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 (一) 那是个平常的上午。 和平时一样,我与姐妹挽着手赶操场上体育课,扯几句闲话,乐了就笑作一团,如此平淡的日常。 你走出班级,阳光打在你脸上,比任何时候都更像阳光。那时只是被惊艳了一瞬,没有那么多别的心思。真的。如果后来执念没有那么深的话。 从那天起,我的世界少了个过客,多了个特别关注。是夏季。你和他们的五颜六色不同,你只是一件白衫。那么简单,那么深刻。以至于我隔老远就能认出谁是你,谁是别人。 晚自习下课去上厕所途经你班,与我同班的女生把你唤了出来,站定交流几句,你又跑回班门口唤另一个人的名字。我和姐妹偷笑。因为你唤的名字音似我们熟识的人,我们压低声音,低笑着模仿你的喊话。快乐好简单。 食堂出来往教学楼通的这边是缓坡,下坡路。下坡路的左侧是排排立的树,右侧隔着栏杆,是乒乓球台。一眼就看见了你。你不知道,白衬衫那么扎眼。 原来你还会打乒乓球,好厉害。后来的体育课也不总往教室跑了,也去乒乓球台和女孩们切磋。说是切磋,实际上最擅长把乒乓球当羽毛球打,笑看同伴弯身捡球。 一乒一乓之间,一笑一闹之间,逐渐摸到些门道,不再破罐子破摔有意打偏让同伴捡球。有时也学着专业选手吹球,360°浮夸地晃动乒乓球板,听女孩们笑称女乒预备选手,立马耀武扬威起来。然而打出的球仍没有脸上表情精彩。 周天的下午外出吃饭,遇见你时意外之喜。我迅速检查仪态,作出路人应有的表情,内里暗暗注意形象。眼神飘过去。你只是低头刷着手机走路,风平浪静,与我这边的波涛汹涌形成反差。 一心叁用,容易栽倒。我暗骂。 那时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所以给你取了个代号。我不会告诉你,也不会告诉别人。那时余出的时间常用来幻想我们的故事。我们。我们……会有故事吗。我心里酸酸的,不愿再想。 故事的开始应该是认识,所以当看见你进了我班和他人交谈时,一心想着抓住机会快快认识你。 你离开不久,我到方才女孩跟前,带着局促和拘谨,拜托她同我出来一趟。我支支吾吾地讲出我的意图,她似乎有些兴奋,她语调上扬:“喜欢啊,那大胆追爱啊。”我有些不好意思,说:“我害怕失败后的舆论。” “嗨,这有什么,谁敢说喷死谁。”我们已经走到安静的一角了,我胆子稍稍壮了点,我说:“你可以告诉我他的一下信息吗,我想………” 我还没说完,她的表情却立马从兴奋到不可思议,她说:“雯子,你不会想耍朋友吧,他那么优秀,只能是做朋友吧。” 我十分尴尬,一时无言,扯起嘴角:“嗳,严姐,你看你,我想的就是做朋友啊。”她立马安心,她的笑容再度回归,她说:“那就好,你不知道,以前有一个很乖的妹天天来等他放学,还有每次文艺汇演后,好多女生堵着要微信……”我已经不想再听了。 我尬笑,难堪也从脖颈渐渐爬到脸侧。即便已经如此难堪了,我仍有一丝火星未熄,我说我还是想认识一下。 她也没再多话,说:“行吧。” 与她散后,手心攥着一手冷汗,到厕所冲手,一时竟分辨不出是是水冷还是手心冷,难堪是冒着寒气的水,注入我体内,顺着血管填满全身。好像全身的皮肤这里烧一块的,那里冻一块。明明是夏天。 看着镜中的自己出神,有这么……差劲吗。在此之前才被夸过,她为什么这么贬低我。心里的小狗流泪了,我也快流泪了。莫名其妙地流泪就太怪了,又把泪水含回心口,胸口闷闷的,脸烫烫的。小狗垂着脑袋,像才被大雨淋过。 我甩干手,回到教室午睡。为了下午的考试。可是睡不着,教室里没开空调,闷闷的。脸埋在自己环着的臂弯,脑子里既像糊得乱七八糟的浆糊,又像被晒化的柏油路,隐约能闻到强光烤柏油路的热气味,亦或是艳阳下鞋踏跑在塑胶跑道的塑胶味。一时不知道是生理难受还是心里难受,或者都难受。 醒来的时候脸上被表带压出的红痕明显,不知道怎么睡着的,意识清明的第一瞬竟然是叹气。 可是初次的舆论非常重要,严姐的一番话让我与他之间已然竖起了高墙,不是阶级的高墙,不是贫富的高墙,是尊卑的高墙。我叹气的心隐隐有笑意,尊卑,这形容好笑。 可惜那时的我,竟没法说服自己,只是一直一直悲观地默认自己的卑贱,很久很久。 下午的考试。中午没睡好,脑子嗡嗡的,是许久不熬夜偶尔熬一次夜那种意料之中的难受。听听力时,眼睛钉得死死的,单词被排挤在脑外,做阅读时也没发集中,像是耗力许多只余一了点被人拖着走的力。 几篇阅读下来,似坐了趟空气流通不畅的班车,胸腔里都是那股子味,连脑子里都是。收卷时有些破防,哭也哭不出来。我到底在拿什么浪费光阴。脑袋没有手的支持,缓缓地、庄重地降落到平板桌面。 出来考场,还是没下车,依然气闷。眼见他从隔壁考试的门出来,有些惊讶,竟然是一个水平。和我一样的水平。 考生回教室放纸笔,走廊熙熙攘攘,每个人都是平静、没有波澜的样子。 接着是午餐时间。我耐心等待人潮散去,回到他的考室,回想着他出来的路线,找到对应位置,摩挲他的名字。 宋昔昀。 名字真好听,其实前几日做梦有梦见你名字,但我没记住,现在记住了。 怎么会名字都这么合意,像青春校园文男主该有的名字,符合少女对美好的想象。 几天后,排名下来的时候,心情是明了又暗的。是进步了,但唯一拖后腿的就是昏沉沉度过的那科。去看进步榜,有我,竟也有你! 我很高兴,忙拉朋友帮我和红榜合影,结婚一样,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只可惜我们还不认识,只可惜你还不认识我。 可是掰掉的那科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你看你变得好奇怪,你被外物操控了,你的情绪、你的悲观没法被关住了。 于是我对李倩文说,我不再喜欢他了。 倩文也惊讶了。惊讶我先前竟是认真的,本以为我是一时口嗨。 那天以后,有意抑制想象力的藤蔓疯长,藤蔓不结果子,一切只是盛大的夏之暴雨。雨总要停的,我想。 (二) 可是雨没有停。 广播通知以下人员到大会议室开会,有我。去了才知道原来是专为压线生开的会。 正无聊地扫视四周,大都是半生面孔,没看到什么风云人物,领导讲了几分钟,晚来的几位同学才把空缺填满。 有他。 即便是晚到,他也仍走得沉稳,没有尴尬与局促,背打得很直,落座。方才他的眉眼刻在我这了,灯光仿佛月光,赠予他柔和的爱意。 又是光。都怪这两束光。 哦,不只,还有一句话。 另一次月考时,人群依旧拥攘。夜色那么浓,不知道我怎么看到他的,我有意挤进人潮,有意和他挨近,他的凳子意料之中地磕中了我,他说:“不好意思。”这算是我们的第一次对话。 想着,这次非勇敢不可了。于是一直在等时机,终于等到时,其实我还没准备好。但机会难得,急急忙忙奔上去,唤住了他。 我说想加个扣号,他问我要干嘛,我说很早之前就想加,只是现在才要,他问我哪个年级。 天哪,我的心要死了,一直隔壁班,我在他眼前有意无意晃了那么多次,竟然一次也没有注意?! 我说就在隔壁班,他报出另外一人的名字,让我找他要,我说加了你会同意吗。他看我几秒,说看吧。 看吧。 模棱两可的答复,我还没消化,他却已远走。后知后觉,手脚有些微僵,甩了甩,不理会面上浮着的尴尬。 那之后见到他都感到尴尬,或许他已忘记,可我无法忘记。不小心的对视,我慌忙移开眼。他那样从容,我却像被逼进角落的幼兽,待宰的羔羊。哈,或许是自己想太多,没关系的。没有人在羞辱你,是你自己。 后来的文艺汇演,发现他还会唱歌。他穿着西装,开口瞬间有许多女孩子在惊呼。 候鸟在扇动翅膀,扑腾扑腾。我也在迁徙。没一会儿又有蝴蝶在飞,翅膀上的小露珠映出花纹,阳光也有彩虹的颜色。满世界都是花香,遍地都在开花。野马在奔腾,蜻蜓在舞蹈。就连河底石子上的泥灰都被溪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原来心动有名字。 一直在等待他下台落座,他迟迟不来,我一番好等。终于落座,我很紧张。你在左边,我紧靠右。我们之间隔一条过道,过道刚好能过一个人。这么近。你还是不知道。 你还是不知道。 我已经反反复复这么多次了,有时一幻想就没发停下来。幻想晚自习后的斑驳树影下,你我一左一右并肩而行,我低头,你浅笑;幻想我做功课苦恼不已时,有同学唤外面有人找;幻想着你给我唱流行歌曲,光是听就疯狂心动的那几曲;幻想你送我回宿舍,你略带笑意地听我的叽叽喳喳……还有很多很多,有时甚至想到一两点。窗外雷声大做,雨声哗啦,我翻涌的思潮不逊色外景。 有点夸张,对吗?我也觉得。我以字面意思定义心动,可我对你的情感多数时候是惊慌失措,怯懦不前,以及天马行空的幻想和无法克制的自卑。 有时连我自己也分不清,我是喜欢你,还是喜欢我构想出的你。你知道吗。路上遇不到你时,我会看路人。他们有的背影像你,有的气质像你,有的眼睛像你,但没有一个是你。 街上怎么多人,为什么我就纠结着非要你呢。我不明白,我的执念甚至到了有些魔怔的地步了。要是我能强迫你喜欢上我就好了,这个念头很快闪过去,但它更快地扎根。 终于下了这个决定是一个梦。我梦见你说最近总听到我在骂你,我说没有。你女朋友说让我别再诅咒你了,我说不可能。不着调地,我拉住你即将离去的衣袖,问你可以考虑我吗,等你分手后。你说可以。 可以。 好 。 (三) 关注你这么久,我对你已经很了解了。 暑假你将一个人留家,这是我的机会。我知道你在几栋几楼,还不知道你的门牌号。“咔嗒。”开门声响起,你走出来。 现在我知道了。 离暑假还有十来天时,我便去各处购置了完备的工具。书包沉甸甸的,我很安心。万事俱备的意思是不会出错。 这一天终于来到,我发现自己过于亢奋。我戴好口罩,敲你的门,像隔着厚厚的土地,俯身把耳贴近地面,静听心中恶魔的低语,那么多个夜晚,只是守着花开。 你听得到吗。 每个白昼都在歌唱,每个夜晚都在破壳。 你开门了。 对于我的到来,你感到意外。是的,是该感到意外。我认为你没有完全忘记我,因为我看出来被打扰的恼怒。 几秒的时间。你还没来得及问我的来意。 几秒的时间。我竟已经离你这么近。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近乎赤裸,每一个毛孔都在震怒。他不可置信地死盯着我,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我已经被他千刀万剐了。 很奇怪的是,我并不感到害怕。相反,我有些按捺不住兴奋,但我还是作出一副抱歉的表情。 “真是很抱歉。我没有办法了,我每晚都在想你,再不能得到你的话,我快疯了。”我说。 “这就是你这样做的理由?”他双眼猩红,我第一次见他这样,教养、礼貌被撕裂开来,原始的愤怒溢于言表。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和你再深入一点。”我语气很平淡,缓缓地拿出包里的道具,一堆新奇的,令人脸红心跳的小玩具。 “你要干嘛?”几秒时间,他的情绪迅速从震怒转变到惊慌。惊慌。好难得,尊卑对调了。 先前他过于激动,绑手的绳子好像有些松动了。或许得换个牢固的。我细心地给他拷上手铐与脚铐,一心二用的听他的怒骂。 “这么饥渴吗,才几岁就想着干这事。” “你身边人知道你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些吗。” “你就不怕这些事情曝光,受众人唾弃吗。” …… 好吵。 我给他带上口球,抚着他脸淡淡地微笑,说:“我不是生来就想干这事的,是太喜欢你了”,顿了顿,又说:“我相信你,你的自尊心会帮我封好口的。你不敢的,不是吗?” 他哑口了。哦,我封住了他的嘴,他就算骂得再毒我也听不见。眼神倒是很有杀伤力,那其中的杀意不是我敢直视的。我又给他戴上眼罩。完美。 把可爱的小物件塞进他的。按了开关,貌似强度有些大,他整个人像是被海浪反复拍打,窒息感留在了退潮的滩面。 他满脸红潮,轮廓清晰,没有多余的软肉。情欲把他变成了无助的小可怜,好可爱,这是我暗恋整整一年的男孩。 我撩开裙摆,扶着他肩侧,小心翼翼地往下坐。涨。好涨。我不太懂,只能感受到他紧绷的大腿肌肉。 我拍拍他的脸侧,膝盖顶开他微张的双腿,轻咬他的下唇。我说:“放轻松,你不吃亏。” (四) 他别开脸,艰难喘息,我知道他眼罩下的情绪是厌恶。厌恶很好,错位的关系不强求顺心。 看来是强度还不够。我将手心的药片送进他的口中,同时加大了档位刺激,他没法分心,被迫含下药片。 没多久,他的意识逐渐涣散。哪还分得清谁是谁,只是凭借本能原始地索取。太快了,我有些猝不及防,先前撑在他肩上的手脱力下垂,短暂地失去神识。 很快我拿回了主导权,一巴掌甩过去,他清醒很多,但还没来得及恼怒,便很快冲上云霄,绽放开来。 我从他身上下来,没理会他不整的衣裤,自顾自做好清洁,换上干净衣服,慢吞吞出来善后。 他手脚的束缚没有解开,药效正盛,无法疏解,难耐地蹭着椅面,塞着口球的嘴发出呜呜的声音。我没浪费这一番景象,多角度进行了记录,有备无患。 我拿下他的口球,只听他央求我,求我帮帮他。他说:“求你了。”我很人性化地解开了他的右手拷,他赶忙动作起来,好急切。 我静看他被情欲操控的样子,急促的呼吸,微红的耳垂,漂亮的手指,而漂亮的手指又握着丑陋的鸡巴。好强烈的反差。 已经小冲过两次了,但他还是一副难耐的样子。欲望是无底洞。不分青红皂白皂白地把人拉入漩涡,漩涡之中有风暴。 药效不算强,但显然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他说:“求你。求你帮我。”时机差不多了,我乘势提出我的要求。 我说:“你愿意做我的狗吗?”我满怀爱意的期待似乎压倒了他,隔着躯壳,我能看到他的世界正在崩塌。可是药效发作,将讲出口的“不要”也讲成了“要”。 我很惊喜意外,我说:“真的吗,你愿意做我的狗吗?”他有些恍惚,下意识点头回应道:“嗯。” “太好了,你知道吗,我从小就想要一个弟弟。你可以叫我姐姐吗?” 他混沌的头脑已经没有余力思考、反驳我这句有些无厘头、甚至有些变态的提议了。 他有些扛不住了,他说:“你…先可以帮帮我吗。姐…姐姐。”像是烫嘴一样,我心里发笑。 录音正在进行中。 于是我们再次厮混了许久,直到我体力不济,才肯给他服下缓解药片。 人是睡过去了,鸡巴倒是红肿,一副使用过度的样子。惨兮兮的,我还是去买点药膏吧。 我不认为他这时还有余力逃跑,但还是拷上铐子,悉心合了几张影才穿好衣服出门。 我边往药店走,边琢磨买药的理由。有了,我酝酿出几滴泪水,满脸难为情,小声地、以袒露心扉的庄重对售药的姐姐讲:“姐姐,我…我弟弟他被陌生男人伤害了。担心他的心理状况,我暂时不敢把他往医院送。你能给我开些这方面的膏药吗,越多越好,越全越好。” 售药姐姐很是吃惊,也很是痛心。她贴心地提醒我一定尽早告诉父母,立即到医院做全身检查,这种事马虎不得。 先前酝酿的泪水终于滚滚坠落了,道谢后,我同售药姐姐道别。走在幽深的小道,叶片降落在我的肩侧,不过很快被抖落。极目远眺,小路那样长,一条道可以走到黑。 (五) 我把粥端到床前时,他已经醒了。 看到是我,他错开视线。我说:“这一顿不吃的话,恐怕你这一天都得饿肚子了。”他迟疑了一会儿,想接过粥。但双手乏力,未果。 我心情大好,勺子舀粥吹凉,说:“省点力气吧,你昨天那么卖力。” 晴雨表一般,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避开了我送到嘴边的粥,我气笑了,说:“有骨气的人下场通常不怎么好。” 我看得出来他很饿,又惦记着包袱。那就不做好心菩萨了,我把粥放在床头柜上,好心的带走勺子,至于他怎么喝,那是他的事。 十分钟后,我过来收碗。 碗洗后,我便开始学习功课。 期间他想要喝水,床头柜只有一件蕾丝围裙。再叁挣扎,他决定套上围裙到客厅取水喝。我本是背对着他做题的,渐而听见窸窣声边回头看。 围裙堪堪遮住了前身膝盖以上部分,后身暴露无遗,柔软的臀肉随步子微微颤抖,真的太涩了。地板有点滑,赤脚很容易摔,他往前栽倒了一下,没扶住饮水机,一下子跪趴在地板上。 美好的胴体就在眼前。我作出要扶他的姿态,有意擦过他光滑有纹理的肌肤,他耳朵红得滴血。算起来,我们真正认识两天不到,高强度的社死确实不堪忍受。 手掌贴心地安抚他,另一只不安分的手指探到后穴,一点一点往里试探。昨天给他灌了肠,所以很干净。 他蹙起眉头,轻呼:“痛。”先前安抚他的手掌捏着他下巴侧过脸接吻,手指放柔速度,轻戳试探。他本就浑身乏力,这时也只能略微压抑地喘,我暗地里加快频率,他的呻吟逐渐破碎,咬着手指发泄。 看他适应些了,便加快了抽插速度。他说:“别,别这样。”于是我真的停下了抽插,在他即将高潮之时。 他眼里蒙一层雾气,看不真切。我半跪的腿微麻,但我仍没说话,静静看他。过了会儿,他才慢吞吞地望我,说:“能让我静会儿吗。” 我试图从他眼里找答案,可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没写。 他起身收拾狼藉,光影附在地面上,又慢慢地移走到客厅。 屋子里很安静,我们都有各自的心事。本该按自己的人生轨迹走的,但两条红线被强行拴在一块,越是挣扎,越是混乱。 很多事情,一旦开了头,就没发收尾。 (六) 他倚在床头,白皙的指压在书封,垂眼翻页。我伏桌思考题目,指尖敲在桌面发出“哒哒”声,浅浅歇一会儿又提起笔验算,验证的过程是奇妙的、值得期待的 。 两小时后,我合上最后一本练习册,活动筋骨缓解酸痛。百无聊赖地扫视四周,忽而瞥见他的手腕有明显红痕,我没想太多,拉过他的手想看看伤得重吗。 碰到他肌肤的一瞬,他厌恶至极地甩开我的手,说:“别碰我!”我不明白他的平静为何突然打破,明明昨天还算顺从。 我盯着他清明的眸子,我看到了排斥与抗拒,原来是药效过了。我没理会他,攥着他的手给他上药膏,他拼命挣脱,以至于我的手也由于惯性磕到桌。 “不是说了让你别碰我吗!”他依然不给我好脸色看,不小心碰到他的手铐,手铐有金属独有的触感,冷冰冰的,直渗心底,忽然了然我们的关系。 他在生气,准确来讲,是在生他自己的气。我知道他没法接受,我也不忍心伤害他,但我必须在第二通电话打来之前转移地点。 第一通是宋昔昀父母打来的。 “假期你照常回奶奶那吧,门窗关好,注意水电气。”“妈,奶奶今年收成不好,心情很糟,我还是不要给她添乱了。”“行吧,钱打在你卡上了,用完再打电话。”“好。” 第一通是宋昔昀本人接的,应该能管个二十多天,他家的关系貌似有些冷淡。阴错阳差,这倒正好方便我了。 我作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问他:“你什么时候才能接纳我呢。”他剜我一眼,像淬了毒的蛇,下一秒就要咬断我的喉咙。 我横躺在床中间,腿搭在床沿,自顾自伤悲:“宋昔昀,第一次见你我就喜欢上你了,可你不知道,于是我把秘密藏了很久,可你还是不知道。我不愿想象将来你会成为谁的丈夫,谁的父亲,为什么你不能喜欢我呢。” 他本不打算搭理我,于是我又讲:“第一次和你做,你光顾着自己爽了,套也不带,小穴都被你射满了。”他的脸慢慢爬上羞耻的红云,耳根也一下烧起来,他装作没听见翻书,我说:“别装了,我知道你听见了。” 他这下才受辱般央求我,“别说了。” 我玩着手指,哀怨似的:“明明吃亏的是我,就算有一天他人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他们也只会认为你是误入歧途、放荡不羁,可我呢,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形容我吗,水性杨花、道德败坏。” 又接:“你看,社会对女性的舆论多么不友好。我又能怎么伤害你呢,我既没有反抗的力量,也没有施暴的可能呀。” 他的耳根已经退烧了,淡淡地说:“滚。” 我拉过他的手,十指相扣,迫使他看我。这时我已经坐起身,我说:“我不滚,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能看到他已经开始精神恍惚,口唇微动像是要说什么,但更快的脱力倒下。 (七) 挑来选去,拿了个最大的箱子,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的叔叔看我拖得费力,热情地帮我接过箱子。 我笑说谢谢叔叔,叔叔便同我攀谈起来。“你也是这栋的吗,怎么没见过你。”我笑盈盈,说:“在我舅妈家住了一个月了,该回去了。” “哈哈,我说难怪呢,不过你箱子真沉啊。”叔叔爽朗的笑声让人心安。“对,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我说。“你等会儿要我帮你提下楼吗,这么重。”我非常感恩:“那真是太麻烦您了。”叔叔表示:“不麻烦,顺路嘛。” 告别叔叔后,我乘坐一辆的士。路途中段有些崎岖,车内小件也跟着摇摆,好一会儿才到达目的地。 我付了钱,司机帮我递下行李。 “真沉啊。”他说。 “一个人搬家真是麻烦。”我说。 “哈哈,注意安全小姑娘。” “好,谢谢您,再见。” 回应我的是启动的汽车引擎。 我一个人,拖着沉甸甸的行李箱,走在昏暗的小道里,小道两旁的墙壁只是有些老旧,好歹算干净,毕竟没有乱七八糟是小广告。 这块地皮还是父亲早年买下的,他本想种植些花草,打造城中庄园,奈何太忙,这地又太偏,便闲置下来,把钥匙交给我,也算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这里没有人来。 遂进了房,轻车熟路地往地下室走。 进了房,我便把书包里满满当当的东西抖出来,耐心复原,复刻个大概就好了,我想。 两小时后,我完成了大致的布置,这的每一样都是按照他的卧室布置的,包括墙上的挂画,地毯的款式,分散的小物件。所幸他不是个爱装饰卧房的人,否则我还得花更多力气复原。 我这才拉动行李箱的拉链,他蜷着身,像是被遗弃的幼儿,我把他解放出来,给他盖上薄被,留下一步老式手机。 离他醒来还有叁个小时,我还能再去布置一下外景,买些花种,买些小鱼,找点鹅卵石铺在池子里。 两条猎狗守着大门,一看到我,便立刻收起獠牙,吐出软踏踏的舌头,冲我摇尾巴。我摸摸它们的头,说:“以后我可以常常陪你们,给你们喂饭了。”它们好似听懂了,乖乖的用毛发蹭我的手心。 它俩战斗力很强,最初我非常惧怕它们,央求父亲带走它们。父亲说:“这狗得来不易,是被暴力驯养过的,对敌人无比凶残,对主人绝对忠诚。” 我对父亲的话半信半疑。父亲看我不信,又说:“你知道习得性无助吗。”我摇头。 “当他们被暴力驯养,无数次的反抗都没有效用,彻底断了反抗的念头。这时,即便你解开狗链,笼子大敞,它们也会乖乖的,永永远远的待在你身边。”我似懂非懂,还不能完全参透这其中的奥秘。 爸爸拉过我的手,把哨子压在我手心。“它们是用来看家的,你每天都得在它们饭前吹哨子,让它们接受你,适应你。等到它们吃饭时听从你的哨声不再争抢时,便可以停止吹哨了 那时候,它们就真正属于你了。” 父亲教于我训狗的道理,我至今难忘。 (八) 窗帘没拉开,屋子黑压压的,分不清白天黑夜。 四周没人,宋昔昀忙起身,寻找通讯工具,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只在桌洞里找出一副老款智能手机。 下意识输入记忆中的号码,按下拨通键,手指微微颤抖,心口突突地跳。 一秒,两秒,叁秒…… 拨不出去,信号被屏蔽了。 他有些绝望,疯狂按下紧急求救电话,但每按下拨通键就会快速闪退。 那社交软件呢。 他迅速翻找,甚至连软件商城都没找到。很明显,手机是经过了格式化的。唯一找到一个加密文件,他尝试打开,但五次密码失败后,弹跳出“如若密码再次错误,立即销毁文件”的警告。 他狠狠地把手机摔到床中间,心里的火下不去,又把手侧的闹钟摔向墙壁。墙壁被摔出一块黑印,闹钟粘落了部分油漆。 他这才发现,眼前这个看似自己卧室但又不是的地方不是自己的家。 刚才怎么没发现…… 他指尖发凉,双手颤抖地拧开门把手,一片浓黑砸下来,直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开了门也没法走出去,门外看着空旷,实则是更深的牢,两只凶猛的猎狗齐齐望向他,眼里劈出一道精光,吐出塌塌的舌头,跃跃欲试。 两侧围墙上镶着啤酒瓶碴子,一条线地排过去,似恶兽的獠牙。他一半浮在光面,一半浸在暗里,整个人透露出无法和解的悲怆。 冰凉的水液像一把柔软的刀刃划过他的脸、颈再是锁骨,他僵在那,仿佛眼睛也闻到了胸腔的铁锈味 。 没有再能出去的办法了。 手机反扣在床,手臂脱力垂下,蜷在半开的门后,掩面不语。 “叮咚。”消息提示音。 划开锁。 “想逃的话,我会很生气的哦。”那一瞬,一切的希望都破裂开来,肥皂泡一样,争先恐后跃上高处,“啪”地一下无声炸裂。 弯下的骨不会再直。 我回来时,已是第二天的黄昏。 屋里不透光,冷戚戚地,完全隔绝了暖光铺在池子上的温情。 他的睫毛垂在白皙面容上,像蝴蝶倚在纯白花瓣上歇脚。眼下的淡紫色的毛细血管,似纤毛沾墨淡淡挥下几笔。 这时,蝴蝶开始扑扇翅膀,他的睫毛微微扇动。 看来是醒了。 “饿吗?”我拨开他眼边几缕碎发。 他什么也没说,沉默看我。 我只是默默拿出新物件,链子拍在我手臂,凉丝丝的,金属的独特触感。 他渐渐看清物件的全貌,几乎是下意识地、惊恐地往后退,但身后是坚实的墙。 “别。”他说。 “没关系,不勒的。吃饭洗澡都不影响的。”他极力推开我,可惜手脚铐限制了他的行动。他万分惊异,这才留意到被束缚的手脚。 先前他仍睡着时,便已上了锁,面对逐渐恢复气力,不耍点小聪明,只怕是找死。 我给他戴上项圈,他蛮力挣扎,链子把我手臂也拍得红红的,又被他狠掐了许多下,先前拍红的地儿又添了几分火辣辣。 (九) “没关系的,很快的,做完这些,你就会听话对不对。”我放柔声音哄他。 他空洞的眼睛钉在天花板,像被玩破了的公仔。我抽出纸巾擦拭他下体混着体液的血,粗糙纸面摩挲发红的肉,他空洞的眼里多出一丝疼痛。 “我也没办法,我对你已经够好了。” “我很喜欢你。” “我控制不了对你的在意。” “太在意了才会这样。” “你不想着跑,我也不会这么难过。”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 回应我的是他无声的泪液。 这次竟是连反驳也没有,没有气恼的辱骂,没有奋力的挣扎,没有慷慨激昂的反抗,有的只是像死刑犯上刑场般漠然。 他的身体多处破皮,膏药还有很多。 我只需要一股脑地把这些价值观灌输给他,日日夜夜。 “我是爱你的呀。” “是爱指使我这么做的。” “如果你也爱我,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这一切已经发生了,再回头不可能了。” …… 泪液也不再欢快流淌了,琥珀般的眸子淬满墨迹,黑乌乌的,看不出情绪。 我想起儿时经过的深潭,深度不可测,我偷偷往边沿移走,靠近观它,可它沉闷内敛,不露内里,只是倒映出我的影像。我的周边有数不清的细小水纹,似胡乱裁剪的纸张。 兄长发现立马大力拽过我,告诫我远离危险区域,跌下去可不得了。 会是怎么个不得了,我想。 我静静地看它,平静的水面也像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的神秘几乎把我吸进去! 我快步跟紧兄长步子,心里默默想:为什么危险?它没有伤害我呀,它只是安静地守在自己的领地。 深潭开始有波动,我从童年记忆中回神。 他无波的眼睛转向我,才知道里面有风暴! 他嗓音异常发哑,他说:“你杀了我吧。” 缓缓闭上眼睛,泪水再次流下来。 “不要这样好不好。我还有很多日子没和你一起分享,是看到你我才发现生活有意义的,你那么真实,比他们的虚伪高贵万倍。有时我也会觉得不真实,明明我们那么近,可我觉得你离我好远好远……” “可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他淡淡的叙述,但其中的荒诞感与讽刺感极速飙升。 “我叫钟雯。钟表的钟,上雨下文的雯。” …… 他不再发言,睡颜透着淡淡疲态。 不论他记住与否,我都会让这两个字深深嵌入在他骨血,永远记住与之相伴的恐惧,永远记住硫磺满地的疮痍。 (十) 人们常说:“叁个女人一台戏,女人扎堆的地方就是麻烦多,女生难免搞宫斗。” 殊不知男生耍起阴刀来,竟比这骇人不知几倍。 我曾亲眼见过几个男孩围着爱装x的男生,明说暗讽狗叫生人,笑着说非得让不听话的野狗乖乖给主子嚎几声才肯离开。 那样明晃晃的恶意不禁让我打了个寒颤,终知“女生多爱搞内斗”“男孩心里直,不计较”……是偏见的产物。 恶意无关性别,甚至无关性格。性情温和的人能在心里默默侮辱他人,性情暴躁的人也能按捺住性子开导他人。 我相信他一定见过那样明晃晃的恶意。 那时他会露出什么表情呢。是不屑,是厌恶,是出淤泥而不染,亦或是……同流合污。 我无从得知。 我坚信他一定也深深地体会过毒的滋味,亲眼目睹道德变成伤人利器,退一步竟是礼貌的外套! 因此,我说:“一定很累吧,在这样的环境生活。” 看他有些恍惚,又说:“不过以后就好了,你面对我一个人就好了,他们的喜怒都将变成黑白默片,再与你无关。” 我落井下石的情绪在上挑的语调里无处遁藏。 甜蜜的负担,亦是最恶毒的诅咒。 望进他的眼,满地是细碎的迷茫,俊秀的面容透露出脆弱感,这让我燃起非得把小碎片拼成大拼图的决心。 于是我轻轻揽过他。 “拥抱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明明靠的那么近,却远得看不见彼此的脸”。 拉你起身的人或许就是绊倒你的人 。 如此矛盾。 我心里默默数着秒数,刚好叁秒,他推开了我。 他的迷茫写在脸上,混沌、凌乱交错疯狂画圈,白纸被划破。 我倒宁愿他骂我,愤怒好歹还是正常情绪。 这样的缄默反而让我莫名心慌。 我稳了稳心绪,尽力不去想未发生的可能。 我能预见,他的理智大楼将会崩塌,新的大厦将会重建。 原生家庭未给他的爱和重视,我将会百倍补偿,但同样也要拿走一些。 或许我给的……不是爱。 可我也不知道除了爱还能叫做什么了。 疯狂的想要占有,近乎疯魔的执念,深知失去必定会痛彻心扉…… 中学课本里教于我:爱是尊重和包容。 可我从没有见过一个人这么做。 占有与控制深深渗透于亲子关系,两性关系,雇佣关系里……没人教给我爱是不让对方掉眼泪,没人教给我爱是精心呵护,没人教给我爱不是用有形或无形的链子把对方栓起来。 先前我在书里学到的爱的内容,早早遗留在回不去的昨天,我没想过回头。 只凭着依稀的记忆,记起星点内容:在健康关系中,爱是两人共同呵护的小树苗。 那……不健康的关系呢? 书里没有写。 (十一) “为什么是我?”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有为什么,事情就该是这样。” 不是的。 不是的。 他没有理由承受这一切。 欲使精神防线崩溃,必先剥夺物质供给。 我有意控制他每顿的饭量,额外食物完全取决他的态度。他顺从,就能得到多的食物;他反抗,基础食物都将被剥夺。 长久以往,便会形成条件反射。 给狗狗喂食前摇摇铃铛,就算以后没有食物了,狗狗也会自觉分泌唾液。 只要把顺从与回馈挂钩便可以了。 这么做真是为难人。 我忽然想起林清玄的《香鱼的故乡》: 在淡水海域里有一种鱼,它们高洁,只要海域里有一点污染,便会立马死去。 “宁洁而死,不浊而生”,也算是生物界的高敏代表了。 可人呢? 生活环境若被污染了,多半是麻木不仁,但也不乏有阴沟里依然仰望星空的人。 我不知道,他是将麻木不仁,还是将卧薪尝胆、奋起反抗。 对他而言,我就是那条阴沟,是他洁白人生的污点。那快来越过我、跳出我吧。我默默地想。 我走时对他说:“晚上我不回来,喂一下它们。” 它们是指院子里的两条犬。 虽然中午我已喂过,但最近丢了几个排球给它们玩,它们并不排斥像普通的家犬那样与玩具嬉戏,耗能多了,难免会饿。 于是我又说:“它们的链子并不牢靠,院子里也没什么食物。如果吃不上饭的话,我也不知道它们会怎样觅食。” 他没应声,但一定听进去了,于是放心离开。 临近下午时,我编辑了一条信息给他。 “冰箱下部的柜里,有一块冻肉,先拿出来解冻,稍微切一下,煮后喂给他们。” 宋昔昀起身进厨房,照做。 尽管已经很小心地控制力度,手指难免被尖刃面划伤,细细的血珠缓缓渗出来,厨房柜上就摆着创可贴。 如此贴心。 再叁犹豫后,才终于决定去喂食。 它们那双劈着绿光的眼至今令他心有余悸。 小心翼翼地走到它们面前,它们热情地吐着厚厚的舌,等待他的喂食。他把熟食放在它们跟前,准备离开,可很不巧的是,裤腿被一旁的铁丝挂住,挣脱时难免挂破皮肉,血液渗出。 他心里暗呼不妙。 但已经迟了。 闻到血味,它们兴奋起来,大喘粗气。宋昔昀还未来得及拔腿就跑,就近的猎狗便一口咬上他的腿。 那一刹那,一股强烈刺痛涌上来。 泪不再是小溪流,而是倾盆的瀑布。 他不知道自己是痛的,还是吓的。平日里最憎恶的人此刻只希望她快点回来,猎狗不松动地还是咬着他的腿,但也不撕扯。 我也确实立马到达了。 先前他喂食时,就一直有在看实时录像。 可没想到的是,我到达了,它才反而开始“进食”。原来先前它咬住是怕食物脱逃,一直在等待我回来,允许它的“进食”。 我吹了哨,它才不情愿的松口,悬着的心刚下一半,它竟又再次咬上他的腿!! 他没忍住疼痛,闷声一呼。 我立马拿出包里的电棍,迅速电击麻痹它。 它的同伴求情般蹭着我腿,我吹哨警告他靠边去,否则也将用电棍击它,它这才无奈离开。 它受了电击,立马松口,倒在地上抽搐。 我拉过宋昔昀,带他去一旁包扎止血。 接着急忙带他去打狂犬疫苗,他温热的手就在我掌心,但此刻我没有那些旖旎心思。 那时还不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改变。垂下的眼,回扣的手,默认的吻……后来我隐约能从其中感受到某种甘愿。 是为什么? 是他看到我难得出现的焦急,还是瞥见我额头细细泌着的薄汗,亦或是……在那个惊险情况下,把因惊惧而狂跳的心错认为是心动? (十二) 他打了针后,我便进了病房。 空荡的房间只有我们,白色窗帘,淡淡的消毒水味,忽得刺痛了我的神经,不自觉地,眼周有些湿润。 那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真正感到自己做错事了。 过去我无比信任猎犬的绝对服从,相信奴性一定在它体内深深扎根,长成苍天大树。 可我没想到,即便是暴力驯养,再次闻到生血味,体内的残暴因子竟会被立刻激发。 骨子里的血性从未更改! 不愿被他察觉,我眨眨眼,星点泪液很快消逝,眼周变得紧致。 我们之间的距离,是鼻尖与鼻尖的距离。 我的手指有些发凉,小心翼翼的,拉过他的手,扣紧。惊讶的是,他没有叫我滚,也没有脱出手。只是淡淡的看着我,默许了这一切。 想来确实,上次叫我滚,还是在他家那回。 是否真的完全甘愿? 我有些不安,试探地拉近我们的距离。好…没有抗拒,于是我吻上他的唇。 那……再近一点。 于是我企图打开他的牙关,他按兵不动,我心生退缩之意,他却打开了防守,任由我在他的温软上胡来。 我的瞳孔骤然扩大,从未想过。 因为这个意料之外的吻,我逐渐飘飘然,竟然连狂犬病毒会经由病毒载体唾液传播也抛之九霄云外。 后来我不只一次的想,如果他没有那么幸运,如果感染了病毒,那我们是否会因为病发而走向毁灭?狂犬病的病死率是100%! 如此恐怖的概率。 怪我太草率,怪我考虑不周全,怪我让他独自待在危机状况那么久,怪我……我心里纵然有万般对自己的责骂,可我仍然不会怪自己强行把我们俩的命运拴在一起。 再叁思索,我决定送走他们。 于是我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爸,把小黄和小黑送走吧。它们咬伤了我的朋友,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啊,打疫苗没有?” “打了。” “好,我过几天拜托张叔把它们牵去守叁七。” “好。” “你没受伤吧。” “没有。” “那就好。需要爸爸了随时说,有求必应。” 父亲爽朗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我心里微暖。 他是个好父亲。但不算个好丈夫。 年轻时,他先爱上了母亲,疯狂追求未果,他实在没想明白自己年轻又多金,为什么她仍不被打动,于是约母亲帮他过生日,灌药强要了她。 于是有了我。 接着奉子成婚。 所有来到他们婚礼的人,都不禁赞叹道:一对璧人。可他们懂什么?他们没有看到他的强迫,只单单看到他的事后弥补、加倍讨好,只看到他帅气又多金,风趣惹人爱。 母亲恨他,做月子时即使有他每日的悉心照料,泪水也从未休止。那时他还不知道,孕育着生命的母亲已经在谋划出逃了,和她真正的爱人。 他们成功了。 留下我。 我被留下了。 不会说话的我和父亲大眼瞪小眼,第一次看他那样生气,即使我现在已经完全记不清了,只是一个情绪对应一个标签,依稀地、深刻地记住了他的怒不可遏。 讲真的,他是活该。 他失去了爱人,却没有停止祸害别人。 他看到与母亲几分相像的,必定会留下,甚至还因此被摆了好几次道。他终于长了点记性,不再执着于替身文学,把自己打造成痴情浪子。 只是在物质上对我加倍好,像是在弥补我身体里流淌着另一个人血脉的灵魂。 何必呢。 (十三) 如果不能给孩子双倍的爱与呵护,两个人又何必强凑一起? 在我的心里,母亲是极为勇敢的。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是她本应顺利运行的人生轨迹,即便这过程中出现令人不快的插曲。 母亲离开后,一次也没有回来看过我。 可我不怪她。 她是自由自在翱翔天际的鸟儿,捕猎人捕下她,并没有“进食”,而是饲养,但她挣脱桎梏的心意从未更改。 英勇的、伟大的、自由的、浪漫主义的。 因此儿时我写作文,每每写到“最伟大的人”总会想到我的母亲。“她挣脱父亲施加的枷锁,再次飞上本属于她的天际。”我如是写。 后来语文老师私下与我交谈,她先是笑道:“写得是很不错的”,接着笑意散退,换上严肃面孔:“可为了应付写作文编出这样离奇狗血的故事,难道不可耻吗?” 我的羞耻心一向来得钝,没有受伤的情绪侵扰我。我认真地看着老师的眼睛,问:“为什么会可耻呢。您不是教给我们,切记作文要真情实感 。” 兴许是我过于认真的表情给她带来的冲击,后来她再没有主动布置过这类型的作文题。 于是,中学我莫名多出了许多老师的关爱。 每次看到他们眼中的怜悯,我常会疑惑不已。什么可怜?我自己都不觉得我可怜。 但我仍把他们爱的补偿照单全收。 其实该补偿我的不是他们。 出生在错误里,继而在错误里长大,然后再创造出新的错误,乐此不疲。 我是他们错误的结果,我犯下的错误又将成为他人错误的开始,恶性循环,周而复始。 宋昔昀并没有睡着,我轻揉他的发,对他说:“它们将会被送走,不会再被威胁了。” 他不语。 终于把五针打完,我们离开了病室。 为了让他散心,驱走心中阴霾,我解开了他的手脚拷,任他在园中自由活动。 我不是没有想过,如果他因为脱离束缚后,反抗我,伤害我,逃离我,曝光我……我又该怎么办。 一切都是宿命。我想。 我逃脱不了父亲遗传给我的罪恶因子,但良知偶尔会找上门来,对我说:能做的都做了,让他自己选择吧。如果你还是个人的话。 其实是不是人对我而言不太重要。 只是良知常在深夜敲开我的门,吵醒我,明知它是故意找茬,我仍坐立难安、没法平静。 所幸我担心的事一件也没有发生。 他什么也没做。 甚至没有必要情况房间也不出。 我耍巧般运用黑暗效应的原理,有意在黑暗里与他相处,放柔语调,态度温和,满足需求。其他的美化则交给黑夜。 降低他的警戒心,卸下防线,相信我,依赖我,服从于我。 用态度的反差催生出廉价的感激,再用廉价的感激冲刷过去的恨意。 重新定义情绪标签,害怕换成依赖,惊恐换做心动,伤害换做都是因为爱。 多么严密的体系。 (十四) 那天以后,我们的关系还似从前。 驯服与被驯服。 但我们做爱的频次明显增多,隐匿于花丛间,他的挺动使我随之颠簸,犹如海上浪花压上海滩,而我只是水洼里搁浅的鱼儿。 起起伏伏。 我轻拽他的项圈链子,示意他慢一点。然而仍是疯狂索求,破罐子破摔似的,把积攒的压抑与痛苦经由这种形式发泄出来。 他的肉棒抵在我穴口,但略有发麻的穴向我发出抗议,于是我的手摁住他紧绷的小腹,欲起身结束一切。 ?!! 他竟托住我的臀,狠狠一个上挺,他的炽热贯穿了我,爽意直抵灵魂深处,被反攻的那一点怨念消去大半。 被……被灌满了。 啊…被反压什么的,太失败了吧。 脸烫得厉害,不动声色地把身子往下沉,企图让花草藏匿住我裸露的肌肤,他发现了,有力的双手紧锁我的腰侧,顶到更深处,快感迅速迭加。 即使咬住下唇,细喘仍会不可避免地溢出。就着这个姿势,他再次射满了我的小穴,并无耻地抵住穴口,不让一滴留出。 竟然又被灌精了。 我欲哭无泪,清晰记得我们最初来花丛的目的只是赏花,小蜜蜂停歇在纯白花蕊中心,我非常惊喜,急忙拉过他手想与他分享,不小心一把抓到了他的…… 气氛有些尴尬,我头脑一热,尴尬地咧嘴:“哈哈,这片不错吧,很适合做。” 他琥珀眼睛深深看我,我尬得头皮发麻,只想立刻遁地而逃。 但他没给我这个机会,拽过我的手,于是我们双双跌入花丛,干起了苟和之事。 我手撑在他的小腹上方,他的链子随着交合摇动,硌得我手疼。 我扯着链子,埋怨他:“硌死了。”回应我的是意料之外的浅笑,稍纵即逝,胜比纯白花蕊的纯情一笑。 我被惊得头脑发懵,只听见他说:“是你自己戴上的。”语调里有缠绵悱恻,有淡到不计的纵容,甚至有星点爱意残渣。 竟然没有恨与责怪! 那一刹那,我是真真正正地相信一切铺垫已然奏效,他已然甘愿躬身成为附庸,就在此刻。 错轨的列车的结局不必然是坠入山崖,对吗?一切都还可以回头。 命运的齿轮由于阴错阳差的心理变化,异常迅猛地转动,只能依稀捕捉落下的残影。 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我们将会像普通情侣那样变得腻歪,还是会因日常琐碎而感到腻味,无论哪一种都好,真的。 他的再次挺进把我从无端思线中拉了回来,体内的充盈感令我无比心安。 他的汗水打湿了额前碎发,我轻轻拨开,他的琉璃般的眼瞳令我着迷不已,吻上他的柔软而冰凉的唇,他报之以热烈的吻。 就这样永远平和下去吧。 谁也不下地狱。 (十五) 我们的日子就这样偷偷地溜走,才惊觉分别的日子已近,心底深压的惊慌与不安有破土的征兆。 新场景的转换意味着未知的到来,他似乎感受到我的焦灼,沉默的日子更多了。 终于破开我们之间诡秘宁静的,是一场暴雨。 “轰隆——” 雨哐当哐当地摔打在院后的废弃铁皮,这雨下得这样痛快、洒脱,我心生羡艳,索性打开窗,任雨啪嗒啪嗒往我脸上抽。 铺面而来一股浓烈的土腥味,雨浇透了院旁的土,花朵也被折腾得不成样,弱弱地夹风的雨里抽泣。 越来越多的雨。 我的头发、衣服都被浇了个大半。风抖衣物,难免有些受凉,于是向雨讨饶,合了窗往房里躲。 他逆着光,抱膝坐地,神情似在思索。 意识到我来,他抬头对我浅浅一笑,先前的忧郁一扫而空。 我蹲下同他齐平,问他是否有心事。 “你在担心我们的关系对吗?”他问。 我点头,说:“学校里我们怎么办。” “没关系,少接触就不会被怀疑。”他温柔勾唇,安抚我的不安。尽管他看起来更需要安抚。 我很讶异他如此善解人意,毕竟我才是做错事需要善后的人。 不过这样也好,能省去很多麻烦。 说实在的,他这样乖,我反倒不习惯了。忆起过往对他不善的种种,难免有点愧,于是到后院,折了几朵尚在风雨摧残下存活的花儿,精心包装后,赠与他。 从他周身散发的快乐因子告诉我,他很喜欢这份没来由的礼物,甚至待花萎了都不愿扔。 眼睁睁望着萎掉的花在书柜搁了叁天后,我终于忍不住,丢弃了它。他有些失落,但仍未责怪我。 这以退为进的姿态倒是逗乐了我,搞什么?演上了是吧。 不过说回来,最近他总含情脉脉望我,又带着某种内心挣扎的忧伤,反反复复。 我真的不明白他每天在想什么。 猜不透。 直到某天收拾床铺时,在枕头后摸索到一本薄薄的本子。 ?! 我的日记本。 社死,绝对社死,我抗拒想象他看到内容所流露出的表情。 然而我仍硬着头皮打开本子,强行回忆。 lt; 今天的阳光好好,注意到了一个男孩,蛮…帅的。 乒乓球台看到他了,他和我对视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我。 啊好枯燥。不想奋斗了,远远的看他是我仅有的消遣。 他说:“不好意思”。 一个考场,终于知道你的名字。 宋昔昀。名字好好听。 好想和你在一起啊好想和你在一起啊啊,想疯了真的是。 想你就像瘾一样,时不时犯一下。 不行。不能那样做。 终于得到你了。gt; 通篇看下来,真是尬得我头皮发麻。 我写日记没有记年月日的习惯,甚至没有记天气的习惯,只是顺着时间线洋洋洒洒往下排。 这也导致我无法将事件与时间对应,往后想要留恋时才深觉苦恼。 我已然忆不起那时心跳砰砰的感觉,被严姐有意无意中伤的深刻自卑,被他从容目光钉到羞臊的永恒瞬间…… 那些人和事像是离我远去很久了。 尽管它们有的还是现在时。 (十六)开学 假期期限一到,校门大敞,校园各处立马散落了不同量的人。 星星点点地,装饰着空旷的校园,连空荡荡的楼道也迅速被充盈。 我只是简单伶几本假期作业,按时抵达教室集合。 大家安分地守着自己一方小天地,只同自己圈子的人交涉,七嘴八舌分享着假期乐事。 如此密集而错落的小团体,使得一个班就如同收纳了多个民族,忠诚地遵循自己民族的风俗,彼此相安,互不打扰。 曾经我有很多人,如今我只有倩文。 众人聚在这里,把脚底的孤独踩得严严实实的。 每个人看上去都是那样的积极融合,即便各自手拉手围成的圈并不牢靠。 随时会有人放手,加入新的集体。 多么和谐的场面啊。 真是让人热泪盈眶。 我无聊地扫视四周,窗边忽入的那一抹白。 他看进来,视线交汇,虽然只是浅浅的一眼。但我心情因此大好,还是他看上去顺眼,没套那么多壳,很清透,那样坦荡,像秘密的绝缘体。 于是我低头书写,也为掩那一瞬的笑意。 奈何关不住春风拂面,抬起头来,笑意依然留存,眼看来人,把我狠狠晦气了一下。 张泽祺。 又是他。 他打量着我,像是审视犯人的审讯员,循循善诱,逼迫我说出一切掩埋的秘密。 真把这当角色扮演的舞台了? 他走近我,问我李狄的去向。 我很快地抛出“不知道”叁个字,接着低下头佯装整理资料。 他似乎对我的答案有些不满,轻“啧”一声,半揣裤兜离开。 神经病吧。 先前的好心情被他败了个彻底。 直到倩文的到来才让我心上的郁燥有所消减。 我们久久没有相见,彼此非常激动,相约一会儿去小卖铺大采购。 要把整个小卖部承包下来,然后悠悠地在里面散步,累了就歇脚,饿了就拆一包零食吃。 她说得兴致勃勃,画面感十足。 我被她逗乐,但仍残忍揭露:“咱们学校小卖铺没那么大,走不了几步。” 她佯装嚎啕大哭,我们笑作一团。 缴完费后,我们挽着手往小卖铺走。 小卖铺内部人不算太多,有几个架子周边甚至蛮冷清。 这个包装倒是新鲜,我正想拿起看,手臂无意撞落一旁男孩的东西。 忙蹲下边捡边说抱歉,他好像僵了一秒,我心里奇怪,抬头望。 宋昔昀。 倩文忽然记起我暗恋他的事,忙按捺激动,咳嗽两声,脚尖轻轻碰我鞋后,示意我果敢出击。 短短几秒,我的面部表情已经恢复自然。他淡淡地接过,说:“谢谢。” “不客气。” 他便离开了小卖铺。 倩文不再压抑兴奋,手肘疯狂撞我手臂:“诶,雯雯,那不是你的‘那个他’吗,刚刚怎么不趁机要他联系方式。” 我只是笑笑,说:“两班挨挺近的,好尴尬哦。”她喜色渐敛,说:“也是哦,不过还是祝你成功啦。” “哈哈,最爱永远是你啦。”我大笑,大力拧一把她臀肉就迅速跑开。 “啊啊,钟雯,等我追到你,你就受死吧。”她被我突然吃豆腐,愣了几秒,随即边吼边奔来追我。 “来啊,谁怕谁。”我不怕死地挑战她的速度。 (十七)雨天私会 我尤其喜欢下雨天同他幽会。 他很守时,早已等待在一片蔷薇之间。 我有意让他等待,欲观他额上爬满不耐,可是没有,他仍是那副淡漠模样,隔那么远,我都能嗅到衣襟粘带的雨丝味,独属四月的清香。 他的身子藏匿在层层叶堆后,他的面容在花与叶之间。庆幸长的是蔷薇,否则不会有这样的隐晦。 然后我走近了,才看见他面部之栏正在坍塌,他立马变得局促且恭敬了。然而嘴上还是说:“不是说好的,不在学校有接触吗?” 我笑说当然。 可今天天气实在太好,我们的关系契合这样的意境。 一阵清风拂过,我轻轻压上他的唇,没有拒绝。扣紧他的手,施力轻拽,他重心不稳,身体半边重量跌落在我身上,加深了这个吻。 吻得过于忘我。 意识清明时才发现花堆那边站着人。 张泽祺。 我们视线交汇的一瞬,他眼里闪过许多复杂情绪,半明半暗,像是抓包了妻子出轨的原配。 我脑子一抽,竟想起身向他解释这一切。 宋昔昀拽住我袖子,紧紧扣住了我,我再次跌回他的怀抱,他扪着我,铺天盖地的吻一下子把我盖得恍惚。 再回神,张泽祺已然离开。 不对,我同他并不熟,他打断我们在先,我向他解释什么? 荒唐。 真的太荒唐了。 有过来人后,先前这较为偏僻隐秘的地儿似乎也并不再适合久待。 于是我对他说,我们走吧。 他点头。 本想起身,微麻的腿使我就地一个踉跄。 慌乱之中,一把抓住他的…… ? 怎么又是这样。 太不妙了。 半边脸蹭地一下红透,我羞惭不已。 他笑眼弯弯,说:“要不我背你。” 我尴尬回绝。 他笑盈盈调侃我:“来,逝逝看。” 我脸皮臊得慌,不理他的调笑,急匆匆往回赶。 教室里人已经满当当的了。 我喊出“报告”后,不少人抬起头,手上仍握着笔在书写,几秒之后,又有默契地低下写字。 只有张泽祺,他的眼色里有我看不清的晦暗,眼波流转在我被雨丝浸润的发尾以及微透的薄衫。 这么明目张胆? 我心里发笑。 没兴趣理会他不明意味的打量。 只是心里暗暗讥讽打量女生的人真没品。 待我回到位置后,仍能感受到那道目光射在我后背,我假借与斜桌递东西的空当,回应他的目光,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我。 即便我因此感到不快,他仍会收回他莫名的眼光。 真有病。 我浅笑,转回去,低声暗骂。 同桌似乎听到零星声音,疑惑问我说了什么。 我笑盈盈对她做口型:“没事,就是老有苍蝇乱飞,烦。”她也深有感触,扬起书拍桌上搓腿的苍蝇,没拍到,太狡猾了。 (十八)器材室内 今天的天很阴,像是顺从了昨日的雨。 不过正合我心意。 不太喜欢晴天,艳阳总是那样照,如同套模板,流水线生产出近乎相似的今天与明天。 今天风有些凌冽,他加了件外套。 克莱因蓝。 是他半柜子白衫中为数不多的扎眼色,每一次的不经意瞥见都会使我掀起不小的波澜。 他感受到我的目光,不经意对视后迅速移开,那样的惊慌,像在避讳什么。 我没有说的是这样会让我有一种狩猎的惊喜,他不会懂得这种感受。 我不恨他不解我心里绕过的曲折回环小道,不怨他不解我因看他坍塌而建起的快乐城堡。 即便此刻我们只隔了半个走道,一根长圆柱。 或许是我目光过于炽热,他无奈抬眼与我对视。我口唇微动:“放学等我。”他眨眨眼,以示应允。 于是我心情愉悦地往厕所里迈。 倩文看到我,笑着调侃:“来吃饭啊,这么乐。”我笑容被她一哽,着实被小小的膈应一下,又马上佯装高傲模样。 “是啦,我可以邀请您,尊贵的来宾。”我慢条斯理地捏着腔调讲话。 倩文受不了我的装模作样,把手上残留的清水一并弹在我脸上,拔腿就跑。 这妮子。 我抽出面巾纸,擦拭面上沾着的小水珠。 平日玩得近的女孩见了,笑说:“哎呀,雯总吃饭溅脸上啦?”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说得膈应人。 我也笑道:“哎呀,最近手老痒了,需要点什么磨磨。”她了然,哈哈大笑:“雯子我错了。” 我笑着摆摆手,同她道别。 一日时光如水逝。 很快到了自习结束放学,下课铃一响。 大多同学火速离开教室,我有意磨时间,直到人都走光后,才与他在空教室碰面。 “在这里?”他发问。 “对,不好意思吗。”我说。 他摇摇头,只是看向监控。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细想确实风险大,于是换到了器材室。 “为什么不回家弄?”他边卖力舔弄,边专注看我。他真诚的眼睛聚着光,亮亮的。 “因为最近你父母近期将回来。”我答道。 他顿了一下,问:“你知道他们要回来?” “是,你手机的讯息与我的是相连的。”他的一个浅入,我不禁往后仰,缓解忽然闯入的快感。 他没有做出回应。 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说话。 他加了点速,口活又很好。 我将说的话都被难克制的呻吟压下底,快感侵扰之下,渐渐也忘了要说些什么,只是无意识地做出生理回应。 “嗯……慢点,别…别进那么多,啊,啊,有点痒,啊——你别戳那!”他的最后一顶,把我送上高潮。 待我缓和许多,他才放下架在他肩上的腿。 他的唇边、脸边还残留不少水液,淫糜又色情。我有点不好意思,抽出纸巾给他擦,他接过纸巾,擦净我的下体。 先前的还没完全消散,穴肉还残留着酥麻感。柔软的面巾纸贴上细嫩的肉,竟蹭出几分爽意。 正常清理也能有感觉?我实在是不好意思了,红着脸低下头让他别擦了,他非常疑惑。 “再擦就得走火了。”我说。 他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 手中的面巾纸此刻显得很多余,眼神也不知道该往哪看,耳根也爬上了羞涩。 他发愣不知所措的空当,我已经提起了裤子,并非常道德地收拾了一小片狼藉。 虽然这个行为本身就不道德。 做之前便垫子上铺好了布巾,因此没留下什么奇怪的东西。 拍拍微愣的他,他起身。 随后便一同离开。 (十九)碎裂的泡沫 这天宋昔昀回家拿点东西。 宋昔昀开家门时,心口莫名突突地跳。 果然,进了门,就见母亲坐在沙发上,听到门响转过身来,直盯着他。 他心里一紧,说:“妈,你回来了。” “我不回来,还不知道你到哪浪了呢。”宋母冷笑道。 “什么意思?”他说。 “什么意思,整整一个月,水电只有月初的消耗,剩下的日子,你到哪了?”渐次拔高的语调里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与责问。 宋昔昀手心发凉,稳稳心绪,缓缓开口:“张瑞腿摔了,我到他家照顾他了。” “要你照顾?他父母呢。”宋母讥笑,言罢,点开通讯录,说:“找出来,打。” 宋昔昀按下拨通键,宋母不耐烦地蹙眉,说:“外放。” “喂,怎么了昀哥。”宋昔昀还没回应,宋母便一把抢过手机,瞬间阴转晴,不过还是透着冷意。 “喂,小瑞啊。腿好点没有啊。” 那头略带疑惑,重复道:“腿?” 宋昔昀面上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只是眉间沾了几丝不耐。 那头隔几秒才回复:“啊,是的阿姨。替我谢谢昀哥,我爸妈外地出差了,要是没有昀哥,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宋母嘴角噙着一抹笑,叁言两语结束通话,笑容也瞬刻消失殆尽。 “跪下。” 凌厉的鞭尖狠狠甩向他的肩背。 “离开家该不该报备!” “问你呢?!”看他不答,又是几鞭下去,刷得皮肉火辣辣。 宋昔昀终于点头。 宋母甩下鞭子,夺门而去。 宋昔昀知道她这一去一年后才会回来,真够紧时间的。 我回来时,卧门半掩,只有淋浴间开着灯。 映入眼帘的是交替错横的鞭伤,有几鞭甚至令皮肉绽开。 真是令人心惊。 然而我只是略带笑容地朝他走去,贴心地给他调好水温,平淡地发问:“在哪蹭的,平时要多留心,别轻易受伤。” 他垂眼,情绪朝地,说:“我知道了。” 我的指尖已经贴上他的伤口,轻压,他疼得发颤。 “你这样任由水冲,伤口是要感染的。”我笑盈盈擦过他几处伤口,果然很深。 他还是垂着眼,不过显得很无措,欲做些什么又不知该做什么。 我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毛巾,说:“擦干净出来,给你上药。” 他接过毛巾,手上的隐隐显露的青筋昭示着他的情绪即将崩溃。 果不其然,没出浴室多久,浴室里便传来隐忍的痛哭声。 没有玻璃摔地声,没有各种物件刷刷砸地声,他连爆发——都是无声的。 那一瞬,过往许多粉红泡泡不合时宜地全冒出来,大大小小地都在我眼前招摇,然后一个一个地爆开破裂。 那时被他吸引,仅仅因为他看上去那样完美,衬衫永远白得扎眼,那样的圣洁不容染污。 不过此刻——我终于看到了白衬衫下面盖着的是什么,是深深浅浅的鞭痕,也就是疮疤。 原来我们这么像。 我们都有个不幸的家庭。 没有同情,没有怜爱,更没有惺惺相惜, 我那时以为我们不一样。 抱歉,我没什么兴趣照镜子。 所以。 很抱歉。 (二十)新与旧 说起来,给他上药,是叁天前的事了。 这几天又恢复了正常行课的日常。 不过这段日子真的很拼,心态上很平静,但堆积的压力还是在某一天显露。 没由来的犯困,提不起劲,下笔都恍惚。要不请个假回家调休吧,这么想着,便拖沓地往办公室里迈。 办公室里没人,找个椅子落座,很明显地感受到重力的拖拽,懒得掀眼皮。 他也是这时进来的,或许是来找发漏的卷子。虽然我们先前有在学校装陌生人的约定,但这回他没装不认识我。 他问:“放学我来等你吗?”嗓音很好听。 我低头一笑,抬眼看他,说:“不用了。” 他有些错愕,又说:“那……明天呢。” “我的意思是,以后都不用了。”说完起身离开,无意撞到他侧身,他微微踉跄,像只受伤的蝴蝶。 估计是肩颈那块,旧伤添新伤。 啧,真够弱的。 回到家躺在床上仰面看天花板,脑袋空空,心里没什么波澜。 正想闭灯入眠,特殊提示音响一声,点开聊天框。 “我不明白你的态度是什么意思。”他问。 “没什么意思”,想了想又敲几个字,“字面意思”。 “钟雯。你太自以为是了。” 不知怎的,我忽地想起他泛红伤悲的眼,我们刚在一起时他常有这种表情。 我本不愿理会了,他那边的电话又打过来,铃声一阵阵,催命一样。 “你不怕我把这些事说出去吗。” “你不会。” “如果会呢?” “你好幼稚。” “……” “我很困了,再见。”我已经掀不动眼皮了。 “我不会让你好过。”他挂断了通话。 结束了。我想。 于是我坠入了柔软的被窝,沉沉睡去。 一周后我才明白他那话的含义。 和往常一样,我拿出书本,从桌洞里抽练习册,但意外的是还抽出了几件情趣内衣,以及保险套。 我塞回的速度很快,但还是被人看到了。后桌的男孩非常讶异,他没想到我会有这些。 我面上没什么波澜,心里倒是有怒火在烧。好样的。 我开始早读,期间有几张小纸条断断续续地递过来。 “你被骚扰了吗?” “你愿意和我做吗,我喜欢你很久了,我可以学。” “我想要拥有你。” “我知道你喜欢听话的,也知道你和宋昔昀的事,他能做的我也可以。”后面画了一只吐舌头的小狗。 (二十一)卸下防备 四张纸条都来自同一个人,我侧身看他,他立马避开目光,但微微发红的脸侧和耳根无法掩饰。 哈。 我和他没什么特别交集吧,他这是在干嘛。 太意外了。 我不太想理会他的求偶纸条,揉作一团往桌洞里塞。 他没再递纸条给我。 只是上课老盯我,我想起高一那些事,我更烦扰他的目光了。 讲真的,我不喜欢张泽祺。 高一那会儿,他最常出现在一堆混子中间,说是领头羊应该不为过。 他的口碑常是两极分化的。男生们夸他讲义气,好兄弟;女生听了他要么蹙眉要么冷哼。 那时我只是旁观者,不太明白女生对他的不喜。 直到有一晚,课代表需要全班环着走,督促晚读。 我总觉得在班里四处晃是一件既蠢又不讨喜的事,本身已经很尴尬了,况且每次经过他时总难以忽视他直白的凝视。 我很受烦扰,终于忍不住问他看我干嘛?甚至带了点哭腔。他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继续凝视着我,说:“看看而已。”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我对恶意非常敏感,看到任何带有恶意倾向的表情或目光,内心便会警铃大作。 我不知道怎么去和身边人描述这种处境,倾听者让我别想太多。我一下子把惊慌与难堪咽下去,不再开口。 我时常还是能感到他不善的目光,每一次那束目光刺过来,就像是有无数根小针扎进肉里,拔倒刺一样尖锐的痛。 “你到底想干嘛?”我终于说出这句憋了一年的话,却是在这样的场景。 他没有一点被厌烦的尴尬,依然那份嬉皮笑脸的样,因为长得帅,犯贱的表情看着也不算欠。 “你们分手了是吗。” “没有。”我没好气地说。 “你看我怎么样。”他扬起脸扮酷,看我不搭理他,又换上一副受气包模样,“哎呀,雯姐姐,你考虑考虑我嘛。我不比他差。” “你这是知叁当叁。”我气笑了。 “哪有,我这是为爱做0。”他语气贱贱的。 这次是真被逗乐了,也不再赶他离开,只是专心感受脚下的枯枝落叶,心情倒还算惬意。 并肩走了很长一段,他终于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想了想,说:“因为你老看我。” “啊!就因为我看你啊?” “对。” “为什么,我没干别的啊。” “我不喜欢你的眼神,纯纯审视和打量。” “不好意思,我习惯了。”他搔搔头,一副傻小子作态。我见不得他这装样,白他一眼,快步往前迈。 他抓住我的袖子,很认真地说:“抱歉。我以后不会对你那样了。” 我没回应,但能感受到一年前束缚我内心的枷锁正在缓缓卸下。 (二十二)第三人称 大课间后,教学楼道簇满了人。 我就这样看着他们并肩走着,喘息之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我听见她说好热,下意识想接过她的校服外套,可她身旁的男生相当快地把外套接过,手掌上下扇,给她纳凉。 她没有过多情绪表露,只是面无表情迈着台阶,男生笑嘻嘻的脸满是幸福的喜色。 我心头烦躁不已。 为什么, 为什么她身边总有心甘情愿的追随者? 他此刻的境地尴尬无比,他就在他们身后,下往上望去,像被主人遗弃流落街头的狗狗,巴巴地望着他们过好日子。 “大课间真是要命。”她略带抱怨的声音清晰地落入我耳中,我心里竟病态般不再那样痛苦。 “哈哈,那我下次帮你请假。”男生笑意满满。先前才缓和的心又吊起来,烦扰无比。 无关紧要的人。 真碍眼。 只见她摇摇头,男生笑意从未更改,段子张口就来,逗得她也不禁发笑。 我心里淬满了嫉妒的毒汁,心上涌出一把扯开他俩的冲动,拥拥簇簇在我耳旁的碎杂人声已然听不见了,只有疯狂回想我们还算甜蜜的过去,才能得到一丝平静的安慰。 “我是爱你的呀。”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你真好,我只喜欢你。” “不会有别人。” …… 骗子,骗子,骗子。 都是骗人的。 你说的永远就这么短暂吗? 在我寡淡的17岁,你强势地闯入我的生活,于是我的生命里再没有别人。 可是为什么。 你和他算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明白了,再拿链子栓我,我也不反抗了。 我真的甘心了。 你那么漂亮,又那么上进,能被你喜欢,是我的荣幸,所以,你可不可以回头,下几个台阶,再理理我?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我也可以叫你主人,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接受在任何地方,只要你想。 你说你想躺着草坪上看星星,想躲在树荫下捡拾枯枝落叶,想去幽深的小道里玩捉迷藏……只要你想,我愿意陪你做尽一切浪漫之事。 但是…… 可不可以不要用那样冷漠的眼神看我。 我爱你。 我也爱你。 你不是一直说爱我吗。 我真的不能想象没有你的日子,是你把我拉入罪恶的深渊偷欢,日日夜夜,直到我的精神防线彻底崩塌。 可你却说你腻了。 太无耻了。 这太不公平了。 我会向你证明的,一定是他,是他蛊惑了你,才让你产生错觉。很快,很快我就能让他滚,你还会接受我的对吧。 这些肮脏的、成堆的负面情绪早已把我压得没法喘息,我已经不正常了,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疯掉的。 光是今天,多次无法控制地想要找上你。 可是我不能。 她们会说你闲话的。 不要怪我,主人,我只能用这种办法了。 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对吗。 会的。 (二十三)少年心思并不很纯 他最近找我倒找得很勤。 我说的是张泽祺。 班里在传他在追我。 “是。不过还得看人家同不同意呢。” 于是他们的目光直直射到我这。 “啊,真好呢。”几个女孩祝贺道,音调里的羡慕和渴求藏得不深,浅浅地,不过他那一根筋听不出来。 羡慕什么? 羡慕被他骚扰? 不过不重要。 我收了书包,打算走。 他又喊住我。 “钟雯,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没空。” 被拒的他显得格外无奈,拎了书包便跟上来。 他递给我一瓶汽水。 葡萄味的芬达。 汽水瓶身还滋滋地冒着冷气。 “这个口味挺好的,试试吧。”他笑道。 我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接过汽水,说:“谢谢。” 他便也没纠缠,笑着和我道别。 露出的白牙显得愈发青春洋溢。 他作别的身影如同电影里的告白。 拔开汽水拉环。 清凉爽口的汽水过喉,暑气消去大半。 他微笑的表情又浮现眼前。 这人挺有意思的。 这么想着。 好情绪慢慢爬上来。 接着他就活跃在各个场景了。 –大课间,熙熙攘攘的梯台间,人堆人热气腾腾的,就像被放在蒸锅里蒸。 他笑嘻嘻接过我的校服外套,给我手动扇风。 不过大家都很燥热,没人注意我们。 这样的天气简直没有天理。 –下课他总让我给他讲题。 听得倒很认真,笔记也刷刷的做。 他同桌都大为咂舌。 因为平日里他是不会碰练习册的。 –晚自习下课他会邀我到外逛。 树影斑驳,偶有凉风,空气里淡淡的泥土味倒是很好闻。 “为什么喜欢我。” “……”他俊脸一红。 果然。 “就因为看了场真人秀?” “是吧……”他红着脸,咽了咽口水,又说:“也不全因为那事。应该是高二上册那会儿,我就坐在你斜后方,有时候太阳落山了,窗外的余晖洒进来,洒在你侧脸,你奋笔疾书的样子又那样坚毅,很容易就……” “但你找我还是抱着试试能不能上到的心态,对吗?”我只想搞清楚他究竟想要干什么,哪来那么多平白无故的浪漫情节。 “好吧。我承认,有这个原因。不过那是两天前的事了,这两天和你相处,我觉得挺不错的。” ? 抢我台词? 这是比性价比来了? 我嗤笑。 “那你放了这念头吧。我不会的。” “为什么,试试吧。” “没兴趣。如果你真的很有需求,或许你可以下个软件,或者去认识点新朋友,总有人能帮到你的。”我说。 不远处的黄叶摇摇欲坠,麻雀尖着嘴,离了枝头,扑腾着翅膀往上飞。 他短暂的沉默实则是长久的思索。 上课铃响了。 尖利的铃声是锐利的刀刃,“刺啦”划破了横在我们之间的沉默巨流。 那么就此分流吧。 (二十四)意外的侵袭 回到教室上第叁节晚自修。 lt;“一切皆流,无物常驻。”这话果然没错。此刻我无比思念过去院子里养的两只猎狗,或许链子锁不住它们,它们属于广阔的大草原。我不只一次地想,如果某一天,院子里的食物吃空了,它们会来撕咬我的皮肉吗?gt; 我缓缓地书写,墨迹也懒洋洋地舒展开来,一个无意识的停顿,黑墨浸出浓墨点,污了几个字。 合上笔帽,才见手心的墨渍。 好吧。 停了笔,百无聊赖地探看窗外的景。 低年级的学生已经放学。 还有少数松松散散地走在路上,也不怕家里人催,慢慢地迈着步子上坡。 人在广阔的大环境里总是显得格外渺小。 慢慢爬坡的学生也正像搬重物的蚂蚁,搬起比自己大很多的昆虫,费力地往洞穴里赶。 初中生压力也这么大吗? 他们沉甸甸的书包是最直观的回答。 放学铃打响后。 大半的人早已急匆匆地收拾离开了,而我因为走神,错过了收书包的黄金时期。 六个,四个,叁个……好了,现在就剩我一个了。 慢腾腾地拉上书包链,走出班门,关了灯。 尿意感很强。 所以没有径直离开。 拐个弯往厕所走去。 然而。 也正是在拐角处。 正如烂俗的作案桥段般。 一块湿帕捂住我的口鼻,意识逐渐迷离。 ……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上汗津津的,尿意已经下去了,但我昏迷之前最后且唯一记得的只是想要排尿而已。 下意识挣脱束缚。 手脚被镣铐锁得牢牢的。 口里塞的湿毛巾堵住了我欲吐露的任意字眼,只能勉强从挡眼的纱巾感受到外界的光线。 其余的全是——对未知的恐惧。 那人走过来,慢条斯理地剪我的衣物,薄衫被剪成破布的形状,裤子也被剪成了大块的布条。 破烂的衣物胡乱地堆在我身侧。 那人下手很谨慎,如同对待珍宝般,尖利的刀剑没有划伤我的肌肤。 所以没有溢出的血珠,更没有暴虐的迫害,甚至我能感觉到周围环境算得上干净整洁。 唯一的糜烂感是面前人湿湿的呼吸,偶尔喷洒在我的锁骨、肩颈、耳垂处。 直觉告诉我面前的TA应该是个男生。 因为他的呼吸好湿热,手又那么凉,指尖碰到我的皮肤,那感觉就像手术刀在病患处打转。 仿佛在琢磨从哪下手。 很快我的衣裤被剥落。 我想。 我的水蓝色的内衣裤全然暴露在他眼下了,还有白色蕾丝的花边,内裤间浅浅的水痕。 被他炽热的眼神注视着,我感到好尴尬。 我只想找个地缝藏进去。 我明明能感受到他欲望,甚至能够描摹出大致的形状。 他带着欲望的气息喷薄在我颈肩,懒懒地贴覆在我身上。 然而他却什么也没做。 只是从我身边离开。 在不远处落座。 ! 我猜此刻我的脸一定爆红。 因为,因为——他正在自渎。 他有意压低自己的喘息声,然而还是溢出来。 我甚至能想象到他微微泛红的眼尾,明明是主动干这事的人,他却一副受了凌辱和侵扰的神情。 被迫地、可怜兮兮地遵从欲望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