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感染》 第1章:欢迎回到457舱 2140年7月9日,星期六,晴。 今天是量子三号邮轮在海上航行的第三天,截止中午十二点,七级真菌的感染者已经达到了1648例,而我们距离旧城,至少还有两天半…… 乔画的日记刚写了个开头,一只苍蝇就落在了她的日记本上。她抬起左手,正要给这虫子致命一击,空中突然响起船长播报。 “各位乘客请注意,我们正在经过罗坦海域,前方即将到达塑料垃圾漂浮带,请各位乘客立即回到船舱,紧闭房门。dear passengers, please pay attention...” 甲板上身着各色隔离服的乘客们如临大敌,三五成群地往船舱内撤离。乔画也“啪”的一声合上日记本,上了一部贴着黑色贴纸的电梯。 电梯上行至四楼,自动门检测到行人通过,立刻喷出消毒喷雾。 “欢迎回到457舱,请您迅速关闭舱门。目前舱内空气纯净度已达标,允许摘掉防疫面罩。” 机械臂从舱门内侧伸出,帮乔画摘掉了防疫面罩,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折射到她的脸上,勾勒出一条明暗分界线,她熟练的将那头宛如瀑布般垂落在肩头的黑发扎起,露出了眉尾那颗浅红色的小痣。 她走到窗边落座,蕴着忧虑的眉眼望向窗外。本该湛蓝一片的海面上正漂浮着五颜六色的塑料制品。这些从人类垃圾场排放出来的废物经过漩涡回流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望无垠的海洋垃圾带。空气中波动的热气扭曲了乔画的视线,她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船上感染的人数已经超过70%了。” 刚进门的女子身高约180公分,一头天生的银发和微微上翘的单眼皮透出凛然不可侵犯的高冷。对于乔画口中的数据,她早就见怪不怪,连头都懒得点一下。 邮轮绕不过去庞大的垃圾带,只好从中劈开一条航线。附在垃圾上的苍蝇被鸣笛声惊起,茫无头绪的四下散乱,最后密不透风的贴在玻璃窗上,彻底挡住了乔画的视线。 智能系统检测到光线变暗,主动打开了暖黄色的灯带,致力于营造出一种家的温馨。 银发女子从背包里扯出一个生物箱扔给乔画。 乔画已经习惯了南歌一天说不到十个字的高冷性格,自顾自打开生物箱,选了一支绿色的营养液一饮而尽。 看着瓶身上刻着的10毫升字样,乔画叹了一声:“还是红烧肉好吃!” 自乔画进门起就面无表情的南歌,闻言终于抬眸正视了她一眼。自出生以来,她们吃的就是食物局按照严格标准配比出来的营养液,除了五花八门的颜色外,营养液可供选择的味道实在少之又少。 南歌微挑的眉眼中藏着一丝好奇:“你尝过?” 乔画望着检索器里的红烧肉,咽了咽口水,“不瞒你说,在梦里吃过好几回了。” 南歌:“……” 检索器上方突然弹出一条新闻——据全球抗疫联盟最新报道,截止今天,全球七级真菌死亡人数已超过23亿6千万,较昨日增加了2397万…… 乔画嘴角的笑容僵住了,收起通讯器对南歌说:“我睡会儿,有事儿叫我。” 密闭的空间给乔画带来了足够的安全感,没过多久,船舱里就响起了她均匀的呼吸声。她越睡越热,像被人丢进了蒸笼里,闭着眼睛摸了一把脖子,发现全是热汗。 眼皮沉重得怎么睁都睁不开,耳边嗡嗡作响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奇怪,这不是全封闭的船舱吗?哪来的苍蝇? 乔画强迫自己睁开眼睛,视线还处于模糊不清的状态,突然看到一双浑浊的瞳孔在眼前放大。一个陌生的男人……确切来说,是一具陌生的尸体,正躺在她身侧与她四目相对。 她吓得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凭着本能往后滚。后面根本没有退路,目光所及之处堆满了尸体。他们睁着双目,表情狰狞,扭曲的肢体上腐肉翻翻,到处都是秃鹫和苍蝇交错。 腐烂的尸身上散发出浓烈恶臭,熏得乔画频频作呕。她抬起手想要捂住嘴巴,却看到掌心里一片血红。她刚刚从脖子上抓到的那把粘液不是热汗,而是腥臭的血液。她的手臂也不似睡前那般白皙光滑,而是已经腐烂了很长时间,森森白骨从黑色的脓包里透出来,无数蛆虫正然在密密麻麻的蠕动着…… “乔画”,南歌的声音由远及近,“醒醒。” 意识像被人扯进了一个纯白色的漩涡里,一阵天旋地转过后,乔画猛的睁开眼睛。入眼的船舱一片雪白,头顶还挂着暖黄色的灯带。 是梦啊…… 她起身,抓住南歌的手腕喘着粗气,“宝贝儿,我刚做了个噩梦,梦到我就睡在堆尸场……”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顿住。 清醒的意识正在告诉她,那是噩梦,却也不是。 她们即将前往的旧城里,有无数个和梦里一样的堆尸厂,那里的情况相比她的噩梦而言更骇人听闻。最可怕的是,那是她们身处的世界,是理性的现实。 她起身洗了把脸,问南歌:“我睡了多久?” “六个小时。” 邮轮已经安全度过了海洋垃圾带,缓慢西沉的太阳和海平面交织在一起。散落的余晖落在海面上,犹如撒了一层细碎的金箔。要不是外面的喧闹声太大,乔画估计能静下心来好好欣赏一下这次日落。 “外面嚷嚷什么呢?”乔画问。 南歌撩开甲板那侧的帘子,让乔画自己看。 甲板上聚集着近百名乘客,他们正围着一位六七岁的小姑娘七嘴八舌。距离太远,乔画一句都没听清。只看到那小姑娘突然抓住拉杆,正往船头上爬。 周围没有一个人试图营救,反而都在抄着手冷眼旁观。 乔画来不及多想,抓起防疫面罩就冲了出去。 周围群众议论纷纷。 “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太没素质了。” “这样的人长大了也没什么出息,不如死了算了。” “她爬上去了,是不是想自杀啊?” “早死也算给地球减负了。” 乔画问:“她怎么了?” 第2章:坠海 周围群众议论纷纷。 “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太没素质了。” “这样的人长大了也没什么出息,不如死了算了。” “她爬上去了,是不是想自杀啊?” “早死也算给地球减负了。” 乔画问:“她怎么了?” 旁边有人回答:“她不听劝,往海里扔了好多塑料玩具。” 小姑娘又瘦又小,看起来顶多五六岁,她哭喊着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乔画试探着地朝她靠近了一步,“小朋友别怕,有话下来说,好吗?” 小姑娘紧紧的抓着栏杆,泛白的指尖颤抖得厉害,“姐姐,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有人说:“怎么不是故意的?全世界还有谁不知道乱扔垃圾是违法的。” “对呀,你就算没读书,那也看过新闻,听过广播吧?” 小姑娘只能硬着头皮说:“那不是垃圾,那是我的玩具。” “可那也是塑料制品。” 有人附和:“就是!管理局的人怎么还没来?赶紧把人抓走吧!” “不,我不想走。”小姑娘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乔画,大概因为乔画是唯一一个对她温柔以对的人。 乔画想要上前先把人救下来再说,有好心人隔着手套拉了她一把,“别去,她没穿隔离服的。” 甲板上所有人都穿着不同颜色的隔离服,绿色代表健康者、红色代表感染者、白色代表医务人员、像景西这样的黑色,则代表有资质购买临时疫苗的特殊人群。而小姑娘,她穿着一条水蓝色公主裙,戴着漂亮的珍珠发箍,和这个压抑的环境格格不入…… 乔画尝试性的往前走了两步,指着他们已经渡过的那片垃圾带,“小朋友,你知道那是怎么形成的吗?” 小姑娘摇摇头。 有人指着小姑娘说:“就是因为你乱扔垃圾形成的。” 小姑娘无辜的望着那人,瓮声瓮气地说:“可是……那些垃圾不是我扔的呀。” 孩子天真的语气带着几分疑问和委屈,却让在场的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那垃圾当然不是她扔的,据绿色和平组织统计的数据显示,每年约有1270万吨塑料垃圾排入海洋。那么庞大的数量,怎么可能来自一人之手。之所以海洋环境会变成现在这样,可以说在座的每一位都难辞其咎。 乔画又往前挪了两步。 “你看,你身后有海豚!”乔画指着夕阳落下的地方。 小姑娘信以为真,扭过头去。 乔画趁此机会迅速朝小姑娘靠拢,只是刚跑了没两步,小姑娘就回过头来,满脸失望地看着乔画:“姐姐,你骗我。” 乔画不敢再轻举妄动,“小朋友,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你和爸爸一样,都是骗子。” 听到小姑娘提起亲人,乔画顺势问:“你爸爸也在船上?” 小姑娘摇摇头,“爸爸去防疫局了,妈妈说他是英雄,过两个星期就会回来给我过生日的。” 听到防疫局三个字,周围的喧闹声突然降低了许多。 众所周知,防疫局两年前发生了大规模感染事件,全球抗疫联盟为了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进行了集中性隔离,最终……一个都没能救下来。 “我已经过了两个生日了,爸爸还是没有回来”,小姑娘哽咽着说,“爸爸是个骗子,他不要我和妈妈了。” 乔画心里头五味陈杂,小姑娘的妈妈没有骗她,她的爸爸的确是英雄。可是这样的英雄对于一个失去父亲的女儿来说,却是永远失信于她的骗子。 乔画稳住情绪,冷静道:“那你妈妈呢?” “妈妈……”小姑娘缱绻的叫了一声,奶声奶气地回答,“妈妈去第三舱了。” 孩子稚嫩的声音在晚风中飘散。 刚刚还吵吵嚷嚷的人群,像被人按下了静音键,突然之间,万籁俱寂。 看到周围的人都安静了,小姑娘突然就不哭了,她只是很认真的向乔画解释:“姐姐,那些娃娃我不是故意扔下去的,那都是我最喜欢的娃娃,我想让他们陪着我。” “陪着你?” 怎么陪?去海里陪吗? 乔画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小姑娘笑着说:“我妈妈说,第三舱是大人才能去的地方,是吗,姐姐?” 量子三号邮轮的第三舱,对于大人们而言是一个不可言说的地方。那里面排列着六百多个裹尸袋,堪称一个超大型的停尸房。有的是登船之前就已经死亡的,也有一部分是上船之后抢救无效身亡的。乔画分析,小姑娘的母亲应当属于后者,因为在没有监护人的情况下,未满14岁的孩子不得独自登船。 望着小姑娘眼里那比落日余晖还要耀眼的光芒,乔画实在不知如何作答。在场也没有人能做到狠心的告诉小姑娘,她的母亲已经永远辞世的事实。 小姑娘看不懂众人眼底的悲伤和怜悯,“妈妈说,我是一条小美人鱼 ,等她去了第三舱,我只要从这里跳下去就能见到她了!” 她眯起湿漉漉的眼睛,朝着乔画绽放出一个绚烂的笑容,“姐姐,我要去找妈妈了。” 说完,她倏地松开了抓住栏杆的小手,像张开翅膀的雏鸟,往后倒了下去。 乔画预料到这一幕的发生,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奔了过去。她抓住了孩子的衣领,“手!手给我!” 网纱质地的公主裙实在太滑了,握在手里就像握了一把流沙。为了能抓住更多不料,乔画踮起脚尖,半个身子都悬在了栏杆外面。 小姑娘没想到失重是这种感觉,惊慌之中带着哭腔,“姐姐……” 她话音未落,公主裙就已经不堪重负,网纱从中间撕裂,身子急速下滑。慌乱之中,她扯掉了乔画的防疫面罩,凹凸不平的指甲在乔画的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姐姐,救我——” 小女孩坠落的画面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回放,眸子里的惊恐和茫然全映入了乔画的眼帘。乔画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孩子的手,只抓了一把空气不说,还因为这动作失去重心,脚下一滑便朝着栏杆外跌去。 第3章:营救 都说人死之前,脑子里会像走马观灯一样回顾自己的一生,事实上这一瞬间乔画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早知道小时候学有用的时候就不逃课了,至少这会儿还能在海里多扑腾两下。 就在她屏住呼吸,做好了面部重击海面的准备时,衣领突然被人从后面拽住。有一只大手扣住了她的腰,把她从栏杆边缘拽了回去。 乔画随着惯性往后一倒,倒在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上。她惊魂未定的转身,一句“谢谢”都来不及说,那人就掐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往左侧利落一拧。 “嘶……”乔画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也不知道身后那人往自己的脖子里注射的什么,她只感受到一股冰凉的液体融入了血管里。 等她回过神来想要和那人说话时,那人已经摘掉防疫面罩,单手撑着栏杆跃入了海里…… “江生!!”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从人群中突围出来,趴在栏杆上叫得撕心裂肺。 “姜教授”,穿着船长制服的男人款款走来,先朝着老者鞠了个躬,“您放心,已经通知救援队……” “我放个屁的心!”姜鸿对着船长就是一顿乱喷,“现在才通知救援队?早干嘛去了?” 姜鸿教授话音刚落,头顶就响起了救援直升机的声音。与此同时,六艘橡皮艇一起下海,开始采取平行式搜救。 老教授越想越气:“你上厕所的时候怎么不等屎拉完了再脱裤子?” 许是没想到德高望重的老教授骂起人来会如此口不择言,船长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那小姑娘……感染时间已经超过一周了。” 七级真菌是一种新病原真菌,具有多重耐药和致死率高的特征,可通过血液、伤口、耳部、皮肤接触感染以及呼吸道感染。 真菌从扩散再到死亡,最多不超过十一天。 目前没有任何特效药可以根治,也没有长期有效的疫苗可以防止感染。 也就是说,即便他们救下了这个小姑娘,她也未必能撑到下船。 海上搜救并非易事,尤其是在夜晚。船长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一个将死的小姑娘,不值得救援队浪费人力和资源。 这一行为瞬间点燃了那些已经被感染的乘客的怒火—— “船长你什么意思?为什么刚刚不让救援队出来阻止小姑娘跳海呢?就因为她是感染者吗?” “感染者就不是人了?感染者就没人权?” “就是,人小姑娘还没死呢!你说不救就不救了?那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吧。” 七嘴八舌的讨论就像一个圈,把船长围在里面。 船长忍无可忍,掏出枪在空中扣响,“谁有意见的,站出来说!”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谁也不敢当那只出头鸟。但群众并没有因此就停下所有讨论,他们只是把疾言厉色的态度转化为窃窃私语。 “快看!”有人指着海面大喊了一声。 乔画顺着探照灯的光束望过去,看到了正在海水里挣扎的江生。他先是仰头吸了一口气,再一个猛子扎入海里,反复了三次,每一次乔画都条件反射地和他一起屏住呼吸。 邮轮航行的速度不快,但是距离小女孩跳海也过去了一段距离。江生像是一条动作矫健的太平洋旗鱼,很快就只剩下一点模糊的影子。 周围全是各种垃圾,有塑料制品和绳子在阻碍着他前行。最后一次扎进海里的时候,他足足两分钟都没出来。 乔画趴在栏杆上,身子往前探了两公分,就好像只要隔得载近一点就能听见他的呼吸声似的。旁边有人拉了她一把,“当心掉下去。” 说话的是姜鸿教授,乔画此时才认出来,这位正是前不久研发出七级真菌临时疫苗的欧亚科学院老院士。看他的模样比自己更关心海里的男子,甚至不惜把船长破口大骂了一顿。 在姜教授再次开口喷船长之前,他总算发挥了一点作用,及时将通讯器切换到了公共频道,“人在邮轮以北六十五度方向,探照灯刚刚闪过的地方!” 直升机和橡皮艇救生队收到消息,立刻调整定位系统。探照灯也停止轮转,锁定在江生刚刚冒出过脑袋的位置。 一个大浪翻过去,将五十米开外的垃圾带卷到了江生周围。众人隔着防疫面具都好像闻到了那股子恶臭。 橡皮艇救援队长的声音在公共频道里响起:“一队、一队收到请回答!海面情况复杂,看不清人。” 直升机救生员的视角相对橡皮艇队员来说更广泛,飞行员开着直升机在半空中盘旋了两圈,回复道:“没检测到生命迹象。” 乔画抓紧了栏杆,泛白的指尖凸显着紧张的情绪,如果自己刚刚的力气大一点就好了,如果在小女孩抓走她防疫面具的时候,她能反应再快一点抓住小女孩的手就好了…… 如果…… 这是冷冰冰的现实,根本就没有如果。 乔画在心里默默地数着分钟数,就算是花样游泳的运动员平均憋气时间也就3、4分钟左右,而江生已经足足7分钟没有露出海面了。 甲板上鸦雀无声,只剩远处直升机螺旋桨轰鸣的声音。 就在乔画绝望地数到第八分钟时,一个白色的气囊突破重围,从海水里以势不可挡之姿冲出来,把江生带出了水面。 乔画目不转睛地望着远处,直到看到江生的脑袋露出水面后摇了摇头,这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众人都在庆幸他没有溺水时,他还带出了另外一个惊喜。 他双手托举着坠海的小女孩,二人一起跃出了海面。 他找到小女孩了!! 小女孩好像昏迷了,在江生的托举下,安静地漂浮在海面上。探照灯打在小姑娘的裙摆上,天蓝色的公主裙波光粼粼,和脏乱得令人作呕的塑料垃圾形成鲜明对比,像是一条遨游在深海里的美人鱼,是这片大海上唯一的纯净。 甲板上的群众纷纷开始欢呼,就好像刚刚逼迫小女孩跳海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橡皮艇救生员终于发现了江生的,他们划着木桨,小心翼翼地拨开缠绕在船体周围的各色垃圾和海洋生物的尸体,忍着强烈干呕的冲动,向江生伸出了手。 江生将小女孩托举起来,示意他们先接住孩子。 救生员刚把小女孩救上橡皮艇,江生的白色气囊就被绕在垃圾袋上的铁丝勾破了。 江生的体力在寻人的时候已经突破了临界点,没了气囊的支撑,瞬间朝着海底沉去。 乔画的心也紧跟着一沉,“江生!” 第4章:隔离舱 乔画听到姜鸿教授刚刚就是这么呼喊男子的,其实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又有波涛汹涌的海浪声和持续不断的直升机噪音,就算乔画拿着喇叭喊对方也不可能听见。但她依旧控制不住想要发出声音,想让他再坚持一下。 江生好像真的听到了似的,从冰冷阴暗的海水里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救生员丢过去的救生圈。 “他太棒了!”乔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热泪盈眶,拉着姜鸿教授的手表达着自己的心情。 江生被救生员顺利救上了橡皮艇,却没有时间喘口气休息,而是探了探小姑娘的脉搏, 又凑近听了一下她的呼吸。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沉默的举动。他苍白着脸,不停地给小女孩做着心肺复苏,一下又一下,仿佛永远不知疲倦。 橡皮艇划破平静的海面,留下一道白色的余浪,约摸两分钟左右就划到了船体边缘,在游轮上等候的工作人员立刻将救生绳梯扔下去,“这边!” 橡皮艇上只有两个救生员,一个负责稳定船体,一个拿着手电筒。拿手电筒的救生员对着江生说:“孩子给我,你先上!” 江生没有犹豫,他对专业的救援队员表现出了充分的信任,将孩子交给了救生员。 可惜这救生员的业务没有他想象中熟练,接过孩子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弄丢了手电筒。电筒在橡皮艇边缘磕了一下,掉进波涛汹涌的海平面,电筒光线两秒便被吞噬了。 趴在栏杆上看热闹的群众皆是心头一紧,却没有人上前帮忙,直到一束手电筒的灯光从栏杆上射向了橡皮艇。 乔画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大的作用,只是条件反射的想要做些什么。上船的时候,每个人都领取了一个资源包,里面装着一些必备的小工具,其中就包括这个可以挂在隔离服上的手电筒。电筒的光亮强度虽然都是按照军用级生产的,但是在波涛诡谲的海面上,作用微乎其微,刚射出去就被黑夜吞噬了大半。 旁边的姜鸿教授见了,也赶紧从兜里摸出手电筒,学着乔画的姿势帮忙投光。 有人瞧见他们的举动,依葫芦画瓢地加入了行动。 一开始只有寥寥几束,后来就越来越多的人涌到栏杆边上,没有任何人组织的一场行动,从一个个光点汇聚成闪耀的星河,终于照亮了那艘橡皮艇,也照亮了站在船头的江生,他穿着黑色的隔离服,动作矫健地抓着绳梯往上爬。 顺利上了邮轮之后他没有立刻走开,而是站在邮轮边上接应救生员和小女孩。 江生跳海前摘掉了防疫面罩,此时和小女孩呼吸着同一片氧气。众人想起船长刚刚提起过小女孩已经感染了七级真菌的事实,纷纷避之若浼。就连船长也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会被感染。 只有乔画主动上前接应,帮着接过了小女孩。 “她……” 乔画还没问出口,就听到江生冷冰冰的声音,“死了。” 伴随着江生声音落下的,还有两条卷在小女孩裙摆里一起带上来的海鱼尸体。落在甲板上的海鱼不知道死了多久,身体已经腐烂了一半。鱼肚子往外翻开,里面除了恶臭的蛆虫外,还有红色的塑料碎片。 不知道里面带着多少未知病毒,怕死的乘客终于散开,立刻朝着自己的休息舱跑去。 船长看着小女孩的遗体,忍着干呕的冲动叫来搬尸工人,“赶紧送到第三舱。” 这一举动看似冷漠无情,其实也是为了其他乘客的安全着想。 没有人能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无动于衷,除非死亡已经变成了比吃饭睡觉还要频繁的事情。 这艘邮轮上载着各式各样的人,除了医护人员和船员,还有被新城遣返的隔离病人,以及前去旧城给亲人收尸的可怜人。每天都有新的感染者以及死者,船长早就见怪不怪。 两个搬尸工人过来搬走了小女孩的遗体,留下清洁机器人迈着灵活的步伐打扫现场。 恢复如初的现场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浑身湿透的江生在鲜明地提醒着起乔画小女孩的逝去…… 他浑身湿透了,脸色比纸还要苍白。夜晚的海水温度可低至零度一下,即使刚刚经历过高强度的心肺复苏,江生还是冷的浑身发抖。 乔画恨不得现在跑回休息舱内抱一床棉被出来时,医疗队长带着护士过来,拦住了他和江生。因二人没有戴防疫面罩就和小女孩发生了直接接触,按规定必须立刻进行隔离和检测。 七级真菌是新近进化出来的,可以快速适应人体宿主环境能力的新物种,该真菌能长时间存活于患者的皮肤以及患者接触过的所有东西表面,并且,致死率高达100%。 姜鸿教授知道必须走这个程序,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一言不发的江生,“该!” 教授说完,甩袖走人,走出了八辈子都不要再互相来往的架势,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江生死活似的,也不知道刚刚为了江生对着船长破口大骂的人是谁…… 医疗人员把乔画和江生带到了负一楼,进行了一系列抽样后,把二人关进了相临的隔离舱内。 为了便于观察,船上的隔离舱做成了四面透明的样式。舱内除了一张120公分的单人床外,就只有一瓶矿泉水。 乔画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姿态闲散地坐在了床边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 对面隔离舱里的江生好像不太习惯这种环境,进去之后就一直杵在原地,像是一颗挺拔的竹子。 借着明亮的灯光,乔画终于有机会仔细打量江生。他脱了隔离服,穿着黑色的短袖和工装裤,不是特别健硕的身材,却瘦而不柴,薄薄的一层肌肉看上去观感极好,像极了古希腊神话里的插图。 乔画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人看了。 “我叫乔画”,她扬起一个此生最甜的微笑,“铜雀春深锁二乔的那个乔,淡烟流水画屏幽的那个画。” 乔画绞尽了脑汁才想到这个颇为文艺的自我介绍方式,实际上她这个名字是出生当天爸妈随手翻字典得来的。据奶奶回忆,当时翻到的第一个字是“墩”,要不是她哇哇大哭极力反对,这辈子差点就叫“桥墩”了。 她问江生:“你呢?” “江生。三点水一个工,生命的生。”男子每次接话都像要结束这场交谈。 挺好一人,怎么就长了张不会说话的嘴呢?不过好在声音很好听,让乔画忍不住地就想听他多说几句。 “刚刚谢谢你。”乔画说。 江生“嗯”了一声,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对面那个姑娘看起来很高冷的样子,没想到是个小话痨。 乔画刚刚只顾着看江生帅气的脸了,等他躺下去了才看到,他的小手臂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未经处理的伤口皮开肉绽,像是被铁丝之类的东西划破的。 第5章:感染几率 “你刚刚给我注射的是临时疫苗吗?”乔画捂着自己的脖子问江生。 江生又“嗯”了一声,看起来不是很想搭理乔画的样子。 乔画着急的坐起来,如果他把临时疫苗给自己了,那他呢? 乔画指着他的手臂说:“你受伤了!” 江生垂眸看了一眼胳膊,心想多半是气囊被划破时不小心刮到了,他捂着手臂翻了个身,“没事。” 这还没事? 他在海里泡了那么长时间,还曾亲自抱过小女孩。从概率上来说,他感染的几率高达99.9%。 乔画她注意到他之前穿的是黑色防护服,证明有购买临时疫苗的资格。可是临时疫苗贵得咬人,还有购买限制。她和南歌此次出行,卖了公司的面子斥巨资一共也才买到十支而已。 对了,南歌! 乔画突然翻身坐起,南歌哪儿去了?刚刚她要是及时出现,说不定还能拉小女孩一把! 乔画摸出通讯器,给南歌拨过去。 江生好一会儿没听到乔画开口,翻了个身打量着她。 只见她拿着通讯器,语气焦急地问:“宝贝儿你在哪儿?” 宝贝儿? 江生默默地又翻了个身,背对乔画闭上了眼睛。 南歌说:“我遇到元易文了。” 元易文是现任战海环境工程有限公司ceo,著名的生态学家,也是南歌的前任上司,更是南歌所有的追求者中最难缠的一个。 他怎么会在这艘邮轮上? 乔画说:“人挺有诚意啊,都追你追到这儿来了?” “不是”,南歌很难得的解释了一句,“他是为了研究已污染环境的综合治理方案才上船的。” 这是唯一一艘得到当局许可可以开往旧城的邮轮,也是旧城和新城之间唯一的联系。 两年前,旧城的防疫局遭到七级真菌侵袭,导致了大面积感染。当局为了有效的防控疫情,不得不对旧城进行了封锁。由于后期一直没有研制出有效的疫苗,再加上真菌病本身的高致死率和高传染性,半年不到,旧城就彻底沦陷了。 旧城里那些还没有被感染的居民笼罩在无止境的恐惧中,终于爆发了。他们组织了一场掠夺活动,争相恐后地登上了开往新城的邮轮,将真菌病扩散到了世界各地。 如今全球抗疫联盟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治疗和研究疫苗这上面,关于环境治理这一块儿,除了呼吁给地球减负,尽量减少垃圾排放之外,就是为了避免厨余垃圾,而生产了各色营养液,剥夺了过去人们曾经铺张浪费的饮食习惯。 作为一名环境污染专家,乔画认为找到污染源同样重要。她和南歌毅然决然登上这艘邮轮,没想到会遇上元易文。 “我去医疗队那边了解一下情况。”知道乔画被隔离后,南歌在房间里一刻也待不住。 血检结果最迟要俩小时才能出来,乔画挂断电话准备和江生继续聊刚刚的话题,却发现江生背对着自己睡着了。 隔离仓内温度适宜,乔画待了十分钟不到就开始犯困。感觉自己才刚闭上眼睛不久,就被警报声惊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江生的隔离舱。隔壁舱门打开,江生不知所踪。 乔画刚想按下急救铃,医疗队长就来了,她把防护服交给乔画,“你可以回休息舱了。” 乔画看了一眼隔壁,“那边的人呢?” 医疗队长沉默了一会儿,答非所问,只说:“你运气真好。” 乔画只当江生是提前走了,心道走了也不知道打声招呼,真是话少人酷。 她穿上防护服,带上防疫面具,和医疗队长擦肩而过时不小心撞了一下对方的肩。 乔画说:“不好意思。” 医生摇摇头,“没事。” 乔画在走廊里遇到了前来接她的南歌。她以为警铃声是隔离舱里才有的,出来才发现,走廊上也有。登上贴着黑色贴纸的专属电梯,乔画终于意识到了不太对劲。 “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这个时间段没有进行活动管制,往常一般都能看到一两个站在甲板上仰望星空的乘客,现在甲板上空无一人,只有微弱的月光浇洒了一地。 南歌表情凝重,“今天晚上接触过小女孩的救生员和搬尸工都被感染了。” “怎么会?”搬尸工属于特殊人群,在搬运尸体前会注射临时疫苗,救生员被感染是有可能的,但搬尸工怎么会…… “江生!”乔画站在电梯里,突然停下了回休息舱的脚步,如果防护齐全的搬尸工都被感染了,那江生…… “你来的路上有看到江生吗?”乔画问南歌。 “身高一米八七左右,在你隔壁舱的那个帅哥?” 乔画猛地点头。 南歌说:“我来接你的路上看到他被船长带走了。” 刚刚乔画穿防护服的时候南歌有注意到她的脖子,白皙的皮肤上,有一个十分新鲜的针眼。她们一共只有十支临时疫苗,按照计划没到旧城之前不会轻易注射,疫苗的防护时间只能维持十二个小时,乔画冲出去的时候那么焦急,也不可能提前防备。 南歌听医护人员提过在甲板上发生的事情,立刻猜到:“他给你注射了临时疫苗?” 乔画点头,目光坚定:“我暂时不回休息舱了。” 照理说这个时候为了乔画的生命安全南歌应该拦着她,但南歌这个人又不能按理说,否则她也不会陪着乔画登上这艘邮轮。 “负三楼。”南歌就知道乔画醒来肯定会问江生的下落,所以当时特别留了个心眼。 “你先回休息舱,我自己去就行。”乔画说。 南歌拉开安全楼道的门偏了偏头,示意乔画往这边走,负三楼不知道藏着什么,普通乘客的电梯没有直达按钮,工作人员专用的电梯。 乔画站在原地,“我身上的临时疫苗还没失效,你……” 南歌人狠话不多,直接在前面开路。 乔画小跑着追上去,一直追到负三楼才追上她。 “锁了。”南歌指着安全门问乔画,“怎么办?” 乔画从隔离服的兜里掏出一张识别卡,仔细一看,恰好是刚刚那个医疗队长的。看来刚刚在门口那个撞肩事件并非偶然。 “我寻思着那个医生既不回答我 江生去了哪里,又莫名其妙地说我运气好,一定是事出有因。”乔画拿着识别卡刷开了负三楼大门。 不得不承认在直觉这件事情上,乔画天赋异禀。她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缝隙,发现负三楼比她想象中要热闹许多。至少有三十几个医护人员在来回走动,都穿着白色的防护服,衬托得身穿黑色防护服的江生在人群中就格外显眼。 江生旁边还站着姜鸿教授,他们和船长一起,围绕在一个隔离舱前面,面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隔离舱里躺着的正好是之前那两个搬尸工,他们双目通红,呼吸困难,脸上除了诈起的青筋,还有骇人的大面积红藓。 在搬运小女孩的尸体之前,二人还和常人无异,就算是感染了七级真菌 ,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至于会病发到这种程度,除非…… 乔画心底一沉,拉着南歌躲在了安全门后。 第6章:全面封锁 “其他人呢?”乔画听到了江生询问船长的声音。 船长回:“已经全部隔离了,检测结果还没有出来。” 从二位搬尸工目前的状况来看,就算还没有拿到检测报告,也基本上能确定是感染了,怕就怕……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感染。 姜鸿教授戴着眼镜仔细观察了一番,最后神情严肃地要求立刻清场,并且隔离这层楼所有接触过搬尸工和救生员的工作人员。 这样一来,百分之七十的医疗人员都要进行隔离。 “不行。”船长立发出抗议。 因为搬尸工被感染一事,十分钟前邮轮刚拉响了一次警报。 如果再继续隔离大批医疗人员,一定会引起群众恐慌。 距离到达旧城还有两天时间,这两天时间内会发生什么变故没有人猜得到。 从船长的角度来考虑,“至少在拿到检测报告前,必须封锁相关消息。” 深部真菌检查主要是抽血化验,以前做真菌培养需要通过特殊的培养皿静置48小时之后,才能判断是否有真菌阳性。如今在国际欧亚科学院的研究下,已经将检测时间缩短到了两小时。 只要再等两小时就能出检测结果,姜鸿回头看了江生一眼,想听听他的意见。 江生在这方面不欲多做讨论,言简意赅地说:“先封锁这一层,隔离相关接触人员。” 如果是真菌病变异,那就算是短短的两个小时,也能生出上万种变数。 船长看二人态度坚决,一阵眼神拉扯后,不得不妥协,拉响了负三层警报。 各处安全门同时得到指令,合拢时发出了沉闷的声响。乔画在关门前最后一秒,拉着南歌逃离了负三层。 回到休息舱后,二人默契的谁都没有开口。 南歌去洗漱完回来发现乔画在做俯卧撑,南歌知道她虽然嘴上不说,实际上正在为救小女孩失手的事情自责。 南歌不是一个擅长安慰别人的人,拿了一支营养液丢过去,“你就算做一千个俯卧撑,也会有失手的时候,这跟你的力气大不大没关系。”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并没有要阻止乔画的意思,反而还一屁股坐在乔画背上,帮她施加了一些重量。 乔画咬牙坚持,尽量忽略颤抖的核心。 南歌想起在负三楼看到的情况,问乔画,“你觉得真菌变异的可能性大吗?” “不知道。”乔画摇摇头,改成了平板支撑的动作。 真菌形态和培养性状的变异经常在实验室条件下发生,而致病性的变异和生理生化反应在自然界中也常发生。一旦发生后两者变异,也就意味着病原真菌的致病性会越来越强,人们现在所使用的防疫面罩和临时疫苗也会失去抵御作用。 这是最坏的结果,也不是她能控制的。比起盲目猜测,她更相信专业人士的检测报告。不如洗洗睡,等明天的通报结果。 根据相关规定,量子三号邮轮每天早上9点会准时在网内终端公布前一日的最新确诊以及死亡人数。 第二天早上9点,乔画准时打开了系统终端,没能等到疫情的统计结果,倒是等来了一条官方通报:【 为保障量子三号邮轮终端的安全性和可靠性,信息部将对云计算大数据中心网络设备进行维护操作,此次操作将会造成互联网接口中断,届时终端将出现12小时无法访问的情况,由此给您带来不便,敬请谅解。】 乔画看着终端信号从四格变成红叉,立刻意识到是管理者有意屏蔽了网络信号。 肯定是出事了! 她穿好防护服,准备出去了解一下情况,却发现休息舱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了自动封锁程序。 “外面怎么这么吵?”南歌刚从浴室出来,看到乔画全副武装,顿悟,“出事儿了?” “嘘……”乔画趴在窗口,对南歌招了招手。 南歌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一个医疗小组带着四名安保人员正在巡查。 说是巡查不太准确,更像是在进行人员筛选。选出来的都是穿着黑色隔离服的健康者,大多数年龄在18岁到40岁之间,他们在安保人员的带领下,去甲板上排成了规矩的列队。 端着枪的安保人员守在门口,严防死守地维持着秩序。 在还没搞清楚状况前,乔画不打算“束手就擒”,她刚想叫南歌换上隔离服出去一探究竟,就看到后者已经穿戴整齐。 “昨天顺来的门禁卡还在吧?”南歌背着随身包问。 乔画挑眉,摸出门禁卡刷开休息舱大门,趁着前方的医疗人员没注意,赶紧拉着南歌躲进了安全楼道里。 二人决定兵分两路搜集情报,一会儿再到457舱集合。 乔画刚走到一楼门口,就听到走廊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她扒开一条门缝,看到江生靠在栏杆上拿着对讲机正在通话。 “只有100个登机名额?”江生问,“确定吗?” “确定”,对讲机那头的人回道,“防疫总局那边刚发来的通知,救援队预计30分钟后到达,只有‘黑标健康者’有资格登机。” “黑标健康者”指的正是甲板上那群穿着穿着黑色隔离服的、有资格购买临时疫苗的健康者。江生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甲板上排队的人,黑标健康者远远超过了100名。 江生问:“多出来的人怎么安排?” “一会儿按照青年、壮年、小孩、老人等顺序安排登机……” 那头的人故意留白没把话说完,但乔画还是听出了言下之意。她推开房门,问对方:“那剩下的人怎么办?” 对讲机那头的人听到陌生的声音,及时噤声。 江生认出乔画,按下频道转换键,“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 “就是往这边跑的!”安保人员的声音由远及近。 乔画恍若未闻。 “封锁休息舱是因为七级真菌病发生了变异,当局的意思是想要弃船,是吧?”她直勾勾地望向江生眼底,想要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准确答案。 第7章:红色警戒线 安保人员推开防火门,首先认出了江生。早在上船前,全球抗疫联盟就特地下达过通知,一定要特殊关照江生的团队。因为他们不仅是全球第一支研发出七级真菌临时疫苗的团队,更是最有可能研发出永久疫苗的团队。 虽然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人物为什么要登上这艘最危险的邮轮,安保人员还是恭敬地朝着江生点了点头,然后才把目光落到乔画身上,“你是哪个舱的?刚刚叫你别跑你没听见吗?你……” “457舱。”江生代替乔画回答,截断了安保人员语气不善的责问。 他没有问乔画是怎么从已经封锁的休息舱里逃出来的,而是当着安保人员的面,给她找了一个完美的借口,“她迷路了,带她去甲板集合吧。” 安保人员对江生的话深信不疑,看到乔画手臂上没有检疫章,立刻拿出来给她盖了一个“检验合格”的字样。一百多年前,这种章在家畜界最为常见。 刚刚被筛选出来的“黑标健康者”手臂上好像都刻上了这样的检疫章。 这意味着什么呢? 登机的100个名额吗? 乔画自问打不过眼前这四位安保人员,只能乖乖地跟着他们离开。 转身前,她看到秋日的阳光穿过透明的防疫面罩,在江生的侧脸上勾勒出了一条明暗清晰的交界线。明明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画面,却莫名其妙地留住了她的视线。就连江生背后那片卷着垃圾的浊浪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目光所至之处,只有那双棕色的眸子澄澈透亮。 “一路平安。”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在这个随时都有可能被感染,时刻面临着生离死别的年代,“平安”这两个字已经很久没有在日常生活里出现过了。 安保人员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用赶鸭子上架的方式把她推到了甲板上。甲板上站着近四百人,按照svip舱、vip舱、普通舱进行排列。乔画被推到vip舱,站了两分钟不到,就看到南歌被安保人员押送过来。 “你怎么会被抓?”以南歌的身手,不可能搞不定几个安保人员。 “在7楼看到你被抓后就过来自首了”,南歌问,“你打听到什么了?” 乔画说了和江生碰面的事,还有关于当局准备弃船的猜想,“你呢,有收获吗?” “元易文他……” 四架民用直升机盘旋在甲板上,盖过了南歌的声音。该飞机的起飞重量为13.6吨,一次性最多搭载25名乘客。 南歌贴近乔画的耳边,扯着嗓子说:“看来你猜得没错。” 被选中的100名乘客拥有离开的资格,那剩下的乘客怎么办呢? 刚开始乘客们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都以为来甲板集合是为了做下船前的最后一次检测,直到看到贴着防疫局标志的直升机盘旋在头顶,才后知后觉地琢磨出不太对劲。 医疗队长拿着大喇叭在前面点名,要求点到名字的乘客都往前走一步。 被选中的都是年轻力壮的“黑标健康者”,进一步证明了乔画听来的有关登机顺序的决策。 “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乔画看着那些被迫分离的乘客,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并不知道,此一别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船长不打算将真相公之于众,或许是为了保证计划有序开展。但乔画做不到,她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哪怕是要分开,至少也应该给大家一个好好告别的机会不是吗? 乔画知道这样一定会引起混乱,所以没有轻举妄动。她先找南歌商量,“我去找船长,帮我打个掩护?” “去。” 南歌人狠话不多,看着周围的安保人员提醒乔画:“个个手里都拿着麻·醉枪,你自己当心点。” 乔画猫着腰,刚往旁边挪了一步,前方突然响起安保人员的怒吼,“421舱!干什么呢!” 421舱住着一对母子,儿子看上去四十出头,母亲白发苍苍,佝偻着腰背。 安保人员让儿子先登机,儿子不知道年老的母亲没有登机名额,怕母亲腿脚不便便要求带着母亲一起。被安全人员拒绝后,双方起了冲突。 “我就问问你们,为什么我不能带我妈一起?上船的时候我们买的是svip的套票!你们什么也不交代,端着枪就给人盖章,让人登机。这是个什么情况,至少得解释清楚吧?船长呢?你让他出来给个说法!” 乘客们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疑问,只是枪打出头鸟,没人敢第一个吱声。 有了421舱的人开启先例,乘客们立刻七嘴八舌的吼了起来。 “对啊!马上就到旧城了,为什么要临时改成直升机?至少得给个解释吧?” “都是一家人,为什么不能一起走?” “这直升机真的开往旧城的吗?” “4架直升机最多载100人,这里少说也有400多人吧,剩下的咋办?还能走吗?” “走个屁啊走!没看到休息舱都锁了吗?又是断网又是集合的,没出事谁信啊?” “出什么事了?话说昨天搬尸工感染的事儿还没通报吧?” “船长呢?出来把话说清楚啊!” 冲突愈演愈烈,不需要乔画去联系船长,特警队长就护送着他出现在了二楼的伸展台上。 他先对着直升机打了个允许降落的手势,等直升机停稳才语气平缓地开口,“我们确实接到了防疫局的最新通知,请叫到名字的乘客,先按照安排站到红色警戒线外再听我说!” 十六名特警在二楼伸展台排成一排,手里拿着的武器不再是麻·醉枪,而是上了膛的突击步枪。 船长不是在跟乘客商量,而是赤. 裸裸的威胁。 为了听船长接下来的话,被叫到名字的乘客最终选择了配合,421舱内的乘客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手,“妈……” “去吧。”母亲笑着望向儿子。 乔画和南歌对视了一眼,决定先服从安排。 二人跨过红色警戒线线,抬头等着船长发言。 只见船长朝着安保队长挥了挥手,下一秒,拉着红线的位置一排带着钢刺的铁栅栏突然拔地而起…… 第8章:名额交换 十几米高的铁栅栏像怪物一样伫立在甲板中间,将警戒线两端的人隔出一个楚河汉界。只有左侧留着一人宽的通道,但那里除了保安之外,还有端着枪的特警在二楼严阵以待。 乔画立刻反应过来,船长这是打算强硬地执行撤离方案。 果不其然,保安的对讲机里传来了船长的命令:“押送第一批乘客登机,违令者按照放弃登机资格处理!” 乔画还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就看到421舱的乘客突然推开保安,转身朝着母亲的方向跑去。 保安队长见状,直接扣动扳机。只听“咻”的一声,男子被麻醉针扎中,倒地不起。 “还有人不想登机吗?”保安队长拖着男子的双腿,把他从左侧的通道扔了回去。 警戒线内的人鸦雀无声,生怕自己变成下一个被麻·醉枪击中的人。 警戒线外的人则突然意识到,自己不但要被迫和家人分开,还很有可能是被留下来的那一批。 短暂的寂静后,有人带头冲向了栅栏左侧,他趁着保安没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直升机跑去。 等保安回过神来时,警戒线外的人已经突破防线,争先恐后地穿过了左侧门栏。 就在这时,船长夺过特警手中的枪,朝着那个率先冲破防线的人开了一枪。 子弹穿透那人的额头,透明的面罩立马血红一片,从后脑勺爆开的血肉像白纸上晕开的红色颜料一样,看得人触目惊心。 “谁他妈再跑一个试试!”在船长的武力镇压下,保安们终于找回主场,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堵住侧门。 警戒线外的人不敢再轻举妄动,都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杀鸡儆猴的人。 警戒线内的胆小者则乖乖地登上了直升机,生怕被留下。 只有那些和亲人被迫分离的人站在原地,隔着十米高的栅栏两相遥望。 “走吗?”南歌问乔画。 乔画刚要开口,一只纤细的手就穿过荆棘丛生的铁栅栏,抓住了她的隔离服。 “求求你,把我的孙儿带走吧!” 拉住乔画的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太太,她身边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孩子穿着不太合身的隔离服,面颊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有些许凹陷,衬托得那两只黑曜石一样的大眼睛十分突兀。 老太太的手臂卡在栅栏缝隙里,隔离服被上面的钢刺划破了几道口子。 “您先松手。”乔画轻拍老太太的胳膊。 老太太跪在地上,两行浊泪夺眶而出:“昨天晚上那两个搬尸工里面有一个是我儿子,我知道接触过他的人都已经被感染了,这艘船上留下来的人都得死,但是我孙儿他还小,我求求你,带我孙子走吧,他不能跟我们一起等死啊!” 小孩子没有说话,眼神空洞地望着乔画,不像是普通孩子那样纯真无邪。 老太太的手臂被钢刺划破,鲜血顺着隔离服往下淌,很快这个地方就流下了一滩血迹。她拉着孩子一齐跪下,“我孙儿很聪明的,真的,他什么都懂。你把他带到新城随便找个地方丢了就行,他不会饿死的,我求求你了……” 老太太想跟乔画磕头,又唯恐松开乔画的手她就会转身离去,只好用脑袋在钢刺上撞。 防疫面罩经不住这般摧残,两三下便裂成了蜘蛛网。 “您别嗑了……”乔画抓住她的手腕,从未见过如此勇敢也如此壮烈的托孤方式。 老太太抓着她,就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乔画只得叫南歌,“去找保安队长,问问看能不能把孩子带走吧。” 这边的动静早就引起了保安队长的注意,他走过来,一口回绝,“不行!只有100个登机名额。” “孩子小,只要能登机,塞哪儿都行……” 有年轻的保安插嘴,话还没说完,就被保安队长强势打断,道:“人人都跟你这么想,那不彻底乱套了?你看看那边,还有比她家孩子更小的,你都要放进来?” 年轻的保安被怼得哑口无言。 老太太连忙说:“不一样的,我们家希希是天才。长官我求求你,你放他走吧,将来他长大了一定会为国家做贡献的。” 孩子瘦弱得皮包骨头,实在看不出聪明相。 不是保安队长不近人情,而是这种情况下,规矩大于人情世故。一旦开了这个先例,表面上维持的和平就全乱套了。 这是上级的命令,他们不得不从。 老太太见求救无果,瘫坐在地上,皮开肉绽的双手抱着孩子,哭得无助且悲凉。 有人想要上前安慰,一想到自己都自身难保,瞬间悲从中来。 当所有人都笼罩在这片愁云惨淡中无法自拔时,乔画站起身来,指着小男孩对保安队长说:“让他进来吧,我出去。” 南歌微微拧眉,拉着乔画问:“认真的?” 乔画掰开她的手,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一个名额换一个名额,可以吧?”乔画问保安队长。 保安队长需要向船长请示。 多在船上待一秒钟就多一分感染扩散的危险,船长巴不得早一刻撤离,遂点头同意,并让保安队长尽快解决此事,不要拖泥带水。 见到保安队长点头答应,老太太浑浊的双目突然泛起一丝微光。 左侧小门打开,乔画在保安队长的押送下回到了警戒线外。 老太太立刻拉着孩子给乔画磕了几个响头,泣不成声地说:“谢谢、谢谢……” “不客气。”南歌代为回答。 乔画这才注意到南歌竟然也跟在她身后走出了警戒线。 “看我干吗?”南歌冷着脸说,“我讨厌带小孩。” 说完,她冷淡地扫了老太太一眼,“快走吧,有两个名额了。” 老太太颤抖着要给南歌磕头,保安队长立刻开口催道:“赶紧的!还走不走了?” “走走走!”老太太牵着孩子,起身时狠狠地踉跄了一下。 乔画以为她是跪太久头晕,好心扶了她一把,却不料老太太突然双腿一蹬,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破碎的隔离服里发出机械的高温警报声:“检测者体温已超过39c,请尽快采取负压隔离措施。” 第9章:撤离 “通知医疗队!”保安队长站在警戒线内吩咐队员。 队员压低声音,道:“医疗队已经提前撤离了。” “那就启动医疗机器人。”和队员说话的间隙,保安队长按下了关闭左侧小门的按键。 看着逐渐合拢的小门,乔画眼疾手快地摸出手电筒塞在门缝处。 “你答应过带这个孩子登机!”乔画把那个叫希希的孩子拎过来,语气不容置喙,“开门!” “你能保证这个孩子没被感染吗?”保安队长问。 乔画沉默不语,按照规定,只有“黑标健康者”才有资格来甲板集合,也就是说老太太上甲板之前并未被感染。可是她现在却因为高烧而抽搐不停…… 乔画看着老太太裸露在空气里流血不止的手臂,或许……是这个原因? 不等乔画思考出一个结果,门栏就夹断了军用手电筒。 手电筒的碎片四处飞溅,幸亏南歌及时拉了她和孩子一把,才没有让碎片划破隔离服。 保安队长站在警戒线内,冷漠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几秒钟过后,他语气略带歉意,“对不起,我们不能冒着所有人都被感染的风险让他登机。” 简短的一句道歉后,保安队拿起对讲机,语气决绝,“各部门准备,撤离!” 飞机螺旋桨的声音在甲板上空响起,掩盖住了医疗机器人笨重的步伐。 被遗弃的乘客在看到医疗机器人后,出现了各式各样的神色,有迷茫、有惊慌、有手足无措。更多的是一拥而上,开始攀爬带着钢刺的铁栅栏。 所有人都知道,每一艘大型邮轮上都会配备两个医疗机器人,但是一般情况下,医疗机器人不会出动,除非是发生隔离服都无法启到隔离作用时,也就是“七级真菌”发生变异时,它们才会启动,主要进行尸体搬运及处理。 船长带着有资格的人撤离了,剩下的人只有等死。 这一认知瞬间席卷了所有乘客理智,短短几十秒内,带着钢刺的铁栅栏上就挂满了黑压压的隔离服。 人们像老太太一样,顾不得隔离服被划破,也不再害怕受伤流血。 求生的欲望让他们像丧尸一样,本能地想要越过这堵高墙。 小男孩被疯狂的乘客推倒,摔在地上,不哭也不闹。 乔画赶紧弯腰,把孩子抱在怀里,“没事吧?” 小男孩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木讷地任由乔画抱着,一言不发。 南歌张开双臂,护住二人,“去四楼!” “什么?”周围太吵了,乔画听不清楚南歌的声音。 南歌推开撞过来的乘客,打开了二人镶嵌在隔离服内的专属对讲机,“元易文有一辆私人直升机停在四楼。” 这是南歌刚刚和乔画分头行动时发现的,还没来得及跟乔画说就发生了后来的暴乱。 凭借着多年默契,乔画立刻明白了南歌的意思,她放下小男孩,刚想开口说话,老太太就宛如回光返照一样,恢复了瞬间的清明,她用尚且干净的那只手抓住乔画,张开嘴很费劲地想要说些什么。 乔画从她浑浊的目光里读出了托孤的决绝,“您要我带他走吗?” 老太太点点头,眼底淌出一行浊泪,“求你……” 乔画蹲在地上,问小男孩,“你有什么话要跟奶奶说吗?” 小男孩眼神空洞,始终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走吧!”不是南歌不近人情,而是怕再晚的话,元易文就离开了。 没有时间多做考虑,乔画抓起孩子的手背在背上,迅速朝着安全楼道口跑去。 就在这时,后背上的孩子突然开始挣扎,像发疯的小狼崽一样,在乔画的背上、脖子上乱锤。 “怎么了?”乔画听着他嘴里发出又尖又细的叫声,及时把人放在地上。 小男孩拔腿朝着老太太跑去。 南歌见状,狠下心来拉了乔画一把,“走!” “等一下!” 乔画看到小男孩迈着灵活的步伐,绕过混乱的人群,跑到老太太跟前,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的三角符,塞进老太太怀里,什么话都没说,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老太太泪如雨下,颤抖着双手还想把三角符递给孩子。 那孩子磕完头后,再也不看她,只晃着两条小短腿,快速地朝着乔画跑去。 乔画看到孩子挂在脸上的泪痕,在夕阳的余晖下,晶莹剔透。 孩子没有发出任何哭声,气喘吁吁地停在她面前,朝她伸出了纤细的两只胳膊。 不知何时,乔画的眼睛也被雾气打湿。她弯下腰,背着小男孩,把通行卡交给了南歌。 南歌刷开安全电梯的那一瞬间,引起了甲板上乘客的注意。有一小部分人朝着这个方向冲过来,宛如屠城的丧尸。 南歌推开距离最近的那几个已经划破了隔离服的乘客,但是她一个人的能力有限,很快就被七八个人缠住了。 这时,一个四十岁出头的男人突然冲过来,帮南歌推开了另外几名发疯的乘客。 仔细一看,那男人正巧是先前被麻zui枪射中的421舱乘客。 “快走!”他把南歌推进安全电梯,对着乔画说,“我在联盟终端上看到过你的报道。你说过,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环境污染源,对吧?” 乔画点点头,目光无比坚定。 男子得到想要的答案后,拉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堵在安全电梯外面。 南歌丝毫没有耽误,闪身进电梯后,迅速刷卡关门。 就在电梯门合拢的前一秒,乔画摘掉手腕上的终端联络器丟了出去,“接着!” 男子回头,稳稳地抓住。 “为什么这么做?”南歌按下四楼,贴着墙壁查看隔离服的破损程度。 “不能真放着这么多人不管吧?”乔画从背包里摸出一支临时疫苗扔给南歌。 南歌捏在掌心里,却没有要注射的意思。 “你知道现在隔离服破损后感染几率有多高对吧?”乔画看着她。 南歌把疫苗还给乔画,道:“我免疫力强。” 疫苗一共只有十支,照目前这种情况,是肯定不够两个人用的,更何况还多了一个易感的小孩子。 南歌想要节省临时疫苗,无非是觉得乔画的性命比自己重要。 乔画比谁都清楚她的这点小心思,趁着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抓着南歌的脖子就把一年注射进去。 第10章:组队 “这边。”南歌看乔画体力不支,接过小男孩抱在怀里。 小男孩对她的排斥感比乔画强烈,但是在这种时候,也没有不懂事的推开她,而是冷着一张小脸勾住她的脖子,尽量帮她省力。 三人赶到四楼天台时,元易文的直升机还在。他带着八个随从,正站在直升机旁边打电话。 听电话内容,好像是该直升机配备的飞行员被感染了,现在没办法起飞。 “什么叫没办法派人过来?”元易文声音不急不缓,沉稳之中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只听到元易文回:“如果我愿意在这个时候随船队撤离,那我当初为什么要登船?” 贴身的黑色隔离服勾勒出元易文颀长的身形,他站在直升机旁边,从容不迫的模样和楼下甲板上的乘客形成鲜明对比,就像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哪怕在说性命攸关的事情,也能处之泰然,这便是元易文。 “他不打算随队撤离?”乔画问南歌。 南歌点头,“他和你的目的一样,都是想顺着沿海流域寻找污染源。” 元易文不仅是战海环境工程有限公司的ceo,更是著名的环境问题专家。他有意寻找污染源乔画并不意外,意外的是他会亲自登船。 传闻中这男人不是特别惜命吗? 南歌突然想起来,“你会开飞机的对吧?” 乔画挑眉:“不会也得会!” 这么一说,那就是会了! 南歌推开安全门,叫了一声:“元总。” “小歌?”元易文扭头,目光诧异。 “我看你飞机挺大的,不介意多载几个吧?”南歌鲜少有这么不要脸的时候。 元易文说:“你不是跟着船队撤离了吗?” 四楼的视角最好,一眼就能清清楚楚看到甲板上发生的事情。他看到南歌进入警戒线之后就没有再关注,没想到她会带着一个女人和孩子杀回来。 南歌不是喜欢说废话的人,直接抛出底牌,看着他还未挂断的电话,说:“我给你送飞行员来了。” 说完,把乔画推出去。 “你会开直升机?”元易文看着乔画,这姑娘精致、漂亮,比起身体素质过硬的飞行员,更像是应该被人放在玻璃橱窗里做展览的sd娃娃。 乔画忽略他打量的目光,“我试试?” 元易文示意手下的人让开。 乔画爬上驾驶位,将battery和standby power调至on位,仪表板和位置灯光点亮后,又是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操作。不多时,直升机启动,在上空绕了一圈之后,悬停在半空中。 看到为自己鼓掌的元易文,乔画知道他相信了自己的驾驶技术。 稳健地把飞机停回指定区域,南歌问元易文:“能带上我们吗?” “带上你们当然是没问题,不过……”元易文为难道,“空管部门那边还没有通过此次飞行计划。” 元易文的人正在采取各种手段试图取得空管部门的配合,然而因为此次疫情的突然爆发,空管部门那边联合了防疫总局的人,出于安全考虑并没有及时答应。 毕竟元易文不是打算返程,而是要途径旧城,顺着沿海流域进行探索。风险系数太高,且返程时还有携带变异七级真菌的危险。 空管部门迟迟不批,就算这边有了飞行员也无济于事。 元易文又接到一个电话,是船长打来的,说是特地为他预留了返程机位,希望他再考虑考虑。 以元易文的社会地位和影响力,一旦出事,说句夸张的,全球金融都要跟着抖一抖。 元易文态度坚决,“我这边暂时不考虑返程。” “那……”船长犹豫半晌,“您那边看看能不能联系到江教授团队吧,他们有全球范围内的特别通行权。” “姜鸿?”半夜封舱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元易文自然有所耳闻。 “不是”,船长那头忙得不可开交,飞机上信号又不好,只顾着自言自语,“我把江教授团队的联系方式推给您……” 话音未落,通讯突然中断。 元易文的终端传来滋滋的电流声,气得他拔了耳机。 十分钟后,船长总算把团队那边的联系方式发过来。 元易文电话还没拨通,就听到门口传来姜鸿的声音,“我听船长说,你们这架飞机不打算返程?” “你是……姜鸿教授!”元易文认出经常出现在新闻频道的脸,热切地上前同他握手,“这就是您带领的团队?” 乔画刚从直升机上跳下来,便对上了江生的眼睛。他神情冷漠,看着自己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那样。 他没有认出自己? 乔画压下心头的疑惑,注意到他身边除了姜鸿教授外,还站着年轻的一男一女。男子金发碧眼,手里提着各类叫不出名字的器械。女子蓄着一头黑色短发,背着一个比脑袋还高的背包。 姜鸿教授看了江生一眼,并没有澄清自己不是队长,而是拉着那一男一女向元易文做自我介绍,“弗西斯和周青,都是我的学生。” 元易文把目光落在一旁的江生脸上,“那这位是?” “保镖”,姜教授把手里拎着的公文包丟给江生,面不改色地对元易文说,“他叫江生,负责我们此次出行的安全。” 元易文将信将疑,这位叫江生的年轻人,体格和他的随从比起来,实在太单薄了些。但是脸上那股子谁都不放在眼里的高冷劲儿,倒是足够唬人。 算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元易文说:“船长告诉我,你们有全球范围内的特别通行权?” 姜教授点头,对江生道:“小江,让空管部门放行。” 被叫“小江”的江生有一瞬间的愣怔,似乎不太习惯这个称呼,但他隐藏得极好,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第11章:互相了解 江生用驾驶舱应答机给塔台发送了一个特殊代码,那边得到消息后,立刻通过了此次飞行计划。 该直升机主要用于伤员运输,舱内没有规规矩矩的座位,上飞机后,南歌拉开紧贴着机身的小座椅,把希希放上去,细心地帮他系好了安全带。 “他恐高。”一旁的周青突然开口。 南歌疑惑地看了一眼希希,小家伙坐得笔直,不哭不闹,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从哪儿看出来的?”南歌问周青。 周青看着希希的手,他的大拇指被自己捏在掌心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血色全无。南歌掰开他的小手,发现里面有一层薄薄的冷汗。 南歌不会哄孩子,只能伸手捂住希希的眼睛,“这样会好点吗?” “你那样做缓解不了恐高的症状。”周青看起来是一个很冷漠的女孩子,但是心却很细,她从背包里摸出一个药盒给南歌,然后便沉浸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里不再与他人交流。 飞机遇到气流,狠狠的颠簸了一下。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江生看着乔画,目光里带着审视,“实习期?” “太久没开了而已”,乔画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我爸开宇宙飞船的,我经验很丰富。” ”你爸开宇宙飞船和你会不会开直升机,没什么必然联系。”江生的表情看起来像做学术研究一样严肃。 乔画不但没觉得这人无趣,反倒觉得他这点儿不符合外表的呆萌形象挺可爱。 她笑着问他:”你平时也是这么跟人聊天的吗?” 江生迷茫地看着她的侧脸,似乎不太明白这样聊天有什么问题。 “ 你还记得这是我们第几次见面吗?”乔画突然问。 “第四次。”这次江生倒是回答得很快。 乔画点点头,“两天之内,我们见了四次,一般这种情况呢,人类都称之为缘分……” “这是概率问题。”江生打断她。 乔画看他又要拿出学术探讨的那股劲儿,赶紧截断他的话茬,“我就是想证明我们很有缘而已。” 江生沉默,原来她是这个意思。 “我们这么有缘,是不是应该互相了解一下?”乔画发现和江生这样的钢铁直男绕弯子是没用的,索性采取了有话直说的政策。 果然,这次江生跟上了她的脑回路,“你想了解什么?” “你的年龄、职业、性取向之类的?”她特意加重了”职业”两个字,生怕江生听不出来似的。 江生若有所思,片刻之后,看着窗外飘过来的一片乌云,“天黑了。” 直升机离开邮轮飞行了二十分钟不到,周遭的环境就从明亮转为了黑暗。 太阳不知何时躲在了海平面之下,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黑暗所吞噬。 乔画打开航行灯,“你转移话题的方式略显生硬。” 江生:…… “刚刚我听姜教授说,你从事的是保镖职业?”乔画又打了一记直球。 江生没有立刻否认,但是也没有点头承认。 乔画笑着说:“你看起来不太像保镖啊!” “那我像什么?” “像成天待在实验室里不见阳光的研究员”,乔画见过他在负三层时面对姜鸿教授和船长很有话语权的模样,又补充了一句,“很厉害的研究员,比如……医学教授、科学家之类的。” 乔画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打探,让江生很难不心生戒备。他望向乔画微微上扬的唇角,“你也不像职业飞行员。” “开飞机只是我的副业”,乔画毫无保留,“我是做环境工程的,你呢?” “保镖。” “……”可以,很好,不愧是他! 对方的防备心这么重,想必再打探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乔画看着愈发阴沉的天气,收起聊天的心思,把注意力全放在驾驶直升机这件事情上。 由于直升机飞行高度低、作业环境复杂等特点,夜航的时候就更加依赖于良好的外部环境条件。 此时的海面上既没有参照物,又没有地面光线作为辅助,乔画不敢掉以轻心。 “这海上的天气还真是说变就变。”日落的时候她以为今晚一定会月朗星稀,结果离开邮轮没多远就变得乌云密布。 江生问:“没有机载气象雷达?” “怎么可能。”乔画话音刚落,就看到机载气象雷达的显示屏上出现了一大块紫色。 江生见乔画立刻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解除自驾仪并改为了人工操作,“怎么了?” 乔画拿起耳麦,打开公共频道,“前方有湍流,我们即将绕航,过程会产生一定的颠簸,大家赶紧系好安全带,不要随意走动!” 警告完毕,乔画抽空回答了江生的问题,“没事,正常的湍流预警而已,就算你乘坐民航飞机,也会遇到这种情况。上次我坐民航飞机的时候就遇到了严重湍流,空姐的手推车都晃翻了,其实飞机上下晃动的落差也不过才十几米,只要不是低空风切变……” 乔画话还没说完,雷达就给出了风切变的报警声。 这次江生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问:“能飞过去吗?” 就算是经验老道的飞行员,也不会在明知道有湍流和风切变这两种气象的情况下继续航行。更何况乔画只是一个很久没有驾驶过直升机的普通飞行员。 她立刻拿起耳麦,通知大家,“气象雷达检测到前方有湍流和风切变气象,我们绕不过去,大家系好安全带准备返航。” 乔画握紧操纵杆,调转飞机。 耳麦里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返航?返回哪里?邮轮上吗?” “是的。”现在距离最近的安全着陆点就是邮轮上,因为这艘飞机和邮轮系统有绑定,所以定位也比较方便。 那个声音对这个决定相当不满,“现在飞回去不是找死吗?” “陈杰!”元易文出声,试图阻止对方。 “我说错了?”陈杰充满戾气的声音再度响起,“在座的还有谁不知道邮轮上有人感染了变异真菌吗?” 第12章:返航 “好了,别说了。”元易文表情阴沉。 陈杰虽是他雇佣的保镖,但显然并没有被元易文完全收买,尤其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候。 “那艘邮轮已经被当局遗弃了,再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你怎么知道那艘邮轮被当局遗弃了?”一直沉默寡言的周青突然开口,看向陈杰的目光带着几分犀利。 之前为了避免恐慌,船长并未对外公布这个消息,得知此事真相的人除了船长那边的工作人员外,就只有自己这边的团队。 陈杰是元易文的保镖,如果他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很有可能……邮轮上大多数的人已经知道了真相,并且引发了暴乱。 陈杰懒得理会周青,“总之我不同意返航!” “我也不同意!”元易文的另外一个保镖高扬也站了起来。 元易文气得青筋诈起,“我雇你们来给我作对的?” 陈杰说:“反正返航也是死,继续往前飞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就算是死,我也不想感染七级真菌!” 在座的每一位都见证过七级真菌病发后的样子,先是高烧不退,再是呼吸困难,后期真菌扩散到全身,身体上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溃烂,严重者浑身都是腐肉,甚至会散发出尸体一样的恶臭。 哪怕是死,陈杰也不愿意选择这种死亡方式。 他的几句话立刻引起了高扬的共鸣,他知道,光靠语言是说服不了元易文的。 元易文是这架飞机的主人,要想继续往前飞,首先得拿下元易文才行。 于是,他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时,解开安全带,摸出了别在腰间的枪。 就在他朝着元易文扑过去的那一秒,一个药盒突然从天而降,精准无误地击打在他的手臂上。 是那个瘦弱的小男孩,他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高扬。 “别动!”南歌一脚踩在高扬握枪的那只手上,及时阻止了他的动作。 这时,陈杰灵机一动,掏出枪对准了小男孩的脑袋,挟持着他走到驾驶舱门口,踹了一脚驾驶舱的舱门,“开门。” 周青趁着陈杰和高扬放松警惕,打开队内通讯器,及时把客舱的监控视频发给了江生。 江生浓眉微蹙,告诉乔画:“希希在他们手里。” 乔画知道,一旦打开驾驶舱,所有乘客的安危都会受到威胁,但如果不开门,希希就危险了。她答应过希希的奶奶,一定会带着他安全着陆的。 “再不开门我就开枪了!”陈杰压紧扳机。 乔画没得选,只能打开驾驶舱。 “掉头!”陈杰把孩子随手一丢。 江生迅速解开安全带接住孩子。 乔画刚松了一口气,就感受到陈杰的枪口抵在自己的后脑勺上,“掉头,不然大家一起死!” “好好好,掉头。” 乔画抓紧操纵杆,递给江生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能帮我个忙吗?” 不等江生同意,乔画就自顾自地说:“掉头必须经过刚刚那条有湍流的航线,你帮我……抱紧希希,免得他脑袋撞到舱门上,可以吗?” 说话时,乔画的视线故意往身后的陈杰身上瞟,用力过猛的眼睛看起来就像在翻白眼一样。 江生沉沉地“嗯”了一声,没有给自己系上安全带,而是将安全带扣在了希希的身上。 乔画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自己的暗示,只能冒险一试。 “大家抓紧!”她大喊一声,握住总距杆,踩住脚蹬,操纵着直升机的旋翼迅速向右偏转。 扣着安全带的人都觉得自己失去了离心力,更别说没有任何稳固设施的陈杰。他被突如其来的转向撂倒,脑袋重重地磕在了舱门上。 来不及松开的扳机不自主地扣下去,一颗子弹与乔画的头盔擦肩而过,飞速射在座舱盖上。 与此同时,江生撑着舱门一跃而起,精准无误的踢中陈杰的腹部,他顺着直升机旋转的方向,利用惯性和自身重量压住陈杰。 南歌见状,抓起救生绳扔过去。 江生接过救生绳,艰难地绑住陈杰,刚要系扣就听到乔画大喊,“江生,坐下!” 飞机驶入强对流天气,穿越雷雨时,就像一只被淋湿的小鸟,根本抵抗不了强风的撞击。 江生好不容易才把他的双手绑在一起,一个剧烈的颠簸导致飞机旋转半周。陈杰又借此机会挣脱了绳索的束缚,他扑向地面,试图抓住落在地上的枪。 江生比他更快一步,踹开那把枪的同时,翻身锁住了他的双手。 元易文不知何时摆脱了保镖的控制,捡起那把枪,对准陈杰的左右胳膊利落地开了两枪。 陈杰已经被江生绑住了手脚,元易文大可不必赶尽杀绝。 对上众人谴责的目光,元易文淡淡的收了枪,“团队里一旦有人出现异心,后果肯定是全军覆没!” 经过刚刚的一番搏斗,江生身上的隔离服皱得不成样子。额头上的汗水顺着下颌滴低落在防疫面罩里,看起来稍显狼狈。 他没有小憩的时间,因为耳麦里传来了乔画的声音,“风速55节,雷达探测到低空风切变,我们飞不过去了!” 风切变现象时间短、尺度小、强度大,气流从高空急速下冲时,就像向下倾泻的巨型水龙头一样。 乔画说话的同时,飞机先是遭遇了一阵强逆风,又猛地遇到了下沉气流,随后再被强顺风一抛,飞机瞬间就像是被夹在龙卷风里的树叶一样,被抛上抛下失去了控制。 不仅如此,强风还破坏了通讯工具。 不管乔画说什么,客舱那边都听不到。 飞机上噪声太大,不戴耳麦的话,她就算扯破了喉咙声音也传不到客舱。 就在这时,江生叫了一声金发碧眼的男子,“弗西斯!” 男子从江生的眼神里读出他的需求,够着身子递了一个队内的备用耳麦给江生。 姜鸿见他准备解开安全带,及时阻止,“江生,别……” 不等姜鸿把话说完,江生已经解开了安全带。 第13章:迫降 解开安全带的那一刹那,江生的身子瞬间漂浮到空中,幸好提前抓住了悬挂在机身上的货网,否则此时已经撞上了机舱顶部。 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反应,他将耳麦塞到了乔画手里,与此同时,操纵席的警示灯亮起,机舱内瞬间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乔画试图拉高飞行高度,但是引擎失灵,飞机正在急速坠落。 刚刚不小心被陈杰射透的挡风玻璃像蜘蛛网一样朝四周蔓延,乔画只能透过朦胧的视线和微弱的灯光,看到前方有一座小岛,但是目前只能保持最低限行的飞机,已经无法飞至陆地。 乔画不得不及时作出决定,“大家穿好救生衣,准备迫降!” 飞机迫降从来不是容易的事,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老飞行员也未必能做到沉着冷静的处理,更别说这飞机上的乘客都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灾难。 乔画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有关海上迫降的相关知识点,首先要观察高度计和速度计,等他们降到合适的指数时,先把救生艇扔下去,然后才能进行跳海操作。 乔画看了一眼高度计,这玩意儿早在子弹擦过时就遭到了破坏。 “高度计坏了!”乔画紧抓操纵杆,指关节泛白。 海上情况复杂,又没有任何参照物,在这种情况下,乔画一点把握都没有。 “我没办法准确辨别高度……” 她话音刚落,耳麦那头就传来弗西斯流利的中文,“我可以!” 在研究所,弗西斯有人体计算机的美称,原因是他的计算速度和精准度比计算机还要厉害。 团队内没有人会怀疑弗西斯,但是乔画没有和他接触过,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相信他。 “周青”,江生回头,指着挂在机身上的救生艇,“听指令。” 周青对江生言听计从,没有片刻犹疑地解开安全带,一手抓住座椅,一手抓过救生艇。 “信我吗?”江生问乔画,漆黑的眸子倒影着她的紧张的脸。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乔画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个夕阳下的江生。 她点点头。 “那就听弗西斯的。”江生说。 乔画稳住心神,命令江生帮忙压好副驾驶的操纵杆。 耳麦那头传来弗西斯的声音—— “200米……” “100米……” “50米……” “扔救生艇!”乔画打开左侧舱门,加大音量吼道,“全员做好跳海准备!” 周青得到命令,将救生艇从左侧舱门丢出去,又按照弗西斯的严密计算,排列好跳海顺序。 弗西斯用救生绳套住自己的腰,避免被强风刮出去的同时,一刻也不敢松懈地计算着距离—— “70米……” “40米……” “10米……” “跳!”乔画大喊一声。 在确认周青推着所有人都跳下机舱后,她立马命令江生:“快走!” 江生犹豫地看了她一眼,整个过程一秒不到。 他知道乔画必须紧握操纵杆,等所有人都跳出机舱后,才好让直升机在海上着水。 但是这一过程难度系数太大,她顺利脱险的几率只有千万分之一。 “我……”他想代替他完成最后的操作,可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看到乔画扯开防疫面罩,对着他大吼,“走啊!” 他的犹豫并不能给乔画提供任何实质性的帮助,甚至会扰乱她的判断。 江生狠下心来,解开安全带,扛着陈杰一起纵身跳入海里。 在他跳海的那一刻,慌乱的乔画突然冷静下来。 从她出生以来,每一分钟都在和死神对抗,却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直面死亡。 她以为人在面临死亡时会有很多感想,实际上却是一片空白。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呼啸的风声和螺旋桨的声音也消失不见。 直到机身宛如一个巨大的怪兽砸入海面,五脏六腑传来移位的震颤感时,她才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声音。 现在还不能松懈! 机顶上的螺旋桨还在旋转! 乔画恢复理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抓住操纵杆向右猛地一扳。 机体在她的操作下倾斜成90度,高速旋转的螺旋桨瞬间没入海面。 她在水中艰难的睁开眼睛,解开安全带、关掉引擎和电池电源,确认螺旋桨的转动速度不足以将自己卷入漩涡时,猛地蹬了一脚驾驶舱门。 距离她百米开外的位置处,江生刚借着救生衣的浮出水面。从这个位置望过去,只能看到迫降的飞机倾斜着没入海里,螺旋桨击起的水花飞溅至半空中。 每个人跳海的时间不同,导致距离有一定差异,在江生前一刻跳海的南歌早一步浮出水面,她把希希顺手交给元易文,喊了一声“乔画”便一头扎入水里想要游过去。 元易文及时扣住她的腰,“危险!” 机侧的两个机门在跳海之前已经全部打开,飞机失去气密性,坠海后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沉入海底。南歌现在游过去,万一被卷入旋涡里,那就是死路一条。 “她不会游泳!”南歌咆哮着推开元易文,刚往前游了半米不到,就看到江生挥动着手臂,像射出去的鱼-雷一样,对直朝着飞机沉没的方向游去…… 第14章:死里逃生 “江生!回来!!”姜鸿拨开堆积在眼前的垃圾,在弗西斯的帮助下爬上了救生艇。 由于跳海时的顺序不同,每个人坠海的地点也会产生一定差异。 距离救生艇最近的人是弗西斯和姜鸿,最远的则是江生和陈杰。 陈杰还以为没有人会带着自己一起跳海,那一瞬间他已经做好了机毁人亡的准备。万万没想到,关键时刻江生会冲过来,还把仅剩的一件救生衣给了他。 看到江生义无反顾地游向乔画,他大吼一声,“你这是去送死!” 江生恍若未闻,仰头深吸一口气,然后一头扎进水里。 他潜泳的速度比露出海面更快,再加上他水性极好,很小的时候就掌握了在海水里睁开眼睛的技能,这种有用方式更理利于观察海里的情况。 可惜这边的水质太浑浊,除了漆黑得让人恐惧的海水以及各种腐烂的垃圾外,他只能勉强看清直升机螺旋桨制造出来的几十米深的旋涡。 那样的旋涡足以吞噬周遭的一切。 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再靠近了。 没有人能在那种环境下生还,就算是经验丰富的潜水员都不行,更别说一个连游泳都不会的乔画。 “姜教授!”镶嵌在隔离服里的通讯器内突然传出周青的声音,“两点钟方向……” 江生心脏骤然缩紧,误以为是救生艇上的周青看到了乔画。他正准备调整方向,周青模糊的声音再次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传来,“……有一只噬人鲨!” 噬人鲨是唯一可以把头部直立于水面的鲨鱼,它的背部呈深色,所以隐藏在水里时不易被察觉。 江生刚冒出水面,就看到一个三角形的物体正在迅速地朝着这个方向进攻。 周青的判断从不失误,她说:“你别动,它的目标不是你。” 噬人鲨能察觉到生物肌肉收缩时产生的微弱电流,以此判断猎物的体型和运动情况,它们有着极其灵敏的嗅觉和触觉,可以嗅到一公里以外被稀释成五百分之一的血液气味,还有高亮度的衣服,尤其能吸引它的注意力。 这两点陈杰都占齐了。 江生想回头叫陈杰脱掉救生衣,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头噬人鲨像深海里的导·弹一样,以69千米每小时的速度冲过去,咬住陈杰的胸腔跃出水面。 陈杰甚至都没察觉到危险靠近,就听到肋骨断裂的声音。 “救、救命……”他的声音淹没在翻滚的巨浪里,猛烈的挣扎就像打在棉花上的拳头一样无力。 江生望着前方,他距离直升机沉没位置大约还有两百米,而陈杰就在他身后五十米处。 无论是谁,他都做不到见死不救。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远处吓傻了的余鸣,“枪给我!” 余鸣颤抖着把枪丟过去,即便他身经百战,也从未直面过鲨鱼袭击。求生的本能让他选择了丢下同伴,并快速朝着救生艇游去。 陈杰见唯一的队友都弃他而去,心里的痛楚一瞬间超过身体。他绝望地张开四肢,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就在他彻底放弃挣扎的前一秒,只见一个黑影在闪电响起的瞬间借着海浪一跃而起…… 是江生! 他手里还拿着一把枪! 陈杰用仅剩的一丝气息大喊,“开枪啊!” 他们所用的枪套都是特殊材质,不用担心跌入深海的那一瞬间炸膛,只要江生开枪,他就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江生并没有扣动扳机,他随手抓起一个塑料袋,精准无误地蒙住鲨鱼的眼睛,然后用枪头一阵乱锤。 尽管鲨鱼很凶猛,但它的自我保护意识很高,并不喜欢猎物让自己受伤,所以被击中眼睛之后,噬人鲨立刻松开了牙齿。它意识到陈杰并非自己喜欢的猎物,扭头就把注意力放在江生身上。 陈杰从十几米高的半空中拍向海面,五脏六腑震得稀碎。 江生顺着海浪卷回海平面上,堪堪躲过噬人鲨的袭击。 “江教授!”远处,弗西斯夺走元易文保镖的枪,上膛后对准了噬人鲨的方向,“转西南方向65度!” 他计算过风速和环境对子弹的影响,只要江教授精准避开,他有94.5%的概率击中那条噬人鲨。 “别开枪!”冰冷的海水侵蚀着江生的骨头,他颤抖着开口阻止了弗西斯的行动。 噬人鲨已经列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全球现存数量不足2000只,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能开枪,不然他刚刚也不会只用枪头砸它的眼睛。 元易文理解不了这种思维,他认为在这种时候,人的生命理应高于一切物种。 “枪给我!”他朝着保镖莫沉伸手。 莫沉将枪递给元易文,后者毫不犹豫地上膛,然后对准了鲨鱼的头部。 “不要!”周青扑过去制止元易文,反而导致这一枪打偏了方向。 噬人鲨被枪声惊到,漆黑的眼睛转换为白色,立刻朝着江生扑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直升机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异动。 只见两只大型海豚交替着跃出水面,像是孩子一般嬉戏着朝这个方向游来。 在它们的身后,还有三只雌豚。 乔画就趴在其中一只雌豚的背上,奄奄一息。 那只雌豚好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幼崽,温柔地用喙将她顶出水面,并朝着这个方向游来。 位于最前方的那两只雄豚看到江生,自然而然地也把他当成了和乔画一样的幼崽。 在看到噬人鲨准备攻击江生时,它们立刻展露出“照料”的天性,犹如天降神兵一般,不约而同地冲过来与噬人鲨搏斗。 噬人鲨虽然是海中霸王,但它是单独行动的,敌不过成群结队的海豚。两三个回合之后就占了下风,灰溜溜的跑了。 一只雌豚冲过来,用喙顶起瑟瑟发抖的江生,然后和顶着乔画的那只海豚汇合。 “乔画!”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江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稳稳地趴在海豚身上。 乔画四肢舒展,一动不动地摊在海豚身上,看不到一丁点儿活着的气息。 第15章:流落荒岛 海豚没注意到远处救生艇上的那群人,自顾自地托举着江生和乔画转身离开。 经过刚刚那一番恶斗,江生的体力也消耗得所剩无几,他在雄豚的背上,用仅剩的力气去唤乔画,只可惜这点喊声很快就被风浪声所取代。 他强迫着自己睁开眼睛,通讯器和联系外界的终端设备全部都在与噬人鲨的搏斗途中遭到损坏,唯一能记时的手表也不知所踪。 他在心里默数着秒数,在数到900秒左右的时候,海豚终于减慢了速度。 前方一百米处,正好是他和乔画在直升机坠毁前见到的那座小岛。 两只海豚把他和乔画丢在沙滩上,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探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他扑到乔画面前,给她做心肺复苏。 “乔画!”确认她意识全无,江生立刻开始做胸外按压。 他不知道乔画不会游泳,如果早知道…… 算了,这世上哪里会有早知道呢? 江生打开乔画的气道,确认没被堵住之后,抬起她的下巴,捏住鼻翼两侧,深深地吹了一口气。 这样的动作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直到江生体力透支,豆大的汗水从下巴滴落到乔画的脸上,身下的姑娘才猛咳两声,吐出两口海水。 “好……臭。”她抽搐着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吐出来,第一反应便是问江生,“其他人呢?” 江生精疲力竭地坐在沙滩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情轻笑了一声。 虽然他一个字都没说,但乔画知道,大家都脱险了。 看着江生那口整齐的大白牙,乔画似乎被他感染了,也不受控制地扬起唇角。 “你看!”她指着那群还没有游走的海豚。 “是他们救了你。”冷静下来之后,江生才注意到原来不只五头海豚,还有一头幼豚被大海豚护在中间,导致刚刚没有看清楚。 在坠海后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乔画其实有注意到几头海豚朝自己游过来,她取出别在身上的手电筒,想要看看可爱的“救命恩人”长什么样,却一不小心,看到了被它们护在中间的幼豚。 幼豚一动不动,背部和头部长满了脓疮…… 电筒光惊扰了领头的两头海豚,它们冲到前面,将那头小幼豚围在中间,以此来杜绝乔画的接近。 乔画停下脚步,半只脚踏进海水里,借着电筒光看清了领头那两头海豚的情况,它们的嘴里长着硕大的肿瘤,有一块已经甚至已经开始腐烂。 江生拉了她一把,从隔离服内袋里掏出一支临时疫苗丟给她。 “你呢?”乔画问。 江生默不作声,很显然这是他身上携带的最后一支。 “你看那边!”乔画指着江生身后的那片密林,语气里充满惊恐。 江生立刻回头,张开双臂将乔画护在身后。不等他看清密林那边究竟有什么危险,就突觉脖子一疼。 乔画趁着他没注意,将唯一的那支疫苗注射进他的颈部静脉。 “别动。”她捏着他的后颈,姿势有点艰难,语气虽然很强硬,但由于体力不支,所以音调显得特别柔软。 事已至此,江生多动无益,等乔画注射完毕,他才回头,看着她说:“那五头海豚里面,有三头雌豚,两头雄豚。” “这你都认得出来?” “观察它们腹部下方的裂缝即可”,这不是江生想说的重点,重点是,“海豚不是一夫一妻制的动物,通常情况下,雄豚除了交配期外,一般不会和雌豚组队。” 海豚的脑部非常发达,其大脑的记忆容量和信息处理能力与灵长类动物不相上下。 七级真菌爆发之后,富营养化和重金属污染导致毒性海藻大量繁殖,生殖和免疫系统受到严重损害。 为了不让种族灭绝,聪明的海豚们思维开始进化,它们不再局限于同性组队。 特别是在污染严重的地方,即使不在交配期,雄豚也学会了跟在雌豚身边,保护并且照料幼豚。 要知道几百年前,这些雄豚都是交配完就拍拍屁股便潇洒离开的家伙,才不会在意雌豚和幼豚的死活。 “这个季节不在海豚的交配期,但这里的海豚却违背了天性开始雌雄组队,这绝非偶然。”江生说。 乔画一下就领悟了江生想要表达的意思,“这片海域……污染情况比旧城那边还要严重?” 难怪,她刚醒来就闻到了一股臭的味道,好像有一股强烈的苦味直冲喉咙。刚开始她还以为是坠海时吸入了被污染的海水导致的,这会儿回过神来才搞清楚,这应该是空气中二氧化硫的味道。 都怪她刚刚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没机会了解周围的情况,否则以她的专业,应该能收集到更有用的信息。 “转身。”江生突然开口。 乔画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身体就先行一步,听话地转过身去。 发现身后除了那几头正处于戒备状态的海豚外,并没有什么威胁。 “你……”乔画迷茫地回头,涌到喉咙的话突然卡住。 江生脱到一半的连体隔离服卡在腰上,露出里面那件白色的短袖t恤。他反手抓住后背上的t恤领子,正准备把t恤脱下来。 “你……干吗?”大概因为江生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正人君子,所以乔画也没往乱七八糟的方向想,就是不明白他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举动,总不会是想把衣服脱下来晾干吧? 这么潮湿的天气,不生火的话,晾一整夜都没用,还不如穿在身上用体温捂干。 话说回来,不知道是浑身湿透的原因还是这座海岛温度确实低于正常值,总之乔画冷得直哆嗦。 江生脱下t恤,看着乔画手里的电筒,“麻烦,先关一下。” “哦。”乔画红着脸捂住手电筒,迅速按下关闭按钮。 那束照在江生腹肌上的光亮总算消失了,他干净利落地拉上了隔离服拉链,将t恤撕成两半,捆了一半在自己的口鼻处,然后把另一半递给乔画。 第16章:汇合 “长时间吸入高浓度的二氧化硫会导致死亡,现在没有隔离面罩,你……将就一下。” 把自己的贴身衣物给女孩子当防毒面罩,江生也是第一次做这种没有分寸的事情,但是天气这么冷,总不能让乔画脱衣服。 乔画心里只有感激,并没有注意到江生因为窘迫而微红的耳朵。 “其他人在哪儿?”南歌的背包里有临时疫苗和防疫面罩,以乔画对南歌的了解,除非南歌已经遇难,否则那个背包绝对和她如影随形。 江生回:“他们应该还在救生艇上。” “那我们怎么会……” 江生把迫降之后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又道:“他们现在距离这边估计还有8海里左右。” 乔画见他把距离说得这么准确,还以为他和那边的人保持着联系,“你们队内的通讯器质量不错啊,在海里泡这么久还能通话。” “不能通话”,两声说,“已经泡坏了。” “没想到你还挺幽默。”乔画笑着打开手电筒,想再看看小海豚的伤,结果却一不小心看到了江生崩得很严肃的脸。 “真坏了?”乔画意识到江生不是在开玩笑,嘴角的笑意一下子僵住,“那怎么办?联系不上他们,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方位?” 空气里二氧化硫的浓度这么高,要是不能尽快汇合拿到防疫面罩,他们很有可能撑不过今晚! “周青跳海前看到过这座小岛,弗西斯可以精准地辨别方位以及计算距离,只要团队不发生争执,两到三个小时他们就会过来。”江生语气很笃定。 乔画没来由的被他那份笃定所感染,似乎……除了相信他之外,自己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乔画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活下去。”江生说话已经十分困难,这一路上,他制服陈杰、海里潜泳、又和鲨鱼进行了一番搏斗,体力消耗得猛烈不说,身体的缺水情况也变得相当严重。 尽管如此,他首先要考虑的也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夜晚的海岛气温低下,体感温度已经趋近于零下二十度。 在又冷又饿的情况下,如果没有热源,他们很有可能撑不到弗西斯赶过来就会先失去知觉。 “还能动吗?”江生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乔画,她露在外面的小脸冻得雪白,看不到一丁点血色。 “能!”乔画咬咬牙站起来。 江生也不跟她客套,“你去捡一些稍微干燥点的木棍。” 他扶了乔画一把,像拎小朋友似的,“在沙滩上捡,别靠近树林。” “好”,乔画边捡木材边问,“你身上有点火工具吗?” “没有。”说话间,江生已经独自朝着树林走去。 “江生!”怕他遇到危险,乔画抱着刚捡来的两根枯木追上去,“这种时候怎么能单独行动呢?” “放心,你在沙滩上是比较安全的……” “我是在担心我自己吗?”乔画冷得跺脚,算了,跟她这种钢铁直男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乔画直接问,“你进来干吗?” “我需要一些易燃物,最好是干燥的松针叶或者……它!”江生扛起一根松木。 松木前半段呈焦黑状,一看就是被雷劈过。 江生把松木拖到沙滩上,又捡了一些干燥的松针叶。 “你准备钻木取火?”这是最原始的生火方式,乔画只是听说过,却从来没试过,毕竟在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火种已经随处可见。 她见江生准备搭火堆,赶紧哆嗦着小手去帮忙,“要怎么钻?” “用这根小木棍戳那节大树干,使劲儿摩擦,得到黑色木炭后,再点燃干燥的松针。” 看江生说得头头是道,经验十足的样子,乔画露出些许崇拜的表情:“你以前尝试过?” “没有”,江生回答十分干脆,“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乔画:…… 打脸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江生拿着小木棍在松木上戳得汗水直流,那松木却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要不你歇会儿,我来试试?”乔画想帮他擦汗,又怕这动作太逾矩。 江生体力消耗过剩,觉得多一个人尝试也未尝不可。他并没有因为乔画是女生而一口否定她的能力,事实证明他的判断相当正确。 乔画坚持不懈地戳了五分多钟,终于,戳出了一层冒着烟的黑炭。 江生眼疾手快地将黑炭夹到干燥的松针叶上,有技巧地闭着风晃了几下,明亮的火苗突然冲出来,照亮了彼此的脸。 “快快快,放过来!”乔画指着刚搭好的木材堆。 江生像奥运火炬手一样,小心翼翼地把点燃的松针送进木材堆里。 很快,火舌穿透木材顶端,发出明亮又温暖的光。 乔画兴奋地举起手要和江生击掌,后者配合地伸手,让她在自己的掌心里拍了一下。 一直舍不得离开的海豚们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边的快乐氛围,它们交替跃出海面,像海洋馆里认真营业的小家伙一样兴奋! 这片近海的浅水区应该是它们经常生活的海域,意识到江生和乔画不会对它们造成威胁和伤害后,它们便肆无忌惮地嬉戏起来。 乔画围着篝火,望着那头被雌豚托举出海面的幼豚,它还太小,整个身长不到两米,但是身上的脓疮比比皆是,已经到了密密麻麻的地步。 “你说,我们能救它们吗?”乔画皱着眉问江生。 江生回:“它们感染的应该是鲸类动物麻疹病毒,这种病毒会破坏海洋哺乳动物的免疫系统。” “没有办法吗?” 江生说:“它们在海洋里虽然处于食物链顶端,但是千百年来,人类不假思索地向海洋和河流倾倒各种生活垃圾、工业废水、农药、以及油田废弃物的行为,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它们的生活环境。除非是海洋环境得到有效改善,否则……是的,我们救不了它们。” 不仅救不了这些海洋生物,也救不了人类自己。 乔画烤着火没那么冷了,起身想要离那些救了她性命的海豚再近一点。 江生拉住她,“我们不能确定它们身上是否携带七级真菌。” 他的肉眼判断未必准确,也没有充足的实验条件去认证他的猜想,在没有注射临时疫苗的情况下,江生只能尽可能地让乔画不要靠近海豚。 “你不该把疫苗让给我。”江生语气严肃。 乔画却轻笑了一声,“那本来就是你的,再说了,直觉告诉我,你的命比我重要得多。” 她对江生有种说不出的信赖感,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他只是个保镖。 江生想要纠正她这种关于生命价值的理解,还没开口,就听到弗西斯的声音伴随着海浪从远处传来,“江生!!” 第17章:物资清算 在姜鸿的再三叮咛下,弗西斯终于不叫江生江教授了。 江生不想浪费力气回应,拿出手电筒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晃了晃。 救生艇上,弗西斯看到光亮,捋了一把湿漉漉的金发,加快船桨挥舞的频率。 几分钟后,橡皮艇在众人的努力下终于靠岸。 周青第一时间冲过来,目光像x射线一样把江生360度扫视一遍,“没受伤吧?” 看他脸上裹着t恤,周青意识到什么,叫弗西斯,“拿个防疫面罩过来!” 弗西斯刚把姜教授扶下救生艇,就听到江生说:“两个。” 弗西斯戴着两个防疫面罩走过来,递了一个给乔画,同时朝她竖起大拇指,“勇士!” 乔画被他直白的夸奖说得都不太好意思,谦虚道:“侥幸、侥幸而已。” 南歌抱着希希冲过来,一句关心的话都没说,开口就骂,“你他妈知不知道自己不会游泳?” 乔画不敢惹暴怒的南歌,声东击西地想要摸了摸小希希的脑袋,想起自己既没有注射疫苗又没有防疫面罩,便自觉后退了两步。 “冷不冷啊?”她指着那堆篝火,笑眯眯地对希希说:“钻木取火你听过吗?江生哥哥弄的,厉不厉害?” “乔画!”南歌对乔画故意逃避的态度相当不满,她总是这样,把很多东西都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似乎随时做好了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牺牲的准备。 南歌还想再骂她两句,就看到江生从周青那里拿来一支疫苗递给乔画,“先注射。” 乔画接过江生送来的临时疫苗,没有立即注射,而是问南歌:“我们还剩几支?” 原本申请到10支,上船的时候按照要求注射了两支,撤离邮轮前又消耗了两支,还有一支刚刚用在了希希身上,南歌回:“还剩5支。” 乔画问江生,“你们呢?” “算上你手里那支,一共8支”,弗西斯代江生回答完,看到乔画又把目光落到了元易文身上,主动说,“他们只有营养剂。” 本来他们带上飞机的临时疫苗是最多的,可惜交给了陈杰负责,现在飞机上的物资全都石沉大海,只剩大家随身携带的一些东西。 乔画了解完情况,把江生递过来的那支疫苗塞进了他的隔离服口袋里,“自己留着。” 临时疫苗只有预防的作用,不能作为真菌抑制药物使用。她和海豚以及这里的空气已经密切接触过,很有可能已经被感染了。 真菌变异后,病情发展迅速,最多五个小时就会有明显症状。与其现在使用临时疫苗,不如先观察情况,说不定还能省下一支。 江生猜到了乔画的想法,但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见其他人都去拖救生艇了,他走到她身边,直白地问:“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乔画扣紧防疫面罩,故意和江生保持了一段安全距离。 江生问她:“你不怕死?” 乔画忽的笑了,“这不废话吗?我当然怕呀!” “那你还……” “把疫苗留给你?”乔画接过江生没说完的话,一双眼睛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明亮,“直觉告诉我,你的命比我更有价值。” 说完,她唇角轻轻一勾,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他,“你觉得我说得对吗?保镖大哥。” 江生怀疑她在内涵自己,并且找到了合理的证据。 “救生艇上的物资我们也清算过了”,弗西斯走过来,宛如一个正在报菜名的相声演员,“除了13支临时疫苗和36支营养液外,只有太阳能防水手电、口哨、水手刀、钓鱼工具、救生药包和一些淡水。” 元易文的人把救生艇拖上岸,将仅存的物资全部清理出来。然后大家开始面面相觑,思考着就这么点物资应该怎么分配。 “通讯器都坏了?”江生问弗西斯。 弗西斯点点头,“终端也坏了。” 谁都没有料到会发生这场意外,他们携带的计算机、通讯器、终端设备等在海水的浸泡下全部报废,只剩一些原始的医疗检测器械。 幸运的是除了陈杰之外,其他人在隔离服的保护下都没有什么外伤。 陈杰这人意志力超乎常人,左右手臂中了两枪的情况下从鲨鱼嘴里逃生,竟然还能坚持着走下救生艇。 刚刚在救生艇上,弗西斯初步诊断了一下他的伤势。 不仅两只手臂重伤,胸腔里也有多根肋骨骨折,看他呼吸困难的样子,多半骨折的肋骨已经破坏胸廓的完整性,形成了连枷胸。 经过他和周青的紧急处理,目前血虽然已经及时止住了,但是…… “如果不尽快送往医院进行内固定手术治疗,很快就会诱发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或者多器官功能衰竭。”弗西斯看着躺在地上的陈杰说道。 “直升机坠海前,我发过遇险代码”,乔画说,“不过飞机通讯系统受损严重……” 后半句她没说完,但大家都明白她想表达什么意思。 很有可能信号没发送出去,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已经遇险。 如若真是如此,那他们想要在这座荒岛上获救,就只能依靠彼此 。 然而姜鸿教授却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这个问题,“不管怎么说,先好好休息保存体力。” 说完,他带头在篝火前坐下,“等明天天亮了再做打算?” 海上漆黑一片,天空中一颗繁星都没有,凭借着肉眼,谁都看不到密林里究竟藏着什么危险。 姜鸿教授说的对,此刻最好养精蓄锐。 乔画拿起一根燃烧的木棍,准备去陈杰旁边新搭一个火堆。 江生捡起多余的松针叶跟在她身后,准备帮忙。 “理论上来说,我和陈杰现在是最危险的。”乔画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江生说。她见过希希的奶奶突然病发,知道变异真菌无孔不入,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离他们远一些。 姜鸿接过元易文递过来的密封淡水,正准备喝,周青突然按住他的水袋,“在没有受伤的情况下,前24小时最好不要喝水。” 第18章:产生分歧 淡水资源匮乏,为了保命,前24小时不喝水是必须要经受的折磨,毕竟谁也不知道救援队什么时候来,或者说……会不会来。 姜鸿一大把年纪了,没想到还有为了一小口淡水而渴望得口水直咽的这天。 “那你给陈杰喝”,秉承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姜鸿把水袋扔给江生,顺便扯开话题,问他,“你注射疫苗了没有?” 江生点头。 姜鸿立马对乔画说:“那你放心,我们小江身体素质好得很,让他帮你吧。” 江生跟在乔画身后,把水递给陈杰,“少喝点,润润喉咙。” 陈杰一度以为自己做出劫机的事情后会被团队抛弃,却一次又一次地被江生救起。 一开始他还觉得这个看起来白白瘦瘦的男人不像保镖,现在却对他彻底改观。 “谢了。”他咬咬牙,仰头就着江生的手喝了一口。 江生密封好剩下的淡水,起身去帮乔画搭火堆。 周青和南歌想过去帮忙,却被姜鸿叫住:“搭个火堆两个人就够了,你们坐不住就去那边帮忙分一下物资。” 元易文的保镖刚把物资从救生艇上搬下来,正愁不知道怎么分配。 弗西斯拍拍周青的手,“走吧。” 他有话想问周青,上飞机之前就想问了。 “你分析一下姜教授的想法呗?”弗西斯见南歌没跟过来,压低了声音问周青,“为什么姜教授要说小江教授是保镖?” 周青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如既往地给了他一记白眼。 弗西斯早就习惯了和周青的这种相处模式,只要她不想开口,就算满清十大酷刑全给她用上,也甭想从她嘴里掏出一个字。 “得嘞,干活!”弗西斯掂了掂手里的营养液,自言自语式对着周青说,“没想到……这元总还挺大方,这种情况下居然会同意资源共享。” “因为他没有疫苗”,周青陈诉事实,“在商人眼里,这不叫资源共享,这叫资源互换。” 用他们有的营养液来换取临时疫苗,这是生存率最高的明智之举。 “一共有多少淡水?”帮乔画搭完火堆的江生走过来帮陈杰拿止疼药,顺口问了一句。 站在救生艇里的宫野佑二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回道:“30升。” 宫野佑二见识过江生有多机智,自然而然地对他多了几分敬畏。 “怎么分?”他问江生。 江生回:“先给小孩儿一袋,其他的放这儿,明天再说。” 宫野佑二从救生艇上下来,“我跟老板说说。” 元易文直接起身,“你好,江生是吧?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元易文。” 初次见面的时候没有自我介绍,现在倒是想起来了。 “你好”,江生拿着一袋淡水,礼貌地问大家,“这袋给小孩,剩下的明天一早再做分配,可以吗?” “为什么?”高扬语气不善。 弗西斯跟过来,直言不讳,“为了防止大家晚上喝水。” “你什么意思?”高扬扔了手里的树枝,怒火中烧地瞪着弗西斯,“你不信任我们?” 这跟信不信任没关系,主要是人类对自己的所有物通常支配欲更强,周青说如果现在就把淡水分发到各自手里,很有可能晚上会有人在不那么口渴的情况下饮用淡水。如果现在把淡水留在救生艇里,那就是公共物资,会多一份公众承诺约束力,有利于大家节约用水。 弗西斯还来不及解释,一个高大精悍的身影就闪到他面前,用胸肌撞了一下他的胸,“你是不是在针对老子?” 弗西斯看着炮仗似的高扬,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朋友别激动,你听我解释……” “解释你妈!”高扬知道弗西斯有多聪明,在飞机上要不是弗西斯精准确认高度,他们不可能顺利跳海。还有在救生艇上面,要不是他精准计算风向和洋流的走向,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就漂浮到小岛上。 不同于宫野佑二,比起敬佩,他对这群人心里更多的是恐惧,恐惧他们会因为劫机事件而针对自己。 心中一旦有了这个念头,不管他们做什么决定,高扬都觉得他们是在孤立自己。 他见弗西斯虽然人高马大,却嘴碎得像个娘炮似的,以为他最好欺负,便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想给他一个下马威试试。 殊不知,娘炮只是弗西斯的假面具而已。他见高扬不打算好好沟通,索性抓住高扬的手腕反手一拧,先发制人地给了他一个过肩摔。 “朋友你怎么可以这么粗鲁呢?”弗西斯贼喊捉贼,竟然反过来抱怨高扬,“不是说了我可以解释吗?” 气得龇牙咧嘴的高扬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准备和弗西斯再大战三百回合。 “够了”,元易文出手按住高扬,“光劫机还不够?非得拉着大家跟你一起陪葬是吧?” 高扬还想再说点什么,周青突然插嘴,“大家有没有闻到二氧化硫的味道?” 防疫面罩里面有大气过滤罐,会过滤到空气里含有的所有有毒气体,包括二氧化硫。 大家都戴着防疫面罩,理论上来说不会闻到任何味道。 经过周青这么一提醒,其他人都条件反射的深吸了一口气。 年纪稍大的姜鸿直接被这口气呛得咳嗽起来,其余人也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刺激性气体直冲喉咙。 “防疫面罩坏了?”南歌皱着眉,还没搞清楚原理,就听到乔画叫了她一声。 “南歌”,乔画站在五米开外的地方,“背包给我。” 南歌把背包丢过去。 乔画从里面翻出一个便携式小仪器。 江生一眼认出:“gcms?” gcms又名气相色谱质谱联用仪,广泛应用于环保行业、农业及食品安全等领域,它可以对环境中的有机污染物进行分析,也可以进行某些有害物质的检测。 因为其作业环境比较复杂,所以升级过后的便携式gcms不但有放水效果,还抗压、防撞击。 在南歌的保护下,gcms完好无损。 之前乔画自我介绍时说自己是做环境工程的,江生只是随便一听,没往心里去,没想到她说的是真的。 “要帮忙吗?”江生问。 乔画把手电筒丢给他,“帮我照个亮。” 第19章:有害气体 江生拿着手电筒跟在乔画身后,等到了密林边界处才打开,“就在这儿,别进去。” 密林里伸手不见五指,军用手电筒的光亮都照不进去,沙沙作响的树叶无端让人联想起那些恐怖片里的场景。 乔画不是胆小的人,却还是忍不住脑补一些流落荒岛无人生还的案例。她离江生近了些,把质谱仪交到他手里,然后拿出采样袋,打开其中一个旋塞,将抽气泵连接在上面,迅速抽进所需气体。 经过改良的质谱仪会直接将大气环境质量检测结果显示在操作面板上,过程需要十分钟左右。 在这十分钟内,江生也没闲着,他拿着电筒把目所能及的地方都照了一遍,发现了一样很重要的食物——椰子。 乔画眼前一亮,“你说,要是等我们把这些椰子都吃完了还没有等到救援队怎么办?” 江生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回:“这些椰子树的平均高度为24米。” 乔画脸上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在没有任何攀爬工具的情况下爬到二十几米高的树上去摘椰子,这和不会游泳的人不戴救生圈跳海有什么区别? “说不定救援队过几个小时就到了”,乔画给了江生一个坚定的眼神,“年轻人,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活下去的希望,好吗?!” 这老气横秋的语气,不像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倒像是人生阅历丰富的老人家。 江生轻轻地勾了一下唇角。 乔画及时捕捉到他的面部表情,“笑了?” 兴许是人长得好看,乔画觉得江生的笑容特别有感染力。 “之前总看你冷着脸,都没发现你竟然生了一双喜鹊眼。”乔画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江生不习惯这样的注视,手指一划,把电筒关了。 视线突然暗下来,除了质谱仪上闪烁着的微弱蓝光外,什么都看不见。 奇怪的是,在这种漆黑一片的情况下,乔画对江生那双笑眼的印象反而更深刻了。 “你知道什么叫喜鹊眼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话题随便聊两句。 江生难得配合,“喜鹊的眼睛?” “是笑起来眼睛的形状很像喜鹊”,乔画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个喜鹊的形状,然后才想起江生根本就看不见,她改为语言描述,“就是细长的眼睑,由窄到宽的秀长双眼皮,清冽的目光再配以精致的瓷白色小脸……” “什么乱七八糟的?”在江生的认知里,人类的眼睛都差不多,都是由眼球壁、眼内腔、视路、眼副器组成的视觉器官。不过他没有直说,他怕说出来这天儿就彻底聊不下去了。 滴滴—— 质谱仪发出检测完成的提示音,江生立刻打开手电筒。 在看到检测数据的那一刻,乔画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样了?”姜鸿看着江生和乔画表情一个赛一个的严肃,努力压制住喉咙的痒意,问道。 元易文等不及,直接跑过去看数据。 空气质量指数级别显示那一栏呈褐红色,表示着此处的空气污染已经达到了六级以上。 严重的空气污染会使健康人群运动耐受力降低,有明显强烈症状,并且提前出现某些疾病。例如——已经开始咳嗽的姜鸿教授。 “这里的有害气体比我之前去过的所有地方都要严重”,乔画如实相告,“尤其是臭氧、二氧化硫以及氧化氮这三项数值。” “有多严重?”作为在场最怕死的人,高扬第一个提出疑问,“长期吸入会怎样?” “会死。”弗西斯代乔画回答。 他故意吓唬高扬似的,分析道:“二氧化硫轻者可引起心悸、呼吸困难等心肺疾病,重者可引起反射性声带痉挛,喉头水肿。氧化氮主要指一氧化氮和二氧化氮,它对粘膜、神经系统以及造血系统均有损害,吸入浓度过高时,则会对深部呼吸道产生影响,导致肺坏疽,出现窒息现象。” 高扬听完瞪大双眸,连和弗西斯结仇的事都忘了,他屏住呼吸,生怕多吸入一口有害气体。 同样怕死的余鸣追问:“防疫面罩没用吗?” 没有人回答余鸣这个宛若智障的问题。 大气虽然有一定程度的污染,但新城和旧城的有害气体浓度还不足以直接地对生物造成急性伤害。所以为了节约成本,防疫面罩和隔离服都是为抵御七级真菌的侵袭而研发的,并没有将大气污染考虑在内。 高扬总算从刚刚的打击中找回一点理智,“那怎么办?总不能等死吧?” “你可以写遗书。” 弗西斯收起逗弄高扬的心思,瞥了一眼检测数据,他用大拇指扣着掌心, 这是他思考时惯用的手势。数秒之后,他严肃地抬起头看向江生,“如果没有防毒面具,保守估计,我们活不过后天晚上。” 经过这一路上的相处,再没有人会怀疑弗西斯的计算精准度,他说大家活不过后天晚上,那就真的是无人生还。 本该睡意正浓的时刻,现场却没有一个人敢闭上眼睛,生怕这一觉睡过去就再也听不过来了。 大家围坐在火堆周围,面色凝重得仿佛下一秒就要与世长辞。 乔画考虑到自己有可能携带着七级真菌,准备去旁边进行自我隔离。 江生让出一个空位,“坐。” 见乔画还在犹豫,好心的弗西干脆拉着她的胳膊,把人按在火堆旁,“都要死了还讲究这些干吗?” 悲观的情绪像是窜入空中的火苗,笼罩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乔画立刻捂住希希的耳朵,对弗西斯的行为表示强烈不满,“什么死不死的,别吓唬小朋友。” 江生说:“死亡教育和爱的教育同样重要,不应该回避。” 乔画“哦”了一声,依旧捂着希希的耳朵,“那也不是现在。” 江生沉默片刻,“你说得对。” 高扬都快急死了,没想到这两人还在讨论孩子的教育问题,“你妈的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想点正事儿?!戴个防疫面罩有屁用,还不是照样被感染,早知道还不如戴个防毒面具,操!” 高扬激动得没站稳,一脚踩在火堆上。 乔画看着被他踢出两米远的木炭,突然福至心灵。 “有了!”她倏地起身,漆黑的眸子在火光下熠熠生辉,“我有办法了!” 第20章:分工合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乔画身上,试图从她的口中得到一个保命的答案。 乔画指着被高扬踢出来的木炭,说道:“活性炭可以吸附一定程度的臭氧、一氧化硫和氧化氮!” 作为同行的元易文立刻接收到了她的想法,问题就在于,“这是一座荒岛,上哪儿去找活性炭?” “我们可以自己做。”乔画道。 有了活下去的可能性,高扬比谁都激动,“怎么做?” 江生回:“只要有制作活性炭的原料就可以。” “对!我们只需要硬木、金属锅、容器……”数到一半,乔画眼底的光芒突然黯淡下去。 高扬不明所以,“怎么了?怎么不说了?” “我们没有氯化钙溶液。”江生一句话堵死了这条路。 就在众人陷入一片沉寂时,他再度开口,“或许,可以找一下岛上有没有柠檬。” 如果没有氯化钙溶液,用漂白剂或者柠檬汁代替也可以,漂白剂岛上是肯定没有的,但是柠檬……万一呢? 元易文说:“柠檬性喜温暖,耐阴不耐寒还怕热,一般只在冬暖夏凉的亚热带地区生长。” 这座荒岛冷得要死,怎么看都不像亚热带地区。 众人的求生欲才刚燃烧起来,就被元易文一盆冷水浇灭了。 没有什么比得到希望后再失望更让人绝望了。 这次连高扬都无话可说,像打焉了的茄子一样颓废地坐在地上,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写遗书。 江生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了一下,他低头,发现是希希。 获得江生的注意力后,希希抬起纤瘦的胳膊,指着右手边的位置,发出轻轻地两个字,“柠檬。” 江生没听清,眉头轻蹙,“什么?” 他附身凑近希希耳边,听到小孩子用又软又糯的声音重复了一遍,“柠檬。” 这次所有人都听清楚了,尤其是抱着希希的乔画,她顺着希希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你是说,那边有柠檬?” 希希点头。 高扬倏地站起来,“小兔崽子你说的是真的吗?” 希希没把高扬放在眼里,连眼皮都懒得抬,只是很笃定地望着江生。见江生眼底还有怀疑,他索性抽走他的手电筒,迈着小短腿朝手指过的方向跑去。 “希希!”乔画赶忙追过去。 怕二人遇到危险,江生紧随其后。 其他人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还在犹豫。 高扬管不了那么多,拔腿就跑。 弗西斯怕高扬又惹事,在姜鸿的示意下跟了过去。 “希希,慢点!”乔画喊道。 希希听到江生和乔画的脚步声,勉强放慢速度,等他们追过来,才打开手电筒指着密林里的某一处。 电筒光照到的地方正巧是刚刚江生发现椰子树的地方,只是那时他们都顾着抬头看有多少椰子,没注意到后面还有一颗半米高的柠檬树。它孤零零地躲在丛林里,不像是长期扎根生长在此处的植物,倒像是有人特地在这里种植的盆栽。 树上结着十几个圆滚滚的柠檬,在电筒光下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江生望向希希的目光带着考量,突然意识到这小男孩有点非比寻常。 希希咬着嘴唇一言不发,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摘了一个柠檬下来,塞到乔画手里。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乔画好像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他希望自己能现在就去制作活性炭。 “我去,还真有?”高扬刚赶过来就看到了乔画手里的柠檬,他兴奋地问,“树呢?” 江生指了个方向,高扬和弗西斯立马一前一后冲进密林。 最后,一群人抱着十几个柠檬往回走。 高扬还记着在飞机上被希希用药盒打了脑袋的仇,看希希的眼神不太友善,“小兔崽子原来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 高扬眼神恶狠狠的,以为希希会害怕,却不料小家伙突然上前,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就跑。 “嘿你个小兔崽子……” 高扬抬脚欲追,后衣领猛地被江生拽住。 要说在场的所有人里面高扬最怕谁,那一定是敢跟鲨鱼正面搏斗的江生。他撇了撇嘴,最终还是放过了那个小屁孩儿。 众人看着新鲜的柠檬,纷纷站起来迎接。除了年过半百的姜鸿和身负重伤的陈杰外,其余人都加入了制作活性炭的队伍。 为了节省时间,大家决定分工合作。 话最少的莫沉和中文不太好的宫野佑二负责重新搭一个制作木炭的火堆。 余鸣和高扬则自告奋勇地去摘椰子。 元易文和弗西斯负责把救生艇上的野营水壶改造成金属锅。 南歌和周青则负责最轻松的工作,榨柠檬汁。 江生和乔画起身去找一些能够碾碎木炭的工具,希希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江生,看样子不打算休息。 “你不困吗?”乔画问。 希希没说话,他像沙里淘金似的捡起一块石头给江生看。 江生看完摇摇头,“这个不行,太小了。” 希希听完,又继续埋头苦找。 “我发现他好像格外喜欢你。” 乔画意有所指地看着江生,开玩笑似的说道:“明明是我救回来的,怎么反而跟你更亲近呢?” 关键是江生看起来也不像有亲和力的模样,明明就一副很难沟通的样子。 希希又捡了一块石头回来,这次没递给江生,倒是递给了乔画,然后一脸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乔画明知道这块石头依旧不行,还是笑着摸摸他的头,鼓励道:“这块可以备用。” “这块没用。”江生的声音和乔画同时响起。 希希毫不留恋地扔掉手中的石头,再次投身于找石头的伟业之中。 乔画一直认为小孩子应该适当地用鼓励教育,但希希改变了她的认知。他的内心很强大,从离开亲人到现在,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脆弱,也不需要善意的谎言以及安慰,他可以很快地调解自己的情绪,然后再粉饰太平。 这种处理感情的方式,成熟得不像一个孩子。 “住手!”江生的怒喝打断乔画的思绪。 第21章:血腥味 乔画抬头,随着江生的目光望过去,只见远处的高扬正拿枪对准树上的椰子,看样子是打算展示自己精湛的射击技术。他被江生的吼声吓了一跳,松开压在扳机上的手指。 江生快步走过去,“还剩几发子弹?” “四发。”高扬回。 “留着”,江生言简意赅道,“不能用枪。” “不相信老子的准头?” 高扬轻嗤一声,指着树上的椰子,胸有成竹道:“说吧,要哪个?” “哪个都行,不过你得亲自上去摘,不能用枪打”,江生说,“岛上的情况尚不清楚,如果搜救队迟迟不来……” 他指着高扬手里的枪,“这里的每一发子弹都有可能成为大家保命的武器。” 高扬不经意间瞥到了躺在沙滩上一动不动的陈杰,想起了那头凶猛的噬人鲨。 深不见底的海洋和荒无人烟的神秘小岛,一时之间竟说不清那个更危险。 “这树少说也有十七、八米,就这么爬上去摘,摔下来会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吧?”高扬用手做了个自由落体的动作,“砰——摔成肉饼!” “用这个试试。”乔画捡起地上的树皮,走到江生身边,在高扬充满疑惑的目光下,将三股树皮编织在一起,做成了麻花辫的形状。 “木槿树皮很坚固,编成绳子套在脚底,可以增加和椰子树的摩擦力。”乔画边说边动手,很快就把纤细的树皮编成了坚不可摧的一股绳子。 江生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曾经看过的那些爬椰子树的教学视频,明白了乔画的打算。他帮忙将绳子打了个死结,拧成8字形放在地上,对高扬说:“左右脚各猜一边,用猴子爬树的姿势,把树干想象成铺在路上的独木桥试试看。” 高扬尝试性地把脚套进去,无师自通地攀上椰子树,爬了几米,竟如有神助。 “没想到这玩意儿还真顶用!”高扬挂在树上大喊,一低头却发现江生和乔画居然跑了。 难道是怕他从半空中摔下去会伤及无辜? 高扬骂人的话顶到嗓子眼,即将喷涌而出的前一秒,沙滩那边传来了乔画的声音,“别浪费体力,赶紧往上爬!” 乔画和江生带着一群人正在搬救生艇,充了气的救生艇可以当做消防安全气垫使用,能在他不小心摔下来时起个缓冲作用。 看到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安全保障而努力,高扬也不好意思打道回府,只能硬着头皮往上爬。 “你受伤了?”乔画注意到救生艇上沾染着血迹,正好是江生刚扛过的位置。 江生皱着眉头刚要说话,姜鸿高八度的声音就由远及近,“谁?谁受伤了?!” 他丢下手中的柠檬,快步走过来抓住江生的袖子问:“你受伤了?” 这位老教授经历了迫降和漂流,全程一直都很淡定,乔画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激动。 “你没觉得痛吗?”乔画问江生。 江生摇摇头:“不是我的血。” “那你衣服上血腥味怎么这么重?”乔画话音刚落,便因为脱口而出的话僵住。 她不但闻到了空气里二氧化硫的气味,还闻到了江生身上的血腥味,这意味着,极端的大气污染严重影响到了防疫面罩的使用寿命,如果不能在弗西斯估算的时间内制作出活性炭,那在座的各位都得死。 “我靠!”高扬的声音从椰子树顶上飘下来,打断了乔画的沉思,“这玩意儿怎么摘的?拔都拔不动!” “拧!”江生喊。 “顶?”高扬尾音上扬,“开什么玩笑!我脑门儿再硬也顶不过椰子壳啊!” “让你拧!”江生臭着脸,觉得这人实在是难以沟通。 乔画忍着笑意,换了个通俗易懂的理解,“抓着椰子屁股转圈圈,会吧?” “哦!早说嘛!”高扬握着椰子使劲儿拧了几圈,很快,一个椰子就成功地砸到地上。 “让他尽量摘青色的,汁水含量比较足。”江生已经懒得和高扬沟通了。 不得不说,在与人相处这方面,乔画确实比自己更有天赋。 乔画把江生说的话转述了一遍,又让余鸣把电筒举高一点。 高扬掌握了摘椰子的要领,没过多久地上就砸了十几个椰子。 “差不多了,先下来吧。”乔画看他越拧越上头,怕他体力不支。 果不其然,下树的时候,高扬双腿酸软乏力到极限,在距离地上还有三米多高的时候就双手一松,重重的砸在了救生艇上。 汗水浸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淌,浸湿了隔离服,整个人像是从海里捞起来的一样,连裤脚都在滴水。 他捂住被树干反复摩擦的部位,骂了一声:“这他娘的真不是男人干的活儿!” “厉害啊大哥!”乔画带头鼓掌,还不忘拉着江生一起。 其余人见了,也停下手中的工作象征性的拍拍手。 这下反而把高扬弄得害羞了,他从救生艇上翻下来,挠挠头说:“小事儿小事儿,还有啥能帮忙的?” “开椰子。”江生找到一个特别坚硬的树桩,对准椰子顶部,使劲将椰子砸下去。 他把打开的第一个椰子递给高扬。 高扬摆手拒绝,“我不爱喝这玩意儿,给我喝点水吧。” “椰子富含钾元素,当身体出汗时钾会大量流失,喝椰汁可以有效补充。”江生耐着性子解释。 高扬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乔画立马补充道:“现在你是我们队里唯一会摘椰子的人,救援队如果明天还不到,那接下来很有可能大家都要指望你了。” “是吗?”高扬从未觉得自己如此不可替代。 “那当然了!”乔画说,“椰汁及椰肉含有大量蛋白质、葡萄糖、维生素以及微量元素,被波利西尼亚人称为生命果。如果救援队没有及时赶到,我们的淡水又喝完了,那椰子就是我们最主要的食物来源。你是在场唯一一个会摘椰子的人,你说你多重要!” 乔画把椰子递给他,“赶紧喝吧,喝完帮忙开椰子。” 高扬对乔画的话深信不疑,“那我们待会儿是不是得把椰汁收集起来啊?” 乔画“嗯”了一声,捡起地上卷起的椰子叶说:“先用这个盛椰汁。还有椰肉也要留着。” “行!”高扬抱着椰子一饮而尽,和余鸣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干劲十足。 姜鸿也不想闲着,索性坐在旁边帮忙收集椰肉。 希希终于找到合适的石头,那石头像是一根软木锤,正好作研杵用。 “锅和火炉可以用了!”弗西斯走过来说。 第22章:怪声 乔画回到火炉旁,把改造后的金属锅挂在自制的火炉上。 元易文将分离出来的椰子壳丢进锅里。 燃烧的明火很快就将金属锅加热,并从排气孔里喷出一缕灰白烟。 制作木炭至少需要三个小时以上,经商量,众人决定分批次休息。 为了安全起见,三支队伍各派一人作为第一批守夜的队伍。 莫沉负责守着火堆,乔画决定把剩下的柠檬汁榨好,江生则拿着失效的终端联络器去了救生艇那边。 乔画看他捣鼓得很认真,也不知道究竟有几分把握能把联络器修好。她和南歌聊了几句,等南歌睡着之后才盖住榨好的柠檬汁,走到江生身边,压低声音说:“我说谎了。” 江生停下手里的动作,莫名其妙地盯着乔画看了好几秒,“什么?” “直升机的通讯系统在迫降前就已经损坏了,我们的遇险代码不是有可能没发送出去,而是一定没有发送出去。” 她靠着救生艇坐在细软的沙子上,接着说:“直升机被卷进湍流偏航严重,当时我们既不在旧城机场塔台管制区,也不在进近管制范围内。” 怕江生听不懂,她特地说得更直白一些,“我的意思是,在我们迫降的那段时间,空管局没有进行航班跟踪,很有可能到现在外界都不知道我们已经出事了。” 江生的脸上出现了乔画意料之中的表情,他皱着眉,示意她继续说。 “就算空管局监视到我们的飞行状态异常,派出搜救队进行搜索,那搜救范围也是从推测可能失事的位置开始。” 接下来的话,她不用说江生也猜到了。 机载导航的位置大概停留在起飞后半个小时左右,如果按照原定航线,搜救队率先搜索的区域肯定是旧城的方向。要是在前往旧城的路上没有搜到飞机残骸,那搜救队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宣布直升机全员遇难停止搜索,要么扩大搜索范围继续进行地毯式搜索。 鉴于之前在邮轮上有出现真菌变异的情况,当局宣告停止搜索的可能性高达80%。就算当局迫于家属压力继续搜索,等他们找到飞机残骸起码都得一个多星期。 就目前岛上的大气污染情况来看,就算有活性炭也未必能撑到那个时候。 “悲观一点来想,在外界眼中,我们很有可能都已经死了。”乔画坐在柔软的沙滩上,声音不高不低地陈述着事实,只有仔细听才能察觉到她语气中藏着的一丝迷茫。 江生不明白,“为什么要说谎?” “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失去希望的痛苦。” 乔画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说:“希望就像海上航行的灯塔,是支撑着大家往前走的动力。一旦没了希望,人就容易找不到方向。” “那为什么要告诉我?”江生问,“我就不需要希望了?” “谁知道呢”,乔画轻笑了一声说,“可能因为你不怕死吧。” 刚刚听南歌说了他的英勇事迹,得知他在海里逆流而上试图救自己,概为了陈杰智斗噬人鲨,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怕死的人。 “没有人不怕死。”江生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准备继续低头捣鼓通讯器,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希希?”他望向黑暗的沙滩,瞧见那里有一个矮小的影子。 听到江生唤他,他才迈着小碎步缓缓走来。 “你不是睡着了吗?”救生艇这边就支着一个手电筒,照明程度十分有限,乔画也不知道小家伙藏在黑暗里有多长时间,或者说听到了多少聊天内容。 他什么话都没说,乖乖坐在江生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江生组装通讯器。 每次他都能精准的猜到江生下一步需要什么零件,这就不是巧合能解释清楚的事情了。 “你以前拆过这个?”乔画问。 希希没理她,继续尽职尽责的当着江生的小助理。 乔画的社交能力随她母亲,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就没有她沟通不了的人,这还是头一次踢到铁板,还是一个看起来年龄不到十岁的硬核铁板。 “你不喜欢我啊?”她趴在救生艇上,可怜兮兮地看着小希希。 小希希抬起头,很认真地摇了摇小脑袋,似乎不明白她这什么会有这样的误解。 “那你怎么不理我啊?”乔画轻叹了一口气,“你跟我聊会儿呗?” 希希抿着嘴,还是不太想搭理这个话痨。 乔画被甩了冷脸也不气馁,继续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希希在兜里摸了好一会儿,摸出一块金色的怀表,表盖上刻着的两个字——云玺。 怀表很精致,黑表针,白表盘,镂空的表盖周围还镶了一圈蓝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 “我能看看吗?”乔画问。 小家伙立刻把怀表收起来藏进兜里,满脸戒备。 “好好好,我不看。”乔画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其实今天她一直想找机会跟小家伙聊聊和奶奶被迫分开的事。 小家伙表现得很成熟,一路上不吵不闹,也从来不提起,但再坚强他也只是个小朋友而已。突然和朝夕相处的奶奶分开,跟着一群陌生人漂流到岛上,还经历了这么多惊心动魄的意外,怎么可能半点感触都没有? 乔画知道他不喜欢交流,便说:“你想听睡前故事吗?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云玺苍白的小脸上带着一抹嫌弃。 乔画没看见,自顾自地说:“既然在海边,那我就给你讲《海的女儿》?” 她刚开了个头,就意识到这个故事的结局很悲伤,于是停顿片刻,说:“这个故事我记不全了,还是换一个吧!我给你讲……” “嘘……”江生打断乔画,“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乔画竖起耳朵,果真听到了簌簌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正在贴着沙子缓慢滑行…… 第23章:蛇岛 声音是从密林那边传来的,像几万吨沙子在一起摩擦,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什么东西?”乔画收起吊儿郎当的坐姿,循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密林的方向漆黑一片,没有天光什么都瞧不清,她拿起江生的手电筒照过去。 不看还好,这一看,瞬间吓得头皮发麻,险些一屁股跌回沙滩上。 电筒光照到的地方,密密麻麻的全是蛇。它们争先恐后地从林子里爬出来,像饿了十天半个月一样。 “走!”江生牵着云玺朝火堆那边跑,一回头却发现乔画没有及时跟上来。 她傻站在原地,脚底灌了铅似的一动不动。鬼知道她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蛇。怕到什么程度呢,大概是在终端上看到蛇的图片都要四肢发软的程度,更别说现在是成百上千条蛇正吐着蛇杏子往她这边爬。 就在她觉得自己十有八九要死在这儿的时候,小拇指突然被一只小小的手掌握住。 她低头,对上了云玺天真无邪的眼睛。 眼前这个孩子,在两天之内相继失去了父母亲人,而如今,自己便是他唯一的依靠。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软弱! 乔画咬咬牙,压下心头的恐惧,抱起云玺和江生一起朝着火堆跑去。 那边的莫沉也注意到密林里的异常情况,他一巴掌盖在高扬头上,“醒醒。” “我靠,谁?!” 所有人都被高扬这惊呼一声吓醒,同时也听到了密林里传来的沙沙声。 高扬第一个拿起手电筒,只看了一眼就吓得呼吸困难。 “这他妈是座蛇岛吧?”他从嗓子眼里挤出一道气声,生怕太大声会引起蛇群的注意。 “别动”,莫沉还算冷静,他说,“蛇一般不会主动发起攻击,在没有引起他注意的情况下,最好是装死。” 理论上来说的确如此,可是……那些蛇目标精准,就算他们一动不动,那些蛇还是冲着这个方向爬了过来。 因为数量庞大,它们拥挤缠绕在一起,颜色多数呈红褐色,大的有三、四米长,小得则只有一米左右。 周青支着手电筒观察了两秒,说:“里面有棕伊澳蛇。” “什么蛇?”乔画没听清。 “毒蛇”,江生捡起正在燃烧的火把递给乔画,“这种蛇攻击性很强,就算你不动……” “我操!”睡在最外围的余鸣突然弹起来,只见一条长约一米左右的小蛇在他的激烈的动作下被抛到空中。 原来不知不觉间,有的小蛇居然已经爬到了他们的周围,并且随时准备围攻。 然而夜色太浓,没有手电筒照亮,他们什么都看不清楚。 “火!”周青喊道,“他们怕火!” 众人闻言,纷纷抓起火把,本能地围成一个圆圈,把受伤的陈杰和云玺包围在里面。 前方的小蛇支起三角形的脑袋,相交的灰褐色鳞片在火把下闪着幽幽的冷光,它们吐着蛇信子,随时准备攻击。还有动作稍微迟缓的大蛇正在朝着这个方向逼近,两分钟不到,乔画他们就被包围了。 他们就像一盘晚餐,支楞着蛇头的毒蛇像是在做餐前祷告。 江生和周青一左一右站在乔画身边,每当有蛇试图攻击时,他们就举着火把把蛇吓退。 可是这样只能短时间抵御小蛇的攻击,周围的蛇越来越多,总有应接不暇的时候。 岛上没有血清,一旦被这些毒蛇咬到就必死无疑。 他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逃离这片沙滩, 乔画观察到所有蛇都是从左手边那片密林出来的,于是赶紧指向了右手边,“往那边走!” 虽然不知道右手边的密林里有什么危险,但总不会比目前的情况更糟糕。 江生看着越来越密集的蛇群,没有时间多做考虑。 “走!”他推了乔画一把,准备去扛陈杰。 乔画意外地发现,围绕在江生周围的小蛇是其他人跟前的两倍,赶紧多抓了一个火把围着江生,试图保护他。 “脱衣服!”周青闪到乔画面前,用火把吓退了弹起来的黑蛇,对江生说:“你身上有血腥味!” 蛇跟鲨鱼一样,都对血腥味格外敏感。 江生顾不得被感染的危险,脱下隔离服朝着外面扔去。 围在周围的小蛇被沾满了血腥味的隔离服吸引,一窝蜂涌上去咬着衣服撕扯。 陈杰见状,不顾肋骨骨折的剧痛,也依葫芦画瓢地脱下隔离服,朝着最密集的蛇群丟去。 翘首以盼的蛇群转移注意力,纷纷涌向隔离服。这一举动倒是给他们让出了一条求生通道。 “这边!”乔画机灵地抱起云玺打头阵,从那条畅通无阻的路跑出去。 江生也赶紧背上陈杰,往右边的密林深处跑。 可惜还有一部分大蛇不受隔离服的诱惑,认准了陈杰和江生,以捕食猎物的速度跟在他们身后。 “小心!”高扬突然大喊一声。 乔画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高扬举着火把从她的耳朵边擦过去。 原来是一条盘旋在树上的毒蛇正在朝着她吐蛇信子,幸好高扬出手及时,那条蛇迅速缩回脑袋跑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原以为这片密林比那边安全,现在看来纯粹是错误的判断。然而他们已经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跑。 没有天光的密林漆黑一片,只有微弱的火光在提醒着大家都还活着。他们既要当心脚下有坑,又要小心头上悬着分分钟能取人性命的毒蛇。 队伍里老弱病残都快集齐了,再跑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们必须停下来。 这时,乔画怀里的云玺突然拉了她一把,然后指着右手边:“山洞。” 乔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火光的照明范围只有一米左右,一米开外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她什么都没看到。 但是听小家伙语气很笃定的样子,乔画立刻掏出手电筒照了一下。 果然,十米开外的地方有一块巨大得望不到头的岩壁。 说是山洞都不太准确,那地方更像是大陆崩裂而形成的裂谷。 第24章:洞穴霸主 自工业革命以来,人类向大气中排入的二氧化碳等吸热性强的温室气体逐年增加,导致地气系统吸收与发射的能量不平衡,从而造成了全球气候变暖。 全球变暖的后果之一便是地表植被大量消失,干旱范围不断扩大,在宏观上造成大陆板块的异常运动。 一般来说,板块张裂首先会形成裂谷,裂谷继续扩大才会形成海洋。 由于人类的不知节制,地球早已不堪重负,每况愈下的生存环境导致灾难频发。 近年来乔画在终端上见过许多这类新闻,所以对此处会出现裂谷已经见怪不怪。 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是,这条裂谷的岩壁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数以千计的岩洞,走近了才发现,这些岩洞竟然是由坚硬的卵石和石块镶嵌而成。 根据乔画所累积的知识来推算,这条裂谷至少得经过上亿年的堆积、挤压、撕裂才能形成。 可是在此之前,她却从未听说过这处地质奇观的存在。 “乔画,快进来!”南歌站在宽约两米的岩洞口低呼了一声。 独特的地理位置给了大家足够的反应时间,只需要部署两个人并排站在岩洞口即可抵御毒蛇的袭击。 莫沉和弗西斯像是两尊大佛一样堵在岩洞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江生终于有了可以喘息的机会,他放下陈杰,“还挺得住吗?” 陈杰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滴顺着下颌线没入脖颈,像跑了一次全程马拉松。失去黑色隔离服的遮挡后,他t恤上的血迹显得尤为刺眼,最不容忽视的便是两侧肩膀处被元易文开枪击中的位置。 “老陈要是没受伤,这会儿怎么着也会多个战斗力不是?”高扬瞥了一眼元易文,语气里带着嘲讽和埋怨。 他对元易文的利己主义作风有意见很久了,只是碍于元易文给的薪资太高而舍不得离职,如今同样是流落荒岛命悬一线,他自然是爱说什么就说什么。 元易文的忠实拥护者宫野佑二听完意见颇深,用那口不怎么流利的中文反驳道:“是你们让飞机继续飞,所以才、才……” “才才才你个头,先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吧你!”高扬欺负人宫野佑二中文不好,一阵疯狂输出。 宫野佑二还想反驳,就听到元易文说:“够了,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 他向宫野佑二使了个眼神,“去帮莫沉。” 宫野佑二只好气鼓鼓地起身,他手中的火把在奔跑的途中灭了,此时也找不到木材。 高扬见状,把火把扔过去,“少说话,多做事。” 宫野佑二虽是憋着一肚子火,还是接受了高扬的好意,去把莫沉换过来休息。 与此同时,江生也没闲着,他正拿起手电筒在查看周围的环境。 岩洞深约十米,高度却不足三米,顶端堆砌着三角形的石头……等等,石头怎么会动? 江生定睛一看,那哪里是石头,那根本就是倒挂在岩顶的蝙蝠! 他迅速关闭手电筒。 乔画注意到他的举动,“怎么了?” “嘘”,江生捂住乔画的嘴,用气音说了两个字,“蝙蝠。” 岩洞内阴冷潮湿,十分适合蝙蝠这种携带疾病的啮齿类动物生存。 蝙蝠有独特的眼内感光系统,白色的手电筒灯光会惊吓到他们,幸好江生收光的动作迅速,岩顶的蝙蝠还算淡定,看起来应该没有受到惊吓。 江生正准备回头告诉大家这个消息,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有一条约三米长的毒蛇躲过了莫沉和宫野佑二的镇守,从岩壁上溜进来,正支棱起脑袋准备攻击江生。 说时迟,那时快,高扬摸出别在腰间的枪,借着微弱的火光给了那毒蛇一枪。 江生:…… 蛇倒是死了,却惊动了倒挂在顶端那些密密麻麻的蝙蝠。 一时间,吱吱吱的声音充满整个洞穴。 “快走!”江生拉着乔画往高扬那个方向跑。 高扬听到奇怪的叫声,第一反应就是打开手电筒查看情况。白色的电筒光射过去,彻底惊扰了那群夜行动物。 它们扑棱着翅膀,追在乔画和江生身后,像一张巨大的暗网兜头而至。 高扬被这种密集的画面吓得呆若木鸡,感觉下一秒就要被那群黑暗生物所淹没。 在这种陌生的洞穴里,就算有一只苍蝇突然出现也会吓得人冷汗直流,更别说成百上千只蝙蝠,这简直比外面那群毒蛇还要吓人。 他对蝙蝠唯一的印象还停留在它们怕火这一理论知识上,可惜手中的火把早就在刚刚给了宫野佑二。 他灵机一动,把手中的枪丢给陈杰,同时抢走他的火把一阵狂甩,完全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只会增强蝙蝠的攻击性。 “别挥了,找掩护!”江生拎起云玺,丢进左手边的一条裂缝里。 缝隙约一米多宽,仅能容纳一人进出,在此时倒成了绝佳的避难所。 “教授快进去!”周青翻身而起,把姜鸿也塞了进去。 莫沉护着元易文和南歌紧随其后。 解决完最后两条毒蛇的弗西斯拉着宫野佑二一起侧身躲进裂缝里,“小江……” 他把喉咙里的“教授”两个字压下去,“快!” 江生接过他举在半空中的火把,二话不说先乔画推过去。 乔画抓着他的胳膊,余光瞥见了行动不便的陈杰。 陈杰失血过多,体力消耗已经达到极限,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万念俱灰地看着江生摇了摇头,那意思是“不用管我”。 做保镖这些年,陈杰受伤的时候不在少数,他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就算躲得过这一劫,也坚持不了多久。 可是……江生没有放弃他! 就像之前的几次那样,他是唯一一个回过头来救他的人。 他手里拿着火把,一边驱散蝙蝠,一边扶起他朝着裂缝跑去。 裂缝里,大家众志成城,举起的火把形成保护圈,将大家罩在里面。 蝙蝠被撩起的火光吓退,转而集中攻击陈杰和江生。 早就脱掉隔离服的江生此时立马变成了这些洞穴霸主的活靶子。 陈杰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的举动。 他把江生推进裂缝,用自己的身体严丝合缝地堵住了入口…… 第25章:白鼻真菌 陈杰压制不住的喘息声就在江生耳侧,像一个破风箱正在苟延残喘。处于攻击状态的蝙蝠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来越集中地开始撕咬着陈杰露在外面的皮肉。 “快,隔离服给我!”江生拉开乔画的隔离服拉链,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 乔画虽然是一头雾水,还是迅速地脱下隔离服丟给江生。不知不觉间,她对江生的信任程度已经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江生扯出镶嵌在隔离服内的高温警报器,放在火把上方两厘米的位置。 报警器感应到飙升的温度,立刻发出类似火警报警器的滴滴声。 狂飞乱舞的蝙蝠听到这种高频噪音,作鸟兽散,很快就七七八八地散开,飞回洞穴深处。 此地不宜久留,鬼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生物会突然冒出来。 地面上湿漉漉的,凹凸不平的小坑里装满了蝙蝠尿,说不定全是李斯特菌。 站在裂缝最里面的弗西斯高喊,“快点,先出去!” 江生和高扬一左一右扶着陈杰朝洞穴外走去,幸好那些毒蛇已经转移了阵地,站在洞穴口除了枯枝败叶什么都没有。 “等一下……”弗西斯突然开口。 周青回头,只见他用火把撩了一下刚刚在混乱中拍死的蝙蝠。那只蝙蝠的鼻子、耳朵、翅膀以及其他暴露的皮肤上面都蒙着一层糖霜似的物质。 “难怪这些蝙蝠攻击力这么强,原来是感染了白鼻真菌。”弗西斯看清楚之后,继续催着众人,“走走走,先出去再说。” “白鼻真菌是什么?”高扬边走边问。 “就是一种会非常活跃地侵入皮肤细胞,导致皮肤溃烂的喜冷真菌。” “皮肤溃烂?”元易文若有所思地望向姜鸿,“姜教授,这和七级真菌有关系吗?” 姜鸿很遗憾地摇头,“白鼻综合征只在蝙蝠之中感染。” 其实,早在几百年前就发生过蝙蝠因为白鼻综合征而大量死亡的事件,只是那时并没有引起人类的注意。 人们没有意识到那是生态系统中一个重要的物种在消失,也没有想过那可能是本土物种将遭遇的严重疾病灾害的一种模式。 蝙蝠的减少会导致害虫增多,害虫增多会影响庄稼收成,庄稼收成量降低会致使人类发生饥荒…… 就像是蝴蝶效应,最后这一切的后果,都将由人类来承担。 一如几百年前,人类毫无节制地砍伐树木、倾倒垃圾、排放有毒气体,最终七级真菌爆发,人类即将面临灭绝…… “活下来吗?大家都活下来了吧?”陈杰突然开口。 高扬回:“都活着呢,你丫少说两句,省点力气。” “我没事,我就是有点热,是不是谁的火把烧到我身上了?”陈杰不是一个话很多的人,这会儿却像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 “没烧到你,火把全用来烤蛇和烤蝙蝠了”,高扬哭笑不得,骂了一句,“去他妈的,明天吃全蛇宴得了!” “停一下。” 江生停下来探了一下陈杰的额头,“他在发烧!” 江生没有穿隔离服,能清楚地感受到陈杰的温度。 乔画闻言,快步走过来确认,她手还没有放到陈杰的头上就被江生抓住,“别碰他。” “怎么了?”姜鸿和元易文跟过来,问道。 “他发烧了。”江生一边扯开陈杰的衣服检查伤口,一边回道。 陈杰身上有多处被蝙蝠撕咬出来的伤口,那是为了保护大家才留下的。 弗西斯确认一旁的大树上没有缠着毒蛇,开口道:“这边!” 高扬把陈杰背过去靠在大树上,“怎么办?救生医疗包里面有退烧药吗?” “有。不过……”江生顿了一下,上前查看过陈杰的情况才说,“退烧药应该没用。” “为什么?”高扬问。 “你们看,飞机,有飞机来了!!”陈杰突然坐起来,像回光返照一样,亢奋地指着天空。 众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除了漆黑的密林外,一点光亮都没有。 哪里来的飞机? 江生和乔画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睛里确认了一个信息,这一切都只是陈杰的幻觉而已。 “在这儿!我们在这儿!”陈杰伸长脖子大吼,喉咙像被砂纸摩擦过一样,发出粗糙的低吼。 “他怎么了?”元易文问。 江生看着陈杰身上如瀑布一般往外涌的汗水,皱着眉头说:“这是狂犬病的特征。” “狂犬病?”高扬一脸莫名其妙,“他又没被狗咬,怎么会出现狂犬病的特征?” “是白鼻综合征”,姜鸿说,“白鼻综合征破坏了蝙蝠的免疫系统,使它们容易感染其他疾病,比如 罗尚博病毒、科汤卡恩狂犬病毒等等。这也是为什么这些蝙蝠的攻击力会比普通蝙蝠攻击力强的原因。” “那现在怎么办?”乔画问。 姜鸿突然沉默不语。 周青也低下头去。 就连平时话最多的弗西斯,在此时都安静下来。 他们三个是众人都知道的医学教授,在场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要怎么做。 可是就连他们都开始保持沉默…… 乔画看了一眼胡言乱语地陈杰,最终把目光落到江生身上,压低了声音问:“他还能坚持多久?” 江生只是个保镖而已,理应不知道这些,但是面对乔画的询问,他缓缓张开薄唇。 “最多半个小时。”姜鸿抢在江生开口之前说完,还特地强调了一句,“小江就是个保镖,你问他他也不清楚。” 姜鸿说:“如果半小时内没有注射相应的血清,那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是一座荒岛,连吃的都没有,上哪儿去找血清? 所以,他们要让陈杰坐在这里等死吗? 他们真的要让这个牺牲自己去堵住裂缝的男人等死吗? 第26章:死亡 乔画做不到,江生也做不到。 “看着我陈杰!”江生跪在他身边,套上乔画的隔离服手套,帮他挤压着被蝙蝠咬过的地方,试图将毒血挤出来。 弗西斯怕陈杰抓上江生,拉了江生一把,“小江……没用的。” 陈杰思绪有一瞬间的清明,停下了喋喋不休的废话,突然问江生:“我是不是要死了?” 江生摇头,“你听着我们大家说话,我们的声音会让你的大脑保持活跃,这样你就可以继续和病毒作斗争……” “春节快到了吧?”陈杰问。 他的确是迷糊了,春节明明是前两个月的事。 “嗯,现在是春天。”乔画说。 “我老婆说,要和我一起过春节,但是……”陈杰急促地吸了几口气,“她去了旧城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的手揣在裤兜里,摸呀摸,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最终,从兜里摸出了一根头绳。 头绳上染满了鲜血,只能依稀辨认出本色应该是粉红色。 此时,众人终于明白,他坚持不同意返航,不是因为害怕回到邮轮会感染七级真菌,而是……为了去旧城赴约。 去赴一个注定是悲剧的约定。 那是他的执念,也是支撑他拖着这副残败的身子一直坚持到现在的原因。 他抓着那根头绳,又从兜里摸出一支临时疫苗,这是他私藏起来的,之前没舍得拿出来做统计。 现在,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把那支疫苗塞进了江生手里。 “你们闻,桃花儿开了……” “是我老婆最爱的花儿……粉粉的,一瓣儿一瓣儿的……” “我想摘一朵。” 陈杰说话的频率很高,声音却越来越小。 江生站起来,“我去拿医疗包!”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 “砰——” 身后传来一声枪响。 “老陈!!”高扬冲过去夺走了陈杰手里的枪,可惜为时已晚,鲜血从陈杰的脑袋里迸出来,溅了乔画一身。 谁也没料到陈杰还能扣动扳机,大家都以为他的双臂早在直升机上就被元易文废了。 “老陈……”高扬跪在地上,捧住陈杰的脸,“你他妈的……他妈的……” 他哽咽了好几次,才把后面半句补充完整,“说好的要去旧城找嫂子呢?” 他撕心裂肺的吼声响彻树林,惊起了几只野鸟。 弗西斯弯腰压住高扬的防疫面罩,“别吵。” 密林里未知的生物不知道还有多少,每一个角落都显得危机四伏。 高扬的鬼哭狼嚎万一引出比毒蛇更恐怖的东西,大家都得命丧于此。 弗西斯对陈杰的死触动并不大,一来是因为他和陈杰只认识了不到24小时,二来是因为老天爷只给了他一个聪明绝顶的脑子,却夺走了他正常的情感认知。 他没感觉,不代表其他人也麻木不仁。 尤其是余鸣,短短十来个小时,他经历了太多无法承受的意外,进一步感受到了死亡的势不可挡。 哪怕是感染了七级真菌,至少还有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去做好死亡准备,而陈杰,他连一句遗言都来不及留下。 这座岛是会吃人的岛! “我不想死。”余鸣抓着树干,脸色苍白,声音嘶哑得不像二十几岁,倒像是耄耋之年的老者。 就算是害怕,声音也不可能哑到这种程度。 江生终于从陈杰自杀这件事情里回过神来,注意到余鸣异常的脸色,“你……”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余鸣撑着树干开始干呕。 呕完之后,他才哑着嗓子说:“我没事,就是腿有点痛,可能刚刚跑得太狠了。” 大家只当他是亲眼目睹了队友的死去才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此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怎么办?要把他埋了吗?”弗西斯盯着溅在树干上的血迹,说,“这儿的血腥味太浓了,待久了不安全。” 听起来最无情的话,当下却是最有理智的。 从人道主义的角度出发,他们或许应该先给陈杰举行一个葬礼,但是他们没有那个时间了,在这种情况下,不让陈杰曝尸荒野已实属不易。 江生捡起一根木棍凿进土里,刨出一道凹痕。 高扬抓着他的手试图阻止,“你要干什么?!老陈人还是热的!他身体都还没僵!” “人死后至少要1到4个小时身体才会僵硬。”在高扬的制止下,江生没办法继续刨坑。 乔画默默上前,接过江生手里的木棍,继续他没做完的工作。 弗西斯见状,也上前一屁股挤开高扬,“鬼知道这么大个树林里还有没什么狮子老虎,万一闻着味儿过来了,一起死呗?” 就弗西斯这个情商,活到现在还没被人揍死,纯粹是因为武力值高。不然像高扬这样的,起码提着刀追他两条街。 南歌拉着云玺想要往后退一步,云玺却掰开她的手,捡起一根小木棍跑到江生旁边。一棍子抽在高扬手臂上。 高扬条件反射地松开,刚想骂小兔崽子几句,就听到他突然开口,奶声奶气地说:“人都会死的。” 这种话从一个小孩子嘴里说出来,众人不可谓不震惊。 终于,乔画悟出了云玺身上哪里不对劲,这孩子对于死亡的理解,超出了他这个年龄段该有的冷漠,不是因为他没有情绪,而是因为他把那些情绪都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 他暗示自己“人都会死”,这样就会让父母亲人的相继离去显得更顺理成章一些。 这一路上他不哭不闹,是因为他在压抑自己的情感,就像此时此刻的江生一样,明明对陈杰的死充满了愧疚,却还要若无其事的带头刨坑。 除了高扬和余鸣,在场的每个人都戴着假面具想要粉饰太平,他们选择对死亡闭口不谈,免得彻底失去活着的希望。 换个角度来看,这自欺欺人的态度其实算得上积极。 “去帮忙。”元易文对莫沉和宫野佑二说。 两人点点头,加入了刨坑的队伍。 余鸣站在一旁觉得格格不入,只好也捡起一根木棍开始挖坑,只是刚弯下腰,就突然两眼一抹黑,直挺挺地砸在地上…… 第27章:童话故事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余鸣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沙滩上,模糊的视线内出现熟悉的身影,是拿着一块石头在砸什么东西的高扬。 “高……”他尝试着开口,充血的喉头把声音卡得死死的,只能发出低声的呜咽。 他试图坐起来,却发现四肢不受自己控制,抖得像在筛糠。 高扬一直关注着这个方向,看到余鸣稍微动了一下,立刻放下石头冲过来,“你醒了?” 他高声大喊,“姜教授,老余醒了!” 姜教授闻声赶过来,先是掀起余鸣的眼皮看了看,又隔着隔离服帮他把了个脉,最后,神色凝重的摇摇头。 高扬刚刚才亲手埋了自己的兄弟,转眼又要被迫接受另一个兄弟的噩耗,他红着眼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余鸣只觉得莫名其妙,蓄足力气终于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我怎么了?” “你被蛇咬了。”看高扬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路过的弗西斯顺口接了一嘴。 高扬这人是个刺头儿,看起来凶狠霸道,是走在大街上小朋友见了都要嗷嗷哭的类型,实际上相处下来才发现,这人不仅怕死,内心还特别脆弱。 弗西斯把高扬捣碎的木炭粉转移到干净的椰子壳里阴干,没什么感情地对欲余鸣说:“咬伤你的应该是尖吻蝮,岛上没有血清,我们救不了你。” 关于蛇的品种,弗西斯也不敢确定,从伤口上来看应该是尖吻蝮,但是从毒发的症状来看,更偏向于眼镜蛇之类的神经毒素。 余鸣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咬的,之前忙着逃命也没觉得痛,这会儿看到大腿被止血带捆扎才想起来,可能是之前在沙滩上就被咬了。 神经毒素扩散很快,剧烈运动之后会加快血液循环,增加人体对毒素的吸收,从而加重中毒症状。 弗西斯的话无疑是在告诉他:能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对不起,你没救了。 这和医生当着他的面下了一份死亡通知书有什么区别? 听完这话,余鸣的呼吸更困难了。 周青看着高扬攥紧的拳头,在弗西斯挨揍的前一秒把他拖走,低声问:“小江教授呢?” “看乔画洗澡去了。” 周青:?? 见周青一脸想歪了的表情,弗西斯赶紧亡羊补牢,“不是、是乔画身上沾了陈杰的血,姜教授怕她身上有伤口会感染,小江教授不是也没穿隔离服嘛,所以就一起去那边清洗了。” 周青一脸看智障的表情,把江生之前没弄好的通讯器丟给弗西斯,“看看能不能检测到信号。” 如果空管局之前有收到求救信号,那说不定救援队现在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他们要尽快制作好活性炭,免得在救援队赶来之前就窒息而死。 在这座荒岛上,死亡就像是悬在每个人头上的一把刀,谁都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落下来。 江生算是团队之中除了弗西斯外最理智的一个,在遇到困难和危险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和途径。其他人不知道救援队的情况,他和乔画是清楚的。 救援队如果真的不来,在这座危机四伏的荒岛上,他们还能坚持几天? 江生背对着大海,脸色前所未有的严峻。 就在他考虑应不应该把真相告诉大家的时候,前方走来一个晃晃悠悠的小家伙。 小云玺学着他的姿势在他身边坐下,江生问他:“你怎么来了?南歌呢?” 小云玺照旧一言不发,那双总是瞪得大大的黑眼睛有些疲倦,看上去想闭又不敢闭的样子。 作为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子,经历了跌宕起伏的一天,不哭死过去就已经是奇迹了,更别说这一路上小云玺还提供了好几次帮助。 江生对小云玺刮目相看,总结性发言,“你很聪明。” 小云玺眼底的睡意消退了几分,难得的开口回了他一句:“没有你聪明。” 江生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小云玺又不想说话了,他打了个哈欠,大大的眼睛周围一圈都是红的,看上去困到极致。 小孩子本来就比大人更缺乏安全感,更何况刚失去至亲的云玺,江生问他,“你是不是不敢闭眼?” 云玺默不作声,做贼似的从怀里摸出水袋塞进江生怀里。 这是之前清理物资的时候大家发放给他的,他藏起来一直没舍得喝。 “给我的?”江生对云玺的友好感到莫名其妙。 云玺别扭地转过头去,如果是白天的话,就能看到他耳尖泛起的薄红。 “好你个小家伙,怎么还搞差别对待呢?”刚上岸的乔画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用开玩笑的语气调侃了一句。 云玺一点都不心虚,见江生把腿蜷起来,自己也跟着蜷起小短腿,像个小跟屁虫似的。 “你不睡觉跑过来干吗?”乔画问云玺。 江生帮忙解释,“他可能有点害怕。” 云玺不说话,乔画就当他默认了。 “那我接着给你讲童话故事吧?”乔画靠着云玺坐下,想借机和他多多交流。 后者却高冷开口,“小孩子不需要童话故事,大人才需要。” 说完,他抱着膝盖闭上双眼,一副“谁都别跟我说话”的姿态开始睡觉。 小孩子自带一秒入睡天赋技能,半分钟不到,云玺就睡着了。 乔画和江生四目相对,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难哄吗?” “这孩子可能比较特别。” 乔画也是这么想的,她打算把孩子抱回火堆那边休息,那边比较暖和。 “我来吧。”江生弯腰抱起孩子,闻着空气里刺鼻的气味,对乔画说,“天亮了再做一次空气检测吧。” “好。”乔画点点头,目光落在他的黑色t恤上,这是他从弗西斯身上扒下来的短袖,露在空气里的胳膊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色。 “你那隔离服还能穿吗?”乔画问江生。 江生摇摇头,“上面全是蛇毒。” 就算没有蛇毒,也被毒蛇咬出了很多气口。 隔离服的作用在于防疫,这座岛上现在一共就他们这几个人,穿不穿隔离服的意义都不大。 “江生”,姜鸿对着由远及近的两个黑影招招手,“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第28章:死亡笼罩 “你这几天怎么回事?”姜鸿把江生拉到一边,语气严肃得像是要进行学术讨论。 江生鲜少听到姜鸿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他有些迷茫的皱起眉头,“什么?” “出发之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说好的任何情况下都一定要把自身安危放在第一位呢?” 原来他指的是这个,江生说:“我没受伤。” 姜鸿盯着他手臂上还没愈合的伤口,这是之前在邮轮上救小女孩时留下的,除此之外,周围还有一些明显的擦伤。 注意到姜鸿的视线,江生自然地把手背到身后。 一路上大家经历了这么多,谁身上还能完好无损? 他没把这回事放在心上。 姜鸿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学生了,要让他对力所能及的事情袖手旁观,他肯定做不到。 他这个学生聪明内敛、醉心于学术,是国际欧亚科学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医学院士,年仅20岁就带领手下的团队研发出了七级真菌临时疫苗。 当局曾用“世界脊梁骨”这五个字来形容江生,说他带领的团队是最有可能研究出七级真菌疫苗的团队。 如果非要说这个“世界脊梁骨”有什么缺点,那就是太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儿。 两年前防疫局发生大规模感染事件不得不集中隔离的时候,他就曾经不怕死的曾经亲自去过现场。 只要有一丝研发出七级真菌疫苗的可能性,他都不会轻易放弃。 就比如这次,他在研究过程中发现一种名叫葛罗谷非的大猩猩身上可能携带七级真菌抗体,便立刻亲自登上了前往旧城的邮轮。 其实这事儿原本是用不着他亲自出发的,防疫总局答应了会亲自把葛罗谷非送到实验室,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谁都没料到防疫总局派去接送大猩猩的军队会在回来的路上发生意外机毁人亡。 早在20前,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就把葛罗谷非列入了濒危物种。意外死去的这只大猩猩恰好是在世界自然保护联盟监管下的最后一只。 幸运的是,有人声称在旧城沿海流域看见过葛罗谷非的足迹,还拍下了一段视频。 确认视频的真假过后,江生一刻也等不及,向防疫总局提出亲自带队前往旧城的沿海流域考察。 出于对江生安全的考虑,防疫总局驳回了他的诉求。 江生从来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既然当局不同意,他就索性辞去了当局的职务。 姜鸿是全球疾控中心的一名教授,也是江生的进入欧亚科学院之前的导师。 在得知这件事后,他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江生的人。在他的力保下,江生的此次行动得到了疾控中心的全面支持。 出发前,江生答应过他,一定会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不会鲁莽行事。 结果呢? 每次别人遇到危险时,他总是冲得最快的那个。 “江生。”姜鸿背着手,严肃地叫他的名字。 江生站直了身子。 “如果之后再遇到危险,不准第一个往前冲了,听到没?”姜鸿下了死命令。 江生只能说:“我尽量。” 对这个回答姜鸿十分不满,“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人在等着你的科研成果救命吗?你把自己的命给我看贵重点!” “谁的命不贵重?” 江生看向余鸣,血液循环中毒症状已经让他休克了一次,救援队若是一小时内不能带着相应的血清赶到,等待余鸣的就是和陈杰一样的土坑。 “老师,在我这里,人命不是选择题,救千万人和救一个人同样重要。如果我因为千万人而对一个人见死不救,那对于我来说就不是救人,而是杀人。我只是个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本职工作。” 姜鸿被他的一番话说得无言以对,同时他也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江生是个心无杂念的好孩子,任何时候他都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头衔,只把自己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 这个世界正需要更多这样的“江生”。 “说不过你……咳咳咳……”姜鸿吸气时用力过猛,刺激的味道呛进喉咙,忍不住咳嗽起来。 江生拍着他的后背,说:“明天乔画会再做一次空气质检。” 其实不用质检大家也能感受到,空气里的二氧化硫味道越来越浓。 姜鸿摆摆手,好不容易才把气顺过来,他再过两年就满70岁了,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体力都比不上这群年轻人,必须去休息。 火堆旁边的元易文听到姜鸿破锣嗓子一样的咳嗽声,赶紧指着自己身侧的位置,“姜教授,这边。” 元易文对姜鸿一直很热情,对他团队的研究内容也很感兴趣,在飞机上的时候就公开表示过,可以支持他们正在进行的所有研究项目。 姜鸿知道他不仅是有名的环境问题专家,也是一个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当年防疫局沦陷的时候,他就曾提供过专项基金用于集中隔离。 “那我睡会儿”,姜鸿躺在火堆旁边,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说,“一把老骨头,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了。” 元易文点点头,又叫江生,“小江,要不你也过来休息会儿?” 江生本来就不怎么擅长人际交往,也没有睡觉的准备,他摆摆手拒绝元易文之后,走到弗西斯身边,看着地上的一堆通讯器,“怎么样?” 弗西斯摇头,叹了一口气,“都泡坏了,死马医河马呗。” “是死马当活马医。”江生坐下来帮忙,就算不能连接卫星,修复之后能当个对讲机也是好的。 弗西斯也是这么想的,“对了小江教授,周……” “专家!”高扬冲过来打断弗西斯的话,“老余,老余……” 高扬激动得语无伦次,索性拉起弗西斯的手朝余鸣跑去。 余鸣高烧不退,浑身抽搐得宛如被电击中,仅凭高扬一个人的力道根本压不住。 短短数秒过后,余鸣停止抽动,脑袋一偏,进入休克状态。 弗西斯跪在他身侧,十指交叠按压着他的心脏的位置。 江生站在旁边,时间的流速顷刻间变得缓慢起来,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弗西斯机械式的慢动作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第29章:重返密林 不知不觉间,天亮了。 初升的太阳跃过海平面,金灿灿的朝晖将灰蓝色的天空和漂浮着垃圾的海洋撕裂成两个世界。 岛上的浅白色雾气散去,彻底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高扬站在密林边缘,左手拿着捡来的小树干,右手握着一根燃烧后的木头。 木头顶端是漆黑的炭,他琢磨着想在树干上写下余鸣的名字,可是却不敢动手,他的字写得实在是太烂了。 犹豫不决好半天,他终于还是起身走到江生面前,“兄弟,帮个忙。” 昨天晚上江生用树枝在陈杰的坟头前划拉了两个字,笔走龙蛇,铁画银钩,给高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江生接过来,“写什么?” “写……算了,就写名字吧。”高扬不是文化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好听的墓志铭。 江生从善如流地写下“陈杰”。 高扬捧着树干回到新挖出的那个坟堆前,把不太像样的“墓碑”插进土里。 悲伤的情绪在昨晚释放了大半,今天还有一点残留的难过丞待解决,高扬吸吸鼻子,准备和兄弟来个感人至深的告别,“这座岛上埋着我两个兄弟……” 路过的弗西斯瞥了他一眼,毫无感情道:“过来帮忙,不然下一个埋的不是我就是你。” 高扬:……很好,现在他不难过了,他只想和弗西斯决一死战! 乔画把木炭粉和柠檬汁搅拌成糊状之后打了个盹,海上风大,原本需要静置24小时以上的木炭粉只花了5个小时就达到了活化标准。现在只需再加热两小时就能彻底完成活性炭的制作。 元易文帮忙把搅拌后的碳粉放进金属锅,江生走过来,端着昨夜收集的椰汁,“先喝点?” 从登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18个小时。 乔画又累又饿,嘴唇也因为口渴而泛起干皮,她接过椰汁灌了一口,不顾形象地瘫倒在沙滩上,“这绝对是我这辈子喝过最甜的椰汁!” 她还想再喝两口,江生却夺走了她手中的椰子壳。 “定量饮用才能保障水资源充足。”江生一脸公事公办的态度。 元易文轻笑一声,主动上交没喝完的椰汁。 乔画看到他的椰子壳上用木炭标注着一个数字“5”。 “5是什么意思?”她问。 “他的代号。”江生指着元易文。 乔画仔细观察自己的椰子壳,发现上标着一个数字“2”。 “你直接写名字不行吗?万一忘了怎么办?一共13个数字诶,你分得清谁是谁吗?” “分得清,只剩11个数字了。” 江生此话一出,周围瞬间陷入诡异的安静。 金色的阳光没有冲淡大家对死亡的恐惧,反而让大家更加清楚的意识到时间在流逝。 乔画拍拍他的肩,送了他一个新称谓,“聊天终结者,不愧是你。” 江生微微眯起好看的眼睛,决定继续做一个沉默不语的椰汁搬运工。 “走吧,保镖大哥”,乔画把质谱仪扔进他怀里,指着密林说,“我想稍微往里面看看。” 躲进蝙蝠洞的时候,乔画明显感觉到里面的空气比外面更窒息。 昨天晚上怕密林不安全,所以只在入口处测了一下。正好趁着天亮了,可以往再往里面走一走。 “我跟你们一起。”元易文自告奋勇。 乔画点点头,元易文在成为企业家之前还是一名环境问题专家,昨天看他面对毒蛇和蝙蝠身手都很矫健,一起同行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周青跟过来,在江生身侧站定,“我也去。” 南歌:“那我……” “你别去了,希希还没醒。”乔画说。 南歌有些犹豫,“那你……” “你放心,保镖大哥会保护我的。” 说完她回头冲着江生挑眉,“对吧保镖大哥?” 江生被迫接受了这个称呼,表情不大好看的“嗯”了一声。 四人结伴而行,朝密林处走去。 “等一下!”弗西斯冲过来,塞了一个通讯器给江生,“你把这个带上。” “修好了?”乔画眸含期待。 弗西斯摇头,拿起另一个通讯器,说:“就这俩还勉强能用,信号范围最多不超过1000米,还比不上一百年前的对讲机。” 但是聊胜于无,这个东西至少提醒着大家,他们来自一个科技社会,而不是这座岛上的原住野人。 元易文接过江生手里的质谱仪在前面开路,江生拿上一个水袋和四支营养液跟在队伍最后面,护着中间的两个女生。 昨天晚上太黑了没看清楚周围的情况,今天进了林子才发现,这里的树木少说也有二十几米高,有些树木的露在外面的根竟然比半人还高,衬得他们像是从矮人国里跑出来的小矮人。 密密麻麻错综复杂的树看起来大同小异,乔画怕一会儿会迷路,说:“要不还是做个记号吧?” 周青问:“你不是擅长记路吗?” 昨天是乔画带头冲进这片树林的,也是她带路返回沙滩的,周青就自然而然的认为她有这个能力。 殊不知…… “我是个路痴”,乔画说,“昨天晚上都是希希指的路。” “那个小孩儿?”元易文提了一下手中的质谱仪,似乎不太习惯做这种体力活。 乔画说:“他很聪明的!” 虽然孩子不爱说话,但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孩子确实很特别。 “那小孩儿和你们什么关系?”元易文问。 “南歌没告诉你?” 元易文眉头深锁,“她说是她自己生的。” 乔画噗嗤笑出声,这确实像南歌能说出口的话。 “不,其实是我生的。” 乔画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没看出来吗?那孩子的聪明劲儿就是随我!” 元易文信了才有鬼,他抬起下巴指指江生,“你还不如说是他生的,我看他俩倒是挺像的。” “对,我和他一起生的。”乔画平日皮惯了,接茬的话更是张口就来。 这话她刚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她是脑子被驴踢过才会这么调戏江生,江生多正经的人啊! “不是、跟他没关系,我自己一个人生的”,乔画画蛇添足的补充了一句,“我无性繁殖!” 说完她立刻去看江生的表情,后者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轻声夸了一句,“那你还挺厉害。” 乔画:……一般般吧,也就走在科学的前沿,做了一次领头羊而已。 什么无性繁殖,乔画只想穿越回几分钟前把自己掐死。 “别动!”江生突然拉住乔画往后退了一步。 乔画一脸迷茫地撞进他怀里,“怎么了?” 第30章:足迹 乔画只顾着说话,没注意到脚下有一块凸起的木头,说是木头也不太准确,它被层层叠叠的树叶掩盖住,只露出一个三角形大小。 江生这眼睛得多尖才会注意到这种小细节。 乔画抬脚踹了一下,覆盖在木头上面的树叶被踢开,露出完整的形状。 原来根本就不是什么木头,而是一块方方正正的木板。木板上用红色的油漆刷着一个箭头。 乔画刚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不对呀! 规规矩矩的木板、大红色的油漆,这些象征着人类智慧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座荒岛上呢? 难道…… “这座荒岛上还有其他人?”乔画汗毛倒竖,说不清惊喜更多还是惊吓更多。 元易文和周青的精神也为之一振,纷纷围过来观察地上那块木板。 “好像是个路标。”元易文说。 周青直接动手,把木板捡起来,确定道:“就是路标。” 那么问题来了,乔画顺着箭头指着的方向猜测:“是指这个方向的?” “不一定。”江生找到一颗小树,准确来说,是一个树桩。 从横截面看平平整整,像是被人用锯子锯断的。 树桩中心有一个凹槽,正好可以把周青手中的木板嵌进去。 镶进去的方向决定了箭头所指的方向,要么向左,要么向右。 截然不同的答案让乔画纠结起来。 元易文被这里的空气呛得咳嗽了一声,“继续走吗?” “往哪边走?”周青语气凉丝丝的,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不走了。”乔画当机立断,接过元易文手中的质谱仪开始收集空气样本。 不等空气质检结果出来,江生就说:“先回沙滩。” 他夹着木板在前方带路,走到密林入口处,遇到了宫野佑二和高扬,二人正扛着硕大的椰子叶准备返回沙滩。 “捡这个干吗?”乔画问。 “遮阳啊”,高扬说,“这破岛简直绝了,晚上能把人冻死,白天能把人晒成人干儿。” 密林里植被茂密,乔画没什么太大感觉,出了密林才发现,外面的温度已经直逼四十度。 巨大的昼夜温差让众人苦不堪言,尤其是年近七十岁的姜鸿。 姜鸿躺在沙滩上一动不动,和咸鱼一样感同身受,他眼巴巴地看着藏在救生艇下的水袋,极力控制着自己一饮而尽。 南歌默不作声地坐在云玺身边,帮孩子挡去大部分的日光。但孩子还是睡得很不踏实,额头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四人一起帮着扛了一些椰子叶回去,利用救生艇做支架,搭了一个可以遮阳的大帐篷。 高扬气喘吁吁地说:“我是没搞懂,咱费这么大劲儿干啥?直接躲林子里不就行了?” “抬头见蝙蝠,低头见毒蛇,一觉醒来说不定怀里还能抱着一头野狼之类的”,弗西斯要笑不笑地说,“哦,也有可能一觉睡着就再也醒不来了。” 高扬:……什么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就是了。 要不是看在弗西斯医术精湛的份上,他非得和这狗日的一决高下不可! “检测结果出来了吗?”高扬还是决定和乔画交流,这是整个队伍里说话最好听的姑娘,重点是,长得还很漂亮。 这话也不是说南歌和周青不漂亮,而是那两个人一个比一个难接近。 南歌自从上飞机后就没说过几句话,又有一个追求者元易文在中间横着,高扬和她搭不上话。 周青就更别说了,那姑娘浑身上下都写着“别挨老子”这几个字,还总是带着一脸让人琢磨不透的表情盯着每个人看,像是刑侦局里的那些心理专家,高扬每次被她盯得全身发毛。那姑娘也只有在面对江生时目光才会柔和一些。 综上所述,他觉得乔画更亲近了。 高扬话音刚落,质谱仪就发出“叮”的一声声响。 乔画看完质检报告,毫不意外地皱起眉头。 江生探头一看,果然,密林里面的pm2.5的含量不仅超过了严重污染的标准,且比沙滩上更为严重。 姜鸿从逐渐困难的呼吸状况中已经猜测到这个结果,他注意到江生手里的木板,“你这东西哪来的?” 江生把刚刚发生在密林里的事复述了一遍。 在一座渺无人烟的荒岛上,突然出现了人类文明的足迹,这实在是太诡异了,诡异得众人都对这座岛有了全新的认知和期待。 高扬最先按捺不住,“意思是这岛上不止是我们,还有其他原住民?” 南歌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美好猜想,“也有可能是跟我们一样流落到这座荒岛上的人。” 弗西斯最冷静,理智地开口问周青:“路标是坏的?” 周青点头,和弗西斯有同样的怀疑。 木板被掩盖在地上,密密麻麻的铺了不只一层树叶,从损坏程度来看,不像是近期发生的事情,少说也得一两年前。 如果岛上有原住民,不可能路标坏了这么长时间都不修。 至于南歌说的,可能是和她们一样流落到这座荒岛的人留下的,这种情况倒是有可能,不过……前提是那群人不仅恰好流落到这座荒岛上,还恰好带了锯子和油漆。 稍微分析一下就会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和大海捞针差不多。 “就算岛上有人,从目前这个大气情况来看,肯定也撑不到现在。”乔画一语惊醒梦中人。 “没错”,江生放下木板道,“先解决防毒面具。” 正好活性炭已经加热完毕,乔画废话不多说,对着江生道:“你动手能力应该不错吧?” “要做什么?”江生问。 “帮我把防疫面罩里的滤毒盒拆下来,然后把活性炭加进去。”乔画见过他昨天晚上捣鼓通讯器的动作,一点也不怀疑他的动手能力。 “姜教授,防疫面罩给我一下。”看姜鸿脸色苍白如纸,声音都已经咳哑了,乔画朝让他先把防疫面罩摘下。 江生的动手能力果然没让乔画失望,很快就拆下滤毒盒递过去。 乔画拿来医用纱布铺在滤毒盒底部,添了一勺活性炭粉,然后又加了几层纱布在上面。 这个步骤本来应该用的是棉花,但是岛上条件有限,只好让医用纱布代替。 乔画把做好的滤毒盒重新用医用胶带绑回到防疫面罩上,然后递给姜鸿,“您试试。” 姜鸿戴上改装后的防毒面具,尝试着吸了一口气。 “不错!”姜鸿由衷的夸赞,终于能吸一口不那么呛人的空气了。 乔画笑着点点头,接过江生从云玺那儿扒来的滤毒盒,开始了新一轮的操作。 高扬是第五个拿到防毒面具的,他看着合作愉快的江生和乔画,问了一句,“你俩之前是不是认识啊?” “嗯?”乔画摇摇头,“不认识啊。” “那怎么合作这么默契?”高扬说完靠在宫野佑二身上。 宫野佑二立刻配合地朝着二人竖起大拇指,用那口蹩脚的中文说:“像老夫妻。” 乔画和江生手里的动作皆是一顿,想给这位国际友人请一个中文老师! 第31章:要走一起走 “什么老夫妻,那叫老夫老妻。” 乔画纠正完宫野佑二的说法,很自然的用开玩笑的方式打断了此时此刻弥漫在空气里的尴尬,“这位国际友人,你再这么聊天,将来咱保镖大哥找不着对象得赖你。” “那要不你就考虑一下我们小江嘛?”姜鸿笑着对乔画说,“我们小江正好没有女朋友。” “姜教授”,江生精致得宛如雕塑一样的脸上泛起薄红,“说点正经的。” “什么正经的?”姜鸿又咳了一声,“救援队什么时候到?” 江生噎了一下,那还不如继续说刚刚的话题,至少能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你们说,这个时候救援队应该已经搜到直升机坠毁的地方了吧?”高扬眸含希望。 乔画虽不忍心,还是狠心地打断了他的幻想,“万一没有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弗西斯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树枝,在沙滩上划了一个大写的“sos”救援信号,说,“立遗嘱呗。” 这话只有弗西斯说的出口,也不管其他人听了会有什么感受。 高扬听到遗嘱两个字,整个人都不好了,“我说你嘴里能不能说点吉利话?” 一晚上失去了两个队友,高扬正处于崩溃边缘,即使情绪掩藏得再好,也有爆发的时候。 眼看二人又要掐起来,乔画正准备当个和事老,就听到江生突然开口,“如果救援队今天晚上还不到,我想要去里面看一看。” 他拎着那个路标指向密林深处。 弗西斯和高扬瞬间安静下来。 “你认真的?”姜鸿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 江生点头,除乔画外,只有他知道,如果救援队今天晚上都没来,那么大概率在一个星期内都不会来了。 防毒面具的时效有限,营养液撑死了能坚持两天。 象征着人类文明的路标出现在此处本就离奇,万一真的有人类居住于此,他们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你和小乔连隔离服都没有”,姜鸿说,“林子里的大气情况比外面复杂,万一七级真菌病原体吸附在空气里的气溶胶上面……” “那在沙滩上也躲不过”,江生分析道,“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岛上的昼夜温差虽然很大,但一直没有遇到狂风暴雨。如果遭遇飞机坠毁处那种复杂的天气情况,在沙滩上和在林子里没有任何区别。” 与其在沙滩上死守救援队的到来,倒不如去林子里一探究竟。 乔画深吸一口气,“我同意。” 她拍拍手上的碳粉,“不用等晚上了,要走现在就走。趁天亮着,还能看清周围的情况。” “你们是不是有病?”高扬坐在刚搭好的帐篷下面,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坐在这儿等救援不好吗?” “谁能保证救援队百分之百会到?”元易文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站起身来对江生说,“一起吧。” 他虽然惜命,但是也有冒险精神,否则就不会登上开往旧城的邮轮。 早在昨天晚上,他就考虑过救援队没有准时出现要怎么办。 现在至少还有路标作为前进方向,没有想象中绝望。 他看着莫沉说:“你留下照顾南歌和小孩。” “不需要。”南歌瞥了元易文一眼,什么时候轮到他来替自己做决定了? “要走一起走。”南歌说。 第32章:遗嘱 南歌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问乔画:“写遗书吗?” “你这是百宝箱啊?”弗西斯停下手头的工作,凑过脑袋想看看南歌背包里还有什么好东西。 南歌动作利索地拉上拉链不给他看。 弗西斯兴致恹恹,再次把目光转移到笔记本上,“这年头还有人用纸质笔记本?” “用纸质的怎么了?”乔画抽走笔记本,看着弗西斯说,“这是承袭两千多年的书法历史。” 这个笔记本是乔画用来记日记的,没想到南歌会带在背包里。 “有笔吗?”她问。 南歌翻找了一下,找到了乔画常用的那只黑色钢笔。 乔画撕下一页,提笔写下遗书两个字,随后洋洋洒洒写了大半篇,多数是在表达对父母的思念,看起来不像遗书,倒像是一封普通的家书。 有她开了个头,其他人也有样学样,认认真真的排队开始写遗书。就连弗西斯这个对纸质笔记本不屑一顾的男人,都撕了一页纸下来,写了几十个英文单词。 高扬太久没用过钢笔,一提笔就忘字,于是拉着乔画说:“美女,帮我写几句吧?” 乔画笑着点点头,“你想写什么?” “爸妈,对不起,儿子没来得及给你们传宗接代……” 高扬还没念完,元易文就插了一句,“什么年代了,你居然还有这种想法?” “我这想法怎么了?”高扬问。 “没什么”,元易文淡定地将自己写好的遗书折起来,“就是觉得你这基因没什么继承的必要。” 高扬骂了一句脏话,之前顾及着他的老板身份不敢怼他,现在就算回去他也不可能继续雇自己,干脆破罐子破摔,图个心里痛快,“你他妈会不会说人话?” “实事求是。” 元易文的脸色没有因为高扬的怒骂而产生任何变化,像是在进行学术讨论一样说道:“过去一百年,地球耗竭的能源有将近40种,比如我们熟知的钨、铜、铅、锌、石油、天然气等等。未来一百年内,还有近30种能源即将走向枯竭。而这一切,本来是可以避免的。早在几百年前,人类就知道地球资源有限,如果从那个时候开始就采取优生优育政策 ,地球资源就不会枯竭得这么快。” 元易文推了一下防疫面罩,“择优而生,是指基因上的优化。人类早就应该严格筛选新生儿的繁衍基因……” “放你妈的屁!”高扬唾了一口,“听你这意思,基因优秀的就该生他十个八个,条件普通的就该趁早绝种呗?” 听完高扬的怒骂,元易文依旧淡定如初,“你从出生开始,就会面临各种考试,知道为什么吗?” “我怎么知道?!”以高扬的脑子,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元易文接着说:“就是为了分类,只是分类的方式不是按照基因,而是按照成绩,按照少数人给多数人定下的标准进行分类。成绩优秀的人可以去高等学府,成绩不好的人再寻找别的出路。优秀的人被国家征用,为世界做贡献。就像你身边的姜教授的团队,而普通的人,除了浪费地球资源外,没有任何作用。” 第33章:事在人为 “照你这么说,像我这种人的存在就是毫无价值呗?”高扬嗤笑了一声,反驳道,“那你请保镖干啥?要不是有我们这种普通人保护你,你他妈早死了百八十回了!” “是吗?”元易文轻笑了一声,“攻击我的、觊觎我财产的,不也正是你们这些普通人吗?” 高扬:……虽然他说话难听,但这些年元易文遭受到的攻击,确实都是不如他的人。真正能力在他之上的人,也不会把他列入攻击名单。 高扬骂粗话能一百句不重样,但是论嘴皮子,他不是元易文的对手,他气得憋红了脸,半天想不到反驳的话。 就在这时,乔画和江生不约而同地开口—— “你这偏见简直偏得离谱。” “你这是偷换概念。” 元易文没有继续反驳二人,而是勾了勾唇角,说:“你们果然很默契。” 他不像是故意针对高扬,就像是随口一说,见乔画和江生站出来反驳自己的观点,立刻无所谓地转移话题,把关注点放在姜鸿身上,“姜教授没有想写的?”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大家才注意到,姜鸿拿着纸已经快十分钟了,杵在纸页上的笔尖却一动不动,墨水浸透纸背,晕染出一朵黑梅。 “没什么想交代的吗?”高扬对这位老教授还是十分尊敬的,他出谋划策道,“要不给您的儿女写几句?” “我没有儿女。”姜鸿笑了笑,只有嘴角上提,眼轮匝肌没有任何收缩。 乔画这个没学会微表情分析的人都能看出来姜教授是在假笑。 但是高扬这个憨憨察觉不到,还在继续出主意,“那你给你老婆写嘛!” 这回姜教授嘴角连假笑的弧度都消失了。 高扬就算是再憨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你不会没娶老婆吧?” 高扬心道,元易文或许说得对,我这基因确实是没什么值得继承的,但是姜鸿教授这种条件,不至于吧? 果然,姜鸿摇摇头,“我有太太。” “那你太……” 高扬话还没说完,江生就扔了一个椰子壳给他,“麻烦把里面的椰肉捣碎一下。” 高扬的注意力一下就被江生扯开了,“捣这玩意儿干啥?” “椰子油可以保护皮肤和皮下组织免受过度暴晒导致的损伤。”弗西斯勾着高扬的肩膀往旁边走,生怕这个憨憨继续询问姜教授的家庭情况。 高扬边走边抱怨,“你直接说防晒不就得了,还非得文绉绉绕半天,显摆你中文好呗?” 元易文走到姜鸿身边,“不好意思姜教授,高扬脑子不太好使,当初我是见他身手不错能吃苦才破格录用的。” 姜鸿已经恢复了平日里和蔼可亲的模样,摆摆手,干净利落地在纸页上写了一句话。 乔画低头一看,上面写着:希望疫情早点结束,一切回归正常。 江生接过姜鸿递来的钢笔,省去遗书两个字,只写了一句:我们在林子里。 乔画看着落款的“江生”两个字,“就这样?” “嗯。”江生把大家写好的遗书叠在一起装进防水袋,放在救生艇上,然后搬来一块大石头压住。 他把临时疫苗交到乔画手中,“给你的朋友保管。” “南歌?” “她身手不错。”江生很肯定地说。 乔画点点头,“确实还可以,不过……” “走吧。”江生背上仅剩的营养液和医疗物资。 乔画看向影影绰绰的密林,突然笑了一声,“你看,那影子像不像死神在跟我们招手。” 苦中作乐是人类在几百万年的进化途中学会的一项特殊技能,尤其是在生死未卜的时候。 江生也配合着勾了一下唇角,“你相信死神?” “不信”,乔画说,“我连命都不信。” “那你信什么?” “我信鲁迅。” 江生:?? “鲁迅先生说得好,希望本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这就像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乔画晃晃手中的临时疫苗,依葫芦画瓢道:“世上本没有疫苗,努力的人多了,疫苗说不定就有了。事在人为,只要人还活着,希望就不会消失。你说是吧,保镖大哥?” 不等江生作答,乔画就拍拍江生的肩膀,“走吧,活着进去,活着出来。” 第34章:迷路 树林里,枝繁叶茂的大树挡去大部分天光,只剩下丝丝缕缕的阳光从树叶缝隙里透进来,但是这并不影响天气的炎热。 一行人走了半小时不到,隔离服便湿透了。 大量出汗容易导致虚脱,血虚的人还容易出现身体麻木、手脚抽搐、心悸目眩等症状,最普遍的现象就是口渴想喝水。 出发前,弗西斯严格计算过淡水饮用量,现在还没到可以喝水的时候。 又走了两个多小时,江生看姜鸿挂在弗西斯的胳膊上上气不接下气,主动停下脚步。 “要不休息会儿吧?”他和乔画没被隔离服闷着,情况倒是比其他人要好一些。 大家就地休整,纷纷靠着树根坐下。 云玺盘成小小的一团,像焉了的玫瑰花一样耷拉着脑袋。 乔画见他这模样觉得挺可爱的,凑过去问,“想什么呢希希?” 她只不过是随口问一句,没想过云玺会回答,毕竟这孩子除了江生外,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并没有因为自己带他离开邮轮而有半分特别优待。 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次小家伙会回答她,“你们走错了。” “走错了?”刚刚一直是元易文在前面带路,听到这种话,他立刻扭头看着云玺。 云玺已经破天荒的提醒过大家,这会儿又渴又饿,实在不想再说话,索性把脸埋进膝盖,继续保持高冷。 “我也觉得不对劲。”弗西斯说。 高扬接道:“这里的每棵树都长得差不多,这谁能分清楚?” “所以说刚刚就应该边走边做记号。”向来人狠话不多的莫沉都开口了。 莫沉这人脸上有一道疤痕,疤痕一直从额头蜿蜒到下巴,乔画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心里就在想这道疤究竟是怎么来的,看起来就像被人用斧头劈过似的。和他阴冷的气质浑然天成,让人看一眼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上岛之后,这人一直没怎么开口,存在感也不强,但是他对元易文很忠诚,只要元易文安排他去做的事情,他都会照做不误,且毫无怨言。 “我沿途做过记号。”江生突然开口。 乔画立刻被他吸引过去,只见他站在一颗约摸两米粗的树干前,指着上面那个歪歪扭扭的符号,说:“我们来过这里。” 乔画一直走在江生前面,完全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做的记号,走进了才看清楚江生刻在上面的是一个分节符“§”。 这个符号在日常生活中比较罕见,也就排除了是其他人留下的可能性。 元易文望向江生:“也就是说,我们走了半个多小时,其实一直在绕圈子?” 江生“嗯”了一声,要不是云玺刻意提醒,他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现在走的是之前走过的路,因为这里的树长得就像复制粘贴的一样,根本不能以此来判断方向。 “这里的地形确实有点复杂”,姜鸿休息了一会儿,调整好呼吸,说道,“我先前还纳闷,怎么走了半天都没看见昨天晚上那个裂谷。” 昨天晚上他们遇到蝙蝠的那个小裂谷,从沙滩走过去最多也就半小时路程。 此时周围除了树木就是野草,就连大一点的石头都没看到,很显然不是裂谷的方向。 经过姜鸿这么一提醒,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转向云玺。 “小孩儿”,元易文叫了云玺一声,“昨天晚上是你指的路对吧?” 乔画今天早上发现路标之前澄清过,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男孩儿,不仅在昨天晚上发现了裂谷洞穴,还在他们把陈杰埋葬之后,顺利的带回到了沙滩上。 此时,也是他第一个站出来提醒大家走错路了。 细想想,第一个发现柠檬树的也是这个小男孩儿。 元易文脑海里有一个细思极恐的猜测,“你……之前是不是来过这儿?” 他问完就后悔了,一个十岁不到的小男孩儿,就算曾经来过这座荒岛,也不可能把柠檬树、裂谷的位置和路线记得这么清楚。毕竟,就连他们这群大人在这林子里迷路了不是吗? 但是,要说这一切都是巧合,元易文也觉得不太可能。 高扬不像元易文这么有耐性,见云玺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直接把拎着小家伙的衣领迫使他不得不抬头看着自己,“人问你话呢!你怎么知道我们走错了?” “你干什么?”乔画皱着眉一巴掌拍在高扬的胳膊上。 高扬对乔画还是挺尊敬的,他立马松手,笑道:“我这不是着急嘛,这小兔崽子也不是哑巴,咋就问不出半个屁来?” “你吓他他就理你了?”弗西斯瞥了高扬一眼,一屁股挤开他,蹲在云玺对面,温柔地开口,“你叫希希对吧?” 云玺依旧埋着脑袋。 弗西斯面带微笑,“希希呀,你能不能告诉哥哥,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走错了的啊?” 说实话,弗西斯哄女朋友都没这么温柔过。 但是……并没有什么用。 云玺就像戴了一个隔音耳机似的,对他的声音恍若未闻。 乔画灵机一动,撞了一下江生的肩膀,用嘴型说:“你去试试?” 江生眉头轻蹙,“你去。” “我不行”,乔画说,“他不会理我的。” “你试试。”江生也用嘴型回复乔画。 乔画见他不到黄河不死心,干脆拍拍弗西斯的肩膀,意思是“让我来”。 弗西斯深受打击,跑到周青身边,靠在她肩膀上开始嘤嘤嘤。 “希希”,乔画轻轻拍了一下小家伙的肩膀,“你理我一下呗?” 小家伙别扭地转身,避开了她的触碰。 乔画回头,无奈地冲着江生摊手。 江生也不知道为什么乔画那么确定云玺会搭理自己,但是看在她眼神亮晶晶的份上,他实在不忍拒绝。 只能硬着头皮走到云玺身边,叫他的名字:“云玺。” 听到声音的小家伙突然抛弃高冷人设,抬起头来望着他的眼睛。 这一瞬间,江生竟然有点相信乔画一早说的那句玩笑话了。 云玺真是她亲生的吧? 不然怎么看着自己的眼神和乔画刚刚那个表情如出一辙呢? 江生没忘记正事,他问云玺:“你是怎么判断出我们在兜圈子的?” 第35章:向左向右 比起说,云玺更擅长做。 他捡起一根树枝,在前方的空地上涂涂画画。 江生挪到云玺背后,跟他站在同一个视角去观察。 小孩子的脑海里天马行空,一般很难用画图的方式完整展示出来,但云玺在这方面显然是有些天赋的。 他用波浪线代表大海,用箭头代表他们前进的方向,画了一张完完整整的地图。 地图弯弯绕绕,看上去像迷宫一样。 乔画看得似懂非懂,她知道云玺不会回答自己,就去请教江生她指着地图上那个长方形的标志,“这是我们早上捡到路标的位置?” “应该是。” 在捡到路标的位置有两个选择,要么向左,要么向右。元易文当时选择了右边。根据云玺的地图来看,他们向右走了五百米之后就开始围绕着一个点转圈子了。 江生问云玺:“去裂谷那条路应该向左行驶,对吗?” 云玺点点头,在路边和裂谷之间画了一个双箭头,写着2.5千米。 江生回头去看弗西斯。 弗西斯立刻给出肯定的回答:“按照昨天晚上我们步行的速度来看,从沙滩到裂谷应该是2800米左右。” 鉴于弗西斯之前的表现,没有任何人会对他的计算结果产生怀疑! 乔画鼓励的对着云玺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才提出疑问,“那我们要原路返回吗?” “未必。”元易文指着云玺画的地图,“如果我们是绕着这个地方在转圈子,那只能证明没有走出去,不能证明现在这条路不是路标箭头所指的方向。万一裂谷那边也不是怎么办?再倒回来吗?” “那现在怎么办?”南歌问,“去裂谷那边还是顺着这条路继续往前走?” “不是吧?”高扬满脑袋问号,“你们不会真的相信这个小兔崽子的一面之词吧?” “嗯。”江生弯腰把云玺抱起来,十分温柔的揉了揉他的头。 云玺就像找到依靠的幼兽,用脑袋蹭了蹭江生的手心,指着西南方向,奶声奶气地蹦出一个字:“走。” “走吗教授?”江生问姜鸿。 姜鸿扶着树干站起身来,毫不犹豫的挥手,意思是“走就走”。 周青和弗西斯一左一右扶着姜鸿,默契得像做过千百次。 这个团队应该都是老搭档,这一点从四人亲密无间的合作就能看出来。通常是其中一个人做一个手势,另外三个人就能意会。 元易文的团队显然就没这么和谐,一共四个人,却分成了三个阵营。 高扬说:“要返回你们自己返回,老子才不回去,你们把属于我的那份物资分给我,大不了老子自己走!” 宫野佑二没这么臭的脾气,他纯粹是因为头实在是太晕了,努力了好几次都站不起来。 “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宫野佑二心想,既然大家意见不统一,那至少有一方是错误的,等错误的那一方调头时,自己再加入队伍也不迟。 接下来轮到沉默寡言的莫沉发表看法,他言简意赅地说:“我跟元总走。” 元易文无所谓高扬走不走,他关心的是宫野佑二,“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第36章:谎言 宫野佑二停顿片刻,解释道:“有点热。” “你不会是发烧了吧?”高扬立刻往旁边挪了一步。 “不!”宫野佑二着急解释,冒出了一连串r国语言。 高扬皱着眉,“叽里呱啦说什么呢?” “他说他没有脱过隔离服。”江生帮忙翻译。 “可以呀保镖大哥,日语你也会呢?”乔画语气里带着赞赏和一丁点试探。 江生淡定的“嗯”了一声:“以前去r国当过保镖。” 姜鸿都不知道自家学生还有说谎的天分,忍不住多看了江生一眼。 “你们到底走不走?”弗西斯这个缺心眼的没察觉到此时气氛的凝固,直接问元易文。 元易文扭头问南歌:“你呢?” “我跟小乔。” 元易文又看向乔画。 乔画抬头用下巴点了一下江生怀里的云玺,“我孩子还在他怀里。” 意思是她要跟着江生走。 这样一来,就只剩高扬和宫野佑二不合群。 乔画和宫野佑二没怎么交流过,至于高扬嘛…… “朋友,借一步说话?”乔画对着高扬挥手。 高扬见她神秘兮兮的样子,鬼使神差的跟过去,“说什么?” 乔画把他拉到边上去,交头接耳了差不多两分钟。再回来,高扬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着江生说道:“走呗,还愣着干啥,等天黑呢?” “你跟我们一起?”弗西斯问。 高扬傲娇的梗着脖子,“乔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乔妹? 弗西斯记得之前刚流落荒岛的时候,高扬还称呼乔画为“那女的”,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乔妹”? 他不禁对乔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这种犟牛都能拉回来犁地,这姑娘有点东西! “秘密”,乔画垂眸看着宫野佑二,“你真的……脸好红。” 本来想问他是不是真的不走,在看到他脸色时,乔画话锋一转,“你是不是在发烧?” “应该不是”,元易文说,“隔离服不是有高温警报系统吗?” “万一系统泡水后坏了呢?”乔画问。 元易文说:“你的隔离服高温报警系统不是好好的吗?” 昨天晚上还用来驱赶过蝙蝠。 “万一。”乔画重读这两个字。 江生问宫野佑二,“你自己感觉呢?有没有发烧?” 宫野佑二支支吾吾半天,“我没、没有。” 江生看向周青。 周青一直在细心观察,接收到江生的视线,立即用肯定的语气回答:“他在说谎。” “我没有!”宫野佑二这次不仅没有结巴,回答得还又快又顺畅,“我只是有点热。”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热的?”周青问。 “就刚刚……在经过路标、不是,是经过你们今天早上捡到路标的那个地方,就是从那里,开始热的。”宫野佑二平时都是两三个字往外蹦,中文从来没有这么流利过。 “确实在说谎。”周青再次肯定自己的结论。 “什么?”宫野佑二抬头望天,做了一个擦汗的动作,“天气为什么这么热?” “天气为什么这么热我不知道,但是你为什么撒谎,这个我倒是可以猜一猜。”周青说。 “我没有撒谎!”宫野佑二突然提高音调。 第37章:高烧 周青看着宫野佑二,声音毫无起伏地陈述:“人在说谎的时候,通常会有以下表现。一是眨眼速度加快,眼球向右上方转动;二是对过去的记忆详细具体,比如你在描述发热地点时,故意提到了我们发现路标的时间是早上;三是人在说谎时会因为掩饰内心的焦虑不安而做出许多小动作,例如抬头看天,假装擦汗等等;还有,你前后说话矛盾,突然提高声调来遮掩虚弱的内心。这些细节都充分的证明了你在说谎。” “你乱……” “当然你也可以说我在乱说冤枉你。”周青拉开随身携带的背包,从里面摸出一支红外线测温仪。 “滴”一声后,周青报出一个准确的数字:“39.7c。” 这个温度已经不能用发热来形容了,这是发高烧! “你为什么不站起来?”周青自问自答,“因为你晕。” 宫野佑二无力反驳,知道这是瞒不住了。 元易文后退一步,捂紧防疫面罩,“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发烧症状的?” “今天凌晨。”除去伪装后,宫野佑二眉头紧蹙,表现出真实的难过。他的心口像点了一把火,连呼出的气都是烫的。额头上虽然冷汗涔涔,实际上却冷得发抖。 他现在有撒谎的前科,元易文对他不如之前那么信任,“确定不是登机之前吗?” 岛上没有七级真菌感染源,宫野佑二不可能莫名其妙就发热。 比起今天凌晨才开始出现症状,元易文觉得登机前就感染的可能性更大。 如果说真是在邮轮上就感染的,那很有可能是携带了变异的七级真菌。 “真的是今天凌晨才开始的。”宫野佑二强撑着力气解释。 江生从弗西斯手里接过医疗包,找出退烧药准备递给宫野佑二。 周青拉了他一把,“我来,你连隔离服都没有。” “对!”弗西斯反应过来,拉着江生往外退了好几步。 “小江教授,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他压低声调,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之前跳海救小女孩留下的伤口还没愈合呢!” 江生想起姜鸿之前的交代,没再坚持上前。 被南歌推到外面的乔画看到江生手臂上的伤口,轻声说:“你要不要再注射一支临时疫苗?” 江生注意到乔画也没穿隔离服,说道:“先问问看大家的意见。” 临时疫苗总共才13支,现在用一支就少一支,他怕大家还没有被逼到绝境,就因为资源匮乏先起了内讧。 南歌和江生的团队自然没意见,就看元易文那边有没有什么看法。 “要不先观察一下?”元易文说,“也不一定就是七级真菌。” 理论上来说,宫野佑二昨天又跳海又漂流,还吹着海风睡了一宿,是普通感冒发烧也有可能。 元易文接着说:“现在注射的话,万一宫野感染的不是七级真菌,那就浪费了两支临时疫苗。如果真是在邮轮上感染的变异真菌,那临时疫苗注射了也没用。” “不!”宫野佑二急切地说,“不是在邮轮上感染的!” 他指着高扬和莫沉:“邮轮上我一直跟他们在一起!” 听到这话,高扬往外蹿了五、六米,直到躲在江生身后才找到一点安全感,“你每天都要离开休息舱去给你妈打电话,一打就是一个小时,我和老莫都不知道你去过哪些地方,万一就是那个时间段感染上的呢?” “不可能!”宫野佑二嘴笨,除了梗着脖子否认,也不知道怎么反驳。 “别吵了,吵架解决不了问题”,姜鸿站出来主持大局,“要不就先观察看看,如果真是在邮轮上感染的,算时间,最迟明天一早就会出现症状。” 他对着江生和乔画说:“你俩测一下温度。” 周青把测温仪丟给江生,江生先测了乔画的,确认温度一切正常后,才对准自己的额头按了一下。 所幸,二人一切正常。 “临时疫苗在谁那儿?”姜鸿问。 南歌举手,“我这里。” “甭管有用没用,先给他俩一人发一支,毕竟隔离服也是为了救我们才丟的。” 说完,姜鸿征求元易文的意见,“小元你觉得呢?” 德高望重的姜鸿教授把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元易文再不同意就说不过去了。 他点点头,问道:“接下来怎么办?还走吗?” 走时肯定要走的,他们不可能他原地等死,问题就在于…… “你还能走吗?”周青问宫野佑二。 刚吞下退烧药的宫野佑二摇摇头,“你们走吧。” “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乔画说,“你知道这树林里有什么吧?” 目前已知的剧毒生物就有蝮蛇和感染了白鼻真菌的蝙蝠,更别说还有那些他们没遇到过的危险。 把宫野佑二一个人留下,就等于放他在这儿等死。 江生思考片刻,将怀里的云玺交给乔画。 “不走了?”乔画问。 “走。”江生把临时疫苗注射进身体,趁着大家心思各异时,上前拉起宫野佑二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宫野佑二震惊地瞪大双眸,一瞬不眨地盯着江生。 “别看我”,江生把他的头拧过去,说,“别对着我呼吸。” “小江……”周青上前一步,拉住江生的胳膊,对着他摇摇头,又着急的回头看着姜鸿教授,希望他能劝江生两句。 却不料姜鸿只是叹了一口气,“这样也好。” “好什么好!”弗西斯毫不避讳地当着宫野佑二的面说,“他现在是疑似病例,危险系数至少50%!小江……” “小江注射了临时疫苗,如果宫野感染的是七级真菌,小江就很安全。如果感染是变异真菌,那不仅是小江,在场的,我们一个都跑不掉。”姜鸿理性分析。 乔画觉得很有道理,把云玺交给了南歌,上前拉起宫野佑二的另一条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宫野佑二盯着乔画,嘴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乔画学着江生的样子把宫野佑二的头拧向正前方,“别看我们,别对着我们呼吸,头不晕了就自己走。” 说完,她对着云玺眨眨眼睛,“希希,带路。” 第38章:路 江生和乔画搀着宫野佑二走了差不多半小时,退烧药开始发挥作用。宫野佑二汗流浃背,温度降到了38度。 “我没那么晕了”,宫野佑二满含谢意地看着江生和乔画说,“我可以自己走。” 宫野佑二是元易文精挑细选的保镖,在身体素质这方面可以说是相当不错的,如果是普通感冒,恢复得快一点实属正常。 “怎么这么快就到这儿了?”前方传来高扬的声音,“乔妹你快来看,这是不是今天早上你们捡到路标的地方。” 高扬给人取外号的这个能耐估计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乔画懒得纠正。 “就是这儿。”她记得江生身边的那个木头桩子。 高扬说:“我们过去的时候走了差不多三小时,怎么回来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因为过去的时候绕圈子了。” 江生说:“弗西斯,路标牌给我。” 弗西斯闻言,把牌子递过去。 江生把牌子卡在木头桩子上,看着箭头所指的方向问云玺,“对吗?” 云玺点点头。 “小兔崽子还挺厉害啊!”高扬伸手去摸云玺的脑袋,后者低头躲过去,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高扬,大有一副“你再摸我我就咬死你”的架势。 “你别逗他了”,乔画拉住高扬,对抱着云玺的南歌说,“接着走吧。” 希望能尽快赶到昨天的洞穴,在天黑之前看清楚裂谷全貌,再空出一点时间来找过夜的地方。 南歌抱着云玺掂了掂,小孩子看起来瘦骨嶙峋,算起来还是有好几十斤。 “我来吧。”江生朝着云玺伸手。 云玺像是早就在等这一刻,毫不犹豫地扑进江生怀里。 乔画已经见怪不怪,从地上捡起一根大树枝,说:“大家当心脚下,尽量不要贴着树木走。” 日近西沉,透过树叶间隙的日光从刺眼的白光变成了红金色。 外面看起来虽然天光大亮,密林内却像提前进入了黄昏。 弗西斯说过,昨天晚上他们遇到的五步蛇和蝮蛇属于晨昏性蛇类,喜欢在光线较弱的情况下活动,它们耐寒性极强,多在晚上及阴雨白天出没。 现在走的这条路虽然昨天走过,但是危险系数并不比刚刚那条路低。 乔画手里拿着易燃的干树枝,从莫沉的火把里借了个火递给高扬,“帮忙开个路?” 高扬二话不说,拿起火把开始查看前路情况。 乔画看向莫沉:“你……” “我殿后。”莫沉自觉退到最后面去。 其余人纷纷捡起大小不一的树枝做防身武器,做好了战斗准备。 “走吧。”姜鸿拍拍江生的肩。 一群人走就近二十分钟,江生突然拉了乔画一把。 乔画以为头顶的树枝上盘着毒蛇,跌进江生怀里后,迅速转身面向树枝,摆出了大战三百回合的姿势准备保护江生和云玺。 江生后知后觉自己突然的举动吓到了她,他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别怕,没有蛇。” 乔画:……说话就说话,干吗拍人家脑袋,搞得人怪心动的。 “只是突然想起一句话。”江生说。 “什么话。”乔画收起火力全开的姿势,边走边问。 江生说:“鲁迅说过的话。” 鲁迅说过的话可太多了,乔画问:“你指的哪句啊?” “你说过的那句,跟路有关的。” “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江生指着前方的小路,“昨天晚上进林子的时候,这条路是不是就已经存在了?” 如果这是一座荒岛,密林从未有人涉足,那这条路是怎么来的? 乔画娇躯一震,有种被人用锤子砸了一下天灵盖的感觉。 “有吗?”昨天晚上又黑又惊慌,乔画也不敢太确定,“有没有可能这条路是我们昨天晚上自己走出来的?” 一去一回,能踏出一条路的痕迹也不奇怪,怪就怪在…… “元易文选择的那条路,我们昨天晚上没有去过。”江生说。 乔画沉默片刻,突然福至心灵,“我们为什么会迷路不是因为元易文带的路不对,而是因为……他带我们走的,其实是别人之前走过的路?” 人都有一个图省事儿的惯性,比方说当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条路是已经被人踏平的小路,而另一条路是未经人开垦过的荆棘之路时,人会下意识的就会选择那条路况更好的。 估计元易文也是这样,他选择了那条被人踏平的小路,并且一直往前走。从一开始就忽略了,为什么在一座荒无人烟的岛上,会出现这样一条被人踏平过的小路。 乔画越分析越觉得诡异,只能找一个理由说服自己,“这两条路也不一定是人走出来的,万一是动物迁徙呢?” 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靠谱的理由。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江生话锋一转,“应该没有动物会制作路标牌。” 乔画侥幸的心理被周胤礼一席话全部推翻,只能被迫得出结局,“意思是,上一批来过这里的人也迷过路。而我们,不过是在重蹈覆辙?” 江生的脸上头一次露出迷茫的神情,语气尽量保持着不高不低的声调,“不知道。” 这时,怀里的云玺再次开口,说了两个字:“有路。” “什么?”乔画从江生的脸上转回视线。 江生重复:“他说有路。” “什么有路?”乔画问云玺。 云玺一脸“你怎么这么笨”的表情,说:“昨晚有路。” 乔画听懂了,心里的疑惑却只增不减。 “希希”,她拉着小家伙的手,第一次认真且严肃地问他,“之前你是怎么知道树林里有柠檬树的?” 第39章:超忆症 这个问题乔画一早就想问了,只是考虑到云玺的情绪问题没开口。现在,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可能是感知到她表情里的真诚,云玺勉为其难开了尊口,“我看到的。” “什么时候?” 看在乔画把自己从邮轮上救下来的恩情,云玺说:“在救生艇上。” “扯淡呢吧?”高扬偷听了半天,忍不住回头插一句嘴,“晚上那么黑,我妈站在两米开外我都认不出来,你能认出几十米开外的柠檬树?” 通常小孩子都经不起激将法,但云玺显然不是普通的小孩,在高扬这般刺激下,他依旧保持着冷漠,一副懒得搭理智障的样子。 江生问出自己心底的猜测,“是因为弗西斯的电筒光照到了柠檬树?” 云玺很乖的点点头。 高扬趁机追问:“那你怎么会记得昨天晚上回来的路?还有刚刚,你是怎么判断出我们迷路的?” “你好烦呀!”云玺像是受不了这么聒噪的声音,抬起纤细的手指捂住了耳朵,既烦躁又无奈地说,“我就是记住了呀!” 高扬见识少,潜意识看向乔画,“现在的小屁孩儿记忆力都这么好吗?” 他怎么记得他十岁那会儿背个七言绝句都要半小时呢?更别说刚刚那条路就跟迷宫一样弯弯绕绕,寻常孩子真能走一遍就记住? “希希,别怕”,乔画温柔地握住云玺捂住耳朵的小手,“高扬叔叔不会伤害你的,他只是跟我们一样,想要多了解你一点。” 云玺黑曜石一样的眼睛望向江生,仿佛在问“真的吗”。 乔画注意到云玺对江生的依赖,依旧觉得不可思议。云玺对江生的信任好像是从初见时就建立起来的,因为一直找不到原因,她只能将二人之间奇妙的化学反应归类为玄之又玄的眼缘。 所幸,至少在这群人当中,云玺有一个足够信任的人,他用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盯着江生,期待江生能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江生隔着隔离服握住他的另一只手,问:“你希望我们了解你吗?” 他把云玺放在了同等高度进行交流,而不是单纯地把他当做一个十岁小孩。只要云玺拒绝一句,他就会立刻停止追问的行为。 云玺思忖片刻,终于张开有些苍白的嘴唇,说:“我记性很好!” 可能是觉得这样形容不够准确,他又补充了三个字,“特别好!” 掷地有声的几个字传进周青耳朵里,她朝前一步,盯着云玺问:“好到什么程度?” 云玺不信任周青,一双大眼睛写满了迷茫。 乔画知道周青在人类侧写这方面很厉害,仅凭着宫野佑二的一些小动作就能断定他在撒谎,所以她没有阻止周青继续提问。 “过目不忘,你可以吗?”周青问云玺。 云玺眨了眨眼,不回答。 周青继续说:“我帮过你的,你记得吗?” 云玺点点头。 江生问:“什么时候?” “你问他。”通常情况下,江生问什么问题周青都会回答,这还是第一次,她竟然把话题抛给别人。 凭借着多年合作的默契,江生意识到周青这是希望自己帮忙从云玺嘴里多套出几句话。 “她帮过你吗?”他问云玺。 “她给了我晕机药。”云玺对于江生提出来的问题,配合度总是比其他人高。 周青又问:“那你还记得药片上写着什么吗?” “药片上还有字?”南歌作为亲手把药片交给云玺的人,都不知道还有这些细节,但是云玺却未经思考,脱口而出,“94687464。” 那么小的药片上,居然刻了8个数字? 南歌的震惊溢于言表。 “你是怎么记住的?”周青问云玺。 那八个数字是周青姓名的九宫格全拼,对于云玺而言相当于胡乱排列的数字,他也就是瞟一眼而已,时间短,记忆却很清晰。 乔画见云玺不说话,宠溺地开口:“真是过目不忘呀?” “他应该不是不忘,而是忘不掉吧?”周青习惯性地观察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从组队开始就在脑海里构建了一个行为预测系统。 她从上飞机起就开始注意这个小男孩,直到现在才敢给出观察结果,“你有超忆症对吗?” 云玺听闻这三个字,倏地抬起头看了周青一眼。 就这一眼,周青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超忆症是什么?”高扬问。 “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医学异象,属于无选择记忆的分支,临床表现为大脑拥有自动记忆系统。”周青继续科普,“具有超忆症的人,没有遗忘的能力。能把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甚至具体到任何一个细节。” 这也就证明了为什么云玺能够一眼就记住柠檬树的位置,以及,为什么能够顺利将他们带出“迷宫”。 同时乔画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云玺的奶奶要说他是天才。在老一辈人的眼里,能够轻而易举记住所有知识点,可不就是天才吗? 就在高扬挥舞着火把说‘小兔崽子牛逼’的时候,乔画注意到的却是周青所说的最后一段话。 “真的没有遗忘的能力吗?”那在小家伙的脑海里,岂不是要像放幻灯片似的,一遍又一遍重复自己和父亲还有奶奶分别的画面? 这一路上,他看见了多少的病痛折磨,又经历了多少的生离死别,这些都像利刃一样,一刀一刀地刻在他稚嫩的身体上。普通人的伤疤尚且还有愈合的时候,而小家伙的伤疤,只能日复一日的撕开,血淋淋的摊在他眼前。 这是值得庆幸的事吗? 乔画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孩子交流,一声闷响突然从身后传来。 “宫野!”莫沉大喊一声。 乔画回头,只见宫野佑二横躺在地上,双手抽筋似的拧成了一个无比怪异的姿势。 第40章:保持距离 “41.3c。”周青看着测温仪上的数字,眉头锁成了“川”字。 “怎么会这样?”元易文说,“刚刚不是已经退烧了吗?” 宫野佑二的肌腱像被外力抓扯到一起,扭曲成丧尸一样不受控制的形态,没人听得懂他嘴里呻、吟的是什么内容。 他这种情况属于高热惊厥,是每个感染了七级真菌的患者都会经历的脑神经元异常放电。 为避免发生窒息,江生第一时间把他推成侧卧姿势,并把围观的众人往外赶,“都往后退!” 突如其来的再次高烧不退,直接把宫野佑二感染七级真菌的可能性从50%拉高到80%。 考虑到这里没有隔离舱,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保持距离。 江生在宫野佑二上次发高烧时就有过近距离接触,现在就算隔离也来不及了,索性隔着防疫面罩轻轻按住宫野佑二的人中,试图缓解他的痉挛症状。 “要走也是你走。”周青不听指挥,如果说这群人里面只有一个能活下来,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江生。 她跑回江生旁边蹲下,“这里交给我。” 江生用手背抵开她的手,“先带着大家往前走。” “那你怎么办?”周青心想反正都要死,那还走什么,不如大家原地坐下省点力气。 江生猜透她的想法,“不能在林子里过夜,要么回到沙滩上,要么继续往前走。” 如果昨天晚上大家的判断没错,那前面就是裂谷。裂谷的地势相对林子来说更空旷,也更利于大家自保或者呼救。 江生见周青无动于衷,朝弗西斯使了个眼色。后者咬咬牙,上前拎起周青,“走!你连临时疫苗都没打,添什么乱!” 他拖着周青冲云玺说:“带路。” 云玺默不作声,趁着南歌没注意,挣脱出她的怀抱,迈着小短腿朝江生冲去。 乔画眼疾手快地伸手揪住云玺的隔离服衣领,往后用力一扯,将孩子塞进高扬怀里,“带他走。” “我?”高扬控制着怀里的拳打脚踢的小孩,耐心实在有限。 乔画坚定地冲他点点头,“我不是说过么?你是这个队伍里缺一不可的重要组成部分,没有你,我们不可能顺利走出这片树林。” “别耽搁了,再耽搁下去天都黑了”,乔画对元易文说,“麻烦你们一路上做个记号,待会儿我和保镖大哥顺着记号过去找你们。” 两拨人要是拉开距离,应该能勉强达到隔离效果。 乔画回头问江生,“拉300米距离够吗?” “你跟他们走。”江生坚持不懈地掐了一会儿宫野佑二的人中,终于,宫野佑二的抽搐症状减轻了。 乔画没理会江生,晃了晃手里的通讯器,对弗西斯说:“那就尽量保持在通讯范围内。” “这个给你。”弗西斯没想到乔画会这么讲义气,立刻拿出两袋淡水递给乔画。 元易文见状,也让出四支营养液。 “接着!”南歌这次没有问其他人的意见,直接丢了两剂临时疫苗给乔画。 她知道乔画一旦做了决定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既然劝不住,就只能说:“保持联系,一旦失联,我就回来找你!” “赶紧走!”乔画拿着东西朝江生走去,同时回头叮嘱大部队,“走快点!” 高扬把云玺按在怀里,用武力镇压着,“小兔崽子,往哪边?” 云玺不说话,扒开防疫面罩一口咬在高扬的肩膀上。虽然有隔离服垫着,但高扬还是感觉到了牙齿陷进肉里的痛楚。 “你他妈属狗的吧?”高扬抓住孩子的头发,强硬地给他扣上防疫面罩,“你咬我也没用,我答应了乔妹要带你走,就一定会带你走!” 云玺刚刚吸入了一口有害大气,瞬间呛得脸红脖子粗,咳嗽个不停。 “这边。”南歌刚刚不经意间听到了乔画和江生之间关于路的那段讨论,选择了那条被踏平的小路。 她转过身,严肃地看着云玺说:“你不仅仅是在给我们带路,也是在给江生和乔画带路。” 她从元易文手中拿走做记号的木炭,塞进云玺手里,“你沿途给她们做记号,他们会追上来的。” 云玺将信将疑。 南歌说:“我从来不骗人。” 云玺掰开高扬的胳膊,挣脱他的束缚,迈着细细的两条腿跑到一颗显眼的大树前面,学着江生的姿势,使出吃奶的劲儿,在上面刻了一个分节符“§”。 “你刻太矮了他们看不到。”高扬说。 云玺闻言,转身朝高扬伸出双臂。 高扬单手抱起他,指着视线正前方目光所及之处,“刻这儿。” 云玺刻字的速度极快,他记得乔画说过,要走快点。 另一头,乔画刚走到江生身边就被拒绝了。 “水和营养液留下,临时疫苗你带走”,江生说,“我一个人就够了。” “我是真看不懂你。”反正他们还要在这里停留一会儿,乔画干脆盘腿坐在了江生对面。 第41章:惶恐 “说你是保镖吧,看起来又不像。” 不是乔画对保镖有偏见,而是一路上和江生接触下来,发现他的知识储备明显超过了大部分人,尤其是在医学方面。 “说你不是保镖吧,我又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假装成保镖。” 何止是乔画想不明白,事实上江生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姜鸿要在登机前给他安排一个假身份。 姜鸿做事谨小慎微,从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假设,既然他会这么做,那一定是事出有因。 出于对姜鸿的信任,江生默认了保镖身份,到现在为止没有询问过原因。 对于乔画的问题,他回答不上来。 所幸乔画也不是非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答案,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等待验证。 见宫野佑二停止抽搐,烧得人畜不分,乔画说话也没什么顾忌,直言直语:“我见姜教授很重视你,周青和弗西斯对你也很尊敬。思来想去,觉得你和他们是同行的可能性比较大。” 乔画笑眯眯地看着江生,“说说呗,你是欧亚科学院那边的还是全球微生物研究所的?或者……疾控中心?军事医学研究所?” 乔画当初对临时疫苗的事情很关注,知道申报临时疫苗专利的团队是姜鸿教授带领的团队,但是在临时疫苗发明人那一栏上,姜鸿的名字却没有排在第一位,排在第一位的是两个数字“44”,后面特地标明了我国国籍。 无数媒体前去采访姜鸿教授,得到的答案都是负责人拒绝接受所有采访。 因而迄今为止,人们都不知道“44”是男是女、姓甚名谁。 乔画没把江生和“44”联系起来,虽然江生看起来也很厉害,但是相比带领团队研究出临时疫苗的“44”来说,江生还是太年轻了点。 她就是觉得,江生很有可能在以上四家机构里的其中一家任职。 江生早在直升机上就猜到乔画不会轻易放弃挖掘自己的身份。 “你有这个闲工夫异想天开,不如先把肚子填饱。”江生掰开一支营养液塞进乔画手里。 “你想堵住我的嘴啊?行!”乔画乖乖喝下营养液。 平日里嫌弃得要死的东西,现在喝起来却别有一番滋味。浓缩的蔬菜汁和肉汤在嘴里爆开,让饿了一天一夜的乔画产生了极大的满足感。 东西一喝完,说话的欲望又开始膨胀。 “真不想聊这个话题吗?”乔画跟个小无赖似的,用眼神缠着江生,“都这种时候了,大家就真诚一点嘛。我要是不知道答案,我怕自己会死不瞑目。” “不是还好好活着吗?”江生瞥了一眼昏睡不醒的宫野佑二,“等你哪天跟他一样了再来跟我说死不瞑目。” 乔画被他气笑了,“要不是打不过你,我现在就把你按在地上严刑逼供。” “省点力气赶路吧。”江生学着乔画的样子盘腿坐在地上,大有一副老僧入定的架势。 乔画就是个闲不住的,这个话题聊死了就创造一个新的话题,“你有梦想吗?” 江生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闭上眼睛就穿越回到了几百年前的选秀节目现场。 “你有?”江生配合的问了一句,就怕乔画还能想出更远古的话题。 说来好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他怎么会觉得她是个高冷话少的姑娘呢?分明就是个没话找话的小话痨。 提到梦想,乔画突然变得精神抖擞,“我的梦想特别朴实,就跟当年入行的时候一样,希望能早日找到新的垃圾治理方式。至于现在嘛……” 乔画眼底的光芒黯淡了几分,“努力活着吧。” 她问江生:“你觉得我们能活着走出这里吗?” 江生既不想给她一个充满希望的回答,也不想她赶到绝望,深思熟虑片刻之后,反问道:“鲁迅没告诉你?” “没有呀”,乔画摇摇头,笑着说,“这事儿问鲁迅没用,恐怕得问鲁滨逊。” 江生被她跳跃的脑回路逗笑了,“照你这么说,那问星期五也行。” “星期五是个好日子啊,熬过去就放假了……” 乔画鸡同鸭讲的话还没说完,通讯器里突然传来姜鸿的声音,“江生,你们可以出发了。” “收到。” 江生和乔画一左一右扛起宫野佑二,刚走了两百米不到,对讲机又再一次响起—— “小江,你们那边到底有几剂临时疫苗?” 姜鸿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紧张之中还带着一丝惶恐,和素来淡定的姜鸿教授简直判若两人。 第42章:百分之三 几剂临时疫苗? 这问题问得有点莫名其妙。 乔画确认了一下兜里的余货,肯定道:“两剂啊,南歌刚给我的。” 江生察觉到那边的气氛不对,按着通讯器问:“出什么事儿了?” 弗西斯说:“我们这边多出了一支剂临时疫苗。” 江生问:“什么意思?” 那头传来高扬的解释:“这条路上有个被树叶遮住的坑,南歌掉进去之后发现了有一剂临时疫苗,一开始以为是从背包里掉出来的,打开背包才发现里头的临时疫苗一剂没少。” 南歌说:“我记得你们先前注射了两剂,然后我又给了你们两剂,但是不敢确定,所以找你们确定一下。” 乔画理清思路,“意思是……你们在这座岛上捡到了一剂临时疫苗?” 那头迟迟没有回复,估计是因为这事儿正在进行激烈的讨论。 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岛屿上,突然出现一剂未经使用的临时疫苗,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诡异了。 乔画看向江生,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肩上,把白色的t恤染得五彩斑斓,她开玩笑似的问了一句,“不会真有别的倒霉蛋也落在这岛上了吧?” 江生打量着乔画,这人总有一副特殊本领,就是不管气氛多紧张,只要她一开口,准能缓和。 “在吗小江?”通讯器那头终于传来弗西斯的声音。 江生把对通讯器调整成实时对话模式,“说。” “这剂疫苗比正常的临时疫苗注射液少了3%左右。” “这都能看出来?”乔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临时疫苗,规格只有0.5毫升。能从这么少的剂量里用肉眼判断出少了3%,果然是天赋异禀。 江生对弗西斯的工作能力见怪不怪,波澜不惊地问道:“还有其他发现吗?” “外包装和我们所使用的临时疫苗完全一样,成分需要检测分析才能得出结论。” 弗西斯说完,周青把话接过去:“我们没有相关检测仪。” 迫降的时候情况紧急,周青只来得及抓住其中一个背包,另一个放着重要报告和便携式真菌检测仪的手提包掉进海里尸骨无存。 “都有谁碰过?”江生问。 “我和南歌”,弗西斯回。 “把东西留在原地,做个记号,然后你们继续往前走”,江生说,“我们一会儿过去捡。” “行。” 为了省电,江生立刻关闭实时通讯。 乔画:“这不是太阳能的吗?” 江生:“明天或许是个阴天。” 乔画瞥见迅速变暗的天色,不得不承认他的未雨绸缪很有必要。 “走吧。”江生不想耽搁时间,和乔画一起拖着宫野佑二朝前走去。 走了差不多六百米左右,终于在一颗参天大树的树干上发现了云玺留下的分节符以及一个箭头。 箭头所指的方向用碎石头围了一个三角形,里面放着一剂弗西斯他们发现的临时疫苗。 乔画用树枝掀开地上的落叶,确定里面没藏着蛇虫鼠蚁后,把宫野佑二放在那里,然后喘着粗气从兜里摸出南歌给的那两剂疫苗,蹲在三角形外认真对比,“看起来也没啥区别啊。” “很累吗?”江生刚刚只顾着赶路,完全忘记了和自己一起扛着宫野佑二的人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 女孩子扶去额上的汗水,一点也不娇气地开着玩笑,“还好,就是被迫回忆了一下大学体测时的感觉。” 她把疫苗交给江生,“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区别。” “肉眼看不出来。”江生说。 “那你还让他们把这个留下来干吗?”乔画伸手去捡那剂来路不明的疫苗,手腕突然被江生扣住。 江生看上去冷冰冰的,手心却很热,像个小暖炉,灼得乔画的手腕跟着烫了起来。 “你要是说不出原因,我就当你在占我便宜了。”乔画一动不动,任由他抓着自己,看起来不像被非礼的那个,倒像是调戏别人的那个。 江生闻言,扔烫手山芋似的松开了她的手腕。 乔画看到他捡起一片树叶裹住疫苗,瞬间福至心灵…… 第43章:胡杨树 “你是怕疫苗上有可能携带着其他病毒,所以才不想让他们过多接触?”乔画思考了一阵,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总不可能是因为江生比姜鸿他们更了解临时疫苗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乔画笑了一声,“江生。”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抽空从疫苗上收回视线,望了她一眼,“嗯?” “四十四,”乔画顿了一瞬,“听过吗?” “什么意思?”江生知道乔画的思维很跳跃,所以不知道她是想要试探自己,还是刚好想到了这个话题。 “没什么,”看江生的表情一如既往淡定,没有展露出现任何意料之外的情绪,乔画接着说,“就是提起疫苗难免想到姜教授,说起姜教授就想到了当年临时疫苗的研发团队。你应该看过相关新闻吧?” 全球轮播的新闻,江生不可能没看过。 “我一直以为七级真菌的临时疫苗是姜教授带队研发的,后来看新闻才知道,是由军事医学研究所一位名叫四十四的院士领衔研发的。” 乔画笑着说:“我当时就很好奇,四十四是哪位院士的真名,还是说那年刚好四十四岁。”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阿拉伯数字44。”江生说。 “对呀,所以我就觉得应该不是真名,可能是代号之类的。估计是当局为了保护他、隐藏他的身份才故意这么做的。你觉得呢?” “可能吧。”江生态度敷衍,其实事实并没有乔画想象的那么复杂,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不想抛头露面的接受采访,姜鸿教授就提议采用“44”这个代号进行署名。 这一举动确实避免了很多麻烦,给他省出了更多的时间去专研七级真菌疫苗。 “天色不早了”,江生问,“要不要继续休息?” “走吧,再休息下去恐怕只能在林子里过夜了。” 对讲机那头传来姜鸿的声音,“小江,疫苗拿到了吗?有没有看出什么不一样的?” “没有。”江生言简意赅地回。 “注意安全,我们刚刚遇到了两条眼镜蛇”,姜鸿说,“在距离放疫苗一百米的地方,我们还插了一个火把,你们待会儿记得带上。” “好。” 江生和乔画一左一右扶着宫野佑二继续前行,到了插火把的地方,江生把宫野佑二拉到自己背上,对乔画说:“你拿火把。” 钻木取火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所以进林子之前,江生特意做了两个火把当做火种,让莫沉和高扬拿着。 刚刚兵分两路的时候没想到这个细节,现在有了火把,至少能当做趁手的武器,用来赶走林子里的毒蛇。 乔画左手拿着火把,右手想帮忙去拖宫野佑二。 江生直接把人扛在背上,“你带路。” “你一个人很浪费体力。” “那就少说两句赶紧走。”江生把对讲机扔给她。 “行,走走走。” 乔画好笑地叹了一声,江生这个人啊,真的是太心口不一了,明明就是担心自己体力不支,却非得把话说得像多嫌弃她似的。 “咳咳咳……”走了没多久,宫野佑二突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你醒了?”乔画顿住脚步,把火把凑近宫野佑二。 后者苍白的脸上出现一抹可疑的红晕,多半是高烧导致的。 “宫野佑二?”乔画叫他的名字,怕他把脑子烧坏了。 “我们得救了?!”宫野佑二一双绿豆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乔画虽然不忍心,还是实话实说,“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错觉,是烧坏脑子了吗?” 宫野佑二沉默了好一阵,才认清眼前的人是乔画和江生,他不得不接受自己依旧在荒岛上的残忍事实,并用日语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里的树长得太像我的家乡了!”宫野佑二眼眶通红,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回到家乡。 小时候总觉得土生土长的地方禁锢了自己的梦想,生出一双翅膀就想去外面闯一闯。长大了才发现,外面是有钱就能去的地方,家乡却日益更新,再也回不去小时候的模样。 他出生在一个动荡的年代,一个充满了恐惧和死亡的年代,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可能会客死异乡的年代。 而这一切,都是人类咎由自取。 如果他们能在更早的时候意识到保护环境,也许这一天就不会来得这么早。 悲凉的情绪就像无孔不入的冷空气,迅速席卷宫野佑二的思绪。 乔画却来不及关注她的情绪变化,她正看着周围的树木若有所思。 上次当她露出这种表情时,是检测出林子里的空气污染已经达到了六级以上。 “怎么了?”江生放下宫野佑二,问乔画。 乔画说:“你看看周围。” 周围依旧是二、三十米高的参天大树,把人衬得像是从矮人国里跑出来的小矮人一样,除了树根的生长方向和树叶有些许不同之外,看不出其他的明显差别哦。 “有什么问题吗?”江生问。 “这是杉树,被宫野佑二的国家认定为国树,生命力十分顽强,有的甚至能活到千年以上。” 乔画之前没注意到,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我们一路走过来,树木的品种好像都有在变化。” 她不能确定自己的观察是否完全正确,但是同为环境问题专家的元易文说不定有观察到这个细节! 乔画拿起通讯器,“元总,你有没有发现,越靠近裂谷,周围树木的生命力越是顽强?” 元易文很快回过来,“你也注意到了?” 乔画把通讯器转换为实时对话模式,“你们那边是不是有新发现?” “你们那边是不是杉树?”元易文不答反问。 “是。”乔画回。 通讯器那头沉默数秒,然后才传来元易文的声音,“我们这边只剩下胡杨。” 胡杨耐寒耐涝,是生命力最顽强的树木,一般用于在荒漠上防风固沙,创造适宜的绿洲气候和形成肥沃的土壤。 在这样一座罕无人迹的荒岛上,怎么会出现胡杨树呢? 第44章:坐实猜测 乔画不敢往深处想,自欺欺人式猜测,胡杨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 “或许,是因为裂谷的形成?” 沙漠裂谷在经过数万年的运动后,有可能形成海洋。而胡杨是第三世纪残遗的古老树种,在6500多万年前就在地球上生存。如果在裂谷时期就开始扎根,那么出现在这里就有据可循。 “我想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元易文觉得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还是自己过来看吧,看了应该就明白了。” 元易文说得棱模两可,勾得乔画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 “能走吗?”她问宫野佑二。 宫野佑二点点头,扶着树干站起来。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可以,他走在最前面开路。 乔画不好打击他的自信心,考虑到一般感染七级真菌的患者发烧都是一阵儿一阵儿的,看他现在这么清醒应该是没问题,干脆就随着他去了。 她现在迫不及待想知道元易文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举着火把跟在宫野佑二身后问江生,“不走吗保镖大哥?” “走。”江生自动认领了这个不太好听的称呼,一边殿后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树木。 这片树林主要以杉树为主,不规则的分布在各处,越往前走,杉树的分布就越稀疏。 前方的杉树越来越少,太阳藏进云层里,留下暗红色的光,光线从树叶缝隙里投下来,衬得前方的景色像被血洗过一样。 脚下的路也开始有所变化,从堆满枯枝败叶的小路变成了沙漠式的大道。 “我们昨天晚上走的是这条路吗?”宫野佑二不禁产生怀疑。 乔画很肯定地说:“不是。” 昨天的路比这条路更难走,一路上总有乱七八糟的树叶枝干伸出来打她的脑袋,所以她记得很清楚经历过这么空旷的地方。 要么是云玺带错了路,要么这条路就是云玺他们特意选的。 云玺如果真有超忆症,就不可能带错路。 乔画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宫野佑二就突然兴奋地扭头,指着一颗金黄色的大树问:“那是胡杨吗?” 乔画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望过去,老干虬枝历经风霜,盘踞在沙地上,宛如睡卧的蛟龙。 如此挺拔又庞大的身躯,除了胡杨还能有谁? 乔画环顾四周,终于明白了元易文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里不只一颗胡杨树,这是一整片胡杨林。 它们不像林子里的杉树那样肆意生长,而是隔着几乎相同的距离排列在前方,就像挺拔的战士在派兵列队一样,将前方和他们来时的树林分割成楚河汉界。 这种排列方式一下就推翻了乔画之前的论点,因为是人都看得出来,这片规规矩矩的胡杨林是人工种植的。 元易文估摸着乔画这个时间应该差不多到了胡杨林,立刻发来实时对讲信号。 “看到了吗?”元易文问。 乔画沉浸在这片胡杨林的震撼之中,忘了回答。 江生代替她说:“到了。” 如果说发现路标和小路的形成证明了这座荒岛上一定有人来过,那么,多出来的临时疫苗和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胡杨林就彻底坐实了这个猜测。 “这座岛,太诡异……”元易文沉着声音,话音未落,那头立刻传来高扬的惊叫,“这他妈到底是什么地……” “滋滋滋——” 高扬的声音被通讯器的电流声截断。 乔画被漏电的通讯器电到,条件反射地将其扔在地上。 宫野佑二弯腰去捡,乔画怕他低头会头晕,“我来吧。” 她刚刚弯下腰,身后突然传来江生的低喝:“别动!” 第45章:毒液 “怎、怎么了?”听到淡定的江生发出带感叹号的声调,乔画不慌是不可能的。 她一动不敢动地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说话都带着颤音。 停下来才发现,脖子有点痒,像什么东西在那里爬行。 不会是蛇吧? 乔画脸色唰一下苍白成纸,仿佛已经看到滑溜溜的冷血动物缠绕在自己的脖颈上。 她知道自己不能动,但是抵不过生理性的腿软。 扑通一声,她双膝跪在地上。 与此同时,乔画脖子上传来针扎一样的疼痛。 完了完了,这次真的要死在这儿了。她像被人抽走了骨髓一样趴在地上,四肢都不像是自己的。 江生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没接住乔画,他拉着她的胳膊想把人拽起来,却发现她的手臂软得像没有骨头似的,吧唧一下从他手心里滑出去。 人都已经这样了,还不忘把火把插进沙地里。 江生见她这样,又担心又好笑,想起她之前在沙滩上见到蛇也是这个样子,赶紧道:“别怕,不是蛇。” 乔画还沉浸在被蛇缠脖子的恐惧中,什么都没听到。 江生无奈,只好捧起她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乔画,不是蛇。” 撞进江生深邃的眼眸,乔画耳边嗡嗡的声音逐渐退去,“什么?” “不是蛇,是蝎子!”宫野佑二趁机抓住从乔画脖子上逃走的蝎子,拎到乔画面前,“你自己看。” “当心点,有毒。” 江生警告完宫野佑二,立刻回头问乔画,“有没有被蛰到?” 乔画反射弧比长江还长,看到宫野佑二麻溜地丟了那只蝎子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哦,不是蛇啊……” 她脸上的血色恢复了一些,不是蛇就好。 她和蛇五行犯冲,就算要死也不想死在蛇口下。 坐在地上呼出一口浊气,乔画感受着后颈上传来的疼痛,傻乎乎地笑了一声。 虽然她没有被蛇咬过,但现在回想起来,这种痛怎么也不像是被蛇咬的,更像是被什么变异的蜜蜂蛰了一下。 为什么说是变异的蜜蜂呢? 因为根据她小时候掏过的马蜂窝来判断,这玩意儿比蜜蜂蛰起来更痛一些。 乔画劫后余生地嘟囔了一声:“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被蛇咬了一口呢。” “你被咬了?”江生脸色肃冷,“咬哪儿了?” 乔画看着在沙地上迅速溜走的毒蝎子,总算是感知归位,如果她没认错的话,那疯狂逃命的玩意儿应该是……黑肥尾蝎?? 黑肥尾蝎是非常剧烈的神经毒素,远比世界第一毒蝎以色列金蝎要危险,因为它不仅毒性大还具有非常惊人的注毒量! 乔画捂着后颈,心想,这跟被蛇咬有什么区别? “给我看看。”江生拉开她的手,将她的长发撩到她的胸前。 雪白的后颈上,肿起了一个红色的包,上面还扎着一根不怎么明显的毒刺。 幸好之前提醒得比较及时,毒蝎子在乔画后颈上停留的时间不长,从目前的症状上来看还不是特别严重。 不过还是要先把毒刺拔出来,再把毒血放出来才行。 “匕首给我。”江生知道宫野佑二随身携带着一把小匕首。 宫野佑二摸出来递给他,只见他拔出匕首在火上烤了一下,干脆利落地拔出乔画后颈上的毒刺。 “咬着。”他把自己的左胳膊递给乔画。 乔画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后颈那块脆弱的皮肤被江生用匕首划了一个小小的十字架。 毫无预警的疼痛吓得乔画抓紧了他的胳膊,但是强忍住了没咬。 “得罪了。”她听到江生贴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声。 下一秒,后颈上的疼痛就被温热的口腔牢牢地包裹…… 第46章:心跳加速 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乔画理应不该胡思乱想,可是她的脖子实在太太太敏感了。 从未被人侵犯过的地方猝不及防地被人吸了一口,这谁忍得住? 刹那间,乔画浑身汗毛倒立,僵硬成了一座雕塑。 察觉到乔画的不自在,江生只好加快嘴上的速度。 排除毒血的理论知识学了不少,实践这还是新郎官戴红花头一遭。 他极快地吸干净毒血,“还好,接触时间不长,注射进去的毒液也不多。” 奢侈的用淡水漱了个口,江生接着说:“伤口处会感到疼痛是正常的,接下来可能还会出现大面积红肿现象……” 他说了好几句话,都没有得到乔画的回应。回头一看,她还傻乎乎地坐在地上,保持着雕塑的姿势。 “乔画”,江生绕到她跟前,伸手晃了晃,“你没事吧?” “啊?哦,没、没事。” 乔画收起慌乱的眼神,故作平静地问她:“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他说你的伤口会痛、会肿!”宫野佑二很无语,江生这标准的播音腔普通话,他作为一个国际友人都听懂了,乔画怎么会听不懂? 难道是……装的? 宫野佑二后知后觉,自己好像一不小心成了个惹人嫌的电灯泡。 求生欲让他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个尴尬现场。 “我去那边看看。”他看到云玺留下来的标记,脚底抹油似的溜了。 胡杨树下,乔画还在傻乎乎地跪着,“那个……除了伤口肿痛外,还会有其他症状吗?” 江生怕说出症状反而会给乔画一些心理暗示,不答反问:“你觉得自己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我……”乔画想自食其力地站起来,结果天不遂人愿,刚站起身就眼前一黑。 江生搂住她的肩膀,稳稳地将人扣在怀里。 “我不是故意的!”乔画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听起来很苍白。 江生给面子地没有拆穿,还替她找了个合理的借口,“眩晕也是中毒的症状之一。” “那……心跳加速呢?”乔画捂住心口,那里像住了一头小疯鹿,正在参加马拉松比赛。 江生想了想,道:“若病情较重,可能会出现寒战、发热、呼吸加快、内脏出血……” “好了,可以了!”乔画及时打断江生,怕再晚一秒自己就会被他气得与世长辞。 “你心跳不正常?”江生拉住她的手腕,准备探一下她的脉搏。 乔画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一下唇角:“正常得很。” 多亏了他精准的泼冷水技能,她现在心跳比老僧入定还要平稳。 “走走走。”乔画催着他去追宫野佑二。 可能是刚刚下跪的时候压到了麻筋,乔画走得摇摇晃晃,像是个身残志坚的八旬老人。 江生张开双臂在她身后护着,好在她摔倒的第一时间把人扶住。 乔画回头看到“大鹏展翅”的江生,疑惑无比:“你在干吗?” “怕你摔倒。”江生老老实实说。 乔画是真没搞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别扭的人? “那你就不能直接扶我一下吗?”乔画说,“刚刚扶宫野佑二的时候你不是挺顺手的吗?” “他是男的。” 和同性勾肩搭背不需要过分注意分寸,和异性就不同了。 乔画现在没有昏迷,不管是要扶着还是要背着,都该征询她的意见。 江生问:“那我扶着你走?可以吗?” 一本正经的江生,乔画是真招架不住。 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在无比冷漠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这么柔软的心的。 乔画小脸泛红,慢吞吞地把手伸过去。 江生扣住她的手腕,“走吧。” 乔画脑海里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他所谓的扶着,就是拽着自己的手腕继续赶路? 这是钢铁直男吗? 不!这是金刚石直男! 乔画无语,跟着他踉跄了一小段路,勉强追上宫野佑二。 江生早就习惯了她的话痨属性,一路上没听到她叽叽喳喳,反而不太适应。 “你还好吧?”他担心刚刚的毒血没有放干净,回头问乔画,“有没有发热的感觉?” 眼前的人像万年冰山一样,乔画就算想热都热不起来。她瞥了一眼被江生拽住的手腕,也不知道这金刚石直男用了多大力道扣着她,那块皮肤都没知觉了。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姿势有点别扭。”乔画说。 悄悄回头观察着二人的宫野佑二心道,何止是别扭,你俩这姿势就像警察抓小偷。 “所以,你们为什么不牵手?”宫野佑二挠了挠头,十分不解。 乔画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次要原因是男女授受不亲,主要原因是他害羞,不好意思拉我的手。” 宫野佑二作为一个中文不怎么好的国际友人,前半句实在听不懂,后半句倒是领悟到了精髓,“都是队友,不要害羞。” “说得对,都是队友,你就不要……”乔画把自己的手腕从江生手心里拯救出来,准备牵他的手。后者拉着她的手转了半圈,半蹲在她身前,直接将她背了起来。 “都是队友,扶着不如背着走得快。”江生接过她的话,循着云玺留下来的记号往前走。 虽然是背着,但江生的动作依旧很绅士,扣在她腿弯下面的双手捏成拳头,生怕占了他半分便宜。 她问:“我重吗?” 江生回:“不重。” 和宫野佑二比起来,她的体重跟个孩子差不多,只不过,孩子的生理构造和成年女性还是有很大差距的,比如……紧贴在他后背上的胸,江生想忽略都难。 乔画感受到江生脊背僵硬,颇有兴味地拍拍他的肩,“江生!” 第一次听到她乖乖叫自己的名字而不是保镖大哥,江生愣了一愣,直觉告诉他接下来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下一秒乔画就贴上他的耳朵,“冒昧的问一下,你应该不是第一次背姑娘吧?” 江生沉吟了一下,才回:“确实冒昧。” “第一次背姑娘怎么了,又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儿,我还是第一次被小伙子背呢,不也没说你冒昧?”乔画笑出了声,喷在他耳边的呼吸热热的,学着宫野佑二的语气说,“都是队友,不要害羞嘛。” 第47章:信号屏蔽 伫立在沙地里的胡杨树就像英勇的禁卫军,阡陌纵横、默不作声。 江生踏着不知沉寂了多少年的枯草,迎着日落的方向前行。 乔画怕他体力消耗过度,感觉到腿没那么软了之后,就拍拍他的肩膀说:“我还是自己走吧。” 江生察觉到她的屁股在往下坠,以为是自己背人的姿势不对,托着她的腘窝往上提了一下。 “你干吗?!”突然的失重吓得乔画搂紧他的脖子。 江生被她勒得往后猛的一仰,要不是核心力量够强,非得带着她一起摔个四脚朝天。 “第一次背姑娘,没什么经验,”他稳住身形,不自觉地滚动着喉咙,“你手下留情,我应该还有进步空间。” 乔画怔了一下,赶紧松开他的脖子,红着脸说:“想什么呢,我是怕你体力不支,不是嫌弃你背得我不舒服。” “我体力还行。”江生废话不多说,背着乔画继续往前走。 既然他都这么明确表态了,乔画也不再多做纠结,得寸进尺道:“那你走快点呀,宫野佑二都甩我们那么远了!” 宫野佑二闻言,回头用日语嚎了一句。 乔画听不懂,下意识看向江生这个翻译,“他叽里呱啦说什么呢?” “没什么。”江生低头看路,很认真的模样。 乔画不信,“他肯定说什么了,什么什么得死的,那么长一串呢!” 乔画拍拍他的肩,“追上去追上去,我去问清楚!” 江生:“……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在骑马?” 要是给她一条马鞭,感觉她下一秒就能挥舞起来。 乔画腼腆一笑,“怎么会呢,你长得这么好看,一点也不像马脸!” 江生:……这个解释不听也罢。 好在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乔画也没再继续追究宫野佑二的那串日语。 “你试试看通讯器还能不能用。”江生说。 乔画拿出来试着连接弗西斯,发出去的语音迟迟没有收到回音。 江生:“改成实时通话试试。” 乔画照做之后摇摇头,“是不是超过信号范围了?” “应该不是,”江生说,“信号范围在1000米以内,前面有弗西斯带队计算,应该不会超出这个距离。” “我们中途有耽搁。”乔画指的是刚刚遇到蝎子这个意外。 江生很肯定地说:“弗西斯的计算会考虑到所有的意外因素。” “那就是这个通讯器坏了?”乔画最怕的就是这个原因,失去了唯一的通讯工具,又不能直接面对面的交流,那接下来岂不是只能被迫的兵分两路? 江生说:“也不一定,有可能是这段路信号不好。” 察觉到乔画的情绪波动,江生安慰道:“他们应该会沿途留言,待会儿我看看能不能修。” 没想到江生也会安慰人了,乔画深感欣慰。 “嘿,你们快来看!”宫野佑二站在百米开外冲着二人大喊。 江生加快脚程赶过去,看到了一张压在石头下的白纸。 纸是从乔画的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上面画着乱七八糟的线条。以乔画的水准,只能看出中间的形状有点像她手里握着的通讯器。 “这是什么?”宫野佑二问。 “操作图纸,”江生把乔画放下来,“通讯器给我。” 乔画把通讯器交给他,见他参照着图纸一阵操作,然后按下ptt键开始呼叫弗西斯,【这段路是不是有信号屏蔽?】 几秒钟后,通讯器里传来了弗西斯的声音:【是的,很奇怪。我们进去胡杨林之后就失去了信号。】 第48章:外星人 乔画问江生:“现在不能实时对讲了吗?” 江生点头,刚要说话,弗西斯的语音再次发过来:【修复好通讯器后第一时间我就搜索过周围的所有频段,证实除了我们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通讯信号。】 这通讯器本来就是姜鸿团队里的队内通讯器,一开始做系统编程的时候安全系数就设置得很高。 经过修复的通讯器还不如一百多年前的传统式对讲机,联不上卫星信号,通讯范围也只能在1000米内。 但是却可以搜索其他传统对讲机的频段进行交流,弗西斯抱着一丝求救的希望搜索了所有频段,结果当然是无功而返。 当时周青不让他说,是怕助长大家的悲观情绪。 现在他们进了密林,发现了路标,还经历了信号频闭这么诡异的事,弗西斯不想瞒、也瞒不住,他一本正经地说:【我怀疑这里有外星人,你们一定要随时保持警惕!】 乔画:……她就不该浪费这两分钟来听弗西斯说废话。 江生也无奈地摇摇头,“走吧。” 通讯器那头的弗西斯半天没得到回答,不甘心地又发了一条过来:【你们是不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外星人?】 江生把通讯器丟给乔画,驾轻就熟地背起乔画。 乔画哄孩子似的回了一句:【是的,这个世界上一定有外星人。】 弗西斯:【我觉得你在敷衍我!】 乔画贴在江生耳边说:“被他发现了。” 江生轻声一笑,“别逗他了,省点电吧。” 乔画不打算再回,可是架不住弗西斯话多。 【你们真的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外星人吗?】 【外星人造访地球,带来七级真菌,意图毁灭人类,我觉得很有逻辑啊!】 乔画到底还是没忍住,回道:【很有逻辑,但是和事实没有半毛钱关系!】 事实就是七级真菌的形成是因为人类肆意破坏环境而造成的大气污染、水污染和垃圾污染。 这是千百年前便埋下的隐患,人类在有能力改善的时候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当全世界的专业人士开始呼吁爱护地球时,人类没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息息相关。 垃圾分类的口号也只不过是随口喊一喊,化工厂里排放的废水、废气依旧随心所欲,非要等到后果已经发生时,才意识到亡羊补牢。 七级真菌爆发后不久,就有人像弗西斯一样提出过外星人理论,认为这是外星人毁灭地球的一种手段。 直到经年之后,人类数量开始大幅削减,人们才终于意识到埋怨和推卸责任解决不了问题。 “要爱护地球”“要注重环保”“要可持续发展”,这些口号在经过一轮又一轮惨痛的教训之后,才终于引起了人类的真正的重视。 而这个过程中,人类付出的代价,却是有且仅有一次的生命。 怼完弗西斯之后,乔画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询问江生,“我是不是态度不太好?” 江生沉默了一会儿。 乔画以为他要替弗西斯讨回一个公道,却听他开口说:“你说得对,责任不在外星人。” 虽然这个时候讨论外星人显得有点中二病,但乔画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江生:“你真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外星人啊?” 江生反问:“你不信吗?” “信啊,”乔画笑容灿烂,“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谁知道呢。” 她戳了戳被江生用树叶包裹起来的那支疫苗,“说不定这就是外星友人送来拯救人类的七级真菌疫苗!” “人类犯的错,只能人类自己去弥补,”江生背着乔画往上颠了颠,笑着说,“就别为难外星友人了。” 乔画还以为像江生这么高冷的人,一定不会接自己这么幼稚的梗,没想到啊没想到…… 乔画搭着他的肩膀,歪着头问:“那你为什么会和姜教授他们一起登上开往旧城的邮轮,是为了弥补人类犯下的错吗?” 乔画只是随口一问,根据之前多次试探的结果来看,江生肯定不会回应自己。然而这次,她猜错了。 江生在沉默良久之后,竟然给了她一个正儿八经的答案,“为了找猩猩。” 第49章:你脸红了 【我们到了。】 周青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从弗西斯手里抢走了通讯器。 趴在江生的肩头昏昏欲睡的乔画听到声音后,按着ptt键迷迷糊糊地问:【到哪儿了?】 周青回:【裂谷边缘。】 乔画依稀记得昨天从沙滩到小裂谷只花了差不多半小时,途中也没有经过这片胡杨林。 她问江生:“我们昨天晚上走的好像不是这条路吧?” 江生老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希希说昨晚去的那个地方是个小裂谷,再往前走就没路了。” “他什么时候说的?” “在你睡着的时候。”宫野佑二递过来一张纸,是在上一个地点发现的。经过那个地点时,乔画正在打盹。 “江先生说你需要休息,不让我叫醒你。”宫野佑二只负责解释,解释完就自动隐身,走在前面开路,像个毫无感情的工具人。 “希希说他在飞机迫降前看到过荒岛全景,知道哪个方向能最快到达裂谷边缘。”江生把纸上的留言说给乔画听。 乔画听完觉得不对劲,“怎么突然之间都这么信任孩子了?” 江生像个局外人一样分析,“要么在林子里过夜,要么自己去找路,要么跟着希希往前走,换你你选哪个?” “我?”乔画忍不住摸了一下有些发痒的后颈,一不小心就把话题扯偏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一次性说这么多个字。” 江生:“……你小时候做阅读理解是不是总偏题?” “那得看监考老师帅不帅,”乔画知道他是在内涵自己找不准重点,故意逗他,“要是像你这么帅的话,那偏题的概率就大……” 她调戏人的话还没说完,身子突然一沉。 江生弯腰把她放在地上,面无表情道:“精神这么好,那就自己走。” 乔画小跑两步追上去,哄着他问:“生气了?” 那倒不至于,江生冷着脸回:“没有。” “那就是害羞了。”乔画不知从哪儿捡来一根树枝,攥在手里甩来甩去。 江生下意识地摸一下鼻子,“从哪儿看出来的?” 乔画拿树枝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耳朵,“这儿红了。” “晒的。”江生加快脚步。 乔画追上去挡在他面前,一边后退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没注意到脚下盘根错节的胡杨树根,被拌得趔趄了一下。 江生眼疾手快地搂住她的腰,往怀里轻轻一带。 乔画猝不及防撞上对方的胸膛,第一反应竟是……还挺硬? 单从肉眼上看,这人瘦弱斯文,青色的血管蛰伏在冷白皮下面,像是常年不见光的纸片人。 脱了衣服来看,身上又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像健身房里按照教练严格规划锻炼出来的那种仅供观赏的花美男款式。 她以为那玩意儿中看不中用,结果人家跳海救小姑娘、和鲨鱼搏斗、还背着他走了快俩小时都不见大喘一口气。 她拍拍他的胸脯,想再确认一下这是不是真材实料。 江生倏地松开落在她腰间的手,扣住她的手腕,“你想干吗?” “你脸红了,”乔画抬眼看他,脸上带着不正经的笑,“这也是太阳晒的?” 第50章:选错路了 江生甩开她的胳膊,微缩着深不见底的瞳孔,“你对谁都这么动手动脚的?” “当然不是,”乔画老老实实与他并肩前行,“只对你一个人这样。” “为什么?”江生脸上的红润度不由自主开始升级,从水蜜桃变成了红苹果的程度。 他想,乔画这么擅长和男孩子拉扯,感情经历应该很丰富。跟她比起来,自己迟早要认输。 乔画心想,这人不愧是金刚石直男,这种话题还要摊开了聊? 面对这种直男,不说点直白的都怕他转不过弯。所以她选择不加修饰地实话实说:“因为我对你很感兴趣,想多多了解你。问你你又不说实话,就只能自食其力想想其他办法这样子。” 乔画说完就等着他回答,上挑的眼尾莫名含情脉脉。 江生对上她的目光,她好像看谁都是这样,温柔又充满耐性。 虽然这个队伍组织起来的时间不长,但大家对她的印象都很好,就连高扬这样的刺头都愿意听她多说几句。 她明知道救援队赶来的几率微乎其微,还是承担着压力,保持着乐观向上的心态带给众人活下去的希望,活力四射像个小太阳。 小太阳身上有光,江生就站在被光照耀过的地方。 过了半晌,他闷闷的应了一声“哦”。 乔画:……就这? 敢情她刚刚那番掏心窝子的话,就说了个寂寞?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迟钝到这种程度的? 乔画翻了个白眼,拿着测温仪追上宫野佑二,“来,复查一下温度。” 江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当是乔画性格跳脱,他跟在乔画身后走过去,听到测温仪“叮”一声后,报出温度:“38.2c。” 还处于发烧状态,不过这个温度不至于让宫野佑二再度昏迷。 “应该是之前的退烧药起了作用。”江生说。 “晕不晕?”乔画对宫野佑二道,“晕的话就走慢点。” 南歌他们已经到了裂谷边缘,应该暂时不会再往前走。 可能是心电感应,乔画刚想到南歌,南歌的声音就从通讯器里传出来:【你们走出胡杨林了吗?】 乔画看着越来越稀松的树木:【应该快了。】 南歌:【我们在西南方向,上风口处。你们出了林子应该就能看到我们。】 乔画问:【找到过夜的地方了吗?】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南歌凝重的声音:【你们……还是先出来再说吧。】 直觉告诉乔画,那头一定发生了什么难以描述的事情。 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儿女情长,乔画正经地拍拍宫野佑二的肩膀,“走吧,我觉得你能行!” 被特别鼓舞过的宫野佑二瞬间打满鸡血,雄赳赳气昂昂地跟在乔画身后,两个人走出了一个连队的架势。 江生摇摇头,没察觉到自己的嘴角正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前方的胡杨树越来越少,只剩下零星几颗生命力比较顽强的还扎根在沙地里。被风沙掩盖后的树桩像倔强的老将军,被腐朽的树根缠绕成无比扭曲的形状。 失去的树叶遮挡的天空像是被一块深灰色的幕布盖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乔画不经意间抬头,借着黄昏的天光,看见了一个黑白混杂的山顶。 “是积雪吗?”乔画指着遥远的山顶问江生,总觉得见多识广的他能够给自己一个正确答案。 江生微眯着眼睛打量片刻,太弱的光线阻碍了他的判断,但直觉告诉他,那不是普通的雪山。 他往前走了几步,遵从自己的直觉,拿下防疫面罩。 空气里刺鼻的气味似洪水猛兽一样汹涌而至,冲击着他的五感。他被强烈的臭味熏得不受控制地弯腰干呕了一声。 “你干吗?!”乔画冲过去,帮他扣好防疫面罩。 江生扶着她的肩膀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是雪山,”他十分肯定地看着乔画说,“我们选错路了。” 第51章:断崖 “人怎么还没出来?”高扬翘首以盼,总担心乔画没看到云玺留下的记号。 弗西斯被他吵得脑壳痛,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的防疫面罩拔了。” “你试试!”高扬气势汹汹,“老子怕你个白皮金丝猴?” 弗西斯常常因为自己有一头漂亮的金发而感到自豪,听了这话瞬间炸成烟花,连飙了一长串英文。 高扬白眼一翻,“说什么鸟话,老子听不懂。” 弗西斯委屈得差点扑进周青怀里嚎啕大哭,用尽毕生所学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词语和物种来形容高扬,“你你你、黑皮长臂猿!” 昨天两人发生争执时,大家都想站出来劝架,今天一个个的坐在沙地上,比打坐的老和尚还要淡定。 他们不觉得这两人聒噪吵闹了,反而觉得这样挺好的,至少显得这个地方不那么死气沉沉。 “你俩要是不嫌浪费体力,不如就在这儿打一架,”周青说,“正好让姜教授给你们当裁判。” 平时最爱凑热闹的姜鸿像是没听到他们说的话,躺在地上扮演着一条翻不了身的咸鱼。 “姜教授?”周青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您没事儿吧?” 姜鸿很是敷衍的“嗯”了一声,像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一样,开始接连不断地咳嗽。 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全透明的防疫面罩上很快就蒙了一层白色的水雾。 周青蹲下帮他拍背,弗西斯也收起战斗形态,迅速抓来水袋拧开,做好随时递给姜鸿的准备。 姜鸿好不容易顺过气,却像被黑白无常勾走了半条命,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 心悸伴随着呼吸困难等症状格外明显。 “喝点水。”弗西斯把水袋递过去。 姜鸿克制的抿了一口润润嗓子,然后就看到一束白色的光从林子里射出来。 “江生!”他指着树林方向,嘶哑的嗓音难掩兴奋。 高扬捡起周青身边的通讯器,按下ptt键激动大吼,【乔妹,左手边,左手边!】 乔画听到声音望过去,看到了两个舞动的火把。她拿起通讯器刚要回话,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日月轮换,青灰色的天幕挂上一轮玉盘似的月亮,惨白的月光浇洒下来,照亮了怪石嶙峋的断崖。 乔画早就想到过这里的地势可能比较奇特,但远不如亲眼所见带来的震撼。 这里原本应该是一整片陆地,因为地壳的运动而撕裂成两座岛屿。中间的断崖就像盘古用刀劈开的一条裂缝,经过上万年的撕裂最终形成海洋。 海水拍打在垂直的崖璧上,掀起百米高的浪花。 乔画虽然不是弗西斯那个人体计算机,但是也能看出来这断崖的高度起码上千米。 一阵妖风吹过,吹得乔画下意识往后踉跄了两步,她感觉自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随时有可能被大风刮走。 江生拽住她的风筝线,把人往后扯了几米,“当心点。” 从这么高的断崖上摔下去,绝对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第52章:垃圾山 乔画抓着江生的胳膊朝远处眺望,没有了天光云影,之前在林子里见到的“雪山”变得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别出是连绵起伏的高山,正耸立在两条裂谷中间。 宫野佑二激动地朝元易文那边冲了几步,不知想到什么,骤然回头问江生,“是不是不能再走了?” 两队分开的原因就是为了进行物理隔离,一旦冲过那个距离,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走吧,”江生说,“弗西斯应该计算过距离,超过安全距离他肯定会提醒你。” 他话音刚落,通讯器里就传来弗西斯的警告:“宫野佑二,你最多还能往前走50米!” 乔画轻笑了一声:“要不还是别走了吧。” 她拍拍身后的那块巨石,对宫野佑二说:“这地方过夜还不错,至少能挡挡风。” 裂谷边缘的风百转千回,卷起地上的风沙直接往人脸上拍,即使是戴着防疫面罩,在妖风刮到乔画脸上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预想中的风沙迟迟没有拍到乔画脸上,她疑惑地睁开双眼,只见江生不知道何时挪到她面前,替她挡去了大部分风沙。 宫野佑二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远处,他还处在发烧状态,视力不如弗西斯好。站在五百米开外的地方,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只能依稀看到一个燃烧的火堆。 “我们是不是也要搭一个火堆?”宫野佑二中文不太好,得知江生精通日语后,为了省事,和江生说话时都直接用日语。 乔画听不懂,把江生当成了人形翻译器:“他说啥?” “我去捡点树枝过来搭火堆,你和宫野坐这儿别动。”江生交代完准备出发。 宫野佑二拉住他的袖子,说:“我也去!” 他很感激乔画和江生没有抛下他,想趁着自己尚且健康的时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江生看他的积极性这么高,不好意思打断他。 实时通讯器里传来弗西斯的声音:“你们往后退两百米,那边的干树枝比较多。” 根据弗西斯的提醒,宫野佑二很快就去林子里抱了一堆干树枝回来。 江生熟练的在巨石后面搭了个火堆,庞大的巨石挡去一部分妖风,火光虽然摇曳得厉害,但好歹没被吹灭。 乔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拿出营养液分给宫野佑二和江生。 另一支小队也刚完成食物分配,弗西斯以前在研究所养成了不说话就吃不下饭的臭毛病,所以他一边喝着营养液一边拿着通讯器侃大山:“诶,你们刚刚有没有看到一座奇怪的山?” “什么山?”乔画问,“是像雪山的那座山吗?” “像?”元易文一下子抓住重点,“为什么要说像?那不就是一座雪山?” “你也觉得那个像雪山?”乔画像找到了知音,和元易文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 江生淡定的拆散准备联络感情的二人,“雪山的颜色一般没这么复杂,色块也要比这座山更单一一些,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组织好语言才继续道:“我刚刚摘过防疫面罩,这边的空气质量应该比我们今天上午测到的更糟糕。从山顶复杂的色块来看,我觉得是垃圾堆成山的可能性更大。” 第53章:失踪 几百年前,人类提出过“第八大陆”的说法。 所谓的“第八大陆”,也就是位于太平洋中间,面积近200万平方公里的巨型垃圾漩涡。这个漩涡在广袤的太平洋间悄然形成,逐日增长,一步步地侵蚀着环境,破坏了海洋生态系统的平衡。 起初人类没有重视,等到七级真菌爆发之后,才有人提及此事。但那会儿为时已晚,能力有限的人类一直没有找到相关治理方式。 现如今海洋生态环境一再恶化,“第八大陆”随处可见。他们之前在邮轮上就经过了一个大型的海洋垃圾带。 众所周知,海水是有流动性的。大量的垃圾形成漩涡很容易,但如果要堆积成山,那藏在海水下面的垃圾体量该有多大? 乔画简直不敢细想。 江生提出的这个猜想太骇人听闻,所以大家下意识的在脑海里排除了这个答案。 他们宁可自欺欺人,相信那座山就是雪山,也不愿意动脑子想想是垃圾山的可能性有几成。 反正现在天没亮,那山隔得又这么远,看不清实属正常。 “不早了,大家洗洗睡吧。”元易文说。 “我倒是想洗洗,”高扬抱怨了一句,“这不是没那个条件么!” “我也想洗洗,”精致男孩弗西斯忍不住开始嘤嘤嘤,抬手摸摸自己的下巴,委屈吧啦地靠在周青身上,“我还想刮胡子。” “刮胡子?”周青一巴掌拍开弗西斯,“就这条件,没让你刮骨疗毒就不错了。” 提起“毒”,江生想起乔画被蝎子蛰过的地方,“还痒吗?” 江生不提还好,一提起,乔画不自觉地伸手去摸后颈。手刚抬起一半,就被江生看透意图,扣住她的手腕说:“转过去。” “哦。”乔画转身,主动把头发撩到胸前,露出雪白的后颈。 被毒蝎蛰过的地方又红又肿,之前只有小指甲块那么大,现在却肿成了馒头。除此之外,倒是没看到水泡或者其他症状。 “没有毒气攻心吧?”见江生明显松了一口气,乔画放心地开起玩笑。怕通讯器那头的南歌和云玺听到自己受伤,她还特地凑近江生耳边,压低了音量。 江生没见过这么没心没肺的人,好像天塌下来都能当做被子盖似的,他身子往后撤了两公分,好心提醒道:“伤口会痒是正常现象,别用手去抓。” “那万一控制不住怎么办?”乔画说着又想上手了。 江生盯着她那双蠢蠢欲动的爪子,“控制不住可以告诉我。” “你帮我挠吗?”乔画皮痒,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总忍不住想逗他。 江生捡起地上的树皮,脸上带着看似温和的表情,“我可以帮你把手绑起来。” 乔画:……倒也不必。 “我觉得我应该控制得住。”她把头发甩到身后去,十分嫌弃的薅了两把。 “头皮痒?”江生难得主动找话题聊天。 乔画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回:“不痒,就是碍事儿。” “你的头绳呢?”江生记得刚上岸的时候她的头发是扎起来的。 “逃命的时候被树枝不知道刮哪儿去了。”她现在恨不得找个推子直接剃成光头。 听到通讯器那头的元易文在安排轮流守夜的事儿,乔画扭头对江生说:“上半夜我守吧,你和宫野先休……宫野?” 乔画回头,发现刚刚还坐在她身边烤火的宫野佑二居然不见了。 “奇怪了!他人呢?”乔画问江生。 江生方才只顾着查看乔画的伤势上,并没有关注到宫野佑二的动向。他起身,用日语叫了一声“宫野佑二”。 弗西斯听到声音,立刻问:“怎么了?” “宫野不见了!”回答完弗西斯,乔画顺手把通讯器揣进兜里。 “你站这儿别动,我去那边看看。”江生打开手电筒,把唯一的一把匕首塞进乔画手里。 第54章:人影 “等等,”乔画叫住江生,“一起去。” 考虑到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说不定更危险,江生点点头,“走。” 乔画起身,把手臂递给他。 江生看她攥得紧紧的小拳头,也不像是因为害怕所以要让自己牵着的意思。 “怎么了?”他问。 “拉着,免得走散了,”乔画掀开鸦羽似的睫毛,“你不是不想牵我的手嘛,那你拉胳膊。” 见江生愣在原地不动,乔画干脆化被动为主动,拉起他的手腕就往林子里走。傍晚走过的那片林子里稀稀拉拉的种着几颗胡杨树,在朦胧的月光下就像身躯庞大的怪物,拜小时候看过的各种魔幻电影所赐,乔画总觉得下一秒这些树就会幻化成妖魔鬼怪的形状来取她的小命。 “宫野佑二!”她边走边喊,试图用声音壮胆。 江生捂住她的嘴,把她的喊声堵在喉咙里:“小点声。” 脚下除了松软的沙子就是不知名的藤蔓,天没黑的时候踩在上面没觉得危险,天一黑,歪七扭八的藤蔓总让乔画联想到昨天夜里那些密密麻麻的蝮蛇。 一阵风刮过,树梢上的叶子沙沙作响。乔画紧张地抓住江生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水汪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眨一下就会看到什么诡异的画面。 江生反握住她的指尖,“你在怕什么?” “怕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乔画躲在江生身后,怕得理直气壮。 江生突然轻笑一声,“怕鬼啊?” “嘘!”乔画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要相信科学,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什么!” 她提都不敢提那个字,还非要板着一张小脸咬牙切齿地解释,实在有点可爱得不符合人物形象。 江生见她这两天又是迫降又是智斗蝙蝠的,还以为她除了怕蛇就天不怕地不怕了,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怕鬼。 江生牵着她的手走在她前面,声音轻轻的:“要是人死了都会变成鬼,那死亡就不是终点了。这样一想,鬼是不是就没那么可怕了?” 江生的声音低沉却不先沧桑,还带着很自然的播音腔,得天独厚的条件让他说什么都像在说情话一样好听。 乔画满脑子都是他的声音,好一会儿才理解他说的内容,笑了笑道:“你这安慰人的方式是跟哲学老师学的吧?” 听起来还怪有哲理的。 “那个,”通讯器里突然传来周青的声音,“你们是不是忘了实时通讯还开着?” 队伍分开才半天不到,周青就察觉到这二人之间的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江生,”乔画挠了一下江生的掌心,低声说,“关灯。” 江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很顺从地关掉了手电筒。 “看那边,是不是宫野?”乔画手指的方向伫立着一颗胡杨树。 微弱的月光下,江生只看到一个模糊的树影,直到一束微光从树干背后泄出来,他才依稀看清大树后面还蹲着一个和宫野佑二身形差不多的男人。 男人把手电筒丟在地上,看姿势正在脱衣服。 江生条件反射地捂住乔画的眼睛,喊了一声:“宫野佑二?” 第55章:确诊 被喊到名字的男人身形一僵,迅速套上隔离服,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声,“是、是我!” 见他穿好了衣服,江生松开捂住乔画眼睛的那只手,问道:“你在干吗?” “我……”宫野佑二左看右看,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我来上厕所!”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他故意做了一个把裤链往上拉的动作。 “上厕所为什么要往林子里跑?”乔画问。 宫野佑二回:“你是女的,不方便。” 这个理由乔画勉强接受,她又问:“那为什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我很急!”宫野佑二忍不住跺了跺脚,几乎是下意识地想通过肢体语言来表现出焦急的动作。 “还没解决?”江生扫了他一眼。 “啊!没、没有!”宫野佑二顺着江生的话回答,看起来就像憋尿憋了好几个小时的样子。 “没解决那刚开始为什么要把裤链往上拉?”江生问。 宫野佑二皱着眉头咬着牙,看上去像吃了一百只苍蝇。 江生虽然不是周青那样的行为学家,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宫野佑二是在假装内急。 “为什么要说谎?”江生牵着乔画逼近宫野佑二,低沉的声音听起来不容反驳。 “别过来!!”宫野佑二往后退了几步,语气充满戒备。 怕进一步刺激到对方,乔画拽住江生的手停在原地,语气尽可能温和地问:“宫野,发生什么了?” 宫野佑二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绿豆眼突然黯下去,盛满了惊慌失措等情绪。 “他被感染了。”就在乔画猜测宫野佑二到底发生了什么时,江生十分肯定地开口给出一个答案。 乔画难以置信地盯着宫野佑二,“不是已经退烧了吗?” 宫野佑二抱头蹲在地上,情绪刹那间崩得稀碎。在此之前,他也和乔画一样抱着侥幸心理,安慰自己或许只是感冒引起的发烧。毕竟在海里泡了那么久,发个烧也是情理之中。直到…… 他脱了手套,拉开了隔离服的拉链,露出一条手臂。 隔着数十米的距离,电筒光照在他的手臂上,乔画看到那处又红又肿。 虽然看不清楚具体情况,但乔画光靠着脑补也知道,局部凸起的皮肤上一定覆盖着无数个小水泡,像久治不愈的溃疡,最多等到明日太阳出来时就会溃破,滋水淋漓。随后,疮口下陷,边缘形成缸口。再过几日,疮面就会呈现出灰白和暗红交替的颜色,流溢出灰黑或带绿色的脓水。 臭秽不堪的毒水会让疮口愈腐愈深,直至外肉脱尽,可见胫骨,再蔓延至全身。最终……真菌会扩散到血液、大脑乃至心脏,导致各种器官衰竭而死。 “对不起……”宫野佑二跪在地,声若蚊蝇。这一路上,江生和乔画没有隔离服,还扶着他走了那么远。如果他确诊了七级真菌,那么…… 乔画和江生对望了一眼,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该先安慰宫野佑二还是安慰自己。 “临时疫苗……应该有用的吧?”乔画还是决定先安慰宫野佑二,“就算是确诊了,从皮肤开始溃烂到死亡,至多也还有十一天,四舍五入就是半个月。冷静一下,会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宫野佑二抬起头,一时之间连哭都忘了。 乔画要是知道,也不会登上去旧城的邮轮,江生和姜鸿是一个团队,说不定能有一些内部消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安慰,应该比自己更有公信力。想到这里,乔画尴尬的扯了一下唇角,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江生。 江生“临危受命”,此刻能想到的办法唯有…… “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宫野佑二:……谢谢,更绝望了! 第56章:猎物 在不知道有没有被宫野佑二感染的情况下,乔画有被江生刚刚那句话内涵到,她知道江生不会聊天,但是没想到他这么实在,啥话都往外说。 宫野佑二现在的情绪本来就不稳定,哪里还经得住这种刺激。 “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乔画给了江生一个“你闭嘴”的眼神。 胡杨树在惨白的月光下不再像护卫军,倒像是修行了千年的树妖,乔画抓紧江生的手对宫野佑二说:“你先过来,我们出去再想办法。不是还有姜教授吗?他们的团队研究出了临时疫苗。全球抗疫联盟都报道过,说姜教授的团队是最有可能研制出疫苗和特效药的团队!” 乔画洗脑很有一套,也不管宫野佑二是否能看到自己的面部表情,她始终目光坚定地看着宫野佑二,“还没有战斗到最后一刻,怎么能轻易倒下?想想你最重要的人,他们还在等着你回家呢!” 宫野佑二不知被她的那句话触动了,穿好隔离服,边抹眼泪边说:“我、我想回家……” 再高大威猛的男人,在这一瞬间也是不堪一击的。 宫野佑二带着哭腔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谁不想回家呢? 从七级真菌爆发以来,他们每天出门都在和死神做斗争,鼻腔里常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回家”这个看似普通的词语,从很久以前就变成了一种奢望。 宫野佑二也不是一开始就想留在这个国家,他是因为来这个国家旅游,正好遇上七级真菌爆发期,被迫留在了这里。他听说元易文有钱有权,做他的员工就能有足够的临时疫苗可以使用,所以才拼命通过层层筛选,成为了元易文的保镖。 他每天都要给母亲打电话报平安,现如今在母亲眼里,他已经失联了整整两天。 乔画说得没错,母亲还在等他回家。就算回不去了,至少也要坚持到救援队赶来。他还想再听一听母亲的声音,就算是死,也想给母亲一个准信,不想让她一直苦等自己的消息。 “我……” “嘘!”乔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江生集中注意力,只听到熟悉的风声和孜孜不倦的海浪声。除此之外,并无异象。 乔画的视力很好,听力也比常人更灵敏,她能听到自己听不到的声音很正常。 “你听到什么了?”江生压低了声音问。 “树叶和沙子,像是什么东西踩在上面,就在……”她耳朵动了动,伸手指着一个方向,“那边!” 江生举着手电筒射过去,突然,对上了一双明亮的,像夜明珠一样的眼睛。 就在距离宫野佑二还有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埋伏着一只棕底黑纹的老虎。它体型硕大,目测约近三百公斤,正躲在一颗胡杨树后伺机而动。 它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这么隐秘的行动会被发现,作为大型猫科动物,它有着四只柔软的肉垫,小心翼翼走在这样的沙地里,本来应该是悄无声息的。 猎物就在眼前,它昂起头,张开血盆大口,锁定了距离最近的宫野佑二。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宫野佑二回头的那一瞬间,老虎腾空而起,目标精准地扑向了它的猎物…… 第57章: 当421舱的乘客意识到不对劲时,母子二人已经被近十米高的铁栅栏隔开了。 铁栅栏上缠绕着钢刺,最顶端还有带电的线圈,只要靠近栅栏,一定是非死即伤。只有最左侧留着一人宽的通道,但那里站着十几名安保,还有端着枪的特警在二楼严阵以待。 “弈城!”年迈的母亲挤出拥挤的人群,浑浊的双目望着儿子,似乎意识到了这一别就是永别。 李奕城隔着栅栏与母亲对望,神色焦急地望向船长,希望他立刻给出一个解释。 船长只是照章程办事,在船上多待一秒就多一分风险,他承担不起这个风险。只有乘客们早点登机,他才能早一刻撤离。所以他不但没解释,反而迫不及待的让飞行员启动了直升机。 李奕城见状,憨厚的面容忽然变得狰狞。 “妈!”他冲到栅栏左侧 ,揪住了一个保安的隔离服。 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突然爆发出不符合气质的力道,将保安摔在地上。 旁边的保安见了,冲上来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 李奕城借着二位保安的力量,一脚踢飞正对面端着~的保安。 其他保安见这边情况危急,一窝蜂冲上来将李奕城按压在地上。 李奕城强烈的反抗遭来保安无情的拳打脚踢,痛苦的闷哼声透隔离面罩传出来,听得在场的人心头一紧。 李奕城的母亲不知何时挤到了最前面,凭借着娇小的身躯从保安腋下钻过,像老母鸡似的将儿子护在自己羽翼之下。 保安的拳脚没收住,雨点般落在老人家的身上。 照这力道打下去,迟早要闹出人命。 船长似乎想借着这个机会给扰乱秩序的人一个下马威,并未出声阻止。 乔画管不了那么多了,冲过去拉住了下手最重的那个保安,“住手!” 保安和李奕城母子二人扭打成一团,早就杀红了眼,也不管乔画是不是来帮忙的,照打不误。 眼看拳头就要砸在乔画的脸上了,南歌及时出现,一脚踹飞了保安的胳膊。 南歌拉开了决斗的架势,目露凶光地将乔画等人护在身后,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场。 经过短暂的交手,保安知道南歌绝对是个练家子,但他们人多势众,也不至于惧怕这么一个小丫头。 保安队长起了个手势,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 南歌虽然身手了得,但毕竟寡不敌众,再加上对方手里还有。她稍不注意,就中了一针麻醉剂。 针剂刺透隔离服,扎进肌肉里。两分钟不到,南歌就开始体力不支。 只见她“噗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像英勇倒地的女战士。 “南歌!”乔画冲过去,把她的胳膊搭在了自己肩上。 “他奶奶个腿!”一个身高近两米的大胡子男人冲出来,一脚踢在刚刚那个开枪的保安腿上。 保安应声跪下,疼得抖落了手中的。 “一群大老爷们儿,欺负两个小姑娘算怎么回事儿?”大胡子男人抽走保安别在腰上的对讲机,扶起鼻青脸肿的李奕城,对着二楼正在隔岸观火的船长喊话,“这飞机到底是不是开往旧城的?为什么不能以家庭单位按顺序登机?还有……” 大胡子指着那些还在处于封锁状态的休息舱,问船长:“为什么那些休息舱要封锁?” 刚刚他一直在思考,如果说是按照等级来安排登机顺序,那好像没必要进行封锁。 乘客们买票的时候就知道,不同等级的乘客拥有的待遇是不同的。就好比飞机的头等舱和经济舱,票价贵的人先登机,那是约定俗成的道理。 因此,可能性就只有一个…… “跟搬尸工的感染有关?”大胡子问船长,“是不是接触了搬尸工的医生和护士也被感染了?” 乔画扭头,没想到这大胡子看着憨憨的,心思却比谁都活络。 接收到乔画疑惑的目光,大胡子解释:“两年前防疫局发生大规模感染事件的时候,全球抗疫联盟就是这么做的。” 大胡子一句话唤醒了所有人的回忆。 第58章: 接收到乔画疑惑的目光,大胡子解释:“两年前防疫局发生大规模感染事件的时候,全球抗疫联盟就是这么做的。” 大胡子一句话唤醒了所有人的回忆。 七级真菌爆发于20年前,那时它还不叫这个名字,感染性也没有现在这么强。虽然陆陆续续有人感染、死亡,但是因为一开始传播范围不广,所以当局并没有采取特殊措施。只是按照历史做法,对感染者进行了隔离和治疗。 在全球累计死亡了三千万人左右,疫情终于得到了有效控制。 然而就在人们以为自己战胜了这场战役时,该真菌又给了人类一个致命的打击。 真菌中某种遗传物质的突然改变,导致其可以通过某种遗传方式传递给后代。也就是说,那些治愈后出院的病人,所生下来的孩子都发生了染色体畸变。 后来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人类制造的垃圾越来越多,大量的垃圾对水环境、大气环境以及土壤环境造成了巨大污染。地球不堪重负,空气中二氧化硫、铅含量升高,使呼吸道疾病发病率升高,再加上变异真菌,全球这才大面积爆发了“七级真菌”这场瘟疫。 全球抗疫联盟为了研发出有效疫苗,面向全球招募并组织了一支科研小队。该队驻扎在防疫局的四级生物安全实验室内对七级真菌进行相关研究。 过程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导致防疫设施最为齐全的防疫局发生了大规模的感染事件。 刚开始防疫当局对该事件进行了隐瞒,等全球抗疫联盟发现时,已经为时晚矣。为了进一步阻止感染扩散,抗疫总局只能将其进行集中隔离。 结局就是全军覆没。 有多少人牺牲,就有多少个家庭破碎。 昨天坠海的小女孩,就是破碎家庭中的一员。 大胡子一语点醒梦中人,船长现在的操作,和当年防疫总局的操作如出一辙。都是先隐瞒情况,再封锁船舱。 这里会成为下一个防疫局吗? 没有人知道。 人们像毫无反击能力的小羔羊一样等着船长开口解释,最后却在船长的沉默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短暂的寂静过后,红色警戒线外有人带头冲向了栅栏左侧,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趁着保安没注意,对直朝着直升机跑去。 等保安回过神来时,甲板上的人已经像煮开了的水一样沸腾起来,纷纷朝着警戒线内挤。 十几个保镖哪里抵得住几百号人物,两分钟不到就被人突破了防线。 有人争先恐后的穿过只能容纳两人通过的门栏,有人不顾一切地攀爬着带刺的铁栅栏。 黑压压的隔离服压得人喘不过气,宛如丧尸屠城。 只听“砰”的一声枪响,率先冲破防线的人,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子弹穿透他的额头,血肉从后脑勺在隔离面罩内爆开。透明的面罩立马血红一片,像白纸上晕开的红色颜料。 船长举着从特警手里抢来的枪,枪口还在冒着白烟。 “谁他妈再跑一个试试!”他按下控制键,铁栅栏瞬间通电。 电量虽然不至于要人性命,但还是触得人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手。 爬在栅栏上的人就像附在柳条上的蚂蚁,转眼间七零八落。 保安在特警的武力镇压协助下找回主场,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堵住侧门。 警戒线外的人不敢再轻举妄动,都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杀鸡儆猴的人。虽然留在这里会面临被感染的风险,但是冲出去必死无疑。 警戒线内的胆小者则乖乖地登上了直升机,生怕被留下。只有那些和亲人被迫分离的人站在原地,隔着十米高的栅栏两相遥望。 “走吗?”南歌恢复了一些知觉。 乔画刚要开口,一只纤细的手就穿过荆棘丛生的铁栅栏,抓住了她的隔离服…… 第59章: 当421舱的乘客意识到不对劲时,母子二人已经被近十米高的铁栅栏隔开了。 铁栅栏上缠绕着钢刺,最顶端还有带电的线圈,只要靠近栅栏,一定是非死即伤。只有最左侧留着一人宽的通道,但那里站着十几名安保,还有端着枪的特警在二楼严阵以待。 “弈城!”年迈的母亲挤出拥挤的人群,浑浊的双目望着儿子,似乎意识到了这一别就是永别。 李奕城隔着栅栏与母亲对望,神色焦急地望向船长,希望他立刻给出一个解释。 船长只是照章程办事,在船上多待一秒就多一分风险,他承担不起这个风险。只有乘客们早点登机,他才能早一刻撤离。所以他不但没解释,反而迫不及待的让飞行员启动了直升机。 李奕城见状,憨厚的面容忽然变得狰狞。 “妈!”他冲到栅栏左侧 ,揪住了一个保安的隔离服。 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突然爆发出不符合气质的力道,将保安摔在地上。 旁边的保安见了,冲上来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 李奕城借着二位保安的力量,一脚踢飞正对面端着枪的保安。 其他保安见这边情况危急,一窝蜂冲上来将李奕城按压在地上。 李奕城强烈的反抗遭来保安无情的拳打脚踢,痛苦的闷哼声透隔离面罩传出来,听得在场的人心头一紧。 李奕城的母亲不知何时挤到了最前面,凭借着娇小的身躯从保安腋下钻过,像老母鸡似的将儿子护在自己羽翼之下。 保安的拳脚没收住,雨点般落在老人家的身上。 照这力道打下去,迟早要闹出人命。 船长似乎想借着这个机会给扰乱秩序的人一个下马威,并未出声阻止。 乔画管不了那么多了,冲过去拉住了下手最重的那个保安,“住手!” 保安和李奕城母子二人扭打成一团,早就杀红了眼,也不管乔画是不是来帮忙的,照打不误。 眼看拳头就要砸在乔画的脸上了,南歌及时出现,一脚踹飞了保安的胳膊。 南歌拉开了决斗的架势,目露凶光地将乔画等人护在身后,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场。 经过短暂的交手,保安知道南歌绝对是个练家子,但他们人多势众,也不至于惧怕这么一个小丫头。 保安队长起了个手势,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 南歌虽然身手了得,但毕竟寡不敌众,再加上对方手里还有枪。她稍不注意,就中了一针麻醉剂。 针剂刺透隔离服,扎进肌肉里。两分钟不到,南歌就开始体力不支。 只见她“噗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像英勇倒地的女战士。 “南歌!”乔画冲过去,把她的胳膊搭在了自己肩上。 “他奶奶个腿!”一个身高近两米的大胡子男人冲出来,一脚踢在刚刚那个开枪的保安腿上。 保安应声跪下,疼得抖落了手中的枪。 “一群大老爷们儿,欺负两个小姑娘算怎么回事儿?”大胡子男人抽走保安别在腰上的对讲机,扶起鼻青脸肿的李奕城,对着二楼正在隔岸观火的船长喊话,“这飞机到底是不是开往旧城的?为什么不能以家庭单位按顺序登机?还有……” 大胡子指着那些还在处于封锁状态的休息舱,问船长:“为什么那些休息舱要封锁?” 刚刚他一直在思考,如果说是按照等级来安排登机顺序,那好像没必要进行封锁。 乘客们买票的时候就知道,不同等级的乘客拥有的待遇是不同的。就好比飞机的头等舱和经济舱,票价贵的人先登机,那是约定俗成的道理。 因此,可能性就只有一个…… 第60章: 被选中的都是年轻力壮的“黑标健康者”,进一步证明了乔画听来的有关登机顺序的决策。 “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乔画看着那些被迫分离的乘客,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并不知道,此一别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船长不打算将真相公之于众,或许是为了保证计划有序开展。但乔画做不到,她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哪怕是要分开,至少也应该给大家一个好好告别的机会不是吗? 乔画知道这样一定会引起混乱,所以没有轻举妄动。她先找南歌商量,“我去找船长,帮我打个掩护?” “去。” 南歌人狠话不多,看着周围的安保人员提醒乔画:“个个手里都拿着麻·醉枪,你自己当心点。” 乔画猫着腰,刚往旁边挪了一步,前方突然响起安保人员的怒吼,“421舱!干什么呢!” 421舱住着一对母子,儿子看上去四十出头,母亲白发苍苍,佝偻着腰背。 安保人员让儿子先登机,儿子不知道年老的母亲没有登机名额,怕母亲腿脚不便便要求带着母亲一起。被安全人员拒绝后,双方起了冲突。 “我就问问你们,为什么我不能带我妈一起?上船的时候我们买的是svip的套票!你们什么也不交代,端着枪就给人盖章,让人登机。这是个什么情况,至少得解释清楚吧?船长呢?你让他出来给个说法!” 乘客们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疑问,只是枪打出头鸟,没人敢第一个吱声。 有了421舱的人开启先例,乘客们立刻七嘴八舌的吼了起来。 “对啊!马上就到旧城了,为什么要临时改成直升机?至少得给个解释吧?” “都是一家人,为什么不能一起走?” “这直升机真的开往旧城的吗?” “4架直升机最多载100人,这里少说也有400多人吧,剩下的咋办?还能走吗?” “走个屁啊走!没看到休息舱都锁了吗?又是断网又是集合的,没出事谁信啊?” “出什么事了?话说昨天搬尸工感染的事儿还没通报吧?” “船长呢?出来把话说清楚啊!” 冲突愈演愈烈,不需要乔画去联系船长,特警队长就护送着他出现在了二楼的伸展台上。 他先对着直升机打了个允许降落的手势,等直升机停稳才语气平缓地开口,“我们确实接到了防疫局的最新通知,请叫到名字的乘客,先按照安排站到红色警戒线外再听我说!” 十六名特警在二楼伸展台排成一排,手里拿着的武器不再是枪,而是上了膛的突击步枪。 船长不是在跟乘客商量,而是赤. 裸裸的威胁。 为了听船长接下来的话,被叫到名字的乘客最终选择了配合,421舱内的乘客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手,“妈……” “去吧。”母亲笑着望向儿子。 乔画和南歌对视了一眼,决定先服从安排。 二人跨过红色警戒线线,抬头等着船长发言。 只见船长朝着安保队长挥了挥手,下一秒,拉着红线的位置一排带着钢刺的铁栅栏突然拔地而起…… 第61章: 当421舱的乘客意识到不对劲时,母子二人已经被近十米高的铁栅栏隔开了。 铁栅栏上缠绕着钢刺,最顶端还有带电的线圈,只要靠近栅栏,一定是非死即伤。只有最左侧留着一人宽的通道,但那里站着十几名安保,还有端着枪的特警在二楼严阵以待。 “弈城!”年迈的母亲挤出拥挤的人群,浑浊的双目望着儿子,似乎意识到了这一别就是永别。 李奕城隔着栅栏与母亲对望,神色焦急地望向船长,希望他立刻给出一个解释。 船长只是照章程办事,在船上多待一秒就多一分风险,他承担不起这个风险。只有乘客们早点登机,他才能早一刻撤离。所以他不但没解释,反而迫不及待的让飞行员启动了直升机。 李奕城见状,憨厚的面容忽然变得狰狞。 “妈!”他冲到栅栏左侧 ,揪住了一个保安的隔离服。 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突然爆发出不符合气质的力道,将保安摔在地上。 旁边的保安见了,冲上来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 李奕城借着二位保安的力量,一脚踢飞正对面端着枪的保安。 其他保安见这边情况危急,一窝蜂冲上来将李奕城按压在地上。 李奕城强烈的反抗遭来保安无情的拳打脚踢,痛苦的闷哼声透隔离面罩传出来,听得在场的人心头一紧。 李奕城的母亲不知何时挤到了最前面,凭借着娇小的身躯从保安腋下钻过,像老母鸡似的将儿子护在自己羽翼之下。 保安的拳脚没收住,雨点般落在老人家的身上。 照这力道打下去,迟早要闹出人命。 船长似乎想借着这个机会给扰乱秩序的人一个下马威,并未出声阻止。 乔画管不了那么多了,冲过去拉住了下手最重的那个保安,“住手!” 保安和李奕城母子二人扭打成一团,早就杀红了眼,也不管乔画是不是来帮忙的,照打不误。 眼看拳头就要砸在乔画的脸上了,南歌及时出现,一脚踹飞了保安的胳膊。 南歌拉开了决斗的架势,目露凶光地将乔画等人护在身后,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场。 经过短暂的交手,保安知道南歌绝对是个练家子,但他们人多势众,也不至于惧怕这么一个小丫头。 保安队长起了个手势,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 南歌虽然身手了得,但毕竟寡不敌众,再加上对方手里还有枪。她稍不注意,就中了一针麻醉剂。 针剂刺透隔离服,扎进肌肉里。两分钟不到,南歌就开始体力不支。 只见她“噗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像英勇倒地的女战士。 “南歌!”乔画冲过去,把她的胳膊搭在了自己肩上。 “他奶奶个腿!”一个身高近两米的大胡子男人冲出来,一脚踢在刚刚那个开枪的保安腿上。 保安应声跪下,疼得抖落了手中的枪。 “一群大老爷们儿,欺负两个小姑娘算怎么回事儿?”大胡子男人抽走保安别在腰上的对讲机,扶起鼻青脸肿的李奕城,对着二楼正在隔岸观火的船长喊话,“这飞机到底是不是开往旧城的?为什么不能以家庭单位按顺序登机?还有……” 大胡子指着那些还在处于封锁状态的休息舱,问船长:“为什么那些休息舱要封锁?” 感谢您的支持!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全民感染最新章节、全民感染初尘、全民感染全文阅读、全民感染txt下载、全民感染免费阅读、全民感染 初尘 、、、 第63章: “弈城!”年迈的母亲挤出拥挤的人群,浑浊的双目望着儿子,似乎意识到了这一别就是永别。 李奕城隔着栅栏与母亲对望,神色焦急地望向船长,希望他立刻给出一个解释。 船长只是照章程办事,在船上多待一秒就多一分风险,他承担不起这个风险。只有乘客们早点登机,他才能早一刻撤离。所以他不但没解释,反而迫不及待的让飞行员启动了直升机。 李奕城见状,憨厚的面容忽然变得狰狞。 “妈!”他冲到栅栏左侧 ,揪住了一个保安的隔离服。 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突然爆发出不符合气质的力道,将保安摔在地上。 旁边的保安见了,冲上来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 李奕城借着二位保安的力量,一脚踢飞正对面端着枪的保安。 其他保安见这边情况危急,一窝蜂冲上来将李奕城按压在地上。 李奕城强烈的反抗遭来保安无情的拳打脚踢,痛苦的闷哼声透隔离面罩传出来,听得在场的人心头一紧。 李奕城的母亲不知何时挤到了最前面,凭借着娇小的身躯从保安腋下钻过,像老母鸡似的将儿子护在自己羽翼之下。 保安的拳脚没收住,雨点般落在老人家的身上。 照这力道打下去,迟早要闹出人命。 船长似乎想借着这个机会给扰乱秩序的人一个下马威,并未出声阻止。 乔画管不了那么多了,冲过去拉住了下手最重的那个保安,“住手!” 保安和李奕城母子二人扭打成一团,早就杀红了眼,也不管乔画是不是来帮忙的,照打不误。 眼看拳头就要砸在乔画的脸上了,南歌及时出现,一脚踹飞了保安的胳膊。 南歌拉开了决斗的架势,目露凶光地将乔画等人护在身后,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场。 经过短暂的交手,保安知道南歌绝对是个练家子,但他们人多势众,也不至于惧怕这么一个小丫头。 保安队长起了个手势,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 南歌虽然身手了得,但毕竟寡不敌众,再加上对方手里还有枪。她稍不注意,就中了一针麻醉剂。 针剂刺透隔离服,扎进肌肉里。两分钟不到,南歌就开始体力不支。 只见她“噗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像英勇倒地的女战士。 “南歌!”乔画冲过去,把她的胳膊搭在了自己肩上。 “他奶奶个腿!”一个身高近两米的大胡子男人冲出来,一脚踢在刚刚那个开枪的保安腿上。 保安应声跪下,疼得抖落了手中的枪。 “一群大老爷们儿,欺负两个小姑娘算怎么回事儿?”大胡子男人抽走保安别在腰上的对讲机,扶起鼻青脸肿的李奕城,对着二楼正在隔岸观火的船长喊话,“这飞机到底是不是开往旧城的?为什么不能以家庭单位按顺序登机?还有……” 大胡子指着那些还在处于封锁状态的休息舱,问船长:“为什么那些休息舱要封锁?” 刚刚他一直在思考,如果说是按照等级来安排登机顺序,那好像没必要进行封锁。 乘客们买票的时候就知道,不同等级的乘客拥有的待遇是不同的。就好比飞机的头等舱和经济舱,票价贵的人先登机,那是约定俗成的道理。 因此,可能性就只有一个…… 第64章: 稍微对老虎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在野外遇到老虎时千万不要背对它,因为这会给它传达出一种你很恐惧它的信号,这样只会激发它捕猎的天性。 宫野佑二对此全然不知,在面对老虎以8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扑过来时,他慌不择路,爬上了就近的胡杨树。 挂在树杈上才想起自己还有配枪。 可惜老虎没有给他开枪的机会,作为百兽之王的大型猫科动物,老虎的弹跳力惊人,它轻松一跃,就将宫野佑二从树杈上扑倒在地上。 要不是地上铺着厚厚的沙土,就冲着宫野佑二后脑勺落地这么一下,就得脑、浆四溅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宫野佑二连保险都没来得及开,枪就从手中滑了出去。 江生看了一眼落在不远处的手枪,松开乔画的手,叮嘱:“先慢慢往后退,找到机会再跑。” 他把通讯器塞进乔画怀里,“去找弗西斯!” “什么情况?”实时通讯那边传来弗西斯的声音,“我怎么好像听到老虎的叫声了?” “耳背吧?”高扬说,“我怎么没听到。” “发生什么事了?”周青问。 江生无暇作答,棕底黑纹的老虎正把宫野佑二压在地上,血盆大口里甩出一条血红色的舌头。 它的舌头上长着倒刺,能轻易舔掉附在骨头上的生肉。幸好宫野佑二戴着防疫面罩,勉强能抵挡片刻。 如饥似渴的老虎不满宫野佑二的抗争,残暴地张开嘴咬住他的胳膊。他的咬合力可达千磅,能让猎物瞬间失去反抗。 乔画从江生的行动中猜到了他想怎么做,就像之前无数次的挺身而出那样,他想把宫野佑二救回来! 但是那把枪距离老虎只有五米不到,万一他捡枪的瞬间吸引了老虎的注意力,让老虎改变了目标怎么办? 多送一颗人头吗? 那一瞬间乔画根本来不及多想,她丟了通讯器,对江生说了一句“捡枪”,然后便握着火把冲过去,找准手枪的反方向站定。 她昂首挺胸,举高手中的火把,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高大。 老虎因为这个小插曲短暂的分神,瞥了乔画一眼。 “来啊!”乔画晃动着火把,“老子不怕你!” 也不知道是在吓唬老虎还是给自己打气加油,乔画发出前所未有的高亢吼声。 老虎果然被她分散了注意力,凶恶的大眼睛贪婪地转向乔画,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换个目标。 宫野佑二想要趁此机会翻身逃走,老虎察觉到他的意图,深处利爪按住他的脑袋。 防疫面罩在利爪的敲打下不堪一击,瞬间裂成了蜘蛛网。再多一秒,面罩碎片就会戳进宫野佑二的眼睛。 乔画灵机一动,抓起地上的石头砸向老虎。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老虎其实是很怕受伤的动物。 果不其然,被她击中脑袋后,老虎发出一声怒吼的同时,松开了宫野佑二的防疫面罩。 但,仅此而已。 老虎并没有要后退的意思,反而弓起背部,猛的冲向乔画…… 第65章: 乔画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人看了。 “我叫乔画”,她扬起一个此生最甜的微笑,问男子,“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对上乔画灵动的表情,愣了一秒,立刻高冷地扭头,“江生。” “我是铜雀春深锁二乔的那个乔,淡烟流水画屏幽的那个画。”乔画绞尽了脑汁才想到这个颇为文艺的自我介绍方式,实际上她这个名字是出生当天爸妈随手翻字典得来的。据奶奶回忆,当时翻到的第一个字是“墩”,要不是她哇哇大哭极力反对,这辈子差点就叫“桥墩”了。 她问江生:“你呢?” “三点水一个工,生命的生。” 男子每次接话都像要结束这场交谈,乔画夸他,“名字真好听。” 声音也很好听,忍不住就想听他多说几句。 乔画说:“刚刚谢谢你。” 江生“嗯”了一声,不打算继续搭理乔画的模样。 乔画越挫越勇,“你就打算在那边站一夜?” 那倒不是,他只是觉得这个隔离舱设计得不太合理而已。 江生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对面那个姑娘看起来很高冷的样子,没想到是个话痨,隔着两扇隔离门向他打听,“你是要去旧城吗?” 江生想说“不是”,又怕姑娘追着问,索性又“嗯”了一声。 “我打扰到你了吗?”乔画其实不是一个话很多的人,她就是对江生格外感兴趣。邮轮下面是波云诡谲的大海,不是一米多深的游泳池,她想知道刚刚那一瞬间江生为什么会义无反顾的挺身而出。他是不知道小女孩已经感染了吗? 江生翻了个身说:“没有。” 她的问题是多了点,但并不聒噪,相反声音还挺好听的,只是自己不善言辞,不知道该怎么和她交流。 乔画的社交能力显然比他强,主动引领话题,“你刚刚给我注射的是临时疫苗吗?” 她注意到江生之前穿的是黑色防护服,证明有购买临时疫苗的资格。临时疫苗不仅贵得咬人,还有购买限制,总之是得来不易。她和南歌此次出行,卖了公司的面子斥巨资一共也才买到十支而已。 对了,南歌! 乔画突然翻身坐起,南歌哪儿去了?刚刚她要是及时出现,说不定还能拉小女孩一把! 乔画摸出通讯器,给南歌拨过去。 江生好一会儿没听到乔画开口,翻了个身打量着她。 只见她拿着通讯器,语气焦急地问:“宝贝儿你在哪儿?” 宝贝儿? 江生默默地又翻了个身,背对乔画闭上了眼睛。 南歌说:“我遇到元易文了。” 元易文是现任战海环境工程有限公司ceo,著名的生态学家,也是南歌的前任上司,更是南歌所有的追求者中最难缠的一个。 他怎么会在这艘邮轮上? 乔画说:“人挺有诚意啊,都追你追到这儿来了?” “不是”,南歌很难得的解释了一句,“他是为了研究已污染环境的综合治理方案才上船的。” 这是唯一一艘得到当局许可可以开往旧城的邮轮,也是旧城和新城之间唯一的联系。 两年前,旧城的防疫局遭到七级真菌病毒侵袭,导致了大面积感染。当局为了有效的防控疫情,不得不对旧城进行了封锁。由于后期一直没有研制出有效的疫苗,再加上病毒本身的高致死率和高传染性,半年不到,旧城就彻底沦陷了。 第66章: 铁栅栏上缠绕着钢刺,最顶端还有带电的线圈,只要靠近栅栏,一定是非死即伤。只有最左侧留着一人宽的通道,但那里站着十几名安保,还有端着枪的特警在二楼严阵以待。 “弈城!”年迈的母亲挤出拥挤的人群,浑浊的双目望着儿子,似乎意识到了这一别就是永别。 李奕城隔着栅栏与母亲对望,神色焦急地望向船长,希望他立刻给出一个解释。 船长只是照章程办事,在船上多待一秒就多一分风险,他承担不起这个风险。只有乘客们早点登机,他才能早一刻撤离。所以他不但没解释,反而迫不及待的让飞行员启动了直升机。 李奕城见状,憨厚的面容忽然变得狰狞。 “妈!”他冲到栅栏左侧 ,揪住了一个保安的隔离服。 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突然爆发出不符合气质的力道,将保安摔在地上。 旁边的保安见了,冲上来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 李奕城借着二位保安的力量,一脚踢飞正对面端着枪的保安。 其他保安见这边情况危急,一窝蜂冲上来将李奕城按压在地上。 李奕城强烈的反抗遭来保安无情的拳打脚踢,痛苦的闷哼声透隔离面罩传出来,听得在场的人心头一紧。 李奕城的母亲不知何时挤到了最前面,凭借着娇小的身躯从保安腋下钻过,像老母鸡似的将儿子护在自己羽翼之下。 保安的拳脚没收住,雨点般落在老人家的身上。 照这力道打下去,迟早要闹出人命。 船长似乎想借着这个机会给扰乱秩序的人一个下马威,并未出声阻止。 乔画管不了那么多了,冲过去拉住了下手最重的那个保安,“住手!” 保安和李奕城母子二人扭打成一团,早就杀红了眼,也不管乔画是不是来帮忙的,照打不误。 眼看拳头就要砸在乔画的脸上了,南歌及时出现,一脚踹飞了保安的胳膊。 南歌拉开了决斗的架势,目露凶光地将乔画等人护在身后,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场。 经过短暂的交手,保安知道南歌绝对是个练家子,但他们人多势众,也不至于惧怕这么一个小丫头。 保安队长起了个手势,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 南歌虽然身手了得,但毕竟寡不敌众,再加上对方手里还有枪。她稍不注意,就中了一针麻醉剂。 针剂刺透隔离服,扎进肌肉里。两分钟不到,南歌就开始体力不支。 只见她“噗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像英勇倒地的女战士。 “南歌!”乔画冲过去,把她的胳膊搭在了自己肩上。 “他奶奶个腿!”一个身高近两米的大胡子男人冲出来,一脚踢在刚刚那个开枪的保安腿上。 保安应声跪下,疼得抖落了手中的枪。 “一群大老爷们儿,欺负两个小姑娘算怎么回事儿?”大胡子男人抽走保安别在腰上的对讲机,扶起鼻青脸肿的李奕城,对着二楼正在隔岸观火的船长喊话,“这飞机到底是不是开往旧城的?为什么不能以家庭单位按顺序登机?还有……” 大胡子指着那些还在处于封锁状态的休息舱,问船长:“为什么那些休息舱要封锁?” 刚刚他一直在思考,如果说是按照等级来安排登机顺序,那好像没必要进行封锁。 乘客们买票的时候就知道,不同等级的乘客拥有的待遇是不同的。就好比飞机的头等舱和经济舱,票价贵的人先登机,那是约定俗成的道理。 因此,可能性就只有一个…… 第67章:兄弟姐妹 “直升机的通讯系统在迫降前就已经损坏了,我确定以及肯定我们的遇险代码没有发送出去。” 乔画把之前对江生说过的那番话又仔细地分析了一遍,得出一个结论:“就算搜救队没有中途停止搜索,定位到这座岛上起码也要一个多星期以后。” 他们上岛才一天两夜,就已经被这里的环境逼得力不从心,感觉随时会一命呜呼了。更别说现在还有不知道是七级真菌还是变异真菌的威胁…… “你说的是真的?”高扬像泄了气的气球,看着乔画都感觉不真切。 乔画的沉默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绝望的气氛弥漫开来,浸透每一个人的大脑。 “要想坚持到搜救队过来,唯一的方法就是信任彼此,”乔画冷得四肢僵硬,说话都不可抑制的带上了颤音,她索性一屁股坐在火堆边上,把冻得无法麻木的的手指伸到火焰上方取暖,“疫苗还剩9剂,除去已经被感染的宫野和姜教授,剩下的正好九个人。你们要是都没意见,现在就一人一剂直接分了。至于要什么时候注射,你们自己看着办。” 烤过火的手暖和了一点,乔画见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干脆自作主张,去江生那边拿了疫苗,先递给了元易文和莫沉。 二人兴许是还在琢磨搜救队的事,谁都没有伸手。 乔画简单粗暴地把疫苗塞进元易文手里,“从上岛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是同一棵树上的叶子,如果树根烂了,没有一片树叶可以单独活下去。虽然我们都是被迫绑在一起的,但是有共同的目的。要想活下去,离开这个鬼地方,单打独斗是不可能的。科林斯说得好,‘在欢乐时,兄弟姐妹认识咱们;在患难时,咱们认识兄弟姐妹’,罗兰也说过‘有了兄弟姐妹,生活才会显示出它的全部价值’,所以……” “知道了,兄弟姐妹。”元易文夺走她手中的另一剂疫苗,丟给莫沉,算是勉强认同了她的说法,也有可能……是被她唐僧一般的口才所折服了。 乔画相信自己说了这么多,元易文应该也意识到了团队协作的重要性,她功成身退,把另一剂疫苗递给高扬。 高扬得偿所愿,立马撬开疫苗注射进身体里,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脸上,他这才不太自在地咳嗽了一声,说:“我明天早上起来给大家摘椰子。” 这周围除了稀稀拉拉的几颗胡杨树以外,哪里来的椰子? 众人摇摇头,不是很想理会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子。 “给。”乔画递了一剂疫苗给南歌。 南歌回敬她一记白眼,“自己留着用。” 说完,她从急救包里摸出一卷医用胶布朝着元易文那边走去。割破了元易文的脖子是当时的无奈之举,事后她不希望因此而感到歉疚,因此准备过去弥补一下。 这个新型医用胶带别的优点没有,隔离效果是极好的。只要把元易文刚被割开的隔离服缝起来,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乔画扭头接着发疫苗,结果其他人都没要。 云玺是太困睡着了,周青和弗西斯是默契地准备把疫苗留给没有隔离服的江生。 要是乔画现在还看不清楚江生的身份,那她这些年的职场就白混了。看姜教授和宫野佑二的温度都稳定在39c左右,她拍拍手:“大家先睡吧,我守上半夜。” “你去睡觉。”江生拉着她的手,强行把她按在火堆旁边。 乔画认真道:“下午趴在你背上睡了一阵儿,不是特别困,你先睡吧。” 正准备躺下的周青,意味深长地看着乔画:“所以你为什么要趴在我们小江……身上?” 差点又脱口而出喊了一声“小江教授”,幸好忍住了。 第52章: 听到防疫局三个字,周围的喧闹声突然降低了许多。 众所周知,防疫局两年前发生了大规模感染事件,全球抗疫联盟为了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进行了集中性隔离,最终……一个都没能救下来。 “我已经过了两个生日了,爸爸还是没有回来”,小姑娘哽咽着说,“爸爸是个骗子,他不要我和妈妈了。” 乔画心里头五味陈杂,小姑娘的妈妈没有骗她,她的爸爸的确是英雄。可是这样的英雄对于一个失去父亲的女儿来说,却是永远失信于她的骗子。 乔画稳住情绪,冷静道:“那你妈妈呢?” “妈妈……”小姑娘缱绻的叫了一声,奶声奶气地回答,“妈妈去第三舱了。” 孩子稚嫩的声音在晚风中飘散。 刚刚还吵吵嚷嚷的人群,像被人按下了静音键,突然之间,万籁俱寂。 看到周围的人都安静了,小姑娘突然就不哭了,她只是很认真的向乔画解释:“姐姐,那些娃娃我不是故意扔下去的,那都是我最喜欢的娃娃,我想让他们陪着我。” “陪着你?” 怎么陪?去海里陪吗? 乔画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小姑娘笑着说:“我妈妈说,第三舱是大人才能去的地方,是吗,姐姐?” 量子三号邮轮的第三舱,对于大人们而言是一个不可言说的地方。那里面排列着六百多个裹尸袋,堪称一个超大型的停尸房。有的是登船之前就已经死亡的,也有一部分是上船之后抢救无效身亡的。乔画分析,小姑娘的母亲应当属于后者,因为在没有监护人的情况下,未满14岁的孩子不得独自登船。 望着小姑娘眼里那比落日余晖还要耀眼的光芒,乔画实在不知如何作答。在场也没有人能做到狠心的告诉小姑娘,她的母亲已经永远辞世的事实。 小姑娘看不懂众人眼底的悲伤和怜悯,“妈妈说,我是一条小美人鱼 ,等她去了第三舱,我只要从这里跳下去就能见到她了!” 她眯起湿漉漉的眼睛,朝着乔画绽放出一个绚烂的笑容,“姐姐,我要去找妈妈了。” 说完,她倏地松开了抓住栏杆的小手,像张开翅膀的雏鸟,往后倒了下去。 乔画预料到这一幕的发生,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奔了过去。她抓住了孩子的衣领,“手!手给我!” 网纱质地的公主裙实在太滑了,握在手里就像握了一把流沙。为了能抓住更多不料,乔画踮起脚尖,半个身子都悬在了栏杆外面。 小姑娘没想到失重是这种感觉,惊慌之中带着哭腔,“姐姐……” 她话音未落,公主裙就已经不堪重负,网纱从中间撕裂,身子急速下滑。慌乱之中,她扯掉了乔画的防毒面罩,凹凸不平的指甲在乔画的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姐姐,救我——” 小女孩坠落的画面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回放,眸子里的惊恐和茫然全映入了乔画的眼帘。乔画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孩子的手,只抓了一把空气不说,还因为这动作失去重心,脚下一滑便朝着栏杆外跌去。 都说人死之前,脑子里会像走马观灯一样回顾自己的一生,事实上这一瞬间乔画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早知道小时候学有用的时候就不逃课了,至少这会儿还能在海里多扑腾两下。 就在她屏住呼吸,做好了面部重击海面的准备时,衣领突然被人从后面拽住。有一只大手扣住了她的腰,把她从栏杆边缘拽了回去。 乔画随着惯性往后一倒,倒在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上。她惊魂未定的转身,一句“谢谢”都来不及说,那人就掐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往左侧利落一拧。 “嘶……”乔画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也不知道身后那人往自己的脖子里注射的什么,她只感受到一股冰凉的液体融入了血管里。 等她回过神来想要和那人说话时,那人已经摘掉防毒面罩,单手撑着栏杆跃入了海里…… “江生!!”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从人群中突围出来,趴在栏杆上叫得撕心裂肺。 “姜教授”,穿着船长制服的男人款款走来,先朝着老者鞠了个躬,“您放心,已经通知救援队……” “我放个屁的心!”姜鸿对着船长就是一顿乱喷,“现在才通知救援队?早干嘛去了?” 姜鸿教授话音刚落,头顶就响起了救援直升机的声音。与此同时,六艘橡皮艇一起下海,开始采取平行式搜救。 老教授越想越气:“你上厕所的时候怎么不等屎拉完了再脱裤子?” 许是没想到德高望重的老教授骂起人来会如此口不择言,船长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那小姑娘……感染时间已经超过一周了。” 七级真菌是一种新病原真菌,具有多重耐药和致死率高的特征,可通过血液、伤口、耳部、皮肤接触感染以及呼吸道感染。 真菌从扩散再到死亡,最多不超过十一天。 目前没有任何特效药可以根治,也没有长期有效的疫苗可以防止感染。 也就是说,即便他们救下了这个小姑娘,她也未必能撑到下船。 海上搜救并非易事,尤其是在夜晚。船长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一个将死的小姑娘,不值得救援队浪费人力和资源。 这一行为瞬间点燃了那些已经被感染的乘客的怒火—— “船长你什么意思?为什么刚刚不让救援队出来阻止小姑娘跳海呢?就因为她是感染者吗?” “感染者就不是人了?感染者就没人权?” “就是,人小姑娘还没死呢!你说不救就不救了?那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吧。” 七嘴八舌的讨论就像一个圈,把船长围在里面。 船长忍无可忍,掏出枪在空中扣响,“谁有意见的,站出来说!”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谁也不敢当那只出头鸟。但群众并没有因此就停下所有讨论,他们只是把疾言厉色的态度转化为窃窃私语。 “快看!”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到了姜教授身边,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喊了一声,“江教授!” 第53章: 邮轮已经安全度过了海洋垃圾带,缓慢西沉的太阳和海平面交织在一起。散落的余晖落在海面上,犹如撒了一层细碎的金箔。要不是外面的喧闹声太大,乔画估计能静下心来好好欣赏一下这次日落。 “外面嚷嚷什么呢?”乔画问。 南歌撩开甲板那侧的帘子,让乔画自己看。 甲板上聚集着近百名乘客,他们正围着一位六七岁的小姑娘七嘴八舌。距离太远,乔画一句都没听清。只看到那小姑娘突然抓住拉杆,正往船头上爬。 周围没有一个人试图营救,反而都在抄着手冷眼旁观。 乔画来不及多想,抓起防毒面罩就冲了出去。 周围群众议论纷纷。 “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太没素质了。” “这样的人长大了也没什么出息,不如死了算了。” “她爬上去了,是不是想自杀啊?” “早死也算给地球减负了。” 乔画问:“她怎么了?” 旁边有人回答:“她不听劝,往海里扔了好多塑料玩具。” 小姑娘又瘦又小,看起来顶多五六岁,她哭喊着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乔画试探着地朝她靠近了一步,“小朋友别怕,有话下来说,好吗?” 小姑娘紧紧的抓着栏杆,泛白的指尖颤抖得厉害,“姐姐,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有人说:“怎么不是故意的?全世界还有谁不知道乱扔垃圾是违法的。” “对呀,你就算没读书,那也看过新闻,听过广播吧?” 小姑娘只能硬着头皮说:“那不是垃圾,那是我的玩具。” “可那也是塑料制品。” 有人附和:“就是!管理局的人怎么还没来?赶紧把人抓走吧!” “不,我不想走。”小姑娘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乔画,大概因为乔画是唯一一个对她温柔以对的人。 乔画想要上前先把人救下来再说,有好心人隔着手套拉了她一把,“别去,她没穿隔离服的。” 甲板上所有人都穿着不同颜色的隔离服,绿色代表健康者、红色代表感染者、白色代表医务人员、像乔画这样的黑色,则代表有资质购买临时疫苗的特殊人群。而小姑娘,她穿着一条水蓝色公主裙,戴着漂亮的珍珠发箍,和这个压抑的环境格格不入…… 乔画尝试性的往前走了两步,指着他们已经渡过的那片垃圾带,“小朋友,你知道那是怎么形成的吗?” 小姑娘摇摇头。 有人指着小姑娘说:“就是因为你乱扔垃圾形成的。” 小姑娘无辜的望着那人,瓮声瓮气地说:“可是……那些垃圾不是我扔的呀。” 孩子天真的语气带着几分疑问和委屈,却让在场的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那垃圾当然不是她扔的,据绿色和平组织统计的数据显示,每年约有1270万吨塑料垃圾排入海洋。那么庞大的数量,怎么可能来自一人之手。之所以海洋环境会变成现在这样,可以说在座的每一位都难辞其咎。 乔画又往前挪了两步。 “你看,你身后有海豚!”乔画指着夕阳落下的地方。 小姑娘信以为真,扭过头去。 乔画趁此机会迅速朝小姑娘靠拢,只是刚跑了没两步,小姑娘就回过头来,满脸失望地看着乔画:“姐姐,你骗我。” 乔画不敢再轻举妄动,“小朋友,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你和爸爸一样,都是骗子。” 听到小姑娘提起亲人,乔画顺势问:“你爸爸也在船上?” 小姑娘摇摇头,“爸爸去防疫局了,妈妈说他是英雄,过两个星期就会回来给我过生日的。” 听到防疫局三个字,周围的喧闹声突然降低了许多。 众所周知,防疫局两年前发生了大规模感染事件,全球抗疫联盟为了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进行了集中性隔离,最终……一个都没能救下来。 “我已经过了两个生日了,爸爸还是没有回来”,小姑娘哽咽着说,“爸爸是个骗子,他不要我和妈妈了。” 乔画心里头五味陈杂,小姑娘的妈妈没有骗她,她的爸爸的确是英雄。可是这样的英雄对于一个失去父亲的女儿来说,却是永远失信于她的骗子。 乔画稳住情绪,冷静道:“那你妈妈呢?” “妈妈……”小姑娘缱绻的叫了一声,奶声奶气地回答,“妈妈去第三舱了。” 孩子稚嫩的声音在晚风中飘散。 刚刚还吵吵嚷嚷的人群,像被人按下了静音键,突然之间,万籁俱寂。 看到周围的人都安静了,小姑娘突然就不哭了,她只是很认真的向乔画解释:“姐姐,那些娃娃我不是故意扔下去的,那都是我最喜欢的娃娃,我想让他们陪着我。” “陪着你?” 怎么陪?去海里陪吗? 乔画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小姑娘笑着说:“我妈妈说,第三舱是大人才能去的地方,是吗,姐姐?” 量子三号邮轮的第三舱,对于大人们而言是一个不可言说的地方。那里面排列着六百多个裹尸袋,堪称一个超大型的停尸房。有的是登船之前就已经死亡的,也有一部分是上船之后抢救无效身亡的。乔画分析,小姑娘的母亲应当属于后者,因为在没有监护人的情况下,未满14岁的孩子不得独自登船。 望着小姑娘眼里那比落日余晖还要耀眼的光芒,乔画实在不知如何作答。在场也没有人能做到狠心的告诉小姑娘,她的母亲已经永远辞世的事实。 小姑娘看不懂众人眼底的悲伤和怜悯,“妈妈说,我是一条小美人鱼 ,等她去了第三舱,我只要从这里跳下去就能见到她了!” 她眯起湿漉漉的眼睛,朝着乔画绽放出一个绚烂的笑容,“姐姐,我要去找妈妈了。” 说完,她倏地松开了抓住栏杆的小手,像张开翅膀的雏鸟,往后倒了下去。 乔画预料到这一幕的发生,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奔了过去。她抓住了孩子的衣领,“手!手给我!” 第54章: 乔画不敢再轻举妄动,“小朋友,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你和爸爸一样,都是骗子。” 听到小姑娘提起亲人,乔画顺势问:“你爸爸也在船上?” 小姑娘摇摇头,“爸爸去防疫局了,妈妈说他是英雄,过两个星期就会回来给我过生日的。” 听到防疫局三个字,周围的喧闹声突然降低了许多。 众所周知,防疫局两年前发生了大规模感染事件,全球抗疫联盟为了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进行了集中性隔离,最终……一个都没能救下来。 “我已经过了两个生日了,爸爸还是没有回来”,小姑娘哽咽着说,“爸爸是个骗子,他不要我和妈妈了。” 乔画心里头五味陈杂,小姑娘的妈妈没有骗她,她的爸爸的确是英雄。可是这样的英雄对于一个失去父亲的女儿来说,却是永远失信于她的骗子。 乔画稳住情绪,冷静道:“那你妈妈呢?” “妈妈……”小姑娘缱绻的叫了一声,奶声奶气地回答,“妈妈去第三舱了。” 孩子稚嫩的声音在晚风中飘散。 刚刚还吵吵嚷嚷的人群,像被人按下了静音键,突然之间,万籁俱寂。 看到周围的人都安静了,小姑娘突然就不哭了,她只是很认真的向乔画解释:“姐姐,那些娃娃我不是故意扔下去的,那都是我最喜欢的娃娃,我想让他们陪着我。” “陪着你?” 怎么陪?去海里陪吗? 乔画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小姑娘笑着说:“我妈妈说,第三舱是大人才能去的地方,是吗,姐姐?” 量子三号邮轮的第三舱,对于大人们而言是一个不可言说的地方。那里面排列着六百多个裹尸袋,堪称一个超大型的停尸房。有的是登船之前就已经死亡的,也有一部分是上船之后抢救无效身亡的。乔画分析,小姑娘的母亲应当属于后者,因为在没有监护人的情况下,未满14岁的孩子不得独自登船。 望着小姑娘眼里那比落日余晖还要耀眼的光芒,乔画实在不知如何作答。在场也没有人能做到狠心的告诉小姑娘,她的母亲已经永远辞世的事实。 小姑娘看不懂众人眼底的悲伤和怜悯,“妈妈说,我是一条小美人鱼 ,等她去了第三舱,我只要从这里跳下去就能见到她了!” 她眯起湿漉漉的眼睛,朝着乔画绽放出一个绚烂的笑容,“姐姐,我要去找妈妈了。” 说完,她倏地松开了抓住栏杆的小手,像张开翅膀的雏鸟,往后倒了下去。 乔画预料到这一幕的发生,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奔了过去。她抓住了孩子的衣领,“手!手给我!” 网纱质地的公主裙实在太滑了,握在手里就像握了一把流沙。为了能抓住更多不料,乔画踮起脚尖,半个身子都悬在了栏杆外面。 小姑娘没想到失重是这种感觉,惊慌之中带着哭腔,“姐姐……” 她话音未落,公主裙就已经不堪重负,网纱从中间撕裂,身子急速下滑。慌乱之中,她扯掉了乔画的防毒面罩,凹凸不平的指甲在乔画的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姐姐,救我——” 小女孩坠落的画面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回放,眸子里的惊恐和茫然全映入了乔画的眼帘。乔画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孩子的手,只抓了一把空气不说,还因为这动作失去重心,脚下一滑便朝着栏杆外跌去。 都说人死之前,脑子里会像走马观灯一样回顾自己的一生,事实上这一瞬间乔画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早知道小时候学有用的时候就不逃课了,至少这会儿还能在海里多扑腾两下。 就在她屏住呼吸,做好了面部重击海面的准备时,衣领突然被人从后面拽住。有一只大手扣住了她的腰,把她从栏杆边缘拽了回去。 乔画随着惯性往后一倒,倒在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上。她惊魂未定的转身,一句“谢谢”都来不及说,那人就掐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往左侧利落一拧。 “嘶……”乔画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也不知道身后那人往自己的脖子里注射的什么,她只感受到一股冰凉的液体融入了血管里。 等她回过神来想要和那人说话时,那人已经摘掉防毒面罩,单手撑着栏杆跃入了海里…… “江生!!”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从人群中突围出来,趴在栏杆上叫得撕心裂肺。 “姜教授”,穿着船长制服的男人款款走来,先朝着老者鞠了个躬,“您放心,已经通知救援队……” “我放个屁的心!”姜鸿对着船长就是一顿乱喷,“现在才通知救援队?早干嘛去了?” 姜鸿教授话音刚落,头顶就响起了救援直升机的声音。与此同时,六艘橡皮艇一起下海,开始采取平行式搜救。 老教授越想越气:“你上厕所的时候怎么不等屎拉完了再脱裤子?” 许是没想到德高望重的老教授骂起人来会如此口不择言,船长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那小姑娘……感染时间已经超过一周了。” 七级真菌是一种新病原真菌,具有多重耐药和致死率高的特征,可通过血液、伤口、耳部、皮肤接触感染以及呼吸道感染。 真菌从扩散再到死亡,最多不超过十一天。 目前没有任何特效药可以根治,也没有长期有效的疫苗可以防止感染。 也就是说,即便他们救下了这个小姑娘,她也未必能撑到下船。 海上搜救并非易事,尤其是在夜晚。船长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一个将死的小姑娘,不值得救援队浪费人力和资源。 这一行为瞬间点燃了那些已经被感染的乘客的怒火—— “船长你什么意思?为什么刚刚不让救援队出来阻止小姑娘跳海呢?就因为她是感染者吗?” “感染者就不是人了?感染者就没人权?” “就是,人小姑娘还没死呢!你说不救就不救了?那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吧。” 七嘴八舌的讨论就像一个圈,把船长围在里面。 船长忍无可忍,掏出枪在空中扣响,“谁有意见的,站出来说!”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谁也不敢当那只出头鸟。但群众并没有因此就停下所有讨论,他们只是把疾言厉色的态度转化为窃窃私语。 “快看!”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到了姜教授身边,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喊了一声,“江教授!” 感谢您的支持!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全民感染最新章节、全民感染初尘、全民感染全文阅读、全民感染txt下载、全民感染免费阅读、全民感染 初尘 、、、 感谢您的支持! 抱歉!...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本页。 如果你刷新2次还未有内容,请通过网站尾部的意见建议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第一时间修复! 全民感染最新章节、全民感染初尘、全民感染全文阅读、全民感染txt下载、全民感染免费阅读、全民感染 初尘 、、、 第57章: 今天是量子三号邮轮在海上航行的第三天,截止中午十二点,七级真菌的感染者已经达到了1648例,而我们距离旧城,至少还有两天半…… 乔画的日记刚写了个开头,一只苍蝇就落在了她的日记本上。她抬起左手,正要给这虫子致命一击,空中突然响起船长播报。 “各位乘客请注意,我们正在经过罗坦海域,前方即将到达塑料垃圾漂浮带,请各位乘客立即回到船舱,紧闭房门。dear passengers, please pay attention...” 甲板上身着各色隔离服的乘客们如临大敌,三五成群地往船舱内撤离。乔画也“啪”的一声合上日记本,上了一部贴着黑色贴纸的电梯。 电梯上行至四楼,自动门检测到行人通过,立刻喷出消毒喷雾。 “欢迎回到457舱,请您迅速关闭舱门。目前舱内空气纯净度已达标,允许摘掉防毒面罩。” 机械臂从舱门内侧伸出,帮乔画摘掉了防毒面罩,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折射到她的脸上,勾勒出一条明暗分界线,她熟练的将那头宛如瀑布般垂落在肩头的黑发扎起,露出了眉尾那颗浅红色的小痣。 她走到窗边落座,蕴着忧虑的眉眼望向窗外。本该湛蓝一片的海面上正漂浮着五颜六色的塑料制品。这些从人类垃圾场排放出来的废物经过漩涡回流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望无垠的海洋垃圾带。空气中波动的热气扭曲了乔画的视线,她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船上感染的人数已经超过70%了。” 刚进门的女子身高约180公分,一头天生的银发和微微上翘的单眼皮透出凛然不可侵犯的高冷。对于乔画口中的数据,她早就见怪不怪,连头都懒得点一下。 邮轮绕不过去庞大的垃圾带,只好从中劈开一条航线。附在垃圾上的苍蝇被鸣笛声惊起,茫无头绪的四下散乱,最后密不透风的贴在玻璃窗上,彻底挡住了乔画的视线。 智能系统检测到光线变暗,主动打开了暖黄色的灯带,致力于营造出一种家的温馨。 银发女子从背包里扯出一个生物箱扔给乔画。 乔画已经习惯了南歌一天说不到十个字的高冷性格,自顾自打开生物箱,选了一支绿色的营养液一饮而尽。 看着瓶身上刻着的10毫升字样,乔画叹了一声:“还是红烧肉好吃!” 自乔画进门起就面无表情的南歌,闻言终于抬眸正视了她一眼。自出生以来,她们吃的就是食物局按照严格标准配比出来的营养液,除了五花八门的颜色外,营养液可供选择的味道实在少之又少。 南歌微挑的眉眼中藏着一丝好奇:“你尝过?” 乔画望着检索器里的红烧肉,咽了咽口水,“不瞒你说,在梦里吃过好几回了。” 南歌:“……” 检索器上方突然弹出一条新闻——据全球抗疫联盟最新报道,截止今天,全球七级真菌死亡人数已超过23亿6千万,较昨日增加了2397万…… 乔画嘴角的笑容僵住了,收起通讯器对南歌说:“我睡会儿,有事儿叫我。” 密闭的空间给乔画带来了足够的安全感,没过多久,船舱里就响起了她均匀的呼吸声。她越睡越热,像被人丢进了蒸笼里,闭着眼睛摸了一把脖子,发现全是热汗。 眼皮沉重得怎么睁都睁不开,耳边嗡嗡作响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奇怪,这不是全封闭的船舱吗?哪来的苍蝇? 乔画强迫自己睁开眼睛,视线还处于模糊不清的状态,突然看到一双浑浊的瞳孔在眼前放大。一个陌生的男人……确切来说,是一具陌生的尸体,正躺在她身侧与她四目相对。 她吓得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凭着本能往后滚。后面根本没有退路,目光所及之处堆满了尸体。他们睁着双目,表情狰狞,扭曲的肢体上腐肉翻翻,到处都是秃鹫和苍蝇交错。 腐烂的尸身上散发出浓烈恶臭,熏得乔画频频作呕。她抬起手想要捂住嘴巴,却看到掌心里一片血红。她刚刚从脖子上抓到的那把粘液不是热汗,而是腥臭的血液。她的手臂也不似睡前那般白皙光滑,而是已经腐烂了很长时间,森森白骨从黑色的脓包里透出来,无数蛆虫正然在密密麻麻的蠕动着…… “乔画”,南歌的声音由远及近,“醒醒。” 意识像被人扯进了一个纯白色的漩涡里,一阵天旋地转过后,乔画猛的睁开眼睛。入眼的船舱一片雪白,头顶还挂着暖黄色的灯带。 是梦啊…… 她起身,抓住南歌的手腕喘着粗气,“宝贝儿,我刚做了个噩梦,梦到我就睡在堆尸场……”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顿住。 清醒的意识正在告诉她,那是噩梦,却也不是。 她们即将前往的旧城里,有无数个和梦里一样的堆尸厂,那里的情况相比她的噩梦而言更骇人听闻。最可怕的是,那是她们身处的世界,是理性的现实。 她起身洗了把脸,问南歌:“我睡了多久?” “六个小时。” 邮轮已经安全度过了海洋垃圾带,缓慢西沉的太阳和海平面交织在一起。散落的余晖落在海面上,犹如撒了一层细碎的金箔。要不是外面的喧闹声太大,乔画估计能静下心来好好欣赏一下这次日落。 “外面嚷嚷什么呢?”乔画问。 南歌撩开甲板那侧的帘子,让乔画自己看。 甲板上聚集着近百名乘客,他们正围着一位六七岁的小姑娘七嘴八舌。距离太远,乔画一句都没听清。只看到那小姑娘突然抓住拉杆,正往船头上爬。 周围没有一个人试图营救,反而都在抄着手冷眼旁观。 乔画来不及多想,抓起防毒面罩就冲了出去。 周围群众议论纷纷。 “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太没素质了。” 第58章:追逐 江生跨着两米大长腿犹如离弦的箭一样射了出去。 乔画惊呆了,没想到江生看起来这么稳重的人,还能有这么疯狂的一面,什么准备都没有,是打算和小黑猩猩肉搏吗?乔画倒腾着两条纤细的腿,一鼓作气地追上去。 很快,她意识到人类和类人猿之间的体力差距,自己被江生甩开近三十米,江生也被黑猩猩拉开了近三十米的距离。 “别追了江生!”乔画边跑边喘气,“硬追追不上的。” “猩猩是群居动物,难得遇到一只脱离队伍的未成年。”江生不打算放弃,如果要捉一只回去做研究,这只落单的小猩猩将会是他最好的机会。 乔画听完,气还没喘匀,又不得不抬脚继续追:“喂!小家伙,别跑了行不行?” 她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忘冲着黑猩猩耍嘴皮子:“姐姐给你掰香蕉行不行?” 小猩猩停顿了一瞬,挂在树枝上撅起嘴皮。低头看到乔画手里并没有香蕉,怪叫了两声,突然加快速度。 乔画怀疑这家伙居然能听懂人话,边追边哄:“你不吃香蕉的话,鸟蛋也行。姐姐给你掏鸟蛋,鸟蛋可以吧?” 游刃有余的小猩猩再次停下来,挂在树枝上看着乔画。那小眼神像x射线一样上下扫视着她。 乔画以为小家伙被自己的那句“鸟蛋”吸引了,立刻面带微笑地哄道:“你先下来,下来姐姐就去给你掏……” “啪——” 乔画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黑猩猩顺手摘了个果子朝她砸来。那一瞬间她脚像被钉子定住,竟忘了闪开。 要不是江生迅速扑过来,那果子铁定能把她的防疫面罩砸出一张蜘蛛网。 “你没事吧?!”果子砸在江生肩膀上,砸出一声闷响。 乔画摇头,“没、没事,你呢?你没事吧?” “我……” “hahaha~”挂在树上的黑猩猩咧开嘴巴,露出几瓣黄色的大门牙,发出类似人类笑声,就像恶作剧得逞的熊孩子,正在嘲笑地上的两个傻缺。 乔画忍无可忍,扬起火把指着那只小崽子说:“你完蛋了!” 小崽子感受到乔画语气里的威胁,二话不说,迅速开溜。 乔画绕开江生追上去,咬牙切齿道:“有种别跑,下来battle!” 江生看着跑得比自己还快的乔画,“刚刚是谁说硬追追不上的?” “谁让它打你呢!”乔画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我今天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把它追回来给你磕头认错!” 她观察着前方路况,发现黑猩猩没有她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猴子轻巧灵敏,能够在树间跳跃。 黑猩猩的运动轨迹只能在半空中抓着树枝从一个树杈上荡到另一个树杈上。 这个发现给了乔画一些启示,让她预判到黑猩猩的下一个落脚点。 她迅速在脑海中拟定方案,抓起一根长树枝朝左边跑去,同时掏出匕首,跳起来割断了连接在两棵大树之间的藤蔓。 只要黑猩猩按照她预想的方向跳跃,她用力一扯藤蔓就能让那小崽子一秒跌落地面。 可惜计划不如变化快,小黑猩猩在跳进乔画圈套的前一秒,突然停下了脚步。 乔画抬头和小猩猩对视,还没搞清楚是个什么情况,江生就突然扑到她面前,抓着她的胳膊躲在了一颗粗壮的树干后面。 “怎么……”她的防疫面罩被江生用手按住。 她立刻会意地闭上嘴,用眼神问江生“什么情况”。 江生指着树上的小猩猩,贴近她的耳边用气声说:“它到家了。” 乔画顺着江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小黑猩猩站着的树杈上,用新鲜的树枝搭了一个窝。 不就是一个窝,这有什么好怕的? 乔画不明所以地看着江生,后者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解释道:“黑猩猩几乎每天都会筑巢,但是这种任务小猩猩一般不会,它们通常会跟在母亲身边先学习一段时间。” 乔画了然,这只小猩猩毛都没长齐,和三岁小孩儿一般高,平日里肯定是跟着妈妈混的。 说不定它是故意把他们引诱到这里来的,因为乔画曾经的生物老师说过,永远不要小瞧一只黑猩猩的智商,它有可能比你更聪明,也更懂得团队协作。 对付这只小猩猩的话,乔画和江生或许还有一定的胜算,但如果是数十只成年黑猩猩呢? 那就算江生有枪,也只能去送死了! 乔画目前还没有送死的打算,她环顾四周一圈,像个人贩子似的,压低了声音说:“它妈好像不在……” 她估计是个乌鸦嘴,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只见四只健硕的猩猩成群结队的出现在远方,叽叽喳喳说着她听不懂的“方言”。其中有两只尤其健壮,明显和黑猩猩的体重不在同一吨位。就那粗壮的手臂,张开就有约摸三米。 这玩意儿乔画在网上见过,是名副其实的大猩猩。 不仅如此,这两个庞然大物的身后还跟着一只跛脚的老虎。 乔画定睛一看,巧了,正好是昨天晚上被江生射了一枪的那只。 “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回去找大伙儿商量一下再说。”乔画抓着江生的手,在小猩猩给大猩猩告状的前一秒,拖着江生朝林子外拼命的跑。 她慌不择路,跑了两百米又被江生拽回去,“这边。” 江生牵着她一路狂奔,跑出了被鬼撵的速度。 乔画这辈子没跑过这么快,直到回到胡杨林,才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她靠着树干痛苦的咽了一下口水,“什么时候老虎和猩猩都开始狼狈为奸了?” “全球近两百个国家都团结一致抵抗疫情了,老虎和猩猩为伍有什么奇怪的。” 乔画:“……”说得还挺有道理。 “那接下来怎么办?”乔画搭着江生的肩膀艰难地喘气。 江生拍着她的背帮她顺了顺呼吸,“什么怎么办?” “你的实验,是和疫苗研制有关吧?”不等江生像昨天晚上以保密的借口来搪塞自己,乔画就接着说,“你也看到了,仅凭我们两个人的力量,不可能抓住其中任何一只黑猩猩。我建议你直接告诉大家这件事。如果你的身份必须保密,你可以和姜教授他们商量,让姜教授出面说明情况,尽可能的动员大家一起参与捕捉猩猩的任务。” “那你呢?”江生盯着乔画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是怎么想的?” 第59章:一线希望 “我?”乔画回头看了一眼林子,有些后怕,推着江生说,“出去再说。” 二人按照原路返回,刚出去就迎上了众人凝重的表情。 “怎么了这是?”乔画问南歌。 南歌指着断崖外面那连绵起伏的高山,昨天晚上光线太暗乔画没看清楚,本以为是一座雪山。此时太阳当空,照亮了每一个角落,也清清楚楚地将高山的全貌展现出来。 江生猜对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雪山,而是各色垃圾堆积而成的山峦。连绵不断,形成了一片新的大陆。 这片大陆正好卡在裂谷中间,连接了这座荒岛和另外一座岛屿。 恍惚之间,乔画觉得自己到达了另外一个星球。 江生夸她夜视能力好,结果她却把垃圾山当成了雪山,看来有时候眼睛所看到的东西未必是真相,还不如江生的合理推断。 “我们不能往前走了。”南歌说出刚刚大家在此处讨论出来的结果。 弗西斯补充:“我们就在这里等救援吧,这里的地势相对空旷,空中搜救的时候也比较容易发现我们。” 高扬自暴自弃地坐在地上,和弗西斯互殴的心情都没了,“有个屁的搜救队,乔妹不是说求救信号都没发送出去吗?” 宫野佑二闻言,绝望地躺倒在地上,说了一句:“我想回家。” 这句话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压得众人心中烦闷,喘不过气。 乔画和江生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前正是因为害怕众人得知真相后失去希望,所以她才迟迟不敢告诉大家搜救队的事情。 她曾跟江生说过,希望是海上航行的灯塔,是支撑众人往前走的动力。如今,她亲手熄灭了这座灯塔,让大家失去方向。 可是,失去方向就不用航行了吗?就要裹足不前原地等死吗? 乔画不这么认为,在她的世界里,就算是撞上暗礁,也好过在船上饿死。 “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儿呢?不都还好生生的活着吗?”乔画盘腿坐在地上,姿态闲散地靠着大石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坐在哪家高级餐厅正在等待用餐。 “我只是说求救信号没发送出去,不代表搜救队就一定会放弃对我们进行搜救。那么大一架直升机坠毁了,当局还能视而不见?你们一个个的对我们亲爱的祖国就那么没信心吗?” “这是信心的问题吗?”高扬很难得的怼了乔画一句,显然在她和江生离开的这段时间,元易文等人已经将搜救队的事情分析透彻了。 高扬说:“搜救队肯定会按照飞机原定的航线先从旧城那边搜起,要是没有搜到飞机残骸直接对外宣布我们全员遇难了怎么办?” “这个可能性是挺大的,”乔画先是点点头表示认同,然后才说,“你先看看你周围的人。” 高扬左右看了一圈,不明白乔画想表达什么。 “姜鸿,中科院院士、传染病学家、第一批临时疫苗专利申请团队的带领教授,全球疾控中心研发部的中流砥柱。元易文,战海环境工程有限公司ceo,资产可绕银河系一周,全球抗疫联盟医疗器械最大投资人。还有周青和弗西斯,哪个不是国家紧缺型人才?”乔画问高扬,“你觉得国家会放弃他们吗?” 乔画铿锵有力地说:“不!不会!国家军队不会放弃我们中的任何人,我相信我们的家人也正在想方设法地配合搜救行动。前提是我们自己要坚持下去!只有坚定信念的活着,才有可能等到救援。退一万步讲,就算搜救队宣布全员遇难,那我们怎么办?真不活了吗?” 乔画指着断崖问高扬:“你有勇气从这儿跳下去吗?” 高扬尖声尖气:“我疯了吗?!” “那不就得了,只要有一线希望,咱们就不能自暴自弃。人家鲁滨逊在荒岛上生活了28年都有机会重返故乡……” “鲁滨逊是小说。”宫野佑二弱弱地说。 乔画白了他一眼,“小说怎么了?小说也是来源于生活!况且这部小说是以亚历山大·赛尔柯克在荒岛上的真实经历为原型的。赛尔柯克当时在一个叫马萨捷尔的小岛上生活了4年零4个月后被航海家发现才获救。我们这才上岛几天啊?你这心态崩得也太快了吧?” 众人:“……”有被内涵到。 “你心态好!好得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跟人钻小树林!”高扬板着一张臭脸,想问乔画“老子哪里不如江生”,回头对上江生那张脸,瞬间偃旗息鼓。 妈的,第一轮就惨败……不对,惜败! 高扬恶狠狠的剜了弗西斯一眼,想借此找回一些竞争者的尊严。 弗西斯回了他一记白眼,听见周青正在低声问江生:“你和乔画去林子里有什么发现吗?” 弗西斯屁股往那边挪了几公分,小声问:“他们不是去林子里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吗?” 周青不想理会弗西斯这个情商为负的傻子,对比小江教授进林子之前,他和乔画的体力虽然有所消耗,但是二人衣衫整洁,出来以后也并无任何情侣之间的亲密行为,怎么可能是去林子里做那档子事儿的。再说了,以小江教授的严谨程度,断然不可能在这么危险的时候摘掉防疫面罩。 他们进林子里肯定另有目的,只不过周青暂时还没猜到。 江生接收到乔画询问的目光,知道她是想公开刚刚在林子里经历的事情。有一点她说得没错,那就是要想抓住黑猩猩,仅凭他们二人的力量绝对做不到。 他走到姜鸿身边,低声耳语了两句。 众人没听到谈话内容,只看到姜鸿犹如回光返照一般,脸上出现了震惊不已、难以置信、欣喜若狂等一系列表情。 最后,他朝江生点点头,似乎是做了某种决定。 “我来说吧。”他拍拍江生的肩膀,撑着石头坐了起来。 一直坐在远处的元易文终于抬起头加入这场讨论,语气恭敬地问道:“姜教授想说什么?” 第60章:全力配合 “首先,我想跟大家重新介绍一下这二位。” 姜鸿指着弗西斯:“这位不是我的学生,他曾就职于全球微生物研究所,是非常年轻有为的医学微生物学免疫学家。” 弗西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姜鸿要在这个时候公开他的身份,但他本来也没想过隐藏,因此很自然的接受了这份赞美,“谢谢大家崇拜的目光,我很享受。” 姜鸿笑了一下,接着指向周青:“这位也不是我的学生,她来自军事医学研究院,是一名非常杰出的内科学家。” 元易文早猜到这二位身份不一般,因为他们对姜鸿教授虽然尊敬,却没有学生对老师的那种拘谨。从日常的行动中也可以看出来,他们没有受命于姜鸿,也不是完全听从姜鸿的指挥。比起姜鸿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这二位好像更听江生这个保镖的话。 绕是高扬这种智商欠费的人都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之处,他看向江生:“该不会你也是什么专家科学家吧?” 姜鸿突然沉默,在此情此景下就是默认了。 “还真是啊?!”高扬激动得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我就说嘛,这一路上好像就你懂的最多!” 高扬口无遮拦,一句话得罪了所有人,所幸大家不跟他这个傻子一般见识。 元易文按住喋喋不休的高扬,刚想询问江生的真实身份,姜鸿就打断了他:“小江是我的学生,一个普普通通的传染病学家而已。” 弗西斯欲言又止,小江教授这样被当局誉为“世界脊梁骨”的人,在这里都变成了普普通通的传染病学家,那他刚刚是哪来的脸承认自己很优秀的? 姜鸿教授是老糊涂了吧?怎么不提小江教授才是真正带领团队研制出全球第一批临时疫苗的人? 想到这里,其实弗西斯至今都很疑惑,为什么小江教授当初没有大大方方的接受采访,还故意把登报的名字改成了代号“44”。 他放弃了一个厥功至伟享誉全球的机会,若干年后就算出现在人类的教材书上,都没人知道他的本名叫“江生”,这世上真有人淡泊名利至此吗? 弗西斯想不明白,姜鸿也没有给他询问的机会。 “大家应该听过防疫总局的‘63计划’吧?”姜鸿问。 向来话少的莫沉都忍不住点头:“新闻天天轮播,能不知道吗?” 元易文心思活络,立刻猜道:“几位都是‘63计划’的科学家?” “没错。”姜鸿大方承认,并且把他们登上邮轮的目的一并交代了,只不过他省去了江生离职防疫总局这段故事,只说他在研究过程中发现葛罗谷非可能携带七级真菌抗体。 接下来他把时间交给江生,让他详细说了一下刚刚去林子里追踪葛罗谷非的事儿。 弗西斯听完恍然大悟,“原来你们去林子里不是亲亲抱抱举高高的?!” 乔画:“……”这是重点吗? 南歌问乔画:“他们的意思是希望我们配合,一起去围捕葛罗谷非?” 终于有人说到点子上了,乔画深感欣慰,勾着南歌的脖子没个正形,“宝贝儿你愿意吗?” “没有钻戒就别说这种话。” 乔画知道她这是嘴上拒绝心里同意的意思,扬起灿烂的微笑抱着南歌:“宝贝儿最好了!” 南歌一巴掌拍开她的胳膊,乔画也不觉得委屈,反而笑嘻嘻地在小云玺的脑袋上呼噜了一把。 高扬看着这群人像看神经病一样:“都他妈快死在岛上了,还想着抓猩猩?你们是不是有病?” “抓猩猩和等死也不冲突嘛,”乔画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做不是挺好的?” 高扬气结,竟无法反驳。 宫野佑二昨天晚上亲自经历过虎口脱险,心有余悸地咽了咽口水,说道:“你们这是去送死。” “对对对!”高扬激动附和,“你们刚刚还说有只老虎和那群猩猩在一起的,让我们去抓猩猩,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 莫沉直截了当:“我不参与。” 现如今营养液和武器都在莫沉手里,他如果不参与,那接下来捕捉葛罗谷非的行动危险系数将呈直线上升。 他们需要元易文团队的武器支持。 乔画问莫沉:“营养液还剩多少?” 在此之前,大家都没有关注这个问题。莫沉打开救生包一看,脸色黯了几分。 乔画观察到这个细节,探头去看。 莫沉迅速关上救生包,还是没乔画动作快。 “撑不过明天了。”乔画脸色跟着凝重起来。 高扬激动起身,看到仅剩的几支营养液,嘴角迅速垮下去:“老莫你是不是偷喝了?” “喝你妈!”莫沉把救生包砸在地上,阴沉的表情让脸上的疤痕看上去更加骇人。 高扬有些惧怕莫沉这种人狠话不多的类型,再加上他手中还有自己的枪,被他这么一吼,高扬霎时间气焰全灭。 高扬也不是完全心里没数的人,上岸的时候营养液总共才36支,一天十几个人分。就算是再节约,这两天也喝得差不多了。 “迟早会喝完的,”乔画说,“与其在这里讨论营养液是怎么喝光的,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搞吃的。” 她看了一眼江生:“我们刚刚过去追猩猩的时候,发现那边有果子,不知道能不能吃。” “果子?”高扬眼前一亮,“什么果子?” “红色的,看起来汁水挺足,不过……”乔画故作停顿。 “不过什么?”宫野佑二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元易文猜:“是在黑猩猩的巢穴附近?” “你怎么知道?”乔画对元易文刮目相看。 元易文轻笑了一声:“乔总想动员我们一起去林子里抓猩猩,大可不必这么大费周章,我们会全力配合的。” “乔总?”江生看向乔画,眼底全是疑惑。 乔画拉着江生的胳膊低声说:“晚点跟你解释。”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确认元易文的态度,“元总说的全力配合?不是开玩笑?” 第61章:资源枯竭 “没开玩笑。”元易文天生一双笑眼,不板着脸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收起商场上那套气场后,让人觉得像温暖的邻家大哥哥。正因为如此,他经常出现在各大新闻里,以极具亲和力的形象为人民所信任。 人们在提起战海环境的元总时,讨论得最多的除了他的身家样貌,便是他为环境保护所做出的贡献,因此时常忘记,抛开环境问题专家的这个身份外,他的本质上还是一个逐利的商人。 乔画看得很清楚,这一路上他看似敬重姜鸿,配合姜鸿所做的每一个决定,实际上是因为姜鸿所做的决定都有利于他。当事情失去他的控制,出现像昨天晚上那种情况时,姜鸿在他眼里屁都不是。 他为了避免陈杰“造反”,可以在极短的时间没做出决定开枪废了陈杰的双手。也可以冷眼旁观莫沉挟持云玺只为了得到不一定有用的疫苗。这一切的目的都是基于他自身的想法和需求。 南歌曾说过,元易文是她见过最成功的商人,也是她见过最自私无情的男人。 这一点在经历过这几日和元易文的同行之后,乔画终于领悟到了一星半点。 她不相信这样一个万事利益至上的商人会无条件配合江生的行动。 难不成是为了森林里那些红艳艳的果子? 乔画在心里笑了一下,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枪都在莫沉手里,莫沉又对元易文言听计从,如果是为了食物,他们两个人单独行动比带着这群老弱病残方便得多。 她猜不透元易文的用意,但是也不愿意失去这么好的助力。 元易文看得出来乔画对自己不信任,昨晚他默许莫沉所做的事情也确实不足以再次获得大家的信任,他心底无所谓,嘴上却是惯有的真诚:“如果真像姜教授说的那样,这些黑猩猩身上可能带有七级真菌的抗体,那找黑猩猩这件事,我义不容辞。” 他说得正义凌然,恍惚间南歌还以为他下一秒就要扛着炸. 药包去炸碉堡,同时大喊一声“为国捐躯,光荣至极”。 这还是元易文吗? 南歌睨他一眼:“被鬼附了身?” 南歌话不多,一开口必定刺得人冒血珠子,元易文倒是习惯了她惯常的冷嘲热讽,借用乔画的话说:“反正闲着也是等死,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 高扬实在是没想到元易文会松口,他摇摇头嘀咕:“疯了疯了,都他妈疯求了。” 这一两个的上赶着去送死,是真不拿老虎当森林之王啊? 元易文没把高扬放在眼里,也不在意他之前的僭越之处,总之他在元易文眼中,就是阴沟里的泥鳅,翻不起什么大浪。 元易文看着乔画和江生:“我就是有一处想不明白。” “什么?”乔画问。 “我们如今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就算侥幸抓住了黑猩猩,要怎么确认它身上是否有抗体。”元易文一眼扫过江生空空如也的行头,“莫非你们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当初飞机坠毁的时候江生只顾着救人,什么实验器材都没来得及带,他能藏着什么惊喜?空手鉴抗体? 元易文一句话又把问题拉到了救援队身上,每个字都阐述了“如果救援队不来,抓住了黑猩猩将毫无屁用”的中心思想。 事实上这一点也是乔画所疑惑的,只是在疑惑的之前,她就选择了站在江生那边。 江生看样子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了,所以在元易文提出来的时候,他不假思索地回道:“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宫野佑二听不懂,问:“什么意思?” “救援队不来找我们,我们就去找救援队的意思。”高扬说完见江生没反驳自己,差点就飘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聪明,居然能听懂他们这些文化人聊天。 宫野佑二依旧是满脸疑惑,问道:“怎么找?” 江生指着刚刚和乔画去过的那片林子:“那边有竹子和木槿树。” 乔画刚刚只顾着和黑猩猩斗智斗勇,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听江生这么一说,立刻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做竹筏?” 高扬率先笑出声:“咱先不说造竹筏的材料齐不齐全,就光说这海……那浪,你们睁开眼睛看看,一个大浪得翻多少米。海上坐竹筏?真的,也就你们这些温室里的长大的文化人干得出来,这他妈还不如死在老虎嘴里,至少还能留几根白骨。被浪埋了,那他娘的可是尸骨无存!” 江生面对这般质疑,也不见有什么情绪起伏,只是就事论事地说:“岛上植被丰富,但是淡水和食物不多,否则这里也不会成为一座荒岛。近几天我们可以依靠椰子、果子等食物果腹,但行为无异于坐吃山空。” 他看着连绵起伏的垃圾山,说:“你们见过这附近的鲨鱼和海豚,都有不同程度的感染症状。附近的海洋生物应该都受到了影响,肯定是不能吃的。” 乔画怕他说太多会口渴,接着他的话说:“在这坐岛上,我们迟早会有食物资源枯竭的那天。所以如果救援队迟迟不来,我们要么原地等死,要么造个竹筏去海上浪一浪,运气好的话,指不定能遇到送尸体去旧城掩埋的轮渡,或者被路过这片区域的直升机看到。” “你是这个意思吧?”乔画问江生。 江生点点头。 高扬就算是个杠精,这会儿也词穷了。江生和乔画把局势分析得这么清楚明了,他完全找不到杠点。甚至还想竖起大拇指夸一句,文化人格局就是大! “那你们的意思是,我们不仅要自己造竹筏,还要偷一只大猩猩一起走?”高扬没见识,小心翼翼地问,“大猩猩不会把竹筏压塌了么?” 乔画很同情高扬的常识储备库,看着他说:“黑猩猩和大猩猩的体型还是有一定区别的,而且,我们要偷的事小猩猩。” 高扬红着脸“哦”了一声,又有了新的疑惑:“所以我们要怎么在大老虎和猩猩他妈手里偷走一只小猩猩呢?” 第62章:计划 “直接去窝里抓吗?”高扬问。 出发前,周青就特地研究过黑猩猩的栖息环境和生活习性:“黑猩猩几乎每天都要更换巢穴,否则容易受到豹子和巨蟒的伏击。要想抓住它们,首先得搞清楚它们的活动范围。” 周青蹲下,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如果这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那你们刚刚偶遇黑猩猩的位置在哪儿?” 她把树枝递给江生,江生接过去画了一条直线,“大概从这儿到这儿,我们追了一路。” “你们追的那只黑猩猩目测多大?”弗西斯问,“跑得快不快?” 江生回道:“不足五个月,和人类的奔跑速度差不多,但是它们对周遭环境更熟悉,抓着树枝荡得比我们的奔跑速度要领先5秒左右。” 有了这个数据,弗西斯很快就捡起一根树枝画了一个更大的圆圈,将周青和弗西斯之前画的东西都圈在里面。 “这是什么?”乔画问,“它们的活动范围吗?” 弗西斯冲乔画抛了个媚眼。 高扬挠头:“怎么算出来的?” “别问,”弗西斯欠欠儿的说,“怕你自卑。” 高扬撸起袖子又想跟他大战三百回合,最终被乔画一巴掌按住了,“先说正经的,一会儿再给你俩当裁判。” 周青对这两只小学鸡相当无语,指着江生刚画出来的那条线说:“黑猩猩为半树栖动物,爬树的本领虽然比大猩猩强得多,但它们一般不会用臂行法在森林中前进,你们遇到的那只小黑猩猩可能是特例。” 江生直接问元易文:“总共还剩几颗子弹?” 元易文朝莫沉递了个眼色,后者确认完,回道:“高扬2颗,我5颗,宫野……” 宫野佑二接:“昨天晚上用了一颗,还剩3颗。” 江生又问莫沉:“陈杰和余鸣的呢?” 莫沉不做声,看了一眼元易文。他以为自己偷藏陈杰和余鸣的枪这件事做得很隐晦,殊不知全被人看在眼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脸上,他见元易文没有否认的意思,从腰间套和腋下套里面取出两把手枪清点子弹,“一共8颗。” “那还怕什么?”高扬站起来说,“这么多子弹,以老子的技术,直接清场!” 高扬对自己的射击技术信心十足,有把握一枪一个。 乔画却说:“不行,本来就是濒危动物,被你一锅端了,万一这个物种。尤其是葛罗谷非,那几只有可能是这世上仅剩的几只,你要是打死了,那个物种没准就彻底灭绝了。” “那就不打死,打残?”高扬提议。 江生直接否决:“不能这么做,这里没有医疗救治条件,打残后致死只是时间问题。”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说到底怎么办?”高扬气得踹石头,不小心磕到了膝盖骨,疼得龇牙咧嘴。 江生问周青:“有方案吗?” 要想在不伤害其他动物的前提下掳走小黑猩猩,硬拼是不可能的,只能智取。周青是在场最了解葛罗谷非的人,她说:“声东击西,打凤牢龙。先把战斗力强的老虎和大猩猩引开,挖个坑让它们跳,再想办法掳走小的。” 设置陷阱这个办法在目前看来是最可靠的,但是挖坑……乔画摇摇头,觉得不太行。 之前埋陈杰和余鸣的记忆太深刻了,她回忆着老虎和大猩猩的体型,想象着一大群人拿着树枝屁股朝天努力刨坑的画面,“那得挖多大的坑啊?!” 她表情一言难尽,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 江生垂眸望着她,难得的勾起唇角,说:“也不一定要挖坑,找到能藏身的地方暂时躲避一下也行。” 元易文问:“往哪儿躲?” 整个林子里就只有树最多,偏偏猩猩和老虎都是爬树的一把好手。 宫野佑二昨天晚上刚被老虎扑过,错位的骨头才弗西斯接上不久,一听到“躲避”这两个字,就浑身发抖:“我不行,我帮不上忙。” 江生也没指望老弱病残参与此次行动:“你和姜教授留下帮忙造船吧。” 宫野佑二用力点点头,恨不得现在就去砍竹子。想到砍竹子,他终于记起了自己的匕首,“乔小姐,我的匕首你能还给我吗?” 乔画虽是不舍,还是将匕首物归原主:“你想用匕首砍竹子?那估计得砍到猴年马月去。” “那怎么办?”宫野佑二相当无辜地用眼神询问乔画。 匕首虽然不中用,但也是目前唯一可以用来砍竹子的工具。 总不可能开枪射竹子吧? 众人陷入沉思,没想到计划会卡在这一步。 乔画手里捏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薅来的野草,转了一圈又一圈,突然灵机一动。 “用这个!”她捡起一个火把递给宫野佑二。 元易文觉得乔画这个想法实在天真:“竹节之间有气囊,用火烧的话,空气受热膨胀,整根竹子都会炸开。炸开了就没用了,怎么做船?” 这一点乔画早就考虑过:“先用匕首刺穿最底下的气囊,放了气再烧就没问题了。” 乔画脑子动得很快,每次都能急中生智解决众人的燃眉之急。 元易文其实很早之前就听说过乔画这号人物,知道她是陆地生态系统基金会的创会理事长,曾发表在《地球生态学报》上的有关“生态系统可持续发展”的论文曾被sci期刊引用了一百多次,还曾以个人名义资助过几十个生态有关的科研项目。 在真正接触到她之前,他始终认为这是一个擅长于纸上谈兵的女人。 现在看来,也不全是。 至少这一路上她都很优秀,没有任何拖后腿的地方,除了……有点恋爱脑以外。 她对江生的好感,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那就兵分两路,”元易文站起来拍了拍手,说,“留几个人造船,其他的人想办法怎么抓猩猩。” 江生说:“得先囤食物。” 不管最后会不会在海上漂流,食物都是必不可少的。 最后大家商量了一番,决定留下有发烧症状的姜鸿和宫野佑二砍竹子,莫沉负责造船。其他人一起去林子里摘野果和探查地形。 第63章:佛灯果 “他为什么叫你乔总?”重返树林后,江生在前方带路,乔画紧随其后。 “我开了个公司,办了个基金会,还搞了一点别的副业,一不小心就混成‘总’了。” 乔画见前路平坦,就倒退着边走边调戏江生:“你要是跟乔总在一起了,乔总说不定能养活你。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正儿八经的问题到了她嘴里一下就不那么正经了。 南歌看着走路没个正形的乔画,习惯性纠正:“看路。” 乔画撇了撇嘴,刚要转身,就听见江生说:“没事,这段路平。” 弗西斯和周青对望一眼,难以想象这句话居然是从小江教授嘴里说出来的,这算得上是纵容了吧? 被纵容的乔画没有恃宠而骄,乖乖转了个身和江生肩并肩地往前走,“我刚刚开玩笑的,你别当真,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用不着谁养谁,对吧?” 她怕口无遮拦的自己唐突了江生,说出口之后又赶紧纠正。 南歌跟在后面勾起唇角,没想到从小就大大咧咧的乔画,竟然也有谨小慎微的这一天。 江生回:“我没当真。” 乔画又很纠结地小声说:“也不是完全不能当真。” 江生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 “我说你俩能不能走快点?”高扬的声音横插进来,“地上的蚂蚁都被你俩踩绝种了!” “到了。”江生示意高扬抬头。 前方不远处正好是之前那只小猩猩之前摘果子砸乔画的地方,那里生长着一颗十来米高的果树,树干上挂着小手臂那么长的红色果子,直径约有12厘米左右。 “这就是你们说的看起来汁水很足的果子?”果子表面坑坑洼洼,像月球表面似的,高扬阴阳怪气地说:“恕老子眼拙,看不出它哪里汁水饱满。” “那你的眼睛确实拙,”弗西斯掰着高扬的脑袋往左边转了九十度,“来,猿哥,看这儿。” “谁是你猿哥?!”因为一个外号,高扬差点又和弗西斯打起来,幸好前方的果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碧绿色的树叶里藏着红彤彤的果子,虽然不大,但是数量喜人。 南歌问乔画:“圣女果?” 这东西长得确实有点像小圣女果,但其实它有一个很灵性的名字。 “应该是佛灯果,”乔画对植物相当有研究,她指着刚刚被高扬认错的那颗大树说,“那个叫可可果,能用来做巧克力的。里面的果实也能吃,口感和山竹差不多,但是有点苦。这个属于热带水果,没想到这里也有。” “也不奇怪。”元易文看着从树叶缝隙里透进来的阳光,自全球的气候变暖以后,有一部分动植物灭绝,自然也有一部分顺应着地球温度而产生变化。就比如这佛灯果,既能忍耐绝对低温,又耐住高温酷暑,在中性、酸性和石灰质土壤上均能生长。 果子为了生存都在努力适应环境变幻,他们当然也不能放弃希望。 高扬一头扎进果子林,摘了一把问:“这玩意儿怎么带回去啊?” “可以把木槿树皮剥下来编成小篮子。” 乔画说:“木槿树的树皮很光滑,是做绳子的好材料,一会儿造船的时候也用得上。” 幸好这座岛上木槿树很多,也不愁材料供应问题。 问题就在于…… “谁会编篮子?”弗西斯问乔画,“你会吗?” 所有人都眸含希冀个地看向乔画,后者也不忍心抹杀大家的希望,只能硬着头皮心虚地说:“我……试试。” “你试?”作为乔画的亲闺蜜,南歌半点面子没给她,直接拆穿道,“你连个麻花辫都不会编。” 乔画无力反驳,只能怼一句:“你会?” 南歌甩了一下齐耳的银色短发,单眼皮里透出生人勿近的冷意。 于是众人的目光就落在了队伍里仅剩的那个女人身上。 “看我干吗?”周青说,“我不会编麻花辫,我只会编码链。” 高扬从果子林里钻出一个脑袋:“编码链是什么玩意儿?” 弗西斯:“别问,容易暴露智商。” “你大爷!”高扬从林子里钻出来,难以置信这一群天才一路上过关斩将,最后却被一个麻花辫给难住了。 他带着蔑视众生的王霸之气撸起袖子:“树皮给我!” “你会?”弗西斯献宝似的把树皮递过去。 高扬盘腿坐在地上,几根树皮在他的指尖飞快穿梭,没过多久,那些凌乱的树皮就在他的巧手之下变成了一张毯子的形状。 弗西斯的目光从不屑变得惊讶,这就是传说中的硬汉吗?竟然如此心灵手巧! “我居然从猿哥的身上看到了母性的光辉?”弗西斯拉着周青的胳膊,“周教授,你快掐我一下,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等周青掐他,高扬先给了他一拳:“老子是你爹!” 弗西斯灵巧地避开高扬的拳头:“母性的光辉怎么了?母亲多伟大啊!合着你是我爹就是好话,你是我妈就不行啦?这跟‘爷们儿’就是夸人的,‘娘们儿’就是骂人的有啥区别?你们这是性别歧视!” 高扬:“……”听起来为什么还挺有道理? “别吵了,”周青把弗西斯推到高扬身边,“不想摘果子就去跟你妈学学编篮子。” 弗西斯一回头,发现江生和乔画已经带着元易文和南歌去摘果子了,就连云玺也在踮着脚尖摘那些垂在下面的佛灯果。 弗西斯和乔画一样是个没脸没皮的,立刻笑呵呵地坐在高扬身边:“妈妈教我!” 乔画没忍住,噗嗤笑出声:“不要男妈妈。” 高扬羞红了一张无比硬汉的脸,幸好硬汉的皮肤黝黑,不仔细看不出来。他恼羞成怒地揪着弗西斯的衣领:“我他妈削你你信不信?!” 弗西斯见好就收,举手做投降状,“快编,编完还要找地方藏身,还要找葛罗谷非的老巢,事情多着呢!” 高扬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自告奋勇的负责把摘好的果子扛回去。其余人则带着云玺这个“海马体”在林子里转了一圈,对此处地形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一整个下午,大家都没有再追寻到黑猩猩或者老虎的踪迹。 第64章:加餐 回程的路上,云玺体力透支,实在是走不动了,江生便背着他往回走。 小家伙勾住江生的脖子格外乖巧,甚至主动开口问了一句:“哥哥累吗?” 乔画醋得不行:“小希希,你也叫我一声姐姐来听听呗?” 云玺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自动屏蔽了乔画的声音。 乔画早就发现了,这孩子只有在江生面前,才会露出一些符合年纪的天真的与稚嫩。她希望云玺能够敞开心扉多说几个字,忍不住逗他:“你就这么喜欢江生哥哥呀?” 在她孜孜不倦的逗弄下,这次云玺终于开口了,可是说出口的话却让乔画为之一怔。 “你不喜欢吗?”他板着一张小脸问,神情之间透露出对江生的无理由偏爱,仿佛在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不喜欢江生哥哥”。 乔画愣了大概半分钟,本来想插科打诨地说一句“当然喜欢”,结果就发现刚刚还落后他们三五米的一群人不知何时追了上来,每个人的脑门上都刻着“吃瓜群众”四个大字。尤其是之前还说要竞争自己男友岗位的弗西斯,这会儿恨不得抓一把瓜子现场开嗑。 被这么多人盯着,乔画难得的有了一丁点儿觉悟。她脸皮厚,可以不要脸,但是人家江生脸皮薄,她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觉得尴尬。 她从小跟着奶奶走南闯北,早就练就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面具,正要说“队伍里的每个人我都喜欢”的时候,江生忽然开口:“这个答案可以晚点偷偷告诉我。” 乔画准备好的话卡在喉咙,明知他是在替自己解围,还是忍不住疯狂心动。可能是胸腔里住了一只小兔子,正在不停的蹦跶。 也许是心有所想,目光所及之处还真的出现了两只会灰黑色的…… “兔子?”弗西斯充满不确定的声音突然响起,“那是兔子吗?不是我眼花吧?” “是兔子!”元易文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在这危机四伏的荒岛上,乔画以为只有危险的猛兽,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可爱的野兔。 这真的不是梦吗? 南歌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这不是梦。因为在她犹疑不决时,南歌已经拎着高扬编织的篮子扑过去,动作麻利地将那两只野兔擒住了。 乔画问:“你擒它干啥?” 南歌冷冷地道:“吃啊,难不成养着吗?” 乔画:“……”很好,不愧是你。 弗西斯被南歌剽悍的行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抓着周青的胳膊低声说:“兔兔那么可爱,真的要吃吗?” 南歌显然听到了弗西斯的低语,她横了弗西斯一眼:“没你的份。” 弗西斯相当硬气:“不吃就不吃!” 然而,这硬气只维持了两小时不到。当高扬把兔子烤熟之后,弗西斯看着滋滋冒油的兔肉,差点口水直流三千尺。 之前撂下的狠话在美食面前不值一提,尤其是对于一个饥饿不已的人而言。他暂时放下和高扬之间的恩怨,笑眯眯地上前讨好炊事官,“猿哥,给我也来一块。” 高扬用后背抵住准备偷偷扯兔腿的弗西斯:“是你逮的吗?有你功劳吗?一边儿待着去!” 高扬今天刷新了大家对他的认知,从前众人以为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没想到他是长着硬汉的脸,操着当妈的心。还和母亲一样心灵手巧,会编篮子还会烤兔子。 这兔子虽然什么佐料都没有,但在此时此刻,不亚于任何山珍海味。 高扬先把肥美的兔腿递给了南歌这个大功臣,然后才开始依次分发。发到乔画这边时,他趁着大家没注意,把人拉到了边上去。 弗西斯看见了,以为高扬还在对乔画选择江生的事耿耿于怀。 “你就别费劲了,”弗西斯看了一眼正在给姜鸿量温度的江生对高扬说,“你是比不过我们家小江教授的。” 自从今天上午姜鸿公开了江生的身份,弗西斯终于改回了惯常的称呼。 高扬虽然很不愉快,也忍着没跟他决斗,而是丢了一块肉过去,“堵住你的猴屁股。” “谢谢猿哥!”弗西斯满足了,高扬和乔画爱说啥说啥去,反正不关他的事。 高扬把乔画拉到大石头后面,献宝似的举着一块胸脯肉:“专门给你留的,你快尝尝!” 在乔画眼里,高扬这个行为就像拥有着一片赤诚之心的小孩子,如果拒绝了他的一片好意,孩子的心估计会碎成玻璃渣子。 她只撕了一小块:“我不怎么饿,剩下的还是给大家分了吧。” 说着,她取下防疫面罩。 防疫面罩有吸管直通内外部,所以喝营养液的时候不用取。但是,吃东西的时候就不行了。 乔画刚取下防疫面罩,空气中浑浊又刺鼻的味道就直冲喉咙。这比之前在沙滩周围闻到的味道更加浓烈,就像几百年没冲刷过的老式茅坑,让人生理性恶心想吐。 乔画立马观察其他人,发现大家有一样。其中宫野佑二症状最严重,直接吐了一地。 她快速把那块兔肉塞进嘴里,正准备戴上防疫面罩时,高扬突然往她嘴里塞了个东西。 “不是说好给大家分了吗?”乔画无奈地笑一声,以为是兔肉,咀嚼了一下才发现,好像不是。 嘴里的东西q弹爽滑,口感类似鲍鱼,但是却没有没有一丁点腥味。乔画嚼了几下,那东西自然地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乔画戴上防疫面罩,皱眉问高扬:“你给我吃的什么?” 高扬像一个期待着顾客反馈的顶级大厨,“怎么样,好吃吗?” “没吃出什么感觉,”乔画问,“所以到底是什么?” “蘑菇!”高扬兴奋地与她分享,“刚刚把佛灯果送回来的路上捡到的,就在那边……” 高扬指着树林,道:“五颜六色的,一看就好吃,我偷偷烤的……” “全部烤完了吗?”乔画心中警铃大作。 高扬摇头:“还没……” “剩下的拿来我看看!!” 第65章:麦角菌 高扬见乔画突然这么严肃,虽然不明所以,还是赶紧去拿没烤完的蘑菇。 刚给宫野佑二做了一个例行检查的江生看到乔画行色匆匆,拉住她的胳膊问:“怎么了?” 高扬捧着蘑菇走过来,“这可是我私藏的……” 话音未落,他看到了正在和乔画手拉手的江生,气得立马把蘑菇藏到身后,不打算跟情敌分享。 “快给我看看!”乔画依稀瞥到一眼,只见那蘑菇颜色鲜艳,还不能断定是不是有毒。 高扬心不甘情不愿地再次掏出来,“这是我捡到的,我说给谁吃就给谁吃!” 言下之意是让江生千万别惦记。 江生瞥了一眼,就事论事:“你这毒蘑菇谁愿意吃?” “我。”认出这几朵蘑菇的菌环和菌托之后,乔画只想现在就一脚把高扬踹进海里去。 江生不懂乔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明知道这是毒蘑菇,依旧愿意为了高扬牺牲至此的意思吗? 他顿了顿,问乔画:“为什么?” 乔画头一次没搭理他,而是语气焦急地问高扬:“你都给谁吃了?” 高扬偷摸着从身后掏出两朵烤成焦黄色的小蘑菇,“总共就捡到这么几朵,我自己都还没吃就给你吃了,现在知道我对你有多好……” “你吃了?”江生打断高扬的话,抓着乔画的力道重了几分。 乔画苦笑着比了一个手势,“大概这么大一朵。” “去拿水!”江生的吼声震耳发聩。 被吼的高扬后知后觉,惊愕地张大嘴巴:“这这这……真的有毒啊?” 他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拿淡水袋子,莫沉眼疾腿快,踩在背包上撩起眼皮瞪着他:“干什么?” “乔妹中毒了,小江教授让我来拿水!”听弗西斯喊了一下午的小江教授,高扬不知不觉就被洗了脑。 莫沉冷着脸询问元易文的意见,现如今淡水资源匮乏,仅剩的几袋子淡水理应公平分配,乔画一人就拿走这么多,他们怎么办? 元易文正在考量,听到“中毒”二字的弗西斯就赶过来问高扬:“兔肉有毒?” 高扬摇摇头,把罪魁祸首毒蘑菇全丢给弗西斯。后者扫了一眼,鲜红色的菌盖上缀着明黄色的小点,墨绿色的菌褶再搭上深蓝色的菌托。 “这不是麦角菇吗?”他问周青。 周青点点头,立刻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她表情严肃地对着莫沉说:“松手,我的那份可以让给乔画。” 高扬自责不已,连忙说:“我的也可以!” 南歌看周青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儿不是闹着玩的,她懒得和莫沉废话,直接提脚踹向他的脑袋。 莫沉为了躲开南歌的攻击,只能往后退一步,高扬终于机灵了一次,趁着南歌和莫沉交手时,抓起背包就跑。 远处,江生正动手去扯乔画的防疫面罩。 乔画压住他的手:“干吗?” 这里的空气质量堪忧,她闻了一次就不想再闻第二次。 江生说:“那是麦角菇,必须洗胃。” “怎么洗?”乔画左右瞧瞧,这里也不像有条件洗胃的样子。 江生道:“人工洗胃,先刺激舌头根部催吐,再饮入淡水,反复操作直到呕吐物变为清水为止。” 听起来就不怎么干净的样子,乔画抱着侥幸心理说:“剂量不大,应该没事吧?我现在感觉没什么不良反应。” “麦角菇是近几年才发现的新品种,因为其含有麦角菌而闻名。” 江生一边摘掉她的防疫面罩,一边说:“这种真菌一般寄生在禾本科植物的子房内,麦角菇是唯一一种含有这种真菌的蘑菇科植物。一旦中毒发病,首先四肢和肌肉就会抽筋,紧接着手足、牙齿、胸都会感到麻木,然后这些部位的肌肉回逐渐溃烂剥落,直至死亡。” 乔画听得胆战心惊,连江生何时取掉了她的防疫面罩都没发现。 “张嘴。”江生摩挲着她柔、软的唇瓣。 乔画心想着自己浑身肌肉剥落的画面,傻愣愣的张大嘴巴。 如果在有条件的地方,江生一定会选择一个干净的勺子来进行接下来的操作,但是在此时,他只能直接把手指伸进乔画的嘴里,直奔嗓子眼而去。 “哇”的一声,乔画吐了,直接吐到了江生的靴子上。 脑海里那些骇人的画面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无以言说的尴尬。 她怎么能在喜欢的人面前吐成这幅鬼样子呢?她还要不要脸了? “喝水。”江生拧开一袋子淡水,压根没把乔画的心思放在眼里。 也是,在小命面前,谁还顾得上面子不面子的? 乔画乖乖的灌了半袋子水。 “再来。”江生捏着她的下巴,又要重复刚刚的动作。 “我我、我自己来!”乔画抓住他的手腕,想给自己留一点点体面。 江生由着她自己抠喉咙,指尖却仿佛还残留着那一抹来自于她舌、尖的柔、软。 这本身也不是一个浪漫的动作,却给这个夜晚留下了一点莫名其妙的特别之处。 乔画刚开始还觉得在江生面前吐得天昏地暗实在太丢人,反复操作了两三次之后,整个人彻底萎了。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面子可言! 面子什么的,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江生轻拍着她的后背:“可以了。” 乔画软骨动物似的靠在江生怀里,有气无力道:“麻了,这辈子再也不想吃蘑菇了。” 高扬无比自责地在一旁小声道歉:“乔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乔画知道高扬的出发点是好的,只可惜好心办了坏事,实在不忍心责怪这傻大个儿,她只能用教训熊孩子的语气无可奈何地说:“答应爸爸,以后甭管捡到啥,都先要交给警察叔叔好吗?” 见乔画还能开玩笑,弗西斯继续啃起了他的兔头,还不忘挖苦一句死对头:“采蘑菇的小姑娘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高扬:“……我他妈跟你拼了!” 弗西斯边跑边说:“别追,等我吃完了再跟说!” 这里的空气太让人窒息了,不赶紧吃完了把防疫面罩戴上的话,他觉得自己活不过今天晚上。 高扬巴不得他现在就原地暴毙,追上去抢走了他的兔头。 弗西斯不甘示弱,又回头追起了高扬。 乔画看着眼前的画面,扯着嗓子冲弗西斯喊:“弗西斯你为什么要追着一只火鸡跑?” 高扬:……?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青铜色的火鸡呢!”乔画抱着江生的胳膊,娇滴滴地说,“这火鸡比你还高诶!” 江生回头看着乔画,发现她虽然眼带笑意,但其实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她是真的觉得,高扬现在就是一只青铜色的大火鸡…… 第66章:别怕 “谁是火鸡?”高扬气鼓鼓地走向乔画,准备找她理论一番。 殊不知在乔画眼里,此时的他就是一只扑棱着翅膀的大火鸡,还是会说人话的那种。 乔画脸色剧变,张开双臂把江生护在身后:“快跑!这火鸡变异了!!” 高扬一个趔趄,险些栽进弗西斯怀里,他看不出乔画现在唱的是哪出,只看到她动作飞快地捡起了一个火把,随时准备扔到自己身上。 “她怎么了?”高扬小声问江生。 江生也正疑惑,乔画这症状看起来很像中毒。他扶着乔画的肩膀,指着弗西斯问道:“火鸡后面那个,认得出来吗?” 乔画视线模糊,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才勉强看清楚,只见她瞳孔骤然放大,惊讶地吐出三个字:“始祖鸟?!” “什么鸟?”高扬小声问弗西斯。 “始祖鸟,一种生活在侏罗纪晚期的小型恐龙……”弗西斯顺口解释了两句才意识到,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科普个屁啊! 再不跑的话,乔画手里的火把就要扔过来了! 他来不及多做解释,拉着高扬就往后退。 高扬仍是一头雾水:“不是、我们跑什么啊?乔妹她到底怎么了?” 弗西斯还把高扬拉回大部队,就听到南歌说:“我过去看看。” “别去!”弗西斯把人拽住。 南歌问:“什么情况?” 弗西斯说:“乔妹中毒了。” “不是洗胃了吗?”南歌刚刚只顾着拦住莫沉,不清楚乔画那边的状况。 高扬说:“洗了,吐出来的都是清水。” “那怎么还是中毒了?” “每个人的体质都不一样,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总之别过去,她现在正处于精神脱离现实的状态。” “你说点我听得懂的!”高扬一想到乔画是因为自己而中毒的,整个人愧疚得不行。 周青问弗西斯:“现在的主要症状是什么?” 先前为了不恶心大家,乔画故意躲在了大石头后面去洗胃,导致现在所有人都看不到那边的情况。 麦角真菌中毒的主要症状一般有三种:坏疽型、惊厥型及混合型。前者是四肢疼痛、发黑、坏死。惊厥型主要表现为神经系统症状。兼有二者症状则为混合型。 弗西斯的观察时间不够,“目前只知道是出现了幻觉。” “我去唤醒她。”南歌甩开弗西斯的胳膊,她和乔画从出生起就认识了,在这里是乔画最熟悉也最信任的人。 周青却把她拉住了:“不行。” 南歌满脸都写着“为什么”这几个大字。 周青接着弗西斯之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道:“麦角真菌影响神经的特性会使人致幻,尤其是会影响大脑中负责恐惧的那一部分。对于她而言,现在出现的所有幻觉都是真实发生的。强行唤醒她,只会让她更加不安,导致她……” “啊!鬼!有鬼!!”乔画颤抖的声音逆着风飘过来。 周青补充完最后几个字:“……直面最深的恐惧。” 元易文挑眉:“所以她最深的恐惧就是……鬼?” 这答案着实让人意外,谁能想到一个机智勇敢、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连死亡都置之度外的女人,居然会害怕虚无缥缈的“鬼”呢? 元易文没法感同身受,只觉得荒谬。 南歌从未听过乔画发出这样绝望的声音,向来冷淡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她皱着眉问周青:“那怎么办?” “如果是在医院,可以使用药物进行血管扩张,但是在这里……”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人工洗胃,显而易见这个办法对乔画来说没什么用。 他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周青拿起通讯器想联系江生,结果发现两个通讯器都在他们这边,于是她只能扯着嗓子喊:“小江教授,我们能过去吗?” “别过来。” 乔画现在的情绪起伏巨大,人多了恐怕更会刺激到她。 江生看着像小袋鼠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乔画,温声细语地说:“乔画,没有鬼。” “有的!”乔画把头埋进他的肩膀,伸出一只颤颤巍巍的小手指向身后,“就在那边!” 江生只看到夜晚浓重的雾气,还有燃烧正盛的篝火。 “别怕,没有鬼。”他一手拖着乔画的腰不让她掉下去,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试图安慰她。 可是这样笃定的话并没有换来乔画的安心,她反而更加激动:“就在那边?你看不到吗?那么多!到处都是!!” 江生知道这对于乔画来说不是一场噩梦,而是真实存在的场景,他只能顺着她,“我看到了。” “那你还不跑?”乔画揪着他后背的布料,颤颤巍巍地说:“快跑呀!” “往哪儿跑?”江生问。 “那边!”乔画指着林子的方向。 “那边有老虎,”江生轻声哄道,“你回头看看,它们还在原地,没有过来。” 乔画使劲儿摇头,“我不!我一回头它们肯定就闪现到我眼前了!” “你是小时候恐怖片看多了吗?”江生问。 乔画死拽着他的衣裳不肯松手,是已经吓得说不出话的状态。 江生立刻抱着她蹲下,不停地用声音引起她的注意:“乔画,看着我。” 乔画依旧紧闭着眼睛。 江生不得不摘掉她的防疫面罩,用温热的掌心捧着她的脸:“乔画,睁眼。相信我,我在。” 第67章:战胜恐惧 江生手心的温度传到乔画脸上,让她意识到自己并非孤身一人。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勇气睁开眼睛。 之前闻一下就要忍不住呕吐的空气,此时也变得无关紧要起来。那种难以忍受的恶臭闻久了也就那样,像是待在一个猪圈里,时间久了就失去了嗅觉。 “它们好像消失了。”江生的声音飘进她的耳朵里。 她知道江生不会骗自己,终于鼓起勇气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下一秒,她的表情立刻变得惊恐万分:“骗子!它们明明还在那里!” 乔画推开江生,绕过石头,突然趴在地上爬了好几步。 这下所有人都借着月光看到了她的动作。 “她在干吗?”高扬问。 弗西斯摇摇头,只看到乔画在空气中伸手抓了两把,然后把手攥成拳头举过头顶,随后抱着膝盖靠在石头上,瑟瑟发抖。 江生追过来,轻声叫她:“乔画?” 他好像被乔画彻底屏蔽了,不管他怎么喊,对方都听不到他的声音。当他伸手去碰她时,她却突然失声惊叫:“别过来!别过来!!” “她是不是把小江教授当成鬼了?”弗西斯问周青。 周青点点头:“应该是。” 江生也发现了这一点,迅速后退,不敢再碰乔画。 这时,南歌突然开口:“她刚刚那个动作,有点像是……” 南歌好像找到了突破口,立刻跑过去站到江生身边:“乔画,我是南歌。” 见乔画毫无反应,南歌想要牵她的手给她一些安全感,却被江生制止:“别碰她,她已经屏蔽了外界所有人的声音,彻底陷入了虚假的现实。我们不在她的幻觉里面,即使靠近她也会被她当做恶鬼。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有限的,受到的刺激过度,不排除她会采取危险的行动结束这一切。” 比如……自杀。 当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为了解脱,常常会走极端。 南歌换位思考一下,自己最害怕的应该是母亲抑郁症发时的模样。那时,母亲带着她一起站在桥上,准备带着她投江自尽。她劝不住母亲,也唤不醒她,更挣脱不了她的怀抱。以至于长大后,她 还时不时的会梦到那天。如果那天不是父亲来得及时,她也没机会活到今天。 如果说现在出现幻觉的人是她,她正在一次又一次反复经历被母亲拉扯到桥上的画面,南歌心想,她或许真的会为了解脱而选择一了百了。 听了江生的话,她不敢再强行唤醒江生,而是立刻把自己的猜想告诉他:“乔画的父母职业特殊,一年也见不到几次。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经常一个人在家。她从小就特别懂事,也特别独立,有什么事儿都自己扛着。但其实她以前胆子特别小,又怕打雷又怕鬼。每次打雷的时候她都会扛一床被子钻到床底下去。我看她刚刚的动作很像是在盖被子,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南歌也不敢确定,毕竟那些事是乔画很小的时候发生的,当她奶奶开玩笑提起时,乔画每次都会否认。她现在长大了,确实不怕打雷了,她崇尚科学,已经有足够的知识去说服自己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了。 江生问:“她母亲从事什么职业?” 他只听乔画提起过她的父亲,她曾经很骄傲地说父亲是宇航员。 南歌说:“是消防员,这些年一直在抗疫前线。” 江生恍然大悟,一个消防员、一个宇航员,聚少离多那是肯定的。 想必是乔画从小就缺乏安全感,又因为太过懂事,所以才伪装得无坚不摧,实际上坚硬的外表下,还藏着小时候那个脆弱的灵魂。 找到了症结所在,江生决定再重新试一试。 南歌知道自己既不是医生也不是教授,留在这里说不定还会帮倒忙,便看着江生问:“我能相信你吗?” 江生给了她一个笃定的眼神:“我答应过她会保护她。” 南歌不再迟疑,转身回到了云玺身边。 江生打开手电筒,把光射到乔画脸上,“乔画,你看,天亮了。” 光束把黑夜划开一条口子,照亮了这一隅。在乔画的世界里,黑暗被刺眼的光芒所驱逐,刹那间亮如白昼。 她循着光抬起头来,发现那些面目可憎的厉鬼并没有消失,但是他们都被挡在了光芒之外。这点空间给了她喘息的机会,她颤抖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像听到了一个遥远又熟悉的声音。 这个声音低沉又温柔,像夏夜里的一记凉风拂过,让人身心舒畅。 是江生! 她伸出手:“是你吗江生?” “我在。”江生牵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乔画伸出另一只手,想去摸他的脸。江生立刻取下防疫面罩,握着她的手让她触碰到自己的皮肤。 “原来你从小就长这样啊?”在乔画的眼里,江生和她一样,只有三岁。 “你怎么从小就板着脸啊?”她不悦地蹙着眉头,把他拉到自己身边趴下,“别出去,外面有好多好多鬼,他们会吃小孩的!” 突然,她哆嗦了一下,然后甩开了江生的手,“打雷了,你快把耳朵捂住!” 江生配合着照做,同时开口问:“你为什么要害怕这些?你不是一个很勇敢的人吗?” 乔画直勾勾地看着他,似乎听不懂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哪里勇敢了,她分明只是一个怕鬼还怕打雷的胆小鬼。 江生把她的双手从耳朵上扯下来,握紧:“为了找到新的垃圾治理方式,你登上了开往旧城的邮轮,为了救一个被感染的小姑娘,你差点掉进海里。你放弃了从邮轮上撤离的名额,救下了希希。你奋勇向前,迫降直升机时临危不惧,救了连我在内一共十二个人。你制作了防毒面具,让我们有更多的时间活下来等待救援。你发现了葛罗谷非的踪迹,你找到了佛灯果,你给了我们所有人活下去的希望!” 江生抓着她的手,把手电筒地塞进她的掌心:“光在你的手里,只有你自己才能战胜这些恐惧。” 乔画脑海里闪过江生描述的这些画面,觉得无比熟悉,像是亲生经历过一样。 江生没有说谎,她很勇敢,她可以做到! 她抬起头,坚定地举起了手电筒…… 第68章:我喜欢你 摸不到的黑影全被光芒驱散,眼前的场景变幻轮转,就像一场弥漫已久的大雾终于被风撩开了面纱,也让乔画看清了站在对面的南歌。 见南歌一脸担忧,乔画赶忙跑过去拉住她的手,“出什么事儿了?” 南歌不确定她这是恢复正常了还是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幻觉,指着周青问她:“这是谁?” “周教授啊!”乔画觉得南歌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南歌还是不放心,又顺手拉住高扬问乔画:“他呢?” 乔画反问:“这不是高扬吗?” 南歌如释重负,就怕乔画又从嘴里蹦出“火鸡”两个字。 “你们都怎么了?”乔画满头问号,“这么晚了还不睡?” 高扬小声问弗西斯:“她这是失忆了?” 弗西斯摇摇头, 高扬猜:“没失忆?” 弗西斯依旧保持着摇头的动态姿势,“不知道,我对这方面的研究比较薄弱。” 高扬:“……那你他妈还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高扬伸手在乔画面前晃了晃,“乔妹,你没事了吧?” “我能有什么事?”乔画望着一张张神态各异的脸,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大家,“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众人沉默,万籁俱寂。 乔画有点着急:“真的,我刚刚亲眼看到了,就在那边……” 她回头,电筒光恰好照在江生脸上。 江生手里拿着两个防疫面罩,准备过来给乔画戴上,手还没碰到她的脸,就看到她突然跪在地上,双眼放光的望着自己。 “这唱的又是哪出?”元易文问出了江生的心声。 莫沉加入群聊,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来了一句:“求婚现场?” 高扬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怼道:“跪着不一定是求婚,也有可能是上坟。” 弗西斯不乐意了:“你家上坟是单膝跪地?”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正起劲儿,乔画一个字都没听到,她眼里只有江生。见江生朝着自己伸手,她想也不想就赶紧握住,并深情款款地唤了一声:“尊贵的?疏大人!” 高扬不懂就问:“?疏是个什么玩意儿?” 周青和弗西斯默契摇头,表示闻所未闻。 乔画对他们很不满:“?疏都没听过吗?就是《山海经》里‘其状如马,一角有错’的上古神兽啊!” 她仰起小脑袋,望着江生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江生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想撬开她的小脑袋瓜看看里面都装着些什么东西,一会儿恐龙一会儿上古神兽的。 看样子幻觉不但没有消失,还变得越来越严重了。必须想办法解毒,不然长期保持这种精神错乱的高度兴奋,怕是会给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可是就目前这个条件,能用的方法都已经用过了…… 江生猝然抬头,想起来还有没用完的活性炭。活性炭是一种胃肠道清洁剂,具有吸附毒物的作用,用其催吐可加强排毒的效果。 这种时候可勉强一试! 他想去翻找南歌背包里的活性炭,却被乔画缠住脱不开身,于是只好吩咐弗西斯:“去取活性炭,按10%的浓度配制。” 乔画不关注他们的聊天内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拉着江生的手,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摸一下你的角吗?” “不可以!”高扬站出来制止,并且不留余力地抹黑江生,“他的脚有脚气!” 江生冷着脸警告高扬:“……不要造谣。” 为了使乔画的大脑保持清醒,江生配合的伸出脚:“摸吧。” 乔画伸出食指,却没有落在他的脚上,而是越过他鼻梁,踮起脚尖,轻轻地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感受着她微凉指尖带来的触感,江生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粗重起来,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落在乔画腰上的手指力道又重了几分。 强行压下失衡的心跳声,江生正欲开口说点什么。 这时,高扬不合时宜的笑声狂放不羁地响起:“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你的脚居然长在脑门上!” 江生:“……” 旖旎的气氛被傻大个儿破坏得一干二净,彻底扫去了江生脑子里的绮念。偏偏傻大个儿还一无所知,兴奋地追问着乔画:“乔妹,?疏到底长啥样儿啊?” 高扬觉得,那玩意儿肯定面目可憎,肯定没有火鸡好看! 可惜乔画的回答让他失望了,乔画说:“?疏就是我们东方的独角兽。” 独角兽形如白马,额头前面长着一个可爱的螺旋角,身上还有一双半透明的翅膀。象征着高贵、高傲和纯洁。虽然是虚拟的,但理应是一个很漂亮的生物。 江生心想,乔画怎么会恐惧这样的生物? 周青看出江生的疑虑,仔细观察着乔画的表情,只见她眸子半眯、嘴唇微张,还时不时地扯一下衣摆,这哪里是恐惧,这分明是…… “她喜欢你。”周青对着江生说完才发现这句话有歧义,于是又赶紧找补,“我的意思是她喜欢独角兽,她把你当成了独角兽,所以她喜欢你……” 算了,还是别解释。 周青直接宣布结论:“她不觉得恐惧。” 不仅不恐惧,还开心得要死。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可以化作人形的?疏!”乔画的手指顺着江生的额头一路向下,点过他的鼻尖,擦过嘴唇,最后好奇地用手指轻刮了一下他喉咙凸起的部位。 江生喉结无比剧烈的滚动了一下,刚被压下的绮念又蓬勃而生。他握住乔画的手腕,不经意间给她掐出了几道红痕。 乔画一点也不觉得痛,她把头埋进江生的胸膛,像小猫一样蹭了蹭,声音无比柔软地说:“我好喜欢你呀。” “砰”的一声,江生的心底绽放出五颜六色的烟花。 乔画还觉得不够,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全身心地依赖着他。 弗西斯端着配制好活性炭溶液,进退维谷:好家伙,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场面? “端过来。”江生理智尚在,知道乔画是在向“尊贵的?疏大人”告白。他冷静下来,接过活性炭溶液对乔画进行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催吐治疗。 在乔画晕过去之前,他听到了她的低声呢喃:“是因为我太喜欢江生了吗?为什么?疏大人和江生长得一模一样呢?” 她抱着他的腰:“我真的、好喜欢你呀~” 第69章:最好的安排 乔画醒来时月淡星疏,天色·欲晓。犹如被人捅了一刀的胃部正隐隐作痛,她抬手按住胃部,很轻微的一个动作,却惊得江生翻身坐起。 江生强行撑开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蜘蛛网一样的红血丝。 “除了胃疼以外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江生问。 “嗓子……”乔画听着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破锣声响,及时闭上了嘴。 “认得出我是谁吗?”江生声音比平日里低沉,仔细听还有点嘶哑。短短一夜,青色的胡茬又浓密了不少。 乔画一听这个问题就知道不对劲,她怎么会不认识江生? 以前在新闻上看到过吃菌子中毒的人,据说会出现幻觉等症状。不知道自己是否也出现了这种情况,乔画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脖子。 “我昨晚都干啥了?”她只记得被江生按头洗胃,其他的全忘了,就连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江生正在考虑从何说起,南歌的声音就插进来:“我建议你别问。” 担心着乔画的情况睡不安稳,南歌一听到乔画的声音立马就醒了,她走过来看着江生说:“要不您再睡会儿?” 乔画目不转睛地盯着南歌,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些精彩剧情。 作为一个和自己说话都嫌弃浪费精力的女人,南歌怎么会突然主动找江生聊天,而且还破天荒地用上了尊称? 南歌见乔画杵在原地不动,目光在她身上遛了一圈:“不会又不认识我了吧?” 这个“又”字就很灵性。 “认识认识!”乔画抓着她的裤腿站起来,勾着她的肩膀,“走走走,别打扰我们小江教授睡觉。” 江生见她生龙活虎的样子放下心来,转而继续休息。只有充分的睡眠才能保证大脑的足够清醒。 这一觉睡到太阳升起,刺眼的光线穿透云层照耀着大地。 “目测今天会比昨天更热,”弗西斯忧心忡忡地说,“得想办法搭个棚子,不然船还没做出来就被晒死了。” “那我留下来帮忙搭棚子。”高扬道。 弗西斯摇摇头:“不行,你得去摘椰子。” 高扬问:“不是还存着一些椰汁吗?” “昨天乔妹洗胃消耗了大量淡水,剩下的最多支撑到明天下午。昨天摘的果子的汁水量不够每日所需,附近又没有椰子树,去沙滩那边摘的话,一来一回至少需要大半天时间。” “那就兵分三路,”乔画提议,“高扬带人去摘椰子,江生带人去找葛罗谷非,姜教授和宫野留下来搭棚子。” 这是最好的安排,众人都没有意见,就是在分队这件事情上略有分歧。 乔画担心高扬一来一回路途遥远,路况也比较复杂,所以建议莫沉和高扬这两个武力值高的人同行。 莫沉认为寻找葛罗谷非的行动更危险,因此想要留下来保护元易文。 元易文没有表态,算是默认了他的选择。 乔画不想再和莫沉起冲突,主动道:“那我和高扬走吧。” “不行!”南歌立刻否决。 高扬没有任何医学常识,乔画又还在观察期,万一在路上复发怎么办? 南歌说:“你要跟就跟大部队。” “那我怎么办?”高扬拎着篮子说,“我一个人扛不了几个椰子?而且,万一遇到老虎的怎么办?” “你放心,那条路上应该不会有老虎出没。”周青说,“来的时候我仔细观察过,路上没有老虎踪迹,最多就是注意一下盘在树上的毒蛇。” 毒蛇的颜色和树干差不多,善于伪装,很容易被人忽略。靠近沙滩的那段路尤为危险,人多的时候大家分工合作,每个人盯一个方向,一路上还算安全,如果只有两个人,危险系数将大大增加。 周青这么一说,高扬立刻想到了中蛇毒而死的余鸣。 “要不先吃那个佛灯果,等吃完了再说?”高扬开始打退堂鼓。 弗西斯问:“你不是不敢去了?” “你敢去你去一个试试,合着不是让你去送命?!老子的命不值钱是吧?” “一点就炸,你从小吃鞭炮长大的?”弗西斯在高扬跳脚之前丟给他一个金属制品,古铜色,只有巴掌那么大,有点像是铜鼓。 高扬问:“什么玩意儿?” 弗西斯递给他一个铜色的铁片,说:“你敲一下试试。” 高扬将信将疑地敲了一下那个古铜色的小玩意儿,除了感受到震动以外,没什么特别的。 弗西斯说:“遇到蛇的时候就敲,管用的话能驱蛇。” “就这?”弗西斯打死不信,这么小的东西,能驱蛇。 如果真有这么好的玩意儿,为什么之前遇到群蛇围攻的时候弗西斯不拿出来。 “蛇类能通过腹部的鳞片感知声波传导到地面的微弱震动,如果我没算错的话,这玩意儿每秒震动频率为五百次左右,正巧是蛇最为敏感和不安的赫兹数值,所以蛇在感知到这玩意儿响起的时候,会尽可能远离震动中心。”性格使然,弗西斯在科普这方面还是很有耐心的。 虽然他很谦虚地说了一句“如果没算错的话”,但是在座的人都知道,弗西斯的计算从来不会出错。 “又这么好的东西,至少怎么不拿出来?”莫沉有意见了。 周青帮忙说了一句:“这是从终端通讯上面拆下来的,弗西斯连夜赶制的。” 高扬对弗西斯的不满瞬间消散大半,同样的时间,天才做的事情和他这种普通人做的事情果然是有壁的。 虽然弗西斯很厉害,但是高扬还是不敢一个人去。 “我扛椰子的时候两手不空,怎么敲这玩意儿?” “我跟你走。”南歌考虑到乔画还在观察期,万一在路上复发,高扬又不是医生,所以毛遂自荐,“把那玩意儿给我吧。” “让莫沉去。”元易文终于开口表态。 “那就这么定了!”乔画等的就是这句话。 江生拍拍弗西斯:“你留下,照顾教授和宫野。” 这两个病号需要随时观察,以免发生休克等症状。周青比弗西斯更了解葛罗谷非,所以把弗西斯留下来是最合适的。 乔画对此毫无疑义,她起身拍拍手,干劲十足地说:“那我们走吧!” 江生压着她的肩:“你留下。” 第70章:沼泽地 “为什么?”乔画想不通江生为什么突然就不带自己了,明明之前还夸她眼神好,在遮天蔽日的林子里能起到关键性作用。 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自己的行为冒犯了他? 回想这两天自己的骚操作,乔画悔不当初,恨不得穿越回昨天晚上把高扬这倒霉孩子胖揍一顿。 高扬感受到乔画落在自己身上的眼刀子,赶紧拉着莫沉溜之大吉,生怕乔画秋后算账。 江生一看乔画懊恼的神情就知道她肯定是想偏了。 “不是胃疼吗?”他试图把乔画拉回正道。 乔画闻言恍然大悟,原来江生是在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她连忙捂着胃部笑得一脸乖巧又讨喜,“没事儿,已经不疼了!” 说完她正欲展现一下自己强壮的体魄,就听到元易文说:“乔总你既然身体不舒服就不要逞能,留在外面帮忙打打杂也挺好的。免得一会儿给大家拖后腿。” 元易文环顾四周,略显无奈地说:“我和小江教授只有两双眼睛,照顾不了这么多人。” 按目前的分配,他和江生是肯定要进林子里的,周青对葛罗谷非颇有研究,南歌又身手了得,再加上一个谨防迷路的活地图云玺,个个都是不可或缺的人物。 乔画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大概在嫌弃她是个累赘。这一点她没什么可反驳的,但是后面那句话,元易文说得委实自大。 什么叫他照顾不了那么多人? 这一路上他照顾谁了? 不默许莫沉搞事情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乔画不欲在这个时候挑起话题争端,咬咬牙没有说话。南歌倒是毫无顾忌,白了元易文一眼,怼道:“谁稀罕你看顾?” 元易文像是习惯了南歌的脾气,他不生气,也没觉得自己刚刚说得有什么不对,他笑了笑,肯定南歌的能力:“你确实用不着我照顾。” 在座的女人中,确实只有南歌的身手最好,这也是元易文倾慕南歌的原因。他看不上柔弱的女人,觉得她们只会依附着男人而活。他更喜欢像南歌这样自立自强、无坚不摧的女人。 乔画作为南歌的朋友,性格上和南歌也有一些共通之处。 这次意外之行,他对乔画确实刮目相看。不过,这仅限于昨天晚上之前。 昨天晚上乔画借着幻觉向江生表明心意之后,元易文便对乔画不再有好印象。在他的印象中,女人一旦陷入爱情就会变得无比愚蠢。 爱情是让一个女人软弱的根本所在。 加之乔画现在身体不适,进了林子只会是众人的累赘。 他相信江生也是这么认为的。 据他这几日的观察来看,江生是个聪明人,比在座大多数人都更加理智。如果他们还能活着回去的话,他一定要把江生收为己用。 可惜江生让他失望了…… 江生望着沉默不语的乔画,似乎有些无可奈何。 “你想跟就跟着吧。”他抽了一个火把递给乔画防身用,默许了乔画此次行动。 周青早知道会这样,见怪不怪地拿着为数不多的工具往林子里走。 南歌实在没有带孩子的天分,快跑两步跟上周青,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剩下元易文一个人反对也无用,他摇摇头,表示对江生所做的决定感到失望。因而,忍不住刺了乔画一句:“遇到老虎的时候跑得动吗?” 江生以为乔画会恼羞成怒,却不料她唇角一勾:“放心吧,跑不动也用不着您背。大不了脖子一扬、虎口投食,指不定还能给大家争取一点逃命的时间。” 元易文心想,她这是在内涵自己不顾队友安危? 乔画还真没这么想,不过是实话是属于罢了。她望着江生,求夸奖似的开着玩笑:“我这怎么着也能算个光荣牺牲吧?” “不会让你牺牲的。”江生语气沉稳,让人安心。 元易文喜怒不形于色,什么也没说,转身跟上南歌和周青的步伐。 乔画一见他转身,立刻冲着他的背影挥了挥小拳头。这行为幼稚之中还有那么一丁点……可爱。 江生觉得自己完了,居然会觉得一个张牙舞爪的小姑娘可爱。 他抱起云玺,拉着乔画的手腕说:“走了。” “哦。”凶相毕露的小姑娘立刻化身笑容可掬的傻丫头,拽着火把堪堪跟上他的脚步。 他们先去小猩猩筑巢的地方看了一眼,果然如周青所言,黑猩猩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更换巢穴,这个地方已经被黑猩猩们抛弃了。 所幸这片区域的土地被浓密的树荫遮住了,太阳光照不进来,土地还保持着雨后潮湿的状况,因此也留下了一些黑猩猩的足迹。 周青顺着黑猩猩留下的足迹追踪,其余人跟在后面随时关注周围的情况,谨防有危险的动物偷袭。 这就是团队合作的好处,抱团在一起时,至少可以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信任的队友。 “啊!” 周青的呼喊伴随着“噗通”一声巨响骤然而至。 距离她最近的乔画只感觉到旁边的人突然向下沉去,乔画根本来不及多想,条件反射的伸手抓住周青的胳膊。 强烈的求生欲让周青立刻反手拽了乔画一把。 乔画身形不稳,非但没能把周青捞起来,反而被她抓着一起向下沉去。 一开始乔画以为自己跌入了泥潭,当她试图向上挣扎时才发现,双脚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这些不明物体凉得刺骨,还拼命地挤压着她的身体。她越是挣扎,身子就陷得越快,四肢也在逐渐失去知觉…… “别动!”江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因为对他的无条件信任,在冰冷的泥浆即将彻底淹过防疫面罩时,乔画停止了挣扎。 周青因为先前在乔画这里借了力道,所以陷得没有乔画深,她整个脑袋都露在外面。当她扭头试图查看乔画的情况时,身体又向下沉了几公分。 她看向丢下云玺赶过来的江生,喊道:“小江教授别过来,这是片沼泽地!” 第71章:救不了她 长期受到积水浸泡的沼泽地水草茂密,表面上堆积了一层厚厚的枯枝败叶,肉眼看上去和之前走过的那段路并无区别。 要不是周青提醒得及时,南歌还以为她俩跌进了水坑里。乔画一开始估计也是这么认为的,她是个旱鸭子,落水的第一反应就是拼命挣扎。如果真的落水了倒是有可能挣扎出水面。可这里是沼泽地,沼泽地的特性就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她挣扎得越厉害,下陷得就越快。 以南歌的常识,能想到的办法就只有找绳子或者棍子把人拉上来。 木槿树皮编织成的绳子全留都在姜教授那边造船用了,现在跑回去再回来肯定人都凉了。相比之下,找树枝还稍微靠谱一点。 元易文和南歌想到一起去了,二人迅速扭头找树枝。可惜这里的树枝要么太细,要么太短,要么又太脆。一眼望去,竟没有一根是能用的。 “我换气口好像被堵住了。”乔画明明喊得很大声,声音听起来却像被一个玻璃瓶罩住了一样,又闷又沉。 她的防疫面具虽然还露在外面,但是滤毒罐和换气口已经彻底被淤泥封死了。等面罩里的氧气耗尽之后,以她的肺活量,撑死能憋两分钟。 她听了江生的话,放松四肢一动不动,嘴上却没闲着:“江生,左手边三点钟方向,那个黄色的大叶子下面。” 江生一个箭步过去,果然看到了一根比较粗壮的树枝,应该能承受住拉扯。 可惜…… “不够长!”江生扔了那根树枝,准备继续寻找。 乔画却说:“够了,先救周青!” 周青距离安全地带更近,那根树枝足够长了。 江生判断过目前的情况,一旦先把周青拉起来,造成沼泽的流动性加大,乔画立刻就会被彻底淹没。 周青也清楚这个情况,她当机立断回绝道:“不行,先救你!”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么多,救一个算一个啊!”乔画头疼,也不知道是缺氧导致的还是被这两个科学家给气的。 沼泽地和流沙是一样的道理,一旦掉进去,就算是不动也照样会往下陷,只不过下陷的速度比动起来要慢一点而已。淤泥都已经淹过她的滤毒罐了,她比谁都清楚,自己最多还有不超过十分钟的时间就会窒息而死。 按照现在下陷的速度来看,十分钟后,淤泥绝对会淹过周青的防疫面罩的换气口和滤毒罐。 如果这十分钟内他们没找到合适的树枝,自己照样要死,很有可能还会搭上一个周青。 “江生,”乔画沉闷的声音穿透面罩,“你知道周青有多重要,她不能死!” 她是军事医学研究院里杰出的内科学家,她是最了解葛罗谷非的人,她还要参与后续的疫苗研制实验,她不能死在这里! 江生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先救她!”乔画说话很费劲,呼吸也越来越沉重。 江生充耳未闻,跳起来抓住一节树枝,想要用手撇断。新鲜的树枝韧劲十足,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动于衷。 “南歌,过来!”他喊了一声,把树枝交给南歌抓住,然后捡起一块尖利的石头爬上树干,用力地砸着树枝和树干的连接处。 这个方法或许有效,但是需要时间。 乔画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在沼泽里待的时间越长,身体就越冷,四肢已经从最开始的刺痛变成了毫无知觉,再这样等下去,就算他们找到了合适的树枝,周青恐怕也没力气抓住了。 乔画的呼吸越来越缓慢,说完一句话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她喊不出来了。 周青和乔画一样,冷得牙齿都在发抖,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浑身充满了无力感,要不是因为她,乔画根本就不会掉下来。 “对不起……”她红着眼眶对乔画说。 乔画弧度极小地摇摇头,乌青的薄唇微启。 周青没听到她的声音,只是从她翕动的唇瓣里读出四个字:好好活着。 周青还没理解这四个字的深意,就看到乔画眼睛往左边瞟了一下,喘着粗气说:“动手吧。” 下一秒,周青的胳膊传来一阵刺痛。 是元易文! 元易文放弃了寻找合适的树枝,捡起了之前被江生丢弃的那根,趁着南歌和江生没注意时,将树枝递到了周青面前。 “抓住!”他大喊。 周青摇头,她不能丢下乔画,否则她和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 “快点!”元易文又用树枝捅了捅周青的肩。 周青愤怒地抬手抓住树枝,正准备扔开,就看到云玺突然扑过来,抱住了元易文的胳膊。 “救乔画!”孩子凹陷的眼窝里,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着元易文,巴掌大的小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元易文理智又绝情地说:“救不了。” 他没时间顾及小孩儿的心情,补充道:“再耽搁下去一个都救不了!” 云玺好像听不懂他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倔强地抱紧他的胳膊,重复着:“救乔画!” 周青关注着云玺和元易文之间的纠葛,忘了松开抓住树枝的手。 这时,乔画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冲着元易文吼了一句:“拉!” 元易文醍醐灌顶,使出吃奶的劲儿用力往后拽了一把。 等周青反应过来时,她大半个身子已经被拉出了沼泽。 巨大的动静加速了沼泽的流动性,导致没有支撑力的乔画迅速下沉。只不过短短十秒,她的防疫面罩就被彻底淹没在沼泽地里。 当黑暗来临的前一秒,乔画只来得及说一句:“帮我带云玺回家……” 她其实有好多话想说,她想好好的跟父母亲人道别,她后悔当时那封遗书没有写得再仔细一点,她想跟南歌说一句“对不起,不该带她上那艘邮轮”,她想告诉一路同行的队友,虽然这一路上摩擦不少,但是大家拼命活下去的样子很棒。 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却来不及说,她甚至还没来得及鼓起勇气对江生堂堂正正地说一句——我喜欢你。 第72章:告白了 每日与死神为伍,乔画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无非是两眼一闭、两腿一蹬,想来也没什么可怕。 可惜老天爷不给面子,关键时刻没能给她个痛快。淤泥都已经淹没过头顶了,防疫面罩里的氧气却还没用完。 比死亡更可怕的就是在黑暗中等待它的降临,这感觉就像脖子上架了一把刀,不知道啥时候才会落下来。 乔画苦中作乐的想,自己其实还算是走运,至少没有经历七级真菌患者那样全身溃烂流脓的阶段。日后有人想起她时,也不是面目全非的模样。 重度缺氧让她的心跳越来越快,脑子也越来越不清醒。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父母在耳边唱歌哄她睡觉的声音。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这样的时刻很少,从小到大加起来都没有超过五次,她以为自己早就忘了,现在却听得好清楚。 仔细想想,父母忙归忙,却从来没有缺席过她生命中任何一个重要时刻。哪怕是她一意孤行带着南歌登上邮轮,母亲也特地抽空前来送行。还有在空间站的父亲,他虽然没办法亲自前来,但是也让母亲带过来一句话,他说:带着解决方案回来,我和你妈亲自去接你。 那时乔画冲着母亲笑了一声,说:“那要是没找到解决方案呢?” 母亲一改往日的高冷形象,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说:“那我和你爸就在家里等你,看你回来怎么哭鼻子。” 乔画说:“我才不会呢!” 有记忆以来她就没有过嚎啕大哭的印象,只记得姥姥还带她去看过医生,怀疑是她的泪腺出了什么问题。然后她配合着医生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检查,最后得出“一切正常”的结论。 姥姥皱着眉怀疑那医生怕是个庸医,乔画心想那医生说的没错,她确实一切正常。 此时,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流到唇边,乔画尝到了,又湿又咸。 她好不甘心,比起委屈,更多的是遗憾。 遗憾没能等到父母亲自来接她回家,遗憾没能完成云玺奶奶的遗愿,遗憾没能早点认识江生…… 如果人生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罢了,人生不可能重新再来,即便是可以,也照样会有这样那样的遗憾。 人生大概就是一项充满了遗憾的艺术,像极了日出日落。 一想到日出,乔画就更冷了。 这种被困在沼泽地里的冷是跗骨一般的冷,直接钻进了骨头缝里。 她突然开始怀念起江生的手掌,被他牵着的时候,那么温暖,那么让人安心。 估计是大限已到,乔画意识模糊的瞬间,竟然真的在这阴冷又窒息的地方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温度。那温度拉扯着她的胳膊,将眼前的黑暗被驱逐,随后,她看到了一片明晃晃的白。 浑身的压迫感骤然消失,有种如坠云端的感觉,轻飘飘的,像是彻底解脱了。 这就是死亡吗? 乔画脑子里思绪万千,就像揉成一团的毛线球,完全找不到接头处。直到,耳边传来遥远的呼喊声:“乔画!” 这声音好熟悉,温柔又焦急,像极了江生。 她明明陷进了沼泽地里,早就屏蔽了所有的声音,怎么会听到江生的呼喊? 是幻觉吧? 可是这幻觉也太真实了。 声音由远及近,像是刺破了笼罩在她身上的玻璃罩子,从朦胧变得清晰。 眼前明晃晃的光芒也由白转黄,最后染上了一圈深红,像极了火把。 有一股强劲的力量正在按压她的胸口,肋骨快被这股力量按断了,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 “乔画,呼吸!!” 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这次乔画终于确定,真的是江生的声音。 不仅如此,她的眼前还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江生?”虚弱的两个字脱口而出,胸口上的压迫感终于消失。 她感受到有人摘掉了她的防疫面罩,新鲜的空气灌入肺部,虽然奇臭无比,但是效果显著,把她从窒息的边缘拉了回来。 随后,她感觉到有人撕开了她的t恤领口。 乔画如梦初醒。 这不是耍流氓吗? 怎么死了还要被人非礼? 她一把按住那只手,喘着粗气骂道:“死鬼,死了都不知道学好!” 江生:…… 听到她开口说话,江生倏地卸了力道。 在乔画看来,这就是对方已经做好了束手就擒的准备。 乔画懵了,阴曹地府的小鬼这么怂的? 真想不明白自己以前为什么会怕鬼。 她眨了眨眼睛,视线恢复到正常水平,同时看清了“小鬼”的脸。 “你是知道我爱慕他,所以故意化作他的模样来勾引我的吗?”乔画伸手掐了一下江生的脸,又温又软,弹性十足,跟真的一样。就连那睥睨众生的眼神都学得惟妙惟肖,简直绝了! 要不是还有另外四颗脑袋正围在旁边,她可能会忍不住扑上去亲一口……等等,四颗脑袋?? 乔画瞳孔突然放大,摆明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她环顾四周,看到了熟悉的树林,以及不远处的沼泽地。 地面上有两串拖曳过的淤泥痕迹,应该是她和周青被救上岸时留下的。 “我、我没死啊?”她像是在问话,更像是自问自答。 元易文感慨之中带着一点儿佩服:“是的,你命真大。” 乔画低头看了看被自己压在胸前的那只手,又看了看手臂的主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那束又黄又红的光应该是周青手里那个火把火焰,肋骨疼痛是因为江生在给她做心肺复苏,而撕开她的领口,应该也是抢救中的一个环节——为了让她呼吸顺畅而已。 而她做了什么? 她做了社会性死亡时能做的所有事。 这……还不如死了算了! 趁着江生没反应过来,乔画偷偷地松开了他的手。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只存在了两秒钟不到,很快她就后悔了。 她居然真的死里逃生了! 她又有了重头再来一次的机会! 她可以弥补一切遗憾! 所以,为什么要退缩? 就在江生准备把手收回去的那一刻,乔画突然扑上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他,勇敢的说了一句:“江生,我喜欢你!” 第73章:谢谢 乔画的话就像是某个开关,凝固了所有人的表情。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周青率先反应过来,牵着云玺的手对南歌和元易文说:“我想去那边看看,你们要一起吗?” 元易文看了一眼南歌,没经过她的同意便拉着她的手逃离了这个气氛诡异的地方。 南歌一步三回头,神情复杂地问周青:“就这么把他们丢这儿?” “你想回去做电灯泡?”周青感受到云玺的挣扎,松开了一些力道。 云玺立刻把手缩回去,十分嫌弃地在树干上蹭了蹭。 这小孩儿多多少少有点洁癖。 南歌知道他有这个毛病,捡了一张相对干净的树叶递给他擦手,“我是怕她脑子不清醒。” “说谁脑子不清醒呢?”乔画带着笑意的声音飘过来。 周青看着紧跟在乔画身后的江生,满脸意外:“你们谈完了?” 她故意支开这几个电灯泡,就是想给二人制造一个单独聊天的机会。 结果……就这?聊了不到两分钟吧?都聊什么了? 周青想从小江教授的脸上看出一点聊天内容,却只看到一张板着的俊脸。作为一个人类行为预测专家,小江教授是她踢到的最大的一块铁板。像小江教授这样的人要是去做间谍,那要不是他愿意,谁都别想从他哪里得到半点有效信息。 相比之下,乔画的面部表情倒是丰富不少。可惜,看起来和往常也差不多,既没有告白成功的喜悦,也没有被拒绝后的沮丧。她像是什么都么发生似的,一转眼就说起了正事:“我刚刚沉底的时候,好像踩到了一些很硬的东西。” “石头?”周青的注意力瞬间被她成功转移。 乔画摇摇头:“应该不是。” 她指着身后的一部分树木,说:“这些都属于红树植物,死亡后分解能力很差,因而有一部分会累积成红树林泥炭,也就是我们刚刚陷进去的那片沼泽。这种泥炭沼泽内土壤多为滨海粉砂软泥和淤泥,通常情况下不会有巨石。” 乔画主要做的是环境工程,在这方面比江生和周青更有发言权,她用词严谨,继续说道:“当然也不排除一些特殊情况,只是以我刚才的感受来说,我觉得不像是石头,更像是有结构的骨头,比方说……动物的尸骨之类的。” 要不是昨天恰好见过疣猴的尸体,短时间乔画内也不会把刚刚踩到的东西和动物尸骨联系起来。 周青沉思片刻,问乔画:“根据大小来判断,你觉得会是什么动物?有可能是老虎吗?” “小老虎有可能,我估计也就一只山羊那么大。” “那就说得通了,”周青走到刚刚那片沼泽地旁边,小心翼翼地蹲下,“你们过来看。” 她指着潮湿地面上留下的梅花印,说:“这是老虎的爪印,我刚刚就是跟着这个痕迹走才会不小心掉进了沼泽地。从这个爪印来判断,这只老虎的体重至少得有两百公斤,肯定不止一头山羊那么大。” “两百公斤?”乔画脑海里闪过一个熟悉的画面,“那和之前攻击宫野的那只差不多大。我仔细观察过,那只老虎和一百多年前就已经宣布灭绝的高加索虎长得特别像,这种雄性老虎的体重一般在160——240公斤左右。” “确定吗?”在元易文看来,大多数老虎都是棕底黑纹,没什么太大区别。 乔画说:“不敢百分百确定,但是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这座岛上现存的高加索虎数量应该不多,否则这么多年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不可能没有发现。” 近百年来地球环境变化巨大,像老虎这样的森林之王为了生存也不得不做出改变,比如和黑猩猩报团取暖。 周青蹲在地上,观察着老虎留下的痕迹,爪印是在沼泽地边缘消失的,爪尖正好朝向着沼泽地。她说:“有两种可能,要么这只老虎跌进沼泽地里淹死了,要么就是它成功地越过了这片沼泽地。” “你觉得哪种可能性比较大?”江生问。 “后者,”周青说,“这片沼泽地表面全是落叶,肉眼分辨不出来有多大。” 说完她望向乔画:“你觉得这片沼泽地有多大?” “这我哪知道呀?”跌下去的时候都已经做好必死无疑的准备了,哪还有闲情逸致去思考这片沼泽地有多大。 周青换了个问法:“你说的高加索虎,一次大概能跳多远?” 这个问题就简单多了,乔画回:“十米左右吧。” 周青目标明确:“要想证实我们刚刚的猜测,办法只有一个……” “穿过这片沼泽地,去对面看看有没有老虎的爪印?”乔画福至心灵,猜中了周青的想法。 周青没想到乔画和自己还能有这个默契,与她对视了一眼之后,从地上捡起一个黑色的球问江生:“要试吗小江教授?” “这是什么?”乔画看着周青手里的大黑球。 周青解释:“你可以把它当成救生浮球,就是刚刚小江教授用来救你的工具。” “哪来的啊?”乔画记得他们根本就没有这玩意儿,否则刚刚江生也不用拼命去找树枝。 周青指向自己后背,乔画这才发现隔离服后面的帽子不见了。 她所穿的隔离服是防护效果最好的黑标隔离服,身后的帽子不仅大似斗篷,更是采用了最好的防护材料。 周青说:“把帽子取下来灌入空气,再用手捏住接口处,这样就可以变身为一个海上救生浮球。” “这是小江教授在千钧一发之际想出来的办法,之前从未有人发现过,”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南歌对江生佩服不已,她看着乔画,“要不是小江教授急中生智,你现在早就凉了。” 能让南歌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足以见得她对江生这个人的认可程度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 乔画二话不说,立马冲着江生作了个揖:“谢谢哥哥的救命之恩!” 第74章:过往 这声“哥哥”叫得过于顺口,听得南歌眉头一皱。看江生这个见怪不怪的样子,应该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称呼。 这两人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 作为乔画的娘家人,南歌觉得在某些关键时刻有必要制止一下乔画。 “你过来!”她抓着乔画的胳膊把人拎到旁边,冷着脸问,“你和小江教授到底怎么回事?” “都摆在那儿了。”乔画知道南歌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能被她这样关心,乔画很高兴,也不打算随便敷衍,而是掏心窝子地说,“我喜欢他。” 南歌和乔画从小一起长大,乔画性格开朗,长得也漂亮,不论是在学生时代还是进入社会以后,永远都是人群中闪闪发光的那一个。追求她的人犹如过江之鲫,她也不是没谈过恋爱。但是之前的几段恋爱南歌都是知道的,相处时间最长的也只维持了两个星期,还都是对方提的分手。分手的理由都一模一样,那就是他们觉得乔画不喜欢自己。 乔画那时很郁闷,喝了两杯酒便皱着眉头问南歌:“什么是喜欢?” 南歌反问:“你觉得什么是喜欢?” 乔画说:“看对方顺眼,觉得可以继续接触,在自己接受范围内尽量满足对方的需求。类似于物质交换、互相扶持。” “你的前男友们是怎么想的?”南歌问。 乔画回:“他们好像更倾向于一种精神世界的满足,一点都不务实。” “不务实?”南歌说,“你举个例子。” “比如他们总会反复地问我到底喜不喜欢他们。” 乔画无法理解这个行为,“啧”了一声,接着说:“喜欢这种事情不是应该从行动上来表示吗?为什么非得用嘴说的?” 南歌鲜少有感兴趣的事情,但是她对乔画的反应还挺感兴趣的,她问:“那你都是怎么回答他们的?” “你觉得我喜不喜欢你?”乔画乖乖回道。 “然后呢?”南歌问。 乔画叹了一口气,“然后他们就说我不喜欢他们,我觉得很无语,便说‘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再然后你就知道了。” 南歌“嗯”了一声,半晌只憋出一句:“分手快乐。” 乔画哭笑不得,问南歌:“所以到底什么是喜欢?” 南歌的“恋商”接近于零,只能根据小时候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偶像剧回答乔画:“可能是没有对方就活不下去。” 反正那些电视剧里都是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实在令人费解。 乔画左思右想,竟然接受了这个说法,笑着和她碰杯:“那我可能确实不够喜欢他们。”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的追求。 南歌问她:“是不是以后都不谈恋爱了?” 乔画摇摇头说:“也不至于,就是觉得柏景行说得有道理。” 柏景行就是乔画的上一任男朋友,南歌问:“他说什么了?” “他说如果特别喜欢一个人的话是藏不住的,所谓的缄默其口只是喜欢的程度不够。” 乔画说:“在我还没参透这句话的深意之前,我决定独善其身,免得又多一段失败的感情经历。” 于是乎,乔画一直单身到了现在。 回忆起这段往事,南歌带着困惑的表情问乔画:“你现在知道什么是喜欢了?” 三个前男友加起来都没有让她明白的事情,一转眼就茅塞顿开了? 南歌觉得有点悬,别又是像之前那样,交往了半个月不到就重蹈覆辙。 不是南歌胳膊肘往外拐,是她太了解乔画。参考乔画前三任男友的分手经历来看,她是次次都能全身而退,而前男友们无一不是肝肠寸断、因爱生恨。 她怕乔画只是和之前一样,觉得小江教授顺眼、可以继续接触,所以才稀里糊涂表白。 小江教授一看就不是那种随意对待感情的人,万一不得善终…… 南歌摇摇头,觉得自己不能再往下想了,再往下想注定是个悲剧。 “我觉得在你思考清楚什么是真正的喜欢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南歌给出诚挚的建议。 乔画被她那一股子认真的劲儿逗笑了,“我做什么了?怎么轻举妄动这种词儿都给我用上了?” “你向小江教授告白了。”南歌陈述完事实,问出了周青想要知道的问题,“小江教授答应你了吗?” “没有。”乔画说。 南歌傻眼,理智上来说这个发展是她所希望的,但是感情上来讲,她又替自己的闺蜜觉得愤怒:“他凭什么拒绝你?是觉得你不够优秀?配不上她?” 南歌今天说的话快抵得上她过去一个月说的话了。 乔画怕她现在就过去找江生算账,赶紧拉住她的胳膊,“宝贝儿,别激动,他也没拒绝我!” 南歌:?? 第75章:又见面了 “我只是忍不住想把我的感受告诉他,没想过要发展点啥。” 乔画洒脱的笑了笑,勾着南歌的肩膀边走边说:“能不能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还不一定,哪有功夫想什么儿女情长?” 乔画看似恋爱脑,实际上拎的很清。就像柏景行说的,喜欢到了一定程度是藏不住的,与其扭扭捏捏猜来猜去,不如直白点告诉对方,反正她也没想过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对方发生点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我喜欢你,但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不用立马回应我,我也不会利用自己的感情去捆绑你。 在这一点上,南歌还挺佩服乔画的。毕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像乔画一样,前脚才刚刚告白,后脚就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凑上前去,追问江生:“商量好了吗?” 她指着沼泽地问:“到底过不过?” 江生问:“你怎么想的?” “听你的。” 乔画回头问南歌:“行不行?” 南歌无所谓地摆摆手:“都行。” 江生回:“那就过。” 只有过去才能确认老虎有没有被淹死在这片沼泽地里。按照周青的推算,如若没有,那对面很可能还残留着老虎的爪印。根据老虎的爪印兴许就能找到老虎的洞穴,从而进一步掌握葛罗谷非的踪迹。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办法。 对此,元易文难得的没有提出异议,反而是相当配合地取下隔离服上的帽子,灌入空气捏成了救生浮球的形状。 乔画和江生没有隔离服,自然也做不了救生浮球。 众人商讨后,决定留下南歌和云玺。 一开始大家担心乔画经历了死里逃生会体力不支,所以想要把她留下照顾云玺,后来考虑到以她的武力值保护不了云玺,只得作罢。 出发前,江生把乔画的防疫面罩递过去:“戴上。” 乔画看着干干净净的滤毒口,稍显讶异:“用清水洗的?” “是用小江教授今日份的饮用淡水给你洗的。”周青横插了一句。 此处的空气虽然没有经过检测,但是距离垃圾山不远,肯定比海滩那边的情况更加恶劣。之前大家摘掉防疫面罩吃个东西都差点被熏得作呕,乔画要是长期吸入这种空气,肯定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乔画无暇顾及这些,是因为嗅觉已经被此处的空气彻底同化了。就好比进入了一个氨水味刺鼻的茅坑,一开始可能会觉得奇臭无比,熏得人掉眼泪,时间一长,身体自然而然的就会习惯这种味道,再臭也会变得毫无感觉。 乔画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心想着虽然有毒,但是一下午的时间也不至于毒死。淡水资源这么紧缺,不如待会儿回到落脚处再带上防疫面罩去海边合着身上的淤泥一起清洗。 江生真是人帅心细,过分讨人喜欢。 “谢啦!”乔画接过防疫面罩扣上,发现江生一整日的饮水量严重不足,只够黑她洗一下滤毒口,透明的罩子外面还是糊着一层泥沙。 她抬手想要抹开眼睛的位置,却忘了自己的手也脏的要死,于是越抹越黑。 这时,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用袖子替她拂去了防疫面罩上的泥土。 许是牵了太多次对方的手,乔画一下就判断出这人是江生,她停止挣扎,压低了声音笑道:“哥哥这是好人做到底呀?” “别说话。”江生现在听不得哥哥这两个字,总觉得乔画是故意的。故意告白完了就跑,也不给他机会回应,这行为于他而言,和睡完了不负责没有任何区别。 鉴于这里人多,不太适合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江生见她的眼睛露出来之后,便不再理她。 乔画敏感地察觉到他在生气,却又不知他为何生气,总不会是因为她当着众人叫了他一声“哥哥”吧?又不是第一次叫了,应当不是这个原因。 乔画追过去想问个清楚,就见江生毫不犹豫地踏进了沼泽地里。他故意放缓了脚步,沼泽还是迅速淹过了他的腰际。 随后,“救生浮球”发挥功效,江生趴在上面,把身体的重量分散出去,慢慢抽出陷入沼泽地里的双腿,借助着它的浮力在沼泽地上扭动前行。 “他刚刚就是这样把我救上来的?”这动作看起来难度系数颇高,让乔画胆战心惊。 周青点点头:“他刚刚多用了一个球。” 虽是如此,也只能证明浮力大一点而已。江生救她的时候没有经过实验,匆忙跳进沼泽地里,万一失手,岂不是死一送一? 想到这里,乔画汗毛倒竖,有一种名为后怕的情绪陡然升起。 “学会没有?”元易文在边上发问,指的是学习江生的前进方式。 乔画听他语气颇为不耐,暂时压住情绪,踏进了沼泽地里。刚开始她不得要领,前进的速度很慢,爬了两、三米之后,突然茅塞顿开,朝着江生奋起直追。 周青虽是常年待在实验室里,比起乔画来也不遑多让。 二人行进到途中,正是体力不支时,只见前方的江生突然站了起来。 “上岸了?”乔画语气欣喜。 周青回望两岸距离,难得地勾了一下唇角:“果然只有十来米。” “快!看看有没有爪印!!”乔画激动地叫道,恨不得下一秒就上岸。她加快速度,不知不觉间把周青都甩在了身后。 江生根本用不着仔细寻找,因为脚边就有几个深坑。根据爪印的大小来看,正是他们先前追踪的那只老虎。大概是跳跃后落脚过重,此处的印记比对面更深。 从一深一浅的脚印判断,其中一条腿应该受过伤,多半还是之前被江生用枪打伤的。 “怎么样?有爪印吗?”转眼间,乔画已经爬到了沼泽边缘。 江生弯腰朝她伸出手,“上来……” “要不还是你下来吧……”乔画伸到半空中的手突然一动不动,语气也沉得有如实质。 江生从她的语气察觉到一丝危险,下意识回头一看,只见……一只熟悉的棕底黑纹大老虎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拱起的后背呈攻击姿态,那眼神仿佛在说:又见面了,老子已经等你半天了! 江生:“……” 第76章:倒地不起 江生的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与老虎相对而立。 乔画看见他后背凸起的肌肉线条,既不敢上去,也不敢把动手江生拉下来,只能提心吊胆地小弧度张嘴冲着身后的周青和元易文吼了一句:“别过来!” 正在和老虎四目相对的江生,像是在陪它玩123木头人的游戏,谁先动谁就输了。 时间的流速变得捉摸不定,仿佛过了数万年,又仿佛只是眨眼之间。 “退。”江生的手背在身后,朝乔画做了个手势。 乔画所在的位置有江生的遮挡,恰好是老虎的盲区,只要她再往后退几米,就不用担心老虎会扑过来了。 老虎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它们记打不记吃,从先前留下的踪迹来看,它应该知道这片沼泽地很危险所以才会选择跳过,既然如此,它们为了捕捉猎物而跳进来的可能性就不大。 相对来说,站在岸上的江生比在沼泽地里的乔画要危险得多。 “你怎么办?”乔画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心里想的是——如果那老虎真扑过来,她就顺势把江生扯进沼泽地里来。那老虎要是当真聪明留不会再往前扑,要真是个死心眼的傻老虎,那她宁可和江生一起溺毙,也不愿眼睁睁看着他被老虎分尸。 下定决心后,乔画心里的勇气成倍增长。 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趁乱握住了江生背在后面的那只手。柔软的手指缠住他的腕骨,说了一句:“别怕,大不了同归于尽!” 她话音刚落,便瞧见那老虎突然仰起脖子,像是进攻前的蓄势待发。 刹那间她什么想法都没了,只是本能地用力拽了江生一把,总之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葬身虎口。 江生只觉得地转天旋,转身回头的那一瞬,随着惯性直直的朝着乔画砸去。乔画为了给他腾地方,猛蹬了一脚岸边,身子硬生生往后游了半米。 只听“啪”的一声,江生砸进沼泽地里,砸在了乔画身上,二人的防疫面罩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要不是救生浮球还在手里,乔画多半已经沉底了。 她撞上江生的视线,后者短暂的看了她一眼,迅速回头望向岸边。 不料,那老虎根本就没有要进攻,只不过是抬起头打了个哈欠,然后便转身,一头扎进了树林里。 乔画:“……” 小老虎不讲武德,竟然虚晃一枪! 她抱着江生的腰,才发现自己像个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现实没给她太多尴尬的时间,因为她看到了树林中闪过一个熟悉的黑影。 乔画勾着江生的脖子,震在原地。 江生见她的表情以为老虎去而复返,迅速回头却是什么也没瞧见。 “我看到了!”乔画激动地指着密林一隅,林子里的东西像是故意回应她似的,传来一声刺耳的咆哮。 “是葛罗谷非的叫声!”周青刚游到岸边就瞥见了二人的姿势,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和追上来的元易文搞了个四目相对。 元易文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了?” 乔画趁机松开江生,抓住了岸边的一颗老树根,一边往上爬一边问江生:“追不追?” 江生问:“大的还是小的?” “小的。”乔画把周青拉上去,又朝江生伸出手。 江生上岸之后把手递给元易文,后者一头雾水:“什么大的小的?” 这两人话题太跳跃,正常人都跟不上节奏,他虽然一句不落全听见了,但感觉自己听了个寂寞。 乔画解释:“我看见老虎旁边跟着一只葛罗谷非,很有可能是我昨天见过的那只小的。” 她和江生交换了一个眼神,“追吧?应该还没走远!” 江生读懂她的意思,跟在它们身后说不定能找到老虎的巢穴,下次动手就方便多了。 “追。”没有过多的交流,就像排练过无数次一样,江生默契地走在前面,乔画跟在他身后指路。 元易文问乔画:“你为什么要弓着身子?” “这样比较有安全感,而且能降低存在感。” 元易文挑眉,觉得这个动作毫无必要。扭头一看,江生和周青竟然都弓起了身子…… 当所有人都弓着身子时,站得笔直的元易文就显得格外突出了。 不过,他的视野是最好的。 “在那边!”他指着前方不远处。 那老虎打了个哈欠之后并没有落荒而逃,而是悠闲地在林子里闲逛,像在视察自己的领地一样,背着一只小黑猩猩。 小黑猩猩得意洋洋,不仅坐在老虎背上,还抱着一串野果正吃得津津有味。 忽然,小黑猩猩像是察觉到什么异样,猛的停下了吃果子的动作,小脑袋机灵地转了90度,一眼撞见了元易文。 元易文处于震惊之中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受到一股蛮力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拽。 是乔画! 她把元易文按在地上,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那小猩猩机灵着呢!见身后没有动静,便装作无事发生一样把头扭了回去。 元易文只看到小猩猩趴在老虎身上,用爪子帮老虎梳了一下头毛,却不知道这是两个动物之间的暗号。 正当他们放松警惕之时,那小星星突然吱吱地叫了几声。 叫声尚未停止,老虎已经做好了进攻姿势。只刹那之间,那老虎转身朝着这个方向精准扑来。 猛虎震耳发聩的吼声像是战争开始的号角,在密林深处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谁都没料到会有这个发展,等众人回过神来时已经无处可逃。 老虎飞扑而至,江生只来得及抓住周青和乔画往旁边摔去。 与此同时,元易文被老虎叼住了一只手臂。 地上腐朽的落叶被重物锤地的劲风一扬而起,像极了古装武侠片的片场。 元易文头一次切身实地的感受到自己和这畜生的差距,被扑倒的瞬间只觉遮天蔽日。左手手臂撕裂般的痛楚并没有让他慌乱无措,反而激起了他活下去的欲望。 他怎能死在这个畜生手里? 他眼底寒意暴起,摸到别在腰间的配枪,不顾自身骨头断裂的声音,将枪口抵住老虎的胸腔。 就在扣下扳机的那一刻,他看到江生扑过来,一脚踹在了老虎的伤患处。老虎吃疼,松开元易文的胳膊同时朝旁边踉跄了好几步。 大概是明白实力悬殊,老虎的斗志直线下降,它冲着小猩猩怒吼一声。 听懂号令的小猩猩瞬间跃上它的后背,再次落荒而逃。 不料,元易文压根就没有收枪。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老虎身子一歪,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第77章:命运的后颈皮 元易文的枪法好得出奇,竟然能在老虎奔跑的时候精准无误地击中它的脑袋,这一点是乔画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不明白,老虎都已经打道回府了,为什么元易文还要赶尽杀绝。 细细想来又觉得并不意外,元易文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做的。之前在那架直升机上,为了提防陈杰有异心,他毫不犹豫地开枪废掉了陈杰的双手,即使陈杰那时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 在元易文的心里,好像不存在同情心这回事,但凡是对他有威胁的,他都会选择及时铲除以解后顾之忧。 对人是如此,对动物更是不例外。 正因为如此,乔画才觉得意外,意外他会不顾自身安危加入寻找葛罗谷非的计划之中,这实在不像他这种人会做出来的事。 “元易文住手!”周青的喊声把乔画从发呆的状态中唤醒,她回头便看到元易文将枪口对上了从老虎背上跌落的小黑猩猩。 “不要!”乔画扑过去按住他的手臂,抬头时看到了他眼底还没有褪去的杀意。 这点阻力对来他说不值一提,只见他身子微微一侧,躲开了乔画的攻击。枪口再次调转,对准了正在逃命的小黑猩猩。 那小家伙很机灵,大概知道在地上不如在树上安全,所以在老虎倒地之后它跑了不到十米就轻松一跃,攀着树枝爬上了树。 乔画以为它会像昨天那样拼命逃跑,事实上它却突然停下来,坐在树杈上,遥遥地朝着老虎那个方向探头。 江生和周青正在试图抢救那只重伤的老虎,可惜子弹穿过的地方是它的脑袋,在没有任何现代医疗器械和药物的情况下,周青和江生即便是医术超群也无能为力。 小黑猩猩的智商很高,尤其是葛罗谷非这个亚目。它们早在数百年前就达到了五岁小孩儿的智商,经过这数百年来不断的进化和学习,如今早就超过了十岁小孩儿的智商。 它能感受到喜怒哀乐,也能感受到老虎的绝望,那双漆黑的眼睛泛起一片水雾,死死的盯住了元易文手里的那把枪,好像知道那是个危险的东西,恨不得将它销毁。 元易文却压根没把小家伙的愤怒放在眼里,对于他而言,现在开枪拿下小黑猩猩就是最佳的机会,不然刚刚击毙老虎只能算是浪费了一颗子弹。 乔画再次扑过去想要阻止他的行为,但是一米六几的个子实在控制不住一米八几的元易文。 就在他扣下扳机的前一秒,江生终于认命地放弃了对老虎的抢救。 “别开枪,”他回头对着元易文说,“要活的,死了做不了研究。” 乔画以为元易文杀疯了,这会儿肯定听不进去江生的话。意外的是,在听到这话之后,元易文竟真的放下了枪,转而从兜里掏出了一串红艳艳的佛灯果。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佛灯果揣在怀里,并且一直藏到现在的。 他朝小黑猩猩晃了晃那串果子,试图引诱它跳下来,不料小黑猩猩根本就不吃他这套。 那小黑猩猩朝他龇出一口大黄牙,居然一边捶打自己的胸口,一边发出尖锐的咆哮声。 “它在干吗?”元易文皱着眉问江生,看起来对于不能开枪这件事还挺遗憾。 江生也很疑惑小黑猩猩为什么会突然暴走,直到……遥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了更嘹亮的吼叫声。那声音急切,频率极快,叫了几声后骤然停止。紧接着,小黑猩猩又叫了几声,两边的声音此起彼伏,傻子都能听出来是双方在通过这个独特的喊声交流。 乔画意识到什么,趴在地上听声音,果然听到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听声音赶来救援的黑猩猩绝对不止一只! 乔画当机立断,冲着江生和周青说:“快撤!” 二人顾不上奄奄一息的老虎,捏好救生浮球迅速起身。 元易文虽心有不甘,但数数手中的子弹,发现只剩两颗,唯恐对付不了匆匆赶来的畜生,只能做出妥协,皱着眉往沼泽地那边跑。 谁都没想到,小黑猩猩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跳下枝头朝着元易文扑去。 那小黑猩猩大抵看出了元易文要走,一腔孤勇想着替老虎报仇,像是一颗从天而降的陨石,砸得元易文眼冒金星。 小黑猩猩骑坐在他的肩头,抱住他的防疫面罩胡乱砸了一通。 原本就站在沼泽地边缘的元易文猝不及防被挡住视线,又被小黑猩猩砸得踉跄几步,脚下一滑便直接跌进沼泽地里。 变故就发生在转瞬之间,距离元易文最近的乔画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元易文和小黑猩猩像两颗炮弹一样砸进沼泽地。 吃人不吐骨头的沼泽地热情地容纳了二位,一秒不到就将元易文淹没了。元易文连个救生浮球都来不及捏,就被迫体验了一把乔画先前体验过的黑暗窒息套餐。 没有防疫面罩的小黑猩猩更惨,泥炭迅速堵住它的口鼻,让它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乔画和江生交换了一个眼神,明明什么都没说,却神奇的理解了对方的想法。一个拉着周青去救元易文,一个快速爬过去把小黑猩猩捞了起来。 乔画推开堵住小黑猩猩鼻孔的泥炭,回头去看江生那边的情况。 “快走!”江生已经和周青轻车熟路地救起了元易文,正拖着他往南歌那边爬。 奇怪,来时的路遥不可及,回去的路却变得触手可得。 乔画拖着小黑猩猩,感觉没爬多久就爬到了岸边。 南歌在对岸看到了这边发生的所有事,着急自己帮不上忙,这会儿老早就站在岸边伸出了手,就连有洁癖的小希希都顾不上嫌弃脏兮兮的乔画,乖巧地伸出手想要拉她一把。 乔画却没顾自己,而是先把小黑猩猩举起递过去:“当心点,这家伙聪明得很!” 南歌没接触过玩意儿,没什么经验,只知道绝对不能放跑了这家伙,于是像抓小猫一样,死死的捏住了这家伙的后颈皮。 不知道是一物降一物还是这小家伙被掉进沼泽地吓傻了,这会儿竟老老实实待在南歌手里一动也不敢动,活脱脱像是被班主任教训了的熊孩子。 第78章:不一样的 “老莫,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高扬扛着一大袋椰子,说话时喷出的热气侵染了防疫面罩,像是起了一层白色的雾。 莫沉现在对毒蛇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一听到高扬这话就自动联想到毒蛇,二话不说敲起小铜鼓,那姿势比打哈欠还要娴熟。 高扬哭笑不得:“不是蛇,是……乔妹?”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乔画抱着云玺从树林里钻出来,身后还跟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 南歌手里拎着一只不明生物,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只泥猴。这泥猴不知经历了什么,被南歌捏住了后颈皮都不知道反抗。 “葛罗谷非?”高扬指着那不知死活的泥猴问乔画。 乔画与他擦肩而过,竟然一点逗留的意思都没有,只抽空扔下一个字:“跑!” 高扬不明所以,只见周青和江生一左一右扶着元易文狂奔而来。元易文看上去竟然比那只泥猴还要惨,他的防疫面罩被周青拎在手里,整个人脸色苍白,四肢无力,软得像是一摊泥。 莫沉见状,迅速跑过去接人。 江生把元易文交给莫沉之后,迅速追上乔画,“给我吧。” 他把云玺接过去,拖着小家伙的屁股继续往前跑。 乔画见云玺乖乖勾着江生脖子的模样,还挺享受,喘着粗气逗他:“被哥哥抱就这么看爱心呀?” 江生就没见过这么强心脏的人,逃命的途中还不忘耍嘴皮子逗弄小孩儿。原以为小孩儿不会理她,没想到他竟然点了点头。 “为什么?”乔画不服气,“我和哥哥不是一样的吗?” 云玺摇摇头,似乎在说“不一样”。 乔画追问:“哪儿不一样?不都挺脏的吗?” 云玺说:“你很软,哥哥身子很硬。” 乔画脱口而出:“硬?” 江生脸上泛起异常的红色。 乔画后知后觉自己这话好像有点歧义,恰好江生又是个脸皮薄的…… 乔画刚要解释,高扬的声音就横插进来:“开什么枪?” 他这一身腱子肉不是白长的,扛着那么大一袋椰子还能健步如飞。多亏了他那牛头不对马嘴的搭茬,尴尬的气氛顷刻间烟消云散。 “话说我们为什么要跑?”高扬见二人沉默不语,又自强不息地另起了一个话题。他回头查看了一下身后的情况,没发现什么危险,“你们刚刚到底遇到啥了?” “老虎。” 破天荒的,云玺竟然主动接过这个话题。他语气不带半点后怕,反而兴趣很浓厚的样子。 高扬闻言轻嗤了一声:“不就是只老虎吗?那有什么好跑的?” “不跑留下来叫爸爸?”乔画问。 高扬满脑袋问号:“为什么要叫爸爸?” “因为虎毒不食子呀!”乔画说完不再搭理他,生怕自己跑岔了气。 高扬这猪脑子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乔画是在损他。 这话要是换个人来说,明年的今天坟头草起码两米高。但因为说的人是乔画,所以他露出了憨憨的笑容:“不行,这爹我不能认。我要是认了的话,将来咱俩生个儿子不就成虎头虎脑的虎崽子了?” 乔画被这话吓得身体一僵,打乱了抬腿的频率,左脚不小心拌到右脚,眼看就要摔个四脚朝天时候,江生手疾眼快,救了她一命。 一般电视剧里发生这种情况,要么男主为了救女主一起摔倒,然后来个意料之外的亲亲,从而一吻定情;要么男主搂住女主的腰,展现一把男友力。再不济,男主也会拉住女主的手腕,再把女主扯回怀里,然后四目相对,感情升温。 江生呢?他偏不!他像南歌拎黑猩猩一样,扯着乔画的衣领差点没把她勒死。 乔画心想,你还不如让我摔个狗吃屎呢! “乔妹你没事吧?是不是体力不支?”高扬急吼吼地跑过来,上下打量着乔画。 乔画确实体力透支得厉害,这会儿连回答他的力气都没了。 高扬把椰子往肩头上一扛,“来,乔妹,我搀着你!” 乔画惊恐地瞪着高扬,想说大可不必,腰上倏地一紧……江生握住了她的腰,把她揽进了怀里。 这个姿势说实话有点奇怪,尤其是江生左手还抱着云玺。 尽管她确实挺想依靠一下江生,但根据实际情况出发,她还是理智的开口:“我觉得我……” 还能再坚持一下。 后面那几个字还没说出口,乔画就听到弗西斯高亢的喊声:“小江教授!” 江生回头查看了一下情况,确认没有追兵了才问:“你怎么来了?” “姜教授让我过来接你们。”弗西斯站的位置原本在密林边上,没打算进来,是听到江生的声音才火急火燎跑过来的。 江生点点头,把云玺交到他怀里:“先出去再说。” 弗西斯从善如流地抱着云玺先走了,江生方才回头问乔画:“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觉得我……胸闷气短。”乔画说着身子一歪,一头栽进江生怀里。 高扬急坏了,“要人工呼吸吗?” 乔画第一次见到这种名副其实的铁憨憨,尴尬地扯了一下唇角说:“不用,我就是体力透支而已。” “那怎么办,要不……”高扬灵机一动,把椰子递给江生,“小江教授帮我拿一下。” 说完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乔画:“哥背你回……” 高扬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江生弯了个腰把乔画打横抱起。 高扬:“……”是老子孤陋寡闻了,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江生抱着乔画出了密林,见她一言不发,关心道:“好点了吗?” “啊?”乔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江生是在问她胸闷气短有没有好一点。 “好、好多了。”乔画窝在他怀里,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虽然她之前也被江生背过,但是背着和公主抱完全是两回事。 她避开江生的视线,却一不小心和前方趴在弗西斯肩头的云玺打了个照面。 云玺乌黑的大眼睛望着她,很是天真地问:“我说得对吗?” 乔画:“什么?” “他是想问你我身子硬不硬。”江生说。 第79章:反应剧烈 乔画不敢相信这话竟是从江生嘴里说出来的,偏偏云玺还眸含期待地等着他回答。 这要她怎么回答? 这分明就是一道送命题! 她回答“不硬”吧,怕拂了江生的面子惹他不高兴。毕竟人家身强体壮,胸肌练得那么结实。 她回答“硬吧”,又怕江生脸皮子薄,觉得自己举止轻浮故意调戏他。 要是换做以前的乔画,肯定没这么多顾虑,男未婚女未嫁又都是单身,说两句暧昧的话怎么了?然而对方是江生,是她不久前刚刚表明过心意的男人。还没等到对方的正式回应就调戏人家,那多不合适! 她决定“改邪归正”,做个善良纯洁的成年人。迎上云玺殷切期待的眼神,“你哥哥的体脂率比我低,肌肉也比我结实,在他怀里肯定比在我怀里有安全感。” 乔画语气平淡,宛如一个刚给学员做完体测的健身教练,看不出一丝一毫被江生抱在怀里的心旌摇曳。 路过的南歌表情一言难尽,看着乔画的眼神仿佛在说:好家伙,宰相的肚子都没你能装。 弗西斯心比钢管直,根本没察觉出乔画和江生之间的异样。出了密林后,他回头问江生:“到底出什么事了?” 周青把在林子里的事大致说了一下,平铺直叙的风格听起来不是特别惊险,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过程有多惊心动魄。 莫沉听完皱了皱眉,周青说她和乔画还有元总都掉进过沼泽地里,乔画还差点休克,照理说乔画才是最严重的,怎么元总看起来更像去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样子? 莫沉看着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元易文问周青:“那我们元总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被老虎扑倒的时候受了内伤?” “只是手臂被咬了一口。”周青捡了几根树枝,准备一会儿用来帮元易文固定伤肢用。 “那怎么会这么严重?”莫沉看着元易文惨白的脸色问道。 周青说:“我们把他从沼泽地里捞起来之后发现他的防疫面罩滤毒口被堵住了,当时情况紧急,为避免发生乔画那种窒息状况,只能先帮他把防疫面罩取了,谁知道他一闻到空气里的味道就吐了。” 说到这里,周青忍不住嫌弃,这一路上到处都留着元易文的呕吐物,是下次再进密林都用不着沿途做记号的程度。 也不知是谁,出发前还嫌弃乔画是个累赘。 “不可能!”莫沉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元总之前喝椰汁的时候摘过防疫面罩。” 这里的刺激性气味确实令人觉得恶心,但以元总的承受力来说,不至于反应这么剧烈。 周青认为事实胜于雄辩,懒得继续解释。刚刚只顾着逃命,没时间处理元易文的伤口,现在他的胳膊还在渗血。 “不想让你家老板截肢的话就快点去把淡水和医疗包拿过来。”周青说。 莫沉压下一肚子疑问,心想等着元总醒来再问也不迟,于是从善如流地去找淡水和医疗包了。 姜鸿看着狼狈至极的一群人,先是用肉眼观察过众人并无大碍,这才激动地看向南歌手里的小东西。小东西浑身糊满泥浆,只看得出猴子的形状。他不敢断定,只怕空欢喜一场。 “是葛罗谷非吧?”老教授问江生,语气里充满了小心翼翼地期待。 江生点点头。 老教授险些喜极而泣:“做到了!你们做到了!!” “姜教授你也别这么激动,”不是高扬故意打击姜鸿,只是实事求是,“现在找到了也没啥用,除非有人能凭空给您变出一个实验室供您研究。”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高扬说:“还是接着做船吧,早点漂到海上去,说不定还能多一分被搜救队发现的几率。” 高扬话糙理不糙,说得还是有几分道理。他也不是光说不练的假把式,放下那框椰子之后便去帮着宫野佑二造竹筏了。 宫野佑二精神状态一日不如一日,之前还只在手臂上出现的溃烂伤口已经蔓延到了手臂上。 高扬不经意间瞥见,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废话:“痛吗?” 宫野佑二闻言顿了顿,似乎认清了自己已经感染七级真菌的事实,情绪还算稳定地说:“再过几天就不痛了。” 七级真菌感染者到后期会出现身体麻痹等症状,届时就像打了麻药一样,连动都动不了,自然不会再痛了。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那恐怕也就只剩下不到24小时可活了。 宫野佑二知道高扬是最怕死的,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 高扬注意到这个细节,生硬地说:“我注射了临时疫苗,药效还没过期。” 听着这话,宫野难得的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谢谢。”他说。 高扬梗着脖子,“别谢我,老子不会给你收尸的!” “宫野佑二,”旁边传来弗西斯的声音,“你刚刚说发现一条路可以去海边?” “嗯,我去砍竹子的时候看到的。”宫野佑二说。 “那你带小江教授他们去洗个澡吧?”弗西斯回头对着正在给元易文包扎伤口的周青说,“这里交给我,你和小江教授还有乔妹先去洗个澡。” 周青点点头,她和元易文还好,至少穿着隔离服。乔画和江生几乎是什么保护措施都没有,还有那只小黑猩猩…… 周青走到南歌身边,看着被她拎在手里的小黑猩猩说:“我带它去洗澡。” 南歌马上把小黑猩猩丟给她,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你注意它的爪子,别被挠到了。” 周青这些年做实验室处死过无数小动物,也接触过一些类人猿,比南歌更有经验一些。 她刚刚从南歌手里接过小黑猩猩,一扭头就对上了云玺黑不溜秋的大眼睛。 “怎么了?”她问。 云玺指着她手里的那只小黑猩猩,问:“它会死吗?” 周青不确定沼泽地里是否有未知病毒,不能给云玺一个肯定的答案,只能实事求是地说:“有可能会。” 云玺嘴皮子颤了颤,最终什么都没说,乖乖地给周青让了一条路。 第80章:抛尸 宫野佑二指的那条路必须顺着断崖的方向往下走才能到海边,看起来不远,实际一来一回至少三公里路。好在这段路的路况还不错,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慢点,别踩滑了。”江生指着脚下乱七八糟的石头交代乔画和周青。 乔画看着周青怀里一动不动的小黑猩猩,好奇地伸手戳了一下它的肚子,“应该还活着吧?” 小黑猩猩倏地睁开眼睛,一巴掌呼在乔画的胳膊上。 乔画躲闪不及,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小崽子力气还挺大。” 她捂着手臂没当回事,江生却突然停下来,撸起她的袖子查看伤势,看到雪白的胳膊上挂着三道显眼的红痕,江生的脸色骤然冷凝。 乔画莫名其妙的有点害怕这个眼神,心虚道:“没事儿,不疼。” 她以为江生在关心她,却不料换来对方冷冰冰的一个字:“该。” 乔画:?? 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 她追上去和江生并肩同行:“队友,我发现你今天对我的意见有点大啊!” 江生沉默不语,早就习惯了她有事儿叫“哥哥”,没事儿就口无遮拦随便乱喊人的习惯。 “我得罪你啦?”乔画发现今天的江生好像格外不待见自己,在趟过沼泽地的之前就被他甩过一次。这些改变都是从她告白之后才开始有的。 如果他是不喜欢自己唐突的告白,大可以不搭理自己,用不着又抱她回来又检查她的伤势,还故意用阴阳怪气的语气怼她。 归根结底,是在闹别扭吧? 她小跑着追上一言不发的男人,“喂,你搭理我一下呗?” “看路。”江生总算开了金口。 乔画追问:“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江生没有回应,帮她踢开脚下的石头之后,接过了周青怀里的小黑猩猩。接下来二人开始讨论小黑猩猩的基因,一些很专业的术语,乔画听不懂,也不能上前去捣乱,只好找宫野佑二闲聊。 “你们今天怎么样?顺利吗?” “你的方法很好用,”宫野佑二补充,“炸竹子。” “哦,那就好。” 乔画又问:“竹筏做得怎么样了?” “明天就可以做好。” “这么快?” 这群人的行动力还挺强的,乔画问:“那是不是明天就能出海了?” 宫野佑二摇摇头:“弗西斯教授说不行,必须要……” 接下来的话他不知道用中文该怎么说,便回头去打断了周青和江生的对话,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串日语。 江生帮他翻译:“竹筏做好之后还要观察天气和海浪的规律,不能贸然下海。假设救援队已经放弃了对我们的搜索,那我们最大的希望就是量子四号……” “等等,”乔画打断他,“哪来的四号?不是量子三号邮轮吗?” 获得当局批准可在新城和旧城之间航行的邮轮一共只有三艘,分别命名为量子一号、量子二号和量子三号。 因为疫情全面爆发,一号和二号在半年前宣布停运,如今只剩下量子三号。 半个月前,当局发布相关新闻,称旧城尸体过多,来不及焚烧处理,为避免新、旧两城开往过密而导致感染情况进一步扩大,量子三号也将做停运处理。 这事一出来就在民众群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大家都知道疫情并没有得到有效控制,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新鲜尸体会出现在新城里,如果停运两城之间的邮轮,那新城里这些尸体要怎么办?难道要这些活着的人每日和尸体朝夕相处吗? 方局很快就给出回应,说是建立了全封闭式的尸体焚烧炉基地,届时新城的尸体都会运往该基地,不会影响到大家的日常生活。 所以乔画他们之前登上的就是最后一班往来新、旧两城的量子三号邮轮。 她从始至终她都没听过还有量子四号这回事。 江生沉默了一瞬,似乎在犹豫这件事该怎么说。 不等他考虑清楚,乔画就已经猜到了,“根本就没有全封闭式的尸体焚烧炉基地对吧?” 江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从他的眼神中乔画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所以,当局故意隐瞒、编造事实,实际上是打算怎么处理那些尸体?用量子四号邮轮运输到旧城去?” 乔画有一点想不明白,都是邮轮,都要靠岸,一来一回花费的人力物力都是一样的,一旦邮轮上有工作人员像之前的搬尸工一样被感染,风险也是一样的。所以,“用量子四号运输和三号有什么不同?” “量子四号不是邮轮,是运输机。” 江生说:“是新研发出来的无人运输机,不需要任何工作人员。每架飞机上会配备四个医疗机器人,用作尸体搬运和抛尸处理。” “抛尸?” 华夏上下五千年的文明历史都在教育人们死者为大,而这两个字则彻底推翻了这项文明。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活着的人生不如死,死去的人再也没有入土为安这一说。 从前活着的人至少还能目送过世亲人登上邮轮,在他们被焚烧后得到一纸死亡证明。 现在呢? 乔画问:“抛尸之后呢?焚烧也用机器人操作吗?” 据她了解,现在医疗机器人数量紧缺,各地供不应求,肯定会优先提供给防疫局。 果不其然,江生说:“旧城所有的机器人都在半个月之前撤离了,量子四号运输机计划启动后,会每隔一段时间对旧城进行一次空中轰炸。” 这一举动无异于屠城,只是城中没有活人只有尸体罢了。这样一来,运输机无需在旧城落地,飞往旧城之后再返回新城,可以直接在停机坪进行消毒处理。 原始的七级真菌在物体上存活的时间不超过24小时,只要消杀做得好,新城人类感染的程度就会大大的降低。如此还省了一大部分人力,不能说不好。 只是,人是有感情的动物,恐怕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江生说:“量子四号每周三出发,如果我们计划时间在周三到达指定海域,就能增大被运输机扫描到的几率。” 第81章:接住我 “量子四号装着生命探测仪,并且还一定开着的几率是多少?” 海上到处都是塑料垃圾漂浮带,即使他们坐上竹筏顺利漂流到那片海域,没有正处于工作状态的远距离生命探测仪进行扫描,量子四号也不可能顺利发现和塑料垃圾混为一体的小竹筏。 不是乔画想当个杠精,而是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早一日出发要比晚一日出发好。 他们的防疫面具滤毒效果正在减弱,万一彻底失效,后果会比今天下午的元易文还要严重。 元易文算是这群人当中身体素质比较好的了,如果换做姜鸿或者云玺,恐怕会当场窒息。 要是没有爆发七级真菌,他们说不定还能在漂流的途中碰到航行的邮轮或者渔船。但现如今这就是痴人说梦。 悲观一点来想,横竖都要死,就是看大家想孤零零的死在这座岛上,还是死在浩瀚无边的大海里。 江生大概是看透了她的想法,在这时给他注射了一剂强心针,“百分之百。” “什么?” “量子四号装着生命探测仪,并且还开着的几率是百分之百。”江生说。 乔画被他肯定的态度惊到了,她认识的江生是一个很严谨的人,没有把握的事情不会轻易给出肯定的回答,“你怎么知道?” “因为系统是小江教授亲自装的。”周青语气听起来有点骄傲,好像搞定这件事情的是她本人一样,这种与有荣焉的感觉,乔画也经常从弗西斯身上感受到。 江生所在的这个团队凝聚力十足,不是他们这只临时组建起来的团队可以比拟的。 乔画还是不明白,“你不是做疫苗研究的吗?” “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江生难得开个玩笑。 乔画很配合地笑道:“那你这砖搬得也太远了,都从南半球搬到北半球了。” “不重要,”江生说,“重要的是量子四号绑定了启动程序。只要运输机飞行到指定高度,远距离生命探测仪就会自动开始扫描。” 当初装这个系统的时候是为了避免量子四号在对旧城进行轰炸时伤及无辜,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有这个用处。 虽然量子四号是无人机,但背后操纵的飞行员不可能掉以轻心,只要是他们的竹筏能被扫描到,江生有把握航空局不会置之不理。 宫野佑二听得一知半解,正努力的加入群聊,“我觉得你们想太多了。” 乔画问:“哪里想多了?” 宫野佑二回:“我老板很有钱,他的人一定不会放弃搜救的。” 乔画垂下眼,不忍击碎他的期望。 四人边走边说,终于在太阳落山前到达了海边。 所谓的海边不同于寻常的沙滩,是直接连接着石头的。从这块两米多高的石头跳下去就能直接跌进海里。 幸好这石头不怎么光滑,坑坑洼洼的反而给她们提供了攀爬的落脚点。一会儿洗干净之后就可以抠着这些石头再爬上来。 站在石头上看垃圾山比在断崖上面看更为震撼,他们站在怪石嶙峋的海边,就像站在珠穆朗玛峰脚下,往上根本看不到尽头。 最可怕的是,两边的断崖中间隔着的是一片海域,在海面上都能看到这么高的垃圾山,那可想而知海底下藏着多大体量的垃圾。 “为什么这里会这么干净?”周青收回落在垃圾山上的目光,指着脚下这片海域问乔画。 乔画也很纳闷,那边的垃圾山就像藏着磁铁一样,把周围的垃圾都吸了过去,反而使得他们脚下靠近岸边的这片海域清澈见底。 这是乔画出生以来见过最干净的海水,仔细看还能看到一些拇指大的螃蟹正在黄色的细沙里畅游。 清澈见底,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乔画生怕跳下去洗澡会弄脏了这片世外桃源般的纯净。 江生没想那么多,他忙着清洗小黑猩猩,直接扎进了海里。 周青紧随其后,跳进去把隔离服上的泥洗了个干净。 小黑猩猩刚开始还很害怕,后来脸上的泥炭被江生洗干净了之后,就开始拼命挣扎。江生揪着它的后颈皮,动作干净利落,没过多久就让小家伙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可能是四肢没有泥炭糊着它了,他的动作比之前灵活了许多,竟试图扭头去咬江生的胳膊。 乔画看着小家伙手舞足蹈的反抗,忍不住笑出了声:“不是说黑猩猩智商堪比十岁小孩儿么?这家伙也太蠢了吧!” “为什么还不下来?”江生抬头看向乔画。 她坐在石头上,晃悠着两条大长腿,说:“我不会跳水。” 不仅不会跳水,还不会游泳。 一头扎进海里,立刻就会感受到被海水包围的恐惧。 这种恐惧她一点也不陌生,迫降的时候被迫体验了一次,今天下午在沼泽地里又体验了一次。 说实话,还不如给她一枪来得痛快。 像江生和周青这种会游泳的人,大概永远体会不了她这种旱鸭子的畏惧。 换位思考,乔画也觉得自己怂得有些过分。 下面有两个水性这么好的人,还能让她淹死不成? “那个……周教授,”乔画鼓起勇气看向周青,“你能接我一下不?” 周青不敢相信,这个怂了吧唧的人,和下午那个果断选择自我牺牲的女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我接不住你。”周青故意说。 乔画急了,“你要不试试,我还挺轻的!” 来都来了,不洗个澡再回去多亏啊! 一来一回好歹三公里路呢! “我洗好了。”周青又说。 乔画还想劝她多洗一会儿,就看到她接过了江生手里的黑猩猩,然后说:“你求小江教授吧。” “那不行,”乔画说,“他还在生我的气呢!” 江生没否认,周青故意道:“为什么生你的气?” “那我哪儿知道?”乔画撇撇嘴,“我要是像周教授你那样擅长人类行为预测就好了。那我就能看透小江教授为啥生我气了。” 周青抠着石头上的小洞爬了上来,喘了一口气说道:“没用,我擅长我也看不透小江教授。” 乔画双手一摊:“那就没办法了。” 她背对着海面,踩着周青爬上来的那块石头往后退,“看样子只能爬下去了。” “当心点,很……” 周青最后那个“滑”字还没说出口,乔画就脚下一滑,直挺挺地朝着海面砸去…… 第82章:热烈回应 想象着自己四脚朝天拍向海面的惨状,乔画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她的双手在空中胡乱挥了几下,原本是在纠结要先捏住鼻子还是捂住耳朵,结果一样都没来得及就“咕咚”一下砸进水里。 海水从鼻子耳朵里灌,简直无孔不入。嘈杂的海浪声突然消失殆尽,只留下深蓝色的恐惧。 她知道江生不会见死不救,但是自己这几十斤砸下去,重力加速度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在她感觉到身体迅速下沉,被海水裹得越来越紧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朝着她游了过来。 江生拉着她的手腕拽了一把,继而扣住她的腰往上面游去。他好像一条自由自在的鱼,转眼便带着她跃出海面。 “早知道就不取掉防疫面罩了,洗脸哪有活命重要啊!”乔画惊魂未定地换着气,因为过度紧张,都没觉得这里的空气有多难闻。 摘掉了防疫面罩的江生看起来也还好,没有出现元易文那种严重呕吐到昏厥的症状。 说起来元易文为什么会吐得那么厉害,这好像和身体素质关系不大,莫非是他对空气中的某样物质过敏? 乔画想得认真,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现在的姿势有何不妥,直到江生困难地开口,“手……” “嗯?” “松一点,”江生皱着眉说,“你要勒死我了。” 乔画这才注意到自己双臂正死死的挂在江生脖子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锁他的喉。 她连忙松开胳膊,“对不……” 道歉的话还没说完,她就身子一沉跌进水里,咕噜咕噜灌了两口海水。 江生又好气又好笑地把人捞起来,手刚碰到她的肩膀,她的双腿就像张开的八爪鱼一样缠住了他的腰。 “小江教授,”岸上传来周青的声音,“你们慢慢洗,我们先回去了。” 这小黑猩猩洗完澡之后就特别不老实,她得早点回去想办法把它控制住。 “好。”江生帮乔画轻轻拍着后背,没想到她会呛得这么厉害。 她双手挂在他的肩膀上,说什么也不肯撒开。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乔画刚把气顺过来就开始了真诚的道歉。 江生问:“你错哪儿了?” 乔画卡了一下,心想那我哪儿知道,你这气生得莫名其妙的! “我不该未经你的允许,私自喜欢你?”思来想去,乔画只能想到这一个原因。 她无奈地抽了抽鼻子,“那喜欢这种事情就像打喷嚏一样,我也控制不住嘛!要不你就当做了个梦,我以后不提……” “你是为了显高才长脑子的吗?” 乔画:……说话就说话,你要骂我我可就生气了啊! “我应该是吗?”乔画小心翼翼地看着江生的脸色,毕竟小命还掌握在他的手里,该怂就怂吧! 江生被她气到没脾气,蹙着眉头说:“我没为这个生气。” “那你为什么生气?”乔画问。 江生沉默着,在想要如何自然地说出自己不高兴的原因。 乔画误以为他不想说话,心想着有问题就该趁早解决问题,拒绝沟通算是个什么意思? 男人心海底针,这哥哥可真难哄。 见着他这一脸忧国忧民的表情,乔画突然就起了那么一点坏心思,“再不开口我就亲你啦!” 她原本是想逗逗他,看他被自己羞得一脸通红的样子,却不想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江生直接就愣住了。 绚丽的霞光打在他的脸上,像是渡了一层五彩斑斓的滤镜。 海边的微风轻拂在彼此的脸上,安静又美好。 虽然远处的垃圾山很煞风景,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也成为了独一无二的背景墙。 气氛一下子就烘托到这儿了,江生觉得,不如趁机回应一下她的告白。 “你别不说话啊,我就是开个玩笑,不会真的亲……” 她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突然被江生温暖的大手罩住。她被迫低头的同时,江生仰头,堵住了她口中还没说完的话。 干燥的唇瓣紧紧相贴,刹那间乔画什么都忘了。 周围的所有事物都化作刺眼的白光,全身的血液都汇聚至一处。 瞪得大大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彼此呼吸交融的声音在刺激着她的耳膜。 江生……亲她了!! 她倏地屏住呼吸,傻乎乎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惊扰了脑子不清醒的江生。 是的,此刻江生在她的心里就是脑子不清醒的状态,不然为什么会突然亲她? 难不成他也喜欢自己? 乔画不敢幻想,怕梦醒得太快。 关于接吻这件事,江生也没什么经验,只能凭借多年累积的理论知识来判断对方该是什么反应。理论上来说,两情相悦的人接吻不该像现在这样干巴巴的宛如亲吻一块木头吧? 他往后撤了一些距离,深邃的凤眼不太确定地望着呆若木鸡的乔画:“你……不喜欢?” 乔画:“?” 他在说什么东西? 她明明就喜欢得快要窒息了好吗?! “那你喜欢吗?”她满眼都是江生放大的俊脸,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江生没想到她会反问,愣了一下才说:“还行……” 就是和想象中的亲密接触有很大差距。 “那再来一下?”乔画提议。 不等江生做出回答,她便伸手捧住他的脸,深深的吻上去。 不似先前那般点到为止,这次的吻急切又热烈。他甚至尝到了乔画嘴里咸咸的海水…… 异样的触感在彼此之间温柔的较量着,温热又柔软的感觉远远超过理论的描述。 这一瞬间,他没有用语言回应乔画的告白,但乔画也知道了他的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彼此的呼吸都越来越粗重的时候,他们才终于放过对方。 乔画勾住他的脖子,湿漉漉的黑发缠在雪白的颈项上,轻轻地喘息着,贴近他的耳边,“江生,你喜欢我,对吧?” 江生扣着她的腰,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力道,“我……” “我感受到了。”海面下,江生的身体替他做了回答。 第83章:挺不了几天了 “原来搭竹筏这么简单啊,我还以为有多难呢!”看着初具雏形的竹筏,高扬静下心来欣赏了一会儿。虽然他付出的努力不是最多的,但是一点也不妨碍他享受这份成就感。 宫野佑二是个实在人,付出的劳动力最多,可是没打算像高扬一样居功,“多亏了弗西斯先生的指导。” 弗西斯没有要客套的意思,很认真地说:“我三岁的时候就搭建过这种模型,没有什么难度。”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高扬不刺弗西斯一句就浑身不舒服。 弗西斯问:“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诶?乔妹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高扬伸长了脖子往周青和宫野佑二身后看,除了绚丽的晚霞啥也没看到。 宫野佑二说:“小江教授还在帮乔小姐洗澡。” “咔嚓”一声,高扬手里的竹子断了,“你说什么?!” 宫野佑二后知后觉刚刚那句话有歧义,赶紧找补道:“是乔小姐不会游泳……” “那也不能让小江教授帮她洗澡啊!”高扬咆哮道,“你为什么不等他们一起回来?放他们孤男寡女的在一起,万一……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谁遇到危险?”弗西斯问。 高扬理直气壮:“当然是乔妹!难道还能是姓江的?” “这不一定,”周青向来无条件维护江生,“乔小姐今天下午亲口向我们小江教授告白了。” “什么?”弗西斯反应比高扬还大,“真的吗青?” 周青点头。 “小江答应了?”姜鸿都忍不住参与进来。 周青摇摇头,说:“不清楚。” “那就是还没有!”高扬一口咬定,“孤男寡女,吃亏的肯定是我们乔妹!你们那个小江教授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高扬气急了口不择言,说出口又觉得良心过意不去。江生是个怎样的人,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人家要颜值有颜值,要才华有才华,还是优秀的传染病学家,将来指不定能研究出七级真菌疫苗为全世界做贡献。这一路上他不仅不怕牺牲,还勇于奉献,几乎人人都被他照顾过。如果这都不算好人,那这世上还有真正的好人吗? 说出去的话撤不回来,高扬只能画蛇添足地说一句:“男人都好色!你们小江教授肯定也不例外!” 弗西斯哂笑:“人不好色好什么?how's your mother 吗? ” “什么意思?”高扬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宫野佑二老老实实回:“他在问候你母亲。” “操!”高扬操起一根竹子朝弗西斯劈过去,“你敢骂我妈?!” 弗西斯完全没料到高扬会有此动作,堪堪躲开他的攻击,“你为什么打我?” 他嘤嘤嘤了两声,委屈巴巴地问周青,“我哪儿说错了?” “你没错。”只是中西方的文化差异太大了。 “问候”这个词对外国人来说是“你好”的意思,对高扬来说,那意思可就海了去了。 高扬气得不轻,追着弗西斯满地跑。 小黑猩猩见了,不知是觉得有趣还是什么,竟“啪啪啪”鼓起了掌。 云玺对它很感兴趣,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家伙。 周青怕小黑猩猩误伤云玺,或者找到机会逃跑,所以捡了放在地上的绳子,绑住了它的手脚。 小黑猩猩拼命挣扎,并且发出了刺耳的叫声。 “黑猩猩的叫声是这样的?”莫沉发出疑问,他还以为黑猩猩的声音会很浑厚粗重,没想到就像小狗被人踩了尾巴似的。 “你俩怎么又打起来了?”乔画隔得老远就看到这俩追得鸡飞狗跳,走近了赶紧拉架。 高扬被她抓住胳膊,立马停止了挣扎,还不忘指着弗西斯向乔画告状:“他骂我妈!” 弗西斯两手一摊,“别听他胡说八道。” “怎么叫得这么厉害?”江生看向周青怀里的小黑猩猩皱了皱眉。 据悉,黑猩猩能发出32种不同意义的叫声,是已知仅次于人类的最聪慧的动物。 有的黑猩猩经过语言培训后,能听懂几千个英文单词,还能借助键盘等工具“说话”。 遭到攻击时,它们可以发出惊吓或感到疼痛的嚎叫,让同伴前来支援。 “你在干吗?”乔画看着东张西望的江生。 江生说:“要想办法让它闭嘴。” 周围没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是可以塞进他嘴里的,要想让它主动闭嘴又不太可能。 就在江生四下寻找的时候,高扬灵机一动,脱了袜子塞进小黑猩猩嘴里。 小黑猩猩突然挺直脊背,黑棕色的大眼睛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然后,它打了一个嗝、两个嗝、三个嗝…… “呕……” 小黑猩猩吐了,把高扬刚塞进它嘴里的袜子和今天白天吃过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有些东西还没消化,看起来红红绿绿的。 元易文刚醒来不久,看到这情况差点又撅过去。 吐得头晕目眩的小黑猩猩一屁股坐在地上,大概是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委屈,它看向高扬的眼神里充满了幽怨。 高扬想到这小畜生的价值所在,小声又心虚地说了一句:“不能吧,我的袜子比这里的空气还臭?” 弗西斯忍不住干呕,“你你你……行走的生化武器!” “别他妈装,你戴着防疫面罩能闻到个屁!”高扬没绷住,羞得老脸一红。 乔画善解人意地说:“好了好了,过程虽然曲折了点,但效果还是有的。” 小黑猩猩已经被高扬的臭袜子熏得怀疑猿生,再也没心思嗷嗷叫了。 乔画看着暗下来的天色,说:“大家早点休息,有什么计划明天再讨论吧。” 大家忙了一整天,早已经筋疲力竭。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姜鸿,反反复复烧个不停,脸色比宫野佑二还要苍白。 “江生你过来。”姜鸿咳嗽了两声,扯得肺部生疼。 江生拧开水袋递给他,泛着血丝的眸子里盛满了关切。 姜鸿缓了一会儿才顺过气来,“我怕是……挺不了几天了。” 第84章:牵手 姜鸿挽起袖子给江生看自己的手臂,皮肤溃烂的情况竟比高扬还要严重一些。之前他或许还能自欺欺人地想发烧不一定是感染了七级真菌,也有可能是泡了海水、吹了凉风,患了重感冒。 但是溃烂的伤口和持续不退的高烧,再加上停不下来的咳嗽,这些症状足够让他判断了。 他提前告诉江生,不是想听江生安慰自己,而是想让江生有个心里准备。 照理说这个时候江生应该说点鼓励人心的话,比如劝他放宽心态,不要放弃求生的希望之类的,但是江生太清楚感染七级真菌之后会有怎样的后果了。 就算搜救队立刻出现在眼前,他也来不及研发出特效药可供姜鸿使用。 他嘴一直很笨,沉默良久之后,勉强想到了一句用来安慰姜鸿的话:“再多挺几天吧。” 姜鸿一脸疑惑地看着江生,听着后者一本正经地说:“照着七级真菌的传染性强度,只要我们当中有一个传染源,剩下的人被感染也是早晚的事。您多挺几天,说不定能等到我们跟您一起走……嘶。” 江生安慰人的话还没说完,后背就被姜鸿重重的拍了一巴掌,“就你这张破嘴,我是死了都能被你气活过来!” 江生摸了摸鼻子:“我是实事求是……” “是你个头!”姜鸿气得又咳嗽起来。 江生好心地想要帮他拍拍后背,掌心还没落上去,就被姜鸿一脚踹开,“放心吧,在特效药和疫苗没研制出来之前,阎王爷看不上你这条小命!” “阎王爷打电话跟您说的?” 姜鸿本来想跟他聊点正经事,被他这么一安慰,瞬间什么心思都没了。强忍着喉咙的痒意,笑着骂了一句:“赶紧滚去睡!” 看到板着一张脸走回来的江生,乔画递了一串佛灯果过去。 江生问她:“怎么不喝营养液?” “元易文对这里的空气过敏,我怕他再摘一次防疫面具就要给我们表演一个当场去世。” 吃佛灯果必须摘掉防疫面罩,喝营养液有直接连接到防疫面罩内部的吸管。 乔画解释:“所以我把营养液给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江生的脸色更冷了。 乔画手里拎着一串佛灯果在半空中停留了好一会儿,“不吃吗?” 江生不说话,就用那双深邃漂亮的喜鹊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乔画被这个眼神盯得发毛,“你有话就直说。” 别用这种小狗狗一样的眼神盯着她,她怕自己把持不住,这么多人在呢,自己也不能做个禽兽不是? 既然江生不开口,乔画想,那主动的人就只能是自己了。谁让自己喜欢他呢! “对了,”乔画迎上他的目光,“你还没说今天下午你为什么生气不理我。” “因为你没有把自己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 乔画疑惑:“什么时候?” 江生回:“很多时候。” 乔画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一声:“你不也一样?” 这次换成江生满腹疑问:“什么时候?” “必须做选择的时候。” 聪明如乔画,大概已经猜到江生指的是哪件事了,“就像今天下午那种情况,如果和周青一起掉进沼泽地里的人是你,你会让周青跟你一起等死吗?” 江生沉默,答案是当然不会。 “所以有时候人就是不得不做选择,是吧?”乔画嘴角挂着笑,用闲话家常的语气说道:“我也不是选择牺牲自己,只是觉得周青活下去的希望更大而已。” 这座荒岛一到晚上气温就直逼零度,乔画说话时冷得打了个寒颤,换个姿势用双手抱住双腿蜷缩在一起才稍微舒服点。 江生看着她冻得瑟瑟发抖的模样,默不作声地去捡了几根树枝回来,重新搭了个火堆在她脚边。 “说实话,我是一个特别怕死的人。”可能是夜晚太寂静,有月亮又有星星,一看就特别适合促膝长谈。 “你看起来不太惜命。”江生一点面子都不给。 换做其他人这么怼乔画,她肯定要跟复方好好掰扯一下,对象换成江生嘛,乔画只觉得他直率可爱。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乔画边想边笑。 江生觉得莫名其妙,“笑什么?” “没什么,想起小时候的事了。” “什么事?” “我妈问我长大了要不要当兵,我说不要。因为当兵要流血牺牲,但是我怕死。我妈笑着说我没出息,我爸说不需要我又多大出息,善良、健康、开开心心的就好,不管将来我做什么都支持我。” “听起来你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江生说话像个评委,还是没感情的那种。 乔画秉承着友好交流的原则,问:“你爸妈不支持你现在的工作?” “他们没意见。” “那你还说……” “因为我出生不久后他们就出交通事故过世了。”江生把没说完的补充完整。 乔画:“……” “对不起,”她傻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要不就……牵个手吧!” 她把自己冰冰凉凉的小手塞进江生的掌心里,发现穿着一样多的衣服,江生的手掌比她暖和得多。 她没想到江生会因为她不顾自己的安危而生气,回过味来只觉得心里像塞了一块棉花糖,又甜又柔软。 “我错了,”灵活的小拇指搔着江生的掌心,乔画无声的笑了一下,很认真的变忏悔,“我不该自作主张让元易文先救周青,我应该时刻保有最强的求生欲,爱你、信任你,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求生的希望。除非是迫不得已轮到我牺牲……” “轮不到你。”江生扣住她造作的小手,改成十指紧扣的姿势。 摇曳的火光下,骨节分明的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比拍钻戒广告的还要好看。 乔画全神贯注地盯着,只遗憾没有手机或者相机可以记录下这一刻。 这不是她第一次和男孩子牵手,却是史无前例最心动的一次。 可惜这一刻的心动并没有保持太长时间,转眼滴滴答答的雨水就砸在了二人的指尖。 “下雨了,”江生二话不说松开乔画的手,“快叫大家起来接水!” 乔画:…… 浪漫什么的,果然是过眼云烟,在求生欲面前,可以说是一文不值。 第85章:拖行 密集的雨水砸在隔离服上,根本用不着乔画挨个儿提醒,大家就不约而同地睁开了眼睛。 “下雨了?”睡得迷迷糊糊的南歌伸手去接雨水,一时之间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宝贝儿,火种!”乔画疾步走过去抱起云玺丢在临时搭建的遮阳棚下面。 南歌如梦初醒般抓起火把递给乔画。 “拿着,千万别让火灭了哦。”乔画把火把递给云玺,怕发生意外,又多抓了个火把插进遮阳棚下的沙土里。 她转身想帮忙多接点水,袖子却突然被云玺抓住。 “怎么?” 云玺不说话,指着竹筏半成品的方向。 瓢泼大雨从漆黑的天幕倾斜而下,在手电筒下仿佛千万根银丝。被银丝砸到的小黑猩猩忽然陷入狂躁,抓耳挠腮,叫得前所未有的凄惨。 她记得周青之前明明绑住了它的手脚,它究竟是什么时候挣脱的? 就在乔画愣神的片刻,小黑猩猩收起捶胸顿足的架势,扭头抓住了竹筏上的绳结开始用力拉扯。 之前为了以防万一,周青绑了它的手脚之后还用另外一根绳子在它的脖子上打了个结,绳子的另一头恰好就连接在竹筏上。 乔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只要它解开了那个绳结,他们就再也抓不到它了。 眼看着小黑猩猩手指灵活,还差最后一步就要解开绳结,乔画连滚带爬,扑过去按住了它的脖子。 小黑猩猩被她压得惊叫一声,露出又尖又长的牙齿。 “希希,把绳子递给我!” 其他人都在忙着接水,乔画只能喊距离自己最近的云玺。 云玺学着乔画的姿势把火把插进沙土里,抓着两截绳子小跑过去,却在距离乔画两米开外的地方驻足不前。 “希希,绳子!” 小黑猩猩许是受到了暴雨的刺激,攻击力比之前大了数倍。乔画借着自身的力量已经压不住它了,它灵活的胳膊往后一伸,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乔画的防疫面罩。 “希希!”乔画的声音被掩盖在雨水里。 云玺恍若未闻,片刻之后,他做出了一个让乔画满脑袋问号的决定。 他把绳子扔了,走到竹筏边上,解开了套住小黑猩猩的那根绳子。 “希希你在干吗?”乔画更是不敢松手,只能使出吃奶的劲儿把小黑猩猩压在身下,同时向远处正在接水的人求救,“江生!” 伴随着她高亢的喊声,“啪嚓”一个巨雷在天空中响起。 崎岖的闪电劈开了黑暗的夜空,像是撕开了一道通往异世界的缺口。 乔画的呼救声被雷声掩盖住,紧接着,一道闪电照亮了远处的情形。 她看到江生跪在地上,和弗西斯正在给姜鸿做心肺复苏。 姜鸿再一次休克,这是谁都没料到的,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患有心脏病的姜鸿教授很有可能无声无息地死在这个夜里。 江生和弗西斯分身乏术,宫野佑二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正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 南歌和周青则扶着昏迷中的元易文去了遮阳棚里,只有高扬和莫沉在兢兢业业地接水。 小黑猩猩重要,淡水更重要! 乔画无奈,知道自己的体力支撑不了多久,她抽出一只手臂,想用连接着小黑猩猩脖子的那条绳子再绑住它的四肢。 不料这个极小的变数,恰好给小黑猩猩提供了逃跑的机会。它趁着乔画松懈之时,反手直击乔画的喉咙。然后趁着她吃疼的瞬间从她身下爬出去,手脚并用,瞬间蹿开数米。 它脖子上的绳子还没解开,另一端正在云玺手里。如果云玺不松手,它想要逃跑就只能带着云玺一起。就这样跑了数十米过后,它发现自己险些被勒死,于是乎聪明地用手抓住脖子前的那一小段绳子,然后再次开启了逃亡之路。 乔画只不过愣神了短短两秒,再想抓住云玺就已经来不及了。她捡起之前被云玺丢下的绳子迅速起身,不知道是起得太猛还是什么原因,刚站起来就两眼一黑。 身体倒下的那一瞬间,乔画冲着云玺的背影大喊出声:“云玺,松手!” 天空像是被人捅了个窟窿,巨大的雨声吞噬了她的声音,别说是隔着十米开外的云玺,就算是隔着两米开外也未必能听清她说的话。 又是一道闪电劈来,乔画眼前终于恢复了清明,她看着小黑猩猩 把云玺拉进了树林。 夜晚的林子里情况复杂,别说是毒蛇猛兽,就算是遇到沼泽地,那云玺也必死无疑。 乔画咬牙站起来,拔腿朝着林子里跑去。 云玺瘦弱的小身躯哪里抵得住小黑猩猩狂躁的力量,跑了没几步就摔倒在地。小黑猩猩没给他爬起来的机会,索性拖着它一路前行。 多亏了云玺这个“拖油瓶”,小黑猩猩逃生的速度多多少少受到了一些影响,乔画追进林子里的时候,发现自己和他们的差距并不是很大。 凭借着一股子毅力,她一路上都在拼命加速。 终于,十多分钟后,顺利抓住了云玺的胳膊。 本来是想解开绕在云玺手腕上的绳子,但没想到云玺竟然给打了个死结。于是她只好抓住绳子往回拉扯,企图用自身的力量跟小黑猩猩来一场拔河比赛。 这小黑猩猩的攻击力虽然强大,但毕竟体重还没过百,硬要拔河的话,她还是有一定胜算的。 乔画气沉丹田,用力一拽,然后……就被小黑猩猩拽着朝钱蹿了几步。 没办法了,乔画只能抱着云玺一起摔在地上,她就不信自己和云玺的体重加起来还抵不过一个小黑猩猩,只是可惜,今天晚上那个澡算是白洗了。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倒下的那一瞬间,绳子的另一头突然失去了拉扯感,就好像……小黑猩猩已经解开了套在脖子上的绳结一样。 乔画惊慌失措地坐起来,支着手电筒朝着前方照去,奇怪的是,电筒光所到之处,竟然真的没有小黑猩猩的影子! 她安慰自己,可能是雨势太大了没看清,可事实上她眼神好得很。 小黑猩猩不见了? 她不信这个邪,牵着云玺一边收绳子一边往前走。 突然,一团黑漆漆的东西从绳子那头跳起来,扑向了她的脑袋。 这次乔画早有准备,身子一侧躲开对方的攻击,随后一个飞扑,压住了对方的脊背。 就在她掏出绳子准备把这家伙绑起来时,小家伙突然停止挣扎,看向她身后,咧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乔画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机械式地扭头朝着身后望去,该不会……它妈来了吧? 第86章:找人 再次把姜鸿从鬼门关里拉回来,江生已然满头大汗,他精疲力竭地坐在地上,气还没喘匀净,就发现旁边的遮阳棚里一个人都没有,只剩两个火把插在沙地里。 这一路上大家像传递奥运圣火一样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火种,没理由乔画会将其弃之不顾,除非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仔细回想起来,刚刚在抢救姜鸿的过程中,他好像就一直没有听到乔画的声音。 汗水蒸发的热气在防疫面罩上形成白雾,阻碍了江生的视线,顾不上此处的空气情况有多复杂,他毫不犹豫地摘下防疫面罩,高喊了一声:“乔画!” 正准备偷偷喝一口雨水的高扬被这喊声吓得手一哆嗦,椰子壳里大半的水都倒在了地上。 他猛地抬起头来,“叫魂呐?” “有没有看到乔画?”雨势渐小,江生的声音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乔妹不见了?”高扬东张西望,不仅没看到乔画,还发现,“小兔崽子也不见了!” “小江教授!”周青的声音从竹筏那边传来,“黑猩猩跑了。” “什么?”虚弱的姜鸿垂死病中惊坐起,推了江生一把,“别管我,快过去看看!” “弗西斯。”江生把姜鸿交给弗西斯,朝竹筏那边跑去。 一直在咳血的宫野佑二突然抓住他的裤腿。 “宫野佑二!”周青脸色惊变,“你手上有血!” 血液传播是传播七级真菌最有效的途径,健康者一旦直接接触到感染者的血液,感染率高达百分之百。 宫野佑二迅速缩回自己的手,指向树林,“乔小姐和云玺、还有黑猩猩……” 他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说这么多,刚说了半句话就咳得天昏地暗。 江生问:“他们是不是进林子了?” 宫野佑二艰难的点点头,以他的汉语能力,用中文表达太浪费时间了,索性开始说日语:“云玺被黑猩猩拖走,乔小姐追过去了。” 江生抿着薄唇,干裂的嘴唇崩出猩红的血肉,竟也不觉得疼。他当机立断捡了个火把,对弗西斯丢下一句:“护好火种。” 像是预感到什么,周青跑过来,“我……” 她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江生一头扎进了林子里。 “小江教授,等等我!”周青拔腿就追。 弗西斯拉住她,“你留下,我去。” 周青的医学造诣很高,但是战斗力几乎为零,万一在林子里碰上毒蛇猛兽,恐怕自保都成问题。 周青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快去!” “我也去。”南歌跟上弗西斯。 “还有我还有我!”高扬丢下椰子壳,顺手拽了莫沉一把,“我们一起!” 莫沉冷着脸说:“我不去,我要照顾老板。” 元易文比之前的状况好了不少,他看了看南歌,最终把枪丢给莫沉,“去吧。” “去那么多人干吗?添乱吗?”姜鸿背靠着遮阳棚,说了一句大实话,“你们既不会记路又没有火把,进去送死吗?” 高扬:…… 理虽然是这么个理,但听起来真的很伤人。 “你们搞科研的专家说话都这么难听吗?”高扬气鼓鼓地捡起椰子壳继续接水,目光却落在林子里的方向迟迟不肯收回来。 大晚上的,在这么大片林子里找人,这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乔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就是一个小畜生而已,跑了就跑了呗,大不了以后再抓。 说实话他到现在都理解不了这个团队里的人是怎么想的,他们都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为啥还非得去抓黑猩猩。 就好像抓住了黑猩猩就一定有机会做研究似的。 江生的团队里都是科学家会这么想也就罢了,怎么元易文也会同意这个理想主义至上的计划? 他们就不能像自己一样务实一点,先想办法活着离开这座破岛吗? 破岛上有用的资源没有,陷阱倒是一点都不少。 南歌刚走没多远就一脚踩进水坑里崴了脚。 弗西斯皱着眉,把直男癌的低情商展现得淋漓尽致,“要不你回去吧。” 走在前面的江生都听不下去了,“你让她跛着脚一个人回去?” 弗西斯无辜的眼神仿佛在问:这有什么问题吗?总比一瘸一拐陪着他们在这个林子里漫无目的的找人要好吧? 南歌默不作声地捡了一根看起来比较结实的树枝,拄着往前走,像个没事人一样。 “你痛觉缺失吗?”弗西斯好奇地追上去。 南歌赠了他一记白眼,高声喊,“乔画!” “嘘!”弗西斯勒着她的脖子,“别这么大声。” “松手。”南歌冷着脸睨了他一眼,如果眼神可以化作实质的话,弗西斯应该已经被她千刀万剐了。 弗西斯从来没见过这么冷冰冰又硬邦邦的女人,“你怎么这么凶呀!” 南歌:“……” 就不该浪费时间和他废话,南歌抓住他的无名指用力往后一撇。 “嗷~痛痛痛!”弗西斯缩回自己的爪子,湛蓝色的大眼睛满是幽怨地看着南歌,“你一点都不温柔,元为什么会喜欢你?” “他想死,”南歌冷冷地盯着弗西斯,“你也想吗?” 弗西斯怂了,把自己到手臂递过去,像搀扶老佛爷的小太监一样诚意满满,“我可以扶你。” “滚。” 南歌刚凶完弗西斯,回头就对着江生彬彬有礼,“小江教授,我们会不会走错路了?” 这林子里可以说到处都是路,也可以说根本无路可走。大雨冲刷了乔画和云玺的足迹,他们无迹可寻,只能凭着直觉前行。直到…… 江生的隔离服裤兜里突然传来微弱的电流声。 “是通讯器吗?”弗西斯看着江生裤兜里凸起的形状问道。 江生摸出来,问弗西斯:“你那只呢?” 一共两只有效的通讯器,因为白天分头行动,一只在他手里,一只在弗西斯手里, 经过江生这么一提醒,弗西斯才突然想起来,“傍晚的时候小希希对这个感兴趣,我就带着他研究了一下原理,然后……” “另外一只在云玺手里,”南歌言之凿凿地说,“我看到他睡之前还在玩。” 第87章:新生命 另一只通讯器发来了实时通话请求,江生迅速按下接听键。 “喂?”电话那头传来乔画的声音,“有人在吗?” “在,”江生问,“你们在哪儿?” “现在有点特殊情况,我也说不清楚。我们从外面跑进林子里大概绕了半个多小时。” 乔画知道大家发现她和云玺失踪后肯定会第一时间进来找人,得知云玺带了通讯器之后她第一时间就联系了他们。 “你们别进来,这边到处都是深水坑,”乔画说,“云玺认得路,我们马上就出去。” 江生说:“我们已经进来了。” 乔画道:“进来多久了?” 江生看向弗西斯,弗西斯精准发言:“786米。” 还好走得不远,乔画说:“那你们打开手电筒在原地等我们,我们已经在往回走了。” 理智上来说,这个方法更有效率,毕竟云玺是唯一一个能过目不忘的人。 江生犹豫片刻,叮嘱道:“注意安全,别关通讯器。” “好。” 得知乔画和云玺暂且安全,南歌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脚踝上的痛感也在瞬间放大数倍,她丢了树枝,撑着树干准备坐下。 “要我帮你看看吗?”弗西斯用手电筒射着南歌的脚踝。 南歌冷淡地开口:“不用。” 江生说:“建议还是检查一下,看有没有骨折。” 向来喜欢冷脸的女人一改高冷地态度,礼貌地对着弗西斯说了一声:“劳驾。” “什么意思?”弗西斯这个外国人一脸迷茫地望向江生。 江生解释:“就是让你帮忙诊断一下的意思。” “我热爱文言文,”弗西斯说,“因为它总能用简短的字表现出很复杂的意思。” 南歌:……也不是很想理会这个傻子。 弗西斯蹲在南歌面前,挽起她的裤腿,准备帮她脱鞋。 “我自己来。”南歌利索地脱掉军靴和袜子。 弗西斯意外地发现,“你脚真小。” 身高近180公分的姑娘,这双脚看起来最多也就23.5厘米。 “又小又白,和你酷酷的气质完全不符。” 南歌瞪着他问:“你的眼睛不想要了吗?” “为什么不要?”弗西斯眨巴着洋娃娃一般的大眼睛,“我爱我的眼睛。” “那就别乱看,”南歌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个挖眼的动作,“不然给你挖了。” “他为什么又凶我?”弗西斯问江生,表情看起来真的很委屈。 江生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做他的百科全书,解释道:“像你这样一边摸着女孩子的脚,一边说人家的脚又小又白,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你就是个调戏姑娘的臭流氓。”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还看不看?”南歌作势要把脚抽回去。 弗西斯握着她的脚踝,终于干起了正事儿,“你这个目测是踝关节骨折,没有较大的移位,我要先给你做复位治疗,然后再固定。” 换成专业领域,弗西斯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不再是动不动就“嘤嘤嘤”的大男孩,而是成熟稳重能让人全身心信任的医生。 “可能会有一点点痛。”弗西斯说。 南歌咬牙点点头,她能承受骨折复位的痛,但是—— “哈哈哈哈……你别捏我脚心啊……痒!”复位的那一瞬间没把南歌的眼泪痛出来,固定的时候倒是差点被弗西斯捏哭了。 谁能想到这么酷的姐姐弱点竟然是怕人抠脚板心呢! 弗西斯一时之间也愣住了。 南歌急得伸手去推他,“你松手啊!” 老远就听到南歌压抑的笑声,乔画支着手电筒朝那边射去,“干吗呢你们?” 趁着弗西斯愣神的瞬间,南歌成功地把他推到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乔画!”南歌喊出口的那一瞬间,江生已经入赛道上的摩托车一样射了出去。 江生走进了才发现,乔画的衣服里裹着一个正在蠕动的小东西,他正要问那是什么,乔画就伸出右手,“先帮我解一下。” 她右手手腕上套着绳子,绳子另一端连接着一只熟悉的小黑猩猩。奇怪的是小黑猩猩不吵不闹,乖乖跟在乔画身后,像被老师驯服了的熊孩子。 弗西斯冲上来,眉眼之间尽是欣喜,“天呐!你把它带回来了!” 他想摸一摸黑猩猩,却被乔画怀里的小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你藏什么了?” 乔画拉开隔离服的拉链。 江生想着非礼勿视,闭上眼睛的同时捂住了弗西斯的防疫面罩。 弗西斯:…… “我里面有穿t恤,”乔画哭笑不得,问江生,“你的防疫面罩呢?” 这题弗西斯知道答案:“小江教授流太多汗影响了视线,为了找你所以……” “话多。”江生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乔画抱在怀里的小家伙,棕底黑纹、圆头短耳,眼睛。 这是一只不足30公分的小老虎,眼睛还处于紧闭的状态,看样子是刚出生不久的小生命。 从外形上来看,它很有可能是之前那只高加索虎生的。 回去的路上,乔画把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原来云玺从下午的时候开始就在试图和小黑猩猩交流。 大人们在聊漂流计划,他就在一旁玩绳子。 小黑猩猩见了,有样学样,竟然很快就用嘴巴把手臂上的绳子解开。 云玺觉得有趣,又教他怎么用手把绑住双脚的绳子解开。 套在它脚上的绳子比绑住双手的绳结要复杂,小黑猩猩一直在认真研究。研究的期间它时不时的叫两声,然后用手指指树林的方向。虽然云玺听不懂他的语言,但是并不妨碍情绪的表达。 云玺是个很敏感的小孩,能感受小黑猩猩的急切,尤其是在暴雨来临时,小黑猩猩抓耳挠腮的样子影响了他的判断,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意外发生。 幸好云玺早有准备,先前就从弗西斯那里骗来了通讯器,还把连接着小黑猩猩手腕的绳子在自己的手腕上打了个死结。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乔画边讲故事边教训云玺,“如果小黑猩猩想找的不是小老虎,而是它妈妈或者大猩猩怎么办?” 刚刚乔画以为遇到了大猩猩的时候,心脏差点都吓停了,幸好她回头看到的只是一只湿漉漉的小老虎。 乔画捏着云玺的肩膀说:“小朋友,你知道大猩猩有多强壮吗?姐姐打不过的!” “所以就要分开他们吗?”云玺澄澈的双眸望向乔画,他理解不了大人们所谓的实验计划,只觉得不应该强行把小黑猩猩和它的家人分开,就像当时自己不想离开奶奶那样,他被迫做了选择,却不觉得那选择是对的。 大人们理所应当地认为小孩子应该活下去,可是他们却没有问过小孩子是否愿意孤孤单单的活着。 云玺觉得他理解不了大人们的想法,大人们也理解不了他的。 问完这句话之后,他缓缓的垂下脑袋,把自己蜷成一团,缩回了遮阳棚里。 这个世界真的糟糕透了。 第88章:举个例子 “这是之前那只高加索虎生的?”周青蹲在乔画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怀里的小老虎。资料显示这种小动物早就已经灭绝了,她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 可能小动物天生就有治愈一切的能力,就连高扬这个铁血硬汉都忍不住过来凑热闹,“它是不是要死了?” 小老虎看起来营养严重不良,还不如一只普通的猫咪强壮,再加上淋了一场暴雨,已经奄奄一息。 乔画刚找到它的时候,它就孤零零地躺在一个小山洞里面。山洞还不如云玺高,一下雨就被淹了大半。 小黑猩猩应该是知道它在那里,所以进了林子之后径直就朝那里地方奔去。看着被大水淹得半死的小老虎,小黑猩猩急得上蹿下跳,试图伸手把小老虎捞起来,可惜它也怕水,爪子跃跃欲试好多次,最后还是没成功。 刚开始她对乔画很有敌意,只要乔画一靠近,它就发出尖锐的叫声。乔画怕它的叫声会把大黑猩猩引来,只好保持远距离观望。直到小黑猩猩失败了数次,眼看着小老虎就要被它耗死的时候,乔画忍无可忍,冲过去将小老虎捞起来裹进了怀里。 小黑猩猩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要跟她拼命,她便掐着小老虎的脖子说:“个再吵就把它扔回去!!” 奇了怪了,那小黑猩猩瞧见她的动作,还当真被唬住了。 然后这一路上她就拉开隔离服,把自己的体温渡给小老虎。 现在小老虎看起来依旧很虚弱,但至少不像刚才那样瑟瑟发抖了。 乔画回答周青的问题:“外观上看起来确实很像今天下午那只,但我也不敢确定,毕竟灭绝这么多年了。” 她轻轻地叹了一声,说:“如果它命够硬的话,到时候可以交给世界自然保护联盟。” “我们要养它?”莫沉冷着脸,脸上的那道疤在火光的照射下看起来多了点红光,更吓人了。 “总不能把它丟了吧?”乔画说,“我都已经带回来了。” “所以为什么要带回来?”元易文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听起来也不像是在针对乔画,只是就事论事地说,“养一只黑猩猩是因为它身上可能带有七级真菌疫抗体,养一只老虎有什么用?” “这有可能是世界上最后一只高加索虎。”南歌依然站在乔画这边。 元易文听了轻笑一声,只丢下两个字:“天真。” 乔画严重不满元易文对南歌的态度,“元总,请恕我直言,我们本来是不用养这只小老虎的,前提是如果你没有枪杀它的母亲。” 这件事原本已经过去了,但是既然乔画提出来了,那周青就不得不对着元易文多说一句,“当时那只老虎已经准备带着小黑猩猩撤退了,你为什么还要开枪?” 元易文只觉得这个质问可笑至极,他掀起薄薄的眼皮睨了一眼乖乖坐在地上的小黑猩猩,“如果不是我开的那一枪,你们以为这只黑猩猩现在会坐在这里?” 乔画反驳:“那你也用不着一枪把它打死,你可以……” “像小江教授那样打残它的腿?”元易文截断乔画没说完的长篇大论,依旧是一副噙着冷笑的样子,“如你们所说,这动物早在一百年前就宣布灭绝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就算没有完全灭绝,那幸存的数量也已经很少了。” 元易文看着乔画,“乔总你是做生态环境研究的,理应知道某个种类的动物低于一定数量时进行近亲繁殖一定会导致灭绝这个道理。” 元易文说:“我间接地帮你们达成了目的,你们不感谢我,反倒来问我的罪?” 乔画沉默半晌,就在江生以为她要放弃和元易文争论的时候,她才开口,眼神坚定地对着元易文道:“你说得没错,每一句话都很在理。即使我们能顺利养大这只小老虎,也改变不了它的种族在不久的将来会被灭绝的事实。但是,我们依然应该这么做。” “为什么?”乔画自问自答,“因为我们带回去的不仅仅是一只小老虎,是我们对这个物种的尊重,是对大自然的敬佩。换句话说,恐龙早在六千多万年前就已经灭绝了,为什么我们还要挖掘恐龙化石?为什么还要建立恐龙博物馆?是为了复活他们吗?当然不是。是因为恐龙化石是地球历史档案的组成部分,是沉积地层史的真实记录,是地层中的特殊文字,是人类开启地球迷宫的一把钥匙。” “同样的,”乔画看着怀里乖乖沉睡的小老虎说,“它的存在对于它的物种进化而言也有着一定的价值和意义。” 小老虎习惯了乔画的体温,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母亲,乖巧地依偎在她的怀里,发出均匀地呼吸声。 “人类不也是这样吗?” 乔画小心翼翼地抱着它,温柔得像是抱住了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我们出生的时候一无所有,然后便在这个世界上摸爬滚打,创造自己存在的价值与意义。有时候不能看活了多少岁,得看这些年岁里有没有虚度光阴,值不值得……” 说到这里,她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众人,“我们为什么会聚在这里?” 高扬说:“跟着元总来的,为了钱。” “那你呢?”乔画问元易文,“您都已经这么有钱了,总不可能也是为了钱吧?” 元易文沉默着,脸色有片刻的古怪,不过转瞬即逝,很快又恢复成温和的样子,“跟你一样,原计划是想顺着沿海流域找到污染源。” 乔画点点头,接着问:“为什么要找污染源?是跟我一样,为了找到源头再想办法治理吗?” 莫沉帮忙怼了一句:“不然呢?” “那我就明白了。”乔画笑着说。 莫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你明白啥了?” “七级真菌全面爆发,最开始是环境污染导致的。元总想要治理环境污染,换句话说就是想拯救人类。姜教授带队登船是为了找到葛罗谷非,研究七级真菌疫苗,换句话说也是为了拯救人类。为什么要拯救人类呢?”乔画说,“就算治理好了环境污染,研制出了七级真菌疫苗,我们不是照样难逃一死吗?还不如像放弃小老虎一样,放任七级真菌继续蔓延下去,不久的将来和全人类一起灭绝算了。这样几千万年以后,说不定就会分化出新的物种,也像我们研究恐龙化石一样研究人类化石了。” 第89章:醋了 高扬想着数千万年后自己变成化石供新物种进行研究的画面,咽了咽口水说:“不就是一只小老虎,你要养就养着呗。反正已经养了一只小畜生,无所谓再多养一只。” 弗西斯和周青点点头,异口同声地说:“我没意见。” 姜鸿说:“反正我已经黄土埋半截了,估计也撑不到你们得救……” “姜教授!”乔画不想听见这么不吉利的话。 姜鸿勾了勾唇角,似乎早就看透了生死,他说:“要不你们就发表一下意见,少数服从多数?” 话毕,乔画和江生默契地看向了元易文。 莫沉也偷偷盯着元易文的表情,见他没有再保持反对态度,扬了扬脖子说:“爱养不养,反正又不吃我们的奶。” 元易文:……给你机会发言,不是让你来讲冷笑话的! “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就这么定了!”乔画得寸进尺,冲着大家伸出了沾满泥泞的小手,“大家还有剩的营养液吗?能不能资助一点点?” 全场沉默,因为营养液早在之前就和疫苗一起被大家瓜分了,现在不存在公共资源这么一说。每个人手里都只剩下最后一支疫苗。 江生正欲把自己的贡献出来,就看到乔画把目光锁定在元易文身上,“只需要一点点,就能奶活这只可爱的小老虎,元总考虑一下呗?” “你为什么不用你自己的?”莫沉问。 乔画一脸无辜地说:“因为我的都给元总啦!” 元易文:……合着就是现在想要回去呗? “为了感谢资助人,我决定,把小老虎的命名权交给这位好心人哦!”乔画眼巴巴地望着元易文,那点小心思怎么都藏不住。 江生不愿看着她为了小老虎的口粮而去请求元易文,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营养液递过去,“喝完了再想办法。” 乔画愣了一下,考虑到元易文对空气的剧烈反应,确实是没办法再摘掉防疫面罩吃佛灯果果腹,于是笑眯眯地接受了江生的好意,“恭喜这位先生,获得了小老虎的命名权!” “那就叫它乔小花吧。”江生随口说。 乔画瞪大眼睛,“你认真的?” “不好听吗?”江生说,“贱名好养活。” 周青一脸震惊:“小江教授你还知道这个呢?” 江生平时是不怎么接地气,但也不至于连这点老祖宗留下来的文化都不知道,他难得地勾起唇角,问乔画:“行不行?” “它喝的可是你的奶,不如还是跟着你姓吧?”乔画撸了一把小老虎的脑袋,“从今往后你就叫江小花啦!” 弗西斯噗嗤笑出声来,“听起来像叫讲笑话。” 乔画:……就你话多。 “那不然叫什么?”乔画问江生,“叫小江江?” 江生冷着脸,总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姜鸿说:“那不行,我老婆就是这么喊我的。” 乔画尴尬的笑了笑,“那确实不合适。” 江生从大学就开始跟着姜鸿做项目了,总共听到姜教授提起妻子的次数都不超过三次,一次是在研制出临时疫苗的时候,一次是前不久乔画让大家写遗书的时候,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您的夫人肯定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吧?”乔画问姜鸿。 姜鸿回忆起妻子,浑浊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又缱绻,“她呀,跟个小孩儿似的……” 不知是想到什么,乔画眼睁睁看着姜鸿教授的目光从温柔变得悲伤。 他摆了摆手说:“不提了不提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乔画懊悔不已,摸着小老虎的脑袋转移注意力,“给你取个名字可太难了!” “要不就叫小江乔算了,”姜鸿说,“你们一个救了它,一个养了它。谁也不亏。” “小江乔?”乔画勾着小老虎的下巴,“还怪好听的。” 她问江生:“是吧?” 江生“嗯”了一声。 高扬皱着眉,“搞什么啊?听起来像你俩生的一样!” 他气鼓鼓地掏出一瓶营养液,“来,喝我的,我要叫它小高乔!” “晚了晚了,”乔画抱着小江乔说,“我已经给它上好户口了。” “你是我见过最能胡扯的人。”高扬毫不吝惜地夸奖。 “不敢当不敢当,”乔画拱手作揖,“祝您做个好梦。” 高扬再说也无济于事,一个人在边上生了好一会儿闷气。就为了不输给江生,那种男人之间的胜负欲来得莫名其妙。 他指着一旁老老实实坐在原地的小黑猩猩说:“我要给这个小畜生取名字!” “你别闹了。”乔画无奈地笑了笑,“赶紧去睡吧,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我已经决定了,就叫它小高乔!”高扬严肃且正经地说。 小黑猩猩突然嗷嗷叫起来,像是对这个名字很不满意似的。 高扬怕它跳起来揍自己,赶紧灰溜溜地跑了,“嘿!这小畜生就是针对老子!” “别想那么多,可能是巧合,”乔画一边大笑一边安慰它,“万一人家是想妈妈了呢!” 高扬冷哼一声,找了个地方躺下闭上眼睛。 爱情和美梦,他总要选一个吧。 “谁先守夜?”元易文问。 “我和弗西斯守吧”,考虑到乔画刚刚进了一趟林子肯定很疲倦,周青善解人意地说,“你和小江教授好好休息,晚点我叫南歌和高扬换班。” 她想着江生和乔画刚刚进了一趟林子,肯定很疲倦。 “要不我再守一段,”乔画看着小老虎说,“它的体温还是有点低。” “我来吧。”弗西斯接过小老虎,一股脑塞进怀里,动作稍显粗鲁,揉得小老虎不满的哼唧了两声。 不等乔画开口,南歌就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你想闷死它?” “我做错了?”弗西斯问。 南歌说:“你要像乔画一样,把它的头露出来。” “我试试。”弗西斯是真的不太擅长抱这玩意儿,左右不得其法。 南歌看不下去,亲自上前指导。 周青打了个哈欠,对江生和乔画说:“让他们先守吧,我们先去睡一觉算了。” 乔画躺在老地方,挨着江生,和他说悄悄话:“刚刚我过去的时候,你们家弗西斯在对我们家南歌做什么?” 江生老老实实地把南歌受伤的事说了一遍。 乔画听完张大了嘴巴,扯出一个能生吞鸡蛋的弧度,“她居然敢捏我们家宝贝儿的脚,我们家宝贝儿怎么没把他打死?” 江生听着她一口一个宝贝儿,皱了皱眉,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叫她?” “什么?” “宝贝儿。”江生只是在重复乔画对南歌的称呼,但是这三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裹着低沉性感的声音,很难不让乔画联想到这个声音是在叫自己。 而且两人就躺在同一个遮阳棚下面,肩膀挨着肩膀,呼吸还交融在一起。 可能是怕一旁的周青和姜鸿听到声音,江生还特地压低了调子。 不知不觉的,乔画耳根子一红。 “从小就这么叫的,已经习惯了……”她脸红归脸红,倒是一点也没放弃调戏江生的意思,故意朝他凑近了些,问,“你吃醋啊?” 她成功把红耳朵传染给了江生。 江生往旁边挪了挪,硬邦邦地回:“没有。” “我觉得你就是吃醋了。”乔画说。 江生还想反驳,“我没……” “没关系啊,”乔画说,“你要是承认吃醋了也没关系,我会哄你的。” 江生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又突然咽下去,有些好奇地问:“你想怎么哄?” “就叫你……”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动了动耳朵,“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江生刚问出口,就看到旁边原本老实坐着的小黑猩猩突然站起来,扯着嗓子激动地嗷嗷叫。 第90章:樱花 “什么声音?”沉重且凌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夹杂着小黑猩猩的咆哮让江生听不太真切。 他上前捂住小黑猩猩的嘴巴,对乔画说,“先把人叫醒。” 乔画拍醒了隔得最近的周青。 周青跑过去叫弗西斯的时候惊醒了浅眠的元易文。 元易文一脚踹醒躺在身边的高扬。 高扬迷迷瞪瞪地醒过来,一不小心踩了莫沉一脚,后者条件反射地抽出腰间的枪,直指高扬的脑门。 “喂喂喂,注意点!”高扬操起火把和莫沉对峙。 “嘘。”江生支着手电筒,顺着小黑猩猩的目光往林子里照。 经过雨水冲刷的树叶青翠欲滴,晶莹剔透的露珠点缀在上面,正随着地面的震动缓缓下滑…… “啪”的一声,露珠砸在地上,溅起一朵水花。 紧接着,一庞然大物拨开浓密的树叶腾空而起。 “操!大大大、大猩猩!!”高扬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江生揪起他的衣领,“跑!” 莫沉骂了一句脏话,扛起元易文原地转了两圈,“他妈的往哪儿跑?” 前有追兵,后有断崖,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这边!”乔画背着云玺在前面带路,这是之前宫野佑二带他们去洗澡的那条路,跑一公里左右就能到海边。 高扬慌不择路,连滚带爬刚蹿出去两步就被宫野佑二拽住了裤腿。 “别、别丢下我……”宫野佑二奄奄一息,只吊着最后一口气,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大力气,竟扯得高扬寸步难行。 无奈之下,高扬只好伸出援手,“赶紧的!” 他低头,不经意间看到了宫野佑二手背上的鲜血,“操!这是你吐的?” 血液传播是七级真菌最主要的传播方式之一,如果接触者身上有伤口,且不小心碰到了感染者的血液,那么接触者被感染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七级真菌感染者只有晚期才会出现吐血症状,一旦开始吐血,也就意味着体内的病毒数量剧增。这个时候如果接触者的伤口再碰到感染者,那么感染率就是百分之百。 在岛上摸爬滚打数日,谁身上还没有几个伤口? 高扬就更不用说了,又是爬树又是炸竹子,大大小小的伤口早就不计其数。 他原本就不是什么无私奉献的人,会跟大家组队到现在,纯粹是因为组队比单枪匹马的生存几率大。 要让他弃自己的生死于不顾去救一个普通同事,这是不可能的事。 “对不起哥们儿。”他铆足劲儿抽回自己的腿,在心里说着“希望你下辈子投个好胎”,拔腿追上乔画。 乔画以为他会把宫野佑二带上,见他孑然一身地走来,忙问:“宫野呢?” 高扬压下复杂的心情,“他吐血了。” 乔画愣了一瞬。 莫沉扛着元易文跑在最前面,弗西斯抱着小老虎紧随其后。周青和南歌正一左一右扶着姜鸿教授分身乏术,剩下的江生刚解开绑住小黑猩猩的绳子。自己怀里又抱着云玺,剩下的只有高扬能拉宫野佑二一把。 如果他放弃了宫野佑二,那剩下行动不便的宫野佑二独自面对黑猩猩族群,他该有多绝望啊! 想起之前见过的动物尸骸,白骨上覆着猩红的生肉,乔画险些当场吐出来。 她不能丢下宫野佑二! 把云玺塞进高扬怀里,乔画冷着脸说:“快跑!” 高扬见她准备折回去,拉住她的胳膊:“你回去送死吗?” “我救人!” 高扬失声怒吼:“他活不成了!” “他还没死。”乔画知道高扬准备抛下宫野佑二。 她不怪高扬做出这样的选择,毕竟人类生来就没有必须拯救别人的义务,但是她自己做不到。 丢下一个尚且活着的队友,对于她来说无异于亲手杀人。 她的良心不允许她这么做。 她和江生扶了宫野佑二一路,没理由在这种情况下弃他于不顾。 别说宫野佑二还没死,就算他已经死了,乔画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黑猩猩分尸。 照理说人死了就是一捧骨灰,没什么值得尊重的地方。然而自古以来,人类就有葬礼这么一说。 不是因为这一捧骨灰有什么值得我们去祭奠的价值,而是因为曾经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赋予了这堆骨灰真正的意义。 乔画掰开高扬的胳膊,转身朝着宫野佑二跑去,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当她把宫野佑二从地上拎起来时,首当其冲的那只黑猩猩……准确来说是比黑猩猩更强壮的大猩猩已经越过安全区域,直逼这个方向冲刺而来。 “我、我不行了……”宫野佑二几乎是被乔画拖着往前走的,长时间反反复复的高烧已经耗费了他大部分精气神,再加上不久前还吐了一阵血。此刻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每说一个字肺部和胸腔都扯得四分五裂。 真正疼到极致的时候反而没什么痛感了,只觉得浑身像打了麻药一样提不上劲儿。 唯一暂且还能受他控制的便是他自己的五感,他能听到大猩猩越来越近的咆哮声,以及乔画逐渐粗重的呼吸。 第一次见到这个姑娘的时候,他只觉得这姑娘长得过分好看,不料她坐进驾驶舱,当场表演了一个驾驶直升机。那时就想着,原来她不是个单纯的花架子。 后来她勇敢地站出来,和小江教授一起冒着被感染的风险,扶着他一路前行时,他想着,如果将来有机会回家,他一定要邀请她和小江教授去他的国家看一次樱花。 “我的家乡,樱花盛开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是粉红色的。”宫野佑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字正腔圆地和乔画说过一句这么完整的话。 乔画忙着逃命,只听到“樱花是粉红色的”这几个字。 她心想,这都啥时候了你还有空想樱花? “我好想……再吃一次我妈妈做的寿司。”宫野佑二说。 乔画抽空安慰:“会的,一定会……” “小江教授!”宫野佑二突然叫住江生。 江生茫然回头,只见宫野佑二从腰间扯出一把匕首,郑重的塞到乔画手中…… 第91章:离我远点儿 这不是乔画第一次拿宫野佑二的匕首,却是第一次觉得这么烫手。 她把匕首插回宫野佑二腰间的皮套里,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加重力道拖着他继续往前跑。 宫野佑二不是不想配合,而是他的体力已经达到了极限,心里想的是不能拖累乔画,实际上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完全不听他的使唤。 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连累着乔画一起摔了个四脚朝天。 “没事吧?”想到后面的追兵,乔画一刻也不敢松懈,顾不上膝盖的疼痛,她爬起来抓住宫野佑二的胳膊准备往自己的肩膀上搭。 却不料,宫野佑二突然摇头,把鲜血淋漓的胳膊藏到了身后,“我走不动……咳……” 一股血腥气直冲宫野佑二的喉咙,紧接着,红褐色的血从他的口腔里喷薄而出。 乔画眼睁睁看着鲜血染红了宫野佑二的防疫面罩,一时之间像块木头似的杵在原地。突然就想起之前她在邮轮上做过的那个噩梦,尸骸遍地,与尸同眠…… 那样荒诞不经,又真实得令人窒息。 这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那不是一场梦,那是这世界上真实存在的故事,只是在某个她不知道的地方,每天都有这样悲剧的故事在上演着。 “乔小姐,快走——”宫野佑二摘了碍事的防疫面罩,清晰的声音刺激着乔画的耳膜。 乔画听着他叽里呱啦说了一串日语,才发现江生已经拎着小黑猩猩跑了回来。 她的手心一凉,是宫野佑二再次把匕首拿出来塞进了她的手里。 做完这些,宫野佑二像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彻底虚脱地倒在了地上。 放弃求生的希望,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困难。只需要两眼一闭,就再也不用担心睡觉时会遭到毒蛇猛兽的攻击,不用再咬着牙逼自己勇往直前。 除了对父母亲人的思念,剩下的只有接受命运的坦然。 能走到这里多亏了小江教授和乔小姐的照顾。他想,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明的话,就保佑他们先平安顺利地离开这里。然后,再去一个没有感染七级真菌的地方。那里最好是四季如春,没有饥寒交迫…… “宫野,醒醒!”乔画的声音把他从幻境里唤醒。 他强撑着意志掀起眼皮,只见乔画还是抓住他藏在身后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那么瘦弱的小身板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爆发力,看得一旁的小江教授都震惊了。 小江教授原本准备搭把手,却被乔画不着痕迹地躲开。 江生能感觉到乔画是在刻意避开他和宫野佑二的接触,深邃的眸子盯着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被乔画打断了。 “愣着干吗?跑啊!”乔画把匕首揣进口袋,拿出了中学时期百米赛跑的速度往前冲。 前方传来重物落水的声音,应该是跑在前面的人已经跳进了海里。 这正好是乔画指这条路的目的。 黑猩猩智商高,武力值也不低,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弱点,那估计就是不会游泳。 准确来说是大部分黑猩猩都不会游泳,只有极个别的能掌握这项技能。 乔画在赌,赌这群黑猩猩恰好不会。 “宝贝儿!接我一下!”乔画是怕水的,但是在被海水淹死和被大猩猩分尸之间,她还是宁可选择前者。 南歌听到她的呼喊声,大吼道:“快跳!” 乔画迈开腿,然后……一脚把宫野佑二踢了下去。 南歌从海水里捞了一个人出来,发现是宫野佑二,又冲着岸上吼:“乔画!” “诶!”乔画两股战战,这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夜晚的海水比傍晚看起来更深邃,如同见不到底的黑洞,能吞噬世间万物。 她知道自己必须跳下去,但是吧,心里就过不了这关…… “闭眼。”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乔画扭头,对上江生棱角分明的侧脸。 海面上闪着几束电筒光,照亮了江生落在她腰际的那只大手。 有他在身旁,乔画突然什么都不怕了。 她听话地闭上双眼,抬手勾住他的脖子。 “咚”的一声,二人连带着一只小黑猩猩一起沉入海里。 来不及摘掉的防疫面罩灌入海水,逐渐淹没乔画的口鼻。她抬起手想要摘掉这个阻碍呼吸的玩意儿,却不知为何双手失去控制,怎么都抬不起来。 这种无力的感觉她之前也经历过一次,就是在云玺被小黑猩猩拖进丛林的时候。 那时她孤立无援,只能用意志力战胜一切。现在有江生在身边,她下意识觉得很安全。 大脑接收到这个信号后,自动替她做出选择,让她放弃了挣扎。 她不知道这种情况会导致昏迷不醒,所以再次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穿越了时空。 入眼的天空一碧如洗,像调过颜色的油画,更像是漫画里做出来的特效。 耳边是富有节奏感的海浪声,一下又一下轻轻拍打着沙滩。 不知道自己躺在什么地方,只觉得身下的东西像床垫一样柔软。 这是梦还是天堂? 他们不是在逃命吗? 他们不是跳水了吗? 那群黑猩猩呢? 他们会游泳吗? 有没有追过来呢? 乔画心里有太多疑惑亟待解决,她掀起滚烫的眼皮…… “醒了醒了!!”随着高扬的一声喊叫,乔画眼前湛蓝色的天空瞬间被好几个脑袋取而代之。 她看着这几颗脑袋,一下就想起了《西游记》里那个被师徒四人低头围观的表情包。 “这是哪儿?”她锁定江生的脸,生怕他告诉自己现在在梦里。 江生说:“不知道。” 乔画心想,这还不如说在梦里呢! 她翻身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浑身骨头散了架一样,到处都疼。 江生扶了她一把,说:“你在发烧。” 乔画神情短暂地凝固了两秒,在这种情况下发烧意味着什么,在座的每一位都很清楚。 高扬不知道什么时候往后退了两步,回到了元易文和莫沉身边。倒是姜鸿教授不再刻意跟她保持距离,就坐在她旁边。 乔画倏地推开江生,哑着声音说:“离我远点儿!” 第92章:冰层 乔画用尽全身力气推了江生一把,后者依旧单膝跪在原地。他抬手替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开裂的薄唇里慢条斯理地溢出两个字,“晚了。” 感受着男人指尖的温度,乔画突然反应过来,“我的防疫面罩呢?” 不光是她的防疫面罩不见了,江生的也不见了。 江生说:“失效了。” 乔画以为是滤毒口的原因,“就算活性炭的吸附效果不好了,你也不能把防疫面罩给摘了啊!防疫面罩的本职工作是预防七级真菌通过呼吸道传播的,你不知道吗?!” 她瞪着江生,小脸因为生气而染上一层薄红,看上去总算不那么苍白了。 江生默不作声的承受着她的怒火,没有要辩解的意思。 南歌看不下去了,怕乔画知道真相后追悔莫及,“小江教授是为了救你才磕破的防疫面罩。” 乔画直直的瞪着南歌,那表情仿佛在抱怨:你怎么不早说? 南歌两手一摊,用眼神回复:您也没给我机会不是? 乔画尴尬地扯了一下唇角,自顾自地往后挪了挪屁股,小江教授不愿意离她远点,那她就只好自己隔离自己。 “再退就掉水里了。”江生抓住她的脚踝,免得她再往后退。 上岛一个星期不到,乔画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江生捏着她的脚腕,竟觉得还不如自己的手腕粗。 乔画听了他的话,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抽空环顾四周才发现,他们并没有回到岸上,而是在海上漂浮着。 头顶是一望无涯的碧蓝色天空,屁股底下是一块足以容纳上百人的大冰层,她之所以觉得很柔软,是因为有人用隔离服的帽子充了气垫在她脑袋下给她做枕头。 乔画问:“到底怎么回事?” 南歌说:“我们跳海之后,那十二只黑猩猩一直在岸上守着。” 弗西斯纠正她:“是八只黑猩猩和四只大猩猩。” “有什么区别?”南歌睨了他一眼。 弗西斯一本正经地说:“体型、攻击力、基因……” “闭嘴吧。”周青也赏了弗西斯一个白眼,并把他往后拉了一步,接着说,“我们没法上岸,被洋流带到了这冰层附近。” 高扬终于找到机会插嘴,“我们爬上冰层的时候你就已经昏迷了,是我给你测的温度。” “有你什么功劳?”弗西斯从周青背后冒出一个脑袋,“明明是我们小江教授把乔妹抱上来的。” “你们是三岁小孩儿吗?”周青无奈地捏了捏眉心,问乔画,“对了,你是怎么知道那群猩猩怕水的?” 不得不说,多亏了乔画当机立断让大家跳海,不然就凭着这群老弱病残,多半要全死在狂躁的猩猩手里。 “我也不知道,”乔画说,“我猜的。” “猜得这么准?”高扬见缝插针地吹彩虹屁,夸了一句,“牛逼!” 他没文化,只有这两个字最能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乔画被他逗笑了,“之前小江教授给小黑猩猩洗澡的时候我刚好坐在岸上观察过。” 她顺手撸了一把小黑猩猩的脑袋,“这小家伙在海里缠着小江教授比我还缠得紧……不是、我的意思是他怕水,应该是个旱鸭子。我之前看过纪录片,大部分黑猩猩都是不会游泳的,只有极少部分会。会的是凤毛麟角,我猜测既然小黑猩猩都不会,那肯定是它妈没教过它。反正当时我们也没别的路可选了,要么跳海,要么就回之前那片沙滩。那边有蝮蛇还有染病的蝙蝠,我想着跳海总归要好点。” 这想法倒是很乐观。 乔画问:“我昏睡了一夜?” 江生点头。 乔画挨个看过去,没见谁缺胳膊少腿,只有宫野佑二气若游丝地趴在最边上。 “他没事吧?”乔画问江生。 江生神色一如既往地凝重,宫野佑二的情况不能用没事来形容,他的感染情况已经到了晚期,生命正式进入倒计时,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一命呜呼。 只能说是:“还活着。” 乔画看着宫野佑二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臂,短短几天,腐烂的肉已经开始发黑。经过海水一泡,依稀见骨。 极有可能,几天后的自己也会变成这样。 一想到这里,乔画轻松的表情不复存在。 “我不退了,”她捂住自己的嘴,尽量避免呼吸喷洒到江生脸上,“你往后退点。” 虽然不能确定发烧就一定是感染了七级真菌,但是有了宫野佑二和姜鸿教授的前车之鉴,目前感染率高达百分之百。她不敢掉以轻心,必须防患于未然,不让江生有任何被感染的几率。 江生对于她的命令恍若未闻,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乔画皱着眉,无奈地压低了声音:“你就不能像南歌一样,乖乖地离我远点儿吗?” “我又不是你的宝贝儿。”江生顺口接了一句。 乔画整个愣住,这话是从那个沉默寡言、稳重自持的小江教授嘴里说出来的? 他是真的在吃南歌的醋? 他会吃醋? 多稀奇啊! 要不是场景不合适,她真想掰开他的嘴让他再多说两句。 这么好听的声音,不多说几句都对不起女娲造人时的艰辛。 风呼啸着吹起江生额前的碎发,露出他鬓角处的擦伤。 乔画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摸一下,又克制地用左手按住了自己的右手,“平时不见你这么能说?!” 她拿脚轻轻踹了他一下,“快点退!” 她没觉得这个举动超越了界限,是因为她已经分不清楚两人之间的界限该在哪儿。他们牵手、拥抱、接吻,早就做了那些恋人才会做的事。 南歌没眼看,轻咳了一声。 弗西斯忙问:“你怎么了?喉咙不舒服?要不要测个温度?” “我不测温度,但是你可以测一下智商。”南歌面无表情地说。 弗西斯骄傲道:“我智商非常高。” “我说错了,你测情商吧。”南歌不想理他,抬头看向远处。两百米开外的地方那里耸立着一座座连绵起伏的高山,正是之前在岸上遥遥看过的那座垃圾山。 这座山连接着两边的断崖,照理说中间会有一些小垃圾随着洋流而行程垃圾漂浮带,奇怪的是这中间的水域却出奇的清澈。 她不知道这种情况算不算正常,便问乔画:“你有没有觉得这附近的水清澈得不合常理?” 第93章:鱼 乔画之前洗澡的时候就发现了这里的海水清澈得不太正常,但那时候没往深处想,以为只是那片靠近礁石的海域是这种情况,经过南歌这么一提醒她才发现,从他们跳海的地方到对面那座垃圾山之间的海域都很干净。 她翻身趴在冰层上,仔细观察着海底,发现这水不光清澈见底,水里还有一些很健康的小虾小鱼。 “这这这、能吃吗?”高扬激动到说话都结巴,鬼知道他天天不是喝椰汁就是吃果子,嘴里都快淡出鸟了。 乔画指着那只卖相不太好看的鱼说:“这个!一看就能吃!” 在她心里,鱼就像蘑菇一样,颜色太鲜艳的肯定有毒,反而是那种看起来普普通通、丑不拉几的说不定能入口。 弗西斯闻言也好奇地趴在冰层上往下看,“哪儿呢?” “那儿。”周青指着那几条灰不溜秋的鱼。 所有人都兴奋起来,朝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可惜他们出生的年代太晚,数百年前为了阻止环境进一步恶化,这个世界就已经开始用营养液取代各类美食。虽然没有强制性规定,但是普通蔬菜肉类的价格比营养液贵上百倍,这样一来,营养液的购入需求增大,其他的蔬菜瓜果市场自然就受到冲击。久而久之,营养液就变成了大势所趋。只有那些家里有矿的人才会偶尔试一试烹饪的乐趣。 但是这个年代的人都以喝营养液为荣,谁要是不提倡营养液,那就是不爱护环境,是要被其他同学孤立的。所以像红烧肉这类家常菜,他们都只有在终端上搜搜图片解解馋这样子,哪里分得清什么海鱼的品种? 看了半天,也没人知道这玩意儿究竟能不能吃。 直到一直沉默的姜鸿突然发声,“哟,鲑鱼?!” 乔画差点被他洪亮的声音震声音回海里,她缩回安全区域,“姜教授您认识这鱼?” 姜鸿的笑意染上眉梢,不知想起了什么令人愉悦的往事,心情极好的给这群孩子科普着其貌不扬的鲑鱼:“这东西又叫三文鱼……” “三文鱼长这样?”元易文接道,“不该是有着白色纹理的橙红色肉质吗?” 姜鸿问:“你吃过?” “小时候随父亲出海时有幸尝过。”元易文无意间暴露了自己的生活习惯,也不觉得有什么负罪感,左右在他的认知里,那些和营养液有关的条条框框大部分是用来束缚穷人的。 高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轻嗤一声:“有钱人呗。” 姜鸿笑笑,对年轻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毫无兴趣。 “这是好东西啊,”他遥望着海里畅游的鲑鱼,继续做他的科普,“三文鱼刺身,切片放在铺满了碎冰的碗里,再拿个小碟子,倒点生抽、放点醋,蘸上芥末,啧啧……” 姜鸿咽了咽口水,闭上眼睛回味着那个味道。 元易文说:“姜教授这一听就是行家。” “我哪算得上行家哦,”姜教授连连否认,“要论吃的,我太太可比我专业多了。” 元易文记得上次姜鸿提起他夫人时脸色就不太好,这次也不敢贸然往下问,偏偏高扬这个没长脑子的荤素不忌,开口就问道:“您太太是营养液鉴赏师?” 营养液鉴赏师是近百年才开始有的新兴职业,主要是负责营养液的配比和味道鉴赏。市面上所有的营养液都必须经过营养液鉴赏师的认可批准才能获得出售资格。 营养液鉴赏局也是唯一一个不用申请就可以进行烹饪品尝瓜果蔬菜和肉类的机构。 高扬心想着姜鸿都这么厉害,他的老婆肯定也很牛。 没想到姜鸿却笑着摇摇头,说:“我太太是渔民。” “以捕鱼为职业的那种?”高扬嘴角抽了一下,实属是没想到。 姜鸿点点头,说:“空手而去,满载而归,有时一出海就是两三日。你们小时候喝的营养液里头,保不齐还有我太太捞回来的小鱼仔。” 提起自家太太,姜鸿笑得温柔又和蔼,身上那点老学究的气质荡然无存,倒像是陷入爱情里的愣头青。乔画竟从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窥见了一丝老教授年轻时的风采。他应该很爱自己的太太,所以在提起她时,才总是眉眼带笑。 可惜这幸福的笑容没有维持多久,他转身又开始咳嗽。 周青想帮他拍拍背,却被他抬手制止,“别过来。” “我来吧。”想到自己已经有了发烧的症状,乔画觉得没必要和老教授避嫌,挪过去温柔地帮老教授拍着后背。 老教授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接着说:“这鱼勉强能生吃,你们挑个水性好的下去,试试看能不能捞两条上来。” 江生说:“我去吧。” 周青按住准备脱外套的他,“您头上还有伤。” “小伤。” 周青说:“换别人身上是小伤,换您身上就不是了。” 高扬不懂就问:“为什么?” “因为我们小江教授脑子聪明啊!”弗西斯尽量挑一些通俗易懂的话跟高扬交流。 高扬听完反而不高兴了,“瞧你这话说的,意思是聪明的脑子就重要,不聪明的脑子就爱要不要?”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弗西斯说,“像你这种不聪明的脑子也很重要的,因为……” 弗西斯故意顿了顿。 高扬忍不住好奇心,追问:“因为什么?” “显高,”弗西斯笑眯眯地说,“能让你从一米七变成一米九。是奇迹,是魔法!” 高扬:“……” “今天他妈的谁都别拦我!”高扬撸起袖子朝弗西斯冲过去,“老子打死你个嘤嘤怪!” 弗西斯往后退了两步,“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动你妈,有种别躲!”高扬一个猛虎扑食,不料弗西斯这个年轻人不讲武德,突然侧身躲开了他的攻击,并且对着他的屁股猛踹了一脚。 毫无防备的高扬“噗通”一声扎进海里,砸出巨大的水花,他条件反射地想要骂人,一张口却呛了两口齁咸的海水。 “你还好吗朋友?”弗西斯知道他水性很好,索性蹲在边上优哉游哉地看热闹。看到高扬扑腾了几秒之后突然没了动静,弗西斯有些慌了,“喂,长臂猿!” “他刚刚抱云玺的时候,手臂好像受了伤。”周青说。 弗西斯瞪大眼睛:“真的吗?” 洋流推着冰块迅速往前飘走,高扬却始终不见冒头,弗西斯没空多做考虑,纵身一跃朝着高扬游去。他刚游到高扬消失的位置,一颗黝黑的脑袋突然冒出水面。 只见高扬举起一条银灰色的小鱼仔,兴奋大吼:“卧槽!老子抓到……”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怒气冲冲的弗西斯再次按进海里。 高扬:?? 乔画看着在海中“嬉戏”的二人,正想开口问问这是什么品种的沙雕,一旁的江生扯住她的袖子。 “怎么了?”乔画问。 江生指着右上方,“看得清那是什么吗?” 第94章:武装直升机 乔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弗西斯和高扬那边,经过江生提醒才看到远处的天上飞着一只鸟,一只奇形怪状的鸟。 肉眼看上去那鸟还不如巴掌大,但是飞行的速度却极快。 不知是不是受到高烧的影响,乔画竟然在那只鸟的身上看到了两对翅膀。 什么鸟会长着两对翅膀? 乔画微眯着眼睛聚焦在那只怪鸟身上,发现那鸟不只有两对翅膀,还有一个弧度十分怪异的尾巴。整体形状看上去就像一架直升机。 前面那两对翅膀是主螺旋桨,后面的尾巴是尾桨。 好像真的是这样!这就是一架直升机!! 乔画猛地站起身来,指着那遥远的“大鸟”丧失了语言系统。她起势太猛没站稳,踉跄了好几步都没站稳。 江生只好搂着她的肩膀帮她稳住身形:“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 “直、直升机!”结巴了一下,这三个字总算从乔画嘴里完完整整的蹦出来。 “江生!是直升机!!”她抓着他的手臂,激动得语无伦次。 一旁屏息凝神的元易文骤然起身:“确定吗?” 不等乔画作答,空中就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那扑棱着翅膀的“大鸟”终于飞到了他们的听力范围内,正用嘹亮的声音证明着自己的身份。 元易文站在原地宛如木雕,海里“嬉戏”的两个人听到类似螺旋桨的声音立马停止了打闹,周青和南歌不自觉的抓紧对方……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天空,可能是期待这一刻太久了,所以当这一刻真实发生时,他们反而忘记了反应。 广袤天空下挥动着翅膀的大鸟,以往从他们的头顶掠过他们都懒得多看一眼的直升机,是目前唯一能带他们回家的交通工具,是他们等了数日,精疲力竭时的全部希望。 乔画亢奋地朝着远方的直升机挥手,恨不能长一对翅膀飞上去与它并肩前行。她这一动作带动了所有人的情绪,就连平日以高冷著称的南歌都跟着她一起挥舞手臂。 行动不便的姜鸿拍了拍气若游丝的宫野佑二,“孩子,醒醒,救援队来了!” 姜鸿默默祈祷,希望这孩子还能再坚持一下。 听到救援队三个字,宫野佑二手动了动手指,强撑着意志力睁开眼睛,布满红血丝的眸子迸射出求生的渴望。 他不想像陈杰和余鸣一样死在这座岛上,可是现在根本就由不得他选择。 救援队来了又怎样? 他已经病入膏肓,救援队会同意他上飞机吗?会带他回家吗? 不,不会的。 想到这里,宫野佑二好不容易蓄起来的力道顷刻间化为乌有,又像将死的咸鱼一样瘫在地上。 “等等,”乔画停止摆动手臂,随着飞机的距离越来越近,她总算看清了它的外形,“好像不是救援直升机。” 我国现用于应急救援的直升机通常是中型双发直升机,主要执行ems紧急医疗救护、sar搜索救援、海上运输及执法巡查等任务。为了区分它和其他飞机,该飞机的尾翼上都会印着显眼的红色十字架。 而现在飞在半空中的这架直升机,周身呈银灰色,流线型的机身窄体细长,机头下面藏着机枪炮塔,机身两侧挂着火箭巢,短翼上还挂载着枪榴弹发射器以及反装甲导弹。 “这是一架武装直升机。”乔画肯定地说。 南歌没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只看到乔画的表情不太乐观,她停下挥舞的手臂,问:“武装直升机有什么问题?” “海上搜救一般是民用直升机,舱内会配备医务工作室和隔离区。武装直升机的作用是携带多种武器,突袭性和反侦察能力强。总之用途都不一样,很有可能人家是来执行其他任务的……”乔画说到一半,话锋突转,“管他的,万一就是来搜救的呢!” 她拼命晃动着胳膊问江生:“火把呢?” 之前在岸上的时候江生组织大家搭了一个干柴堆,目的是万一有飞机经过的话就可以点燃吸引飞机的注意力 。 如今没办法点燃那个干柴堆,就只能指望小火把了。 南歌问她:“你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 “我没……”乔画否认到一半忽然顿住,她确实是脑子烧糊涂了,竟然指望着大家跳进海里以后还能护着火把不被淹灭。 “那怎么办?”乔画急得皱眉,就像他们这么瞎蹦跶,跳死了也未必能引起人家的注意。 江生安慰她:“不是在岸上摆了一个’sos’吗?” “小江教授,拉我们一把!”弗西斯抠着冰层边缘,正努力往上爬,奈何泡过海水的隔离服太滑,往上爬了一厘米又立刻往下滑了一公分。 江生和莫沉合力架住他的胳膊,拉扯间江生看到了他插在胸包里的手电筒。 有了! 他抽走高扬的手电筒,回头对乔画说:“匕首给我!” 乔画废话不多说,把宫野佑二交给她的匕首丢过去。 江生蹲在地上,摆弄着手电筒和匕首。 高扬完全看不懂,决定跟着莫沉一起群魔乱舞吸引直升机的注意力,一边跳还一边放声大喊:“喂!看这儿,这儿有人!救命!sos!help!!!” “你省点力气……”乔画想说免得到时候飞机还没来你就先累死了,但是这种时候显然不适合说这种丧气话。 就算说了,激动的高扬也听不进去。 “小江教授,匕首朝西南方35度倾斜试试。”弗西斯看懂江生的意图,蹲在他身边提供意见。 江生从善如流。 强烈的太阳光洒在手电筒的金属反光罩子上,再通过匕首折射,最后成功地凝聚成一束刺眼的光芒。 这束光芒经过弗西斯的计算,精准地射向半空中的那架武装直升机。 直升机处于飞行状态,江生只好不断地调整角度,保持拿束光一直追着座舱盖跑。 一秒、两秒、五秒、十秒……终于,那飞机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是不是朝我们调头了?!”高扬用已经喊得嘶哑的声音兴奋地问乔画。 乔画控制不住眼眶一热,“对,调头了!” 第95章:解体 意外流落这座杳无人烟的荒岛,总共才四天四夜。 对于人类这漫长的几十年来说,这几天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只有真正经历过此次荒岛之行的人才知道,这96个小时到底有多漫长。 从最初的素昧平生到现在的相互扶持,这一路上他们发生过分歧,经历过困难,甚至痛失了两名队友…… 所幸,这一次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并不是全无收获。至少,他们抓到了这只小黑猩猩。 乔画抬头看着正在下高度的直升机,祈祷着这只小黑猩猩真能像江生所说的那样,身上带着七级真菌的抗体。 如此一来,就算她死在路上也值了。 “在想什么?”江生顺手把打光的任务交给弗西斯,并肩站在了乔画身侧。 乔画想如实回答问题,又想起自己承诺过江生“时刻都要保有最强的求生欲,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求生的希望”。动不动就说死不死的,江生肯定不爱听。 在这个大好的日子里,还是不要提这么不吉利的事罢。 “在想宫野的情况。”乔画说了个善意的谎言,走向宫野佑二还不忘回头叮嘱江生,“别过来。” 江生看着她走到宫野佑二身边蹲下,叫了他一声。 宫野佑二费劲地睁开双眼,神情有一瞬间的迷茫,似乎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直升机发现我们了,”乔画问,“你怎么样?还能站起来吗?” 宫野佑二小弧度地摆了摆头。 “来,我扶你。”从开始发烧的那一刻起,乔画就意识到自己恐怕是中招了。 她没有抱着任何侥幸的心理,因为她知道从现在开始接受真相或许会很难,但起码老天爷给了她缓冲的时间。如果一直抱着侥幸的心理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那等到确诊结果出来的时候会更难以接受。 生死有命,某些时候她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以前和宫野佑二接触时多多少少还有一些担心,现在倒是全无顾忌,她大大方方地朝着宫野佑二伸出援手,还没碰到对方,就听到高扬平地一声雷似的炸起:“卧槽,那飞机是不是飞偏了啊?” 乔画抬头盯着那架直升机,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直升机的下降速度明显快于正常值。 她虽然只驾驶过民用直升机,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那飞机出了故障。先是以不正常的速度快速俯冲了一段,然后就像失去控制的陀螺一样在半空中旋转数圈。最大的螺旋桨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干脆罢工了。 站在冰层上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睁睁看着一个黑色的大块头从驾驶舱内弹出来。 “那是啥玩意儿?”高扬指着半空中正在做自由落体的大块头。 乔画微眯着眼睛看得很清楚,“是弹射椅。” 这是一款装有弹射系统的直升机,当螺旋桨停止转动时,飞行员只需拉动两腿间的手柄,1秒内弹射座椅就能把飞行员弹射出驾驶舱。之后飞行员只要打开降落伞就有可能成功降落。 国家想要培养一个优秀的武装直升机飞行员不容易,通常情况下会最大限度的保障他们的安全。乔画当初跟着父亲学直升机驾驶时还听父亲说过,从前的战争中有许多约定俗成的规矩,就像中国古代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说法一样,现代战争中也有着交战中不杀跳伞飞行员的说法,这说法是从一战的时候就有的,后来还在《日内瓦公约》的附加规定里加上了这一条。 这一附加条议实际上对于如今的时代而言意义已经不大了,因为现代空战容不得一丝马虎,飞行员必须严格执行作战计划。对于受过特殊训练的飞行员而言,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战斗武器。 一定是飞机发生了严重的故障,飞行员才会选择弹射自己。 果不其然,在飞行员弹射出机舱的下一秒,空中传来一声巨响。 庞大的飞机直接在半空中解体,火光裹挟着浓烟自四面八方散开。方圆几十米内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一些七零八落的飞机碎片。 碎片攻击范围太广,有一小部分直接奔着冰层而来。 乔画目不转睛地看着弹射出来的飞行员被浓烟吞噬,只听见江生喊了一声“找掩蔽”,脑袋就被江生裹进怀里。视线突然变得黑暗,随后她感觉到一双小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闭气。”江生的声音在她头顶想起。 乔画只听见呼啸的风声,然后口鼻和耳朵就被灌入了凉凉的海水。 江生左手抱着她,右手拎着云玺一起跳进海里,藏在了冰层之下。 不幸中的万幸,那飞机是在半空中解体的,碎片砸在地上还有一段时间,大家捏着 鼻子跳进海里,躲到了厚厚的冰层之下,那些细小的碎片才从周围射入海底。 这位置不是飞机解体的正下方,只有一些很小的碎片砸了下来。但是几千米高空砸下来的东西,哪怕是巴掌大的碎片威力也是无穷的 。 乔画躲在江生怀里,听到了冰层裂开的声音。 几十秒后,周围归于平静,江生才拖着她跃出水面。 她深深吸了两口气,意外地发现这里的空气居然没有之前那么难闻。照理说这里更靠近垃圾山,为什么空气反而比在岸上更加清新? 乔画没空细想这个问题,只看着附近的垃圾山突然冒起了浓烟,想必是解体后的机身落在了那边。 “那个飞行员……”乔画顿了一下,神情说不出的难过,“他错过了打开降落伞的最佳时机。” 他是那架飞机上唯一有可能幸存的人,却被爆炸的飞机震晕,错过了最佳的开伞机会。 六千多米的高空坠落下来,足以把人摔成肉饼。 乔画没能看到最后也知道,那飞行员多半已经没有了生还的可能。 空气突然变得很安静,海风刮在人的脸上,竟也不觉得疼。 广袤无边的大海上,十一个人随着海浪起伏不定,除了乔画以外,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这是他们等了足足四天四夜才等来的唯一一次机会,却在最接近成功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仅有的希望被炸成了齑粉。 倒不如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一幕,也好过大家再次陷入新一轮的绝望…… 第96章:回不去了 破碎的冰面已不足以再承载所有人的体重,幸好除了乔画和云玺之外,其他人都会游泳且水性不错。 “先上去。”江生打破这份诡异的安静,把云玺和乔画托举着上了距离最近的冰层。 乔画爬上去才发现宫野佑二已经躺在了冰面上。 “你是什么时候爬上来的?”乔画诧异地望着宫野佑二。 不等他回答,弗西斯就打断了二人的交流,“乔妹,搭把手。” 弗西斯正托着姜鸿教授往冰层上送,乔画只好先上前去拉姜鸿教授。 云玺见状也学着她的姿势朝着姜鸿教授伸出了右手。 “不用你帮忙,”乔画指着冰层一角对云玺说,“你去那边坐着,乖乖戴好防疫面罩别过来。” 冰层上总共四个人,两个七级真菌感染者,还有一个疑似患者,这对小云玺来说也太不友好了。 乔画答应了他奶奶要保障他的安全,现在只能让他尽可能的原离感染源。只可惜冰层的面积就这么大,躲到最远的角落直线距离也不过才半米。 小云玺很听话地爬过去蹲在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一言不发。 周青和南歌游到乔画身边,把小老虎和小黑猩猩一起交给了乔画。 小老虎被南歌装进了背包里,背包有防水功效,小老虎并无大碍。相比之下本来就畏水的小黑猩猩就没这么幸运了,这家伙浑身的毛发都被海水浸湿了,看起来视觉效果比之前瘦了一大圈。皱巴巴的皮肤上黏着湿漉漉的毛发,瑟瑟发抖的样子看不到半点之前那种威风凛凛的气质。 用不着乔画控制它的行动,它就老老实实的蹲在云玺旁边一动不动,只时不时地用爪子抠一抠冰面,委屈得要命。 姜鸿一把老骨头差点折腾散架,上岸后大喇喇地躺在上面,侧头和宫野佑二打了个照面,问了和乔画一模一样地问题:“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宫野佑二和他并肩躺着,直面刺眼的阳光,睁不开眼睛索性就闭着眼睛说:“我没下去。” 乔画恍然大悟,宫野佑二病得这么严重,没人帮忙连坐都坐不起来。他不是不想下海找掩蔽,而是在方才那种情况下根本没人想起他。 一股自责的情绪浮上心头,乔画低声说道:“你别多想,大家肯定不是故意丢下你……” “没关系,”宫野佑二打断乔画,“我迟早要被抛下的。” 早在他把匕首交给乔画那一刻他就想明白了,“我回不了家了。” 乔画见他情绪低落,原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可是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涌到了喉咙一个字没能说得出口。因为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宫野佑二所说的话就是沉甸甸的事实。 他们不可能再有这么幸运,再遇到第二架路过的直升机了。 乔画勉强憋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自欺欺人地说:“也不能这么想,你睁开眼睛看看洋流。” 她指着浓烟滚滚的垃圾山,说:“洋流正带着我们往垃圾山那边漂,一会儿我们先上岸看看直升机遗骸里的通讯器能不能用,万一能联系到军方不就有救了吗?” 宫野佑二虽然呼吸很沉重,但是头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军方不会带感染者上飞机的。” 七级真菌没有特效药,感染就意味着死亡,更别说他身上携带的还有可能是变异真菌。军方绝对不可能冒着这个风险带他回去,最大的可能就是将他留在这座岛上自生自灭,然后带走尚未感染者进行隔离观察,确定无感染症状之后再转送基地进行调查盘问。 宫野佑二不是有心打击乔画,只是想提前给它敲个警钟,毕竟她也开始发烧了。 事到如今他没什么好隐瞒的,“在邮轮上,我听到了船长的电话。” 宫野佑二突然来这么一句,听得乔画一头雾水,“什么电话?” “防疫总局给船长打的电话,我离开休息舱去给我妈妈打电话的时候听到的。” 宫野佑二刚开始发烧的时候高扬就提起过他每天都要离开休息舱去给他妈妈打电话,还说怀疑他就是那时候感染的变异七级真菌。当时宫野佑二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乔画认真思考了一下,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你听到了防疫总局向船长下达的撤退指令是吗?”乔画问。 宫野佑二点点头。 乔画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为什么陈杰一开始就知道邮轮上有变异真菌感染者了。 原本有变异真菌感染者这个消息对邮轮上的乘客是实行了全面封锁计划的,要不是宫野佑二意外听到真相并且告诉陈杰,那陈杰也不会知道当局准备遗弃轮船,更不会强烈反对返航。 宫野佑二沉吟片刻,说:“当局只会用对待邮轮感染者的方式对待我,不可能带我回家了。” 乔画脸色刹那间变得毫无血色,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这不仅仅是宫野佑二的命运,更有可能是她自己的。 宫野佑二好一会儿没等到乔画的回复,强撑着意志睁开双眼,于是就看到了一张惨白的小脸,愚笨的脑袋终于转过弯来,“乔小姐,我不是在说你……” 他的嘴实在太笨了,一着急就忘了要如何用中文表达自己的意思。还是姜鸿帮他总结了一句,“不要过分忧虑,你只是发烧了,不一定是感染了七级真菌……” 乔画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需要时间来接受并且处理这些信息。勉强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她扭头看向那群跟在冰层后面随波逐流的人,喊道:“打起精神来啊同志们!再多游一会儿就能上岸啦!” 弗西斯对乔画的乐观态度佩服得五体投地,游到南歌身边问:“乔妹从小就这么乐观吗?” 南歌摆动双臂,冷冷的回:“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很喜欢她乐观的个性。” “她不喜欢你。” 弗西斯:“……” “她喜欢你们家小江教授。” 弗西斯:……你可真是个聊天鬼才! “她……” “你再说我就哭给你看。”弗西斯发挥嘤嘤怪的特长,委屈吧啦地望着南歌。 他皮相生得好,一双眸子又是很通透的湛蓝色,通常在女孩子面前示弱时都会激发对方的母性,从而对他宽容以待。 万万没想到的是,南歌没有母性,只有野性。 “知道为什么海水是咸的吗?”她问。 弗西斯认真答题:“因为海水中氯化钠的占比非常的高,而我们的味觉细胞对钠离子的反应就是咸味。” 南歌说:“不是。” 弗西斯:“你是在怀疑我对这个知识点的掌握吗?” 南歌游累了,胳膊搭在冰层边缘,借着冰层的浮力往前漂:“我是在夸你脑子里面装的全是氯化钠,河流外源和火山内源都比不上你对海盐浓度的贡献。” “……别骂了姐姐,上岸吧!”弗西斯指着距离十来米远的垃圾山,在心底发誓以后打死也不惹这位姐姐了,这姐姐和乔妹性格就是两个极端,真不知道是如何成为朋友的! 祈祷那飞机的通讯器还能用吧!他真想立马就离开这个鬼地方! 第97章:概率 靠近垃圾山,腐臭的气息再次变得浓郁。 戴着防疫面罩的人没什么反应,没戴防疫面罩的乔画刚上岸就体验了一把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 近24小时都没怎么吃过东西,乔画折腾了半天只吐出一些胆汁。 比起她来江生稍微好点,只干呕了两下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空气。 最让乔画刮目相看的是元易文,昨天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今天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生龙活虎,游了两百多米还不带喘气的。 反倒是莫沉高扬,这两个体力一直很好的男人,上岸后佝偻着身躯,一副累坏了的样子。 弗西斯单手搭在高扬肩上,“没事吧长臂猿?” 高扬嫌弃地推了他一把,“莫挨老子。” 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四肢无力酸软,现在还头晕眼花,弗西斯好端端的站在这儿,他居然看到了弗西斯的重影。这只白皮金丝猴又不会分身术,哪来的重影? 一定是自己昨天晚上没休息好,今天白天又体力透支才会造成这种情况。 高扬晃了晃脑袋,看到正在努力踮脚的云玺,“小兔崽子你干吗呢?” 云玺板着一张小脸,他不喜欢听高扬叫自己小兔崽子,但是他知道自己说了高扬也不会改,所以干脆不搭理他,继续认真的踮着脚尖。 这里到处都是垃圾,他根本就找不到落脚之地。 乔画想起他有洁癖,转头把小老虎交给南歌,准备去背云玺,跨出步子才想起以自己现在的症状理应做隔离处理。于是那跨出去的步子尴尬的僵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迈。 南歌见了,顺手把小老虎塞进身旁的弗西斯怀里,快步走到云玺身边蹲下。 云玺呆呆地看着她。 “上来。”南歌不会哄孩子,也没什么甜言蜜语,硬邦邦的语气不怒自威,不熟悉的人听了还以为她在威胁云玺。 云玺心智再成熟生理年龄也不过才十岁,骨子里还是希望有人可以依赖,傻愣了一会儿便乖乖爬上南歌的后背。 “走吧。”元易文不想浪费时间,带着莫沉在前面开路,他想尽快找到飞机遗骸,确认通讯器还能不能联系上军方。 肉眼看上去飞机坠毁的地方离他们很近,实际找起来才发现这垃圾山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 在远处看和脚踏实地踩在这里的感觉完全是两回事,前者指觉得震撼,后者却引人深思。 人类到底要日复一日地往大海里倾倒多少垃圾才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说一句自作自受还真是半点都不冤枉。 这座垃圾山不同于有流动性的海上垃圾漂浮带,它就像伫立在广袤无垠的大海上的一座墓碑,每一寸都堆积得很扎实。肉眼可见的有木板、铁皮、硬纸壳、塑料袋,还有一些机械残骸。 一行人踩在上面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乔画踩到易拉罐上,当即下跪磕了个头。 “走路又不看路。”南歌皱着眉教育她。 乔画嘴一撇,委屈道:“这哪儿有路啊?” 江生的胳膊从她的腋下穿过,像抱孩子似的把她从地上拎起来,“要我背你吗?” 南歌觉得这里已经容下她了,背着云玺追上了元易文。 其他人也笑着摇摇头,自觉地给二人腾出一点空间。 要是换做往常,高扬这个铁憨憨是肯定要留下来“争宠”的,但是今天……他退缩了。因为乔画有了发高烧的症状,也因为他浑身无力,恐怕背不动乔画。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乔画往旁边挪了两步,捂着嘴对江生说,“不是让你离我远点儿吗?!” “多远?”江生挑眉望向她。 乔画张开手臂,撑到最大限度,说:“有多远离多远。” 江生说:“那恐怕不行。” 乔画警惕地看着他,问:“为什么?” “我们接过吻了。”江生那双浓黑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在回忆什么浪漫的往事,而像是在法庭上陈诉事实。 乔画被迫站在了“被告”的位置和他讲道理,“那是之前,我那时候还没发烧,说不定还没……” 不等“被告方”完整地把事实陈述出来,“原告方”就打破了法庭秩序,捏住了她的脸颊。 乔画瞪圆了眼睛,“你当我是面团做的吗?” 动手就算了,还捏得这么用力,害得她说话时不得不嘟着嘴,显得傻里傻气的。 她抓着江生的胳膊,正胡思乱想时,突然感觉唇上一热。 江生低下头,不由分说地吻了她,感受着唇上辗转的温热,乔画脑子里一片空白,到了嘴边的话全忘了。 他怎么能吻自己呢? 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吻自己呢? 乔画乱了。 抓着他的手臂细细的颤抖着。 片刻后,江生松开了她的脸,又站得笔直。 乔画愣过之后,气得给了他一拳,“你脑子被驴踢过吗?” “没有。” “那你还……”乔画气急了,反而不知道该从何处骂起。 都怪他表现得如此理直气壮,害得她反而像心虚的那个人一样。 “我给你算一下概率。”江生忽然说。 乔画被他整懵了,小小的脑袋上挂着大大的问号,这世上真的有脑回路这么清奇的人,明知道她有可能是感染者还故意和她亲近,亲近完了也不说原因,反而要跟她聊什么概率? 乔画终于理解影视作品里那些捂着耳朵说“我不听我不听”的女主角们是什么心情了,因为她现在也想任性地捂着耳朵对江生“我不听我不听”。 可惜江生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拉着她的双手阻止了她想要捂耳朵的动作,并开始了他的表演。 “宫野佑二和姜教授已经确诊。我背过宫野,也替江教授做过心肺复苏。我是接触他们最多的人,按感染原则来说,我被感染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但是目前我没有任何症状,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我的抵抗力较强,并没有被感染,而是我已经被感染了,还没有出现任何症状。概率上来说,五五开。” “五五个屁,既然没有症状你就不该胡思乱想,就该把自己当成未感染者……” “那你为什么不把自己想象成普通的感冒发烧?”江生反问。 乔画哑口无言。 她是不想吗? 她是知道几乎没有这个可能性! 第98章:进化 江生站在乔画身后,推着她的肩膀往前走。 乔画还想着和他保持距离,于是往旁边挪了一下。 江生不满地扣住她的肩膀:“听我说。” “你说就说,别动手……” “那我再动一次嘴?”江生低头,严肃的脸上看起来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乔画:“……” 行吧,亲都亲了,再避嫌也没用了。 乔画越想越气,回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道:“你是恋爱脑吗?” “恋爱脑是什么意思?”江生真情实感的发问。 乔画第一次知道原来博学的小江教授 也有不擅长的领域,“恋爱脑是一种爱情至上的思维模式,意思是一谈恋爱就把全部精力和心思放在爱情和恋人身上。具体表现为,某些人明知道七级真菌体液传播的概率仅次于血液传播,却还是明知故犯。” 江生保持沉默,不打算辩解。 面对这样“乖巧”的江生,乔画再大的火气都烟消云散了。 “真是疯了,”乔画无奈地摇摇头,妥协道,“说吧。” “两年前,防疫局发生过一次大规模感染事件。全球抗疫联盟为了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采取了集中性隔离措施。” 乔画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他们刚刚不是在讨论概率问题吗?怎么瞬间就跳跃到防疫局去了? “你还记得相关新闻吗?”江生问。 “当然。”这件事情刚被爆出来的时候就引起了民众恐慌。因为在这之前,感染了七级真菌虽然也没有特效药可以医治,但是从感染到死亡的进程缓慢。从确诊到各个器官衰竭死亡,至少能活3-6个月,这就和肝癌晚期患者在不治疗条件下的自然生存期是一样的。 因此全球的感染者虽多,但大家就像习惯了肝癌一样习惯着七级真菌的存在,并没有特别恐慌,只当是这世界上多了一种名叫七级真菌的癌症。 只要大家小心预防,戴好防疫面罩、穿好隔离服,危险就不会突然降临到自己头上。 直到两年前的3月26号,防疫局突然传出消息,有44名员工在同一天出现了高烧不退的症状。当时的地方防疫局总共才97名工作人员,高烧患者几乎占了一半。 防疫局局长刚开始以为只是急性流感,于是就组织了大家进行体检。意外的是,检查出来的结果竟然是这44名员工都感染了七级真菌! 当时的防疫局局长吓得不轻,只怕事情闹大了会承担责任,于是就瞒着没有上报。而是自作主张地先将这些感染者集中性隔离在一起。 然而他还来不及消化这个信息,感染者就在两天内从44名变成了65名,只有外派的32名员工幸免于难。 那时局长以为就算出现了聚集性感染,大家也至少还有3-6个月可活,万万没想到的是,有人从出现发烧到器官急性衰竭死亡,只用了短短四天时间。 而且这还不是极个别现象,五天内,感染者接二连三的死亡,数量达到了27名 局长彻底慌了,终于意识到这群人很有可能不是感染了普通的七级真菌。 仅靠着他这点能力,不可能一直瞒天过海。 疫情爆发的第五天,有死者家属去全球抗疫联盟拉起了横幅。终于,这件事捅到了抗疫联盟。 抗疫联盟召开了紧急会议,决定全面封锁防疫局,并且成立了一个调查研究小组。 尽管抗疫联盟的办事效率很高,但结局还是不尽人意,被集中隔离的65名工作人员,包括局长和派去的调查研究小组,最终无一人生还,他们从出现发烧症状再到各种器官衰竭而亡,最多只用了十一天。 悲剧到这里还没有完全结束,因为在临时外派的27名员工里,有人出现了相同的症状。 至此,七级真菌元年正式到来。 七级真菌的死亡进程从3-6个月,变成了至多十一天。 那时全球新闻联播一天到晚轮流报道着相关消息,只要家里没断网的都知道。就算是家里断了网,还有报纸、杂志的头版头条轮流刊登。可以说只要是生活在这个地球上的人类,就没有不知道这件事的。 乔画之前从未怀疑过相关新闻的真实性,但是江生不会无缘无故地聊起这个话题。顺着这个思路,她问:“是不是背后还有什么隐情?” “当时新闻只公开了一部分事实。”,只得认命地转回刚刚的话题,“新闻只公开了一部分事实是什么意思?” 考虑到江生的身份特殊,乔画善解人意地问:“能说吗?” 江生点点头,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说的,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如果不能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内研制出特效药,在场的十一个人没有谁能幸免于难。 第99章:44 江生说:“抗疫联盟只对外公开了防疫局大规模感染事件是因为七级真菌发生了第一代变异,并没有公开当时派去防疫局调查小组的研究人员的研究结果。” 乔画问:“调查小组不是……都牺牲了吗?” 看到调查小组全员被感染牺牲的新闻时,乔画在办公室难受了很久,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安逸的待在办公室里享受着净化后的空气,是因为有人奋战在抗议一线。 每一个牺牲的工作人员他们都有亲人朋友,却依旧选择奋勇向前。 正因为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群百折不挠的人民英雄,在这场七级真菌的战役中他们才保有一丝胜利的希望。 乔画问:“研究结果是什么?” “七级真菌具有以人体细胞作为宿主、与人体细胞结合的能力,dna分子中生物碱基的替换和缺失,引起了基因内部核酸分子上的特定苷酸序列发生改变,从而变得更加适合人体来繁衍。研究小组发现,该致死性突变的诱发因素里面有一项是物理因素,七级真菌会因为各种射线的照射以及温度剧变、空气质量的改变等原因而在人体内自发突变。” 乔画听得似懂非懂,只能根据自己现有的只是去理解这段话。 七级真菌原本属于人体的正常菌群,当人体免疫力正常的时候,它并不会致病。直到数年前,人类的生长环境因为垃圾处理不当开始恶化,全民的免疫力屏障遭到破坏,从而给七级真菌提供了最适宜的生长环境,它们才撒了欢一样在人体内大量繁殖。 最初,被感染的全是老人以及重症手术患者,也就是那些免疫力不太好的人。 身强力壮的成年人不属于易感人群,所以也没有引起全民恐慌。 人们之所以对七级真菌充满畏惧,是在防疫局发生了大规模的感染事件之后。在那之后,人们只知道七级真菌发生了第一代变异,感染后的生存期从3-6个月缩短到了至多十一天,并且易感人群也从免疫力低下的人扩展到了全人类。 “所以你的意思是,抗疫联盟早就知道七级真菌致死性突变的诱发因素有一项是物理因素?”乔画问。 江生点点头。 “那为什么不公开?”乔画不懂,“要是提早公开了,人们不是可以更加有效地避开这些无力因素吗?” “避不开,”江生说,“除非全世界范围内的垃圾得到有效治理,否则人类生存的环境得不到改善,七级真菌就不会停止变异。” 乔画突然沉默,这是她登上量子三号邮轮的目的,她资助过几十个和生态有关的科研项目,就是为了改善生态环境。可是太艰难了,除非能找到快速降解所有垃圾的办法,不然人类的生存环境只会越来越糟糕。 江生说:“抗疫联盟也不是没有采取措施。” 乔画想起来,好像确实如此。在防疫局发生大规模感染事件后,抗疫联盟就组织并成立了世界防疫总局,集合了全球微生物研究所、全球疾控中心、欧亚科学院、以及各国军事医学研究所等63名顶尖科学家。还完善了防疫系统,开始全球发放防疫物资,包括防疫面罩、隔离服等。 当时乔画奶奶的集团还提供了科技支援,研发了一套针对于七级真菌的空气净化系统,就是之前她乘坐的量子三号邮轮上沿用的净化系统。 所以防疫总局只是没有公开研究小组的研究成果,并不是没有采取相关措施。 乔画能理解防疫总局这样做的目的,毕竟直接公开研究成果很有可能引起全民恐慌,导致加大防疫工作的难度。 “话说回来,还多亏了抗疫联盟集合了那么多顶尖专家”,乔画感叹道,“要不是如此,姜鸿也不会和’44’一起成功研发临时疫苗了。” 正好想到这里,乔画就顺口问了一句,“你知道为什么姜鸿教授要拒绝防疫总局的招揽吗?” 乔画难得八卦一次,看着姜鸿教授的背影压低了声音说:“是因为你们防疫总局里有埃德蒙教授吗?” “不是,”江生很肯定地说,“是因为我。” “啊?”这倒是乔画没想到的。 “因为我就是’44’。” “哦,原来你就是……你就是什么?!”乔画惊讶到放声大喊,吓得前方的高扬差点原地起跳。 “什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高扬摆出标准的防御姿态,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乔画尴尬的摆摆手,冲着他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没、没事。” 姜鸿回头,贴心对着落后的江生和乔画说:“别掉队了。” “诶,这就跟上。”乔画答应了一声,然后猛地回头看着江生,“你刚说什么?!” 她压低了声音问:“你就是’44’?我了解的那个’44’?临时疫苗申报专利上压姜教授一头的’44’?!” 江生见她大惊小怪的样子,只觉得可爱得有点过头。控制不住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头顶,“嗯。” 乔画风中凌乱,类似于小粉丝见到偶像的那种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上次,我提到’44’的时候,你、你否认了!” “我没有……” “你有!” “我没……” “你就是有!!” “我只是转移了话题。”江生无奈一笑。 乔画仔细回忆,好像还真是这样。 “那你当时为什么要转移话题,是因为不信任我吗?”乔画问。 “不是,”江生摇摇头,问,“你还记得防疫局第一批感染牺牲了多少人吗?” “当然!” 乔画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那个数字,当这个数字险些脱口而出时,她却倏地哽在了喉咙里…… 两年前的3月26号,防疫总局有一批员工在同一天出现了高烧不退的症状,他们经历了长达11天的隔离,最终无一人生还。 而他们的数量加起来,不多不少,正好是44名。 第100章:细思极恐 江生用防疫局牺牲的44名员工作为代号,和姜鸿教授的团队一起申报了临时疫苗的专利项目。 临时疫苗虽然时效不久,但却给抗疫一线的工作人员提供了最有力的安全保障。 乔画犹记得临时疫苗刚刚面世时,民众们举国欢庆的那份喜悦,那是在经历了七级真菌第一次变异的恐慌之后迎来的全新希望,就连抗疫联盟和防疫总局都用“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来形容临时疫苗的面世。 虽然,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很久的仗要打。但是,临时疫苗的成功研制象征着这个无孔不入的真菌并不是无坚不摧的,它是有可能被消灭的! 所有人都在歌颂姜鸿教授团队的伟大壮举,却忘了这背后有多少人壮烈牺牲。 “如果不是防疫局那44名员工的牺牲,我们不可能研制出临时疫苗,”江生说,“抗疫联盟派去的调研小组传送回来的相关数据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所以他不是不信任乔画,只是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不适合当时的气氛。 乔画说:“我还是没弄明白,你说姜教授是因为你才拒绝了防疫总局,这跟你是‘44’有什么关系?” 不同的机构有不同的规矩,研究成果这类资料都属于机构的最高机密。就算同样是为了人民效力,也各有各的阵营。在特效药和疫苗研制成功前,各大机构之间不可能互通信息。 既然江生是被姜鸿教授给予厚望的“44”,那照理说姜鸿教授就更应该跟着江生一起去防疫总局给他提供最大的帮助和支持。 她以为江生能给自己一个答案,不料他却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清楚。” “你没问吗?”乔画回头看着他。 江生说:“问了。” “姜教授怎么说的?” “他让我别问。” 乔画:……很好,说来说去,说了个寂寞。 乔画哭笑不得地看着江生,“你觉得姜教授对你怎么样?” “很好,”大概是觉得这两个字不够表达姜教授对他的照顾,江生又补充了一句,“特别好。” “一直都特别好?” 江生点头,道:“他是我在欧亚科学院的导师,后来把我招进了疾控中心,直到防疫总局的组建,我们才因为不同的目的而分开。” “什么目的?” 江生回忆了一下,觉得唯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他在疾控中心还有未完成的项目。” “项目不能交给其他人吗?” “可以,交给弗西斯,”江生说,“我提议过。” “ 被驳回了?” 江生点头:“我追问过为什么,他只说因为我是44,我再追问下去他就让我别问了。” 乔画拉着他分析,“据我这些日子对姜教授的观察,我也觉得他对你很好,很照顾你,恨不得寸步不离地看着你,生怕你有什么危险。你想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应该没有什么比研制七级真菌特效药和临时疫苗更要紧的项目了吧?你会选择去防疫总局是因为那里集合了全球最顶尖的科学家,还有各类最先进的医疗设备,是这个地球上最有可能研制出七级真菌疫苗和特效药的团队。照理说这么有利的阵容都没能撼动姜鸿教授,那肯定是因为他留下来有比研制七级真菌更重要的原因,而这个原因和你有关,你居然都不好奇的吗?” 江生看了一眼姜鸿日渐佝偻的背影,“他不愿意说的话,用铁钳也撬不开他的嘴巴。” “你之后就没有再旁敲侧击地问一问?” “之后就分开了,不常联系。” 先前江生提过自己是为了寻找葛罗谷非才会从防疫总局离职,再联想他和姜鸿一起登上量子三号,以及之后让空管局通过此次飞行计划等行为,不难猜测,一定是姜鸿以疾控中心主任的身份给予了江生最大的支持。 这两人之间的互相信任和支持远远超过了师生情谊,更像是亲人之间的相互扶持。 哪怕江生知道姜鸿有意瞒着自己,也没有刨根问底。 有人这样一路陪着江生走来是他的幸运,可惜的是这样的幸运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了。 姜鸿教授的身体每况愈下,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感受着眼皮滚烫的热度,乔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不久的将来,也许她也会像无数七级真菌患者那样,皮肤溃烂、呼吸衰竭。 江生呢?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姜鸿教授离开,看着自己离开…… 这一瞬间,她的心底生出一些卑劣的想法,想着与其把江生孤孤单单地留在这世上,不如一起离开这世界。 这个想法只短暂的浮现过一秒钟,很快就被理智所战胜。 江生现在还没有任何被感染的症状,也不一定就会被感染,虽然他们接吻了,但是万一江生的身体素质格外好呢? 想到这里,乔画不知不觉地又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江生把她抓回来,“注意安全,周围到处都是机械残骸,受伤了当心患破伤风。” “放心吧,没那个命得那个病了。”如果真是感染了七级真菌,等不到破伤风病发她就死翘翘了。 乔画故作坦然地接受了自己即将死亡的事情,嘴上说话也没个顾忌,看到江生脸色不太好了她才收起吊儿郎当的态度,认真安慰起江生,“你别怕,你还没有感染症状呢。你想想,你救小女孩的时候手臂被划伤了没有感染,摘掉了防疫面罩也没有被感染,那有没有可能这次也侥幸逃脱呢?” 乔画满眼真诚地看着他:“说不定你就是上帝的宠儿……” “七级真菌是会根据环境自我进化的。”江生忽然说。 乔画顿了顿,“什么?” “七级真菌的致死性突变诱发因素里有一项是环境因素,和这个同期发现的还有一点,那就是随着全球气候变暖,七级真菌会逐渐破坏我们的热能防御系统。简单来说,他们会自我进化。弗西斯早在之前就演算过进化的规律,曾在两年前就推测出七级真菌再次进化的时间,恰好是近三个月。” “你的意思是……你们早就知道,七级真菌会在近期再次变异?”乔画再一次震惊到无以复加。 上次七级真菌进化时,把感染者的生存周期从3-6个月缩短成了至多11天,那这次呢? 乔画细思极恐,一时之间竟没有勇气问出口。 第101章:病变速度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江生就没打算再继续隐瞒。 “宫野佑二的病变速度比我们预期的要快,按照弗西斯的推算,排除宫野佑二本身就患有重大疾病等情况,在不治疗的条件下,他的生存周期最多只有……五天。” 这才是江生想要告诉乔画的,有关抗疫联盟隐瞒的所有事实。他们早在两年前就推算出七级真菌的进化速度,却因为只是推论,所以不能对外公开。他们配合着抗疫联盟做了所有的预防措施,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去研制特效药和疫苗,最终还是没能赶上真菌变异的速度。 乔画目光呆滞,刹那间似乎已经死过一次。 江生没注意到她晦暗的神情,帮她踩住缠在鞋子上塑料袋,接着说:“防疫总局下属的基因组学联盟对第一次变异的七级真菌样本进行了基因组测序,我们在此基础上结合临床数据进行了研究,发现七级真菌在体内每经过一次变异,致病性和传播性都会相对增强。换句话说,宫野佑二吐出来的血、姜教授打过的喷嚏,里面都含有变异的七级真菌。原始的七级真菌离开人体后在空气中或附在物体上存活的时间不会超过24小时,但是这座岛上的温度和湿度都很适合菌体的生长。所以,大家现在就等同于生活在七级真菌的温床里。尤其是我们这种没戴防疫面罩的,感染率可以说是百分之百……” “你之前不还说是五五开吗?怎么转眼就百分之百了?”乔画调整好心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往常一样。 “只是时间问题,”江生说,“在我还没有出现七级真菌感染症状前,你都可以视我为未感染者。但实际上……” 实际上这群人中只要有一个人携带了变异真菌,那另外的人也等于是半只脚踏进了坟墓。 江生没把话补充完整,因为他知道乔画已经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接触正处于高烧状态的乔画不是因为他是个盲目的恋爱脑患者,而是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七级真菌。 他只是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的和乔画离得近一些。 在登上量子三号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遇到这样一个女孩。她精致漂亮,宛如专柜橱窗里的bjd娃娃。初见她时,还以为她是个高冷美人,一开口才知道原来是个小话唠。小话唠总有用不完的精力,专心致志地看着一个人时,眼睛里好像盛满了细碎的星光。她虽然胆小如鼠,见到毒蛇就吓得走不动道,但是当她的队友遇到危险时,她总是第一时间挺身而出。 任何时候,她对这世间都抱有最美好的幻想。她相信有一天垃圾会得到有效治理,她相信人类一定会战胜七级真菌,她相信有一天他一定能成功研制出真菌疫苗。 她永远热忱,永远充满希望。 即便是到了这种时候,她也能抬起头来,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世事无绝对,这话你听过没?” 江生清冷的脸上出现一瞬间的愣怔,似乎不明白这话想要表达什么意思。直到,乔画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的手指。 “你口中的百分之百有你的科学依据,但是我们不能把还没发生的事情当做已经发生的事情来处理。在你身上还没有出现感染症状之前,你就是未感染者,就是应该和我这个疑似患者保持距离。” 乔画态度强硬,语气没得商量。 江生往前跨一步,她就倒着退两米。 一来一回,竟躲出了节奏感。 高扬虽然人在前面,但是一颗心全系在后面,三不五时的就要回头看两眼。之前幸运地错过了两人接吻,这次正好撞上两人拉拉扯扯。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眉来眼去的成何体统? 这种暧昧的你拉我扯,简直……有伤风化! “你俩搁后边儿跳交谊舞呢?”正直如高扬,看不惯就直接怼。 乔画笑了一声,看着江生对高扬说:“可不嘛,就没见过舞姿这么丑的。” “那是,跳交谊舞你得让哥给你做舞伴。别的不敢说,跳交谊舞这方面……” 高扬拍拍胸膛,自封:“亚洲舞王!” “真假?”乔画和高扬保持着一段距离,脸上带着好奇的微笑边走边问。 “真的,”高扬说,“我妈以前是蝉联过三届国际标准舞锦标赛冠军,我可是从小就在舞蹈艺术哦熏陶下长大的。要不是我长得跟我爸似的五大三粗的,我说不定就子承母业登上国际大舞台了。” “那你会跳什么舞?” 为了和江生拉开距离,乔画自然的开始和高扬闲话家常。 高扬如数家珍:“摩登、拉丁……嘿!那可就海了去了。要不哥现场给你表演一段?” 高扬说着挺直了腰杆。 姜鸿笑着摇摇头,这群年轻人,上一刻心态还是崩的,这一秒救用强力胶粘上了。 好像只要有乔画这个小丫头在,气氛就永远不会沉下去。 她笑起来,嘴角扯出一个新月般的弧度,“我恐怕做不了你的舞伴,要不你个人solo一下?” “交谊舞你让我个人solo?”高扬像是听到了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脸上的褶子都加深了。 其实细看的话,高扬长得也不难看。就是个子太高,体型太壮硕了一点。五官属于大气磅礴的那一类,本身又有点不修边幅。几天没刮胡子,原本就胡子拉碴的脸上这会儿已经变成了络腮胡的形状。看上去就像童话故事里的专业反派。 这几天大家过得都很糙,就连江生的脸上也覆了一层青色的胡茬。不过他占了脸的便宜,胡子没有拉垮他的颜值,反而让他带上了几分忧郁艺术家的气质。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高扬越看江生就越来气,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去。 “不跳了不跳了。”他兴致全无地摆摆手。 “不跳了?”弗西斯听起来意见很大的样子,他还指望着这个唯一的业余活动来保持头脑清醒呢! “跳啊!”他用热切又期盼的眼神看着高扬,“我还没见过跳舞的长臂猿呢!” 高扬:……看样子今天他和弗西斯,注定要凉一个了! 高扬攥紧拳头走过去,正准备和弗西斯拼个你死我活,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巨响从前方传来…… 第102章:后继有人 数百米外,刺眼的火光炸成了蘑菇云的形状,热浪裹挟着火星直冲云天。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像是要四岁所有人的耳膜。 走在最前面的南歌和弗西斯被暴涨的烈火往后推了三米,吓得小黑猩猩“嗷”一声把头埋进了周青的怀里。 元易文快步上前扶起南歌,“没事吧?” 南歌脑子里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只能凭借元易文的口型来判断他说的是什么。 “没事。”在被震开的那一瞬间,多亏弗西斯转身护住了她的脑袋和脖子。 她拉起弗西斯:“还好吗?” 弗西斯捂着胸口,一改平日里嘤嘤嘤的娇弱状态,摆了摆手便朝姜鸿那边跑。 脚下由垃圾组成的陆地颤动得厉害,年迈的姜鸿站都站不稳,和宫野佑二隔着十几米,一前一后被震趴在地上。 乔画后来者居上,冲过去扶起了姜鸿教授。 江生紧跟在她身后,刚想伸手帮忙就被乔画喝住:“你离远点!” 说话时,乔画看到了匍匐在不远处的宫野佑二。早就失去了防疫面罩的男人形如槁木,瘦得最多还剩八十几斤。晦暗的瞳孔里迸射出浓浓的倦意,跌倒了也不想再费劲爬起来。 江生无法对此视而不见,迈出步子准备上前救人。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开始扭曲,从爆炸的源头裂开了无数条地缝。 滚滚的烟尘从裂缝里冒出来,犹如白色的岩浆。 仔细看,好像是虚无缥缈的雾气。 雾气四起,瞬间蔓延开来。不出十秒,宫野佑二就被雾气笼罩其中。 “卧槽,这啥玩意儿?”高扬扯着嗓子惊叫,没什么文化的他只能用这句脏话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江生刚往前迈了两步,突然看见宫野佑二伸出一只手举在半空中,做了个阻止自己的手势。 “别过来……”宫野佑二耗尽所有力气,只喊出这么一句话。 紧接着,他突然喷出一口殷红的血。 乔画想起江生刚刚才说过的研究发现,知道这一口血里面不知道含了多少七级真菌,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能让江生靠近。她顾不得那么多,抓住江生的胳膊用力往后一扯,“我来!” 然后她便提着沉重的双腿朝前跑去。 小小的身体不知道怎么会爆发出那么大的力量,竟扯得江生踉跄了一把。 江生不可能放任她不管,稳住脚步后还是追了过去。 爆炸的余韵还未消除,每往前走一步都能感受到热浪正在朝这边喷涌。他们不清楚前方的状况,只知道多半是坠毁的飞机残骸引发了二次爆炸,从而点燃了垃圾山上的易燃物。 汹涌的火光点燃了夕阳,滚滚浓烟呛得人眼泪直流。乔画走近了才发现漂浮在半空中的烟雾和地底下冒出来的白色雾气好像不太一样。 不等她仔细研究,她就发现自己好像迷失了方向。在周围都是白雾的情况下,她分不清宫野佑二刚刚是躺在哪里了。 正在她迷茫时,突然察觉到掌心一热,是赶来的江生抓住了她的手腕,并把她往旁边带了几步。 江生这个人,是真的一点都不听话啊,乔画想。 “宫野。”江生蹲下去查看宫野佑二的情况,这才倒是记着乔画的警告,没有先伸手去碰宫野佑二。 乔画跟着俯身,透过朦胧的薄雾看清了横陈在地上的男人,没看到他脸上铺满了如晒斑一样的血点子,倒是一眼就看到了他嘴角溢出来的白沫。 七级真菌感染晚期最明显的症状就是全身溃烂,吐血不止,还从没听过有口吐白沫的。 乔画和江生对视一眼, 喊了一声:“宫野佑二!” 宫野佑二安静的躺在地上,毫无反应。 乔画突然意识到什么,心里凉了大半,她看着江生把手落在宫野佑二的颈动脉处停留了几秒,随后,摇了摇头。 “不、不会的……”乔画抓住宫野佑二的衣领,“宫野佑二,醒醒!!” 宫野佑二听不到她的吼叫声,也不会再用蹩脚的中文回应, 他像是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随着乔画的动作而起伏。身下的白雾随着乔画剧烈的动作往上漂浮,一不小心流窜进了江生的呼吸里。 江生浅浅的吸了一口,嗅到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 “闭气!”他冲着乔画喊了一声,然后屏住呼吸,用隔离服裹住自己的手指翻开了宫野佑二的眼皮。 眼皮底下呈现的红色蜘蛛网显然不同于平常,更像是充血过度即将爆开。乔画皱着眉,见江生又掰开了宫野佑二的嘴。 不等她看清楚,江生就突然拧着眉起身,拉着她往回跑去。 “气体有毒!”江生冲着姜鸿那边大喊,“快跑!” 气体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现在刚漫过江生的大腿。或许是质量的问题,该气体的上升速度不是特别快,也给了大家一些缓冲的时间。 江生拉着乔画,抱起云玺,冲姜鸿喊:“教授,手给我!” 他没有三头六臂,却想着一拖三,简直疯了! 姜鸿折腾不动了,佝偻着身子站在原地,气喘吁吁地说:“走,别管我……” 他很清楚,自己这把老骨头,能走到这里已经是奇迹了。 看到弗西斯和周青还在朝自己这边跑,他知道,自己带的这群孩子们都已经优秀得超出了他的预期。 从前报社来采访他,问他做过最骄傲的事情是什么,是不是在学术方面取得的研究,他说不是。 报社记者又问:“那是什么呢?” 教授回:“是娶到了我的太太,这是我做过最值得骄傲的事。” 如果现在还能再回答一次那个问题,他想再加上一个答案:培养出了这几个孩子,也是值得另他骄傲的事。 他这一生中培养出了无数的学者、科学家,就连当今防疫总局的局长见了他也要毕恭毕敬地叫一声老师。 有人说他是医学界泰斗,说他是欧亚科学院的常青树,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这些孩子们的成就都和他没有多大关系。 要想培养出一个优秀的科学家很难,更难的是,这群孩子们有着一心向民的赤子之心。 这个世界有他们了不起! 在倒下之前,姜鸿勾着唇角,突然想起了“后继有人”这负重千钧的四个字…… 第103章:黑洞 “姜教授!” 乔画挣开了江生的束缚,抓着姜鸿的胳膊说:“振作点,咱逃命呢!” 关键时刻谁都松不开手,只有乔画和江生离姜鸿最近。乔画二话不说抓起姜鸿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半拖半拽地扛着人往前跑。 她不知道那烟雾里藏着什么毒,想到宫野佑二口吐白沫的惨状,只知道烟雾里的毒性一定不小。 她相信江生的判断,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姜鸿曾是江生的导师,是对他而言尤为重要的人,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带着姜鸿一起跑,有多快跑多快,有多远跑多远。 她没有心思去思考自己还能活多久,也忘了自己还发着高烧,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就算回到岸上和黑猩猩肉搏也好过在这里口吐白沫。 回到岸上他们这么多人,和黑猩猩肉搏也不是全无胜算。 可是没有了漂浮的冰块,大家的体力也已经接近极限,该怎么回到岸上去? 逆着洋流往回游吗? 那样估计撑不了三分钟就会溺水。 憋死在毒雾里和溺死在大海里,这两个选择还真是……半斤八两。 乔画心里想着事儿,突然注意到胳膊上的力量变轻了,还以为姜鸿回光返照可以独立行走了,扭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江生在另一边拖住了姜鸿的胳膊,把大部分的重量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要不是乔画已经无力吐槽,她一定要指着江生的鼻子骂他一句“大傻子,真把自己当超人了”。 “卧槽,没路了!”跑在最前面的高扬双手撑着膝盖,正在大喘气。 这是他们刚刚上岸的地上,冰块已经融化得只剩下一小块,最多能承受一个云玺。 高扬站在边上,不敢往下跳,他的水性再好也不好跟洋流对着干。 大海的脾气捉摸不定,随便一个巨浪就能要人性命,更别提里面还有危险的海洋生物。 “跳吗?”莫沉回头看着渐渐逼近的白雾,征求元易文的意见。 元易文焦躁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抬手摸一下脑袋,这下正好摸到了防疫面罩。他的表情在夕阳下变得模糊不清,唯有望向江生的目光噙着一丝寒意,“我们戴着防疫面罩。” 江生没理他,一边架着姜鸿一边回头观察白雾的蔓延轨迹。 乔画累得头晕眼花,怔了怔,问江生:“他什么意思?” 周青从元易文的表情和语气里一下就明白了元易文想表达的意思,心底生出对元易文的不满,低声对乔画说:“他在怀疑我们小江教授故意骗他跳海。” “啥?”乔画没停下脚步,吊着一口气问,“为什么?我们小江教授脑子有病吗?” “因为物资短缺,人越少越好。”周青一下就道出问题所在,元易文是在怀疑江生故意骗他们白雾有毒,以此骗他们跳海,他和莫沉、高扬跑在最前面,不属于江生的小团队,如果他们三个人死了,江生他们活下来的希望就更大。 他把江生想成了那种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人,一下就把乔画气笑了。 “我明白了,是元易文脑子有病。” 乔画回了周青一句,强撑着一口气冲元易文喊,“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她早知道元易文这个人生性多疑,但是这种时候还怀疑队友,不是有病是什么? 要不是在岛上哪儿都去不了,她非要给元易文挂个心里诊所的专家号不可。 在场的谁都有可能抛弃队友独自苟活,唯独江生不可能。他是为了救一个陌生的小女孩会奋不顾身跳海的人,他是在飞机迫降时唯一一个没有抛弃陈杰的人,他是为了救余鸣在海里和鲨鱼搏斗的人,他是为了救宫野佑二不惜直面虎口的人。 在座的哪一个人没受到过江生的照顾? 到头来元易文居然怀疑江生? 这口气就算江生咽得下去,她也咽不下去! “元总,真不是我说你,”乔画终于跑到元易文跟前,停下来喘了一口气接着道,“像你这种天天活在阴谋论里面的人,应该活得很累吧?” 江生愣了一下,许是没想到乔画会在这种时候站出来维护自己。事实上他并不在意元易文等人对他的看法,但是他不能让乔画的好意得不到回应。 “跳海吧,”他说,“白雾里应该含有高浓度的氰化氢。” 氰化氢是剧毒性气体,标准状态下为液体,易挥发,且具有苦杏仁气味。它不仅在空气中容易弥散,含量达到5.6%~12.8%时,还具有爆炸性。 “防疫面罩没有过滤氰化氢这种剧毒气体的作用。”江生这话不是对着元易文说的,而是对着南歌和高扬说的。 高扬虽然对于江生抢走了乔画关注度这件事情相当不爽,但是在专业程度上,他还是很佩服江生这些专家的。 听完江生的话,他噗通一声跳进了海里。 反正都要死,他是宁可淹死都不愿意口吐白沫。 淹死了将来投胎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做个海王,高扬乐观地想。 这海水还挺凉快,能缓解他发热的症状。 跳进海里之后他不敢轻举妄动,死死拽着岸上的一根电缆,不小心喝了一口海水,含糊不清地说:“他妈的……浪好大!” 听到这句话,周青不太敢往下跳了,她的水性算是这群人当中除了云玺和乔画最差的一个。 “跳吧渊宗?”莫沉怕元易文拉不下面子,索性抓着他的胳膊一起往海里跳。他才刚起了个势,突然远方又是一声巨响。 大地颤动不止,裂开更宽的缝隙。 白雾争先恐后地从地底下冒出来,上升的速度瞬间比之前快了两倍不止。 “跳!”江生把云玺扔到浮冰上,顺势推了周青一把。 周青猝不及防跌进海里,砸出一朵巨大的浪花。江生正想带着乔画和姜鸿一起跳海,脚底下突然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深不见底的裂缝之下宛如深不见底的黑洞,将岸上的所有人都吸了进去…… 第104章:溶解 如果是演电视剧就好了,那乔画一定不会在下坠的那一瞬间松开江生的手,她要让后期配上一个唯美又悲壮的背景音乐,把这个片段渲染成一个像《泰坦尼克号》那样浪漫的慢镜头。 可惜这样的想法太不现实。 在下坠的过程中,她和江生因为自由落体运动被迫分开。 她极力想要保持清醒,但是失重的感觉加速了她的疲惫感。滚烫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时刻都在催促着她闭上双眼进入休眠模式。 黑漆漆的裂缝里,只有头顶的一线天能窥见一丝微光。 夕阳映射着漫天飞舞的垃圾,像是置身于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里有一张巨大无比的网,兜住了她的身躯。在一阵猛烈的晃动之后,她停止了下坠。 空气中令人作呕的味道突然消失不见,鼻腔里只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气息。如此清新的味道,像极了邮轮休息舱里经过净化后的空气。 听说人死之后五感会渐渐消失,她还能看到坠落的垃圾、闻到周遭的味道,那证明她应该还没死。 但是说不通啊,从这么高的地方坠落,怎么会没死呢?就算没死,也该掉进深不见底的海里,总不可能真的被一张大网接住了吧? 让她相信这样离奇的事情,还不如相信这一切都是梦。 恍惚间,她脑海里蹦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万一,这真的是梦呢? 或许她现在还躺在邮轮休息舱的床上没有醒来,没有认识江生这群人,也没有飞机坠毁,没有队友牺牲。 当她醒来以后,七级真菌不会发生任何变异,她和南歌会顺顺利利地抵达旧城。 可是这样一来,她就没机会认识江生了。 不行! 她一定要认识江生。 这不是梦!再离奇都不是梦! 短暂的自欺欺人后,乔画恢复了理智,反手抓住支撑着自己身体的网状物,想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竟然能接住坠落的自己。 艰难的翻了个身,她借着夕阳的余光向下望。 底下不是她想象中夹杂着氰化氢的白色烟雾,也不是浑浊恶臭的海水,而是……清澈且宁静的海底世界。 她置身于刚被劈开的垃圾山裂缝里,无孔不入的海水正在拼命的往里灌,距离她所在的位置最多还有一分钟就会被淹没。 短短的一分钟内,乔画思考了很多。 这是伫立在海上的垃圾山,底部是海水不稀奇,稀奇的是底下的海水竟然不含任何杂质。 莫非是因为身下的巨网兜住了垃圾山? 乔画回忆着垃圾山的大小,粗略估算了一下它的体积,最后把自己逗笑了。 这网得多大才能兜住那几座连绵起伏的垃圾山? 又是谁完成了这么大的工程却悄无声息,甚至没有任何相关报道? 难不成真像弗西斯说的,外星生物入侵地球了? 就在乔画胡思乱想之际,一束刺眼的灯光突然从海底射出来,像是在绝境之中劈出的一条生路,照亮了周遭的环境。 乔画还来不及探究海底为什么会出现光亮,就看到一些体积较小的塑料垃圾袋从身下的网洞掉出去,砸进了海水里。 接下来的一幕让她又开始怀疑自己在做梦,因为她亲眼看到塑料袋在水里漂浮了几秒钟后,竟然……不见了!! 海水溶解了五颜六色的塑料垃圾,转眼就恢复了澄澈透明的样子,一点塑料袋的“尸体”都没留下,就好像从未有垃圾入侵过此处。 这比外星生物造访地球更离奇。 除了做梦以外,乔画想不到任何一种符合这种情形的可能性。 这奇异的景象超出了乔画的认知和想象,觉得只有一种可能性能解释,那就是疯狂灌入裂缝的不是清澈的海水,而是能够溶解某些塑料制品的丙酮。 很快,乔画的猜测就被彻底推翻。因为这些海水不光是溶解了塑料袋,还有一些玻璃瓶也被吞噬了。 震惊已经不足以形容乔画此时此刻的心情。 如果现在让她在感染七级真菌和被这里的海水淹没之间做个选择,她一定会选择感染七级真菌。 感染了七级真菌虽然会全身溃烂,但好歹还有五天可活,剩下的这五天她至少还能每天写一封遗书,再留几个小时来劝自己接受死亡这件事。 这下倒好,直接被不知道藏着什么成分的海水分解了。 想象着自己的四肢被海水溶解的画面,乔画无比后悔刚刚没有向自己的眼皮妥协。 早知道晕过去算了…… 就在乔画准备自暴自弃的时候,海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淹没了她的身体。 她绝望地闭上双眼,等着剧痛席卷全身。然而想象中生不如死的感觉迟迟没有发生,只有水压让她感觉到窒息,像是一个五百多斤的大胖子正在自己的身上跳着芭蕾舞。 庆幸的是,这水没有溶解她的隔离服。 她动了动没有隔离服包裹的手指,很高兴它们还能自由的活动。 脸上也没有什么痛感,事实证明这水好像就是普通的海水,对她的皮肤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 刚刚乔画只顾着关注海水腐蚀身体的情况,却没注意到身下的网已经消失了。 她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对于她这样的旱鸭子来说,没有任何护具想在海底睁眼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最惨的是,她的肺活量还不怎么样,憋气顶多只能憋个一分钟左右。 听说在水里放松四肢,身体就会自然向上漂浮。 乔画照做,希望能给自己多争取一点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的身体不仅没有上浮,反而像被卷入了什么漩涡。 经过一阵拉扯后,乔画彻底失去了意识。 晕过去的前一秒钟,她感觉到自己好像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幢白色的建筑物…… 第105章:太空舱 “起来!不愿做奴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起来!不愿做奴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起来……” “谁啊?”乔画哆嗦着抱紧了自己的双臂,将自己蜷缩成虾米的样子,开口的声音像被砂纸摩擦过一样,又粗又涩。 耳边的义勇军进行曲一直卡在前面几句,在空旷的地方还泛着回声,听起来和终端里见过的老式收音机特别像,还是不停卡带的那种。 乔画的父母是军人,小时候还没学会走路就学会了敬礼,每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就条件反射地想要把手举过头顶。 歌词和调子早就融入骨血,听不到完整版的就浑身难受。 是谁在放国歌?能不能一次性放完? 这样的想法在乔画脑子里不断盘旋,导致她整个人越来越焦躁。她想睁开眼和放国歌的人理论理论,却始终睁不开双眼。她感觉到自己的睫毛结了一层冰茬子,冷得要命,像被人装进棺材沉入了海底…… 海底! 这两个字在乔画的脑海里闪过,让她恢复了一瞬间的清明。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交谈的声音,但她的听觉受限,很是迟钝。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听不太真切。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一男一女交谈的声音很熟悉,让她觉得很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交谈的声音停止了,有人扶起了她的身子,将她抱在了怀里。 热度不断地从身后传来,乔画手指颤了颤,好像不那么僵硬了。 她试图着醒来,努力地翕张着双眼,看见了一张模糊的人脸。 “乔画!” 那人开口,叫她的名字。 乔画总算听清了,是南歌的声音。 眼前的人影也逐渐清晰,天生的银发和微微上翘的单眼皮,正是高冷的南歌。 “宝贝儿?”她抬起僵硬的手,想要触摸对方,生怕这是一场幻影,是自己制造出来的梦境。毕竟在真实的世界里,她应该已经被海水淹死了。 南歌抓住了乔画伸过来的手,其实两人的温度差不多,都是快结冰的程度。但是乔画真真切切地触摸到了对方的皮肤! “我们是死了吗?”乔画问。 南歌抓着乔画的指尖,按在自己的手腕上,问:“能感受到我的脉搏吗?” 在听觉和视觉不那么好的情况下,乔画的触觉尤其敏锐。虽然南歌的脉搏不是特别有力,但她清楚的感受到了那正在努力跳动的心率。 “你没死。”有一个声音在乔画的头顶响起。 她机械式地扭过头去,看到了一张英俊且印象深刻的脸。 管它是梦境还是现实,只要看到这张脸,乔画绷着的弦就能放下了。 “你睡了将近三小时。”顶着英俊面容的江生缓缓开口。 乔画有好多问题,想问他们为什么没死,想问他们现在身在何处,想问他们是怎么凑在一起的……但是等到真正开口时,问的却是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你是在心里读秒了吗?” “小江教授用不着读秒。”弗西斯的声音横插进来。 乔画这才注意到,江生的身后还有四只落汤鸡,分别是姜鸿教授、元易文、莫沉和弗西斯。 弗西斯怀里的小黑猩猩不见踪迹,他认真地撩着自己的金发,在这种时候仍然不忘记形象管理。 “那东西比我们在心里读秒更准确。”他指着正前方对乔画说。 乔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模糊的视线彻底清晰。首先入眼的是一尘不染的天花板,然后才是挂在墙壁上的大挂钟。 这墙壁的组成材料乔画只需一眼就判断出来,是阻燃性abs材料和防火板构成的,外形酷似太空舱。 舱内除了席地而坐的一群人,还备有充足的营养液、淡水以及大小便收集器等装置。 要不是十分确定自己掉进了海里,乔画会以为自己被父亲带到了火星空间站。 “我们……得救了?”乔画打量着这间密不透风的隔离舱,除了这个可能性暂时想不到其他的。 她脱离江生的怀抱,曲着双腿坐在地上,左右看了看身边的人,突然发现周青、高扬和云玺不见了。 “还有几个人呢?”她问。 江生说:“没掉下来。” 简单的四个字,蕴含的信息量却很大。 意思是他们现在依然在海里。 那为什么他们可以自由呼吸? 为什么又聚在了一起? 还有,这个“太空舱”是哪来的? 太多的问题堆积在一起,让乔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问哪一个。不等她继续追问,倒是先看到了角落里的注射器。 “那是临时疫苗吗?”乔画不敢确定,虽然那注射器外形和她之前使用过的临时疫苗相差无几,但是他们的临时疫苗应该早就用完了才对。 江生正要回答这个问题,舱门处就传来“叮——”的一声。 圆弧形的舱门从白色变成了透明状。 乔画如惊弓之鸟,警惕地转身面对舱门,下意识往江生那边靠了靠。 江生抬起手正欲将她揽入怀中,乔画又突然想起要和他保持距离,于是身子一歪,又从他的怀里退了出去。 江生的手扬在半空中,举也不是,放也不是。 心比天大的乔画全然没察觉到他的尴尬,严肃地板着脸望向舱门那边。 舱门外,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 老头儿穿着隔离服,不是普通的黑色连体款式,而是类似于太空服的样式,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看上去像一个改良版的大白,行动都不怎么方便。 从全透明的头盔里看去,乔画看到了老头儿浅灰色的瞳孔。 老头儿对上她的视线,张口说了一句话。 乔画没听懂,因为老头儿说的是她还没掌握的语言——法语。 弗西斯和他对答如流。 乔画好奇地问:“你们说啥呢?” “她问你和小江教授什么关系。”弗西斯翻译。 乔画半个字都不信,“这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乔画皱着眉说:“你问点正经的,先问问他是谁?还有这是哪儿?为什么要把我们关起来?” 乔画连珠炮似的问了好几个问题。 弗西斯刚要解释一下自己没开玩笑,就听到舱门外那老头儿切换了一口流利的中文,对着乔画和江生问:“你们是夫妻吗?” 乔画:?? 这老头儿很奇怪啊! 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江生,问老头儿:“这问题重要吗?” 老头儿很认真地点点头,看得出来他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他手里拿着“太空舱”的遥控器,能决定是继续关着他们还是先把他们放出来。 对此,乔画态度十分良好,打着商量说:“您能不能先把我们放出去?” 老头儿摇头,“我要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 乔画话还没说完,就被江生截去:“结果怎么样?” 江生这话是看着老头儿说的。 老头儿身形一僵,打哑谜似的问:“你知道了?” 元易文疑惑:“什么结果?” 第106章:答案 “他趁我们昏迷的时候抽了我们的血。”江生看着老头儿对元易文说。 元易文闻言捋起袖子,果然看到臂弯有一个血红色的针孔。 这几日大家死里逃生,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若不是江生提醒 ,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无关痛痒的针眼。 弗西斯看到自己臂弯处的淤青犯起了职业病,忍不住吐槽道:“抽血就算了,好歹用棉签给我们按一下啊,你这手法也太粗糙了。” 一看就不是什么专业的医生或者护士。 不过,老头儿这地中海式的白头发还挺能唬人,一眼看上去特别像是和姜鸿教授坐一个办公室的那种老学究。 莫沉不懂就问:“他抽我们的血干吗?” 弗西斯记着元易文之前怀疑小江教授的仇,连带着对莫沉也没什么好脾气。 “这老头儿是个吸血鬼,你看不出来吗?”他揉按着酸痛的胳膊,用看傻子一样看着莫沉。 莫沉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没想过弗西斯这种专家教授也有骗人的时候,听弗西斯这么一说还真信了。 吸血鬼这种生物,他只在电视剧里看见过,原来现实生活中也有的吗? 过度的震惊导致莫沉脸上的疤痕被撑得变了形,歪歪曲曲像是一条蜈蚣爬在脸上。 气阀门外的老头儿见了,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原因,一滴冷汗从额头淌到了眼皮上,欲坠不坠。 “你别听他瞎说,”乔画安慰莫沉,“吸血鬼挑食,也不是谁的血都喝。要不你先看看你胳膊上有没有针眼。” 莫沉将信将疑地撸起袖子,发现自己臂弯居然真的没有针眼。 “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乔画表情十分正经,“这吸血鬼啊,一般只吸聪明人的血。” 莫沉松了一口气,刚要庆幸自己没被抽血,低头一想,不对啊,乔画这不是在骂自己傻吗? 他嘴角抽搐了几下,歪七扭八的疤痕看起来更吓人了。 元易文实在是没眼看,瞥了一眼莫沉,说:“看看你另一只胳膊。” 莫沉从善如流地撸起另一只胳膊的袖子,果然看到了一个藏在淤青里的针眼。他就是再蠢也明白了,弗西斯和乔画是合着伙儿来玩他呢! 要不是他现在浑身乏力,一定效仿高扬的做法跟弗西斯拼个你死我活。 元易文按住有些激进的莫沉,抬眸看向门外的老头儿,“检查结果怎么样?” 元易文不似莫沉那么蠢,自然知道老头儿抽他们的血是为了做检查。 之前在被救的过程中,他迷迷糊糊睁过一次眼,看到了一个黄色的牌子上面写着“biohazard”(生物危害)。他怀疑这里可能是某个不为人知的实验基地,因为疾控中心不会建在海底。 当然,他也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海底,因为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这栋建筑物里。 老头儿没回答元易文的问题,而是执着地又问了一次江生和乔画:“你们是什么关系?” 看样子这老头儿在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之前是不会回答他们任何问题的,意识到这一点,乔画决定配合对方。 “我们不是夫妻。”乔画说。 老头儿顿了顿,又问:“那是情侣?” “这个嘛……我待会儿再回答你。” 乔画看着老头儿说:“我们中国有句话叫礼尚往来,用在这里的意思是,我回答您一个问题,您也得回答我一个。” 老头儿考虑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要求不算太过分,于是点了点头。 乔画立刻指着气阀门,亮晶晶的眼睛望向老头儿:“密码是多少?” 她观察过了,这气阀门不光可以用老头儿手里的遥控器打开,还可以采取输入密码的方式开门。气阀门的内部镶嵌着一个触控密码板,只要知道密码就能出去。 老头儿以为乔画会问他这是什么地方,万万没想到对方一来就这么不讲武德。 “我要是能告诉你们密码,为什么要把你们关在里面?”老头儿反问。 乔画两手一摊,“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因为你们当中有人感染了变异……”老头儿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他被这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套路了。 小丫头旁边那个英俊的年轻人也不是善茬,瞬间抓住了他话语里的漏洞,“变异什么?” 江生打量着老头儿,猜到他想说的应该是“变异真菌”这四个字。 老头儿汲取了刚刚的教训,绝口不提变异真菌这几个字。 “该你们回答我的问题了,”老头儿这次问得比刚刚还要直接,他将矛头直指江生,“你和这位小姐做过爱吗?有过体液交换吗? 江生耳朵浮上一层薄红。 乔画也险些被口水呛着。 这老头儿怎么回事,一大把年纪还打听别人的隐私!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他们家小江教授那么腼腆的人,得多害羞啊! 乔画站出来把江生护在身后,“您问这些问题到底有什么目的?” “如果你说实话,我可以考虑放你们出来。” 老头儿说:“这外面有浴室和食堂,你们可以洗澡吃饭,也可以去休息舱好好睡一觉。” 这个提议对于提心吊胆奔波了数日的人来说诱惑力可想而知。 不等乔画和江生开口,莫沉就迫不及待地问:“口水算体液吧?” 老头儿点头。 江生猜到莫沉要说什么,可惜来不及阻止对方就脱口而出,“他们接过吻。” 弗西斯嗖一下扭头看着莫沉:“不要造谣!” “我看到的,”莫沉面无表情地指着自己的眼睛,“两只都看到了。” “什么时候?”弗西斯不信,大家一路同行,难道就自己是瞎的? 江生咳了一下,觉得公然讨论这个问题对乔画不够尊重,正欲堵住莫沉的嘴,就看到乔画走到了气阀门边,挺直了腰背与老头儿对视:“您说的可以放我们出去,算话吗?” “滴滴——”老头儿的腕表发出清脆的声响。 元易文看到老头儿抬起手臂露出腕表,倏地脸色一变,“那是军方专用的通讯器!” 第107章:信号灯 姜鸿垂死病中惊坐起,浑浊的双目锁定门外的老头儿,“你是军方的人?!” 难怪这老头儿看起来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 姜鸿烧得迷迷糊糊,一时半刻想不起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反问老头儿。 老头儿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是好半天没组织好语言。通讯器那边的提示音又越来越急,老头儿无奈,只好选择先处理通讯器。 乔画贴在舱门上,想要偷听老头儿的通话内容,但是聪明的老头儿留了个心眼,在接通电话之前就屏蔽了隔离舱。幸好这次他屏蔽的只是声音,乔画还能从舱门窥见一些外面的环境。舱门直接连着一条圆形通道,类似于无菌管道,尽头处就是拐角,中间没有任何标牌。从布置上来看,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要是周青在就好了,在观察入微这方面,这一屋子的人都比不上周青一个。 也不知道她和高扬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和云玺分开。 突然,乔画想起了随身携带的通讯器。在海水里泡了这么久,不知道有没有坏。 乔画取出挂在腰间的通讯器,没想到这玩意儿经过弗西斯的改装后格外坚挺,这时候还能照常开机。 她迫不及待地按下实时通讯,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数秒过后,通讯器那头传来了滴滴滴的忙音。 会出现这种情况有三种可能,一是对面无人接听,二是超出了通话距离,三是隔离舱内被屏蔽了信号。 乔画颓废地靠在舱门上,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她说什么也不会把云玺一个人留在浮冰上。 现在思考这些都无济于事,不如先想办法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不行,得想个办法出去,”乔画仔细研究着触控密码板,“我觉得这锁有点眼熟。” 南歌站在乔画身后,指着密码板的左上角的“joe's technology”说:“是你们家生产的。” 弗西斯和莫沉同时凑过去,以为乔画能提供点有用的信息。不料乔画两手一摊,“我们家还有这业务呢?” 弗西斯小声问:“……你是你们家领养的孩子吗?” 乔画愤怒的目光落在弗西斯脸上:“朋友,你礼貌吗?” “对不起,”弗西斯微眯着眼睛,盯着密码板问南歌,“你记得初始密码是几位数吗?” “8位,”比起乔画,南歌确实更了解这个锁,“就算知道密码也没用,密码板是自动锁定的,要先用指纹或者瞳孔解锁后数字键盘才会弹出来。” 这就等于你提前知道了高考答案也没用,因为考试的时候你没带笔。 “密码这条路行不通吗?”元易文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加入了群聊,观察了一会儿后,他拍了拍舱门对莫沉说,“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工具。” 他想暴力破门。 乔画道:“估计没用,这舱门用的是新型abs阻燃料。” 用来做太空舱的材料,岂是普普通通的工具就能破开的? 乔画一句话把斗志昂扬的莫沉砸回原地。 “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看着一蹶不振的众人,乔画开始灌心灵鸡汤,“天无绝人之路嘛!” 弗西斯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那是摄像头吗?”弗西斯指着天花板一角。 所有人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洁白的天花板干干净净,明明什么都没有。 “我刚刚看到有信号灯!”弗西斯说。 莫沉目不转睛地盯了好一会儿,“哪儿有信号灯?你别是眼花了吧?” 被莫沉这样一质疑,弗西斯也不敢肯定了,一来他视力不是特别好,二来眼皮子又有点烫,看东西有点模糊。 刚开始他以为是泡了海水体力透支,现在……他该不会发烧了吧? 自小体质就好得超乎常人,感冒发烧的次数屈指可数,尤其是十岁以后,更是没有什么生病的经历。他已经忘了发烧是什么感觉,等到症状变得严重了才察觉到异样。 仅凭着自己的感觉他不敢百分百确定,遂靠近乔画,小声说:“我能牵一下你的手吗?” “不合适吧,”乔画说,“你们小江教授会吃醋的。” “谁吃醋?我们小江教授吗?”弗西斯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 他一脸怜悯地看着乔画,“虽然你和我们小江教授有了进一步的关系,但是我还是要劝你一句。我们小江教授是天塌下来都临危不乱的人,你不要期望他有正常人的情绪,什么争风吃醋、为了你抛弃全人类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他比机器人还要难搞。” 通常情况下南歌都是站在乔画这边的,但是这次,她十分赞同弗西斯的观点,小江教授看起来确实不像会吃醋的那类人。 莫沉也说:“确实,你们小江教授一看就不会谈恋爱。” “你会?”乔画对江生的滤镜十层厚,就见不得谁说他的不是。 人家江生哪里不会谈恋爱了?他明明就超会的好么!不然自己怎么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莫沉露出不屑一顾的冷笑,颇有些骄傲地说:“我和老婆青梅竹马,我们15岁就早恋了。” 弗西斯的关注点一不小心就歪了,“早恋是什么意思?” “就是未成年男女建立恋爱关系,对同性或者异性产生兴趣。” 乔画解释:“通常这样的感情都是要被制止的。” 弗西斯脸上的疑惑不减反增,“为什么?人与人之间互相吸引,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乔画才想起这孩子从小的生活环境和自己有差异。 “谁说不是呢?”她笑着说道,“十五六岁杜绝早恋,十八九岁又开始相亲,矛盾得很。” “相亲?”弗西斯满脸好奇,“是男女双方在亲戚朋友的介绍下,以谈恋爱为目的现的会面吗?” “这领域你倒是挺熟悉啊?”乔画调侃道,“怎么的?有过相关经历?” “我没有,但是小江教授有啊!”弗西斯偷瞄了一眼远处正在和姜鸿认真交谈的江生,确定他没有关注这边后,坐在地上说起了八卦。 “我们姜教授之前给小江教授介绍过一个……” “我看到了!”乔画突然说。 弗西斯嘴角一扯,“不可能!那时候你还不认识我们小江教……” “我看到信号灯了,”乔画问,“是不是蓝色的?” 一般监控的信号灯都是红色,如果乔画是在瞎掰转移话题,肯定会说是红色,她准确说出了信号灯的颜色,正好和弗西斯之前见到的画面重叠。 “对,蓝色!”弗西斯激动地站起来,朝着乔画伸手,“通讯器!通讯器给我!!” 乔画刚掏把通讯器递给他,还来不及问什么情况,门外的老头儿就去而复返,打开了舱内的声音屏蔽系统。 “你……”他指着江生,然后又指向元易文,“还有你。” “什么意思?”元易文问。 老头儿拿着遥控器说:“你们可以出来。” “其他人呢?”江生问。 老头儿皱着眉摇头:“他们不行。” 乔画语气平稳地问:“为什么?” 老头儿犹豫了好一阵,才开口对江生和元易文说:“你们先出来我才能告诉你们原因。” 第108章:芯片 “小江教授。”弗西斯拿着通讯器走到江生身边,耳语了几句。 乔画隔得远,没听到他们说的是什么内容,只听到江生问弗西斯:“确定吗?” “应该没问题。”弗西斯想,就算有问题,小江教授也应该先出去。他出去了可能还有一线生机,留在这里大家就只能坐以待毙。 乔画也是这样想的,以江生的聪明才智和元易文的武力值,说不定能从老头儿手里抢走遥控器,前提是这老头儿背后没有军方支持。 提起军方,粗枝大叶的乔画突然回忆起一个细节。 “你怎么知道他的通讯器是军用的?”乔画指着老头儿问元易文。 从外观上看,老头儿所用的通讯器和他们用的是一样的,只有拆开看里面才知道二者有什么区别。 元易文刚刚用的不是猜测的语气,他很笃定。 “为了确保通话内容安全可靠,军方在使用这款通讯器时,会采用特殊的身份识别系统。”面对乔画的质疑,元易文不慌不忙,指着老头儿的前臂说,“佩戴者需要在皮下植入人体芯片,位置通常在肘与腕之间。” 老头儿全身都被隔离服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刚刚抬起胳膊时,露出过一小块被透明手套包裹着的皮肤。 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老头儿的腕表上,没人注意他的前臂上是否有疤。若不是元易文老早就有这方面的猜测,想必也不会特意去看老头儿的手臂。 老头儿全身都被隔离服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刚刚抬起胳膊时,露出过一小块被透明手套包裹着的皮肤。 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老头儿的腕表上,没人去关心他的前臂上是否有疤。若不是元易文老早就有这方面的猜测,想必也不会特意去观察老头儿的手臂。 照理说这种事应该属于军事机密,元易文又不是军人。 乔画接着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芯片是我旗下的一家科技公司生产的,”元易文友好地笑了笑,道,“我公司的知名度虽不如乔氏,但和军方已经合作了多年。” 元易文身上有很浓烈的商人气息,单看言谈举止,很难把他和优秀的生态学家联系到一起。 仅凭着一个疤就确定对方的身体里植入了芯片其实有点草率,但是乔画注意到一个细节,那老头儿在听完他们的对话后,欲盖弥彰地把隔离服的袖口往下扯了扯。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乔画对上老头儿的视线,“所以您真的是军人?” 老头儿气质温和,乔画很难把他和铁骨铮铮的军人联系在一起。 老头儿一点消息都不打算透露,全程只关心江生和元易文,“你们两个……到底出不出来?” 就算没有周青的洞察力乔画也能看出来了,老头儿似乎很希望他们能立刻出去。 抓住老头儿的这个心理,乔画挑了挑眉,“他们要是不出去呢?” 老头儿皱着眉,像被卡住的机器,“那么、那么……” “你开门吧。”元易文突然说。 乔画:……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元易文这个人自始至终都贯彻着自私自利的形象,只有答应和江生一起进林子里这个行为不太符合他的人设。 老头儿看到他同意了,瞬间松了一口气。 注意到这个细节,乔画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和老头谈判的筹码。 “你也出去吧。”她看着江生,别的不说,老头儿的防疫装备是真的不错。有机会出去混一套隔离服穿都比在这儿和疑似患者共处一室好。 别人是没得选,江生既然有机会,那就不该错过。 “我们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怕江生不放心,乔画赶紧朝南歌和弗西斯还有莫沉递了个眼色。 南歌和她一如既往地默契,立刻点了点头,然后踹了弗西斯一脚。 正在认真摆弄通讯器的弗西斯迷茫地抬起眼皮,“你踹我干吗?” 南歌懒得解释,干脆压着他的脑袋点了两下头。 莫沉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他只听命于元易文。对于元易文做的任何决定,他都没有过问的权利。被元易文无情抛弃,他也无话可说。 “你们聊完了吗?”老头儿有些等不及了,他拿着遥控器往前跨了一大步,“你们俩过来,其他人往后退!” 第109章:赌吗? “走吧。”元易文搭上江生的肩,一副哥俩好的姿势。 江生不习惯别人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这样接触自己,但他知道元易文不是一个冒冒失失的人,这样做肯定有他的目的。 果然,元易文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你把人制住,我抢遥控器?” 江生看了他一眼,原来他打断乔画谈判是打的是这个主意,先假意迎合老头儿的计划让老头儿放松警惕,再擒了老头儿当人肉钥匙。 这个办法江生不是没考虑过,但这是老头儿的地盘,老头儿又带着军方的通讯器,监控有些什么人、做了什么埋伏,他们一概不知。 元易文猜到了江生在担心什么,“有老头儿当人质,不是没有胜算。” 万一老头儿背后没有埋伏,那他和江生拿下老头儿应该没问题。万一有埋伏,那就要看老头儿这个人质的重要程度了。 这多多少少有点赌徒心理,不过江生觉得,可以一试。 “我跟莫沉打好招呼了……” 元易文话还没说完,老头儿就用遥控器敲了敲舱门,“快点!别交头接耳的!” “你中文怎么比我还好?”弗西斯这时候还不忘和老头儿进行一下友好的社交。 老头儿也不是瞎子,一眼就看到了他手里的通讯器,“哪来的?” 他明明收走了他们身上所有的东西,为什么还会有一个通讯器? “这你得问她。”弗西斯把锅丟给了乔画,在交流这方面,还是乔画比较擅长。 乔画就是典型的社交小天才,拥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神仙技能。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其实我有魔法。” 老头儿:“……”我确实不信。 “你们的通讯器能用吗?”老头儿问。 乔画笑着说:“要不您进来检查一下?” “不用了,”老头儿说,“这里所有外来的信号都会被屏蔽,你们别白费功夫了。” 他眼眸低垂,只丧了一瞬间便恢复了冷硬的语气,催着元易文和江生:“快点!” “我需要和我的女朋友道个别,”江生礼貌地问老头儿,“可以吗?” 老头儿犹豫片刻,还是同意了。可能是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他说话的方式相当欠揍,“好快点儿,反正都要死了。” 乔画:……要不是你说得对,我非得和你好好理论理论! “你说谁要死了?”南歌没沉住气,极具侵犯性的眼睛死死盯着老头儿,如果眼神有实质的话,老头儿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 被这样凛然不可直视的眼神盯着,老头儿到底还是怂了,捏着遥控器躲到了舱门旁边,避开了南歌的目光,小声道:“我说的是实话。” “您能活这么大应该很不容易吧?”乔画反手撑在舱门上,看着老头儿,还有心思调侃对方。 老头儿没见过这么随遇而安的人,认真地问道:“你不怕吗?” “怕什么?”乔画问,“怕你弄死我?” 说实话,老头儿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虽然上了年纪,但他目光清澈,以乔画看人多年的经验开分析,老头儿应该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也不是滥杀无辜之辈。如果真想对他们不利,趁他们昏迷的时候就可以要了他们的命。能让他们留到现在,要么是好人在观望,要么就是对他们有所图。不管是哪个原因,对他们来说都不足为惧。 老头儿说:“我不会弄死你,但是……” 他表情复杂地看着乔画,在心里纠结了半晌才决定如实告知,“你已经感染了……” “您老是真的不会聊天啊!” 乔画打断他没说完的话,用手指扣了扣门,说:“能不能给我和我的……男朋友,留一点私人空间啊?” 男朋友。 乔画从来没觉得这几个字这么亲切过。 老头儿轻轻叹了一口气,背过身去。 乔画刚想回头问江生是不是有什么计划,老头儿突然转身,警告道:“不准接吻!” 乔画差点一脑袋撞到舱门上,“这都要管?” 老头儿也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梗着脖子说:“也不可以抱在一起。” 乔画一脸古怪地看着老头儿:“冒昧的问一下,您是单身吧?” 老头儿凝眉:“什么意思?” “您要不是单身狗,干吗嫉妒我们相亲相爱的小情侣?”乔画夸张地捂着嘴,“难道您是穿越到法国人身上的老古板?” 老头儿没听懂这话是啥意思,但是从乔画的表情上来看,他猜测这丫头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姜鸿被伶牙俐齿的乔画逗笑了:“小乔你放心,我不是什么老古板。” “姜教授。”江生板着脸,是有点害羞了。 弗西斯向来不懂察言观色,“我也不是老古板,我喜欢看情侣接吻。” 尤其是看“断情绝欲”的小江教授接吻,那多稀奇啊! 要不是遇到乔妹,弗西斯是真的以为小江教授这辈子要孤独终老。 江生一个冷眼扔过去,“垃圾堆里全是八骏图,知道什么意思吗?” 弗西斯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问号,“什么意思?” “他骂你废话(画)多。”姜鸿十分心疼自己这个傻学生,努力学了二十几年源远流长的我国文化,最终还是败给了一句歇后语。 弗西斯自闭了,坐在地上继续捣鼓他的通讯器去了。 元易文趁此机会拉住了南歌,“我有话跟你说。” “我不想听垃圾堆里的八骏图。”南歌学以致用,甩开了元易文的手。 莫沉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坐在弗西斯身边问:“要帮忙吗?” “要的,”弗西斯说,“请帮忙保持安静。” 莫沉:……好的。 江生把乔画拉到一边,看起来是依依不舍,其实压低了声音在说元易文的计划。 没想到向来胆大包天的乔画这次会持反对意见,“看到右上角了吗?” 她偷偷瞄了一眼发现监控的地方,“这里的监控都如此隐蔽,背后的水肯定很深,你们这么贸然行动,万一惹怒了老头儿背后的人……” “我不打算和你分开,”江生头一次不礼貌地打断了乔画,“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那双笑起来如喜鹊一般的漂亮眼睛一瞬不眨时地盯着乔画,“赌吗?” 乔画想,赌吧。 有他在身旁,好像刀山火海也没什么值得恐惧了。 第110章:全员感染 “教授。”出门前,江生看了姜鸿一眼。 姜鸿气若游丝地坐在地上,摆了摆手,“去吧。” “聊完了?”老头儿转过身来,手里握着遥控器站在舱门口。 不知是眼神不好还是遥控器的触摸屏太脏影响了老头儿的操作,他抬起胳膊擦了两下电子屏,随后才按下开门键。 圆形的舱门缓慢推开,从这里走出去有一个一米宽的消毒通道,江生和元易文需得现在此处进行全面消杀。一条粗壮的机械臂从天花板垂下来,喷出细腻的白色烟雾,阻隔了老头儿的视线。 莫沉趁此机会走到舱门边上伺机而动。 老头儿的注意力都在江生和元易文身上,没注意到隔离舱内的动静。 “可以了。”他看着消毒室亮起的绿灯,拿着遥控器随便晃了一下,打开了最外面的那扇舱门。 江生箭一般冲过去,将老头儿的双手反剪在身后。他原为老头儿会强烈反抗,所用的力道十分强劲,不料对方毫无还手之力,“咚”一下跪在地上,像极了大街上碰瓷儿的老头儿。 “马艾尔……教授?”抽走老头儿手里的遥控器丢给元易文,江生不经意间看到了老头儿藏在隔离服下的胸牌。 马艾尔总算从这场突如其来的劫持中回过神来,“你先松手!” 他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样折腾。 他看着元易文:“你别按了!” 那年轻人都快把他的遥控器戳烂了,隔离舱的大门还是一动不动。 “你按了也没用。”马艾尔十分自信,这里除了他以外,没人知道要怎么利用遥控器开门。 乔画看着他不慌不忙的态度,再联想到他开门之前的细节,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芯片!”乔画跑到舱门边,指着老头儿的手臂说,“开门的权限在芯片上!” 马艾尔眉毛上扬,双眼瞪大,微微张开的嘴巴只持续了一秒钟不到,但还是被乔画捕捉到了,这正是周青之前说过的,象征着惊讶的微表情。 “把遥控器贴近芯片,再按开门键。”乔画知道自己猜对了,因为不慌不忙的马艾尔在江生怀里开始了激烈的挣扎。只可惜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他这点反抗的力道在元易文看来无异于隔靴搔痒。 元易文没有江生这么温和,直接抓着他的胳膊就用力地按在了遥控器上。 马艾尔教授看着挺有骨气,叫起来却像杀猪似的。 江生于心不忍,抵在他耳边说:“我们没有恶意……” 不等他把话说完,元易文就已经成功解锁,顺利打开了舱门。 莫沉第一个冲出来,路过消毒室,堵在外舱门口。 “快!”他回头冲着乔画大喊。 乔画和南歌一左一右搀扶着姜鸿,几乎是把人拖着往外跑。弗西斯嘴里念叨着乔画听不懂的公式紧随其后。 马艾尔看到一行人跌跌撞撞跑到门口,挣扎得愈发激烈? “不行!”他扭头冲着江生声嘶力竭地吼道,“不能放他们出来!” “为什么?”江生微微倾身,落在马艾尔耳边的声音从容不迫。 马艾尔原本打算等江生和元易文出来就告诉他们真相,没想到他们连这点时间都不给他。 他清楚自己现在正处于受制于人的状态,皱着眉大声怪叫:“他们都被感染了!” 世界一下子变得无比安静,蒲公英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乔画抓住了那几个字的重点,“都?” 她以为被感染的只有自己和姜鸿教授,其他人看起来都很健康不是吗? “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她问南歌。 南歌沉默须臾,“有点乏力。” “你呢?”乔画又问弗西斯。 弗西斯收回落在通讯器上面的视线,对上了南歌的目光,“我还以为只有我自己是这样。” 这几个小时他们一直在和死神赛跑,谁也没把浑身乏力的情况和感染了七级真菌联系在一起。 “其实我的眼皮也有一点发烫,”弗西斯对乔画说,“我刚刚想拉你的手就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温度。” “我不让你拉是因为……” “怕我被你感染?”弗西斯情商再低也能猜测到乔画不是真的怕江生吃醋。他刚想说自己不介意,就听到一个冷冰冰的机械音突然在舱内响起——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请放下武器,立即投降。” 转眼间,十多个载着武器系统的无人机飞行器从平滑的墙壁里钻出来,枪口直指站在消毒室内的几人。飞行器嗡嗡嗡的声音吵得乔画脑仁疼,直到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出现在通道尽头才骤然消失。 “抱歉,马艾尔教授。”那女人就站在通道口,没有要再近一步的意思。 她手上端着一把不同寻常的武器,军事迷应该都知道,这是能在远程距离上摧毁包括重型坦克在内的所有装甲车辆的37火箭筒。它的前身是卡尔·古斯塔夫m3式84mm火箭筒,通常用于装备突击部队。 这样的重型杀伤力武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地方到底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乔画仔细打量着通道口的女人,大胸、长腿、蜂腰,每一处都完美得让人找不到缺点,唯有左边的小腿和右边的不太对称,看起来像是左边那天小腿的肌肉出现了萎缩症状。 “nice!”弗西斯没注意到女人身上的缺陷,吹了个口哨,问道,“你就不怕被感染吗?” 不同于全方位包裹着隔离服的马艾尔,女人身上只穿了一套黑色紧身皮衣,连防疫面罩都没戴。 她撩起眼皮看了弗西斯一眼,“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不然呢?” “我叫doris。”女人把火箭筒对准了弗西斯的脑门。 “喂喂喂!有话好好说!!”弗西斯吓得躲到了南歌身后。 南歌嫌弃的把他拎出来,“躲什么?” 就这种重型武器,一发弹药就能将整个隔离舱夷为平地,躲到她身后有个屁用。 “马艾尔教授,”doris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请问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把p7样本的检测报告给我。” “好的。”doris拿出一颗豌豆大小的全息投影仪走到了马艾尔身边。 马艾尔动了动被江生反剪在身后的胳膊,语气不善地问道:“能先放手了吧?” “不行!”元易文态度坚决,马艾尔是他们唯一的筹码,如果放了他,那就只能对其听之任之。 谈判桌上不能没有筹码,这是赌徒都知道的常识。 元易文以为江生这么聪明,肯定懂自己的意思。不料这次江生并没有选择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上。 第111章:周教授 江生松开马艾尔,对doris说:“报告给我。” doris看了马艾尔一眼,得到默许后,按下了手中的投影仪。 p7指的就是江生这七个外来者,doris给他们看的就是寻常医院能拿到的那种真菌检测报告。 江生说:“我要看详细数据。” “你能看懂吗?”马艾尔没有嘲笑的意思,认认真真地建议,指着姜鸿说,“不如给他看?” “你知道他是谁?”江生居高临下地看着马艾尔,压迫感十足。 doris察觉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默默调转了枪头,将枪口对准了江生。 马艾尔冲doris摆摆手,道了一声“没事”,随后才回答江生的问题,“姜鸿,全球疾控中心研发部主任,第一个申报七级真菌临时疫苗的团队发明人之一。” 姜鸿听着自己的名头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已经见怪不怪,不过临死前还能再听一次,还是觉得挺有意思。 “你是哪个研究组的?”姜鸿早觉得马艾尔眼熟了,只是一直没想起来,见着马艾尔这么了解自己,又恰好也是教授,只能把他往同行的方向猜。 姜鸿这辈子见过太多同行了,年轻时还去知名大学当过客座教授,不管是晚辈还是同龄人,他见过的有才华、有建树的人都犹如过江之鲫,若不是像江生这样尤为突出的,他记不起来也不奇怪。 他能觉得马艾尔眼熟,那证明两人应该不止一面之缘。可惜这年纪大了脑子就没有从前好使,想了半天愣是想不起来。 “您记得埃德蒙教授吗?”马艾尔年纪看起来和姜鸿一边儿大,但是对姜鸿用的却是尊称。 “埃德蒙?”乔画小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偷偷看了姜鸿一眼,这不是姜鸿教授的死对头的名字吗?之前还有传闻说姜鸿教授不愿意去防疫总局是因为看不惯埃德蒙教授。虽然这事儿不久前被江生辟谣了,但姜鸿和埃德蒙是死对头这事儿是众所周知的 。 提起死对头的名字,姜鸿嘴角向下一撇,充满了嫌弃,“你和他什么关系?” “当年他还在法科院担任主席时,我是那里的一级研究员……” “angoulême!”姜鸿醍醐灌顶,突然把马艾尔的样貌和一个名字对上了号。 “是的,”马艾尔脸上划过一闪而过的愧疚,说道,“那是我的……用中文来说,应该是姓氏。当时在法科院有同事和我同名,为了区分我们的差别,大家都叫我的姓。” “angoulême……angoulême……”弗西斯重复了两遍这个名字,总算从记忆的缝隙里寻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他他他……”弗西斯激动地指着马艾尔问江生,“他是不是塞巴斯蒂安的同伙儿?” “塞巴斯蒂安又是谁?”乔画小声问,没指望弗西斯能回答他,但是弗西斯是个八卦的人,忍不住自己的倾诉欲望。 “塞巴斯蒂安是法科院的前任副主席,十年前从法科院离职的时候带走了十几个研究员,说是找到了七级真菌特效药的突破口,当时还劝埃德蒙教授跟他一起走。不过埃德蒙教授没同意,因为当时他和我们的姜教授在搞一个合作的科研项目。” 弗西斯接着说:“他虽然拒绝了塞巴斯蒂安,但因为这事儿也耽误了很多时间。我们姜教授不知道呀,就把他给骂了,说他不想搞研究就别搞。埃德蒙教授心高气傲的,哪能受这个委屈呢!人家当时可是为了姜教授的这个项目放弃了塞巴斯蒂安那个薪资很高的工作呢!” 弗西斯说起八卦精力充沛,完全看不出是一个感染了七级真菌的患者,“反正后来他和我们姜教授一见面就掐,大家都说他们是死对头。” 原来这才是姜鸿和埃德蒙成为死对头的真正原因,还真是……出人意料。就像两个三岁小孩儿掐架分不出胜负,然后互道一句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似的。 这话乔画可不敢当着姜鸿教授的面儿说。 姜鸿教授现在也没工夫搭理她。 “塞巴斯蒂安在哪儿?”姜鸿犹如回光返照,突然有了力气,推开乔画之后,整个人都趴在了消毒室的舱门上,浑浊的双目死死的盯着马艾尔问,“他人呢?!” 在乔画的印象里,姜鸿教授是一个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人。他和蔼可亲,令人尊敬。只有在这群年轻人发生重大的分歧的时候会站出来表达一下自己的立场,除了上次江生受伤他表现出了明显的情绪起伏外,整个人一直保持着佛系的状态。然而现在,他就像一只急于冲出牢笼的狮子,咆哮的时候撕碎了温柔的面具。说句毫不夸张的,乔画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意。 那位塞巴斯蒂安到底是什么人物,能让姜鸿教授这种将死之人展现出那么强烈的恨意? 门外的马艾尔被突然暴起的姜鸿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多亏了doris的搀扶才没有一屁股跌在地上。 doris冷着脸挥了挥手,消毒室内的十多个无人机瞬间对准了姜鸿,武器系统蓄势待发。 “doris!”马艾尔大喊一声,“住手!” doris眼底划过一丝不解,但行动上还是很乖巧的再挥了一下手。 无人机回到墙边,镶进雪白的墙体,看不出一丝痕迹。 “手。”南歌瞪了弗西斯一眼。 弗西斯这才发现自己紧张时竟然搂住了南歌的腰,这姐姐看起来硬邦邦的,腰为什么这么软? “你在想什么?”南歌抓住弗西斯的手腕反方向一撇。 弗西斯嗷嗷叫出了声,“好姐姐我错了!你留点力气去揍塞巴斯蒂安吧!那是个畜生!” “为什么?”南歌问。 咬牙切齿的弗西斯剜了马艾尔一眼,说:“因为他绑了我们的周教授!!” 乔画再次不懂就问:“周教授又是谁?” 第112章:尸体 没人解决乔画的疑惑,江生正在核验数据,姜鸿正在不怕死的和马艾尔激情对峙,就连弗西斯也在冲着隐藏的摄像头大喊:“塞巴斯蒂安!滚出来!!” “别喊了,”马艾尔神情悲恸地说,“他已经死了。” 弗西斯的大吼大叫戛然而止,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姜鸿也不信,如此贪生怕死、见利忘义之辈,哪怕是世界末日都能苟活到最后才对,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就死了? 马艾尔一定是在骗人! “他怎么死的?”姜鸿问。 马艾尔眼角抽搐了一下,说:“感染了变异真菌。” “什么时候?”核对完数据的江生低头看向马艾尔。 马艾尔被他的眼神扫到,莫名其妙的不敢与他对视,这个年轻人的气场比姜鸿教授还要强,马艾尔忘不了被他反手压在墙上的屈辱,自然而然的对他多了一分尊重。他往doris 那边靠了两步,幸好有她在保护自己! “两年前。”他老老实实的回应。 两年前、感染了变异真菌,乔画把这两个条件串联起来,问道:“跟防疫局的大规模感染事件有关吗?” 弗西斯和马艾尔的声音同时响起。 “不可能,塞巴斯蒂安不是防疫局的员工。” “是的,有关。” 弗西惊了:“怎么会?” 事已至此,马艾尔不打算再隐瞒,他看得出来,这群人或许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尤其是……身边这位。 他看着江生,态度诚恳地说:“塞巴斯蒂安和当时的防疫局局长达成了合作协议。” “什么协议?”江生问。 马艾尔没有立刻解答江生的疑惑,而是说:“你跟我来。” “那他们?”江生看向被关在消毒室内的众人,目光扫过元易文先前的站位时,微微一愣。 元易文不见了! “这……这儿还有个人呢?”马艾尔也发现了。 “是两个,”乔画抬眸瞄了一眼消毒室的舱门,“莫沉也不见了。” 莫沉先前一直站在消毒室门口,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动静,无人机出现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被逼退回到了消毒室里,实际上他却趁乱逃出了舱门。 他和元易文是什么时候离开这扇门的根本无人关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姜鸿身上。 马艾尔回头看着doris,“人是什么时候逃走的?” doris 毕恭毕敬地回:“在他们提到塞巴斯蒂安的时候。” “你为什么不拦着……”马艾尔原本是想兴师问罪,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变了主意,说道,“算了,你先去把人找回来。” “好的。”doris扛着枪往外走去。 马艾尔叫住她,“别开枪,要活的。” doris 点头,把一个黑色的小盒子丟给了马艾尔。 “她是机器人?”江生突然发问,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马艾尔惊讶的表情在脸上停顿了一秒不到,很快就恢复了淡定,语气棱模两可地反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doris是人工智能机器人,也是现阶段人类科技能研究出来的最高级的仿生人,她的行为动作和人类看起来基本无异,寻常人的肉眼不可能分辨出来。她的皮肤采用了最新型材料进行合成,质感和人类一致,即使是上手触摸都未必能分出真假。 这个年轻人究竟是长了一双怎样毒辣的眼睛? 面对马艾尔的好奇,江生没解释自己是怎么看出来的,而是回到了之前的那个问题:“塞巴斯蒂安和文鸿凯达成了什么协议?”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先配合我做个体检……” “不行!”不等江生作答,姜鸿就先一步开口,“江生,回来!” “姜教授,”乔画轻轻拉了一下姜鸿的胳膊,“他不能回来。” 照马艾尔的检测结果,他们都已经确诊了,单独把江生拎出去一定是因为他身上还没有出现感染症状。既然如此,那让江生先去做个全身体检也没什么不好的。看马艾尔的样子对江生应该没有恶意,江生和他待在一起比在这里安全。 尽管她也卑劣的想过和江生共赴黄泉,但那也只是想想而已。如果真的有选择,她希望江生能活下去,健康的、幸福的活下去! 她认为姜鸿不是这么自私的人,不可能真的让江生回来。 可是姜鸿却态度坚持的对马艾尔说:“我们不可能配合你。” “只是做个全面检查,”马艾尔保证,“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他。” “放屁!”弗西斯第一个跳出来骂人,“你们之前带走周教授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提到周教授,姜鸿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情绪又一次濒临崩溃,抓着舱门的手握成拳头,额头上的青筋毕露。 “除非你让塞巴斯蒂安先把周教授交出来!”弗西斯说。 “塞巴斯蒂安已经死了。”马艾尔重复。 弗西斯问:“那周教授呢?” 愧疚爬上马艾尔苍老的脸,他沉默良久,才憋出一句:“对不起……” 姜鸿卸了全身力气,咚一声倒在地上,像被人抽空了骨头。 “教授!”江生旋风般冲过去,“开门!” 马艾尔握紧遥控器,“对不起……” “开!”江生抓着马艾尔的胳膊,按住他的脖子把他整张脸都压在了舱门上,一个字也不欲多说。 马艾尔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类的力量竟然能有这么大,防疫面罩撞上舱门的时候,他竟然听到了碎裂的声音。 他打从骨子里惧怕这个年轻人,但是他真的不能把他们放出来。 马艾尔强撑着意志,按下手中的黑盒子。 数十只无人机再次破墙而出。 doris 临走时把这个交给他就是为了让他自保,连一个机器人都看得出来,消毒室内的四个人对于江生来说有多重要。 把枪直接架在江生的脖子上不一定能威胁到他,但是把枪架在消毒室里的那几个人的脑袋上,一定可以! “别逼我开枪!” 马艾尔说:“周闻溪不是我害死的,但是……” 他重重的喘了一口气,“但是我可以带你们去看她的尸体,她的尸体就在这里,这两年我们保存、保存得很好……” 乔画眼神复杂地盯着马艾尔,究竟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才会把另一个人的尸体完完整整的保存两年之久? 第113章:都死光了 “哐!” 大门被人推开,发出沉闷的巨响。 “我操你大爷能不能轻点!断了!老子的腿断了!!” 咋咋呼呼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打破了舱内外僵持的画面。 “高扬?!”乔画惊讶出声。 高扬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居然被一个比自己还矮二十公分的女人拖着脚在地上走了将近十分钟。 这一路上任由他怎么骂人,这金刚芭比一样的女人都懒得搭理他,就像自动屏蔽了他的声音一样。 乍一听到乔画的声音,高扬还以为是自己在幻听,直到看到舱内外站着的几个熟人,他才走了一丁点真实感,原来不是在做梦啊! “乔妹!”高扬脑袋扭成一种怪异的姿势,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doris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火箭筒抵着他的脑门,说:“别动。” 高扬被女人用火箭筒威胁了一路,已经没了脾气。近两米的大块头坐在地上,像极了没断奶的狗子,浑身上下都写着两个字——委屈。 “你们是一起的?”马艾尔警觉地盯着高扬,他身上还是湿的,应该刚从海里捞起来不久。被doris 拖着留下了一地湿漉漉的痕迹,看起来狼狈不已。 doris 没给高扬叙旧的时间,像拎垃圾一样抓着他的衣领就把人拎了起来,然后直接打开隔离舱的舱门就打算把人往里面丟。 她身上应该有相关指令,执行起来毫不拖泥带水。 “doris,等等,”马艾尔说,“先抽血。” 得到新命令的doris 停下来,把火箭筒丢在地上,用脚踩住,然后抬起手臂挽起袖子。 乔画没搞懂这个操作,她以为马艾尔说的是要抽高扬的血,怎么挽起袖子的人变成了doris? 只见doris按了一下大拇指,“咔哒”一声,她小手臂的皮肤凸起、掀开,露出了错综复杂的零件,以及……一支静脉采血针和透明试管。 她的大脑里应该没有要征求高扬意见的程序,抓起高扬的胳膊,撸起他隔离服的袖子,一手掐着他臂弯上面两公分的位置,充当着扎压脉带,另一只手直接拿着采血针干净利落地扎进了他的血管里。 高扬这种经过专业训练的保镖一般很能忍痛,但这会儿都忍不住“嗷”了一声,“问候”了一下doris的母亲。 乔画和南歌对视了一眼,这下总算知道自己胳膊上的淤青是怎么来的了。就doris这个扎法,没被截肢都是老天垂怜。 消毒室的舱门没关,doris压着高扬就堵在舱门口,要不是舱内还有十几个载着武器系统的无人机,乔画可能会自不量力的趁着这个机会往外冲一冲,但是现在,她只能帮着弗西斯拍拍姜鸿的后背。 至于弗西斯……他不知道突发奇想有了什么灵感,正在透明的消毒室舱门上哈气,写了一串乔画看不懂的数据。 姜鸿教授还吊着一口气,就是呼吸不太顺畅。听到周闻溪的死讯后,他在转瞬之间像是苍老了二十岁。 乔画想,周闻溪对姜鸿来说,一定是举足轻重的人。 doris抽完高扬的血,又像拎垃圾一样把他拎起来准备往消毒室丟。 突然! 一个身影飞快地与她擦肩而过。 是江生! doris条件反射地用脚尖勾起火箭筒,然后用手去接。 万万没想到的是,江生的手会凭空伸出来,比她先一秒抓住了火箭筒。 怎么会这样? 马艾尔难以置信地看着江生,接火箭筒是一个设定在doris程序里的动作,她执行了无数次,从未失手。 “别动。”江生调转枪头,瞬间反客为主。 可惜doris的程序里没有植入怕死这个选项,就算眼前这个人类会开枪,她也不会有自己即将被毁灭的恐惧。 她只知道必须要夺回自己的武器,她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朝着江生逼近。 “马艾尔教授,你的机器人承受得住火箭筒的威力吗?”江生问,语气一如既往的淡定,没人看到他微微颤抖的双手,没人知道他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马艾尔的脸色比参加亲人葬礼的时候还要凝重,短短的几秒内,他回忆起了很多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就像电影幻灯片一样在脑子里放映。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很累。 活着,很累。 “doris。” 在doris即将踏进消毒室的前一秒,马艾尔终于开口:“启动休眠。” 听到指令的doris被迫收起杀意,乖巧地应了一声:“好的,马艾尔教授。” doris双手紧贴裤缝,原地闭上了双眼。 乔画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简直丟了半条命。 她从来不知道,江生是这样冲动的人。 在她心里,江生和姜鸿教授一样,应该是沉着冷静那一类的。 “你疯了吗?万一没抢赢怎么办?”乔画气急了,照着江生的肩膀给了他一拳。 想到他是目前唯一没有被感染的人,乔画又拉着南歌往后退了一步。 “你到底怎么想的?”她又气又恼,恨不得挖开他的脑子看看那里面除了聪明机智以外还装了些什么豆腐渣! 江生丟了武器,什么也没说,上前就将她紧紧的按在了怀里。 这个举动不合时宜,却是江生最想做的。 “不是吧?”高扬像斗败的公鸡一样瘫在地上,骂道,“老子还不如死了算求!” 免得活着还得看这对狗情侣秀恩爱! “我们小江教授是不会输的,”弗西斯得意的敲着舱门对乔画说,“我算过了,小江教授的速度比doris快0.37秒。” “原来你刚刚在玻璃窗上写的那串数字是为了计算这个?” “对呀,”弗西斯颇为骄傲地说,“我和小江教授很默契的!” 马艾尔听着他们一言一语,是真的没把他放在眼里。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后,马艾尔蹲在地上对姜鸿说:“你这样是害了他。” 姜鸿脸上带着嘲讽的冷笑,“你们打的又能是什么好主意?” “没有我们,”马艾尔绝望的看着姜鸿,“只有我了,其余人……都死光了。” 第114章:我都喜欢 “塞巴斯蒂安带走的那十几个研究员……” 姜鸿还没问出口,就被马艾尔无情地打断,“死了,都死了!” 马艾尔情绪明显失控,整个五官因为激动严重变形。 “你们想知道事情的经过吧?”他趴在舱门上看着江生,态度前所未有的诚恳,“只要你配合我,我可以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们!” 江生问:“你希望我怎么配合……” “他不会配合你的。”姜鸿截断江生的话,对马艾尔说道。 “为什么?”马艾尔额头上的青筋爆起,“你不想知道你妻子的死因吗?” “死因?”高扬不愧是低情商的代言人,听到这话立马就扭头问姜鸿,“你老婆死了?” 乔画:……这缺德孩子怎么就学不会审时度势呢? “闭嘴。”乔画照着他的脑袋敲了一下。 高扬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乖乖的闭上了嘴。 江生看着二人的亲密互动,眉间的痕迹又深了一道。 马艾尔眼看着他们把话题扯开,愈发着急,对着姜鸿已经连尊称都懒得用了,“你就不想再看你的妻子最后一眼吗?” “他老婆都死了还怎么看?”高扬就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轻嗤了一声问乔画,“这老头儿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乔画:……孩子太傻了怎么办?多半是惯的,打一顿就好了。 她抬起手,高扬意识到她又想敲打自己,立马用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不说了不说了!” 他冲马艾尔努努嘴,“你来,你说!” 马艾尔语塞,明明他们才是被关在隔离舱里的人,为什么自己却这么卑微? “你们可以相信我,”马艾尔真诚地说,“我没想过伤害你们。” “我知道,”乔画理性分析,“如果你想伤害我们,大可以趁着我们昏迷的时候就动手。” 马艾尔点头如捣蒜,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知音,他正欲抛出橄榄枝,就听到乔画话锋一转,“你只是想利用我们而已。” “不,”马艾尔斩钉截铁地说,“我可以给你们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可以给你们最大限度的自由,还可以把你们带来的那只黑猩猩还给你们。只要你身边的这位……江生是吗?” 他冷静下来,不似先前那般急躁,有条有理地看着江生说:“只需要你再配合我做个全身体检或者……抽血也行!” “对!血!”他自顾自地点,目光里有着掩饰不住的狂热。 “不可能。”姜鸿冷冰冰的打破了马艾尔的幻想,“除非我死,否则你别想抽我们家江生一滴血。” 马艾尔眼底的狂热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杀意。他攥着操控无人机的按钮,目露凶光,“您别逼我。” 十几架无人机从墙壁里钻出来,枪口一致对准了姜鸿的脑袋。 姜鸿波澜不惊地隔着舱门与马艾尔对视,眼底一点求生欲望都没有,“动手吧。” 他好像在一心求死,马艾尔理解不了他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如果他一直阻碍自己的计划…… “死人的血你要吗?”江生不知何时走到姜鸿面前,替他堵住了一部分枪口。 马艾尔默不作声的顿住,他要的是健康的血,可以用于研究的血,源源不断的血,而不是从一个刚死的人身上抽出来的那一点用量。 江生确实威胁到他了,但是他不能让他们看出来! 马艾尔的手指依旧停留在按键上,摆出一副不打算退步的姿态。 乔画见状,终于抛开了江生也会被感染的顾虑,一个箭步冲过去,替姜鸿堵住了另一部分枪口。 既然管不住这个执拗的傻子,那就加入他,尽自己所能去保护他认为重要的东西吧! 乔画不卑不亢地盯着马艾尔。 弗西斯坐不住了,雨后春笋一样从地上站起来。盯着距离他脑门只有一公分不到的枪口,体内属于嘤嘤怪的灵魂瞬间占领了高地。 “就不能让我多活两天吗?” 行为很勇敢,嘴却怂得要死。 靠在墙上双手环胸的南歌撩起眼皮,带着一脸置身事外的态度,一言不发地走过去,站在了乔画身边。 四个人,形成了一个包围圈,牢牢的把姜鸿围在里面。 乔画不知说什么好,只觉得自己连累了南歌。 看起来成熟稳重的南歌,其实比她还要小两岁。 自打乔画有记忆以来,她和南歌就形影不离。 小时候,她在前面调皮捣蛋,南歌就在后面替她收拾烂摊子。 母亲总说:“你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多亏了人家南南的保驾护航”。 每每这时候,乔画就会抱着南歌的胳膊撒娇:“那可不!能遇到我家宝贝儿我就是三生有幸!” 南歌总是嫌她腻乎,冷冰冰地推开她,还说她“话多”。 回想起那些时刻,乔画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 “能遇到你确实是我三生有幸,”她侧目看着南歌,哽咽着说,“但是你遇到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南歌知道乔画偶尔会多愁善感,也没阻止她发泄情绪,只淡淡地说:“不觉得。” “你就是安慰我,”乔画憋着不让眼泪夺眶而出,“要不是我执意要来,你也不会跟我一起送死……” “别诅咒我,谢谢。” 南歌看到马艾尔收回了落在射击键上的手指,把抵着自己脑门的无人机往后扯了一把,“还没死呢。” “也快了,”乔画撇着嘴说,“都感染了。” “别哭,”南歌说,“哭起来不漂亮,配不上小江教授。” “真的吗?”乔画眼眶红红的望着江生,活像一只被人欺负狠了的垂耳兔。 江生露出被困以来的第一次微笑,勾着唇角说:“很漂亮。” 乔画以为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想到江生会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继续说:“不笑的时候很漂亮,笑起来也很漂亮。不哭的时候特别漂亮,哭了也一定很漂亮。任何时候,都很漂亮,我都喜欢。” 第115章:进展 “老子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要在临死之前看你们秀恩爱?!这日子他妈的没法过了!”高扬一巴掌拍在舱门上,生无可恋地对着马艾尔说,“开枪吧老头儿!干死他们,抽我的血!我血多,管够!” 马艾尔也很同情高扬的遭遇,但是该问的还是得问:“你烧吗?” “骂谁呢你?”高扬一双小圆眼死死瞪着马艾尔,“你才骚!你个骚老头子!” “人家是问你有没有发烧。”弗西斯被迫当了一回翻译。 高扬扬起眉梢问马艾尔:“你是这意思?” 马艾尔说:“是的,你发烧吗?” 高扬沉默不语,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如实交代。 马艾尔看出他的顾虑,“请说实话,你的队友都已经被感染了。” 高扬是不怎么聪明,但也没到蠢得无可救药的地步,听到马艾尔这么说,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指着已经休眠的doris说:“那女人抽我的血是为了做检查?” “不然呢?”弗西斯又用了一次忽悠莫沉的理由,“这老头儿是个吸血鬼,你信吗?” “这世上真的有吸血鬼?”高扬的目光里充满了求知欲。 弗西斯摇摇头,对着马艾尔说:“他已经烧坏脑子了。” 马艾尔很认同这个说法,知道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挥了挥手,撤下无人机,“姜教授,我知道七级真菌临时疫苗是您带领的团队研发出来的,我真的很尊敬您。” 他这是看准了姜鸿不吃硬的这套,准备采取怀柔政策。 高扬看着四周封闭的隔离舱“呸”了一声,“你们国家尊重人的方式可真够特别的?” 马艾尔自动屏蔽了高扬的讽刺,接着说:“这些年塞巴斯蒂安一直都在做疫苗和特效药的研制,并且在这方面取得了一些进展。如果你们愿意配合,我可以提供完整的实验数据供您参考。我希望,您能再考虑一下。” 这几句话说得倒是比之前更有诚意一些。 “要不这样吧,”乔画说,“您先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们好好考虑一下。” “没有时间了!”马艾尔突然大吼一声,吓得乔画猛的一哆嗦。 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马艾尔眯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好,我给你们时间。三十分钟,最多三十分钟。” 马艾尔唤醒doris,“去把2号和4号带回来。” “2号和4号是什么?”高扬问。 乔画指着他胳膊上的数字,“你是8号。” doris在他们每个人的胳膊上都贴了一个数字,作为他们的代号,高扬是最后被救上来的,故而为8号。 乔画想争取一点时间,用来给姜鸿和江生沟通。这二人从上飞机以来从未有过分歧,看得出来姜鸿是真心在意江生。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把江生留下来跟已经被感染的他们待在一起,但是乔画相信一定有合理的解释。 “那边有营养液?”乔画打开休息舱和消毒室之间的通道对高扬说。 弗西斯赞叹,“你找到开门的办法了?” “刚发现的,”乔画说,“消毒室和休息舱是连通的,但只能由外向内开。” 高扬看到充足的营养液,哪里还顾得上密码锁,一股脑冲过去,拧开了营养液的瓶盖才想起问乔画:“能喝吗?” “不知道。”乔画只是想把他引过去而已。 “走吧。”她左手拉着南歌,右手拽着弗西斯。 “去哪儿?”弗西斯问完,依依不舍地看着江生和姜鸿。 乔画扣着他的脖子强迫他回头,“话多。” 进了休息舱,乔画对着高扬说:“应该能喝。” “我也觉得没问题,”高扬傻乎乎地笑了一下,“这年头谁还会在营养液里下毒啊?闲得蛋疼么不是?” “你是怎么和周青他们分开的?”乔画终于有机会问这个问题。 高扬回:“你们掉进裂缝里之后,又地震了一次。我和周教授不是在水里么?地震过后水流波动太他妈大了,我俩只能抓着小兔崽子那块浮冰顺着洋流漂。那块浮冰就他娘的只有巴掌那么大一块儿,肯定承受不住我和周教授啊!周教授说只能留一个,要不然都得死。然后那小兔崽子就把周教授拉上去了。” 高扬盘腿坐在地上,“那小兔崽子,看不惯老子很久了吧!” “人家只是个孩子……”弗西斯想帮云玺说话。 “都是占了年纪小的便宜,”高扬不屑道,“那臭小子要是生在宫斗剧里,能当皇帝你信不信?我跟你说,我认识老莫十多年了,那小兔崽子还是第一个敢搬石头砸他的!就这记仇的劲儿,不救我我一点儿都不意外。” 高扬认认真真陈诉事实,虽然嘴上说着云玺不是个省油的灯,实际上却并没有要怪云玺的意思。 “后来我被卷进了一个漩涡里头,再醒来就被挂在了一张网上面。” “我卷进来之前好像也摸到过一张网。”乔画说。 南歌:“我也摸到了。” 弗西斯说:“就是有一张网,你被卷的时候我就在你旁边,比你后晕六秒钟。” 高扬恍然大悟:“那可能是兜太多人了,反正我醒过来没多久,那网就从我屁股下头破了。那网不是挂在半空中的嘛,好家伙,屁股都给老子摔平了!” “朋友,说重点。”乔画拍拍高扬的肩。 高扬招了招手,示意大家围成一个圈,然后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口型说道:“我怀疑,这是一艘潜艇。” “不可能!”弗西斯立马说,“塞巴斯蒂安疯了吗?怎么会带着研究团队来潜艇里做研究?” 当今潜艇的用途很广泛,但大多数还是用于军事。 塞巴斯蒂安做的是七级真菌相关研究,又不是海洋科学研究,更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研究,不至于陆地都待不了,偏偏跑来海底世界。 高扬的这个猜想当即就被无情排除。 “你可能看错了,”乔画也说,“我觉得我们被邮轮捞上来的可能性更大。” 第116章:出逃 他们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不管是潜艇还是邮轮,总之都已经被困住了,还是先想办法逃出去才是第一要务。 弗西斯退出群聊,坐在那个隐形的监控底下去摆弄他的通讯器去了。 高扬环顾一周,“对了,那两个小畜生呢?” 他嘴里向来说不出什么好听的称呼,小兔崽子一般代指云玺,小畜生则代指小黑猩猩和小老虎。 不久前马艾尔教授顺嘴说了一句,乔画猜测:“应该在马艾尔手里。” “那元扒皮和老莫呢?” 在取外号这件事情上,高扬可谓是天赋异禀。一个星期不到,元易文在他心中就已经从元老板变成了元扒皮。弗西斯也从专家变成了白皮金丝猴。 乔妹算是高扬取过最动听的名字了,乔画说:“他们趁乱逃走了。” 高扬激动地拍着大腿,“敢情不是老子眼花啊!” “什么意思?”乔画问,“你看到他们了?” “我被金刚芭比拖过来的时候看到两个人影,当时迷迷糊糊的也不敢确定,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那很有可能是他们。”南歌说。 “诶?你怎么还在这儿呢?”高扬好像现在才看到南歌这号人物似的,“元扒皮咋自己跑了没把你带上呢?不应该啊!你不是他心上人吗?” 南歌瞥了他一眼,如果目光能凝为实质的话,明年的今天一定是高扬的祭日。 乔画笑着问高扬:“你小时候玩过扫雷游戏吗?” “玩过啊!老式计算机自带的小游戏嘛,鼠标一点一个坑那种?” “对,你是不是经常被炸死?”乔画问。 高扬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一看就是擅长在雷区蹦迪的选手。” 高扬感受着南歌飞出来的眼刀子,总算回过味儿来,“不是,南妹子,哥不是那意思。我觉得吧,元扒皮虽然做人不太厚道,但是对你还是挺真心实意的。你放心,他肯定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对了,我刚看到老莫手里好像抱着那只黑猩猩,他们说不定是先去救那个小畜生了。不是说那个小畜生身上可能带有抗……” “嘘。”乔画看了一眼隐形摄像头,对高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次高扬立刻接收到了乔画的频道,立刻换了个话题,看着消毒室内面面相觑的姜鸿和江生,“他们咋一句话都不说?搁那儿修仙呢?” 修仙的姜鸿没听到高扬的吐槽,他老神在在地盘腿坐在地上,正在等江生先开口。 他以为江生会先问他为什么要拒绝马艾尔的提议,不料江生却问了一个时隔久远的问题。“当初我问过您为什么不愿意加入防疫总局,您说是为了我。” “是。”姜鸿坦坦荡荡的点头。 “现在能详细说过了吗?”江生学着姜鸿的姿势坐下来,与他肩并着肩,“反正都要死了,您让我死个明白吧。” “你不会死。”姜鸿双手交叠,又恢复了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沉稳。 江生以为他指的是自己尚未被感染这件事,笑了一声说:“迟早的事。” 他隔着一扇未关的门,望着蹲在角落里略显狼狈的乔画。初见时光鲜亮丽的小丫头,经过这几日的摧残,隔离服和防疫面罩都没了,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在之前和莫沉对峙的时候割得参差不齐,像马啃过的一样,还缠绕着一些海草,活脱脱像是一个居住在深山老林的小野鹿。 小野鹿没注意到他的目光,正叽叽喳喳的拉着高扬和南歌聊天。可能是之前吃的退烧药起了作用,她现在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白皙的小脸虽然有椰子油的保护,但还是晒伤了,脸蛋上的皮肤开裂起皮,像是多了两坨天然的高原红。她轻轻地刮了一下红通通的鼻头,满不在意的和高扬谈天说地。 几乎已经看不出最初的模样,但江生还是觉得她比阳光更耀眼。 “我和她近距离接触过。”江生的目光落在乔画身上,一刻也舍不得挪开。 姜鸿叹了一声:“原来我当年看你师母的时候也是这副蠢样儿啊!” 江生:“……请您不要人身攻击。” 姜鸿露出一个微笑,拍拍江生的肩膀,“放心吧,你不会被她感染的。哪怕是这里的人都死光了,你也不会死。因为……” “咔哒——” 消毒室的外舱门的密码锁突然弹开了。 弗西斯抱着一堆通讯器的零件跑过来,用屁股抵住刚打开的舱门,“看我干吗?快跑呀!!” “卧槽!”此时此刻只有这两个字才能准确概括出高扬的心情,他跑过去帮弗西斯抵住舱门,“怎么做到的?” “联网,”弗西斯看了一眼安装隐形摄像头的地方,“别问,问就是我聪明,解释了你也听不懂。” 高扬:……话糙理不糙,就是嘴太欠! 江生扶起姜鸿往门边走,“您刚刚的话什么意思?” 姜鸿双腿颤得像帕金森患者,一开口就喘不上气。 无奈,江生只好背起姜鸿往外跑。 乔画路过休息室,捡起那把被doris遗忘的火箭筒丢给南歌,“宝贝儿,断后。” 南歌当即就想扔回去给乔画防身。 乔画摸出别在腰间的匕首,说:“别给我,那玩意儿我hold不住。” 她对自己的武力值有着十分清晰的认知,“就那后坐力,分分钟送我去见阎王。” “给我吧。”弗西斯平日里很娇弱,真到了关键时候,还是很靠谱。 南歌没跟他客气,立刻把火箭筒交到他手里,“断后。” 连接着隔离舱的走道很窄,最多只能两人并排着通过,走道的拐角处放着一个古铜色的老式留声机,和充满了现代气息的通道格格不入。 卡带的留声机反复播放着《义勇军进行曲》,正巧是唤醒乔画的那几句歌词。 乔画捏紧了匕首,突然顿住脚步。她以为拐角后面会有“重兵把守”,意外的是,那边空无一人不说,竟然连灯都没有! 漆黑又诡异的走廊,总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牛鬼蛇神。 江生突然想起,乔画最怕虚无缥缈的东西。他背着姜鸿正准备上前,就看到乔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义无反顾地迈进了黑暗里。 第117章:薄膜里的秘密 黑暗最容易滋生恐惧,尤其是像乔画这种想象力丰富的人。理智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要崇尚科学,破除迷信。事实上脑海里已经演了一出惊悚大戏。双手贴着墙壁缓慢滑行时,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摸到黏腻的液体或者森森白骨。 她正这样想着,手腕突然就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这种恐怖程度不亚于正在看鬼片的时候突然从沙发背后伸出一只胳膊勒住了她的咽喉。 乔画条件反射地想要惊呼,嘴巴却被一只温暖又干燥的大手捂住。 “是我。”一个熟悉的气声贴着乔画的耳廓响起。 乔画倏地松了一口气,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用力的反扣着江生的胳膊。 江生分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紧扣,贴着墙壁走了将近十分钟。 “你刚刚被doris拖过来的时候,一路上也是这么黑吗?”乔画用气声问高扬。 高扬说:“不是啊,我过来的时候灯一直亮着。” “那这灯有可能是声控的,”弗西斯说,“他刚刚叫得很像杀猪。” 高扬想反驳,但是不得不承认弗西斯形容得也没什么毛病,他刚刚叫得确实很凄惨。 “你刚过来有看到安保人员吗?”乔画又问。 高扬在黑暗中摇头,做完了这个动作才想起乔画根本就看不见,于是又傻乎乎地补充,“没有,除了那个金刚芭比,一个活人都没看到。” 空旷又漆黑的走道,落脚的力道稍微大一点都能听到回声。 这条路长得好像没有尽头,最奇怪的是这一路上他们竟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没有马艾尔,没有doris,也没有安保人员或者任何阻挠他们的高科技设备。 实在是太诡异了! 乔画猛地想起马艾尔情绪失控时吼出的那句话——死了,都死了! “该不会,这里就只有马艾尔一个活人了吧?”乔画在这种情况下提出这样的猜想,说实话让人毛骨悚然。 高扬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那24个大字,然后才鼓起勇气说:“乔妹,别自己吓自己。” 也不晓得这话是安慰乔画的成分多还是在自我调节的可能性比较大。 江生说:“试试就知道了。” “怎么试?”高扬话音刚落,漆黑的走道就亮起了一束微弱的光芒。 在黑暗中待的时间太久,乍眼看到光亮,乔画的眼睛来不及适应,短暂的失明后,她终于找到了光源,就在江生的手里。 江生摸出了随身携带的手电筒,用贴身t恤的布料蒙住了led灯罩。强光被薄薄的布料削弱了一半,这样既能照亮前方两三米的距离,又不怕太高调会引起马艾尔的注意。 “妙啊!”高扬激动的去拍江生的肩,被对方不着痕迹的躲了过去。 在黑暗中还能保持这么敏锐的警觉性,高扬认输地缩回自己的爪子,顺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防疫面罩。 “可以摘了,”乔画指着他破破烂烂的防疫面罩,说,“这里的空气质量没问题。” 高扬支支吾吾地说:“我不。” 虽然空气质量没问题,但姜鸿教授已经病入膏肓了。 高扬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认为自己发高烧不一定就是被感染了。 乔画想说你那个防疫面罩都碎成蜘蛛网了,戴着也是形同虚设。最终没开口,只笑了笑道:“不摘就不摘吧。” 几人小心翼翼地又往前走了一段,还是一个人都没碰上。 高扬因此放松警惕,说话的音量大了不少:“我来的时候也没觉得这段路有这么长……” “嘘。”乔画做了个收声的手势,“那边有东西在反光。” 江生抬起手电筒照向乔画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个刷着黄色油漆的铁牌子,上面写着一串英文字母。 乔画走近了才看清:“biohazard?” 生物危害? “这儿有扇门。”南歌轻轻推了一下几乎和背景墙融为一体的大方门,不料这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嘎吱”一声巨响,走道里的灯一盏接着一盏,全部亮了起来。 南歌惶恐:“我不是故意的。” 弗西斯看着亮如白昼的走道,自然的岔开话题:“还真是声控的。” “你、你们看!”高扬被屋内的场景惊到,结结巴巴地开口。 透过大房门的缝隙,乔画看到了一块连接着地砖和天花板的毛玻璃。像是某个凶杀案的现场,毛玻璃的内侧血红一片,只有“help”这四个字母呈现出玻璃的透明本色。 从那四个透明的字母望进去,乔画看到了排列整齐划一的病床,每一张病床的外面都罩着透明的薄膜。 在隔离舱不够用的情况下,医院通常会用这种薄膜来隔离确诊的七级真菌患者。 乔画还没看清那薄膜里有什么,江生就松开他的手朝着屋内走去。 她下意识想要跟过去。 已经看清楚病床上有什么的江生迅速开口制止:“别过来。” 然而已经晚了,乔画已经走到他身边,看清了薄膜里的秘密。 结着蜘蛛网的薄膜里,红褐色的陈旧血迹布满了每一个枕头。枕头上摊着不同程度的腐烂尸身。 亲眼看到一些不知名的蛆虫从红黑色的腐肉里钻出来,乔画忍不住当场吐了起来。 高扬好奇地窥探了一眼,这一眼恐怕用下半辈子全部的时间都没法治愈。 他摘掉防疫面罩,加入了乔画的阵营。 南歌也深吸一口气别开视线,往后退了一步:“别吐到我身上。” 终究是比不上江生这些医学教授的心理素质,乔画虚脱地靠在墙上,“马艾尔好像没骗我们。” 她强忍着反胃的冲动,指着右手边单独隔离出来的一张病床说:“那上面写着塞巴斯蒂安。” “确定吗?”弗西斯的视力不如乔画,隔得这么远看不真切。 乔画问:“全名是不是塞巴斯蒂安·约翰森?” 弗西斯点头:“是。” 乔画说:“那就没错了。不过,也有可能床上的尸体不是本人。” 弗西斯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他看了一眼尸体的腐烂程度,根据马艾尔的说法,塞巴斯蒂安在两年前就死了,那为什么他的尸体现在才开始腐烂? 乔画看着只能从外面打开的毛玻璃问江生:“要进去确认一下吗?” 第118章:干尸 “你认真的吗?”吐得昏天黑地的高扬抬起头来,站在两米开外问乔画,“你不觉得这地儿特别诡异吗?” 乔画学着江生的方式打开手电筒,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势。 “隔离舱那边,一道密码锁,一道基因锁,严实得苍蝇都飞不出去,这里全是……感染者,却一把锁都没有。那老头儿就不怕被感染吗?” 高扬原本想说“这里全是尸体”,又觉得这样子说太冷酷无情,顿了一下才决定用“感染者”来形容。 乔画低头沉思了两秒,“我觉得还挺安全的,只要外面的人不开门,里面的人应该也不可能再蹦起来……” 她话音未落,高扬突然一声“卧槽”,差点喊破嗓子。 乔画眼睁睁看着近两米的大高个嗷呜一声跳进弗西斯怀里,压得弗西斯往后退了两步。 平常总是嫌弃高扬的弗西斯这次不但没有推开高扬,还“惺惺相惜”的反抱住他,并大喊了一句“jesus christ (上帝)”。 事出反常必有妖,乔画像石膏一样伫立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诈、诈尸了?” “没有,是我。”江生的声音在乔画背后响起。 听到熟悉的声音,乔画鼓起勇气转了个身,发现声音不是从旁边传来的,而是隔着一扇玻璃门。 “卧槽,你什么时候进去的?”高扬看着毛玻璃后面的江生松了口气,“你他妈进去之前就不能先打个招呼?” 害得他还以为真的诈尸了。这一天天的,再强大的心脏也经不住这么吓啊! 高扬赶紧把防疫面罩扣回脸上,生怕屋里被污染过的空气弥漫出来会被自己吸进肺里,他问江生:“怎么样?看得清脸吗?是不是你们说的那个什么塞巴斯蒂安?” 这道是非题应该很好回答,但是江生没有说话,表情甚至比进去之前还要凝重。 乔画不是周青,单看他的表情实在猜不透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弗西斯觉得江生的态度怪怪的,决定亲自上前查看。高扬还抓着他的胳膊,见他一动,跟着紧张,“你干啥去?” 弗西斯掰开他的爪子,笑了一声:“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胆小鬼。” “你他娘的刚刚叫得明明比我还大声!” “我那是配合你,”弗西斯边走边说,“我们当医生的,怎么会怕遗体呢?” “确实,你怕的是诈尸。”高扬毫不留情地拆穿,两人又开始了斗嘴流程。 也是多亏了这两个没心没肺的小学鸡,气氛才显得不那么紧张。 乔画说:“你俩接着吵,再吵大声点doris说不定就能听到你们的召唤了。” 想到那个力气大到变态的金刚芭比,高扬果断住嘴。 姜鸿问走到江生身侧的弗西斯:“是不是塞巴斯蒂安?” 直到这一刻,姜鸿还存着一起念想,希望马艾尔说的都是谎话,希望妻子还在世界上的某个角健健康康的活着。但其实,他心里是有底的。 已经确诊的弗西斯没有什么顾虑,直接撩开了塑料薄膜。随后,他的脸上露出了和江生一模一样的表情,凝重且纠结。 “到底是不是啊?”高扬迫不及待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是。”江生总算开口。 “是就是呗,你们一脸死了娘的表情干啥?”高扬不解。 弗西斯隔着“help”那几个透明的字母瞪了高扬一眼。 江生走出来,扶起姜鸿,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纠结。 “怎么了?”乔画用口型问弗西斯。 弗西斯皱着眉摇头,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终还是沉稳的姜鸿先开口,“看到什么了?照直说吧。” 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有什么是承受不住的呢? “里面……还有一副冰棺。”江生犹豫着说出了口。 乔画不解,冰棺有什么稀奇的,还能比满屋子的遗体更让人震惊?除非…… “是周教授吗?”乔画福至心灵,想到了这个和塞巴斯蒂安息息相关的人物。 江生以沉默作答,明显感觉到姜鸿的呼吸声变沉重了。 “不能确定,”江生说,“只是写着周教授的名字……” 他话还没说完,姜鸿垂死病中惊坐起,像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的武林高手,一鼓作气冲进了“停尸房”。 以姜鸿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跑是不可能完成的动作,但他做到了,羸弱的身体迸发出巨大的能量,撞得乔画都往后踉跄了两步。 “我进去看看。”乔画不放心,跟南歌交代了一声便跟了进去。 只见姜鸿颤抖着掀开薄膜,目光在那具刚开始腐烂的尸上停留了两秒。 近距离观看,乔画的小心脏实在受不了,生理性干呕了一下。 江生站在她身后,单手捂住她的双眼,“我带你出去。” “别!”乔画伸出两只爪子,扒住他横在眼前的大手轻轻往下扯了一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我陪你。” 江生墨色的眸子忽闪,“明明自己都怕得要死,为什么非要进来?” “有你在就不怕了啊!”乔画抓着他横在鼻梁上的手,偷偷地打量着姜鸿。 姜鸿掀开了最后一层薄膜,终于看到了一个单人冰棺。他目不斜视地盯着冰棺里的那具尸体,准确来说,那是一具干尸。 尸体在冷冻的状态下虽然没有腐烂,但是消失的皮下脂肪让她看起来脸颊彻底凹陷,尽管穿着得体的白大褂,可是肋骨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见。 不知尸体的主人生前经历了什么才会瘦成这样,毫无疑问,这是乔画见过“皮包骨头”最真实的释义。 也难怪江生说不能确定,都糟蹋成这样了,跟一堆白骨有什么区别?能确定才是奇迹。 紧接着,奇迹好像发生了。 老态龙钟的姜鸿双膝一软,卸去浑身力道趴在了冰棺边上,浑浊的双目蓄起一层模糊不清的水雾。 “闻溪……” 乔画听到姜鸿颤抖的开口,声音近似于情人的呢喃,温柔又小心翼翼。 那一瞬间,乔画醍醐灌顶,猜到了这位周教授真正的身份。 第119章:活捉 “周教授就是姜鸿教授的夫人,对吗?”乔画轻轻拽了一下江生的胳膊。 “怎么看出来的?”江生拉着他和弗西斯往外走,想给姜鸿一些私人空间。 乔画也说不清楚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非要说的话,就只能用“女人的直觉”来解释。 高扬偷听到二人说话,脑子里的问号又多了几个,“姜教授的老婆不是打渔的吗?” “曾经是。” 姜鸿认识周闻溪的时候,周闻溪才十三岁,一放假就跟着父母出海打渔,确实是个渔家女。若不是后来爱上了姜鸿,她不会为了和姜鸿齐头并进而考入医科大学,也不会担任微生物研究所主任一职,更不会和塞巴斯蒂安一起合作科研项目然后失踪至今。 江生对周闻溪的了解不比乔画多多少,研究院也就没人敢主动提起周闻溪这个名字去触姜鸿的逆鳞。大家都默认周闻溪在几年前就已经遇害了,谁都没想到会在这里找到她的遗体,还是一具诡异离奇的干尸。 “那真的是周教授吗?”弗西斯还在纠结,没有经过dna检测,他不太相信姜教授的判断。 “应该是吧。” 极度的悲伤往往是无声,没有歇斯底里的咆哮,也没有鬼哭神嚎的泣诉,就像此时此刻的姜鸿一样,张大了嘴巴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江生留下的手电筒照在周闻溪皮包骨头的脸上,姜鸿不觉得害怕。隔着透明的冰棺,他浑浊的眼睛里找不到一丝光亮,像末日里失去斗志的战士,丢盔弃甲。 乔画也不知道对于姜教授而言,找到周教授的遗体究竟算不算一件好事。因为如果一直没有找到的话,姜教授或许到死都会保有一丝周教授还活着的希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宛如一具行尸走肉。 此地不宜久留,理智告诉乔画必须催着姜鸿离开,感情上来说,她又于心不忍。 “还走不走啊?”高扬和乔画想到一处去了,皱着眉头说,“再不走那老头儿……卧槽,老子这嘴什么时候开的光?!” 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高扬迅速蹿到了玻璃门后面,那后面放着两个灭火器,勉强能当个趁手的工具。他扔了一个给弗西斯,“你打头阵,我殿后!” 弗西斯啧了一声,“贪生怕死。” 高扬难得没有反驳,毕竟这话是事实,他就这一条命,不怕死才不正常! “你不怕死你上啊!”高扬说完推了南歌一把,“火箭筒给我!” 冷不丁被人推了一把,南歌条件反射扣住对方的手腕,虽然她一个字都没说,但高扬还是她的力道里读出了一丝警告——不想死就闭嘴。 这一路上高扬已经摸清楚了南歌的个性,是个人狠话不多的类型。 惹不起惹不起。 他拎着灭火器往后退了两步,神情专注地听着走道里的动静。 藏匿在黑暗之中,又有一扇虚掩着的大门做遮挡,说不定马艾尔根本就察觉不到异样。 高扬在心里分析,排除姜鸿和乔画这两个拖油瓶,他们至少还有四个战斗力,联手对付一个doris的胜算还是很大的。前提是这个基地里只有doris一个仿生人。 他集中精力竖起耳朵,听到了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 好像不只两个人! 先前那老头儿不是说这里的人都已经死光了吗? 高扬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安静的空间里,脉搏跳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直到几个黑影晃过去,他才放松紧绷的肌肉,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精神还来不及完全放松,突然,门外的脚步声停下了。 “这门怎么开了?”马艾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下一秒,厚重的舱门被人一脚踹开。 猝不及防对上五双明亮的眼睛,doris的系统卡了半秒才重新启动,植入芯片里的命令有一条是强制执行的,那就是除了马艾尔以外,任何进入该区域的人都必须活捉。 doris从后腰抽出两把麻、醉枪,刚抬起手臂,两个灭火器就从天而降,精准无误地砸在了她的胳膊上。 高扬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完全没反应过来江生是什么时候抢走了他的“武器”。 江生和弗西斯一左一右,牵制住了doris的行动。 南歌扛着火箭筒,对着doris摆出了一个标准的狙击姿势。 只要她扣动扳机,doris立马就会变成一堆废铁。但是以火箭筒的威力,扫射范围太大,一旦开枪,江生和弗西斯绝对难逃一死 。 “喂喂喂,你在干吗?”高扬彻底懵了,以为南歌要开枪。他虽然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却也从来没想过要牺牲队友来保全自己。为了活命,他确实做过很多对自己有利的选择,也好几次拿枪抵着队友的脑袋,但其实他从来没有想过真正的扣动扳机。 南歌不一样,她逼急了连元易文的脖子都敢割。 不管怎么说眼前的也是两条人命,认识了这么长时间,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更何况其中一个还是乔妹喜欢的人。要是自己喜欢的男人被自己最爱的闺蜜杀了,那乔妹……诶,乔妹呢? 高扬扫视一圈,终于找到了乔画的身影。她早就趁着高扬胡思乱想的时候挣脱了南歌的保护,身形灵巧地钻出了“停尸房”。有江生和弗西斯牵制着doris,她没费什么力气就闪到了马艾尔面前。 马艾尔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儿,对付这种常年待在实验室不见天光的人,乔画没有片刻的犹豫,小炮弹一样扑过去,将人按在地上,抽出腿套里的匕首架在他脖子上,“让她住手!” 匕首刺破隔离服,贴到了马艾尔的颈部皮肤上,乔画注意到马艾尔立刻屏住了呼吸,像是生怕接触到她呼吸过的空气,她灵机一动,一把扯掉了马艾尔的防疫面罩。 “doris,住、住手!”歇斯底里地吼完这句,马艾尔睁开乔画的攻击,连滚带爬地捡起丢在地上的防疫面罩,以迅雷之势又扣回自己脸上。 他摇摇欲坠还没站稳,后脑勺就突然被一个冷冰冰的枪口压住。 莫沉勾着他的脖子,朝身后的元易文点了点头。 第120章:48小时 元易文抱着熟悉的黑猩猩,半边身子隐匿在黑暗中。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被走道里惨白的灯光照得通透如玉,衬得手底下的黑猩猩乖巧又可爱,像是被人类驯服了的小猴子。 他找到了新的防疫面罩,换了一身干净的隔离服,不像是亡命之徒,倒像是莅临指导的上级。 马艾尔深知大势已去,继续挣扎将会显得毫无意义。 “为什么你们就不肯相信我呢?”大概是没有了后顾之忧,马艾尔反而无所畏惧,全然不顾冰冷的枪口正抵在自己的后脑勺上,烦躁的抱头蹲下,“没时间了!真的没时间了!” “你叽里咕噜说什么呢?”莫沉踹了他一脚,还记着他把自己关进隔离舱里的仇。 doris收到“住手”的指令后,原本一动不动地站在江生身边,见莫沉踢了马艾尔一脚,“护主”系统即可启动,转身回到马艾尔身边,准备对莫沉发起新一轮的攻击。 “算了,”马艾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doris说,“放他们走吧。” 高扬怀疑自己发高烧烧出了幻觉,撞了一下弗西斯的肩膀,“他说要放我们走?” “你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吗?”弗西斯问。 高扬沉默一瞬,头一次觉得弗西斯说得如此在理,“这丫一看就知道屁股里就没憋什么好屁!” 他瞪圆了眼睛怒视马艾尔:“你是不是故意放我们走,想趁我们放松警惕了再把我们一网打尽?” 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能想到这个层面上已实属不易。 马艾尔不喜欢笨蛋,不想在他身上浪费口水,把他的叫嚣全部当成了耳旁风。 得不到回应的高扬恼羞成怒,要不是打不过doris,他一定要冲上去教一教马艾尔什么叫礼仪之邦!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乔画问元易文。 她以为像元易文这种利益至上的人,有机会逃跑一定不会回头再顾他们的死活。 莫沉从乔画的目光里读出了她的真实想法,说道:“当然是回来救你们的。” “呵。”格格不入的嘲讽声从南歌的喉咙里溢出来。 元易文深情款款地看着她,“你不信?” 这话骗一骗不了解元易文的纯情少女还行,用来哄南歌,她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元易文最爱的永远是他自己,这一点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有所改变。 “是没找到出口在哪儿吧?”她毫不犹豫地拆穿元易文,“或者是找到了出口却出不去?” 莫沉看向南歌的目光带着一丝崇拜,心想不愧是老板心心念念却一直得不到的女人,一眼就看透了真相。 见莫沉和元易文没有反驳,弗西斯也敬佩地看了南歌一眼,“还真是这样啊?” 莫沉看老板不准备说话,大概懂了他的意思,指着小黑猩猩解释道:“我们是去救它了。” “所以找到出口了吗?”乔画追问。 莫沉回:“找到了。” 乔画接着问:“那为什么不走?” “没有密码……”莫沉回应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路了,偷瞄着元易文阴沉的脸色,果断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乔画了然于心,抱着一丝希望问马艾尔,“您应该知道密码吧?” “没用的,”马艾尔说,“能源枯竭,潜艇的自毁程序已经启动了。” 他看了一眼腕表说:“最多还有48小时。” “什么意思?”高扬揪着马艾尔的衣领,“什么潜艇,什么自毁,你把话说清楚?” 他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自己有可能已经感染的事实,认为自己姑且还有一个星期的寿命,一转眼就被人通知只剩下48小时,心情简直无法形容,冷静是肯定冷静不下来的。 乔画知道高扬的手劲儿,就怕不堪一击的老教授被他掐死,连忙扯住他的胳膊,说:“他要被你勒死了。” 高扬激动得有些上头,乔画根本就拉不住。 doris二话不说,给了高扬一枪。 空气突然变得很安静,只剩高扬哐当倒地的声音。 马艾尔看着一脸惊愕的乔画,说:“放心,是麻. 醉枪。” 乔画跪在地上,探到高扬呼吸尤在,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往后退了半步,缩到江生身后,生怕成为下一个高扬。被枪击没关系,主要是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太难看了。虽然她也是快死的人,但是在江生面前,她还是想保留一个稍微美观点的形象。 “这是一艘军用潜艇?”元易文毫不在意惨兮兮的高扬,居高临下地看着马艾尔。 马艾没否认,他做好了和盘托出的准备。看了一眼停尸间的玻璃门,他问江生:“姜鸿教授在里面吗?” 弗西斯憋了有一会儿了,觉得这是一个向马艾尔求证的好机会,“里面冰棺里放着的……” “是周闻溪教授。” 马艾尔给了弗西斯一个肯定的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姜教授认出她了吗?” “认出来了。”江生说。 马艾尔苍老的脸上难得的浮现出一丝笑容,自言自语似的开口:“她也是这么说的。” “她说什么了?”姜鸿嘶哑的声音从玻璃门那边传来,干涩得像被砂纸摩擦过一样。 他是扶着墙走出来的,摇摇欲坠,乔画怕自己稍微吹口气都能把他吹倒,赶紧过去扶住了他的胳膊。 她以为姜教授经历了这样的致命打击会彻底萎靡不振,但是他没有,他站起来了,颤颤巍巍地走到了马艾尔面前,又坚定地问了一次,“是谁干的?” 谁把他最心爱的人变成了这副模样? “是不是塞巴斯蒂安?”他咬牙切齿的逼问马艾尔。 马艾尔摇头:“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弗西斯义愤填膺,“你和塞巴斯蒂安不是一伙儿的吗?他从法科院带走了一批研究员,说是找到了研制特效药的突破口,然后你们就绑架啊周教授,躲在这里狼狈为奸、蛇鼠一窝、同流合污!” 弗西斯把自己会的几个成语全部用上了还觉得不够解气,就想到了高扬常骂的那句:“你他妈的!” 马艾尔听他发泄完了才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江生问。 马艾尔叹了一口气,才做出妥协:“你们跟我来。” 第121章:揭开 关于周教授的事说来话长,马艾尔怕自己空口无凭得不到他们的信任,便领着他们往前走。 黑暗的走道随着凌乱的脚步声逐渐亮起,声控灯在此时显得阴森又诡异。 马艾尔捂着被乔画割开的隔离服领口,对doris说:“隔离胶带给我。” doris从断开的胳膊里取出一卷医用胶带,帮马艾尔封住了那道口子。 “这走廊之前用的不是声控灯,是因为最近能源不足才变成这样的。”看乔画走得战战兢兢的,马艾尔出声解释。 乔画躲在江生身后,抓住了他的袖子。她害怕的时候会习惯性的依赖最信任的人,这一点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南歌没眼看,咳了一声,提醒她:“当心接触性感染。” 乔画倏地松手。 江生却纵容的握住他的手腕放在自己臂弯,笑着了一句:“防不胜防。” “算了,还是防一下吧。”乔画自觉松开她的胳膊,回头缠上南歌。 这一圈人里面除了马艾尔和机器人doris外,就只有江生和元易文还没感染,要么是他们俩的免疫力有什么过人之处,要么就是像小黑猩猩一样体内自带抗体。 人体内自带七级真菌抗体……有这种可能性吗? 想到这里,乔画先在心底画了一个叉。元易文这么怕死的人,做体检肯定是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不会放过,江生本身就从事着疫苗研究的相关工作,体检的细致程度就更不用说。 如果他们体内真的有含七级真菌抗体,那早之前做体检的时候就应该发现了。 从这一路上江生和元易文的表现来看,不像是故意隐瞒着什么。反倒是姜鸿教授…… 乔画越想越不对劲,匪夷所思的猜测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还来不及探究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江生就打断了她的思绪。 “导致的能源不足的原因是什么?”江生问马艾尔。 马艾尔回:“这艘潜艇的供能原本能支撑到下个月,如果没有发生地震和海啸的话……” “不是地震和海啸。”江生把直升机坠毁在垃圾山上并且发生爆炸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 马艾尔听完,骤然停下脚步:“你们是直升机上的幸存者?” “是的……” 江生刚点了个头,马艾尔就激动地抓住他的肩膀,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不是,您误会了。”乔画扒开马艾尔的手臂,“我们也是直升机的幸存者,但不是刚刚坠毁的那架。” 马艾尔眼底的期许消失得一干二净,转而问道:“那上面的这架是……” “不知道,”元易文插话,“应该是路过的。” 马艾尔之前一直没机会问:“那你们怎么会掉进海……” “不重要,还是先说说这潜艇的事吧,”元易文再次打断马艾尔,“这潜艇在这里滞留多久了?” “两年三个月二十一天。”马艾尔给出一个无比准确的数字。 乔画问:“记得这么清楚吗?” 马艾尔嘴角勾起一个无奈的笑容,“如果这两年多的时间里都只有你一个人住在这里,相信我,你会记得比我更清楚。” 两年啊,他已经不敢回想这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了。 终于遇到了能跟自己共情的人类,马艾尔忍不住想要倾诉,“刚开始的时候没觉得孤独,时间久了就开始崩溃,崩溃之后又要振作,日复一日……” “你就没想过离开吗?”乔画问到了关键的问题。 马艾尔说:“我被放出来的时候‘和鲸一号’已经全面封锁了,我没有驾驶权限。” 他口中的“和鲸一号”指的就是这艘潜艇,江生提炼出这句话的重点,“放出来?” 说话间,马艾尔已经带着他们来到了地下一层。 推开一扇黑色舱门,小黑屋内灯光亮起,马艾尔说:“我在这里被关了一个多月。” 舱内的条件和乔画之前待过的那个隔离舱有着天壤之别。 这里只有一张简陋的铁架子床、一个马桶、一个洗脸槽,看起来就像监狱里的小格子间。 黑色的墙壁上写满了数字和乔画看不懂的法文,她问马艾尔:“这些是谁刻的?” 马艾尔说:“都是我刻的。” 江生仔细看了几条计算公式,“你在研究基因疫苗?” 听到这句话,马艾尔立刻高看了江生一眼,“你是姜教授手下的研究员?” 看江生的身手如此敏捷,马艾尔一直以为他是姜鸿的保镖。 没有歧视保镖的意思,但是保镖应该做不到看一眼就知道他的研究方向,而且写的还大多都是法文。 姜鸿在弗西斯的搀扶下坐在那个铁板床上,强撑着一口气,指着江生对马艾尔说:“他是‘44’。” 江生从来没想过要隐瞒这件事,只不过觉得*公开身份的必要,当初是不想接受采访才匿名,所以被姜鸿揭开也没觉得唐突。 弗西斯就不一样了,他一直认为这对外来说是个秘密,并且以能够帮小江教授保守秘密为荣。突然被姜教授揭穿,弗西斯整个人都傻了。 “姜教授!!”他后悔自己没有提前一步捂住姜教授的嘴。 刚刚醒过来的高扬恰好听到这个秘密,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44是啥?” 发现自己的脚还在doris手里,再加上浑身酸痛,高扬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肯定是被doris倒着拖过来的,一句国骂在嘴边酝酿了好久,最后败在doris的武力压制下不敢开腔。 元易文素来淡定的脸上出现一丝惊讶,看向江生的目光掺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含义:“是你?七级真菌临时疫苗专利的申请人?” 第122章:特异性免疫者 听见这话,元易文的嘴角轻轻勾了勾,“抱歉,感到惊讶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他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态度又很诚恳的样子,乔画再揪着不放反而显得不识大体。 马艾尔听说了江生的身份,霎时疑窦丛生,“你是44?” 他不敢相信“44”是这么年轻的孩子,但这话是从姜鸿教授口中说出来的,可信度一下就变成了99%。 晦暗的心情变得明晰,他抓住江生的胳膊,顾不上被感染的风险,再次求证:“真的是你吗?” “是他是他就是他,”乔画站出来,“您先聊聊这基因疫苗是怎么回事儿吧?还有您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周教授又是怎么……” 顾及着姜鸿的感受,乔画没有直白的说出口。 马艾尔领悟到了乔画想要表达的意思,并迫不及待地说起事情的相关经过,因为他知道,想要获取这群人的信任,用武力是行不通的,只有诚实的交代一切,然后和他们站在统一战线上才有可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事还要从塞巴斯蒂安离职开始说起,”马艾尔没有继续卖关子,将过去的事娓娓道来,“姜鸿教授您应该知道为什么他会离职吧?” 姜鸿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弗西斯帮忙回答:“不是因为找到了七级真菌特效药的突破口吗?” “是的,突破口就是周教授,”马艾尔波澜不惊道,“周教授是我们发现的第一例七级真菌病特异性免疫者。” 特异性免疫,又称获得性免疫或适应性免疫,这种免疫只针对一种病原体。它是人体经后天感染或人工预防接种而获得的抵抗感染能力。 周教授是特异性免疫者,也就是说,她获得了抵抗七级真菌病的能力。 江生和弗西斯面面相觑,震惊溢于言表,显然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相比之下,姜鸿则要淡定很多。 注意到这一细节,江生依旧难以置信,朝着姜鸿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姜鸿并未否认,调整好呼吸才开口继续问马艾尔,“有进展吗?” 经历过和妻子遗体的告别,姜鸿看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乔画却从他的身上看到了所向披靡、无所畏惧,许是再也没有了软肋和牵挂,并且也做好了与世长辞的准备罢。 马艾尔的中文还没有好到能够解释清楚的程度,便让doris启动了同声传译功能。 马艾尔说着流利的法语,doris一字不差的翻译:“经过检测,我们发现七级真菌抗原侵入周教授体内后,存在于细胞外液中的抗原会被她血浆、组织液里的抗体所结合,进而杀死。于是我们提取了周教授的血浆,经过灭活处理后,用于感染七级真菌的患者治疗,在这方面我们取得了显著的成效。遗憾的是患者被治疗康复后,身体内并没有产生像周教授那样的特异性抗体。” “所以,周教授的血浆疗法是有用的?”江生语气罕见的激动。 马艾尔点点头,同样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想和江生分享。他从那个铁板床的夹层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电脑递给江生,“所有的实验数据都在这里!” 电脑连接着全息投影仪,打开就能在空气中滑动实验数据。 江生一目十行,像一块正在拼命吸水的海绵,乔画从未见过他这样专注的一面。 马艾尔接着说:“周教授的血浆只能起到治疗作用,并且仅限于感染初期如果是重症患者……” 马艾尔摇摇头,意思是没用。 “对了!”想到江生是“44”,马艾尔不等他把实验数据看完,就拉着他的手说:“你跟我来!” 看马艾尔健步如飞的样子,实在很难想象十分钟前他还板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 元易文和莫沉首当其冲,跟在马艾尔和江生后面。 doris抓住高扬的脚踝,准备继续拖着他走。 “老子自己能走!”整个负二楼都蔓延着高扬的喊声。 南歌摇摇头,无语的跟上。 弗西斯弯腰背起了姜鸿才发现,和小江教授形影不离的乔画这次并没有黏在小江教授的身边。 “你不怕啦?”弗西斯问乔画。 乔画帮忙扶着姜鸿,说:“有点事情想向姜教授求证一下。” 姜鸿费劲的掀起眼皮,大概已经猜到了乔画想问什么。 果不其然,乔画压低了声音,“江生和周教授……是一样的,对吗?” 这个猜测虽然匪夷所思,但是用福尔摩斯的话来说——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 “您无缘无故放弃了防疫总局的邀请,且执意留在疾控中心,不是因为疾控中心有未完成的项目,毕竟再重要的项目能有七级真菌疫苗的研制重要吗?对吧?”乔画问。 姜鸿没说话。 乔画接着说:“您留下是因为疾控中心里有您必须隐瞒的东西,例如,江生的体检报告,相关的实验数据等等。” 姜鸿依旧没说话,但是看着乔画的目光变了,变得警觉了。 乔画继续道:“江生发现旧城沿海流域有葛罗谷非的踪迹,想要亲自前行查看,没有得到防疫总局的支持,但是您却支持他登船,是因为您知道他不可能被感染,对吗?” 姜鸿还是没有给任何回应,反倒是背着姜鸿的弗西斯先沉不住气,“这玩笑开大了,乔妹你要不转行做编剧吧?我们小江教授只是经常锻炼,身体素质好,抵抗力强而已……” “让她说。”姜鸿打断弗西斯。 乔画说:“还有在邮轮上,我们没能救下的那个小女孩,搬运过她尸体的人都已经死了。江生为救他划伤了手臂,但是江生却是唯一没有被感染的人。这不是巧合,对吗?” 之前她粗心大意,认为江生的抵抗力惊人,现在回头想想,能够佐证江生是特异性免疫者的细节,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第123章:捡到的疫苗 “江生跳海救那个小女孩的时候,您趴在岸上比谁都着急,等他安全上岸之后,您甩袖子走人,走出了八辈子都不要再互相来往的架势,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他会被感染。 “流落荒岛后,我建议先隔离我和陈杰,您说江生身体素质好得很,可以帮我们搭火堆。 “宫野佑二发高烧,是您说服弗西斯让江生留下和我一起照顾他。虽然注射了临时疫苗,但您好像完全不担心。 “还有在浮冰上,江生想跳海捞鱼,周青教授说了一句话,大概意思是——有的伤在别人身上不重要,在江生身上就显得尤为重要。当时高扬问了一句为什么,”乔画看着弗西斯说,“你立刻扯开话题,说因为江生很聪明。” 这只是一小部分细节,现在回想起来,还有更多这样的时刻。 姜鸿明明很在乎江生,周青和弗西斯也是处处维护江生,但是在有可能感染七级真菌这件事情上,他们对江生却格外放心。 乔画已经有了这样的疑虑,并且列出了一条条的证据。姜鸿自知瞒不过去,也没有瞒下去的必要。小江喜欢这个姑娘,作为看着小江一路长大的长辈,姜鸿望向乔画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他不知道。” “您是说……江生不知道自己是特异性免疫者?”乔画震惊过后,又觉得合情合理。 如果江生知道这一点,他上岛后肯定一只临时疫苗都不会用。 弗西斯见姜鸿说话困难,叹了一声:“还是我来说吧。” 乔画放慢步子跟在弗西斯身边,听着他娓娓道来:“不知道小江教授有没有告诉过你,两年前防疫局发生大规模感染的时候,他曾经亲自带着调查研究小组去过一次防疫局。” “他单说了那个调查小组的研究发现,没说自己曾经亲自去过。”乔画光是听见这个举动就心头一颤,要不是江生恰好是特异性免疫者,那么当年的牺牲名单上是不是就会多一个他的名字?这人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看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乔画问:“疾控中心派他去的吗?” “怎么可能!”弗西斯骄傲地说,“小江教授是组织的无价之宝!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怎么可能让他去从事那么危险的活动!” 弗西斯说:“那几天姜教授休假,他自己跟着医疗队过去的。姜教授知道后,本来准备亲自过去抓人。小江教授说防疫局情况不乐观,便让姜教授安排了一架直升机停在远郊……” “小江一个人在远郊那架直升机上隔离了近三个月,”姜鸿调整好呼吸,还是开口了,“他每周都会把血液样本寄给,我也是那个时候才发现,他是特异性免疫者。” “自然自动免疫?” 乔画以为是江生在防疫局感染了七级真菌,痊愈后机体产生的抗体。 然而姜鸿摇了摇头。 弗西斯说:“我们也以为是这样,但检查结果显示是自然被动免疫。” 这意思是,江生体内的抗体是他在胎儿或者婴儿时期从母亲那里得来的。 难怪这就是疾控中心一直没有研制出特效药的原因? “你们在聊什么?”前头忽然传来江生的声音,打断了乔画还没问出口的疑惑。 “在聊你的相亲对象。”转移话题这种事,乔画信手拈来,不但能堵住江生的嘴,还能彻底避免他胡思乱想。 在听完这个答案后,江生果然没有继续追问,只略带威胁地看了弗西斯一眼,“别听他胡说八道。” 弗西斯脖子一扬,傲娇道:“本人向来秉承实话实说,实事求是的原则。小江教授你不要抹黑我在乔……弟妹心中的形象。” 那个“妹”字还没说出口,弗西斯就察觉到了小江教授眼神里杀意,这是他这辈子情商最高的时刻,犹豫了一秒钟果断改口。 “别贫了!”被doris扛在肩膀上的高扬胃酸都快顶出来了,“能不能考虑一下老子的感受?!” 他瞪着一双牛眼睛问马艾尔,“还有多远?你能不能让这个怪物先把我放下来?” “我叫doris。”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发出御姐一般的声音。 马艾尔快走了两步,抬起胳膊对着门卡刷了一下,“到了。” “砰——” doris毫不留情地把高扬丟在地上。 元易文比机器人更冷漠,直接跨过他的身体进了实验室。还是他的情敌江生比较有良心,朝他伸出了友好的胳膊。 “老子不需要!”高扬脑袋一偏,傲娇的“哼”了一声。 真男人!从来不向情敌低头! 马艾尔提着一个银色的生物箱跑过来,兴奋地打开递给江生。 弗西斯放下姜鸿,也想凑过去看一看。 马艾尔立刻抬起胳膊阻止,“你们别过来,离我远点!” 说到底马艾尔还是怕被感染。 看在他准备说出实情的份上,弗西斯没凑过去,还拉住了跃跃欲试的高扬和莫沉。 只有江生和元易文这两个没被感染的人被允许近距离查看生物箱里的东西,高扬伸长了脖子问:“到底是啥玩意儿?” 江生抱着生物箱转了半圈,把箱子里的东西展示给众人。 乔画微眯着眼睛,聚焦在那个小小的注射剂上,确认了好几秒才开口:“临时疫苗?” 箱子里放着的注射剂,从瓶子大小、液体颜色、瓶身文字以及剂量来看,都跟他们平时注射的临时疫苗并无二样。 想起先前在隔离舱里见到过的一大堆临时疫苗,乔画肯定这绝对不只是临时疫苗这么简单,不然马艾尔何必这么紧张兮兮的。 “可以碰吗?”江生的想法和乔画一样。 马艾尔点头,递给江生一副手套。 江生把生物箱递给元易文,随手拿起其中一剂疫苗开始研究。 “这不是临时疫苗!”弗西斯突然说。 江生问:“看出什么了?” 弗西斯回:“这剂量比我们平时注射的临时疫苗至少少了3%!” “那不是……和我之前在坑里捡到的那剂一样?” 南歌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想起了那剂来路不明的疫苗。 第124章:抗体疗法 马艾尔对弗西斯刮目相看,“这么细小的差别,你凭肉眼是怎么看出来的?” “比起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我更好奇你们是怎么区分的。”江生端详着手中和临时疫苗外观一模一样的试剂。 马艾尔用嘴说不清楚,干脆直接演示给江生看。 二者的区别就在于装试剂的容器,用紫外线灯照射会看到试剂瓶身上闪烁着一串荧光字。 “gene antibody(基因抗体).”元易文轻声念出这几个字。 姜鸿的手随之一抖,像是预料到了什么。 马艾尔虽然于心不忍,还是如实说道:“这就是从周教授身上提取的基因抗体。” 乔画扶着姜鸿,能明显感觉到他颤抖得更加厉害。 马艾尔说:“采用血浆疗法只能治疗初期感染患者,但是如果在初期感染者体内注入基因抗体,那么患者存在于细胞外液中的抗原会与该基因抗体结合,杀死患者体内的七级真菌,使患者产生特异性抗体。” “抗体疗法?”元易文对这方面略有了解。 每个人的基因都不一样,周教授体内的真菌进入不同人体内之后再繁殖的真菌基因上会有差别,而且人体内产生的抗体都是特异性的,不具有普遍效力。 再加上血液成分复杂,世界上的医疗手段目前为止还无法针对某一种抗体单独提取。 马艾尔的团队究竟是怎么做到从周教授身上提取基因抗体的? 元易文心里有十万个疑问,挑了一个最想知道的问马艾尔:“是怎么实现的?” 马艾尔脸上出现了明显的心虚,“是塞巴斯蒂安教授发现的。” “他发现的?”弗西斯轻嗤了一声,“确定不是偷了别人未完成的实验数据吗?” 马艾尔低着头不敢做声,任由弗西斯嘲讽。 元易文听出这其中还有隐情,礼貌追问马艾尔:“是这样吗?” 马艾尔突然面向姜鸿深深的鞠了一躬:“对不起,数据是埃德蒙教授给塞巴斯蒂安的。” “没想到埃德蒙教授是这种人!”高扬还以为姜鸿教授的死对头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没想到竟然是和塞巴斯蒂安同流合污一起害死姜鸿老婆的人。 “什么都不知道就别瞎嚷嚷。”弗西斯堵住高扬的嘴。 姜鸿掀起眼皮,咄咄逼人地看向马艾尔,“你确定那些数据是埃德蒙主动给他的,而不是他偷的?” 埃德蒙这个人,姜鸿自认还是有几分了解,既然已经拒绝了和塞巴斯蒂安合作,那就不可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再给对方提供实验数据。 马艾尔还想获得这群人的信任,不想承认做过这么卑鄙的事情,而且…… “是塞巴斯蒂安做的,一开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说这些毫无意义,江生适时开口,“能给我看看提取的实验记录吗?” “当然。”马艾尔有求必应,带着江生进了里面的封闭式实验室。 元易文刚想跟上,马艾尔就伸出手臂拦住了他,“对不起,这里不能让你们进去。” “那凭什么他可以进去?”同样是没被感染的队友,莫沉替自家老板打抱不平,凶神恶煞的脸上,疤痕看上去格外渗人。 江生云淡风轻地回头看了莫沉一眼,说:“因为塞巴斯蒂安偷走的实验数据是我给埃德蒙的。” 全场鸦雀无声,就连马艾尔都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关门。 最震惊的莫过于高扬,“我靠!他那么牛逼的吗?!” 弗西斯眉峰一挑,仿佛在嘲笑高扬没见识,“这算什么?不夸张的说,我们小江教授从小到大取得的研究成果,绝对比你走的桥还多!” 高扬脸红脖子粗,憋出一句:“行吧,算他牛逼!” “你怎么了?”南歌撞了一下乔画的肩,发现从马艾尔拿出生物箱之后,乔画就像被人施了符咒一样一动不动,很不在状态。 “你魔怔了?”高扬也发现了,乔画刚刚全程一句话没说,不知在想什么。 经过二人的提醒,乔画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问道:“哦,没事,我在想江生刚说的话。” 她随口问弗西斯,“他以前做过抗体疗法的研究吗?” “我刚刚在隔离舱不是跟你们说了吗,我们姜教授之前和埃德蒙教授合作了一个项目,就是在全血里提取单一抗体的项目。” “哦,这样。”乔画随口应了一声,听起来一点都不走心。 弗西斯看出她不想聊天,难得情商上线一回,及时闭上了自己的嘴。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把姜鸿交给南歌,转头研究起了这里的实验器材,发现大部分都很先进。 如果暂时出不去的话,似乎可以借用这里的实验室做黑猩猩的基因分析。 想到做实验,弗西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周青。 他和周青认识十几年来,从未分开过,他们在一起取得了许多的成就,每一次都有对方站在身边。他们不是亲人、不是爱人,却又比朋友更深刻,可以说是对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那一部分,只有聚在一起才能拥有完整的灵魂。 “也不知道青现在在哪里。”弗西斯不是个悲观主义者,但是他计算出来的数据告诉他,周青和云玺凶多吉少。 “别担心,”乔画终于恢复正常,贴心地拍了拍他的肩,“他们一定会没事的。” 就算这是一句空头承诺,被乔画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出来,弗西斯还是感觉自己有被安慰道。 他打起精神,尽量忽略身体上的不适感,问了元易文一个老早就想问的问题:“那只小老虎……是失踪了还是死了?” “不知道,”莫沉说,“我们过去的时候只找到了这只黑猩猩,应该是被马艾尔抢救过来的。” “没看到小老虎吗?”那有可能是世界上最后一只高加索虎了。 “没看到,好像没掉进海里,也有可能和周专家他们在一起。”莫沉嘴上说得客套,心里想的却是:这个时候,恐怕不光是小老虎死了,那小兔崽子和周青多半也已经被淹死了。 二十分钟后,一目十行看完大部分实验数据的江生出来了。 他表情凝重地看着姜鸿:“在我们之前的实验基础上,塞巴斯蒂安没有做过任何整改。” 姜鸿了然,之前江生把这个项目交给他和埃德蒙的时候,就因为某些原因一直没有进行到人体实验这一步。 姜鸿低着头,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他失败了。” “不,”马艾尔眼底浮现出老学究特有的狂热,斩钉截铁地说,“他成功了!我们都注射了这个抗体!” “那为什么他现在会躺在停尸间?”乔画问。 第125章:遗物 “因为塞巴斯蒂安太着急了,”马艾尔说,“在拿到抗体疗法的相关实验数据后,他第一时间就让我们进行了临床试验。” 江生倒是不觉得塞巴斯蒂安着急,“在我把这个项目交给姜教授之前,就已经完成了动物研究等大部分工作。姜教授邀请埃德蒙教授加入之后,也完成了大部分临床前研究。塞巴斯蒂安拿到数据后启动临床试验不算莽撞,只能说他对这个项目了解不足。他只看到了从细胞外液中成功提取单一抗体的实验数据,不知道这个项目被叫停的原因。” 江生说接着说:“早期我们曾用甲型h1n9型流感做过动物实验,发现要在宿主血清中显出中和抗体反应的大幅提升,需要大剂量的针对该流感抗原的单克隆抗体,被动给予抗体的疗法可以保护试验者免受病毒感染,但仅限于在病毒接种的前一天或感染后的数分钟内进行抗体注射。在此之前或者之后注射的抗体,则会失去保护作用。” 高扬听得一知半解,使劲转动自己那颗不怎么聪明的大脑袋,问道:“那在规定时间内注射不就行了?” 弗西斯戳着高扬的脑瓜子问:“你是不是傻?” “老子是没你们这些专家聪明。” 在这种事情上,高扬认怂还是很快的,“那我哪儿说错了?” “规定时间的意思是,你今天注射了流感抗体,明天就必须感染流感,然后抗体才会在你的身体里形成。” 弗西斯一边解释,一边损人:“你觉得这个可行性高吗?你能保证给你今天注射了抗体,明天就一定会被感染吗?” 高扬收回视线,有种小学被班主任骂得狗血淋头的感觉,偏偏人家说得有道理,他也不能反驳。 弗西斯不依不饶,接着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感染之后的几分钟内进行抗体注射。但是初期感染都是无症状的,谁知道自己有没有被感染……” “是是是,老子孤陋寡闻了还不行吗?”高扬忍无可忍,给了弗西斯一拳,“就你有嘴,一天到晚叭叭叭的。” “好了,你俩加起来三岁吗?”乔画站在中间,隔开这两只小学鸡,问江生,“这就是实验叫停的原因吗?” “不是。”江生摇摇头,“如果单独是感染时效的问题,那我们可以提取流感病毒,直接注射到试验者体内,在规定时间内再注入抗体。实验叫停是因为经过后期观察,我们发现即使是在规定时间内注射后形成的抗体,也有基因的限制。同样的抗体注入不同的基因,病毒在体内繁殖后还是会产生不同的差异。就像抛硬币,一面生,一面死。” 这次高扬听懂了,“就纯看个人造化呗?运气好的就能适应,能活下来的就形成抗体。运气不好的就抗体失效,然后被病毒感染死翘翘?” 弗西斯毫不吝惜朝他竖起大拇指,“这回不错,通俗易懂。” “滚你妈的。”高扬说着又想和弗西斯干架。 乔画挡在中间,看到马艾尔对江生露出了崇拜的表情,“是的,在进行临床试验之前我也考虑过个体基因差异这个问题。但塞巴斯蒂安伪造了这一部分资料,让我们认为是可行的。前两期临床试验我们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等到第三期临床试验才发现第一批志愿者体内的血清抗体反应大幅提升维持了两个月之后就开始迅速下跌。” “然后呢?”乔画猜,“你们没有叫停实验吗?” 马艾尔说:“我发现不对劲,立刻向塞巴斯蒂安提出暂停实验,但那时候塞巴斯蒂安和防疫局局长已经私底下达成了合作关系。” “文鸿凯?”姜鸿说出一个被大家遗忘已久的名字,正是两年前发现防疫局大规模感染却瞒着没有上报的防疫局局长。 马艾尔点头:“塞巴斯蒂安向文鸿凯提出合作,说已经完成了抗体疗法的临床试验,有可以治疗初期感染的方法。那时文鸿凯已经快瞒不住了,怕事情进一步闹大会承担更多的责任,于是接受了塞巴斯蒂安的提议。” 马艾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我想过阻止他们 ,但是我失败了,我被塞巴斯蒂安关在了你们刚刚去的那个地下室囚舱,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是差不多三个月之后,我才被doris放出来。不过,已经晚了……” 想起那段日子,马艾尔不愿多提,只说:“我被放出来的时候,基地里的人都已经死了,包括塞巴斯蒂安。我见到周闻溪教授时,她的身体机能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说道这里,他也不想再描述自己看到周闻溪时她变成了什么模样。 “你们等一下。”他丢下这句话之后就进了左手边的小房间里,过了五六分钟才出来,手里多了一个绿色硬壳的笔记本,像极了乔画随身携带的那个本子。 本子上沾染了血迹,还有一些老旧的划痕,但看得出来马艾尔将这些东西保护得很好,还做了塑封。 “这是我在周闻溪教授身边找到的,”马艾尔朝着姜鸿深深的鞠了一躬,递给他,“对不起,我不小心看到过里面的内容,有很多是她想跟您说的话。” 姜鸿颤抖的伸出双手,已经浑浊的双目好不容易才掩藏住的情绪,又一次翻江倒海的袭来。 他没想过还能拿到夫人的遗物,激动得根本握不住那个厚重的笔记本。 “砰”的一声,笔记本砸在地上,抖出了夹在书页里的黄色钢笔。 姜鸿痴痴地看着,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是我送她的啊……” 乔画弯腰捡起笔记本,心头的难受不及姜教授的十万分之一。 “我们出去吧。” 把笔记本递给姜鸿之后,乔画红着眼眶轻轻扯了一下江生的袖子。 姜鸿需要时间去读这本日记,更需要时间向自己爱了一辈子的太太道别。 第126章:洗干净再上路 2137年9月26日 塞巴斯蒂安成功提取了我体内的抗体,并开始了第一期临床试验。他的心情很好,马艾尔趁他喝醉时偷偷塞给我一个笔记本,里面夹着你送给我的那支钢笔。很可惜,他们破坏了钢笔里的芯片,我没办法发送信号。姜先生,我在等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 2137年10月9日 为了提取更多的抗体,塞巴斯蒂安需要大量的血清。马艾尔说我昏迷了五天,我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短暂的梦。我梦到你开着飞机来接我回家了,事实上你根本就不会开飞机。 — 2137年10月21日 陷入昏迷的时候越来越多,今天醒来的时候马艾尔偷偷告诉我,这次实验很成功,注射抗体的志愿者血清中显示出中和抗体的反应大幅提升,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吧?我觉得应该算的,不然我被囚禁在这里将变得毫无意义了,不是么? — 2137年11月1日 姜先生,我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去海里给你捞了一条你最爱的鲑鱼。可惜还来不及吃,梦就醒了。好难过,希望你在找我。你还在找我吗? — 2137年11月16日 马艾尔告诉我,在我昏迷的时候,基地进行了转移,现在我们正在一艘潜艇上,难怪我这么头晕。 — 2137年11月21日 塞巴斯蒂安和马艾尔大吵了一架,因为马艾尔想叫停抗体疗法的第三期临床试验。很遗憾马艾尔吵输了。我想知道实验进度,但塞巴斯蒂安很忌讳我,只想抽我的血,并不想要我提供任何实验建议。 — 2137年12月9日 马艾尔已经一个星期没有来跟我聊天了,我怀疑他出了意外。我卑劣的想,塞巴斯蒂安才应该是那个意外惨死的人。 — 2137年12月13日 马艾尔的助理伊莉莎告诉我,塞巴斯蒂安离开了基地,马艾尔跟我一样被了关进了囚舱里。我说服了伊莉莎,她会带着基因抗体去找你,她是个勇敢的姑娘,希望她能一切顺利。 — 2138年1月15日 塞巴斯蒂安回来了,我听到了他隔离服发出的高温警报,我卑劣的诅咒应验了,他好像真的被感染了。 — 2138年1月18日 塞巴斯蒂安在防疫局感染了变异真菌,体内的抗体彻底失效。希望你没有去防疫局,因为我们基地的所有人都出现了感染症状。他坚信我的抗体还能再救他一次,可惜以他的能力,就算抽干我的血也不可能发现特效药。 — 2138年1月20日 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不想在今天死去。希望你已经放弃了寻找我的下落,我爱你。 — 2139年1月21日 塞巴斯蒂安死了,不知道是不是他临死前封锁了基地,警报声到处都是。多亏了小江生教我的程序,我好像找到了修改doris指令的代码,不知道会不会成功,我打算试一试。 — 2139年1月22日 姜,我撑不下去了。 — 2139年1月22日 我看到你来接我了…… 周闻溪的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姜鸿抠着纸页,似乎这样就能把自己和那时陷入绝望的周闻溪联系到一起。 “这样真的没事吗?”弗西斯趴在舱门上,不太大放心地对乔画说,“要不我们还是进去陪他吧?” “他这个时候应该不需要你陪。”乔画安抚地拍了拍弗西斯的肩膀,胳膊使不上劲儿。眼皮滚烫,好像又开始发烧了。 弗西斯的情况比她稍微好一点,但也不像先前那么精神抖擞。 可能是解除了马艾尔这个危机,所有人都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之前被求生意志压着的疲倦,很快就席卷全身。 只有江生和元易文没受到真菌感染的影响,头脑依旧很清晰。 “封锁游艇的人是谁你知道吗?”江生问马艾尔。 马艾尔摇摇头,说道:“我看了周教授的日记,应该是塞巴斯蒂安吧。” 江生问:“你觉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马艾尔猜测:“可能是害怕变异真菌传播出去。” “你印象中他是这种人吗?”元易文语气温和,其实每一个字都在怀疑塞巴斯蒂安的人品。 弗西斯天真无邪,说道:“也许是他死到临头良心发现了呢?” “一个肉食主义者会因为兔子可怜就该吃草吗?”元易文问。 弗西斯:“什么意思?” “在塞巴斯蒂安眼里,整个世界都是他的练靶场,对他有用的人都会变成他的志愿者。埃德蒙拒绝加入他的计划,他就偷走了他的实验资料。周闻溪不可能配合他的疗法,他就绑架了周闻溪。骨子里他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明知道抗体疗法有问题还坚持要跟文鸿凯合作,证明他根本不在意感染者的死活。他自己都要死到临头了,怎么可能关心天下苍生?”元易文字字珠玑,几句话就把塞巴斯蒂安这个人的性格侧写勾勒的栩栩如生。 他不是周青,能做到精准定位塞巴斯蒂安的人物性格,是因为在某些方面,他和塞巴斯蒂安有着共通之处。 而这个共通之处,正是南歌不喜欢他的原因。 “能洗澡吗?”一直沉默不语的南歌突然掀起眼皮看了马艾尔一眼。 高扬难以置信:“你是人吗?这种时候居然想着洗澡?” “不是还有四十几个小时?”南歌站直身子,“我洗干净再上路,有什么问题?” 高扬被她怼得没脾气,“没问题,你牛1逼。” “我也想洗澡了。”乔画摸着自己的大油头,对南歌这个提议狠狠地心动了。 弗西斯刚想教育一下这两个女人,就听到江生说:“那就先去洗个澡吧。” “……”弗西斯瞪大眼睛看着江生,“小江教授你是认真的吗?” 什么都不做就原地等死,这完全不是小江教授的风格! “给你五分钟,”江生对弗西斯说,“洗完出来找马艾尔教授,让他带你去总控室看看。” “看什么?”弗西斯没跟上江生的脑回路。 第127章:倒在血泊中 “我们是怎么被打捞上来的?”江生问马艾尔。 马艾尔回:“是潜艇的自我保护程序,规定范围内如果出现有生命体征的危险生物,深海救援机器人就会自动出发进行捕捞。” “也就是说,救援机器人可以出去?”弗西斯醍醐灌顶,突然就接通了江生的频道。 这极有可能,是他们逃离这艘潜艇唯一的渠道。 马艾尔在这里被困了两年三个月又二十一天,不可能没考虑到这个可能性,“救援机器人停在潜艇外面的逃生舱,不是从潜艇内部派出去的。它打捞回来的生物是直接从b舱运进来,b舱是单向开放的通道。外面进来没问题,从里面出去只会被绞成肉泥。” 马艾尔的中文水平在这句话的形容词上体现的登峰造极,听得乔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脑海里不断闪现自己被绞成肉泥的画面。 她扶着南歌干呕了一声,觉得自己不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马艾尔被她的反应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要不你们还是先去洗澡吧?” 反正留下来也帮不上忙,还有会可能吐血。万一血溅到自己的身上…… 马艾尔把隔离服又裹紧了几分,说:“休息舱那边有新的隔离服,你们洗完澡最好换上!” “还洗什么澡?”弗西斯一刻也不想耽搁,往马艾尔那边走了一步,“总控室在哪儿?带我去看看。” 弗西斯总是忘记自己已经确诊,吓得马艾尔退无可退,直接像壁虎一样贴在了墙上,“总控室在那边,你直走转个弯就到了。” 弗西斯走了两步发现江生没跟上,回头迷茫地望着他,“你不跟我一起?” “我想借用一下他们的实验室。” 弗西斯眼前一亮,看了看江生,又看了看元易文怀里的小黑猩猩,“你是准备……” “要先看看实验室的条件再做决定,”江生截断弗西斯没说完的话,“还不赶紧去。” “去去去,”弗西斯像打了鸡血一样,边跑边说,“我很快回来!” “诶,总控室……”马艾尔话还没说完,弗西斯就已经跑没影了。 “总控室怎么了?”江生问。 “基地封锁的时候总控室就锁死了,我没有权限,根本进不去。”马艾尔拍着腿,想说这群人在做无用功,可是又于心不忍。 “没事,”江生把目光落在doris身上,问马艾尔,“能让她去协助一下吗?” “可以的。”马艾尔已经确信这群人的人品,相信他们不会再伤害自己,也就用不着doris寸步不离的保护。把doris借给弗西斯要是能提供帮助,他高兴还来不及。 “不过doris也没有权限,恐怕帮不上忙。”马艾尔说。 “没事,弗西斯会有办法。”江生对队友的信任是刻进骨子里的。 马艾尔下了一道指令,让doris去辅助弗西斯。 “都去洗澡休息一下吧。”江生是一个懂得劳逸结合的人,一路上都在给大家灌输“休整是为了更好的出发”这个道理。他不推崇机械式劳作,尽管很有可能他们的生命只剩下不到48个小时。 如果这人在互联网企业工作,一定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996工作制的领头羊。 “哪儿能洗澡?”乔画问马艾尔。 马艾尔说:“休息舱,不过没有热水。” “只要不是盐水就行,”乔画已经被黏糊糊的海水泡得没了脾气,“休息舱在哪儿?能帮我们带个路吗?” 马艾尔紧贴着墙壁,脸上带着“你不要过来呀”的表情,指着乔画身后的方向说:“顺着那边的梯子上去左转,靠右手边的休息舱都能用。” “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小心驶得万年船。” 看着马艾尔战战兢兢如临深渊的模样,乔画备不住浅浅一笑,“马艾尔教授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马艾尔凝眉:“骂人的意思?” “不是,”乔画贴心的往后退了一步,“意思是放心吧,像您这样谨小慎微的人,一定不会被感染的。您会长命百岁,继续造福这个社会。” 长命百岁? 这是马艾尔从来不敢奢望的事情,尤其在这样的环境里。 但莫名其妙的,从这个小丫头嘴里说出来。就是让人充满期待,好像只要继续努努力就能做到似的。 “走啦。”乔画知道江生肯定要留下来陪姜教授,挽着南歌的胳膊冲他挥挥手,“一会儿下来跟你换班。” 她精神有些恍惚,多亏南歌依靠着才没有让人看出异样。 “你也去洗澡吧,”元易文冲着江生说,“我们刚洗过了,可以留下照顾姜教授。” 江生接受了元易文的好意,不是放心他的人品,而是知道他仅靠着自己的力量没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所以肯定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叛变。 说实话高扬也想去洗澡,他虽然看着是个糙汉,其实也是很爱干净的。但是他没想到,自己刚爬起来就天旋地转,一头栽进了元易文怀里。 元易文当然不会接住一个已经确诊的病患,理所应当地往旁边一闪。 高扬“砰”一声砸在地上,用自身的吨位造成了一场地震。 “老莫,扶老子一把。”高扬眼冒金星,终于理解宫野佑二在树林里发烧时的绝望了。 莫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比他的症状好不了多少。 高扬病急乱投医,把求救的目光落在了江生身上。 江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刚往前迈了一步。元易文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突然吩咐莫沉:“送他去休息舱。” 莫沉接到命令,强打着精神朝高扬伸出援手。 马艾尔看着这群残兵败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那个,休息舱的床头柜里有退烧药。” 退烧药只能短暂的缓解一下症状,但对此时的大家来说,聊胜于无吧。 乔画还想在生命的最后发光发热一下,洗完澡一口气吃了两片退烧药。 “我去找江生了。”乔画冲着还在洗澡的南歌喊了一声,换上隔离服便匆匆下楼。没看到江生和马艾尔,倒是看到了独自坐在小实验室里的姜鸿。 元易文呢? 元易文不是说好要在这里看着姜教授的吗? 果然不靠谱。 乔画翻了个白眼,轻轻扣响实验室大门,“姜教授,我能进来……啊!!” 乔画话音未落,就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姜鸿。 第128章:生离死别 “姜教授!”乔画连滚带爬的扑过去跪在地上,顺手抓起放在桌上的毛巾想要堵住腹部还在喷血的伤口。 姜鸿用仅剩的一丝力气抓住乔画的手腕。 乔画铆足了劲大喊江生的名字,始终无人应答。 她抓着姜鸿的手,按在腹部的毛巾上,“您再坚持一下,我去叫人。” “小乔……”姜鸿气若游丝的叫住乔画,“我们小江……” “我去找她!”乔画红着眼眶想要起身。 姜鸿摇摇头,意思大概是说不用去了,来不及了。 在这弥留之际,如果说还有什么事是让他放心不下的,那便是从小当做亲儿子一样看着长大的江生。 他微弱地吸了一口气,红肿的眼睛看着乔画,“他有抗体的事,我不是有意瞒他,是怕……怕他像我太太那样,变成下一个试验品……” 姜鸿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乔画含泪点头,“我会告诉他的……” 不知道姜鸿有没有听到她的承诺,只听他接着说:“只靠一个人的力量、救不了全世界。” 他不希望江生在得知自己有特异性抗体后就选择牺牲自己,更不想看到江生变成下一个周闻溪。 乔画理解他为什么要瞒着江生了。 江生是一个把科研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男人。但凡有一丁点儿的可能性研发出疫苗和特效药,他都会义无反顾的去做。就像从防疫总局离职,踏上开往旧城的邮轮一样。 如果有人告诉他,抽他的血就能拯救一条生命,那他会怎么做? 乔画想,他会义无反顾的献出自己的抗体,就像蜡烛一样,直到燃烧殆尽为止。 就算他不这样做,也会有心机叵测的人觊觎他、逼着他这样做,周教授就是一个显然的例子。 江生是不怕牺牲,但姜鸿不希望他这样牺牲。 在姜鸿眼里,江生不仅是优秀的后辈,更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他被当局誉为“世界脊梁骨”,承受着所有来自外界的压力,所以哪怕能够领先七级真菌0.01秒,他都会奋不顾身,全力一搏。 姜鸿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直到这一刻,乔画才真正知道为什么姜鸿要留在疾控中心。因为江生从防疫局出来之后被隔离的那段时间,送去的所有检查样本都在疾控中心。如果姜鸿离开疾控中心,那么在做交接的时候,江生检查样本数据异常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姜鸿是这个世界上真正对江生无条件好的人,他把手伸进隔离服的内袋里,颤抖着摸出一个小盒子,塞到了乔画手中,“你要帮我、帮我守着他……” 乔画点头,眼泪夺眶而出,“会的,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不会离开他。” 可惜她已经确诊了,即便是命大能从这里逃出去,也活不了几天。 想到这里,乔画突然不那么难过了,姜教授也只是比他们先走了那么一小步而已。 真正最难过的人,应该是江生。 “究竟是谁……”乔画看着姜鸿剧烈抽动的腹部,话音未落,姜鸿的胳膊便从乔画的指尖滑落。 剧烈的抽搐停止了,周围安静得只剩下乔画的呼吸声。 姜鸿,断气了。 所有的痛苦都变得不复存在,就如同停尸房里的几十具尸体那样,姜鸿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自登上荒岛以来,看着队友接二连三的死去,乔画以为自己已经有了抵抗力。 其实不然,生离死别,是她永远习惯不了的事情。 姜鸿被江生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历历在目,宫野佑二把匕首送给她时的目光让她记忆犹新,余鸣射击蝮蛇保护大家的画面鲜活如昨,陈杰用自己的身体堵住蝙蝠攻击的画面好像前一秒才刚刚发生…… 这一切的一切,都被时间用一把刻刀刻在了心底最深处,永远不可能抹去。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秒,也有可能是几分钟。 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洗完澡的南歌出现在门口,看到了这一幕。 “乔画?”她跑过来,掰过乔画的肩膀,确认她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乔画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冒出来。 南歌又去看姜鸿,“姜教授他……” 乔画没回答,元易文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对话,“你们洗好了?” 因为角度问题,他没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姜鸿。 乔画听着他自然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语气,机械式的扭头与他对视。 随着这个动作,他终于看到了已经落下最后一口气的姜鸿。 “这是怎么……”他满眼惊讶,话还没有说完,左脸就重重的挨了一拳。 乔画腾空而起,如发射的一枚导弹,不由分说的把元易文按在地上,狠狠地朝着的脸上、身体上,一拳一拳的招呼,毫无章法。 莫沉和高扬刚过来就看到这个画面,懵了两秒后,一人拉一个开始拆架。 “卧糙,怎么好好的还动手呢?”高扬去扯乔画的胳膊,第一次发现这丫头力气这么大,竟然拉不拉不开。 有高扬在,南歌也不怕乔画吃大亏,赶紧去实验室叫了江生过来。 江生赶来的时候,元易文在莫沉的帮助下刚刚脱离乔画的魔爪,隔离服被扯得乱七八糟,像是刚被人狠狠蹂.躏过。 乔画被高扬从背后抱住了还不消停,隔空施展着拳脚功夫。 “怎么了?”江生站在元易文和乔画之间,隔绝了二人的视线,同时,看到了倒在地上毫无生气的姜鸿。 江生呼吸一滞,所有的质问都卡在了喉咙里。 乔画不敢看江生难过的表情,只好把所有的怒气都撒在元易文身上,“是不是你?” 元易文冷静地看着她,“姜教授受伤了?”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是不是你开的枪?”刚刚在帮姜鸿止血的时候乔画就发现了那是枪伤。 元易文皱着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主动提出照顾姜教授,我下来的时候你却没在现场。而且……”乔画看着别在他腰间的那把枪,“除了你还能有谁?!” 第129章:我不会骗你 “我做什么了?”元易文眼底透着冷意,对于乔画的指控感到莫名其妙。 “姜教授死了。”说话的是南歌,她就站在乔画和元易文中间,不是为了阻拦乔画攻击元易文,而是怕她动起手来不是元易文的对手。 “你怀疑是我做的?”元易文看着满地鲜血,连带着望向南歌的目光都冷了几分。 “不是你吗?”乔画眼睁睁看着江生走到姜鸿身边,明知道对方胸口已经没有了起伏,却还是自欺欺人的想要用手指去探对方的脉搏。 马艾尔及时扯住他的胳膊,提醒道:“你没穿隔离服。” 血液传播的感染率有多高用不着马艾尔提醒,江生应该比谁都清楚,但他依旧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马艾尔急了,拽着他的胳膊问:“你不怕死吗?” 江生仿若陷入无人之境 ,所有的声音都被屏蔽在外,只看得见蔓延至脚边的鲜血,以及一具冰冷的尸体。 尽管对于姜鸿的死他早有准备,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还是让他手足无措。 他奔向那具尸体,想亲自确认姜鸿已经死了这个事实。 马艾尔拖不住他,便朝乔画投去求救的目光。 乔画张了张嘴,既想阻止,又开不了口。感情上,她希望江生和姜鸿能有一个体面的道别。理智上,她知道不应该让江生接近姜鸿的尸体。 虽然江生体内有抗体,但姜鸿感染的十有八九是变异真菌。 江生现目前还没有被感染,说不清是体内抗体有效还是巧合使然。 如果站在姜教授的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他一定会和马艾尔教授一样,都不希望江生承担任何被感染的风险。 短暂的犹豫之后,乔画终于开口:“江生,姜教授死了……” 不大不小的声音有着穿透云霄的力量,把处于灵魂出窍状态的江生拉回到现实世界。 他机械式的回头,脸上带着乔画从未见过的茫然无措。 他在等乔画开口,开口说这一切都是假的,其实姜鸿还活着。 乔画喉咙里像塞了一坨棉花,拔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要是可以选择,她只想冲过去抱住他,告诉他这一切只是个梦。 可是她不能。 她要振作起来。 要看着江生离开这个鬼地方。 要看着他带着塞巴斯蒂安的所有研究结果活着回去。 只要江生不死,她即便是死了,也是满怀希望的闭上眼睛。 所以,她只能哽咽着告诉江生:“我不会骗你,永远不会……” 她原想说点安慰的话,却发现平日里的伶牙俐齿到了这种时候屁用都没有。嘴笨得像个三岁小孩儿,生怕说出口就会词不达意。 想用一个微不足道的拥抱给他一点温暖,又发现自己的手臂上沾满了姜教授的鲜血,被她碰过的元易文早就脱下隔离服,不知所踪。 她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那样傻站着。 等南歌发现乔画的状态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乔画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乔画!”南歌喉咙里刚挤出两个字,就看到江生一阵风似的从自己身边刮过去。 马艾尔趁此封锁了姜鸿所在的小实验室,可惜防住了这头却没能防住那头,转眼江生已经跑到了乔画身边。看江生准备触摸乔画,马艾尔急得伸出了尔康手,“别碰她!”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南歌扣住了江生的手腕。 这倒是马艾尔没想到的,她还以为这个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女人不在乎江生的死活。 南歌没跟江生交过手,真动起手来指不定谁输谁赢。幸好在反应力这一方面,比起常年待在实验室的江生,她还是要略胜一筹。 “去叫弗西斯。”南歌回头嘱咐高扬时,伸出另一只手压在乔画的脖子上,探到对方的脉搏,她才呼出一口浊气,对江生说,“应该只是晕过去了。” 她松开江生的手腕,看着胳膊上沾满了鲜血的乔画,对江生说:“她不会希望你在这个时候碰她的。” 南歌不是一个擅长解释的人,要不是对面站着江生,她连刚刚那句话都懒得说。 从乔画的腰间抽出宫野佑二送给她的那把匕首,南歌干净利落地挑开乔画的隔离服,像剐青蛙皮似的把乔画从隔离服里剥出来,全程没有沾到一丁点属于姜鸿的血液。 “一会儿让弗西斯来3号休息舱找我们。”南歌打横抱起乔画,消失在走廊尽头。 马艾尔以为江生要追过去,使出全身力量吊住他,“江先生!” 他还没想好要用什么理由挽留住这个年轻人,随身携带的终端联络器里突然传来清脆的机械音提示音:“p7.1数据已经分析完毕。” 马艾尔立即道:“江先生,刚刚采集的血液,分析数据已经出来了,不如先去实验室吧?” 他想立刻知道江生身上到底有没有抗体。 弗西斯火急火燎赶过来,“乔妹人呢?” 高扬这笨蛋,一路上支支吾吾的说句话都说不清楚。 “在3号休息舱。”江生刚才仔细确认过,没看到乔画身上有伤口,判断她会晕倒应该是受到七级真菌的影响。 要想救她,不是现在立刻陪在她身边,而是…… “去实验室。”江生没有留给自己太多哀伤的时间,转身就跟着马艾尔去了实验室。 高扬跟在弗西斯身后,一口一句“姓江的怎么这么没良心”。 “你闭嘴。”弗西斯狂奔到3号实验室,给乔画做了个常规检查,最后果然和江生判断的一样,是高烧引起的暂时性昏迷。 确认乔画没事之后,弗西斯才松了一口气,问道:“小实验室那边的门怎么是关着的?” 刚刚忙着上来查看乔画的情况,弗西斯来不及问,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不对劲。 南歌和高扬面面相觑,都希望能由对方来告诉弗西斯真相。 “那什么,乔妹没事就好,我去告诉小江教授!”高扬这人……竟然找借口溜了。 南歌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告诉弗西斯:“姜教授他……” 不知道为什么,在元易文面前可以坦荡说出“姜教授死了”这几个字,到了弗西斯这个缺心眼的面前,南歌却不忍心了。 “你……节哀吧。”南歌握紧拳头,丢下这几个字。 随后,她在弗西斯的脸上看到了许多糅杂在一起的神情,刚开始是迷茫,然后就是难以置信,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涨潮后的沙滩一样归于平静。 “人总是要死的嘛,”弗西斯呢喃了一句,对着南歌说,“我去总控室了。” 第130章:证据 “咳咳……”床上传来乔画虚弱的咳嗽声。 “醒了?”南歌递了一杯水给她。 乔画接过去没喝,迫不及待地问:“江生呢?” “去实验室了。”这是弗西斯临走前告诉她的,让她记得转交给乔画。 “你放心吧,他没碰你,是我抱你上来的,”南歌说,“马艾尔封锁了小实验室,我让弗西斯过来给你做的检查。” 听到这里乔画总算松了一口气,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姜教授的事……告诉弗西斯了吗?” “说了。” “他还好吧?”弗西斯情商不高,但不代表他没有正常人的情绪。姜鸿不管怎么说也是他的老师,说走就走了,不可能弗西斯一点感觉都没有。 经过乔画提醒,南歌才回忆起弗西斯离开时仓皇离开的背影。他内心深处一定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 “你感觉怎么样?”南歌问乔画。 乔画脸上带着笑:“应该还能再活两天。” 她掀开被子,取了一套新的隔离服,摸到腰间发现少了点东西,“你有看到我的匕首吗?” 南歌从腿包里抽出洗干净消过毒的匕首递给她。 乔画接过匕首别在腰间,“我想去找江生,你要不看看弗西斯?” 南歌高冷的“嗯”了一声,转身去了总控室。 “门开了?”南歌看向站在门口的doris,眼上很少出现这么夸张的表情。马艾尔研究了两年都没打开的总控室大门,弗西斯居然只用了两小时不到就打开了! “他人呢?”南歌问。 doris机械式回道:“在里面,不让我进去。” “我能进去吗?”南歌知道doris的战斗力,她还发着高烧,不想和doris正面刚。如果doris的指令里包含不让任何人进入,那她就打道回府。 doris做了一个“您请”的动作,给南歌让开一条大路。 南歌走进总控室,没看到弗西斯的身影,倒是先听到了抽泣的声音。 声音很耳熟,不用仔细辨认就能听出来自弗西斯。 南歌有点懵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不打扰一个正在流眼泪的男人,是她能给弗西斯最好的体面。 “不是说了我没叫你不准进来吗?”弗西斯的声音带着厚重的鼻音,显然哭了已经有一会儿了。他以为进来的人是doris,还有点生气,“你是不是有自我意识了?为什么不服从指令?我要把你拆开重组一遍!” “是我。”南歌最终还是没有临阵脱逃。 弗西斯听到熟悉的声音,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你怎么来了?” 比南歌足足高一个脑袋的男人哭得鼻子通红,从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就能看出来不是平日里那种嘤嘤嘤的事儿精作态,是真的伤心到了难以控制的程度。 南歌并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绅士地问:“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弗西斯被这种直男发言打败了,“姐姐你不该安慰我一下吗?” 南歌冷着脸说:“我不会安慰人。” 弗西斯一点也不意外,南歌这张嘴里根本说不出好听的话。 看着弗西斯无声的落泪,南歌感觉到了一丝力不从心的棘手。想起小时候隔壁家妈妈哄孩子的时候一般都是揉揉孩子的头,南歌生涩的抬起胳膊,依葫芦画瓢似的也揉了揉弗西斯的脑袋。 泡过海水的金毛很干燥,还没来得及清洗的头发里还藏着脏兮兮的海草,像极了她表弟家里养的那只大型犬。 南歌没有嫌弃他毛茸茸的脑袋,只是很温柔地揉了揉,说:“别哭了,我们很快也会死的。” 弗西斯:“……”如果没有后面那句就好了,她明明就很会安慰人。 弗西斯比南歌想象中好哄的多,很快就止住了抽泣,“乔妹醒了吗?” “她让我过来找你的。” “那她情绪怎么样?” “还行,”南歌说,“她去找小江教授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弗西斯说,“我在你们的休息舱里看到了带血的隔离服,是谁的血?” 南歌才想起,弗西斯到现在都不知道姜鸿的死因,就把自己看到的如实转述了一遍。 弗西斯一如南歌料想的那样震惊,“你的意思是,姜教授是非自然死亡?” “不知道,我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乔画认为是元易文的责任……坏了!”南歌忘了自己的手还放在弗西斯头上,一巴掌把弗西斯给拍懵了。 “怎么了?”看着南歌急冲冲往外跑,弗西斯一头雾水。 “乔画肯定去找元易文了!” “你不是说她去找小江教授了吗?”弗西斯跟在她身后。 南歌说:“我大意了。” 乔画刚刚问她要匕首的时候,那副表情哪里像是去找江生的,分明是要去找元易文算账的! “那我去找小江教授!”弗西斯才doris交给南歌,“你找到乔妹就让doris联系我。” 弗西斯晃了晃手中经过改造的通讯器,“我修改了doris的设置,她可以通过这个联系我。” 这艘潜艇很大,南歌首先去了元易文的休息舱。还没靠近就听到了乔画的声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我做的?”元易文不疾不徐地问。 乔画不想冤枉好人,两人还处于理智分析的阶段。 南歌没有进门打乱二人的节奏,在门外听到乔画质问元易文:“如果不是你,那姜教授中枪的时候你在哪儿?” “马艾尔需要我的血液样本,叫我过去抽血了。” 这倒是乔画没想到的,乔画明显卡了一下才接着问:“那除了你还能有谁?” 元易文轻笑了一声:“乔总,你不分青红皂白揍了我一顿的事儿我不跟你计较,就当做是我失职没照顾好姜教授。但你现在空口无凭说我是凶手,原因是除了我以外你找不到其他的犯罪嫌疑人,还拿着匕首逼我认罪,这就不合适了吧?就算是法庭上做审判也得讲个证据确凿,你说是吗?” “这算不算证据?”江生的声音破门而入,身后还跟着南歌和doris。 第131章:杀人动力 暂时性昏迷带来的后遗症还没有消失,乔画手脚冰凉,视线模糊,只依稀看到江生手里拿着一个密封袋,却不知道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跟他一起进门的还有一个医机器人,不像doris这种人工智能,该机器人的脑袋是正方形的,看上去又傻又憨,单凭外表估计没有人会把它和尸体解剖这种精细活联系到一起,但事实上这种医疗机器人就是为尸体解剖而生的,常用于公安机关和鉴定机构。 作为一个神秘的科研基地,有这种医疗机器人不意外,让元易文觉得意外的是,江生会狠下心来解剖姜鸿的遗体。看着密封袋里装着的子弹头和弹壳碎片,元易文眉目冷淡,没透露出任何不自然的情绪。 “他奶奶的,又出什么幺蛾子了?”高扬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半挂在莫沉肩膀上,发着烧精神状态不怎么好,骂人的时候有气无力,一点都不威风。 刚开始还以为马艾尔这个老头儿把自己叫过来是见不得他闲着没事干,看到这一屋子人,才果断的闭上了自己的嘴。 看这架势,多半是因为姜鸿教授的事。 “枪借一下。”江生说话时已经抽走了高扬别在腰间的武器,动作快到身手了得的高扬都没反应过来。 随着江生的话音落下,高扬弹夹里仅剩的2颗子弹吧唧落在小桌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981。”江生把密封袋丟在桌上,从姜鸿体内取出来的子弹和桌上这两颗子弹一样,都刻着这三个数字,证明杀害姜鸿的人和高扬用的是同一批武器。 乔画瞬间领悟了江生的用意,“人都在这儿了,元总应该不介意数一下谁的枪里少了一颗子弹吧?” “当然,”元易文镇定自若地坐在床上,说,“先判断一下这枪还能不能用吧。” “能用。”在这件事上,高扬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莫沉也说:“您给我们的配枪采用的都是特殊材质,浸水也不会炸膛。” “是吗?”元易文看起来对于这些一窍不通。 他的神色过于坦荡,让乔画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莫非真的不是元易文动的手? 莫沉听从元易文的指令,交出三把消音枪。 弗西斯从容不迫地拆开弹夹,按照记忆清点子弹。 高扬2颗,莫沉5颗,宫野佑二3颗,还有陈杰和余鸣留下的8颗,一共应该是18颗。 然而,桌上一共只有17颗。 “少了一颗,”弗西斯神色骤变,拿起一把黑色的消音枪望向莫沉,“这是谁的?” “是我的,不过……”莫沉看了一眼元易文,不知道该不该说,元易文的枪在飞机迫降时就丢了,之后一直用的都是他的。 “这把枪我在用,”元易文直言不讳,“子弹少了一颗是因为在沼泽地那边射了一只老虎。” 他看着乔画和江生:“你们应该有印象。” 经过元易文提醒,乔画才突然想起来确有其事,当时她还责怪过元易文,用不着对那只老虎赶尽杀绝。 看着乔画脸上出现自我怀疑的表情,元易文不紧不慢的起身,“满意了吗?” 乔画往后退,避开咄咄逼人的元易文。 江生往前迈进一步,挡在两人中间。 “你们断案的方式还真是简单粗暴,”元易文不打算陪着他们继续浪费时间,“中途离开姜教授不是我的本意,但姜教授的意外死亡我确实应该承担一部分责任。你们要核对也已经核对过了,事实证明不是我们自己人动的手……”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南歌睨了他一眼,“抛下队友、自己跑路的人,不叫自己人。” 元易文不跟南歌计较这一时的口舌之快,接着说:“既然不是你们做的,也不是我们做的,那到底是谁做的?” 他看向马艾尔,“你确定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确定,”马艾尔信誓旦旦地说,“我在这里被困了两年,如果还有其他活人的话,肯定早被发现了。” “万一不是活人呢?”高扬脑洞大开,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百多年前的科幻片,“丧尸、活死人?” 想到这种可能性,高扬目瞪口呆,“你们检查过隔离舱那边吗?” 那边关着那么多尸体,如果真的变异了,好家伙,都不用担心潜艇启动自毁模式了,早在自毁模式开启之前他们就该死翘翘了。 “你是草履虫吗?一天到晚想写什么有的没的?”弗西斯板着脸说,“人死了就是死了,离开冷冻技术后就会腐烂,烧成灰以后成分就跟磷灰石差不多。没有吸血鬼和僵尸,也不会变成丧尸!就算变成丧尸,武器哪来的?子弹为什么和你们使用的是同一批?” “那不然是谁开枪杀死姜教授的?”面对弗西斯的怒怼,高扬难得没有反击,也不是不想,就是高烧折磨得他四肢发软,实在没力气。 子弹一颗没少,人却中枪死了。 这事真是越想越诡异。 “反正不是我和老莫,我们那会儿还在屋里洗澡。”怕大家怀疑到自己头上,高扬第一个站出来澄清。 “也不是我,”马艾尔说,“我和小江教授在实验室里,然后还叫来了元先生。” 说完马艾尔看向了表情最为冷漠的南歌。南歌问心无愧,懒得搭理他。 弗西斯指向元易文,“那就只有你,有充分的时间动手!” “那子弹的事怎么说?”莫沉问。 弗西斯沉默一会儿,道:“也许他在子弹清算前偷偷藏了一颗。” 这倒是……合情合理。 元易文看着乔画意有所指:“你们是不是忽略了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第一嫌疑人?” 不等在场有人反驳,元易文又说:“当然,我相信乔总和我一样,应该没有什么杀人动力。” 这就是江生一直沉默的原因。 姑且就算是元易文在清算子弹前偷藏了一颗子弹,可是他的杀人动力呢?为什么要杀姜鸿?就算他不动手,以姜鸿目前的身体状况,也熬不了多久个,大可不必多此一举不是吗? 第132章:主动隔离 坏就坏在潜艇为了节能,自动开启了提前封锁模式。走廊的灯全部变成了声控的,小实验室里的监控也停止了运作。 现在只能靠着直觉互相猜忌,其实并没有什么可靠的证据。 “大家也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元易文看着江生和弗西斯,“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没有因为江生和弗西斯怼他的怀疑而产生记恨,反而主动提议,“如果你们还是不放心我,我可以去隔离舱里待着。” “元总……”莫沉想帮忙说两句,却被元易文抬手制止。 “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想离开这个地方。”元易文不欲多做解释,当真把自己关进了隔离舱。 马艾尔敬他是条汉子,准备落下基因锁。 “等一下。”南歌突然叫停。 马艾尔不明所以的转身,只见南歌把仅剩的几把枪一股脑全部丢进了隔离舱。 元易文淡然一笑,“你就没有一丝一毫相信过我吗?” 南歌没有说话,但是从她的面部表情就能看出来,元易文在她心中没有半点信誉度。 “需要把莫沉也关进来吗?”元易文问。 莫沉但凭他差遣,自然没有任何意见。他全程就没有为自己辩解过,反倒是高扬给他提供了不在场证明。 “那我把你们分开隔离吧?”考虑到元易文还没有被感染,马艾尔打开了另外一个隔离舱。 高扬一听还有这种好事儿,立马说:“要不把我也隔离了吧?” 他还没有打消此处可能有丧尸的顾虑,总觉得被关起来比在外面更安全。这里个个都分工明确,就他一个人是废物,还不如关起来给大家减少点怀疑和猜忌。 “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弗西斯从头到尾都没把高扬列入怀疑对象,这人虽然一着急就动刀动枪,还是不是要跟他大战三百回合,但本质上是个怕死的怂货,没理由在这个时候对姜教授动手。 高扬问:“哪儿凉快啊?” “总控室,一会儿去那边帮我下力。” “老子还在发烧……” “谁不烧?”弗西斯的出厂设置里就没有顾及别人情绪的这个选项,“不出力的话不仅会发烧,再过四十几个小时还会死。” “好了,老子跟你去还不行吗?”高扬负气出走。 弗西斯也不想留在这里面对元易文,总觉得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在暗地里嘲笑这群人愚蠢,他拖着doris跟江生打了个招呼,扭头朝总控室走去。 “那我们也走吧?”马艾尔征求江生的意见。 江生看着烧得满脸通红的乔画,最终点了点头。 “去休息吧。”江生对乔画说。 乔画“嗯”了一声,问:“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需要帮忙的时候会叫你们。” “好。” 马艾尔看着元易文如此坦荡,怀疑是大家冤枉了好人,临走前态度温和地说:“等血检结果出来,我会告诉你的。” “谢谢。”元易文波澜不惊地走到小床边,拿了一支营养液,没有因为被误解而觉得委屈,反而像是回到了自己家里那样自在。 南歌双手环胸,隔着一扇舱门和元易文对视,余光扫到自己丢进去的那几把枪,南歌缓慢出声:“时间会还你一个真相,如果你问心无愧的话。” 元易文喝了一口营养液,修剪得干净的下巴微抬,又恢复了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模样,“我要是清白的,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两码事。”南歌界限分明,半点不受元易文影响。 元易文像是习惯了一样,也不恼,只是笑着问:“还不走,是想进来陪我吗?” “希望你不会死在里面。”南歌转身离开,不带半点留恋。 乔画却站在门外和元易文四目相对,像是要透过元易文的躯壳看透他的灵魂。 “我如果是你,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元易文将喝完的营养液优雅且精准地投入垃圾桶,说,“我会珍惜这最后的几十个小时,陪在最爱的人身边。”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主动进隔离舱?”你不是应该死皮赖脸缠着南歌吗? 后面那句话乔画还没问出口,元易文就已经猜透了她的问题,望着南歌离去的方向笑着说:“我可能更爱我自己。” 江生和马艾尔进了实验室之后一直没出来,乔画趁南歌睡着之后,又去了一趟姜鸿遇害的那个小实验室。姜鸿的遗体不见了,只有一个呆头呆脑的医疗机器人守在原地。 那么善良、温和的姜鸿教授,没想到会死得那样悲惨。 乔画站在小实验门口,和傻乎乎的机器人面面相觑。 其实她已经很累了,全凭一点意志力撑着。可是真正躺到床上休息的时候,又毫无睡意。脑子里像放幻灯片似的走马观花,一次次重复着队友的牺牲和离世。 自她有记忆以来,自己就以找到垃圾治理的方式为目标而奋勇向前,从未想过退缩或者放弃。而这短短的几天,没有人知道,她在心里打就多少次退堂鼓。 “怎么不叫我?”南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醒来的时候没见到乔画,南歌吓得不轻,以为她又去找元易文对峙了。 下楼看到她安安静静的站在小实验室门口,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南歌的担心不减反增,看她这个精神状态,还不如去找元易文火拼。 “在想什么?”南歌压低了声音,怕稍微大声一点都会击碎眼前这个精致的人偶。 “在想,如果我没有一意孤行登上量子三号会怎样。”乔画坐在小桌子上,目光空洞。 南歌畅想:“可能还在办公室里待着,不用戴防疫面罩,从新闻里看到量子三号被当局放弃,有一个厉害的医疗团队发生空难,坠毁在靠近旧城的无名海域里。” “那算好还是不好啊?”乔画问。 南歌说:“算好的吧,至少我们没被感染,说不定还能多活两年。” “对不起。”乔画红了眼眶,无声的掉着眼泪。 南歌走到她身边,大手压着她的后脑勺把人按进怀里,“碌碌无为的几十年和惊心动魄的三五天,都是我的选择,跟你没关系。生死有命,如果真的交代在这儿了,大不了就认命。” 她拍拍乔画的后脑勺,轻声说:“别哭了,你知道我嘴笨。” 乔画控制不住,哭得更厉害了。 南歌无奈,正准备搬出江生,乔画的抽泣声戛然而止。 “怎么了?”南歌看着乔画搬开一张椅子,蹲了下去。 她目光所及之处,有一小片棕色的纸,半边染上鲜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不是……” “马艾尔交给姜教授的那本日记,书封是棕色的,”乔画突然起身,抓着南歌说,“那本日记不见了!” 第133章:消失的日记 “先去问问小江教授吧,处理姜教授遗体的人是他,他或许见过那本日记。”总不能指望一个医疗机器人给答案,乔画听取南歌的意见,去实验室找江生。 江生穿着严丝合缝的防护服,正背对着一扇透明的大玻璃在和马艾尔说话。 实验室隔音效果太好,乔画喊了两声没引起他们的注意。 南歌干脆踹了一脚大门。 马艾尔吓得缩了缩脖子,指着门外对江生说:“你夫人来了。” 为了确保污染物泄露到外面,实验室处于负压状态,人流、物流和气流都必须保持单向流动。 要进入该实验室,必须先在清洁区内穿戴好防护装备,通过缓冲间进入实验室负压工作间,在这里进行标本处理,样本提取及检测,完毕后进行空间、表面消毒,再按顺序脱下防护服,通过淋浴间更衣后,回到清洁区。 一旦进入负压密闭的空间,至少5个小时不能吃不能喝,就连上厕所都只能穿戴成人纸尿裤才能解决。 江生不能出去,便朝着左手边指了指,然后拿起了室内外对讲机,“出什么事了?” “周教授留下的那个日记本,你有看到吗?”乔画直奔主题,不敢耽误他的时间。 江生说:“没注意。” “你把姜教授的遗体转移到哪去了?” “在停尸间。”他能做的不多,只是站在姜鸿的角度想,应该会想和自己的太太在一起。 江生问:“日记本怎么了?” “我们在小实验室发现了日记本的碎片。” 姜教授接到那本日记的时候那样宝贝,不供起来就不错了,怎么会舍得撕碎? 偏偏日记本不知所踪,这样一联想起来,简直疑点重重。 江生说:“我没看到。” “我去小实验室那边找一下。”乔画挂了电话就跑,江生根本来不及阻止。 “南歌!”江生在电话那头喊了一声。 南歌拿起墙壁上的对讲机,“她要做什么我向来拦不住。” “让doris进去找。” 潜艇的空气净化系统随着自毁系统的启动而逐渐开始出现问题,停尸间附近的空气污染尤为严重。 乔画如果硬着头皮闯进去,难保不会加重病情。 她身上沾到过宫野佑二和姜鸿的血,相比其他人的症状已经要严重一些了。 江生在实验室里不能出去,就只能指望南歌去找doris。因为doris是机器人,这里的空气对她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南歌点头:“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 “照顾谁?”乔画不知什么原因去而复返,夺过南歌手里的对讲机冲江生说,“我有东西要给你。” 她从兜里摸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这是……姜教授让我给你的。” 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到现在才想起来,实在是对不起姜教授的临终嘱咐。 “我要怎么给你?”从姜教授的语气就能听出来,这里面的东西至关重要,她一定要亲自交到江生手里。 但是她被感染了,不能进实验室。 “交给达蒙。”江生看向乔画身后。 乔画回头,看到了那个呆头呆脑的医疗机器人,“它什么时候来的?” 南歌说:“刚刚跟着我们一起过来的。” 乔画不知道现在的医疗机器人除了解剖以外,还有了跟踪技能。 “我们可以信任他吗?”乔画问江生。 江生说:“可以,弗西斯修改过它的设置。” 短短的几小时内,弗西斯做过的事情还真不少。 乔画把盒子放到达蒙的机械臂上,亲自看着它通过清洗室,过五关斩六将的走到了江生身边。 江生拿起小盒子朝乔画晃了晃,当着她的面打开。里面装着一个银色的u盘。 乔画说:“姜教授没告诉我密码。” “没关系,我再想办法,”江生收起u盘,神色肃穆地叮嘱乔画,“去总控室找弗西斯,让doris替你去找日记本。不管有没有找到,出来之后都必须让弗西斯先封锁那边的区域。” “好。” 按照江生的嘱咐,乔画先去总控室找了doris。 不出意外,姜鸿的身上果然没有那本日记。 “不用找了,出来吧。”乔画站在停尸间外面,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那么显眼的一本日记,如果不是特意被人藏起来或者带走了,怎么会找这么久还找不到? “怎么样了?”弗西斯的声音从通讯器那头传来。 这个科技鬼才,一边研究潜艇的自毁系统,一边修好了通讯器。不过由于潜艇有信号屏蔽系统,所以暂时还联系不到外界。 乔画相信以弗西斯的能力,再给他一些时间,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 “找不到,”乔画说,“直接封锁吧。” 弗西斯人还在总控室,封锁这片区域只需要改写一串代码。 “封锁是可以,但是潜艇自毁的时间会提前至少12个小时。” 乔画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吊钟,现在距离潜艇自毁程序启动还有37小时。 再减去12个小时,这对于他们本来就不怎么富裕的时间而言,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乔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那你算算不封锁的话,空气过滤系统还能坚持多久。” 对讲机那头传来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五秒钟后弗西斯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封锁了比不封锁要多6小时左右。” 乔画说:“那还是封锁吧。” “小江教授同意吗?”弗西斯知道江生和姜鸿的感情有多深,这一旦封锁,就意味着真正的阴阳相隔,是将来都不能对着骨灰进行缅怀的那种永别。 乔画看着依偎在同一个冰棺里的姜鸿和周闻溪,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这就是江生的意思。” 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停尸间的舱门缓慢合拢。 乔画搭着南歌的肩,唇间溢出一丝低喃,“你说,这算生死相拥吗?” “算吧。”南歌反勾着乔画的肩,“放心,咱走的时候也有伴儿。”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乔画甩开她的胳膊,“我要诅咒你长命百岁!” “活那么久干什么,对社会也没点贡献。”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正说得起劲。 doris突然像上了发条一样,拼命跑起来,那速度太快,只留下一个残影。 “那是隔离舱的方向吧?”南歌问。 乔画眉心一蹙,“过去看看!” 第134章:死在休息舱内 乔画和南歌赶到时,doris和元易文正隔着一扇舱门面面相觑。 “发生什么事?”乔画问元易文。 元易文坐在小床上,姿态闲散地拿着营养液正在看成分表,听到乔画的声音,他掀起眼皮扫了doris一眼,“我也想知道发生什么事。” “doris?”乔画轻拍了一下doris的胳膊,吸引她的注意力。 经过系统改造,现在doris自然把乔画和南歌归类为同伴,回道:“我收到马艾尔教授的求救信息,信息来源于隔离舱附近。” “马艾尔教授不是和小江教授在一起吗?”元易文慢条斯理的放下营养液。 “可能是报警系统出了什么问题吧。”看隔离舱内外并无异样,乔画拉着doris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我还没有解除嫌疑?”元易文沉稳的声音追上乔画和南歌的步子,像是随口一问,也没有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乔画回头,看着男人云淡风轻的脸,问:“你见过周教授的那本日记吗?” “不是交到姜教授手里了?”元易文靠在床头,说,“无非是些儿女情长,我没什么兴趣。” “你没看过又怎么知道里面只是儿女情长?”南歌问。 元易文勾唇一笑,“是我浅薄了,一个被囚禁于此的人,除了写这些,我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写的。或许……家国大义?拯救苍生?” “神经病。”南歌拉着乔画走了,她们听不到doris身体里的警报声,只能从doris的肢体行动中感受到到她很不安。 “要不去实验室确认一下?”乔画问doris。 doris点头,马不停蹄地朝实验室走去。 “停尸间那边封锁了?”江生在实验室内看到去而复返的乔画,以为她是来说这件事的。 乔画环顾实验室一周,眉间逐渐染上惊恐之色,握着对讲机的手腕抖了抖,问:“马艾尔教授呢?” “去告诉元易文血检结果……” “doris收到了马艾尔教授发出来的求救指令!”乔画打断江生。 江生神色一僵,看到乔画手里的通讯器,说:“联系弗西斯!” 南歌连上弗西斯的通讯器,问:“你们见过马艾尔教授吗?” “没有啊,”弗西斯语气兴奋,“不过我发现了一个新的突破!只要逆转……” “我和马艾尔教授失去了联系。”doris突然开口,打断了弗西斯没说完的话。说完这句话之后,doris直挺挺的站在原地,双眼一闭。 “doris?!”南歌喊了一声,没得到任何回应。 “doris怎么了?”弗西斯问。 南歌伸手碰了碰doris,得出结论,“她好像关机了。” 弗西斯短暂的愣了两秒,猛然反应过来,doris的系统和马艾尔是连接到一起的,除非马艾尔下达指令,或者自己手动关机,否则只有一种情况会导致doris进入休眠状态,那就是…… “马艾尔教授出事了!快去找他!”弗西斯那头传来噼里啪啦的杂音。 乔画听完立刻就要挂电话,然而江生却说:“不要动。” “不去找马艾尔教授吗?”乔画举着话筒一动不动,摸不准江生的意思。 江生看着培养皿里做了一半的实验,最终还是按捺住情绪,没有第一时间冲出去,而是冷静地说:“让弗西斯和高扬去。” 乔画照做,做完才问:“为什么?” 弗西斯和高扬在总控室,好不容易才有所突破,明明她和高扬闲着也是闲着,去找马艾尔教授不是更好么? 江生没有回答,而是转身拿了一台笔记本电脑递给医疗机器人达蒙,吩咐他一会儿把笔记本交给弗西斯。 乔画看他神情专注地做实验,不敢打扰,便左右踱步等着弗西斯前来会和。她不想以最坏的打算来猜测马艾尔的境遇,但事实摆在眼前,doris已经被迫进入休眠状态。 时间的流逝在这一秒变得缓慢而焦急,南歌捏着乔画的肩膀,默默地给她力量,她转身把头埋进南歌的隔离服里,默默祈祷着马艾尔逃过一劫。 弗西斯带着高扬,一路风驰电掣,约摸二十分钟后,通讯器那头才传来他喘着粗气的声音,“找到了。” “怎么样?”乔画抓着通讯器迫不及待地问。 那头沉默了两秒,才回:“死了,在他的休息舱。” 乔画四肢发软地坐在地上,哪怕是有了心理建设,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动弹不得。 江生看似淡定,其实早就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周教授的日记找到了!”弗西斯的声音打断这头的沉默。 江生沙哑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先来实验室会和吧。” 几分钟后,弗西斯风尘仆仆的出现在实验室门口。 南歌抬眸看向他身后:“高扬呢?” “去隔离舱那边把自己关起来了。” 高扬毫无疑问是把“惜命”这两个字刻入骨子里的人,每次出事儿的时候,最先怂的都是他。 “他说没找到出去的方法就别把他放出来,宁可和潜艇一起炸死也不想被人拿枪崩死。”弗西斯一脸无可奈何。 南歌抓住这句话的重点,“马艾尔教授也是被枪杀的?” 弗西斯点头,“达蒙在做尸体解剖,一会儿就能断定子弹型号。” 弗西斯这个行为听起来既无情又冷漠,但南歌说不出谴责的话。 他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问江生:“拿这个给我干嘛?” “恢复初始化设置,然后重装一个系统,行不行?”江生问。 弗西斯点点头,坐在地上开始摆弄笔记本电脑,期间还有空发出疑问:“你们觉得凶手会是谁?” 如果说姜鸿的死,元易文是最大的嫌疑人,那马艾尔呢?马艾尔出事的时候,元易文不是已经被关起来了吗? 弗西斯后知后觉体会到了高扬的惧意,脑子里想到的全是那些典型的密室连环杀人案。从作案时间、作案工具再到作案嫌疑人,无一不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第135章:撕掉的日记 没有人回应弗西斯,突然安静下来的实验室显得清冷又诡异。 弗西斯很快搞定了笔记本的系统,与此同时,达蒙也带着处理干净的子弹碎片出现在实验室门口。 乔画确认过子弹型号,拿起对讲机,沉沉的吸了一口气才说:“是一样的。” 凶手用了同样的手段,甚至有可能是同样的武器,在五小时内连续杀了两个人。而他们除了解剖尸体得到的一些信息外,对凶手一无所知。 “必须离开这个鬼地方!”弗西斯烦躁的抓了一把自己的金毛,走到doris身边捣鼓起来。在他的“妙手回春”之下,doris关闭休眠状态,开始重新启动。 “我带doris去总控室。”弗西斯对江生交代完,又不放心地看了南歌和乔画一眼,“你们一定要结伴,不能分开知道吗?” 弗西斯居然能想到关心周围人的死活,这倒是乔画没料到的,她点点头:“好。” “弗西斯,”江生开口,讳莫如深地看了一眼南歌和乔画,“带他们一起走。” “那你怎么办?”乔画死都不可能再把江生一个人放在实验室。 江生说:“我没问题。” “我有问题。”乔画知道他身手好,但还没有好到能够一边分心做实验,一边自保的程度。 “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根本防不胜防,”乔画握着对讲机一屁股坐在门边,身子被墙壁挡住,再也看不见江生的脸,她才硬邦邦地说,“我就在这儿,哪都不去。” 看不到对方的脸就拒绝了眼神交流,江生只能用严肃的语气告诉她一个残忍的事实:“你留在这里也没用。” “谁说我没用了,我帮你挡子弹不行吗?”乔画说完,啪的挂断电话,彻底切断了两人之间的交流。 南歌靠在门框上,倒是能看到江生的表情。以她精湛的读唇语技术,能看得出来江生是在劝自己带乔画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比如弗西斯和doris的身边。以doris的战斗力,应该能暂时保证乔画安全无虞。 南歌捡起对讲机按下接听键,拿脚轻轻踹了一下乔画:“你老公让你跟着doris走。” “又没扯证,凭什么听他的?”乔画头累得不想说话,合上眼睛闭目养神。最好是能省点精力,免得待会儿和杀人犯正面交锋时连挡子弹的力气都没有。 “听到了吧?”南歌朝着江生两手一摊,“这女人我向来管不住。” 弗西斯把笔记本电脑和密封好的子弹一起交给达蒙,往外走了两步又回来,郑重的握住了南歌的手:“姐姐……” “你想死吗?”南歌凤眸一眯,下一秒就要拧断弗西斯的脖子。 弗西斯收回胳膊,不再是往常嬉皮笑脸的样子,而是嘤嘤嘤了几声,一头扎进南歌怀里:“259367,我的银行卡密码,如果我死了……” “那我们也不可能活着出去,”南歌不愧是反矫情大任,一巴掌盖在弗西斯的脑门上,说,“所以赶紧滚去想办法,争取不要死在这个鬼地方!” 弗西斯难得展现出对这个尘世的一丝留恋,认为自己的情商得到了完整的体现,结果却被南歌一席话冲刷的一干二净。 他扭头想找乔画寻求一点温暖,胳膊伸出去,还没抱到乔画,对讲机那头就传来江生冷冰冰的声音,“你想进实验室吗?” 实验室里的那只小黑猩猩嗷呜叫了两声,好像很欢迎自己的“同类”。 弗西斯突然就想起那些年在实验室被小江教授压迫的日子,马不停蹄地带着doris溜了。 “喂。”南歌忽然开口叫住弗西斯。 弗西斯迷茫转身:“昂?” “注意安全。”丢下这句话,南歌别过脸不再看他,也像乔画一样寻了个角落躺下。 二人依偎在小小的一隅,脆弱得好似一击即碎的玻璃罩子。偏偏在这样脆弱的外表下,却藏着两颗无比强大的内心。她们甘愿做江生的最后一块屏障,以义无反顾的姿态等着杀人犯的来临。 弗西斯走后,实验室归于平静。 七嘴八舌的时候,他们似乎没有时间去悼念马艾尔教授离世这件事情。安静下来之后,所有的细节浮现在脑海里,才发现尽管这几日失去了太多太多,可是对于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此不明不白的消逝,他们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一边悼念缅怀失去的队友,一边说服自己接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感染事件。 恍惚之间,乔画好像看见了刻在手臂上的生命能量条,已经从绿色变成了岌岌可危的红色,随时有可能一命呜呼。 她目光毫无焦距的盯着一处,直到达蒙进入实验室的声音像响起,才堪堪回过神来。 经过层层消毒,达蒙终于进入实验室内部,顺利地把笔记本电脑交给了江生。 江生插入u盘,等待着数据加载的时候,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从外面的玻璃窗上冒出来。 乔画想偷看江生在干什么,不料正好对上对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你们应该去隔离舱,”江生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从对讲机里传出来,“那边比这里安全。” “省点力气吧。”乔画又缩回角落,继续发呆。 目光不经意瞥到了弗西斯带下来的那本日记。 乔画盯着那本日记,思绪发散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好像每一个拥有这个日记本的人,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 先是周教授,又是姜教授,然后便是马艾尔。 这日记里到底有什么? 鬼使神差的,乔画朝着那本日记伸出了小手。 南歌抓住她的胳膊:“你干吗?” “我想看。”乔画眼底是渴望的目光。 南歌其实也有些好奇,顿了顿,最终松开她的胳膊,转而从桌上拿了一个镊子递给她:“别碰。” 日记本上沾满鲜血,南歌只能尽量避免。虽然…… 现在避免接触也没多大的意义了,但是,聊胜于无嘛。 乔画拿着镊子翻开日记本,看到了周教授清秀的字迹,每一篇都诉说着对姜教授无尽的爱意。 翻完一页又一页,乔画早就泪流满面。直到翻到最后,她才眨了眨朦胧的双眼,推了推南歌:“宝贝儿你看看,这里是不是被人撕掉了?” 第136章:特效药 要不是乔画突如其来的这一嗓子,南歌就已经睡过去了,她撑着滚烫的眼皮看了一眼日记本,确实被人撕了好几页。 “你觉得会是凶手干的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乔画干脆不负责任的开始猜想。 南歌摇摇头,说:“不知道。” “也是……”乔画深吸了一口气,“唯一能证明这一点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而他们这些活着的人,却困在这里哪儿都去不了。 有那么一瞬间,乔画想扛着火箭炮直接冲出去和凶手正面对决,可是冷静下来一想,他们对于凶手一无所知,甚至……根本就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凶手的存在。 “你说……会不会是我们烧糊涂了,其实这一切都是我们幻想出来的?”乔画看着南歌问道。 南歌下意识想说“不可能”,话到了嘴边又突然卡住。在这种时候,“脑子烧糊涂了”反而变成了一种美好期待,意味着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乔画坐在地上轻笑了一声,“你竟然动摇了。” 南歌也跟着笑起来,骂了一句:“去你的!” 墙上的吊钟发出滴答的声响,像催眠曲一样。 乔画和南歌依靠着彼此,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二人心里装着事儿,睡得并不安稳,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自动睁开眼睛,但是断断续续的醒来又睡去,还是虚度了将近六个小时。 而这六个小时里,江生一直把自己关在实验室,全程没喝水也没吃过东西。 中途弗西斯来过一次,说是找到了一批海上救援机器人。 说是机器人,其实就是穿着橙色救生服的类似圆柱体一样的东西。 弗西斯说,这玩意儿身上缠绕着一千米的救援绳索,在海上的速度可以达到50公里每小时。它一次性最多可以救四个人,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提前设定程序,只能在总控室内实时操控。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小江教授还没出来吗?”弗西斯在通讯器那头问。 乔画说:“还没出来。”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实验室上方的指示灯从红色变成了绿色。 江生经过消杀后换了一身隔离服走过来,贴在她耳边对着通讯器那头的弗西斯说:“过来一趟。” “你……”乔画有很多问题,说出口的确实是最无关紧要的一个,“饿不饿?” “还好。”江生眼底的红血丝已经结成了蜘蛛网。 照他这个熬法,机器人都会冒烟。 “要不休息一会儿吧?”乔画说。 “没事。”江生言简意赅,说话都很勉强。 “脸色怎么这么苍白?”乔画扶着江生,一想到有可能努力了也逃不出去,便顾不上再保持什么距离。 “我去给你拿点水喝。”乔画心疼坏了,一步还没迈出去,就被江生和南歌一左一右抓住手臂。 南歌说:“我去。” 乔画这点三脚猫功夫,出去就是送人头,能在这艘吃人不吐骨头的潜艇里活到现在,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靠运气。 “都别去,”江生拦住乔画和南歌,对着通讯器那头的弗西斯说,“你先去一趟隔离舱,把所有人都带过来。” “出什么事儿了?”弗西斯贴着doris才有安全感。 幸亏doris是个机器人,不然肯定嫌弃死弗西斯这嘤嘤嘤的怂样了。 江生说:“你先把人带过来。” 看来是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 弗西斯从不质疑江生的决定,带着doris边走边问:“那他们要是不出来怎么办?” “就说我也许有办法救他们的命。” 弗西斯一字不差的把这句话转述给那三个“囚徒听。 高扬听完垂死病中惊坐起,“找到出去的办法了?” “你过去不就知道了。”弗西斯一秒钟的时间都不想浪费,趁着高扬犹豫的时候已经在想办法怎么开舱门了。 doris检测到他的行为,走过去晃了一下胳膊,舱门应声打开,不费吹灰之力。 元易文和莫沉配合度出奇的高,出来以后一句话都没说。 回实验室的路上,元易文率先开口问弗西斯,“找到马艾尔教授了吗?” “他已经死了,高扬没跟你说吗?” 高扬挂在莫沉肩膀上,说:“我一进去就睡着了。” “你可真有出息,”弗西斯习惯性嘲讽了一句,接着问元易文,“马艾尔教授是不是去找过你?” 元易文问:“什么时候?” doris说:“在我去找你之前,我在隔离舱附近收到了马艾尔教授的求救信号。” 弗西斯说:“马艾尔原本打算过去告诉你血检结果。” 元易文愣了一下才问:“我的血检结果怎么样了?” 比起马艾尔的事,他显然更在乎自己。 弗西斯说:“我不知道,你一会儿自己问小江教授吧。” “马艾尔怎么死的?”元易文又问。 “在休息舱被击毙的,”弗西斯说,“我们还在他的休息舱里找到了周教授的日记。” 元易文了解完大致经过,到了实验室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证明自己的清白,他把南歌丢进隔离舱里的枪放在小桌子上,“我觉得人与人之间还是要多一点信任。” “就算马艾尔教授死的时候你有不在场证明,也不能证明姜教授的死跟你没关系。”乔画就事论事,脑子清醒得很。 “ok,”元易文没有据理力争,扭头看向江生,“小江教授有事要公布?” 江生走到达蒙身边,从它手里接过一个医疗箱,“马艾尔教授给了我几支特效药……” “什么?”江生话还没说完,高扬就先喊了一嗓子。 这么重要的事情,有可能决定大家命运的事情,为什么从江生嘴里说出来就像“今天中午我喝了一支草莓味的营养液”那样稀疏平常? “你怎么不早说?”高扬大声质问。 “你给他机会说了吗?”乔画看他一眼,“话刚说一半就被你打断了,你礼貌吗?” 高扬被训得默不作声,江生这才继续开口:“药物还没有进行到人体实验这一步。” 第137章:失态 “特效药”,这是人们口头上的习惯叫法。 现代医学虽然已经相当发达,但真正能够医病的特效药还不上一打。 江生手中的特效药还没有经过人体实验,副作用不得而知。 比起高扬的兴奋,元易文要冷静得多,甚至提出质疑,“马艾尔什么时候给你的?” 江生淡淡的望着元易文,眼神透露出少许不耐。 弗西斯冲出来质问元易文:“你是不相信我们小江教授?” “当然不是。”元易文看着江生,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得像个雪人一样,眼睛布满了红血丝,穿个中世纪的衣服就能直接去电影里扮演吸血鬼。 江生没有感染,之前见到他的时候状态也没这么差劲,怎么在实验室里待了几个小时就熬成了这样? 元易文不想针对他,只是实事求是:“我不相信马艾尔。” 他掰着手指头理性分析:“首先,特效药是什么时候研制出来的?为什么没有经过人体实验?是前期实验副作用太大根本就进行不到最后一步?还是因为人都死光了没办法进行人体实验?其次,之前他当着我们大家的面为什么不说?又为什么单单只告诉了小江教授?他说的话到底可不可信?可信度又有多少?这些问题如果不搞清楚……” “搞不清楚了,”弗西斯熟练的说了一句中文,“现在死无对证。” 空气突然凝固。 好一会儿,高扬才扯着嗓子骂了一句:“他妈的,到底哪个王八蛋干的?!” “你消停点吧,”弗西斯按住高扬,回头问江生,“马艾尔教授还说了什么?” “在进行第一期临床试验前,曾在实验室进行过多次动物实验,除了血压偏低和持续高烧以外,没有发现其他明显的副作用。透明安瓿瓶里装的是用于肌肉注射的‘球蛋白’。棕色安瓿瓶内装的是一种固定在人体细胞膜上的小蛋白质,鼻腔吸入可抑制重症患者常见的免疫风暴。” 这些偏向专业的术语莫沉一个字都听不懂,只想知道:“那现在是什么意思?要我们注射?” “注射个屁,”高扬扯着嗓子吼,“没听小江教授说吗?都没经过人体实验,鬼知道会有什么副作用,万一嗝屁了……” “也是迟早的事,”南歌打断逼逼赖赖的高扬,“都是已经确诊的人,早晚都得死。” “那晚死也比早死好,不是吗?”元易文每次盯着南歌的目光,外人看来都觉得深情款款,只有南歌自己觉得,让她瘆得慌。 她撇过脸去,不想和元易文对视。 弗西斯难得情商上线一次,挪动身子挡在南歌前面,怼了元易文一句,“你又没有确诊,当然无所谓了。” “我的血检结果没问题?”元易文总能精准的抓住重点,看向江生的目光变得殷切。 弗西斯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忙向江生解释:“我在马艾尔教授的休息舱里看到了那份血检报告。不是故意的。” “报告你拿了吗?”江生原本也没想瞒着元易文,还是他提议让马艾尔告诉元易文真相的。 弗西斯摇摇头,说:“都沾上血了我就没碰。” 他对实验数据以及检验报告这类资料几乎都是过目不忘,称得上天赋异禀,看一眼就能记住的东西,没必要再冒险去碰。 元易文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紧接着问:“我是不是有抗体?” 得知只有自己和江生没被感染的时候元易文就开始怀疑这个可能性了。 虽然从前的每次体检都没发现端倪,但是不排除他登上这座岛之后身体就发生了一些变化。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对这里的空气反应大,身体也变得敏感了许多。 如果他的体内真的有抗体存在…… 元易文目光变得幽深,一些藏在内心深处的渴望正在源源不断的往外冒。就连对别人情绪不太敏感的弗西斯都能明显感受到他的亢奋。 “马艾尔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对吗?”元易文抓着江生的肩膀,像是要把人捏碎。 照理说江生应该第一时间推开元易文让他不要发疯,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江生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他蹂躏。 眼看精神不振的江生快被元易文摇散架了,弗西斯和南歌才迅速冲过去一左一右架住元易文的胳膊。 “你神经病啊?!”弗西斯骂了一句。 南歌意外这时候乔画竟然没有上前帮忙,回头喊她,“乔……” 一个完整的名字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南歌就看到乔画拿起了江生放在实验桌上的“特效药”。 “乔画!!”南歌失声大喊,前所未有的失态。 乔画充耳未闻,拉着达蒙钻进实验室,按下了大门封锁键。 第318章:信任 这个世界上总要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基于对江生的信任,乔画愿意当那个人。 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了解,能够拿着“特效药”闯进实验室的过渡舱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再能做的,就是脱掉隔离服,找到注射器,快速注入透明安瓿瓶里的“球蛋白”。 过渡舱里检测到生物入侵,自动释放出大量消毒喷雾。乔画被呛得咳嗽了几声,喉咙里溢出一股带着腥气的液体。她下意识伸手去接,而后看到了一片血红。 透过星星点点的血迹,乔画预见了自己的未来,她会像宫野佑二一样,从溃烂的皮肤里分泌出恶臭的粘液,呼吸困难直至寸步难行…… 她想过这一刻会来,却没想过会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所有的理智都在这一瞬间崩得稀碎,让她清晰的意识到,死神已经掐住她的脖子,只给了她最后一点挣扎的时间。 她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可是……都来不及了。 从出生到现在,乔画对自己的人生规划一直很清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茫然无措过。 她就像一个癌症患者,得知自己确诊的时候还能嘴硬的在心底安慰自己“没事,反正人嘛迟早都要死,我只是相比其他人早了一点而已”,等到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才终于意识到,死亡是一张单程票,闭上眼睛就意味着要和所爱之人永别。 “砰——” 舱门被人从外面破开,震耳欲聋的声音把乔画毫无焦距的目光拉回现实。 世间万物都化作虚影,隔着弥散的白雾,她看到江生手里拎着从doris身上卸下来的机械臂站在门口,气息紊乱地冲着她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男人的眸色比水墨还要浓稠,灯光的倒影在里面像倒映在湖泊里的星星,乔画想要记住这一刻,盯着他一瞬也舍不得眨眼。 江生憋了一肚子的话还没说出口,却看到两串晶莹剔透的眼泪顺着乔画的脸颊飞快滑下。 乔画哭了…… 直升机迫降的时候没哭,捅了蛇窝的时候没哭,虎口逃生都没掉过一滴眼泪的女人,却在服用了“特效药”之后哭得满脸泪痕。 要不是江生对“特效药”了解甚深,他都要怀疑“一秒变哭包”就是这个药物的不良反应了。 满腹火气就像戳破的气球,顷刻间泄得一干二净。江生丢下doris的机械手臂走过去,不由分说的把人揽入怀里。那力道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索乔画的小命。 “我没想那么多,”乔画在他的怀抱里艰难发声,“两年前,我和前男友计划好去环球旅行,我们准备要去26个国家,从出发前一个月我就开始兴奋,我订了机票,查了攻略,还准备了一笔根本就用不到的现金,结果……防疫局发生大规模感染,百分之八十的航班都停航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跟江生讲这件事,可能就是想多跟他说两句话,想告诉她:“那会儿我就很后悔,后悔自己考虑得太多。如果早半个月出发,说不定就不会有这么多遗憾了。所以,人有时候不能考虑太多,对吧?” 乔画靠在江生怀里,也不是非要听一个答案,她自问自答地说:“对,有时候考虑得太久,反而就做不成了。” 她贴近江生的耳朵,坚定地说:“我相信你,所以没想那么多。” 她相信江生不会盲目拿出特效药,也相信姜鸿的那个u盘里一定藏着有用的资料。他抓着小黑猩猩在实验室捣鼓了这么久,不可能完全没有收获。 江生和大大咧咧的她不同,从很多细微之处就能看出他是一个谨小慎微之人,如果一点把握都没有,想必他也不会为了寻找葛罗谷非而登上量子三号。 “你的信任怎么这么盲目?”江生戴着乳胶手套摸着乔画的头,语气里还有一丝无可奈何。 乔画把沾着血的手套藏到身后,很贪恋这个怀抱,却又不得不哽咽着说:“你先放开我。” 她语气勉强,声音嘶哑。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江生松开她的脑袋,双手抓着她的肩膀上下打量。 乔画摇头,看了一眼被关在舱门外的南歌,缓缓的抬起胳膊,摊开手掌。 隔着透明的舱门,南歌听不到里面在说什么,只看到乔画的掌心血红一片,比残阳还要刺眼。 “为什么会这样?”南歌扯住弗西斯的衣领问,“为什么扩散得这么快?” 宫野佑二从确诊到吐血好歹还有几日光景,乔画的身体素质就算没他那么好,比起姜鸿教授也是要强点的吧?为什么这么快就出现了吐血的症状? 弗西斯被她勒得出气都困难,吚吚呜呜勉强能听清“变异真菌”和“进化”这几个关键字。 过渡舱里,乔画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她动了动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江生只能从她嘴唇开合的弧度判断出她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目光从沾满鲜血的乳胶手套上撤回来,江生不顾她的意愿再次把她拥入怀中。 “别怕。”除了这两个字,江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从一个条理清晰的人,变成了一个失去理智的哑巴。 姜教授死了,乔画也出现了重症症状,如此发展下去,等不到潜艇自毁,他就要先体验到一次次送走队友的绝望。 突然之前,乔画不怕死了,她怕江生撑不住。 她脱了乳胶手套丟在一边,用干净的双手捧起江生的隔离面罩,“江生,看着我。” 江生抬眸,血红的眸子里有片刻的迷茫,宛如迷路的幼兽。 “听我说,”乔画目光坚定,“你记住,你是特异性免疫者,你会活着离开这艘潜艇,你会带领团队研发出真正的疫苗和特效药!这世上还有很多像我这样的病人,他们都在等一个希望。你不能停在这里,你听到没有!!” 她看着丟在桌上的安瓿瓶,说:“我知道那里面有什么。” 江生倏地抬起头,总算有了反应。 第319章:成功了 乔画不知道姜鸿的u盘里藏着什么秘密,但是不难猜到,肯定是和江生的抗体有关。马艾尔给江生做了详细的体检,又把塞巴斯蒂安研究出来的“基因抗体”交给了江生,再加上u盘里的资料,以及江生从实验室出来后苍白的脸色,乔画稍微动一下脑子就能明白江生拿出的“特效药”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用拇指用力压住江生的臂弯,果不其然,看到江生的眼皮抑制不住的跳动了几下。 他抽了自己的血提取其中的抗体用作“特效药”,而所谓的“球蛋白”,其实就是他自己身上的“免疫球蛋白”。 确认过这一点,乔画语气越发严肃:“姜教授说你体内有抗体的事,他不是有意瞒着你,是怕你像周教授那样,变成下一个试验品。他还说,只靠一个人的力量,拯救不了全世界……” 乔画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姜鸿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她抓着江生臂弯的手更紧了一些,“你要记住他说的话!哪怕是我死……” “不会的,”江生反握住她的手,坚定地告诉她,“这药会有效的。” 江生本身不属于能言善辩之人,很多时候不知道如何表达就干脆保持沉默。 乔画见他努力想要给自己安全感的样子,内心的恐惧突然就被温暖的爱意所取代。她点点头,从泪眼滂沱的脸上挤出一丝真情实感的笑容。 “我知道,”她说,“我永远相信你。” 舱外的人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直到看到乔画笑了,才紧接着松了一口气。 弗西斯拍了拍独臂的doris,“走吧,继续想办法去。” 高扬一脸难以置信:“你们就这么走了?” “不走留着等死吗?”弗西斯的毒舌虽迟但到,“还是说你能带着我们瞬间移动直接回家?” 高扬看着服用过特效药之后没有出现 明显副作用的乔画,若有所思地问弗西斯,“那药怎么办?” “药……”弗西斯还没考虑清楚要怎么处理,就看到南歌拿起了注射器。 “喂!” “南歌!” 弗西斯和元易文的声音同时响起,后者上前走了几步试图阻止南歌,却又在看到南歌脱下隔离服的那一刹生生止住,改成站在原地喊话,“不要冲动做决定。” 南歌抬眸睨了元易文一眼,毫不犹豫地将安瓿瓶里的东西注入身体。 乔画在过渡舱内就看到了南歌的动作,可惜南歌听不到她的吼声,等她跑出来抓住南歌的手时,南歌已经将全部的药物注射完毕。 “你怎么不等我啊?” “等什么?”南歌把注射器丢进回收桶,“等着你还是看着你死?” 南歌穿上隔离服,看了一眼江生对乔画说:“你不是相信他吗?我相信你不就好了?” 她抓着弗西斯的衣领,一脸无所畏道:“走吧,愣着等死吗?” “哦哦!”弗西斯打心眼里佩服这两个女人,从江生手里拿回doris的胳膊,顺手捞走了放在桌上的“特效药”。 “有任何症状第一时间通知我。”江生抱着赌博的心态,没有阻止弗西斯。 弗西斯点点头,被南歌像提线木偶一样拎到门口又忽然转身冲着乔画竖了一个大拇指,“我认你当我嫂子!” “疯了,都他妈疯了!”高扬骂骂咧咧的拿了特效药揣进兜里,没有第一时间注射。 莫沉看了看元易文的眼神,也偷偷摸了两个安瓿瓶塞进腰包里。 “我们还要继续去隔离舱里待着吗?”元易文问乔画。 乔画浑身乏力,丢下一句“随便你”之后,转身寻了个角落坐下。 元易文最终带着莫沉去找弗西斯和南歌了,高扬怕死,自然选择了武力值更强的队伍,也跟在元易文屁股后面跑了。 江生找了个病床把乔画安置好,扭头又扎进了实验室。 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副作用,乔画没过多久就睡着了,中途江生让达蒙过来抽了一次血,乔画完全没感觉。 再醒过来的时候,她出了一身热汗,差点没把自己闷死。 “怎么这么热?”她随口嘟囔了一声,耳边立马传来江生的声音,“弗西斯暂时关闭了新风系统。” 乔画睁开朦胧的睡眼,才发现江生没在身边,声音是从对讲机里传出来的。 墙上的挂钟还停留在她睡觉之前的时刻,乔画哑着嗓子问:“吊钟也停了?” “不是,”江生说,“你睡了12个小时。” “这么久?”乔画惊得差点从病床上翻下去,“南歌呢?她也跟我一样?” 乔画以为这是药物的副作用,问出口后却半天没得到回应。 “怎么了?”乔画小声又忐忑的开口,直觉告诉她,接下来江生要说的话不会是她想听到的,所以在江生开口之前,她又故意岔开话题,“还剩几个小时?” “11个小时……” 江生话还没说完,弗西斯像是一颗炮弹似的射进实验室,“成功了成功了!!” 弗西斯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说明书,兴奋得像是刚从五指山下逃出来的孙猴子,“我们找到方法逆转程序了,快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真的?”乔画难以置信。 “真的真的!”高扬冲进来,抱着弗西斯转了一圈,“奶奶个熊,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 这个消息好得过了头,导致乔画总觉得自己在做梦,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龇牙咧嘴。 “要不要我帮你掐?”南歌从门口进来,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上竟然布满了如沐春风的笑意。 “这不是梦啊……”乔画喃喃的开口。 南歌丢了一支营养液给她,“赶紧喝,喝完上路了。” 高扬骂道:“上什么路?说点吉利的不行?” 乔画拿着对讲机喜极而泣:“听到了吗江生,我们能出去了!!” 江生抱着熟睡的小黑猩猩走出实验室,冲着乔画勾起唇角:“听到了。” 小黑猩猩大概是受到情绪感染,睁开眼睛也嗷嗷的叫了几声。 第320章:逆转程序 弗西斯带着众人回到总控室,介绍了一下怎么操作,简单来说就是要改变深海救援机器人的打捞程序,让从外到内单向开放的b舱变成从内到外,一旦启动程序,这个时间只能维持3分钟。也就是说,如果3分钟之内大家没有顺利从b舱里出去,就会像马艾尔说的那样,被通道里设置的陷阱绞成肉泥。 问题就在于,一旦逆转程序,b舱就会灌满海水,他们要怎么在三分钟内屏住呼吸逃出去,而且不被倒灌的水流淹死或者冲回来。 “就用这个。”弗西斯像魔术师一样,打开仓库大门时做了一个华丽的手势。 “塑料袋?”乔画怀疑自己烧糊涂了,“你是准备把我们所有人装在塑料袋里送出去?” “什么塑料袋呀!这是太空球!”弗西斯抓了一个气枪过来,给太空球注入氧气。 乔画看着透明的“塑料袋”逐渐鼓起来,最后形成一个直径约3米的球状体,瞬间想起在哪里见过这玩意儿,“这不是公园的人工湖里放着的那种可以带着两个小孩在湖面上飘来飘去的悠波球吗?” “yep! ” 弗西斯手舞足蹈地演示,“程序逆转后,b舱的推力会把我们送出去,我计算过了,这个推力比水流倒灌的冲击力要强一些,只要推离的过程中大家保持不动,3分钟内我们一定可以顺利推离b舱。” 弗西斯不知道什么时候搞定了马艾尔的全息投影系统,轻轻拍一下doris的肩膀,后者就立刻在空气中投射3d立体画面。 “从b舱出去之后,我们的大致路线是这样的,”弗西斯指着其中一个网格状的物体说,“这是之前兜住我们的生物网,此前已经遭到了破坏,经过扫描,我们大概能确定破坏的是这个位置。等太空球顺利推离b舱之后,只要操作方向从这里出去,海水的浮力就能带着太空球顺利浮出水面。” “这球还能操作方向?”乔画见识浅薄,只见过游乐园里的悠波球。 弗西斯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可以的,但是只能手动操作。而且,操控台在总控室。” “意思是,等这个太空球顺利推出b舱之后,还得留一个人在总控室进行方向操控是吗?”乔画问。 弗西斯点头。 乔画语气艰难地发问:“你们已经决定好留谁了,对吗?” “doris,”弗西斯说,“这是大家投票表决的结果。” 江生和乔画没有参与这次投票,不用猜也知道,高扬、莫沉、元易文应该是支持让doris留下来的。 弗西斯说:“我想带走doris。” 南歌说:“我弃权了。” 乔画和江生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开口表达意见。 “不是吧?”高扬颇为激动地看着二人,“doris她不是人啊!他只是一个仿生人!仿生人你们懂吗?你们在座的都比我聪明,智商都比我高。不会不明白仿生人这意思吧?她没有感情的,爆炸的时候也不会痛,你们到底在犹豫什么?” 高扬指着墙上的吊钟,“别犹豫了!也不看看还剩多少时间!” 弗西斯调整了一下呼吸,接着说:“一旦程序逆转,潜艇的自我保护程序遭到破坏,自毁程序就会在十分钟内启动。如果大家没有异议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我能有什么异议,”高扬吼,“赶紧的吧!” 沉默良久的元易文突然开口:“确定十分钟之内,太空球能够浮到海面上吗?” “我的计算结果表示只需要五分钟就可以,”弗西斯说,“我们要在太空球里面注入足够的氧气,然后带上一些营养剂。只要它没有遭到损坏,我相信它可以支撑到我们找的救援的那一刻。” “先上去再说吧。” 南歌说:“人能不能够坚持到那一刻还不一定。” 话糙理不糙。 南歌总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说的对,”乔画搭着南歌的肩,“先逃上去再说吧。” 南歌取下橡胶手套,摸了一下乔画的额头,“你怎么还烧得这么厉害?” “你不烧了?”乔画反手去摸南歌,还没碰到对方的脑袋,就听到弗西斯的声音。 “我们十分钟前刚测的温度,已经恢复正常了。” “你们……”乔画顿了顿,问高扬,“都注射了?” “元总没注射,他没被感染。” 说到这里高扬百思不得其解,“就他妈离谱,凭啥就他和你男朋友没被感染?老子的身体素质不比他们好的多?” 弗西斯安慰他:“省省吧你,人家老莫都没发言呢!” 要真论身体素质,在座的谁比得过莫沉啊? 现在奇怪的不是元易文没被感染,而是为什么大家都退烧了,就只有乔画没有呢? 弗西斯问:“怎么回事啊,小江教授?” 江生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才看着还没有充气的太空球,说:“做准备工作吧。” “现在就走?” “再等半个小时,等你们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就可以走,”江生说,“我回一趟实验室。” “小江教授,”元易文快走两步跟过去,“我跟你一起?” 弗西斯说:“你去做什么?又帮不上忙,还不如留下来给太空球充气。” “没事。”江生知道元易文有话要问他,索性带着元易文一起朝实验室走去。 “等一下,”乔画叫住江生,“把doris带上。” 大家都因为即将离开这个地方而兴奋不已,只有乔画还记得凶手逍遥法外。 元易文说:“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那万一路上出了事怎么办?你能保证江生一定安全吗?” “当然……不能保证,”元易文冲着doris招手,“走吧。” “慢着,”乔画抓住江生的手,看着元易文的目光充满戒备,“我跟你们一起。” 江生扶着站都站不稳的乔画,温柔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在这里等我。” 先前都没注意到,洗过头的小姑娘,头发又细又软,很是柔顺。 “不行!”在这件事情上,乔画执拗得要命。 南歌绷着脸上前,拉开乔画:“老实待着吧你!” 乔画:“不……” “我跟他们去。” 南歌凑近乔画耳边,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会帮你盯着元易文。” 乔画倏地松了一口气,终于松口让他们离开。 如果这世上有一人,不用沟通也能一眼就看透她的想法,那个人一定是南歌。 这世上,最好的南歌。 第141章:逃出生天 “从检测报告上来看,你体内确实有抗体的形成。”江生知道元易文跟过来就是想了解这个,从实验室出来之后顺便重新打了一份血液检查报告递给他。 “这个消息原本应该由马艾尔告诉你。”江生手里抱着正在打瞌睡的黑猩猩,可能是日久生情,小黑猩猩在他的怀里睡得很安稳。 元易文拿着报告问:“你确定吗?” 江生没搭理他,顺手把小黑猩猩交给南歌之后,低头整理起一些资料。 南歌问:“它晕过去了?” “睡着了。” 元易文把血检结果折成小方块放进兜里,欣喜溢于言表。在这个年代确认自己体内有七级真菌抗体,惊喜程度无异于在战争年代突然得到了一座堡垒。 这份好心情让他看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顺眼起来,主动接过了那只小黑猩猩,问江生:“怎么样?它的体内有抗体吗?” 他知道江生在实验室捣鼓这么久,肯定给小黑猩猩做了全身检查。 江生面无表情道:“没有。” “真的没有?” 姜鸿千里迢迢登上量子三号,就是为了找到葛罗谷非。元易文还以为这个团队很有把握,不料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走吧。”江生看得出元易文对这只小黑猩猩不似先前热情,主动从他手里接过来。 回总控室的路上,元易文问江生:“马艾尔有告诉你特效药的配方吗?” 江生警惕的看了他一眼,“特效药未必有用。副作用和后遗症都不得而知。即使是有,也是不成熟的。” “我随口问问而已。”见江生态度不善,元易文识相的闭上了自己的嘴。 弗西斯办事效率向来很高,很快就把太空球注入了满满的氧气,还带上了一些营养液、药品、以及和能用的对讲机和两个平板电脑。 潜艇的信号屏蔽他来不及解除,导致一直联系不上外界,他想等漂浮到海面上再试一试。 “氧气不够了?”看着堆在b舱门口的四个太空球,江生眉头轻蹙,他记得仓库里不只四个太空球。从实际出发,肯定是一人一个球的生存几率更大,因为氧气更充足,方向也更好控制。 弗西斯点点头,像刚洗完澡的大型犬似的甩掉头上的汗,“我计算过体重,从计算结果来看没问题,成功上岸之后氧气至少还能坚持三天。” “两个人一个球?”江生问。 “对,”弗西斯回,“你和乔妹,我和南歌,元和高扬。” 莫沉问:“那我呢?” 高扬抢着说:“你和猴儿呗。” 莫沉:“……” “不是针对你,”弗西斯解释,“是你又高又重,氧气消耗量最大。换个人跟你组队的话,推进器推不动你们。” 莫沉倒不是对自己一个人有意见,而是搞不懂:“为什么还要带上那只蠢猴子?” 弗西斯瞪了他一眼:“那是猩猩,它叫葛罗谷非……” “我管它是什么,”莫沉只关心,“他身上有抗体吗?” 元易文说:“没有。” “那为什么要带上它?为了跟我抢氧气吗?”莫沉冷漠且烦躁地问,“你们是圣母?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救这个小畜生……” “够了!”乔画精力有限,不想浪费在这种事情上面,勾着南歌的肩膀问弗西斯,“我们能不能带它?” “从体重上来说没问题,但是这样你们的氧气消耗量太大了。浮出海面之后如果外界的空气质量没有得到改善,那你们的生存时间……” “上去再说?”乔画询问江生的意见,心想着,以自己的身体状况,浮出海面之后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如果自己死了,那么氧气的消耗自然而然就…… 罢了,不想这些。 不管怎么说,她一定要亲眼看着大家安全离开这里。 看江生没有反对,乔画身先士卒,抱着黑猩猩钻进了太空球。 剩下的人紧随其后,给自己系上了安全绳。 弗西斯按下手中的遥控器,基地瞬间断电,所有的灯光同时熄灭。万籁俱寂数十秒后,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上空。 到处都闪烁着红色的灯光,只有紧急逃生通道有一簇绿光闪烁。 弗西斯把太空球的控制器郑重的交到doris手里,宛如上级领导一般拍拍她的肩膀,“谢谢你做出的选择,如果将来我有了新的仿生人,我会以你的名字命名。” doris目送着所有人都进了太空球之后,机械式地按下关锁键。 转身走向总控室的那一秒,她突然回头,很僵硬地说:“doris一号,很高兴能为您服务。” 看着doris消失在门口,弗西斯猛地惊起,“不、不对!doris不可能说出这种话!不可能!” 南歌问:“什么意思?” 弗西斯来不及解释,抓着太空球的大锁冲着总控室的方向大吼:“doris!开门!!放我们出去!!” 看弗西斯这么激动,高扬也坐不住了,趴在太空球璧上问:“到底怎么回事?” 乔画也问江生:“什么情况?” 江生皱着眉头说:“doris没有自我意识,不可能在听到弗西斯要以她的名字命名后,自称是doris一号。” “你的意思是……” 乔画话音未落,潜艇上空骤然响起冰冷的机械音:“b舱即将开启,请做好防汛准备,10、9、8、7、6、5、4、3、2、1……” “嘎吱”一声,b舱大门迅速打开。 倒灌的水流一泻千里,从舱门口涌进来,如水赴壑一般填满整个通道。 乔画看着奔流而来的浪潮,忘了接下来要说的话,耳边只剩下推进器的倒数计时:“5、4、3、2、1……” “轰——” 推进器擦出耀眼的火花,推着轨道上的太空球和水流正面撞击,火花被浪潮淹没,圆柱形的通道口像被闪电劈开了一道深渊。 太空球划过“深渊”里,直留下圆柱形的水流缺口。 灯光逐渐远离,乔画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意识涣散,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置。 就在她误以为自己快被撞死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伸过来,抓住她的手指,与她牢牢的扣在一起…… 第142章:来生见 在不安的时候,乔画习惯在心里默数,这是小时候父亲交给她的办法,能够转移注意力。 一分钟60秒,乔画总共数了182秒,太空球极速前进的推背感才逐渐消失,像宇宙飞船冲破天际,顺利进入了平缓期。 她打开手电筒,看到无数白色的小水泡围绕在太空球周围。 “hello? everyone.”弗西斯的声音从通讯器那头断断续续传出来,“你们都……出来了吗?” 电筒光被密集的水泡阻碍,弗西斯那边能见度有限。 莫沉说:“出来了。” 元易文问:“为什么我们还在继续推进?” 太空球速度虽然变慢了,但是推力还没有完全消失,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太空球还在海水的阻力下继续的往前推,而不是缓慢的向上浮。 按照弗西斯之前的计划,太空球推离b舱管道后,doris就会执行操控太空球方向的指令,在两分钟内把他们推出捕捞网,然后浮出海面。 “还有6分15秒。”弗西斯掐着时间,神情焦虑难掩。 南歌意识到不对劲,追问:“到底怎么了?” “都怪我,”弗西斯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回头责备自己:“我应该早点发现doris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姜教授出事的时候,doris不在总控室。” 乔画抢过江生手中的通讯器,问:“她在哪儿?” “我让她去仓库找工具,然后她找到了这几个太空球。” “为什么之前不说?” “我以为它是一个只会执行命令的机器人,没想到它会觉醒自我意识去杀姜教授。” 之前弗西斯和乔画一样被误导了,自然而然地把元易文列为了第一嫌疑人。却没曾想过,觉醒了自我意识的doris可以一边假装服从指令去仓库找太空球,一边违背指令去杀姜鸿。 至于马艾尔的死,doris也有充分的作案时间。 从总控室到停尸舱要经过大实验室,假设马艾尔拿着元易文的血检报告从大实验室里出来,然后正好碰上了doris。那么以马艾尔对doris的信任,它完全可以把马艾尔骗到休息舱杀害,然后再慢条斯理的去停尸舱帮乔画找日记本。等完成这个任务后,再假装收到了马艾尔的求救指令,故意把乔画和南歌带到元易文的隔离舱外。 这样一来,既拖延了马艾尔的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又加强了大家对元易文的怀疑。 这招“祸水东引”,着实让人骨寒毛竖。 “你怀疑doris才是凶手?”乔画眯起眼睛,问,“那你觉得它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就算它觉醒了自我意识,为什么第一个杀的人是姜教授?姜教授碍着它了?” 弗西斯沉思片刻,得出一个比“故意杀害姜教授”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或许我们都是它的目标,只是姜教授恰好撞在枪口上。” “你是说它故意先挑落单的人下手?”乔画捏紧通讯器,“那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防止我们销毁它,”弗西斯说,“人工智能研究是建立在人脑如何工作的基础之上的,而意识则是其中十分高级的一环。 “doris的前身是仿生群体粒子机器人,这些由‘粒子’组成的机械系统,不需要人类的强集中控制,也能依靠自主性伸缩和随机运动完成复杂的任务。 “从doris之前的表现来看,它已经具有了视觉感知和推理能力,这是人类心智中的两大主要能力。剩下的两大能力指的就是情感和社会关系。如果说这两样能力它都拥有了,那它就可以认知环境、预测未来并主动采取行动。 “比方说,它已经预料到自己觉醒意识后会对我们产生威胁,判断出我们有可能会因为这个原因而销毁它,所以它采取先下手为强的政策主动消灭我们,就显得合情合理。而等到我们死后,它还可以参照自己制造出更多的同伴……怎么说呢,你看过科幻电影吗?就像是——” 弗西斯抓耳挠腮,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机器人军团!” “扯什么犊子呢?”高扬翻了个白眼,问了一个以他的智商都能想到的问题,“她要是想消灭我们,为什么自己还要留在基地?就不怕被炸死?” 这正是弗西斯最担心的地方,“doris身上装有水下推进器,不受海水阻力的影响,也不用任何氧气来维持生命体征。b舱的逆转程序启动后,它完全可以跟在我们后面出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驶离危险区。我们不一样,我们的太空球推力来源于b舱管道,出了b舱之后受到海水阻力影响,我们前进的速度会越来越慢,就像现在这样。” 弗西斯说:“如果没有doris在总控室帮我们控制太空球的方向,等……4分16秒后,被拦在网内的我们就会跟潜艇一起炸成碎片。” 高扬目瞪口呆,漫长的几秒钟过后,通讯器里才传来一声国骂,“你妈的赶紧想想办法啊!!” 素来淡定的元易文都不由得站起身来,“太空球能打开吗?” “你可以开枪,但是你浮不出水面。”越是这种千钧一发之际,江生就越是沉着冷静。 莫沉不信这个邪,“掉下来的时候都没淹死,游上去还能被淹死不成?” 他掏出枪对准舱门,打开了保险杠。 在他开枪前,弗西斯开口说道:“你现在离开这个太空球,深海救援人立刻就会把你拖回b舱你信不信。” 莫沉指尖用力到泛白,最终红着眼睛大骂了一声“操”! “江生……”乔画放下通讯器,看着用尽了最后一点太阳能的手电筒,反握住他的手,“没办法了,对吗?” 黑暗中,江生丢掉防疫面罩,将乔画揉入怀中,紧紧地箍着她。 “来生见。”他在乔画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温柔又缱绻的吻。 热泪顺着乔画的脸颊滑入颈窝,乔画抽噎着说:“你不是唯物主义者么?” 人真奇怪,到了最后关头说出来的一句话,却是最无关紧要的话。 “来生见。”乔画迎上去,吻住他干燥的薄唇。 第143章:一缕浓烟 唇舌相接的那一秒,江生的牙齿突然磕破了乔画的嘴唇。刚开始乔画以为是吻得太激烈,或者江生经验不足。直到江生忽的抽身,她才迷茫的抬起头,在黑暗之中寻找江生的眼睛。 不等她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就已经感觉到太空球猛地转了个方向。 身体的不适感提醒着她,太空球正在往上飘浮。 是错觉吗? 乔画抓紧江生的手,汲取着来自他身上的凉意,又开始怀疑自己烧糊涂了。 不然,她怎么会看到头顶传来霞光万丈?又怎么会看到四个太空球叠成一条直线匀速的往上漂浮? “我操!”高扬高八度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响起,“网!我们过网了!” 高扬和元易文的太空球叠在最顶端,他嚎了几秒钟,乔画也看到了破洞的打捞网。 越往上升,海水的颜色越浅。 不知过了多久…… “砰”的一声,太空球依次弹出水面,像破壳而出的小鸡崽子,第一次来到这个美丽的世界。 灰蓝色的天空和远处的光秃秃的胡杨树都在朝着新生的“小鸡崽子”招手,看不见的风仿佛在说“欢迎光临”。 乔画从来没觉得堆积如山的垃圾如此顺眼过,激动得已经忘了想说什么。 通讯器里是高扬和莫沉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光是语气就能听出来有多兴奋。 劫后余生! 没有什么比这四个字更令人激动了! 就连南歌都不计前嫌地和弗西斯抱在了一起,共同庆祝这重见天日的一刻。 “我们上来了……”乔画如梦初醒,捡起防疫面罩扣在江生脸上,“我们怎么上来的?” 江生指着乔画身后。 乔画扭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doris?!” doris漂浮在水面上,脚底的推进器还在发着光,这造型特别像两百多年前的一个海上表演项目,名字叫“水上飞龙”。 “潜艇还有2分47秒就要自毁了,请允许我先送你们回到岸边。”doris只是给大家提了个醒,压根没打算得到指令后再行动。 不等大家做好准备,它就推着四个球朝岸边漂去。 乔画看着叠成串儿的四个球,总算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浮出海面的了。 顺利上岸之后,乔画惊讶的发现:“是这儿!我们跳海的地方!!” “真的是!”高扬坐在太空球里,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原地。 doris力大无穷,依次把太空球推到岸上,说:“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我要在潜艇自毁后再把你们送回海里。” “你怎么会……” 乔画话音未落,大地突然开始震颤。 远处的海域翻涌起巨大的水花,排山倒海一般朝岸上袭来。巨浪打在礁石上,掀起数百米高的浪花,撞击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火光自深海而来,炸飞了无数的垃圾。 doris皱着眉躲到太空球后面,堪堪避过这一场遮天蔽日的垃圾雨。 乔画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壮观的景象,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整个垃圾雨持续了约摸十分钟,这一片天空才总算是归于平静。 乔画元神归位,转身看着面部表情丰富的doris:“你怎么会出来?” “总控室的程序出现bug,无法用手动操控太空球的方向,我为什么会出来……”doris眼底有一瞬间的迷茫,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我为什么会出来?” 它想不明白,干脆把目光投向弗西斯,问:“我为什么会来?” “因为你想救我们?”弗西斯循循善诱。 doris得到这个答案,茅塞顿开,“是的,我想救你们。” “这真的是你的想法吗?”弗西斯故意问。 doris思考片刻,点点头:“是的,弗西斯教授。” 一个机器人怎么会有想法呢? 机器人不可以有想法的! 弗西斯一半惊喜,一半惊恐,嘴张开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 doris说:“现在我可以再把你们推进海里了。” “等一下,”弗西斯回答,“我们还有两个队友。” “你打算在这里等周青和云玺?”元易文说,“恕我直言,我不认为他们两个能在洋流的冲击下活下来。” 乔画送给元易文一记冷眼:“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你可以让doris检测一下现在的空气质量,”元易文不急不缓道,“我相信就算周青和云玺没被淹死,在这样的空气质量下也不可能安然无恙。” “没人想听你的分析,”南歌的目光穿透太空球的层层阻隔,落到元易文脸上,“在你眼里,别人的命都比不上你的安危重要,是吗?” “你认为我自私? ”元易文不怒反笑,“我是想节省大家的时间,进行更有效的自救……” “救你自己吧。”南歌不欲再和元易文继续交流,闭上眼睛缩在太空球里假寐,双手环胸的姿势就像隐居山林的武林高手,让弗西斯不由自主的钦佩。 “你热不热?”弗西斯抬头看骄阳,“热的话可以把隔离服脱……那是什么?!”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尾音高扬,指着远处的丛林。 乔画强撑着眼皮,看到了一股浓烟在丛林深处缓缓升起。 “是沙滩的方向吗?!”乔画不敢确定。 江生笃定的点头:“是。” “会不会是周青?”乔画激动的想去抓江生的手,伸出去的时候不经意间瞥到了手背上的皮肤…… 她迅速将手藏在身后,所幸江生的注意力都在浓烟那边,没能看到她这个动作。 “去看看就知道了!”江生问doris,“能打开太空球吗?” doris点头,同时好心提醒:“空气质量检测结果不佳,出舱后,您的氧气罐最多能维持24小时,请问确定要出舱吗?” “确定。” 原地等死不是他们的作风,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硬着头皮闯一闯。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精神,一路上他们才能侥幸的活到现在。更何况,沙滩那边点燃浓烟的人还有可能是周青。 第144章:得救 乔画的想法和江生不谋而合,弗西斯和南歌已经解开安全带,随时准备出舱。 “你们要不要再考虑一下?”高扬揪着衣裳,很纠结的开口,“万一那边不是周青怎么办?” 面对一路上都在照顾自己的专家,高扬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是从现实出发,他还是觉得江生他们太冲动了。 “不是我不想救周青啊,就是……”高扬指着头顶的大太阳说,“有烟雾不一定是人为的,也有可能是昨天下过雨,太阳光通过积水坑折射引起的火灾。” 高扬说得不无道理,但是不去确认就永远不知道真相。 “要不你就在这儿等我们?”江生不想让大家一起跟着耗费体力,主要是乔画看样子也走不了多远。 元易文摩挲着手中的营养液,情绪没什么起伏地说:“不合适吧,多待一小时,就多损耗一小时的氧气。你这一来一回,得浪费多少个小时?先不说这林子里安不安全,就光说你背着的那个氧气罐,能支撑你走个来回吗?” “你阴阳怪气说什么呢!”弗西斯一拳锤在太空球上,“忍你很久了!” 别看弗西斯平时嘤嘤嘤看起来很娇弱的样子,那是没碰到他底线,真像元易文这样三番五次搞内讧,脾气再好的人都得问一句:“有完没完?!” 眼看场面就要控制不住了,doris突然开口:“我可以过去看看。” 大家都忽略了这里还有一个不需要氧气就能比汽车还跑得快的仿生人,还是一个……或许拥有了自我意识的仿生人。 “你……还会回来吗?”弗西斯有这样的担忧很正常,doris完全可以抛弃这群拖油瓶。 doris疑惑地偏头:“弗西斯教授,我会服从您的指令。” “别说话!” 乔画“嘘”了一声,压着音调问:“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好像是那边传来的。”南歌指着胡杨树的方向。 乔画趴在太空球底部,果然听到了沙沙作响的声音,像是整整齐齐踩在沙地上的脚步声。 “doris,”弗西斯招招手,“过去看一下。” “好的,弗西斯教授。” “偷偷的,别被发现了。” “好的。”doris在额头上按了一下,瞬间隐形在空气中。 南歌微眯着眼睛:“她还有这个功能?” 弗西斯目瞪口呆地环顾四周,“我不知道……” 他对doris知之甚少,最初只以为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科技仿生人,现在doris正在不停刷新他对“普普通通”这四个字的认识。 万万没想到,塞巴斯蒂安竟然藏着这样一个“武器”。 “它去哪儿了?”高扬问。 弗西斯两手一摊,正想说“我哪知道”,就看到一个紫色的信号弹从胡杨林那边弹出来。 紧接着,一群身穿黑色隔离作战服的男人鱼贯而出。 “人!是人!”高扬激动傻了,管他是敌是友,扯着嗓子大喊,“操!活的!活人!!” 他在太空球里手舞足蹈,像饿了三天三夜的傻狗瞧见了肉骨头。 “你再吵老子一枪崩了你信不信。”莫沉被他吵得头疼,刚掏出枪就听到上方传来螺旋桨的巨响。 这回飞机隔得很近,不需要乔画的火眼金睛,南歌就已经看清楚了,“是军用直升机!!” 周围的塑料垃圾随着直升机带起的风而狂舞,太空球被吹得微微晃动。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乔画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远处传来大喇叭的声音:“前方有人吗?” “操!”弗西斯和高扬朝夕相处数日,学会的最能表达情绪的就是这个字。 “是薄禹吗?”弗西斯激动的回望着江生,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个肯定。 “是他。”江生不会认错自己的表弟。 弗西斯表现得比高扬还要兴奋,“薄禹!羽绒服!!我们在这儿!操!真的是他!” 弗西斯喜极而泣,一头埋进南歌的怀里,呜呜呜哭成泪人。 忙到现在都没来得及洗个澡,咸湿的泪划过干裂的脸颊,痛得弗西斯龇牙咧嘴。 反观和自己相同处境的小江教授,就比他沉稳的多。 江生拥着乔画,手指插i进她柔软的长发里,轻声说:“乔画,军队来了。” “真好……”乔画抬手想要握住江生的胳膊,可惜最终事与愿违我。 “啪嗒”一声,抬到半空中的手臂砸在自己的胸前…… “乔画!!”江生呼喊的声音渐行渐远,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她能感受到只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正在按压着自己的心脏,一下又一下,仿佛不知疲倦。 渐渐的,胸口的痛感也消失了。 黑暗将她拖进了见不到底的深渊。 …… “天黑了,终于轮到了小鬼们放肆活动的时间……一个小鬼提着自己的脑袋,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他看到前面的小洋楼里藏着一个落单的小丫头,正缩在被窝里小小的一团。小鬼想去吓唬熟睡的小姑娘,就掀开了她的被子……” “喂,高扬,你这是什么垃圾故事?能不能讲点温暖的?” “你个白皮金丝猴懂个屁!乔妹不是怕鬼吗?我试试看能不能把她吓醒。”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你他娘的你才是活腻了!” “嘤嘤嘤,说话就说话,别骂人呀~说不过就骂人,你真野蛮!” “你大爷的,说谁野蛮人?” “……”叽叽喳喳的声音比鸟叫还烦人,乔画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看到一层层塑料薄膜,恍惚间还以为来到了新纪元。 “这是哪儿?”她的声带像被砂纸摩擦过,粗糙得不像本人。 “你醒了?”弗西斯抓着通讯器大吼,“小江教授,乔妹醒了!快过来!!” 乔画寻着声音望过去,发现高扬和弗西斯没跟自己在一起,而是分别被装在棺材一样的隔离舱里。 而她刚刚看到的薄膜,其实是类似于集装箱的房顶。 乔画回过神来,她不确定自己昏迷前看到的场景是不是真的,忙问弗西斯:“我们是不是得救了?” 弗西斯刚要开口,门口就响起薄膜被掀开的声音。 “乔画!”江生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她的身边。 第145章:选择 “你没事吧?”看到江生,乔画激动得想要坐起来,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很迷你的隔离舱里。说是隔离舱,其实跟棺材大小差不多,翻个身都费劲。 砍刀江生换上了医用级隔离服,还戴上了有滤毒功能的防疫面罩,乔画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次过来的救援队肯定不是普通的部队。 “其他人呢?”乔画问。 “在隔壁,都很安全。” “周青和希希……” “都没事,”江生俯身,隔着透明的薄膜舱盖说,“救援队先找到的他们。” “你洗澡了。”乔画认真打量着江生,发现他的头发变得蓬松清爽,脸上贴了好几张创可贴,眼睛里的红血丝也淡了很多。亲吻的时候总是扎到她的胡茬也刮得干干净净。身上的那股子沧桑劲儿不见了,又变成了第一次见他时的少年模样。 乔画发自内心的欢喜,笑起来见牙不见眼,两行清泪不受控制夺眶而出,顺着太阳穴陷入鬓角。 江生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和她一起被关在隔离舱时的画面。 那时她就在隔壁,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状,主动对着他说:“我叫乔画,铜雀春深锁二乔的那个乔,淡烟流水画屏幽的那个画。” 江生一下就记住了,不是因为那两句诗很美,而是因为……他从来没见过笑起来那样好看的人。 他想帮乔画擦眼泪,手落在隔离舱盖上,还来不及掀开,门口就响起一声怒喝:“哥!你想干嘛?!” 来人穿着一身妥帖的黑色隔离服,肩膀上绣着鲜艳的五星红旗。 他叫薄禹,乔画认识他,因为他的父亲是现任国防部新闻局副局长。当年七级真菌临时疫苗面世的时,他和父亲一起代表我国国防部召开过例行记者会,并向其他国家军队提供过疫苗援助。 这是一位奋斗在抗疫一线的军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大校军衔。 没想到他竟然是江生的弟弟,乔画看到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军医,进来二话不说就推着高扬和弗西斯的隔离舱往外走。 “乔画呢?”高扬追问,“为什么不把她也推走?” “血检结果出来了,”军医说,“她走不了了。” “放你妈的屁!”高扬大吼,“她跟我们一起注射的特效药,怎么可能就她走不了?” “是不是仪器有问题?”弗西斯也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 军医说:“a741是目前最先进的医疗机,飞机上的每一样仪器都没问题。” “那就是工作人员失误……” 弗西斯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军医无奈开口:“弗西斯教授,我们刚出来的血检结果和小江教授在潜艇实验室做的结果是一样的。乔小姐的症状……” 军医的声音渐行渐远,剩下的就算乔画没听清楚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江生,”她睁开眼睛,看着还在发呆的男人,说,“我想单独跟薄大校说两句话,可以吗?” “不……” “可以吗?”乔画又问。 面对她殷切的目光,江生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临走前,他看了薄禹一眼,警告他不要胡说八道。 薄禹吓得敬了个军礼,等江生出去以后,立马恢复冷静,有些话再残忍还是得由他开口:“对不起,乔小姐,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乔画艰涩地咽了一下口水,说,“你们准备返程,但是不能带我一起离开。因为我感染了变异真菌,病入膏肓,注射了特效药也没用。” 薄禹这两天听周青说了很多关于乔画的事,在他心里,乔画已经不单单是一个陌生人,可是他的职责所在,必须开口:“我们不能把未知的危险带回去,对不起……” “没关系。”她自己的身体状况她比谁都清楚。 乔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问:“江生知道这个决定吗?” 薄禹点头:“他不同意。” 在收到总局做的决定时,江生当场就表示了反对并表明态度,如果要抛弃乔画,那他也不走。 总局听说江生已经在特效药这方面有了重大突破,当然不可能由着他胡来,连夜开会之后做出了决定。 薄禹收到上头的决策时,沉默了足足十分钟才开口:“这是命令吗?” 上级说:“是。如果只有那个女人死了才能把人带回来,那就只能牺牲她。” 上级把话说得冠冕堂皇:“人既然已经感染了变异真菌,那就算不动手,也是时日无多。她的牺牲不是毫无意义的,她的牺牲象征着大无畏精神……” 剩下的话薄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紧握着口袋里的遥控器,只要他服从命令,按下这个按钮,乔画的隔离舱立刻就会停止供氧。 乔画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她满门心思挂念着江生。 “他不同意的话……”乔画咬着口腔里的嫩肉,用那无法忽略的痛苦支撑着自己说完接下来的话,“把人打晕带走吧。” 薄禹指尖颤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满是不解地问:“你不希望他留下来?” “我当然希望,但是……”乔画清楚地说,“我不能。” 试问这世上有谁不想自己的爱人陪着自己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又有谁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抛弃自己,留着自己一个人在荒岛上等死? 乔画自认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却总在做一些非凡的选择。 “我可以帮你们。”乔画指尖在隔离舱上敲了敲,示意薄禹走近些。 薄禹听完乔画的计划,惊讶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元易文没被感染,我能再见他一面吗?”乔画说,“我有几句话想跟他说。” 薄禹点点头,“好,我、我现在去叫他。” “自然点,”乔画嘴角挂着笑,“别被江生看出来。” 薄禹顿了顿脚步,好一会儿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江生一直守在门外,看到他出去之后立马把人拉到一边:“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你是特异性免疫者,这件事不能让元总知道。” “还有呢?” “她想和元总见一面。” “没了?” “没了。” 第146章:长命百岁 元易文被薄禹请过来,在乔画的隔离舱旁边待了十多分钟,这期间江生一直守在门外,就连和总局的视频会议都是坐在地上完成的。 “她叫你进去。”元易文神态一切如常,光从表情上看实在猜不到乔画跟他说了些什么。 江生收起全息投影,转身迈入临时搭建的集装箱。 乔画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主动提起,“薄上校说,我的血检结果……” “再给我一点时间,”江生打断乔画没说完的话,“我一定能找到解药……” “我相信你。” 江生说的每一个字乔画都深信不疑,只是…… “你已经尽力了。”乔画浅浅的吸了一口气,抬起沉重的胳膊贴上隔离舱盖,就当是已经碰到了他的脸。 “没关系,”乔画说,“能走到这一步,我不遗憾。” “不,你听我说。”江生摊开掌心,隔着舱盖贴上乔画的手,“葛罗谷非可以免疫七级真菌……” “什么意思?不是你告诉元易文说它的体内没有抗体的吗?” “不是没有抗体,是它的dna分析里没有显示任何种类的非典型病原体防护,但是它可以免疫七级真菌感染,”江生尽量想把内容说得通俗易懂一些,“这有可能是因为它体内的寄生虫或者别的原因,我需要时间……” “解剖吗?”除了这个方法外,乔画想不到更合适的方案,或许这就是江生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但是我们只抓到一只,真的要解剖它吗?” “不,解剖是对资源的无效利用。”江生扣着舱盖,指尖已经泛白。 乔画能感受到他的思绪正处于前所未有的混乱期。 “我不会放弃的,”她轻声安慰,“你慢慢想,我等你。” “他们没有给我这个时间……” 当初他从防疫总局离职的时候上面就没有答应,也是听说姜鸿全力支持,总局才勉强放人。现如今姜鸿死在了这次行动中,疾控中心需要他给一个交代,总局那边也要求他回去述职。从被军方找到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受到上局监管。 现在总局不同意他把乔画带回去,从防疫角度考虑,江生能理解总局的做法。乔画身上携带的是前所未有的新变种真菌,在没有疫苗也没有特效药的情况下,一旦在人群中蔓延,将给人类带来毁灭式灾难。 但是从他个人的角度而言,除非他死,否则,他绝对不可能将乔画遗弃在这座荒岛上。 总局处理感染源的方式简单粗暴,江生曾亲自参与过无人运输机的编程,知道一旦自己离开,乔画恐怕也等不到病死那一刻就会被迫牺牲。 他要乔画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可是他想不到一个万全之策。他所能调动的资源目前都已经受到了军方的监管,别说是带着乔画离开这里,就连带着乔画离开这个房间都不现实。 “两年前,我资助过一个和真菌疫苗研发有关的科研项目。实验基地在南方的一个小镇上,那里有最先进的实验器材,方圆十里都无人居住。从旧城飞过去只要三个多小时。”乔画突然说道。 江生瞳孔骤然紧缩,似乎已经料到了乔画接下来要说的话。 “元易文已经联系了他的私人飞机,等上面审批通过之后就会过来。我刚刚问过薄上校,南歌他们还要观察至少12个小时。我已经和元易文商量好了,飞机到了之后,他会想办法先送我和南歌去实验基地。” “他同意了?”作为一个利益至上的人,江生不相信元易文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帮这个忙。 乔画说:“我签署了一份公司股权转让协议。原计划是只带我和南歌过去,我不想孤零零的死在这座岛上……” “不会的……” “你听我说,”乔画抬头望向江生的眼睛,“你相信我吗?” “从你开着飞机义无反顾坠海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没有怀疑过你。” 乔画倏地愣怔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先想办法把南歌弄过来,到时候一起走。” “好。” 以江生的身份和权威,要把隔壁病房的南歌转过来很容易。 二十分钟后,乔画就看到两名护士推着南歌的隔离舱进来了。 “她怎么了?”乔画明知故问。 其中一个护士回:“小江教授说他把你们俩的血样搞错了,一会儿要重新取样。” 两位军医把人放下之后就走了。 南歌沉冷着嗓音问乔画:“到底怎么回事?” 护士或许不清楚,但南歌很肯定,江生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乔画在江生面前兴许还能装一装,在南歌面前,她知道,任何的谎言都将无所遁形。 “你还记得十八岁那年我们一起去办理的信托基金吗?”乔画突然问。 南歌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直接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个产品的受益人,我写的是你。” “巧了,我写的也是你。” “我知道,”乔画说,“那天我还写了一份遗嘱,一起交给了詹律师。” 詹律师是乔画公司的法务,不过在任职之前,他还给乔画当过一段时间的私人法律顾问。 乔画会在十八岁写遗书,这是南歌万万没想到的。 “等我死后,詹律师会公布遗书细节……” “你在说什么屁话?!”南歌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乔画不顾她的怒火,继续说:“到时候,希望你能陪在我爸妈身边,跟他们一起听完里面的内容……” 乔画压住鼻腔里浓浓的酸意,哽咽着说:“还有我之前投资的那三个关于七级真菌疫苗的研究项目,在我死后,你一定要帮我委托给江生……” “乔画!”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找到一个比我更爱你的人,要……” “别说了!!”南歌一拳砸在舱盖上,但是上了锁的负压隔离仓纹丝不动。 乔画嘴唇微微颤抖,左手掐着右边胳膊上已经开始腐烂的皮肉,右手按下了遥控器上的黑色按钮。 南歌骂人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下一秒,隔离舱内喷出一阵白色的烟雾。她的意识开始涣散,眩晕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她听到乔画补充完了那句没说完的话。 她说:“……要长命百岁。” 第147章:江生,来生再见 江生进门,看着躺在隔离舱一动不动的南歌:“她怎么了?” “睡着了,她说她想眯会儿,”乔画问,“元易文呢?” “他马上就过来。” “飞机到了?”乔画明知故问。 “停在一公里外,”江生说,“等元易文制造混乱的时候我们先逃过去。” 乔画问:“不会被发现吧?” “应该不会,元易文说他已经安排妥当了。” 江生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混乱的喊声—— “着火了着火了!!” “人呢?人还在里面?” “隔离病人都、都在……” “那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灭火啊!” “先救人,先把人救出来!!” 乔画皱着眉头:“这也是计划?” “应该是元易文做的。”江生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解、码器,打开了乔画和南歌的隔离舱。 元易文穿着一身隔离服撩开用作门帘的塑料薄膜,一边扶起南歌,一边说:“你们先走!” 江生不疑有他,抓起乔画的胳膊搭在肩上。 原本守在门口的士兵此时都跑去了隔壁医疗舱救火,江生扛着乔画畅通无阻地路过。 隔壁舱内火光冲天,乔画不放心,“弗西斯他们是不是还在里面?” “已经提前转移了。” 乔画放下心来,挂在江生的肩上,凭着本能迈动脚步。走了一百米不到,她就轻声开口:里“江生,我走不动了。” 江生二话不说把人背起来,一刻不敢耽搁的朝前跑。 乔画搭着他的肩膀,好像听见了呼啸的风声。 上次被他这样背着的时候,也是在这片树林里,不过是几天前发生的事情,却遥远得好像上个世纪。 前胸贴着后背,是他们的心脏离得最近的时候。 乔画想就这样和江生一直走下去,走得再远一点。又或者,让时间就停在这一刻。 可是天长地久有时尽,人总要告别的。 “你瘦了。”乔画摸出从薄禹那里拿来的针剂,拔掉了小套管。 江生听着她颤抖的尾音,察觉到一丝异样,下意识扭头…… “对不起……”乔画哭着把药剂推入江生的胳膊里。 这一瞬间,江生的大脑是完全空白的。 他循着本能把乔画从背上放下来,扣着她的手腕去看那支针剂。 这是一种新型的安定注射液,能让人在十分钟内进入睡眠状态,常用于手术前麻醉。 肌肉注射该药物后,患者两分钟内就会出现手脚麻痹等症状。 “为什么?”江生注视着乔画的眼睛,想从她口中得到一个答案。若不是对她信任到极点,他不会毫无顾忌的把自己的后背交付给他,然而她终究辜负了这份信任,她不想跟他一起离开,也没有什么能够与世隔绝的实验基地,一切都是她编织出来的谎言,为了让他放松警惕。 “为什么?!”江生后背渗出冷汗,眼角的肌肉忍不住抽搐。 除了“对不起”这三个字,乔画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但是她知道,江生不想听这几个字。 “你看,太阳落山了。”乔画指着远处,才发现天边挂着罕见的火烧云。 残阳染红了浑然相融的海天一色,翻涌的浪花卷起恶臭的海上垃圾。平日里看来令人作呕的景色,此时都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滤镜。 人总要等到即将死亡的时候才开始贪恋这人间,乔画也不外乎如此。 她舍不得错过再多看他一秒的机会,眼神定定的望着他说:“我是个特别胆小的人,怕蛇、怕鬼、更怕死。有时候做错了事情都不敢承认。” 看江生想开口说话,她及时捂住他的嘴,“你先听我说完。之前南歌在林子里捡到的那一支基因抗体疫苗,其实没有丢,是我在和莫沉抢疫苗的时候不小心把它和临时疫苗搞混了,事后我才回忆起,那支疫苗应该分给了元易文。你还记得元易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频繁呕吐的吗?” “掉进沼泽地之后,取掉了防疫面罩的时候?” 乔画点点头:“或许不是因为对空气过敏加重了反应,而是注射完那支基因抗体疫苗后产生的副作用。如果有条件的话,回去以后一定要查清楚。” 乔画深吸一口气,笑着说:“我总是给你添麻烦。” 江生身上的安定剂开始起效,四肢已经开始发麻,他死死扣住乔画的手腕,问她:“都是骗我的吗?” “不是,”乔画说,“喜欢你是真的。” “那为什么不跟我走?!”江生这句话是吼出来的。 这是乔画认识他以来,见过他情绪最失控的一次。 “你知道为什么的……”她哽咽着扶住江生,看着他瘫软在自己的膝盖上。 “薄禹说,我身上携带的是新变种真菌。” 乔画抱着他,坐在布满了枯枝败叶的地上。 “我不要你原谅我,”乔画伸出手掌遮住他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说,“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江生手脚麻痹,拼了命想要拉开乔画的手,却始终于事无补,仅凭着意志力在强撑着不要彻底睡过去。 他听到乔画在她耳边很轻很轻的呼吸:“我想叫你忘了我,可是我又舍不得。我自私的希望,你在未来的某一天、某些时刻会想起我,一个陪着你数过满天繁星的人。我想叫你别忘了我,又委实太自私了……” 乔画低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我的生命或许已经到此为止了,但是你还有漫长的几十年要过。” 乔画颤抖着手,摘下一片新鲜的树叶塞进江生的手中:“这样吧,等这篇叶子枯萎腐烂的时候,你就忘了我吧……” “这里的潮起潮落就交给我了。”她低头,摘掉江生的防疫面罩,屏住呼吸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地吻。 “江生,来生再见。” 第148章:葬礼 “各位亲友、各位来宾。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在这里悼念乔画同志的逝世……” 穿着黑色西服的主持人低头看着发言稿,念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台词。豆大的雨点砸在厚重的黑框眼镜上,害得他念错了好几个字。 宾客们撑着黑色的雨伞,神情肃穆面向乔画的遗体。 主持人推了推黑框眼镜,慷慨激昂的念完最后一句:“感谢党员乔画同志对世界和平做出的贡献,敬礼!!” 穿着军装戴着白手套的护旗手展开鲜艳的党旗,铺在漆黑的棺材上。 南歌捧着一束白菊,轻轻地放在国旗边上。 弗西斯和高扬紧紧的抱在一起,哭得一个赛一个的大声。 周青捂住弗西斯的嘴,蹲下身子在云玺耳边说了几句话。 片刻后,云玺走到江生旁边,把一支红色的玫瑰塞进他手里。 没有除刺的玫瑰扎得江生鲜血直流,他的痛感神经却像被人摘掉了一样,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他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走到棺材前,摇晃的身躯让人怀疑他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周青往前走了一步,做好了随时接住他的准备。 跌宕起伏的哀乐在空中奏响,下一秒,江生突然毫无征兆地掀开了盖在棺材的党旗。 棺材里铺满了白色的花瓣,穿着一身黑色隔离服的乔画正乖巧的躺在里面。 腐烂的身体发出恶臭,惊得前来悼念的宾客纷纷往后退了半米。 “她死了。”元易文的声音在江生耳边响起。 很快,这个声音又被汹涌而来的女声所淹没。 “我叫乔画,铜雀春深锁二乔的那个乔,淡烟流水画屏幽的那个画。” “两天之内,我们见了四次,一般这种情况呢,人类都称之为缘分……” “冒昧的问一下,你不第一次背姑娘吧?” “你不是找星星吗?我把最亮的那颗送给你啦!等哪天手电筒不亮了,你就让它陪你走接下来的路吧。” “江生,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对吧?我感受到了!” “姜教授死了……我不会骗你,永远不会……” “等这片叶子枯萎腐烂的时候,你就把我忘了吧……” …… “不!”江生从床上弹起来,汗水浸湿了后背,整个人像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头上的防疫面罩不见了,入眼处一片雪白,空气里还有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你醒了?!”门外路过的研究员欣喜若狂,一边指挥着医疗机器人给他测温度,一边跑出去召唤其他人。 直到十多个专家教授一拥而入,江生才终于确定了这里是防疫总局。 “这是葛罗谷非的dna分析,我们没有找到任何种类的非典型病原体防护。你们注射的‘免疫球蛋白’到底是哪里来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教授开了先例,其他的研究员纷纷拿着资料开始提问。 “你们服用的特效药是不是一种新型阻断抗体?” “研发人是谁?” “四期临床试验结果怎么样?有没有相关的实验数据?” “这个u盘的密码是多少?里面的内容是不是跟基因疫苗有关?” 七嘴八舌的声音比菜市场还要嘈杂。 周青和弗西斯赶过来的时候,江生正在踹门。 门外的专家们大概是从来没见过如此失控的江生,吓得鸦雀无声。 “你们的问题弗西斯可以帮忙解答。”周青喘着粗气,一看就是跑过来的。 弗西斯和周青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身对着众教授说:“那就麻烦大家跟我去会议室?” 在场的都认识这二位,看江生的状态也不像是会开口的样子,便干脆先跟着弗西斯走了。 “乔画呢?”江生盯着周青。 周青从背包里拿出电脑,按照弗西斯交代的操作先屏蔽了隔离舱内外的监视器,然后才说:“她没回来,薄禹接到指令,如果你不走,他就只能击毙乔画。” 看到江生神色骤变,周青急忙补充:“你放心,薄禹没有开枪。把你带走之后,他还留了一箱营养液在那边。” 周青时间不多,从送营养液的窗口里塞了一只录音笔给江生,录音笔里面记录着薄禹和乔画的聊天记录,如江生料想的那样,乔画确实欺骗了他。 “当时只有你和元易文没被感染,我们都被锁在隔离舱里,要想麻醉了之后带回来很容易,”周青说,“她知道你不会抛弃他,所以才主动找薄禹要的安定剂,她甚至不知道薄禹接到过击毙她的指令……” 周青缓了一下才接着说:“这是我们的体检结果。” 隔着舱门,周青连上隔离舱里的电脑,把数据传给了江生:“回来之前,弗西斯把仅剩的两支特效药用在了我和云玺身上,目前看来特效药表现良好,还没发现任何问题。” 接下来的问题是周青最想知道的,“为什么这药对乔画没用?” 江生不知道,现实没有给他时间去解决这个问题。 “小江教授,”周青把江生的注意力拉回来,“在没有搞清楚这个问题之前,我们是救不了乔画的。所以,请你振作起来!” 周青 不确定弗西斯能拖住那群人多久,她来的路上就听说防疫总局的局长也在往这边赶,她抓紧时间长话短说:“葛罗谷非现在在总局这边,我不确定高扬他们交代了多少和特效药有关的内容,可以肯定的是,总局这边现在还不知道你是特异性免疫者。姜教授他……” “他走了。”江生声音嘶哑,总算是开口说了一句话。 “我知道,”周青哽咽了一下才接着说,“弗西斯都告诉我了。” 准确来说,是弗西斯拿出“特效药”的时候,周青就已经知道了。因为制作特效药的方法在姜鸿随身携带的u盘里,而u盘里的实验数据,是她和姜鸿一起得出来的。不到最后关头,姜鸿绝对不会把那个u盘交给江生。 “这是我查到的乔画这27年来的就医记录以及详细体检报告,现在能救她的人只有你,”周青说,“你必须留在实验室。” 防疫总局有最先进的医疗器械以及世界上最厉害的专家教授,江生留下来继续做研究才是拯救乔画唯一的办法。 这些江生都知道,但是…… “那是一座荒岛,晚上会有蛇,她最怕蛇……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跟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或者,还不如一枪给她个痛快。 第149章:分头行动 在那样一座荒岛上,别说是乔画,就算弗西斯那种身手的人都未必能独自生存。 周青得知这件事情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薄禹,“薄禹说他把隔离舱留在那儿了,还留了两把枪。” 晚上乔画只要躲进隔离舱里,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再加上有枪和营养液支撑,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怕就怕在这个过程中乔画高烧不退或者突然出现休克症状。 江生也想到了这一点,正要追问,就听到周青说:“弗西斯会带队过去。” “那疾控中心那边……” “交给我。”周青是除了江生以外,姜鸿最信任的得意门生,在疾控中心很有话语权。 “弗西斯打算怎么走?”江生问,“空管部门和海事局那边怎么说?” “薄禹打听过了,防疫部已经给海、陆、空那边下了通知,准备全面封锁道路,我估计等审批程序走完,封锁令最早今天晚上就会下来,”周青捡重点说,“所以弗西斯必须连夜出发。” 周青看了一眼腕表,“差不多还有二十分钟。” 她也必须尽快回到疾控中心替弗西斯打掩护。 周青站直了身子面向:“小江教授,我发誓我们想要救乔画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 。如果不是她,我不会站在这里。” 周青神色肃穆,如果不是乔画,她或许早就死在了飞机失事的时候,或者死在了那片沼泽地里。 “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很会表达的人,”她更多的时间都用在了学术研究和对其他人的观察上面,表达自我的时间反而变得屈指可数,“我还欠她一句谢谢,我会还给她的!” 从江生的微表情来看,她知道自己已经用计划说服了江生。 “南歌已经组好队伍等弗西斯出发了,我现在要回疾控中心去。”分头行动才是目前最好的处理方式。 “我知道了,”度过逻辑混乱的时间,江生很快就恢复成那个理智至上的人,“我会向总局提议把你借调过来,你整理一份详细的葛罗谷非基因报告。” 看到振作起来的江生,周青重重的松了一口气,“那我现在取消监控屏蔽,您自己跟局长沟通?” 江生点头,坐回单人床上,刺眼的白炽灯将他干裂的嘴唇照得越发苍白,漆黑的眸子幽暗得像是深渊。 周青恢复监控系统的同时,门外传来了混乱的脚步声。 防疫总局局长李洪文带着全副武装的军人破门而入,周青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做。 “监控怎么回事?”李洪文冷着一张脸,深深的两道抬头纹能把苍蝇夹死。 江生靠在桌子上,神情晦暗不明:“送我去实验室。” 李洪文眼底露出一丝欣喜,不明所以地望向周青:“你跟他说什么了?” “不重要。”周青礼貌地冲李洪文点点头,转身去了隔壁的会议室。 纵使李洪文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此时也得压在心头,比起满足他的好奇心,他更想看到江生带领的团队在七级真菌疫苗和特效药上有所突破。这个前提是他不能因为一个感染了变异真菌的女人扰乱心神,李洪文为大局考虑,最终安排了一支最精锐的保镖跟在江生身边。 “对于乔小姐的遭遇,我们深表同情……” 李洪文话还没说完,江生突然打断他:“跟我一起回来的那个小孩呢?” “在隔离观察室,”李洪文边走边说,“都在那边。” 虽然体检结果表明另外几位身体已无大恙,但他们所注射的毕竟是新型药品,总局里汇集了国内外那么多专家教授,肯定不光是吃饭来的。在江生醒来解答所有疑惑前,他们能做的就是观察隔离。 这期间,李洪文也没闲着,带着人亲自去了解了一些具体情况。 高扬是个铁憨憨,把在岛上发生的事情基本都说了,还着重提到了乔画。他心思单纯,想着让李洪文知道乔画是个多好的人,多么优秀的环境问题专家,这样说不定李洪文就会改变主意,派人去荒岛把人接回来。但是李洪文要考虑的不仅仅是个人情感问题,只能说所站的角度不同,处理问题的方法肯定也是不一样的。 对于李洪文而言,国家利益高于个人利益,人民的生命安全高于乔画的生命安全。 感染了新型变异真菌的乔画是一颗定时炸弹,他不可能把这颗炸弹埋在市中心。 江生又问:“元易文在哪儿?” 李洪文沉默了一下才说:“走了。” 江生步子一顿,“走了?” 李洪文皱着眉头说:“人家体检结果一切正常,也没感染过七级真菌。咱没理由压着人不放……” “如果没猜错的话,我的体检结果也一切正常?”江生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用来关押他的隔离舱,言下之意是,你们有什么理由压着我不放。 年过半百的李洪文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那什么……人家元总上头有人,有钱有势的……” “让詹姆斯、布莱恩和刘教授他们过来吧,”江生不想浪费时间,站在实验室门口,一边洗手一边说,“还有从我身上搜走的东西……” “我这就让他们给你送过来。”李洪文近来压力大得已经秃顶了,现在得知江生团队有所突破,恨不得找个神位把他供起来。 “疾控中心那边……” “我去说,”李洪文已经学会抢答了,忙问,“是不是要借调周青教授和弗西……” “只调周青。”江生进入消毒室,重新换了一身隔离服,李洪文以为他要立刻进实验室,不料他突然转身,“给我一张基地权限卡。” 李洪文以为他心里还装着儿女情长,警惕地说:“你要去哪儿?我亲自送你去。” 他话音刚落,防疫部那边就打电话来了,好像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过去。 李洪文两头为难时,江生说:“我就去一趟隔离观察室,最多用十分钟,你可以派人跟着我。” 考虑到分派过来的保镖都是精锐部队里选出来的人,李洪文最终还是给江生开通了权限。 第150章:人不见了 “小江教授!”高扬刺破长空的声音吓得门外的护士猛的一哆嗦,“你可算来了!这群人他妈的要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去?” “小江教授。”门口的护士退至两边,解释说,“这是陈教授的意思。” 江生点点头:“我进去说几句话。” 护士不敢不答应,忙打开消毒过滤室。 “你们在外面等我。”江生对如影随形的几个保镖说。 保镖截到的命令是不让小江教授离开基地,隔离室里又没有特殊通道,料想不会有问题,便点头让路。 在消毒过滤室进行全身消杀之后才可进入观察隔离室,室内不仅关着高扬,还有莫沉、南歌和云玺。 忽略高扬的惊叫声,江生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走到南歌身边,把权限卡交给了站在一旁等候多时的弗西斯。 “什么时候出发?”江生问。 “十分钟后,”弗西斯从背包里掏出工具,一边复制权限卡,一边回答,“十分钟后,我和南歌要分头行动,不然目标太大。” “行动计划是什么?” 高扬忙说:“我和莫沉制造混乱,掩护南歌先走。” 莫沉没说话,但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配合。 不管这二人是否可信,此时江生都只能选择信任他们。 “你那是什么表情?”高扬站起身来,近两米的大高个子,给人压迫感十足,“你不相信老子?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在意乔妹?要不是老子当时被迷晕了……” “我相信你。”江生截断高扬没说出口的话,转身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高扬吓得连连摆手,“这这这……这是干什么?使不得,使不得!” “拜托你们了。”江生很少对人说这样的话,语气死听起来十分生疏。 弗西斯见不得自家高高在上的小江教授用这种语气,把复制好的权限卡交给南歌,同时不忘刺高扬一句:“得了吧你,比谁都贪生怕死,就算没被迷晕过去,你也肯定第一个爬上飞机。” “你他妈有种进来说!” “别嚷嚷了,”弗西斯冲高扬做了个鬼脸,“进去你也打不过我。” “……”经过多次和弗西斯交手,高扬得出结论,自己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好了,别吵了。”南歌被他俩吵得头疼,摆弄着弗西斯刚给她的那块手表,说,“你把地址发过来。” 弗西斯照做,然后无比严肃的说:“十分钟后出发,我会安排接驳车在门口接应你,车子的详细信息已经发给你了,最迟半小时内一定要到起飞点,否则晚一分钟我都不会等你,知道吗?” 一旦封锁指令下达,海、陆、空这三条线路都会立刻封死。 “知道了,”南歌敲敲腕表,看着高扬和莫沉对弗西斯说,“快走吧,留点儿时间给他们发挥。” 弗西斯点头,拉着江生朝外面走去。 “哥哥!”稚嫩的声音从最边上的隔离舱传来。 要不是他突然开口,大家都快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 “小兔崽子终于开口了!!”高扬激动地冲江生说,“他自从跟你们分开之后就一个屁都没放过,周青教授怎么哄他他都不肯开口,差点以为吓傻了。” 云玺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他对外界的感知能力和常人不同,表达悲欢喜乐的方式也不一样。 只有他想要表达的时候才会开口,“我还能见到她吗?” 他没说乔画的名字,但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江生罕见的犹豫了片刻,才肯定地说:“会。” 不管是真情实感还是自欺欺人,总之这个承诺是许下了。 “我相信你,”云玺说,“你从来不骗人。” 说完他就乖乖转身,坐在墙角,拿着护士姐姐递给他的笔和纸涂涂画画。 弗西斯和江生并排走出隔离室,“我总觉得那孩子以前是不是认识你?”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 “你每天见过的人多了去了,不记得也正常,但孩子有超忆症,能记得你就不稀奇了。”弗西斯也只是随口一句,没心思继续深究,出了消毒室后,他急匆匆往外走,一刻不敢耽搁。 “弗西斯!”江生突然开口叫住他。 弗西斯一脸懵懂地回头:“怎么了?” “谢谢。” 弗西斯此去一行,凶多吉少。面对的不仅仅是新型变异真菌,还有一路上的阻碍和回程的困难。 他大可以不这样选择,不必为了乔画去冒这个险。但是他义无反顾地做了,在自己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就和周青制订了营救乔画的计划。 南歌和乔画的感情自然不用多言,周青也可以说是为了还乔画的救命之恩,而弗西斯…… 弗西斯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小江教授会这么郑重。 片刻后,他露出一口大白牙,背着背包消失在转角处。 “不客气”三个字从转角处传来,洒脱得让人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一个平日里喜欢嘤嘤嘤的小怂包。 如计划中那样,江生刚回到实验室不久,就听到观察室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从荒岛带回来的那两个壮汉嚷嚷着要出去,已经砸了隔离舱里所有能砸的东西,还弄伤了两个护士。保安赶过去控制住了那两个壮汉才发现,原来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两个壮汉倒是消停了,但是那个女人和孩子不见了。 南歌不见了是计划之中的事,但是云玺…… 江生还来不及细想,门外就传来李洪文的声音:“小江教授!我听说你刚去了一趟隔离室?” “发生什么事?”江生明知故问。 李洪文看江生这么淡定,摸不准到底是不是和他有关,“和你一起从岛上回来的那个女人和孩子不见了。” “能到哪儿去?”江生说,“监控呢?查过了吗?” 李洪文神色一言难尽,显然是查过了,但是没发现问题。 这点江生并不担心,有弗西斯在,监控肯定会处理好,他担心的是……云玺为什么会不见了?这不是计划好的方案! 第151章:改变全人类的发现 总归南歌和云玺失踪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一来二人的体检结果显示他们体内的七级真菌已经得到控制,不再具有传染性,逃出去了也不会造成大规模感染。二来李洪文已经调查清楚二人的身份,一个是家里特别有钱的富二代,一个是父母双亡的小孤儿,除了和江生团队有短暂接触外,对疫苗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李洪文第一时间查看过实验室的情况,没发现有任何资料失窃。就只是两个无关重要的人不见了,倒不算什么大事,只要江生还在就好。 其他正在等着江生做报告的教授对于李洪文的出现相当不满,“李局,还有事儿不?没事儿别耽误我们呐!” “就是,这话刚说到一半……” “没事了,我这就走,你们忙。”李洪文一个平日里总是坐办公室的领导,只有在上级和这群德高望重的老教授面前才会如此的低声下气没脾气。 江生回到刚刚的话题,继续说着塞巴斯蒂安的研究成果,嘴上没有出错,心里却早就随着南歌一起走了。 他左手放大全息投影,继续做着学术讲解,右手迅速打开通讯器用加密的频道给弗西斯发了一条消息,问他有没有和南歌顺利接头。 十多分钟以后弗西斯才回话:“南歌没来,我等不及已经出发了。” 再不出发的话,封锁令一出,他连主城都飞不出去,更别说是荒岛。 江生回:“她已经顺利离开基地了。” 南歌没有准时到达,一定是路上出了什么差错。 “到底怎么回事?”弗西斯说,“我计算过距离,给她预留了足够的时间,就算突发意外耽搁了,也不可能耽搁这么久,除非是没跑出基地……” 就在弗西斯急得抓耳挠腮时,突然收到了来自南歌的定位和消息。 两分钟后,弗西斯松了一口气,给江生回信:“南歌路上遇到巡逻队,耽搁了时间没追上来,不过不用担心她,她说会先回家联系乔画的父母。” 他们奇迹生还这件事还被军方压着没有对外公布,南歌先回去报个平安也好。 江生问:“你有乔画父母的联系方式吗?” 弗西斯说:“我这边现在信号不稳定,等换交通工具的时候我查到了再发你。 “不用,我自己想办法。”结束通话后,江生一头埋进实验室再没有出来。 周青被总局借调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年过五十的陈教授端着一壶茶正在猛灌,一旁稍微年轻点的小卷毛也捧着一杯咖啡,看到周青的到来,小卷毛查尔斯立刻端正姿态,说了一声:“嗨~” 周青点点头,换上隔离服就往实验室走。 查尔斯热脸贴了冷屁股,端着纯正的伦敦腔问今年七十有六的陈教授:“你们国家的研究员都是机器人做的吗?不需要休息的?” 小江教授进去48小时,吃喝拉撒都在实验室,几乎没合过眼,只有系统自动核算数据的时候能眯个十来分钟。现在又来了一个一看就是狠角色的周青教授,查尔斯觉得自己头顶上毛发越来越稀疏,怕是要提前进入秃驴大军。 陈教授笑着灌完最后一口茶,一副见怪不怪的口吻:“走吧,争取这次少熬几天。” 他刚放下茶杯,门外的对讲机就响了起来。 “喂?”陈教授按下接听键。 江生的声音从对讲机那头传来:“通知所有教授到会议室开会。” “有好消息?”这还是自江生回来以后,陈教授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放松的神情。 他把茶杯顺手塞给查尔斯,“快!通知所有教授到1号会议室!” 防疫总局集合了全球微生物研究所、全球疾控中心、欧亚科学院、以及各国军事医学研究所等63名顶尖科学家。有的是刚洗完澡睡下,睡衣都没来得及换,有的是还在吃晚餐,拿着营养液就跑进来了,还有一些是刚从实验室出来。此时大家坐在会议室周围七嘴八舌,都想知道这次紧急集合是什么原因。 局长李洪文风尘仆仆的跑来,进门就拉着陈教授问:“是不是有进展了?” “小江教授在准备资料,马上过来。”陈教授话音刚落,江生和周青就出现在门口。 黑色的会议桌上放着投影设备,江生没有要卖关子的意思,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我们找到了葛罗谷非可以免疫七级真菌的真正原因。” 一句话结束,全场哗然。 不论是白发苍苍的科学家,还是金发碧眼的研究员,纷纷瞪大眼睛交头接耳。 毫不夸张地说,这一瞬间所有人的反应都和陈教授一样,难以置信的同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大家日以继夜奋斗的目标,是极有可能改变全人类的发现! 他们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我们一开始就搞错了研究方向,”江生挑着重点说,“葛罗谷非所获得的免疫功能并非天然免疫,所以dna分析里才没有显示任何种类的非典型病原体防护。它们所获取的免疫功能,其实是来自一种长期食用的菌类食物。” 周青接收到江生的信号,在全息投影里放大了一张图片。 陈教授直接认出来:“这不是麦角菇吗?” 麦角菇是近几年新发现的品种,因其含有麦角菌而闻名。这种麦角菌一般寄生在禾本科植物,比如黑麦的子房内。麦角菇是唯一一种含有这种真菌的蘑菇科植物。 该蘑菇一旦误食中毒,首先四肢和肌肉就会抽筋,紧接着手足、牙齿、胸都会感到麻木,然后这些部位的肌肉回逐渐溃烂剥落,直至死亡。 上次高扬在林子里捡到的毒蘑菇就是麦角菇,乔画误食后还被迫体验了一次洗胃。 查尔斯一脸彗星撞了地球的表情,说:“这不可能!麦角菇是剧毒食物,葛罗谷非怎么可能长期食用?以你们捉回来的那只黑猩猩来看,最多吃两朵就会被毒死。” 周青放大一些数据:“这是我们从葛罗谷非的粪便里提取到相关数据,以及和麦角菇的一些成分对比。” 数据是最能说服这群研究员的武器,顿时,整个实验室鸦雀无声。 第152章:失联 从两组数据的对比中大家可以清晰明了的看到,二者都含有麦角菌这种子囊菌。 这意味着,黑猩猩在食用了麦角菇之后不但没有中毒,还顺利将其排出了体外。 “how could it be possible?”查尔斯的惊叫代表了大多数研究员的心声。 江生直接从周青手里接过投影按钮,放大了麦角菇的结构图。 因为该蘑菇是几年前才发现的新品种,所以人类对它的了解还不够深入,只知道它和黑麦、小麦、大麦、燕麦、鹅冠草等禾本科植物一样,体内有麦角菌寄生,却不知道除此之外,该蘑菇还寄生了另外一种从未被人类发现的物质。 江生把这种物质用字母“s”来代替,然后又放大了一张七级真菌的结构图。 时间仓促,江生这份报告做得很“简陋”,但是在场的都是大拿级人物,不需要江生特别解释,就能从粗糙的细节中得出结论。 简单来说,江生发现寄生在麦角菇身上的“s”具有抗真菌活性,能够与七级真菌细胞膜上的麦角固醇相结合,使得七级真菌细胞膜上形成微孔,从而改变七级真菌细胞的通透性,导致七级真菌细胞不能在黑猩猩的体内存活。其作用类似于多烯类抗真菌药。 值得一提的是,“s”不仅能消灭黑猩猩体内的七级真菌,还有保护黑猩猩的生物学特性。 众所周知,黑猩猩是唯一具有周期性性皮肤肿胀现象的类人猿。排除了大量无法匹配的基因组序列,它们和人类的基因相似度大概能达到88%左右。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只要能够从麦角菇里提取出“s”,七级真菌的特效药和疫苗就都有了突破口! 这无疑是七级真菌爆发以来最振奋人心的消息!! 搞科研的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忙起来可以不分昼夜。 哪怕现在是凌晨三点,也完全没人在意。众人围成一团,就各自的观点向江生提问,耽误了差不多半小时,又以江生为首,一窝蜂的转战实验室。看样子是一点要休息的概念都没有。 李洪文看江生精神不济,怕他这么熬下去迟早要出事,拉住周青的胳膊问:“他多久没休息了?” 周青看李洪文的目光很复杂,理智上她能理解李洪文为了疫情防控而选择牺牲乔画的做法,但是感情上来讲,她接受不了。 刚流落荒岛不久时,周青曾偷听到江生对姜鸿说过一段话:人命不是选择题,救千万人和救一个人同样重要。如果我因为千万人而对一个人见死不救,那对于我来说就不是救人,而是杀人。我只是个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本职工作。 小江教授言行若一,从始至终都是这样践行的。他善待每一个病人,对所有的患者都一视同仁。可惜,却没有人将心比心的这样对待他。 她神色淡漠地看着李洪文:“如果被遗弃在荒岛上自生自灭的人是您的爱人,我相信您也不可能心安理得的休息。” 李洪文沉默了好几秒,在面对风险性决策时,领导人选择最有希望的行动方案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从大局观出发,选择牺牲乔画、带回江生是权衡利弊后的最佳方案。 李洪文觉得没必要跟一个搞学术的人掰扯这些事,只说:“总局没有批准江生离职,回来继续搞研究是他该负的责任。” 周青原本已经打算离开了,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疫情防控不是哪一个人应该负的责任,而是全世界人民都应尽的义务。” 周青走后,李洪文在会议室里坐了很长时间,直到秘书过来敲门才恍然回神。 “李局,埃德蒙教授回来了。”秘书抱着笔记本电脑,身后还跟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 老头儿戴着金丝边眼镜,风尘仆仆地进门,看到坐在会议桌前的李洪文眉头一皱,“怎么是你在这儿?小江呢?” 埃德蒙平日里很少离开基地,这两天正好女儿生产,这才抽空回去了一趟,万万没想到,江生会在这个时候奇迹生还,并且还在七级真菌特效药这方面发现了新的进展。 在飞机上埃德蒙就接到了江生传送的资料,此时迫不及待想和实验团队见面,结果一回来就被李洪文的秘书拐到了会议室,可想而知对李洪文有多嫌弃。 李洪文也不是冷血无情的人,如果他真的一点良知都没有,就不会和军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薄禹留乔画一条命,还给她留下了枪和隔离舱。 他找埃德蒙过来就是为了交代乔画的事,希望埃德蒙可以帮忙规劝或者安慰一下江生。 毕竟自姜鸿死后,他的死对头埃德蒙恐怕就是唯一能在江生面前说得上话的长辈了。 埃德蒙听完江生的遭遇之后,眉头皱得能夹死两只苍蝇。瞪了李洪文一眼,转身就朝实验室走去。 “我可怜的孩子!”埃德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进门就冲着江生喊。 站在实验室外面打电话的周青见怪不怪,继续尝试联系弗西斯和南歌。 “埃德蒙教授。”江生和他太熟悉了,省了寒暄的步骤,直接把人拉到电脑前,给他看最新的实验发现。 埃德蒙和其他的研究员一样难掩激动,“你做到了!!” 激动过后就是难以言说的遗憾:“要是老姜能看到就好了。” 埃德蒙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以现在的科技,做个近视手术只需要几分钟,也没有任何风险,可是埃德蒙习惯了,总喜欢戴框架眼镜,为此姜鸿老是吐槽他,说他思想守旧,是个老古董,连个近视手术都不愿意接受。 想起“死对头”,埃德蒙深棕色的眸子闪了闪,盈着热泪问对江生说:“你们做得很好!很优秀!!” 煽情时刻没有持续太久,周青挂断电话进入实验室,神色严肃地喊了一声:“小江教授!” 江生冲埃德蒙歉意地点点头,走到周青跟前,低声问:“怎么样?” 周青摇头:“联系不上,弗西斯和南歌都联系不上!” 第153章:证据 塞巴斯蒂安在整座岛上都做了信号屏蔽,联系不上弗西斯姑且可以说是岛上的信号屏蔽qi还没撤完,但是联系不上南歌就很离谱。 周青说:“南歌那边一直处于失联的状态,照理说她应该会主动给我们报个平安的。” 南歌性子冷归冷,实则是一个很成熟的人,不会突然无缘无故的消失。 “小江!”埃德蒙教授拿着一沓检查结果走过来,“这是哪来的?” 要不是很紧急的事情,埃德蒙不会如此不礼貌地打断江生和周青的对话。 江生接过检查报告,一项一项的查验数据。 周青看着他的脸色从凝重一点点变得缓和,问道:“是和乔画有关的?” “她感染的有可能不是变异真菌。”江生只丢下这么一句话,然后就拉着埃德蒙教授说,“我需要您的帮助。” “我的荣幸,” 埃德蒙说,“有什么能帮你的?” 江生回头看着周青,“有消息了通知我。” 说完拉着埃德蒙回到实验室,“您帮我看一下这几份检测报告。” “乔画的?”埃德蒙在回程的路上就听说了这几个年轻人的故事,对这位乔小姐有了片面的了解,“你的女朋友?” 江生愣了一下,点点头。 “我还以为你小子会孤独终老。”埃德蒙露出见面后的第一个微笑。 可惜这笑容没能感染江生,他依旧是一脸深沉。 埃德蒙知道他正面临着什么,和当年姜鸿的老婆刚失踪时候的症状差不多,巴不得一天24小时都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只有这样才能让身体累到极致,精神彻底疲倦。 “这是在荒岛上拿到的检测报告。”江生说。 埃德蒙看到检测结果最下面刻着“a741”的水印,这是世界上目前最先进的医疗飞机,装载着最高科技的医疗设备以及医疗机器人,照理说检测结果不可能出现问题。从检测报告上来看,乔画也确实是感染了变异真菌。 江生知道埃德蒙在想什么,从文件夹里取出了两张照片递给埃德蒙。 照片是躺在隔离舱里的乔画,薄禹趁着他们睡着时候拍下的。 埃德蒙眼前一亮,夸道:“她很漂亮!!” “不是、我让您看的是这个。”江生指着乔画的手背。 埃德蒙没懂他的意思,“这不是感染了七级真菌的中后期症状吗?” “她误食过麦角菇。”江生在刚刚的会议上说过这一点,当时埃德蒙教授正在登机,恰好错过了这个会议细节。 “麦角菇怎么会生长在岛上?”埃德蒙提出了其他研究员都没想到的问题。 顿时,听到他们对话的大部分研究员都竖起了耳朵。 对呀!麦角菌主要寄生在粮食作物及禾草的穗部,主要通过昆虫向新的区域或新寄主传播。通常来说,麦角菇这种植物都生长在黑麦这种禾本科植物的周围。小江教授他们待的那个岛,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怎么会有粮食作物? “或许是因为蝙蝠,”周青把打电话的任务交给信任的同事之后一头扎进了实验室,正好听到他们在讨论这个问题,“我们刚上岛的那天晚上遇到群蛇攻击,然后躲进了一处裂谷,里面有上千只蝙蝠,大概率都感染了白鼻综合征。” 埃德蒙问:“怎么确定的?” 周青突然沉默,似乎又想起了那个令人绝望的夜晚。 江生深吸一口气,说:“我们失去了一名队友。” 实验室里鸦雀无声。 “理论上来说是有可能的。”打断沉默的是一位动物学家,名叫欧文。 他兴奋地说:“蝙蝠存在了八千多万年,古老到几乎与恐龙是同一个时代。它们随着地球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具有超强的飞行能力,地理跨度很大。它们是夜间花植物的重要传粉者,同时也起到了散播植物种子的作用。两年前我和研究所的同事就在《新兴微生物》的国际期刊上发表过一篇名为‘蝙蝠尸体上发现真菌新种及病原菌’的研究论文,其中就含有麦角菌。” “所以岛上会有麦角菇,很有可能是因为蝙蝠的群体迁徙?”埃德蒙问。 欧文点头,再次肯定了周青和江生的猜想。 埃德蒙的疑问得到解答,总算能继续对比两份检测报告。 看报告的过程中,他的脸色好比打翻的颜料盘,微表情之丰富,让周青都忍不住跟着好奇。 过了好一会儿,埃德蒙才问:“所以,你怀疑乔小姐感染的不是变异七级真菌,而是坏疽性麦角中毒?” 江生点点头,虽然乔画一直很努力的将自己的手臂藏在身后,但眼尖的他还是看到了她手背上开始坏死的皮肤。 掉进潜艇之前,他牵过乔画的手,那时乔画除了发烧之外没有出现任何症状。掉进潜艇24小时不到,她就开始出现了皮肤坏死等症状。就算是感染了变异真菌,这个症状出现的时间也太早了。 之前江生一直没有时间多想,回到实验室才开始觉得不对劲,直到对比了检测结果和照片,他才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麦角毒素的活性成分主要是以麦jiao酸为基本结构的一系列生物碱衍生物,例如麦jiao胺。而大量的麦jiao胺会引起严重的血管收缩并导致肢体的干性坏疽等症状。干性坏疽最常见的就是肢端组织缺血坏死,干枯变黑并向躯干发展。 早期干性坏疽的症状为患处表面发白,感觉钝痛和冷。而这一点和七级真菌中后期的症状一模一样。 埃德蒙又看了一边两份对比报告,最后表情严肃的看着江生说:“你知道a741是目前最先进的医疗机吧?” “那也不代表检测结果就一定不会出错,”江生掀起沉甸甸的眼皮,“从取样到检测,中途都有出错的可能。” 埃德蒙沉默半晌,说:“我相信你的判断,但是,你需要更有说服力的证据。” 更有说服力的证据是什么呢? 只能是再给乔画做一次体检。 可是,现在乔画生死未卜,弗西斯又下落不明…… “周教授!”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在实验室外激动的拿起对讲机,吼道,“联系上弗西斯教授了!!” 第154章:难熬 乔画从小到大人缘可好了,就算是小时候课间活动去上厕所,都有一群兄弟姐妹陪着。奶奶经常开玩笑说,“你这孩子呀,一看就没什么社交障碍,等将来奶奶把公司交给你可就放心了。不用担心你受欺负,就你这个性子,奶奶相信不管任何时候,都会有一群好朋友陪在你身边的。” 躺在隔离舱里靠着数星星才能勉强保持头脑清醒的乔画笑了一声,真想打个电话告诉奶奶,“这回您失算了,我死的时候连个给我送终的人都没有呢。” 也不知道江生他们安全到达目的地了没有,早知道就该偷一个通讯器放在身边。 不过偷了估计也没用,这座岛上的信号是通过卫星屏蔽的。估计只有弗西斯那种人才才能修改屏蔽系统。 她突然好想念自己的亲人。 从爸爸妈妈开始,一直在心里默数,甚至数到了远房亲戚的头上。 以前过年的时候总嫌弃走亲戚浪费时间,还要和一群不怎么熟悉的商业伙伴互相吹捧。 直到这一刻才发现,有人陪着自己说说话可真好啊。 不知道马艾尔教授是怎么捱过那两年的……哦,他好歹还有一个漂亮的机器人。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doris怎么样了,应该跟江生他们一起回到实验室了吧? 如果有条件的话,弗西斯应该会把doris拆开再研究一下。 周青呢,一定会全力支持江生! 希望南歌不会怪她自作主张,不过以南歌的性子,现在肯定在想办法回来找她吧。 乔画对此不抱有任何希望,因为她知道,总局从大局观出发,一定会第一时间禁止水陆空通行。 很遗憾她没能完成云玺奶奶交代的任务,没能亲自送云玺回到主城。不过她相信,会有人替她好好照顾小屁孩的。 还有高扬,一个总是咋咋呼呼的怕死鬼。其实说他是怕死鬼也不怎么准确,有时候的高扬还是挺勇敢,挺讲义气的。 希望他从元易文那里离职后,能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 莫沉也是,希望元易文能够善待这个一心维护着他的保镖。 至于元易文……乔画还是希望这位曾经跟自己一起并肩作战的队友能够好好活下去,别辜负了她转让的那些股份。 对于股份她倒不是真的担心,因为很明显,元易文比她更适合当一个军人。 她还希望爸妈能够长命百岁,不要因为自己的离开而难过太久。 就难过个一两天吧,如果还有下辈子,她一定还要做他们的女儿,做让他们骄傲的女儿。 还有江生…… 江生…… 没什么遗憾的吧? 她遇到了一个那么好的人,和他一起度过了一段终生难忘的日子,还幸运的成功告白了。虽然成为他女朋友的时间一共也没几天,但是很满足。 没什么遗憾了。 真的没了…… 乔画擦点滑出眼角的泪,暗骂自己没出息。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她竟然想着,要是没被感染就好了,她不想隔着隔离服拥抱他,她想和他一起做好多情侣能做的事,她想像普通人一样结婚,想在民政局里神圣的宣读誓言,想为人类延续做一点点小贡献…… 如果他们有小孩,一定要像江生一样聪明,可是千万不要像他那样闷葫芦。她想看着孩子和江生一起做那些有趣的小实验,想教孩子怎么开飞机。 想着想着,乔画的眼皮越来越重。 恍惚间,好像真的听到了直升机引擎的声音,有个一个小孩在喊她:“乔妹!乔妹你醒醒!!” “叫什么乔妹,没礼貌,”乔画含糊的开口,“叫妈妈。” “完了完了,烧出毛病了!”弗西斯赶紧去背包里磨测温仪,飞机引擎的声音同时停了下来。 乔画的眼睛迷迷糊糊的掀开一条缝隙,看到了一张放大的脸…… “弗西斯?”她薄唇微启,“怎么是你?” 弗西斯从这几个字里面听出了浓浓的不满。 “我想的不是江生吗?”乔画 闭着眼睛吐槽,“这幻觉太不靠谱了。” 弗西斯隔着舱门测了一下乔画的温度,41.2c,已经属于超高热的温度范畴,难怪会出现幻觉。 “对不起,”乔画分不清幻觉与现实,闭着眼睛向弗西斯道歉,“没有不想见到你的意思。” “你少说两句,留点力气。”幸亏他及时赶到了,要是再晚来一步…… 弗西斯不做没意义的假设,回到飞机上拿了退烧药,还带了一个医疗机器人下来。 医疗机器人不用跟他们一样全副武装,和乔画接触后只要做好消毒杀菌工作,然后再隔离一段时间就可以确保无任何真菌携带。但是它们能做的事情很少,在一些细微的工作上,始终取代不了人类。不过注射一支退烧药还是没问题的。 弗西斯裹着严丝合缝的医用隔离服,看着医疗机器人给乔画注射退烧药。 “弗西斯教授,”同行的队友站在飞机舱门上冲这边大吼,“我们联系不上小江教授!” “信号异常吗?”弗西斯走过去,一边接过通讯器,一边说,“薄禹上次来开了一条新的卫星通道……” 弗西斯凭借记忆进入该线路,却发现该线路已经封锁了。 幸好他早料到会如此,准备了充分的工具。 弗西斯取了一个望远镜丢到队友手里,“麻烦帮我看一下,有情况立刻喊我。” 说完,弗西斯拿着工具箱和通讯器走到密林边缘,认真捣鼓起来。 之前流落荒岛的时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次有了电脑和工具箱,弗西斯很快就黑进一颗通信卫星。 信号刚恢复,小江教授那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江生言简意赅地描述了那边的新发现,弗西斯听到一半就懂了江生想要表达的意思,等江生把话说完时,他已经让医疗机器人顺利取到了乔画的检测样本。 接下来,就是长达整整两小时的等待。 江生这辈子替无数人做过无数次检查,却从来没觉得像这一刻那样难熬过…… 第155章:希望 “她怎么样?”过了大概一分多钟,江生的声音才再次传入弗西斯耳朵里。 如果换做其他人,估计会说一个善意的谎言,弗西斯显然没那个情商:“高烧不退,昏迷不醒,随时有可能休克……” 身旁的队友疯狂朝着他使眼色,想让他说话委婉点。 弗西斯不明所以,“你们眼睛怎么了?” 队友:“……” “小江教授!”通讯器那头传来其他研究员的声音,听得出来这大半夜的,还有很多一线的工作人员正在奋斗。 “小江教授你先忙,结果出来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弗西斯说。 江生没挂断通讯,扭头继续忙其他事情。 弗西斯手里拿着望远镜,和五个队友一起坐在直升机里等结果。 这五个队友都是受薄禹和江生所托,平均年龄在四十岁左右,他们和弗西斯只有几面之缘,坐在一起不说话总觉得尴尬。 “这岛上也忒冷了,”有人打开了话匣子问弗西斯,“你们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啊?” “也有没熬过来的,”弗西斯指着左手边,“那儿就埋了一个。” 队友霎时间安静如鸡。 “轮流休息吧,”弗西斯问,“三小时换一次班行吗?” “是因为蝮蛇会在夜间出没?” “对,大家不要掉以轻心,不然……”弗西斯指着密林深处,“那边也埋了一个。” 队友:“……” 来之前薄禹就跟他们说过会有什么危险,大家心里也都有数。很快就调整好心态开始休息。 15分钟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弗西斯听着通讯器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讨论声,没过多久就拿到了检测结果。 “小江教授!!”弗西斯抓起通讯器,语气里兴奋难掩。 “说。”江生一心二用,一直在等着弗西斯的这边的消息。 “你说得没错,乔妹肢端感染不是因为七级真菌变异,而是麦角中毒引起的干性坏疽。但是……只是麦角中毒的话,不会引起高烧不退等症状。” 弗西斯还不知道实验室那边的进展,停顿了一下才皱着眉头继续说:“对了,在潜艇上的时候,马艾尔教授不是给乔妹做过检查吗?检查结果怎么样?” “当时没有发现表型变异。” “那就是确诊了已经被感染?然后上岸之后才发现的变异……等一下!”弗西斯突然接上了江生的脑回路,“你们那边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江生问:“你那边信号怎么样?” 弗西斯举高通讯器,“还行。” “我让周青把资料发给你。” 周青整理了一份会议记录,用加密通道发给了弗西斯。 江生说:“其他检查结果出来再通知我。” 弗西斯低头看了一眼腕表,说:“别的检查报告还要等1小时42分钟。” 这个时间正好用来研究会议记录,弗西斯一目十行,看完之后醍醐灌顶,“所以小江教授是怀疑乔妹在误食麦角菇之前就感染了七级真菌?” 周青回:“不排除这个可能。” 麦角菇体内寄生了具有抗真菌活性的“s”,黑猩猩吃了麦角菇之后,这个“s”就可以与七级真菌细胞膜上的麦角固醇相结合,使得七级真菌细胞膜上形成微孔,从而改变七级真菌细胞的通透性,导致七级真菌细胞不能在它的体内存活。 那么同理可证,在人类的身上是不是也有这种可能性? 结果不得而知,关键就在于——乔画。 现在已经确定乔画的肢端感染是麦角中毒引起的干性坏疽,接下来通过生化鉴定如果确定她体内的七级真菌细胞正在消失。那么不仅能说明小江教授关于“s”的研究方向是对的,也能说明——人类是有可能战胜七级真菌的! 从这一刻起,乔画的鉴定结果就不单单再是一纸报告,它象征着全人类的希望! 弗西斯恨不能有一台时光机,直接穿越到两小时以后看结果。 “科技进步的水平还是不太行,”弗西斯闲得无聊,开始在通讯器里向周青吐槽,“要是所有的检查结果都能在15分钟内出来就好了。” 周青大概在忙,那边只有模糊不清的对话声,压根没人理会弗西斯。 乔画这一觉睡得很沉,弗西斯索性用电脑连上了负压隔离舱里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免得人在不知不觉中晕死过去。 荒岛的夜晚,除了永远不知疲倦的海浪声,便是几个队友富有节奏感的鼾声。 弗西斯就是个闲不住的人,拿了飞机上的通讯器,输入南歌的通讯号码。 信号一切如常,通讯器那头却迟迟无人接听。 怎么回事? 照理说南歌现在应该已经找到乔妹的爸妈了吧? “青,”弗西斯喊了一声,“你们有联系南歌吗?” 一听是正事儿,周青立刻回:“没有,通讯器打通了一直没人接。” “我刚刚打过去也是这种情况。” “她之前打电话是怎么跟你说的?”江生的声音遥遥传来。 弗西斯回:“没打电话,是直接给我发的定位……遭了!” “遭了!” 弗西斯和周青的声音同时响起,突然意识到定位消息很有可能不是出自南歌之手。 “把乔画父母的通讯号给我。”江生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瞬,这件事归根究底责任还是在自己,当时他就想到了要给乔画父母打电话确认南歌的安危,结果埃德蒙教授一来就忙忘了。 弗西斯动动手指,很快查到了乔画爸妈的通讯号。 江生随便选了一个拨过去。 响了一声,对方立马就接通了。 “你好。”通讯器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江生不由自主地站直身子,“您好,请问是乔先生吗?” “我是乔深,”男人的语调不疾不徐,给人一种成熟稳重的感觉,“请问你是?” “我是防疫总局的研究员,我叫江生……” “防疫总局研究员江生……”乔深重复了一遍江生的自我介绍,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天天和他女儿一起上新闻的失踪人口吗? “你是江生?”通讯器那头突然变成了成熟女人的声音,不用猜也知道,这一定是乔画的母亲陆浅女士。 “你……你还活着?”陆浅尽量压着自己的声音,让它不那么颤抖。 第156章:不可或缺的一环 乔画的父母不知道乔画还活着,证明南歌还没有和他们取得联系。 “您放心,乔画也……还活着。”江生本来想说乔画没事,可是想到她还在荒岛上生死未卜,剩下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 通讯器那头没有人说话,江生只听到压抑的抽泣声。 过了好一会儿,女人嘶哑声音才再度传来,“你们在哪儿?在一起吗?能不能让小画……说句话?” 夫妻二人还是不敢相信女儿生还的消息。 江生为难地说:“恐怕……不行。” 通讯器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陆浅和乔深在说悄悄话。过了一会儿,通话的人又变成了乔深,“方便开个视讯吗?” 他们想确认江生的身份。 “可以,不过要稍等一下。”江生跟埃德蒙打了个招呼,转身去消毒室换隔离服。 埃德蒙看着江生急躁的背影,好奇地问周青:“是很重要的人物?” 江生身上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埃德蒙从来没见过他做事情这么毛躁。七级真菌的培养和动物实验都在生物安全三级以上实验室。所以如非必要,进来了以后就不要随便出去。有时候研究员上厕所都是夹着成人纸尿裤解决。 周青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想的却是,那可是小江教授未来的老丈人和丈母娘,能不重要吗? 江生刚出实验室就被李洪文安排的两个保镖拦住了。 “我去洗手间你们也要跟?” “都是男人……”保镖话还没说完,江生就闪进了厕所隔间。 找到乔爸爸的通讯号,江生拨了个视讯过去。 “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江生。”听起来落落大方的语气,实际上握着手机的指尖都在颤抖。 江生不是特别擅长社交,很多社交时刻都是能躲则躲,不能躲的也有姜教授或者周青和弗西斯打辅助。 面对乔画的父母,江生说不紧张是假的。 这种紧张程度无异于小时候第一次站上国际领奖台,明明准备了获奖感言的稿子,开口却只会说“谢谢”两个字。 视讯那边是两张放大的脸,一看就知道乔画肯定是遗传了二人的美貌。 对此过新闻里江生的长相,二人中午相信了他的身份。 “你现在是在……” “洗手间,”江生说,“实验室有规定,不能对外视讯,而且通话会被全程监听。” “我们是想问你现在的地理位置。”陆浅扶额,这孩子好像有点憨。 “额……我在防疫总局。” “我们小画呢?是不是跟你在一起?”确认了江生的身份,也听江生说了乔画现在还活着,二老稍微松了一口气。 江生沉默了一瞬,在心里组织了几十秒钟的语言,才开口言简意赅地向二老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二老听完以后,心情极度复杂。 “小江教授?!” 门外,保镖又开始催促。 江生正要开口,周青的声音紧随其后,“小江教授!弗西斯那边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什么检查结果?是乔画的吗?”乔妈妈问。 “是,您稍等一下。”江生拉开门走出去,发现周青也冲动的出了实验室。 弗西斯的声音从通讯器那边传来,兴奋的声音恨不得穿透屏幕,“小江教授,检查结果我给你们传过去了,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看到了。”江生明显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乔爸爸的声音突然响起。 江生才意识到电话还没有挂断,他隐藏需要保密的实验数据,只说了最重要的一点,“乔画体内的七级真菌细胞正在消失,但是干性坏疽的情况必须马上接受治疗。” 治疗需要相关药物,可是弗西斯的飞机上只有一些抗生素,他皱起眉头说:“小江教授,我们这边没有血管扩张药物。” 周青说:“我现在就整理资料送到李局那边。” 只有李洪文和上级领导人沟通之后 重新开启海陆空通权限,他们才能把药物送过去。 “我们必须把她接回实验室。”江生一脸严肃地说。 “不可能!”李洪文突然出现,一口否决。 他听到周青在实验室给弗西斯打电话的时候就赶过来了,没想到这几个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道埋头做研究的专家教授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带队去荒岛救人。早知道就不应该一时心软影响判断,就应该让薄禹强制性执行命令,当即射杀乔画。 李洪文来得正好,周青说:“我们有证据表明乔画没有感染变异真菌?” 她把在实验室的发现和乔画的检查结果递给李洪文,看了一眼江生还没挂断的通讯器,用词严谨地说:“乔画现在是打开疫苗和特效药的钥匙,我们必须把她接回实验室!” “你们说薄禹经手的检查结果出了问题,那么谁能保证,弗西斯的检查结果就一定没有问题?”李洪文把电脑丟回周青手里,“事关重大,这件事你们不能只从自身的角度出发。” 江生沉默了一瞬,才稳重地开口:“没有人敢百分百断定乔画不会成为新的变异真菌载体,但是她对于我们现阶段的实验来说至关重要,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李洪文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拿起通讯器给埃德蒙打了个电话,询问具体情况。 埃德蒙说:“小江说得对。” 李洪文了解埃德蒙,他和乔画没有私情,也不会看在江生的面子上撒谎,既然他说乔画很重要,那就真的是很重要。不过…… “我们还是不能冒这个险,”李洪文说,“这样吧,我先回去开个会,看能不能安排两个研究员过去一趟。” “弗西斯已经过去了,”想必李洪文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江生也懒得再跟他打哑谜,直言不讳道,“就算您再多派几个研究员过去,也未必有弗西斯那么了解实验进度。更何况,那座岛上达不到实验室的条件。” 李洪文纠结得抬头纹都出来了,却还是咬死不肯松口,“等我们先开个会再说。” 周青拦住李洪文:“李局,乔画等不起……” 看到李洪文骤然冷凝的神情,江生脸色下沉:“周青,让开。” 李洪文不会轻易改变主意,拦住他说再多的话,也只是浪费时间。 周青虽然一脸不服气,但还是咬着牙让开一条通道。 “他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拦住他说再多的话也只是浪费时间。不如想想办法,怎么把药送过去,把人接回来。”江生说。 第157章:黑衣人 现在海陆空三条路都走不通,就算他们能解决掉总局这边寸步不离的保镖,也不可能顺利逃出主城。 他们可以等,但是乔画等不及。 江生正准备询问弗西斯乔画的情况,通讯器那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卧槽!什么声音?” 弗西斯这人,跟着高扬别的没学会,国骂倒是越来越顺口。 “怎么了?”周青问。 弗西斯说:“有直升机!” 大晚上的,荒岛怎么会有直升机? 弗西斯胆战心惊地猜测:“会不会是总局派过来消灭我们的?”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豆腐渣?”周青说,“李局顶多一个小时前才知道你去找乔画,不可能这么快派人过去。而且你们在岛上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消灭你们?” “哦。”弗西斯话音刚落,就听到几声枪响,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不料身旁的队友全部被惊醒。 “谁?谁在开枪?” 在座的几个队友都是退伍军人,对于枪声比弗西斯更熟悉,也更加敏感。 他们不由分说地拔枪,将枪口对准了密林。 “弗西斯——”周青的话还没有说完,通讯器那头就传来滋滋滋的电流声。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信号出了问题? 周青正准备拨回去,发现江生和乔爸爸的通讯器也丢失了信号才意识到,“是我们的信号被屏蔽了。” 他们现在用的是实验室的通讯设备,管理权限都在防疫总局这边。 硬碰硬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江生对周青说:“你先回实验室。” “那你……” “我半小时之后过来找你。” 江生上一秒还在和周青对话,下一秒已经夺过保镖的配枪。动作快到连训练有素的保镖都没反应过来。 当另一个保镖终于回过神来举起枪时,江生已经拔枪上膛,照着两位保镖的肩膀一人送了一枪。 枪里装的是麻醉药,二人很快就倒地不起。 江生捡起另一把枪丟给周青,“等我消息。” 出于对江生的无条件信任,周青二话不说,藏好枪朝着实验室走去。 江生在总局待的时间比在家待的时间还早多,多亏了一副好记性,总局哪些地方有摄像头他记得一清二楚。要想躲开摄像头摸去李洪文的办公室易如反掌。 现在李洪文在会议室开会,正是深夜,巡逻的保安也出于懈怠期。 江生拿着之前复制的通行卡,刷开李洪文的办公室大门,立刻联系弗西斯。 通讯器响了接近半分钟才等来回应。 弗西斯以为是李洪文打来的,兴奋追问:“李局,是不是开放通行了?” 通讯器那头很吵,不仅有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还有乱七八糟的枪声和喊叫声。 “你那边什么情况?”江生问。 听到江生的声音,弗西斯愣了一下才回:“不知道哪来的直升机,空投了二十几个黑衣人下来,我们现在在沙滩上……” 弗西斯话音未落,就被队友一把按住脑袋。 江生只听到一声“趴下”,然后噼里啪啦的声响,估计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隔着通讯器听得不太真切,江生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一把捏住,严重供血不足。 “卧槽,居然开枪!”弗西斯劫后余生,回头看到了一颗嵌进机舱门的子弹。 “那怎么办?”有队友问。 弗西斯哪里知道怎么办,他们总的加起来才7个人,还有一个乔画正在隔离舱里躺着。在不知道对方除了枪以外还有没有其他武器的情况下,硬刚肯定刚不过。 “能确定对方身份吗?”江生问。 弗西斯拿着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番,借着对方手电筒的灯光看到所有人都穿着纯黑色的隔离服,除此之外什么标志都没有。 “不能,”弗西斯说,“人已经围过来了,我们现在没法逃。” 一来乔妹没有上飞机,二来就算飞机起飞,没有通行证的话,飞出去二里地不到就会被击落。 想到这里,弗西斯醍醐灌顶,“不对呀,不是已经封路了吗?他们的飞机是怎么拿到航线许可的?” 江生问:“会不会是军方的人?” 弗西斯说:“看不出来,什么标志都没有。” 逃也逃不掉,硬刚也刚不过,弗西斯正急得直挠头。 “砰——”又是一声枪响,直接砸在机舱门上。 “操!他们来真的!”弗西斯躲在门后,丢了通讯器和望远镜,改成双手握抢的姿势,随时准备突击。 另外五名队友训练有素,纷纷找好掩体,等着队长发号施令。 要是这架飞机上有武器就好了,可惜这只是一架医疗机。 弗西斯有了一种“这次可能真的要死了”的预感,咬咬牙冲着江生交代遗言,“对不起小江教授……” “别说废话!” 江生打断弗西斯的煽情时刻,“正午太阳以南三点钟方向,有人吗?” 只有和江生一起在岛上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才知道正午太阳以南三点钟方向是哪个方位,弗西斯拿着望远镜看了一眼,说:“有,好几个!” “那边应该有蛇窝。” 他们被蝮蛇袭击的当天晚上,江生是第一个发现蝮蛇踪迹的人,能清楚记得蛇是从哪个方向涌出来的。 弗西斯一点就通,冲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队友问:“你枪法怎么样?” “还行吧,”队友谦虚地说,“指哪儿打哪儿。” 弗西斯指着江生所说的方位,“就那边,随便挑个人,射腿就行。” “啊?确定吗?”队友一头雾水,看了一眼镶嵌在舱门上的子弹,“他们刚刚想的可是要我们的命!” “确定。”弗西斯双手握着枪,“我数三声一起开枪,一、二、三……” “砰砰砰砰砰砰——” 六声枪响同时响起,谁都没有拉胯。 密林那边传来几声惊叫,随后彻底惹恼了那群突击的黑衣人。 像子弹不要钱似的,黑衣人扣动扳机,“突突突”全部砸在机身上。 幸好机舱这边吸引了所有火力,黑衣人没有注意到飞机后面还有一个负压隔离仓在沙滩上放着。 弗西斯和队友不敢再冒头,躲在机舱里看着机身凹陷出来的弹孔,深深的吸了几口气。 就这样扛了十几秒钟,突然,机舱上子弹的声音变得不再那么密集。 弗西斯壮着胆子拿起望远镜,通过折射的镜子,看到了林子晃动的电筒光。他知道,是那群蝮蛇出动了。 那些被蝮蛇吓到的黑衣人调转枪口,对准了地上密密麻麻的蛇群。手里的电筒光刺透黑暗,左摇右晃的光束硬是营造出了一种午夜蹦迪场内的灯光大秀。 弗西斯的抗压能力强到变态,这种时候竟然笑出声来,一边观察着远处的群魔乱舞,一边对江生说:“我算是知道我们当时有多狼狈了。” 听到弗西斯的笑声,江生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也不知道对方还有多少人,江生提议:“遗弃直升机,先躲起来再说。” 第158章:我给你放行 直升机太醒目了,很容易被人发现,先躲起来保命反而比较安全。 还是小江教授心细,记得那群蝮蛇容易被血腥味吸引。 趁着那群黑衣人被蝮蛇缠住,弗西斯带着队友,抬着乔画的隔离舱往椰子树那边跑。 怕引起对方的关注,弗西斯让所有人都熄了灯抹黑前进。 多亏了不久前在这里积攒的丰富经验,一行人很快就进了椰子林,找到了曾经用椰子叶搭的遮阳棚。 弗西斯终于得空问江生:“小江教授,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怎么没用自己的通讯器?” “李局还在开会,我们的通讯器信号被屏蔽了。” 弗西斯稍微动一下脑子就能想到是个什么情况,“你现在在李局的办公室吗?” “在。” “开视讯,打开电脑按我说的做。” 江生照着弗西斯的指挥,很快破译了电脑密码,并且打开了自己和周青的通讯权限。 弗西斯问:“接下来怎么办?乔妹撑不了多久了,再拿不到血管扩张药物进行相关治疗的话,就算小命能保住,也多半要进行截肢治疗。” 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四肢残缺,更何况是漂亮又要强的乔画。 弗西斯望向江生沉敛着黑色的眸子,从未见过他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他认识的小江教授理应是沉着冷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哪怕是实验遇到了瓶颈,他也不会裹足不前,而是理智的寻找解决办法,扫清前路障碍。 “谁在里面?”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弗西斯的思绪。 “有人来了。”江生说完挂断电话,整理了一下衣服。等外面的人推开门时,他已经老神在在地坐在了沙发上。 “小江教授?”来人是巡逻的保安,认出了江生。 江生说:“我找李局有点事。” 保安指着会议室的方向,“李局在开会……” “我知道,他让我过来等他,我看门没关就直接进来了。” 江生有条不紊地解释完,立刻追问:“你刚刚去哪儿了?” 保安两股战战,眼神飘忽不定,生怕江生把自己擅离职守的事情捅出去。 “我去上了个厕所,”保安紧张得一秒变成小结巴,“吃、吃坏肚子了。” “天气变化,注意身体。”江生只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尽快把人赶走,没有要追责的意思。 小保安出了门才回过神来,“不对啊,小江教授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 “怎么了?”过来查岗的领队听到了小保安的自言自语。 “没、没什么。”小保安不敢把自己上厕所的事情捅出来,只说,“小江教授在里面。” 领队正要敲门,就听到小江教授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出什么问题了?……行,我知道了,马上回来。” 大门被小江教授从里面拉开,领队和小保安默契地往后退了两步。 “实验室那边有突发状况,我要先过去一趟,一会儿李局回来麻烦告诉他一声,让他直接来实验室找我。”江生不可能等着李洪文回办公室抓现行,找了个合理的借口准备开溜。 领队先前一直跟着李局,没听说小江教授求见的事,还略有几分怀疑。 就在这时,江生的通讯器突然响起。 江生按下接听键,不等对方开口,便先发制人,“别催,在回来路上了。” 说完向二人点点头,转身进了电梯。 刚刚黑进李洪文电脑时,弗西斯就已经开启了远程遥控,也不用再担心监控的问题。 进了电梯江生才立刻收起不耐烦地语气,恭敬地开口叫了一声:“乔先生。” “我是乔画的妈妈。”电话那头传来干净利落的女声,“刚刚通话到一半就断线了。” “是总局这边屏蔽了我们的信号。” “讨论结果怎么样?”乔妈妈问,“总局同意放行吗?” “恐怕……”江生不忍说结果,怕乔妈妈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儿被总局放弃的事实。 却不料,乔妈妈只沉默了两秒,便开口:“带上你需要的所有人员和物资,一小时后在总局西南方两公里处集合。” 江生倏地抬眸,难以置信:“您的意思是……” “我给你放行。” 若不是极大的把握,乔妈妈断然不会如此斩钉截铁。 “能做到吗?”乔妈妈问,语气像极了上司问下属。 江生沉默片刻,笃定的点头:“一小时后见。” 挂断电话,乔爸爸无奈的伸手揉了揉乔妈妈的短发,“下次语气别这么生硬,人家去救咱女儿也不是什么义务,别像上司命令下属似的。” “那下次换你来沟通?”乔妈妈瞥了乔爸爸一眼,后者立刻换上隔离服,闭嘴沉默不语,显然是多年的默契已经让他习惯了让着老婆。 江生回到实验室,准备好所有需要的物资。 周青就在一旁看着,没有要阻拦的意思,奇怪的是埃德蒙竟然也没有说什么。 “您不象征性的拦一下?”周青问埃德蒙。 埃德蒙顿了一下,才笑道:“我年轻的时候为了我太太,喝了18杯啤酒。” 实验室没人不知道埃德蒙是个一杯倒,酒量比饭量还小。 “小江做得很好,”埃德蒙想起了老友姜鸿曾说过的一句话,“有天赋的人如果做伟大的事,那是他的选择。如果不那么做,也是他的选择。世人不该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个人或者一个团队上面,应该为了共同的目标一起努力。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埃德蒙看着还在埋头做实验的其他研究员,拍了拍江生的胳膊,说:“去吧,剩下的交给我们。” 江生点点头,紧绷的脸色有片刻的缓和。 周青跟着他一起出了实验室大门,江生突然按住她的肩膀:“你留下。” “小江教授……?”周青不解,自己留下的意义何在。她已经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了研究团队,团队这边又有资历老练的埃德蒙坐镇。她相信每一位研究员都会为了共同的目标奋斗,不会懈怠半分。比起实验室,显然现在乔画和弗西斯更需要她。 “平时有通行证自然不觉得基地的防守有多紧密,现在您擅离职守又被李局下了禁足令,再想出去决计比登天还难。我说什么也不可能让您一个人走……” “不只我一个人。”江生嘴角罕见的勾起一抹弧度,周青愿称之为——胸有成竹。 第159章:拉响警报 倒不是说小江教授人缘不好,只是和他交好的大部分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研究员,武力值稍微强一些的都在部队,信任得过的朋友又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除了高扬和莫沉之外,周青暂时想不到其他人。 现在防疫总局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周青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一个人往外闯。 虽说就算李局把人抓住了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两个人跑出去的几率肯定比一个人大。 “还有谁?”周青问。 江生朝着她身后的方向喊了一声:“doris。” 随即,周青的肩膀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可是当她回头时,又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这种场景通常出现在恐怖片的片头,周青一动不动地望着江生,想说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不可以不要用这种灵异的事情来颠覆我的三观。 她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空气中逐渐显现出一个人影,准确来说,是一个身材火辣,长相美丽的女人。 “她、她……”周青惊诧得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 “她是塞巴斯蒂安藏在潜艇上的仿生机器人,我们对她的能力还不是完全了解。” 江生没时间解释更多,只说:“她大概能抵三个弗西斯。” 周青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人形兵器?” “差不多,”江生抓紧时间交代多余事项,“找南歌和云玺的事就交给你了。” “好。” “最好先去高扬和莫沉那边了解一下情况。还有,埃德蒙教授那边,有任何进展第一时间通知我。” 周青点点头:“您放心。” “如果我没能活着回来……” “小江教授!”周青试图阻止江生说不吉利的话,漂亮的眼睛泛起一层薄红。 江生按住她的肩膀,用这个动作勉强压制住情绪,“听我说。” 周青咬紧牙关。 江生把一个u盘塞到周青手里,“如果我死了,拜托你帮忙做完这些事。” “小江教授,”doris看了一眼挂在走廊上的电子表,“可以出发了。” 来不及交代更多事,江生抽出别在枪套里的麻zui醉枪,转身朝着出口走去。 走了两步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着目送自己离开的周青,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周青。” 刷的一下,两行憋了很久的热泪从眼眶里滑落出来。 等到人已经消失在走廊里,周青才听到自己轻声地说:“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江生是从李洪文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发现的doris,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doris被留在了荒岛上。 doris的思维模式几乎和人类无异,大可以趁着薄禹制造混乱时丢下他们一走了之。但是它没有,它始终贯彻着弗西斯的指令。之前弗西斯让它隐身去查探消息,从那之后它就一直保持着隐身状态跟在弗西斯身边,甚至跟着他们回到了防疫总局。 中途它一直在找机会向大家证明自己的存在,可惜没等到大家落单的机会,直到后来小江教授终于摆脱了随行的安保人员,并且一个人从李洪文的办公室里出来。 doris切换成隐身的状态,“小江教授,我去探路。” 有了doris这个开挂的技能,确实要方便很多。 江生点点头,用通讯器连接上doris的系统,这样就能清楚的看到doris的定位。他藏在一扇安全通道的门口,看着doris畅通无阻的走到了防疫总局大门口。 很快,doris发来消息:“只有两个保安在大门口。” 这就很不合理,明明从昨天晚上开始,李局就联合军方加强了防疫总局的安保力度。怎么会一路上都没人巡逻? 不管怎么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江生快速移动到门口和doris汇合。 “隐身,然后突袭,会吗?”江生问doris。 doris点头,下一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负责左边那个,我负责右边的。”江生架起麻z醉枪,躲在安全门后。在通讯器上看到doris的定位红点停留在左边那个保安身后,江生才输入一条指令——行动。 doris和江生几乎是同时动手,然后两个毫无防备的安保人员瞬间倒地。 江生带着doris迅速朝着西南方跑去,不料,正好遇上了副局长魏然和军队的人。 “小江教授?”魏然看到江生,脸上是惊讶和不解,“这大半夜的去哪儿呢?李局不是说有要紧事让大家过来开会吗?你不参加?” 虽然江生只是个搞科研的,但是局里的重大会议江生都不会缺席,这是总局重视江生的表现。 听魏然这个语气,应该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江生掩住慌乱,镇定自若的说:“姜教授有重要的资料留在疾控中心,需要我亲自去提取。” “姜教授不是……”魏然欲言又止,给了江生一个安慰的神情,“节哀。” 看江生形单影只,魏然不放心,“怎么一个人过去?李局没给你安排代步车吗?” 话说到一半,魏然像是想起什么,“嗐!瞧我这记性,李局这会儿肯定忙昏头了。” 魏然顺手丟了一把车钥匙给江生,“会骑摩托吧?” 江生接过来,“会。” “要不要安排两个人送你?”魏然问。 江生摇头,正想说不用,基地的警报声突然拉响—— “各部门请注意,现插播一条紧急通知。有发现实验部江生教授行踪者,请立刻拦截上报至局长办公室。all departments, please pay attention…” 警报还没有念完,江生旋风般翻上摩托车。 “别动!”魏然身边的军官反应迅速,立刻掏出枪对准江生的肩膀。 江生的速度再快也比不过麻醉剂发射,他握着钥匙的手停在半空中,不敢轻举妄动。他可以被抓回去,但是绝对不能晕过去。一旦晕过去,再醒来就不知是什么时候就。 “你做什么了?”魏然痛心疾首的问。 江生沉默不语。 就在双方僵持时,只听军官手臂传来咔嚓一声响,手中的麻z醉枪应声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江生的通讯器上传来了doris发送的消息,就一个字:“跑!” 江生不做犹豫,插r入钥匙,踢开脚架,“轰”的一声拧动油门…… 第160章:放行 当李局得到消息带着人冲出来时,江生已经骑着摩托车撞开了拦网。 军方带来的人有一大半都被撂倒在地上,剩下的人追着江生开枪,但是抵不过江生在荒草丛生的山地里骑出了一条蜿蜒的s形曲线。 “到底怎么回事?”魏然看着被李局控制住的周青,整个人都是懵的。 周青望向中了邪一样朝着空气挥拳的军官,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了四个字:“干得漂亮。” doris知道是在夸自己,又用手拍了拍周青的肩膀。 这力道不小,周青觉得自己的肩膀明天肯定会青紫一片。 李局一怒之下把周青软禁起来。 “怎么小江教授犯糊涂你也跟着犯糊涂?!”李洪文指着周青,气得发抖,“你知不知道!但凡是现在经过沿海空域的飞机都会被自动归类为非法入侵!” 非法入侵该空域的后果是什么,只能是被军方打下来! “你这是让他去送死!”李洪文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我们已经提供了乔画感染的不是变异七级真菌的证据,为什么不能通知空管部门放行?”周青冷冷地看了李洪文一眼,“说到底就是总局没有及时将情况反应到上级。” 李洪文神情一言难尽,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可是又无从说起的感觉。 周青观察着他的微表情,恍然大悟:“你已经反映了相关情况,但是被联合国防控中心驳回了,是吗?” 联合国防控中心是在疫情全面爆发之后,世界各国领导人为了疫情防控而建立起来的组织,也是防疫总局的上级机构,拥有疫情防控的最高指挥权。 李洪文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我已经再三保证了,说乔画的检测报告是来自小江教授的团队,并且极有可是揭开疫苗和特效药秘密的钥匙,但……上头有上头的考量。” 周青冷哼一声,屁的个“考量”。 联合国防控中心的那群人,其中80%的领导人都来自国外,我国的话语权并不是很高。 换句话说,其中大部分国家都是利己主义者,他们宁可牺牲一个微不足道的华国公民,也不愿意承担一丁点真菌变异的风险。 嘴上说着大局为重,一切决定从民众的角度出发。事实上用姜鸿教授的话来说,就是“一群躲在办公室里吃山珍海味的饭桶”。 当年疫情刚开始蔓延的时候,要是各国领导人都像现在一样注重环境保护,众志成城携手抗疫,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步。 “我不知道小江教授的计划。”周青说的是实话,她只知道乔画的父母会来接小江教授,具体的出行方案是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出发,她一概不知。只知道此行凶多吉少,她不拦着小江教授,是希望那种为了救更多人而选择牺牲自己亲人的感受小江教授这辈子都不会体验。 李洪文背着手走来走去,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等到彼此都相对无言,才终于撑着桌子起身,“我再去试试看。” 说服联合国防控中心不是容易的事,这中间必然有一场硬仗要打。李洪文不怕和上级交涉丟了乌纱帽,怕的是来不及让上面的人改变想法。 他风风火火赶到联合国防控中心,找到秘书处现任秘书长许正国说明来意。 许正国年逾七十,军帽下露出了花白的头发,看着焦急的李洪文皱了皱眉,说:“你来晚了。” 李洪文足足好几秒才缓过气来,顾不得许正国官大一级压死人,双手压在办公桌上,颤抖着嘴皮子,连珠炮一样喷射着中文:“晚了?晚了是什么意思?许秘书长,你知不知道飞机上都有谁……” “知道。”许正国放下钢笔,正色道。 李洪文一腔怒火揉得稀碎,像是失去骨头一样瘫软在地上,“你知道你还……” 李洪文哽咽了一下,坐在沙发上崩溃的双手抱住头,“你知道这些年他带领的团队为科研事业做了多少贡献吗?你知道我们现在赖以生存的临时疫苗就是他的团队研发出来的吗?你知道这次他们流落荒岛有多少发现吗?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被联合国放弃的那个小姑娘是一位非常出色的环境问题专家,你不知道她流落荒岛是为了寻找环境污染源,你更不知道她在流落荒岛前,救下了368名船员。就是那艘被联合国防控中心下令就地遗弃的量子三号!” 李洪文眼眶通红,指着空旷的办公室说:“我们一天天的坐在这办公室里,享受着新风系统,注射着临时疫苗,充其量也就开个会,讨论一下防疫政策。有几个人是真正下到基层的?又有几个人去过重灾区?那些抗疫一线的战士们,他们是拿命去拼的!谁背后没有家人?谁一出生就注定了该为别人付出牺牲?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事情。” 李洪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扯下工作牌无比郑重地放在许正国的办公桌上,“我们本该成为他们最坚实的后盾,到头来却朝着自己人开枪。您说可笑不可笑。” 许正国合上钢笔笔帽,语重心长地说:“都年过半百的人了,怎么冲动起来还跟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似的。” 许正国起身,把工作牌挂回到他的脖子上:“我说你来晚了,是因为我们已经放行了。” 李洪文:…… 许正国指着他身后,“介绍一下,这位是宇航局局长乔深的妻子,陆浅女士。” 李洪文这才注意到门背后居然站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人。 女人留着一头齐耳短发,瓜子大小的脸上看不太出岁月的痕迹,看上去顶多三十出头。 “你好,我是陆浅,”女人冲她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我就是你口中那个小姑娘乔画的母亲。” 李洪文当场就懵了。 乔画的母亲是陆浅,陆浅的丈夫是宇航局的局长……竟然还有这层关系,小江教授怎么不早说?! 说起来乔画和小江教授年龄相仿,她的母亲怎么着也得四十几岁快五十了吧?怎么保养的这是? 李洪文连忙握住乔画的手,还是不怎么放心地问许正国:“真的放行了吗?我们小江教授没事吧?” “现目前没事,但是……”许正国皱着眉头说,“荒岛上方不属于我国空域,现在相关国家还是不同意放行。” 李洪文蓄起来的笑容维持了一秒钟不到,又迅速垮下去。说到底,小江教授他们的飞机一旦飞到荒岛上方,还是会被相关国家当做非法入侵,然后直接击落…… 第161章:降落 开往荒岛的飞机上,总共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习惯性做得多说得少的江生,一个是高冷了几十年的乔深。 二人除了上飞机时做了个自我介绍外,就一直带着耳麦保持沉默。但凡换个活泼一点的人坐在这架飞机上,都会憋出毛病来。 乔深以为江生会带同伴,巧了,江生也是这么认为的。 作为晚辈,他其实想过找话题聊一聊,但实在没什么主动搭讪长辈的相关经验,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又闭上了。 等到飞机平稳飞行到江生上次的坠机点,乔深主动打断了彼此沉默的气氛。然而,一开口就是送命题:“你和我女儿什么关系?” 江生:…… 有时候沉默是种美德。 问题再难回答还是要答的,江生紧张地开口:“我……” 乔深的通讯器突然响起,打断了江生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 “是我太太,”乔深说完,切换到通讯器频道,带着微笑问了一句,“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江生也戴上耳麦,连通到乔深的通讯器,知道了相关国家不肯放行的消息。 “我知道了。”乔深挂断电话,扭头看到眉头紧蹙的江生,随口问,“在担心什么?” “担心乔画不能及时用药。” 乔深愣了一下,还以为江生会说担心飞机坠毁。 江生看着卫星地图,“再往前飞87公里就不属于我国空域了。” “怕死吗?”乔深把飞机转成自动驾驶模式,回头问江生。 虽然和乔深刚认识半天不到,但江生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一个鲁莽行事的男人。 “上了这架飞机,就没想过什么时候死。”意思是随时都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小伙子年纪看上去不大,性子倒是沉稳得很。 “听说你是防疫总局的研究员?”乔深对江生的了解仅限于飞机失事后的新闻联播里,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具体有什么成就。 江生点点头,提醒道:“还有50公里。” “会跳伞吗?”乔深已经解开安全带,移到了机舱中部。 江生摇头,神色变幻莫测,万万没想到,会是如此冒险的降落方式。虽然他不会跳伞,但是也有一些相关常识,知道这个高度是不利于跳伞的。 乔深没时间废话,已经穿好了装备,“过来,把你要带的东西都背在前面。” 江生只带了一个背包,里面是最重要的东西,他按照乔深的指示认真操作,颇有一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对于一个毫无经验的人来说,盲目跳伞就等于是送命。这项运动看起来很酷,其实有不少的动作要领。飞行的高度,开伞的时间和距离,甚至风向都有可能对结果造成影响。 江生预估了一下自己活下来的胜算,转身把最重要的背包递给乔深:“乔先生……” “叫叔。”乔深从置物架里取出两把枪,丢了一把给江生。 江生从善如流喊了一声,“乔叔,这背包……” “这么大人了,还指望叔叔帮你背包吗?”乔深挑起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你不会认为叔叔打算让你自己跳吧?” 江生:……还真就是这么认为的。 “傻小子,”乔深笑了一声,把人拉到跟前穿好装备,“有一万条命都不够你死的。” 江生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傻。下意识想在未来老丈人面前留个好印象,江生说:“其实我还蛮聪明的。” “那确实,不聪明也进不了防疫总局。” 乔深话音刚落,机载电台里突然传来警告提示:“this is ts air force.you're entering ts airspace,please indicate your nationality,id and purpose of your flight.change course immediately, (这里ts国家空军,您正在进入ts国家领域,请告知您的国籍、身份证和飞行目的,并立即改变航线。)” 乔深充耳未闻,一边扯安全扣一边给乔深讲述待会儿跳伞要用的姿势以及动作要领。 很快,一架银灰色的战斗机由远及近。 机载电台再次传来警告的声音,意思是再不应答就要把这架飞机当做是非法入境处理。 这架飞机确实是非法入境,就算是进行交流,也只是更快肯定这个事实。 对方有三十秒的时间来决定是否发射导弹,而乔深只用了十秒钟,就把乔深绑在了自己的身体前面。 “你要是死了,我怕我们家乔画将来要找我算账。”乔深说完,不等江生表达内心的震惊,直接命令道,“脚别踩在踏板上,双手抓紧背带然,头往后仰。” 下一秒,乔深完全没给江生准备的机会,抱着他纵身一跃。 自然下坠的速度让江生睁不开双眼,只感觉到过往的风如同刀子一样割在脸上。 约莫十来秒后,呼啸的风声中炸出一声巨响。 “轰——” 他们的飞机被外军的导弹击中,在半空中解体,如几十颗陨石一齐坠落。 正在睡梦中的弗西斯平地惊起,以为是地震了。睁开双眼才发现,队友都在朝着天空行注目礼。 弗西斯瞬间瞌睡全无,连滚带爬地抱起电脑查看小江教授的定位。 小江教授上飞机后联系过自己,说已经想到办法送药过来了,难道这就是他想到的办法吗? 弗西斯摇头,“不、不可能!” 他不相信小江教授的飞机会坠毁。 一旁的队友拿着望远镜,指着远处的一辆军用直升机说:“那好像是ts的战斗机。” 夜太黑看不清楚,只能凭借着飞机上的探照灯勉强确认。 弗西斯终于查到了小江教授的定位,恰好就在飞机解体的地方。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愣了足足三秒,才恍惚想起拨通周青的通讯器进行确认,“ts空域是不是拒绝了我们的航线请求?” 周青刚和李局通过电话,说:“双方还在交涉……” “交涉他妈……”弗西斯哽咽得说不出话。 周青握紧通讯器,想到了最坏的结局,“是不是小江教授他们……”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通讯器那头传来弗西斯队友的声音:“弗西斯教授快看!那好像是降落伞!!” 第162章:重逢 可能是因为前半个月的经历太离奇,这次高空跳伞并没有 江生想象中的那么惊心动魄。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乔爸爸的跳伞技术太熟练。 总之,二人平稳的落在了一处空地上。 他们刚站稳脚步不久,不远处就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江生想起弗西斯他们被不明人缘扫射的经历,拉着乔爸爸的胳膊迅速躲在一颗大树后。 来人和他们一样谨慎,在距离他们还有50米左右的地方,突然改变前进方向,也找了一块大石头作为掩体。 电筒光不经意间划过那边的队伍,江生一下就认出弗西斯那头标志性的小卷毛。 “弗西斯!”江生聪大树后站出来,冲对方发了个招呼。 听到熟悉的声音,弗西斯喜极而泣,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来一头扎进江生怀里。 “小江教授!!”弗西斯嘤嘤嘤哭得像个三岁小孩儿。 一旁的队友大受震惊,这真的是之前那个冷静又硬核的弗西斯教授吗?他不是被人魂穿了吧?这难道是一座魔法之岛? 江生难得没有嫌弃地一把推开他,而是按着弗西斯的脑袋安慰式的拍了两下,“辛苦了。” “不辛苦,”弗西斯哭得打了个嗝儿,问,“南歌找到了吗?” “还没,”江生问,“乔画呢?” “那边山洞里的,”弗西斯说,“有医疗机器人在那边,你别担心,乔妹情况还算稳定……” 弗西斯话说到一半,终于注意到江生旁边还有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年纪看起来比小江教授略长一些,很是沉稳的样子,只有在他提到乔画的时候才有面部表情。 “这是乔画的父亲。”江生在弗西斯的带领下,一边往山洞走,一边做介绍。 弗西斯听完,说话也不过脑子,直接说了一句:“呀!那不就是你岳父?!” 乔深板着脸:“岳父?” 江生:……有那么一瞬间很后悔,当初没有研发出一款能让人短时间失声的毒药。如果将来有这个机会,一定要让弗西斯做第一志愿者! 弗西斯情商再低也能从这个尴尬的气氛里意识到自己是说错了话,还准备出声找补一下,就听到江生说:“乔叔,我和乔画……” “乔妹呢?”弗西斯的惊呼打断了二人的交流,他远远地看到负压隔离仓呈打开状态,舱内的乔画不知所踪,只剩下一个队友守在原地。 那队友说:“都怪老三说漏了嘴,乔小姐醒来以为小江教授坠机了,所以……” 队友指着他们身后眼前一亮,“回来了!” 江生转身,在黑暗之中,看到了一束白色的手电筒光。 光亮背后,站着一个羸弱的小身板。 她穿着隔离服,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 二人隔着十来米的距离遥相对望,明明才分开没多久,却像隔了两辈子没见过面一样。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个瞬间,周围的风声、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都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两三秒。江生听到自己用沙哑的声音喊了她的名字:“乔画……” 在他出声的那一刹那,乔画丢了手电筒,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想要扑进她怀里,又在距离他一米多的时候本能的停下脚步。 想要克制住去拥抱自己的爱人,是比上刀山下火海更难的事,但她做到了。 江生做不到,上前一步将人狠狠的拥入怀中,仿佛要把乔画的骨头捏碎。可是乔画太虚弱了,能够支撑着自己跑出去寻找江生的下落,已经用尽了她的全部力气。 下一秒,她两眼一翻,晕倒在江生怀里。 …… 再醒来时,乔画只觉得恍如隔世。 睁开眼看到自家父亲的那一秒,她甚至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好像回到了半个月前,父亲很晚下班回来,从母亲口中得知她计划顺着沿海流域去寻找污染源,那时父亲就坐在她的床头,说:“老爸支持你所做的一切决定,但是你也要答应老爸,一定要安全回家。” 梦里不但有父亲,还有类似江生的背影。 这个梦太好了,乔画舍不得醒过来。 “醒都醒了,还想赖床吗?”乔深敲了敲隔离舱的舱盖,回头对着远处的背影喊了一声,“小江。” 乔画看到那人转过头来,赫然长着和江生一模一样的脸。 果然是梦啊,她爸和江生在现实中明明不认识。 “醒了?”江生遥测了乔画的温度,看到恢复到正常水平,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乔画干渴到开裂的嘴唇一张一合,“我好想带你见我爸妈……” 江生想说已经见到了,虽然和乔妈妈只是在视频里,但也算是有了交集。 乔画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爸!”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乔深和江生一起站在隔离舱前。 乔画摇摇头,可能因为是梦里,她的疼痛不如之前那般剧烈,也感受不到四肢在腐烂。 她看着乔深,语气前所未有的轻快:“老乔同志,我要郑重的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江生。” 说完不顾二人丰富多彩的脸色,她又转头看向江生:“男朋友,这是我爸——乔深。” 江生一直想找机会向乔爸爸说明这件事,但落地之后确实没有那个机会。此时略显尴尬地看着乔深:“乔叔……” “叫什么叔?”乔画板着脸说,“我爸就是你爸!快喊爸爸!” 乔深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自家女儿一眼,“脑子烧糊涂了?领证了吗就让人家跟着你叫爸爸?” 乔画不服气,“在我的梦里还不能我说了算吗?” 她委屈的撇嘴,看向江生:“你叫不叫嘛?” 江生见到她这模样,恨不得天上的星星都摘来送给她,只想顺了她的意愿喊乔深一声“爸爸”,但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他温柔的垂眸看着乔画,轻声说:“乔画,你不是在做梦。” 乔画巴掌大的小脸上挂着大大的问号,望向乔深的目光里在寻求着正确答案。 乔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这个星球的人已经被你丢光了,听爸的,换个星球生活吧。” 第163章:完整的故事链 “乔局,找你的。”弗西斯钻进来,把通讯器交给乔深。 乔深隔着舱盖拍拍乔画的头,转身出了机舱。 江生看着还处于一头雾水状态的乔画,耐着性子解释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这已经是他们在荒岛上驻扎的第三天,乔画断断续续的昏睡了52个小时,幸好治疗方向是对的,她的身体没有发现什么不可逆转的伤害。 他们在山洞里只待了一个晚上就回到了弗西斯开来的那架飞机上,不知道是蝮蛇的攻击把那群不知名的来客吓退了,还是他们已经鸣金收兵,总之这两天弗西斯带着人巡逻一直没有发现对方的踪迹。 总局那边一直在和联合国防控中心交涉,申请空域放行。双方处于僵持状态的这几天,ts也不敢随便出兵,怕进一步引起两国关系交恶。 乔妈妈那边有渠道能得到第一手消息,每天都会通过弗西斯的数据链和乔爸爸联系。 他们的物资倒是不用担心,在荒岛上支撑一个月绰绰有余,就是医疗条件肯定不如外面。 乔爸爸今天这通电话足足接了一个多小时,好像是开了个视频会议。 一小时后,乔爸爸端着冷峻的神色回来,说:“ts空军放行了。” “真的吗?”正蹲在地上喝营养液的弗西斯抬起头来,和另外几名队友动作整齐划一。 乔深点头,“通知大家准备出发。” 弗西斯激动得营养液都洒了,连蹦带跳的窜进机舱,“小江教授!乔妹!好消……对不起打扰了。” 看到正隔着负压隔离仓舱盖掌心贴着掌心的二人,弗西斯觉得自己的脑袋和夜间的海上灯塔一样亮。他风尘仆仆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跑了。 走到门口才想起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于是从门缝里探了个脑袋进去:“ts空军放行了,乔局让你们准备一下起飞。” “站住。”江生叫住弗西斯,“看着乔画,我出去一下。” 江生去了一趟驾驶舱,找到了正在和驾驶员沟通航线的乔深,“乔叔。” “怎么了?” “防控中心同意我们回总局吗?”江生不似弗西斯那般头脑简单。如果联合国防控中心那边真的如此容易被说服,那早在李局把乔画的检测报告交上去时,那边就应该同意放行了,不会再僵持这许多天。毕竟,乔画身上的研究价值用一两页纸是描述不清楚的。 乔深原本想交代完这边就找江生说这个事,没想到江生竟然已经考虑到了这个层面上。 “总局……你们恐怕是暂时 回不去了,”乔深说,“不知道乔画有没有告诉你,两年前她资助过一个和真菌疫苗研发有关的科研项目。实验基地就在南方的一个小镇上,从旧城飞过去只要三个多小时。” “原来她不是骗我的。”江生一直以为那是乔画骗他离开时随意编造的谎言。 乔深笑道:“没骗你,防控中心的意思是,我们只能先去那边集中隔离。不过你放心,那边有最先进的实验器材,你也可以随时跟总局联系,让他们把需要的东西空投过去。但是在乔画好转之前,所有人不得离开实验基地半步。” 说到底联合国防控中心还是舍不下江生这个人才,才做出了折中的处理。 江生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会儿能先去个地方吗?我有一件事想确认。” “恐怕不行,我们只能按照既定航线飞行,偏离航线的话……”乔深看到江生眉头紧蹙, 话锋一转,问道,“很重要的事吗?” “重要。” “把大概位置发给我,”乔深说,“我想想办法。” “谢谢乔叔。” 半小时后,飞机起飞,乔深对江生说:“只给你争取到半小时。” 乔深说:“够了。” “行。”乔深按照江生给的大致位置,把飞机悬停在一座垃圾山上方。 看得出来这里经过一场地震,垃圾堆成的山有一部分已经解体,地面上冒着一层白色的烟雾。 江生戴上防毒面罩,准备从绳梯上跳下去。 弗西斯不放心,忙说:“带我一个。” 江生说这烟雾有毒,飞机不能停在上面。于是乎乔深只好让驾驶员把飞机悬停在半空中。 乔画还被迫躺在隔离舱里,乔深去找女儿聊天,“你们之前是不是来过这里?” 乔画顿了顿,才说:“我们有一个队友死在这里,还有……姜鸿教授就死在这下面的一艘潜艇里。后来潜艇炸了……” 她长话短说,交代了一下这段背景。 塞巴斯蒂安这个名字乔深也听说过,却不知道他背后和防疫局还有过这样的交易。 惋惜姜鸿夫妻的同时,乔深还是不理解:“那小江现在下去能做什么?” 总不会是替队友收尸吧?这工作量别说是半小时,就算请十个捞尸队来,一年半载的也未必有所成效。 乔画摇摇头说:“应该不是。” 她光知道不是,却也不知道江生下去到底要确认什么。 半小时后,江生和弗西斯掐着点回来了。 弗西斯二话不说,抱着自己的电脑噼里啪啦敲代码,两分钟后,他骂骂咧咧道:“真他妈见了鬼了!” “怎么了?”乔画问,“有什么发现吗?” “你还记得导致垃圾山地震的那架空中解体的武装直升机吗?”弗西斯说,“我们刚刚找到了一部分残骸,发现竟然那架飞机上竟然刻着元氏科技的名字!” “元易文?”乔画突然想起,之前他们被马艾尔关在舱内时,元易文提过他有一家科技公司,和军方合作了多年。 乔画当时看得很清楚,空中解体的是一架武装直升机。 乔画沉默良久,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说道:“981。” “什么?”弗西斯没接上乔画跳跃的脑回路。 江生微蹙着眉头,说:“杀死江教授的子弹和元易文配枪用的子弹,型号都是981。” 弗西斯醍醐灌顶,只觉得后脖颈上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有很多细枝末节,现在联想起来,似乎终于……串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链。 第164章:你就是最好的 弗西斯上飞机后就侵入了元氏科技的系统,确认从七年前开始,元氏科技就和ts的军方有合作。 不过更深层次的细节比较严密,需要连接到元易文本人的电脑才可以查看。 现在条件不允许,唯一能确定的就是,981的那批子弹是元氏科技生产的。 乔画现在的脑海里有一个大胆到不敢负责任的想法,她抓住隔离舱盖,“江生,快联系周青,我或许知道南歌在哪儿了!” 江生从善如流地拨通周青的通讯号。 乔画连一声问好都没有,直接道:“莫沉是不是还在总局?” 周青说:“今天上午刚被元易文接走。” “走了多久了?”乔画问。 “两个多小时吧。” “南歌有可能在元易文手里!”乔画说,“想办法联系元易文吧!” “确定吗?”回到总局后,周青才知道元易文是个什么人物。 总之财大气粗到让防疫总局都要给他三分薄面,据说总局百分之六十的实验器材都是他资助提供的。 要不是很有把握,尽量不要得罪这号人物。 乔画说:“不确定。” 她还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周青察觉到她的犹豫,“我试试看吧,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们。对了,基地那边已经整理完毕了,你跟小江教授说一身个,要是缺什么东西,联系总局或者疾控中心都行。” “好。” 周青顿了顿,说:“乔画,欢迎回到文明社会。” 乔画噗嗤一声笑了,“我可太怀念终端网络了,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洗个澡。” 乔画听上去语气还算轻松,其实眉头一直皱着。一刻没找到南歌,她的心就始终悬着。虽然她坚信以南歌的能力,无论在哪里都会顽强的生存下去,但是她更想陪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经历。 但是现在她连动都动不了,只能像个废物一样躺在隔离舱里。 多亏了江生和弗西斯妙手回春,到了基地之后,二人就重新指定了一套治疗方案。 有了大家的精心照顾,乔画好转的速度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随着科技的进步,干性坏疽不再只有截肢这一个治疗方案。再加上乔画还是初期症状,只花了半个多月,坏疽的部位就重新长出了嫩肉。 “明天还要做一次血检。”江生站在隔离舱外,拿着报告对乔画说。 乔画现在已经不用躺在负压隔离仓里了,乔爸爸给他单独收拾了一个房间出来,有柔软的小床和明亮的窗户。 按照弗西斯的推算,明天的血检结果将直接显示乔画体内的七级真菌细胞已经完全消失,这意味着——乔画终于能走出隔离舱了! 第二天结果出来的时候,江生比乔画还要紧张。作为一名医学教授,他第一次不敢看结果。 最后还是弗西斯拿过结果,看完之后直接扑进了江生怀里:“小江教授!医学奇迹!奇迹啊!!” 乔画和紧张的乔爸爸对视了一眼,不用弗西斯说也知道啊是什么结局。 “爸!”乔画哭着走到休息舱门边,“我、我可以出来了吗?!” 弗西斯来着通讯器,连接着总局和疾控中心。 周青和埃德蒙教授都能看到这边的情况,二人异口同声的说:“可以。” 乔妈妈更是恨不得钻进屏幕里踹自家老公一脚:“愣着干吗?给女儿开门啊!” 乔深终于从这份喜悦中回过神来,拉开了隔离舱大门。 乔画一口气冲到门口,先是重重的给了父亲一个拥抱,才扯着嗓子喊弗西斯:“抱够了吗?能不能把我的男朋友还给我啊?” 弗西斯嘤嘤嘤的让开一条道:“给你给你,谁稀罕似的。” 江生张开双臂,朝着乔画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如风光霁月般让人挪不开眼。 乔画跳进他怀里,双腿缠上他的腰,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终于压抑不住,哭成了泪人儿。 江生拍拍他的后脑勺,明明有好多话想说,可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经过这些日子,乔深已经单方面认可了江生这个把女儿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女婿,拉着弗西斯和其他队友往外走去,顺便带走了通讯器,给小情侣留下了一点时间独处。 房间里有新风系统,偏远的地区空气质量不错,也不用担心再次感染。 江生替乔画摘掉了防疫面罩,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凝固成了一个重重的吻。 他们在这个亲吻里拼命的从对方身上汲取爱意,乔画也从最开始挂在江生身上的姿势,渐渐的转为被他压在柔软的小床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吻突然就变了味道。从确认对方的爱意,变成了缠绵不休的欲l望。 天色刚好暗下来。 乔画刚好勾上了江生的脖子。 江生刚好扣住了她的腰。 好像一切……都是刚刚好。 他们遇到对方,爱上对方。 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 柔和的月光下,乔画坐在床上和江生面对着面,身上的衣裳褪得干干净净,一边雪白的肩膀从素色的被单里露出来。 江生坐在被子外面,脸一直红到了脖子。 “要不要缓一缓?”他问。 乔画的眸子如清水洗过一般,问:“你不想吗?” 江生立刻摇头,生怕慢了一点都是对乔画的不尊重。 “那你还……”乔画说不出口,哪有人脱了衣服才问要不要继续的?铁憨憨吗? 江生看着狭小的房间和简陋的设施,红着脸说:“不够慎重,也……不够浪漫。” 他深吸一口气,说:“想给你更好的……体验。” 脸皮薄的人能鼓起勇气直白的表达内心的想法,已经是破天荒的事情。 乔画怀疑他再多说一个字就要血压爆表了。 倏地笑了一声,捧着他的脸说:“你怎么这么木啊?” 江生迷茫的看着她:“木吗?” “简直是千年朽木!”她跪在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男人的眼睛,“你就是最好的。” 江生心跳骤然漏掉几拍,再也无法思考,扯过被子,紧紧的盖住了彼此。 第165章:逐渐明朗 弗西斯连夜整理好了乔画的相关报告。 接下来只要所有人再做一次检查结果,确认没有感染七级真菌就可以正常回归各自岗位了。 弗西斯兴奋得像是离家出走的狗子,一大清早就开始采血,就连乔深都没能躲过。最后还是被江生一个枕头砸出了房间,才终于收起了身体里的狗性。 检测结果很乐观,大家体内都没发现七级真菌感染。按计划,当天下午就可以各归各位。 今天的乔画格外粘江生,江生也对乔画越发的百依百顺。 两人之间冒着看不见的粉红泡泡,其他人看到这个气氛,都忍不住调侃一两句。 “热恋中的小情侣哦~” “原来天才谈恋爱也跟我们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哦!” “恭喜小江教授,终于不用网恋了。” “我这一把年纪了,居然还羡慕起了年轻人,造孽哟。” …… 只有一个人,脸色格外阴沉。 昨天看着江生还很顺眼的乔爸爸,今天全程都对江生视而不见,在江生来找他讨论回城航线时,乔爸爸还高冷的哼了一声。 江生是个过分老实的人,实在不太擅长处理这种事情,无助的望向女朋友。 乔画搭着他的肩膀说:“没事,老父亲不爽你也是很正常的。谁让你拱了老乔家最白最嫩的那一颗大白菜嘞!” 江生:“……” “乔画,”老父亲疾言厉色,“站没站相!” 乔画立刻松开江生的脖子,改为搂着乔深的胳膊,“老爸,我是你的贴心小棉袄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你是夏天的小棉袄。”乔深扒开她,对江生说,“一会儿先送你和弗西斯回总局。” “好。” 当天下午,飞机准时起飞。 乔画靠在江生肩上,开始依依不舍。 弗西斯说:“总局不是有家属院吗?住一起不就得了?” 江生正想顺势发出邀请,乔画却说:“不行,我还要再回一次岛上。” 弗西斯和江生还有乔深三个人异口同声:“你回去干吗?” “你还记得我们掉进海里的时候吗?我发现那片海域特别干净,干净得离奇。而且在我昏迷之前,我好像看到了塑料袋被海水分解。” 乔画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昏迷前产生的幻觉,但是我想带着设备去重新确认一次。” 她没有忘记自己登上量子三号的初心,并幻想着那不是自己的幻觉,或许,那里真藏着污染治理的秘密。 “还是得ts空域放行吧?”弗西斯说。 乔深说:“限行令已经解除了。” 原本这个限行令就是为了阻止变异真菌散播,既然现在乔画没问题,ts又想得到总局提供的新型疫苗和特效药,自然会配合我国的一些行动。 飞机距离总局还有一个小时的航程时,江生的通讯器突然响了。 “小江教授!”那头传来周青的声音,“别回总局!” “什么?”周青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说话时还喘着粗气。 “去你上次和乔局会和的地方,我们在那里等你,嘶——”通讯器那头传来周青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随后通话就被挂断了。 乔画看江生神色紧凝,忙问:“怎么了?” “周青说不能回到总局。” 乔深按照周青的指示,把飞机开到了之前的定位。 周青脸色苍白的躲在草丛里,全靠doris支撑着才没有倒在地上。 江生跑过去,看到周青的腹部正在渗血,血液已经染红了做实验用的白大褂。 来不及问发生什么事,周青强撑着意志说:“先上飞机!” 江生把人打横抱起,回到飞机上。 周青说:“快走!” 就在飞机起飞的下一秒,江生和乔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是元易文,正和埃德蒙并肩走出防疫总局大门口。 弗西斯一边给周青止血一边问doris:“到底怎么回事?” 周青虽然虚弱,但还好是皮外伤。 她强忍着痛意说:“乔画猜得没错,南歌在元易文手里。” 周青还有很多话要说,她抓住弗西斯的手:“给我一针止痛剂。” 弗西斯刚摸出来,周青就抓过去自己注射完了。然后接着说:“元易文和ts军方一直有合作,他命人绑架了埃德蒙的女儿。从埃德蒙回到实验基地那一刻起,我们就被监视了。弗西斯在岛上遇到的那队黑衣人是元易文派过去的,现在岛上所有的葛罗谷非都在他手里。南歌是中途被他劫走的,云玺现在下落不明。” 这信息量太大,乔画一时之间接受无能。 她知道元易文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但是还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想洗牌,”周青咬牙说,“这段时间我们一直把关注点放在你身上,他借此机会冒名顶替小江教授的团队向外界发布了科研成果。” “什么成果?”江生追问。 “麦角菇的成分在治疗和预防七级真菌上有显著效果,”周青说,“元易文收购了所有的麦角菇研究机构,以及承包了80%的麦角菇种植基地。” “也就是说,现在葛罗谷非和麦角菇几乎都被他控制了?”弗西斯问。 周青点头,接着说:“还有……元易文的父亲,就是两年前防疫局的局长。” “什么?!”乔画惊讶得声音都劈叉了,“防疫局局长不信元吧?” “元易文当年跟着母亲改嫁……这不重要,”周青捡重点说,“塞巴斯蒂安的游艇,元易文应该是知道的。” “981……”乔画又一次想起了杀死姜鸿教授的子弹型号,那些之前想不通的事情,一瞬间全部都明朗了。就想摊在阳光下的海,每一朵浪花都清晰可见。 “周教授的日记本!”乔画在背包里翻来找去,终于找到了被重新塑封起来的那本日记。 “一切都说得通了,”江生翻开日记,看着被撕掉的那几页纸,近乎笃定地说,“我没说错,是元易文杀了姜教授!” 第165章:新城计划 乔画说:“空中解体的武装直升机是元氏科技的,981的子弹也是元氏科技的。周教授肯定知道塞巴斯蒂安和元氏科技有关系,说不定这几页纸里面就写了这个。” 这就是当时他们始终没法给元易文定罪的——杀人动机。 “元易文当时丢下我们跑了,如果在那段时间里,他在潜艇上发现了自家公司的武器,那他多藏两颗子弹就显得合情合理。” 弗西斯理解到了乔画的意思:“所以当时我们数子弹的时候,元易文的枪里子弹一颗不少,那是因为本来子弹就是一样的?” 乔画说:“没错,当时我赶到的时候姜鸿教授还没断气,有可能元易文根本来不及处理这本日记。” “可后来你们不是在实验室发现了日记本碎片吗?”弗西斯问。 “那有可能是姜教授在和元易文的争执过程中扯下来的,”乔画接着说,“合理的猜想一下,当时看到碎片的我和南歌,立刻带着doris去了停尸间找日记本。元易文大可以趁着那个时间去处理之前没来得及处理的日记本,而正好在这个过程中,马艾尔拿着他的检测报告去找他。被马艾尔撞破,他就只能杀人灭口。” “这猜想确实很合理,但当时他不是在隔离舱……”弗西斯问到一般自己回过味来了,“我去!那个隔离舱用的是生物识别技术开启,如果是元氏科技的产品,那元易文肯定比谁都清楚。所以他从头到尾都都在逗我们玩呢?” “也不全是,他应该是真的没办法解除潜艇的自毁程序,所以才会假意跟我们合作。” 不过这一切都是乔画的猜想,只能说是……有理有据的猜想。 “那现在怎么办?”弗西斯问周青,“你还知道什么?” 周青失血过多,马上就要晕过去了,最后强撑着意志丢下一句:“看新闻……” 弗西斯打开新闻联播,随便切换一个频道都能看到最新消息。 元易文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说动了联合国防控中心,接下来即将采取最新的隔离政策。 而所谓的隔离政策,就是提前启动“新城计划”。 “新城计划”是联合国两年前提出的计划,意思是划分一座新大陆,经过条件来筛选入住资格。 新城接纳的人类首先必须得是黑标健康者,其次就是优胜劣汰。 就像我国的高校录取一样,从总分最高的依次录取。人类也会根据自身条件被分类为三六九等,只有综合条件最高的才有资格入住新城。 类似于《圣经》中诺亚制造的那座大船,也就是传说中的诺亚方舟。 这才是元易文真正的目的。 新闻里,播放着元易文慷慨激昂的演讲,他西装革履的站在数十个话筒前,矜贵优雅,宛如凌驾在人类之上的神明。 总结一下他的中心思想,就是这位对金钱和荣誉执着到偏执的商人,他坚信人类过多的繁衍才是导致地球资源迅速枯竭的主要原因。为了阻止疫情的近一步扩散,最好的方法就是划区域封城,将有条件的健康者转入人类新城,剩下的人就留在废城让其自生自灭,相当于人类重新洗牌,只留下最有价值的人。 听到这番演讲,乔画反倒不觉得意外,她只是突然想起了元易文在荒岛上反驳过的,关于高扬的那个传宗接代论点。 其实从一开始,元易文就把野心写在了脸上。只是大家都没有察觉到罢了。 毕竟,谁能想到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元易文打心眼里就不在意疫情发展,其实一心想着得到疫苗创造商业价值呢? 说话间,飞机飞过了主城区。 这里原本是繁华的商都,现在却一片狼藉。 人们不久前才集体从旧城迁移到这里,还以为能够开启全新的生活,却不料…… 新城和商都之间隔着高耸入云的墙壁,墙壁上是冰冷的铁刺,就像量子三号上竖起来的铁栅栏一样,碰一下就血流成河,更别说铁刺上还缠绕着电线。 自从这个新闻发出后,有资格的都在申请进入新城。没有这个条件的则彻底乱了套,大街上的车子撞在一起,商家里到处挤满了劫匪。那些曾经善良的人,也被生活所迫,拼命的想要抢到一支临时疫苗或者多拿点营养液。 往日欣欣向荣的场景不复存在,像是战乱后的满目疮痍。 乔画红了眼眶,看到有母亲抱着孩子的尸体跪在大街上,向一个破败的菩萨雕像磕着头。 当人类失去信任彼此的力量时,有一部分人开始将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他们祈祷神明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唤,祈祷着能够早日结束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而不甘于向命运屈服的那类人,则直接破坏了新城的水利系统,割破了感染者的胳膊,让带有七级真菌细胞的血液流入了新城的商业用水系统中。 高高的城墙把新、旧两座城市隔成了天堂和地狱,让两派别的战争一触即发。 不合理的制度导致了城市的混乱,努力进行垃圾分类试图让世界变好的人们也开始自暴自弃。 商都的人为了活下去,哄抬防毒面具的物价,烧杀抢掠情况时有发生。 一时之间,好像回到了没有理智的原始社会。 “怎么办啊 ?”弗西斯不忍看,抱着头自言自语。 周青终于从那股虚弱里缓过劲来,“研究院今天就要迁入新城了。” 弗西斯又问:“那我们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元易文洗牌吗?” 机舱内沉默一片。 就在这时,江生通讯器突然响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接吧。”乔画说。 江生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个奶呼呼的声音,“是江生哥哥吗?” 这熟悉的声音…… “希希?!”乔画抢走通讯器,“希希,是你吗?你在哪儿?” “我在新城。”云玺很少给人打电话,听起来语气很不熟练的样子,但是却一点都不慌乱。 第167章:大结局 “南歌姐姐被姓元的抓了。”云玺真是一个爱憎分明的小朋友,从称呼就可见一斑。 “我跟着他们,”云玺问,“你们可以来救南歌姐姐吗?” 云玺一开始听说南歌要去救乔画,就想让南歌带上自己,可是他知道南歌不会同意,于是就跟在她身后悄悄溜出了总局。南歌离开的时候一切都打点得很好,云玺跟着也没遇到其他安保人员。只是没想到中途南歌会被元易文劫持。 就想云玺奶奶说的那样,孩子其实很聪明,随便丢在一个地方就可以活下去。 云玺没有立刻出去送人头,而是偷偷跟在他们身后。 他一路藏在汽车尾箱里,最终和南歌一起被元易文带到了新城。 之后为了不被发现,他只能隐藏自己的行踪,现在等到元易文离开新城去了防疫总局,他才总算找到机会联系江生。 也多亏了他过目不忘的能力,能清楚的背出江生的通讯号。 乔画忙说:“我们会想办法的,你先找个地方好好躲起来知道吗?” “嗯。” 挂断电话后,乔画说:“兵分两路吧,我去新城接云玺。” “不,”乔爸爸打断乔画,“如果你还想回荒岛上确认水质情况,那就一刻不能耽搁。一旦元易文发现我们联系上了周青,ts肯定会封锁相关区域。” “我一定要去,但是……”乔画陷入两难的境地,她也不能放着云玺不管,更何况,南歌还在元易文手里。 “你按计划去荒岛,我带周青教授去新城,”乔深拍拍女儿的肩膀,“老爸一定会尽全力把他们带回来。” 乔画只能点头。 “那我呢?”弗西斯问。 “你和我一起回研究基地。”江生指的研究基地是乔画资助的那个。 在极短的时间内,他已经想好了计划。 想要恢复两城秩序,首先要控制疫情。 他生来便是战士,必须为他所爱的地球抗战到最后一秒。 “公开疫苗进度,立刻进行临床试验,然后开始大量生产抑制剂以及疫苗,并且免费在旧城发放。这是恢复两城秩序必要的手段。” 乔深说:“工厂那边我可以想办法。” 背靠乔氏这颗大树,乔深能提供的资源很多。 就这样,他们不得不兵分三路。 乔画带着实验器材去了荒岛,取样后回到实验室,经过研究,果然发现那里的水质有问题。该海域的海水里有一种超级细菌,可以分解塑料和玻璃制品。这个巨大的发现意味着,人类的垃圾治理可能会开启新纪元。 与此同时,江生团队经过两个月时间,终于研发出了七级真菌疫苗。 乔深让工厂紧急赶工,开始生产相关疫苗。 江生团队自发的大规模防疫任务终于引起了联合国防控中心的注意,秘书长许正国约见了乔画和江生,让他们说说自己的计划。 乔画说:“这次污染最大的问题出在水源和空气上,要想彻底杜绝疫情的再次发生,必须从源头开始切断。现在疫苗有了,降解垃圾的方法也有了,只有双管齐下,一边控制疫情,一边处理污染源,才能彻底解决这次的问题。” 许正国早就听说过二人大名,也对 元易文的做法始终保持异议。他决定给二人一个机会,但是…… 许正国说:“现在人心惶惶,群众就像一盘散沙,人们的求生意志大大超过奉献精神,恐怕没有人愿意投身你们的抗疫计划。” 然而,许正国错了。 乔画依葫芦画瓢,学着元易文的方式,也借用媒体的力量上了一次新闻联播。 在直播里,乔画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只是真心实意地说着最赤城的话:“如果我们不控制疫情,不治理污染源,不保护环境,那么将没有地方是安全的。等七级真菌再次发生变异的时候,新城就只是人们构想出来的乌托邦而已。家不是家,国不将国。到时,你们的朋友、爱人、家人,你所在意的每一个人,都不可能独善其身。你愿意看着新城被垃圾和尸体包围吗?你想过喝水的时候喝到一嘴的赤泥钢渣吗?你希望你的子孙后辈全部带着防毒面具吗?如果你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继续发生,那就行动起来,为了我们的地球,为了我们的环境,为了我们所爱之人,行动起来,一起投入抗疫、治理中来。只有我们众志成城共同努力,才能真正的过这次难关,再次看到蓝天白云、星辰大海。” 她说:“我突然想起了元易文先生在自传上写过的一段话——我欲立于群峰之巅,必将长途跋涉,尸骸遍地。没有一场变革是无人伤亡的,这是时代的大势所趋。在这里我想说,我们的国家一路走来,从脆弱到强大,靠的从来不是伤亡和掠夺,而是中华儿女不卑不亢的伟大民族精神!我们没有生活在最好的时代,但是我们可以造就更好的时代!” 乔画的这番话在新闻联播里滚动播放了三天三夜,起初她也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就像秘书长许正国说的那样, 谁愿意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去参加垃圾治理活动呢?这跟没有腿的人说我会送你一双限量版球鞋有什么区别? 然而,就在乔画带着队友准备出发去旧城沿海流域的那天,就在江生拥抱着她的那一瞬间。 天蒙蒙亮的时候,码头涌出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潮。 她看到了自己在量子三号邮轮上救下的那个乘客,看到他带着几百号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 她还看到了那个最是贪生怕死的高扬,手里扛着一把铁锹,走到他面前,笑着说:“我是能为团队做贡献的,你曾经说过的。” 乔画喜极而泣。 最后,那些汇聚在宇宙中渺小得不值一提的人类,纷纷站出来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他们和江生乔画一起,拧成一股坚不可摧的绳子,打响并战胜了这场战役。 黑暗或许漫长,但破晓总会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