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把大佬当掌中啾养》 第1章 《失忆后把大佬当掌中啾养》作者:今鹤【完结】 文案: 温知南失忆了,被好友告知自己是豪门斗争中的牺牲品,已经和一位残疾大佬隐婚了两年。 以为自己是个风流霸总人设,昨晚刚和一个帅哥滚上床的温知南:?那昨天那个人是谁? 温知南调查发现,自己每个月都会给昨晚那个帅哥账上转一笔钱,原来自己失忆前还背着大佬养小情人。 嚯,刺激! 温知南有些良心不安,正纠结要不要坦白从宽,却一直没有机会见到残疾大佬。 后来他才得知,他们只是协议结婚,没有任何感情。 那还怕什么,既然两人只是各取所需,那就放纵自己,专心养小情人。 他给小情人按时打钱,包吃包住。 小情人乖乖给亲给抱,在他需要时候倾听他的话语,安抚他的情绪。 这小情人可太好了,可人懂事,他一时鬼迷心窍,竟将人带回家过夜了,回过神来暗自懊恼,想趁别人发现之前赶紧把小情人送走。 遇上管家,温知南:噓,千万别把我带人回来的事告诉大佬! 管家看看前面挤眉弄眼的温知南,看看后面一脸淡定向他点头的霍景泽:这是什么新型夫妻情趣吗? . 霍景泽不得已娶了个年轻小孩。 怕委屈了他,和人约法三章,不公开婚姻,不干涉生活,他也绝不会外带人回家过夜。 两年来就这么放养着,谁知对方却突然变了性,说要养他。 原来他协议结婚的对象,有那么多鲜活可爱的一面。 直到温知南公司濒临破产,霍景泽公开婚姻并直接注资:给我家小先生随便玩玩,你们看着投。 别人:哪来这种有赚钱又好磕的事儿,马上入股! 前不久还和小情人哭诉没钱,然后突然暴富的温知南:为什么传说中的残疾大佬和他小情人长着同一张脸?! #其实不想掉马的 #但是又怕老婆没钱不养我了 失忆嚣张霸总受x配合演戏深情攻 *1v1,he,攻并非真残疾,装的。 内容标签:都市 豪门世家 甜文 轻松 失忆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知南,霍景泽/阿晾┃配角:完结《偏执前男友又在装乖》┃其它:预收《怎么不装了》风流美人受x白切黑年下攻 一句话简介:原来我们是夫夫关系 立意:积极生活,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第1章 蹲守 温知南被跟踪了。 对方是身形高大的成年男性,戴着兜帽,肌肉线条分明,蕴藏着能轻易把人贯在地上的力量,神秘又危险。 温知南咬牙加快脚步,他早该警觉的,在男人第一次出现在公司周边后。 这事要从五天前说起。 s市中央商务区大楼顶层。 傍晚的霞光如打翻的暖调色盘,洒进落地窗,落在办公桌洁白的文件角上。 下一秒,骨节匀称的修长手指将它翻过,黑色水笔在右下角签下大名,遒劲有力:温知南。 批完最后一份文件时,助理恰好敲响办公室门。 温知南头也不抬:“进。” 余光里一位年轻的女生轻手轻脚推门进来:“温总,咱们上月的招标情况有异,顺藤摸瓜查到是陆氏在其中有小动作。” 他抬头,却见这姑娘手中捧着一沓寻常人难以端稳的数据和笔记本计算机,细胳膊像面条似的在发颤,挑眉:“东西先放桌上,干端着做什么。” 助理忙不迭点头,放下后继续汇报。 她暗示自己不要紧张,把近期的情况说清楚,可仍是过了有半小时才说完。 眼前的温总拇指撑在自己下颌上,垂眸思考的时候,睫毛的阴影落在白皙的肌肤上纤毫毕现。一时之间不知该感慨是她视力好,还是年轻的温总生的过于精致。 彼时,落地窗外霓虹灯明,助理意识到还是啰嗦超时了。 温知南却没露出什么不耐烦的神色,给足了她包容。只是末了,在她准备离开时问:“你是新来的?” 助理心头微微一颤,警铃大作。 却不想下一句却听见温知南说:“公司内部系统上的助理岗位不是你。” 助理一愣,才点头:“是这样的。王哥老家有事离职,上周忙着交接工作,我今天才顶上来,系统还没有更新。” 她弱弱地补充:“王哥应该和您提过?” 只见温知南指尖在实木办公桌上一下一下的敲,敲在她颤巍巍的心上:“提过。” 那就好,大概是温总忙忘了。助理在心中暗暗猜测,等听到温知南不急不缓地说“下不为例”后,赶忙应下离开,直到溜到走廊尽头,她才松口气。 这老板帅是帅,就是年纪轻轻却带着股无形的威压,每一个指令都让人有种不容置喙的感觉。 殊不知走后,温知南重重地砸进了黑色大转椅里,像只猫儿似的爪子在脸上糊两把。 他蜷成一团,抱着几分文件随意翻着。 温知南并不着急着回家,市中心那套房子的钥匙不知道落哪了,门锁估摸着还没换完。 下班后也没有多余消息,正好够他安静一会。 毕竟手机是新手机,卡是新办的。 就连他的大脑都是新的。 第2章 简而言之,他失忆了。 自打在马路牙子上磕到头之后,这大脑就和刷机过了似的,一点记忆都没有,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弄清楚了自己是谁。 温知南,项家私生子。 和家里关系不好,成年后自己创业,小有成就。 大概就是这块cbd里,他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可以算得上第二高,俯瞰整个城市。说第二高是因为隔壁就是霍氏集团,刚好高出这栋楼一个头。 温知南和本家没什么联系,回到公司后他就一门心思地扑在公司事务上,把近期的所有项目过了几遍,还把公司上上下下的职员信息浏览完毕。 为了做到天衣无缝。 为了让所有人对他失忆这件事毫无察觉。 毕竟商场如战场,什么把对家公司貔貅上的p眼划了、抠会客厅招财猫的电池这种卑鄙手段都能被使出来,倘若让人知道温氏有限公司总裁失忆了,那还得了?! 终于,在他狗狗祟祟地混了三天后,温知南2.0版将温知南1.0版完美取而代之。 大脑将今天助理汇报的信息加工处理完毕后,温知南升了个懒腰,整理西装衣领,离开公司。 将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的时候,途径霍氏和温氏两栋楼中间,绿化带旁站着个插兜的青年。 青年戴着兜帽,只留下凌厉的下颌。 身形高大,肩宽腿长,标准的模特身材。但夏天衣衫单薄,风鼓动下印出肌肉的形状,往那一杵又像个打手,不像是个好招惹的。 似乎是在等人。 一瞬间温知南把这个人分析了遍。 青年略有所感地看过来。 然而下一秒,车轮飞快跑过,汇入主干道的车流里。星星点点的车流把整个城市都抛在脑后。 翌日下午,温知南带着客户参观公司,傍晚时分,对方才满意露出离开的意思。 商业上的往来客套倒是像本能反应一样,温知南妥帖地亲自将合作方送至楼下。 来回客套之间,温知南无意错开视线,愣住。 这不是昨天傍晚路边的青年么? 那个家伙依旧卫衣兜帽,站在树荫下,俨然一副帽沿遮住双眼的低调模样。 与昨天匆匆一瞥不同,不过十来米的距离,斜阳落在他半张脸上,挺拔的鼻梁投下一片阴影,嘴角向下压,显得压迫感更强一些。 像是安静地守着猎物的一匹孤狼。 温知南脑海无端冒出这样的想法。 意识到自己走神,他迅速拉回注意力与客户交谈,却没发现青年在看他,足足有数十秒之久,又平静且耐心地挪开。 一直等到合作方离开,天色暗沉,温知南留意青年还在那,隐约能瞧见个黑乎乎的影子。 嚯,还搁那一直站着呢。 在等人么? 温知南只是一念而过,却没多思,毕竟在今天谈成一单生意后,意味着许多后续工作需要跟上,加班在所难免。 树下的青年只是低头看了会路边的石子,再抬头时,刚刚还在那边与客户交谈的人又不见了。 依旧一句话没说上。 青年皱眉,昨天也就罢了,今天他确定温知南看到了他。 温知南转身回到顶层加班了。 敲门声响起,他见助理推门而入,这姑娘今天显然是有备而来——她手脚麻利地将材料先放好,随后打开深蓝活页夹,立正站好,深吸一口气,大声汇报。 温知南叹为观止,感觉自己听了一段水平颇高的贯口。 直到最后一个标点符号结束,这姑娘深吸一口气,眼神瞥向腕表——时间掐得刚刚好,五分整。 完事似乎还松了口气。 捕捉到这一点的温知南莞尔:“不错。” 助理得了夸奖胆子也放大了些:“温总,你的账号这两天有些奇奇怪怪的消息。” “嗯,什么内容?” 他看见助理脸上露出了难以表达的复杂神色,cpu运转极快,脑门要冒烟似的,闷头吭哧半天道:“大概是您的追求者的yy?” 温知南:“……?” 不知道为什么,助理脸突然就红了,喏喏道:“大概问您今天回不回家吃饭、有没有出事,遇到什么困难之类的……这消息要不要回啊?” 像是以一个正宫身份发问的语气,但后半句她没敢说。实在是来者语气太顺理成章,让她记住了。 温知南平时的社交账号分为工作号和私人账号。工作微信上来联系的一般都是意向合作方,但早期温知南给出不七杂少名片,因此杂八的消息也不少。 也许是骚扰短信。 助理把猜想告诉了他。 温知南点头,他早已调查过,外界显示他未婚,无对象更无家室,项家和他也几乎是断绝往来,不会如此亲昵。 温知不愿事无巨细地管这些偏门消息,只是挥挥手:“不用回,以后这类消息一律搁置就好。” 助理应下。 温知南一忙就忙到了深夜,从工作状态中脱离出来才发现饿得不行,好歹在抽屉里扒拉出半包饼干,就这美食频道,勉强填填肚子。 看着视频里的红烧酱肘,他哽咽,馋了。 隔天中午,温知南直奔周边的中餐厅,经过窗边时,温知南第三次遇见了青年。 青年选了个安静的角落独自就餐,与显得健壮强悍的外型不同,他吃相斯文,举手投足中却意外地优雅。 第3章 不知为何,仅仅是远远见过两面,这个青年就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又或许是青年本身有着股神秘又惊艳的气息,以至于只要出现在视野范围内,就会不自觉地被吸引了注意力。 温知南驻足欣赏片刻,直到取餐处报“温先生”,他才猛然回神,疾步离开。 然而取餐提醒响起的那刻,青年也敏锐抬头,却没寻见温知南身影,皱起眉来。 第四次遇见青年,温知南已经见怪不怪了。 青年坐在楼下大厅里的待客沙发上,背对着他的方向,小茶桌前放着笔记本计算机似乎在工作。 温知南基本确定青年这些天就是在等人,只是他从未看见青年等到人,这日日雷打不动地过来,怕是等了个寂寞。 温知南摇摇头,抬步正准备向停车场走去,一阵铃声从身后传来。 回头看是青年的手机响了,只见原本在办公的青年早已放下计算机,正维持着半起身要做什么的姿势——别扭地拿起手机,皱眉,接了电话。 直到这时,温知南还觉得只是凑巧。 回家的路上,正巧接到发小信息,内容大致是让他明晚七点准时到“镜铭”会合,那是个出了名帅哥多的gay吧。温知南不太得空,本打算拒绝,可莫名想起这几天频繁遇见的青年,鬼使神差地应下了。 次日,温知南离开公司前特意换了身衣裳。 一身机车风皮衣搭黑t,将帽沿向下一扣,只留下个白皙尖尖的下巴,贴着走廊墙边偷摸地往公司门外溜。 好在这大部分员工都下班了,只有新招来的勤勤恳恳的小助理目睹他这么没有总裁风范的形象。 暮色微沉,皎月方升。 各种大厦的gg灯牌亮起,飞快驶过的车在主干道上划出绚丽的流光,点缀着星星点点,白日里严肃刻板的城市苏醒,露出了钢铁丛林的原始面目。 温知南走出大门才终于直起身,往“镜铭”的方向走。 他目不斜视向前,可余光里还是有个暗沉的人影撞入了他的视线。 温知南没回头,只是放缓脚步,看清那人后温知南愣住。 竟又是那个青年? 一连五天,他都见到了这个人。 而青年今天只是插兜站着,在看见他的那一秒,步伐动了起来。 但不是径直走向他,而是以一种汇入直线的方式跟在他身后,只有在经过转角时才能从玻璃中辨别出那道身影。 温知南心底闪过一丝别扭,是冲着他来的? 他的背部有一种难以忽视的、浓烈的视线盯穿的烧灼感。 青年一直在跟着他。 也在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这样的认知让温知南突然醒悟,这几天的频繁偶遇青年,他原本是以为青年在等旁人,可现在想来,这人怕不是在盯着他。 按理来说,如果青年与他关系是友善的,这么几天对方理应早就和他打招呼了。 更何况青年此刻的举动着实怪异。 设想一个人不经意地长期出现在你周边,对方优越的外形让你留下印象。而正是因为这点印象,让你发现对方一直默默观察着你,甚至跟踪。 如果这不是一场暗恋,那将会是一场暗杀。 温知南夸张打趣地想着,只是眼中多了几分凝重,守了这些天,猎物竟是他自己?只是这样的狩猎,也未免过于不加掩饰,显得太拙劣也格外大张旗鼓。 温知南远远回头。 那人便站在原地,兜帽下那双狭长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薄唇微动,但是没发出声音。 啧,怪凶。 温知南自认在苏醒后已经把自己的关系网摸遍了,通讯簿的普通联系人、私人账户上的好友、工作上往来的客户、公开信息的家属……这些人里通通没有这个男人。 温知南收起了最开始对男人的欣赏和好奇,转为一种浓浓的忌惮。 毕竟当对方只是路人的时候,与他没有干系,自然心态平和,见着男人长得凶悍也只觉得帅。可如果锋芒对着自己,就不免升起浓浓的危机感。 他回头不甘示弱地盯回去几秒,像是丛林里野兽对峙,还未出手,只是露出獠牙震慑,试图在气势上先压倒对方一头。 末了,温知南还是回头大步往人群密集、视线混乱里走去,今晚他还有约,行为怪异、不知来路的人还是暂且离远些好。 毕竟不知来者是善是恶。 好在穿过人群身后已经寻不到男人的身影了,温知南自知谨慎,即便如此,他仍是在几个转角借机向后观察。 男人确实被他甩脱了。 而男人这些天监视他表现出来的手段并不是很高明,看来也没什么好忌惮的。 可直到他走进“镜铭”,和好友寒暄之间坐下,他端起方杯,正准备喝时,温知南才发现斜对面沙发上,正坐着本该跟丢他的男人。 温知南额角微跳, 不是,你小子属狗皮膏药的么? 第2章 款型 好友的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南儿?” “南!!!” 视线被迫聚焦,方囿脸贴脸地挡着他,温知南被迫和他的发小对着斗鸡眼,猛然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方囿,是那种和他从小到大穿着同条裤衩长大,知道他所有糗事的存在,温知南能迅速地适应失忆后的生活,方囿功不可没。 第4章 温知南都不用费心去套话,这家伙就能抖一大箩筐的事情出来。 见温知南回神后,他又不停地叭叭:“发啥呆呢?” “你听我说,就上回那个工程项目我爸也去查了下,陆氏当时质疑你们公司的风控能力,胡编瞎造了许多莫须有的证据来。” 方囿从烟盒里抽出支烟咬在嘴边,随手将烟盒丢到温知南身上。 温知南接过,抽出支烟叼着在嘴边。 金属打火机在扣动那秒跳出的蓝色火焰被温知南拢在掌中,他微微低头,眉眼低垂,却反倒多了些戾气。 方囿“呦”了一声,道,“难得肯接我的烟了,还是得私下约你才正常点。” 温知南皱眉,没太听懂。 但方囿又回归正题,自顾自说着了:“就像你们之前都签好意向合同了,硬是让他们给毁约了。” “就当你好欺负,想挑软柿子捏呢。不过也是,毕竟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向项家低头。” 温知南嗤笑,“谁是软柿子。” “就是,就等着吧,总有一天把他们都给干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呃!” 温知南将一块小甜点直接塞进了方囿的嘴里,阻止那句经典又中二的台词贯彻在这个休闲酒吧里。 被这么一闹腾,温知南都快忘了自己之前的事了,懒懒地靠在沙发上良久,烟灰落在地上,留下点火星子。 温知南才开口:“我不是在想公司的事,而是这几天有个奇怪的人跟着我,刚看见他了,就坐你后边。” 方囿一副岂有此事的架势回头:“哪呢哪呢?” 温知南差点一巴掌呼上去。 这仗势,是想吓死谁。 可再等温知南看过去,男人却不见了,就这会功夫,空座位上只留下杯剩一点底的酒杯,下边压着张钞票,温知南一愣,哑然:“走了。” 等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跟到这来。 就这么轻易地走了? 方囿见着温知南略带严肃的表情,意识到温知南不想打草惊蛇。 毕竟温知南最近诸事不顺,先是招标被抢、再是险些被一辆车撞到,平地摔跤,他眉宇间也凝重了几分:“是商业上的仇家?” 温知南抿唇:“可能。” “长什么样?” “挺高、挺凶。” “昂,还有呢?” 方囿见他半天没吱声,循循善诱:“说的具体点呢?” 温知南沉默:“肩宽腰窄双开门,轻熟男,大概183,嘴唇薄鼻梁挺。” 方囿:“……” 温知南:“……” 这可是方囿让他说的! 原谅他这些天频频遇见男人,却只能得到些这样的信息。 方囿半天在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言难尽:“你确定这个行迹可疑的人是你仇家不是你的心动嘉宾?” 温知南:“?” 方囿一幅你等着的模样,在手机上划拉,终于在三年前他们讨论理想型的这个话题上,找到了温知南的消息:“老子不喜欢这种娇娇的类型”“给我来个熟男”“双开门”“183最佳”“如果可以的话持久性还是得强一点”…… 温知南瞳孔震惊,满屏的“污言秽语”。 一是诧异于自己说话竟然这么直白,二是感慨于自己几年来口味似乎没变,最后颤颤巍巍地指向方囿的手机:“这么久远的这种记录你怎么都还留着!!!” 方囿没脸没皮地打哈哈收起来。 身旁走来穿着衬衫的侍应生,将两杯冰镇鸡尾酒放在他们面前。方囿顺手将其中一杯推给了他。 到点了酒吧里也热闹,从先前的有格调的钢琴曲变为了劲爆的dj,两人也就干脆省省嗓子,窝在沙发里漫不经心地看着,期间有几个年轻点的男孩走来,询问是否方便拼个桌,方囿笑笑婉拒了。 这里的规矩,如果邀请或被邀请进卡座,潜台词就是双方都互相有点意思。 等差不多了就可以搂着一起出门,右拐便是一家不错的酒店。 方囿看着最后一个男孩颇为遗憾地起身离开,还回头瞟两眼,目光略微颇为不舍地在温知南身上停留片刻。 温知南外表看起来精致的像易碎的工艺品,五官冷淡,只有光下微微亮起的绒毛给他添了几分温和,平日里说起话来温文尔雅,容易让人联想到落魄的贵族,举手投足礼数得当,却没那份骄矜。 可现如今这样精致温和的一个人,套上了黑色皮夹克。且不说视觉上黑白带来强烈的对比感和冲击,气场也有一种贵族少爷偏要装作来炸街的机车男一般有趣的反差感。 方囿打趣道:“其实你也不比太约束着自己,总归只是关乎利益的一张白纸黑字罢了,不能像寻常夫……” 话说到一半,整个酒吧突然陷入黑暗。 紧接着聚光灯突然亮起,紧接着舞台下一阵刺破耳膜的尖叫,酒吧的氛围再一拨地被推上了高潮。 方囿那点声音被结结实实地掩盖了。 太闹了,给他带来了不适。 温知南皱起眉头,将鸡尾酒放回桌上。不知道是现场太过喧闹还是浓烈的香水刺鼻,以至于他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皮衣上方,脖颈在霓虹灯下粉得惊人。 沾着杯壁上水的指尖冰凉。 温知南用手捏了捏自己发烫的耳尖,又倏地收回手。 第5章 方囿看了眼消息,又犹豫地看了眼温知南。 温知南问:“怎么了?” “老爷子有点事,叫我今晚早些回去。” 方囿出国留学,刚回国不久,家里人怪是想念,也有许多事情和手续要商量着办好。 温知南揉揉太阳穴:“正好,这边太吵了,不愿呆了,早点回去吧。” 况且也不早了,方囿执意要付款,温知南拗不过他,只能见方囿匆匆结账然后往外赶,一边回头嚷嚷道下回碰面的时间,又要他路上小心,回公司叫个代驾,活像个放不下自家孩子的碎嘴老妈子。 温知南无奈笑着摇摇头,捡起皮夹克搭在自己臂弯间,在盥洗室扑了两把水,就要离开。 只是经过主导台的时候,身后追来了一位侍应生,拽住他的衣角,气喘吁吁:“抱歉,抱歉先生……” “怎么了?” 只见侍应生满脸通红,眼里装满的做错事的愧疚,十根手指头绞在一起。 温知南头疼欲裂,浑身燥着,自然也没太多耐心等他,皱着眉,习惯性地命令:“说话。” “对不起,是我的失误。上错了酒。”侍应生频繁回头看经理,经理见状也上前来,满脸歉疚:“是我们的问题,楼上有包房,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上楼休息。” “什么叫上错了。”温知南不喜欢这种婆婆妈妈的说话方式,“价格问题?差价我来补,如果多收了就不用退了。” “倒也不是。” 温知南看着这写满尴尬的两张脸,又感受着体内的躁动,当即懂了。 不是价格问题,那就是质量问题。 只是劣质或者过期这种不会引起顾客明显不适的常见问题,当然没必要亲自来挑明道歉,那么便是酒里还加了些其他的料。 果不其然,侍应生嚅嗫道: “是有点助兴的东西。本来是上给包厢里的一位先生的……是他特意吩咐需要的!但是被弄错了。”说着说着他都快哭了出来,“放的有点多。” 温知南眼神不善,冷声道:“违规经营,你们店是不想开了么?” 对面两人均是打了个寒蝉,紧接着听见温知南继续问:“两杯都有问题?” 侍应生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杯底贴了红圈的是特殊的。” 温知南三两步走回去,拿起杯子,他这杯是红圈,方囿的没有任何标记。他顿时松了口气,至少方囿没喝到有问题的酒。 也就是自己真的点背。 他深深吸了口气,甩掉身后的一片嘈杂,大步流星地往酒吧外走。 身后侍应生小声喊道:“先生,请尽快……纾解啊。”然而温知南没理会他。 夏天本是温热的风,然而扑面一出来,还是猛地让温知南打了个寒颤,裸露在外头的肌肤仅是被风一吹都能被引起一片战栗。 温知南出门便迎头撞上了一个人。 男人依靠在电线杆边,嘴里叼着根烟,但是没有点着,一副等人的样子。 接连几天过去,温知南确定男人等的是他。 温知南吐出一口浊气,正准备绕开走。 这回男人却走到了他面前,高大的身形直接挡住了他的去路,低头,在路灯下投下宽大的阴影将他笼罩:“你比你朋友出来的晚许多。” 果然这人一直在等着。 这人要动手了么?为什么突然又和他搭话? 至今为止,温知南不知男人的来意,保持着应有的警惕,可站了半分钟见对方也没有什么过格的举动,甚至手都没有抬起来后,肩膀微微松弛。 “有点事。”他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有多么沙哑。 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内,药效已如洪水般席卷而来,漫灌过他血液,流遍四肢百骸,就连鼓膜也也在异常高温下,突突突地震动不停。 他想,这幅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应该已经完全落入男人的眼中了。 而在霍景泽的视角里看来也确实如此。 温知南整个人红的像快煮熟了的虾,不自觉地微微蜷缩着,就连平常白皙的耳尖此刻也通红一片,眼底氤氲着水光,在夜晚的霓虹灯的映射下,波光涟涟。 “你点了什么喝?”寻常喝酒不应该喝成这个样子,霍景泽知道温知南只在里面呆了不到半个小时。 温知南没有回答。 霍景泽强迫自己的视线从温知南的身上撕开,克制使自己声音显得平静:“你回哪边,我送你吧。” 温知南声音听的不真切,却听了个大致,摇摇头:“不用。” 他不放心。 就算失忆了他也知道不能上陌生人的车。 虽然这个陌生人长的帅,还是他的菜。 温知南脑海中不禁浮现了方囿给他看的那几行字。 肩宽腰窄。 双开门。 183. …… 他的脑海里已经有岩浆在爆炸,又像是烟花,在夜空中炸开。 温知南口干舌燥地舔舔唇,守着自己的那点清明、警惕和善良,脚步一挪,也不等回应,绕开男人就要离开。 却不想男人隔着衣料抓住了他的手腕,沉声问:“去哪?” 原本也不是多大的力度,还隔着一层布料,却有种皮肤被搓揉地发红发辣的刺痛,末梢带着点微麻,一路向上窜到头皮。 第6章 温知南不恼反笑:“警告你,别招我。” 略带沙哑的嗓音和富有威胁性的话语传入霍景泽耳中,他略感意外,颇为陌生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温知南却不躲不闪直勾勾地看着他。 和印象中躲避的眼神判若两人。 霍景泽眸色微暗,胸膛起伏,又被深吸一口气压下,他沉声道:“不说?那先去医院。” 医院。 这个词让他脑袋清醒了一瞬,气势也渐渐弱了几分。 就这状态,他怕是撑不到医院了。 温知南缓缓垂眸,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迷瞪的脑袋缓缓分析起来。 这人行为怪异,但似乎不是坏人。 “所以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情况么?”温知南低声问道。 霍景泽不说话,但在这样的场面见得多,心下已有猜测。 “那么你知道继续挡在我面前,会被怎么样么?” 温知南再问。 他尽可能将自己想象成恶霸,但凡是个良家妇男,这会也懂得该转头就跑了。 霍景泽喉结滚动,轻微吞咽。 无声之中,似是已有了回答。 温知南嗤笑一声:“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可别怪我。” 虽然不知男人是什么来头,有什么目的。 但此刻头疼欲裂,温知南倒也不怵他。 说罢,温知南反扣住霍景泽的手,用力到将身后人拉得踉跄。他一路扯着霍景泽去隔壁大楼,将对方摔进电梯。 霍景泽微微揉了下眉心。 温知南没看他,顺手扯开领带,露出修长却微微发红的脖颈,随后刷着卡一路乘电梯到23楼。 厚重的地毯上,两人脚步杂乱。 下一秒。 被解锁的房门悄然打开,温知南将房卡插上,回头却见霍景泽还站在玄关外。 “不敢进?” 霍景泽不置可否,垂眸看着温知南,无端想到张牙舞爪的小野猫,就在他正想出声安抚时,却被一只纤细的手——以着反常且力道极大的劲儿,将他拽进了房间! 如同漆黑的房间张开了深渊巨口,嗷呜一下把这个送上门的家伙给生吞了。 第3章 一夜 房间内只有暖色的床头灯亮着,昏暗的视线里,嗅觉极其敏锐,温知南身伴着点龙舌兰和白橙皮利口酒的淡香很快氤氲在鼻息之间。 温知南能忍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 虽说开门时看似清醒,其实脑子里已经成了一团浆糊,本能地拽住男人卫衣延伸出来的绳子,把人向下拉:“介意么?先洗个澡。” 拉拽的过程中,皮夹克早就被霍景泽硬套回了温知南身上。 粉嫩的皮肤藏在冷硬的黑色衣领里,只露出温知南脸颊驼红的脸。 和半张开的嫣红的嘴。 像甜酒酿桃花,香醇诱人。 无端让人联想到花瓣的细腻娇嫩,轻轻一揉就能洇开汁水。 洗吗? 趁人之危了。 霍景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此刻他情绪不对劲。 温知南在他怀里蹭。 猫儿似的,手臂软若无骨般挂在他脖子上,肌肤的温度比往常高。尤其是他踮起脚,吻过霍景泽温凉的下巴时,滚烫的唇瓣在脸颊留下烧灼感尤其明显。 霍景泽脑海中的弦紧绷。 连带着西装衬衣下的肌肉也紧绷着,手掌虚握着拖住温知南的腰,为他退后了好几步。 两人推搡着进浴室,霍景泽一手托着温知南,一手放水。 也正因此,他与温知南靠得极近,亮堂的灯光下,温知南的睫毛纤毫毕现,脸上的细小绒毛也晕开暖暖的光,只是在渐渐氤氲起的水汽里,粘上了晶莹剔透的水珠。 那张惊艳的脸完完全全撞进他的视线。 真到最后一步了。 霍景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宽大的手掌扣住温知南纤细的后颈,有些生疏地揉揉,安抚意味颇多:“你确定吗?” 温知南的动作被迫停止住,似乎在分辨他说了些什么。 霍景泽便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他知道温知南并不是在一个清醒的状态。 温知南双眸氤氲着水雾,茫然却又焦躁。 大概过了好几秒,温知南似才听懂,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向上挑,言辞恳切:“跟着我这么多天,难道原来你不行么。” 霍景泽额角青筋跳了又跳。 纵向数年,尤其是那事过后,就没人敢和他说这样的话。霍景泽只当是温知南恼了他,蓄意挑衅,耐着心不与他计较,他声音微哑:“我帮你。” 霍景泽俯身,动作却生涩,他没做过这种伺候的事,一时间不得章法。 谁知软成糊糊的温知南却不知哪来的力气,像个小豹子似的一蹦而起,将他扑进浴缸。 水霎时溢出,衣服被浸透,隔着单薄的衣料一览无余。 嘶啦—— 霍景泽的衬衫扣四崩五裂。 耳边还有道致命的低沉撒娇:“不够,哥哥别磨磨唧唧了,来点实在的。” 霍景泽脑中崩着的弦彻底断开。 五脏六腑都被惹得烧灼起来,风雨骤来。 …… 浴室里温度攀升,蒸腾的水汽粘在微凉的墙壁上,凝聚成水珠,又快速滑落,滴在温知南的肩上,使得人狠狠一颤。霍景泽将他抱得更紧。 第7章 温知南一整夜起起伏伏。 翌日早上醒来,只觉得自己在呼伦贝尔的大草原上驰骋了三天两夜似的,颠得骨头近乎散架。 好在那股没头没脑在血液里乱撞的热意终于退却。 危机解除了,落地窗外是泛着浅黄色的朝霞,淡蓝的碧空被水彩涂抹开似的,车水马龙的主干道上,也传来不刺耳的低鸣。 这多亏了……温知南伸懒腰的手愣住,突然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位——那人早就醒了,正用淡然无波的眸子专注地看着他,不知看了多久。 他想起来了。 昨晚他在酒吧中招,偏生这人就守在酒吧门口寸步不让,硬是帮他解了一夜的火。 昨天大抵是误会他了。 温知南带着打量性质的目光从男人身上扫过。 和这几天看的不差,男人身材极好,骨架宽大,脱衣有肉,腹部明显的八块腹肌证明平日里是有锻炼的。 而且胸肌也…… 温知南也不避讳地目光上移,在被里的食指不自觉地蜷缩,昨夜太混乱了,但手感似乎是不错的。 温知南大大方方地打量完,丝毫没弱气势,勾唇问道:“这位先生,你到底是谁?咱们认识么。” 话一出,套房的空气有了瞬间的凝滞。 认识么? 霍景泽大脑突然有些空白,这句话将他砸地发懵,比昨晚上的各种挑衅还在一起还有杀伤力。 他罕见地愣住了。 见霍景泽没有说话,温知南探究地看去。 阳光下才发现对方眼珠子的颜色很淡,浅灰色的瞳孔倒映着他的身影,携带的感情却有些复杂。 联想这几天的连续蹲守,温知南心里一咯噔。 该不会真的是认识的吧。 霍景泽的失态只在一瞬间,很快坐起身下床,将地上的纸团捡起丢入垃圾桶,又走进卫生间细细洗手。 出来时,温知南见他连脸都洗完了。 脸颊有水流顺着滴下来。 男人抽出椅子坐下,两条长腿分岔着放,轻轻吐出口气:“你不记得我了?” 温知南答:“不记得。” 他倒也没太慌乱,事已至此,倒不如大方承认,想来怎么调查都查不到的关系,也不会太重要吧。 男人生硬道:“哦,不记得也正常,不熟。” 难怪。 温知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解释他是可以接受的。 然而下一秒抬头却见男人嘴唇紧抿,莫名让人品出几分落寞。 这是不高兴了? 因为不熟还是因为不记得男人了。 温知南愣住,鬼使神差地生出几分慌乱,下意识地开口:“最近出了点事,记性不好,抱歉。” 脱口而出后,温知南才意识到自己差点把失忆这回事透出去,这是就连他发小也没有告知的。 温知南也闭上了嘴,兀自下床去够自己的外套,被子滑下露出或深或浅的痕迹,脚落地时明显踉跄一下。 霍景泽瞳孔缩起,迅速扶住了他的手臂。 “谢了。” 温知南冲他扬起下巴,不知是谢昨晚的事还是现在的搀扶。 “没事,”霍景泽收回手,“我去带点早餐上来,你今天白天记得去趟医院。”说罢,率先离开了。 温知南这回倒是乖乖点头了。 可等人离开后温知南才愣住,既然不熟,那男人接连几天在他公司楼下蹲他是为什么,刚刚叮嘱他为什么又这么顺口? 肚子咕噜地叫着,温知南只好将酒店备用的衣裳穿好等待,然而一个电话打进来,他才发现已经九点多了。 助理已经将今天的日程表发给温知南,并告知十点还有个会议。 温知南表情严肃,也不多等,赶忙起身叫好车。 离开房间前,温知南犹豫。 毕竟昨天出苦力的还是对方,温知南拎得清,该支付的报酬还是要有的,更何况他身为堂堂一名总裁,一夜风流后要做点符合人设的事情。 失去记忆以后,温知南脑中只有这两天找不到家蹲在马路牙子边,无聊打发时间翻看的两本霸道总裁小说,被荼毒的不浅。 温知南思忖片刻,将一张黑金银行卡放在了床头柜上,在纸巾上写六个1,压在旁边便离开了。 由于是公寓酒店性质,支持结账时支付的住宿方式,他叮嘱助理上午寻个时间来结账。 温知南匆忙离开。 等到霍景泽端着份早餐上楼,房间已空无一人。 那身黑色的皮夹克和被撕破的黑t散落在地上,它的主人也未将他带走。昨晚上是霍景泽这几年来第一次见温知南穿这样的衣服。 霍景泽站在原地,目光远远地落在床头柜那张熟悉的银行卡上,气极反笑。 他的小先生,对他视而不见五天不说,在结婚两年首次和他□□好后,留下了张银行卡,拍拍屁股就走人。 好极了。 第4章 已婚 霍景泽将温知南不要的衣服捡起来,手掌紧紧握住衣料,拇指不自觉用力搓揉。 半晌,他叫人进来:“帮夫人将卡收好。” “那衣服呢?” 霍景泽想了想:“放家里。” 家里的衣帽间分成两半,泾渭分明。 霍景泽的衣服偏深色,西装码数也大;温知南的衣服则以浅灰银色的休闲西装为主,日常些的要么是驼色风衣,要么是薄绒衫。 第8章 像昨晚上的机车风根本就不是温知南的风格。 至少婚后温知南从来没有当着他的面和公众的面穿过。 财经新闻里不是没有关于温知南的报道。 大抵都是评价温知南温和柔软,容易打交道,人缘也比较好。只是在一些圈子里又不□□传,温知南特别好欺负,很难不让人生起几分攀折的心思。 两年前,霍家和项家联姻,温知南领证前才得知联姻对象是霍景泽,是被项家直接敲定的协议婚姻。 温知南像个小鸡仔般,被拎着脖子揪出来,摔在沙发上,和买卖商品般被人交到了霍景泽手中。 温知南乖顺地低着头,没有反抗。 听着项家与霍景泽交涉,任由霍家照单全收地把人带回家,一句不好听的也没说,但凡问他,只能得到一句小声的:“先生,我愿意的。” 婚后温知南乖巧听话,霍景泽守礼克制,硬是没与他生出半点感情。 霍景泽眸色微暗。 但现在不仅仅是温知南对他没感情,他的小先生甚至忘掉了他是谁。 一周没回他消息。 五天见着也不与他搭话。 可霍景泽才出差了三天,就落到了这般光景。他认命叹口气吩咐道:“再查查小南上周出入医院的记录。” 立刻有人接上:“您上次让查过的,夫人去医院开了盒感——” 霍景泽毫不留情打断,语气冷硬了些,“听着,别再和我说是夏季饮食习惯不良导致口腔粘膜水肿引起上呼吸道感染导致风热性感冒。” “……” “……” 霍景泽呼出口气。 感冒能把人整得忘了老公不成? 收拾的人心里暗念“您原来记着这么清楚呢”,彻底不敢吱声,毕恭毕敬地应下,房间内却没了声,他悄悄抬眼,只见他们霍总面沉如水,垂眸盯着手机。 大抵是在处理公司事务了吧。 霍景泽向上划拉着,直到上周最后一次对话,没说什么,摁息屏幕:“昨天的事情是意外还是人为也查清楚。” “明白。” 霍景泽离开酒店的时候,一辆商务车停靠在路边,后座有个年轻女孩匆匆忙忙跑进酒店大厅,与霍景泽擦肩而过。 助理气喘吁吁地小跑到前台:“2305退房。” 前台查询后答:“女士,已经退过房了。” 助理一愣:“是另外一位先生付的款吗?” 前台苦笑:“抱歉,我不知道您指的是哪位。但是2305房的退房时间就在几分钟前,应该是刚离开。” 助理猛然看向刚刚向外走身形高大的男人,试图追上去,却没能抢在对方上车前将人喊住,只好又返回前台,询问那位先生的信息,毫无意外地得到前台带着歉意说按规矩不予透露的话语。 她垂着脑袋,寻到个漏洞:“那……开发票行吗?” “我们老板和那位先生昨晚同住的,”说到这里助理愣了一下,嘶,好像有什么不对,但也顾不上了,“有登记记录。” 前台一愣,笑道:“可以的。” 只是回到公司后,助理面色还是有些怪异。 温知南从会议室走出来正撞上她这幅模样,问道:“怎么?” “我去的时候对方已经离开了,是对方付款,留下了付款人姓名和银行卡号。” 温知南听来没什么问题,点头,继续往前走。 “有信息就行。” “是。” “他叫什么?” “……李铁牛。” 温知南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被自己绊倒。 叫什么? 这是化名?? 温知南幻视乡县里的村土坡上,肤色黝黑的壮汉擦了把额头,汗水反射着蜜色的光,继续犁地。又莫名其妙和昨晚的场景合二为一,整个人陷入僵化状态。 好在多年的遇事淡然处之的态度挽救了他,温知南只是咳了咳,垂眸道:“信息给我吧。” 助理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地交过去,只见自家老板接过后头也不回的走了,耳尖还有些微微红,眨巴眨巴眼,这是她办事不利,所以老板恼了? 温知南把信息压在一旁,耐着性子先忙完手头上的事情。 中途方囿一个电话打来。 温知南顺手接了。 “什么事?” “在忙?项家那边的动静,也不是什么大事。” “稍等。”温知南停顿片刻,走到无人的地方,“你说。” 方囿从昨晚被临时叫回去说起,原是方老爷子知道方囿与温知南交好,有意提点他。 “老爷子的意是,这几年在你的发展上,项家也没有多做干预,但是最近出现阻挠的倾向。我昨天还奇怪,照着项家在这个行业的关照,陆氏怎么敢对你动手。” 温知南沉默不语。 这件事他也感受到了,最近公司发展上阻力越来越多。 不过温知南本来也就没有把别人的助力当成过自己的本事,只是因为记忆的缺失,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明白他作为私生子,和项家联系也一向不多,项家为什么原先会对他关照。 这个疑虑倒是没持续多久,方大嘴巴就给他解惑了。 “当初还是你对他们妥协,拿你做交易,就罩咱两年。”方囿愤愤,随即哼哼道,“两年也够了,咱南南不也照样起来了嘛。” 第9章 哦,他妥协。 那他做了交易。 温知南茫然,他堂堂大活人能做什么交易。 他面色一凛,立刻用一只手用力按着自己的肝和肾……该不会已经切完一部分被卖了吧。 还是他曾经做过什么心脏移植?那种豪门家族总是搞这种狗血的事情。 深受霸总文荼毒的温知南脸色越来越难看。 只听见方囿在另一头自顾自说:“让你英年早婚也就算了,你那个结婚对象还是个不能人道的,腿脚不好脾气还坏,这些年嫁过去我从没见他露过面,也没见着他对你有多好,呸呸呸。” 温知南松口气。 噢,原来只是结了个婚。 等等。 嗯????? 他什么时候结的婚??!! 为什么他的公开信息上显示的都是未婚? 那么他的结婚证在哪里! 方囿见温知南久久没有吱声,渐渐退出了吐槽一级战备状态,以为温知南被他那句不能人道给伤害了,有点担忧地劝:“南南,你别难受,那人不值得。” 温知南迟钝回应:“我……没事。” 方囿:qvq 过后,温知南迷迷蒙蒙地挂了电话,大脑空白,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明白自己恐怕真的是个已婚人士。 他试图搜索些相关词条,终于在无数无关信息里捕捉到一条。 ——“温家与霍家联姻敲定。” 时间是两年前的春夏之际。 看来被挑选为和霍家联姻的那个人是自己,温知南凭借着方囿形容的脾气不好、残疾,终于锁定到了联姻对象。 霍景泽。 这是他的,先生。 温知南嚼着这个词,觉着有些烫嘴。 猛然间成为有夫之夫让他手足无措,更重要的是,他是已婚人士,那昨晚上滚上他床的人到底是谁啊啊啊啊!! 温知南捂着微微发痛的良心,思忖起来。 昨晚那炮打得突然,今早离开的又匆忙,他还没问过男人叫什么,为什么要在公司楼下等他,是否有什么事。 思及此,温知南拿出信息,对着在自己网银上输入这串卡号。 他原本是想看一下与这个账号是否存在过历史往来交易的,却没想到一搜,出来了几十条交易信息。 从前年开始就有。 每个月都有,数额倒是不小的五位数。 温知南指尖下意识地敲着桌面,细细琢磨着,把这些天男人在楼下巴巴等他又不说话、昨晚遇事爽快献身、今早又因为他失忆隐约有种犯委屈的种种行迹联想在一起,最终通通指向一个结果。 温知南暗自喃喃,原来他失忆前玩的这么花? 这不是他养的小情人还能是啥? 温知南越想越对。 尤其是男人那样的身材和样貌,会是自己喜欢的那一款。 琢磨着,温知南抿着嘴唇,却在浓浓的背德感之余,尝到了些刺激。 真能享受啊,这平日里要是能养在家里。 想干什么干什么…… 罪过。 温知南双手合十,面露羞愧。 不过这事终究是不道德,温知南琢磨着还是要将这个关系断了好些,既然是联姻,就算没有感情基础,他也有义务去维护好联姻关系,毕竟涉及名声和双方利益。 更何况霍景泽本就脾气不好,再加上不能人事,他这行为无异于往人痛处上戳,到时候一怒会怎么样呢? 温知南看着旁边高一截的霍氏大楼,叹了口气。 大概是不能轻易收场。 而他现在也没有资本招惹霍家。 好在失忆后温知南对男人也没有感情记忆,放下便放下了。 温知南下意识地看了眼窗外。 今天温知南破天荒地提早下班,“李铁牛”果不其然地在公司楼下等待,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微微松口气。 温知南走过去。 男人也看来,手中提了个袋子,递给他。 温知南一愣,收下,随即问道:“今早有事,走的急,不好意思。” “没事。” “我看你的付款信息上写的,你叫李铁牛?” 男人:“……” 啊? 温知南莞尔一笑,他知道肯定不是,只是忽然想开个玩笑。而这几天来男人冷峻的脸上罕见露出的茫然和呆萌确实有趣。 霍景泽也意识到了温知南在开玩笑。 他的目光不易察觉地、贪婪地扫过温知南微弯的眉眼,这城市的夏季都凭添上了几分意外的灵动和生机。 霍景泽正想解释,这是管家平时收发快递,填地址时写着玩的名字,却见温知南收起了开玩笑的神色。 温知南突然不想问名字了。 他知道自己的狗脾气,这人挺让他欣赏的。不知道名字也许哪天就淡忘了,知道了名字反倒像是在心底下了个锚点,轻易不能拔除。 啧。 温知南开门见山:“铁牛,我们的关系到此结束吧。” 第5章 阿晾 霍景泽呼吸乱了一瞬,直直凝视他:“你说什么?” 呃。 温知南被这眼神给震慑住,心里莫名又是一虚,话才开了个头,便变得干涩难言。 怂了几秒,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按道理他应该才是主导这段关系的人,不是该由他谈起止吗? 第10章 温知南为保谨慎问:“当时我们有约定这段关系维持到什么时候吗?” “没有。” 温知南沉默两秒:“我们找家咖啡店谈。”不知道是出于金钱还是感情,这个小情人似乎并不是很想和他结束。 霍景泽在温知南转身后,选择跟上。 高大的霍景泽跟在身形纤细修长的温知南身后,斜阳拉长的影子将其被完全包裹住,又像是童话故事里的野兽,对着他虎视眈眈。 霍景泽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 即便对方向他提出离婚。 只是昨晚的意外又显得格外的不适当和遗憾。 两人坐下后,温知南抿了口冰拿铁,早打好了腹稿:“你知道我已经结婚了吗?” 霍景泽紧捏着杯壁的手一松。 “如你所见,我出了些意外,记忆有些损伤。前几天我甚至误会了你,以为你守在我公司楼下不怀好意,之前对你的态度也有些恶劣。”温知南颇为不好意思。 “没关系。” 霍景泽微微吐出口气,原因已经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了。 “我不记得之前我们是怎么约定的,但事实上我被迫联姻,受制于人,你再跟着我,于你我而言都是危害。” 温知南选择和小情人摊开谈,利聚而来、利尽而散正常的很,更何况他是商人。 “之前是怎么谈的,价具体多少,频率怎样,你一会可以补充,”对方既然不说话,温知南敲敲桌子继续说,“今年的费用或者说工资,我依然会打在你卡上,也会额外地给你一笔金额,往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和需求可以向我求助。” “但我还是倾向于给你介绍一份正式的工作,虽然你确实很帅、身材不错、体能上等、胸……咳咳,”温知南咳得脸红,“但终究是苦力活,青春饭,懂吗?” 温知南很少和人说得这么明白,如果助理知道自家老板在旁人面前能解释那么多,大概是要泪洒当场。 霍景泽配合地、艰涩地说了个“懂”字。 “我也不是厌了你,以后也别多思,别委屈别撒娇。”温知南语重心长的收尾,“我挺欣赏你的,小伙子,以后好好干。” 虽然“李铁牛”看起来比他年纪大些。 温知南摸了摸鼻子,没注意到霍景泽眼中逐渐清晰,眸底闪过一丝了然。 霍景泽沉默了很久,沉默到温知南以为对方不会再开口,而会一走了之。 良久,霍景泽像是做好了什么决定,轻声道:“最开始是我找上你……您,发自内心而言,您对我一向优厚。” “联姻的事我知道,如果您的先生从一开始就约定婚姻只是一纸协议,各取所需互不干扰,无关感情呢?您还要与我分开吗?” 什么意思。 温知南皱眉,这些话是自己曾经告诉他的么? 他和霍景泽的这场联姻真已经名不副实到这个地步,脆如纸张,各自放纵? 温知南面露疑虑的表情被霍景泽纳入眼底,霍景泽接着说:“不如我将联系方式留给您,等您想好了再联系我?” 男人坦然地看着他,像是一汪深潭,诱着人深入。仿佛诉说着,只要他点头,这个人连带着心脏都会完完全全地属于他。 猎人总是有自己的手段,去伪装或拟态,给出一副完美的面孔。 这幅面孔乖巧沉稳,进退有度,却又诉说着缱绻。 会是最省心的那种小情人。 诚然,温知南可耻的动摇了。 温知南思考了一下男人所说的可能性,如果他和霍景泽在联姻时就商量好,不用对彼此负责,那确实没必要把这点乐趣断了个干干净净。 “那就别称您了,叫我名字就行。还有,我都忘了你叫什么?” 霍景泽停顿两秒,答: “阿晾。” 阿晾。 倒像是个用来招猫逗狗的称呼。 温知南也点到为止的没有问大名,只是将杯底不多的咖啡一饮而尽:“住哪,我送你回去。” 霍景泽也没有拒绝,报了个市中心老小区的名字。 那个小区是上个世纪建成的,属于城中村,在这些年的城市规划中,这块地方几度面临被拆除的险境,但最后考虑到特色空间和文化价值,只是进行综合整治,最大限度地被保留了下来。 虽然小区本身不富裕,但挨不住地段好,周边别墅区不少,身价本该随着水涨船高。却听说因为只整治了表面,内里还是破败不堪,所以依旧不受欢迎。隔壁地产商极力宣传物业的优质,安全有保障,才免受其影响。 靠近老小区的路狭窄,车辆无法通行。 温知南将车停在外边,问:“到了,我下车送你过去?” 霍景泽摇摇头,拉开副驾座的门准备下车,忽然转身掏出手机将二维码展示到温知南眼前:“温总,你答应考虑后联系我的。” 温知南对于阿晾的改口哭笑不得,只好拿出手机微信扫码。 却被一只手挡住。 扫码不成,温知南疑惑抬头,却撞入阿晾那双深沉的眼眸,像是能看穿一切。 他只好将视线向下偏移,意外扫过对方卫衣领口露出的锁骨下方,一道道鲜红的抓痕,在过了白天的时间显得更加浓艳清晰。 “怎么了?” “我想加您的私人账号。” 第11章 温知南愣住,第一反应是这家伙怎么知道他给的是工作号,转念想到大抵失忆前阿晾就知道了,这次更是因为他换手机号的事情,趁机提起的。 他切了号,将自己私人账号的二维码递给阿晾。 “滴。” 一声系统音提示已经检索二维码成功,霍景泽收手起身,将手机揣回兜里,透过车窗只能看见他半截腰身,手背淡淡的青筋凸起,似在极力克制。 “那我走了,温总。”霍景泽转身,七拐八拐地走进老小区。 温知南目送着阿晾身影消失,才打道回家。 回去的路上他琢磨着,要找个机会回他和霍景泽的家,有机会的话可以谈下这件事。 直到开进停车库,他才冷静下头脑。 他今天的目的本是要给笔“分手费”把阿晾给推开的,怎么三言两语就被哄着要认真考虑延续这段关系了? 这是昨晚的温情还在,让他下意识舍不得。 还是食髓知味……呸呸呸! 温知南对自己这幅没出息的样子表示鄙夷,回到家后,他翻出自己的工作账号,找到助理所谓“奇奇怪怪”的人的号,将对方捞上置顶,并且备注好霍景泽后,回复: [温知南:不好意思,这两天没看消息,明天方便吗,我回趟家?] 与此同时,霍景泽看着自己小先生发来的消息,即便失忆了也是小心翼翼的,连回自己家还要问方不方便。 他眼中闪过一丝自嘲。 大抵对面得过了半小时,发来个地址。 [霍景泽:明天傍晚我不在家,你自己回来吧。这两天修路,走这条路。] 哦。 还挺贴心。 温知南正愁怎么找自己和自家先生的家住哪,现在算是瞌睡遇上了枕头。 只是扫了眼这些天霍景泽给他发的消息,再看看方才对方贴心地给他新的路线,又觉得对方脾气可能也不算太坏。 忙完这些事,温知南发觉周边天色已暗,落日余晖透过小窗打在温知南脚边,光影又很快如潮水褪去,将他融入昏暗之中。 腹中传来饥饿感,温知南认命起身进厨房,翻看着空空如也的冰箱,除了一袋吐司、一瓶西红柿酱还有两瓶可乐外,其他能吃的已经被他这两天里吃光了。 温知南趴在沙发上无能幽怨,还有什么可以吃的,要饿死厨房废物啦。 。 “先生,今晚吃点什么,我让人去做。” 管家毕恭毕敬地候着,原本已经回了老小区的霍景泽出现在隔壁的独栋里,松着领带:“按平时的就好,做一份。” 温知南不着家的前几天,保姆还是按着两个人的量备着的,直到霍景泽亲自去找他,才意识到温知南短时间不会回家。 管家应下,悄悄打量男人轮廓锋锐的侧脸,雾灰色的浅瞳在暗处更显冷凝疏离。 “夫人今天还是不回来吗?” 管家略微遗憾地问道。 他明白没有实质感情的婚姻,从来都不受寻常规矩的约束。夫人不回家,只是由顺从忍让走向撕破脸皮的一小步而已。 至于这一小步,会不会变成导致岌岌可危的婚姻直接崩坍的一大步,对于手握婚姻协议的霍景泽而言其实毫无所谓。 但管家不免操心,他还是希望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有个人陪伴着。 “明天会回来。” 话音刚落,管家眼神倏然就亮了起来,一脸欣慰,然而下一秒又听见霍景泽说:“但明天你跟我走,别呆在家里。” “啊?” 霍景泽突然想起什么,打开笔记本在上头敲了些什么,当场打印了出来。 管家看着这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的操作,一脸懵逼地接过霍景泽递来的那份打印文件:“这是?” “把它放在小南的床头柜的抽屉里。” 第6章 协议 管家看了眼霍景泽的眼色,见他没有反对,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白纸黑字跃入眼帘。 20xx年第三版婚姻协议书。 管家眼皮一跳:“这是您刚刚打出来的?” 霍景泽笑着摇头:“才几分钟,我哪有这能耐。是两年前律师拟的,我刚刚改动了些。” 管家拍拍心口,就说呢,他从没听说过有这协议,第一版都没见过,从哪凭空跳出的第三版。 只有霍景泽知道,这是在确定联姻后霍家就安排律师拟好了的。 但是最后没用上。 霍景泽和温知南扯证的那天,只在口头上约定了一切事情,说是结婚,但其实就是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硬凑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 那天温知南推着他的轮椅,在管家的帮助下扶他上车回家。 温知南低下头时,那点隐忍和委屈终究是没逃过霍景泽的眼睛,回去的一路,他的小先生将手乖乖放在膝盖上,看了一路的景色,半个字都没有说。 霍景泽看了一路温知南,只觉得造孽。 当时的他却也庆幸自己是个“残废”,自然也没有什么发生夫妻关系的必要。 回家在律师拟好协议递给他的时候,霍景泽看过却觉得没意思的很。 ——协议里没谈半点感情,尽是条条框框的约束,倒不如不拿出这份协议,能让温知南更自由些。 只是没想到婚后温知南格外实诚,他做到了一个正常的伴侣会做到基本的事情。 第12章 每天下班按时回家,与霍景泽面对着吃完饭,安静进自己的书房呆着,到了十点准时回自己房间睡觉。 哦,睡前还会敲开他的卧房和他说句晚安。 说温知南厌弃他,温知南却从没逃避过与他的相处。 倘若说温知南喜欢他。 霍景泽笑了,这是个对立命题,而非矛盾命题。即便有幸不被他讨厌,也绝谈不上喜欢。 所以他才会剑走偏锋,两年后临时拿出这份协议,赶在温知南回家前修修补补。 管家见霍景泽嘴角挂上一抹自嘲,便不再多嘴,在霍景泽没有反对的情况下,迅速向下浏览。 甲方霍景泽,乙方温知南。 一、婚姻期限为五年。 二、婚姻存续期间,除向亲人公布两人的婚姻关系外,双方约定非必要不向外人介绍两人的婚姻关系。 三、婚姻存续期间互不干涉对方生活。 …… 前面都是基本协议和双方义务,主要涉及的是公司利益。 然而到翻页的时候就不对劲了。 十二、甲方有权利自主安排家庭事务。 十三、甲方有义务完成本协议第八条承诺的为乙方提供应有的经济支持,但不得因此要求乙方提供感情价值,不干涉乙方的感情自由。 十四、乙方有权利不履行夫妻义务。 十五、乙方有义务配合甲方完成家族事务,在自由支配的时间空间里,不得带外人回家。 管家这眉头越看越揪在一块儿。 虽然双方都有规定权利和义务,但甲方这权利算什么权利,乙方这义务算什么义务! 自主安排家庭事务和不得带非正当关系的外人回家这两天,本就可有可无,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反倒是不提供感情价值和不履行夫妻义务这两条约束甲方太狠了,给乙方留足了背叛空间。 这心眼往温知南身上偏的都快偏到太平洋去了! 管家恼道:“这律师是夫人派来的卧底么?您这十二到十五条忘了改呀!” 霍景泽沉默两息:“……这四条就是我改的。” 这回轮到管家沉默了,他瞪起溜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协议又看着霍景泽。 最后在久久的沉寂中,发出叹息。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管家本来想脱口而出的是:你知道这是多大的漏洞吗? 虽说协议婚姻里都是忠于利益的人,但霍景泽这几条无异于给了对方只谈利益的权力。 摆明着让人遐想翩翩,不安于室! 少爷他……胡涂啊!平日里不是挺精于算计的么?管家转念想了想,吸了口气,恍然大悟:“我懂了,少爷你想钓鱼?” 霍景泽道:“钓鱼?” “我知道,这些年夫人作为爱人这个角色,表现得无可挑剔。你的心思我也知道,我何尝不希望你们能真的修成正果呢。”管家叹口气,“可是孩子,你要知道,感情是经不起试探的。” 霍景泽:“……” 管家继续道:“说句不好听的,他倘若经得起这个诱惑,也不代表他爱你。但是他真的上钩了,你们就彻底没有机会了,不要把伴侣拱手往外推啊,懂吗?” 懂吗? 短短两个小时,霍景泽已经被头脑风暴了两波。 霍景泽配合地、艰涩地点头说了个“懂”字。 很快霍景泽回过神来,合着李叔以为他是假意拿出协议,给温知南展现出被撕开破洞的牢笼,然后看对方会不会出逃? 他扶额无奈一笑:“李叔,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没想借此与他为难。” 李叔皱眉:“那你这是不在意了?我记得你对他是有意思的啊,你可别当李叔我老了看不出来,别逞强。” 霍景泽哑言,谈不上逞强,但他确实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大度。 放在两年前,霍景泽也许还能做到。 现在已经完全不甘心也不舍得。 出差回来后,得知温知南已有几天没回家,霍景泽在微信上联系无果,便想着在公司门外等他,将人接回家。 却不想温知南对他视而不见,甚至多有防备。现在得知温知南确实失忆了,霍景泽除去担忧意外,竟也没生出太多糟糕情绪。 在从医院得来的报告上显示,是血块压迫神经导致的暂时性记忆缺失。 而因为一晚荒唐,温知南把他错认成了在外豢养的金丝雀。 按常理来说,被自家先生忘记,本该恼的。 然而这几天的意外蹲守,让他领略了不卑不亢、谈笑风生的温总,也让他直面了偷穿机车皮衣泡吧的狂野男孩。 霍景泽舌尖抵着牙关,又想起那晚温知南居高临下的挑衅、下午径直走向他时目光里的专一、拿他名字逗趣时的揶揄,还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地劝他“从良”。 所有细节拼凑出一个灵动、鲜活的温知南。 和被困在和一个残疾的婚姻里,呈现不反抗的灰败不一样,真实的温知南是野蛮生长的,带着刺也带着艳丽。 更重要的是,作为温知南被迫达成协议婚姻的伴侣,霍景泽没找到走近对方的希望。但是作为温知南的金丝雀,他拥有了这个机会。 霍景泽卑劣地利用温知南的失忆,图谋着自己不见天日的爱意。 霍景泽知道,这是场独属于他自己的豪赌。 第13章 他说:“李叔,我只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 第7章 摸底 李叔愣了好久,才从霍景泽的话语里抿出点真实意图来。他沉默良久道:“夫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也与这些天不回家有关。” 霍景泽抿唇:“是。” “可是这样他会信吗?”李叔发出疑惑。 霍景泽扫了眼家里。 温知南失忆了,有些事实只会给假象左证。 翌日下班后,温知南预留了些时间,开车去往霍景泽发定位的住处。 地址定位的地方恰巧也是在城中心,是临近老城区的一片别墅区,早些年就已经成了有市无价的商区房。 温知南确认定位后,拨动方向盘朝里驶去,进小区时,亭里的保安为他升了栏杆,冲他笑笑:“回来啦?” 温知南只是稍一停顿,自然而然地微笑点头示意:“回来了,谢谢师傅。” 驶入小区,绿化已经完全遮住了身后的保安亭,温知南才略有所思地放缓了车速。 他还在想刷什么进小区,原来他这张脸就足够了?不过高档小区的保安要记住业主的面容倒也不是难事。 温知南停车上楼。 没有钥匙,但好在是指纹锁,温知南将拇指放上去听到旮瘩一声,门开了。 屋内没人,温知南随手开了灯。 玄关处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双鞋子,铺着米色短绒的地毯,一楼面积开阔,左手边是会客厅,右手边则是开放式厨房,岛台和小餐厅连在一起。 整体的装修简洁,偏灰白色调的简约风。 但是没有什么生气。 餐桌上很空旷,放着个玻璃花瓶,但是没有插鲜花;沙发上打理的很整齐,就是缺少常年坐人才会有的沙发坑;往里走,衣帽架上也没有挂衣服。 像个商品样板房,却不像婚后夫妻共同居住的爱巢。 名不副实的协议婚姻就是这样了吧。 温知南以外人的视角看来,只稍两眼,就能判断这对夫夫并没有什么感情。 他简单的看了眼洗手间和浴室。 两个杯子各放在东西两边、两个毛巾顶在架子两端放,像是巴不得能搁多远是多远。 可能也没有那么夸张,只是相较起方才在老城区,不少家里都是开着门的,瞥一眼进去,家里陈设虽然凌乱,但碗筷杯子各样式的对象都是成双成对的。 一比起来,温知南在这屋子里只剩下疏离。 除此之外,与旁的不同的就是,走廊边上放着个金属轮椅,应该是为霍景泽准备的。 墙壁上也装有不少借力的扶手,微错层的地方是斜坡设计,甚至旋转楼梯的一二层旁都加装了小型家用电梯。 很多尖锐的家具边角也贴了防撞海绵,阳台角落放着些康复器械。 看来身体残疾也是真。 温知南只是停留了几眼,没多做耽搁,直奔书房和卧室。 两个书房连在一起,温知南找到自己的书房推门而入,书桌上放着台历和记事簿,台历翻到的是当月,笔记本上最后的日期也是上个月。 温知南像个身外客,翻看笔记本上的内容。 连翻了十几页,面色平静。 隔三差五记了些内容,但大多是工作上的事情,与霍景泽也没什么关系,与其说是日记簿,倒不如说是工作日志。 不过也算是一些有用的资源了。 温知南把笔记本放到一边准备今晚带走——如果可以的话,他会和霍景泽商量一下,外出住在公司或家里。 倒不是因为阿晾。 只是这个房子实在没有生活的气息,像个空壳,住在这里不如住在公司,温知南懒懒地拨出几份文件看了眼,倒也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东西。 最后他才跑去了一趟卧室。 果不其然是两间卧室,温知南想都没想直接推开了客卧的门,大致判断是他住在这里的起居室。 他对于分房睡的事情毫不意外,毕竟客厅里的细节已经展示出他们的,而霍景泽的身体也没有这个能力和他发生关系。 自然没什么同床共枕的必要了。 温知南在房间里溜一圈,可寻的地儿除了床头柜,还有个保险柜,他眼睛微微一亮。 这不得放几根金条! 他一撸袖子,蹲在保险柜前,搓搓手手想看看自己以前存了些什么在里面。谁知一连试了好几个密码都不对。 不是常用密码,不是生日组合。 温知南捧着保险柜,像拍西瓜似的敲了敲柜顶,泛起嘀咕,这真是他的保险柜吗? 总归是放在他卧室里的。 温知南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拍拍膝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站起来,保险柜而已,不能落了形象。 最后他还是在床头柜里翻出了份结婚协议来。 温知南翻着一式两份的第三版协议,对着其中某些条款陷入了沉默。 他愣了片刻,又翻了翻首页,确定乙方是他后,深深地皱起眉头。 他的目光落在十二到十五条。 这不对劲。 他分明是被迫联姻的,为什么有那么多利于他的条款,还是当初达成过什么让步约定? 事出反常必有妖。 温知南本能带着警惕性,对协议保持着怀疑。 然而一阵钥匙开门的声音吸引他的注意力。 第14章 温知南看了眼时间,快速起身,大概时间太晚了,霍景泽回来了。他略紧张地捏着门把,思索两秒,利落地开门出去。 还顺手带上了那份协议。 面对面谈谈也好。 温知南正色走出去,却听见一道女声,是位阿姨:“夫人?” 温知南点头:“你好。” 阿姨笑笑,先开口了:“先生叮嘱我,说今晚您会回来,让我看看需不需要来做饭。” 温知南知道是做饭阿姨后,神色自然而很多,微微一笑:“我在外头吃过,您给……景泽做一份就好。” 阿姨倒是实诚地摇摇头:“先生今晚应该也不会回来,也不用做的。” 也? 温知南在话语里设了个小圈套,也细节的捕捉到了这个词。他状似无意问道:“我总不在家,他平时回来吃饭的次数多吗?” “天天来回跑,也挺麻烦你的。” “不多。”阿姨有一答一,“先生也不常在家。” “?” 温知南挑眉,合着霍景泽也是不回家的? “他平时很忙吗?” 阿姨在裤管上搓手,苦笑:“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平时我也不怎么看新闻,不过你们这些大公司的事情应该都挺多。” 她想了想道:“平时家里是有一位李叔在打理的,夫人可以问问他。” 温知南记下:“谢谢。” 阿姨见这里没有什么要忙的,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厨房卫生,又将买好带来的菜塞进冰箱里,就和温知南说她先回去了。 等阿姨走后,温知南轻轻吐了口气,似乎理解了些什么 霍景泽因为利益把他娶回来。 因为身体原因,将婚姻彻底成为了一个只谈利益的局。 没有生活痕迹、不睡在同一间卧室、没有共享的物品,除了那份协议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霍景泽甚至也不回家。 温知南想,霍景泽是并不在意他的。 可即便如此,即便毫无感情,即便连霍景泽自己都不回家,这人还要装模作样的在微信上问他安危,问他有没有遇到困难。 就连今天,其实霍景泽压根不会回家,却只说傍晚不在家,还要惺惺作态地派阿姨地来照顾他。 这波无疑给他营造了一个伪君子的形象。 而如果作为一个伪君子,在订立结婚协议上会怎么做呢? 将自己本就不在乎的东西,放大成让渡给对方的利益,即换取的更多自己想要的利益,还博得了好感和名声。 年纪轻轻在商场里浸泡几年的温知南,有着近乎冷漠的直觉。 谁家好人谈利益的时候还掺感情啊! 垂眸看了眼手中这份让渡出感情的协议,莫名又觉得有几分合理了。 毕竟霍景泽半身不遂,x无能才说成是乙方权利,要是与寻常人无疑,这不得是双方权利,各自放纵? 阿弥陀佛。 温知南在心里念叨几句,他绝无轻视或看不起对方的意思。 温知南浏览完其他条例,大概理清了当年的事情。 大概是两家交易,温知南嫁过去后,有这个名头在,霍家承诺在主营业务的一个领域共享企业资源,而尤其是客户资源上,算是分了一块大蛋糕给项家。 而项家为此付出一半的股份,算是被霍家狠狠割了块肉下来。 温知南总结为,自己只是这两家play的其中一环罢了。 也就他把这份协议看得这么重。 属于太把这个当回事了。 他失笑,把协议和其他准备带走的文件放一起,临出门前想了想要不要去捡几件衣服带走,最后还是因为手头上东西不少而作罢。 夜色下,温知南招了辆车离开。 小区门外,霍景泽坐在轮椅上,目送着温知南头也不回的撒欢跑了,抬手做了个手势。 管家会意,将霍景泽推回小区。 保安亭还没换班,站岗的保安见霍景泽,也热情地打招呼:“散步回来啦,你媳妇刚走呢。” 霍景泽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 看着霍景泽面无表情地被管家推远,保安亭里另一个坐班的师傅教训似的拍保安的手:“说话有点眼力劲!霍总的脾气你也敢惹,真是小兔崽子。” 李叔以为霍景泽在因为听到媳妇走了而黯然神伤,刚准备出言安慰安慰。 却见霍景泽脖颈微微弓着,像是绷紧了状态,守候猎物动静的猎豹,安静的吓人。 霍景泽只是垂眸。 他打开显示着“已互相添加为好友”的对话框,手指下意识地缩紧。 上钩了。 第8章 规矩 温知南通过了阿晾的申请。 阿晾很快给他问了句好,温知南顺嘴和对方约了明天碰面。 温知南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袋子上,是那晚过后阿晾给他的,当时送对方回去没有打开,回家才发现是药膏。 温知南是有些奇怪的。 按理来说,他和阿晾关系持续挺久,那档子事应该做过不少了,给温知南的异样感和不适却还是很强。 是那晚他药性发作导致的,还是阿晾空有尺寸但活不好? 肢体记忆已经在渐渐淡去,温知南琢磨了半天也没想起那晚阿晾到底是怎么捣的,舌头抵着牙关,不自觉地用力。 第15章 直到刺痛传来,温知南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竟然对着一支药膏联想了这么多,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好笑。 呸。 满脑子黄色废料。 温知南顺口骂自己一句,却也愿意在闲暇时忠于自己的本能欲望,爽都爽到了,就别在细枝末节上挑刺了。 临近第三季度末,投资咨询的客户也不少,公司上下各部门忙活地都热火朝天的,温知南的工作量也加大了。 事情堆积,压力一上来,温知南周身的气压都降低了,以至于没注意到小助理几次进来动作越来越小心翼翼。 助理关门前甚至悄悄抬头看了眼空调,大夏天的,明明开着26c,这室内温度怎么能冷成这样。 午休的时间,温知南在计算机上浏览新闻,了解些行业内状况,也顺带……打发打发时间。 毕业后创业这几年大抵是不容易的,温知南仅凭这对办公室和家里的观察也能知道自己的兴趣爱好着实单一又无趣。 无非是阅读些财经人物传记,或者看看财经新闻。 如果有时间的话他倒是愿意玩玩机车。 不过,后者是属于需要花时间培养和投入成本的爱好。 而温知南对自己的工作规划也看得清,公司有望今年年底上市,股本已经快达标,正等完成手续通过审查手续,算是在比较忙的紧要关头了。 加之自己失忆,有不少空缺需要他补上,他理应找一个更轻松的方式来愉悦自己,更何况金钱投入大于感情投入的事情,一贯是他比较偏好去做的。 几番思量,阿晾依旧是最佳选择。 温知南想起下午与他的约见,敲了敲桌面,突发奇想又打开了搜索框,输入:如何豢养一只金丝雀? 人工智能已经发展到一定的水平,很快就给他跳出了详细的步骤。 1.喂食。要提供精良的饲料,补充充足的维生素和营养,不能过痩或者肥胖。 温知南认同,得好好投喂,不能虐待苛责,要保持对方原有的强壮,太瘦了胸肌摸上去手感不好。 但也不能致使对方发胖,腹肌是万万不能掉的。 温知南看第二点。 2.环境。尽量养殖在环境幽静的地方,有适当的阳光照射最佳,要有足够好的休息环境,使之精神状态饱满。 温知南点点头,确实,养给自己看的,自然偏僻少人的好,他失忆后有调取资产状况,他名下正好有个采光不错的房子在城郊。 白天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晚上精力充沛好伺候人。 温知南信任地接着往下看。 3.鸟笼。尽量选择结实、空间大一些的笼子,以便于…… 温知南记下,寻个笼子,好关起来。 温知南:…… 等等。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他疑惑地向下继续划拉了几下,在捕捉到行为性丰富化,带着“筑巢”“繁殖”“语言交流”等字眼上,他才意识到人工智能是真在教他怎么养一只鸟! 他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免不了老脸一红,又缩进靠背椅里当鹌鹑。 人工智障误他! 不过却把温知南彻底引向了另一个思路,倘若将此金丝雀当做彼金丝雀养呢。 他的金丝雀有些特别,不娇气,有点凶悍,像是在森林里捡回来的野狼崽一样,让他自由自在地在外边样,自然别有一番滋味。 但既然跟了他,就是家养的了。 温知南更愿意建造一栋黄金笼,里面垫满柔软的羽毛,让鸟儿住进去,稍加时日教养,能成为属于自己的可人玩意。 他笑笑,只当是想着玩,当温知南忙碌又枯燥的工作堆里自己给自己寻点乐趣。 也许是午休的还不错,温知南下午精神好了不少,开了两个会,部署下阶段的工作安排。 从会议室走出来的时候,阿晾的消息正好发来,他一看时间意识到已经五点了。 他也早些关了计算机下楼。 阿晾这次蹲在了地下室,依旧戴着帽子,靠在柱子旁,见他从电梯里走出来后,立即站直了身子。 温知南看过去,对方得到了他的眼神,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在温知南上车后,随机跟上坐到了副驾。 温知南看了眼后视镜,将窗户升上。 挡风玻璃上升,渐渐将最后一些空隙闭合,地下停车场的空旷和细微的嘈杂被隔绝在了窗外,使得车内变得寂静,连呼吸都可闻。 温知南余光瞥了眼看似镇定自若的阿晾,虽然对方脸上很是平静,却也被他察觉到有一瞬,阿晾的呼吸乱了一拍。 他对此感到颇为有趣。 但仍是贴心地打开了车载音乐,婉转的人声冲淡了些空气间似有若无的紧张感。 温知南状似不经意问道:“不是跟了我两年了么?” “是。” “那为什么还不自在。” 阿晾不像常人,绷紧时没有什么多余的小动作,甚至是靠在副驾座里的,姿势没有问题。但是夏季衣衫薄,他能看得出对方肌肉紧绷,没有完全放松。 阿晾在紧张,或者更准确地来说,阿晾不习惯。 霍景泽也讶异于温知南如此灵敏的察觉,更讶异于对方直接挑明了说出来。 看似随意关心,实则带了些试探和尖锐。 第16章 霍景泽缓缓吐出口气,发自内心地说了句:“因为您和以前不一样了。” 拐出地下停车场,亮光扑面而来,让温知南微微眯起眼。 “哪不一样了?” “气场。”阿晾似是有些腼腆又不好意思地回道。 毕竟是失去记忆了,即失去了经历和从前的顾忌,即便是模仿自己,也没法模仿到与从前别无二致。 温知南只当是些小细节,没觉察到有什么端倪,不甚在意地看着远处,道:“万事万物总是处于变化之中的,如果总是要效仿曾经的自己,固然能保持原样,但也不会再有其他变量了。” 霍景泽是领略过这个变数的人,倒是没怎么反驳,抿唇笑笑:“也是。” 阿晾笑起来也挺好看的,眉眼俊朗。 温知南收回目光,对这次的决策比较满意,但毕竟还是在收货的途中,究竟能好到什么程度,还是得带回家拆了才知道。 阿晾对于他来说,于一个新接触的人无异,虽然不知道过去是如何相处的,但是规矩还是要重新立。 温知南随口提道:“以后就当是重新开始。” 阿晾听完,专注地看着他乖乖点头,似乎温知南说什么就是什么。 和那天挽回他的反应是一样的,仿佛全身心都放在他身上了,反倒将温知南已经到嘴边的“规矩”给无声地堵了回去。 罢了,还在路上呢,等到了地儿再说吧。 温知南犹豫片刻,又闭上嘴。 霍景泽倒是没意识到温知南脑袋里已经思考这么远了,只是见温知南转过头去后,靠在背椅里闭目养神。 正如方才,和温知南察觉的一样,他的确紧张和不习惯,但不是因为他冠冕堂皇的“气场”的掩饰之词。 而是对他自己。 他作为温知南领过证的正版丈夫,领了张情人的身份卡牌,坐在温知南车上,不知会被带去哪里。 但他没问,他将主动权全部交予温知南手中,由对方支配,这是这么多年来身为上位者不曾放下过的,霍景泽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城郊的房子路程还有些远,温知南将车内的温度调得更合适了些,让阿晾能休息的舒服些。 其实霍景泽没睡着。 他能感受到周边越来越空旷,人越来越少,已经听不见什么路过车的鸣笛声了。 两侧的树在飞速后退,车在驶往更加荒无人烟的地方。霍景泽倒是调整的差不多了,颇为好笑地打量着窗外的景色,又看了眼温知南的侧脸。 好在温知南是放松且愉悦的,否则霍景泽该怀疑温知南是在记他跟踪的仇,准备拉到荒野外给他办了。 其实温知南想的很简单。 养小情人嘛,就像中午搜索的“攻略”所说一样,第一步当然是金屋藏娇。 他先把人送进去。 房子之后还能再改造。 温知南看似专心致志地开车,脑子里确是没少想乱七八糟的,最后终于在视野里出现了一片开阔的独栋别墅。 生活气息还不错,人不算多,周边公共设施也有,像是个隔世的小镇。 温知南下车,顺道打开了副驾门。 霍景泽识趣地下车。 温知南将他带到门前,用钥匙打开门锁,但没让他进,抱臂倚在门框边,嘴角噙着点笑,话语温柔却不容置疑:“话先说在前头,我这人脾气坏,但凡不依照我说的去做,我会生气。” 温知南下车后,气场更是拔高了一个度。 像是远离了城市,野性也得到了释放,眯眼微抬着下巴,像是森林里高高在上的兽王。 霍景泽注意力留在“我会生气”四个字上,终于尝到了几分趣味,嘴角克制住没往上扬,乖顺地低头垂眉:“您放心,我依照您说的去做。” 怎么又成“您”了,是他太凶了么? 温知南皱眉,但碍于现在是立威的时候,有原则的金主不能和小情人在这时候嘻嘻哈哈。 他按捺下性子,继续道: “跟着我的第一条规矩。” “你住在这里,衣食我都会安排妥当,娱乐游玩有什么需求也可以提,唯一的要求是,我到这里来,你需要在这里等候我。” 第9章 留宿 霍景泽不动声色地挑眉。 只稍一句话,他就彻底感受到了温知南的变化。 坏消息,他的小南有了圈地盘的行为。 好消息,圈的是自己。 温知南已经彻底不想在自己面前伪装了,这是好事。霍景泽点头:“没有问题。” 温知南不置可否地看了眼屋内,伸出手,掌心向下半蜷着手指,放在阿晾眼前。 霍景泽试探性地伸出掌心,放在温知南猫爪似的拳头下方,只待温知南掌心一张,一枚金属浇铸的钥匙就落在了他手中。 钥匙是复古的欧风设计。 精细雕刻的繁复花纹犹如古老的咒语游走在匙身上,镂空处做了环形的金属圈,掉落掌心时发出了轻微的碰撞细响。 最顶端处还别有心意地雕刻了一个字“晾”。 像是个专门送给他的礼物。 霍景泽呼吸微微一窒。 他突然有些遗憾,倘若上头刻着景泽二字,大概会更称他心意一些,毕竟礼物上写的应该是大名,不是么? 但有得就有失,这层马甲硬是让他生生失去了温知南送他第一个礼物的完美性。 第17章 阿晾略有不满的神色落在温知南眼中,却被觉察出些别样的意味。 不愿住这? 温知南微微叹息。 阿晾到底与寻常小情人不同,这人像无拘束的野狼,被圈养在郊外的别墅,还要时刻做好迎接他的准备,总归是少了几分自由。更何况谁知温知南会不会起私藏之心,将钥匙毁灭。 这怕不是寻常人可以接受的。 温知南不知道自己以前到底是何做派,宽容也好、放养也罢,只是他现在觉着阿晾实在合他心意,真的让他得手了他可撒不开爪。 温知南惋惜提醒道:“你可以再思考一下。跟着我,经济上我不会亏待你,其余的我不能保证。” “如果你觉得接受不了,钥匙还我,我现在可以送你回去。” 温知南本只是起了点怜惜之心,却不想阿晾的脸上当真浮现出思索的神色。 温知南:“……” 可恶。 早知道就不问了。 温知南面色微沉,只以为这句话让对方更不满了。 这回又不满在哪呢? 他不能保证除金钱外的事情么?自由、还是感情。温知南其实已经把心思摊在明面上给阿晾看,由对方抉择。 不过是最后点头摇头的事。 见对方还在犹豫,温知南脸色也不太好看,紧抿唇瓣,没忍住作势要将钥匙从阿晾手中收回。 阿晾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了。 啪—— 温知南眼睁睁看着阿晾的掌心倏然收紧,将钥匙握在手中,另一只手也动作极快地用力抓住了他探来的手腕,令他动弹不得分毫。 是个练家子。 温知南心中一紧,垂眸看,他手腕立刻留下的白青的痕迹。 阿晾慌张松手,可白皙的皮肤在力道释放后迅速充血发红,留下一圈指印。 这以后真要是干起架来,还真指不定能压制住他。温知南舌尖抵着虎牙尖尖,眯着眼睛,像只被挑衅到了的野猫:“什么意思,和我动手?” 他微仰着头看去,阿晾眼眸深沉,昏暗下竟然看不清楚到底蕴藏了些什么。 霍景泽没有犹豫,他只是在思考。 温知南说,除了经济,其他一概不能保证。而霍景泽唯独不缺钱,他想要的只是温知南——但现在看来,即便他成了温知南的金丝雀,也无法与对方交换来感情。 那将是纯粹的交易,说的好听是放在心尖的小情人,可开诚布公了来说,不过是闲暇时取乐的工具罢了。 如果他想要更多的,霍景泽要自己争取。 只是他突然发现,当温知南带着点骄矜感,不屑掩饰地袒露意图后,真正的温知南被一点点剥开了。 带着点利益至上的冷漠。 但这个小坏家伙,却也让他生不起半分厌恶之感。温知南只是把话放在了明面上,谈的也是情人间本质,可到底谁才是猎人,还尚未可知。 几息之间已经调整好了状态,他闭了闭眼,干涩地开口:“对不起,我并没有和您动手的意思。” 温知南盯着他:“你在犹豫。” “是。” “为什么?” 霍景泽胸膛急促地收缩几下,拳头也缓缓捏紧,骨节青白,嗓音沙哑又枯涩:“您只是说了不亏待我,但是我要的可能不止这些。” “那你还需要些什么?” 温知南等着阿晾提要求,如果是想要更多的自由,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如果是感情这种越界的事情……温知南摇摇头,他毕竟有协议在身,阿晾懂分寸、知进退,大概也不会要他为难。 好在阿晾的确没有给他徒添烦恼,只是低声说:“钱……我需要很多钱,比您想象的还要更多。” 在话音刚落的时候,温知南连自己都没有注意,自己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他怕阿晾索要。 更怕自己定力不够,张嘴就给出去了。 如果是缺钱,那都是小事。 这和温知南公司的发展方向是一致的,温知南倒是乐意赚钱来养阿晾。 他伸出手,在阿晾紧实的臂膀上捏了捏,带着安抚的意味,又加了些让他进屋的暗劲,勾起眼睛活脱脱像只小狐狸。 他道:“唔,我想想啊。” 霍景泽随着温知南进屋了,身后的门关上,隔绝了晚霞最后一点光线。 两人在黑暗之中,温知南转身把阿晾逼退几步,抵在门上,微微踮起脚凑近对方,鼻尖从阿晾的脖颈嗅到耳边。 轻微的布料摩挲之间,这场差点被一枚钥匙引发的血案在无形之间早已消弭。 温知南的目光落在阿晾唇上。 停留好久,最终凑了上去。 他敏锐地感知到阿晾的呼吸一窒,但是阿晾没有动,安静地在那里等待。 霍景泽夜视能力一般,尤其是从窗帘透过来的微光被温知南遮了个严实,更看不真切,只觉得嘴唇有个微凉还软的触感一碰即分。 温知南用手碰了碰他的嘴唇。 收回手指后,他眼中的好奇才渐渐收敛。 阿晾从他面前出现后总是戴着兜帽,露出下半张脸,而温知南的视线又刚好落在对方的嘴唇上,温知南已经观察很久了。 他想知道阿晾的嘴唇到底是什么触感。 现在知道了。 第18章 温热的。 软的。 带着点潮湿的气息,指尖的触感还有些残留,温知南又伸手过去,在阿晾一瞬不瞬的目光里,开了灯。 温知南笑了。 他拇指和食指相互碰碰,似乎很满意刚才阿晾的表现,也逐渐退回平和的状态,道:“想好了,我还是很喜欢你的,我会赚钱养你。” 霍景泽在灯光下垂眸。 这没心没肺的小家伙,张嘴就来。 温知南得了乐趣,整个人都柔软了几分,带着阿晾在这个房子里转了转。 “一楼厨房、餐厅和客厅和一些空房间,二楼主要是卧室,衣帽间和书房,往上有健身房和游泳池,都是没用过的,基础设备都齐全。” 温知南随口提了几句,这是周边小独栋统一会有的配置,至于具体有什么软件,他也不知道。 “其他的你自己看看,看完我们去趟超市,缺点什么就买,还是不够我之后会让人送来。” 霍景泽见温知南大有让他逛一圈的意思,也没推脱,直接把整栋都查看了一遍。 看完过后没什么太多复杂的情绪,不过是完全的一个空房罢了,就连床上四件套都是没拆封过的,啥都要准备。 不是温知南现在生活的地方。 这在他的意料之内,不过以后也许就是了。 霍景泽转了圈下来,和温知南说了句“好了”,两人便出门去了这边最近的超市。 超市规模不小,一应俱全。 霍景泽拉了个推车过来,熟练地带着温知南从日常生活用品区逛起,停在了洗漱用品区。 有很多简洁大气的杯子,颜色各异摆在上面,霍景泽下意识地要去拿,却被另一端的情侣漱口杯给吸引了目光。 是蓝粉配色的。 两个陶瓷杯上各雕刻着一只大猫和小猫,面朝方向一个朝左,一个朝右,不约而同地伸出两只爪子。 温知南显然也看到了,他伸出手,却拨了拨离自己最近的粉色杯子,杯子受力往蓝陶瓷杯靠。 粉杯子的小猫也逐渐与蓝杯子的小猫靠近,两只猫猫的爪子正好拼成了一个爱心形状,脑袋也贴贴了。 温知南看了眼阿晾,阿晾的目光在上面根本挪不开,他倒是没想到,这么个硬汉形象竟然喜欢这么卡哇伊的陶瓷杯嘛。 他问:“买这个吗?” 霍景泽目光露出些讶异:“可以么?” 温知南奇怪道:“当然,你挑就是了。” 过了几秒,温知南又说:“只是没想到你一个人竟然需要两个杯子。” 霍景泽:“?” 霍景泽手连伸向杯子的动作都停顿了,一脸震惊。 而温知南也在对方满脸不可置信里笑了起来。 “开玩笑的,拿吧拿吧,你挑什么我用什么就是了。”温知南只是觉得逗逗阿晾挺有趣的,杯子什么的当然是两人用,他早晚会留宿在这里。 霍景泽好脾气地没有计较,把两个杯子都放进了推车里,他倒不是喜欢这种可爱类型的,而是他想要一对的杯子。 刚和温知南扯证那几天,他们也像今天一样逛过一次超市,但是温知南先拿了个最简单款式的杯子,他也就没在这上面动过心思了。 毕竟协议婚姻,有名无实,没必要弄这些做样子的表面工作。 只是失忆后了的温知南倒是配合他许多,看来就算是放在口头上的喜欢,也是有几分效力的。 霍景泽指尖在推车的扶手上敲敲,在脑海里记下。 温知南笑着看他完成一系列的动作,不经意间问道:“话说,你那么缺钱是要做什么?” 霍景泽早就知道温知南会有这么一招,早有应对,流利地回答,还配着点苦笑:“年轻的时候创业,不懂事瞎弄,玩杠杆,欠了天价债。” 温知南问:“多少?” 霍景泽比了个数字出来,对于温知南来说不算太多,却足以压得一个普通人再无法翻身。而这么一个空壳公司霍景泽也早捏造出来了,就算温知南查也短时间查不出端倪。 温知南蹙眉,又问了句他上没上过大学,学的什么专业,霍景泽随口报了个大专的财经,这关倒也算是过了。 基础个人用品挑完后,两人扫荡了圈桌面用品,厨房用品,最后经过结账前的区域时,摆着些一盒一盒的东西。 和口香糖放在一块。 霍景泽拿了些口香糖,又拿了些套套,和配套的润滑剂,动作自然又丝滑。 温知南余光看见了就当没看见,去收银台结账后,两人驱车回了家。 将东西放下时间已不早了,温知南看了眼手机,放回口袋:“日常衣物我会派人去你家收拾。” 霍景泽一听便知温知南不打算让他再回家住了,他识趣应下,他敏锐地捕捉到温知南目光在他脸上留恋两秒,便打算转身离开。 他叫住温知南:“温总。” 温知南回头。 霍景泽将卫衣外套随手脱了丢在地上,低声道:“这么晚了,您还要走吗?” 第10章 拿捏 温知南回过头来,看着阿晾眼中一片坦然,却让轻易地让温知南联想到些不可描述之事。 阿晾在引诱他。 他心下痒痒,勾唇问:“你想我留下?” “我以为您会喜欢主动一点的。” 第19章 温知南不置可否,只是看了眼手表,话语简洁又干脆,略带遗憾道:“可惜,明天早上要开会,今晚没空。” 这倒不是推脱之词。 明天确实有正事,赶回市区需要花的时间较多,留宿不便。不过温知南也认为今天自己的愉悦度已经足够,可以寻乐但没必要放纵。 阿晾倒也没有过做挽留,温声道:“好吧,路上小心。” 温知南点头,转身就走。 只是走到院里后,温知南不经意回头,却见屋里原本一脸平静的阿晾默默垂眸,蹲下,将已经被自己丢到地上的外套捡起。 动作小心翼翼,又极其缓慢。 ——像是在捡起自己狠心放下的尊严。 阿晾没有起身,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将布料揉的皱不拉几,他高大的身躯微弯着,在空旷地大厅里突兀地显得孤单和落寞。 温知南一时看呆了。 阿晾口头上说缺钱,跟着他也是为了钱。但接连几天的蹲守、一夜后的极力挽留、以及留宿邀请被拒绝后的失落都表现得太真实了。 就像…… 这个人真的喜欢他一样。 但却是同样的懂分寸,知进退。 这样的认知让温知南心惊,又莫名生出几分慌乱,他心脏闷地难受,停下脚步看了几秒后,忍不住大步走回去。 阿晾惊觉抬头。 温知南皱眉,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丢给阿晾,上乘的布料上还带着温热的气息,和温知南身上残留的淡淡甘草香气。 他道:“衣服留你这,明天我来拿。” 阿晾似乎有些惊讶,眉眼舒展开来:“您的意思是明天还来?” 还是这样看着顺心。 温知南缓缓吐出口气,站在阿晾面前,垂眸凝视几息后,伸出手勾了勾对方的下巴,就像在哄一只温顺的大型犬,他低声安抚道:“对,乖乖等我。” 阿晾应下了。 这回温知南真离开了,在开往市区的路上,温知南依旧开着广播,广播是深夜情感咨询频道,主播原先的职业是律师。 而咨询人是个中年男人。 “他很爱我。平时很粘人,几天不见就打电话问我在做什么,想不想他,会不会喜欢上别人了。他对我的情感需求很强烈,离不开我。” 又是个秀恩爱的。 温知南拨动方向盘,车辆向左拐去。 广播里主播提问:“听您说的,您和对方感情很稳定,那有什么需要咨询的呢?” 男人吞吞吐吐地回答:“比较愁的就是,他不肯和我结婚,说怕我得到了就变心,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说完,广播安静了好几秒。 温知南挑眉,心底有个猜测。 离不开男人,怎么会不愿与男人结婚呢,除非实在有难言之隐,真相怕是对方根本不爱他。 旁观者清。 主播也只是沉默了一下,很委婉地提醒男人:“您确定对方爱你吗?” 男人斩钉截铁:“确定。” “就是他心理状态确实不太好,有时对我显得厌倦和冷淡,不过我买点东西去看他的时候,他也会打起精神和我彻夜聊天。我们灵魂契合,精神上是同频共振的。” 没毛病,很经典。 温知南咋舌,这人已经是妥妥地被迷的晕头转向了,以至于买点礼物换来点对方的好脸色,就觉得被深爱了。 主播仍然试图引导男人正常思考:“那他有为你做过什么吗?” “他倒是想帮我操持着公司事务的,但他精神不太跟得上,我没忍心让他操劳,他还为此和我发了脾气。” “……” 那头的主播彻底忍不住了,咬着笑意温柔地提醒男人:“有没有可能,对方不喜欢你,只是将你当成摇钱树呢?” 男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主播:“……” 温知南:“……” 温知南唏嘘摇头,男人也未必没有猜测,只是自己深陷不肯承认罢了。这哪是真正的情侣,还不如情人关系来的真实,替男人感慨到一半,温知南突然愣住了。 阿晾也会对他表现出依赖和不舍,是真情流露,还是不想轻易失去一颗摇钱树呢? 想着想着,温知南也沉默了。 他好像懂了阿晾为什么今晚想让他留下。可是谁乐意大晚上费力打桩呢,只是多干一炮,kpi完成数量就高一些,工资自然领的也要更多。 被拒绝了,钱钱也跑了。搁他身上放着就像是丢了个大项目,这也是要emo好一会的。 想起阿晾所欠下的债款,温知南好像突然冷静了些。而他几番因为阿晾的一个神色心动不算,还慌乱到分寸大失,感慨自己相比阿晾还是年轻了。 对方长他几岁,也更会拿捏人心。 温知南捏了捏方向盘,可恶恶,差点上头。 霍景泽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完美预判和极限设计会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电台广播给搅混,他坐在沙发上,双腿交迭,把玩着一件西服外套。 这件外套尺码比霍景泽的身形要小一号,在他手中显得秀气青涩。 这是是他使了计谋得到的。 他的一个小小的战利品。 不像那晚过后凌乱地被丢弃在地上,是温知南亲手给他的。 霍景泽微微低头,脸埋进外套最柔软的内衬,再抬头的时候,狭长锐利的眼眸微微眯着,带着点迷离和涣散。 第20章 像是穿着最华丽服饰的瘾君子置身罂粟中,清醒地沉沦,这个场景看起来有些异常的诡谲,以至于站在沙发边穿着黑色西装的下属余光一点不敢乱瞟。 “霍总,确定过了,没有摄像头。”那人低头答道。 霍景泽垂眸盯着柔软的布料,从心底阴暗处滋生出来些情绪,想把它弄脏,染上自己的气息。 他眼眸深沉,仿若有暗流涌动。 许久,最终抑制平静。 有些事情不能做,会被温知南知道。 “不经意地真情流露”是知分寸,可一旦明目张胆起来,必然会引起对方的反感,会将人逼退。就像家里的衣帽间里全是温知南的衣服,可他却碰不得。 霍景泽沉默好久,将衣服迭好放在一边。 “行,以后有事就到这里来汇报,急事的文件发我邮箱里就行,我会一起处理。” “好的。” 看样子是打算在这边长期居住办公了。 心腹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霍总因为“腿脚不便”,平日很少亲自去公司,只在在线安排调动,却是实实在在的霍氏掌权人。 听着心腹汇报其他事务,霍景泽倚在沙发里,眼睛微微闭着,像是睡着了,可等对方结束后,他又能精确地指出其中的问题和下一步应有的动向。 一来一回的汇报持续到了十点多。 霍景泽挥手让对方离开前,突然想起些什么:“帮我联系下李叔,挑些平价的西服和普通外套送到老城区的房子里去,这两天会有人来取。” “是。” “尺码和成新度把握好,去吧。” 霍景泽揉揉眉心,又把心腹叫住:“你觉得怎么能讨得一个人的欢心。” 心腹:“?” 方才那一幕就已经让他觉得霍总被夺舍了,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他擅自简单地答了下:“买礼物,送对方东西?” 老追人的一套了。 更何况霍景泽这种资产阶级,用钱都能把人给砸得发蒙,还有讨不得欢心的人? 霍景泽沉着脸:“要没钱的方案。” “……” 嘶。 心腹眨眨眼,这是抠门起来了? 他想了想道:“那就看对方需要什么、对什么感兴趣,对症下药,只要对方不抗拒,应该是能提高好感度的。” 霍景泽沉默片刻,挥挥手让对方离开了。 夜里,霍景泽上楼睡觉前还是把那件西装外套带上了,不知是不是清新的木质甘草气息的影响,霍景泽被渐渐勾入梦境。 一会是夏日的夜晚蝉鸣清脆。 农家小院里鸡狗都已熟睡,霍景泽转着轮椅一点点从院子里挪到篱笆边,轮子上的泥土转了一圈,又粘回自己的手中。 一会又是篱笆外的小身影。 狼尾辫的小酷哥蹲在篱笆前看着朵状似小喇叭的花向外绽开,白色花瓣蓬勃向上生长。小酷哥发觉他后灵活攀上篱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尽是张扬和恣意。 再后来场景转变到了豪华的宅子里,高昂的皮质沙发上,霍景泽西装革履地坐在轮椅上,俯身签了个字。而身旁纤弱的青年没有反抗,细碎地刘海遮挡眼帘,跟在他名字旁落下大名,只剩低调收敛。 好在时光飞速流逝,转到了别墅大厅里。 霍景泽半跪在地钻上,冰凉的触感顺着膝盖向上攀,直到锃亮的皮鞋出现在视野范围内,他抬起头来,顺着笔直的西装裤管向上,看见了精致的面孔。 那人像块堇青石,锐气被岁月消磨,原本的尖利棱角变得圆润,甚至渐渐蒙尘。偶然被意外抛光,再次露出耀眼的宝石光泽。 漂亮又骄矜。 眼尾上挑,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气。 让人联想到盛气凌人的霸道小孔雀。 对方伸出手,调笑地勾了勾他的下巴,触感却让他感到了痒和微麻,一路窜过胸膛往下游走。 直到白色闪电划过脑海。 霍景泽睁眼,天已微亮。 他感受了怀里的西装面料,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该死。 还是弄脏了。 第11章 烦躁 霍景泽面无表情地将衣服放进了洗衣筒。 温知南早高峰前抵达了公司,但许是快周末了,他提前十分钟到会议室,高层里来的人竟然稀稀拉拉地没到齐。 一圈下来,有三四个空位。 这是他这么些天来第一次开统一的高层高管大会,他虽然是失忆了,但不是傻,管理层员工的怠慢简直是要写在脸上了。 原本在座位上的老人,见着温知南进来后,随意地叫了句“温总”算是打招呼,有些员工甚至低头玩着手机,只分了不到半秒的眼神给他。 这感觉就像年级主任都站到班门口了,班里的学生还在嘻嘻哈哈地各玩各的。 和顶层的安静肃穆不同,公司楼下的部门看起来乌烟瘴气的。 小助理跟在温知南身后进来,看着这场景也愣住了。这都到点了,人咋还没齐。 她迎面对上温知南阴沉的脸色,就听见对方问:“以前也这样么?” 指的当然是会议室里散漫的气氛。 小助理眨眨眼,面露难色:“温总,我也是刚来,不太清楚从前会议的纪律情况。” 她自从来公司报道后,就一直呆在顶层做总裁助理的职务,上传下达往往也是通过邮件,也很少接触公司的其他高管。 第21章 这个温知南也知道,没有为难她。 温知南神色淡然,站在长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从每个人的脸上扫一圈过去,大多数人的面貌和系统里的名字职务信息对上了。 不少是项家本家公司的员工。 高层管理者中,至少有八名员工原先在项家本家公司有担任职务。这些人的名单是在系统内有进行特殊标注的,失忆后温知南第一次看到这批名单,就大概猜测是项家当时以辅佐的名义安插进来碍事的人。 只是从前不知何原因,自己竟然将他们都留下了。 但不论怎样,不同时不同事的处理方式都是不一样的。 温知南确定项家的八人中有四个没到场后,冲助理扬了扬下巴:“锁门。” “开会不按时到场,相当于缺席会议。”温知南在众人茫然地神色下平和地解释,随后抽出一份活页夹摊开,话音突然拔高,冷厉道,“第三季度报表相当难看,就是你们平时这样的工作态度导致的么?!” 活页夹落在长桌正中间的剎那,塑料壳与上漆桌面摩擦发出爆鸣,整个会议室立刻陷入安静,坐姿懒散的高管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众人眼中纷纷露出诧异之色,有几个人是单纯的惊讶,有些人眼中暗藏着不屑和揶揄。 温知南站在长桌前看得清清楚楚。 他没有计较,只是道:“为了配合公司上市,提高管理层工作绩效,部分人员任职有待商榷,上一季度表现最欠佳的人需要接受投票罢免。” 温知南隔空点了一位蓝色衬衫的男人:“作为警醒,周海青现在接受投票,超过半数即为同意罢免。” 小助理看了眼周总经济师,正是进门时头都没抬玩手机的那个人。 周海清率先提出反对:“凭什么突然提出罢免,还要从我开始?” 小助理心惊肉跳,听完头都不敢抬。 我滴妈,怎么有人敢这么顶嘴的。 温知南冷笑:“就凭周总经济师手上接连两个项目中途夭折,公司建立至今,你这个月造成的亏损就可以抵上两个季度的了。” “……” “怎么,是要我调出数据来?” 那不就成了当众打脸么? 会议室众人面面相觑,从前业绩不好温总都是以鼓励代替惩罚的方式进行管理,现在看来是准备用上铁血手腕了。 现场沉默几息,除了周海青面露难色后,竟无人反对。大概觉得温知南只是在杀鸡儆猴,亦或是周海青平时表现确实不好,人尽皆知。 更何况,温总这话里话外都是想把周海青卸职,不过是走个投票的形式罢了。 果不其然,半个月一次的会议迅速进入投票环节,最后以5:4的票数将周经济师罢免。 对方的脸色极其难看,后半场会议几乎是置身事外地走神状态,直到温知南宣布散会才骤然起身,闷声不吭地大步走出去。 有三个人随后跟着出去,余下五个人面面相觑,他们不约而同地投了罢免票,但似乎也恰巧符合了温知南心意。 他们和温知南打过招呼后离开。 殊不知原本没到场的四个高管还等在门外,与这批出来的人撞了个对面。 周海青见到他们,火一下就起来了:“为什么不来开会,如果不是你们不到场投票,老子会被罢免吗?” “不是,我收到消息不就来了嘛。哪想着这小子今天犯病了似的,竟然还翻脸了。” “隔着玻璃都能听到温知南在生气,怎么回事,他怎么还会生气了?” “别说,还挺唬人的。” 周海青不想听他们在这里说些毫无意义的话,出了公司门直奔着项家就开车过去了。 罢免一个高层罢了。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本不会引起太多议论,可是温知南在会上发了脾气这件事情,倒是半个小时之内传遍了公司上下。 温总生气了。 温总,竟然,生气了?! 从会议室出来的人里面,脸色都不太好,像是受到了惊吓,还有几分意外和疑虑。脸色最正常的反而是新来的小助理。 小助理看着凑在一群小声聊今天上午温总发脾气的八卦,不明所以地挠挠头,被一个正吃着瓜的前辈姐姐拽住了:“郭助,今天里头啥情况呀,听说温总动了好大怒?” 这是之前稍微带过她一段时间的前辈,小助理也悄悄应道:“是生气了,怎么了?” “因为啥?” “好像是有人迟到,然后业绩不太好吧。” “就这些吗?” 小助理奇怪:“这还不够温总生气吗?” 对方比她更奇怪:“这也太不正常了吧,温总被夺舍了吗!” 小助理立马比了个“嘘”的动作。 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搞不懂对方为什么反应那么奇怪。 温知南不知道今天在会议室里的一通发作,已经在公司员工的各个群聊里传开了,而失忆后无知觉维持的平静湖水终于泛起涟漪,有愈发翻涌之势。 下班前温知南接到了项家的电话。 是项老爷子打来的,开口问他今晚要不要回家吃晚饭,他的几个堂哥都在。 温知南几乎是没有犹豫就拒绝了,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没必要联系,除非是有事。果真装模作样的问候持续不到两句话,对面沉默几秒,又道:“听说今天你把小周的职位罢免了?” 第22章 温知南直白问:“他找你告状了?” “……” 对面显然也是没预料到温知南会这么说话,生硬地说:“他也算是辅佐你从公司成立到现在的,你怎么可以卸磨杀驴呢?” 温知南垂眸。 失忆后住院的那几天,温知南躺在最廉价的病房里,旁边的床铺有家人送来水果衣服,而他只是找到了他外套里的身份证,摩挲着“温知南”三个字,始终等不到家人来找他。 没想到当时苦等三天都无法得到的一通电话,却因为他罢免了他们安插在公司的眼线,不到几个小时内就赶忙打来了。 他们不怕温知南死了。 却怕温知南翅膀长硬了。 温知南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冷声回道:“你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罢免周海青让我显得不仁不义,还是真正触及到了你的利益?” “你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 温知南冷笑,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怎么不敢,招标的事情上项家就已经露出对他的忌惮,与其让他们如下水道的鼠蚁一般暗中窥伺他,倒不如他自己掀开这华丽表面下的龌龊。 刚失忆的时候,温知南大脑里干干净净,公司事务再繁忙,也不过是加班疲惫些。 但是今天发现了潜藏在表面下的隐患,和撞上只是剔除一小块腐肉就被兴师问罪的现实,反倒让温知南感到烦躁和不爽,更何况他自认不是个脾气好的。 傍晚开车回家,堵在路上时温知南想起答应了阿晾今晚会过去,又费劲掉了个头才挤到对面车道,途径的小区都亮起灯火,传来饭菜香味,可等到城郊时已经七八点了。 温知南站在门前整理好衣服,又低头闭上眼冥思几秒,他将情绪尽量收敛隐匿好,才拿出钥匙轻轻开了门。 屋里亮着灯,扑面而来的空调风降了周身的暑气。 阿晾只穿着条沙滩裤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一旁放着笔记本计算机,嘴里咬着袋薯片,用遥控器调着电视机看。 见温知南回来,他把东西放下起身迎接:“回来了。” 温知南仰头,看着对方赤着的上半身,对方就像小山似的靠近,胸膛饱满又带着点光泽,饥肠辘辘的温知南莫名更饿了。 阿晾眼神清澈没有杂质,凝视温知南几秒,大着胆子将他从玄关处拉进来,随手关上门。 温知南这才发觉餐厅的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色香俱全。 艹,真的有人在等他啊。 虽然是他向阿晾提要求,让对方在这里等候他的到来,但是真当温知南下班拖着一身疲惫推开门,被迎进来后,却让他莫名有一种心脏充盈,被胀得满满的酸涩感。 还有一种新喜欢的小情人真的有乖乖呆在自己画的圈里的满足感。 “现在吃饭吗?还是先换衣服。” 温知南垂眸,目光又落回了阿晾蜜色的胸膛上,看着胸膛随着主人说话轻微地起伏,被硬压在心底的烦躁好像细寻也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惬意和悄悄升起的恶趣味。 他搂住阿晾的腰,低声说了句“别动”。 然后低下头, 啪叽。 把脸埋了进去。 第12章 顺毛 温知南一头栽进去,额头传来微妙的触感,不是太软,紧实又带着点弹性。 有洗过澡后的淡淡皂角香气。 胸膛是温热的,隔着都能听到胸腔里正在有力跳动的心脏,这是一个健康且富有生命活力的躯体,至少这一刻,是属于他的。 阿晾似乎有些无措,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由温知南动作。 而温知南确实一时间把阿晾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埋着时忍不住像猫儿似的上下蹭蹭,又拿爪子上下其手,抓了满掌,修长白皙的指缝中挤出蜜色的肌肉。 等他埋舒服后再起身,低头一看,阿晾的胸膛有他额头的红印,还有红白交错的爪印,来展现刚刚温知南情不自禁捏上去时的力道。 霍景泽低头一看,也无奈勾起唇角。 这小家伙当揉面团呢。 以前住在一起时,温知南的眼神总是回避,还真不知道他的小先生和自己同居了两年,竟然藏着这样的爱好。 “吃饭吧。” 温知南轻咳,率先打破了屋内的安静,他又瞥了眼阿晾,喉咙不争气起地做了个吞咽动作,生硬道,“先把衣服穿上。” 这是害羞了? 霍景泽挑眉观察着温知南微红的耳尖,而对方脸上还是维持住了淡然和骄矜,像是刚刚埋在怀中一通吸的不是他一样。 “好。” 温知南沉默一下再补充:“是因为万一还有其他人来了,看到不好。” 这偏不拉几的地方,再加上是专门给阿晾住的别墅,温知南怎么会带别人来呢。 霍景泽眼底藏着笑意,顺着应下:“你说的对,是我贪凉考虑得不周全,太有伤风化了。” 说完,霍景泽上楼找了件桑蚕丝睡衣穿上。 虽说是套了件衣服,但毕竟是追求舒适度的睡衣,面料柔软贴身,反倒隐约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身形,加上深v领的设计,都快看得见腹肌了。 温知南已经坐在桌前了,见这副模样硬是将阿晾招来,垂眸细心替他将扣子一粒粒系好。 这再到他眼前晃,这晚餐怕是不能吃得好。 第23章 霍景泽看着温知南渐渐软下去的气势,好像对温知南吃哪套有了隐约地了解,正尝到一点乐趣的时候,就听见温知南说:“明天会把你的常服送来,嗯,对了,我昨天给你的那件衣服呢?那尺码对你来说有些小。” 霍景泽眼中的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他摸了摸鼻子,下意识地望了眼阳台的方向:“对,是有点小。” “放哪了?” “……洗了。” 温知南有些惊讶:“你就洗掉了?” 肇事者当然会第一时间清理现场,霍景泽退两步,转身走到温知南对面坐下,餐桌和宽松的沙滩裤可以让他在坐下时,被记忆唤醒地某些生理反应不显得那么突兀。 不过是件小事,见阿晾没说话,温知南也没追问,只是颇为感慨:“别说,你还挺贤惠的。” 又居家,又准备好了晚餐,还会在家里洗衣服。 这哪像养了个小情人,简直是养了个小媳妇。 温知南突然理解了自己为什么让阿晾跟着自己,一跟就是两年,实在是香香。 这些天来回跑夜里没休息好,而白天也因为后续调整管理层人员名单的事情多费了些心神,回来后反倒让他舒心愉悦许多,温知南示意阿晾吃饭,自己也夹了筷子菜尝尝,瞬间眯起了眼睛。 辣口,咸度适中,撒了些胡椒粉,挺符合他口味的。 温知南眯起眼睛,像只尝到了小鱼干的猫咪,开口:“下个月的金额我已经划到你那张卡上了,还完之后不够日常开销的话再和我说。” “好的。” 霍景泽抿唇应下,虽然这话听起来像丈夫在外工作,一边将工资上交还一边说不够再说的场景莫名神似,但他还是没忘了自己的人设,夹了一块剁椒鱼肉放在温知南的碗中,轻声道:“谢谢温总。” 得了谢,温知南也毫不矫情地将那块鱼肉放进口中。 动作没一丝迟滞,溢出一股顺理成章的感觉,待嘴里的嚼完,温知南还礼尚往来地也夹了一块放在霍景泽的碗里。 婚内两年他们不熟,无异于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尴尬又别扭,做不出替对方布菜这种亲昵的举动。 霍景泽眸色暗了暗,夹起来细嚼慢咽地吃了。 温知南只见阿晾舌头和牙齿灵活地分开肉和刺,但不知是走神了还是怎地,阿晾将鱼骨刺也细细嚼碎了吞咽下去,看得自个儿的背脊有些发凉。 他在桌下踢了踢阿晾的脚尖:“空调温度低了。” 霍景泽噢了一声起身去调。 一餐饭在颇为温馨却诡异的氛围里被享用完,温知南餍足地伸了个懒腰,交代阿晾将盘子留着,会雇阿姨来清理。 阿晾没有推脱,安静地观察他一会,犹豫道:“温总今天在公司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 温知南收回手臂,讶异挑眉:“为什么这么问。” “看您进门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有些疲惫,而且还向我索要了一个……抱抱。” 温知南僵在原地,耳尖又悄摸地红了,原来进门那么自然的一个动作竟然被阿晾发现了不对劲。 抱,抱抱怎么了! 这是他养的小情人,抱抱不是很正常嘛! 温知南莫名其妙的尊严感涌上来,不肯在这落了下风,面色不改,反倒勾唇笑道:“别揣摩我的心思,这是你进门的迎接礼,以后每天我回来,都要像今天一样候着我。” 霍景泽面色不变。 翻译过来不就是要他每天赤着候在门口,等他的小先生带着一肚子委屈回来,然后哼哼唧唧地埋他的胸,又是蹭又是挠的。 这样的迎接礼好像并不坏。 霍景泽很配合地垂下眸子,做出一副乖顺的模样,让对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趾高气扬的一通命令反而把自己给送进了虎口。 他轻声引诱道:“是我唐突了,温总别生气。我按摩还可以,您要不要试试,我帮您揉下太阳穴?” 温知南:“……” 唔。 好大一个台阶。 温知南脸色渐渐缓下来,乖乖地顺着阿晾给的台阶往下爬,像是被捋顺毛了的猫主子。 “在哪按?” 温知南巴巴地跟在身后,只见着阿晾在沙发上坐下,拍了拍大腿道:“躺上来。” 温知南:“……” 当真? 他想了想这个画面,有些犹豫。 “我跟着专门的师傅学过一手的,头疼头晕都可以缓解。” 温知南有些犹豫,想想也不能拂了阿晾的一番好意,走过去坐下,又缓缓躺了下去,将脑袋搁在阿晾腿上。 脖颈的弧度和大腿刚好吻合。 “按吧。” 温知南仰躺,向上看着天花板,直到阿晾低头,挡住了大半的光,俊脸在眼前放大,领口的衣衫也向下垂着,露出隐约肌肉线条。 温知南闭上眼。 想起今天一路开车过来,途径一片工地,脚手架的工人在阳光下作业时,汗珠在肌肉上滑落反射着晶莹的光,他们的肌肉不像是健身房里练出来那种颇为夸张的块头,而是肌肉线条更修长,协调性和美观也要更强几分。 阿晾放在这两种间是属于偏工人的肌肉类型。 但这意味着,在平日里的锻炼里对慢肌纤维的训练更多,持续性和耐力也会相应更强。但是根据阿晾的说法,他原先也是创业的,在健身房里练不出这么实用的肌肉,那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呢? 第24章 温知南睁开眼,看着阿晾。 对方眸子专注又认真。 而实际上阿晾那晚“跟踪”他时,给他带来的威胁感却是十分强烈的。 即使在文明社会,雄性之间还是会下意识地从肌肉力量这种原始的特征进行比较,就像他这样毫无防备地躺在阿晾腿上,对方只要手臂圈住他的脖颈收紧,这条命就能嘎在对方手上。 但现在那点危机感却不知何时转变为踏实感。 沉默却稳重。 阿晾轻柔却藏着暗劲的力道让他太阳穴越发放松,温知南舒服地发出一声闷吭,没注意到脑袋枕着的大腿,肌肉骤然紧绷,又被它主人强行松劲。 但其实还是有些硌脑袋的,温知南懒懒地撩起眼帘,问:“你到底哪里练出来的一身肌肉。” 阿晾手上动作不停,却安静了好几秒,久到温知南以为自己太困了,其实根本没有问出声,才听到阿晾说:“小时候在爷爷奶奶家长大的,挺多不方便的事情,我需要自己做。” 噢。 小时候在农村干农活干的。 温知南闭眼,轻声道:“那么小就要做农活,也挺不容易的。” 霍景泽闻言愣了一下,就知道温知南误会了,但看着对方脸上渐渐浮起的感慨和怜惜,又想起自己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和温知南交流的,将话语又吞回了肚子里。 罢了。 误会了也好。 霍景泽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手下轻轻地替温知南按揉着太阳穴,而后又揉开眉宇的烦躁。 温知南去医院那次其实已经是后几天的事了。 在这两天派下属的调查里,他才知道在自己出差的那几天,温知南住了三天院。医院说病人自己描述是平地摔在了某某大街的窨井盖旁,脑袋磕上马路牙子磕坏的。 但是霍景泽试图调出那条大街上的监控,却没有看见温知南的身影。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温知南自己也记不清真相。霍景泽还在继续追查下去,但毋庸置疑的是,温知南除了失忆,大脑也受了一定程度的损伤。 如果在工作上过于操心,易疲劳、头疼等症状怕也是免不了的。 霍景泽缓缓吐出口气,手下力道放地更轻,像是捧着最珍贵地易碎品。 等到整个房间安静下来,秒针走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霍景泽才后知后觉看了眼时间,再看温知南,对方已经睡着了。 平静悠长的呼吸,昭示着对方已经进入香甜的梦境。 霍景泽俯下身,专注地看着那张精致的脸,最后用食指碰了碰温知南的唇瓣——像温知南那天对他的一样。 他低声哄道:“带你上楼睡觉?我的小先生。” 温知南眼睫颤了颤。 第13章 疼惜 温知南慢慢睁开眼,室内已经调成了暖光。 睡的太沉以至于四肢有些软绵无力,脑袋下垫着是柔软的枕头,而身上似乎还盖着一层薄被,新换的空调被上有太阳晒过香香的气息。 盯着天花板望了几秒,头脑也渐渐恢复精神,温知南意识彻底回笼,坐起身,扫视一周才发现他已经躺在了楼上阿晾的卧室。 他就这么睡着,被阿晾抱上楼了? 分明之前还只是在客厅的沙发上,让阿晾帮他按摩来着。 温知南沉默地看着身上的衣服,没有洗澡也没有换成睡衣,阿晾什么逾越的事情都没做,全须全尾地给他直接端在床上了。 人呢? 难道不应该给他把睡衣一换,盖上被子,然后再往他被窝一钻,等醒来的时候装作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对他说:您醒啦?是的,我们昨晚什么都做了。 温知南被自己着突如其来的联想也吓得哭笑不得,果然霸总小说害人,阿晾根本不是这种风格,纯属是硬核金丝雀。 他看眼窗外仍是半夜,才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2点45分。 温知南想了想还是起身,在隔壁房间寻了圈阿晾。然而只有他睡的这个房间是有布置过的,其他床铺都没有铺好,温知南皱眉,最后下楼在客厅沙发上看见了和衣而睡的阿晾。 温知南的脚步顿时放缓放轻。 他慢慢走到阿晾身边,对方183的大个儿就蜷在沙发一小块地方,侧边不够他的宽度,以至于一只手和一条腿都拖拉到地上,看着怪委屈的。 为什么不上楼睡呢? 明明是阿晾挽留的他,不管出于任何的原因。 温知南打心里有些想不通,只是沉默地看了几秒,大概估测了一下自己将阿晾抱上楼睡觉的可能性,随即作罢,认命地上楼翻出了一床薄被抱下来摊在阿晾身上,总归是不能让人着凉了。 他可不是那种会亏待自家小情人的人。 温知南在阿晾帮他按摩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前期是鲜艳的色调,到后来逐渐灰暗,却偶尔也有波光浮现。 但醒来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也没记住。 他俯下身,犹豫片刻,替阿晾压了压被角,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瓣,唇瓣莫名地干涩灼热,耳朵还有些痒。 温知南又蹬着拖鞋回了房间,倒头栽在了床上。 许是之前睡饱了,他没有那么快地入睡,而是枕着手臂仰躺着,感受着空空荡荡的大脑和只需几分钟就能略过的仅有几天的记忆,叹了口气。 第25章 刚失忆时,温知南得知自己拥有一个起步上升期的大公司和私生子的身份后,只觉得抓马,以一种无所谓老子怕谁的态度接手了自己上半段人生。 接手工作、努力加班,看似在充满干劲地在经营他的公司和生活,更不如说他在把现实当做游戏来打。 不过是一场大型逼真的沉浸式游戏罢了。 而他习惯了游戏打得认真点。 他没有过去,除了方囿,也没有联系的人。 说的好听是他年少有为,只可惜人情淡薄;说的直接点,他和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羁绊,只是在依照本心扮演一个年轻的企业家,倘若那天意外嘎了,其实也没那么多所谓。 这个世界是用来随手取乐的。 底子里的情绪是平淡的。 直到今天,白天高层和项家的双重刺激,让他有了烦躁和恼怒的情绪,说来让人厌烦,但是却让世界真实了几分。 而阿晾更像是这个世界里暗藏的彩蛋。 他原本只想专注主线,却因为实在枯燥,被一抹奇异的色彩吸引了视线。于是他便想着将这抹色彩取来做装点。 而色彩铺开的面积和速度却超乎了他的猜想。 阿晾的存在,每走一步都会更勾起他的一分好奇和在意,不仅想让他把色彩抓起来收在盒子里欣赏。 还让他想把过去的记忆找回来,看看这个不真实却又完整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阿晾到底是怎么跟在他身边。 他有亏待对方么?以至于债务两年都无法还清。 阿晾对自己真的因为钱么? 他曾经…… 罢了。 温知南脑壳传来隐隐的阵痛感,他不愿再想,翻个身强迫让自己睡着。 再醒来时,神清气爽。 温知南伸着懒腰从楼上走下来,阳光从落地窗顷洒下来,落在系着围裙的男人身上。 阿晾正从烤箱里端出一盘厚烤吐司,见他从楼上走下来,扬起微笑:“起来了,吃早餐。” 温知南被明媚的笑意晃了神,他本可以面无表情地高冷应下,又或者大大方方地响应甚至调侃对方着实贤惠。 然而他愣在原地好几秒。 意识到这样的反应对阿晾来说不是正向反馈后,温知南立刻弯起眼睛冲对方笑了笑,只是在对上阿晾的视线后,又慌忙转开。 这样笑好像不太对。 温知南偷偷用手指戳了戳嘴角,那种平常对着小助理欣赏或者肯定的笑是怎么做来着? 他绞尽脑汁也摆不对该有的表情,干脆头也不抬了。更何况有一种莫名奇妙的尴尬浮现在空气中,温知南脚趾默默抠了抠地板。 而霍景泽只是看着温知南像个青涩的少年,想示好却又羞赧地放不开,很陌生的感觉他心底蔓延,他勾起唇,把烤盘放到餐桌上:“趁热。” “哎,好。” 温知南如释重负,走过去坐下,阿晾给他递来个手套,他正准备接过,却被对方轻轻地制止了。 他茫然地看过去。 阿晾低声说:“我帮您。” 早晨阿晾低哑的嗓音传入耳朵让温知南有些发痒,他稀里胡涂地在对方的示意下张开五指,配合地看着对方将食用手套戴在了他手上。 将薄膜不贴合五指的部分又整理妥帖。 眼睁睁看着阿晾一套流程下来,再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戴上,将吐司放在了他手中后。 温知南顿时从脖子红到了脸。 他是鬼迷心窍了么?!! 怎么会要别人帮他戴好手套将食物放在他手里! 他一时之间脑袋热得像是要窜冒烟了,和煮熟的虾子无异,他几番告诉自己镇定,最后勉强开口:“这种琐事,你不用做。” 昨天是阿晾把他抱上床睡。 今天是阿晾帮他戴手套吃早餐。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长期习惯下去,他就不是养小情人了,而是被阿晾养成生活不能自理,只能依赖对方的金丝雀了。 温知南警铃大作。 只见对方人畜无害地温柔笑笑,随口道:“你的事都不是小事。要是不喜欢就算了。” 温知南的警铃戛然而止,当场报废。 毕竟懂分寸知进退的可心小情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罢了。”他思索片刻缓缓点头,拿出手机,又给阿晾划了一笔款。 霍景泽的手机屏幕同时亮起。 他无奈熄灭屏幕,笑笑,小南还没有开窍,不知道只要给他一个亲亲就足以抵过一切了。 温知南出门前,阿晾问他需不需要开车送他。 “你还会开车?” 阿晾点头:“从前打工的时候常给老板开,我来开车您在路上也可以休息,下班的时候我再来接您。” 温知南揉了揉脑袋,思索着也是这么回事,便将车钥匙抛在阿晾手中,等对方将车开出来。 他不是没想过雇个司机,只是觉得麻烦,而且和不熟的人相处在同个空间里不自在,但是换成了阿晾这些问题似乎迎刃而解。 不一会儿,阿晾将车开出来,温知南坐上车后,对方正在熟练地调细微的参数配置。 这辆车价值高销量少,功能也是顶尖。温知南就这么看着阿晾行云流水地一通操作,有什么思绪从脑中划过,很快被阿晾的动作打断。 第26章 阿晾靠近,俯着身子伸出手,将副驾的安全带给他系好,又将旁边的挡光板放下:“可以睡了。” 温知南嗅着清澈干净的皂角香气从远处而来,又很快离开,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尖,微凉的指尖触碰到耳朵,给耳朵降温。 阿晾好像为他做的太多了。 可是看着阿晾理所应当地表情,又觉得这大概是小情人都会为对方提供的最基础的服务。 这么多天从医院扛过来,再到公司接待客户加班开会,温知南都不觉得劳累或辛苦。可猛然在有阿晾的别墅里住了一天,不,仅仅是一晚上,温知南却有一种要溺死在硬汉温柔乡里的感觉。 他有些唏嘘。 但阿晾又已经是一副正经地“我是司机”的模样,让温知南无从追究是哪里出了问题,于是干脆靠在副驾里补觉。 阿晾行车很稳,但速度也不慢,大概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就抵达了公司门口,温知南被他叫醒,听见阿晾说:“温总,到了。” 温知南稀里胡涂地点头,兀自打开车门下车。 还没走出两步又被阿晾叫住。 他回头。 阿晾微微一笑,叮嘱他:“在公司别生气,对身体不好。晚上早点回来吃饭。” 没毛病。 温知南迷迷瞪瞪地应下,冲阿晾挥了挥手。 直到走进公司,迎面被空调风一吹,前台员工向他问好,温知南才猛然清醒过来。 他只是养了个小情人在郊外别墅迎候他回家,怎么就一天的光景,阿晾反倒对他既怜爱又疼惜。合着他把阿晾当金丝雀,而对方却想当他的爹? 第14章 投喂 温知南觉着画风渐渐偏离了他原先对这段关系的设想,想做些什么来挽回,于是吩咐助理去做了个预约。 而他坐在办公室里后,精神也就慢慢集中在工作上了,自从昨天在会议上整顿了人员任职之后,温知南下达各部门进行内部整顿的通知。 上一季度的业绩摆在那里,部分部门开始出现客户集中度较高,金融产品的售卖几乎是逮着某些客户的羊毛薅,明显展现出较大的风险性。 即便如此,还出现了业绩下滑的倾向。 而目前公司处于上市前的持续经营能力审核阶段,经营利润稳定是最需要关注的,而经营稳定还是要依赖更庞大的客户群体。 温知南这两天也在着手拓展客源,但互联网金融行业市场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成熟阶段,份额集中度高,大块的肉都叼在几个大公司嘴里。其中霍家、陆家和项家更是龙盘虎踞在了整个市场里,难以虎口夺食。 而就上次招标被抢的事件过后,温知南几番联系得到的都是不乐观的信号,各种推辞。 半上午的时候,小助理敲门进来,告知有不少it运营经验的复合型人才申请了离职,她面露苦色:“是跟着周海青走的,他们说当时是周经济师将他们举荐过来,公司这次的罢免决定让他们感到寒心,申请离职。” 温知南对此倒是没有多少烦躁,既然是敌对阵营里的成员,不会真正为公司效力,也不会真正为公司效益着想,跳出来离开未必不是件好事,总比躲在暗处做小动作要来得让人放心。 他叮嘱道:“让人事部负责好竞业禁止协议的签订,另外再让各部门注意员工忠诚度管理。” “好的。” 小助理点头,却没有离开,温知南抬眼问:“还有什么没说完的么?” “呃。”郭助指了指计算机,“不知道您有没有看到今天的上午的新闻,项氏集团董事长在上午十点二十分的时候接受记者采访,公开表示项氏集团和温氏集团没有达成过合作关系,以后也将会是进行正常竞争。” 温知南和项家的关系是众所周知的。 他在十几岁的时候被项家从乡下接了回来,而项正强也承认过自己确实有这么个私生子,当时也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温知南成年后,一边本硕连读,一边注册了公司。 他并没有改名换姓,创立的公司也不属于项氏集团的分公司,因此又引起了一番争议,纷纷猜测温知南和项家的关系到底是否融洽。 而当时项正强站出来潸然泪下,表示自己亏欠温知南许多,尊重儿子的一切决定,也会鼎力相助。 算是狠狠地上演了一番父子情深。 而温氏集团也算是在项氏集团的一点荫庇下迅速成长起来。 温知南知道,就他与向正强微薄的亲情,这些都是演给外人看的戏。 温氏集团的生存空间是他被迫卖身换来的,年纪轻轻就被迫与残疾且暴戾的霍景泽联姻,而这两家公司当年到底插手进温氏集团安排了多少自己的棋子,温知南怕是要数不清。 如今,向正强宣布自己与他将是正当竞争关系,无异于宣布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可以当做没有,项氏集团不会再干涉外界对温氏集团的一切不利行为。 事实上,项家并没有真正地给过温知南实质性地庇护。 但这个新闻,无疑是给许多原本在观望的企业一个信号——这块肥肉是没人护着的,如果想要,可以来抢。 温知南在罢免这个蝴蝶翅膀煽动后,迅速落入了险境。 大多数人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温知南的公司上市,给自己树立强敌,最好是在成长阶段就扼杀或者是收入自己囊中。 第27章 小助理似乎也在为此发难。 顷刻间,温知南把向正强的行为会带来的一系列后果都思考了个遍,抿唇道:“知道了,我有应对。你们继续做好本职工作就好。” 小助理看着温知南脸色丝毫不变,也莫名有了几分心定,舒展眉头应下。 待办公室门被小助理轻缓地带上后,温知南缓缓翻开行业内的公司排行。 陆家在上次竞标中对他明显展示恶意,项家不用说。 而霍家明面上是和项家联姻的,公众只知道项家霍家联姻,俱为一体,不知道联姻对象是他温知南。霍家对于他来说也无异于废棋。 温知南停顿片刻,翻了翻有关霍景泽的资料。 令人诧异的是,在网上竟然寻不到霍景泽的正面照片,零星几张图透,也是远远的背影。 对方坐在泛着金属光泽的轮椅上,穿着西装,上半身笔直地像是一杆枪,由着几个身形健硕的保镖拥在他身后,还替他打了把黑伞。 有人说,传言霍景泽最讨厌阳光,所以总是打着伞。 也有人说,霍景泽自幼残疾,性格扭曲,暴戾无常,而且肤色苍白,向古老小镇的吸血鬼一样,用伞遮着不容易吓着人。 温知南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倒是不知道自己的联姻对象是这般妖魔的形象,不过在他印象里也不是什么善类。 冷漠、伪善、阴狠的形象浮现在脑海。 温知南微微叹口气,想起自己还养着阿晾,向霍景泽寻合作,无非是与虎谋皮。有这个把柄握在手上,随时会被咬得死死的。 至于那个协议,顶多能算得上一把名刀。 能保他一时,但不能永远作为他的庇护伞。 温知南继续翻了翻有关霍景泽的记录,大概都是些他怎么一点点地上位,夺了亲生父亲的权,再用狠厉的手段血洗整个公司的事迹,看多了也只能生出更浓的忌惮,他关闭了网页。 联想着现在的处境,温知南还是不打算坐以待毙,他目前最需要的就是拓客,翻着工作账号,拨出了第一个电话。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温知南脸色越来越难看。 温氏集团目前经营情况还是尚佳,不过是在未来的发展倾向上展露了些颓势。他的约见电话里,对方无一不是几番推脱有事不便。 好在不过多久有一个电话拨入,温知南接起:“王总,对。我是温知南,您好。” …… 温知南最后一通电话打下来,面色稍霁。 王清主动提出要与他合作,并约在明天傍晚见面商量具体事宜。 温知南有想提出在公司接待对方,奈何对方一再说明希望寻一个安静的地方商讨,他也就没推辞,定了明晚的饭店。 一顿折腾下来,温知南才抽空看了眼手机。 阿晾大概四点左右发了条消息,问他几点下班,他掐着点来接他。 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温知南揉揉眉心,打字:没看到消息,你现在过来吧。 从城郊开过来估计还要很久,得快七点的样子才能见到对方了,温知南重新打开一份文件,顺便又泡上茶继续等。 不过几分钟,阿晾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温知南接过:“喂。” “我在楼下,下来吧。” 温知南走到落地窗旁,才见阿晾已经开着车在楼下,打着双闪,看来对方早就在公司周边等待。 忙碌整天,本以为要等好久才能回家,转头就被告知他可以立即躲进舒适环境里休息的感觉让温知南嘴角微微翘起。 下班怎么也变得这么有盼头了。 他轻咳,道:“好。” 然后,温知南迅速啪地一声把文件关上,茶水倒掉,转过身再把计算机给摁了。匆忙中整整衣领,提着包就风风火火地下楼。 倘若有第二个人在场,大概会幻视一个听到放学铃声麻溜收拾书包往校门口接送的家长怀里扑的少年形象。 但是温知南稳住了。 他在走出大门前放缓脚步,稳重地稍带微笑地和员工点过头,在他们的目送中走出公司大门。 员工们:不错,温总又恢复正常了。 小助理:不错,温总难得心情不错。 两拨人带着欣慰的笑容,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视线,破天荒地没从对方的反应中觉察出什么不对来。 温知南也没怎么遮掩,大大方方地打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 屁股刚着座椅,迎面就递来了一个手提袋。 温热的、还散发着食物香起。 温知南眨巴眨巴眼,顺着提着袋子的手的主人看去,阿晾整等待着他接过,他下意识地搓搓手,道:“给我的呀?我看看。” 霍景泽就看着温知南哪还有前几天骄矜小霸王的模样,膝盖并拢,把纸袋放在腿上,姿势很乖巧,像只低着头去扒食物的小仓鼠,嘴里碎碎念着:“芋泥波波车轮饼、红豆麻薯稠鱼烧、章鱼小丸子……” 而后车内响起了一声十分微弱的吞咽声。 很轻微细小,不易察觉。 霍景泽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专注地看着前方,仿若毫无察觉地说:“刚刚在周边转了圈,闻着还挺香就买了些,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这种东西。” 温知南从纸袋子里探出头来。 第28章 他眼睛亮晶晶的,道:“喜欢。” 温知南本能地对路边的小吃有着偏爱,只是碍于身份,商业上吃饭用餐都选在大酒店里,只能白白嘴馋眼馋。 更何况下班这个点正是饿肚子的时候。 在吃面前,温知南还是很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喜好,只是微微挽尊道:“但小吃不能当正餐吃,我一会带你去吃饭。” 霍景泽略微意外:“在外边吃?” 温知南点头:“对,今晚有点事,你跟着我。” 说完,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家里已经弄好饭了么?” 霍景泽对“家里”这个字很是受用,只是微微一愣,在温知南低头吃东西的时候发了条消息,并回答道:“巧了,还没做呢。” 第15章 牵手 温知南闻言放心点头,依旧是找了家中餐厅,路途也不算远。阿晾看了眼地址,打开定位导航,两人向目的地驶去。 让人操心的公司和成堆的事情被抛在了身后。 温知南莫名有种即将要游玩的愉悦感,还饶有兴致地回头看了眼渐行渐远的高楼大厦,轻快地窝回了副驾里。 他咬了个章鱼小丸子在嘴里嚼后,就把袋子扎好放在中间的储物箱里。 酥软嫩滑的里馅被咬开,鲜香的口味和质感让他的味蕾散发愉悦的信号,温知南眼睛眯起来,窝在副驾座里,落日的余光在他的发丝镀上金色的光,像只慵懒的猫咪。 假以时日多加投喂,大抵也会是只好橘猫的料。 霍景泽也在等红绿灯的间隙里观察了一下他,又再次踩下油门。 等温知南吞咽完,他才开口:“选这家店是因为之前在中餐厅吃饭的时候撞见过你,这家和那家风格挺像,但菜品有特色,可以尝试一下。” 霍景泽很快就意识到了温知南说的是哪次。 那时他还刚出差回来,联系不上温知南,一时担忧直接堵到他公司门口去了。 因为温氏集团离霍氏集团近,霍景泽还特地换了衣服,把帽檐压低以防被能认出他的狗仔拍到,饭点的时候,他就会在周边随便挑家店坐下。 “那次您也在?” “对,我刚好路过,”温知南想起那天的事,颇为好笑地弯起眼睛,大抵是吃人嘴短,又或者人会下意识地在舒适的环境里吐露真言,他坦诚道,“在窗外站着看了你好久,你吃饭的样子……” 温知南突然顿住了,表情有一瞬间地空白。 阿晾接话道:“怎么了?” 温知南回想着那一日的场景。 阿晾那天坐在落地窗边,挑了个角落进食,腰背笔直,慢条斯理地夹起食物送进口中,细细咀嚼,脖颈没有弯曲,食物滑过喉管时,喉结上下滚动。 而他眼眸低垂地看着盘中的食物时不带任何喜好和感情,在溢出疏离感的同时又带着天然的威压。 像是非洲草原的猎豹将猎物撕咬开,仰首挺胸地咀嚼,而用食时的领地是无人敢打扰的。 但也只是那次。 后来在家里吃饭,阿晾倒是亲人了许多,还主动为他布菜,又像只是只普通的软乎乎的大型猫科动物。 阿晾茫然看过来。 温知南不知道该怎么描绘出脑海中的片段,只是扶着额头低低地笑着,有些无奈:“很漂亮,我很喜欢。”让他很想挑衅,扑倒、破坏。 也是真的很让他心动。 刺啦—— 话音刚落,霍景泽猛地向左打了方向盘,拐到上了横向的道路,还没开出几米导航亮红,立刻显示严重偏移行驶路段。 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音轻微地传入霍景泽耳中,好在温知南又扒拉了一下纸袋子,没听见。 他不动声色地按熄灭导航界面,舌头抵着上颚,平稳地控着方向盘继续向前驶去,温顺地笑道:“是吗?” “嗯,很具有观赏性。” “谢谢。” 温知南看着前方,又听阿晾补充道:“知道您喜欢,我很开心。”笑意会传染,从温知南的眉眼到了阿晾勾起的唇边,在晚霞的柔光下映得温和动人。 温知南也放松地倚在了座椅上。 食色性也。 喜欢什么就大大方方地承认更好些,也可以早让阿晾适应。温知南生怕自己以后有什么奇怪的喜好或想法藏着掖着吓着小情人。 “只是正好想起来。”温知南笑笑,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又随口问了几句阿晾从农村出来后,自己创业的事情。 阿晾也娓娓道来地和他说着,有不少对于金融行业的认知让温知南颇为赞同。 阿晾的专业知识和水平超乎了他的预料,以至于她开始思考,如果以后把阿晾也带进自己公司呢? 他有些出神地思索着,却见霞光渐暗,路边的星星点点也少了,涌上来一丝困倦:“开了多久了,着路程还是有些远啊。” 霍景泽看了眼他,耐心地答道:“很快了。” 不出十分钟,车辆又拐上大道,开进了中餐厅所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库,霍景泽下车替温知南打开车门。 温知南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在车上又容易犯困,抬起头来眼里水光涟涟,最终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才慢吞吞地下了车。 在温知南看来,这里只有阿晾,不用太在意形象,下了车他率先向电梯走去,按下向上键。 第29章 霍景泽将车门重重关上,盯着温知南的背影诡异地陷入了沉默,手中的导航嗡嗡震动两下,殷切地亮屏,向用户展示本次导航的实际行驶线路。 前半段路是和导航完全重合的。 从中间某一个点开始,车辆的行驶方向呈垂直方向与原定路线分道扬镳,足足开出去了好几公里,最终不知绕到了哪里,才回过头,重新将温知南带回正确路线。 车上无知无觉的青年大概不知道在霍景泽的一念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危险的事情。 只有霍景泽自己知道,在温知南略微报以羞赧的神色,说他很漂亮,说很喜欢他时,他几乎难以抑制地想直接将车开回家。 ——他们婚后共同居住了两年却冰冷的家。 他想将温知南带回去,让温知南看着他的眼睛,亲口再说喜欢他。 这段金主和小情人的戏码会戛然而止。 他会疯狂且歇斯底里地确认,用行动来证明他的爱意,将这些年的疏离和冷漠破冰,让房子的每一寸都留下他们的痕迹,成为他们真正的爱巢。 温知南会彻底属于他,被他吞吃入腹,揉进血骨里。 这点情绪一旦出现就在疯狂滋生,便难以抑制,本能使霍景泽驱车将属于自己的伴侣带回家,硬是开了好几公里。 直到温知南茫然开口,问他为什么这么远时,他才被唤醒。 剧烈跳动的心脏落回了胸腔。 那些欲念被束缚起来,乖顺地藏回暗里,冲它的主人撒娇卖乖,霍景泽听见自己强忍镇定地回道:“很快了。” 车拐了个弯,又驶回主道。 靠在副驾迷迷糊糊的小先生对这一切的发生很是顿感,甚至悠悠地小口打哈欠。 殊不知只是因为他的一句话引起了霍景泽心中的轩然大波。 也只是一句话。 喜欢而已。 这和之前谈利益时说的喜欢不一样。 那时温知南触碰他的嘴唇,眼中好奇里带着惊喜和愉悦,调笑着说还是很喜欢他的。 喜欢的话张口就来,细品下来还带着点骄矜感,那是基于霍景泽用自己与金钱做交换,而占有者以赏赐或者把玩的口吻说喜欢他。 就像喜欢一个漂亮的对象或者一件性价比还可以的商品,对温知南来说也许是可有可无的。 但是方才温知南脱口而出的喜欢,却让霍景泽大脑宕机了一瞬。 青年在放松状态下不经意间带着含蓄又羞赧的语气说喜欢他。没有起势,没有遮掩,没有任何其他外在条件的影响。 让他抱有一丝幻想。 温知南没准真的有点点喜欢他呢? 这点念头让霍景泽迫不及待地想抓住、拥有再延长,直到前方传来一阵呼喊:“阿晾。” 温知南站在电梯里冲他挥挥手:“上楼了。” 霍景泽重重吐出一口气,把途中差点脱轨的行为抛之脑后,假装没发生过地走过去,刚进电梯就被一个章鱼小丸子塞了满嘴。 温知南不知道阿晾在那想什么,反正一个章鱼小丸子下去,对方眼神都清澈了几分,让他不禁莞尔:“嚼。” 阿晾闻声,乖乖咀嚼了起来。 三两下吞进肚子里。 楼层很快就到了,温知南将手臂空出一个圈,刚好适合同伴将手从中挽过,他和阿晾示意:“今晚,算是约会吧。” 约会。 霍景泽嘴里嚼着这两个字,终于慢慢镇定下来了。之前是他过于失态,如果温知南真的喜欢他,总还能再露出端倪的,不用着急。 他收敛眸底的情绪,依照温知南的暗示去挽他的胳膊。 然而身高和体型上的差距,让霍景泽做这个姿势需要微微下弯迁就,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别扭。 显然温知南也察觉到了这个体位不对劲。 旁人带着自己的小情人出去,小情人都是小鸟依人地挽着手臂,头依靠在对方肩膀上,做成树袋熊的动作都是轻而易举。 而他家小情人,双开门,183,肌肉看上去能一撂八,着实是依人不起来。 温知南琢磨片刻,思索着要不他挽着阿晾吧。 可手刚搭上去,就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劲。 一点都没有霸总的气势。 温知南把手挽过去又收回来,甚至还试图垫脚和自家小情人勾肩搭背,最终因为身高被迫放弃,被整的没有脾气。 最后还是阿晾冲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温知南:嗯? 阿晾勾唇浅笑道:“要不还是握手吧。” 好像也行。 温知南将手掌放上去,下一秒掌心就被包裹住,紧接着阿晾的十指穿过,与他相扣。 一道电流从指尖传向四肢百骸。 异样的感觉让他来不及细品,只知道指尖的缝隙被占据填满,传来点牵扯的力道引着他向前,温知南随着阿晾走出电梯轿厢前往中餐厅。 路过透明玻璃的时候,温知南匆匆瞥一眼。 不对呀。 阿晾牵着他,怎么这么像大手牵小手啊喂! 第16章 亲亲 温知南让阿晾先点菜,不过多久手机跳出一条消息,是下午联系的王总,给他发了定位消息,确定了明天的会面酒店。 对方表示很期待明天的见面。 温知南浏览过文字,微微皱起眉头,下意识地翻了翻历史记录,沉默半天回了个“好的”过去,抬头间阿晾已经点完菜了,正看着他。 第30章 对方目光从屏幕上移开,很快调整好神色,“点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要点的吗?” 温知南接过菜单,本来想点几个,偏头一瞧却见想点的都已经在选中的菜品里了,他无奈摇头,将菜单递回给侍应生:“就这些了,谢谢。” 阿晾似乎真的很懂他的口味,点的菜都是他爱吃的,也几乎是他外出吃饭下意识会选的首选。 如果不是常年累月的观察让阿晾点出这些菜,那对方必然是自己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他调侃:“你把我爱吃的都点完了。” 阿晾大方笑着回应道:“您是在夸我吗?” 温知南点头:“做的不错。” “那我可以要个奖励吗?” 温知南微愣,想起来阿晾给他做饭的那晚他也给了奖励,温知南下意识地想打开手机给阿晾涨工资。 然而阿晾按住了他的手。 温知南抬头,正对着阿晾直勾勾的目光,他察觉到没那么简单,正色道:“你说。” 阿晾似乎有点犹豫。 难得的示弱让温知南油升对方是柔弱不能自理让人怜爱的小金丝雀,一定要好好呵护的情绪。 温知南安抚着拍拍他的手道:“没事,有什么你说,我都答应。” “亲亲我吧。” 温知南拍拍的动作顿住了。 亲亲我吧。 四个直白字砸到温知南脑门上,让他有些发懵。 他突然想起进门前,阿晾十指和他紧紧扣住,力度大到进门服务员接应时,目光都不自觉地往他们相握的手上瞥了眼。 触感现在还留在指缝间,而阿晾掌中还有薄茧,硌得他有些发痒。这股痒现在蔓延开了,到了胸腔的最深处,怎么挠都挠不到,无端引起几分燥热。 阿晾及时打住,乖巧地笑笑:“我开玩笑的,您不要为难。” 这话就好比是在激将。 他前一秒才放话一定答应的,怎么能为难,一点都不能为难! 温知南被架在弦上,抬头看了眼餐厅的空调,又看了看这大庭广众。 再有些茫然地看着阿晾,一瞬间有种土拨鼠揣手手的慌乱形象,好在温知南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深吸一口气,冲阿晾勾勾手指。 “行,你跟我来。” 温知南率先离开座位,向洗手间走去。 霍景泽起身跟着。 他家小先生这仗势,就像是在学校里被挑衅,下单战书要在小树林里干架的校霸。 但温知南只知道闷着头吭哧往前走。 他能听到阿晾踩在地毯上的脚步声,正如那晚一路跟随着他,温知南拐身进洗手间,灰色大理石砖倒映着前后进来的身影。 终于,温知南原地站住,回身。 他走到阿晾身前,将人按在盥洗台上,踮脚,然后对准阿晾的嘴唇,贴了上去。 唇瓣相触,有点像贴在微凉却柔软的棉花糖上,温知南眼中再次闪过一抹惊奇。 霍景泽眸中暗色愈深,捏紧拳头,虚虚的拢在温知南腰身后半寸的位置,却不施任何力道,将主动权完全交予他的小先生,等待着后续的动作。 然而他的小先生也只是贴着。 一秒,两秒,一动不动的。 接着,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霍景泽:“?” 温知南:“……” 后来实在憋不住气了,温知南才撑着他的胸膛起身挪开,抹了把额头压根不存在的汗,埋着头喃喃道:“是这样的,我想了想,公共场合有些事情不能太大张旗鼓,有伤风化,要不先这样吧。” 温知南有些不想承认,他贴上去之后,不知道该做什么。 是应该舔还是咬,舌头怎么撬开对方唇齿,下一步还要做什么他脑袋里都是一片空白的。而回溯到那夜晚上,温知南只是扑了上去,之后的事情他其实也仅仅是被动承受罢了。 一定是失忆导致他丢失了这个技能。 霍景泽脖子青筋凸起,在看不见处手指骨节处青白,被捏出细微的轻响,眼眸幽深,不知餍足让整个人的状态都显得焦躁。 像一匹被伴侣踹了一脚的头狼。 而刚踹了自家伴侣还不自知的温知南正在努力拜托尴尬,心虚地接着话茬:“你说,咱是这个道理吧?” 空气中无形的威压和躁动停滞,霍景泽无奈地回身打开水龙头,涌出的水被他扑在脸上。 霍景泽撑着黑色的盥洗台,水滴顺着他的下颚一路流经脖颈,最后钻入衣领唤起了心口的清醒,他妥协了:“你说得对。” 小先生最大。 “也是我思虑不当。你说今晚当做约会,我顺嘴就提了,没注意到场合。” 霍景泽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是他不对,不该提这件事。 他还没有完全的从车上的状态里出来,看见温知南在回别人的消息,而对方发来的内容隔着半米远都觉得不只是商务上的事。 很多很多的表情包。 霍景泽下意识地对着还没露面的敌人宣示主权,没忍住逾越了。 但霍景泽只预想到最坏的不过是温知南拒绝他,却没想到小先生会只负责点火,火星子刚跳跃燃起,对方就拍拍手说完事了。 温知南自知理亏,乖乖地顺着台阶向下:“我也忘了,下次,下次一定。我看应该快上菜了。” 第31章 霍景泽拿他没办法,轻笑,轻轻捏了捏温知南的肩头:“走吧。” 也是这时,温知南手机再次振动了一下,他看了眼消息,又是明天约好的那个王总,再抬头时,却直接对上了阿晾的双眸。 对方显然是看见了。 就像之前点餐完餐一样。 但阿晾没有开口问他,只是平静地挪开了视线,表现出不会妨碍到他工作的样子,只是脖颈僵硬的厉害。 温知南将手机设为免打扰,直接熄灭了屏幕,放进了口袋里:“是工作上的事情,下班的急忘记设免打扰了。” “工作账号都是商业上的客户吗?” “对,朋友都在私人账号上。”温知南顿了顿,“还有你。” 虽然拥有温知南的私人账号是霍景泽自己争取来的,但在听到他的小先生单独把他放在了一类里,还是十分受用,他神色稍霁,大度地没再抓着所谓的客户不放。 拈酸吃醋的下场他已经尝过了。 霍景泽随口问道:“那家人呢?” 温知南闻言沉默片刻,眼里浮现出几分厌恶和排斥的情绪:“小号里,但无所谓联系不联系。” 这回轮到霍景泽有些诧异。 温知南和他结婚的时候,项家人的表现他看在眼里,和冷漠的吸血鬼无异。 他感受不到项家人对温知南一丝半点的亲情,与新闻上的作秀更是天差地别,更何况温知南曾经是有自己的养父母的。 婚后霍景泽本是想给项家教训。 然而温知南表现出来对项家的态度又尚可,不仅婚后回了门,每逢年节也会回家,每当他询问起温知南是否有委屈,温知南都只是摇摇头,说他多心了,毕竟是一家人。 以至于霍景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疑心了。 也从来不好下手干预。 这回问起时温知南失忆了,反倒让他觉得这才是他的小先生该有的情绪。 真实的,不加掩饰的。 霍景泽把这些信息不动声色地纳入,应声附和道:“你和家人的关系一向都不太好。” 温知南没觉出有任何不对,拍拍阿晾的肩膀:“还得是跟了我几年的自己人懂我,那项正强太膈应人了,要是他我也不至于……” 说到一半温知南顿住了。 “怎么了?” “没怎么,”温知南颇为感慨地摇摇头,“不然我也不至于和那个脾气不好还不能人道霍景泽结婚。” 脾气不好。 不能人道。 霍景泽:“……” 温知南见他沉默问:“怎么了,我没和你说过么?” 霍景泽不动声色地按了按眉心,道:“说过,我记得,真是,太糟糕了。” 他顺便踩了自己一脚,就是膝盖有点痛,还有一股莫名的燥火。 后半餐饭,两个人都吃的颇为沉默,霍景泽因为不能人道的这句话耿耿于怀,而温知南因为再先前不会接吻的事情久久不能介怀。 两人同桌异梦,各自吃饭,各自神游。 侍应生经过,还颇为担忧地看了看这一对情侣,进门前还甜甜蜜蜜的,怎么中途上了个洗手间,变成这番模样了。 好在霍景泽还是接受了,而上车之后温知南也似乎状态回来了不少。 霍景泽前往下一个目的地,行驶过程中身旁一直都没有声音。 他原以为温知南睡着了,谁知不经意地瞥过去,就看见自家小先生抱着手机,津津有味地在看着什么,亮光照得耳尖通红,而温知南还不自知地一会舔舔唇,一会瞪大眼睛。 还微微背对着他,用手遮掩。 霍景泽无奈摇摇头,他家小先生有小秘密了。 事实上,温知南特意等着阿晾开动之后才偷偷拿出手机,将亮度调到最暗,只偷摸打了四个字: 怎么接吻。 这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不过多久,车辆开到另一个商区,霍景泽看着熟悉的建筑和标识,微微一愣,向旁边看去。 温知南也正好从浩瀚的知识学海中游上来,探头一看,弯起眉眼:“到了。” 第17章 试衣 温知南是想拉阿晾出来逛街买衣服,他扫过远处门店展示在外的橱窗,向阿晾示意道:“今晚配合一下?” 霍景泽顺着看过去,自然领会了温知南的意思,他不动声色地挑眉,道:“给我买衣服?” “对。” 霍景泽突然萌生了些甜蜜的苦恼。 甜蜜在于,结婚两年的老婆终于肯给他置办衣裳了。苦恼在于,附近有一家他常去的高定门店的独立综合馆,总让人心有不安。 几番抉择过后,霍景泽点头。 “好,”他开玩笑打趣道,“但先说好,我人糙,别给我买贵的。” 温知南好笑地瞥了他一眼:“你在怕什么。” 霍景泽有一瞬间的僵硬。 然而下一秒温知南自然而然地接上前半句:“怕我败家,给我省着呢?阿晾,你这也过于贤惠了些吧。” 霍景泽又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 两人并肩往商圈里走去。 好在出于各种考虑,温知南也恰巧避开了商场周边的独立综合馆,选择的都是些中端设计师品牌或轻奢品牌,也选的都是些日常风。 和突如其来的亲亲请求不一样,购置衣物是温知南提前预习过的——他有吩咐小助理帮他预约并介绍些款式,当然,也额外给对方涨加班费。 第32章 午休的时候,温知南就孜孜不倦地看着各个店的型录,把它当做年报来研究。 是有成效的。 温知南带着阿晾辗转各个门店,在店员推荐之余,他会自己找些衣服给阿晾试穿。 霍景泽低头看着温知南把衣服举得高高的,在他身上比比划划,没舍得从对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上挪开。 伸展胳膊,任由对方比划。 觉得可以他就领了衣服进隔间去试,起先还是日常的风格,灰格子衬衫或者牛仔外套什么的。直到最后一回,霍景泽刚从试衣间走出来,手上又被自家小先生塞了件黑色的薄布料。 接过的时候,手指还正好穿过布料上的几个破洞,探出头来。 霍景泽:“?” 温知南鼓励道:“快去快去。” 那是一件很有质感的黑色工字背心,只是肩口和领口处做了撕裂风的设计,而锁骨和腰侧更是像被什么大型野兽的利爪划破了似的,整整齐齐几道口子,周边拉着点细线。 霍景泽在试衣间里摊开,看着这点价格不菲的破布料陷入了沉默。 谁知不过多久,隔间的门被敲了敲。 倘若有第三人在场,会看见霍景泽富有肌肉群的背部骤然紧绷。很快,外边传来小声的询问:“方便开开门吗?” 是温知南的声音。 霍景泽紧绷的肌肉显而易见地放松了下来,他没回答方便不方便的,直接打开一道门缝。 但对方没有推门而入,只是伸手塞了串大银链子进来。 霍景泽:? 门再次被悄悄关上,还不过一秒,又开了,这次抛了几个花里胡哨耳骨夹。 温知南趴在门外小声哄道:“你试试,真的,我觉得会很好看。” 霍景泽哭笑不得,才知道今天是上了对方的套,逃不脱了。他认命地将衣服三下五除二套上,然后再将银链子挂在了脖子上,最后生疏地将耳骨夹安上。 换了条低腰工装裤走了出去。 他知道温知南这回出来买衣服,看似是嘉赏小情人的优秀工作,实则是夹带私货,但出门对上温知南亮晶晶的眼睛和忍不住想上翘的嘴,莫名觉得也还挺值。 卖个色相而已。 卖给自家小先生,理所应当。 而自打阿晾从试衣间出来,温知南眼睛就完全没从对方身上挪开,一瞬不瞬的,像见到肉了的小狼狗。 over size的黑色破洞背心穿在身上后,即便是阿晾偏宽大的身形,穿起来也松松垮垮的,以至于被撕裂的设计露出了幽深的缝隙,似乎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肌□□壑,但有因为光线晦暗,需要仔细盯着才能分辨清楚。 温知南不动声色地吞咽了一下。 他是馋阿晾的,从初次见到的阿亮的时候,对方就是他忍不住多看一眼的存在。 只可惜温知南再馋也只懂看看摸摸,真要让他上手做些什么,恐怕是个装腔作势的花拳绣腿。 不过温知南不着急,自认人菜瘾大,但终究是好学的。 “好酷,但感觉还差了点什么,我想想。” 温知南走到阿晾身边绕了一圈,看起来更像是围着骨头转的小狼崽子了,从镜子里还能看到温知南伸出爪子试图碰一碰破洞下的腰背,但是不知为什么又放弃了。 霍景泽把视线从温知南身上挪开,在店里扫视一圈,发现原本在一旁接待顾客的店员此刻都不见踪影,唯一能看见的都已经退到了店面的边缘了,他心下有猜测,大抵是温知南把人支走了。 温知南霸道地圈了一块地盘,让阿晾换了衣服,却不愿意让别人看到。 他撑着下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走到装饰品的柜子上挑选了一个东西,再走到阿晾跟前:“伸手。” 温知南把五指张开,给阿晾做示范。 阿晾依言张开。 于是温知南将挑选来的装饰戒指挨个套在阿晾的手指上,大拇指和中指插上一个,最后剩的雕花银环被他慢慢地推在了阿晾的无名指。 阿晾的手指微微一颤。 很快又克制住。 温知南把阿晾的手放开,退后两步整体打量了一下,终于满意地打了个响指:“不错。” 他没注意到阿晾垂眸,眼中闪过一抹极为复杂的神色。在这家店又挑了件皮衣给阿晾做搭配之后,温知南和对方商量着留下几件就去结账。 店员将衣服一套一套地装好,直到一枚装饰戒指也被放在了收银岛台上。 店员抬头看了眼,温先生被邀请去参加店里的抽奖活动,临时离开了店面,只有那位高大的帅哥留下来,将戒指扣在了桌面上:“这个我买了。” 她略微为难道:“这个装饰戒指是和挂着的衣服一套,不单独出售的。” 霍景泽点头:“那套我一起买了。” 店员有些发蒙地眨眨眼,直到霍景泽拿出卡来,示意她动作迅速点。 和跟着温先生进来乖乖试衣服的气场不同,在温先生离开之后,对方的一言一行都透露着上位者的威压感,她不再犹豫,立刻替对方结账:“那我把衣服给您包起来。” “不用。” 他只是想要这个戒指罢了。 店员就看着这位先生捏着那枚戒指,在灯光下看得出神。作为装饰戒指,做工和材质都属于劣等了,但不知为何,对方竟然有种舍不得放下的感觉。 第33章 她又探头看了看,确定上面没有钻石,也确实只是一枚普通的雕花925银的装饰戒。 霍景泽余光瞥到温知南出现在转角,他动作自然地将戒指丢入裤子口袋里,歪着头低声吩咐道:“放在你们店里就行,待会一句话也别多嘴。” “啊,好的好的。” 温知南回来的时候,霍景泽将已经装好的袋子都提在手上,笑得温柔:“回家?” “差不多了。”温知南点点头,也没在这多做停留,七拐八拐地走进了一家西装成衣店。 大抵是考虑到时间较晚,温知南直接让店里拿出一套给阿晾试。 这是早上就挑选好,也约定过尺码的。 平驳领的黑色西服,选定的是收腰款,偏向简约休闲,但却又经典大气。 阿晾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温知南解释:“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你穿西服的样子。” 虽说阿晾从小是在乡下,奈何长得气质很出挑,很多场合温知南都有试想过对方如果穿上西装会是什么样子,温知南接过一杯茶,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待阿晾出来。 脑海中也闪过许多画面,但终究汇成不了实体。 直到阿晾出来后,温知南将目光投过去,呼吸微微一窒。 是他挑选的款式,但是他没有想过阿晾会像人形衣架,把黑色西服撑起地如此完美。 就好像,阿晾本该是如此。 温知南没来由地这么想着。 他不自觉地目光向下移,阿晾黑西装配黑皮鞋,尖头带跟的皮鞋踩在地面上,抬腿的时候笔直的裤管向上滑,露出一截脚踝,被黑色棉质长袜包裹,让他莫名又感到几分口干舌燥,温知南低头喝了口茶。 阿晾神色有几分不自然,轻声问道:“还行么?” “很行。” 温知南开口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嗓音有多沙哑,又连忙抿了口水。 还是店员接上了话头:“这件衣服很适合您,是日常休闲的款式,但是也可以出席重要场合。肩膀也是刚好合身的,您可以看看有哪里不舒服的,走两步或者坐下来感受一下。” 阿晾在温知南点头后,配合着店员做动作。 温知南看着阿晾走两步,最后背对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原本还只是悠然欣赏的目光突然顿住,他打量着阿晾的背影,连神色都冷下来几分。 他觉得这背影莫名有几分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温知南眯起眼睛。 第18章 争执 他不知不觉地盯了很久,直到阿晾再次站起身,大步向他走来,温知南才猛然回神。 他在想什么啊。 怎么会突然觉得阿晾的背影和他那个在轮椅上的丈夫很像呢。 简直,太荒谬了。 温知南缓缓吐出口气,低头一看自己握着杯子的手都微微颤抖,震得杯里泛起一圈圈的涟漪,茶叶在其中飘荡。 像是不知不觉被卷入了流水幻境之中。 原本背对着他坐着的阿晾略有所感,回头起身朝他走来,毫无察觉地问他怎么了。 温知南下意识地想开口,然而目光略过阿晾健康的躯体,和笔直的双腿,这一腿扫过去不知道有多少大汉站不住,怎么可能坐在轮椅上呢。 他又觉得没什么开口提这件事的必要。 温知南甩掉了脑中杂七杂八的东西,只是之前那股子火被这么一倒腾息了个干净,莫名又有股倦意卷了上来,情绪显得冷淡了几分,避而谈其他问:“还行吗?” 阿晾低头,知道他讲的是衣服。仍是抬手蹭了蹭对方因为困倦,眼尾挤出的泪水,“可以。” “既然倦了,我们不逛了。” 温知南点头:“行。” 不过几分钟,两人并肩走出商业区。往车库方向走的时候,温知南略有所感地回头张望了一下。 “是有什么问题吗?” 然而身后只是商业街的亮灯,并没有什么刻意的事物存在。温知南摇摇头:“没事。” 回去的路上,阿晾说手机没电了,温知南于是关闭免打扰,用自己的手机连了车载导航,上车又是倒头靠在玻璃窗边,人昏昏欲睡。 明明前两个小时还挺精神的。 可一到九点过后,温知南精力就迅速下掉,跌破红线。车内飘着淡淡的木质香气,让人觉得安稳,温知南放任自己进入睡眠。 霍景泽偏头看的时候,温知南细密的睫毛已经完全垂下来,小鸡啄米似的头向下点,他放慢了车速。 他慢慢地开着车,也在静静地等着。 终于,原本在导航的界面突然跳出一条消息。 对方问:睡了吗? 接着道:明天就你一个人来吧? 霍景泽的神色彻底冷下来,锐利地双眸快速捕捉跳出来的字眼。和在今晚吃饭时几番跳出来的消息一样烦人,他终于看清楚了对面的名字:王清。 …… 直到车子再开回城郊的别墅里,霍景泽停下了车,没熄火。 就在回来的路上,管家也同时发了好几条消息来询问他。大抵都是些啰嗦话,一会问他小南什么时候会回家,一会又问为什么他也不回家了。 霍景泽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枚装饰戒,半举在空中,又在镜头边角拍到了温知南半张睡颜,发送了一张图片黑李叔。 第34章 很快,管家回复: “咦,真不错。就这么几天,您和夫人感情升温这么快?”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管家的欣慰。 霍景泽原本因为约会意外匆匆结束,加之得知自家小先生手机跳出那两天消息而不爽的情绪被冲淡了些,他也略微勾起唇角回道。 “应该的。” 其实霍景泽知道温知南现在愿意亲近他,无非是把自己当做了“自己人”,会听自己话的金丝雀和所有物,但这份亲近也足以让他尝到不少甜头。 管家也鼓励他:“所以快带夫人回家吧。” “……” “为什么不说话,是不喜欢把媳妇往家带么?” 也不是这么一回事。 霍景泽有点被哽住了,把手机直接反扣过去不看了,半晌又翻回来。 “感情这种事情,慢慢来。” “我爹都不急着抱孙子,您老就先别操心了,安心放假?” 李叔在那头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因为看见少爷坎坷的感情终于露出了些苗头感到欣慰,而过于激动了。 他无奈点点头,而后又突然愣住。 不是,你们俩大男人也抱不成孙子啊。 霍景泽没再回了。他伸出手,食指微微蜷曲,带着点狎昵在温知南的侧脸上蹭了蹭,神色远没有和管家对话时来得轻松。 他只是觉得,温知南虽然此时此刻就坐在他身边,却有一种怎么也抓不住的感觉。今晚“约会”中途和收尾的轻微失控感让他很不爽。 。 对于醒来发现自己在床上,温知南已经见怪不怪了。 当他拥有一个容易头昏脑胀疲劳的躯体和一只身强力壮的金丝雀后,每次睡着后,床上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成为他睡醒的固定刷新点。 温知南半夜爬起来,下意识地去楼下沙发上瞅了眼,阿晾不在,最后是在隔壁客房里找到了熟睡的阿晾。 这家伙这回还知道给自己收拾出一间房呢。 温知南乐着摇摇头,脑袋昏昏沉沉地想着,这家伙怎么总是这么自觉的和他分房睡呢。 从日常的表现来看,对方不像是单纯地不想和他亲近,而像是一种习惯或者教养使然。 明明他们之间是情人关系,但是这么些天下来,除去被下药那晚意外发生过实质性的关系,他们之间的相处只有日常的接送上下班,一起在家吃饭。 就连带小情人出门买衣服都变成了约会。 期间阿晾向他讨过一个亲亲,虽说他本身技术不到家,没有给对方多好的体验感,然而阿晾不也一点都没动作么? 阿晾不仅一动不动,连手都不知道搂住他的腰。 这个吻没接成,温知南自认他是有问题,但阿晾就一点错没有吗?这不也青涩得很么。 温知南不禁有点好笑,怎么开始cpu对方了,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和阿晾之间的关系是亲热的。 但是又从未做出些过界的事情。 保持着适当却又亲昵的距离,就好像一对普通的,正慢慢陷入恋爱的……情侣。 好的,一定是他又疯了。 怎么又上头了。 温知南用拳头锤了锤自己的脑袋,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想,他大概是没有睡醒,温知南站在门口望着黑漆漆的房间思考半天…… 这段关系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太不对劲了。 温知南一时半会也寻不到答案,再次打了个哈欠,转过身又踩着拖鞋回屋继续休息,殊不知就在他轻轻带上门后,原本漆黑的房间灯被打开了。 霍景泽盘腿坐起,望着紧闭的门。 在温知南打开门的第一秒他就醒了,漆黑一片的房间里,他默默地睁着眼,感受对方的存在。他不是没期待过对方会推门进来,可对方寸步未动,等他的期待一点点冷下来后,又关上门离开。 这是两年多来从未得到过弥补的遗憾。 霍景泽对着那扇关着的门轻声道:“晚安。” 翌日一早霍景泽照例依旧开车到公司门口,下车前,温知南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叮嘱他:“今天晚上不用来接我了。” “好,”霍景泽停顿一秒,还是问道,“是有事吗?” “对,要谈个合作。” “和昨天晚上给你发消息的人?” “对。” “……” 温知南见解释清楚了,推门就打算下车,却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阿晾回以具有侵略性的眼神,再次追问:“今晚不回来了吗?” 温知南心跳漏了一拍。 他是不打算回来的。 昨天半夜,他到处乱窜的思维就已经告诉他,他们现在的关系很奇怪,很不对劲,如果可以的话,他正好借谈合作的机会独自呆两天,冷静一下。 如果阿晾向他传递的是落寞或者委屈的目光,他大概会心软迟疑,可是对着阿晾今天颇有威压的眸子,温知南终于定了定心道:“太晚了,不回来。” “回自己家住?” “……对。” “几点回去?” 温知南别扭地皱眉:“我说过了不需要你接。” 霍景泽的手指微颤了一下,像是感知到猎物想逃脱,于是抓得更紧:“我想知道你几点回去,难不成你要和合作方彻夜长谈么?” 第35章 “你这是什么意思!” 霍景泽猛然闭嘴,眼中闪过一丝懊恼的神色。 本来结婚两年都好好的,角色扮演开始后,他越来越按耐不住了,温知南离他越近,对他越亲昵,霍景泽就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躁动和掌控欲。 霍景泽闭了闭眼,沉声道:“对不起。” 温知南面色稍霁,但依旧是冷着脸,他一根一根地掰开阿晾抓着他的手指,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你是我的谁?” 霍景泽没有说话。 “你又想当我的谁?” 如果可以,他当然想大大方方地成为温知南名正言顺的丈夫。 霍景泽看着温知南的眼睛,这是失忆后他们第一次发生争执,但温知南提出的这两个问题,霍景泽只能向没失忆的温知南回答。 如果温知南当真有那么点喜欢他。 可是这些设想放到此时此刻都显得无比不合时宜,霍景泽维持住了自己选择的角色卡片,放开温知南的手,笑意不达眼底:“我们的关系不是很显而易见么?” “原谅我的越界。” “我不问你去哪了,也不问你什么时候回。” 第19章 躁动 昨晚休息的早,温知南上班之后看见昨晚上王清发来的消息,皱了皱眉。 对于对方问他是否会只身前来参加合作商讨这件事,温知南越发觉得不合理。按正常情况来说,双方洽谈就算不选定在公司,出门也会捎上助理,事情更重要些应该也会和公司几位高层来一起。 两个人私下里谈,那一般是有交情的人才会这么做的。 而他和王清在商场上并没有过什么交集。 他沉默片刻,忍耐着异样感,公事公办回复:“如果你希望的话,那会的。” 毕竟到头来说,是他在向王清寻求帮助,以合作换取些资源并拓客。 温知南无非在想着,对方也许是担心他带着智囊团一起来,在饭桌上吃了亏。加之他被早上和阿晾说的那几句妄自菲薄的话语弄扰乱了情绪,一时之间也对王清额外的要求也没有提出明确的反对。 大抵过了下午四点,温知南驱车前往约定的酒店。 酒店服务员将他引入先前约定好的包间,温知南推门而入,就见王清已经坐在里面等着了。 是个说不大也不小的雅间。 纷繁错杂的水晶灯盏悬挂,灯光映在高级餐桌中央的几只鲜花上。 目光再次落在王清身上,温知南微微一笑,向对方伸手:“王总,不好意思来晚了。” 已经坐在座位上的王清起身,在站起身时微微发福的肚子向前抬着,视线在温知南手上停留片刻,很快咧起嘴,握上了他的手:“不晚不晚,最近公司业绩不错,让人省心,没什么事我就先来了。” 颇为滑腻的触感和手掌相接。 本来轻捏对方四指的握手动作,硬是被握了满手掌,温知南的垂眸扫了眼,不咸不淡回应道:“是好事。”说完便想将手抽回来,谁知猛地一下却没抽动。 温知南抬眼:“王总?” 王清笑意不变,大拇指无意识地在温知南手背上搓揉了两下,才缓缓松开。 见对方示意后,温知南坐下,趁服务员为他们点餐时,不动声色地抽了张纸巾,一根根地擦拭自己的手指,却正好听到王清说:“以前想约温总出来谈谈合作,温总向来不爱给我这个面子,现在算是想通了。” 餐桌那头服务员登记好又来询问他,温知南只说照着招牌来就好。 他十指交叉放在餐桌上,还以为指的是合作的事情,微微歪头道:“王总说笑了,今天来还是为了贵公司系统客户……” 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被打断,只见王清大手一挥,眉头和嘴都撅起来:“哎,好不容易来了,先不谈这个,来,喝两杯先。” 温知南:“……?” 那请问,不谈这个谈些什么呢? 温知南微微眯起眼,见对方一脸“你这酒不喝,今天的事情便谈不下去的模样”,端起酒杯倒满,仰头一口气干了,冲王清抬个底:“行,我干了。” “这就对了。” 开场热了起来,王清也笑得更开心了些。 就听着王清从金融行业里的各个发家史,到近年来哪些公司破产倒闭,新闻八卦一股脑地说了没完,看起来在讲宏观局势,实则全说的都是些没用的废话,温知南没耐心地皱眉,又示意自己干了一杯。 他十分不喜欢半天切不入正题的会谈,要知道现在算是下班时间,如果不是王清不同意在公司谈,而要求在饭桌谈,这会他早被阿晾接回家休息了。 想到这事,温知南微微叹了口气。 阿晾早上说不过问,这一整天就是再也没有发消息过来,比起前两天会问候他有没有吃午餐,几点下班来说,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谁知王清也正好讲到他的事:“我也理解你现在的处境,项家、陆家和霍家群狼环伺,不找一个靠山,处境是相当的艰难,更何况你还年轻,很多地方都是吃亏需要人来帮衬的。” 见温知南叹口气,他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不过你也别因为现在一时的失意而感到气馁。” 温知南有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 面对着满桌菜也没有一点胃口,他是有请求合作的意思,但王清一副高高在上还顺便用贬低怜爱的话语让温知南感到很不爽。 第36章 “王总,我们直接谈吧。如果与贵公司共享系统内客源,并且在产品上合作,您提出的要求是什么?” 对方笑着看过来,又抬起下巴冲酒瓶扬了扬。 温知南以为酒没让王清喝开心,虽不爽,却也又给自己满上干了一杯,酒度数不算低,干到第三杯的时候温知南停止了,脸色不变道:“现在能谈了么?” “以前没看出来,温总酒量挺好啊。” “过奖。” “只是你一个人干喝着,也没什么意思啊。” 温知南闻言给王清满上。 然而对方眼中露出不赞许:“罢了,我教你一次。” 温知南眼见着王清端起酒杯抵在他的唇边,他垂眸看了眼,别扭地就着对方的手喝了一口。 “别咽。” 温知南的动作被制止,他抬眼看去,只见王清靠在座位椅子里,一只手摸上温知南的大腿,试图往里探去,而另一只手懒懒地伸出手指着自己的嘴巴。 饶是温知南再处于工作状态、再迟钝也看懂了王清的意图,这是要他亲自用嘴渡酒给对方,玩一些情人讨好金主的把戏啊。 温知南额角抽搐。 被迫听了裹脚布般半小时长的洗脑包,本就不耐烦的温知南,在意识到这场所谓的“合作”是个卖身局,做出更多的地下交易后,火彻底憋不住了。 他慢慢凑近王清。 在王清微微上翘,还半张开那厚嘴唇的同时, 噗—— 喷了王清一脸,透明的酒液被喷洒到对方头发、脸上和鼻孔里,将抹了发胶的王总喷成了一只落汤鸡。 温知南直起身,在王清闭眼大叫里,慢条斯理地用手背揩去唇边残留的液体。 眼中尽是烦躁和怒火:“孙子,在晚餐上把屎把尿不够,还想要爷爷亲口喂你呢,你是傻b么?” 桌上的纸巾被王清抽了一大半,往脸上擦。 温知南垂眸看了眼时间,眉宇间尽是戾气:“老子晚上忙着,赶紧滚。” 被原本可以握在掌心把玩的小鸟啄了眼睛,王清这才反应过来,发怒地捏紧拳头,笨重的身子就要往温知南身上扑。 温知南轻松侧身躲避,拽着对方的领带提着,正想继续放狠话的时候,包厢门被一脚踹了开来。 砰! 门撞在墙上被反弹开,晃悠好几下。 温知南闻声回头,就见着气压比他还低几个度的阿晾正站在门外,侧着头,手掌向走廊另一头做了个警告的手势——大概是在喝退想上前的服务员,紧接着又回过头看向屋内的场景。 几米开外的阿晾目光冷然地扫过屋内的情况。 先是在温知南身上停留片刻,似乎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很快便挪开视线落在王清身上。 像是锁定了目标似的,阿晾大步走来,拉开温知南挡在身后,抄起餐桌上已经只剩个底儿了的酒瓶往王清肩膀上砸去! “艹!”王清哀嚎一声。 飞溅的玻璃碎片划破阿晾的额角。 然而阿晾面色不改,一脚将王清踹在了地上,被撞倒的桌椅的声音盖过了对方的惨叫,阿晾冷声道:“王清,不是什么人你都可以动的。” 目睹这一切发生的温知南看着阿晾的背影,脑袋霎时间有些空白。 这真的是阿晾? 原本怒意达到了顶峰的他,被突然闯进来的阿晾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整懵了,连带着气势也弱下来了几分,垫着脚越过阿晾的肩头试图去看看王清现在是什么惨样。 王清万万没想到看起来好拿捏的温知南突然发疯,还有个更疯的闯进来不由分说地就踹了他一脚,趴在地上肩膀和屁股剧痛,气的不行。 然而看见霍景泽的身形,最终只是颤抖着手,指着站着的两个人:“你们!你们这对疯子!” 噗。 温知南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然而阿晾回过头盯着他,对方沉着的脸色告诉他,一点也不好笑。 “怎么生气了?”温知南这才收敛声色,抬着眼问,“不对,你怎么在这里?” 他不知道的是,虽然他酒量不错,然而身上却被酒气侵浸了个遍,还带着余怒未消的脸红,眼中泛着水光像是已经被狠狠欺负过了的样子。 霍景泽又扫过对方完整的衣领,眼中的戾气才算是克制住些。 “不说话?白天还说不会再多嘴过问我的事情了呢。”温知南在阿晾眼前挥挥手,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话音刚落就被阿晾抓住了手腕。 和王清粘腻的触碰不同,对方手掌宽大干燥,却也富有力道,铁钳似的掐住了就挣脱不开。 阿晾不对劲,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温知南还茫然思考着,就被强硬的力道一路拽出了酒店,塞进了路边早就停好了的车里。 直到摔在副驾驶座上,温知南莫名有些心虚。被自家小情人俯身盯着竟有一种被猎鹰锁定住的猎物一般的慌乱,他声线微微颤抖:“阿晾……咱们酒店钱还没有付——” 然而多余的话语被尽数堵回口中。 眼见着阿晾俯身压下来,咬住了他的唇瓣。温知南被扣着后脑勺,仰头承受了一个阿晾疾风骤雨般掠夺的吻。 第20章 喜欢 明显的痛感从唇瓣和舌尖传来。 被撕咬、吮吸着。 第37章 像是要被混着血肉吞吃入腹似的,阿晾不管不顾地掠夺走了他口中的空气,扫荡过唇齿间每个角落,直到轻哼从鼻息溢出。 温知南缺氧,脑袋有些发空,直到耳垂被捏了一下后才扯回注意力,回忆着那天晚上在车里偷偷摸摸学的技巧,也不甘示弱地侵占回去。 从最开始猛烈的攻势渐渐变为温柔的辗转,炙热的舌尖最后扫过红肿的唇瓣才依依不舍地撤了开来,两人气息粗重,却依然死死地盯着对方。 直到一吻结束,阿晾还维持着半探入车内的姿势,将他困在副驾上。见阿晾的躁动被熄下去些些,温知南才伸出手背试了试阿晾的额头。 还好,人还好好的。 温知南干脆懒洋洋地窝在副驾座里,像是餍足的猫咪,勾着阿晾的脖颈又将对方拉下来,也模仿着对方的行径,轻轻啄咬着。 也许是快入秋天气干燥了些,分明唇瓣上还残留着水渍,却还是引起触电的麻,一路从尾椎窜到天灵盖。 温知南放开了手。 他仰着头,见阿晾确实像是被安抚好了,他重新问了最开始那个问题:“你怎么在这里?” 阿晾正想回答,然而刚张嘴就被手机微微振动给打断。 “稍等。”他低声说了句抱歉,起身去打了个不到半分钟的电话,绕过车头坐回驾驶座上。 然而就在对方转身的时候,口袋里掉出个很轻的闪着微光的银环。 温知南猛然抬头,阿晾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垂眸,趁阿晾不注意的时候捡了起来,关上车门。 阿晾接上了之前的话头:“我……是跟过来的。” “下午的时候守在你们公司门口,一路跟到这个地方。” 温知南突然不说话了,好久才问:“为什么?” “我不放心。” 大抵是在酒店里胡闹了一通,刚刚又激烈地互相撕咬过,比起之前的沉默乖顺,阿晾此刻显得更加坦诚。 又有点自暴自弃的意味。 温知南手掌攥着,在短暂的缺氧又被猛灌入凉爽的冷气后,脑袋有些胀胀的,连带着心跳也迅猛起来,突突地要跳出喉咙。 “担心我做什么,我只是去谈个合作,能发生什么事情。”温知南垂眸,小声地辩驳。 霍景泽沉默了。 他承认,在当时推开门的一瞬间,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慌乱过。 “你不知道王清是个怎么样的人。” 昨天在看见王清这个名字的时候,霍景泽心里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不仅仅是占有欲作祟,而是第一印象就对这个人不好。 霍景泽向来不需要亲自去认识谁,也记不住名字。于是早上送温知南上班后派人查了下王清的底细,不久前才得到了关于王清的消息。 王清算是这个行业内当之无愧的败类,贪婪好色,男女通吃,五年内换了七个老婆不说,私下里还养了一批十八线明星。早在温知南崭露头角的时候,因为脾气温软好说话,不少人就动龌龊的心思,只是碍于各种原因不成。 这次王清成功约到温知南见面商谈,霍景泽不稍多想,便知道王清会以利益相逼。 而温知南最重视自己一手创立的公司,重视到当初为求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向项家低头,三天之内就草草和他领了证,他怕温知南倔起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在赶来的路上他是后悔的。 后悔当初结婚的时候没有公开婚姻关系,更后悔为上这个赌桌伪造那张子虚乌有的协议。 霍景泽嘴唇动了动,没再继续说出什么话来。 温知南却不依不饶地问他:“王清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我和他在里面会发生什么?” 卑微的讨好、下流的交易,还是无尺度无下线地为了那破铜臭而妥协。 话到嘴边温知南也没说出口,只是微微叹口气道:“如果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情了,你会怎么办。又或者说,这一切和你有关系么?” 事态似乎又回到了早上。 温知南问他是他的谁,又想当他的谁。 车内陷入了沉默。 或许霍景泽会被这句话再次逼退,那个人会守着自以为是的骄傲十分有礼数地选择退让,但阿晾却从来没有包袱,像是尝到了一点甜头便不肯再退回黑暗中的小狗。 他轻轻拽过温知南的手,低头,将手放在自己脑袋上,动作轻微地蹭了蹭。 无声中告诉温知南。 他回答不出来,但他不想退让。 温知南食指微微蜷缩,一不小心穿过阿晾的发丝,心里像是塌陷了一块:“你,是在吃醋吗。” “是,”阿晾沉默了一下,顾左右而言他,“而且你没必要和王清合作,要是有需要,霍景泽肯定会答应你。” 温知南总觉得阿晾在谈论到王清和霍景泽时太过自然,过于绝对了,然而疑惑只是在心头一划而过,很快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也吸引了注意:“那我去讨好霍景泽?” 对方显然是犹豫了。 霍景泽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像是要生生将自己分割成两个人,他此时此刻不仅见不得温知南和王清合作,也不想温知南去找霍景泽进而揭穿这场角色扮演。 他好像连自己的醋都在吃,哑声道:“也别去找他,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温知南彻底没脾气了,他承认自己和阿晾现在都有些不太对劲。 第38章 他掌心微微发着汗,摊开另一只手掌,递到阿晾面前,躺在掌心中央的是一枚银质的装饰戒指,样式不算复杂,但简约还漂亮,更重要的是冰凉的银环被久久握在掌心早已被染上温度。 温知南嗓音紧绷干涩,他不知道是因为底气不足还是其实自己也暗怀着期待。 他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温知南承认自己现在看起来也有些自作多情,因为他们的关系很清楚明晰,不过是拿钱换陪伴,如果阿晾不是公司破产,对方真的会呆在他身边陪他,每天等他回家么? 可如果仅仅是为了还债,阿晾为什么还要留在这枚戒指呢。 温知南记性不差,这是那天晚上他一连给阿晾戴的第三个戒指,正好放在了无名指上,很快在试完衣服之后全都被摘下来放回了对应的展示架上,他完全不知道阿晾是怎么偷偷把这个戒指买回来的。 至于戒指到底有什么寓意。 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没人点破的时候,这可以是偶然和意外,但当戒指跌落眼前,再装作视而不见恕温知南无法做到。 温知南打第一眼就是对阿晾有好感的,对方同居却不敢同床,熟知他喜爱吃的口味,事事周全体贴,早已让温知南从养金丝雀的心态变为小心翼翼的对待。 喜欢让他变得谨慎。 温知南向阿晾求证,阿晾看着他手中的那枚戒指,下意识地摸口袋,在抓空的瞬间无奈一笑。 阿晾问:“我刚刚踹了王清一脚。” “嗯?” “是不是给你惹事了?” 温知南不知道为什么阿晾突然提起这件事情,然而这件事情从始至终是王清动了歪心思,无非是捂着屁股在床上躺两天的事,闹出去还不知道丢得是谁的脸。 只是温知南没有想到阿晾会夺门而入,行为略有些不绅士。 但确实让温知南原本的怒气一下子全消,那样的感觉比自己揍了流氓一拳还要更爽快点。 有一个会为自己担心为自己生气的人,偏爱到位了,其他事似乎也不算什么事了。 “是惹到麻烦了。”温知南歪着头道,“但这件事情还是要分类讨论的。” “怎么说?” “就好比我养的小宠物惹了事,我大概会不乐意,克扣他一些干粮当做警告;但如果是我的男朋友,我会担心他有没有受伤。” 温知南大拇指轻轻揩过阿晾脸侧的划痕,没划开皮肉见血,但是微微鼓起泛着粉,他道,“要不要认真考虑一下,做个选择?” “你喜欢我吗?喜欢我做我男朋友吧。” 车内瞬间寂静无声,仿佛时间都停滞了。 温知南微微屏息,直到坚定有力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我喜欢你。” 阿晾这回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或许不是选择,而是温知南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让他有这个机会把还不曾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温知南闻言立刻推门下车,到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碘伏和棉签回来,他半跪在座位上向前倾,够到另一边轻轻为阿晾上药,边道:“喜欢的话,那我们尝试一下在一起好不好。” “好。” 温知南一瞬间并不想管那所谓有着一纸协议的丈夫、不想管拒绝王清之后公司会面临更加麻烦的破事,也不想管今天过后他和阿晾会是什么样的相处状态,欠债又如何,栽在这家伙身上,他认了。 温知南把棉签碘伏放回去,不管不顾地去亲吻对方,唇舌相接之间窥探到对方浓烈的爱意。 在含糊不清的话语和水渍声中,霍景泽轻声喟叹道:“小南,我喜欢你。” “好多年了。” 第21章 花开 霍景泽不敢贸然越界。 向来都是这样。 夏夜蝉鸣轻响,乡下的老屋里熄着灯。 霍景泽没有拉线开灯,院子前养着鸡鸭,他从后门转着轮椅出去,金属轮椅压过水泥地,出门就陷在泥土里,转一圈弄得一手泥巴,他只好伸手摘了张触手可及的叶片,将手上泥土刮去。 泥土黏在叶片上,露出了原本应该稚嫩的小手,满是细碎的摩擦伤痕。 但却仍是没有擦干净。 霍景泽叹了口气,尽可能弄掉泥土后将叶片向外丢去,却引起“哎呀”一声惊叫。 一道稚嫩的声音在深夜里响起:“谁偷袭我!” 很快,远处传来两声“汪汪”的狗叫。 霍景泽只听声音,却看不见人。 他在黑夜里寻了半天,才在篱笆外的草丛旁看见了一个小矮个,踩着个石头,正满脸恼怒地扒着狼尾辫上的叶子。 叶子摘掉后,还有坨泥巴粘在发丝上,整个人像是快炸毛了似的。 霍景泽心虚,也有些无语。 这大半夜的谁会蹲在他家篱笆外啊,他扬声,以一个小大人的身份,微抬下巴:“咳,是我弄得,不小心丢到你头上了,不好意思啊。” 有人出声认领,那小狼尾也不折腾头上的泥巴了,迅速抬起头锁定了霍景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攀着篱笆就爬到了他头上。 霍景泽抬头,就看见一张冷峻的小脸,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喂,你打扰到我了。” 霍景泽觉得好笑:“你大半夜蹲在我家门前鬼鬼祟祟的,是谁打扰谁?” 第39章 “谁鬼鬼祟祟,”小狼尾辫不服气了,向下一指,“我可是有正事的。” 顺着对方的手看过去,月色下的篱笆旁除了一片杂草几朵小花,也没见着有什么特别的东西。特别是靠近篱笆门转动的木轴处,花的根茎都被压折了。霍景泽疑惑:“什么正事,这有啥。” “你这个不识货的。”小狼尾指着其中一朵花,深绿色的叶片托着整个花苞,叶子的顶端有一个很细长的花蕾,像长条形的小球,呈淡绿色,在莹莹月光下又有点翡翠的光泽,但不细看难以发觉。 “这可是月下美人,感觉快开了,你就看着吧。”小狼尾似乎也不想多做解释了,拍拍手余光瞥见他的腿,似乎才反应过来他坐在轮椅上,愣住了,“你腿怎么了?” 竟然还有人会直接问他腿。 从前都是见别人偷偷瞥他几眼,露出怪异的眼神,但又不敢问,走得远远的又瞟一眼。 霍景泽低头看了眼,“哦”了声,“腿啊,走不了路。” “为啥?” “单肢横贯性损害。” 小狼尾发愣了一瞬,似乎没太听懂,但也觉得挺严重的。顿时不好意思地从篱笆上跳回地上,透过篱笆缝给他道歉:“不好意思啊,刚刚那么凶你。” 霍景泽看着凶巴巴的家伙突然变脸,觉得很有意思,摇摇头道:“没事,被欺负习惯了,你不算凶。” 小狼尾:“……” 如何一句话让对方愧疚一辈子。 看着对方脸腾地就红了,在昏淡的月光下都能明显看出来,霍景泽倒是觉得今晚的失眠也没那么苦恼又无趣了,只听见小狼尾捏着拳头说:“我不知道你啥时候来这片山头的,但这里我能管事,从今天起我罩着你,看谁敢欺负你。” “有这好事?” “必须的!” 后来霍景泽得知,所谓能管事,是小狼尾打遍了全村的小孩,成了孩子王。 而欺负他的不是村里的小孩。 但小狼尾只是自顾自地说:“你看我这么矮都能干趴他们,你也别怕。” “不过要是实在打不过,咱们装会孙子也不是不行,我看书上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要像那什么,韩信一样,审时度势,适当示弱。” 也不知道这么个小屁孩怎么说起话来这么一套一套的。 “你把手伸出来。” 霍景泽依言伸出手,小狼尾毫不犹豫地攥住他的手,用洁白的手帕把他指缝中没有弄干净的泥土擦干净,还凑近给他吹吹划破的伤痕,小酷哥流露出怜爱的表情,“好啦,不要不开心哦。” 霍景泽低头看着手,一言不发地点点头。 还没过多久,一声带着喜悦地惊呼就在他耳边响起,一只小手拽住他急忙道:“快看快看!开花了!” 还真有晚上开的花啊。 只见绿叶拗口间,原本淡色的花苞慢慢裂开,洁白如雪的花瓣逐渐张开。很细微的动作,在夜风下轻颤,小狼尾就这么握着他的手,一直看着花瓣在逐渐张开,像是舞者展开手臂,在独属于自己的舞台渐渐舒展。 霍景泽来乡下没多久,从没见过一朵花开。 直到玲珑剔透的花瓣完全舒展,他才缓缓坐直身子,腰背的酸痛密密麻麻地泛上来,看眼四周,东边已经日出鱼肚白了,除了几声狗吠,还能听到鸡鸣。 他们得是在这里看了多久啊。 小狼尾还紧紧地捏着他的手,直到身后木门吱呀打开,传来外婆的声音:“什么时候起床的啊,哎呦,我的小少爷诶也不知道多穿两件衣服。” 他猛然转头,而闻声而动的还有小狼尾,几乎是一瞬间撒开了他的手,窜地一下跑了也没影。 霍景泽手心被握了一晚上,发烫的很,他摇摇头:“不冷,外婆你看,花开了。” 后来小狼尾确实履行了他的承诺。 隔三差五就来看他。 有时掏了鸟蛋给他瞅一眼,有事干脆捉一只鸡来在他面前咯咯叫,弄得乱七八糟,有时也会带些卡牌和他一起玩,甚至还带他做上肢训练。但不能否认的是,小狼尾让他可以筋疲力尽的睡去,不会因为失望和谩骂而失眠。 然而这日子没过多久。 大抵半月,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篱笆小院前,霍景泽被西装革履的人猝不及防地接回了宅里。 他有打电话问过外婆。 外婆说小狼尾在院子外边转悠过几次就没再来过了,说那小子比他小五岁,有个软乎乎的名字,叫温知南。 外婆说他别舍不得玩伴了,回去了以后就好好韬光养晦。霍景泽好好地应下,只是他偶尔失眠的时候就想想那个小狼尾,能轻易地摆脱负面情绪困扰,直到他最后每个失眠的晚上,脑海里都只剩下了温知南。 像是木桩,深深地钉进了泥土里。 他原是不想接受项家联姻的请求的,直到得知被推出来联姻的是一个叫温知南的项家私生子,霍景泽改了口,从没有商量的余地变为明天就可以见面看看。 依旧是日出鱼肚白的时候,霍景泽就起来了,捯饬地人模狗样的,在管家震惊地目光下,在沙发上坐等了仨小时。 可等到的却是不那么体面的场景。 温知南甚至没抬头看他几眼,像是完全不记得他了,睫毛微颤,狼狈却又乖顺地说道:“霍先生,我愿意的。”眼中没了半分恣意和张扬。 第40章 霍先生。 “你认识我吗?” “我在新闻上见过。” 霍景泽淡淡扫过,沉默了好久,他说:“协议婚姻,不公开婚姻关系,到时间你可以走人,我不会亏待你。” 这句话彻底给两人间划了道界。 霍景泽坐回在沙发上。 …… 霍景泽坐在懒人沙发上出神,大长腿抵在衣柜旁,被赤着的脚丫子踩了踩,他顺着看去,温知南只裹了件浴袍出来,脑袋上搭着条毛巾,用手胡乱的擦着:“喂,这样坐可挡路了哦。” 嚣张恣意的语调在上方响起。 见霍景泽一动不动的,温知南将还带着点水渍的赤足向上,往他腹部上方轻轻踩按,像是猫咪踩奶似的,霍景泽下意识地握住了对方脚踝。 洗的是热水,薄薄的皮肤竟然比他掌心还要烫。 而温知南这回也不见外了,就这么抬着腿,浴袍上方岔开露出白皙透粉的皮肤。 “在想什么呢?我的男朋友。” 温知南俯身凑到阿晾身旁,对方像个闷葫芦似的,乖乖却又呆呆的,他眯起眼睛问:“不会刚答应要在一起试试就要反悔了吧。” “怎么可能。”霍景泽这才笑笑,道:“傍上你这么个大老板,反悔的人是傻子。” 温知南见对方轻轻摩挲着他的脚踝,没有太多其他的动作,很快放开。 虽是这么说,但阿晾这些天小心翼翼地不越界,恪尽职守地想只做一个小情人却怎么也藏不住那些爱意,最终还是温知南发觉才开了这个口,才不少阿晾口中说的那样。 对方不轻易越界。 遇见之后似乎一直都是这样。 他低头,头发未干还炸棱的脑袋在阿晾脑袋上碰了碰:“我洗完了,你快去吧。” 霍景泽长舒口气,看着这么生动鲜活的小先生,一时之间不知道是终于从回忆到了现实,还是又落入了新的甜美梦境。 他收拾出衣服,抬脚准备跨入浴室。 身后传来温知南的声音:“阿晾。” 霍景泽回头。 “今晚可不会再和我分房睡了吧?” 第22章 病态 霍景泽走进了浴室。 浴室内带着腾腾热气,水雾缭绕,下沉式淋浴区用磨砂玻璃隔挡,隐约能看见温知南里面留下的白色衬衫和黑色棉质短裤。 半挂不挂地勾在那里,沾着湿漉漉的水汽。 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把他放进来了。 当真是不怕有变态闯入么。 霍景泽额角青筋微跳,对伴侣纯粹的爱意和肮脏的欲念杂糅,在腹部下三寸之处翻涌起躁意,他闭着眼快速走过去冲了凉,匆匆结束。 他很快闷头走出来。 温知南正靠在床上,随手取了平板似乎是在做笔记,见他出来之后嘴角很快上扬,拍拍床的另一侧空位,笑道:“上来吧。”霍景泽这才发现在他洗澡的时候,温知南已经把枕头和被子都抱到这个房间来了。 一对枕头放在双人床上,才终于把床头横向的距离给填满。 很微妙的满足感把胸腔塞满得结结实实,霍景泽走过去,刚到床边就被温知南勾着脖子给拽了下来,微软的嘴唇凑近他的耳朵。 平板和笔散落在地毯的声音发出闷响。 滚出了挺远。 就像是敲打在鼓膜上似的,混着血液咚咚咚地跳跃着,渴望到了极致反而寸步难行,他垂眸,伸手替温知南拢上了浴袍领口的大片敞开,无奈轻笑:“东西都搬过来了,你这是不打算给我反悔的机会。” “你不喜欢?” “喜欢。” 轻声回答响荡在房间,温知南歪着脑袋看着阿晾,对方眸中浓稠的情绪几乎要凝为实质,勾着他不自觉地凑上去,亲吻对方的眼睫、鼻梁和淡色薄唇,在耳鬓厮磨间溢出只剩气声的蛊惑:“男朋友,做不做?” 急促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鼻尖。 几乎下一秒,腰已腾空,肌肉虬结的手臂绕过膝盖下方,整个人被阿晾轻松地端抱起来。 温知南眼眸带着笑意专注地看着对方。 紧接着被……端回了床头坐着。 膝盖并拢, 好不乖巧的样子。 温知南:嗯?= = 阿晾从浴室出来后,视线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就像某种大型求偶动物死死盯着自己的伴侣,迫不及待想叼住对方的后脖颈,将其嵌入骨子里拥有,温知南以为对方是需要的。 霍景泽垂眸,手放在温知南脑袋上按着晃了晃:“你今晚喝了很多酒,情绪也激烈,明天还要上班,不适合。” 温知南似乎在思考。 把人拽下来,小声谨慎求证般地发问:“晾啊,你是不是……不太行。” 霍景泽眯着眼:“那晚上你已经问过了。” 温知南想起之前那次浑身被大卡车碾过似的,气势弱下来嘀咕道:“我那时候都快神志不清了,哪记得了那么清楚。”话音刚落,阿晾轻轻握着他的手贴在对方的侧脸,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活活要把人卷入深渊:“我行。别招我,你会后悔。” 阿晾很少这么强势,仿佛带着温和沉稳面具的野兽撕下假面。 莫名地,温知南突然又有点怂了。 晚,晚些日子也好。 温知南乖巧地在阿晾唇边贴了贴,带着沐浴露和淡淡酒香:“是有点困,咱们早点休息。” 第41章 说罢,他见阿晾绕过床尾将平板和笔捡了起来。 平板触到指纹自动亮了。 温知南略微讶异地看向阿晾,他曾经还给对方录入过信息? 然而平板露出的界面很快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是温知南做的日历界面,上面记录着今天和阿晾第一天互通心意。温知南看过才想起来之间自己在做什么,他又露出笑容,将阿晾拽过来打开前置摄像头。 “来来。” “茄子——” 咔嚓。 一张照片留存在了平板上。 是两人呲着牙脑袋挤在一起倒在床上笑着的合照。 …… 温知南从来都很擅长于行动,从前就总是拉着他做这个做那个,脑海里富有的想法和天空飘的云一样多,轻盈柔软,很容易融入心中滋生出甜意和力量。 熄灯后,霍景泽并没有睡着。旁边躺着他的小先生,只要伸手就能拥有,对方会和他玩笑打闹和他谈论柴米油盐,会迎合求欢,柔软成一滩水在他怀里颤抖,再也不是一墙之隔让身旁空荡一片,这样的认知让他想疯狂筑巢将伴侣永远围困在身边。 霍景泽知道,他又失眠了。 身旁,温知南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梦呓自投罗网地滚进了他的怀里,毫无知觉地蹭了蹭。 霍景泽屏息,感受着对方确实睡着,他试探性地抬手。 很缓慢、谨慎,带着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温知南的腰间,对方没有醒来,柔软塌陷在被褥间沉沉呼吸,手臂终于逐渐收拢,绞紧可活动的空隙彻底将人卷入怀中。 是他的了。 是他的。 霍景泽,不,或许是阿晾餍足地眯着双眼,打心眼里瞧不起被丢弃在空空荡荡宅院里的霍景泽,对方高傲却无能,守礼数却死板,分明占尽先机自幼与小先生相识,而后藏着喜欢同居了两年,却没本事讨得对方半点欢心,活该被遗忘。 他带着隐秘的快意和爽感,高高在上地嘲笑着对方。 卑劣炫耀,肆意贬低。 可是对方又好像也在桎梏着他。 阿晾继续收拢手臂,连温知南无意识地轻哼都没有将他惊醒。 那个恪守礼数,看似游刃有余的霍景泽又何尝没有在狠狠嫉妒着他,不堪示弱地给了他响亮的一巴掌。在温知南邀欢之时,唾弃他的卑鄙下流,鄙视他的手段不堪,同样嘲笑他不过是披着人模狗样的皮囊低劣扮演,鸠占鹊巢。 他甚至不敢用真实身份和对方在一起。 凭什么敢叫嚣说拥有了温知南。 霍景泽讥讽这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梦。 而阿晾想,他大概会不择手段将这段角色扮演永续下去。 双方都嫉妒得发狂病态,极近要分裂。 霍景泽几乎战栗起来,凑近轻嗅着温知南的气息,没忍住张嘴叼住小先生后脖颈薄薄的一层皮,细密轻柔地碾咬起来。 第23章 干涉 翌日清晨。 温知南伸着懒腰醒来,脖颈后边有点刺疼,他伸手摸了摸皮肤却没发现伤口。阿晾已经在换衣服,他翻过身趴在枕头上欣赏,一边嘟囔:“不上班怎么起得比我还早?就换衣服了。” 被窝里暖暖的,谁不想和喜欢的人在里面多窝一会呢。 霍景泽眼底哪有夜里歇斯底里的疯狂,尽数被隐藏在温柔平静如一池春水下,轻笑道:“该弄早餐了,一会还要送你上班。” 衣服套好,柔软的布料遮住腹肌,温知南略微遗憾地挪开眼。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这以后你要是结婚了,你伴侣得有多享受啊。” 突然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对劲。 他连忙改口:“我没有想不和你好的意思哈。” 他毕竟还有协议在身,这就像是一道坎横亘在他和阿晾之间,导致他下意识地在结婚这件事情上和阿晾做了个分割。 霍景泽倒是没露出什么异色。 毕竟温知南如果真的羡慕他的伴侣,那么他已经是了,霍景泽向他伸出手:“三二一,起?” 怎么还带拉他起床的? 温知南被逗乐了,正握上他的手,准备借力坐起,脑海中忽然闪过模糊破碎的片段。 “三二一,起——” “疼疼疼。不行,我还是起不来。” 温知南突然一愣。 这是属于他的记忆吗? 自打失忆之后,他的记忆就好像和他分手似的,谁也不互相鸟谁,即使温知南有意去回想,也往往是一片空白,反而使得大脑疼痛。 公司事务也多,还忙着谈情说爱的。 温知南也就没再强求。 手上动作一松,整个人见着就要仰着又倒下去,被一双手及时托住后背,温知南眨眨眼,听着阿晾问:“怎么了,在想什么?” 在想,是完成了某些从前经历相关的言语或动作,才会触发记忆恢复吗? 温知南抓住阿晾手腕:“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霍景泽愣住,近乎天衣无缝地答道:“两年前呀,怎么了?” 温知南松开了手。 那算了。 问阿晾用处不大,刚刚想起来的事情似乎是发生在小时候,很早的事情了。 霍景泽抚上温知南的额头,温知南见他担忧,很快换上了笑脸,勾着阿晾打了个啵。 “啧,还没刷牙呢。” 第42章 温知南笑:“走走,现在去。” 他端着阿晾特意挑的情侣杯越看越满意,两人并排站着,碰了个杯,动作整齐地开始刷牙。出门前还互相剃了个胡子才去吃的早餐。 路上温知南没有再补眠了。 对方是小情人的时候,他还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对方的照顾;但现在阿晾是他男朋友,依然是要捧在心上的。 他望着窗外向后倒退的景色,觉得阳光空气都格外的新鲜,突然想起来什么,他问道:“你现在平时在做什么?只……咳,领了男朋友这一份工资吗?” 霍景泽略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这家伙小别扭的样子还挺可爱。 他看眼后视镜的车,慢条斯理地张嘴就来:“我另一个本职工作是在线运营,平时在家远程办公就行。” “了解。” “中午来探个班到旁边吃饭?” “可以啊,正好天气不错,我上午在周边转转。” “你平时都喜欢吃什么?” …… 问了许多,霍景泽慢慢地讲着,温知南当真放心上了,等再偏头看时,对方甚至都掏出了笔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记录。 和开会做记录一样,一边点头转笔,一边问他:“还有呢?” 霍景泽笑道:“还有已经到公司门口了,我的男朋友。”温知南这才猛地抬头,连带着脸垮下来,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怎么,不愿上班?” “人家古代都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我昨晚可是放过你了。” “是是是,男朋友大人。” 温知南笑着推开副驾门下车,探头拜拜。 他其实不只是单纯的不想上班,而是昨晚恶整过王清,本来在理的也快不占理了,而公司一堆烂摊子还没人可以帮他收拾。 办公室里,温知南通过官方邮件慰问王清一通,正巧小助理进来,他随口问一句:“昨晚到今早公司上下有没有什么传闻。” 郭助思考片刻:“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传闻。” “什么叫没价值。” “比如宣传部的李部长和她男秘书还有会计小周的三角虐恋?” “……” 就王清昨天的反应,不应该这么平静。 “去查查昨天晚上九点过后,王清有没有什么动静。” 王清的公司是主销售,联系到内部人员的渠道也多,不过两小时小助理就回来汇报:“昨天晚上他去越泉路的五星酒店订了包厢,出来的很晚,查不到监控记录。” “公司员工说早上有遇见王总,神色都正常,就是走路的时候比较别扭,总是撅着屁股。” “嗯。” 温知南点头,“除此之外呢?” “没有了。” 这回轮到温知南诧异了。 昨晚是他去和王清会的面,合作没谈成,还让对方狼狈离场,王清就算没当场发作,怎么会闹掰的风声都传不出来呢。 小助理的汇报中寻不到丝毫他的痕迹。 似乎把他撇得干干净净。 正巧方囿发来消息,问他这周还有没有空陪他去绕山。温知南这才想起什么,告诉助理没事了,待对方离开后打了个电话给方囿。 “怎么的,得知我要约你这么激动?一通电话就拨过来了。”对方托着懒散的嗓音,似乎还躺在哪里。 温知南开门见山:“昨晚的事情是你干的?” 他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 而那头方囿“啊”了一声:“昨晚,我干啥了?” “我昨晚和王清去外头谈合作。” “艹。那孙子碰你了?” 看来方囿也是知道王清品行的。 温知南略过:“没,我把他揍了。” “喔喔那就好,”对方高昂的声音也恢复正常,“不过那家伙也不是个好惹的啊,后台挺硬,可能免不了麻烦,他要后续报复你和我说。” “不是你帮的我?” “说什么呢,我刚知道,哥爱你,但哥也不是神。” 正是这件事,奇怪的是似乎被人压下去了。 温知南把疑惑和顾虑和方囿说了,方囿沉默片刻,道:“给我点时间,我让我家老爷子查查有谁干涉了这件事。” 温知南点头,等对方消息。 直到快中午,方囿发了条短信来: 是霍景泽。 第24章 妥协 温知南回消息问:你确定么? 方囿紧接着把电话拨了过来。 “这回我可是拜托老爷子动关系查了,消息虽然偏门但不可能有错。不过确实有点不对劲啊,王清和你的矛盾,与霍景泽有什么关系?” 名义上霍景泽是他的丈夫,夫夫之间帮衬一下也算理所应当。但实际上霍景泽和他除了那一纸协议,半毛钱关系没有,出手相助反倒让人心生警惕,猜测对方想要什么。 这么想起来,自从那天回了趟霍景泽的家,他和对方就没有再有过联系。 温知南沉默片刻,竟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当做没发生过不太现实。 可如果找到对方感谢呢? 他并不认为霍景泽会单纯帮他,面临的是更大的未知。 更重要的是霍景泽是怎么知道的,对方一直在关注他么?温知南没有反应,听方囿继续问他:“你和他关系变好了?” 第43章 “没有。”温知南反问,“我和他的事情你也知道,你觉得呢?” “项家这几年跟着他站队,前几天的新闻我也看到了,项家公然和你划清界限,说实话不一定没有霍景泽的意思。” 矛盾正在这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 温知南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件事变得棘手起来。 落地窗透过来的阳光一点点移动,在某个角度被遮挡变得微弱,温知南抬头看了眼隔壁霍氏集团的高楼,走到窗边。 对面顶层也是办公室。 上拉的玻璃窗折射着阳光,显现出荧光的蓝紫色,而今天外开上悬式窗户被顶起来,漏出的缝隙隐隐约约能看到一截身子。 似乎有人站在窗边。 温知南点了支烟,咬着烟嘴,手搁在靠栏上无意识地敲打。小助理推门正好撞见这一幕,却不料动静没有影响到他。 温知南独自靠在玻璃旁,茫然地眯着眼不知看向何处,唇边溢出烟气像淡淡的愁绪,还没飘来却让人莫名染上苦涩的味道。 她回过神意识到公司给到老板是有压力的,只是在人前都压抑住没表现出来。郭助看了眼怀中的文件,又安静退出关上门。 一只麻雀扑棱地飞过来,啪叽撞在温知南眼前的落地窗上,鸟喙在玻璃上磕出声音。 温知南被吓一跳,担心这小家伙撞懵了,好在那小麻雀没什么大碍,在空中扑几下又往另一栋大楼飞去,顺着它的方向,又看见了对面窗边的人。 可见的半截身子,对方垂着一只手,食指和中指间橘红色的星火跳动,也燃着根烟。 一个人是抽闷烟。 两个人才叫抽烟。 无形之中两人都为对方陪抽一支,似乎心中的郁结和不爽都有了理解和支持,有了着落。 温知南打开排风,打开手机。 他想问问霍景泽在不在公司。 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打,温知南停顿片刻,碍于太久没说话,不知怎么开口,说出来的话全是客套和疏离。 而且他下意识不愿意去靠近那个人。 他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知道余光瞥到对方的ip在国外,蓦然顿住了手,退出对话框。 罢了,那晚些再说吧。 午间休息的时候,温知南和阿晾发消息问对方在哪,阿晾给了他一个定位。 到那里阿晾朝他挥挥手。 温知南走过去熟稔地坐,阿晾挑选的位置依然比较僻静,不怎么惹眼,在见他过来之后顺手分了个雪糕甜筒过来:“不太凉,算是饭前甜点开开胃。” 阿晾伸手的时候,温知南嗅到了一点淡淡烟味。 “不错嘛。” 温知南接过,还以为是自己身上的气味没散干净,抬起手轻嗅自己的袖口,脸上露出古怪的转瞬即逝,他没有多想招来菜单点菜,“和男朋友在一起第二天的日常考核,现在开始。” 温知南自顾自的嘀咕道,干劲满满地点了一桌菜。 是依照他早上在车上做的笔记的内容,挑的是阿晾爱吃的菜。大抵和阿晾从小的生长环境有关,挑选的菜品偏向农家家常炒菜,和他一样都是辣口。 阿晾半开玩笑说:“谢谢温总这么上心。” 温知南挑眉:“客气了。” 两人默契地碰了个甜筒。 就像所有小情侣一样。 刚和对方谈恋爱,总有不愿和对方分开。除了喜欢和相处舒适,和阿晾呆在一起最大的好处就是很容易陷入平静,对方天然带着稳重平和的气场,忍不住让人靠在身边静静地养着精气神。 菜上了之后温知南松下了紧绷着的劲儿,没有再开口。阿晾细细地观察他两眼,也闭上了嘴。 温知南没有意识到,餐桌上的气氛从两人刚坐下时的融洽逐渐冷滞,直到最后,除了偶尔碗筷触碰的声音,没有其他声响,甚至没有咀嚼…… 温知南回神抬头,才意识到阿晾已经停下了进餐,他笑笑:“怎么了,晾晾?” 温知南又解锁了他一个新的称呼,但是阿晾并没有因此神色稍缓,反而问:“上午是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啊。” 温知南下意识摇头,他没打算把工作中的烦恼带到生活里来,连累着阿晾的情绪。 但对方没有给他躲避的机会,在他意识到气氛不对的时候,阿晾就没打算轻易了事:“你在走神,你不开心。” “哪有。” 温知南还想笑笑,但是对着阿晾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不知道为什么嘴角莫名沉重,以至于提不起来。 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霍景泽的出现横插一脚,无论好坏,不仅是在公司事务上做好接驳,还有他和阿晾的事情也要做好应对。 但这些事情阿晾本身也有知情权。 温知南沉默几息,败下阵来:“本身确实没什么,王清的事情被压下来了。” “这不是好事么?” “不过不是我做的。” 阿晾指尖微微蜷缩着,“那是谁?” “霍景泽。” 对面很明显的沉默了一下,温知南看过去,阿晾露出了诧异和思索的目光。 他以为阿晾也没想到会是霍景泽。 阿晾扯了扯嘴角:“不应该吧,是不是搞错了。” “我托人查过,确定无疑。” 第44章 话音落后,阿晾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靠回了椅子里,十指交叉。眸中的情绪复杂到他完全捉摸不清,也谈不上喜怒,像是走投无路的赌徒随手丢出剩下的砝码,已经无所谓胜败。 温知南知道“霍景泽”三个字的存在对他和阿晾来说意味不同,他正准备安慰:你放心,我和他之间确实没有感情。 却听阿晾先开口了。 他像是终于做出了妥协,垂眸轻声道:“温总,他毕竟是你的丈夫,需要的话你联系他吧。” 第25章 精分 温知南没有说话。 这回两个人都陷入沉默。温知南知道,霍景泽不好招惹,哪怕一个轻微的动作,就足以让他斟酌对方的态度以应对。阿晾的建议倒也没错,主动出击总比被动等待好得多。 侍应生推着车走过来,将多余的盘子收走。 轮子的滚动声,餐盘清脆的触碰声在大脑回荡,周围的景象都逐渐模糊,最终聚焦在阿晾身上。 对方在将话说出口后,连阿晾自己都没意识到眼中有些犹豫和逃避。 温知南起身,越过餐桌搂住阿晾的脖子向他压,额头抵着额头,眼皮向上抬,显得有些凶恶:“不管联系与否,不许叫温总。” 难不成和霍景泽说句话,就要分手了? 阿晾被迫和他贴着,颇为好笑,也意识到自己不对,乖乖讨饶:“错了,那叫你什么?小南,温小南。” 声音传入耳让温知南条件性地勾起唇角。 温小南这个名字还莫名挺让人熟悉的。 温知南笑问:“你到底比我大几岁啊?” “五岁。” “啊,”温知南装作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哥哥啊。” “行,那等着你家温小南把这件事情解决。” 温知南回去上班了。 霍景泽在座位上没有动作,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拨通电话,语气骤然冰冷:“都是干什么吃的,方家爪子说伸就伸,你们都是实名制办事的么。” 是方囿。 霍景泽不用问都能知道。 他和温知南认识的时候,方囿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可被接回家后,却让采青的方大少爷时趁虚而入,自那以后这家伙就像狗皮膏药粘着温知南,有求必应,背地里还不知道说过自己多少坏话。 霍景泽一向对那家伙没什么好感。 可他也万万没想到他下属办事会直接打着他的名号和王清交涉,并取走酒店录像,让方囿抓到马脚。 温知南向他提起的时候,霍景泽,不,阿晾做了无数设想。 他有想过说服温知南冷处理,假装不知情,就这么放着事情过去;也想过给霍景泽泼脏水,说对方肯定不安好心,狠狠踩一脚。 总归是能维持住现状就好了。 可是到了最后,他犹豫了。 他贪求的越来越多,不仅想要和温知南有重新亲近的机会,和对方成为情侣,还想让对方真正认可自己成为伴侣,让自己以真实身份拥有他。 阿晾微微松开了紧握的手掌,溢出流光,分了丝毫机会给霍景泽。 也给了自己。 …… 温知南还是去联系了霍景泽,公事公办地发了封邮件过去,先是直截了当感谢对方在昨晚的事情上对他出手相助,而后再询问对方近期是否有空见面线下交谈。 微信上和霍景泽的联系还停留在上次回家的记录上,聊的都是夫夫之间私人的事情,温知南下意识地把这两件事分开。 得到的后果就是之前微信上霍景泽的回复几乎是在半小时内,而邮件发过去一下午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复。 像是石沉大海了一样。 半下午的时候,温知南又看到阿晾的消息,说这两天要去a市乡下,回趟老家。 相当于他这几天也不用再回城郊别墅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突然间没有男朋友接他下班,也不能睡觉的时候往人怀里滚,温知南一时没了下班的劲头,干脆在办公室里一直处理文件。 直到叮咚一声响,邮件标识惹眼地跳动,他打开来发现是霍景泽终于回了邮件。 邮件里没几个字。 主要是一封电子邀请函,活动是隔壁a市举办的假面酒会。 配文是三个字:来参加。 和上次回家还会耐心叮嘱他在修路要改道的不同,这次对方显然连虚伪的照顾都不屑于摆在表面上了,温知南思索自己并没有什么地方惹到了对方,回了个“好”字便作罢。 约定好了后面的行程,温知南把公司近期的工作安排一下便前往a市,准时到了假面酒会的酒店地点,说是商务酒会,可不看脸不问身份的酒会场合显得并不那么正经,倒像是上流阶层用来寻欢取乐的一个噱头。 水晶枝形吊灯光辉耀眼,大厅富丽堂皇。放眼望去,各个西装革履,甚至有些是带着同伴出席。 在入门前,服务生引导他做签到登记。温知南在长长一列的签到人员名单里大致瞟了一眼,不得不否认的是到场人员都是行业内知名的存在,这场酒会也许有玩乐性质,但含金量怕是也不低。 温知南在密密麻麻,龙飞凤舞的大字里寻找好久,直到服务生疑惑:“先生,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他这才动笔,三两下将字签好,问道:“请问霍氏集团霍景泽有到场吗?” 第45章 “有的。” “这上面似乎没看见他的签字。” “霍先生是主办方之一。” 温知南:“……” 噢,那没事了。 温知南直起身,摸摸鼻子,好在对方很快递来面具稍稍缓解了他的尴尬。 箱子里各种类型的都有,大多是动物。除了十二生肖外,也有敦煌风格雪豹,亚洲象,丹顶鹤的半遮面面具。 温知南在里头挑了只狐狸面具就走进去了。 酒店场地比较大,温知南只好和霍景泽发了条消息告诉对方自己已经来了,对方也许是在忙,消息发出去后并没有得到响应。 到这一步温知南大概是能看出来霍景泽在有意晾着他,但是为什么,温知南至今为止没有猜测。 三三两两的人站在一起攀谈。 他索性在周边逛逛。 来都来了,不能白跑一趟。 温知南随手端起酒杯,与来往恰好互相留意的宾客问好,默契地驻足。大抵都是从边缘事件开始谈论,到最后如果觉得彼此观点吻合,相互赞同,就会相互交换信息身份权做认识了。 半个多小时下来,温知南接到了一迭个人名片。 正准备囫囵吞枣地全塞进口袋里,就听不远处有一段英文询问被反复述说许多遍。 “upon learning that you have arrived,i came here specifically to discuss cooperation with you。” 温知南听了一嘴,大抵意思是慕名而来和对方谈合作。 只是对方似乎并不太擅长翻译,使双方的对话磕磕绊绊,甚至无奈拿出手机做机翻。温知南犹豫片刻,走上前道:“这位先生的意思是说,他得知你们来后特地来与你们谈合作的。” 温知南声音不大不小,不显突兀,却很自然地插入了双方的对话之中。目光齐刷刷向他看来,遮住了半张脸,显得双方圆溜溜的眼睛格外可爱。 温知南抬了抬杯子,透亮的高脚杯在璀璨的玻璃反射下流光溢彩,印在他眼尾,多了几分笑意:“请问你们需要帮忙翻译吗?” 华人几乎松口气,回道:“真的可以吗,实在感谢。还请您帮忙转告,我很高兴,之前在平台有看见对方的履历十分丰富……” 温知南翻译过去。 好在失忆并不会影响习得性知识,很多话语几乎是刚经过大脑就从嘴边说了出来。 温知南一时投入,竟然没注意到错杂的人群中,有一道视线投在他身上。 从他进门开始就没离开过,跟随着定格。 毫无察觉的他很快便融入了两群人之间,一通交流的功夫就过去了几十分钟,温知南没时间看消息,以至于看到消息跳出来已经是十分钟前的事了。 霍景泽不知何时回了消息:抬头。 温知南这才抬头看去,人群熙攘,可温知南几乎没有犹豫就锁定在了坐在金属轮椅上的霍景泽。 实在是辨识度太高了。 霍景泽坐在那里,人群几乎都为其让道,留出足够宽敞的空间,以至于目光会不自觉地聚焦落在对方身上。 和在新闻上窥见的身影也没什么太大的出入,霍景泽的坐姿笔挺,使他坐在轮椅里也不让人觉得佝偻或低矮。 双腿的裤子看起来很空荡,放在轮椅的踏板上一动不动,略显委屈地窝在上方。 身后站着为他推轮椅的人。 温知南第一反应是,他大概理解霍景泽为什么不常常出入在公共场合了。他本身属于天之骄子,走到哪里万众瞩目是应该的,然而残疾让旁人的目光性质改变,带着欣赏的唏嘘会更加让人难堪。 身旁双方正在交涉的人群停顿住,温知南抱有歉意的笑笑:“抱歉,我还有点事,得先离开了。” 他们点点头,只是原本还在安静倾听的那个外国人似乎理解他在说什么,快步走过来,说了串话的同时将手机屏幕递到他面前。 是他社交平台的联系方式。 对方说很感谢今天的帮助,以后有机会联系。 温知南有些哭笑不得,看着屏幕上名叫harley的年轻人的主页,拿出手机关注了对方。和旁人递名片意思意思不同,这兄弟已经足够直白真诚了。 大概就在这点时间的耽搁里。 在他走向霍景泽之前,有人先一步到了对方身边,霍景泽淡淡地收回了目光,看向来者。 那人很自然地半蹲下,撑着膝盖和霍景泽打招呼,带着点谄媚的笑,还撅着屁股。 温知南突然意识到如果就这么走过去站在霍景泽跟前,俯看着对方或许会是一种冒犯吧。 不知道霍景泽说了些什么。 嘴巴微微张合,没从唇语中读出什么,倒是让温知南目光无意识地在那翕动的薄唇上停留许久。 半蹲着的人高兴起来,对着霍景泽又是感谢又是握手的,这让温知南对霍景泽更有了直观的感知。他这个协议对象确实是个一语值千金的大人物。 霍景泽伸出手和对方相握,一沾即离。待那人离去,又看向他。 温知南脚步动了。 他走到霍景泽跟前,低头看着他,对方戴着张灰狼面具,镀着金边难掩贵气,却也并不亲人。常年在轮椅上呆着并没有让他身形萎缩,不像坐在轮椅上,倒是像坐在王座上。 温知南难得见他,细细打量着。对方唇形很漂亮,又莫名有点熟悉,让温知南忍不住多看两眼。 第46章 直到霍景泽开口:“在看什么。” 略微沙哑的嗓音响起,和在砂纸上摩擦过一样粗糙,像是声带遭到了破损,手风琴风箱漏气发出怪异的声音。 声音一出,连带着那嘴唇分辨率都拉低了。 温知南若有所思地想着,他先前看着觉着眼熟,现在想想大概天下好看的嘴唇都长这个样子吧。只是外界常常那霍景泽的腿说事,怎么没听着有人来评价对方的嗓音呢? “没什么。” 他连忙摇头,摒弃了这些奇怪念头。 霍景泽抬眼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的动作。 温知南低头看着霍景泽,稍稍犹豫,意识到就这么俯视着霍景泽不太好,不管出于身份还是人道主义,他都应该俯身迁就,平视对话。 他仿效着之前和霍景泽攀谈的人半蹲下来,只是实在介意撅着屁股这个变扭的姿势,干脆单膝点地,半跪在轮椅旁边。 可偏偏这高度又有些偏低了。 下巴只能刚好够到轮椅扶手边上,视线平视也只能落在对方腰间,他不愿低头看对方腿触了人家忌讳,于是仰头望着。 可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姿态就像是小狗趴在主人的腿上,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摸到乖顺的毛茸茸的脑袋。 原本只是给坐在轮椅上的霍景泽多些尊重,温知南配合地放低了姿态,直到周边也有不少人看过来,他这才觉得这场酒会戴个面具是有多么重要且合情合理。 至少没人能认出他来。 温知南也不多做耽搁:“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直接在这里吗?” 霍景泽食指在扶手上轻敲了一下,视线扫过一圈,皱起眉头,挥退跟在他身后的人和温知南说:“把我推去休息区吧,麻烦了。” 休息区有饮茶的地方,配备了沙发和圆桌,温知南将霍景泽推到了桌边,干脆自己在对面坐下来,但霍景泽坐在对面也不急着说话。 在往常的商业谈判中,谁先开口谁就意味着失了先机落了下风,但温知南干坐了几秒很快败下阵来,毕竟承了霍景泽人情,他认命率先开口道:“前两天的事情多亏有你帮忙,想来还是亲自来道谢。” 温知南等着霍景泽提条件。 像野狼一样闻着味就冲来撕下几口肉。 却不想霍景泽十指交叉靠回椅子里,微微歪着头,面具下露出的半张脸嘴角上挑,带着股漫不经心,“感谢,我做什么了?” 温知南抿唇:“王清的事情,你帮我了我记着的。” 温知南没解释是用什么手段查到的。 也没问为什么霍景泽会这么迅速洞悉他的事情。 大概对于霍景泽来说,名义上伴侣的动向是在掌控之中的。 霍景泽淡淡道:“想起来了,这事确实我有干涉。王清他本身意图就不明,夫夫之间,随手帮个忙还需要亲自上门来感谢吗?” 按理来说,处理了王清也有利于他们之间协议的稳定。 “还是要的,”温知南沉默片刻:“早点说清楚,总是欠着你一份人情不好。” 温知南把话说的尽可能直接些,他不想和霍景泽平空扯出些人情上的纠葛和往来,即便对方会因此提出索求,如果可以他会尽可能还清。 却不料霍景泽点点头:“啊,要说清楚,行。” 对方面无表情地将他的话语又重复了一遍,不知为何,明明没有什么起伏的语调却让他听出些寒意,他正准备再开口补充些什么,就听霍景泽道:“那把事情都一并算一下吧。” “听说,你背着我在外边养人了?” 这回轮到温知南愣住了。 他们不是在谈出手相助这件事么,霍景泽这是在做什么,兴师问罪吗? 他没想到霍景泽不提王清,也不说项家的事情,在商业性质的酒会上这么直接了当地提了他们的私事,话里话外都在提醒他们的夫夫关系。 这句话一般情况下出口,都会有正宫跑过来怒气冲冲质问的醋意,但是被霍景泽拖着嗓音,懒懒地说出口,反倒有一种自家养的小宠物竟然还敢在外边偷吃的玩味。 一时半会竟然没有觉察出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温知南停顿两秒。 可正常人知道这事都不会高兴的吧! “别发愣,是有这事吗?” 霍景泽见他久久不答,又追问了句。只是话说完嘴唇紧抿着,不笑的时候自然向下压低,看起来确实也不像心情愉悦的样子。 温知南张口:“我……” 想起前几日下午发过去的邮件霍景泽迟迟不回,今天抵达酒会,他分明给霍景泽发了微信,对方却还是硬晾了他半小时,如果霍景泽真的因此介意,这样的反应倒也说得通。 可霍景泽从来都不在乎他,温知南这些天没再回过家。他有询问过做饭阿姨,霍景泽也很多天没有回去,房子早就空置了好些日子。 就这种不闻不问的状态,突然有天告诉他,对方介意自己在外的私生活未免有些太过于扯淡。 反倒像是之前故意放出漏洞,让他钻进来,此时此刻收网一般。 怕是霍景泽早就知道了,在这里等着他呢。 温知南自觉想通了,犹疑防备地紧盯对方,没有直面回答,反问道:“有没有又如何,莫非你一直在钓我鱼?” 第47章 霍景泽:“……” 温知南只能想到这个解释,毕竟他们之间没有夫夫之实,不熟也没有同居,从感情上来说不应该会因此心生芥蒂。而协议书他是看过的,只有利益作为羁绊,协议书上的条款温知南都有按照约定完成。 更何况在其中是霍景泽赋予了他这么大的自由权利,如果真的介意甚至为此动怒来敲打他,那就说明这原本就是在钓他的鱼。 温知南逻辑通了,严阵以待地盯着霍景泽,想看他下步会以此做要挟干什么。 霍景泽反倒是被他逗笑了:“你想到哪去了,怕我会追责么?” 难道他想多了? 温知南脸色稍缓。 “我只是听说你和你养的小鸟关系不错,天天黏腻在一起,还和他还挺亲近的。”对方脸色渐渐收敛,百无聊赖地转着杯子,“你不是说要感谢我么,那就和我表演下平时都是怎么个亲近法吧,这份人情一笔勾销。” “……?” 啊? 这不太合适吧。 气氛焦灼起来。 温知南表情突然错综复杂,也愈发古怪起来,连眉毛都揪在一块:“你是要我把他叫来,在你面前……那什么?” 咦惹! 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温知南背脊发麻,越来越觉得外界的传言并非有虚。 想来权势大但却身子有残缺的人多少都会在漫长的岁月里变得阴暗扭曲吧,没想到被他遇上了,温知南轻微地咽了口唾沫,他感到十分害怕。 霍景泽原以为温知南会面露震惊甚至是难堪,直到温知南开口,再对上温知南满眼“变态”的目光,彻底败下阵来,抚额叹息。 他无奈摇头,佩服温知南活跃的脑回路,头皮微微发麻:“先生,请你先停止这个荒谬的猜测。” “再者,你认为我会有多大度,以至于让你把人带到我面前炫耀?这辈子都不可能。” 确实不可能,因为根本就实现不了。 好在温知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温知南脸色虽然收敛,但还是很奇怪:“那我就单纯给你演示一遍?你不会在录音吧。” 霍景泽举起双手。 “完事就当一笔勾销?” “对。” 霍景泽顿了顿提醒,“做之前你要记得,我才是你的丈夫。” 温知南脸色空白了几瞬。 霍景泽淡淡道:“行了,开始吧。” 温知南觉得这个事态发展得越来越狗血了,他俩之间指定有一个人不太正常。 轻咳之后,温知南压下脸上莫名的燥热,目光放空喃喃道:“那就描述点日常生活吧,我和他之间休息在城郊的房子里。他怀里温度比较高,半夜会不自觉地贴着睡,早上醒来的时候会有个早安吻,但一般不会伸舌头,就是……” 温知南深情并茂,一边用手比划着。 两个大拇指指腹互相轻轻触碰了一下,做了个很大众的亲亲手势。 霍景泽想大概是他疯了。 要不就是温知南疯了。 霍景泽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温知南立刻停下:“怎么了?我表演的不够生动,毕竟是独角戏,您要不将就一下。” 霍景泽:“……” 对方似乎还想继续说。 “温知南。” 霍景泽叫停了他。 温知南收敛起神色,霍景泽好像就没喊过他,第一句话就是连名带姓,饶是他再神经大条,再不正经也无法忽视对方的本意,他略微勾起嘴角,只是笑意不达眼底:“霍总不满意?到底想要我做什么,还请您直白点明示。” 温知南不可能完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在揣着明白装胡涂。 霍景泽看着他,金边灰狼面具下的眼眸深不见底,嘴唇很是好看,话语却生涩粗糙,带着点阴冷的狠劲,不打算和对方兜圈子。 “温知南,亲我一下,今天我放你走。” 话音落地,两人之间突然安静了。 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温知南这才注意到他和霍景泽两人在这里呆这么久,隔着一道示意牌外,参加酒会的宾客在外边交谈得热火朝天,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往休息区来。 没有人敢靠近。 也没人会不懂眼色地来打扰他们。 或许带着面具旁人认不出他是温知南,但坐在轮椅几乎是霍景泽的标志。 难怪霍景泽是主办方。 这就像是摆了道鸿门宴等着他送上门来。 可是为什么呢。 温知南垂眸,他并不觉得霍景泽会喜欢他,也不觉得这是对方介意他养人或者吃醋的表现。 霍景泽既对他没有感情,也没有那种方面的需求。 除了恶劣地取乐,不想让他好过,温知南想不出什么理由。 至少今天他如果顺从霍景泽亲了这么一下,回去就没法和阿晾交差了。连温知南自己都会唾弃自己,他彻底沉默,和之前努力配合的样子判若两人,满脸写着两个字: 摆烂。 “不太好吧。”温知南挤出假笑。 霍景泽淡淡诱劝:“温知南,无论我们在这里面发生了什么都是正常的你能理解吗,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夫。” 温知南对名正言顺这四个词听不得,他眨眨眼,仿佛动一下嘴皮子都是天大罪过。 第48章 他不理解,就算是拿他取乐,霍景泽本身也残疾不能人道,这么多屁事不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么,多少是有股子疯劲儿在身上的。 对方继续说:“一睁眼一闭眼的事。做了,今天之后你城郊养的那只小鸟的事我不就计较了,项家公然和你划清关系,我以后也能罩着你。”诱惑给出足够的大了,温知南神色却完全没有波澜。 霍景泽似乎也不急,静静地靠在椅子里。 见对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温知南这会也不着急了,把手机抛在一旁,也干脆抱着手臂坐着。 两人对看了几分钟,温知南从一开始的欣赏变为细细的打量,神色又变得莫名起来。直到肚子咕噜叫一声,温知南才回过神来。 他临时赶到a市,在车上睡的迷迷糊糊,也没什么胃口吃东西,下车就直接过来了。 本想着到这里找些甜点填肚子的,一时忘了,被霍景泽喊到这边来后两人也僵持了许久,实在是身体比精神先一步发起投降。 温知南认命起身。 慢吞吞地走道霍景泽身边,俯下身,嘴唇凑过去。 霍景泽垂眸,等待着温知南的动作。 他是会妥协,还是…… 唇瓣似乎要轻擦过皮肤,或者只是灼热的气息使得末梢神经产生了错觉,下一秒没有实质性接触的感觉,只听见温知南的声音。 “霍总,王清的事情我很感谢你,但一码事归一码事,我和你只是协议合作关系,原则上的事情还请你不要越界。”温知南抿唇轻笑,“还剩最后一年,有什么不能忍的呢?你说是吧。” “您多担待,合作愉快。” 温知南递出手掌,欲和他握手。 霍景泽一眼不发,看着伸过来的手。前两天就是这双手搂过他的脖颈,头抵着头,说把这件事情解决掉,转头,温知南就来解决他了。 温知南见对方对自己伸来的手熟视无睹,也不觉尴尬,收了回来。 抬步往外走,走到一半突然顿住,回头和他说:“您要是觉得不爽了,尽可以来找我麻烦。” 说罢,温知南转身回到了大厅中央。 霍景泽不得不承认是的,失忆后的温知南比从前硬气了许多,原先那个忍辱负重说“我愿意的”温知南判若两人。 对方对他的不感兴趣摆在了脸上。 霍景泽一时半会说不上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他分明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他丈夫,却依然选择了不留情面,甚至以协议到期作为挑衅。 如果是阿晾,他大概会满意这样有分寸的距离,温知南的反应完美诠释了作为情侣之间会有的忠诚。 而霍景泽此刻就像是要分裂一样,他本应该轻描淡写将这件事情揭过,让温知南别因此提心吊胆。可浑身躁动的细胞又想迫不及待的和小先生亲近,打破这诡异疏远的社交距离。 在温知南说要联系他的时候,霍景泽就抱着手机等了一下午,工作账号上没等到对方的微信也就罢了,最后还是助理说邮箱里有人联系他。 霍景泽当时就垮下了脸。 今天酒会开始后,他刻意留了些时间,给温知南足够的机会和潜在的正常合作方多交流。只是没想到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一个英俊潇洒的老外就追过来给温知南递联系方式。 每个举动都让他变得焦躁不安。 直到温知南说早点还清他的人情,一干二净最好,脑袋最后一根线难以绷住。 霍景泽有着此刻身份的心高气傲,却没披马甲身为温知南男朋友的底气,没法在明面上不爽吃醋,于是逮着“阿晾”说事。 只是事态发展开来,他又开始嫉妒阿晾。 对上温知南警惕的眼神,和显然是在护着对方态度,胃里泛着酸水。霍景泽和温知南认识那么多年,可阿晾和他才在一起几天。 霍景泽不知道自己还不满意在哪里,脑海中仿若有一条疯狗在乱窜,到处撕咬。 霍景泽正视自己内心,出于好心提醒,给温知南最后发几条消息: “第一,协议期还剩一年。” “第二,我目前仍然是你名义上的正牌丈夫。” “第三,阿晾不是什么好东西。” 温知南很快回了个微笑的表情。 大概是当屁放掉了。 霍景泽自觉对阿晾“仁至义尽”了,就这么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直到整个酒会结束,大厅的灯一盏盏关闭。 整个场馆内都安静下来了。 管家从外头走过来,脚步声显得有些空旷,缓缓走到他身旁告知:“小少爷,人已经走光了。” 霍景泽点头,摘掉面具干脆利索地站起来,走向洗手间,将下颌粘着用来修饰脸型的假体也摘取下来。 身后李叔叹口气:“你这又是何必呢?” 霍景泽双手撑在池子边,看着水流哗啦啦地打着旋转入阀内,“李叔,他不喜欢我。” “他失忆了,不了解你。” 然而失忆前温知南也从未对他有过什么亲近的举动,霍景泽有时候常常在想,温知南是否是在怪他当初不辞而别,以至于当初寄回去的信,对方一封都没回。 “算了。” 霍景泽关上水龙头,匆匆抹把脸将外头扔回李叔手上。 李叔在他身后喊着:“少爷你还有去哪呀?” 第49章 霍景泽头也不回道:“赶场子。” …… 温知南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快九点,三两个甜点也没填饱肚子,他让接送他的司机师傅先等在一旁休息,忽然想起什么,打开手机。 阿晾前两天和他说要回乡下,也是a市。 虽然是在市郊,温知南查了一下倒也不算太远,他给阿晾发了条消息:“还在乡下吗?什么时候回家。” 阿晾很快回了他:“还在,大概明天吧。” “你忙完了吗?” 温知南打着“忙完了”,正打算措辞继续说些什么,阿晾紧接着又发来条消息:“忙完了就要不要来找我?今天很晚了,赶回f市休息不好。” 温知南把打好的“那我去找你?”几个字给删了,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就好像疲惫了一天的旅人突然找到驿站可以落脚,心情放松了,连带着身子都轻快起来。他让阿晾给了他一个具体定位,麻烦师傅送他过去。 从城市灯光璀璨到乡里月光幽静,温知南靠在窗边看着逐渐破旧起来的建筑,难得没有在车上睡着,而是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大概是乡土气息更能让人平静,温知南反倒对这里生出几分亲切的感觉。 越到里头路越发颠簸,车内的摆件晃动。 温知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嗅嗅自己的衣裳,还好,虽然有点酒味但没有染上别人的气息。 还好霍景泽没有喷香水。 温知南一愣,又觉得自己为什么有一种即将被查岗莫名的心虚呢,明明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外界的威逼利诱。 剩下的路程车子无法开进去,温知南给了三倍的路费,麻烦师傅自己回去。 阿晾说到了给他发消息,他出来接他。 温知南想着也没几步路了,就干脆开着导航一点点摸索过去,还有不少人家住在这里,等到导航提示已到的时候,温知南正停在一个小院前。 身前是一圈篱笆。 透过小窗玻璃,暖黄的灯光里有一对佝偻的人影在忙碌,而另外还有个略微高大的身躯站在一旁似乎在搬东西。 温知南发了条消息给阿晾确认是不是这家。 等对方回消息的期间,温知南站在门前细细打量着村内四周的环境。不远处土坡上空旷一片,温知南觉得那里应该要有一颗树。 只是没想到他站在旁边稍稍一张望。 远处的院子里站着条土狗,冲着他汪汪汪地就叫起来,像是在对深夜到访的村外人鬼鬼祟祟站在别人院子前发出的警告。 一条狗叫起来,带着周边五六条狗和叫起来。 此起彼伏。 院内也终于察觉到一些动静,伛偻的老人慢慢推开门,准备走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温知南下意识地撒腿就往旁边空旷点的地方溜。 大概是觉得挺晚了站在成年男人站在人家院前会吓到老人家,温知南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自觉地猛地窜了这么远。 屋内高大的身影似乎向前,轻轻按住了老人家的手,温柔笑道:“外婆,我出去看看。” “你也才刚回来,是带朋友来玩了?” “算是,一会介绍给您认识。” 婆婆无奈笑着摇摇头,“快去吧,把朋友接进来,夏天大晚上外头也凉。这孩子也不知道喊一声。” 温知南不知那边停顿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只见木门被推开,他见着高大的身影推开篱笆门,在周围环视一周,锁定到他的下一秒后,准确向他走来。 逆着暖色灯光,温知南看清是阿晾。 他松一口气,在阿晾走过来的时候,接力小跑一跃扑了上去,阿晾托住他,将他抱了个满怀。 原本还在汪汪叫的狗突然噤声了,最后小小地嗷呜两下便停歇下来。 温知南将脸埋入阿晾的脖颈中轻嗅。 突然没了任何包袱,他很想在阿晾的怀里多蹭两下,阿晾被他蹭得发痒,闷声笑道:“怎么了?小别胜新婚吗?” “对。” 阿晾身形结实,他抱着觉得舒服踏实,让一整天漂浮不定的心都安定下来,温知南就这么挂在阿晾身上,抬头看着对方的嘴唇。 带着微微上扬的弧度,比起紧抿着下压那种类型也好看许多,温知南眨眨眼,情不自禁地蹭上去轻轻嘬了一口。 对方身子一僵。 温知南觉得好笑,又舔舐一下。原本向下的托力一松,他差点滑下去,连忙抱紧,温知南救命道:“别别别松手。” “不好意思我紧张了。” “小别胜新婚亲一下你就紧张,”温知南皱起鼻子,戳了戳阿晾的脑门,“那哥哥,到时候洞房怎么办。” 阿晾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今天外婆……” 话完没说还,篱笆小院里又缓缓跟出来一个老奶奶,她朝着这边笑喊道:“阿宝,怎么还不带你的朋友进来呀。” 挂在阿晾身上的温知南一僵。 ———————— 阿晾:大号废了,带不动。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型吃醋精分现场(x 之后的更新时间改成零点后叭 第26章 悸动 温知南脸霎时红透,麻溜地滑下来,不知道就方才那个树袋熊的挂姿有没有被旁人看见。 好在从篱笆边到小土坡这边还算有点距离,昏淡的月色下动作也看不真切,他用手肘偷偷戳了戳阿晾的腰间求助,阿晾也很快意会小声和他说:“我外婆。” 第50章 温知南如蒙大赦,走上前鞠了一躬:“外婆好。” 阿晾跟着走过来。 “你好啊。”外婆笑迎他,眼角皱纹堆起显得十分和蔼,紧接着看向阿晾,“这就是你那位朋友吗?” 阿晾看了眼温知南,在对方没什么意见的目光下点头。 “叫什么名字呀。” 温知南率先开口,笑道:“外婆我叫温知南。” 话音落地,外婆愣住了看向两人之间。温知南没注意到阿晾趁机给外婆眨眨眼,外婆在短暂的怔愣后恢复如常,朝他俩招手:“啊温知南,多好听的一个名字呀。快进来吧,忙到这么晚该累坏了。” “没事不累。” 温知南刚想客气两句,才跟着进了院子,外婆从地上捡起俩小木凳摆在他面前,“坐,先喝点水,我去给你们弄点西瓜来吃。” “噢,这个是孩子他外公。” 温知南注意到背手站在旁边的外公,像很多不善言辞的父辈一样,冲他们点点头,他也叫声“外公。” 来之前一时冲动,忘了既然呆在家里阿晾的长辈也会在,这么空手就来了,温知南有些不自在地搓搓掌心,最终还是阿晾拍拍他的肩膀:“随便坐就好,都是自家人。” 温知南只好点点头坐在小板凳上,抱着杯水小口喝着,就像去有大人在家的朋友家里做客一样,乖巧又无助。 霍景泽目光停留了几秒,就在几个小时前温知南还和他争锋相对着,现在却平静和谐地坐在老房子的小椅子上。 鲜明的反差让霍景泽陷入了反省。 他霍景泽是有多么不争气才会把和温知南的相处弄得如此僵硬。 外婆在厨房喊了句:“阿宝,过来搭把手吧。” 温知南在第二次听到“阿宝”这个小名称呼时,嘴角还是忍不住翘起。 霍景泽对这个小名无奈摇头,快步走过去。 厨房里外婆已经切好了西瓜装进盘子中,俨然一副不需要帮忙的样子:“怎么个情况?我没认错吧。” 霍景泽抿唇:“没认错,就是温知南。之前住村头那家夫妻的养子。” “小孩长大变化就是大啊,小时候小小个儿,后边的头发长也不扎起来,以前那会总来咱院子边转悠找你玩吧,”外婆感慨声,疑惑道,“后来你们不是结婚了吗?怎么还说是朋友。” 温知南不仅在介绍外婆的时候恍若初见, 对村子周遭的一切满脸好奇。 这些显然是让外婆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了。 霍景泽在柜子里翻出牙签,默不作声地插了几根在切好的西瓜块上,将其中一块塞到外婆手中:“您没察觉错,是出了些小状况。” 他简洁地将温知南摔倒失忆的事情解释了一下。 外婆担忧问道:“哎呦,没事吧?” 霍景泽安抚地握握她的手:“现在没事了,也是我当时在出差没注意到。等过段时间我定期再带南南去医院拍个ct。” 外婆放心下,只是又问:“那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你不直接和他说你俩的关系?” 霍景泽被噎住了。 他和温知南小时候玩得好外婆是知道的,而被接回去后他时常惦记着对方外婆也是知道的。 后来他们结婚了。 外婆特地祝贺他们,说看着长大的俩小娃娃算是修成正果了。霍景泽没好意思开口告诉她,其实这只是场协议婚姻。 重逢之后温知南对他毫无印象也毫无感情。 骨子里的倔强没让他说出这么多年的日思夜想只是他在自作多情。每每和外婆说的时候,也都报喜不报忧,只说夫夫之间相处的不错,就连外婆让他过年的时候夫夫一起回家坐坐,霍景泽也应下了。 现在想想,脸挺痛的。 可是如果真的在温知南刚失忆那会上去和他说:你好,我是你丈夫。 冲温知南现在的性子,大概扭头就走,他要是再小追两步,自家小先生怕是要撒丫子就跑了。 霍景泽摸了摸鼻子,只道:“还没说。” 外婆叹了口气,颇为慈爱地看着自家孩子,只是拍拍霍景泽的手背:“朋友就朋友吧,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我也不管咯,把西瓜端出去,今晚小南睡哪个屋我去收拾下。” “……睡一个屋。” 外婆沉默了。 霍景泽也沉默了。 他突然一下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关于睡在一张床上的朋友。 只能说有点复杂。 外婆这回懒得理霍景泽,大抵是觉得这孩子没个正经,轻飘飘地瞪他一眼,出去招待温知南了。 夜晚的时候,还是依着霍景泽的说法,他和温知南歇在了同一个屋子里。 老式空调呼呼转着,温知南冲了凉之后进屋钻进被子里,在看见阿晾进来之后,掀开背角让对方抓紧进被窝。 乡下里信号不太好,霍景泽见温知南也没有玩手机,他道:“要开个电视看看吗?” “不用,就聊聊天吧。” 温知南在到了这个村子里后,几度升起来熟稔的感觉,心下总有种奇妙的热意想从胸口涌出来,阿晾的外婆让他越看越有亲切感,而窗外的景色也让他忍不住想出去转转逛逛。 他突然就很想和阿晾聊聊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温知南看着窗外的星空,城市里晚上已经看不到几颗星星了,但这里却还很多,这样的夜色会让他忍不住地向往外跑,莫名有一股野性,温知南忍着这种奇怪的冲动,和阿晾闲扯:“你小时候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第51章 “对。” 阿晾蹦出了一个字。 温知南又问:“你们家对面那个小土坡上以前是不是真的种了棵树呀,橘子树,家养鸡就爱往那里钻,躲在里头下蛋。” 有些片段,他脑海里都没有想象出来,但是嘴先一步说出来。 话说出口,阿晾却有些安静。 对方似乎在发呆。 温知南轻轻戳了戳阿晾,对方才回神:“啊,好像是。” 什么叫好像是,事实上有就是有,没有那就是他纯在脑补想象了。 温知南半坐起身,勾住阿晾的脖子一把拉下来,又像八爪鱼一样把腿盘了上去:“前几个小时还和我小别胜新婚,现在说话就走神了,男人的嘴果然不能信啊。” 说完,温知南还像模象样地啧啧啧了几声。 怀里的阿晾怕压着他,配合着半侧过身,想了想,解释道:“其实我只是小时候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 温知南“嗯?”一声。 阿晾缓缓道:“我小时候在另一个村子里,那里可以上学,那时候在学校向来是年级第一,家里人也乐得供我读书。” “但是意外出了场车祸,唔,脑袋摔到了,变得不聪明了,我爸妈觉得我废了,就把我丢到这里来给外婆带。” “也就呆了半个来月吧,大城市里的脑科中心说能治我这毛病,家里我毕竟是长子,就又把握捞回去看病了,之后学业忙就很少回来这边了,所以至于这里有没有一棵树,我也不是特别确定。” 阿晾用大白话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就像是用很拙劣的措辞讲了个很普通的故事,但其实除了上学和摔坏脑子两个词被替换了,故事本身也大差不差。 温知南慢慢松开扒着阿晾的力道,将脑袋架在他肩膀上,声音也放轻放柔了:“难受吗?” “什么?” “被扔到这里来,难受吗?” 阿晾目光颇为惊讶,他以为这个故事挺扯淡的,但是温知南却有在认真对待,他沉默几息,坦诚道:“有点难受,没想到他们当时回想放弃……放弃让我继续上学。”当时也没人在乎他难不难受,身体吃不吃得消,将他丢给了外婆。 外婆把他的身体给养好了。 温知南拯救了他的精神。 其实霍景泽知道,自己该知足的。 温知南在他垂眸沉默的时候,伸出手扒拉一下了他的脑袋:“我看还是很聪明机灵的,世界上很多人都是拜高踩低的,被放弃就被放弃了,不要自己放弃自己就好。韬光养晦,韩信你知道吧,就是这么个道理。” 说起这话时,摇头晃脑的,像是在一本正经讲道理的小大人。 似曾相似的话语在十几年后又被重新说了出来,霍景泽恍若隔世,现在温和的嗓音和当初稚嫩的嗓音重合,他释然笑笑:“也是,我在这里也交到过一个朋友,他对我很好,也和你说过一样的话。” “嗯,后来呢?” “被接回去的太突然了,没和他打招呼。后来寄了几封信回来,他也没看。” “怎么会。” “大概是生气了。”因为他的不辞而别。 温知南很少见情绪稳定的阿晾露出这样落寞和委屈的神色,就像酒店醒来那天温知南不记得他一样。那个朋友大抵对阿晾来说很重要,他这样想着。 本身的独占欲并没有发作,在听到阿晾说完之后,他第一时间是去安慰。 他没想过让阿晾不开心的,引起了这个话题。 “也有可能是没看到。” 温知南低声劝慰,“那他呢,现在还在这个村子里吗?” 霍景泽看着温知南的眼睛,道:“他还在。” 被注视着的时候,温知南心脏跳漏了一拍,引起悸动,如海啸骤然席卷而来。 第27章 熟稔 梦里温知南总徘徊在这个篱笆小院前。 时不时踮脚张望,却不知道自己在张望着什么,只能看见一位老奶奶忙碌或悠闲,在院里过着自己的生活,他几次想上前去询问些什么,最后总是经过几番天人交战灰溜溜离开。 还有一面石墙,上面缺了一个口子,正好用半块砖头可以挡上。 他也时不时会跑去看看,只是后来某一天整个墙都被拆了,推倒成了一摊废墟。 他心中似有一股遗憾和无处安放的虚无感,像是一阵风从身旁溜走了,情绪淡淡的但也不明媚。温知南睁开眼,才意识到自己在梦中叹了口气,外头天大亮,但没有阳光,是个阴天。 温知南翻了个身,但身旁是空着的。 他试了试床铺的温度,已经没什么温热了。 咦?这么早就出门了吗? 他茫然地推开门,屋子里没有阿晾的身影,外婆坐在门口的小矮凳上捡菜,挑剩下的丢在鸡圈里很快被啄了去,安逸又热闹。 “外婆早。” 温知南率先打了个招呼。 外婆闻声回头,很快笑起来:“醒啦。桌上有早饭,溏心煮蛋,在我们这里是状元蛋,吃了聪明的。” 往桌上看去,方桌上摆着个青花小瓷碗,里面住了几个土鸡蛋,不大圆圆的。 上头洒了些糖。 温知南向奶奶道谢,走过去拿好筷子端起碗,在尝了一口后弯起眼睛笑道:“好吃。” “好吃吧,好吃多吃点,”外婆也笑,“不过可不是我做的哦,那小子早上起来偏要煮这个给你吃,本来我想煮面的。” 第52章 “想必都是好吃的。”温知南夸赞,而外婆正好提到阿晾,他顺嘴问道:“对了外婆,怎么没看见阿晾?” 早在推开门时温知南就想问了。 屋内四处张望也见不到人影。 “阿晾?”外婆想了想,又笑着摇摇头,道,“我让他跟着他外公去菜园里摘菜去了。” 温知南点点头,三两下把鸡蛋嚼完咽下,撸起袖子就想凑过去帮外婆一件挑菜,却被制止了:“你这孩子来弄这些干啥,不用你帮,还弄得一手脏。” 外婆挡着他的手。 稍作驱赶:“去找阿晾玩去,不闹啊。” 温知南还僵在半空中的手被硬生生地挡地远了又远,连带着整个人都被哄着推到了院子里。摸摸鼻子,还没来的及沾到半片叶子他稀里胡涂地就给扔出来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理解外婆,凡事都想亲力亲为,把晚辈当做是小孩子。 一边宠着不让辛苦,一边也嘴上会叨叨着碍事。 温知南虽然没怎么经历过,心头却还是涌上一股暖意。像是真的生活在有温度的家庭里才会有的互动,而如今他也感受到了一份。 虽然说是被哄出来找阿晾玩。 但外婆哄的急,忘了告诉他菜园子在哪里。 温知南只好在周边打转转,看看有没有机会误打误撞找到他们。 沿着矮屋间的走道过去,老房屋青苔遍布,脚下是一块块拼成一条路的青砖,温知南本是冲着找人去的,却渐渐迷失在这个村子的转角间,忍不住多徘徊多打量。 他对这里很熟悉。 温知南下意识地这么觉得。 每一处的景色都在他的想象之中,又有了或大或小的变化。温知南知道自己是项家私生子,刚被认回来就拉的去联姻了,至于从前是生活在哪里,温知南并没有在公开信息中检索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他想知道,这里有没有可能是他以前生活的地方。 心里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挨不过,温知南给方囿发了条消息,给对方拍了这个村子的景色。却不想平日里几乎时时刻刻无处不在的方囿竟然没有回消息,拨打了电话提示音显示对方不在信号区域范围内。 等了个大抵十来分钟。 他这才想起,方囿是去绕山了,信号都找不到一个。 路子再次被切断,温知南方才一时脑热也渐渐降下去,准备继续往前走走,就听见不远处对夫妻的说话声:“能不能过?” “再往回倒点。” “不行,转一点。” “停停停!要蹭到边了!” “哎呦,怎么办喏。” 温知南走前看了两眼才发现是一对夫妻在倒车,丈夫在通过村里很窄的桥,妻子在前头把握距离。可是拐角太大了,很容易在石墩子上导致剐蹭,再加上开车比较新手的缘故,卡在那里进退两难。 融入这个村子后,见什么都想上去搭把手。 温知南随着心意上前了,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助。 然而话一出口,妻子愣住了没说话,丈夫也猛地踩了脚剎车停在这里,震惊地看着他许久,而后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温知南被这异样的反应整懵了,以为他们是在警惕外乡人,向后退两步保持更远的距离道:“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了?” 温知南抹了把脸,觉得自己好像有那么点人嫌狗厌的特质。 却听见女人先问他:“怎么来这里了?” 没理解到话中之意,温知南摇摇头:“我第一次来,不认识路,这里不能走吗?” 还是男人先一步反应过来,连忙道:“啊,只是这条路太久了,走得挤也危险,如果要出去的话不走这条路的。” 温知南觉得有些奇怪,点点头。 “我只是随便转转。” “啊,那也好。转转也好。” 温知南总觉得这对夫妻的反应奇奇怪怪的,大抵是四十多岁出头的年纪,不善言辞。他善意地笑笑,最后又问了一句需不需要帮忙。 这次他们同意了,感谢应下。 温知南上车向后倒多些距离,反复多次地微调角度和位置,最后恰到好处地通过了石桥。等他停车下来的时候,女人看着车,眼中似乎闪烁着泪光。 温知南又回头看了看车。 确定没有剐蹭到。 不是在心疼车。 怎么就……有种要落泪了的感觉呢? 这对夫妻的情绪来得奇怪,温知南有些苦恼问道:“是还有什么困难吗?” 总不能帮他们调个角度过桥给感动哭了吧。 “没有没有。” “谢谢,这家这口子最近眼睛不好,总容易出泪。” 噢。 温知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和这对夫妻告别后就离开了。 他没有听到他们后续的对话。 妻子看着温知南离去的背影,揩了把眼泪:“是小南。” “是。” “这孩子是不是不认我们了?” 丈夫嗔了她一眼,无奈拍拍她肩膀:“这不是当初就和项家商量好的,不去再联系打扰他。大概和小南也是这么要求的吧。” “人过得好就好。” “……” 这个小插曲在温知南脑海中呆了一会就暂时搁置在脑后了,他一路向前溜达着到了田边,才发现有只小土狗在跟着他摇尾巴,见他看过来,乐颠颠地冲过来跑到他面前,又向前冲。 第53章 以为小土狗会自行离开,却不想它跑出去一段路后还时不时回头看他,又放慢脚步。 一来二去温知南大概知道这小家伙在给他带路。 正巧没事,他也就跟上了。 却不想越走越深处,直到来到个菜园子面前,小土狗停下冲他摇摇尾巴,突然扔下他不管了,就在旁边自顾自地玩起来。温知南干脆走进去瞧瞧,顺着小道走在菜园的田埂上,有蔬菜大棚,也有露天的。 而就在露天那块不远处,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弯腰挖着菜。 大概是顾及着根茎,用铲子铲松周边的土后又用手向下细细挖着。结实的臂膀裸露在外,发力的时候肌肉鼓起猛地拽出来,显得动作有点粗暴但是利索。只是刚暴力拔出缸豆角的叶子和豆荚,脑门就吃了外公狠狠一记爆栗。 “臭小子,都给你扯坏了!” 温知南站在远处噗嗤一声笑出来。 向来稳重的阿晾还能有被教训的一天? 没认错,那头确实是阿晾和外公,小土狗还真挺厉害,不仅知道他要去哪,还能给他带过来。 外公教训完阿晾之后没再管他,转身回大棚里浇水去了。 温知南干脆走过去,临近地里的时候土更加松软,他一脚深一脚浅地垮过去,原本是想吓阿晾一跳的,轻手轻脚地从他背后靠近,准备伸手拍拍对方右肩然后躲在左肩,谁知刚伸手触碰到阿晾肩膀,就被迅速抓住了手腕。 紧接着一股力道就将他过肩地要摔倒地里去。 一阵失重感传来,霎时间天旋地转,好在千钧一发快落地的时刻,阿晾又猛地拽住了他的手,温知南的背部离泥巴地不过一厘米的距离,听见阿晾笑他:“小样,还想偷袭我?早在后边笑的时候就知道你来了。” 可恶,原来这么早就被发现了。 见到阿晾之后,温知南确定他状态比起昨晚好了许多,顿时野劲儿也起来了,忍不住就想折腾闹一闹。 他佯装痛苦嗷嗷叫:“嘶啊,手,手抽筋了。” 阿晾顿时紧张,手上力道放缓,改为半蹲着托着他的腰背,重心也随之向前倾斜。温知南嘴角一勾,趁机拽着阿晾就往田里倒去,两个人一起扑倒在泥巴里。 温知南腾出一只手,将泥土刮到阿晾鼻子上,也笑他:“小样,给我一起下来吧。” 泥土本身并不脏,只是不好看,还碎碎地扒在头发丝上,嗅到的都是清新的气息,带着蔬果的香气。 两人躺在土地田间对视一眼,几乎同时笑了起来。 外公闻声赶出来,一瞧胡子都要气歪了:“你俩,你俩臭小子,一会功夫不见着就往田里躺着睡觉是吧,老子秧苗都差点给压坏喽!” 温知南赶忙爬起来,还想道个歉。 阿晾拽着他就往院子方向跑:“不好!要挨打!” 只见外公真在大棚旁超起个扫帚,气势汹汹地就朝他们过来了。 温知南被阿晾拽着跑在后面,脚下踩过一块又一块的青石砖。而他也几乎是借了阿晾很大的力才如此轻松地跑得这么快。 一时心跳和喘息都有点赶不上趟。 他第一次发现阿晾这么能跑,也觉得这样欢快潇洒的阿晾真的太棒了,为对方的活力更感到心潮澎湃。 周边的景色因为速度幻化成虚影,埋藏在深处的记忆渐渐有了破冰而出的趋势,也有这样奔跑的画面与现在重合。 从前温知南也是这么撒欢跑向小院的,跑向院子里坐着等待着他的少年。 风在耳边呼啸刮过,眼前是目光可及的篱笆小院,身后是抄着扫把追着他们跑的外公。温知南在这一刻无比地确定,他从前一定在这里有过一段难忘的经历。 温知南无比确定,这里是属于他的。 ———————— 元旦快乐! 第28章 即兴 当天吃完饭,纵使多有不舍,和外公外婆告别后两人还是乘车回去了。碍于在乡下时两人的专注度都放在生活上了,回去的路上温知南才想起去a市的起因是霍景泽的邀请。 路上,温知南脑袋靠在阿晾肩膀上,思绪万千。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上车,过了两天农家乐的日子,正是处于舒心愉悦状态,也是警惕性最低的时候,温知南突然问道:“你好像这两天都没有问我霍景泽那天跟我说了些什么。” 阿晾肩膀微僵,顺着问道:“唔,那天都说了些什么?” 前头司机耳朵竖起,但温知南没有说话,低头沉默。见状阿晾情绪也紧张起来了些,语气中带点急切:“他有为难你吗?有欺负你吗?” 温知南抬头看了眼阿晾的眸子。 几乎是一瞬间将对方眼中的情绪记下来,迅速垂眸,放进脑海中再细细琢磨。他怕自己过于探寻和打量的注视会让阿晾产生怀疑。 然而那担忧和紧张的眼神中并没让他寻到破绽。 温知南向下滑,将脑袋又向下靠了靠,枕在鼓起硬实的胸膛上,能听见对方胸腔下跳跃的心跳,他略带点委屈的鼻音轻声道:“对,被欺负了。” “他……怎么……” 温知南抬起眼眸,只是稍稍一酝酿眼中就蓄满盈盈水雾,梗着脖子看起来用了很大的力气,但声音却委屈颤抖:“他碰我了……” 这回轮到霍景泽沉默了,他眼神露出些茫然的神色,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直到回过神来温知南水汪汪的眸子又在紧紧盯着他,有种被小狐狸窥视的感觉。在一瞬间,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亲昵地低头用鼻尖与温知南相蹭。 第54章 “他,怎么碰你的?” 这句提问方式有些似曾相识,温知南的反应却和前两不一样。 温知南看了眼主驾驶座,按下按键慢慢伸起挡板。闭合的一瞬间声音和气流都有停滞的感觉,温知南轻笑,咬上阿晾的耳垂,细密地向下吻过。皮肤接触之处仿佛被惹起一串电流,在密闭的空间里躁动带起电光火花。 手不安分地钻进布料向上游走,胡乱地抓揉似是碰上果实着引地阿晾不禁闷声一吭,迅速握上他的手。 “别乱动。” 阿晾哑着声警告他。 温知南嘁一声,往对方怀里一缩倒也乖乖收回手,嘴上还是碎碎念道:“这才哪到哪呢,那天我都被他弄得去做那事了。” 哪事? 是指帮他推了轮椅还是口头上的诱劝? 霍景泽自知那天没压制住心底无处安放的焦躁和渴望,他想靠近温知南,不需要旁地,只需要温知南能打心里认可他的存在已是足够。 可是他那天就算如此,也没做出什么嚣张至极甚至无耻下流的事情叭? 霍景泽只觉得自己脑海要炸开,被温知南三言两语骗的团团转。他揉着眉心安抚温知南:“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紧,你别怕别难受。” “真的吗?你不会嫌弃我吗?” 看着温知南楚楚可怜的眼神,他已经开始怀疑那天的记忆到底是真是假,他点头,珍惜地将他拥入怀中:“不会,我永远爱你。” 温知南似是动容,作势就要吻过来,就在要接触到的那秒笑起来:“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认真,没想到你演戏也这么好。” 温知南这招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霍景泽已经习惯了,他无奈地按着笑得花枝乱颤的温知南,用手垫着他的后脑勺以防撞到隔挡板上,叹口气道:“我哪是演技好,不是被你带入戏了么?” 温知南当然知道阿晾是在陪他即兴出演。 上次他和王清只是在酒店里坐了半个小时,阿晾就已经暴躁地冲进来了,倘若他真在霍景泽那里受了委屈,他还能这么淡定的说一句回一句? 而温知南也当然不可能让自己受委屈。 他笑累了,靠在座椅上细细打量着阿晾,虽是这么说,但阿晾方才的反应还是有些欠缺了什么味道,他总觉得他的现任男朋友和他所谓名义上的协议丈夫多少有点关系。 不过也无所谓了。 至少阿晾现在依然表现地有趣的紧,不是么? 温知南和阿晾闹腾累了,靠在一团小声聊着天。 温知南告诉阿晾:“我这段时间开始可能会比较忙。” “公司面临的困境很大吗?” “一直没有找到破局合适的契口。” 阿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之后我常去你公司看你吧?会打扰吗。” “不打扰。”温知南挑眉,他当初甚至还想过让阿晾到他办公室来帮忙,但碍于当时的情人关系,他只发一份工资,倘若要阿晾陪他生活还要陪工作多少是苛待员工了。 但现在作为男朋友,撒娇求个帮忙也不是麻烦事,“只是你原来的运营工作呢?还有你之前的债务还剩多少。” 霍景泽以拳抵着下颚:“我想想。” 不是想想还剩多少,原本工作怎么办,而是他现在想想“应该剩多少债务比较好”以及“那个运营的工作到底有没有被辞掉”。 霍景泽平日里也不算太闲着。 一大半的时间花在温知南身上,剩下的都在打理着霍氏集团的公司事务。众人都知道夺权上位之后,霍景泽大部分权力都握在自己的手里,统揽全局的事情也只能由他亲自操持掌舵,旁的交有下属安排了。 然而此刻显然没时间进行细问,霍景泽只是略作思考道:“在线运营的工作签的是劳务合同,上个季度结束之后其实就没再继续了,这些年你给我账上打了不少,债其实也早就还清了。” “那你没事的话来我办公室兜兜转转吧。”温知南噘着嘴,“我什么都不记得,很多事情没法解全面,如果有个人能告诉我就好了。” 阿晾停顿了下,一时间没说什么。 他没说自己到底知道有关多少温知南的事情,试图转移注意力:“你没问过你朋友关于记忆的事吗?” 温知南第一时间想到了方囿。 然而刚将话语脱口而出的霍景泽也第一时间想到了方囿。 温知南露出了思索的声色,缓缓点头。 霍景泽脸色僵硬,缓缓以手扶额。 好在这次温知南没注意到他的反应,他看了眼窗外,放下挡板和司机师傅对着导航说了些什么,司机了然拐入另一条道,很快就到了家。 车停到小区前的时候阿晾愣了一下。 “是不是弄错了?” 这不是城郊的那套房子。 霍景泽意外地看着温知南,心底浮现一个大胆又不可思议的猜测。 果不其然地听到温知南说是市中心自己原先独居的那套。 温知南把人带回了自己的小窝,真正地独属他的私人领域,现在准备分享给阿晾。 他用钥匙打开门,好些天没回来,温知南打开灯之后连忙去开了个窗,又赶回玄关处找双合适的鞋子给阿晾,只是他一抬头,那家伙还杵在门外,一动不动的像是呆住了。 第55章 “?” 温知南伸手在阿晾眼前挥了挥。 “不进来?” “哦,”霍景泽摸了把鼻子,向前迈了一步,“好。” “那你倒是进来呀。” 温知南哭笑不得,这次阿晾才跨进来,在玄关处将鞋换好。换完后就站在原地,像是完成了已输入指令的机器人等待着下一步指令,目光只集中在一处,没有任何多余的眼神往四周打量。 阿晾在紧张。 温知南有些茫然,阿晾这反应就像刚谈恋爱没牵过手的小情侣一时到了对方家,拘谨不敢动也不敢乱张望,生怕会唐突到恋人似的。 他回头看了眼屋内,好像突然懂了些。 市里这套房子偏小巧,温知南也是怎么舒服怎么窝着,生活气息也比较强烈,沙发上堆放着已经迭好了的衣服,一摞摞地摆在扶手上,看样子是边看电视边迭衣服,但还没来得及收进衣橱的。而阳台上还挂着在晾的贴身衣物。 厨房垫着可爱的小熊地毯,冰箱上还贴着各式各样的冰箱贴,只是旁边的锅看起来却有些崭新,似乎用得不太多。 只是进门这大致扫一眼就能看出温知南的生活状态。 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已经属于个人隐私的范畴内了。 他笑笑:“随便坐就好。” 阿晾应了一声,试探性地向里头迈了一步,让温知南有一种诱拐老实人的负罪感,就好像这里是勾人精魄的盘丝洞。 他干脆留着阿晾在客厅先转转,去倒了杯水出来。 阿晾问他:“你是要收拾什么东西带过去吗?” 温知南将水杯递给阿晾,犹豫片刻问他:“你想不想就在这边住着,这是我一直生活的地方?我们一起。” “或者我也可以到你那边住,你之前不是在市中心老城区那块吗?我想等我们之后空了,再置办一套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一起设计装修,然后一直生活在那里。” 温知南觉得今天的自己不仅感性还冲动。 也许是在乡下和阿晾野了一阵,他很想很想和阿晾一直好下去。 就像阿晾今天在车上开玩笑的时候哄他,说会永远爱他。温知南那时虽然笑得快岔气了,却也偷偷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他有点想把这句话变为现实。 阿晾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温知南有点看不懂阿晾此刻的情绪,正如阿晾现在大抵也不懂自己心里到底已经是何种的汹涌澎湃,他瞥了眼阿晾,嗔道:“怎么?不乐意啊。” “乐意。” 阿晾如是答道。 正当温知南松口气,准备进一步做出未来畅想的时候,又听到阿晾问他一句:“真的么?” …… 温知南不太理解。 他认为阿晾是喜欢他的,他们之间本该像两个磁铁很快地吸在一块,但是又有种莫名的磁场扰乱了原本的航线。 阿晾对他没有足够的信任。 更直白点说,他对温知南提出的畅想持有一种观望的态度,这让温知南感到措手不及。 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正常。 温知南失忆还没有恢复,失忆之后也只接触过这么一个让他心动的人,阿晾也许会担心如果当其他选项摆在他面前他会不会有不一样的选择;也许阿晾还会因为两个人的生活经历或者兴趣爱好匹配度来判断做情侣的人是否适合进一步做爱人。 而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无法给阿晾一个名分。 不管此时此刻他叙述了再多,没有实在的保证也将是无用功。 温知南在厨房站着的时候,心里几乎做出了一万字的检讨,觉得他急需做些方案来解决这些问题。他转头冲客厅喊了声:“阿晾,这边也好几天没来了,没囤菜,我现在去买一下。” 阿晾走过来看了眼,说要和他一起去。 “这边你路也不熟,我快去快回,咱俩好早点吃上晚饭不是?”温知南一边蹬着鞋子一边将阿晾按住,顺便安抚地拍拍阿晾肩膀,“晚上咱们回来还有大把的时间,对不对?” 其实温知南的举动是有些怪异的,但无奈这哄孩子似的话术,阿晾哭笑不得,由他去了。 温知南出门之后生疏地找了家超市,他很少买菜,但这会功夫他却有点事情。 温知南给方囿打了个电话。 这还是今天在车上,阿晾提醒了他,这次电话很快拨通。 “喂,对,是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温知南。” “怎么就无事不等三宝殿了?” “确实有点事,哥们急需你的帮助。” 温知南四处望了眼,像是接头线人。 用手捏了捏面前散装的胡萝卜,一不小心把兜头给“咔嚓”掰断了。 他轻轻吞咽一下:“我先坦白一件事情。” “我失忆了。” ———————— 第29章 认识? 那头近乎发出了尖锐的爆鸣,温知南将手机拿开耳朵快半米远,还能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声音:“温知南你有种再说一遍!” 温知南连忙讨饶。 他知道自己过了这么些天才告诉方囿自己失忆了这件事是有些不道德不仗义,只是从前的心态和现在确实不一样。当时从医院里醒来温知南虽然接手了自己从前的烂摊子,但也只是以着一种积极地摆烂心态打理自己的生活。 第56章 能搜到的资料就搜一搜。 能得到的信息就听一听。 总归是人还好好在这里,虽然没有亲密的家人,但是有方囿这种不论出了什么状况都能如初与他相处的三两好友就已经足够了。 他没想起来主动和方囿提这事,方囿也神经大条地没有察觉。 直到他现在欲望渐涨,即便这个他遗忘过的世界是场巨大的虚拟现实游戏,他也想留在这里,并且好好补足过去的主线。 温知南先是饶过手中已经被掰断的胡萝卜,将它放入购物袋里,又小声地安抚方囿,放低姿态点头哈腰:“方哥,你别生气。” “你还知道叫我方哥!” 方囿似乎已经进入一种恍惚的状态,“……可是你为什么失忆前后没什么变化啊。” 温知南想大概是他失忆前后对方囿的态度和状态出奇地保持了一致,以至于对方从气场上并没有察觉到问题,因为他一直将方囿是划归在自己亲密范围内的。 旁人或许不会这么觉得。 就比如阿晾就曾经说过他变化大。 想到这里温知南突然愣住了,阿晾也不应该觉得他变化大才对,如果他和阿晾一直是很亲密的关系,那他应该一直是下意识地本性流露。 是因为从前的情人关系让他并没有向阿晾展现自己最舒适的状态吗? 温知南无端端地开了个小差,就听方囿哽咽道,“不,也变了,从前你什么事都和我说的,生分了。是我怠慢你了。” “你现在在哪,我来找你。” 温知南稍稍一愣,他打这通电话只是想向发小确认一下,a市的乡下是不是他以前也生活过的地方,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直接了当地找过来。 “你回来了?” “啊,我刚到市里。”方囿周边似乎人也不少,还有马路上的喇叭声,有些嘈杂,“行不行啊,行我过来。” 行? 阿晾会介意见一见他的朋友吗? 温知南想了想,还是先给阿晾发了条消息。只是埋头敲字的时候方囿几次向他确认,仿佛下一秒不见到他就要顺着电话线爬来掐他。 改明儿真得好好请方囿吃顿饭。 “我在自己家。”温知南想了想还在自家的男朋友,他怕这次又少打预防针,让方囿有些受不住,提前道,“但是我家还有人。” “谁?” “……” 温知南想了想,又试探道一句:“我男朋友?” “哦。男朋友。”方囿愣了一下,阴恻恻地咬牙,“麻烦您老再解释下这男朋友怎么来的。” 这真是这两天才变出来的。 前几天他们还是情人关系,温知南简单地说了两句,提起那晚跟到酒吧跟来的男人实际是他这几年来跟着他的小金丝雀。 “这事我失忆前应该和你提过的吧。”温知南头顶锅盖,小心翼翼地确认。 刚提上一口气的方囿刚想说什么,被这句话噎了回去,没有响应上句话,只是多嘴问了句,“叫什么。” “阿晾。” “我现在过来。” 温知南停顿了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被方囿破音堵回去,“我现在过来!!” 隔着电话似乎都能感知到对方的杀气。温知南茫然地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突然觉得自己大抵是要被发小嘎掉了,心里发慌。 可是看眼手机,不知道阿晾在做什么,没有回他消息。 温知南作罢,干脆多挑点菜带回去,今天大概是要做三个人的饭了。 …… 霍景泽没有看消息。 被温知南留在屋内后,他起初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大抵十来分钟过后,他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坐姿没有换过,只着了沙发三分之一的宽度。 于是霍景泽站起来在客厅走动着。 慢慢踱步到阳台上,看着窗外的景色。 惊奇的发现,温知南自己的小屋阳台上的景色和旁的不一样,晚霞柔和温暖,来往路人如织,匆匆赶着生活像一副画卷。 他平时很少在家里的窗外远眺——那是悠闲惬意的人才会做的事情,今天猛地这么一张望,心里的活水还是逐渐冒泡温暖沸腾。 他很诧异温知南会带他回来。 结婚的两年里,温知南从来没向他提起过自己的住处,但霍景泽是知道有这么个地方的,偶尔加班不回来的时候温知南就歇在这里。 房子的存在他知道,地址他也知道,唯独有温知南的内里是什么样子他却从未见过听过。 直到今天意外地踏足这个地方。 这是小先生被认回来之后一直住着的地方,说得直观点,这是他家小先生的老巢和私人基地,从来都是藏着掖着不给人看的。 现在他的小先生向他敞开了门,就像是有着坚硬外壳的蚌打开了外壳,露出柔软洁白却也脆弱的嫩肉,将他放进来。 他是惊喜于这件事实的。 他能看到温知南日常用的水杯,缺口上架着小勺;能看见温知南自己晾衣服的时候喜欢把两个袖口向上插着;能看见温知南阳台洗手池旁放着块小黄鸭的肥皂。 窗台上还种着几盆仙人掌。 仿佛只要看着这些静物,他都能想象出来温知南在客厅喝完茶后,趿着拖鞋到阳台上晒衣服,方式奇奇怪怪地,完事了吹着口哨慢条斯理地洗手。 第57章 霍景泽嘴唇慢慢勾起来。 只是忽然又想到什么,唇角又一点点放下去。这柔软的蚌肉希望不会被锐利地假面刺痛。 大抵半个多小时左右,温知南该回来了。 霍景泽看了眼时间,才看见温知南十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可能有点突然,我朋友来家里坐坐,一起吃个晚饭,你介意吗?” 怎么可能不介意呢。 霍景泽才欣喜于温知南把他带回家了,还没让他在屋子里留下多少气息,就有其他人也要来了。 就好像原住民本能地会排斥外来者一样。 霍景泽看了那行文字几秒后缓缓吐出口气,罢了,就算是原住民也要大度。 他打字问道: “刚刚没看消息,可以呀,哪位朋友?” 温知南还没怎么和他介绍过朋友,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信号,霍景泽淡淡地瞥向窗外,看见楼下一辆价值不菲的宾利缓缓停下。 他眼皮突然一跳,莫名想到温知南的发小。 果不其然,下一秒温知南发来一段语音,似乎是不方便打字,“方囿,一会介绍给你认识。我们快到了,马上上来。” 方囿。 霍景泽额头开始疼起来了,他揉了揉眉心,前一秒还隐隐担忧的事情直接成真了。 也许事情的走向在车上提起的那一嘴“你没问过你朋友关于记忆的事吗?”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霍景泽走到镜前打理了一下衣领,门口恰巧传来钥匙扭动的声音。 大抵是因为提前和阿晾说了。 温知南推开门的时候,阿晾就站在玄关处,给他搭了把手,将他手上的菜接了过去放在厨房的岛台边上,很快回来,略过他的肩头看向了他身后的人。 是方囿。 刚好在楼下碰到的。 温知南看着两人之间对视了好几秒都有些沉默,这沉默还有着愈演愈烈,震耳欲聋的趋势,他率先开口打破局面。 “方囿,我发小。” “阿晾,我男朋友。” 他给两人之间递了座桥,却不想两人都没顺着桥走,反倒是齐刷刷地看向了他,场面要多寂静就又多诡异。 温知南发懵地眨了眨眼,来回看了看:“怎么了?你们认识?” “不认识。” 阿晾朝方囿伸出手,眼神不偏不倚地落在对方脸上,“方囿,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方囿那头仍是没什么动静。 温知南疑惑看过去,却发现方囿似乎一直在对抗着阿晾的眼神,直到察觉到了他疑惑的目光,才恍然回神,也握上阿晾的手:“你好。” 方囿是咋咋呼呼的性子,一时间这么安静反倒让他有些不适应。 温知南招呼他们别在这里站着了,赶快进屋。 “都来搭把手吧,人多力量大,一块弄一下我们早点吃饭。” 好在这句话两人没怎么拒绝,纷纷向厨房走去。 阿晾先把菜分捡了。 总归没有外人在场,温知南干脆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方囿接话:“就这些天吧,我什么事情都没有想起来,到时候你帮我回忆回忆,我也做个笔记……” 他的声音不太大,但总归厨房都能听见。 方囿拍拍他的肩膀,又很快勾住他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意思,更没有电话里要和他算账的那股气势。 方囿笑吟吟道:“温温别着急嘛,晚上咱们还有很多时间慢慢聊,先弄饭。” 肉眼可见,阿晾分拣菜的动作顿了顿。 阿晾垂眸幽幽开口:“是啊,先弄饭。方囿来帮忙把这个洋葱切了吧。” 方囿不甚在意地耸耸肩,拿起把水果刀在掌中转了圈,冲着洋葱就是一顿切。 刚切两下还好,很快眼泪水就被刺激出来了。 原本还勾着的嘴角耷拉下来。 方囿身为大少爷大抵是从来没有下过厨房的,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虎,上来就是一顿干,温知南赶忙去抽两张纸巾来。 却只见方囿停下手,走到阿晾旁边,依在水池上,懒懒道:“阿晾老兄,好像还没问过你尊姓大名。” ———————— 困了,码不动了,明天多写点叭w 第30章 确认 温知南的动作一顿。 他忽然想起来,他好像都没有问过阿晾真正的名字叫什么,也看过去,只见阿晾手下动作不停,行云流水地用刀削完外皮,顺口接道:“我么?我叫齐日京。” “在乡下的时候朋友喜欢把我的名字拼在一起,就成晾。干脆叫我阿晾了。” 方囿扯扯嘴角,凉飕飕道:“那你为什么不叫阿……” 砰! 原先架子上的那筐菜没放稳倒了下来,猛地一声响。温知南和方囿被惊地安静了一下,阿晾用刀削皮的手一抖,在自己手指上划了口出来,顿时血流不止。 “嘶,割到了?” “嗯,”阿晾垂眸应了句,“是我不小心,被吓了一跳。也不怪有人说话给我分神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意有所指。 方囿顿时叉着腰,食指指着他:“你什么毛病。” 原本还只是拿纸巾给方囿擦擦被刺激出来的眼泪水,此刻温知南不得不赶过去找个医药箱给阿晾处理一下伤口,温知南握住阿晾的手指,“好了好了,别说话了啊,方哥。我去拿碘伏。” 第58章 方囿毛都要炸起来了。 在温知南转角的那一秒,方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起了霍景泽的衣领,咬牙切齿地几乎想将整个人提起来,“日京是吧,你怎么不叫阿景?” “我说温知南怎么突然多出了一个跟了他两年的小情人,最近还晋升成男朋友了,合着是你啊。” “怎么?不装残疾了?” 霍景泽抓住方囿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血顺着染上了方囿的手掌。 他淡淡地看着方囿,轻声道:“年轻人别这么暴躁啊。” 霍景泽不怎么露面,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位残疾的霍家掌权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和温知南多年好友的方囿却也是见过霍景泽的,至少在刚结婚那会方囿看过温知南的结婚证。 当然,霍景泽也不可能不知道方囿。 温知南和霍景泽结婚后的这两年里,霍景泽和方囿都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只是从没正面打过交道罢了,方囿不爽霍景泽很久了,而他又何尝不是呢。 方囿认出他来了,免不了要在温知南面前说些什么。 “既然小南带你回家吃饭,就少说话多吃饭。”霍景泽指尖的血流的愈发的多,“不该说的话就少说两句。” “凭什么?” 婚内两年,这人对自己的小先生完全是放养状态,不闻不问。现在温知南失忆了,这人不挑明事实,反倒是编个身份和温知南在一起谈起恋爱来了。 知道的当做是婚内夫妻情趣也就罢了,不知道以为霍景泽就爱做这档子没脸没皮的事情欺负玩弄伴侣。 方囿从进门开始就想指着这个人大声喊,他才不是阿晾,他叫霍景泽。 能忍到现在实属不易。 “就凭……温知南他现在喜欢我。”霍景泽凑过去,不要脸地开口,“你乱说话揭了我的短,吃亏的不仅是我,还有小南。” “万一他伤心生气了怎么办?可毕竟我和他是夫妻,总是要朝夕相处的。开心的话这日子可以过下去,不高兴这日子还是得和我过下去,逃不掉的。” 早在方囿出现的那一刻,两人从互相的目光中就能知道对方的意图。 温知南失忆前对霍景泽一直不抱有什么期望,得知发小被协议丈夫骗得团团转还陷入热恋,方囿打算来揭穿这个婚内演戏骗取失忆小先生感情的恶人。 而霍景泽打算和方囿明牌,与其让不稳定因素在背地里生长,不如直接了当,挑明扼杀在摇篮中。 方囿被这威胁的话语激的捏紧拳头,似是被挑衅了,还想再说些什么。 霍景泽努了努嘴:“好心提醒,别让他看到这幅不愉快的场景。” 房间里的柜门被关上,温知南的脚步声传来,方囿狠狠放开霍景泽,脸色收敛起来。确实,总不能温知南拿个药回头一看,男朋友和发小要打起来吧。 方囿呼呼地平复自己的气息。 就听见霍景泽低声提醒:“方囿,不该管的别管,免得殃及了自身。” “?” “方家一路走来也挺不容易的是不是?” 温知南回来的时候,方囿埋头在水池里搓手,阿晾靠在一边认真继续拣其他菜,只是绿色的菜叶上沾了点暗红色的血迹,他把人的手拉过来:“怎么还在弄,来消个毒,一会我来弄吧。” 背着他们洗手的方囿背影一僵,从鼻尖发出一声轻哼。 温知南是有点奇怪的,打完电话之后方囿就马不停蹄地往他这里赶,然而等碰面了,方囿却也没再说什么,每每和对方视线交汇想说些什么,方囿却避而不见忙这忙那的。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奇怪,给阿晾消完毒,温知南替他贴上创口贴。 拍拍阿晾的肩膀:“去沙发上看会电视吧。” 阿晾似乎想拒绝。 “平时都是你给我弄饭,今天换我来吧,”温知南道,“去休息。” 阿晾出了厨房,方囿才正常一些,贼兮兮地凑过来,虽说方大少爷留在厨房里是帮忙的,其实也就起着个动动嘴皮子说相声的作用,还碍手碍脚,“平时你们在家,他做饭?” “对。” “他能做得好吃嘛。” 方囿小声嘀咕。 温知南见对方正常了,笑道,“还挺不错的,阿晾自小从农村长大的,会做的菜很多,也很地道正宗。” 方囿挑眉,悄悄地回头望厨房外的客厅看了一眼。 霍景泽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任旁人看了不得说一句端正规矩,惯会装模作样的。方囿见霍景泽看过来了,他瘪起嘴做了个“呸”的口型。 霍景泽眨眨眼,不知道那人在犯什么毛病。 慢条斯理地也竖起一个国际友好手势回敬对方,再优雅放下。 方囿冲温知南大叫起来:“他冲我竖中指!” 温知南被方囿喊着回头,只见阿晾正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玩手机,余光都没朝这里瞥一个,他茫然地看了方囿一眼,方囿朝他回以一个无辜的眼神。 “乖,不闹。” 方囿挫败地撸起袖子,干脆不去看霍景泽那闹心玩意,和自家好兄弟一起把菜弄了。 只是方大少爷在厨房里实在难以生存。 菜刚放下去溅油起来,把方囿逼退了两米远,不肯踏出厨房往有霍景泽的方向走,最终硬着头皮在温知南的掩护下靠在厨房角落观摩了一整场晚餐制作过程。 第59章 最后来了一句:“还是你厉害,你以前小时候过年的时候,一个人能控脸盆大的锅。” 温知南被这夸张的说法逗得吭哧笑,顺嘴回道:“所以我以前确实住在乡下对吗?” “对。”方囿顿了顿,“吃完饭我慢慢和你说。” 这餐饭大抵是温知南吃过最安静的一餐了。 阿晾去沙发坐着后就没再说过什么话,方囿只是一个劲儿的埋头吃饭,其中还顺手拍了张照片发给他家老爷子炫耀,温知南吃完饭就把碗筷捡到一块问方囿留不留宿。 方囿拍拍肚子,面色自然道:“不了,刚从山里回来累得慌,回家休息。” “你送我出去吧,陪我溜会。” “好。” 温知南应下后开始换衣服。 阿晾也起身跟上。 方囿哼哼道:“我说的是要温温陪我。” 温知南哭笑不得,方囿总喜欢在阿晾面前这么奇怪地叫他,他只好在玄关处喊停了阿晾,和他说:“我去送送就行。” 阿晾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把阿晾一个人留在家里,对上那漆黑的眸子,有种出门遛弯不带上自家小狗的感觉。温知南在下边伸出手拽着阿晾的手摇了摇,安抚道:“很快,我去去就回。” 阿晾没说话。 只是手攥得极紧,像是稍一松手温知南就会像一阵风飘散。 阿晾用劲不大,倒不是没力气抽开手,只是他无法对着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他的阿晾做出挣脱的举动。温知南再直白点的和阿晾说:“我就问问关于我记忆的事情,不论发生什么,我们俩都会好好的,可以吗?” 方囿在一旁抱臂靠在门框上,略微捏着鼻子。 阿晾似乎得了承诺才舍得把手撒开。 下了楼,温知南和方囿并肩走着。 “我当时在山里没信号,等出来之后才看到你给我发的照片。”方囿插兜看着脚下慢慢走着,“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摸回a市的,但那确实是你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直到你考到这里上大学,三年前被项家人认出来,就干脆将你认回家。” “但是我们应该认识了很多年?” “我那年踏青正好去你那个村子,认识了你。你打小就活泼,性子还野,但是又聪明,我这可不是在夸你啊。”方囿嘀咕道,“你心眼可多着呢。” “给你留了联系方式,我们就一直保持联系,你大学考这座城市还有我的一份功劳呢,谁知道最后便宜了……” 温知南正听着,方囿却没接着说下去了。 至少脸色看起来并不爽。 方囿缓了缓继续说道:“至于当初项家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这些年被谁收养的这个其实我不太了解。以前也没细问过你。” 收养…… 温知南脚步蹲下,似是想起了一对夫妻,只是又转念想起没搭上几句话的陌生感,又熄下了心思。 “我被接离开时,我的养父母他们还好吗?” “应该是给了你养父母一些补偿的,他们有个亲生儿子,家里身体都还健康。” 温知南脸色稍缓。 那就还好。 温知南默默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又问了下关于公司的事情。 公司的事情大多数是公开的,和温知南自己了解的大差不差,方囿说温知南现在处于上升瓶颈期,有困难是正常的,但遇到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来找他。 无非是这段时间稳住上市。 在面临针对的时候,能稳稳站住脚就已经是成功了。 两人走走停停,说完这些已经快到小区门口了。 方囿叹口气,“我真的是吓死了,这么大个事现在才和我说,说吧,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知道的。” 温知南带着歉意拍了拍方囿的肩膀。 犹豫片刻,他还是问:“那阿晾呢?” 方囿安静一会:“他怎么了?” “你是不是……不太喜欢他?” 方囿叹口气笑笑,他和霍景泽本身没有过节,不过是温知南在婚姻期间过的并不畅快,让方囿因此恼了罢了。 只是现在看着温知南现在又挺喜欢的样子,那股子气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他简直要被自己气笑,乐道:“我没有。天地可鉴,我不是gay,对他谈不上喜欢讨厌与否。” 温知南知道方囿在开玩笑。 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他当真跟了我两年吗?” 温知南已经能隐约感觉到愈发松动的记忆,但是仍然忍不住想提前确认。 他看着方囿的眼睛,无比的信任。 在温知南的注视下,方囿艰难却又坚定地缓缓点头:“没错,两年前你们就在一起了。” 这一点上,确实无法否认。 方囿认为,这大概属于一个bug。 温知南点头。 “男朋友嘛,喜欢就考虑好未来,但是底子也得摸清楚,这个我不擅长,你自己摸索了嗷。” 方囿拍拍他的肩膀:“好了,这回差不多了?和他说说送我十来分钟,再聊下去你那男朋友怕是要掉金豆豆。有事微信上问我吧。” “成,”温知南和他碰了碰拳头,“该日请你吃饭。” “好啊。必然宰你个大的。” 方囿不客气地应下了,催促他赶紧回去,自己打了个车在路边等着。 第60章 看着温知南离开,方囿到底是保持了沉默。虽然有暗示也有透露,但他最终还是配合对霍景泽隐瞒下来的事情保持缄默。 倒不是因为霍景泽那两句可有可无的威胁,而是在温知南回来之前,霍景泽看着他的眼睛,好像无所谓显赫的家室和不菲的身价,诚恳还有些退让地和他说:“我喜欢温知南,不会伤害他的,方哥,你放心。” 方囿当时沉默了,注定现在也是沉默。 只是他就不懂,如果真的喜欢,那他们婚内这两年怎么会过成这副模样呢? 半个小时左右,温知南终于打开了家门。 阿晾几乎是同一时间站起来了,漆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随着温知南换鞋进门的一举一动。 阿晾大概不知道,他平时稳重很的,但紧张起来依然会露出端倪,温知南走过去张开手臂抱住他,习惯性地将头埋进胸膛里。 “累了?” 出乎意料的是,阿晾没问他和方囿聊了些什么。 像一座安静的小山,厚实沉静,但却不知道地下是否埋着岩浆,随时会火山爆发。但至少安静地时候会让人的心安稳。 温知南舒舒服服地埋了个解释,发出声喟叹,连着说话都带上了鼻音:“虽然方囿没说,但我也看得出来。” “嗯?” “你和方囿好像认识,但不熟,互相印象也不好,至少今天你俩互相针对的次数并不会少,为什么?” 其实温知南什么都看见了。 他没有当时挑明罢了。 他自问自答,“是因为方囿是在村里认识的我吗,是因为在你走后我和他玩得最好,这种听起来很稚嫩但朴实的理由吗?” 温知南隔着胸腔听着阿晾心脏如泵一样,快速收缩,将血液传递到四肢百骸,整个躯体变得急切又发烫。 他想起那晚阿晾看着他的眼神。 温知南诉说着陈述句:“那个没有再回你信的乡下的好朋友是我吧。” “我们很早很早就认识了。” ———————— 还没掉马,大概在温知南恢复记忆左右,不过也不远惹 第31章 告白 霍景泽下颌绷紧,似乎是用尽全力想说很多话出来,但最终是单调又干巴地蹦出了一个“是”字。 “所以我确实在你上次讲的故事里,你被接走了,我们俩就断联了?” “对。” 温知南抿起唇,眼里似乎带着淡淡的遗憾。 但温知南的反应仍然在霍景泽的意料之外,眼中只有可惜和遗憾,还带着点对他的歉疚,他有些意外问道:“你记起我来了吗?” “没有。”温知南歪着头叹了口气,“所以我并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没有回你的信,不好意思啊。” 信是拜托外婆送的,也并不是直接送到温知南手中,而是他们曾经约定的一个“信箱”,所以在温知南没有联系他的这段期间,霍景泽都安慰自己也许是出了什么差错刚好没看到。 是等到多年后他和温知南再度重逢,看见温知南对他淡然无波的眼神,霍景泽才算是真正放下最后那点惦念。 对比起来,没有回复的书信其实并不让人难过和遗憾。 “没有关系的,”霍景泽摇摇头:“现在我们不还是遇见了吗?” “可是我之前是不是误会你了,”温知南抬头仰望着他,歪着头有些苦恼,“我问过方囿了,我们重逢两年了,可我却误以为我们是那样的关系。” 哪样的。 情人关系吗? 如果真是也未尝不错,然而事实他们都关系比情人稳定,却比情人淡薄。 霍景泽轻轻吐出一口气,真相一戳就破,温知南除去记忆已经徘徊在认出他真面目的门前了,可他却还想维持着这岌岌可危的泡沫。 “也不完全是这样的。” 他做出了最后一步诱导:“当时情况比较复杂,我刚和你重逢,你就被迫和霍景泽订立协议了,而且那时候我没有向你告白,你其实并不知道我的心思。” “我喜欢你,我一直喜欢你。” “以前和你在一起是玩闹,我觉得你很有活力,生机勃勃的永远都是笑着的,离开的时候很可惜和一位珍惜的朋友分开了。” “但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失眠脑海里全是你,梦里也是你,梦里你长大了,还是那么俊俏,把整个梦都照得很明艳。” 温知南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嘴角下意识地缓缓勾起。 少年人不懂喜欢,青春期每每回想,记忆非但没有模糊,反而愈发鲜明,每一次悸动都在延续着这段似有若无的关系。 “再遇见的时候,我才发现梦没有错,我也真的很喜欢你,想这辈子都和你在一起。我幻想过我们就呆在一间房子里安逸的生活,幻想过一起日出而作共同奋斗,却也很怕你会和别人恋爱,就一直缠着你没有放开。” 霍景泽所说没有一句是假的。 他知道温知南是被迫无奈答应了与他联姻,是温知南从小就秉持的“能屈能伸,韬光养晦”的座右铭,每一次对他保持礼貌的笑意,说的每句“我愿意的,先生。”全都是妥协。 霍景泽有时候也会想,对方温柔乖顺地应着他的话,背地里是不是在咬牙切齿地说:“等着吧,老子早晚弄你。” 第61章 他觉得这段婚姻并不必要,徒增对方苦恼。但是霍景泽却卑鄙地没有推拒,而是答应了 他很害怕温知南宣布和别人结婚的场面。 倒也不至于天崩地裂,从此萎靡不振,但是霍景泽想,这大概会成为他这辈子的遗憾和心底抹不平的一道坎。 直到七老八十躺在摇椅里,都会叹口气和自家小辈说:“爷爷我啊,当年差一点就有机会和自己的心上人短暂的结个婚,可惜咯。” 终究会成了意难平。 霍景泽懂自己的,悄悄地成全了自己一次又一次,他说:“可能我今天和你说的不够完整,但是我没说过一句假的,你信我。” 温知南巴巴地看着他,抿着唇角,要向上翘,却又有莫名一股酸意让他笑不出来:“我信你。” 温知南轻轻抱住他,他的胳膊不足以把霍景泽全部环在怀中,但还是努力地抱着,谈不上是安慰对方还是在感受自己的情绪。 好一会,温知南仰起头来。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相信你说的话,你不告诉我的就算了,既然说出口了哪有不信你的道理呢?” 温知南没有那么多记忆,也没有那么多的情绪,他只是打第一眼见到霍景泽的时候,就有种莫名的好感,很容易被吸引,很容易拉进距离。 大抵是失忆了,潜意识里还是记得这个人的。 也自然会喜欢上这个人。 方囿回去的路上给他发了条消息,说如果真的喜欢,就早点修成正果,摆脱现状。 温知南觉着是有道理的。 他和阿晾说:“你等一等我。” 晚上是霍景泽第一次留宿在温知南自己的家里,两人在沙发上一聊就是好晚,他好歹是翻出了一袋薯片,又开了电影慢慢唠着。 有时候聊到中途就到柜子里翻出些什么以前自己收集的玩意和阿晾一起欣赏。 最后干脆抱来了一床被子,两人就这么窝在沙发上靠在蜷缩在一起睡着了。 第二天温知南去了公司。 原本说好的是霍景泽去温知南办公室坐坐,一个是怕忙很少能见到面,第二个是如果涉及温知南失忆的部分也好提示补全。 谁知道真到了温知南办公室后,霍景泽连续独自空守办公室三天。 就好像告白结束,俩小情侣正处于黏黏糊糊最亲密的时候,突然有一方被迫成为了工作狂,从此只有早晚才能见上面。 霍景泽干脆在温知南的办公室里办起公来。 郭助进来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场面。 她习惯性地先轻敲三下门,然后推门进来。然而今天一推开门,不是清冷严肃的老板坐在办公椅里,而是陌生男人。 即使坐在椅子里,也显得高大,在键盘上快速地敲着什么,见她进来,掀起眼眸,眉宇间有股匪气,悍然地靠在椅子上。 那陌生男人问他:“有什么事吗?” 男人看向了她手中的金属保温盒,她才想起来自己是做什么的,抬了抬餐盒,略有些为难道:“请问阿晾先生在这里吗?” 阿晾先生。 霍景泽抿唇,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我就是。” “啊……”小助理看起来在紧急运转大脑,老板这两天忙,今天更是直接一早坐飞机去了外地,行程匆忙,临时将她留下,说送份中餐到办公室里帮忙投喂下男朋友。 得知是老板的男朋友这两天在办公室做陪,郭助还颇为震惊,原先对老板认知是严肃正经,哪怕在办公室里聊一句工作以外的话题都是罪过。 谁知终究是美色惑人,没遭住把人往办公室带。 来的路上她在脑海里想象了很多画面。 温总的男朋友应该是可爱软乎乎那挂的,也许是个很嫩的小男生,穿着衬衫短裤坐在待客椅上腿一摇一晃。 哪想一推门是个压迫感很强的成年男性。 坐在办公桌正中央似乎也在忙,面色略微凶悍,说是来办公室作陪的倒不如说是来军训的,让人看着就想立正汇报工作。 郭助做出最后的挣扎:“您是温总的男朋友?” “对。” “啊,好。对了,这是温总特地吩咐我给您送来的午餐,说今天临时出差,没时间一起吃饭了。” “好的,谢谢你,放在桌上就好。” 郭助心想虽然对方看起来有些凶悍,但脾气似乎挺好,没想到温总竟然是好这一口,她放下后正准备离开,却听见对方问他:“你们温总这些天在做什么?” 郭助犹豫了一下。 “抱歉,有些话我不适合说。如果您想了解温总的具体工作内容可以直接问他。 霍景泽表示理解。 他也只是随口一问,温知南这两天几乎没能抽出空说与他聊几句闲话,霍景泽也没想去打扰自家小先生忙碌。 大抵知道他去了a市出差,上次举办酒会的地方。 霍景泽端着餐盒去了窗边坐着慢慢吃,微微抬头可以看见对面大楼他自己的办公室,前几天他站在那里陪温知南抽了支烟。 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偶尔会缭绕在周边。 正如现在的他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有着从地底隐隐冲破泥土之势。在傍晚的时候,他接到电话来接一下温知南。 是温知南的司机。 第62章 对方特地去将他接回来,送回了公司楼下,但是说人不太清醒,嚷嚷着要打这个电话让男朋友接他回家。 大抵就在几天之内,温知南周边亲近的人都知道了他拥有一个体贴靠谱的男朋友。 霍景泽比较担忧,赶到楼下,心里的猜测得到印证,温知南喝的醉醺醺地蜷缩在后座上,脸上都泛起了红晕。 司机解释:“今天和合作方喝多了,但温总似乎还是挺高兴的。” 看起来是顺利的谈成了一些合作。 霍景泽后来又向温知南伸出了橄榄枝,却不想被自家小先生直接了当地拒绝了,他无奈刮了刮温知南的鼻尖,没抬头:“麻烦了,您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哎,好嘞。” 车库就剩他们两个人,一个站在车外的后座旁,一个醉得晕晕乎乎的。 “小酒鬼。” 温知南的酒量是不容小觑的,能把自己喝成这样想都不敢想到底喝得多少度的,炫空多少瓶。 霍景泽无奈说他。 声音被抓捕,温知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阿晾的那一刻就咧起了嘴角,笑得像只傻狍子。 “怎么了?笑这么开心。” “有好事。” 霍景泽低头凑过去,“什么好事?” 温知南勾住阿晾的脖子,眼睛眯起,颈部红红的,带着点酒香,他猛地拍了拍阿晾的背宣布:“我知道你一直没什么安全感,不信我,嘁。” “不过我已经拉到了投资,蒸蒸日上了。” “最后一年的协议期老子直接付违约金,”温知南豪言壮志道,“我们结婚吧!我现在就甩掉霍景泽。” ———————— 大概还有个几章叭……知道真实情况,这两天尽量多更点这样也快点w 第32章 回家 霍景泽当场定格在原地。 地下车库的微风打着卷儿从他们中间飘过。 温知南还在不依不饶地抓着他的袖子,醉酒后朦胧却瞪得亮又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你怎么不说话?” 他, 霍景泽张开嘴,又选择闭上。 “你不高兴吗?” 喝醉了的小先生温柔又残忍地问他。 霍景泽仿若有一口陈年老血堵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小先生被他扮演的角色拉入沉沦,恨不得当场违约也要给他一份安心。可是……违约的对象也是他啊。 就好像给了个甜枣之后,被狠狠敲了一棍子。其中苦和甜都给自己尝遍了。 可温知南抓着他的袖子更紧,再问第二次的时候声音被酒精熏染的酥软,像小钩子在霍景泽的心尖挠啊挠,痒得不行,想直接整个抓出来塞进对方手心,任由抓挠或揉捏。 “高兴,”霍景泽无奈笑着,却有打碎牙齿咽下肚的悲烈:“毕竟是,天大的,好消息,呢。” 温知南满意地笑笑,老气横秋地拍拍他的肩膀。 霍景泽手指插入温知南的发根,用着撸猫的手法按揉着小先生的脑壳,试图轻轻地摄取改变爱人的想法,劝诱:“就是会不会有些太突然了,你有想过后果吗?毕竟这事情还要和霍景泽协商,你不担心他又借机欺负你?” 温知南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 还以为有点松动的霍景泽再接再厉,“更何况你想想啊,你从前不是爱看各种书吗,有一句话就是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 “朝不了一点儿!!” 温知南脸上的酡红更加鲜明了,像是触发了关键词,两个鼻孔都在出气,完全忘记了在人前是怎样一副清冷温润的模样,也没了清醒时的棱角分明,和一只乱挠的小猫咪无异。 “霍景泽是什么身份,能和你比?和他朝不了一点……” “是是是。” “我们以后一直一直的在一起吧,你保证,我会对你好的!” “好好好。” 霍景泽最终还是认输,他无法和一个喝得迷糊了连主谓宾都分不清了的小家伙讲道理。晚上温度也渐渐凉下来,他也不欲在车库里和温知南掰扯太久,揉揉他的脑袋。 “你先睡会,我带你回家。” “这事就这么定下啦?” 霍景泽无奈笑笑,只能用缓兵之策:“可以呀,你要是睡不着可以想想我们哪天去领证,等到了民政局办完手续就好了。” 等到了民政局,他家小先生就会发现准备扯证的前地下情人兼现任男朋友会是自己的已婚丈夫。 这将会是一场史无前例酣畅淋漓的领证。 霍景泽竟然没发现自己已经近乎有了种摆烂的心态,与其让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不知如何落下,倒不如自己约个时间痛痛快快地带着搓衣板去赴这一场戏剧的落幕。 好在温知南是被他安抚下来了,靠在后座上安静下来,似乎真在思考这个问题,甚至拿出手机一遍看日历一边看黄历。 霍景泽给他调整靠背,绕到前头去开车,系下安全带的同时顺嘴问道:“今天这么顺利是遇见了什么人吗?” 这回温知南倒是乖,有一句答一句。 “是harley,他的领域和我重合了,也掌握着不少国外的客源。” “是酒会那天认识的外国人?” “对。” “不错。” “等等,你又不在场,你怎么知道呀。” 第63章 霍景泽讶异于温知南看似胡涂又敏捷的思维,淡然答道:“因为你正好去是的a市,只有酒会那天你去过。” “哦哦,也是哦。” 霍景泽大抵知道对方是谁了,那人的堂哥似乎是外籍华人,兄弟俩实力不俗,通过有关部门审批后拿到了投资的资格,属于优质的跨境投资方。 当天晚上这人拉着他家小先生直接加联系方式,碍于正准备向他而来的小先生被绊住脚步,霍景泽当时颇为不满,现在想来倒也不算是太糟糕。 他不打算打扰温知南休息,启动了车子准备开回去,黑色宾利在夜晚的道路上留下一道尾迹。 直到等红绿灯的时候,温知南突然想起什么来,大喊句:“师傅!我忘了说我家地址了!!” 前一秒似乎还记得他是谁,后一秒就将他当成了送他回家的司机,看来是真的醉得不轻了。 好在霍景泽习惯了喝醉了的温知南咋咋呼呼,应道:“没有关系,我知道你家住哪。” “你不知道。” “你放心,我真知道。” “你真不——” 好在红灯时间漫长,霍景泽哭笑不得地将手机递给他,最常用和最近的两条线路,一个是回城郊那套别墅的,一个是市中心前几天温知南才带他回去了的。 “现在是回市中心的路,如果你想回城郊的房子也行,我路上给你买点吃的垫垫肚子,那边回去会比较晚。” 说完,温知南也没有应他。 大概是在认认真真地筛选地址。 霍景泽手肘靠在车窗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右拐的车从身旁经过,只是没过多久耳边传来后座温知南一边输入一边小声念叨着:“青南区西干路1299号水岸银座8栋二单元203号。” 视线外的车子突然模糊,连带着霍景泽一阵耳鸣,他猛地回头看向温知南,罕见地带着颇为严肃的声音喝道:“哪里?再说一遍。” 温知南像是被惊到,一时哑言。 霍景泽将语调放轻放慢了些,诱着温知南再说一遍。温知南以为他是没有听清,把这个地址重复了一遍,在口中念得速度很流畅,像是每天都说过熟稔在心中的地址。 对面来的车将远光灯打在温知南脸上,霍景泽抬手替他挡住的同时暗骂了句对面的司机。 可…… “师傅,去不去呀?” 霍景泽没有回答。 眼见着红灯跳绿,霍景泽重新踩下油门,一路以最高的限速飙到周边的一个小商区,他停下车,一言不发地来到后座,打开车门一把将温知南的脸扳过来迫他看着他。 大概是急切导致动作有几分粗鲁,温知南眼中很快浮现水雾,还带着你几分警惕,“你干嘛。” 他攥着手机很久了,霍景泽让温知南把屏幕朝着递给他,低头一看,已经定位好的地址,是他们居住了两年的“家”。 那个没有让他们产生一点感情的,协议期共同在同一个屋檐下做了两年室友的家,每当提起都会带着点无力和可笑。 温知南是完全不记得自家在哪了的。 上次温知南联系他回家打个转的时候,还是霍景泽以正在修路的名义旁叫侧击地告诉温知南地址,此后温知南再也没回来过,平日里也从未提起。 可是前几分钟为什么温知南会这么顺嘴的说出来。 是想起来了吗? 霍景泽仔细地盯着温知南的眼神,似乎想在温知南的眼睛中看出一丝清明和狡黠,这个一贯聪明的像小狐狸的温知南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在炸他? 但是没有。 霍景泽失败了。 他在温知南的眼中只看见了茫然和不解,还有一种被粗鲁的动作弄得有些委屈和不爽的谴责意味。 吃痛了。 霍景泽骤然松开手。 果真白皙的脸上立刻留下了两根指印,足足数十秒才渐渐泛红消蛋,温知南不知道已经到了什么样的状态,有些娇气:“这个地址不能去吗?师傅,我可以加钱,你想加多少都可以。” 温知南到现在也没意识到他在和谁说话,也不是加不加钱的问题。 “为什么要去这里,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提起的时候霍景泽看起来有些冷淡和厌倦,但没人知道他现在的心跳有多快。 蜷缩的食指微微颤抖着。 温知南疑惑:“家为什么不能去。” 霍景泽已经被几番弄得说不出话来。 喝醉了的温知南更加厉害,段数比他高了不知道多少倍。只是几句胡涂话,醉酒后的三言两语就将他频频扰得方寸大乱,像是勾勾指头就能让他心甘情愿地走入拙劣的陷阱。 他嗓音带着点沙哑,道:“能去。但这是我们的家吗?” 温知南想了想,眼神不似开玩笑,认真回答: “是我和他的家。” 霍景泽一时竟分不清这个他是指阿晾还是霍景泽,但这是温知南和他的家,这个诱饵已经足以让他心动。 但事态有些不一样。 霍景泽自己是知道的。今天把温知南带回去了,他未必能控制住自己将这场戏演完,温知南能不能从那全须全尾地走出来也未可知。 像温知南鸟入樊笼,却也像霍景泽自投罗网,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和控制范围。 看着温知南微微蹙着眉自己给自己揉着被捏疼的脸颊肉,目光却躲也不躲地看着他,后座位置逼仄,氤氲开了他身上淡淡的果香还有谈合作后留下的微醺酒香。 第64章 染得霍景泽也有了几分醉意。 多了几分莽撞。 他有些夸张的想,不如就让这已经脱轨了的列车在荒芜的旷野上肆意驰行,直到烧干了燃油,跑裂了铁轮,倘若真的能有希望看见那一点渺茫的绿意。 霍景泽深沉地注视着温知南良久,伸出手扣住温知南的后脖颈,像安抚奶猫一样捏了捏,没再多做犹豫,垂眸:“行,那我送你回家。” 重新坐回驾驶座,温知南探个头过来:“地址记住了吗?” “记住了。” “虽然我有钱,但是你也不可以卖我哦。” 霍景泽无奈摇摇头,略带点凶恶的意味刮了眼温知南:“现在知道害怕了,就你这种小嫩家伙,还敢喝酒到晚上再到处跑。” 温知南被吓退了,哼哼唧唧地坐回后座上,专注地盯着行驶导航,似乎只要偏离了导航,小家伙就能当场报警。 慢慢地,车内陷入了安静。 霍景泽剧烈跳动的心脏终于在漫长的行驶中缓缓回落,留下持久的酥麻。后座温知南抱着手机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霍景泽眼见着自家小先生忙得脚不着地好多天,虽是帮衬着但依旧让人心疼,他放慢车速,中途到药店买了些醒酒和晕车药,又发消息让李叔备着点牛奶,慢慢绕回了熟悉又陌生的小区。 进小区门时,霍景泽摇下车窗。 在亭中的保安和他打过招呼,停顿了一下问:“后座是还有人吗?” “对,”霍景泽看了眼睡着的温知南,“我先生。” 中途耽搁了些时间,以至于回来时间偏晚,再加上车厢内酒味比较重,保安有些犹豫:“不好意思,为保证小区安全,我能稍微看看尊夫人吗?” 霍景泽抿着唇让出一些空隙。 透过前车窗,保安朝里头望望,一个青年蜷缩靠在后座上,一件外套将他罩得严严实实,袖口还挂在对方修长的脖子上打了个结,只露出酡红的脸蛋,嫣红的唇瓣半张着。 只稍一眼保安就立刻挪开了视线。像是窥视了被牢牢圈守在野兽地盘里熟睡的伴侣,冒犯的感觉让他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没事了,祝您和爱人晚上愉快。” 霍景泽点头。 李叔已经在楼上候着了,他抱着个毯子端了杯水站在电梯口前,不稍半刻钟,电梯门开,温知南挂在霍景泽身上,被托着臀像孩子一样被抱出来。 睡着了? 李叔和霍景泽对了个眼神。 脑袋依偎在霍景泽的肩膀处,似乎被电梯到楼层的提示音给吵醒了,温知南撑着他的胸膛迷迷糊糊从黑色外套中抬起脑袋:“到哪了?” 霍景泽看了眼他,薄唇翕动:“到家了。” ———————— 来了来了 第33章 醒来 温知南只睁开了一秒的眼睛,听着声儿“嗯”了一句又闭上眼,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窝下,两条腿也努力向上盘着。 李叔见状没吱声,在身后给他将毛毯披上。霍景泽将他抱进客厅之后,轻声让李叔先去休息,李叔便把牛奶放在茶几上,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离开时面色红润,一眼看过去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前两天都还念叨着不着家的俩孩子终于回来了,这不让人省心多? 其实也是不太省心的。 霍景泽慢慢地才发现温知南喝酒后劲儿不小,司机将他从a市接回来时安安静静地坐在后座上一声没吱,见到他尚且还认得他并且宣布了一个“惊喜”,再晚些将他错认成了司机师傅。 而现在,温知南似乎睡饱了,喝完牛奶后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霍景泽将解酒药从锡纸板上剥下来,耐心兑着温水。 他仰头打了个哈欠,问:“医生,还要多久呀?” 霍景泽动作一顿,已经习以为常,甚至还装模作样地看了眼手表:“现在就可以喝药了,十五分钟后我带你去洗澡。” 温知南闻言露出犹豫的神色:“啊,这不合适吧。” “怎么了?” “医患授受不亲。” 霍景泽:“……” 很好,又是他没有想到的一茬。 “你说得对。”霍景泽半蹲在温知南面前,将药放在掌心,端着杯温水,“先把药喝了,一会你想让谁帮你,你和我说,我去把他找过来,好不好?” 好在手中的药片被接过了,温知南混着水吞下,眯着眼睛想了半天,指名道姓地要阿晾。 “得嘞,”霍景泽起身,用毛毯将温知南裹得严严实实,扶着他的肩膀和他对视:“你在这里乖乖坐一会,我把阿晾叫来。” “好。” 霍景泽离开客厅径直向衣帽间走去,先是取了温知南要换的衣服,再挑了件自己其他的衣服换上,灰黑色基调的一字型衣帽间里他没找到卫衣t恤这类偏休闲的,只好穿了件黑色冰丝绸睡衣出去。好在温知南的逻辑和他想象是的一致的。 换衣服就等于换了个人。 温知南这回一声不吭地就允许他将他抱去浴室。霍景泽将水放好,正准备问温知南会不会脱衣服,能不能自己坐进浴缸里,回头一看这家伙已经把衣服一股脑地脱完丢进衣篓里,光溜溜地和他并排蹲在一旁和他一起用手试着水温。 霍景泽一个头两个大:“这样要冷到。” 第65章 温知南无辜:“我没事干。” 好在水温很快就热起来了,霍景泽起身捞过温知南的咯吱窝整一条地拎起来,就像抓住前爪将猫抱起来一样,缓缓放进浴缸里。 刚进去,温知南就被浴缸旁的扶手设计吸引了目光。 是很长的一段防滑扶手,另一头有个类似座位的侧开门式半封闭型的区域,甚至还有一段升降浴室柜,大抵是看起来比较新颖以至于温知南目不转睛地盯了好久。 霍景泽不动声色地将温知南的目光挡住,替他将头发打湿,抹上洗发水轻轻按揉着:“闭上眼睛。” “哦。” 温知南仰着头躺在霍景泽腿上,熟悉的手法让他眉头舒展,却还是问道,“这为什么有这么多扶手?” 霍景泽垂眸:“这不是你家么,你带我回来的,你应该知道才对呢。”他时刻记着温知南点名是的阿晾,尽量以这个身份作答。 只是温知南冲他伸出食指,在空中摇了摇。 “回答错误。” “怎么错误了?” “是怕你摔跤。” 给温知南按揉着的动作停顿,霍景泽几番折腾下来承受能力都变强了几个度,他不急不缓地反驳道:“是担心霍景泽会摔跤吧。” 虽然说担心霍景泽这个命题本身也不太成立。 温知南摇头:“你不是霍景泽吗?你穿着霍景泽的衣服耶。”霍景泽逻辑对了,但没完全对。 浴室里水汽缭绕,温知南仰着脑袋看他。 温知南第一次这么直白地问到这个关键问题,如果点头了,第二天这家伙没有酒后断片大概是不好解释;如果摇头,以后温知南要是想起来,数罪并罚他大概处境也落不着好的。 霍景泽想了想,也很认真地和温知南说:“我是阿晾。” 温知南“噢”一句,点头,记下了。 他小声念叨着:“可明明就是啊,你太坏了,一声不吭走了不说,还要联合外人来骗我……” 只是这点微弱的声音被水声掩盖,霍景泽没有听真切。 洗去泡泡,再简单冲洗一下,霍景泽便准备去找浴巾,让温知南早点睡下休息,再这么闹下去他的心脏高低是有些受不了。 喝醉了的温知南太克他了。 “乖乖坐着啊。” “我知道,那你快去拿浴巾吧,我等你哦。” 看着温知南这会又正常了些,霍景泽起身去拿浴巾,谁知只是刚一回头的功夫,温知南扑通一声就从浴缸边上摔了下来,哗啦啦的水声一阵响。 他连忙回头,就看见温知南捂着额头,靠坐在旁边,疼得龇牙咧嘴。 “真是我祖宗啊。” 霍景泽手忙脚乱的给他扶起来,想拿开温知南捂在额头上的手看看撞的情况,又怕硬扯伤着对方,只好在一旁虚虚地护着。 直到温知南抬头,两人目光相对。 一瞬间似乎被分割地无限长。 霍景泽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温知南呜咽一声嚷嚷句“疼”往他胸上一埋就不吭声了,他把人捞到怀里抱出浴室。 回到房间后,温知南又恢复了正常,醉醺醺又有些迷迷糊糊的,在这之后霍景泽没再和温知南聊什么,他家小先生又累又困,才吹完头发转眼就睡着了。 为保不出什么问题,霍景泽还是请家庭医生来看看。 家庭医生带着简单的设备过来,听过诊后没有察觉什么问题:“喝酒喝的比较多,加上有些疲劳,其他没什么问题。” “刚刚他脑袋好像撞到浴缸上了。” 之前温知南大脑有血块压迫神经导致暂时性记忆缺失,原先的还没好,霍景泽担心这么一撞再出些什么问题。 家庭医生笑笑:“外表看没有造成皮外伤,碰撞的力度应该不大。眼球也观察了一下没什么问题,通常不会对大脑神经系统的健康状况造成影响,如果不放心的话明天带人来这里再复查一下就好。” 话说到这里,霍景泽稍微放下点心。 闹了一晚上霍景泽也沉沉睡去,半夜里温知南依旧下意识地朝他怀里滚,夏天也爱靠着些结实的触感睡觉。 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 月升月落,东方渐白。 晨光落在薄薄的眼皮上,传来暖色的光感,催促着人睡意渐淡,温知南缓缓醒来。 主客卧室相同熟悉的天花板和吸顶灯撞入眼帘,两年日复一日的故事继续上演,温知南毫无赖床之意地从床上坐起,正准备换衣服去客厅吃饭,后知后觉才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 身旁还躺着一个人。 霍景泽睡在他旁边,睡衣领口敞着,十分自在地仰躺着,只是眼底一片乌青,像是昨晚上和谁斗智斗勇过。 温知南盯着霍景泽足足发愣了十几秒,才不可思议地拿出手机,看了眼日期,又看着霍景泽,瞳孔剧烈收缩,单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屋子里刚刚清醒的青年似乎无声地发出了一个“shift”,温知南靠坐在床头,像是被抽取灵魂的布娃娃。 直到身旁动静传来,温知南偏头看过去,霍景泽难得醒的比他晚些,见到他已经坐起时显然是有些慌乱,开口:“醒了?” 温知南眸中有些复杂。 说不上有太多愤怒的情绪或者释然的意味,很轻易都被藏进了那双淡然无波的眸子里,很快,一道微不可查的狡黠从其中闪过。 第66章 温知南俯身,放一根食指在霍景泽唇边,道:“嘘。” “出事了。” 霍景泽刚开机的大脑稍稍运转:“出什么事了?” “昨晚喝多了,”温知南脸色有些难看,“是我把你带回这里的吗?” “是。”霍景泽的疑惑恰到好处,“这里是?” 温知南犹豫一下,简单说了下这是他和霍景泽达成协议之后名义上共同居住的地方,而房间内很多陈设阿晾昨晚大抵也能猜出来。 说到这里,温知南突然提起, “我昨晚上有和你说过我的预想吗?” 霍景泽有些看不懂了,直勾勾地看着他,谨慎答道:“你说你拉到了投资。” 温知南接话:“我说我要和你结婚。” “对。” “后面断片了,我不记得你怎么回答的了,”温知南翻身坐在他的腰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似乎十分重视他接下来的回答,问道,“你答应了吗?” 霍景泽凝视着温知南的眼睛,对方暗藏的期冀和紧张不似伪装,比昨晚上喝醉时迷离还带着些霸道的状态要更慎重更虔诚。 不知道为什么,心下松了一口气,也微微泛起了酸涩。 温知南确实喝断片了,也没有想起任何事情。 “我答应了。” 霍景泽的情绪和注意力被吸引到这里,抿唇接着问道,“怎么,要反悔吗?” “当然不,这并非醉酒之言。” “只是现下谈这个有些不太合适,”温知南面色不变,拍拍他的肩膀,冷静道:“男朋友,我想我们现在应该立刻马上起床,虽然我现在很爱你恨不得现在就和你结婚,但是不得不承认是的,在和霍景泽的协议撕毁之前,倘若在这里碰到他,这副场面会拥有一个专有名词。” “叫捉奸。” 温知南拎着霍景泽的领子吭哧吭哧笑道:“而且你还穿着霍景泽的衣服,buff迭满了啊。” 身为阿晾,他莫名想到了一句经典名言,霍景泽也无奈轻笑:“那趁现在还早,我们先走吧。” 温知南点头换衣服,突然道:“你会生气吗?” “为什么?” “我昨晚喝醉了硬要回这里的事情让你为难了。”温知南知道的,阿晾一向没有什么安全感,而将他带到这里无疑是醉酒后意外给予他的精神攻击。 殊不知霍景泽昨晚遭受的精神攻击已经足足抵得上一年的份量,他摇摇头:“没事,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了解。” 他们是没有感情的爱人。 意外踏足这个毫无感情的地方的事情本事本就无足轻重。 温知南了然,带着阿晾走出房间。 两人狗狗祟祟地向外摸去,直到到了餐厅,率先出来探路的温知南被一道声音叫住:“夫人。” 温知南动作一顿,缓缓直起身子,咳了咳:“呃,你好。” 温知南用身子挡着着阿晾,和眼前这个看似是管家的男人打招呼,联想起当时开票据时的账户名,他带上礼貌的笑容又补充打了个招呼:“铁牛管家?” ———————— 头痛想吐,先写到这里,其实小南已经咳咳 第34章 记忆 李叔略微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还是叫我李叔就好。” 温知南从善如流:“李叔。” “吃早餐了吗?”李叔向后张望了下,似乎是想和身后的阿晾一起交流,“夫人和……” 温知南将食指架在唇边,“嘘。” 李叔一愣,看着温知南又看向霍景泽,小情侣站前面的夸张地和他比了个“嘘”,后边的在唇边做了个拉链的手势让他噤声。 不是,在场总共不就他们仨吗? 有啥话是不能说的。 李叔一头雾水,见状懵逼地点两下头,就见着温知南带着霍景泽走过来,温知南朝他招招手,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今天是我莽撞,不小心把人带回来了,保证下不为例。” “好,”李叔点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啊?” “就辛苦李叔帮衬点,有些话,能不和景泽说就不和他说,过日子和睦最重要,你说对吧。” “……对。” 温知南语重心长地劝说,又拍了拍李叔的肩膀,终于退开两步,在三个人都能听得清的情况下道:“早餐就不吃了,李叔先忙。” “哎好。” 李叔有什么应什么,直到俩人一前一后走出去,他独自杵在原地好几秒,才后知后觉理解了温知南说的是什么。 不小心带了外人回来? 不要和景泽说? 那您要不要看看您身后这位是谁。 李叔扶额苦笑,他大抵是知晓最近这对小情侣不太对劲,但这又玩的是哪门子夫妻情趣啊。 温知南和霍景泽并肩走出小区,路过面包房和早餐店,靠近老城区的周边有不少路边早餐摊,油条豆浆的香气飘出来。 早晨起来,温知南让阿晾在屋子里呆着,说他去房门外看看情况,顺便取两件衣服来。 衣帽间里有不少温知南的衣服,大多都是气质偏柔和的清一色的浅色条纹和纯色衬衫,他随手取了一件就准备给霍景泽也挑一件过去。 他很少会去到另半边区域,有些生疏地在霍景泽那半边区域稍稍拨弄两下,还没挑选到一件合适的,就被一抹反着白光的金属色泽吸引了注意力。 第67章 同样是黑色的衣服,甚至被藏在了边角里,但是皮衣的装饰设计和拉链的金属显得格外吸睛。 温知南抓出那件衣服盯了好几分钟,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只是在清晨不太热烈的阳光下看起来没什么温度,他不动声色地将衣服往里遮掩了一下,转身回了卧室。 此时走在早餐摊旁的人群中,两人都颇为显眼。 他脚步微微放缓。 阿晾有所察觉地偏过头问他:“想吃什么?” “豆浆油条。”温知南随口说了个最经典的搭配,挤眉弄眼地和阿晾打趣,“我小时候是不是就爱吃这些不健康的。” 阿晾笑笑:“哪有小孩子不爱吃呢,和你一样我也爱吃。” “是嘛,那难得,多吃点。” 温知南看着阿晾去排队买了两袋豆浆和两份油条回来,他咔嘣脆地咬了一大口,余光看向阿晾,用手肘碰了碰对方鼓励阿晾快吃。 谁知阿晾拿到手之后却有些迟缓,犹豫几秒尝试了几个角度下嘴,最后只撕下来小小一条。 像是不太吃的习惯的样子。 路边的烟火气很足,刚出锅的卷油条带着烫气,都包裹在外酥里嫩的面粉里,将阿晾烫了不轻,半吐着舌头轻轻哈着气。 温知南佯装大吃一惊:“怎么了?烫着嘴了?” 大抵是第一口下去实在是猝不及防,舌尖的痛感神经很快将阿晾刺激出了些生理泪水,像是纯黑卡斯罗犬两只黑溜圆的眼睛湿润。 阿晾无奈笑笑:“没事,没注意下嘴太快了。” “你是不是没怎么吃过呀?” “怎么可能,以前上学边上很多,我偷偷吃。” 温知南了然地点点头,顺嘴聊到:“上次回你外婆家,村口就有一家卖油条的早餐摊,当时我想拉着你来吃的,但外婆觉得不健康,硬是拉着咱们吃了面条和水饺。” “还担心你是吃不习惯被烫着的呢,看来被接去读书的学校附近还是有许多这样的摊嘛,那没事了。” 阿晾神色微动:“如果我确实是因为吃不习惯烫着的呢?” 温知南笑嘻嘻地回他:“那给个亲亲,痛痛飞?” 阿晾眨眨眼,闻言当真凑过来,却被温知南毫不留情地推开脑袋,对方秒变脸色,颇为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像是觉着他不够争气一样,叹口气道:“但你又不是。不小心就是不小心,自己吹。” 阿晾:“……” 事实上,温知南说得不错,在外婆家的时候外婆会煮早餐给他吃,被接回大宅后霍景泽接触到早餐摊的机会更少些,虽然农家菜吃的不少,但油条吃的机会却是不多。 只是之前都说好了爱吃还偷偷吃,再怎么烫着嘴这会子也只能顺着这话应下。 霍景泽抿唇低头,有些恨恨地看着手中的油条。 温知南满意笑笑,他像是终于舒心了些或者是稍稍介怀了一些,小指头勾着豆浆袋,就着手中的油条又咬了一口。他走在前头,向后递出一只手给阿晾,阿晾抓住,两人一前一后地穿梭在早晨嘈杂拥挤的人群中。 “阿晾。” “嗯。” “男朋友啊。” 阿晾不厌其烦地应道,“在的,你说。” 温知南招来一辆车,是去往公司的方向,他上车后和司机师傅说了地址之后,拉着阿晾入座,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在了阿晾的肩上。 他微微仰着头,嘴唇几乎贴着阿晾滚动的喉结,轻声道:“我睡一觉,我们就快到谈论论嫁的阶段了,你好好想想婚礼上要和我说什么誓词。”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还有些不着边际。 后座的窗户被司机缓缓升上。 沸腾的早餐摊和接地气的人间烟火被隔绝在一放小小空间之外,后座只有他们俩依偎在一起,可阿晾的手还是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下,轻声道:“好。” 温知南闭上眼,眼底才终于浮现出一点疲惫。 醒来后,不仅醉酒的后遗症涌来,随之还有这么多年的记忆,在一朝恢复,在昨晚意外地在浴缸上磕着脑袋之后。 时光似乎在飞快地向后倒回,回想起来不再是空空荡荡的一片白,而多了几分旧时的记忆。 暑假温知南一如既往地坐火车回了老家,只是刚下火车站就被几个戴着墨镜的人拦住,他心下一咯噔,这两天他爸妈都没有回他消息,以至于他早在火车上就察觉到了不寻常和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温知南警惕地看着拦在前头的人,正打算绕道离开,其中一人却喊着:“温先生。” 温知南充耳不闻,甚至加快脚步向前走。 直到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人大声道:“温知南,身份证掉了。” 他猛地回头,一摸口袋才发现原先好端端揣在口袋中的身份证落在了这人的手中,他欲伸手去夺,却被对方向后躲了一下。 那人说:“你的父亲很想见见你。” 温知南冷笑:“你赶紧把身份证还我,我回家就能见到我爹,别和我在这里逼逼赖赖的。” “我是指你的亲生父亲,”那人轻声道,“你的养父和养母现在都没有在家,你会不知道吗?” 温知南沉默了。 在学期末的时候,他就频繁收到电子邮件,大抵是约时间到某个咖啡馆见面,有人要向他诉说他的真实身世。 第68章 起初温知南只当是谁无聊的恶作剧,将邮件一删了之。 谁知当天回去后室友啃着薯片,顺手递给他说:“南啊,听说你是项家走失多年的孩子?” 温知南一把挥开这家伙的手:“没这事,又开始编了是吧。” “这回我可没编嗷,我是去辅导员办公室请假的时候正好听着的,说大名鼎鼎的项家当年丢了个孩子,最近好像终于找到疑似亲生儿子,正在联系学校呢。哎,这个项家就是咱们上次小组作业分析上市公司盈利指标的案例公司吧?啧啧,可不得了了。” “也许吧,”温知南扭动着脖子,不以为意,“不过亲生儿子什么的,是谁都行,反正不是我。” 当时的温知南还没意识到事态有多复杂。 男人一时风流多了个私生子,但又碍于家庭压力不认这孩子,放在外头不闻不问。十多年过去了,现在想多认回来一个儿子,还要看人家儿子认不认他呢。 只是真面对着不依不饶一两个月都堵在他面前,影响到了他的生活,温知南心中的闷气越来越堵。 他再次拨打自家父母的电话,然而还是长时间的忙音。 从三天前开始他们就不接电话,这两天连消息也不回了,温知南暴躁地看着这群人:“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出了什么事我要报警的。” “你的养父母一切都好,只是您的亲生父亲想和你说两句话。” 温知南白了这群人一眼:“行,我就站在这里,你让他说好了。” 挡在温知南前面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最终商量着拨通电话,说了两句什么,将电话递给温知南。温知南接过,是第一次听见了自己所谓血缘关系上的父亲说的话:“小南。” “……” “小南,爸爸不对。” 温知南皱起眉头:“你联系我这么久,到底要说什么,你直接说。” “这么多年来对你一直缺少了照顾,我很愧疚,”对面停顿了两秒,“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们为你寻了门亲事。” 温知南当场定在原地。 沉默着,一秒,两秒。 突然一句暴喝在嘈杂的火车站震荡开来,压过了噪音。 “不是,你们是不是有病啊!!” ———————— 第35章 过去 温知南最终还是没有打通电话。 他回到家里,锅里蒸的馒头已经和石块一样硬,烧着的柴火已经熄灭了很久,黑灰晾得软绵。赫然是一副慌忙离开的场景,甚至连做好的早餐也没来得及吃,灶台边的两个东倒西歪的小木凳被温知南扶起。 身后跟着他进来的人解释:“你父母不在家,是因为你弟弟在学校出了点事情,他们赶过去了。” 一路把这群不速来客晾在身后的温知南才终于有了些回应:“又有人欺负他了?” “说是和同学起了点争执。” 温知南皱着眉头。 他和弟弟没有血缘关系,是他十五岁的时候,养父母才终于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孩。他弟弟是个软软糯糯的小团子,但温知南那会也上起了高中,逐渐忙起来,和弟弟相处的机会较少,更别提后来上了大学。 但不代表他不喜爱自家幼弟,相反,因为对养父养母的感激,他对弟弟很爱护。 弟弟上学的地方远,通常是寄宿,有时放假从学校回来不是嘴角有几道伤痕,就是脚走路有些不方便。温知南不用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即就冲到学校去找人说理去了,却不想老师和校长都是势利眼,装成一副和事佬的模样,给温知南气了个不轻。 私下里甚至抄着家伙要去揍人,把校方吓了个不轻,也被养父母拦住了。最终退一步要求了换班换寝,但现在看来效果也不大。 “知道了。” 他默不作声地把没来得及收拾的板凳扶好,将锅里剩的倒进桶里,拿起扫把瞅了眼还在他家里站着的人,掀起眼皮:“还不走,是要我来赶人吗?” “你有没有想过,你弟弟可以换一个更好的学校。” 温知南白了一眼:“经济和户口不允许。” 小时候很多事情都不懂,他很喜欢在乡下疯跑,看田间树头有趣的事物,没心没肺地玩了好些年。直到上学后懂事了些,才会留意到每当深夜的时候养父母都会小声讨论。 关于他们也希望拥有一个亲生孩子。 不孕不育的症状深深困扰着他们,不惜花了多年的继续治疗才得到个孩子,温知南是欣慰的。 但这个年代孩子出生后面临着更高教育的需求,纵使孩子带来了欢乐,随之而来的还有巨大的养育压力,田间地头的耕作无法给弟弟更好的环境支撑。 温知南都看在眼里。 他知道父母每天乐呵呵的脸上藏着多少对孩子的忧思,即便如此,他们还总是问他在学校钱够不够花。温知南都说自己有在打工,不需要他们操心,可最终还是成了他们的一道心坎。 “如果这些限制都是小问题呢?” 手下的动作一顿,温知南抬起头。 与其说是为了换个学校,倒不如说温知南真烦了项家连续几个月来的骚扰,更何况认回自己有家底的亲生父亲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在温父温母打电话来的时候,温知南直接这么说的。 …… 第69章 被接回去的三天里,温知南一眼没见到向正强,那个电话里反复和他说对不起,并且是他的血缘上的父亲忙的从未出现过。 温知南坐在房间里,每当下楼吃饭,项夫人和项正强的其他儿女就放下筷子,一言不发地看着他。餐桌上没有多出来的空位,也没有准备好的碗筷。 俨然一副外来人的模样。 桌上几个人互相看几眼,为首的主母扣了扣桌子:“都在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说完就当他不存在。 下了楼,温知南又翻个白眼再上楼,直到深夜了才有人敲了敲门,打开房门不见人影,只有地上放着一碗堆着点剩菜的饭。 当喂狗么? 温知南差点一脚将碗踹飞,最后还是忍住了这股子气,他转身回屋。 来之前温知南还捎了两个饼在身上,这两天全都吃完了,外头地上的饭他不想吃,彻彻底底一点余粮也没有。 他半夜也不是没出来试图在厨房里找点吃的,但这大户人家的厨房比裤裆干净,半天翻不到一个熟的能吃的东西,不像是在乡下,在树上随便摘两个果子都能填个肚子。 最后他抱着被子挨了一晚上的饿。 好歹还是有可能还能长个人的年轻人,一天没进食的温知南半个饿的两眼发昏。 鸡还没叫的点,他爬起来蹲在客厅门口。 直到做饭阿姨出现,他立刻起身喊了句“阿姨好”,将刚准备好的温水水杯放在阿姨手中,又殷勤地替她接过刚买好的菜。 狗腿地跟在人后头阿姨阿姨的叫着。 “阿姨,来这么早,辛苦了吧。” “阿姨,东西放这我给您拿进去。” “阿姨,你准备做什么,您吩咐我来做。” “……” 弄饭阿姨拿他没办法,无法忽视一个挂着黑眼圈可怜巴巴围着他转的家伙,停下来问他:“你是刚认回来的小少爷?” 说是项正强的亲儿子,可每一个人把他当正经的项家少爷。温知南说:“是刚捡回来的,少爷算不上,讨口饭吃。” “阿姨……我饿,想吃饭。” 半个小时候,温知南终于吃上了来项家之后第一口囫囵饭,他朝做饭阿姨竖着大拇指泣涕涟涟,从此终于开上了小灶。 饭饱后,温知南才终于开始思考现状。 他想过和项正强的“父子”情已经稀薄无比,却没想到已经到了连顿饭都吃不上的地步。温知南开始妥协示好,向他所谓的后妈,虽然总是得不到几个好脸色,更多时候也只是冷嘲热讽。 但对方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软弱好拿捏,也乐得招上饭桌上没事逗乐解个闷。 但只吃上饭是不够的,温知南想,既然来到了这里,总得捞点什么回个本。他今天在这里装过的孙子,总有天要让他们喊爷爷才算事。 …… 是温知南主动提出联姻的事情。 这是当初项正强把他认回来之前就提过的事情,想着与其在这里带着和坐大牢一样,还不如早点把证领了去另一个地方坐小牢。 和项正强提过之后,对方当天就回来了。 给了他一份数据,有联姻对象的信息,还有嫁过去项家能出的“嫁妆”,至于项家和霍家私下里是怎么商量的,互相达成了什么利益,这都是温知南后来才知道的事情。 温知南和向正强提出了独自发展经营公司的权力,对方没怎么犹豫也同意了,大抵想着他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而他只是得了向正强的好处和威胁,即将要与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罢了。 只是这个素不相识在事态发酵中,微微出了点岔子。 方囿中途联系到了他,是在项正强宣布找回了失踪的儿子之后,在新闻上认出来了他,硬是找到了他现在的联系方式。 上门探监,不,上门拜访的时候,方囿按着他的脑袋,像是在撸狗头:“不哭不哭嗷,没事的,我之后有空替你回去看看爸妈。” 温知南横他一眼:“你爸妈啊?” 方囿拍拍嘴:“我的我的,看看叔叔阿姨。” 方囿知道他不乐意向正强的出现扰乱了他原本平静的生活,也没法安慰其他的,只是和温知南讲了些关于即将联姻对象霍景泽的事情:“本来也不会想着把你寻回来的,这就是霍家继承人以强硬手段扫除障碍后上位,一时成了炙手可热的对象。” “你那老爹项正强就看上了这个大腿呗,但这个大腿腿脚不好,人家有亲娘的不愿意让自己儿子嫁过去,硬是找上了你。” 其实他过得好好的,平静的生活被打碎,那个叫霍景泽的人也脱不了干系。 牺牲的是他,好处却全给了项正强。 以至于温知南在印象里就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好感,还不谈外界对霍景泽更为忌惮的评价。 方囿当时也开玩笑提了一嘴:“我记得你之前还和我说你小时候也有个玩伴,腿脚也不太行,后来离开了村里,没准是他呢?” 那还是别了。 温知南腹诽,一言不发就离开,没将他当朋友也就罢了,如果当时那个陪他看花开的男生变成了一个利益为上主义者,冷漠又无趣,那还是当没这个朋友算了。 温知南当时虽然示弱,却带着股傲气。 他定义这种行为叫背叛。 第70章 只是现实似乎总是爱和他开玩笑,谈具体婚姻事项的时候,是项夫人吩咐让人带着他去的。 见面的时候,项夫人的下属拽着他的胳膊让他上前,力道很大,偏偏沙发前一个小角设计绊住了温知南,他脸就朝着沙发座扑了过去。 滑跪到联姻对象面前的时候,温知南想鲨人的心都有了。然而这些天在项家练习出来的逆来顺受让他忍住了爆发。 他垂眸看着地板,几息之间恢复了状态。 他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霍景泽。 轮椅就摆在沙发旁边。 温知南的目光集中在对方脸上,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刺激着他的记忆,他想方囿那家伙的乌鸦嘴真的灵验了。 温知南没有久别重逢的惊喜,没有寻得幼年朋友的热泪盈眶,他颇为复杂地看了很久很久,忽然感到耳热,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这个处境遇到对方是有多么的羞愧难当,令人愤怒。 原来霍景泽的全名是长这个样子的。 难怪对方离开的那么毫无牵挂。 他听见霍景泽在问他:“你认识我吗?” 温知南只觉得陌生的很,他把霍景泽划入了项家的阵营,总归是之后要打倒的恶势力,他垂眸乖顺地答道:“先生,我在新闻上见过您。” ———————— 第36章 想起 领证的日子就敲定在第二天。 大抵是敷衍地定了个时间,温知南糟心很的,方囿却安慰他虽然看起来为了尽快领证随便定的日子,但一翻黄历会发现上头大大地写着几个字:宜嫁娶。 但温知南糟心的并非是结婚日期这种小事。 而是数年前的好友成为了这么一个玩弄权势和利益的人,不惜用自己的婚姻作为交易的棋子。从某一天开始,温知南在小院前面就开始等不到好友了,前一天晚上还说好的第二天他推着他去湖边玩摔鞭炮,可隔日过去就不见坐在院子里的人了。 本以为对方可能是睡过头了,中午再去还是没人。 他是没有姊妹但是又爱和人玩闹的性子,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有耐心愿意陪他做各种妈见打的事情的好朋友,温知南半天不见到人心就痒痒,他蹲在小院子前面一直到太阳下山也没见着人。 有路过的婶子说:“找你朋友玩呢,他好像被接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被谁接走的? 他怎么没有和他说? 温知南心中有疑惑,只当对方是临时串亲戚去了,却不想接连一周都没再见到霍景泽。 温知南虽然性子野,但是在家长面前天然犯怂,喜欢来找霍景泽玩但从来不敢在外头嚷嚷,只是鬼鬼祟祟地在周边徘徊,时不时在窗边蹦跶两下吸引霍景泽的注意力,等对他看见出来找他。 一来二去得费不少劲儿,温知南更多的时候就和霍景泽越好第二天什么时候,哪里碰面。那天下午温知南推着霍景泽跑到菜园子门口时,看见一面做了一半便被废弃在菜园门口的围墙,红色土砖正好形成了隔挡。 但高一米五的地方有个水泥没有粘牢固的石砖,他俩轻松就能抽出来。 刚好能放下一个拳头的地方,温知南将当天没考及格的数学卷子塞进去藏在里面,笑嘻嘻地说太完美了,回头就看着霍景泽一眼无奈却又宠溺地看着他。温知南心下一动说:“以后咱们要是没约到对方,就在这里留封信,想说什么,想什么时候见都可以写在里面,好不好?” 霍景泽点点头,爽快应下:“好。” “这里就是我们的秘密接头点!” 温知南一脸得意的样子,把好友弄得忍俊不禁:“行啊。” 在寻不到霍景泽的一周里,温知南不是在篱笆小院前徘徊,就是在菜园子门口的红砖墙边上溜达,时不时掀起中间的一块砖看看有没有什么漏了的纸条藏在了里面。 但是总是空空如也。 温知南也没有鼓起勇气去问霍景泽的外婆对方去哪里了,如果霍景泽愿意让他知道肯定会直接告诉他,明知道他害怕和大人交流的霍景泽不会这么抛下他不管的。 可是对方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 就在菜园子外的红砖墙被一榔头砸掉之后,温知南在旁边站了很久很久,最终瘪着嘴巴跑去篱笆小院前,他鼓起勇气踮脚喊着外婆外婆,一张小脸被憋得通红:“他在家吗?” 温知南感到很羞愧,和霍景泽在一起玩了那么久,每天见到面之后,就和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在外撒野,甚至都没问过对方叫什么,只好用他来代指。 好在外婆知道他问题所指,也很温柔:“他不在家,他回爸爸妈妈家了。” “那他什么时候还会来呢?” “这,”外婆和蔼笑笑,“以后还会来的吧,想找阿宝玩了呀?” “……也没有,就是问问。”温知南恍然若失地摇头,“谢谢外婆。” 他这些天一起玩的朋友比他大好多个年级,他还没上初中,对方就已经是高中生了,总归是要更忙些的,作业也要更多,而且人家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温知南心里已经想出无数个理由,失魂落魄地就准备往回走,直到外婆在后头问他:“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我之前打电话还听阿宝提起你呢。” 闻言,温知南眼睛倏然就亮了。 第71章 看来还记得他! 温知南连忙回答道:“我叫温知南。温柔的温,知南不相忆,何以问归人的知南。” 他知道他的名字就好,以后一定也还会来找他的。 温知南高兴了,又蹦蹦跳跳地回家。 回到家里他还半带着兴奋和小脾气地想着,叫阿宝一声不吱地就离开,让他多难受,等再见到面的时候他一定要揍这家伙一拳。 啊,如果,如果他的腿还没有好那就算了。 温知南撑着脑袋想,希望对方能好好的,等以后他们再相见还请不要生疏了啊。 “请新人站得近一些,对,都结婚了,别那么生疏嘛。” 民政局里的摄影师给他们提醒,温知南才猛地回过神,看着近在咫尺的霍景泽,却只觉得陌生的很,明明他做过那么多的设想,见到面之后却一句旧事也没有叙,霍景泽不记得他了,压根就没把他放在心上,还联合着项家一起欺负他。 还不知道在霍景泽家能不能吃到饭。 温知南想着想着,鼻子就更酸了,曾经断舍离的痛苦和现在受到的威胁和屈辱一同涌来,等结婚照拍完之后,温知南整个眼眶都是红红的。 摄影师颇为感慨道:“都感动哭了。能在一起不容易吧,恭喜修成正果呀,看我,之前还以为你们是不熟呢。” 屁修成正果! 温知南在心里暗骂。 却不想霍景泽在摄影师的提醒下注意到了温知南的情绪,抽出张纸巾递给他,有些生涩地和他说:“你哭了?别哭。” 好拙劣的安慰。 温知南真的很想很想给霍景泽一拳,但是他幼时最好的玩伴,现在名义上的丈夫身价不菲,他压根打不起,一拳下去,估计一年的学费都要赔进去。 就在温知南忍得辛苦的时候,听见霍景泽继续说着:“我不是想着欺负你或占你便宜和你结婚的,婚内我我保证不伤害你,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和我提出来,可以商量的。” 委屈着的人其实听不得有人安慰他。 特别是本来就是让他难过的始作俑者,虽说外边传言霍景泽有多么的心狠手辣,做事不留情面,甚至连对着亲生父亲都满是算计,但是在这两句拙劣的安慰里,温知南却不争气地寻到了几分霍景泽幼时平和中带着点宠溺的语气。 可以包容他各种天马行空的想法和人嫌狗厌的行径。 温知南瞥过头去,不愿把眼前这个人和曾经的至交好友联系在一起,却不想霍景泽把他拉到了民政局的角落,吓得他以为是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惹得霍景泽生气,准备对他先礼后兵了。 浑身绷紧,霍景泽一根一根掰开他紧握着的拳头。 以为要被打手掌心的温知南闭着眼睛,掌风却迟迟没有落下,好一会,一张颇有质感的卡片放进了他的手中,温知南睁开眼睛,看见手中的黑卡,愣住了。 霍景泽和他解释道:“这是我的工资卡,日常的收益和股份的变现都在里面。我答应你不欺负你,既然我们现在是夫妻,那工资就上交给夫人保管,好不好?之后我名下的房产也会加上你的名字。” 温知南彻底呆住了。 他想他大概是耳朵坏掉了,要不就是霍景泽脑子坏掉了。 明明就是为了利益才结的婚,怎么可能在婚姻中把资产都交给另一个人,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更何况他们并不是寻常有感情的夫妻,就不怕他卷钱跑路? 温知南想到这里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在炸他,将卡收下,准备之后偷偷去银行查一下账户,看看是不是真的是霍景泽拥有大部分收益的工资卡。但不管怎么样,霍景泽已经示好了,至少比起项家人的嘴脸不是好了一星半点。 更何况他好歹小时候还是他的好朋友。 实际上查看到账户的时候,温知南被那一串难以数清的尾数震惊了,工资卡交到他手上,温知南便只好和霍景泽约定每月把生活费划回给他,霍景泽笑笑接受了。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温知南拿人手软,那股子委屈劲儿也被哄好了些,他垂眸看着霍景泽还坐在轮椅上,那双腿无力的耷着,比小时候那会还要更萎靡的样子,温知南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最后没忍住,干巴巴地问道:“你这腿怎么了?” “腿?走不了路了。” “为什么?” “单肢横贯性损害。” 温知南闭上了嘴,这个对话似乎在很久之前发生过,那天晚上,他紧紧地握着霍景泽的手,看了一晚上的花开,霍景泽整个人对于他的意义都是不一样的。 他总归是有些心疼:“一直都是这样吗?没有训练没治疗好吗?” 霍景泽却看着他反问道:“你在心疼吗?” 温知南彻底是不说话了,他和霍景泽是什么关系,轮得上他来心疼?他却不知道,眼眶的那点红悄悄爬到了耳尖,别扭的样子落到霍景泽眼里,足以让他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很久很久。 直到有工作人员通知他们可以领证了,温知南才下意识地推着霍景泽走过去。 原先等候在不远处的助理一时被抢了手头上的工作,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好在上车的时候还是需要他的,霍景泽和温知南坐着车一同回家了。 不过一天的时间,温知南的日常生活用品就已经置办好,像是雄鸟早已捡好了最结实干净的树枝搭好了巢,并衔下根最漂亮的尾羽放在巢里。 第72章 只是巢里也有许多不美之处,温知南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家里许多无障碍设施,是针对着霍景泽不能行走的腿做的。 温知南只是稍稍停顿,就恢复原样,像是对这种设置就是正常模样似的。 他不愿意在这里刺痛霍景泽。 好歹也有幼时的几年情谊,温知南想着,那就这么过着日子吧。只要霍景泽不过分为难他,他愿意和霍景泽像寻常和谐的室友一样过完这三年。 如果霍景泽肯认他……温知南无奈笑笑,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第一眼没认出来的人,任凭之后再千千万万眼,也不会记起当年的模样吧。 在霍景泽问他以后在哪个房间休息的时候,温知南答道:“我睡客房吧。” 霍景泽沉默许久,道:“行,这样也最好了。” 两人互相看一眼,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里。温知南知道霍景泽腿一直没好,两人相处一室有些情况不好回避,难免会戳着对方痛处。可偏偏霍景泽就爱来麻烦他,比如洗澡的时候喊他递个毛巾,对面用餐时够不着的要就着他的手吃点心。 对于伤残人士的关怀,温知南向来都表现得温柔体贴。 但或许是温知南自己都没意识到对着霍景泽的时候,自己态度有多好。倘若霍景泽对着他也就只有结婚时的那些利用,温知南大抵也会慢慢释怀。 直到有一天本该在外出差的温知南提前回家,却偶然看见霍景泽亲自走到阳台去晾衣服,温知南当场站在原地,看着行动正常的霍景泽半分钟,深吸一口气离开。 霍景泽后知后觉地回头,手中还拿着温知南没晾的衣服。 温知南那天晚上又睡在公司。 他本以为霍景泽当年一言不发地和他告别,重逢又全然将他忘却已经是足够过分不讲道义了,直到他发现霍景泽明明腿好了却不告诉他,才是真正的从没把他放在心上。 当初他陪着霍景泽一起复健,天天在网上查什么营养餐才能让行走不便的好朋友茁壮成长。 天天记挂在心上的事情对方却从没想着告诉他。 温知南连续几天都没有给霍景泽好脸色,一连在公司好些天就是不回家,问就是忙。问过几次之后,霍景泽也不再多问了,两人能在家里碰到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实打实地成了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形同陌路的室友,不出意外,最后一年结束,就到了分道扬镳之时。 可最终还是出意外了。 正疾驰的车突然猛地剎住,温知南整个人带着惯性向前撞去,在即将撞上前面座椅靠背的时候,一双手垫在了他的脑袋上,缓冲了这股撞击,他睁开眼睛,睡意全无,渐渐从过去如水的记忆中抽出身来,看着护着他脑袋的手,手背已经红了一片。 霍景泽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 “怎么回事,慢慢开就好了。” 他寻着声音看过去,看见霍景泽熟悉的面庞,和幼时在篱笆小院里的骨相是一样的,和刚重逢时带着浓浓的疏离和冷硬也是像的,却更像他现在正在谈的叫阿晾的男朋友。 确实出意外了。 温知南缓缓叹口气。 他失忆之后,与本该和他苦大仇深的结婚对象玩起了金主小情人的游戏,还谈了个黏糊糊的恋爱。 ———————— 第37章 捉弄 可是已经想起一切的温知南掠过这些天的相处,竟然还觉得这场恋爱谈得还不赖。 当然,这只是针对他和阿晾之间的关系。而他和霍景泽在前两个问题都没有解决的情况下,再次捉弄了他,温知南一边陷在和阿晾的恋爱里,一边在想他对于霍景泽而言究竟是什么样的。 温知南安静地看着他。 前排司机解释:“前面似乎追尾了,车子都在急剎。” 霍景泽摇摇头示意没事,他收回垫在温知南后脑勺上的,手背在撞击和摩擦下蹭破了皮,火辣辣的感觉从皮肤末梢传来,注意力却没有被分走一丝一毫,他碰了碰温知南的脑袋:“睡了一觉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温知南心里复杂又挣扎,但是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霍景泽,见他提醒才兀自抹了把脸,打着哈哈道:“睡迷糊了。” “手没事吧?”温知南问了句。 霍景泽伸出手来,摇摇头。 那双手在昨天晚上还挤着洗发液在他脑袋上轻轻按揉着,帮他洗了头发,温知南伸出手抓住霍景泽的手,慢条斯理道:“阿晾,我有些事情打算和你商量一下。” “你说。” “我想这今晚和霍景泽联系一下,将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处理干净。” 说完,温知南死死地盯着阿晾的眸子,试图在里面寻出些什么不安或懊恼的情绪,但是没有,阿晾的眼睛如温柔的潭水,因为他的话语泛起愉悦的波纹,带着的爱意和喜悦没有因此减少半分,阿晾回答道:“好。” 似乎他真的很乐意将霍景泽踢走,让自己取而代之。 甚至阿晾还没有开口,眼神就已经回答了他愿意。温知南有些复杂地挪开眼,没注意到阿晾一瞬间的垂眸,他望着外头已经逐渐动起来了的车流,喇叭声嘈杂,往这人的怀里缩,似乎就能躲掉些喧闹,能让他更静下心想事情。 很快,温知南又问了阿晾。 “睡觉之前我和你说的你还记得吗?” 第73章 “记得。”阿晾轻笑,“你想听誓词吗?” “我只是想听听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的,”温知南状似放轻松地打了个哈欠,“昨晚我喝醉了,但说的话我还记得,我算是向你求婚吧,怎么?中奖者没一点感想要发表的嘛。” 温知南的问题一时匆忙之间他无法问出口,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答案是他想要的,他更想听阿晾说。 在他的记忆认知里,阿晾和霍景泽是有分裂的。 阿晾在他失忆之后就一直陪着他,包容他陪伴他,阿晾是喜欢他的,不惜和失忆的他玩幼稚的角色扮演游戏,就像小时候在村子里认识的那个至交好友一样,他有强大的内核,也有足够热烈的爱意,几番让他一眼被吸引,再逐渐沦陷。 阿晾坦然承认过他们的过去,一起在村子里撒野打闹,小时候单纯的友谊和失忆后从一张白纸中萌发出的爱意是顺承的。 相比起来霍景泽则显得无比的突兀和不融洽。 霍景泽更像在这段感情之外的存在,强大却冷漠,难以亲近,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内心。这个利益至上主义者从来没有在乎过他们的过去,相逢却不认他,腿脚康复却不告诉他,将他隔在一层玻璃罩里,除了给他沉闷就只有安静。 这人像一潭死水,给不出他回应。 现在他的回忆却清清楚楚地告诉他,阿晾和霍景泽是同一个人,对他不肯袒露真言的人竟然会在他失忆之后自降身份地守在他身边,一句句地诉说着对他浓烈的爱意。 温知南不懂。 他觉得他被爱着,又觉得被骗了。 他想要弄清楚这一切的原委,于是选择了最直接的办法,他问阿晾,以求在没打破现状的情况下能得到一个坦白的解释。 但是阿晾没告诉他答案。 阿晾似乎想了一下:“感想……我很荣幸,往后在一起的每一天我会对你好,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今后咱们结婚了就不要离婚了。” 这话像是在暗示什么,至少这样的愿景不会步了霍景泽的后尘。 但温知南再怎么想也只是胡乱猜测,他依旧没有在阿晾口中听到他想要的回答。温知南沉默片刻,似乎感受到了阿晾也随着他的沉默逐渐低落下去的状态,他展颜一笑,应道:“行啊,我觉得咱们的希望会成真的。” 他倒是想看看,阿晾到底能撑到什么时候才会向他坦白。 亦或是到底会不会向他坦白。 晚上回去之后,温知南在微信上和霍景泽联系,就在吃完饭时在餐桌上大大方方地拿出手机发的消息,本以为阿晾正坐着他旁边,是断然接不到霍景泽的回信的,谁知发了一句“在吗?”过去,大抵几分钟就得到了响应。 “在。” 温知南挑眉,看了眼阿晾,对方正收拾碗筷准备放进厨房的洗碗机里,感受到他投来的目光之后,也会以略微疑惑的目光。 他摇摇头,示意没事,继续和那头发着消息:“本来是想约你出来见面说的,但是想着你也忙,我们在在线把事情商量好,到时候定个时间去办手续也是一样的。” 那头也很有耐心,有一句回一句问他:“你可以直接说说你想要和我谈什么?” “我想和你离婚。” 那头安静了一会,回复道:“然后和你养在外边的那只小鸟结婚?” 温知南猛然被呛到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串文字,那天在a市和霍景泽的对话历历在目,当时霍景泽也是这么形容阿晾的。 后来温知南回想过,当时来见他的确实是霍景泽本尊,细看身形是一样的,只是大抵是使用了变声器和假体做伪装,至少当时失忆着的他没有察觉出异样,被耍得团团转,放下狠话之后,转身就去村子里找阿晾投入对方怀抱。 总归是好的坏的都让那家伙占尽了。 但上次的事情已经说明了,只要霍景泽想在他面前遮掩,总是有无数个办法来做伪装,而微信上的回信提前找好人回复他就能很轻易地把他和阿晾撇清关系。 温知南看着阿晾在厨房忙来忙去的身影,说不上是气还是好笑,勾着唇摇了摇头,这人做起证据来,真是一套一套的。 他没在意这些小事,只是继续着对话。 “对。” “不可以。” 这句话对面倒是回的爽快。 温知南抿唇打字: “最后一年的期限我会向您支付违约金。” 那头很快拍来了一份一式两份的协议书,上面注释着违约金的数额十分巨大,是公司运作好几个季度都未必能达到的流水:“这并不是一笔小的数目,我并不建议终结我们之间的合约关系。如果执意如此,希望您不会因为这笔违约金影响到您公司后续的上市。” 像是在威胁,也几乎是摆在明面上明晃晃地问着他。他到底是迫切想要和阿晾结婚还是为了公司的利益。倘若他因这笔违约金踌躇不前,这便会是一个很好的拖延办法,说不定还能旁敲侧击地看看他的决心。 温知南和这个微信背后的主人杠上了。 他看了眼在锅里蒸着梨水准备端出来的阿晾,气极反笑,差点直接问“你是霍景泽本尊吗?”,好在阿晾已经将煮好的梨水放在他面前的举动拦住了他的冲动。 温知南暂且按捺下心思,提出愿意支付违约金,和霍景泽约定一个时间见面谈。 第74章 这回轮到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屏幕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闪烁几次,又彻底消失,像是前一秒还在和他顺利对话的人突然掉线了,温知南眼中闪过一丝好笑,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和阿晾说着话,拿起梨汤喝着,很快卧室里传来一阵铃声。 温知南和阿晾同时抬头。 阿晾张望了一眼,将梨汤放下:“好像有电话。” 温知南撑着下巴看着自己的男朋友似乎还在等着他的响应,笑笑大方道:“去接吧,梨汤我给你温着,不会凉的。” 阿晾应了一声回卧室接了电话。 温知南便坐在餐厅等,大抵五分钟左右阿晾出来了,解释说是原先在线运营的同事打电话给他,问问之前交接过的工作上的一些小问题,只是在阿晾说完之后,温知南的手机亮了一下,屏幕上跳出的信息来自霍景泽。 发来了一个日期,就是明天。 阿晾似乎有些意外,目光在这里停留了好几眼。 温知南却难得没有和阿晾解释,像是没有看到他的目光似的,伸着懒腰说要去洗澡,也推搡着阿晾也一起,夜里睡觉之前,温知南扒在阿晾肩膀上,八爪鱼似的将人盘着,嬉皮笑脸的说:“男朋友,阿晾,阿宝。” 似乎只要对方不应他就能一直叫出新的叫法。 阿晾在温知南的手背上下意识地摩挲了,应着他:“怎么了?” “脱裤子。” 阿晾愣了一下,紧接着被温知南戳了戳脊梁:“都要结婚了该上交点粮食吧?” “你昨天刚喝过酒……” “你上回也是这么敷衍我的,”温知南似乎不吃这套了,意志很坚决,使出了最经典的一招,捏出哼哼唧唧的腔调来折腾阿晾,“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被道德绑架的阿晾沉默几息,最终向温知南恶势力妥协,巴巴地照做,在接触中找着感觉。 温知南躺靠在床边,看着阿晾轻轻向他吻来,试图帮他,他的目光却看向阿晾的大腿上,那里蜜色的肌肤很完整,肌肉线条分明有劲,重要的是那里并没有很明显的疤痕。 难怪这么多天来,他记忆里从来没注意到这个方面。 稍稍停留几秒,温知南挪开了目光。 他缓缓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几滴泪水,按住阿晾的手往对方怀里钻了钻,继续哼哼唧唧道:“我好像困了诶,要不今天就这样吧。” ———————— 阿晾:被老婆捉弄了qaq 第38章 掉马 阿晾伸出手指在他脑门上重重按了一下,背着他裹着被子睡了,像个委屈的小媳妇似的,温知南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在他耳边狎昵逗他:“生气啦?” 那头传来一句闷闷的“没有。” 温知南一脸不信,阿晾回身在他额头上又印下轻轻一吻:“真没有,睡吧。” 阿晾最后一下的晚安吻又轻又柔,一沾即分却带着浓稠的依依不舍,他深深地看着温知南笑着和他逗乐的模样,分明两人的距离不过几公分,眼神却有种隔着千千万万公里的穿透感,似乎透过现在的他能看到更多的模样。 像是一记柔软的刀子,一寸寸地埋进他的心脏。 温知南莫名有些发堵,他挪开视线,轻声道:“嗯,睡觉。” “明天天气不错吧?”温知南问。 阿晾没看天气预报,想了想道:“应该吧,希望会是个艳阳天。” 两人之间依旧是平和又温馨的,只不过今晚温知南和阿晾默契地没有相拥而眠,而是背靠着背睡去,温知南睁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感受着身后人平稳的呼吸,像是进入了梦乡,过了很久他轻声开口问:“睡了吗?” 阿晾的呼吸依旧平稳,没有丝毫的迟滞,沉沉地睡着。 “霍景泽。” …… 和霍景泽约定的时间正好是周末,约定的时间和地点是上午十点五公里之外的一家咖啡馆。 清晨五六点的样子,温知南就醒了。 外头天亮的越来越晚了,这会子还是灰蒙蒙地样子,他盯着天边还没褪去的藏青色走神了很久,干脆放轻动作慢吞吞地转个身,却发现阿晾夜里时不知什么时候也回身了,和他对着。 温知南借着还没亮的天色观察着阿晾的下颌。 记忆里和霍景泽见面的那天,他的下颌要更宽些,大概是这样一个弧度……温知南在脑子里想着,一边用手想去比划,却在手指即将触碰到阿晾的时候,对方缓缓睁开眼睛。 “醒了啊。”温知南收回手。 阿晾又把眼睛闭上,“嗯”一声,一副还想睡一会的样子,但闭上眼不过十几秒他清醒地睁开眼,干脆从床上坐起靠在软枕上,单手支着:“不睡了,也快天亮了。” 温知南想想,他也没什么睡意了,干脆起身将窗帘彻底拉开。 微弱的光线投射进来,两人起身一人去了卫生间洗漱,一人去衣帽间换衣服,大抵十来分钟便交换战场,收拾好之后默契地去厨房准备了早餐。期间温知南没有和阿晾说一句话,阿晾也是。 和寻常的早晨起床要贴在一起刷牙,碰个杯还要互相调侃两句不同。 今天显得格外的沉默。 倘若要让温知南说是什么样的感觉,那大概是他和结婚多年的爱人从热恋走到冷静期,七年之痒在吵闹中度过,最后决定离婚。而现在就是在即将办理离婚手续的早上。 第75章 有着惯有的默契,却没太大的情绪波动,空气中弥漫着寂静和淡淡的遗憾。 两人对着一言不发的用完早餐,时间还早,各自坐在沙发两头,不是阅读杂志,就是打开笔记本看似很忙地敲敲打打,直到时间悄悄爬过九点半,是正常十点约见现在就该准备出门的点,两人仍是坐在沙发上屁股都没挪一下。 余光互相瞟着,似乎想看看对方到底动不动的样子。 温知南看了眼依旧敲着键盘的阿晾,又飞快将目光移回杂志上,看着一行又一行的段落,明明都是汉字,却有一种看不懂的美感,或许说他完全看不进去。 而阿晾却是没坐住,将笔记本一盖,打破了早晨近三个小时的僵局。 “咳,”阿晾揉了揉眉心,“那个,几点了?” 温知南瞥了眼手表:“九点三十二分。” “哦。” “……” 温知南死死盯着杂志上的文字,手上却慢条斯理地又翻过一页:“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时间。”阿晾说完,又补充一下,“不知道今天上午你有没有什么安排。” 温知南似是认真想了一会:“好像有,不过还早。” 说完阿晾又没声了。 秒钟滴答滴答地走过,等了半天的温知南听不到阿晾继续的提问,他摸了摸鼻子反问阿晾:“你有是有什么安排吗?” 话音刚落,阿晾将腿上的笔记本放在茶几上,理了理衣衫道:“对,你不提醒我都忘了。我今天打算去社保局一趟,昨天晚上前同事还打电话给我说之前公司社保的转出有些问题。” 好一个不提醒都要忘了。 温知南没有戳穿阿晾拙劣的演技,他若有其事地点点头:“那是该去跑一趟了,十一点排号晚了该下班的,你要不现在出门吧。” “那我先出门了。” 温知南耐心地点点头,似乎并不着急地等着阿晾到玄关处换鞋,又打开门,一阵微风迎面吹来。直到一声关门声响起,温知南僵硬地在沙发上继续坐了十几秒,在指针指向九点四十整的那一秒,飞速站起跟着冲出了门。 艹艹艹,时间快来不及了。 温知南只是想看看阿晾究竟会几点出门,敢不敢当着他的面说有事离开。却不想这家伙大概和他抱着的是同样的心思,早已按捺不住的俩人硬生生是对着坐了仨小时,才一前一后地冲出了家门。 飞速蹿上在家里就已经提前叫好了的车,温知南急忙道:“拜托师傅稍微开快点,我比较着急,大概和捉奸一样急。”温知南目光坚定,以至于这句话一出司机师傅猛地感受到了紧迫感,脚猛地一踩油门只在原地留下一道尾气。 大抵七,八分钟的时间,温知南整理着仪容走进咖啡馆,等着霍景泽到来的。 但是霍景泽比想象中要出现的晚。 至少在温知南坐下十分钟后,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五十八了,霍景泽依旧没有出现。阿晾比他要早些出门,怎么算也应该到了,温知南当然不会相信对方什么转出社保冠冕堂皇的敷衍说辞,他想,阿晾大抵是在准备,准备怎么变身成霍景泽。 他撑着脑袋等着。 大概还是会贴假体,化妆也是难以避免的,这次没有面具的遮挡工作量要更大,或许还得换一身衣服,出门前阿晾穿着件灰色的格子休闲衬衫,而霍景泽出现在他面前大概是穿着西装外套的。 或许会带着个助理,拿着包,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拿出文件。 上面会是关于他们不足一年就要到期的婚姻协议。 温知南当然会交付违约金,先不论阿晾对他是否真心,至少霍景泽在婚姻的相处中并不符合一个爱人的身份,而他现在也不需要为了利益在妥协。 他们会在接下来的交谈中开诚布公亮出筹码,温知南知道自己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示弱,免不了和霍景泽针锋相对,嘲讽对方几句,最后不欢而散。 但毋庸置疑的是,很快就可以办离婚手续了。 而不管是霍景泽还是阿晾,会和他出现在民政局领绿本的只会是一个人。温知南清楚地知道那是同一个人,那么这个养小情人养成男朋友的无聊戏码大概终于可以落下帷幕了,他至今都不懂霍景泽要陪他演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说是……真的喜欢他吧。 温知南自嘲地笑笑,眼见着时间从五十九分跳向十点整。 头顶传来一道温和清澈的声音,问他:“抱歉,我来晚了。” 温知南摇摇头,霍景泽今天最大的漏洞大概是忘了戴变声器吧,听着半小时前还交流过的熟悉的声音,他笑笑抬头:“并没有,现在才刚好到十点,不是吗——” 本该带着点上扬的尾音被湮灭在喉咙里,温知南表情有些怔愣,看着眼前的人,半天没说出话来。 那人笑笑坐下,招手又唤来侍应生上了几份温知南平日里爱吃的甜点。 他十指交叉,略微有些局促:“按理来说,应该提前十分钟到的。” 那人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助理,也没有想象中穿着西装,坐下就拿出文件,像是从前数次约会一样,和他面对面坐着,带着沉稳却有些内敛的微笑,很贴心地为他点好餐。 很快,侍应生上了两份树莓抹茶蛋糕,温知南谢过,看向眼前的人,和出门前别无二致,或者说,他就是阿晾。 第76章 温知南目光有些复杂,很久哑然道:“我该叫你阿晾还是霍景泽?” 阿晾目光平静:“都可以,如果你偏爱其中某个称呼也行。” 他当然会对阿晾有所偏爱。 就在温知南腹诽之时,阿晾继续说道:“不过你昨晚上不是叫过我了吗?” 昨晚睡前。 温知南对着他喊了一声“霍景泽”。 大抵是以为他真的睡着了,可是已知温知南指名道姓地明天要见到他本尊,霍景泽别无选择,也不想再逃避退缩,不稍多想就应下了。只是夜里虽然安静地背对着温知南躺着,却全然没有睡意。 毕竟他骗来的梦就快碎掉了,又何必睡去再赴一个新的梦境呢? 终究是要醒要面对的。 霍景泽选择卸去伪装直接面对着温知南。 显然,这在温知南的意料之外了,他揉着眉头,想了很久。 温知南半天没有开口,放下手后又低头搅着杯中的咖啡,他嗓音有些干涩:“既然你直接这么坦诚地出现在我面前了,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会如实回答吗?” “会。” 他终于问出了心中一直有的疑惑: “你记得我是谁吗?” “记得,我们认识的那天晚上看开花看到了天亮。” “那现在回答我问题的是谁?” 对方顿了顿,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症结,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是阿晾,也是霍景泽。” 温知南听见霍景泽继续说:“我一直都记得你,每过一天就会更深刻一分,这些我并没有骗你……两年前得知你是我的联姻对象的时候,我依然清醒地记着,只是当时的我心虚,认为伤害到了你,不敢承认自己是你从前的玩伴。” 霍景泽是有愧的,以至于温知南开口否认他们认识之后,他便直接放弃了挣扎。 温知南一句不落地听完,搅动咖啡的勺顿住,想了想点点头,又似乎有些茫然地问:“你伤害到了我?” 霍景泽无奈笑笑:“你当时并不想和我结婚吧?” 那倒是。 毕竟温知南当时根本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因着这点小小的阴差阳错,两人并没有相认。一个人极尽装乖顺伺机而动,想摆脱这样的局面;另一个人只能保持着疏离和冷漠,让人觉着陌生。 温知南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又提出了新的问题:“今天你为什么来得比我晚?” “是因为它。” 霍景泽摸了摸鼻子,从桌下拿出一束布朗尼郁金香,桔梗喷着卡布奇诺色,有着秋意正浓,爱意四起的氛围感,他将它推给了温知南,这一举动稍稍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有人拿出手机试图录视频,看看会不会正巧撞上求婚。 霍景泽说:“我知道瞒不住你,你早就恢复记忆吧。” 温知南不置可否地看着他。 两人朝夕相处,即便是温知南任何细微的变化,霍景泽也难免不会察觉到,他说:“我想和你道歉,但出了些意外稍稍耽搁了会。” 这个意外大概是温知南和他对坐在沙发上,霍景泽怕温知南问起,硬是拖到了九点半才硬着头皮起身出门。 而温知南被这突如其来的花束示好打了个搓手不及。 原来他等待霍景泽的这些时间里,对方并没有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继续伪装下去,将他捉弄得团团转,而是花时间在花店里耐心地等待了一会,至少在那几分钟之间,霍景泽是真诚地想要和他表达些什么。 温知南接过郁金香,轻轻嗅了嗅,垂眸问道:“只是道歉?” “还有些别的。” 比如他想以霍景泽的身份和温知南说,很多年都没亲口说出的话。 霍景泽说:“结婚两年了,却还没来得及和你承认过我的意图。我并非和项家沆瀣一气将你作为婚姻交换的商品,我是抱着真心实意地和你领的证,我真的喜欢你。” 温知南看着他。 霍景泽沉默两秒,伸出四根指头。 温知南放下花,慢慢起身走到他身边。 霍景泽这才发现温知南不知何时眼眶红了,鼻子还微微一抽一抽的,说不上感动还是委屈,他下意识地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只听见温知南问他,带着鼻音:“真的喜欢我?” “喜欢。” “那之前不辞而别和重逢后不认我甚至还瞒着我其他事情,是不是你做错了?” “错了。” 霍景泽心头有些发酸,看不得温知南委屈的模样。他只想着他大抵是给忘记了他的温知南带来了不好的经历,却不料温知南依旧记着他,反倒是给了对方更大的伤害。 他不忍心温知南的眼泪掉下来,伸出手想要接住,然而刚抬手却迎面对上温知南的拳风。 砰。 四周传来小声压低的哗然。 温知南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狠狠地在霍景泽嘴角来了一拳,硬是将身高体型都大他一倍的霍景泽砸地后背紧靠着咖啡座椅,很快又被他抓着衬衫领子拎起。 在众人的猝不及防中,温知南咬上霍景泽的唇瓣,像撕咬像发泄,喉咙里还藏着点呜咽,恶狠狠地道:“你小子可算是打算认罪伏法了是不是?” 霍景泽唇角和唇瓣都传来明显得痛觉。 却莫名让他有点想笑,这样的温知南更像是从前认识的温知南。 第77章 可是咧起嘴角笑会疼,不过多久,淡淡地咸湿的味道渐渐在口腔里散开,让霍景泽无奈又心疼。他想,他家小先生什么时候学会一边掉小金豆豆一边嗷呜嗷呜咬人的呢。 ———————— 来晚了qvq改了几下 第39章 坦白 事情的走向逐渐偏离众人的想象,起初以为是求婚或告白part的吃瓜群众用余光侧望着,在温知南动手之后,侍应生几乎是以飞快地速度想跑来劝架,却在还没赶到之前发生了新状况,以致于急停在两人面前,看着温知南和霍景泽吻咬在一起。 他以手扶额,转身向探头凑热闹的人挥挥手,示意回头吧。 这明晃晃地是把狗骗进来杀。 温知南没在这里多逗留,拿着郁金香花束,一手拉着霍景泽低头离开了这里,霍景泽没说什么话,一个大高个儿一声不吭地被他拉着沿着街道就这么安静地走了不下十分钟。 两人穿过身旁的车水马龙,熙攘人群。 最终在一个偏僻的转角,温知南停下来靠在墙上,低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仔细地看着手中的郁金香像是要把它盯穿一样,一张小卡片被藏在比较深处,上面写着“如果还有机会和你看一次花开。”,落款霍景泽阿晾。 一路走来风吹在脸上,好不容易让温知南将眼周的温度降下来,他将卡片反盖着不去看了,可依旧是半天没说出话来。 最后还是霍景泽先开口了:“你现在想回家吗?” 温知南摇摇头。 霍景泽继续退一步问:“你现在想我站在你面前吗?” 温知南没有摇头,却也没有点头。 于是霍景泽又换了一个说法问:“你现在希望我离开吗?” 这回温知南摇头了。 霍景泽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确定了温知南现在也是处于一种迷茫的状态。恢复记忆对大脑来说本来就是冲击度比较强烈的事情,而他用阿晾的身份和温知南相处了这么久让温知南一时之间也难以把这两个角色很好地融合在一起。 即便方才又是给他一拳又是把他压在座位里亲的举动可以看出他家小先生对他的情绪是有的,却也是矛盾的。 但其实现状已经是比想象中要好得多的。 霍景泽是在温知南醉酒后隐约察觉到自家小先生里恢复记忆并不远了,人在潜意识里能脱口而出的话表示过去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地被大脑遗忘,为此霍景泽的心在温知南的话语中几番被提起又放下。 而真正让温知南恢复记忆的契机,大概是在浴室里摔的那一跤。 霍景泽的睡眠很浅,伴侣在他旁边醒来,他是有察觉的。 温知南第二天早上醒来时的呆愣和对着空气的隐隐一句暗骂被他注意到。起初霍景泽以为是温知南醒了,但是没断片,对前个晚上的失态胡言乱语,甚至提出要和他结婚这件事情而感到后悔。却不料醒来却挺温知南颇为戏谑地提起“霍景泽可能来捉奸”这件事,他便意识到温知南大抵是恢复记忆了。 以温知南失忆后得知自己已婚,却误以为自己是他的情人后,下意识地第一反应都是断清关系,而后也是对婚姻的实质进行了多次求证,显然是不可能在意外将在外头养的人带回家,醒来之后还能打趣恐吓他。 除非温知南知道他就是霍景泽。 而捉奸这件事情是一定无法成立的。 当时的温知南并没有直接揭穿他,却依旧坚定地想要和“霍景泽”离婚,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也许是温知南自己还没缓过神来, 又或许是温知南因为他的捉弄而感到愤怒,想要憋个大招作为报复。 终究是最后一段平和的假象了。 在回家的路上,温知南睡在他怀里,车平稳地行驶着,霍景泽却有种明显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于是他选择在今天主动撕破这份平静。好在得到的结果虽然有些琢磨不透,却不算太坏,至少问小先生自己是否想让自己离开的时候,对方摇头了。 霍景泽愿意给足温知南缓冲和思考的时间:“现在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建议是咱们上医院就诊,但如果你现在不想要压抑的气氛,咱们也可以去游乐园玩玩。” 温知南看了眼手中的花,又想了想去游乐园这种小情侣爱去并且容易提升感情的地方,果断选择了打车去医院。 路上的时候,温知南提前挂了神经内科的号。 他路上随口和霍景泽提到:“我们半个月前还不熟,你在外头出差,我撞伤后在医院住了两天,没想到现在你会陪我来医院看病。” 霍景泽沉默几息,道:“我很抱歉。” “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的态度差异还挺大的,我失忆之前,咱来的状态像是要老死不相往来一样。” “你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公开婚姻吗?” “为什么?” “因为当时我以为,在你的记忆里没有我的位置,虽然我们有婚姻关系,但我还是希望这段关系对你的影响可以尽可能的降低,至少旁人不知道你和我结婚了,也不会把这些拿来当做饭后的闲聊,当然,也许你不会在乎这些。” 霍景泽停顿了下继续说:“你对我的不喜我也是能感受到的,我尝试过了,吸引你的注意力并不能让你喜欢上我,与其在这反向刷好感度,不如干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样的至少比上蹿下跳显得更体面点,不是么?” 第78章 温知南似乎是缓过神来了,一点点问着之前不解的事情。 至少是和他有交涉的意愿的。 霍景泽和他各坐在车后座上,中间隔着有五十公分的距离,和前两天被戳破伪装前的紧紧相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人的关系似乎因此倒退了不少,但霍景泽并没有因此失落而去急于拉近这段距离。 他会留足空间,等着自己的小先生缓过神来。 如果小先生还愿意的话,再一点点的靠近他。 还没走到死局,他需要有足够的耐心。 温知南听完,想了想问道:“你腿什么时候好的。” “在我被接回去治疗半年后。”当横贯伤害大概率是永久的,以至于霍家决计着养废了一个孩子,反正霍景泽还有许多兄弟,放弃一个还有其他人能作为霍家继承人。只是在后续的培养中,霍家渐渐发现和霍景泽相比,其他兄弟多少有点烂泥扶不上墙。在得知国外有新的治疗方案之后,思考过后还是选择将他接回来。 其中对霍家的失望和在治疗过程中受的罪,霍景泽对此保持缄默。 温知南却还是追问了句:“都还顺利吧?” 指的是被接回去包括治疗的时候。 霍景泽点头:“都好。” 温知南见状也不纠结,稍稍横了霍景泽一眼:“我想也是,连条疤都没留下。” “所以昨天晚上你就是为了看眼我的腿有没有疤?”霍景泽情绪被带起来些,微微一笑,“其实可以直接说的,我老实脱就是了,还剩的废精力。” 谈到这事儿,温知南顿了顿,考虑到话题和现在两人的关系不适配,转而开启下一个问题:“那为什么好了不和我说?因为咱俩明面上没相认,你便把我当成外人防着,生怕你已经恢复的辛密被窝透露给外界?” “没防着你。” 在温知南怀疑的目光下,霍景泽依旧重复了一遍:“我从来没想过防你。没有向外界透露只是想看看家族内部是否有人会因为我的腿脚再次升起异心,于是最开始就宣称是治疗不成功。” “婚内没有和你坦白我腿已经治好了是因为……” 温知南静静地听着,想看看从来都是理性的霍景泽会出于什么考虑而对他隐瞒。 却见霍景泽摸了摸鼻子颇为心虚地说:“因为能在你面前多装一会可怜。” 他想借着点温知南的心软,让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处得那么僵硬,向来在感情频道学到的知识都是要适当地向伴侣示弱,有利于促进夫妻间感情,也有利于让小先生对他没那么多的忌惮之意。 可现在想来,这样的理由显得幼稚又荒唐。 以至于开口后,霍景泽自己都陷入了沉默。他在想温知南能不能接受这样朴实又离谱的理由,霍景泽抿着唇,他也许应该现编一个合理点的理由的。 果不其然,温知南也陷入了沉默。 就在霍景泽开口准备补救时,听到了一声轻笑,霍景泽抬眼望去,温知南真的在笑,不是嘲讽或奚落,而是单纯温和的笑意,带着点无奈和释然,温知南抿唇:“我好想慢慢懂了你的底层逻辑了。” 霍景泽不确定这是一句好话。 温知南点点头,只说了句:“像你。” 转眼快到了医院门口了,霍景泽想了想问道:“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我算是过关了吗?” 其实在得知霍景泽腿没有真正残疾的时候,温知南也是有些庆幸的。 虽然霍景泽是在瞒着他,但不否认事实比他想象中的好。无论出于什么立场,温知南都希望霍景泽本身是好好的。 回想当时发现霍景泽骗他时的不爽和难过,但是又没有立场去向霍景泽质问,更多是个人情绪上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气闷得很,当时不懂得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怎么样才会舒服些,明明霍景泽腿治好了是件好事。 现在看来,他似乎也只需要霍景泽一句解释。 温知南开口正想说些什么,转头一看已经到了医院门口。 他不置可否,一言不发地下了车,在霍景泽迟滞的几秒里,他绕到车另一边打开了门,温知南没有回答在这个问题上霍景泽他是否过关,只是他伸出了一只手。 目光停留在他向上的手掌上。 温知南指尖微微蜷着,颇为别扭地问了句:“不牵吗?” ———————— 第40章 害羞 霍景泽的手落了上来,似是想要收紧,却又虚虚地拢着,干燥的掌心带着点热意。 上一次约会和他握手的时候,霍景泽颇为强硬地将五指挤入他的指缝之中,坦率又直白。或者说霍景泽还是阿晾的时候,虽然不曾主动开口,但他能感受到对方热烈的爱意。 霍景泽在他恢复的记忆里,却是个完全相反的存在。对方把喜欢藏得很好,一直都是默默地站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注意着他的动向。平和,冷静,强大却又带着疏离感。 而现在,这霍景泽这两种状态的存在似乎被融合在了一起,原有的亲近生出了几分距离感。 温知南偏头看了霍景泽一眼。 他本以为在恢复记忆之后,对于阿晾和霍景泽是同一个人的认知会让他有些不适应,但实际上霍景泽比他还要别扭些。 走进医院前,温知南随口提了一嘴:“你掌心出汗了。” 第79章 霍景泽没说话,撩开医院门口格挡冷气的厚帘子,牵着温知南进去,只是进了里面他颇为尴尬地将手收回来,拿出纸巾细细地擦着只是发热除了些薄汗的指缝。 走向不远处的垃圾篓将纸团扔进去。 温知南以为结束了,正准备去挂号,走出好几步才发现霍景泽停在原地没有动,像是被遗弃的大狗狗,直勾勾地看着他的手,半天憋出一句话:“现在擦干净了。” 所以,潜台词是……现在可以牵了? 温知南哭笑不得。他承认他还有些别扭和不爽在头上,但是被霍景泽这么一折腾,对方显然比他扭捏得更多,反倒让温知南心情顺畅了些。 他却故意装作没反应过来一样,点头:“昂,擦干净了就好,那走吧?” 霍景泽似乎不太满意的样子。 “不走吗?” 问出这句话之后,温知南明显地得到了一个谴责的眼神,他略感到有些好笑:“怎么了?你直接和我说可以吗?” 霍景泽紧抿着唇,淡色的唇显得苍白脆弱,偏偏嘴角有块青肿,很快蹦出干巴巴的两个字:“牵手。” 温知南彻底没忍住被逗乐,在霍景泽疑惑的目光里摇摇头感慨:“霍总,你包袱好重呀。” 明明想牵手又不好意思说。 “所以能牵吗?” “牵牵牵。” 温知南的气没有压着,他觉得委屈就直接向霍景泽发泄出来了,而在咖啡厅和车上霍景泽也都向他坦白了从始至终的每个举动的意图和心路历程,或许还有些没问的,比如为什么霍景泽要假装成阿晾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但是温知南不想继续问下去了。 霍景泽是有包袱的,从小在村里的时候想从轮椅上下来,摔了一跤,膝盖和满手都是泥,爬不起来偏偏还不肯给温知南看,当时让他急坏了,大抵是不喜欢他撞见自己这幅狼狈的模样,那时温知南就知道这家伙的脾性了。 因此温知南不愿看对方一层一层剖开内心给自己看,偶尔看着霍景泽别扭害羞是情趣,可是存心逗弄那就有些太坏了。 可偏偏霍景泽在牵上他的手之后还在解释。 “不是包袱,是我没确定那你愿不愿意。”霍景泽和他靠在挂号机前窃窃私语,他刚将身份证放上去,霍景泽就帮他把操作点好了,默契地行云流水,“我不知道你还在不在生气,会不会还想着和我离婚,在考察期总是要谨慎点的对吧。” 毕竟温知南在下车前主动提出牵手,摆明了在现下的关系里,是可以做到这一步的,于是在没有成功行使到这项权利之实,霍景泽会陷入纠结。可倘若温知南态度完全没有软化,下车后把霍景泽甩在后面头也不回,对方会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吧? “我不想你多想,”温知南摇摇头,直接了当地和他说,“既然我吻过你,也现在愿意和你一起来医院,而不是摔了你的花揍你一拳离开,就已经说明了我没想和你离婚分开了。” 温知南将霍景泽拉到不碍着挂号机的地方认认真真说:“在你没有做任何掩饰出现在咖啡厅的那一刻,我的纠结和恼怒都消散掉了,我当然记得失忆的时候你和我说的话,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我心中有数。” 他其实挺惊讶霍景泽最后会坦然露面,那么他自然也不介意向霍景泽坦言,给对方一颗定心丸。 霍景泽在他这段话之后脸色好了许多,眼底带了点笑意,无端让人看出几分狡黠得逞的意味,又或许只是得到了爱人的一个好脸色舒心地笑了,总归是没有传言里霍家掌权人的冷厉,更像幼时的玩伴和诱着他喜欢上对方的阿晾。 温知南隔空点了点霍景泽的脑袋:“不过我可没说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昂。” 他扯下挂号单往神经内科的科室走去。 霍景泽跟上来,和他并肩走着,偏头问他:“你是法官大人,怎么判都是你说了算,就是方不方便给我透露点怎么个不既往不咎法呢?” 当初在察觉到阿晾是真的喜欢他之后,温知南生怕委屈了对方的爱意,几乎是立即收起了玩心,直白且迫不及待地向对方发出了一个恋爱请求。现在回想一下,这分明是霍景泽给他挖了个坑,才浅浅地放了个诱饵,他就一头往里栽去。 揍霍景泽那一拳,多是为得他不辞而别和装可怜让他担心。 但究竟有没有因为在这场和阿晾的恋爱游戏里被捉弄得团团转而恼羞成怒,因此夹带了些私货,温知南自己也说不清,不过这不妨碍他给自己多讨点好处,想起之前在约会买衣服的时候,除去当时带回去的部分,还有些是后边店里陆续送过来的。 温知南偶然翻过一下,被压在了箱底,用食指勾起来轻碰了碰霍景泽的手背,笑得有些玩味。 以前作为阿晾的时候,霍景泽没脸没皮的为了套他什么都舍得,现在被他扒了马甲,反倒是害羞别扭有不少包袱。 那该怎么清算呢? “不是喜欢和我玩角色扮演吗?等之后,闲下来……”温知南凑过去,在外人看来像是在咬耳朵,不知说了些什么,直到霍景泽耳边染上点绯色,他才慢悠悠地直起身,勾着霍景泽的指头继续走着。 直到到科室做检查去之后,霍景泽才摸了摸耳朵,无奈轻声对着温知南的背影说了三个字的口型。 第80章 “小流氓。” 一套流程从血常规到头部核磁,外加做了个脑电图,私人医院里做完这些项目,他拿着单子出了科室,就看见霍景泽坐在门口等待,没有看手机,于是在他走出来的第一秒就对上了视线,带着询问的眼神站起来。 温知南抿唇:“没什么事,查过了压迫神经的血块消除了,之后继续观察就好。” 霍景泽点头,和他去取了些药,不经意问道:“当时是怎么回事,一头磕在马路牙子上了?” “啊,对啊。”温知南脚下一顿,眼神有些飘忽,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动作上却扒开药假装认真看着说明书,“对,就是有点不小心。” 他能察觉到霍景泽的目光还在看着他。 温知南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那几行文字的说明上像是要把它盯穿,好在就这么闷着头走到快出门的地方,霍景泽虚虚地揽一下了他的肩膀避免撞在柱子上。 本以为霍景泽会就此收回视线,却不想却被霍景泽顺着力道,轻轻一推背靠在柱子上。 温知南茫然抬头,看着霍景泽一字一句地说道:“说明白。” 就说这个人很奇怪吧,明明要和他牵手这种事情扭扭捏捏,生怕他余怒未消惹得两人的关系陷入僵局,前半个小时候还在被他捉弄得耳尖发红,但是问起当时为什么会失忆的细节时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那股子该死的心虚又涌了上来。 他支支吾吾道:“前天个晚上……没休息好,走路不稳。” 霍景泽满脸写着不信两个字。 温知南沉默了一下:“一定要说吗?” 霍景泽微微垂眸:“要。” 温知南微微叹口气,目光略微移远了些,“其实,这件事情和项家有些关系。” “你不是自愿结婚的,你也很讨厌你的亲生父亲。” 很早的话题又再次被提起,温知南点点头。 “对,失忆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了。”当时在约会,他不仅骂了项家还骂了……温知南稍稍回想,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继续说项家的事,“项正强在外边乱搞却不负责任,母子一块抛弃了,当初说留下我会好好照养,让我母亲随便找人嫁了就当没有这个孩子。我母亲答应了离开,后来项正强却还是把我遗弃了,三言两语,拿了点钱,把这段不能为外人道的关系处理了。” “原本日子过得好好的,我也没想着找项正强麻烦,”温知南看着旁边走过的路人,垂眸压低了点声音,“是他又找上我的,在被接回来之后,我就打算从项正强身上讨点什么东西回来,正好他要我和你结婚,我趁机提出要创建公司单干,在主宅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他公司的一点秘密。” 温知南简单说了些,关于项正强亲儿子在经营公司时存在的虚假出资,并在公司成立后又抽逃其出资,数额巨大,其父存在教导包庇的行为,而他留存了证据。 霍景泽追问了句温知南获得了哪些资料,却发现温知南在这几年之内几乎掌握了所有的关键证据,目光也带着点讶异:“难怪你逢年过节都要回去一趟。” “嗯。”温知南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他是真的想把项正强直接按倒,就算不行,也得让项家元气大伤,“没人帮我,我就得时不时自己去探探项家的动静。” 只是大抵后来项家是有察觉的。 温知南出事之前刚好从项家出来,说是喝了点乡下酿的米酒,但是温知南离开之后脑子晕晕乎乎的,不像是喝醉,而是单纯的眼皮沉重意识模糊,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就被后头在人行道上乱窜的单车一创,磕在马路牙子上,随机吓坏一波路人,捧着大熊猫似的给他打120抬上了车。 大概是觉得这小伙子多少有些弱不禁风吧。 这段温知南三言两语简单和霍景泽略过了这些,就见霍景泽眼中还是没藏住担忧,只是将话题往前转移了些:“我不算站在你这边的人吗?” 话一出口,温知南和霍景泽都陷入了沉默。 温知南眼中带了点笑意。 霍景泽当然也意识到了,就婚内这两年,温知南防他和防什么似的,看来是真把他划在了项家同一个阵营里,也怪他当时不认温知南。 总归是自己该受的。 温知南突然想起些什么,问他:“回家?” “回,”霍景泽顿了顿,“回哪边?” 温知南回答的是婚内住的那边,因为提到项家的事,他突然想起之前放在他卧室里的小保险箱,回到家之后,温知南带着霍景泽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早已习惯霍景泽没被他带进一个新的属于自己的空间就会有些紧张和扭捏的毛病,兀自在旁边的小衣橱里翻出那个小保险箱,想了想道,“之前我回来谈个底儿的时候,翻了下书房,也翻了下自己的房间,看能不能帮失忆的我找到点信息,就翻出了这个保险箱。” “当时我想着这得是我什么时候存的小金库呢,现在想想当时真是在做大梦。” 霍景泽然:“是关于项家的?” 温知南“嗯”了一句,有点好笑地说:“当时试了半天没试出密码,真是……”说道一半,温知南没吭声了,他抿着唇耳边也有些发红,有点不自在,想遮挡又觉得太把霍景泽当外人了,别扭地输入了保险箱的密码。 第81章 霍景泽眉头微挑。 只是, 他家小先生开保险箱,输入的密码是他的生日? ———————— 第41章 生日 温知南默了默。 现在想想也觉得好笑,难怪当时试不出来,谁想着他会用霍景泽的生日来作为自己保险箱的密码。不过也从另一个意义上说明了他这个密码设置的成功。 霍景泽倒是想装作没有看到,只是几番挪开眼睛,都有猫爪儿似的在心上挠。 他顿了顿开口:“你是用我生日设置的?” “……对。” 一般只有真正感情好的夫妻之间才会用对于对方来说有意义的数字做密码,而他和温知南前两年的糟糕关系,对方不应该会这么做,更何况当时在村子里呆的时间不算长,是夏天,而他的生日却在新年前后,霍景泽奇怪问:“只是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 温知南更奇怪回道:“这两年我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其实这个日子霍景泽确实没有直接告诉过温知南。 霍景泽不怎么过生日。 但是会在生日前后两天举办宴会,和圈内几个熟悉的好友聚聚,说是随便吃顿饭,但往往是霍景泽坐在轮椅上被推出去,回来的时候心情都还算愉悦。 就连平时他们在家里平淡地点点头打个招呼的状态都发生了改变,那天回来霍景泽微微一笑,嗓音都柔和了许多与他问好,轻声轻语道:“回来晚了,晚上用过餐了吗?” 温知南是正准备进书房被霍景泽撞见的,原想敷衍两句过去,却被霍景泽难得表现出的柔和状态吸引,以至于微微驻足,点头回应:“用过了。” 霍景泽依旧带着笑意看着他。 不是婚内虚假的装模作样,笑意是深达眼底的,像是在阳光明媚的下午茶时间,偶然遇见一个很久不见的老朋友,没忍住停下脚步和对方叙叙旧,万物静止倾听他们的诉说,连风都没有忍心打扰。 温知南被这样奇怪又舒适的气氛吸引了,一时间忘记了现在所处的环境是繁华的s市,在婚内两年冰冷的家里,他抿唇缓缓将话延续了下去:“李叔的小女儿今天下午放学来家里坐了会,在客厅,教她写了会作业,晚上我们就一起吃了饭,她挺爱吃咱们家那道梅菜扣肉的,吃了小半盘呢。” 大概是想起做数学题时愁眉苦脸的小姑娘吃饭时大快朵颐,难免觉得有趣,嘴角上扬着,和霍景泽唠了两句家常,不注意听都有点像丈夫回家之后,妻子说着自家孩子今天有没有调皮,吃了多少这种琐碎事情。 不经意间给两人之间的关系又架了座桥。 霍景泽没扫他的兴,勾了勾唇:“是吗?我之前也给李叔带过半天的那小姑娘,嘴可挑了,青菜哄了半天才肯吃下去。” 其实霍景泽说的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但是他依然很快在脑海中搜寻到了这个相关话题,并顺利地接应上来。 让温知南眼里都浮现了诧异:“你也会带小孩呢。” 温知南站在楼梯上,而霍景泽的轮椅正停在楼梯下方,一高一低的位置两人对视着,霍景泽看着对方的眼睛下意识地就说道:“我以前专业带小孩带了半个月呢。” 他当时坐在轮椅上,没想到有个比他小五岁的小孩就这么大半夜地直冲冲地蹲在他家门口,硬拽着他的手瞪一朵花瞪了一晚上,而后什么打弹弓掏鸟蛋,他都帮着那小孩打掩护,在树下试图接住对方,那小孩才真是屁着呢。 而如今那小孩现在也长大了,心很野但气质很温柔,站在他面前,笑吟吟地与他交谈,十分难得。 想到这里,霍景泽眼中的笑意突然淡了些。 而温知南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不咸不淡地接了句:“是么?”便借由不早了还有事要忙就兀自上楼去了。 不过温知南大抵知道,这几天对于霍景泽来说,日子是不一样的。 生日那天早上,霍景泽下楼晚了,温知南已经出门了。李叔问他吃不吃早餐,霍景泽摇摇头正准备拒绝,谁知李叔突然提了一嘴:“夫人刚做的面条,再晚一点该坨了。” 霍景泽一愣:“他做的早餐?” “对,夫人今天起得早说想吃面条,阿姨还没来他就说自己弄。”完没说还,霍景泽就已经唰地一下从轮椅上站起来,溜溜达达地往厨房走,李叔就看着自家小少爷新奇地从厨房里盛了碗面出来,原本还不想吃早餐的,现在就已经坐在桌前吸溜吸溜。 现在想起当时的事情,霍景泽还觉得有些好笑,摇摇头道:“如果我没有自作多情的话,当时的面试特地给我煮的?” 事到如今,温知南也懒得隐瞒:“对,过生日不都吃碗面吗?” 他那天晚上就隐隐猜测近几天可能是霍景泽的生日,于是稍稍留意了一下,正巧有一次路过霍景泽书房的时候,他的房门半掩着刚好能看到计算机的一角,跳出了一个邮件提醒。 其实是看不清字的,但是邮件的配色和模板和鲜明,是某平台系统祝贺生日的邮件无疑。 温知南路过也就记下了。 或许是因为前一天晚上和霍景泽还算友好的交流让他想起了什么,又或者是生日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但放在别人身上,温知南还算是比较上心的。终究是鬼使神差地把霍景泽当做了当年在村子里的玩伴。 第82章 那天温知南回来的也比较晚,应酬着身心俱疲。 却不料回家的时候,发现餐桌上放着一个草莓慕斯,下边还垫了张纸条,笔锋成熟,是霍景泽亲笔写的:下午放学的时候给李叔家小姑娘买小蛋糕,顺手多稍了一个,要是晚上回来晚了还饿着可以垫垫肚子。 温知南拿起纸条,望了望楼梯上方。 霍景泽书房的小缝被悄悄关上。 他失笑摇头,李叔家小姑娘这个星期刚好回姥姥家住了,到哪去接她放学。 两人一整天没见上一面,却在温知南自以为给霍景泽准备了生日面对方没发现,而霍景泽也自以为不露声色准备了一份生日回礼给温知南的沾沾自喜中度过。 温知南端了蛋糕上楼,盘腿坐在地上。 文件散落在地,他一点点的整理,用水笔在旁边进行标注,最后挑出和项家相关的数据放进了保险箱。刚准备的保险箱还没有上密码,温知南用勺子挖了一勺草莓慕斯放在嘴里,很快融化散开遍布味蕾,甜滋滋的让大脑皮层的末梢神经都活跃起来,他叼着勺子,懒洋洋地拨着设置密码。 是今天的日期。 当然,也恰好是霍景泽的生日。 温知南觉得挺凑巧的,将保险箱放在橱柜里,他当时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当着霍景泽的面将这个保险箱打开。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沓一沓厚厚的文件分别整齐地摆在上下两层,下边那层堆很的高,而上面只有寥寥几张,显然是特地分过类别的,或者说这两沓大概率针对的不是同一件事,温知南稍稍抬了个头,就看见霍景泽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大概是今天的话让霍景泽安了些心。 这人盯着他的眼神格外的直白和猖狂,不是对着他,而是对他想暗戳戳搞项家这回事。 知道的是担心他,不知道还以为霍景泽依旧是和项家狼狈为奸,正准备趁他没什么防备,一句将这些文件拿下,温知南喃喃道:“咱都是有身份的人,可千万别上手抢啊,商战不是这么玩的。” 霍景泽这才噗嗤一笑,指了指保险箱,诚实道:“我只是觉得里面大概也有些我不好的东西。” 温知南愣了愣,点头:“那当然。” 项家逼迫他结婚的对象就是霍景泽,这家伙能跑得掉? 不过温知南还是念在和霍景泽夫夫一场的情分上,用手挡着,把上边那沓薄薄的资料拿出来,放在身后,郑重其事地和霍景泽说:“不过这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只不过你的把柄捏在我手里,想让我销毁总该有点表示吧?” 霍景泽挑眉:“比如?” 温知南眨眨眼:“你自己想。” 霍景泽轻笑:“我工资卡也交你手上了,身无分文的,有什么东西能讨好贿赂你?唔,我想想啊,那不如就用我自己?” 肉眼可见的一点微红攀上温知南的耳尖,而对方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霍景泽抿唇笑他,在对方期待地目光下慢慢靠近,最后如法炮制地在脸颊旁擦肩而过,顺走了温知南藏在后边的一小沓纸。 温知南只感到一阵风从身旁刮过,瞪大眼睛就看见了落在霍景泽掌中的所谓“证据”。 他瞪了霍景泽一眼,大喊“你偷袭”,跳起来想从霍景泽手中抢回。而对方只是高举着纸,任他怎么蹦着都只差那么一点点。 温知南上蹿下跳发觉没太大用处,动了点坏心思,在霍景泽腰间掐了一把,在对方猛地蜷缩时借机动手,却不料动作猛了,全部散落在地。 和外表看起来正经文件无异的“证据”里,散落开来却都是五颜六色的纸片。 温知南扶额掩面,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 只见霍景泽不急不缓地将地上的硬纸片捡起来,全是在各个财经杂志上剪下来的花边言论,从头到尾就没几个正经儿东西,要么是“关于霍景泽的真实长相”“据悉是斗鸡眼”,要么是“瘫痪截肢惨失双腿,一代商界传奇的堕落,痛哉!”“身残志坚,霍景泽疑似点了两个男模!” 他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 在温知南敢坦然把项家的东西摊在他面前,却把关于他的“数据”隐隐藏藏,他就知道大抵是些不着调恶搞他的内容。 霍景泽早在预料之中,因此没注意到温知南歉疚和羞愧几乎要凝为实质。 “咱别看了?”温知南在旁边小声安抚他,“或者我先去准备点速效救心丸?” 而在温知南忙于补救的时候,霍景泽指尖一翻,正拿着的纸片后面粘着张纸条。 是前两年过生日的时候,他压在蛋糕下给温知南写的话。 原来当时温知南是回了他的,用蓝色的笔在后头留下了潦草狂放的字,勉强委屈地挤在了一张小小的纸条里。 上面写着: 知道,已经吃完啦。 送个蛋糕都这么不坦坦荡荡,谁知道以后你想起我了会不会承认(略。jpg 霍景泽也突然陷入了惭愧和歉疚。 两人互相看着,看着彼此眼里疯狂生长想要补偿对方的内疚。 温知南:“?”你咋了? 霍景泽:“?”不该我问你? ———————— 发烧了人晕的难受,明天可能没有更新。 第42章 舆论 霍景泽发现温知南气来得也快,消得也快,咖啡厅里那一拳下去其实那股子气就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 第83章 这家伙似乎对什么适应的都挺快。 放弃了洒在一地被他发现曾经收集的坏话杂志片段,转而坐在地上,他耐心地整理着那些资料,一边和霍景泽说着:“向正强最近对我的敌意越来越大,我的公司在关键上升期,没准哪天就给我找个大麻烦。” 话到一半,温知南看了眼霍景泽,欲言又止。 其实这个麻烦不仅来自项家,还有来自外界圈内以为和项家交好的霍家,谁都不介意讨好霍景泽顺带来踩他一脚。原因很简单,和霍家联姻的是项家,而没人知道是他温知南。 温知南有想过和霍景泽直截了当地他需要对方。 毕竟作为夫夫,让霍景泽站出来公开婚姻这件事情能给他提供的庇佑应该是最大,而且也是最划算的,自家先生放在身边可以用来挡枪不用白不用。 只是温知南却又隐隐地抗拒着这件事情。 大概是幼时认识的时候太过于纯粹,单纯地和眼缘和气场,以至于得知霍景泽随意拉个人结婚只是为了利益这间事情让他感到陌生,甚至于来说有些失望。虽然后续事实证明了这家伙哪是为了什么联姻,压根就是冲着他来的。但温知南下意识地不想让他们之间扯上商业之间的关系。 莫名且突如其来的倔强让温知南将这些话从喉咙中咽下去。 他没再继续看着,而是转过头小声嘀咕:“我可得好好防着。” “等这段时间过了,我带你回家去看我养——” 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霍景泽似乎低头在手机上刷到了些什么,将屏幕转给他看,自然而然地接上了温知南前半句话:“麻烦似乎已经来了。” 说完,温知南接过手机看了眼最前端的一条新闻弹窗信息,标题醒目:惊!因为温氏集团名声大噪的温知南竟然有这副面孔,后起新秀竟是两面派!! 温知南看完标题,又看了看还躺在地上的温知南剪得霍景泽花边新闻的小纸条。 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汹涌而来怎么回事0.0 他点进去看看,里面讲述着他闷声不吭地顶着原本已占领巨额市场份额的项家,创立起属于自己公司的发家史,“欲抑先扬”的感觉拉满,果不其然下句话开始就产生的巨大的转折: “众所周知,温知南的性格温软柔和,待公司员工慷慨大方,薪资待遇和福利机会从来都不缺乏,日前却被爆料出在一次员工大会上,只因某位员工因病迟到两分钟,就雷霆大怒,将陪伴着公司发展的肱骨之臣直接辞退,不仅待下不善,其卸磨杀驴之意也隐隐体现。” 往下翻翻,文字没有太多了,配了几张公司正门的照片,还有张温知南离开公司的背影。 只是评论区有几条跟踩的评论: “我也在那上班,确实有这件事情,当时员工大群里都传开了。” “以前待人怎么样不知道,我是这两个月来的,反正看温总发脾气的次数倒是不少。/瑟瑟发抖。jpg” “好可惜,被辞退是的带我入职的前辈,没想到突然就离职了,还被迫签了竞业协议/哭哭。jpg” 温知南一连扫过去,这几条评论的点赞似乎出奇的高。 而下头压着是的少许为他解释的评论,“什么因病迟到,明明是故意迟到,开会十分钟了才慢悠悠地走过来。”“辞退完全是因为业绩不好吧,难道你家养米虫?” 下面还跟着一串回复。 “呦,不会是温总亲自下场了吧。” “谁像你一样这么闲。” 后面的都被折迭了,财经文章下的评论往往没什么,除去这些剩下的就是路人围观,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左问问“真是这样啊”,右啧啧两声,大抵是平台本就流量大,还有些公众号相继转发,就此发酵下去温知南在公众视野里的形象难免会因此降低。 他歪着头面无表情地看完。 失忆前后他对外界的态度确实有了些不同。如果说失忆前的他是在养精蓄锐,忍辱负重,装着好脸色,摆着笑脸面对着所有人,就等着自己哪天完全羽翼丰满起来之后再好好地扬眉吐气,那么失忆之后就多少生出了些“摆烂”的心思。 不屑于去装腔作势地笑脸相对,处事风格上都强硬起来,在好好交谈以外不太爱去惯着谁,以至于前后之间的“性格差异”被媒体抓住进行小题大做。 而上市阶段除了找资格审核之间的问题,也就只能从个人名声方面多踩两下了。只是这件事情本身温知南就占理,后续辟谣一下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而后霍景泽又凑过来给他划到了另一个页面,道:“这个好玩些。”霍景泽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微微上扬着,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温知南浅浅嗔了他一眼:“什么毛病,麻烦来了还这么高兴?” 他将目光移回屏幕上,有些微微发愣。 这篇文章的杀伤力看起来要比上一篇大:惊!即将上市的温氏集团总裁温知南私生活竟如此糜烂! 紧接着开始娓娓道来:“据悉温知南向来标榜着是一个工作狂的形象,却不想私下里也包养着小情人,甚至将对方带入工作领域,不务正业,荒。淫无道……”温知南似乎终于知道霍景泽在笑什么了。 霍景泽这大尾巴狐狸正对着他这事笑得开心呢。 温知南瞪了他一眼,气势也有些稍弱,小声道:“这难道和你没关系吗?将我这个三好青年误导进这么个坑里。” 第84章 霍景泽笑笑:“我家小先生当时可有趣得紧,凭借着咱俩的生活费转账大开脑洞……” 剩下的话被温知南捂着嘴压了回去。 以至于霍景泽闷笑的热气全喷洒在他的掌心,弄得发痒。 他承认,他当初是有些鬼迷心窍,走上了这么条歪路,将霍景泽当成金丝雀养。 可是夫夫之间互相养着这能算包养么? 这这这, 夫夫之间正经的那什么事,能称为不务正业嘛。 霍景泽在一旁低笑着正欢,天知道明明是正牌丈夫被误以为是地下情人,这家伙笑得这么开心做什么。温知南默了默,有点难以理解自家伴侣这点奇怪的癖好。 他也继续往下划了划,和上一条踩得不太死的造势不同,这篇文章像是抓到了他的真把柄似的,将一堆图摔了上来。 有在公司门口,他弯下腰探进车里和霍景泽索吻的;有下班钻进车里抱着章鱼小丸子啃的。 也有在某购物商业街两人手牵手一起在月下走着的;以及在餐厅对面用餐的。 还有从某个酒店里,霍景泽拉着他的手从夜色中冲出来,气势汹汹地将他按在车后座上吻,温知南勾着霍景泽的脖子,两人的情绪都快到达了顶峰。 温知南腹诽,可不是么。 刚揍完人。 不信? 那你问王清好了。 温知南划得很慢,一点点翻过去,更甚者还有摸到他城郊那套别墅附近的。 两人在超市一起购置日用品的场景被抓下来,好巧不巧的是,刚好在收银台附近,霍景泽正好拎了两个口香糖似的小盒子丢进购物篮,温知南眼中好笑和包容的情绪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以至于旁人看了会联想到他们俩回别墅之后大do特do的场景。 但实际上那天晚上温知南被抱上楼睡觉,而霍景泽那家伙老实安分地窝在沙发上委屈了一晚上。 其他还有许多日常的细节照片,不难想是蹲守他多久,下面还有大字在下头解说着:如果是正常的情侣关系,为什么会不公开,为什么会在城郊的别墅里厮混!更何况在公司创立之初的时候,温知南是承诺过近三年内会专注公司事务,不会谈恋爱和结婚。 看到这里温知南眼中略微怀念的神色才渐渐歇了歇。 他差点忘了这条文章就是打算用来抹黑他的,差点被温知南当做恋爱回忆录愉快地阅读完了。 公司创立之初承诺的事情确实有之。 是因为和霍景泽联姻的时候,明确达成了不公开婚姻事实的这个约定,温知南想着做点对外良好形象谁不会,这不是正好可以用来发挥的地方嘛。 如今这条文章下的评论可比之前看的那篇多得多,没有什么真正的知情人士,大多是上蹿下跳的吃瓜人士,有的对他的人品表示怀疑,有的对公司上市后续发展的持续能力做出否认,还有些承接着员工的事情大骂他不务正业,因为养金丝雀而胡乱辞退员工,小情人看谁不顺眼,温知南就会辞退谁! 简直把霍景泽看做了商业妲己。 温知南在那闷闷地笑着,继续看后面越来越跑偏的话题,风向也因为奇怪的角度而发生转变,关于夸霍景泽怎么怎么帅的,夸这家伙身材不错的,夸他们之间其实还挺有cp感的…… “嗷嗷嗷我觉得p5图最帅!” “p3p3!!” “这俩能不能直接去拍剧,颜值好顶,看着这几张照片脑补出一整个情景剧了谢谢。” “话说,温总这眼神都能拉丝了,真的是养着玩玩的吗?怕不是动真感情了吧。” “哦摸,智者不入爱河。” “所以放着让我来/doge” 很显然是涌入了一波行业外凑热闹的人群。 温知南看着也生出了些好笑的感觉。 大概操守这件事情背后的项家没想到事态发展会这么歪,不过在某种程度上,他和霍景泽的底下关系也被迫坐实了,接下来拿着这件事情怎么发挥就要看他们的了。 霍景泽微微探头过来,想问问温知南对于这件事情,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谁知只见温知南翻到上边的一堆图片里,一张张的挑选,长右键单击保存,眼神比工作的时候还认真,嘴里小声念叨着:“我也觉得第五张图不错,保存!” 霍景泽:“……” ———————— 得了流感,如果哪天没有更新会挂请假条。这篇不长,快到收尾阶段了,会尽量在状态好的时候更,辛苦追更的宝贝qvq 第43章 承诺 霍景泽看着温知南挑挑选选把第三视角拍的好看的照片一张张存下来,忍俊不禁地将地上一堆东西整理收拾好,等温知南心满意足地回过神的时候,霍景泽已经靠在一旁等待许久了。 “你大概是忘了这篇文章原本是来谴责你的吧?” 温知南闻言一拍脑袋,惊呼一声“好像是哦”,随后仍然毫不在乎地又拿自己的手机翻出他们之前刚确定关系那会的合照对照看了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手机递还给霍景泽:“照片都存你手机上了,打开下微信,发给我。” 霍景泽挑眉,一动不动:“自己发。” 嗯? 让他自己来吗? 温知南看了眼霍景泽,又看了眼手机,犹犹豫豫地将手收回,嘀嘀咕咕道:“这合适吗?” 第85章 虽然他没是夫夫关系,但真正确认感情后的相处阶段也不算太长,可以随意翻对方手机的这个进展还是比较出乎他的意料的。毕竟霍景泽手机里重要的东西比他来说只会有多不少。 “怎么不合适了?” 霍景泽语气有些凉飕飕地,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是谁,微信分个生活号和工作号也就算了,还把已婚丈夫放在工作号里,当做骚扰短信晾了快一周都没会,惨啊,是真惨。” 温知南被逗得噗嗤一笑,随手将床边的靠枕抓着往霍景泽腿上轻轻一敲:“有你这么卖惨的嘛?” 霍景泽笑着闪避。 他收敛下神色,对于这件事情,温知南知道当初自己刚失忆,几乎是把霍景泽完全排除在了自己的生活圈范围内,倘若和对方真的是虚假的协议婚姻,那他们俩大概会真正地淡出互相的生活,直到他哪天偶然发现了留在共同居住的房里的结婚证,又或是协议期结束那天,霍景泽喊他来离婚,温知南才能知道还有这么个人存在吧。 虽然看起来有些夸张,但不排除真的会出现这样的极端情况。 毕竟两人都忙,如果真不想见面而有意躲避,十天半个月不出现在对方视野里是轻轻松松,堪比异地。而就算是普通的异地情侣,感情渐淡之后久了不联系的也是有的。 想到这里,温知南有多少有些庆幸霍景泽在这两年的婚姻里,虽然与他交流不多,每每都是擦肩而过,实则余光里全是他。 以至于失忆之后霍景泽立刻发来了消息询问。 在没有响应之后也没有抱着仁至义尽的心态将他不闻不问,甚至在公司楼下一连蹲守了他五天,温知南有时也不愿意去细想,那几天里因为失忆而阴差阳错造成的视而不见,擦肩而过,给霍景泽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霍景泽也从来没有向他说过其中是否也曾因此难受过。 温知南看着眼前霍景泽手中的屏幕一点点息屏,露出他笑容都垮下来了的一张脸,丧里丧气地也不知道一下子突然与谁共情。 霍景泽很快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劲,蹲下来试图与他对视:“怎么了?” 温知南摇摇头。 “不会真的被我卖惨给骗到吧。”霍景泽低声笑着。 他俩小时候认识的时候,互怼打闹都是常事,但多的时候是霍景泽看着他在田间地头,墙头树上折腾,就转着个轮椅慢慢悠悠地跟着他,偶尔看他摔跤出糗会放声大笑,后来都在下方张着双手,沉稳温柔地告诉他会接着他的。 温知南鼻子突然好像被塞住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张开手,半天憋了个字:“抱……” 霍景泽笑得更大声了:“好好好,抱抱抱。” 他上前挪了挪,温知南坐在床边,正好埋下来扑了个满怀,两条手臂圈着他的脖子不肯放开,脑袋像猫儿似的在他脖颈肩蹭了蹭,这样的举动反倒让霍景泽收了放肆的笑,逐渐转小,轻轻拍了拍温知南的背,任由他抱了好几分钟,直到姿势有些僵硬。 霍景泽笑笑:“怎么突然这么粘人了?上回还是你喝醉酒的时候。” 提起上次喝醉,温知南才觉得那股子酸劲儿终于有要过头的意思了,想起之前喝醉还扬言和他离婚去找阿晾结婚,估计也把霍景泽吓了个够呛,也笑起来:“哦,懂了。哥哥不喜欢这种粘人的,好吧好吧,那算了。” 说罢,温知南就准备撒手不抱了。 却被霍景泽扣住腰,借着蹲着的力道一把将他抱起来扛在肩上,因为有刻意托着腿的力道温知南除了有点咯肚子倒不太觉得难受,有心思戳戳那肌肉虬结的手臂,没戳动不说,反倒因为着窸窸窣窣的干扰臀部被挨了一记。 “嗷!”温知南装腔作势地大喊一句,“救命,打老婆啦——” 霍景泽这才忙不迭地将他轻手轻脚放下,甚至还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似乎在疑惑方才的力道是不是真过头了,一副好欺负的老实人模样,还不过几秒钟就破功了。温知南觉得好笑,没搭理他,一看原来是被抱到主卧来了。 温知南用脚尖点了点霍景泽:“怎么,开窍了?” 霍景泽紧抿着唇,干巴巴地解释道:“我们之前在那两个房子里都是一起睡的。” 噗。 这算什么解释。 温知南依旧没忍住笑。 虽说是这波失忆让本就在感情上有些闷葫芦属性的霍景泽也多少有点委屈。不过好在他失忆之后反倒刷去了小时候的认知,要真的是幼时的至交好友,对方不认他固然会让他恼火,但让他和对方谈一场恋爱,温知南大概会犹豫吃窝边草这件事情能不能下得去嘴。这么一折腾,反倒证明了他本身对霍景泽是欣赏有好感的。 至少从最最最源头算起。 他总归有点馋霍景泽身子,咳。 温知南没有继续笑了,想起了之前打算做的事情,他想将照片发到自己手机上来。 正准备点开锁屏键输入密码,然而按下去就直接跳出来主界面,让温知南有些意外。 没密码? 温知南抬头看了霍景泽一眼,对方只是茫然地看着他,似乎不太懂他在诧异什么。于是温知南顿了顿,又熄灭屏幕,换了根指头按亮屏幕,手机如愿跳出输入密码界面,温知南才懂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第86章 “你偷偷给我录入指纹了?” “对。” “什么时候的事?” 温知南想,大概是谈恋爱这段时间里,哪次睡着霍景泽按着他的爪子录的,却听见霍景泽答道:“刚换手机就录上了吧。” 温知南停顿了一下。据他所知,霍景泽这个手机正好用了两年左右,联想起霍景泽之前和他说婚内装可怜的事,又不禁想着,霍景泽虽然没认他,但是很多举动能看出来,刚领证那会,这人是真真切切地想要和他过日子的。 霍景泽没有多解释什么,似乎将其当做理所应当的事情,随口说起了其他事:“你传着照片先,我去找两套睡衣来,这边也有段时间没呆了。” 温知南“嗯”一声,又随即拽住霍景泽的袖子:“等等。” “嗯?” “我不记得我有没有和你说清楚,”温知南看着霍景泽的眼睛认真道,“刚结婚那会我是有点恼,后来也有些误会,但是我并不会因此心有芥蒂,我是真的喜欢你,也想要和你一直过日子下去的,你放心。” 霍景泽笑笑:“好,我放心。” 温知南快速地打开微信,找到备注“小南”的对话框,快速地将这几张图发过去之后,他推着霍景泽去找睡衣,一边又回到房间翻出之前那份传说中的协议合同拿到霍景泽跟前。 霍景泽正在衣帽间翻着,原本露出来温知南的黑色皮衣又被他塞回去。 温知南看见了也不打算在计较了,就把合同再往前一伸,道:“另外,这是怎么个回事,我好像还没问你。” 这就是记忆恢复地突然的后遗症。 短时间内温知南很难把这期间内发生的所有事情顾及到,以至于时不时就会蹦出一个还没来得及清算的玩意儿,霍景泽看着这合同就头疼,揉了揉眉心,颇为谨慎地和温知南确认道:“这个我能解释,不过几分钟前,咱们是说好了不管怎么样这日子都过下去吧?” 霍景泽什么时候被这么吓得一惊一乍过。 温知南无奈道:“当然。” 在霍景泽警惕地目光注视下,伸出四根手指头。 两人面面相觑,似乎感觉这个场景有些眼熟。 温知南说:“所以这个是特意给失忆时候的我准备的?” 霍景泽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怕你那时候道德素养太高?” 你听听,你听听,这是正牌丈夫能说出来的话嘛。温知南瞥了他一眼,“该说不说,那篇关于我私生活有问题的黑料,你得承担一半责任吧?” “担,必须担。” 霍景泽承诺道:“很快,我会向所有人证明,我要翻身上位了。” “德行。” 温知南嗔笑。 他又翻了翻合同内容,越看越觉得里面的内容真是霍景泽在放大水,看完之后合上道:“那这个我可就拿去销毁了哦。从此之后,三年期限就当做没有了,当时没有立下白纸黑字,以后谁都不许在提。” “好。”霍景泽声音温柔。 温知南想了想,冲霍景泽伸出了个小拇指。 对方默契地勾上来,一板一眼地认真到:“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小狗狗。” 温知南笑:“幼稚。” 说完,却低头认认真真地和霍景泽摁了个大拇指,就像是在民政局进行婚姻登记时按下指印一样。 “等你上位。” 第44章 公开 秋季已深,街边的梧桐树上的落叶打着旋儿往下掉。 这几天里,最终审批已经通过,温知南将相关事务都已经打点好。 期间他打了通电话给养父母,碍于当时项正强在帮他弟弟摆平了所有事情后,趁机向他的养父母提出认回儿子的请求。 向正强一边装出苦寻多年儿子的老父亲的辛酸,希望此后不要再打扰联系他们父子俩,以免温知南不肯认他; 一边又摆着有钱有势向他们施压,要求了断这个关系。甚至提出偿还这些年的抚养费,这些后续都被养父母拒绝了。 他们都以为温知南终于被亲生父亲接回家,可以过几天好日子了。 以至于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二老都陷入了不可置信和担忧的状态,温知南想起之前在村里和他们的相遇,在电话里做了几番解释,好不容易将他们安抚下来。 温知南答应父母,过两天等空闲点就再回去一趟,还带个伴侣回来,这才让他们高兴了些。 养父母很少关注到这边的讯息,也得亏如此,温知南才不用费更多的口舌去解释此时此刻,刚到公司门前,眼前多出来的乌压压一片的记者。 车停在公司门前不远处,就在霍景泽和温知南公司中间那块空地上,霍景泽假装没停留过地又一脚踩下油门,从众人身后驶过,中途大概只有0.01秒的停留。 他瞥了温知南一眼,心疼又觉好笑:“昨晚咱是不是太不把舆论当回事了?” 温知南呆呆地看着车外的一帮子人,有些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嚯,得亏你没停车放我下来,不然一人一口唾沫也得把我淹死了。” “大概率都是来追问你关于个人情感的问题,人的本质是八卦。”霍景泽找了另一条道开进停车库,停在了没人蹲守的一侧,“项正强将这一点利用的很好。” 温知南点点头,从副驾座下来。 第87章 这边的停车场口子比较偏,几乎是绕到了后门,可是仍然有一两个逆着光的人影徘徊在后门地下停车场的门口附近。 在这边车刚停下之后,就探过头来看一眼。 即便是温知南一秒背过身去,却还是听到了热切又激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温总!温总!请留步,有几个问题想要——” 温知南拔腿就跑。 噢。 拉着霍景泽的手,拔腿就跑。 身后紧追不舍的脚步一直在耳后响着,好在电梯正好停留在f1层,温知南带着霍景泽冲进电梯之后,连忙按下关门键,赶在那几人冲到门前时,终于闭合上最后一点缝隙,漏进来的余音还在电梯轿厢里回荡:“请问您身边这位是?” 金属门合上,碰撞一声响,将这个问题隔绝在门外。 温知南哪见过这阵仗,那一群嗷嗷叫扑过来的家伙跟丧尸似的,让他下意识地就是跑,连带着形象都要大打几分折扣,等看手机的时候才发现助理早就发消息给他,说已经带人下楼了,却不想,只看见自家老板拉着人撒丫子就溜的背影。 温知南眨眼:“哦吼,我在外头养小情人的事是不是更加要坐实了?” 霍景泽回以眨眼:“看来是了。” 两人并排站在电梯里,霍景泽问了几句关于后续公司上的问题,等上了楼之后,温知南下意识地往前走,回头一看霍景泽的表情,见对方没有和他继续进去的模样,停顿问道:“一会有事吗?” 霍景泽点头:“对,还些小事情,等下班的时候,我来接你。” “行。” 温知南叮嘱他出去的时候慢点,也就忙自己的去了。 半上午的时候,温知南以影响公司正常经营秩序的由头让保安把堵在门口的记者赶走,但效果不是太佳,说完记者倒是能三三两两地散去一批,只是但凡有人从门里出来,就会引起一波聚集。 按之前获得的批文,近几日将刊登招股说明书,最终按照发行方案挂牌上市交易。为此公司公关正在紧急商讨,稳定住关于这些言论的传播。 作为事主,温知南在小助理紧张地抱着笔记本准备记录的情况下,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头。 自家员工也巴巴地等着他发话,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郭助把公关团队派来的人挤出办公室门外,看着埋着脑袋揉眉头的温总,从前都是温总严肃地坐镇指挥大局,现在却也有点手足无措的模样,不禁让她微微唏嘘,连带着之前的紧张感也消散许多。 她慢慢地挪到办公桌旁边,还顺手抽来张凳子,只坐了了边边借力,一只手也有些谨慎地悬在半空中,似乎想顺毛又不敢。 虽然温知南给他的感觉向来是公事公办,没什么太多情感温度的,但这是他毕业以来遇到的第一任老板,怎么着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止步于此,从此她的工资也要随之下滑。 郭助道:“温总,其实这件事也没那么严肃的。您那……您那位我见过,其实真说起来,一点也不像小白脸,如果您其实是有点喜欢他,也愿意坦然接受这份感情的话,咱大可以和外界说你们就是男朋友之间的关系。” 温知南抬起头来。 郭助眼睛亮了亮,继续出谋划策:“您想,不能因为刚在创业期兴起时的一时承诺,就斩断自己后续所有桃花是不是?爱情这东西来了,这是挡不住的,恋爱自由,恋爱无罪!” 小白脸。 承认恋人关系。 恋爱无罪? 温知南脑子里仿佛有一团浆糊,已经被自家小助理灌了一壶热水进去开始疯狂搅拌,以至于现在都开始冒泡泡了,咕噜咕噜的。他又看了眼已经自觉坐在板凳上的小助理,一时之间都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只是僵硬地摆了摆手,言简意赅道:“不是这样,不是情侣关系。” 郭助手心和手背一搭,急了:“怎么不是呢?该是呀。温总您想想,情人和恋人还是有点区别的呀——” “他是我爱人。” “……” 郭助揉了揉耳朵,又凑过去:“啥?” 温知南:“他是我爱人。” 郭助:“……”!!! 您居然结婚了?!那位她曾经送过午餐的居然是他的老板娘,罪过罪过! 她唰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紧张地手指头自个儿和自个儿打结,慌忙之中站到了办公桌对面朝着温知南重重鞠了一躬,吓得温知南立刻用手捂着桌子边角生怕一头创上:“温总对不起!!我不应该胡乱跟风评论!” 能看得出来自家小助理比自己还急。 温知南对此无可指摘,哭笑不得地用手虚空托着她起来,和郭助说:“把之前辞退的事情做出解释即可,我的婚姻关系这块先准备着,但不急。” 在舆论发酵速度这个角度上来看,正值刊登公告书之间爆出黑料的浪尖上更应该及时做出应对,但是温知南生生压住了这个举动。 “真的不急吗?”小助理有些犹豫地追问了一句。 温知南点点头。 不是完全不急,而是他在等。 下午两点四十左右,一条推送蹦出来。 霍景泽公开社交平台上多出了一栏婚姻状况信息,注明已婚。 原本也不是特别明显的位置,只是与此同时,他还更新了一条动态,拍了一张结婚证的照片,配文:结婚第769天纪念日。 第88章 仅仅只发了这一条,就让嗅到有不对劲的苗头的吃瓜人士先靠了过来。 “让我先来闻闻,唔,隐隐有股要秀恩爱的味道。” “楼上先打出了一张预言家牌。” “应该不是吧,我记得霍景泽是商业联姻。” “我只是之前买期货的时候顺带关注的这个账号,怎么突然活动起来了,还是感情方面的事。” “这让我不禁想到隔壁的温知南。” “真硬核隔壁啊,就隔着一栋楼。不过温知南和霍景泽应该没有关系吧?一个联姻,一个处情人的。” “就是说,着冒出头的时间这么凑巧,如果有呢?” “所以温知南这两天风头正盛,霍景泽跟着这在干啥?” 温知南翻着评论一点点地看着。 “纯路人,热闹炒到圈外来了。我申请带队,大胆发言。霍景泽的联姻对象是项家人,可目前看项正强的亲儿子并没有在婚姻状态内的样子,除去联姻对象是堂表关系的兄弟姐妹外,那还能有谁,向正强的私生子温知南对吧?” 底下听取一片“嘶”“哇”“有道理”的惊呼。 温知南微微挑起眉头。 再一刷新,那条评论下面继续刷出了新的分析: “咱假设温知南和霍景泽在婚姻存续期间,温知南是在霍景泽不知情或者是打破联姻协议的情况下,与另外第三方发生金钱关系,那么此时霍景泽跳出来是因为什么?正主出场当然是扫除在外不正当关系,立自己的规矩,是这个道理吧?” 温知南的眉头放下。 好一个过程全对,结果全错。 偏偏下头还有一波跟着点头的“嘶,像这么回事。”“哇,好经典的故事走向。”“有道理啊,这波分析的不错。” 温知南:“……” 他啪地一下关闭了界面。 偏偏霍景泽发完这一条评论之后,人就消失不见了,也不见着表态,也没有什么隔空质问之意。 一群从之前看图磕cp快进到狗血三角恋关系里的吃瓜群众在这条动态之下嗷嗷待哺,等着半天没动静之后都有点蔫蔫的态势。 “怎么没后续了?” “敲碗。jpg” “大家醒醒,他们是企业家,不是营业cp,不能用来磕和吃瓜的,散了散了吧。” “啊……” “好像也是/笑哭。jpg” “好吧,我还以为是线下单杀去了。” 指针很快指向四五点的样子,温知南在看完这个消息之后也将今天的工作进行了收尾,期间一直没有消息跳出来,直到五点半一到,霍景泽给他发了消息:下班了吗?我来接你。 -下班了。 -你在哪?我从地下车库的后门绕出来。 对方回复道: -不用。 不用? 难道人散了? 温知南走到窗边向下看了眼,大概是下班的点,蹲守在外的记者反倒更多了。而且在晚高峰时期为了不影响非机动车道上的正常行驶,全都挤在了两栋大楼之间的空地上,甚至有搬着小板凳来坐着的。 他敢打赌,一定有不报道这个领域的记者来凑热闹了。 温知南吸了口气,给霍景泽打电话:“怎么个意思,我就这么直愣愣出去,那我们今天能平安到家吗?我先说我饿了。” 霍景泽那头的声音带着笑:“可以。从电梯坐下来就好,担心的话我不挂电话了,就一直保持着通话吧。” 这家伙没有在笑他怂吧? 温知南有些犯嘀咕,但还是很快地坐直梯下来,助理带着几个保镖守在门口,见他下楼之后在大门口拨开一块空地。 他在一干人头攒动里并没有看见霍景泽。 只有看见他出现之后更加激动的面孔和不停向前递的话筒,温知南额角微微跳着,维持着举着手机在耳边的动作大有一种准备转头继续缩回去的架势,只是转头的微动作才刚开始,就听见话筒里霍景泽的声音:“别回头,我来了。” 他按捺下脚步。 下一秒发现人群最末端处开始有了个细微的分叉,紧接着有越演越大摩西分海之势,在霍景泽经过之后人群末端又开始闭合,最终开口缓缓朝向了他,人群中走出来了一个霍景泽。 这个人真的当着他的面生生出现,从另一栋大楼的门口穿过人群来到他面前。 眼前人传来的声音和电话里的声音重迭,霍景泽平稳的嗓音传来:“来接你下班了,走什么?” 霍景泽挡住了他大部分视线,以至于乌泱泱的人群也被挡在了身后。 温知南怕他被挤到,将人拽过来,想说些什么。却不想先被霍景泽塞了个牛皮纸袋在手中,刚放霍景泽过来的记者已经开始不依不饶地询问: “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请问你就是温总这两年来的地下情人吗?” “请问你们的关系霍景泽知道吗?” “请问你刚刚递给温知南的是什么东西,是定情信物还是两人的交往证据。” 温知南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食品纸袋里散发着食物香气,默了默。 只见霍景泽拽来了一个话筒,凑近,垂眸思索了两秒,很慎重地回答了其中一个问题。 “刚刚给的是,章鱼小丸子,旁边定西路那家老牌的。” 第89章 ———————— 第45章 尾声 温知南提着袋子的手停顿两秒,将其递给了身后站着的助理。 下边已经在埋头记录关于“章鱼小丸子”的事情了,他并不认为这个食物是他们今天即将要公开的重点。 不过也有人因此联想到温知南坐在车上吃着小吃的照片,更加坐实了眼前的来者就是这几个月和温知南有着不正当关系的情人。 回过身来已经有个话筒穿过保安手臂上方的空隙,递到了他面前,问着:“请问您有关注最近的新闻吗?里面提到和您和您疑似的情人出入城郊豪宅,请问对方是现在站在你身边的人吗?” 温知南本不准备回答的,只是这人戴着黑色鸭舌帽,还戴着黑口罩,浑身整一个all black穿搭,让他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对方很快冲他眨了眨眼。 温知南:“……”?什么玩意。 对方又坚持不懈地继续眨,眼皮子开闭地飞快,终于让温知南意识到了什么,越看越熟悉的眼睛和很熟稔的打招呼方式,他磨着后槽牙忍住笑,低头用隐蔽地嘴型说了句:“方囿你这小子。” 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还假扮成了记者挤到最前排。 各种离谱的出场方式,所以他认识的发小和爱人到底都是什么属性的存在。 方囿假扮着记者还在依依不饶地发问:“方便正面回答问题吗?” 温知南和霍景泽对视一眼,霍景泽大大方方地将他的手握住,轻轻地捏了捏。 他白天在等,等霍景泽的表态。先前顾忌他本身的意愿,霍景泽选择没有公开,和他隐婚两年。但此时此刻,霍景泽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他现在对方巴不得告诉所有人他们相爱的实事。他们也确实已经拥有共同承担一段婚姻关系的感情基础。 于是温知南回答道:“是的,这些天我都是和他在一起。” “那么请问你们之间的感情到底持续了多久呢?” 温知南想了想:“很早就认识了吧,确认关系两年,但是真正发展超出友谊的感情是在最近。” 话一出,众人哗然,开始不加掩饰地窃窃私语:“所以温总是承认了吗?”“以友情发展出来不见天日的爱情”,这些话语被方囿地提问给很快压下去:“请问这件事情霍景泽知道吗?” 温知南停顿一下,精准回复道:“霍景泽知道。” 方囿很快接上话来:“他对此发布了一条相关动态,请问是否是因此不满呢?” “那得问问他本人,”温知南动了动手腕,看向身旁的人,“你发那条消息是为什么?” 场面霎时安静。 数十只伸在前头的话筒顿住了,连带着手都有些微微缩回,肢体动作中带着浓浓的犹豫和迷茫。 众人:“?”cpu有点烧。 “您的意思是并没有所谓的情人关系,这些天被拍到和您相处的是霍景泽本人,您的丈夫,这是真的吗?” 优秀的发言人方囿总结并反问完之后,还将话筒移向了霍景泽,问道:“请问您是霍景泽本人吗?在这种场合下低头打字是否是一种不适宜的举动呢,是在逃避真假性的问题吗?” 霍景泽单手将手机息屏,又放进口袋里,给方囿一个淡淡的眼神。 方囿也悄悄冲霍景泽翻了个白眼。 就在此时,人群中不少人煞有介事地在手机上划拉了两下,其中一人发出惊呼:“霍景泽本人就在刚才同步更新了一条动态,只有两个字!!!'真的'。” 温知南这浮夸的演技和串词给干沉默了,他和方囿说相声似的一问一答就算了,霍景泽当场实名制给自己证身份的天才想法就算了,这怎么还安排了个群演!!! 温知南仰头看向霍景泽,眼神里都是懵逼和茫然。 霍景泽也冲他眨眨眼,示意反正都是造势,别人造还不如自己造,别人拱火炒热度还不如自己亲自接手过来炒。在激烈的眼神对峙中,温知南恍惚地败下阵来,从质疑这演技,变成理解这演技,最后成为这演技。 他拿着方囿递来的话筒清了清嗓,说: “没有必要造假。霍景泽这两年腿上疾病逐渐康复,与我在外出行的时候已经能够脱离外界借力,因此大家一时没有认出来。我们住在哪里,夫夫之间相处是什么样子这些都是私人问题,今天响应之后以后一概不再反复作答。” 人群中爆开了热烈的讨论。 “竟然是真的吗?” “所以刚刚霍总亲自登账号回复的?” “当着面发的,肯定没有假。” “所以所谓地下情人只是一场乌龙吗?” 方囿停顿的空白恰到好处,继续道:“近期有网友因此提出温总人品欠佳,实则是抹黑造谣,对于这件事情,您会怎么做呢?” “后续的造谣诽谤行为影响到了公司的正常发展,本人对此也会依法提起诉讼。” “提到公司的发展,霍氏集团曾在数日前与向正强董事长中断合作关系,并承诺以投资人的身份与与贵公司共进退,请问这件事情您知晓吗?” 温知南有些茫然地看了眼霍景泽,回答道:“是吗?那我很荣幸。” 场面开始渐渐安静下来,其中不乏某些浑水摸鱼的人悄悄对视两眼,默不作声地退出了人群。 第90章 风向已经转变,并没有想象中因为个人品行的问题将即将上市的温知南陷入失信状态,反倒是原本仗着与霍家合作混得风生水起的项家失去了一大助力。 很显然项家父子之间产生了嫌隙,霍景泽选择站在自己的爱人这边,没得打。 之后的提问走向逐渐偏离了正事,留下的大多是因为前两天的照片而关心温知南情感状态的媒体。 方囿干脆掰开了保安大哥的手,弯着腰钻过来,仗着没人认识他一点不要形象地站在了温知南身边,伸着个话筒笑眯眯地问:“听说你们之前是认识的,可两年前是商业联姻,这是因为没有感情基础所以共同协商的结果吗?” “算是。” “算是,所以不方便透露具体情况是吗?没有关系,”方囿很快抛出下一个问题,“您之前提到的你们的关系是超出友谊的,那除去联姻这层因素在,您将对方定义为什么存在呢?” 温知南就这么看着方囿明知故问,霍景泽虽然没说什么话,但颇为愉悦的气息依旧被他嗅到了,他抿唇也不遮掩地回答:“爱人。” “所以您是承认这段婚姻关系的实质性的对吗?” “对。” 方囿漏出狡黠的笑意,其中也颇为感慨,继续问道: “也就是说你愿意接受霍景泽先生作为你的爱人,相互爱护,相互扶持,提供一生的尊重,信任,包容与爱意对吗?” 啊。 这小子在这等着他呢。 温知南终于露出点笑意:“是的,我愿意。” 方囿把话筒戳到霍景泽嘴边,继续问:“你是否愿意和温知南先生结为一体,爱他,尊重他,保护他,无论生病与健康一直终于他,直至生命尽头?” 霍景泽握紧温知南的手,回答道:“我愿意。” 不知哪来的一束维多利亚薄雾紫玫瑰被塞入他的怀中,温知南抬眼望去,无数闪光灯亮起,是在见证,也是在祝福。 见证他在悠缓闲适的时光与霍景泽不辞而别,多年相遇后却还是借着失忆才打破了僵局的戏剧性表露情感,却也祝福着他们回归原本的角色,以最坦诚的方式相爱。 爱意不会过期,走散的人也总会相遇。 ———————— 方囿:这一对儿,我撮合的(挺胸 先写到这啦,感谢能看到这里的宝贝。番外还有的话,可能后续以彩蛋的形式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