生那年事情多,她长到十岁才知道自己不是寻常人,自己的母亲原是宫里宠妃。 此后多年里一直在外养病,从来没有回过京师。 但她知道朝中提倡勤俭廉政,高官喜宴寿宴不可铺张操办,无一特例,现在除了贺寿外,大多为不少男子以文会友,姑娘暗寻夫婿的场合。 谢沉珣现在正是孝期,就算回京,也不会过去,只见过一面的表姐特地发请帖找她,她所能想到,只有皇贵妃要她在众贵女面前露个面。 夜深寂静,她轻轻思索,一个丫鬟拂开帘子走进来,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两声,说四姑娘做了噩梦在哭。 虞翎一顿,慢慢放下手中梳篦,她揉了揉膝盖,吩咐丫鬟端来碗安神汤,起身披件灰披风,去了小卧房。 门廊挂的灯笼随风轻摆,虞翎跨过门槛,走近里间,她细指拨开垂下的圆润珠帘,看到一个散头发的小姑娘抱被子坐在床上哭,走过去坐在榻边问:“四姑娘怎么了?” 谢四扑到虞翎怀中,带着哭腔的声音喊着翎姐姐,虞翎安抚她后背,道:“四姑娘?” 谢沉珣对弟弟妹妹的管教甚严,犯点小错便是严惩,虞翎从前被谢四冲撞过,差点犯病,小姑娘怕惹的事传出去受罚,虞翎替她瞒过一次,一来二去两个人关系好起来。 她前几天一直说自己做睡不好,虞翎就让她搬来自己院里小住。 “我梦见母亲了,”谢四强忍哭声道,“想和翎姐姐一起睡。” 虞翎离开她姐姐时,也不过是这么点大,她轻叹声气,让人加床被子,转头吩咐道:“去同陆嬷嬷说一声,我今晚歇在四姑娘这里。” 她刚刚沐浴,肌肤还带着湿气,雪峰弹1软,怀中谢四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母亲,忍不住又抽泣起来。 虞翎只轻摸她的头,轻道:“大夫人最宠四姑娘,必不会想看到四姑娘难受,今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说不定还能见到姐夫。” 她身体软和,说话让人有信服力,谢四这段时间对她是依赖不已,什么事都信她。 谢四小声抽泣问:“翎姐姐以后会嫁去皇宫吗?” 夜色逐渐深沉,皎洁银辉照在雕花窗上,如湖水般波光粼粼,映出轻幔的紫棠云纹。 她心轻轻一叹,没想到连一个小孩都会问这种问题,道:“怎么了?” 虞翎会嫁给四皇子的事大多数人都知道,她这次回京还有不少人想看看她长什么模样,但虞翎不常出门,见皇贵妃时又称病躲过几次赏宴,真正见过她的,不多。 “我偷听兄长说过四皇子为人不能轻信,”她泣说,“他身边的人也好凶,你要是嫁过去,他们会欺负你的。” 虞翎笑了笑,只安抚谢四后背,道:“他们欺负不到我,四姑娘先睡吧。” 四皇子的孝顺最为旁人称誉,只要皇贵妃还在皇宫里,他就不会在明面上对她做什么。 她那位姐夫,也要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男主没有喜欢的人 新年快乐! 评论前50发个小红包 第3章 虞翎陪了谢四一晚上,出门前和她同去向谢氏请安,顺带说了方茹送请帖一事。 谢氏要她去的珍宝楼在京师以奇珍异宝盛名,金玉用料皆非凡品,一支普通的白玉簪子都能抵一家农户十年收成。 它明面上的老板是江南一带的富商,私下里和侯府有些牵扯。 当今圣上颁过律令,四品以上官员不可经商,若不是虞翎偶然在谢沉珣书房看到一本尚未来得及收起的账簿,也猜不到这间珍宝楼在她那位光风霁月的姐夫名下。 虞翎受谢氏吩咐而来,格外受优待。 珠帘纱幔细密垂下,茶香氤氲,翡翠碧绿装在檀木匣中,虞翎捡起放手心,挨个看了眼,点头说好,让丫鬟收起来,老板捧来一个带金锁的扁长木匣,小心翼翼交给她,让她回府交给谢沉珣。 虞翎看一眼,轻轻接到手上,应了声好。 日头升起,她着身湖青短衫,搭娇柔白色长裙,披有淡雅披风,怀抱长匣穿过长廊。 马车停在偏门,车沿垂下的暗红流苏被清风轻轻拂起,虞翎走下台阶,一个男声倏然从后传来,怒喊道:“你就是虞翎?” 虞翎一顿,回过头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俊俏少年一手撑在腿上,一手扶门墙,跑得急了,还大口喘气。 她面戴薄纱,抬眸间似盈水一波,瞧得出美人气质,只站在干净台阶下,礼貌问道:“你是?” 来人气势汹汹道:“你管我是谁?不如问问你自己凭什么跟我姐姐抢?” 一旁追来的老板忙打圆场,使眼色让下仆去把闲杂人等都请回去,给虞翎介绍说这位锦衣卫指挥佥事姜大人家的姜锦誉。 姜府有个大小姐姜婵,和四皇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知道的人不少。 虞翎只安静打量他,不明白姜婵弟弟为什么会找上门。姜家下人匆匆在姜锦誉身后跟过来,赶紧拉自家公子回去,说大小姐在等他。 她细颈下的肌肤凝白如雪,起伏胸口更添瘦弱的柔媚,姜锦誉死活不走,怒瞪她一眼,见她呆愣住,不免羞恼起来道:“看什么看?你要是再找皇贵妃娘娘告我姐姐状,害她受罚,休怪我以后不客气。” 虞翎瞬间明白是皇贵妃做了什么,她只看向一旁老板,长身玉立,轻道:“这位公子所言,我不太清楚,他是不是找错了人?” 老板连忙应声可能是,请她先行离开。 姜锦誉怒了,两个高大侍卫突然过来架住他手臂往回走,他大抵是在京中横着走这么多年,未曾被这样对待过,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破口大骂,侍卫提了句四皇子要见他,他的话瞬间憋在口中,只能不情不愿闭上了嘴。 虞翎抬起头,不知道他们这又是在闹什么。 姜家的小厮赶紧朝虞翎道歉,希望她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虞翎看姜锦誉离开,才慢慢点头,开口轻道:“姜公子所说的事我确实不太清楚,下回见着皇贵妃娘娘,我再问问她。” 台阶下的小厮脸色一变,没想把事情捅到宫里。 …… 夏日阴雨多变,几滴雨落在高翘屋檐上,发出啪嗒清响,没过一会儿便密密麻麻起来,马车缓缓停在谢府门口。 丫鬟在大门前匆匆走来走去,看马车停下,连忙执伞去搀扶谢翎下来,低声说谢沉珣回来了,让她去书房一趟,有话要问。 虞翎微微愣住,应了声好。 谢沉珣回府是大事,比预期早了几天又让府中有些措手不及,连冯管家都急急忙忙让厨房备膳。 他是严苛惯了,平常里就是谁都不敢犯到他面前,这次一回来,下人个个谨言慎行,连昨天把谢氏气得头疼的谢二也安分不少。 翠绿叶片凝着晶透水珠,虞翎被领去书房时,谢沉珣正在接见谢大夫人娘家那边的长辈。 他生母去得早,谢大夫人是孀妇二嫁,在十多年前嫁进来侯府做继室,与先平阳侯相敬如宾,勤勤恳恳,她葬礼由嫡长子一手操办,便是敬重。 阴沉天空飘丛云,虞翎站在书房雕栏旁,她怀中抱珍宝阁木匣,过了好一会儿后,紫檀木刻福纹的木槅门敞开,几个人走出门口。 侯府丧期不宜着华服,谢沉珣身穿白麻衣,罩袭月白衫,送两位年长老人出来,他今年二十有三,在京中是数一数二的俊美清冷,只是为人过于冷淡,常让人不敢直视。 雨淅淅沥沥还在下个不停,虞翎远远站在一旁,她身形曼妙柔婉,螓首蛾眉,大抵是因为从前没怎么在别人面前露过面,又穿得素净,那两位年长老人不识得她,还以为是谢沉珣新纳的美妾,多看了两眼,拱手说侯爷有福气。 谢沉珣只是颔首,让侍卫送他们离开。 等人走远后,他转头对旁侧的虞翎道:“进来吧。” 虞翎唤他一声姐夫,他微顿足,应下来。 匾额挂精益求精四个大字,往右拐进书房议事厅,古色古香的书籍卷帙摆在墙边书架上。他用温热巾帕擦了擦手,虞翎亦净过手,这才进去。 小厮在收拾红木方桌上的青花瓷茶杯,重新奉新茶,换上新垫子,退出门外。 紫檀束腰几案一尘不染,光可鉴人的玉瓶插青竹,一串黑曜石手串放在经籍旁,他坐回扶手椅,虞翎莲步上前,将手里的扁木匣放到案头,白净手指俏生生。 她视线瞥见几案中间半摊开一本奏折,眸光转开,只道:“姐夫,东西我都取回来了,这是珍宝楼让我专门给你的。” 谢府侯爷骨子里老成持重,有洁疾,秉君子沉稳之风——谢沉珣出生那年被说过稚子命中有煞,案桌上的珠串便是先平阳侯为他求来压煞气。 他待虞翎一向宽厚,只颔首道:“姑母跟我提过掌中馈一事,你若闲着,便随她学学。” 虞翎在他这里呆得久,和他关系比别人想象中要好许多,往常遇事便依赖于他,笑道:“我尽力而为。” 她来书房次数不算少,对四周都熟悉,这里是存放经籍要地,有专人把守,谢沉珣不在京师亦要每隔半日要收拾一遍,若他在,大多时候都是自己亲自动手。 谢沉珣问:“昨天在宫里可遇到什么?” 虞翎微顿,她站在桌案边,露出的半截白皙手腕纤细,斟酌道:“我在宫中倒没遇到什么,娘娘性子好,只让我多与方家来往,但我要走时,她提了一句立太子的事。” 当今圣上正值壮年,对立太子一事态度模糊。 谢沉珣沉声道:“立太子乃圣意所属,未有册立诏书前,不可妄议。” 虞翎懂事回他:“我知道,当时没敢顺着娘娘说,也不敢告诉姑母,怕惹事。” 谢沉珣抬起了头:“那你又在担心什么?” 他声线清冽,是高居上位者惯有的矜贵,内敛稳重。 虞翎微微愣了愣,手轻蜷起,似乎没想到被他看了出来,只垂眸如实道:“昨晚我回府后,特地请府里的梁大夫为我把过脉,梁大夫说我身子差,恐不能有孕,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娘娘。” 她无父无母,家中又无雄厚背景,和侯府扯得上关系只是因为姐姐,要是这件事传出去,对未出阁的她而言,只有死路一条。 但就算不说,迟早也会被宫中太医查出来。 桌上茶水氤氲出阵阵热气,宽敞屋内透进的光亮照出她眉眼的清丽,一双漂亮眼珠灿如宝珠。她性子娴静,不常在别人面前表露自己的不安,能说出来,代表心中害。 谢沉珣很少惯着人,但她容易红眼睛,他慢慢拿起旁边手串,待她到底是偏宠,道:“不用说,让梁大夫来见我。” 钓系弱美人 第3节 一双白净的手轻握他宽大虎口,冰凉的触感从她指尖传到男人宽厚掌心,让他手一顿,她轻道:“世上疼我的人只有姐姐和姐夫,我不想瞒姐夫,但我也不想牵累到侯府。” 屋檐雨声滴答,虞翎看着他,抿唇问出一句我该怎么办。她不太懂男女间的东西,只轻蹙细眉,纤细白皙的十指易于把玩于手中,凝脂如玉,靠得近些便没法忽视少女娇满身段,纯洁的禁忌,她又爱娇娇唤着姐夫。 先平阳侯是武将封侯,侯府不如外边重视男女大防,但若哪个丫鬟像她这样能被主子接纳留在书房的,没待两月就该被灌得母凭子贵。 正人先正己,谢沉珣沉默许久,开口道:“过几天是太常寺卿六十大寿,我与他有过交情,他不喜和人往来,对小辈却还不错,痴爱茶叶,库房中有新进的大红袍,你赴方家聚宴时拿过去。” 太常寺卿是皇贵妃父亲,也是方茹祖父,得他喜爱不是坏处。 虞翎愣然问:“姐夫知道我打算去方家?” “姑母提过一声,”谢沉珣道,“其他事我来办,回去换身衣服。” 虞翎低头,看到披风下的衣角有片淋湿1深色,她好像察觉到他的冷淡,慢慢收回手,轻声道:“我在山上常一个人待着,总怕吵闹打扰到姐夫,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姐夫烦我了,生气了,望一定要告诉我。” 屋内安安静静,落针可闻,谢沉珣半晌不说话,最后才道:“明天早上我在藏书阁,若读书有不解之处,可过来一趟。” 虞翎朝他展颜,只说多谢姐夫。 雨顺着屋檐往下连成一条雨线,等虞翎从书房离开时,候在外头的小厮连忙叫住她,说姜府大小姐派人来给她送赔罪礼,是珍宝楼的碧玉珊瑚串。 她慢慢顿下脚步,回过头,眼眸微抬起,轻道:“无功不受禄,姜小姐心意我心领了,东西送回吧。” 第4章 皇贵妃对四皇子这个儿子很满意,他面上温和,骨子里乖张,学识武艺不落他人,在一众皇子里,也是拔尖那几个,只不过虞翎回京至今,还没见过他和姜婵。 大部分原因是她身子不佳,不常出侯府,但这不代表她猜不到所谓姜婵给弟弟送来的赔罪礼,是出自他之手。 她不是没听过姜婵的倔性子。 虞翎刚回到院子,就被呜呜哭的谢四抱住,谢沉珣那里早早来了命令,让她搬回去,小姑娘说什么也不想走,虞翎哄她好一阵,同她约定明天去寻她,她这才抽泣着被老嬷嬷牵走。 谢沉珣说一不二,他说的话,整个侯府里没人能违抗。 绵绵细雨如蛛丝,接连不断,丫鬟把虞翎取回来的那套翡翠头面收在红木宝匣中,为她备好水沐浴。 虞翎由着丫鬟换下沾雨的披风,视线看向琉璃镜中的自己,微微出神,谢沉珣不过才回京就知晓方家事,除了早有过关注,也做不出别的解释。 他或许不排斥与方家的联姻。 她想这可不行,侯府夫人只能是她姐姐。 贴身伺候虞翎的嬷嬷姓陆,是虞翎姐姐从山上离开后,宫中派来伺候的,她在给虞翎宽衣,一边用素色丝绦为虞翎束住长发,一边道:“刚才二姑奶奶那边来人,请姑娘明早过去见几个管事,老奴给应下了。” 卧房纱幔被丫鬟放下来,紫檀木屏风立在地上,浮出淡淡水汽,虞翎抬手让丫鬟们都退出去,问:“明早什么时候?” 陆嬷嬷道:“巳时去就行,四姑娘也一起。” 谢氏虽外嫁,在侯府依旧是有地位的主子,她把事情交给虞翎实属是找不到人无奈,但凡虞翎哪里做得差些,和谢沉珣的关系没那么好,掌家族事务的担子她都不敢交出来。 屏风内浴桶冒出热气,虞翎藕臂横托住娇满雪胸,慢慢坐入,水波浸在雪白沟壑中,缱绻如雾,她轻道声记下来了,又问:“姐姐那件事,有消息吗?” 陆嬷嬷性子谨小慎微,规言矩步,回头看眼外边,压低声音道:“侯府没什么人敢提大姑娘,老奴只寻到几个以前在侯府伺候的,也不敢问太多,依稀听说她病得突然,那段时间不见外人。” 虞翎背靠浴桶,慢慢闭上眼睛,她姐姐才走一年多,在侯府就已经成为禁忌的存在,敢提起的下人没几个,主动问也是支支吾吾,有些人甚至是新进府的,根本没见过她姐姐,连谢四都不清楚,觉得大家是怕触及谢沉珣的伤心事受惩戒。 她没信,也没有可信的理由。 月盘隐在云层之后,细雨声慢慢消匿于暗色,许久后窗牖传来吱吱叫的声响,虞翎睁开双眸,她安静伏在浴桶边,下巴枕柔美玉臂,听到屋外一团响动。 陆嬷嬷在铺床,只皱眉出去,没过片刻领个丫鬟进来,丫鬟手抱一只不安分的雪貂,慌忙道:“奴婢失责,让雪球跑了出来,望翎姑娘恕罪。” 这只雪球是虞翎姐姐以前养的,团起来和圆球样,皮毛雪白,故而得名。先前她姐姐得病,走得突然,它一直由仆役照看,平时凶得狠,虞翎来之后才接到身边。 它对虞翎很是亲近,说不出什么缘由,虞翎叹道:“无碍,想是好几日没去看它,有些恼了,把它放下吧。” 丫鬟连忙应是,把雪貂放回小窝里,先退出去,它左嗅嗅右嗅嗅,白绒毛干干净净,扒拉着枕头,最后团成一团。 虞翎慢慢起身出来,凝结的温热水珠从她细长白腿落下水面,她只轻轻歪头随意擦净身子,穿上整洁的素净里衣,系住细带,又披件挡凉风的雪青绣百蝶外衫,这才过去把雪貂抱在腿上,坐在榻边拿条干净帕子给它擦小爪子。 它吱吱凶叫,嗅见是她气味后才安静下来,又似乎嫌她几天都没理它,气呼呼似的留个屁|股给她。 虞翎被水沾湿的发尾垂在胸前,她禁不住一笑,想起她姐姐以前常写信说这东西通人性,脾气大。 摇曳烛光衬出夜晚宁静,陆嬷嬷放下一边蝴蝶金钩,道:“听说侯爷此次回京路过满城,姑娘以前最爱那里锦缎,要早知道,托侯爷带些回来也好。” 满城锦丝细似雨,质地尤为轻薄光滑,价格昂贵,虞翎轻抚雪貂,开口道:“我只是姐姐的妹妹,与谢家又没什么关系,不敢奢求姐夫为我带好东西。” 谢沉珣对她姐姐的感情,她看不明白,但他对她的爱屋及乌,也是因为她姐姐。 在他面前闹脾气不是好法子,至少现在不是。 …… 谢家子嗣不丰,出了一个举世无双的谢沉珣,却是足够惊艳,谁提起都是望子似谢家郎。 他十六岁中状元,入翰林院,继承侯位,至今提拔任吏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也不过七年,同年进士还在熬资质,他已然是圣上未来的左膀右臂。续弦娶妻,女方身份也不会低。 若是另一位姑娘嫁进侯府,长久之后,别人在谢沉珣面前提起侯夫人,他心里想的会是她姐姐,还是那位继室?不言而喻。 京师夏季灼|热,早晨却尤为清凉,飞鸟停在树间叽喳不停,虞翎清晨起得早,陆嬷嬷在她出门前叫住她,给她披上件披风,提醒她不要忘了去寻谢氏。 虞翎轻捏帕子,慢慢走在路上,等拐过廊檐,见到几个侍卫守在一边,步子突然顿住,抬头发现了前边的高大人影。 湖边畔角堆龟纹石,纵横交错的纹路一条条清晰。 谢氏曾言谢沉珣以科举入仕,晨起通读,无论春冬,一日三省,反躬自问。 平静湖面落片绿叶,男人单手背于身后,站在湖边看书。月白长袍下的男性身躯健壮有劲,只是过于清冷寡欲,让人想象不到他动|情的样子。 虞翎静静站在檐下,精致绣鞋绣团花图案,她这位姐夫在同辈中是望尘莫及的翘楚,样貌才干皆是,寻常官员在家着的常服,穿在他身上,都能让人看出淡淡的稳重。 旁边有个侍卫在向他禀报什么事,虞翎手捏绢帕,回头对丫鬟道:“姐夫看书时不喜别人打扰,我们先回去。” 她声音温和雅润,在安静清晨里像清脆悦耳的莺啼般,虽是细微,但还是传到了男人耳朵里,他淡淡转过头来,深黑的眼眸让人无处可逃。 檐角在明媚晨光中拉长影子,廊下少女凝脂白玉般的肌肤在日光下泛莹润光泽,清透洁白,冰肌玉骨,虞翎干净眸眼同谢沉珣对上,她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会发现了自己,只得从阴影中轻步走出来,福身唤声姐夫。 “怎么来这么早?”他摆手让侍卫退下。 虞翎手轻按被风吹起的一缕青丝,她精气神比昨天好上许多,道:“几个时辰后要去见姑母,又想早些赴约,便起早了。” 谢沉珣身如松笔直,道:“可用过早膳?” “喝过碗粥,”虞翎对他笑了一下,双颊薄红若桃花嫩蕊,“最近食欲不佳,吃不下太多东西。” 谢沉珣只点了头,合上手里的书,让她跟过来,虞翎接过丫鬟手里装书帖的花梨木匣,款步姗姗,听话走过去。 早晨回廊外有小厮在扫庭院,熹微晨光洒在屋檐一角。 谢沉珣日理万机,就算还在丧期,也是纷杂大事小事不断,一边要顾着谢府,一边要处理朝政,能抽得出时间给她,大部分是看在她姐姐颜面。 拐过月洞门,进入条花廊,尽头是块宽大平地,高脊正檐肃穆,有侍卫把守,这间辟出来的藏书阁在侯府称大书房,离谢沉珣住的院子不远。 丫鬟和小厮候在门口,没进去。 虞翎跟在他身侧,看他高大身影:“我最近读的书有许多不解之处,不知道会不会耽误姐夫时间,还想请姐夫帮我看看最近写的字。” “小楷清丽瘦洁,你平时写的亦是不错,”谢沉珣说,“若想习我的字,需手腕有劲,你不够力气。” 虞翎微微一顿,琥珀般的眼眸抬起,她睫毛卷长,轻回一声知道了。 她走得离他近,从肌肤里散出来的少女幽香沁人肺腑般干净,呵气如兰,他是状元郎,学识修养远胜他人,得他教导自然是好事。 虞翎当年初来谢府时就曾在他书房看过几副挂墙上的字墨,合她心意,特地问过一声,他神色有些怪异,后来虞翎才知道那是他亲手所写。 侯府另外两个小主子都不爱念书,平日里能进来的也就是虞翎,如果谢沉珣在,也不会和她待很久,他只会给她选出适合的书读。 避嫌。 但谢沉珣才跨过门槛,后面的一只小手便轻轻握住他的宽袖,他步子微顿,袖口绣的青竹被少女纤长白皙的手指衬得修长挺拔,开口问:“怎么了?” 束在红柱边上的纱幔厚重,宽敞书屋正侧有三间屋子,拐角楼梯转上去,摆的又是一排排林立书架子。 底下左边最里的一间,是谢沉珣以前小憩的内室,他不在时不会开。 虞翎才到他肩膀,轻声道:“我知姐夫一会儿就会走,可我许久没见姐夫,想和姐夫多待会。” 她自幼患有心疾,喜欢黏着亲近的人,情绪又不可波动太大,犯了错都只能含蓄指出。 “只今天一回,”谢沉珣微有沉默,他不常拒绝她,也没怎么应她,只走进书房,“下次不可再如此。” 作者有话说: 小修结尾 拍拍,房开好了,床铺好了(bushi) 第5章 侯府除了谢沉珣外,其他主子皆年幼,谢氏免不得劳累些,她昨晚深夜看账簿,今天起得有些晚了。 她呷口茶汤漱了漱口,又拿温热巾帕擦脸擦手,随口对丫鬟道:“让厨房去备些枣泥糕,翎姑娘和四姑娘都爱吃。” 丫鬟福身应声退下,谢氏披上素净蓝衫,出厅堂来用早膳。服侍她的沈姓嬷嬷在点沉香,圆形盘螭纹香炉纹路繁复,立在香几上,缥缈烟气袅袅升起。 沈嬷嬷盖上香盖,过来跟谢氏说起虞翎又去了藏书阁。 红木桌上只摆些清粥小菜,一碟炸糖果子,一屉肉馅包子,青玉筷箸并列放筷枕。 侯府现在不宜太过奢侈铺张,谢氏发髻用木簪绾起,只叹道:“翎姑娘聪慧,很多东西一教就会,可惜身子实在差。” 沈嬷嬷回:“京中大夫多,再养几年说不定这病就过去了,现在谁见翎姑娘都要说声好运气,四皇子乃人中龙凤,以后还说不准会怎么样。” 谢氏拿勺搅清粥,道:“当年她姐姐还叫我一声干娘,现在我都不好意思在她面前提,好好一个大姑娘家,怎么就在侯府得了恶疾?” 虞翎姐姐叫虞泉,样貌虽不及虞翎,但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生了一张爱笑的脸。 这两年侯府实在是不太平,虞泉走后,谢氏大哥也没了,现在连大嫂都不在了,外边不是传侯府风水不好,就是暗指有个天煞孤星,克妻克父克母。要不是谢沉珣有出息得圣上重用,明面上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姑奶奶仁善,换了别家,定不会对两位虞家姑娘这么好,可……”沈嬷嬷犹豫一会,朝后摆手让丫鬟出去,俯身低声道,“老奴听下人说以前侯爷领虞姑娘进藏书阁后,经常会待很久,这孤男寡女待在一块,传出些什么都不清楚,不如以后派个丫鬟去看着?” 谢氏手一顿,抬头打量眼前这位老嬷嬷,脸上似笑非笑,道:“你是想把你女儿送到沉珣房中?” 侯府规矩严,不允许有下人爬床的事发生,有违礼数,沈嬷嬷没想到小心思被戳破,脸色一变,立即跪下来道:“老奴不敢。” 谢氏能被请回谢家暂代事务,自不仅仅是因为先平阳侯妹妹身份。将军府上下唯谢氏命是从,就连宣武将军也是个妻管严,手段可谓老练。 钓系弱美人 第4节 她把掌家权交给虞翎,是觉得这小姑娘手脚干净,守规矩,即便是日后新妇入府,两人也不会起太大争端。 “如果沉珣在,你一家我是要发落出去的,”她两句话就把地上的沈嬷嬷吓得满头大汗,正急急忙忙要解释,又听谢氏话锋一转,“不过沉珣修身养性,不近女色,还信老和尚的话二十五之前不碰女子,我确实不满,你女儿长得是有几分姿色,如若自己成了事,让沉珣怜香惜玉,那我管不着。” 沈嬷嬷险些没反应过来,一脸错愕,回过神后才发现她并不反对这件事,又惊喜起来,连连千恩万谢。 谢氏只淡然而过,曾有大师批命谢沉珣命中带煞,不宜入世,倘若入世,未满二十五不能动淫|欲之念,易造杀戮,他父亲特地去普光寺求了高僧开光的珠串。 她随军多年,不信神佛鬼怪,也不可能像别人样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 谢氏担心的是他有难以言喻的隐疾。 “沉珣受圣上重用,翎姑娘又是未来的四皇子妃,清白人家,若你把消息传出去影响沉珣仕途,”谢氏喝口粥,眼睛都没抬,“缝了你的嘴。” 沈嬷嬷本就是臆断之言,顿时被这话吓得不敢再说模糊的话,连连应声。 …… 让男人不娶妻的法子不多,都上不得台面,可虞翎只有一个姐姐。 虞翎和谢沉珣呆得久了,来谢氏这就比预定时间要晚些,但也没迟到,手里牵着半路遇上的谢四。 她素来对别人的视线敏锐,刚踏过门槛就抬起头,对上一道目光。 是个四五十的婆子,那人立马心虚躲开。谢氏院子清静,因谢大夫人丧期能用的丫鬟不多,里边下人长什么样同谢氏关系如何,虞翎大多都记得。 虞翎眉梢微抬,上前给谢氏请安。 雕刻吉祥纹的窗子被支起,屋外庭院种常青小叶黄杨,鸟停在树间叫鸣。 谢家家大业大,有三位管事管田产庄子收租虞翎,两位管事负责库房出入,另有位大管事,姓冯,在谢沉珣手下办事。 冯管事今日出门办事没到,面前几位虞翎只认得一个,这回站在谢氏身边认了全乎,细细问过几个末节,便算是晤过面。 这五人里有两个是今年年初上来的,头前的因为犯事被谢沉珣杖责撤了,以儆效尤,现在都缩着尾巴恭恭敬敬。 正厅两侧垂绛紫帐,挂山水画,谢氏摆手让他们下去,管事拱手而退后,她这才揉着腰,牵起谢四,让虞翎跟过来,道:“先来尝尝府里煮的新茶,说是能调养身子,指不定能治治你那些小毛病,等下个月我再给你调一个老婆子过来,要是谁敢欺负你和四姑娘年纪小,你就告诉你姐夫,有他压着,翻不了天。” 厢房后开扇小门,撩纱幔拐进左侧便是间茶室,典雅朴质。 此时已临近中午,天慢慢热起来,虞翎解了披风系带,交给身后那个在刚才心虚看她的婆子,再次确认自己没见过后,说声多谢。 虞翎转身随在谢氏身边一同过去,她身子素来差,捂唇轻轻咳嗽两声,才点头道:“定不负姑母所托。” 她是鹅蛋脸,柳叶眉,样貌身段在世家女子里是头一等,肌肤像养在湖水里的粉嫩荷花,白里透红。 “没什么大不了的,多做做就能上手,”谢氏见她便觉赏心悦目,坐在蒲团上笑道,“你昨日和沉珣说了什么?” 虞翎扶桌案跪坐下来,她身上织锦纱衫绣有琼苞,素白褶裙颇为清丽 ,私藏半分刻在骨子里的柔媚,道:“他问了我一些宫中事,我没好意思说续弦的事,便同他说了其他。” “续弦?”谢四疑惑。 “我也不大了解,”虞翎笑了笑,“正巧今日去藏书阁见到姐夫,虽因昨晚没睡好出了些小意外,但也托他寻了几本书,以后想要用来教四姑娘。” 她很少会瞒着自己和谢沉珣的事,端的是问心无愧,否则谢氏也不会放心让这样娇媚爱怜的姑娘在他身边。 “也就你好学些,老二天天不想去族学,以前总偷跑出府,现在总找借口躲在屋里不想出门,就是想玩,亏得沉珣手头上有事没亲自管教,”谢氏给她们倒茶,“厨房的枣泥糕没端上来,一直热着等你们来,你们再来早些就吃上了。” 一旁虞翎轻顿了顿,她手里端有茶碗,轻蹙眉自责说:“我不知姐夫忙碌,今早特地寻他解答疑问,怕是耽搁他时间了。” 侯府小辈在谢氏这里都受宠,就算二公子顽皮些常和她吵,谢氏也没真罚过他,虞翎识相,不会真顺着她说些不该说的。 “沉珣既愿意亲自教你,便是觉得你有悟性,你养好身子,他就不会怪你打扰,老二是没读书那天分,又不想跟我去习武,成天想着商贾那些事,还不及我们琦真听话,”谢氏摸了摸谢四的脑袋,已经有些任由谢家老二,她又看向虞翎,“说来姜婵怎么会给你送礼?听说是赔什么罪?” 虞翎轻轻一顿,绣曲水纹的袖边露出纤细手腕,白皙柔软,越看便越觉她身子的娇媚。 她指尖摩挲茶杯底,叹道:“我昨儿去珍宝阁取东西,遇到一位怒气冲冲的姜公子,说了一通奇怪的话,让我糊里糊涂,但听他所言,似乎是皇贵妃娘娘因我罚了姜姑娘,我也没想得罪人,便先回来了,这礼也只得先拒了。” 丫鬟在这时端上银盏,摆上几碟精致糕点酥珞,退到一旁,谢氏顺势让屋内伺候的下人都出去。 “姜家既得罪你,拒了也好,总归你才是四皇子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谢氏道,“四皇子此人极为孝顺,皇贵妃喜欢你,你寻空多去请安,等过几日去方家,多交些朋友,不要得罪人。” 方家现在劲头热,虽上过几次折子催立后立太子,但被圣上训斥过后不了了之,只不过皇贵妃身份摆在那里,同他们结交不会有错。 虞翎轻轻叹出一声来,道:“姑母说起方家,我倒也有些怵,我曾见过方家姐姐一面,她看起来性子冷淡,不是喜欢与人来往的,可娘娘又让我与她多处着。” 谢氏点头道:“她确实是有些心气过傲,你觉她如何?” 案桌边的谢四在吃糕点,玩着桌上的围棋,窗外传来树叶簌簌作响声,虞翎端坐一旁,捧茶碗道:“是个好姑娘,比我见的其他人要有才气……姑母为什么这么问?难道姑母为姐夫相看的姑娘是她?” 她好似才想通,目有惊愕之色,谢氏倒也没瞒她,颔首道:“还没说定,在看。” 虞翎只慢慢放下茶碗,好似在斟酌怎么开口好,她乌发轻垂,玲|珑耳垂精致漂亮,虞家二姑娘的美貌在侯府是传开的,凝脂肌肤若上好白玉。 “我是姐姐的亲妹妹,说这些话可能会让姑母误会,”虞翎微顿,“但我觉姑母还是选别家清白姑娘好些。” 谢氏手一顿,想起沈嬷嬷的话,问她为什么。 “姐夫忠诚于圣上,本就因姐姐和我的缘故与四皇子一派有牵扯,倘若再娶他的表姐,姑母应当也猜得到圣上怎么想,”她皱起眉,“我虽只见过娘娘几次,但她似乎不怎么关心其他事,要真出了问题,不一定会保侯府。” 她说的是个理,谢氏迟迟没定下,大部分原因确实是这个,只微微沉思道:“我再考虑考虑。” 虞翎双手上下轻|握,粉润指甲圆滑好看,放在自己腿上,轻道:“我无父无母,能住进谢府便是走了大运,不想以后在四皇子那不得宠还拖累到侯府,姐夫若能娶个好相处的姑娘,想必姐姐也心安些。” “正妃身份摆在那里,谁都越不过你,”谢氏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她刚才的话听进去,笑了一下,“你看你姐夫,就算他以后娶妻收丫鬟进房,你姐姐仍是元配,新妇进门都要向你姐姐牌位敬茶。” 虞翎停下动作,只轻说一声四皇子怕是不喜欢她。 她和谢四留在这里用了午膳,离开前谢姑母要和谢四说母亲嫁妆的事,虞翎识礼数先行。 日光透过疏密叶片,漆红雕栏古雅有致,青砖碧瓦。 虞翎抬头看天色,一碧如洗,她轻拢披风,开口问丫鬟:“姑母身边那位婆子是新来的吗?瞧着面熟,但我好像没见过几面。” 丫鬟如实道:“回姑娘,那是沈嬷嬷,一直在厨房忙事,她前段时间去下边庄子养病,昨儿才回来,姑奶奶习惯吃她做的菜,特调她来身边,她有个女儿唤青青,是府中绣娘,和她有几分相似,姑娘大抵是以前去绣房时见过,所以有些眼熟。” 虞翎细指轻捋着手里帕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回句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说: 女主假单纯,男主不会纳妾,送不到门口 修掉犯病一大段,不影响后面剧情 第6章 虞翎鲜少会有得罪人自己还不知道的时候,谢氏那里的沈家婆子她没怎么见过,倒听过沈家绣娘,是从她姐姐信里,说那姑娘想当主子。 夜晚玉钩初挂,穿青缎背心的丫鬟手中端红木托盘,盛碗深灰色的苦药,跨过门槛转进内室。 一双藕粉绣鞋摆于紫檀木脚踏上,虞翎轻坐罗汉榻,翻看侯府簿册。 谢沉珣批过的文章早就送了过来,被放在边上,他倒细致,纸上一一给她标出何处辞藻过华,哪儿又过于简朴, 她只让丫鬟把药放几案边,说待会再喝。虞翎身体盖着豆青薄毯,绣有由浅及深的幽兰暗纹,高雅素净,干净雪貂在毯子上缩成一团,越发像个圆球。 侯府奴仆两百人有余,各院下人分录记册,长工绣娘皆在其中。 沈家母女做什么碍不到虞翎身上,但沈嬷嬷那躲躲闪闪的眼神显然奇怪,她也不傻,猜得到这嬷嬷该是在谢氏面前嚼过她舌根。 能让谢氏放心上的不是侯府日后开枝散叶,就是府里中馈在谁之手,后者即便是有所提及,也不用遮遮掩掩,那就只可能是前者。 可谢氏的直脾气没见愠色,约摸是默认过什么。 紫檀四角灯立在两边,照出虞翎干净侧脸,她细指捏着纸张一角,心里想事没动静,陆嬷嬷皱眉,让丫鬟去外面守着,上前道:“姑娘身子骨本不如他人,若一再不把自己放心上,迟早出事。” 虞翎知她一板一眼守规矩,倒也没多说,只拿过白如玉的药碗,小口喝尽苦药,手背又掩唇咳嗽了两声,将碗轻放在一旁,道:“嬷嬷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陆嬷嬷却没走,只静站在原地,由着屋内烛光拉长影子,虞翎忽地察觉到什么,抬头看向她,听她恭敬低声道:“宫里今早来消息,让姑娘过几天去方府时与户部侍郎家二姑娘魏翘交好。” 虞翎手慢慢搭上雪貂温热身体,宫里给过她一本册子,记录世家和她同龄的姑娘们,结交朝中要臣之女正常,但何必专门挑个人?她轻轻思考,知道陆嬷嬷也说不出原因,只道声我懂得了。 凉风拂进,灯影憧憧,陆嬷嬷摸不清她心思,问:“姑娘有心事?” 虞翎抚着雪貂,垂眸开口道:“姐姐若还在,不知道现在会做什么。” 陆嬷嬷叹道:“侯府忙忙碌碌,想也闲不到哪去,只要姑娘好好的,大姑娘心中想是高兴。” 她在长姐走那年大病过一场,卧床数月,差点没挨过来,皇贵妃不许她匆促回京,直到今年满有十六,这才顺钦天监老监正的话回来。 虞翎手慢慢顿下来,她那双眼珠子太过漂亮,抬眸间都似貌美尤物临世,顾盼生辉,只答非所问:“嬷嬷觉得姐夫纳妾几率有几成?” 她问得突然,陆嬷嬷脑子还有点没转过弯,琢磨片刻,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日后没有可靠的娘家支撑,没直接回答,只道:“即便侯爷有娶妻纳妾,也影响不到姑娘位置,他愿意娶大姑娘牌位,心中当是有情,姑娘是她亲妹妹,与别人自不一样。” 虞翎只轻叹着摇头道:“他不会。” 陆嬷嬷以为这句不会是谢沉珣对她和别人没什么两样,又忽然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谢沉珣不会纳妾。 虞翎没顺着陆嬷嬷紧皱的眉头往下说,只摆手让陆嬷嬷下去。 她样貌好,不饰铅华亦如朦胧仙子,衣襟轻轻陷入温软白皙中时,像朵含苞待放的娇兰,清纯眉眼里透出几分妩媚,猜不透心思。 陆嬷嬷算是知内情最多的,只道有其父必有女,未再多问。 圆润珠帘随陆嬷嬷出去轻晃动,虞翎轻捏雪貂小爪子,雪貂被惊醒了,开始吱吱乱叫,她回过神来,细长手指慢抚它洁白皮毛,把凶巴巴的貂哄住了。 虞翎微微垂眸,她不是没听过有关他的传言,先平阳侯为他求的那串黑曜石手串,虞翎已经见过不止一次。 谢沉珣不耽于情乐,在男女之事上亦不如朝政上心,骨子里保守迂腐,连她姐姐都言谢家郎君不喜与人接触,洁疾极重,性子亦冷淡至极,就差猜一句他恐怕在房事上也极为传统。 他恪守礼法,极少越距,早上那般都未训斥她便匆匆离去,对她这个妻妹算是极其偏疼。 她只是想知道他和她姐姐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竟能让他如此迁就于她。 …… 没过两日,谢氏要往谢沉珣书房添两个奉茶丫鬟,被谢沉珣以书房人数足余,淡拒了。 虞翎听到消息时是清早,也没什么反应,连去向谢氏请安时也一同往常。 谢沉珣刚回来就着手于政事,日不暇给,谢氏倒没提给谢沉珣塞通房的事,她见他也才几次,还因此在虞翎面前抱怨过几句,除此外就是还在犹豫要不要和方家定下,叹声孩子大了不省心,。 虞翎亦没再提过那天在茶室的话,以她的身份和性子,有的东西说多了,反倒会让人觉得奇怪。 她去方家那天艳阳高照,湿气闷热得像贴在人肌肤上。 谢家正值丧期,方家祖父是寿宴,顾着忌讳去不得,虞翎出门前照惯例去向谢沉珣请安。 书房窗牖支起,拂进凉风,自从那天在藏书阁后,谢沉珣就没怎么召见她。 他一向忙碌。 她坐于旁侧扶手椅,在等他写信。 钓系弱美人 第5节 太常寺卿是四皇子外祖父,若四皇子先说了什么,他也不一定会看重虞翎这个外孙媳妇,有谢沉珣一封信会好办得多。 桌上笔墨浓黑,端砚狼笔,她底子素来虚,受不了这种热日子,鼓起的雪胸起伏出娇媚弧度,指骨抵唇咳嗽,看得出不太舒服,谢沉珣只折信进信封,将信给她。 他开口道:“我没什么说的,方府规矩不比侯府少,须牢记谨言慎行,在外遇男子,多避让些,不可靠得太近。” 虞翎去接下,又不解看向他,她长发柔柔顺顺,曼妙曲线玲|珑有致,眸中有疑惑,似乎在想他是什么意思,小心斟酌问道:“姐夫是怕我惹事吗?娘娘让我多和方家姐姐来往,我只跟在她身边的。” 外头已经在传平阳侯妻妹貌比天仙赛罗敷,想一睹芳容的人不在少数。 谢沉珣望她面容,只说无事,让她早去早回。 虞翎只得福身退下,又像想起事,回头道:“姐夫,我养的小莲花开了,待会有人会送来一盏,你别让人再拒了,我养的比别人好看。” 小莲花是京师流行的一种碗养莲花,花苞如拇指大,缩如盏口,十分难养。虞翎姐姐喜欢细巧玩意,曾特地派人往道观后山带过,虞翎养回了京师,谢氏都曾要去好几株。 她娇艳眉眼不谙事,谢沉珣见她把信轻压胸口,手慢顿片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只嗯了一声。 虞翎弯眸笑了笑,说自己会听话早些回来。 高高屋檐遮天穹,庭院寂静只余蝉声,虞翎刚走出书房,一见风就咳嗽了两声,丫鬟连忙问:“姑娘要吃药吗?” “吃过了,”虞翎望了一眼干净天色,呼出口气,轻道,“走吧。” 古有女儿守贞,男子又为什么守不得? 皇贵妃在宫里受宠,方府地位自是水涨船高,但圣上严令禁止铺张,太常寺卿在朝中亦少结交的好友,今天来的不少是随父母贺寿的公子小姐。 虞翎到方府时不早不晚,正巧赶上几个不相识的官员在,等几辆马车从正门驶开,她才放下窗幔,面戴轻纱,被轻扶走下马车。 方府管家见她名帖,脸色恭敬了些,让两个丫鬟领她去见了太常寺卿。 青石板道通往偏厅,正座的紫檀木桌椅刻福纹,虞翎进去就看到方茹就站在太常寺卿身边,穿身海|棠红衣衫。 她见到虞翎,轻轻颔首示好,她们不相熟,看得出是皇贵妃有过吩咐。 虞翎上前行礼道安。 面前这位白发长须的老人有些发福,深红暗袍绣仙鹤起舞,看着不太好相处。 许是因为虞翎被皇贵妃挑中为四皇子妃,他这次是私下里来见她,看了谢沉珣写的信后,脸色怪异变了变,但比起方才,已经要好上许多。 他收起信,压在那两盒乌木茶叶盒下,道:“你出生那年,我倒远远见过你一回,你娘和皇贵妃娘娘关系好,她嫁去虞家那年,你外祖还请我去主过婚,一晃过去二十多年,没想到娘娘会挑下你和庚雪定亲。” 虞翎的娘也姓方,是方家远亲,算起辈分还是皇贵妃表姐。 皇贵妃是方家嫡系第一个女孩,从小就得方祖父偏爱,连带对萧庚雪这个外孙都比亲孙子要亲。 即便没有姜婵在,他也看不上虞家身份。 正堂匾额下摆两座青釉玉壶春瓶,圆腹直颈,圈足如瓣,是富贵人家,虞翎慢慢垂下眸,只礼貌回道:“我自幼离京,没见过母亲,不了解这些事。” 当年方家掺和进她和萧庚雪互换的,只有方家大夫人,其他人一概不知,连方祖父也一样。 厅内下人安静守在旁边,她不毛不燥,方祖父手放在扶手上,说:“当年庚雪病得突然,让你冲喜是一时之举,日后你要是不想依娘娘的意思,那便同我或庚雪说说。” 虞翎抬起头,方茹也听出些什么,皱眉道:“祖父要是再乱说话,孙女明日就告娘娘去。” 方祖父抚须,也没戳破她给虞翎说话的小心思,只摇着头道:“女大不中留,要不是娘娘早挑了人,你许给庚雪是最好的。” 方茹瞪他一眼,怕自家祖父又说出莫名其妙的话,说自己有别的事,领虞翎出去和几个姑娘见面。 方府檐角挂了红灯笼,方祖父寿诞,尚有客接见,不留她们,虞翎也只是慢慢行礼告退。 她跨出门槛,随在方茹身后,要拐出门,又回头看一眼方祖父,见他又拿信看一遍,似乎不太信谢沉珣会亲自写信让他照拂人。 虞翎手捏帕子,心想或许自己不该接谢沉珣的信,指不定她这位外祖父要以为谢家有意愿联姻。 但她也着实有些想知道如果自己在方家受了委屈,谢沉珣是会偏向和她姐姐有关的妻妹,还是方家? 作者有话说: 可能要调整一下更新时间 第7章 方茹是皇贵妃侄女,出身不低,在世家贵女里也算是头一等,有自己的圈子,皇贵妃会让她带虞翎,早有打算,方茹会应下来,也有自己的原因。 半卷竹帘垂于门廊,脂粉香气浮庭院,方茹走在虞翎前头,让虞翎不用把方祖父的话放心上。 方家大小姐是方家贵养出来的,心高气傲,素来端着架子,有皇贵妃早早吩咐才对虞翎好脸色,除了宫里的贵人,对谁都能摆张冷脸。 要不是从前未婚夫婿的病时好时坏,方家抹不去面子提退亲,不至于拖到现在还在议亲。 虞翎戴着皇贵妃所赐珠花,刚才还被方茹打量过几眼,她指尖轻捻腕间翠玉镯,开口道:“方姐姐好是有什么事要问我吗?” 她们只远远见过一面,要不是皇贵妃吩咐,方茹或许还不会纡尊降贵来理她。 日光照屋檐,长廊一侧是湖畔,粉白荷花含苞待放。 方茹犹犹豫豫,最后摆手丫鬟离远些,道:“娘娘可曾跟你说过了?” 她轻应声道:“若我能及,必定会帮方姐姐说上话。” 她是皇贵妃亲口提的信得过,方茹笑了笑,道:“如此便好,侯府里边可有什么事?” “以前差不多,“虞翎想了想,“四姑娘学东西快,教她看账簿不费事,只是姑母说以后让她和我管着侯府中馈,倒确实是有些忙碌。” 方茹眉色顿时有些不好看,顿下步子,她皱眉问:“此等大事,怎么会让你和个小孩子掺和?” 虞翎愣了愣,看她的视线里充满不解,道:“二姑奶奶早已出嫁,虽暂代大夫人之职,但她不便在府中久呆,姐夫又是事事亲力亲为的性子,易伤身难养,四姑娘倒还能在府中待个十年。” 方茹紧捏帕子,长辈让府里姑娘管这些东西,无论是哪个正在私下议亲的女子听了都不会高兴。 她又不想咄咄逼人在虞翎这里留个差印象,只冷着脸,说句走吧。 虞翎看她背影,轻轻跟上前,低声道:“我在山中长大,不太懂男女间的事,但方姐姐这样子,是真心喜欢姐夫吗?” 湖边假山怪石嶙峋,廊腰拐角一览眼前景,方茹心下一惊,连忙四顾周围,确认无人听得到发她说什么时,才忍不住红脸含糊道:“你怎可如此直接?侯爷丰神俊朗,端方公子,谁人不喜?娘娘说你是懂事的,怎么如此直言?下次不许如此。” “我还以为方姐姐只是听娘娘话……”虞翎走近些,“我刚到侯府时,去书房找过一次姐夫,看到他藏了条织有桃花的锦帕,但我姐姐不喜桃花过艳,绝不会用那条帕子,方姐姐若是用真感情,不值当。” 方茹听到桃花帕子的那一刻便信了,像是猜到那条锦帕的主人是谁,她面色更加难看,突然开口:“你别把这事说出去,以后有事再来告诉我。” 虞翎抬眸看她,无奈应下来。 …… 当虞翎说出谢沉珣可能有喜欢的人后,方茹就没再追问她别的事,她是方家嫡系,领个貌美纤曼的陌生姑娘,不少人都注意到了,有人专门拂开水榭帘子瞧。 谢大夫人离逝,虞翎待在侯府数日不出门,同她见过面的寥寥可数,以至于旁人远远看到她在方茹身边时,还以为是方家哪个远亲来贺寿,心下顿想方家出了个国色天香的皇贵妃,这难道还打算捧出另一个? 清凉水榭中放落地屏风,仙鹤绘色绝妙,栩栩如生,几张紫檀木方案桌浮雕福云纹,摆氤氲香茶。 一群姑娘正在执令签行诗令,见方茹过来便停下,其中一个笑道:“大忙人终于有空了?今天是方大人寿宴都敢让我做局,你也当真是偷懒,不知这位姑娘是?” 说话的是当今内阁次辅三姑娘赵幼盈,与方茹是手帕交,方茹见她之后面上才添几分真切笑意,拉虞翎手腕上前,说句这是虞家姑娘,又一一把在场相好的几位朋友与虞翎说了一遍。 虞翎摘了面纱,轻轻随方茹上前,她浓密卷黑睫毛下的眼眸像琥珀般,清透干净,身穿缃色短衫搭雪青缎裙,凝脂肌肤被衬得细腻如白玉,福身唤人,礼数周全。 能由方茹领着,只能皇贵妃是命令,再傻的人也立即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点头笑回句虞姑娘。 方茹因为虞翎刚才的话有些心不在焉,只让丫鬟领她入座边上,偏是巧了,她的位置就安排在户部侍郎家的二姑娘魏翘身边。 虞翎在京中贵女圈子里不可谓不出名。 若她只是个准皇子妃,旁人充其量只是耳闻她名字,但里头夹杂一个被圣上赞过的姜婵,私下里想看热闹的逐渐就多起来。 魏翘比虞翎大一岁,她不太喜欢与人交谈,见虞翎坐到身边也只是微微颔首示意,目光转回长签上雕刻的红鲤,是她要做的诗题。 虞翎得了消息要与她结交,只细细打量她,在旁看魏翘字迹,见她撩袖提笔在纸间写下句小龙一跃浴波红,霜江数映柳枝绿,忽然轻问道:“魏姑娘可知道关山客。” 她声音只有她们两个人听得见,魏翘神色惊变,手下乱了一笔,缩眸看向虞翎,见她只是看着字迹疑惑,摇着头不动声色抬袖遮住,道:“没听过。” 虞翎叹气,没再问什么,魏翘余光怪异看她。 青瓦立柱,水榭雕栏,周围守着丫鬟,虞翎视线随意扫过四周,方茹和赵三姑娘为多年好友,坐主位,其他位置的姑娘坐得安分,虞翎大致能认个人脸,知道里边有几个长相出众的庶女日后要被送进宫为族中固宠。 她姐姐相识的女子都已经成婚出嫁,多数不在京中,倒有个关系好的燕王世子妃,只是身怀六甲,王府顾得紧。 不远处紫檀木案桌边有个女子一直注意她们,她地位不低,摇细竹团扇,闲道:“婵儿本来也是打算来的,可惜前几天皇贵妃娘娘说她抄的经书心不诚,让她回去重抄,不知虞姑娘是不是曾和婵儿有误会过节,所以进宫那天说过些什么让娘娘有所误会?” 姜婵受罚的事不算秘密,为此不少人觉得虞翎是硬骨头,厉害不好惹。 “进宫那天?”虞翎手里捧茶,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娘娘那天只说让姜姑娘和四皇子来接我,但我没见过他们,方姐姐清楚吗?” 方茹冷淡转头,道:“姜婵闹脾气闹到娘娘跟前,到付姑娘面前就是一句可惜?” 杨柳长枝垂在碧湖中,涟漪随风轻轻荡漾,皇贵妃当年生产后落下病根,不能再有孕,四皇子是她命根子,虞家二姑娘被钦天监挑中冲喜,为四皇子挡灾,自要比旁的女子得她宠爱些。 姜婵在准四皇子妃进宫当日与四皇子一同不见踪影,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占理。 那位付姑娘似乎也知道非议皇贵妃不是什么好事,不置可否。 虞翎端坐旁侧,知道姜婵好友里有个叫付嫦清的,是怀远将军幺女,从前还去边疆待过几年,出了名的娇蛮,小手段多,帮亲不帮理,惹了是麻烦。 旁人探索目光时不时扫到这边,她抬眸回望过去,那几个又立即转开头。虞翎心里轻轻叹口气,皇贵妃想把她推到世家女面前,让她成为名正言顺的四皇子妃,但有的人不愿意。 她对这个位置没抱过念头,若真要她来选,那什么都比不得她姐姐,只不过她也不是先吃亏性子。 碧透琉璃盏中摆金银夹花平截,上好山楂磨酱制的金糕卷层叠而上,蜜饯白果各呈七样,茶是信阳毛尖,一旁魏翘目光数次瞥过来,欲言又止。 虞翎慢慢放下了茶碗,丫鬟上前添茶,她摇头示意不用,只抬头望向方茹,轻提句自己有些头疼,想要出去走走。 方茹倒还记得皇贵妃吩咐今天要照顾好她,摆手随了她,让她别走远。 虞翎点了头,看到付嫦清在和人使眼色,她手慢撑起案桌,莲步款款,路过一个姑娘时,突然被伸出的脚绊一跤,嫩白双手撑在地上,她嘶疼出了声,丫鬟赶忙扶起虞翎, “虞姑娘小心些,”付嫦清撑头笑道,“路不平。” 想捉弄人的方法千儿八百,欺负一个刚回京的姑娘再容易不过,同付嫦清交好的姑娘们笑出声来,绊她那个也捂唇笑得起劲,道:“对不住虞姑娘,我这也是没瞧见。” 方茹冷脸站起来,付嫦清摊手道:“摔了便摔了,不过是扶起来的事,茹姑娘别动气。” 但虞翎没起,她手指微蜷起来,煞白面容没有一丝血色,剧烈起伏的胸口喘|息着,嘴|唇都被咬出痕迹,任谁都看得出这不是简单摔了一跤。 方茹瞬间想起她天生心疾,大惊失色,连忙交代一句去找大夫,找来凉轿送她去厢房。 水榭再热闹也在虞翎近乎透白的唇色中冷寂下来,付嫦清和那几个姑娘脸色变了变,意识到闯祸了。 摔一跤还能算出丑,要是真在寿宴闹出事,就是不识礼数当众欺压准四皇子妃。 作者有话说: 钓系弱美人 第6节 “我病了,装的” 以后改零点左右更新,发三十个小红包~ 第8章 虞翎这次犯病惊扰一波人,方茹亲自送她去厢房,路中又连忙去差人把方大夫人请过来。 故意绊倒虞翎的姑娘姓陆,叫蓉蓉,多关注了些方府消息,听到有侍卫去侯府传消息时有些后怕,但无人提虞翎有什么事,方府也迟迟没人来寻她们,她悬在嗓子眼的心也七上八下,头一回遇到她这种人。 付嫦清摇扇嗤笑一声道:“她能有什么大碍?真出了事也没什么,你咬定是她自己不长眼,方家还能拿你怎么样?放心些,顶多雷声大,雨点小,你爹最近都要升迁了,面子还是有的。” 陆蓉蓉想了想,心觉也是。 直到临宴结束,要散去归家时,有个丫鬟过来朝她们行礼,恭恭敬敬说大夫人有请,陆蓉蓉心这才陡然一惊,看向付嫦清。 付嫦清皱眉说句没事,也没问什么,随行过去。 丫鬟没领她们去厢房,顺着青石板路通往客厅,陆家和付家的两位夫人也在,坐在厅堂内两侧的桌椅边,望着自己女儿前来,似乎也不知道出什么事。 方祖父膝下嫡系两子一女,长子嫡女都在京师,二儿子和方祖父闹翻,外调任职,数年未回京。 方茹母亲是大房媳妇,嫁入方家二十多年,持家有道,眉眼里都有淡淡的凌厉。 厅堂内正面皆挂了幽静字画,花几摆白玉红晶雕刻的荆杞盆景,她身着绣金线朱鸟银朱袍,头戴金累丝镶玛瑙莲花金簪,耳坠金珰,腕戴翠镯,雍容华贵里透出威严,让人不敢靠近,显然不久前还在命妇圈子里聊话。 付嫦清皱了眉,看得出她这是才办完事就直接叫她们过来,陆蓉蓉心中已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又不知虞翎情况,先硬着头皮进去道安,问:“不知大夫人要我们来做什么?” 方大夫人抬起头看她,朝外边道:“进来。” 屋外有个清秀丫鬟被管事领着进来,她着衣不是方府下人,只跨过门槛,轻轻行了礼,方大夫人手搭在案桌上,道句说吧。 付嫦清心底突然也升起些不好预感。 丫鬟犹豫片刻,道:“禀夫人,今上午奴婢掉了东西,特地寻着路回去看还能不能找到,偶然听付姑娘和另外几位在后院荷花池商议,说姜姑娘因虞姑娘受了罚,要给虞姑娘一个教训。” 陆蓉蓉面色立马惨白,坐在旁侧的两位夫人身子直起,脸色顿变。 “荒唐!”付嫦清冷笑道,“我何必放下身份去故意为难她?她自己不看路,怎么还想串通丫鬟故意陷害到在我们身上?大夫人这又是什么意思?怀疑我们?那不如直接告到官府,我倒想看看谁冤枉谁。” 方茹站在方夫人身边,长身玉立,淡道:“这丫鬟是燕王府上的,虞姑娘疼得受不住昏过去几次,才醒没多久,付姑娘这是想指燕王府心怀不轨陷害你?你好大的胆子!” 燕王是当今圣上同胞哥哥,曾为救先帝失去一臂,蒙皇恩浩荡,与当今圣上兄友弟恭,风头无两,不是付嫦清能妄议的,她也不蠢,神色冷下来,只字未言。 厅内鸦雀无声,只付氏想通了事,起身来笑道:“多大点事,茹姐儿别急,听错了又不是不可能,长辈掺和进来就严重了,明天让她们自己商量着解决,方夫人也知道,四皇子今日还找过嫦清聊天,若是让四皇子不高兴了,娘娘那里也不好说。” 太子之位空悬,几位皇子学识武艺皆不差,但四皇子母妃是宠妃,比起其他皇子又多几分可能。 方家是皇贵妃娘家,自也脱不开为他考虑,女儿家的事说大也不大,虞家又没什么根基,闹到皇贵妃跟前恐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谁来想都不如大事化了小事化无。 方大夫人没说话,只摆手让下人都退出屋外,等没什么外人后,她才开口道:“今天是老爷子寿宴,我也不想闹大这种事,但圣上今天招平阳侯入宫面圣,他又听说这边有事,先来了一趟。” 陆蓉蓉心惊问:“平阳侯不是守丧吗?怎么还会来方府?” 方夫人扫过她们一眼,只道:“他和我说了,若你们和丫鬟各执一词,既需要主持公道看是否谋害性命,那也无须争论,让二位姑娘去官府一趟,侍卫说门口现在有衙役侯着,念在我们相识多年,我劝你们早些去求那位虞姑娘求求情,别到时闹得几家不合。” 她没说为什么谢沉珣会知道那个丫鬟的事,后面那几句话就已经足够吓到人。 付嫦清先前敢说一句告到官府,是猜到方家不会做这种事,倏地听到有衙役在,心猛然漏跳一拍,陆蓉蓉亦是没想到怎么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居然能变成这样。 …… 比起旁人私底下的议论,终是闹到明面上让人害怕。 虞翎原本只想避过一些麻烦,然后把事情摆到皇贵妃面前,让她主动摆平萧庚雪身边的那些事,没想到回侯府之前,就得了两声不情不愿的道歉和憋屈的下次保证不再犯。 她们感情倒是深,见到虞翎脸色就心生起后怕,认错时都往自己身上多揽了些。 虞翎靠着床榻,唇色微白,没说原谅,只安静打量着,还以为她们会抵死不认。 她在方府缓了好一阵才算是彻底缓过来,寿宴可以说错过了。不仅是没做到谢沉珣说的早去早回,反倒还给自己闹了病——即便是半真半假。 侯府的冯大管事来接虞翎回侯府,他跟她说:“侯爷今日来方府接姑娘时,姑娘没醒,便没让人叫,他有要事要办,回府恐晚些,现在不好来接姑娘,姑娘今日受的委屈不会白受,不消放心上。” 谢沉珣一回京接见的客人是谢大夫人娘家亲戚,这般速度,议的不可能还是母亲丧事,只可能是朝政,他手头上的事只多不少,这次能过来替她说几句话,就已经是抽出了空。 虞翎只轻应一声,被扶着上铺软垫的马车,有个女大夫与她同乘马车,一路替她摸着脉,等她一回到侯府苦药就端了上来。 侯府几个主子里谢沉珣最难以琢磨,但他性子却是最沉稳,什么都吩咐得齐全,闺房内青帐自上轻轻垂下,帐角绣缃色缠枝莲纹,窗牖用小叉竿支起,透进夏日浮暗香的微风。 谢四专门跑来看她,端着厨房新做的糕点,又拿一块喂给雪貂,雪貂不喜欢味道,嫌弃得往后退了退。 虞翎被逗得笑了笑,摸她的头道:“我今日有些累了,四姑娘回去歇着吧,我明天再找你玩。” 虞翎出生起就带着心疾,歇息时屋内总不能留太多人,免得污浊了气息,但也不能不留人,难免出事了还不知道。 绮丽月色如烟笼罩大地,约摸是在方府躺过一阵,真要睡时,虞翎又有些睡不着了。 她慢慢坐起来,长发垂在柔软胸前,谢沉珣愿意给她出头,至少说明他把她当谢家人,亦或说他极其偏向她,原因只能是因为她姐姐,他们之间肯定发生过什么。 虞翎心疾控制得好,不受大刺激不会发作,她不想因为在方家的事影响心情,起身披上外衫,轻轻系上披风,打算去她姐姐的佛堂上柱香。 虞家没什么亲戚,虞翎姐姐离世没多久就嫁进侯府,葬进谢氏墓,另辟有间院子供奉牌位,书逝妻虞氏闺名泉之牌位。 院子离她这里不远,虞翎每隔几天都会修剪花枝送去换上。 丫鬟提纱灯笼候在院子门口,屋内长明灯影随风摇曳跳动,虞翎要进去,刚好看到谢沉珣从里边出来。 她是第一次在她姐姐佛堂见到他,脸上愣了愣,道:“姐夫?你怎么在这?” 谢沉珣抬起头,沉稳双眸背着光,他似乎是刚回来没多久,还没换下官袍,衣袍补子图案分用灰绿与棕线绣孔雀,足踩黑履,腰间佩玉制革带。 他只说一句没什么,在看到她苍白得近似易碎官窑白瓷的面色后,又道:“身子不好,怎么不多歇息?” 虞翎的脸蛋小,巴掌般大,康健时白白净净,但一不舒服就面无血色,我见犹怜,她笑道:“我现在好些了,今日的事还没跟姐夫说声谢,多谢姐夫替我说话。” 谢沉珣走下台阶,颔首道:“这段时日便在府中歇养,若是有人来赔礼道歉,收下就行。” 他比虞翎高大许多,严苛待人,亦严于律己,穿上衣袍不显硬肉,只觉精瘦,但像虞翎这种弱不禁风的姑娘家,只要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地方,都会觉得那里像块铁。 “姐夫,”虞翎轻声问,“明天你在府里吗?我从方府回来,总有些怕,想去你书房看书。” 她惯是黏人,一个人在外受惊,再大的胆子也怕。 谢沉珣嗯了一声,算是应下她自己明天在,她能来。 虞翎细长手指轻拢住披风,弯眸浅浅笑了笑,她露出来的手腕纤细白净,在似水月光下仿佛泛出莹泽,纤弱窈窕,谢沉珣视线只是停留片刻,又收了回去。 她目送他的离开,眸中笑意慢慢淡下来。 作者有话说: 以后更新还是尽量定在零点到早上六点,垃圾作者想改的东西太多了,罪恶罪恶 预收文:《虐恋情深后死遁了》 章窈是极其温善贤淑的女子,苏谛亦是温柔体贴的男子,两个人青梅竹马,成婚已有一年。 这一年,他看上了王府隔壁家那位爱翻墙的晓姑娘,见她目光便笑意盈盈。 章窈知道那晓姑娘每日翻墙,为的也是见她的夫君。 夜里,章窈伏在他胸膛,纤白指尖打着旋,温柔问:“世子要不要纳了她?” 苏谛和她琴瑟和鸣,虽有两门妾室,但从未临幸,是对她的敬重——还有的,便是通过那两个妾室,打压她章家大小姐的傲气。 当年他还是个贫农之子,求娶知府长女章窈,坏了章窈名声,章窈为保他性命,任父亲打断他半条腿,让他至今跛足。 谁知他一朝麻雀变凤凰,竟是被抱错的王府亲子,甚至仍旧愿意娶她,等章窈硬着头皮嫁过来后,他待她一如既往温柔,只让人觉得可怕。 他问:“真的要纳吗?” 章窈不说话。 苏谛笑道:“不急。” 他这个不急,耗时整整一年,这一年里,章窈怀孕,晓姑娘还趴在她肚子面前听胎动,目光却偷看向苏谛,他看着那姑娘的机灵古怪,露出真切笑意。 可他什么都没做。 苏谛爱护妻子,细心呵护,浓情蜜意。 随着时间日久,谁都知道晓姑娘快要出嫁,苏世子的照顾约摸只是把她妹妹。 直到那一天,章窈看到他们衣衫不整躺在同一张床上,他亲密抱着晓姑娘,她脸色倏地苍白,动了胎气。 她难产整整一日,撑不住气血,满头湿汗,难产而亡,临终前最后听到的,是门匆促被撞开的声音。 …… 同一时间,仙界。 进幻境给帝君历劫的章窈睁开眼,看向又一次的失败记录,露出暴躁本性: 老子免费给他睡给他生孩子还给他纳心爱的小仙女,功成名就后自动退位,怎么这小帝君情劫还是没过?老子还等着他去救人! 第9章 第二天依旧是个晴朗日子,比往常要闷热些,谢氏那里常需虞翎过去帮忙,四姑娘这段时间也在跟着她去,倒是学得快。 侯府上下两百余人,每月月中都要提前查账,以免错漏,虞翎身子不便外出,却还是去了一趟谢氏院子请安。 谢氏知道昨天的事,倒没为难她,让她一边歇息养着身子,一边看着四姑娘学东西,免得来回走动伤神,她笑应下来,只说中午再走。 等四姑娘做完事时,也已经快午时,灼阳晒地如火烤。 临走时有小厮来寻虞翎,说付家和陆家给她赠了几株近五百年老人参,鹿茸阿胶以盒封送,又有昂贵天山雪莲,皆是用来补养身子,又有几匹新进锦绣绸缎,丝滑光润,连方府也送来上好血燕窝。 谢氏和虞翎说收下便是,不能白白吃了亏,虞翎只轻轻叹气,道了一声多亏姐夫替她说话。 四姑娘和她一起走,中途听说她提要去寻谢沉珣道谢时,一张脸都皱起来。 她实在是怕长兄考核她最近学了什么,寻个借口先行回去,虞翎站在门廊下看她背影,忍不住笑了笑。 笑过之后,又想如果她姐姐如果还在,以他们两个人一冷一热的性子,也不知道是和她这位姐夫恩爱多,还是相敬如宾多? 不得而知。 谢沉珣早上不在,又出去了一趟,中午才回来。 钓系弱美人 第7节 虞翎正好赶着趟,过去书房寻他时,他颀长身形站在书墙前,背对着她,手里拿本书,看不清是什么。 窗外明亮日光透进屋内,他做事时不喜人吵闹,她也没出声打扰,只去找她以前看过但还没看完的一本朝政策论。 书房每日都有小厮打扫,书籍齐整摆放檀木架上。谢沉珣大抵是知道她不喜欢这种晦涩难懂的书,整理时放得很高。 虞翎踮脚几次,伸手碰都碰不到,反而闹出些动静,鼻尖冒了淡淡香汗,洁白手腕展在别人面前,掌心还缠着白布。 她双腿纤长细直,娇满胸口微压着书架,轻喘气,身姿曼妙。娇艳少女骨肉匀称,昨日她犯病引起不少争议,不管是谈什么,都离不开她这张脸,若她呆得再久一些,不知该有多少人为她写诗作词。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越过她,抬起来把书拿下来,虞翎转头时没站稳,半跌到他怀中。 她手微撑他硬实胸膛,抬头看谢沉珣,神情有些怔愣,微歉道:“我打扰到姐夫了?” 谢沉珣知她身子虚,扶她站稳些,她微微抖了下。 夏日衣衫格外轻薄,像直接碰触到她温热的腰部,光滑细腻,分不清是碰到了衣服还是肌肤。 他骨子里有种内敛,没做什么,只看了眼册名,最后把自己刚才看的诗集给她,道:“这种书不适合你。” 谢沉珣一贯不让她看难读的书,没有用,等将那本晦涩策论放到案头后,他又坐回案桌旁,提笔回去继续写密信,是虞翎看不明白的字。 摆在山形墨玉笔架边上的貔貅镇尺底座方正,雕刻有一只蓄势待发的貔貅,是辟邪物。 她好似才明白他刚才只是在给她挑书看,轻抿唇,只轻抱着书走到他身边,轻唤声姐夫。 谢沉珣笔微顿,看向她问:“是有什么不懂的?” 虞翎不知道怎么说,她唇瓣上有很浅的牙印,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浓长睫毛轻轻颤了颤,道:“我昨日去方府便惹了那么多人,心中十分怕出嫁之后,别人也讨厌我。” 书房内安安静静,她语气里有不安,女儿家的娇媚香气慢慢溢在四周,从前还因此被说过一次,谢沉珣沉声开了口道:“她们比不得你,故而嫉妒你,何须在乎?只要侯府还在,便不会让你委屈。” 陆蓉蓉父亲正要升迁通政司参议,要在谢沉珣这里卡一关,要是得罪了他,升迁无望,少不得要慌慌张张讨好,付家是不想招惹到侯府和皇贵妃,自家女儿又有错在先,传出其他谣言更是麻烦,走过场的诚意自然也不会少。 经此一次,至少不会有人明面上给她难堪。 那盆小莲花开在窗边花几的白瓷碗中,清雅袖珍,养得好便俏。 虞翎敛住眉,最后轻缓口气,道:“虽知姐夫在宽慰我,但我心中仍是高兴,我知道她们都比我厉害,想是过于在乎,钻牛角尖了,昨天在方府犯心疾,还怕方家笑话我,熬了好久才敢说自己手也疼。” 谢沉珣沉默,道:“伤还没好,好好在府中休息,我这几天都有事。” …… 从谢沉珣刚回京那天起接见谢大夫人娘家的亲戚,桌案上摆的却是不知哪来的折子,虞翎就知道他是在暗中做些什么——上回他看的那张折子是户部一位主事上奏修建间宫殿请求拨款,本不该到吏部手上。 谢沉珣大抵是觉得她身子容易留痕迹,让小厮去给她了盒去疤的百花膏。 虞翎在方府受罪一次,从宫里来了不少赏赐,连她那位只远远见过面的未婚夫也来了赔礼,说是自己未能阻止,特来致歉。 萧庚雪在别人眼里是彬彬有礼,温文儒雅,实际上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无关的人死在他眼前都不会眨一下眼,但他也确实担得上孝顺两个字,足够听皇贵妃的话。 虞翎的正妃之位,稳得大抵没人会相信。 皇贵妃到底是只有一个女儿,虞翎听说付嫦清进宫时摔坏了圣上给皇贵妃的画,以皇贵妃的性子自是不依不饶。 付嫦清被罚了三个月禁闭,陆蓉蓉也没得什么好结果,照样是被家里禁足在内,其他几位即便没被牵扯到,这段时间也收了心呆在家中。 只有尚在病里的虞翎是留在侯府歇养身子,在谢氏那里帮着忙,养精气神。 七月二十那天的下午,魏府姑娘递了帖子的消息传到虞翎这里时,她正坐在红木圆桌边修剪百合花枝,只轻轻颔首示意放在一边。 她修剪完最后一枝后,将剪子轻放在桌上的竹藤箜篮里,玉指纤细扶瓶身,轻|插百合进方口三段式古朴五彩花觚中,花瓣微卷,又有花苞含羞待放,亭亭玉立。 魏府姑娘,便是宫里上次让她结交的魏翘。 雪貂懒洋洋趴在她的腿上,被她的细直手指顺着干净皮毛,魏翘在信里问她身子可好,若是得空,找个时间聚聚。 虞翎面容仍有常年得病带来的病弱感,让她看起来格外惹人怜惜,轻轻垂眸想事情时,都会有人认为她是累了想休息。 她捏着雪貂的小爪子,只叹它是混吃混喝不会说话的,她姐姐从前也留过信给她,让她听谢沉珣的话,若它知道她姐姐的事,她倒能放下三分心去做别的。 虞翎心里想着事,依旧没猜到为什么要去结交魏翘。 户部侍郎是正三品大臣,自然是厉害角色,但他谨慎至极,甚至有些过头,全家都是一个样,遇到点风吹草动都能紧张得做足大祸临头的准备,魏家女儿亦如此,不可能向哪位皇子投诚。 她抬手轻轻揉着微微作疼的额头,抱着雪貂去写回帖,说这几天皇贵妃欲召见,下月初当无事。 侯府每月月末晚上是家宴,聚在正厅用膳,谢府主子都要出席,她为贵客,也要去。上几个月因谢大夫人丧事取消,这月三十该照常。 她让人送信出去,对陆嬷嬷道:“四姑娘待会若来寻我,说我很快回来。” 高门世家杂事只多不少,丧期忌讳尤多,诸如会客不可于正厅,用膳忌食牛羊肉,穿衣不着华服金饰等等,皆不可随意对待,她这位姐夫十分讲究,连带下边小辈也要守规矩。 四姑娘一直很喜欢和虞翎相处,时不时就过来找人,倘若不是没下人敢提她姐姐,让她想不明白原因,虞翎在侯府的日子或许过得真算不错。 她下次入宫,皇贵妃就该让她见萧庚雪了。 作者有话说: 发三十个红包赔罪,五体趴地 第10章 虞翎是在方茹眼皮子底下出的事,方茹又是皇贵妃跟前大红人,只要她进了宫,那虞翎是怎么出的事,身子又怎么样,永和宫该知道的,都将知道得一清二楚。 虞翎身子需在侯府养病,不可能被急招入宫,但皇贵妃要见她,是迟早的事,她到底是在方家出的事。 谢氏丈夫那边已经在准备调离京城的事,她是侯府的二姑奶奶,自是事事都在操心着,虞翎在方家犯了病,谢沉珣又没对付陆两家情面,方家也难堪,这说亲一事,也慢慢给淡了。 虞翎被召见进宫那天清早下过雨,石板地都是湿的,宫里马车前来接她,去的路上又飘起蒙蒙细雨,她轻提荼白软烟罗裙琚,要被扶下来时忽地顿了顿,抬起头。 皇贵妃生产当年,有个妃子比她受宠,方家也只是小门小户,她急需要一个皇子固宠,生下虞翎后又彻底伤了身子,铤而走险,会是她做的事。 虞翎不知虞家如何想,只知萧庚雪比她早出生近半天,但现在虞家对外面说的,是虞翎要比他小上有三天,他们求的是富贵还是权势,谁都不知道了。 男子修长身影站在宫门边,他长得高,似乎也是刚刚过来没多久,淋了些雨,背后有太监撑着油伞。 萧庚雪事情多,会安分等在这里,也只能是皇贵妃吩咐,他和她的视线对上,微微颔首。 明明他曾应下皇贵妃来接虞翎,最后不见人影,在方家时去见姜婵好友也没来探望她这个得病的未婚妻,但他眸里却看不出有什么,到底是已经在朝中谋事的皇子,看起来十分有礼。 虞翎轻轻踩着脚蹬下地,宫女撑伞送她过去,她莲步轻盈,面戴轻纱,上前朝他福身请安,道:“给四皇子请安。” 萧庚雪长袍腰间佩个香囊,身形挺直,面如冠玉,他样貌不差,不是几位皇子里最俊朗的,却是气质最出众的,笑起来时有些潇洒的温文尔雅,只在星目里藏有几分少年的恣意,巧的是有些像圣上。 他身上锋芒不凌厉,但让人如芒在刺,只是笑起来后,这点诡异就散了,他眸含笑意道:“虞姑娘不必多礼。” 青砖路通往正殿,有条供下雨后走的长廊,屋檐高高翘起,雕梁画栋,旁边圃园里种着底下进贡珍贵花草,有两口大缸养解闷的赤鳞金鲫鱼,游来游去。 他请她进去,虞翎只随在他一旁,跟他同行。 屋檐滴下雨珠,落在精致雕栏外,萧庚雪开口道:“上次在珍宝阁小姜公子多有冒犯,可虞姑娘又不收婵儿的歉礼,他只能托我转答歉意,也望虞姑娘不要在母妃面前多提。” 她美眸流转,只看向他,眉目似画中仙子,没说话。 他好像明白她的意思,顿足无奈道:“母妃喜欢虞姑娘,我对虞姑娘亦是敬重,你若是想提,我也不会拦,这事是小姜公子的错,与我和婵儿无关。” 倘若虞翎只是个冲喜皇妃,对上皇贵妃选中的未来侧妃,就算能逞一时之能,恐怕日后能告状的地方,不会少,久而久之,约摸是要被皇贵妃认为尚未嫁人就开始对鸡毛蒜皮的小事搬弄是非。 至于为什么事情会多,那就看萧庚雪和姜婵想不想做。 虞翎突然踉跄了一步,跌倒他怀中,萧庚雪下意识扶她柔软身子,忽然明白了什么,神色一凌,她却只是慢慢抬头,轻声娇媚道:“我身子不佳,只望姜姑娘知道后不要误会了。” 皇贵妃是宠妃,即便宫中崇尚节俭,她这里也仍是一派奢侈贵气,宫女听说过虞翎刚刚大病过一场,以为是不舒服了,只连忙去扶着虞翎。 萧庚雪或许没想过她会做这种事,还愣了愣,虞翎只被宫女搀扶手臂站稳,她眸子带淡淡的浅笑,睫毛密而浓,朝他歉声说该去见皇贵妃了。 宫女太监都在四周,夹着细雨的凉风拂进来,萧庚雪突然笑了,颔首道:“虞姑娘好好养身子。” 虞翎只拢住身上披风,倒想起从前听人夸过他,说他手段狠毒,年纪再多长些,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心家。 在他面前装什么都不懂,捞不到好处。 正殿摆有金鸟与珊瑚盆景,纱幔被束在红柱一旁,皇贵妃要虞翎以被方家承认的皇子妃身份露个面,被几个小姑娘搅合了,她心中自是不悦。 宫殿里燃着淡淡檀香,转进去宽敞内室,皇贵妃轻坐罗汉榻,两个宫女跪在榻前给她手指染蔻丹,她见他们一起来,眼里这才盈出满意笑意,道:“身子好些了吗?庚雪可有欺负你?” 萧庚雪叹道:“知母妃喜欢虞姑娘,我怎会做那种事?” 虞翎身后跟着抱的檀木匣宫女,是上次那套拿从珍宝阁拿回来的头面,她轻轻福身,姿态柔美,轻声道:“四皇子未曾欺负我,这是侯府吩咐打的一套翡翠头面,让我送给娘娘,用上好翡翠雕制,望娘娘喜欢。” 她送来的,就算再差,皇贵妃也说不出不喜欢,何况这些都是上好的,皇贵妃只拿在手中,惊艳夸她一声有心了。 萧庚雪笑道:“婵儿也送过母妃不少,倒不见母妃如此高兴,她没什么错,母妃下次待她好一些。” 皇贵妃瞥他一眼,似乎在说他自己知道原因。 萧庚雪和姜婵感情好,哄着她小脾气,常会顾不及皇贵妃的吩咐,他摸了摸鼻子,看神色却又能看出几分对自己母妃偏向他人的郁闷。 金碧辉煌宫殿奢华如天宫楼宇,虞翎只被皇贵妃招着坐在罗汉榻边,姣好身段曼妙而立,看他们亲如母子。 他是忙的,把虞翎送到后,说自己要去尚书房一趟,李太傅要见他,皇贵妃瞪他一眼,说他不早说。 旁人的约能爽,这位李太傅的却也不能,他教过圣上。 皇贵妃也没留萧庚雪,让他离开。 虞翎不是没看到他走之前那带着淡淡威胁的一眼,她双手搭在腿上,纤细手腕不着饰物,干净又娴雅,皇贵妃笑意微敛,让殿内的宫女都退了出去,道:“是有什么事?” 虞翎微愣,只是看向皇贵妃的手指,指甲修得圆滑光润,指尖一点涂朱红正色,笑道:“娘娘天生丽质,指细如削葱,似花正开样,着实好看,我看得羡慕。” 她一头青丝顺滑乖巧垂在鼓起胸前,乌黑如泼墨般,素净蓝短衫内搭绫袄,温顺得如同一只猫儿,虞翎想萧庚雪既然愿意欠这个人情,她也不是没事要他做。 皇贵妃最喜欢她的眼睛,她眸色随她父亲,如漂亮透亮的琥珀一般,也不强迫她摘面纱,笑道:“你嘴巴倒甜得吃了蜜样,你有空再来宫里试试。” 她脸颊薄红,不好意思。 殿内没有宫人在,皇贵妃看她脸色,突然想起什么,道:“本宫听闻你擅丹青,正巧那里有幅字,你去替本宫添添色。” 虞翎顿了顿,想起付嫦清摔坏了皇贵妃的一幅画,被罚了三月禁闭,她只轻轻弯腰福身行礼,规规矩矩走到案桌前,见顶好宣纸上“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几个大字,笔力劲挺,不是皇贵妃的字。 她站在紫檀木案桌前,轻撩起长袖,纤指摘过旁边狼毫笔,细细捏了捏,歙砚刻成圆饼状,墨已经磨上,三足香炉盖上雕刻精致缠枝莲纹,香气从空网中缭绕。 皇贵妃还在摆弄指甲,许久后才瞧见她纤纤素手轻勾勒几笔,添上簇开得正艳的红梅,枝细梅艳,抬头笑道:“这字是陛下写的,你添得好,看来在山上学了不少东西。” 虞翎没回答,只轻道:“我听说了付家和陆家的事,让娘娘为我担忧了。” “不给点教训瞧瞧,那都会是些不听话的,”皇贵妃笑了,她对书画倒不怎么喜欢,只看向虞翎问,“谢沉珣待你如何?” 虞翎长发服帖垂在身前,只注视笔下的画,她肌肤似块珍藏多年不见日光的无暇宝玉,细白得精致,轻道:“姐夫忙于政事,不常见我,就算见了我,也不常与我说话,只让我自己看书。” 皇贵妃倒也猜到了,说:“本宫知你想问虞泉的事,但平阳侯府插不进去探子,本宫不太了解那边的事,也不清楚你姐姐怎么得的病,你再帮方茹试试谢沉珣的口风,等过两年你和庚雪都满十八,就该准备筹办婚事,侯府里有个能帮扶你的主子,总好过谢家那个年幼小姑娘。” 钓系弱美人 第8节 虞翎微抬起头,看得懂皇贵妃对多余的事并不关注,只点头应道:“我记下了。” 她声音娇媚柔和,谦恭温顺,只要她愿意委身,即便是心有所属的男子,最后也只会是她的裙下之臣。 皇贵妃从不担心她与萧庚雪的事。 皇后之位空悬二十多年,现在已经鲜少会有官员再上疏议此事,皇贵妃坐不到那个位置,不代表虞翎不可以。 那副丹青皇贵妃收了起来,虞翎知道她常用宫女作的画讨圣上欢心,只是虞翎丹青不错,所以她换了人。 虞翎回去的路上,手撩开马车窗幔往外看市集热闹,心里却想如果自己画了谢沉珣,被他发现,他又该怎么处理那幅画? 作者有话说: 未婚夫极其狠毒 来早了,缩回被窝 第11章 京师今年多雨水,天闷得燥|热,接着就会是连阴雨数日。 虞翎见的是圣上宠妃,上次亦是去见了谢沉珣,即便是为以防万一得罪人,也得要来找一趟他。 府里冯大管事拿着一沓要出去寄的信件,见虞翎走过来,只微微躬身,道:“侯爷近日多有忙碌,劳姑娘劝他多休息些。” 虞翎愣了愣,她已经好几日没见谢沉珣,不知他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轻轻颔首道:“我知道了。” 宽敞书房两边摆桌椅,今天侯府没有客人,虞翎一来,便被请了进去。 谢沉珣见到她,把手里的狼毫笔放在墨玉笔架上,只说一声:“坐吧。” 虞翎每回都来,知他要求事无巨细,只轻车驾熟同他说起宫里的事,但等和谢沉珣说皇贵妃似乎喜好丹青时,他闭眸背靠着紫檀木扶手椅休息,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扶手上,像几宿没睡。 虞翎住了口,轻声问:“姐夫累了吗?” 谢沉珣是极其严苛的性子,一丝不苟到几乎很少人敢接触,他大概是真的累了,只道:“没什么,你继续说吧。” 小厮不久前给他们添上的碧螺春还氤氲茶香,书房内安安静静,虞翎看着他,只起身慢慢走上了前,她的容貌总被人议论,却是不拿乔的性子,玉立亭亭,柔白的双手抬起放在谢沉珣额边太阳穴上,轻轻揉抚。 温凉的触感让谢沉珣手倏地一顿,虞翎站在他身后,轻道:“姐夫继续睡吧,我不知朝政之事,亦不懂姐夫是不是有太多事要做,我以前经常头疼,嬷嬷和姐姐都是这样帮我,会舒服很多。” 暗昧女子幽香似花香又似蜜香,勾魂摄魄,既是男子都懂得她日后出嫁,免不得要被人嗅着身子弄闺房乐事,但她乖巧安分的女孩,懂的东西太少,这般品貌,迟早会被别有心思的男子骗了。 谢沉珣开口道:“宫中礼仪多,下个月府里给你和四姑娘挑两个嬷嬷。” 虞翎愣怔,她轻应一声,道:“上回为请大夫的事就已经劳烦姐夫,我礼数的确不及其他姑娘,会多学着些。” 她的手指软若无骨,本来力气就不大,听他的话后又轻上很多,是失落了。 谢沉珣小半晌没说话,他眉目清俊,闭着眸时也似谪仙般俊美,生得好看,只道:“你挑不出错,只是四姑娘还小,你不陪着,她不愿意学。” 这便是在说与她无关,是为了教四姑娘。 虞翎只轻叹一声道:“四姑娘不会不愿意的。” 他穿一身白麻衣,脚踩黑靴履,手臂肌肉是紧实的,不似单薄的弱书生,许是真的疲倦,没再跟她说什么,虞翎也只是用着适宜力度替他揉按缓解压力。 等他快要睡过去时,虞翎手指忽然抽离了,她温软的身子轻坐在仅剩的一点椅边,轻伏下来,手和身子靠着他的胸膛,好似觉得他睡着了发现不了,细指慢慢抚到他的俊朗眉骨,指尖顺着眉尾轻轻滑到眉心。 她像一团软和的棉花,燃了火样,带着温热的灼意,让人脑子里无故浮出她第一次在侯府犯病后肤色苍白的无措,只靠在软榻上,衣襟松松垮垮伏在嬷嬷怀里,怯生生偷看他。 男子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都在他眼中。 谢沉珣睁开眼眸,大手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漆黑深眸看她。 虞翎仰着头看他,突然对上他略显淡漠视线,还愣了片刻,要起身时差点摔了,被他长臂揽住后才坐稳来,她被吓到了,依偎到他身上,手抓住他身前衣物,胸口微微起伏着,惊吓着歉疚道:“我不知道惊扰姐夫,是我有错。” 他顿了顿,知道他们的动作暧昧,松开了手,只问:“怎么了?” “我见到了四皇子,”虞翎犹豫道,“听别人说四皇子那种眉目的男子薄情,姐夫也生得如此,可他要让我给其他女子让步,姐夫却愿娶姐姐牌位,我想知道有哪里不同。” 两沓文书在案桌上高高堆起,一边是谢沉珣已经处理过的,另一边是还没动的,回祖籍处理谢大夫人丧礼让他手头上林林总总积攒不少事,前些天下属汇总过来给他,他这几天没怎么休息。 她眼眶泛着淡淡的红,娇媚面颊有些迷茫,连细白而修长的脖颈,都透着淡淡的诱引感,什么都不知道。 虞翎上次这样,是在进宫回侯府后,和谢沉珣说自己可能没法生育,谢沉珣没让她做什么,只吩咐大夫给她用好药养着,这一回,似乎也是在宫里受委屈了。 桌边的茶已经凉了,谢沉珣只慢慢端过喝干净,压下一点被她蹭出的燥气,也没追究她刚才的行径,道:“相由心生,比不出来,若是觉得受了欺负,即便他是皇子,亦不可一味迁就。” 虞翎素来是听话文静的,若说了谎,很容易看出来,她手轻轻绞着,似乎想了很久才想明白,软声音道:“多谢姐夫教诲。” 谢沉珣把手里茶碗放回去,开了口:“你与虞泉是姐妹,她又是我的妻子,你便是我妹妹,不必多谢,只是下回要想比较,记得先叫醒我。” 他很少提及她姐姐的名字,现在特地提一句,还让虞翎莞尔一下道:“姐姐也写信同我说过,让我听姐夫的,把姐夫当成她。” 作者有话说: 短更 明天中午12点更 第12章 谢沉珣能在那种时候提起她姐姐的名字,只是在提醒虞翎他们的身份。 但虞翎眉眼弯弯笑起来,倒像因为他能说起姐姐而十分高兴。 谢沉珣手慢慢松开她的细腰,只让她回去。 大抵是虞翎待他的亲近有些过了头,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这段时间都在避着虞翎,连虞翎去朝他请安时,他都是以有事说不见。 有次虞翎替谢氏给他送莲子羹,到了书房门口侯着,小厮进去通传一声,出来之后也只是歉意说侯爷事务繁忙,抽不出时间。 虞翎只呆愣在原地,慢些回过神后,才点头回:“我知道了。” 小厮是伺候谢沉珣的近侍,虞翎常过来,这边的小厮和她都说得上话。 这是谢沉珣第一次对虞翎冷淡,小厮说不清为什么,可见美人茫然之态,又有些不忍,顶着胆子和虞翎说了一句:“侯爷忙于府里和朝中政事,该是抽不出时间,翎姑娘以后再过来会好些。” 虞翎轻道:“是我思虑不周打扰姐夫。” 他不见她,那她留得久了也没用,虞翎轻垂眸,余下落寞背影,慢慢回到闺房,只安静坐在榻上,抱起团在床头的雪貂。 她已经从谢氏那里听说了他应下与旁家姑娘见面议亲——是他会做的事,她这位姐夫一向喜欢防微杜渐,事事都提前做好准备,娶个妻子回来横隔他们间关系,是最简单的。 他既是正人君子,日后要成为朝堂权臣,那被她抓了德行有亏的把柄,为她放弃一些东西,又有什么? 她姐姐只有一个,侯夫人也该只有一个。 侯府家宴那天傍晚,夕阳余晖洒下。 曲曲折折的回廊中,虞翎路上正巧遇到谢沉珣,他守孝,穿着不华贵却格外衬出气质矜贵,笔直的身形沉稳清冷,后头只跟着一个小厮,虞翎上前唤他一声:“姐夫。” 他只嗯了一声,克制而有礼,虞翎绞着帕子随在他身后,轻步问:“姐夫最近是很忙吗?” “还行。”他道。 傍晚黄昏落下余晖,他脚步大,虞翎跟着走得也快,有些气喘吁吁,一连几个问题下去,只得他冷淡的反应,她最后问:“姐夫是不高兴吗?” 他步子一顿,道:“没有。”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虞翎却不知道回什么,她手捏住帕子,气质娴雅似空谷幽兰。 他们这一路都没再说话,谢沉珣听得出她在赶他的步子,只沉默着,知她体弱,终是放缓了脚步。 侯府子嗣单薄,这两年出的事多,虞翎坐在谢沉珣边上,谢氏缓缓而来,身边跟着谢二,丫鬟嬷嬷在旁布菜,退出一旁。 虞翎吃得淡,先喝口汤,视线看向谢沉珣,但谢沉珣没看她,在旁谢氏又提谢二最近总是逃学堂的事,她只轻垂下眸。 谢二是身宽体胖的小胖子,只郁闷着说他又不想学那些。 筷箸安静碰白瓷碗发出轻轻的响声,侯府规矩多,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谢氏是唠叨性子,谢二又最不听话,长辈心思一起,便催他勤恳好学。 虞翎安静的模样,也没什么奇怪。 谢沉珣正襟危坐,他吃一口饭,一只纤细小脚突然颤着慢慢碰到他的脚踝,处于暗角的缃色绣花鞋绣幽兰,让他倏地顿了顿。 虞翎埋头吃饭不语,她身姿窈窕,清雅幽静。 谢氏发现他的奇怪,问:“沉珣,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 他的袍衫一角正在被缓缓撩开,那只纤细玉足顺空隙轻轻钻进去,环着他劲实的小腿慢慢往上,一点一点勾起他腿部的敏感。 谢沉珣只慢夹块清蒸鱼肉,道句没什么,桌下的绣鞋这时还勾着他的内踝,轻轻磨着蹭着,一股闷的,热的感觉,让人想伸手抓住。 红木桌上淡食居多,豆腐雕花青梗做蛟,谢氏的注意力却很快转移到老二身上,说他长身体的日子这不吃哪不吃。 闷燥的热气在周围上升着,他神色沉着,看不出任何异样,手却在她沿小腿往上的刹那间绷住,大庭广众,仿佛一切都像是虚无。 谢氏一边在数落着谢二,一边往他碗里夹菜。 虞翎低着头,她仙姿胜雪,藕荷粉白裙衫衬出美背纤细,脸颊微红,却不减娴静雅淡,有时让人生不出亵渎之感,有时又会觉出她有种待采撷的妩媚,一旁四姑娘问她最近可不可以一起出门玩,她绣花鞋里小脚一颤,慢慢从他袍子里收了回去,说可以寻个时间出门逛逛。 谢沉珣只字未言,无人看到他袍衫下淡淡的折痕。 谢二实在苦不堪言,他才顶嘴一句谢氏自己又不喜欢,就发现自家兄长身上威压在一瞬间加重,还以为是自己不尊长辈有违礼法,只能闭嘴做鹌鹑。 谢沉珣只安安静静用完这顿膳食,末了对虞翎道:“你吃完后来书房一趟。” 旁边谢氏看他们样子,倒有些奇怪,问谢沉珣一句:“天色晚了,你找翎姑娘是有什么事?” 谢沉珣只道:“有些事要问问。” 他既然没说什么事,再问下去也不会说,谢氏知道自己这侄子性子,倒也没再问。 坐在一旁的虞翎好似也没想到他要说什么,只点头道:“我今天闲着,很快就吃完。” 谢氏听说过他们两个最近好像闹了矛盾,先前问虞翎时也蹙眉说不知道,谢沉珣这段时间也忙,她便没当回事。 现下见他们如此,更觉怪异,不由想起沈嬷嬷说过的话,又想要是真有问题,他们应当不敢像现在样摆到明面上。 …… 书房榆木架燃漆纱灯,印出隐隐绰绰的男女身形,虞翎打量一言不发的谢沉珣,轻声问道:“姐夫高兴些了吗?” 他手里拨动的黑曜石手串突然顿了一下,问:“什么?” 虞翎弯眸笑了起来,道:“我看姐夫前些时日好像不太高兴,都不愿意见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昨儿去后院绣房,听到姑母身边的沈嬷嬷和一个绣娘说话,说只要做得好,对姐夫这种男子管用,可惜她们见到我之后就不再说了,但她们说的果真没错,姐夫愿意见我了。” 钓系弱美人 第9节 她肌肤如凝脂般白而细腻,昏黄烛光越衬缥缈美色,谢沉珣的手拨一下手串,周围温度好像淡下来许多。 他宠着她,不是让她来侯府学那些不入流的。 虞翎似乎是察觉到他看起来有些不对,笑意淡下来,踌躇上前问:“是我做得不好吗?” 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反倒问得谢沉珣安静许久,只避而不谈,开口道:“以后不可学那些东西。” 书房内的烛灯因为风拂过而晃了晃,他没什么厌恶的神情,虞翎好像松了口气,不好意思道:“我以后不会了,总觉得有些羞人,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说这样会讨姐夫开心。” 她脸好像还是热的,面颊红润,眼神被夜里深色衬得有些天真,几句朦胧的话就让人想象到一些不该想动的东西。 他沉默片刻,似乎已经打算查在她面前胡言乱语的绣娘,只道:“以后不要随便听旁人的话,多跟嬷嬷学些东西,不可同其他男子多有接触。” 虞翎点头嗯了一声,吹来的风让她有些冷,只轻扶着手臂,轻声道:“姐夫以后要是不高兴了,同我说一声也好,姐姐走后我只有姐夫,很害怕姐夫不理我。” 她说话有些底气不足,似乎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惹过谢沉珣,但她的柔弱好似正对上谢沉珣这种强势传统的性子,他身上的冷漠淡了些,只道:“侯府既让你住下,便不会弃了你。” 虞翎一愣,笑应下来,她轻说:“前段时日去寻姐夫,姐夫总说忙,我平日不太听得懂别人话里藏的意思,但在姐夫这里一下懂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沉珣不知在想些什么,她一向是这种性子,平日还能像个大家小姐,但遇到自己不会的事,心里就会慌张起来。 她手摸着胳膊,晚上的风有些清凉。 “冷了便回去,”谢沉珣话才出口,她便连打了两个喷嚏,抱着手臂有些凉,他顿住,拇指按着珠串上的一枚珠子,知她身子弱不禁风,最后只道:“让丫鬟先去取件衣服。” 夏日闷热,即便有凉风也是清爽多,但她身子一向不比常人,走这一趟或许都要着凉。 虞翎点了头,丫鬟回去取件外衫,月钩隐入厚重云层中,她坐在旁侧扶手椅,纤细的小腿藏在裙琚下,谢沉珣没再和她说什么话,只拿过案头本书看。 屋外有虫鸣声,虞翎一直在安安静静,似乎怕吵着了他。 书一页未翻,谢沉珣的手指骨节分明,她姐姐能把她交给他照看,是知道自己这妹妹容貌艳媚易引人觊觎,没人护着会引来麻烦。 虞翎忽然喊他:“姐夫,你要……” 他抬起头看她,她细眉微蹙,又不敢问了,只摇头说没什么。 摇曳烛光仍在轻轻晃动,谢沉珣没说话,虞翎也没开口,她性子乖,他答应过要好好照顾虞翎,便不会食言。 但她很多人情世故都要学,不是他能教的。 作者有话说: 没怎么写过这类文,只能尽力写好些! 第13章 虞翎十几年不曾回京,了解她的人没有几个,仅有一个自小看她长大的姐姐,对别人提起她时,常忧的也是自己妹妹性子单纯,不防着事。 她疼虞翎,事事宠爱,不知道从小就爱趴在她肩头的瘦弱幼妹,眸含春情,娇皮嫩肉,最懂得怎么讨一个男人的喜欢。 虞翎那天曾告诉谢沉珣,说自己在绣房听到沈嬷嬷和人议论讨男子开心的事,不是骗他。 谢氏身边的那位沈嬷嬷仍想着女儿能做主子,虞翎顺势派了几个嘴碎丫鬟去厨房帮她做事,让她听府外丫鬟是如何飞上枝头变凤凰。 沈嬷嬷本就心思活络,听进去后又开始寻思,去撺掇女儿寻个机会在谢沉珣面前露面,特地寻来避火图,包在布包里给那个叫青青的绣娘,她们没敢详谈,随意提过哄男子开心了事情便成了,虞翎只是做了这件事。 谢沉珣是侯府的主子,要查此事,不到半天就会发现沈嬷嬷女儿是谢氏曾经要派到他房中的丫鬟。 想爬床的,会私底下说些什么都不奇怪。 她只是容易听信别人的妻妹。 虞翎没料才过不到两天谢氏就寻她过去,说方茹寻她一同出门逛逛珍宝楼,挑挑首饰,当是给她上次在方家出事的赔礼。 她心中愣过之后,瞬间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微有讶然。 谢氏为谢沉珣挑的议亲女子,还是方茹。 早上天阴沉沉,虞翎刚从谢氏那里回来没多久便下起了雨,沉闷天色伴随豆大雨珠,打在屋檐上噼啪作响,没一会儿就顺着檐边连成珠帘落下。 雕栏斗拱漆红,她让丫鬟去药房取新药,站在屋檐下,缓缓伸出柔白的手掌,晶透冰凉的雨水落在她的掌心,莹白湿润的手指慢慢蜷缩住,她想起刚才谢氏的话,轻轻叹了口气。 虞翎在谢氏面前一向听话,无论交代做什么都会细致完成,偶尔出了些许差池,也从不推诿他人,对府里四姑娘更是疼爱有加,谢氏对她满意至极。 大概是真的喜欢,谢氏在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怪异后,专门和她隐晦提了一句男女有别,让她最近好好陪陪四姑娘,谢沉珣那里忙,去找他不合适。 虞翎想了想,没拒绝,听她的话坦荡应了下来,她倒笑了出来,夸一句好孩子。 如虞翎姐姐说的一样,谢氏喜欢直来直去。 屋里丫鬟都被遣出去做事,陆嬷嬷拿掸子扫桌案花几,眼尖瞥见她纤瘦背影,连忙拿件外衣出来给她披上,道:“姑娘这是在做什么?要淋雨坏了身子可如何使得?” 虞翎如墨青丝用支桃花玉簪轻轻挽住,竹青发带与长发系成辫,披衫遮住瘦弱细肩,只露出皙白修长的细颈,她自出生起就是心疾要病,又因长姐死讯卧床数月,身子比常人虚很多。 夏日裙衫单薄,雨水顺着她纤白手腕慢慢流入袖口,凝脂香肌似剔透白玉,虞翎慢慢收手回胸前,拢住外衫。 她倒不在乎何时能去找谢沉珣,她那位姐夫保守自律,想来忘不了那天,等什么时候他会主动找她,便是一个人尝够了滋味,有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了。 她问道:“新找的那几个丫鬟怎么样?” 侯府换过一波下人,名册里也不曾写去哪,虞翎在比对庄子账簿支出时算过和以前差距,为此调了人过去查。 她想她这身子也便罢了,姐姐康健,走得不明不白,日后她就算去见了姐姐,也没有脸面。 陆嬷嬷摇头道:“和往常一样,聊得熟了才敢和我们的人说,只知道大姑娘没得病前的事,大姑娘得府里几位长辈喜爱,连先平阳侯都因被虞家父亲所救的恩情一直视她为视如己出,对她极好。” 她犹豫了片刻,似乎有话想劝虞翎,道:“姑娘不要太过执着于此事……” 雨珠溅落地上迸成水花,虞翎眉间颜色丽,那双琥珀双眸漂亮似难得一遇的珍珠,她身形玉立,看院内雨珠渐渐变小,密密麻麻如丝帘,道:“我心中有数。” 皇贵妃当初要儿子,做的是几手准备,挑中虞家不是没有原因。 虞父本是孤儿,经商起家,家中无亲故,虞母与皇贵妃有一层淡的远房关系,虞翎姐姐又和谢沉珣是早早就定下的娃娃亲,稍微弄虚作假一番就能和侯府牵扯关系,虞家没有亲戚亦好操控,选他们是最好打算。 她垂下眸,若不是因为她,她姐姐也不会离京多年和谢家生分,甚至极有可能,父母健在。 长姐喜欢的男人,想要的名分,自不该让给任何人。 …… 珍宝楼是谢沉珣手底下的私产之一,东西珍贵多样,来的人多,方茹从前亦来过不少次,这次特地把虞翎给请过来,只是听说谢沉珣中午时会和人在隔壁的食轩阁用膳,想以她的名义去见个面。 今天格外闷热,晒人太阳火灼灼烤着大地,刚下马车一阵沉闷热气便扑面而来,让人身上冒着汗。 金碧辉煌的酒楼处处透着奢侈,几卷缠金线竹帘从上挂楼梯间,又增清幽雅静,只隐隐约约能看到其间苗条身影,转二楼是接贵客的雅间。 侍卫候在外边,丫鬟把从珍宝楼挑的装首饰木匣放在红木桌案上,匣身雕刻精致玉兰模样,光滑平整,匣底亦有莲纹缠宝字刻样,示为珍宝楼所出。 方茹坐在四足圆凳上,让随行丫鬟退出门外,吹了吹新沏的西湖龙井,抿口茶道:“我娘体己都给我了,你也不会挑个好的,尽要些便宜东西。” 叉杆支窗,垂一张薄色纱幔,虞翎在周围慢慢走了一圈,最后只扶着窗牖边透气,温顺道:“方姐姐戴得好就行,我寄住侯府,不太适合稀贵簪子。” 屋里添着冰,但她不太受得了寒气,身上被热得冒淡淡薄汗,只能去窗边解闷气。 “本是想给你赔个不是,倒没料你全让你替我挑了,”方茹扶一下自己簪子,中间蝴蝶双翅嵌玛瑙,金线缠起做长须,“等明儿我再送你几样素净的新款式,说来娘娘上回送你那朵最是珍贵,是进贡鲛珠所致,极为罕见,千年光泽都不变,她都只有一朵。” 虞翎手中绢帕拭过双颊,皇贵妃待她补偿居多,她们之间没那么疏远,但也没亲生母女的亲近,其中原因太多,有的事一旦暴露,谁都逃不过一死,届时连换女成子都是小事,当今圣上不是蠢笨之人。 她只笑说:“我又不是馋这些东西的,方姐姐要真送我,不如多约我出来玩,四姑娘今日也是想来的,但姑母要她在家待着。” 她们说着话,不知底下有两辆马车缓缓在后门小巷中停下。 谢沉珣刚走下来,就被拉了一下,抬下巴示意往上看。 谢沉珣抬头,看到上边朦朦胧胧的背影,背对着在和谁说话,优美线条格外婀娜,有种熟悉感,盈盈纤腰束玉带,一掌便可握。 她似乎是察觉有人在看她,微有动静,皙白玉手伸出,慢挑开薄纱幔,露出半张倾城绝色的容貌,缥缈中透出许多遐思,如画在纸上浓墨重彩的泼墨画般,青丝白面,削肩美胸。 溽暑炎炎,她双眸愣了愣,虞翎是一热就爱出汗体质,玉手纤纤正放在细颈上轻擦香汗,娇俏动作里显出刻在骨子里的天然妩媚。 她见了谢沉珣就微张檀口,似乎想唤他一声,看到他目色淡,又被他旁边的几道目光盯住,回过神,知是一些大臣,最后只轻颔首偏开头, 纤细指尖慢慢放下薄纱幔,收了回去,隐在别人视线里,娇媚美人一颦一笑都富有女子特有的柔美风韵。 “瞧着是个美人,倒真的是,”刚才拉谢沉珣的年轻人道,“不知是哪家姑娘,和谢兄家那位妻妹比之又如何?” 谢沉珣没说话。 燕王世子成婚前好寻美人作诗,娶妻之后被燕王世子妃管教得服服帖帖,但这些年仍改不了一见美人就多话的毛病。 屋里陈设处处清雅有格调,旁人怎么议论她,虞翎听不到,她轻放窗幔后便莲步到圆桌边坐下,今日出门提前让人告诉过谢沉珣,但没想到会这么巧被谢沉珣看到。 方茹疑惑问:“你怎么了?” 虞翎轻道:“刚才看见姐夫了。” 方茹一惊,连忙起身整净裙摆,她在乎自己仪容,问虞翎自己身上乱不乱,得到不乱的答案后,这才咳嗽一声,问道:“你一直住在侯府,既是见到了侯爷,不去打声招呼不合理。” “方姐姐真要我过去吗?不打算一个人去?”虞翎打量道,“我看到姐夫和其他不认识的人一起,他们也见到了我,你以我的名义去见他,姐夫的性子当是私下见你,你到时再说我身子虚,有些不舒服,便是你们二人见见面。” 茶香在屋内氤氲,门口两边花几摆有松木盆景,方茹被虞翎说得心动了,谢府侯爷如琼林玉树,望之便让人心生向往,她读过他写的诗,但和他没见过几面。 方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大了一回胆子,她整理裙衫折痕,端大家小姐的矜贵,出门领一个丫鬟过去。 对于谢氏为什么会想挑方茹做侄媳,虞翎知道,如果她是谢家长辈,大抵也会挑这个好姑娘,出身高,受贵人喜爱,结交好友亦有身份。 但她姐姐也是个好姑娘。 虞翎手慢慢撑住头,要是同方茹一起去见谢沉珣,她这位姐夫或许就该认为她对亲事很是支持,方茹一个人过去,以谢沉珣的性子,该皱眉教几句女子守规矩。 他本就是极其恪守礼教的男子,沉稳不轻浮,青衫长袍下一丝不苟,像块臭石头难以撬动,想要得到他的喜欢,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作者有话说: 可能是写文思路的问题,让大家有看不懂了,我到时候去改详细点: 1.女主其实是姐控,略微偏执那种,男主其实早就该娶姐姐,但拖了好多年,女主觉得他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人蹉跎她姐姐,抱的想法大概属于他既然娶她姐姐,那生是她姐姐的人,死是她姐姐的鬼 2.皇贵妃母家有人知道女主身份,只有方茹母亲方大夫人,所以那天姐夫才会知道小丫鬟的话,因为方夫人派人去传话时传了,第八章 有提,但女主没清醒见到方夫人,当时也就做个伏笔提了,我去写清楚点 为什么娶女主姐姐牌位有原因,是侯府对不起姐姐 明天12点更新,等速度上来后再加更 第14章 酒楼后院僻静清幽,只偶尔有人停留路过。 钓系弱美人 第10节 虞翎手里捧碗热茶,等着方茹。 雅间的门忽然被推开,虞翎抬起头,看到方茹薄唇轻抿,手紧捏着帕子坐回来。 她喝一口自己刚剩下的茶,发觉凉了,怒气上头,便忍不住扫在地上,发出一声响,丫鬟颤了颤,退在门外关门守着。 地上清凉茶水和碎瓷片混在一起,虞翎轻蹙眉起身,给她揉着肩膀,道:“是姐夫不愿见人吗?” 方茹手搭在桌上,眼眶微红说:“他都应下见面一事,为什么还对如此待我?我爹都没说过让我不要在外边随便见男子,他凭什么?” 虞翎轻轻一叹,她这位姐夫不是单针对方茹,他对所有女子皆是一样,会在这里见虞翎,想来是要说她随意撩帘见男子的事。 侯府里没那么在乎男女有别,不代表外边也一样。 “姐夫性子向来如此,方姐姐是还没见过他在府中的模样,要不是娘娘提方家和谢家的婚事,我都没想到方姐姐会想嫁进侯府,”虞翎让她消气,“续弦终归不如发妻,以前还有人说姐夫满二十五前都不会动圆房念头,这还有两年,别的姑娘家迟早私下议论,现下只能是多习惯。” 她说的方茹都知道,但从她嘴里再说出来一遍后又着实让人有些后背发凉。 方茹咬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贵为方府大小姐,又是皇贵妃十分宠爱的侄女,矜然倨傲,在谢沉珣面前已经是放低姿态,能接受丈夫有喜欢的人。可要别人私底下议论她嫁得不好,她抬不起头见人。 她心情彻底差了,虞翎轻轻给她倒杯新茶,主动提议今天先回去,往后心情好些再聚。 方茹接下虞翎这杯茶,茶水温热正好,她道:“你这懂事性子留在侯府当真糟蹋了,我倒挺喜欢你,当初娘娘还不如让你来我方府住。” 虞翎只温和笑了笑。 食轩阁平日常迎贵客,讲究处处招待周到,知道方家身份,碎了一个杯子也没要赔,还恭恭敬敬送上一包饴糖。 方茹离开时眼眶还是红的,虞翎戴面纱站在马车旁,她目送方茹离开,上了马车,心想她姐姐刚回京时被谢沉珣这样冷待时,想的又会是什么? 左拐出的一条街道正是热闹集市,虞翎派人去买了包炸毛豆,据说谢沉珣喜欢那家。 她软身轻倚马车内檀木方桌,手撑住干净下颌,在看本壮屠夫艳寡妇的民间话本。 虞翎细指捏书角慢慢翻页,等小厮买回来后,才道:“今日方姐姐和我多有打扰,听说姐夫饭后喜吃这边的炸毛豆,拿去雅间,说是我们的歉礼。” 世间种种,唯有得不到最让人念念不忘,对谢沉珣来说,她便是那个不能碰的。 可她若是愿意了,他的底线,又能撑多久? …… 虞翎回府后就跟谢氏提了今天的事,谢氏皱起了眉看向虞翎,她一如既然磊落,问心无愧,就连谢氏也看不出什么奇怪,只得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雪貂是爱动性子,常四处跑动,虞翎早上离开时它在窝里恹恹不动,等下午回到院子里时,它仍是那派无精打采模样,缩在窝里不愿意动。 找大夫来看,说是吃坏了东西。 仔细往下查了查,才发现它是舔了虞翎早上的药渣,药渣里多出了一味毒性不大的草乌叶,和它乱吃的东西相克了。 虞翎心疾严重,药性稍微变动就可能生场大病,消息传到谢氏那里时,谢氏还在愁怎么跟方家解释,一听到这件事后神色惊变,匆匆赶过去。 等折腾到晚上,才算查出虞翎这小半个月里的用药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太干净,不致命,但害身子。 这不是小事,敢在主子药里动手脚,以后还不知道能做什么胆大的。 虞翎没有惹过什么人,在府里和和善善,找不出是谁做的,当天傍晚便先搬到了谢氏那边的厢房。 谢沉珣同往日样很晚才回院子,小厮在他面前提了这件事,他皱了眉,去谢氏那里了解情况。 月空玉钩高高挂起,宽敞庭院挂有灯笼,枝杈树影随风摇曳,谢沉珣手里提灯笼,离开时没让谢氏送,他剑眉星目,高大身形被夜色衬出孤傲冷峻。 “姐夫,”虞翎的声音传来,“你回了?” 谢沉珣脚步一顿,转过头,看到站在厢房角落的虞翎着身单薄裙衫,长发束在腰后,肩披挡风披风,似乎已经等他有一会儿,他皱眉道:“深更半夜,回去休息。” 丧期从简,谢氏屋里丫鬟不多,虞翎也没带几个,现在都睡下了,她轻蹙细眉道:“今天有件事我不敢同姑母说,只能告诉姐夫,我待会儿就回去。” 手里的灯笼驱散夜里的昏暗,虞翎站得直,淡淡月光衬她纤长的身形,柔和她娇媚的面庞,她性子好,惹了鸡毛蒜皮事都会惊慌来和他说,能记恨她的对象屈指可数。 谢沉珣道:“你说吧。” 虞翎手指轻提起裙角,慢慢走下石阶,她每一步都走得轻盈,让她姣好身形展露无遗。 长腿细直,蛮腰婀娜,娇胸盈满,勾人摄魄般让人口干舌燥,却又在她澄净的眼眸里看不出绮思。 她慢慢在他面前停下,放下裙琚,轻道:“我最近得罪的人只有几个,付嫦清和陆蓉蓉他们家都希望我身子好快些,怕得罪了皇贵妃。” 虞翎顿了顿,又继续道:“只有四皇子和姜家,好像都不想要我好过,姐夫想查什么,应该都能查到,若是真牵扯到他们身上,那随意查查就好了,以免惹麻烦。” 虞翎亵衣外套件外衫披风,柔顺系带系在身前,远远看去没什么,近了便能看到她衣衫单薄,是听到他过来后就径直出来侯着。 明月隐入厚重云层中,谢沉珣面上没见意外之色,肃杀冷峻面庞却说明不会简单结束,他护短,只开口道:“我知道了,若无别的事,回去多穿些。” “倒有一私事,”虞翎轻轻上前,“我想告诉姐夫。” 她抱住他的精瘦腰部,两只纤细双手放在他的腰带间。 谢沉珣双手不动,任她手臂穿过,最后还是开了口道:“在外见到别的男子,不可像今天样与人对视。” 虞翎嗯了一声。 “姑母说姐夫最近是真的很忙,我上次还以为姐夫是不想见我了,”虞翎轻声话语,“可今天和方家姐姐出去后,我就知道姐夫娶妻之后便不再是我的,现在不能去找姐夫,恐怕以后也不可以,我懂别人的丈夫和姐夫有别,只望清水明月夜我想姐夫时,姐夫亦能想起我这个妹妹。” 她三两句话便把属于她的姐夫和别人的丈夫区分开,仰头望他时,胸口仍压住他胸膛,一点点随她的呼吸起伏着,粉唇像在索吻,却又像天生生得那般。 在民间,她或许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但她养在远离人烟的地方,还不懂什么是母亲,怎么成为一个母亲。 如水清透的月光映她的脖颈白皙,毫不设防,她听话诚实,谢沉珣的手慢慢抬起,摸她的后脑勺,道:“好孩子。” 作者有话说: 改错字 第15章 漆黑天色笼罩院落,夜色清冷平静。 虞翎体弱多病,不宜在外待太久,回屋时谢沉珣还没走。 他站在原地什么也没说,内敛成熟的气息让他看起来不容易亲近,沉稳冷峻,只手提灯笼,等她进屋,像个好兄长。 虞翎拢了披风,对他弯眸笑了笑。 他刚刚除了那句话后,就没再做过什么。 谢氏是府里二姑奶奶,和先平阳侯关系好,出嫁还回府主持家事又不揽大权,已算尽心尽责,如今要离京,侯府也留不了。 她那里在准备出行用物,又要让人调查虞翎事,天晚了还准备入睡,也没察觉虞翎出去一趟见了谢沉珣。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晨阳初照,虞翎起早陪谢氏用早膳,她并拢双腿坐在紫檀木圆凳上,喝粥时偏头咳嗽了两声,有些着凉。 谢氏这里丫鬟嬷嬷用的都是老人,手脚麻利,红木桌上摆肉馅包子,烧饼,白瓷碗呈乌鸡汤煮的面条,撒着青油油葱花,还有一盅燕窝羹。 谢氏以为是加多了药的副作用,给她夹个肉馅包子,道:“你先在我这住两天,等找到做手脚的再搬回去,沉珣昨晚上来寻我,问了问情况,要是不出意外,应该很快就出结果。” 虞翎一头青丝用素净玉簪挽着,柔中透出隐隐约约的娇媚,轻道:“多谢姑母,我倒还好,那个人不敢让别人发现,量少,暂时无碍。” “平时也没往这边想,谁想还真有人敢做这种事,”谢氏眉还是皱的,“若要我抓了人,非扒层皮。” 沈嬷嬷还留在谢氏房中,看起来睡得不太好,在一旁偷偷打了个哈欠。 虞翎看她一眼,只轻轻一叹,道:“姐夫总是深思熟虑,是我添麻烦了。” 有传谢氏实在是吃惯沈嬷嬷做的菜,准备要带着一起离京,但虞翎曾跟谢沉珣说过自己在绣房听了沈嬷嬷和绣房姑娘的对话,她也不是猜不到原因。 “你姐夫就这点最让人省心,只可惜是半颗情种子,”谢氏想起她昨天说方茹的事,叹了又叹,“我是瞧不上苏家那女人,你姐姐最好,方茹看起来也不错,他偏不是个怜香惜玉的。” 虞翎没说什么,只先轻轻喝了口汤,道:“我回京时间不长,也没怎么听过那位苏姑娘,只知是远嫁了一位商人,离京多年,我姐姐一向心大,信里不常写这些,想来是没放心上。” 她姐姐既是喜欢她这位姐夫,愿意等他这么多年,那他便只能是姐姐一个人的。 谢氏笑了,说:“姓苏一家是商贾,连皇商都不是,男子上不得台面,女儿有才识也没用,你姐姐确实不用把人放心上。” 高门大户讲究门当户对,虞家是因为救命之恩才得的这门亲事,谢氏原先也不喜欢虞泉,但姑娘家爱笑又爱助人,总归是让人生不出太多讨厌。 她们刚用完早膳没多久管事就来消息,说查到了是谁干的。 虞翎那会儿还在算各院膳食支配额度,只出了厅堂,坐在厅堂扶手椅边,由丫鬟奉茶而上,听管事道来缘由。 侯府今早寅时便把人揪出来了,说是看药房的小厮,在外欠了大笔赌债,快要还不上被人追债时,有人找到他,让他在虞翎药里加些草乌叶,他一时鬼迷心窍,手头上实在缺钱,又想着那东西毒性小,吃一点不会出事,就昧着良心做了。 问他那个人长什么样住在哪里,他急出了一身汗,只记得那个人面相平平找不出特点,曾经出入过立怀巷的宅子,但侯府派侍卫去搜看的时候只发现是座无主空宅,那里已经多年没人居住。 虞翎手里捧的茶水还剩一半,她回京位置尴尬,看热闹看笑话的人不在少数,但真的会参与其中的,没几个。 姜婵她不太了解,但对于萧庚雪,她是听人赞过一句手段够狠。 她想自己上次好歹给了萧庚雪一个人情,没在皇贵妃面前说姜家小公子冲到她面前乱说话的事,他领了情还在背后留一手,这便不厚道。 …… 虞翎在侯府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闹大前被发现是好事一桩,小厮最后被送了官,后面其他就不是虞翎能管的。 谢沉珣只让她好好休息。 方家和侯府的议亲之事还没有个结果,方茹虽意识到自己意中人是性情极为冷淡的男子,但她心底到底是喜欢,婚事又不全为自己打算。 她现在脑子里只有虞翎那天的话,拗不过想万一以后自己出席宴会,别人在私底下议论她为什么会去做不受宠的续弦,如何是好。 户部侍郎家的魏翘先前来过信帖,邀她到侍郎府一聚,算着中途的不少事,挑她们有空的日子,推到八月初五。 这月早晚清凉,但一到中午便十分闷热。 马夫吁声停了马车,马蹄踩着地发出响声,车顶上的宝石蓝流苏轻轻晃动,门帘轻撩,虞翎细指轻扶马车边沿,从马车里慢慢出来。 她手指白皙娇1嫩,身形纤细而过分柔软,着淡青绣粉桃花枝短衫,罩烟色长褶裙,杏色缎面绣花鞋颜色清雅,戴面纱也遮不住容颜貌美。 专门候在一旁的两个丫鬟倒没想来的是位娇娘子,一时惊艳,回神后连忙上前朝她福身,行礼道:“虞姑娘好。” 虞翎只点了点头,随她们进去,见了魏翘。 魏府不及侯府家底丰厚,甚至有些清贫的书香墨气,朝中对经商一事避讳多,户部管天下财政,谨慎至极的户部侍郎更不敢犯错。 长廊假山幽静,漏花窗雅致,魏翘摇着骨扇和虞翎走在后园,丫鬟远远跟着。 魏翘不怎么和人来往,提正事前先谈了谈近期轶事,说四皇子昨晚被皇贵妃罚跪一个时辰。 虞翎长发垂下,玲珑耳畔漂亮,不着耳饰有些可惜,她听到四皇子被罚,只轻笑道:“许是四皇子惹娘娘不高兴了。” 魏翘不动声色仔细打量她面色,侯府有人下药的事传得不算太开,但想知道的也不难,魏翘关注她,这才莫名其妙把四皇子被罚和她联系上。 虞翎停下来赏粉黄月季,魏翘开口道:“不瞒虞姑娘,你上次说的人,我其实知道,只是不知虞姑娘为什么要和我说?” 钓系弱美人 第11节 虞翎愣了愣,她转头轻步上前,压着声音惊问:“难道真是魏姑娘?我曾偶然得到过你一副亲笔题字,那天看你写的诗和字迹,脑子立马想起你写的书,我就说一定有些关系……” 魏翘都来不及否认,连忙捂住她的嘴,耳朵通红道:“行了,去我房间聊。” 关山客是这两年流行的话本先生,因风格用词优美胆大,在男女方面又接地气,暗市销量剧增,虞翎上次在外看的寡妇话本就是此人写的。 别人都说他是见识颇广的落魄书生,魏翘只是在外公家住过几年,听表姐表哥提的事杂,私下看的书多。 “魏姑娘写得好,我便是读多了才识出魏姑娘,”虞翎坐在闺房罗汉榻上,轻握的双手捏绢帕,碰着腿,对魏翘笑道,“魏姑娘也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听她这么说,魏翘也知现在瞒下去也无益,厚着脸皮道:“我父亲清贫,一大家子总不能忍冻挨饿,我只是随便试试,望虞姑娘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实在是有辱门楣。” “我若是想说出去,就不会来亲自问魏姑娘,”她笑了笑,“那时偶然撞见,除却话本里的一些过于大胆的东西外,魏姑娘文采斐然,我羡慕不已。” 能被除去的对她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东西,魏翘脸皮再厚也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但一番交谈之后,她又发现虞翎与自己各种爱好甚同,便笑说:“你倒和你姐姐不太像,我曾远远见过她,她比起书画,似乎要更喜欢骑射。” “我姐姐样样都成的,她聪明,”虞翎轻轻叹道,“今年秋猎娘娘说要我随行,但我小时候身子不行,没练过骑马,到时候只能求姐夫教教我,我听说他什么都会。” 魏翘本是谨慎少话的,但面前虞翎软软和和没有攻击性,说的话看起来也真诚,让人不免慢慢放下戒心。 她能写那些东西,本就不是普通的闺阁少女心思,提醒道:“你要没学过,跑起来时怕是会掉下来,最好让侯府给你找个女师父教,我小时候便是我姨母抱着我学。” 虞翎点头笑应声好。 她来一趟魏府,交上了魏翘这个朋友,魏家夫人对侯府来的漂亮姑娘招待热情,许是知道虞翎有心疾,也不让府里好热闹的小孩靠得太近,拉着她问谢氏近日可好。 虞翎回府时撑头在马车里小睡,魏家一家老小都像兔子,可魏翘能寻来虞翎,在她意料之中。 那天虞翎上次在魏翘面前提了那位话本先生,魏翘否认了,虞翎没再问,也没解释自己的意思,魏翘的目光便时不时怪异会看向虞翎,等回府后想必也是思来想去睡不着觉,否则不会给谢府递帖。 虞翎不明白的只是宫里为什么要她和魏翘结识。 她轻按着光滑额头,不是很想猜宫里人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姐夫亲自来教骑马 女主想要姐姐是唯一的侯夫人,所以女主没想过嫁男主,也不会愿意 第16章 四皇子被皇贵妃处罚的事知道的人不多,清楚原因的也没几个,连四皇子都觉得是自己和姜婵走得太近让母妃忍无可忍,乖乖听话跪了一个时辰。 在别人府上闹事,还是受重用的平阳侯府上,确实有些胆大包天,以谢沉珣的心思手段,借他人手捅到皇宫里,有利无害。 但明面上没有任何证据是指向四皇子,皇贵妃却因这件事动怒,又有些出乎虞翎意料。 她以为她这位母亲会说教萧庚雪一通,轻敲打一顿便算过去,也能够维系母子二人感情,倒没想皇贵妃径直让人罚了跪。 ——着实是比她想象中要在乎她这条命。 萧庚雪那边还是糊里糊涂,没过两天,朝中突然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位御史参一位户部主事,指其以修建宫殿为名行贿贪污,经查又曾多年以各种名义做假账蒙上欺下,小小一个主事,涉嫌数额高达七百万两白银,又抛糟糠弃幼子,鱼肉百姓,德行有亏,天理不容。 当今圣上最忌官员贪污受贿,此事一出勃然大怒,责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共同协理彻查此事,一月之内要出个结果。 事情传到虞翎耳中时,已经是晌午,她和谢氏在后院四角亭中下棋,她执白子,谢氏执黑子。 几个丫鬟站在一旁伺候,虞翎只敛眉,看着棋盘上的棋局,脑子里想的是谢沉珣回京当天桌上摆的那张折子。 上面写的名字,就是那位贪污户部主事的名字,参他的那位御史,似乎也是已逝谢大夫人母家亲戚。 谢氏是好不容易偷得半日闲,又见天色好,虞翎也要出门透透气,这才让丫鬟摆了棋盘在亭子里,也不想管这些朝堂政事,摆手就让人退下。 后院的树木繁盛,不远处架个秋千,虞翎还没搬回自己屋子,谢氏让她住在这里陪几天。 谢氏对虞翎是信得过,但她又好像在虞翎和谢沉珣间观察些什么。 青石板小道曲折,林立假山石环水而抱,虞翎心里想着事,手捏着棋子,指骨轻抵光滑下颌,又似乎只是在蹙眉深思要下在哪。 她肌肤雪白,身子好些后会透出淡淡的粉润,像春日含苞待放的娇艳花朵,只低低垂眸就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出,从棋笥中捡起一枚白子,落定左下一角,破了被围死的局势,虞翎抬起头,看到一袭青衫的谢沉珣站在她身边,腰佩一块简单墨玉。 他应该才从外回来不久,是来找谢氏的。 谢氏不高兴了,道:“观棋不语真君子,沉珣你这就不对了。” 闷热炎日里有凉风拂来,谢沉珣单手背在身后,道:“姑母棋艺师从棋圣,连老太傅都赞过,还要欺负一个小姑娘?” 虞翎愣了愣,她视线看回谢氏,讶然道:“那我岂不是要输定了?姑母怎么还打赌让我下厨煮汤?” 谢氏被戳穿,摸鼻子道:“瞧你们现在的姑娘家什么都不懂,多会点总没问题。” 虞翎把棋子放回去,发出一声轻响,她抬头问:“姐夫得空吗?” 谢沉珣长身鹤立,清俊而高大,多年处于位高权重的位置让他看起来不好相处,但虞翎对他却有种亲昵,他颔首道:“暂无事。” 她手扶桌慢起了身,鹅黄裙衫下的娇身盈满,只让他坐她的位置上,笑道:“姐夫帮我吧。” 他们看起来关系好,不像男女间的旖旎,只是亲近些的兄妹,坦荡不见扭捏,在谢氏面前也不隐藏。 谢氏放下悬着的心,笑了笑道:“我确实是很久没和沉珣比过,他若是输了,这两天的事我的午膳可全归你了。” 虞翎笑应下来,让丫鬟搬一张圆木凳放谢沉珣旁边,又轻拿起石桌旁的一把团扇,坐在一旁。 谢沉珣大抵是真有什么事来寻谢氏,只端坐下来,让四周的丫鬟都退下去做事,同谢氏道:“有劳姑母为府里操心。” “你要是真觉劳累到我,就该早早选个女人成亲,人姑娘家一个个大了,谁也拖不得,”谢氏头也不抬,落下一子,“我见你心思是越发淡了,方家夫人也在暗下寻别人,你是不是和人说过什么?别到时翎姑娘都抱孩子了,你还是个孤家寡人。” 他没回答,一旁虞翎倒没想到自己会被提上。 京师习惯满十八成婚,方茹今年十八,退过一门亲,对比起别家女子,现在订下亲事已经有些晚了,再准备些出嫁事宜,到时也要十九再出阁,拖不了太久。 照理而言谢沉珣是续弦,又处丧期,朝中不顾忌,一切从简要不了多长时间。 换做普通人,本是两家长辈几句话的事,只她这位姐夫太过厉害,方家不想到时结亲不成反造两家嫌隙,这才等着适龄男女见上一面。 虞翎没多提,只轻声道:“四皇子有姜姑娘,我倒不急这些。” 她身子难有孕。 谢沉珣慢落白子,开口道:“她才十六,还早,方家的事姑母也暂不用管,宣武将军那里,麻烦姑母。” 宣武将军是谢氏丈夫,谢沉珣姑父。 “罢了,宣武将军要离京,他那里应该没什么人是你用得上,”谢氏拿棋子思索道,“不过你要是缺人用,可以找找他二叔公,他们有人在户部,对你很是欣赏。” 他们浅谈两句便说了明白,顾着虞翎在此没深聊,安静下棋。 虞翎安安静静,她目光慢慢看棋局,谢氏正拧眉深思,亭子下只有他们三个,丫鬟远远退到回廊里,日头晒得人不好久留在院子里,她伸出纤细白手慢慢,轻轻拉住素袍衣袖。 谢沉珣一顿,以为虞翎寻他,要回头时,细白手指就已经顺着宽袖碰触到他清透腕骨,指腹柔软的肌肤轻贴住他的手腕,慢慢留下一层淡而敏感的滑腻感,最后与他宽厚掌心相触,像听话的小孩样与他的手十指相握,她好似在害怕什么。 她的手纤细温凉,谢沉珣没有动静,宽袖遮住她的动作,像隐秘的禁忌。 谢氏只知自己这侄儿心思深沉,没想过下起棋起也有性子里的杀伐果断,被堵得有些无路可退,正皱眉想着怎么破局,也没注意他那边怎么了。 她这一盘棋走得十分困难,谢沉珣老师是当朝元辅,棋艺非凡,他们两个能打平手,谢氏虽是厉害,但已是许久未下。 最后赢的是谢沉珣,谢氏反倒没有意外,只叹说谢府有他这个长子撑着,她也不用再担心什么。 虞翎那时出去给他们沏壶花茶,回来时谢沉珣在收棋子,对她道:“姑母这里事情多,你院子清理干净,晚上搬回去。” 她点了点头,莲步清雅曼妙,双手轻把檀木托盘放在石桌上,茶花香氤氲怡人。 他一句话便做下了决定,谢氏皱眉说:“我是喜欢热热闹闹的,四姑娘也搬过来最好。” 四周幽静,虞翎撩袖轻给他们斟茶,露出的手腕凝白,笑道:“我和四姑娘会常来找姑母。” 谢沉珣离开时,把虞翎叫上了,虞翎只朝谢氏福身行礼告退,随在谢沉珣身后,和他一起离开。 他身影似笔挺修竹,宽厚背影高大,给人沉着稳重的威厉感。 幽静长廊曲折通往后院,庭院一侧种着黄杨树,有小厮在修剪枝叶,丫鬟规规矩矩随在身后,怕扰到主子说话,没跟得太近。 “姐夫,”虞翎唤他一声,“我有事想问你。” 台阶下落了几片风卷来的落叶,雕栏画栋精致华贵,谢沉珣慢慢顿足,他道:“若是问梁大夫,不用担心,他不会说。” 她摇了摇头,轻走上前:“我虽怕那件事,但刚才之后也好些了,只担心自己话多会耽误姐夫时间,有件事又实在想问,是四皇子受罚的事,不知道是否和姐夫有关?” 他站得直,开口道:“宫里所为,我不清楚。” 虞翎抬头,他不否认有关,这便是承认事情是他捅给皇贵妃的。 作者有话说: 从另一个角度修改中间写一遍,婚事下几章再提,还得钓钓,把一些东西挪后,不影响后续 第17章 虞翎从前总是大病小病不断,纵使身子已经好上许多,但陆嬷嬷也没敢让她太累着。 碧瓦飞檐停飞鸟,庭院中有小丫鬟走过,恭敬朝她行礼,虞翎刚刚跨过门槛进屋,雪貂就冲到她跟前吱吱叫,一旁的文竹盆景从檀木花几上被撞翻在地,紫砂梅花枝四方花盆被摔成了两半。 它倒不知是不是真不懂自己犯了错,还冲她怒哄哄叫,她叹声气,弯腰轻轻把它抱入怀中。 雪貂那天吃坏了肚子,放在医女照顾几天,谢氏有些怕长毛的小宠,丫鬟也没抱它过去。 陆嬷嬷揉着额头,这两天都有些习惯了,雪貂脾气大,哄好了随便摸摸,要是没哄好,比自己主子还像个主子。 虞翎把它抱进了屋,它还是不满,哼哼唧唧咬她袖口,被她摸着皮毛安抚好一阵,又喂了平日就最爱吃的肉干后,才算是消了气。 屋外天色一碧如洗,光亮透进雕花窗牖,虞翎慢慢拿了条干净帕子,坐在紫檀木罗汉榻上,给它细细擦小爪子。 虞翎心里想着事,她见过的人里,谢沉珣最难亲近,严苛自律,对他人亦少有纵容,讲究令行禁止。 他刚一回京就让在虞翎这里住下的谢四搬回去,对她这个外人的宽厚却有些过了,越发让她想知道,她姐姐在侯府究竟发生过什么。 她姐姐喜欢他,他对她姐姐,也会是喜欢吗? 她微微垂下好看的眸眼,看向趴在腿上的雪貂,它通体雪白,漂亮得如同冬日里干净无暇的雪球,又通人性,若用金算,价值不菲,但虞翎姐姐提起它时,没说过是怎么来的。 虞翎只轻轻捏住它的小爪子,权贵世家想要什么都简单,但她姐姐不过是一介孤女,平日用度不好奢侈,亦不曾养过猫猫狗狗,又为什么会突然养这种昂贵小宠? 钓系弱美人 第12节 谢沉珣看着不像是会拿这种东西哄人的。 她慢慢呼出口气,很多东西问是问不出的,侯府忌讳提她姐姐生前的事。 谢氏虽是谢府姑奶奶,但在京师时间不多,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虞翎慢慢揉一下额头,谢氏只对谢沉珣的婚事尤为上心,今天在凉亭时却没说他什么,可见谢沉珣手上的事,不只是一个小小户部主事那么简单。 当今圣上并未放大权于皇子,谢沉珣是中立一派,今年秋猎几位皇子羽翼皆丰,也该漏出点立太子的态度。 萧庚雪是聪明人,自小就被养得听皇贵妃话,长大了也孝顺,但他今年才十六,经历不够多,性情不比她这位姐夫老成稳重,真要算起来,现在的他或许还猜不到自己受罚一事和谢沉珣有关系。 虞翎不想关心今年秋猎最后又会有谁赢得圣心,她身形俏,只轻问道:“皇贵妃那里可来过消息?” 她身子的事一向瞒不住,生了病便同软绵人,动弹都难,皇贵妃若要她做些什么,现在是最好的。 陆嬷嬷不知她怎么问这个,只摇了头,又微微犹豫道:“大姑娘那里倒有点消息,找到个侯府被发落的丫鬟,说记得大姑娘犯病前身子一直很不错,但有次晕倒之后,就开始静养在屋子里,哪也不去。” 病来如山倒,香消玉殒。 青帐束在一旁,屋内的虞翎慢慢抬起眸,她姐姐身子比她好太多,多年书信往来和平日相见都不未曾见有恙的痕迹,她想不通这病是从哪来的。 …… 虞翎知她姐姐的事疑点重重,谁都不想提。 她想自己还能做什么时,当晚方茹就来了消息,约她明天中午出门赴约,约在离侯府不远的一处茶楼。 来信匆匆,时间也匆匆,倘若来送信的不是方茹身边丫鬟,虞翎都以为是谁借着方茹名义请她相见。 碧绿散尾葵对立而置的茶室袅袅飘香,案头有供诗兴大发时备下的笔墨纸砚,皆是时下新品,可见能到此的非富即贵。 虞翎一下马车后就被领到三楼雅间,见方茹面色有些不好在里边走来走去。 楼下有侯府侍卫,丫鬟等在雅间屋门侧,她轻解披风系带搭在一旁梨花木衣架子上,只莲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到红木圆桌前坐下,不解道:“方姐姐?可是出什么事了?” 方茹手腕被虞翎握住,倒冷静下来几分,咬着唇问:“你可知侯爷最近在做什么?” 这天气本就闷燥不已,她瞧起来像忍着怒火,都有些坐不安稳,虞翎听得出些蹊跷,斟酌道:“我在侯府虽和姐夫说得上话,但我不过问他的事,是他怎么了?” 屋里檀色幔帐束在一旁,桌上的茶水已经有些凉了,方茹性子傲,绞着帕子有些说不出话,道:“你若帮我嫁给你姐夫,我就告诉你关于你姐姐的一个秘密。” 虞翎睫毛微微颤了一下,慢慢抬起头,乌黑长发被青玉簪子挽住,披着柔弱身子,道:“什么?” 方茹被那双澄净的琥珀眼眸注视着,一时想起了自己某位舅舅,她心情不好,却不想对无辜的虞翎乱发脾气,只犹豫良久,道:“这事我本不该和人提,亦不想用来要挟你,我知你喜欢你姐姐,我曾撞见过她私下去做过件事,你若没回过京,定是不知道的。” 虞翎愣怔许久,问:“我姐姐能有什么秘密?” 方茹道:“你先答应我。” “如果我能帮得上方姐姐,又怎么会不帮?”她轻轻垂眸,叹一声,“四皇子对姜姑娘比对我好,我出嫁后也不可能时时劳烦姐夫替我做主,能依靠除了皇贵妃就是方姐姐,能帮自然是帮,但方姐姐和姐夫的亲事不是定了吗?怎么还要我相助?” 姜婵压她一头,这种事谁都插手不了,也只有皇贵妃和方茹还能帮她说两句。 方茹慢慢看她温润苍白的眉眼,咬唇终于说了出来道:“我都不再想他是续弦的事,可我娘今日告诉,说我祖父给我挑了伯阳侯世子,过段时日交换庚帖,明明先前是在说你姐夫,他定是瞧不上我。” 虞翎愣了下来,她慢慢皱起眉,就像是第一次猜到这件事会变成这样。 “我虽想方姐姐嫁进平阳侯府,日后和我好照料,”虞翎轻声道,“但我把方姐姐当朋友,只觉方姐姐想岔了,姐夫自是厉害,可如果挑他做夫婿,他不止有过妻室,心中还有心上人,这实在不好说,倒不如想想燕王世子妃,膝下子嗣环绕,又有燕王世子宠着,京中谁人能说她嫁得不好?以后别人提起方姐姐指不定也是如此。” 她这话稍微缓和了方茹心思,但方茹还是没想告诉虞翎那个所谓的秘密,只让她问问谢沉珣到底是什么态度,神色忧忧的模样,好似还是没死心。 虞翎只是笑了笑,手慢慢握住方茹的手掌。 她想不行,一个秘密换不了她姐姐的位置,她姐姐的东西永远都只能是她姐姐的。 虞翎回府一路都有些心不在焉,丫鬟撑了遮阳青伞,过影壁垂花门,她抬头就见到要出府的谢沉珣,身边跟着一个她不认识的老人,两个人在谈什么事。 抄手游廊长柱楣板雕绘祥云流水纹,曲径通幽,路上铺砌平整宽大的青石板。 谢沉珣看到了她,朝她微微颔首,虞翎面戴薄纱点头,走得近时却依旧能看出眉目间淡淡的苍白,她识礼数,双手慢慢福身行了礼,退到一旁避开路。 他双眸如深沉夜色看不透,宽肩窄腰,神态清正肃穆,背手从她身边走过时,说了一句淡淡的回去好好休息。 那个老人没听明白,问了句什么,谢沉珣只说无事。 她手按住轻垂青丝碎发,静静站在原地,看他背影宽厚硬实。 谢沉珣比其他时候都忙,谢氏听到方家那边的消息时头疼了许久,不明白他和方家准备做什么,又知道他现在抽不出手,也不想再管。 只虞翎自己做了一碟豆糕,端碗厨房新做的鹿血汤,夜晚时去书房,同他说自己见了方茹的事。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修过,可以回去看看16章 狗血剧情 第18章 吴钩轻悬夜幕,皎洁月色洒在地面,凉风拂过枝杈间,沙沙作响声平添夜色深寂。 虞翎从前来找谢沉珣,几次皆被拒,如今许久没过来,反倒被允了进去。 一对榆木漆纱灯立在案头,摇曳烛光映出高挺鼻梁,晕黄光亮别有淡淡的温馨。 她慢慢走进书房,谢沉珣抬头,把手里正在看的书信收了起来,道:“怎么会现在来?” 虞翎把托盘放到他手边,有些不好意思,双手给他递双象牙筷箸道:“我听说姐夫晚膳只随便吃了些,便同厨房说我晚上来送夜宵,本是想早些过来,但肉汤实在难熬,我第一次做,耽误了时间,这些糕点也是我亲手做的,姐夫尝尝看。” 她极少入后厨,上回谢氏和她打赌也只是逗她玩玩。 谢沉珣坐在案桌前,知她是受不了别人批评的性子,没说下次让厨房来,也没问煮的是什么汤,只接了筷箸,先夹块糕点试了试,屋内安安静静,他点头道:“还不错。” 虞翎笑了笑,她纤细手指端起瓷白汤盅给她,谢沉珣慢慢放下筷箸,接过时碰到她指尖,温凉的温度传到谢沉珣手上,汤盅里冒出的热气一缕一缕,有股浓厚的肉香和淡淡血气。 瓷白碗盅里有红枣淮山,瞧不出是什么肉,吃下去时通体生暖,谢沉珣搅了两下,这种大补的汤晚上喝多了睡不着,但这是虞翎第一次做,还站在旁边看他。 “这是大补的汤,”她说起来还有几分认真,盼着他身体好,“红枣是泡过的,淮山专门切来炖汤,鹿肉也是宣武将军今天送给姑母的,新鲜补身,我特地请厨房划了小块给我,都是补脾肾虚弱的,调过味道好喝。” 谢沉珣听到鹿肉时手微顿,知道宣武将军提过,也没说什么。 他手里汤盅还剩半碗,虞翎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连续好几次,在安静书房里有些明显,她手指轻抚泛粉面颊,有些羞赧,好似忘了自己晚上也没吃什么。 她颈部的肌肤白皙滑嫩,如精心磨成的无瑕白玉,浸着夏末的薄汗,美人含媚香,像朵娇艳欲滴的海1棠花。 碗碟中的糕点还剩不少,让她吃了也能填肚子。 谢沉珣把瓷白碗盅放回桌上,他拿过案桌边黑曜石佛珠串,把糕点推给她,道:“先吃点填填肚子,有事待会再说。” 虞翎似乎不意外他知道她今天是来找他有事,他要她吃东西,她只笑嗯了一声,纤细双手却越过糕点,慢慢端起那半碗瓷白汤盅。 谢沉珣手按住佛珠串,突然抬起头。 她好像不介意那是他喝过的,指尖捏着瓷勺,小口小口吹散热气,在他注视下,抿他吃剩下的肉汤,樱唇含他用过的瓷勺,眸光里仿佛凝着纯真的娇媚。 她平日里是娴静雅致的姑娘家,做起这种事,只有欲1望的冲击感。 虞翎只不解回看他,道:“姐夫是还想吃吗?我不太喜欢吃豆糕,今天这个汤也好喝,还剩一些,你要喝我就不喝了,我吃得不多,姐姐以前也喜欢和我分着吃。” 她喉咙轻咽,把东西咽进腹中,别有娇媚,眼眸却是一望见底的软和干净,谢沉珣按耐住由小腹升起的一股燥1热,淡道:“我不用。” 虞翎又慢慢低头喝汤,她轻咬勺子,粉唇贝齿沾着汤渍,又被轻舔进口中。 她道:“姐夫,我心里很害怕。” 紫檀木书架摆卷帙浩繁,案桌笔架挂狼毫笔,谢沉珣颀长身躯坐在紫檀木扶手椅上,他在男子里也是高大那类,一双黑眸若漆若点墨,和他待得久了,只会从那双眼睛里看出深不可见的深沉,捉摸不透。 她一举一动没有异常,但靠得近,让人下意识就注视在她身上,他的视线从虞翎喝汤的动作上转开了些,问:“怕什么?” 她轻垂着卷长浓密的睫毛,低声道:“我今天和方家姐姐聊天时,听她说方家给她定了新夫婿,可明明方家是和侯府提……我又想到了四皇子和姜姑娘,怕不知哪天宫里会不会传来消息,说四皇子身体康健,不需要我这个无用之人。” 虞翎能被皇贵妃选为四皇子妃,都因四皇子当年大病过一场,需要一个姑娘为他冲喜。 她运气好,被挑中,定下亲事后没多久四皇子的病就在慢慢转好,皇贵妃膝下就一个儿子,看得最重,所以即便虞翎久病在身,这四皇子妃的位置也坐得有自己的稳当。 除非四皇子从中做了什么。 今晚天气偏凉,细微的凉风拂进来,谢沉珣面色沉稳冷肃,绣流云暗纹月白衫低调不显华贵,遮住身体下劲实肌肉。 他尚在孝期,照朝中律令,除祭月外,出三月后不用着孝服,但忌华服华饰,忌骄奢淫逸,只开口道:“既是两家交换过庚帖,皇家亲事不是那么容易被退的。” 她一向对男女间的事不太懂,请来的嬷嬷也只教了她两天,又因为她身子太过虚弱,不是发烧就是着凉,嬷嬷都怕教着教着惹上事,想辞了。 事情报来谢沉珣这里时他也只是沉默处事,没过半天就把人派给了谢四。 “我知姐夫最是疼我,”虞翎敛住细眉,把瓷白汤盅轻放回桌上,“方家姐姐说的一些话我答应她不告诉姐夫,便不说了,但她要我最后问一句,姐夫对她的意思。” “没什么意思,合不来,”谢沉珣正襟危坐,腰身劲若松,“她既寻上你,你便去交她这个朋友,方家不差。” 虞翎和魏家姑娘有来往的事,谢沉珣没反对,只说如果性子不合,也不要委屈自己捧着别人。 他有爵位在身,又是位高权重,说出那种话便是在给她撑腰。 书室内的寂静雅致清淡,虞翎抬眸看向他,轻声开口问:“那姐夫喜欢什么性子的?” 她好像有些热,手贴住修长细颈,声音柔如站在枝杈上羽毛温顺的黄莺啼鸣,在寂静深夜里绮思瞬起,谢沉珣指腹慢慢摩挲手里珠串,道:“合心意的就好。” 天底下能称得上合他心意的大概寻不了多少个。 “我倒也是,只是听到四皇子和姜姑娘在一起,我就总会奇怪的害怕,”虞翎放下手,轻轻叹道,好似想起了什么,“姐夫,娘娘说今年秋猎要我随行,但我不会骑马,听说姐夫骑射了得,如果闲下来了,能亲自教我吗?” 他手顿下来,没有说话。 她眸色很是漂亮,在烛光里有种轻而浅的柔和,扫过她一眼,都能清晰看见曼妙身段盈出的娇满雪峰。 许是虞翎喝了加各种大补药的鹿汤后,她胸口起伏都加快起来,只揉住了额头,扶着桌案没站稳,轻跌倒在谢沉珣身上。 谢沉珣常不让她与陌生男子靠得太近,不是没有理由。 他身体好像一下硬了很多,清俊容貌似谪仙,只慢慢伸手去扶正她的纤弱细腰,但她身子软,只能靠在他身上,娇声道:“姐夫,我头有些晕,你让我歇会儿。” 她平日就会吃各种补身子的,但一下子大补的,还是少,谢沉珣沉默没说什么。 虞翎没再说话,她安安静静坐在他怀中,心中起叹出气,轻轻喘着。 她身子没谢沉珣想的那么严重,倒是每一回都只觉他的结实身体是硬朗,难以从中找到能击破的缝隙,即便是有了男人的反应,也仍是克制自持,不为所动,连手指都只细微搭在她的腰上。 谢沉珣开了口,道:“我中秋那几天会清闲些。” 他这就是应下来了,虞翎愣了愣,透白手指只攥着他胸前衣襟,柔顺的长发垂在他手上,轻说声多谢姐夫。 朝中这次查证搜寻贪污受贿的速度极快,没过多久就在那位户部主事的府邸发现大量金银珠宝,还有几封稍微来得及烧毁的信件,提到了几本至关重要的账簿,暂不见踪影。 钓系弱美人 第13节 单凭个小小主事便能贪污几百万两白银,背后肯定还有个给他撑腰的。 魏翘父亲是户部侍郎,平日里的谨小慎微天下皆知,被召唤调查时还多里里外外查了几回。 虞翎去魏府看魏翘时,她说话时都有种忧心忡忡,说圣上定是要大力整顿,她父亲平日总不入圣上眼,怕是要拿他开刀。 她安抚魏翘许久,说圣上不是昏君,让魏翘放宽心思,才从魏府离开,又辗转去赴了方茹的约。 虞翎把谢沉珣的话委婉同她说了一遍,说自己无能为力,帮不了她,她听明白了,心中还是有些不甘心,紧接着就抹帕子哭了起来,虞翎又是陪她待了许久。 她是心高气傲的女子,在皇贵妃面前都不曾哭过,一哭起来就像是不要钱样,帕子不停抹眼泪。 虞翎好像是很了解她这种矜傲性子,知道她要是哭了,不会愿意别人在旁边干陪着看热闹,只认真说几句她不嫁入侯府是侯府亏了,不是谁都能娶到皇贵妃眼前红人,倒把她说得笑了。 酒楼的雅间清幽僻静,豆绿轻纱帐坠上湖蓝流苏,用来专门供她们这些世家小姐外出游乐落脚的。 “我只是不甘心,明明我都愿意嫁他,”方茹帕子抹着眼泪,已经没刚才的伤心,“皇贵妃娘娘有回说要我把你当亲生妹妹看待,我还不知她为什么这么疼你,原是这般会说话。” 案桌上沏的茶早已经凉了,虞翎换杯新的沏上,推给方茹,她细指纤白,让人看着赏心悦目,笑说:“娘娘抬爱,是我三生有幸。” “你姐姐的事,我非刻意瞒你,只是我也不确定,说出来或许对她名声不好,”方茹慢慢捧过茶,突然道,“我前年和母亲闹了气,不想进宫,和嬷嬷一起出门,想自己买副药装病,嬷嬷和人聊起来,随口问过几包药做什么,结果就看到你姐姐自己一个去药房,取了那包落子药。” 虞翎愣住了,她眸眼里不可置信,她姐姐尚未出嫁,又一直住在侯府,取落子药做什么? “我不知道,”方茹看出她的疑惑,犹豫道,“或许是为府里下人取的,但那之后没多久,就有人说你姐姐开始得病。” 虞翎慢慢回过神,皱眉想起了什么,对方茹道:“她没和我说过落胎的事,倒是提过她的贴身丫鬟和小厮私奔了,望方姐姐先别说出去,我会查清楚。” 作者有话说: 姐控:姐姐没说过这种事,但不能承认让别人怀疑她 男女都是阿妹的菜 …… 身体有一种强烈要来大姨妈的感觉,明天更新时间看文案通知 晚上九点再更新 第19章 虞翎从府外回侯府时,有人来寻了她,说谢氏让她过去,让她帮忙挑今年中秋宴吃什么好。 府邸宽敞雄伟,虞翎轻搭丫鬟手,从马车上被搀扶下来,她纤身窈窕,只对来人微微颔首,被领过去。 虞翎与人相处,做万般准备,方茹性傲冷淡,不常友待旁人,但和四皇子样,十分敬重于皇贵妃。皇贵妃要她照看虞翎,以她的性子,也没必要骗虞翎。 刚才所谓的贴身丫鬟和小厮私奔,规矩甚严的侯府没出过此等事,虞翎姐姐的丫鬟是赎回卖身契后嫁作商人妇,她姐姐来信时给虞翎提过一嘴。 虞翎姐姐能等谢沉珣那么多年不成婚,是自己的意愿,若早有值得所托的人,以她的性子该是直接和侯府谈退亲的事,不可能会闹到私下去药房拿落子药。 虞翎慢步走在长廊中,披风遮住窈窕身姿,她眸色淡,不管方茹说那件事是真是假,她只是单纯不想让她姐姐名声受半点损害。 谢氏过完这个中秋没多久就该走了,谢沉珣除婚事外没有值得她操心的,谢四身边有好些嬷嬷派着也不用怕,唯有府里老二是常常气得她头疼的。 谢二脸圆体胖,今年才十三,看起来十分有福气,前几天族学偷偷早退被夫子告状告到谢氏面前,把谢氏气得去找了谢沉珣。 府里上下没有几个是不怕她这位姐夫的,即便再顽劣的谢二也如此,被叫去书房一趟后就学乖了,现在在谢氏这里罚抄以前落下的功课。 日头还有些大,雕栏两角摆月季花盆,屋檐下搬出张雕花书桌,虞翎刚刚进去,就见到有两个婆子守在他身边,他一脸怨念,但手不停,仍在抄书。 谢氏跷腿坐在门口,端着茶让丫鬟摇扇乘凉,见虞翎时便招了招手,提起今年中秋不同,礼数多。 她说:“侯府两位长辈都先后离世,一切从简,不能过奢但也不能太简,宫里说不定还会赏菜下来。” 丫鬟搬来张椅子,虞翎慢慢坐下,点头道:“便是清淡些好,二公子和四姑娘正在长身子,多加碗补菜。” 她们还没说什么,旁边的谢二开始嚷嚷自己困了。 谢二是不大喜欢虞翎的,像他这年纪一向是爱玩闹,但他待得也有个把时辰,谢氏摆摆手让他自己去下去休息。 他得了空闲,一点时间都不想待在谢氏这里,抓了一把糖就要回自己屋,又被婆子挡着领去小室休息,蔫巴巴。 虞翎心思不在他身上,只捏着手里绢帕,跟谢氏问起自己长姐得病那段时间的事。 谢氏是外嫁,随宣武将军到处走,不是很清楚虞翎要问的是什么,只叹说:“我那时不在京城,也没听到太多消息,但沉珣对你姐姐是好的,要不然也不会因为你总因着方家受欺负把议亲事推了,等以后我再去寻几位长辈一起压压他,事情这么多,他身体哪受得住?” 虞翎轻抿唇,微垂了眸,看着自己细白手指,道:“侯府不常提我姐姐,说姐夫吩咐,我是她妹妹,倒是有些想听听的她的事。” “他是放不下你姐姐,等沉珣娶了妻,你再问问,”谢氏说,“他嘴巴严,不想说的事,连我也问不出些什么。” 虞翎随谢氏的话轻轻叹了口气,她眉目如画,蹙眉便娇,心知谢氏所言没错,谢沉珣不想说的事,怎么问他也不会提。 能问的,或许也只有从前伺候她姐姐的丫鬟嬷嬷们,若她想见她们,却说不准他会不会答应。 …… 户部的案件还在查,明明该是与跟谢沉珣没什么关系的事,他却像在筹谋着什么,虞翎常常看到他和没见过的官员走在一起,瞧着官袍品阶,似乎都不是一般人。 但中秋前的那两天,谢沉珣突然就空闲下来,不再像以前那样早出晚归,他的事做完了。 他应下的事少有食言,虞翎挑他闲时去寻他,他没推诿,只让她明天换身骑装,去城外山林。 虞翎精通琴棋书画,只不常在谢氏和谢沉珣面前显露,让人觉她在山上能学的东西不多。 但她身子孱弱,自幼就没碰过骑射之术,出门时便被陆嬷嬷千叮咛万嘱咐,不可摔了。 四姑娘听她说要学骑马,本也想跟着过来,但一听到谢沉珣也在,犹豫了许久之后,最后还是没过来,怕自己学得不好,被兄长批评。 今天比起炎日要凉快些,凉风绕过枝杈间发出沙沙作响声,侯府马车缓缓停下停在马场,侯府里的马都过于高大,不够温顺,普通女子学或许可以,但虞翎这身子不可。 山风清凉,虞翎攥着胸前披风,穿合适靴子,慢慢走下马车,等谢沉珣挑马时,见到一个年轻马夫在喂马多加了点东西,好奇走过去问起他在做什么。 有贵人要来,马场今天早早清了场,马夫这时候也不该在,只是他的马昨晚生了病,马场没药治。他刚刚才去买回药,见到仙姿玉貌的小姐走过来,声音若和风细雨,一张脸从头红到脚,连连忙忙站直起来,同她磕磕巴巴解释一通自己在给马喂药。 谢沉珣牵匹小马过来,见到的便是虞翎眉眼弯弯在和男人说话,他站在原地,淡叫她名字。 虞翎转过头,见谢沉珣来了,也不再和人聊,唤声姐夫,轻步走到谢沉珣跟前。 他身强力壮,高于她许多,开口淡道:“在外不可随意与人交谈。” 繁盛树木高耸,这里山清水秀,平地宽敞,虞翎长发用发带束起,倒又有几分干净雅致之气,手一直攥住胸前披风,笑说:“我知道的,只是长这么大头次来这种地方,有些好奇。” 谢沉珣扫过刚才那个马夫,又收回视线,他牵那匹小马,让她随行出来。 虞翎看那匹小马,又回头看其他大马,慢慢蹙起眉,似乎不太喜欢,但她也没说什么,跟谢沉珣出去时再次被教学一趟,而后被丫鬟慢慢搀扶上去。 她刚刚上马时还好,但没多久就露出肉眼可见的苍白,一手紧张握缰绳,一手还攥着披风,谢沉珣带她走几圈下来,她精致小脸都吓白了,被丫鬟簇拥扶下马时,腿都站不稳。 马场备了休息的棚子,里边有桌椅,虞翎被扶进去。大夫在旁侯着,见状匆匆过来给她摸脉,见她没什么不好,这才松口气,去同谢沉珣道:“姑娘无事,想是实在怕得紧,放松些会好许多。” 马儿温顺在棚子外吃着草,谢沉珣站一旁,看她单手捂胸口咳嗽,道:“你歇一会儿。” 虞翎靠在丫鬟身上,卷长睫毛颤着,抬头笑道:“我没什么事。” “若是还怕,今天便先到此。” 她只轻轻摇头,道:“听闻姐夫骑术好,我们一起去山腰走一圈吧,走完我可能就学会了。” 虞翎额上冒出些香汗,微粘着几缕碎发,漂亮的眼眸温温润润,粉颊似春日桃花,不该是让男子看见的面貌,太容易让人想多。 谢沉珣只让大夫都随马场老板去备些热汤,给她条干净帕子,让她休息好再说。 一旁林子时有飞鸟经过,有条小道通往半山腰,那里有休息的小酒楼。 马场老板对谢沉珣远比一般世族恭敬,让人端茶送水,用的是顶好西湖龙井,瓜果点心亦稀罕,都得是王公贵族才吃得起,有心的只要猜一猜,就知道这家马场是谁开的。 虞翎的心疾最忌人多呼吸混杂,棚子里留下一个照顾的丫鬟,扶她去软榻躺下,谢沉珣坐在扶手椅边喝茶。 他在这里,没什么人敢进来,虞翎面色慢慢变好,道:“劳姐夫操心。” 谢沉珣在不适合她的事上总会多几分干涉,他身体挺直若松柏,手里的茶还有些热气,道:“你身子差,恐难学。” 虞翎皱起眉,轻道:“姐夫,我要学会的。” 她性子使然,说话总是不急不躁,声音也惯来好听,让人听得出亲近感。 他只慢慢喝口茶,应声好。 几里远的地方有镖局和将军外府,小道宽敞,比别的地方要清幽。 虞翎虽是有些受惊了,但病倒没发作,她喝了碗热汤,又在平地走几圈,脸上气血没什么变化,谢沉珣才说可以带她走一段。 她那娇娇媚媚的模样男子见不得,但她带的丫鬟也没有会骑马的,都留了下来。 清静一路没有人烟,才走到一半,虞翎脸色又白得吓人起来,颤声喊了句姐夫,被谢沉珣抱下来,因为强忍着害怕太久,还有些心跳加快。 她被谢沉珣皱眉扶着,手搭他臂上,倒让人明白她刚才为什么一直握着披风。飒爽骑装穿在她身上,比其他裙衫要衬出她曼妙身形,尤显身前娇满颤颤,纤腰一搦,压在他的身上。 虞翎又是缓了许久才缓过神,被他大手轻拍后背顺着气,微仰头,双眸看他,祈求般轻道:“求姐夫教我,我真的不想被姜姑娘笑话。” 作者有话说: 来迟了,发30个小红包赔罪orz 第20章 虞家出了两个姑娘,在京师都备受关注,尤其是虞翎,早在她回京之前,就有不少人听过四皇子未婚妻子居道观后山。 因为四皇子身边有个姜婵。 山林清风徐徐而来,虞翎攥住拳头咳嗽一声,抬头看谢沉珣系好马绳,似乎准备带她慢走回去,她长身窈窕,眸色浅淡,又容易让人怜惜她的温婉懂事。 谢沉珣刚才说她不适合学这些。 当今圣上赞赏能文能武,曾言女子不输男,当年还有位小官员长女因秋猎表现佳全家被赏赐,后仕途一路畅通,传为佳话,故现在闺阁中的姑娘大多都学过马上功夫。 虞翎不必为侯府争圣上青睐,但姜婵是横在她和四皇子间的一根刺,她会在乎姜家人的视线,在谁面前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小姑娘心思。 虞翎只轻垂眸没看他,纤白细手去摸着马鞍,好似太过清楚自己身子,轻声叹了出来。 她站了好一会儿,要走的下一刻,细腰便被男人宽厚的大手扶住,他手掌热,挽进她的膝窝,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抱上了大马,连忙握住缰绳伏在马背。 谢沉珣尚处丧期,着玄衫简朴不奢贵,高大颀长的身形挺直而立,教学认真严苛。倘若他真做起别人老师,只会挑根骨最好的学生,用最严厉的法子,但他对虞翎要求不高。 他似乎看得懂她喜欢英伟些的,说:“这匹马不烈,容得你在原地走,怕了再下来。” 虞翎回过神来,伸手去轻握住他清劲手腕,她手指细,莞尔道:“姐夫也上来吧,你教的我都记住了,魏家姐姐说若我实在学不来,可以让人坐我身后教我,有你在我便不会怕摔了。” 钓系弱美人 第14节 她同他对视的干净眸子里只藏着真心要学会的执拗,倒让人真怕她待会摔了。 他身直如青松,由她握着手腕没开口回复,淡淡的目光像拒绝了。 虞翎慢慢垂下眸,咬唇轻轻收回了手,看他身影走到前边解开马绳,只过片刻,男人就扶着一旁,健壮的身子突然坐到她身后,握她手边缰绳,和她后背保持着距离,沉声道:“我只教你一次。” 此地僻静,林子里偶尔传来虫鸣鸟叫,她骑来的小马在一旁吃草,她愣然,笑起来说:“多谢姐夫,我会好好学的。” 谢沉珣双手护着她两旁,让她两只手给他试一遍怎么握住缰绳,虞翎照他刚才教的照做了,又微抬头问:“可以吗?” 她的手背都像是用奶汤养出来的,细腻光滑,只一眼过去就知道要是今天在这条马绳上用力气,明天一定会起泡,太过嫩。 他颔首没说她,总归是跑不起来,学个样子。 这里不比平地,谢沉珣本也只是带她出来转一圈,都不打算让她策马,但她好像有他在身后护着,就真的没刚才那么怕,只温顺又好奇听他的话。 他带着她慢慢往前走,马蹄踩地发出响声,那匹小马驯养得听话,跟在他们身后。 颠簸让她温热柔软的身子不知不觉贴到他胸膛,自上往下看她,便越会觉得她身形曼妙,普通的女子骑装款式被她撑得颤挺挺,腰纤似柳,白皙的颈部就这样暴露的男人眼中,搭几缕青丝,谢沉珣只转过视线。 他给她控着方向,让她处在他双臂之间,声音稳得没有什么变化,告诉她不可急躁,要看路。 她倒十分听他的话,笑说:“原来我果真只是怕,姐夫在这里,我倒没有半点会摔的想法。” 谢沉珣给她挑的小马所用马鞍多塞着比寻常马鞍要软的棉料,他自己挑的只是普通皮鞍,虞翎身娇体弱,不常受这种苦,慢慢适应后又似乎开始觉得被马鞍硌得不舒服。 她靠住他,身子挪来挪去找一个适合的位置,谢沉珣突然就紧按住她腰部,沉声严厉道:“不要乱动。” 虞翎微有惊吓,她抬眸看向到他下巴,看不到他是什么神情,像是不懂他为什么动气,睫毛打颤,只轻道:“怪我不聪明,没想到身子会有不适,姐夫不用管我,我忍着的。” 她言语里有歉疚,但要是真强忍不舒服,最后吃到苦果的反而是她自己,谢沉珣放轻按住她纤瘦腰身的力气,道:“待会就到了。” 他的待会着实是还有些距离,虞翎最后实在是忍不住身子不适,又不敢动腰,只悄悄地挪着身子,蹭到他自己的玉佩也没有忌讳,挑舒服的位置,谢沉珣手只掐着她的腰,力气慢慢变大,又在强迫自己压制般,没再说她什么。 她性情文静贤淑,只有自己真不舒服才会这般。 天色越来越阴沉,有些像要下雨,但虞翎不想走快,这一路都不急不缓,几滴雨落在她脸上,她讶了一声。 虞翎身子是淋不得雨的。 谢沉珣忽地揽她,拽过缰绳,驾马道:“去前面避避。” 虞翎陡然撞他后背,紧紧靠他,腰身被他手扣紧得动弹不得,摔不了马,却又被速度吓得脸色白。谢沉珣按住她,手掌听她心跳速度越来越快,等到了前边用于歇脚的亭子后,谢沉珣才吁马停下。 他把吓得无力的虞翎从马背抱下来,大步走上台阶,让她坐在雕栏上,从怀里拿了一颗药让她吃。 噼里啪啦的大雨霎时就下了起来,这间小亭是修来中途供人歇息的,往里有间挡风的小屋子,供着香火,每隔三日都会有人来换。 虞翎倒是怕得紧,喘着气,藕臂一直抱他脖颈颤喊姐夫,谢沉珣给她拍背顺气,再次道:“侯府给你撑腰,姜家不敢冒犯到你身上,不许再学。” 她吃了药,心跳的速度依旧很快,只会呆呆在他耳边喊姐夫,谢沉珣顿了顿,只安抚着,抱她进避风小室,顺手捡些干柴丢墙角烧暖和,勾来一张木凳。 虞翎底子差,不适合坐冷椅子,只坐在谢沉珣腿上,她的披风解下盖在头顶上,柴火暖意让她背脊暖烘烘,终是带回点血色,她一时心有愧疚,轻趴在他肩膀上的脑袋微动了动,嗫嚅道:“我对不住姐夫,又让姐夫为我担心。” “尝到教训便要记下,”谢沉珣顺她的背,开口道,“你身份特殊,不会就不会,只有出了事才会让人看笑话。” 倘若她是府里那两个姑娘公子,谢沉珣声音都会多几分严厉,但她身子惯是这样,应下她的人是他。 阴沉天色落下的雨水落在屋瓦间,密密麻麻,里边光线微暗,她也知自己身子到底怎么样,只搂住他修长脖颈,小声应下来,有些虚弱,懂事说:“姐夫不要生气。” 谢沉珣的手慢慢抚摸她发顶,大掌温度透过披风传到她耳边,道:“没气。” “我刚刚一直压着姐夫玉佩,觉得质地有些怪,不知道避雨路上有没有压坏,”虞翎找着话题试图和他聊话,“若我弄坏了会赔姐夫,我那也有几块硬玉。” 虞翎得过皇贵妃几次赏赐,虞家的嫁妆她姐姐全留给她,纵没了侯府,身边一堆好东西,养活自己不难。 “不用,”他沉默片刻,“好好休息,会有人来接。” 她头轻轻埋在他颈间,浓密睫毛慢慢合上,呼吸温热,好像是有些困了,可她声音里的柔媚却好像是从骨子里就散出来的样,道:“我从前和姐姐在山上时,也遇到突然下雨,不知她在侯府过得好不好,姐夫会替她撑伞吗?” 谢沉珣没说话,手掌只慢慢放在她纤细玉背上,让她呼吸顺畅些,稳重端正,没有过多越距。 柴火烧燃的响声在寂静小室里避不开,虞翎眼眸轻闭,她肌肤如剔透白玉,好似才想起府里传他和她姐姐感情深厚,他不愿触及伤心事,亦不常提起,只柔婉轻开玩笑道:“姐夫耳后有颗小痣,我身上也有颗出生就带的红痣,但现在已经看不见,姐夫猜猜在哪?猜到了我跟你对答案。” 虞翎对他依赖多,因为她姐姐留过信要听他的话,她便把他当成是亲生的亲人,不仅是不设防,甚至不会质疑他任何的动作,太过单纯的姑娘家,出门迟早有一天要被欺负。 谢沉珣只让她好好睡觉,他什么都不打算说,她亦安静下来,不再问,在他怀中慢慢睡了过去。 等虞翎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在半山腰的酒楼,窗外透进来昏暗的光亮,现在是傍晚,守在一旁的丫鬟见到虞翎醒来,连忙说厨房熬了粥,她这就去端上来。 她问:“姐夫呢?” “侯爷在和人谈事情,”丫鬟道,“他说天色晚了,姑娘也不适合赶路,先歇着一晚。” 虞翎慢慢撑坐在床榻被单上,手背轻搭额头,摆手让丫鬟下去,今天过后,想必她能做的不少事都要被谢沉珣给禁了。 她身子不至于骑个马便脸色苍白,可她这位姐夫,委实坐怀不乱。 他从小亭送她上马车一路,到抱她上酒楼,一直都没让她露过脸,但也没对她做过什么,若日后娶了妻,怕是要和未来侯夫人长相厮守一辈子,她姐姐倒成最不受关注那个。 虞翎只伸手去放下半边幔帐,轻解系带看腰侧,发现淡淡的指印子。 刚才学东西的时候他力气大,握红了。 作者有话说: 妹妹天真:姐夫,这是什么 来了来了 作息不稳定,身子出毛病 第21章 虞翎受惊睡过去一回,厨房里给她熬来碗肉粥,白瓷碗碟里精致的印花枣泥饼咸甜适中,旁边还有个装药的白玉瓶。 她要吃的丸药不少,自从那次药里被人做手脚后,大夫每隔几天就会给她换上新的,谢沉珣会带上是为以防万一。 他做事周到至极。 酒楼建在半山腰,常日里是供人在山中游玩晚了歇息的,马场昨天清了场子,住在酒楼的客人也不剩多少,护院在外巡逻,偶尔传来间隙的交谈声。 谢沉珣不知道又约见谁,在雅间里谈了半个时辰,虞翎在床榻歇着,等来人被侍卫领下去休息后,她才去和谢沉珣道一声多谢。 朦胧夜色静悄悄,楼间走廊宽敞,守着几个侍卫,挂灯驱散淡淡昏暗。 侍卫知道她才刚刚惊吓过一场,也没让她多等,只去和谢沉珣禀报一句虞姑娘来了,得到一句让她进来。 雕花木槅门被推开,虞翎捏绢帕慢慢走进去,雅间右侧垂挂卷长竹帘,拂开后通去里间,支起窗牖能瞧见外边漆黑夜色下的树影,影影绰绰。 谢沉珣穿一身竹青长衫,颀长身形高大,站在铜盆前用干净巾帕擦手,他手指骨节突出,十分修长,沉声开口问:“怎么不好好休息?” 虞翎轻走到他身后,歉疚回道:“我身子素是拖累人,今日实在是给姐夫添麻烦了,想来向姐夫道谢。” “我没做什么。” “姐夫愿意教我,带我避雨,还哄了我,我姐姐就是这样待我好,”她细眉轻敛,微有斟酌,“我也不知如何谢姐夫,姐夫喜欢喝鹿血汤吗?我回去再给你做一次。” 谢沉珣不知道是由那碗鹿血汤想起了什么,沉默片刻,说不用。 他手里巾帕擦着手背,腰背挺直,侯府教养规矩极严,到他身上,更自省自律,一举一动都是贵族子弟的气质修养。 虞翎看他灯下的宽厚背影,轻应了声好,她细指捏帕子绣梅花一角,似乎是怕他觉得她做得不好,给自己辩解了一句,道:“我厨艺还是好的,虽然那天我喝完后有些头晕,但第二天感觉身子很暖和,姐夫底子好,应当只会觉得身体暖。” 屋内已经有小厮来收拾过,四处整洁干净,都换上一趟新的。 谢沉珣没反驳她的那一句身体暖,安静把帕子搭回红木架子上,让她找位置坐,又去关透风窗子,道:“男子身体补得太多不好,你体虚,亦不可多吃,按大夫的吩咐做。” 屋里凉快,但虞翎身子吹不了什么风,他走到窗边的步伐扎实稳健,健壮硬实的身体藏在袍衫之下,在男子里也算是高的那一个,泛出文人特有的清俊,又不失英伟。 “我倒觉姐夫劳累,身体确实是该补补,”虞翎纤身玉立,笑了笑,“说来也奇怪,往常我怕的东西总是多,可姐夫一在,就好像都不是什么大事,我以后要是再学新东西,能找姐夫吗?” 谢沉珣手微顿,关好窗子后去倒杯茶,他宽肩窄腰,腿直而有劲力,清冷似谪仙的面庞让人不敢亲近,只说出一句看你学什么。 她似乎知道自己身子差成什么样,来学骑马前备过干净衣衫,现在换下极衬曼妙身形的骑装后,倒才让人敢仔细看她脸色,比最开始的惨白好上许多,却依旧是惹人怜。 姑娘家是不适合有太大动静,动一动就蹙眉喊胸口疼,连骑马也不能颠着,得扶稳。 虞翎只轻步到他旁边,从怀里拿枚有些老旧干净的平安符出来,道:“我虽不太信神佛,可又有些怕鬼怪,不知姐夫那块玉佩从何而来,硌得我有些不安,我倒不是想说什么,这平安符是我放香囊里戴了十多年,庇护身子安康,姐夫能否收下?” 谢沉珣抬眸看她,她眼眸干净,是真不懂才说得出这种话。 “日后要有男子说教你,不可答应跟着学,”他开了口,“平安符既是你用来护身子的,那便自己好好收着,我用不着。” “若四皇子要教我怎么办?”她疑惑问,“娘娘好像喜欢会文又会武的女子。” 皇贵妃若是吩咐,即便四皇子再不想,也会牵着马来教她。 谢沉珣开口淡道:“不可,要拒了。” 虞翎微微愣住,倒没想过他是这种反应,她想了想,只轻上前,抱住他垂下的劲实手臂,低头把平安符塞到他手里,小手合住他的手指,让他大手握起。 她又抬头笑道:“拒了便拒了,他也不一定愿意教我,不过我身子已是这样,再平安也平安不到哪去,若是一直忧心姐夫,恐怕更不好,不如让姐夫拿好平安符。” 寂静朦胧烛光让她整个人都多两分楚楚可人的媚意,软和娇媚的曲线贴着他手臂,嵌他于怀中。 虞翎的一切都似挑逗,似暗昧,像纯洁好动的女妖,但在她眉眼弯弯的视线下,仿佛人只要想歪,就会有种罪恶感。 他手臂是肌肉结实的,抱起她是件极其简单的事。 虞翎只和他深黑眸色对视一眼,眉眼弯起,又适时松开慢慢退了一步,纯真抿笑道:“姐夫接下就是姐夫的,我要回去了。” 谢沉珣手里握着那枚平安符,对她终是偏爱些,娇娇弱弱的姑娘家听话,没京中那些姑娘们懂得杂,道:“以后再去多求一枚。” 虞翎笑应好。 她所能接触的东西不多,去的道观只有女道士,住的地方还在道观后山,把姐夫当成了姐姐一样的存在,需要纠正。 …… 侯府的先平阳侯是凭军功封侯,谢氏嫁的是又是将军,她听到虞翎外出一趟学骑马就被闹得差点犯病,还得在府外养一天才回得来,都有些稀奇了,让人寻来要回院子的虞翎,问怎么回事。 谢氏院子宽敞,这时已经不晚,下人都被派出去干活,人少下来又有些清幽,虞翎拢着披风,轻跨过门槛,看到谢氏坐正厅里在算账。 她手里有算盘,看到虞翎来了,先笑了笑,只收起放一边,坐在椅子上朝虞翎招手。 虞翎轻步曼妙,看得出谢氏是暂时闲了,只坐在扶手椅旁,轻道:“若姑母是为了昨天的事寻我,那便算了,我怕姑母笑话我。” 屋里的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谢氏这次回侯府,是替已逝的谢大夫人暂代掌家之权,没带回东西,也没准备带走太多。 她只坐在旁笑道:“我笑你做什么?虽说是没想到,但你身子一直如此,也不是意外,没事就好。” 厅堂正屋摆椅方桌,花几上的青瓷花瓶换上新的松柏盆景,丫鬟端茶进门,给她们斟上。 钓系弱美人 第15节 虞翎等丫鬟退出后,才轻声不好意思开口道:“我本是想先学样子,等下个月秋猎时让姜姑娘见识我非病秧子,也没想到自己走几步就心慌得要吃药,现在倒只能托姐夫压下这件事不要传出去,免得最后别人在背后议论我什么都不会。” 她没提几句在马场的事,却算是把来龙去脉都给谢氏讲清楚了。 谢沉珣那边的侍卫嘴巴都严,谁去问都问不出什么,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谢氏倒没怀疑她,笑了笑道:“你这身子还是别去那种事上折腾,在侯府绣绣花看看账簿就行了。” 虞翎轻抿住唇,她唇色红润,绞着帕子道:“只怕皇贵妃娘娘到时让我陪伴在左右,嫌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她和四皇子多年不见,自比不上四皇子和姜婵的感情深。 宫里那些主子里,皇贵妃是最不好惹的,说好听些是娇蛮,说难听些,就是蛮横无理,但四皇子孝顺,虞翎若讨得皇贵妃的欢心,以后嫁出去,在四皇子面前也不至于露怯。 谢氏揉着额头道:“正好我这次叫你过来,就是因为皇贵妃娘娘那里刚刚派人来了消息,说要你别忘了明天进宫去参加中秋宴。以后到底是一家人,你多同娘娘说说话,讨她欢心总要好些。” 虞翎轻顿,皇贵妃早前就来了消息,让她中秋那天进宫坐坐,她点头道:“我记下了,不会忘。” 她在众人面前露面,仅有屈指可数的几次,每一次都会因为各种事情中途而止,身子使然。 谢氏对她倒是喜爱的,只端起茶杯,顺势提一嘴:“你姐夫那天也要晚上才回得来,让他顺带去接你,给你涨涨威风。” 虞翎手指捏住手里的白净帕子,她只轻轻点头应下,又微有犹豫道:“姐夫待我好,我是知道的,但他手上有事要忙,我也不是很想耽搁他的时间。” 她面貌姣好,泛粉时娇艳欲滴,苍白时柔弱爱怜,言语时不疾不徐,没有什么攻击性,对强势的人而言,她倒比寻常人要更惹人喜欢些,既有自己的主见,又会认真听别人的话。 谢氏膝下三个混小子,一个比一个混,从前想要个闺女,认了虞翎姐姐,现在又觉她像个贴心小女儿,可她姐姐走得早,谢氏也不好再提那些事,叹道:“就算真耽误了,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等过完中秋没几天我就要走了,你多帮衬你姐夫,他就能多闲些时间。” 虞翎或许是不常在京中住,不了解很多事,但谢氏对谢沉珣还是放心的。 侯府里只有他最不会被女人迷了眼,他不仅是知分寸,严苛准则还一堆又一堆,两个人闹不出什么事,该忧心的还是她这个做姑母的,难以帮他挑媳妇。 虞翎颔首道:“我尽力些。” 虽说她是一回府就谢氏叫过来,但谢氏要检查行程物用,不太抽得出多余的时间来陪虞翎唠唠嗑。 虞翎被谢氏教了一通进宫要守的规矩后,识相道谢告退。 她走在回院子的路上,半路顿了下来,往她姐姐的那间小佛堂看一眼,先去上了柱香。宫里的中秋宴是家宴,当今圣上未曾立后,亦不常临幸后宫,宫中六位皇子四位公主里,不见他过度偏宠于哪位。 但皇贵妃显然比其他妃子要受宠,她掌管后宫大权,位同副后,日后圣上要立太子,四皇子胜算高,可直到现在,朝中仍旧没有圣上要立太子的意愿传出,谁也不敢同别人妄加揣测。 谢沉珣没明确接触过某位皇子,便表示上面那位,暂时是真没立太子的心思。 虞翎入宫那天早上,青石板地还是湿的,昨晚上淅淅沥沥落了细雨,皇宫专门派人来接她。 她身上的披风多加了层淡淡的秋绒,遮蔽阴凉天的凉气,才刚出侯府门,便瞧见从马车里下来的萧庚雪,明白又是皇贵妃的撮合。 这位四皇子什么都不知情,对皇贵妃的敬重却是要比虞翎多太多,倒是比她还要像亲生的。 作者有话说: 姐夫不让未婚夫教,因为男人最懂男人想什么,乖妹妹会吃亏 come! 第22章 宽敞舒适的马车缓缓驶向皇城,有侍卫骑马在外头护他们前行,萧庚雪是皇贵妃膝下唯一的皇子,但为人并不倨傲,来接虞翎上马车,亦是有礼有节。 他们是未婚夫妻,皇贵妃喜欢虞翎,他面上功夫也做得到位。 萧庚雪礼貌喊声虞姑娘,虞翎戴面纱,只朝他微微福身,道声四皇子安,被他接上马车。 绛紫窗幔自上垂下,紫檀木雕云纹的小几上摆精致紫砂壶,马车里比外边要暖和,他坐姿端正,斟茶递给虞翎,道:“母妃让虞姑娘进宫后先去寻她,望虞姑娘不要带了病气,母妃忧心起来,虞姑娘怕是受不住。” 他被教养得好,一举一动颇有温文尔雅气质,天生张好亲近的笑脸,看着像是极其好说话的。 明明皇贵妃的骄横刻在骨子里,在方家被父亲和兄长宠,在宫里圣上也不常理后宫事,能把他这性子养成彬彬有礼样,下的心思可见不少,他孝顺皇贵妃的话,不是没有原因。 心思深,会伪装,爱玩弄,像萧庚雪这种人,骨子里喜欢的,是找刺激。 他递过来的茶在眼前,虞翎腰身纤立,抬起美眸和他对视,慢慢伸出手去接他递来的茶杯。 她手指先碰的却是他手背,指腹的细腻肌肤由他手背轻滑到他指缝,在他微眯起眼的视线下,圆润指尖慢挤进男人指缝里,从他手中淡然接过茶杯。 他手背还残留她指尖的温热,眉尾微敛,还没开口,虞翎手里茶杯就忽地从她掌中落回茶几上,茶水流向萧庚雪,他眼疾手快,拿过旁边巾帕挡住茶水,擦去茶渍。 她手腕格外纤白,只慢慢收回手,一派可惜道:“望四皇子见谅,前段时日药里被人加了不该加的东西,一不小心就会手抖,本以为已经好多了,没想到偏偏会在这个时候发作。” 京师关注她的人不多,除皇贵妃外可以说所有人皆是看热闹,至于想给她下药,还能付诸于行动不被侯府抓个踪迹的,更加是少,姜婵没那么厉害,那脱不了关系的,只有萧庚雪。 错手打翻茶水的事仿佛真是个小失误,虞翎眉眼里有淡淡的歉意,太过真切,甚至看不出半点故意。 她衣着清丽,鹅黄短衫绣百蝶飞舞,袖口饰边有绣工精巧的粉海1棠,两支白玉簪挽发,编有浅紫发带,发里攒朵雪梅珠花,是那天皇贵妃所赠。 萧庚雪似乎也不意外她会提这件事,他笑了,无奈道:“我确实曾耳闻侯府中事,难不成虞姑娘怀疑是我做的?这冤枉了,我可从不想闹出人命让母妃不高兴。” 虞翎身上气质娇得似媚,纯洁干净,只低低叹道:“四皇子也冤枉我了,娘娘喜爱我,却最疼爱四皇子,我敬重她,又怎么会去怀疑四皇子?” 她不揽责,萧庚雪挑了挑眉,看到她发间那枚珠花,只重新给她斟了杯茶,道:“那就算我做主,替人给虞姑娘赔个不是,这事一笔勾销了,万一母妃记在心里,到底不舒服。” 虞翎手轻轻放在腿上,对他半承认的态度没说什么,只开了口道:“这几天怕都会是雨天。” 萧庚雪琢磨了会,手放下紫砂壶,道:“虞姑娘想说什么?” 她轻蹙起眉,眼眸看向他道:“我曾帮过四皇子瞒下姜家公子的不识礼数,但四皇子不领情,只觉心里像这几天般,阴雨绵绵,也不知娘娘猜到给我投药的人是谁后,会怎么处置。” 萧庚雪眸色淡下来,他被罚跪过,后知后觉才弄清楚被罚的原因是虞翎。 皇贵妃得到虞翎在侯府出事的消息并不难,那天不是他第一次被皇贵妃气得责罚,可因为个虞翎,那还是头次。 大抵是少在别人面前吃这种瘪,萧庚雪打量着她,但从她身上,完全看不出她言语里的威胁,他倒像真是温润性子,笑了出来,道:“虞姑娘聪慧,看来我是得罪了,既如此,我便帮虞姑娘一个忙,望虞姑娘今日不要在母妃面前随意言语姜家。” 虞翎顺着袖口轻轻捋平整淡痕,似乎在等他的话,她上次帮他遮去了姜家公子的事,换来的结果恩将仇报,这个忙要是对她没什么意义,那她在皇贵妃面前说什么,都是她自己的意愿。 萧庚雪似乎也清楚,微撑起头道:“我是不介意侯府会不会投向我,但虞姑娘若是嫁进来,想必还是想侯府给你撑腰,若侯府娶个平平无奇的继室,影响不到虞姑娘地位,可平阳侯要是娶个不错的,虞姑娘日后怕是要孤家寡人一个,可我在朝中,以后要是有消息,我倒可以提前知会你一声。” 侯府和方家谈过续弦的事没多人知道,顾着姑娘家的名声,没准确消息前都不会传,但萧庚雪是方祖父外孙,不瞒着他,也不是稀奇的事。 若侯府娶个厉害续弦,甚至是与别的皇子有关,那对虞翎这个丈夫发妻妹妹,便是眼中钉肉中刺,眼不见心不烦都算是好的。 “姐夫性情刚毅沉着,若有自己想法,便不是我能管的,”她眸子看他,轻声道,“四皇子若真心想封我的口,倒不如去给我姐姐上柱香,告诉她,我过得好。” 他是她姐姐的弟弟,合该去上香。 虞翎被萧庚雪领到皇贵妃身边时,好几个宫女在她身旁伺候,皇贵妃则揉着额头,听身边得力大宫女汇报今日中秋宴的准备,见虞翎他们过来,又拉住虞翎坐美人榻上,让萧庚雪去帮忙顺着流程。 萧庚雪似乎也是习惯了,他小时候学的东西多,就是为了帮皇贵妃处理杂事,只让大宫女领路去看布置。 皇贵妃喜欢权力,喜欢高高在上感,所有的事必须要在她掌控中,但她不喜欢管这些事。 绣海棠落地屏栩栩如生,殿内有檀香袅袅升起,她只观察虞翎面色,问:“你身子可好些?” 虞翎眉目清丽,柔软墨发轻垂肩上,她在皇贵妃这里是懂事性子,不争也不抢,只温顺道:“我无碍,让娘娘操心了。” 皇贵妃只是叹气,指尖覆上她面颊薄纱,轻抚她柔软脸蛋,说:“庚雪的错,本宫已经替你教训过他和姜婵,他听话,以后不会再有那种事。” 虞翎点了头,也不想问她是做了什么,只轻声道:“多亏了姐姐给我留下的雪貂,侯府发现得早,我没出什么大事,娘娘不用担心我。” “你姐姐待你是好的,她和庚雪不太合得来,本宫也不好让她总进宫撞上,但她若是受委屈时,本宫也替她出过气,”皇贵妃仍是喜欢虞翎那双眼睛,指尖在她眼尾停留小半晌才离开,笑出来道,“姑娘家出落得好,庚雪和你正是相配。” 虞翎面微红,只慢慢垂眸没说什么,她姐姐这辈子最疼爱她,但作为她未婚夫婿的萧庚雪,身边常常有个姜婵相伴,碰上她姐姐的热性子,不冲上去说他一顿就已经是忍了脾气。 皇贵妃被她羞的模样惹笑了,说年纪到了,总要嫁的。 今年中秋宴定在近御花园的启明殿,申时,不早不晚,宫里是热热闹闹的,平日妃嫔能见圣上的人少,今日他会出席,个个都花枝招展,金钗步摇戴头间,绫罗绸缎穿身上,脂粉暗香。 但皇贵妃一出面,所有人便黯然失色起来,她得宠,位份最高,坐主位,跟在她身后的虞翎和萧庚雪慢慢落座于她下侧。 圣上勤政,不流连后宫,比起皇贵妃一如既往的天姿国色,她身后戴薄纱的虞翎倒格外更引人视线,姑娘家样貌隐隐约约瞧得出不凡,姣好身段似娇媚尤物,玉指摘下轻纱时,芙蓉面,柳叶眉,惊艳似仙子,又是一个不输皇贵妃的美人。 尚未嫁入皇家便能来参加宫里家宴,可见皇贵妃对她这个儿媳妇十分满意,好些在场的人都想她命好,不是谁都能被选来冲喜。 虞翎在方家露面时还有个付嫦清敢出面挑衅,在这场宫宴上却只收到旁人各异目光。 宫中不是没有其他受宠妃子,隔几年就可能出个盖过皇贵妃风头的,但没几个敢挑衅到专横跋扈的皇贵妃身上。 或许也不是不敢,只是横起来时横不过她,连虞翎这么大一个人在这里,都没什么人敢私下议论,等几个想巴结皇贵妃的妃子恭喜几声,说皇贵妃眼光好,挑了一个好儿媳,这才慢慢热闹起来。 圣上迟迟没到,萧庚雪比别人先意识到什么,差了个人催,最后只有一个穿蟒袍的老太监匆匆忙忙敢过来传消息,说御书房出了些事,圣上今晚可能赶不过来。 虞翎喝口热茶填肚子,已经察觉到皇贵妃是在压着脾气让老太监退下。 席中一个妃子还在看热闹,有宫女面露惊慌跑到她身边耳语几句,她面色突然就难看至极,刚起身就差点晕倒过去,和皇贵妃告退时声音都不稳,跌跌撞撞被宫女扶出去。 虞翎慢慢放下手里的茶杯,环顾四周,忽然想起了谢氏所言,她说谢沉珣今天晚上才会回府,他是去做什么? 从那个老太监退出去时,萧庚雪就起身跟皇贵妃说自己出去看看,至今没回。 一场中秋宴过去,只虞翎各式小菜吃了个饱,偶然听到句宫女说什么大人出事了,随后时不时就开始有妃子脸色苍白离了席,闹得满头雾水的众人都焦虑起来,连皇贵妃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但直到虞翎离开时,都没人说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傻,谢沉珣与上回户部贪污案有关,想必这一回,也大抵是有些关联。 宫外的侯府马车在等着她。 作者有话说: 吃饱了,让姐夫膝枕揉肚肚 看到有人说女主身体太差会不会这样那样晕过去 不会,女主身体是差,但还没差到那个程度,她不少时候是装的,唯一一次大病,算起来也只在姐姐死的时候 第23章 天色渐渐深了,月如圆盘,银辉笼罩住整座紫禁城,凉风带寒意,灯火通明。 侯府下人见到虞翎从皇贵妃的轿辇下来时,迎上去说谢沉珣还在宫里,虞翎点了点头,扶着马车弯腰进里边。 谢沉珣几个月前回祖籍处理谢大夫人丧事,回来后的第一天就见朝中谏议官员,此后数日早出晚归不见人影。 没过多久,虞翎在他折子上看到过名字的官员就被爆出贪污巨额银两。以他的手段,不当是简单针对一个小小主事,她不知他在做什么,但突然挑着今天行事,该是想让有的人预料不及,来不及反应。 月明星稀夜,皇宫都要比外边安静些,除了轮换的侍卫,也没再有什么声响。 谢沉珣面圣应有许久,马车里的茶凉了,虞翎轻撑住头,只给自己倒杯凉茶静心,凉茶入肚,反而忍不住先咳嗽了一声,茶水微洒出来。 马车外在这时传来声响,她一顿,听到外头马夫喊了一声侯爷,虞翎抬头,看到谢沉珣拂开帘子进来,看了她一眼。 他还穿一身绯色官袍,淡淡光亮下,只能依稀看清他清俊眉目,劲腰间所佩革带环玉所制,沉稳肃静。 钓系弱美人 第16节 虞翎手放下凉茶,要开口说话时突然捂唇低头咳嗽,咳过这一阵后,双颊都泛出粉,才抬眸轻问他:“姐夫,朝中出什么事了?” 谢沉珣拿过旁边用来遮寒的薄氅衣,盖到她肩上,裹住她身子,又试了试她额头温度,发现比往常要稍热些,他只皱眉,到底是没对她说太严重的话,道:“若身子不适,便让皇贵妃给你请个太医看看。” “我不太敢,”她叹气,微撩袖子巾帕,擦干净桌上溅出来的茶水,“今天宫宴时我看见好几个妃嫔离场,圣上不到,四皇子也走了,娘娘脸色很不好看,我都不敢和她说话,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谢沉珣道:“是出了些事。” 他没说怎么了,只让马夫驾车回侯府,才坐在她身边,去拿她身后木匣的药瓶,他高大身形微覆住她,她抬起头时,能看到他下巴,他退回去,倒一枚出来给她。 药还是管她身子的,侯府里大病小病的也只有她这个娇弱姑娘,他问:“可还记得谁走了?” 虞翎只慢慢吃药,微皱着眉,好似在仔细回想,片刻后才摇头看他道:“我只认识里边先离开的容贵嫔,她和我有些过节,我有回入宫差点冲撞她被罚跪,幸好有娘娘的大宫女领着我才没事,姐夫那段时间去保定,我也就没说,至于其他人,我都没印象。” 容贵嫔是户部秦尚书的幺女,曾得宠过半年时间,在宫里已是少见,差点封妃,可惜和皇贵妃处得不好,种种折腾后反倒失了宠。 许是他身上气息太过冷冽,虞翎突然想到什么,她顿下来,身子微微前倾,少女芬香媚,身前娇盈撑得衣衫鼓鼓,离他身体只有半拳距离,只低声问道:“我刚刚听到过一句什么大人出事,难不成是那位尚书大人遇到什么麻烦?” 今天是中秋,阖家团聚,后宫妃嫔能出宫的都少,探子一类更不多,能得到消息,就已说明是闹大了。 马车下铺着绒毯坐垫,谢沉珣只开口道:“他与藩王有勾结贪污受贿,圣上动大怒。” 户部尚书统领户部,掌管天下财政之权,圣上本就对行贿贪污厌恶至极,但能够让谢沉珣这种冷淡性子用动大怒来描述,说明是真动了怒火。 他短短两句话就让虞翎愣了愣,纤细手指慢慢伸出拉他官袍袖子,认真道:“姐夫不常和我提这种事,既是愿意说出来,想必已经是很多人知道,我不是很懂朝中的事,姐夫在朝为官,一切小心。” 月色洒在地上,拂来凉风吹动灯笼,夜里马车行路不快,今儿是中秋,东边有夜市,马夫挑清净路走,一路安静。 她身量比谢沉珣小很多,披着他的氅衣,又越发显得人玲珑有致,但她能讨人喜欢,大多数只是因为她的性子。 虞翎声音压得低,握住谢沉珣袖子的手指白净似玉,有些不安地蜷起,她只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对这方面懂得不多,他只开口道:“与侯府无关,不用担心。” 马夫驾马车缓缓驶向侯府,丝丝月光透过窗幔照进马车,虞翎也没问他进宫是为什么事。 她听到与侯府无关就笑了,道:“方才一直害怕姐夫出事,困了不敢睡,肚子都疼了,刚刚喝口凉茶后本是好些了,姐夫一来,困意倒又浓了。” 谢沉珣淡淡目光扫过她,他素来寡言少语,但身上威严总会让人不自觉就如实说出话。 虞翎不好意思道:“忘了月事快来,今天宫宴拖得有些久,中途馋嘴就吃了凉东西,刚才回来便觉小腹寒凉,约是这两天要犯毛病了。” 她的月事差不多在十七日那天,来的时间算是稳定,受寒时会疼,脸色苍白时要用热水敷很久,谢沉珣只是问道:“可要休息?” 虞翎轻轻摇了摇头,马车里宽敞,容她小睡一觉不是不可以,但她身体在氅衣里团缩起来,手轻扯着边角,下巴靠膝盖。 她琥珀眸色澄净,漂亮脸蛋在谢沉珣面前多是放松,不如在外人面前端着,只软声道:“我要是睡了,姐夫今晚就不会让人叫我出来赏月,去年姐姐没陪我,我不想今年也没有姐夫陪。” 虞泉从前每年夏季都会去寻虞翎这个妹妹,来侯府几年里皆是如此,但去年她走了,虞翎身子有恙,远在京外回不来,是自己和嬷嬷过的。 车顶平整马车清简干净,角落固定的小书架放杂书,这辆谢沉珣出行的马车,摆置简便干净,谢沉珣没开口说什么,是不允,她身子一不舒服就不行。 他不说话,虞翎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愣愣安静下来,她发间那朵珠花在灰暗灯色下泛淡淡光泽,如瀑青丝垂下几缕在脸颊上,倒衬得美人楚楚可人。 虞翎身子好像真不太舒服,小心翼翼打量谢沉珣时,唇色也在逐渐发白,她玉指轻按小腹,谢沉珣忽然开口道:“过来。” 虞翎一愣,摸着肚子,连忙道:“我没什么事。” 他腰背劲直似松似柏,坐姿若神佛,不染尘埃。 虞翎好像知道自己被他看穿,面颊泛红,只能说声多谢姐夫,头慢轻枕到他结实腿上,自己找了个舒服位置。 谢沉珣顿住,看到自己腿上的娇姑娘,她又习惯把他当成姐姐看待。 她身形纤细,看起来是着凉了,不舒服,像只猫儿样缩起来,他最终只沉默着,摸她的脉象,宽大手掌又慢慢打开她身子。 虞翎娇贵,若是得了病不管不顾,只会越来越严重。 谢沉珣捂住她的肚子,沉声道:“以后要顾着时间,马车里没热水,也不可喝凉的,大夫给你调养身子时应当说过。” 他好像是天生的眉色严厉,一丝不苟的性子尤为棘手,稍微沉厉些便如同苛责。 琉璃灯挂在马车顶上,男人的手掌温热,虞翎睫毛微颤,轻轻嗯了一声。 谢沉珣抚她平坦小腹,宽厚手背倏地被少女指尖轻轻拂过,他手顿下来,女子纤细手指从手背后与他十指相握,另一只手又去挑开他袍衫,小手握他手腕,握不全,她好奇道:“姐夫的手和姐姐不一样,我以前一直觉得好奇怪。” 比起可能是当朝第一大贪污案的大事,她却似乎对他的手更感兴趣,姑娘家唇色娇粉,枕在男人身上,小口张合着,说他手指修长好看,天真的欲气慢慢纠缠指尖,浮上心头。 谢沉珣视线慢慢看向她的眼睛,她眼眸干净若水,只好奇般认真对比他手掌。 …… 谢沉珣若真想侯府受益,便不该那件事撇清与侯府关系。他已是吏部侍郎,在他这年岁能到此位置的,称得上一句旷世奇才,接下来就只剩下熬资历,立功累累,有利无害,可再高些的位置,也就是他的老师内阁元辅。 但虞翎不多问他政事相关,回到侯府时,已经小睡了许久。 谢沉珣比她先一步离开,虞翎在他走之后,才缓缓睁开眼,她头轻枕书,身上盖着他的宽大氅衣,能嗅到他身上的冷冽檀香,清淡却强势至极。 虞翎手抚自己侧脸,坐了很久后,心想果真是高大男子,哪里都不差。 她下马车时身子有些站不稳,没睡饱,陆嬷嬷已经等了好一会儿,正准备让她回去梳洗更衣去侯府夜宴,见她这样还以为是哪不舒服,虞翎只说自己头晕。 陆嬷嬷手里搭件外衫,给她身上多加件衣衫,虞翎轻轻拢住,款步姗姗回自己院子。 她这位姐夫并不是很容易起兴致的,但有时又很简单,只是过于自持克制,想不到他那种时候的样子。 虞翎回去换身衣衫,最后还是去了赏月宴,谢氏怪她来晚了,她只笑说自己有些困,睡了会儿。 坐在主位的谢沉珣正襟危坐,一袭干净月白袍衫衬他气质如谪仙,比在马车上时要多出淡淡的清冷,他身形颀长高大,只是来陪谢二和谢四。 这两个小孩怕他,但这位日理万机的兄长要是不到场,也得委屈一阵。 他眸色黑,看到虞翎时顿了下,只微微颔了首,没说她什么。 虞翎坐到他身边,看谢氏在一旁石桌和两个小孩玩棋。 谢氏似乎知道谢沉珣出门是做什么,也没问过,来了下棋好兴致,和两个小孩轮流下,丫鬟倒没几个在,都让回院子自己安排,晚些再过来。 宽敞庭院月光皎皎,柔和繁盛枝叶的俏绿,方桌上的青瓷碟摆印花月饼,饱装各种各样馅料,还有清茶酒水,皆是入味上佳。 侯府两个长辈都走了,纵谢大夫人不是谢沉珣生母,但他亦是孝顺,恪守礼法,教养弟妹。 虞翎清雅端坐在旁侧,谢沉珣突然一顿,桌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被少女柔白细指轻轻抓住,她手指软,将一条香帕放到他大手里,手里锦帕质地丝滑,如她肌肤。 她住在侯府,是贵客,用品皆上等,虞家留的嫁妆全给她,侯府亦不会亏待。 虞翎轻道:“姐夫帮我太多,中秋好夜,我不可什么也不还,可我只有一个平安符,这是我亲手绣的,就当谢谢姐夫了。” 他只道:“没什么。” 虞翎笑了笑,她身子怕凉,这段时间最敏感,坐了会儿后也只来给他送条做谢礼的干净帕子,随后就起身,低头和谢氏说自己小日子好像来了,要先回去休息。 谢氏倒是知道她身子,只吩咐几句晚上抱个汤婆子,多注意些。 虞翎点头照做,这天晚上睡了个好觉,第二天醒来就听陆嬷嬷匆忙说昨晚京中出了大事。 刑部搜查上回被抄家主事岳父家,找到几本被藏起来的账簿,一一查证后弹劾户部尚书贪污卖官,远超千万银两,又以盐养私兵,勾结藩王,意图谋反,太过突然,好些官员还在府里过中秋就被投下了狱。 虞翎听到时愣住片刻,发现谢沉珣全摘得干干净净。 一旁雪貂被说话声吵醒了,跳到她腿上吱吱乱叫,恼她昨天出门晚归,虞翎心跳得厉害,瞬间明白他在为谁做事,她细指抬起,慢慢安抚好大清早就吱吱叫的雪貂。 第24章 户部尚书贪污一案审查不到三天, 便已经查封良田近万亩,铺子四百间,零零总总汇合起来的银两数目时时刻刻在变, 最后全充盈国库。 虞翎也不是看不明白,她不傻, 谢沉珣是在为圣上办事。 朝中不少官员都栽在上边, 户部内部清洗一通, 魏翘父亲因为谨慎清贫逃过一劫, 甚至升了官, 现在户部侍郎位置空缺出来,一堆人花心思上荐。 虞翎去给谢沉珣送莲子羹时, 看到他向上举荐的是一位久负盛名的杭州青天知府。 这位青天声名远扬,连虞翎住山里都曾耳闻。 她只收了托盘,安安分分站在边上,问:“姐夫最近还忙吗?” 他喝着莲子羹,正襟危坐, 开口道:“这几天都会忙。” 谢沉珣没多说, 她有些好奇,心想他做这些就是为了荐一位知府?未免太悬了些。 接下来好一段时间里谢沉珣都在忙碌,谢沉珣老师是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 当今内阁元辅章俊明,朝中一派以他为首, 是个世故圆滑的老人。 但这些都不是她该多问的,谢沉珣不常和她提起朝中的事, 亦不让她多读佶屈聱牙的书, 连给她的诗词歌赋与话本, 都是精心挑选过, 适合于女子。 谢氏走那天是个阴天,下飘飘细雨,她是心直口快的,舍不得府里两个小孩,交代虞翎要多照顾些,要真有什么事,就去问谢沉珣。 虞翎长身玉立,她柔软青丝轻垂在细肩上,牵着府里四姑娘的手,点头应下来,说自己会尽力。 谢氏轻叹了一口气,道:“你想听你姐姐的事,我倒也知道,但我在外也不常与她联系,也说不出什么,不过她和燕王世子妃交好,只是世子妃这一胎有些凶险,燕王府不随意见客,但你若是得了空,可以递个帖子去拜访。” 大夫说燕王世子妃这一胎是双胎,不能冲撞,亦不可惹她心情不畅,虞翎上次在方家被人绊倒一跤,还是燕王府的丫鬟出来指证,说付家那群姑娘们要给虞翎一个教训。 地上浇湿一片,树间飘落叶片边缘泛黄,清早凉意浓,虞翎轻轻颔首,谢沉珣刚处完事,从回廊里姗姗来迟,他面俊身挺,如芝兰玉树。 谢氏也不再和虞翎多说,又去跟谢沉珣多吩咐要照顾弟弟妹妹,她再三说要是实在忙不来,早些娶个续弦来帮他处理府里这些杂事,然后又压着声音嘱咐几句。 虞翎耳朵灵,听到谢氏的一句教翎姑娘注意分寸,谢氏说完话后看向虞翎。 她眉目美艳,只做没听到,和谢氏对视时,莞尔而笑。 姑娘家貌美气质佳,温温柔柔,今年也才十六,谢沉珣比她大上整整七岁,稳重知分寸,谢氏现在不担心他们间会出什么事,只怕有人会在背地里说闲话。 天色还早,谢二扭扭捏捏说句姑母一路顺风,谢氏又拉着他耳提面命,要他就算是有自己喜好,也不能逃了学堂。 谢氏这几个月尽心尽责,无愧谢家,谁都看在眼里,谢二也不敢反驳,虞翎看向谢沉珣,知道是有他在,故谢二不敢说多余的话,他察觉她的视线,两个人眼神似有若无般在众人面前接触,又慢慢收了回去。 谢氏这一走,侯府就相当于没了半个女主子,事情本不该交到虞翎身上,但谢氏交给她,便是信得过她的处事能力,谢沉珣又是给她撑腰那个,倒没人说她年纪轻。 追根究底虞翎只是谢沉珣的妻妹,她姐姐办事名正言顺,让她来就有些偏了,所以当初方茹听到谢氏准她碰掌家大权时,心中十分不悦。 谢沉珣出门送谢氏一程,谢二临走前还被唠叨两句,一脸蔫蔫样回了自己院子,曲折回廊清幽寂静,虞翎看一眼阴沉天色,让丫鬟送四姑娘回去,她有事要先问问谢沉珣。 秋雨绵绵若京中态势,宫里反应快的只有二皇子和四皇子,方家大抵是提前得过什么风声,早早便有所准备,往空缺位置塞了些方家人,皇贵妃则还是不高兴,她到底是为虞翎提前备了出场风头。 虞翎安慰过她说自己不喜欢太过引人注目,她这才作罢。 宫里有宫里规矩,侯府也有侯府规矩。 虞翎闲暇时最爱除了看书写字,就是摆弄些花花草草,府里的丫鬟们知她现在是半个主子,以后甚至还是四皇子妃,也不敢得罪,巴结得紧。 谢沉珣送谢氏出城门,回来时便见虞翎在和几个丫鬟修剪盆精致菊花,丫鬟围着她。 她坐在湖边亭子里,听人说话时习惯侧头,这样刚好能让人察觉她的礼貌,天生的会亲近人,笑起来时宛若莹洁纯真的娇兰,漂亮侧脸挑不出任何瑕疵。 她对谁皆是如此,不怀杂念。 钓系弱美人 第17节 虞翎远远看到谢沉珣站在回廊下看她,只对他示意一声自己有事去找他,随后慢慢放下剪子,让丫鬟们搬花下去,又转头让自己的贴身丫鬟也过去,挑几盆应季花,送去佛堂。 侯府下人们多数都畏惧谢沉珣,见他在时还后背发凉,连连忙忙退下去。 地还是有些湿的,她纤细手指轻提起裙摆,莲步曼妙,从亭子里走过来,只站在台阶下抬头看他,喊他一声姐夫,问道:“姐夫有空吗?姑母走之前和我说了些事,我想问问你。” 他身着干净白衫,简单素净,清俊脸庞肃冷,侯府里最高大的男子是他,和他站在一起时,总容易被他的强势压得抬不起头,但虞翎却好像总察觉不到这些,她对他的依赖远大于对害怕。 雕梁画栋精美绝伦,侯府底子丰厚奢贵,虞翎管的账册只有府内和底下庄子事宜,至此已是远非常人能比,其余大头都在谢沉珣手上。 他微微颔首,让她跟上来。 虞翎细手放下裙摆,慢慢走在他身后,窈窕身姿幽香淡淡,她道:“姑母同我说如果二公子实在是不想去族学,便让我和姐夫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让他直接跟着姐夫。” 她就相当于跟在谢沉珣身边读书的,只他过于忙碌,又避虞翎不见,所以她才渐渐少去寻他,唯独是谢二没她爱读书,教起来没她简单,所以谢氏让虞翎看看再做决定。 谢沉珣大手背在身后,男人劲腰精瘦,宽肩清厚,道:“他既有喜好,强求不得,府里会给他请新老师。” 虞翎步子轻,似乎正在细细寻思他的话,又觉得他所说是最好的,道:“姐夫说得也好,姑母只说别让二公子太松着,如果实在是管不住,就一切听姐夫安排。” 她养了懂事规矩性子,处起来很舒服,声音娇媚,温温和和,谢沉珣道:“姑母让你管着,若有谁冒犯了你,来告诉我便行。 长廊边的庭院有小厮在扫落叶,穿过院子拐两个廊角,再往前走几步就是谢沉珣的书房,虞翎答应下一声,又慢顿下步子,轻道:“我便不去书房打扰姐夫了,今天私下邀了四皇子,想让他给我姐姐上柱香,若姐姐知道他愿意来上香,定是觉得我日后过得好。” 她似乎还记得以前谢沉珣忙的时候不想见她,不敢多去打扰,阴沉天色飘着毛毛细雨,淋在人身上都不一定能发现,他沉冷肃漠,宽大身影比她高上许多,她是娇弱少女,身量这辈子也不比他。 “上完香后来书房一趟,”他走下台阶,开口说,“我给你两本字帖,只能在书房习。” 周围寂静没有下人经过,寻常字迹练过便罢,没必要专门去他的书房,虞翎愣住,一时惊道:“是学姐夫的字吗?可我力气不够,写不来姐夫的飘逸俊美。” 他开口淡道:“多练练。” 虞翎喊他一声姐夫,谢沉珣站在原地,回头看她,她提裙走快些,去抱他精瘦腰身,常人这时都该受到冲撞往后退一步,只他步子稳得不行,一动不动,下意识揽住她的腰,虞翎高兴道:“多谢姐夫,多谢姐夫,若姐夫准我,我会多去练的,不会让姐夫失望。” 她的手没力气,即便学了也写不来他的形神,可她好像怕他误会,又补充一句:“我只会在姐夫眼皮子底下写姐夫的字,不会让有心之人看到。” 谢沉珣刚应下一声,虞翎就踮脚抱住他脖颈,嘴唇印下好几个唇痕,她是高兴过头,道:“我真的很喜欢姐夫的字,姐夫最好了。” 虞翎从一回京起就想学他的字,几个月后仍未是心心念念,被他批过之后才黯淡放下,她的喜欢不是作假,薄唇温热得灼人。 谢沉珣皱了眉,尚未训她一句不成体统,就敏锐听到有下人脚步声在慢慢过来,谢沉珣倏地把她按在自己怀里,揽她纤细腰身拐到一旁假山后避过。 他冷静强势,突然做出这些动作,让虞翎都被吓了一跳。 谁料那两个小厮丫鬟正是约着在这见面的,小厮是谢沉珣书房的,叫六曲,压着声音忸怩道:“侯爷待会要回了,我要回去备茶水,你下次要是再来见我,记得来早一些。” 虞翎抬起头看谢沉珣,美眸里藏有迷茫,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刚才错在哪,为什么要躲起来。 他只把她的脑袋按在肩膀上,防止她突然问出什么话,少女肌肤里的馥郁香气涌在鼻尖,怪石嶙峋遮住他们的身影,谢沉珣侧身挡着雨。 细雨落在身上,慢慢浸湿一片,她有些冷,细白指尖紧紧抓住他背部的衣服,打了颤,呼吸微有急促,谢沉珣手按住她脑袋,慢慢顺她的胸口。 那两个人还在说话,丫鬟似乎是在厨房办事的,火爆脾气,哼了一声道:“我下次还是别找你了,你自己抱着被子过去吧,我不稀罕。” 她说着要走,又被小厮急忙拉住,好生喊着姑奶奶别气道了歉,丫鬟这才拿着自己省下的糕点给小厮,哼道:“侯爷又不曾亏待你,瞧你这瘦竿子样,你要不多吃点怎么养家?” “姐夫冷……”虞翎是淋不了雨的,就算有个谢沉珣挡着,躲在假山里时间长了,难免被凉意浓浓的秋雨飘到,她在他耳边吐出近乎听不见的话语,“姐夫,我好冷。” 她声音娇颤颤,让人脑子里浮出她愁眉泪眼的爱怜模样。 谢沉珣慢慢把她抱了起来,托着她,弯腰暂时避进假山石里,她的脸颊贴住他的脖颈,汲取温热,身体也紧紧嵌在他怀里般不愿动。 明明这里离书房只有不远距离,但他们要是一起从这里出去,以鳏夫和妻妹的身份,有太多闲话,她刚才高兴过头的行为已经是犯谢沉珣禁忌准则,现在他却只能抱紧她些,给她挡着风,让她身子暖和些。 她是礼礼貌貌的识趣姑娘,只是在男女之事上学得少。 但两个小厮和丫鬟黏黏糊糊,迟迟不走,说的话也愈发不堪入耳,他怀里的虞翎好似越发迷茫了。 她又冷又颤,已经知道他不想被人看到,手臂慢慢搂他脖颈,偏过侧脸,唇轻碰着他的耳朵细声问:“姐夫,他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谢沉珣单手按住她的脑袋,淡道:“旁人碎语,不需懂。” 虞翎看向他侧脸,似乎还是不解。 等小厮丫鬟的话说完时,已经过去好一会儿,谢沉珣臂力足,一直托着她身子,等他们分开之后,他才慢慢把虞翎放在假山石上,石头凉意阵阵,她在他手臂里颤一下。 “回去多穿几件,”他弯腰开口,“明天有空再来书房。” 虞翎轻仰头和他深黑视线对视,缃黄袖子搭在他脖颈上,她睫毛卷长,琼鼻薄唇,只轻道:“我是不是又给姐夫惹上麻烦了?” 他说:“没有,回去吧。” “我陪四皇子上柱香就回去,”她唇轻轻碰几下他下巴,像来自小妹妹对兄长的亲昵,即便这个兄长不是亲生,已经是高大的成年男子,“姐夫和姐姐对我最好,我以后一定会帮到姐夫。” 谢沉珣瞳孔里淡淡倒映她精致面孔,阴冷秋风吹落黄叶,卷在假山石边,她修长脖颈白而软,待君采撷般,未加防备,但凡她只是个府里一个普通丫鬟,在这地方遇到主子宠爱,明天就该搬院子,抬为姨娘。 虞翎只是微有茫然,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间冷淡下来,放在腰上的手力气也大。 她怕冷,寒风拂来时温软身子时不时抖一下,谢沉珣没问她要怎么帮,他慢慢松开手,亦没再对她过分的亲昵说什么,仿佛不用猜就知道她只会对他说的体统,惊讶问上一句他是在想那些吗。 她眸子若星,太过纯善,不是想多的那个。 …… 萧庚雪好歹是欠下虞翎好几个人情,在皇贵妃那里戳穿又得惹一阵罚的,还要连累到姜婵,他没有旁人那样多规矩,能上柱香便一笔勾销的事,他自然乐得来。 但萧庚雪被领去佛堂时,等了许久都没见到虞翎,当下就觉她这是在给他下马威,转头问看门丫鬟,丫鬟只说她身子差,是回去添件衣服。 秋雨连绵清寒,虞翎似乎真的回去多加件了衣服,她过来时攥拳咳着嗽,白皙面容咳出粉润,像着了凉,只说自己来得迟了。 萧庚雪看不出她是不是穿得多了,亦不知道她和谢沉珣间发生了什么,但他看得到她绣鞋边的新鲜泥土,她刚才确实是有事。 他看向她,道:“我既是来了谢府,便该去拜访侯爷,虞姑娘让我等这么长时间,万一侯爷觉得我是来他府上作威作福,对你我都不好。” 虞翎目光奇怪打量他,摆手让丫鬟们都退下,萧庚雪似乎也想起自己曾买通下人给她药动手脚的事,没证据指向他,倒也称得上句任性妄为,又笑了笑道:“虞姑娘这样看我,难道是我做了什么?” 佛堂小地清幽寂静,虞翎来了之后才开始逐渐装饰花饰,她肩披着带绒披风,眉目间仿佛有种雅致风情,揉着额头缓了一阵后,才道:“四皇子都来了,多余的话,也不必说。” 萧庚雪面色未变,只背手进去,他曾经是和她姐姐发生过冲突的,听到虞翎关上佛堂大门,只站得笔挺,回头道:“你要做什么?” 虞翎纤腰若柳,她站在门口,抬眸轻收回手道:“四皇子来给我姐姐上香,难不成还想被人看热闹?” 萧庚雪不置可否,只上前去抽出三支香,就着烛火点燃,要插在铜香炉香灰里时,虞翎的手突然从后伸出挡住,道:“我姐姐这辈子最宠的人是我,她若知道我日后过得不好,九泉之下也不安宁,可四皇子把姜姑娘都带来了,难道不该给我姐姐好好拜一拜?” 姜婵确实来了,等在侯府外,他眸子偏头看她,似乎想从她眼睛里找到些什么,但她只轻笑着道:“四皇子这柱香上好了,我与姜姑娘便做得到情同姐妹,要是不认真……” 虞翎莲步微微上前了些,娇媚眼眸柔和望他,细声道:“我这身子,能做到的也只是在娘娘面前搬弄是非。” 她说话声音不高,只给人温和感,萧庚雪从听说有她这个未婚妻子存在起就知道她是养在山上,不到年纪下不来,是个单纯无知的可怜儿。 他突然一笑,道:“母妃眼光倒是好,挑了虞姑娘做儿媳。” 虞翎只慢慢收回手,轻叹道:“长姐如母,四皇子孝顺,若有人敢对皇贵妃不敬,难道四皇子也是如此坐视不理?” “怎么会?”萧庚雪彬彬有礼道,“杀了不是最好?” 他在几位皇子里,心思是最深的,说起可怕的话,都能带面如春风的笑意,虞翎手指凝着白玉般,轻攥身前披风,讶然道:“巧了,我也是这样想。” 萧庚雪没说话,看向她的目光里笑意反倒越发浓。 她敬长姐为母,让他来上柱香,告诉她姐姐日后她嫁到四皇子府会过得好,亦是说得通,但她的表现,明显只是让他诚心诚意上这柱香。 四皇子到侯府的消息瞒不过谢沉珣,虞翎把他送出佛堂,谢沉珣那里便请他过去。 虞翎只愣了愣,没想到谢沉珣会派人过来,她微抬眸看向萧庚雪,叹道:“看来姜姑娘这下又该生四皇子气了。” 人是她私下请来的,但谢沉珣要见他,与她就无关了。 虞翎慢慢福身告退,还记得谢沉珣让自己回院子休息,小厮连忙喊住她道:“姑娘,侯爷让你也过去一趟。” 第25章 当今圣上未立太子, 萧庚雪是受宠皇子,倘若是自行私下来侯府,意味深长, 受未婚妻子相邀来给未来姐姐上柱香说得过去,但若说他没打别的心思, 没几个会信。 书房正堂挂精致雕花匾额, 刻精益求精四个大字, 往右拐进去是议事厅, 往左边是接迎贵客, 紫檀木扶手椅摆分对而立。 萧庚雪坐左侧,审视书桌前正襟危坐的谢沉珣。 这位平阳侯在朝中是出名的一丝不苟, 处事能力卓越,手握实权,同辈人中即便是有爵位在身,见了他都要先拱手叫声侯爷。 皇贵妃想要虞翎讨好他,让他和方家结秦晋之缘, 不是没有原因, 其他皇子想与他交好都找不到途径,若他们早早拉拢圣上跟前红人,至少在圣上打算立太子时, 他能替四皇子多美言几句。 萧庚雪心中有意结交,与他商谈起近日政事, 问起朝中空缺臣子该补调,得他一句最近群臣无大调动, 心里就开始琢磨户部侍郎的缺是不是有主了。 他觉谢沉珣能说出这句话, 至少是不准备与永和宫交恶, 萧庚雪也没再多问, 倒笑了笑,以虞翎夫婿身份,道:“翎儿久住侯府,我还要替她跟侯爷说声谢。” 书房雕花窗子两侧摆光可鉴人的细口瓶,微映出光亮,萧庚雪话才说完,见他冷面肃容,心顿时漏跳一拍,当即知晓他对此不甚满意。 谢府侯爷威严过头又不轻易言笑,即便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也常让人以为他是五六十岁朝中老臣,心思浅些的都会觉别有畏惧。 萧庚雪虽不惧他,但也无意得罪这种能臣,又道:“翎儿重情义,她喜欢长姐,不会忘了侯府恩情。” 书房里的谢沉珣只慢慢抬起头,开口道:“四皇子知礼数,我便不多说,但未成亲前,不可与女子私下会见,坏姑娘家名声。” 虞翎尚未出嫁,还是闺阁姑娘,萧庚雪年纪尚轻,想到的是侯府规矩多,多到朝中臣子都知道,只应下道:“是我疏于考虑。” 他们聊的是什么,虞翎不知道,她只安安静静坐在迎客厅,细指纤长似若削葱,捏着手里帕子。 等小厮来请她过去,才发现萧庚雪已经被请送走,只轻轻蹙眉,还以为能去顺路见一趟姜婵。 旁人难猜到心思,但若是有野心结交臣子的萧庚雪,虞翎捏准他会来赴她约,但谢沉珣会让她一同过去,她没料到。 她撑着扶手轻轻起身,随小厮去见谢沉珣,看他正在提笔写信,听到她进来声响时也没抬头。 书桌案头摆两沓书籍,他执笔手指骨节分明,只开口道:“你姐姐佛堂圣地,不可随意会见男子。” 虞翎听出他话里的冷淡,视线看向他,自觉尚未做过什么,心里有些七上八下,她慢慢走上前去给他研墨,也没说自己早上已经跟他说过了,只是乖乖听话道:“我什么都听姐夫的。” “给你的字帖放在书架上,”他开口,“拿过来给我。” 虞翎愣了愣,回头看眼嵌在墙里的紫檀木书架,谢沉珣要求规整,不会随意乱放,饶是她记东西强,也是在仔细观察后才哪里和平时不一样都能看出来。 高高木架子上,多摆出一个檀木匣,非她身量能及,不像他会犯的错。 虞翎没说话,只轻放下浓黑墨锭,转身去拿那个檀木匣。 她从前曾给他从珍宝楼带回来过一个上锁木匣,一直没问他是什么东西,但从他所为和匣子大小来看,约摸是些指证贪污的证据,或许是几本重要账簿,从她手上传回来,没有任何值得外人怀疑的地方。 谢沉珣向上举荐的是外官而非同僚,瞧得出暗里和老师那一派有不和之处,只是这些东西,一个女子不该多问。 虞翎轻提裙摆,蹙起细眉,她伸出手,扶着书架慢慢踮脚去朝上够,手指尖勾不到。 她不知道自己身形曼妙,从后看过去,一览无余的好身段,太过听话,太过懂事。 钓系弱美人 第18节 后背椅子发出挪开响声,谢沉珣起来了,她正欲回头唤声姐夫,伸在上面的纤细手腕突然就被攥住,整个人都猛地按在书架上,另一只手被反剪住压在后背,发出短促惊叫。 高大男人覆住她的身子,强势威压让她都觉头皮发麻。 他这番举动太过突然,让虞翎心怦怦跳,陡然间想不怪府里两个弟弟妹妹都怕他至极。 皇贵妃说他厉害,她姐姐也说他心冷却出众,但谢沉珣让人忌惮不止是因为他的地位手段,摸不透的深沉心思似不见底的深谷,永远迫使人保持警惕。 虞翎在他身边已经待了不少时间,知道被他盯上的人,从没有好下场。 书卷芸香溢在四周,虞翎慢慢缓过心里这阵气,手被紧紧压在书架上,被压制得动弹不了,她抬起头往上看,茫然问:“姐夫?” 少女眸抬起,娇媚容貌我见犹怜,胸口起伏在慢慢加快,手疼得蹙眉,不知自己是哪里惹到了谢沉珣。 “可知什么是男子?” 他严苛扫视的目光从她白皙脸颊每一处滑过,强悍的审视感和淡漠话语让人心顿生起警铃,心性差些的,这时候已经战战兢兢跪在他面前喊侯爷恕罪。 虞翎脸颊贴着落下发丝,又浓又密的睫毛如把漂亮画扇,她眼眶发红,问道:“姐夫?你怎么了?四皇子说什么吗?” 他厉声道:“回答。” 虞翎身子轻颤一下,看向他的眼睛里有怯意,仍旧不明白他为什么想要问这个,娇满胸口的起伏也越来越快,却又因为被压制而喘得难受,哆嗦着嘴唇不知道怎么张口,颤道:“姐夫和四皇子都是男子,我不知道别人。” 她身子弱,受不了欺负,人靠着书架还有些晕眩,呼吸热得惊人,紧握住她的手突然就缓缓放下了力气。 谢沉珣握纤细手腕的大掌从书架上慢慢拿开,只开口道:“拿错了。” 她反应好一会儿,才发现他说的是她拿的那个檀木匣装的不是字帖,东西就放在她胸前,不用伸手就拿到,但他刚才样子明显不是要说这种事。 虞翎的手腕被松开了,上面有圈青红指印,她是娴静姑娘,约摸是头次在他这里受到这种待遇,还有些呆滞愣住。 男人的冷酷淡漠令人心底恐慌,谢沉珣对下属的威压一向没几个人受得住。 她对他身上气息变化一贯敏1感,刚才的惊吓让她还有些站不太稳,虞翎手扶书架,颤问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谢沉珣颀长身形挺直,他长得高大,开口冷道:“男子皆性情不定,是你太过放松警惕。” …… 谢沉珣的动作突如其来,他冷淡过头,虞翎手都是抖的,最后只咬唇,让外边丫鬟进来搀扶自己出去。 她好像被吓得又气又怕,眼眶红,转身时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是发现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身子就僵直往丫鬟那边躲。 养在虞翎院子的雪貂爱玩又爱闹,要是不认真抱着,撞翻个花瓶都是小事。 从谢沉珣书房没多久,阴沉天色就下起大雨,虞翎慢慢平息自己心情,垂眸在亭子避雨。 她一回自己院子,就看到雪貂就在到处乱窜,它见她回来就吱吱叫了好一会儿,察觉她在想事情,又有些生气般趴着不理她。 虞翎缓缓回过神,把它抱了起来,柔白手指慢慢滑过它雪白皮毛哄,她手腕的指印明显,像男人专门给她留的印记。 她不是没遇到过强势得让她畏惧的男子,但谢沉珣比她所遇见的要多出几分会侵略的克制,淡漠里藏着内敛的成熟。 她今天做的出格事,只有关上佛堂门和萧庚雪独处了一段时间,谢沉珣会关注,她不意外,来的人到底是萧庚雪,她意外的只是他的反应。 淡淡光亮透进闺房,蝴蝶金钩挂住青帐,陆嬷嬷给她端来一碗祛寒汤,见她手腕有青紫,脸色骤然一变:“姑娘手怎么了?” 雪貂在虞翎腿上团得好好的,被陆嬷嬷一声惊叫吓到了,虞翎继续抚着它,目光看一眼手腕,轻道:“今天差点犯病,姐夫着急了些,没什么大碍。” 她两只手腕上都有,痕迹方向不一,陆嬷嬷跟在虞翎身边多年,已经许久没见她身上磕磕碰碰出淤痕,一时琢磨不出这是怎么弄的。 雪貂小鼻子倒是在上面嗅个不停,虞翎捏住它的脖子,它又朝她吱吱乱叫,活像个嚣张又霸道的小将军,逗得虞翎笑了。 她想猜不透一只小宠所思,但猜一个男人在想什么,对她来说实在是简单。 他是朝中要臣,城府谋虑深远,可说到底,他也不过正如她说的,是个男人。 谢沉珣那天的强势仿佛只是个幻影,他待她仍是冷淡却宽厚,虞翎对他却不如以前亲近,甚至寻着借口称病不去书房,像是怕自己无缘无故犯错,再次惹怒他。 朝中事务慢慢步入正轨,吏部选任,圣上任命,新上任的户部侍郎便是谢沉珣举的那位杭州知府,外官调回京就一步直登青云梯,在朝堂可谓独一人。 虞翎没过问谢沉珣这些事,四姑娘年纪尚小,两年里丧父又丧母,头上兄长不是严厉就是顽皮,独她性子腼腆些,虞翎常带她出门玩。 这天秋风起,凉风瑟瑟,她和四姑娘去一趟虞家陪嫁的胭脂阁,置办一些脂粉,刚刚回来,就看到谢沉珣打算出去。 她已经有些天没和他见面,见到他时还一愣,想先喊声姐夫,最后话好像都堵在嗓子眼,只轻握住四姑娘的手,在四姑娘喊声兄长之后,唤他一声侯爷。 虞翎身子不比别人,刚回到侯府时就经常因为大病小病留在府中,不适合长时间出门,谢沉珣听到那句侯爷也没有多说,只在路过她时顿足,淡道:“你身子有恙,不可随意出门。” 唯有一旁的四姑娘是最不清楚的,隐约觉得哪里怪怪的,又看不懂他们之间怎么了,虞翎只应声是,没给自己辩解多余的话。 从那天以后虞翎就不怎么出门,月底侯府家宴时她也没来,丫鬟说她突然头疼起不来,今晚来不了,谢沉珣只是点头,没强求她来。 谢四才从虞翎那里过来,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不舒服,只大胆子一回,跟谢沉珣说:“兄长,翎姐姐前天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 谢沉珣手里筷箸顿了顿。 作者有话说: 妹妹:委屈屈,姐夫软一下就回来 第26章 枝杈间树叶寒风瑟瑟, 虞翎用头疼推了府里家宴,坐在罗汉榻上看账簿,发觉这个月有支取不对, 只收好簿子,去趟账房找管事。 玉盘皎皎莹润光泽隐在厚重云层, 地面一片漆黑深色, 竹制灯笼驱散淡淡夜色, 两个丫鬟站在门口侯着。 虞翎垂眸坐在厅内喝茶, 听管事为难道:“二公子昨天说是姑奶奶走之前吩咐让他取的, 后天就补回来,他拿了书信来, 确实是姑奶奶字迹,老奴想他既然应下补回来,给他也没什么……” 台阶下卷走几片落叶,厅内灯色晦暗,谢二取了一百两, 不知道做什么。 “没规矩不成方圆, ”虞翎慢慢放下手里茶碗,她开口道,“事情迟早传到姐夫那里, 让他明天先来寻我。” 管事连忙应下,虞翎知道他们谁也不想得罪, 只轻起身,莲步离开。 她眉目气质好, 灰绒披风绣木芙蓉, 不同于单纯寄住在侯府的表小姐之类, 她是准四皇子妃, 万一以后四皇子成了太子,那她便是太子妃,如果四皇子能登基大位,她甚至能坐到更高位置,侯府不敢懈怠。 虞翎抬头看黑沉沉天色,慢慢呼出一口气,她接过丫鬟手里的那盏灯笼,道:“我想去姐姐院子看看,你们先回去。” 丫鬟有些担心她身子,虞翎只轻拢披风,摇头道:“我无事。” 她姐姐生前住的院子早已封存,谢沉珣留下那间小院,不许人随意进去,侯府下人也忌讳,不常路过。 虞翎刚来侯府时去过一次,睹物思人只余泪痕,又不想让她姐姐生前痕迹被人破坏,宁愿让那里破了旧了,也不想允别人随意踏足。 寂静后院的青石板道曲曲折折,石拱桥下水澹澹声悦耳,云层露出一丝淡淡月光,照出湖水波光粼粼,这里离她姐姐院子近,远远能看到屋檐飞角。 虞翎停站桥上,远远眺望过去,一手慢扶栏杆,心想最多不过五日谢沉珣就该来寻她,他对她这个妻妹总是抱有很重的责任感。 男人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站在那里做什么?” 突然冒出的声响让虞翎手一抖,手里灯笼摔在地上,一直滚落到桥下,她抬起头,看见有个高大人影提盏微亮灯笼隐在桥侧,朦胧黑暗遮住他清俊面孔。 是谢沉珣。 虞翎愣住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她长发垂肩,慢慢朝他行礼,低头道:“侯爷。” 他淡声问:“身子不舒服?” 拱桥两侧栽种垂湖柳树,细长枝条在夜里随风摇曳,虞翎用生病推了家宴,被他抓个现行,只垂眸道:“我是有些不适,现在就回去,望侯爷勿怪。” 她手轻拢住衣襟,低着头走下石桥,从他身边路过时,慢慢捡起自己刚刚摔在地上的灯笼,也不多说。 谢沉珣开口道:“既然来了,去你姐姐那里走走。” 他素来说一不二,不是在问她。 虞翎薄唇嗫嚅,只应下声嗯。 风吹垂柳沙沙作响,深寂冷夜平添古怪感,谢沉珣提灯走在前面引路,虞翎跟在他后头,慢慢拉长和他的距离,他步子一顿,她亦是停下来,不敢靠近他。 “怕我吗?”他淡问。 她没说话,手里那盏灯笼已经熄了,显然是怕他又重现那天突如其来的举动,谢沉珣只继续往前走。 虞翎姐姐住所清静,她回京那年已经有十七,与谢沉珣有婚约,既不能亏待,又不能好过于厚待,免得以后嫁进门没有更好的,只折中挑了这间院子给她。 一把钥匙开了锁,黑洞洞的空院子没有人烟,充斥诡异与可怕,虞翎慢慢走进去,已经看到角落长出一丛阴森森杂草。 谢沉珣长身直立,道:“你姐姐希望把这间院子原封不动留到你来,说让你看看。” 虞翎问过他为什么会答应姐姐这种要求,他没告诉她。 萧瑟夜晚冷冷清清,虞翎整个人都沉寂了许多,玉手去碰一旁疯涨杂草,看向谢沉珣背影,他月白长衫被深夜染得近墨,身上矜傲贵气非同常人,她有无数东西想问,最后轻垂眸,道:“她让我听侯爷的,我不知道侯爷为什么讨厌我。” 他转过头,漆黑眸色与周围融为一体,冷冷问:“若四皇子那样待你,你如何应对?” 谢沉珣猛不丁地质问让虞翎一愣,又听他冷声问道:“倘若他寻人毁你名声,毁你婚事,你又该怎么办?” 空寂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一步步逼近虞翎,一如那天强势的威压让虞翎下意识后退,然后摔坐在地上,冰凉寒意透在她手掌,只呆愣愣望着他回:“我不知道。” 他高大身体慢慢蹲在她面前,冷道:“我教你,你不学,觉得我讨厌你,以后真遇到事,你又要我怎么帮?” 虞翎自幼就受不了别人严厉语气,人还没有反应,眼眶就缓缓红起来,谢沉珣只顿了下,道:“我若是讨厌你,有千种万种方法赶你出去,又何必允你一直管着府里?” 虞翎慢慢缓过神来,他没再说什么,沉默去扶她,她好似才想明白他的话,跌在他怀里,把他扑到地上,这些天的委屈都爆发出来,双臂搂住他的脖颈抽抽噎噎道:“我以为姐夫讨厌我了。” 谢沉珣手里的灯笼滚在地上,寂静院子四周只有她哽哽咽咽的声音,她的胸口紧压在他硬实胸膛,曼妙身段时刻在提醒着她是快要出嫁女子,不该让她和别的男子如此亲近。 但她要是再哭下去,又该犯病。 谢沉珣慢慢抬起手,宽大手掌按在她纤细脖颈处,抚摸她的脑袋,擦干她的眼泪,道:“乖姑娘,没有讨厌你。” “姐姐不在,我只有姐夫一个亲人,”她身子哭得哪里都在颤,“你不要凶我。” 少女身体的芬芳像从禁忌果实里散发出来的,微弱啜泣声娇媚,谢沉珣顿了顿,慢慢安抚她。 这里是她姐姐住过的地方,她是她姐姐最疼爱的妹妹。 今天晚上又黑又冷,虞翎抽噎许久才缓过这阵气,地上凉,屋子里又全都是灰尘,对她身体不好,谢沉珣沉默背她出去,锁了她姐姐的院子。 她对他的依赖却仿佛比以前要加深了许多,明明声音里还带着淡淡哭腔,都要在他耳边一直不停地喊着姐夫,就仿佛他这些天所允许她的疏远,都只是在培养她进一步的亲近般。 “我那天手好疼,”她委屈说,“真的好疼,涂了好久药膏才消下去。” 谢沉珣不做声,良久后才道:“疼了要说,不说谁也不知道。” 虞翎埋头在他肩膀,话里话外都是自己受了大委屈,但她神色偏淡,只闭着眸。 虞翎回去得有些晚了,陆嬷嬷看天色,心里有些不安,连忙让丫鬟出去找她。 丫鬟去寻她时,见她一个人坐在亭子里抹眼泪,虞翎刚刚离开账房时她就说过是去找姐姐,寻到她的丫鬟还以为她是寂寞想姐姐了,只连忙让她回去,晚上天凉。 钓系弱美人 第19节 丫鬟没看到暗处的男人,也没发现虞翎眸色的淡。 …… 虞翎和谢沉珣闹别扭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能同时见到他们两个人的下人本来就少,连经常呆在虞翎身边的四姑娘,都只是隐约察觉得到他们有哪里不对劲。 秋日黄叶纷纷落,谢四又来虞翎这里讨清闲,坐在红木圆桌边,边吃着糕点边问:“翎姐姐,昨天兄长走得早,有去跟你说什么吗?我跟他说有人欺负你。” 虞翎正在算账的手顿了顿,她摇头无奈笑道:“没人欺负我,我只是想我姐姐了。” 四姑娘最知道想亲人的感受,手里还拿着半块枣泥糕,失落道:“我也想父亲母亲了。” 虞翎轻轻一叹,给谢四倒了杯茶,她并不想利用谢四,谢沉珣那性子迟早会来找她,但她没那么多时间耗下去,再过半月皇贵妃就要带她去秋猎,谢沉珣也该是随行的。 陆嬷嬷拂开珠帘走进来道:“二公子来了。” 虞翎点头合上账簿,知道昨晚管事没拿她的话当耳边风,谢四疑惑:“二哥怎么会过来?” 谢二和谢四是同胞兄妹,都是继室膝下,只谢沉珣是元配所出,虞翎摸摸她的头道:“我找二公子有些事,四姑娘先在屋里歇着,若是累了,就去我床上睡一会儿。” 她抱上账簿本子拂帘去正厅,才拐出去,就看到谢二坐在主位指指点点,说茶太热了。 他一直不太喜欢虞翎,虞翎问过谢氏原因,谢氏说他就是这性子,谁也不喜欢。 虞翎摆手让被他刁难的丫鬟退下,侯府丫鬟似乎都知道他脾气不太好,得了虞翎手势就退出去。 面前小胖墩白白胖胖,一脸嫌弃道:“倒杯茶都倒不好,也不知道怎么教的。” 虞翎也不跟他计较,只在一旁坐下,道:“二公子支的银钱用去做什么?” 谢二理直气壮道:“姑母说过许我支银子,你找我做什么?况且不过才一百两,你难道是想找我麻烦?小心我告诉兄长去,让你天天哭鼻子。” 虞翎微微抬眸看他,算是明白他听过她和谢沉珣有过间隙,只笑道:“我本不想找姐夫,二公子既然愿意去,这自然是最好的,正好我向姑母讨过一幅字,能放一起对对二公子手里的是不是她所写。” 他脸色变了变,怒气冲冲的话到嘴边,看她笑得不在乎,又不得不咽回去,小小少年郁闷压脾气道:“你想要什么?” “二公子告诉我你做什么就行了,”虞翎指了指怀里账簿,“万一姐夫哪天查起来,我要对得上账,姑母字迹骗不过姐夫,他看了只会生气。” 谢二一脸不情不愿,又怕她真的去和谢沉珣说,纠结好一会儿后,才勉强道:“不过是借朋友投点小生意。” 朝中律令规定不许四品以上官员从商,但若是其他无官职在身的子弟,倒暂不用理会这条。 虞翎顿了顿,听谢氏说过他这爱好,道:“你要是急用钱,我倒有些私用的,可以借你,你只需按月付钱庄利息给我便行,若你还是要走府中账,就必须要先去请示姐夫。” 他大抵是真不怎么喜欢虞翎,就算是怕谢沉珣,都犹豫了许久,问:“你有多少?” “倒不多,”她开口道,“约摸七千两能随意支取。” 谢二眼睛都惊大了,侯府家底丰厚,贵重物品多,价值万两的也不是没有,但除了谢沉珣,他这个二公子支个一百两都得靠伪造姑母字迹,她能说出随意支取,背后有的只会更多。 “不是侯府银钱,姐夫眼里可容不了沙子,”她笑了笑,像是知道他在猜她贪了侯府银子,“你倒不用问我哪里来的,只要你告诉我件事,我便可以让你取出去投生意。” 她笑道:“你认识姜家小公子,那他最怕什么?” 秋猎上四皇子也该让她和姜婵认识。 作者有话说: 妹妹是大富豪,小修 第27章 虞翎名义上那位生母和皇贵妃是远房表姐妹, 私下玩得好,有层血亲关系,算来算去虞翎也有方家血脉, 还称得上一句皇贵妃外甥女。 皇贵妃心虚让虞翎远离京师养病,但在吃穿用度上, 却是不曾亏待。 户部贪污案轰轰烈烈查了快一个月, 皇贵妃有心关注, 奈何一碰这些东西就头疼, 最后事情都给到萧庚雪身上。 朝中开秋猎, 旨在强身健体,考核底下年轻一辈六艺之术, 当今圣上喜欢赞赏聪颖之辈,若是女子做得好,亦不吝啬夸赞奖赏,他的喜好便是朝中风气,比起虞翎这孱弱身子, 姜婵还得过圣上赞许。 户部出事震惊朝野, 但各世家亦为秋猎准备许久,当今圣上正值鼎盛壮年,若是在这时候送上一位宠妃, 不说平步青云,至少是大有裨益, 方家一步一步能上去,少不了宫里皇贵妃。 临到出行那天, 是个清爽秋日, 侯府得皇贵妃的吩咐, 送她进宫伴皇贵妃。 虞翎出府门前, 先去和谢沉珣说了一声自己要走,又拢住披风问:“姐夫何时到?” 谢沉珣手转佛串,开口道:“我手上尚有事,后日会去给圣上送折子。” 他不在随行人员里,要留在朝中处理政事,但中途会去一趟送东西,留个半天。 “姐夫要是去了,记得寻我,”她轻声说,“娘娘知我有心疾喜静,说是专门给我僻了一间僻静屋子,你若是晚上赶不及回去,可以睡我的床榻,我给姐夫让位置。” 自那天她哭过之后,她和他关系就越来越好,这是想与他同榻而眠,谢沉珣沉默,在她眉眼里找不出故意的诱媚,只是道:“这种话,不可对任何人说。” “我知道的,姐夫和他们不一样,”她笑了笑,“小时候姐姐陪我一起睡,总爱故意踩我的脚背玩,姐夫脚掌大,要是学了她,也不能像她那样笑我脚小。” 姑娘家娇媚话语让素色长衫下的黑靴无意识动了动,他修长手指捏住珠子。 外头有人来催虞翎该走了,她转头往外看,又回过头,只朝谢沉珣行礼告退道:“姐夫,我先走了。” 谢沉珣慢慢点了头。 皇家事到底比别的重要,皇贵妃那边也迟到不得,但虞翎走出门外时,又顿住步子,轻声吩咐为他备晚膳的小厮道:“这几天凉,姐夫劳累,多给姐夫备些温热身子的汤。” 出行队列浩浩荡荡,从西林门走走歇歇大半天才到秋猎地。 皇贵妃让萧庚雪和虞翎同伴凤驾,两人在皇贵妃面前倒处得好,只在互相对视时,笑笑而过。 其他那群姑娘来的路上安安分分不吵闹,一下马车就你一团我一团结伴寻友。 方茹定下亲事要出嫁,今年只留在京中,虞翎和魏翘关系熟稔,她在魏家受争议时曾去探望安抚过几回,说一句关系好不为过,魏翘招呼她到身边,好几个姑娘围在马车边互相介绍认识。 有人努嘴示意让虞翎看左边,虞翎转头,也终于见到总被人在耳边提起的姜婵。 姜家姑娘明艳动人,一看就知道是被宠长大的,自信张扬。 旁人刚刚下马车捶腿休养,她和萧庚雪就已经牵上马,打算去赛马一场,半路见到人群里戴面纱的虞翎时,眸色冷上很多。 那回进宫姜婵和萧庚雪私下跑开,皇贵妃迁怒罚姜婵抄写经书,她抄过一次后又被皇贵妃打回,说她不诚心,又继续从头再来,就连自己好姐妹都因为虞翎受罚,她对虞翎的观感差到极点。 虞翎只和姜婵微微颔首,算打了招呼,一旁萧庚雪视线望过来,又慢慢移开,然后就立马被姜婵狠狠踩了一脚,他无奈哄着她,虞翎挑了挑眉,看他们两小无猜。 若她和萧庚雪的婚事真能成,正妃身份比谁都要坐得稳,皇贵妃想给萧庚雪挑个身份可以的侧妃,她倒是无所谓。 她一向喜欢清幽独处,对结交姜婵心思不大。 算来她也是直到现在才琢磨透,隐隐约约弄懂为什么宫里要她去和魏翘来往,大抵是早知道魏家侍郎会升官,让她趁着别人家落魄往来得利,日后能自己进贵女圈子。 虞翎身子差,骑不了马,有的姑娘是不喜欢骑,魏翘就是不喜欢那种,但她爹近些日子升了官,和她凑近乎的人有一堆,她避之不及,把虞翎这个身份暧昧的准四皇子请来。 魏翘的秘密被虞翎认出,与虞翎相识虽不算多久,反倒因为兴趣相投,能说几句与别人不能提的话,她只同虞翎道:“你与姜婵怕是处不来的,她最不喜欢柔柔弱弱的女子。” 虞翎垂眸轻抿口茶道:“我不奢求,只特地备了好几份礼,让姜小公子转交。” “你若是寻他,倒不如直接找姜婵,”魏翘说,“他是纨绔子弟,可不是会乐于助人性子,指不定要把你送的礼当面拆了,让他那群狐朋狗友看笑话,若是贵重了,说你不遵圣谕勤俭,若是简单些,又该说你寒酸。” 虞翎笑了笑,道:“所以我特地备了几份。” 她留在魏翘这里,没过多久就有丫鬟传来消息,说姜家小公子在马场惊了马,堂堂一个大男人被吓得连连大喊好几声,有两匹马差点冲撞到别人,引一大堆人微妙视线注意他。 问他怎么了,不说,旁边几个纨绔憋着笑也不敢说,只能看到他脸色铁青,地上碎了条质地极好的长翡翠。 魏翘讶然看向她,虞翎纤身玉立,只轻道:“那是上好的翡翠玉蛇,我听说姜姑娘喜欢非常人,特地定做的,浪费了。” 欺负了人家弟弟,姜婵该上门来找她。 …… 虞翎回去的路上,遇到策马回来的萧庚雪,她看他好一会儿,请他进屋里去喝杯茶。 他似乎也听说了姜小公子的事,与她有话要说,只温和应下来。 宫女是皇贵妃的人,守在门外,见到萧庚雪便行礼,也没拦他。 他跨进屋子,无奈道:“你何必大庭广众之下折腾小姜公子,婵儿性子可不是吃素的,你惹了她,我可真帮不了你。” 他从最开始在虞翎面前提到姜婵起,就没让她揽过责任,但皇贵妃教他也实在会教,萧庚雪认虞翎这个准四皇子妃,都只是皇贵妃的几句话。 虞翎道:“姜小公子好好转送,便不会出这种事。” 她忽地微微顿足回头,美眸如流光,让他跟进内室。 萧庚雪打量她纤细背影,大抵是在猜她有什么事要私下告诉他,只拂开帘子慢慢跟上去,温吞道:“虞姑娘若在婵儿手下出了什么事,望自己担好责任,若牵连到她,我也是有些脾气的。” 虞翎只从及肩高的架子上取出一个精致装手镯的木匣,她双手捧着,转过头,看他说:“我愿给姜姑娘送上两件好礼,又怎么会想自己身子出事?姜公子既然把头礼摔碎了,也望四皇子发发善心,替我告诉他那件翡翠价值千金,该按价赔我,我不想闹到娘娘那里去。” 他慢慢坐下来,笑道:“那便由我先代他向虞姑娘赔个不是,至于翡翠,自会还回来。” “四皇子倒真宠姜姑娘,”虞翎莲步轻移上前,少女体态婀娜曼妙,在女子里亦是少见,肌肤幽香四溢,她只微俯身,手按在他腿上,露出姣好曲线,在他耳边道,“不知姜姑娘若和我同时入府,四皇子夜里是会宠我多些,还是宠姜姑娘多些?” 他没回答,目光停在她肌肤上,只转开视线。 屋外传来纷杂声,宫女禀报道:“禀虞姑娘,姜姑娘来了。” 萧庚雪皱眉回头,虞翎道:“请她进来。” 作者有话说: 妹妹:玩玩 姐夫明天来:打断腿 快啦快啦,睡床床,要亲亲 下一个flag立在18点左右更新 第28章 虞翎抬手拂帘出去时, 萧庚雪留在内室里,他大抵是知道姜婵脾性,现在一出去只会惹她脾气。 圆润珠帘如碎玉晃动, 虞翎面容娇艳,她举止娴静雅致, 只轻摆手让丫鬟退下, 打量着温声道:“姜姑娘与四皇子一同出去, 怎么还有空来我这里?” 虞翎尚未回京前, 偶尔也会有人提起她。她出身非贵, 走大运方才被皇贵妃挑中选为四皇子妃,在她回京前, 有不少人觉得她会是个乡野气重的乡下女子。 但从她回京后短暂的几次露面来看,明显不是,皇贵妃甚至很重视她。 等着看她和姜婵热闹的不在少数。 姜婵手里端锦匣,给虞翎放在方桌上。 钓系弱美人 第20节 这是虞翎派人给姜锦誉的,姜婵冷声开口道:“虞姑娘礼既是赠我, 我心领了, 但虞姑娘吓着我弟弟,还望虞姑娘亲自去向他道歉,” 她能被圣上称赞自是有些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随了父亲要强性子,家中管教又不拘束, 学的东西都是自己喜欢,多数精通。 虞翎听得出她对自己的反感, 微看向她, 轻叹道:“我无意冒犯, 只听别人说当初姜姑娘罚抄是因为我, 娘娘又让我与姜姑娘好好相处,特地想缓和与姜姑娘关系,希望姜姑娘不要因为当初事记恨于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姜公子会拆了吓自己。” 姜婵冷笑一声道:“虞姑娘不是专门查了我弟弟性子,就是会算天命,否则怎么就这么巧,偏偏就让人找上他转送东西?是觉得他得罪过你要报复?” 她们没怎么见过面,平日就算离得再近些,都只是远远看上一眼,谁也不犯谁,她能这般说话直接不顾人脸色,虞翎都能察觉她心里十分不爽快。 这种出丑不算什么大事,顶多是被别人背地笑个几年,对姜锦誉那种纨绔子弟而言更算不得什么,只发生的场合特殊,众目睽睽下,某方面算个屈辱。 但虞翎又不是真想做些什么。 她只无奈道:“姜姑娘要是真这么想,我也无法为自己辩解什么。” 虞翎慢慢扶着桌案咳嗽出来,她话说得轻,身上尚有病气,不是很想谈的样子。 姜婵突然想到了什么,许是在虞翎这种软性子上吃过亏,知当下无人,只要虞翎出点什么事都算在她头上。 她忍了许久脾气,顾着皇贵妃宠虞翎,最后只憋一肚子气,转身离开。 “我倒不想与姜姑娘争的,”虞翎声音让姜婵步子倏地顿住,“但姜家若是针对我,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旁人同我说只有攥紧四皇子的宠爱才能活得好,姜姑娘要是一再让好友和族中子弟针对我,我也只能是寻四皇子做靠山。” 姜婵刚要嗤笑出来,觉得她后面那句是笑话,就听到虞翎出声叹道:“说到底,他是我未来夫君,总归明媒正娶我。” 姜婵又紧攥拳头,硬声丢下一句与我何干,虞翎站在厅中,看她背影离去,心中摇摇头。 她和萧庚雪没什么感情,倘若他不是她姐姐的亲弟弟,她倒也不想关注太多和他相关的人,只回过头道:“姜姑娘既是走了,我便不送四皇子。” 萧庚雪从里边慢慢走出来,倒不知道有没有把她们刚才的话听进去,仍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笑道:“虞姑娘找靠山,怕是要找错人。” “娘娘可听不惯四皇子这话,”虞翎轻笑了笑,上前替他轻轻理正衣襟,他目光扫过她,“不过方才那份礼,还望四皇子转交给姜姑娘,替我说上两句好话,另外姜公子摔碎我东西的事,也劳四皇子做个主,我不收坏东西,让他尽快赔给我,要不然娘娘该知道了。” 她不想被姜家盯着当眼中钉肉中刺,和姜婵关系离得越远越好,萧庚雪既也是不想让姜婵在皇贵妃面前惹眼,便应当顺带把那些事做了。 …… 虞翎伴皇贵妃左右随行,但她身子比不了常人,当晚圣上宴请诸位臣子与其亲属,她因为头疼跟皇贵妃把晚宴推了,此后里又有咳嗽发热,为保万一卧病在床,让皇贵妃心惊胆战,特地让太医给她诊了脉,只说她是有些水土不服。 服不服全看她的身子,她脉象一向时好时坏,但不管怎么好,都是虚弱,蹙眉说自己不舒服了,那便是不舒服。 姜婵那边本来还有些庆幸走得早,要不然事情会赖在她身上,但听说萧庚雪去寻过虞翎后,连对萧庚雪都冷待起来。 虞翎不知道萧庚雪有没有把自己给他的东西送出去,这两天都在自己这间僻静小屋里休息,只在喝药时听说秋猎场上二皇子和四皇子射艺领先前排,不相上下,有些出乎众人意料,因为二皇子从前不过平平之辈。 四皇子是好性子,宫女说他没什么愤嫉之色,倒先是恭贺的那位。 里边还有位漂亮姑娘,尤为出众,据说是永安伯家新收的养女,进林子里猎的猎物不仅是胜过他人,中途猎到一只狐狸狡猾,带箭伤跑了,她一路相追,结果猎物被圣上射中,偶遇之下 她被赞一句坚持不懈。 虞翎手指轻捏汤勺,这是挑着圣上喜好送的女子,她问:“那位姑娘的事,娘娘可说了什么?” 皇贵妃虽是受宠,但不是最早进宫那一波,她能为权势宠爱换上一个皇子,对圣上的感情自没别人想得深,可她在乎自己的地位。 宫女摇头道:“娘娘现在对这种事一向不怎么理。” 宫中宠妃隔段时日便可能换一个,只皇贵妃经久不衰,她要的是太子之位,威胁不到她位置的,都是过眼云烟,虞翎也没说什么,只问起其他:“我姐夫到了吗?” 谢沉珣说过今日会来一趟,那便是会来,只不过不知什么时候到。 宫女答道:“侯爷来了,似乎还有事寻圣上,但圣上现在不在,侯爷也没让人去催,只在书房等着,别的就没怎么听说。” 虞翎一个人待着,皇贵妃那身份也不可能亲自过来陪她,特地派了一个会说话能打听事的宫女来让她解闷,但朝堂政事相关,不是能随意议论的。 她低头慢慢喝口汤,户部那案子不少官员调动都要经谢沉珣的手,他此次前来,该是会有不少人邀着相聚,也不知道是办完事直接回去,还是会抽出空来看她一眼。 虞翎是对外称了病的,大白天拖着病体专门出门去见他不是什么好事,只道:“我身子不适,不好前去同姐夫打招呼,灶上熬的鸡汤还剩吗?替我呈一碗去给姐夫。” 宫女应声是。 谢沉珣等得久,又没让人催圣上,商谈完事后天色已暗,赶夜路不安全,他得了允许宿在别苑里,被领去休息时,他先去给虞翎送了陆嬷嬷熬的药,被虞翎叫进去见了一面。 一扇紫檀木屏风隔绝视线,屋内幔帐轻轻垂下,只有两个宫女守在两旁,这里清净,偶尔有虞翎咳嗽声传出来。 她摆手让宫女们退出去备晚膳,道:“这两天晚上总会莫名其妙忽冷忽热,我身上敏感些,一冻就发热着凉,望姐夫见谅。” 谢沉珣着便服,站在屏风外道:“怎么没让人守夜?” 他是圣上心腹重臣,又是虞翎姐夫,比起毫无牵连的陌生人,他们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见面说两句话讨好是正常,总归是四皇子想要侯府相助。 虞翎只轻道:“我想着姐夫会来,就没怎么让人守着,让她们子时过后来看一眼就回去,我身子没那么差。” 她临走那天便说过给他腾个位置,屏风外男人声音低沉,道:“出事如何好?” “姐夫别说出去,”虞翎轻轻叹说,“四皇子上次来我这,没想姜姑娘后脚跟随就到,我只能让他藏内室,一时瞒过去,后面却不知怎么被姜姑娘发现,她气得不行,我现在倒怕安排来安排去,反而会让娘娘那边觉得我多事,到底不过熬几天,不久的。” 她做的很多事情在谢沉珣那里都不是秘密,有些谢沉珣不知道的,她还会自己跟谢沉珣说。 “不得太掺和四皇子与姜婵间,”他开口,“我明天走得早,自己多吩咐宫女。” 虞翎视线抬起,看不到他的表情,她容貌娇媚,说起话总有一种娇滴滴,只轻道:“那姐夫今晚上来寻我时,能来早些吗?我怕冷,这边夜里真的很凉。” 傍晚夕阳斜照,谢沉珣没说话,虞翎又疑惑唤他几声,说:“你是想来晚吗?也可以的,我等你。” 作者有话说: 不行,有的东西还是放到下一章写连贯点 试试明天下午三点有没有一更,只是个flag 第29章 大抵是虞翎话里藏的期待感太浓, 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谢沉珣没说什么,既没答应虞翎要来, 但也没说不来,只是在离开时听到宫女说虞翎在备贺礼, 贺四皇子被圣上赞誉, 微顿了步子。 门外竹帘垂下, 屋里的烛灯摇摇曳曳, 屋内昏昏暗暗, 虞翎只慢慢喝完最后一口药,照旧没让宫女近身伺候, 又同贴身丫鬟道:“今日我还想一个人歇着,都下去休息吧。” 她这两天私下里都是这个吩咐,说觉得周围太静了,人一多就显得吵,晚上睡不着, 让她们在子时巡夜一趟便可, 别的时候自己去休息。 虞翎耳朵灵,太医给她诊脉时也只说静养,丫鬟不疑有他, 宫女更不知晓,只以为她是喜欢清净, 都应声退下。 幽深夜里寂静,屋内灯盏只留下一盏, 下人退得早, 不知道主子在做什么。虞翎乌黑长发柔软垂在身前, 被子盖腿, 手撑住头,靠坐在床榻上轻打瞌睡,已经坐小半个时辰。 这不是她第一次等谢沉珣,虞翎刚到京师时曾去向他请教,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能帮她看文章,因为他一句模棱两可的等手头事处理完后,在凉亭里等候他到大晚上,他却忘了那回事,最后虞翎卧病了四五日。 别苑外有侍卫守着,先平阳侯是武将出身,她这位姐夫也不是单纯文人,论起心思非一般人,即便她不说,很多事情他也该比她知道清楚,诸如此次秋猎谁负责守卫,她这间小院子侍卫调动巡逻时间等等。 谢沉珣了解她的拗性子,他不说明白,她就会一直等他。 他不来,理所应当。 他要是真来了,那就完全不一样,显而易见。 谢沉珣是受重用的臣子,稍微出些错就可能被人拉下马。 她是普通人,后面有个皇贵妃,名声对她而言无用,但他的把柄要是落在别人手中,只会致命,她不想害人性命,也不愿她姐姐日后跟着侯府落魄。 虞翎白天睡过一阵,晚上困意淡,等他得久都没见影子,最后慢慢闭上眼,揉住额头。 若他能一辈子待别的女子如此,她倒也不用把心思放他身上。 虞翎长发垂下,头轻枕自己手臂,依旧在等着他。 他一直没来,她反倒熬着熬着困意上头,慢慢伏在榻上睡过去,视线模糊起来前都没听到一点异样的动静。 可等她再次醒来时,是有人在帮她的背盖被子。 冷清深夜里,虞翎倏地睁开眼,看到男人熟悉的高大身影,愣了愣,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哪,她慢慢撑住床榻,迷茫喊了声姐夫,黑夜之中即便看不清她的眼睛,都能想象到她睡意朦胧的样子。 谢沉珣来得很迟,迟得虞翎几乎以为他不会来,他只把手收回去,帮她盖住被子,沉声道:“若你天天这样等着人,只会越来越冷,睡吧,我待会有事要回府。” 天还是黑的,他在说她睡得不正,虞翎刚说了个我字,突然就开始捂唇咳嗽不停,她又不敢咳大了,最后只弓着腰趴在榻上,颤着后背强忍难受。 一双大手突然拍上她的背,给她顺着气。 虞翎只攥他衣襟,趴他怀里,柔弱后背轻|颤,慢慢缓过来劲又咳几声,她胸口起伏不停,轻仰头。 “姐夫是赶来陪我吗?”她松口气,“我差点以为是四皇子来吓我。” 纱幔垂在床榻边沿,将他们身影笼在其中,四周寂静得连他们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谢沉珣许久未说话,知道她这两天都在和萧庚雪见面。 虞翎抬着眸打量他,伸手去拉他劲腰处的衣服,把他拉到榻上。 他的手一直放在她的后背上,睡到榻上时什么都没说,察觉到她要去脱他靴履时才开口说一声够了。 她便没再有什么动静,没问谢沉珣怎么来的,又为什么来得这么晚,只借着刚缓过来的这阵力气,靠在他怀里,她体凉,谢沉珣沉默给她扯上被子。 他身上有层淡淡的寒气,大抵还记得虞翎那天他脚掌大会踩她的话,靴子没脱,露在锦被外。 虞翎这几天倒是一直没出门,身子软和,只睡在他旁边,被他的手按住细腰,轻道:“从前我便经常偷跑去和姐姐一起休息,那时候大夫都说我身子差,让我不要乱跑,姐姐见我可怜,总拿我没有办法。” 他闭着眼睛嗯一声,似乎对此兴趣不大。 虞翎伏在他身体上,轻靠住他颈窝,毛茸茸的脑袋不停蹭着,对他今天能来高兴极了。 她手又慢慢摸索到他的眉眼,感觉温热指腹下的眉骨动了一下后,低低在他耳边笑,像只诱人的小妖精。 虞家姑娘身形曼妙,少有自己委屈自己,蹭来蹭去的不止是她脑袋,放在她腰部的手收得紧,他只缓缓开口道:“四皇子心思深,不可随意由他进闺房。” 虞翎声音软:“我知道的,只是怕姜姑娘和我吵起来,所以让他先躲着,我没和他说别的事。” 谢沉珣没说话,虞翎微支了起半边身子问:“听说姐姐和他起过冲突,是怎么回事?我问别人,别人也说不清楚,他们是有什么误会,还是因为我和姜姑娘?” “她不喜欢姜婵和四皇子,”他开口,“仅此而已。” 虞翎愣怔片刻,轻声回道:“若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不喜欢他们,姐夫护过姐姐吗?” “侯府不曾让她吃亏。” 虞翎手轻撑床,床单在玉手下起褶皱,她认真道:“姐夫待姐姐好,我感激不尽。” 谢沉珣睁开眼。 “可我心中却不太想姐夫让姐夫娶妻,”她声音又慢慢轻下来,“我总怕姐夫娶妻之后,会不要我和姐姐,昨晚上做梦还梦到姐夫娶了新夫人,都不让我进书房。” 谢沉珣道:“随缘。” 虞翎轻低下头问:“什么是随缘?” “合适的便是。” 他话音落下,虞翎便不再说话,她头疼不太懂,只伏他胸膛,轻岔开话题道:“我新学了一个讨人开心的法子,姐夫要试试吗?” 钓系弱美人 第21节 “什么?” 谢沉珣刚抬头,手骤然一紧,唇被她唇瓣的温热贴住。 沉睡大地静谧如同酣睡野兽,小小床围仿佛隔绝的梦境。虞翎的长发垂到他脖颈间,可止于表面的她什么都不会,他只是张开口想让她停下,但许久许久之后,溜进去的丁舌让他呼出的气息逐渐闷重。 少女喉咙微动,轻轻抬起头道:“姐夫,我以后可以用这个法子来哄你吗?” 她声音又轻了些:“你舌头好大呀。” 空气是越发沉闷,甚至分不清这份闷灼来自哪,谢沉珣一句话也没说。 第二天清早虞翎醒来时,外边下了雨,她坐在窗子边上看雨幕,撑头打瞌睡,宫女给她披上件外衫,把她惊醒过来,宫女问:“姑娘没睡好吗?” 虞翎手轻按额头,随口道:“只是有些累。” 昨天晚上等谢沉珣等得太久,他身体又没她软,靠起来不舒服,早上醒来时脑子都是昏沉的,唯一的收获,大抵只是他的表现看起来,不像是有过别的女子。 侯府内况难查,她查不到现在伺候她姐姐的人去了哪,但那段时间没有告假奇怪的丫鬟小厮,药房也没记录,不像会有珠胎暗结的样子。 若她姐姐真的是因为自己去药铺拿落子药,至少说明孩子不是谢沉珣的。 虞翎手轻轻揉额头,不打算再搭进去太多,谢沉珣那身体如果不克制,明显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只要她还在,他就该早早歇了另娶他人的心思,现在盯着他的人,可不算少。 虞翎又睡了一觉,身子好些后就去向皇贵妃请了安,途中偶见那位被圣上称赞过的漂亮女子,被一堆人簇拥出来赏雨,倒确实是长得不错,虞翎只收回视线。 皇贵妃是国色天香,年轻刚进宫时都尚不算宠妃,旁人再美貌也比不过。 作者有话说: 来迟解释一下 姐姐还没出场,姐姐和皇帝那边没关系,但她那边剧情确实狗血 妹妹一直在猜侯府为什么愧对她姐姐,是跟男主家有关,阴差阳错和酒后乱x(这个和男主无关),应该有人能猜到了,和男主爹妈有关 第30章 宫里目前除圣上外, 可以说皇贵妃一头独大,她膝下只有虞翎一个女儿,多年留在京外, 好不容易回京一趟,以她骄横霸道性子, 自不会让人给欺负到头上。 她不怕她们间的关系被人发现, 又或者说她自认把所有的事都处理得妥当, 没人查得到异常。 虞翎去朝她请安时, 还得了一尊雕梅花状红玉珊瑚, 说是姜婵让四皇子转送的。 不管是不是姜婵送的,既经皇贵妃手, 虞翎不收,便是不识抬举。 姜锦誉摔她翡翠,姜婵只送了摔碎后的回来,还没提赔偿,萧庚雪愿意作赔, 虞翎自乐得收下。 皇贵妃意有所指道:“老四小时候不常同人往来, 姜婵是他唯一玩伴,你倒不用太把她放心上,等她以后有了孩子, 迟早记在你名下。” 姜家姑娘身子康健,好生养, 但要把孩子抱过来,首先要没了生母, 虞翎只微微垂眸, 温顺说自己知道了。 她只是来和皇贵妃请安, 没在皇贵妃院子待太久, 仅在离开时,抬眸望眼天色。 皇贵妃是她生母,纵无亲自养育之恩,但亦不曾亏待太多,只她性子淡,唯一认的亲人是她姐姐。 若她真能坐到皇贵妃想要的位置,倒也不介意满足生母意愿,可惜有的事情不是随随便便说就能行,就算她那位姐夫全力支持她也难办。 虞翎慢慢走在别苑小道上,手里玩片完好黄叶,谢沉珣对她有责任感,也不知是不是她姐姐和他提过些什么,他对她的底线放得很低。 但倘若她真的触怒到他,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想要她的命简单至极,她又不是没有准备,只是他若轻慢作为准四皇子妃的妻妹,人证物证把柄皆在她手,捅到任何一个对头面前都危险。 她姐姐等他那么多年,只要个侯夫人之位,不过分。 虞翎心不在焉,走过拐角一个人突然撞了过来,她一时不察退后两步,手里落叶落在地上,宫女连忙扶住她。 来人急躁匆匆,也没想会撞到女子,连忙道歉,等抬头看清是谁后,脸色突变道:“是你!?” 虞翎抬头,看到姜锦誉满脸嫌恶般后退一步,手不由轻揉额头,现在不是很想和姜家人打交道,宫女以为她哪里不舒服,连忙扶到雕栏旁坐下,问她怎么了。 “无事,”虞翎抬眸看向姜锦誉,开口歉道,“姜公子可有被吓到受惊?” 姜锦誉上次被惊吓的事传得不算开,只是在场的人本就多,不是秘密。 他脸又红又青,因为她这句听起来是撞人道歉,实际上戳心窝的话恼羞了,道:“那天的事你成心的?” 虞翎像愣了愣,打量他道:“姜公子是指我给姜姑娘送的礼吗?可那是给姜姑娘的,我又不知道为什么姜公子会亲自拆开,怎说得上成心二字?” 她长发垂于细肩,尚未戴面纱,俏丽脸庞漂亮,语气不像是在和人开玩笑。 虞家那位姑娘美貌有气质,看起来像天仙下凡,世家纨绔里常这样议论她,不少是羡慕四皇子娶得美娇人。 姜锦誉每回听了都要反驳一句蛇蝎心肠,说她向皇贵妃告他姐姐状,被不少人摇头晃脑说大家都清楚,他姐姐和四皇子关系好,不会被比下去,次次都把姜锦誉气得半死。 他大概是被家里提过些不许再惹虞翎的话,加上自己确实理亏在先,憋了小半天后,才挤出一句道:“我姐姐又不喜欢你送的东西。” 虞翎对有姐姐的人都抱有一种奇怪的宽待感,手只慢慢搭上丫鬟手臂,轻开口道:“若姜公子真心讨个公道,倒不如同我一起去寻娘娘,让她来说说理。” 凡是正面对上过皇贵妃,没有不吃亏的,纵使姜锦誉是纨绔子弟,也没那么大胆子敢去皇贵妃面前挑衅。 他心里也清楚,只哼出一声道:“我不跟女人计较。” 姜锦誉大步离开,虞翎看他离开方向,视线慢慢收回,倒知道姜家这姐弟两个在家受宠,也不打算和姜家折腾太久。 …… 圣上重视臣子武艺,每年秋猎都要维持至少五日,旁人争先恐后在他面前表现,虞翎倒是待得越久身子越不爽快,皇贵妃也不强求她太多,只让侍卫准备着,先让她回侯府。 虞翎走之前,皇贵妃问她要不要收两个宫女做贴身伺候,虞翎一向不用皇贵妃的人,只以侯府规矩太多怕被怀疑拒了。 她离府几天,时间不长,小谢四想她想得紧,来接她时蹦蹦跳跳,问道:“翎姐姐这回出门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 丫鬟慢慢把虞翎扶下马车,她不常着华服贵饰,简朴素雅,只穿得比普通人多,路途中又抱暖手炉,柔白手心暖融融。 虞翎牵住她的手,同她一起进府,笑道:“我身子差,玩不了什么,娘娘怕那里风大伤神,要我提前回府,也不太清楚很多事,等四姑娘再大些就可以随行去瞧瞧。” 侯府处丧期,许多大事侯府的主子都不能亲自前去,谢沉珣还能在朝中处政是圣上安排,其他东西自需多顾礼节。 谢四整张脸都皱起来,道:“我若能像兄长天生文武双全就好了,我和二哥都不喜欢学东西。” 谢二是一不盯着就会偷偷摸摸逃族学的性子,若非先平阳侯和谢大夫人仙逝不久,谢沉珣念他们兄妹二人尚幼,只让脾性稍温的谢氏替他管着,谢二早就要进祠堂罚跪。 虞翎笑了笑:“我听说姐夫无论寒暑皆刻苦,四姑娘要是学他,怕每日都得早起,他在府里吗?我待会有事寻他。” 曲折走廊外有小厮在照顾花草,谢四点头道:“兄长前天出远门,昨天一整天都在官署没回来,今天中午刚回来,现在在休息,不知道晚上要不要出去。” 虞翎倒没再问什么,一旁谢四却有些犹豫,纠结道:“我最近听到一个消息,说苏家苏栀回京了,就这几天的事,她丈夫好像在今年水灾落水没了,姑母以前不喜欢她,我不知道要不要和姑母说一声。” 虞翎脚步微微顿住,谢氏常说谢沉珣有喜欢的女子,姓苏,出身于商户之家,几年前外嫁出京。 她问:“四姑娘从哪里听到的?” 谢四如实跟她说:“昨天二哥偷溜出府,外边刚好有人在议论,被他偷偷听到了,他来跟我说了一声。” 苏家生意在京城做得不错,也算是有头有脸,二女儿远嫁江南富商长子,门当户对,美谈一桩。 虞翎只道:“姑母才走不到一月,这时候写信只是让她徒增烦恼,再说苏姑娘也不过是回京一趟,总不能因着姐夫心思就揣测别人想法,四姑娘就当没听过,苏姑娘的事我们也管不着。” 谢四年纪小,没怎么听过谢沉珣以前的事,也怕自己随便闯祸被谢沉珣训斥,听虞翎的话就答应了。 虞翎也没说什么,只让一个下人去谢沉珣那里侯着。 她对谢沉珣以前的事,亦不了解,虞翎姐姐不常说这些事。 她刚回到院子,没随她一同前去的陆嬷嬷就猜到她身子又是有恙,吩咐让人去煮碗安神汤。 雪貂蜷在窝里睡大觉,虞翎心里有事,只解开披风挂在一旁紫檀木衣架子上,拢裙蹲下来看它,抬眸问陆嬷嬷:“它这几天可闹了?” 陆嬷嬷给她整木架上的披风,回头说:“闹得厉害,咬坏两个枕头,撞了三个花瓶,丫鬟说见别家夫人也养过,但没见像它这般闹的。” 虞翎轻顺它雪白皮毛,道:“它在我面前还算听话,也不知姐姐怎么教的。” 她小时候不爱说话,她姐姐会教人,常拿饴糖哄她,让她学着叫姐姐,哄着哄着,才养成她现在性子。 陆嬷嬷或许早习惯了,只说:“大家知道姑娘宠它,又不敢训它什么,这小东西活像个人精。” 几个月前有丫鬟嫌它烦,暗中踢过它几脚,它被踢过后倒是听话了,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结果虞翎一回来,它就往她怀里跑,缩在她手臂里怒气汹汹冲着那个丫鬟吱吱吱叫,哄都哄不住,狐假虎威,一眼就看出是有事。 后来那个丫鬟就被虞翎调走了,走的时候还哭哭啼啼。 虞翎安安静静轻抚它,外头有丫鬟拂开珠帘走进来屋里,行礼道:“姑娘,侯爷醒了,听说你有事寻他,让你过去书房一趟。” 虞翎手微微一顿,谢四说他是中午回来的,算算时间,他最多不过睡了两个时辰,这是准备说完之后就直接在书房继续处事? 她没评价说多余的话,只缓缓抱起雪貂,站起身道:“我这就过去。” 雪貂小爪子迷迷糊糊碰鼻子,察觉到是虞翎气息后,又在她怀里蜷个舒服位置睡过去,虞翎只慢慢抚摸它。 她在皇贵妃左右陪伴,遇到听到的事要比普通人要多得多,随意挑出一件都能和谢沉珣说许久。 但他心上人的事,却不是她能提的,谢沉珣忌讳和别人提私事。 虞翎不介意他和女子有往来,只要他这辈子能好好守着她姐姐,但那个人若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就不行。 她微低下头,轻叹一声,只望他看到她姐姐遗物时,能升起几分恻隐之心,她不是很想和别人作对。 虞翎被小厮领进书房时,谢沉珣坐在书房里喝茶,着长衫黑靴,他抬头看到虞翎,目光转开,只是颔首道:“坐吧,寻我有什么事?” 作者有话说: 舔大美女play(bushi) 明天试试双更 来啦来啦! 第31章 自他们上次深夜一别, 虞翎这也是第一次见他,虞翎察觉他有些怪异,没坐, 只慢慢走上前问道:“姐夫又在生我气吗?” 谢沉珣低头喝茶,开口道:“朝中有一些事。” 案头摆封打开过的书信, 信已经烧了, 看不出从哪里寄来, 他既然说是朝中事, 便与她没什么关系, 虞翎慢慢垂下浓密睫毛道:“我还以为那天没把姐夫哄开心。” 端茶碗的修长手指顿住,许久之后, 谢沉珣才道:“不可多提。” 钓系弱美人 第22节 他那天是在虞翎睡着后走的,走的时候也没叫醒她,虞翎没说什么,轻嗯一声,坐到一旁扶手椅上。 怀里雪貂已经醒来, 在她手臂里蹭来蹭去, 又跳到方桌上,咬小厮刚刚给虞翎备下的糕点。 她倒由着这小东西,只抬眸轻端详他面色, 也不说话。 谢沉珣抬头和她干净视线对上,在她眼里只看到淡淡的好奇感, 半分不觉那天晚上有什么错,她不是能容得了自己犯错的, 心疾缠身便是无法避免的隐患。 他只安静不语, 终是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正她, 问道:“宫里那边出什么事?” 虞翎摇头道:“有关四皇子和姜姑娘, 本想与姐夫说的,但比起朝堂政事,倒又不算什么大事,听说姐夫好几天都没歇息了。” 她嘀咕句神仙都没这么劳累,最后实在是担心他,蹙起眉,手慢撑住椅子起身,去给他按肩膀,摸索肩上穴道,道:“如果我一直劳烦姐夫,却帮不上姐夫忙,心中到底有愧,我知姐夫疼我,便已是满足,下次我会注意不打扰姐夫。” 有几缕青丝从她身上垂落到谢沉珣肩膀,他慢慢把茶碗放在案桌边上,似乎是了解她性子,四皇子能让她提起的,无非是害怕。 屋内摆置一尘不染,他开口道:“最近出门时多带两个侍卫,四皇子不是会直接动手的,让小厨房多留意人,不要混进去不相干的人,其余暂不必怕。” 四皇子在旁人眼中品行端正,礼贤下士,在几位皇子里很是突出,他母亲是皇贵妃,位同副后,太子之位落在他手上的概率大,但圣上没露口风之前,谁也说不准。 谢沉珣从不允许府里的人议论这种事。 虞翎着身桃粉短衫罩绣海|棠月华裙,勾勒曼妙婀娜身形,青丝用支普通雕花木簪挽起,她性子娴静,颔首轻声道:“我心中想与他交好,却又害怕他,这时一想起姐姐能和姐夫喜结连理,便觉当真是好的,有姐夫在,我什么都不用怕。” 姑娘家声音温顺,好欺负,报复姜家都只会用小儿科的手段,放到很多朝臣眼里都不值得提。 谢沉珣伸手慢拿过案桌上的佛珠串,平心静气,沉道:“你以后与他往来,不可太轻信他……” 一双玉手轻捏住他耳垂,指腹温热,用匀称力度揉搓,让他动作和话语猛地顿住,他后背贴着少女柔媚身子。 他声音淡淡道:“手不能乱碰。” 她愣了愣,松开手,搭他肩膀上,说:“我或许是天生蠢笨,总看不懂别人想什么,是我捏得不舒服吗?” 谢沉珣久久没开口,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什么都没提,看向一边雪貂,问:“怎么会抱它过来?” 虞翎疑惑嗯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雪貂,轻回道:“几天没见了,十分想念。” 她这句想念说得模棱两可,好像是指想他,但她在他面前不藏事,倘若是想他,会直接说,没说,便不是指他。 谢沉珣没接话,开口道:“虞泉养它时多有宠溺,若是伤到你,便先让小厮教着,你既已回来,就好好歇息,屋内多留些丫鬟,我还有些事要做。” 虞翎在侯府,一向受优待。侯府对丫鬟爬主子床的事处置得严,贴身伺候的下人少有安排女子,谢二那里亦如此。 她是准四皇子妃,身子差又无父无母,以后嫁去四皇子府,迟早需要人替她固宠,任谁都知道她一定会挑信得过的,若是能被她挑中,就是飞上枝头做凤凰,稍有姿色的丫鬟都爱往她身边凑。 “我倒还好,它不伤我,”虞翎笑了笑,又像想起什么,多问一句,“姐夫上次和我说娶妻随眼缘,若有相中的,这两年内可能会再娶吗?我怕我管府中事的这段时间做得不好,被新夫人笑话。” 他没回答她问的东西,只淡声道:“旁人不敢笑话你。” 虞翎眉目如画,轻轻垂下眸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应了他的话,说声多谢姐夫。 厚重紫檀木书架摆在身后,她慢慢站直身体,步子微轻,准备告退抱雪貂回去,又踉跄一下,撞倒几封折子,她手揉住额头,又扶着案头,被谢沉珣发现异样,伸手去扶她腰,她便跌坐到他怀里,胸口起伏加快。 虞翎虚弱依偎在他手臂里,乌发微散落在白皙脸庞上,她额头被一只大手覆上,修白颈部纤细无依,略显急促的呼吸让她孱弱身子有些发颤,唇色泛出苍白。 她柔弱的目光和他对视着,朦胧水光让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察觉他又立即去摸她的脉像,她颤唤上一声姐夫,胸口疼意又让她睁不开眼睛,最后只窝在谢沉珣怀中紧闭住双眸,咬唇不语。 她这身子时好时坏,真严重起来,疼晕过去也不是不可能,但她到底如何,少有人能诊透。 虞翎只要稍微激动些,脉象就会乱成一团。 有些话她不能问,但谢沉珣对大病后的她,又会多上几分宽待。 等虞翎再次醒来时,已是傍晚,她躺在一张宽大床榻上。落日隐没最后一丝光亮,两盏榆木灯立在地上,书柜摆在两旁,摆满了书,她身上盖床被子,有股清冷暗香。 垂下檀色幔帐遮住外边桌案,虞翎慢慢坐起身来,她长发垂在榻上,细指抬起轻按额边,周围只守了一个医女,在捣药,是常伺候虞翎那个。 她轻问道:“这是哪?” 医女听到她的声音,连忙放下捣药杵,给她把脉,道:“姑娘醒了?身子可有不适?这是侯爷书房里休息的小室。” 虞翎眼里露出茫然,医女又道:“今天姑娘突然犯病了,不宜移动,侯爷便腾出地方给姑娘,雪貂也让嬷嬷抱回去了。” 她三天两头就会不舒服,有时候走在路上都可能会脚软要寻个地方坐下。 虞翎像是才回过神,轻轻道:“我身子没事了,扶我回去吧,不要给姐夫添麻烦。” 医女跪在床前摸她脉象,平缓光滑,不如最开始般又乱又杂,这才敢道:“梁大夫说室内气息不能污浊,只让留下一人伺候,又要姑娘静养一晚上,侯爷说过不许人把这件事传出去,姑娘好好休息便行,若是有事,尽可吩咐,大家都知姑娘身子如何,不会说什么的。” 侯府男女大防不如外边严,不代表没有,虞翎来书房读书时不曾关大门,没什么人往别处想,但她要是在这里待一个晚上,有得来说,谢沉珣不许人传,理所应当。 “姐夫生我气吗?”虞翎垂眸,轻握住松松垮垮衣襟,“我不知自己身子会犯病,耽误他处理公务,实在是愧对。” 医女说不准,有些犹豫,又知虞翎无依无靠,更不能惹谢沉珣不悦,不好骗她,只扶她躺回床榻,给她盖上厚被,道:“侯爷吩咐过,等下会亲自来取东西,姑娘到时能见他一面可以问问。” 虞翎胸口慢慢起伏,疲惫应上一声,谢沉珣的地方都僻静,一不说话就没人烟样,这里是休息地,在最里边,甚至都没有下人看守。 伺候虞翎的医女在侯府待了有十年,能来照顾虞翎,自是个会说话解闷的,虞翎关系和谁都处得来,望向医女问:“我听四姑娘说姐夫心上人回来了,她和我姐姐关系好吗?” 医女手里药杵掉回去,被她突然问的问题惊吓到,忙道:“奴婢不知。” 虞翎愣住,从她那句奴婢不知里听出些意味来,有些出乎意料,道:“是不好吗?我姐姐怎么可能和人关系不好?” 医女不敢再言,但她表情|欲言又止,已经说明许多。 虞翎转回头,慢慢闭上眼睛,白皙肌|肤胜雪,唇若樱果,惹人爱怜,心知侯府大多数人都顾忌谢沉珣不敢谈论她姐姐,可那位苏姑娘和四皇子无关,她姐姐又不是因为男人会讨厌人的性子,怎么会处得不好? 她从秋猎一路颠簸刚刚回来,回屋还没坐下休息多久,就又来谢沉珣这里,以她的身子,早已疲累,似病非病般,没过多久就又昏昏沉沉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医女在幔帐外和一个男人说虞翎身体状况,虞翎听到声响,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灯辉下高大的人影,她手肘撑床慢慢起来,朝外虚弱喊了一声姐夫,声音细微得让人听出委屈感。 那个高大人影顿了顿,走近一步幔帐,沉声问道:“身子如何?” 虞翎轻道:“我好很多了,待会就回去。” 谢沉珣开口道:“你身子养着最好,明早再走也不迟。” “姐夫今天尚有事要处理,我本不想打扰,却又是在这里各种耽搁,羞愧万分……” 她说到后面已经有些哽咽,似乎觉得三番两次如此,非常对不住他。 外边人单是听她的声音,便能想象到她眼眶发红的样子,等他走后,又该自己偷偷摸摸抹眼泪。 医女都在心里打腹稿怎么安慰她,旁边谢沉珣身形挺拔笔直,只慢慢抬起手,让医女退到外边,医女有些迷茫,以为他是有什么私事要寻虞翎,恭恭敬敬退到门外。 谢沉珣只是拂开帘子进去,屋内有些昏暗,虞翎才刚醒,燃的灯盏不多,朦朦胧胧的光照下,她双手撑坐在他的床榻上,依稀能看到她眼眶在烛灯映照下有些微红,在看到他的瞬间愣住了,一会儿又咬住唇,手轻按住起伏胸口。 虞翎轻张口喘气,衣衫不整却不减容貌美艳,素白亵衣下的娇美弧度尽展于男人的视线,她双腿曲起坐在他榻上,用他盖过的厚被枕头,一双干净眸子里装的全是他。 谢沉珣只站在幔帐边上,开口道:“我既站在这里,便没打算过怪你,好好休息。” 她愣怔,微仰头,指间缝隙透出口干舌燥的白皙绝色,但她张开口时又没说话,只咬唇慢慢伏下了身子,让人步子微动,不得不移开视线,却清楚知道她只是难受了。 如果心疾犯得严重些,头两天她几乎是下不来榻的。 谢沉珣慢慢上前来扶她一下,宽厚手掌给她顺着背脊的闷气,她纤白双臂抱住他脖颈,如纤细却又有力的藤蔓般,头靠在他颈窝里,轻泣道:“我真没用,每次来找姐夫都只是给姐夫惹麻烦。” 虞翎性子静,平时很少这样,奔波劳累都能犯病,心里至少是压着事,能让人想到给她压力的,也只有四皇子那边。 谢沉珣的手扶住她毛茸茸的脑袋,手碰她到玲珑耳垂,淡道:“你若是没用,姑母也不会让四姑娘跟你学东西,皇贵妃娘娘既对你不错,便也是相中你性子,不可妄自菲薄。” 虞翎眼眶红红,微仰起头看他,盈盈水眸被昏暗染得深,眉似河边柳叶,她唇碰他唇角,道:“姐夫,你哄哄我。” 她双眸迷茫着,在求他安抚,少女身子比含羞待放的娇花多一分芬芳,又比怒放盛开的艳花多一点含蓄,衣襟微散。 他没动。 医女久久不见谢沉珣出来,心觉就算有事也说不了这么久,怕他是在训斥虞翎,只能往里伸个头,结果没看到檀色幔帐边站有男人身影。 她还以为他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走了,暗想一句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粗心,又轻手轻脚走出去,怕吵到虞翎。 可她才微掀开一角,就看到谢沉珣坐在榻上,单手撑住榻,虞翎双臂轻缠他的脖颈,在吻他。 他宽厚背脊将她纤细身子覆住,喷薄的力量仿佛被抑制着,即便在这种时候,都能感受到一种克制的禁欲感,但他的手却放在虞翎腰上,任由着她。 清俊与貌美,郎才女貌。 医女像是发现什么禁忌,一股寒气直冲头脑,最后只匆匆忙忙放下幔帐退出门外,听到虞翎不成语调的呜咽时也没敢回头。 秋夜凉风寒瑟瑟,医女后背却出了一身汗,虞翎不只是他的妻妹,还是当朝四皇子的准四皇子妃,婚约尚在,实属大逆不道。 她只默默在心里想着自己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侯府做主的主子只有谢沉珣,他想要一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易如反掌。 过了快一个时辰后,夜已经完全深了,谢沉珣才从屋子里踏出来。 他颀长高大,在京师也算是出名的美男子,但无论是熟悉还是不熟悉的人见到他,都只会感觉位高权重者强势的威厉,当他停在身边时,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谢沉珣淡问:“你看见过什么?” 他衣襟是正的,不见褶皱,薄唇清冷,只有看得仔细些,才能发现和他刚来时不一样,上面有淡淡的咬痕,是被姑娘家咬的。 冷月清风,医女头皮发麻,跪下道:“翎姑娘睡得早,侯爷取完东西,询问两句情况后便离去。” 他没说什么,负手沉着离去。 屋里的虞翎已经被他哄睡过去,他不喜人随意碰自己的东西,医女陪伴虞翎也没敢乱碰,她嗅着他的气息,却睡得熟,眼尾微红,被角掖得完好,让她看起来很暖和。 作者有话说: 一个时辰里的妹妹:被抱抱,顺气,亲亲,又被抱抱,到处咬咬 算是大长章了,下一章明早九点左右更新,看看能不能赶成某一天二更 这篇文的文名已经揭示很多,主旨是钓,因为钓得久,会附赠一个数字 第32章 虞翎犯病在谢沉珣书房过夜的事没多少人知道, 她一觉睡得舒服,被接回去的时候还早,天才蒙蒙亮。 照顾她的医女以着凉告病, 昨天晚上并不算冷,虞翎猜得到是谢沉珣走的时候说过什么。 房中的床榻早就铺好, 陆嬷嬷给她解下披风拍了拍, 道:“姑娘再歇息一会儿, 府中事物中午会送过来。” 虞翎只嗯一声, 坐在床榻, 被脱了绣花鞋袜,她撑住床, 双腿上榻,嬷嬷替她扯过被子躺下,她轻道声谢,慢慢闭眸继续歇息。 虽是金秋送爽,但虞翎闺房内的东西都像为早冬备着, 昨晚上让谢沉珣哄哄她, 他倒还是那个性子,不说拒绝,也从不说答应, 沉默随她。 高大男子到底是什么地方都要比别人大,即便弄得她舌根疼了呜呜咽咽, 他依旧只是按住她的脑袋。 她柔弱过头,让他凭借身量差距就能逼迫她仰头, 他仿佛一定要听到她喉咙咽下东西的声音, 不像是虞翎要的哄她。 强势的侵占欲, 都被压制在克制守礼的身体下, 但那些动作又像是她的错觉,就如同他不太可能让她做那些事,只是本身过于高大而天生的行径。 钓系弱美人 第23节 她仍是咽了好多回,可临到末了,他却只紧按住她的腰部,淡声让她不用深思四皇子行径,但刚才的事不可再有。 虞翎脑袋都模糊着,只记得自己当时是咬了他一下,双手抱他脖颈,靠住他额头,轻声说姐夫还要,而后腰一疼,寂静深夜里,又只剩吞咽声。 结果也算是有了一个,她依偎在他怀中休息时,问他可不可以不要娶妻,她很怕被人欺负,他沉默片刻,说这两年事情忙,遇到合适的也暂无结亲打算,让她安心管理侯府。 谢沉珣此人,吃软不吃硬,对她又负着一层责任感,打破掉一层底线后,他在她这里就会好说话许多,只他骨子里极为克己复礼,没隔几天就又会变回去。 但他应下的话少有反悔,至少这两年内她都不用担心他再娶一事,虞翎脑子里现在想的,是她姐姐和苏家那位姑娘的事。 她这一觉睡得长,直到中午了才醒来,醒来之后便让陆嬷嬷替她去查一些事。 侯府不许提起谈论她姐姐,尤其严禁提她姐姐生病那年的事,苏家那位姑娘出嫁已经有几年,查起来反倒要轻松得多,不到两天来了消息。 虞翎犯病一次,大夫让她休息几天不要四处走动,她只坐在床榻上,垂眸慢慢喝着药,听陆嬷嬷提打听到的事。 陆嬷嬷说:“本来这种事情是不好查的,但正巧我们以前问的丫鬟里有知道的,只说苏姑娘和侯爷认识得早,她有回随父亲来侯府做客时,抹着眼泪说有人看到大姑娘偷她珍珠链子,没想到丫鬟果真在大姑娘屋里找到那条珍珠链,后来没发生什么,只说是她自己掉的,但大姑娘自那以后就和她处不来。” 虞翎轻轻把手里白瓷药碗放在床头小几,撑手抬头问:“姐夫作何反应?” “事情好像就是侯爷查清的,”陆嬷嬷顿了顿,压住声音道,“但丫鬟说其实那是苏姑娘故意掉的,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不喜欢大姑娘,是嫉妒了。” 谢沉珣是京中翘楚,为人处世有自己一套,不在他手下做事的会怵他,但也很少会像他下属那样怕他。 现在和他平起平坐的是一堆老头子,多年前的他,恐怕也是世家子弟里的佼佼者。 虞翎姐姐和他的婚事是自小定下,平阳侯府倒还算是重虞家父亲救一命的恩情,没在婚事上动手脚,旁人心思念头恐怕是要多得多。 虞翎轻声道:“姐姐倒不曾与我说过此事,她往常给我写信时,最多只说姐夫性子冷。” 人都已经去了,再想这种事也没用,陆嬷嬷叹道:“大姑娘会疼人,应当是不想姑娘为她忧心。” 虞翎知道,她姐姐什么都为她想。 “如果姐姐不顾忌我早些回京,想必也不会让人钻空子,”虞翎声音轻,她身子慢慢靠住枕头,纤细手臂放在腹间,“我听说苏姑娘丈夫去了,她带幼子回京是来找父母做靠山。” 陆嬷嬷面上微有犹豫,最后还是同虞翎提上句:“丫鬟说侯爷对她宽待有礼,她这次回来,是一个弱女子争不过夫家其他兄弟,想要人替她做主。她父母也不过是商户,若是寻上侯爷,也不知会生些什么事,她不喜欢大姑娘,姑娘以后是要出嫁的,和侯府交好有益无害,如果有她在,怕是会不好。” 虞翎轻叹道:“无事。” 她只希望那位苏姑娘和谢沉珣之间没什么关系,既已婚嫁,各自成家,要真藕断丝连对不起她姐姐,她也不知道会做些什么。 道观后山日子衣食无忧,但虞翎自小就在为能不能活过明天愁虑,知道皇贵妃是生母后又担惊受怕过好一阵,对情爱之事十分淡,只在她姐姐的事情上容易有起伏,不想放心思在别人心上。 她姐姐喜欢的人,虞翎不想平白害了,但和她姐姐有嫌隙的,她倒怕自己会见不得别人好。 要让谢沉珣一直站她这边,不是件简单事,他护短偏心,但比起心上人,她不一定是被护的那个。 …… 朝中事务繁忙,谢沉珣身居要职,能在孝期被圣上召回去,也可见能力卓越,他要忙的事多。 是在避着她。 虞翎下午约了要去见方茹,早晨无事,谢沉珣的书房她上次住过一晚后,现在怕惹人闲话暂去不得,只能到藏书阁看书。 侯府除了打扫的小厮和她外,少有人会来藏书阁,谢二从她这里支了三百两银子偷偷摸摸去投书馆,谢四有嬷嬷教着学东西,两个人都不是爱读书的,更不会来,只谢沉珣早上偶尔回来一趟,时间不定。 但偶遇他不难,他用完早膳后会过来挑几本书去书房。 虞翎最近不常见他,听到外边有行礼声时,也只是顿上一顿。侯府里最顶得住天是谢沉珣,他不是能随随便便就骗过的。 她慢慢合上手里的书,轻撑扶手椅,起身去书架里寻一本看过还能问出东西的书。 干净窗牖透进明媚光亮,虞翎绕过紫檀木书架,取出昨日在角落里拿出的一本老旧的雅集,里边内容难懂。 她微转身时抬手摸一下耳垂,随后一只素净珍珠耳坠滚在了地上。 虞翎蹙眉,细白手指把雅集放在一旁架子,轻捡起来耳坠,指捏小巧耳垂要戴上,但她似乎很少戴这种东西,只站在书架旁慢慢摸索着,身段纤细窈窕。 “你做什么?”有人淡声问。 虞翎见到谢沉珣站在不远处,神情微愣住,她细指还放在自己耳间,发丝里插着桃花玉簪,眸若星目,讶然道:“姐夫怎么来了?” 他身上便服素朴,只佩块白玉,寻常再普通不过的着装,被他穿出有读书人的清贵。 谢沉珣道:“来寻两本书送人。” 虞翎到他跟前,伸出皙白手掌,把手里的圆润白珍珠耳坠给他,说道:“姐夫来得也好,我不太会戴这种,但方家姐姐送给我,又要我赴约时戴上,你帮我戴吧。” 他们上次相见,是虞翎去给他送过次汤,遇到他要出府,她也没说什么自己这汤是给他送的,只轻声说早去早回。 约摸是心里放下四皇子的事,她现在看起来都放松许多,谢沉珣慢慢拿过那只耳坠,她的手抓住他胳膊,走近些,微露出干净耳垂,眸眼弯弯道:“多谢姐夫。” 作者有话说: 只是亲了,没做别的 女主什么都懂,她就是钓 姐夫没觉得妹妹喜欢自己,只是觉得妹妹很亲近信赖他,不好教,难以纠正,他也抗拒不了妹妹 晚上应该还有一更,定在十一点到零点间 第33章 虞翎十岁时与长姐分离, 自此以后只有每年夏日才能见上面,真正知道她姓名的人不多,最多只听说过有个四皇子妃。 唯一一个时常提起虞翎的, 便是她长姐,平时提起她时不是说她纯真文静不谙世事, 就是说她黏人懂事爱看书, 巴不得立马把妹妹接到身边养着。 只要是从虞翎姐姐嘴里听过虞翎的, 大多都知道这个小妹妹身子差, 容易亲近, 甚至是好哄,跟她说明年给她根糖葫芦, 就能让十一二岁的她不哭,还乖乖巧巧等姐姐一年,让做长姐的那个心疼又怜惜。 她也确实和她姐姐说的一样,文静有礼貌,该懂的事早早学过, 但自小不接触的事, 教了还会糊涂。 虞翎是去养病的,不是外出求学,有的时候年纪小, 也学不了。 淡淡的光亮透进宽敞书房,虞翎轻抓谢沉珣衣衫, 露着娇小耳垂,在等他戴上这只耳坠, 她步子轻, 态度自然, 仿佛也没想过会被他拒绝。 虞翎比谢沉珣要小上七岁, 他考中状元骑马游街那年,她也才九岁,还和她姐姐待在山上,什么都不接触,什么都不懂。 那天晚上的事在她眼里都不值得避嫌,她脑子似乎只记着姐夫哄了她很久,听她说了许久的话。 男人沉默微低头,修长手指慢慢捏住虞翎的耳垂,白里透粉的耳垂干干净净,细致小洞像颗小痣,他只捏着给她轻戴,见耳坠金针才刺耳朵虞翎就蹙起眉,又慢慢抽出来,给她换个角度。 虞翎好似看出他不怎么做这些事,微抬起眸疑惑问:“姐夫是没帮人戴过吗?” 她仰头,平时夜晚昏暗烛光下看不清楚她唇色,但白天要是看得仔细些,能看到她唇珠。 谢沉珣还没说话,她为方便他,身子又靠得近些,近到胸口差半指距离就该碰到他,她自己还在他面前露着纤弱脖颈,温笑道:“你瞧着办就好,我不疼。” 姑娘家眼睛是纯粹的明亮,在京师唯一信得过的人是他,不曾有戒备,在别人面前有多娴静,在他这里就有多黏人。 只这半指距离,却又远比要更挠人心,若即若离般,让人无端想起的是她生病哭泣靠在自己怀里的感觉。 谢沉珣指腹摸索着,低头随意问:“怎么突然想戴耳饰?” “方家姐姐说看我颜色丽,什么也不戴浪费了,”她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连陌生人都见不到几个,也少有这种心思,她想要我试试,我便随了她。” 谢沉珣沉声道:“她是方家小姐,与她交好没错,但她也是四皇子表姐,不可过度信任。” 侯府和方家的亲事断了,但两家关系倒比以前好得多——户部尚书贪污一案牵连甚广,一大堆人被惩治,空缺职位,谢沉珣批过两个方家子弟调进肥差位置。 大抵没几个知道他在几个皇子母家里都维持着平衡。 虞翎只无奈笑道:“姐夫不要担心,我以前虽怵她,但方家姐姐待我好,她不喜欢姜姑娘,我们现在合得来,说不定我们能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心好友,这样我就不用经常麻烦姐夫,以前一直在姐夫忙碌时找上姐夫说心里话,我都过意不去。” 她对方茹评价很高,照常而言,像她这种年纪尚轻的小姑娘,只要有一个人带着交友游玩,没过多久朋友就会多得慢慢连姐姐都忘记,更不用说姐夫。 谢沉珣指腹有薄茧,摩挲她耳朵时,让她有些痒痒,不自觉想要后退,他却捏一下她,虞翎还没反应过来,谢沉珣就开口淡道:“戴好了。” 两旁紫檀木书架高高立起,虞翎站的位置好,一进来就能瞧到,她细长手指从耳后轻轻抚这枚珍珠耳坠,只愣了愣,漂亮眼眸笑盈盈抬起,声音娇娇媚媚道:“姐夫聪明,什么都能无师自通。” 谢沉珣道:“下次只能自己戴,不可找别的男子。” 虞翎轻轻点了头。 他没问她最近读书有什么疑惑,离开前去挑找了几本古书籍,不是他平常所看,似乎真的是要送人。 虞翎今天没问到他问题,问他是否有空时,谢沉珣只说自己有事,要先走一步。 她抬眸看他,温顺应声好,送他出藏书阁。 他颀长背影尤为高大,笔直挺拔,禁欲至极,像他这种人,即便是真的要了女人,恐怕上半身的袍子也不会乱半分。 虞翎站在门檐下,纤细手指扶正耳坠,看不出生疏感,倒不需要一个男子替她戴。 作者有话说: 姐夫眼里女主很纯的,她依赖他,眼里只有他,占有欲强的姐夫心里,是严禁妹妹交友的 短更 不行!明天早睡早起,更不够六千发30个红包 第34章 谢沉珣给她戴了耳坠, 没说什么就离开,虞翎要去方家,也没多问。 她在谢沉珣身边是被偏宠那个, 连府里管事都知道,既是以后要出嫁的姑娘, 过两年就不在侯府, 也不用平白得罪了被她告到谢沉珣面前。 别人配合, 虞翎也没有多余杂事要处理。 她要去见方茹时, 掐着点要出门, 刚走上长廊台阶,远远就看到冯管事领一个三四十岁的青年走在院子里。 他们不知在说些什么, 青年面貌亲和宽厚,昂首阔步,只手臂受了伤,包扎白布挂在脖子上,看他着装简朴, 衣制不同, 又不像是京中人士。 虞翎只停在屋檐下轻整衣角,等他们离去之后才出去。她对除她姐姐以外的事少有关注,也没问丫鬟是否见过, 莲步沿着回廊出门。 谢沉珣的客人非富即贵,有身份有地位, 这位看穿着不像,但冯管事未曾露懈怠之色, 两人言语有交谈, 想必人和谢沉珣关系是不错。 早上谢沉珣才从藏书阁拿走两本古书, 说要送人。 侯府马车一路慢慢驶向方家, 虞翎被搀扶下来时,方茹的贴身丫鬟正在等她。 方家出个皇贵妃,再低调也低调不到哪里,踏入便知是雕梁画栋的富贵人家,方祖父那边对虞翎仍只是面上过得去,她是小辈相邀,也没去向他请安。 方茹新定下的婚事不如自己所愿,偶尔也看得出闷闷不乐,这回邀虞翎来方家赏菊会,也是想见见外人舒缓闷气。 她见虞翎戴上珍珠耳坠,笑道:“这是娘娘给我的,她有几副,给了我,又让我送你一副。” 钓系弱美人 第24节 后花园宽敞清幽,顺青石板曲折小道,能闻水榭流水声澹澹,陶瓷花盆里载名贵品种,诸如瑶台玉凤,绿水秋波等,繁花似锦,团团簇簇。 虞翎随她走在小道上,抬头看她欲言又止,也没说皇贵妃,只打量她道:“方姐姐心里有事?” 亭子一旁奇特假山上攀爬藤蔓,花香袅袅,方茹被她点破也只是摇摇头:“我倒没什么,家里不准我出门而已,是祖父让四皇子和姜婵来了。” 虞翎微微一顿,如果这是下马威,倒是挺足,她轻轻笑了笑,开口道:“我还好,听习惯了,不是见不得他们。” 她因身子缘故没在秋猎久留,但皇贵妃和四皇子却是同圣上一同离开,秋猎上几位皇子表现里萧庚雪和二皇子是最为出众的,其次便是三皇子。 值得一提的是圣上新纳宠妃,永安伯家的养女,刚入宫就被封了嫔位,这是后宫头一遭,虞翎和魏翘提起时,魏翘特地避退左右,悄声告诉虞翎,说是床上伺候得好。 魏家以前清贫,魏翘在外公家住过几年,跟着家里表姐表哥,听过见过不少事,胆子也是大,现在她爹因祸得福升了尚书,她娘和别人来往也密了些,听到的东西多。 永安伯一家最近跟三皇子走得近,圣上不立太子,谁都有自己心思。 方茹只道:“祖父喜欢表弟,我也管不着,你便在我这好好待着,我也不叫他们过来。” 方家是皇贵妃外家,与四皇子紧密相连,方茹和表弟关系也还算好,虞翎是他未来皇子妃,性子又好,加上皇贵妃亲口吩咐过要她照顾虞翎,她自是照做。 虞翎今天面色好,白皙双颊透出粉润,她似乎知道方祖父看不上虞家,轻声回道:“多谢方姐姐。” 来赏花宴的不只虞翎,方茹的手帕交赵三姑娘也来了,她出门有事耽搁,来得有些迟,但赵三姑娘和方茹关系好,来迟了方茹也只嗔怪一句不早些出门,招呼人到身边坐下,正好方大夫人的丫鬟寻了过来,说要找虞翎,让她过去一趟。 虞翎微抬头,方茹坐在水榭中,奇怪问:“母亲要做什么?” 丫鬟只摇头说:“夫人只说想见见虞姑娘。” 方茹转头对虞翎说:“许是想亲自问问你身子,祖父寿宴你回去后,她还没见过你。” 虞翎倒知道方大夫人还不必为这种小事私下召见她,只点头应方茹的话,慢慢放下手中茶碗,过去见她这位舅母。 调换皇族子嗣,被发现是死罪一条,凭皇贵妃那时候的位置,宫外若没有人周旋,也不一定做得到这件事。 方大夫人便是那个人——不仅是因为姑嫂关系好,还为了自己丈夫儿子仕途。 她行事凌厉果断,持家多年未出过差池,比皇贵妃要谨慎得多,见虞翎时也没说什么,就像是知道皇贵妃已经把什么都告诉虞翎,只是缓和眉色,问虞翎身子可好些。 上次方祖父寿宴,虞翎是在方家出过事的,还闹到其他几家姑娘被禁足,皇贵妃那脾气到现在还暗暗记着,没闹到面上难看就已经算是给别人面子。 虞翎只浅浅笑应下方大夫人的话,说一切无忧。 有的东西心知肚明即可,挑明要危险得多,方大夫人也没说太多,只在她要走时,才跟她提这趟叫她来的目的,说道:“听说圣上在某些大臣面前提过一句诸皇子如何,但参与的人不多,你姐夫是其中一个,你平日里多留意他,看他与谁来往多。” 虞翎轻垂眸,道:“我今天回去怕是晚了,寻他不好,明天去探探他。” 她懂事聪慧,方大夫人也有些心软,让人从库房挑两支人参和一盒燕窝,还有些七七八八的补药,一并送到侯府马车里,让她带回去。 虞翎只乖顺应下,也没拒绝。 方大夫人没再留她,只点个丫鬟,领她回去方茹那边。 虞翎安安静静离开,她刚下回廊台阶,就听到有东西摔地碎裂的声音,转头看过去,见僻静庭院里五层一人高的木架子倒在地上,花盆碎了一地,品种名贵的菊花花瓣沾土色。 站在旁边的一个小丫鬟手划破急得要哭,给虞翎领路那个丫鬟脸色也变了变,显然知道这些都是好东西。 虞翎轻走上前,过去问怎么回事,小丫鬟不认识她,但看气度也知道是哪家姑娘,只忍泪说自己走路没注意撞倒了架子,想捡起碎片时又划伤手。 她往地上看了看,最后叹口气,轻扶裙摆,蹲地上去捡起花枝,道:“正巧我会养花,去找些新花盆来,收拾好就不会有人说什么,别让方姐姐丢了面子。” 这事怎么也轮不到客人来做,领路丫鬟连忙说:“姑娘起吧,待会会有人来收拾。” 虞翎只轻轻抖掉花瓣上的泥土,让人下去寻新花盆。 她看起来是惜花之人,领路丫鬟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让那个小丫鬟赶紧下去找管家。 曲折回廊清静,芬芳花香四溢,虞翎忽地察觉有人在看自己,慢慢抬头。 萧庚雪领个小厮站在门廊下看她,他和她视线对上,挑挑眉,似乎不知道她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虞翎只朝他招了招手,萧庚雪缓步走上前道:“难怪舅母单独叫我过来,原来是虞姑娘也在,你这是闯了祸?” 丫鬟连忙朝他行礼,说跟虞姑娘无关,是小丫鬟撞到了。 她手指纤细,被绿叶衬得娇,倒不像前几次样一举一动皆是媚态,身上有种温顺平和感,只眉眼弯弯笑看他说:“你来得正好,把架子扶起来,姑娘们力气小。” 萧庚雪一顿,她既是在别人面前开了口,拒了就显得他是在下人面子,传到皇贵妃那里又该被说一顿,只慢慢和小厮一起扶起木架子。 虞翎让他顺手把地上的花捡了,别踩到,萧庚雪也没说其他话,只慢慢捡起花枝,看她一边拨掉花瓣泥土,一边和他道:“方夫人刚刚才见的我,应当不着急寻你,你既是闲人,便留下来收拾收拾,你小心些,别把根上土抖了。” 萧庚雪停下手里动作,他不常做这些事,打量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虞翎指了指架子边上几个备用的花盆,让他拿给她,她像是和他认识多年的好友,处起来时的语气都让人心平气和,萧庚雪又看她一眼,慢慢照做了,她又让他自己拿一个花盆,把手里的花栽回去。 “这些名贵品种最是挑剔,”虞翎说,“你力气大,别把土压得太实了。” 她教他不要伤了花的根茎,说话都是轻柔的,萧庚雪犹豫放轻力气,还没想明白她是哪来的底气要他做这些,她反倒对他动作不是很满意,无奈道:“你别把花瓣碰掉了,要是缺了不好看,实在可惜了。” 萧庚雪笑道:“虞姑娘求人相助都是这种态度?” 虞翎想了想,道:“是我心切,那我不说话,四皇子多做些?” 他无言以对,虞翎忍不住般笑了出来,她笑声清甜,终有几分十几岁少女的娇俏,只笑将条素白帕子给他,让他擦擦手。 萧庚雪慢慢接过,帕子上什么东西也没绣,不是她用的。 小丫鬟这时已经领人过来收拾残局,把他们的话打断了。 虞翎被慢慢扶起来,她有些站不稳,又慢慢看向萧庚雪。方府管事不知道怎么连四皇子都在,没敢在主子面前骂人,只连声说添麻烦了。 她说下次要小心些,又朝蹲在地上的萧庚雪福身,道:“多谢四皇子照顾这些花儿,方姐姐还等着我,便不打扰了。” 她和前段时间那个俯身轻问他夜里宠谁多些的姑娘好像不是一个人。 萧庚雪打量的视线看她,她要离开,离开前又转过头轻声让他种完手里的花,萧庚雪顿了顿,刚种下,又得她几不可闻的一声轻笑,才发现自己是好奇心重,被她刚才模样给骗了。 作者有话说: 姐夫很清楚自己身份 评论里的很多大卡车,都是姐夫真会做的事 还有一更,但很迟 第35章 虞翎戏耍一通萧庚雪, 被领着回方茹那里,中途还见过姜婵,礼貌唤一声姜姑娘, 被冷哼一声。 姜婵是习武的,从前被某位官员女儿挑衅推搡, 她没事, 别家女儿底子虚, 反倒因为太激动咳出了血, 卧床一个多月, 最后错全怪在她身上,所以她对虞翎这种身体一向敬而远之。 方茹听她说见到姜婵的事, 皱起了眉,最后只是道:“她那种人我最合不来,你也不消管她。” 虞翎没有和姜家往来的心思,也没打算和姜婵走得太近,她慢慢坐回自己位置, 手轻拍了拍裙摆灰尘, 无奈道:“我知她不喜欢我,也没放心上,只是我身子不适, 待会怕是要早走些。” “你身子一直如此,就该找个好大夫给你调养调养, ”方茹说,“以后要是空闲时候多, 你倒可以进宫看娘娘唠唠, 娘娘身边有太医, 她喜欢你, 见到你想必高兴。” 虞翎纤细腰身坐得直,见方茹只是随口一提,也只笑着点了头,温声说:“娘娘不觉我叨扰,我自是想去的。” 皇贵妃行事有自己偏好,不喜繁复琐杂的麻烦,培养出一个孝顺有能力的儿子后更是想把所有事都丢给他,就算虞翎进了宫,能做的大抵也真的只有唠唠闲话。 如果去得多了,被人传出一些不该传的东西,对谁都不利。 虞翎不做这种事。 方府赏花,方茹邀了不少人,皆是世家贵女,对虞翎有几分好奇,有人在秋猎时见过她,问她怎么和魏翘交好的,虞翎只笑说合得来,旁人又问其他,她一一温和作答,礼数十分周全,又让人心生好感。 虞翎习惯了应付,也不曾有羞色。 等她从方府回到侯府时,夕阳正在西下,丫鬟们帮她把东西搬回院子,陆嬷嬷又去清点,放入她的小库房。 虞翎出门来方府一趟,所得良多,方茹知道她好花,在她离开方府还送她两盆墨菊。 她身子易劳累,回来刚坐片刻疲倦就缠上身子,丫鬟端上木盆,让虞翎沐足祛寒气。紫檀木漆纱灯摆在灯架上,夜间烛光隐隐约约。 陆嬷嬷拿着簿子回来,道:“东西都替姑娘收好了,顺带让厨房煮了碗燕窝粥,不过只有一碗,没多余的剩,姑娘自己喝就好,侯爷那里不会缺这些东西。” 虞翎偶尔会拿自己喝的补汤送给谢沉珣一份,醇香鸡汤,细嫩银耳羹等等,再珍贵也会让厨房剩下一半,呈起来送去给他,就算不是给谢沉珣,谢四留在她这里,也能喝上半碗。 对她这种孤女来说,和侯府几位主子打好关系是必要,做这些事无可厚非。 虞翎坐在罗汉榻上,手指慢慢揉住光滑额头,舒缓疲累,她裤腿挽起,纤细小腿并拢浸在木盆里,道:“姐夫今天留客许久,许是还有什么事要处理,没时间见我。” 谢沉珣那里的客人走得晚,虞翎离开侯府时他才到,虞翎从方府回来了,他还在,直到日头西落了,虞翎才听到他离开的消息。 能让谢沉珣会面这么久,又不像京师人士,虞翎能想到的只是杭州那位回京赴职的青天知府,只是不知怎么受的伤。 陆嬷嬷摆手让丫鬟先下去,低声道:“也不知道那位客人是不是跟那位苏姑娘有关,头前还听到侯爷要续弦一事。” 虞翎长发微垂到胸前,木盆里荡出水波,谢氏虽是直性子,但在谢沉珣婚事上很是谨慎,侯府与方家不曾有过面上议亲,也没人知道侯府相看过方茹。 虞翎是知情那个,却从不会在方茹面前提这件事。 就算谢沉珣娶过她姐姐牌位,他仍旧是各府眼中乘龙快婿。别说是其他伯侯府的世子,即便是他们父亲,都不一定能比得上她这位姐夫,多说只会让人心中禁不住对比。 倘若虞翎姐姐还活着,是出去参加个寿宴都要被人羡慕的,至少不会有人多藏心思。 她纤细玉足小巧漂亮,白得莹透如玉,虞翎手肘轻靠住罗汉榻几案,只开口道:“苏姑娘的事不要多提,姐夫那里的态度不好说。” 苏家没有表态,她也不想做什么。 虞翎没料的是这么巧,第二天清早苏家就有人来了请帖,请谢沉珣后天下午去茶楼喝杯茶。 事情没传开,连虞翎都是在跟他说方大夫人想探圣上态度时,偶然在书房发现的。 那时候谢沉珣在书架前寻书让她看,虞翎刚刚还在替他研墨,只慢慢垂下眸,折回信帖,替他整理起案桌。 他看完信后有个习惯,喜欢折起压在一边,有的可能当天烧了,有的会按时间收进信匣。 除虞翎外没人会常来书房寻他,在书房伺候的小厮嘴巴紧手脚干净,也不会敢随意翻动他东西。 谢沉珣转头时见她在收拾案头,顿了顿,没说什么,只把挑的书给她看,让她看完书后,近期多加练练力气,不可偷懒。 虞翎先摆正他这里的书本,这才伸手去接过书,她手腕白如碎琼乱玉,只慢慢把书抱在怀里,抬眸笑道:“姐夫最好了。” 姑娘家笑意盈盈,一双漂亮眸子微微弯起,有些涉世未深的单纯。 虞翎穿得要比以前厚些,一件灰披风用来遮住身形的曼妙,这具身子易受寒难有孕,已经让大夫给她调了许久。 他只嗯了一声,坐回扶手椅,拿出个信匣,要把东西都收起来。 虞翎抱书籍在旁,仔细看他眉目,问:“姐夫有心事吗?还是朝中困扰的事一直没解决。” “没什么,”他收起信件道,“不是什么要紧的。” 钓系弱美人 第25节 虞翎不说话,只伸出一只纤细白手,慢慢撑到他腿上,让他手顿住,他挺直身躯似青松一般,连她轻坐到他的腿上都没说什么,察觉她坐不舒服,才慢慢扶住她的腰,不让她乱动。 虞翎纤细腰身挺直,手里还抱着书,手扶到他胳膊,看他视线,认真道:“姐夫不高兴,就是我不高兴的,可我宁愿自己不高兴,也想要姐夫每一天都很好。” 谢沉珣沉默片刻,开口道:“我没事,先回去吧。” 虞翎抿唇不语,澄净双眸同他对视着,无辜和纯善映男人面孔,她睫毛长得似画扇,在他的注视下颤动几次,又像蝴蝶,似乎察觉到他的坚持,她低低垂眸,手慢抓他的衣袖,轻轻说出一声要姐夫开心。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却又好像通过这双盈盈水眸把什么都做了,娇而软。 姑娘家肌肤的香气近似媚香,如果在场的是任何一个意志力不强的小年轻,都可能把她这纯洁无瑕的乖乖女弄上全是见不得人的污秽。 谢沉珣没说话,她抱住他脖颈,他只慢慢抬手,缓缓把她轻按在肩膀上,男人的身体克制着,冷淡肃漠。 他手按在她细颈,开口说:“我知道了。” “可我不知道怎么再哄姐夫开心,”虞翎头轻轻蹭他,“姐夫上次不允许我多问多做,我也没去问别人,但我不想姐夫烦心,我只要姐夫好。” 谢沉珣开口道:“想要什么东西?” 虞翎愣住,回答一句想要姐夫开心。 他安静下来,再问了一句。 她好像才明白他是准备要给她什么,脑袋趴在他肩上,唔了好一会儿,为难想了好久。 虞翎轻声道:“姐夫听过最近外边开了新酒馆吗?我偷听到下人说那里会有姑娘按摩,可我问嬷嬷,嬷嬷又说那些不是女子该听的,我怕她说我,就岔开了话没继续问,姐夫能陪我一起去吗?我想去看看她们是怎么做的,好回来给姐夫按,小厮说姐夫明天好像要出去,那后天有空吗?” 谢沉珣沉默,听得出她说的地方不干不净。 作者有话说: 姐夫没喜欢过别人 妹妹去之前:红,灯,区 妹妹在姐夫陪同下去到现场:都是洗干净的正经买卖 我还有好多好多能写的,一步步进展 打哈欠,这是昨天二更,没完成昨天任务发30个红包 今天应该有今天一更 第36章 虞翎姐姐能成为侯府禁忌, 是因为谢沉珣。 他的私事,亦不是随便能议论的。 虞翎身子差,出门少, 更不常随谢沉珣出去,没想过他会答应她去那种地方, 甚至是在和苏家有约的那一天。 她光滑下巴轻靠在他宽厚肩膀上, 他待她这个妻妹, 从一开始就宽厚过头了。 谢沉珣手上向来一大堆事, 他政事繁忙, 谁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能答应虞翎那件小事, 就已经是对她格外偏宠。 他大抵是知道待会有人来,没让她久坐,只沉默拍了拍她的纤细玉背,让她起身去旁边书桌坐着。 虞翎手慢慢收回,直起身子温顺起身, 把书抱好, 弯着眸,轻说一声多谢姐夫。 她很乖,谢沉珣没说什么。 没过多久果真有小厮进来, 说一声孟大人来了。大人二字便代表来的不是普通人,虞翎意识到他们有事要说, 识礼数先跟谢沉珣告退,她手抱书籍莲步离开, 又见昨日青年, 朝他微福身, 慢慢退出门外。 青年手缠白布挂在脖子上, 回头多看两眼,笑问道:“可是那位四皇子妃?当真如传闻是个俊俏小姑娘。” 虞翎年纪轻,面貌娇艳若花,常人见第一次她出现在谢沉珣身边,首先想的是他新纳美妾,而后才是别的身份,只青年开口便是四皇子妃,眼力见厉害。 谢沉珣拿出一封厚厚书信,是青年落脚酒楼仆役背景。 虞翎那天猜谢沉珣那位贵客是杭州来的,猜得确实没错,他就是新上任的户部侍郎,在户部贪污大案中一连升官好几级的杭州知府,人称孟青天的孟千行。 谢沉珣从办完丧事回京起就开始筹谋,把户部尚书拖下马,自己又干干净净把这位孟大人推到圣上面前,两人私下有些往来才是正常。 上次虞翎秋猎回来,还遇见谢沉珣烧过信,算时间孟千行应该在回京路上,他该是在路上被人算计出过事,或许还是朝中跟谢沉珣不合的人做的。只是不管什么事,都不是虞翎应该关注的。 谢沉珣说出来的话从来不会食言,即便是件再小不过的事。 他与别人有政事要谈,又处事到深夜,常人就算真闲下来,想的也会是休息一天,但第二天快中午,仍是有小厮来寻虞翎,说侯爷让她一同跟着出门。 马车轱辘轴从侯府慢慢驶离,车辙扬起淡淡灰尘,车顶流苏一路摇摇晃晃,过了许久之后,马夫吁一声,将马车缓缓停在僻静小巷后门。 候在门口的老板连忙上前,毕恭毕敬迎马车里的人下来,殷勤过头,似乎生怕得罪了人。 虞翎戴面纱,在谢沉珣之后下来,人慢慢躲在谢沉珣身后,有些害怕,只探出半个头打量。 谢沉珣视线淡淡望过去,那个老板立马冒出一头冷汗,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叫苦不迭。 新开的酒楼昨天差点被官府查封了,有贵人说弄干净些,可这本来就是上不台面的生意,要干净何必来这种地方? 他想破脑袋也没想通自己是哪得罪了人,也不知谢沉珣身份,战战兢兢,只觉招呼好贵客总归是没错,提着袍衫巴结迎人进去。 谢沉珣只说声别到处乱看,是跟虞翎说的。 虞翎听话点头,步子紧随其后。 她喜欢接触新东西,谢沉珣大多事都随她,但对她无用的,派不上用场的,又素来严厉禁止,最开始时的说一不二,让虞翎至今对某些东西碰都不敢碰。 可她对某些事情要是真好奇,又容易念念不忘,不打消念头,以后不知道会被谁带坏。 他没打算让她见那些污浊东西,教虞翎的会是个民间医女。 谢沉珣来此亦非无事,有人约他茶楼见面,他改到这间迎客酒楼。 后院种颗枣树,细枝光秃秃,此楼地处僻静,本就不打算靠菜式挣钱,私底下生意做得火热,谁成想开了两个月就被上面注意到,只得当祖宗一样哄着。 虞翎被一个老嬷嬷领去见医女,她走之前轻攥谢沉珣袖口,似乎也察觉到哪里有些怵,抬眸说:“姐夫一定要等我,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以她这种性子和容貌,单独留在哪里都不安全,他开口道:“有侍卫守着,别人进不来。” 她名声要紧,今天用的都是没见她的新侍卫。 虞翎看他眉眼,不知看出些什么,轻轻应声,被人领着离开,侍卫候在门口,谢沉珣留厢房里小憩。 他这几天神经绷得紧,昨夜大半宿没睡,今天起得又同往日一样早,陪虞翎一路都被要顾着不要她往外东张西望被人看到,也没闲下来,只躺摇椅上,双手搭住扶手,由垂下的绛紫幔帐遮住身影。 屋外天色一碧如洗,今天是少见的好天气,偶尔有飞鸟名叫,后院寂静落针可闻,谢沉珣慢慢睡过去。 许久之后,房门被慢慢推开,有人轻手轻脚送热水进屋内,又过了会,有女子端盆热水进幔帐内,轻轻放他脚下,她身子纤细,只整衣裙跪地上蒲团,轻微的细响没引起谢沉珣的注意。 他的靴袜被慢慢脱掉,细白小手慢慢抚着他的小腿,指腹温和,暗|昧旖|旎的触感由下而上冲到袍衫里,一切仿佛幽静深夜里的梦境,熟悉至极的少女双手,轻柔胜棉花。 直到他的小腿被慢慢浸没于热水中时,他才猛地睁开眼,看见虞翎软和身子跪在他跟前,两只手在脱他另一只靴袜,她长发轻束起,摘面纱低着头,脖颈修长白皙。 他身上没盖毯子,朦胧中的反应在现实撑起袍衫,有些突兀的明显。 虞翎好像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看见谢沉珣睁眼,愣道:“姐夫醒了?我没去跟人学,感觉姐夫有点累,特地让人烧热水沐足。” 虞翎目光只在他身体停留一下,也没深究那是什么,又看向他的脸,问他可以吗。 她都已经做了,再说不可以,只是伤她面子,谢沉珣慢慢抬起手遮在身上,淡嗯了一声。 虞翎笑低回头去给他浸足浴,她袖子挽到手臂,试着水温,用瓜瓢轻加热水,小手抚他结实的小腿肚,放在木盆里,轻浇着温度适宜的热水。 她知道他洁疾深,爱干净,还同他说:“这些都是第一次用的,姐夫不用担心。” 谢沉珣只闭上眸没说话,热水被撩到他小腿上,凝成晶透水珠慢慢滑落,她指若削葱,软和细长,不时抬起轻按他结实腿肚,只在抚摸过时对他身体的紧绷感到不理解,又再一次循环往复。 他是孔武有力的男子,干净脚掌也大,比她的手还要大,足弓深,足背亦是劲实的漂亮,往上小腿覆着硬实肌肉,体壮强健,力气却仿佛全被女子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带走了,她圆润指甲轻刮过肌肉,余下如石头般的硬朗。 门外有侍卫来禀道:“侯爷,人来了。” 谢沉珣开口道:“让他等着。” 侍卫应声退下,屋内垂下幔帐遮着虞翎身影,她先擦了擦手,轻轻将他裤腿挽高,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小声说:“如果不是什么要紧事,姐夫能直接谈吗?我还想姐夫待会直接睡一觉,要是又见客人,指不定睡意也没了。” 她话毕之后又顿住,似乎注意到他袍衫里有奇怪轻动,伸手想看他是怎么了,又倏地被他大手攥住手腕,谢沉珣身体敏锐,慢慢睁开的双眸又深如鹰眸,紧紧盯住她。 她不解,他慢慢抬头看向外边,再次说了一声:“领人进来。” 虞翎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她从他手里收回手腕,犹豫问:“那我要出去吗?可我要是回来晚,水都凉了。” 摇椅旁侧有箱匣,上摆黑底白花细颈梅瓶,谢沉珣身上的月白长衫衬他身形高大清俊,仅从他这双完美有力的双腿来看,也瞧得出男人身体的硬实。 他手放回身上,淡道一声无事。 被侍卫带进来的不是女子,是个男子,年有四五十,身量一般,似乎和谢沉珣认识良久,行着礼,喊的却是大公子,谢沉珣喊声苏二叔。 虞翎也不再说话,她跪在一旁为他轻按腿,两只手臂莹润白皙。 帐内荡漾水声轻而浅,往里边看,能隐约看到谢沉珣裤腿卷起,摇椅前跪地为谢沉珣沐足的女子身段娇满,手轻轻按着他的腿,又轻浇热水,是个柔顺曼妙尤物。 被谢沉珣唤作苏二叔的男人尚且知道这间迎客酒楼最近是以什么出名,虽讶然谢沉珣会在这里唤女人,但心里也想难怪不去茶楼,怕是待会谈完事,要让姑娘伺候伺候。 他只视若无睹,问道:“最近绸缎庄生意火热,正巧江南那边有货,想问大公子想不想进一波。” 谢沉珣说暂不想。 这位苏二叔知他性子如此,不想做的事连话也不愿意多说,也没放弃,又提起其他时下新物,谢沉珣一一拒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来拉谢沉珣投生意的。 明明朝中有严格要求官员在经商上的禁令,他却还敢在谢沉珣面前提这种东西,至少是知道一些谢沉珣的底气。 但谢沉珣拒他多次,苏二叔却没有想象中的丧气,只恭敬了些,叹说:“小人知侯爷手上的生意早已抛出,望侯爷莫要怪,近日侄女回京,大哥想着让她在娘家站跟脚,不知该怎么来找侯爷,只能求上小人,小人回去后会同他们说侯爷没有打算,望侯爷不要忘了。” 他一席话简单易懂,显然是不想惹麻烦的性子,把什么都交代了。 但谢沉珣迟迟没有回答,苏二叔抬起头,看到谢沉珣的脚踩到姑娘家盈满胸前,肃冷强势的气势压着人,让人帮擦干,又忍不住想人心果真是易变,谁都以为他对女子没兴趣。 作者有话说: 哈欠哈欠 明天下午六点左右更新 第37章 虞家二姑娘回京至今, 在众人面前仅露过几次面,谁人都知二姑娘貌美脸庞俏媚柔弱,身段婀娜多姿, 因姐姐寄住在侯府,懂事守礼。 把她和平阳侯牵扯上的, 却是少。 钓系弱美人 第26节 姑娘家跪于蒲团, 替谢沉珣擦干净劲足, 轻柔举止越显她对他超过界限的依赖, 她懂他洁癖甚深, 指尖细滑,手里拿着干巾帕一点点仔细擦拭, 以至于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面前男人呼吸都沉重起来,有的东西,过了。 虞翎慢慢给他穿袜靴,又去擦另一只, 还朝他抿笑一下, 微摇头示意自己不会听他们说的这些东西。 纯得近欲,惹人怜惜。 苏家是做生意的,大房媳妇和谢大夫人相识, 偶尔会领着闺女来侯府玩耍,谢沉珣会和苏二叔有牵扯, 只是借他的手合作置办过宅院,后来大涨抛出, 挣过一大笔。 这几年谢沉珣一心扑在朝堂, 苏二叔经手过的东西都逐渐与他脱离关系, 让人捉不到把柄的干净, 符合他风格的谨慎,但他在其他地方是否插手过,不得而知。 苏二叔低头说:“虽说大哥所为小人不太赞同,但侯爷要有用得上小人的地方,小人倒是愿意帮忙。” 帐内的女子往外看一眼,又收回去,她只轻跪坐在蒲团上,把木盆挪开些,慢慢起身去一旁面盆架前净手,擦干,放下袖子,随后寻紫檀木方几上的香露抹手,纤细身影背对外面。 苏二叔至今还能和谢沉珣有些交情就是因为做人识趣口风紧,他这回过来替侄女说说情,想让谢沉珣出手帮个忙也是借着苏家名义,没暴|露过和谢沉珣私下有往来的事。 若是当朝大官在后撑腰,夫家气势再盛也不敢欺负到头上。 但苏二叔也有些自己心思。 屋内是安安静静的,谢沉珣道:“圣上命各部严查自省,最近不可与朝臣多有牵扯。” 苏二叔从这句自省里听出些什么,心领神会,又暗暗寻思要回去查一查家里最近是否有什么地方做得过于明显,免得被上头抓出来树典型。 从前有关谢沉珣和侄女乱七八糟的传言他不是没听过,没敢信。 苏二叔还打算再问些什么,就见朦朦胧胧的幔帐内,少女解下被水沾湿的外衫,搭在一旁椅背上,细白的手指又去轻扶摇椅扶手,坐到谢沉珣腿边,窈窕身段依偎住男人强硬紧绷的身体,靠在臂弯里,他不由大惊,心想难怪这酒楼和别地不一样,未免胆子太大了些。 屋外天色慢慢淡下来,今天是好天气,温度适宜,但一瞬间又陡生阵阵寒冷,轻柔幔帐遮不全人影,纤细柔美的小姑娘,被人多看一眼都是被占了便宜。 谢沉珣宽大手掌慢慢抬起,覆住少女脑袋,另一只手把她搂在怀里,袍衫宽袖遮她身子,他肃冷视线却望到外边的人,开口道:“回吧,我尚有事。” 他这是在下逐客令。 外边人只能依稀看到里边动静,谢沉珣都来这种地方寻曼妙女子,再老实的人都知道他要做什么的。 像这种高大古板男子,身体要是没问题,都能作弄个把时辰,有人在周围衣冠整,无人在时就是野兽,现在人家姑娘都挤坐在摇椅上,待会指不定要玩什么把戏。 苏二叔也不是非要留下来扰人兴致,拱手就要告退,谢沉珣在他走之前,开口道:“圣意难测,和皇子走得太近,不是好事。” 他这话便是在提醒什么,苏二叔不知他意思,察觉道自己大哥可能在做什么,猛地抬头。 谢沉珣却不言语,只抱着怀中女子,遮得严严实实,强势的压迫感让人在对上他视线的瞬间低下头,这就是半点都不想怀中女子露在别人眼里。 苏二叔退出门外时神色莫测,虞翎只窝在谢沉珣怀里,微微抬起头道:“他们家是做什么的?和宫里有牵扯吗?” 谢沉珣道:“什么都做一些,陶瓷不错。” 虞翎不知道是不是听出他语气的淡漠,轻声问:“姐夫怎么了?生气了吗?” 她没觉得自己有错,谢沉珣慢慢把脾气和异念都压下去,开口道:“日后不可在旁人面前随便解衣。” “我知道的,但我不喜欢穿湿衣服,”她蹙眉,手随意放到他身上,给他轻轻拍着袍衫,“所以我就来姐夫这里,他肯定不敢看我。” 她今天能让谢沉珣陪她出来,全是因为她那些一心一意替人着想的话语,让人偏爱得想要给她一些好东西。 屋内安静得能让人听到自己沉闷的呼吸声,谢沉珣的手慢慢摸她的脑袋,挡住她往下的视线,那是最不该让她这种干净孩子察觉的东西。 虞翎全身都被笼罩在男人一点即燃的神经下,他压抑而严苛,她不知道样,还打着小哈欠,颤着睫毛要睡不睡,等察觉自己手里无意识覆到什么东西上,又像发现新奇物,要张口时突然被谢沉珣岔开话问:“困了吗?” 屋内稍有幽暗的环境让人困意顿生,虞翎只靠他胸膛,点头道:“有点,姐夫也不要去做事了,陪我睡会儿吧。” 她的要求总是不多也不难,只是对谢沉珣而言不简单。 他没说什么话,只缓缓开口说一句仅今天由她。 虞翎弯眸笑了笑,她琥珀色的眼睛漂亮干净,爱笑又软和,凝不起厉色,身子微微抬起,去吻他的唇,又仿佛触碰到了他的禁忌,让他气息陡然强势下来,大手紧压着她的后颈。 她轻轻从他唇边离开,看他漆黑双眸,手又按住他的胸膛,头缓缓抬起,一点一点吻掉他满是威势的凌厉,被容许进入他的唇舌,被他的大舌头慢慢吞噬。 他说今天由她,好像真的什么都由她。 …… 从酒楼回到府内时,已经是近傍晚,虞翎平时睡觉就有些挑剔认床,回去时身子都不太舒服,在马车上时就一直靠在谢沉珣身上昏昏欲睡,被他沉默抚着后背。 谢沉珣只把虞翎送回了侯府,就又出门办事。他要做的事情或许不是什么大事,但能让对时间要求严厉的他一直拖到现在,到底是对她有偏爱。 陆嬷嬷才刚把折腾人的雪貂哄睡过去,见虞翎终于回来,问道:“姑娘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虞翎细指轻解披风,她乌黑长发垂下,只说去看谢二投的书馆,感觉不错,但在雅间看书的时候被茶水洒了衣服,换上新的。 谢二从虞翎这里支取银子出来做生意,他投的这间书馆倒不错,民俗话本子多,最重要的是,有不少魏翘的书。 谢沉珣是侯府侯爷,不至于不知道自己弟弟在做什么,他的确带她去了一趟,只隔着马车看了看就走,他让她这么说,虞翎也只照做。 陆嬷嬷还以为她是在书馆待了大半天,让丫鬟给熬了碗安神汤。 虞翎看的书又多又杂,陆嬷嬷虽识字但也认不得太多,平时除了谢沉珣外,没人管虞翎看什么,在书馆待得久些也正常,谢沉珣不可能有要事都带上她。 夜晚比白天要凉,珠帘轻垂,她慢慢坐在罗汉榻上,给自己倒了杯温凉的茶,轻抿一口,想谢沉珣和苏家的关系。 谢沉珣和苏二叔关系虽有些熟悉,但不像是忘年交,听对话也听得出只是从前有过某些往来。 苏家姑娘没亲自过来,无外乎两种原因,不是她和谢沉珣关系没那么好,就是她嫁人之后不太敢见谢沉珣,没见到本人之前都不能确认,毕竟她当初先于谢沉珣嫁人,膝下有个夫家儿子。 虞翎回京已有许久,手上能用的人少,想在谢沉珣眼皮子底下查东西,需要拐弯抹角的地方太多,应下谢氏掌侯府事务一事也是有此考虑。 她要是出了事,不至于伤及性命,但想看她笑话的,大有人在。 灯架上淡淡的光亮驱散暗色,陆嬷嬷从书桌前给她拿来一封信,道:“姑娘今天走得巧,没过多久燕王府就来了信,说是世子妃诞下龙凤双胎,燕王府喜庆,请姑娘有空去聚聚沾喜气。” 侯府这几年先后有人离世,谢沉珣要是手段官职不大,都该被人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孝期内侯府主子是去不得这些地方,虞翎住在侯府,却不是谢家人。 她微顿,放下茶碗,接过信慢慢拆开。 虞翎姐姐在京中有几个好友,皆已出嫁,燕王世子妃就是其中之一。 她有孕在身,这胎又说凶险,平日出门都是一堆婆子丫环簇拥,想见一面难,虞翎寄住侯府身子又是时好时坏,还没去拜访过。 信简简单单,没写太多东西,只是让虞翎过去聚一聚,虞翎抬头道:“嬷嬷觉得她会知道我姐姐的事吗?” 陆嬷嬷摇头道:“说不准,要是真有什么事,该是早就寻上姑娘。” 虞翎轻轻叹一口气,当初她要是没因为听到姐姐的死大病一场,或许还能见她姐姐最后一面。 苏家那位姑娘和她姐姐不合就已经让她不喜,要是还喜欢她姐夫,她倒是会想让谢沉珣当着苏姑娘的面偏心于她。 作者有话说: 明早你们醒来前应该还能看见一更,罪恶罪恶 ——可恶,大概率看不到了,尽量明天十二点左右更 第38章 谢沉珣陪虞翎出去半天, 随后又避她数日。 他在男女之事上一如虞翎所想,是守旧古板一派,不太能接受过度的东西, 就算真有了女人,房中事上想必也是保持十年如一日的老派做法。 虞翎和往常样, 带着谢四在身边处事, 偶尔调侃别别扭扭的谢二, 只在要去燕王府前一天的下午, 被谢沉珣叫去书房, 有事吩咐。 京师秋日要比山中热些,虞翎还算适应得来, 这段时间身子一直无恙。 燕王世子与谢沉珣有交情,虞翎上次在酒楼看到官员里就有他,谢沉珣此次叫虞翎来,便是告诉她一些燕王府的忌讳。 阴云层层叠叠,天色昏暗, 打雷闪电几下, 豆大雨珠倾盆而下,屋檐宛如琴弦弹奏滴答作响。 小厮候在书房外,书房里的虞翎坐在谢沉珣身上, 她身子柔婉纤媚,细直玉臂拢他修长的脖颈, 脸颊肌肤似白玉,被他揽住腰, 被吻得从喉咙最深处低低呜咽出娇娇的几声姐夫。 案桌上还有半封没写完的照顾信, 是给燕王世子的, 虞翎刚才在旁等他写信, 慢慢地累了,扶着他的手臂坐在他怀里,娇媚又娴静的姑娘家抬着头,全身心都格外信任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身上短衫是胭脂粉,被束起的鼓鼓胸口起伏着,唇微离开些,柔和眉眼轻轻抬起看他双眸,软声道:“我姐姐在我小时候,也爱亲我脸颊,她和姐夫一样,都喜欢做这种事。” 谢沉珣的脊背挺直像松柏,折不断的坚毅,男人慢慢给她把散乱的碎发收回去,弄到姑娘家痒痒处,还惹得她吃吃笑起来,雨打屋檐哗啦声响,只她身上让人感觉干干净净。 她是待嫁的四皇子妃,未来要被另一个男人抱在怀里,索求无度。 他面貌清冷似谪仙,身上袍衫绣修直青竹,被她坐出淡淡褶皱,有双杏黄绣花鞋正蹭着他的小腿。 虞翎好像想起他还在写信,又慢慢扶住他肩膀,轻站起身来,道:“又打扰到姐夫,我听说四皇子好像也会去,世子妃好像为了我特地请他过去,我都想问问喜不喜欢我。” 良久的沉默之后,谢沉珣才开口说:“不可对四皇子说这种话。” 她似乎不觉刚才的事不对,只从粉袖中拿出自己帕子,轻捏住擦拭脸上薄汗,点头笑说:“我知道的,他让我感觉有些可怕,我不敢在他面前说很多话。” 谢沉珣理袍衫,不让她往下看,又拿起放在案头的那串佛珠,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拨动珠子,道:“论心思你比不过他,他吃人都不会吐骨头。” 虞翎不是没听过他说萧庚雪,却还是因他这番评价愣了愣,她轻放下手,蹙眉道:“他当真是可怕,看他表面还看不出来,倒不知姐姐以前过得如何,她不想我担心她,经常跟我说京师的糕点好吃,人不错,四皇子也是守礼之人,没想到竟是如此。” 她姐姐写信给她这么多年,像糕点之类都提了一通,不可能不把未婚夫写进去,虞翎不在他面前提,便是连她都知道有些话不能当他面说。 常人对他评价如何,并不难知道,谢沉珣青衫黑靴,指捻佛珠,未曾多有言语。 虞翎手绞帕子,帕角绣缠枝莲纹,她轻声斟酌道:“我尚未嫁给四皇子,他和姜姑娘就好像给我的药里加过东西,日后我嫁过去,也不知怎么样,若姐夫要我做些事,定要吩咐得早些。” 她无父无母,后面只有个侯府,还是因为姐姐才牵上关系,若是谢沉珣再娶,她几乎可以说无依无靠,被人害了都没人有理由替她找凶手。 他常年严厉,又处于朝堂之上,手段狠,话是少的,只说了一句不用,似乎又觉得这样对她太过冷漠,开口道:“先养好自己身子。” 虞翎懂事回他:“我身子还好,一直有按时吃药,只是想哪天能帮到姐夫,心中会高兴很多。” 旁人若来到新地方,战战兢兢惶恐不安得许久,但她对侯府,对他都仿佛有一种归属感,谢沉珣在侯府几个孩子里最疼她,并且越来越偏宠,不是没有理由。 他在想什么总难以看穿,只让虞翎去寻她昨天看的一本书来,看她离开,又抬起手提笔,在信上写一段话。 等虞翎回来时,他的信已经写好了,修长手指在折起来放进信封里。 谢沉珣沉声道:“信我让人先送过去,世子顽劣,最爱美人,只有世子妃能管的着,去王府时不要一个人待着,如果受了他的欺负,回来告诉我。” 他不想虞翎看他写了什么东西,虞翎听过一星半点有关燕王府的事,猜他只是让世子不得唐突无礼。 她轻点头说记下了,又笑说:“正好我听说世子妃娘家开有一个汤池子馆,虽然在郊外,但我还没去过,一直好奇书中所说烟雾缭绕是何场景。” 谢沉珣淡道:“鱼龙混杂,不干净,侯府底下宅子有,寻个时候同四姑娘一起过去。” “好,”她性子雅静,温笑说,“姐夫如果也来了,就得替我按背,我上次出门光睡觉去了,都没学什么。” 谢沉珣一顿,没回什么。 …… 燕王世子妃半个多月前生的龙凤双胎,孩子满月酒定在下个月初五,但她想先见见虞翎,让王府先送了请帖过去。 钓系弱美人 第27节 虞翎出门的时候是阴天,侯府马车慢慢停在王府门前,漆红大门高柱立起,铺首衔环,丹漆金钉。 她被搀扶走下马车,今天来的客人只有她一个,出来迎她的,是世子妃身边的贴身老嬷嬷。 宽敞屋院铸红木雕栏,亭中放石桌石凳,虞翎莲步走在回廊中,见到一个熟悉男子,是当初和方茹出门时,在谢沉珣旁边看到那个。 老嬷嬷行礼唤声世子,虞翎戴面纱,也微微福身唤他。 他只颔首,没说话,又多看虞翎两眼,只摆手让老嬷嬷领她过去。 燕王世子妃名唤秦霏,今年快有二十五,是相貌有些英气的美人。 厚重幔帐垂下,秦霏在坐月子,靠坐床榻上,一见到虞翎就招手,让她坐在身旁,看她身形曼妙,轻摘下面纱,不免仔细端详起来,赞道:“泉儿总说自家祖上烧香,母亲生的小妹妹是仙上美人再世,原不是作假,你要没定亲,侯府的门槛都要踏破,难怪她每年夏天回来都又忧又喜。” 燕王世子妃性情直爽,偶尔是火脾气,据说当年嫁进王府时和世子十分不合,最后是硬生生把人给打服的。 丫鬟搬来一张紫檀木束足圆凳,虞翎微福身,轻步上前慢慢坐下,歉道:“从前常听姐姐提起秦家姐姐,只是我身子不大爽利,又听说秦姐姐这胎凶险,怕冲撞了秦姐姐,不敢出府拜见,恭喜秦姐姐喜得公子千金。” 虞翎去的道观远,她姐姐没出嫁时放心不下,每年初夏时都会回去看她,过完中秋才回侯府,虞翎倒听过不少秦霏的事,回京诸事缠身,便不好寻她。 屋子里有股药味,燕王世子妃膝下已有一子一女,现在又生一胎,燕王府都紧着她,丫鬟在边上围了七八个,秦霏摆手让她们散开退出去。 她身上亵衣厚,笑道:“两个小闹腾鬼,害我这几个月走哪都有一堆人看着,上次去方府贺寿,本是打算让你来见我,结果你闹了病,我也只能派个丫鬟去帮你说话。” 那次秦霏也在方家,听到前因后果,不用猜就知道是那些姑娘们私底下耍小手段,早早让自己丫鬟去找了方府大夫人。 虞翎点头道:“姐夫同我说过,让我好好谢谢秦姐姐。” 她姐姐常说她听话懂事,是没错的。 秦霏好笑道:“侯爷待你可好?昨儿他给世子来了信,要他嘱咐我好好照看你。” 她轻顿了顿,手轻捏帕子放腿上,道:“姐夫待我是好的,只姐姐走得突然,我时常恍惚觉得她还在,不敢去问姐夫她生前的事,秦姐姐那段时日可曾见过她?” 秦霏轻声叹出来道:“泉儿得病时不见外客,我亦没见过她,她回京后一直在帮你找大夫,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善治心病的,缠着人学医术,没想到才过去没多久,她自己反倒出了事。” 宽敞寝卧内只有她们二人,虞翎抬眸看她,轻问道:“姐姐说我若是回京,秦姐姐是能信得过的,我想知道,她身边是否有过除我姐夫外的男子?” 金钩束床帐,香囊挂于顶,她问的明显不是什么普通男子,秦霏顿了顿,岔开话题道:“没听说过,罢了,伤心事还是不提好,以后四皇子要是欺负你,你到燕王府来寻我,他唤我声堂嫂,我还是说得他的。” 姜婵和四皇子的事传得广,京师大部分人都知道虞翎的处境,她微垂眸,轻轻叹出口气,顺秦霏的话道:“听闻四皇子今天也来了,我倒不想和他撞上。” “英雄都难过美人关,皇贵妃娘娘又喜爱翎姑娘,旁人怎么比得上?”秦霏又笑了,“姜婵要是气来了,甩起鞭子不饶人,她弟弟是中看不中用的纨绔子弟,你别直接去惹他们,四皇子愿意护着你比什么都强。” 燕王世子妃得世子独宠,她说四皇子的宠爱远比别的东西重要,自是最有底气。 虞翎面有迟疑,秦霏约摸是看她年纪尚小,犹豫多提了一句:“你姐夫城府深,不要太信他的话。” 作者有话说: 古板姐夫:十年如一日的动作戏 来迟了,发30个小红包赔罪! 晚上十点前应该有一更 第39章 虞翎姐姐和燕王世子妃性子合, 处得来,虞翎从前虽未见过她,但听多她怎么待人待事, 也知她为人如何。 她爱憎分明,是骁勇侯长女, 父母兄弟尚在, 不像虞家无权无势还遭遇不测只余下两个小孩, 能和虞翎姐姐往来, 自是交情深。 秦霏刚生孩子不久, 王府丫鬟不敢让她一个人待太久,她倒也不为难底下人, 让人端来石榴枣子,让虞翎沾沾喜气。 那句不要太信他似乎只是个提醒,问过之后她也多说什么。 虞翎也不再问,只笑接下,把红石榴抱在纤白手中, 秦霏见姑娘家貌美似玉, 又提一句世子要有冒犯言语,一定要来告诉她。 可见这位世子妃是牢牢把王府和世子握在手里,猜到世子会做什么也不在乎, 告到她跟前来就等着一顿罚。 虞翎姐姐同她是好友,虞翎对她本来就有好感, 听秦霏的话只微微垂住浓密的睫毛,忍不住笑了笑般, 修白脖颈如一汪清水。 寝卧里药香让人熟悉又陌生, 和虞翎喝的药不一样, 却同样泛苦味, 她此番见秦霏,打的主意是为了问她姐姐生前的事,秦霏不说,显然有什么事在瞒着她。 她姐姐走之前又没嫁人,就算结识男子也不是什么大事,是不能告诉她,还是秦霏也不知道?难以看明白。 她姐姐能自己偷偷去拿药,打的目的就是瞒过所有人,虞翎也不可能问秦霏。 没一会就有丫鬟来禀,说四皇子来了,虞翎抬了头,秦霏直爽笑说:“现在该是我不太耽搁你们。” 燕王为救先帝失去一条手臂,与当今圣上是亲兄弟,兄友弟恭,连带燕王府都十分得宠。 萧庚雪是不得罪人的性子,在谁面前都是一派温文尔雅样,在皇伯父也是孝顺有加,备受称赞。 秦霏刚生孩子要静养,男子进不得闺房,萧庚雪只在外厅坐着,送来宫中厚礼。 头先皇贵妃已经送过一次,他此次被秦霏叫过来,便是皇贵妃和秦霏都想要他和虞翎多相处。 虞翎上次才在方家见过萧庚雪,摸着他的脾气,把他戏耍一回,现在再见到他,他倒是笑得温温和和,唤出虞姑娘时也不见怪异。 王府丫鬟时进时出,老嬷嬷领虞翎出来,说世子妃要休息了,请她和萧庚雪在后花园走走再回来。 他请她先行,虞翎莲步轻移,手里抱着那个石榴,走过他时轻叹摇头,对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倒平生了小怨气。 萧庚雪望她,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虞翎只慢慢走进月洞门,进了王府后花园。 他慢慢跟在她后面,笑道:“虞姑娘的事我不过问,但母妃要我和虞姑娘处处,若她问起些什么,虞姑娘应当知道。” 秦霏让他们两个人私下往来,自没让王府下人多跟着,只派了两个远远看着,免得出什么麻烦。 走过园子下人看不见的拐角时,虞翎慢慢顿住步子,她身姿曼妙,身上有股香,回头把自己手里石榴给他。 她也不说给他做什么,他慢慢接过,被她温热指尖刮过掌心,抬起头。 虞翎也在看他,她漂亮双眸如宝石,轻道:“我第一次吃石榴,四皇子剥吧。” 萧庚雪笑道:“虞姑娘下次要是再把一个皇子当下人使唤,小心别人翻脸不认人。” “可四皇子都已经偏宠姜姑娘,再不为我做些什么,”虞翎轻轻走近一步,与他靠得近,用别人听不到的温细声音道,“日后是打算被我踹下床榻吗?” 她脸蛋干净纯洁,声音亦是柔美,说出来的话却足够让人身体骤然一紧。 萧庚雪视线慢慢扫过她娇媚身子,似乎是没在大家闺秀中见过她这种娴雅胆大的女子,他整个人都安静下来,最后只掰石榴成两半递给她,道:“虞姑娘就算不说那句话,我也不会不帮。” 虞翎从手里抽出帕子,包起接过一半,轻叹着,细直手指摘下一粒喂他吃,等他目光观摩她,真的吃下后,才叹说:“我可信不过四皇子,这是世子妃让我沾喜气,好为未来夫婿诞下麟儿的,四皇子日后若是少到我房中,怕是没什么大用处。” 萧庚雪笑意不减:“我若是不去,虞姑娘难道会乖乖等着我?” 他们一同走在小道里,听湖水流淌声,走在桥边时,虞翎叹道:“四皇子这般想我,是觉我不如姜姑娘?若我哭成水中鱼儿,四皇子可怎么办?” 萧庚雪看向被她嫩白手指抓过的衣袖,望去湖中道:“虞姑娘要是想要鱼,宫里可以送你两只。” 虞翎眸子转向他,慢慢用些力,拉着他向自己靠近,可她力气小,倒是自己踉跄到他怀里,手里石榴落下水里,被萧庚雪下意识扶住。 她却只抬眸笑道:“那我出嫁以后,是养在我屋子里,还是供大家都欺负一通?” 萧庚雪还没回答,后面的下人就急急忙忙出来问出什么事了,虞翎扶他手臂慢慢站起身来,红着眼眶温声道:“是我一时不察踩到了东西,多谢秦姐姐款待,我尚有事要寻我姐夫,想先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短更,眼睛实在不舒服呜呜,本来还想写到妹妹被欺负,然后被姐夫看到了 第40章 虞翎只要是哭, 就很容易红眼眶,丫鬟不知道他们间发生什么,见到她红眼眶, 又有半个石榴掉进水里,脑子里立马想她不像掰得开的样子, 还以为是虞翎用个石榴和他表示亲近, 被他拉到怀里戏耍了。 萧庚雪眯起眼, 在想她这是要做什么时, 就有个男人的声音从旁侧淡淡冒出来, 叫虞翎名字,问:“怎么了?” 虞翎听到熟悉的声音, 站在原地慢慢抬起眸,看到高大的男人身影映入眼帘,是谢沉珣,一双漂亮眼眸忽地盈了泪,纤细手指捏着帕子一角擦眼泪。 阴凉秋日夹带凉风, 湖水缓缓流过桥下, 她受不得委屈,白皙脸庞更衬得眼眶微微泛红时的难过。 谢沉珣从条曲折回廊里慢慢走下来,一旁有世子, 萧庚雪就算是个傻子,也想明白了, 她这是在借他拉进和侯府关系。 丫鬟们见到世子,连忙行礼。 世子摆摆手让她们退到一旁, 缓和氛围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长且曲折的小道铺青石板, 垂柳细叶浸在湖水中, 虞翎眼眶微红, 低垂着眸,轻道:“脚滑了。” 跌倒在未婚夫婿的怀里,识时务的当做没看见就过去了,但她这样子,明显不是那么简单的。 世子和萧庚雪是堂兄弟,也是能说得上话的,看向他道:“你那些坏性子也不收收,怎么能看人家脾气软就欺负姑娘家?” 平日里只有萧庚雪算计别人的份,现在头一次成为被冤枉那个,竟还找不出底气来反驳,只得叹着气。 他拱手道:“是我唐突冒犯了虞姑娘,本是想提醒虞姑娘地不平,结果提醒得晚了,望虞姑娘见谅。” 他安安分分没为自己辩解,温文尔雅,短短几句话就将一个矛盾化成诚诚恳恳的一句小意外。 凉风骤起,石岸拂柳,谢沉珣身形挺拔直立,他面容素来冷淡,一丝不苟,被他盯着都能感觉到一股强势的压迫感,即便是萧庚雪都想起了古板的老太傅,腰背慢慢挺直了些。 谢沉珣是圣上重视的能臣,以后要有哪个皇子被立太子,他大抵是要直接归入太子一党做事。凭他的能力和忠心,指不定还要被史书记一笔忠臣贤君美谈,有脑子的皇子都不会和他面子过不去。 萧庚雪今天认下自己有责任,除了不想让事情闹大,还有便是虞翎现在寄住在侯府,谢沉珣是娶她姐姐牌位的人,对她姐姐感情不会一般。 让他觉得是故意自己得罪侯府的人,没有必要。 谢沉珣转头看虞翎:“有人欺负你?” 虞翎微红眼眶不说话,只提裙摆走向他。 燕王世子好歹是个世子,本来带谢沉珣走走也只是想看看这未婚小夫妻是怎么相处的,没想到最后还能遇到这种事情上,又知道谢沉珣护短,道:“你先带你们家姑娘去走走,我去和四皇子说说话。” 他指了丫鬟给他们领路,又去搂着萧庚雪肩膀走远些,嘀咕说大男人不会怜香惜玉,萧庚雪只回头看一眼虞翎,她没看他,垂眸轻含泪,腰身细。 确实是十分惹人爱怜。 娇滴滴的姑娘家要背景给自己撑腰,无可厚非,谢沉珣要不是她的姐夫,出了名的清心寡欲之辈,连他都要想歪些什么。 世子扭过萧庚雪的头道:“别看了,以后迟早是你媳妇,在我府上都敢随意戏弄人家,你小子胆子越发大了,改明儿赶紧带上礼去和美姑娘道个歉,谢兄孤家寡人,最见不了这些情情爱爱。” 萧庚雪只叹说非他所想,都是意外。 谢沉珣慢慢看他们离去背影,也没说什么,只收回来,让虞翎去跟世子妃辞别,该回去了。 虞翎忍了泪,轻走上前道:“姐夫怎么会在这里?不是不好过来吗?” 侯府一年里有长辈离逝,照常而言这时候他不该来燕王府,谢沉珣在这里就算已经算是不合常理,他只开口道:“有些事要亲自寻世子。” 钓系弱美人 第28节 谢沉珣是严苛自律的人,说话时都会有一种不怒自威,和他处得久容易忽视,但也偶然之间又会觉得他冷漠不近人情。 他不说什么事,虞翎也没问,只低着头绞帕子,看不清柔弱神情,道:“多亏姐夫来了,要不然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谢沉珣抬头远远看了一眼,淡道:“回侯府再说。” 谢沉珣不便见世子妃,只虞翎过去告别,发生在王府里的事瞒不过秦霏,虞翎刚过去,她就招招手问:“你和四皇子是怎么了?” 萧庚雪面上待人是好性子,但秦霏以前和虞翎姐姐交好,知道他小小年纪一堆摸不透心思,想的也只是他欺负虞翎。 屋内药味微浓,虞翎眼睛刚刚红过,现在还是粉润,只轻坐床榻边,摇头道:“没什么事,秦姐姐刚生完孩子,不可忧心太过,我只是脚滑了。” 秦霏最近身子容易疲惫,但她对虞翎这个朋友妹妹还算上心,特地跟虞翎道:“我虽是说过不要太信你姐夫,但这种事他处理拿手,你莫要自己忍脾气,气坏了身子又是自己受罪。” 虞翎眼眶微红,面有歉疚,轻声说道:“是我多有打扰,一切都好。” 秦霏叹气,只觉虞翎软脾气,也没说多说其他奇怪的东西,道:“若是有为难之处,多来寻我,你姐姐以前就托我好好照顾你。” 虞翎轻垂下眸眼,懂事道:“我会的,秦姐姐好好休息。” 秦霏见她乖,又想起好友最疼爱她,总说她听话,总归是有几分怜惜,隐晦提一句:“皇贵妃那里看重你,你也不用管别人,养好身子才是上策。” 秦霏的话还说着,又打个哈欠,她刚生完孩子没多久,常容易疲惫,丫鬟轻步过来低声道:“世子妃该歇了。” 虞翎轻点了头,没再多做打扰,起身行礼,让秦霏好好歇息。 燕王世子先把萧庚雪给安抚了,又受世子妃所托,出来送他们,暗下多看虞翎一眼,他从一开始见到她时就已经看她几次,似乎是好奇为什么她能让谢沉珣昨天专门写信过来嘱托句好好照顾她,甚至今天还能让他亲自过来。 问她这种当事人肯定是问不出什么,心痒痒跑去找谢沉珣也不可能得到一个结果,世子只得是顾着世子妃,跟她说一句:“霏儿托我给侯府送了一堆补品,皆是给你,你收下便可。” 虞翎有些不好意思,说了声谢。 秦霏对她虽有隐瞒,但和她姐姐关系不假,她只是想不明白,有什么东西是值得瞒她的 虞翎扶马车边沿慢慢踩凳上去,宽敞马车里的东西不多,皆陈列整齐,抬头就能看到谢沉珣正襟危坐,袍衫整齐。 她只轻敛住眸色,柔白手指轻合上马车门,虞翎来时是一个人,但谢沉珣说有话要问她,让她同行。 王府与侯府有交情,亦或者说谢沉珣和谁都有些关系。 她还没坐下,细腕就猛地一下被他拉住,纤细身子摔到他结实大腿上,趴到他劲实胸膛,心口怦怦跳,被他大手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外头不知里边发生什么,马夫得他一句淡淡走吧,驾马车慢慢远去。 “姐夫,”她愣了愣,不安道,“是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寂静寒秋又添清冷,谢沉珣只字未言,他抱她许久,仿佛是觉得她身上别的男人气息终于散了,才开口淡道:“他做了什么?” 这个他,指的便是萧庚雪。 马车里充斥他身上的禁欲檀香,摇摇晃晃驶向侯府,窗幔轻轻被风轻轻拂开一角,他声音冷寂。 虞翎身子颤了一下,她是最怕别人凶她的性子,但凡别人语气重些,她都会觉得是自己哪里做错了,这回又似乎不知自己是哪里有错,只嗫嚅道:“我和他分石榴吃,四皇子要给一半给我,我去接。” 分吃东西,亲近之举。 他声音微厉道:“侯府何曾短缺过你?一个石榴都要和别人分着吃?” “我下次不会了。”虞翎不敢抬头看他,他的手抓住她的肩膀,让她身子毫无缝隙紧紧贴着他。 “一而再再而三,”他厉色陡增,“我教你的,为什么总是不听?” 侯府里虞翎是比二公子和四姑娘要受宠的,她上次和他有争执,主动冷他许久,被他带到她姐姐住所,阐明了原因,那一次的谢沉珣,亦是严厉。 虞翎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不说话了,她微弱的啜泣声传出来,柔弱得想让人时时刻刻带在身边,方才能让她安安全全待在羽翼之下,不被任何人骗。 谢沉珣手慢慢按住她毛茸茸脑袋,淡道:“今天回去之后,抄一百遍清心经,日后他若亲自邀你,皆以身子不适拒了。” 虞翎身前雪肉起伏着,却还是抽噎应下一声知道了。 放在她后背的宽大手掌慢慢安抚她,就像是怕自己家的单纯孩子误入歧途,强势过头的保护欲笼在她身上。 “少同别人来往,”他声音淡,手指微带薄茧,放在她白皙颈上,“你性子纯善,被男人骗了,让我如何同你姐姐交待?” 作者有话说: 姐夫怕姑娘家被四皇子一点小举动骗得动心了,所以抄清心经 噫 第41章 虞翎猜到谢沉珣会有所反应, 但他反应会这么大,她没想到,他少有动气的时候。 侯府主子只他能力卓越, 日后定会身居高位,虞翎从很早前就不打算再和他做些什么。 凭她准四皇子妃的身份, 若是和他间的暧昧暴露出去, 他的仕途离尽头不远。 如果哪天他真的迫切要再娶, 虞翎只要用联手别人把事情捅出去做威胁, 他不会不谨慎考虑, 她倒也不信会有这样一个人,能让谢沉珣放弃未来大好前程。 虞翎对他的要求不高, 只盼他此生不娶,守着她姐姐一辈子。 那天过后,谢沉珣便又变回原样,他仍是寡言少语,淡漠肃冷, 但该让虞翎抄的清心经, 却还是让她继续抄了,他说她轻信四皇子,日后迟早被他所惑动心思, 要长教训。 府里第二天早上给她送来不少当季水果,负责此事的管事还有些战战兢兢, 问她是否觉得哪里受亏待,尽可以提, 陆嬷嬷觉得莫名其妙, 问她出什么事了, 虞翎没说话。 秦霏说不可太信谢沉珣, 无缘无故,可她能这么说,至少是心中有些根据。 苏家又有一封拜帖送到谢沉珣手上,虞翎是在回廊里遇到给谢沉珣递信小厮时看见的,她叫住要往书房去的小厮,问一声谢沉珣最近在做什么。 虞翎常去书房读书写字,小厮和她见得多,是说得上话的,只恭恭敬敬说和以前一样,忙于政务,虞翎站在原地,扫过一眼他的手,让他离去。 信封上的字迹秀气干净,落有一朵干净栀子花,像女子所书,苏家那位姑娘就叫苏栀。 苏栀的事不是秘密,但苏栀和谢沉珣之间,没人知道发生过什么。 陆嬷嬷说一看那苏姑娘就是对侯爷有意,要不然凭她的身份又嫁不进侯府,没必要处处针对嫁进门的正妻。 虞翎只派人看着书房,让人看谢沉珣什么时候有空,然后发现没过多久又有小厮送信出门,只能是回苏栀的。 以他的性子,若和苏栀没有一些交情,也不会回信过去,虞翎慢慢明了,他们这是有了联系。 转眼立冬过,苏家没再来过信,冬日寒风渐渐凌厉,第二天起来时外边还有霜,虞翎呆在侯府数日,着衣加厚,清心经却没少抄。 宫里却在这时候传出件大事。 皇贵妃突然被圣上禁了足,以管教不严的名义,因为那位新进宫的有孕宠妃在她宫里被宫女冲撞。 皇贵妃自受宠至今,这说得上是头一回因为别的妃子被圣上惩戒,虞翎在谢沉珣书房听到有侍卫顺带禀报这个消息时,还愣了许久,有些不可置信。 等侍卫退出去后,她缓缓停下抄写的笔,放下袖子抬头问正在看书的谢沉珣,他视线仍然在手中的书籍上,只说是不要多管,声音淡淡的。 虞翎细白手指放在自己袖口,慢慢捏住,她清楚谢沉珣手段,视线落在他身上,轻声问一句他能教她习字吗。 他手顿住,道:“过来吧。” 她抬手抱起抄的经书轻步走过去,既有犹豫又有试探般坐他怀里,柔软的身子在他高大身躯面前显得娇小,她给自己挑舒服位置,看不见他的神情,但他没说她什么,只是扶正她的腰部,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后伸出摆好纸笔。 她习他的字已经有一段时间,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坐在他怀里让他教她,她嫌自己写不出他的风骨时,总会让他握手教着感觉。 上次的他让人畏惧,在他面前的虞翎是娇性子,怕这种事,只适时退缩,除来书房抄经书外,已经许久没有靠他太近。 虞翎身上着鹅黄衫搭白绫袄,乌黑长发用支玉簪子挽起,清丽素净,戴细耳珰,微抬头问:“我最近听人说起苏家,想起上次出门遇到的苏二叔,姐夫和苏家关系好?还是和那位苏姑娘好?” 他没回答,只开口道:“再问乱七八糟的东西,日后便不可再习我的字。” 虞翎轻顿,猜到他不会和人感情私事,又轻声道:“可我还是想知道皇贵妃那边的事。” 那位新宠妃一进宫就被封嫔位,承宠没多久就被诊出有身孕,一跃封丽妃,皇贵妃宫里宫女只是冲撞她,她就能让多年得宠宠妃吃瘪,若是诞下一个皇子,谁也不知道圣上心里会想什么。 但就算是圣上再喜爱她,这也未免太过了些。 “她和圣上故人长得像,”谢沉珣握她的手,慢慢写下一个静字,“圣上未登基前有位故友,是个女子,亏欠她许多,丽妃像她,不要去招惹。” 虞翎听出他声音里的淡漠,心想细细斟酌,在想这故友难不成和他还有些关系,她看他,眼神在问他怎么知道。 但他说完那句不要招惹后就不再多说,只放开她的手,让她继续回去练力气。 她看向他放在案桌边上的修长手指,是识相的,点头应下,同他道:“宫中下个月有宫宴,说是庆贺腊八,娘娘邀了我,我也想去看看这种场合,她若是不在,我如何是好?” 谢沉珣说:“圣上会许她那天过去。”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连圣意都摸得准,虞翎只敛住心思,心觉事情和他脱不了干系。 …… 宫里宫宴虞翎去过几回,每一次都因为各种原因提前离场,这一次与她关系不大,却仍要过去。 皇贵妃顺风顺水这么多年,突然冒出来一个能压她一头的,虞翎甚至不用细想,都能猜到雍和宫被砸了不少东西。 腊八这天出点微弱日头,皇城宫门华丽肃穆,辅首衔环,琉璃瓦,朱漆门,侍卫森严戒备。 萧庚雪有事没来接她,虞翎听说姜婵也在时不觉意外,她戴了面纱,手里抱暖手炉,要上暖轿时突然听到有人喊她虞妹妹。 虞翎回过头,看到一个被宫女簇拥着的陌生女子,她脸庞秀美柔弱,着衣素净清雅,淡淡眉目间惹人怜惜,是个美人。 虞翎尚没问女子是谁,她便走上前笑盈盈道:“我名苏栀,与你姐姐相识,往常听虞妹妹貌美,还以为是谣传,今日一见,果然是在人群里都是一枝独秀,旁人都被比下去了。” 在场还有两个别家姑娘,听到这话不悦望过来这边,虞翎照皇贵妃吩咐,每回出门时都会戴上面纱,见了熟人才摘下。见过她的大有人在,但苏栀是没见过她的,能一眼就认出来,只会是早早调查过她,知道她是她姐姐的妹妹。 这位苏家姑娘说话柔柔弱弱,似有见朋友亲妹的欣喜,虞翎抬头慢慢打量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只面有犹豫道:“我不知你所言,我姐姐和姐夫都不曾提起苏姑娘。” 常人听她这直白言语,该有些尴尬,苏栀只轻绞着帕子,嫣笑道:“我出嫁多年,他们不提也是正常,你姐夫可过得还好?当年见他时,他才刚入朝没多久,还唤我一声苏姑娘,现在都已经是大官了。” 旁人提起谢沉珣时皆是带点谨慎,连秦霏说他也是私底下找虞翎,她亲昵熟稔的语气是独一份。 虞翎心想她姐姐喜欢谢沉珣那么多年,要是听到了这些话,心里该不舒服了。 她乖乖唤声苏夫人好,似乎只听到苏栀嫁人的事。 苏栀脸上笑意终淡了些,约是因为那一句苏夫人,她开口道:“我与你姐姐相识,你也可唤我一声苏姐姐。” 虞翎眸眼一望见底般,她只不好意思地摇头道:“姐夫要我重规矩,不可随意唤人。” 她的话让人无法反驳,但声音与人相处又有种天然的纯净,很好哄骗。 姑娘家柔媚是天生的,不用故意伪装,即便是冬日里都能瞧出骨肉匀称的娇美,曼妙婀娜,日后要是再长些年纪,出个门怕都是步步生莲,就算嫁的不是四皇子,也争着有人想娶。 苏栀眼眸微动,她大虞翎八岁,柔婉中又有种风情,轻道:“你姐夫怎还是没变过?他以前就极其恪守礼数,我都叫他改改了。” 旁边的宫女听出些奇怪,在催促虞翎,虞翎轻点了点头,轻点头说自己知道了,也没回她的话,轻歉道:“苏夫人,娘娘还等着我,我先走一步。” 苏栀脸色淡下来,没在虞翎这里讨到好处,她们先离去,她这边宫女也催起来,道:“苏夫人,丽妃娘娘还等着见您。” 钓系弱美人 第29节 她应一声好,慢慢看向远去暖轿,虞家姐妹皆命好,飞上枝头变凤凰,要是没有那层身份,什么都不是。 苏栀爹结交上了二皇子,被家里二叔反对,又改为私下往来,永安伯和二皇子走得近,苏栀费了些心思和受宠丽妃搭上关系,同她说自己有一举得男的秘方,被接进了宫。 皇贵妃得宠多年坐到现在位置,不代表别人不行。 虞翎坐在暖轿中,纤细手指轻轻摩挲暖手铜炉上的玉兰纹路,睫毛微垂,苏栀对她似乎有股淡淡的敌意,但她们两个没见过面,不像和姜婵样中间隔着一个萧庚雪,是从她姐姐波及到她身上。 人死如灯灭,即便有旧日恩仇,面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寻常人表现最多也只是不喜,她又藏着敌意来同不喜欢的人交好,这是知道自己住在侯府,想借着手寻上谢沉珣? 虞翎纤手轻扶玲珑耳畔下的金玉耳铛,她想那可巧了,今日她的妆容都是谢沉珣检查过的,如果苏栀想见她这位姐夫,她不是很介意帮忙引见。 即便他们两个能站在一起,谢沉珣也只会先顾着她,如果没有苏夫人在旁看着,她姐姐受过的气,岂不是白受了。 作者有话说: 我微:发光镜片 未来数字 可能一两点有一更,所以别等 第42章 虞翎去见皇贵妃时, 姜婵在外殿等人,两个人面上有不合,但这是在皇宫, 姜婵还是慢慢颔首唤了她一声,虞翎也点头, 走进去。 殿内的萧庚雪还在哄着她去腊八宴, 皇贵妃骄横惯了, 只冷笑出声。 她能用别人作的画去讨好圣上, 对恩宠自是在乎, 但被一个年轻女人压在头上耀武扬威,她能忍下这口气不闹到圣上面前, 就算是萧庚雪劝得好,去了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虞翎替她说了话,萧庚雪到底也是随皇贵妃,对外说她得病待在永和宫。 皇贵妃没去,但他们这些小辈却缺席不得。 姜婵此番是随母亲来, 萧庚雪和她两个倒是多年感情, 他让虞翎先候在一旁,送她过去,又转回来, 看到虞翎望着树上红灯笼发呆,不知是想起了谁, 那双眸子平白让人生出怜意。 萧庚雪慢慢走到她身边,领她入席, 他和虞翎是皇贵妃钦定, 皇贵妃既然吩咐过萧庚雪多照顾, 就是安排她们坐一起, 他有礼给她斟茶,轻声道:“今天不会太平,虞姑娘可要小心些。” 萧庚雪声音不大,周围伺候的宫女都已退下,能听到的只有她。 这里是皇宫,太平不太平不是他一个皇子说的算,虞翎微微抬头,他只笑了笑,这人笑起来会有一种温润如玉感,但没有表情时又会让人后背绷紧,不容小觑。 萧庚雪的意思显然是说今天会有什么事发生,提醒她不要掺和。 虞翎手指慢慢接过那杯茶,端茶轻抿一口,双眸抬起细细看他,被他疑惑回看一眼。 她还记得别人称赞萧庚雪的那些话,说他有野心,说他手段狠,她只是没想到他会提醒她。 他们这边是安静,殿外太监高喊丽妃娘娘到,旁人都望去门口。 得圣眼青睐从非坏事,养女都能成主子,一个长得不错的妃子被宫女簇拥搀扶慢慢走进来宽敞宫殿内,她眉眼有种不同于别人的英气,又不失女子柔和,仔细望着,又觉她笑意不达底,有种淡淡愁意。 当今圣上不常进后宫,皇贵妃那脾气没闹到他跟前,也不是没有原因,但他这个月似乎全歇在这位丽妃娘娘殿内,得宠至极,甚至还有人说圣上重视她这一胎,若是生了皇子,很可能要立太子。 萧庚雪撑头道:“倒是好排场。” 丽妃手护着肚子,绫罗绸缎在身,金玉宝石做饰,华贵奢侈,身边跟着苏栀。她入宫至今不到半年,身怀有孕又升至高位,说她是宫内独一人不为过。 虞翎只看过去一眼,就见好些人都在旁恭维着,倒不难想象皇贵妃为什么不来。 皇贵妃要权力,要脸面,不愿屈居于人下。 虞翎当初在秋猎时就早早回了京,与这位丽妃娘娘没见过几面,掺和不到她的圈子,只安安静静坐在自己位置等宴席开。 那边热热闹闹,虞翎打量着四周,今天这场宫宴来的都是贵女命妇,永安伯一家最受优待,但皇贵妃今天不乐意来,也有些人什么都没做,不想掺和进宫妃麻烦。 丽妃因为头疼先去偏殿休息,虞翎细细叹叹气,皇贵妃现在也是头疼称病,谁也不愿意见。 虞翎性子好,和不少人认识,期间和好几位姑娘打过招呼,她们都是随自家母亲来的,独虞翎是皇贵妃吩咐的,萧庚雪还调笑一句虞姑娘好手段。 晚宴定在申时,怕出宫时天全黑了,他们坐定没过多久,萧庚雪突然被唤出去过一次,他刚走,伺候虞翎的宫女又被调出去。 这时丽妃那边的两个宫女走过来,请她去丽妃跟前请安。 她们恭恭敬敬,态度却是强硬,非要她走不可,来者不善。 虞翎隐约察觉到萧庚雪说的不太平,该是和丽妃脱不了干系,她慢慢颔首,刚起身,又倏地撑住案桌,扶额头要坐回去又被两个宫女扶住。 她倒没说什么,只微抬漂亮眸子,不舒服道:“我身子不适,等四皇子回来我再过去。” 她们强硬道:“丽妃娘娘那里有太医,正好能帮虞姑娘看看。” 这就是要硬逼她过去。 虞翎淡道:“你们是没听过我姐夫吗?” 两个宫女微变了脸色,互相对视一眼,看样子都是听过谢沉珣手段,犹豫片刻,她们仍旧只是道:“丽妃娘娘只是请虞姑娘去坐坐,倘若哪里不舒服,娘娘身边亦有太医,奴婢们不知虞姑娘所言为何。” 不少人往她这边望过来,她们这是铁了心要她过去,虞翎叹道:“我这就去一趟。” 丽妃要见她,猜不到原因。 偏殿珠帘垂,烧有地暖,虞翎过去时有好些个宫女守在丽妃身边捶腿,苏栀在跟她说着话,她躺在软榻上,见到虞翎,倒撑头笑让虞翎摘下面纱,虞翎听话照做,丽妃眼底又有惊艳之色。 “皇贵妃娘娘当真是好运气,”她摆手让所有宫女都退出去,上下打量虞翎说,“挑个儿媳妇冲喜都能挑到最好看那个。” 丽妃是真心夸赞,但虞翎听出她话里有几分可惜,心下生警惕,微歉疚道:“民女身有不适,不知娘娘寻民女过来做什么。” 苏栀倒回了虞翎这句话,笑道:“我同娘娘说见了位天仙姑娘,她一时兴起便想瞧瞧你,听说你体弱,还特地寻了太医来,看看能不能给你开几服药。” 虞翎看向一旁背药箱的老太医,有些愣怔,摇头道:“我吃的药杂,倒不能随意改方子,多谢娘娘好意。” 那个老太医在宫里德高望重,面上没在妃子里站过队,私底下是皇贵妃心腹,虞翎在皇贵妃那里见过,是宫里娘娘偏爱的助孕养胎好手,她是有心疾,又非有孕,不可能是专门为了她叫过来。 这太医是丽妃给自己备的,她这胎月份尚浅。 丽妃也不是真想给虞翎看病,只说声可惜了,接下来的就是一通话家常的东拉西扯,丽妃仿佛是对虞翎一见如故,赏她许多珠玉宝石,直到外头有人萧庚雪来寻虞翎时,丽妃才紧张和苏栀对视一眼,虞翎安静不语。 “既是四皇子来寻人,本宫便也顺路回去,圣上该到了,”她坐起身,“虞姑娘来扶本宫。” 虞翎只慢慢走到她身边,轻扶起她,苏栀为他们拂开帘子。 这位苏夫人对虞翎笑了笑,奇怪又不舒服的笑,虞翎没说什么,等她们走下台阶时,丽妃捂住肚子突然往前踩滑了一跤。 偏殿这层台阶有七层,不高不矮,但摔了一定有麻烦。 虞翎只抓住她的手臂,她力气不大,却还是借着巧劲扶住了丽妃,丽妃猛地转头看向她。 虞翎只轻叹气说了声幸好,她还不傻,宫里所有仰仗圣上宠爱,哪个占得多,另外的就少,与其等哪天皇贵妃恢复气焰讨苦头吃,倒不如趁机落井下石,彻底打压下去。 连皇贵妃宫里一个小宫女冒犯都能让她禁足,皇贵妃的亲儿媳意图谋害宠妃皇嗣,必定就是皇贵妃有教唆。 她刚要说句丽妃娘娘小心些,一双手悄无声息推她后背,虞翎身体突然前倾撞到丽妃,让本只打算咬牙做个样子的丽妃没有任何防备滚下了台阶。 冬日的冰凉刺骨,地上石板硬得硌任骨头,丽妃被虞翎压住肚子,弓着身体痛苦呻|吟出来。 皇宫碧瓦青砖,仿佛铺上灰蒙蒙的灰布,没有光泽,在场的大动静惊动前边一波宫女,丽妃身下衣裙沾了大片血迹,她唇色全无,捂着肚子直喊疼,虞翎手撑地,捂住胸口,面色惨白至极,谁都被吓呆了,等回过神后才连忙去扶起她们。 太医匆匆忙忙跑过来给她们诊脉,消息传到皇贵妃那里时,让她陡然间坐直起来。 丽妃孩子没了,怕再也不能生育,虞翎作为罪魁祸首,受罚被罚跪在丽妃宫殿前,已经快有一刻钟。 作者有话说: 妹妹没遇到什么麻烦,惨的只是别人 晚上九点更新 来得晚了,睡着了呜呜,等更姑娘们留个言,发30个红包 第43章 虞翎这一跪, 也没跪多久,皇贵妃辇轿刚过来,她殿内的大宫女就把虞翎扶了起来。 虞翎脸色苍白, 咳嗽了两声。 丽妃殿内的大宫女上前阻拦,趾高气扬说丽妃娘娘要虞家姑娘跪, 谁也不能扶。 皇贵妃坐于步辇上, 脸色本就难看, 顿时冷笑出声, 说她没上没下不守尊卑, 让太监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宫里面论起嚣张跋扈,约摸是没几个胜得过皇贵妃, 她在后宫位同副后,就算被禁足,圣上也允她今天出来,一通作威作福下来,众人皆是噤声, 没谁再敢拦她。 虞翎膝盖跪得有些疼, 手掌覆上慢慢揉了揉,裙衫下虽垫有人私下送来东西,但仍是不舒服, 她一边想难怪萧庚雪早早就开始帮皇贵妃收拾事,一边又想回去以后膝盖怕是要起片淤青。 前殿冷寂又热闹, 冷的是无声寂静,热闹的是到处都有人, 上有屋脊立斗牛, 下有门窗刻芙蓉, 皇贵妃要带虞翎走, 虞翎被宫女搀扶,只说要和丽妃娘娘说几句话。 殿内宫女进进出出,手里所端铜盘有血水,白布亦是一片血污。 丽妃流了很多血,痛失腹中胎儿,醒来之后身子虚弱快要坐不起来,一直哭个不停,看到有人领皇贵妃和虞翎进来,眸色恨之入骨。 苏栀似乎也没想到会有伤及女子根本,连忙扶住丽妃,说:“娘娘不要多想,和虞妹妹无关,只是意外。” 丽妃眼睛更红了些。 皇贵妃在外面发一通脾气,听见的不少,宫女小心翼翼搬来两张椅落座扶手椅,奉上茶,她抬手让人去伺候脸色苍白的虞翎,听到苏栀的话,又嗤笑一声:“这又是哪来多嘴之人,话这么多,妹妹不如让人拖下去先跪一个时辰。” 苏栀脸色一变,丽妃满眼通红,抬起头道:“臣妾这里是容不下娘娘这尊大佛,但臣妾宫里的人却不是娘娘能随意动的,谁是故意害人,圣上自会主持公道。” 丽妃想陷害皇贵妃在先,但没想过真拿孩子动手,否则也不会怕出问题早早请个太医备着,可请来的太医医术就算再好,也没法在她出血那么多的情况下保住她的孩子。 虞翎膝盖还疼着,只被慢慢扶坐下去,道:“丽妃娘娘要摔时我还扶了一把,我若是想害娘娘,又何必多此一举?我虽怕惹麻烦,但仍是要说有人从后推我一把,让娘娘白白受了害。” “胡说八道,”丽妃红眼睛道,“本宫周围根本没有外人。” 苏栀在一旁劝道:“虞妹妹别再提这件事了,我与你都在一旁扶娘娘,哪有什么人?丽妃娘娘才刚刚喝过药,你先退下吧,让娘娘一个人歇歇。” 虞翎轻叹道:“苏夫人没看到,想必是情形太乱没注意到,我虽没看清是谁推的我,但有个宫女正好在边上,她瞧见了人。” 苏栀心漏跳一拍,不觉得她们那位置会有人看见什么。 丽妃手指攥紧床单,指尖都有些发白,根本不信她这番话,尖锐冷笑道:“本宫早就让人退去帮忙,你胡编乱造一通就以为能洗脱罪名?本宫说过要你跪到圣上来,谁准许你大逆不道起来,给本宫跪下!” 苏栀心又慢慢放回去,就算真有宫女看见什么,谁都知道有可能是皇贵妃突然之间找来凑数的,做不得数,只连忙安抚丽妃,道:“虞姑娘不用哄娘娘……” 皇贵妃突然抬手,身边一个憨厚宫女心领神会,微微躬身,走上前,比普通女子要硬实的手臂硬生生把苏栀从床榻上拉下来,宫女在丽妃的怒吼里给了苏栀两巴掌,径直把她给打蒙了,摔坐到地上不知所措。 宫女又走回到皇贵妃身后,皇贵妃在观赏自己染蔻丹的手指,道:“妹妹这里的下人插嘴多话,本宫耳朵听着不太舒服,替妹妹教训教训人,你也不必谢本宫,想必圣上知道也只会夸本宫替人考虑多,翎儿既然说看见了那便是看见了,什么时候上不得台面的人也敢在主子面前质疑?” 皇贵妃到底是皇贵妃,这么多年来一直没什么人敢冒犯,不是没有原因,旁人跟她耍心思手段,她手底下直接养一个手劲了得的宫女。 钓系弱美人 第30节 虞翎身子虚,撑到现在已是有些头疼,被宫女扶着,只叹声道:“丽妃娘娘,我不知道那宫女是谁,只见她眼睛周围有块红胎记,面貌二十五上下。” 苏栀才慢慢从被扇巴掌里回过神,又知虞翎在说谎,宫里没可能出个脸有胎记的宫女,眼里正盈了泪,就见皇贵妃和丽妃都变了脸色。 皇贵妃本来也以为虞翎在信口胡诌,听她所言又惊疑问:“真是胎记?” 虞翎摇头不确定道:“只见眼睛附近有一片红。” 皇贵妃笑了出来,看着丽妃震愕神情,道:“妹妹刚刚就想要圣上来主持公道,现在巧了,宫外的人不清楚,但宫中谁人不知圣上身边的贾姑姑为大皇子试药脸上留了痕,她只听圣上吩咐,翎儿与她可不相识,她的话你总不能不信。” 她是挑衅之言,不留情面,门外有宫女拂帘走进来行礼,小跑到丽妃跟前俯身说两句话,道:“殿外有宫女行踪诡异,叫人时被吓得言语不清,逼问之后,才说是瞧见了今天的事,娘娘是否要见?” 苏栀心跳得厉害,确信不可能注意到她们才动的手,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一个两个宫女姑姑冒出来,丽妃眼眶通红道:“把人叫进来。” 虞翎纤细手指慢慢捏袖口,没再插话,她低垂眸,知道现在已经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 当今圣上勤俭,不好奢靡之物,丽妃迎合他喜好,殿内亦不常用奢贵之物,但今天殿内所在的皇贵妃是嚣张惯了,金玉首饰衬面色骄横。 粉衣宫女一进来就瑟瑟发抖跪下,她在丽妃殿内伺候,被所有人盯着,全身都抖得像筛子,说不出话来。 皇贵妃慢搭扶手椅,道:“妹妹宫里的人,本宫信不过,万一胡言乱语泼脏水,可不是什么好事,等贾姑姑来才是明了。” 殿内透进天色的阴沉,丽妃眸中有怨恨,厉声让宫女说。 宫女最后被吓得哭了,这才把手指向虞翎,丽妃指尖狠压进锦被下,皇贵妃脸色微变,又见这宫女把手指向刚刚松口气的苏栀。 她哭道:“奴婢非有意不说,只见这位夫人,推了刚才那位姑娘,故什么都不敢提。” 丽妃懵了,脸色惨白至极,苏栀尚未来得及否认,又有太监进来禀报道:“娘娘,四皇子领贾姑姑来了。” 皇贵妃愣了愣,笑了,萧庚雪办事效率高,他现在就把人找了过来,倒是巧,让人把他们领进对峙,苏栀垂眸低头避过自己脸庞,看起来有些瑟瑟发抖。 虞翎指尖轻轻揉住作疼额头,只和这位不苟言笑的贾姑姑对视一眼,就又慢慢收回视线。 圣上那边的人比任何人说话都要可信,贾姑姑似乎是察觉到氛围不对,在两个主子面前恭恭敬敬,只说自己确实远远看到了有个女人故意伸手推虞翎,但她怕惹麻烦,刚开始没敢出面。 萧庚雪温道:“姑姑可还记得当时丽妃娘娘身边有几个人?” “禀四皇子,只有两个,是另一个人所为,”贾姑姑说,“丽妃娘娘最开始似乎也没站稳,还是眼前这位姑娘给扶住的,只不知丽妃娘娘为什么身边没有宫女,故不敢随意言语。” 她最后这句话声音压得低,倒算是解释为什么自己不愿意出面说个清楚。 宫里有孕妃嫔就算不会让一堆宫女在旁伺候,至少也得留两三个,丽妃正是盛宠,平日到哪都有宫女簇拥,为什么这个时候偏偏就不要宫女作陪,有待商榷。 丽妃颤声道:“你说是谁?” 虞翎脸上亦是惊愕,愣道:“可那时只有我和苏夫人在,苏夫人为什么要推我?” 苏栀连忙辩解道:“我没有。” 贾姑姑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她,突然道:“我见的那位女子,与这位姑娘着装一样。” 贾姑姑不是皇贵妃能收买的人,另一个还是丽妃殿内的,能有两个人看见,便说做不了假,丽妃视线猛地转向苏栀,微颤声音,连嘴唇都颤动起来,难以置信道:“苏夫人?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 苏栀额头冒汗,根本没想过会突然冒出一个贾姑姑,还是圣上那边的人,只再次狡辩说自己没有。 虞翎坐于一旁,微抬睫毛,目光在她们之间打量,她唇色微白,手里抱着皇贵妃刚塞过来的暖手炉,披上新氅衣,慢慢捂唇咳嗽起来。 细微声音不大,她自小身子就不好,被冤枉罚跪更是第一次,不注意就容易得风寒。 丽妃和苏栀是狗咬狗,皇贵妃见惯了,只在听到虞翎咳嗽声时偏过头,皱了眉,想起外殿还有太医在,让人去请进来。 宫女才行礼刚走两步,外边突然有太监高喝一声圣上到,在场许多人脸色倏然变了,连皇贵妃都惊站起来,只有丽妃好像找到了主心骨样伏在床榻大哭起来。 虞翎是被人推的,但让丽妃出事的确实是她,宠妃失子不是小事,谁也不知道圣上会做什么。 萧庚雪看虞翎一眼,刚要开口,皇贵妃只皱眉让虞翎到她身后,虞翎慢慢撑住扶手起身过去,随太监宫女一起低头跪下。 厚重帷幔朝两侧拂开,屋外皇贵妃和四皇子皆跪了下来,给他请安。 玄黑袍衫一角从虞翎身侧路过时缓缓停了下来,绣着五爪金龙暗纹,他目光扫过,皇贵妃头皮发麻,下意识遮住虞翎,抬头要解释一通,高大男人随手抬起止住。 他慢慢走到床榻边坐下,开口道:“爱妃这是怎么了?” 丽妃趴到他怀里,大哭着连话都说不清,当今圣上再过两月就至不惑,仍是俊美非凡,他登基在位已有十八载,爱民如子,是个贤明有德的君主,喜骑射武艺,又不吝啬对人称赞,备受敬重。 除了多年前曾有人说他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外,他身上几乎找不出什么太被人诟病的地方。 最后还是贾姑姑在旁恭敬把事情顺了顺,丽妃这才泣声道:“都是她们的错,我们的皇儿,我们的皇儿……” 苏栀跪在一旁有些颤抖,强迫自己维持冷静,低头道:“禀圣上娘娘,民女有一些话,不知该不该和丽妃娘娘说。” 苏家和二皇子有来往,苏栀也是借了光才能进宫,今天要对付不只是皇贵妃,还有萧庚雪。 永安伯府和二皇子密谋陷害四皇子。 丽妃是永安伯府专门为圣上培养出来的,她身体颤抖,知道苏栀想说什么,憎恨的目光看向苏栀,剔骨般让苏栀后背都一寒。 她最后只哭道:“我不想听,苏夫人有幼子,我可以不追究,可虞家姑娘……望圣上裁决。” 皇贵妃忍不住说一声荒谬,萧庚雪适时拱手道:“父皇,既不追究罪魁祸首,想必丽妃娘娘也不会想追究其他人,再说虞姑娘已经罚跪过了,大事化了小事化无,今天是腊八,坏了好日子不好。” 丽妃被他这番话气到全身抖动,她这几个月一直被宠着,没人敢冒犯,如今失子又伤身,到他嘴里便成了能化无的小事,气得连话说不出话来。 一旁虞翎只安安静静跪地,她精致面庞白得近透,明明她是在场所有人里最危险那个,可她却只是轻低头,像是在安分等最后的发落。 坐在床榻上的男人长指轻抚着丽妃头发,仿佛在思考他的话,寂静在殿内散开来,屋里只有丽妃哭求圣上做主的声音。 皇贵妃心提到嗓子眼,即便伺候他多年,也仍是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挤出笑道:“庚雪说得不错,小姑娘家还是被人推的,白白伤了身子还没个补偿,丽妃妹妹总该不是小肚鸡肠到跟姑娘家计较的。” 丽妃是现在最得宠的妃子,又与皇贵妃不合,皇贵妃心知让虞翎全身而退不可能,但宫里宫外想要巴结皇贵妃的宫人多,想从中做手脚不难,她张扬这么多年,就这么一个女儿,不养在身边,不代表能被人简单欺负。 “残害皇嗣,本应严惩不贷,丽妃大人不记小人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圣上像是想完了,说话说一半,让人七上八下,不知他要怎么罚,“苏夫人既是喜欢推人,京郊磨坊那边报来缺预算,你去推三年磨该是不为过,若是办事不力,那就三年再三年。” 苏栀脸色煞白,被罚去做这种粗人事,日后如何在贵女面前立足?丽妃也不可能会放过她。 皇贵妃面露紧张,怕他对也吩咐虞翎去做这些粗使活,提心吊胆等待他对虞翎的发落。 但他没有提到虞翎,仿佛就像没这个人,全程都没有别人想象中的暴怒,只摆手说:“丽妃身子不适,你们今天过来也已经待得够久了,下去吧,回宴会吃顿热的。” 丽妃呆呆愣在原地,不明白他为什么就这么轻易放过虞翎,等想起自己身子今天遭难全是因为听信苏栀,又痛哭流涕,狠狠盯着被领下去的苏栀。 圣上什么都没说,连皇贵妃都有些恍惚,她被宫女搀扶出来,要虞翎坐辇轿去她的永和宫歇息。 虞翎只摇头,要和萧庚雪走走。 皇贵妃问她身子怎么样。 虞翎笑道:“约是这些日子吃药大补,我身子只是有些疲累,其余还好。” 那宫女不知道是不是真看见了,但贾姑姑能来得如此迅速,和他们做什么脱不了关系。 皇贵妃对小辈一向放得了手,知他们两个是有话说,也没提什么,只让她累了就叫人,不要硬生生熬着,又抓着萧庚雪吩咐,让他好好照顾虞翎。 虞翎和萧庚雪皆应下,她目送皇贵妃离开,和萧庚雪慢慢走在回去廊道里。 萧庚雪也有话要问她,只站住步子唤她一声,虞翎就扑到他怀里,他微顿住,最后慢慢安抚她被吓得微颤身体。 今天出事的时候萧庚雪正好来找虞翎,虞翎被扶起后缓了好一阵气才缓过来,丽妃住得离这里近,被太医诊脉摇头后就抬回她的宫殿。 萧庚雪知道她遇大麻烦了,还没给她想好退路,就从她口里匆促听说贾姑姑的名字,她要他去把事情告诉贾姑姑,贾姑姑会帮忙,萧庚雪心觉异想天开,但她脸色镇静,让他也只能赌一把。 他问:“你如何知道贾姑姑?” 虞翎头埋他胸口,颤身还是没打算说话。 这件事放到谁身上都会是要做噩梦,皇贵妃最后都吓出来薄汗,她更加,萧庚雪叹气,没再问什么。 姜婵早早就听到这件事,一直在焦急等候,听到他们出来就匆匆忙忙赶过来,又倏地停下脚步,看到萧庚雪安静抱着虞翎。 她愣了愣,看到他的手轻抚虞翎后背。 虞翎和萧庚雪待了快半刻钟,只回了一句自己偶然见过贾姑姑,算做是答复。 她并没打算多问或多说什么,只说要先回去跟她姐夫说这件事,等转身看到姜婵站在不远处时,也只没什么动静,把地方留给他们两个,她被宫女领出门。 虞翎的暖轿慢慢走在出宫路上,她轻垂睫毛,怀里抱一个暖炉,缓缓理着今天的事,突然发觉暖轿停了下来。 她早有所料,只慢抬起眸,纤白玉手拂开帘子,见四周围了几个太监,抬轿的侍卫退开到一旁。 有一个红蟒袍的老太监从暗中走了过来,肉眼可见品阶不低,但他见到虞翎,却恭敬弯下腰,道:“姑娘好。” 作者有话说: 文案排雷解释借用读者黄桃评论~ 妹妹那些哆啦a梦的各大贵女图册消息等等都能来自谁呢 姐夫明天中午十二点哄妹妹 来啦来啦 第44章 虞翎被迎去间小别苑, 不知是谁的住所,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门檐垂厚重帷幔, 拂开之后就能看到宽敞正屋中,不久前还在丽妃殿内的男人袍衫整净, 手背身后, 微弯腰在逗笼中鸟。 屋内只有他在, 精巧方形竹笼摆在紫檀木圆桌上, 一旁还有几个药瓶子, 明明是该日理万机的男人,身上却带有一种闲适感。 虞翎慢慢过去, 福身朝他行礼道:“给圣上请安。” 他随意瞥她一眼,手里拿着捡来细长枯枝,问道:“怎么会惹到丽妃?” 虞翎低头没说话。 皇贵妃见了都要战战兢兢的男人,和虞翎的对话里,却有相识已久的熟稔。 早在皇贵妃来找虞翎之前, 就已经有人提前找上她, 当年的偷龙换凤甚至不算什么,最该瞒住的人,早在十年前就一清二楚, 他明目达聪,之所以到现在没有动静, 不过是他早知道没有错位。 四皇子和他有血亲关系。 虞翎对京中所有的认知,几乎都在他给东西里, 诸如对各世家贵女的了解, 她们关系又如何, 在她这里没有秘密。 侍奉过他的女人里, 不乏臣妇和夫人,他对某一类型似乎格外偏爱,皇贵妃容貌出众最先却不得宠,只是沾不上边,虞翎名义上的那位母亲——虞家夫人却有什么地方合过他心意,与他有过露水姻缘。 虞家能轻易答应皇贵妃冒换子危险,不是没有打算。 他慢慢放下手里细枝,笑道:“生气了?” 成熟男性的压迫感让人有些抬不起头,铜制火炉烧得暖和,除了画眉鸟叫,屋内只有寂静,虞翎轻抿住唇。 有的事皇贵妃藏得比什么东西都要好,这世间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五个。 钓系弱美人 第31节 例如她的生父另有其人,但面前男人不知道。 “我不曾生气。”虞翎低头缓缓道出一句话,手里暖手炉温热指腹掌心,双眸看身下绣鞋。 和他谈话需抱十分的警醒,触怒到他,少不得要被折腾丢半条性命。 当今圣上姓萧名擎,不是别人眼里的宽厚仁德,提起萧庚雪的狠毒手段时都是称赞,他常微服出访多年,其中来寻她的日子,只多不少,对她更多的,是一种深层的恶趣味。 但凡他愿意出面查她姐姐的事,虞翎都用不着在侯府小心谨慎这么多月。 他喜欢,并且享受看她挣扎,就连皇贵妃定下的亲事都不曾插手。 当年她姐姐回京,他与她第一次见面时遇刺,在她眼前杀了一个刺客,血溅到她苍白脸上,她没有在姐姐身边的乖巧听话,只抬头问他,你是谁。 皇贵妃不曾亏待她,但远在京城的宠妃不知女儿身体状况到底如何,虞翎想活下去,要学会和讨好他。 小小年纪开始,她就已经知道除了她姐姐外,没有人是能彻底值得她依靠的。 圣上坐在圆桌旁的四角束足凳上,朝她伸了手,虞翎看他深黑眸子,慢慢莲步轻走上前,把自己的手放他手掌上,人刚刚站住,就被他用力攥住纤细手腕,带到腿上。 他检查她掌心一些因摔下台阶的细小擦伤,啧啧道:“瞧瞧这细皮|嫩|肉,宫里的姐妹又有哪一个比得上你?” 虞翎坐他怀里,仿佛是被他这话说得委屈了,眼眶慢慢红起来。 她光滑额头靠住他的胸膛,渐渐啜泣出声来,越哭越大,还是娇娇媚媚的小姑娘,让他笑了,拿药膏给她涂伤口。 他宠爱底下皇子公主,不偏不倚,但有或无,对他似乎没什么影响,虎毒尚不食子,他骨子里冷血至极。 若真挑出一个最受宠的,某些方面而言,也只有养在宫外的虞翎,她在他面前足够冷静,以及非常爱哭。 等过了许久之后,手上的药膏慢慢起作用,虞翎哭声也变小了些,只抽噎着,他拿起半掌大的青瓷茶壶,拇指压壶盖,倒了杯茶,道:“贾姑姑什么都没瞧见都能被你叫去作证,难不成还在怪朕偏心丽妃?” 她抬头抽泣说:“我不管你,我要回去。” 圣上指腹抹去她的泪痕,端茶喂她,她不喝,被他笑说句不喝就打断腿,才抽着鼻子抿一口。 他放下茶杯,动作不紧不慢,似隐逸闲趣,道:“朕元宵那天会给你姐夫和魏家赐婚,早早让你同魏翘交好,让他们日后新婚也不会坏了你和侯府关系,这还不够?” 虞翎神经立刻绷住,手倏地蜷起,又慢慢放开,眼尾泛红,似乎已经是恢复性子里淡静。 她轻偏过头道:“你不告诉我姐姐的事,又要坏我与魏姐姐情谊,下次若让我进宫来,我定是不来了。” 宫里娇气的公主不是没有,不是爱哭个不停,就是胆怯不敢靠近他,只她连哭起来都是最合他心意。 “姑娘家大了,翅膀都硬了,”他叹息,慢捏住她玲珑耳垂,摘下一只耳铛握手里把玩,“别去跟你姐夫告状,他是护短厉害,较真起来朕都怕,要是让人在朝中参永安伯一本,丽妃又该哭个不停。” 虞翎慢慢抬眸看他,似乎在打量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慢慢出声道:“我不说,你亦不可掺和进侯府,坏我的事。” 他喜欢看她遇到麻烦,不提供任何解决办法,到最后才姗姗来迟,抱她在腿上假意安慰。 丽妃让皇贵妃下了面子,加上那些一旦丽妃诞下皇子就立为太子的传言,放到萧庚雪眼里,丽妃这孩子便是不能生下来,只可惜丽妃那边亦想对他动手,虞翎便做了中间的替死鬼。 但皇贵妃会护着她,圣上亦不会太过责怪,丽妃挑她入手,是最坏的决定。 他不告诉虞翎有关她姐姐的事,亦不曾相助,想必是知道她铆足劲后查到的结果,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剧烈打击,足够满足他看戏恶趣味。 只要他还对此有兴趣,虞翎就知道怎么让他得到满足感。 他端详她面孔,似乎在可惜她除性子外,没什么像他的地方。 有太监在外道:“候在宫外的侯府侍卫觉得姑娘出来得有些迟,在问情况了。” 他摇头道:“你姐夫的人怎么个个都随了他。” 赐婚的事最后还是被虞翎几句话暂推掉了,皇贵妃和侯府护送她离开,她回侯府的路上一直没说话,抚男人摸过的地方时,只察觉自己脸庞冰凉,耳畔少了一枚耳坠,他没还给她。 虞翎想过他要她结交魏翘是为了魏家地位,万没想到他会想的是给谢魏两家赐婚。 她头有些发热,想事情时都在昏昏欲睡,心想他确实是个麻烦,万一哪天又动起心思,又要引起麻烦事,倒不如让谢沉珣自己拒了,可他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拒掉圣上的赐婚,虞翎抱住膝盖,下巴慢慢搭上边。 她回到侯府下马车踉跄一步,差点摔了,被丫鬟扶回去就连忙喊了大夫。 丽妃失子不是小事,侯府早一步比别人得到消息,早早给虞翎熬上药,她在宫里到底是有些受了惊,喝过药后就上了床榻,卷起裤腿一看,膝盖果然是青紫了。 她肌肤白,看起来就格外明显又吓人,还有些小小的擦伤,腰间腿上都是,陆嬷嬷连忙给了抹了药,又问她还有哪里不适。 虞翎只慢慢摇头,沉默没说什么,她身体疲惫,却只靠在床边,没有睡意。 贾姑姑会来,意料之中,但丽妃宫里那个怕得哭出来的粉衣宫女,却说不准是谁的人,苏栀还没蠢到不看四周有无人在,粉衣宫女不应该看到过什么。 她能想到的,只有谢沉珣。 冬日天黑得快,夜越深越黑,屋内早早点上烛灯,光亮驱散淡淡黑暗,半晌幽静过后,屋外有陆嬷嬷和谢沉珣的声音响起,虞翎微抬眸,朝外轻声道:“是姐夫来了吗?进来吧,我有事要同你说。” 今天的事与虞翎脱不了干系,她住在侯府,给侯府会带来不少麻烦,偏她身子弱,不能去找谢沉珣说明白,谢沉珣来问,也说得过去。 陆嬷嬷犹豫片刻,放下床榻幔帐,让谢沉珣进屋,自己谨慎守在门外。 虞翎自己掀开幔帐,露出半张漂亮脸蛋,只静静看他没说话,谢沉珣高大身躯慢慢走近,给人一种安全感,虞翎只安静抱住他的劲腰,被他摸着头,身子仍怕得有些颤抖。 她怕的是当今圣上。 …… 虞翎心里受不了大起伏,自幼如此,被她姐姐悉心照料多年才慢慢好转,今天能被搀扶回到院子,就已经是维持极度冷静的结果。 她如瀑青丝铺后背,纤白小手轻抓住他腰间衣衫,微颤的身体被他慢慢安抚着,渐渐平静下来,道:“我没想到会出这些事。” “他人陷害,与你无关,”他宽厚手掌温热,热度通过薄薄亵衣传到她后背,“剩下交给侯府,不用管。” 她仰头说:“我只觉今上可怕至极,明明丽妃娘娘都不计较苏夫人推她,圣上都罚她去了那种地方做事,倘若他不是念着皇贵妃脸面,怕不知道要罚我做什么。” 谢沉珣视线从她干净面庞扫过,看出一些心有余悸。 “圣上若罚了你,丽妃便不会再有可能留宫中,”他只说了结果,没说原因,修长手指放到锦被上,“腿还疼吗?” 虞翎知他不说就是不准备告诉她,只轻嗯了一声,说:“我知今天给我送药的宫女是姐夫派来的,姐夫忧心我,我高兴,但膝盖还是好疼。” 丽妃备受恩宠,日后倘若是诞下皇子,前途无量,所以虞翎在宫里害她失子的事传得很飞快,连皇贵妃那里听到她被罚的消息,都匆匆忙忙为她赶来,扶她进去跟丽妃对峙。 她从台阶滚落,又硬跪冬日平地,身子却没什么大碍,只是因为皇贵妃来之前,有个小宫女早就暗暗给她一粒平常吃的丸药,又悄悄在她腿上绑了东西,让她跪地时好受些。 事情发生突然,谁也没有办法预料,虞翎那位性情怪异的父皇用不着做这种事,他只要一句话吩咐下去就会一堆太医宫女伺候她。 能拿得出她平时吃的药,也只有侯府,那个小宫女是侯府早就为她备下相助的。 谢沉珣慢慢从袖中拿出一盒百花膏给她道:“让嬷嬷睡前涂,用来祛疤好。” 她目光看他的手,脸颊慢慢靠回他硬实胸口,轻道:“姐夫总为我考虑周到,但苏夫人的事我也没什么办法,她和姐夫关系似乎很好,可丽妃刚失孩子,我替她说话没用,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对我动手,姐夫会怪我吗?” 他是侯府主心骨,出什么事都由他顶着,双亲接连逝世也是他亲力亲为,沉着冷静,论起处事能力,万里挑一,否则也不会受重用至今,被手底下属敬重畏惧。 谢沉珣摸她的脑袋,语气淡淡道:“她既是做此事的人,你又何必对她心慈手软?侯府不会让你一个姑娘家吃亏。” 他对苏栀似乎没虞翎想象的感情深,虞翎手微顿了顿,慢慢去覆住那小盒百花膏,与他手掌相合,顺势问起他那天收到栀子花信的事。 谢沉珣微握住她偏凉的手指,没用什么力气,却已经是对她极为放纵,道:“她家长辈和母亲相识,偶尔会来做客,我见过几面,算是认识,前段时间她来信要见我,我回信给她父亲拒了,她小把戏多,不必因我觉得她是个好的。” 虞翎轻垂眸,苏栀连她姐姐死后都要来针对她这个唯一妹妹,心里想法不会是他口中的见过面算认识。 她收回手微掀开被角,她的裤腿仍然卷着,细白长腿微微蜷缩,有摔痕,还有膝盖下跪过后青紫。 虞翎给他看膝盖上的淤痕,道:“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过她,身子还是头一次受这么多伤,你看这些都是少的,别的地方还有,姐姐最多只让我抄书读书,我瞧着这些都觉得有些怕。” 作者有话说: 微修 妹妹有心疾,一出生就有 这篇文真的超级狗血,我给基友说的时候,基友:? 祈祷晚上十一点更新,不敢大放厥词 这篇文姐夫应该不是新皇,但大概率会扶持傀儡皇帝 第45章 侯府里谢沉珣是最不能惹的, 严厉,规矩多,眼里容不了沙子, 连两个弟妹都会怕这位严于待人接物的兄长,旁人更不敢多加言辞。 虞翎手里头能用的人少, 一方面是她那位掌天下权势的爹爱看热闹, 有意无意阻挡, 另一方面就是她远居深山中, 平日就不常与外界联系。 陆嬷嬷随虞翎多年, 头先是皇贵妃派来,后又得圣上吩咐, 留在虞翎身边。她谨小慎微的性子注定她不会做太冒险的事,见到时间已经过去许久,谢沉珣还迟迟不出来,心中不免起疑心。 烛光被漏进门缝的凉风吹得微微摇曳,她小心翼翼, 回内室偷偷看一眼, 就见谢沉珣在给虞翎手肘擦药,心骤然一紧。 床帐轻遮身影,倚靠在谢沉珣怀里的虞翎在和他说宫里的事, 时不时能得他嗯一声,他声音淡, 却不嫌她说的琐事烦。 不像姐夫对妻妹的宽厚,像男人对女人的纵容。 陆嬷嬷心里有种不好预感, 只竭力压下心中波涛滚动, 要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催促谢沉珣离开时, 谢沉珣淡漠的视线忽然望出去。 寒风绕枯枝, 发出呜鸣响,他手掌慢慢捂住了虞翎的眼睛,对她道:“陆嬷嬷年纪大了,侯府过几天会给你新挑个手脚利落的。” 陆嬷嬷额头鼻尖慢慢冒了汗。 虞翎愣住,似乎是不明白他怎么捂着她眼睛突然说这个,道:“不用的,陆嬷嬷陪在我身边多年,她说等我嫁人后再回老家,也没两年了。” 谢沉珣开口道:“亲人在外,总该思念。” 烛光微跳动几下,映出男人淡影,虞翎安静片刻,还是微了微摇头道:“姐姐离开后只有嬷嬷陪着我,我想和她再待两年,姐夫怎么突然问这个?” 谢沉珣视线从外边收回来,道:“上年纪的难伺候好,你要是想留着就留着,若是哪天出什么事,你也不能因依赖而让人继续劳累,早早送去享清福最好。” 虞翎一顿,轻轻应一声说知道的,陆嬷嬷知道他是在威胁她,使劲压着手抖,微退出去。 他手慢慢去放虞翎手上袖子,遮住擦伤的伤口,问:“还有哪疼?” 虞翎刚刚和他说自己身上还伤了好多地方,到处都是疼的,谢沉珣只缓缓开了那盒百花膏,给她试会不会缓解疼意。 “腰侧有点疼,其他地方凉丝丝的,都好多了,”虞翎笑了笑,柔顺长发垂在他胸膛,她纤细玉指轻掀开衣摆一角,只露出小小一截瘦弱白皙的细腰,“这里涂过药了,嬷嬷说过段时间会自己消,不过姐夫当真和姐姐像,我小时候常心口疼,姐姐也总爱问我别的地方疼吗。” 她腰后侧又有淤青一团,该是摔台阶时被硌到了,但她却只看他弯眸笑,又乖又懂事。 柿子总是挑软的捏,她便是最软那个。 谢沉珣手掌慢慢覆住她光滑的腰侧,让她颤了下,掌下温热白皙的肌肤如玉光滑,他开口道:“日后少去那些场合,京中人心险恶。” 虞翎轻轻点头,又抬着漂亮眼眸,道:“我知道姐夫最是疼我,心中只有欣喜,有的事我都不想和姐夫说,怕姐夫因我出什么事,现在也不想见到姐夫和永安伯府闹矛盾,你别让我担心你。” 谢沉珣慢抚她的后背,覆在她腰侧的手掌逐渐收紧些,她总是用干净的眸子看人,不加防备。 他低头缓碰她嘴角,男人的强势在逼仄榻间压得人有些心跳加快,谢沉珣身体像绷直的弦,虞翎微愣,纤白双手轻轻抬起,抱他脖颈,慢慢顺从他。 钓系弱美人 第32节 她脾气软,白皙肌肤如同凝脂,少女体香萦绕在鼻尖,谢沉珣抱她在怀中,突然问有谁欺负过她。 狭小昏暗帐内隐住他眸中深色,虞翎茫然,下巴趴在他的宽厚肩膀上,双手抱他,轻轻摇着头道:“没人欺负过我。” 他手抚着她的后颈,却是什么都没说,虞翎忽地意识到什么,她今天没和他说的事,只有在路上遇到圣上。 等谢沉珣离开时,天色已经深黑一片,他长身直立,只跟陆嬷嬷说了两句话。 一句是她女儿一家似乎准备来京师,另一句是不要和主子多话。 陆嬷嬷脸色变了变,一时竟真不敢问虞翎什么,许久之后,才忧心忡忡道:“姑娘?” 侯府对虞翎吃穿用度皆备得精致,屋内暖和少寒意,虞翎没给陆嬷嬷多余的解释,只轻道:“你只当今晚什么都没瞧见,最近不要和外边人联系,他会派人多注意你。” 谢沉珣从来不是无缘无故问话的人。 宫里那件事发生不到两天,永安伯次子在几年前强抢民女杀害农户的事突然就爆了出来。 据说两个樵夫在山中迷路,匆匆忙忙找休息地时被绊下山丘,摸到一截人骨,吓得七魂去了六魄,站都站不起来。 等下山报官之后,才发现这原来是早几年消失的一家四口,穿的衣服还缝着一封泛黑血信,字字句句皆是控诉永安伯次子的暴行,没成想报官中途竟被人夺了性命,消失世间。 丽妃得宠,失子一事又刚刚传开,连带一系列数不清话题,一时之间成为当下最受人关注的事。 永安伯次子这才刚出问题,他忙得焦头烂额,没多久长子所管盐运又猛地爆出贪污,让他脸色惊变,户部尚书的事才过去没几个月。 虞翎听到这些消息时在府里剪红纸,等过年时用,她眼皮微微跳了跳,还记得前段时候那一句不要跟你姐夫告状。 一旁谢四听这些事听得上瘾,正要问丫鬟还有什么没说的,只见虞翎微微出神,又想起她这些天不出门,就是因为宫里那些事,连忙先让丫鬟退下,又小心问:“翎姐姐还好吗?” 她年纪尚小,在外人面前多有腼腆,只同亲近的人说得来话。 虞翎缓缓回过神,轻摇头笑道:“我没什么,只觉快过年了还接二连三冒出这些不好的事,姐夫最近就已经是忙得不见人影,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又忙碌起来。” 谢沉珣骨子里就是压抑自己到极致的人,那天晚上之后,他又在避她。 但这次似乎和以前有哪里不一样,他好像知道她那天见过圣上的事,谢沉珣又要给她挑教引嬷嬷。 这些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出现,要说和谢沉珣没有关系,别说是她,恐怕连陆嬷嬷都不会信,更别说是她宫中的那位父皇。 “二哥最近都比长兄要忙了,”谢四皱起小脸,“要不是见他看起来很高兴,见我就给糖吃,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谢二那边投生意赚了钱,心情好不说,连带对虞翎脸色都好了,利息都多还许多。 虞翎纤细手指慢慢剪出一个福字,笑道:“以后四姑娘才是忙的,一堆事都等着四姑娘。” 谢四被压着学了许久东西,现在好不容易清闲些,听到她这话就又苦起张脸,逗得虞翎笑了。 屋内炭火烧得旺,暖和似春,有个小厮在外禀报,说有人给虞翎送了封信。 虞翎这段时日常接到侯府底下庄子的信,也没多想,只让小厮进来,等看到信上的苏字时,才微微顿了顿,打开看一眼。 是苏家二叔,说苏栀要和她解释那天的事,求她向谢沉珣求情放过苏家。 虞翎和谢沉珣出门时见过这位苏二叔,是个光滑圆润的人。 她抬眸问:“姐夫这段时日还在忙吗?” 小厮说:“侯爷刚回来不久,孟大人也来了,他们现在在书房商量事,该是忙的。” 虞翎顿住,只慢慢将手里的信件装回去,轻道:“他总是忙,我便不去找他了,等孟大人走后,你同他说一声,我过几天会寻苏夫人见一面。” 她心想她就是气量狭小,容不下她姐姐不喜欢的人,苏栀既是愿意来解释,那多说说她姐姐的事,见见谢沉珣对她的偏宠,也该不过小事一桩。 作者有话说: 43-44修了一点,为今天的短小发30个红包 加一点,其实姐夫知道皇帝找妹妹了,但以为是这样那样的事,觉得都是自己的错,让妹妹觉得这些不是欺负 来啦来啦 第46章 虞翎说要见苏栀, 谢沉珣那里回了话,不能见,她只轻声叹气, 没说话,小厮还以为她是应下来。 年关将至, 寒日萧瑟, 永安伯一家所为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 虞翎又受惊掺和在丽妃失子一事中, 这段时日一直待在侯府里不出门, 谢沉珣也不许她出门。 他曾经给虞翎找个教礼的嬷嬷,没两天那个嬷嬷就因为她身子太差怕出事想辞了, 最后调去谢四房里。 新来这个脾气敦厚和蔼,年有四十,行事举止不显锋利,温温和和,只先来和虞翎打了照面, 等正月十五后才正式来教她 年底吏部考核官员, 官署忙得不可开交,谢沉珣手里事情多,早出晚归, 能抽出来给虞翎办这种小事,偏私至极。 只陆嬷嬷心里顾虑, 她能被皇贵妃和圣上派来照顾虞翎,口风是紧, 但谢沉珣那两句话明摆着在以她女儿一家安危威胁, 虞翎也没说什么, 让她这两日称病歇息。 她待在虞翎身边至今, 没被谢沉珣察觉到过有问题,其一就是她做事足够周密小心,不做多余事,平日里都只安安分分不引人注意。 上回那个医女仍在侯府里,还来照顾过虞翎,但大抵是谢沉珣后面又说过些什么,她对虞翎恭恭敬敬,没让虞翎察觉到任何异常,只偶尔有欲言又止之态,似乎觉得虞翎被诱骗了。 虞翎想他着实是想得周到。 侯府上下忙碌,虞翎亦不曾偷闲,她已有几日不见谢沉珣,特地让人打听他什么时候回府,为新嬷嬷的事去给他送了碗姜汤。 虞翎没送去书房,是送去他的院子,她只站在门口,头戴碧玉簪,纤细手指轻拢披风,同小厮道:“姐夫刚回,我便不多加打扰,这汤趁热喝,别让姐夫放凉了,新嬷嬷一事,也劳烦替我多谢谢姐夫。” 谢沉珣最近的忙碌有目共睹,她在侯府又得宠,小厮甚至都没进去通传问谢沉珣需不需要,只从丫鬟手里接过檀木托盘,恭敬应声是。 虞翎点了头,没久留,轻声道谢后离去。 但虞翎没回去自己院子,她视线抬起望一眼漆黑夜幕,往佛堂走。 自她姐姐回京之后,虞翎常一个人留在山里过年,有时候道观中的年轻女冠会见她可怜,特地晚上来一趟给她送几个烧饼,丫鬟们对她亦当半个妹妹,会给她讲故事。 所以虞翎没让她们跟着回京,赠了足以让她们一辈子无忧的银钱,让她们自己寻路子,陆嬷嬷是唯一知道宫里秘密的人,皇贵妃不可能让她走,虞翎带着她。 佛堂小院收拾得格外干净,虞翎慢慢走进去上了柱香,香案两旁燃长明灯,觚瓶所插红梅花枝才换上不久,娇艳欲滴。 她手抱暖手炉,看着牌位上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佛堂里坐了快一个时辰,心想她姐姐要是再多等她两年,凭她对圣上的了解,得到他的宠爱不难,为姐姐求一个诰命,更不是难事。 可惜没机会了。 虞翎只慢慢起身,轻步走出去。 屋外飘飞雪轻盈如柳絮,落在虞翎灰白披风上,她倒是少见雪,静站在小院里看屋外雪景,细手伸出接过几片雪花后,放在胸前。 前几天她倒是留过信问谢沉珣自己能否去侯府底下宅院泡汤池子,赏雪正好,他派人来说这几天冷,让她在府里多待些。 他最近都这样说,就是不允许她出府。 虞翎刚跨出佛堂,脚步倏地顿住,看到谢沉珣的小厮候在门口,她心中忽然有种预感,一转过头,看到他本人提着灯笼站在长廊里。 男人高大挺直身形半隐在夜色里,只有手中灯亮驱散淡淡黑暗。 从那天他问过一句有谁欺负她以后,他就没再私下见过她,虞翎还愣了愣,没料到他竟在这时候出现,只唤他一声,提起裙摆小跑过去,差点被绊了一跤,惊呼一声后被他伸出手臂扶住纤细腰部。 他身体结实,刚回来不久,身上又有股淡淡酒气,混合清冷的木质檀香。大臣出门应酬时会喝酒,谢沉珣平日不喜好酒,只偶尔会斟了两杯。 跟在她身边的丫鬟被吓了一跳,不明白他怎么会在这里,她们不久前才去送的姜汤。 谢沉珣沉默抬头,让丫鬟小厮离远些跟着,他有事找虞翎。 侯府上下诸多事宜由虞翎管,谢沉珣来寻她无可厚非,虞翎柔软身子还压在他怀里,不知他有什么事,却也没在丫鬟面前问。 她纤白双手轻扶住他硬实的手臂,从他怀里慢慢站直起来,被他领着往回去方向走。 他不说话,四周被冬日寂静夜色笼罩,她慢慢走了一会儿后,看他劲身颀长挺拔,小声问道:“姐夫找我是有什么事?可是侯府哪些地方出了错?” 她刚才见到他时,高兴至极,现在的娇媚声音里,却有一些迟疑。 久未相处,容易生疏,她又是安静性子,总会拘谨。 谢沉珣缓步走在她面前,道:“没什么错,新来的嬷嬷性子可合得来?” 虞翎无奈说:“还好,我不挑这些。” 他对她这个回答没什么评价,只过了会儿,才问:“怎么会想来佛堂?” 虞翎一个月能来好些次,最多是这个月忙些只在月初来过一次,她琢磨不透他怎么突然就挑着这个问题问,更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在,只如实道:“突然想过来就过来了,姐夫问这些做什么?” 谢沉珣步子顿下来,他现在是政务缠身,难抽得的出空,真闲下来,也该先好好休息一趟,能过来找虞翎,小厮和丫鬟皆以为是谢沉珣真有什么大事,远远跟着后头有段距离,不敢掺和。 门檐下挂灯笼,照亮一条长廊小道,他声音缓问道:“很想姐姐吗?” 虞翎姐姐是个禁忌,不仅是下人不会提,连谢沉珣也很少在她面前提起她姐姐,虞翎站他身后侧,忽然有些反应过来他怎么会过来找她。 该是她在佛堂呆得太久没出来,有人去告诉他了。 她轻步走到他跟前,抬头抿笑道:“姐夫今天专门过来,是怕我一个人孤独吗?我在山上习惯了,最近四姑娘总爱来找我玩,我和二公子也渐渐说得上话,姐夫还在我身边,我不怕的。” 姑娘家眉眼弯弯的模样很是好看,见之便觉如见朗月,虞翎性子聪颖纯善,自幼失父失母,只有姐姐一个亲人,最是亲近又信赖,如今连姐姐都没了,这个人便变成了他,难以纠正。 谢沉珣慢慢抬起手,去摸她的头,又被她的双手握住手腕,轻轻放到脸上蹭了蹭,眸中有笑,是想他了。 男人骨节修长的手指覆她温热面颊,宽厚身影遮住她,他慢慢开口道:“若是想出门玩,去找冯管事留个信,让他安排。” 谢沉珣是允了她出门玩。 虞翎微愣,顺势提了一句想出去泡汤池子,他嗯了声,没同以往样说什么。 …… 这几天确实是冷得不行,虞翎出门时带上了谢四。 小姑娘不怎么喜欢出门玩,但谢沉珣管她和谢二两个小的十分严厉,就算要到年关也必须要练字读书,现在好不容易能得时间玩,刚下马车就欢天喜地。 虞翎倒知道她是压抑久了,只笑了笑,没说她,让丫鬟领小姑娘先过去住的地方歇息。 丫鬟倒先领虞翎在宅院四周走了一圈,这里是京郊,周围住的人不多,因为虞翎她们要过来,还特地加强了守卫。 她还走在回廊里,就有小厮来告诉她,人到了。 虞翎没问是谁,只点头说知道了,先随着丫鬟在附近走过一圈后,又回了房,小憩片刻,这才出的门。 虞翎快半个时辰后才露面,正厅侯着焦急的苏栀,谢沉珣不让虞翎在侯府见苏栀,虞翎便寻了外边,让她抽着空寻过这边。 苏栀整个人都疲惫许多,她坐在客位,见到虞翎就眼眶微红,苏栀被罚是圣上亲口所说,偷不得半点闲,不管是什么狂风下雨日子都要去,有人为了巴结丽妃又给她穿小鞋,她养尊处优多年,这些天过得实在不好。 倘若是只有这般,还不至于让苏栀亲自来向虞翎解释,是有人在针对苏家生意,让苏家生意近日寸步难行,少见的开始亏损起来,丽妃还做不到这一步,是谢沉珣。 虞翎打量她,有些戒备,她问:“苏夫人?” 苏栀捏帕子抹泪,说:“我实在不是故意,只是我哄骗了娘娘,怕她日后要惩罚于我,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钓系弱美人 第33节 虞翎慢慢坐到扶手椅上,不说话,看起来是听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苏栀泣道:“娘娘要一胎得男,我为她的青睐说自己可以,但我不知道,故我在娘娘身边待得越久,心中就越怕,万一日后出现差池,我怕是要被丽妃娘娘不喜,可我在夫家要争的东西,没有娘娘宠爱,我都护不齐全自己,倒不如让娘娘孩子没了,我教她如何有孕来得方便,所以才会牵累到虞妹妹。” 她这些话像是肺腑之言,至少听起来有模有样。 有下人给虞翎沏了热茶放手边,她轻皱起眉,语气却缓和好多,道:“可我也不敢得罪娘娘,苏夫人难不成是觉得我会平安无恙?” “皇贵妃娘娘宠爱虞妹妹,定不会让虞妹妹出事,我一时想差了,铸成大错,”她哭得柔弱,让人心生怜惜,“望虞妹妹向侯爷求个情,苏府愿以一间绸缎庄相赠送。” 茶香氤氲升起,虞翎眉还是紧皱的,她的手慢慢放在红木方桌上,也不说话,厅内只有苏栀的哭泣声。 苏栀又抽泣道:“当年你姐姐和个大夫走得近,我见他们举止亲密,那时都未曾告诉过侯爷,还替她瞒了下来,求虞妹妹念在这份上替我求求情。” 作者有话说: 应该就是明天或者后天了,不是go bed 第47章 苏栀和虞翎姐姐有过节, 说的话不值信。 屋外天色明净,透进雕云纹木槅门中,红木四足碳盆架哄出融融热意, 虞翎只轻捏袖口,开口道:“我不太擅长处理这种事, 正好我和四姑娘昨天同姐夫说过想吃皇城城门外的枣泥糕, 他得空会来一趟, 等他来了, 苏夫人再问问他吧。” 苏栀怔愣, 眼泪都挂在了眼眶里,眼睛里有些怔愣, 随后又惊喜起来,就差问一句当真,最后只捏帕子道:“侯爷忙碌,若我能见到他,日后虞妹妹若有事求我, 我必应下。” 虞翎轻轻一叹:“罢了, 你陪我出去走走吧,我想听听我姐姐以前的事。” 苏栀连声应好,抹去眼泪起身陪虞翎出去。 她和谢沉珣的关系似乎真不错, 不错到让她觉得只要见到谢沉珣,就能把虞翎这件事一笔勾销, 虞翎看在眼中,没多说。 虞翎姐姐走的那年, 苏栀已出嫁许久, 她能说的, 也只是虞翎姐姐生前的事。 这位苏夫人倒极其会说话, 三两句话便将和虞翎姐姐的嫌隙说成是好友之间的打闹和误会。 虞翎只突然抬手指着一间小院道:“我们两个姑娘家不安全,姐夫今晚应该会住下,那里边有汤池子,他晚睡前应该会去泡泡,听说这样睡得舒服。” 苏栀愣住,想再问些什么时,虞翎又说起其他地方,她性子娴雅温善,对苏栀亦不曾有懈怠。 苏栀轻抿住唇,她这段时日已是想得清楚,有的东西如果要争,就要争得隐秘,如果能成为谢沉珣的人,有他相护,即便是丽妃,也算不得什么。 二皇子那边最近也不好过。 她心不在焉地说起虞翎姐姐的事,没过多久,就听见虞翎疑惑喊了一声姐夫,苏栀抬起头,看到站在庭院对面的谢沉珣。 他长身直立,穿一身月白袍衫,佩无暇白玉,高大俊美,是刚刚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包什么东西。 “姐夫,你来了,”虞翎到他跟前,看他手里拿的一包枣泥糕,笑着顺到自己手里,“你来得正好,苏夫人要见你。” 苏栀见他便有惊喜,又流出泪水,丫鬟离得远,这里仅他们几个,也没人注意她的喜色,她只边抹边上前福身道:“给侯爷请安。” 谢沉珣只淡看苏栀一眼便收回来目光,伸手挡住虞翎试图打开糕点的手,道:“让厨房去热热,凉了。” 虞翎蹙起眉道:“还是温的,你就是不想让我和四姑娘多吃外边东西。” 她身上桃粉裙衫衬姑娘家稚气天真,螓首蛾眉,双颊肌肤似成色极好的粉白珍珠,吹弹可破,一旁苏栀眼皮都跳了跳,肉眼可见虞翎和谢沉珣关系好过他和她姐姐。 谢沉珣开口道:“走吧。” 他没说去哪,虞翎也只安分跟在他身后,像只家养的小兔子,问道:“你不和苏夫人说说话吗?她是你的好友,还有事寻你,你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这回我还是特地悄悄寻苏夫人过来的。” “我不同别人有事,”他开口,“下次再不听话,罚抄经书一个月。” 他说她不听话寻苏栀见面的事。 虞翎微有郁闷道:“我抄过一次了,我还和你说过手疼。” 苏栀脸上神情快挂不住,她母亲和谢大夫人相识,她从前跟着去侯府见谢大夫人时,他曾惩治过两次私下言语她的小厮丫鬟,其中有个还在虞翎姐姐房里,她受委屈去寻他说话,他也见她一次,还让她给她二叔传话,连她出嫁时父亲那边的难关,都是她去求他之后,他相助度过。 他待她好似是特殊的,但比起他和虞翎间的亲近,这些又似乎格外疏远。 “侯爷,”苏栀叫住了他,“那天的事我跟虞妹妹解释过了,是我有错在先,我已受罚,苏家愿意赔偿,虞妹妹也原谅我所为,望侯爷不要怪罪我。” 长廊台阶两旁有枯草萧瑟,雕梁画栋贵气,谢沉珣脚步停下来,苏栀心生欣喜,想上前和他再多说说话,虞翎就撞到他宽厚后背,没站稳往后摔坐到地上,似乎摔到了臀|肉,嘶疼一声,手里还护着拿包枣泥糕。 这种天的青石板地硬冷,她身子最为受不住。 他拉虞翎的手臂,扶她后背起来,宽厚手掌又拍去娇弱姑娘家披风上的灰尘,道:“枣泥糕摔了便摔了,要真这么喜欢吃,把厨子招来侯府给你做。” 虞翎疼得唇色微白,笑道:“又不一样,我和四姑娘都喜欢吃姐夫带的。” 苏栀发现自己插不上话,她微张口,突然听谢沉珣对虞翎开口道:“地这么凉,上次又跪了那么久,别把教训跪忘了。” 他话里有话,虞翎好似才察觉到他不怎么喜欢苏栀,愣了愣,谢沉珣又看向苏栀:“看在你二叔面子,我饶你一次,下次再敢前来,严惩不贷。” 冷淡威严的声音连虞翎都有些吓到了,他慢慢把虞翎送回院子,留苏栀呆呆站在庭院里。 良久后才有个丫鬟奉虞翎命令过来,说:“翎姑娘说今日可能有些误会,苏夫人脸色不好,要先去休息吗?” 苏栀慢慢回神,点头,看向虞翎不久前所指的方向。 …… 两个姑娘单独住在外边不太安全,谢沉珣中午来了一趟给她们送来一包枣泥糕,让虞翎把苏栀送出去,随后又出去一回。 他没回京,是去见京郊好友,回来时深沉天色漆黑一片,小厮和他说今天的事,说四姑娘不舒服,虞姑娘陪着哪也没去,现在都去睡了,但苏栀白天休息过后就称了病,留在这里没走。 苏栀是虞翎的客人,谢沉珣管了就是下她面子,他只说一句看紧些,明早让人离开。 谢沉珣不是安逸享乐之辈,没来过这边,他名下宅院不少,不在他名下的更多。 他不喜人伺候,沐浴时也没让小厮跟着过来,自己进池子里坐着。 圆池子挖得大,池水是活的,四周悬上帷幔,又摆几扇花梨木屏风,条环板雕刻花鸟鱼纹。 屋中间几盏榆木灯立在地上,是下人提前点上,氤氲热气往上冒,他修长双臂搭在池边,闭着双眸养神,屋外突然传来声响,是虞翎和丫鬟说话的声音。 他倏然睁开眸,听到她疑惑问:“灯怎么是亮的?” 这地方守卫森严,不可能有外人进来,谢沉珣那边来的消息是灯没亮,可能睡了,丫鬟也没多想,道:“先前有吩咐过,或许是那时候点的。” 虞翎没再问其他的,只道:“你晚些再来叫我,四姑娘好不容易歇下了,姐夫好像也睡了,你别让他们知道我今晚上偷偷来过。” 丫鬟应是。 门被轻轻关上,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她不知道他在,只随意朝池子里看一眼,隔着屏风什么都没看到,莲步轻走进来。 落地屏风隔绝视线,从上垂下檀色帷幔,温润烛光将女子曼妙身影映在屏风上。 虞翎手腕细,一直用不了大力气,只慢慢在屏风里边轻解罗衫,细长手指一点一点解开系带,细微衣物窸窣声在寂静夜里格外明显,衣衫被逐渐搭在一旁木架上,她纤腰细,身形俏。 谢沉珣沉默起身要避开她,她却好像发现一旁陌生宽大衣物,慢慢停了动作,试探喊:“姐夫?” 谢沉珣一顿,停了动作,水波轻轻荡漾开,嗯了一声。 屏风内的虞翎似乎完全没料到他会在,顿了好一会儿后,才慢慢探出半个身子,道:“你怎么在这儿?” 她的长发垂落下来,远远都能看得到她身上仅剩亵衣亵裤,他喉咙微动,道:“回去。” 姑娘家还没出阁,不懂男女人事,亦不明白他是她的姐夫,要避嫌。 虞翎没有走,犹豫问:“我惹到姐夫了吗?” 谢沉珣没说话,她只能咬唇轻走上前,跪坐在池边道:“今日苏夫人的事,我和姐夫道个歉,我不知她是在说谎。” 她乌黑长发微散在胸前,坐得规规矩矩,两只小手不安合在身上,谢沉珣慢慢转开视线,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知姐夫什么事都知道,”虞翎垂眸道,“我只是想以后没有姐夫在我身边,我该如何是好。” 她似乎听出他的淡然,只能茫然又无措地依赖于他,他在她眼里永远和别人不一样。 谢沉珣硬实胸膛滑落水珠,沉声道:“日后若见男子,不得靠近,无论是谁,圣上亦然。” 宽大汤池子点着灯,他刚才大抵是想顺便休息,熄了周围几盏,暗色让他看起来有冷漠过头。 虞翎不如别人胆子大,在他面前亦有雅静,只愣了愣,道:“姐夫果然是知道那天宫里的事吗?” 谢沉珣看她一眼。 虞翎紧咬着唇,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最后只道:“我那天私下见过圣上,他、他问我可想入宫为妃,我拒绝了,但他放我回来时笑了笑,我害怕,谁也不敢说。” 谢沉珣神情看不清楚,他说没事,随后慢慢起了身,要离开,虞翎不知他怎么了,连忙伸手去抓他的手,一时抓空,扑通一声响掉进池子里,呛了好几口水,被他扶起来时还咳嗽个不停。 她身体靠住池壁,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微抬起湿润眸眼问:“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你不要生我的气。” 作者有话说: 第三视角苏夫人 大概明天起床后才能看到二更 第48章 石阶从地板慢慢没入温池, 虞翎微抬睫毛,落下一滴晶透水珠,她手扶着他的光滑手臂才勉强站稳。 谢沉珣待她偏宠, 大抵是知道她总怕他生她的气,只先说了一句没气。 他慢慢抱起她, 把她抱坐到池壁上, 虞翎轻勾住他脖颈, 俯身抱着他闷闷不说话, 她单薄衣衫被水浸透, 贴在身上,白皙肌肤凝脂如玉般, 从衣衫中隐隐约约透出,水珠从她发尾一点点滴落。 单纯的姑娘,在这时候担心的都只是他会不会不理她。 谢沉珣手按在她腰侧,沉声问:“可会喜欢圣上?” 虞翎白皙小手放在他的宽厚背脊上,她有些愣然, 隐约猜到他是觉得她容易被男人哄, 当今圣上面貌俊美,面上宽和待人,问她是否敬仰, 说得过去,可喜欢二字, 明显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她只轻轻摇头道:“我与他只见过一面,他好吓人, 和平时姐夫跟我说的完全不像, 我见到他就怕死了, 一点都不敢和姐夫提。” 谢沉珣素来不许她议论朝政之事, 虞翎声音也说得小,他手指慢慢理她的长发,道:“他素是不管伦理,日后见他,远远避着。” “我会的,”虞翎只轻打个颤,被湿衣服凉到了,轻问道,“姐夫,我能下水吗?好凉。” 虞翎上次在宫里出事,丽妃失子,又早早说不追究苏栀,一场本该闹大的灾难,最后在一句轻飘飘地罚去磨坊结束,虞翎几乎安然无恙回到侯府。 从那回之后,她就发现谢沉珣不像他表现的那样简单,他的反应太过迅速,在宫里布置严整,手伸得太长了。 但蹊跷的是,她那位父皇好似很欣赏他,虞翎甚至怀疑那天的事能被谢沉珣知道,是圣上想做些什么。 陆嬷嬷是宫里仅留在她身边伺候的,圣上不愿意在虞翎身边多派人,就是知道她迟早会把那群人变成自己的,连陆嬷嬷都不清楚她和谢沉珣之间发生什么,宫里知道的概率也不会大。 钓系弱美人 第34节 那唯一的解释,便是谢沉珣那里做了什么,让圣上觉得这件事被谢沉珣知道,会是件乐事。 事情是圣上闹出来的,既不能往她身上揽,就只能往他那里推。 她脸颊温热,下巴轻压住谢沉珣的肩膀,亲昵得像只依赖于他。 谢沉珣手掌慢抚她的脑袋,将她像小孩样按在自己身前,开口道:“闭上眼睛扶稳些,不要动,我说睁开才能睁。” 虞翎轻闭上眸,被他轻托着抱回池子里,水声漾起,她温热唇瓣贴住他的脖颈,也知道他是准备放下她后离开。 她唇轻碰触几下他身体,道:“我还有一年就要出嫁了,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姐夫。” 谢沉珣慢慢顿住,他还抱着她,开口说了一句睁开。 虞翎慢慢睁开一双水眸,颤着睫毛抬头看他,依赖得有些黏人,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沉珣猛地一下压在池壁。 他面容清冷俊美,强势,她顺从着。 …… 谢沉珣没对苏家的事表示,但苏栀这回是为苏家求情,打听到谢沉珣回来后就准备出门一趟,但她刚开房门就有侍卫拦着,不许她随意走动。 苏栀只柔问一声怎么了,几个侍卫闭口没回答——除了谢沉珣吩咐外,侯府不可能有第二个人如此有魄力,苏栀没再过问,慢慢回屋,转了一圈后,从一边窗子偷偷出去,心扑通扑通跳。 她仰慕谢沉珣已久,不是没想过攀上他这种事,但实际去做,却又是第一次,苏栀一直觉得虞泉配不上他。 约是天寒地冻,这边没安排什么人伺候,连守着的小厮也没有,只有昏暗灯色透过木槅门,这间屋子暖和,门缝轻露出一角便能察觉到一阵暖意。 苏栀才冒险刚刚进去,就依稀听到女人从喉咙里娇泣声。 有人在幽会。 苏栀心漏跳一拍,以为自己来得时间差了,这里有另外的人在。 榆木灯立在一侧,薄纱里的昏黄灯亮影影绰绰,她只咬唇轻手轻脚,从屏风后慢慢探出视线,偷偷摸摸往里边看。 谢沉珣在京中,相貌数一数二,当年考中状元游街时,才貌出众,端方有礼,盛极一时的清高花魁甚至愿主动服侍于他,有不少姑娘差自己父母去打听他的婚事,得知他早早定亲时,又失落至极。 谁人知他果真是厉害的,短短几年就身居高位,任谁听了都称赞有加。 愿娶发妻牌位,身边没有通房妾室,禁欲,克制,在诸多贵女里亦是难求的好夫婿。 如果他的手能从女人娇盈身上收回来时,或许还能有几分当年模样。 昏暗夜色只有女子娇娇的轻泣,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昏暗里看不清人脸。 他宽厚背影把女人遮得严严实实,低头碰她脸颊,只偶尔能被人看清的娇软身子覆住松松垮垮白衣,绝佳之景在男人掌中,极为强势的控制欲。 水波一圈圈荡开来,汤池子上氤氲的热气缓缓冒出来,只能从细微的呜咽和谢沉珣的喘气里,听得出女人在被极致宠爱,她小手纤细柔长,即便隔得远都能看出漂亮,柔媚抱着谢沉珣脖颈。 苏栀脸色微有错愕,她想过谢沉珣会接受她,水到渠成,也想过被谢沉珣拒绝后自己该衣衫不整出去,将事情坐实来,唯独没想过会有人捷足先登。 丫鬟妓子又怎配得上他?苏栀捏着帕子咬唇扫过他怀中的女子,想要看这女人样貌,谢沉珣却把怀里女子亲得迷迷糊糊后,将人搂在怀里,才淡淡朝外道:“看够了吗?” 威严声音里藏着上位者的冷厉,苏栀猛地一惊,又不小心碰到一旁屏风,发出细微声响,暴露自己存在。 等回过神后,她后背惊出一阵冷汗,想要趁着没被看清脸偷偷离去时,又听温池里的男人淡道:“若今日之事有半分传出去,苏家这辈子休想立足于世。” 她头皮阵阵发麻,又立即跪下来,连忙唤了一声侯爷恕罪。 谢沉珣娶牌位为妻一事十分出名,谁都赞他痴情种子,但苏栀清楚他们之间感情没那么好,她禁不住鼻尖冒汗,如今焦头烂额起来,还以为他是怕宠爱女人这件事传出去,他要维护这个好名声。 但男人的声音迟迟没传出来,反倒是女子声又娇娇起来,他去作弄人了。 苏栀心惊胆战,又紧紧咬唇,万万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他居然还在顾着别人。 她跪了许久,跪得腿都麻了,才听男人沉厉道:“滚出去。” 苏栀跪在一扇屏风外,想起苏家,终究是忍住惧怕大着胆子一回,道:“望侯爷饶过苏家,苏家愿以一间铺子赠虞妹妹,今日之事,我绝对会烂在肚子里。” 里边人迟迟不说话,不觉这一间铺子能买一条命。 苏栀轻咬牙低头道:“我名下还有间三进宅子,愿赠与虞姑娘。” 他淡道:“苏家若真有诚意,该奉上一半铺子,自此以后远离京城。” 苏栀脸色煞白,苏家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一半产业平白相赠,元气大损。 她战战兢兢,不敢直接应下,又不敢再抬头望进去,要是什么也不做,以侯府的权势,足够把苏家压得永远抬不起头,她最后只是捶着腿慢慢起身,打算回去和家中思考该如何是好。 苏栀腿麻走得慢,谢沉珣又不管她,她慢慢离开,要出门时听到谢沉珣低声说乖一些,几不可闻。 帷幔屏风遮住视线,苏栀的手放在门上,猛地回过头,倏地明白那种熟悉感在哪,一股冰凉如掉冰窟的寒意直冲到头顶,让她从头凉到脚,双手都开始颤起来。 谢沉珣待人疏而有礼,少有亲近,今天送枣泥糕时,却对他妻妹格外亲厚。 她终究不是傻子,明白那女人声音里的熟悉。 侯府侯爷只娶过一门妻室,那门妻室底下只有一个亲生妹妹,是未来四皇子妃。 苏栀陡然生出惊惧,突觉自己发现了什么秘密,谢沉珣的性子,绝对不会容许她活着离开这地方。 她没敢回屋,匆匆忙忙打算先回苏家,撞破谢沉珣的私事,还是不能对任何人说的私事,让她全身都在恐惧发凉。 但屋里的男人没什么大反应,苏栀急忙去寻自己的马夫,就被早已守候在那的侍卫拦住,侍卫个个被深沉黑夜衬出肃杀之色。 她面如死灰,几个侍卫反倒面面相觑,不知她是怎么回事,他们守在这里是谢沉珣早有吩咐,怕她夜里扰到主子歇息,也不问她是不是病了,只把她送回去,将她屋里守卫加严了些。 苏栀一整夜都在极度害怕中度过,频繁巡逻的动静让她心惧,第二天醒来时都是面色难看至极,甚至请了大夫过来。 清早寒日凉风呜呜响,苏栀身上披着被子,大夫在给她开药方。 外边有人唤声虞姑娘,苏栀抬起头,看虞翎穿戴整齐来探望。 她性子是雅静温和,瞧不出昨晚上的娇气,见到苏栀脸色难看,还轻坐在床榻前,握住苏栀的手,蹙眉温声问:“苏夫人是怎么了?昨晚上没睡好吗?” 苏栀惊恐看向她。 虞翎似乎不明白苏栀这是出什么事,她着衣偏素净,杏白裙衫干净,散出淡淡清香,轻声无奈道:“姐夫今早起得很早,已经回京上朝去了,你若是还想找他,我下次再帮你约他,但你也别惹姐夫生气,姐夫疼我,对苏夫人却不一定有偏爱。” 她声音轻,眸里也有些好奇,在疑惑苏栀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不懂事般,肉眼可见受谢沉珣的极度偏宠,她眼里的他,同数年前只帮理不帮亲的男人一点不像。 倘若是从前,苏栀只觉她那几句话是在随口陈述一件事,但昨晚之后,苏栀手颤抖着,在想她怎么知道谢沉珣起得很早。 谢沉珣已经为虞翎针对过自己数次。 作者有话说: 598 我:发光镜片 这是个数字 完结后改 第49章 苏栀见到虞翎时一脸惊惧之色, 颤抖嘴唇连话都有些说不出来,显而易见已经猜到昨晚上被谢沉珣抱在怀中的女人是谁。 虞翎的美貌在京师是传开的,她坐姿端正, 只微抬眸眼,轻声叹气道:“苏夫人和他已经相识多年, 怎么还不及我了解姐夫性子?你以后不要仗着他人好就欺骗到他面前, 他就不会生你气。” 苏栀紧咬着唇, 敢怒不敢言, 虞翎能说出这些话, 就是谢沉珣在给她底气。 虞翎抬头跟丫鬟说多照顾苏夫人,正要起身走时, 突然摸一下胸口,微惊呼道:“可曾有人见过一条玉佛吊坠,那是皇贵妃娘娘才赏给我的,价值不菲。” 丫鬟紧张起来,连忙问她:“姑娘是不是放哪儿忘记了。” 虞翎坐在圆凳上, 长发搭肩, 蹙眉抚着脖颈好似在回想,最后咬唇道:“不知何时不见的,若是让娘娘知我丢了赏赐, 定是要我吃不了兜着走,快些帮我四处寻寻, 多看看苏夫人这里。” 厚重帷幔垂在门口,遮挡住吹拂进来的寒风, 屋内摆置素净, 她神色微慌, 丫鬟也连忙动起来, 生怕这事传到谢沉珣那里会有一通怪责。 铜钩挂起幔帐,榻上苏栀锦被披身,猛然想起几年前曾用这个手段陷害虞泉,只觉虞翎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脸色难看,道:“虞姑娘什么意思?我苏家又不是没有好东西,何必偷你的?凭什么查我这里?!” 虞翎没说话,正摸着袖口,突然从袖口里掏出来一块玉佛,惊喜说:“原是昨日收起来,忘戴回去。” 苏栀脸一阵青一阵白。 丫鬟过来给虞翎戴回脖子上,虞翎又抬头看向苏栀,这才对她刚才的话做出反应,愣然问道:“我在此处发现丢的东西,常人自是要多找找,苏夫人为什么会觉得我在说你偷东西?难不成苏夫人从前做过这种事吗?” 苏栀昨晚才受的惊吓,如今又被她这一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戏耍,只手抖着,最后还是怕闹大了谢沉珣站虞翎,一句话也不说。 虞翎打量苏栀忍气吞声的眉眼,轻轻端详道:“苏夫人未免也太容易想多,难怪姐夫他不让我同苏夫人往来……” 她好似意识到自己无礼,住了嘴,淡淡日光从窗子外透进来,苏栀紧紧咬住唇,虞翎只慢慢起身,轻握胸前玉佛,歉意道:“是我多嘴,望夫人见谅。” 虞翎又偏头对丫鬟道:“照顾好苏夫人,她下午是要去磨坊的。” 苏栀手指尖发白,从未受过此种待遇,即便从前跟母亲去侯府面见谢大夫人被人背地里说攀附权贵,也会想着法子报复回去,谢沉珣都不曾管过这种小事,如今来此一趟面子里子皆是丢尽,被虞翎压得抬不起头,又是一阵怒。 虞翎出门前回头看苏栀一眼,细白手指慢慢接过丫鬟给她的暖手炉,她细声又吩咐一句多照看,才去寻谢四。 凛冽寒风刮过,虞翎走在长廊里。 她和谢沉珣的关系暴露在苏栀眼里,该忧心的不是她自己,而是苏栀这位苏夫人。 谢沉珣能坐到今天的位置,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发的。 连虞翎都不会轻易拿这个把柄威胁谢沉珣,她在那种无依无靠的情形下撞破他们的事,能做的不多。 虞翎叹气,想苏栀威胁到她性命也就罢了,她或许还可以帮人求求情,但针对到她姐姐身上,那便是不可。 谢四那边本要与虞翎同住一屋,但她着凉发烧,虞翎身子弱,易被传病气,昨夜便没住一起。 她们此行只是小住几日,带的丫鬟不多,虞翎自己只留了一个,让其他人都去照顾谢四。 紫色流苏垂在幔帐下,谢四已经起过一次,又睡回去,现在坐在榻上打哈欠,边喝药边问道:“翎姐姐今早去哪了,我去寻你的时候没见到你,屋里也没丫鬟在里边伺候,你去哪了?” 虞翎笑走进屋子,身后跟个端托盘的丫鬟,道:“昨夜瞒着四姑娘偷去泡了池子,拖了些时间,想着丫鬟也累一天,便没让丫鬟近身守夜伺候,结果苏夫人今早又生病,我便起早些去看她,没想到你会来找我。” 丫鬟把檀木托盘放在圆桌上,将一碗肉粥和红豆炸糕放下来,退到一旁,虞翎端起肉粥坐在床边喂她,笑道:“我去厨房给四姑娘端来小食,当是赔我昨夜没叫你的罪。” 谢四一脸兴致冲冲想和她说秘密样,又不敢大声言语,让丫鬟们都下去,悄声对虞翎道:“听说兄长昨日一夜未归,他一向不喜欢小厮在身边伺候,小厮也不知道他昨晚去了哪,有人传他宠了个丫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虞翎纤细手指捏住白瓷勺,吹了吹热气,喂她喝了口粥,也没说昨夜谢沉珣是在她房里过的夜,道:“姐夫向来是忙碌,忙起来别人都猜不到他在忙什么,我猜比起宠一个丫鬟,倒不如说他密会什么朝中朋友。” 谢四倒也知道自己兄长是什么性子,小姑娘皱脸道:“姑母还让我以后给她写信,多留意兄长身边的女子,还让我不准许苏家那个钻了空子。” 虞翎只轻笑了笑,说四姑娘还小,不用管这些。 …… 苏栀是被圣上罚过去磨坊,侯府也留不得,派人把心惊胆战的她送走后,虞翎只留在四姑娘屋子里看书。 钓系弱美人 第35节 当天下午外头就有人传来消息,说苏栀今天下午嗓子痒咳嗽不止,还以为是着凉,让人下去煎药,结果喝药没多久突然开始咳血,说是吃错了药老鼠的药,醒来后就没法说话,给喝哑巴了。 冬日天暗得早,屋内早早点了灯,四姑娘刚刚睡下,安安静静。 虞翎听到消息时眼皮跳了跳,她双腿相并坐在榻边,慢慢合上手里的书,放在腿上,指腹轻搭在书本一角,心想他的手段够狠够快。 丫鬟见她不说话,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犹豫说:“今天宫里似乎也出了事,说二皇子今日骑马出行时没注意,摔了马,侯爷那里来消息说最近不太安全,让姑娘们今天先回侯府,日后再过来。” 虞翎微抬眸,她刚才是在看书,漆纱灯放在床边的花梨木小几上,淡淡光亮添上几分温馨,她轻问:“二皇子也出事了?” 丫鬟点头说:“好像是有人蒙冤,想要朝他申冤时冲撞了马,害他的腿被摔了,虽说没什么大事,二皇子也没动那个申冤的人,但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可能这个月都没法露面。” 二皇子便是和苏家有牵扯的皇子,苏家提供钱,他给权,倘若没出他们想陷害皇贵妃和萧庚雪一事,日后有孕丽妃在宫里吹吹耳边风,太子之位落他头上的概率大。 虞翎轻颔首道:“姐夫既有吩咐,照办便是,下去吩咐马车,别回得太晚了。” 丫鬟应是。 他倒是面面俱到,苏家与二皇子,两边都早做了安排,不让知情的苏栀能向上告状,又不让二皇子有知道这件事存在的可能,直接切断他们的联系,心智行动皆为上乘,难怪她姐姐会喜欢他。 虞翎微起了身,长身纤细,先把手里的书放到榻边,给谢四掖好被子,才解开床榻幔帐,唤来伺候谢四的丫鬟收拾东西。 她慢慢回自己屋子,让人也收拾准备回去,一个丫鬟拿条香帕走到她身边,道:“奴婢见榻下掉了条帕子,瞧着绣工像姑娘的,但好像没见姑娘拿出来过,也不知道是不是。” 虞翎纤白玉手轻轻接过,丝滑帕子只在边角绣朵莲花,她点头温笑道:“今早上一直没找到,是我的。” 是她的,只是她在中秋那天就送给了谢沉珣。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修去妹妹先说话,让妹妹再纯一点 一天修文三十遍,冲冲 下一章十一点左右更新 第50章 昨夜虞翎的丫鬟正要去寻虞翎, 就有小丫鬟去传一句虞翎已经回了院子,让丫鬟今晚好好歇息,不用去守夜。 那时黑夜沉沉, 谢沉珣抱虞翎回去,点了烛灯, 把她抱到床榻上, 要走时被她拉住, 她坐在榻上, 抬眸望他, 说头发还没干,要他留下来帮忙再擦擦。 微弱烛光映他清俊面容, 他的手慢慢抚摸她的脸颊,虞翎说冷,想要他的热度。 他这一留,留了一宿。 谢沉珣今早上走得很早,天还是昏昏沉沉就已起了身, 这时下人都没起来, 他就慢慢穿上外衫要离去,也没注意到自己掉了东西。 被男人大手拧干的衣衫还搭在檀木衣架上,虞翎早上对丫鬟说是自己不小心弄湿了。 苏栀和二皇子出事, 没几个人能牵扯在一起,可他既然说外边不太安全让她们回去, 虞翎和谢四也没在外边久留,让下人收拾好东西就回了侯府。 她们回到侯府时已近暮色, 虞翎轻扶着马车, 粉绣鞋踩凳, 被丫鬟搀扶下来。 她肩上白绒狐裘暖和, 是皇贵妃专门挑来赏给虞翎,既不失少女俏皮,也不会过分华贵,正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女孩。 虞翎纤手轻牵起谢四,从角门入府,问:“姐夫可在府里?” 丫鬟在前边提灯引路,跨过垂花门,拐进抄手游廊,回道:“在的,先夫人那边来了亲戚,他正在书房接待。” 府里二公子和四姑娘是谢大夫人所出,能被称为先夫人的,是谢沉珣生母。 谢四抬头小声嘀咕说:“那边一年只来一次,不知道为什么。” 虞翎只摇了摇头,不让她议论谢沉珣私事,只问:“这两天府里可发生什么?” 丫鬟也不太敢议论,随虞翎的话岔开话题,如实说这两天侯府没什么大事发生,四皇子倒给虞翎传了信,邀她第二天出门散散心,但被谢沉珣拒了。 虞翎在皇宫里受那一难是因为皇贵妃和萧庚雪,故皇贵妃赏来的珍稀之品与上乘之物在别人眼里都像是在安抚侯府和虞翎,没引太多人视线。 萧庚雪与虞翎是未婚夫妻,凡俗物送多只显得人敷衍,邀出门来散心倒有诚意得多,但信来得不巧,她正好出门,谢沉珣便让人回绝了。 虞翎听到丫鬟说起时还微有些愣然,那天谢沉珣去送枣泥糕,倒没听他提过半句,谢四好奇问:“四皇子是喜欢翎姐姐吗?我记得他们那些人都好凶。” 她还是个八岁小姑娘,不懂情与爱,最多只是和虞翎说过某个王爷小庶子悄悄话,尽挑着坏话说,恨得牙痒痒般,虞翎只轻声开口道:“我姐姐和我说男子喜爱皆是空中浮阁,我也说不准他,倒不如四姑娘喜欢我好。” 庭院冬日萧瑟,今年下的雪不大也不多,树冠有些光秃秃,谢四性子腼腆,不及她会说这些话,只有些不好意思:“我是觉得翎姐姐人好。” 虞翎微握她的手,笑道:“四姑娘也好。” 她把谢四先送回房间,这才打算回房,路上看到谢沉珣的小厮在送一个中年男子去歇息,想了想后,跟丫鬟说想去找谢沉珣说说事。 谢沉珣是极少徇私情的人,他是在书房见的客,说明办的是公事而非私事,连见生母那边的人都是如此,倒谈不上有感情。 夜色有些朦胧,她长身直立,候在书房门廊下,让小厮进去问问他是否得空。 小厮应是进屋,没一会儿又出来请她进去,她这才走进屋中,拐过月洞门去见他。 屋里摆三个炭火盆,漆纱灯下亮光点点,他大抵是刚刚办完事歇息,骨节分明的手指端着茶碗在喝茶,素净长衫衬他清冷气质 虞翎看他神色,倒没见寻常人悲痛神色,一如寻常老成持重,她只熟稔轻步走上前些,绕过案几,到他后边给他按着肩膀。 她道:“姐夫,今天苏夫人从我们那里离开后出了事,你知道吗?” 苏栀为苏家求情求到虞翎头上,但谢沉珣要的条件明显太过于多,她也做不了主,从府外宅屋离开后去磨坊,没想到半天时间就出了事。 谢沉珣嗯了一声,他慢慢放下茶碗,道:“她运气不好。” “二皇子那边也出了些事,”虞翎蹙眉,纤细双臂轻搭住他的脖颈,弯腰微抱住,“听皇贵妃娘娘说苏家和永安伯府都与二皇子走得近,我知姐夫疼我,一直不敢多说,但我不想这些事和姐夫有关,我只有姐夫一个亲人,不想姐夫因我得罪人。” 她身形婀娜娇媚,雪胸生得香软,轻压在男人后背,没有姑娘家的自觉。 谢沉珣握她光滑手背,沉声道:“顺其自然。” 他的手掌心大,这句顺其自然听不出什么意思,虞翎每回猜他心思都要花些精力,现在心知肚明这件事跟谁有关,也只靠在他的肩膀,轻打一个哈欠,道:“反正姐夫别因为我惹麻烦就好。” 她哈欠声不大,但听得出困意。 “困了?” 她微闭双眸,两只纤白小手玩他粗大手指,轻声说:“大抵是今日回府累了些,我以前是不太喜欢出门玩的,但总是好新鲜,好几次姐姐都哄着我,说我好好吃药,以后就带我来京师玩,现在物是人非,只要能够待在姐夫身边,我便心甘情愿。” 谢沉珣的指腹有薄茧,看得出习文也习武,是文武双全的,他开口道:“最近读书多有懈怠,字也不见练,抽空过来。” 虞翎微微愣住,又睁开眸笑了笑,小手轻抓住他的大拇指,亲他的侧脸,她从怀里拿出那条锦帕,放在他手里道:“今天丫鬟在榻下捡到的,幸好来问了我,要是直接收进衣箱里,我都不一定发现得了,多谢姐夫愿意用我送的东西。” 一条亲手绣的帕子是诚意,她能拿得出来的东西,侯府不缺,她没有的,侯府亦可能收在库房里落灰,虞家留给她产业倒还算是有些用的,至少她能拿的出银钱给谢二,谢沉珣没多问过。 他这回也没说什么,只慢慢握着帕子,一边由她小孩玩耍的纤细手指,道:“等过完年我空闲一阵,带你们几个去玩。” …… 谢沉珣待虞翎素是亲厚,但他偶尔也会避着她,特别是在与她亲近之后。 可谢沉珣这次却见了她,由着她说些无关小事。 他仍是严苛端方,只越发纵容她。 虞翎从不刻意提这种事。 她从外回来疲累,正是要休息,打了两个哈欠后,便没在他这里久留,她亲一下他的唇角,又慢慢起身告退,在他的注视下,莲步慢慢出去。 “我明日来找姐夫,”虞翎要拐出去时,又微转过头,笑意盈盈,“我很久以前曾作过画,正好请姐夫给我点评,若我画得好,你要赏我东西。” 她眼睛干净漂亮,被檀木灯架散出光亮映得又多几分柔和,谢沉珣只慢慢点头,知道她是乖巧性子,即便要赏赐,都不会是太过分的。 陆嬷嬷这两天都待在屋里,她是谨慎至极的性子,听虞翎说过谢沉珣很可能会派人注意她后,连与人说话都要慎重许多。 她见虞翎像没事人样,还忍不住问了句姑娘不怕吗。 虞翎只轻叹了叹,让她翻出自己以前收起来的一个画匣子,道:“我有分寸,不会太过。” 世间男子的承诺不一定是真的,可谢沉珣答应的事,远比别人白纸黑字的可信度高,他性子使然。 但虞翎要更稳妥的保障。 第二天清早,虞翎就派人去打听苏家情况,苏栀身子没见好转,给她看病的大夫都说嗓子伤得不行,难治。 祸不单行的是她三岁幼子昨天傍晚发起了热烧,也说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一个大夫拿出祖传的药方煎药之后,那孩子才转危为安。 虞翎隐约察觉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她轻皱起眉,苏家产业多,各处皆有涉及,她听说过苏栀非常疼爱幼子,怕孩子被夫家害一路带回京,连苏家里伺候的丫鬟都是精挑细选,怎么可能巧到同一天出事? 只不知现在还待在苏府的大夫,会有多少个是谢沉珣的人。 虞翎坐在屋中,轻顺怀里雪貂的雪白皮毛,没问小厮太过的问题,只摆手让人退下,把睡着的雪貂轻轻放回小窝里。 妆奁上的精致画匣被铜制小锁扣起,虞翎细指拿钥匙开了,同陆嬷嬷说一声她去书房读书。 虞翎慢慢走在路上,正巧遇到苏家苏二叔过来送趟礼,冯管事领他走在路上,虞翎和他在酒楼隔着幔帐见过一面,不确定他会不会认出自己身影,只领着丫鬟往假山石后微微避了避,没想到从他口中听到自己。 “……虞家姑娘心疾难以根治,但也不是治不了,那老大夫已经隐居多年,曾经还救活过一个快要下葬的小孩,苏府也是花了大手笔为虞姑娘把他请来京师,让虞姑娘看看也好……” 他们渐行渐远,说话的声音亦越来越小,听得出是在议论她,身后丫鬟疑惑问:“侯爷是给姑娘请了新大夫吗?” 谢沉珣很久以前就和苏二叔提过不要和皇子走得太近,可苏家大抵是没认真听进去过。 丽妃流了孩子和苏栀脱不了干系,即便没有谢沉珣,日子也不会好过,但也是谢沉珣插了一手,方才让他们雪上加霜。 虞翎粉润指尖轻按檀木画匣,着厚衣都能瞧出纤细腰身,道:“姐夫要见客,怕是没什么时间见我,我晚上再去找他。 作者有话说: 晚上妹妹更勾人(bushi) 晚上九点左右更新 第51章 虞翎因苏家性命攸关, 她住侯府,代表侯府脸面,倘若她真出了事, 苏府还能以放弃弃子为由劝侯府不要多费心思,如今她安然无恙, 事情还被爆出是跟苏栀脱不了关系, 苏家能做的, 只有极力讨好。 旁人眼里虞翎不一定是得宠, 但得罪她就是不敬侯府, 被谢沉珣针对再正常不过,苏家二叔也是这么想的。 为此他特地给虞翎请来位隐世神医看病, 又以三间地段上好的旺铺和七间常铺、再加百亩药田相赠,将苏家最挣钱的铺子分利两分给虞翎五年,望侯府饶过苏家的错,谢沉珣才勉强点了头。 书房处事厅宽敞明亮,其下方桌扶椅对立而置, 书墙书籍摆放整齐, 一角有间用垂下轻纱辟出来的小屋,里边案桌摆笔墨纸砚,看得出是给人读书习字所用。 “栀侄女不知哪里冒犯侯爷, 但她写了信给侯爷,又同我们说要青灯古佛一世, 只求侯爷放过,”方桌茶碗沏碧螺春, 苏二叔坐在扶手椅上, “她同侯爷也算认识已久, 侯爷就当是念在大夫人当初, 放过她这一回吧。” 案头文竹盆景枝叶细,幽静清冷,谢沉珣修长手指拨动佛珠,他身形颀长,面容俊美,慢慢开口道:“若我要折磨她,有千万种方法,不必只毒她嗓子。” 钓系弱美人 第36节 苏二叔连忙否认,说自己没怀疑他。 他已是高官之流,平稳语气不见波动:“我早有提醒,揣测圣意大不敬,跟皇子勾结非好事,她害死丽妃孩子,你便该知道她不容于人,二皇子亦不是有气量之辈,该记恨的事十年不忘,苏家尚留她在京,就该知道以后不会好过。” 不管苏家这几天发生的事跟谢沉珣有没有关系,苏二叔坐在这里,就是代表没有。 宫里元宵有宴,宴请百官,二皇子摔了腿,现在和谋士考虑的是这几个月该做什么,管不到苏家这些鸡毛蒜皮小事。 苏家现在又正在和侯府较劲,至少面上来说,他不会想得罪侯府,更不回刻意站苏家。 昨天苏栀就慌慌张张想寻丽妃和二皇子,孩子小病了后才没再提,但她像受足了惊吓,见到谁都是戒备。 苏二叔性子圆润,不该追究的事不问,他只出神想事,慢慢端起茶喝一口,被烫了之后又咳嗽两声,歉疚说失礼了。 苏栀被今上惩戒,被人看着哪也去不了,就算苏家想送她离京也做不到。 除非她死了。 他倏地一惊,后背惊出一阵凉汗。 无论谢沉珣是不是在提醒什么,但以这种方式送离京师,只能改头换面,万一被别人捅到皇宫里面,那就是欺君大罪。 苏二叔面露为难,当初就已经早早劝过自己大哥,谁知大哥面上是收了手,私下里还和二皇子有往来,他只按下心思不表,道:“那位老大夫正歇在酒楼里,晚些苏府会派人送他过来。” 皇宫宫宴的影响至今没过,苏家至今难再立足。 谢沉珣慢慢点了头,道:“二叔是聪明人,该知道什么重要。” 一个侄女和苏家未来,并不是难选的事,苏二叔心有犹豫,又站起身拱了手,只在离开的时候,隐晦同谢沉珣道:“醉安楼新出几个貌美如花的姑娘,个个都是干净处子,腰肢细,雪肉满,侯爷若是赏脸,小人愿买宅子养着,绝不会坏了侯爷名声。” 谢沉珣慢慢抬头看他一眼,微有厌恶,他立即意识到不对,谢沉珣还是从前那个有洁疾的,连忙说自己只是开个玩笑,这才勉强作罢。 …… 他们谈论什么无人知晓,虞翎去寻谢沉珣时已近傍晚,正好碰到他准备用晚膳,见她过来,问吃过了吗,她说吃了糕点,谢沉珣便让人给她添副碗筷。 他真忙起来那段时间天天早出晚归,脚不着地,有时还从官署搬些能外带的折子,府里的事虽有虞翎帮把手,但大多都要他过目一遍。 谢氏回到侯府替他掌府中事务,就是见他太过忙碌,所以才想要给他娶个身份地位配得上的贤妻照顾府中杂事和那一双弟妹。 但他无意,谢氏也只能随他。 他有时候不准备回房,就会在书房后的休息小室凑合,谢沉珣不喜旁人伺候,但既吩咐添碗筷,小厮也只下去给虞翎拿来副干净碗筷,出去候在门口,等他们吃完后唤人收拾。 虞翎轻坐于紫檀木圆凳,轻轻把暖手炉放到方桌边,歉道:“今天中午碰到姐夫有客人,便不想打扰,拖现在才来,我是想让姐夫看完画后给我提提字,又怕拙作难入姐夫眼,倒不如晚些来,就算有瑕疵姐夫也难看出。” “你丹青得不错,”谢沉珣给她夹块鱼肉到她碟中,“只需练练手上的劲,字也差不多,这几天会有大夫来替你看看,他擅长此道,或许能看去这病。” “我这病是出娘胎就带的,都已经习惯了,”虞翎笑了笑,她轻抬手拿过红木筷箸,夹那块蒸鱼肉尝了一口,抬头道,“今天的鱼好像不错” “老二在府里养的,”谢沉珣开口道,“他爱琢磨东西。” 虞翎朝他抿笑道:“他有次给我也送过一条,熬成鱼汤倒确实可口,我偶遇他时同他夸过一句,他待我脸色都要好得多了,就差夸我有眼光。” 谢沉珣只嗯了一声,说句不错,虞翎目光看他眸眼,道:“二公子和我借了五百两,想私下盘个胭脂铺子,又不想与街边小贩样叫不出名字,所以要寻人给他的胭脂铺打打名声,准备寻的是写话本的先生,青楼姑娘,还要我出门见别人时也多提两句,我听着倒觉不错,姐夫觉得如何?” 虞翎借银子给谢二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只侯府主子是谢沉珣,瞒不过他这里,他连谢二背地里投的书屋都知道在哪。 但他一直没叫他们来说过什么,算是默许了。 谢沉珣道:“他是聪明孩子,做事有自己考量,你可以仔细斟酌,倒不用怕日后亏本,若是亏了,你来我这取回银子。” 虞翎弯眸笑道:“姐夫最好了。” 谢沉珣只又给她夹了块白皙嫩泽的鱼肉,虞翎轻从碟中轻夹起来,咬了一口,举止优雅,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她吃东西精细,不吃太辣太荤腥,吃得太清淡时又会没食欲,肚子小,吃不了太多东西,侯府厨子厨艺好都治不了,一说饱了就不会动筷,吃得少,要不是这些年喝的补药足以补身子,又该是另一副病殃殃样。 谢沉珣听她说饱了时也没逼她再吃什么,知养身子一事不是一天内多吃几碗饭就过去的,只让她再喝三口粥。 虞翎皱眉照做,但喝了两口后又不想喝,轻咬勺子,自个低着头不想喝,跟他赌气,但听他久久不说话,还以为他是真生气了,悄悄抬起头看他。 她是樱桃小口,咬着勺子也不减唇形漂亮,粉润光泽如珍珠,香舌亦是生得软,小而柔,如她本人。 但她对外物感触总不深,别人怎么看她,她一概是茫然,要她做什么也不会多有怀疑,单单纯纯,最多只能察觉到一阵从别人身上传来的危险感。 他扫过她一眼,虞翎也只同他对视,拧眉摇头道:“我真饱了。” 这端饭吃得没想象中快,谢沉珣要她喝了三口,又为她夹片青菜,让她不得不像小动物样小口咬着。 他们少有这种一起吃饭的时候。 谢沉珣由了她的小毛病,听到她打起嗝,才道:“日后每次吃饱后,都要喝上三口粥,不能忘了。” 小厮端来茶水给他们漱口,把屋里收拾干净,退了出去。 谢沉珣陪虞翎在书房面前的小园子里慢慢走了两圈,才领她回书房。 小厮都等候在外边,她倒没坐下,只站在案桌面前,想看他评价她的画。 但她吃得有些饱,又捂唇轻打一个嗝,谢沉珣那时已经打开画许久,一直都没说话。 等听到她打嗝,才慢慢卷起画,把画放回画匣,一边让她到他身边来,一边道:“画得不错,先收我这里。” 虞翎轻步到他身边,她轻打嗝,柔白玉指轻握他的腕骨,问:“是我哪里有问题吗?我还想姐夫夸我,特地画的姐夫背影。” 她轻抿唇,他沉默寡言,大掌慢覆她手指,握她手腕,她听话走上前,用来避寒遮风狐裘刮倒一旁文书,虞翎蹙眉,弯腰捡起放到案桌上,只一瞥便看到一封不知什么时候写来的秘信,上面署名是行。 二皇子名叫萧逸行。 虞翎纤细手腕还被谢沉珣拉在手掌心,神色如常把信和文书捡起来,人被谢沉珣拉着坐在他腿上,才把手里东西放回案桌。 她眼眸含歉意,唇色润泽可欺,看着他说自己以后会小心些,他温热宽大手掌给她揉着微平肚子。 作者有话说: 二皇子突然厉害了 二皇子要害皇贵妃和四皇子 姐夫目前还是谁也不站 来了来了,前五十发红包,对不起大家! 明天还是晚上九点左右更 第52章 四皇子出生之前, 宫中就已有三位皇子,最小的三皇子有一岁,其中两位出生于王府, 当年圣上没登基。 二皇子生母是早逝,他与大皇子一起在侧妃膝下养着, 不常有出格之举, 谢沉珣是圣上一派, 照常理言, 他们不该有联系。 但那封信里的字迹, 和二皇子有几分相似,他曾得过圣上指点。 漆纱灯光亮映在女子肌肤上, 细腻光滑,虞翎只当做没看到案桌上的东西,纤手慢慢抓住谢沉珣的衣襟,坐在他腿上。 她小声道:“我以前去寻姐夫,见过几次姐夫负手看书, 不知为什么, 总觉忘不掉,若你觉得我哪里画得不好,同我说就行的。” 虞翎说过请谢沉珣赏画, 但谢沉珣也没想到,她画的是他。 小姑娘眸色澄透漂亮, 还在等待他的挑错,他只开口道:“我愿意收着, 便是觉得太好, 没有错。” 虞翎轻依偎在谢沉珣怀中, 好似是接受了他的话, 弯眸笑着轻蹭他胸膛,他扶她后背的手伸出,抱住她纤细手臂。 她整个人都像他的所属物。 姑娘家一直过度依赖于他。 书房内安静得让他们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虞翎柔顺长发垂到鼓起胸前,她看向他的手掌,突然问道:“若我以后有孩子,姐夫觉得是男孩好还是女孩子好?” 大夫说过她难有孕,平时只能好好调理,如果她以后真的成为皇子妃,没有亲子傍身,以她的出身,便只能是被人欺负的份。 谢沉珣手微顿了顿,开口:“未出阁的姑娘,不得想这种事。” 虞翎手还轻弄着他的衣襟,轻轻叹道:“我身子差,总忍不住想如果上天能赐我一子便好了,我小时候听丫鬟说过一个故事,依稀记得是有丈夫几年未归家,妻子梦中思念至极,夜夜梦中与他相见,等丈夫回来时,妻子都已有好几月身孕,若我能如她一般就好了,要是别人能允诺,我还想给姐夫也生一个娃娃。” 她声音清婉,有艳羡之意,那句给姐夫生娃娃的话都含着娇憨,让男人修长手指微蜷,他视线慢慢看向她微垂睫毛的纯善脸庞。 书房的寂静仿佛持续了很久,谢沉珣一直没说话,给她揉小腹的手往下轻按住她微微晃动的细腿。 她性子娴雅淡静,在他面前会稍活泼些。 虞翎对男女之事没什么兴趣,对孩子的事亦是泛泛,她好似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只是玩笑话,只疑惑看谢沉珣道:“姐夫怎么不按了?” 他缓缓揉按她的细腿,说无事。 虞翎只温顺应声,干干净净的眼睛悄悄打量他,不知道他身上气质怎么变了样。 她似乎觉得在他是亲近的人,在他面前说这些话,不是不好的事——即便那天落水被他换下湿衣衫,即便知道他过目不忘,看过的东西都会刻在脑子里。 谢沉珣不说话,虞翎也像没什么话说,只看着他,他手放得规矩,可她裙衫下的细直双腿慢慢并拢。 男人素色袍衫被她坐得微皱,压在她双腿下的东西微鼓。 自从教过她骑马后没多久,虞翎似乎就逐渐意识到那是他经常性的反应。 她是水灵灵的娇姑娘,患有难治心疾,知道有些病治不了,还以为他是小时候得过什么病留下的后遗症,从不当他面提,只隐晦说过没事的,她的病也治不了。 谢沉珣话不多,虞翎却总是知道该什么时候打破寂静,她看他,轻叹开口:“我小时候想姐姐时,她晚上就会来我房里,时常陪我一起歇息,可姐夫总是忙碌,只陪过我一晚。” 她在说想他,很多晚上都想。 他低沉道:“好姑娘。” 虞翎笑了,只轻抱住他的脖颈,软胸压着他,轻俯在他肩膀上道:“姐夫能多陪陪我就好,我昨天睡得不太舒服,胸口闷,上回明明你都替我按了一晚上,结果指印现在还没消。” 她又轻微有遗憾道:“早知道那天就去早些,直接让你瞧瞧痣,也不用做那些奇怪事,灯色暗暗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姐姐一直夸我生得妙,我本想让你看明白些。” 她毛茸茸的脑袋慢慢被谢沉珣抬手抚着,虞翎要抬头时,只听他说坐好消食。 他不是多话性子,甚至待人严苛到让别人不敢靠近,但虞翎似乎知道他的底线在哪,只轻轻嗯声笑,她听话把下巴轻搭在他肩膀上,无所事事的目光看他耳垂,呼吸温热,被他拥着软和身子。 她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突然道:“姐夫,娘娘说过元宵宫里有宫宴,你到时候也会去,那你会不会一直很忙?” 那场宫宴由礼部负责,与谢沉珣关系不大,但他另有职责在,过完年没完成,总归拖沓,只说:“还行。” 虞翎轻蹙起眉,心里想着事般,她纤白手指弄他领子,偶尔会碰到他脖颈,指尖又刮过几下男人皮肤,让他呼吸逐渐沉重些后,才像想通了什么。 虞翎轻道:“娘娘要我也过去,若宫宴那天回来时天还是亮的,你想白天再看我一回吗?在马车上也可以。” 她好似一直没觉得自己容貌特殊,倒是身子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总想让他瞧瞧,夸她。 谢沉珣沉默,没说什么。 钓系弱美人 第37节 …… 苏家给虞翎请的老大夫第二天就到了府里,老头子看起来有六七十,脾气臭,苏家的人都有些招架不住,擦着额头汗把人送过来,听侯府管事隐晦说要留这位神医单独住几天后,心里都松口气般,忙不迭告退离开。 虞翎的脉象比起幼时已经好上许多,但她若是心不静,脉象就会乱。 这老大夫是苏家花了力气请来的,有些真本事,皱眉小半天,又问许多事,要来她平日所用药方,最后只摇头说她这病治不了。 虞翎已是习惯,连皇贵妃那种地位派来的大夫都治不了她身子,旁人再厉害也差不多。 她的手慢慢从药枕收回,轻放腿上,请人送老大夫下去,她中午要出门赴约。 魏翘早上来信说手上宽裕了,邀她去逛珍宝楼挑首饰。 但这老大夫哎哎两声,从她用药药方里抽出两张,说:“你的病治不了,但也不是养不了,看小姑娘平时吃的东西应该都不差,至少底子养得不错,这两味补药对你身子无大用,暂可停了,还有这张……” 他似乎是看出她在喝易孕的补药,只是皱了下眉,知她要嫁宫里,药到底不冲突,也没说什么,只在她的药方子里挑适合她的。 老大夫没给虞翎开什么新方子,让她先减少用药试一个月。 他对虞翎算是宽和,没有刚才对苏府下人的臭脾气,让虞翎讶然了会。 她还不至于脸皮厚,觉得自己容貌能让别人见第一面就让别人多有宽待,但她不认识这个大夫,只多看大夫两眼,也没说什么,只是轻声应下。 侯府里大夫会商议她的病。 虞翎因宫里的事在府里待了很久,前几天被谢沉珣允去外边府宅,才算暂时解了禁足。 她要出门还是有些难的,可邀请她的人是魏翘,年后今上要给魏翘和谢沉珣赐婚,她还想去探魏翘想法。 老大夫既是来看病,自要留些时日见成效,谢沉珣那边的冯管事亲自来安排这件事,虞翎只坐在圆凳上,看他送老大夫离开。 陆嬷嬷给她端来碗银耳羹,她慢慢接过,又抬头吩咐陆嬷嬷要是中午有事,先替她管着。 陆嬷嬷忧问:“侯爷回来怎么办?他让姑娘少出府。” 虞翎慢慢喝口银耳羹,摇头道:“我很快回来。” 直到快中午,丫鬟才过来同她说马车备好了,虞翎轻叹一声,抬手揉着额头,起身道:“走吧。” 谢沉珣性子不是魏翘喜欢的,魏翘亦非谢沉珣成婚之选,但圣上赐婚不一样。 他有孝期为由拒了,但魏翘是尚书府千金,地位比别人高出很多,他拒了对自己没有半分利益。 近年头这几天的天色一直不错,虞翎出门时还出了会太阳。谢沉珣不在府中,暂管不到她。 马车从侯府缓缓驶出,虞翎对谢沉珣和二皇子间是否有联系存疑,谢沉珣说过萧庚雪心思深,不宜深交,但二皇子的脾性,显然也非他所喜之辈。 她坐马车上,轻拂开窗幔,倒不想伤了与魏翘的来往。 虞翎已经不是第一次来珍宝楼,侯府马车慢慢停在一边后,她轻提裙,细指扶马车边下来,要被珍宝楼下人迎进去时,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 “这不是四皇子妃吗?怎么大过年还出门一趟?”姜锦誉阴阳怪气道,“大家可得躲着些,万一哪天出了点事,四皇子妃安然无恙,我们可得遭殃了。” 虞翎戴轻纱帷帽遮住面容,看见和几个少年待在一起的姜锦誉,他似乎也是刚刚到这间珍宝楼,只看到侯府马车里下来的女子是她,就把人认了出来。 她慢慢颔首道:“姜公子。” 其他的几个纨绔面面相觑,心里倒是想附和朋友两句,但丽妃失子一事大半个京师都知道,这位准四皇子妃全身而退。 别的不说,至少皇贵妃是对她不错,当今圣上宽厚,也没多怪责她。 她得宠,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下午两点左右更新 第53章 虞翎容姿出众, 举止得当,从露面起就一直被人议论,她就这样站在原地, 身形有致,楚楚可人, 反倒看得那几个人拉着姜锦誉劝算了。 珍宝楼门前宽敞, 两侧立石狮, 又有小厮候在一旁引客, 看情况不对, 悄悄去让人请做主的来。 “她害我姐姐生气,我还说不得她?”姜锦誉嗤笑, 扫过她们,怪声怪气,“四皇子妃果真精贵得很,连没见过的人都帮着说话,真是惹不起。” 虞翎慢慢打量他们, 倒也听出些意思来, 上回在宫里她抱萧庚雪,撞见姜婵在,虞翎走的时候也没说什么解释, 只把地方留给他们两个人。 等她回府,又是受惊养身, 迟迟没出门,没太打听过宫里动静, 也没仔细注意他们是怎么了。 丫鬟上前唤了一声姑娘, 示意虞翎别和外男多交谈。 她只慢慢点头, 姜锦誉只觉自己再次被无视了, 冷哼一声要再次出声嘲讽,又被身边几个朋友捂起嘴巴往后拖,生怕他说错什么话把皇贵妃和侯府得罪了。 他们几个都是锦衣华服的公子哥,闹出一波动静引起不少人关注看热闹,姜锦誉更是要气炸了,平时都不见自己这帮兄弟们如此深明大义,就是见色起意装好人。 他胡乱怒喊出来:“你们干什么……给我松开!松开!” 没人松,着实是怕极他惹事样。 虞翎被搀扶着走上石台阶,要跨过门槛时听到他的话,慢慢停住步子,回头轻叹道:“姜公子曾同我说过不与女子计较,难不成是在诳我吗?” 姜锦誉被气得涨红了脸,他们那群人里一个年级稍大些还能管事,连忙过来道歉说:“姜弟是急性子,一气就着急,望虞姑娘不要放心上。” 虞翎看他一眼,轻声和气道了声谢,那个人一脸松口气样,她没再说什么,转身被下人领去雅间。 他们这群常聚一起,都是族中爱玩之人,但不代表他们愿意被人当猴看,急忙把姜锦誉拉进小巷子里,把看热闹的人轰走,这才跟他道:“你不是要给你娘和姐姐挑首饰吗?怎么还有闲心跟人闹起来?我看这虞姑娘人挺好的,都不跟你计较刚才的事。” 拉住姜锦誉的公子哥放开了手,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宽心,姜锦誉气得把这群重色轻友的朋友打了一顿,好几个捂头逃窜还笑嘻嘻喊姜公子大人有大量。 他狠狠去踹他们一脚道:“等你被她捉弄后再来说她人好,王八蛋,气死我,要不是她做过些什么,我姐姐怎么会生四皇子气。” 姜锦誉气急败坏,在小巷子里走来走去,这里就这么点地方,被他走了好几个来回,有个人头疼提议:“既然她这么坏,要不然我们都去会会?我正想看看这四皇子妃到底是何等天资绝色?竟能惹得姜婵姐姐都生气。” 几个男子去会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单是听着这话都不对味。 姜锦誉冷哼一声道:“我才不做她那种下三滥的小人事,你们要是想做就自己去,惹了麻烦别怪我没提醒,别人可是都说平阳侯护短,他要派人去跟你们家里告一状,明年一年你们都别想出门。” 他把跃跃欲试的几个人说得摸了摸鼻子,他们这群人常被族中长辈耳提面命,不是好好读书,就是出门在外不得给家里惹麻烦。 惹上小麻烦,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但要是惹到谢沉珣,那他们明年一整年大概都只能待在家里读书写字。 姜小公子今天气坏了,也不理他们,自己踹墙好几下,让后面那帮人看得不敢说话了,他才把怒气压下去,理着衣衫,自己一个人大摇大摆去给他娘和姐姐挑首饰。 他经常出现在这间珍宝楼,不是和朋友们充大头给青楼姑娘们送礼,就是偶尔会和四皇子一起给娘和姐姐挑新品,小厮们都已经认得他,个个都不敢提外面发生的事,领着他去他平日常去的雅间。 虞翎站在面正厅的窗前,手轻推小窗,透过细微缝隙看他走进,这才慢慢收回手,轻轻转身道:“魏姐姐挑的位置好。” 这间珠宝楼暗地里在谢沉珣名下,看进出的人也知盈利颇多,称她这姐夫一句富甲一方不为过。 魏翘道:“我本是想瞧着你什么时候会来,怎料还会出这种事?他们未免欺人太甚,说到底你才是娘娘钦定的四皇子妃,他们算什么?” 红木圆桌摆上好青花瓷壶,还有丫鬟抱进首饰匣给她们看,一旁布包里放两本书,只能看出个轮廓。 虞翎莲步轻走过去,怀里抱暖手炉,体态曼妙,摆手让丫鬟们都退出去,道:“姐夫让我别管这些事,该是姜姑娘真的生了大气。” 她体弱多病,外边传她是给四皇子挡灾挡难的,所以皇贵妃对她很是看重。 秋猎那段时间姜锦誉就该得过姜家警告,不要招惹她,但他今天还会在大庭广众下主动出声挑衅,姜婵这气是生得不小。 魏翘性子外冷内热,跟陌生人面前说不上什么话,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跟相熟之人什么都能说,招人喜欢。 某些东西不容置喙,她倒也知道,只嘀咕两句被宠坏了。 虞翎轻扶裙坐下,问:“我见京师其他人都早早定下婚事,魏姐姐今年十七,为什么还没定亲?是有心仪之人吗?” 她们两个之间有层别人不知道联系,倒是格外熟稔,魏翘摇头道:“有算命先生说我二十之前不宜定亲,易遇人不淑,我爹娘最疼我,说以后打算帮我招婿得了。” 虞翎手抱暖手炉,轻轻放腿上,笑道:“也有个和尚这么说我姐夫,我打听过,说是他满二十五前不能动那种念头,容易引杀戮。” 谢沉珣的事虽在侯府不能议论,但有些事在外也能打听到,他到底是厉害臣子,被人关注多。 “这东西玄乎,我家里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挺喜欢和虞翎说话,“你姐姐身子一直很好,我十多岁还见过她,她手里多出一根糖葫芦,最后给了我,那时候能蹦能跳,结果她要侯爷成亲那两年,突然就生了病。” 虞翎抿唇不语,轻轻低下头。 魏翘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不对,连忙道:“怪我不常与人说事,你别往心里去,她去了也好的,无病无痛。我那年正巧随母亲去过侯府见谢大夫人,遇到她时,她肚子里好像长了东西,看面貌十分难受。” 虞翎手微攥紧,道:“魏姐姐见过她?” “偶然撞见的,”魏翘道,“若不是侯府家风严,我怕自己都会想歪。” 女子肚子大了,和有孕总差不多,但侯府家风严苛,魏翘不觉得是那些事。 虞翎轻轻叹道:“姐姐的病生得蹊跷,疑难杂症弄垮她的身子,我最是心疼,罢了,说这些也没用,魏姐姐别说出去。” 魏翘挑出一个碧绿玉镯子,让她试试,低声道:“我心有分寸的,今日找你来也不是想提这些,你可知谢家二公子在开书馆。” 虞翎顺势轻接过玉镯,倒没戴,也没再继续提她姐姐的事,只抬头问魏翘怎么知道。 魏翘这下就又忍不住了,道:“我前段时间与他有过书信往来,他说要我只在他那里卖书,说了一大通,又是一堆好处约我商议,见我实在信不过,他就说他是侯府里管事,我托人查了好几回后才查到是他,这小孩也才十三岁。” 侯府有个谢沉珣,已经是出人拔萃,其他的两位公子姑娘,少有人注意。 虞翎轻道:“他在府里确实是喜好这些东西。” 虽说是书香门第里出来的女子,但魏翘小时候常养在外公家,对金银俗物倒远比对未来夫婿要重视,她活得自在,虞翎倒也不想多有打扰。 作者有话说: 来迟,发三十个红包赔罪! 十一点左右再更一章 第54章 虞翎是私自出府见一趟魏翘, 想探她的态度,意外得知她姐姐的事,回去一路都沉默着。 等她回到府, 有小厮已经早早候在门口,见她下马车就匆匆跟她说谢沉珣已经回来了, 虞翎没什么反应, 走了两步之后, 才回过神他在说什么。 她慢慢顿下步子, 把怀里的两个木匣交给丫鬟带回去, 慢慢转去书房。 一个木匣里边装玉镯,另一个藏着魏翘给虞翎的两本话本, 她说不能给别人看。 谢家两位长辈接连过世,谢大夫人走了也不到一年,侯府尚处丧期,新年没大兴操办,只贴了福字, 其他一同往常, 只这月除夕会多发一个月的月钱,小厮丫鬟都比往日高兴几分。 屋檐高高翘起,回廊立柱漆红, 虞翎拢住狐裘遮凉风,刚到书房, 小厮就拂开门前的厚重帘子,请她进去, 他偷偷对她使了眼色。 虞翎和谢沉珣这里的下人混得熟, 知道他是在示意她好好认个错, 心里轻叹一声, 微颔了颔首。 钓系弱美人 第38节 谢沉珣一开始说让虞翎和谢四从汤池宅院回来,说的就是最近不太平,让她们在府里待着。 他没允她出府。 屋里书架书籍陈列整齐,案头文竹清雅素淡,谢沉珣背对着她,手里翻书,在整理书架,他不太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对自己的事常亲力亲为,再忙也一样。 他性情沉稳内敛,只太过高大,一贯具有的强势压迫感,听到她走近的声音,也没说什么。 等她慢慢上前抱住他宽厚劲腰,乖顺说声姐夫我错了,谢沉珣才合上手里的书,问道:“出去做什么?” 男人声音一丝不苟,有些严厉。 虞翎身子软,软胸一压着就会让人有实感,道:“我在京师只有几个好友,方姐姐要出嫁不能出来,魏姐姐邀我出门,我总不能不去,况且我也好久没和她说话了。” 放在他腰间,两只小手白皙柔|嫩,指长纤细,轻抓着他的衣衫。 他按住她的手,只开口道:“给你请新大夫是要为什么?” “我知姐夫是为我身子好,下次不会再这样,”她慢慢从一侧探出头,试探道,“你还生气吗?你不生气我就给你送好东西。” 他低头看她一眼,深黑眸色望不见底。 她笑起来,却觉得他不生气了,双手轻松开他的腰,站在他手侧,从怀里拿出一把刻莲花木梳子,伸出来给他道:“这是我给姐夫买的,最近有个在珍宝楼旁边买祈福梳子的,生意很好,魏姐姐回去时给她家里人买了几把,刚好还剩一把莲花梳,我就要了。” 她总爱送他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平安符、香帕,连他要留她的画,她也是欣喜模样。 他没做什么,虞翎只微微犹豫,把梳子放他手里,握住他的手,抬着漂亮眼眸道:“我知自己有错,不会再让姐夫生气。” 她说话总这样软,被人欺负也只当自己的错。 许久之后,谢沉珣才开口道:“下不为例。” 虞翎在他面前一向备受优待,换做别人违抗他的命令,早已经跪上个把时辰,到她这里,现在只有一句下不为例。 但她一个人出府太久,最后还是被谢沉珣留下来罚抄了一遍清心经。 她有些郁闷似的,又不得不点了头。 …… 等虞翎回到闺房时,天色都有些暗了,她是出府玩被罚了,但陆嬷嬷知道她和谢沉珣之间没那么简单,皱着眉,有话要说又不知道怎么说。 屋内厚重帷幔垂在门口挡风,虞翎双手慢慢解下狐裘,陆嬷嬷接过给她搭紫檀木衣架子上。 两个木匣安稳放在紫檀木梳妆镜台前,虞翎只让丫鬟下去端热水来梳洗,等丫鬟退出去后,她才把最上面那个手掌大的雕花匣子给走近的陆嬷嬷,道:“今日和魏家姐姐出门挑首饰,我倒没什么偏爱的,只见一个成色极好玉镯,正好过年了,便买了回来给嬷嬷。” 陆嬷嬷平日里谨慎周到,不常收旁人礼,但虞翎的她却没拒,只接在手心,又叹口气道:“姑娘费心思了,老奴只是想姑娘以后可怎么办?皇宫那边瞒过也就罢了,娘娘或许不会多说,可侯爷不像简单的,万一利用起姑娘,怕是要防不胜防。” 陆嬷嬷留在虞翎身边许多年,知道皇贵妃吩咐,也了解圣上那边的事,以为虞翎还没出嫁就和谢沉珣来往过密,嫁给四皇子后怕是麻烦一堆。 她不知道虞翎身份远比现在要尴尬,连出嫁都是难事。 “日后的事总难说,还是别多想好,”虞翎笑了一下,手慢慢轻搭在梳妆镜台的书匣上,又问起陆嬷嬷,“陆嬷嬷可知侯府除我姐夫外,有什么常过来的男子?” 陆嬷嬷摇头,又道:“侯爷倒是常见其他官员。” 虞翎轻声低叹道:“没什么,我随便问问的。” 谢沉珣对她的反应看得出没有过其他女人,他似乎确实挺信那个二十五岁说辞。 可方茹曾说看见过她姐姐去取落子药,今天魏翘又说自己在侯府见过姐姐脸色难看的孕状,虞翎能想到的,只是她姐姐喝了那些药,但孩子没打下来,倒害了姐姐身子。 那现在唯一蹊跷的便是侯府反应。 她姐姐尚未出嫁就有身孕,侯府不仅是好生招待养胎,甚至她姐姐死后还能被谢沉珣迎进府中,谢沉珣最开始对她这个妻妹还颇为宽容,这都说不通。 那能用来解释这些事的,只有那个肚子里孩子,跟侯府脱不了关系,是侯府相交甚密的好友?还是至亲亲属? 虞翎手倏地一蜷,算起日子,她姐姐走的那段时间,正好是那个孩子出生日子。 陆嬷嬷问:“姑娘怎么会问这个?” 虞翎轻轻摇头,只说自己想让四皇子多结识。 她不想让任何人对她姐姐有偏见。 除夕夜至,京师上下热闹非凡,虞翎守岁时,用同一个问题问了谢四,小姑娘一派茫然,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虞翎也没再多问,只笑说没什么。 侯府里知道她姐姐事情最多最全的只有她这位姐夫,套他的话是难事,但在某些时候问一些只言片语,他能说的总比平时要多。 侯府今年的年味到底是淡了些,但谢沉珣待府里小孩还是好的,大手笔分别包了一个五十两和一百两做压岁钱。 虞翎没得那一百两,那是谢大夫人嫁妆里出的,但她去书房练字时,还是得了谢沉珣私下里新年礼。 一支蝴蝶玉簪子。 元宵宫宴那天来得快,没过多久就到了。 宴设奉天殿,臣子与嫔妃相隔,正四品以上文武官员皆从东门入殿,谢沉珣是圣上得力臣子,他被招来参宫宴,是能力卓越,办事得当,但侯府两个小孩还在孝期,只能待在家中。 虞翎随行皇贵妃,她和谢沉珣一同过来,要先下来去见皇贵妃。 她手扶马车,只在下马车时,回头轻唤了一声姐夫。 姑娘家有些黏人,金钗玉簪挽发,珍珠坠耳,雅静不失俏皮,这不是她第一次入宫,但她是第一次有他陪着入宫宴。 谢沉珣嗯了一声,说时间不会拖得太久,就好像只是在跟她一颗安定心思的药丸,她对他笑了笑,慢慢戴上面纱。 萧庚雪奉皇贵妃之命来等候她,见她眉目色淡,要扶她的手时又犹豫,多问她一句:“上回摔的地方还没好?” 虞翎轻叹道:“先前虽来过宫宴,但这倒是头一次见那么多人。” 萧庚雪也没说什么,虞翎上次被牵连进丽妃的事是倒霉,但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没用,他只道声歉,送她上暖轿,送她去寻皇贵妃。 虞翎去永和宫后,倒一直跟在皇贵妃身边,直到随她入宴。 大抵是场合太大,萧庚雪中途去接方家的人,还没过来。 虞翎抬头张望,远远见到被几位年长官员簇拥的谢沉珣,他似乎是察觉她的视线,转头看向她的方向,和她对视一眼后,点了点头。 金碧辉煌宫殿宽敞至极,可容几百人,入座声,喧哗声,在太监一声声高喝的圣上到中寂静下来,虞翎手心出汗,慢慢随皇贵妃出列跪下。 她看到玄黑绣金龙衮服慢慢停下来,男人大手慢慢扶起皇贵妃,虞翎被他扫过一眼,只低头不语。 作者有话说: 可能明后两天出没一些东西,尽量多更 第55章 后宫至今未曾立后, 皇贵妃资质久,又得宠,相较起丽妃, 她还是坐得这副后之位。 今日宫宴来人诸多,但少有喧闹之声。 虞翎捧着暖手炉暖手, 她面戴轻纱, 端坐紫檀木椅慢慢扫过一眼大殿。 丽妃坐在帝位后侧, 失子之痛显然对她是个很大的打击, 她面色至今没恢复到以前红润, 又有浅淡愁容,看向虞翎几人时都有种怨色。 本该摔腿养伤的二皇子也在, 身边有好几个服侍太监,他此人低调,不见皇子的高傲,但虞翎听皇贵妃说过他爱记仇。 方家人早到,萧庚雪却姗姗来迟, 一通温和告罪自己备贺礼忘了时间, 又让太监抱上两颗合掌大的莹润夜明珠上前,珍贵无比,只说赠父皇母妃。 皇贵妃对他一向是放心, 笑着点头夸他孝顺,圣上亦颔首, 让他入了宴。 他是和虞翎坐一起,太监恭恭敬敬为他拉开椅子, 请他坐下, 虞翎偏头轻声问:“你可把姜姑娘哄好了?” 她刚刚看到姜婵在他之后偷溜进来。 萧庚雪整衣而坐, 和她精致眸眼相对, 叹道:“小姜公子寻我说些事,她碰巧在而已,虞姑娘也知她性子,谁惹了她,她就要让谁不痛快,虞姑娘以后要遭殃了。” 虞翎眸眼微微笑抬,她在道馆后山里待了近乎十六年,不常有人见她,偶然见她的人更不知她不受委屈的性子。 她把暖手炉轻放在腿上,慢慢斟了一杯茶,要递给他,但他就像是知她打算做小动作,眼疾手快握住杯子,把她手也握了进去。 虞翎面貌极殊丽,身姿窈窕曼妙,只要她在的场合,少有人不朝她看,但她见的人少,似乎也不太喜欢别人盯着她瞧,常以薄纱覆住芙蓉面。 虞翎是准皇子妃,不是高高在上的宫妃,别人投过来的视线显然要少几分敬畏。 头先都是宫里妃子与各家夫人的聚宴,今天来的人里,不少是被宠坏的纨绔子弟。 虞翎只露出微愣了愣的表情,在旁人看来她是没想到萧庚雪的突然之举。 他主动握她的手。 萧庚雪眯起眼,要开口时,手掌心却被她小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眸底藏着几不可见的笑意,好像是示意什么。 他立即抬头望去姜家那边,见姜婵冷着张脸看他们,知道自己这又是被误会了,只得叹息接过她手里的茶,道:“这招上回虞姑娘在燕王府使过了,婵儿脾气不好,虞姑娘若要我护着,总得求出个模样。” 虞翎眼眶倏然开始微红,像是讨好人时被说了重话样,一双琥珀眸子霎时洇出水雾,嗫嚅半晌,只说出一句我要找姐夫告状,手慢慢缩回去,又坐正起来,维持着知书达理的矜气,看起来确实是楚楚惹人怜样。 不理他了。 萧庚雪笑了,倒觉她这模样让人心怪痒痒,又下意识看向谢沉珣的位置。 京师元宵宫宴要求繁缛,朝中臣子皆着朝服,谢沉珣正在和一位官员交谈,萧庚雪刚看过去,他漆黑眸子一瞬间就转了过来,沉厉威严,让萧庚雪想起教自己的老太傅,下意识都坐直了些,反应过来后又失笑一声。 萧庚雪想结交侯府,对侯府的事自是了解过的,虞翎这位姐夫是出了名的严苛正经,不苟言笑。 他对虞翎姐姐有感情,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调戏他妻妹,该给他留下一个轻浮印象。 宫女在这时端琉璃盏鱼贯而入,虞翎身子患有心疾忌讳多,呈在案桌前的清淡滋补之食,同旁人不一样,萧庚雪问她还有别的想吃吗,她细指轻摘面纱,也不说话,等人端上菜。 他只叹气,似乎在想世间小人与女子难养。 皇贵妃吃了一块香糯云片糕,觉得不错,转头让身边宫女端去给萧庚雪和虞翎,宫女轻轻将放在方桌上,虞翎颔首,慢慢夹过一块放碗碟中,让宫女退下。 她轻咬一口糕点,咽下去,萧庚雪问她怎么样,她白皙娇靥精致,望他一眼道:“我不喜欢吃云片糕。” 因虞翎这张脸看向他们的人更多了些,她说话声都闷闷的,说了不喜欢,那就只有萧庚雪吃口尝样子让皇贵妃高兴。 萧庚雪只轻按额头,他对甜腻糕点一向没什么偏好,吃过两口,就朝皇贵妃道句好吃。 皇贵妃笑说:“这还是第一次听你说糕点好吃,是翎儿让你吃的?这云片糕最是她合口味,第一回 进宫还问我能不能带些回去,看来是真不错,圣上也尝尝。” 萧庚雪一顿,瞥向虞翎,虞翎只坐得好。 宫女恭恭敬敬从皇贵妃桌上端起陈列片糕的琉璃盏,放在案桌旁,躬身退到后边。 锦衣玉食的皇宫什么都有,她那位便宜爹抬头看了一眼他们这里,点头赞了一句确实不错。 ——虞翎所坐扶椅扶手内侧还雕刻只小兔子,只有搭住扶手才摸得到,她刚坐下时就敏锐察觉了,只有他会做这种无趣事。 钓系弱美人 第39节 “今天倒是大好日子,”圣上慢慢将手里筷箸放筷枕上,看向一旁的魏尚书,“魏卿家中长女尚未婚配?” 虞翎手微顿,长耳朵的都听得出这是要赐婚了。 他不让她跟谢沉珣告状,但她那次在宫里出事没多久,永安伯一家都出了事,跟谢沉珣脱不了关系。 魏翘父亲是今年新升任的尚书,平日性子小心谨慎到草木皆兵之辈,听到这话就连忙出来跪下,一五一十都交待一通道:“启禀圣上,臣家中得三子才有一女,故小女出生那年,内子给她算过命,说她满二十前不可与男子定亲事,中途易遇不良之人,故内子现在暂不想为她定亲。” 魏翘也有些吓懵,随他跪在地上。 虞翎曾听魏翘说自己父亲行事过于啰嗦谨慎,不入圣上眼,她微抬头,看到她那位父皇果然是皱起了眉,他沉声开口道:“朕早就说过宫宴中不行大礼,你性子倒是半点不改。” 魏尚书战战兢兢道:“臣惶恐。” 宫女在旁给皇贵妃斟酒,她也没料到圣上突然提这些话,琢磨不透,摆手让宫女先退后,笑道:“魏姑娘今年十七了,还有三年。” 虞翎捧着碗,慢慢喝一口乌鸡汤,微抬起睫毛,眸眼看向谢沉珣,他似乎一直在关注她这边,即便听着圣上和魏尚书之言,目光亦是瞬间就转向了她。 新年压岁钱谢沉珣给府里二公子和四姑娘都比她多。 她是外客,寄住侯府,很小时大多也只收她姐姐和丫鬟的,其他的只是皇贵妃和圣上会分波给她送些东西,也没多想。 但初一那天夜晚他叫她去了书房,给了她一支精致的蝴蝶玉簪子,清素雅致,摸起来时有温润质感,虞翎抬手轻轻收下来,缓缓抱住了他。 她就站在他身前,双手抱他的腰,仰头看着他,乌黑柔顺长发垂在腰侧,轻声说姐夫不要娶妻,我不想姐夫不要我。 他没应下,又好像是应下了,虞翎唇被慢慢咬了一下,他说她不懂事。 圣上摆手,让旁边太监扶他们回去坐着,又看向了谢沉珣,道:“平阳侯孝期倒也有三年。” 明透光亮从殿外透进来,奉天殿内桌案边摆炭火盆,虞翎眼皮微微跳动,手指尖按住暖手炉,知道事情来了。 谢沉珣面容俊美,只眸色黑,常让人看不清想法,他缓缓从自己位置站起身来,颀长身形显出男子气质清俊,只拱手而立,开口:“劳圣上挂念。” 谢沉珣这个年岁能在朝中站稳位置,已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足以证明他的心思手段。 圣上这才问完魏府,又问起丧妻的谢沉珣,连魏尚书都想到什么,惊了惊。 不仅是他,连别人皆是面面相觑,眼中有惊疑之色,都以为圣上要给魏翘和谢沉珣赐婚。 可魏翘尚未嫁人,又是高门嫡女,倘若是圣上将她许配给鳏夫也就罢了,但谢沉珣还在孝期,岂非是不顾人伦? 虞翎慢慢看向上边的男人,心跳慢慢加快,她眸色淡,柔白指腹在摩挲手里青瓷杯,要在他开口前打破手中杯子时,他又慢慢抬手让谢沉珣坐下,看向了一位老臣:“元辅家中小侄可有十六。” 那个老臣已上些岁数,看起来十分和蔼,起身拱手道:“去年腊月刚满的十六,实在太过顽劣,老臣不敢带他进宫。” 谢沉珣的老师,就是这位资历声望极高的元辅,桃李满天下。 圣上颔了颔首:“平阳侯往日便说老师教人好,他读书读得好,日后考中|功名也是栋梁之才,你要勤加管教。” 虞翎顿了顿,忽地意识到什么,看到圣上扫过她时的笑意,像知道她不喜欢,还硬要玩弄她心思一般。 她薄唇轻抿成一条直线,轻轻放下手里汤碗,唤来个宫女耳语几句,宫女应是,又去和皇贵妃低声道:“虞姑娘说自己胸口闷,想一个人出去走走透透气。” 皇贵妃见虞翎轻揉着额头,似乎也想起她以前每回在这种场合都呆不久。 虞翎从小静养,不太适合人多吵闹场合,若是身子不畅,时常会容易让她胸闷气短,皇贵妃没想让她憋伤了身子,只让萧庚雪陪着她。 宫女如实传话,虞翎嗯一声,她倒没让萧庚雪在旁,二皇子连摔了腿都要来宫宴,他没必要走开,虞翎只说自己去去就回来。 旁边萧庚雪抬头看她容颜,沉默一会儿,开口道:“虞姑娘的面纱,还是戴上好。” 虞翎和他对视一眼,倒是说声知道了。 她被宫女轻扶手臂从后殿出去,没意识到姜锦誉也离殿跟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姜小学鸡式挑衅,妹妹走近就跑路 更新还是推迟写长一点,更新改为明天下午三点左右更新 第56章 皇贵妃宠爱虞翎, 即便她对外只是个商户孤女,但在宫里而言,也是正儿八经的准四皇子妃, 性子不矜不傲,又有皇贵妃管着, 也没人敢议论。 长廊之上碧瓦朱甍, 雕梁画栋, 偶尔有着粉衣的宫女端东西匆忙而过, 有识得虞翎的, 会微微行礼。 虞翎颔首,远远看向甬道一角几株红梅枝头轻绽, 缎面绣鞋慢慢停下步子,纤白玉手摩挲暖手炉上缠枝莲纹,终是轻呼出口气。 给尚处丧期的臣子赐婚,还是极为有主见的臣子,不像圣上会做的事, 那以这位圣上对她的恶趣味性子来看, 他从和她说要给谢沉珣赐婚开始,就是在一步步戏耍她。 如同她那张扶手椅上刻的那只兔子,她最不喜欢, 他就做什么,临到头却是给一个甜枣, 让人对他死心塌地,但虞翎不吃那一招。 旁边宫女上前问一句怎么了, 虞翎只摇摇头, 轻轻走下长廊台阶。 天寒地冻, 她轻拢狐裘, 遮挡寒风,除了侯府之外,不会再有明面上的势力给她撑腰,他喜欢看她提心吊胆模样,但她想的只是姐姐身份无忧。 虞翎走进小道里,扶裙摆轻蹲,捡地上一颗圆润小石子,让宫女带她在旁边走走,心里一步步梳理最近的事。 二皇子疑与谢沉珣有联系,丽妃和永安伯府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今天在,但虞翎没见谢沉珣和他有什么交谈,二皇子倒是不动声色看过他两眼。 上回的事是二皇子想害皇贵妃和萧庚雪,倘若其中有谢沉珣手脚,这便不难解释为什么他的人能反应那么快,甚至在贾姑姑来之前,就突然冒出个粉衣宫女为虞翎说话。 可如果谢沉珣早就知道那天会发生什么,那苏栀故意推她的事,他知道吗?他是在和二皇子合作,还是在利用二皇子? 虞翎叹气,她姐姐倒是喜欢上个心思深难把握的。 她轻声对宫女道:“我想一个人在这附近走走,不会去哪,方才红梅好看,你去那等我。” 宫女犹豫片刻,听虞翎保证好一会儿就回去,这才福身应是,退了下去。 青石板地两道有奇石假山,偶尔会有巡逻的侍卫经过,不是说话的地方。 等宫女走之后,虞翎轻叹口气,她微转身,手里的小石子已经被她握得温热,她又看着一个地方,突然丢出去,砸到一个人,疼得人立马跳了出来。 姜锦誉捂额头从藏着的假山里走出,声音气冲头顶般,人也龇牙咧嘴,道:“姓虞的你干什么!?” 他头好像都被突然的石子砸破了皮,虞翎慢收回手,她刚出来没多久就察觉到他在跟着,但她也没料到这么准砸到他的头,退后一步警惕道:“姜公子怎么会在这?是专门跟着我吗?” 姜锦誉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就要破口大骂,她突然就道:“你别说话,德妃娘娘过来了。” 他的话立即憋了回去,脸都涨红起来。 宫里德妃是大皇子生母,吃斋念佛多年,最见不得人争斗,姜锦誉曾经还被她说过浮躁。 虞翎笑出声来,她是安静性子,少见她笑出声,姜锦誉立马回神,捂住额头张望起来,没看见德妃,明白自己这是被人耍了,恶狠狠看向她。 虞翎笑过之后,倒是温和礼貌和他道了声歉,她狐裘在细颈处围一圈绒绒软毛,薄纱轻覆容貌,只露如画眉目,温软似玉,她又抬起眸子道:“姜公子难不成又是为了姜姑娘来?” 他趾高气扬,冷哼出一声道:“我看见你和你姐夫眉目传情了,要是你下次再敢靠近四皇子,我就把这件事捅到皇贵妃娘娘那里,说你不守妇道。” 这是看了刚才萧庚雪握她手的事,气不平,来给她下马威了。 虞翎手背轻搭着暖手炉,长身玉立,文静娴雅道:“我姐夫像我姐姐般,我待他自是敬重,但你若在别人面前说这些话,姜大人恐怕也得要亲自到侯府赔礼道歉。” 姜锦誉手还捂着头,看起来有些狼狈,虞翎站在原地,不慌不忙,他大抵也知道自己口说无凭,在这种事上说不过她,哼道:“你不要以为四皇子是会被美色所惑,皇贵妃姿容绝世,他看着长大,绝不会喜欢你这种女子,他只喜欢我姐姐。” 虞翎眸子细细打量看他,看得他都有些恼了,才轻叹出来。 她一直不大想和姜家有交集,姜家被皇贵妃挑中,一路得皇贵妃提拔进言,最想要四皇子妃这个位置,但虞翎进宫一趟,没露面的姜婵就被皇贵妃罚了,皇贵妃偏向谁一目了然。 姜家明面上不会想惹虞翎,但她要是走得近,不知道又会不会突然出现药被人加些东西的事。 虞翎抬头看眼天色,她已经出来好一会儿,要是再与他多说下去,回去路上谢沉珣又该多问,倒不好和他久待。 她目光转回来道:“我刚出生没多久就与四皇子定亲,名正言顺,他的心思连姜公子都知道的事,我难道会不知吗?” 姜锦誉比萧庚雪小一岁,人却是毛躁得多,道:“他们有情,你不过刚回来,难道不会去寻别人?” 虞翎眉目笑意逐渐淡了,她一步步走近,开口道:“若我有得选,又何必是去跟别人争一个男人?常人都说我为四皇子挡灾挡难,你姐姐命好与他双宿双飞,我现在不过只求一个名分,你们欺负我姐姐,欺负我,亦是一次又一次让我难堪,我忍了你们一次次挑衅,到头来又全成了我的错?” 寂静小道曲折幽深,常有宫人从长廊而过,虞翎看着他,她肌肤如雪般,是个温和谦逊的人,不喜欢和别人起争执,见过的即便不夸,也说不出她难相处几个字。 她突然的咄咄逼人,反倒让姜锦誉都有些懵了,理屈词穷,硬着头皮:“那你又不喜欢。” 虞翎淡道:“你姐姐的喜欢是喜欢,我的便不是吗?若我出嫁,姜姑娘便是侧室,你跑来我面前让我成全他们,是当真就以为我不敢跟皇贵妃说这件事,还是觉得我不敢跟我姐夫告状?” 他抖动嘴唇不知如何反驳,往后退好几步,我了好几声,憋得快要说不出话,挤了小半天才挤出一句道:“凡事总得讲个先来后到!” 她看着他:“那姜姑娘和我,姜公子又觉得是谁先到?” 姜锦誉做惯了小霸王,被她一通话逼得说不出话,脸都红了,像心里有一堆话,都不能说出口般。 许久之后,他只放下手整理衣衫,露出微肿的额头,故作强势丢下一句你嘴皮子利,我说不过你,撑着面子离开。 虞翎只静静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也没想真做什么,姜锦誉这种性子并不难对付,但她不想多得罪,怕麻烦,自己主动告状,反倒还显得她小气。 她才准备回去,就看到谢沉珣站在小道前,似乎是见她久未回去,私下来寻她,她微愣神,眼眶微微发起红,像是受委屈的小孩见到了自家长辈,走到他面前喊姐夫。 今天凉,没出大日头,寒风吹起他身上绯色官袍一角,谢沉珣约是和姜锦誉擦身而过,他没问她什么,只慢慢抬起大手安抚着她的脑袋:“我知道了。” 她什么还没说,他就说知道了,是看出她刚才在姜锦誉那里受委屈了。 虞翎手里抱着暖手炉,只抬袖轻抹了泪,胸口起伏着。 寒风萧瑟,不宜在外久留,谢沉珣漆黑眸子看她委屈的动作,只开口让虞翎先回去。 她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几步一回头先去寻了皇贵妃那边宫女,他身形直立,看着她离开。 虞翎被领回到宴席后,姜锦誉倒是在,坐立不安样,但二皇子的位置没了人,不知去了哪。 她转头问萧庚雪,才知他是腿疼犯了,下去偏殿休息。 席桌身后两侧都有宫女布菜伺候,萧庚雪看她微红眼眶,摆手让人退后些,道:“你去了哪?” 圣上现在不在,上边只剩下个皇贵妃和丽妃,两个人不合,倒是殿内有舞女蹁跹起舞,乐师奏乐,歌舞升平。 虞翎没有回他,只抿唇问:“魏姐姐那里怎么样?” “父皇只是过问一趟,没说其他的,方才倒有人请父皇赐婚,喜结一场亲事,你该是没见过,”萧庚雪转头又让宫女给她端来热汤一碗,“难不成你是遇到小姜公子?他欺负你?” 虞翎嗯了一声,也没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倒是皇贵妃见她回来,又赏过来一碗滑嫩豆腐,白玉豆腐嫩得入口即化。 许久之后谢沉珣才从偏门出现,回到自己位置,不知是去做什么。 虞翎看他一眼,猜他是去见过二皇子。 她身子经常不适,今天吃的东西不多,随皇贵妃一同离了宴,剩下的事便由萧庚雪帮衬。 但虞翎没跟去永和宫,刚出大门就说自己回侯府有事。 漆红柱子高高立起,大殿门廊下宽敞干净,林立侍卫,冬日寒风瑟瑟刺骨。 钓系弱美人 第40节 皇贵妃对她这个女儿倒是顺着,只派太监抬暖轿送她回侯府马车。 虞翎轻声应下,又抬手点了一边的普通宫女,说怕路中遇到别人冲撞,娘娘的人有安全感,别人见到皇贵妃宫里的宫女在,就不会来找她麻烦。 皇贵妃笑了,让永和宫的大宫女把她送出去,虞翎弯眸道谢。 圣上的脾气不容人违逆,但虞翎偶尔发小脾气对他而言是亲近的撒娇,现在便是那个时候。 他戏耍她,要想再见她,便只能等下次。 魏翘一家因为今天的事吓得额头直冒汗,还偷偷摸摸去寻过谢沉珣,问会不会圣上有什么意思,谢沉珣只摇头,说不知道。 等谢沉珣回来时,虞翎轻倚在马车小几边,喝着茶,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书。 书摊开放在小几上,她纤白指骨轻撑额头,慢抿一口茶,柔顺乌黑的长发轻垂在桌上,衬她柔媚的腰身曲线,两条又细又直的腿自然曲起,是个舒服姿势,但心思不正的人见了,只会想多。 娇姑娘不知看到哪了,有些入神,正用着他喝茶的杯子,看他给她挑的书。 虞翎听到他上马车动静才回过神,抬起头,手轻放下茶碗,扑到他怀里,姑娘家身子软,还有些小小高兴,她仰头喊他姐夫。 谢沉珣缓缓端坐,也没说让她稳重些的话,他手臂微托少女臀|肉,扶她纤瘦肩膀,让她趴在自己肩膀上,护着她,这才叫马夫离开。 但姜锦誉过来了一趟,顶着头上大包扭捏来和虞翎道歉。 外边的声音别别扭扭,虞翎不解,谢沉珣道:“他父亲说他了。” 虞翎顿时明了,谢沉珣这是找人父亲告状了。 她手指轻挑马车窗幔一角,往旁边伸出半个头往外看,只看到姜锦誉头上包肿得大,陆陆续续有马车缓缓驶离城门,她又轻轻放下来,顺着谢沉珣的手轻坐他腿上。 虞翎朝外道声过去的事就过去吧,她不在乎,姜锦誉今天才被她逼问一通,话穷说不出来,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多谢虞姑娘。 他非长子,在家中一直被宠溺,是个难教的纨绔,惹的麻烦事不少,十分不懂事。 虞翎只低低和谢沉珣道:“四皇子今天只是在接我的茶时,握了一下我的手,他就来堵我,说我抢他姐姐的男人,明明我什么都没做。” 谢沉珣轻顺她后背手掌忽顿下来,似乎是亲眼看见过这一幕,淡淡嗯了一声,手放在她的后颈上,让马夫离开。 马车轱辘轴缓缓驶动,顶端的蓝色流苏轻轻晃动,外边天还是亮的,虞翎从宫宴上走得早,谢沉珣也没留太长时间。 虞翎察觉到有些不对,她轻扶他的手臂,从他怀里离开,跪坐在他面前,看他淡漠神色,问道:“姐夫怎么了?不高兴?” 谢沉珣看她乖顺眸眼,慢慢抬手扶正女子发髻金钗,修长手指骨节分明,开口道:“该让你装病避过今天。” 他声音一如往常,难以从淡漠中听出些什么,但虞翎从听她姐姐回京寄信说起谢沉珣时,就知道他的严谨自律,在男女之事上古板守旧。 她两只纤嫩小手轻握住他宽厚手掌,放在饱满胸口上,漂亮眼珠抬起和他对视,道:“我本来就怕圣上,还以为今天圣上要给姐夫和魏姐姐赐婚,怕得又差点犯了病,只能出去透透气,姐夫是我最亲近的人,要是成了别人丈夫,我今天都不敢找你做什么。” 他是鳏夫,她是他的妻妹,本就不该有什么,但她总不了解这些。 作者有话说: 数字:996 第57章 从皇宫回到侯府花的时间不长也不短, 虞翎曾说过想给谢沉珣看她自己身子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她也做了。 看一颗红痣花功夫不多,她的衣衫系带亦不难系, 只挽发时花些功夫,但也在回到侯府之前挽好了。 漆红大门周围守着侍卫, 宽敞门檐下有丫鬟早早出来接人, 虞翎细指轻轻扶自己发上金钗, 拢新系上的衣襟, 扶车沿走出马车, 被底下丫鬟搀扶着。 今日天寒,她身子大抵是受了凉, 踩住脚凳时有些站不稳,踉跄一步差点摔一跤时,又被男人从后拉住手臂。 虞翎长发轻垂在柔软腰间,她回头,看到谢沉珣淡漠的神情。 刚才马车上有过一场小小荒唐, 但对他似乎没有什么影响, 他沉稳冷静的眸色一如往常,除那件整净的官袍起了些褶皱外,几乎看不出任何异样。 她眉眼轻弯起, 道句谢姐夫。 谢沉珣看向她温软唇角,只转开视线看向丫鬟, 开口道:“给你家姑娘请大夫看看。” 丫鬟应是。 旁边马蹄踏着地发出声响,侯府事情繁杂, 谢沉珣才松开手掌让虞翎回去, 冯管家就从府里小跑来寻谢沉珣, 匆匆道:“侯爷, 外头有事说要知会一声。” 冯管家不直说,就是别人不该知道的事,虞翎识趣,朝谢沉珣微微福身说:“姐夫,那我先回去了。” 他颔首,虞翎温温跟他笑了一下,细手轻拢起衣襟,莲步姗姗先行离开。 女人的敏感让她察觉到男人停在她身后的视线,她只看着前路,狐裘遮住窈窕身姿。 角门打开,侍卫守在两侧,虞翎听丫鬟说院里给她熬了姜汤,心里想事,她细白手指仍在拢住衣襟,随意点着头。 她轻步走进游廊,在丫鬟忍不住问出一声姑娘怎么了后,才回神,缓缓摇头道:“我没什么,教礼的嬷嬷可来了?” 谢沉珣给虞翎派来过一个教礼嬷嬷,会在今日后搬进侯府。 丫鬟跟在她身后,摇头道:“还没有,说明早上搬过来,屋子已经收拾出来。” 虞翎温凉手背轻贴住脸颊,凉意让她脑子清醒许多,她点了头,明白只要谢沉珣不想让她自己发现男女之间到底有什么事,那他就不会再让那个教礼嬷嬷出现在她身边。 以他的性子,自始至终都没问出过一句四皇子为什么握她的手,就已经证明他知道他们刚刚做过的事,远比一个单纯握手要严重得多。 她是他的妻妹,还是准四皇子妃,却碰了他的男子禁物,他甚至没拒绝。 寒风萧瑟缠枯枝,侯府不比外边热闹,虞翎绕过两道长廊,刚回到自己院子,就看到院内有小丫鬟在扫地,有一个种三角梅的花盆被摔碎了,泥土洒一地。 虞翎轻揉额头,不用问就猜到是谁做的。 厚重门帘被丫鬟掀开,虞翎提着裙裾跨过门槛,轻拂开房内珠帘,陆嬷嬷正抱着罪魁祸首,坐在罗汉床上修指甲,小几上的干净帕子沾土色。 红木圆桌上有冒热气的姜汤,摆了新出笼的糕点,显然是知道虞翎要回来了特地备的,没想到雪貂中途又闯出祸。 “我就猜是它做的,”虞翎笑了笑,她纤白手指轻解开狐裘系带,交给丫鬟,又吩咐道,“我喝碗暖身汤就行了,今天元宵,不用听姐夫的请大夫。” 屋外光亮透进雕花窗牖,她眉目平和,面色虽有淡淡病气,但倒不算差,看着更像寒风吹到了,丫鬟微有迟疑,只应声下来。 白绒绒的雪貂见到虞翎就吱吱叫,陆嬷嬷奈何不了,把剪子放到小几上,叹气说:“这小东西有灵性,就想姑娘抱着。” 屋内有两三个丫鬟,虞翎手扶膝角月白裙摆,轻坐到四足圆凳上,雪青衣衫倒是和出门前一样合身整净,她纤细手指提过青瓷壶,叹道:“姐姐平时不爱养小东西,若非它通人性,也不一定养着它。” 主子在说话,丫鬟也是识相的,一个个没多留,陆陆续续退出去,陆嬷嬷见虞翎无缘无故倒茶水漱口,奇怪问:“姑娘吃什么了?” 虞翎手一顿,慢慢把茶杯放到圆桌上,她手指轻捏绢帕,擦了擦嘴角,轻道:“嬷嬷又不是不懂宫里那些东西,我是没吃什么。” 陆嬷嬷是从宫里派去给虞翎的,知道宫里是什么做派,也明白了,道:“姑娘要是饿了,就先吃些糕点垫垫肚子,把那碗热姜汤也喝了,宫里的东西求精致,分量小,难吃饱,晚上又是侯府一起聚聚,要自己开灶头先吃了也不好。” 虞翎手轻放在纤细腿上,微摇头道:“我今日便不去了,若有人来请,说我犯了头疼病。” 谢沉珣那性子,不知什么时候又会避着她,想必他今天晚上也不会想在弟弟妹妹面前见到她。 …… 侯府只剩下三兄妹,谢沉珣官场手段玩得厉害,不贪功,人脉多,大多数时候对自己要求甚为严厉,但对底下两个弟弟妹妹,也说不上差。 正如虞翎所想,他是不苟言笑的性子,很多事问他不一定得到答案。 即使她今天在马车上说他和她姐姐要是有孩子就好了,他也只是沉默片刻,开口和她说的,是哄她开心的只言片语。 谢沉珣说她姐姐这辈子所望,是她平安无病,喜乐一生。 虞翎知道,她姐姐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里,只写了三件事,告诉她自己命不久矣,为她祈愿日后平安喜乐,以及让她听谢沉珣的话。 冷月轻悬高空,清冷月光透进屋子,照在插梅花的细口五彩花觚上,烛台只留一盏起夜灯,今天是元宵夜,没安排守夜的丫鬟,陆嬷嬷候在外侧休息,等虞翎有事叫人。 青帐垂在床榻周围,隐隐约约透出床上抱膝而坐的纤细身影,虞翎光滑额头轻靠在膝盖,双手环着腿,在幽深寒夜里慢慢梳理着事。 照理而言她姐姐有了身孕,还不是谢沉珣的,即便心态再平和的男子,也总该有几分迁怨,成为侯府不能提的禁忌是为正常。 但他为什么会如此宽待于她?甚至在她问起她姐姐,他都是在哄着她?难道她姐姐的那个孩子,真跟谢府中人有什么关系? 屋里的铜炉炭火烧得热,用的是昂贵银骨炭,能烧一夜,温暖如春回大地,旁人不常用认不出,但虞翎在山上不曾被亏待,对这些东西再了解不过。 她只是侯府的客人,享的却是主子待遇,甚至有时候因为谢沉珣的偏爱,她能得到东西比府里二公子和四姑娘更多。 虞翎慢慢思索着,知道与她姐姐和那个腹中孩子的爹脱不了干系。 侯府其他宗族子弟离得远,远在保定,府中男丁亦不多,除谢沉珣外就还有一个谢二,但她姐姐走的那一年他才十二岁,再往前推也才不过十岁出头,做不了什么。 倘若再想找出一个有地位的主子,最多也就还有一个先平阳侯。 但以她姐姐的出身能和侯府嫡长子定下亲事多年未被退亲,都是因为先平阳侯认当年虞父救命之恩,认她姐姐这个儿媳妇,如果没有他在,虞翎姐姐或许还不一定能成为侯府儿媳,他亦没必要做些什么。 凄清寒风刺骨冷,虞翎身子偏凉,在这种天常冻手冻脚,往常她姐姐要是在,都会来陪她睡,如今被子里只放两个汤婆子。 她手指轻按住胸口,慢慢呼出一口气,准备明天去问问谢二,就听见外边有细微交谈声。 陆嬷嬷压着声音里的惧意,镇静说:“禀侯爷,姑娘药喝过了,刚睡下。” 虞翎轻抬眸,是谢沉珣来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她屋子,但是他第一次来她屋子主动寻她,她细白手指轻拂开青帐,看向外边微微晃动的烛灯,还不想在现在就被谢沉珣发现什么,开口道:“我醒了,请姐夫进来。” 陆嬷嬷连忙唤一声姑娘,还想说些什么,被谢沉珣扫过一眼后,又突然被吓得没了声。 谢沉珣曾说过陆嬷嬷女儿一家要进京,这或许不算是什么大威胁。但以他在京师的地位,想要对一户普通人家做些什么手脚,甚至都不用自己吩咐。 皇贵妃能把她派来给虞翎,对她的信任自然不少,要不是当今圣上早已知情,她也不会敢两边消息都传。 虞翎轻道:“姐夫,你不来吗?” 她的话音刚落下没一会儿,珠帘便被男人修长手指慢慢拂开,谢沉珣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瓶药,高大身形在夜里有种淡淡的不怒自威。 虞翎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只坐在被子里,掀着青帐抬头问:“我今日头有些疼,便没想去府里的元宵宴,你来找我有事吗?” 他握住她柔细的小手,察觉到凉意,问:“怎么不睡?” 虞翎愣了愣,顺着他的大手,轻拉他坐在床上,在昏暗帐中让出个位置,笑道:“我在想一些琐碎杂事,就不和姐夫说了,你是来给我送药的?我喝过药了,待会就睡了。” 她声音听起来还好,没有得病后的沙哑,不是什么大毛病。 谢沉珣高大身躯坐在榻边,棉质青衫有夜里寒意,慢慢把药瓶放她手里,开口道:“西域进贡药,治疼病,日后头疼吃一颗。” 玉瓶有他的手温,不知他是握了多久。 虞翎微抬头,想在朦胧夜色里看清他的想法,但他背着光,什么也看不清,她轻叹道:“我身子还好,姐夫别着凉了。”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996 镜像这个功能每个手机应该都有,可能上百度查查手机型号+镜像,应该会有介绍,实在不行就直接去问作者~ 钓系弱美人 第41节 第58章 侯府规矩多, 要求严,好不容易佳节盛宴,丫鬟就算不会留在屋子里, 也不会来主子这里打搅。 在外屋的陆嬷嬷有些焦急,实在怕虞翎出什么事, 只轻手轻脚走近些, 隔着珠帘朝昏暗内室瞧。 烛灯映照在青纱帐上, 只能朦朦胧胧看见帐内身形颀长的男子坐在榻边, 遮住怀中纤细女子。 帐内平和没有任何挣扎, 陆嬷嬷猛地醒悟,这事一直是虞翎主动。 她偷偷退出去, 猜不到虞翎想做什么,只庆幸今天雪貂闹腾犯错被罚在笼子里,现在早早睡了,若是大半夜嗅见外人气息,又该吱吱叫起来。 青帐垂在旁侧, 黯淡逼仄的床榻间, 虞翎坐在他怀中,修直的双腿渐渐蜷缩起来,少女腰身在男人宽大手掌中, 她娇媚的呼吸声萦在四周,唇瓣粉润。 虞翎是个姑娘家, 身子自幼带心疾,若是照顾得不好, 着凉受热都容易得病, 谢沉珣慢慢亲她一口, 扶着她身子, 微起身来,倒了颗药喂给她。 虞翎轻倚在他宽厚怀中,细指轻抓着他腰间袍衫,张开小口乖乖吃药。 她刚刚才被他说了一句不乖,下午让请大夫不请。 虞翎身子忌讳多,凡是吃药,都要大夫先查一遍药性有没有相冲,谢沉珣能来给她送药,至少药是没什么问题。 但苦得让人有些皱眉,让她都安静了好一会儿,低声道:“这药好苦。” 她身子有股软和幽香,平日离得近都能嗅到,谢沉珣一直不让她离男子太近。 他的指腹慢抚她唇间,虞翎才抬起眸看他,又被他俯身低碰软唇,男子身上清冽檀香让人醒神,冷夜漫漫。 虞翎在他面前素是温和顺从,只轻轻依着他,白皙双臂轻抬起来放在他肩膀上,帐内一股腻热在四周升起来。 等她最后身子被他慢压着躺回床榻上时,虞翎才意识到什么。 他今天晚上是准备留在这里。 床榻铺得厚实软和,锦被内放有汤婆子,烛灯光亮被他身形挡去许多,她搂他修长脖颈,靠住他的额头,轻道:“姐夫今天要在我这儿留夜吗?那我让嬷嬷抱新被子,你不能再喂我吃那种东西,我吃不下了。” 纯真的少女声娇媚,她在马车上除了茶水外,只吃过一种东西。 倘若她是他的女人,这句话说千万遍都不为过,但她有自己的未婚夫婿,明年之后就该准备出嫁。 谢沉珣沉默下来,没给她回答,他眸色和深黑夜色融为一体,看不清楚,大手箍在她纤细腰肢上,让她躺在自己怀里。 他绕过她那句话,只开口道:“四皇子惯是会花言巧语,他对姜婵有意思,只会让你做他们之间的垫脚石。” 时隔快一天,他才在她面前提起这一件事,虞翎愣了愣,好似才反应过来,她温热呼吸和他缠绕在一起,低低道:“我懂他们是什么关系,从没对他抱有过期待,姐夫也知道我的情况,我家里人走得都早,真正怜我惜我的,除了姐夫外也不会再有别人。” 她身子只着最贴身的亵衣,松松垮垮,女子裤腰带在他手指下,束住的纤细柔软身子比他小很多,他本就是十分高大的男子,一对比起来,更显她的娇滴滴。 谢沉珣缓缓把她抱到自己怀里,慢慢侧躺下来,扯被子为她遮住后背挡风寒,道:“圣上那里的事亦不用管,睡吧。” 虞翎清楚他的意思,宫里那位从不强迫人,他只做你情我愿的事,用他的手段。 她轻拉被窝一角,也盖在他身上,手摸索着给他盖住宽厚后背,给自己找一个舒服的位置,道:“姐夫过来,我清醒了不少,能和我说说话吗?” 谢沉珣手放她纤腰上,嗯了一声。 侯府宅院下人换过一波,对从前事大多不甚了解,有谢沉珣这个主子在,更问不出什么,得罪了谁,都不能得罪他。 锦被上全是她肌肤香气,虞翎轻声问:“姐夫和姐姐自幼定亲,那姐夫见过我爹娘吗?” “见过两面,不相熟,”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些话有些伤她,又开口,“当时还小,读书要紧。” 虞翎温软身子依偎在他怀中,纤手轻轻放在他胸膛上,道:“我对他们是没什么印象,只知他们宠爱姐姐,姐姐也常说他们的好,可惜没见过,想不出来什么样。” 谢沉珣道:“你父亲是家道中落,白手起家,和你母亲早定亲事,你姐姐好性子,和谁都聊得来。” 皇贵妃进宫时方家还是小门小户,虞家夫人是皇贵妃远房表姐,也不是大户人家。 虞翎心知他只是在哄她,想了会儿,又道:“我倒还好,没见过他们,也没那么多念想,在我心中是长姐如母。我十岁出头时姐姐走的,来侯府后,还常和我写信说先平阳侯和大夫人待她好,像爹娘一样,要我下山以后来侯府住两年出嫁,只是没想我来到侯府时,先平阳侯和姐姐都已不在,大夫人因病也没见过我几次。” 她能住进侯府,便是因为她姐姐和侯府有婚约,皇贵妃也曾开口提过这件事,打的是什么主意,明眼人都知道。 但比起皇贵妃,虞翎更依赖于谢沉珣,她心性小,把他当做姐姐一样的亲人,想和他呆在一起。 谢沉珣抚她的脑袋,沉默许久,才开口道:“都已过去,睡觉。” 虞翎头轻靠在他硬实肩膀上,少女玉手慢慢伸|入他衣衫里,和他身体相触,摸到男人身上覆的一层薄薄肌肉。 他没说话,虞翎指尖也只是顺着肌肉纹路轻轻滑过,像是没见过般,多抚了一会儿,手指才缓缓停留在他心口。 她轻声道:“我难受生气时总容易犯心病,这儿是最疼的,像绞在一起的感觉,姐姐那时候也不大,每回都要哄着我,我不想让她担心,总说自己不疼。” “今日宫宴人多嘈杂,在外又着凉,易犯病,”谢沉珣顿道,“日后少与外人接触。” 虞翎摇了摇头道:“我比起以前已经好上许多,只是想先平阳侯和大夫人走时,姐夫也该难过,旁人都知姐夫不愿提起姐姐伤心,我也不想让姐夫难受,但姐姐忌日那天,我想姐夫陪着我。” 她声音素是干净,过分软和,总让她这个人听起来好欺负。 谢沉珣微安静片刻,道:“也快到了。” 虞翎笑嗯了一声,轻轻敛住眸中神色。 先平阳侯头部曾在战场上受过伤,九死一生救回来,但前年突然就犯了旧疾,大夫查阅古书都没找到治病法子,一直治不好,又值四五月倒春寒,夜里就突然去了。 虞翎姐姐二月走的,他五月就没了,谢大夫人病重,但旁人说的只是谢沉珣命硬,就连虞翎自己,亦没想过他们会有联系。 她头轻靠在他身上,柔白手指一直放在他心脏跳动的地方,除她带来的些许异常外,没有其他奇怪之处。 他本就是沉着稳重性子,或许她察觉不到奇怪才是正常。 虞翎只微抬起双眸,在漆黑深夜里依稀看到他脸部轮廓,心想明明他今天在马车上还提了她姐姐,刚刚也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为什么突然之间就不想提? 因为她提了先平阳侯? 这不是能问谢沉珣的问题,虞翎轻轻抿了唇,靠在他怀里,没再说什么。 谢沉珣没回答过她要留夜的话,但直到虞翎闭上眼睛时,他也没走。 等虞翎早上醒来时,他已经不在,陆嬷嬷忧心忡忡说他天亮前走的。 正巧那个教礼嬷嬷那里也传来了消息,说老家父母突然出了点事,要回去看看,这段时间来不了。 虞翎坐在床榻边,脚踩着檀木脚踏上的绒毯,长发垂到手上,只轻轻颔首道:“去和姐夫说一声。” 丫鬟要出门时,她又把人叫回来,开口说:“让四姑娘来一趟,我想看看她最近学了什么,还有二公子也请过来,说我有位朋友想见见他。” 虞翎双手撑住榻,慢慢缓出一口气,谢四常来她这,叫过来没什么,但谢二却不常过来。 在问过谢沉珣先平阳侯的事再叫谢二过来,有些冒险,但魏翘认出谢二,这时候同他说那件事,也说得过去。 她姐姐往日给她写信,报喜不报忧,不常提自己遇到什么差事,即便是抱怨,也不会在信纸上提起太多。 侯府不如外人重男女之别,但未出阁的女子身怀有孕,不是小事。 但若说她姐姐的孩子是先平阳侯的,那她姐姐单独避开侯府去寻落子汤,又在没落掉孩子后仍得侯府厚待,那一切都说得通。 甚至于谢沉珣一开始就对她这个妻妹优待,亦寻到了由头。 那作为她姐姐未婚夫的他,又会不会在她姐姐的死上动过什么手脚? 虞翎的指尖慢慢抬起撑住额头,缓缓平复心情,知道不可轻举妄动,谢沉珣在政事上的敏锐非常人能及。 他是手段狠的权臣,对她已是多有关注,自己不可能明目张胆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朝狗血走,大概是这样那样报复后,然后往名声方面搞 应该没有什么大虐,姐夫太控场了 如果找了我还没有自动回复,那就是被大眼仔屏蔽了,主动评论才能看到 第59章 虞翎初到来侯府那天, 隔着一层纱幔去见过谢大夫人。 大夫人患消渴症多年,身子虚弱,见到虞翎, 只叹过两声气,让她有事多找谢沉珣。 虞翎以为是大夫人和善, 想通其中原因后, 又觉藏的东西多。 四姑娘来得快些, 她蹦蹦跳跳, 身后丫鬟提个檀木食盒, 要她慢些。 她年纪尚小,什么也不知道, 到了虞翎这里也是偷闲和雪貂玩,雪貂昨儿被罚了,意兴阑珊,趴在桌上任小姑娘挠肚子。 谢二被虞翎一句有人想见他诳过来,坐在外厅里, 四处张望问虞翎是谁要见他。 厚重门帘从门梁垂下, 遮挡冬日刺骨寒风,虞翎坐在厅内主位,手里端茶, 摇了摇头,道:“倒不是别人想见你, 是我看你生意不错,也要给自己想挣些嫁妆。” 她没说魏翘, 只提了一句魏翘对外的身份, 说自己能从中给他搭线, 或许能让那些世俗话本里提他投的胭脂铺子。 谢二又惊又喜, 最后狐疑看向她,问她怎么认识市井中人。 他不及谢沉珣样样都能牢牢掌控在手里,但也是个聪明孩子,在经商上有天赋,虞翎只喝着茶,说一句不一定能成。 谢二白白胖胖有福气,对虞翎偏见已不如以前大,但想了想后,道:“这种东西有自是不错,如果没有也算了,你能帮我试试就好,我那些东西也不敢放太台面上。” 虞翎指腹摩挲茶碗底,知道他前头是一边卖话本,一边给读书人卖笔墨,不敢暴露自己身份,只开口问道:“我心中一直有疑惑,二公子心性也是平心静气一辈,为什么我初来侯府时会对我不喜?我想不该是因为我做过些什么……因为我姐姐吗?” 她曾问过谢氏,想知道谢二为什么看她不顺眼,谢氏了解自己侄儿,只说是年纪到了,性子使然。 可谢二脸色突然变了变,虞翎便知不是那么简单。 四姑娘正巧从屋里冒出头道:“翎姐姐还没谈好吗?二哥也谈快些,小雪球都困了。” 虞翎笑了笑,摆手让她先回去,说自己待会就过去考她东西,她也听话退进去。 谢二对自己妹妹吃里扒外有些不爽,但也没说些什么,总比小姑娘一直哭着要母亲好,看向虞翎说:“你好好照顾我妹妹,我不会像以前样待你。” 虞翎道:“四姑娘听话可爱,我自不会亏待,但二公子不直接回我刚才的话,是因为我姐姐做过什么事,让你迁罪到我身上吗?” 她又顿了顿,开口道:“你若是不愿意说也罢,我明天去问问姐夫和四姑娘。” 侯府四姑娘性子腼腆,也不太能和别人说得上话,虞翎宠她陪她玩,算是和她关系最好的。 谢二犹豫起来,许是和虞翎关系比以前好些,这才道:“兄长不让府里提,我可以和你说,但你要是听了就去问他,以后休想再从我这里听到什么。” 这就是愿意说了。 虞翎缓缓点了头,听他忸怩道:“泉姐得病不常出院子走动,但有天我风筝掉进去她院子,偷偷去捡时,见我爹在,他在扶她回房间,泉姐靠在他怀里,我还以为他们有什么,这段时间见了你,才想起她脸色好像很白,可能是犯病了,走不动路。” 钓系弱美人 第42节 落子汤伤身,即便孩子没掉,她姐姐也该是伤了元气,倒难怪方茹说她姐姐在喝汤药没多久后就对外称了病。 是先平阳侯强|迫了她姐姐?还是发生过其他事?她姐姐又怎么想那个孩子?恨侯府吗? 她眉色淡淡在想事情,谢二见她迟迟不说话,迟疑道:“你怎么了?我爹不可能做出那种事,你别乱想。” “我只是随口问问,”虞翎轻声道,“姐夫会喜欢小孩吗?” 谢二莫名其妙看她,对她突如其来的问题都感到奇怪,道:“兄长那性子怎么可能喜欢小孩?” 虞翎没说话,只低头慢喝一口茶,心想那他留她姐姐孩子的概率,便不大了。 …… 侯府的规矩严,大多是因为谢沉珣。 他是极其克制自律的人,只来了那一个晚上,就像是为了来提醒她,萧庚雪不值得信赖。 明明这段时间前后他手里才刚处理完朝政事,该是比以往清闲,但他最近经常出府,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些什么。 虞翎不知道他和二皇子是否还有牵连,但他能与宫里皇子有书信上私交,只能是为了整垮其他皇子。 她上一次在宫里遇险是因为便是因为他们要针对四皇子,只不知他的人为什么会先替她说话。 谢沉珣藏得深,即使虞翎都只是因为从一封信上字迹有所猜测,旁人更难以摸清。 来给虞翎教礼那个嬷嬷已经来不了,虞翎的时间不用花费在这些事上,但她到底是惊了神,这几天睡得格外不好,神色恹恹,也没让人去告诉谢沉珣。 谢二的话佐证她姐姐和先平阳侯确实有关联,让虞翎心跳控制不住,跳得很快。 她只要一想起她姐姐,就会想到还有个孩子,那是个不该存于世、只会毁她姐姐名声的存在。 宫里至今未向她透露过半分和她姐姐有关的事,竟是因此。 某天清早起来时她还咳了血,丫鬟吓得要去请大夫,被虞翎缓缓抬手阻止,小丫鬟是没遇过大事的,忍不住道:“姑娘!” 虞翎盖锦被轻倚靠在床上,身穿干净白衣,曼妙雪肉隐隐若现,她看着手里帕子浸出淡淡血渍,精致眉眼虚弱,只轻道:“往日的毛病,喝点安神药就够了,不用找大夫。” 她上一次咳血,还是听说她姐姐去世的消息,大夫说她受的刺激太大。 谢二不是敢主动向谢沉珣说事的人,如果传到谢沉珣那里,他该来问她一句怎么了。 丫鬟看她苍白面色,都有些心惊胆战,虞翎不忌讳见大夫,平日药不管再苦都会吃,她说没事,大部分时候就是没事,喝药就能好个大半,可她现在明显不像没事样。 丫鬟上前一步道:“姑娘还是找人看看吧,苏家那个苏夫人就是晨起时不注意身子,也不请大夫,感染风寒高热,过年那几天就去了。” 虞翎一顿,问:“是得罪过丽妃娘娘那位吗?” 丫鬟点头道:“是那个苏家。” 虞翎手微握,谢沉珣在朝为官至今,靠的不是运气,苏栀看到谢沉珣把她压在温池子里的白天嗓子就哑了,他私底下还会做过些什么,谁也猜不到。 她睫毛如蝉翼般颤了颤,道:“我没事,这两天天气转得大,有些没注意,不用告诉姐夫。” 丫鬟说不通她,最后也只能下去给她端药,又偷偷去问陆嬷嬷怎么办。 虞翎是不想平白惹麻烦,但她咳血的事还是没瞒过去。 等陆嬷嬷过来时,虞翎已经缩回被窝里继续睡。陆嬷嬷瞬间发觉不对,去掀开被子,就见虞翎轻攥住胸口衣襟,咬唇轻喘息着,有些睁不开眼。 她身上的心疾已经带了整整快十七年,养在僻静道观后山十几年不是没有原因。 虞翎睡得昏昏沉沉,听到屋内有动静响起。 垂下青帐外有几个大夫在给她诊脉,和丫鬟说一通话,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虞翎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拂开幔帐看了一眼,又给她放了回去,能听清的,只有谢沉珣的一句下去熬药。 她那时正出着汗,只伸出一截白皙手臂诊脉。 等她再次转醒时,已经是近薄暮,安安静静的屋子里只守着一个医女。 是常伺候她的那个,曾撞破过她和谢沉珣的事。 屋里的桌椅箱子蒙在淡淡暗色中,医女跪坐在蒲团上捣药,一见到虞翎醒来,就连忙放下手里东西,起身半跪在榻边,来给她探脉搏。 等发觉她的脉象已经好上许多之后,才松口气,道:“姑娘这两天没注意,受寒了,怕屋里空气闷,丫鬟们都在外边侯着。” 她声音里还带着失水后的沙哑,嗯了一声,医女又给她倒来一杯茶,微扶起她喂,道:“侯爷下午来过一趟,让你明天搬去烟岫阁住,那边屋子暖和,以后每天晚上都会有人给姑娘请平安脉。” 虞翎微抬起眸,漂亮的眼珠子里看不清想什么,烟岫阁是侯府东院一间院子,据说是谢沉珣生母住的地方,烧地龙,至今每隔三天都会有人打扫,十年如一日。 离谢沉珣住的地方近。 她面容精致,带着一戳就破的晶透脆弱感,被窝的纤细手指慢慢放在自己平坦小腹上,还在想她姐姐的那个孩子,只问:“姐夫在哪?” “侯爷在书房,姑娘……”医女犹豫了一会儿,没叫其他人进来,“春已至,回暖也快了,姑娘不搬也好,平日门窗关紧些,被子多盖些。” 医女是不敢和虞翎说太多,怕被谢沉珣发现受惩处。 她和虞翎相处过,不觉虞翎是会主动和谢沉珣发生什么的,就算虞翎是因为心疾突犯搬进去烟岫阁,一个男人要对女人有心思,住得太近始终不是好事。 虞翎小口抿着水,唇色润湿,朝她道声谢,但也只是道:“我倒没什么,除了有些认床外,住哪都习惯,只怕我这病是会传到娘娘耳朵里。” 宫里皇子有六个,但圣上最青睐哪个,很少能有人说得准,几位皇子都常得他称赞。 四皇子能力出众些,母妃又是皇贵妃,旁人都说他以后很可能被封太子,连带虞翎也受关注,再加上她这张貌美似玉的脸蛋,听过她的人更多些。 医女替她叹气,她身子差,未来夫婿又是四皇子,比起住进烟岫阁,一直没养好身子传进宫里才是大事,也没好再劝什么。 作者有话说: 苏夫人没死,姐夫用她儿子威胁,是死遁了,姐夫要搞苏家的产业 姐夫真的是传统pose党,但他有妹妹小妖精 更新来迟,发三十个红包道歉 明天中午十二点左右更新,如果大家想蹲更新,看到左右两个字,就10分再来蹲吧,呜呜明天尽量二更赔罪 第60章 虞翎这次病闹得大, 侯府好几个大夫都来了。 苏家为保全自己推出来那个老大夫倒确实是治心疾有一套,在侯府早早教了医女如何按女子何处穴道,今天一出事就派上用场。 虞翎这回是忧思过重, 又没注意丫鬟疏忽,炭火加得比往常少, 夜里骤然变冷, 这才遭了殃。 她身子惯是如此, 事事要个精致, 但凡哪里不上心些, 全都会体现在身子上。 虞翎搬去烟岫阁小住的事不大不小,但手里管事的都得了消息, 一打听就知道是虞翎心疾犯了。 准四皇子妃由皇贵妃钦定,嫁过去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就算现在是个商户孤女,日后坐到什么位置也不说准。 谢沉珣让她住去烟岫阁这种好地方,便是不打算得罪四皇子和皇贵妃。 她的东西不多, 只拿了些普通的小东西来, 其余大件都是新的。 这间院子收拾得干净,又因虞翎要过来重新捡理过,屋里圆桌椅凳如新物不见落灰, 亦是时常透气,连虞翎这种敏感病人过来也没觉胸口闷, 看起来不像是十几年没人住。 主屋关着,虞翎住旁侧厢房, 门垂厚帘, 虽不及她从前住的地方大, 但确实是暖和如春, 关窗子能穿单衣走在地上,红木拔步床是新换,床褥锦被铺得整净。 虞翎犯过次病后身子疲累,刚搬过来就睡了一个下午,任丫鬟们在外收拾东西也没被吵醒,一觉转醒夜已深。 束帐钩将檀色幔帐束在两旁,陆嬷嬷在收拾忙活,见虞翎醒了,又出去端烫|热的药进屋放床头小桌,问她可想吃些什么。 虞翎摇了摇头,道:“睡前吃过点东西,饱的。” 陆嬷嬷微犹豫,先晾着,让她待会儿喝。 她腰间垫着枕头,在出神想事。 虞翎只有一个姐姐,她姐姐有了孩子,血脉相连,她是认的。 可那个孩子若是害她姐姐身死的罪魁祸首,是被她姐姐讨厌的孽种,那又不一样。 床榻两边有摆花瓶的花几,红木桌上有紫砂壶,屋里用长扇屏风隔出浴间,点两盏灯,驱散暗色淡影,她看着自己双手,想她姐姐会想什么。 等有人把她从床榻间慢慢轻抱坐到结实腿上,她才回神,缓缓抬起干净双眸,看谢沉珣骨节分明的手指端起药,又换了手,捏住勺子。 少女盖锦被,大半个身子都在男人怀里,柔软长发乌黑又柔顺,同她本人性子一样,她肤色如上好琉璃透白,泛着惹人爱怜的温软,她有些无力,轻唤道:“姐夫。” 娇媚柔弱的声音钻进耳朵里,世上任何一个男子都会为她感到怜惜,但她叫的是姐夫。 他手轻环住她的后背,应一声,替她尝了一口药温,觉得可以了,才慢慢喂给她。 虞翎双颊尚有些淡淡的脆弱迷茫,像极其依赖于他样,纤细身子随他摆弄,又张开小口乖顺抿一口药,含着瓷白勺子。 她是漂亮姑娘,唇形生得好,只有些心不在焉,轻咽下去后,才慢慢松开口。 屋内烛影轻轻跳动,温暖安静,虞翎微仰头,双眸如夜明珠般,在夜里盈盈温润,轻声歉疚道:“我又给姐夫添麻烦,实在抱歉。” 谢沉珣身着月白长衫,没说什么,只让她继续喝药,安静室内只有烛灯拉长他们身影。 这里是府里贵地,平日只有打扫的下人来,虞翎只是住天冷两个月,来此共带嬷嬷和两个丫鬟,两个丫鬟被吩咐去办事,陆嬷嬷在外心惊胆战守着。 一碗苦药很快见底,被放回小桌上,但虞翎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这种苦涩,只依偎住谢沉珣,被他吻着额头,脸颊,嘴唇。 “我一不看着你,你便出事,”他的手慢慢放她的心口处,开口低沉道,“是不是要把你锁起来?” 虞翎愣了愣,也不知道他怎么说这种话,要张口时,又像察觉到他刚过来手微凉,只轻轻把他的宽大手掌轻放进发胸口中间暖,还因此微|抖了下,道:“我身子还好的,只是这几天有点想姐夫,又想四皇子和姜家,有些惧怕日后出嫁日子,一想多又遇天冷,就栽了。” 她是娇滴滴的温柔乡,肌肤细腻光滑,但谢沉珣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他脸靠着她面颊,道:“这不是你该想的事。” “我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虞翎轻道,“上回姜家公子和我道歉,我还想报复回去,后来转念一想,万一他姐姐和我同段时间入府,得四皇子宠幸后,给四皇子诞下儿子女儿,他们家是要母凭子贵的,我只是孤家寡人,又觉事事都没意义了,他不是真心实意待我,看四皇子那性子,又似乎是极其喜欢孩子,我两者都沾不上。” 她身子难有孕,很久前就和谢沉珣说过这种事,她想要天赐孩儿,想要给他孕育孩子,小小的姑娘家,想的都是这些不该放在脑子的事。 但她这几日一直没什么大动静,最多只是寻家里两个小孩一起玩玩。 问他们说了什么,一个说她想要多挣嫁妆,一个说她和平常一样。 谢沉珣开口道:“等你身子好些后,我让姜家小公子亲自登门道歉,侯府尚在,便不会亏了你。” 虞翎又叹了一声气,轻枕在他肩膀上,温声道:“姐夫,侯府有哪个亲戚家孩子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吗?还小的也好,能让他们家来侯府住住吗?我想试着接触,说不定到时候四皇子会想要个嫡子,把孩子记在我名下,到时就算我真生不出,至少也能让四皇子觉得我适合养。” 侯府过年来走亲戚的不多,先夫人那边来的人都是谢沉珣自己招待,也没有什么符合她想要年纪的孩子。 但她语气是认真的,想要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孩放身边养着,可她今年也才十几岁,还像个半大的孩子。 谢沉珣的大掌慢慢覆住她的心口,听她平稳跳动的心跳声,让她越发能在他掌控之中,道:“看你表现,要是再折腾自己生病,便不许。” 说到这一份上,也是半应允下来。 虞翎双手轻抬起,虚虚拢他的脖颈,微微蹭了蹭,温声道:“我又不是每天都在患病,歇养两三日就够了,昨天丫鬟们还给我按过胸口,大夫也说我只要心不急,人就没事,抱一抱孩子不是大事。” 钓系弱美人 第43节 她昨天发病时,缩在被窝里冒了很多汗,呼吸急促又厉害,苍白无血色的面容印在人脑子里。 太过娇弱。 谢沉珣的院子离这里近,虞翎她们带的丫鬟亦不多,唯一忧心忡忡的只有陆嬷嬷,在外边走来走去,见到办完事的丫鬟回来,也只说今天她在,不用人守着。 宫里那位对虞翎虽是戏耍着,但真论起宠爱,虞翎怕是要比皇贵妃得宠,要让他知道自己女儿和别人在一张榻上亲亲热热,也不知会做出些什么。 谢沉珣这次依旧是呆了许久,陆嬷嬷实在忍不住,中途进去过一次,想催谢沉珣离开。 但她刚刚一进去,就见烛光映轻纱帐,隔着薄薄一层,只看到少女纤细身子轻轻伏在男人胸口,纤细手指放他肩膀,被他安抚着脑袋,睡得正熟。 纯粹的男人和女人间关系。 萧瑟寒夜里不显寒冷,他淡淡目光扫出去,陆嬷嬷却退后一步,不寒而栗。 但谢沉珣什么都没说,他的手慢慢扯被,给虞翎盖得严严实实,掌心捂住她的耳朵,这才道:“这两个月内翎姑娘由我陪着,夜里会有侍卫看守,不用安排人值夜。” 作者有话说: 同居生活 妹妹在乎姐姐比其他多的,即使姐姐走了也要姐姐名声好,地位高,是想知道侯府有小孩吗 下一章十一点左右更 第61章 谢沉珣对虞翎总是格外有宽待, 她该要做什么,能不能做什么,都要在他这里过一遍。 她聪慧, 有主见,但遇事太少, 对人情世故了解淡, 只是性子与人处得来, 不常出有什么事。 谢沉珣清早起来穿靴时, 虞翎也被惊醒了, 只迷迷糊糊抱住他的腰不说话,两只白皙手臂没用力气, 又要睡过去样。 姑娘家很是黏人,不管在哪都一样,没人教。 她好似完全不知道这样不行的,只困倦着说自己昨晚上很乖,要他给她寻个娃娃来, 想要个和他小时候像的, 乖乖巧巧的。 但谢沉珣只是慢慢按着她嫩|白小手,沉默许久都没有说什么话。 等他给虞翎盖好被子离开之后,还在熟睡的虞翎才缓缓睁开双眸, 她纤长手指蜷起放在枕边,就着朦胧的光亮看谢沉珣逐渐远离的背影。 她的手缓缓攥住胸口衣襟, 平稳住呼吸,在等个结果。 虞翎大病一场, 数日里都在养身子, 谢沉珣这几天在府里的时间亦比往常多了些。 他每天深夜来, 清早走得早, 晨起后又去读书,自律严苛。 旁人说他要求严格,他待自己却也是一样,连虞翎都想,难怪他能做到二十五岁之前不娶妻亦不纳妾。 而虞翎想要的那个孩子,也终究是没带到她面前,谢沉珣让谢四的乳母寻了她一趟。 那乳母恭恭敬敬到烟岫阁,提谢四小时候的事,说了一通小孩难养,要格外慎重, 虞翎抬起头看她时,乳母又叹气说:“翎姑娘不要因为现在的四姑娘乖,就觉得她小时候也乖,日后翎姑娘膝下若是有孩子,寻个奶嬷嬷就好了。” 侯府随便找一个小孩放虞翎身边,不是难事,现在乳母来了,便是没这个打算。他是觉得她嫁不了四皇子,还是怕侯府出现孩子,有人察觉到什么? 虞翎只低头喝着茶,没有强求太多,她眸色微深,心知肚明她姐姐那个孩子,或许是真带不到她面前了。 …… 虞翎在身子好些后,为答谢谢沉珣,为他做了一碟水晶糕端过去,正巧碰到他在书房和孟侍郎下棋。 孟侍郎看起来是谢沉珣结交多年的好友,来此只穿洗过多次的发白棉袍,干净有缝补。 他棋艺了得,但对上谢沉珣时还是有些吃力,见到虞翎过来福身行礼,笑着道:“我是下不过侯爷了,虞姑娘可有时间来替我?听说你下赢过宣武将军夫人。” 宣武将军夫人便是谢氏,现在不在京师。 虞翎手里端着檀木托盘,要走上前时,犹豫看向谢沉珣。 这位孟大人已过而立,和虞翎见过几面,是个自来熟,头次见虞翎时叫到还是四皇子妃,后来谢沉珣说过他什么,他下次再见她,叫的就是虞姑娘。 谢沉珣修长手指端茶碗,身形笔直若松柏一般,也没说什么 ,只看孟大人一眼,深黑眸色沉稳,沉声道:“你若是真想赌,随意。” 书房宽敞,主位案桌摆几沓书信和折子,这张新摆的方桌靠窗边,铺深色桌披,扶手椅垫着软垫。 虞翎似乎听出这局棋不简单,不是她能掺和的,只安静轻步走上前,端出两个白瓷碟和糕盏放在另一边方桌上,把檀木托盘给丫鬟拿下去。 孟大人叹出一声气,道:“你这性子,难怪没见什么人敢喜欢你。” 书房不留外人,只他们三个在,僻静屋内烧着炭火,虞翎身上鹅黄裙衫衬出少女背影俏丽,露出纤细白皙的手指,她听到这句话时,在轻撩起云袖,纤手拿青玉筷分夹糕点进碟中,只偷偷回头看,正好和谢沉珣的视线撞上。 谢沉珣收回目光,没说话。 她长身玉立,也不知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只回头无奈对孟大人道:“孟大人真的高看我了,我上回能赢姑母还是姐夫帮下的,这糕点倒是我亲手做的,两位尝尝看?” “侯爷这方面最麻烦,”孟大人笑道,“虞姑娘贤惠,我倒是沾了侯爷的光。” 她先把碟子拿给孟大人,才又给谢沉珣送一份,收回手时又不小心弄倒谢沉珣棋笥,棋子散落一地,蹙眉扶裙蹲在地上捡棋子。 棋子散得多,谢沉珣要握她手臂扶她起来时,孟大人连忙落下一子,道:“我是不想和你耽搁,你和我下盘快的,我要是输了就愿赌服输。” 虞翎愣了愣,心知他这是趁着这点小意外扰乱谢沉珣思路,她视线转向谢沉珣,见他微微抬着眸。 他们在商谈的这件事或许有些重要,两个人都有些不相让,虞翎轻蹲在他腿边,小心翼翼把捡的一把棋子交到他宽大手掌上。 他低头看她干净眸光,只慢慢放开她的手臂,让她捡几颗就行。 虞翎蹲在地上捡着自己撞落的棋子,她长发如瀑垂在身后,冬衣厚实亦显娇媚身形,她着夏日薄薄衣衫时更甚,腰肢细得单手可握。 谢沉珣不是鲁莽之人,这位孟大人亦不是等闲之辈,两人是同一条绳上的蚱蜢,能有分歧,只能是因为朝中事。 虞翎倒想起前段时间圣上要立太子的传闻,但也没问,只看到谢沉珣青衫正中上落有一枚棋子,轻伸出手臂去捡。 她手指柔细,按得轻,谢沉珣的手抖动一下,落错一子,但他神色未变,只慢慢收回修长手指。 孟大人倒被他这突然的一子弄得有些嘀咕,虞翎的手被桌披挡住,只收回来,把棋子放在谢沉珣接棋子的掌中。 作者有话说: 短更,怪我垃圾时速,发30个红包道歉! 明天继续努力,争取双更多日 第62章 孟大人和谢沉珣有多年信件往来, 初到京师尚需避嫌私下见面,如今该解决的人解决了,来往也比往常多些。 谢沉珣是少年老成, 心思深,这随意落下的一子让孟大人心都咯噔一下, 不知他这又是做什么打算, 只抬头望向他, 见他亦看过来。 到底落子无悔, 孟大人又忙不迭落子趁这个机会先把他围了再说。 当今圣上处事严, 但对人宽待,正值壮年, 膝下皇子几位也陆续长成,各有优缺。 虞翎不掺和进朝里的杂事,还蹲在谢沉珣身边捡棋子。 她倒是捡得精致,掉地上落灰的还用帕子擦了擦,一半放棋笥, 一半给谢沉珣, 迁就他这种讲究性子。 屋内安静得只有棋子下棋盘声,虞翎裙摆轻压,捡着棋子时细指还伸到谢沉珣黑靴旁, 顺手给他青衫袍角轻轻整理,抚平他小腿上的淡淡褶皱, 也不打扰。 头顶上孟大人声音倒是又笑起来,道:“我便说你这人不会无缘无故下错, 原是在这等着我上钩, 未免太小看我。” 她没听到谢沉珣的声音, 屋内又安静了片刻, 虞翎捡了一半棋子,要起身去另一边。 但她约是蹲得久,气血又冲头顶般让眼前一片黑,一时没站稳,手撑到谢沉珣微抬起的袍衫,滑到他腿上,被他手掌倏地抬起按住腰身,她好像有些疼,下意识抓他衣襟。 虞翎蹙着眉,谢沉珣慢慢松了手,让她起来。 她只揉了揉额头,扶着腰,不好意思般站直了些,柔媚轻语道:“失礼了,我可能是最近一直在吃药,身子还没养好,蹲得久了些。” 她的身体和容貌是一齐在外传开的,有人还说她是美人薄命,孟大人指捏黑棋,插了一句话道:“我府中有一株人参,年份久,虞姑娘要是用得到,我派人送半根过来。” 虞翎摸摸微红脸颊,不好意思道:“多谢孟大人,我身子现在只需静养,倒暂时不用贵重之物。” 孟大人这边还没开口,谢沉珣就转头,让虞翎不用再捡,去习字,他待会检查。 她犹豫一会儿,把手里的棋笥慢放到桌上,温声道:“那我去了。” 虞翎莲步福身,先出外边净了手,孟大人看她离开背影,道:“虞姑娘日后要嫁四皇子,又是你妻妹,你似乎也挺疼她,难道就不帮她一把?” 谢沉珣理了理长衫,没有说话。 “姑娘家要是哭起来,你是难以哄好的,”孟大人叹口气,意有所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侯爷,在她还是四皇子妃前,你最好还是离得远些,小姑娘挺黏你,但连我都能瞧出你的不对,被别有用心的人瞧见,告上去让元辅抓了把柄,他不会让你好过。” 他是从刚才的那场小意外里看出了什么,谢沉珣也没意外,连头都没抬,道:“你愿意多想,我也不会说什么。” “内子十六便嫁进孟家,四个月后有身孕,男女间的事我该比侯爷清楚,”他摇摇头开口,“侯爷是清正孤傲的君子,洁身自好,我倒信你为她着想,不会做太过线的事,但人家姑娘到底是要嫁人,你拦不了。” 倘若前些日子圣上动怒收回四皇子的婚事也罢,可即便虞翎让当下最得宠的丽妃失了子,她仍是毫发无损,不仅没被迁怒,甚至还稳稳当当坐着准四皇子妃位。 至少可以说她的亲事,无人能动摇。 孟大人倏地想起什么,惊了惊,看到谢沉珣面色淡淡,忽然怀疑那件事就是谢沉珣做的。 虞翎回来时,他们已经不再谈论这件事,她也没说什么,去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研墨,隔着层轻纱幔安安静静。 她近些时日身子容易疲倦,总是有些困,自己写了几张字后,就慢慢伏案而睡,过了许久才依稀听到赢是谢沉珣赢。 孟大人还把棋子丢回去,只摇摇头道:“罢了,我初到京师,水里情况还没摸清楚,随你。” 随后的话都是一些稀碎琐事,听不懂意思,虞翎只闭着眸没想什么,听到有人送孟大人出去。 她依偎在熟悉的怀抱中,要被人抱起纤细身子时缓缓睁开眼,轻揉着眼睛,像刚被惊醒一样,道:“我没睡,只是有点困。” 谢沉珣还是弯腰把她抱了起来,他挽起她双腿,护着她,她只搂住他的脖颈,打哈欠,软声道:“我还有字没练,你让我先练完,我最近进步了。” 她身子是经不了风寒的,他没说什么,慢慢扶她纤瘦手臂,让她靠在自己胸膛,去后室歇息,开口道:“以后若嫁不了四皇子,可想过退路?” 怀中姑娘愣了愣,眼睛又瞬间红了,道:“我都已经忍了姜姑娘,他若不娶我,我也不想他好过,在他成亲那天吊死在他府前得了。” 高大男子长身直立,青衫衬出颀长身形,冷声厉道:“胡闹。” 话是他先开的头,但虞翎被他一吓,顿时不敢说话。 她不敢开口,谢沉珣也只是冷着脸。 书房后的小室是谢沉珣平日休息时用的,两道高墙辟出来间小院,有条单独小廊通过去。 钓系弱美人 第44节 等虞翎被谢沉珣放到榻上时,她才强忍住泣声,咬着微白唇瓣,抬眸小声道:“若我不嫁四皇子,岂不是帮不到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嫌我没用?我不是故意生病的。” 虞翎柔弱纤细的身子在轻轻发着颤,仰头在祈求他不要生她的气。 整个侯府她一向是最依赖于他,就连平日雪貂摔坏了什么东西,都能来和他抱怨两句。 “以后少出门,朝政之事非你能掺和,不用帮我,”他扶住她的后背,慢慢帮她脱掉粉绣鞋,扯过被子盖她的腿,“没嫌弃你。” “你总这样,明知道我怕你凶我冷落我,”她性子乖,还是委屈落泪起来,“四皇子不喜欢我都对我礼礼貌貌,你自己先问的我,又来说我胡闹,等下次去姐姐墓前上香,我要去求娘娘让他过去。” 虞翎的话像发小脾气样,安抚她后背的男人顿了顿,开口淡道:“若是养不好身子,那天也不许出门。” 她愣住了,咬唇开始安静掉眼泪,哭到一半又咳嗽,娇滴滴的。 虞翎大病初愈,受不得刺激。 谢沉珣坐在榻边,大掌给她轻轻顺着气,道:“乖一些,你姐姐若是见你病体,又要忧心于你,你该不想让她担心。” 虞翎窝在他怀里,抽泣道:“我想出门给姐姐上香,也想姐姐见四皇子,你若是不许我,以后我看见你有药也不去喝了,身子差便身子差,你又不在乎我想什么。” 谢沉珣不开口,她人还没出嫁,嘴巴里就只剩下四皇子。 乖姑娘平日脾气好,温温和和,现在抽抽噎噎,却也好哄,人黏他,就连发小脾气数落他,都是窝在他怀里,说他对她不及以前好,想要姐姐了。 她想请四皇子一起去扫墓的事,谢沉珣仍没做过应许,只是对她想要姐姐的话,眸色微深了些。 他也不知自己怀里这个娇泣委屈的姑娘家,又在想希望他跟她姐姐的死无关,她姐姐到底那么喜欢他。 她已经在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 虞翎小小发了顿脾气,倒得了谢沉珣一句不会再凶她,她只是轻低着头,握他的袖子,说自己会不想惹他生气。 皇贵妃来消息让虞翎进宫过两次,都被虞翎称病避过,怕撞见圣上。 萧庚雪面上样子倒做得好,送她的笔墨纸砚皆是昂贵物,冲她兴致来,写信给她时,问的也是可否要请宫中大夫,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殷勤,又容易心生好感。 他是她的未婚夫婿,关心她是正常,虞翎私底下回得也礼貌规矩,只说些生活细碎,她字写得越发好看,有些像谢沉珣,只又有自己的柔媚,看起来都让人觉得姑娘家的娇柔。 许是见他们两个字处得好,皇贵妃还特地赏来一串莹润有光泽的珍珠链子,伴着萧庚雪的信送到侯府。 但他们来信不到三天就被谢沉珣发现,自此后虞翎的信就只能生硬起来,写完还要谢沉珣过上一遍,萧庚雪回信也来得少了,大抵也知道侯府家规严。 只要是有心关注侯府和四皇子的,都能收到他们有往来的消息,姜家亦是如此。 萧庚雪和姜婵自幼一起长大,他会娶她,毋庸置疑,可四皇子妃之位,在姜家长辈眼里也是属于她的,他们从小便是这样教他们姐弟。 当初未回京的虞翎并未让他们起过戒心,于姜家而言,她无父无母,没有背景,只要略施手段,不仅会早死,还会被萧庚雪厌弃。 不管怎么样,都活不过一年,等到时候姜婵再嫁,即便是续弦,也是正室。 但现在萧庚雪不排斥虞翎,又让他们警铃声忽起。 四皇子不是能轻易被人拿捏的,他这样子就是对她有意思了。 虞翎对别人怎么想倒不是很在乎,她在查她姐姐有孕那段时期的事,还特地朝府里冯管事要这几年事簿,说让四姑娘看看。 她以前就要过这些东西,可那时候查的只是侯府丫鬟与现在的有什么出入。 约是她现在和谢沉珣的关系十分好,好到让冯管事这种精明人隐约察觉到了怪异,在她提一句是否还有多余的私簿时,还犹豫了一下,才说的没有。 ——往常他都会直接笑呵呵说一句哪里会有这种东西。 虞翎面上没有什么反应,也没继续追问。 侯府水深,谢沉珣从不让她接触这种事,她能做的,只有一步一步让他对她放下防备,接触到侯府那些秘密事。 有的事情不是随便就能过去的,她姐姐受的委屈更加。 姜家父亲倒是在这段时间领着姜锦誉先来给趟侯府,让他正式来和虞翎道个歉。 偏厅内紫檀木桌椅整齐而置,丫鬟端茶而入,虞翎被领着过来时,只见到谢沉珣坐主位,屋里还有个健壮青年,坐旁侧扶手椅,姜锦誉束手束脚站在他边上。 他看到虞翎姿容过胜的容貌时,不动声色皱了眉。 谢沉珣给虞翎介绍了一句姜指挥佥事,虞翎上前微微行了礼。 这位姜大人叹气说:“是姜某管教不严,得罪虞姑娘。” 侯府平日只关注和虞翎相关的事,如四皇子和姜婵,不知道姜锦誉暗地里做什么,说得过去。 但她和姜家间关系不同于寻常姑娘和普通世家,若说这位锦衣卫指挥使佥事不知道,不太可能。 姜锦誉见虞翎走到谢沉珣手边站着时,还有些扭捏,到底是有些听进她那天的驳斥,可他人又自我惯了,奉上道歉茶时都有些别别扭扭。 这杯茶还是姜大人亲自倒的,虞翎被他们看着,只伸出白皙手指,垂眸接下姜锦誉这杯茶,抿两口便算是喝过了。 姜父面相上看是个和蔼大气的人,浓眉大眼,虞翎只听皇贵妃说过他精明,会办事。 他见虞翎喝过茶后,笑了笑,让她和姜锦誉两个出去走走,说说话,他有事要寻谢沉珣。 谢沉珣端坐扶手椅,他高大俊美,即便与长他多年的指挥使佥事在一起,也不显气势弱,只开口说句男女有别,又看向虞翎道:“你身子不好,回去。” 虞翎把手里茶水给丫鬟,摇摇头道:“我想知道姜公子想说些什么,他上次凶了我。” 姜锦誉一听就知道自己等下要是说了不好听的话,又要被她告上一状,怒气下意识起来,被谢沉珣淡淡视线扫过一眼后,瞬间泄下去。 谢沉珣在他们这群纨绔子弟里格外出名,族里有兄长和他同岁数的,都得拱手先行礼,敬这位手段强,学识厚的吏部侍郎。 虞翎只在一旁恭而有礼轻轻福身,慢慢退出去,姜锦誉被父亲眼神催着,也跟了出去。 有两个侯府丫鬟跟着他们,姜锦誉跟出来了,但就是不张嘴,自己跟个哑巴样跟她走,袖子里拿着什么东西,要给她又不想给似的。 虞翎知道姜家来找她不会是那么简单,姜婵和姜锦誉待她如何,同平日里姜家怎么说她,脱不了干系。 可她需要一个局外人。 她轻轻摆手让两个丫鬟退后些,他和她对视,又莫名其妙红脸走了几步后,才顿住步子,憋气道:“是我爹要我来我才来的,你别以为我想过来送什么道歉礼……” 他被虞翎打量的眼神看得没底气,声音越来越小,她只叹口气道:“你要是想说这句话,应当在我姐夫和姜大人面前说。” 虞翎回过头,让个丫鬟去取些糕点茶水来,又让另一个去抱来暖手炉,这里风大。 姜锦誉背着手,一个人走来走去,在雕栏上坐一会儿,又坐不定,最后咬了牙,见四下无人,才突然走近一步,伸出手,手掌里有一个胭脂玉盒,道:“你别误会,东西是我挑的,但这是我爹让我给你的,我只给我家里人和媳妇送东西。” 虞翎端详他涨红脸色,听过他以前进青楼充大头给花魁一掷千金,最后回到家被罚跪的事。 他们关系最多只是比别人差,何必做出一副送她东西就是赴死样? 她轻轻抬手接过,只打开来,一股奇异怪香扑鼻而来。 可虞翎没说什么,只盖回玉瓷盖,道:“这盒胭脂不错。” 他脸色这才缓和下来,道:“算你识货,上好的西域香。” 姜锦誉这话刚一说完,虞翎眼前忽然一黑,手里的玉盒刹那间就摔到地上摔碎了,粉香溢散开来,掺杂一种娇媚之气。 但他面色骤然难看起来,道:“你不想要就还给我,我姐姐都没有……” 虞翎纤软身子半摔到他怀里,他扶着她纤细手臂,身体僵硬起来,看她低眸紧咬住唇,攥着胸口微喘息。 作者有话说: 姐姐不来找妹妹,姐夫也不说姐姐情况,因为姐姐情况也危急,快植物人状态了 我真是该死的剧透心呜呜 下一章应该是663,应该是明天晚上,具体不确认,章节更新的时候尽量能同步更新 第63章 虞翎上一次犯病歇了许久, 除夜晚外,谢沉珣不允许她单独一个人同别人待着,就连见大夫, 都要有医女和丫鬟在场。 她虚弱卧床许久,虽是诊得出忧思过重, 但谁也不知她在想姐姐, 都以为是因为姜婵和四皇子。 连老大夫都叹口气, 说她需要静养, 先养几个月平复心思, 日后嫁人方才不会出事。 类似的话虞翎已经听过太多,这个老大夫似乎有些喜欢她性子, 希望她能养好身子平安出嫁。 可她要的不是这些。 她要一个无关外人,查先平阳侯、查侯府,一个牵扯不到她身上的外人。 回廊雕栏中落碎玉胭脂盒,冬日凉风里夹杂胭脂的奇异幽香,四散开来, 吸入鼻尖瞬间便感觉身子有一阵淡淡的脱力, 硬生生让人想到男女那档子事。 虞翎手臂被姜锦誉扶住,柔软身子靠在姜锦誉怀中,有些站不稳样, 姜锦誉是身强力壮的少年郎,平日里上蹿下跳, 身体比虞翎好太多,初嗅见香气也没什么太大反应, 但他不常亲近女子, 被虞翎依靠, 反倒开始僵硬起来。 他人还在别扭, 见她又不像故意,犹豫着,没抽回扶她纤细手臂的手,问:“喂,你怎么了?” 丫鬟刚刚被虞翎吩咐下去拿暖手炉和端茶糕,都不在,她靠在他怀中,咬住微白唇色,慢慢抬起头,仿佛故作强势,又忍不住泪珠子,道:“我不曾愧对你们,你姜家如此容不下我吗?一定要害死我你们才满意吗?” 她脸庞精致白皙,卷翘的睫毛抬起看他,虞翎往日不管受再大委屈都是温和待人,豆大泪珠流出时,受尽委屈一样。 姜家得皇贵妃提拔,忠于皇贵妃,姜婵能被挑中放到萧庚雪身边十几年,谁都会起心思,对虞翎这个半道回京的姑娘插一手,姜家的人待她没好脸色,她怀疑到姜家理所当然。 姜锦誉还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脸色难看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摔坏我的胭脂我还没说你,休想倒打一耙……” 他怒气一激就容易起来,香气瞬间顺着鼻息冲向他头顶,让他猛地晕眩,眼前一黑,退后一步脱力跌坐,两只手掌撑坐到地上。 虞翎亦跌下来,柔软身子伏在他大腿上,胸口起伏起来,脸色白得不正常,她身子纤细柔软,浑身无力。 姜锦誉察觉自己呼吸变重,倏地意识到为什么他爹要他亲自送这些礼,这胭脂里掺杂了东西,有点多余的作用。 他爹是知道他当着别人的面肯定送不出去。 姜锦誉进青楼都是为了跟别人装面子,也没遇到过这种事,还是被自己爹算计,吓得都有些傻了。 虞翎双眸扑簌簌落泪,斥道:“你们姜家尽是这等大逆不道的卑鄙小人,抢我夫婿,竟还要毁我名誉。” 姜锦誉脑子都搅成一团,他耳朵红了,用些力气抬袖捂住口鼻,压住心底惊慌失措。 地上冰凉,他到底是年轻,胆子再大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身子还有些力气,只害怕哭得泪人样的虞翎出问题,撑起些力气,匆匆忙忙架住她的手臂要扶她起来,手掌摸到她身子时又赶紧松开。 “下流。”她咬唇道。 他脸涨红起来,大抵是头一次碰别的女子,只用手臂扶住她的腰上,道:“我送你回去,今天的事不许告诉别人!你别哭了,你别哭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总行了吧!?” 虞翎眼眶发红,抽泣道:“我动不了,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姑娘家的娇媚由内到外,声音都柔得让人没骨头,要不是姜锦誉这盒胭脂的确经过他爹的手,说要检查是否可以送姑娘家,他都有些怀疑她是故意在这里等着他。 “我答应的事从不反悔,”他还是恼羞成怒,“谁反悔就是小狗。” 钓系弱美人 第45节 姜锦誉性子便是如此,一激就容易冲,但为人守信用,至少答应的事,不会说出去。 如果准四皇子妃与别的男子有肌肤之亲,只要皇贵妃是个疼爱儿子的母亲,都不会让萧庚雪娶虞翎。 姜大人特地前来,想要舍一个宠爱的小儿子来保女儿的皇后之路,不该就这样简单过去,等姜锦誉真送她到半路,这药才该是真发作了。 事情没成,推到胭脂铺子上,事情成了,一个孤女不值得侯府发怒,赔上足够的礼,或许还能结一档亲事。 她和姜锦誉间发生什么,那她也只能嫁去姜府。 虞翎轻垂了眸,只在要被姜锦誉扶下台阶时,慢慢扶住回廊红柱,道:“我不能走,你先走吧,我坐会儿,待会丫鬟来找我,找不到我又该去告诉姐夫。” 大冷的天,姜锦誉额头都开始有不正常的汗珠,她身子比他要柔弱,看起来却只有哭过后的红润。 虞翎慢慢抹去眼泪,姜家不会真情实意地想她嫁给四皇子,亦如寻常人不会喝遍百药。 虞翎自幼就是药罐子,吃得多了,对药便不敏感,在香气初袭来的一瞬间,她就察觉到奇怪。 但这些下三流的香药,对她没有用。 姜锦誉鲁莽又冲撞,他一心一意觉得她抢了他姐姐的男人,想她主动给姜婵让位,就算请人查侯府,能想到虞翎身上的人,也不会有几个。 话是他主动说的。 姜锦誉长得比别人高些,头一次送别家女子东西就遇这种事,脸上涨得通红,站在一旁,心里还想着早知道就不和她自己还会给媳妇送东西。 虞翎手慢扶住红柱,要抽身时脚倏地一软,又被姜锦誉扶住。 她心口起伏不正常加快起来,连身子都开始发热,顷刻间想起姜大人亲手给她倒的那杯茶。 虞翎薄唇紧紧咬住,那杯茶有问题。 姜锦誉得家中宠溺,唯独最怕的是自己爹,也不是猜不到他爹想做什么,他咬牙要避开时,虞翎又摔回来,差点让他没站住,连忙问道:“你干什么?” 虞翎精致鼻尖冒出凉汗,攥住衣襟的圆润指尖因用力发白,她往后退些,问:“你来侯府之前,吃过什么?” 姜锦誉这时候也不敢拿乔,如实说自己路上喝了茶吃了糕点。 虞翎身子微发着颤,只推开他,他大概也是不舒服,被她一推还差点摔了。 她慢慢扶红柱跌坐在台阶上,迫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道:“让个小厮领你出去,告诉姜大人,若让娘娘知道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姜府要掉半层皮,我不主动和娘娘说,只看在四皇子份上,你方才答应我的事上,也不得告诉任何人。” 青石板地冰凉得让人意识回笼一些,虞翎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双腿,身体蜷缩坐在地上,紧紧咬住唇瓣。 她失误,这位姜大人既然敢在侯府动手,就不会留下让人能抓到的把柄,胭脂香或许是胭脂香,但她喝的那杯茶,或者不简单。 虞翎紧咬住唇,等着侯府丫鬟过来,这种情况姜锦誉又不可能不管她,直接脱了外衫,自己撑着力气远远去避着。 姜大人此行找谢沉珣,除来给虞翎赔罪外,还准备给他引荐几位有德才的外官,谢沉珣说日后会考察,姜大人就笑说他们就在府外侯着,可以请来侯府走走。 谢沉珣对一旁小厮道:“把翎姑娘和姜公子叫回来。” 姜大人说:“他们两个年纪相仿,有些误会总该说开,犬子被家母和内子宠坏,也该长长教训,待会一同去看看他们处得怎么样。” 谢沉珣慢慢抬头看这位面色和蔼的姜大人,开口淡道:“既是姜大人请来的人,那便请姜大人在这等着那几位大人。” 他起身冷厉走了出去。 姜大人脸色一变,要跟出去时被两个侍卫拦住,但他缓了缓气,也没说什么,知道就算今天不是姜锦誉,虞翎也一定会发生什么。 谢沉珣一路走去庭院见到丫鬟,丫鬟正端来东西,只茫然说姑娘要的。 谢沉珣快步过去,就见到台阶上坐着虞翎,她抱腿而坐,头埋在膝盖里颤|动,身上盖住别的男人衣服。 姜锦誉什么也没做,只强迫自己坐在假山石洞,想要熬过去,听到有动静就连忙爬出来,怕虞翎出什么事。 谢沉珣慢慢蹲在她面前,她抱着腿,抬起睫毛沾了水,眼神有些迷茫,只被他熟悉声音唤一声虞翎,就无力跌到他怀中,在他肩膀乱蹭。 谢沉珣掌心慢慢按住她的脑袋,看她身上披姜锦誉的衣服,缓缓抬起了头,看得姜锦誉后背一阵发凉,道:“我一直看着她,又没做什么……” 姜锦誉自己也是中了药,听到有人过来才强撑着,但被谢沉珣冷冷看一眼就突然清醒了一样,话越来越小,底气有些不足,虞翎身上披着他的衣服。 谢沉珣没说话,解了身上氅衣,慢慢披到虞翎头上,把姜锦誉的衣服像脏东西样丢在一旁,让虞翎靠在他肩膀上,抱起她,开口道:“让姜公子留下,刚才的事若有半分传出去,格杀勿论。” 侍卫一惊,应了是。 姜锦誉被浇了盆凉水,好不容易做回好事,自个在寒风中煎熬吹了半天还被人冤枉了,又怒又气,什么都不敢说。 只虞翎迷糊中提了和他没有关系。 她身上流了许多汗,浸透额上乌黑碎发,连声音都有些嘶哑,短短时间内,意识明显已经被折磨得不清。 虞翎窝在谢沉珣怀里,迷迷糊糊,难受至极蹭着他,连被他抱回床榻上喂水都喝不下去,到最后茶杯里的温水喝一半,另一半还溅到她微散衣襟上。 其中一半还是他亲口喂的。 丫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谢沉珣叫去请大夫时,还以为虞翎犯了病,匆匆忙忙跑出去请大夫。 但等老大夫背着药箱小跑来了,陆嬷嬷和一个发抖的医女拂开帘子走出来,她站在门外说虞翎没什么事,只是有些头疼,刚刚喝药睡下了,让丫鬟领大夫先去烤烤火,吃吃东西,等虞翎醒来再来诊脉。 作者有话说: 以后会改:663 哈哈哈老大夫来的时候,确实是有一辆663公交车开过 第64章 垂下的厚重幔帐遮住冬日的光亮, 床帐下只有虞翎迷迷糊糊的娇泣,她缩在谢沉珣怀里,娇媚的身子靠着他硬实肌肉。 药效还没有彻底过去, 她仍旧是有些迷迷糊糊的,纤细白皙的手臂搭在男人精瘦腰间, 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声音。 还想要他。 屋外的冷风时不时拍着窗子, 屋里烧的地暖暖融融, 地上散落女子衣物, 青帐锦被盈少女暗香, 虞翎眼神还有些迷离,乌黑长发铺在枕头上, 衬她白里透红的干净脸蛋,被啄吻嘴角时也乖乖张开小口,任他继续。 陆嬷嬷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受皇贵妃信任,可今天的事, 实在是让她后背透凉。虞翎身上中的药难以配解药, 姑娘家身子也不可能大冷天去洗冷水澡。 那最好的法子便是直接依她。 从谢沉珣抱着虞翎吩咐一句倘若姜佥事要带姜公子离开,让冯管家出面,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让她们出去。 陆嬷嬷见他们久久都没出来, 避子汤也熬好了,她咬了咬牙, 只能放下犹豫,拂开帘子, 端药进去, 慢慢把药放在床头, 低头嘱托一句该喝避子汤了。 虞翎身子本就差, 她喝的药多,很多都是补心的,其他伤身子的药不到非必要,是不会喝。 但谢沉珣是她的姐夫,就算有万分之一的有孕可能,都不允许。 谢沉珣嗯了一声,从帐内传出来的男人声低沉,他抱着虞翎,似乎要起身拿起药,但谢沉珣一要离开,他怀里的姑娘家就哭起来,像不能少了他样,他不动了,先回去哄着她。 以男人对自己女人的方法。 就算虞翎和谢沉珣之间有什么,但她喜爱她姐姐,绝非是能到这一步的性子,陆嬷嬷不敢说话。 她只福身要退出去,想起什么,又道:“姜大人说侯府动用私刑,若不让带姜公子离开,就告到皇贵妃面前,那时候侯爷和姑娘……冯管事只能让他强行带姜公子走,冯管家还说给姜公子喝了些药,若是短期内未曾发现早早治,该是一辈子未能有孕。” 虞翎意识尚是模糊,听到这些话时也隐约明白些什么,她迷茫着,要睡过去时又被觉身子哪哪都是疼的,只有沉浸在谢沉珣给她的亲近举止中,方才能得到片刻的安息。 姜家给她下的药猛,整整一个白天她都离不开谢沉珣,她不知道自己汗湿多久,也记不住,连今天的吃粥都是谢沉珣喂的,她惹人爱惜的模样像一无所知的干净白兔,很久之后,他才离开她的身体。 虞翎一直被哄着,等她彻底清醒时,已经是在沐浴之后。 她自己安静很久。 谢沉珣着单衣坐在床榻边,让她坐在腿上,给她擦着长发,虞翎身上只披着衣衫,迷茫被他手臂环在怀中,纤手无力垂下,轻声开口道:“姐夫,我今天一天都好难受。” 虞翎声音微哑,谢沉珣只嗯过低低一声,手掌慢拢一下她身前松垮衣襟,虚虚系住系带,又挽她膝盖,让她细腿搭床上,盖住锦被,随后才轻轻擦拭她的头发。 他没和她解释今天的事,她无力得对什么都提不起心思,也没多问。 干净姑娘家被玷污了,还以为是在缓解疼意。 她的这一整天,几乎都是和他度过,姜家下的药,药效久得惊人,以至于他觉得她疼,要抽身离开时,她又呆呆委屈落泪,朦胧清透眼睛里只装得下他。 于是他们错误持续了很久,是虞翎自始至终没想过的最后一步。 中午陆嬷嬷端来的那碗汤药还剩大半碗,虞翎迷糊中喝一口就被呛到,谢沉珣好像心疼了,一直在低低吻着安抚,没再喂她。 她呼吸比起早上要平稳许多,虞翎的手慢慢放他腿上,仰着头,干净眼眸弯起来,轻道:“谢谢姐夫帮我,过段时间我想出府走走,会避着姜家人。” 谢沉珣不怎么允许她出府,但或许是今天的事太荒唐了,他慢慢嗯声答应,低头吻她额头,道:“欺负你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虞翎愣了愣,笑了。 在她查清她姐姐的事前,不能引起他的怀疑。 …… 姜大人迟迟没等来谢沉珣,反而是硬生生待了半个时辰后才听到侯府早把姜锦誉关起来的消息,当下意识到事情没成。 可侯府只压下姜锦誉没有动静,又让他眼皮跳得厉害。 谢沉珣性子虽严厉,但他在朝中混得开,不得罪人,只要没触犯到他忌讳,万事皆会留一线,既是以利益为先,一个妻妹便算不得什么。 姜大人强行闯出去,以动用私刑一罪强压侯府,逼着小厮交人。 侯府的冯管家出面来,歉疚说实在是不好意思,见姜公子身子有恙不太舒服,就请大夫喂了些药,也没说是什么药,但他的模样,明显看得出这药不简单。 姜大人膝下几个孩子,姜锦誉最不爱学东西,年级小被宠坏,他能带姜锦誉来,就是做好了打算,只看冯管家一眼,冷脸把满头是血的姜锦誉带走。 姜锦誉被单独关在柴房,跌跌撞撞站不稳,被人一推把头撞破了,又流了一头的血,之后又被人喂下几大碗药,莫名其妙没了身体冲动,他还不知道那药是什么,只没放心上,狼狈一番后还有些心惊胆战,不吃不喝大半天,又冷又饿。 最后被他爹捞走时一阵委屈,被他爹给冷冷压下去,连问起他喝什么药,他和虞翎情况如何也不说,自己心里憋着气。 虞翎有个准四皇子妃身份非同于旁人,事情闹不大,但姜大人威严告诉姜锦誉,日后若有谁问起,不能提半句跟姜府有关,要连累府中,他们要丢半条命。 姜锦誉自是没敢和自己家里人说,只回去后着凉大病一场,请来的大夫也不知他喝了什么,只说他身体偏寒,一定要多养,至于额头上留的那个疤,反倒被娘心疼得不行。 姜大人则回府匆匆换身衣服,进宫领了监督巡视之职,面见皇贵妃。 永和宫一如既往一派安宁,丽妃失子,虽还是得宠,但她在皇贵妃面前已经不如从前气势盛。 皇贵妃禁足解了,慵懒刚醒,倚在美人榻上,她提拔姜大人当左右手,是要他为自己办事,察觉到哪里有异样,都需得跟她说一声。 姜大人只跪在地上,说有要事要禀报,望娘娘避退左右。 皇贵妃摆了摆手,让伺候宫女都退下去,道:“说吧,什么事?” 姜大人面有恭敬道:“禀娘娘,犬子曾得罪过虞姑娘,臣不愿激起姜家与侯府怨气,今日特地与犬子去侯府向虞姑娘致歉,没想到撞见虞家姑娘与男子勾结有私情,特来告知娘娘。” 皇贵妃眉目懒惰之意骤然消散,姜大人还以为她是听进去自己的话,只把姜家摘出去,又道:“臣犬子得罪虞姑娘,怕与侯府结仇,特地前去侯府赔罪,久闻虞家姑娘回府不常出门,与侯府侯爷交情甚笃,亲密无间,臣见他们相处,不似寻常普通人,心中起疑,让犬子前去试探,没想到真试出些东西。” 钓系弱美人 第46节 皇贵妃修长手指敲着自己手背,听他言语。 “侯府关押犬子,伤及身体,臣废了些功夫才带他出侯府,问起犬子发生什么事情,他怕得什么都不愿说,府中下人亦有晦涩之色,该是犬子看见了什么虞姑娘和别人私情,被侯爷威胁了。” 他只字未提自己所为,知道侯府不会传出今天的事,但皇贵妃宠爱四皇子,定会派人查证,只消看看这位准四皇子妃是否仍为处子之身,一切皆不是大事,不管那个男人是不是谢沉珣,为宫里和侯府面子着想,退亲只会寻个别的理由。 皇贵妃慢慢从美人榻上起身来,狠狠给他一个巴掌,道:“蠢货!谁准你动她?” 姜大人脸都被打歪了,他敏锐察觉到皇贵妃的怒气,早有准备,迅速低头道:“非臣所为,只望娘娘替四皇子着想,一切三思。” “够了,”皇贵妃怒火冲天,踹他一脚,“钦天监之言你不听,本宫的话你也不听,看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哪天要是有了心思,是不是还想要造反?” 这不是能随便说的,姜大人连忙磕头道娘娘恕罪。 “虞翎是本宫为四皇子挑的,姜大人敢在本宫的事上指手画脚,看来姜婵日后也别再留在四皇子身边,”皇贵妃扶着额头慢慢坐到一旁圆凳上,冷冷道,“本宫瞧你近些时日是越发有主见,以后难不成还想挑唆四皇子违背本宫命令?” 姜大人想过皇贵妃会说他越规,万没想到她是这种反应,心下危机感陡然四起,当机立断,认错道:“是臣妄自非议虞家姑娘,非亲眼所见,愿领罚。” “自行下去领罚五十大板,”皇贵妃冷声开口,“若真让本宫查出你姜家做过什么,本宫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天气尚寒,被打五十大板,得伤筋动骨大半个月,被外人知道,便是他惹怒了皇贵妃失宠,有的是人想要往皇贵妃手上投诚。 姜大人心中陡然升起不好预感,他不是受不得这五十大板,但皇贵妃没有丝毫惩治虞翎之意,这就是偏袒。 但他没敢多说什么,只低着头,领了罚。 姜大人敢插手这件事,就是知道皇贵妃眼里容不了沙子,照他设想,皇贵妃会怒一顿,冷静下来后想法子四皇子婚事。 可他在皇宫没讨到好处,回来时疼得都快晕过去,弓着腰刚被小厮扶着进府,就听到府里有人来禀说皇贵妃赏了东西去给侯府虞翎。 他心里直觉不对劲,多年来养成的机敏让他立即派人送厚礼前去侯府,吩咐说是早上贸然离府的赔罪,皇贵妃这是要保虞翎,那他今日所做,就是打了她的脸面。 她要是不追究这种事,那谢沉珣对别人在侯府放肆一事,也不会善罢甘休,姜大人隐约查到了不正常的地方。 府里两个人接连出事,姜婵连忙出来扶自己爹时,姜大人赶紧让她去请四皇子过来。 “他这几天出外面办事,”姜婵皱眉道,“不知道去做什么,也没和我说,锦誉是怎么了,爹又怎么了?” 姜大人紧紧皱眉,没打算和她说这些事,他也有些七上八下。 出乎意料的是侯府管家收下了姜府的礼,和蔼说谢沉珣没生气,只让姜府多赔罪虞姑娘,如果这段时日传出对她不利之言,侯府都会记在姜家上。 姜大人慢慢放下心,侯府总归不想惹事。 但没过几日,一张折子递到御书房,顿时引圣上勃然大怒,派人羁押姜大人归案,革职待审。 有人参了姜大人一把,意指姜家勾结皇贵妃,中饱私囊,陷害与其不合朝廷命官,其下子弟毁百姓财务未作赔偿等等数罪一并告了上去,证据确凿, 姜大人还在姜府养伤,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侍卫拿下。他脸色惊变,怒问他们做什么,没人与他提,姜府数人一同被压下去,直接被投下大牢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还是虚弱妹妹 下午两点左右整一更出来 第65章 姜家犯事多人入狱, 姜婵姐弟赫然在其中,皇贵妃受牵连,被贬至妃位, 禁足于永和宫中。 圣上甚至没说什么时候能解禁。 事出着实突然,连永安伯当初送丽妃进宫, 都只打算从后宫对皇子动手, 万没想到还有人能找得出指证皇贵妃的证据, 竟敢直接捅到圣上面前。 四皇子为皇贵妃求情, 他是冷静之辈, 把所有事情上都推到姜大人身上,指皇贵妃和其他人皆不知情, 圣上未做表示。 虞翎听到消息时还躺在床上歇息,喝药的动作都顿下来,她面色微白,看向旁边一脸紧张的陆嬷嬷,问:“姐夫还忙吗?” 谢沉珣这段时日早出晚归, 在忙着事, 白天不常能见到他,虞翎这几天又累,晚上睡得沉, 只知道他会来看她,却几乎没怎么见过他。 陆嬷嬷道:“他这几天都是来得晚走得早, 有次还在姑娘床前只是坐半天就走了,今天在书房, 下午好像会出门。” 虞翎轻叹口气, 腰间垫枕头, 慢慢捏着白瓷勺搅动, 她想用姜锦誉帮她查东西的事暂且不说,皇贵妃是她亲生母亲,若让她什么都不做,也不可能。 万一皇贵妃真出了事,以后她能做的事也少了许多。 姜大人明摆着是冲毁她名誉而来。 谢沉珣没让那个老大夫来诊脉,让往日一直给她养身子的梁大夫前来,结果什么都没诊出,就连那盒胭脂都是干净的,不留丝毫证据,仿佛一切都是自相情愿。 可她被这个药折腾了大半个天。 手头上目前没什么能证明的东西,她还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竟然牵扯到皇贵妃身上。 虞翎轻抿着药,道:“我待会儿去书房一趟。” 她不想求到宫里去,只能让谢沉珣高抬贵手。 陆嬷嬷实在是忍不住,唤她一声姑娘,虞翎眸色浅,只微微摇了摇头,让陆嬷嬷不用多说。 她缓缓喝完手里的药,把空药碗交给陆嬷嬷,道:“以后不会再出这种意外,不要告诉上面,以免出事。” 虞翎所说的上面是谁,陆嬷嬷心知肚明,只不得不应下一声。 …… 这几天仍是凉,这间暖阁却不显寒,有人暗地里说虞翎被萧庚雪冲撞了,两个人间有发生过什么,但她素来是体弱多病,卧病养病常有的事,连大夫没都没诊出什么,也没人猜得到是真正出过事。 还是和她这位姐夫。 明净日光照在人身上,衬出回廊中女子肌肤白皙胜雪,虞翎着粉白裙衫,只端一盅瘦肉粥缓步去寻谢沉珣。 书房小厮习惯了虞翎,只说她来得巧,刚刚好有一人走了,随后扶开厚帘子进去通报一声,出来请她进书房。 谢沉珣喜清静,又有洁疾,书房不常留人,大多数时候只有虞翎来习字。 她是女子,自要避嫌的,但书房里又不守着人,大家都默认谢沉珣那个性子不会做出什么。 案头摆了许多书,谢沉珣正襟危坐,在提笔习字,他抬起头来看她。 虞翎朝他笑了笑,脸上有些病气,她身子里的异样感约摸一直消散不去,走起路来步子小。 她唤他一声姐夫,把粥放在旁侧,道:“厨房里温着粥,我找姐夫有些事。” 谢沉珣微顿住笔,伸手拉过她雪白嫩手。 虞翎一愣,她乌黑长发垂胸前,娇俏可人,顺从轻坐下去,被他单手抱住纤细身子。 他又继续提笔写东西,虞翎也安安静静不说话,像在斟酌着和他开口说什么,温适的宁静在他们周围弥漫。 谢沉珣胸前衣襟被她轻攥起,她小声道:“姐夫,我们是不是不该做那天的事?姐姐从没让我身子那样疼过,我听说会流血的事是要夫妻才能做的,那个好像就是,我看到床单的血了,我们以后不要做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昏暗幔帐下的荒唐,足够让她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不同于马车上的那一次,难受的人是她。 谢沉珣这几天都在避着她,现在没有什么动静,只继续蘸墨写信,环住她柔软细腰的手臂修长,手指轻覆在她小腹,像随口发问,道:“吃过了吗?” 虞翎一愣,她依偎在他的硬实胸膛,看他在写什么信,又是看不懂的密信,只轻道:“我吃过后才来的,是听到皇贵妃娘娘出事,怕与姐夫有关,特地过来,我无父无母,她待我好的,你别对她下手。” 谢沉珣着一身干净月白袍衫,他似乎没听她的话,许久都没开口,直到写完这封信,才慢慢把笔放在山型笔架上,给她拢住身上披风,道:“四皇子孝顺,不会让她真出事。” 虞翎抬头看他,察觉得到他不太想和她对视,轻叹出声:“姐夫日后迟早娶妻,你是别人的丈夫,新夫人再好我也不敢时常回来看你,我嫁给四皇子后也不知怎么好,到时候又是孤苦伶仃一个人,至少皇贵妃娘娘喜欢我的命格,就算我和四皇子处不好,有她在,我至少能维持个体面,我是喜欢她的。” 谢沉珣没说什么,只低头吻她的唇角,她闭眸温顺从他,纤细双臂缓缓抬起抱着他的脑袋,远远看去,只能看到她被男人紧紧揽在怀里,被亲吻着,被蹭着脸颊、脖颈。 她不避讳这种事,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已经彻底是他的人。 但她姐姐只要他照顾好她。 等虞翎呼吸有些急促,谢沉珣才停下来,慢慢给她顺着胸口气,隔了好一会儿,突然问:“若让你来选,是选侯府还是皇贵妃?” 虞翎睫毛有些湿润,像一把精致画扇微颤,望着他,她小腿轻轻晃动,软唇莹润道:“我能只选姐夫吗?” 谢沉珣身上的强势爆发开来,修长有力的手指紧紧握进她的肌肤,浓烈的占有欲顷刻想让她身上再次沾满他的气息,她好像是他专门豢|养的,同别人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身上该永远印满属于他的痕迹。 虞翎吃痛皱眉,疑惑问他怎么了。 男人骨子里终究是内敛克制至极,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他也只是抬手轻捂住她干净的眼睛,开口道:“好姑娘,圣上自有裁决。” 她也没再问别的,姜家陷害到她身上,她做不到给他们说太多话,看谢沉珣这样子,也不准备放过他们。 虞翎叹息少了一个能利用的机会,她姐姐的事还没个底,谢沉珣亦比她想象中要更难以捉摸。 所以她这四皇子妃的身份,不能没了。 虞翎轻声道:“那我明天能出门吗?魏姐姐听说我病了好一阵,问我想不想出去玩,我们去绸缎庄挑布料,姐姐忌日要到了,我想给她做件新衣裳。” 萧庚雪若是聪明,该反应过来事情和侯府有关。 作者有话说: 晚上十一点左右还有一更 第66章 当今圣上大权在握, 勤于政事,朝中接连有臣子在他不悦之事上犯忌讳,开年便是要肃清朝政。 虞翎出门见魏翘的事得到了答应, 但她第二天出门时,谢沉珣给她专门派了个丫鬟, 虞翎点头应下, 也没说什么。 她不久前被谢沉珣破了身子, 身子又虚弱, 谢沉珣不会让她一个人在外与人独处。 她们是先去茶楼喝了茶, 才来绸缎铺子,魏翘刚开始见她那个丫鬟和她平时带的不一样, 还多看了两眼,也没说什么,只问她近来可好,虞翎肩上披灰绒披风,点头说自己没事。 同龄的姑娘家话题总是多, 皇贵妃的事不好提, 但哪家新开了什么店铺不错又能聊个半刻钟,等到绸缎铺子,说着说着, 便又说到元宵那天赐婚的事。 绸缎铺子里摆着各色布料,一楼有妇人姑娘进出, 魏翘和虞翎两个是姑娘家,身份地位又不低, 坐在二楼雅间里, 有几个丫鬟给她们抱上布料挑。 魏翘起身站在木架面前, 摸着布料试质量, 道:“那天把我吓得够呛,你姐夫那种严厉性子我可受不了,谁嫁了他,定是要被说大门不迈二门不出,我家都没那么严。” 虞翎看魏翘挑了两匹新布,让人包起来,她手里轻摸旁边一匹杏色布,叹了口气道:“我听见时也觉得惊,倒不知圣上怎么又问起元辅侄子,以为他要点鸳鸯谱,只那时头晕,便出去走了走。” 魏翘对此也是有话想要说,只附耳同虞翎低语道:“我听人说元辅和你姐夫虽是老师弟子相称,但他们私底下有些不合,要不是我爹咬死了我二十岁前不能定亲,我都不知道会不会已经许配人家。” 她好像觉得这种事不易在旁人多说一样,又让丫鬟们都下去,谢沉珣派来的那个丫鬟犹豫一下,知道她们这是要说姑娘家的悄悄话,只随着退下去。 等人都走后,魏翘还往外张望两下,跟虞翎道:“四皇子昨天早上找到我,让我邀你出门,要见你一面,他是你未来夫婿,皇贵妃又出事,我便应下了,他待会来,会去三楼最里面那间上房,你待会出去说累了去歇息,他到了我给你支开丫鬟。” 虞翎一顿,虽是有些猜测魏翘这回邀她出来不简单,倒没想是真的。 她白皙手指还摸轻轻着那块布,丝绸顺滑,穿在人身上恰恰好,烧了难免可惜,可用来给她姐姐的东西,自不能含糊,虞翎只开口道:“魏姐姐把我当朋友,我也不想连累魏姐姐,我姐夫不大允许我和旁人来往,如果他问起来,你就说不知道。” 钓系弱美人 第47节 魏翘家中是一派其乐融融,只不常同人往来,显得孤傲些。 虞翎不是想连累人的性子,只要不涉及她姐姐的事,她倒是愿意万事以别人为先。 魏翘摆了摆手,说没什么,又别扭问起上次的书,虞翎只笑道:“方才见到你便想提来着,又怕别人听到不好,就一直没说。” 她素来是会夸人,偏又认真至极,提起的东西都像是仔细看过,魏翘本来是有些怕她挑错,最后听得反倒都不好意思了,连忙说:“好了好了,你就快把我说成文曲星再世,你先去等四皇子吧,他应该要到了。” 虞翎轻轻放下手里布料,朝魏翘福身,道:“多谢魏姐姐。” 她慢慢呼出口气,转身出去。 丫鬟候在门外宽敞走廊,看到虞翎走出来,上前问她怎么出来了,虞翎说走得累了,听说魏家早早定下三楼上房,她想去上房歇歇。 丫鬟也没怀疑,只轻扶她的手臂,犹豫提一句:“姑娘,侯爷为姑娘着想,说姑娘容貌美,出门最好还是带上面纱,怕登徒子看了去。” 虞翎顿足,丫鬟好心提醒,她最后也只是轻叹出声说:“我知道了。” 谢沉珣性情虽淡漠,但处事格外周全,若她姐姐还活得好好的,与他成亲生子,她也是认他这位姐夫的,愿他与她姐姐百年好合。 可她姐姐尚未出嫁,被先平阳侯欺负,留下一个孩子生死未明,在侯府甚至不可提及,无论如何她是做不到视而不见。 虞翎只有这一个亲人。 这间绸缎铺子后就是染布的绸缎庄,在京师也算是出名的,上房只开给贵客,虞翎提裙轻上三楼时,忽然见到侍卫守着楼梯口。 她手指突然抓紧丫鬟的手臂,心里有不好预感,丫鬟不解看她。 但虞翎只抬着清澈漂亮的眼眸,抿着唇,什么也没说,这几个侍卫没拦着她们上去,再走进去最里面那间,就又见到两个侍卫守着门。 丫鬟还以为是魏家的人,在虞翎进房时要跟进去,虞翎轻顿住步子,开口对她说:“我想一个人歇着。” 丫鬟顿了顿,迟疑道:“侯爷说……” 虞翎淡看她一眼,让丫鬟不寒而栗,下意识应声是。 今日天气开始微微转暖,不及前几天寒,虞翎轻拢住披风,只道:“我最近喜清净,你有事叫我就行。” 虞翎慢慢推门走进去,又合上门,丫鬟安静守在走廊旁侧,看一眼两边侍卫,只觉太过凌厉了些,有些不像魏府性子。 虞翎绕过屏风走进去后,便见站在雕花窗子边的高大男人,他背手而立,在赏画,手里拿包小东西,像糕点。 她自幼便看多那些侍卫身上着衣暗纹,今日再次见到,便猜不是那么简单,只缓缓跪下,低头道:“给圣上请安。” 上房雅致清幽,虞翎惯是审时度势,她被皇贵妃养在山中,手里面没有半点自己能用的势力,这位圣上,便是她不能得罪的。 秘密永远不能揭开。 男人听到动静,微转过身来,露出一张俊美面庞。 他没叫虞翎起身,只随手把那包东西放方桌上,慢慢走到她面前,高大身躯半蹲下来,格外有压迫感,手搭住膝盖,道:“想进父皇后宫,嗯?” 虞翎不动声色微攥紧手指,这句话她只在郊外温池时和谢沉珣说过,只该他们两个知道,他是从何而知? “你胡乱寻我,害我被他问,我找个理由让他信我不易,难道说不得?”她道,“再说姐夫所为,还不够让圣上满意?” 皇贵妃既是做了偷龙转凤的事,就不会轻易让虞翎和萧庚雪退亲,她这个父皇对此饶有兴致,想看她怎么把和萧庚雪这个皇兄的亲事处理妥当,虞翎只能把谢沉珣对姜家做的事认在头上,当做是他为她所为。 “姜家在侯府闯祸朕倒是知道,”他挑起她光滑下巴,看她颈部,“可你姐夫管得严,插个人进去就被发现,倒不知道事怎么样,是没发生,还是真发生了?” 他是经验丰富的过来人,看些痕迹都能看出有没有做过事。 虞翎抬起干净琥珀眸看他,了解他的性子,他的恶趣味全压在她身上,适当的熟稔反倒转移开注意力。 她冷静拍开他的手道:“我姐夫那性子,要是真发生什么,早就顾着面子当场让姜家难堪,何必还要等到现在?我还没怪你上次在宫宴上戏耍我,你又动了皇贵妃娘娘。” 圣上倒是吃她这娇气的一套,笑了笑,径直抬手把人拉起来。 虞翎膝盖疼,这几天本就因为伤到身子走不大步,一下又站不稳,半摔到他胸膛,被他扶住纤细腰肢。 她紧蹙起眉,听他笑道:“朕当时本来要给他赐婚,听你的话不给他赐婚,现在皇贵妃犯了事,还来怪朕?” 作者有话说: 如果觉得哪里奇怪可以wb告诉我,评论区不好交流 目前有大纲,可我是要写好这篇文,不想以后留遗憾,提的意见可能不一定符合我想法,但我会很感谢。 。 开了下一本预收,差点更新错位置 到处都是好位置,姐夫天天睡的床也是 圣上和妹妹关系在44章,非亲生关系,妹妹爹另有其人 第67章 虞翎自从被宫里发现存在起, 就知道这位圣上一直对她这个养在外边的女儿抱有兴趣。 他假慈悲,喜欢看她的慌张,从始至终都没提过她姐姐的事, 想看她的热闹。 高高在上的恶趣味。 但虞翎在他面前,仍要花十分的心思谨慎。 他知道她会与人相处, 总会把他的人变成自己人, 极少把丫鬟侍卫派到她身边, 可他告诉过她可信的人, 只要被她调动起来, 消息立马就会传到他那里,到头来皆用不得。 以他的性子, 只会在她查清真相的那一刻,把所有事情捅出来,看她如何挽救她姐姐的名声。 他是一个聪明人,总能从只言片语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虞翎刚刚摔在他怀里,又推开他, 揉着膝盖坐圆凳上, 脾气上来了样,背对他抹泪。 圣上笑了,站在她身后, 把那包枣糕打开来,推给她, 道:“姜家为宫里效力多年,犯的错可轻可重, 虽是害了你, 但下了大牢后也没多说你的坏话, 这点做得不错, 你觉朕是让他们死还是活好?” 姜家的事摆明了是有人捅的,和当初永安伯一家出事如出一辙,但做过的事便是做过,自找的。 “你问得倒是好听,我又不能决定什么,”她捏帕子抹去泪道,“我姐姐忌日要到了,你不如寻个由头封诰命给她,待会四皇子可是要来的,你见到他不关我事。” “朕怎么就不会给你报仇?”他摸她的头,无奈道,“老四一时半会儿过不来,过来了也是让你和你姐夫求情,你真心想见他?” 虞翎抽泣不说话,察觉他站在她身后捡她头发编辫子,她又用帕子抹着红眼眶,道:“我姐姐忌日要到了,难道还不许我让四皇子陪着?倒是你天天管我,以后娘娘禁足,我见不到她,你也休想我进宫见你。” 她和谁相处都有自己一套,几个子女里,圣上在她身上放的心思最多,对她这些小脾气心痒痒。 他只笑了一下,修长手指轻勾她的后背衣领往下看,没在白皙脖颈上看见什么痕迹,又松开来,道:“朕倒是想让你娘那脾气出来压压后宫,丽妃这几天要凤印要得厉害,你姐夫逼着人,朕总不可能徇私枉法。” 虞翎今日打扮素净清雅,只几支簪子挽起青丝,又用两根雪青带子编发,雪青带子还被他解开来,束起他编的那根,她也不管,轻泣道:“我又不知他在做些什么。” 他放下她的头发,慢慢去捏她干净耳垂,从袖口里拿出上回那个耳珰,给她戴回去,道:“瞧瞧你姐夫,做事让朕都捉不到把柄,怎么到你这,还想让朕网开一面?” 虞翎眸含水光,慢慢望向他,道:“我就要如此,谁叫你不告诉我姐姐的事?” 他沉沉笑了,道:“朕要是说了,你信吗?” 屋内在一瞬间安静下来,桌上的枣糕有些凉了,她纤细手指捏帕子,眸珠子只看着他,不信。 “那如果朕说你姐姐和小侄子的死是被人害的,你信还不是不信?”虞翎愣怔,他又只饱含笑意拨动耳珰,不继续说了,“朕也该走了,这耳珰你要是在明日之前摘了,就罚你再也不能查你姐姐的事。” 他往日很少提及她姐姐,更别说提她姐姐有过孩子的事,虞翎没问他怎么是不是猜到自己知道些什么,只受到了打击般,扑簌簌流泪问道:“够了,你不许再多提我姐姐,我会查个水落石出,倘若姜大人说我什么,你便不要留他。” “你倒果真是聪慧姑娘,连从他那里透露的都猜得到,可惜你姐夫管事太严厉,”圣上手指抹去她脸庞泪珠子,笑了出来,他话是那么说,但听不出什么可惜之意,只摇着头叹道,“姜家有错在先,没人敢乱说你,朕召见姜大人,他只会说冤枉,朕也只能是让人打他三十大板,长长记性,至于锦誉那个蠢性子,你便原谅他这个小弟弟。” 虞翎眼睛看向他,惹人爱怜得心颤,道:“你说是我姐夫害的我姐姐?” 圣上多看她两眼,却是不置可否,但他明面上就是这个意思。 他今天出宫,似乎不是专门来寻她,只遗憾,又摇头怜惜说一句可怜孩子,转身离去时都有些舍不得样叹息。 守在外边的丫鬟似乎被支开了,没什么反应。 屋内安静得只剩下啜泣声,虞翎纤细腰身直立,垂在耳边的耳珰轻轻晃动,抬起的眼眸看他背影离开在视线里,又慢慢收回来。 她一个人坐在圆桌边上,帕子轻擦着眼眶周围,低下头时,只余下淡淡的冷静。 虞翎从小就知道,他很吃她真心哭起来的模样。 从前他还让她多依赖谢沉珣,这次却更像是在挑拨他们关系。 是上次姜家入狱一事,让他察觉到什么。 他的兴致摆在面上,还不如谢沉珣可信。 …… 等萧庚雪来见虞翎时,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虞翎和魏翘早走了。 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热闹,她只留了封信给他,萧庚雪从魏家留下的家丁那里取了信,回到马车上,才把信打开。 虞翎说一定会尽力而为。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沉默折回她的信。 侯府大门漆红立柱,驶回府的马车缓缓停下,车里的虞翎慢慢扶着耳珰,只字未言,被底下丫鬟搀扶下去。 谢沉珣派来的这个丫鬟,有些手劲,今天等候在上房门口时,还被绸缎铺子的伙计拉住求着帮忙,给一家夫人送东西。 丫鬟帮了这个忙,又被别人拉着问哪块布好,等寻着理由重新回来时,圣上已经离开。 虞翎细指轻拢住披风,她没回烟岫阁,也没回自己小院,听到谢沉珣现在在房间用膳时,只步伐匆匆前去寻他。 谢沉珣的院子宽敞干净,墙边种笔挺青竹,遮挡寒风的檀色门帘垂下。 他是有洁疾的人,连书房大多时候都是自己收拾,自己的住所,更加是自己捡理,小厮都不会在屋子里久呆。 小厮领虞翎进去坐下,道:“侯爷也是才回来没多久,在换衣服,姑娘要是有急事,先在这里等着。” 虞翎轻抿着唇,颔首点头,小厮奉完茶后就退了下去,氤氲热气伴随袅袅茶香,墙上山水画劲透有力,书一日三省。 虞翎抬头看过去,她一直很喜欢谢沉珣的字。 她今天是第一次进他院子,只起身缓缓站在那副字画前。 见过圣上的事若是一直往下瞒,迟早会被发现,圣上和谢沉珣之间,比她想象中要牵连深。 谢沉珣性子内敛少话,和她单独私下里的话,不可能告诉别人,那圣上会猜测的原因,那便是谢沉珣在圣上面前,说过她什么话,让她那位父皇猜到了。 他平日里便是一派忠臣模样,圣上信任他,不是没有道理,但他的心思,摸不透。 等听到身后帘子被淡淡拂开的声音,虞翎才回过头,见谢沉珣着一袭干净月白袍衫,绣有淡淡云纹,从屋子里边走出来,只扑到他的宽厚怀里,身体颤颤发抖。 姑娘家喜欢独处,今天出门是跟魏尚书女儿玩,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会敢冒犯,姜家那个小纨绔才出事没多久,现在京师里那群混混都缩着尾巴。 钓系弱美人 第48节 他身形颀长高大,清冷沉稳,只顿了顿,手掌慢摸她脑袋,沉声问:“怎么了?” 虞翎仰起干净面庞,一双漂亮眼眸还有哭过的痕迹,颤声说着圣上两个字,语无伦次,听不出想表达什么,她玲珑耳垂精致,只戴一只金玉耳珰,格外显眼。 上次她说丢在宫里不见了。 谢沉珣看着她耳垂,淡道:“圣上见了你?” 干净整洁的屋子并不显奢侈,装饰最多的是他亲笔提字和作画,雕花门透进屋外的淡淡光亮,虞翎听到他的话,忙不迭点头。 她软和胸口心跳得十分快,两只纤细下手攥着他的衣衫,指尖下衣服被抓起淡淡皱痕。 虞翎慌张道:“他给我戴上耳珰,说、他说姐夫害死了姐姐和我小侄子,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她显然是被这番说辞吓到了,呼吸都急促着,他慢慢扶住她腰肢,开口道:“没有的事,不用信他的话。” “可他让我害怕,他为什么要说我有小侄子,是真的吗?”虞翎有些激动,腿脚有些站不稳,“姐夫,你会和姐姐有孩子吗?” 她比别人身子要虚弱很多,心疾难以根治,激动不得。 谢沉珣的手慢慢覆在她柔软耳垂上,只摘下来,大手又挽进她的膝盖,把她抱起来,到扶手椅边坐下,让她坐着自己的腿。 她的小手冰凉,谢沉珣单手握住她的双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安抚她的后背,道:“没有孩子,他宠爱皇贵妃,以为姜家一事是我所为,只想挑拨你我关系。” 虞翎干净眼眸流出豆大泪珠,浸湿白净面庞,仰头看他道:“他说自己说的都是真的,如果姐夫和姐姐没有孩子,那姐姐的孩子会是谁的?你不要骗我。” 作者有话说: 虽然算起来离完结不远了,但其实还有不少章的 妹妹:我都是被挑唆的 预收文: 预收文:《红炉点雪》 郁大将军虎符在手,掌天下兵权,常有敌国探子窥探左右,皆被识破。 他膝下幺女郁雪宓,年方十五,早产多病,被方士断言活不过二十,最得家中宠爱。 郁雪宓因祖父十五年前临终遗言,与钟家大少爷指腹为婚。 钟家皇商出身,大少爷自幼走失,十六方才寻回家,新寻回来嫡长子钟一致曾被教书先生收养,性子温和有礼,君子谦谦。 他来将军府时那天,郁雪宓隔着帘子见他一面,十分讶然,她前段时日踏春扭伤脚,便是被他背下的山。 * 郁雪宓有个发现,自从未婚夫回来后,她的运气好像变差了,一而再再而三遇麻烦,次次被钟一致所救。 他总爱抱着她,无奈说:“郁姑娘,小心些。” 郁雪宓有些不好意思,她有心上人,不是他,但不能把这种事告诉他,每次都只能用自己心里表示最高谢意的法子,亲他下巴一口,跟他道谢。 * 郁雪宓和他在两年的相处后成婚,婚后二人琴瑟和鸣,丈夫温柔有手段,治家有方,看向她的目光里总盈有笑意,最喜在书房抱她于怀中亲热,他与她脾性相投,甚至比家里长辈要宠溺于她。 但丈夫经常会无缘无故与外人联系,被人称作殿下,又好像没她想象那么简单。 第68章 虞翎自进侯府起, 便一直是听话懂事,让她做什么,从不会多加置喙。 她能因着姐姐亲近谢沉珣这个姐夫, 便是对自己姐姐的事尤为在乎,侯府上下都清楚。 姑娘家抽泣起来总是楚楚可怜, 身子都颤着, 一双朦胧泪眼流下泪水。 谢沉珣手臂环住她, 慢慢从她怀里抽出来一条帕子, 低着头一点点擦掉她面庞泪痕, 道:“你姐姐的事,不适合你听, 若有好消息,我再告诉你,急不得。” 屋内安静清寒,虞翎指尖微蜷缩,人仍旧是在抽抽噎噎问:“什么好消息?是真的有姐姐血脉的孩子吗?” 她已到了出嫁的年岁, 但在他面前仍旧犹如一个半大的孩子, 虞翎的心疾承受不了太多刺激,她回京犯的那场病就让她躺了大半年。 谢沉珣拿着帕子一点点擦她哭红的眼尾,她整个人瘦弱无依, 看着他,他只开口道:“我既然说了是好消息, 便不会骗你,时候到了你就知道。” 虞翎纤细小手拉住他干净宽袖, 胸口起伏, 正在打嗝, 问:“我上次见世子妃, 问起她姐姐的事时,她支支吾吾地岔开话,还有别人也和我说见到姐姐大过肚子,我还以为是假的……是我姐姐有孕出事了吗?” 他一顿,开口道:“谁跟你说的?” 虞翎只流泪问:“是真的吗?为什么只有我一点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和姐夫有关?” 她睁着眼睛落下泪珠的模样太过于无助,这些话不知道藏了多久,说出来时让她整个人都有些压抑,她太乖了些。 谢沉珣皱眉,慢慢让她的脑袋靠在额头上,听她啜泣声难受,道:“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多想。” “可姐姐的死,有姐夫插手吗?” 谢沉珣沉声道:“不要胡思乱想。” “你是不是讨厌她肚子里的孩子吗?我该怎么办?我只有姐夫了,”虞翎哭得伤心,“我会恨你的,我不想恨你的。” 她性子一贯好,除了姜家那群人外,几乎没什么人讨厌她,她也不会和别人起什么争执,这话到底是说得狠了些。 谢沉珣面色看不出神情,修长手指抚摸着她,最后才开口道:“你乖一些,不要多问,我以后带你去见姐姐。” 她没听懂他的话,只颤身伏在他胸膛,咬着唇哭了很久,想亲近他又不敢样,甚至不敢哭大声,潸然泪下,道:“我见不到她,姐夫要是觉得我和姐姐是累赘,我倒不如随她去算了,免得一日日只会让姐夫厌烦于我。” 谢沉珣紧捏她的下巴,开口冷声道:“你这样做,才是永远见不到她。” 他待人处事严苛至极,府里两个小的要是被他厉声批评一回,两个月内要避着他走。 虞翎只瞬间愣在了原地,两行泪自然落下,她不是听不懂他话的傻子,但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谢沉珣却没再说什么,慢慢擦干净她的眼泪,又把那枚耳铛收进袖口,拿出一个随身带的药瓶子,开口道:“先把药吃了,这几天都不要出门,忌日那天也不可叫上四皇子,他是外人,见你姐姐不好,宫里出事,也不便叫他。” 虞翎缓慢回过神来,从她听说自己身世起,就没再听说过第二个比他那几句话要震惊的消息,她纤白手指抓住他胸前衣物,问:“姐夫是在骗我吗?姐姐不是……” 虞翎话还没说完,呼吸就激动得开始剧烈急促,她咳嗽起来,脸色苍白,谢沉珣喂药都没让她缓下这一口气,姑娘家孱弱的身子只能依偎在他的胸口,紧紧攥住胸口,等被他渡了几口茶水,又安抚后背,这才恍惚回神。 他手指按她脉搏,低头沉声道:“圣上之言不可信,可知道?” 虞翎额头上浸的汗湿了额角碎发,她的病一犯起来就容易无力,被他刚才的一句话砸得晕头转向,只茫然靠着他问:“姐姐……姐姐、真的吗?” 他只缓缓嗯了一声。 她轻泣道:“她为什么不来找我?” 谢沉珣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回答,只抱着她道:“听话,急不来。” 她刚刚要开口,又咳嗽起来,头顶上的男人皱着眉,知道她身子,只慢慢抱她到屋里床榻上。 谢沉珣卧房如他本人清冷,博古架摆白瓷瓶,一边书桌专门有两个书架放书,他给虞翎脱了鞋袜,打开折叠整齐的厚被,盖在她身上,出门让小厮立即去请大夫。 青帐束在床榻两侧,虞翎侧靠在他的枕头,手指蜷缩,睫毛沾的不知是汗珠还是泪珠。 她高兴,惊喜,却还保持着最后的清醒,她姐姐为什么不来看她? …… 虞家姑娘出门一趟,又得了病,这次是在谢沉珣屋子里出的事,病得还不轻。 消息瞒得紧,小厮匆匆忙忙去叫大夫过来时还不敢说是为了什么事。 当天晚上有好几个守在屋子厅堂里的大夫,都不敢说话,谢沉珣坐在主位,也没去歇息。 她从外回京都还不到一年,林林总总已经犯过好些次病,不仅是外面有人顾着她身子,侯府里谁都不敢招惹她,她身子弱,谢沉珣还宠她。 陆嬷嬷送那个擅长治心疾的老大夫出来,等他说出一句暂无大碍时,其他人才松一口气。 刚刚老大夫问过一句怎么会突然发病,谢沉珣说是他说了些话,让她激动起来,至于什么话,没人仔细问。 眼下虞翎没什么大事,自是最好的。 谢沉珣端坐在扶手椅上,他看着给虞翎吃的药方,只停在一张上,那是梁大夫知道她身子难有孕开的,曾经拿到他面前,让他过过目。 他抽了出来,让医女不用再煎那张方子,开口道:“今天的事不得乱传,翎姑娘歇好身子后再回去。” 谢沉珣发了话,大夫也不敢不从。 就算皇贵妃现在出了事,但四皇子还好好的,虞翎有这层关系在,还是准皇子妃。 谁都不知谢沉珣和虞翎说了什么,居然能到犯病程度,可在姐夫屋子里发病,又睡着姐夫的床榻,传出去总归是要惹闲言碎语。 候在旁侧的小厮问:“侯爷今晚要歇哪了?” 谢沉珣拿着那张方子,道:“书房。” 姜家是一开年没多久就进了大牢,开始抓了一部分人,后续查证之后,又抓了一堆,那些中饱私囊的东西百姓接触不到,谈得不多,京中议论纷纷的,还是姜婵和虞翎那些事。 有的东西本来是放不到台面说的,但经不住好事者深扒。 有说姜家胆子肥了,想捧自己的女儿登上皇子正妃之位,各种陷害人家正儿八经得过皇贵妃亲口应许的准四皇子妃。 被人家一一避过,就打起让她犯病的下流主意,又说姜婵脸皮厚,嫉妒人家姑娘漂亮,还让自己弟弟去当着别人的面大放厥词,让人退位让贤,逼得姑娘家见到人就不敢久留。 他们见没人知道这种事,一家越发仗势欺人,没想到自己的尾巴没藏干净,被人抓了把柄,恶有恶报。 事情被好事衙役传到姜婵耳朵里时,她在大牢里被气得嘴唇直哆嗦。 姜家和皇贵妃相辅相成,她和四皇子青梅竹马,被人高高宠着护着,从未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难堪到差点说不出话,但他们在大牢里,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等待外面给他们想办法。 圣上这两年严抓狠抓官员犯错,姜家和后宫有牵扯,当初永安伯被剥夺爵位,抄家了事,犯事子弟秋后问斩,二皇子和丽妃侥幸没被牵扯,可这回姜家却是让皇贵妃都被贬了妃位。 虞翎听到姜家被革职春后外放时,已经从谢沉珣那里回到自己屋子,她在他屋子里住一个晚上,已算是越线。 她早先就和谢沉珣提过皇贵妃,谢沉珣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但皇贵妃那里也没再有什么坏消息传来,暂不用担心。 萧庚雪还年轻,不及谢沉珣,他是真孝顺皇贵妃,忙前忙后,比起虞翎这个女儿,倒是更像亲生儿子。 她这几天情绪一直很不稳定,卧床不起,方茹给她写了信,提起姜婵几个亲近姐妹在抱不平,让她日后见了不要深交。 纵皇贵妃那边有牵连,但方茹快出嫁,这事也推不得,她对虞翎还算好,虞翎回信多谢她的提醒,人仍然沉浸在谢沉珣的话中。 虞翎从前和谢沉珣提起她姐姐时,从没没得过正面的回复,没想过把圣上摆出来,谢沉珣竟是愿意提了,甚至一说,便径直让她差点犯了病。 这几天天气又开始转凉,虞翎一天里让陆嬷嬷前去请过谢沉珣几次,白天去,晚上也去。 但谢沉珣不是不在就是有事说以后再谈,他说了她姐姐的消息,可他似乎不是很想谈她姐姐的事。 虞翎只让陆嬷嬷去磨了笔墨,提笔写了封信给他,请他今天晚上来相见,说自己会一直等他。 四姑娘是府里最黏她的,前天来的时候还以为她是谢沉珣吵架了,虞翎那时只靠住枕头摇摇头,说没什么事。 钓系弱美人 第49节 她和他之间从不像别人想的那样有隔阂,但他不想说的话,不是那么轻易告诉她的。 可他对她,不是简单的姐夫对妻妹。 深夜寂静只余凉风习习声,屋子里没留伺候的丫鬟,虞翎身子一直都不算很好,抱腿坐在床榻上时只更显身形瘦弱。 谢沉珣拂开帘子过来时,见到的便是虞翎只着单衣抱膝坐在榻上打瞌睡,在等着他。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 第69章 烟岫阁曾为谢沉珣生母居所, 虞翎着凉咳血,搬来厢房小住几个月。 暖阁温热暖和,床帐束在两侧, 虞翎轻闭双眸,她光滑手背有些凉, 被男人一触碰, 便颤着睫毛慢慢睁开眼。 谢沉珣清俊样貌在漆黑的夜色里看不清楚, 他修长身形隐在寂静深夜里, 扶她的肩膀, 正准备拿开她的手,让她睡下。 自虞翎上次在院子犯病, 已经过去三四天,谢沉珣不想见她,一直在避着她。 虞翎反握住他的手掌,又紧抱住他的手臂,不准他离开, 谢沉珣也没有意外, 开口道:“怎么了?” 她咬唇,问:“姐夫那天说的话是真的吗?我姐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能带我去见她吗?就明天。”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个个都和她姐姐分不开, 已经是等他许久。 月盘隐入云层,屋内只余下一片暗色, 谢沉珣身上熟悉的檀香清冽,他没直接回答她, 只是道:“夜深了, 睡吧。” 侯府无人敢随意提及虞泉两个字, 但他都不愿意说, 那就不止是单纯与先平阳侯有关,虞翎怔愣下来,她安静片刻,轻声问:“是她身子不好吗?” 唯一亲人死而复生足够让人激动人心,但以虞翎姐姐那性子,迟迟不来见她,又给所有的喜悦都蒙上一层阴影。 谢沉珣手指抚摸她的脸颊,摸到了湿润泪痕,缓缓道:“从前不跟你说,便知道你是这样娇滴滴性子。” 虞翎微微愣住,好像听出他是在觉得她脆弱,只转开干净脸蛋,又松开他的结实手臂,自己用袖子胡乱抹泪,道:“我好好的,没哭。” 她这个人懂事惯了,就算娇蛮起来也和别人不一样,骨子里就透出一种尤物的天真诱人,深夜里看不出在想什么。 谢沉珣坐在榻上,听她的动静,宽厚手掌顺着她单薄衣物慢慢往下,检查她的身子般,滑过纤腰长腿,没有停留,最后摸到她微凉的脚踝,道:“坐过来。” 虞翎柔顺长发垂在纤细腰肢间,她曲腿侧身,干净脚踝在他手里也不说,闷声道:“那你明天带我去见她,我等不到忌日那天。” 她好像知道怎么样对付他这种人,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能压得他死死的。 谢沉珣没有说话,手顺着她的小腿,突然把她拉过来,虞翎身子一时不稳,伏在榻上,吃疼,皱起眉看他身影。 他却只是挽进她膝盖里,抱起她,将她放回锦被之中,突然的动作让虞翎一顿,不知道说什么。 她靠在他臂弯里,细指慢慢拉着他的衣襟,轻道:“求求你,我真的想见我姐姐。” 他神色看不清楚,慢慢低头碰她的嘴唇,手却还在给她纤弱身子掖着被子,虞翎抿唇偏开头,不让他亲,道:“你不让我见她。” “再过一段时日,”谢沉珣开口,“有好消息我再告诉你。” 虞翎低声道:“那我也不让你亲。” 谢沉珣手掌摸她纤细的脖颈,她像是在和他闹脾气,但手还无意识般攥着他的衣襟,黏人的性子难改,姑娘家也不知道以她的身子,无论一个男人想对她做什么,她都没有反抗的力气。 他没说什么,但他今晚上仍是歇在她这里,上床榻时,平静无话。 虞翎一直安安静静,缩在他怀里,她穿得不多,冬日晚上很少穿兜衣,被他充满男性气息笼罩时,有时会感到不适,但大多数时候,只会在他身上察觉到沉稳的被庇护感。 许久之后,她才又开口道:“我那天流血的事,你不要告诉她,我不会给姐夫添麻烦。” 谢沉珣闭着眼睛,他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醒,都有个大致时间,一向自律,来她这里也一样。 他的指腹缓缓摩挲她的柔软腰窝,摸到她痒痒肉时,她还躲了一下。 虞翎知道他没睡,在等他的回答,他手指捻她衣衫系带,开口道:“姑娘家一些地方,不能让别人碰,可知道?” 虞翎微顿,他先后两次曾打算派教礼嬷嬷到她身边,每一次都因为各种缘故中途而止,在她身边待的天数较多那个,也不过才几天。 她轻回道:“你先答应我,只要你答应我又带我去见姐姐的话,我以后就听你的话,不让别人碰。” 谢沉珣缓缓睁开眼,手指下的系带被他捻散开,若是平时,她会小声说一句只允许他碰,没说,便是把他也归在这个别人里。 少女幽香仿佛催睡的舒适剂,虞翎仍旧在等他的回复,又倏地顿了顿,细腰被他手掌箍住。 她双手慢慢按住身前鼓鼓衣衫,背过身,要离开他,又被他硬实手臂紧束住腰,只能靠在他的胸膛。 他开口淡道:“好好睡觉,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虞翎被凶了一下,不敢说话了。 作者有话说: 后半章写得不太满意,删了,今天短更,明天尽量多更 第70章 谢沉珣严苛自律, 二十多年来皆是如此,他是掌控欲极强性子,侯府下人乃至亲生弟妹都怕他。 但虞翎得他宠爱, 也是真。 许是他察觉到自己语气冷淡了些,只沉默片刻, 认了错, 道:“是我有错, 这两天忙, 要处理些事, 等忙完之后,我带你过去。” 他怀里的姑娘还是不说话, 谢沉珣搂着她的细腰,宽大手掌摸到她心跳在加快,她患有心疾,身形比起他要娇小得多,但软软和和, 素来是受不得委屈的性子。 谢沉珣低头道:“你姐姐回来后, 我会与她和离。” 姑娘家身子还在他手里,只转过头来,夜色深, 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只是隔了一会儿后道:“你不能这样, 我只有一个姐姐,她是我最亲近的人。” 回答她的是谢沉珣的俯身低吻, 她手指慢慢抓住他手臂上的衣衫, 不知道是想要他近一步还是不许他继续, 她唇瓣都莹润起来, 却很久都没有下一步动静。 远远看过去,只能看到她被高大的男子欺负,连纤细脖颈被他占据,在闷燥的暖阁中,她仰头由着他,手放在他肩膀上,又轻声说:“你要是和我姐姐和离,我就不认你这个姐夫,也不在侯府住。” 他是老成稳重的权臣,平常谁敢威胁到他身上,轻的都要断半条手臂献上保命。 但从她这娇滴滴的话语里,只听出淡淡的委屈,谢沉珣额头慢慢伏在她孱弱细肩上,听她的心跳声。 漆黑深夜里一旦安静下来,就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谢沉珣很少会做出格的事。 倘若有谁凭空对外说他这段时间一直是在妻妹床榻上过夜,也没几个人会相信。 他清冷端正,待人待事皆有万分要求。 谢沉珣没有回她这句话,良久之后,才开口道:“宫里那边的消息不要接,其他事以后再说,乖一些,你身子受不住闹腾,遭罪的还是你。” 姑娘家心跳又快起来,虞翎从到侯府起就懂事依赖他,知他这人如何,只缓缓转开头道:“我不要姐姐难过。” 他淡道:“只不想让她难过吗?” “姐夫有姐姐的,她也不会让你难受的,”她声音低,今天晚上总共只说了那么几句话,句句都不离她姐姐,“我想看姐姐和姐夫好好的,日后我可以给你们带小侄子……” 虞翎话还没说完,放在她圆润肩膀上的男人大手捏得她疼,他开口淡声说:“不懂事。” 虞翎蹙眉,想起她姐姐喜欢他,他却多年不娶她姐姐,只缩进被窝里,又被他揽在怀里,整个身子都像要被他紧紧嵌在怀里般,纤嫩手掌撑住他的胸膛,她忍不住道:“你要我睡觉又打扰我,还对我这么凶,我不喜欢你了。” 谢沉珣手指紧压进她的肌肤里,听她小声开始啜泣,手指又慢慢松开来,他神色隐在深沉的黑暗之中,手掌缓缓安抚着她的后背,过了很久,才说一句没凶她。 晚上没留人守夜,屋子里发生什么事情,都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他看不到她双眸下的淡静,只哄着她,没再和她说那些话。 陆嬷嬷怕他们之间有什么事,第二天特的起个大早,挑着谢沉珣应该已经离开的时间,端碗避子汤过来,等见到谢沉珣手拂着床榻幔帐,还没有走,吓了一跳,连忙低头唤声侯爷。 谢沉珣在交代虞翎不要忘了习字,虞翎哼唧着,听到陆嬷嬷的声音,身子又蜷缩起来。 她的动作不大,乖巧而柔软,知道她姐姐还在之后,往常不经意间露出的那些胆怯就不在了,更像个刚懂事的小姑娘,谢沉珣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只慢慢放下手里幔帐。 他离开时看了一眼陆嬷嬷端的药,知道是什么,道:“伤身子,不用端给她喝。” 这种事情陆嬷嬷不敢听他的话,只犹豫片刻,又端进去,以他们两个的关系,要是闹出来一个孩子,传出去对谁都不是好事。 她只小心翼翼把红木托盘放到圆桌上,走到榻边叫虞翎先起来喝药。 虞翎侧身背对人而睡,被窝里露出纤细后背一角,不着一物,陆嬷嬷叹气道:“姑娘先把避子汤喝了,出事不好。” 虞翎缩回被窝里,轻道:“不用喝,我们没什么。” 陆嬷嬷犹豫,也确实没有嗅到奇怪的味道,只先从衣橱里找出件干净里衣,把衣服放到床头,轻轻把垂下幔帐放回去,等她自己穿好叫人。 虞翎轻轻抿着微微作疼的唇瓣,手臂护住圆润胸口,知陆嬷嬷是好心。 谢沉珣昨夜的气息只让她觉出一种危险感,她惯来是审时度势,既已经说了那些话,便没再在动作上抗拒他。 他吻她,抚她,她柔顺依他。 虞翎知道他喜欢她什么模样,但她来侯府,是要守住她姐姐的地位,绝不是想让他们和离。 虞翎不清楚谢沉珣有什么打算,但她姐姐的事让她惊喜交加,虞翎不准备让她姐姐觉得她是不守规矩的女子,也不打算触怒谢沉珣。 他那种沉稳性子,不会把私事说出去,也不会告诉她姐姐,可他的手段,不是能随意小觑。 不能得罪。 …… 谢沉珣好像还是以前那个谢沉珣,对虞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中午时有小厮过来,给她把留在院子里雪貂给抱了过来。 虞翎背靠床榻上,她肌肤白皙,微微透着淡淡红润,肩上披着桃粉外衫,遮挡凉意。 通体雪白的小雪貂趴在她手臂里,冲她吱吱叫个不停,恼火又生气样,怨她丢下它。 虞翎轻轻叹出一声,纤长手指轻顺着它的雪白皮毛,让小家伙安静一些。 这里是谢沉珣生母是地盘,要是摔坏了东西,消息传到谢沉珣那里,少不得要让他不悦,它这小小个头,却是最会惹麻烦。 陆嬷嬷听得耳朵吵,揉着耳朵进来道:“早知道就不让侯爷送它来了,吵得人耳朵疼。” 雪貂就好像听出她什么意思,又冲着陆嬷嬷吱吱吱起来,活像个小霸王,虞翎指捏它的小爪子,摸它的小肚子道:“它来了倒好,免得平日里我没什么人陪。” 她这话才算是把它哄住了,雪貂高高在上给陆嬷嬷留了半个屁|股,倒让虞翎都无奈笑了笑。 她姐姐性子喜动,能挑这只雪貂来送她姐姐的人,是花了些心思。 钓系弱美人 第50节 谢沉珣不是这种人,他帮人从不在明面上,她给他送过那么多小东西,才在新年得他一支蝴蝶簪子,那这只雪貂,该是先平阳侯的手笔。 虞翎心里一边想着事,一边摸雪貂小下巴,让嬷嬷拿来昨天绣布。 她上次跟魏翘出门挑了一匹杏色布,但回来后没多久就犯了病,闲暇时又被四姑娘拉着问怎么处理府里事务,给她姐姐做的衣裳做不成,便只能退而求其次,给她姐姐绣一条帕子。 雪貂被她放在腿上,不安分,在锦被上东嗅嗅西嗅嗅,小鼻子似乎是嗅到了什么不属于虞翎气息,不喜欢样,又开始吱吱叫。 它是小闹腾鬼,陆嬷嬷坐在一旁床头的圆凳上,也不懂它是在叫什么,只看虞翎,皱眉有些话想问。 虞翎柔弱肩膀垂几缕散下长发,继续绣昨天的半朵百合,面对陆嬷嬷欲言又止眼神,轻道:“姐夫怕冷,抱着我睡而已。” 不管她说的真是假,深究起来也不过是她解衣而睡,是对是错,争辩出来结果也无法改变,陆嬷嬷叹出好几口气,只是怕他们之间陷得太深,抽不出身。 虞翎手指轻捏细针,想得比陆嬷嬷要多。 圣上那边是要瞒过去,他或许还正期待看她把谢沉珣闹成什么样,若被他知道她姐姐还活着,说不定他还要来掺和一把。 她手上能用的人不多,比起谢沉珣这种什么都握在手里的,要被动得多。 至少在见过她姐姐时,她不能让她姐姐因她遇到什么坏事。 为此虞翎嘴巴紧到连陆嬷嬷都没告诉。 雪貂东一块西一块咬被子,一副它的地盘只能有它味道样,她轻声出言道:“我此次犯病多有打扰姐夫,这两天你多准备准备,我搬回去。” 虞翎姐姐忌日在月底,还有半个多月,让她等这半个多月,心急如焚,昨天晚上得他一句忙完事情后带她过去,又让她松过一口气。 只要见到她姐姐,她就不该再待下去,她做不到让她姐姐发现她和谢沉珣待在一起。 陆嬷嬷问:“要和侯爷说一声吗?” “不用,”虞翎顿了顿,“等搬回去再告诉他,他知道我身子,只要多注意就不会犯病。” 她了解谢沉珣这种性子,他不显山露水,可手段极狠,直觉告诉她现在不该离谢沉珣太近,不仅是为了她姐姐。 但她还没见到她姐姐。 虞翎还待在侯府里,当天晚上特地拖着病体去给他送了回补汤,想问他何时能忙完事,就听到有人和他说方府二子请旨回京探望老父的消息。 她只顿了顿,没什么大反应。 方祖父膝下嫡系两子一女,皇贵妃是最小的那个女儿,次子与方祖父闹翻许久,此次归京,也只能是为了皇贵妃这个妹妹。 作者有话说: 以后我要是写毛茸茸女主,一定要写毛茸茸男主把她舔个遍 不行,我还是太短了,立个flag,明天三点更一章 第71章 方祖父曾有过三任妻子, 长子与次子皆出于原配,其他几子皆是妾室所出。 皇贵妃自幼最得宠,她母亲虽是继室, 但和方府上下处得来,她自己又比头上最小的哥哥都要小三岁, 骄横刁蛮的性子便是从小被宠出来的。 虞翎端补汤进书房时, 给谢沉珣禀报事情的侍卫顿了一下, 抬头见谢沉珣手里拿着书信, 一张张慢慢看, 没有什么打断的意思,只继续说了下去。 若是皇贵妃还得势, 将兄长调回京师不过小事一桩,但现在皇贵妃被降了位份,还被禁足在皇宫里,四皇子在为她周旋。 虞翎只慢慢放下手中檀木托盘,看着侍卫, 想要再多听些东西时, 谢沉珣就慢慢折回信,收到一边,摆手让侍卫退出去。 她身披白绒披风, 月白袖口绣朵幽兰,回头问道:“姐夫怎么会派人注意方家?是娘娘那里的事还没结束吗?” 谢沉珣今天早上走的时候还提醒过虞翎, 不要忘习字,她哼唧着不愿搭理他, 现在见她倒是自然, 只开口道:“方家那位十多年没回过京, 突然回京有些奇怪。” 虞翎轻打开杯盅盖, 一边拿青花瓷碗盛碗汤,一边道:“我不大懂朝堂政事,但她待我不错,算我替她求个情,若姐夫不是必要,请不要太伤及她。” 皇贵妃这位兄长离京早,在皇贵妃还是普通妃子时就走了,知道他名姓的人不多,大多只听过这一件事。 谢沉珣说一句他有分寸,又看了一眼热气腾腾的杯盅,问道:“来做什么?” 虞翎有些不太好意思样,把汤碗放在他手边,道:“这是碗红枣雪梨汤,特地请厨房熬的,给姐夫补身子。” 她身子尚未好全,柔和眉眼间透着淡淡的病气,双颊白,这种时候过来,目的一目了然,是想问他什么时候完事。 谢沉珣的手慢慢伸出来,她犹豫着,轻把自己的手搭他掌心里,被他拇指摩挲光滑手背。 他正襟危坐,指头大,有薄茧,抬头道:“若我忙完了事你身子没养好,我也不会带你出门。” 虞翎顿了顿,他这是在说她手凉。 她从出生那天起身子骨就没好过,只轻声道:“姐夫知道我想问什么,那我便不多说了,你担心我,我心中有数,不会让你为难,你要是出尔反尔,我才要不理你。” 谢沉珣知道她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姐姐,只拉她坐到怀里,她听话轻步走上前,手掌扶他的肩膀,跨着坐到他身上,抱他的肩膀,让他顿了一下。 他腰身挺拔,高大身体总衬出她身形的娇小,大手慢慢扶了扶她腰下,让姑娘家能坐得稳些,道:“累了就歇歇,我晚些才能回去。” 虞翎双手轻抱他的脖颈,下巴靠在他肩膀上,轻应下一声:“你趁热把汤喝了,我待不久,嬷嬷要我早些回去,若你事情实在多忙不完,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想待着就待着,”谢沉珣微顿,“有的事情不是我不告诉你,只该由你姐姐来说。” 她动了几下,给自己找舒服位置,犹豫问:“那我能不能只问一件事,她当初是得了什么病……” 他没说,修长手臂箍少女腰肢,防止她乱动,道:“再多话便罚你抄书。” 虞翎好似懂得他是认真的,也郁闷起来,闷着性子扭腰,不让他的手再放上边,一会儿又去掰他手指头,力气小反倒连手都被他按在腰下。她人实在不安分,扭来扭去,许久之后,被谢沉珣按住,听他低沉着声音道:“你便是个祖宗,是不是还要我把你供起来?” 她绣花鞋跟踢一下他的小腿,让他整个人都绷直起来,她道:“若我知道所有事,我就不来麻烦你了。” 能来书房伺候的小厮个个都是嘴严守规矩,谁都不知道书房里会发生什么事,但也不会有人多嘴去问,更不会进屋里来看谢沉珣双手都搂着虞翎纤细后背,在抚她的长发。 他的神情看不清楚,只让人有一种压抑感。 “都不是大事,你姐姐那里有人看着,不会有麻烦,”他袍子里鼓起的那一团还被人坐着,只是开口道,“我要喝汤,别让我打翻了碗。” 汤碗是虞翎送过来的,她只轻趴他肩膀,应声下来。 男人在某些时候的戒心总是不高,谢沉珣对她亦如此,虞翎在琢磨他的话,他说她姐姐那里有人看着。 她姐姐又不是什么逃犯,他说的看着,是照顾,还是监视? “抬头。” 虞翎一愣,抬头看他,被他低头吻唇,喂下一口汤,她只轻咽下去,咽下去时还被他多搅了两下香舌,等他离开时,她的唇色都润泽起来,摇头道:“我不饿,饱的。” 他手臂横在她的腰间,手指捏着勺子,吹散热气,随口道:“不想养好身子?” 她顿了顿,看他喝一口又来喂她,只能是顺从接受,一点点咽下他给她的东西。 等这碗汤喝完时,已经过去好一会儿。 瓷碗被谢沉珣慢慢放在案桌上,发出声轻响,姑娘家的圆润细肩被男人手掌握着,他吻她,让她身子贴住自己。 须臾之后,大手才从她怀里拿出条帕子,轻拭她的嘴唇,道:“我若哪里让你不喜欢,告诉我就行。” 虞翎看他眸子,迟疑道:“你以后别乱喂我东西,我胃口小,很容易就吃饱了。” 谢沉珣不想回答的东西,就不会给她答案,他没说话,只让她先趴着睡一会儿,那刚才那句话,也就这样过去了。 虞翎软和身子靠在他身上,被他按住细腰,没打扰他处事。 她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谢沉珣是要臣,忙起来时脚不着地,送汤给他时没得个具体日子,也只能继续等。 虞翎不知道皇贵妃能不能听到方家二哥回京的消息,倒是萧庚雪私底下先来寻她一趟。 他大抵是听说她犯过病,身子差,正卧床歇息,也没约在别处见面,只等着谢沉珣不在府里的时候,让人去送过封信,说在侯府后门等她。 虞翎出门时,就见他穿身月白袍子,曲着膝盖坐在马车上晃腿,他年岁也不大,但人却是靠得住。 今天出了日头,照在地上暖和,宽敞后门守着侍卫,她带着帷帽,被陆嬷嬷搀扶到马车面前,先问一句:“你可是有急事找我,我姐夫说我身子差,不该出门见外人。” 他跳下来道:“我好不容易过来一趟,虞姑娘冷淡了些。” 虞翎没说什么,心想自己要是敢在侯府门口对他热情,今天晚上别想睡个好觉。 萧庚雪叹道:“母妃要我告诉你,说表姐和你处得挺好,她出嫁那几天,你若是有空,去方家一趟。” 还剩三个月的事,现在便来提,有些早了,但虞翎没说什么,知道皇贵妃的意思,只轻轻点头,道:“方姐姐人好,我知道的。” 萧庚雪从马车里拿出一包糖炒栗子,道:“话我已经带到,就不便久留给你惹麻烦,这包炒栗子吃起来甜,给你了。” 虞翎轻顿,伸手慢慢接下来,闻到一股淡淡栗子香气,问:“听说你打算纳姜姑娘为妾。” 姜家犯事能拖累到皇贵妃,姜婵也逃不了被外放,可萧庚雪若纳她为妾,至少她还能留在京。 萧庚雪无奈道:“父皇不许,我怕连累到母妃,只能派人路上照料。” 原先皇贵妃定姜家为侧妃,姜家不满,想要更高的位置,如今倒是连当妾都不行。 虞翎抬眸看向他,轻道:“那我劝你还是撤了照看的人,你也清楚圣上性子,若知道你私自做主帮案犯,最后牵连的还是娘娘。” 作者有话说: 很想出一个数字,奈何时速不行,晚上十二点前有一更 第72章 虞翎和姜婵素来有些不合, 大多数时候井水不犯河水,她的话倒是公正,全像是为皇贵妃着想一样。 萧庚雪打量她道:“虞姑娘就不生气吗?” 虞翎转头让陆嬷嬷退后一些, 说有些话想对萧庚雪说,她身子经不得冷风, 说话时还咳嗽了一声。 萧庚雪顿了顿, 道:“你身子不适, 那就先回去吧, 我不叨扰你。” 虞翎双手拿着那包糖炒栗子, 圆润手指尖微微泛出粉,开口道:“我一向都是这样, 没什么大碍,娘娘近况可好?” 她这人性子好相处,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把握着一个恰当的度,若娶她为妻, 除她身子外, 倒不用担心其他太多。 萧庚雪同她对视一眼,放松笑了笑,道:“要走一走吗?”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皇贵妃的事, 上回见她在绸缎庄写的信,倒安了半颗心, 像是新婚夫妻共同扛事样,只可惜她不在身边, 他也没个贴心人说话。 姜家他去见过一面, 要他们为皇贵妃顶所有的罪, 他日后方可相助一把, 但他们支支吾吾,怕承担后果。 萧庚雪比起从前,消瘦了不少,他和虞翎本就比别人要合得来,有的话不用说,互相都知道。 钓系弱美人 第51节 虞翎摇头道:“我在外待不了太久。” 萧庚雪知她身子,也没强求,道:“母妃倒还好,虽说父皇在她和姜家的事上动了怒,但未曾苛待于她,踩高捧低的宫人都被她管教惯了,也不敢动太多手脚。” “我求过姐夫多帮衬,他应下了我,娘娘那里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她顿了顿,“至于你和姜姑娘的事,我不想说什么,你心中对姜姑娘有情,我知道,想来她走之后,你会想念她,只望你能顾着我,少帮衬姜家。” 萧庚雪脸上笑意敛起来,问:“你和姜家究竟出了什么事?母妃有天罚了姜大人,巧的是那天他带正好带姜公子去和你致歉。” 她轻声道:“姜家和皇贵妃都没告诉你?” 虞翎仔细想想也是,她和姜锦誉那时候本就没让什么人看着,侯府守卫严,加上这种事本就是机密,姜大人需要萧庚雪的帮助,更不可能把这种事胡乱说出去,说了只会给自己引来更大麻烦。 萧庚雪眯起眼睛道:“什么?” 她带着帷帽,看不清柔软白皙的面庞,只开口道:“你既然喜欢姜姑娘到对我下过毒,那就该猜得到,他们宁愿姜家随意找个公子娶我,都不想我嫁你。” 萧庚雪脸色惊变,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虞翎轻道:“要不是我姐夫发现得快,没造成什么后果,或许娘娘早就提了退亲一事。” 萧庚雪突然握一下她的细腕,又反应过来这是在侯府后门,慢慢放开来,道:“是我失礼。” 侯府是官宦世家,府邸雄厚,凡是都逃不过谢沉珣的眼睛,虞翎收回手,退后一步道:“有人和我说男子皆不可信,我不知你以后会不会换个法子偷偷换她回京,却也怕自己嫁给你后和她同住你府上,万一再有这种事发生,我长十张嘴也说不清。” “那天的事在母妃出事后我才听晓,不曾有时间查,未曾料是如此,抱歉。” “纵使事情因你而起,但与你无关,你对我有歉疚,可你们之间,我终究是比不过,”虞翎长身直立,低声开口道,“你若觉得姜姑娘不知情,值得信,那以后看向我时,该是觉得我面目可憎,以后怕也会我受人算计不自爱,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在想要不然随姜姑娘他们的意思。” 随他们的意,便是退亲。 萧庚雪皱眉道:“我不曾这样想。” 虞翎低头看了一眼被他手握过的地方,又开口道:“娘娘这时候有难,我也不是落井下石的,倒不会挑着这时候对外说什么,我不嫁你,也不会想嫁别人,只求青灯古佛伴一世,避了你和姜婵。” 这种事情谁对谁错又是谁吃亏多,一目了然,萧庚雪接济了姜婵,就是在对她这个未婚妻不敬。 虞翎安静站在原地,腰身细得手掌可握,就算她再爱玩爱闹,也不过是个不怎么经事的姑娘。 她不再多说,只轻轻福身,拢住披风准备回府里,他又突然开了口:“我日后不会再见她。” 虞翎步子一顿,也沉默了一会儿,说:“多谢。” 萧庚雪送来那包糖炒栗子确实香,只是拿回来就有些凉了,陆嬷嬷让虞翎别吃。 虞翎轻轻叹出口气,把手里东西给了她。 她从前想的便是要为她姐姐和宫里周旋,让她姐姐享诰命和宠爱,等别人告诉她斯人已逝,她对那些东西便没那么在乎了。 现在她姐姐还在,姜家上不得台面,姜婵又和她姐姐合不来,若姜家这时候还有人被萧庚雪保下,被她姐姐听到,都该要气得说不出话。 尤其萧庚雪还是她姐姐的亲弟弟。 今天谢沉珣不在府里,但出门见萧庚雪的事瞒不过他,虞翎早早请人去知会一声。 她回到屋,轻摘下帷帽给旁边丫鬟,便偏过头开始捂唇咳嗽起来,细指攥着衣襟。 陆嬷嬷赶紧给她倒了一杯茶,茶杯里的碧螺春还冒着热气,虞翎坐到扶手椅上,冰凉指尖轻抚茶碗,手肘轻撑桌。 门帘没放平整的一角透进丝丝寒风,虞翎坐在扶手椅上,喝了口茶,把咳嗽之意压下去,她身上雪青裙衫柔顺垂下,衬她娇媚身形。 陆嬷嬷给她顺着背,嘀咕道:“这侯府当真是邪乎,除了侯爷外,就没见几个神身体硬朗的,姑娘来了之后也总不舒服,果真是趁早搬回去好。” 谢沉珣好清静之地,这一片通常不会有其他地方的下人出现,虞翎住的这里这间院子又曾住过先夫人,更不常有人来。 先平阳侯敬爱元配与继室,不曾有过亏待,这间院子修养得当,若不是有谢沉珣的吩咐,虞翎也住不到这。 虞翎只轻揉着额头,说:“我没什么,老毛病而已。” 陆嬷嬷犹豫了下。 “到底是住过先夫人,万一冲了属性,这不是闹着玩的,”她是谨慎小心之人,不常提侯府隐秘,但这回却左右看两眼,低头小声和虞翎道,“侯爷是先夫人亲生的,我们也只是来借住,又比不得他,随着来那两个丫鬟瞧着都不太好了。” 虞翎对除她姐姐以外的人或事都不太关注,也不太喜欢谈及他人无关隐私,她开口道:“姐夫许我们来,倒不用胡思乱想,传到他耳朵里,不是什么好事,我有些累了,劳烦嬷嬷帮我收拾收拾。” 陆嬷嬷谨言慎行,不是聒噪的人,只上了年纪,总易信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人犯病就容易累,她这幅柔弱身子骨更加,出门见一眼萧庚雪,得补几个时辰觉才能补回来。 陆嬷嬷去给她收拾好床榻,虞翎揉住额头,起身拂帘进里间,轻解下了外衣,慢慢挂在紫檀木衣架子上。 她坐在榻上,连鞋袜都没脱,抱着被子才一会儿就睡过去,把陆嬷嬷吓了一跳,连忙去摸她的脉象,又摸她额头,没查奇怪,才发现她是睡了过去。 姑娘家纤弱,照顾得不舒服都可能犯病,陆嬷嬷只小心翼翼给她脱了鞋袜,盖好被子后才退出去。 虞翎是被娇养大的,这一觉睡了许久,等醒过来时天已经暗下来,屋内没点上灯。 她迷迷糊糊中看到床帐外正襟危坐的一个高大人影,顿时想到陆嬷嬷的话,心差点漏跳一拍。 虞翎又瞬间清醒反应过来人影是谁,之后才慢慢迟疑道:“姐夫?你怎来了?不是有事要忙吗?” 作者有话说: 删去后面看妹妹沐浴这一段,感觉不满意 来啦来啦,上一章只能是想想 第73章 虞翎下午见了一趟萧庚雪, 疲惫不已,早早歇下。她清楚谢沉珣的性子,没瞒着, 让人提前去跟他说了一声,现在在房中见到他, 只觉愣然。 低垂夜幕笼罩, 月钩铺洒微弱银辉, 幔帐外的身影久久没回话, 虞翎把被子抱在胸前, 细指微掀开床帐,想看他神色, 但看不清楚,只轻抿住唇问:“你怎么了?我又惹你不高兴了吗?” 她心想往常见萧庚雪的事没主动和他说过几次,怎么现在说了,他看起来反倒是不高兴? “换身衣服,”他开了口, “我带你出门。” 虞翎愣了愣, 心里还在想大晚上出门做什么,她看他沉稳模样,心跳忽然就跳快了些。 能让他亲自带她出门的, 只能是谢沉珣要带她去见姐姐,她连忙放下被子坐起来。 她匆匆忙忙穿绣花鞋, 理着裙摆道:“离得远吗?我要不要准备些什么?我给她绣了帕子,等我过段时间再给她做身衣裙。” 虞翎从听到她姐姐还在起, 就早早准备着要见人。 她动作匆促, 穿好绣鞋后, 手指扶落下碎发, 抬头看他,和他深黑眸子对视了一眼,反倒后背生凉。 虞翎心跳微微加快,她不是不知礼数的,纤细手掌按着榻边,轻声问:“姐夫?” 他只淡淡起身离开,候在外屋的陆嬷嬷这才端着烛灯进屋掌灯,给她挽发更衣。 虞翎看他离开背影,蹙眉,低声问陆嬷嬷:“姐夫什么时候来的?” 陆嬷嬷给她理衣襟穿外衫,朝外看一眼,小声道:“侯爷来好一会儿了,只让准备出门的东西,老奴心觉不太对劲,大晚上的出去做什么?传到别人耳朵里也不好听,怕是知道姑娘见四皇子的事,心中不痛快了,姑娘待会不要惹到他。” 虞翎微顿片刻,她还没和陆嬷嬷说她姐姐的事,只颔了首,又摇头道:“他是带我出门见人,不要紧。” 谢沉珣前几天明显是不太想带她出门,被她缠了几次都没给个时日,如今愿意带她出去,即便是晚上,她也想去。 陆嬷嬷是不知他们的事,只皱着眉随他们,她手巧,没一会儿就给虞翎挽上头发,披披风,嘱咐他们早些回来。 虞翎从内室出来,没看到谢沉珣,拂开门帘,才看到暗色里站着的高大身影,她回头轻接过陆嬷嬷手里圆灯笼,走上前道:“现在天凉,姐夫在屋里等就好了,着凉不好。” 干净石阶下有凉风卷过,厚重云层遮住半个月钩,照出屋檐淡影,姑娘家容貌美,柔弱不减身上气质。 他嗯了一声,道:“走吧。” 虞翎莲步袅袅婷婷,随在谢沉珣后头,和他熟悉背影保持恰当的距离,轻敛眉,一时欣喜过去后,她的冷静也逐渐回笼,觉得现在的谢沉珣不好惹。 他一直不喜欢她去见萧庚雪。 院外小厮见他们出来,恭恭敬敬在前面提灯引路,通往后门的青石板路两侧种花树,有怪石嶙峋。 虞翎是刚刚睡醒,没想在小厮面前多问她姐姐的事,谢沉珣是不爱说话,两人一路都有些沉默,倒是路上遇见了伺候谢四的嬷嬷,见她身后领一个大夫,谢沉珣问一句怎么了。 嬷嬷说四姑娘今天有点伤风,正请大夫过去,谢沉珣点头,吩咐一声好好照料。 他是一家之主,沉稳可靠,天塌下来都有他顶着样,侯府这两个小的对兄长都是又敬又怕,他们身边的下人亦如此。 虞翎姐姐先前提起他,亦曾说他值得信,但他们的婚事拖了好几年,因为有人说他二十五岁前不可动欲念。 可虞翎和他亲近的那件事已经过去好一段,除姜家和皇贵妃遭殃之外,也没见太多奇怪的事发生。 一辆马车停在后门,顶上淡色流苏被寒风拂动。 虞翎今天才出来见过萧庚雪,心有迟疑,上马车前多看几眼谢沉珣宽厚背影,没察觉到他有什么情绪,只慢慢把灯笼给了小厮,纤长指尖轻轻提裙,绣鞋踩凳,随在谢沉珣之后慢慢上了马车。 马车里前后挂两盏琉璃灯,灯盏下嵌夜明珠,她弯腰进去,不敢离谢沉珣太近,拿过蒲团就近轻跪坐下来,安安静静。 谢沉珣说一句走吧,外头马夫应声是,吁马声响起,马蹄踏地慢慢远去。 虞翎柔嫩双手相交,放在自己腿上,心思大多数都在要去见她姐姐一事上,她们姐妹俩已经有两年未见,她不知道要不要把萧庚雪的事告诉她。 等看到谢沉珣宽掌朝她伸过来时,她顿了顿,微微摇头小声说:“我手凉,就不让姐夫受罪了。” 他开口道:“若你姐姐知你不听我话,只会不高兴。” 虞翎轻抿住唇,还记得她姐姐在遗书里写要她听谢沉珣的话,但她姐姐现在还在,做这些事,便不符合她想法。 谢沉珣淡道:“既不听话,回去也好。” 虞翎一愣,听出他语气不是在开玩笑,她轻顿了会,软白手指搭上他的掌心,他拇指按着她的手指,又合拢手掌,突然用力将她往身边拉。 她纤软身子骤然伏到他怀里,胸口撞得疼,单手撑住他的腿,另一只手被他拉到身后。 虞翎轻抬起微皱眸眼,琉璃灯光亮映在她细腻肌肤,纯洁无瑕,她身上还有病气,轻道:“姐夫,我今天身子不舒服,你别闹我。” 他却没做什么,只慢慢松了力气,手收回来,温热掌心扶她柔细腰肢,让她坐得舒服些,道:“今天不过是见了四皇子,为什么会不舒服?” 虞翎知他不喜欢她和萧庚雪来往,依偎在他怀中,小声和他道:“姐夫也知道他和姜姑娘的事,姜家对我有偏见,又数次针对我,可他却想纳姜姑娘为妾以免她牢狱之灾,我便是个软包子也想争一口气,就跟他说若是不想娶我,我能接受退亲。” 他摸她微凉的脸颊,开口道:“他没退?” 她修白手指抬起握他的手腕,点头道:“我与他定亲十几年,像姐夫和姐姐一样,宫里连我的嫁衣都快做好了,这种事情自不是随随便便两句话就能退的,我自己也不大想退,吓唬他而已,他也说以后不会再见姜姑娘。” 皇妃嫁衣礼服皆有宫里制衣局缝制,用金线锦缎,虞翎最初进宫时便有人替她量了尺寸。 谢沉珣深黑眸色看不清在想什么,他是有能力的权臣,对她却偏爱至极,大多数时候虞翎都不像别人样怕他,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身上的威压,比许多人都强,前途无量。 他指头慢按住她的软唇,问:“常人言知根知底方才是良婿,那京中男子里,谁与你关系最好?” 虞翎说不出来,她的答案只有他。 她放在他清劲手腕上的粉润指尖轻轻蜷缩,最后道:“姐夫已经成婚,除去不算,那便只有四皇子,他是我未婚夫婿,也正好,我现在挺喜欢他的。” 钓系弱美人 第52节 喜欢二字从她口中轻易说了出来,谢沉珣的手慢慢抚她肌肤。 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有马车外呼呼挂过的寒风声响亮。 虞翎养在外边实在太久,在京中没有什么用得上的人,她不太愿意得罪人,只有为她姐姐时,方才想争口气,其余时候皆是觉得多一个朋友好办事。 在几个男人之间保持平衡不是件简单的事,但她得到谢沉珣足够的宠爱,有他在后面给她撑腰,做起事都有底气得多。 虞翎从前便在想她姐姐如果能早些嫁他,就算他看起来冷淡了些,这人也是没嫁错。 他护短,成熟又稳重,择婿挑他是稳妥。 她能见自己姐姐嫁得良婿,心中自觉高兴,绝不会让自己成为让她姐姐憎恨的人。 他们出这趟门不知是去哪条街,虞翎被谢沉珣抱住,也看不到往什么地方驶去,夜里行路慢。 他没回她刚才的话,摸不透在想些什么。 虞翎心知这种事情暧|昧,不该由他们两个讨论,她长发垂在肩上,只伏他臂弯里,当做是自己困了。 娇娇弱弱的姑娘家什么都挑,喝的药挑剔,吃的东西精细,但性子招人喜欢,谢沉珣手放在她孱弱后背上,眸色深。 从她来侯府起,他便遵照她姐姐的话,一直看着她。 虞翎忽然就察觉到他身上的寒意,她指尖微动,闭着双眸,先前是觉得她姐姐让她有种不好预感,现在又越发觉得自己处境危险。 即便不是为她姐姐,她也从没想过嫁谢沉珣的事。 马车里的寂静让他们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她只能强压下心跳,心想只要见了姐姐,什么事都可以推后再议。 直到马车停下时,虞翎才像刚刚睡醒样,轻睁开双眼。 她揉着额头,纤手轻撑谢沉珣胸膛,坐直起来,腿有些软,只慢慢扶着马车车臂起身。 旁边的谢沉珣沉默扶了她一把,大手拂开帘子,先下去,又回头,把虞翎轻抱下马车。 虞翎看到有个十八|九岁的男子等在一间清净宅院门口,他似乎和谢沉珣认识,两个人点了点头。 虞翎单手轻拢住披风,轻步走上前道:“请带我去见我姐姐。” 作者有话说: 昨天那章修了下半章 来迟了,发三十个红包赔罪! 明天再试试二更!!更不满六千字发五十个红包 第74章 虞翎今年还差一个多月满十七, 此前的十六年生活里,并无太多亲故,只有一个姐姐关系最为要好。 出来领路的男子看起来比她大两三岁, 对谢沉珣态度不像侯府的下人,着黑衣, 仿佛和夜色合为一体, 让人有些怵。 虞翎生来就对人的视线敏感, 察觉到面前男子对自己的打量, 抬起头和他相望, 但他没介绍自己,也没和她问好, 只对虞翎点点头,没说什么,提起方灯笼,领他们直接进门。 她轻轻跟在他身后,嗅到一股淡淡的药气, 提裙进这间二进二出的宅院。庭院内有些冷清, 天上黑幕遮住皎洁月色,只余下灯笼柔和光芒驱散淡淡黑暗。 这里院子虽大,但不像是有很多人住的样子, 虞翎细细观察着四周,踩空一层台阶要摔倒时, 还被谢沉珣拉住了手臂。 她回头和他对视一眼,谢沉珣没说什么, 先放开她的手, 才开口道:“小心些。” 深沉黑夜罩在他身上, 谢沉珣骨子里一丝不苟, 不像旁人那样容易撩拨,他照顾她,是她的姐夫,两个人天生就该保持基本的距离。 她收回视线,轻朝他道声谢:“多谢姐夫。” “已经过来,不急于一时。” 虞翎嗯声,她纤指慢慢拢住披风,轻抿起了薄唇,忽然有些怕她姐姐从别人口中听说他们的事,先平阳侯和她姐姐本就有意外在身。 她不想让她姐姐生气,却也不喜欢瞒着她姐姐。 虞翎没直接去见她姐姐,被领去偏房先喝了碗安神药,谢沉珣站在门口,背手看天色。他身形颀长清冷,相貌堂堂,仪表不凡,在虞翎见过的男子里,是上乘。 他刚刚同那个男子说了几句话,那个人便皱眉转了出去。 她坐在旁侧扶手椅等着,双手放腿上,细长手指不安地蜷缩,抓着裙衫,紧张得呼吸有些快,想要开口和谢沉珣说说话缓解屋内的冷寂时,却发现闭嘴是最好的,他们两个人之间太过熟稔,连说话都会有种亲昵。 谢沉珣却突然道:“你生辰可是三月十三?” 虞翎愣了愣,点头应声是。 萧庚雪只比她大半天,两个人皆是三月初十出生,但虞家对外说她是三月十三,当初皇贵妃大抵是知道虞夫人生的是男孩,就让方大夫人先抱回宫里,为了避嫌,又让虞家把虞翎的生辰推迟几天。 谢沉珣似乎只是问问,颔首道:“我曾送过你的那支蝴蝶簪子,由大师开过光,收起来可惜,多戴戴。” 虞翎双手微握,道:“那玉簪挺好看的,我是有点怕摔了。” 新年那天虞翎收的压岁钱,只有来自谢沉珣那份,因为没有谢二谢四多,与之而来的补偿是叫她到书房,给她支温润的玉簪子。 那时候的他对他们好像是一视同仁,又仿佛是有哪里不一样。 虞翎想见姐姐,又怕自己见到姐姐会激动到容易犯病,一直控制不住心跳,被谢沉珣说了两句,反倒平静些。 等她歇了小半晌后,一个二十多的憨厚男人才过来,他对虞翎也和门口那个黑衣男子对她一样,面色和蔼,说:“翎姑娘走吧。” 她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七上八下跳起来,脸颊泛出红润的血色——如果不是事先喝了一碗平心静气的汤药,身子怕又得要出什么毛病。 虞翎快步跟他一起过去,走到一间透出烛光的屋子门前,又有些紧张起来,谢沉珣拉她手臂上台阶,她腿软,借着他的力气走上去。 从里边出来一个女子,梳妇人发髻。 女人好像认识虞翎,先喊谢沉珣声侯爷,又唤虞翎声翎姑娘,请她进去,虞翎匆匆走进去。 屋里气息干净,但依旧有股散不去的药味,虞翎拂开珠帘,刚拐进内室就见榻上紧闭双眸的虞泉,眼里霎时涌上泪珠。 床帐被绿带钩束起,榻上女子有些安静,虞泉今年也快二十四,她样貌清秀,平日一张笑嘻嘻的脸,在这时候有些颓气,仿佛即将枯萎的绿叶。 虞翎大步走到床边,甚至走得太快被自己绊倒一跤,摔到膝盖都顾不住,伏在床边像个没长大的小孩样大哭起来。 她握住她姐姐的手,后背忍不住颤抖起来,湿|热的眼泪夺眶而出,整张面孔都被浸湿了,这些时日受的委屈仿佛一股脑全涌出来般,她哭着喊姐姐。 但惯来哄着她的姐姐没有动静,手臂无力放在榻上,只手指微动了一下,没人察觉,刚才那个妇人连忙过来扶虞翎,解释道:“泉姑娘昏睡快两年了,翎姑娘不要哭伤了身子,她从前最担心你。” 谢沉珣站在珠帘外看着虞翎纤细背影,听妇人和她说这一年的情况,只字未言。 虞翎哭哭啼啼,听得却是认真,没一会儿又涌出泪,妇人连忙哄着她说没事。 但虞翎性子娇,是难哄好的,他伸手拂帘要走进去,刚才离开过的黑衣男人拿剑回来,手上有血,道:“你来一下。” 谢沉珣慢慢收回骨节分明的手指,微点了头。 他带谢沉珣到一间地牢,里边关着两个昏迷的男人 “是宫里死士,”他开口,“我弄残了,跑不了。” 这个人姓周,叫周顷,被人叫小周大夫,小小年纪就是闷葫芦性子,不常和人来往,有些孤僻,面上做大夫伪装身份,背地里是某些组织的人,后来叛逃。 谢沉珣慢慢走上前,撩袍蹲下来看他们身上衣袍料子,两个死士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打晕了,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处境。 “不像是专门跟我。”谢沉珣只说这一句。 谢沉珣要见的人,不全都是上得了台面,早早安排人防心怀不轨之人,是他多年来养的习惯。 今天他没见过什么人,出门也是为了带虞翎见人,如果这几个人目的不是他,那就是跟着什么都不知道的虞翎。 能让圣上派来这些人监视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足以证明圣上对虞翎的上心,但他连对小辈都是一碗水端平。 “你带她妹妹来做什么?”小周大夫道,“若是伤了身子,最后心疼的又是她。” 虞翎身子怎么样,几乎是众所皆知,虞泉从回京起,最忧心的就是自己这个远在山上的妹妹。 谢沉珣慢慢起了身,没回答,道:“走吧,问不出东西。” 小周大夫抬头,嗅到谢沉珣身上属于虞翎的药味,拇指顶住剑柄,道:“你动了那姑娘?” 虞泉只有一个妹妹,天真烂漫,她每年夏天都回山上一趟,就是怕自己妹妹孤独寂寞。 谢沉珣视线淡淡看过去,两个人对峙片刻后,小周大夫又默然收了剑。 虞泉现在用的药昂贵,渠道和银钱都是从谢沉珣那里来的,普通人根本做不到供给那么多,得罪了他没有好处。 虞翎那头两年多没见过姐姐,现在哭得正是伤心,不知黑衣男子为什么一副和她姐姐熟稔样,也不知谢沉珣从地牢里出来,看见被月光映出的淡淡黑影,突然道:“方知府离京那年,皇贵妃有孕,四皇子出生那年方家有人进宫,虞家和皇贵妃似乎也有牵扯。” 小周大夫不懂世家事的弯弯道道,问:“什么意思?” 谢沉珣沉声道:“有些巧而已。” 乌云被凉风吹散一角,银辉照在枯枝上,伴着诡谲风声,十几年前的事难查,牵涉到有权有势的,更加难入手。 小周大夫沉默好一会儿,道:“你不该带她过来,虞泉的病不一定能好。” 虞泉的身体一直没有好转,当年失血过多,让她身体亏损大。 谢沉珣手背在身后,开口淡声说:“我既然给她最喜欢的东西,那她能还给我的,只有我想要的东西。” 小周大夫顿了片刻,只皱了眉,听他语气,他想要的东西,不是虞翎会主动还的。 虞翎若是在场,怕是要对谢沉珣的敏锐感到后背发凉,但她没有机会,还在听眼前妇人说她姐姐的事。 这个妇人曾是侯府照顾她姐姐的大丫鬟,去年嫁人,刚刚喊虞翎过来那个二十多岁憨厚男人就是她丈夫,也是侯府小厮。 妇人说最近寻到了西域新药,她姐姐情况正在好转,或许过些时日就能有个好消息,让虞翎耐心等待。 虞翎红着眼眶问:“她为什么会睡这么久?为什么要对外称人没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虞翎问得多,妇人沉默,朝外看了一眼,看见外边没有人在,这才小声道:“泉姑娘是死里逃生,都是命,人既然在,翎姑娘就不要多问了,也万不可亲自问她,一些没办法的意外,过去就过去了。” 虞翎却是明白了,是因为先平阳侯,她姐姐未来公公。 她心里有悲有喜,要开口问那个孩子时,又陡然察觉四周没有婴孩用物,来的一路也安安安静,没见孩童哭闹。 若她姐姐真的生下那个孩子,应该是夭折了。 虞翎哭得更加厉害,抽抽噎噎,只觉她姐姐遭遇委屈,当初就不该让她姐姐回侯府。 她的这一哭,又是哭了很久,孱弱伏在榻旁握着虞泉的手,眼泪都湿了手臂衣衫。 那个妇人虽常听虞泉说虞翎脆弱黏人,做姐姐的见小姑娘哭也不忍心,实在舍不得离开妹妹,但如今妇人自己真遇到人哭起来,也不懂该怎么劝,都有些不知所措。 妇人正犹豫着,就看到谢沉珣修长手指拂开珠帘,走了进来。 他微抬起手,让妇人下去端碗安神汤来,随后才慢慢把跪在地上泪眼朦胧的虞翎抱在怀里,坐榻边凳子上,揉她的膝盖。 钓系弱美人 第53节 他眉目清冷俊俏,却让人最有安全感。 虞翎泣不成声,只趴在他怀里,自然攥着他月白衣衫,让他一定要救她姐姐。 旁边妇人愣着神,看他们两个人的亲近,又觉一阵惊悚。 作者有话说: 清缓存,已大修完成 新加: 二更没更成,十分抱歉,今天晚上十二点前更,调整调整,看了一下后台,还剩几千晋江币,等80章的时候抽一两百人分5000晋江币,运气赛,具体看能抽多少 第75章 虞翎好不容易出门一趟, 见了几年没见的长姐,知道她已昏睡许久,一直是侯府接济, 由一个大夫悉心照料。 喜极而泣,又悲从心来。 她那时刚刚被谢沉珣哄好, 睫毛还被泪水打湿着, 心脏跳得非常快, 等自己回神之后, 发觉自己坐的位置不对, 只轻抹去泪,扶谢沉珣肩膀起身坐榻边, 正好妇人也端药过来。 那个黑衣男人的视线在他们之间徘徊。 谢沉珣没说话,只理着袍衫上的褶皱。 这间宅院虽大,住的人却不多,除了她姐姐和小周大夫外,还有另外一对张姓夫妇, 都是伺候过她姐姐的侯府下人。 屋内的木灯立起, 那个黑衣的小周大夫站在旁侧,今年十九。 他看起来比她姐姐要小,被妇人出来正式介绍时, 还有点僵硬,让虞翎莫名其妙想起曾经苏栀说过她姐姐和一个大夫举止亲密。 小周大夫性子闷, 只说:“你姐姐最近在喝新药,要是效果好, 可能几个月后就能见效。” 虞翎胸口郁气都少了许多, 张妇人说她姐姐偶尔能有些反应, 能咽下一些流食, 但醒不来,是怪症。 没办法刺激太过,只得养着。 虞翎视线慢慢转回床榻上清秀女子,熟悉的面庞没有往日笑嘻嘻的神气,面白惨淡。 她只觉姐姐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虞翎眼眶又红起来,她已经哭了很长时间,只缓缓把自己绣的帕子系在一旁床柱子上,盼平安。 纵使心知谢沉珣不可能会这么简单让她过来,可她到底是如了愿,心中高兴,但平阳侯和她姐姐的事,虞翎没问。 她今天晚上想留下来,可谢沉珣没有答应,说她一过来,那别人首要就是要照顾她,她姐姐会受亏待。 虞翎了解自己的身子,最后沉默应声说知道了。 张姓夫妇一起出来送他们离开,虞翎拉着张妇人问东西,张妇人见谢沉珣走在前头,没往她们这边看,只压低声同虞翎道:“泉姑娘心中有一愿望,最想看到翎姑娘嫁个好人,过上好日子。” 她没敢让其他人听见,虞翎顿了顿,也没说什么,只轻轻颔了首。 谢沉珣他们要赶在宵禁前回去,张姓夫妇也没久留,虞翎有些心不在焉,想陪着她姐姐,不想离开,她人哭得有些多,上马车时还有些腿软,被谢沉珣扶送上去。 虞翎一直抱腿蜷缩在角落里,在想她姐姐的事,等马车驶了好一会儿,她才记起自己没问这是什么地方,只匆忙拂开窗幔往外看一眼,外边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清楚,看向谢沉珣问:“姐夫,这是哪?我明天早上再来一趟。” 谢沉珣在看什么信,他慢慢把信收起来,折进信封里,道:“她身子不好,你亦差,我没打算让你们见第二面。” 虞翎一愣,低声道:“我身子好的,今天都没出事,是我哪里惹姐夫不高兴了吗?” 既已见第一次,断没有不让见第二次的理。 他抬起头,深黑眸色只看她一眼,她抿着唇,只伸出纤白手指去攥他的袖口,道:“我前些天给姐夫送汤时,姐夫说若你有哪里是让我不喜欢的,让我告诉你,我最怕便是姐夫对我忽冷忽热,又不告诉我哪里有错。” 谢沉珣道:“那我该不让你见姐姐。” 虞翎靠他近些,晃他手臂道:“姐夫。” 她在撒娇。 谢沉珣开口道:“你太容易信人。” 虞翎眸眼和他对视着,轻声道:“若我连姐姐和姐夫都不信,那这世上该没有值得我信任的人在。多谢姐夫今日带我过来见我姐姐,日后姐夫要有事,只要是我力所能及,我必帮着。” 她这话不是假的,她姐姐就算再想骗她,也是为她好,谢沉珣是性子使然,至少经过他手的事,绝大部分都用不着她再费心思。 她姐姐和先平阳侯那些事不能直接去问,日后等她姐姐醒来,迟早有个结果,但谢沉珣接济她姐姐,又让她见到她姐姐,现在的她对他,谢意颇多。 虞翎一介孤女,能帮上忙的地方,只有嫁给四皇子后,谢沉珣慢慢摸她的头,道:“好好歇息养身子,方妃求了圣上,后天请方大夫人入宫,方大夫人来消息,让你早上跟随一起。” 方妃便是皇贵妃,她被贬妃位,禁足至今,未曾允过见外人。 虞翎微顿,萧庚雪今早特地过来,就是为了把皇贵妃的话告诉她,皇贵妃这是哪来的权力见外人? 她忽地一惊,问道:“姐夫今天替娘娘说过什么吗?” 皇贵妃落魄一事有不少人想添把火,但四皇子孝顺出名,被他盯上没有好处,隔岸观火是最好。方大夫人敢把信传到侯府,只能是这件事和谢沉珣有相关。 谢沉珣把信封收进一个匣子里,没有给她明确答案,道:“去之前的那天晚上,到我屋子来一趟。” 虞翎愣了愣,她眼睛生得很漂亮,淡淡的眸色让她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姑娘家纤细手指慢慢松开他的袖子,轻声摇头道:“晚上去男子房间,是不对的,姐夫对我而言,亦是男子。” 谢沉珣抬起眸眼,手慢慢按在她腿边,强势的气息俯身而来,让她手不由自主蜷起,微微偏开头,露着修白的脖颈,马车内静谧无声。 平日里娇媚可人的少女,在这时候变得有些不可侵|犯。 他问:“那这样呢?” 他们来之前,比现在要亲密得多,虞翎只轻声开口:“你又凶我,我不理你。” 她没见过谢沉珣真正发脾气的样子,但她听过其他官员对他的评价。 谢沉珣却没对她做什么,只道一声没凶她,慢慢退回去。 …… 虞翎吩咐过陆嬷嬷准备搬走,说得突然。 陆嬷嬷一直想不通,直到谢沉珣今天带虞翎出门,陆嬷嬷才依稀想通些什么,有些担心他利用小姑娘容貌做什么坏事。 她刚一进屋,陆嬷嬷就急急忙忙上前看她身子,见她是完好无损,这才松口气,道:“姑娘说要搬走,指的是明天吗?” 虞翎握住陆嬷嬷的手,陆嬷嬷不明所以,等看到随在她身后的谢沉珣,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谢沉珣只是送虞翎回来,听到陆嬷嬷话时,微扫过一眼,站在门口,沉声吩咐一句好生照顾你家姑娘。 虞翎从马车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只慢慢回头看他,犹豫道:“姐夫,我要是去寻你,你房间里的那些字画,能都给我吗?” 他嗯了一声,和往常一样宠爱于她,陆嬷嬷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 虞翎垂着眸,被陆嬷嬷扶回屋子,陆嬷嬷问:“姑娘这是怎么了?侯爷做了什么?” 她开口道:“他没做什么,只是我觉得姐夫有点可怕。” 陆嬷嬷又朝后看一眼,见没人在,才道:“侯爷性子确实是不苟言笑,待姑娘却一直不错姑娘既是同他有那层关系,便顺便求求他,给皇贵妃娘娘说说话。” 皇宫里圣上虽然威严,但大多数时候做错了什么事,他都不会责怪太多,只让人改正就好,谢沉珣严苛过头,待人待己皆如此,尤其是对自己,克己复礼。 今上重用他,倒说不准是不是因为他这性子。 虞翎想的却不是这种,谢沉珣不打算带她去见她姐姐,但在她见过四皇子后,反倒是来了。 她一直喜欢姐姐,若知道她姐姐在,谁都要排到之后,毋庸置疑。 谢沉珣想要的,是她转移留在萧庚雪身上的心思,还是让她把心思都放到他身上? 虞翎心里隐约有种猜想。 她知道自己的容貌如何,亦知晓男人大多是来者不拒。 虞翎从始至终都知道谢沉珣的自律克制,他会一步步容许她的靠近,是因为一个男人在美色下逐渐沦陷。 可他好像,用了真心。 虞翎在侯府呆得太久,和四姑娘混得熟,第二天便差人去送完滋补羹汤,过问四姑娘的病怎么样,听说人没什么大事,也只是点头。 侯府里的大夫几乎都来给虞翎看过病,她身上心疾带了多少年,就养了多少年。 可身子养得再好,也比不上常人。 小雪貂还是顽皮性子,时时刻刻都得要人抱着,不抱着就容易捣乱,今天甚至差点摔坏过屋里的一套茶具,被陆嬷嬷训斥好一通,一天都是蔫巴样。 烟岫阁是块好地方,冬暖夏凉,先夫人走后多年屋子一直维持原样,足以见先平阳侯和谢沉珣的重视。 虞翎在床上坐了大半天,头靠着膝盖,等陆嬷嬷提醒她是否要用晚膳时,她才抬起头,说有事去找谢沉珣,起身更衣。 她戴上他送的那支碧透蝴蝶玉簪,过去寻他时,被一个小厮领进去。 谢沉珣从外头回来有一阵,颀长身姿挺拔,站在书桌前作画,他老成稳重,面容清俊。 虞翎细白双手绞着帕子,款步姗姗走近,见他在画亭亭直立的荷苞,多看了两眼,道:“姐夫画得好看。” 他开口道:“你习我字已久,来添句诗。” 作者有话说: 明天应该有数字 第76章 虞翎曾得谢沉珣手把手教习字, 侯府里唯一得过此待遇的,也只有她。 他大晚上叫她过来,不可能是题句诗那么简单。 虞翎站在案桌旁侧, 手轻绞帕子,看他递过来的笔, 只能把绢帕轻放进怀中, 慢慢接过。 谢沉珣退开半步, 她莲步走到案桌旁, 又顿住, 不知要写些什么,只轻去蘸墨, 微垂眸轻轻道:“我明天进宫之后,能私底下再去见姐姐吗?” 她那天晚上不过夜,是怕自己身子容易添麻烦,但只是白天过去待着,也不会碍到其他人。 谢沉珣的手掌从后覆住她的手背, 扶她发上玉簪, 虞翎手顿住,他骨腕清劲,结实有力, 不说话时,让人摸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只让人由衷在想自己是不是哪里惹过了他,心里害怕。 虞翎缓缓呼出一口气, 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她抬眸和他视线相对, 倒不想给他添麻烦。 谢沉珣脸庞清俊, 他人本就高她很多,握在她的手背时,只越显他哪里都是大的,他开口道:“白天又哭了。” 虞翎一愣,微偏过头,不让他看自己微肿起的眼睛,她能见她姐姐,自是喜多于其他,一个人待着,便是忍不住落泪。 钓系弱美人 第54节 她只斟酌回他:“姐姐于我而言最重要,我想要姐姐身子骨好……罢了,姐夫有什么喜欢的诗吗?我不知道写什么。” 虞翎姐姐在侯府受过委屈,她不知道自家姐姐对侯府有什么想法,可若能由妹妹亲自带着人照顾,自要比别人要上心得多。 但虞翎身后有个圣上,像他那种人,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好过。 不如维持原样。 谢沉珣修长手指扶住她纤细腰肢,矫正她的站姿,他不是爱说话的,也少在虞翎面前动怒,开口低道:“我若说欢喜你,你可做得到写上去?” 虞翎卷长睫毛微颤了颤,手指微攥紧些,她自幼便听别人说她长得乖,讨人喜欢,但像他这样直接说的,还是少。 他拘束克制,比同龄人要沉着稳重,不会说轻浮之语。 她微摇头说句不会,道:“我姐姐待我是最好,我心中一直盼望她能和喜欢的男子二人早生贵子,永结同心。” 谢沉珣手掌放到她平坦小腹上,少女身子颤了颤,他沉道:“你既是个聪明女孩,那天便该瞧出些东西,她与别人相爱至极,那人非我。” 虞翎安静很久,看得出那个小周大夫和她姐姐关系不一般。 他看到谢沉珣抱她时,皱眉看向的是谢沉珣,可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该觉得是她不识礼数,再不济也是他们两个都不对。 但那位小周大夫不一样,至少他的举动,说明他是偏向虞翎。 京师能说起虞翎的,只有她姐姐,而她姐姐不会和一个陌生大夫说太多妹妹的纯善。 可虞翎从来没听过她喜欢一个大夫。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只能是姐姐想瞒着自己,虞翎轻提笔,自己写了一个清心二字,道:“这话由姐姐来说,或许可信,姐夫是她夫君,信不得。” 谢沉珣是内敛性子,心思却是深,只低道:“你真的这么想吗?” 他待她比别人好,不代表他性子温善。 虞翎睫毛又是一颤,只轻身作出想去拿书样,希望能和他避开这个话题,却被他手臂束住腰,紧压在书桌前,双手不得已撑在宣纸上。 桌上字画墨迹未干,有些沾到她衣袖,那支笔掉到地上滚了几圈,摆在书桌两边的四角长灯安静燃着,映出她细腻肌肤。 她低头道:“我想回去了。” 他开口告诉她:“我心中只有一人,若你硬要我横插一脚在他们中间,到时你姐姐恨的不止是我,还有你。” 虞翎彻底不说话了,她有些站不住,谢沉珣把那副画拂开到一旁,慢慢把她抱坐在案桌上,她粉润指尖放在他胸膛,泛着白,抬起头看他俊美脸庞,小声道:“你别说这种话。” 谢沉珣眸色深黑,看着人时让人有种无处躲藏,但虞翎在他面前胆子大,也不害怕,他修长手指轻顺着她长发,道:“明日见四皇子,不可有交谈。” “我不听你的。” 他低头吻她的唇角道:“不想见你姐姐?” 虞翎微转过头,露着光洁侧脸,柔弱得待人采撷般,过了好一会儿,轻道:“那你也不许对我做那种事,明天我还得进宫去见皇贵妃娘娘,你那次弄得我疼,差点起不来,我都和你说过了。” 姑娘家娇滴滴的,抱怨时都娇娇媚媚,凶不起来,像含苞待放的粉花苞,呵气如兰,谢沉珣手握住纤细柳腰,虞翎踢他的脚,喊疼。 他缓缓低下头,又吻着她,说她是妖精。 虞翎指尖攥他胸膛衣襟,只由着他在少女柔白脸颊印上男人强势的气息,说:“我让着你,那你能让别人照顾好姐姐吗?” “傻姑娘。”他回道。 …… 虞翎是在谢沉珣屋子里过的夜,她一疲累就起不来榻。 但谢沉珣自律,他醒来了,没像往常样早起。 虞翎窝在他的宽厚胸膛里,眉目间有女人娇色,细碎长发柔顺垂下,腰身被他手臂搭住。 姑娘身子经他高大身躯对比,越显楚楚纤弱,早晨天凉,他只慢慢拢她在怀中,虞翎不想睁眼,也看不到他看她的眼神。 她得他全部的宠爱。 他想要的,不是这一个晚上。 谢沉珣不常让人伺候,昨晚也只留了一个小厮在屋外,这里是谢沉珣的屋子,虞翎不能久留,撑起困意慢慢起了床,要下榻时踩到冰凉木踏,圆|润脚趾反倒被冻得蜷缩起来。 她身上随意搭着谢沉珣换下的里衣,想靠回去继续睡,又被男人扶住身子,偷懒依偎在他怀里,说他坏。 虞翎身子有些酸,但不如第一次严重。 谢沉珣拧干热帕子给她擦了身子,帮她穿上衣衫,给她梳发时她才慢慢清醒过来,她手里拿着那只玉簪子,一直没说话,要走的时候,才又问自己能不能去找姐姐。 谢沉珣说不能,皇宫有人跟着她。 她愣愣看着他,有些许的迷茫问是谁,可谢沉珣说没什么,只是跟着她。 虞翎没多问其他的,只让他记得把字画送到她屋子里。 她心下是明了,是圣上那边派来的,他对她这个女儿宠爱颇多,做过的事一向了如指掌。 若让他知道她和谢沉珣之间的事,倒不知他是会偏向臣子还是女儿。 方大夫人要虞翎一同入宫探望皇贵妃,虞翎自不能懈怠,被谢沉珣送回院子后,便要换身端庄些的衣衫。 陆嬷嬷看到她衣袖墨迹和身上红痕,约是知道这种事情说虞翎没用,谢沉珣对姑娘家要是没有念头,就算虞翎一个人再怎么想也做不成。 方大夫人此行专门来侯府接人,便是有事要提前告诉虞翎。 方大夫人掌管府里中馈,府里大小事务都要经过她的手,也是说一不二的凌厉性子,但皇贵妃出事对方家影响也不小,虞翎见到她时,都觉得她憔悴了不少。 进皇宫的一路上方大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要虞翎见到皇贵妃时多安慰,圣上既然没将皇贵妃打入冷宫,便是还留有些念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人好好的,到时候四皇子登基大典,她这个母妃也是太后。 虞翎点头应下,心里又轻叹一声,今上至今没有立太子,底下皇子又都大了,总不可能全都对那个位置没有心思,她那位父皇对皇子们大多是有宠有罚。 但他最为赞赏的,或许还是留到最后的那个。 萧庚雪性子有些随他,可其他几位皇子虞翎不怎么熟,他青睐于谁,还真说不准。 皇宫内院多清寂,外臣不可随意入内,皇贵妃从前位同副后,手中权利大,姜大人是锦衣卫,巡视皇宫,所以私底下见面方便,但其他时候,连女眷进出都是严格控制。 永和宫是皇贵妃宫殿,门口守着轮值侍卫,四皇子每月十五能去探望一次,其他时候便只有送份例的太监能在门口送东西。 要不是皇贵妃派人去求圣上时谢沉珣恰好在,给她说了一句话方家尽心尽责,方大夫人也不一定进得来。 虞翎心中还想着以皇贵妃的性子,或许这段时日都睡不着觉,愁颜不展,特地让侯府大夫给她准备安神药丸。 没想到被宫女领进殿内,却是见皇贵妃躺在美人榻上,盖着被子,无所事事看书,不像别人想象中那样颓丧。 方府上下只出了皇贵妃这个大美人,一举一动都是懒洋洋的风情。 论相貌方祖父只是中上,皇贵妃母亲亦只称得上是小家碧玉,要不是一双眼睛随了当时的方老太太,也不知会有什么闲话。 她看到虞翎和方大夫人过来,只放下手里的书,坐起了身,穿鞋唤虞翎和方大夫人一声,招呼宫女搬来两张圆凳。 永和宫比起以前要更冷清了些,虞翎上次来时熏香缭绕,所用之物皆奢贵,现在就连插在花觚里的梅花都有些蔫。 萧庚雪还在京师,目前暂时没什么人敢克扣太多皇贵妃的份例,但她奢侈惯了,东西用完了再去讨,这回便没人再给她。 方大夫人坐下,她和皇贵妃关系熟稔,问道:“娘娘过得可好?此行找我们前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虞翎一顿,轻扶裙摆,慢慢坐在圆凳,没插什么话,她面前的两个都是长辈,如果认真看她,会看出她和谢沉珣做过什么。 作者有话说: 808 修一修妹妹和姐夫的反应和结尾,妹妹是姐控,对姐姐的事应该更谨慎认真 要审核,没那么快,明天清早七八点可能才出得来,有些读者提前保存了,问问看 这一章 第77章 皇贵妃矜傲骄横, 在圣上面前能小意温柔,待旁人是多说两句话便嫌烦,好的是养了萧庚雪这个孝顺好儿子, 大事上从不违背。 她这回把方大夫人叫过来,先问的是方府二哥, 问他具体何时归。 方家与皇贵妃是一体, 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 她举步维艰, 方家亦有牵扯。 方大夫人和皇贵妃是姑嫂,年纪差得大, 在皇贵妃入宫之间之前关系就比别人亲近,皇贵妃亦宠爱方大夫人女儿,她们二人是无话不谈。 旁人只知方大人和二儿子关系闹僵,但二儿子离开方府,是在皇贵妃有回省亲后, 又鲜少有人知道。 他离京这么多年来, 也没主动写过封信给方府和皇贵妃,是在生父亲和妹妹的气。 后宫水深,他一直不同意皇贵妃入宫。 方大夫人知道皇贵妃以前和家里二弟关系最好, 是被他给带大的,她叹气道:“倒不知什么时候, 但茹儿婚期将近,他做叔叔的该是要留一阵。这么多年来爹寿辰, 二弟都只是派人送礼, 这回说要回京, 把爹都高兴坏了, 他又不好在小辈面前表现,整天都板着一张脸。” 皇贵妃未着华服,一身清素,坐在美人榻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曾经冠绝京师,给方府提亲的男子里不乏权贵,但这世间掌生死大权的男人,高高坐在皇宫龙椅上。 所以皇贵妃被送进了宫。 方大夫人瞧出她有些不对,安抚几句:“圣上最宠娘娘,日后迟早会恢复娘娘位份。” 萧庚雪和虞翎之间的能换身份,是皇贵妃和方大夫人共同所为,极为冒险,但结果显而易见,方府备受荣宠多年,方府子弟出路亦广。 虞翎昨晚累得不行,今早又起得早,一通梳洗换衣之后,就被方大夫人的马车一路颠簸带来皇宫,坐在旁边听得有些打瞌睡,只揉着额边穴道让自己清醒些。 皇贵妃不说话,注意力慢慢转移到她身上,问道:“翎儿?可是身子有哪里不适?” 虞翎圆润手指尖一顿,继续慢慢轻按着,歉疚说:“我昨晚踢被子着凉,喝过药后就困,让娘娘见笑。” 屋子里有凉意,皇贵妃看她眉眼,虞翎又微偏头咳嗽一声,姑娘家纤弱招人怜,天生的身子弱。 宫里的皇子和公主,个个都是能跑能跳,皇贵妃叹出一口气,让一个宫女领她进偏殿歇息,嘱咐道:“虽是要转春,但现在还凉着,晚上多盖些,你去里边睡一会儿。” 虞翎刚出生没多久就出过意外,小婴儿只放在屋子里,什么都没干,嘴唇突然青紫,丫鬟发现得早,被大夫及时给救回来,九死一生,后又诊出脉象不对,最后好几个大夫一起商讨,才告诉虞家,小婴儿天生有心疾。 她自幼便不是好身子。 虞翎轻轻起身行礼,轻捏着手中帕子,宫女恭敬拂帘子请虞翎去偏殿,垂下的圆润珠帘衬出殿内冷冷清清,连伺候的人都不如以前多。 她在出去之前,又回头往珠帘里看了一眼,依稀听方大夫人说什么爹要给谁介绍姑娘,只顿了顿,转回身随宫女下去。 皇贵妃是方家嫡系血脉,从小受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她不太可能知道这种事情里有侯府手脚,被姜家牵连到这种地步,不可能不怨,能这样没有牵挂,大抵是喜胜过恼怒。 虞翎心叹气,不想思考从前乱七八糟的事,姜大人进宫一事,瞒不过圣上,但他等到别人捅出来才开始有所动静,那皇贵妃他们所为,在他那里大概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程度。 钓系弱美人 第55节 就连她上次去绸缎庄见到圣上,亦不见他大怒,皇贵妃只要安分待着,重回高位只是时间问题。 虞翎这条命在生死一线悬得太久,看淡太多东西。 …… 皇宫内苑多幽静,皇贵妃的永和宫亦如此,她被降位禁足,连皇子都只能一个月来见一次,大冷的天,能来的人更不多。 皇贵妃昨天得了圣上应许,便立马让人去给方家消息,匆促请方大夫人前来。 虞翎刚刚躺下没多久,便有宫女来禀,说娘娘来了,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皇贵妃端碗热茶过来。 永和宫拿不出多少热水给虞翎暖手暖脚,宫女只给她多盖床锦被。 方大夫人暂待在正殿内,皇贵妃亲自来寻,虞翎手肘轻撑床榻要下榻,又被皇贵妃走过来放下热茶,按回去说:“是我强行找你来,你若是不舒服,便先躺着。” 虞翎轻坐起来,靠着床榻,道:“多谢娘娘。” 皇贵妃找方大夫人,问的是她二哥,但她找虞翎,却是要说婚事,道:“我此行有难,怕是难撑过去,但你和老四的婚事不会因我有什么变,等过段时间会有人去侯府送东西,你好好在侯府好好准备着,别让你姐夫因我牵连你。” 皇贵妃是骄矜性子,和她像些的,便是从小跟在她身边的方茹,只是方茹被方大夫人管着,人读书又读得多,有才气。 虞翎抬眸,和皇贵妃目光相望,问道:“娘娘真觉得我和他能成吗?” 萧庚雪承诺过虞翎不会再见姜婵,但这种事谁又也不知道真假。 若虞翎只是虞翎,她不会选择嫁他。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皇贵妃开口道:“事已至此,我能做的事也不多,庚雪厉害又孝顺,你嫁给他,不会吃亏。” 以虞家的身份,要嫁给高位,不太可能,虞翎只有嫁给萧庚雪,作为皇子妃,才能和其他的世家小姐平起平坐。 虞翎安静了一会儿,轻道:“四皇子是好,但娘娘私底下来找我,只想说这些吗?” 和萧庚雪的婚事不是不能在方大夫人面前说,托方家或萧庚雪亲自去寻她,更不引人奇怪,但皇贵妃特地把她叫来皇宫,要提的,当不止这个。 皇贵妃微顿了顿,朝外看一眼有没有人,才道:“你倒是个聪明的,我想和你说说你父亲的事,他……” “娘娘,”虞翎轻轻打断了她,“我知道圣上不是好脾气,但他不太想管理后宫,旁人不敢招惹娘娘,只要娘娘熬得起,早晚会坐回自己的位置。” 圣上不常踏入后宫,对美色淡漠,皇贵妃的骄横性子替他挡了不少后宫事。 皇贵妃皱眉,正想说自己要说的不是他,就看到虞翎眼里一丝淡淡的平静,心里突然升起可怖的想法。 虞翎回京之后住在侯府,与圣上不过几面之缘,为什么会以这般熟稔的语气提起他?又是怎么知道圣上不想管理后宫?是私底下见过他? 她陡然起身,打翻了圆桌上的茶碗,惊得后退一步,外头宫女听见声响,连忙走进来问怎么了。 皇贵妃说一声无事,让她出去。 虞翎的杏白绣花鞋放在一旁紫檀木脚踏上,被溅了几滴茶水,她身子骨弱,比皇贵妃要多出楚楚可人感,只轻抿着红润的唇,卷长睫毛下的眼眸低垂。 她轻声道:“我小时候曾遇到过两个人,一个是姓方,另一个娘娘也认识,皆跟我说了很多话,但我那时小,很多事情都不懂,只想不要娘娘出事。” 皇贵妃抱换孩子一事,知情的人并不多,就连陆嬷嬷都是她精心挑的,嘴巴够紧,护主,唯一的女儿被皇贵妃抹了身份,没可能有人查得到。 就连虞家都已经出事,更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没道理圣上查得到。 皇贵妃兴许是惊吓居多,手都微抖起来,只站在一旁,她到底是见过大场面,镇得住场子,道:“我没事。” 虞翎面庞柔美,看起来温和纯善,只轻道:“方夫人说圣上允我们来的时间不多,我们待会可能就要走。” 皇贵妃今天能见她们,是好不容易求的,有的事只能和虞翎说,但虞翎知道多少,又让她心有揣测,只开口:“你们先走吧,我这里还好。” 虞翎抬头看她,什么也没说。 皇贵妃胆子一贯是比别人要大。 虞翎和方夫人前来,在皇宫很快就传开了,她们要走时,也有人早早收到消息。 太监抬暖轿出宫,途中遇宫妃辇轿出行,只朝里说声丽妃娘娘在,要下来行礼。 这条路是出宫的,一个妃子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只能是为了等人。 虞翎微抬起眸,永安伯倒了,二皇子那里亦没见什么动静,只这位仍旧受宠的丽妃荣宠不断,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皇贵妃出事那段时间,还有人说她是下一个皇贵妃。 她纤白手指缓缓抬起帘,远远看见以蓝绸做帷、有八人抬轿的辇轿。 方大夫人听说过虞翎和丽妃结着怨,见虞翎从暖轿出来,便同她说句不要抬头,不要让丽妃发现是她。 虞翎跪在地上,轻低着头,只望丽妃罚自己不要罚得太重,她还不想再把这件事闹到圣上面前。 这位丽妃娘娘在他眼里似乎很是特殊,虞翎在这里受罚,他大概率不会为她出头。 作者有话说: 妹妹心疾真出生就带,先天性 上一章小修了妹妹和姐夫反应,还有一点点结尾 姐夫天天说四皇子心思深不可琢磨,但他才是boss级别 明天下午三点左右有一更 第78章 皇贵妃是娇生惯养, 想要的东西就算得不到,也会想方设法拥有。 她下药,意外有了虞翎, 又瞒天过海互换孩子身份,种种做法已经是在悬崖边上冒险, 如果再做出一些不和她性子的异常之举, 早晚会让圣上觉出些奇怪。 ——皇贵妃曾回家省亲, 有孕是在那段时间之后。 就算是圣上不疑, 也有不少人盯着她, 诸如现在与她最合不来的丽妃。 丽妃上回意图用虞翎陷害皇贵妃,自食恶果小产, 落了终生无法生育的毛病,纵使现在还是得宠,但和皇贵妃这一派结下的这份丧子怨气,没那么容易消。 虞翎轻戴面纱,安安静静跪在地上, 在等丽妃一行人离去, 但辇轿没动,没一会儿,丽妃的宫女就来唤她出去。 她心叹口气, 不知丽妃等在这里多久,只起身要过去, 宫女又挡在她面前道:“丽妃娘娘说了,虞姑娘身份卑微, 面见贵人当一步一步跪过去。” 方大夫人皱眉, 听得出这是在刁难, 丽妃十分得宠, 风头无两,旁人未必敢在这种事提及她,可要是传开了,虞翎在别人面前都要抬不起头。 她是准四皇子妃,掉的还不仅是自己面子。 虞翎轻轻垂着眉,丽妃摔倒与她是有关联,但终归不过是她们想要皇贵妃的地位,要不是虞翎早早识得圣上,那一劫大抵就是死劫。 丽妃现在要自己大冷天一路跪到她面前,怕是还有后招等着,若是顺了,倒变得好欺负。 虞翎轻开口道:“姐夫说我住在侯府,出门便代表侯府脸面,不可在宫里惹麻烦,这跪我自然是愿意跪的,但回去之后,我倒不知怎么说,能说是丽妃娘娘要侯府一步一步跪到娘娘面前吗?” 她这话说得让宫女脸色变了变,又不敢回答,小跑回去和丽妃说件事。 一旁方大夫人反而有些意外娇娇|弱弱的虞翎会说这种话,还没问她怎么了,丽妃宫女又过来,让她直接过去。 虞翎慢慢起了身,轻步走到辇轿面前,福身行礼道:“给丽妃娘娘请安,不知娘娘寻臣女有什么事?” 宫女皱眉道:“放肆,怎可不跪娘娘。” 虞翎抬起头道:“臣女曾偶见圣上,他说臣女体弱,见娘娘可不用大跪,丽妃娘娘尚未开口,小小宫女便僭越出声,越俎代庖,难不成觉得自己比丽妃娘娘要尊贵?” 圣上又不是随意物件,她敢搬出来,那说的大概率就是真的。 谁也不敢质疑,宫女被气得呼吸不平,辇轿里传出一个娇媚声音来:“虞姑娘倒不愧是皇贵妃娘娘挑中的人,性子随了皇贵妃娘娘,四皇子能娶得虞姑娘这样心意相投的贤惠美妻,当真是羡煞我等。” 另有一个宫女提醒道:“娘娘说错了,宫里只有个方妃,四皇子心仪的也是在牢中的姜家姑娘,和虞姑娘没关系。” 丽妃嗤笑一声,周围全是她的人,看起来是吃了上次皇贵妃身边那个大力气宫女的亏,长记性了,她开口道:“虞姑娘说圣上说过不让你跪,圣上就一定说过?本宫瞧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在此胡乱非议,给本宫跪下。” 虞翎双手紧攥裙衫,低下头,指尖泛着白,像受了屈辱一样,慢慢跪在地上。 她心中却想丽妃倒是说对了,圣上还真没和她说这种话。 “自掌嘴八十,若是力气不够大,那就再打八十,要是这样还不够,那就让别人来动手,打到天黑为止,”丽妃淡淡开口道,“虞姑娘自作自受,可别委屈去告诉四皇子,以他那种绵里藏针又好面子的性子,怕是要觉得你给他添麻烦。” 虞翎身子不好,这张貌美的脸蛋亦最为出众,白|嫩嫩,要是跪在地上被打一天,回到侯府之后,卧病在床个把月都算是好的。 丽妃怨气放不下,不会轻易放过她,虞翎叹气,早就听人说皇宫是非多,倒种种都找上了她。 她垂着眸眼,余光看见远远从宫门赶出来的人影,慢慢为萧庚雪说了几句话,道:“四皇子性情亲和温善,纵有心思机巧,亦有礼有节,见过他的女子,未有不赞赏,我倒不曾听过他有什么坏习惯,丽妃娘娘若听了小人之言,还望莫要信。” 丽妃不能再有孩子,对苏家和虞翎都恨之入骨,苏家清楚自己这回得罪人,想挽救回天乏力,只能卖了产业往南下转,苏栀也早早就传来消息说人没了。 皇贵妃被禁足,别人进不去,她也出不来,京内无依无靠的,只剩一个虞翎。 轿上宫女轻拂开帷帘,慢慢把丽妃扶了下来,她身上着衣轻盈,不显华贵,但所用绸缎精致细腻,就连挽发髻用的木簪子,都是上好的檀香木。 丽妃是宠妃,虽因落子伤了身子,但养得好,面色红润,她慢慢走到虞翎面前,打量着姑娘家漂亮面庞,然后给了虞翎一个巴掌。 她收回手,道:“虞姑娘美貌绝世,怎地还见不得人般,还没嫁过去便和四皇子这般亲近,难不成是与他私底下有什么私情?可怜的姜姑娘,怕是什么都不知道。” 虞翎被打得微偏开头,面纱掉落,她不说话,丽妃面容亦淡,让旁边的一个宫女上前动手。 “丽妃娘娘仗势欺人,未免太过,”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众人视线看过去,见到萧庚雪面无表情大步走过来,后面还跟着圣上身边的老太监和几个侍卫,顿时一惊,他开口,“我倒想看看谁敢对未来皇子妃动手。” 丽妃辈分长,见到萧庚雪时没什么反应。 但其他宫女都知他是皇子,皇贵妃再怎么样犯错也受宠了多年,听他这话皆不敢动。 丽妃随口道:“四皇子慎言,虞姑娘犯错,本宫不过是替你教训教训她。” 萧庚雪走过去扶起虞翎,她冰凉晶透的手指攥住他手臂衣衫,缓缓站起身来。 他身后的老太监是上回专门来领虞翎过去见圣上那个,只上前对丽妃道:“圣上口谕,请丽妃娘娘在此地跪三个时辰。” 老太监语气不乏恭敬,但说出来的话丽妃愣了愣,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旁边宫女也是愣了,问一句:“李公公可是说错了?是罚虞家姑娘跪三个时辰?” “圣上口谕,娘娘若是不信,跪足了时辰后便可去寻圣上,”老太监还是恭恭敬敬的,“娘娘不跪,便是违抗圣令。” 虞翎离得近,把丽妃脸上的不可置信看在眼里,假传圣上旨意,是要杀头的罪责,更何况李公公圣上亲信,不可能会到四处胡言乱语。 她看向萧庚雪,他却没说什么,扶她回暖轿。 虞翎脸颊疼,慢慢摘了薄纱,轻叹道:“她说你坏话,我可是冒险给你说句好话才挨的巴掌,你别把刚才的事告诉娘娘,免得她又生气。” “放心吧,我今天求见父皇,被他召见,”萧庚雪开口,“丽妃不善管束下人,嚣张不了多少天。” 皇贵妃把不少事交给萧庚雪办,萧庚雪替母妃管后宫事务有几分出色,让皇贵妃得过夸赞,丽妃手里没人做得到他这样。 萧庚雪见方大夫人,先叫一句舅妈,把虞翎扶回暖轿,让他们先行出宫,说剩下的事他来解决。 虞翎本来就没打算惹这趟麻烦,扶着微疼的脸颊,觉得是脸大抵是被划伤了,只微掀开暖轿窗幔往外看,看到丽妃怒气冲冲站在原地,手都紧紧攥起来。 钓系弱美人 第56节 她似乎想去找圣上,但萧庚雪没让她走,他温笑着,也不知在说什么,丽妃脸色变了好几回,最后慢慢跪了下去。 虞翎轻轻放下窗幔,一路都在想回去要怎么跟谢沉珣和陆嬷嬷解释。 她没想到自己刚刚上马车,就看到一袭青衫的谢沉珣在看书,愣了愣,依稀想起他说过要来皇城附近办事。 他抬头,眼睛看到她脸上指痕,把书合起来,慢慢放在小几上,说了声过来。 虞翎沉默片刻,轻轻放下帘子进马车,靠在他怀里。 自虞翎来侯府起,谢沉珣便没重罚过她,就连她哭了,都怕她犯病,总低低安抚哄着。 他修长手指慢扶住她的瘦弱腰肢,摸到寒意,握她的手,低头开口淡道:“谁打的?” 她没瞒着,回他道:“丽妃娘娘,她不喜欢我。” 谢沉珣缓缓抚摸她脸颊上微微被指甲划出的一道细血痕,虞翎埋头进他宽厚胸膛,也不说话,她身子柔软,缩起来时小小一个。 作者有话说: 来吃了,发30个红包赔罪! 第二更在十一点到零点之间 第79章 虞翎得皇贵妃钦点, 出生没多久就被选中定亲,皇贵妃认她这个未来儿媳妇,那虞翎的位置便是稳稳当当——她身后最大的靠山, 不是侯府,是皇贵妃。 如今皇贵妃自身难保, 像虞翎这种借住在侯府的商户女, 和未来夫婿关系还不怎么样, 便相当于孤苦伶仃, 没人会花大力气护。 而丽妃, 一直是圣上宠妃。 虞翎身子到处白|嫩,被打一巴掌, 白皙脸颊上就开始红肿,但她性子安静,什么都没说,只轻伏在谢沉珣胸膛,困得睡过去。 马车角落里备有一床薄被, 谢沉珣拿过给虞翎盖上, 他没让马车直接回府,差马夫先转去一间僻静医馆,让人去拿些消肿的药膏。 虞翎脸颊被轻轻揉着, 凉丝丝,她今天一天都困得不行, 也没睁开眼和谢沉珣说话,只被他亲了好几口, 觉得热了, 喉咙里才发出烦恼嗯声, 让人怜惜。 谢沉珣是高大的男子, 手掌也大,覆在她的漂亮面庞,手臂又把她抱在怀中,这个动作让人觉得安全感十足,隔绝他周围淡淡的冷漠。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想让任何一个人掺和在他的计划里,只她是个意外。 虞翎只是想小憩一会儿,但谢沉珣的怀抱太让人生出困倦之意,等她清醒过来时,却是在一间不认识的卧房里,等看到伺候她姐姐的张妇人给她端碗暖身子的清粥时,她才意识到什么。 谢沉珣把她送到她姐姐这里。 虞翎手捂住脸颊,撑床榻慢慢坐了起来,她问:“姐夫送我来的?” 张妇人把托盘放在一旁,把粥端给她,道:“侯爷说翎姑娘在宫里遭了无妄之灾,今日在这住下,暂不用回侯府,其他事情交由他来解决,翎姑娘是遇到什么事了?” 虞翎愣了愣,她以前想过谢沉珣在丽妃想要用孩子陷害一事上插过一手,便没和他说太多今天在宫里发生的事,只心想他这是要怎么解决? 丽妃可不是随便能动,她那位父皇还在兴致上。 她只慢慢接过那碗粥,轻叹道:“没什么,从前招惹过丽妃娘娘,她记了仇,在出宫路上拦了我。” 谢沉珣的事不是她随意能插手,他不在,也问不出什么。 丽妃失子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张妇人也听说过,虞翎没受什么惩处,大多都认为圣上是看在皇贵妃的面子上放过她这个小女孩。 现在丽妃能来给虞翎脸色看,该是见皇贵妃落魄,来给未出世的亲子报仇了。 张妇人父母双亡,被虞泉救过一命,感激至极,在侯府当丫鬟伺候她,也听过不少这种事,道:“从前皇贵妃娘娘还关照过一次泉姑娘,可惜娘娘金贵,不是普通人能见到的。” 皇贵妃待在深宫里,不常出宫,别人偶尔见一次就已经算运气不错,虞翎抿着唇,脸上已经没有刚开始的红肿,只还有些疼,抬头道:“我现在好多了,姐姐怎么样,我能去看她吗?” “小周大夫在给她活动筋骨,翎姑娘待会再过去。” 虞翎轻蹙娥眉,这座宅院虽坐地广,但人烟不多,由虞翎所见,似乎只住了三个人,只张妇人一个女子,留个男子和她姐姐单独相处,就算是大夫,也太放心了些。 她轻声开口问:“他可是喜欢我姐姐?” 张妇人脸色微变,似乎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同她双眸对视时,又看出她的认真,迟疑半晌,道:“泉姑娘平时嘻嘻哈哈,在翎姑娘面前却最要姐姐面子,不想让姑娘觉得她三心二意,这些事我不便说,虞姑娘也不要问了,只需知道小周大夫和她关系很好。” 虞翎微垂眸,听这个回答也听出些什么,她慢慢捧着碗,沿着碗沿喝一口清粥。 倒难怪谢沉珣会提前带她来看她姐姐,或许他想要她看的,是这位小周大夫。 她道:“只要是姐姐喜欢的人,我都会认……我倒有一件事想问,望夫人不要告诉其他人,我姐姐到底是为什么病成这样?你不用瞒我,我心有准备。” 张妇人一顿,安静良久,被虞翎眼睛看得无奈,最后道:“泉姑娘身子有疾,但醒不来,是心病太重,若不是小周大夫尽心尽责,她怕是要熬不过去的。” 她没说是什么心病,虞翎也没有问。 侯府规矩虽多,但底子厚,府中就算是勤俭,但比起普通人家,还是奢贵,虞翎这身子吃不了太多苦,她在侯府的待遇和主子一样,有时还比主子要好一些。 这座宅院只看着大,其他东西都不及侯府,就连新打扫出来的这间屋子,都是谢沉珣以前因事过来却耽误太久而专门打扫出来的,只显得有些冷。 虞翎姐姐那间屋倒暖和,虞翎想见姐姐,倒巴不得一整天都陪着,被带过去后,坐了旁边,眼睛又红了许久。 她拧干热帕子给榻上姑娘擦手。 虞翎回京至今,受过的委屈不少,和谢沉珣说起时,半遮半掩,知道他不会怪罪于她,才敢把事情都说出来。 在自己姐姐面前,才有些放松。 虞翎现在养着身子,天天都要喝药,她是初次来过夜,晚上吃得不多,用过晚膳后,小周大夫给她熬来一碗。 药材是现抓的,和她平时喝的味道一样,让虞翎顿了顿,也没说什么。 她姐姐是吃不了什么东西,也是小周大夫费了心思才能给她姐姐喂进些流食,平日要是天气好,他还会抱她姐姐出去晒晒太阳。 这些都是张妇人说的,虞翎只听着。 深夜降临时,虞翎才从她姐姐屋子离开。 她是想留下,但那个拘谨的小周大夫,好像一直都是和她姐姐住在同一间屋子里。 今晚月色澄透,明净似水,虞翎只沉默着提灯笼回房,路上看到走在回廊里的谢沉珣,又慢慢顿住步子,等他过来。 “怎么不歇息?”他声音沉,身形在黑夜里越显颀长,问了一句,“冷?” 谢沉珣手里也提一盏竹灯,灯柄干净修长,纱帐内的烛光驱散淡淡昏暗。 虞翎轻摇摇头,抬头问他:“你去做什么?” “一点小事,”谢沉珣站在她面前,他背对月光,看不清神情,只伸手摸她的额头,似乎是觉得有些凉,慢握她纤白小手往庭院走,“处理一些不该留后患。” 虞翎轻步跟在他身后,皎洁月光如水般盈盈照在他宽厚背影上,他身上寒气重,虞翎隐约觉得他在算计什么。 侯府和皇宫,牵扯比她想得要深。 作者有话说: 太冷了,妹妹怕冷,姐夫让她抱着 第80章 张姓夫妇早早知道虞翎要留夜, 给她用炭炉温了热水备放在用。 虞翎脸还有些痕迹,回到厢房不过片刻,就被谢沉珣抱在腿上擦着药, 敷脸的药膏偏白,半个钟后就要用水擦去。 他指腹上淡淡的薄茧磨得人痒痒, 让虞翎微微偏了头, 长发落下。 虞翎因身子缘故, 若无旁人相邀, 不常外出, 她尚未出嫁,宿在府外, 又是与谢沉珣一起,倘若被人知道,太过。 但谢沉珣才是侯府主子,很多事情只要吩咐一句冯管家,冯管家就会心领神会, 把所有事情办妥当。 她一只手玩着他腰间所佩上好白玉, 指白如玉,开口道:“我今日问过小周大夫平日消耗从何而来,他说姐姐把嫁妆全留给了我, 不让随意动,故平日全是姐夫相助。” 谢沉珣嗯了一声, 拿干净帕子,给她轻拭去面颊多余的药膏。 虞翎又轻抬起睫毛, 看着他, 她眼睛漂亮, 说话声音天生软软和和, 轻道:“那些嫁妆本该是姐姐东西,我不用,等我出嫁时,姐夫不可拿出来。” 她不如府里四姑娘,身边有一堆侯府嬷嬷照料,虽帮管着侯府中馈,但虞家的大多数嫁妆,都不由她自己管,还在谢沉珣手上。 虞翎姐姐交给他的。 他眉目俊,只慢顿一下,道:“以后事,以后说。” 虞翎却轻轻摇头道:“有些事缓不得,等她醒后,再住这里不太方便,伺候的人也该多些,我特让小周大夫用我私己,去准备置办间新宅院,招十几个丫鬟小厮,但她所用之药,还需劳烦姐夫。” 谢沉珣道:“你只需注意你自己,少进宫。” 虞翎轻声道:“我也不知丽妃娘娘会亲自对我动手,她许是觉得我杀了她孩儿。” 屋子里安安静静,谢沉珣说了声没事,给她揉完了脸,又给虞翎脱她的鞋袜,把她放在床榻上,才去倒热水拧帕子,算着时间给虞翎洗去药膏。 这一个晚上他们都没怎么说话,宅院里头冷冷清清,晚上似乎比其他时候凉,被窝却不及府里的暖和。 虞翎身子冷不得,要歇在这里,只能依偎在他怀中,任他沉稳检查她的哪里没盖好,手抚过她的腰,她的腿,而后慢慢将她揽在怀中。 檀香清淡好闻,虞翎缩在他怀里,他不说,她便不也提他的反应。 谢沉珣此人,家教极严,自律严苛,清冷老成得让人想不到他还会是个有欲念的男子,甚至会要虞翎身体带着他的东西,去皇宫见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婿和婆婆,旁人看他,只觉他难以靠近。 虞翎只在这里待了一晚上,早上用完早膳,去看过一趟姐姐,见小周大夫刚刚收起打地铺的东西,便又被谢沉珣带回侯府。 虞翎昨天就问过张姓夫妇和小周大夫这里是哪里,但他们没说,临走之前又问一句,谢沉珣亦没让提,他只告诉虞翎,不可自行出门寻人,侯府有太多人盯着。 虞翎知道圣上性子,只轻轻皱眉,应一声。 圣上想看的,是她和谢沉珣闹翻,他要是知道她姐姐在,倒说不准会摇头叹口气,让人做些什么。 谢沉珣把虞翎送回侯府,又一路送她回了院子,虞翎随在他身后,路上倒没见什么人。 院子前的青石板路小道里等着陆嬷嬷,陆嬷嬷见他们回来就连忙迎上前,问姑娘回来了,谢沉珣淡看她一眼。 虞翎微顿足,道:“姐夫送我到这就好了,我已经回来,姐夫也回去吧。” 只因一个丽妃欺负谢沉珣就抽出时间陪她到现在,算是极其宠爱于她,但像他这种忙人,手上的事只多不少。 他开口道:“好好养身子,大夫一会儿过来。” 谢沉珣的安排一向周全,虞翎只笑了笑,她乌黑青丝长长垂在胸口,玉簪挽发,懂事模样干干净净,道:“姐夫也多注意身子。” 她性子本就是好的,同谁都合得来,纵使知她最想要一个姐姐,但她在侯府里,最黏的人还是谢沉珣。 他只抬手摸她的头,嗯了声好。 钓系弱美人 第57节 等虞翎回到院子之后,紧紧皱眉的陆嬷嬷才拉住她回屋,说:“姑娘怎可夜宿外边?要不是姑娘平日就喜静要歇息,昨晚的事都不一定瞒得过去,你尚年轻,万不可被侯爷花言巧语骗了。” 陆嬷嬷做事滴水不漏,早早听到虞翎被丽妃罚的消息,昨晚上又听冯管家说过虞翎晚上不回来,现在又一夜未见虞翎,终归有些心惊胆颤,怕这种事情传到圣上耳朵里。 虞翎只说自己没事,让她安心。 老大夫来得快,他这段时间都住在侯府,给调养身子,许是用的药物皆上品,虞翎身子比起来要比从前好上许多。 她本来也没有那么差,不受到极端的刺激,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她姐姐于她而言,是那个极端。 至于其他时候,她只是觉得在别人面前犯病一场,是个解决麻烦最简单的办法。 药箱放在圆桌下,桌上的紫砂壶是新上来的的,老大夫手放在她脉搏上,摸着胡须,收回手,随口说她身子不错,是不是昨晚睡得好。 虞翎顿了顿,没回,她坐在圆凳上,收回手腕,轻轻揉着,抬头让陆嬷嬷先去门口等候,她有话要和单独老大夫说。 她是有自己心思的姑娘,陆嬷嬷少有干涉,也不知她是想做什么,先出去了一趟。 虞翎双眸生得漂亮,姑娘家骨肉皆美,身上病气只增添几分貌美的柔弱。 她看陆嬷嬷背影转出去,才又转回头,轻道:“我姐姐经常替我去寻大夫,不知徐大夫见过她几次?” 她没问他是不是认识她姐姐。 这位徐大夫从来侯府起就待虞翎和别人不一样,不像是因为她的容貌,那只能是因为别人。 徐大夫摇了摇头,道:“我未曾见过你姐姐。” 虞翎打量他,问:“那徐大夫认识小周大夫吗?能和我说说他的事吗?” 徐大夫有些讶然,没想到会从她这里听到这个名字,但他仍旧是摇头,道:“姑娘身子骨在转好,但仍是虚弱样,老朽倒也猜得到些姑娘是不想惹太多麻烦,可老朽只是来帮姑娘养病的,不想和别人多说什么,也不想理那逆徒,如果姑娘是真心想知道他们的事,从老朽这里是问不出东西,老朽不语旁人事。” 虞翎知道自己在他这是问不出什么了,轻叹道:“我懂得了,多谢徐大夫,我姐姐身子即便是那样了都在为我着想,若姐姐和小周大夫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我必是帮的,不会让别人打搅到。” …… 淑仪宫,丽妃居所。 丽妃受宠至今,即便是意外失子,都未曾被圣上冷落,一直贵养着,如今连圣上面都见不到便被罚跪了三个时辰,回到宫里就伏到榻上大哭不已。 她有些着凉,殿里早就开始熬药。 宫女连忙让其他宫人下去,跪在榻边,又上前两步帮她揉着跪疼的膝盖,道:“圣上此举或是事出有因,许是因为平阳侯是受重用的臣子,娘娘万不可有怨怼之言,圣上最忌讳旁人说不该说的话。” 丽妃本就是永安伯精心培养来伺候圣上的,知道他是淡漠性子,可这半年来一直得他悉心照顾,只觉受不了这种委屈,哭道:“我们皇儿死于她人之手,我不过略施小惩,他偏心的竟是那对母子。” 殿内绸丝精致垂下,圣上勤俭,这些所用之物虽不是最贵重,亦是非凡品,大宫女朝后看一眼,低声道:“娘娘莫要怕,圣上宠方妃和四皇子,那虞家姑娘对他却是个外人,娘娘只要荣宠在身,不愁没人替娘娘解决。” 想讨好宠妃的人,不是少数,虞家姑娘日后再怎么高贵,现在也不过是个普通女子。 丽妃抹泪道:“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四皇子不合,特地让四皇子过来罚我,还要四皇子说什么我违抗圣意,岂不是在下我面子?日后那姓虞的再进宫,我定是要先罚她跪上三个时辰,罚到她心病犯了,死了也不关我事。” 失子的是丽妃,大宫女也劝不得,只听着她咒怨,外头有个宫女来送药,大宫女怕人听到什么,接了药之后就把人轰出去。 头先指证苏栀的那个宫女被皇贵妃保住了,现在淑仪宫大多都是敲打过的,个个都低着头,安静如鹌鹑 大宫女好不容易来伺候宠妃,也有些倨傲,没记这送药宫女,只端上药给丽妃,安抚等丽妃喝下之后,又顺手把药碗放在一旁,继续劝丽妃要忍耐。 丽妃巴不得虞翎早死,以报丧子之痛,她学的是伺候帝王,却非对付其他嫔妃,只恨意浓,要自己下次学聪明些,不要自己出手。 她喝了药,又跪久了着凉,这晚上睡得沉,但左脸隐隐作痛,等她第二天早上昏昏沉沉醒来时,是被脸上的疼意疼醒的。 丽妃抬手一摸脸,便摸到崎岖感,像长了东西,恐怖的感觉瞬间席卷她全身,丽妃大声尖叫喊了出来。 守夜的大宫女被惊醒,急忙拂开帘子往里叫声娘娘,看到丽妃脸上长了一大片红色疙瘩时,顿时被吓得摔到地上。 丽妃脸上长了东西一事立即传开了,太医来看,也只说可能是吃坏了东西,暂时无法缓解。 她又大哭起来,见有个宫女支支吾吾,顿时觉得她是看笑话,又怒望过去。 宫女最后忍不住丽妃的眼神,颤抖跪在地上道:“方才有人来了消息,圣上对娘娘所为有些不悦,说娘娘、说娘娘私自对旁人用刑,违反宫规,大逆不道,让娘娘这几日在宫里抄书好好反省,若是不愿意,便不要再出殿门。” …… 虞翎有心疾,平时许多时候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少有人会直接告诉她,大多都想让她什么不知道最好。 但虞翎会识人,她尚小时就能在见圣上第一面时猜到他的身份,足以看出她对别人的敏感。 此后几日里虞翎一直待在侯府里,她和往常一样,偶尔会去给谢沉珣送汤送糕点。 她喜欢他的字,从他那里得了他的亲笔字画,却不能明面挂出来,偶尔还会想自己是亏了还赚了。 等她听到丽妃娘娘突发恶疾时,已经离她那天进宫过去了五天。 侯府下人不得私下议论朝政之事,亦不可非议贵人,陆嬷嬷还是去药房端药时听到有医女在说悄悄话,这才知道这件事。 她回来就和虞翎说了,压着声音道:“这些都是前几天的事了,听说是跪得太久,染上风寒,喝药的时候又不知道喝错了什么,脸上长了东西,她不敢出门,圣上这几日亦是没去她宫里,当真是报应。” 虞翎那时候坐在罗汉榻上,在帮她姐姐绣衣衫,愣道:“太医没诊出些什么?” “没听说,”陆嬷嬷道,“她好像觉得是四皇子做的,一直在自己殿内说四皇子害她,还抓坏了两个宫女的脸,把别人吓得人心惶惶,有人她可能要疯了。” 虞翎身份摆在明面上,她手上没人,没皇贵妃召见还进不了宫,就算想害丽妃也没有门路,但四皇子是皇贵妃所出,天生便和丽妃不对付。 可萧庚雪的性子,不像是会做这种明显的事。 她细指捏针,慢慢穿过一针,布料上的针脚密麻,虞翎还没忘谢沉珣那天说的处理一些后患,只在心里轻叹一声,道:“我待会儿去找姐夫,他最近爱喝龙井,把茶叶备好。” 陆嬷嬷迟疑道:“那姑娘早去早回。” 丽妃曾经为了扳倒皇贵妃和萧庚雪,冲着虞翎这条命去。 虞翎性子本就淡,做不到有太多善心去同情。 但要是再牵扯到皇贵妃,她总该去说说情,万一方家那个疼妹妹的男人提前回京,皇贵妃怕是想见上一面。 太容易让圣上起疑。 虞翎这件衣衫绣了半只袖子,陆嬷嬷便把茶叶和热水都备好了,她轻轻把东西放回榻上小几篮子里,起身穿了绣鞋,端着红木托盘去寻谢沉珣。 她常去寻谢沉珣,平日都已经熟到小厮知会一声谢沉珣没有事就能进去,但今天走到书房,却是被小厮拦了下来。 小厮道:“有人秘密来访,姑娘先回去吧,一时半会儿怕是谈不完。” 虞翎微微奇怪道:“我怎么没听说有人来?” 小厮和她关系好,只摇头小声道:“姑娘别多问,是宫中丽妃被人杀害了。” 虞翎惊道:“什么?” 小厮见她神色惊讶,大抵是觉得这事瞒不了多久,又偷偷和她嘀咕了两句:“听说丽妃曾留下一封血书,直指是四皇子意图谋害性命,但怪就怪血书在莫名其妙消失不见了,宫里正在查。” 作者有话说: 抽两百个人分5000晋江币,订阅90%的都可以抽奖,这是运气赛 本来想抽一百个,但还是抽多点读者 可能一个人抽到100,也可能抽到1点 明天晚上九点开 第81章 虞翎听到丽妃出事的消息, 直觉与和谢沉珣有关,她心跳得有些快,一边又想既然宫里圣上都没说什么, 那该是与他关系不大。 深宫内苑,皇墙高筑, 丽妃是圣上宠妃, 备受荣宠, 算起来还要被皇子叫声丽母妃, 在宫中出事, 是一等一的大事,今天能对妃子动手, 要是胆子再大一些,就该指向圣上。 要是证据真指向萧庚雪,他就算不死也要被贬为庶人。 书房门口两侧雕栏横立,虞翎站在门口,朝里边望了一眼, 只轻轻敛住眉, 同小厮道:“我是有事找姐夫,先去旁边等着,待会再过来。” 里边有贵客, 小厮也不敢请虞翎进去侯着,只说待会人走了就去唤她一声。 虞翎颔首道:“那我等着。” 她是借泡茶为由过来, 但谢沉珣既是在见客,便用不到这些, 虞翎只回头让丫鬟把东西端回去。 侯府坐地很广, 可虞翎亦来此处多次, 最为熟悉, 丫鬟倒不担心,福礼应声是,端着托盘退了下去。 虞翎轻按额头,自己亦是走到回廊一旁的八角亭坐下,春末微寒,她想着丽妃的事,觉得萧庚雪那里,或许不太好。 她最后只叹口气,知道自己远在宫外,管不到太多,只心中慢慢斟酌待会要和谢沉珣说的话,等了大约有半个时辰,才看到书房那边有下人领个人影出门。 人影带着帷帽,看不清脸,腿脚有些瘸,朝另一个方向走。虞翎远远看过去,隐约觉得这个身影有点眼熟,想不起来,既这般遮得好,该是个有身份地位,容易被人认出的。 但朝中没有腿瘸的官员。 虞翎缓缓起了身,准备去书房,她不想猜谢沉珣又在谋划什么,只是没走几步就看见小厮过来寻她,说人走了,谢沉珣要她过去。 她点了点头,又突然顿足,想起二皇子曾摔过腿。 书房里冷清幽静,虞翎走进书房时,有客来过的痕迹已经被小厮收拾干净,谢沉珣正襟危坐,在喝茶,等着她,道:“是有什么事?” 她站在原地没说话,手里捏着帕子,心想他是不是真的和二皇子有勾结? 上回宫宴她和姜锦誉起争执,他离开宴席见到她,等她回去后,却发现二皇子也不在,他难道是专门去见二皇子? 谢沉珣抬头道:“过来。” 虞翎顿了顿,她长身玉立,纤白手指轻绞着帕子,看不出想说什么,只在站了好一会儿后,才慢慢走上前,轻坐到他腿上,双手抱他脖颈,却还是埋头不语。 她突然的亲近,让谢沉珣顿下来,他把青瓷茶碗放回案桌,温热掌心扶住她纤细后背,道:“出什么事?” 书房内有淡淡书香,扶手椅后便是一堵书墙,虞翎额头靠他宽肩,道:“只是想以后若姐夫和四皇子都出了事,谁还能做我们姐妹两个的靠山,到时候专门投靠他去,免得被卷进那些皇子妃子间争斗。” 她在外边呆得久,身子有淡淡凉意,谢沉珣握她腰肢,低头问:“知道什么?” 虞翎偏着头,一头乌黑长发如墨般轻铺后背,柔顺光滑,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听说丽妃出了事,但我想要是问姐夫,姐夫也不一定告诉我,只有些另外有关她的事想问姐夫。” 他身形颀长,慢嗯了一声。 她知道他在自己身上吃软也吃硬,只问:“我刚才看见从书房出去的人影,和二皇子很像,我只想问一句,从前丽妃和二皇子想陷害我的事,是不是和姐夫有关?” 二皇子和丽妃那一派走得近,丽妃做什么,想是都要与他们商议,谢沉珣本就不喜欢萧庚雪,利用她对皇贵妃一派做什么,也不是不可能。 谢沉珣淡道:“日后若有此种猜疑,不可挑着别人地盘问,倘若你问的人不是我,今天走不出这间书房。” 虞翎脸颊靠在他宽厚肩膀上,道:“若你不想要我,我也打不过你,走不出便走不出,反正你说过要照顾好我姐姐。” 她语气闷闷,听起来有些不高兴,谢沉珣是见不得她委屈,修白手指慢按住她的脑袋,良久之后,道:“我未曾插手,是意外。” 虞翎轻轻深思,在想他的话,他和二皇子相识,没插过手,不代表不知道,亦或是他早知道他们要对付皇贵妃,任由他们设计;说意外,许是没想到背后还有个不喜欢她的苏栀。 钓系弱美人 第58节 换句话言,和他都有点干系。 他容貌绝尘,有谪仙之态,对她又好,亏虞翎当初还不想让他卷入其中,免得惹麻烦,倒没想到他早就掺和其中。 她张口咬一下他的肩膀,姑娘家的牙口不错,可力气不大,又隔着衣衫,不疼。 可她这样,这便是生闷气了。 谢沉珣由她发小脾气,抚她娇娇身子,最惯着她,道:“你气可以,但不可伤了身子,我不会害你。” 虞翎这边咬他一口,便慢慢缓过这阵闷气,低声同他说:“姐夫以前说过不会对娘娘做什么,不能出尔反尔,她又没做错事……还有四皇子,他虽害我,却也帮过我几次,算下来我欠他人情,你帮帮他这回。” “四皇子比你想得要心思重,不用顾念,”他开口,“方妃娘娘那里,我有分寸。” 虞翎安静一会儿,萧庚雪说到底是她姐姐留在世上唯一的亲弟弟,她知道谢沉珣不会食言,微转过头同他对视,轻道:“当今圣上脾性不定,你若真要做那些私底下事,那便再谨慎些,要出了事,我可不知道帮你去求谁。” 日头光亮透进屋内,她肌肤白,睫毛长,是在提醒他,不要过多掺杂在皇子斗争里,姑娘家总是一副柔柔弱弱离不开他的样子。 谢沉珣低下头吻她唇瓣,她在他这里,一直是如同他养大的禁|脔,但她不知道,只被他低吻,娇娇喘着,唇瓣润泽。 她最后低声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你人好好,又好坏。” 他又低头啄吻她,把她亲得有些恼了,被她踢一下小腿,谢沉珣才将一串佛珠慢慢戴她手上,道:“你不想嫁我,我可以终生不娶,但你亦终生不可嫁他人。” …… 虞翎为皇贵妃去向谢沉珣求情,没听到什么具体的回答,倒是意外得了句她从前一直想要的终生不娶。 他眸色比别人要深,看她的眼神也和别人不太一样,仿佛只要她在他目光范围内,他就会一直由她,让她,但她要是离开了,连虞翎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说起来他真正生气的模样,她其实没见过。 谢沉珣给她戴的那串佛珠,府里几乎有大半的人认识,那是先平阳侯为他求来压煞气的。 虞翎走的时候要摘下,他开口道:“收下,晚上我会去检查有没有戴好。” 她只看他一眼,好好戴住。 但这种东西,不能让人瞧见,虞翎回去一路都握着手腕,回到自己屋子时,才收到妆奁匣子里,放到枕头底下,打算晚上等他来了,再戴回去。 陆嬷嬷正坐在圆凳上抱着雪貂梳毛,认了出来,吃惊许久,道:“听说这是侯爷自小就拿着的。” 虞翎知道,所以不想多戴,怕弄坏了。 她送他的那些小东西虽也是自己心意,但情比礼贵太多的,却也没有。 丽妃一事牵扯到皇子,需慎之又慎,小厮说的血书,据说写在条绣帕上,被丽妃藏在袖中,有宫女看见了,可那时宫里乱成一锅粥,谁也没注意到。 丽妃宫里的所有宫女太监都被关了起来,但审问之后无一是有疑点,那封血书也迟迟找不到,萧庚雪倒是没为难人,主动让人搜了自己住的宫殿。 像他这样性子好的皇子没两个,只近期多灾多难,让人都觉他是不是今年没拜够佛,走了霉运。 查来查去最后还是查到虞翎有所牵连,她知道消息还没过几天,就被召见过一次。 只因为谢沉珣在京师,刑部尚书和他有些关系,给他面子,专门派人来侯府隔着屏风问虞翎。 事情到底与她无关,她能回答得不多,倒是从女官那里连叹好几口气,说这案子实在难办。 虞翎只敛着眉,只说这段时间一直在府里,没怎么听说这些。 当初萧庚雪和丽妃在利益上便合不来,丽妃那孩子才怀上没多久就被传日后前途似锦,偏偏丽妃娘娘又和二皇子走得近,明摆着丽妃这枚棋子,对萧庚雪而言不是好事。 丽妃在算计皇贵妃时,他大抵也在算计丽妃肚子里的孩子,只虞翎成为最无辜那个。 虞翎甚至想那封血书是不是萧庚雪的人拿走的,她问不到人,倒听说圣上因丽妃的死哀恸过度,近半月未上朝,锦衣卫的巡逻严密起来,刑部尚书压力大得这段时间都没怎么睡过觉,皱纹都多长了两条。 她是不太信圣上那性子会对谁深情,但虞翎姐姐面上忌日到了,她不想让别人起疑,那天都待在佛堂里,擦拭牌位抄经书。 此后数日里,事情仍没太大进展,虞翎进不了宫,接触不到宫里人,不知皇贵妃现在如何,但萧庚雪倒难怪是得过圣上夸赞的。 丽妃的事一通查办下来,他反倒成了嫌疑最小的,说到底他当初领着老太监去罚跪,也是奉圣上指令。 但虞翎是顾不得他。 方祖父二儿子在外调做知县,十几年没回来,上回递了折子想回京探望老父,得到批准,本以为他该是四月中归,可虞翎听到他回到方家的消息时,比预期提前了一个月。 她想皇贵妃可别做太多事。 作者有话说: 开奖了! 再抽奖得隔30天后,到时候应该正文完结了,到时再多抽抽几百个 下午六点更新 第82章 方知县到方府是傍晚, 消息传进侯府是第二天快中午。 那时候的虞翎才给姐姐过完忌日,府里四姑娘怕她孤独,这几天白天都过来陪她。 淡淡日光透过雕花窗子, 虞翎只坐在罗汉榻边,手里针线一边绣衣服, 一边听到陆嬷嬷说话。 方家因皇贵妃出事向圣上求过几次情, 圣上念方祖父年岁大了, 不曾追究其教女无方, 但也半强|制夺了他的官职, 让他在府中养老,方家不敢怒也不敢言。 幸而给方茹挑的夫婿靠得住, 不曾因为这件事有过悔意,孙女亲事无忧,多年未见的二儿子回京,方祖父欣喜居多。 可老人家要面子,犟着脾气也不主动见, 等人过去请安, 他又拿着家法棍子打了两棍方知县,说他不忠不孝,就得挨罚, 方知县低着头什么也没说,挨下去了。 这位方家次子比皇贵妃大上六岁, 是原配所出,十八岁那年娶妻, 奈何妻子身体一直不好, 没诞下一儿半女, 早早离世, 他在府里最疼爱的,是皇贵妃这个妹妹。 他二十一岁那年丧妻,发妻早逝后的第三年,又因皇贵妃回府省亲和方祖父闹翻,自请外调至今,从此以后不管方家再好,皇贵妃位份再高,他都没再回过方府。 虞翎小时候去的道观离他在的乡县不算太远,但也并不算近,他在外为官,不往上升迁,亦不去富庶之地,十几年未娶,倒不怪方祖父一听说他回来就张罗要给他娶继室。 府中几个子弟里,独他膝下无所出。 小谢四闲来无事,穿一身素,坐在罗汉榻上绣条手帕,她是坐不定的性子,一边打哈欠,一边问陆嬷嬷:“这个方知县是谁?我没好像没听过。” 陆嬷嬷道:“是方家的一位大人,离京多年,今年上过折子说想回来看父亲,翎姑娘觉得有些好奇才派人多留意,没想到这才上折子过去一个月,他就回来了。” 谢四性子腼腆,不常和别人来往,只在熟悉的人面前玩得开,她少听这种事,想了想,道:“是方大人病了吗?我爹娘病的时候姑母也回来过。” 罗汉榻的小几上摆针线篮子,藤条编成,雪貂轻趴在虞翎双腿上呼呼大睡,缩成一个圆球。 她们一问一答听得人耳朵响,最近要转夏,忽冷忽热,虞翎头容易疼,她倒不想四姑娘问太多方家事,只先抬手摆了摆,让陆嬷嬷退出去。 事情是虞翎要打听的,但她看起来似乎不太想多提,陆嬷嬷有些不懂,可陆嬷嬷也不是爱问为什么的性子,只退出屋外。 待陆嬷嬷退出去后,虞翎才回谢四道:“方老大人没什么事,四姑娘也别告诉姐夫,我也只是听方姐姐说她叔叔十几年没回来,回来突然,有些好奇,不值得关注,四姑娘累了吗?” 谢四当即把事情忘到脑后,道:“我最近给母亲抄了好多经书,手都累了,但还想抄。” 侯府谢大夫人忌日快到了,她是去年三月底走的,这一个月内府里小辈都不可衣着华服,亦要戒荤腥。 谢四是丧父没多久后又丧母,头上两个哥哥一个性子淡不喜说私情,一个总想往外挣点钱做生意,独她是个小可怜儿,谢氏走的时候最不放心她。 虞翎没让谢四在这里歇,她把手里针线收好放回篮子里,手掌慢慢轻放到雪貂背上,摸着雪貂雪白皮毛,轻笑道:“我还想去四姑娘那里坐坐,这些天不是被刑部派人问话,就是有人拐着弯问我那天在宫里的事,我都头疼了。” 丽妃那一事仍是闹得沸沸扬扬,圣上对丽妃宫里伺候的宫女太监倒算仁善。 未曾因护主不力要他们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找不出案犯,便只能被关在大牢里。 虞翎见过的人里,有一半人猜测是四皇子所为,说藏起来的血书是被他的人拿走了,可宫女和太监都审了个遍,哪里都没有蹊跷,仍旧没查来线索。 天衣无缝到让人怀疑起是不是丽妃想自尽来陷害四皇子,到最后只能是怀疑起丽妃身边巧舌如簧的大宫女——当初虞翎在丽妃殿门前罚跪时,她还趾高气扬拦着不许别人扶虞翎。 事情既然是没结果,关注的人又多,遇到虞翎这种有些牵扯的,不管谁都忍不住心痒痒,偷偷提上一句她遇到丽妃那天,丽妃看起来怎么样。 虞翎从前还偶尔出门见两趟魏翘,被偶遇的姑娘问得多了,后来便干脆哪也不去了,一直待在府里躲清闲。 小谢四听到她想来自己院子走走,喜笑颜开,连忙答应下来,去拉着虞翎,说:“嬷嬷给我熬了骨头汤,让我一回去就喝。” 虞翎只笑了一下,被她拉住也不推开,抱起雪貂缓缓起身,随她出门。 侯府里虞翎和谢四关系好,她把小姑娘当半个妹妹,但谢沉珣这段时间一直歇在她这里,连他的那串佛珠,都放在虞翎的枕头底下。 谢四不常见兄长,但每月却要和谢二去书房一趟,被谢沉珣考核问学了什么。 如果鼻子灵闻出榻上有谢沉珣的味道,又翻出那串属于他的佛珠,即使现在没察觉什么,过几年长大懂事些了,也该意识到事情的不正常。 虞翎是不想有这种事。 …… 谢沉珣经常早出晚归,府中下人都已经习惯他整天不在,虞翎从四姑娘那里转一圈,喝了一碗滋补的骨头汤,回来后就没再出去。 她以前准备先搬离烟岫阁,然后再把消息告诉谢沉珣,但他上次送她回来时,听到了陆嬷嬷的话,虞翎不想让他多想,搬回去便暂时搁置。 夜深人静,月光似碧波湖水,荡漾在青石板地上,虞翎抱腿坐于床榻,下颌轻靠,白皙手指在拨动佛珠。 她亲生父亲非圣上,但到底是谁,这件事只能死死瞒住。 虞翎那天随方大夫人进宫,在偏殿休息时,对皇贵妃说过一些话。 许是那些话起了作用,即便方府里有动静,宫里也没传来什么大消息。 方茹婚期定在六月初,她与皇贵妃之间亲如母女,自一直担心宫里情况,萧庚雪与方府亲近,以前就传过几次皇贵妃的消息,只说是无事,不用忧心。 方大夫人能进宫,是谢沉珣替皇贵妃说了句话,虞翎住在侯府,旁人理所当然是觉得她求的情。 虞翎是求过,但她也有些没想到谢沉珣会帮皇贵妃说话,朝中臣子没必要蹚这趟浑水,谢沉珣更不是临时起意之辈。 她心觉他可能是知道了什么,如她和皇贵妃间的关系,但如果他是想从这里边得哪些利益,也不得而知。 直接问他,大概率问不出来。 侯府长辈忌日要到了,他这几个月都在戒欲,撒娇他也不一定管。 即便问出来了,也没什么大用,现在的萧庚雪显然是斗不过他这种看不出心思的。 于她而言,嫁萧庚雪是个不错选择,就算他以后不能登基大典也是个王爷,但圣上不会容许他们到最后一步。 圣上想看的,是虞翎怎么解决这件事。 如今皇贵妃有难,若虞翎主动提退亲,最后大抵是要落个薄情寡义的名声。 可她不提,那便只能等着日后礼部为她和萧庚雪挑定婚期。 丽妃只是个宠妃,非一国之母,她的死对皇子婚事影响不大,只萧庚雪牵扯在其中,让查案的那帮人不得不顶着脑袋查个水落石出。 从前想要约束谢沉珣,保住四皇子妃身份是必然,但事到如今,虞翎只想不连累到他人。 钓系弱美人 第59节 那是死罪。 她漂亮眼眸盯着圆润的佛珠,心里想事想得出神,没注意到帘子被轻轻拂开。 等脸颊被微凉手背贴一下,她才回过神,捂着脸抬眸看到谢沉珣,听他问一句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说: 修完 姐夫:乖,我就蹭蹭不进去 希望明天崛起 第83章 床头留着两盏榆木漆纱灯, 微弱光亮透过纱帐,照在虞翎脸上,隐隐约约映出她身上里的干净气息。 她没有说话, 可她那双眼睛,却又一大堆话要和他说样。 谢沉珣手摸她额头, 没觉得发热, 又摸她脖颈, 有些微微凉意, 是刚才一直在想东西。 他也没问发生什么事, 只微俯身,手掌握她圆润肩膀, 拿过里边那床锦被要给她盖上,还没起来,精瘦腰身就被她纤软身子抱住。 虞翎穿得不多,柔顺的乌黑长发垂落到衣衫中,她人被养得娇滴滴, 但闹了脾气也少有朝人发的时候, 自幼纤弱的身子让她本身就动不了大脾气。 谢沉珣的手慢搂她后背,偏头低吻她发顶,又坐下来打开锦被, 盖在她身上,问:“惹了麻烦?” 她什么也不说, 看得出心里藏着一堆事,想说又说不出来, 谢沉珣沉道:“受了委屈就该说出来, 我何曾怪过你?” 他是侯府的顶梁柱, 稳重又让人信得过, 要是从小就在他羽翼下长大,倒用不着处心积虑活下去。 漆纱灯稍微暗了些,青帐垂下,虞翎细白手指抬起拉他衣襟,微仰起毛茸茸的脑袋看他,有些迟疑。 她手微撑在他胸膛上,姑娘家身量小,每一回这样看他,都会让人觉得她在索吻。 分不清是天生的,还是在诱惑。 虞翎只是在斟酌该不该和他说一些实话,他聪明有才能,若他信不过,虞翎也没人可信。 谢沉珣道:“是哪里不舒服?” 虞翎微愣,轻声道:“我倒没什么,只想姐夫若是我亲兄长便好了,这样我什么话都可以和你说。” 谢沉珣脸色平静,未曾有变,只用修长手指抚她脖颈,低头吻她唇,道:“又在胡说。” 虞翎温热的呼吸里夹杂她身子淡淡的幽香,谢沉珣总喜欢亲她身子,哪里都爱。 她轻咬他一下,被他大手掐住腰也不在乎,软胸压他胸膛,问道:“你说我不可嫁人,那我的婚事,是会出什么意外吗?还有丽妃那件事,有结果了吗?” 谢沉珣把她的娇媚身子揽得近些,却没直接告诉她自己要做什么,对她道:“我管不着那些东西,过几天我要送四姑娘去母亲外家,你无事,可想跟着?” 虞翎只是想了想,就轻点头嗯了一声,四姑娘很久没出门,人又怕谢沉珣,和他单独待着,怕是一路都要吓得说不出话。 谢沉珣道:“正巧你生辰要到了,我那天有事,你随我出门一趟挑件礼物,挑些你喜欢的,但不可到处乱跑,一个人待着会被别人盯上。” 他说得随便,虞翎自姐姐走后就没正经过过生辰,在侯府也没什么期待。 但听他这话,还是皱了眉,纤指去捏他腰肉敏|感的地方,让他的身体在一瞬间紧绷起来。 可她又像什么都没做样,收回来手来,然后推开他,自己躺回被窝里,扯着被子背对他,道:“我今日不太高兴,你不可抱着我睡,每日都硌到我,不舒服。” 谢沉珣怀里空了下来,知道她这是闹起小脾气了,被子里鼓起的小包轻拱了两下,娇娇的,没心没肺。 他双眸漆黑,看不出在想什么东西,只慢慢起身,先把外衫脱了,将衣衫搭在一旁檀木衣架子上,开口说起别的事道:“姜锦誉被他外公秘密保了下来。” 被子里的姑娘微微愣住,心想圣上什么时候会这么好心放人? 虞翎轻转头,入目的是男人高大背影,昏暗夜色里,谢沉珣身形笔挺,手长腿长,她不动声色微缩起身子,问:“那其他人也是被放了?” 作为一个男子,他哪里都挑不出错,方茹那时眼光高,还受皇贵妃宠爱都愿意嫁给他做续弦,倒可以说是他优越,倘若方茹真嫁了过来,第一天出门,面上绯色怕是消不下去。 以前大白天在马车看到的东西长什么样,虞翎还记得。 他不知道她想什么,坐在榻边道:“姜锦誉外公有些年岁了,用多年军功做保,方才保了这一个外孙。” 虞翎问:“怎么就保他一个?圣上也不像是那种宽善性子,他怎么会真把人放了?这事若开了先河,不该是好事。” 屋内烛灯还有淡淡光亮,谢沉珣上榻时整了整床帐,他睡在外边,道:“圣上本就没打算动手,只不过顺水推舟。” 虞翎再次愣了愣,不知该说什么,心想这位圣上可别是又做了什么闹出孩子的事。 谢沉珣只抱住她的腰,俯身碰她脸颊,说:“这些你也管不着,听听就过,不要放心上烦恼,大夫说你心疾好些了吗?” 她浑身哪里都容易犯毛病,独胸口这里的心疾是最严重。 那个老大夫来了之后她气色倒好了一些,但敢招惹她的没几个,是怕她犯病。 虞翎的衣衫松松垮垮,轻轻点头说脉象摸起来不错,顿了片刻后,又皱眉道:“你是要检查吗?但不准你亲,我不喜欢红印子。” 她这人骨子里就乖,连头发丝都像契合他心意长的。 深夜寂静,外边守夜的丫鬟已经是被换成了虞翎不认识的,府里这段时间事不少,虞翎查完账簿,抽空还要看庄子上的事,忙完后还要绣衣衫,也闲不下来。 她哪也去不了。 谢沉珣沉默吻去她额上香汗,手慢慢拿出来,轻拢她衣衫,道:“半个月后外边会新进一批的凝香膏,每天抹身上养肌肤,到时候给你用。” 虞翎只轻哼一声。 …… 在圣上跟前办事的能人,再好相处的人,也没一个是简单的。 谢沉珣平时早出晚归已是常态,在府中休沐亦不曾多歇。 但他对底下的弟弟妹妹却不错,如果遇到特殊日子想出去玩,他都会许侍卫带着出府一趟。 只现在侯府长辈走的时间不长,府里小辈要避讳很多好日子,注定这两年都不会大办什么生日宴,最多是晚上有碗长寿面吃。 虞翎寄住在侯府,人知礼守规矩,十七岁的生辰也非特殊,亦不会有越线行径,用不着多上心。 倒是四姑娘要去外公家一趟让她多上了心,怕小姑娘腼腆性子被人欺负了也不会说出来,特嘱咐几句四姑娘的丫鬟寸步不离。 四姑娘去谢大夫人外家是谢沉珣亲自送,他要虞翎跟着出门,虞翎倒也正想要送四姑娘。 大白天里侯府马车从门口一路往城西去,马蹄踏地缓缓驶离,马车顶上流苏轻晃动着。 谢沉珣寡言少语,不常有言语,坐姿端正,虞翎是起得早有些困,抱着谢四小睡。 他们两个之间除了刚上马车前打过一声招呼外,没再说过其他什么话,但四姑娘却莫名感觉到一种坐立不安的怪异感。 四姑娘本来是该乘另一辆马车的,但谢沉珣要和她交代一些事情,她还没忘自己兄长对任何事情都要求严,虞翎这样子小憩是被他提两句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她小心翼翼把虞翎摇醒。 虞翎被摇两下手臂就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她轻揉着额头缓过来,和四姑娘对视一眼,知道小姑娘在提醒她,只点头示意自己醒了,问谢四肚子饿吗。 谢四小声说有点,虞翎笑了笑,微抬眸看向谢沉珣,道:“姐夫,你拿桌上那包蜜枣给我,我想吃东西了。” 谢沉珣着一身干净玄衫,抬起黑眸看向虞翎,慢慢把桌上那包蜜枣递给她,说一句少吃些零嘴。 虞翎从他手里接过,笑着应是,打开和四姑娘分起来。 侯府四姑娘年岁尚小,看不出他们之间淡淡的暧|昧,平时就算有相识的小姑娘邀她,府里也不可能让她一个小孩出门,这回是谢大夫人母亲想外孙女和外孙了,托谢沉珣把人带过去,谢沉珣这才带人出门。 但谢二前段时日私底下忙自己的事忙得太过,偷溜出府一天一夜未归,现在还被谢沉珣罚禁足在屋里,苦着张脸抄孝经。 倘若别家兄长碰到这种情况,或许心早就软得一塌糊涂,但谢沉珣仍如往常,只让四姑娘如实说自己兄长的事。 虞翎吃着蜜枣,伸手递给谢沉珣,他摇头没要,那是专门给她们准备的。 她心想幸好他只是她姐夫,还是和她姐姐牌位成的亲,若他真的是她兄长,要不然她这辈子大抵连和谁结交成朋友,都要经过他的允许。 虞翎到底只是他的妻妹,谢沉珣进府送四姑娘时,她只待在外边马车里,下巴靠着膝盖等他,等他走了小半个时辰回来后,才有些无聊,把最后一个蜜枣喂到他嘴里,问他要去哪。 她是被顺路带出来的,不信他这性子能带她去挑什么新鲜玩意。 姑娘家去的地方不是首饰店就是胭脂铺,珍宝楼附近都有。 但那边生意兴旺,往来的熟人多,谢沉珣只带她去间干净酒楼,给她换了身素净干净的普通衣衫,微低头用指腹抹去她润唇的口脂,给她戴上白纱帷帽,才带她到街上逛。 只他们两个人。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周围人太多,虞翎清静惯了,就算出门也是一堆侍卫在身边,只抱他手臂,白净手指在他袖口抓出淡淡褶皱,蹙眉道,“我姐姐不让我来这种人很多的地方。” 京中论起貌美出众的,少不了虞翎,被人瞧见过一次,就算是没有印象,下次也会认出来。 谢沉珣是她姐夫,非她夫婿,站在身边,被人认出待在一起,只会传出不好东西。 谢沉珣宽大手掌微握她的手背,道:“到处走走,吃点东西,顺路去看你姐姐。” 作者有话说: 明天早上九点有一更 完结前希望能保持双更状态,阿弥陀佛 第84章 街市闹哄哄, 人来人往赶集,这边是市井之地,热闹非凡。 谢沉珣似乎是巡视过民情, 至少他一个侯爷来这些地方,不显陌生, 小集市里的东西比不上府中之物精致, 但胜在东西多。 虞翎见过的, 没见过的都有, 新奇生了几分兴致。 谢沉珣拿起一条丝帕, 材质并不算好,绣工却一绝, 鸳鸯戏水正是情深,开口道:“你先前送我那条,倒比不上你给姐姐绣的。” 虞翎抱他劲实手臂,微抬头道:“你身子好,和她又不一样。” 卖刺绣的老婆婆看得出他们两个非富即贵, 她还以为是哪家公子带自己夫人出门逛闹市, 连忙道:“公子有眼光,这条帕子里的鸳鸯是绣得最好的,十几年前有个公子和姑娘在我这里偶遇, 一同买了这种帕子,没想到没过一年就成了婚, 百年好合,至今还和和美美, 公子要不要也买两条?” 她这话自然是说给姑娘家听的, 京师里的女子都希望和自己丈夫和睦相处, 举案齐眉。 但虞翎只轻轻拉谢沉珣手臂, 低声道:“我不太喜欢。” 是不喜欢这条帕子,还是不喜欢这个寓意,猜不清楚。 谢沉珣黑眸看着虞翎,却拿了两个铜板,放到绣篓里,买了那条帕子,放虞翎手里,道:“你多学着绣一条。” 虞翎看着手里帕子,笑了笑道:“我是绣过红鸳鸯,一直压在箱底,没地方用,给姐姐那条是祈福用的。” 钓系弱美人 第60节 “你上次陪了她一天,她倒是有些反应了,”谢沉珣和她走在路边,让她避着行人,“许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她昏睡前最念叨你,听到你的声音就有些转醒。” 虞翎微惊问:“怎么不告诉我?可还要我过去,我时间多的,可以一直陪着她。” “不用担心,你养好身子就行,急不得,”他停在买糖炒栗子的小贩面前,买了包糖炒栗子给虞翎,“上回四皇子给你那包没吃着,这回吃现炒的。” 虞翎心想男人当真都是小气鬼,她那么久之前接的,因为凉了没吃一个,他都记得。 他们一路闲逛,有些闲适,直到她看在偷偷摸摸一直跟着的姜锦誉,才皱起眉。 谢沉珣和她停在买珠宝的小贩面前,品质不算太好,样式也不算漂亮,但有几个手镯看起来不错。 她抬头要告诉谢沉珣,就见姜锦誉撞到人,立马道起歉,缩得躲起来,有些紧张过头,他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虞翎心想他这是做什么?难道是来寻仇的,她不动声色注意那边,又看了一眼谢沉珣,谢沉珣兴致不错,在给她挑手链,她只能慢慢咽下肚子的话。 当初她还打算利用姜锦誉,可惜姜家野心太大。 谢沉珣和虞翎走到哪,他便远远跟在哪,躲躲藏藏,虞翎没挑出什么心仪的东西,反倒是顾着他走得有些累了。 她和谢沉珣先进一家僻静茶楼,包了二楼的雅间。 谢沉珣出去办点事儿,吩咐她一句哪里也不能去,虞翎留在屋里,有两个着便衣的侍卫守在门外,这里安静不隔音,虞翎坐下没一会儿就听到楼底下的争执声。 她带着轻纱帷帽出门口,望到下边被小二拦得面红耳赤的姜锦誉,他带的头巾遮住半张脸,似乎是没钱上不来。 虞翎顿了顿,猜到这回他该是寻她而来,倒轻轻蹙眉起来,也没忘那次的教训,只让侍卫把他带过来。 侍卫道:“姑娘,侯爷说不要让你见外人。” 她只是叹气回:“我和他认识,就在外边说两句话,你不用告诉姐夫,要不然他那性子,又该罚人。” 侍卫想了想,似乎觉得两句话没什么,去把人请了上来。 姜锦誉被带上来还有些跌跌撞撞,虞翎只站在回廊边上,这间茶楼许是开的位置僻静,费用又高,进出的人不多,她进来到现在都没见什么人,只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姜家的事与我无关。” 姜锦誉那半张脸遮得不严实,有些扭扭捏捏,道:“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虞翎轻叹一声,吃一堑长一智,知道和他私下里待着不太好,摆手让两个侍卫微退几步,人却还在他们目光范围,虞翎轻道:“姜公子,我见你是因为你上次忍着没对我做什么,倒怕和你单独待着,你若是来喝茶,我可以请你喝一杯茶,其余事便罢了。” 姜锦誉犹豫道:“你和侯……他怎么回事?” 虞翎没意外姜锦誉会问出这种话,他一路跟着他们,她和谢沉珣之间关系如何,长眼睛都看得明白。 她天生声音软,轻开口道:“姜家发生什么,我听过,我只劝你不要告诉他人,否则会惹祸上身。” “因为那天的事?”姜锦誉顿了顿,他瘦了许多,脸上好像也有细微疤印,犹豫开口,“难怪我见你们之间有点怪怪的,抱歉,害你和他纠缠起来,你好像只把他当姐夫。” 虞翎忽地抬起眸看他。 他是没看出什么,迟疑道:“我外公家在这附近,我今天本来是想偷跑出去想在路上逛逛,就见到了你们,只想来、想来同你说一句对不住。” 他最后那句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红了,虞翎看着他,心下微顿,到底是进过大牢,他整个人都好像成长了许多。 她轻嗯一声,算是应下来,道:“你以后当如何?是一个人吗?” “家里这几天就要离京,我会随着过去,好照顾他们,”他说,“从前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多谢你不计前嫌。” 虞翎顿了好一会儿,道:“你是谢早了,我没有不计前嫌。” 她心眼小,姜婵和萧庚雪一起针对过她姐姐。 他苦笑道:“姜家如今这样,你计不计也没什么了。” 虞翎轻叹一声道:“事已至此,我不便多说,我姐夫快回来了,看到你又该生气,若你们待会撞见了,多避着他。” 姜锦誉摸摸头道:“倒难怪别人说你招人喜欢,和你说话挺放松的,四皇子从前对我们是多有帮助,可惜皇贵妃娘娘现在出事,也不好寻他道谢,望你日后见他,替我说一声……不说也没什么。” 他大抵是想到了她和谢沉珣的事,只能把话都给咽了回去。 他们这番话谈了有好一会儿,他来这里,好像只是想说一句对不起。虞翎目送他的离开,安静站着,被侍卫叫了之后,才转身慢慢回去等谢沉珣。 喜欢和不喜欢,到底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字差别。 她能为她姐姐做很多事,却没法做到喜欢姐姐的丈夫,只能稳住和谢沉珣的关系,虞翎没想到的只是自己懈怠了,现在连姜锦誉都能看出来。 姜锦誉走后不久,谢沉珣就回来了,手里抱着一堆虞翎刚才视线多有停留的小东西,放在桌子上,他沉声道:“方才手不好拿,给你专门带回一些。” 虞翎只顿在原地,纵使早有准备,却还是抿起了唇,慢慢扑到他怀里。 她在想姜锦誉瞧出了,那他呢?又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 谢沉珣没动,只摸她的脑袋道:“困了我们就去找你姐姐。” 虞翎发上编着系带,带他从前赠的那支簪子,她轻轻嗯了一声,头埋在他胸膛里,察觉得到他吻了她一下,没说什么,也没看到他低吻她发顶时看她的眼神。 他当初连苏栀偷看他们沐浴都能发现,更不用说姜锦誉这种毛毛躁躁的莽撞行径。 去见姐姐的一路,虞翎都是安安静静的,后面侍卫把那一堆的东西抱到了马车上,他们是走路去那间宅院。 张妇人来接他们,她看到虞翎时咳嗽了好几声,似有事隐瞒,虞翎有些心不在焉,没有发现,被领去看她姐姐时,才看到她姐姐长发垂肩,手撑在榻上,坐起来,皱眉被小周大夫喂药。 作者有话说: 说得对,几百字不够凑,但我想写,就暂时不算数字了 12点,图片 第85章 虞翎被送去道观, 生活在僻静后山之中,身边唯一的亲人只有个姐姐,也只认她一个, 纵使知道自己身份后,也未曾有变。 转春之际时寒时暖, 屋里还是暖融融的, 榻边幔帐束起, 虞翎坐在榻上, 伏在虞泉身上抽泣着。 刚刚看到虞泉时她愣在了原地, 不敢置信,反应过来后便又惊又喜, 整张脸都哭得通红,泣不成声,哭得久了还打起嗝来。 虞泉正忙着哄妹妹,一条干净帕子就递了过来,是谢沉珣。 京师之中英俊男子不少, 但才德出众又有能力的少, 谢沉珣便是其一,他面容俊美,脸色淡漠沉稳, 越发有谪仙之姿。 是让她给虞翎擦眼泪。 虞泉算是头一次接他的私人东西,还有点受宠若惊, 多看他一眼,又被虞翎的哭声吸引回去。 屋子里静悄悄, 只有虞翎的哭声和虞泉的安抚声, 虞翎把一条帕子全哭湿了, 惊喜得至今都没问全一句话。 虞泉已经醒过来好一阵, 虞翎有次过来陪了她一天,陪她说了许久的话,当天晚上喝完药后,她便开始缓缓有意识,小周大夫为她施针一天一夜。 等她缓缓转醒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恍恍惚惚,不知现在是何时何日。 小周大夫酸溜溜说她只喜欢妹妹,虞泉还反应了好一会儿,发现他是在说她受了虞翎的刺激。 她平日是嬉闹性子,确实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个几乎从来没有出过山的妹妹,唉叹出来,哄道:“我几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再哭下去,姐姐也要哭了。” 虞翎哭泣的声音这才慢慢小了下来,纤细后背还一直颤个不停,虞泉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许是虞翎今天在路上走得太久,身子有些疲累,被虞泉哄着哄着,便睡了过去,她紧闭的眼睛都要哭肿了,鼻尖在发红。 屋内摆置简单利落,少有侯府格调之物,胜在清净,一旁小周大夫刚才喂药才喂一半,虞泉就招手让虞翎到跟前,他不得已被挤开,又见虞翎睡了,皱起眉。 他叫了一声泉姐,想让虞翎去别地休息。 “不急不急,”泉姐笑道,“小周你给她把把脉,看看她最近身子怎么样,我听说你师父在侯府,看看有没有效果。” 泉姐身子有些虚弱,但仍旧看得出从前的爽朗爱笑。 小周大夫跟师父学医十几年,暗地里为钱误入歧途,从前想刺杀一名身体不好的高官,开了医馆,称自己擅治心疾,结果高官没被钓上,自己反倒被平阳侯府未来的侯夫人缠得不行。 他医术倒是可以,但没有擅长,只能把药放到一边小桌上,半蹲在榻边,给虞翎把了一会儿脉,觉得没什么问题,又去握住泉姐的手腕,安静了片刻,抬头道:“她身子还好,只有些激动,脉象不太平,但不算大问题,睡一觉就没事,你也需要休息了,给你用的药烈。” 泉姐脸色苍白没有血色,腰后垫一个枕头,叹道:“我倒没什么,这几天不是睡着就是躺着,休息够了,你帮我仔细看看翎妹,平日里我都不敢让她受什么刺激,早知道她哭成这样,就该等我养好后再去见她。” 小周大夫道:“我才是大夫,听我的。” 泉姐爽朗一笑,道:“行行行,我待会儿就歇。” 她醒来的消息没告诉虞翎,是怕小姑娘激动得犯心疾,今天谢沉珣把虞翎带过来,也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看向谢沉珣,道:“我还没多谢大公子这一年替我照顾她。” 谢沉珣站在屏风旁,他长身直立,强势自律的性子从笔直站姿里透露出来,青衫沉稳,他慢慢点头。 泉姐低下头看一眼怀中妹妹,手指抚摸虞翎长发,让小周大夫给她去重新熬完药。 小周大夫意识到她是有话想和谢沉珣说,抬起视线和她对视,沉默片刻,道:“谈完之后,叫我进来。” 泉姐笑眯眯说小周大夫说得都好,把小周大夫气得哼了一声,端着冷掉的药走出去。 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四处干净宽敞,天还是亮的,另一个哭累的虞翎正闭着双眸在睡觉。 泉姐醒来也不过才半个月,下地走动都有些困难,身上也不如从前有力气,对外边的事听得不多,只知侯府变故,还没和谢沉珣见过面。 他面貌气度一如两年前,只沉稳许多,有股压势,她顿了顿,听说他这几年得圣心,最后抬手轻轻捂了虞翎耳朵,道:“我有一事想请问大公子……侯爷和大夫人走的时候,可有说什么?” 泉姐是意外有孕,她打胎时没把孩子打下去,反倒落了毛病,在生产时难产,生下一个的青紫男孩,没多久就夭折了,她自己亦是产后大出血,人也差点就要没撑过去。 在满头大汗昏迷之前,她只找了侯府里最为信得过品性的谢沉珣,要他答应她两件事。 娶她牌位过门,好好照顾她妹妹。 虞泉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回京几年未嫁,因他不娶;会有那个孩子,是因为他的父亲,那时谢沉珣只沉默片刻,答应下来。 泉姐以为自己熬不下去了,只想死之前给妹妹找个靠山。 谢沉珣顾家护短,先平阳侯的意外里,唯一吃亏的,是虞泉自己。 他性子正,就算他日后再娶,也不会忘了她的托付。 她没想到自己会昏睡到现在。 这两年里,她意识一直是漂浮的,睁不开眼睛,也不太想睁,以她这状态能活下来,靠的是小周大夫一天天地用针和照料。 她不想成为他人的拖累,也无颜见小周大夫。 谢沉珣开口道:“没说,我告诉过他们,让他们不用为你担心。” 屋内弥漫淡淡的药味,又苦又涩,侯府两个长辈皆是在虞泉走后出的事,说与她无关,不太可能。 泉姐慢慢看着抓住她衣角的虞翎,道:“那我的事,你告诉翎妹了吗?” 她和先平阳侯的那一个晚上,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知道,否则无论是虞家,还是侯府,面子都要被丢尽。 “没说过。” 泉姐沉默,先平阳侯待她如新生女儿,谢大夫人亦把她当儿媳妇,只怪谢大夫人准备的那几杯酒,本不该她喝。 钓系弱美人 第61节 她不喜欢提起往事,道:“小姑娘不知道好,皇贵妃对我还算不错,听说也疼翎妹,她出了事,护不了翎妹,翎妹也斗不过宫里那些弯弯道道,如何是好?” 谢沉珣不是多话的性子,但虞泉听说过他宠虞翎,非常溺爱。 他背手而立,目光看向虞翎:“翎儿是聪明孩子,知道该怎么做。” 泉姐知道自己妹妹聪明,学什么都比普通人学得快,请来的先生稍微一点拨,她便能举一反三,若非身子太差,养在京师,也不比姜婵之类差。 姜家出事让她心中大快,他们私底下那些想污虞翎名声的小动作,她是经历过。 可谢沉珣这句夸奖本该是夸赞,却莫名让泉姐听出些奇怪的意思,她不明所以,斟酌道:“你是我恩人,翎妹年纪还小,又不经事,天天就会跑来找姐姐,太黏着我,若有得罪你的地方,请多宽待。” 谢沉珣没说什么,反倒外边的小周大夫听他们说话听不下去,进来让谢沉珣出去一趟,帮他看些书信。 等人走后,泉姐叹出一口气,衣角被手微攥紧,她低头,看到虞翎慢慢睁开眼,看着她问道:“姐姐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姐夫知道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明天晚上九点更二合一双更 第86章 虞翎突然的惊醒让泉姐愣了愣, 她手轻摸虞翎的脑袋,先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有没有说错什么话,才道:“当初多亏了大公子相助, 我才能活到现在,他这人要求严规矩多, 我托他好好照顾你, 你在侯府可有好好听他的话?” 泉姐离开侯府时谢沉珣还没承爵, 还是府里的大公子。 侯府对她有愧, 谢沉珣能答应她的请求, 便不会食言,虞翎只要做到事事都听他的, 不会遇到什么大麻烦。 他的手段解决姑娘家的那些小矛盾,太过容易。 有的东西说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泉姐也不想脏了自己小妹妹的耳朵。 “你不要瞒我,”虞翎眼眶还是红的,她身子弱, “我担心你。” 泉姐心软了。 “我只是生了些病, 身子有些不好,大公子心好,知我病得不容易, 特地帮了我一把,”她捏虞翎的白皙脸蛋, “现在都过去了,我醒过来, 人没什么事, 等再养养身子, 就能看你嫁给四皇子。” 她在侯府住了有几年, 清楚谢沉珣待人待己的严苛,虞翎一直被她宠着,就算人再聪明,整天在侯府里战战兢兢,也该吃了些苦。 姜家被流放,虞翎这四皇子妃的位置,坐稳了。 泉姐醒了,也不打算再出现在世人面前给虞翎添麻烦,谢沉珣日后迟早再娶,她要是出面还在,对谁都不太好,到时候换个身份去参加虞翎婚礼,也不是不可以。 总归她的牌位进了侯府,只要虞翎和侯府有牵扯,旁人就不会随意轻视。 虞翎泪珠子沾湿浓密的睫毛,道:“那小周大夫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和姐姐关系这么好?是要抢走姐姐吗?姐姐等姐夫那么多年。” 泉姐摸了摸鼻子,微有些尴尬。 虞翎攥她衣物的纤细手指微微泛白,看得泉姐想起姑娘小时候的孱弱,她最后还是爽朗笑了笑,又朝外看了一眼,道:“罢了,从前怕你觉我三心二意,现在大难一场,告诉你也无妨。” 三心二意,便是自己另有喜欢的人。 泉姐七八岁那年,自己就下了心思陪给四皇子祈福的小妹妹离京,在外待了十多年,直到十七岁,才离开虞翎。 她来侯府等出嫁,被侯府管家领进侯府大门时,先见到的是体虚的谢大夫人,随后才是先平阳侯和谢沉珣。 侯府谢沉珣十六岁中状元,入翰林院,一步步高升,锦程万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虞泉要不是因为虞家与侯府早早定亲,住不进侯府。 未来夫婿俊美有加,侯府长辈亦是和蔼有加,待她如同己出,泉姐一开始也是少女怀春,脸红心跳心想自己日后嫁人之后,该怎么持家有道。 但谢沉珣性子冷淡,在府中日子少,连见她也只是点头示意,让人不免皱起眉。 尤其是当他说二十五岁之前,不打算娶妻,又让泉姐迅速失了兴趣,以为他是嫌弃虞家出身,后来才发现他对谁皆如此。 她不常见这位未婚夫婿,不是不想见,是没有机会见。 比起先平阳侯,他甚至要更忙碌些,甚至猜不到在忙些什么。 泉姐在外边呆得久,不着急嫁人,家里又没有人催,对谢沉珣二十五之后再娶自己勉强算是答应,她要的只是待在侯府,有个地方住,能整理整理虞家从前产业。 但有户苏姓人家常来侯府做客,泉姐不喜欢那户人家的女儿,她们来的时候,她就出门玩。 虞翎身子不佳,泉姐为妹妹费尽心思,不是寻上好的人参鹿茸,就是问京中有什么出名的大夫,也没想到那么巧,那时出门就听到坊间有传闻称一位小大夫善治心病。 她立即去寻了人,被避了几趟后也没泄气,最后凭借厚脸皮在新医馆呆了下来,跟着小大夫学医术。 泉姐喜欢比自己小的男子,尤其是性子别扭喜欢看着自己的,在第三次抓到小大夫偷看她后,泉姐忍不住笑了,渐渐也生了些感情,她一边觉得不应该,另一边又想反正没什么,她又没成婚。 本以为两个人也就只能这样暗地里你看一眼我看你一眼,不会再有其他结果,没想到有回遇见小大夫受重伤,她看着伤口实在可怖,没忍住来照顾一阵时日,一来二去,接触得多了,慢慢都瞧对了眼,在一次上药之后,互相通了心意。 泉姐是直性子,发现自己对别人有心思后就去找谢沉珣,把事情说了明白,谢沉珣对这段姻缘本就没什么想法,两人也约定好以后,商议等虞翎回京师后,再解婚约。 但侯府里几个长辈都喜欢她性子,这种事说出去迟早要被说一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个人便没告诉他们。 泉姐住在侯府里,白天出去寻小大夫,晚上便回府去照顾体弱的谢大夫人,苦的是前两年身子得了不知名的怪病,头总是痛得无力,不得已只能长久养在府中。 她原本以为这条命要没了,托付谢沉珣好好照顾虞翎,没想到自己会睡两年,睡到现在,竟然有些好转了。 这一通简单的交代利落,没掺杂进太多人,但虞翎听到她这些话时,呆愣在原地。 泉姐扯起谎来面不改色,笑道:“我以为自己醒不来了,倒没有想到小周这两年都在照顾我,要不是帘英说,我都不知道。” 虞翎还是没说话,泉姐又轻叹一声:“大公子愿娶我牌位一事,我心中也感激,就算他以后不帮你,四皇子看在他面子上也不会做什么,你从侯府出嫁,也不会受太大的委屈。” 帘英便是照顾泉姐的那个张姓妇人,以前是侯府的丫鬟。 虞翎知道泉姐有很多的事都没说,但虞翎只像信了样,慢慢握住她的手,额头轻靠在泉姐手背上,闭上微红双眸,哽咽道:“你下次不要再这样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最不想你出事。” “小孩子可不能哭,哭坏了眼睛心疼的又是姐姐,”泉姐微弄了弄被子,慢慢睡了下来,摸虞翎的头,“哭累了就先睡一觉,又不是不让你睡,姐姐不吵你。” 虞翎缩在她怀中泣道:“我先前还以为姐姐喜欢姐夫,没想到小周大夫和姐姐关系好……” 泉姐叹气说:“你在侯府住过,也该知道他冷冰冰性子,我是最怵他,原先想等他几年,等他娶我回侯府,我也好让你以后受了欺负有个地方去,但总归是有缘无分,和大公子的事成不了,那我倒不如寻个合适的,小周还能给你看好身子的病。” 虞翎脸颊上的青丝被汗珠沾住,她听话点头嗯了一声,柔弱乖巧道:“姐姐选的,都是好的。” 泉姐笑了一下,问:“侯府那只雪貂怎么样了?我听说它还在,可恼着你了?” 虞翎说:“它是有些调皮。” 泉姐叹气,慢慢把听话的妹妹轻按到自己肩膀,只觉小姑娘长大了,连肌肤都是嫩的。 她的话自是半真半假,不该说的,没说。 谢沉珣知道她在外寻大夫做什么,但她和谢沉珣商议解除婚约一事,是假的。 虞家落魄,仅剩下她和虞翎,她以前没告诉虞翎小周大夫在,是不想让虞翎知道自己喜欢上未婚夫婿外的其他男子,怕毁了在虞翎心中的形象。 泉姐喜欢男子可人些,一心一意眼里只有自己,谢沉珣太过于古板,非她所喜。 但姜婵和其他的那些姑娘,太过于会欺负人,虞翎娇娇的,受不了她们的欺负,要是没有人在后面撑腰,迟早要出什么事,她到底心疼妹妹。 只是世事难料,她拒了小周大夫,以为自己能把虞翎接到京师,最后却只什么也没做到。 屋外的小周大夫没亲自去熬药,让张妇人去的,他只站在门口,听屋子里的动静,等听不到屋里边的声响,他才道:“你们的事,我没说。” 有的事情太过于荒谬,泉姐想瞒着妹妹。 小周大夫也没把谢沉珣的事告诉虞泉,这件事轮不到他开口。 谢沉珣只背手站在雕栏前,没说话,小周大夫皱眉,顺他的视线看上去,见停在屋檐上叽叽喳喳乱跳的小鸟正在啄食。 微亮日光泛出天空漂浮出的几朵乌云,春季多雨,没多久一场春雨就该要下起来,谢沉珣慢慢开口道:“她心肠硬,却又出乎意料软。” 小周大夫听出他是在说虞翎,只又朝里边看一眼,道:“我师父在侯府,他倒是擅长看心病,你们过得好,泉姐也不用担心,等泉姐好些了,我带她到处走走,她对侯府有些阴影,不太想过去。” …… 虞翎睡了半个时辰,就又慢慢睁开眼醒过来,她睫毛微颤,泉姐比她要疲累,睡得深,连呼吸声都低。 外面下起了雨,打在屋檐上哗啦作响,外边天色有些沉闷,透进屋内也是沉沉得让人压抑。 虞翎只缓缓起了身,穿上绣花鞋,给她姐姐盖好被子,慢慢开门走了出去。 屋外守着小周大夫,看到她出来时有些惊讶问:“你不多待会?” 红柱旁边靠一把油纸伞,虞翎轻拢住身上披风,轻道:“我有事想找姐夫,他回去了吗?” “他去了厢房等你,那把伞是给你的,”小周大夫抱臂,似乎不太和女子来往,顿了顿后,才说下一句话,“你可以告诉泉姐和他的事,泉姐和他没什么关系,但最疼爱你,她不会怪你。” 虞翎看向他,开口道:“多谢你照顾姐姐这么长时间。” 谢沉珣不常过来,这里住的人也不多,他能不辞辛劳照顾她姐姐两年,就算是亲人里,也是少见,他待她姐姐是好的。 雨珠顺檐角落在地上,积出小水坑,小周大夫唔了一声,道:“我只是做我该做的。” 虞翎慢慢呼出一口气,纤白玉指拿过油伞,轻打开来,提裙走向厢房。 泉姐说谎时喜欢摸鼻子,她中途抹摸的好几次,都是在说谎的时候。 虞翎看得出来,心里也有了大致的猜测。 她姐姐和小周大夫是在一起过,但分开了,而后她姐姐在侯府里因为意外和先平阳侯出了事,生产前后猜到自己有难,托谢沉珣娶妻照顾虞翎。 曲折回廊两旁花木渐生,清芽被雨水浸润,虞翎缓步走在其中,泉姐能醒过来,他心里自是喜的,但错乱的事情太多,以至于连虞翎自己,都有些乱了。 她走下回廊台阶,刚进小院,就看到谢沉珣颀身直立,站在门口等她。 他不知道站了多久,身上玄袍绣暗金线,衬他身上沉稳。 虞翎眼睛莫名酸涩,丢了伞提裙裾小跑过去,被他皱眉抱在怀里。 他慢慢擦去她脸边冰凉雨珠,沉声道:“下回再让我瞧见你淋雨,雨天便不让你再出门。” 虞翎光滑额头靠在他宽厚肩膀,又抽泣起来,道:“我心中又高兴又难过,姐姐事事为我操心,我却不知道能为她做些什么。” 谢沉珣开口道:“她知你有这份心,心中自会高兴,一些不该告诉她的事,便当做不知道。” 他比虞翎年纪长,心思老成,常教虞翎什么事该怎么做,见到什么人该结交,什么人又不该多来往,即便他不喜四皇子,但在这些事上说的话,没有大错。 她微抬起含泪的眼眸,道:“她的孩子,是不是没了?” 干净台阶被雨水冲洗干净,油伞被风刮到一旁,凉风中夹杂雨水,虞翎绣鞋湿了。 谢沉珣温热指腹碰她眼眶,豆大泪珠便滑落下来,他没问她怎么知道这些事,开口道:“出生后没多久就没了。” “我……”她只说了一个我字,泪就又扑簌簌落下来,“我若早知道,我就不和你在一起了,她把你当恩人。” 她性情温婉贤淑,一落起泪来,便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虞翎知道他早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只是一步步迁就她,他做不知情,她亦不多说,但她姐姐不怪他。 钓系弱美人 第62节 谢沉珣眸中想什么看不清,他的袖子擦去她发上的雨珠,只开口道:“我不曾怪你。” 虞翎纤细双臂搂着他的脖颈,又有些难以抑制的难过,他抱起她,抱进厢房里,慢慢把她放在床榻上,要去给她倒杯茶,她却搂着他,不让他走。 谢沉珣的手掌撑在榻边,抚|摸她轻|颤的纤细后背,道:“你是好姑娘,没有错。” 她身形瘦弱,最适合被人抱在怀中,她或许知道,也可能不知道,只泣问:“我不懂该怎么办?” 他沉默了片刻,终是宠她的,说道:“方家过几天有场满月酒,出去走走散心。” 虞翎脑子哭得有些晕,但她迷迷糊糊里,还是意识到了他话里的意思。 去哪里不行,为什么要去方家? 谢沉珣一贯是细致入微,他手底下的事不完全干净,但这么多人盯着都没露半点把柄,足以见胆识过人,聪颖智绝,可他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纤长的手指慢慢抓住他后背的衣衫,在想他所要说的,是不是去见方知县?只咬着唇,泪眼朦胧道:“你不要一直宠我,我还不了你。” 房内气息干净,谢沉珣的胸膛让人有些窒息的温暖,他说不用她还,虞翎不知道他会想些什么,她已经紧绷着神经太久,见到她姐姐的那一瞬就放松下来,不明白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 到最后还是谢沉珣把她抱起去倒了杯茶,喂她喝下半杯茶。 方桌边放着圆凳,虞翎坐在他的腿上,只趴在他肩膀上。 她哭得久,就算是不哭了,也忍不住打嗝,像个小孩样,玲珑身段紧贴着他,被他低哄安抚。 作者有话说: 微修姐姐的事 妹妹以前钓姐夫的时候,在姐夫眼里都是真纯的,后来才隐约察觉到什么 第87章 红木方桌上的茶水还剩一小半, 屋子外雨珠落在地上溅出水花。 虞翎大抵是太信得过他,孱弱身子伏在谢沉珣身上,抱着他, 被他安抚得慢慢平复心情。 她双腿相并,腰肢细, 呼吸平缓, 刚刚在她姐姐身边, 想的事情太多, 睡得不稳当。 谢沉珣一手放在她腿边, 扶住她的纤细瘦腰,道:“天色已晚, 待会雨停后,就要回去。圣上过段时日要我出京办事,近期在考察侯府,你是与我一起出门,不可回晚了。” 虞翎绣鞋脱在地上, 轻声道:“我今天见了姜锦誉, 他来和我道歉,我们没说什么。” 谢沉珣沉默片刻,道:“说了不让你随便见人, 又不听话。” “他自己要来,我总不可能让他在茶楼底下闹, ”虞翎抱住他脖颈的双手细长白皙,脸颊微热, “姐姐在侯府发生什么, 我猜到过一些, 我心中知道分寸, 不会去问她,她不愿意再谈伤心事,我也不会再去查,只想问你一句,可与你有关?” 他修长手指慢慢穿过她柔顺青丝,缓缓开口道:“只一场意外,谁都不是故意,母亲性子弱,身子又差,母家怕她出事后失了侯府关系,撺掇她给父亲纳妾,父亲一贯不喜被人逼迫,她便用了药,没想到你姐姐误喝了。” 虞翎垂眸许久,问:“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 虞翎常接泉姐的信,知道侯府头上两位对她都很好。 谢沉珣抚着她发顶道:“你姐姐昏迷未醒,不会想让你担惊受怕,即便现在告诉你,亦不可到她跟前多言。” 先平阳侯正直无畏,多年来未曾得罪过人,德行上自是挑不出大错,他和谢大夫人相敬如宾,夫妻情意重,对纳妾没有念头。 谢大夫人本就是二嫁,对未来之事不抱希望,她明白自己身子撑不了太久,又不想一双儿女受了欺负,只能自己准备下药的酒,寻来信得过的家中丫鬟。 偏偏虞泉来说那年离京看妹妹一事,口渴错喝了杯酒,看得谢大夫人胆战心惊,怕出事,不得已把她安排在厢房里歇下。 那天周围没安排太多人伺候,先平阳侯被灌得半醉,刚被扶进谢大夫人房间,看到谢大夫人出门,便霎时察觉到什么。 他强撑着离开,没等其他人进来,又阴差阳错,跌撞去了厢房——平日厢房无人,那日就住了虞泉。 中了药的男子和女子独处一室,丫鬟发现时地上已经落满了衣物,垂下幔帐的床榻里还在传着男人闷哼和女子意识不清的声响。先平阳侯是武将,在这种事上一向比普通人要厉害。 之后的事,便是虞翎知道的有孕打胎,称病养身,难产生子,谢大夫人整日以泪洗面。 虞翎终究是为她姐姐觉得委屈,可她姐姐不怪他们。 她靠着谢沉珣,轻咬起唇,问起另外的事:“姐夫知道皇贵妃什么?” 她声音低,轻声问话时,都有种娇媚动人,谢沉珣亲她的细长脖颈,她没动。 他宠她至今,没让她受过什么委屈,就连她问起这种话,也只低沉声音回道:“皇贵妃当年生产,方大夫人作为娘家人进宫陪伴,现在稳婆全都查不到踪影。” 宫中规矩严,皇贵妃那时有孕得宠,又是第一胎,生产时请方家人过去陪伴并不是大问题。 但接生的稳婆悉数消失,放到谁眼里都是蹊跷,只是现在没人无缘无故去查十几年前的事。 皇贵妃做得利落,不留半分能让人查到的证据,即便是旁人有所怀疑,真掀开了这层秘密,也不可能拿得出什么证据,萧庚雪到底比虞翎要更像圣上。 可虞翎是住在侯府,皇贵妃对她的宠爱,落在一直盯着宫里的侯府主子眼里,便是不合皇贵妃性子。 虞翎轻垂眸,心知谢沉珣能说这一句话,那就代表在猜她和萧庚雪互换,她道:“你怎么猜到方知县?” 谢沉珣道:“方知县回京的调令,经过我到手,我查过些东西,有的事不难猜。” 方知县要回京,皇贵妃求圣上允她见方府人,是谢沉珣替她说了一句话,这件事才准了。 方大夫人得宫里旨意就收拾清早准备进宫,但她带的却不是受宠的方茹,是虞翎。 虞翎手慢慢抓着他玄袍,没想过他敏锐到这种程度,最后慢慢微偏过头,看着他道:“我不求姐夫太多,只望你以后不要对皇贵妃下手,照顾好我姐姐。” 他从不让虞翎难堪或为难,和她姐姐一样疼她,可他心中所想的,和她姐姐不一样。 连姜锦誉这种愣头青都能看出来,虞翎自己也有些茫然,谢沉珣低声道:“笑一下。” 她一愣,回神道:“不高兴的是我,该是姐夫给我笑一下。” 虞翎能把他的性子摸透,最不怕的,便是他的生气,谢沉珣只慢慢吻她唇瓣一口,道:“我见到你高兴,心中便喜。” …… 许久之后,张妇人过来传话,进屋看到他慢慢抱睡着的虞翎去床榻上,只犹豫,当没看见,说:“侯爷,你说的人来了。” 谢沉珣只让人等着。 张妇人退出去。 虞翎这回睡得熟,微蜷起的白皙手指放在枕头边,一张嫩白小脸俏生生,不知道谢沉珣说的人是谁。 谢沉珣只沉默看着她乖巧的脸蛋,把她的细指收进锦被里,给她盖好被子,走出厢房。 一个侍卫等候在门口,有些风尘仆仆,是冒雨赶过来,上前恭敬拱手道:“禀侯爷,姜家公子已经回府,未曾与别人接触。” 谢沉珣负手而立,他身体高大颀长,在京师中也算是高的,旁人在他身上总能察觉到压迫感,侍卫低着头。 雨比起刚才已经小了许多,那把落在院中的油伞被打湿,谢沉珣没多说什么,只微微颔首淡道:“不要让他发现有人跟着。” 侍卫应声,他照谢沉珣的吩咐办事,从姜锦誉出府起就开始在盯着,直到这位曾经的京师小混混被引到虞翎面前。 姜锦誉是罪臣之子,偷跑出府里置办未来用品是为姜家日后,落魄的纨绔公子哥进大牢一场,衰败懂事了许多,对虞翎愧疚居多。 但从一开始他能靠近谢沉珣和虞翎,都只不过是一场算计,以他的性格见到虞翎的反应,能说出什么话,并不难猜。 虞翎受了大刺激就会发病,谢沉珣没离开她太久,交代些事后,慢慢转回厢房。 姑娘家还在睡着,她一疲惫就容易困,骨子里藏着一股拗劲,不信任何人,但她在谢沉珣身边,是睡得最安稳。 床榻幔帐被放下来,谢沉珣握住她放在锦被下的小手,他知道她的娇憨,浑然天成不加雕饰,她亦懂他对她的念头,明白他在她身上早早看出什么。 隐秘而又约定俗成般,他们都不是不清楚对方的傻子。 只是某些该点破的东西,由一个毫不相干又曾有过嫌隙的人来,最不容易让她怀疑。 等虞翎睡一觉彻底醒来后,屋边天色已近黄昏,她去见了泉姐,泉姐也是刚醒,还在疑惑她去哪了。 虞翎不好意思笑道:“我哪也没去,就在这里转了转,姐夫说府里有事,让我跟着先回去。” 泉姐识大体,纵使再舍不得妹妹,也知道大事为重,道:“我虽与侯爷没什么,但我和他的婚事,在你出嫁之前都不会解,他答应我照顾你,不用担心嫁给四皇子后被欺负。” 虞翎轻轻应了一声,没说和四皇子相关的话,只与她约定日后信件来往。 谢沉珣在马车里等着虞翎,他正襟危坐,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虞翎今天戴的簪子,宽厚背脊靠马车车壁,闭着双眸想事情。 外边传来轻微的细响,他慢慢睁开双眸,看姑娘家纤细手指轻拂开帘子,弯腰走进来,又如他所料扑到他怀里,被他手掌扶起手臂。 他抱住她柔软身子。 虞翎黏人到常让人觉得她离不开自己,身上体香幽静芬芳。 她貌美无双,倾城之姿,可他想的,是她不常和别人见面,会哭,颤抖的样子可怜。 谢沉珣的手掌慢搂住她的后背,微低头和她干净双眸对视,要问她刚才和姐姐说了什么时,喉结就被她轻轻咬住。 她有点生气,气他没告诉她整件事?还是别的什么?不知道,她很少会这样。 马车窗幔垂下,遮住外边淡淡光亮,车内放几本闲书,适合虞翎这种年纪的女孩看,他手指紧按在她的背上。 作者有话说: 姐夫:受不鸟 第88章 谢大夫人忌日要到, 再过两月又是先平阳侯逝期,注定侯府这几个月都要吃斋守礼。 街道两边的小贩皆已散去,侯府马车缓缓驶在道路中间, 平坦地面浇湿一片。 马车里的谢沉珣只字未言,他修长手指扣住虞翎的瘦腰, 由着她伏在他胸膛上, 舌尖轻滑过他微滑动的喉结, 良久之后, 才缓缓开口道:“怎么了?” 虞翎却不说话, 手撑他胸口慢慢退开些,让人能清晰看到她漂亮眼眸微抬, 她从怀里拿出条干净帕子,抬起白皙手指给他擦了擦。 他这人哪里都长得高大,劲实有力,又不减读书人的清俊之气,沉稳内敛, 不管她做错什么, 他都不会太过批评于她,大多数时候都只会是替她想个解决的好办法。 谢沉珣道:“你若是不说,待会就会有人去问你姐姐。” 马车里安安静静, 他们离得近,近到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虞翎目光看他脖颈上淡淡的红印,低声道:“你不早些把她的事情告诉我, 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告诉她四皇子的事, 她一直为我操心。” 和虞翎定亲的是宫里皇子, 不是随便哪家公子, 她要想退这门亲事,不是那么简单,但只要圣上在,虞翎成不了亲,这是必然。 可该怎么告诉泉姐,她没准备过。 谢沉珣慢慢把手里簪子插回她发间,修长手指轻抚她温热脸庞,道:“她只不过是想你好而已,四皇子不会如她愿,日后不可随意进宫。” 虞翎柔软长发落在胸口,低垂着眸,不言不语,她这双眼睛生得水盈盈,干净清澈,浓密睫毛如同一把新打开的画扇,轻颤一下便让人能觉出她的委屈。 钓系弱美人 第63节 姑娘家样貌美,身形好,就算退了和四皇子的亲事,也会有一大堆人想要来求娶。 只为她而来。 她微犹豫道:“圣上那里,我该如何好?” 谢沉珣指腹磨她细嫩脸颊,被她无意识依赖,但他最后只是低头吻她一下,开口道:“他非好人,不用和他说,回去之后,让陆嬷嬷去请大夫,准备热水,不可着了凉。” 马车窗幔是蓝缎厚帘,缀同色流苏,虞翎愣了愣,听得出他还不知道圣上那边的事,沉默一会儿后,终究是不想让他太牵涉其中,低声道:“我知道他性子如何……丽妃一事我不知姐夫到底牵连多少,但他宠丽妃,你不可得罪他,此后我的事,你便不要管太多。” 圣上正在兴头上,被人掐了兴致,只会是不悦。他对她这个半道女儿有种恶趣味的上心思,不打算让太多人知道她身份,尤其是谢沉珣这种得力臣子。 圣上喜欢看她自己挣扎。 谢沉珣没回答她那句话,只扶住她的细腰,往下握她白嫩手指,道:“回去还有一段路,还困的话,就睡下。” 虞翎脑袋轻趴在他的肩膀上,娇媚身子柔得没有骨头般,轻道:“我不困,过段日子就要入夏,我再住烟岫阁不太好,我自己寻个时日搬回去可好?” 他为人肃冷淡漠,要忙的事太多,身边不曾留过女子,只有虞翎一个是最得宠,甚至于他过度宠溺她,让她也不知作何反应。 她姐姐还认他为恩人。 谢沉珣似乎是察觉到她心里还藏着别的事,手抚摸她的腰肢,光滑下巴低贴住她干净侧脸,道:“能住就住着,旁人见我宠你,便不敢为难你。” 他身上安全感足,信得过,虞翎安静了一会儿,道:“多谢姐夫。” “方才倒见你睡得久,可有哪里不舒服?” 虞翎低应一声,道:“今天胸口一直都有些闷,约是见姐姐激动了些,等我回去后,让陆嬷嬷帮我揉揉。” 夜色逐渐降临,周围逐渐变得逼仄起来,她无意的两句话,便勾了个旖|旎画面,谢沉珣慢慢抚摸她长发,喜她高高兴兴。 她年纪不大,但已经到了嫁人的时候,可她没反对过他终生不嫁的话,整个人都在他掌控之下。 温软的姑娘家一直都很乖,乖得容易让人对她产生一种极为强势的侵占欲,放心不下。 虞翎那双眼睛干净,充满欺骗性,但对他的依赖却不是假的,谢沉珣吻着她睫毛,慢慢把她抱坐到自己腿上,托着她的身子。 她只顿了顿,看向他道:“姐夫以后出京办事,是去哪?久吗?” 谢沉珣手扶她的腿,在衣衫旁摸到从她颈上落下来的一块玉饰,玉是能贴身涵养温玉,但离了身子就会凉。 他微拂开她的衣襟,把玉慢慢放进她身上那颗唯一的红痣旁,让她禁不住丝丝凉意有些抖,手抓紧他的背衫。 谢沉珣松开了玉,玉没掉。 她坐在他身上,身姿曼妙如玉婀娜身段肌肤白皙,姑娘家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生得如棉般软,似雪般白,鼓囊囊。 “玉养人,日后换条绳子,戴在身上不要摘。”他声音低沉,虞翎缓缓抬头看他一眼,却只是被他轻轻低下头,啄吻着绯色脸颊。 她轻蹙眉,察觉到揽住腰部的手指收得越来越紧,道:“姐夫要是再这样戏弄我,下次我就不让你上床榻了。” 她娇得只能宠着,离不了他太久。 谢沉珣慢吻她嘴角,回她刚才的问题:“圣上常年微服私访,消息灵,有人传河间一带有富商买官,闹得厉害,圣上让我过去看看,要一个月时间,若我走了,好好在家里待着。” …… 等虞翎下马车回到院子时,陆嬷嬷已经等候她许久。 天色微微昏淡,陆嬷嬷头先还在想出去送送四姑娘能花多长时间,等一个下午过去后,也猜到她肯定是被谢沉珣带出去做了什么。 陆嬷嬷走来走去有些焦躁,雪貂在笼子里吱吱叫,吵得人心烦,最后一人一貂大眼瞪小眼,陆嬷嬷干脆抱起雪貂,拿鸡毛掸子打扫屋子。 雪貂欺软怕硬,瞬间就安静下来,但没老实多久,就又蹿一下从她怀里跳出去,她吓得转过头,怕这小东西又撞坏什么贵重物。 陆嬷嬷这一转身,就看到有丫鬟领虞翎回来了,她这次是一个人回,谢沉珣没送她。 雪貂臭脾气,冲到虞翎面前,朝她凶,陆嬷嬷连忙道:“姑娘是去了哪?怎么现在才回?” 她只转过头让丫鬟先退下去,微蹲身子,慢慢抱起雪貂,轻摇头道:“没去哪,在外面街市逛了逛,嬷嬷不要告诉别人。” 皇贵妃现在还被禁足,陆嬷嬷与皇宫的联系只有圣上,这个别人是谁,可想而知。 纵使圣上不常帮虞翎,但她要是真受了什么委屈,他那边也不会真让她无缘无故受罪。 可有些事已经发生,实在是难办,不是随便说两句就能说通的,只能往下继续瞒。 陆嬷嬷叹了口气,轻走上前,拿出封信道:“今日老奴出门给姑娘去取以后要熬的药,顺道正巧有人捎来封信,是方大姑娘送来的,请姑娘去方家参加满月酒。” 虞翎轻顺着雪貂背脊的手指一顿,伸手接过信后,还没打开看,便微微垂眸道:“我知道了,今天淋了些雨,嬷嬷帮我备些热水沐浴。” 她脸上绯色慢慢消去,雪貂好像发觉到她的怪异,都安静下来,陆嬷嬷也察觉些异样,问:“姑娘怎么了?是不打算过去吗?” 虞翎轻道:“这信虽模仿女子写得小巧,但观摩细微,又有些像圣上习惯,想见我的该是圣上。” 陆嬷嬷大惊失色,头一次在明面上见圣上亲自来信。 谢沉珣察觉到皇贵妃的隐秘,是因为虞翎住在侯府,他一直关注虞翎,对皇贵妃的那些举止,便起了怀疑之心,偏皇贵妃出事后方知县回京过急,再往下查,皇贵妃有孕那段时间去过什么地方,就开始值得起疑。 就算拨开云雾,一切也只能是找不到证据的猜测。 但圣上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觉得她骨子里最像他,虞翎也从没让他起过多查几次的心思。 如今圣上罚了皇贵妃,又出现在方家,不合常理。可他还有闲心借方家名义送信,时间到后才等她出府,又不可能是发现了什么。 他那种性子,绝不可能放过背叛他的人。 虞翎有自己主见,陆嬷嬷虽是有些吃惊,最后也只能慢慢把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落下去,朝外边看一眼,才小心道:“圣上会不会是因为侯爷所以才来寻的姑娘?” “大抵是因为丽妃的事,他宠爱丽妃那么久,她的死至今还没个结果。”虞翎只拿出里边请柬看一眼,就让陆嬷嬷收起来。 陆嬷嬷顿时就觉得这封请柬烫手起来,收起来后就去下去让人备水。 直到给虞翎沐浴时,陆嬷嬷才看到她裙衫上有些痕迹,只犹豫了片刻,终究是怕她受了谢沉珣的骗,道:“姑娘听老奴一声劝,即便侯爷样貌瞧着端正,可男子到底是男子,日后被别人瞧见亲密,传出些谣言,坏了姑娘的名声,日后嫁人可怎么办?” 虞翎坐在浴桶里,双手轻抱住纤白身子,水珠凝在莹白肌肤上,又滑落下去,没叫陆嬷嬷给她揉肩膀的穴道。 她有些心不在焉,听到陆嬷嬷的话,也只轻道:“我怕是嫁不出去的。” 即便不说圣上那些上不台面的怪趣味,谢沉珣那性子,也不像是会容忍她嫁人。 作者有话说: 娇妹妹:嬷嬷只是揉肩膀 来迟了,骑上我的小车车去接了小表妹,明天双更赔罪 已经有一个马车了,等其他时候 明天下午一点左右更一章 第89章 侯府服丧期间避讳多, 大喜日子去不得。 方茹大嫂诞下府中长孙,是件喜事,谢沉珣曾给方家说过话, 虞翎名义上又仍是皇贵妃钦定的准四皇子,以侯府名义让她去送一趟贺礼, 不算麻烦。 但方茹来了请柬, 省了这一步。 谢沉珣对几位皇子间似乎十分了解, 但除了二皇子和四皇子的事外, 他很少插手在其中, 就算是有掺和,大多数时候也少有人能发现。 就连他和二皇子相交, 虞翎也常是否是另有所图。 他太过于严于律己,甚至让人觉得到了可怕的程度,可谢沉珣对虞翎,却很少有要求。 方茹来信来得巧,谢沉珣到底是筹谋思虑的性子, 即便是这种事都查了一遍。 虞翎在府里歇养好几日, 等她要去方府那天,拔步床垂下素净青帐,雕花窗外黑蒙蒙, 天快亮,虞翎蜷在谢沉珣怀里睡觉, 察觉到他要起了,迷糊着往被窝里缩一缩, 让他好离开些。 谢沉珣顿了顿, 没起, 手揉一下她的腰, 告诉她一声,四皇子也会去。 虞翎还困着,随意嗯了两声,他衣衫被虞翎蹭得微散,少女光滑额头靠在他硬实胸膛上,她总是喜欢抱着他入睡,若他哪天不在,她身子便总是缩着。 谢沉珣沉默着,修长手指划过她的柔顺青丝,虞翎迷迷糊糊中发现他还没走,问:“姐夫?” “想去外地玩玩吗?” 虞翎微微清醒了,道:“怎么了?” “没什么,”谢沉珣缓缓开口,“今日见了四皇子,多避着些。” 虞翎轻打一个哈欠道:“四皇子最近待我还算不错,我可以同他说说退亲的事。” 她也不是第一次和萧庚雪说,跟他说过之后再寻皇贵妃,总归要方便得多。 外边天色灰蒙蒙,逐渐要亮起来,谢沉珣手轻抚她后背,开口道:“若你当真是虞家女儿,想是只能嫁进侯府。” 虞翎彻底清醒过来,朝中姐逝妹嫁的事常有,虞家能高攀侯府,那她姐姐走后,她这个妹妹,该是要被虞家送来做续弦,到底是门不可多得的亲事。 她轻声道:“我这身子骨,别人想娶也不一定愿意娶,既是如此,倒不如不嫁,只陪在姐夫身边。” “尽会说些好话。” 她的话说得是好听,谢沉珣没再说些什么。 等他走后不久,陆嬷嬷便进来给她更衣,虞翎轻揉着额头,倒有些懂旁人所说哄人难。 虞翎用过早膳,又喝过药后,一路去方府,刚刚下马车,便被方府人领进去。 先去见的不是方茹,是方祖父。 她上回来给方祖父贺六十寿,方家备受宫里恩宠,如今过去只不过大半年,都已经变了样。 方府这场满月酒,来的都是些亲朋好友,花厅两边挂珍美字画,坐在主位的方祖父人有老态,穿一身藏青色棉袍,他手搭在紫檀木方桌上,没让太多人伺候。 虞翎上前微微行礼,道一声方大人安,方祖父只慢慢打量她,似乎在想她有什么特殊之处,他只敲着桌子,过了许久之后,才开口道:“有位贵人想见你。” 他对虞翎的态度怪,和第一回 截然不同,也不再提萧庚雪的婚事。 虞翎轻低着头,心知也只可能是圣上想要见她,福身应了是。 圣上身上那些毛病从不在她面前遮掩,他不常亲自出面来见她,这回却是通过别的世家牵线,让她想不通,只觉总不可能是谢沉珣在其中做了些什么。 圣上那性子可不会是忍得了别人摆布的。 明媚日光照在人身上,温热舒服,虞翎跟着丫鬟轻步走在回廊里,路遇了方茹和一个青年男子,忽地顿足。 他们后边跟着几个丫鬟小厮,两波人似乎是正要去方茹大嫂那里。 男子约是四十出头,着身洗得发白的蓝衫,风吹日晒让他看起来不算年轻,中上容貌,比起方家里以美貌闻名的皇贵妃,却是不算什么,只莫名让人看出些沉稳敦厚,他身形修长,手里拿着个拨浪鼓。 这男人顿住步子,也发现了她,目光扫过,虞翎和他对视一眼。 钓系弱美人 第64节 方茹见到虞翎时有些讶然,还以为是四皇子邀她过来的,矜贵神情露出些笑意,道:“你竟来了,表弟邀你来的?” 虞翎面戴轻纱,唤声方姐姐,道:“是方大人要我来一趟,许是娘娘和他说了什么,四皇子尚未到,这位是?” 今天说请喝满月酒,方茹介绍道:“这是我二叔,刚回京,二叔,这是虞姑娘,你晓得的。” 方知县有官职在身,虞翎只一介民女,轻轻朝他福礼。 他没说什么,只颔首,如同两个陌生人。 方茹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问:“你这是要去哪?要是去见我大嫂,顺路也好。” 旁边丫鬟上前小催了一下,虞翎颔首说知道了,又歉道:“我同方大人说我有些累,方大人允我下去歇歇,我就不打扰方姐姐。” 她退到一旁,给方茹让了路,方茹笑了笑,也没强求什么,让她好好保重身子。 作者有话说: 短更,下一章有圣上出没 第90章 虞翎曾经和方知县见过一面, 在她七岁的时候。 方知县以会客名义,来拜访管辖她所居之所的县令,而后又在山脚借住几天, 来道观上香祈福,远远和虞翎见过两面, 但虞翎那时候还不知道他。 皇贵妃那时候也不是皇贵妃, 只是稍受宠些的妃子, 四皇子聪慧, 圣上常唤他去考核功课, 算得上父慈子孝。 而对于远在京外的虞翎而言,这些和她无关。 她第一次正式见方知县, 是在大夫给她看病之后。 皇贵妃虽不敢对她偏爱太过,但确实没亏待过她。 虞翎住的地方偏僻,外边却有侍卫守着,来道观的其他香客也不会到后山来。 就算来了,也到不了虞翎居所, 侍卫会拦下来。 除非跟大夫一起进来。 她不知道方知县是怎么买通的大夫, 他留下来有半刻钟。 虞翎还小的时候一直是卧病在床,犯病后就容易苍白脸色躺在榻上,哪也去不了, 见到屋里余下陌生人,立马就警觉起来。 方知县那时站得并不近, 离床有一丈远,看着小虞翎那张日后明显要被人注目的小脸, 沉默许久。 他似乎懂得怎么样让小孩子放下戒心, 没在熟悉之前靠得太近, 但他的视线让小虞翎心里毛毛的, 在想该不该往外叫人时,方知县开了口,说她是宫里娘娘所出,被换了身份。 小虞翎愣住了,或许是听得太多别人说她和姐姐不像,又可能是她天生的淡静性子,在一瞬间的茫然之后,她问他是谁。 他又是不语,良久后只说是皇贵妃兄长,问小虞翎愿不愿意跟他走。 小虞翎看得出他藏着什么话没说,警惕心一起,回一句她只有姐姐一个亲人,她只信她姐姐。 他慢慢走近,给她留了一包甜甜的枣泥糕,告诉她,她父亲不是当今圣上。 小虞翎又是愣了愣,即便她再不懂世间那些事,也知道宫里妃子的丈夫,只能是九五之尊,她不明白他那是什么意思。 方知县摸了摸小虞翎的头,说他只来今天一天,再问了一遍愿不愿意和他走,若是不走,日后会卷进宫里那些杂事中。 他来得突然,小虞翎沉默摇头,不愿意走,她只是不信他。 “是我犯的错,”他沉默,走之前留下一句话,“和你娘无关,不要怪她。” 虞翎尚年幼时一直不理解那通话的意思,如果不是那包凉掉的枣泥糕,那天的事甚至只像是她犯病时的梦境,梦醒之后,人也不见了。 自那以后方知县就真的没再来过,只偶尔会派人来送虞翎需要的药,虞翎长得好,素是得道观中女冠喜爱,她不知道方知县这是做什么,直到她姐姐离开她没多久,圣上又出现在她面前后,她才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皇贵妃和方知县犯了错,背叛了圣上,但圣上不知道。 世人都觉方家捧出一个皇贵妃,绝世无双,风头无两,但皇贵妃之所以能立为皇贵妃,因为圣上觉得她生了一个好女儿。 面上乖,心里黑,最重要的是,会哭会撒娇。 虞翎被丫鬟一路领过去后院,先见到一间院子里种着的枣树杂枝延伸出来,慢慢舒展,随后才发现门口守着两个便衣侍卫。 她心知这是到了,等跨过门槛再走进去,便又见宽敞院子里有两排侍卫。 圣上好微服私访,遇到过几次刺杀,都无大事。他每回出来都会去看看虞翎怎么样,虞翎的丹青还是他所教。 倘若皇贵妃对书画的兴致再高一些,都能瞧出虞翎从前进宫时画的那幅红梅图,有圣上风格,但皇贵妃对此一向不怎么上心,只要见画得合适,便会献去给圣上。 丫鬟被拦在屋外听吩咐,虞翎捏着帕子走进去,嗅见屋里有股淡淡的羹汤香,抬头便见一桌的热气腾腾的膳食。 屋内有太监在伺候布菜,见到虞翎来之后便行礼,恭敬退了出去。 圣上怡然自乐,手里拿着剔透白瓷碗在喝汤,抬头道:“你早上吃东西不多,过来再吃些。” 方祖父曾孙满月酒,方府四世同堂,方茹过段时日要出嫁,又是喜事一桩,倘若姜家犯事没牵连到皇贵妃,今日上门的人不会少。 虞翎心想他要是清闲到换着法子邀她这种时候来吃饭,倒不如直接派人去侯府有事说事。 她轻步走上前,福身行礼,道:“我还得留着肚子等满月酒,再吃便吃不下了,昨儿见信便知不是方家姐姐邀我,圣上要见我,何必拐这些弯,我看方大人那样,都像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我。” “你姐夫厉害,又不让你出门,朕又能有什么法子,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多磋磨磋磨他,”圣上摇头,“过来坐吧。” 虞翎卷长睫毛微颤,看向他,听得懂谢沉珣抹去了她在外的痕迹,让他不知道她出过门。 圣上是天子,皇贵妃再得宠,方家最不敢得罪的还是他。 他此行点名要见虞翎,方祖父心中虽有疑惑,但皇贵妃如今正在禁足中,方祖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多问些什么。 虞翎只扶裙慢慢坐在紫檀木圆桌旁,薄纱轻覆住她娇艳面容,她眉眼微皱道:“你说我姐夫害死我姐姐和侄子,可我查不到证据证明和他有关,圣上下回要这般耍弄我,我便不再见你。” 圣上不置可否,只慢慢端详她,突然道:“你可是上过你姐夫的床?” 他这话刚出,小腿便被虞翎踢了一脚,她抿着嘴,细眉蹙起,也不说话,像是觉得他胡乱冤枉她,受委屈了。 圣上从她神情里没看出些什么,慢慢道:“没有就好。” 她腰身婀娜,凝白手指似玉般泛出润泽,道:“你若是与臣子间有什么矛盾,我是不敢掺和,又没人给我撑腰。” “朕倒是曾派人盯着你,遇事可以助你一把,”圣上笑道,“但那些人都不见了,你说去哪了?” 他眼里的笑意没到底,虞翎愣了愣般,抬起眸和他对视,道:“我不曾知道。” 圣上慢慢放下白瓷碗,又另舀了碗汤放到她面前,说:“丽妃遇刺一事还没个结果,她扇你一巴掌,朕那几天都没让她侍寝,如今有人便毁她容貌,夺她性命,你难道还不高兴?” 她看了一眼,双手慢慢交握着,道:“当初圣上护着丽妃娘娘,姐夫也不能为我做什么,我也就罢了,那天要不是四皇子来得及时,我这张脸是护不住,跪得久,这条命也不一定保得住,心中高兴不起来。” 圣上撑头看她,手慢慢敲着圆桌,道:“你要是再不做些什么,宫里嫁衣就该送到侯府,那时怕是才高兴不起来,说来你姐夫也到了年纪,就算这两年不娶,也该挑个妾室。” 他的意思,便是要虞翎给谢沉珣先挑个妾,她低声道:“我姐姐不喜欢夫君有妾,我不做这种事,给你挑还差不多,你关系与我好些。” 圣上失笑出声,似乎是被哄到了,想了想后,没再为难她,让她喝碗汤。 虞翎从圣上那里出来后,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她缓缓呼出口气,听谢沉珣说过有人跟着她,但这种事情,显然不能让圣上知道。 谢沉珣手段老道,从不会亲自参与进会引麻烦的事里,他做了这么多都没让人抓过把柄,圣上想的那些,恐怕大多也是个猜测——越是得圣上宠爱,身上压力越重,圣上不喜爱让人无忧无虑,能扛得过去的,方才是能得重用的。 谢沉珣稳得住气,套不出话,难怪圣上来寻她试探她和谢沉珣的关系。 他似乎不大同意,她微微沉思,心想为什么,明明连她和萧庚雪的婚事他都只是作壁上观。 虞翎被丫鬟领去找方茹,路上一直在想事,等听到丫鬟朝四皇子行礼时,才回过神。 萧庚雪手里拿个精致木匣,手掌大,看起来像给小孩的平安锁之类,他讶然道:“你怎么在这?我听说你早到了。” 虞翎没回答,打量他道:“你最近气色很是不错?” 他温润笑了,道:“昨儿得特许见了母妃,她给我一个银手镯,说是我小时候用的,让我来送给表侄儿。” 虞翎紧捏着帕子,轻轻叹一声,知他被皇贵妃养得好,什么都听母妃的,道:“我也正要过去,只是不认路,一同去?” 萧庚雪笑道:“走吧,我小时候常来方府玩,识得路。” 虞翎慢慢随在他身后,又再次呼出口气,脚有些软,说不出话,萧庚雪似乎也察觉到她有些累,没和她聊什么。 他见到方知县时,唤了一声二舅舅,方知县微微颔首,让萧庚雪先进去贺个礼,虞翎留在外面。 里边都是方家亲戚,虞翎尚未嫁人,进屋便有些不好,萧庚雪同她说句待会再叫她,虞翎看了一眼方知县,轻嗯了一声。 她待在门边。 方知县要离开,路过她,开口道:“你母亲那性子,不适合留在宫里,太危险。” 他声音不大,被风吹散开来,虞翎一顿,宫里有个圣上在,事事都危险。 但皇贵妃的事若是暴露了,牵连的不止皇贵妃一个,整个方家约摸都是给她陪葬。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 明天下午三点左右有一更 第91章 虞翎站在客厅门口, 看方知县的背影慢慢离去,金光照地,在她睫毛上点缀淡淡光芒。 不想皇贵妃继续留在宫里, 那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她接出宫。 说着简单,但做起来, 极难。 若去问起皇贵妃, 她愿还是不愿, 都是一个问题。 虞翎双手捏着绣帕, 纤身玉立, 萧庚雪进屋没多久,就有人出来把虞翎请了进去, 她微颔首,随丫鬟慢慢走进去。 垂下帘子遮挡凉风,这间院子新修葺过,四处都是干干净净,方大夫人抱着一月大婴儿坐在正厅扶手椅上, 屋子里一堆穿绫罗绸缎的妇人在看小孩, 全是嫡系这边的长辈。 萧庚雪是奉皇贵妃之命来送礼的,虞翎也不是空手而来,谢沉珣给她准备一把金锁。 方大夫人得了长孙, 素来严厉的脸庞露出淡淡笑意,喜不胜收, 见虞翎福身,和虞翎点了头, 示意让别人给虞翎搬张凳子。 大红锦被里裹一个婴孩, 圆脸肉嘟嘟, 睡得正熟, 几个妇人围着夸耳朵大有福气,虞翎还被唤去抱了一下,见到白怀中胖胖婴儿生得小,她也没敢用太大力气,抱了一会儿后慢慢放回方大夫人手上。 厅内热热闹闹,方茹大嫂被从内室里扶出来,她刚刚出月子,看起来有点虚弱,但方府现在最紧着她,方茹都去扶了她一把,给她让着位置坐下。 萧庚雪在这群长辈里倒吃得开,他笑起来好看,说话彬彬有礼,穿身红袍讨人喜欢。 钓系弱美人 第65节 有个婶子开起玩笑道:“你们都大了,日后娶的娶,嫁的嫁,满月酒我是都要去吃的,甭管是我们茹姑娘还是翎姑娘,我都想去抱抱大胖小子。” 屋里哄笑,方茹脸红了,虞翎是准四皇子妃,只不好意思掺和进去般,低垂下头,两只细白手指相交在一起。 皇贵妃在方家身份尊贵,她认可的儿媳妇,旁人不会在明面上有什么不合,萧庚雪笑说一句婶子话多。 折腾一通下来,便到中午宴席,方祖父匆匆而来,额上还有些没擦干净的汗,又抬手擦了擦,方大夫人皱眉问出什么事了,方祖父只说自己是来迟了。 虞翎看在眼中,知道方祖父这是去和圣上说了什么,她入宫参加宫宴时都被皇贵妃安排和萧庚雪坐一起,来了方府,亦如此。 他们两个小辈坐同一张圆桌,她就坐在他身边,安安静静用完这段午食,方府给女孩备的果酒香甜,虞翎还喝了两口。 等酒足饭饱之后,萧庚雪还有些事要处理,虞翎亦不想久留免得被圣上瞧出些什么,只说侯府还有事要她去做,两个人是一起走的。 方府里暂时的热闹喜庆,虞翎走在曲折回廊中,却安静了小半晌,萧庚雪先开了口,道:“外公刚才来得迟,他是好面子,怕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她顿了顿,却没回答他的问题,低声问:“你与丽妃娘娘的事处理得怎么样?可有什么大碍?” 萧庚雪转头看她一眼,慢慢叹息一声道:“就那样,反正不是我做的,也不知道栽赃到我身上做什么?闹得宫里现在还是人心惶惶,倒不知是谁那么狠心,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丽妃真写了血书?” 他没应声,只无奈道:“要不是我早早安排了探子,这罪恐怕要真的盖到我头上。” 虞翎愣了愣,听得出其中的一分凶险,无风不起浪,血书一事传得沸沸扬扬,看萧庚雪这模棱两可的态度,大抵是真有过那封血书。 她也没仔细问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只道:“平安就好。” “我原先还以为是你姐夫下的手,但又找不出他为什么会陷害我的理由,毕竟当初他给母妃说话,父皇才让你和舅母一起进宫。” 虞翎今天才见过圣上,有些心不在焉道:“我是不怎么了解这些朝中事。” 萧庚雪负手道:“你姐夫手段狠,对底下的人要求严,偏偏是会结交人,恩威并施,所识好友中没几个是无能之士,若非和元辅在政事上颇有不合,想是还能再升一步,我有时怀疑他,又觉他做不出这种事。” 谢沉珣能娶虞翎姐姐牌位,在旁人眼里,就是虞翎姐姐在他心里有地位。 纵使虞翎背后没有什么权势,但她的姐夫是谢沉珣,借着她,能和谢沉珣搭上线。 雕梁画栋显奢贵,回廊里常有小厮丫鬟路过,皆认识萧庚雪,福身避让。 等她们走了之后,虞翎才开口道:“从前我见你时,说过娘娘受困,我不想忘恩负义在那种时候提出退亲一事,但现在婚期将至,若是再不约个时日提,便要晚了,望日后娘娘为你另寻世家贵女。” 她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两次语气皆是认真,萧庚雪刚走下台阶,顿住步子,回头道:“若是婵儿的事,你大可不必担心,我说到做到,我既然说过不会再见她,便不会食言,母妃认定的事,我做儿子的,也不可随意违抗。” 虞翎容姿靓丽,性子亦是极合人心意,进退有度,她和他对视着,轻叹一声,道:“我不止是怕姜姑娘,还怕其他我不认识的李姑娘陈姑娘,你是皇子,日后注定不会只有我一个,我母亲父亲、侯府长辈乃至我姐夫皆是一心一意之人,我不想成为和旁人争强夺食的鸟儿,即便是你给我再多宠爱也不想。” 朝中皇子十五岁起便有宫女开蒙,娶妻之前房中有几个通房并不是大事,皇子婚配妻子非富即贵,这些通房大多数都会在新夫人进府后被送去底下庄子,是以表示敬重。 倘若有留下的,新夫人心里还会咯噔一下,这种不是男人心中所爱,就是把男人伺候得好,少不得要起一番宅院之争。 但萧庚雪却是全都没有。 皇贵妃要他修身养性,只在他身边留了一个姜婵,可即便是姜婵,也没和他说过只许有她一人的话。 萧庚雪安静站在原地,没说什么,虞翎也没再多提,只在离开之前,叹道:“娘娘说我是给你冲喜挡难的,如今你是康健,我想也用不上我,倒不如让我一个人好好养身子。” 虞翎和方家关系不深,走得早也没什么,侯府马车停在柳树下,有几个侯府侍卫守着,虞翎揉着额头上去,让马夫驾车回去。 她此行是来见圣上,对圣上想要做什么不甚了解,但猜一个大概,不难。 圣上宁愿她和谢沉珣两个反目成仇,也不想他们搅在一起。 虞翎要是有得来选,倒宁愿和姐姐一直待在后山中不出来。 她回到侯府已经快申时,比起预定时间有些晚了,丫鬟早早就等候在一旁,问她是否累了。 虞翎心中缓缓呼出一口气,出门见圣上,受惊一番,只让她觉得谨慎起来,圣上那性子不好琢磨,但怎么让他对自己保持一种满意,她再清楚不过。 过影壁垂花门,春光洒在她乌黑柔顺的发丝上,虞翎问丫鬟:“姐夫在不在府上?” 丫鬟道:“侯爷比姑娘回来早小半个时辰,还领着孟大人,该是去了书房。” 孟大人与谢沉珣关系好,常来侯府,虞翎嗯了一声,道:“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事要去书房找姐夫。” 今日她见圣上一事会不会传到谢沉珣那里,不知道,但圣上态度过于奇怪。 她是他最上心的女儿无疑,宫里的公主们,他甚至有一个还忘了名字,可谢沉珣和他又能有什么关系? …… 同谢沉珣一起回府的,是去年上任的户部孟侍郎,虞翎去寻谢沉珣时,他正要走。 孟大人见到虞翎,颔首笑道:“虞姑娘从方府出来?” 虞翎今日是去参加满月酒,穿戴比往常要艳丽几分,鎏金发簪挽发,中间缀一颗圆润珍珠,她顿住步子,轻轻朝他福身道:“方家嫂子生了小娃娃,今日满月酒,我刚送了礼回来。” 她比起旁人,眉目生得更娇媚些,行事说话却又让人喜欢,还有几天便过十七岁生辰。 孟大人打量她一番,摇头叹了叹,想的是谢沉珣喜欢上她,她便再无其他的选择,只道:“圣上吩咐侯爷出京办事,过段时间就要离京,虞姑娘最好多陪陪他,他疼虞姑娘。” 虞翎微微一顿,她上回问谢沉珣这些事时,他正好摸到她没戴好的玉,手给她戴回去,人久久没回她,好不容易说话了,说的是什么玉养人。 虞翎只轻点了点头应好,给他退开位置让路,随后才去书房。 从回廊走下台阶,青石板地干干净净,书房里若是没有贵客,虞翎进书房甚至不用禀报,她提裙跨过门槛慢慢走进去,拐过两道月洞门,走进去便见谢沉珣坐扶手椅上,端着茶碗正在看书。 他身形高大笔挺,似乎刚从官署回来,连官袍都没换,坐得端正,抬眸看到虞翎来了,修长手指慢慢把茶碗放在案桌边上,皱眉道:“怎么不回去休息?今天有人为难你?” 虞翎莲步姗姗走过去,余光扫过一眼他看通行文书,轻摇摇头说没有,问:“孟大人今天来做什么?我刚刚见到他了。” 她是知分寸,受了委屈就会说,出门一趟累,谢沉珣不强求她立即来寻他。 但她要是来了,便走不了。 他握住她细白手指,让她坐到腿上,给她拔了拔碎发,道:“此次离京的事有许多需要商议,让他过来帮我看着些事,若我不在时遇到麻烦,去寻他。” 虞翎顿了顿,知这些东西不是自己能随意问的,她坐在他怀中,细白手指勾在一起,又被他宽厚手掌覆住,她轻声道:“我今日也同四皇子说了话,说的是退婚一事,我想既然和姐夫说过,也不可食言。” 谢沉珣身上绯色官袍衬他气色,他性子淡漠,却总是被虞翎这种轻声细语打败,少见低叹一声,虞翎不明所以,只被他搂住细腰,被他低头吻住唇瓣。 他的吻总是密集的,亲得虞翎喘不过气后,他这才低声道:“我出门那段时间,你能去见你姐姐,只能去五次,出去前找冯管家,让他安排路。” 这件事和萧庚雪说,没什么用,倘若凭他能取消他们那桩婚事,当初的姜婵就不用生那么久的闷气。 亲事是皇贵妃定下,没她准许,便退不了,可她怕互换胎儿的事情暴露,只能让虞翎来做这个四皇子妃。 事情万一传开,将极广范围涉及到皇贵妃名声,方家生死,皇贵妃会答应的概率几乎为零。 圣上想看虞翎怎么做到让皇贵妃应下退亲一事,她做什么他都是看戏。 但谢沉珣会喜欢。 虞翎面颊被亲得泛出粉润,她肌肤嫩|白,整个人像柔水做的样,懂他最疼她,只依偎在他怀里,轻道:“等你下次从外面回来还喜欢我,我便也欢喜你。”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写一章,但想想还是准备修修这几章,已经进入完结线,但有几章我重看不舒服 今天的第二章 更新加在这一章一千字里,明天更新时发三十个红包 第92章 从小到大一直陪在虞翎身边, 不求回报对她好的,只有姐姐一个。 她姐姐最开始回京的那个月,深夜常下雨, 虞翎睡不着觉,大晚上小小身子安安静静坐在床上, 听着外边风声雨声, 抱着腿不敢让别人知道她哭了。 虞翎不喜欢, 也不太想对别人敞开心扉。 大抵是虞翎刚才所说的这句欢喜是出自真心, 让毫无准备的谢沉珣顿在了原地。 他身上给人的安全感永远是沉稳可靠, 虞翎粉润脸颊还残留着他吻留下的余热,轻道:“我心中敬重你至极, 却不知什么是喜欢,可我想如果我在世间有喜欢男子,也只能是你。” 虞翎纤白手臂被他的大掌紧紧握得有些疼,她没说自己不舒服,只柳眉细细轻皱片刻, 姑娘家这张嘴生得甜, 说出来的话和她唇瓣尝起来一样抹了蜜样。 她从前便说过无数次喜欢姐夫,那是妹妹对姐夫的喜爱,直白得让人不敢面对她。 可这一次, 她的心跳微微加快。 谢沉珣最后还是强行克制自己想在这就要了她的欲|念,手掌松了力气。 他慢慢低下头, 吻她微|颤睫毛,吻她的小巧鼻尖, 吻她唇瓣, 手掌放在她身上, 平缓好一会儿呼吸, 才道:“说这种好话,是出什么事?” 虞翎头靠在他胸膛,腰肢瘦弱,纤指轻握|住他粗|大指头,磨他平整干净的指甲盖,低头道:“我原先是觉得说了四皇子的事,随后再提姐姐,姐夫就会允许我去见她,可你先一步说了,我便想说些其他的。” 她看不到他在想些什么,也不想和他约定以后,圣上那里的事情麻烦,不是他一个人就能解决的,只愿活好现在。 他突然开口道:“要是真心悦我,嫁我可好?” 虞翎一时愣住,说不出别的话来。 她手指摸他温热指腹,虞翎对别人情绪变动太过敏感,但凡有人对她升起一些不好,她下意识就会反感警戒起来。 可谢沉珣从未见让她有过反感,明明他眼神和他的身体,都比旁人要更想着她。 他庇护放纵于她,没有底线。 虞翎轻轻握他的手放到脸边,脸颊轻蹭着他宽厚手背,道:“我不想让姐姐知道我们间的关系,若她哪天知道了,我怕是要无地自容,姐夫要是告诉她和其他人,我就躲在屋里不见你了。” 她骨子里娇娇媚媚,面容唇红齿白,谢沉珣最后慢慢沉声说了她一句胡闹。 虞翎那双漂亮的眼睛抬起和他对视,同方知县如出一辙的眸色,在她身上却格外纯真。她见她姐姐时也是如此乖顺,但当这视线放在男子身上,便不一样了。 像个被人豢|养在屋里的小妖精,晃着白净的小腿,就连她现在住的那间厢房,都是谢沉珣年幼时住过的地方。 让谢沉珣这辈子的克制力都压在她身上。 她好像懂的东西不少,可又似乎什么都不懂,能把自己未来托付给强势姐夫,注定是这辈子只能待在侯府,哪也去不了。 虞翎平日不是待在自己小院,就是到谢沉珣书房或藏书阁看书,下人偶尔会觉得怪异,但这不是第一次,反倒没什么可说的——撇去虞翎有个皇子未婚夫,单单谢沉珣性子便在男女之事上格外慎重的。 如今皇贵妃失势,在别人眼里,虞翎所能做的,也只有维系侯府关系。 所以她没在书房留太久,只走的时候还顺走了谢沉珣插在青花瓷大缸里一幅字,抱在怀里如视珍宝,看她莲步轻盈,便懂她的喜爱不是假的。 但以他们的身份,她注定是不能把那些字画都挂在房间里。 安静书房弥散女子清香,谢沉珣看虞翎轻步离去,视线缓缓转向自己修长手指,沉黑眼眸深不见底。 她的肌肤软,人也小小个,真要被宫里盯上,逃不过,可她只要是住在侯府,在他羽翼之下,便是安全的。 但足以威胁她性命的那几个人,每一个人都可能让她身处险境。 谢沉珣慢慢起身,官袍衬他颀长挺拔身形,他走到身后书墙,打开一个装信函的木匣,修白手指翻了翻,挑出一张没有标记的干净信纸,抽出来,又坐回来,撩袖斜磨墨。 钓系弱美人 第66节 谢沉珣刚才已经写过一封信,让孟大人带出去,寻些手段送到皇贵妃手中,看她是想继续留在皇宫里享福,还是做保住那条性命。 在他走之前,有的东西,是要解决,譬如她的婚事。 …… 虞翎到底是没告诉谢沉珣自己见过圣上一事,圣上单独到方家见她,问的是她和谢沉珣有没有过关系,让人猜疑他知道些什么,让虞翎不得不冷静应对。 她既然对圣上说的是没有,那便只能是没有,告诉谢沉珣,只不过让他徒增压力。 侯府下人不太敢议论京师的大小事,怕被谢沉珣捉到挨罚,虞翎亦不曾主动问起,她从借住在侯府起就是安安分分,即便是查她姐姐,也是借着替侯府掌管事务的便宜之处,不会让人察觉到她的怪异。 虞翎姐姐刚刚醒来,她心病居多,又用了刺激的药,身子大不如从前,连笔也提不起来,是让小周大夫给她代笔写信。 京师两年便足以大变一通,物是人非,泉姐只询问虞翎近况,问她生辰那日想要些什么。 虞翎从小喝多了药,最盼望有个好身子,在其他方面要求甚低,也没说自己想要,只写着盼姐姐身子早日恢复安康,差人把自己新做的衣裳连同信送出去,让她姐姐勿要担心于她。 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亦不知方知县此次回京,为的是为什么。 萧庚雪生辰比虞翎早三天,他不常兴办这些事,亦少有收礼,端的是勤俭之风。 虞翎上回和他说完退亲的事,没得到他给的回复,隔天却得了皇贵妃召见,说圣上念四皇子孝顺,许他们母子相见用晚膳,皇贵妃请旨,让她这个未来儿媳顺便来一趟。 丽妃娘娘的事尚未查清,萧庚雪仍旧是有嫌疑,但他自己有些手段,不曾在这宗案子里卷入太深,刑部至今没查出到底是谁所为,又不敢匆匆定罪给宫人,只能做着样子继续熬。 他们觉得圣上是哀恸过度,没给最后期限,只是熟悉那几天事的,都清楚自丽妃那张脸毁了之后,圣上便没再见过她,看着悲痛,但他所为,淡漠得不像死了一个宠妃,更让人摸不清头脑。 虞翎几乎每回进宫都不得安宁,不是身子犯病,就是得罪嫔妃。 这一回特地专门请示过谢沉珣,大半夜问他自己能不能去,谢沉珣这几天都来得早,他只睡在床外侧,给她掖好被角,说一声没事,圣上那天会私下出宫。 虞翎头发微散开,顿了顿,记得他当初把她带出门去逛集市,也是说她生辰那日,他有事陪不了她。 他既然早知道她的身份,也该清楚她和四皇子出生日子只隔大半天,那他的有事和圣上的出宫,又有没有关系? 她不曾对谢沉珣说自己遇到的所有事,亦知他在朝为官,许多东西不能告诉她。 虞翎只轻抿软唇,柔白的手臂搭在他的精瘦腰身上,小手轻攥他里衣,道:“你想做什么事,我不会问,我自幼只有姐姐,现在有你在身边,也不想你受任何人伤害,也不要你拿自己冒险,只要你平平安安。” 黑暗中的谢沉珣好像笑了,但虞翎看不清,只觉他身上好像舒缓了许多,他成熟稳重,只吻她的额头,让她养好身子,说他从京外回来那晚,可能会很想要她。 虞翎双腿细直又纤长,听完他的话后,却慢慢蜷起,她露面次数多后,便常有人说她比皇贵妃年轻的时候还要貌美,身子上下挑不出毛病,哪哪都生得恰到好处。 换做哪个急色的,她或许都要因为频繁的那档子事弄得有孕,可谢沉珣骨子里便是墨守成规,忍得住,虞翎夜里趁他熟睡时帮他的次数,都要数不清。 可那也只是她觉得他在熟睡。 虞翎在萧庚雪生辰那日进了宫,萧庚雪站在宫门口等她,他还和往常一样,温温和和唤她虞姑娘,只是多说了几句:“我知道虞姑娘心意,心中尚未有决策,只是那天的那些话,望虞姑娘不要和母妃提,她一心要我们成亲,若是恼了她,该气出病,但她现在处境,敢来太医恐怕没有几个。” 萧庚雪性子曾被圣上夸赞过,用词是够狠毒。 能被圣上这样说,不是一件好事,虞翎在萧庚雪面前,从不曾懈怠,这桩婚事不管他想不想退,都不是他们二人能决定。 她也没再说什么,只颔首轻回。 往常萧庚雪生辰都是在皇贵妃宫里办,虽办得不大,但只在这天萧庚雪想要的,皇贵妃不会拒他。 他能这么孝顺皇贵妃,少不了幼时教导,可皇贵妃不曾薄待他,亦是真的。 虞家父母的死和皇贵妃有没有牵扯,虞翎不知道,只是皇贵妃那嚣张跋扈的性子,想对一个人好,直白又了当,想对一个人坏,也是一堆坏主意。 作者有话说: 还是让方知县来得更猛烈点 上一章加一千字 前三十发红包 明天下午三点左右更 第93章 皇贵妃嚣张跋扈日久岁深, 宫中避她锋芒的人尤多,如今她被禁足在宫中还能不受人欺负,除了圣上模棱两可的态度外, 就是她膝下有一个好儿子。 萧庚雪领虞翎一路到永和宫,有几个太监和宫女侯在宫门口, 手中端金盏, 萧庚雪给守在一侧的侍卫递了牌子, 请他们开了宫门。 虞翎转头时, 看到他给他们塞了片金叶子。 她抬起眸看他温润侧脸, 却没说什么,只被他慢慢领进殿门。 宫门内的青石板地落有残叶, 呈露几分衰败。午时已至,日头明媚耀眼,回廊边大缸里养的几条鲤鱼躲在水底,宫女太监随在身后鱼贯而入,在紫檀木圆桌摆下琳琅满目的膳食, 又恭敬退出门。 皇贵妃被宫女从内殿扶出来, 她身上宫装秀丽,宝石蓝缎料精致无比,长发用翡翠簪子挽起, 虽不比以前豪奢,但也瞧得出是她没受大影响, 只眉眼间有淡淡皱起,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虞翎上回随方大夫人进宫, 就把圣上知道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这件事告诉皇贵妃。 她不知皇贵妃有没有把自己那天的话听进去, 但皇贵妃至今一直安分待在永和宫, 至少没惹过事端。 皇贵妃的视线慢慢看向虞翎, 虞翎不明所以,片刻之后,陡然想起这是皇贵妃第一次陪她过生辰。 皇贵妃到圆桌主位坐下,让宫女拿来两个首饰匣,一人给了一个,道:“你们生辰是相近,凑在一起过倒也省了事。本宫现在哪也去不了,也没法吩咐别人做些什么,这些都是圣上赏给本宫的,反正本宫是用不上了,你们带回去收好。” 萧庚雪皱了眉道:“母妃正是风华正茂,年岁正好,怎么用不上?” 大殿之内金碧辉煌,绯色鲛绡帐,晶透琉璃灯,处处透出一股贵气,虞翎也是没接,站在一旁轻叹道:“这是圣上赐给娘娘,娘娘还是收着好,我们拿不得。” 殿内只有两个宫女伺候,怀里抱着檀木匣,其中一个是当初给苏栀一巴掌的憨厚宫女,对皇贵妃忠心耿耿。 皇贵妃摇了摇头,让萧庚雪坐在手边,随后才又拉过虞翎的手,让他们都坐在身边,道:“就知你们两个懂事,圣上又不来,本宫打扮了也没人看,倒不如给你们两个分了。” 紫檀木桌上摆粉蒸排骨,红烧鱼,燕窝粥等,热气腾腾而上。 虞翎慢慢顺着皇贵妃的手,扶裙摆坐在皇贵妃右手边,笑道:“娘娘天生丽质,即便不打扮,也是旁人远不能及。” 丽妃那里才出事没多久,皇贵妃与丽妃有嫌隙,亦有嫌疑,她被禁足是与外臣有勾结,这两年之内,复宠无望,若情况再差些,此生都要禁在这座宫殿里,倘若圣上那里再知道些什么,皇贵妃乃至方家,都逃不过一死。 虞翎这个本来就假的假公主,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她抬着琥珀双眸看向萧庚雪,他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抬手先给皇贵妃盛碗燕窝粥,放到皇贵妃面前,开玩笑说:“今日是我生辰,母妃便忘了那些烦心事,要不然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反倒激起母妃伤心事,我是难辞其咎。” 皇贵妃笑了笑,道:“往年问你要些什么,你总说要母妃身子平安,今年母妃也拿不出什么东西,倒也只剩下康健的身子。” 萧庚雪撩袖,顺手给虞翎也夹块排骨,道:“我今年也仍是希望母妃一切都好,只今年事情太多,许是犯了太岁,正巧我和虞姑娘婚事将近,礼部那边也早早准备过,不如提前几月,到时候母妃这里还能热闹热闹。” 虞翎倏地一顿,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刚刚才在殿外说他没考虑清楚,让她不要多提。 皇贵妃不知道萧庚雪和圣上关系,是巴不得他们两个成亲把所有事情掩盖下去。 虞翎斟酌着要开口说一句自己暂时没有准备,就听皇贵妃道:“这种事不急,先缓着吧。” 皇贵妃从前一直撮合他们两个,现在这一句缓着,反倒让萧庚雪手顿了顿,但他素来是听皇贵妃的,也只笑一声好,虞翎也有些惊讶。 这一顿饭算是皇贵妃近来吃得最好的,但一旁的虞翎只不动声色打量着,在猜他们想什么。 可皇贵妃没对她说,皇贵妃这里是圣上特许才能够放人进来,不能久留人,虞翎来一趟,也没待太长时间。 萧庚雪在这里,她不可能支开他和皇贵妃说什么,只能敛住眉,没多问。 等到他们要离开时,那两箱珠宝首饰还是被交到了他们手上,算皇贵妃赏他们的。 这些东西皆是贵重,价值不菲,宫女替虞翎抱出来,送到暖轿上,虞翎只微顿住了脚步,回头道:“我虽不知四皇子方才是何意,但望你下次还是不要再在娘娘面前提。” 天色澄净,云层中透出淡淡光亮,萧庚雪看着她,问道:“若我日后能做到只有虞姑娘一人,虞姑娘可会嫁过来?” 虞翎轻摇着头道:“我心意已决。” 他沉默片刻,又突然笑着开口道:“母妃看起来心情不大好,我只是随口说说哄母妃开心,虞姑娘不要放在心上,从前听人说母妃和二舅舅关系好,我本来还想请二舅舅进宫来看看,终是怕惹来麻烦。” 虞翎纤细身子站在原地,同他轻轻对视着,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只道:“四皇子所说的,我知道的。” …… 在宫里的这些小插曲影响并不大,但虞翎还是和谢沉珣说了一声,那时候谢沉珣从外边刚刚回来,正好和她走一段路。 虞翎不知他是去了哪,但看到他靴底沾了些泥,心猜他该是出了京。 今天圣上亦不在宫里,他们两个倒不知是不是一起去过什么地方。 一条曲折回廊直直穿过湖泊,谢沉珣青衫平整,步子稳健,处处都是一丝不苟,虞翎跟他说完以后,他也没说什么话,她知他是在思虑周全,大多事情不确定没有后顾之忧,都不会插手。 他不开口,她也安安静静跟在他后面,青天白日里有些无聊,下了回廊之后,她手捏绣帕,桃红绣花鞋轻踢起庭院里的小石子,一路随他。 谢沉珣却慢慢停下了步子,那颗小石子便踢到了他的黑靴上,他回头看她一眼,虞翎顿时像犯了错,道:“我非故意。” 身边不时有丫鬟小厮经过行礼,他没说她,只让她继续跟着,沉声道:“娘娘赏你的东西,拿着便好。” 虞翎道:“我回来的路上打开箱子看过一眼,娘娘给的,比我想得要多,她素来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想必给四皇子那箱也是差不多,我有些不明白她此举。” “宫中妃子若得宠,不乏讨好之辈,圣上没让人搜永和宫,她手里东西是比你想得多,”谢沉珣开口,“四皇子那里,暂时不用多管,他手段多,你住在侯府,他靠近你只会是早有预谋,以后见了多避着,你若是直接对上他,只会被戏耍一通。” 谢沉珣不是第一次这样评价四皇子,虞翎听得多了,下意识便觉他是对的,等回过神,才想他们本来就是未婚夫妻,他就算不靠近她,皇贵妃也会要他们亲近。 但虞翎还是颔首道:“我晓得的。” “这几天我有事,出门久,”谢沉珣脚步慢下来,“如果遇到了什么事,找冯管家,他知道做什么。” 侯府几个管事里,冯大管事是直接在谢沉珣手底下办事的,猜得到谢沉珣的心思。 虞翎只轻叹一口气道:“我记下了。” 她对皇贵妃的陪伴没抱过什么期待,见到皇贵妃和萧庚雪母子情深,心里也不怎么激动,但谢沉珣知道她的事,总归有些不一样。 “今晚上我要出去见人,你换身衣裳,”谢沉珣身形挺拔,“等我办完事后,陪你走走。” 作者有话说: 去见正牌未婚夫 这两天应该能出没一个数 给姐夫最后的甜蜜蜜 第94章 虞翎跟随谢沉珣出门过几次, 大多数都是在他无事的时候。 他不会把她卷进麻烦里,也不是很喜欢让她出现别人面前。 钓系弱美人 第67节 虞翎常年深居简出,本就不太爱出门, 没在这种事上察觉到男人的危险——谢沉珣太过于稳重内敛,少有莽撞之举, 和圣上给她的紧迫感完全不一样, 值得人依赖。 屋里的陆嬷嬷早早等她回来, 问一句肚子饿吗, 得到虞翎肯定回复后, 陆嬷嬷乐呵呵去厨房给她煮了一碗长寿面。 虞翎每年的长寿面都是她做的。 小雪貂从地上跳到虞翎双腿吱吱叫,在她裙衫上留下几只脏兮兮的小脚印, 让她不由得揉着额头,最后用条帕子给雪貂擦了擦小爪子。 虞翎原先还想把这小东西送到她姐姐那里,现在觉得那就是在给她姐姐送个祖宗。 虞翎出门一趟,容易疲倦,吃过一碗长寿面后没多久, 先去睡了一觉, 睡到傍晚等陆嬷嬷叫醒,这才打着哈欠,换身素净衣裳, 戴上帷帽,随谢沉珣出去。 京师近傍晚一般都是归家时, 除了一些爱去烟花之地的混混纨绔,少有人会在这时候出府, 这时元宵灯会早过, 虞翎也没听过有什么地方适合走动, 但谢沉珣会带她出门, 总该有他的理由。 她没问,乖得让谢沉珣在马车上亲了她几口。 灰蒙蒙的天际缓缓升起一轮弯月,虞翎下马车时,发现谢沉珣带她来的是间靠近京郊湖畔的酒楼,湖水荡漾声远远传来,精致画舫游船点上盏盏明亮烛灯,湖泊倒映出旖旎的灯色。 虞翎弯腰半站在马车上,纤细手指扶着马车边沿,朝外看一眼,视线又转回到谢沉珣身上。 谢沉珣只慢慢扶住她,让她手搭在他宽厚肩膀上,把她从马车上抱下来,道:“京师平日只有这边能放烟火,今日有烟火小宴,我定了好位置。” 虞翎修白双手抱住他的脖颈,帷帽遮住她白皙面容,她身上的柔顺粉裙摆轻垂着,干净绣花鞋轻踩住地,这时才抬头疑惑问:“那你是来见谁?” 他此行出门隐秘,没带太多侍卫,从侯府驶出来的马车甚至没有侯府的标识,若是单纯带她出门看个烟火,不用做到这种程度。 “离京要解决一些事,”谢沉珣看一眼天色,似乎觉得他们是来早了,宽大手掌牵住虞翎的小手,开口道,“先进去坐坐,这里的厨师不错。” 虞翎被他带着从后门进去,出来迎接他们的似乎是酒楼老板,他对谢沉珣恭恭敬敬,只在看到带帷帽的虞翎时有些惊讶,好像在想谢沉珣什么时候养的女人。 侯府私产多,直到现在虞翎仍不知有多少,她隐约察觉到这里又是和侯府有些牵连,但她不太习惯被无关陌生人打量,人微靠近些谢沉珣,纤白手指轻抓他胳膊。 酒楼老板被谢沉珣扫过一眼,立即收回了视线,连忙领他们到三楼的一间雅间。 三楼总共就有六间雅间,每间屋门口都守着两个侍卫,是侯府的人。 虞翎只看过一眼,就知道谢沉珣今天要见的人,非富即贵,或许今天带她出来,真的是顺便。 屋子檀色幔帐束在两侧,两道墙上都挂有闲情逸致的山水字画,明亮漆纱灯驱散黑暗,谢沉珣说他出门一会儿,让她一个人在屋里走走,别出去。 虞翎点头,目送他出去。 她双手轻解开帷帽系带,慢放一旁红木案桌,又轻步在屋里转了转,算是了解个大概。 没一会儿屋外有人敲两下门,进来两个丫鬟,送上咸甜糕点和热茶,几个精致碗碟摆十几种糕点,每种横叠适中三小块,琳琅满目。 丫鬟福身道:“主子说今日客少,姑娘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厨房备着人给您做。” 虞翎白天才和萧庚雪在宫里吃了些东西,回府后又吃碗面,倒没什么饿的,只摇了摇头,她们下去。 两个丫鬟恭敬退出门外,合上了门。 雕花窗子外有些奇怪响动,像是飞来了鸟,虞翎只慢慢走到窗边,推开一扇窗子望出去,除了四处灯火,没看到有什么东西,反倒觉这座酒楼高,视野十分广阔,连拂来的风都有些舒适,适合看烟火。 虞翎刚刚拿过一旁叉竿支起窗子,便发觉底下宽敞平地有人望着她,楼下挂着大红灯笼,她目光从上往下望过去,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但虞翎刚刚才同他一起来,认得出他的身形。 是谢沉珣。 她愣了愣,便见有个人给了他支香,他背对她,走得远一些,蹲下来点了一条引线,又往后退开。 淡亮火花瞬间从地上刺啦响起,随后朝远处蔓延,片刻之后漆黑夜幕中便炸开一朵绚丽至今烟火,照亮虞翎愣神的眼睛。 谢沉珣此人,骨子里板正严苛,讨厌玩物丧志,亦不喜花里胡哨的东西。 短暂的花朵还没从黑幕当中消散开,又接连绽放出漂亮另一朵。 但虞翎已经有些看不清谢沉珣的身影,眼泪倏地从她眼眶里忍不住流出来,她捂住唇,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么。 虞翎慢慢坐在地上,头靠着膝盖哭泣,从她知道她的身份起,她就习惯于自己处理各种事,学她该学的东西,不想让人操心,也不喜欢和别人太过于亲近,除她姐姐之外,她抗拒来自别人的关心。 响亮的声响惊动四周,周围住的一堆人刚吃完晚饭正是清闲,纷纷跑出来看热闹,等这趟烟花放完了后,谢沉珣才把那支香给了侍卫,走回酒楼里。 他刚回雅间就听到她的哭声,见到她坐在冰凉地上,当即变了脸色,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快速问道:“出什么事?心疾犯了?可吃了药?我带你去……” 虞翎扑在他怀里,放声哭出来,谢沉珣大抵是被她吓到了,沉着脸色从玄袍袖中立即掏出个白玉瓶子,喂她吃药,虞翎只抽泣着撇开头,凶巴巴说不吃。 她声音里不见虚弱难受,谢沉珣手顿了顿,这才意识到她人还好好的,只是哭得凶,有些不舒服。姑娘家身子一直不好,稍不注意就会出事,他对她的身体从未放松过。 这种天气就算再暖和,地板也是冷的,谢沉珣慢慢把药瓶放回自己袖子里,温热掌心扶着虞翎纤细后背,手缓缓把她抱起来,坐在一旁的扶手椅上,沉声道:“我只是放个烟火,有什么值得哭的?” “你不带上我,我就不喜欢。” 虞翎坐在他的腿上,她一直被谢沉珣宠着,最是娇气,他低叹一声,手慢摸她脑袋道:“下次带你。” 她娇弱身子伏在他肩膀上抽泣道:“下次你要是再这么突然,我就不喜欢你了。” “声音响,你离得近易受惊,”谢沉珣轻轻安抚她纤细的后背,“不哭。” 虞翎哭得久,纤弱身子轻颤着,她容易累,一累就困,谢沉珣下巴低靠在她瘦弱肩膀上,吻她脸颊,哄她许久。 她好像还在怪他不叫她一起,谢沉珣往常未曾见过她对某件事表现得特别喜欢,只能继续低哄着。 等把她哄睡过去,他也没什么动静,只扶住她细腰,再一次吻她粉润唇瓣,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把她放在一旁美人榻上。 她身子又是蜷在他身边,舍不得他离开。 谢沉珣沉默,他没料到她会哭,安静摸着她的脉搏,确定她身子无恙后,才从怀里拿出条帕子,拭去她脸上泪痕,他听到旁边雅间的动静,慢慢给虞翎盖上薄被,低头吻她额头,走出去。 旁边那间雅间的门也打开来,开门的萧庚雪面色冷淡。 作者有话说: 谈判 修了修细节 第95章 谢沉珣和虞翎之间, 有层丧妻姐夫和妻妹的关系,他就算带她出门见人,见的多数也是她不相识的, 更不会让她露面。 她也没想过萧庚雪能从隔壁走出来。 谢沉珣转身慢慢把雅间的大门合上,他微微摆了手, 守在雅间的侍卫就收到命令般都退了下去, 有一个捧出手臂长的普通木匣, 交到谢沉珣那里。 回廊里的花梨木架摆陶瓷花盆, 安静得仿佛没有任何人存在。 这间酒楼原是苏家产业, 后来苏家惹上侯府和丽妃,被迫变卖产业离京, 兜兜转转,便不知到了谁手上。 萧庚雪从前便觉侯府对他和姜家颇有针对,他还以为是当初收买侯府的人给虞翎喝的药里掺杂东西,触及到侯府侯爷威严,故才让谢沉珣对他印象不好。 加上日后姜府所为又皆是因他而起, 萧庚雪就算和那些事无关, 罪责也只能算他头上,他清楚缘由,只是认下。 但他对这位平阳侯依旧以礼相待, 谢沉珣对虞翎越好,日后她嫁过来后, 作为四皇子妃,与侯府的关系紧密相连, 不是坏事。 所以萧庚雪作为多得是人想给他送贺礼的皇子, 特地推了旁人相邀来赴谢沉珣的约, 是知道侯府厉害, 敬重谢沉珣,万万没料到谢沉珣是来给他下马威。 他活到这么大,头一次被人这样下面子,纵使是再好的脾气,也只冷淡着神情道:“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谢沉珣站在雕花门侧,没走远,开口道:“翎儿身子弱,性子黏我,在宫里遇到不少仓促麻烦,有劳四皇子相助。” 虞翎是萧庚雪板上钉钉的未婚妻,谢沉珣只是她的姐夫,这种亲近的话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他来说。 萧庚雪往日遇事是不急不躁,听到谢沉珣这一通淡淡话语,也只是微抬起头。 宫中几位皇子里,属萧庚雪最懂得隐忍,他只缓缓笑了一下,道:“侯爷过奖,虞姑娘性子确实黏人,当初丽妃出事吓到她,她抱着我一直不放,我哄她时,她后背都是颤的,婵儿见她抱我抱得紧,还同我吵一架,我不好牵连到虞姑娘,也没和婵儿多说什么。” 萧庚雪这一笑,便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谢沉珣没回答,把手里的木匣丢到他脚下。 木匣被摔开,露出里边的一条带血绢帕,血迹是暗黑色,萧庚雪看过去,眼睛骤然一缩,又猛地抬起:“平阳侯这是何意?” 谢沉珣负手而立,道:“丽妃娘娘的死,四皇子以为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丽妃遇刺导致整个皇宫戒严,至今巡逻仍是严密,曾有宫女看到丽妃死前藏在袖中的血书,但太医赶到时什么也没看到,四皇子和皇贵妃涉嫌夺人性命的言论一时闹得满城风雨。 萧庚雪脸上笑意淡下来,别的事他若是做了,认下来别人也会识趣不当回事,唯独这一件事他是没碰过,丽妃的死跟他没有关系,可他拿不出任何证据减少别人心中猜疑。 当初要不是他派在丽妃宫里的宫女反应快,把那封血书偷出来让人交给他,那一桩桩的证据,该全指向他。 萧庚雪不知道谢沉珣这东西从何而来,他不认为是真的,坦然道:“刑部查案时,我未曾拦过他们搜查屋子,端的是问心无愧,连他们都没查出杀害丽妃的凶手,我又怎会清楚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丽妃娘娘身死那日经历过什么,侯爷这样随随便便拿出条血帕,这是想伪造证据,还是说事情本就为侯府所行?” 谢沉珣颀长身躯站得笔直,他在京师是数一数二的俊美,过于高大的身形,常让他看起来十分有压迫感,他没回话,只开了口:“退亲一事,四皇子该考虑妥当,你退了,丽妃娘娘的事,我便不会多管。” 萧庚雪不说话,木匣里只不过是一条血帕,就算血字为丽妃的所书,谢沉珣这样直白丢出去,谁也不会相信。 像谢沉珣这种人,能亲自过来这里和他对质,就不可能是只用这种小东西。 萧庚雪见过太多朝中争斗,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谢沉珣这种有手段还有能力实现的,在未当政前,最不可得罪。 但他还是慢慢出了声道:“虞姑娘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养在深山中不知事,侯爷仗着比她年纪大哄骗她,今天又大摇大摆带她来这种地方,要是被人告到母妃和父皇耳里,那就是不顾她名声,不知侯爷又是凭什么替她谈退亲一事?” 这两间雅间仿佛是通的,只要一边说话,另一边就听得一清二楚,谢沉珣故意请萧庚雪过来,给他安排的地方,是最佳的位置。 虞翎亲近谢沉珣,会撒娇,发哭着小脾气,显而易见,两个人的关系远比旁人想象得要亲昵,比和他还要近。 萧庚雪就算再怎么想,也不觉虞翎一个小姑娘能把注意力放在她姐夫身上,她喜欢她姐姐,喜欢到刚回京没多久就能把他这个未婚夫带到她姐姐牌位面前。 那在其中做了些什么的,只能是谢沉珣。 墙上挂壁灯,微亮光芒照亮四周,谢沉珣身上玄袍绣着暗金云纹,淡道:“姜家到侯府生事那段时间,四皇子似乎出门了一趟,不知道对查出的东西,是信,还是不信。” 萧庚雪脸色彻底变了,身上锋芒愈发凌厉,他眸子如鹰般紧紧盯住谢沉珣身上。 姜大人设计想让虞翎毁在姜锦誉身上,以借此毁掉虞翎和四皇子间的婚事,没多久后姜家犯事入狱,甚至牵连到皇贵妃。 那几天萧庚雪不在京师,他接了一封未署名的信,出去调查一些人,问到他和虞翎的身份,知道方大夫人那天进宫的时候,带着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男孩。 皇贵妃在后宫争宠立足,那唯一要做的,是有一个自己的皇子,方大夫人带那个男孩进宫的目的是什么,甚至不用猜。 侍卫守在楼梯处,听不到他们的交谈声,谢沉珣再次缓缓开口道:“朝中谁人都知四皇子孝顺,不知那种事情曝光之后,四皇子和方妃娘娘,日后会处于何种境地。” 良久的寂静再次在这条安静的走廊里弥散开来,萧庚雪今年尚是十七少年郎,心思比起已经能在朝政之上玩弄手段的谢沉珣,比不过。 当今圣上仁善宽厚,处事却不曾有过分毫优柔寡断,但凡混淆皇家血脉一事爆出来,再加上皇贵妃从前种种所为,三尺白绫便足以了断她一生。 萧庚雪的孝顺,终究不是装出来的,他手慢慢攥起来,只道:“母妃疼爱虞姑娘,你若是想害死母妃,虞姑娘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谢沉珣只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但萧庚雪懂了。 谢府侯爷在朝为官,能力有目共睹,圣上常交给他杂难之事,有的东西就连老臣也不愿掺和,可交到他手上,却是件件都被处理得井井有条。 他若是动手,有百种千种方法让虞翎察觉不到,甚至把仇恨转移到别人身上。 钓系弱美人 第68节 萧庚雪最后深吸口气,道:“母妃养育我多年,悉心照料,我如何知道我退掉这门亲事后,侯爷会不会对旁人说起,陷我与母妃于险境。” 谢沉珣长身直立道:“等方妃娘娘平安离京之后,四皇子再答应也不迟。” 萧庚雪惊得脸色又是一变,往日里温润的眸色全是戒备,不明白他的意思。 宫妃离京要经道道审查,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回,去哪,要带多少侍卫等等,一通安排下来至少要一个月时间,皇贵妃被禁足到现在,更加不可能有什么出去的机会。 谢沉珣却没再多说,似乎听到屋里有些动静,紧紧皱眉,推门走进去,萧庚雪还没来得及反应,门便再次关上。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只慢慢捡起那个装血帕的木匣。 屋里的虞翎睡得不熟,她隐约听到外边有谢沉珣在和人说话的声音,朦朦胧胧,手撑着美人榻,要起身时头一阵眩晕,摔到地上。 她刚刚抽泣得久,又是哭得睡过去,醒来便有些头疼,温热指腹轻轻揉额边穴道,被赶回来的谢沉珣抱回美人榻,才慢慢缓过神,问:“你怎么在门外见别人?” 谢沉珣把她抱在怀中,手护住她腰身,另一只手又贴在她的额头上,没察觉她发烧,手才收回来,去看她纤嫩的手掌有没有擦伤,道:“有熟人路过,聊了两句话。” 虞翎眼眶还有些红,仰起头看他时柔弱纤细,屋内淡淡灯色映在她双眸里,她只低声问:“谁?” 谢沉珣手里翻着她的手腕,摇摇头道:“你不认识,摔疼了吗?” 他说不认识,便是虞翎没必要知道的人,虞翎眼眸和他目光相对,又微转开视线,说不疼。 她的长发垂到胸前,今天会哭这么久,都是因为谢沉珣,他手掌覆住她纤白小手,道:“待会带你去湖边走走,散散心。”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外边发生了什么, 虞翎不知道,只慢慢靠着谢沉珣,缓过这一阵子短暂的头疼。 她安安静静, 由谢沉珣握着她的手掌检查有没有擦伤,他不是怜香惜玉的性子, 只细致入微, 处处考虑周到。 雅间窗子已经被关上了, 他不会在她熟睡时让外人进来, 也只能是他怕她着了凉去关的。 虞翎的绣花鞋摆在地上, 她双足轻踩在美人榻上,微抬起头看他, 他察觉她的视线,却没看她,也没问什么,在看她哪里摔脏了会疼,她只轻吻他光滑下巴, 吻了两下。 她肌肤白得如天上冷月, 温凉透白,谢沉珣只字未言,他修长手指还放在她指缝里, 在看她的长腿。 他低头,和她漂亮眼睛安静对视, 她依偎在他怀中,身形弱小无依, 只等待他的亲近。 她又啄吻他嘴角一下, 他慢慢吻她粉润唇瓣, 长指和她纤细白指握在一起。 谢沉珣素来是克制的, 却又极其强势,一点一点地将她手臂拢住,她微仰起头,在接受他的亲昵,一股娇媚幽香阵阵萦在身边。 从谢沉珣第一次见她起就闻到了。 未出阁的姑娘家在这种事情总处于弱势,她娇嗯了两声,低低交吻着,黏得腻在一起般,分不开,虞翎的手指紧按进谢沉珣的手背,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雪|胸上下起伏,他的手掌很大很热,虞翎肚子却在这时不合时宜叫了一声。 她饿了。 谢沉珣手慢慢往上放到她圆润细肩上,深吻缓缓中断,他的头就靠在她颈窝里,搂住她的腰肢,沉声开口道:“想吃点什么。” 虞翎在侯府受宠,体现在方方面面,无论是得到的赏赐,还是谢沉珣对她的照顾。 她没问他怎么突然就什么也不做了,缓缓呼出口气,轻声道:“姐夫要见的人见完了吗?我肚子只有点饿,随便吃点就好了。” 虞翎双颊被吻得粉红,说话时也娇娇的,谢沉珣松开些力气,再次低吻她脸颊,说:“见完了,我出去让酒楼熬碗清粥,一会儿让他们端上来。” 她轻轻颔首,算是听话应下来。 侯府里那两个小的处处都怕谢沉珣的严厉,只有她是最亲近依赖他。谢沉珣放下她,把柱子边的幔帐也解开放下,出门吩咐让人端些吃食上来。 等虞翎最后吃了点东西,这才被谢沉珣带出门去消食。 周围有画舫,栈桥湖面之上灯火通明,一条长廊从酒楼后门通到湖边小道,侍卫远远跟在身后,虞翎身上带白纱帷帽,被他握着手,莲步跟在谢沉珣身边。 树边挂有红灯笼,被风拂得摇晃,在湖水里倒映荧荧之光,轻轻荡漾的水声泠泠作响,虞翎眺望远处画舫,道:“我小时候好多东西都没见过,回京时走了一段水路,第一次坐船时晕晕乎乎的,难受极了。” 谢沉珣道:“我母亲也是,坐不惯。” 虞翎心里下意识以为他说的是谢大夫人,但莫名的直觉告诉她不是,她轻道:“我从前听姐姐说过侯府的事,姐姐说她曾经见过先夫人,还从先夫人那里得过一包饴糖。” 泉姐父亲救过先平阳侯,两家定下婚事,先夫人是在谢沉珣五六岁的时候走的,她那时候,也该是同意这门亲事。 谢沉珣生母走后几年,先平阳侯为了有人能够照顾主持家务,娶了大夫人。 谢大夫人与前任丈夫和离后没多久,二嫁高嫁进侯府,谁见了都要艳羡一句,只虞翎那时候也才刚刚出生,不久之后就要被送出京,应钦天监所谓祈福,不知道京中的事。 谢沉珣嗯了一声,道:“母亲喜欢小孩,见了便会欣喜,若是见过你姐姐,也该是在疼爱,她葬在京郊,我有空带你去上香。” 先夫人有两座墓,请道士算的,一葬在谢府老宅祖坟,另一处葬在京郊,福泽后代。 侯府不得随意妄议主子,虞翎对那些事了解也不深,只知先夫人是愁婉女子,当初嫁先平阳侯嫁得急,又早产诞下谢沉珣,有好事人私底下说她和先平阳侯早就暗度陈仓,也有说她所生非谢氏血脉,让她郁郁寡欢,先平阳侯惩治警告过不少人。 等谢沉珣一步步崭露头角后,就没人敢再暗地里说什么,有的话说出来,就像是嫉妒人家有个好子弟。 虞翎身边没有同龄孩子,小的时候也不知旁人都是有父母,后来识字看书,又遇到方知县,才知自己亲生父母尚在世。 可她性子淡,比起感伤自己是被抛弃那个,她首先想的,是事情暴露之后怎么办。 虞翎双手抱住谢沉珣的手臂,安静了会儿后,才轻声问:“姐夫和圣上,有什么私交吗?我总觉得你们私下里相识。” 这种事想查是查不到的,无论是谢沉珣还是圣上,都不是能随意派人去监视查探,只要是露出半点马脚,以他们的手段,都足以在一天之内把视线锁定在虞翎身上。 圣上惹不得,倒不如直接问谢沉珣,他想说的话会直接告诉她,不想说,也代表她就算知道了真相,也没有什么用。 她一认真想东西,就会有些走神,软和身子贴住谢沉珣也没退开。 虞翎平日在山上所见大多为女子,也没什么人会教她男女大防。 谢沉珣微握紧她的手道:“你年纪不大,谈他易说错话,不可私下谈论。” 他总是说这种话,虞翎从前以为他是过分谨慎,如今又觉他是不怎么想提圣上。 她想了想,也不是非得知道些内情,只点头说:“你不让我提,那我就不提,我只要你平安就好。” 谢沉珣步子顿下来,虞翎抬头看他,他只道:“你若听我的话,那万事皆要以自己身子为先,宫里出事也勿要多虑,方妃娘娘那里,我会安排。” 虞翎信他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纤细手指轻抓他袖子,开玩笑道:“宫里的事轮不到我担心,你做事我也放心,只明明你还没走,我就有些想你了,等你真走了,我都怕我会哭。” 他这几天就该走了,接下来一个月他们都见不到面,如果事情比京中想象的严重,到时候又得往后拖些时间。 谢沉珣陪她继续往前走,他似乎真的觉得她会哭,沉声道:“我榻上睡过的被子,会有人抱一床给你,晚上多抱着睡,若白天还是念我念得紧,便习我给你的字帖,我途中经过驿站,会常给你写信……” 虞翎心想自己在他心中到底是何等脆弱,怎么连被子都得睡他睡过的? 虞翎和谢沉珣在外边走一道,连心情也顺畅舒快,只是今天走动得多,又哭过一回,回侯府的时候累,在马车上就靠在谢沉珣腿上睡过去。 谢沉珣也没说什么,只拿过马车上薄被盖在她身上,她睡得熟,像活泼的孩子玩过头困了,但她爱睡觉,大部分只是因为她的身子。 大夫说她的身体只能养,不要让她心里一直藏着委屈和事,不利于她静养。 谢沉珣宽厚手掌轻轻护住她的脑袋,不让她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被晃醒。 马车里琉璃灯光线柔和,外头已经鲜少有行人交谈声,马车里亦是安静,男女之间两情相悦自是最好,谢沉珣想的要的东西不多,只在虞翎身上,想要便是她的全部。 现在快到宵禁,侍卫陆陆续续出来巡逻,但侯府所在的巷子是达官贵族居多,侍卫间默认的规矩,是不去那种地方寻麻烦。 月盘从云层中露出一角,马夫就着皎洁月色行在道路上,侍卫眼睛尖,瞧得出马夫是往哪边去,也不问马车里边是谁,催促快些离去。 马夫似乎也不是第一次遇这种事,拿了些银钱当做贿赂的过路费,一路又继续回去。 谢沉珣没出来说话,只捂住虞翎的耳朵,这时候也用不着他出面。 虞翎却还是有些被吵到了,往他小腹埋着俏生生脸蛋,迷糊说:“我们还没到吗?” 谢沉珣开口道:“快了。” 她轻打了一个哈欠,人还是闭着双眸道:“我不想睡了,你和我说说话。” 谢沉珣那串用来压煞气的佛珠已经给了虞翎。 她不敢拿到明面上,白天总收着,晚上就戴到他手上,要他在晚上睡个好觉。 谢沉珣指腹带着薄茧,轻抚她的脸颊,说:“若是还困,便睡吧,我待会抱你回去。” “会被别人看到,”虞翎低声说,“你怎么不歇息?” 她是天生柔弱貌美,不会凶人,也不会骂人,琼鼻薄唇,小小的嘴巴不大,却是灵巧,会吮|吸会轻咬。 谢沉珣手轻拍她细肩,开口道:“方知县明天可能来侯府一趟,他是私底下来,你若是想要见他,来书房寻我。” 虞翎轻揉眼睛应一声,又迷糊想方知县来侯府做客,怎么联系的不是她?但她困得紧,没细想,身子轻蜷着,缩到谢沉珣身边。 谢沉珣想他或许真该带她一起离开,没了他,她真的会哭。 作者有话说: 来迟了,前三十评论发红包! 明天双更,但数字的话只能等我明天熬夜 第97章 等虞翎和谢沉珣回府时, 天色已深,明月高悬夜幕,清冷寂静。 谢沉珣先了下马车, 回头扶虞翎,她弯腰出来, 纤白手指轻扶住谢沉珣手臂, 轻踩圆凳下马车, 整了整裙摆。 她抬头朝前边看, 门口侍卫似乎是另外安排的, 没对他们有过多注视,她目光不动声色扫过, 没见过这些生面孔。 檐上挂着灯笼,皎洁月色洒在青石板地,谢沉珣长身挺拔,在送虞翎回去的路上,再次问了一句她想不想出远门。 虞翎慢慢跟在他后面, 从角门入府, 轻道:“姐夫是想要我陪着吗?” 谢沉珣开口道:“出去玩玩也好。” 她叹道:“我这身子只是拖累,若是头疼脑热,又该拖累行程, 倒不如在侯府等着姐夫,以后好些了再同你出门。” 虞翎去什么地方不要紧, 最重要的还是宫里,她要是离开这么久, 圣上那里一定会起疑, 到时只会连累谢沉珣。 谢沉珣没说什么, 虞翎轻牵他的手, 他手掌握住她,一起走。 那时冯管家正侯在他们回去的长廊里,有事要找他。 虞翎识相松了手,跟谢沉珣小声先说一句自己先回去,得他点头后,微福身离开。 今天无人知晓她出门,就连回府,也没人发现,侯府大晚上除了值夜巡逻的侍卫外,通常不会有人会四处乱逛。 钓系弱美人 第69节 虞翎是特殊些,她当初能去见她姐姐牌位,照顾佛堂,是得过谢沉珣许可。 屋子里的陆嬷嬷等虞翎回来等得也困了,小睡了一觉,听到细微动静后才惊醒过来,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虞翎跨过门槛回屋,打着哈欠差人去端上沐足木桶。 她多点了几盏灯,看到虞翎的眼睛有些红,奇怪问:“姑娘是怎么了?” 虞翎只轻轻摇头,说是回来路上风迷了眼睛,她摘帷帽放在一旁,解开披风,搭在木架子上,又问:“最近宫里有什么消息来吗?” 陆嬷嬷如实道:“没有。” 虞翎轻叹,皇贵妃被禁足,派不出人来找虞翎,她问的只是圣上那里有没有什么怪异。 谢沉珣今天提过一句皇贵妃,以他的性子,该是要做些什么,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他不常同她说自己做过什么,大多数时候等虞翎后知后觉发现到以前哪有奇怪时,他便已经帮她解决了所有事。 润物无声。 他这天晚上没过来,不清楚是有什么事,虞翎一个人歇息,有些睡不着,心里在想他今天给她放烟火的清冷模样,翻来覆去。 她第二天醒来时起晚了,还是被小雪貂吱吱声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陆嬷嬷被这小祖宗折磨得呛,紧按额头让虞翎哄哄。 虞翎有些无奈,修白手指抚着雪貂,让它趴在床边睡,它哼哼唧唧,也不知道在抱怨些什么。 谢沉珣晚上常会过来,偏偏雪貂对谢沉珣又不太喜欢,总是叫个不停,陆嬷嬷学聪明了,一到晚上就不让它在屋子里待着,警告过好几句,它通人性,每回都是蔫巴样,会讨好人,但没过多久又会耀武扬威起来,记吃不记打。 屋外天色明净,雕花窗子透进明媚日光,虞翎把雪貂哄睡之后,手也没收回来,放在雪貂雪白皮毛上,她躺在床上,枕着自己手臂。 谢沉珣做不出送雪貂做礼物的行径,那把这小东西送给她姐姐的,只能是先平阳侯。 泉姐在她面前要面子,说谎也不愿意告诉她真相,那她能做的,只能是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去猜测,也不再过问。 虞翎轻叹口气,慢慢起了身,梳洗一番,换身衣服随意挽发,坐在罗汉榻上继续给泉姐做衣衫。 这件衣衫本是想认真做了烧给泉姐,但泉姐还在,到时候做好了,直接就能送过去。 她手指捏着针线,心想谢沉珣要离京,自己该不该给他也送些什么?他想要的又会是什么? 午时刚过没两刻钟,谢沉珣那边就有小厮过来,问她要不要去书房见客。 虞翎手臂倚在小几上,微抬起眸,她眼珠子漂亮,像上好的琉璃珠子,让人赏心悦目。能让谢沉珣专门派人过来询问她的客人,除了方知县外,也没有别人。 她只轻摇着头说:“同姐夫说我身子有些不爽,就不去了。” 方知县和皇贵妃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虞翎从未有过追问,她性子温和,讨人喜欢,其一便是清楚自己分寸,从不会过多触及旁人底线。 皇贵妃借口拜三清,顺路探望过她,抱着她就是哭,带了一堆好东西,回京后多番对她偏宠;方知县十多年前也来寻过虞翎,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虞翎对他说的那些话半信半疑,也不愿意离开最亲的姐姐,没答应。 她总归是父母缘淡,见了他们,一声父亲和母亲都叫不出来。 但虞翎虽说着不去,等把手上的这件衣衫绣好之后,瞧着外边天色晴朗,还是将手里东西收好,慢慢放回去,穿鞋准备到书房那里看了一眼,正好碰到方知县离开。 冯管家亲自领他从小道走,虞翎撞见了也没上前,只站在奇石假山之后,看他背影慢慢远去。 他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顿住步子回头,和虞翎视线对上。 晴朗天色一碧如洗,清晰映出姑娘家的美貌,皇贵妃姿色姣丽,艳压群芳,生下的虞翎亦是绝色之貌,不一样的只是虞翎身子虚弱至极,要用药养着。 冯管家看到方知县没跟上,回来唤了一声方大人,方知县慢慢转回头,没说什么,随冯管家离开。 虞翎身后的丫鬟问:“姑娘认识那个人吗?” 虞翎轻道:“是方家的一位大人,想是找姐夫有什么要紧事,姐夫忙碌,我这会儿过去倒是讨嫌,回去吧。” 她不想在这种事情卷进去太多,说到底,也不是她能管的。京中知道方知县的,都说他与发妻伉俪情深,发妻早逝,他便二十年没再娶过,膝下无儿无女,是孤家寡人一个。 但皇贵妃是想要什么就会主动出手的性子,如果真得到了,反倒会失了兴致,可这点小女儿家的娇纵,却是方家和方知县宠出来的。 虞翎叹着气,倘若她真的是圣上女儿,倒少了这些麻烦。 丫鬟还以为她是心情不好,安慰说:“侯爷疼爱姑娘,自不会有怪罪。” 虞翎往回走,摇头道:“我没什么,最近可有什么趣事?” 丫鬟跟在她身后,说:“姑娘生辰快到了,听说外头的燕王世子妃还为姑娘准备了礼,等时候到了就送过来,燕王府财大气粗,送的东西定不会少。” 虞翎只轻捏着帕子,道:“秦姐姐有心。” 燕王世子妃秦霏和虞翎姐姐关系好,对她亦是好的,但她姐姐还活着的消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她走了回去,又找出针线,绣起桃花树下的湖边鸳鸯。 谢沉珣要离京,需要准备的事情一大堆,这种事情不用虞翎处理,她只用帮衬侯府里的那些杂事,不让出岔子。 倒是方知县走后没多久,虞翎就听说谢二就抱着自己抄的孝经去找谢沉珣。 前段时间谢二被谢沉珣罚在屋子里抄孝经,哪也去不了,勤勤恳恳把自己脸都抄得瘦了,今天才兴冲冲去找谢沉珣检查课业。 谢沉珣那种性子严,一页一页检查,没见到有别人代抄的字迹,才解了谢二的禁足。 但谢沉珣也没让他继续做那些府外事,只让他去大夫人外家住两天,顺便把四姑娘接回来,谢二泄气,又不敢不听从长兄的。 虞翎心中想得比别人多。 侯府现在是虞翎帮忙管事,如今顶梁柱外出办事,府上只留她,易惹人非议,两个小主子都回来,那她就只是在照顾他们。 她看着手里绣了一半的交颈鸳鸯,只轻轻撑住头,知道谢沉珣一直都在为她考虑。 …… 虞翎住的烟岫阁离谢沉珣院子近,她所居的那间屋子,谢沉珣年幼时住过,但侯府里下人知道这种事不多——尤其是虞翎姐姐出事后,府里还换过一波下人。 方知县到侯府是为何而来,虞翎不知道,但他会回京是因为皇贵妃受难,那他想做的,便只能是替皇贵妃做些什么。 即便皇贵妃犯了错,他也从来没把责任归在过她身上。 春夏之际常有细雨绵绵,中午还是晴空一片,下午天幕便层云密布起来,没一会儿就连成一片片密不透风的雨幕。 虞翎除了中午出门那一趟外,一天都待在屋子里,她绣了一条帕子,但也只是绣了,没让人去交给谢沉珣,只折起来,让丫鬟把东西都收起。 雪貂小爪子趴在窗边,直起身子看外边雨,颇有想出去打滚的意思。 虞翎轻轻揉着手腕,把它抱在怀中,再三交代它要是出去滚了一身泥,这个月都不能出笼子,雪貂哼哼唧唧,对外边倒是没什么意思了,只趴在虞翎怀里不愿意走,让虞翎又好气又好笑。 陆嬷嬷在旁做鞋,道:“这小祖宗就是欺软怕硬,谁待它好,它就蹬鼻子上眼,要是对它发顿脾气,反倒不敢再向以前一样耀武扬威,偏偏还是个会告状的,也不长记性,一觉醒来保准又会惹麻烦。” 虞翎笑道:“亏得没让它多见姐夫,怕是要边凶边怂。” 雪貂亲近虞翎,要不是虞翎身子差总要养病,顾不到它,它怕是连吃东西都只吃虞翎喂的,纯粹是惯的。 陆嬷嬷说:“侯爷那样子看着就让人怵,它哪是敢惹的?待会它醒来又会吱吱叫着找东西吃,等丫鬟过来了,就让她们先抱下去,要不然它见到姑娘在,又该挑挑拣拣这不吃那不吃。” 虞翎轻叹气,有人宠,方才有娇贵的底气,它就是仗着虞翎不会严惩它。 雨越下越大,带来些许闷燥,雪貂还在熟睡,就被小心翼翼抱下去,虞翎朝支起窗子往外看一眼,心想这雨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 如她所料,等到傍晚时分,夜色比从前更深了些,没有月亮,没过多久还打起了雷,豆大雨珠瞬间倾盆而下,溅在石阶上,挂起来的灯笼都被吹灭一盏。 这场瓢泼大雨持续了许久,虞翎坐在屋门口,抬眸朝漆黑夜空中望了望,心想这么大的雨,谢沉珣今天会不会直接歇在书房不来了。 她这个想法才刚刚升起,虚掩的院门慢慢推开,有个高大身影提着灯笼撑伞进来,青石板地积水,他一步步走近,走上台阶,收伞抖落雨珠,放在一旁,随口问:“怎么坐在这?” 虞翎愣了愣,她站起来,见他身上淋了雨,连忙拉着他手腕进屋,给他找了条干巾布擦雨珠,又出去让陆嬷嬷唤人备热水沐浴。 她长身纤细,回来放下内室柱子两旁束起的幔帐,遮住外头视线,又给他解着湿掉的外衫,轻蹙眉道:“怎么这么大的雨你也过来?” 屋里的漆纱灯明亮,谢沉珣让她解着束带,开口道:“来时雨不大,怕你念着。” 他的袍衫又长又大,雨水从衣角滴落下来,湿了不少地方,虞翎嘀咕一句念着就念着,帮他解下袍衫,展开搭在架子上。 她这里没有他的衣衫,倒是有过闲来无事时给他做的简单里衣,放在衣橱里。 虞翎想起来后,先去翻了翻衣橱,翻了好一会儿,才抱出几件宽大衣衫。 雨打屋檐声越发响,她爱干净,今天本就打算沐浴,院子里早早备有热水,外边陆嬷嬷动静也快。 虞翎从衣橱边把衣服抱给谢沉珣,拿袖子给他比划了片刻,刚好觉得合适。 那头的陆嬷嬷正好忙完了事,摆好屏风,要去回禀,就看到谢沉珣的身影在,眼皮跳了跳,只说声姑娘好了,领着人退下去。 虞翎朝外看一眼,把衣衫放在屏风里的木桌上,让他去沐浴,见他身上沾水,又用帕子给他擦着脖颈上滑落的水珠,道:“下次就算雨再不大,你也要等小些再过来,屋里没你的衣衫,正巧我以前给你做过衣服,不知是大是小,但穿着睡一晚没什么问题。” 她凝脂肌肤透着淡淡的粉,说起亲昵话语时眼神认真,让人有种被珍视之感。 娇滴滴的姑娘心思,比朝中大臣还难猜,她想要什么,又不想要什么,猜不准,只能把所有的东西捧到她面前,让她挑。 谢沉珣手臂慢慢扶住她的细腰,她只任由他,可他稍微用力,她身子一时便有些站不稳,压在他高大身体上。 虞翎手指撑住他的胸膛,顿了顿,微抬起头看他,他开口问:“你想见方知县,怎么不去书房?是怕他知道我们关系?” 谢沉珣书房那边的小厮过来时,虞翎说身子有恙不去见客,最后却还是站在假山边远远见方知县,这件事,本该没几个人知道。 但侯府主子是谢沉珣,他没问她其他的,便是不隐瞒侯府里随时有他的人,只要他想,他能知道她在侯府里做的大多数事。 虞翎身子娇,轻声无奈回道:“他不怎么管我,我们的事他知道不知道都差不多,姐夫想让我和他们处好,可我和他们就那样,不太习惯和他们在一起。” 她很乖,谢沉珣慢慢低吻她额头,道:“我大后天便要离开,一走一个多月,你在家,要注意身子。” 夜里凉风钻进屋子,穿得暖和就不显寒冷,虞翎慢慢抬起睫毛和他对视,轻道:“我帮姐夫更衣。” 作者有话说: 数字:423 正文完结大概要超三十万字了 晚上十二点左右有一更 然后明天九点之前,这样那样观赏我们姐夫的body 新加: 是我的错,只写了一千字,加在这一章,明早大家连着数字一起看新修版吧 下一章发一百个红包道歉! 第98章 虞翎帮谢沉珣更衣, 收拾好东西,看似一切妥当,只帮着帮着, 帮到了浴桶里。 钓系弱美人 第70节 此起彼伏的声响最后在深夜里暗昧作响,雨打在屋檐, 她纤白的手臂慢慢抬起, 搂住谢沉珣的脖颈。 女孩有股纯真的娇|媚气, 勾着人到处吻她身子, 她很适合成为一个人的所有物, 眼睛装着人时笑意盈盈,暗中蛰伏的野兽只要守住她, 那谁也无法靠近。 但谢沉珣还是喜欢看她笑。 侯府忌日将近,不能什么都能做的,他待她,是像对妻子样。 浴桶水波在两个人身边荡漾着,娇滴滴的姑娘家坐在他怀里, 被洗干净身子, 谢沉珣手掌握着她的腰侧,在用帕子轻擦她的脸颊,时不时亲她一口。 烛灯照亮昏冷暗夜, 浴桶边沿的水珠滴答落在地上,湿了一圈, 溢出去不少,显然经历过些什么。 两个人的呼吸融在一起, 虞翎脸上的东西被擦干净, 她缓过脑子那阵迷迷糊糊后, 也没陪他太久。 他这几天要走, 要好好休息。 等虞翎的力气恢复些,她双手便慢慢放下轻抱住软胸,小声说:“我要起了,你再泡一会儿,水还热。” 谢沉珣低低叹一声,有力的手臂把她抱了出去。 哗啦水声响起,虞翎双足落地时,腿有些软,只能靠在他身上,她全身上下只穿条湿淋淋的亵|裤,谢沉珣去拿条干净的巾布盖住她身子,免得着凉。 虞翎没穿鞋,小巧的脚趾头微蜷缩起来,她边擦着身上水珠,边抬起头看他道:“我去换身衣裳,再给你端碗热汤。” 她说话声娇娇媚媚,身形婀娜多姿,哪儿都吸引人的视线,雪|肉丰满遮不住,谢沉珣手指抚她面颊,说:“换好衣服后回去休息,我给你擦头发。” 虞翎愣了愣,轻轻弯眸道:“姐夫最好了。” 他后背宽厚精壮,摸起来很是舒服,但他更喜欢她软和的身子,只是想从他古板严苛的性子里看出这些喜欢,着实是有些困难。 唯一能瞧出来的,是他话少,却爱亲吻她。 谢沉珣的身体,虞翎看得并不算多,倒还不及他瞧她多,但他那般地高大,足以让人印象深刻。 她自己到屋里换了身干净里衣,把湿裤子放到脏衣篮里,拂开帘子走出来,用青带把长发拢在腰后。 虞翎倒没让谢沉珣替她做什么,只轻牵他到琉璃镜台前,按着他的手臂坐下。 谢沉珣一向是任由她做什么,慢慢坐在紫檀木圆凳。 虞翎站在他身后,看他正襟危坐,自律至极,都在心里算她能让他这种人上她的床,花了多少功夫,可真仔细算起来,又觉没花什么力气。 谢沉珣一开始就因为她姐姐迁就她,等到后来他们越发亲近后,他对她的偏宠,便开始无底线。 她擦着他被沾湿的发尾,听外边雨水哗啦流动。 “从前我常帮姐姐擦头发,她每回都会夸我懂事,”虞翎一边给他顺着头发,手又伸向檀木妆奁上的桃木梳篦,拿过来给他轻梳着黑发,“姐姐很是宠我,我总觉得那时候是最开心,后来她写信给我,说皇贵妃出京,正好会去我住到地方,可能顺便去看我,我那时还很惊讶,她一见到我就哭,我还有些被吓到。” 谢沉珣的宽大手掌慢慢抬起,握住她纤细的手腕,道:“她若是出什么事,你可会难过?” 虞翎愣了愣,她是聪明人,瞬间就想到方知县今天为什么而来,道:“姐夫和方知县说的,是这件事吗?” 方知县能和谢沉珣相识就已经出乎她意料,她没问,只是知道自己掺和进去也没用。 谢沉珣穿着她做的那件衣服,虞翎头先还有些怕做得太大了,不好拿出来给他,但他身形高大,穿着刚刚好。 他透过琉璃铜镜看她神情,道:“娘娘待你好,你是得要失落,但不可太过忧心,在我回来之前,最好待在府里,旁人若是点名要见你,让冯管家出面。” 屋子里的漆纱灯微微跳动,丽妃的事情尚未查个清楚,她死得不明不白,逝世之前被毁容失宠,哭了许久,又发过不少脾气,刑部那边一直倾向于是宫女或太监妒恨所为,可惜找不到迟迟证据,一拖再拖。 虞翎眼眸轻轻垂下,知道她和皇贵妃关系的没有多少个人,他说不可忧心,是怕圣上察觉到她们关系吗? 她轻声道:“姐夫不用太担心我和圣上,我只要待在府里,他也做不了什么。” 谢沉珣低沉声音道:“你若一开始就养在我身边,不会有这些麻烦。” 虞翎和萧庚雪互换过身份,身子差,虞家又被一把火烧了干净,所以她才被送出京,当年要不是因为虞翎还小,她姐姐该是早就住进侯府。 倘若虞翎真是虞家所出,以先平阳侯知恩图报的想法,想必她也是会随在她姐姐身边住到府里,但那时候谢沉珣会对她怎么样,不得而知。 虞翎只轻轻叹声,她两只纤细手臂从后抱住他,软胸压在他宽厚后背上,手里桃木梳篦雕花漂亮,道:“我有些想随你去,又想不如让你不去,可你日后迟早要出远门的,朝中大事我懂得也不多,只能盼你一路顺风,速去速回,我等着你。” …… 侯府尚在孝期,不得大办邀人办喜事,虞翎生辰谁也没告诉过谁,但知道她日子的,在那天都送了礼。 世子妃秦霏差人送来一箱东西,全是时下的新奇玩意,说她姐姐喜好玩耍,见了那些就走不动道,特地寻了送给她,另还有几株上好人参,一同送进侯府。 秦霏和她姐姐关系要好,好到似乎都知道小周大夫的存在,但她姐姐死而复生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虞翎所能做的,只是回信一封,陈言感激。 倒是泉姐许久没给她庆生,差人来问她何时能过去,虞翎特地问过冯管家,得了准许,在中午私下出门一回。 泉姐的身体还很虚弱,不太能下床走动,但她给虞翎准备了一个成色上好的玛瑙手镯,似乎是很久以前虞夫人留给泉姐做出嫁礼的。 虞翎拿着那个木匣子,只温笑给小周大夫,说那是母亲留下来的,自己不要,要泉姐以后再给她蒸馒头吃。 泉姐无奈了,答应以后给她做。 虞翎此行过来,只是用午膳,她不知道怎么和泉姐自己和四皇子的事,可在看了一个多时辰小周大夫约束泉姐什么也不能做,然后被泉姐两句调戏就面红耳赤后,头一次觉得泉姐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好像没受到先平阳侯一事的影响,虞翎为她感到开心,但她以后要另外成家,又觉心中失落。 虞翎坐马车回去路上,双手环住双腿,知道自己太黏着泉姐,她只慢慢呼出口气,让自己少想这种事。 侯府下人不常议论贵人的事,虞翎亦少打听,从前就连丽妃毁容这种大事,她还是好几天后才听到。 不刻意上心,打听不到什么。 方知县不想皇贵妃再留在宫中,那他只能带她走,带走一个曾经十分受宠的妃子,谈何容易,偏宫里这几天也没传出什么消息,昨天虞翎听人说起皇贵妃,都只说是皇贵妃受不了热,过得不怎么样。 她在心里细细斟酌着,后天谢沉珣就要走了,他不是会让事情超出他掌控的性子,那他动手的日子,最多只是这两天。 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心想下次见了方知县,一定要问问他和谢沉珣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虞翎回到侯府后,听到谢沉珣在书房,过去寻他一趟,小厮说里边有侍卫在禀报事,让她稍等一会儿。 她点了头,已经习惯在雕栏前等候,小厮欲言又止看着她,最后上前低声道:“翎姑娘,宫里出了些事,好像跟皇贵妃有关。” 皇贵妃做了快有五六年的皇贵妃,小厮这边还改不了嘴,虞翎纤白指尖捏着手里帕子,轻皱起眉,道:“我等会问问姐夫。” 作者有话说: 前一百评论发红包! 第99章 没等虞翎见到谢沉珣, 陆嬷嬷那里先派来人,说有急事要寻她,让她速回。 虞翎只愣了愣, 看着来找自己的丫鬟,转头和小厮说一声她先回去。 陆嬷嬷能被派到虞翎身边, 是皇贵妃从一堆人里精挑细选出来的, 心思足够谨慎, 人也忠心。 如果察觉到虞翎身份的人不是掌天下生死的圣上, 陆嬷嬷不一定会暴露和宫里有牵扯。 她很少做逾越的事, 像今天这样火急火燎找人请虞翎快些回去,从前没有过。 今天日头大, 但不显灼热,洒在屋檐上暖融融,走廊里偶尔有路过的丫鬟小厮,都认识虞翎,朝她行礼, 虞翎只微微颔首, 没让人察觉到怪异,快步匆匆赶回院子,她刚刚回去, 便见陆嬷嬷等候在院门口,走来走去, 面色焦急。 烟岫阁是先夫人居所,平日就格外寂静, 谢沉珣所居离这又不远, 也少有人会过来, 陆嬷嬷看到虞翎走回来, 连忙拉着她回到屋子里,避退所有的丫鬟。 地上花盆都摆在日光里,虞翎以前养的小莲花也摆在木架子上,雕花窗子支起,雪貂趴在窗子边的木几上晒太阳,团成一团睡过去,一派和谐,却冲不淡陆嬷嬷带来的焦虑感。 虞翎不明所以,先问:“嬷嬷是有什么要紧事?” 陆嬷嬷把门合上,赶忙牵她往里边走些,道:“姑娘,刚刚外头传的消息,昨天晚上永和宫走水了,没找到娘娘。” 皇贵妃住永和宫,平日不许任何人轻易探视。 陆嬷嬷的话太过突然,她也是急了,语速还快,虞翎甚至没有反应是什么意思,只愣着,脑子猛然一蒙,瞬间呆在原地。 屋内只有她们两个,虞翎的手掌撑扶住旁边紫檀木桌,撑起身子。 陆嬷嬷连忙扶她坐到圆凳上。 虞翎脸色苍白,慢慢缓过神,想清楚陆嬷嬷说的是什么事后,又立即反抓住陆嬷嬷的手,道:“你从哪听到的?怎么会突然出这种事?娘娘被禁足待在永和宫里,怎么会没找到?” 陆嬷嬷是了解个大概,尚不知实情到底如何,只回得快,道:“中午姑娘出门,我寻思姑娘喝的药也够久了,便去药房找徐大夫问日后要不要换新的药,没想正巧听到在外院做事的长工在说闲话,说昨晚皇贵妃宫里失火,宫里大晚上天都是亮的,他们说得真,我只得急急忙忙找几个信得过仆役到处去打听,这才发现外边竟是传开了。” ——昨晚永和宫走水,烧了大半个晚上,传是有宫女蓄意纵火。 皇宫巡夜的侍卫为灭火忙碌一宿没睡,等换值回家,就私下和家里人议起这件事。 听者里有嘴巴多的,早市买菜时,话说家常聊天时就说了出来,到最后越传越广,连衙役都抓了好几个人私议圣上的好事之徒。 陆嬷嬷让人去外边听的是放火宫女曾在丽妃身边伺候,忠心耿耿,一心觉得是皇贵妃和四皇子害死丽妃。 刑部久久没出结果,皇贵妃又没受到惩处,宫女心中积怨,为了替丽妃报仇,买通太监进永和宫送晚膳,留下来没走,深夜偷偷摸摸放一把火。 偏偏永和宫里伺候的人少,等到发现起了大火时,已经救不回来,一座金碧辉煌的宠妃大殿,一夜之间被大火烧成了灰烬,住在其中的主子不见了踪影,凶多吉少。 甚至还有人说皇贵妃的尸骨早早就被发现了,只为了防他人争议圣上连失去两位宠妃,未曾对外言表。 这些话真假难辨,但从那些大大小小的言论,至少说明皇贵妃宫里出了事,是真的。 虞翎手轻按住胸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还记得谢沉珣和方知县见过面,两个人定要做些什么。 一旁陆嬷嬷看虞翎恍惚模样,也头次觉得棘手,倘若只单单说起皇贵妃不见一事,她还不一定信,但外边不止一个人说亲眼看见宫里亮了半边天,不是简单的空穴来风。 皇宫里的事都是隐秘,随意传谣冒犯圣颜面,要是严重,都可能会砍头,陆嬷嬷是皇贵妃派来,心里到底慌乱,再三托人查去外边查,得到的消息都一样,这才确定永和宫是真的出了事。 她不了解旁事,心里却分得清楚,纵使皇贵妃现在失了宠,可皇贵妃自始至终都是虞翎母亲,四皇子又听母妃话,虞翎和他的这婚事,靠的还是皇贵妃。 皇贵妃犯了事,牵连不到住在侯府的虞翎,但皇贵妃要是没了,虞翎的保障,至少要少去一半。 圣上在虞翎身上,除了大事会出手外,其余时候只会是看热闹。 他那里会做什么反应,更不是件想猜就能猜中的事,陆嬷嬷不知皇贵妃的那些事,只是想虞翎没了母亲帮衬,日后要怎么办才好。 虞翎坐在圆凳上,柔白的手指放在腿上,紧绞住素净帕子,想着事,垂在她胸前的乌黑长发随她胸口缓慢起伏着,她低下头,面上没血色。 昨晚上谢沉珣还在和她耳鬓厮磨,一直吻着她,不像是吩咐过要宫里做什么的样子。 陆嬷嬷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只知她还有心疾,怕她急得犯病,赶忙拿起茶杯,提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水,道:“姑娘万不可慌了神,如今永和宫出事,侯爷要离府,圣上那里怕是想要见姑娘一面,如何是好?” 圣上待虞翎,如同寻常百姓家待孩子般喜爱亲近,陆嬷嬷早早就看在眼中,可那是不是因为皇贵妃,就连陆嬷嬷也不敢肯定。 虞翎还有些恍惚,慢慢接过那杯茶,只捧在手心里,没喝,她慢慢呼出一口气,良久之后,开口道:“我信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只消等着消息,旁事不用再打听,若宫里派人寻你,说我染了风寒,卧病在床。” 陆嬷嬷答应下来,虞翎的手指微握紧茶杯,指尖泛出白,像受了打击一样,嘴唇微抖着,最后道:“不可和任何人提及我与姐夫的事。” …… 钓系弱美人 第71节 虞翎知道皇贵妃会出事,但这件事会不会和谢沉珣有关系,她又悬着颗心,圣上都能查到皇贵妃互换国她和萧庚雪,其他东西想查,也不会是大问题。 可纵火一事,太过突然,引人注目,如果真出事,永和宫上下都要通查一通,若是在里面安插过人,有被调查出来的风险,不像谢沉珣所为。 虞翎腿有些软,被陆嬷嬷扶坐在床榻上,脱了鞋上榻休息,没力气再去书房找谢沉珣问个清楚。 她从未想过他是会敢做这种事。 倘若事情真的是谢沉珣做的,被圣上察觉,他会受牵连;如果不是他所为,皇贵妃现在定是危险,敢在永和宫放把火,打的心思就是不想皇贵妃活着。 圣上不是念旧情的。 许是谢沉珣那里知道虞翎刚才去过一趟书房又离开,虞翎回榻上歇了半个时辰后,便听到丫鬟进来禀报,说谢沉珣来看她。 她缓缓抬起眸,看到丫鬟退出外边,谢沉珣拂开帘子,大步走来榻边 他是勤俭之辈,自己对奢贵之物不曾有过多追求,着衣亦是素袍为主,沉着冷静,虞翎微撑起身子,伸手拉住他宽大袖口,道:“我听说娘娘的事……” “宫里突然出了些事,”他坐在榻边,大掌回握她的小手,吻她额头,“我同你说过不用担心,皇贵妃那边我会处理好。” 他说突然,那事情便也是有些在他意料之外,虞翎慢慢靠在他怀里,被他安抚着纤瘦后背,她低声问:“圣上那里会不会发现姐夫做过些什么?” 谢沉珣手掌摸她干净后脑勺,道:“本是打算等我走之后再让二皇子动手,孟侍郎私底下换人,昨天事发突然,好在早有安排,没出什么差池,皇贵妃好好的,只受了些小伤。” 虞翎恍惚间想明白了,谢沉珣惯是不会亲自掺和进这些事,但能唆使动和萧庚雪不合的二皇子,当是得了二皇子信任,让二皇子以为办这件事,是斩萧庚雪一半支撑。 孟大人与谢沉珣又有多年交情,两个人在同一条船上,私下冒险把皇贵妃换下来,一边和二皇子交好,一边又维持和萧庚雪的关系,在情理之中。 到时谢沉珣已经离京,事情再怎么牵扯,和谢沉珣也是无关。 “她答应要离京吗?”虞翎心跳还是有些快,只抓紧谢沉珣腰侧的衣衫,“四皇子那里,要不要告诉他?” “他知道,”谢沉珣道,“方妃娘娘住在宫里,得罪的人太多,现在没什么人敢踩一脚,不保证以后会不会出事,始终不安全,他孝顺母妃。” 虞翎压在胸口里的那股气才轻轻呼出来,她雪胸起伏得大,有些不平静。 谢沉珣低头吻她侧脸,道:“我尚有事要处理,晚上再回来陪你,不要担心皇贵妃和方知县,我知道该这么做。” 屋外天色明亮,谢沉珣平时只有晚上才会过来,他早上走得也早,大多数时候虞翎还没醒,他便已经开始起身穿靴,白天人多眼杂,不方便。 虞翎低低嗯了一声,放下心思。 作者有话说: 来迟了,发三十个红包! 第100章 虞翎在谢沉珣身边呆得久, 他性子沉稳,善于处理很多事,来她屋子时没有慌乱, 那皇贵妃的事情在他手里,就不是急事。 既是出名的臣子, 为圣上办事, 经历得多, 那剩下的就是怎么把大事化了, 小事化无, 让宫中走水这件事变得有利于他。 虞翎有心疾,不能受大刺激, 这回早有准备,倒没出什么意外,只被谢沉珣抱着,安抚小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天色微暗下来。 陆嬷嬷在旁边坐着, 捏针线绣被雪貂咬坏的枕头, 看起来有些忧虑。 陆嬷嬷不久前得谢沉珣吩咐,不要在虞翎面前多提皇贵妃,那时就知道宫里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也不敢再多提。 她看到虞翎醒来,就把手里针线放在绣篮中, 起身束起床帐子,道:“姑娘, 四姑娘回了, 在外面侯着。” 谢二被谢沉珣解了禁足, 回外公家待过两天, 把在外公家住的谢四给接了回来。 小姑娘惦记人,一回来就来看虞翎,给虞翎从外公家里带的酥饼。 虞翎在睡着,谢四来送一趟东西就该走,但陆嬷嬷没让小姑娘走,就是怕虞翎心里还在想皇贵妃,想要留人和虞翎说说话,只仔细看她脸色,见她没提皇贵妃的事,才放下心。 屋子一侧透进些许夕阳,虞翎的手缓缓撑坐起来,轻道:“我也有些天没见四姑娘,让她进来吧。” 虞翎对外的生辰是今日,赶上皇宫出事,消息既然传到她耳朵里,于情于理,她都该是没心思欣喜,后续如何,看谢沉珣安排。 四姑娘不知道宫里那些事,蹦蹦跳跳进来找虞翎,面色红润,看得出她最近这段时日过得不错。 谢大夫人外家家世不及侯府,谢四回去探望时又是谢沉珣亲自送的,就算那家府里和谢四关系不好,对这位表姑娘也得百般讨好。 她把手里那包酥饼给陆嬷嬷,坐在床边,问虞翎身子是不是不舒服,虞翎背后垫着枕头,笑道:“还行,有些困了,四姑娘最近过得怎么样?” “吃了好多好吃的,”谢四摸头不好意思,“大舅母会做酥饼,好吃。” 谢沉珣不常纵容府里这两个弟弟妹妹,两个小孩对兄长都是又敬又怕,去了外公家被所有人捧着,难免有些飘飘然。 虞翎轻叹一声,皇贵妃的事和方府有关,还不至于让小孩牵扯太多,谢四这种年纪,提了事也不懂什么。 虞翎的手放在小腹上,面色血色慢慢回来些,只和谢四聊了聊近况,谢四道:“我很好的,还见了好多人,外公说母亲走得早,让我和二哥多亲近兄长,只有他宠我们,日后我们才能过得好,他还想让一个表姐跟我们回府,二哥说那个表姐不安好心,不能答应,我又知道兄长和翎姐姐是宠我们两个,专门和外公说了,不要别人帮着。” 虞翎轻握住四姑娘的手,谢四外公既是能说出这种话,想必还会有一句不要让她太过掺和侯府家事。 谢四倒是黏虞翎,什么都愿意和她说,还偷偷摸摸道:“我听外公说等兄长下次回来,可能有大动静,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听起来好像是好事。” 虞翎微顿了顿,她睫毛微颤,只轻摇头道:“这种事四姑娘不要告诉别人,免得给姐夫惹麻烦。” 圣上那边不是会放任他人随意得好处的。 谢四听话点头道:“我是自己偷偷玩的时候听到的,没告诉别人,我听别人说今日是翎姐姐生辰,特地赶回来的,你要是累了,就好好歇着。” 屋外的天色慢慢暗下来,床帐束在两旁,谢四是害羞性子,和人亲近难,想得她信任,不容易。 虞翎把她当妹妹看,想到姐姐平日怎么对自己,脸上终是浮些淡淡笑意,朝外看一眼后,轻道:“也罢,我正想出去散散心,送你一程。” 小谢四开心,虞翎无奈,她轻坐起身,双足垂在榻边,穿绣鞋。 陆嬷嬷还在一旁,给虞翎披上外衫,虞翎自己系了系带,牵谢四的手出门。 朝堂多事,各官员之间面和心不和一事常有,虞翎小时候就听圣上说过几回,诸如谁送了谁小妾,为的是去偷什么书信等等,瞒不过圣上。 他那几年里微服私访过几次,每回都会来找虞翎,一呆就是一两个月,最少也有十天,虞翎对京师的了解,几乎全来自于他。 圣上确实宠爱虞翎,往常他每年还会派人给虞翎送份礼,只今年生辰那天他和谢沉珣外出不在宫里,不知做什么,到现在没见什么动静。 倘若他没那些乱七八糟的癖好,她许是还要愧对一番他的喜爱。 虞翎一路把谢四送回了屋,看她屋子里的丫鬟出来接人,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谢四也是刚刚到府里没多久,说明天再去寻她。 虞翎长身玉立,站在院门前对她笑了笑,目送小姑娘回去后,心里在想的却是以后怎么办。 庭院中两旁种有月季,虞翎敛眉沉思,回屋半道上遇到冯管家拎个食盒要出府。 她慢慢顿住步子,见四下无人,捏住手里帕子,叫住了声冯管家。 冯管家走在回廊里,他手里的东西是四姑娘派人送的,一听到声音时就转头,看到虞翎在,眼里瞬时有些讶然,下了台阶微躬身问:“姑娘是有什么事?” 虞翎道:“姐夫今天和我说了一些宫里的事?娘娘有消息吗?” 冯管家是谢沉珣心腹,知道谢沉珣的大多数事,包括谢沉珣现在和她住在一起,他是会办事的,知道自己该替谢沉珣做什么。 主子的事下人不可随便妄议,但虞翎现在管着府里事务,还和谢沉珣关系不一样,冯管家脸上笑呵呵的和善顿了顿,他犹豫片刻,道:“永和宫废墟下发现一具人骨,许是被房梁砸了再出的事,一直压在最底下,有人说是娘娘。” 不远处有个小厮拿扫帚出来扫地,又有丫鬟从走廊尽头走过来,虞翎轻应一声,不见惊慌失措,只答非所问道:“她是有哪里伤着了?” 冯管家抬头打量虞翎,听得出她的意思,只猜不到她怎么知道那么多,还以为是谢沉珣什么都愿意和她说,最后迟疑道:“暂时还好,只烧伤了半条手臂,可能会留疤。” 皇贵妃天□□美,是受不得自己身上有这些伤。 虞翎安静下来,算是知道谢沉珣怎么不和她说明白,轻点头,她朝冯管家道声多谢。 …… 皇宫的事到底不是谁都敢面上议论,衙役抓了几个人后算是威慑。 但前头才有丽妃的事,如今皇贵妃又事出突然,容不得人不怀疑其中有蹊跷,街边杂谈,最喜此种。 就算一个宫女真的想做什么,昨晚的火势大成那样,也不该是单单个宫女就能控制的。 查案官员理所当然认为宫女有同党,但还没来得及审查询问,那个宫女当天就服|药没了,甚至没等到太医过来。 繁星点缀在高空夜幕,罗汉榻边的两盏榆木灯点亮,虞翎坐在榻上,她长发垂在胸前,纤细双手绞住帕子,心中细细梳理,冷静想别的事。 皇贵妃是后宫妃子,若无大恙,只该是继续留在宫中,如果私逃被发现,连累的不止一两个人,萧庚雪知道这回事却不阻止,就算他再孝顺,也不像他性子。 他是知道些什么? 她等着谢沉珣给她带来新消息,但等来的是一个小厮,请虞翎去书房。 虞翎心漏跳一拍,只慢慢点着头,生怕有什么大事,匆匆忙忙赶过去见谢沉珣,一时匆促,刚提裙走进书房没几步,就撞到要出门的他身上,后退一步要摔倒时,被他抓住纤细手臂。 她额头有些薄汗,鼻尖都冒着小颗汗珠,微上前半步,轻道:“姐夫,出事了吗?” 书房的漆纱灯早已点上,谢沉珣从怀里拿出条干净帕子,打横抱起她先坐一旁扶手椅上,让她坐在腿上,给她擦去脸上汗珠,又环住她的细腰,握住她细腕摸脉,皱眉道:“不用跑这么急,摔了不好,我说过没事。” 虞翎轻轻呼出一口气,被谢沉珣粗指轻拭着脸庞,轻抬眸道:“你不用担心我,我也没什么事,只着实有些不知所措,总觉得圣上那里,不是那么简单骗过去的。” 她太了解圣上性子,她只要是哭了,圣上就会叹着气,假惺惺哄她,任她骂他都无奈不还手,可虞翎性子敏感,知道他是在逗她,于她而言,不想轻易得罪了圣上。 他心肠冷硬,待她好的基础,只因她是他女儿,性子冷漠像他。 谢沉珣和她十指相握,道:“暂不用担心他,我带你出门一趟,见见人。” 虞翎一愣,谢沉珣擦干她脸上香汗,又低身给她理着跑乱的裙摆,道:“本不想在今天让你出门,但我出门那日,会带走他们,你见他们一面也好。” 皇贵妃在后宫气焰嚣张,宫妃臣妇都要避她锋芒,方知县大抵是压得住她那个,可久留京师,不安全。 但他们走后,虞翎或许这辈子也见不到。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尽量多更 明天姐夫走了 第101章 漆黑深夜里不该出府, 京师内有巡逻的侍卫,若是出门太晚,易被盘问。 但虞翎他们所乘侯府马车没离开太远, 到侯府不远的一处巷子,夜里灯已亮, 这里是侯府后巷, 僻静幽深。 虞翎扶马车慢慢走下去, 宅院里开门的是冯管家, 他似乎也没料到虞翎会来, 只微惊讶,随后才恭敬唤声侯爷, 翎姑娘。 门口挂的两盏灯笼随风晃动,虞翎轻抓着谢沉珣的手,跨过大门门槛,一路被冯管家领过去,穿过回廊刚进院子, 就听到院子里皇贵妃疼得叫唤。 钓系弱美人 第72节 屋子里不知道有谁, 只听皇贵妃疼得大喊出一声二哥,像在换药,可不知道发生什么, 她又像没胆子般,声音小了下来, 只说手疼。 皇贵妃在方家和宫中都是养尊处优,方知县远离京师, 却是吃苦耐劳。 没有虞翎在, 好像也没什么。 虞翎缓缓顿住了步子, 纤细身形站住不动, 走在前头的冯管家回头,正准备问一句是否要去禀报,就看到虞翎不动了。 皇贵妃在侯府地盘,是绝大隐秘,谁也不能告诉,冯管家有些搞不懂情况,可他一贯是会看人脸色,亦只停下来,没有多说什么。 虞翎只朝烛光摇曳的屋子里看一眼,又缓缓抬起头,看向谢沉珣,轻声开口道:“姐夫,我们回去吧。” 皇贵妃殿内失火事发突然,丽妃是二皇子那边的人,那丽妃身边的宫女,或许也该是二皇子的人。 皇贵妃还活着,是运气,虞翎没想过她出事。 可皇贵妃和方知县两个人的关系,不是普通相识熟人,虞翎对他们而言,本身就是个意外出现的、不该存在的禁忌。 她不大想和他们一起见面。 姑娘家声音轻轻的,谢沉珣低头和她目光对视,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问:“不想见他们?” 虞翎轻点一下头,回道:“我知他们还好就行了。” 谢沉珣看冯管家,道:“明天早上再说我们来过。” 冯管家一头雾水,却也没有多问,只恭恭敬敬应声好。 虞翎只牵谢沉珣的手掌,单手抱他手臂,轻抿住唇,被他带走了出去。 “这回不见,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他开口,“方知县还能回来,娘娘是再也不会回京。” 深黑的夜色笼罩住四周,虞翎轻声开了口:“娘娘只要有人陪着就不会难过,我有姐姐就够了,她一直念着我,至于他们,或许也不是很想见到我。” 谢沉珣手掌包住她的小手,沉声道:“不见便不见,带你过来,本就是让你以后不要太担心他们,是他们把你卷进宫里那些杂事里,对不住你在先。” 虞翎轻叹口气,道:“姐夫偏心我,我懂得,可我没什么。” 她不曾受虐待,却也没在方知县和皇贵妃那里得过太多的疼爱,对方家的感情不深,这回出门一趟是想确认皇贵妃的安全,可听到皇贵妃和方知县的对话,又没什么想见的兴趣。 他们三个之间,即便见面都说不上话。 清辉落在她发顶,照她卷长睫毛,谢沉珣径直抱起了她,虞翎愣了愣抬头,听他道:“你既有我在,安心便可。” 她弯眸笑道:“我有姐夫在,从不担心害怕别的。” 谢沉珣让她放下心中担惊受怕,所以带她前来,如今亦懂她心思,没强迫她一定去看他们一眼,虞翎只安安静静地被他抱在怀中,被他抱上马车,让马夫转回府中。 马车微微驶回侯府时,她身子轻趴在他的胸膛上,被他轻抚着后背,他吻她的侧脸,开口道:“若知你这般没兴致,我当早早派人让方知县离开,等我这回办完事后,日后便少会出京办事,多带你走走。” 她慢慢闭上眼,手抓住他的衣衫,知他这种能臣闲不下来,只想希望皇贵妃的事尽快过去,任何事情一旦拖长了,总会让人寝食难安。 …… 方知县多年来第一次回京,是探望老父亲,如今皇贵妃才出事,他也不可能立马就走,太容易引人怀疑。 只皇贵妃那性子,他该是放心不下,倒不知会用什么法子外出一趟。 但等谢沉珣准备离京那日,虞翎就知道了。 宫里有关皇贵妃死活的消息仍是不明朗,但方府因皇贵妃出事气势大失,四皇子去了一趟方府安抚外公,可他也没说皇贵妃到底怎么,从方府离开后,就一个人安安静静去了寺庙祈福,方知县则要去京郊,祭拜母亲。 那时的虞翎在侯府庭院里清点谢沉珣路上用的东西,听到去外边打探消息的小厮回来这样说,也没有什么反应,只点了点头,让人退下,把手里册子再检查一通。 她那天晚上从府外宅院离开后,傍晚就得了个匣子,里边是些银票和珠宝,还有些几家铺子的地契,是方知县从前为皇贵妃备下的的嫁妆,木匣子里另还装封信。 字迹非皇贵妃所写,那只是出自方知县之手,信里没写什么,只说错都在他们,她是个好孩子,日后要是在谢沉珣这里受了欺负,他们就会带她走。 方知县知道她和谢沉珣的关系。 虞翎也不傻,谢沉珣和方知县认识显然非一日两日,他能和杭州孟大人都有信件往来,倒说不准谢沉珣以前是为什么事认识过方知县。 可事情涉及朝政,甚至有可能和储君之位有关,除非有必要的人际往来,他很少会告诉她。 谢四坐在一旁雕栏晃腿,她双手趴在栏杆上,看着虞翎,似乎是想什么东西想了好久,才小声问一句:“兄长要走了,四皇子会不会欺负翎姐姐?我们要不要找人撑场子?” 小谢四不知道萧庚雪和虞翎现在关系如何,只依稀懂得皇贵妃是护着虞翎,现在都在传皇贵妃出了事,萧庚雪以后怎么对待虞翎,不好说。 虞翎只笑了笑,轻轻合上手里册子,让人去交给谢沉珣,道:“不出门就好了,我去厨房看看给姐夫备的干粮,四姑娘去吗?” 谢沉珣要离府办事,时间说长不长,只不知道会不会拖,路上东西要备齐全。 谢四站起来,去牵虞翎的手。 谢沉珣去年也离过府,为了谢大夫人丧事,那时虞翎和他关系只算是亲近,他迁就她,但也管束她,不如现在亲昵。 回廊之中洒进日光,她纤身亭亭玉立,身上桃粉衣裙绣如意纹,衬她娇美身形。 虞翎今天不如往日爱笑,眉眼间淡淡的,谢四仰起头看她,迟疑了许久一样,问道:“翎姐姐很不舍兄长,是因为喜欢吗?” 小厮忙忙碌碌走来走去,丫鬟亦是行色匆匆,没听到谢四突然的话语,虞翎慢顿步子,看向谢四,轻声道:“四姑娘是聪慧姑娘,不要告诉他。” 谢沉珣对感情出乎意料的认真,她说过等他回来再给答案,便不想让他觉得现在的话语事哄他开心。 谢四却是误会了,以为虞翎是不敢和谢沉珣说,她不太懂那些大人事,但对虞翎很是喜欢,只道:“兄长对旁人素是一视同仁,但对翎姐姐很好,我看得出来的,他从来没对别人那样好过。” 谢四只知道自己兄长爱读书,除此之外,便不懂他喜好,但他身边至今没有什么女子,是他的坚韧和克制。 虞翎轻摸谢四的头,笑嗯了一声,谢沉珣性子古板冷淡,但对她怎么样,她知道。 从前谢氏作为姑母,为侯府打理事务,如今他把事情交给虞翎帮衬,便也是信得过她。 …… 出行一趟费心思多,路途中遇到了什么麻烦都得考虑,府里的两个小主子都在,去后门给谢沉珣送行时,都到了。 几辆马车停在门侧,放沿途所需之物,他要送方知县和皇贵妃出府,便是会送的。 侍卫在装着东西,谢二才被罚过没多久,还没等谢沉珣开口,他自己就先和谢沉珣保证自己一定守规矩。 谢沉珣着身青袍黑靴,站在马车旁慢慢颔首,让谢二多读书,谢二瞬间就又垮了脸,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谢四还是小姑娘,抱着虞翎的腰,看着谢沉珣扫过来的视线,小声道:“翎姐姐会教我。” 谢沉珣点头,他看向虞翎,漆黑眼睛里也只有她,道:“你身子差,在府里好好待着,若有管不来的大事,先去寻冯管家,其他事暂由你做主。” 皇贵妃的事闹得再怎么大,侯府也只是局外人,除虞翎外,不需对此做出太多的反应,她轻轻应上一声,只眉心微蹙,看着就让人想上前抚平。 谢沉珣最后还是看回了谢二,道:“你是男孩,要照顾好府里姑娘们。” 府里主子少,除了四姑娘,也就只有寄住的虞翎。 谢二头一次被这样嘱咐,发呆片刻,立马挺起胸膛道:“定不负兄长所托。” 侍卫刚装好东西,就过来同谢沉珣说一声好了,谢沉珣微微点了点头,他慢慢上了马车,虞翎目送他离开。 驶在最后那辆马车窗幔掀开了一个小角,虞翎眼睛利,看得到是有人在里边,包裹得严严实实,除了眼睛看不到其他肌肤,她在望着虞翎,眼里不知是不舍还是愧疚。 皇贵妃是不能露面的。 虞翎心里缓缓呼出口气,心想就这样吧,萧庚雪的母妃是皇贵妃,她的姐姐是泉姐,谁都不会为此受到伤害。 但等虞翎他们要回去时,有人过来送请帖给虞翎,说是燕王世子妃邀她待会去王府一聚。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有圣上 明天三点左右有一更 第102章 燕王是圣上兄长, 臂有疾,忠心耿耿,格外得人敬重。 燕王世子妃和虞翎姐姐又是感情好的手帕交, 虞翎从前还得过她几次照顾,得过她几次邀约, 对她不陌生。 虞翎身体站得直, 目光微微打量前来送信的侍卫, 有丫鬟从他手里拿过请帖给虞翎, 虞翎接过看一眼, 问:“世子妃寻我何事?” 秦霏给她邀帖,不奇怪, 但燕王府掐着谢沉珣刚刚走的时间来消息,不可谓不巧。 那侍卫道:“世子妃近日得了一枚上好夜明珠,请虞姑娘过去观赏。” 虞翎顿了顿,她微转头,让谢二带谢四回去。 谢二体型胖墩墩又壮实, 只有些白, 看起来好欺负,他刚刚才得谢沉珣吩咐,有些想呈呈男子汉威风, 被虞翎看过一眼,只得是放下心思, 不情不愿先领着谢四一同进府。 秦霏膝下好几个孩子,把燕王世子管得服服帖帖, 在燕王府也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派人过来寻她, 无事也是有事。 可皇贵妃在宫里的事还没弄明白, 虞翎不可能随意见外人,她开口道:“我身子有恙,近日不爽快,怕是去不了,你回禀她一声,我以后再去和她赔罪。” 侍卫犹豫,最后说:“如果虞姑娘不去,想是会有人不悦,若是那位亲自来侯府,凭虞姑娘一个人,招待不周。” 屋檐翘角阴影映在地上,日头晒得人脸颊暖烘烘,后门有侍卫把守,没人敢乱来。 虞翎只微微抬眸,这是非得要她去不可。 倘若秦霏想见她,随时都可以见,不必赶到现在,除非是想要寻她的是另有其人,虞翎原先还不确定是谁,侍卫这番话,倒摆明了是在指他得罪不起的圣上。 她缓缓呼出口气,只是开口道:“姐夫刚走,我在侯府还有些事,中午再过去。” 侯府家大业大,在朝为官的臣子又得宠,住在侯府的女眷也不可冒犯了,侍卫似乎知她现在管着侯府事务,手上或许不比别人轻松,但她既然说会过去了,侍卫也礼貌退让一步,道:“虞姑娘勿要失约了,否则世子妃会难过。” 虞翎收回打探他的视线,没再多言,只轻轻颔首,轻步转身,走上台阶回了侯府。 谢沉珣走之前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今天是第一天,她就算是有事要做,也不是什么必须要在今天完成的事。 可若是圣上要寻她,那是一拖再拖好。他容得下她的小心思,她也没藏着,他便认为是他们亲近有意思,可皇贵妃的事不是哭一哭就能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一旁丫鬟问:“侯爷吩咐过让姑娘少出门,姑娘真要去燕王府吗?” 去是还是得去,以她在侯府的地位,就算听到了什么也不会确定,圣上那里迟早会找到她这个女儿,和她说皇贵妃是不是真出事。 如果躲着,太引人怀疑。 虞翎轻叹一声道:“世子妃同我姐姐关系好,我不太想给她惹麻烦。” 圣上不重亲情,但虞翎为人子女该有的茫然无措,不可太过,也不可太轻,否则在他面前,该瞒不过去。 虞翎先是回屋喝了药,小憩一阵子,养足了精神,又用热帕子敷几下眼睛,洗把冷水脸,让自己冷静下来后,换上身霜白衣裙,这才去的燕王府。 燕王府世子和世子妃整天黏在一起,夫妻和睦,世子妃又为燕王府开枝散叶,府中长辈待这位世子妃皆是喜爱,宫中赏给燕王的大夜明珠,也到了她手上。 虞翎不常出侯府大门,被邀请过来做客几次,但谢沉珣这回是不在府里,于她而言也是新鲜。 钓系弱美人 第73节 王府金碧辉煌,碧草清湖,虞翎被领到秦霏屋子里,见秦霏怀里还抱着孩子,轻走上前福身,看着她手臂的孩子,道:“我也才几个月没见小公子,竟是这般大了。” 秦霏笑说:“小孩一天一个样,圣上昨天来过一趟王府,我和世子偶然撞见他和父王在喝茶,被叫过去陪在一起喝了杯,听他们提起你,我便说想请你过来散散心,没想到圣上会说句不错,父王怕我们闷,还赏一颗夜明珠供我们观赏,我便让人去请你了。” 虞翎手指轻戳一下着秦霏怀里的小公子,明白秦霏还不知道去送信的侍卫是谁的人,也没多问,只笑道了声谢。 谢她顾念自己。 隔了会又有几个丫鬟出现,随行在后边的还有几位夫人,是秦霏的妯娌和朋友。 虞翎被秦霏介绍给她们,福身行了礼,她腰身纤细,面容看起来还有些虚弱,微有愁思。 宫里出事,与她息息相关,她这样倒是正常。 秦霏交好的朋友性子都不错,虞翎现在又还是未来皇子妃,没人会给她脸色看,都围坐在一旁逗着小孩子,还有人好心提醒了一句:“宫里出了些事,虞姑娘最好多和四皇子来往,以免以后出了什么差池。” 虞翎至今还没见过萧庚雪,没时间,也没机会,只轻应下来。 这几位夫人们聚在一起,最小那个也有二十二,膝下都有孩子,虞翎还是个未出阁的待嫁女子,只要不说话,同她们就聊不到一起。 可她平时是个聪颖的,现在看起来,倒像在担心皇贵妃和四皇子过头。 秦霏照顾她,让她抱了下小儿子,笑说:“等你以后嫁人生子,我得连你姐姐那份,给你包个大红包。” 虞翎不好意思样,只轻低下头看怀里正在熟睡的奶娃娃,淡粉面颊似是羞涩,看得在场的人都笑出来,一边暗想这虞姑娘容貌果然是名不虚传。 只有虞翎在想,该是有人要来寻她。 燕王那里来人唤她去客厅一趟时,秦霏还惊讶看着丫鬟道:“父王找虞姑娘做什么?” 丫鬟是在燕王身边伺候的,道:“王爷只说有人要见见翎姑娘。” 虞翎没多问,轻扶裙身起身,对秦霏道:“想是要说一些和四皇子相关的事,我去一趟,速速就回。” 秦霏微有犹豫,最后只点了自己身边的一个丫鬟跟着她,虞翎笑拒了,说一会儿就回来。 她被燕王丫鬟领路走在回廊上,看着两边漆红梁柱,侯府虽不好奢侈之物,但底子雄厚,因为有个谢沉珣,燕王府如此奢贵,却是因圣上宠爱。 燕王府和圣上关系好。 虞翎走近客厅时,就看到一个断臂中年男子从客厅里走出来,燕王府着衣贵气的断臂男子,也只有燕王。 她朝他微微福身,燕王也只是随便看她一眼,点点头,走了出去。 虞翎面容淡,低头看他离去,轻跨进客厅,看到圣上手里端着茶,坐主位。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晚上十二点前再写一更 第103章 王府客厅内悬山水挂屏, 只有圣上一人在,丫鬟小厮都不见踪影。 虞翎和他目光对上,面色也没有改变, 她一步步走上前,停在中间, 行礼道:“圣上寻我做什么?” 圣上把手中的茶碗放回方桌, 打量着她的面容道:“你不问问朕宫里发生了什么?” 虞翎没有说话, 只站在原地, 慢慢低下头, 她脸色有些楚楚可人的苍白,等过去良久之后, 她才开口道:“姐夫走之前,说宫里没查清楚,娘娘当是还活着,我又为什么要问?” 圣上指尖轻轻敲着桌面,道:“过来。” “我不去, 你定是要和我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不想听那些宫里东西,”虞翎慢慢开口,“你既然已经见了我, 那我回去了。” 宫里一直压着皇贵妃的事没说,是生是死总该有个结果, 可直到现在谢沉珣送皇贵妃离开,虞翎也没听到那个结果。 她听过的, 最多只是坊间说大殿之下发现尸首, 无凭无据。 那虞翎能做的, 只是在圣上面前, 当做皇贵妃还活着,否则难以解释自己为什么一直不去找他问。 圣上开口淡道:“她死了。” 虞翎看着他,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突然潸然泪下,纤白小手拿着帕子掩面而泣。 美人落泪的模样格外好看,垂眸间看不出真假,只让人觉得她是被宠坏了,任何打击都受不住。 宫里皇子公主一大堆,但圣上最上心的,还是养在宫外可脾气最合他心意的虞翎,要不然也不会瞒住皇贵妃死讯,至今没让人泄露半分。 虞翎只哭得难受,圣上叹气,大抵是觉得母妃的死和姐姐的离世不是一个程度,会让她身子犯毛病,没继续说下去,撑住头道:“随便说说你就信?” 她就像是不知道该不该信他这句话,只抹着泪不动,圣上轻敲着桌子道:“朕给她安排了御医,让她养伤了,等她伤养好后,便让你去见她。” 虞翎听到能去见人,似乎才觉得他说的可能是真的,转过身不看他,轻抽泣道:“娘娘是吉人自有天相,下次你再乱骗我,我就不来见你,瞒着不说多有趣样。” 圣上笑了笑,只缓缓起了身。 他身上干净月白袍子衬他好样貌,旁的女子愿与他露水姻缘,少不得是看上这张俊俏的脸。 客厅里只有她抽泣的声音,圣上慢慢走到她跟前,大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低头看见她泪盈盈的双眸都被泪水浸透了,才又叹息一声道:“瞧你这容貌,父皇还得给你挑个好夫婿风风光光出嫁,又怎么会让你母妃出事看不到那场景?” 虞翎只转头避过他的手,推开他手臂,擦去泪水道:“你不说,姐夫又不告诉我,害我一个人提心吊胆,谁都不敢问,等明儿我就去跟娘娘告状,让她取消我和四皇子的婚事,不让你看笑话。” 圣上往日还会笑说一句你敢,今天倒只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什么都没说。 萧庚雪这几天除了在查纵火幕后黑手,就是去方家和寺庙,他被养得太过于孝顺,甚至几天都没去太傅那里念书。 孝期守三年,看他那样子,虞翎三年内,是嫁不了。 虞翎只自己哭自己的,被他抱到扶手椅上坐着时,还气没消样,偏过头理都不理他。 雕花木槅门雕刻精致福字纹,燕王在这时回来了,见到圣上慢慢放下虞翎,只皱眉,开口道:“霏儿派人来问虞姑娘怎么还没回去。” 虞翎才刚刚坐下,就胡乱擦干净眼泪,匆忙起身,又瞪圣上一眼,道:“我这就回去。” 圣上只摇摇头,他手负在身后,看她匆匆忙忙小跑离开的背影。 燕王突然道:“臣瞧那姑娘,和圣上似乎不太像。” 燕王和圣上是一母同出,但燕王当年救先帝时被压坏半条手臂,用了许多药才勉强保下性命,只从此以后,燕王残疾,也失了夺皇位的机会。 “长得像她母妃,”圣上笑道,“别看她性子乖,是只小野|猫,她母妃出事,让她安静会儿。” 燕王道:“方妃娘娘将她养在外面,是想用男孩换权贵,还是想瞒住她不是圣上之女,保住这姑娘的命?圣上就没想过吗?” 圣上理了理微褶的袖口,淡道:“燕王多虑。” 燕王低着头,圣上不觉得皇贵妃有这个胆子,如今人没了,再怎么问也问不到,有的话不该说,但燕王还是说了出来:“她是女孩,混淆不了皇族血脉,可圣上最疼爱的女儿是个外人,恐怕要被人看笑话,锦娘要是泉下有知,不知怎么想。” 圣上扫过他一眼,燕王便跪了下来,道:“是臣失言。” “你既然想要查她,”他开口道,“那便查吧。” 虞翎没听过圣上身边有个锦娘,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在离开客厅之后,步子就放慢下来,她拐出去,眸色是淡的,只伸手拿出袖子里脂粉盒。 圣上今天待她一如既然,那谢沉珣做得就比她想象中要稳妥,没让人发现。 现在皇贵妃已走,虞翎只要不出错,日后这几年都不会有大事。 她眼睛一哭就容易红,只轻敷粉后,慢慢戴上面纱,往前没走几步就看到秦霏的丫鬟在。 丫鬟见她后就松口气,上前道:“世子妃说怎么一直没见姑娘回来,特派奴婢前来催一下。” 虞翎轻道:“宫里娘娘出了事,偏我和四皇子婚事将近,到底是麻烦。” 丫鬟是秦霏心腹,上回见过虞翎,知她是守礼的,听她这么一说,还以为是遇到什么麻烦,也只劝慰道:“四皇子常来侯府寻世子,他性情温善,不会负了姑娘。” 虞翎只轻点头,随丫鬟回秦霏那里。 她在想燕王。 燕王方才看到她时,眼中没有太多意外,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她原先还听过燕王被圣上设计的传言,倒没想过他们关系竟真是好的。 秦霏见到她回来,只问一句她见的是谁,虞翎微微摇头,示意不能说,秦霏想起圣上这两天常到燕王府,一时顿了顿,倒没再问她什么。 虞翎在燕王府待了快一个时辰才回去,到侯府时,她脚都是有些软的,下马车还崴了脚,连呼吸都忍不住加快。 圣上绝不能容忍背叛,他那关过了,侯府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可她没想到自己的心才刚刚松下去,麻烦就来得这么快。 谢沉珣才走不到五天,宫里就来了旨意,宣她与四皇子进宫。 作者有话说: 明天立个flag,18点更五千字 尽量写到姐夫回来 第104章 虞翎被催出门接圣旨时, 还在给四姑娘编头发。 来宣旨的,是圣上身边的心腹太监,当初她在宫里遇到丽妃失子麻烦后, 是他把虞翎带到圣上身边。 虞翎到大厅看到是他来,眼皮微跳了跳, 她只慢慢跪地, 垂眸听宣读, 又缓缓抬手接下圣旨, 随后才听他恭敬道:“马车在门外侯着, 姑娘不用准备什么,请入宫。” 圣意不可违抗, 就算是常年卧病在床,圣上要召见,那最后抬都要抬进皇宫,不可能像其他邀约,随意寻个由头给拒了。 就连冯管家都愣住了, 谢沉珣走之前吩咐过许多, 如旁的夫人若以无用之事相邀,要一并拒掉,若察觉有可疑人等, 也要一概细查,就连怎么带虞翎去见虞泉等等小事都有嘱托, 却偏偏没说过宫里会来圣旨。 冯管家看向前头跪着的虞翎,她手里还捧着圣旨, 慢慢站起身, 没回绝, 应了声好。 她衣服都没换, 只差人去取件披风,在临走之前还吩咐一句冯管家,不要连这种事情都告诉谢沉珣,要不然他太忙碌,冯管家想明白了,这是别让他写信过去。 冯管家本事再大,能管的只有侯府上下生意田庄,管不到宫里的事,只微微犹豫应下。 虞翎随这位圣上跟前的心腹太监离开,她轻拢住披风慢慢走出去,皇宫来的马车奢侈豪贵,侍卫围了一圈,就连路过的人见了,都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她问老太监一句圣上有什么事,老太监摇头说不知道,只知圣上今天甚为不悦,同行进宫的还有在寺庙祈福的四皇子。 虞翎的心慢慢提到嗓子眼,坐在马车里,进了皇宫。 她比萧庚雪要先到,去的却不是圣上平日处事之地,是他的寝殿。 内殿纱幔轻轻垂下,隔绝住视线,有姑娘的娇俏咿呀声传出,伴着男人闷哼,让她心一惊,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皆低着头,安安静静。 圣上在临幸宫女。 钓系弱美人 第74节 虞翎心怦怦跳,敏锐察觉到四周氛围的极度压抑,又想起老太监说的那句不悦,心中不正常之感越盛。 她是审时度势的性子,没有说话,慢慢跪在地上。 谢沉珣昨日还给她来了信,让她遇事莫慌张,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大殿内的寂静有些吓人,水波荡漾的沐浴声传出来,虞翎双手轻抓住腿上裙衫,她柔顺长发如黑瀑般铺在纤细后背,虽低着头,柔弱不失坚毅。 纱幔从里被拂开,有个头发散乱,宫女拢住衣襟,从里边面红耳赤走了出来,她被幸得厉害,腿都有些站不稳,被其他人扶了出去。 虞翎一直朝里跪着,没有说话,有人去禀报一声她来了,圣上也没什么反应,只让虞翎继续跪着。 殿内进出的宫女换了脏床被,抱出脏衣服,又井然有序端衣物进内,一个个从她身边路过,却都是沉默不语。 等她膝盖跪得都有些发麻之后,明黄纱幔才再次被慢慢掀开,虞翎还是低着头,余光看到四周的宫女都行礼退下去。 圣上着干净玄袍,佩羊脂玉,缓缓蹲在她面前,手紧捏起她的下巴,力气大得要捏碎了样,开口道:“怎么来了也不说话?” 虞翎疼得要避开,但他没像以前松开手,迫使她只能抬起头看他,虞翎眼里洇上泪水,道:“你叫我过来做什么?” 圣上目光落在她这张娇媚的脸蛋上,道:“方家当真是好本事,养出一个好女儿。” 他在说皇贵妃,虞翎心都要漏跳一拍,只强迫自己不解样,迷茫的视线看着他,问一声:“什么?” 圣上笑了,他紧紧捏着她的脸靠近,在她耳边道:“既然爬上你姐夫的床,可有好好伺候他?” 虞翎心咯噔一跳,双手紧攥成拳,又慢慢松开来,只抿着唇不说,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他抬起手掌,像一巴掌要狠狠扇下来,虞翎咬唇紧闭上眸,洇在眼眶里的泪珠忍不住流了出来。 圣上从始至今就没打过她,也由不得别人越过他去罚她,他一直觉得她公主身份娇贵,不是谁都能欺负。 但预计的疼痛没落下,虞翎眼泪还在流着。 圣上松开她的下巴,往后推开她,他力气大,虞翎摔到地上,双手都有些擦伤。 她还在茫然哭着,看向他,似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他半蹲在原地,许是刚才在宫女身上发泄过一通,见到她这无知模样,眸色冷得至极,道:“蠢货。” 虞翎哆嗦一下,她眼眶发着红,嘴唇也失了血色,泪扑簌簌落下,一双眼睛水汪汪,道:“把你的话收回去,否则我以后再也不要理你。” 她还是什么也不知情样,他开口道:“你姐夫在京师留得久,眼睛倒是越发不好,看来是时候放出去一阵,好好长长记性。” 圣上甩袖,起身离开,虞翎去抓他的袖子,没抓到,但他还是慢慢停下了步子,回头看她在抽抽噎噎道:“都是我的错行了吧?和他没有关系,你要罚就罚我吧,我会好好认错的。” 她骨子里娇气却不乏聪明,最懂得以柔克刚,自小所学,皆他所教。 即便旁的皇子得过圣上教导,只她是他一笔一划教出来,当初皇贵妃拿画献上来,他便认出了她的画技。 从前种种放到现在,反倒越发像是笑话。 燕王呈上来的信报历历在目,皇贵妃那年回过一趟方府,待过几天,胎儿早在他临幸前就诊出来,说着早产,预期却是正常。她一死,她手底下的太医没人撑腰,受不了刑罚,也不敢再瞒,一一说了出来。 圣上此生最恨被人蒙骗过去,皇贵妃给他生个虞翎,他尚可原谅,但虞翎不是他的种,这便触及到他的底线。 倘若他再大些年纪,恐怕都要怒火攻心,请来太医。 他还没想过要给她什么惩处,只看她病弱脸庞,压着淡淡怒气,道:“不过是个杂种,又何德何能攀爬上侯府,日后再让朕看到你和他有苟且,朕饶不了你们。” 虞翎呆呆看他,似乎听出了什么,她在一瞬间反应过来样,道:“不可能。” 圣上是怒的,亦是气的,可看着她,又还是觉得她在所有子女里,最合他心意,只冷着脸,高大身形负手大步离开,留她一个人在寝殿之内。 辉煌大殿攀爬龙纹,圣上这里不及其他几位妃子用度奢,虞翎坐在地上,看他背影消失。 她额头有层细细的薄汗,让她碎发黏在苍白脸颊上。 虞翎手慢慢撑住额头,想过无数次这件事曝光之后,圣上会千刀万剐她,独独没想到,他竟只是这样放下几句狠话,轻易就放过了她。 可侯府终究还是被牵连进来。 她纤白小手握住微微作疼心脏,在缓过这阵气,在想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自己又该做些什么? 虞翎一个人呆在大殿内,忘不了圣上眼睛里那股可怕的冷漠,若是被他查出皇贵妃还活着,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没人进殿内来寻她,许久之后外边才传来有交谈声,萧庚雪从宫外赶过来,他看到虞翎狼狈,脸色一变,握住她的手,问道:“你怎么会在这?父皇做了什么?” 虞翎手有点抖,萧庚雪连忙把她抱在怀中,安抚说一句没事。 她缓缓张口,要问他知不知道皇贵妃的事,老太监就在这时跟了进来,恭恭敬敬出面道:“宫里有小宴,圣上要两位过去一趟。” 虞翎进宫之前就预感这一趟不会太轻松,她跪了许久,哭了许久,被萧庚雪扶起身时还站不稳,眼眶微红。 萧庚雪知她现在这副模样要是圣上寝宫出去,不该传的谣言迟早会传开,他紧抿住唇,解开披风披在她身上,朝老太监说准备带虞翎去他住所一趟。 萧庚雪是皇子,平日老太监再怎么样都会给个薄面,但他今日却只摇着头。 老太监上前一步,多嘴两句道:“圣上今日心情颇不好,四皇子可要想清楚了,到时候万一圣上不见人影,迁怒虞姑娘,不是好事。” 去还是不去,由不得他们来选择,她手握住萧庚雪,道:“多谢李公公,我们这就过去。” …… 宫里的这场小宴,是圣上宴请几位臣子和王爷,所议为何,虞翎猜不到。 他们一路坐暖轿被老太监领过去,没有说悄悄话的机会,她自己擦了眼泪,咬着唇让自己冷静下来,到宫宴门口时,又有宫女领她和萧庚雪分别入座。 萧庚雪皱着眉看宫女一眼,最后对虞翎道:“你不用担心太多。” 虞翎只轻点着头。 酒宴之上觥筹交错,圣上却只转着酒杯,面色淡淡,被宴请过来的臣子也有些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孟大人也在其中,看到虞翎在宫里,还有些惊讶,谢沉珣托他照顾侯府,他平日多有关注,没听说她今天会进宫。 虞翎自己一个人坐在屏风后侧,有宫女给她摆膳食,她颔首道谢,手去拿筷子,有些抖,连菜都夹不稳,宫女瞧在眼中,从屏风里出去之后,就和圣上说了。 圣上眸色冷淡,放下酒杯,让宫女退下,视线看向萧庚雪,道:“庚雪年纪也到了,是时候成婚。” 萧庚雪一顿,低头道:“儿臣暂无……” 他淡声道:“你母妃早早为你定下亲事,想的就是你成亲,若是耽搁,何以告诫你母妃在天之灵?” 萧庚雪不说话,自皇贵妃出事以后,他便很少关注政事,圣上开了口:“老太傅托朕为他孙女寻门亲事,他孙女对你有意,正巧三个月后有良辰吉日,钦天监算过,有成婚好日子,她品德皆优,做你正妃,也是合适。” 在场诸人都惊了惊,皇贵妃那里没有明确情况,但该知道,都清楚人是没了。 可谁都听过皇贵妃为四皇子挑的是虞翎,就算永和宫起火出事,在这种关头另换未婚妻,岂不是摆明了在说圣上从未允诺过那门亲事。 虞翎手里的筷子也掉到桌上,在听到皇贵妃在天灵之后,外头萧庚雪皱眉喊了一声父皇。 圣上打断了他,转头看向下面道:“听说齐侍郎家三子尚未定亲,虞家姑娘也到了岁数,倒也合适,半个月后有个好日子,用给齐家娶亲不错。” 齐侍郎被这门突如其来的亲事砸得诚惶诚恐,连忙起身来大礼道谢。 圣上赐婚,喜事一桩,代表得器重。 虞翎手缓缓攥成拳,听魏翘说过齐家三子,他和常人不一样的,是他天阉。 她贝齿轻咬唇,没有资格拒绝,只慢慢在屏风里跪下,谢主隆恩。 圣上似乎没什么兴致,只起了身,准备离席时碰到他手边杯子摔到地上,滚了两圈,他看着那个杯子,道:“未出嫁的女子住在侯府,终究不好,虞府当年的宅子早已修葺,明晚之前,虞家姑娘搬回去。” 作者有话说: 没达到flag,但晚上十二点之前还有一更! 第105章 圣上金口玉言, 这婚一赐下,便不再是轻易能改动的,做了任何不当之举, 都能被称之为蔑视圣上,当受重罚。 即使皇贵妃吩咐宫里给虞翎做的嫁衣已经做好, 经今天的赐婚, 也只变成无用的衣衫。 圣上中途离了宴, 虞翎吃不下, 在宴会上待了也没多久, 慢慢放下筷子,先行离场一步。 萧庚雪随后跟上, 出殿门后就遣散跟随宫女,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走,低声道:“你听我一言,不用担心母妃……” “我知道, ”虞翎看向他, 轻声道,“你不用说,我都知道。” 萧庚雪陡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当初会那么大胆子勾引他,能依仗的, 是不管他做什么,皇贵妃都不会取消他们的婚事。 虞翎轻道:“我知你对我许是觉得愧疚于我, 大可不用, 圣上既然分别留给我们赐了婚事, 就是不想我们再多搅合在一起, 你多保重。” 萧庚雪猛地抓紧她的手,想起皇贵妃在谢沉珣手上,只能慢慢松开手,笑道:“这样也好,你这容貌和性子,谁娶了也不会吃亏,只是侯爷那边,你怕是要多劝劝些。” 虞翎安安静静,心想他果然知道她和谢沉珣的事,只不知是何时猜到的。 她回到侯府时,后头还跟着几个锦衣卫,是圣上的人,催促她搬去虞家。 谢二和谢四都不知道她怎么去一趟宫里还带着一波人,虞翎无奈道:“我以前一直没回过家,圣上要我回去住住。” 谢二大惊道:“这怎么可以?兄长让我照顾好你们。” 虞翎只摇了摇头,没说圣上指婚让她半个月就嫁出去一事,道:“我正巧也想回去看看。” 她低头和四姑娘说几句日后多找冯管家问些东西,四姑娘有些舍不得她,问:“我可不可以一起去看看?” 虞翎笑道:“以后我再带你去。” 后边又有人开始催了,虞翎只差人去请了陆嬷嬷收拾东西,唤来冯管家,说:“我此次进宫,想通许多,侯府与我无亲无故,我长久呆着也是麻烦,姐夫那里等他回来你再告诉他,替我传封信去孟府,请孟大人不要对姐夫多说。” 冯管家依稀察觉到有什么事发生了,明面上应下来,心中开始盘算给谢沉珣写信,虞翎看出他的想法,道:“姐夫替圣上办事,你就算传信给他,也不过是让他为难,等他快回来时,你再告诉他消息也没什么大不了,路到底有远近,信传到他手上晚了,也怪不了你。” 她只留下这句话,就回去收拾东西,回到房间时,陆嬷嬷也差不多收拾好了。 虞翎搬来烟岫阁时没带多少,搬离侯府也没必要带太多。 她从妆奁中收拾出谢沉珣送她的簪子、佛珠,安静看了眼后,慢慢握在胸口,忍不住落了委屈的眼泪,好像只有他在时,她才不会受委屈。 一旁陆嬷嬷还不知道出什么事,不敢上前打扰,虞翎自己站在琉璃镜前哭了好一会儿,睫毛都沾湿了,又听到外边有动静,紧咬唇,将眼泪压了回去。 她轻轻把这些都包好了,放在一个木匣子里,锁了起来,交给四姑娘,让四姑娘日后交给谢沉珣。 那条绣好的鸳鸯帕,她自己带走了。 该断的关系,断得早,方才是上佳之选。 圣上要的是她明晚之前搬离,但她收拾不到一个时辰,便全都收完了。 可虞翎没走,只站在屋内,怀中抱雪貂,静静看着屋里东西,慢慢垂下眸,从冯管家手里调几个人去虞府那里探了探情况,看现在是什么样。 她仍在侯府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被人催促时,才缓慢离开,去了虞家旧地。 钓系弱美人 第75节 虞翎太了解圣上那种性子。 他对她抱着培养之心,若不是因为她身子有恙,想必文韬武略样样都要她学。 合他心意能百般宠爱,失了他的宠爱,就像丽妃枉死至今刑部都没交出结果,他都没再上心。 半个月时间仓促出嫁,足以看得出他对她的怒气。 他要她嫁,她不得不嫁,任何一个挡到她面前的人,都会处在风口浪尖,被他迁怒。 谢沉珣前途似锦,侯府亦是不惹大事,不该被她牵连。 作者有话说: 没写到姐夫回来,flag倒了 前三十评论发红包 妹妹到哪都能得别人喜欢,比如未来新夫婿,这是个普通人,但妹妹不想连累姐夫受牵连 第106章 虞翎被圣上赐婚, 搬去虞家旧地,消息突然得让与她相识和不相识的人都震惊起来。 方茹魏翘那边还派丫鬟消息去询问情况,泉姐也请小周大夫问怎么回事, 虞翎一一答复,只说自己不知。 虞家住的也是富人一带, 清闲雅静, 只从前起过火, 两个长辈都没了, 如今房屋修葺一新, 泉姐有功。 虞翎从未来过,随意挑了一间厢房住。 住在侯府里的老大夫跟过来, 冯管家派来几个新丫鬟伺候帮衬,宫里也送来宫女,没说为何而来,但虞翎没要。 圣上的人,只可能是来监视她, 可她的拒绝传到宫里, 似乎又惹怒了圣上,来时还有锦衣卫守着门,过去一个下午, 门口便空荡荡起来,就像要弃了她。 接下来的日子里虞翎安静待在虞府, 等着齐府安排嫁娶事宜,哪也没去, 就连侯府来人请她回去用晚膳, 她都只是婉拒。 这趟婚事太赶了, 根本没有什么准备的机会, 虞翎无父无母、无兄无弟,孤家寡人一个,靠着陆嬷嬷帮她处理那些往来杂事,自己只随意试了试不够合身的嫁衣,让别的绣娘继续改。 泉姐似乎察觉都到了什么,来信问虞翎自己可否回府上坐坐,虞翎沉默着,信上的字小周大夫代笔,她姐姐什么都做不了,最后只呼出一口气,答应下来。 圣上知道侯府和泉姐的事,她不敢将泉姐还活着的事告诉众人,但这间宅院,该属于泉姐。 泉姐腿脚不便,坐着车辇,小周大夫在后边推着她,她私底下过来那天,虞翎让她从后门进,怕前门有人守。 可她才把泉姐接到府里,又有丫鬟过来说,有个自称是齐家三公子来了一趟,是一个人来。 泉姐皱眉看了一眼虞翎:“都到这时候了,未婚夫妻怎可见面?太不受礼数,你认识他?要不要等以后我们去求求大公子,找大公子想办法推了这门亲事?” “泉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虞翎轻声道,“我嫁谁都是嫁,你想要在这里住几天都好,但我和齐家一事,你莫要掺和,他们家身份不低,得罪了也是麻烦。” 泉姐拉住她的手,叫了她一声翎儿,抬头开口道:“你有事瞒着姐姐,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连姐姐都不能说?” 虞翎无奈道:“能有什么大事?我喜欢爱读书又安静的男子,我听说齐三公子便是这样,齐家有钱又有势,你真的不用担心我。” 她面上没什么失落,可泉姐觉得有些看不懂自己这妹妹了,慢慢松手叹气道:“四皇子和姜婵虽有些牵扯,但你嫁他,总归是要好些。齐三公子我在京师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听过,在家还不知道怎么样。” 虞翎只轻说一声她会去探探。 齐侍郎是工部侍郎,膝下第三子不常露面,今年二十有一,缠绵病榻,齐侍郎给他订过两门亲事都没成,至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虞翎让人领他到府中水榭,坐在石桌边,隔一层薄纱幔见他。 齐三公子走路之间多有咳嗽,他和她一样是个病秧子,瞧着眉眼弱势,是个腼腆男子,他停在纱幔前的小道上,说了两句话,但声音细微,听不清。 虞翎霎时明白为什么圣上会给她赐婚。 这种人在圣上眼中,是无用之人。 他似乎也觉得自己胆子太小了些,只大着声音说一句他有心上人,他们这婚事,最好想个主意推了好,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虞翎缓缓走上前,透过纱幔能看清她的身形。 齐三公子连忙自顾自说起自己心上人好话,一股非心上人莫娶的架势,可他许是少和女子相处,虞翎一走近就让他的脸慢慢涨红,声音也是越来越小。 他这种性子,是最好对付的。 虞翎看得出他确实不想成这门亲,可她需要。 圣上那里惩戒她不如愿,也不知道怎么找她和谢沉珣麻烦,虞翎只轻叹口气道:“圣上旨意难违,三公子这般想退亲,我也退不了,既是注定嫁你,便是你心中有再多的人,我依旧是想嫁你,为你操持家务。” 齐三公子想是没听过这些话,一时脸红语塞起来,又不敢对她说太多,最后才挤出一句他都是为她好。 虞翎忽地想起了谢沉珣,她想他应当外边过得怎么样?等他回京的时候,她这场匆促婚事,应当已经办完,终究是桥归桥,路归路。 齐三公子不太会和人相处,平日只会读书画画,没话可说,又拿帕子咳嗽掩饰尴尬。 虞翎柔声道:“要我帮你请个大夫吗?” 她脸生得美,性子又好亲近,纵使对她观感再不好的人,也难说她不好相与。 齐三公子自幼有疾,一直被养在家里,母亲虽去世早,但教导他颇多,他不想害了别的女子,才在这种时候特地跑来找虞翎一趟,只连忙说了一声不用。 可他和她温声细语交谈几句话,倒是意外兴趣相投,人都站直了几分,又偏头咳嗽起来,不太好意思。 虞翎缓缓拂开纱幔,她手指纤白,露出张精致的脸庞,看向他微有呆滞的眼睛,请他进水榭坐坐。 他甚至不敢直视她。 泉姐那里还等着虞翎,她还在被许久没见过的雪貂兴奋缠着,就听到丫鬟过来说虞翎和齐三公子在谈名家画,一时半会儿过不来。 虞翎是养在山里十几年,泉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想自己妹妹何时这样健谈? 旁边的小周大夫没说话,也说不出来虞翎和谢沉珣的事。 等齐三公子回去时,脸都是红的,竟忘了再提醒一句,他们这婚事,不该成。 虞翎只坐在石凳上,文静娴雅看下人领他离开的身影,捏着帕子轻吐一口气,女子嫁人尤为重,可她注定是嫁不了谢沉珣,让他觉得自己心另有所属也好。 此后数日里,虞翎仍旧没出府,只和齐三公子有了私下谈论诗词的来信,他许是先天就有不足,身边没安排过女子,和她的来信里略有拘谨,就像是想告诉她一些事,又不知如何开口。 虞翎没那么多的时间,圣上那里的气,显然是没消。 但这位齐三公子性子还是好的,在成婚前的那天早上,再次来了一趟虞府,咬牙告诉她,他有不足之症,给不了她孩子。 虞府这时已经挂上喜绸,冯管家到底是怕她这里出什么事,派去侯府侍卫,给虞翎守着门。 齐三公子这回也是偷跑出来,虞翎轻拉住他的袖子,轻道一句只愿得一心人,就让他红了眼眶。 他身体不好,她不想惹麻烦,戴上面纱,亲自把他送出了大门,让他勿忧勿念,她喜欢他的才气,不会介意其他的东西。 这点仓促的时间里,她能做到的东西不多,虞翎只想让泉姐安心些,侯府亦好过些。 齐家怎么对她,并不是要紧事。 齐三公子回去准备大婚事宜,虞翎站在大门前,要回府时,有侍卫上前挡住她的步子,指了指旁边的一辆停好的马车。 周围往来之人不多,早早清了场子,虞翎顿了顿,产生一个荒诞的想法,又心想不可能,就算谢沉珣再怎么快得到消息,只要他手头上还有事,他就赶不回。 她捏紧手里的帕子,环顾四周,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人,这才轻步慢慢走过去一趟,被马夫请上了马车。 虞翎纤白手指轻扶马车沿,心怦怦跳,她刚刚上去,人就被谢沉珣的大手猛地拉到了怀里,紧按住了细腰。 她嗅着熟悉的清香,只紧紧咬住唇,慢慢把额头靠在他胸膛上。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还有四五章完结了 第107章 谢沉珣出现得太过突然, 突然到虞翎眼睛都有些酸涩,她的细指紧紧抓住他的青衫,想要哭出来。 可她知道不应该, 会让他心疼。 她和圣上的事,不该让他这种无辜的人卷入。 谢沉珣宽大手掌按住她的腰, 他慢慢抚摸她柔顺长发, 道:“可是受了委屈?” 虞翎只靠住他温暖的胸膛, 嗅到一股淡淡的药味, 她呼吸都有些急促, 眼眶湿润问他怎么了。 他似乎也没想到她鼻子这么灵,只说回来时遇了刺杀, 伤了手臂。 虞翎心瞬间感到一阵惊恐,她想圣上动手了吗。 但谢沉珣没说发生了什么,朝外淡道:“回府。” 他没问婚事是怎么回事,没问她最近怎么不回他的信,什么也没问。 窗幔透进暖和光亮来, 虞翎咬着唇, 只开口对外边马夫喊一句慢着,她道:“你若要回去,那我就先下去了。 ” 周围气息逐渐变得冰冷下来, 谢沉珣开了口:“留在这里有什么用?” 她要成婚的事对他来说好像是个禁忌,他连提都不愿意提。 他很少会动怒气, 但这回,连虞翎自己都察觉到他声音冷, 不是针对她。 她指尖慢慢泛出苍白, 他的怀抱让她怀念, 可再怎么广阔的路, 圣上都不会允许他们踏上。 方家最近在朝中频频被苛责,缩着头当乌龟都会被圣上点出来训斥,迟早有一天,悬在头顶上的剑会落下来。 她要是走了,谢沉珣一定会首当其冲受到迁怒,圣上不会轻恕叛徒,侯府吃不了兜着走。 马车里的寂静无声,虞翎的长发落在他的手上,虞翎终究是不想要他受到半点伤害,轻抬头看他双眸,挤出笑道:“虞府里正在忙碌,离不了我,你这次赶回来,可是来参加我的婚礼?真的巧,方才我送出来那位便是我的未来夫君,以后我介绍你们认识。” 她话音刚落,就察觉到谢沉珣手上的力气倏地变大,他低头咬她的唇瓣。 虞翎伏在他身前,后颈被他按住,不敢挣扎,怕伤他的手,仰着头被他侵占,呜咽出声,细微的声响又被他吞入腹中,一点点瓦解她的抵抗。 从前她常怕他不说话时的模样,总会产生一种自己被他牢牢掌控感,捉摸不透。 时至今日,却另有种亲昵,可他前途无量,虞府外万一有圣上的人出没,会害了谢沉珣。 虞翎手慢慢握成拳头,最终还是趁他不备,推开他,自己往后跌坐,手撑住马车。 她抬袖抹去唇上痕迹,道:“我快要成婚,到底是要过一辈子的,和姐夫之间的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他看着她:“是圣上知道了什么?” 谢沉珣身形高大,所带来的压迫感让人无处遁形,虞翎知道他不简单,但没想到他连这种都一针见血猜到了。 钓系弱美人 第76节 他是最迁就她的,可这回不是那么简单的,她轻道:“他是知道了,但也多亏了他的乱点鸳鸯谱,让我明白了许多事……我原先以为自己喜欢姐夫,后来才发现我对姐夫,只是对兄长的依赖,让姐夫误会,实在是对不住。” 谢沉珣的手慢慢握住她纤细足踝,力气透过衣物一点点攥紧。 男人的触感让虞翎一时打颤,她手握紧胸口衣襟,想缩回脚,又被他按住。 谢沉珣黑眸深不见底,他不说话,虞翎也没停下。 她又提起齐三公子,道:“我到底是姐姐养大的,她喜欢能掌控得住的男子,我也喜欢,齐三公子见我便面红耳赤,摸我手时身子也是抖的,琴棋书画亦有一套,我还以为自己心中有姐夫,会讨厌他,可真接触起来,却发现他十分让人喜爱,比姐夫还好,姐夫如果为我着想,就请不要把我们从前的事说出去,免得让他误会。” 虞家里的下人,大多数都是侯府派来,只要谢沉珣想,就会知道她和齐三公子间,初次见面便谈了很久,合得来。 她想谢沉珣,却又不愿让他因他受苦。 虞翎留下那一番话,又掰开了谢沉珣握在她脚踝的手,她知道他的手有伤,不敢用大力气,也不敢让他察觉,正起身要去拂帘子下去,突然之间就再次被他拉入怀中,淡道:“担心我应付不来?” 他是聪明人,不是想骗就能随便骗过。 虞翎后背靠着他,手慢慢握得紧紧的,她曾答应过要给他自己喜不喜欢他的答案,答应在他回来后,把自己给他。 可圣上见不得他们有联系,他是受宠的臣子,斗不过圣上,也没有为她得罪盛圣上的必要。 等虞翎嫁到齐家后,和谢沉珣的关系,便才算是彻底断了。 她轻抿住薄唇,道:“我是担心姐夫,可姐夫是侯府侯爷,不用我为你多想些什么,你也懂我性子,我万事以姐姐为主,姐姐还好好的,我便没什么后顾之忧。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护不了我,我自不会向你寻求帮助,只望姐夫不要毁了我的亲事,以后也别再来寻我,我真心喜欢齐三公子性子。” 她这张嘴,是最会说话,真真假假让人分辨不开,一连几句,都在温柔说着喜欢齐三公子。 虞翎看不到谢沉珣的眼神,只感觉周围的温度都在下降,也不敢回头看。 他从前连她和萧庚雪多接触都能不悦,今天这些话在他耳朵里是什么样,她不想知道。 红绸灯笼系在大门旁侧,虞翎不久前才在门口和齐三公子说着话,送他离开。 她咬了唇,微推开谢沉珣的身体,让他松了手后,自己跌撞下了马车。 谢沉珣看着她离去,眸如浓墨。 虞翎眼睛红,大步回了虞府。 他待她百般呵护,她心亦不是石头做的。 圣上赐婚时间紧促,虞府里一切东西都是匆匆忙忙下准备的。 齐三公子这些年一直不愿意成婚,好不容易有一个圣上赐来的夫人,他自己还扭捏着没拒绝,齐家夫人喜不胜收,也派了人到虞家多帮衬。 虞翎出门刚刚见完谢沉珣,回到屋子就被齐家嬷嬷拉着回了房,说她是新娘子,不能随随意意出门,明日拜堂之后她就是齐三夫人,更要守规矩。 她头上少了一枚绒花,没人发现,虞翎没说什么,应是应下了,却让齐家嬷嬷和陆嬷嬷一同去库房看看明日所备喜物,她一个人静静。 艳红嫁衣搭在木架子上,虞翎手慢慢撑住圆桌,有些喘起来,她长身直立,抬眸看着这件嫁衣,手指攥起来。 屋外丫鬟忙来忙去,洗东西的,做东西的,没几个闲着,屋外艳阳高照,这几天都会是好天气。 泉姐被小周大夫推过来,从上次她过来之后,就一直是住在虞家,以侯府给虞翎派来的大丫鬟名义。 她在外敲了敲门,看到虞翎转过头时眼睛是红的,立马一惊,让小周大夫推自己进去些,问:“怎么出去送送人就哭了?齐家那个欺负你?” 虞翎只回过头,走到泉姐身边,慢慢蹲下来,握她的手,抬着微红眼眸同她对视道:“姐姐今天能和我一起住吗?我有点怕。” 她害怕嫁给别人,也害怕谢沉珣讨厌自己。 泉姐疼妹妹,看得出她什么都不想说,只叹气,慢慢摸着她的头,答应下来,道:“你明天就要出嫁,我们什么都来不及准备,倒不知圣上是怎么了,怎么偏偏就挑着这个月的吉日?挑下个月都要松得多。” 虞翎轻靠在泉姐的膝盖上,闭上微红的眼睛,知道圣上想的,是让她在谢沉珣回来之前,嫁出去。 …… 虞翎走之后,谢沉珣待在马车里,他一直没说话,虞翎已经走了许久,马夫犹豫片刻,上前问:“侯爷,要回府吗?您手上伤该换药了。” 马夫等他的答案等了好一会儿后,才听到一句去皇宫。 谢沉珣手里有一朵红梅绒花,是刚刚从虞翎发间摘下来。 她天生丽质,不爱打扮,只来了兴致,才会略施脂粉。 孟侍郎是谢沉珣好友,知道他的心思,就算冯管家替虞翎传了话,他也没为虞翎瞒着赐婚一事。 等谢沉珣收到这个消息时,已经又过去了几天,他还在被地方知府恭维。 他从不贪功,人脉广,手上搜查的证据已经有一半,想要顺藤摸瓜找到是谁在卖官,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此行手段用得太狠,回京路上赶,路上遇到过一回刺杀,手臂挡了一刀,至今还没好全, 谢沉珣眸色一贯黑,如墨一般,他慢慢捏碎把那枚缠花,知道这是她为别的男人所戴。 皇宫里这段时间在圣上身边伺候的也是不好受。 但凡是知道虞翎存在的,皆是圣上心腹,谁都知道皇贵妃嚣张跋扈还能稳坐位置这么多年,是因为养了好儿子,生了好女儿,皆得圣心。 其中这个养在京外的小女儿,还是圣上最疼爱的孩子。 但皇贵妃一死,虞翎就迅速被赐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公子,甚至还要求在半个月内完婚,听见消息的宫人都震惊至极,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 现在圣上又隐隐有些后悔之态,近侍提心吊胆,更不敢多说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有一章数字可能要完结后再写,到时候写长点 这本番外可能会很多,和朋友打赌说写到40w字,正文完结后,大概有这样那样的番外 第108章 巍峨皇宫高高屹立, 红砖碧瓦,谢沉珣回京述职,入宫面圣, 正常不过。 老太监领他一路到御书房,见他身有凌厉, 意有所指嘱咐一句圣上近日心烦躁, 让谢沉珣小心一些。 谢沉珣点了点头。 老太监在圣上身边伺候有多年, 一贯会察言观色, 圣上赐婚虞翎突然, 回殿时亦怒极,但怒气逐渐平静下来之后, 似乎又有悔意,圣上的想法看不懂,老太监知道不该提的事就不应当多提。 明黄幔帐束在两侧,圣上在看奏折,老太监出外室一趟, 守在门口。谢沉珣格外受重用, 日后少不得要加官进爵,谁也不会轻易得罪。 圣上头也不抬,淡道:“朕给你充足时日, 现在赶回来做什么?” 谢沉珣撩袍跪下,平静开口道:“臣此行有功, 翎儿若多有得罪,愿以功抵她罪, 望圣上收回成命。” 现在没人敢在圣上面前提虞翎。 圣上只合上奏折丢在一边, 抬头看向跪下请安的谢沉珣, 眸色深, 笑道:“你以为朕会任由你们在一起?” 旁人若见圣上,少不得心惊胆颤,但圣上待谢沉珣又好像和别人不太一样。 谢沉珣倒一如既往地挑不出错,就好像他这次来,只是在来给虞翎求个情。 男人之间的暗潮在御书房里涌动,圣上猛然站起身,一个杯子砸了过去,道:“糊涂,你想要女人,天底下都任由挑,何必要选她?她不懂事你还不懂?枉朕如此栽培于你!你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锦娘?!” 谢沉珣眸色漆黑,看不穿心中想法,即便母亲名字从圣上口中说出,他也只是沉默不说话。 圣上亦慢慢冷静下来,冷着脸,不解释自己为什么从何得知他们两个人的事。 燕王所呈上来的东西,圣上不全信,只谢沉珣不在侯府,虞翎身边又有个陆嬷嬷,不消直接问,派人试探几次,就能够从她只言片语里知道什么。 陆嬷嬷谨慎,不该说的话会闭嘴。 能让她闭嘴的,只会是发生过的事。 倘若谢沉珣是任何一个普通男子,无论是插手后宫事还是碰了虞翎,都足以让圣上对他动杀心。 御书房外守着人,屋内静得落针可闻,谢沉珣开了口:“她住在侯府多日,既是退婚再议,也当三媒六聘,作为圣上儿媳,嫁过他人,有辱名声,望圣上收回旨意。” 圣上宠虞翎这么多年,不是白宠的,越想便越会认为她什么都不知情,没有错。 可谢沉珣这话,是在说一定会娶虞翎。 圣上冷声道:“从前未见你承认过半句和宫里关系,只为了一个女人便应下这种话,倒是出息。” 谢沉珣又是安静不语,圣上最后只起身甩袖,走了出去,让他跪上一个时辰,老太监被派进殿看着。 他们之间是头一次闹成这样,谢沉珣远比旁人想象中要会掩饰自己,没人能够找出他的漏洞。 老太监进宫里伺候没有四十年也有三十多年,得圣上器重,他身后领着两个小太监,一进殿便连忙问谢沉珣怎么回事,刚刚不是提醒过要小心吗。 谢沉珣没有说什么,抬眸静看老太监一眼,老太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只先派了两个人去催茶和端糕点来 御书房寂冷,圣上不喜人近身,亦不允许妃嫔亲自到把事情闹到这边来,大多数时候这里除了伺候宫人,也只有来往臣子,圣上走了,外头来再多人也只会直接拒。 谢沉珣缓缓从袖口里拿出一包药粉,放到干净地板上,老太监猛地一惊,看向谢沉珣。 谢沉珣眸子深黑,说一句放香炉里,听得老太监心惊胆颤。 圣上所用之物,岂能随意更改? 可老太监没敢多问,只硬着头皮不动声色弯腰捡起,当做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他觉得谢沉珣身上令人有股寒意,让人打冷颤。 谢沉珣母亲名唤秦锦娘,从前与圣上指腹为婚,后来阴差阳错,这件亲事落在她表姐头上,结果她这位表姐嫁给圣上不到一年,就因难产而死,连孩子都没活。 其中到底发生什么,无人知道,但秦锦娘出嫁之前,大概是有身孕的,就连圣上磨砺谢沉珣,也不是原因。 老太监不傻,看得懂侯府为什么受宠,宫里常说圣上哪几位皇子被圣上看重,各有纷争。 只是要论起圣上心中正统之选,另有他人。 谢沉珣身形挺拔,即便是跪着也有股清贵之气,他没喝宫里沏的茶,跪了一个时辰后,才起来要离宫。 他走之前,抬头看了眼天色,狠厉气息掩藏在沉稳面孔下,只留下一句:“你只需做你的事,不会出什么大事,更不会有人影响到你们。” 老太监不敢多言,他有个相好,早几年杀了暴怒的丈夫,一直藏在他府里,没想到被谢沉珣抓了把柄,威胁到头上。 窝藏犯人的事要是传到圣上那里,他相好必死无疑。 但谢沉珣没对他做什么,甚至在那通威胁过后,没怎么和他联系,让他提心吊胆至今,可也许正是因为此等缘由,连圣上都没察觉他们之间有什么。 到最后老太监也只能闭着眼睛赌一把,圣上和虞翎的关系他没敢往外传,但当初虞翎出宫被拦下见圣上的事,是他给告诉谢沉珣的,想让他礼待虞翎,不要惹了麻烦。 只圣上敏锐,他也传了那么一次,没再敢有动静。 …… 虞翎不知道宫里在发生什么,还在准备第二天的出嫁一事。 她要是自己一个人,倒是不那么怕圣上,姑娘家本来身子就差,再差的结果终归不过是一死,谁也拖累不到。 钓系弱美人 第77节 若是牵连到她姐姐和谢沉珣,那就非她所想。 明早她丑时便要起来梳妆打扮,今天早早沐浴,让她姐姐来闺房陪她。 齐家派来的嬷嬷想管虞翎,虞翎没让她们管,让人领她们到另外的厢房住,离她这里有些距离,虞翎只想要姐姐陪着。 她没想过今天会听到谢沉珣进宫被罚跪的消息,心漏跳一拍。 他能去宫里见圣上,总不可能没完成圣上交代的事,可即便如此都能受罚,那只会他是为她的婚事提了些要求。 但一旁收拾东西的丫鬟只是随口说说今天听到的新鲜事,具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 虞翎心里七上八下,她今天就是怕谢沉珣去看圣上,才特地和他说了断绝关系,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谢沉珣还会去。 等到晚上泉姐来时,她都有些心不在焉。 小周大夫平日一直和泉姐睡一个房间,今天泉姐来陪虞翎,他也不可能再在地上打地铺,等把泉姐抱上榻后,也只和虞翎说自己明早过来,让虞翎多照顾泉姐。 虞翎点头应下来,泉姐坐在榻上,笑拉着虞翎手腕让她今日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事,虞翎只挤出一抹淡淡的笑,算是应下。 侯府和虞家有层姻亲关系,虞翎不嫁四皇子,对侯府而言能利用地方就少,可她到底还是担心谢沉珣,她记得他身上有药味,定是伤还没好全。 她这头还在担心,雕花门就被悄无声息推开,门外光亮照进屋门,能依稀透过纱帘看到红烛光。 虞翎只以为嬷嬷出门一趟现在才回来。 出嫁新娘要起早,明天要忙活的事有一大堆,缺了虞翎不可,皎洁月色透进窗子,虞翎翻来覆却去睡不着。 她不敢吵着泉姐,侧身躺着,抱着被子,紧紧咬住唇,又发觉自己睡不了下去,最后缓缓坐了起来,去披上件外衫,打算在灯火通明的门口透透气。 虞翎想如果早知道会有今天,还不如当初直接搬回虞家宅子,免得一直让谢沉珣为她操心。 她披着外衫,慢慢拂开帘子往外走,缓缓呼出几口气,没走两步,突然就被一个高大身影拉到了怀里。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零点之前应该还有一更 第109章 若不是虞翎熟悉谢沉珣的气息, 她或许能被吓得差点惊叫出来。 漆黑深沉的天色被走廊烛笼微微照亮,虞翎心怦怦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过来, 虞家现在不止有侯府的人,连齐家的人也在, 他要是被发现了, 对他和她都不会说是件好事。 泉姐还在屋子里睡着, 虞翎后背靠着他宽厚胸膛, 细腕在他手掌里, 她低声道:“你来做什么?我都同你说清楚了。” 谢沉珣没说话,手缓缓放在她细颈上——他刚从外面过来, 触感冰凉。 虞翎微颤了颤,他身上有伤,还在宫里跪了一个时辰,不知身子如何。 “你身体若是有恙,就回去养着, 我这里没你用的药。” 谢沉珣高大身影隐在暗中, 格外具有强势的压迫力,缓缓道:“我若要带你走,你当做什么?” 他声音和他的手一样, 有股淡淡的寒气,没有起伏, 却让人不寒而栗,可虞翎只是愣怔, 心想自己如果不是睡不着起来走走, 他待会是不是直接就要把自己带走? 泉姐还在屋子里睡着, 虞翎不想和他纠缠, 也不敢让泉姐发现自己和谢沉珣的事,她收回手,却被他握得紧,抽不出来,只安静片刻,低道:“出去谈谈吧。” 他能一路到她闺房还未惊动他人,只能是他吩咐侯府的人做了什么。 谢沉珣慢慢握住她的脖颈,让她不得不被迫靠紧他的胸膛,猜不懂他在想些什么,他身形笔挺,身上仿佛凝着霜雪般清寒,没答应这一句谈谈,道:“虞泉身子尚未好全,明天早上要是醒来发现你不在,你说怎么办?” 暗色昏沉,泉姐腿不好,不能睡外边,虞翎下床时没吵她。 但虞翎睡不着的动静不小,泉姐却没醒,不太可能,她慢慢抬起了头:“你在姐姐的药里做了什么?” 角落四周安静,回答她的,是谢沉珣低头的亲吻,他放在她脖颈上的大手松开了,鼻息的温热让虞翎再次感觉到熟悉的亲昵。 她只静静站在原地,一瞬间觉得所有事情回到从前,让人恍惚,她纤白的手指最后缓缓攥成拳,轻轻松开,偏转了头,轻声道:“你别再做这种事,我明天就要出嫁。” 淡淡的光亮透进雕花木门,只他们所在,仿若只有他们二人。 他并不算是温柔的男子,心思深沉不见底,看不穿摸不透,对虞翎的耐心却有十分,虞翎对人的情绪敏感,又惯来不喜欢真心以对,可对谢沉珣,总有些异样,他待她太好。 她看不到他的眼睛,只察觉到他的手慢慢放在她腰间,她轻轻抿一下薄唇,听他沉声道:“你可听过我母亲为何而亡?” 虞翎一顿,轻说句不知道。 她听过先夫人因为各种谣言郁郁而终,可这种事,显然不是她该议论的,但他会突然提起,也不会是随便说说。 谢沉珣另一只手从她手腕滑下,和她纤细手指十指相扣,道:“母亲嫁给父亲前,自幼就另有定亲夫婿,一同长大,两小无猜,那男人比她小半岁,性子要强,心思深,却爱维护她,又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旁人见了,皆说他们金童玉女。” 京师公子样貌俊俏者,谢沉珣排得上前排,他母亲也不会差到哪去,可她有如此要好夫婿尚未成,只能是其中有事。 虞翎没插话,继续听他道:“母亲表姐嫉妒,设计和她未婚夫婿有了肌肤之亲,他是不认,可众目睽睽之下,族中闹了笑话,为保名声,她的婚事被牺牲,她亦被他人横刀夺爱,侯府老夫人怜她,为父亲相中她,但她嫁进侯府时,已有身孕,是她未婚夫婿。” 年轻男女一同长大,既是未婚夫妻,情愫自比旁人要深,女子小意温柔,男子争强好胜却是愿听话,结为夫妻,佳事美谈。 可惜好事多磨,磨着磨着,在中途插了一个人,便再也没有回旋余地。 就算先夫人的未婚夫婿再不愿意娶,毁一个女子清白,他只能认栽。 先夫人娘家一年来一趟侯府,不失为对先夫人的愧疚。 他像是在和她讲故事,但虞翎听得出他没在说谎,她安安静静,终是避开他非平阳侯所出一事,又看向他,轻声道:“为什么要告诉我?” 谢沉珣道:“她的未婚夫婿,便是当今圣上。” 虞翎错愕抬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猛地被谢沉珣反压在红柱上,发出一声轻响,她后背被他护住,心跳得有些厉害,直觉告诉自己他不太对劲。 可他只是抱着她,呼吸洒在她脸庞上,问:“你可知我为什么愿照顾你姐姐?” 虞翎闭上双眸,漂亮的脸蛋只能依稀看见轮廓,只嗅得到她身上有暗香,她不张口。 谢沉珣和虞翎额头相靠,道:“母亲不恨她那位表姐,她恨圣上爱圣上,以死相逼不愿再要他许的皇后之位,嫁进侯府之后,亦不曾再见过圣上,可她要我效忠于他。” 要我杀了他。 谢沉珣最后的那句话轻,轻得虞翎都要听不见,但她明白了。 圣上正妃早逝,从不见他有所提及,他不流连后宅女子,登基之前却已经有两位皇子,纵大皇子的岁数比谢沉珣岁数小上几岁,可谢沉珣要是圣上之子,足以证明圣上在先夫人出嫁前,做过什么。 “父亲知母亲所有事,仍是娶了她,视我为己出,”谢沉珣声音沉,“他愧对你姐姐,我愿为担他担子,只因我认他是父亲,可你在我这,是不一样,我自幼便发誓,若得所爱,必要宠之爱之。” 先平阳侯和虞翎姐姐,两个人的交集,本应该只在谢沉珣和虞家上,他愿意为先平阳侯做些什么,是他为人子该为。 可他给虞翎的那些帮助,仅凭她姐姐几句嘱托,他用不着做到无微不至。 虞翎没想过他会连这种事都告诉自己,她卷长睫毛颤了两下,纵使心中再清楚他是算计谋略颇多的人,或许现在所为只是在让她心软。 可他在跟她剖真心,到底是让她忍不住这半个多月来积攒的压力,流了眼泪,道:“我也管不到你们的事,但你斗不过圣上,别和他作对。” 她声音里带着泣声,谢沉珣低头吻去她的泪珠,从她额间往下,又落在她唇上,虞翎的双手抵在他胸膛。 他搂着她,和她轻轻交吻。 谢沉珣平日是最宠虞翎,他慢慢停下动作,道:“你什么都不要怕,一切都有我在。” 她蜷缩的手指慢慢松了力气,她觉得他在骗她,可她真的想他。 床榻上的虞泉好像动了动,但有情儿女仿若什么都听不见,亦或者是听到了,只带来更深的寂静。 过了很久,虞翎疲惫得睡过去,谢沉珣双臂抱着虞翎坐在圆桌边的紫檀木凳上。 他轻吻着虞翎的脖颈,慢慢把她哄睡了,才拍着她的纤瘦后背,等好一会儿后,将她抱到屋子里的美人榻上,给她擦了擦身子,系上衣服。 她纤白手指蜷缩着,才睡了不久就呼吸平缓起来,一点动静动静都吵不醒,听得出这段时间很累。 谢沉珣坐在榻边,手抚她的脸颊,指腹里藏着是许久没见姑娘家的独占欲。 他沉黑的眸色与黑夜融为一体,慢慢捂住虞翎漂亮的耳朵,看向纱幔垂下的床边,开口道:“请泉姑娘劝翎儿一句,勿嫁旁人。” 床上的虞泉是醒着的,没开口说什么,她睡两年醒来之后,夜里睡觉就一直睡得沉,虞翎翻来覆去时只依稀知道虞翎睡不着,可她也醒不过来安慰,也就此作罢。 即便虞翎起了身,她到了最后,也只听到他们在模糊的说话声,可他们刚才在干什么,她还不至于不知道。 她今天陪虞翎是突然之举,即便谢沉珣有天大的本事,也算不到这种小事,不可能给虞泉下安神药。 他是故意让她听见。 第110章 虞翎睡在美人榻上, 睡得熟,及寅时有人敲门叫她们,她才睁开眼, 缓缓转醒回神。 谢沉珣不在,屋里安安静静。 屋子里暗色深, 外头还有人在问她们醒了吗, 虞翎撑手慢坐起, 外衫和薄毯滑落, 盖在她的腿上。 她记起他在耳鬓厮磨时说的一句话, 他说她聪明,让她明早上随机应变, 喝药之后,安安心心睡一觉。 虞翎不懂什么意思,只被他哄了许久,她从刚刚的委屈里慢慢冷静下来,摸着脸, 发觉脸颊的泪痕已经被擦拭干净。 门外还在唤人, 虞翎轻掀开腿上毯子,玉足踩地板,摸索到绣花鞋, 穿上后起身去开门。 齐家嬷嬷和陆嬷嬷都来了,她们看到泉姐在这时有些惊讶, 但陆嬷嬷许是早就发觉了什么,也没多问, 齐家嬷嬷虽有些不懂, 还以为虞翎和侯府里的人感情深, 也没仔细问。 夜黑风高, 烛灯高高点亮,泉姐醒来似乎睡得不太好,揉着额头,看起来还有些头疼,她今天是要给虞翎梳头的,待会还要忙。 虞翎回屋看到了,先坐到床边扶她继续躺下,嘱咐让她再歇一会儿。 嫁衣着服花时间,早早便要起,免得赶不上吉时,泉姐轻叹一声,拍了拍虞翎的手,道:“你先去换衣服吧。” 虞翎顿了顿,回头便见嬷嬷们点着灯,在整嫁衣相关穿戴,金玉首饰都在被丫鬟托在托盘里,她沉默片刻,轻应一声知道了。 鲜红如火的嫁衣搭在檀木架上,绣凤穿牡丹,本不是虞翎的,只因时间实在仓促,短短几天之内做不出一套,绣娘便连夜将这件没用过的改得适合虞翎身子尺寸。 圣上金口玉言,又到这种时候,不是虞翎说不嫁便能不嫁,她细眉微敛着,被嬷嬷唤过去换衣服,没发觉到泉姐看她的迟疑眼神。 姑娘家下午沐浴过,通体都白净,颈细,胸圆,腰瘦,穿起红色嫁衣便格外衬美貌,看得旁人心想倒真是个名不虚传的美人。 可惜圣上不认她这种儿媳,匆匆指婚便断了她和四皇子的关系。 丫鬟给虞翎系好腰间系带,扶她慢坐在紫檀木镜台前,又有人端上一个匣子,放红绣鞋,攒有粉珍珠,精致奢贵。 陆嬷嬷拿出来,蹲下给虞翎穿鞋袜。 丫鬟手拿蔻丹走过来,虞翎只看了一眼,便轻伸出细指,由丫鬟扶住,涂红蔻丹。 钓系弱美人 第78节 她任人摆布,一番折腾下来,过去大半个时辰。 泉姐也被人从床榻上扶起来,丫鬟特地摆了张高凳让她给虞翎梳头,铜镜雕缠枝莲纹,隐隐透出泉姐面貌。她性子直,不是能瞒事的性子,只太疼虞翎,从不让虞翎掺和进很多事里。 虞翎发觉一丝细微的蹊跷,她微抬睫毛,却终究是安静着,没想点破。 丫鬟进进出出,先让虞翎吃两块点心垫肚子,虞翎端坐着,吃了,让别人都先退出去,陆嬷嬷识相,领着齐家嬷嬷去检查别的。 泉姐手巧,拿着梳篦,指间轻挑一缕长发,梳起来,问道:“翎儿可想嫁给齐三公子?” 虞翎轻道:“我谁都不想嫁,只想陪着姐姐。” 她的头发柔顺,泉姐轻梳到发尾,道:“你我相依为命数年,我把你带到大,只想你日后过得好,找个能庇护你的人,让你不被他人欺负,齐家公子是弱了些,你可否要再考虑?” 虞翎无奈道:“姐姐怎么说这种话?这种事不是我说了算的,齐三公子你也见过一次,他那性子,对我而言是再好不过。” 泉姐手搭她肩膀,看向铜镜,叹道:“我妹妹天生丽质,要是皇贵妃娘娘还在,日后做上皇后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泉姐还在想虞翎嫁四皇子的事。 虞翎缓缓低下眸道:“若哪一天姐姐发现我们不是姐妹,会不会不认我?” 泉姐笑了,调笑说:“你姐姐我虽不及你长得漂亮,但好歹有几分姿色,这就开始嫌弃姐姐不好看了?” 从前就经常有人说虞翎和泉姐不像,她总打趣说是自家积福所以才有个仙女下凡。 虞翎轻道:“姐姐在我心中便是最好看的。” 她一直都很听话,乖乖的。 泉姐抚她发顶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姐姐都不会弃了你。” 虞翎红衣惹眼,她只笑了笑,不再多说些什么,让泉姐梳辫子。 她轻摸着昨天被谢沉珣亲过的脸颊和脖颈,不知道泉姐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但有的东西,虞翎也不想说。她在谢沉珣身边呆得不是一天两天,谢姑母能把侯府能交到虞翎手上,也是看她会管事。 他让人感觉很不对劲,甚至让虞翎有种隐隐的后背发凉,和圣上完全不一样的可怖感。 却不让她反感。 圣上年轻时是什么样,虞翎没了解过,只以圣上的性子,能做出强迫他人的事,却也不算是出乎她的意料。 他想要的,迟早是他的,先夫人不愿等他,以死相逼不再嫁他,性情刚烈,被迫怀上谢沉珣还生下,便是爱恨交加。 虞翎细指捏自己袖口,心想算了,以谢沉珣的本事,说过要她不用担心,那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只要她姐姐还好好的,她就无所谓。 新娘子出嫁繁礼诸多,即便齐家和虞府因为时间少而省了许多,但该有的还是少不了,仅仅是穿衣梳发描妆,便折腾到了大清早。 泉姐坐的车辇被人推到一旁,她在收拾虞翎屋子里的东西,翻着翻着,便从一个装绣物的篮子里,翻到了一条绣着鸳鸯交颈的帕子。 是虞翎的绣工。 但泉姐在虞家这段期间,没见虞翎绣过。 她抬头看向正在戴耳珰的虞翎,抿着唇,最后什么都没说。 虞家不宴客,有人送来新婚礼,是虞翎认识交好的几位姑娘送过来,她顿了顿,收下了,让人去道声谢。 新娘出门前要跪离父母,现在的虞翎没有生父生母,只用跪牌位,齐家嬷嬷先给她念着待会进齐府该做什么,虞翎安静听着,还顺手接过一旁丫鬟端过来的药,她低头看了一眼后,轻喝了几口。 离迎亲的时间不远,虞翎坐在木凳子上,腰背纤直,鎏金发冠放在镜台前,她手里捧着碗,正听到一半,一个丫鬟突然匆匆忙忙跑来屋里,因为太过于急忙,不小心被放在中间的木凳绊了一跤。 泉姐都皱起了眉,丫鬟才连忙起身说:“三公子昨晚咳疾犯了,咳晕了过去,现在还没醒,外边都在传。” 即便虞翎猜测今天可能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心还是止不住跳快了一下,齐家嬷嬷脸色也变了变,显然是知道齐三的病,但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犯。 这场婚事是三公子好不容易同意的,齐夫人也是欣喜至极,盼着虞翎早嫁,不可能让虞家在这时候有反悔之意,她赶忙看向虞翎,道:“虞姑娘莫要急,公子这是老毛病,躺会就好了,必定不会耽误迎亲,圣上赐的吉日,是不能耽搁。” 齐家兄弟多,就算是齐三病了,也能有另外的兄弟替他迎娶虞翎。 虞翎沉默,慢慢把手里的药碗放在桌边,她刚刚张开口,眼前忽然一片眩晕样,她手扶桌边,紧攥住胸口,呼吸急促起来。 她有心疾,齐家的人没见犯过,可也知这病不比齐三轻,敷粉也能瞧出虞翎受了刺激样,面色不正常,丫鬟不懂怎么办,只能连忙扶住她,虞翎胸口起伏得厉害,喘息着,最后痛苦晕了过去。 齐家嬷嬷顿时也慌了,连忙让人去请大夫。 一场亲事两个主角都犯了病,即便是天皇老子来了也难以办下去,齐家围着一群大夫,虞家也围着一群大夫,旁的倒不要紧,要是喜事变丧事,这才是坏透了。 齐三在家中非长子,又少结交好友,虞翎家中无人,两个小辈的亲事再重要也是就两家而言。 要紧的是同一天,宫里传圣上因连失两位宠妃,伤心过度,病危,又有小道消息说太医查诊,圣上是中毒,下毒的是当天进宫献礼的二皇子。 作者有话说: 以我的手速可能明天完结不了,要不然就容易烂尾,所以可能还有几天正文,flag狂倒,对不起大家 修一修 妹妹:我装的 第111章 宫里情况要比外面严峻得多, 二皇子这段时日得了上好沉香,今天下朝后进宫献礼,被圣上留膳。 等二皇子走之后, 圣上午憩期间突然吐了好几口血,昏厥过去, 太医匆忙来诊, 是为中毒之症。 皇宫用物严禁, 今天只有二皇子来向圣上献礼, 检查装沉香匣子, 亦在底部发觉少许毒粉。 ——二皇子先前有为民好的名声,但他母族家中闯有祸, 有人未经报备,在京郊暗养私兵数目远超臣子所能为,被人发现。 二皇子或许为掩盖真相,一劳永逸,有意谋反。 宫中四皇子立即领人前去捉拿他归案, 二皇子抵死不认, 甚至刺伤前去劝说的四皇子,四皇子只能下令要侍卫将他捉拿。 皇子比其他人贵气,但若是涉嫌谋害圣上, 便是罪无可恕的大罪,二皇子被羁押进宗人府, 他不服,四皇子派人压他进了大牢, 严加看管, 任何人不得探视, 他要面圣申冤, 终是无人理会。 近傍晚时分,二皇子被关在宗人府里,听到几声细微的脚步声,抬起头,就看侍卫领一个人前来。 二皇子见到谢沉珣,连忙起身上前焦急叫声谢侯爷。 谢沉珣让狱卒先退下,他负手站在牢门前,长身直立,开口道:“二皇子所为,过于不谨慎。” 他们早早便搭上了线,谢沉珣私底下一直在为二皇子筹备,从未出错,二皇子信任他,咬牙道:“非我所做,是有人在暗地里陷害,我从不知那沉香里会有东西,是老四要害我。” 谢沉珣沉黑眸色看着他,开了口:“四皇子伤重,圣上未醒,柳少卿暗养私兵,种种都可能会被人归于二皇子身上,若非侯府与刑部有些交情,今天是见不到二皇子。现在唯一能做,只有待圣上醒来,方可探他态度。” 二皇子今天一天都没见到自己亲信,现在见了谢沉珣,听他这些话,心中顿有不好预感,但谢沉珣只待了一会儿,外头侍卫便来催他离开。 谢沉珣对二皇子摇了摇头,示意让他稍安勿躁,圣上那里不是糊涂人,自有裁决。 侍卫送谢沉珣出来,道:“燕王殿下说今日侯爷来过的消息,不会有人传出去。” 谢沉珣颔首。 燕王那条手臂,是为救先帝断的,也因为遭人算计断了这条手臂,从此与皇位无缘,心中有怨懑。 燕王府受宠,圣上赏赐不断,监视的人,亦不少。 谢沉珣和燕王世子,却是交好,早有联系。 二皇子到底是个皇子,侍卫不曾亏待,但奉四皇子之命,亦不曾让他有出去的机会,他只能按耐住心思,等外边的人传消息。 但自谢沉珣来过之后,便再无其他的人来过,所有想递消息的,都被拦住。 …… 虞翎身子弱,借犯病来逃避麻烦是常有的事,即便没了四皇子妃的身份,她还是即将要出嫁的新娘子,这具身子好坏,齐家人还是在乎的。 她刚昏过去那一阵府里上下都乱成一锅粥,徐老大夫给虞翎诊脉之后,又让医女给她手臂施针,说虞翎身子太疲惫,要好好休息,让屋里的人都散去,透透气。 小周大夫推着泉姐在外厅,他见了徐大夫,叫了一声师父,徐大夫哼一声,让他推着泉姐离开。 泉姐问虞翎身子怎么样,徐大夫对她还算是好脸色,说了一声没事,多睡几觉养养就好,但今天的出嫁,是嫁不了了。 齐府是大户人家,就算是齐三公子出再大的事,这亲也是要结的。 可现下虞翎犯心疾卧榻在床,指不定还是听到齐三消息犯的,总不可能直接就这样把人抬过去,太失脸面,齐家嬷嬷也不敢自己做决定说些什么,焦急等着齐府来消息。 等了半晌,齐家那边才来小厮,说两位新人身子皆有恙,婚事暂推迟,等养好身子再议,听到消息的泉姐松了口气。 心却还是悬在嗓子眼里。 她昨晚上没听清谢沉珣和虞翎的话,但她觉得这件事,和谢沉珣脱不了干系。 虞翎身子怎么样泉姐是知道的,小姑娘自幼就要静养,受不了刺激,她们今日本就起早疲累,怕她中途身子不适,泉姐还特地让丫鬟端来平心静气的汤药,结果才喝几口齐家就来消息。 像这种世家大族,新婚大喜之日新郎身体就有问题,日后要再出什么毛病,怪到女方头上也不是不可能。 泉姐想听谢沉珣的劝虞翎别嫁,但她也不想虞翎和谢沉珣在一起,谢沉珣性子太冷淡了,虞翎贴心,泉姐宁愿虞翎嫁个普通人,至少自己能掌控。 今天的婚事既已取消来让两个人养身,其他丫鬟嬷嬷也只能先把准备的东西都收拾了,等到以后再用。 虞翎歇到中午才转醒,她睡过一觉,双颊添些粉,只呼吸看起来有些不畅,陆嬷嬷也只是把今天的事随便说了说,让她吃了点东西,喝碗药。 虞翎为赐婚一事忧虑许久,夜不能寐,可谢沉珣回来之后她便突然松懈下来样,徐老大夫让她这几天都歇着,她便歇着,哪也没去。 谢沉珣晚上过来寻她,他坐在榻边抱着她,虞翎闭着眸靠在他身上,没说什么,听他夸她聪明。 她黏着他,细指抓住他的衣衫,像少了他就会害怕一样,让人都能想象出她那天说出决绝的话,心中有多伤心。 谢沉珣低吻她。 虞翎不知道自己哪里刺激了他,她觉得他回来后,似乎有些变了。 她还没听到宫里的消息,一边想要他离她远些,不要招惹到圣上,一边又知道他和圣上之间,关系却比她想得要紧密,不是她能掺和。 虞翎最开始到侯府起他便一直是早出晚归,少有停歇,她没阻止他留下,亦不知该不该再给她像那天晚上的答复。 她喜欢他。 在侯府的日子恍如隔世,泉姐和她一同在虞家,却又是让人感觉不一样,唯一的蹊跷,只是虞翎发现自己身边的丫鬟,越来越少,面孔亦是换了波少话生疏的。 陆嬷嬷倒还在,只欲言又止,像有什么话想说一样,即便虞翎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她想谢沉珣不可能会害她。 等她听到圣上那里的事时,已经是过去了三四天,萧庚雪私底下来了一趟,来见虞翎,告诉她宫里的事,问她身子如何。 圣上龙体乃头等大事,宫里一旦出事,首先便是要瞒住,他没醒,二皇子被关了,朝中大臣心中慌乱,都在想哪位皇子会是最得圣心。 萧庚雪把皇贵妃当亲生母亲,又以为自己不是圣上亲子,两个把柄都在谢沉珣手上,谢沉珣没打算让他插把手,他也只静静观察朝中动荡。 泉姐不知萧庚雪身份,往日和萧庚雪的恩怨还没过去,现在他又娶不了虞翎,对他点了点头就已经算是有礼,听了虞翎说他们要私下谈谈,才勉强让他们两个人相处。 但萧庚雪对于圣上的事也不是很了解,他只说可能和谢沉珣有关,虞翎腰背靠着床,轻叹口气。 钓系弱美人 第79节 常人言圣上宽厚,善用贤才,倒不是假。可虞翎所见那个恶趣味足,巴不得天下大乱的圣上,也是真,她畏惧于他。 她想谢沉珣现在会在哪,他又会做些什么? 与此同时的皇宫,圣上醒了,动弹不了,在一旁的谢沉珣手里拿着药罐,还有圣旨。 圣上昏迷数日,醒来后再次看到谢沉珣,似乎也没有意外,开口道:“朕倒没想到,你会因为虞翎动手。” 谢沉珣的一包药粉对身体造不成大碍,圣上身体里有的,是积年累月的慢性毒。 谢沉珣开口道:“臣只是遵守母亲遗训。” 圣上没了那天的怒意,大笑起来:“锦娘心中还是有朕,还是有朕!” 往事种种已成过往,当年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青涩守着婚期,但从那天睁开眼睛,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和另一个女人起,一切都不一样。 圣上不后悔自己做的事,更放纵他和锦娘的儿子,没想到的是他这个好儿子,竟早就把手伸到他身边。 谢沉珣淡道:“母亲早已放下,是圣上执着害了她。” 他母亲病逝,是因为心病,痴情女子困恼多,她对圣上是什么感情,对谢沉珣,便也如此。 爱恨交加,却又不得不爱,不得不恨,进而便是不闻不问,谢沉珣从听和尚说起他二十五之前不得动欲念起,便想自己不会对任何一个女子动心,亦不想再要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孩子。 他偏执,想要迫害一切,只有把所有东西都压抑住,才能够让对方不受到伤害。 “让虞翎来见朕,”圣上咳起来,“她不来,朕永远不会收回给她的赐婚。” 谢沉珣站得笔挺,抬起头道:“她身子有恙,见不得圣上,只圣上身体不佳,亦该退位让皇子。” 作者有话说: 下午三点左右有一更 第112章 虞翎自幼在京外长大, 圣上说得上是她见的最多的宫里贵人,她活到现在实在是不容易,心疾缠身让她体弱至今, 又有不可暴露身份,终日提心吊胆。 萧庚雪养在皇宫, 勾心斗角见得多, 倘若不是那层身份隐患是被谢沉珣抓在手里, 亦是命悬一线, 保不准要做些什么。 皇贵妃死讯传出, 圣上那里没什么反应,未曾让她厚葬, 只停灵在长明寺中,旁人觉他念旧情,萧庚雪向着母妃,觉得他薄情——皇贵妃管理后宫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虞翎很少提皇贵妃, 方知县送皇贵妃离开后中途回来过, 只捡理东西,拜别父亲,回他所在的州府, 原先他还能喝上方茹的喜酒,现在却不行了, 皇贵妃身份太过于敏感。 他走之前来看过一次虞翎,虞翎没见, 圣上会不会派人看着虞家, 不知道, 但她不能在这种时候冒险。 以萧庚雪的身份, 亦不宜在虞家呆得太久,只是见虞翎神色恹恹,略有疲态,萧庚雪又安静片刻,只说她若是有事,寻他便是。 虞翎轻叹道:“我姐姐在外边,你若是想和她说说话,寻她就成,她脾气很好,你只要不招惹她,她那性子和谁都处得来。” 萧庚雪只笑了笑,没说什么,他们之间不同于别人,即使是前因种种,时至今日也化不开,事情若是戳穿出去,谁也不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他去捉拿二皇子时被刺伤了肩膀,对外称现在还在静养,不能让人发现踪迹,在虞翎这里呆得也够久了。 但他在起身告退时,又跟她说了些话:“我自幼便随在母妃身边,她是嚣张性子,父皇给她点宠爱她便敢无法无天,对小孩最是没有耐心,总让太傅和先生带我。” 虞翎抬起头看他,第一次听他说起和皇贵妃的事。 外面日头正好,照进屋里有些暖和,纵使没有先平阳侯的事,侯府不曾亏待虞翎姐姐,虞府建得精美,显得屋子里的人都有贵气。 萧庚雪开口道:“但她是受不得自己人被欺负,从前我被德妃娘娘膝下二公主欺负了,她那时还是个贵嫔,就带着我偷偷摸摸去找德妃麻烦,被发现也大大方方承认,害德妃出丑恼羞成怒,有宫女推她一把,让她后脑流了血,德妃怕闹到父皇面前,这事就不了了之,但二公主也不再来欺负我。” 虞翎倒不意外,皇贵妃大逆不道的事,做得多了,亲自去找德妃算账,反倒算不得什么,她点头说:“娘娘那性子就是被家里宠出来的。” 萧庚雪上前抱了她一下,仅片刻便退开来,笑道:“她待我尚且如此,若你养在她身边,也不会差。” 帘子外有丫鬟守着,听不到他们说话,却是看得到他们动作,但这里的人到底是谢沉珣手下的,虞翎只微顿住,知萧庚雪是想宽慰自己,只轻轻点着头,说句多谢。 她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对这种事情,没那么看重。 在萧庚雪离开之后一会儿,屋内帘子就被拂开,泉姐就被小周大夫推进来,这里是女子闺房,男子不该久待,小周大夫跟泉姐身边说了一句自己在外等她。 泉姐一直是被小周大夫照顾着,两个人关系肉眼可见的好,她是开朗性子,少有合不来的人,萧庚雪小她许多,要不是来找麻烦的,她也不是硬要和人过不去。 但虞家现在这种情况,他私底下过来,倒有些不太对劲。 泉姐低声问:“他无缘无故,是来寻你说什么?” 虞翎靠在床榻上,眉目中有困意,说话时还打了哈欠,无奈道:“是一些宫里的事,圣上那里好像出了些麻烦,说是二皇子投了毒,四皇子说我这婚事暂不用急,推一推也没什么。” 圣上若是身子出了问题,那是全天下的大事,虞翎只想谢沉珣到底是想要什么。 他是先平阳侯之子,若哪天被曝光身份,人人皆知,那先平阳侯和先夫人即便是走得早,也要被人诟病,谢沉珣不是那种性子。 虞低垂眸想事,泉姐唤她两声,她都没听到,等回过神后,才问一句什么。 泉姐目光打量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慢慢摇着头道:“你可能是累了,想来是这几天为了婚事忙来忙去,少了歇息,先歇着吧,不用管四皇子那些话。” 虞翎又打一个哈欠,她最近喝的汤药都容易让人困倦,白天晚上都嗜睡,尤其是晚上谢沉珣过来时,睡得格外好,他怀抱很暖和,但她不敢把谢沉珣晚上来过的事告诉泉姐。 她还是又睡了一阵,只一觉便睡到了傍晚,醒来时才觉得精神充足了些,泉姐来陪她用了晚膳,小周大夫和泉姐坐一起,泉姐在虞翎面前十分要面子,总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移情别恋,现在熟悉了,两个人间的动作比起虞翎刚见时,也要亲近自然了许多。 虞翎亦不知该如何告诉泉姐,她和谢沉珣的那些事。 她回房梳洗,又找来两本书,放在枕头边准备待会儿看看。 虞翎不懂自己在等什么,但她想等着。 等到谢沉珣到来时,她已经困得伏在榻上小睡了好一阵,微掀起的幔帐下,她头枕手臂,纤细后背只着单衣,呼吸平缓。 屋内的灯被一盏一盏熄灭,虞翎迷迷糊糊被脚步声吵醒,她睁开眼睛时,屋里已经是一片暗色,虞翎愣了愣,缓缓撑手坐起,看着走向她的熟悉人影,道:“姐夫?” 床榻幔帐被撩开来,男人慢慢摸着她的面颊,微低下头来吻她。 虞翎轻声道:“宫里怎么了?” 他没回答,吻着她的唇角,道:“真喜欢姐夫吗?” 虞翎安静了会,也没直接回他,道:“我最不想你因我受到牵连。” 谢沉珣的手慢慢滑到她纤细腰肢,他是一个很会克制的人,现在却好像不会了样,虞翎曲腿坐在榻上,纤细身子被他揽在怀中,她忽地想起今天被萧庚雪抱了一下,有丫鬟守在外边。 他这性子,占有欲太强,虞翎胸口轻轻起伏,手抵他的胸膛,被他一点点亲近,他好像压抑了很久,对她有种过度的渴|望,虞翎最后还是慢慢由了他。 他的手掌按住她的后颈,她脖颈被亲吻着,系带被解开,心想齐家不娶她,或许才是最对的。 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缠绵亲昵,泉姐却突然来了。 守夜的丫鬟前来禀报,虞翎正迷迷糊糊,顿时惊乱,连忙就要推开谢沉珣,推不开,只能匆忙拢住衣服,对丫鬟说自己今天有事,想一个人静静。 虞泉以为她心里藏着事,不愿意和人谈,只让丫鬟推自己进屋。泉姐心里也有一大堆话,是今夜睡不着想的。 她被推到帘子外面,斟酌犹豫好一会儿后才道:“翎儿可是喜欢大公子?” 屋内寂静无声,就好像虞翎已经睡着了一样,但泉姐知道她没有,她今天已经睡了许久。 泉姐今天会来,是看虞翎这几天总是闷闷不乐,谢沉珣回来以后,她就没怎么开心过。 她等过漫长的一阵寂静,才听到虞翎轻嗯了一声,倒像是思考了很久以后,才说出这一个字。 屋内是漆黑的,再往里边就伸手不见指,泉姐叹了好长一口气,道:“你喜欢谁,姐姐不反对,大公子是一心一意扑在政事上,你怕是会受委屈,我只望你记住,凡事不要让自己受委屈。” 有的东西她劝不住,虞翎年纪还小,容易喜欢什么便认准什么,如果哪一天不喜欢了,虞家留的嫁妆也不是养不起她。 作者有话说: 这章也是完结后 零点前有一更 第113章 泉姐十分宠爱妹妹, 若非涉及她的身子,平时常放纵于她。 屋子里安安静静,泉姐话多, 对虞翎的事更是上心,谢沉珣性子淡, 泉姐刚到侯府时他便经常早出晚归, 问他最近忙什么, 只说朝中之事, 不解风情得像块硬石头, 若是跟在他身边,不会好过。 她到底是怕虞翎是被那张俊美的脸骗过, 只告诉她要认清人。 泉姐不知道自己妹妹现在正被人捂着嘴吻着后背,强壮手臂压制住她的身体,还以为她顾忌着自己想不开,想拂开帘子进去陪陪她。 小周大夫这时过来寻,问泉姐是不是把今天要喝的药倒了。 虞翎轻喘着气, 这才压着嘶哑声音, 轻声开了口道:“姐姐回去喝药,我再想想。” 她声音低,听起来更像是困得要睡着了, 夏天至,泉姐嫌药苦, 这两天都没喝药,被小周大夫当着虞翎的面一质问, 人也摸着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她嘱咐两句虞翎把自己不要忘了自己的话, 就被小周大夫推着回去喝药, 陆嬷嬷等他们离开后, 慢慢合上了门,才合上就听到屋里床摇动的声音,眼皮跳了跳,只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虞翎白天睡得多,晚上又劳累睡得熟,第二天醒来也早,她发现自己身子已经被擦了一遍,只肩膀上和腰肢都留了指痕。 谢沉珣还没走,她伏在谢沉珣胸膛。 虞翎愣了愣,看向外边熹微晨光,想到泉姐每天都会来寻她,一时不知该不该催他醒来离开。 他不是贪睡的性子,看起来有些疲倦,这一个多月来都忙得像不停的陀螺样,换做是谁也难撑下去。 虞翎只看着他,干净纤白的手指轻轻碰他的下巴,摸到短胡茬,昨晚她还被刺到了。 他时常都过于忙碌,虞翎在侯府,从来不问他在做什么,现在想想,或许是忙于他母亲的嘱咐。 她的细腕忽然被谢沉珣的大手抓住,虞翎手指微蜷,看见他睁开的眼睛,浓黑得让人有些胆战心惊,像是被算计的猎物一样。 虞翎顿了顿,忽然就想昨晚上会不会是他故意的?可他看起来很疲累,又不像是在故意招惹她。 她终是没问,只避开一切敏|感的事,问道:“你最近忙碌,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谢沉珣放开她的手,手臂搂住她光滑后背,轻抚着,道:“圣上想见你一面,我没让,他底子是亏的,毒一发作便最耗精气神,你少和四皇子来往便好。” 虞翎安静了片刻,圣上一直视她为己出,但他的那些恶趣味虞翎是讨厌的,他这回想要见她,倒摸不准是什么原因。 她多嘴问了一句,谢沉珣闭着眼睛道:“他说要你叫他一声父皇。” 虞翎微愣,轻开口说:“若你还去见他,便告诉他,我不想进宫。” “等着我的消息,”谢沉珣的手掌按住她细肩,“这场婚事会取消。” 谢沉珣对虞翎做的很多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便是察觉到她的小聪明,亦不曾说过什么,她在他面前,一直都只是个小女孩。 谢沉珣离开时赶巧了,碰到了泉姐。 钓系弱美人 第80节 本来泉姐是要再过个时辰才来寻虞翎,但她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虞翎声音不太对,怕她早上出什么事,今天特地早起去看看她。 她惊了惊,没人告诉她谢沉珣来过的事,谢沉珣只对她点了点头,唤声泉姑娘,然后离去。 泉姐才反应过来侯府里安排过来的肯定都是他的人,不管他想什么时候来,都不会有人乱说什么。 她想去找虞翎,又突然想谢沉珣如果在这里过夜,她现在过去寻虞翎,不合适。 泉姐按住小周大夫的手,小周大夫问怎么了,这时有个丫鬟匆匆忙忙抱一个襁褓婴儿过来,见到虞泉时喊了芳儿姑娘,连忙道:“这是别人丢在后门的,还写了信说家中穷求虞家收养,也不清楚是谁所做,我们不知道怎么是好,想问问翎姑娘的意思。” 泉姐看着那个孩子,没说什么。 小周大夫似乎察觉到她在想什么,对丫鬟道:“先抱下去养,待会让侍卫去报个官,看谁家丢了孩子。” 泉姐顿道:“许是见翎儿要大婚,特地来讨个喜气,但府中暂不需要,听小周的,去报官。” 丫鬟还想去找虞翎,但也只知道虞翎听这位从侯府派来的芳儿姑娘话,应声寻人去报官,小周大夫心里犹豫好一会儿,道:“你要是想要个孩子,我们生一个?” 泉姐顿住,笑了,道:“聘礼都没下就想着孩子,小周,你真是越来越下流了。” 作者有话说: 老天不赐我手 第114章 泉姐和先平阳侯之间, 曾育有一子。 她喝药伤身,难产生子,孩子出生没多久就夭折, 泉姐甚至只模糊看过一眼。 虞翎最近成亲,府里摆了流水席, 现在婚事因为他们的身体推迟到以后, 要再提上议程, 恐怕得更久以后。 谁都知道虞府如今只虞翎一个女儿家, 又是体弱多病, 偷偷摸摸送个刚出生没多久的男孩过来,不知家中人是不是打着什么注意。 虞家资产到底还是有底子的, 要是嫁了齐家,这些都是嫁妆。 泉姐对小孩总有怜惜,虞翎自小是她带大,自己十月怀胎生下,亦有感情, 只种种事情加在一起, 令人身心俱疲。 丫鬟报官的消息传到虞翎那里时,虞翎也只轻揉着手腕,顿了顿, 说一句报官就好。 泉姐假死离开侯府,先平阳侯和谢大夫人都隐约清楚, 但想过去心中那道坎,不是那么容易。 先平阳侯在她姐姐死后没多久便犯了战场上的旧疾, 拖来拖去终是难治, 最后病重而亡, 去年谢家大夫人也因常年体弱多病, 香消玉殒。 虞翎不知泉姐从前怎么想他们,但至少在她面前的泉姐,从来没表露过对他们的恨意。 大抵谁都不知道怪谁。 泉姐中午来了一趟,陪虞翎用午膳,说起那个孩子时,还说从前虞父常接济穷人。 虞翎顿了顿,问道:“当年家中出事我还小,不清楚家里是怎么回事,也不敢去问别人。” 泉姐喝着粥,低道:“母亲那时不知为什么想换下人,几天之内遣散一堆,又换了新的,偏巧天还凉,母亲那间暖房里新来的下人偷懒回去睡觉,没注意到火折子掉了,等发觉着火时,已经晚了。” 虞夫人刚生产没多久,正是嗜睡,虞父陪伴爱妻,也呆在一间屋子里。 只虞翎是身子太差,不得不让大夫和医女时时刻刻看着,不同他们住在一起,逃过一劫。 虞翎看向泉姐,终是不敢提起皇贵妃,她怀疑皇贵妃,又觉以皇贵妃的性子,不该会考虑到杀人灭口的事,只轻说句:“姐姐勿要再伤于此。” 她从未过问泉姐有关先平阳侯,懂得有些事,该永远瞒在心底。 泉姐笑出来,道:“过去十几年了,再伤也伤过去,罢了,不说这些,昨夜被小周催着离开,还没问你大公子待你如何?他可是要帮你做些什么?” 虞翎道:“我从前一直以为姐姐喜欢他,不想他再娶,便待他亲近些,我也知姐夫从我到侯府时就很疼我,是姐姐的吩咐,若姐姐还在侯府,我必是要离他远些。” 泉姐知她乖,眼里只装着自己,又有些无奈,放下碗道:“我倒是想喜欢他,可他性子冷淡,平时起得早回得晚,忙得很,你姐姐我最要面子,不想对那种男人低三下四,求他照顾你,留我的东西给你做个念想都是迫不得已,每月初一能见他一回都算是不错了。” 两姐妹都笑了笑。 虞翎说:“我不知姐夫想要做什么,倒也不忧心,若是最后嫁了齐三公子,便把虞家的嫁妆全给姐姐,要是谁也嫁不了,那更是好,我想一辈子陪着姐姐。” 泉姐撩袖拿起筷箸,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道:“你再唤他姐夫,他或许是不高兴了。” 虞翎轻轻顿了顿。 …… 宫里圣上大病,对外边来说,是秘密,虞翎从谢沉珣那里得到过一些只言片语,听过一遍后便觉他,不再多问。 这是她管不了的事。 他要处事,两天来一趟虞家,泉姐来和虞翎说开了,虞翎心里落下块石头,她没惹泉姐生气。 谢沉珣来时,她却是迟疑了,没改口,只握住他的手掌,靠他怀里,心中既怕圣上那里中途好过来,又怕诸事繁多,他处理不过来。 虞翎清楚知道他们之间的不可能,她已经有过两任未婚夫,谢沉珣还是她的姐夫,即便心中再喜欢,也不该结合。 太容易受人诟病。 这时候的谢沉珣总是轻顺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的心思,他偶尔会让虞翎感觉到后背阵阵冷意,可又觉得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没必要对她什么,她已经是他的人。 虞翎最后也没主动和他提过解除和齐家的婚事,嫁与不嫁于现在的她而言,没什么两样,谢沉珣不会让她出嫁。 可放在谢沉珣眼里,便是她对自己嫁谁都无所谓,无论是齐三,还是四皇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那里没动静,虞翎却还是想着皇贵妃和虞家的事,纵没再见萧庚雪,私底下也托泉姐传了封信给他。 她和他处得来,若没有谢沉珣,两人结为夫妇亦是好事,但她对他没心思,这一回,也只是想问他皇贵妃在后宫,可还有什么亲信。 一切都被谢沉珣看在眼里。 虞翎不知道,亦忘了,谢沉珣是占有欲极强的人,他不会和人分享自己心爱的东西,更不想让人看见。 她是在山中被拘束惯了,身子差得对外面的东西提不起兴趣,待在虞家安安静静养身子。 服侍她的丫鬟对她也恭恭敬敬,她们到底是侯府的人,只要她想外出,丫鬟便劝她等谢沉珣回来再一起去外边走走。 连去寻泉姐,都说先歇着,养好身体再过去,泉姐会高兴些。 虞翎起初没放在心上,她尚知自己身体是什么德行。 直到有一回魏翘来了,她又久未外出走动,要出大门亲自接人,又被丫鬟拦了下来,依旧是苦心劝她身子差,还是先歇养着,让泉姐去帮她应付。 她突然看向眼前的两个丫鬟,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自己是被谢沉珣关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18点更 第115章 魏翘和虞翎关系好, 虞翎淡声要见她,两个丫鬟最终拗不过,互相对视一眼后, 没让虞翎出门,去把魏翘领了过来。 宫里圣上昏睡多时, 醒过几次, 最后又吐血昏了过去, 二皇子一直被关押, 由大皇子暂理朝政。 但这种事想要长久瞒是瞒不住, 今天元辅为见圣上,在圣上寝宫前跪了大半天。 他这一跪, 底下门生官员也跟着来跪,三皇子也跟着过来,指在要亲自见圣上,被大皇子劝扶起来,说父皇龙体有恙, 日后好些了再见朝臣。 大皇子大多数时候都不会露面, 他身体虚,圣上身边的贾姑姑的还帮他试过药,但三皇子强硬只说不见父皇就不会走, 让大皇子都有些为难起来。 最后圣上身边的老太监出来了,只说几句圣上最近疲累, 好不容易歇下,若有再喧哗者, 以宫规处理。 老太监在圣上身边伺候已久, 说的话是有可信度的, 旁人都盯着他那张脸看, 他面不改色。 元辅像是好性子给了他面子,起身离开时,只说明天有事,必须要见到圣上。 大臣与皇子跪求面圣比圣上中毒一事都传得大,甚至还有人说过一些圣上可能已经谋逆之子设计害死的话,背地里有人推波助澜。 魏翘这一回过来虞翎,就是和她说这件事。 圣上出意外,对虞家这种未在朝堂上谋得一官半职的人而言,影响不大,但朝中官员在国丧期间禁嫁娶,虞翎和齐三要是感情不深,拖个三年到时候再想办法,也不用急着嫁。 他们两个的婚事,太过于匆忙。 她能过来,就是把虞翎当成好友,虞翎只轻叹着,和她道了声谢。 一旁丫鬟不远不近守着她们,恭恭敬敬,让人察觉不到有失分寸。 魏翘看出一点奇怪,虞翎也只笑说是自己身子有恙,让她们看着。 魏翘道:“我也不知你是哪惹到了圣上,你多和侯爷商量,他受圣上器重,总会比我听到的那些消息要多。” 谢沉珣离京一个月,回来之后比往常要沉默了,不知是不是忙碌,魏翘也没听说他来找过虞翎的事,但他处事不惊,有他相助,总比姑娘家一个人胡思乱想要可靠得多。 虞翎轻道:“姐夫那里,我会抽时间寻他的,有劳魏姐姐了。” 她心里一边想着谢沉珣在干什么,一边又清楚知道谢沉珣不可能会伤害自己。 他若准备对她动手,能做到不让任何一个人察觉。 虞翎没久留魏翘,知道那两个丫鬟已经犹豫着在催促。 她送魏翘到院子门口,丫鬟再送魏翘出门,虞翎也没说什么,只扫过丫鬟两眼,慢慢回了屋,她关上门,开口说自己要歇息,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 丫鬟今天才被她冷淡以对,一时不敢冒犯,留在门外,让她有事唤她们。 虞翎坐回到床榻边,心里想着事,她性子敏锐,早就察觉到谢沉珣哪里让人感觉奇怪,可虞翎以为他是朝中事务太多太累,忙不过来。 她只呆在房间里,一个人安安静静,不叫丫鬟进来,自己也不出门。 时值傍晚,天边一团红光还未散尽,虞翎伏在榻上,听到开门的声响,她慢慢睁开眼,朦朦胧胧透过幔帐看向外边进来的高大人影。 虞翎微蜷身子睡在榻上,她趴在自己手臂上,只看向这个人影,轻道:“姐夫是在软禁我吗?” 谢沉珣脚步一顿,道:“胡说什么?” 她慢慢坐起身,拂开帘子,轻声问道:“是我哪里惹到你了?还是我做错了什么?” “不要胡思乱想,”他开口道,“我只想你养好身子。” 虞翎轻轻垂眸,安静了好一会儿,她穿上鞋,站起身,慢慢走向他,抬头道:“我唯一所愿,便是姐姐和姐夫能平安无事,你若是不喜欢我了,觉得我会烦到你,日后我们可不再相见,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虞家的事我也不会麻烦你。” 谢沉珣的手突然搂住她腰身,他的力气大,让她身子贴着他,开口淡道:“我越宠你,你便越爱说这些我不爱听的话。” 虞翎没有同他说话,她小声啜泣起来,细弱的哭声在四周弥漫,她哭起来时总像是受了委屈。 钓系弱美人 第81节 谢沉珣到底是最疼她的,道:“哭什么?” “你又不是不知我处境,还总这样瞒我困我,”虞翎低泣道,“你就是仗着我一直喜欢你折腾我。” 放在她腰上的手力气又重了几分,谢沉珣喜欢她的声音,亦知姑娘家的薄情。 他跟她在一起这么久,得到的喜欢没有几句是真心,但他还是闭上了眼,开口道:“你若再哭下去,我便立即办了你。” 虞翎哭声瞬间小了许多,知道他话少,但说得到做得到。 她问:“那你不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牙疼去了一趟医院,写得不多 明天应该完结了 第116章 虞翎问谢沉珣生气了吗, 他只道了一句没生她气,但虞翎还是敏锐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对劲。 她看向他的眼睛他,眼眶盈润, 又轻问道:“你还在介意我和齐三公子的婚事?” 谢沉珣安静下来,没回虞翎, 只握住她的手, 朝外让人进屋里掌灯, 备膳, 要牵她到一旁。 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尚有那种上不得台面的小儿郎心思。 虞翎抱住了他, 让他脚步顿住,进来的丫鬟瞧他们站在屋里, 也识相地没走进来,退出去。 虞翎道:“我原是想嫁齐三公子,心想嫁过去也好,断了和你的关系,这样就不会牵连到你, 谁知你匆忙赶回来, 可圣上那时又不知是从何得知娘娘的事,他不会给我好脸色看,你若是帮我, 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谢沉珣缓缓开了口道:“以后别说那些话,不要和旁的男子亲近, 遇事了别自己瞒着。” 他不如别人想象中公正,心中所想的是拿她姐姐来做要挟, 逼她安安分分待在他精心为他准备的牢笼里。 虞翎再怎么猜也不会猜到他心里想的是这种东西, 只轻声看他道:“那你若是有事, 也别瞒着我。” 她的撒娇在谢沉珣这里, 大抵是最管用的,他慢慢摸她的头,还记得她第一次看自己时的干净眼睛,道:“齐家那里你不用管,记住你身上没有婚约,日后就算再嫁,也只能嫁进侯府。” 齐家嬷嬷和丫鬟现在都近不了她身,虞翎轻轻嗯了一声,认真道:“我是真心喜欢你,不想和你闹别扭,也不想你生气。” 她的娇气听话总是容易激起谢沉珣过度的保护欲和侵占感,谢沉珣慢慢抱住她的后背,他的力气很大,下巴靠住她的肩膀。 虞翎手指轻抓着他的衣衫,随着他,又轻说了一句:“若你愿意娶我,我愿意嫁你。” 谢沉珣深呼吸一口气,什么也没说,等听到虞翎肚子叫出一声,才放开她,让丫鬟准备晚膳。 虞翎见他反应平平,还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心想明明他以前是在乎这种事,怎么突然之间就不喜欢了? 等用完晚膳,谢沉珣叫了沐浴的水后,她才体验到了什么是男人心思深不可测。 他宠她,所以不在她面前暴露太多的想法,怕她会害怕,但床事之上他多控制不住暴露强势的本性,佳人在侧,终难抑制。 等第二天她疲累醒来时,谢沉珣都没走,他习惯早起,只披着衣衫靠在床榻上看书,一只手搭在虞翎肩上,给她压住被子,身上气息看起来平和了许多。 虞翎浑身都有些酸,但她昨天才听魏翘说元辅逼着要见圣上,皱眉问:“你不出门吗?” 他要是不走,宫中出事他也管不到。 谢沉珣低头见她醒来,合了手上的书放在床头,躺回床上,抱住她道:“中午再走。” 他做事极有分寸,既然说了中午再走,那说明有没有他都没什么事,虞翎闭上眼睛打哈欠,靠在他怀里,说:“你以后要是过来,提前和我说一声,姐姐知道我喜欢你,但我还是有一点不好意思,你避着她。” 谢沉珣低应了一声,道:“她过段时间去侯府住,人既然还活着,也是时候该出来,免得没了身份,不管做什么都不方便。” 虞翎愣了愣,道:“你要做什么?” “还她自由,”谢沉珣道,“我和她的婚事本就只是为你而办,她心中另有人,和侯府绑在一起,小周大夫也不会乐意。” 他这意思,是要帮她姐姐恢复身份,然后和离。 虞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还安安静静的,外边就有丫鬟来禀报,说燕王世子妃邀她去做客,谢沉珣说拒了,丫鬟应声是,退了下去。 她抬眸问:“你怎么随意替我拒了?” “世子妃最近几日同世子外出,去京郊还没回来。” 虞翎心中顿时有疑,道:“那谁想要见我?” 谢沉珣按住她的细肩道:“没什么,许是有人知道你与我关系,想让你过去问些东西。” 他似乎不想多说,虞翎只静静看他,蹙着眉,道:“你这回不告诉我,下回你不在,我可能就直接去了。” 燕王世子妃和泉姐交好,她自是没有害虞翎的心思。 谢沉珣手指慢慢抚平她眉眼,最后开了口道:“燕王与圣上虽是亲兄弟,但二人之间关系没别人想的那么好,他失臂之仇记恨在心,底下侍卫又被圣上监视,那些人脉势力由我早两年接手,今天想见你的,或许是他。” 谢沉珣总是在外忙碌,虞翎先前以为他是朝堂之上事务繁忙,却没想过他会在暗地里和那么多人有牵扯。 可她还是觉得不对劲,问:“他怎么让人到虞家这里来找我?我只和世子妃熟一些。” “他喜欢我母亲,一直想催我给母亲报仇,”她问什么,谢沉珣便答什么,怕她真的会突然应约出去,“你和我的事,也是他捅到圣上面前,想逼我动手,如今来寻你,约摸是想用你逼迫我,这种事我会和他说明白,用不着担心。” 虞翎久居在京外,不曾多有关注世家家那些弯弯道道,但谢沉珣在侯府养了二十多年,有自己的打算。 燕王是圣上亲兄长,同气连枝,关系亲厚,由他出面说话,比旁的臣子要有用得多——纵他帮谢沉珣不一定是真心为侯府着想,但他一定不想要圣上好过。 虞翎想了好一会儿,也知道他心中想得多,抬手轻覆住他的手背,道:“我这几天都不会出去,你一定要小心些。” 谢沉珣亲了她额头一口,道:“刚刚看书累了,再睡一会儿,你靠我怀里。” 他爱抱着自己,虞翎也任由他,轻轻应声靠近。 …… 谢沉珣倒是没怎么在小事上骗虞翎,等到中午,他就走了。 虞翎起身送他离开,特地认真说几句自己有分寸,让他不要拦着她,他同她眼睛对视,终是看向一旁丫鬟,让她们听虞翎的。 他走时多亲了虞翎两下,让她这几天早点睡,虞翎知他是这回离去,怕是要几天都过不来,只轻轻点头。 元辅昨天没见到圣上,今天又跪在大殿前,他一跪便是许久,谢沉珣中途过去,亦是求见,到最后老太监出来,说宫中两位娘娘去世,圣上最近精气神不佳,要休息,只得空见一人。 这一个人,便是谢沉珣。 谢沉珣同元辅拱手,进去半个时辰,出来之后,手里捧着明黄圣旨,跪着的人顿时变了脸色,明明谢沉珣什么还没说,大家就好像由圣上最近得状态察觉到了什么。 圣上对膝下所出皇子大多数时候是一视同仁,受宠些的四皇子是因为能力强和有个好母妃,其他皇子不见被苛待,也得过赞赏。 可圣上心中太子之位属意是谁,不得而知。 大皇子身体有恙,从小身体就不怎么好,谁也没想到圣上会让他暂代监国,二皇子至今还被无缘无故关着,说他下毒的大有人在,但皇宫里一直没传消息,所以元辅才会跪在这里,怕有心之人从中作梗。 至于其他几位皇子,不是守孝就是不得圣上召见被拦宫外,偏圣上多日未上朝,由不得大家猜这是立太子的圣旨。 谢沉珣最后只跪地,把圣旨交给了元辅,说圣上让老师宣圣旨。 他是沉稳少话的性子,但某些时候令人感到可怕。 元辅是谢沉珣老师,知道谢沉珣得圣上信任,但他直觉哪里不对,还是留了心眼,接过圣旨后,便对旁边人使眼色。 那人心领神会,又跪地说若非见到圣上,就算有圣旨在,他们也不会走。 谢沉珣只说请元辅宣旨。 锦衣卫站在一旁,元辅眯着眼睛,心猜这事和大皇子脱不了干系,他慢慢起身,打开圣旨,脸色瞬间大变。 圣上禅位于年仅六岁的五皇子,让户部尚书、孟侍郎、谢沉珣及好几位内阁大臣臣子辅政,里边偏偏没有元辅。 元辅气得脸色铁青,当即就说圣旨为假, 这时寝殿之内传来咳嗽之声,有人慢慢推开门,旁人抬头看过去,眼睛都瞪大起来,又立即低下头。 小太监推着脸色苍白的圣上出来,圣上看了一眼谢沉珣,又转向元辅,淡淡道一句元辅年事高,该好好休息,朕意已决。 …… 宫里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夜晚传到虞家时又让虞翎一阵紧张,谢沉珣没过来,却是派人给她信,说一切皆安,让她好好休息,她这才松了口气。 泉姐身子不如从前好,也需要静养,她对外面的事不怎么关心,但她陪着担心的虞翎,让虞翎都有些不好意思。 虞翎不问她是何时发现自己和谢沉珣的事,是怕她在谢沉珣过来的那晚上听到了什么。 后来有一回泉姐来她这里做荷包,问了一句她的鸳鸯帕子怎么还没送出去,她才顿了一下,想起那条被自己忘记的帕子。 她送过谢沉珣很多小东西,他很少有嫌弃,他这种注重形式的,总是比格外重视这些东西。 那天之后,泉姐就被谢沉珣派人接了回去,虞翎知道谢沉珣想做什么,泉姐似乎也早有预料,拐过头对虞翎笑说,你姐夫要换人了,可别叫错人。 虞翎眼眶红了,有点舍不得泉姐离开自己太远,小周大夫比她脸还红,默默认了这一句。 到最后只留虞翎一个人留在虞家,和陆嬷嬷待在一起。 她听说圣上同意禅位,一群大臣进谏不许,燕王出面为圣上说话,暗讽不同意者为奸佞,枉顾圣上龙体。 他是圣上亲兄弟,说起话再狠,旁人也只能忍住气。 二皇子被下令终生监|禁,其余几位皇子到了岁数的都封了王,但没赐封地,留在京城,四皇子尚未及岁数,尚住皇宫。 圣上正值壮年,退位禅让是一等一的大事,他意已决,不曾更改。 此事大多由谢沉珣负责,锦衣卫指挥使同他似乎早已相识,待他如听令于圣上,圣上旨意没有人不敢遵从,元辅暂禁府中,据说是被气出了病。 虞翎还没等回自己那道退婚的圣旨,侯府有关她姐姐的消息就传了消息——对外说的是泉姐为冲喜养病,遁世近三年,身子恢复之后,方才出面多谢侯府相助。 她与谢沉珣未拜过堂,亦未行周公礼,感恩侯府,心中另有所爱,不想生造怨侣,与谢沉珣签了和离书,从此一别两宽。 谢沉珣常来找虞翎,他好像比往常累,要她再等他些时日,她还有话想说,可谢沉珣留得不久,便又被侍卫催着进宫,说宫里有事寻他。 他低低吻她一下,说过两天再来。 朝中之事比其他事情要重要得多,尤其是登基大典,但这种皇宫里大事,和虞翎却是牵扯不上什么关系。 她没了四皇子妃这层身份,又没有皇贵妃的宠爱,想要进宫十分难。 谢沉珣偶尔会来过夜,虞翎总觉他手上的事比从前多了许多。 她曲腿坐在榻上,主动给他按着肩膀时,问圣上为什么会答应禅位。 谢沉珣趴在枕头上,道:“母亲墓地是独建的,由我的人看着,他想和母亲葬在一起。” 虞翎愣了愣,竟有些哑口无言,不知说圣上是滥情还是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