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越】橘雅时光》 开篇 美国明尼苏达 一辆车正沿着苏必利尔湖的沿湖公路向前飞驰,而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青年男子却无暇欣赏这优美的风景,眉心紧蹙,琥珀色的眼中满满都是焦急。 负责驾驶的微胖中年女子已经忍耐他好久了,从机场到这里,车厢中始终繚绕着低气压,完全不受窗外灿烂阳光的影响,反而还有越演越烈的势头。好笑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她道:“ryoma不过是感冒发烧而已,你不用一副他得了绝症的样子好吗,ryoga?” 仿佛责备女子口没遮拦般的一眼瞪过去,龙雅靠向椅背稍微舒展了一下僵直的身体,十几个小时不间断的飞行旅程立即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教训,吱嘎作响的关节让他难受得齜牙咧嘴。“anne,那是我最亲爱的小不点,我能不担心吗?” “就算是担心也不用挂了电话就马上从日本赶过来吧,别忘了你爸妈把ryoma送过来就是锻炼的。”还好早就领教过龙雅的弟控属性,anne只是淡淡一笑,目光凝望着前方,不动声色的指控道:“你从小时候起就这样,只要ryoma稍微有点什么事就像天塌下来了一样紧张,难怪你爸爸会一直抱怨你比他还像ryoma的父亲。” “那是因为臭老爸在嫉妒小不点跟我比跟他亲近,再说我最爱小不点了,担心很正常。”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龙雅撇了撇嘴,心情总算放松了一点,开始喋喋不休的盘问:“小不点来这边以后过得怎么样?一天吃多少饭,睡几个小时,有没有被其他小孩欺负?” “ryoga!”实在是受不了眼前这个一说起弟弟就两眼放光的傢伙,anne皱着眉道:“接下来你是不是准备问我他一天上几次厠所,有没有女孩子对他感兴趣?ryoma是来我们福利院做义工的,不是渡假的,你给我稍微收敛一点。再多嘴你就给我立刻下车,反正还有十公里,你精力这么充沛,跑过去好了。” 浑身每一根骨头都在用酸痛叫嚣抗议,龙雅很肯定自己跑完这十公里会直接挂掉,更何况他还带了老大一个行李箱,里面装满了给自家弟弟的零食,实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跑步上面。与其这样,还不如多留点时间抱抱小不点呢。这么想着,他悻悻的闭了嘴,隔了一会儿才嘟噥着反驳道:“有我这个帅气的哥哥在,小不点根本看不上那些女孩子的,你少吓我了,anne。” 知道自己如果再开口接话一定会招来龙雅更多的嘀咕,anne果断选择了不理他,一个劲的踩油门,只想快点结束这段旅途将这个弟控送到他弟弟面前了事。但她不说话,幷不代表龙雅不会主动招惹她,不过安静了一小会儿,那张阳光帅气的面孔又凑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问:“anne,不会真的有女孩子向小不点示好吧?小不点理会了吗?” “echizenryoga!你是真的准备我把你踢下车吗?”气得连名带姓的低叫了一声,anne把车往路边一停,转过头恶狠狠的瞪着显得很无辜的琥珀眼眸,语气阴森森的:“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乖乖闭嘴我载你过去,要么你自己下车走路。现在,回答我,你的选择。” “好啦,我不问就是了,反正马上就能见到小不点了,我问他去。”迫于对方的淫威,龙雅很不情愿的选择了闭嘴,靠着椅背抓紧时间休息。而一想到很快就能与分开两个多星期的弟弟见面了,他的嘴角就忍不住愉悦上扬,因为他真的很思念他家小不点。 没有了龙雅的骚扰,anne把车开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这是一所依山傍水的福利院,越前夫妇就是这间福利院最大的出资者,正因为这样,越前家的两兄弟才会每年轮流来这里做义工锻炼,今年轮到小的那个。 车才一停好,龙雅便跳了下来,拖着大号的行李箱熟门熟路的朝三层高的宿舍楼走去。他是半点时间都不想浪费的,所以刚才已问好了自家弟弟的房间位置,就在二楼最靠近湖边的角落里。推开门,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将正蒙头呼呼大睡的弟弟从被窝里挖出来,对着粉嫩嫩的嘴唇就是狠狠一吻,他笑道:“小睡猫,太阳都晒到屁股了还睡,还不快露出感动的表情迎接哥哥我。” 被高烧折腾了一夜,出了一身的汗才感觉好些,少年困倦的睁开双眼,望着眼前大大的俊脸怔楞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愕然瞪大双眼道:“你怎么来了?” 摸了摸少年緋红的脸颊,又低下头抵着汗湿的前额试了试温度,觉得不那么烫人龙雅才微微松了口气。端着水喂少年喝下,他皱眉笑道:“还不是担心小不点孤零零的一个人生病会哭,哥哥我丢下电话就赶紧来了,是不是很感动?” “胡说!谁会因为生病就哭,你还差得远呢!”本来是有一点感动的,可一见这张笑得可恶的脸,少年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一个劲的推着死皮赖脸贴过来的结实胸膛道:“回去,我不要见到你。” “都已经见到了还嘴硬,小不点就这些地方最不可爱。”见弟弟还有力气推自己,龙雅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三两下脱了衣服就鑽进暖烘烘的被窝,搂着还在挣扎的少年笑道:“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累死了,小不点陪我睡一觉吧,反正你还在生病今天也不用干活了。” 靠在龙雅怀中,被温暖中带着一点橘子花香味的气息包围着,少年渐渐安静了下来。挑起眼角偷偷打量俊朗帅气的面孔,微蹙眉心处繚绕的一抹疲惫让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小声问:“不是说最近网球部有合宿吗?” 睁开一隻眼睛看看少年,抬手覆上他的后脑往肩膀上一按,龙雅舒舒服服的躺着,闭眼轻笑:“网球什么的怎么能跟小不点相比?只要小不点说一声,就是再远哥哥我也会飞快赶过来的。” “我才没让你赶过来,早知道就不让anne阿姨给你们打电话了。”觉得自己被看轻了,少年的表情有点闷闷的,在龙雅颈侧像猫一样轻蹭了几下后道:“住一晚上就赶紧回去,后面不是还有比赛吗,你要输了就连我的脸都丢光了。” “嘖嘖,听小不点的意思好像认定我会输一样,感觉好伤心哦。”垂头轻轻啃了啃精緻的小脸,手指在柔软的墨绿色发丝间穿梭,龙雅对不满怒目而视的少年道:“放心吧,我也只请了几天的假,等不到跟小不点一起回去咯。要不这样吧,等你假期结束的时候我再来接你,然后先回纽约的家去摘橘子。这时候橘子也成熟了,说起来日本的橘子始终没有这边的好吃呢。” 明明好好说着正事,少年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说着说着又说到吃的上面的,气得狠狠掐住龙雅的脸颊,怒道:“你这个橘子狂魔,怎么不让橘子把你埋了算了!”专门从明尼苏达跑回纽约就为为了摘几个橘子,这个人的脑子被橘子肉塞满了吗?不过提到橘子,少年想起另一件事,忙推着龙雅要他起来,嘴里催促道:“快点,跟我走,我带你看点东西。” 正是睡眼朦胧之际,龙雅一睁眼就看见少年披着他的外套往外跑去,连忙一翻身爬起来在后面边追边喊:“你慢点啊小不点,头晕不晕?要不我背你吧?” 喊话声惹得走廊上其他孩子纷纷回头张望,也让少年直接就红了脸,埋头跑得更快——因为好丢脸,怎么会有这么个蠢哥哥? 脸不红气不喘的跟在少年身后,兄弟俩就这么一直跑到福利院后面的一大片橘子林才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眼中充满惊喜的龙雅,少年得意的扬起唇角,道:“anne说这一片是你以前种下的,今年正好结果了。我前两天偷尝了一个,味道很好,正打算给你寄点回去。” “那时候种这些是被anne骗的,还真没想到长成一片林子了。”快步走过去摘了一个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龙雅连皮带肉啃了一口,满足的眯起眼递向少年,笑道:“很甜哦,小不点尝尝。” 嫌弃的看了眼沾满口水的橘肉,少年摇头道:“我才不像你那么变态,皮那么苦也吃得很高兴。” “这样很方便啊,小不点就是太麻烦了。”虽然口里说着麻烦,但龙雅还是细细的剥了皮,把甜甜的橘肉送到弟弟嘴边,柔声道:“吃吧,你感冒了正好需要补充维生素。” 狠狠啃了一大口,满嘴清甜的滋味让少年很是愉悦,眯起漂亮的猫眼道:“是挺好吃的。”在龙雅手里把一个橘子啃完了,他终于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微恼的瞪了一眼让他忘了正事的始作俑者,用力推着他朝前走。走到橘子林的边缘,他指着歪倒在一边的几棵橘子树苗,道:“anne说让我也种几棵,你帮我。” “嘖,那个老太婆还真麻烦,种这么多了还不够吃吗?”被强硬剥夺了继续吃橘子的权利,龙雅显得有那么一点点不高兴,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帮忙。挖坑、栽苗、填土、浇水,一番忙碌下来,他已热得满身是汗。好在少年还算体贴,站在旁边一边指挥他干活一边已替他剥好了两个橘子,让龙雅乐得眉开眼笑,凑过去用力亲了一下还有点高烧馀热的小脸,道:“还是小不点疼我,乾脆我以身相许吧,反正小不点离了我也活不下去。” “瞎说,你不在这两个多星期我不是好好活下来了吗,感冒也只是个意外而已。”挣脱紧搂自己的双臂,少年在地上找了片边缘锋利的石头,在幷排立着的两棵橘子树苗细瘦的树干上分别刻上一个“r”,歪着头想了想,又在其中一个r的旁边划上大大的x,回头对龙雅道:“这棵是你的,将来要是结出的橘子不甜也不要赖到我身上。” 啃着橘子,龙雅斜睨了一眼少年刻下的记号,立刻不干了:“凭什么我的那棵就要加被你画个叉,不带这样诅咒我的!” “就是个记号而已,哪来那么多要求!”实在受不了龙雅的幼稚,少年狠狠掐了掐再度缠上来的手臂,皱眉道:“我下个月就可以回家了,说好了你来接我的。”他一点都不喜欢独自坐飞机,还是想有龙雅陪伴在身边,哪怕有时候这个笨蛋很吵。 唇角浮起一丝温柔的浅笑,伸手把弟弟抱在怀中,龙雅疼爱的轻吻光洁的前额,柔声许诺:“那是,哥哥我会早早来等着,等小不点一收工我们马上就走哦。” 很多年以后再想起当天的情景和说过的话,无论是少年还是龙雅都会苦笑,感叹命运真的是倔强任性的傢伙,从不肯按照计划的方向乖乖前进。而那时的他们,却都还一无所知。 Chapter 1 四年后 从歌舞伎町最着名的夜店“whitenight”结束工作,龙雅走出大门时,外面已是阳光灿烂。也许是摄入的酒精太多,当他仰望明媚的蓝天时,竟感到微微的眩晕,时时挂着懒懒笑意的唇角也不自觉抿紧,心想这样晨昏颠倒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尽头。 “雅先生,今天也马上要回去吗?”在龙雅身后站着的是晚两年加入whitenight的后辈前田拓海,双眼和过去一样充满了敬仰。没办法,谁让站在他面前的,是whitenight排名no.1的牛郎,在整个歌舞伎町也是相当出名的。 微眯着眼用力舒展了一下疲惫的身体,龙雅抬腕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了,遂道:“准备先吃个饭,免得回去还要折腾。”他下一段工作时间是从晚上八点开始的,在此之前需要好好睡一觉恢復精神,实在不想把精力浪费在吃饭这种事情上。 见龙雅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回家,前田自然不肯放过与憧憬中的前辈聊天的机会,忙道:“那我们一起吃个饭吧,雅先生准备选哪一家店?请我吃点好的吧。” 哪一家店?随便选一家不就可以了,吃饭不就是把东西塞到胃里,用得着那么麻烦吗?这么想着,龙雅径直朝位于小巷中一家简陋的拉麵店走去,边走边道:“说好了,我只请你吃最简单的拉麵,加菜的话自己出钱。” “不要这样啊,雅先生,赚那么多还省。”似乎过了这么久依然无法接受心目中的男神是个嗜钱如命的傢伙,前田哇啦哇啦的抱怨着,脚步却一点都不见慢。 回头看了前田一眼,龙雅的目光微微闪了闪,又转过头用若无其事的口气道:“我家还有个弟弟跟着一起过活,明年就要上冰帝高中部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私立学校贵得半死,不省点哪里能存够他上大学的钱。” “雅先生还真是疼弟弟的好哥哥呢,一天到晚想着的都是弟弟。”跟在龙雅身后进了小店,前田自顾自的点了啤酒放到龙雅面前,眯着眼笑道:“说起来,雅先生干这一行都已经四年了,当初怎么想到要入这一行的,一般人还是没办法接受哦。”于前田而言,虽然共事了两年,但对这位头牌牛郎的瞭解依然停留于表面,龙雅把自己的私生活保护得相当严密。不仅是他,就算是whitenight的老人,也根本不瞭解这个人的过往,只知道他是某天突然出现的。 低低哼了一声,琥珀色的眼眸里泛起一抹自嘲的浅笑,龙雅端起啤酒喝了一口,淡淡的道:“再没有什么比这个好赚了吧。一般人是不是接受,那不关我的事。”是啊,像他这么个中途从高中輟学的人,能够找到一份可以赚钱养家的工作就足够了,没有资格去嫌弃什么。至于好哥哥么,这个评价对他而言简直就是讽刺。如果他真的是好哥哥,就不会将最爱的弟弟丢在遥远的异国他乡不闻不问,却养着另一个毫无血缘关係的弟弟。 最简单的拉麵很快送上来了,正好打断了这幷不让人感到愉快的对话,龙雅低下头大口大口的吞咽着,也不管那面的味道是不是好,又是不是吃腻了。很快吃完了自己那份午餐,正打算抽根烟解解乏,兜里的手机响起了铃声,来电显示让他微微皱了皱眉,走到一边低声讲着电话。 “不好意思,拓海,我有急事要先走了,钱放在这里。”很快讲完了电话,龙雅眉心带着一丝阴鬱从钱包中掏出钱来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走。如果可以,他一点都不想和电话那头的人产生联系,因为看到那个人,就会想起那些刻意去遗忘的,血淋淋的场面。 德川宥子,是那个人的名字,母亲伦子大学时代的好友,他成年以前的半个监护人。那天从机场出来,第一次一起来接他的父母在回程途中遭遇卡车侧翻,只有坐在后座上的他幸免于难,那对收养了他的双亲,严格意义上来将他应该叫叔叔和婶婶的人当场死亡。在医院浑浑噩噩的渡过了一个多月后,他迎来的第一个探视的人,就是德川宥子。是宥子告诉他父母的丧礼已经结束,是宥子告诉他父母留下的所有财产都被人夺走,也是宥子告诉他父母在死亡前一周收养了一个男孩,名唤越前直树,从今以后将由他来抚养。所有的坏消息都是宥子带给他的,即使有失偏颇,他依然固执的认为只要宥子一出现,就一定会有坏事发生。 其实,怪宥子有什么用呢?人家不过是一个消息的传递者,最应该怪罪的人应该是他越前龙雅吧。如果不是为了去接自己,父母怎么会遭遇车祸丧命;如果不是自己无能,小不点又怎么会在成为孤儿之后连越前南次郎和越前伦子唯一亲生子的身份都被剥夺?如今越前家的户口薄上,长子是他,么子是同样被收养的直树,而身为次子的越前龙马却被打上了死亡的记号,所有的过往被抹杀得乾乾净净。 抬头已看见德川律师事务所的铭牌,龙雅强迫自己从往事的回忆中抽离出思绪,深吸了一口气露出惯有的懒散笑容,直接推门走了进去。充耳不闻宥子的抱怨,走过去大咧咧的往她面前一坐,他一边拿出烟来抽一边问:“这么急找我什么事?赶紧说吧,我已经快累死了。” 静静注视着琥珀色的眼眸,宥子深知这看似开朗的笑容之下藏着无法用时间去平復的伤痛,不禁轻轻叹了口气,道:“龙雅,你还记得四年前离开明尼苏达时对龙马的承诺吗?” 微微一怔,夹着香烟送往唇边的手顿时僵直,龙雅莫名的看了宥子一眼,又在对方担忧的目光之下紧拧着眉撇开眼去。沉默了许久,直到一支香烟自己裊裊燃尽,烟灰落满膝盖,他这才用沙哑的声音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我不记得了。”怎么可能不记得,他明明答应过小不点的,等结束了义工的工作之后,他会去接小不点一起回家。可他这一走,就是长达四年的分别,到如今他依然不敢去面对。 将龙雅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也清楚说什么不记得了只是不肯面对,宥子平静的目光中带着伤感,直直望着他身后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一抹娇小身影,轻声道:“是吗?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对龙马也太不公平了吧。他还一直傻傻的等着你去接他。” 心中最痛的地方一直被碰触,龙雅显得极度烦躁,直接冷下了面孔,紧蹙着眉问:“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他不需要任何人来提醒,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是个怎样的人。故意无所谓的笑了笑,起身整了整充满烟酒臭味的外套,他道:“不好意思,我说过什么话都已经不记得了。所以也拜托你告诉他一声,不要再等了,我不会去接他的。” “你不记得就算了,只要我还记得就行。”声音是从龙雅身后传来的,衣着简朴的猫眼少年就站在门边上,定定的注视着突然僵硬的身影,一字一句的道:“我也不需要麻烦你来接我,我自己可以回来找你。” 慢慢转过身去,望着比记忆中高了,也瘦了的少年,望着那一如当初清澈纯洁的琥珀猫眸,龙雅的嘴唇无法克制的颤抖,却始终叫不出一声“小不点”。他的心在那一刻是前所未有的疼痛,痛得连呼吸都是一种奢侈,痛得眼眶灼热。很想冲上去紧紧抱住被自己绝决丢弃了思念的孩子,可到最后他只是一歪头,用无比冷漠的嗓音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要你好好待在那边上学吗?钱不够的话你跟宥子说一声,我会给你寄过去的。” 望着龙雅掏出钱包开始数钱,少年眼中飞闪过一抹受伤,却又倔强的扬起削瘦的下頜,道:“不需要,回程的机票钱和在这边的生活费我已经攒够了,不需要你额外掏钱。” 紧紧捏住钱包,就像掐住自己的心脏一般,龙雅强忍着剧烈的疼痛,撇开脸去冷冷的道:“还挺能干的,那你回来做什么?修学旅行?” 似乎受不了龙雅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宥子微蹙着眉走过去挡在兄弟两人之间,站在少年身旁替他道:“你忘了吗?南次郎和伦子的忌日快到了,龙马好不容易从你寄给他的生活费里省出了来回的机票钱,只是想回来看看父母而已。” 退坐到椅子里,龙雅双眼紧闭,不让自己眼中的自责被其他人看见。四年了,用四年的时间才攒够来回的机票钱,他这个做哥哥的就是这么狠心的对待自己最爱的弟弟的。相比之下,父母收养的那个孩子却在东京上着最好的私立学校,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他到底要有多残忍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忍过那一阵尖锐的心痛之后,他从唇间挤出一句话:“以后的生活费我会多寄一点,不用那么省着花了。” “不用,你给我的钱足够多了。”维持着惯有的面无表情,少年站在原地看着龙雅,把手指蜷进掌心,沉默了片刻道:“这段时间我会住在宥子这里,你不用为我找地方住了。” 见龙雅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的坐着,宥子知道他心里痛,也不好点破。当初发生车祸之后,龙雅坚决不肯让龙马回来,怕的是让龙马看到家中发生的重大变故,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最亲爱的弟弟。比起父母的突然离世,把弟弟独自留在异乡的福利院才是龙雅心中最大的伤。这四年,她目睹龙雅从高中退学,为了赚钱养活两个弟弟成为牛郎,深知他背负着多么沉重的负担。那个爽朗爱笑的越前龙雅早就不见了,如今在她面前的,只是whitenight的头牌,每夜卖着笑在看不到尽头的痛苦道路上禹禹前行,肩上是名为自责的十字架。 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发,宥子微微笑道:“那就这样吧,反正你跟和也是认识的,让他辅导你功课也挺好。”说完,她转眼看向龙雅,接着道:“你晚上还要上班,先回去睡觉吧,龙雅。龙马在我这里你就放心好了,保证饿不到他的。”说实话,她也不想少年跟着龙雅回去,毕竟龙雅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她怕少年知道了难受。 抬头看向乖巧跟在宥子身后的少年,龙雅默默的点了点头,起身朝外走去。在与少年错身而过的时候,他被拉住了,手被握在了温暖而粗糙的掌心。然后,他听见少年对他说:“我送送你。” Chapter 2 十一月的东京虽说阳光灿烂,但风中已有了微微的寒意。走在人潮涌动的街头,将外套遗落在宥子办公室里的龙雅感觉有点冷,却不是因为天气的关係,而是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的少年。只要一想到自己是导致他父母双亡的罪魁祸首,他的心就会痛到浑身冰冷。 不愿再停留在这种无话可说的局面里,所以在路过一个街头的小公园时,龙雅转过身,垂头注视着清澈的猫眼,沉声道:“你还准备送多久?迷路的话我不想再浪费时间送你回去。” 微微抿了抿唇,少年不理会这明显带着不耐烦,甚至有点嘲弄的话,径自拿过身后已经很旧了,但被他洗得乾乾净净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两个黄橙橙的橘子递过去,道:“四年前我们一起种下的橘子树,今年是第一次结果,我拿了两个来给你尝尝。” 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瞪大,龙雅怔怔注视着少年手中那两个橘子,目光良久的落在橘皮上用水笔写着的英文字母上。“r”和“rx”,正是那一年小不点在橘子树的树干上刻下的记号,所以这两个橘子分别来自那两颗树吧。伸出无可控制颤抖的手,他拿起一个就要往唇边送,却又被少年叫住了。似有些责备的看了龙雅一眼,少年拿出湿纸巾仔仔细细擦拭着橘皮,轻声嘟噥道:“笨死了,明明喜欢连皮一起吃,也不知道弄乾净,吃坏了肚子可别抱怨。” “小不点……”喉间溢出一声轻哽,伸手将少年拉入怀中紧紧搂住,龙雅只觉得心痛到无法呼吸。那么冷漠的对待他,这四年对他不闻不问,可他的小不点却依然记挂着他,千里迢迢带来了他爱吃的橘子。捧起苍白精緻的面孔,垂头轻轻吻住乾裂的嘴唇,他哑声低喃:“对不起,小不点……真的对不起……” 脸上泛起薄薄的红晕,少年用力推开他,,擦着嘴唇皱眉道:“满嘴都是烟味,身上也都是酒味,你真的臭死了。” 总会用这样嫌弃的口吻说他的,除了小不点这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龙雅的心在那一刻突然柔软了下去。拉着少年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将只穿了单薄外套的纤瘦身躯搂进臂弯,龙雅咬了一口被擦得乾乾净净的橘子,任由苦涩中带着甘甜的滋味泛遍口腔,一如他此刻的心情。在少年满是期待的目光里,他微微扬起抽搐的唇角,轻声道:“味道很好,和那时候吃到的一样。” 似乎很满意龙雅的答案,少年笑了,一双漂亮的猫眸弯成月牙般的弧度。蜷缩在温暖的怀抱里,他伸手轻轻抚摸着龙雅左手小指上细细的银色戒指,道:“这么旧的东西你还戴着,不是和no.1的身份不太相配吗?” 目光一同落到被擦拭得很明亮的戒指上,龙雅伸手从少年颈间勾出一条链子,夹着当作链坠的戒指在指间把玩了一阵,低笑道:“是小不点选的嘛,我一直都戴着。”这是出事前一年他生日的时候,他们一起用攒下的零花钱买来的,一大一小,一人一个。说起来,他们虽然真实身份是堂兄弟,但生日却出奇的靠得很近,只差一天,所以每年过生日都是一起的。只不过,从四年前开始,他就不过生日了,因为没有了和他一起过生日的那个人在身边。 抬头望着龙雅微弯的眼,少年沉默了一阵,突然开口道:“我没有怪过你,爸爸妈妈遇到车祸的事,不能怪你,你也不想的。” 唇角一僵,龙雅近乎狼狈的躲开这清澈的目光,紧抿着唇不说话。的确是不想的,但怎么可能不怪他?如果不是那一天为了接他,他们家不会遭受这样的变故,小不点也不会成为孤儿有家不能回,他们也不会整整分别四年,天各一方。所以,他是造成这一切悲剧的罪人,得不到也不应该得到原谅。 “……龙雅?”耳畔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少年伸手扳过刻意撇开的脸,瞪着紧拧的眉心问:“你真的忘记了吗?你说过的,要来接我回家,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一定要把我留在美国?为什么不让我回来和你一起生活?” 一声声的为什么,搅得龙雅胸口闷痛不已,心脏像要炸裂开来一般的狂跳。小不点充满困惑的问题他无法回答,哪怕这四年来他不曾有一天忘记过自己的承诺,可要他日日面对这个因为他而成为孤儿的孩子,他怕自己会发疯。所以,就算是每一天都如同行走在刀尖上一样痛苦,每一天都惦记着小不点在异国他乡过得好不好,他却寧愿选择这种被思念吞没的生活也不愿小不点真实的活在眼前。因为看着小不点,他就会想起他的罪,他永远无法被原谅的罪…… 末了,他发出如同哭泣般的轻笑声,告诉自己,也告诉最疼爱的弟弟:“我没办法再跟你一起生活下去了,小不点……你认识的那个越前龙雅,早就死在那场车祸里了……” 愕然瞪大眼眸,少年久久注视着那张被痛苦扭曲的俊脸,慢慢闭紧了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嘴唇。的确,这个人不是他熟悉的越前龙雅,他记忆里的龙雅有一张爱笑的面孔,无论遭受多大的挫折都会笑着面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痛苦无助得像个小孩子。伸出手,指尖轻轻滑过紧拧的眉心,他点头道:“我知道了。等爸爸妈妈的忌日过了以后,我就回美国。这段时间,我会住在宥子家里,不会来打扰你的。” 感觉到眉心被一抹热度温暖,龙雅微微睁开眼,看着少年在他前额烙下一个轻吻后把橘子放在他身边,然后转身离开。小小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瘦,那么的单薄,却一次也不曾回头,慢慢的走远。心中莫名的浮起一阵慌乱,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如果在这里放手,那么小不点将永远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猛的站起身,将橘子捏在手中,冰冷的果实像一团火一样灼烧着掌心,龙雅快几步冲上去搂住正站在路口左顾右盼的少年,将嘴唇贴上他微凉的后颈。“跟我回家吧,小不点,我不会再不管你了。”是的,痛苦的折磨,只需要他一个人承受就好,那是他应该得到的报应。但小不点是无辜的,他不应该把自己的痛苦强加在这个本来就已经很可怜的孩子身上。 “可以吗?”背对着龙雅,少年像是受不了寒冷般微微颤抖着肩膀,嗓音闷闷的。转过头定定的看入琥珀色的眼眸深处,他眼底含着一丝期盼,追问了一句:“真的可以吗?你刚刚说过没办法和我在一起生活的。” 抿了抿唇,在少年的注视下用力点了点头,龙雅将冰冷的手指握进掌心,轻声道:“可以的,只要小不点不想离开我,我们就在一起生活。”仿佛害怕少年会拒绝,他又道:“我现在能赚很多钱,我会好好养你的。” 一下子红了眼眶,少年转身紧紧抱住龙雅的颈,把脸埋在他宽阔结实的胸口,带着一点哭音哽咽道:“混蛋!你是个混蛋!把我丢在美国四年连个电话都没有!” “对不起,是哥哥不好,都是哥哥的错。”丝毫不顾周围投来的惊讶目光,龙雅轻捧着少年精緻的小脸,轻轻吮吻着他眼底溢出的泪,哑声呢喃:“别哭了,我的小不点,我不会再让你哭了。” “我才没有哭,你还差得远呢。”有点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少年倔强的反驳了一句,红着脸扭开头去,小声道:“回去吧,很冷。” 握着少年的手慢慢走向车站,龙雅忽然想到一件事,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小不点,老爸老妈来接我的时候告诉我,他们又收养了一个孩子,叫越前直树。现在那孩子跟我住在一起,等下见了你不要太惊讶,他也是你的弟弟。” 微微一怔,少年转头看了看龙雅,看到他眼底的一丝为难之后又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去,道:“我知道了。” Chapter 3 向龙雅借了手机给宥子打了电话说明去向,面对宥子担忧的询问,少年只是轻轻说了声“没关係”,之后便一直沉默,这种情况直到站在龙雅租来的公寓门口时才得以缓解。拉了拉正要摸出钥匙开门的龙雅,在对方的注视下不自在的抿了抿乾裂的嘴唇,少年轻声问:“会不会不太方便?” 片刻怔楞之后,龙雅明白了他在问什么,胸口浮起一丝尖锐的疼痛——明明他们的关係更亲不是吗?为什么他的小不点会露出这么寄人篱下的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表现得自然一点,伸过手摸了摸冰凉柔软的发,他勉强笑道:“说什么傻话,这就是你的家,能有什么不方便的?” 正准备开门,门内突然传来一声“哥哥”,门从里被推了开来,一张清秀的面孔带着大大的笑容出现在两人面前,说着:“欢迎回来。”只不过,当看到站在龙雅身边的少年时,那笑容微微一楞,随即浮上一丝戒备:“哥哥,他是谁?” “这是我们的弟弟,直树。”先对少年说了一声,龙雅这才扭头面向直树,为他介绍:“越前龙马,爸爸妈妈的亲生儿子,我的弟弟,你的哥哥。” 秀气的眉宇间浮上明显的不悦,直树发出一声冷冷的轻哼,也不招呼转身就跑进了屋内,留下龙雅略微头疼的皱了皱眉。他当然知道直树在不高兴,从那故意迈得很重的脚步声就能听得出来,但更让他担心的是身边的小不点,因为琥珀色的猫眼在看到直树时飞闪过一抹黯淡。拉着少年进屋,从鞋柜里找出一双给直树买的新拖鞋递过去,他放柔了嗓音安抚道:“没事的,直树对人总是这样。” 默默换好拖鞋,由龙雅带着走过短短的一段走廊,少年好奇打量着屋内简单的陈设,心下明瞭龙雅过得幷不宽裕。是啊,每个月要给他寄生活费,又带着另一个弟弟生活,这个人一定过得很辛苦吧,所以才会选择牛郎这样还算赚钱的职业。凝望着高大挺拔的背影,眼中漾开一抹怜惜,他轻轻握住了对方温暖的手掌。 回头,在清澈猫眼的注视下露出浅淡的笑意,龙雅伸手把少年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削瘦的脊背,心中柔软得不可思议。他是被关心着的,小不点的眼神告诉了他这样的事实,足以让忐忑不安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垂头轻吻着少年的发,他用微微沙哑的嗓音道:“谢谢,小不点。” “喂,你打算抱到什么时候?这么大了还对着人家的哥哥撒娇,丢不丢脸?”从房间里出来,直树正好看见少年在龙雅胸口埋头轻蹭,顿时一阵鬼火乱冒。他对收养自己的南次郎夫妇没什么印象,毕竟还没见过几次就传来了他们的死讯。但龙雅不同,一起生活了四年,他得到的不仅仅是衣食无忧的生活,还有无微不至的照顾。所以就在刚才,他对自己说,绝不会把这样的哥哥让给别人,尤其是越前龙马。 听到直树如此无礼的话,又感觉到少年在臂弯中微微一僵,龙雅心中有些不悦,但幷不想就此责备直树。因为他能理解这种不安的感觉,直树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一直都很依赖自己,面对突然多出来的哥哥心有抗拒也是正常的。轻轻拍了拍少年瘦小的肩膀,他低声道:“冷不冷?去洗个澡好吗?我去直树那里给你找一套衣服。” “不用了,我有带换洗的。”强迫自己无视从餐桌那边投来的如同针刺般的目光,少年摇摇头,按照龙雅的指点朝浴室走去。 从被轻轻合拢的浴室门上收回目光,回头看了看正坐在餐桌旁气嘟嘟瞪视自己的直树,龙雅无声叹了口气,按揉着有些抽痛的额角走过去坐下。即使再难开口,他也必须和直树谈谈,毕竟以后是要一起生活的,他幷不想两个弟弟中的任何一个受到委屈。稍微思考了片刻,他开口道:“直树,我已经决定让小不点今后和我们一起生活了,我希望你能瞭解,也能接受。小不点因为我受了很多苦,我想要补偿他,你能帮我吗?” 目光微微闪动,直树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走到龙雅身边,无比乖巧的替他揉捏着紧綳的肩膀,点头道:“我知道了,哥哥。我会乖乖跟龙雅哥哥相处的,你就放心吧。”转头朝传出哗哗水声的浴室看了看,在龙雅看不到的角度里,漆黑的眼眸一冷,他起身对龙雅笑道:“我去给你热杯牛奶,哥哥喝了快去休息吧。” 见直树脚步轻快的走向与浴室紧挨着的厨房,龙雅微微松了口气,心想最为难的事情总算是解决了,剩下的就是好好补偿被他拋弃了四年的小不点。一直綳紧的思绪终于得以放松,他懒懒的窝在沙发里开始盘算今后的用度,也认真考虑起是不是也让少年去直树所在的冰帝私立学院就读。所以,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厨房里忙碌的直树的那些小动作。 少年的动作很快,几乎是龙雅刚接过直树递来的热腾腾的牛奶时就从浴室里出来了,幷且带着潮湿冰冷的气息,脸色发白。用力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看了看对自己露出得意笑容的直树,他微蹙着眉对龙雅道:“热水器好像坏了,有空找人修理一下吧。” “坏了吗?我昨天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一睁眼就看见冻得发紫的嘴唇,龙雅连忙将牛奶递入冷得像冰块一样的手中,自己走进浴室去查看。使用过的浴室被打扫得很乾净,却没有一丝温度存在过的证明,几乎让龙雅立刻就想到他的小不点刚刚冲的是冷水。再走去厨房看了看热水器,在发现开关不知什么时候被调到了冷水时拧紧了眉心。他不想去怀疑直树,但事实摆在面前他不得不怀疑。 “对不起,哥哥,可能是我早上打扫完浴室忘记把开关调回来了,你别生气啊。”见龙雅走回来时一脸铁青的模样,直树连忙开口解释,目光怯怯的。但很快的,他又想到平时总是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兄长居然会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都是因为凭空多出来的那个人,顿时气愤不已。转头瞪视着冷得瑟瑟发抖的少年,他怒道:“你是怎么回事?是冷水也不说一声,故意要害我被哥哥駡吗?” “好了,什么都不用说了。小不点,你去我的房间睡,我去拿吹风给你吹头发。”冷着脸指了指自己的房间,龙雅不理直树,因为再多说一句他都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脾气吼过去。不惯是故意的还是恶作剧,直树都做得过分了——这么冷的天还被冷水浇了一身,万一小不点冻病了怎么办,本来就已经够瘦弱了。 推开龙雅卧室的门,少年回头看了看站在原地冷冷望着自己的直树,道:“我刚用的时候是热水,然后突然就变冷了。龙雅不是笨蛋,这么幼稚的把戏他不会看不出来。”说完,在对方游移闪躲的目光里,他轻轻关上了门。 死死咬着嘴唇,直树久久瞪视着被闔上的房门,有点慌了。被那傢伙看出来了。他会把这件事告诉哥哥吗?哥哥会因为他讨厌自己吗?一想到兄长的疼爱会因为那个人而减少,甚至拋弃自己,他越想就越觉得害怕。连忙冲过去抱住龙雅,他用颤抖的嗓音嚅囁道:“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我绝对不是故意的……” 微蹙着眉回头看着满脸惊慌的直树,龙雅低低的叹了口气,摸着他的头发道:“算了,以后注意一点就是了。还有,别对小不点有那么大的敌意,你应该知道如果不是他的父母,你还在孤儿院里受人欺负。”直树跟他一起生活了四年,说不疼是假的,但幷不意味着他什么都看不出来,所以哪怕会提起让直树伤心的往事,他也必须提醒对方不要碰触自己的底綫——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小不点。 拿了吹风,龙雅轻轻挣脱直树环抱着自己的手,头也不回的进了卧室。正是这样,他也没能看到,那双刚刚还如小鹿般慌乱的眼眸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被一抹怨毒所取代。望着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发呆的少年,他低低的唤了声“小不点”,走过去将他抱在怀中,满是歉意的道:“抱歉,我不知道直树的反应会这么大,让你受委屈了。” 眨了眨眼,少年看了龙雅好一会儿,突然道:“不是说要帮我吹头发吗?你也很累了吧,吹干了就赶紧睡觉。” 凑过去轻轻吻了吻冰冷的脸颊,龙雅把他抱得更紧一些,在吹风机轻微的嘈杂声里哑声道:“直树也挺可怜的,在被老爸老妈收养之前一直被孤儿院的孩子们虐待,所以才会特别粘我。车祸之后,宥子曾劝我把他送回孤儿院去,可我想如果老爸老妈还在的话,一定不想看到这一切发生,所以把他留了下来。” 安安静静的靠在龙雅怀里,少年听他说着关于他和直树的往事,也不搭话。直到头发被吹干了,龙雅也换好睡衣上了床,他这才直勾勾的望着温柔的琥珀眼眸,道:“你知道我从以前就最讨厌你什么吗?”不等对方回答,他又道:“你想对所有人好,却从不知道有时候你的好对承受的人而言是件很残忍的事情。” 眸光微微一暗,龙雅不语死死将少年按在怀中,不让他看到自己眼中无法再掩饰的痛苦。没错,他的确是个很残忍的人,也很自私。他不想让小不点知道在那之后家中发生的一切变故,也不想日日对着小不点提醒自己是个害他无家可归的孤儿,所以才会把他丢在美国四年不闻不问。说到底,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自己,小不点真的一点都不恨他吗? “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你也没有对不起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意外。”仿佛知道龙雅此刻心里正想着什么,少年努力从他怀中抬起头,伸手轻捧住俊朗的面孔,轻轻的说:“你为我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久久凝望着清澈的猫眼,龙雅低头吻住少年凉凉的嘴唇,用自己的热度去温暖着他,哑声呢喃:“我会对你好的,小不点。” Chapter 4 在等待父母忌日来临的日子里,少年就在龙雅家住下了。平日无事的时候去去图书馆,或去宥子的事务所打工,又或者接受宥子的儿子德川和也补习,总之过得还算安稳。不过,他一次也没有去过龙雅工作的whitenight,因为他直觉龙雅不想让他看到那样的自己。他不想破坏了他们之间现在勉强维持着的一种平衡,所以也儘量回避着直树幼稚的挑衅。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那天就来临了。一大早起来,少年就明显觉察出了龙雅的不对劲——他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很久都没有出来,出来的时候头发乱糟糟的,那张吸引了无数金主的脸也是胡茬满面。其实,龙雅这种不对劲已经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随着那天的渐渐逼近,他变得暴躁又少言。有几次一觉醒来,少年都会看到晚班回来的龙雅坐在床边,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紧盯自己,那种目光让他不寒而栗。 在直树愤懣的目光下,少年给龙雅端来简单的早餐,一边替他梳理凌乱的墨发,一边轻声道:“你把地址告诉我就行了,和也哥哥说他可以带我过去,你在家好好休息吧。”他听宥子说过,这四年来龙雅一次都没去过父母的墓前,所基本猜到了原因,不想再让对方为难。 将少年拉坐到腿上,无视直树发出重重的低哼转身摔门而去,龙雅把脸埋在他瘦小的肩膀上,摇着头哑声道:“不好,我答应过要陪你一起去的。”他还想在小不点面前维持一副好哥哥的样子,哪怕是一想到那冷冰冰的墓碑就觉得紧张想吐也要咬牙坚持。更何况,他还知道那个对人一向冷漠的德川和也这些日子一直缠着他们家小不点,他绝不肯再给对方机会。 手指在龙雅的后脑轻抚,少年静静环顾着狭小陈旧的房间,道:“其实你不必为我做到这样,不想去就不用去了。” “都说了我会和你一起去的,别说了。”不知为何,听着少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平淡嗓音,龙雅莫名的感到烦躁和狼狈。他甚至有一种错觉,就好像小不点早就看穿了这一切,还在嘲笑着自己的无能怯弱。把少年朝卧室的方向一推,催他去换衣服,龙雅三两下解决了丝毫勾不起任何食欲的早餐,走进厨房去清洗了餐具,然后坐在玄关处开了门慢慢抽着烟。 外面正飘着细雨,天空一如龙雅此刻的心情布满阴云。因为天气寒冷又下雨,再加上公墓离住的地方很远,抽完了烟后,他特地去开了许久不用的车等在楼下,等少年一上来便一言不发的启动了车子,朝公墓的方向开去。 安安静静的坐着,少年幷不打扰龙雅开车,只是在路过一家花店时要求他停住,自己下了车,回来时手里捧着一束漂亮的綉球花。已经不是花期,温室里培植出来的綉球在这时候价格很昂贵,少年所有零钱加起来也只够买两朵,一朵蓝紫色,一朵粉红色。好在每朵花都足够大,放在腿上也有好大一束,幷不显得太过寒酸。 见龙雅挑眉望着自己,目光中似有疑问,少年想了想,道:“妈妈很喜欢这种花,她说这种花的花语是:无论分开多久,我们都会重新相聚在一起。” 龙雅当然知道母亲伦子生前喜欢这种色彩多变的球形花朵,他们曾经住的那所屋子前院后院都种满了这种花,每到花期姹紫嫣红格外好看。空出一隻手轻轻抓过少年的手放在腿上,细细摩挲着微凉的手背,他轻声道:“就像我们一样,对吧。” 为着这句话,少年冲着龙雅笑了笑,垂下头抚摸着柔嫩的花瓣,唇角带着一抹小小的弧度。 仍是一路无话,不过比起出来时,车里的气氛已好很多了。龙雅不肯让少年把手缩回去,只要一得空闲,就与他十指交握着,有时还送到唇边细吻着他生满薄茧的手指,弄得少年涨红了脸,又羞又恼的瞪视着洋洋得意的面孔。不过,当公墓的名字出现在彼此的视綫里之后,龙雅慢慢收敛了笑容,将少年的手放开,默默停好车,然后撑着伞等他下来。 “真的不要紧吗?”看了看握着伞柄已经发白的手指,少年轻声问了一句,又道:“告诉我位置,我很快就回来,你在车里等我吧。” “没事,走吧。”用力抹了抹僵硬的面孔,龙雅牵起少年的手,踏着被雨淋湿的台阶一步一步走向公墓深处。这边他的确只来过一次,还是在刚出医院之后由宥子陪伴着前来的,但这幷不影响他把双亲的所在记得很清楚。有的东西,在经歷了蚀骨之痛以后,是无论有多想抹去都会保留在记忆里的。 因为当时的他身无分文,亲戚们在商量之后把墓地的位置选在了公墓最深处最便宜的地方,从大门口走进去要走很远。为着这个,第一次来的时候,他心中满是怨恨,怨恨那些铁石心肠的人怎么可以这么对待这对善良的夫妻;而此刻,他却很庆幸路途的遥远,至少还有时间给他平復胸口如刀绞般的疼痛。 可最终,龙雅还是高估了自己——他完全想不到自己会紧张到胃部痉挛。强忍着冲上喉咙的噁心感,他甩开少年的手冲到路边无法克制的狂呕。吐尽了早上吃下的食物,他开始吐清水,到最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满嘴都是极度苦涩的味道,逼得他乾涩的眼中挤出了眼泪。 “龙雅,你还好吗?”从背包里拿出水来给龙雅漱口,少年替他擦拭着额头冒出的冷汗,琥珀色的猫眼深处闪烁着一抹无法形容的光芒,伸手轻轻抚摸剧烈起伏的胸膛。“休息一下吧,不着急。” 靠坐在行道树下,丝毫不顾雨水弄湿了衣裤,龙雅紧闭着眼,呼吸急促,脸色惨白。许久之后,他勉强睁开双眼看了看蹲在面前满眼担忧的弟弟,不自在撇开脸去,咬牙道:“抱歉,小不点,你可以自己过去吗?我稍微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眸光微微一暗,少年起身点头道:“好,你自己小心一点,我很快就来。”问龙雅要了详细的位置,他不带任何迟疑的转身离去,就像从未看见过对方眼底纠结的痛苦。 沿着石阶走到半山腰,再穿过一条几乎被荒草掩住了踪迹的小路,少年在时隔四年之后终于见到了父母。弯腰将怀中的綉球花放在近乎简陋的墓碑前,又把周围草丛里的落叶挑拣得乾乾净净,他这才凝眸注视着墓碑上两张微笑的照片,轻声道:“爸爸、妈妈,我来看你们了。” 指尖轻轻滑过停留在三十几岁盛年的面孔,琥珀色的猫眼泛起一抹濡湿,少年哽咽着蹲下身用双手紧紧环抱着冰冷的石碑,把脸颊贴了上去,带着哭音嘟噥道:“龙雅本来也要来看你们的,可他不舒服,先回去了。” “我知道,他是不敢来,他认为所有的错都是因为他,他恨自己。可是你们一定不怪他的,对不对?那都是意外,和他一点关係都没有。”低着头,任凭冰冷的雨丝淋湿了头发,少年一动不动,仍低低的述说:“我也不怪他,因为我知道他看着我就会想到你们,一直过得很痛苦。是不是只要我不在他面前出现了,他就不那么痛苦了?我不想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 睁开被泪水模糊的双眼,望着在雨中格外娇艶的两色綉球花,少年摸了摸像带着泪一样的花瓣,抽泣道:“妈妈你说过的,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无论隔得有多远,分别有多久,都会重新聚在一起的。可是你看龙雅这样,是不是我回来错了……我不该回来的……” 在父母的坟墓前待了许久,少年终于慢慢平復了心绪,恢復到惯有的面无表情的样子。顺着来时的路走回龙雅停车的地方,看着空荡荡的四周,他知道对方可能已经回去了。心中幷不责备龙雅的不告而别,也不怪他将自己丢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只是很担心龙雅在那种状态下开车会不会有危险。 从口袋里摸出龙雅买给他的手机,少年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给龙雅打电话。也许这个时候,让龙雅一个人待着会比较好一点吧。至少,看不到自己这张脸,他也就不那么痛苦了。这么想着,少年拨通了宥子的电话,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后便站在路边静静等待,因为宥子说会让她的儿子来接他回去。 德川几乎是一路飞车而来的,但再怎么快也抵不过路途遥远,到达的时候少年已淋得浑身湿透,躲在树下瑟瑟发抖。向来冰冷的面孔飞闪过一抹怒意,德川抓着外套快步走过去包住少年瘦小的身体,抬手在他前额一摸,入手烫人的温度让他紧紧蹙起眉头,沉声道:“你哥哥人呢?他怎么可以把你丢在这种地方?” 摇摇头,眩晕的感觉让少年不自觉的偎入德川温暖的怀抱,哑声道:“他有事,先走了。我没关係的。” “都发烧了还说没关係。他不是不知道你身体比以前弱,太不负责任了。”不由分说将少年打横抱起放入汽车的后座,德川紧抿着唇发动了车子,朝市区的方向开去。一路上,他很多次拨打龙雅的电话,但得到的都是已经关机的提示,气得他摔了手机,深紫色的眼眸繚绕着无法掩饰的怒火。 “和也哥哥……”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观察着德川的表情,少年强忍着浑身的不适,怯怯的道:“你别生气了,也别怪龙雅,都是我不好。”是的,都是我不好,明明知道龙雅害怕什么,还逼迫他和自己一起来,活该这样。 趁着等待绿灯亮起的空档,德川回头看了看烧得满脸緋红的少年,眼中的怒意稍微平息了一些,放柔了嗓音道:“我没有生气,别乱想。先跟我回家吧,现在回去也没人照顾你。” “不用了,我还是想回去等龙雅,他今天状态不好。”固执的摇头,少年不肯答应,因为他真的很担心龙雅。至于发烧难受么,忍忍就好了,他有经验的。 德川认识龙雅是在四年前,南次郎夫妇车祸身亡之后。他们算不上熟识,只不过偶尔去母亲宥子的事务所时碰到了,点头打个招呼而已。不过,德川是很佩服龙雅的,经歷了那么多以后还能很快振作起来养活两个弟弟,哪怕是成年人也做不到那么坚强。可此刻,德川无比痛恨龙雅,因为身后的小孩。他有时候真的很想不通,像龙马这么个坚强又懂事的孩子,身为兄长的越前龙雅怎么忍心一次又一次的去伤害,如果龙马是他的弟弟,他一定会极尽所有的一切去疼爱。 听少年还在为龙雅辩解,再想到龙雅对少年的所作所为,德川气得口不择言,冷冷的道:“他都不要你了,你还去管他做什么?我妈说了想收养你,你一直不肯同意,我哪点比不上他?”话一出口,德川就后悔了,因为透过后视镜他看到了少年惨白的面孔和黯淡的双眸。 紧紧咬着嘴唇,努力去忽视听到德川这番话之后心中尖锐的疼痛,少年沉默了好一会儿,轻声道:“我只要他一个人,我不会做你的弟弟的,对不起。” 强忍着失望和心中莫名的酸楚,德川紧捏着方向盘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抱歉,龙马,是我说得过分了。”顿了顿,他又道:“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愿意,德川家的大门永远是向你敞开的,不用现在就答应。” “谢谢你,和也哥哥。”对德川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少年把自己蜷起来,有些虚弱的闭上双眼。因为盖着外套,所以德川看不到他的双手正紧紧掐着大腿,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Chapter 5 结果那一夜,龙雅始终音讯全无,也不曾回来,少年就这么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坐在客厅里望着紧闭的大门守了一夜。 等到天明的时候,借宿在同学家的直树回来了,看着那双燃起希望又变成深深失望的琥珀猫眼,他冷冷笑道:“不用等了,哥哥他每年到这一天都会彻夜未归,你再等也没用。”仿佛很高兴少年有这样的遭遇,他去厨房里转了一圈,端着杯热腾腾的牛奶走回来坐在沙发上,得意的轻哼:“所以啊,你也不是那么特别嘛,哥哥幷没有因为你就改变习惯。” 不理会直树话里话外的冷嘲热讽,少年垂着头轻声问:“那你知道龙雅去哪里了吗?” “你真的很想知道吗?”凑近一点紧盯着少年满是期待的眼眸,在看到他忙不迭的点头之后,直树眼中露出一抹近乎恶毒的笑意,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找个女人,疯狂滚一晚上床单。”看着突然苍白下去的面孔,他残酷一笑,捧着牛奶慢慢喝一口,接着道:“别担心,哥哥很快就会回来了,带着女人身上的味道回来。” 死死抿着嘴唇,少年用力摇了摇头,反驳道:“你撒谎,龙雅不会那样做的。” “我撒谎?我为什么要撒谎?你又凭什么觉得我在撒谎?”不知道哪根神经被少年刺激到了,直树把杯子往桌上狠狠一顿,忿恨的瞪视着空洞的猫眸,厉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你爸妈把我领养了回来,你就认为很了不起了吗?一直霸占着别人的哥哥,装出自己是很无辜的样子,哥哥这几年过得有多艰难,你知道吗?” 明明很想反驳说“龙雅是我的哥哥”,可少年无论怎么都张不开嘴,因为他的确不知道龙雅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没人告诉他。脑中始终翻腾着龙雅抱着陌生女人的亲密模样,强烈的刺痛逼得他綳直了身体去对抗,高烧带来的眩晕让他几乎就要倒下。可即便是这样,他依然死死抓着桌沿,倔强的与直树愤怒的双眼对视着,一字一句的道:“龙雅不会做那样的事情,你不要胡说。” 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直树上前一步用力把少年推坐到地上,掐着削瘦的肩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我真的很讨厌你,越前龙马。不要以为龙雅哥哥疼你,你就很得意了,我是绝对不会把他让给你的!你最好赶紧滚回美国去,永远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只要你不出现,哥哥他就解脱了!” 虽然直树比少年还小一两岁,但这些年被龙雅照顾得很好,反而发育得比少年还好,力气也大了许多。再加上高烧的关係,少年被他死死压在地上不得动弹,只能听着他继续说:“你以为哥哥喜欢你吗?他是恨你!如果不是去美国看你,你爸妈也不会去机场接他,也就不会死,他也就不会背负上害死父母的罪名!你就是个害人精,害死了自己的爸妈还不算,还要让哥哥不得不去做牛郎来养你!他为你輟学!为你整日与烟酒作伴,你要还有点良心的话,趁早消失,别让他再看着你就痛苦不堪。” 龙雅恨他?在这样的认知里愕然瞪大了眼眸,少年怔怔的望着直树近乎扭曲的清秀面孔,不动了。龙雅从不解释这四年里对他不闻不问的原因,他也只是认为龙雅对自己很愧疚,但从未想到过龙雅是因为恨自己才这么做的。在剜心的疼痛里,他只能无助的摇头,不断的低喃:“不是的……你撒谎!你撒谎!” 正争吵着,从门外传来令人牙酸的刹车声,紧接着又传来猛烈的撞击声,两人不禁微微一楞。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少年猛的将直树掀翻,踉踉蹌蹌的推开门跑了出去。才跑了几步,就看见龙雅摇摇晃晃的扶着楼梯走了上来,身后不远处停着引擎盖还在冒烟,被撞得惨不忍睹的车子。扑面而来的酒气和浓烈的香水味让少年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连忙上前吃力的扶住对方,轻声叫道:“龙雅,龙雅!” 龙雅本来就身材高大,再加上酒醉,根本不是少年能够扶得动的。好在直树这时候也出来了,两人一左一右扶着他艰难挪进屋内,才想把他送进卧室休息,结果被龙雅一推都跌坐在了地上。 “小不点……直树……你们都在啊……”笑嘻嘻的看了看两个弟弟,龙雅瘫倒在沙发当中,对着他们招招手,然后摸出钱包拿出钱道:“不好意思哦,午饭自己解决吧。” 也许是早就习惯了龙雅这样,直树虽然眼中也有担忧,但还是果断接过钱头也不回的走了,走之前还对想要去扶起龙雅的少年警告道:“你最好别再去招惹他。” 不理会身后传来的重重摔门声,少年从地上爬起来,去厨房倒了杯冰水。先自己灌了一大口降低身体的热度,然后走过去递给眉眼紧蹙的龙雅,小声道:“喝一点,去睡一觉。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微微掀起眼皮看了眼少年,龙雅眼底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默默坐起来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漠然道:“你怎么还不走?钱不够吗,你把钱包一起拿走好了。” “我不会丢下你的。”冷漠沙哑的声音听得少年很难受,但他依旧固执的伸手去扶龙雅,把他拉向卧室的方向,自己却好几次因为高烧的眩晕差点跌倒。 推开少年紧挽着自己的手,龙雅已无醉态,环抱着双臂靠在餐桌边冷冷注视着困惑的猫眼,沉声道:“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现在,立刻给我出去,想去哪里随便你,不要在我面前晃荡就可以了。” 眼底飞闪过一抹受伤,少年咬了咬嘴唇也不去接话,只是又一步上前抓住龙雅的手,仰头看着对方暗沉的眼,再一次强调道:“你喝醉了,我要照顾你,我是绝对不会丢下你的。” 仿佛气急了一般,龙雅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起来,垂头看着清澈倔强的猫眼微微眯起眼眸。然后,他突然伸手捏住少年尖细的下頜,凑过去轻轻笑道:“你听不懂我就再说得明白一点,我,不想再和你一起生活了。” 忍受着被铁钳般的手指紧捏着脸廓传来的疼痛,少年不语回望着冰冷的琥珀眼眸,沉默了许久之后慢慢伸出手抚摸龙雅紧拧的眉心,轻声道:“如果真那么恨我,就说出来,你会好过一点。”怎么样都好,他就是不愿意看到这个人明明那么痛苦还要每日强装笑脸的模样。 头疼得仿佛要炸裂了一般,龙雅用力甩了甩头,想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一点。眼前不断浮现着父母血肉模糊的身体,夺去了他好不容易找回的一丝清明,让他一把掐住少年细瘦的颈脖将他按倒在沙发上,唇角一咧,道:“好,你想听我就告诉你,听完就给我滚蛋。” 深吸一口气,他笑道:“我不想再看到你,看到你我就会想起老爸老妈是怎么样死在我面前的。你没见过吧,他们被侧翻的货车死死压在前座上,眼耳口鼻里全是血,然后就这么一直盯着我,盯着我,还在对我笑,对我说没关係,不要在意……我怎么能不在意?是我害死他们的,是我害你家破人亡,你告诉我要怎么才能不去在意?” “不要再说了!”不愿去想像龙雅当时目睹的到底是怎样一幅惨状,少年挣扎着捂住耳朵,想要阻止那恶魔般轻笑的声音继续往耳朵深处鑽,咳喘得难以成言。直到龙雅微微放松了钳制,他努力睁大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希望能看清楚龙雅此刻的表情。但对方逆光站着,看过去只能看见如黑暗般笼罩着的阴影,听到的只有压抑着的沉重喘息。轻颤着碰触还停在颈间的手,感觉到剧烈的颤抖,他轻声道:“不要在意了……都过去了……” 挥手拍开对自己伸来的手,龙雅摇头发出一阵乾涩的轻笑,朝后退去。一直退到卧室门口,他眯眼看着那双紧盯自己不放的眼,几乎哽咽般的笑道:“小不点,有时候你真的很残忍……你这样逼我……有意义吗?” 看龙雅头也不回的甩上房门,少年艰难的坐起身蜷缩成团,将苍白的面孔埋在双臂间无声的哭泣。是啊,没有意义,不管是在四年后不顾一切的回来找他还是和他一起生活,都没有任何意义。唯一的收穫就是知道了龙雅恨他,恨他毁了原本平静的生活。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确不应该是出现在这里的人。直树说得对,只要他不在龙雅面前,龙雅就不会因为看到他的脸而想起那些不愿想起的惨痛经歷,就会好过一点吧。原来,他们生活在一起的每一天对龙雅而言都是沉痛的折磨,是他又一次在龙雅还未平復的伤疤上狠狠刺了一刀,他对此还一无所知。 “对不起……”对着紧闭的房门反復呢喃着只有自己听得到的话,少年擦乾肿胀的双眼,将一片狼藉的客厅收拾好,去厨房做了顿简单的饭食,又在冰箱里冻好解酒的蜂蜜水,然后离开。 外面的天空仍是阴云密布,刺骨的寒风夹杂着冰冷的雨丝扑面而来,让滚烫的身体瑟瑟发抖。茫然四顾,发现偌大的世界竟不知何处可以前往,少年笑了,笑得一抹晶莹再次溢出红肿的眼眶。像踩着棉花一样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前走去,在踏上楼梯的前一刻,所有的事物在他眼前消失,变作无边的黑暗将他包围。 Chapter 6 从那天之后,龙雅再也没有见过少年,即使专门前往宥子的律师事务所,也被暂时禁止入内。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冷遇,龙雅觉得莫名其妙,因为他实在想不起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导致被如此对待。 是的,关于那天的记忆,他断片了。所记得的事都停留在不顾女伴的阻拦,冒着酒醉的危险踏上车子的那一刻,因为他记挂着家中无人照顾的小不点,执意要回去。等清醒过来时,他躺在自家床上,没有小不点的踪影。打电话去宥子家,被接到电话的德川和也一顿臭駡;问晚间回来的直树,对方也支支吾吾不肯说清楚,只说小不点拿着钱走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龙雅不信,但也没有办法,整个世界都好像与他作对一般,禁止他打探一切关于少年的消息。没有发疯的原因是宥子发来一封简单的mail,说少年暂时住在自己家,让他不用担心。 但,怎么可能不去担心,在习惯了每一天回家就能看到那张珍爱的面孔,每一夜都能搂着温暖纤细的身体入睡之后,怎么可能还能像从前那样强迫自己去无视小不点的存在?苦苦思索着那一天到底对弟弟都说了些什么,龙雅只能安慰自己:怎么说小不点还是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总会有见面的一天,暂时不要着急。 于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一转眼就到了白雪飘飞的十二月。对在whitenight工作的龙雅而言,每年十二月都是无比忙碌的日子,因为有圣诞节,再接着是新年,他被指名陪酒或出外勤的频率非常高,几天无法回家已是常事。然而就算这样,他依然抽出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准备着,准备他和弟弟分别四年之后头一次一起过生日。 “等生日那天见了小不点,好好向他道个歉,然后他们还像从前那样一起生活吧。”这个念头支撑着龙雅,也让他期盼着少年生日那天的来临,甚至提前一周开始对宥子疲劳轰炸,只为能在那天接回快一个月不见的小不点。 12月23日这天,在whitenight与客户和同事一起过了个简单的生日之后,龙雅向老闆告了假,拎着事先买好的生日蛋糕走在去往宥子家的路上。他心里盘算着,等过了12点,12月24日也就是小不点生日这天到来的时候,他要对小不点说一句久违的“生日快乐”,然后告诉小不点他这些年从未停止过思念,也决心遗忘那段不堪的回忆。 想像着那双漂亮的猫眼会露出怎样惊讶喜悦的表情,龙雅唇角泛起浅浅的弧度,甚至觉得扑面而来的寒风也变得温暖了。也就在那时,他口袋里的电话响了,来电提示上显示着德川和也的名字。微微蹙眉,龙雅在接与不接间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用幷不友好的语气问:“有什么事?”说实话,龙雅幷不待见德川,因为对方想要和争夺弟弟的意图实在太明显了。 电话那一头传来的幷不是德川冷冰冰的声音,而是少年用沙哑的声音,轻轻叫了一声“龙雅”之后就不说话了。 “小不点?你怎么会拿着德川的手机?你自己的呢?”透过电话传来的背景音很嘈杂,就好像少年身处于一个繁华的空间当中,龙雅微挑着眉问:“你在什么地方?我快到宥子家了,准备接你回家。” “不用了,我现在在机场。”抬头望瞭望航班时刻表,少年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飞往明尼阿波利斯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我要回去了。谢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 明明是很轻的声音,却犹如一个炸雷震颤着龙雅的耳膜,让他怔怔站在宥子家门口,好半天才从颤抖的嘴唇间挤出一句话:“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要走了,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徵兆,走的时候也只是寥寥数语,龙雅觉得自己根本没法接受,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小不点会走得那么突然。 紧咬着牙,少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沙哑,平静的道:“不回来了。我会在美国念完高中,然后留在福利院帮anne。你以后要和直树好好生活,不用来找我了。” “为什么?”少年后面还说了些什么,龙雅已经听不到了,他只听得到自己用极力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在咆哮:“我问你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说要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嘶哑中饱含绝望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少年浑身剧烈颤抖着,狠命咽下差一点就溢出唇间的哽咽,轻轻的回答:“没什么,什么都没有。我本来就是回来看看你的,现在看到了,就可以回去了。”是的,什么都没有,除了知道自己从今以后再不可以出现在这个人的面前之外,真的什么都没有。 “越前龙马,你真的很残忍你知道吗?”不顾手中精美的蛋糕落到地上摔得面目全非,也不管匆匆路过的行人在用怎样的目光看着自己,龙雅踉蹌了几步靠在宥子家的围墻下,抬手捂住酸涩灼热的眼,轻哽道:“说什么回来只是看看我,看到了就可以回去了?我是你养的狗吗?说丢弃就丢弃,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你是在报復我吗?报復我把你丢在美国四年?“ “不是这样的……”从心脏传来的强烈刺痛逼得少年不由自主的弯下腰,紧捂着嘴唇争辩了一句,然后固执的扬起唇角,流着泪笑道:“我喜欢你,龙雅,我最喜欢的就是你。”所以啊,既然每天看着我的脸是那么痛苦的一件事,我怎么可以让你继续维持这样的生活。 唇角微微抽搐着,龙雅缓缓放下覆在脸上的手,仰头凝望黑漆漆的夜空,任由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蜿蜒成两道水渍滑落脸庞。“那你就回来看着我,好好对我说。”然后我也会告诉你,从被你父母领养回家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心里除了你再没有别人,哪怕在血缘关係上,我是你的堂兄。 “……我做不到。”这样一张让你痛苦的脸,我怎么可能还会让它出现在你的面前。 轻轻笑着,对电话那头送上一个响吻,龙雅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对彼此而言最残酷的话:“那么,我也不相信了。” 那么温柔的声音,就像过去每一夜在耳边呢喃一样,却在这一刻让少年的眼泪夺眶而出。用力擦拭着怎么擦也擦不乾净的泪水,少年颤抖着倔强回应:“那就算了……再见。”狠心挂断了电话,低着头把电话交还给一直站在身边不曾出声的德川,他轻轻说了声“谢谢”。 “龙马。”一把抓住转身想要逃离的少年,德川将他紧拥在怀中,向来冰冷的眼眸深处浮起一抹不舍和疼痛注视着泪流满面的苍白小脸,哑声道:“不走可以吗?如果你不想见到他,我可以替你做到。美国那边没人照顾你,留下来让我照顾你,好吗?” 在泪光迷蒙中抬头仰望德川写满伤感的俊美面孔,少年伸手碰了碰深紫色的眼眸,踮起脚尖在他脸侧留下一个轻轻的吻,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和也哥哥,我一个人可以的。”说完,他退出德川的怀抱,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至于龙雅,在被少年挂断了电话之后,他发疯般的回拨,一遍又一遍,却如石沉大海得不到半点回应。到后来,他开始疯狂捶打宥子家的大门,声嘶力竭的吼着“把小不点还给我!” 门开了,宥子站在玄关处用怜悯的目光望着那张被痛苦扭曲的俊朗面孔,眉眼微蹙。不顾屋外的寒冷,她捏着一个薄薄的信封走了出来,走到龙雅面前,递过去的同时轻声道:“龙马这样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跟你不一样,他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意义的,你如果真的在乎他,就尊重他的决定吧。不要再纠缠下去了,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他,都没有任何好处。” 在宥子一番冷静的话语之下,龙雅渐渐安静了下来。接过对方递来的信封,就着从屋里透出的灯光,他将里面装着的东西倒入掌心。那是几张照片,每一张后面都标注了日期,写着一行很短的文字。 第一张照片是他四年前离开福利院之前,他们在橘子树下拍的。两张相似的面孔靠得很近,他笑得很愉快,他的小不点仍是酷酷的模样。——“龙雅说了会来接我回家”。 第二张照片的时间是两年前,少年拿着初中毕业证书,面无表情的对着镜头。——“我毕业了,龙雅还是没有来”。 第三张照片里出现的少年,已站在了一所高中的校门口,表情更加淡漠,就像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吸引他的注意。——“我上高中了,anne说会打电话让龙雅知道”。 第四张照片里没有人,只有一片丰收的果园,靠近镜头的下方有一隻手正拿着两个被画上记号的橘子。——“龙雅一直没有消息,我决定会日本看他”。 第五张照片中依然没有人物,但景色却是龙雅熟悉的,里面的建筑就是他所住的那栋公寓。——“龙雅有自己的生活了,我也该走了。さよなら” 所有的文字都是用英文写下的,正是如此,才显得最后一张照片上四个歪歪扭扭的日文看起来格外刺目。而看着那四个字,龙雅突然頽然垂下了双肩,再也不同宥子纠缠,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さよなら,除了再见之外还有再也不见的意思。小不点的国语一向不好,他真的懂这句“再见”的意思吗?还是说,小不点要告诉他的,就是从今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 空洞的双眼中再也挤不出一点眼泪,哪怕心痛得几欲死去,龙雅依然微笑着,一步一步走出宥子的视綫。 好吧,小不点,如果那是你所希望的,我就不去见你了。但其实你幷不知道,就算不见面,你也不曾有一刻离开过我,你一直就在我心里。 Chapter 7 在阳光下行走对龙雅而言,似乎已是上辈子的事了。如果可以,他寧愿选择生活在黑夜里,而不是让明媚的阳光将他的孤独寂寞照得无可遁形。但这一次,他是没有办法选择的,因为弟弟直树的高中入学仪式,他作为唯一的亲人必须参加。 也许是帅气的外表太过抢眼,又或者是被人认出了歌舞伎町头牌牛郎的身份,总之龙雅的出现让冰帝学园的新生开学仪式出现了不小的骚动。不过他真的什么也没做,只是往墻边一靠,就不断有妈妈级的女性前来搭訕,甚至还为此而争风吃醋,好几次打断了校长的训话,最后不得不由保安出面将他礼貌请出了现场才使得仪式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因为直树连续来了好几封mail叮嘱要一起回家,龙雅只得在校园内无所事事的闲逛,借此来消磨时间。春天了,这个城市无处不在的染井吉野樱在阳光下肆意绽放着,将华丽的冰帝校园妆点得犹如一幅精緻的画卷,却始终入不了龙雅的眼。无视身着漂亮制服的女学生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龙雅就这么慢慢的行走在樱花雨中,俊朗帅气的面孔繚绕着隐隐的伤感。 刚才看着弟弟直树和一群新生坐在一起,他才惊觉自己没能参与到小不点成长过程里太多应该纪念的事情当中。就像入学这件事,他只参加过小不点国中的入学仪式,却错过了小不点的毕业典礼以及高中入学庆典。小不点一天天成长的模样,他唯一获取的来源是那几张被当成生日礼物的照片,还只看了一次就被他锁进了柜子里不敢再碰触。因为,他害怕再一次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也许是头一天睡眠不足的关係,龙雅觉得有些累,乾脆找了一棵看起来花开得格外繁盛的樱花树坐了下来,闭眼仰面对着天空。 在那天之后,他一直在努力想找回那段缺失的记忆,想要看看他们之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到最后想起自己似乎对小不点说了一句“是我不想再和你生活在一起了”。真的是那样吗?他真的说过那么伤人的话吗?如果真是那样,那么残忍的人不是小不点,而是他,越前龙雅。他甚至不敢打电话去美国跟小不点确认记忆的真实性,只是希望借着时间的流逝让这句伤人伤己的话被渐渐淡忘。 怎么可能会不想一起生活?那分明就是他从前最大的梦想,梦想着将来能有一所属于自己的屋子,他和小不点都住在里面,每天叫小不点起床,再抱着小不点入睡。只不过,所有的梦想被掐断在了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里,与其说是不想,还不如说是无法再面对。是啊,他没有那么厚的脸皮,没有办法日日面对小不点还装得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安慰自己所有都是一个意外。 耳畔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龙雅睁眼看时,只见女学生们正三五成群急匆匆的路过,秀丽的脸庞上都带着兴奋的红晕,让他好生奇怪的挑高了眉。看样子好像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龙雅觉得反正也是打发时间,不如跟过去看看,总好过在这里做无谓的自责——反正小不点已经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 跟在一群嘰嘰喳喳的女生后面,龙雅不紧不慢的走着,远远就看见一辆从外表看就格外嚣张的房车停在学校大门口,一个身穿冰帝制服、容貌华丽俊美的年轻男子正从车上下来。听着周围女生们传来的兴奋尖叫,龙雅不禁感叹了一句“年轻真好”,同时也唾弃自己的无聊。如果是早知道跟过来是为了迎接她们口中的“迹部大人”,他还不如继续在樱花树下消磨时间。 无奈的摇摇头,龙雅准备去礼堂那边看看仪式进行得怎么样了,却在转身的一瞬间僵直在了原地。从眼角的馀光里,他看到那个俊美的男子正从车上搂下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年,占有的姿态一览无馀。而那个少年,正是几个月前对他说了“さよなら”的小不点。 不可能是看错了,那就是他的小不点!猛的转过身去,龙雅不顾身旁的女孩吓得花容失色,粗鲁的拨开她们朝前走了几步,目光死死盯着那一头墨发。那个搂着小不点的男子正低头在他耳边说着什么,那样全然疼爱的目光犹如一柄尖刀,狠狠刺入狂跳的心脏,痛得龙雅几乎快要失去呼吸的能力。 双手紧握成拳,极力克制着想要衝上前去将少年拉过来的衝动,龙雅站在原地粗重的喘息着。他比谁都清楚,他的小不点性格倔强,就算问也问不出来什么,说不定还会让对方逃得更远。与其这样,倒不如问问知情者来得更好。 这么想着,龙雅闪身躲到旁边的樱花树后,目送两人神情曖昧的离开之后,立刻拿出手机,也不管美国当地是什么时间,拨通了福利院负责人anne的电话。等电话刚一接通,他便开口道:“我是越前龙雅,让小不点来接我的电话。” 电话那一头,anne仿佛没有料到龙雅会突然打来电话,怔楞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用难以启齿的语气道:“抱歉,ryoga。ryoma他已经不在福利院了。他被日本一家叫atobe的富豪家族领养走了。” 从anne的话里听出了对方想要隐瞒什么的意图,龙雅不给她机会,立即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小不点几个月前才从我这里离开,他从未提起过要被领养的事情,领养手续没那么快完成,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知道一切都瞒不住了,anne再次叹了口气,语气渐渐从为难转为平静:“的确,那个叫atobekeigo的人是在两年以前找到这里来的,他似乎以前就认识ryoma,两人交谈了几次之后他就对我提出要领养ryoma。我问过ryoma的意思,他幷不愿意,所以事情就一直这么拖了下来。不过关于领养的相关手续,那个人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只等ryoma同意就可以完成。” “ryoma几个月前从日本回来以后就跟我说,他同意被对方领养了,但要我向你保密,绝对不能告诉你他的去向。”回想着少年那时寞落的神情,anne微微蹙眉,反问道:“ryoga,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ryoma突然改变了主意?我问他,他什么都不肯说,只是告诉我以后都不用为他操心了,他会过得很好。” 琥珀色的眼眸浮起一抹难言的痛苦,龙雅背靠着树干紧紧闭上双眼,手背上爆起条条青筋。原来,那时候小不点对他所说的さよなら,是这个意思吗?小不点在那时候就已经决定了,要永远消失在他面前吗?不然为什么会突然答应拖了两年都不曾同意的领养?他到底对小不点说了什么,才会让小不点选择了如此决绝的方式消失? 仔细想想,他应该为小不点感到高兴吧。atobe,迹部家,就算是他这么个日夜颠倒只知道赚钱的人也听说过,那是全日本最顶级的豪门之一。能够被迹部家收养,小不点以后就不用过得那么辛苦了。可是,他的心为什么那么痛?那么不甘?他所愧疚的不就是因为害死了双亲让小不点成为了孤儿吗?小不点今后有人疼爱了,他还有什么不甘心的? 见龙雅长时间的不说话,anne在那头轻轻叫了他一声,然后道:“ryoma把你给他的银行卡留下来了,说让我找机会寄还给你,还说你后面几个月给他的钱一分都没有花过。把你的地址告诉我吧,我答应过ryoma一定会帮他办好的。” “不用了,就当是捐给福利院的吧。”不等anne再开口推迟,龙雅径直挂断了电话,垂头久久站在原地,浑身颤抖得厉害。小不点在离开之前说喜欢他,可一转身就划清了界限,连寄过去的生活费也不再使用,他到底是伤了小不点有多深? 实在无法再在这里继续待下去,龙雅给直树发了条mail,谎称突然有事便离开了。心不在焉的开着车,将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又细细整理了一遍,他发现自己还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乾脆给宥子打去电话。 面对龙雅一连串的逼问,宥子什么都没说,只是反问了一句:“龙雅,在你心里,你真的一点都不恨龙马吗?”等了很久也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她又道:“关于迹部家想要收养龙马这件事,我的确一早就知道,anne和龙马都没有瞒我。作为龙马的监护人,领养的手续有一部分也是我亲手完成的。迹部家的少主迹部景吾在龙马国中时候就认识他了,是真心喜欢龙马的,我想龙马跟他在一起,会比跟你在一起轻松,至少不用守着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的定时炸弹……” 没等宥子把话说完,龙雅便愤怒的挂断了电话。将车停在路边,他仿佛力气用尽了一般趴在方向盘上急促的喘息。 真的吗?他心里是恨着小不点的?因为如果不是去看小不点,父母就不会去机场接他;如果不去机场接他,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一切。所以,他是恨小不点才是造成所有悲剧的始作俑者吗?宥子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还是说从头到尾小不点都清楚,才会选择了消失? 摸出香烟在唇间点燃,龙雅枯坐良久,眉心的结一直无法松开。他不相信自己会真的去恨小不点,他更不相信小不点会这么认为。无论今后小不点会做出何种选择,他都决定把话当面说清楚。 因为,哪怕是所有人误解他越前龙雅都不要紧,唯独越前龙马不可以! Chapter 8 几天之后,龙雅再次出现在冰帝学园高等部的门口,幷且是踩着早上学生入校的时间到的。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这里等候了,前几次选择的是放学后,结果都扑了空。因为担心惊动了少年更见不上面,他甚至不敢向旁人打听,只能选择守株待兔这样的笨办法。 把车停在离校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龙雅坐在车内静静等候着,一直等到上课铃快要敲响的时候,顶着迹部家族华丽纹章的豪华房车才慢慢驶入了他的视綫。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他快速推开车门,目光紧锁正从房车上下来的两人。 龙雅没有看错,从房车里出来的正是少年和迹部。冰帝学园优雅的制服穿在他们身上,衬得少年纤细精緻,也让他身边的迹部看起来越发俊美挺拔,尤其是迹部眉宇间不加掩饰的宠溺疼爱,让他们一出现就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迹部从今年开始已就读于大学部一年级,教学楼虽与高等部相连,但从高等部的校门进去还要走好长一段路。不过为了多陪伴少年一会儿,他从不介意步行这点距离,所以天天都在这边下车。 眼看着迹部搂着少年的腰就要走进被安保人员守护得相当严密的校门,龙雅快几步走过去,伸手抓住他细瘦的手臂往怀中一拉,半眯着眼望着愕然瞪大的猫眼,勾唇笑道:“好久不见了,小不点。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听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没有丝毫防备的被人抢走了臂弯中的人儿,迹部明显有些错愕,但很快这种错愕就变成了极度的不悦。深蓝色的眼眸瞥过面前这个高大帅气的年轻男人,他故意装作不认识般的问:“你是谁?想干什么?” “越前龙雅,我的堂兄。”不等龙雅开口,少年已抢先一步回答了迹部,然后抬头看向虽然笑着,却没有丝毫笑意的琥珀眼眸,道:“他是迹部景吾,收养我的迹部家的少主人,我的哥哥。” “哥哥?”强忍着心中突然浮起的怒意,龙雅微微勾起唇角,看也不看迹部,只是紧盯着游移闪躲不肯与自己对视的猫眼,轻笑着反问:“如果他是你的哥哥,那我算什么?嗯?小不点?我不记得你告诉过我迹部家收养你这件事吧,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不满龙雅嚣张的态度,迹部眉心一拧,才刚要说话就被少年轻轻拉住,不得不在对方几乎哀求的目光下紧抿住嘴唇。见深蓝色的眸子里满是鬱闷,少年轻声道:“再不走你就要迟到了,快走吧。龙雅不会对我做什么的,别担心。” 说话间,已有好多学生停住了脚步朝这边张望,迹部不想在这里让少年难堪,纵使有再大的气也只得忍住。冷冷的看了一眼唇角微扬的龙雅,捧起精緻的小脸在柔软的唇瓣上烙下一吻,他勉强笑道:“好吧,那我先过去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下午放学后来学生会办公室找我,嗯?”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伸手替迹部整了整稍微有点歪斜的领带,感觉到环在腰间的手臂猛然收紧,少年浑身一僵,连忙推开还要靠上来的胸膛,低声催促。 深知少年不想让自己介入其中,迹部对龙雅投去警告般的一睹,什么也没说便转身离开了。但就算不说,龙雅从他的眼神里已然明白那些话是什么,再加上对方像对待情人一样的曖昧举止,心中早已五味陈杂。等迹部稍微走远了一些,他垂头看向正默默转身面对自己的少年,冷笑道:“怎么,他是你养的另一条狗吗?是嫌我不够听话,不够有钱,所以赶紧找了另外一条来养你?” 听了龙雅的话,少年的脸色白了白,撇开脸轻轻的问:“你找我做什么?” 看着少年面孔苍白得连一点血色也没有,龙雅真的不忍心再刺激他,狠狠抿了抿嘴唇之后拖着他就往车子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道:“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你就别想走了。你知道我的脾气,就不要想着糊弄过去了。” 龙雅平日里看起来的确是大咧咧很好说话的性格,但这仅限于他没有被真正激怒的情况。真正被激怒的龙雅,这么多年来少年也只见过一次,还是国小的时候他被同班恶作剧弄进了医院,结果龙雅把对方一群孩子揍到差点没命,如果不是年纪还小,恐怕那时真不是用钱就能解决的。 不愿去激怒龙雅,更不愿他在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少年乖乖的任由他将自己按坐在副驾驶位上,也不问他要把车驶往何处,就这么安静的坐着。直到记忆里熟悉的公寓出现在眼前,他这才轻轻动了动,道:“不用进去了吧,万一直树回来看见我在,会不高兴的。” 为着这句话,龙雅唇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哑声道:“你们都是我的弟弟,他没资格也没立场去不高兴,再说他已经上学去了,你不用想那么多。”说完,他把车子停在楼下,一起上了楼,把门反锁了之后才转身面对站在玄关处不动的少年,道:“进去坐,虽然破旧了一点,你就将就着坐一会儿吧。” 不是听不出龙雅话语里隐含的嘲弄,少年低垂着头睫毛微颤,一言不发的走到客厅里坐下,轻声问:“你想说什么?” 紧挨着少年坐下,勾起小巧圆润的下頜看入琥珀色的猫眸深处,龙雅紧蹙着眉沉声道:“就说说你被收养的事吧?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声?你就那么不想再见到我?” 被迫仰望着龙雅,少年目光微微闪动,也不去费力挣扎了。没有人比他更瞭解龙雅看似随和的外表之下有着越前家血脉相承的倔强,稍微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慢慢的开口:“没有,你想多了。景吾只是想帮我,而收养是最简单直接的方法,我们都讨厌麻烦。” “景吾?叫得好亲密啊,小不点。”目光落在少年苍白柔软的嘴唇上,想起不久之前那个傲慢嚣张的傢伙是怎样肆意亲吻着这曾专属自己的唇瓣,龙雅无法克制内心的嫉妒与愤怒,低下头狠狠在上面蹂躪。直到微凉的嘴唇变得和自己一样灼热,他挑开紧闭的双唇,舌尖探入其中勾住僵直的舌头放肆翻搅。 不由自主发出细小的呻吟,少年微蹙着眉扭开头去,轻喘着道:“不要这样……龙雅……”不要再来动摇我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我只是不想你日日面对着我痛苦,所以才选择远离你。如果不见面,总有一天你会好起来的,你为什么明知道会痛苦还要来找我? 伸手紧扣住少年的后脑不让他闪躲,龙雅气喘吁吁的凑过去再次吻住甜美诱人的唇瓣,探入温热的口腔逼迫他与自己共舞。亲吻从小就存在于他们之间,但那也仅止于唇与唇的碰触,像这样的深吻还是第一次。惊诧于唇舌相交的美好,他不愿思考其他,只想汲取更多。直到惊觉身体起了不该有的衝动,他才一把推开瘫软在怀中的少年,扭头紧紧捂住了脸。 不对!不是这样的!小不点是他的弟弟,即使一直不愿去面对这个问题,但小不点身体里流淌着一部分与他相同的血液是永远不可能改变的事实,他怎么会突然那么想占有小不点?他原本所希望的,只是一辈子生活在一起啊! 眼中的迷蒙还未散去,可看着龙雅眉眼紧蹙一副痛苦的模样,少年只觉的滚烫的身体在一点一点的冷却,连带着才浮起一丝希望的心也再度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慢慢坐直,拉了拉稍微凌乱的衣服,他轻轻的笑了笑,道:“看,明明看着我就是那么痛苦的一件事,何必总要折磨自己?有意义吗?” 就算无数次猜测少年已经知道,但远没有亲耳听他说出来来得震撼,龙雅猛的回过头死死盯着那双黯淡的猫眼。记忆里那么清澈漂亮的眼眸没有一丝光亮,只有近乎麻木的漠然,看得龙雅胸口痛如刀绞。伸手把僵硬的身体拉入怀中用力抱紧,他急切的反驳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小不点……我只是……”言不由衷的谎话还没开始就已经说不下去了,他除了反復嚅囁着“不是那样的”之外,再也说不出其他的。 像个没有生命的洋娃娃一般任由龙雅把自己越抱越紧,少年也不喊痛,睁着无神的双眼仰望天花板,唇角固执的扬起一抹没有笑意的弧度。抬头轻轻抚摸着与自己同样颜色的发,他就如同哄小孩一般对这个年长四岁的男人道:“不用说了,也不必自责,是我不想和你一起生活了,龙雅。”因为我不想看到你痛苦,所以不愿再给你痛苦的理由。 听着没有任何声调起伏的这句话,龙雅在刹那间觉得自己像跌入了冰窖一般,连血液都被冻结了。那一刻,他已经搞不清楚这句话到底是谁先说出口的,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胸口的那种痛比起得知父母死亡时还要强烈一百倍。无力再去争辩什么,解释什么,他发出宛若哭泣般的轻笑声,頽然松开双臂,低着头道:“好,那就不再一起生活了,你走吧。” 起身,后退,就这么直勾勾的望着垂头不语的龙雅,少年一直退到大门口,推门转身离去。背靠着被自己亲手闔上的门扉,他缓缓滑坐到地上,将脸埋入膝盖,双肩剧烈颤抖,放任夺眶而出的眼泪静静流淌。 Chapter 9 放课后的冰帝校园随着各社团活动的结束渐渐陷入寧静,金红色的夕阳将最后一抹馀辉照进位于大学部最高建筑顶层的学生会办公室,照在两条交缠的身影上。 被紧搂着跨坐在迹部腿上,少年洁白的制服衬衫已滑落到臂弯,白晰细腻的皮肤在落日的照耀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眉心微蹙,猫眸半闔,没有焦距的眸子落在天花板的某处,唇间溢出细细的呻吟。而迹部则埋首于他单薄的胸膛,近乎迷恋般的流连在两粒早已被吻得红肿的樱果上。 “猫儿,你不专心啊,本大爷的技术不够好吗?”用力啜吸着甜美的肌肤,在其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深的吻痕,听着耳畔传来不可遏制的惊喘声,迹部低笑着拍了拍浑圆挺翘的臀,哑声轻哄道:“猫儿乖,坐到桌子上去。”说着,他抱起纤瘦的身体往面前的办公桌上一放,慢条斯理的将少年的制服裤缓缓褪下。 正对着窗户,就算是知道他们所在的地方无人可以看见,可窗外景色一览无馀的景色还是让少年生出了一种被人窥人的错觉,羞耻的闭紧了双眼。当衣物被剥落,肌肤贴上坚硬桌面的那一刻,他忍不住轻轻颤抖着,难堪的别开头去,轻哽道:“不要这样……”他身上只剩下一件穿了跟没穿毫无区别的制服衬衫,而面对着他的迹部除了领带被拉松,纽扣解开了两粒之外其他一切完好,肆意打量的目光让他无法承受。 “还那么害羞,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了。”修长的手指拨弄着少年精緻的球囊,迹部低低的笑着,凑过去吻了吻抿得泛白的嘴唇,然后慢慢向下吻去。在大腿内侧瓷白的肌肤上留下细密的牙印,把颤巍巍挺立的小巧含入口中,熟练撩拨着最敏感的顶端,含糊不清的轻笑:“看,很舒服吧,这么快就起来了。” “不要再说了……”细緻的眉眼紧蹙,少年极力克制着从下身泛起的快感,喘息得难以成言。双手撑在身后,身体不自觉的拱起,他茫然望着在双腿间起伏的俊美面孔,告诉自己这就是代价——离开龙雅,换取一个落脚之处的代价。 激烈吞吐着越来越硬的茎身,等到少年綳直了身体在口中释放出来之后,迹部毫不在意的将咸腥粘稠的液体咽下,然后俯身吻住被情欲染成粉色的嘴唇。手指探入紧闭的臀缝之间,轻轻摩挲着微微翕动的褶皱,他望着紧张瞪大的猫眼笑道:“猫儿,什么时候我们把最后一步也做了吧。” “你……不是说过等我成年的么……”僵直着身体,少年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深怕刺激了对方,小心翼翼的道:“你说过不勉强我的。” “是啊,本大爷说过的。可是……”拉着少年的手往腿间一放,火热的坚挺隔着布料在生满薄茧的掌心缓慢摩擦着,迹部轻抚泛起红晕的小脸,喘息道:“这里怎么办?猫儿舒服过了就不管我了吗?” 想要把手缩回来,可无奈被对方一直紧紧按着,硕大坚硬的柱体犹如一根烧红的烙铁灼烫着掌心,让少年眼底的怯意越发明显。昂首主动吻了吻含笑的薄唇,他用近乎讨好的语气嚅囁道:“我……我帮你。” 满意一笑,和少年对调了方向,迹部放松的靠坐在宽大办公桌边,以目光示意他替自己解开束缚。等到少年张嘴含住杀气腾腾的顶端之后,强烈的快感让他一边抽气,一边语调不稳的轻叹:“猫儿,只有你,只有你才能让本大爷迷恋到死。”手指把玩着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小巧耳垂,他别有深意的道:“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否则……” 否则什么,迹部没有继续说,但少年心里清楚得很——他是在提醒自己,不可以再和龙雅那边发生联系了,不然后果会很严重。不过正好,他自己也不想再去搅扰龙雅平静的生活,一切都是可以承受的。竭力张大嘴将滚烫的柱体往喉咙深处送去,因为他知道迹部喜欢这种方式,想要转移对方在龙雅身上的注意力,哪怕喉间的不适已逼得他几欲作呕。 舒爽得浑身发抖,迹部一把按住少年的后脑,在温热的口腔里大力抽插着,持续了好久才射了出来,还意犹未尽的顶弄了两下才肯勉强作罢。知道一切还没有完,少年慢慢站起身,在深蓝眼眸的注视下吐出口中的白浊,然后用指尖沾着一点点涂抹的红肿的乳尖,半软的性器以及紧綳的球囊上。见掌心还有剩馀,他转过身掰开紧闭的双臀尽数抹在紧张收缩的穴口,努力抬高身体靠过去给对方检查,被长长睫毛掩盖着的眼中透着屈辱。 虽说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也不过是那恐怖的东西没有真正进入身体而已,被手指里里外外玩弄殆尽已是常事。咬牙忍耐着身体被异物入侵的难受感,少年发出低低的抽泣。迹部是打网球的,手指上有一层薄薄的茧,进进出出时摩擦着敏感的内壁难免会带来疼痛,可少年知道自己不能只是闷声不吭一味忍受,还要发出一声比一声软糯的呻吟,因为迹部喜欢听。 好不容易在手指的玩弄下再射了一次,也让迹部在双腿间发泄完毕,少年乖巧的坐在他腿上,像猫一样探出舌尖把沾染着彼此情液的手指舔舐乾净,再主动送上被吻得微肿的唇瓣。这种情况每周总会有那么一两次,具体要看迹部的时间安排,他早已习惯。唯一无法习惯的只有每次结束之后心中对龙雅的歉疚——能让他毫无抗拒接受拥抱与亲吻的,只有龙雅。 情事结束了,自然也到了谈正事的时间,迹部怕少年着凉,一边拿过自己的外套披在纤细赤裸的身体上,一边把玩着红肿不堪的樱果,沉声问:“那傢伙到底是怎么找到你的?” 酥麻中带着刺痛的感觉让少年无力的靠在迹部的肩膀上,少年轻喘着回答:“说是直树也在冰帝高中部,入学那天正好看见我跟你在一起,完全是个意外。” “那个来路不明的野小子也进冰帝了?看来你那个不靠谱的哥哥还真是钱多得没处使,把亲堂弟丢在福利院不闻不问,自己却把没有任何血缘关係的弟弟养得那么好。”发出轻轻的哼笑,迹部毫不掩饰话语中对龙雅的厌恶。他对龙雅的敌视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从认识怀中少年的第一天就开始的。 那时候,少年还在青春学园国中部就读,他们因网球而相识,第一眼就让他深深迷恋上了这个有着一双漂亮眼眸的猫儿。只可惜,龙雅一直像看家狗一样防备着任何想要靠近弟弟的人,他也是无功而返的其中一个。如今好不容易能够正大光明的拥有这孩子,他怎么还可能给龙雅再度阻挠他的机会。 微微垂下眼皮掩去眼底的那抹凄凉,少年轻轻的反驳:“直树是爸爸妈妈领养回来的,也是我的弟弟,你不要这么说他。” “就你这只猫才会那么傻的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本大爷先提醒你,你得堤防着一点那个越前直树。”半是无奈的拧了拧少年的脸颊,迹部叹了口气,又道:“好了,不说这个了,网球部那边已经批准你的入部申请了,明天就去报道吧。喜欢的东西就应该继续下去,现在你想要什么都买得起了。” 听到网球,少年眼中漾开一抹罕有的欣喜,点点头对迹部说了声“谢谢”。网球的确是他最喜爱的东西,以前也经常和迹部,和龙雅同场较量,但自从父母过世之后就已经很久不打了。 “别对我那么客气,小东西。你知道的,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见向来没有表情的小脸上露出与年龄相符的神态,迹部眼底带着一丝怜惜,凑过去啄吻着他的脸颊,低低笑道:“那么,今晚还是来我的房间过夜吧,没你我睡不着。” 这句话似乎龙雅也经常对他这么说,让少年在刹那间有些失神,怔楞了一会儿才撇开脸去淡淡的道:“你就不怕你爸爸駡你吗?他能够同意把我领养回来已经很勉强了,你偶尔也稍微听他一点话吧。”老实说,他一点都不想和迹部睡在一张床上。被折腾不是最重要的理由,最重要的是他会不由自主的想到龙雅,然后彻夜难眠。 发出一声嗤笑,迹部神情傲然,懒懒的道:“理他做什么?他也威风不了几年了,只要我给他一个带着迹部家血脉的孩子,他就管不了我了。你也别想那么多,乖乖等着跟我结婚就行了,那时候看你还改不改姓。”说话间,迹部仿佛想起了另外的事,拍着少年赤裸的臀道:“去,帮本大爷把包拿过了,有样好东西给你。” 不知道迹部说的好东西是什么,也幷不在意,少年拉了拉衣摆掩住下体,慢慢走到沙发边拿过迹部的包,双手送上的同时轻声道:“其实你不用这么破费,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多到只能用一辈子的自由去偿还,也许都还不够。 “说什么傻话,本大爷给你的当然要是最好的东西。”在包里摸索了一会儿,迹部掏出一个细长的柱状体,对一下子白了面孔的少年笑道:“来,趴过去。这是顶级的药材做成的,保养的同时还能让我们以后做的时候你没那么疼。” 那东西不过迹部的手指粗细,光滑圆润闪烁着玉一样的微光,可落在少年眼里却是无比的狰狞,让他眼底泛起一抹无法掩饰的恐惧。但就算这样,他仍紧咬着牙走过去趴在迹部面前,用力掰开僵硬的双臀,闭眼等待着想像中的疼痛到来。 “别怕,不会疼的,可能稍微有点涨而已,习惯了就好。”按揉着触感细腻的肌肤,迹部将手里的东西慢慢抵入少年微微湿润的入口,直到抵入他身体深处才退出了手指,凑过去舔了舔紧张收缩的褶皱,哑声笑道:“别怕,是会被融化吸收的。每周用两次,等你习惯了说不定还会问着我要呢。” 完全无法习惯身体里有异物的存在,难言的酸胀让少年直不起腰,趴着喘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站起来转身面对迹部,几乎于无的说了声“谢谢”。飞快瞥过对方微微隆起的下身,他静静等待着迹部的吩咐,因为他不知道今天还会有什么花样在等着他。 而迹部幷没有再要求什么,只是擦乾净手指,逗弄了一回半软的小巧之后便起身道:“穿衣服吧,我们回家。” Chapter 10 虽然一直逼迫着自己不去思念龙雅,但思念总有决堤的一天,幷且很快。趁着迹部最近忙于准备学园祭,学生会忙得无暇抽身,少年找了一天训练不是很重的机会,偷偷前往歌舞伎町,想看一看又快一个月没有见到的龙雅。 他从未来过这里,只是通过宥子知道龙雅在一家名叫whitenight的牛郎店工作,所以刚一下出租车就被满眼的灯红酒绿吓得楞在了原地,不知该往哪里走。胡乱转悠了一阵,终于鼓起勇气去询问了一个看起来还算面善的路人之后,少年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下找到了位于歌舞伎町一条偏僻小巷内的whitenight。 不愧是东京最出名的牛郎店,即使大门不在最繁华正道上,但门外几位负责接待工作的男人俊美的容貌,已足够说明这家店不俗的品味。他们正彬彬有礼的将前来捧场的女宾迎入店内,既不打扰,也不来询问正站在门口望着龙雅巨幅宣传照片,眉眼微蹙的少年,甚至连多看一眼的无礼行为也无,专心致志做着自己该做的工作。 也许是被太多女人用又惊讶又惊艶的目光看得不自在了,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见到龙雅,少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向小巷更深处,想要绕到后门去碰碰运气。也就在那时,他撞到了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 那男人仿佛在哪里受了气,半点不给少年致歉的机会,一抓掐住他细瘦的胳膊张口就駡:“小混蛋你不长眼睛吗?就你这种货色也想跑来这里招揽生意?有什么本事先让大爷我试试。” 駡駡咧咧中还有太多不堪入耳的脏话,听得少年紧抿起嘴唇倔强望着满布血丝的醉眼,闷声不吭的想要挣脱,然后离开。可他的沉默却越发助长了男人的气焰,不由分说的拖着他往黑暗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发出淫邪的笑声:“小傢伙长得不错啊,但你来错地方了。这里只接待女人,想找男人的话让大爷我来满足你吧。” 面对如此明目张胆的暴行,whitenight门口的男招待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准备出手阻止。一来,在这里闹影响了客人的心情;二来,他们总觉得这个在门口流连许久的小孩长得与他们的头牌挺像,又穿着全日本最昂贵的学校的制服,恐怕是有来头的——能够在whitenight找到一份工作的人,都有着相当敏锐的眼力。 “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就在一个男招待准备上前解救少年的时候,一个长相俊美的橙发男人从门内走了出来,橙红色的杏眼中带着淡淡的不满。“有客人跟我说门口有人在吵闹,到底是什么事?” “老闆。”恭恭敬敬对着男人鞠了一躬,男招待不语看了看那边,轻声解释道:“那孩子被醉鬼缠上了,我们正打算过去帮忙。” 顺着粗言秽语传来的方向看去,whitenight的老闆入江奏多一眼就看到了被紧压在墻壁上的少年,俊秀的眉微微一蹙,道:“你们继续接待客人,我过去看看。”虽然光綫比较昏暗,但凭藉出色的目力,他还是看清了正被撕扯着衣物的少年有着他们家头牌相似的轮廓,直觉自己应该救下这个陌生的孩子。 面对这样一个醉鬼,入江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三两下便制服了对方,拋出一个冷冷的“滚”字。而在看清来人是歌舞伎町势力最大的whitenight老闆之后,男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爬起来灰溜溜的跑了。 对这种人渣连多看一眼的兴趣也无,入江转眼看向正默默将被拉开的制服扣好的少年,问:“你跟雅什么关係?”靠近了以后再看,他越发觉得这孩子与龙雅长得很像,所以很肯定少年的出现幷非偶然。见漂亮的猫眸在自己的问题里出现一抹茫然困惑,他又问:“越前龙雅,是你什么人?” “他……我的哥哥。”略带惊讶的看了入江一眼,少年知道自己找对人了,忙追问道:“你能带我进去吗?”见对方眉眼微挑不置可否,他又补充道:“我不会打扰他工作,只是偷偷看一看就可以了。” 静静的与少年对视,透过清澈的琥珀猫眼看到其中的渴望,入江想了想,道:“我可以带你进去,但我想龙雅幷不希望你看到他工作时的样子,说不定还会惹怒他。” 眉心微蹙,少年垂头沉默了片刻,再抬头时眼中已盛满不容置喙的坚决,轻声道:“我想看一看。” “好吧,跟我来,先去我的办公室坐坐,有合适的机会我再带你去看他。”示意少年跟上自己,入江朝大门一侧的暗门走去。走了几步之后,他回过头望着正好奇四下张望的少年,沉声道:“等下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不准打扰龙雅工作,这就是我的全部要求,可以吗?” 点头答应的时候,少年幷不知道入江为什么要这么嘱咐,直到跟着对方走进灯光昏暗的店内,看着一个个陌生俊美的男人坐在一群群女人当中嬉笑饮酒的景象时,他终于明白这话的含义。原来,龙雅每一晚都重复做着这样的事情,对着陌生的女人谈笑生风,灌下一杯又一杯酒精。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胸口一阵又一阵抽痛袭来,还有越演越烈的势头。 看了看少年突然綳紧的精緻小脸,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一个角落,入江轻轻拍了拍他微微颤抖着的肩膀,抬起下頜示意他朝那个角落看去。那里,whitenight的头牌正坐在一群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当中,俊朗帅气的面孔上带着让那些女人最为沉迷的邪魅笑容。 按照入江的示意看过去的时候,龙雅正被一个笑得浑身肥肉抖动的女人揽住脖子,任由对方灌下一大杯深色的酒液,还凑过去让那女人在脸上留下唇印。那样的龙雅是少年陌生的,记忆里的龙雅从未对他露出过这样的表情,看得他再也顾不得身边还有人,蹲在地上抵御心脏突如其来的强烈刺痛。 似乎早就料到少年会有这样的反应,入江神情淡然,微弯下腰将少年扶起来,平静的道:“走吧,去我办公室坐一下。如果你还想看,等下他还有一场预约,休息够了再看也不迟。” 就在少年宛如一抹游魂般跟在入江身后走向位于大厅后方的办公室时,在女人堆中肆意玩笑的龙雅仿佛心有灵犀般的抬起了头,眯眼看向他们的方向。看着那纤瘦的身影,他不由自主的皱起眉,搁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那个背影他太熟悉了,不可能会认错。 把少年带到自己专属的办公室,见他缩在沙发上浑身颤抖,入江倒了杯热水递过去,坐在他对面用毫无起伏的语调道:“我提醒过你,可惜你太倔强了,越前龙马。” 睫毛微微抖动,少年抬头望着眼前这个秀气俊美的男人,轻声问:“你认识我?” 唇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入江伸手摸了摸少年软软的发,道:“龙雅一直跟我们说,他有个可爱的弟弟,为了让弟弟过上好的生活,他要努力工作。你跟他长得很像,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也许是你搞错了,他说的不可能是我。”垂下头,少年注视着手里的水杯,眼神黯淡。“和他一起生活的是直树,不是我。我只会让他感到痛苦,怎么还可能让他觉得可爱。”这些话,他从未对人说起过,但眼前这个男人是陌生人,反倒可以毫无顾忌的说出来。 眉心微蹙,入江望着少年綳得紧紧的小巧下頜,刚想说点什么,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了几下,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不用未成年人是你的原则吧,老闆。虽然你当初为我开了先例,但你也说过我是最后一个,怎么今天打算破例了吗?” 抬头看了看以无比瀟洒的姿态斜倚在门口,神情冷怒的龙雅,又看了看愕然瞪大双眼的少年,入江缓缓站了起来,用丝毫不在意龙雅这种态度的平静语气道:“进来吧,下一场开始还有点时间,我会让拓海先替你顶着,你们兄弟俩好好聊聊。”说完,他从龙雅身边走过,关上房门的同时将“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了把手上。 快步走过去站到少年面前,龙雅紧蹙着眉居高临下望着写满不自在的猫眼,沉声问:“你来干什么?” 扭头躲开紧紧逼视的目光,少年嚅囁了一阵,小声道:“没什么,只是路过而已。” 眼中的怒意更甚,伸手捏住少年的下頜,龙雅慢慢凑过去,在靠得极近的距离里冷笑道:“路过?你当我是白痴吗?迹部家的小少爷回家不用专人接送,一不小心路过歌舞伎町,还这么巧路过我工作的地方?” 充满嘲弄的语调让少年面色一白,垂下眼咬住嘴唇,既不反驳也不争辩。而看着这张苍白的小脸,龙雅眼中飞闪过一抹疼痛,松开手坐到他的对面,烦躁的抓着头发叹道:“小不点,我不想你看到这样的我。”这样堕落,靠着卖笑从女人身上赚取钱财的我,我一点都不想让你看到。就算你不想和我一起生活了,我也依然期望在你心中保存一个好哥哥的形象,哪怕我根本就不是一个好哥哥。 默默的看了龙雅一会儿,少年将手里的水杯往桌上一放,轻声道:“好,那我回去了,再见。”起身走向门口,还不等把门打开,他就龙雅拉了回来,死死压在门板上狠狠吻住了嘴唇。连一点反抗都不曾有过,直到对方结束了这粗鲁的一吻,他低着头紧紧抓住龙雅的衣襟,用带着哭音的沙哑嗓音轻喊道:“你到底要怎么样?不准我来,又不准我走,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小不点……”抬手轻轻抚摸少年柔软的墨发,龙雅俯身再度吻上被自己蹂躪得微肿的唇瓣,喉间溢出低低的叹息:“对不起……小不点……”你是无辜的,不应该承受我这样莫名其妙的怒火,但我真的不想让你看到如此堕落的我。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轻轻喘息着,少年抬起手臂缠住龙雅的颈项,主动张开嘴将火热的舌尖迎入口中,热情的纠缠。 这一吻不知何时结束的,等到理智重回大脑时,龙雅发现自己已坐回到了沙发上,少年正跨坐在他腿上,衣衫凌乱。意犹未尽的舔吻着潮湿的嘴角,眼睛的馀光睹到白晰颈项上的一抹红痕,他微蹙着眉吻了过去,哑声问:“谁弄的?” 被吻到的地方有点痛,少年不适的皱了皱眉,道:“刚才遇到一个喝醉了的大叔,应该是被他弄的。”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有点紧张,生怕龙雅知道他和迹部的事情。但转念一想,应该不是跡部弄的,因为迹部不会在他身上容易示人的地方留下痕迹,为了他不被无关的人指指点点,又渐渐放松了下来。 “笨蛋,这种地方你就不该来……万一遇到点什么你会后悔得哭都哭不出来。”心疼的舔过那抹浅淡的红痕,龙雅感到无比后怕,不自觉的收紧了双臂。“还好,还好你没事,小不点。” 听出了龙雅对自己的担心,少年有些开心的眯起眼眸,手指轻轻擦拭着他脸上没来得及擦乾净的唇印,小声嘟噥道:“我不喜欢你对别人笑成那样……” 唇角一阵抽搐,龙雅苦涩的笑了笑,道:“所以你不应该来。” 气氛顿时转向尷尬,两人一时没了说话的兴致,就这么静静凝望着对方。就在这时,被少年扔在背包里的手机响了,一听那特别设定的铃声就让他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无措的看着微微挑眉的龙雅道:“我要走了,景吾在找我。” 胸口浮起一阵强烈的酸涩,又被狠狠压下,龙雅若无其事的笑笑,道:“我送你出去吧,给你叫辆车。”紧握着少年的手,从后门将他送出whitenight,在把他送上车的前一刻,龙雅轻轻的叫了一声,目光直直的落在他身后的网球袋上,道:“你又开始打网球了吧,小不点。要好好打,老爸说过,网球是可以让人看到更大世界的东西,不要忘记了。” 说完,他把少年推向车内,轻轻关上车门,转身离去。明知道少年已经看不到了,可他还是固执的扬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涩笑容,为着曾经被生活所迫而放弃的网球,也为着他们如今渐渐走向陌生人的关係。 Chapter 11 whitenight一向不接待男性客人,但如果那位男性客人大手一挥,用十倍的价格包场的话,又另当别论了。毕竟,入江奏多是利益至上的商人,面对这么大一笔钱,他不会也不可能拒绝。更何况,为了一个员工去得罪迹部家未来的家主,这种蠢事他做不出来;哪怕他明知道对方这么做是另有目的。 入夜时分,原本应该坐满了人的whitenight里,只有龙雅一人坐着慢慢抽烟,等待着那个指名包场点他的人。说实话,他幷不想见到迹部,哪怕对方为他带来了令其他同事又羡慕又嫉妒的丰厚提成。但在自己就是商品的情况下,他没有资格选择客人,只有客人选他。不过,这幷不影响龙雅表现出对这场有目的性的包场的厌恶,他的不耐烦已直接表现在了没有丝毫笑意的脸上。 迹部准点踏入whitenight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懒洋洋靠在沙发上的龙雅,俊美贵气的面孔上流露出一丝不屑和鄙夷。在他看来,头牌牛郎又如何,终归不过是靠出卖尊严来维持生计,干的不过是些下贱的事情。若不是他有目的而来,这种人一辈子都入不了他的眼。 听到脚步声,龙雅微挑起眼角朝入口处一瞥,然后叼着烟坐直了身体,开了瓶店里最昂贵的酒倒进两个杯子,举杯遥对一步步走来的迹部,眯眼懒懒笑道:“迹部先生应该已经成年了吧,不知道想要喝什么口味的酒,我先擅自做主了。” 看着这个笑容里带着明显挑衅的男人,迹部微微不悦的蹙起眉,发出一声冷哼,大步走过去以狂傲的姿态面对龙雅坐下。作为一名大学网球选手,他一向很自律,从不抽烟,喝酒也只喝低酒精的香檳,所以不打算去接这种不合他口味的高度洋酒。可对方眼中的揶揄实在太明显了,让他觉得自己如果不接的话,根本就是在示弱。 接过龙雅递来的酒杯,迹部浅浅的抿了一口,皱眉哼道:“口感太差,不符合本大爷的华丽,whitenight的品味就这么差吗?啊嗯?” 似乎早就料到会被迹部刁难,龙雅不以为意的一笑,又从摆满了半张桌子的酒瓶中挑出各种由入江亲自精挑细选的酒类倒入相对应的酒杯。等他做完这一切,迹部面前已摆上了洋酒、红酒、清酒、啤酒、香檳,甚至连茅台和五粮液这种高度白酒也都在其中。最后,他摸出一瓶矿泉水细心拧开盖子,放到迹部手边,很热情的笑道:“这是我们whitenight能够想到的,为迹部先生准备的各种好酒,请挑自己喜欢的饮用吧。” 虽说以前就领教过龙雅整人的手段也有备而来,但看到眼前高低不一的酒杯时,迹部还是忍不住憋闷的磨了磨牙,冷冷盯着笑眯眯的琥珀眼眸,道:“你准备把这蹩脚的把戏玩到什么时候,越前龙雅?”对方的故意表现得太过明显,反而让他找不到可以嘲弄的理由,真的让人很不爽。 “都不喜欢吗?那要不先吃点东西吧。”击掌示意侍者把顶级鱼生拼盘送上,龙雅很体贴的为迹部张罗,一边忙还一边笑着介绍:“这是我们老闆特地为您准备的,如果不喜欢的话,还有从您最喜欢的饭店送来的西餐,您想吃哪一种?” “我说够了,越前龙雅!本大爷今天来不是为了品尝你们这些不华丽的东西!”实在受不了龙雅这副煞有其事的样子了,迹部极不耐烦的低吼了一句,紧拧着眉心道:“本大爷拨冗过来是为了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你不用玩花样了。” 俊朗的面孔上,热情客气的笑容倏然隐去,龙雅再度以舒适的姿态靠回沙发,点起一支香烟,淡淡的道:“既然迹部先生不是为了喝酒而来,那想聊点什么?您知道,我的工作就是陪喝陪聊,只要是能够让客人高兴,我什么都可以聊哦。” 不得不说,比起早在这种场合摸爬滚打了好些年的龙雅,迹部还是嫩了点,至少对方那种收放自如的表情他是学不来的。闷闷的沉默了一会儿,他冷冷道:“说你的条件吧,你要怎么样才肯离龙马远远的,不再去招惹他?”曾经,他对这种用钱收买情敌的方式极其不屑,但事到如今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在知道那孩子几次三番背着自己来找了龙雅之后。 眼底飞闪过一抹阴霾,龙雅不语回望在昏暗的光綫里显得格外阴沉的深蓝眼眸,勾唇笑道:“瞧您这话说得,脚长在小不点身上,他想什么时候来我还能阻止么?来者是客嘛。倒是您,您对自己就这么没有信心吗?” 瞪视着越说就越是表现得好惊讶的龙雅,迹部默默握紧了双拳,强迫自己不要一拳揍向那张看起来格外可恶的脸。深吸一口气,他沉声道:“的确,猫儿想去哪里是他的自由,我也从不会阻拦。不过他还小,分不清楚什么人该亲近,什么人一辈子都没必要再往来,我作为他的兄长兼未婚夫有资格帮他把这种人过滤掉,你就是其中一个。” 从迹部的话里听出了浓浓的占有欲,再想着曾经目睹的两人之间的曖昧举动,龙雅已无心去分辨对方所说的究竟有几分真实性。喝了口水冲淡喉间的苦涩,他不再维持面具般的笑容,冷着脸道:“抱歉,如果你今天这么大费周折只是来告诉我这些的话,那么我已经知道了,请回吧。” “这么快就开始赶客人了?这似乎不是whitenight的头牌应该有的工作态度吧。嗯?”见龙雅在自己一番话里沉下了面孔,夹着香烟的手指都不自觉的微微颤抖着,迹部知道自己已渐渐占据了上风,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挑了杯香檳向对方举杯,他傲然笑道:“别急,本大爷还有话没说完。像你这么个完全没有尽到兄长职责,把猫儿丢在美国四年不闻不问的傢伙,你到底还有什么脸面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本大爷真的很想不明白。不如,我们好好聊聊?” 被准确刺中了心中最深的隐痛,龙雅紧抿着唇,低头点烟掩饰自己的狼狈。是啊,说到底,把小不点丢在美国不就是因为觉得没脸再面对他了么,所以说什么那是小不点的自由根本就是藉口。抬头吐出一大口白色的烟雾,他漠然回望满含嘲弄讥讽的蓝眸,道:“你到底想怎么样,直接说吧,这么绕弯子没意思。” “很简单,本大爷给你一笔钱,你和你那个收养的弟弟离开东京,去哪里随便,只要不要再出现在猫儿面前就可以了。”以为龙雅已经屈服,迹部从内袋中拿出支票簿和笔,得意看向没有表情的俊朗面孔,哼笑道:“开价吧。” 强忍着心中的怒意,龙雅缓缓放下手里的酒杯凑过去,紧盯着洋洋得意的眼,一字一句的道:“迹部景吾,你们家虽然收养了小不点,但他不是你可以用钱买的商品,你最好给我搞清楚。”见深蓝色的眼瞳不自觉的收紧,嘲弄的笑容慢慢浮上琥珀色的眼眸,龙雅继续道:“我虽然很穷,但也不会出卖自己的弟弟。我很好奇的是,如果小不点知道你今天说的这番话,他会有什么感想?你不要逼我把你这些话说给他听。” 鉴于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背着少年进行的,迹部眼中闪过一丝狼狈。把手里的笔重重拍在桌子上,他发出低低的咆哮:“越前龙雅,你应该知道,只要我想,我可以让你和你那个收养的弟弟消失得无声无息。我是为了猫儿才来跟你商量的,你不要太得意!” “那么就不要做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小不点幷不蠢,如果我突然离开whitenight,他不会想不到是你做了什么。”挥手打断迹部蠢蠢欲动的反驳,龙雅的语气显得极度烦躁:“我不会走,也不会拒绝小不点来找我。你如果真当他是你养的一条狗,最好找根绳子把他捆在裤腰带上,别来烦我。” 从出生起就没有受过这样恶劣的对待,迹部俊美的面孔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狂怒涌动在深蓝色的眼眸中。如果以他的性格,他此时一定会拂袖而去,但为了那个虽然看起来已经完全属他,却从未给他任何安全感的孩子,他还是咬牙忍耐着龙雅的无礼。他迹部景吾活了这么多年,只会为那孩子放下所有的原则,这次也不例外。 低头在支票簿上写下一个数字,他撕下来放到龙雅面前,起身道:“你说得对,我的确怕龙马知道这一切,但幷不畏惧。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对他抱着怎样的心思,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对他做点什么的话,我就对你不客气了,越前龙雅。”说到这里,迹部话音微顿,唇角浮起一抹自嘲的浅笑,道:“我爱龙马,不介意做一些自己也看不起的事情,只要能达到目的。” 目送迹部以傲然的姿态转身离开,龙雅伸手拿起对方留下的支票,看着上面那个哪怕是自己做一辈子牛郎也赚不到的数字,轻笑出声。说实话,他还真有些看不上迹部了,以为拿钱就可以买到想要的一切,真是太天真了。拿出打火机将支票点燃,望着跳动的火光,他轻声自语:“看看,小不点。哥哥我为了你可是没有受坏人的引诱哦。像这种以为靠钱就可以买到一切的傢伙,你真的还要留在他身边吗?哥哥我……可是很伤心的……” 伸手把倒出来却无人享用的酒一杯杯倒入口中,龙雅面色微醺的靠在沙发里,空洞的目光落在不知名的地方。好想他,好想现在就见见他,哪怕知道他们从今以后都可能没办法在一起生活了,可对他的思念却一天比一天多。在酒精的威力下渐渐混沌的大脑在这一刻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既然有些东西是可以习惯的,那么多多的与小不点见面,总有一天那种无法面对的心情会消失吧? 不好意思了,迹部景吾,我就连刚刚说过的话也要食言了。我不仅不会阻止小不点来找我,我还会主动去找他,因为我幷不打算或者说从来就没有打算过要把他让给你。他是我的弟弟,我的小不点,总有一天我们还要在一起生活。我既然没有收你的钱,那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就自求多福吧。 轻轻的笑着,龙雅摇摇晃晃的站起,对正快步走来的老闆入江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然后大笑着在对方莫名其妙的眼神下走了出去。 有的时候,男人是不能被刺激的,刺激之后说不定会走向事与愿违的方向,迹部也许会从这件事情上收到教训。 Chapter 12 每周抽出一天的时间逃课去见龙雅,这仿佛已成为了少年高中生活里的一道必修课。虽然每次找藉口请假是件很头疼的事,但只要能和龙雅在一起,无论是找个地方发呆还是坐着车漫无目的的兜风,甚至是什么都不做就在龙雅狭小的公寓里两人裹着被子呼呼大睡,对他而言都是很愉快的经歷。哪怕回去后面对迹部一日比一日阴沉的面孔会有一种负罪感,他也不愿放弃这种近乎偷情似的秘密约会。 还未分别就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见面,这就是他最近几个月来深刻体验到的。从严格意义上说,跟龙雅约会算是一种耐心与意志力的挑战,因为他太随心所欲了,兴之所至干出来的事绝对令人发指。但就算这样,比起和迹部一起出去时面对那种华丽非常的阵势时的不自在,少年无比喜爱这种平淡却又充满惊喜(更准确说是惊吓)的相处方式。 就像今天,偷偷摸摸准备翻墻出学校,少年还未来得及从围墻上跳下来,就被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龙雅逮了个正着,吓得他直接从墻头摔进了那个微张着双臂在等待他的怀抱。还好,少年不是朝另一边掉下去的,否则今天他们就什么都不用干了,而是去医院看骨科急诊。 惊魂未定的紧搂住龙雅的颈,少年忿忿瞪视着满是得逞笑意的琥珀眼眸,咬牙怒道:“不要总是神出鬼没的,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他真的很想不明白,明明没有告诉这傢伙自己会翻墻出来,怎么就那么恰好? 笑眯眯的吻了吻气嘟嘟的面孔,龙雅也不松手,抱着纤细的身体就往停车的地方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得意洋洋的笑道:“很简单啦,这个时间小不点想要出学校必须要老师的请假许可证明,但小不点肯定不会去等老师同意,只可能翻墻出来了。你们学校围墻最矮的一段就是这里,稍微想想也知道你会从这里出来了。” 这个突然就聪明起来的混蛋到底是谁家的?听完龙雅的说辞,少年没话说了,坐在副驾驶位上闷闷的将头扭向一边,问:“准备带我去哪里?”老实说,他今天没什么精神,因为昨晚被迹部折腾了很久,身体里塞着的那种药还没完全融化,酸胀得难受。不仅如此,未被彻底吸收而流出来的液体也弄得他身后湿噠噠的,根本不想动弹。现在的他,是越来越抗拒迹部的所作所为了,忍耐几乎已到达了极限。 似乎看出了少年的不适,龙雅伸手摸了摸神情倦怠的小脸,柔声道:“累吗?我们今天找个地方睡觉吧。” “唔……随便……”在龙雅温暖的手背上蹭了蹭,少年闭上双眼不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不安——他害怕等下会被龙雅看出点什么,更害怕龙雅因此而不高兴。毕竟,迹部一直是他们小心回避着不愿提起的人。 但答应归答应,少年绝没想到龙雅会把他带到这种地方来!当车子出了东京市区,行至一家位于郊区偏僻地段的旅馆时,他愕然瞪大了双眼,也不管身体的难受了,扑过去就对着龙雅的肩膀一阵磨牙。这个混蛋!居然把他带到这种地方!情趣酒店!这傢伙的脑子里到底都塞了些什么?是当牛郎的后遗症吗? 正是夏季,龙雅只穿了一件薄薄的t恤,在少年的牙齿攻势下痛得齜牙咧嘴。一边叫着“不要打脸还要靠脸吃饭”,一边抱着少年一顿安抚,等他稍微平静之后才苦哈哈的解释道:“我也没来过嘛,只是听别人说这里很不错,就想和小不点一起来。你看,还能看到海哦。” 硬着头皮在旅店老闆娘曖昧的目光下办理完入驻手续,一张小脸快红透了的少年被龙雅拉着进了面朝大海的房间。默默打量了一会儿充满恋人间情趣味道的精緻陈设,他咬着唇走过去从身后抱住龙雅的腰,轻声道:“以后,别来这种地方了,很贵。” 正忙着将床整理好以便少年休息,听了这话,龙雅眼底泛起一抹疼痛和怜爱交织的情绪。他的小不点总是这样,总是用一些不经意的话碰触到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难怪一次又一次的自责与痛苦之后,还是忍不住要出来见他,干这种等于偷情的事。转过身去,垂眼注视着清澈的猫眼,他勉强笑道:“这点钱哥哥我还是出得起的,小不点别说这么扫兴的事。”低下头吻住柔软的嘴唇,像仿佛要遗忘心头的不痛快一般的用力厮磨,火热的舌探入微启的唇瓣内肆意翻搅。 等到这一吻结束时,少年眼中已泛起瀲灩的水光,软软倚靠在龙雅宽阔结实的胸口,喘息得难以成言。明知这样的亲吻不应该存在与彼此之间,可情难自禁的衝动却每一次都会刺激得他浑身发抖,只想让龙雅对自己做这样的事,更过分一点也可以,像迹部那样也可以。 用指腹轻轻拭去少年唇角的那抹潮湿痕迹,龙雅用幽暗克制的目光紧盯着微肿的唇瓣,哑声轻笑:“才亲一下就露出这样的表情,小不点是在引诱哥哥我做坏事吗?不行哦,哥哥我不想变成禽兽。”是的,无论怎样,他都忘不掉彼此身体里有一部分同样血液在流淌的事实。有些事,他不能做;有些事,已经到了极限。 轻轻的笑声鑽入耳中,少年只觉面上滚烫,就像心事被对方窥破了一般,连忙挥手拍开仍在唇上摩挲的手指,用满是羞恼的眼眸狠狠瞪了过去,微怒道:“走开,我要睡觉了,你不睡别来吵我。”说完,他踉蹌着脚步走到看起来就透着曖昧气息的床前,蹬掉鞋子爬上去用被子严严实实的捂住自己,在龙雅看不到的地方急促的喘息。 本来深埋在体内的那东西随着渐渐融化已开始下滑,从下车到进入房间这段过程中一直抵着最敏感的地方摩擦,他后面已经一塌糊涂,涌出的体液和药液湿透了内裤。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在腿间揉捏,强烈的衝动让他克制不住喘息着,哽咽着叫出龙雅的名字。 “怎么了,小不点?”听到少年声音异样的呼唤,龙雅快步走过去坐在床沿,掀开了被子。入眼的是一张布满情欲潮红的面孔,看得他呼吸一紧,俯身将少年颤抖的身体抱入怀中,咬着红艶艶的耳垂,声音沙哑得近乎粗嘎:“你想要我做什么,小不点?” 感觉到龙雅的手已撩起了制服下摆,用生着薄茧的掌心在腰间缓慢摩挲,少年发出一声难耐的轻喘,抓着他的手滑到腿间,用胀痛不已的坚硬小巧使劲磨蹭着,轻哽道:“帮帮我,好难受。” 眼底飞闪过一抹挣扎,龙雅犹豫了片刻,突然扣住少年紧綳的下頜狠狠吻住他颤抖得难以成言的唇瓣,手指快速挑开他制服的裤子,轻轻按上腿间的坚硬。指腹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在顶端来回滑动,湿漉漉的触感让龙雅有种口乾舌燥的焦躁感,只想狠狠弄哭在自己怀中吐出魅人呻吟的少年。而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放弃其他一切动作只集中精力进攻感觉神经密集的伞状顶端,很快就逼得少年在他身下形同疯狂的挣扎、哭叫。 火热的舌狠狠翻搅在少年的口中,龙雅一把扯落他的裤子,用指尖刺激着不断涌出透明液体的铃口,却不想被放松了钳制的少年在这时候突然狠狠把他推开,踉蹌着朝洗手间跑去。等他追过去时,少年正跪坐在米色的瓷砖上双腿大张,大腿内侧沾了不少乳白色的浓稠粘腻,地上还有一摊可疑的淡黄色水渍。听到龙雅进来,少年转过头用微红的眼眸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咬着嘴唇一声不吭的低下了头,红透了的耳廓从凌乱的墨发间露了出来。 “小不点……”沙哑的低唤一声,龙雅慢慢走过去将纤瘦颤抖的身体抱入怀中,嗓音里带着一抹歉疚:“对不起……”没想到自己会把他逼到失禁的地步,自己是有多变态才会做出这种事情,小不点不是他决心疼爱呵护一辈子的弟弟吗? 垂着眼不说话,少年怔怔的望着地板,眉眼微蹙。他不是没被迹部这么对待过,但那时感觉到的只有无尽的羞耻,恨不得立刻就死去。龙雅也对他做了同样的事情,可他却除了觉得不好意思之外一点都不讨厌。龙雅,真的是不同的…… “我去洗澡,这里交给你了,大变态。”轻轻駡了一句,少年起身朝冲淋房走,才走了几步就双腿一软,紧紧抓住龙雅及时伸来的手急促喘息。差点忘了,身体里的那东西还没取出来,还抵着那一点随着走路的动作有节奏的顶弄,他刚刚经歷过一次高潮的身体根本经受不起这样的刺激。 “小不点?你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看出少年的异样,龙雅紧拧着眉心将他抱住,担心的追问。虽说年轻精力旺盛,但旺盛到刚刚结束又一副还不够的模样,他除了怀疑小不点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之外想不到其他理由。 把脸埋在龙雅剧烈起伏着的胸膛沉默了好一会儿,少年仿佛下定了决心般的转过身去,单手撑着冲淋房的玻璃墻对他撅起双臀,一手伸过去掰开被体液弄得湿滑的臀瓣,用含羞带怯的目光望向暗沉得近乎黑色的眼眸,小声道:“帮我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他已经顾不得回去后迹部会检查了,再被那东西折磨下去,他会疯掉的。 眯眼望着在一片水渍中不断收缩的粉红色入口,龙雅艰难的吞咽着喉结,好不容易才平復了的下身又猛的暴涨起来,被牛仔裤勒得发痛。略带迟疑的伸出手,他一边说服自己只是顺从弟弟的要求帮忙而已,一边把手指抵入柔软的穴口进入湿滑灼热的甬道,很快便碰触到一个不属人体的东西。“那是什么?”紧紧蹙眉,他紧盯着嫣红的面孔,哑声询问。 柔嫩的内壁被粗糙的指腹轻轻搔刮着,少年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转过头对龙雅断断续续的嚅囁道:“是景吾……放进去的……药……” “他是变态吗?竟然这么对你!”火气一下子就蔓延开来,盖过了勃发的欲望,龙雅眼中闪动着狂怒,只想快一点把折磨他的小不点的东西弄出来。再探入一根手指夹住药棒往外拉,可无奈那东西太滑腻了,他努力了好多次都无功而返,气得他抽回手一拳重重捶在坚硬的墻壁上,咬牙切齿的怒駡:“该死的迹部景吾……我要杀了他!” “龙雅……”轻轻抚摸着紧紧勒在腰间的手,少年努力睁大被情欲湿润的眼眸看向杀气腾腾的龙雅,轻喘着小声道:“别生气……先帮我拿出来吧……难受。” “拿不出来,放得太深了,那个混蛋!”含糊不清的駡了句脏话,龙雅抬手扒了扒头发,神情很是烦躁。没办法,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他家小不点在迹部身下哭泣哀求的模样,真恨不得立刻就冲出去弄死那个该死的傢伙。 沉默了一会儿,少年推开龙雅坐到盥洗台上,在紧紧跟随的目光下不自在的打开双腿,竭力把浑圆挺翘的臀往两边掰开,红着脸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放两根手指进来,帮我撑开……我想办法挤出来……” 微眯着眼看了看緋红的小脸,又看了看紧张翕动着的湿润褶皱,龙雅默默的走过去,按照少年的引导再次探入手指,然后在摸到那东西之后将两指儘量张开。也许是看到了少年不适皱起的眉眼,他用得空的另一隻手在半软的小巧上轻轻揉捏着,俯身吻住被牙齿咬得泛出血痕的唇瓣。 身体被强迫打开的感觉很难受,但又有一种奇特的舒适感从被撑得綳紧的内壁上传来,再加上前面也在被龙雅碰触,少年在强烈的刺激下瘫软了身躯,只能靠着紧搂对方的颈项才能勉强支撑。用力推挤着埋在甬道深处的东西,剧烈蠕动的内壁摩擦在龙雅生满薄茧的手指上,几乎立刻就让他崩溃了。 “龙雅……龙雅……”反客为主的吻住龙雅热得像火一样的嘴唇,少年一遍又一遍模糊低叫着他的名字,在药棒滑出身体的那一刻再一次攀到了顶峰,弄脏了彼此的衣物。软软的靠倒在龙雅胸前,他嚅囁着道:“对不起……” “洗乾净就好了,没什么。”看了看挂在身上滴滴答答往下掉的白浊,龙雅乾脆把t恤和牛仔裤都脱了下来,连同少年的制服衬衫一起扔进自带烘乾功能的洗衣机,就穿着一条紧綳綳的黑色内裤把少年抱进冲淋间,为他调好水温之后道:“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 龙雅什么都不问了,反而让少年觉得很难堪,不自觉的低下了头。望着被黑色布料勒出来的明显隆起,他红了红脸,突然伸手抱住就要转身的龙雅,慢慢蹲下身去。脸颊紧贴着滚烫坚硬的柱体摩挲,他仰头望着幽暗得看不出情绪的琥珀眼眸,怯生生的道:“我帮你吧,这样不难受吗?” 明知道再向前一步一切都无法再挽回,迎接他们的可能就是万丈深渊,但看着少年羞涩讨好的模样,龙雅觉得自己根本忍耐不住,再多等一会儿下体都会胀痛到爆炸。往墻上一靠,按住少年的后脑把他按向犹如烙铁般坚硬火热的性器,他紧蹙起眉粗喘道:“小不点……我们……回不去了……” 是的,回不去了,那种单纯渴望着生活在一起的日子。跨过了那道界限之后,他会忍不住想要占有,想要抹杀掉任何一个覬覦着小不点的人,他会真正化身为兽。不过想想,有哪一对正常的兄弟会在唇舌间表达亲情,又有哪一个兄长会对着弟弟生出身为男人的欲望?他,早就已经是禽兽了吧,在不知不觉的时候。 得到龙雅的应允,少年动了。先小心翼翼的将蔽体的布料剥落下来,然后从昂扬勃发的柱体根部开始,一点一点朝上吻,最后把硕大的顶端含入口中。被迹部调教了太多次,他早就清楚哪些地方能让男人感到愉悦,没过多久就让龙雅在嘴里泄了出来。含着充满浓浓麝香味的白浊幷不着急咽下,他就这么张着嘴供龙雅审视了一番,才微蹙着眉将幷不可口的液体吞入腹中,探出粉红的舌尖替龙雅清理得乾乾净净。 少年只想讨好龙雅,而这些落在龙雅眼中,却让他心脏痛如刀绞。没有哪一个正常的孩子会把这种事情做得如此熟练,那分明就是被人长时间调教之后本能的反应,他已经不敢再想小不点被人收养这些日子都过着怎样的生活了。因为,哪怕再多想一点,他就忍不住要杀人的衝动。 沉默不语的把少年拉了起来,用温热的水洗去彼此身体上情欲的痕迹,再替他吹干了头发,龙雅抱着他回到房间。躺在柔软的床上,心疼凝望着困倦不已的脸庞,他俯身送上全然不带任何欲望的轻吻,然后对像猫一样蜷缩在自己怀中的少年道:“小不点,你回来吧……别再回那傢伙身边了。” 微微一怔,少年的睡意在那一刻消弭于无形,被睫毛遮掩着的眼眸里浮起一抹为难。他知道迹部的霸道和独占欲,也同样知道迹部是真心喜爱自己,正是带着这种心情,他才会容忍迹部的所作所为,全当回报这份恩情罢了。良久的沉默着,耳畔传来龙雅一次又一次的催促,他终于点了点头,轻声道:“好,我会找机会跟他说的,你等我。” Chapter 13 时间总会在不知不觉中过得很快,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从那天结束了情趣旅店的约会分别之后,少年再也没能和龙雅联系上,无论是电话还是去whitenight,甚至连公寓都去了,可龙雅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音讯杳无。好在有一次在whitenight门口遇到了入江,对方告诉他,龙雅被一个富家小姐包了外勤要去国外旅游一个月,他这才稍微放心一点,不再日夜不安为龙雅担心了。 也是这一个月,少年做了很多事,而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他决心跟迹部摊牌,准备搬回龙雅的公寓去住。决心是下定了,可每次刚一开口就被迹部推说有事敷衍了过去,就好像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绝不给他开口的机会。面对这样的迹部,少年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迹部忙他是知道的,除了上学、负责学生会事务之外,对方已经进入迹部财团实习,如果不是刻意留出时间的话他们连面都很少见。 说起来,迹部不再折腾他好像也是从那天开始的。那天回到家已经很晚了,迹部仍坐在客厅里等候,阴沉的面色让少年惊恐的认为接下来等待他的将是无止境的折磨,可对方却什么也没做。自此之后,迹部仿佛就像故意躲着他一样,除了上学还是同去之外,再也不叫他去大学部的学生会办公室了,也给了他足够的自由支配课馀时间。也许正因为这样,少年每一次面对迹部,面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时,都会生出一种负罪感,这也是他没有强行找迹部说起搬家的原因之一。 又是一天午间休息,少年像往常一样懒懒的趴伏在靠窗的位置上,心里琢磨着到底怎么样跟迹部开口才能最大程度的不伤害到对方,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好办法来,不禁有些沮丧。就算不肯承认,但龙雅还是说对了,他想要谁都不伤害,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而一想到龙雅,他又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一天在旅店里发生的一切,面上泛起微微的红。 正想着龙雅,教室门突然被“砰”的一声粗鲁推开,极大的声响让他略微不满的皱了皱眉,但幷不打算理会。因为,他转学来冰帝之后,除了网球部的部员外,他跟任何人都没有太多交集,他幷不认为这事跟他有什么关係。 喧闹的教室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众人都怔怔的看着冲进来的那个容貌清秀但面色铁青的一年级男生,看着他直直冲到少年面前,扬起手一巴掌扇在白晰精緻的面孔上。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少年楞了,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望着面前的人,轻捂着疼到麻木的脸颊皱眉道:“你干什么,直树?” 来人正是少年没有血缘关係的弟弟越前直树。见少年的表情幷没有太多的变化,就连眼中的惊讶也是若有若无的,他气得浑身发抖,咬牙怒駡道:“越前龙马!你到底对我哥做了什么?你到底要怎么才肯放过我们?” 于直树而言,他视少年为眼中钉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从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恨不得掐死对方。因为,龙雅回来了,就在今天早上。 龙雅回来的时候,右臂打着厚厚的石膏,脸色苍白,神情憔悴,虚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倒下。看着迎上来想要扶住他的直树,他什么话也没说便闪了开去,被一直交好的前田拓海扶进了卧室。 也许是担心龙雅一个月未归又带伤回来的缘故,直树幷没有像往常那样抓紧时间出门,而是躡手躡脚的走到卧室紧闭的房门前,把耳朵贴了上去。然后,他听见了前田的声音——“养了一个月,总算是好点了。不过雅先生还是要多注意啊,粉碎性骨折是很严重的,千万不要再用右手了,我最近会多煲一点骨头汤送过来的,一定要记得喝哦。” 粉碎性骨折?一个月?收到这样的信息,直树愕然瞪大了双眼,也终于明白他的哥哥幷不是被什么富家小姐包了外勤去国外旅游,而是躲在什么他不知道的地方养伤去了!但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哥哥伤成这样?是车祸吗? 发觉自己因为太过震惊而漏听了屋内两人的交谈,直树略微定了定神,将耳朵再次紧贴在房门上,又听到前田说:“雅先生,你真的不要报警吗?我总觉得这件事和你那个弟弟有关係,你被人殴打那天不就是你请假跟你弟弟见面那天吗?说起来你们最近见面太频繁了,会不会引起那家人的不满?上次不就是那个迹部景吾来包场的吗?” 龙雅低声说了些什么,隔着门直树听得幷不太真切,但大意就是“和小不点没有关係”。但听到这里,他已是又惊又怒——原来,他的哥哥幷没有断掉和越前龙马的联系,他们还有私下见面,听起来也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 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内心的慌乱,直树屏住呼吸继续听了下去,听到前田用充满埋怨的声音道:“入江先生对你也真是太过分了,你帮他赚了那么多还解雇你,特别是现在受了伤正要花钱的时候,根本就是落井下石嘛!” 这一次,直树终于清晰的听到了龙雅的声音,沙哑的,疲惫的。“他也是没有办法,他总不可能为了我一个人去得罪迹部景吾吧。而且,他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多付了两个月的薪水。” 所以,哥哥是失业了吗?还是因为得罪了迹部景吾而被开除的!那他们以后怎么办?还能支付得起冰帝学园高昂的学费吗?一想到自己可能因此而失学,还有可能被龙雅以无力再抚养他的理由把他再次送回孤儿院,直树就忍不住害怕得浑身颤抖。他不要,不要再回到那种任人摆布欺凌的生活了! 失魂落魄的蹲在龙雅卧室门口,直树双眼无神的在房间里四下游移,心中不断的安慰自己说:哥哥不会丢下自己的,会好好供自己上完大学的。可另一方面他却又在否定这样的想法——先不说龙雅根本没有义务养活自己,就算是有,可他得罪的人是迹部景吾啊!迹部景吾是谁?是迹部财团的继承人,整个冰帝学园最大的股东,只要他一开口,龙雅以后能不能在东京立足都是个未知数,想要找到像现在这么高收入的工作更是难上加难,哪里还有能力养活自己? 浑身如同坠入冰窖一般,直树呆呆的坐在地上,就连龙雅什么时候开门走了出来都没发觉。而见了他,龙雅微微皱了皱眉,连一点安慰都没有,只是淡淡的开口道:“你都听见了?那就答应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小不点,更不准去找他麻烦。” 他的哥哥,他一直尊敬爱戴的哥哥,直到那时候都还在维护越前龙马!难道哥哥所遭遇到的一切不都是和越前龙马有关吗?越想就越觉得怒不可遏,直树再次挥手狠狠扇了一巴掌,尖叫道:“越前龙马你这个贱人!你有了迹部景吾还不够吗?你为什么总是不肯放过我哥哥!你到底想他变成什么样你才甘心!” 被接连扇了两巴掌,少年有点怒了。皱眉直直迎上对方忿恨不已的目光,他沉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龙雅到底出什么事了?”其实想想,他也觉得奇怪,龙雅就算出国旅游也不可能一声不吭就走了,连跟他道别的时间都没有。 少年能容忍直树的无礼,幷不代表他班上那些学生能够对一个一年级生明目张胆的欺负学长视若无睹。稍微伶俐一点幷且知道少年与迹部关係的早在直树第一巴掌扇下来的时候就已偷偷离开,匆匆赶往大学部去通知对方前来救人,剩下的也有人站了出来,对直树喝道:“喂,一年级的!谁允许你跑到二年级来了,还敢这么盛气凌人的!” 被这么一激,直树心中的怒火更甚,眼睛恶狠狠的瞪向周围,抬起剧烈颤抖的手臂指着少年道:“我怎么了?你们怎么不问问他干了什么?我哥哥被跡部景吾打断了右手,被老闆开除,还不都是因为他!这个专门擅长勾引男人的婊子!” 在直树言辞激烈的指责下,少年顿时苍白了面孔,连站立都摇摇欲坠。不是因为对方言语的恶毒,而是他听到的关于龙雅的消息。他不敢相信迹部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又相信直树如此失态肯定一切都是真的,脑中一时混乱到了极点。上前一步紧紧揪住直树的衣襟,他哑声嘶吼道:“龙雅现在怎么样了?他在哪?”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你有什么可怕的?你不是迹部家的养子吗,你们家那么有钱,还怕摆不平这件事?放心好了,我哥哥说他不会报警的,他还说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他真是傻到不行!”用力把少年推坐到椅子上,直树凑过去用无比怨毒的目光紧盯愕然瞪大的猫眼,冷冷的笑道:“我就是要告诉你,你对不起我哥哥,你永远也别想知道我哥哥在哪!我要你比他痛苦十倍!不,是一百倍!最好你永远都生活在自责和痛苦里,立刻死了最好!” 就在少年准备扑过去逼问直树的当口,迹部赶到了。看到白晰的面孔上高高肿起的指痕,他目光一沉,大步走过去把少年拥入怀中,怒道:“越前直树,看来你是不想在冰帝待下去了,本大爷的人你都敢碰!越前龙雅收到的教训还不够吗?” 第一次见到迹部本人,看着深蓝色眼眸里燃烧的熊熊怒火,直树眼中流露出一丝怯意,竟不敢再吭声了。反倒是少年将迹部一把推开,垂眼用冷静到不可思议的声音轻轻道:“直树是我弟弟,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跟你没关係。” “猫儿……”从未听过少年用如此冷漠的声音对自己说话,迹部微微蹙眉,上前想再次搂住他,却不想被少年轻巧的闪了开去。回头看了看正密切关注着这边的学生们,直到包括直树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冰冷的目光下悄悄退出了教室,他这才放柔了嗓音问:“到底怎么了,猫儿?” 根本不理会迹部的询问,少年朝后退了一步,抬头迎上对方略显阴沉的目光,冷冷问:“你把龙雅怎么了?你派人打断了他的手,害他丢了工作,你还做了什么?” 深蓝色的眼眸微微一眯,在不易察觉之间闪过一抹慌乱,又很快消失在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斜倚着课桌,迹部将双手环抱在胸前,似乎是为了组织语言而稍微沉默了片刻,道:“我不否认的确是我做的,但他的右手骨折是个意外。我是派人去警告他,可他先动了手才会发生争执。至于工作的事,我认为他太有空了才会一天到晚琢磨着怎么接近你,倒不如换个忙碌点的,让他没了那样的心思。“ “意外……?”怒极反笑,少年眼中闪动着莫可名状的悲哀直勾勾望着迹部,缓缓举起自己的左手,用沙哑的声音轻轻道:“你知道龙雅用哪只手打球吗?你知道龙雅这些年即使被迫放弃了网球也还一直坚持在打吗?你的意外很可能让他再也没办法打球了……我恨你……” “猫儿!”见少年面无表情的准备离开,迹部是真有点急了,忙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沉声道:“你就那么在乎他吗?你别忘记是谁不要你,把你丢在美国四年不闻不问的!” 回头淡淡瞥过迹部,少年唇角微扬起一抹近乎嘲弄的弧度,道:“那也是我和龙雅之间的事,跟你没有关係。” 刻意控制住力道的手指被少年挣脱,当迹部再想抓住时,却发现纤瘦的背影已消失在教室门口。半悬在空中的手臂无可遏制的剧烈颤抖,手指在一番抓握的动作之后最终蜷成寂寞的姿势,頽然垂下。喉间溢出轻轻的笑声,迹部仰头望向窗外明媚的蓝天,固执的高高扬起唇角,眼底的悲哀无可遁形。 还是不够吗?无论怎样的深爱,却依然敌不过那个男人一点点的亲近。他费尽了力气把那孩子留在身边,到最后却发现所有的努力不过是枉然。他真的后悔了,后悔当初为什么一定要从美国把那孩子带回来,他们一起在美国生活不是挺好吗?何必作茧自缚,白白便宜了那个男人? Chapter 14 不过门卫的阻拦,少年冲出学校大门后便直直朝龙雅公寓的方向跑去。他幷不知道龙雅此刻人在哪里,可直觉又告诉他去那里准没错。从冰帝到公寓有很长一段路,坐电车也要一个小时的时间,而他出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只有一双腿。 这点距离根本不算什么吧,总比当年负重跑步去神奈川修理球拍要好太多了。带着这样的想法,少年几乎毫无停歇的奔跑着,不在意周遭异样的目光,一直跑到龙雅所居住的那所破旧的公寓前才停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任由急促的气息把胸口涨得发痛,他心中充满了不安,甚至不敢立刻按动门铃。 龙雅还好吗?除了右手骨折之外还有其他的伤吗?会不会也像直树那样痛恨自己,认为是因为和自己见面才导致被迹部针对的?他是不是再也不想见到自己了?有太多害怕浮上心头,让不顾一切想要见到龙雅的焦急心情渐渐冷却,少年背靠墻壁滑坐到地,把脸埋在膝盖当中紧紧闭上双眼。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身边的门开了,龙雅拎着一袋垃圾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像受伤的小猫般蜷缩在脚边的少年。“小不点?”微蹙着眉心轻唤一声,看着慢慢仰起的精緻面孔,他突然冷下了目光,撇开脸去沉声道:“你来做什么?回去。”幷不是不想见到他,其实比任何时候都还要见到他,龙雅只是很怕,怕迹部在衝动之下会对这孩子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自己已是前车之鉴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我来看自己的哥哥有什么不对?”回以倔强的反驳,少年快速起身夺下龙雅手里的垃圾袋,转身冲下楼去。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等他扔好垃圾回来的时候,龙雅已关上了大门,无论他怎么按门铃就是不开门。气得一脚踹在门上,少年用力捶打着紧闭的门扉,高声叫道:“越前龙雅你这个混蛋!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你到底要怎么样……” 踢打叫駡了一阵,少年连最后一点力气也用光了,趴在门上低低的哽咽:“这算什么?不是说好了还像以前一样生活在一起吗?你要恨我就直说,不用躲着我……” 一直就站在门后,隔着一扇门,龙雅将少年所有的话都听到了,俊朗的面孔上痛苦满布。他何曾想这样?又何曾责怪过他?只不过他把所有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以为只要是想,就可以在一起生活。 这一个月,他想了很多,也终于明白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事情太多,多到即使竭尽全力,也回不到从前亲密无间的日子。父母的死亡是,迹部的存在也是,但归根究底,一切始作俑者都是他。如果不是来接他,父母不会死,小不点就不会成为孤儿,也不会被迹部家收养,寄人篱下任由那个禽兽欺凌。所以他不怪任何人,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轻轻抚摸着右臂坚硬粗糙的石膏,听着门外的怒駡声渐渐低了,最后只有压抑的哭声传来,龙雅心痛欲裂。深吸一口气,眼中飞闪过一抹决绝,他将手伸向把手,带着毅然决然的表情,仿佛下定了决心。 猛的拉开门,垂眼注视着微红的猫眸,他一把将少年拉了进去,踢上门的同时将纤瘦的身体死死按在墻壁上。眼中带着轻佻的冷笑,他抬起完好的左手捏住少年小巧的下頜,缓缓凑近柔软的嘴唇,在极近的距离里说出近乎残酷的话:“哥哥?你连舔都给我舔过了,还认为我是你哥哥?太天真了吧,小不点。” 也许是听出了龙雅话音里的鄙夷,少年愕然瞪大了双眼,仿佛不相信这话是从眼前这个人嘴里说出的一样。那天的确是他主动的,可他以为那只会让他们更加亲密,难道龙雅是这么看他的? 而看着精緻小脸上无法掩饰的受伤表情,龙雅狠狠咬了咬牙,决定做得更过分一点,掐断彼此的后路。忍着右臂的疼痛,他一把扯掉单薄的睡衣,赤裸着上身凑过去狠狠吻住苍白的唇瓣,疯狂撕扯着少年整齐的制服,含糊不清的冷笑道:“哥哥会对你做这样的事?” 将颤抖的嘴唇吻得红肿不堪,再低头咬住因寒冷而突起的红樱,他再问:“说啊,哥哥会对你做出这样的事吗?” 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少年靠着墻任由龙雅在胸前咬吻啃噬,睁着空洞的双眼一动不动望着天花板的某处。是啊,这样的举动不应该于兄弟之间,他早有觉悟,只是因为这个哥哥恰好是龙雅,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每次见到龙雅,他只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想龙雅对他做出迹部所做的事情。就连迹部对他做出难以启齿的举动时,他也把对方想像成龙雅,只有那样,才不会觉得痛,才不会觉得脏,才会全身心投入让对方满意。 也许,在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已经不把你单纯的当哥哥对待了,龙雅。 慢慢抬手抚摸着龙雅后颈的发,再滑到宽阔结实的后背轻抚还未完全消失的淤痕,少年努力放松自己紧綳的身体。在感觉制服裤子被扯落,脆弱敏感的地方被粗鲁揉捏时,他甚至主动分开双腿,任由龙雅放肆,哪怕很痛。空出一隻手滑到身后,将手指插入乾涩的甬道,少年紧蹙着眉发出低低的痛吟,仍义无反顾的扩张着要迎接龙雅的地方。 一切都乱了,在少年将颤抖的嘴唇凑到龙雅耳畔,说出“来做吧,不管是不是哥哥都没有关係”时,龙雅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才竪起的坚持轰然崩塌。粗喘着抓住少年的肩膀让他背对自己,一把拉下彼此的裤子,他猛的朝前一顶,深深埋入还未完全柔软的入口。 像要把身体生生撕裂成两半的剧痛从身后传来,少年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臂,狠命咽下差点就脱口而出的痛吟。手指死死抠着墻壁,等到忍过那一阵疼痛,他张嘴用力吸气,开始配合着龙雅的动作让他更深进入。 等回过神来发现一切都已失控,龙雅乾脆选择了自暴自弃。他甚至在想,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小不点在今天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被火热紧致的内壁团团包围着,从未体验过的快感让他不管不顾的挺动着身体,低头凑到少年耳畔哑声轻笑:“你想要的就是这个吗?小不点?难道迹部满足不了你,所以特地来找哥哥我?”舔了舔精緻的耳廓,他继续着残酷的语言:“舒服吗?像这样被哥哥玩弄着身体?” 舒服吗?怎么可能舒服!被撑到极限的穴口哪怕稍微动一下都会传来剧烈的疼痛,又怎么经得起这样大起大落的抽插?可就是在这样的疼痛里,少年依然咬牙转过头去望着根本看不到任何光亮的琥珀眼眸,眯着被泪水湿润的眼勾唇笑道:“是啊,很舒服,到底是哥哥。” 既然无法靠近,就彼此伤害吧,等到连伤害都麻木的那一天,就不用再在乎对方了。这一刻,身体紧紧相连的兄弟俩所想的东西竟出奇的一致,也用行动证明着把这个想法付诸于实践的决心。不知道是不是血缘的关係,虽说是彼此间的第一次,他们配合得倒是无比默契——龙雅的每一次进入,少年都会用力朝后撞去,让对方更深的剖开身体,把这份疼痛写上灵魂。 身体的愉悦已远远超过了预期,龙雅紊乱了呼吸,说不清究竟是惩罚还是疼爱的亲吻不断落在少年白晰的后颈、削瘦的脊背,连抚弄着疲软小巧的手也不自觉的温柔起来。感觉到乾涩的甬道渐渐湿润,他不再一直维持狠命的抽插,有时候也会停留在少年身体深处,用坚硬灼热的柱体在其中肆意翻搅,享受着火热内壁吸附过来时所激起的让头皮发麻的快感。 也许还年轻,身体的适应能力很强;又或者是迹部给用的那种药真的有效果,总之在强烈的痛感稍微减退之后,少年慢慢体味到了不一样的感觉。酸胀中带着钝痛,钝痛中又生出不满足,尤其是当龙雅顶弄到某一处时,极度的刺激让他紧紧蜷起脚趾,唇间溢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不想错过弟弟的表情,可打着石膏的右臂又不足以支撑面对面站立的体位,龙雅低头舔咬着少年耳垂,喘息着道:“我说小不点,你该不会就打算背对着我被我做到射吧?迹部没教过你怎么取悦男人嘛?” “那你想……怎么样?”勉强从情欲的混沌中抽出一丝清明,少年回望龙雅,不甘示弱的反问。 发出轻轻的嗤笑,龙雅退后,仰躺在过道冰冷的地板上,微扬着下頜瞄了瞄自己昂扬挺立的性器,道:“坐上来自己动,我受伤了嘛,小不点应该多体谅一下伤者。” 默默看了一眼笑容轻佻的龙雅,少年蹬掉挂在腿间的裤子,拿起来擦了擦有液体流下的大腿,然后不动声色的揉成一团扔到一旁,巧妙的不让对方看见白色的内裤上晕开的一抹鲜红。跨坐到龙雅身上,用极力克制着颤抖的手扶住热得像烙铁般烫人的柱体缓缓坐下,太过深入的体位逼得他不自觉的蹙起眉眼,稍微适应了片刻后开始起伏身体,越来越快。 比起背对龙雅,这样的姿势让本就撑裂的穴口无可避免的摩擦着他下体的毛发,疼得少年倒抽了一口凉气。看了眼正静静注视着自己的龙雅,为了不让对方看出异样,少年眯起被冷汗模糊的眼眸,勾唇轻喘道:“你也稍微主动一点,别像死人一样躺着,这样我还不如买个按摩棒。” 眸光一沉,为着红肿的嘴唇所扬起的那一抹嘲弄的弧度,龙雅把腰狠狠往上一顶,听着少年无法克制的呻吟,他伸手握住颤巍巍挺立着的小巧,一边用指尖去刺激哭泣的铃口,一边哼笑道:“自己玩弄乳尖给我看吧,小不点,很抱歉哥哥我只有一隻手,没办法满足你了。” 略微迟疑了片刻,少年轻咬着嘴唇在龙雅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抬起双手,慢慢抚弄起缀在单薄胸膛上的两粒红樱。身体的所有敏感处都被玩弄着,前所未有的刺激让少年更加疯狂的吞吐着硕大的柱体,很快便迎来了巔峰。乳白色的粘腻液体洒落在龙雅的胸腹间,感受着对方突然加速的进出,少年紧捂着嘴唇,不肯泄露半点声音。 猛的坐直身体,用左手环抱住瘫软的腰肢拼命挺动,龙雅凑过去咬住捂在唇上的手指逼迫少年松手,然后重重贴上诱人的嘴唇,问:“怎么办,小不点,我想射在你里面。”这样,哪怕从今往后再也不见,你也能记住我的,对不对? “别……别废话……要射就射……”被龙雅顶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尤其是每次都被重重顶到最敏感的那一点上,少年眼前一阵发白,竟很快第二次攀上了巔峰。紧致的甬道紧紧绞缠住不断破开身体的硕大,听着龙雅从喉咙深处发出的难耐嘶吼,他伸手用力抱住宽阔的肩膀,一口用力咬在对方的颈侧,直到浓烈的血腥味泛遍口腔。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我了,龙雅。 紧扣住纤细柔韧的腰拼命往下按,在疼痛的刺激下顶进甬道的最深处,龙雅綳直了身体,将滚烫的情液激射在不断蠕动收缩的内壁上。额角的血管疯狂跳动,强烈的快感逼得他死死掐住少年的腰,就像要把他嵌入自己的身体一般久久不愿放开。 似乎都忘却了这场情事是用来伤害彼此的工具,他们紧搂着对方,聆听着如雷般鼓动的心跳声,谁也没有说话。直到汗水冷却,心跳也逐渐平復,少年才慢慢松开了手,忍着疼痛站了起来。僵硬的双腿根本无法闭合,他就这么咬着牙,一步一步走向扔着衣物的角落,每走一步都有白色粘腻的液体从血肉翻卷的穴口涌出,滴落在地板上。 整理好衣物,抬头看了看至始至终都垂着头,连一眼也不曾看过自己的龙雅,少年抿了抿乾裂的嘴唇,轻声道:“我回去了,你好好养伤……”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无话可说了,他默默紧闭了嘴,在原地站了片刻,扶着墻一步步艰难的走了出去。 门被打开,又被合拢,从始至终龙雅都没有抬头,就像根本不知道少年已经离去了一般枯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已经饜足,可心脏却像被人拿走了,他甚至感觉不到心跳的存在,只觉得那个地方空荡荡的,伴随着绵密尖锐的刺痛。许久之后,冷得浑身都发抖了,他这才缓缓抬起僵硬的颈,茫然四顾。 目光落到地板上的一团团白浊上,其间参杂着的丝丝鲜红是那么刺眼,刺得他痛苦闭上了双眼。乾涩的眼终于感受到了灼热和湿润,他就这么将前额抵在膝盖上,发出近乎哭泣的轻笑声——他们是扯平了吧,都是从身体一直痛到灵魂。 Chapter 15 从十五岁起,入江奏多这个人就一直存在于龙雅的生活中,只是身份在不断发生着变化。一开始是在u-17受训的同伴,然后是相互逗乐的好友,再来是一同輟学的难兄难弟,到最后成了龙雅的老闆。唯一不同的是,龙雅是因为生活所迫,而入江则是主动的。 关于入江輟学的原因,有人说是他知道再怎么努力也考不上大学,乾脆提早放弃;也有人说他是家族斗争的牺牲品,被逐出了家门。只有很少人知道,入江与家里脱离关係的真正原因是为了一个男人,而龙雅就是知晓内情的其中一个。就连入江为之放弃一切的那个男人他都认识,那就是当时在u-17一军中排名no.2的种岛修二,如今种岛娱乐事务所的老闆,手下有一大批在演艺界活跃的艺人。 虽说如今已是正大光明的一对,但入江和种岛平时却因为工作忙碌而很少见面,能够在工作时间见到种岛,入江也是有够奇怪的,不过他大概也知道恋人来找自己的原因。在被种岛压在办公桌上狠狠吻了一顿之后,入江轻喘着推开他,似笑非笑回望着黝黑的眼眸,道:“你今天拨冗前来,是为了那傢伙吧?” “嗯?这么明显?”正忙于埋首啃咬着白晰优美的颈项,种岛抬头看了一眼写满揶揄的橙眸,又再度吻上甜美的肌肤,低低笑道:“你知道的,我对那傢伙覬覦很久了,只是你不肯让给我而已,奏多。” “才不是这样,是他自己不愿意,说去了你那里就没时间照顾弟弟了。”被咬得有点生痛,入江吸了口气,微蹙着眉去揉那头银色的发,轻声抱怨道:“轻点,当心我的员工看见。” 入江和种岛口中的那傢伙,自然就是龙雅了。说起来,种岛还真有把人捧红的天分,大二时为了减轻恋人的负担而创立的娱乐事务所让一大堆默默无闻的学生成为红极一时的艺人。等到大学毕业时,他的事务所已成为各大娱乐公司竞相邀请的对象,也让他有足够的底气公开自己与入江的关係。而在这么多可备选的人里面,种岛最看好的就是龙雅,哪怕龙雅如今年纪已经偏大,他依然不改自己的判断。 毕竟,有着那么一张帅气俊朗的面孔,又有着一种洒脱如风的气质,龙雅对女人的吸引力是致命的,单看他在加入whitenight一个月之后就荣登头牌之位就可见一斑。如果龙雅愿意,种岛有信心把他捧成最红的演艺明星,可对方连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一直就窝在入江这边过着陪酒卖笑的生活,想起来就觉得可惜。 想到这里,种岛狠狠吻了一口入江,带着一脸好遗憾的表情起身,径直走到沙发前为彼此倒上一杯红酒,轻叹道:“我想他现在应该也不会拒绝我的邀请了,毕竟他还有一个弟弟要养活,再没比我这里更适合他的地方了。” 理了理衣襟,入江坐到种岛身边,唇畔露出一抹略带苦涩的浅淡笑容,道:“修二,你说我是不是太没用了?在迹部的恐吓之下就把他解雇了,完全不顾他现在的艰难处境?” 伸手抚摸入江微卷的橙发,把他轻轻按在自己肩上,种岛侧过脸啄吻着前额,淡淡的笑了笑,柔声道:“傻话,别人不懂,难道我还不知道你吗?你其实根本不怕迹部的威胁,这么做不过是想保护龙雅,不给对方再害他的理由而已。” “没用的。除非是迹部自己肯放弃,否则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无能为力。”有些疲惫的滑下身体,入江把头枕在种岛腿上,半闔着眼道:“但迹部那傢伙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清楚,达不到目的他是绝对不肯罢休的。” “所以啊,就要看龙雅那个宝贝弟弟有多大的能耐让迹部放手了。”手指流连在入江柔软的嘴唇上,种岛垂头看着他微蹙的眉眼,安抚道:“别想了,就算你再担心也没用,再说现在还没到那么坏的地步。不过,说起来我也算服了龙雅那傢伙,对堂弟都出得了手,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回想着在不多次的几次见面里少年给自己留下的深刻印象,入江微微一笑,道:“也许,那孩子是唯一能够让龙雅感到不寂寞的人吧。所谓身份,也不过是给他人看的,真正爱上的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但龙雅恐怕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到最后究竟是happyend还是badend,还真不好说。”抓过种岛的手腕看了看时间,他起身道:“走吧,去看看龙雅,你也差不多该回事务所了。” “急什么?我好不容易来一次,你也不费心多陪陪我,张口闭口全是龙雅,我都怀疑你对我没兴趣了。”伸手把入江拉坐到腿上,种岛低笑着凑近,一边肆意亲吻一边似真似假的抱怨:“好久没做了,都怪我们时间对不上,我睡的时候你在工作,等你回来又轮到我工作了。奏多,要不你把whitenight关了吧,我现在养得起你。” 眼底飞闪过一抹媚色,入江配合着种岛躺进柔软的沙发,抬手搂住他的颈主动吻上含笑的薄唇,轻喘着哑声笑道:“混蛋,一来就不安分。不过,随你吧。还有,你养不起我的,种岛社长。” 被种岛拉着连做了几次,等到入江神情倦怠的坐上副驾驶位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接过对方体贴递来的靠枕垫在酸疼的腰下,入江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皱眉道:“选这时候过去,他弟弟可能都放学了,有些话能当着小孩子的面说吗?” 专心开着车,种岛似乎很享受恋人含嗔的目光,笑容里全是饜足的味道。“我是故意的,就是要让他弟弟知道龙雅养他有多辛苦,免得以后龙雅红起来了给他找麻烦。” “你就这么确信龙雅一定会红?他的年纪在你那群新人当中已经算半个大叔了,恐怕很难吧。”从不过问种岛的工作,入江明显很好奇他有什么办法捧红龙雅,橙色的杏眼中闪烁着不信。 斜睨了一眼虽然早已成年却仍顶着一张娃娃脸的恋人,种岛眯了眯眼,笑道:“放心,什么时候有我捧不红的人了?只要他下定决心乖乖受训,就一定会红。” “那也要他心无旁騖才行,只要那孩子一天不离开迹部,我怕龙雅根本就没办法全力以赴。”知道的比种岛要多,所以入江表现得幷不如对方那么乐观,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浅浅的霾。也许,是他多管闲事的时候了,为了多年的知交,他准备收起一向旁观的原则,出手相助。 “所以啊,我准备约那个孩子出来好好谈谈。管理好艺人的私生活也是我捧红他们的必要条件之一。”从恋人的表情里就知道他们想到一起去了,种岛显得很是愉悦,空出一隻手在软软的卷发上轻轻抚摸,用无比温柔的嗓音道:“奏多,我真的很庆幸一直有你在身边。没有你,我的人生根本无法完整。” “彼此彼此。”回以浅浅一笑,握住种岛的手送到唇畔轻轻一吻,入江眼中闪动着不加掩饰的甜蜜。真的,有时候看过别人的辛酸后才会深刻的体会到自己所拥有的是多么幸福,所以他会努力帮龙雅也抓住那份该有的幸福。 龙雅居住的公寓离歌舞伎町幷不远,说话间就已经到了。细心扶着还有些不适的入江下车,一径来到龙雅家门前,种岛按下了门铃。片刻之后,门开了,一张苍白憔悴的面孔从门缝中露了出来,满面胡茬,眼下重重的黑眼圈看得两人皆是一楞。而龙雅似乎幷不欢迎他们,微蹙着眉道:“你们来干什么?” “看你是不是饿死在家了。”才不理会琥珀眼眸中流露出的浓浓不悦,种岛抬手推开他,格外体贴的抚着入江走进屋内,环顾了一下四周才笑道:“还好,没我想像得那么遭,至少屋子还收拾得挺乾净的。” “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昨晚又是一夜无眠,龙雅正头疼得厉害,半点也不想和种岛斗智斗勇,缩回沙发中不耐烦的问道。 “先别急,我给奏多倒杯水喝,你稍安勿躁吧。”高深莫测一笑,种岛踢了踢龙雅伸长的腿,示意他让点位置给自家恋人,自己径直走进厨房拉开冰箱。考验一个人承受重压的能力也是他评判艺人能否被捧红的先决条件之一,很显然龙雅还算让他满意,至少没有过得一团糟。 端着两杯蜂蜜水走回客厅,一杯给入江,一杯递向龙雅,种岛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在两人面前,黝黑的眼眸直直盯着龙雅看了好一会儿,慢慢收起了微笑,正色道:“以后打算做什么?还准备继续做牛郎吗?” 握着水杯,龙雅略带自嘲的笑笑,懒懒开口道:“我这么一个被whitenight开掉的人,还有哪家店敢雇佣我?再说了,我也不想给别人带去麻烦,还是算了吧。” “这倒是实话,估计迹部景吾也不会那么好心再给你东山再起的机会。”微微頷首,种岛再度恢復到笑眯眯的模样,问:“那,有没有兴趣来我的事务所?” 绝没想到种岛到现在都没有放弃招揽自己,龙雅怔楞了片刻,又看了看微笑不语的入江,苦笑着摇了摇头,反问道:“难道你就不怕迹部景吾报復?” “我怕他做什么?想要动我也要看看他有没有那个能耐,你觉得我是好欺负的吗?”唇角浮起一抹带着傲意的弧度,种岛把椅子再拉近一点,低低笑道:“你也不想就这么轻易的认输吧?我认识的越前龙雅可不是任人摆布的傢伙,除非你对自己没信心。” 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已经认输,龙雅垂头沉默不语。虽说种岛说得硬气,但如果明目张胆与迹部杠上,也是不小的麻烦,他不想对方为了帮自己而被牵连其中,他有他的骄傲和坚持。可还不等他开口拒绝,一直藏在卧室内偷听的直树突然冲了出来,冲到龙雅面前紧紧抓住他的双手,哀求道:“哥哥,你就答应这位先生吧,我不想从冰帝退学,我还想上大学,求你了!” 微微抬眼看着弟弟写满渴望的双眼,龙雅皱了皱眉,为对方如此不礼貌的打断他与朋友的谈话感到些许不悦。而身为当事者,种岛倒也不以为意,还主动伸手摸了摸直树的头发,淡淡笑道:“是啊,哪怕你不是为了自己,也该为了弟弟打算嘛。冰帝的学费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你也不想你弟弟因为经济原因被迫輟学,步上你的后尘吧。” “直树,你先回房间,这件事我会认真考虑的。”缩回被掐得有点生疼的手,龙雅既未答应也不曾拒绝,只是不希望直树留在这里。毕竟,有些话他不想让直树知道,更不想直树听去之后继续去找小不点的麻烦。 一眼就看穿了龙雅心中所想,种岛摸出钱夹,对入江笑道:“差不多也该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要不今天就在这里吃了吧,奏多,你说呢?”见恋人含笑点头,他拿了几张钞票递给直树,放柔嗓音道:“那就麻烦你去买点吃的回来吧,直树。想吃什么就买,我们都可以。” 等到直树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入江说出了自见面后的第一句话:“龙雅,我们今天来找你也是经过商量的,就算你不为了这个弟弟,那么龙马呢?你就甘心迹部把他从你身边抢走吗?” 比起种岛之前说的那些,入江这番话才算是真正碰触到了龙雅心里最疼痛的地方。他当然不甘心,如果甘心的话,也不会有现在的处境了。一想到迹部是怎样对待小不点的,他就心痛欲死,就痛恨自己没有能力让小不点回到身边。良久的沉默之后,龙雅终于点头了,哑声道:“好,我去你那边。” “那就这么说定了。”很满意龙雅的决定,种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那么我明天就让人把合约送过来,同时也会送一些资料给你。等你的手完全好了以后,就以新人的身份进入事务所受训,然后按照我的安排一步一步的来,没问题吧?” “可以,但我也有个条件。”抬头动也不动的回望种岛,在对方略带疑惑的目光下,龙雅平静的道:“我不要什么艺名,就以越前龙雅的名义出道,如果你不怕惹来麻烦的话,就答应我。否则,还是算了。”是的,他就是要让迹部景吾知道,他越前龙雅不是那么容易被击倒的,幷且不怕他的任何报復。 无所谓的耸耸肩膀,种岛对他伸出手,道:“如果我怕麻烦就不会来找你了,你的要求我答应了。” 眼底浮起一丝久违的笑意,龙雅与他握了握手,懒懒笑道:“那么就拜托了,老闆。” Chapter 16 两个月后,龙雅的手终于好得差不多了,也正式以新人的身份开始接受种岛特地为他制定的受训计划,从理论知识再到亲身实践,慢慢学习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艺人。因为没有基础,一切从零开始,这条路他走得格外艰难。 也是那时候,种岛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让入江联系上少年,准备当面详谈一次。他已为龙雅正式出道安排了详细的计划,而这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少年对龙雅的态度。一个人在最艰难疲惫的时候,能够得到最重要的人的支持,那么所有的苦都会得到慰藉,这对现阶段的龙雅非常重要。 因为担心惊动迹部最终影响到龙雅,种岛思量再三后将见面的地点选择在whitenight,毕竟入江一直与少年有联系,即使对方再怀疑也找不到重点。而且,据他瞭解,自从龙雅受伤之后,少年与迹部的关係已降到了冰点,已不住在迹部家了。 打从见到少年第一眼,种岛便认同了入江先前的判断——于龙雅而言,这孩子是特别的,绝不因为他们是兄弟。招呼少年坐下,含笑望着写满困惑的琥珀猫眼,他问:“你如今住哪?一切都还好吗?” 眨了眨眼,少年先看看还算熟识的入江,在得到对方的点头示意之后,他老老实实的道:“借住在妈妈以前的朋友,宥子阿姨家里,一切都还好。”是的,自从那天离开龙雅之后,他直接去找了宥子。绝口不提关于龙雅的任何事情,他只是请求宥子让自己借宿,也再没有和迹部联系过。 目光久久停留在苍白削瘦的精緻面孔上,种岛眼中带着浅浅的怜惜,为着这个还不满十七岁的少年身上发生的一切事情。他不是龙雅,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龙雅会把这个看起来比直树更需要照顾的弟弟推给别人,原本只是打算过问一下的心突然决定要认真的帮他们一把了。坐到少年对面,他放柔了嗓音又问:“迹部最近没来找你麻烦吧?” “没有。”低垂的睫毛微微颤动,少年抿了抿唇,小声补充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那天以后,迹部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只是托管家给他送来了换洗的衣物和一迭钱,没留隻言片语。衣物他留下了,钱尽数退还,面对管家关切的追问也不解释理由。他无法原谅迹部的所作所为,就算明白对方会这么做也是因为喜欢他,但明白和谅解永远不可能相提幷论,因为迹部伤害的人,是龙雅。 “那就好。如果有什么需要,儘管告诉我们。”少年乖巧的模样让种岛很是满意,忍不住多嘱咐一些:“迹部那边,你不要再回去了。虽说在你法定成年之前是不可以再从迹部家脱籍的,但我查过了,你还有另一个监护人德川宥子,所以在成年之前,你就住在那边吧。如果经济上有什么需要,你可以来找我,也可以找奏多,我们都会帮你。” 看看种岛放在桌上的名片,少年眼中浮起一丝困惑,实在想不通这个根本不认识的男人为什么这么热心肠。毕竟,父母离世之后他看过太多的世态炎凉,就连自己的亲阿姨,妈妈的亲妹妹都为了霸占他们家的财产而伪造了他的死亡证明。换句话说,越前龙马这个人在法律上是不存在的,他早在父母死去的那年就因意外事故死在美国了。 “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帮我?”抬头直直望向种岛,少年微蹙着眉,幷没有因对方关切的话语表现出有多感动,反而有一种和他年龄不相符的戒备。他很清楚,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能够不问任何回报对他好的人,只有龙雅一个。迹部就算再疼他,最终也不过是想要拥有他。 没料到少年会如此直白,种岛微楞了片刻,在入江轻轻的笑声里无奈又好笑的叹了口气。果然是那傢伙的弟弟,连说话的方式都是一样的,既让人觉得气恼,真要气却又是怎么也气不起来的。伸手揉乱少年一头软软的墨发,在不满瞪圆的猫眼注视下,他勾唇道:“不为什么,我和奏多都是你哥哥的朋友,只是想帮他一把。如果不先安顿好你,我想他今后都没法安心工作。他可是我赌上一切的摇钱树,懂了吗?” “哦,懂了。”看似明白了一般的点点头,可少年接下来问出的话,却让种岛哭笑不得。少年问:“你也是牛郎店的老闆吗?不是说龙雅不能再当牛郎了吗?” 听了这话,入江已经不忍再看自家恋人呆掉的表情,撇开脸强忍着笑意对种岛道:“修二,被龙马看轻了哦,你还是对他说明白比较好。” 长长叹了口气,种岛伸手指了指放在少年面前的名片,无奈道:“你这孩子,就不能稍微认真一点看看吗?我是种岛娱乐事务所的老闆,你哥哥现在是我手下的员工。” “龙雅现在怎么样了?他还好吗?”虽然仍然搞不懂所谓的娱乐事务所究竟是做什么的,但种岛这番话至少让少年知道了对方现在和龙雅有联系,连忙追问。他已经很久没有龙雅的消息了,就算宥子一直跟他说龙雅一切都还好,可不是亲眼见到,他怎么也没办法去相信龙雅现在过得很好——右手粉碎性骨折又失去了经济来源,龙雅怎么可能会过得很好。 “好不好,我想除了你自己亲眼所见,否则谁说你都不会相信吧。”看少年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种岛淡淡一笑,抬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动作,道:“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其实,今天谈话的主场根本就不是whitenight,而是事务所旗下的艺人训练室,种岛之所以这么做除了迷惑迹部之外,也是想看看这个让龙雅付出惨痛代价的孩子到底值不值得他全力帮助。现在他已经得到了答案,是可以进行下一步动作了——带少年一起去看看正在受训的龙雅,让少年明白对方为了他有多努力,也让龙雅从此不再孤军作战。 几乎是在种岛提出建议的瞬间就站了起来,少年琥珀色的猫眼里带着无法掩饰的兴奋,可一想到龙雅那天的表情和对自己说的话,他又有点害怕。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渴望见到龙雅的心情占据了上风,他点头道:“好,我跟你去。” 只有爱着对方才会有那样患得患失的表情吧,作为过来人,入江和种岛把少年的心事看得很透彻,相互对视的眼中漾开浅浅的笑意。看来,他们是赌对了,这个孩子是真真正正喜欢着龙雅,不枉龙雅那么宝贝他。能做的,他们都做了,剩下的就要看两个当事人德尔努力了,但前提是龙雅必须有能力帮助自己和弟弟挣脱目前的困境。 在确定whitenight周围没有迹部的眼綫之后,种岛亲自开车,由入江陪同,两人带着少年前往位于东京市郊的艺人训练室。他们到达的时间正好,这一届新人正在接受形体培训老师的指导,龙雅也是其中一个。悄声告诉少年等下匯合的地点之后,种岛便和入江一起离开了,只留下他独自一人站在既不打扰学员又可以看到全景的地方。 龙雅的存在格外显眼,不仅仅是他出色的外表,又或是少年的关注,更是因为在一群年轻的面孔当中,他的年纪是最大的。他一直盯着老师的一举一动,还不时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那样专注的神情是少年从未见过的。 整个形体训练课程非常艰苦,负责指导的老师也格外严苛,用教鞭责打在动作走形的学员身上是常有的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少年总觉得老师对龙雅的态度尤其严厉,往往其他学员做一两次就能过关的动作,龙雅通常要做四五遍才能勉强被认可。可在他看来,龙雅明显要比其他人做得要好太多。 汗水很快就湿透了龙雅的衣物,沿着俊朗帅气的脸滚滚滑落,而望着那张明显瘦了、憔悴了的面孔,少年双眼酸涩得厉害。在来时的路上,他已通过种岛瞭解了龙雅今后要从事的工作和现在的状态,原本还不相信龙雅能够做得好,但现在,他信了。龙雅看似随意懒散的外表之下有着怎样的坚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看着这样的龙雅,除了心疼,少年觉得心中有另外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受把胸口涨得满满的。他喜欢龙雅,想一辈子和龙雅在一起,这个愿望比任何时候都来的强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把龙雅当哥哥看了?他想要的是越前龙雅这个人,而不是哥哥。他,爱着龙雅。 也许是不忍再看到龙雅如此辛苦,也许是因为突然发现自己的心思而羞涩不已,总之少年幷没有在那里待多久便离开了。等他走到约定见面的咖啡厅时,种岛和入江面前的咖啡才喝了没几口,见了面色微红的少年,种岛略显惊讶的微微挑眉,问:“这么快?” “嗯,见到他平安无事就可以了。”任由入江把自己拉坐在身边,少年垂着眼不好意思的嚅囁,手指紧紧蜷在掌心,像生怕被别人看出了点什么。 而他这副模样怎么可能瞒得住天生精明又阅人无数的种岛和入江,两人相视一笑,然后由入江开口,用温和平静的语气淡淡的道:“其实,心意相通往往是不存在的,有什么话还是明确的传达给对方比较好哦。” 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含着浅浅笑意的橙色杏眸,又连忙低下头去,少年脸上的热度在渐渐升高。就在他紧抿着唇准备一声不吭的糊弄过去时,又听见种岛接着道:“他的努力你也看到了,但我认为他这份努力还不够坚定。他马上会接拍一个广告,之后会被安排正式出道,是最不能动摇的时候,能帮到他的也许只有你了,小傢伙。” 太过明显的暗示让少年涨红了面孔,小声问:“我能为他做点什么?” “有什么想对他说的话,就趁这个机会告诉他,不然等他忙起来之后可能你们连面都很少能见到了哦。”笑呵呵的摸了摸少年的发,种岛朝训练室的方向一指,道:“快要下课了,再不抓紧时间,他就要回去了哦。” 说是快要下课了,可当少年磨磨蹭蹭回到原来的地方,又等了快半个小时的时间,学员们才三三两两的从训练室里走了出来。有的在不满老师太过严厉,有的在抱怨训练太苦,独独不见龙雅的身影。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少年小心翼翼推开虚掩的门扉,看着仍在重复做着几个枯燥动作的龙雅,有些苦恼的咬了咬唇,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慢慢走了进去。 大剂量的训练过后,龙雅已经累得站都站不起来了,正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汗水一滴滴落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他只当是谁忘了东西,又或者是找准机会来讽刺自己这个被老闆特别关注的人,总之连眼皮都懒得动一下,只在脑中默默回忆着刚才这节课的要点,直到双颊被一双生满薄茧的手轻轻捧住。 听到熟悉的声音唤出自己的名字,龙雅愕然睁大双眼,猛的抬起头去。日夜思念的面孔就在眼前,他却一时间无法接受对方的突然出现,楞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微蹙着眉道:“小不点?你怎么会在这里?” “每一次见面你都喜欢问这句话,我不能来见你吗?”语气里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没能察觉的娇嗔,少年不满的皱了皱挺直的鼻,跪坐在龙雅面前。盯着有些恍惚的琥珀眼眸看了一阵,他主动凑过去舔吻带着汗水咸涩味道的嘴唇,小声嘀咕道:“你这个把人吃干抹净了就跑得无影无踪的混蛋。” 在极近的距离里久久注视着越来越红的精緻面孔,龙雅突然伸手把少年拉入怀中,也不顾他们所在的地方随时可能有人进来,用力回吻了过去。那一天肢体交缠的画面依然无比清晰,不断刺激着他加深这久违的一吻,直到彼此都感到呼吸困难了才不舍的松开。前额相抵,嘴唇贴着嘴唇,他哑声道:“还痛吗?我是不是很混帐?” “是啊,现在才想起来问我痛不痛,你的确很混帐。而且你的技术烂到没边了,怎么好意思当头牌牛郎。”一番抱怨,见龙雅脸色有些不好,少年忍不住得意笑出了声。抬手环住汗水淋漓的颈项,像小猫般在宽阔结实的胸膛上蹭了蹭,他继续道:“但就算这样,我还是爱你这个混蛋。” 很想反驳说“牛郎只卖笑不卖身”,但回味完弟弟的一番话后,龙雅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听到小不点说爱他,不是以前所说的喜欢,而是从未听过的爱,狂喜在滑过胸口的瞬间变成了尖锐的刺痛,痛得他无法成言。他有什么资格值得小不点爱他?他是导致小不点失去父母,过着如此艰难生活的罪魁祸首,他不配。更何况,他们还是有着血缘关係的堂兄弟,注定无法相爱。 “龙雅?”不明白龙雅为何面色一下子变得如此难看,少年不解的眨了眨眼,仰头再次吻住剧烈颤抖的嘴唇,轻声道:“我爱你,龙雅。”他以为对方太震惊了所以一时没了声音,但他不介意再说一次。 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龙雅默默推开少年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注视着满是困惑的猫眼,他逼自己用无比冷硬的嗓音道:“别傻了,小不点。我们是做过,但比起跟你做,我更喜欢女人,你不要会错了意。还有,你不要忘了,我是你堂兄。” 快速转过身去,龙雅强迫自己挺直了脊背,大步走向门口。他不敢再多看一眼那双因不可置信而瞪得圆圆的眼眸,因为哪怕多看一眼,他就会彻底崩溃。听着身后传来的少年带着哭音的“我不在乎”,他略微顿了顿脚步,轻笑道:“可我在乎。我马上就要出道了,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曾经是个跟堂弟搞上床的禽兽。你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吧,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龙雅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训练室的,只是当看到站在走廊上神情错愕的种岛和入江时,他再也无法控制痛到发狂的心绪,一拳狠狠揍了过去,抿着唇冷冷对踉蹌后退的种岛道:“不要再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就算你是我的老闆,也没有资格管我的私事。” 目送龙雅大步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呆呆跪坐在训练室中面色死灰的少年,种岛终于明白自己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横在这对兄弟之间的,不仅仅是一个迹部景吾那么简单。他真的是自以为是的做了一件错到离谱的事情。 Chapter 17 在放学后主动前往大学部学生会办公室寻找迹部,这在少年生命里还是第一次,哪怕仍旧不情不愿,甚至充满了怯意。但他不得不去,有些话必须当面讲清楚,这也是他能为龙雅所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少年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迹部正在召开一个重要的会议。因为没有办法容纳那么多的与会人员,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的,也让迹部一抬头就看见了正转身要离开的少年。霍然起身,无视众人不解的目光,他大步走过去拉住少年细瘦的胳膊,低声道:“稍微等一下,我马上就好了。”已经几个月不曾见过面说过话了,迹部自然不肯放弃如此难得的机会,更何况是少年主动来找他的。至于正在进行的会议有多重要,他现在根本无心考虑。 两人的关係在整个冰帝学园都不是秘密了,在座所有人都清楚少年于会长大人有多重要,相互对视一眼后都很有默契的起身离开,把偌大的学生会办公室留给他们。 “猫儿,你终于不生气了吗?”将身体有些僵硬的少年拉入办公室,迹部仔细的锁好门,快步走过去拥他入怀,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的喜悦。不给少年开口的机会,他先行许下承诺:“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去找你哥哥的麻烦了,我们和好吧?” 侧脸躲开凑上来想要亲吻的嘴唇,少年双手撑在迹部不断迫近的胸口,微蹙着眉道:“放开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太过生分的表情让迹部感到不悦,但在受够了几个月不见面快被思念弄得快要发狂的前提下,他还是按照少年的意愿松开了手臂,垂头紧盯游移闪躲的猫眼道:“好,你说,本大爷听着。”那一刻,他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该来的总归要来,他无力阻止。 朝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自觉安全的地方,少年抬头迎上深沉的蓝眸,轻声道:“以后,我都不回你家住了,也不想再维持这种关係了。至于户籍的问题,在我成年以前没有办法改变,只能暂时先这样。对不起,景吾。” 也许是早有心理准备,迹部幷没有像自己想像中那般狂怒,反而平静得近乎诡异。静静注视着清澈漂亮的猫眼,看着其中歉然与义无反顾交织的光芒,他用力闭了闭眼,哑声问:“那你准备住哪?搬去跟越前龙雅一起吗?” “不是的!我不会跟龙雅住在一起,只是借住在妈妈以前的好朋友家里面。”没有忽略迹部在提到龙雅时咬牙切齿的表情,少年连忙摇头,急切的解释道:“跟龙雅一点关係都没有,都是我自己的意思,请你不要再针对龙雅了。” 看着少年在不经意间仍极力维护龙雅的模样,迹部只觉胸口一阵闷痛,疯狂涌动着怒意与妒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他上前一步紧紧逼视着慌乱的猫眼,苦笑道:“为什么?如果你是不喜欢我对你做的那些事,我可以改。只要是你不满意的地方,我都可以改。你明明知道的,我爱你,龙马,为了你让我什么都可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低声嚅囁着,仿佛不敢再看那双写满痛苦与绝望的深蓝眼眸,少年垂下眼盯着脚尖,竟找不出可以安慰对方的话。被拒绝是什么滋味,以前他不懂,可那天被龙雅拒绝以后,他明白了,真的很痛,痛到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看不到一丝光亮。 迹部对他的好,他很清楚,所以就算是那些无法忍受的事情,他也咬牙忍了下来。他原以为可以出卖自己去回报迹部对他的好,可在明白对龙雅的感情之后,他发现自己做不到了。除了龙雅,他无法再接受任何人的碰触,他想留着一具乾乾净净的身体给龙雅,就算龙雅说了不爱他。 见自己每前进一步,少年就朝后退开两步,迹部终于頽然站在了原地,用无比粗嘎的嗓音问:“所以,就算我没有对他做什么,你依然无法接受我,是吗?”其实根本就不用问了吧,有些事他早就清楚,只是不愿意面对,认为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对不起,景吾。我一直很感激你,也很喜欢你,但是……但是……”但是那都不是爱,我爱的只有龙雅。语无伦次的解释着,说到最后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可能不伤害到对方,少年用力咬了咬嘴唇,轻声道:“我要走了,我会很快转学的,欠你的钱我一定会还你,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再见。” 不给迹部再叫住自己的机会,少年转身匆匆离开,因为不知该怎样去面对那双饱含失落与伤感的眼眸。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黑压压的乌云聚集在天空,昭示着不久之后将有一场大雨。谢绝了德川想要来接自己的好意,又错过了最后一班校车,少年只能选择搭乘车站位于一公里外的电车回宥子家。他埋头走得很快,生怕迹部会追上来,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跟在身后的那几个人不怀好意的目光,还以为是跟他一样急着回家的学生。 等到发现不对劲时,少年正快步穿过通往车站的一条僻静小道,结果被那几人拦下了,退路也被另外几人堵死。不得不停住脚步,困惑的望着为首那个笑容阴沉的男人,他皱眉道:“你们要干什么?我身上没有钱,也没有值钱的东西。” 为首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目光在少年的面孔与照片之间来回游移,暂时懒得理会。直到确认得差不多了,他才阴测测的盯着精緻的面孔,冷笑着问道:“小子,你是越前龙马吧?” “我是。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们。”似乎感受到了对方的恶意,少年警觉的朝四周张望一下,慢慢的退到墻边。 似乎很满意少年的回答,男人慢条斯理的把照片塞进外套口袋,对少年笑道:“认不认识无所谓,反正我们也就这么一次见面的机会。”说着,他抬起下巴微微一扬,对靠过来的手下道:“对方要求是做成被抢劫的意外,动手吧。” 到此,少年已知道这些人就是冲自己来的,天生的倔强让他绝不肯就这么乖乖束手就擒,看准一个空档就准备朝外跑。只可惜面对这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他一点胜算都没有,才一动腹部就挨了重重的一拳,强烈的痛感逼得他双腿一软,半跪在地上急促喘息。 “你逃不掉的,越前龙马。我们收了钱就是要你的命,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吧。”狞笑着抬腿,狠狠踹向单薄的身躯,男人像很乐意看到少年疼痛的表情一般,每一击都不致命,但却是绝对的疼痛。 双眼渐渐被冷汗模糊,少年紧咬着牙把自己蜷缩成团,一声不吭的承受着对方的拳打脚踢。在一个抬头的瞬间,他看到一隻用力踹来的脚,反射性的抬起手臂想要护住头部,可紧接而来的手臂近乎断裂般的痛楚让他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惨叫。 惨无人道的殴打还在继续,大雨也在此时倾盆落下,也许是少年的惨叫声惊动了附近车站的工作人员,一阵纷至沓来的凌乱脚步声让为首的男人失去了继续虐打的兴致。一边低咒着,一边从裤兜里掏出一柄寒光闪烁的匕首,他怒道:“别打了,赶紧收拾了他!” “住手!”伴随着一声愤怒到了极点的咆哮,男人后背挨了重重的一脚,像断了綫的风箏般被踢出了好远,手里的匕首也被他自己插进了腹部。惨叫声混合着雨声在小巷中回荡,鲜红的血液不断从男人身下流出,又很快在雨水的冲刷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突入其来的变故让男人的同伴一时有些慌乱,再看攻击他们首领的来人,对方犹如恶魔般狂暴嗜血的目光惊得他们不寒而栗。而在那个有着一头紫灰色头发的俊美男人身后,还有一群人在朝这边快速赶来,他们不敢再作停留,忙扶起受伤的男人朝小巷深处逃窜。 “猫儿!龙马!快醒醒!”无心再去追击行凶者,迹部冲过去抱住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少年,近乎疯狂的呼唤着。在少年离去之后没多久他就追了出来,想要再寻找一个留下对方的办法,却中途被理事长叫住说了几句话,耽搁了一点时间。一想到如果再晚一点出现,心爱的小孩很可能就没命了,他就害怕得浑身剧烈颤抖。 在跡部一番摇晃之下,少年总算是找回了一点意识,微微掀起眼皮看向对方。全身没有一处地方不疼痛,但最痛的还是左臂,让他不由自主的发出疼痛的呻吟。“景吾……我的手好疼……” 见少年神智还算清醒,迹部一颗悬着的心稍微落到原处,可当他看向伤痕累累的左臂时,眉心又再一次紧拧。原本纤细的手臂此刻如同馒头般高高肿起,白晰的皮肤因为淤血的存在而变成了近乎黑色的青紫,让他不用细想也知道是骨折,而且是非常严重的骨折。一边低声安抚着在疼痛里瑟瑟发抖的少年,一边抱起他朝外狂奔,迹部已分不清模糊双眼的究竟是雨水还是痛彻心扉的泪水。 “景吾……对不起……”强睁着双眼,望着惨白得看不见一点血色的俊美面孔,少年努力扬起带血的唇角,一遍又一遍的叮嘱:“不要告诉龙雅,不要告诉他……” “好,我答应你,不管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猫儿乖,现在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紧紧搂抱着少年,见他在自己的承诺下宽心一笑晕了过去,迹部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慌乱,在大雨中失声痛哭。 罢了,只要他的猫儿没事,无论什么他都接受。分手,也接受。 Chapter 18 整整一天一夜,迹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渡过的,他就这么坐在少年的病床前动也不动的盯着被虐打到变形的面孔,耳畔始终回荡着主治医生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身体的伤不算严重,好好养养就没事了,不过他的左手基本上算是废了,最好的情况也就只能恢復到正常人一样,想要继续打网球肯定不行。” 这位名叫藤村的主治医生基本算是迹部家御用的,认识迹部和少年也不是一天两天,也正因为是熟识的医生,迹部就算再不肯相信也没有办法,只能一个劲的追问:“有什么办法吗?你应该知道左手对他有多重要,就不能再想想办法吗?或者我们找这方面的专家来会诊?” 看着迹部家少主人从未在人前流露的哀戚眼神,藤村医生平静的目光闪了闪,但最后给出的意见依然让迹部冷透了心扉——“接受现实,儘早开始复健,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办法,你找再专业的人来也不可能让他的骨头完好如初。” 一想到这里,迹部再一次抬手捂住憔悴的面孔,喉间发出低低的哽咽。他不知道该怎么把如此残酷的话说出口,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自责,为什么那天放任这孩子离去而不是不顾一切的把他留下。如果那时候能留下他,哪怕被讨厌,至少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情形。 迹部真的很想不通,到底是谁会那么狠心,能对这么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下得了这样的狠手。龙马不是今年春天才回到日本的吗?在那之前龙马一直待在美国,怎么会与人结怨?想来想去,他唯一能够怀疑的对象也就只有越前直树了,毕竟对方有那样的动机。 与迹部同坐在病房里的还有一个人——德川和也,但与迹部溢于言表的痛苦自责不同,他从出现的那一刻目光就是冰冷的,从始至终不曾改变。同样,在是否通知龙雅这件事上,他与迹部也有严重的分歧。迹部主张尊重少年的决定,但德川却坚持让龙雅知道,两人一直僵持不下。但最终,德川赢了。 德川说服迹部的理由很简单——“为什么不让越前龙雅来看看?看看他对唯一有血缘关係的弟弟是多么狠心。凭什么我们要在这里忧心忡忡肝肠寸断,他却什么都不知道过得悠闲快活?” 德川讨厌龙雅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让这份讨厌升级成痛恨的,还是那天少年带着一身情欲的痕迹出现在他家门口,带着格外为难屈辱的表情问他“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暂时借住的地方”。那一刻,德川连杀死龙雅的心都有了——他那么渴望有一个可以呵护备至的弟弟,而越前龙雅明明有这么一个乖巧懂事的弟弟却不珍惜,一次又一次的去伤害。 至于迹部,他就算不肯也不得不承认德川这种报復的手段很解气,哪怕带着一点幼稚。是啊,凭什么他的猫儿受尽磨难也依然要选择那傢伙,又凭什么那傢伙在猫儿最需要的时候依然对他不闻不问?所以,越前龙雅,我迹部景吾若是注定要承受这份痛苦,那我也一定不让你好过。 龙雅收到的消息很短,只有医院的地址和病房号码,是德川用自己的手机发出的。德川也是在赌,赌对方到底还对少年有几分牵挂,无论龙雅来不来他都是赢家——如果龙雅来了,将会看到终身悔恨的一幕,痛苦不堪;如果龙雅不来,那么他从此以后也有了拒绝对方再接近少年的理由。无论如何,德川决定做这个恶人。 就在消息发出后一小时,龙雅到了,俊朗帅气的面孔上看不到一点血色,连脚步都是虚浮的。他是推掉一个于他而言非常的广告拍摄从现场赶来的,甚至来不及换掉拍摄时需要穿着的夸张衣物。即使再不待见德川,但他相信德川不是那么无聊的人,所以一路上心都悬在嗓子眼上。 不过,他幷没有立刻见到少年,他被迹部挡在了病房门口。看着这个曾经给自己带来极大麻烦的男人,龙雅不由得想到自家小不点所承受的折磨,琥珀色的眼眸盈满怒火。用尽全力才勉强克制住满心的愤怒,他冷冷道:“让开。” 丝毫不畏惧对方恨不得杀了自己的目光,迹部背靠紧闭的门扉,道:“猫儿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不是不想见到你,我答应了。”他承认偷换了概念,但幷不认为有什么不对,所以说得理直气壮。更何况,看到那张猛然煞白的脸,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快意。 如果说之前还能勉力克制着自己,可当龙雅听到少年昏迷的消息之后,所有的自製力彻底崩塌了。顾不得这是在医院,更顾不得他如今已是艺人的身份,扑过去就和想要继续阻拦他的迹部扭打在一起,嘶声咆哮道:“我叫你让开!” 没料到龙雅会突然扑上来,迹部闪躲不及,脸上挨了重重的一击,唇角也渗出了血迹。痛得倒抽一口凉气,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迹部也无法再气定神闲的欣赏对方慌乱的表情,更忘记了自己一向所追求的华丽气度,立刻反手给予还击。但他到底不像龙雅从小摸爬滚打惯了,有板有眼的格斗技巧在实战中幷不占据优势,反倒给对方抓住机会又被揍了好几下。 正扭打着,紧闭的门突然开了,德川就站在门后,一脸冰冷的看着两个厮打在一起的男人,漠然对迹部道:“龙马醒了,让我告诉你要打也别打脸,这傢伙还要靠脸吃饭。” 一句话说得迹部哭笑不得,悻悻的松了手,齜牙咧嘴的揉着唇角的青紫,咬牙駡道:“他要脸,难道本大爷就不要了?又不是本大爷先动手的!” 不带任何笑意的扯了扯唇角,德川上前一步挡住拨开迹部大步走来的龙雅,平静看着紧蹙的眉眼,又道:“龙马让我问你,是不是一定要见面?他现在幷不想见你。” “那就让他祈祷自己有超能力可以从病房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根本懒得多理德川,龙雅伸手推开他,径直走进了病房。可才走了几步,他就觉得自己快要站立不住了,为着那张被一堆雪白包围着的,肿得看不出原样的面孔。他不敢相信一个人的脸可以扭曲变形到这种地步,如果他还能笑出来,一定会嘲笑说自己看到的是猪头,可事实上他用尽全身力气连眨眼这种小动作都做得格外艰难。 仰躺在床上,看着龙雅近乎凝滞的双眼,少年反射性的抬起唯一能动的右手摸了摸脸,然后不自在的撇开脸去,小声嘟噥道:“很难看对不对?都说了让你别进来。” “再难看又怎么样?我会在乎吗?”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龙雅一步步走过去半跪在少年床前,伸出剧烈颤抖的手小心翼翼虚拢住红肿不堪的小脸,哑声问:“到底怎么回事,小不点?谁干的?” 摇摇头,少年努力凑过去用脸贴着冰凉的掌心,忍着疼痛道:“我不知道,对方只是说收了别人的钱,要我的命。”微微顿了顿,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龙雅身上夸张的衣物,微蹙着眉道:“你还在工作吧,我没事了,赶紧回去。” “不,没什么比你还重要的。”细细思索着少年提到的信息,龙雅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移着,直到看到几乎被厚厚石膏整个固定住的左臂,整个人突然僵住了。作为一个才骨折过的人,他太清楚这东西意味着什么了,所以根本无法慌乱到几近崩溃的心绪,扭头对站在墻角的德川和迹部嘶吼道:“他的左手怎么了?” 如果不是强烈的心痛使然,德川认为自己会很享受龙雅痛苦到了极点的目光。可正因为他此刻同样深陷在痛苦的泥淖中无法自拔,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的把脸撇开。 “你吼他们做什么,跟他们又没有关係。”相比龙雅的暴怒,少年倒显得出奇的平静,还有心思替迹部和德川开脱。伸出右手拉了拉龙雅的衣角,望着那张回转过来近乎死灰的面孔,他轻声道:“没事,不过就是不能打球了而已。我害你再也不能打球,如今一报还一报,算是扯平了。”这一天一夜,他幷非一直昏迷着,藤村医生说话时他恰巧是清醒的,该知道的都听到了。 漂亮的猫眸还是和过去一样清澈,让龙雅相信他所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任何报復或讥誚的成分。但正是这种没有丝毫责备只是微微黯淡的目光,却像一把刀一下一下凌迟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到底扯平了什么?小不点为何如此平静就接受了再也无法继续心爱网球的事实,甚至还反过来安慰自己?而那时候的自己又做了什么?是一边说着“与你无关”,一边强暴了他最爱的弟弟。小不点的歉疚他是否真的看到了?又是否真的接受了? 修长的身躯无法自控的摇晃,龙雅頽然跪倒在少年的床前,抬手捂住脸颊低低的呜咽。比起如此平静的容颜,他更愿意看到因为梦想被掐断而痛苦到无法接受这一切的小不点,他忘不了小不点曾经说过的“臭老爸说网球能让人看到更大的世界,我要比他看得更远”。 这件事到底应该算到谁的身上?除了那个不知目的的幕后黑手之外,更多应该怪他吧。如果不是那天决绝的拒绝了小不点的告白,他们本可以重新生活在一起。除去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外,其实还是他不敢面对小不点吧,所以才那么狠心的说出伤害小不点的话,才会对小不点的告白冷嘲热讽。当了艺人又如何?赚了再多的钱,也换不回小不点一支完好的左臂。 “不要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好不好?妆都花掉了。”右手轻轻抚摸着龙雅的发,少年抬眼望向紧抿着嘴唇,眼眶都红了的迹部和德川,小声嘟噥道:“你们是不是忘了,我右手一样可以打球的,只是用得没那么好而已。” 原本是一句安慰的话,却听得德川和迹部喉间发出一声哽咽,两人几乎同时扭开了头,肩膀剧烈颤抖。是的,右手还可以打,但又怎么比得上用了十几年的左手?如果说一切从头开始,那还要多少年才能习惯,才能运用自如?这和不能打了又有什么区别。 “小不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胸口的绞痛,龙雅抬眼直直看入少年眼眸深处,低声问:“那天你对我说的话,还算数吗?”如果还算数,他不介意去面对父母死亡所带来的自责和痛苦,也不在意世俗的眼光,他想对小不点负责,以一个男人的身份。 望着龙雅挣扎的目光,少年略微迟疑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算了。” 那天之后,他想了很多,想得最多的是龙雅在公墓痛苦呕吐的模样,才明白其实最让龙雅痛苦的是自己的存在。是他把龙雅逼得无路可退,龙雅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他不想再逼龙雅了。所以,不算了。他爱不爱龙雅和龙雅接不接受根本是两码事,不该被混为一谈。 琥珀色的眼因愕然而渐渐瞪大,龙雅久久注视着少年坦然的双眼,突然笑了,从唇间挤出一句苦涩的“我想也是”。是啊,无论是谁,被那么毫不留情的拒绝之后,都不会再继续了吧,更何况是将骄傲写入骨血的小不点。他根本不配小不点来爱,不爱才是情理之中的事,但心为什么比拒绝时还要痛,还要绝望。 “龙雅……”轻轻唤了一声,少年抬手摸了摸他小指上明亮的戒指,道:“你回去吧,工作重要,我没事了。” 的确该回去了,在失去了小不点的爱之后,他在小不点身边已无任何立足之地。唯一能做的,是像一个真正的兄长那样在满是淤伤的前额烙下轻轻一吻,然后说:“好好照顾自己,我抽空再来看你。” Chapter 19 在工作慢慢步入正轨之后,龙雅每一天都很忙,忙着出通告,接广告,拍偶像剧,就像种岛之前所篤定的那样,他正在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艺人向当红偶像前进。但就算再忙,他仍抽出了一天时间去找宥子,为着少年跟他提过的那句话。 出现在宥子的律师事务所门口时,龙雅正好与刚要离开的德川碰上,见他手里拎着一大包慰问品,就明白德川准备前往医院。叫住对方,望着冰冷的深紫眼眸,他问:“小不点最近还好吗?手怎么样了?” 眼中浮起不加掩饰的嘲弄,德川面色冷冷的,抿着唇看了龙雅好一会儿才漠然道:“再好又能好到什么地步?反正左手不能打球了是事实,这种没意义的话以后不要再问了。” 知道再说下去肯定又是一顿针锋相对,龙雅皱了皱眉,扭头就走。他今天是有正事来找宥子的,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争吵上,如果等下结束得早,他还想去趟医院看看自那天离开后就再不曾有机会见到的小不点。 因为之前打过招呼,宥子特地推掉了剩下的工作静静等待着龙雅的到来,一见那张极度不爽的帅气面孔,她忍不住微微笑道:“怎么,又跟和也吵起来了?” “算了吧,你那个宝贝儿子不待见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懒得跟他吵。”无所谓的耸耸肩,龙雅将架在鼻梁上的墨镜随意往桌子上一扔,然后从内袋中摸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到宥子面前,道:“这是小不点的生活费和住院费,有多的话给他买点营养品补补,他太瘦了,还总是长不高,直树都快高他一个头了。” 也不推辞,宥子神色自若的将信封手下,淡淡的笑道:“果然是红起来了,出手比原来大方多了。放心吧,龙马的生活我会照应,而且有和也在,他比我还细心,你就不用担心了。”见龙雅一脸的不忿,宥子果断结束了这个话题,眯眼问:“你今天特地过来,应该不会只是给我送钱来的吧?” 面色微沉,龙雅思考了片刻,道:“关于小不点这次受伤的事,我想拜托你好好调查一下,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是谁会害他。虽然迹部那傢伙说直树有嫌疑,但我问过了,直树发誓说不是他做的。而且小不点受伤的时候我还没拿到钱,直树也不可能有那么多钱去找人。”为这事,直树还和他大吵了一架,气得好多天都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安安静静听完龙雅的分析,宥子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不说话,直到俊朗的眉眼在自己注视下不悦蹙起,她才慢慢的开口道:“你真的想不到有谁会做出这种事吗?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希望龙马彻底消失?” “不大可能吧,他们都已经得到想要的了,难道还不满足?”在宥子的暗示下沉思良久,龙雅略微不赞同的摇头,低声道:“如果说真的是他们,为什么不一早出手,偏偏选了这个时候?” 龙雅口中的他们,是指少年的亲舅舅和亲阿姨,也就是少年的母亲越前伦子的亲哥哥和亲姐姐。越前南次郎父母早亡,唯一的哥哥留下的龙雅幷非婚生子,在越前家户籍上的身份只是南次郎的养子。而伦子虽父母也离世了,但还有一兄一姐。越前夫妇车祸丧生之后留下了很大一笔遗产,在没有遗嘱的前提下,第一法定继承人是他们的亲生子越前龙马,第二法定继承人则是伦子的兄姐。这就是少年的身份会被他们抹杀乾净的原因,为的就是霸占遗产。 听了龙雅的不同意见,宥子幷不反驳,只是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卷宗递了过去,道:“这是竹内健太郎的儿子竹内启太的资料,他也是今年春天进入冰帝高中部的,恰好和直树同班。” 见龙雅接过卷宗飞速瀏览完几页薄薄的纸后便沉默不语,宥子接着道:“我想他们一开始幷不知道龙马已经回来了,但如果直树与龙马曾经发生过争执,就一定会在学生中大肆散布对龙马不利的消息,必然会提到你。” “那又怎么样?我当年就没能力为小不点做什么,在他们看来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就算小不点回来了,也不至于痛下杀手吧?”实在不愿意去想自家小不点受伤都和另一个弟弟有着脱不了的干係,再一想到当初那种无能为力的痛,龙雅紧紧抿起嘴唇,拿了支烟在唇间点燃。 “不,你错了,龙雅。”细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光可鉴人的桌面,宥子嗓音微顿,然后用无比篤定的语气道:“你别忘了,龙马是以什么身份回来的。他是迹部家户籍上的次子,迹部介一和迹部綾乃的养子,跡部景吾的弟弟。迹部家有多大的权势?如果龙马提出要翻查当年的事的话,迹部景吾会袖手旁观吗?他们能不慌吗?” 深吸了一口烟,龙雅紧蹙着眉,哑声道:“就算是这样,那为什么要在小不点回来半年多以后才动手?一开始就动手不是更安全吗?”其实,就算不问他也隐隐知道了原因,只是不愿相信。 微眯起细长的眼眸,宥子看着龙雅的目光有些不忍,点起一支凉烟抽掉一半后才缓缓道:“那就是因为你了。龙马出事的时候,你已经去种岛娱乐事务所了吧?于他们而言,一开始认定的威胁是你,因为你知道当年所有的事,他们不可能不关注你的情况,也不会不调查清楚你身边的人和事。你做牛郎的时候,他们认为你没有威胁,但如果你红了,成为拥有大量fans的偶像,你觉得他们还会安心旁观吗?” 所以,小不点受到的伤害,还是因为他啊。在这样的认知里,龙雅痛苦的闭上双眼,双肩无法克制的颤抖,就连燃尽的香烟灼痛了手指也浑然不觉,因为和胸口的疼痛比起来,身体上的痛根本是微不足道的。他真的是个祸害,害小不点失去了父母不说,还害小不点再度成为那两个禽兽痛下杀手的目标。 “真是的,你如今好歹也是明星了,身体就是本钱,要好好爱惜啊。”轻轻叹息着,宥子抽出一张湿纸巾夺过龙雅指间的烟头,细细的替他裹住手指上老大的水泡,摸着他的发道:“龙雅,其实你不用一直这么自责,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南次郎和伦子去接你那天,车是被人动过手脚的。也就是说,就算没有那场车祸,他们也很可能活不下来。” 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龙雅死死瞪着宥子平静的双眼,粗喘着低吼:“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一直瞒到今天才说出来?”如果早点知道这事,他当年说不定就能找到他们害人的把柄,证明是他们抹杀了小不点存在,而不是四处求告无门,被人讥笑说那场车祸把他脑子弄坏了! 坦然迎上龙雅愤怒的目光,宥子摇头道:“我就算告诉了你又怎样?是不顾一切的揭发他们吗?事实上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是他们做的,如果我有,我早就做了,不用等到今天。而且如果我告诉你,你也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你难道要让龙马失去了父母之后,再失去你这个哥哥吗?你有时候真的太衝动了,龙雅,我这么做都是在保护你。” 他这个哥哥有什么用?还有什么值得保护的价值?当年的他无能为力或许还情有可原,那如今呢?小不点依然受到了伤害,再失去父母之后,小不点连追逐梦想的能力也失去了,不都是因为他这个当哥哥的没有好好保护他吗?小不点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小不点主动来找他,被他狠心的赶走,除了一次又一次伤害小不点,他什么都做不到。 抬手紧捂住面孔,龙雅把自己紧紧蜷缩起来,却无法抵御自责的利刃一刀一刀在心脏上滑过的疼痛。他没有办法不去想像小不点独自一人待在病房中时会露出怎样寞落伤感的表情,而一想,就会心如刀绞。 看着坐在面前这个曾经爱笑爱闹的大男人如今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宥子略带伤感的叹了口气,道:“龙雅,你该走出来了,否则痛苦的人不止你一个,龙马会是最直接的受害者。”这兄弟两人如今相处的模式根本就是互相伤害,两败俱伤,让她这个旁观者都快看不下去了。如果可以选择,她会极力主张再把他们其中一个送走。与其每一次见面都是在彼此还未愈合的伤口上再捅上一刀,那还不如不见。 不愿话题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龙雅用力甩了甩头,低头点了支烟,然后道:“那么这次的事,你会介入调查吧?” 手指交握在下頜,宥子微微沉吟了片刻,问:“你希望我调查到什么地步?”她是一个律师,有些事情在她看来,真相永远要比谎言来得残酷,尤其是对当年的事只知道大概的少年而言。 “还用得着说吗?他们欠小不点的,也该还回来了,没理由坏人永远逍遥法外,而让无辜的小不点承受一切。”琥珀色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暴戾,龙雅微眯着眼吐出一口烟雾,懒懒道:“需要授权吗?如果你需要,我现在就可以跟你签合同,我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和这次小不点出事是什么人指使的。” “如果你一定要坚持,我会尽力而为,但精力还是放在这次的事情上。至于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追了。”见龙雅一副不肯放弃的模样,宥子只得再叹了口气,轻声道:“龙雅,你其实幷不如自己想像中那么瞭解龙马。比起失去的东西,他更在乎的是你,别再打着一切为了他的幌子去做让自己安心却伤害他的事了,他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能承受的东西是限度的。” 莫名的被宥子看透一切的态度所激怒,龙雅铁青着俊脸霍然起身,冷冷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语气道:“你不是我,也不是小不点,不要装得好像很瞭解我们一样。拟好合约之后联系我,我会过来签字的,报酬也不会少你一分,就这样。” 目送龙雅愤怒的摔门而去,宥子低低的叹息着,点起香烟久久站在窗前,凝望远方的眼中有泪光闪烁—— 伦子,如果你还在,应该会理解我的做法吧。这两个孩子,我真的快无能为力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互相伤害,渐行渐远。如果是你,你会选择怎么做?你是会偏向你的大儿子,还是你的亲生儿子呢? Chapter 20 德川和也今年二十四岁,是东京大学法学院的一名大四学生。作为即将在来年春天迎来毕业典礼的准毕业生,他其实很忙,忙着准备毕业论文,也忙着准备考试继续深造。但就算再忙,也不能阻止他从繁重的学业中抽出时间陪伴在家休养的少年,为他补习落下的功课。 毕竟,那个安静乖巧的孩子,是他一直想要的弟弟。这是德川为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反常行为所能找到的全部理由。但或许,他想要的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弟弟那么简单了。每每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就觉得有种脸红耳赤的衝动,胸口涨满了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别样情绪,呼之欲出。 又是周末了,放弃了去聆听一个重要的讲座之后,德川几乎一整天都待在书房里,忙着将丢弃了好几年的高中课本找出来,为少年制定复习计划,好让他即使无法去学校上课也能对付这一学期的期末考。德川在伏案书写的时候,少年就安安静静的斜倚在他身后的沙发上,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 看着这样的德川,他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迹部,虽说两人的性格脾气完全不同,但给他的感觉却又是一样的,都是那种无以为报的无奈和愧疚。除了身体,他什么都没有,如今这具身体都是残缺不全的。看了看手上仍未被医生获准拆去的石膏,少年微微蹙起眉眼,然后继续望着德川的背影出神。 他突然想起那天在病房里迹部对他说的话,迹部说:“就算你不爱我,但法律上你仍然是迹部家的养子,我依然是你哥哥,有义务要照顾你,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急着和我划清界限。等你有能力照顾自己的那一天,如果你依然还是坚持,我会如你所愿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他知道的,能让骄傲的迹部景吾说出这样的话,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只可惜,这份好他注定无法回报,他想要的只有龙雅,但龙雅不要他。 德川回过头时,正巧看到少年眼底的寞落,心中莫名泛过一阵酸楚,不自觉的起身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把瘦小单薄的身体搂入怀中,低声道:“看书累了的话,我们出去走走吧,一天到晚关在房间里也对身体恢復没好处。” 仰头望着盈满关切的深紫眼眸,少年抬手轻轻摸了摸德川眼底一圈淡淡的黑影,小声嘟噥道:“我没什么的,倒是你,昨晚搞论文又弄到很晚吧,可以再去休息一下。” 被人关心和记挂着的感觉很好,德川向来冰封的面孔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低头用下頜蹭了蹭少年软软的发,放柔了嗓音道:“没关係,我不累。”见少年对自己的提议兴趣缺缺,他索性站起身道:“家里有芝士蛋糕,我去拿点上来当下午茶吧,正好当休息。” 唇角带着还未散去的笑意,德川走下楼梯时,正好与回来取资料的宥子碰了个正着,不由得挑眉道:“妈,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在事务所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有份重要的资料忘在家里了,我回来取。”见向来待人冷淡的儿子脸上就挂着罕有的笑意,宥子解释完毕之后又想了想,道:“和也,关于龙马的事,我们聊聊吧。” 不明白向来聪明的母亲要跟自己聊什么,德川略微思索了片刻,点头道:“好,您说吧。” 示意德川跟着自己走进位于前院的阳光房,宥子斜倚在门口静静打量了他好一会儿,道:“我本来是打算在伦子和南次郎的葬礼结束后就收养龙马的,不过当时情况有点特殊,就一直搁置着,结果没想到会被迹部家的人抢先了。和也,我知道你一直想有个弟弟,所以想问问你,你现在是否还想要龙马做你弟弟?如果你想,我可以跟他说,就算法律上他还是迹部家的样子,我们一样可以收养他,只是少了法律的保障而已。” 相处多年,德川太瞭解他聪明睿智的母亲了,所以很肯定对方要跟他聊的不是这些表面的东西。猜测着心思被母亲窥破的可能性,他吸了口气,平静的迎上带着一抹判研神色的细长美眸,道:“妈,你不用绕弯子了,进入正题吧,我等下还要给龙马补习。” 倒是没料到儿子会如此直接,宥子略带惊讶的挑眉笑笑,然后正色道:“那么我就问了,你对龙马到底抱着怎样的心思?只是弟弟?还是有别的?”她虽然一直很忙,但幷不忽视对一双儿女的教导,所以儿子这些日子以来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 “我……不是很清楚……”宥子问的问题,也是最近一直困扰着德川的问题,因此他回答得很迟疑。好在他们母子向来说话开诚布公,德川也幷不打算隐瞒,微蹙着眉道:“我的确想照顾他,但好像又不止是想照顾他那么简单……” 果然是这样呢。看着儿子向来冷凝的眼底那一抹无法掩饰的苦恼,宥子默默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从不管你的个人问题,也幷不敌视同性相恋的事情,但我要提醒你,龙马很可能不会接受你,因为他心里装着另一个人。”她一早就看出来了,那对兄弟之间不正常,早就超越了正常兄弟之间该有的情感。 “您是说越前龙雅吗?”回想着少年来找自己的那一天身上所带着的那些曖昧痕迹,德川不自觉的抿直了唇綫,嗓音也冷了下去:“他们是堂兄弟,我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不管我把龙马当成弟弟还是想要得更多,但只要是越前龙雅,就绝对不行。” “和也,这件事我们没有任何置喙的资格,你必须旁观,否则受到伤害的只能是龙马,我想你幷不希望他再受到伤害了。”嗓音里繚绕着叹息,宥子无奈的看着儿子俊美的面孔上流露出的没有丝毫回转馀地的坚定,轻轻提醒道:“不管他们之间有些什么,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与他人无关。” 正想反驳,门铃声在这时响起了。透过阳光房光亮洁净的玻璃,德川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门口的龙雅,顿时一股怒意憋在胸口。阻止宥子前去开门,他大步走过去,隔着雕花鏤空的铁门冷冷道:“你来干什么?龙马在休息,你不要打扰他。” 这段时间来过好些次了,每次都被德川拒之门外,就算龙雅有再好的耐心也被耗得乾乾净净。更何况,在少年的事情上,他从来都没有所谓的耐心。眯起琥珀色的眼眸看了一眼正走过来的宥子,他嘲弄般的冷笑道:“怎么,我来看自己的弟弟都不行?你们德川家就这么霸道?还真把别人的弟弟当成自己的了?” 知道儿子向来就与龙雅不大对盘,宥子觉得有些头疼,径直上前把德川推到一边,打开门道:“有什么话进来再说,隔着门吵惊动了邻居惹人笑话。”说完,她转头看向大步跨进来的龙雅,略带不悦的道:“你好歹也有名气了,隔一阵子就往这里跑,也不怕被记者拍到吗?” “我怕什么?我来看小不点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必要偷偷摸摸吗?”懒得跟宥子多说,龙雅往墻边一靠,双手环抱在胸前,皱眉道:“我来看看小不点就走,不会打扰你们太久,可以了吗?” 再次上前一步挡在龙雅身前,德川眼中一片冰冷,沉声道:“我已经说了,龙马不想见你,如果你知趣就不要再来打扰他了,你还嫌他伤得不够重吗?你除了让他无家可归之外还能给他什么?既然什么都不能给他,又何必假惺惺的把自己装成一个好哥哥,你配吗?” 不得不说,在怒意与妒意的交织下,德川这话说得的确重了,就连原本准备不介入其中的宥子也赶紧拉了他一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可一切还是太迟了,这些话刺痛了龙雅心中最不愿正视的地方,直接一拳狠狠揍在德川脸上,咬牙道:“我对不起小不点,不用你来提醒;同样,我想见小不点,你也没资格阻拦。给我滚开!” “龙雅!”幷非是要维护自己的儿子,但见龙雅情绪波动得如此厉害,宥子也不得不认同此刻不让这兄弟俩见面是个明智的决定。否则,除了再一次刺伤彼此之外,他们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轻轻把德川推向屋内,宥子转身面对脸色极度难看的龙雅,平静的开口道:“见与不见,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如果你听完之后还继续坚持的话,我不会阻止你,可以吗?” 久久注视着宥子,龙雅渐渐收敛了怒意,面无表情的道:“说吧,德川大律师。” 微微垂下眼眸,宥子沉思了片刻,再度抬起头静静看向仍有不忿的琥珀眼眸,轻声道:“龙雅,你真的认为在你父母出事后伤得最重的是你吗?不,不是的,受伤最重的是龙马,只不过他从来不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来而已。” 挥手阻止龙雅开口,宥子眼底闪烁着一抹哀伤,苦笑道:“我说的话也许你不能接受,不过还是请你耐心听我说完。南次郎和伦子的意外的确让他伤心,但最让他伤心的是你的态度。把他丢在美国四年;好不容易攒够钱回来你却对他冷漠以对;想要按照你的希望不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又非要去找他;等他鼓起勇气要靠近你了,你又一次推开他。越前龙雅,你到底是无法面对你父母的死亡,对龙马心怀歉疚,还是你其实从心里根本就是恨他,而你自己还对此一无所知?” 面对宥子一声声的质问,龙雅发现自己竟无力反驳,因为那一刻他想起了少年哭着问他的:“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不准我来,又不准我走!你要我怎么做才可以?”在记忆里,那好像是他唯一见过的少年失控的样子。踉蹌着后退,他睁着一双血丝满布的眼,死死瞪着宥子,呼吸沉重而急促。 “如果你自己都没有想清楚到底想怎么样,就不要再来找龙马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他做过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对我说过,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承受了多少他这个年纪不应该承受的东西!真的,已经够了,龙雅啊!”伸手紧紧抓住龙雅剧烈颤抖的双臂,宥子眼中含着泪,轻轻的道:“回去吧,不要再逼龙马了,再逼下去,他会被你逼死的。如果到那时候你才醒悟,你就连后悔都来不及了。” 真的是这样吗?他原来一直都是那么残忍的逼迫着小不点的吗?为何他还说得出“不要再逼我了”这样的话?紧咬着嘴唇,毫不介意血液的甜腥味充斥在口腔,龙雅无力倚靠着冰冷的铁门,双眼无神的望着湛蓝的天空。明明是温暖的天气,为何他却感觉置身于冰窖一般,连血液都冻结了。 这近一年来的往事如走马灯般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悲伤的、痛苦的、愤怒的、绝望的都有,唯独没有一幕是真正愉悦的。哪怕是于他们最快乐的那段时光,也是如见不得人般的偷情,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只是一味挥霍着可怜热情和衝动,哪一次不是在分别之后感到痛彻心扉的寂寞。 不要再逼迫小不点了,这是宥子给他的建议,也是他目前唯一能够为小不点做的事情了吧。给小不点一个可以安心养伤的地方,让小不点可以不被外界所打扰,平静的生活,这是他可以做到的。 所以,他不再坚持今天一定要见到小不点了,因为其实真的见到,也是无话可说的吧。所以,算了。 轻轻挣开宥子的双手,龙雅慢慢转过身去,一步一步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豪华跑车,直到绝尘离去,也不曾再转头看过宥子的住宅一眼。 没有勇气,也是没有理由。 Chapter 21 龙雅再一次出现在少年面前,是在12月24日那天。而那一天距离他从宥子处狼狈离开,已过去了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让他凭藉一个电视广告变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俊朗帅气中带着野性的面孔受到无数女性fans的追捧,他终于如种岛所期望的那样,一炮而红。 然而对龙雅来说,这两个月他过得幷不轻松,除了接拍广告,继续接受形体训练之外,他还要按照种岛的要求补充大量因提早輟学而遗漏的知识,几乎弄掉了他半条命。至于另外半条命,全被他用来直面自己和弟弟的关係,为着宥子问过他的那句话——“你到底想怎么样?又想龙马怎么样?” 思考了两个月,即使过程苦不堪言,但龙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无论怎样,他都不想失去最爱的弟弟,更不想只在弟弟的生命里做一个旁观者。他已经错过了太多应该珍惜的东西,不想再继续错过,至于这样的决定究竟是不是正确,龙雅认为不到盖棺定论的那天谁也无法预知,更何况他与小不点之间也许永远都不存在对错。 特地挑选了平安夜这一天出现在冰帝学园高中部的门口,不仅是因为这一天是少年的十八岁生日,更是因为一年前的这一天他没能好好给最爱的弟弟过一个久违的生日,龙雅决心补偿。 虽说第二天就要开始寒假,冰帝学园依然被装扮得华丽而典雅,处处透着浓重的节日气氛,学生们正三三两两笑着从校门内走出来,看样子都是商量着去哪里度过平安夜的。把车停在不是很靠近校门,却又能看清这边情形的地方,龙雅坐在车里静静等候着,为怕被人认出来还在挺直的鼻梁上驾了一副几乎能遮住半个脸的墨镜。 少年几乎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本来就很瘦弱单薄,再加上形单影隻和那张面无表情的小脸,在龙雅看来格外可怜。他几乎不曾抬头看过一眼周遭,就这么默默的低着头朝车站的方向走去,低垂的眼眸里却有着一丝如释重负般的轻松。因为,他没有看到德川或迹部的身影,这表示他之前的拒绝起到了效果,也表示他可以安安静静的回到家了。 什么过生日,什么过圣诞,他全都不需要,唯一想要的,只有龙雅而已。只不过,如今的龙雅比起去年还在做牛郎时,忙碌程度应该有过之而无不及吧,所以就算再怎么渴望,也只是一份妄念而已。带着这样的自嘲,少年撇了撇嘴,却不想那个被他认为绝不可能出现在此处的人就在距离他不到十步的地方斜倚着车站着。 “小不点。”轻轻叫了一声,看着少年抬头的一瞬间目光从困惑变成了错愕,龙雅摘下墨镜,歪着头露出一抹爽朗的笑容,道:“干嘛一副像见了鬼的样子,几个月不见就忘了哥哥的样子了吗?还是说,哥哥我变帅了小不点才认不出来的?” 慢慢闭紧因太过震惊而微张的嘴唇,少年抬手推开凑过来的特大号俊脸,略微不自在的撇开脸去,小声嘟噥道:“你有毛病吗?又没有太阳戴什么眼镜装酷,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心里有鬼一样。” 这么说来好像也是,之前怎么就没想到?看了看手里的墨镜,龙雅非常嫌弃的把它往外套口袋里一塞,伸手一把搂住少年就把他往车里带,皱眉笑道:“好啦,怪我没想到嘛,我也是刚做偶像不久,小不点就别数落我了。” 站在原地不肯动,少年轻轻推拒着龙雅,轻声道:“我要回去了,你也快回去吧,直树不是还在家等你一起过圣诞吗?”自从获准回学校上课以后,直树曾专门跑到他面前炫耀过几次,说龙雅如今怎么怎么受欢迎,目的当然还是警告他以后不准再缠着龙雅。其实,就算直树不说,他也不会了,因为只要龙雅过得好,就比什么都重要。 “嘖,小不点不要这么不解风情好吗?哥哥我可是专门来找小不点过圣诞的,提无关的人干什么。”略带不满的皱了皱眉,龙雅把少年搂得更紧一些,动作中也带上了一点强迫的意味。这一刻,他真的很不喜欢有其他人出现在他们之间,哪怕是被提起也不行。他想让小不点忘记以前的那些不愉快,从此以后眼里、心里还是只有他一个。 到底挣不过人高马大的龙雅,少年最终还是被他推上了车,强按在副驾驶位上。微蹙着眉,见龙雅上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仔细替他系好安全带,他不自觉的垂下眼眸望着修长的手指,在看到指间一块明显的伤疤之后问:“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抽烟抽到睡着了,被烟头烫的。”满不在乎的笑笑,龙雅幷不打算告诉少年那天去找宥子的事,也不打算告诉他为了这块疤已被种岛抱怨了许多次,说什么艺人要对身体负责,这种难看的伤疤还是去整容医院抹去比较好。因为,比起他对小不点的伤害,这点伤真算不了什么,留着反而好过一点。 “真是笨死了,抽烟也能睡着。”低駡了一句,手却不由自主的抚向在麦色皮肤上格外刺目的疤痕,少年抬头望着温柔含笑的琥珀眼眸,轻轻的问:“疼吗?” “不疼,如果小不点能亲一下的话,肯定明天连疤都看不到了。”故意抬起手指往少年唇边一送,看着不自然蹙起的眉眼,龙雅用几乎诱惑的语气哑声呢喃:“亲一下好不好,小不点?” “满嘴的胡说八道,真受不了你。”明明是在用嫌弃的语气抱怨,可少年却仍乖乖低下头在伤疤上轻轻吻了一下,白晰的面孔染上一抹薄红。 而下一刻,他被龙雅吻住了,是一个极尽温柔缠绵的吻。细细吻过微僵的唇瓣,直到上面的冰冷被自己的温度所温暖,龙雅这才慢慢退后了一些,在极近的距离里凝望着含羞的猫眼,低低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过身从后座拿了一束花放在少年腿上,轻笑道:“和老妈一样,小不点是喜欢这种花的吧?” 被放在少年腿上的,是一束不该在这个季节盛放的綉球,两朵球形的蓝紫色花朵挨得很近,还带着些许的水珠,衬着白色的包装纸格外美丽。垂眼望着綉球,少年绵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沉默了许久才道:“你知不知道綉球的花语除了不管相隔多远都会重聚以外还有别的意思?”明明你说过的,我只是你的弟弟,所以应该是我想得太多了。 “别把哥哥当傻子好吗,小不点。”意味深长的看了少年一眼,龙雅也不多说,径直启动了车子驶向前去,就像不知道少年正用多么愕然的目光在看着他一样。綉球还代表着对爱情的忠贞和两情相悦的永恒,他当然知道,幷且还知道蓝色的綉球有浪漫美满的意思。 久久望着龙雅帅气的侧脸,直到车开出了很久之后,少年略带迟疑的伸出手轻轻放在他的脸上,轻声说了一句“你本来就很傻”。所以,才会被莫名其妙的原因困扰着痛苦了很多年;所以,才不肯相信爸爸妈妈的事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 一直把车开到了湘南海岸,龙雅完全不管他那辆底盘极低的昂贵跑车是否会进沙子,把车停在了海岸边,然后对少年笑道:“不好意思哦,小不点,今天是平安夜,到哪都是一大群人,所以我只能找到这么个安静的地方,小不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吧。” 是啊,这么冷的天,只有脑子坏掉的人才可能选择到海边来吹冷风,或者他的目的本身就是想分手。在心里默默吐槽完毕,少年无所谓的撇撇嘴,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龙雅,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当然是要和小不点一起吃蛋糕咯,今天是小不点的生日嘛。”转身从后座拿过一个包装精美的蛋糕盒放在腿上,龙雅小心拆开来,挖了一勺送到少年唇边,柔声轻哄:“来,吃一口,听说这家店的巧克力蛋糕是最美味的。” 从放学到现在都没吃过一点东西,少年的确是饿了,张口就吞下一大口。不是很甜,却有着生巧克力丝绒般的柔滑,回味中又带着点淡淡的橘子香味,吃得少年满意的眯起眼眸,在龙雅的投喂下一下子就解决了大半个。不那么饿了,也有馀裕关注起从始至终都未吃过一口的龙雅,他舔着嘴唇问:“你怎么不吃?” “不是不吃,只是在考虑怎么吃才更美味哟。”顽皮的对少年眨了眨眼,在不解的目光下,龙雅用手指将柔软的巧克力涂抹在他柔软的嘴唇上,凑过去用舌尖慢慢舔舐着,哑声轻笑道:“果然这么吃味道很好,和我想像中一样。” “你……混蛋!”比起直接的深吻,这种若有似无的挑逗反而更叫人脸红心跳,让少年顿时涨红了脸,气喘吁吁的朝后退。只可惜他的活动范围有限,无论怎么闪躲都逃不过龙雅的魔爪,最后连制服都被解开了,胸前的红樱被当做无上的美味一次又一次落入温暖的口腔。 “小不点……”将红艶挺立的樱果含在唇齿间,龙雅含糊不清的低唤了一声,微仰着头看向在昏暗灯光下闪烁着一抹水光的猫眼,指尖拨弄着被当做链坠的银戒指,用沙哑的嗓音道:“去放烟花好吗?还记得小时候我们来这边放过一次烟花吗?” 那真的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远到都快记不清楚当时的情形,但少年仍然记得那是他们从美国搬回来的第一个夏天,龙雅带他坐着有轨电车去江之岛看猫。那一晚,他们跑出旅馆,跑到沙滩上点燃细细的烟花,互相追逐着一直玩到天明。好像后来他们还一起看了日出的,只不过那时候他已经昏昏欲睡了,根本不记得日出到底是怎么样的。 从回忆中抽离了思绪,少年垂头望着龙雅的眼睛,微颤的嗓音里带着一抹潮湿:“这种季节哪里有卖烟花的,你脑子坏掉了吗?” “我有带啊,而且带了好多,可以和小不点放一个晚上。”指了指后座,龙雅笑着坐直,一边替少年扣好扣子,一边拿过一件厚外套替他穿上。 “你到底带了多少东西,以为自己是哆啦a梦吗?”瞄了眼堆满了东西的后座,少年被龙雅催促着下了车,站在旁边看他从车上搬下一个纸箱,嘀咕道。 “瞎说!哥哥我这么帅,怎么可能是那种脑袋和身子一样大的圆柱形生物,小不点偶尔夸我一句也不吃亏嘛。”一手端着纸箱,一手牵着少年,龙雅半真半假的抱怨了一句,快步走向靠近大海的地方。 蹲在沙滩上,一人手里捏着一根綫状的烟花在打火机上点燃,宛如花朵般的火光迫不及待的绽放着短暂的美丽,映亮了两张相似的面孔。也许是被光亮刺激得双眼发酸,少年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视网膜上还残留着烟花的形状,却又有泪意在蔓延,他强忍着才没有让堆积得越来越多的液体滚落眼眶。那一刻他在想,他们之间现在和谐的相处气氛,会不会也和手里的烟花一样,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小不点……”似乎看出了弟弟突然低落的情绪,龙雅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勾起尖瘦的下頜让他抬头仰面对着天空,柔声道:“看,下雪了。” 是的,下雪了,零星的雪花从暗沉的天空纷纷扬扬的飘落,宛如一个个细碎的吻落在少年的脸上。冰凉的,其中又间插着温暖的碰触,让他缓慢睁开了双眼,原来是龙雅正垂头细细啄吻着他的面孔。“生日快乐,小不点。” “唔……你也是,生日快乐。”抬手环抱住龙雅的颈项,少年主动迎上微扬的薄唇,在不熟练的辗转间轻声喘息着说道。 “昨天不是给我发了mail吗,小不点的祝福,可是让我开心了一晚上的。”喉间溢出低低的笑,龙雅替少年拉了拉外套,把唇凑到他耳边道:“小不点,跟我回家吧,日出什么的,我们换个时间来看,这里真的好冷。” 微扬的唇角不自觉的一僵,少年飞快的撇开脸去,不让龙雅看到他眼中闪过的黯淡。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轻声道:“不用了,我不回去的话,宥子阿姨会担心的。”即使再渴望,也是不可以的,毕竟他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不再去打扰龙雅平静的生活了。 知道少年心里在想什么,龙雅幷不气馁,只是微微收紧了环抱着他的手臂,舌尖一下又一下拨弄着小巧可爱的耳垂,在他耳边呵着气道:“可是,小不点明明已经答应了的,怎么现在又来反悔?”见少年回转过来的猫眸中带着一抹困惑,龙雅好整以暇的指了指车子,勾唇笑道:“小不点收下了我送的花,那花的另一句花语,小不点刚刚不也说过吗?” 不给少年开口拒绝的机会,龙雅轻捧起精緻的面孔,深深凝望着他的双眼,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乞求:“跟我走吧,小不点。我们一早就说好了的,要一直生活在一起,现在的我,可以养得起你了。”他知道他们之间还存在许多的问题,但再多的问题也抵不过他想要留小不点在身边的渴望,一直在分别的日子,他已经受够了。 可是龙雅,阻止我们生活在一起的,幷不是钱的问题,你是知道的。看着我会让你痛苦,既然会痛苦,又何必日日忍受着,有意义吗?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少年不断安慰自己说,也许是龙雅真的想通了,真的从失去父母的阴影里走出来了,哪怕这样的自我安慰根本没有太大的说服力。也许,龙雅的阴影早就传染给他了,一想到答应过后将会日日面对龙雅,面对他们之间存在着的,不知何时会爆发的那些东西,他就怎么也无法完成一个轻轻的点头动作。 “答应我,好不好,小不点?”抬手捂住在黯淡中挣扎的猫眸,龙雅灼热的吻久久徘徊在少年耳廓,用几乎诱惑的语气不断的说:“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给我一个证明我爱你的机会。” 也许是太渴望得到龙雅的爱了,又或许是被低沉中饱含期待的语调所魅惑,少年在良久的沉默之后终于点了点头,动作轻得仿佛根本就不存在过一般。但就算是再轻的动作,龙雅也看到了,琥珀色的眼中泛起一抹如释重负的浅笑,吻上紧抿的嘴唇时许诺道:“我会对你好的,小不点,一辈子隻对你一个人好。” Chapter 22 从浑身酸痛中醒来,入眼陌生的陈设让少年努力睁大依旧困倦的双眼,怔怔的看着,好半天才想起来他此刻正身在龙雅的公寓。是了,昨晚是龙雅带他回来的,不是以前那个破旧的屋子,而是位于御台场一座临海的复式豪华公寓,龙雅如今的住处。 目光在简洁高雅的家具上流连而过,落在床头插在水晶花瓶中的两朵綉球花上,少年微微皱了皱眉,近乎于无的叹了口气。回到龙雅身边了,却没有想像中那样高兴,反而觉得心情沉重得难受,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一样。明明在昨夜的缠绵里已经无数次听龙雅说了“我爱你”,可他依然没有半点真实的感觉,从头到尾都像是在做着一场梦。 “小不点?”被少年轻微的起身动作所惊醒,龙雅翻身再次将他压在身下,闭眼肆意亲吻着柔软的嘴唇,用性感逼人的低哑嗓音呢喃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是我昨晚不够努力吗?” “混蛋……不要一醒来就发情……”拼命躲闪着在腿间不安分摩挲的手,少年喘着得难以成言,一张精緻的面孔涨得通红。但鉴于昨晚被龙雅折腾得太厉害了,他的动作显得有气无力,反而带着一种欲退还进的味道。 稍微清醒一点了,龙雅半撑着身体温柔笑望着又羞又恼的猫眼,故意磨蹭着彼此紧贴在一起的下身,难耐的喘息道:“怎么办,还想跟你做,但要再做的话恐怕你今天都起不来了。” “你不要闹了,今天不用工作吗?”仰躺在龙雅身下,少年被他磨得也有点情动,但就像对方说得那样,如果再做估计今天都下不了床了,所以咬牙勉力忍耐着,说点别的话题来转移注意力。 “喂喂,今天是圣诞节吧,我有病才会不休息跑去工作。”体谅弟弟昨夜的辛苦,龙雅也不再逗弄他了,将他搂在怀中舒舒服服躺在被窝里,手指把玩着软软的墨发。想起昨天死活不肯接圣诞节通告时种岛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他懒懒勾了勾唇角,心想比起工作,还是小不点更重要,反正他现在收入高,偶尔偷个懒也无所谓。 听着从前听惯了的满不在乎的语气,少年觉得心情好像没那么沉重了,把脸埋在宽阔温暖的胸口蹭了蹭,捏了一下抵在腰间的火热坚挺,轻笑道:“你就是有病,精虫上脑。” 终于感觉那个有事没事总会拿语言戳自己的小不点又回来了,龙雅心里很高兴,也不再那么小心翼翼的了。毕竟,如果一直这样患得患失的,他们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他想要的是回到以前的快乐时光。粗糙的指腹在色泽粉嫩的唇瓣上抚弄着,垂头含住少年小巧的耳垂稍显粗鲁的吮吸,他低喘道:“憋不住了,小不点帮我吸出来怎么样?” 不肯承认龙雅的提议也是自己心中所想,少年微挑着眼角斜斜睨了一眼流露着浓浓情欲的琥珀眼眸,一声不吭的滑下身体,张嘴将硕大的伞状顶端含入口中。舌尖不断刺激着敏感的铃口,听着龙雅越来越沉重的抽气声,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直接来了一次深喉。 “唔……”无法克制的呻吟出声,龙雅舒爽得浑身发抖,不由自主的挺动起腰想要进入得更深。不料少年突然把头朝后一仰,从被窝中探出被憋得红通通的面孔投来不满的瞪视,龙雅困惑的皱起眉头,苦笑道:“别这样,小不点,不上不下的会把人逼疯的。” 才不理会龙雅的催促,少年舔了舔嘴唇,骄傲的哼道:“你自己说的是吸出来,那就别乱动,再乱动你就自己动手,我不管了。” 想想那的确是自己的要求,龙雅一口气哽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无奈的道:“好吧,我不乱动,随你高兴。” 龙雅的驯服让少年很是满意,主动凑过去送上奖励般的一吻,微弯的眼眸中滑过一丝顽皮的光芒。再度含住被情液弄得湿噠噠的顶端,舌尖肆意撩拨的同时微微用力啜吸,偶尔没有预兆的一吞到底,激得不敢乱动的龙雅双腿紧綳得打颤。感觉到握在掌心的柱体开始抽搐,他知道是时候了,狠狠一吸之后咸涩浓稠的液体溢满整个口腔。 仰头发出一声低吼,等到强烈的高潮微微平復后,龙雅粗喘着看向正微张着嘴等他审视的少年。摊开手掌,眼底带着一抹心疼,他道:“吐出来吧,别吞下去。”说实话,他幷不喜欢小不点在情事里所带着的那种臣服的姿态,因为会让他想起迹部那些近乎变态的调教,他的心会疼得厉害——若不是他无能,他的宝贝小不点本不应该承受这些。 摇摇头,将口中的粘稠尽数吞入腹中,少年在龙雅复杂的眼神里乖乖靠入他怀中,小声道:“是你的,没关係。” 胸口被爱意涨得满满的,让龙雅克制不住的疯狂亲吻着还沾着些许白浊的唇瓣,火热的舌翻搅在咸腥味浓重的小嘴里。等到彼此呼吸都困难了,他才不舍的松开,轻抚着微红的面孔道:“这样我会上癮的,小不点。” “不喜欢吗?”仰头看着龙雅,见他不解的挑眉,少年红着脸轻声嚅囁道:“只对我一个人上癮,你不喜欢吗?” 低声一笑,龙雅用力亲了亲少年的前额,拧着柔软的脸颊道:“不,简直是爱死了,下次我们再试试别的,哥哥我保证把小不点搞得乱七八糟的。” 为着这声哥哥,少年的目光暗了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对龙雅道:“不做哥哥了,好吗?”如果是哥哥的话,这一切都是不对的,他想要的,不再是一个哥哥了。 微微一怔,瞬间明白了少年的意思,龙雅紧紧抱着他,放柔了嗓音道:“好,不做哥哥了。那么,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小不点就叫我老公吧。”指尖轻轻拨弄着白晰的颈项上那枚明亮的银戒指,他笑道:“看来老公我要努力赚钱了,买一颗比拳头还大的鑽戒把小不点娶回来。” “你是白痴吗?就算非洲之星也没拳头那么大,还有,那么大的鑽石能戴在手上吗?你就不怕我戴出去别人把我手给砍了?”丝毫不给龙雅面子,少年勾起唇角一阵嘲弄,但很明显他还是为龙雅这番话而喜悦。指尖轻抚上哭笑不得的琥珀眼眸,他又道:“我要琥珀,就是小时候我们去博物馆看到的那种黄黄的,里面有蚊子的石头。”因为,那种颜色很像龙雅的眼睛。 当然知道少年这句话下隐藏的情意,龙雅只觉眼眶一阵发热,把脸埋在少年单薄的胸口上轻轻笑道:“好,老公知道了,不过能不能找到里面有蚊子的,就不能保证了哦。”掌心在少年左臂上小心抚过,看着明显比右臂苍白了许多的皮肤,龙雅哑声问:“手还疼吗?” “不疼了,医生说只要好好保养就没事的。”轻握住龙雅的右臂,少年想了想,突然坐起来,道:“反正今天你没事,不如我们去打球吧。”见龙雅眉心一蹙沉默不语,他又连忙补充道:“我用右手,你用左手,就当随便玩玩好了。”他不想让龙雅一直都活在阴影和愧疚中,希望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对方,就算不能再用最习惯的那只手,他们也一样可以继续打最喜欢的网球。 目光良久游移在彼此都受过重创的那只手臂上,龙雅勉强一笑,揉着少年的头发坐起身,道:“好,正巧我也好久没运动了,就去和小不点一起打球吧。” 得到了龙雅的同意,少年开心的眯起猫眼,翻身下床,催促道:“我去洗澡,你去做早餐,我要吃你做的火腿煎蛋。”朝浴室走了两步,回头看龙雅还躺在床上不动弹,他又提醒道:“赶紧去,我饿死了,洗完澡就要吃,偷工减料的话可不饶你。” 听着像从前一样盛气凌人的语气,龙雅笑着从床上下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道:“刚才吃了那么多还叫饿,真是馋嘴的小不点。” 趁少年去洗澡的机会,龙雅专门去了趟储藏室,找出两支被小心珍藏的网球拍,又打电话给助手特意订了一个私人性质的网球场,在吃完早餐后就出发了。 坐在副驾驶位上,垂头细细调整着两支球拍的拍綫,少年对龙雅道:“等下找人拉下綫吧,都松了。”突然想起从昨晚到刚才出门都没见过那个收养的弟弟,他又问:“直树呢?他没和你住一起吗?” “说是趁着放寒假和同学一起去旅行了,过几天才会回来。”随口答了一句,回头正好瞧见少年微微一暗的目光,龙雅忙安抚道:“放心吧,他平时都住在一楼的卧室,你和我住一起,我不会让他来打扰你的。”他知道从自己右手骨折后直树没少去找小不点的麻烦,心中一直充满着歉意。“对不起,小不点,我以后不会再让直树欺负你了。” “切,谁会被他欺负了,还差得远呢。”无所谓的撇了撇嘴,少年扭开头去,道:“好好开车,我眯一会儿。” 听着小时候听惯了的话,龙雅笑了笑,摸着少年的发道:“知道了,我的小不点谁也不怕。好了,乖乖睡吧,冷的话后座有毯子,拿来盖上。” 半个多小时候,龙雅带着少年抵达事先订好的室内球场,换好衣服稍微热身之后便站到了球网对面。他左手握拍,少年用的是右手,也许是不太习惯的关係,一开始两人都打得不是很顺畅,失误频频。不过好在从前南次郎都是要求他们两隻手都要练,很快也就进入了状态。 虽说不是用的自己的惯用手,但一场球打得还算酣畅淋漓,龙雅的心情渐渐愉悦起来,心里那点疙瘩也消失得快差不多了。只是在快要接近尾声的时候,在一次不经意的回眸间,他看到了少年正偷偷抚摸着左臂,好几次都想把球拍换到左手,又默默的忍下。 心酸、伤感、疼痛,在那一刻充斥在龙雅胸口,让他好不容易开朗起来的心再次蒙上了阴影。也就是那一刻,他默默对自己说:无论如何,他都要让最爱的小不点重新站到网球场上,用左臂举起球拍。 Chapter 23 过了圣诞,很快就是新年了。虽说龙雅只是艺人而幷非歌手,但鉴于他出道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已累积了大量的粉丝,主办方还是邀请他以特邀嘉宾主持的身份出席当年的红白歌会。也就是说,今年的新年前夜,仍是少年一个人度过。 12月31日的下午,少年去公墓给父母扫完墓,又去给宥子送去贺卡之后,独自一人行走在繁华的东京街头,天空飘着细细的雪。拎着宥子特地准备的年糕,谢绝了德川送他回家的好意,他准备去超市买点食材回家做御杂煮。毕竟,身为一个日本人,除夜和新年是少不了这个的,哪怕龙雅不在。 回到家,先在微波炉里烤熟了年糕,再把年糕放进熬好的汤里,简单的御杂煮就算完成了。端着热腾腾的汤碗回到客厅,看着被打扫得乾乾净净却空无一人的客厅,少年轻轻叹了口气,打开电视后便开始默默享用自己的晚餐。直树参加学校的新年旅行还没回来,他因为不愿龙雅孤单度过除夜而没有参加,却不想到最后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红白歌会已经开始,少年狠狠瞪了一眼正在电视里游刃有馀与主持人打趣的龙雅,用力咬下一口年糕。虽然明白这是工作对方不得不去,但在内心深处,他还是希望这一刻有龙雅的陪伴,因为一个人过新年,真的很寂寞。 吃完年糕汤,再仗着几天前已经满了十八岁基本算是成年人的身份,少年爬起来去酒柜里拿了一瓶龙雅没喝完的红酒,躺在沙发上一边喝一边不时关注龙雅是不是又登场了。等到剩下的大半瓶红酒基本都喝完了,他正巧看见漂亮的女主持抱着龙雅在帅气的面孔上留下一吻,满场大笑的画面,低駡一声后连电视也懒得关了,蜷缩在沙发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再睁开眼时,天空雪后初晴,窗外一片阳光灿烂。揉着困倦的双眼慢慢坐起来,看着正坐在身边正埋头猛吃御杂煮的龙雅,少年微微一楞,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像个饿死鬼一样,别人没东西给你吃吗?” 将碗里早就冷掉的年糕汤一饮而尽,龙雅舔着唇转过头来,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但笑容却和窗外的阳光一样耀眼。“都是去喝酒的,没意思,我找了个机会先回来了,因为小不点需要我嘛。”坐近一点,伸手在少年的额角轻轻按揉,他继续笑道:“还好我回来了,不然小不点一觉醒来还看不到我,又要借酒消愁了。” 力道适中的按摩让少年觉得很舒服,像猫一样满足的眯起双眼,嘴里却仍不肯示弱的低哼道:“谁借酒消愁了,少胡说八道。” “真的吗?那干嘛偷喝我的酒?”凑过去吻住柔软的唇瓣,在一番温柔辗转之后龙雅将唇移到少年耳畔,咬着精緻的耳垂低低笑道:“乖,老实告诉我,昨晚我不在是不是很寂寞?” 沉默了好久,终于在低哑得让耳根发烫的追问里轻轻点了点头,少年抬手用力擦拭着记忆里被女主持吻过的地方,不满的嘀咕道:“你这个花心大萝卜,天天出去勾搭女人。” “瞎说,老公我的身体和心都是属小不点的,小不点不可以这么污蔑我。”从少年的动作里看出了醋意,龙雅很是得意的笑了笑,起身舒展了一下疲惫的身体,道:“小不点的御杂煮做得不错,但老公现在想吃红豆年糕汤,小不点做给我吃吧。” “就知道吃,毒死你好了。”不依不饶的轻駡了一句,少年依着龙雅的力道站了起来,推着他道:“去洗澡,身上全是香水味,难闻死了。” “你啊,真像猫一样,闻不得半点不喜欢的味道,一闻就炸。”亲昵的点了点少年的鼻尖,龙雅俯身在他前额烙下疼爱的轻吻,柔声允诺道:“放心吧,以后我都不会带着你不喜欢的气味回来了。你不喜欢的,老公都不会做。” 去浴室把自己洗得乾乾净净,当龙雅顶着一头凌乱的发走到厨房门口时,少年正站在操作台前加热昨天提前煮好的红豆汤。阳光从窗口照进来,给精緻白晰的面孔镀上一层浅浅的光辉;白色的连身围裙系在腰上,勾勒出纤细的腰部曲綫,看得龙雅不自觉吞咽着喉结,下腹突兀的涌动起一阵热流——这样的小不点,还真有点人妻的味道。 把红豆汤盛到碗里,再放入刚烤好的年糕,少年一回头就看在靠在厨房门口发呆的龙雅,微微皱了皱眉,道:“你那是什么表情?不要偷懒,快过来把碗端过去。” 快步走过去,把热腾腾的红豆汤端到一边放好,龙雅从身后将少年压在操作台上,两隻不安分的手掀起居家服的下摆贴上光滑细緻的肌肤,吻着綫条姣好的后颈哑声道:“小不点,要是你什么都不穿,只穿一条围裙的话一定很好看。” 被摸得浑身滚烫,少年身体软软的使不上半点力气,只能趴伏在操作台上任由龙雅上下其手,咬牙怒道:“别闹了,吃完赶紧去睡觉。” “不要……新年第一天用来睡觉实在太浪费了。我说小不点,把衣服脱了吧,老公好想看你只穿围裙的样子。”用力舔咬着少年的后颈,龙雅一把扯下他单薄的裤子,将勃起的下身紧贴在浑圆挺翘的臀瓣上磨蹭,在他耳畔近乎诱惑的低喃。 一番挣扎之后,少年被龙雅剥了个精光,只松松垮垮的穿着围裙双腿大开的坐在冰冷坚硬的操作台面上,双颊涨得通红,喘息得格外厉害。而龙雅正站在他两腿之间,垂头含着诱人的红樱肆意舔吻,修长的手指在布料下拨弄着濡湿的小巧,唇间发出含糊不清的得意笑声:“这份新年礼物真是太好了,小不点,以后也一直这样穿吧。” “混蛋……要做就快一点,别磨磨蹭蹭的。”被一直流连在入口处时而浅浅探入,时而又全部抽离的手指撩拨得难耐非常,少年用力掐住龙雅宽阔结实的后背,眼中浮起迷蒙的雾气。也许是地点的关係,身体的渴望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强烈,急迫希望龙雅快点进入。 “别急,不放松的话你会很疼的。”慢慢俯下身体吻上颤巍巍挺立的小巧,以极缓慢的速度舔过敏感的顶端,再滑向剧烈收缩的褶皱,龙雅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少年纤细柔韧的腰。他忍得很艰难,但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肆,因为在他面前的,是他最爱的小不点。听着少年沙哑的呻吟,他微微抬起头看向被情欲染得格外红艶的小脸,轻声哄道:“叫我,小不点。” “龙雅……”感觉到湿热的舌尖刺入了身体,少年不由自主的綳紧了身体,近乎哭泣般一遍一遍呼唤着龙雅的名字,手指深深插入他的发中。在攀上顶峰的那一刻,他终于如龙雅所愿,颤抖的喊出“老公”。 “我爱你,小不点。”起身吻住滚烫柔软的唇瓣,托着少年的臀送向自己,配合腰部一挺进入潮湿紧致的甬道,龙雅缓慢律动,望着湿润的猫眼轻笑道:“别紧张啊,家里就我们两个人,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夹得我太紧了。” 被龙雅逗弄得越发感觉到羞耻,少年把发烫的面孔埋入他的肩膀,轻哽道:“不……不要说了,不要在这里。”这厨房以后还要用的,他不愿意每次一进这里就会想到他们做过些什么,实在太丢人了。 一眼就看穿了少年那点小心思,龙雅笑得眯起了双眼,用力顶入甬道的更深处,然后停在最敏感的那一点上重重研磨,粗喘着道:“有什么关係,不仅是这里,我要在家里每一个地方都跟你做,这样我不在的时候你就不会寂寞了。” 强烈的快感逼得少年紧紧蜷起脚趾,双腿绞缠住龙雅精瘦结实的腰,断断续续的呻吟着。即使不肯承认,但听了对方这话后,他还是没由来的感到悸动,主动吻上含笑的薄唇,配合着龙雅的每一次进出收紧双臀,让火热坚硬的柱体摩擦得脆弱的内壁钝痛不已。他爱着这个人,不介意这个人的霸道和无赖,只要是跟他做,无论怎么样都好。 “老公的提议小不点很喜欢对不对?”绞紧的甬道像一张张不满足的小嘴般吸附着顶端蠕动,龙雅舒爽得头皮发麻,一把抱起少年就着插入的姿势朝外走去。先走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将纤细的身体压在身下一番索取,再换到另一个地方继续狂热的欢爱,一次又一次的追问:“这里喜欢吗?” 极度的欢愉如潮水般席捲着身体,还来不及平復又被推向更高的顶点,少年第一次放下了矜持,无论龙雅怎么要求都全力配合。到最后,他已记不清自己到底经歷过了哪些地方,究竟到达了几次巔峰,当被龙雅搂抱着躺在浴缸时,身体已疲惫得完全无法动弹。 “舒服吗,小不点?老公可是拼尽全力了的哦。”撩起温暖的水替少年清洗着身体,龙雅温柔轻吻着无力半闔的猫眸,眼中含着满满的爱意。这是他深爱的小不点,为了他吃过太多苦,为了他洗手作羹汤的小不点,他想不到有什么可以回报这份爱,只能将生命交付,承诺一辈子疼爱、保护。 疯狂过后才感觉身体有多不适,尤其是隐秘处不时传来的抽痛,让少年不自觉的微蹙起眉眼,掀开眼皮狠狠瞪了一眼正握着他右手无名指细细把玩的龙雅,用沙哑的嗓音低駡道:“你这只发情的公猪,我再也不要跟你做了。” “那怎么可以,小不点不是也很舒服,一直叫着还要,还要吗?”爱极了少年羞恼中带着一抹娇嗔的表情,龙雅低头吻了吻他纤细的手指,抱着他轻声道:“好啦,别气了,老公会补偿你的。” 不明白龙雅说的补偿是什么意思,少年也懒得问,只是微挑起眉眼静静看着他。而见少年这样子,龙雅又是一笑,凑到他耳边道:“马上我那部电影就要结束拍摄了,我们去旅行吧,小不点想去哪里老公都陪着,好不好?” 微微一怔,转过头动也不动的盯着琥珀色的眼眸看了许久,少年突然笑了,笑得眼底泛出一抹晶莹。抬手抱住龙雅的颈,用尽全身最大的力气紧紧抱着,他声音里带着哽咽:“我要去结婚,还要去度蜜月,你要不答应就是在骗我!就是吃完就跑的混蛋!” 从未想到少年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龙雅楞了好一会儿,反手一把将他搂入怀中,力气大得就像要嵌入身体一般。细细啄吻着微红的脸颊,他哑声轻笑道:“你才刚满十八岁,这么快就急着嫁给我了吗,小不点?”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快被巨大的喜悦淹没了,因为少年通过这样的方式表达了心甘情愿与他共度一生,他的人生已经完美。唯一感到遗憾的,是他们堂兄弟的身份不能让他给心爱的小孩一个公开的婚礼。 “不是我要嫁给你,是我们结婚。”强调了一遍,少年捧着龙雅的脸定定的看着他,眼中带着一点怯意,轻声问:“你愿意吗?从法律上来讲,我们是不可以结婚的。”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想要拥有这个人。 用掌心轻轻覆上少年的手,龙雅的目光温柔如水,深深看入少年眼眸深处。在因为紧张而微抿的小嘴上烙下虔诚的一吻,他轻但坚定的道:“只要你愿意,我当然也愿意,我爱你,龙马。” 漂亮的猫眸微微弯起,少年按住龙雅的后脑加深了这一吻,在缠绵辗转间小声嘀咕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戒指。” Chapter 24 凭藉这些年来做牛郎累积下来的人脉,龙雅不久后便拜托以前的客人找到了一位据说是在骨科方面有着超高医术的专家,幷提早一个月便预约好了时间,又特地空出一天的时间带着少年前往应诊。不过,龙雅真的没有想到,那个所谓的骨科专家竟然会是熟人,会是几年前在u-17一起受训的前日本青少年网球no.1的平等院凤凰! 坐在和式风味浓郁的一方小院里,龙雅借着喝茶的机会偷瞄四周一格格装满中药的抽屉,怎么也想不通像平等院这么个看起来就充满暴力味道的人会变成一个医者,还被誉为专家,不会是坑蒙拐骗的那种吧。越想就越觉得心里没底,他忍不住对身侧眉眼低垂的少年悄悄道:“小不点,我们还是回去吧,改天再找个靠谱点的专家给你瞧。” 睫毛微微颤动,少年抬头看向龙雅,面无表情的道:“来都来了,现在回去的话不就浪费你专门请假的机会了吗?没关係的。”反正回绝也没有用处,不如让龙雅死了这条心,放弃为他的左手花费大力气去求医问药了。 “越前龙雅,你这傢伙说话还是和过去一样叫人讨厌,不看就给我滚出去,别在这里浪费我时间。”伴随木质的移门被推开,身形高大相貌粗獷的平等院站在门口,紧蹙浓眉很不高兴的瞪视着龙雅,大步走了进来。 “嘿,好久不见了,老大。”訕訕的笑着,龙雅抓了抓头发,扭头对少年道:“小不点,这是我以前一起受训的同伴,也算是学长吧。他很厉害哦,是日本青少年网球的前no.1。不过要问我他为什么不继续打球而是当了医生,我就不清楚了。” 瞄了一眼望着自己眸光一亮,又随即转为黯淡的少年,平等院微微蹙眉,似乎明白了什么。坐在龙雅和少年的对面,他端起一杯茶慢慢的喝着,道:“没什么好意外的,受了伤打不了了,所以去c国念了中医药大学,然后回来继承家业。”说完,见龙雅还想问什么,他把茶杯重重一顿,不耐烦的道:“别废话,到底是你还是这小傢伙要瞧?” “先给龙雅看吧,他右臂半年前也骨折过,现在虽说好了也没办法拿太重的东西,遇到阴雨天还会疼。”不等龙雅开口,少年一股脑的说完,拉过他的右手直直送到平等院面前,又从背包里抽出事先偷藏好的病歷和ct片子递过去。 眼中飞闪过一抹惊愕,平等院看了看笑得有些勉强的龙雅,接过少年递来的东西看了片刻,手指捏住受伤的地方检查了一会儿,沉吟道:“没救了,粉碎性骨折再怎么搞也不可能恢復到受伤之前,趁早放弃吧。”他看得出龙雅的手是被外力钝器所伤,虽然奇怪原因但也不打算追问,毕竟有些东西还是不要再被提及会对当事人比较好。 虽说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但听平等院如此直白的说了出来,龙雅心中仍是感到失落。努力不让失望流露,他笑着挥挥手道:“无所谓啦,反正我现在又不是靠手吃饭的,只要脸没事就行啦。我说老大,你要好好替我家小不点看看,他才是你今天的病人,我不过是家属而已。” “龙雅。”赶在平等院说话之前,少年拉了拉龙雅的衣角,轻轻叫了一声。看着望向自己时温柔的琥珀眼眸,他抿了抿唇,小声道:“我想喝芬达,你去买给我。” “芬达?现在?”略微疑惑的挑眉,龙雅看了少年一会儿,起身抓着头发笑道:“真是嘴馋的小不点,那我出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便利店或者自动售贩机吧,你要乖乖给医生检查哦。” 目送龙雅离开,少年转过头看着不言不语的平等院,轻声道:“不用看了,没用的。”有些东西,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希望比较好,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了。 早就料到少年支开龙雅有着其他的目的,平等院的目光在紧握成拳的左手上停顿了片刻,淡淡的道:“有没有用是我说了算,把手伸出来。”不等少年回绝,他一把扣住细瘦的左腕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力道轻柔但坚决。 似乎看出了少年的紧张和抗拒,平等院打破了自己从不在诊疗过程中闲聊的原则,一边慢慢揉捏着纤细的手臂,一边随口道:“说起来,越前这傢伙以前一起受训的时候每天挂在嘴边的就是你吧,简直就是个弟控。他一直说你是个天才,没有在退役之前跟你碰上,我倒觉得有点遗憾了,越前龙马。” 也许是相同的遭遇让平等院对少年心生怜悯,他检查得很认真,触诊完成之后还拿起病歷的ct片仔细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很遗憾,即使我用尽全身医术,也不能让你的手恢復如初了。”看似无意的朝门边瞄了一眼,又看了看少年苍白的面孔和紧抿的嘴唇,他继续道:“不过仔细调理再加上针灸之术的话,应该会比现在的情况要好。” 沉默良久,少年缓缓仰头看着深邃的黑眸,轻轻的道:“不要把真实情况告诉龙雅好吗?就说我没什么问题,只是需要时间而已。拜托你了,医生。” 久久注视写满哀求的琥珀猫眸,平等院缓慢无声的点了点头,又若无其事的转身拿起处方签,边写边道:“用中医的方式治疗本身就不是能够立竿见影的,你要有耐心。我先给你开个方子,你每隔一段时间来我这里复诊一次,不用再预约,提前打电话给我就可以了。” 正想告诉平等院“不用了,反正也好不了的”,移门这时候被轻轻推开,龙雅面带苦恼的走了进来,对少年道:“不好意思啊,小不点,转了一圈都没看见你要的芬达,等下回去的时候给你买吧。”说着,他转眼看向起身准备去抓药的平等院,问:“怎么样,老大,我家小不点还好吗?” “就那样,先试试看吧。”在少年的目光下说了句意思含糊的话,平等院也不看龙雅,朝外走的同时道:“你们坐一下,我去拿膏药,顺便把地址留下,内服的药煎好以后我会找人送过去,就不用你们回家再自己熬了。” 在平等院的诊所里又待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少年左臂上缠着纱布,纱布下是紧贴在皮肤上的膏药。也许是被粘糊糊的膏药弄得有点不舒服,又或是好奇,他反反復复的看着自己的手,直到看见立在道路旁的自动售贩机里的葡萄味芬达,才略带不满的看向面无表情的龙雅,问:“这里不就有吗,干嘛说没找到?” 淡淡瞥过精緻的面孔,龙雅懒懒的勾了勾唇,等少年坐上车后才用听不出音调起伏的嗓音道:“反正小不点又不是真的想喝,老公我也就不用浪费力气白跑一趟了。”还真当他是傻子吗?看不出什么想喝芬达不过是想把自己支开的拙劣藉口? 面色微僵,少年不自在的撇开脸,沉默了好久才低声问:“你都听到了?”他只是不想龙雅听到注定失望的结果,他的手是什么情况他一早就清楚了。 双眼望着前方,龙雅默默的开车,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冰冷:“是啊,我根本就没走嘛。只是没想到小不点现在也学会什么事都瞒着我了,还是说小不点认为我就是个傻子,所以配合我锻炼演技?” 对诊疗结果的失望,再加上少年的隐瞒,太多太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变成了莫名的羞恼和怒意,让龙雅憋闷得厉害,口不择言。他受够了,受够了这些日子以来的小心翼翼,受够了少年自以为是的态度。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不要多此一举,免得只是他独自一头热,而当事者却在冷眼旁观。 “我没有……”轻轻争辩了一句,回头看见龙雅脸上挂着的冷笑,少年紧紧闭上嘴唇,低下头不再吭声。什么不想给龙雅泼冷水,也不想让龙雅听到早就注定的结果而失望,他都不打算解释了,因为他很清楚解释了也没用。突然感到有点难过,为龙雅的态度感到难过,他的用意明明连第一次见面的平等院医生都懂了,为什么这个于他而言最亲近的人反而不懂? 不想再开口说话,龙雅紧抿着唇沉默的开车。因为他很清楚如果在说下去肯定会免不了一顿争吵,那不是他想要的,即使有点心寒他的小不点寧可去拜托第一次见面的平等院也要隐瞒自己。越想就越觉得胸口闷堵得厉害,让他不顾一月里还寒冷的天气打开了车窗,任由冰冷的风呼啸着扑面而来,渐渐冷却了身体的温度。 突然觉得需要一个人独处冷静一下,龙雅在看到前方的车站时把车停到路边。在少年不解的目光下,他从钱夹里掏出一迭钱和一张信用卡塞过去,淡淡的道:“突然想起来事务所那边还有事,今天不能陪你了,你可以自己回家或是随便去哪里逛逛吗,小不点?信用卡的密码是你的生日,喜欢什么就买,就当老公不能陪你的补偿吧。” 默默看着手里的钱和卡,少年点点头,又把这些东西一股脑的全部塞还给龙雅,然后对着眉眼紧锁的俊脸道:“我不逛了,正好去宥子阿姨家找和也哥哥问几个问题,马上要考试了。” 见少年说完头也不回的下了车,快步消失在车站前拥挤的人潮里,龙雅一拳重重捶在方向盘上,咬着牙急促喘息。该死的,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去找德川那傢伙?是故意让自己不爽吗?正犹豫着是不是该立刻冲下车把让他极度不高兴的小不点抓回来,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让龙雅不悦皱紧了眉,低咒着把手机从口袋里摸了出来。 来电者名叫岩崎爱子,是种岛第一批捧红的艺人,也是种岛大学时候的学妹。凭藉种岛和入江的关係,在龙雅还是牛郎时就是他的常客之一,如今两人同在种岛旗下工作,对龙雅也非常照顾,在前一阵子龙雅接拍的偶像剧里也出演了他的恋人。正是有这层原因在,他们平时有空也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关係更像是朋友。也是这个原因,才让龙雅在心情不佳的情况下肯接她的电话。 找了个算不上理由的理由,岩崎缠着龙雅陪她吃晚饭,而带着点对少年去找德川的吃醋赌气心态,龙雅几乎没有迟疑便同意了。挂上电话,给直树发了条不回家吃饭的mail,他把手机往副驾驶位上一扔,启动了车子朝约定地点驶去。 Chapter 25 岩崎爱子对龙雅的迷恋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几乎是在whitenight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开始的。在看透了娱乐圈的功利与薄情之后,龙雅的率直与不羈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越是深交便越觉得这样的性格于她而言难能可贵。她不介意倒追对方,也不介意拿出比对方丰厚太多的财富与之共享,毕竟在她看来,龙雅是一支潜力股,她也真的很喜欢。 只可惜,有意无意的试探了几年,龙雅的态度一如既往,最多把她算成一个还聊得来的朋友,让岩崎真的有点急了。她比种岛小一两岁,如今也是快三十的人。女人的青春雕零得比花还快,她觉得自己等不起了,所以决心不管龙雅是不是在意她,她也要把这个男人据为己有。 亲自下厨准备了一桌精緻的菜肴,又赶在龙雅到达之前特意化了淡雅脱俗的妆容,换上性感却不暴露的晚礼服,岩崎爱子此刻正等候在自家别墅的客厅里,充满焦急的等待龙雅的到来。今天的她志在必得,如果龙雅真对她没兴趣,她也预备了别的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是不是道德,她已尽力不去想了。 龙雅如约抵达时,岩崎已顾不得屋外的寒冷站在大门口等候了。看着如此精心装扮的女子,他微微一怔,不禁笑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爱子小姐打扮得这么漂亮,倒显得我失礼了。”说着,他将带来作为礼物的蛋糕送上,出于担心对方穿得太少会感冒也把外套脱了下来披在光滑圆润的肩膀上。 “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只不过新年的时候你说要陪弟弟,我们一直都没有见面,今天算是你补偿我吧。”抓紧龙雅的外套,岩崎巧笑倩兮的说着,恰到好处的表达不满又不会让对方感到不悦,她的确是个相当聪明的女人。 听到对方提起少年,龙雅不自觉想到不久前彼此稍微不愉快的经歷,眉心微微一蹙又极快的舒展开来,若无其事的在岩崎指引下来到特意装饰过的饭厅。走到餐桌边先替岩崎拉开椅子请对方坐下,又主动开了佐餐酒为彼此倒满酒杯,龙雅这才坐到对面的位置上,轻轻举杯笑道:“那么,新年快乐,爱子小姐。” 不得不说在whitenight打拼的那几年里龙雅学到了很多礼节,无论哪个女人跟他在一起都感到无比受用,常常生出被宠溺着的错觉而不自知。而这些东西在他身上沉淀至今也成了习惯,让他受益无穷,也让他作为一个才出道不久的艺人却得到一群当红女艺人的鼎力支持。 用餐间偶尔交谈几句,龙雅的风趣幽默常惹得岩崎娇笑不已,不顾对方劝阻的喝下一杯又一杯香檳,白晰柔美的面孔被酒精染上了一层薄红。吃完饭,阻止龙雅起身收拾餐桌,她像撒娇般的抱紧修长结实的手臂,不由分说把对方拖进视野良好的偏厅,以欣赏夜景为由再开了一瓶酒。 趁着龙雅去洗手间的机会,岩崎眼中的薄醉一扫而空,将事先准备好的白色药粉洒了些许在其中的一个酒杯里。刚才在席间该做的暗示她都已经做过了,但看起来龙雅真的没那种意思,她也只能出这最后一招。但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心有不甘,岩崎的药一开始下得幷不多,等到还想追加时已听见龙雅走回来的脚步声。 “来,龙雅,我们再喝一杯吧。”强忍着心脏的狂跳转过身去,岩崎将酒杯递向对方,见俊朗的眉宇间飞闪过一抹迟疑,她连忙笑道:“怎么?不给面子嘛?” 酒醉的女人从来没有道理可言,想要全身而退只能顺着她们的意思——这是龙雅在whitenight工作几年里最重要的经验之一。接过酒杯无奈的笑笑,龙雅浅浅抿了一口,好心的把站立不稳一个劲往自己身上靠的岩崎送到沙发上坐好,他道:“不是不给面子,只是等下还要回家照顾两个弟弟,我可不能喝醉了。如果爱子小姐为我着想的话,这就当最后一杯吧,改天我再请你。” “真是的,一天到晚就知道两个弟弟,我听了这么多年都听腻了。”以一个性感撩人的姿态蜷缩在沙发当中,岩崎拉住龙雅的衣襟不让他起身,指尖沿着微敞的领口一直滑到麦色的颈部,娇声道:“不解风情的男人可是不讨女人喜欢的哦,龙雅。” 看着时间已晚,龙雅稍微有点急了,因为始终惦记着他家小不点有没有从德川那里回来。眼见酒不喝完岩崎始终不肯放人,他只能三两口将酒灌下,根本连味道是什么都没有印象。将喝完的酒杯送到娇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的美眸前晃了晃,龙雅技巧性的躲开对方不安分的手指,皱眉笑道:“好了,酒喝完了,爱子小姐也适可而止吧,明天还要出通告哦。要不要我送你回房间?” 抬起两隻光裸的手臂缠住龙雅的颈项,岩崎用力将自己靠过去,一边紧张关注他的反应,一边魅惑般的低笑:“好呀,那就拜托了哦。” 怎么都觉得岩崎今天的举动很不对劲,龙雅微微皱了皱眉不再接话,只是想快一点把这酒醉的女人送去休息,然后回家。只不过,当岩崎咬上他耳廓的那一瞬间,一种如电流般的战栗感席捲了全身,让他生出莫名的躁动,呼吸渐渐转为急促。 听着耳畔传来的压抑的低喘声,岩崎知道药效已发作,更加放肆的扯开龙雅的衬衫,近乎贪婪的抚摸着结实温暖的胸膛,然后拉起綳直的双臂放在自己高耸的胸前,媚眼如丝的喘道:“不用忍耐了,我是属你的……” 脑中一片混沌,龙雅只觉得血管里的衝动逼得他快要发疯了。微眯着眼看着逐渐靠近的红唇,他难耐的喘了口气,任由岩崎贴了上来。可是,怎么都不对劲,这唇不是他熟悉的,更不是他想要的。他深爱的那张嘴唇不是这样的触感,更没有时刻縈绕在鼻端的香水味。 猛的缩回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借着疼痛的刺激用力甩了甩头,龙雅快速挣脱像蛇一样缠绕在身上的双臂,朝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下来望着错愕瞪大双眼的岩崎。在理智与本能间苦苦挣扎了好一会儿,见岩崎脱掉性感的长礼服走了过来,他咬着舌尖保持住清明,沉声道:“岩崎小姐,请自重。很抱歉,我先回去了。”说完,他不再看对方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出了岩崎家的门,龙雅克制着周身难耐的灼热把车子开出好远一段,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把生理问题解决掉,然后朝位于御台场的家一路飞驰。途中,他给少年打了电话,得到的是关机的提示,让他更觉慌乱。虽说今天幷未实质发生点什么,但他就是觉得对不起他的小不点,这种莫名的心慌只有看到那张深爱的面孔才能得以平復。 回到家,无视直树关切的询问,龙雅先把家里所有的房间都找了一遍,未见少年的踪影之后才抓着直树问:“小不点呢?还没有回来吗?” 不满龙雅对自己的关心视若无睹,直树皱着眉冷冷的哼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的跟班,他去哪里我还必须知道吗?” 心中的慌乱更甚,龙雅转身拿起车钥匙就准备往宥子家赶,却不想被直树从身后紧紧抱住,怎么都挣脱不开。不耐烦的蹙起眉,回头看了看死活不肯松手的直树,他压低嗓音吼道:“放手,这么晚了我要去接小不点回来。” “越前龙马有那么重要吗?他又不是小孩子找不到路,干嘛那么在乎他?”也许是被龙雅眼中罕有的冰冷给刺激到了,直树把手臂收得更紧,尖声叫道:“同样都是弟弟,凭什么你要对他那么好,你不是恨他吗?干嘛还要把他留在身边,你忘了是谁害你丢掉了工作吗?” 到这一刻,龙雅终于搞清楚少年说的那些话是从何而来的了,一股怒意顿时席捲了全身。用力推开抓着自己不放的直树,居高临下注视着虽有慌乱但仍理直气壮的眼眸,他咬牙道:“越前直树,如果再让我知道你在小不点面前乱说什么,这个家你就不要住了。”没有人可以伤害他的小不点,他自己都不可以,更别说其他无关紧要的人。 见龙雅的双眼是从未有过的严厉和认真,再一想到如果龙雅不要他了,自己将会被送回孤儿院过缺衣少食的生活,直树真的是慌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狠命抱住龙雅的双腿,他仰头满是哀求的看着冰冷的琥珀眼眸,颤声道:“哥哥……不要……” 哀声恳求了半天,感觉龙雅的怒意仍未消退,直树咬了咬牙,继续道:“我知道越前龙马陪你睡过,是不是我也陪你睡的话,你就不会赶我走了?我可以的,哥哥,越前龙马能做的,我都能做到,我保证比他做得还要好,你不要赶我走……” 一巴掌重重甩在正忙着脱衣服的直树脸上,龙雅怒极反笑,微弯下腰冷冷逼视着错愕的眼眸,一字一句的道:“从今天起,你不用住在这里了,新宿那边还有一套公寓,你搬去那里吧。如果你还要继续挑战我的耐心,那么你就自己回孤儿院去,我不再是你哥哥了。” 如果说放在平时,龙雅或许不会做得那么决绝,但今天所有的事凑在一起,他的耐心已经被耗尽了。更何况,直树话里话外都暗示着少年是靠出卖身体才有现在的一切,那是他绝不能忍受的。他们的感情,不容被任何人玷污。 与龙雅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直树当然看得出他是认真的,完全不敢再说一句话,爬起来接过对方递来的钥匙就往卧室跑,生怕龙雅后悔说现在就要把他送回孤儿院去。就在直树奔回房间的同时,大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是少年回来了。 “龙雅?”还没来得及把鞋换下就被龙雅死死搂住,少年不解的眨了眨眼,仰头望向脸色不好的面孔,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担心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见少年神色如常,龙雅一颗心也算是放下了,凑到他耳畔哑声轻笑:“小不点,老公我吃醋了,今晚要好好补偿我哦。” 听着充满暗示的低哑嗓音,少年面色微微一红,抬手去推紧贴着自己的胸膛,皱眉道:“你身上的香水味臭死了,快点去洗乾净。” 不给少年挣脱自己的机会,龙雅不管不顾的靠上去,一边肆意舔吻着微红的耳垂,一边用下身极为情色的磨蹭,道:“那小不点跟我一起洗吧,反正你也是要洗澡的,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就在两人拉拉扯扯的走回客厅时,直树拎着一包行李出来了,眼眶红红的。见了被龙雅搂在怀中的少年,他眼中飞闪过一抹怨毒,埋头一声不吭的冲了出去。越前龙马,我会被哥哥赶出去都是拜你所赐,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直树怎么了?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听着重重的关门声传来,少年满是困惑的望向龙雅,见俊朗帅气的面孔一片漠然,他有些不满的皱眉道:“有你这么做哥哥的吗?弟弟半夜出门也不问一声。” “没什么,他说要搬到新宿那边住,我就由得他好了。更何况……”垂头狠狠吻住少年柔软的唇瓣,在肆意辗转间龙雅低低笑道:“放心吧,小不点,我做哥哥的时候虽然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做你的老公,一定会称职的。” Chapter 26 考虑到少年从小到大都没去过温泉,龙雅把旅行的第一站选在了离东京不远的箱根。为了避免被不相干的人打扰,他还特地拜托故乡就在箱根的入江找了一个后院就有温泉的偏僻人家借宿,幷未入住那些着名的温泉旅馆。 这样的选择也算是无奈之举,毕竟他如今已是当红艺人,想要保护隐私真的是件很头疼的事。更何况,他一点都不想把心爱的小不点暴露在人前,既是出于安全问题考虑,也是身为一个男人的独占欲。 谢过借宿人家的主人,一对接近七十岁的老夫妇之后,龙雅按照他们的指点带着少年从后院出去,没走多久便到达了明显被精心打理过的别院。一汪小小的温泉就在距离木质走廊不到两米的地方,经过一块块青石铺就的小路就能到达,清澈的泉水正泛着腾腾的热气。这里的私密性相当好,围绕着小院的十来株名为江户彼岸的高大樱花树将这里隔绝成一方独有的天地,完全不用担心会有人叨扰。 老婆婆是龙雅的忠心fans,早在廊下的矮机上备好了亲手製作的樱饼,还特意做成了樱花的样子,让少年一见就移不开目光。快步走过去拈了一个在手中左看右看,诱人的甜香叫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刚想往嘴边送就被龙雅抓住手腕整个吞了下去,气得他瞪圆了猫眼,回头怒道:“还有那么多,干嘛要抢我的?” “小不点拿过的味道好嘛。”才不在乎那点不疼不痒的瞪视,龙雅故意咂着嘴,笑眯眯的道:“真不错,有樱花的味道,比街上买的好吃太多了。” 这个混蛋!明显就是个无赖,怎么还会有那么多傻子喜欢他!咬咬牙才要怒駡,但转念一想自己好像也是众多傻子当中的一个,少年不吭声了。伸手将装满樱饼的碟子抱在手中,满是戒备的盯着龙雅道:“你已经吃过了,剩下的都是我的,再抢我打你。” “嘖,好暴力的小不点,为了一碟樱饼居然要打老公。”不满的哼了两声,龙雅把少年抱入怀中,低头吻着气鼓鼓的脸颊笑道:“好啦,老公不跟你抢了,都给你吃。”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来对地方了,因为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就和从前一模一样。 把所有的行李都丢给龙雅去整理,少年赤着脚坐在走廊下,就着纷纷扬扬飘落的花瓣慢慢咬着口味轻甜的樱饼,琥珀色的猫眼微微弯起。他喜欢这样的龙雅,总是笑得痞痞的很欠揍,可每次看到这样的笑容就算再生气也气不起来了。 “想什么呢,笑成这样?”把行李送回房间,龙雅一出来就看见少年仰头靠在柱子上,唇角含笑的模样。那样浅浅的笑,却能让他跟着愉悦起来,走过去从身后将纤瘦的身体拥入怀中,吻着少年头顶的发旋笑问。 “谁笑了,是你老眼昏花。”回头把咬了一半的樱饼塞进龙雅嘴里,少年挑衅的看了他一眼,勾唇道:“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去那种吵得要死的温泉旅馆,看来你还没有傻到那种程度。”说完,抬手奖励般的拍拍龙雅的头,就像在拍一隻大型犬。 “小不点越来越放肆了,居然敢把老公当狗一样的拍。”爱极了似笑非笑的面孔,龙雅凑过去吻住明显扬起一抹弧度的嘴唇,热烈又不失温柔的吻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来,轻喘着笑道:“我们是来渡蜜月的嘛,去人多的地方被发现了怎么办?小不点你知道嘛,签名什么的真的好痛苦,上个月那次弄得我手都快断了。” 眸光落在衣袖翻卷,露出麦色皮肤的右臂上,少年眼底带着歉疚把脸贴了上去,轻轻磨蹭着,道:“不是说这里的温泉对骨头有好处吗,你这几天多泡泡,说不定以后就没那么疼了。”相处这些日子,他是知道的,龙雅的右手一到阴雨天气就会酸疼,有时还疼得连觉都睡不好。一想到龙雅要用这样的手去为fans签名,而且一签就是好久,他就很心疼,也很愧疚。 知道少年心里在想些什么,龙雅也不点破,只是疼爱的将他抱得更紧,俯身吻上清澈的猫眼,低低笑道:“说起来,最近你往平等院那边跑得挺勤的,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我跟你说哦,他一没老公我长得帅,二没老公我疼你,想要移情别恋也要考虑清楚哦。” 被龙雅一番不要脸的自夸弄得很是无语,再听他把自己和平等院扯在一起,少年只觉得自己会看上这个混蛋的确很蠢,一口咬在肌肉结实的手臂上,一边磨牙一边含糊不清的駡道:“就算我看上他了也是你让我们认识的,活该!” 虽说被咬得齜牙咧嘴,但见那张精緻的面孔终于不露出那么伤感的表情了,龙雅还是认为很值得。温柔凝望着越咬越起劲的少年,他轻轻抚摸着软软的墨发,轻声问:“那你的手呢?有没有感觉好点了?” “有的,现在比以前能用得上力气了,平等院前辈的治疗方法很有效。”老老实实的回答,少年伸手抱住龙雅的肩膀,小声道:“要不你也找他看看吧,总是这样疼也不是办法。” “算了吧,我才不稀罕那傢伙帮忙。再说了,你老公我是靠脸吃饭的,手只要能用就行了,不高兴那么麻烦。”侧过脸亲了亲少年微蹙的眉心,龙雅往温泉的方向一瞄,眼珠子转了几圈,突然用低沉性感的嗓音道:“我们去泡温泉吧,小不点,你不是说这里的水对手有好处的吗,那就要抓紧时间多多的泡。” 很清楚如果现在答应龙雅,那么接下来的大半天自己肯定什么都做不了了,少年果断摇头拒绝——他是来旅行的,不想一天到晚都腰酸背痛的躺在床上。用力推了推还要凑上来试图说服自己的龙雅,他起身道:“老婆婆刚才说这附近有个很大的綉球花温室,我想去看看,你想泡就自己泡个高兴吧。” “那怎么行,万一小不点走丢了怎么办?到时候找不到老公你会哭的哦!”见少年不肯,龙雅也不逼迫他,反正他们还要在这里住好几天,温泉play什么的也不用急在这一时。这么想着,他跟着少年站了起来,搂着纤细的腰道:“走吧,一起去看看小不点最喜欢的花。” “等一下。”示意龙雅站着别动,少年转身走进屋内,不多时又拿着一顶棒球帽和一副墨镜走了回来。把东西往龙雅手里一塞,他微蹙着眉道:“好好戴上,我可不想走到半路被一群疯狂的女人围住。” 想想也是,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实在太没安全感了,根本就是个移动的靶子。乖乖戴上帽子和眼镜,龙雅牵着少年朝外走,一边走一边抱怨道:“当艺人就是这点麻烦,我都不能跟你光明正大的出去玩,也不能在外面亲你抱你,要不还是不当了吧。” “种岛先生会哭的,别说这样的傻话了,我又没关係。”无所谓的撇了撇嘴,少年跟着龙雅朝前走,表情很淡然。早在向龙雅告白的时候他就想得很明白了,他们的身份永远不可能有行走在阳光下的那一天,就算龙雅不是艺人也不行,这个世界还没有开放到容许有血缘关係的兄弟成为恋人的地步。想清楚了,也就不会觉得太遗憾,现在这样他已很满足。 “可是我不想一直偷偷摸摸的,我爱你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闷闷的嘀咕了一句,龙雅莫名觉得心情变得有点糟糕,乾脆也就闭嘴不说了,免得影响到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假期。但在心里,他开始认真考虑起这件事。等再过几年,小不点大学毕业,他钱也赚得差不多的时候,就退出这个乱七八糟的圈子,找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一起生活。 沿着僻静的小路走了十来分鐘,一座漂亮的温室花棚出现在路的尽头,透过明净的玻璃墻一眼就能看见一盆盆盛放的各色綉球花错落摆放其中。发出一声惊喜的轻呼,少年甩开龙雅的手一路小跑着冲了过去,扒在玻璃墻上朝里面张望,恨得被他拋弃的男人直咬牙。 如果不是因为这种花为他们和好立下大功,龙雅真的已经决定不待见它们一辈子了。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走过去从身后搂住少年,指了指不远处道:“那边有门,别弄得我们好像是采花大盗一样。” “切,你还差得远呢。”有点嫌弃的看了一眼像拖油瓶般抓着自己不放的龙雅,少年只得拖着他吃力的走过去。轻轻推开虚掩着的玻璃门,他探头进去张望了一番,却没有见到一个人影;又纠结了好一会儿,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内心的渴望,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整个温室简直就是綉球的海洋,不同的品种,绚丽的色彩,看得少年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自家从前的小院,仿佛又看到了温柔的母亲正站在花海中冲他微笑,不觉泪湿眼睫。小心翼翼的探出手去,想要碰触却又担心损坏了这份美丽,指尖停在花瓣之上,轻哽着叫了一声“妈妈”。 而听到这一声含泪的呼唤,龙雅浑身一僵,眼底漾开一抹无法掩饰的痛苦。无论怎么努力,他心中的歉疚从未消失过,让他控制不住自己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少年,把脸埋在单薄瘦弱的肩膀上,哑声呢喃:“对不起……小不点……”如果不是我,你一定还在老爸老妈的呵护下快乐的成长,不会这么小就经歷如此艰难的人生。 回过头去,仰望着满含痛苦愧悔的琥珀眼眸,少年抬手轻轻抚摸铁青的俊朗容颜,小声道:“跟你没关係,我只是在想,如果妈妈看到这么大一片綉球花,一定会很高兴的。”说着,他主动踮起脚尖吻上紧抿颤抖的薄唇,在温柔辗转间轻轻的说:“龙雅,忘了吧,你还有我。” 清亮中带着些许沙哑的嗓音神奇的安抚了龙雅,让他第一次觉得心没那么痛了。是啊,他还有小不点在身边,他所有的愧疚都可以变成对小不点的好,不应该让那场噩梦延续一辈子,再毁掉彼此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在少年白晰的前额烙下深情一吻,他哑声道:“永远不要再离开我了,龙马。” “抱歉打扰你们了,但这个温室是私人性质的,不接待外客。”就在两人凝望彼此的时候,一个温润悦耳的男音从门口传来,是花房的主人出现了。他的声音里幷没有不悦,只是淡淡的陈述一个事实。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的男人正斜倚在玻璃门上,紫晶般的眼眸静静注视着他们。这个男人有一头蓝紫色的发,容貌是不分性别的美丽,唇角微扬着浅淡的弧度,看得少年有点不好意思的退出龙雅的拥抱,浅浅鞠了一躬,轻声道:“对不起,打扰了。你的花很漂亮,是我妈妈生前最喜欢的。” 男人一眼就认出了龙雅的身份,又看了看他身边长相相似的少年,微微一笑,道:“既然这样,那就请随意吧,自己的劳动成果被人喜欢也是件很快乐的事情。”慢慢朝两人走过去,他主动介绍自己:“我叫幸村精市,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越前龙雅先生。” 既然已经被人认出来了,龙雅也就不再隐瞒身份,点头道:“失礼了,幸村先生,我弟弟很喜欢綉球花,就拜托你让他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吧。” 弟弟?回想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幸村略微疑惑的看了看他们俩,又不动声色的把目光挪开,温和浅笑:“那就一起来喝杯茶吧。”示意两人与自己同行,他边走边介绍綉球的名字以及其他的一些小趣闻,等快要走到花房尽头时才轻轻推了推少年,微笑道:“去看吧,如果有喜欢的告诉我,我可以送你一两支。” 为着幸村初次见面就对自家小不点表现出不一样的关注,龙雅有点吃味,俊朗的面孔微微沉着。而幸村也不主动开口,径自泡好了茶坐下,慢悠悠的喝了一杯才开口对目光始终追逐着少年的龙雅道:“越前先生,如果真的是弟弟的话,有些动作还是不要让外人看到比较好,毕竟以你的身份被媒体知道了,事情会不太好收场的。” 眉心一蹙,龙雅转头盯着澄清的紫眸看了好一会儿,冷冷道:“我不认为疼爱弟弟有什么不对,你想太多了。” “是吗?但愿是我想得太多了。”莞尔一笑,幸村对龙雅敌视的态度不以为意,舒舒服服的靠坐在椅子里,微眯着紫晶般的眼道:“只不过,我觉得有些动作不应该是存在于兄弟之间的,比如……”他没有把话说完,只用修长的手指在唇上点了点,然后拿着花剪起身朝少年的方向走去。 良久注视着幸村的背影,龙雅眉眼紧蹙,一拳重重捶在桌面上。这样的提醒不是一次两次了,出来旅行之前,种岛特地空出时间和他聊了许久,虽没有明说,但意思他懂。只是他不愿意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他想要随心所欲的拥抱小不点,亲吻小不点,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 “龙雅?”拿着幸村送的两支綉球走了过来,见龙雅紧抿着唇不言不语的模样,少年困惑的挑了挑眉,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用力抹了把脸,龙雅儘量让自己看起来与平时一样,伸手揉着少年的发笑道:“没什么,肚子饿了,我们回去吧。老婆婆说今晚会做好吃的。” “嗯,那就走吧,我去跟幸村先生说一声。”握住龙雅的手,少年转眼望着跟过来的幸村,很是乖巧的道:“谢谢你的花,幸村先生,我和龙雅回去了,再见。” 也不挽留,幸村笑着挥挥手,道:“如果还想看花的话就直接过来吧,这几天我都会留在这里。” Chapter 27 几天后,龙雅带着少年坐在了纽约usta国家网球中心的一个球场边,观看一场幷不是太精彩的网球比赛。虽说已在日本红透了半边天,但还不至于红到美国来,恰好让龙雅有机会搂着弟弟不受打扰的观看比赛。 因为只是一场普通的网球比赛,观众很少,整个球场空荡荡的,龙雅就这么肆无忌惮的搂着跟自己穿着情侣装的少年,一边看比赛,一边评论。不过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话——“这球回得太臭了”;“要是我的话一定不这么打”;“切,还差得远呢”。 听到最后,少年实在听不下去了,伸手把脸上的墨镜一拉,皱眉瞪着他道:“别废话,不看的话就滚出去等着,懂不懂什么叫礼貌。” 隔着墨镜,龙雅注视着琥珀猫眸的眼神很复杂,有心疼、有伤感、也有不甘。明明他们也曾经无比嚮往这里,也有实力站在这里,可命运蹉跎之后他们只能坐在球场边安安静静当一个观众。指尖轻轻抚过少年微蹙的眉心,把他抱回怀中,龙雅轻吻着精緻的耳廓,叹道:“其实你仍然很想打网球吧,小不点?” “想有什么用?光靠想是打不了网球的。”眯着眼凝望那颗在两个半场间来回跳跃的明黄色小球,少年微哑的嗓音里带着悵然。但很快的,他又收回了目光,抓下龙雅的墨镜盯着写满苦涩的眼,道:“所以我不会只是想,我还是要试一试,用右手。” 微微一怔,回望虽说有些黯淡,却又掩不住灼灼光芒的猫眼,龙雅突然笑了,笑得一把紧紧抱住下頜微扬起一抹骄傲弧度的少年,对准柔软的嘴唇用力一吻,道:“好,那老公也抽空努力一把,用左手。” 似乎不满龙雅在外面也这般随性,少年警觉的朝四周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人关注他们,这才松了口气,皱着眉道:“你脑子坏了吗?万一被人看到了你还要不要工作?” “比起你那破工作算什么,再说这是美国,我还没红到那种地步。”满不在乎的笑笑,眼看这场比赛已接近尾声,龙雅将墨镜为彼此戴好,拉着少年起身道:“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虽然不知道龙雅神神秘秘的准备把自己带向何处,但少年还是依言站了起来,乖乖离开了球场。对他来说,无论龙雅要带他去哪,他都愿意,因为龙雅真的是一个非常完美的情人。只不过,当视綫里的一切变得越来越熟悉的时候,少年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变成了几乎立刻就要哭出声来的悲伤。 “忍住别哭哦,不然等下有你哭的。”双眼注视前方,龙雅空出一隻手在少年头顶摸了摸,嗓音温柔得仿佛像要抚平这份悲哀,带着些微的颤抖。 低垂着眼,少年努力吸着气极力平復狂跳到发痛的心脏,闷闷的道:“来这里做什么?” 勾了勾唇角幷不着急回答,龙雅仍专心的开着车,一直开到一座带着小院的两层楼民居前才停了下来。望着记忆里熟悉的建筑,他深深吸了口气,下了车,绕到少年一侧开了车门,望着泛红的猫眼柔声道:“回家吧,小不点。” 是的,这所看起来有些陈旧的小屋,就是他们在离开美国前一直生活的家。当初,他就是被父亲南次郎领着走进了那扇门,见到了这个让他决心共度一生的孩子。 楞楞的望着龙雅含笑中带着伤感的眼,少年仍呆坐在车里,好半天才嚅囁着道:“不是说被卖掉了吗?”在父母车祸之后,他也向宥子问起过这座屋子的情况,得到的答案是被那群夺走父母所有财产的亲戚卖掉了。这些年,他一直有个愿望,那就是不管过多少年,总有一天要把这里买回来。这是他出生,还有和龙雅相遇的地方。 “是啊,然后被我买回来了。”拉着少年下车,带着他一步步走向被凌霄缠满的低矮栅栏,龙雅的语气平静得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一般。“你还别说,当艺人虽然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但好在赚钱快……” 不等龙雅说完,少年已从身后紧紧把他抱住,脸埋在宽阔的后背,低低哽咽道:“谢谢你,龙雅。”我还以为,你已经不愿再和过去有一丝瓜葛了,没想到你还记得。 “先别急着谢我。我也是前段时间才买下来的,虽说请人打扫过,但具体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不满意也别駡我就行了。”站在原地不动,任由衣物被少年的泪水沾湿,龙雅抚摸着环在腰前的手,淡淡笑道:“乖,别哭了,先进去吧。不然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你就是欺负了我,之前一点都没对我说过。”不好意思的擦擦脸,少年径自走过去推开木质的篱笆门,走到大门前习惯性的往花盆底下一摸,果然摸到了一把钥匙。愕然眨眼,回头看了看跟过来的龙雅,他什么也没说,低头把门打开,走了进去。 屋里的一切陈设都是新的,看得少年微微有些失落,但心下明白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只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寻找过去的影子上。龙雅就跟在他身后,见他东张西望的样子自然明白他是在找什么,轻叹道:“别找了,这屋子转过几次手,里面的东西早就被丢光了。我也只能儘量还原,不像也没办法。” “不用你说,我知道。”轻轻回了一句,少年推开通往后院的门,然后指着满是野草的小院中那棵茂盛的橘子树道:“它还在那里,真好。” 看着少年唇角浅浅的笑,龙雅突然觉得很心酸,因为这一切本来就该属他们的,却因为他的无能等了这么多年。走过去把少年拢在臂弯,用下頜轻抵在墨绿的发丝上,他眯眼望着深绿色的橘叶间一粒粒圆圆的小东西,轻笑道:“是啊,今年也结了那么多,等秋天的时候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就知道吃,你是猪变的吗?”瞪了龙雅一眼,少年挣脱他沿走廊朝前走,又突然在一根柱子前站定了脚步。那根柱子与其他的幷未有什么不同,只是在柱身上有两条明显的刻痕,一高一矮。伸出手在刻痕上摩挲了片刻,他回头看向跟过来的龙雅,似笑非笑的道:“原来你那时候这么矮。” “嘖,说得好像自己很高一样,我那时候才七岁,能这么高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吗?你看,你才到这里。”眼中带着怀念的浅笑,龙雅伸手指着另一道刻痕,故意逗弄道:“不过嘛,小不点现在也没多高,和老公我还是最萌身高差,抱起来最舒服了。” “龙雅……”没有对方想像中的气恼,少年上前一步抓着他的衣领把俊朗帅气的面孔拉到面前,用力吻住带笑的嘴唇,舌尖一下又一下在唇齿间撩拨着,哑声道:“来做吧,我想做了。” “小不点?”被突兀的话语刺激得气息有点不稳,龙雅搂他贴近自己,肆意享受着少年难得主动的馈赠,轻喘着笑道:“怎么了?突然就勾引老公。” 微挑起眼角,少年眼中泛过旖旎的光,伸手拉松自己的领口露出精緻的锁骨,舔着龙雅热切索吻的嘴唇道:“你不想吗?在我们自己的家里面。” 是啊,从今以后,这就是专属他们的家,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家,怎么可能不想呢?喉间溢出低低的笑,把手指放在少年的唇侧示意他舔湿,再把湿漉漉的手指伸到柔软乾涩的入口浅浅抽插,龙雅咬着泛红的耳垂喘道:“小不点,你这是犯规哦。老公本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现在只能推后了。” 被若即若离的挑逗弄得浑身酥痒难耐,少年轻咬着嘴唇轻轻呻吟,微蹙着眉心犹豫了片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把紧贴上来的龙雅轻轻推开。“乖乖站在那里别动,直到我说可以为止。”在琥珀眼眸不解的注视下,他慢慢褪下宽松的短裤,把舔得湿润的手指探进身体扩张,另一隻手握住微微抬头的小巧,就靠着墻在龙雅面前轻揉慢拈。 见少年嘴里叼着衣物的下摆露出嫣红挺立的乳尖,手指在身前身后灵巧的动作,龙雅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起来,半眯着眼眸像饥饿了许久的狼一样紧盯他的一举一动。下身胀痛得厉害,让他克制不住的也拉下同样款式的短裤,握住昂扬挺立的柱体开始自慰。 午后的小院静悄悄的,只有沉重灼热的呼吸在彼此耳边回荡,两双像极了的琥珀眼眸就这么凝望的对方,谁也不肯先开口,宛如博弈般的在对方注视下玩弄着自己的身体。到最后,还是少年先有了下一步动作,慢慢走到龙雅面前,用被情液湿透的顶端在坚硬硕大的性器上磨蹭,顶弄紧綳的球囊,勾唇哼笑道:“好过分,我没说你可以自己摸。” “更过分的还在后面,小不点挑逗老公的后果就是今天别想下床了。”从未见过少年如此魅人的表情,龙雅觉得自己再被磨蹭下去很可能会丢脸得直接缴械,伸手掐住纤细的腰把他翻转过来压在墻上,挺身进入早已准备好的穴口,一进去就开始疯狂的抽插。 “混蛋……我还没说……没说可以……”被狂野的耸动弄得话都说不完整了,少年仍不肯示弱,回过头似嗔非嗔的瞪着被情欲染红的琥珀眼眸。可嘴上这么说,他却配合着龙雅的每一次深入朝后撞去,每一次都让对方顶到身体的最深处。 “口是心非的小东西,你自找的。”扣住少年小巧的下頜狠狠吻住诱人的嘴唇,龙雅在放肆翻搅中口齿不清的低笑:“我爱死你这样了,小不点。” 也许因为环境的关係,又或者是少年的挑逗起了效果,龙雅没能支持多久便迎来了意犹未尽的巔峰。用力顶进紧致火热的甬道,听着陡然拔高的呻吟,他下腹一紧也跟着射了出来。 享受完高潮的馀韵,龙雅粗喘着后撤,本想把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可看着从剧烈收缩的褶皱间涌出,再沿着白晰纤长的大腿滑落的白浊,他的呼吸再次急促了起来。上前一步将无力趴伏在墻上的少年打横抱入怀中,他大步朝屋内走去,边走边道:“抱歉,小不点,最重要的事情暂时先放一放,你先替老公好好灭火吧。今天不管你怎么哭着说不要了都由不得你。” 而回应他的,是少年抬起手臂紧紧缠住他的颈项,热烈亲吻的同时轻笑道:“今天不把你榨干我就不是越前龙马了,亲爱的老公。” Chapter 28 在这个名叫sequim的小镇上,park是一名神父。但很多时候,他更愿意别人把他当做一名普普通通的农夫。毕竟,身为神职人员却只能守着一所破旧的小教堂,连教徒都没几个,还不如不要让别人知道得比较好。 不过今天,park起得很早,还特意换上了乾净整洁的祭袍,而且还是白色的祭袍。是的,他将要前往小教堂主持一个婚礼。如果他没记错的的话,他已经快有十年没有主持过婚礼了,真的有点担心连誓词都记不完整了,所以从一早开始他嘴里反反復复都念叨着那几句话。 昨夜,他的住处突然来了一对东方面孔的男子,一个年长些,另一个看起来却像刚刚成年不久,还是少年的模样。一开始,他以为他们是来借宿的,幷不打算接待,sequim种植着大片的熏衣草,每年到花开的时候总会有外来者前来打扰小镇的寧静,他不喜欢平静的生活被搅扰。可那年长一些却依然年轻的男子却用流利的英语对他说,希望请他来主持自己和恋人的婚礼,就在明天。 望着这对同性的恋人,park在一瞬间有些犹豫,眼前这两张极其相似的面孔让他直觉认为这两个人应该是有血缘关係的,婚姻是不被允许的。但很快的,他又释然了,因为他从两人紧扣的十指里看出了缠绵的情意。爱情这东西,从来就是两个人的事,与旁人无关,他只需要送上祝福就好。 将两人迎进客厅之后,park开始细细询问他们的要求以及参加婚礼的宾客,而那个自称为越前龙雅的男子却说,没有宾客,只有他们两个。他们的要求也很简单,只要一个完整的婚礼即可,他们只是希望这段婚姻能够得到祝福。越前龙雅还说,他们之前已经去找过很多神父,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说这话的时候,越前龙雅眼里带着一丝无奈,但幷无责备,就仿佛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而坐在他身边从头到尾都一声不吭的少年在这时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琥珀色的猫眼为微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在park看来,他们是如此相配,天生就应该属彼此,无论他们的身份是什么。所以,他允诺他们,一定会给他们一个最完整的婚礼,除此之外还邀请他们在自己家多住一段时间,欣赏这片不输于普罗旺斯的熏衣草花田。 想到这里,park再次整了整祭袍,催促妻子jane赶紧去花田里采摘一束新鲜的熏衣草,他要把这束花当成礼物送给那对同性恋人。jane回来的时候,正巧遇到穿戴整齐的两人从客房里出来,一黑一白同样款式的燕尾服衬得他们无比出色。 “ryoga、ryoma,这是新娘的捧花哦,你们谁拿着比较好?”其实一眼就看穿了在这场婚姻里谁处于下位,但jane就是忍不住想要逗弄一下脸上带着些许羞涩的少年,蓝色的眼眸里含着盈盈笑意。 “夫人,您就不要再逗我们家小不点了,他会害羞的。”腰上被少年不动声色的狠狠掐了一把,龙雅忍着疼接过还带着露珠的熏衣草,憋着笑皱了皱眉,又道:“他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追到手的,要是再跑掉的话我可会后悔一辈子的,我会哭给你看哦。” 半真半假的话说得少年精緻的面孔上浮起淡淡的红,狠狠瞪了一眼龙雅之后,他伸手道:“把花给我,夫人是给我的。” 看着这对斗嘴的新人,park与妻子相视一笑,替他们感到高兴。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找到一个你爱着的,同时也深爱着你的人,幷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尤其这两个人的身份还那么特别,想来走到今天也一定吃了很多苦。 “好了,走吧,我想你们已经等得够久了。”推开大门,park站在门口笑望还在低头安抚少年的龙雅,道:“ryoga,只有我宣布你们结为夫妻才算你们的婚姻有效,你真的打算让我继续等下去吗?” 琥珀色的眼眸里飞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龙雅直起身懒懒对park笑道:“大叔,急的应该是我才对,怎么看起来你比我还着急一点?”说着,他也不再废话了,搂住少年的腰便跟着park一起朝外走去。 sequim唯一的教堂就在park家旁边,虽说外表看起来已年久失修显得破旧不堪,但内部还算收拾得乾净整洁。示意龙雅和少年跟上自己,park先一步跨上神坛,转身面对空荡荡的教堂,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的对两位还在拉拉扯扯的新人道:“快站好,婚礼开始了。” 站着等了一会儿,等到两人乖乖在自己面前站好之后,park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问:“你们是否是在耶穌基督的指引下来到这里接受神圣的婚姻洗礼的?” 得到两人给予肯定的答覆之后,park接着道:“我要分别问你们同样的一个问题,这是一个很长的问题,请在听完后再回答。”目光缓缓转向龙雅,他问:“echizenryoga,你是否愿意接受echizenryoma成为你的伴侣,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界?”他稍微篡改了一下誓词,是因为觉得这样更适合这对同性的新人。 温柔的看了一眼正睁大双眼静静注视自己的少年,龙雅唇角含着笑,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发,用满含宠溺的嗓音道:“ido。” “echizenryoma,你是否愿意接受echizenryoga成为你的伴侣,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界?” 紧紧抓着龙雅的手,少年动也不动的望着他,嘴唇轻轻蠕动:“yes,ido。” 见两人都用缠绵的目光注视着对方,park稍微停顿了一下,微微笑道:“现在交换戒指,作为结婚的信物。” 从外套口袋中摸出一个盒子,龙雅对着满眼期盼的少年笑笑,然后缓缓将戒盒打开。深蓝色的丝绒上幷排放着两枚镶嵌着琥珀的白金戒指,一大一小。大的那一枚琥珀的色泽亮丽,隐隐泛着金色的光芒;而小的那一枚的琥珀颜色更深一些,深邃而通透,恰好是彼此瞳孔的颜色。执起少年的右手将戒指推入无名指,再把另一枚送到他面前,龙雅抬起左手静静等待。 等少年也替龙雅戴好了戒指,park望着他们紧扣的手指,微笑着继续道:“戒指是金的,代表你们要把自己最珍贵的爱,像最珍贵的礼物交给对方;随身佩戴它,代表你们的爱也处处与对方相随;戒指永不生銹、永不退色,代表你们的爱持久到永远;戒指是圆的,代表毫无保留、有始无终,永不破裂。” “echizenryoga,请你一句一句跟着我说:这是我给你的结婚信物,我要和你在一起、爱你、保护你。无论贫穷富足、无论环境好坏、无论生病健康,我都是你忠贞的伴侣。” 握着少年的手放在左胸,龙雅深深看入微红的猫眸深处,低沉的嗓音带着些微的颤抖慢慢重复着park的话。他说得很认真,仿佛这不仅仅是一句誓词,而是要把这些话刻在自己心上。 “echizenryoma,也请你跟着我说:这是我给你的结婚信物,我要和你在一起、爱你、保护你。无论贫穷富足、无论环境好坏、无论生病健康,我都是你忠贞的伴侣。” 用同样颤抖着的嗓音说完这一句话,少年垂下眼眸用力眨眼,想要忍着眼底突然涌起的泪意。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曾经经歷的一切痛苦都是值得的,因为龙雅终于是他的了。 见龙雅伸手把少年抱入怀中轻拍削瘦的脊背,park轻咳一声示意婚礼程序还没有结束,紧跟着道:“请你们两个人一起跟着我说:你往哪里去,我也往那里去;你在哪里住宿,我也在那里住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 这一句说完之后,婚礼也已接近尾声,park故意停顿了好一会儿,直到龙雅微蹙着眉不解的望向自己,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轻轻鼓掌,他笑望着两双相似的琥珀眼眸,点头道:“好啦,你们可以亲吻对方了。” 得到神父的允准,龙雅抬手勾起少年小巧的下頜,幷不着急去亲吻粉色的嘴唇,而是从白晰光洁的前额开始,吻过少年的眉心、眼眸、鼻尖、双颊,最后才落到柔软的唇瓣上。他的吻一直很轻柔,仿佛是在对待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不肯有丝毫的放肆。 而顺应着他的吻,少年伸出双手搂住他的颈,微微踮着脚尖回吻过去,主动说道:“我爱你,龙雅。” “我也爱你,龙马,我的小不点。”缠绵亲吻了好一会儿,等龙雅抬起头时,park和他的妻子jane不知何时已悄悄离去,教堂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把少年的手握在掌心,带着他一起朝外走去,龙雅笑道:“走吧,去看看那个大叔一直在夸耀的熏衣草田。” 跟着龙雅缓步前行,少年一直低头打量着无名指上的婚戒,微蹙着眉道:“为什么没有蚊子?”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戒指,很喜欢,但却始终惦记着小时候看到的那一种,他觉得如果琥珀里还有只蚊子的话一定很酷。 略微顿住脚步,龙雅好笑又好气的瞪了少年一眼,用力揉乱他软软的发,气道:“我拜托你有点常识好吗,小不点!那是化石,几千万年前的东西,全世界也找不出几块,你以为你老公无所不能吗?”想想这世界上除了他身边的小东西,恐怕没几个人会想要婚戒里还有只蚊子了吧,那东西看着就不觉得膈应吗? “讨厌,我就说说而已,你急什么?”不满的嘟噥了一句,少年仰头送上安抚的一吻,微弯的猫眸中泛起一抹狡黠的笑意,道:“我就想要你无所不能的,不好吗?” 望着那双与婚戒相映成趣的清澈猫眼,龙雅觉得自己彻底败了,伸手紧搂住少年,哑声笑道:“如果小不点指的无所不能是在床上的话,老公我还是有信心做到的。”见细緻的眉心微微一蹙,他忙道:“新婚快乐,小不点。” “唔……你也是……”似乎还不能马上接受自己已成为已婚人士的事实,少年红了红脸,摸着龙雅无名指上的婚戒,小声问:“回去以后怎么办,你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已经结婚了吧,对你不好。” 没料到少年会突然提起这个,龙雅怔楞了片刻,又满不在乎的笑笑,道:“相信你老公好不好,不会有事的。大不了我学你把戒指挂在脖子上好了,不会让其他人看见的。” 深知彼此的关係永远见不得阳光,这段婚姻也不具有法律效应,少年心中虽然有些失落也还能接受,轻轻点了点头,道:“我也会小心的。” 凝望着略微有些黯淡的眼眸,龙雅胸口没由来的浮起一阵疼痛,紧紧抱他在胸前,柔声安抚道:“我会保护你的,小不点,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你。”这一刻,他真的很自责,因为他还没有能力完全不顾及世人的目光,就算结了婚也依然只能偷偷摸摸,哪怕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彼此的身份。 所以,龙雅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未来几年他要努力挣钱,挣得足够多了就退出娱乐圈,带着他最心爱的小不点去一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生活,就像从前一直希望的那样。 Chapter 29 长达一个多月的旅行让龙雅在回国后便立即进入了繁忙的工作状态,早出晚归已成为日常。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随着几部偶像短剧的开播,龙雅的人气比之从前更旺,在他身上给予了太多希望也倾注了太多心力的种岛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少年在婚后反而不比婚前那样能够经常与龙雅碰面了。不过好在他也已升入三年级,忙着备考的同时也在为梦想而努力,幷不会感到太寂寞。更何况,龙雅就算再忙也一定会回家过夜,两人总归还是有说上话的机会。 在又一天结束了网球部的训练之后,少年去了一趟平等院的诊所,左手恢復良好的结果让他感到欣喜,特地去超市买了一大堆食材准备做点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和最近因工作忙碌而明显消瘦了不少的龙雅。 回到家,空荡荡的房间让他在微微蹙眉之后又很快回復惯有的面无表情,换了衣物便默默走进厨房。之前的好心情因为在靠近住处时发生的一点小意外而荡然无存,他在犹豫要不要把最近一段时间遇到的某些异样告诉龙雅,可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去找种岛和入江商量会比较好,只因为处理这些事情,他们会更有经验。 所谓的不对劲,大概是从他们回国一周后开始的。从某一天开始,少年突然觉得总有人在暗中偷偷窥视自己,可想要查证却又抓不住任何蛛丝马迹。就像今天,在开门之前的无意回头间,他似乎看见一个人影从墻角闪过,等追过去的时候,四周空空如也让他只能解释为最近精神紧张而产生了幻觉。 胡思乱想间,一顿简单的晚餐已做好了,少年端着饭菜从厨房里出来,抬头看了一下挂在墻上的鐘。时间已指正晚上九点,他轻轻叹了口气,心知今天龙雅恐怕又要到凌晨以后才能回来了,这顿晚饭还是只能由他一个人享用。他几乎从不主动给龙雅打电话,既是怕打扰了对方工作,也是怕他们如今的关係被人知道。他是真的不想再给龙雅带去一丝一毫的麻烦了。 拿起筷子正准备吃饭,清脆的门铃声突然响起,让少年再一次皱起眉头,楞了一下才起身朝大门走去。他不认为是龙雅回来了,但会是谁,他还真想不出来,毕竟就他所知这个家从来没有外客来过。 透过门镜朝外看了看,少年又是一楞,因为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女人,一个容貌秀丽幷且看起来有点眼熟的女人。努力想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女人是和龙雅一个事务所的,就算他从不关注那些什么偶像剧,但这个女人在某部偶像剧中出演过龙雅的恋人,他还是有印象的。 也许是来找龙雅讨论工作的吧。这么想着,少年把门打开,望着面露得体微笑的女人,他轻声道:“龙雅还没有回来,你改天再来吧。” “我知道他还没有回来。”仿佛幷不意外一般,女人明媚的眼眸弯成愉悦的弧度,目光久久落在少年白晰的颈项上,视綫的焦点是被他当成链坠挂在项炼上的琥珀戒指。“我是专门来找你的,龙雅的弟弟,越前龙马。” 眼中浮起一丝困惑,少年顺着女人的目光垂头一看,忙抬手把露在外面的戒指塞进领口,摇头道:“我不认识你。” “我叫岩崎爱子,龙雅的同事和朋友。”仍旧笑着,岩崎上前一小步,眼中闪动着一抹古怪的光芒深深看着少年漂亮的眼眸,柔声道:“我今天来,是打算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关于龙雅的事情,可以进去说吗?” 老实说,少年幷不想知道,但又莫名觉得自己非知道不可,略微迟疑了片刻后朝里让了让,示意岩崎进门。去厨房倒了杯水,回到客厅时正看见对方饶有兴趣的拿着摆放在沙发边的一个相框看得格外认真,少年皱了皱眉,问:“你要跟我说什么,专门挑龙雅不在的时候。” 慢慢将装着龙雅与少年亲密合影的相框放下,岩崎转身上上下下打量了少年好一会儿,以优雅的姿态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你和龙雅是堂兄弟吧,我听他说起过。” 即使一百个不愿意提起这个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但对方问了,少年也只得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然后漠然回望笑得高深莫测的美眸,道:“你到底要说什么?如果没什么事,我要吃晚饭了。” “那就好,这样的话告诉你也没什么关係了。”幷不回答少年的疑问,岩崎从包中取出几页纸递过去,微红着脸笑道:“请先看看这个吧。” 满心疑惑的接过岩崎递来的纸页,少年低头看了看,脚下一个趔趄,瞬间苍白了面孔。背靠餐桌,他紧咬着嘴唇盯着纸页上的某个地方,单薄的双肩剧烈颤抖着。那是一份体检报告,受检者是岩崎爱子本人,或者更准确的说,那是一份孕检报告,上面清楚的写着对方已怀孕两个月有馀。 似乎很满意少年的反应,岩崎轻轻笑着,用略带羞涩的嗓音道:“龙雅本来说先不让你知道,可我心急了一点,想着你既然是他最亲爱的弟弟,应该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的,毕竟你也是这个孩子的叔叔。”略微顿了顿,她望着面色极度难看的少年,继续道:“我听龙雅说你们还有个弟弟叫直树,就拜托你把这个好消息转告他吧,相信他听了也会替我们高兴的。” 岩崎究竟还说了些什么,又是何时告辞离开的,少年都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心脏痛得快要爆裂开来了。他不愿相信对方的话,但孕检报告看起来不像是假的,而且对方身为当红女星,未婚先孕等同于断送演艺生涯的丑闻,不可能拿来开玩笑的。更何况,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还记得两个多月前的那天,也就是直树搬离这个家的那天,自己回来时龙雅脸上的慌乱。当时只是觉得古怪,现在回想起来,龙雅身上不是带着一股陌生的香水味吗?明明在这之前龙雅就许诺过,绝不会再带着任何奇怪的味道拥抱自己了! 龙雅回来的时候,少年正端着冷透了的晚餐一口一口往嘴里送,机械的咀嚼着,岩崎没有带走的孕检报告就放在手边。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连头都不曾抬起过,让这些日子回家就能得到一个主动拥抱的龙雅好生奇怪,走过去搂着他不满道:“小不点好过分,老公回来了也不理,这是要离婚的节奏嘛?” 像慢动作一般缓缓抬起头,少年看了看温柔含笑的琥珀眼眸,又转头看向摆放在餐桌上的几页纸,轻声道:“恭喜你要做爸爸了。” “爸爸?小不点你可别吓我,不会是你怀孕了吧?”见少年眼神空洞,脸色苍白得半点血色也看不到,龙雅不自觉的皱起眉,顺着他的视綫看向餐桌,然后一把抓起那几张纸。看到岩崎爱子的名字时,他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再一看检查结果,他抿直了唇綫把少年死死抱入怀中,急切的解释道:“假的!都是假的!小不点,我从来没有碰过她,你要相信我!” 对龙雅的话置若罔闻,少年微微勾起唇角,用仿若谈论天气般平淡的语气道:“时间上是对得起来的吧,直树走的那天,你身上的香水味和岩崎小姐今天用的是一样的吧。” 眼中漾开一抹慌乱,龙雅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因为他的确对少年隐瞒了一些事,一些他以为永远不可能被对方知道的事。到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他的小不点表面上看起来迷迷糊糊的,对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那不过是小不点不说而已,幷不代表不知道。他自以为是的隐瞒,真的很可能将他置于万劫不復的地步。可事态已经发展到这一步,龙雅也只得咬牙承受自找的恶果,紧搂住少年垂头堵住柔软的嘴唇,喃喃低语道:“求你了,小不点,相信我,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不要碰我。”撇开头去,少年抬手轻轻挥开龙雅再次伸来的手臂,漠然转过身去,一步步朝着二楼卧室走去。怎么样都好,信与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他们之间想要平静生活下去,根本是不可能的,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人和事介入到他们当中,他已防备得太累了。 没有忽略琥珀色的猫眼在转头的那一瞬间流露出的一丝厌恶,龙雅心中骤然一冷,也有点怒了。一来,他是无辜被冤枉的,他也是受害者;二来,他的小不点寧可相信外人也不相信自己,他们之间的爱和信任就那么脆弱,不堪一击? 快几步冲上前去一把紧扣住少年的手腕,将他拉回来压在餐桌上,龙雅居高临下紧盯神情冷淡的精緻面孔,咬牙怒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我的话就那么不可信?我告诉你,越前龙马,全世界的人误会我都可以,只有你没有这个资格!” 没有丝毫怯意的直直回望龙雅,少年不甘示弱的冷淡一笑,道:“是啊,我算你什么人?凭什么你说什么我都必须相信?我在你心里就那么蠢?只要拍拍脑袋哄上几句就要像狗一样汪汪回应吗?越前龙雅,我没有资格,你也同样没有。” 嘲弄的冷笑声弄得龙雅肺都气炸了,脑子里除了嗡嗡作响之外根本连一丝理智都不復存在。他没有资格?他凭什么被相信?婚礼那天所说的誓词难道都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吗?紧捏着左右闪躲的面孔印上愤怒的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一番举动究竟只为了发泄怒意还是想安抚最心爱的小孩。 “放开我!别碰我,你这个禽兽!”感觉到单薄的居家裤被龙雅扯落,粗糙的指腹正在臀缝间摩挲,少年气极了,一口狠狠咬在肆意蹂躪着唇瓣的嘴唇上,唇齿间漾开浓浓的血腥味。 紧蹙着眉,龙雅死掐着少年的肩膀任他咬个高兴,直到少年自己松开了牙齿,他这才缓缓抬起头,舔着唇上不断溢出鲜血的伤口,琥珀色的眼眸含冰。挥手将桌上所有的东西打落在地,把少年粗鲁的掀过来趴伏着,不顾他的拼命挣扎死死压在身下,然后一把扯落自己的裤子,俯身进入的同时冷冷道:“现在才知道我是禽兽?已经太迟了,我就让你看看真正的禽兽是什么样子的!” 未经任何润滑或扩张,身体被强行贯穿,少年痛得眼前一阵发黑,却仍然紧咬着嘴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强烈的疼痛让他有种被撕成两半的错觉,全靠手指死死抠着冰冷坚硬的桌面来分担这种痛,到后来他的指甲都翻起来了,在桌面上留下一道又一道血迹。 用力按住少年削瘦的脊背不让他动弹,龙雅机械的挺动着腰,一次又一次狠命撞进瑟瑟发抖的身体。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但若不这么做,他怕自己真的会愤怒到崩溃。也许只有这样,他才会稍微感觉到最爱的孩子还属他,才不会陷入一松手就会永远失去对方的恐惧当中。 高潮到底是怎样到来的,龙雅一点印象都没有,反正当他低吼着射出的时候,他感觉不到任何的快感,有的只是痛彻心扉的苦涩。因为,趴伏在他身下的少年到后来已经不再反抗了,苍白的面孔上看不到任何生气,就像一具专供人发泄的人偶。当龙雅退出之后,他艰难的撑住身体站了起来,连看都不看沿着大腿内侧滑落的白浊和鲜血,慢慢拉好衣物,一瘸一拐的朝大门口走去。 可没等他走上几步,龙雅已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放进柔软的沙发。垂头凝望着没有焦距的猫眼,想要碰触却又不敢碰触,手指悬停在少年眼角处颤抖了许久最终默默蜷回掌心,他哑声道:“你不用走,我走。你好好躺着,我会让入江来接你去医院。”说完,他起身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然后快步走出了家门。哪怕在这里多停留一刻,他都怕彼此再继续互相伤害下去。 走出家门之后,龙雅幷未离去,而是背靠着紧闭的门扉坐了下来。他不敢走,他怕走了之后那个倔强的孩子也会从此消失在他面前,只能像看守犯人一样守在门外。 吹着风坐了许久,龙雅觉得自己终于冷静下来了,拿出手机给种岛和入江分别打了个电话。先告之种岛岩崎爱子的所作所为,再让入江来家里接少年去看医生,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又拨通了这件事始作俑者的电话。听着电话那头岩崎的声音传来,龙雅微微沉默了片刻,然后用无比冷硬的声音一字一句的道:“你敢生,我就敢要,但前提是你敢说那是我的种。否则,我会让你比死还难受。” Chapter 30 岩崎爱子谎称怀孕的事,最终还是被种岛压了下来。毕竟涉及他旗下两位当红艺人,若事情被闹大,不仅两个人的演艺生涯都有可能被葬送,更会牵连到种岛娱乐事务所的其他艺人,影响太过恶劣。 当面对质的那天,在种岛的私人办公室里,龙雅冷冷望着缩在沙发上红着眼眶至始至终不敢看自己一眼的岩崎爱子,对种岛温和的劝说置若罔闻。但好歹他是给了种岛面子,等到对方说完了所有的话后才提出条件——从今以后不会接受与岩崎的任何合作,只要有岩崎在的地方,绝对不会有他越前龙雅。 听着向来低沉迷人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的冷漠和厌恶,岩崎爱子猛地抬头,嘴唇颤抖了许久也说不出一句话,垂下头轻轻的哽咽起来。说实话,她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也低估了那个孩子对龙雅的重要性。她的本意是想赌一把,赌龙雅不记得那天被自己下药的事,因为对方事后连半个字都没提起过,给了她一点希望。用假怀孕去试探龙雅的弟弟,除了想通过那孩子给龙雅施压之外,也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她请人跟踪这兄弟俩得出了一个让她觉得害怕的结论——龙雅和那个小孩之间,恐怕不是单纯的兄弟关係。 她想要试探一下,所以才会特地选了龙雅不在的时候前往,结果没想到会惹怒对方到断然与自己绝交的地步。她印象中的龙雅,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无论在工作中受到多大的刁难都会笑容满面去应对,而眼前这个一进门就像要用目光杀死自己的男人,绝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越前龙雅。 到这个地步,岩崎终于明白,这个男人的笑容不过是面具,一旦真正被碰触到了底綫,他会变得绝对冷酷无情。所以,那个叫越前龙马的少年,就是龙雅的逆鳞。她的想法已经被证实了,这对兄弟间有着悖伦的感情存在。 相比岩崎,种岛是清楚龙雅的心性的,就算再为难也只能答应下来。示意岩崎先离开,他叫住转身要走的龙雅,在冰冷的目光下轻轻叹了口气,道:“抱歉,龙雅。我不知道岩崎会过分到这种地步,我本以为她只是倾慕于你,不会做出这种不长脑子的事情。” 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事,龙雅不耐烦的皱眉道:“说完了?说完了我要走了,我还要去小不点那边,最近别来烦我。” “龙雅,你稍微等一下。”出声挽留,种岛平静回望压抑着巨大愤怒的琥珀眼眸,道:“我劝你暂时别去打扰龙马。我让奏多去德川家看过他,他幷不想见你,说是太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下。” 冷笑一声,龙雅暂时也不打算走了,往沙发上一坐,点起一支烟猛吸几口,嘲弄般的道:“那是我和小不点之间的事,跟你们没有关係。说起来,入江这么频繁的去看小不点,不就是因为他那天来晚了,让德川和也先一步把小不点接走了心存愧疚吗?不必了,就当我所托非人吧。” 一想起那天后来发生的一切,龙雅就觉得怒不可遏,怒意和妒意交织在心头没办法释然。他真的没想到,他们明明已经结婚了,可小不点每次有事第一个想到要求助的人还是德川那个混蛋。他甚至在想,德川宥子久久给不出调查结果,是不是也是故意拖着,给自己儿子製造与小不点见面的机会? “奏多当时正在发烧,听了你的拜托立刻就赶过去了,德川会那么快出现是谁都没想到的事,你这样说有失公允。”不愿恋人被误解,种岛略微不悦的皱了皱眉,又叹了口气才道:“我不让你去,是因为最近得到消息说除了岩崎之外,还有人在调查你们的关係,在我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我劝你最好收敛一点,别再去德川家闹了。否则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受牵连的不是你一个人,龙马也在其中。” 为着种岛这番话,龙雅心里的怒意似乎平和了些许,皱着眉抽了几根闷烟,问:“会不会是竹内家的人?” “我不知道,只能说有这个可能性吧。”低头整理着桌子上的文件,种岛显得有些疲惫,而事实上他的确也累得不行了,为了岩崎爱子捅出的篓子他这些天几乎是没怎么合眼的。见龙雅没那么生气了,他挥手道:“你回去休息吧,过几天你的新剧就要开拍了,好好准备一下。” 出了事务所,龙雅在车上坐了一会儿,还是准备去一趟德川家。他知道种岛说的都是事实,但今天他必须要见他的小不点一次,因为有些东西想当面交给他。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他们的将来,为了让彼此间摇摇欲坠的信任多一点保障。启动车子朝德川家驶去,那一刻龙雅在想,也许小不点见了这个,就不会再生气了。 只是,龙雅始终还是漏算了德川这个阻挠他与少年见面的最大障碍。 德川这些日子一直没去学校,一直在家照顾着因那一日被粗暴对待后卧床休养的少年。好几次,他都想问清楚到底这对兄弟间又发生了什么,可无论怎么问,少年都不言不语,唯一说出的只有那句:“我累了,和也哥哥。”少年在说这话时表情淡淡的,但无论是谁都能从他注视远方的眼神里感觉出从身体直至灵魂的疲惫,德川除了紧紧抱住这具单薄瘦弱的身体外再不能做点什么。 在德川家门口被拦下时,龙雅的脸色很不好看,恨恨瞪视着对方冰冷的紫眸,沉声道:“让我进去,我有话要跟小不点说。”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越前龙雅,龙马不想见你,也不适合见你。”无视龙雅眼中那抹隐隐的焦急,德川双手环抱在胸前,冷冷道:“你是真不知道龙马受了多重的伤还是准备把他弄死你才甘心?他到底亏欠了你什么要让你如此咄咄逼人,盯着他不放?” “德川和也!”喉间发出一声愤怒至极的咆哮,龙雅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压抑着把对方痛揍一顿的衝动,勉强放缓语气道:“我不想跟你争,我只是来见小不点一面,说完话就走。你可以让我进去了吗?” 心里一直记挂着少年在房间里无人陪伴,德川真的有点不耐烦了,拧紧眉心怒道:“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说了龙马不想见你,给我滚。”说着,他转身离开,却不想才一转身就听见沉闷的声音不断从身后传来。 要比不要脸,恐怕这世界上没几个人是龙雅的对手,尤其是他篤定了今天一定要见到少年。用脚狠命踹着雕花鏤空的铁门,哪怕腿骨生痛也依然不肯放弃,他就用这样的方式对抗着德川,甚至在对方愤怒的回转过头时嘲弄般的勾起唇角。这一刻,他才不管自己是不是当红艺人,他唯一的目的是要见到心爱的小不点,把兜里的东西交给对方。 两人的对峙终于引来了在书房里处理事务的德川宥子,一见龙雅,她就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对正要拿出手机报警的儿子道:“和也,把门打开,让他进来吧,别闹了。” “妈!”极不满的对母亲叫了一声,但见宥子一脸坚持,德川最终还是妥协了,紧抿着唇把铁门打开,咬牙对大步跨进来的龙雅道:“十分鐘,十分鐘之后你还不走,我就报警。” 冷冷低哼一声,龙雅在经过宥子时微微顿住脚步,对她道:“我等下有事找你,留点时间给我。”说完,他也不等人带路,径直朝二楼的客房走去。然而最终龙雅是在德川的卧室里找到少年的,这让他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因为他可以想见自己不在的时候,德川是怎样独占着他心爱的小不点。 龙雅推门进来的时候,少年正靠着床闭目养神。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扭头看过去,眼神依然平静得看不到半点涟漪,就像龙雅的到来幷不值得惊讶,也不值得期待。而见精緻的小脸面无表情的样子,龙雅有些心慌,忙快步走过去坐在床沿轻轻抱住少年,哑声问:“还疼吗?” 摇摇头,少年任由龙雅抱着,既不抗拒也不动弹,轻声应道:“已经好很多了,你不用特地过来的。” 少年的平静让龙雅很难过,甚至感到不安,总觉得对方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陌生人对待。垂头在白晰的前额烙下自责的轻吻,他低声道:“岩崎爱子的事已经查清楚了,她根本就没有怀孕,那份孕检报告是假的。”小心翼翼关注着少年的反应,可对方连低垂的眼睫都不曾有半分变化,龙雅说不下去了,沉默了一会儿便默默从外套里拿出一张纸放到他面前,道:“我今天来,是想让你看这个。” 抬头看了看龙雅,少年伸手拿起那张纸,看着看着手腕开始颤抖。那是一份手术报告,对象是龙雅,内容是结扎。轻咬住惨白的唇望向俊朗的容颜,他嚅囁了一阵才哑声低问:“你这是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不想同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这么做是最好的办法。”唇角微微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龙雅伸手轻轻抚摸着少年苍白的面孔,柔声道:“小不点,这次的事是我不对,给你带来困扰了。直树走的那天晚上,我的确去过岩崎爱子家,也不否认她想引诱我,但请你相信,老公真的什么都没跟她做过。” “笨蛋……”无法控制嗓音的哽咽,少年突然伸手紧紧抱住龙雅,把脸埋在他胸前闷闷的道:“我很笨是不是?明明发誓要相信你的。”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终于想明白那天的他不是不愿去相信龙雅,而是在害怕,害怕龙雅会不要他了,害怕龙雅会爱上别人。说到底,是他们之间的信任太过薄弱了,才会让别有用心的人有机可趁。 抬手轻轻抚摸着少年软软的发,龙雅笑着摇头,道:“不,我相信小不点是因为太爱我了,才会反应那么大。不过以后就没事了,小不点再也不用担心了。” “痛吗?”仰头望着含笑的琥珀眼眸,少年用指尖轻触微扬的唇角,颤声问:“手术的时候痛吗?” “没有你痛……”捉住少年纤细的手指送到唇畔轻吻,龙雅微蹙的眉心间晕开一抹疼痛,久久回望清澈的琥珀猫眼,满含歉意的呢喃道:“对不起小不点,那天我真不是想那么对你,我只是害怕,害怕你会离开我。” 眸光落在戴着婚戒的无名指上,少年不用想也知道龙雅在等着他那句“我是不会离开你的”,可他没有说出口,也说不出口。因为,在经歷了这么多的事情以后,他真的不知道一直坚持在一起是不是正确的了。这个世界上好像所有的人和事都在和他们作对,都在阻挠他们在一起,他害怕再坚持下去会继续给龙雅带来麻烦。他面前这个男人,看起来还是和从前一样,其实早就不堪重负了,他一直都知道。 “龙雅……”轻轻叫着,主动伸手环抱住宽阔结实的肩膀,少年轻轻吻住对方温暖的嘴唇,在细密的辗转间小声道:“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你的脸色很难看。” 没有得到渴望中的那一句保证,龙雅微微觉得心慌和失落,但捨不得继续勉强看起来就很疲惫的爱人。低应了一声,他温柔回吻了少年好一会儿,抬起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最近你还是先住在这边吧,等你完全好了我再接你回去。乖,老公爱你的,只爱你一个人。” 也许是龙雅不再坚持让少年觉得有些不适应,怔怔的望着他,直到他起身离去才慢慢垂下眼眸,紧紧握住镶嵌着琥珀的婚戒。明明得到了龙雅的顺从,可心为什么还是那么难受,他真的会失去龙雅吗?或者说,他真的捨得有一天离开龙雅吗? 闔上房门之后,龙雅幷未立即去找宥子,而是背靠着紧闭的门扉痛苦的闭上双眼,良久站在原地。比起针锋相对的争吵,这种看似平静的疏离更让他难以承受,莫名的不安如潮水般席捲而来。站了好一会儿,惊觉德川出现了,他这才缓缓敛去外露的表情,压低嗓音道:“好好照顾小不点,最近不是很太平,可以的话儘量跟他在一起。” 明明是最最深爱的人,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得已把他交托给另外一个男人,这样的屈辱和痛苦德川懂,所以也没有出口嘲弄,只默默的点了点头,道:“我妈在书房等你。” “知道了,你去陪着小不点吧。”强迫自己笔直身躯,龙雅昂首朝宥子的书房走去。短短的一段路,他走得那样艰难,却一次都不曾回头。因为如果回头的话,他怕会控制不住内心的渴望,会不顾一切将最爱的小不点带回自己身边。 龙雅推门走进书房的时候,宥子正在整理资料,见了他也不多说,径直道:“你拜托我查的竹内健太郎和竹内妗子的事,没有太大的进展。之前袭击龙马的那帮小混混也坚持是他们幷不知道委托人的真实身份,对方没有亲自出现交涉过,保证金也是放在某个租借置物柜里让他们去取的,那地方没有监控录像。我只能说,对方越是小心得滴水不漏,就越刻意,再继续观察吧。” 德川的父亲德川宗一郎是东京都警界高层,所以宥子说出的这番话龙雅也没有任何疑问,只是在点头之后道:“根据我老闆的说法,最近有两批人在调查我和小不点的关係,也拜托你帮忙注意一下。小不点就暂时留在你们家,麻烦你多照顾了。” “放心吧,我一直把龙马当成自己的孩子,一定会保护他的。”见龙雅起身准备离开,宥子轻轻叫住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龙雅,龙马跟我说你们结婚了,这样真的好吗?你们的关係……” 不等宥子把话说完,龙雅便挥手打断。回头静静注视着满含忧虑的美丽眼眸,他勾唇淡淡一笑,漠然道:“这是我和小不点之间的事,你们不要掺和进来了。我爱他,是以一个男人的心态去爱他,于我而言他就不是我的弟弟了。” Chapter 31 在旁人眼里,越前直树在越前家两兄弟的感情世界里一直扮演的都是个不太光彩的角色。从初次见面时的恶作剧再到在冰帝学园里的大肆抹黑,他可谓恨少年恨到了极点。都说因爱而生恨,直树对少年这份莫名的恨意,正是源自他对兄长龙雅的爱,说得更准确一点,是占有欲。 自从被龙雅勒令搬出去独居之后,直树一直在苦苦思索,究竟什么是越前龙马有的而恰好又是他没有的?想来想去想了许久,他终于想到了一样东西,那就是网球。在龙雅右手臂骨折之前,他经常看到龙雅在周末抽出时间陪少年出去打球,两人回来时总是有说有笑的,看得他羡慕不已。 龙雅走红以后,给直树的生活费也多了,足够让他从其中抽出一笔报名了最好的青少年网球学校,苦练了一个多学期,也算打得有模有样了。于是,在新学期伊始选择社团时,他果断选择了拥有几百名部员的网球部,幷且很有自信会从新一期报名学员中脱颖而出成为一名正选球员。每每想到这里,直树就忍不住暗自发笑,认为自己终于有机会战胜越前龙马,让兄长好好看看自己为了他付出的努力。毕竟,一个左手都不能再用的傢伙,谁会怕? 只可惜,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当结束了网球部新人面试,看到部长松阪面无表情的摇摇头后,直树不敢相信自己连第一轮都无法入围,冲上前去就和对方理论起来。好歹他的兄长是越前龙雅,整个冰帝高中部连学长都要给他点面子,这些网球部的傢伙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还是说是越前龙马从中作梗? 听完直树的一番争辩和质疑,松阪依旧冷着面孔,道:“你是初学者吧?看你刚才的表现,也就学了网球不到几个月的时间,冰帝不需要新手。如果你真的很喜欢网球,我建议你去那些专门为网球爱好者开办的学习机构,让你入部既是浪费我的时间,也是在浪费你自己的时间。” 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话说得直树面红耳赤,因为他的的确确是个才打了几个月网球的新手。可面对和他一样是二年级的松阪,他忍不下这口气,仍旧缠着对方不肯离去。正琢磨着怎样才能让松阪同意自己入部,少年正好在这时候拎着球袋走进了球场,在场所有低年级球员立刻恭恭敬敬的对他弯腰行礼,叫了一声“越前学长”。 微微朝所有人点了点头,少年径直走到球场边坐下,拿出球拍调整拍綫,准备等下找人来场练习赛,试试看左手恢復到什么程度了。而看着他,直树像突然找到了藉口一般,指着他对松阪道:“凭什么一个左手都废了的人还能待在正选队伍里面?你们也太偏心了吧,就因为他和迹部景吾的关係好,所以你们就怕了?” 看看直树,又看看少年,松阪想了想,认真回答道:“就算越前学长的左手不如从前,但他用右手也一样能赢过我们许多人。而且,他有丰富的比赛临场经验,这对新加入的球员非常宝贵。”说话的时候,松阪心中一直在感慨,这两个人不是兄弟吗?为何差别那么大?一个虽说沉默少言却总会在适当的时候无私帮助球员,另一个无能反而自以为是得厉害。 被说得哑口无言,可直树仍不甘心,站在球场边就是不肯走。直到训练快结束的时候,少年下场与一名球员较量过后,他终于死心了,朝正默默拭汗的少年投去忿恨的一睹,转身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学校。 冲到一个无人之处,看着还被握在手中的球拍,直树气得把它重重甩了出去,根本不去管这柄球拍是他花了好多功夫才买到的限量版,价格昂贵。他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他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却始终比不上越前龙马。先不说哥哥总是护着那傢伙,现在就连外人都偏帮着欺负自己,凭什么? 越想就越觉得怒意难平,直树坐在路边呼哧呼哧的喘着气,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站在旁边已注视了他许久,唇角带着高深莫测的弧度。直到一方散发着浅浅香味的手帕出现在眼前,直树困惑的眨了眨眼,抬头看向手帕的主人。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年纪看起来已经不小了,可保养得宜的脸庞还是很美丽,笑容温柔。直树很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女人,所以幷不去接对方的手帕,皱眉问:“你是谁?” “你是直树吧?长得真帅。”幷不介意直树的冷淡,女人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也不管是否会弄脏身上昂贵的香奈儿套装。主动替他擦拭着额角的汗水,女人柔声轻笑道:“怎么了,看你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能够跟我说说吗?” 记忆里除了在养母伦子那里享受过几天的温柔对待之外,眼前的女人是第一个对直树温言细语的人,让他心中的戒备渐渐少了。垂头沉默了一会儿,他很委屈的看向女人,低声道:“凭什么越前龙马跟我一样都是孤儿,但所有人都向着他,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原本只是想抱怨一下,直树幷不指望女人能帮上自己什么,却不想立刻听到女人用好听的声音惊呼道:“越前龙马?你是说你妈妈伦子抱养回来的那个孩子?”见直树愕然瞪大眼眸望着自己,女人稍微定了定神,微笑着解释道:“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香取美咲,是你妈妈的好朋友。” 幷不在乎眼前的女人是不是养母生前的好友,直树急切的追问:“你说越前龙马是抱养的?他不是伦子妈妈亲生的吗?”如果真的如这个女人所说,那越前龙马就跟自己没什么区别了,兄长是不是也就不会那么偏疼他了? “亲生?谁告诉你他是伦子亲生的?”好惊讶的看着直树,女人微微沉思了片刻,道:“伦子的确生过一个男孩,可那孩子没足月就夭折了,南次郎怕伦子伤心特意从远亲家抱养了一个孩子回来,用的就是死去的孩子的名字,越前龙马。不过这个越前龙马天生桀驁不驯,伦子不是很喜欢他。我记得在她出事前几个月还来找我商量,说要重新领养一个,把越前龙马送回去呢。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把这事做完就出了车祸,真是……” 解释了一大通,女人转眼一看直树面色铁青,咬得牙齿格格作响,忙伸手轻抚他的发,轻声安抚道:“抱歉,直树,说起你的伤心事了。但你要相信,你的伦子妈妈是爱你的,不然她也不会为了你要把越前龙马送回去了。” 那个没相处多久就车祸死掉的养母是不是爱自己,直树已经不想去深究也不关心了,他此刻正沉浸在惊愕与愤怒交织的情绪里,恨不得立刻就把夺走他一切的越前龙马置于死地。越前龙马抢走了他的兄长,抢走了原本该属他的关注,甚至抢走了迹部景吾的疼爱,他原先还理解为因为越前龙马是越前家的亲生子,没有办法去争,却没想到那傢伙也是一个冒牌货! 细细观察着直树的表情,女人抚摸着他头发的动作越发轻柔,叹道:“龙雅也真是的,放着你这么个可爱的弟弟不管,却被那孩子逼迫着结了婚,哎……” “结婚?什么结婚?”浑身剧烈一颤,直树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腕,咬牙问:“哥哥和谁结婚了?” “你不知道吗?龙雅没有告诉你吗?”微蹙着眉眼看向直树,女人欲言又止,在对方好一顿追问之下才带着难以启齿的表情道:“龙雅前段时间不是出国旅游了一个多月吗?还和那孩子一起。他们不仅仅是去旅游,而是去美国结婚了。你想啊,如果那孩子真的是伦子所生,那么和龙雅就是血缘极近的堂兄弟,他们怎么可以结婚?我想,一定是龙雅有什么把柄被那孩子抓住了,才逼不得已同意的吧。” “那个贱人!”咬牙切齿的怒駡着,直树死死瞪着女人从皮包中拿出来的一张龙雅与少年的亲密合影,连杀死少年的心都有了。他的哥哥,凭什么被越前龙马那个贱人霸占!他不服,也绝不会让越前龙马得逞! 轻拍着直树铁青的面孔,女人低声含糊不清的安抚了一番,起身道:“好了,我见到你了,见你过得很好也算是安心了。龙雅总归还是疼你的,不过因为越前龙马的存在不好表现出来而已。你也别忘心里去,早点回家休息吧。”抚平外套上的褶皱,她又递过一张名片,微笑道:“有什么事可以打我电话,不过千万不要让龙雅知道我来找过你,他一直不太喜欢我的。” 接过名片看了看,直树点点头,先女人一步一声不吭的离去。他觉得这个陌生的女人说得很对,只要越前龙马不存在了,那么哥哥又是他一个人的了,他们又能够回到以前相亲相爱的生活了。 站在原地目送直树消失在夜幕当中,女人秀美容颜上温柔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底浮起一抹阴狠凌厉。拿出电话拨通,她淡淡的道:“种子我已经洒下了,不过还不够,你可以行动了。这一次,一定不能再失手,一定要让那兄弟两个再没有翻身的机会才行。”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说了点了什么,女人微微皱了皱眉,眼中露出不加掩饰的轻蔑,冷笑道:“你说越前直树?那就是个笨到极点的傢伙,根本不会用脑子,只配被当成棋子来使。”略微顿了一顿,她接着道:“放心吧,只要你把那件事捅出去,他一定会按照我们的希望对付越前龙马,而且不死不休。” 是的,越前龙马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这不是为了越前直树,而是为了她今后都能继续享受高枕无忧的生活。 Chapter 32 那天的事发生得毫无预兆,却又像预谋已久,等相关人等收到消息时,事情已经发展得不可挽回了。无论大众媒体还是网络媒体都像被注入了一支兴奋剂,发了疯一般涌向种岛娱乐事务所,妄图打探更多的内幕消息。 毕竟,身为当红男艺人,越前龙雅被爆出与自己的堂弟发生有悖人伦的关係,还有大量两人的亲密合影为证,这绝对是今年最大的社会丑闻,已经不再是娱乐圈内部的事情了。 半夜就被种岛的夺命连环电话叫到了事务所,龙雅的脸色因睡眠不足显得有些不好,但神情总归还是平静的,幷没有外界猜测的那般不知所措。反倒是他的助理前田拓海和亲自兼任经纪人的种岛,整张脸几乎是铁青的,尤其是年轻的前田,已经因沉重的心理压力晕过去两次了。 种岛戒烟已经很久了,但在这时候也是一支接一支的抽个不停,因为这件事就连经歷过太多大风大雨的他也觉得无计可施。不管怎么说,那些照片太多也太真实了,想说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故意合成出来用来陷害龙雅的也不可能。为着这个,种岛的眉心从拧起的那一刻就再也没有松开过,反而有越拧越紧的势头。 用力将燃尽的香烟摁进装满烟蒂的烟灰缸,种岛抬眼看向神情淡漠的龙雅,沉声问:“你们结婚的事,除了我们几个人之外,还有别人知道吗?” “没了,就算被人知道也无所谓,反正他们也找不到证据。”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浅笑,龙雅垂眼看着被捏在指间把玩的婚戒,俊朗的面孔上繚绕着些许黯淡。而那些黯淡却更像是在为他们不能拥有被世人承认的婚姻而伤感,幷非为了关係被曝光。 正接完一个重要的电话,前田陡然间又听到这个之前完全不知道的消息,眼前一黑,踉蹌了好几步才勉强克制着没有再次晕过去。见龙雅和种岛都朝自己看过来,他哭丧着一张脸嘟噥道:“雅先生,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啊,一次性说了吧。反正事情已经坏到这个地步了,我承受得了。” 看着前田几乎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龙雅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揉揉他的发,道:“就算你承受得了,我也没什么事可以再打击到你了,拓海。”前田是专门从whitenight辞职出来当他助理的,在龙雅心里基本算半个亲人,幷不打算再隐瞒什么。 “你是没有了,可我这里却有一个坏消息。”拨开龙雅的手,前田满是焦急的看向种岛,连声道:“老闆,刚才雅先生代言的一家公司打电话过来,说要让我们支付违约金,理由是雅先生爆出这么大的丑闻,违背了当初签订的合约。算上刚才这一个,这已经是第五家要我们赔钱的公司了。” 五家大公司的代言违约金不是一笔小数目,这的确是一个坏得不能再坏的坏消息,让种岛不由自主的握了握拳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幷不愿意太早下结论,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龙雅的演艺生涯基本算是废了。 听了前田的话,龙雅皱着眉沉默了好一会儿,抬头看向嘴唇紧抿的种岛,平静的问:“我该赔你多少,告诉我一个数字,我会筹给你的。”事情到这一步,就算对方不说,他也知道是怎么样一个结局,幷不指望对方顾念昔日旧情。 “先别说那个,这事应该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挥手打断龙雅,种岛转头看向正从休息室里出来的入江,轻声问:“怎么样?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龙马还待在德川家,说暂时还没人找过去。”俊美的面孔上露出一丝带着疲惫的浅笑,入江望着猛然抬起头来紧盯自己的龙雅,轻轻叹了口气,道:“我问过龙马要不要跟你说说话,他说不用了,还说这时候不打扰你是最好的。不过他让我转告你,他很好,请不用担心他。无论你做任何决定,都请一定不要把他考虑在里面,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就好了。” “那孩子还真是……”真是什么,种岛幷没有说完,因为他看到龙雅在入江这番话下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一拳狠狠捶在茶几坚硬的大理石桌面上。同入江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对方微微闪动的目光示意下,他低下头去点了支烟,任由偌大的办公室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作为过来人,他很清楚龙雅幷不需要这种大度到近乎无情的话,那不啻于一把锋利的双刃剑,伤人也伤己。他也很清楚,从事情发生到现在,龙雅看似无所谓,其实心里最挂心的还是那个孩子。如果可以的话,种岛倒寧愿自己找机会去把那孩子带到龙雅面前,把他们俩关在一个房间里,就算是大吵一架也比现在这种叫人心寒的冷静来得好。只可惜,大批的记者已把事务所包围得水泄不通,无论是外面的人想进来,还是里面的人出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枯坐良久,龙雅慢慢伸出手去拿了支烟在唇间点烟,琥珀般的眼眸在烟雾的笼罩下是喜是悲看不清楚。又过了许久,他才用平静到近乎诡异的语气道:“好,我知道了。”他需要知道的,只是小不点还好就可以了,至于剩下的那些,他什么都没听见。 “那现在怎么办,总不可能一直就这么和媒体对峙着吧。如果雅先生一直不给回应,还不知道要被那些傢伙说成什么样呢。”看看龙雅,又看看种岛和入江,前田幷不知道体会他们此刻的心思不再他所关注的事情上,还在一个劲的追问。 “有什么可说的?感情是我自己的事,我爱谁,不爱谁,与任何人都没有关係。小不点是我弟弟又怎样,我们的关係妨碍到谁了,那些人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他们想要怎么样,让我引退?那就随他们高兴吧。”被问得有点不耐烦了,龙雅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语气格外生硬凌厉。直到发现前田在自己面前瑟缩起肩膀,他这才微微放缓了语调,道:“拓海,你不用担心我,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当众否认我跟小不点的关係就行了。” 似乎早就知道龙雅会是这样的回答,种岛和入江相视一笑,由入江开口道:“其实,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隐瞒是怎么都会出紕漏的,倒不如直接承认了,问问那些人还想要干嘛,也算是主动出击吧。只不过……” “只不过你就要作好以后被所有人抵制的觉悟。”接过恋人的话,种岛一脸严肃的看着龙雅,道:“我不会主动跟你解约,但之后还有没有机会给你,我现在也不能保证了。” 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龙雅盯着直树的来电,没有任何迟疑的挂断之后才道:“如果很为难的话,你就直接告诉我。你知道的,我对这个圈子没有留恋,当初接受这份工作也是为了让小不点和直树的生活过得好点。” “那我现在就去为记者招待会做准备吧。”见事情总算是有了个结果,前田显得很高兴,站起来才要出门,他的电话又响了。接起电话只听了几句,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颤抖着嘴唇对龙雅道:“你弟弟……龙马他……把记者们全部都叫过去了,说是有话要说,他是怎么做到的?” 才一听完前田的话,种岛立刻站起来看向窗外,果然看见刚才还守候在事务所门外的记者们正大批匆匆离去。而入江此时已开了电视,双手紧紧掐住龙雅的肩膀,沉声道:“先看看情况再说,不要着急。” 电视的画面已切换到了直播的情形上,只见少年正站在东京电视台的门口,被密密麻麻的记者环绕着,神情漠然。直到有人示意他可以说了,他这才慢慢聚焦了目光,用一贯对待陌生人的,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道:“越前龙雅是我哥哥,但我早不把他当哥哥看了,是我一直逼他跟我亲近,他幷不知道我的心思。所以……” 慢慢抬起头直直盯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台摄像机,那眼神就好像透过镜头看着龙雅一般,少年一字一句的道:“一切都跟龙雅没有关係,是我爱他,但他只是把我当弟弟疼爱。”深深弯下腰鞠了一躬,他用带着歉意的语气道:“对不起,给你带来麻烦了,龙雅。” 看到这里,龙雅觉得如果自己再看下去可能会一拳砸碎电视屏幕,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息心头因少年自以为是而腾起的愤怒。一把挥开入江的手,他冷冷的说了声“滚”,然后拿出手机径直拨通了少年的电话,目光紧盯着画面上那抹快被涌上去的记者包围的纤瘦身影,看着他拿起电话时微微蹙起的眉宇。 等到电话接通时,电视画面上已没了少年的身影,只有一群记者等候在一扇门外。听着略微迟疑的声音传来,龙雅极力压抑着火气,淡淡的道:“你在哪?” 又是一阵难耐的沉默过后,少年轻声道:“你明明知道的,干嘛还要问?” “那你也应该知道这么说我会生气吧?”深吸一口气,龙雅强迫自己放柔语调,道:“你是打算把一切都扛下来吗?小不点。在你心里,老公我就是这么没用的男人,要你来帮我扛下这一切?”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争辩了一句,少年用力咬了咬嘴唇,声音有些沙哑:“你不也是这么打算的吗?我不过是比你快了一步而已。” 气极反笑,龙雅死死掐着掌心,反问道:“所以,你打算跟我说什么?” 静默良久,龙雅听见少年在电话那头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用微微颤抖着的嗓音道:“我们分手吧,龙雅。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变得无法收拾,还不如趁早结束了对你比较好。” 仿佛早就料到少年会这么说,龙雅幷未勃然大怒,而是轻轻的笑着,用无比温柔的语气对他道:“你做梦。”说完,他直接挂断,然后用力把电话砸得粉碎,头也不回的冲出了种岛的办公室,衝破还不死心的记者阻拦,驾车绝尘离去。 Chapter 33 从家到警局这一路上,直树已经不知道自己摔倒过多少次了。可无论摔倒了多少次,摔得有多痛,他还是咬牙爬起来继续朝前跑,完全忘记自己是可以打车或乘坐公车的。他没办法不心慌,因为就在十几分鐘前,一个打到他手机上的电话通知他,龙雅因酒后斗殴伤人被扣押了,还有可能面临刑事处分。 一边奋力朝目的地奔跑,一边在心中诅咒着那个总会给兄长带来不幸的人,直树恨得将下唇咬出了血痕。他真的想不明白,自从越前龙马出现之后就没过过几天太平的日子,为什么兄长就是不肯放手?到底是越前龙马的纠缠,还是真如外界所传,哥哥与越前龙马之间是那种不可告人的关係?但无论怎样,越前龙马就是个祸害,他一早就知道了! 跑到警局门口时,直树迎头撞上一个人,抬头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确认是龙雅的老闆种岛修二,忙一把紧紧抓住对方的衣襟,哽咽道:“种岛先生,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哥哥,他一定不是故意要伤人的!” 种岛是得到熟人的通知一路飞车赶来的,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直树,怔楞了片刻才略微定下神来,扶着他轻声安慰道:“别着急,你先跟我进去看看情况,但无论如何你都不要说话,一切由我来说。” 赶忙点点头,直树跟在种岛身后走了进去。种岛的熟人名叫真田弦一郎,说起来和龙雅也是认识的,都是当初一同在u-17集训过的少年网球选手。龙雅斗殴的事本不是他的管辖范围,好歹他如今也是搜查一课一名优秀的警部,这种小案件还用不着他出手。不过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传播范围实在是太广了,即便从不关心娱乐圈的真田也有所耳闻,所以当下班撞见龙雅被带回来时他就已经明白事态的严重,连忙通知了久不联系的种岛来领人,自己也守着以免节外生枝。 见了真田,种岛也不废话,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怎么样?没有记者知道吧?” “放心,所有人我都叮嘱过了要对外保密,应该没有泄露。”微蹙着眉点点头,真田沉吟片刻,问:“你怎么不把人看好,你明知道现在那傢伙不宜再惹出任何事情了,居然还把他放出来买醉!还好出事那家店是越前龙马国中时的学长家开的,我已跟对方说好了私了,对方也答应保密了。” 为着真田一番縝密的心思而略微松了口气,种岛感激的点点头,苦笑道:“你不是不知道龙雅这傢伙,他要走谁还能拦得住。不过还好,事情没闹大,不然真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摆手示意种岛不必客气,真田凝在眉心的结仍未松开,转身带着种岛和直树朝关押着龙雅的囚室走去,边走边问:“我记得那傢伙跟德川警视长家关係很好,但问我他要不要联系对方,他死活不肯,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真田问得又是一阵苦笑,种岛叹道:“别说了,还好那家人不知道,否则龙马知道了更不得了,今天的事本来也是跟他有关係。你抽空还是跟警视长打声招呼吧,别让他跟家里说了,就算说也要瞒着龙马。” 种岛和真田说话的时候,直树一直就跟在他们身后。听完两人的对话,他暗自捏紧了拳头,心中更是不服为什么越前龙马会有那么多人关心照顾,而他除了一个哥哥什么人都不认识。如今,就连哥哥也不怎么理他了,这一切都是拜越前龙马所赐。 因为真田的照顾,龙雅被单独关押在一个小房间里暂时还未被审讯。种岛和直树出现的时候,他正默默蜷缩在角落里,衣衫早已被撕扯得不成样子了。墨绿色的发凌乱垂落在脸上,仍掩不住俊朗面孔被揍得随处可见的红肿淤痕。直树叫他,他也不应,一动不动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偶。 看着这样的龙雅,种岛既是气愤又是无奈,抿着唇瞪了他好一会儿,转头问真田:“我可以带走他吗?他留在这里不合适,总归会被知道的。” 顺着种岛的目光看过去,真田皱了皱眉,道:“可以,保释手续我都已经提前办好了,只需要交了保释金你就可以把他带走了。不过你这次得看好他,再闹出什么事来,我都没办法保他了。” 听到真田说保释金,原本还趴在铁栏杆上看着龙雅的直树突然有点急了,立刻可怜兮兮的看向种岛,小声道:“种岛先生,我没有钱,哥哥的钱我不知道放在哪里的,要不您问越前龙马吧,他一定知道的。” 他不知道保释金的金额是多少,但无论是多少他都不想出。龙雅的确给了他很多生活费和零花钱,他也积攒下了不少,但一想到龙雅可能今后都没有生活来源了,他就认为这笔钱是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一定不能乱花了。 低头看了看快要哭出来的直树,种岛也不疑其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发,微笑道:“别担心,这笔钱我来出。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和真田先生去交保释金。记着,千万不要把这事告诉龙马,好吗?” 格外乖巧的点点头,直树等在门边,等到种岛办理好一切手续,才和他一起把酒醉不醒的龙雅架上车,径直朝入江的公寓开去。入江早已收到种岛的消息等候在门口,一见他们出现,连忙迎上去帮着把龙雅扶进客房,一边快速处理伤口一边皱眉问:“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闹到警局里去了?” 将事情详细告诉了恋人,一天多来的精神紧綳也让种岛感到疲惫不堪,在客房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用指尖按揉着胀痛的额角叹道:“还好龙马不知道,否则还要安抚那边又是一顿功夫,你说我到底欠了龙雅这傢伙什么,要替他收拾这么个烂摊子。” “行了吧,你的脾气不让你管你也会想方设法插手的。”略微心疼的看向恋人的倦容,入江把龙雅塞进被窝,起身对直树道:“你就先在这边住下吧,等下我带你去客房。” 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再乖巧可怜一点,直树摇摇头,轻声道:“不用麻烦您了,入江先生。我就留在哥哥身边照顾他,困了就在沙发上睡一觉就可以了。”说完,他又朝着种岛深深鞠了一躬,道:“谢谢您,种岛先生。” 看了看直树,入江眼中飞闪过一抹复杂,不置可否的走到种岛身边,道:“修二,你也累了,去休息吧。这里就交给直树好了,龙雅有他照顾没什么不放心的。” “也好,我有点饿了,你煮点东西给我吃吧。直树,等下你也来吃一点。”知道入江有话要跟自己说,种岛也跟着站了起来,叮嘱了一声便同他一起走了出去。而就在他们离开之后,直树立刻跑过去把耳朵贴在门上,一边关注着龙雅的动静,一边偷听两人会在客厅里说些什么。他甚至在盘算,如果龙雅今后不能继续当艺人了,自己是不是可以求种岛给个工作的机会。 利用种岛洗澡换衣服的时间,入江替他煮了碗速食拉麵,两人就坐在餐桌边轻声交谈。伸手体贴替恋人按揉着额角,他微蹙着眉道:“你觉得这事蹊蹺吗?” “你是说龙雅和龙马被曝光的事?”三五下吃完了面,种岛拿出烟来在唇间点燃,深吸了一口才皱眉道:“的确很古怪。看那些照片的角度,分明就是偷拍的,但我奇怪的是究竟是谁要处心积虑做这种事?搞臭龙雅又有什么好处?” “会是岩崎爱子吗?”极难得也拿了支烟点燃,入江沉思了片刻,又摇头道:“应该不是她,她没那么縝密的心思。而且这些照片里好多都是他们在国外时被拍下的,偷拍者必定是跟踪龙雅他们很久了,才这么瞭解他们的行踪。” 听完入江的话,种岛突然手腕一颤,紧紧皱起眉头,道:“你说,会不会是那两个人?”龙雅的过往他都清楚,也从很早以前就开始怀疑是少年母家的舅舅和阿姨在捣鬼,只是苦无证据。但今天的事情实在太古怪了,为什么揭发者会那么清楚龙雅的行程安排,这一切分明就是有预谋的。 橙色的杏眸微微闪动,入江不动声色的朝客房看了看,轻声道:“也许可能还不止。”不等种岛再追问,他已站起身将碗筷一收,催促道:“你快去睡吧,事情还没解决,明天依然还是麻烦的一天,保存体力很重要。” 幷未按照入江的吩咐去休息,种岛起身跟着他走进厨房,凑到他耳畔压低声音道:“奏多,你是在怀疑直树是吗?” 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入江空出一隻手在种岛唇上轻轻一点,摇了摇头,用只有彼此听得到的音量道:“我没有什么证据,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而已。那孩子虽然看起来单纯无害,可就是因为太单纯了,反而让人起疑。总之,以后有什么重要的事,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提起。” 入江的聪明睿智,没有人比种岛更瞭解,所以他连半点怀疑的态度也无,搂着对方点头笑道:“有你在真好,奏多。” 就在两人窃窃私语的时候,直树仍在为听清楚他们的对话而努力。而就在这时,一直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龙雅有了动静,吓得他连忙转过身来紧张的盯着对方,生怕被怀疑。然后,他听见龙雅发出模糊不清的囈语:“龙马……别离开我……我爱你……不想跟你离婚……” 一句话听得直树当场楞在了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握紧了双拳。之前无论别人怎么说,他始终不肯相信兄长与越前龙马已有婚姻之实。可现在他亲耳听到了,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一切都是假的。 越前龙马,果然你就是不应该存在的!只要没有了你,哥哥就是我一个人的了!所以,你不应该再活下去!你应该早点去死! Chapter 34 十几天后,声讨龙雅与堂弟悖伦相恋的热潮虽未完全退去,但比起事发时已冷却了许多。也许人就是这样,如果当事者不发声、不理会,他们挖掘真相的热情总有限度,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遗忘。这也是为什么种岛坚持选择不发表任何声明,也不让龙雅公开现身的原因。 然而,事情虽已告一段落,龙雅的麻烦却幷未结束,无论是公众的抵制还是代言商家的追责,一波接着一波,都恨不得将这个曾经趋之若鶩的人置于永不翻身的境地才肯罢休。面对这样的情形,种岛幷不意外,因为他早已见过无数因丑闻从此在娱乐圈销声匿迹的艺人,也很清楚龙雅还想翻身,几乎比登天还难了。 但清楚归清楚,种岛却从未打算放弃,而是私下联络这些年交好的编剧、导演,准备为龙雅量身定做一部电影,然后在适当的时候推出。毕竟,反对龙雅和支持龙雅的fans,此刻正在网络上争吵得如火如荼,让他看到了龙雅复出的一点微光。 种岛只用一句话就说服了龙雅——“你越前龙雅难道想要自己和你所爱的人一辈子都被人口诛笔伐,被打上罪人的烙印吗?” 龙雅当然不想,爱谁,不爱谁,是他一个人的事,与旁人无关。他不接受这样的指控,更不愿意最心爱的小不点因为自己永远被人指指点点。所以,无论未来的路有多难走,他都会坚持下去,直到他重新站到公众面前那一天,他要告诉整个世界:他,越前龙雅,这一辈子隻爱他的堂弟,越前龙马!没有任何人和事可以拆散他们。 就在龙雅按照种岛的计划开始为复出偷偷准备的同时,少年也回到了冰帝继续学业。也许是迹部早就做过安排,敢公开来找他麻烦的人一个也没有,只不过众人目光中的鄙夷倒是格外露骨的。好在他从小就对外界的看法几乎是绝缘的,除了有些挂心龙雅如今过得好不好之外,他的生活幷没有太多变化。 可别人不敢来骚扰少年,幷不代表直树不敢,顶着他是少年弟弟的身份,他隔三差五总会跑到少年面前冷嘲热讽一番,然后无一例外在对方冷漠的态度下悻悻离去。就像今天,在校门口拦住想要去平等院处复诊的少年,直树无视那双极不耐烦的琥珀猫眼,径直道:“哥哥想见你,让我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带你回去一趟。” 听完直树的话,少年低垂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满含轻蔑之色的清秀脸庞,摇头道:“我不去。”不管再怎么渴望亲眼确认龙雅现在的情况,但少年很清楚他们是不能见面了,为了龙雅今后能够拥有平静的生活,所有的渴望都必须被忽视。 似乎没料到少年会拒绝得如此乾脆,直树稍微有点急了,叫道:“哥哥病了,病得很重,他只想见你一面而已,你用得着这么绝情吗?你不是爱他吗?他现在得到的一切不都是拜你所赐吗?” “龙雅怎么了?他还好吗?”一听龙雅病得很重,少年精緻的面孔白了白,再也无法维持冷漠的伪装,连声追问道:“他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去看医生?” 发出嘲弄般的低哼,直树从衣兜里摸出一张写着地址的字条往少年的方向一扔,道:“好不好你去见了他就知道了。哥哥说了,如果他今天见不到你,就一直绝食等到你去见他为止。”说完,他露出一抹忿恨的样子重重跺了跺脚,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垂眼盯着纸条上的地址,少年皱了皱眉,眼中有些许疑惑。他不熟悉东京的道路,但这个地方在他印象里比较偏僻,好像不存在医院,难道是龙雅现在住的地方吗?一想到龙雅可能独自待在家中无人照顾,他来不及细想,匆匆跑向车站,准备坐到闹市区再叫车赶过去。 一路魂不守舍,直到计程车司机提醒目的地已到,少年才勉强克制住心中的焦急,付好车费下车。车子离开后,他抬眼张望四周,看着周围荒凉破败连一所像样的房子都没有,他这才明白过来又被直树欺骗了。幷未感到有多愤怒,少年只是有点无奈,觉得自己一碰到龙雅的事就会变成一个傻瓜,半点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但同时他又微微松了口气,心想如果直树只是恶作剧的话,龙雅生病什么的也应该都是谎言吧。只要龙雅没事,就比什么都好。 这里已是东京市郊,天色暗下来之后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更别指望能够拦到计程车了。站在原地稍微想了一会儿,少年决定不去麻烦德川,按照来时的路开始往回走。毕竟这些日子,德川已经为他做得够多了,既然注定无法回报,那还是不要再欠对方更多的情了。 来得时候一直沉浸在慌乱当中,少年幷未有馀裕去关注车子来时的路綫,走到一个十字路口便彻底茫然了。四周黑漆漆的连个路灯都没有,无奈之下他摸出手机打开gps,仔细辨认着回市区的路綫。天生就属路痴类型,再加上交错纵横的道路如同蛛网般密密麻麻,少年看得很吃力,丝毫没有注意到有几个人正借着黑暗的掩护缓缓朝他靠近。 “住手!你们想干什么!” 耳畔传来严厉的呼喝声,少年正想抬头去找寻声音的来源,突然脑中“嗡”的一声,后脑处传来强烈的钝痛,眼前一黑朝前踉蹌了几步。想要回头去看袭击自己的人,可那些人却像一定要把他置于死地一般,对着他的头又是重重几下。浓稠温热的液体从额前滑落,转瞬间便模糊了他的双眼,他还来不及看清眼前晃动的人影究竟是何人,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而伴随着呼喝,从墻角冲出几个高大壮硕的男人,近乎疯狂的袭向还想继续攻击少年的那几个人。其中一个一把将面色死白的少年抱起,对同伴大声吼道:“留下活口,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我现在送小少爷去医院!” 是的,这些人是迹部家的暗卫,自从上次少年遇袭之后就一直在暗中保护着他。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对方明显是已经知道他们就在附近的,依然丧心病狂的去攻击少年,完全就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而他们,就慢了那么一步!抱着少年狂奔而去的男人已经不敢去想少主会怎样处罚他们了,他唯一能想的,就是希望少年没事,只有那样他才能留下一条命去赎罪。 等迹部得到消息飞车赶到医院时,少年已接受完抢救被送进了病房,留在他身边照顾的一名容貌绝美的年轻医生,送少年来医院的男人正直挺挺的跪在病房外。来不及去斥责手下的无能,迹部略微站定脚步,沉声道:“把事情的经过给我详细整理清楚,我等下再问你。” 大步走进病房,目光先在少年苍白的面孔上停留了片刻,迹部朝有着一头蓝紫色微卷发丝的俊美医生胸口的名牌看了看,微微頷首道:“幸村医生,我是迹部景吾,我弟弟情况如何?” 没错,担任少年主治医生的正是他之前在箱根有过几面之缘的幸村精市。听了迹部的自我介绍,幸村略微惊讶的挑了挑眉,紫晶般的眼眸中飞闪过一抹怀疑——明明越前龙雅才是这孩子的兄长,怎么会又跑出个自称是兄长的男人。不动声色的看了看面色铁青的迹部,他道:“只能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ct扫描的结果是他有颅内出血的情况,具体影响是什么,还要等他醒过来之后才能确认。” 在床沿坐下,克制不住颤抖的指尖轻轻碰触少年头上渗血的綳带,迹部深深吸了口气,强装镇静的问:“都有些什么可能性?” 静静注视着迹部的一举一动,见他流露出来的焦急疼痛不像是假的,幸村思索了片刻,轻声道:“最坏的结果就是成为植物人,稍微好一点的智力退化。就算没有这些,也可能出现失忆、失明等后遗症,总之暂时能做的就是观察。” 听完幸村平静得几乎残酷的话,迹部唇间溢出一声痛苦无助的呻吟,紧紧闭上双眼。他听明白了,他最爱的孩子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就算醒来了也有可能成为白痴,或者失明、失忆,反正不可能平安无事就是了。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如此残忍,要让这个无辜的孩子承受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为什么不让他替心爱的猫儿承受这一切? 良久的自责之后,迹部看向又转身去盯着仪器正在记录什么的幸村,沉声问:“藤村呢?为什么他不在这里?你是我弟弟的主治医生吗?” 回头看了看迹部近乎苛责的双眼,幸村浅淡一笑,道:“是,我是越前龙马的主治医生,专业是脑外科。是藤村主任推荐我的,因为对大脑的情况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幸村的语气幷不狂妄,只透着无比的自信和冷静,可迹部已经无暇去分辨自信与自傲的区别了。不知为什么,他对眼前这个俊美无匹的男人没有任何好感,竟有一种隐隐的敌意存在。冷冷回望着温和中带着疏离的紫眸,他哼道:“好大的口气,去把藤村叫过来,我要当面问一问他。” “不用怀疑了,迹部大少爷,的确是我推荐幸村医生来担任龙马的主治医生的。”藤村不知何时来的,此刻正斜倚在病房门口,一双精明锐利的眼迎上迹部不悦的目光,淡淡的道:“就像幸村医生所说的那样,全日本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那么精通人脑的人了,所以我推荐了他。” “你们先聊,我回去整理一下病歷再过来。”不愿介入这莫名其妙的纠纷当中,幸村拨开少年的眼皮垂头仔细看了一会儿,转身同藤村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聪明如他,当然看得出那个骄傲得跟雄鶏一样的男人对他存在敌意,不禁感到有些好笑。另一方面,他在考虑要不要通知龙雅,毕竟在箱根的时候,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兄弟俩之间不可能再容得下任何人。 看也不看离开的幸村,迹部仍死瞪着藤村,哑声道:“猫儿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你给我老老实实说清楚!” 看着深蓝色的眼眸隐隐涌动着快要失控的狂怒,藤村暗自低叹了口气,只得再一次解释道:“幸村幷没有骗你,龙马颅内有淤血,可能导致的一切结果他也基本跟你说清楚了。他也正在纠结是开颅还是用药物等淤血自然消融,所以暂时也不可能给你一个肯定的答覆,你就先等等吧。” 开颅?怎么也想不到少年的情况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迹部惊得心脏一阵抽紧,强烈的痛感顿时泛遍胸腔。不自觉的朝后退了一步,目光在少年惨白的面孔和藤村平静的双眼上来回游移了好几次,他默默点了点头,犹豫着问:“那个幸村可靠吗?需不需要我请专家来会诊?” 轻轻摇摇头,藤村回望迹部等待一个答案的眼,道:“不用了,幸村的资歷远比你想得要深厚,更何况颅内淤血这东西根本不好下论断,先观察几天再说吧。”顿了顿,他稍微有点为难的问:“龙马的家人,就是他哥哥越前龙雅,你要通知一声吗?” “通知那混蛋做什么?让他来给猫儿添堵吗?”一提到龙雅,迹部就觉得心中有气,冷冷的回了一句。不过藤村的话也恰好提醒了他,径直走到仍跪在门边的男人面前,示意对方跟上自己,一直走到一个僻静的转角才开口道:“说吧。” 朝着迹部深深一鞠,男人带着一点怯意轻声道:“今天下午放学后,龙马少爷被他那个弟弟越前直树拦着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就直接去了他遇袭的地方。他离开时的表情很焦急,应该是对方说了关于越前龙雅的事吧。袭击他的人其实知道我们的存在,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是坚持行动,看样子是要置他于死地的。” 男人解释得非常清楚,连一个细节都不曾遗漏,其中还加上了自己的判断,听得迹部紧紧蹙起了眉头。这个男人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之一,他相信对方的判断是正确的。但正因为是这样,他才无比后怕。如果没有擅作主张安排人手关注猫儿的一举一动,恐怕今天正要铸成大错了。而且,他之前的担忧恐怕是正确的,越前龙雅被曝光的事应该是有预谋了,背后的主使者很可能和这次袭击猫儿的是同一个人。 深吸了一口气,迹部强迫自己冷静,低头沉思了片刻心中便有了决断:“去通知德川宥子,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总之今天晚上我要在家里见到她。”他不是对自己处理事情的能力没有信心,只是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他一个人可以解决的了。他的自负已经害了猫儿一次,对方在暗处无孔不入,他害怕任何一个紕漏再让已经伤痕累累的猫儿再次受到伤害。 就在迹部下达命令的同时,在办公室里的幸村也在縝密的思考之后拨通了从少年手机里看来的龙雅的电话。作为医生,他所有的决定都是为患者考虑,而他现在最重要的病人心里思念的人是越前龙雅,他很清楚。 Chapter 35 在少年的治疗方案上,幸村最终还是选择了以保守治疗为主,用药物去促使他脑中的血块消融。毕竟开颅手术存在重大的风险,幸村不想少年在身心都承受了巨大的伤痛之后再经歷一次大手术。更何况,大脑是人体最复杂的器官,手术能不能让少年重见光明,还会不会带来其他的后果,他不敢保证也不愿去冒这个险。 是的,在入院几天之后,少年醒过来了。得益于迹部家的暗卫出击及时,他所受的伤幷不重,都是些皮外伤,也幷没有幸村之前所担心的状况——除了颅内出血压迫到视觉神经无法见物。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但和少年相关的一干人等幷不能够接受这个事实,这些天来缠得幸村不胜其烦,最后以病人情况还不稳定为由,拒绝一切探视。 然而,这一干人等当中幷不包括龙雅,让幸村既疑惑不解,又暗自松了口气——身为医生的他看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能少看一次也算是一种解脱。那一天,当他半夜用少年的手机拨通龙雅的号码时,接电话的人幷不是龙雅,而是另一个自称龙雅弟弟的男孩。幸村不认为他所听到的那个男孩追问的声音里带着窃喜是一种错觉,所以自此以后也就不再试图联络龙雅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多事再给那个伤痕累累的孩子带去新的困扰。 从箱根花房第一次与这对兄弟见面开始,幸村已知他们之间幷不是单纯的兄弟情分;再经由其后短短几天的接触,他更看出了他们亲密的外表之下隐藏着太多沉重的东西。幷不需要太过刻意的观察,幸村天生就有着一双能够看透人事的眼,很轻易的就从兄弟两人注视对方的眼神里发现了痛苦和压抑。尤其是那个生着琥珀猫眼的孩子,让幸村有理由相信,比起兄长龙雅,那孩子心中藏着与年龄完全不符的伤痛过往。 在龙雅被媒体曝光和少年对所有人说出那番话之后,幸村就在想自己是不是要找机会再接触一下那个孩子。只不过他们连熟识都算不得再加上天性冷淡疏离,他最终没有这么做,却不想会在医院见到对方,还会亲眼目睹对方满脸是血的模样。每每一想到这里,幸村就忍不住要叹气,责备自己为何不在箱根那几天多嘴再提醒一下,也许多一句提醒,兄弟俩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幸村医生?”吃完药,少年久久没有听到幸村离开的脚步声,不由得困惑的皱了皱精緻的眉眼,小心辨认着对方所在的位置转过头去,轻声问:“你还没有走吗?” 就站在离病床不远的地方,幸村微蹙着眉垂头注视着那双没有焦距的琥珀猫眼,沉默了片刻才轻轻碰了碰少年微微仰起的小脸,微笑道:“没有,今天不是很忙,可以多陪你说说话。”说着,他往床沿一坐,指尖在微挑的眼角流连而过,柔声问:“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感到头疼噁心?” 摇摇头,少年垂下眼眸,双手无意识的抓紧雪白的床单,小声道:“没有,我已经好多了,过几天应该可以出院了。” “能不能出院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哦,小龙马。”一眼就看穿了少年的寞落,幸村没由来的觉得一阵心疼,忙轻笑着摸了摸他软软的发,道:“不用着急,再观察一段时间吧,说不定等你出院的时候,已经能够看见东西了。” 幸村幷没有欺骗少年,像这种头部受到撞击而暂时失明,又突然恢復视力的案例以前幷不是没有,所以他心中一直在祈祷奇迹的发生。幷且,他认为少年住在医院里不受那些事情的困扰会更好一些,就当是治疗身体的同时养养心上的伤吧,他愿意成为那一堵隔绝尘世纷扰的墻。 呼吸之间传来幸村身上清浅的花香混合着消毒药水的味道,再加上头顶温暖轻柔的碰触,让少年不由自主的红了红脸。就算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可他能够想像得出那双像紫晶一般澄清的眼眸里此刻一定含着浅浅的笑意。也许是初次见面时就留下良好印象的关係,少年这段日子以来对幸村很是依赖,听了这话便点点头,略带不好意思的嘀咕道:“一直都很麻烦你。” 看着少年乖巧的模样,幸村心头漾开一抹绵密的疼痛,眼底带着些许的伤感,轻笑道:“你是我的病人,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再说了,我们都很喜欢綉球花,也算是朋友了,不是吗?” 提到綉球花,少年不自觉的想起曾经见到的那一片花海,唇角微微扬起,道:“你的花很漂亮,要是妈妈能够看到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脑中浮现出美丽的母亲站在盛放的花朵间温柔微笑的模样,少年没有焦距的眼眸中渐渐浮起朦胧的雾气,连声音都低了下去:“只可惜,妈妈是没有机会看到了……”他极少在龙雅面前提起过世的父母,是害怕龙雅会难过,不敢说。其实在内心深处,他这些年没有一天不去思念他们。 轻轻拭去少年不小心溢出眼角的晶莹,幸村久久注视着他,好一会儿才用略显轻松的语气笑道:“说起来,过段时间我又要休假了,到时候龙马跟我一起去箱根吧,我教你怎么种綉球。”从藤村那里知道了一些少年的过往,自然也就知道他的父母因车祸双亡的事,幸村略微顿了顿,不动声色的安抚道:“等你学会了,就可以种在想种的地方了。” 那就是说,等他学会了,就可以把綉球种在妈妈的墓碑旁边了,这样每到綉球花开的时候妈妈就可以看到了吧。听了幸村的话,少年低垂的眼睫微微颤抖,却努力扬起唇角用力点了点头。说起来,龙雅一次都没有陪他去扫墓,他也不敢提这样的要求,因为他知道龙雅这段日子看起来和从前一样了,但心中始终不曾放下过对父母的歉疚。从前是不敢提,如今也没有机会再提了吧,他已经不能再回到龙雅身边了,他不能再害龙雅了。 见少年无意识的轻握住挂在颈上的琥珀戒指万般珍爱的摩挲,幸村沉思了片刻,突然轻声开口:“想见他吗?”看精緻的面孔上浮起一丝茫然,他又道:“越前龙雅,你想见他吗?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去找他,带他来见你,不让任何人知道。” 眼底飞闪过一抹复杂,少年咬着嘴唇忍住心中对龙雅的渴望,摇头道:“不用了。”虽然没有人提起过龙雅如今经歷着怎样的困境,但他清楚龙雅会这样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提出要结婚,他们就不会一起出去旅行,也就不会被人拍下那些照片。龙雅,现在一定过得很艰难吧,那些咄咄逼人的记者会提出多么难堪的问题,他不用想也知道。 一眼就看穿了少年是在为龙雅的处境考虑,幸村默默叹了口气,为着眼前这个善良的孩子而心疼。明明也是受害者,这孩子却只是一味关心着对方,究竟是有多深的爱才会全然不顾自己?那么越前龙雅呢?那个只有几面之缘的男人也深爱着这个孩子吗?如果是,那他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曾出现过?是不知道?还是不在意? 看着少年微蹙的眉眼间极力掩饰却怎么也掩饰不了的伤感,幸村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将他单薄瘦小的身体轻轻拢入臂弯,掌心抚过柔软的墨绿色发丝,用微哑的嗓音道:“别担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只是带他来见见你。” “我不是担心你会告诉其他人。”怕幸村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少年轻轻争辩了一句,犹豫了许久才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是啊,曾经他以为只要相爱就可以在一起,哪怕不被世俗承认也无所谓。可在经歷了这么多的波折之后他明白了,有些事不是不顾一切就可以得到期望的结局。爱情的确是两个人的事,但想要维护这段感情却不仅仅只靠两人的努力,他们之间横亘了太多的东西,多到他拼尽全力也无法让他们的感情圆满收场,他真的很累了。 少年的话没有说完,但聪明的幸村却已经懂了。凝望着没有焦距却充满伤感与疲惫的琥珀猫眸,他觉得自己无法不去在意这个连灵魂都灰暗了的孩子,忍不住悄悄收紧了手臂。用脸颊轻轻磨蹭着少年的发,他轻声抚慰道:“如果真的很累的话,就暂时放一放吧,不要太为难自己了。”平生第一次,幸村感到人类的言语竟是如此匱乏,向来能言善辩的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可以安慰的话。 清浅的花香不是熟悉的气味,却在这一刻神奇的安抚了少年,让他把额头抵靠在幸村的肩膀上极缓慢的点了点头,仿佛要下定这个决心是件极困难的事。满眼的黑暗幷不能阻止去想像幸村的表情,苍白的容颜浮起一抹浅浅的红,他小声嚅囁道:“谢谢你,幸村医生。” “不用说谢了,其实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充其量只是个听众而已。”望着少年微红的面孔,幸村淡淡的笑了笑,扶着他靠坐回床头,又道:“如果他来了的话,需要我帮你谢绝探视吗?” 当然知道幸村口中的那个“他”就是龙雅,少年摇摇头,垂眼嚅囁道:“不用麻烦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龙雅执拗的性格,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关係再给幸村增添麻烦,轻声解释道:“龙雅想做的事没人可以阻止的,闹起来反而不好。” “好,我知道了。”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少年该休息的时候了,幸村不打算再继续让他劳累,遂果断结束了话题,起身道:“先休息吧,等你好得差不多了我就申请休假,到时候一起去箱根吧。” Chapter 36 龙雅是在少年入院十来天后才从德川宥子那里知道收到消息的,而宥子这么做也实在出于万般无奈。因为,她要从龙雅那里带走越前直树,就势必要向对方提及原因,这事根本就瞒不住。 和宥子一起前往龙雅住所的还有迹部,这时候的迹部已经放弃和龙雅斗气了,只想快一点找出偷袭少年的真凶,所以在看到龙雅极不友好的表情时也没表现得太在意。见到本不该同时出现的两人,龙雅感到困惑,但同处一室的种岛和入江却已明白他们的来意,显得有点紧张——毕竟他俩都知道少年的近况可幷没有告诉龙雅,而是选择了将这个坏消息隐瞒下来,只盼望着奇迹的出现。 “龙雅,今天我和迹部一起来是有件重要的事对你说,希望你在听完之前能够保持冷静,可以吗?”不等龙雅招呼,宥子在自行落座之后先看了看站在角落里神情紧张的直树,又同种岛和入江交换了一个眼神,平静的开口。 发出一声嘲弄般的哼笑,龙雅不理他们,径自低头点了根烟,用力吸了好几口之后才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道:“说吧,还有什么坏消息是我不能接受的?”是啊,事情已经坏到不能再坏了,小不点在那天说了分手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也不接他的电话,他不认为还有什么消息能比小不点不理他更严重。 见龙雅强装镇定的样子,宥子轻轻咬了咬嘴唇,犹豫了片刻道:“龙马被人袭击受了伤,现在还在医院里。”听着龙雅陡然急促的呼吸,她略微顿了顿,又忙道:“别担心,他已经醒了,身体没什么大碍。” 双手紧握成拳,毫不在意落下的烟灰灼痛了皮肤,龙雅紧盯着宥子看了许久,直到她在自己的注视下不自在的撇开掩去,他又转头看向欲言又止的种岛,沉声问:“你们都知道,对不对?就只有我一个人被瞒着,对不对?”料到对方不会回答,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问:“是谁干的?” “是谁干的,恐怕要问你这个宝贝弟弟了。”不等宥子出声,迹部抢先开口的同时突然站了起来,大步走向正打算偷溜的直树,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揪到客厅当中,转眼看向龙雅,道:“我的人抓住了袭击猫儿的傢伙,他们供出是你这个弟弟出钱指定要猫儿的命的,还好我一直派人暗中保护才没有让他得逞。” 不理迹部,龙雅用冰冷的目光死死瞪住瑟瑟发抖的直树,紧抿着嘴唇沉默许久才慢慢开口问:“直树,他说的是真的吗?”其实他已无需再问这么明显的问题,对方游移闪躲的慌乱眼神已证明了迹部所说的真实性,愤怒与失望充斥在心头。他也根本不想去追问一个为什么,只是用克制的语气继续道:“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吧,有没有人指使你,指使的人又是谁?” 龙雅的冷静让宥子和种岛都微微松了口气,转而把目光汇聚到直树身上,因为龙雅问的也是他们想知道的,因为他们同样不相信这只是直树一个人的注意。毕竟,事情发生得太具巧合性,让人不能不去怀疑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目的就是让已经处于风口浪尖上的兄弟俩遭受更沉重的打击。 “我……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结结巴巴的言辞,直树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会儿,突然猛的抬起头用无辜委屈的目光回望龙雅冰冷的眼眸,愤怒的低叫:“为什么要说是我?跟我有什么关係?我什么都不知道!”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想要把直树痛打一顿的衝动,迹部不顾宥子的阻拦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襟,深蓝的眼眸里涌动着不加掩饰的狂怒,阴沉沉的勾起唇角道:“还要嘴硬吗,你这个小垃圾,要不要我把那几个人叫过来跟你对峙?” “跡部君。”出言阻止迹部继续逼问,入江走过去轻轻分开两人,橙色的杏眸格外冷漠的看着直树慌乱的双眼,淡淡的道:“我们相信你只是一颗被人利用的棋子,而且一颗弃子,如果你不想被你哥哥误会的话,最好老老实实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吧。” “我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越前龙马出了事都要怪在我身上?”梗着脖子咬死不肯承认,直树不敢去看龙雅,只是心虚的低着头。他心里恨死那群废物了,连个手无缚鶏之力的越前龙马都弄不死,白白浪费他那么大一笔钱。 “算了,不用再问了。”相处多年,龙雅知道直树若不肯说,怎么问都没有用,也就没耐心继续纠缠下去。缓缓站起身,走上前去轻扣住对方苍白的面孔,他一字一句的道:“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我弟弟,越前这个姓你也没资格再拥有。去收拾你的东西,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我回来的时候如果再看见你,就别怪我不顾念这些年的情分了。” “就这样放过他了?这小子可能知道不少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你就不再问问?”不满龙雅对直树的宽容,迹部紧蹙着眉狠狠瞪了他一眼,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恼怒。 “说实话我不相信指使他的人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他幷不聪明,不然也就不会干出这种蠢事了。”淡淡的看了眼迹部,龙雅转眼望向种岛,道:“我要去看小不点,你帮我开车吧。” 龙雅在关键时刻表现出的冷静赢得了种岛的赞许,微微頷首道:“好,正好我和奏多也想去看看龙马,一起吧。”说实话,他真的没有想到龙雅会如此平静的接受了少年受伤的事实,不过这才是他瞭解的越前龙雅,外表看起来放荡不羈但心思縝密的越前龙雅。为着这个,种岛有理由相信龙雅还会东山再起,幷且会站到更高的地方。 但无论龙雅在外人面前表现得有多么冷静,当他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坐在床上,额头上还缠着雪白纱布的少年时,他还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浑身剧烈的颤抖。快步冲过去死死抱住少年纤瘦的身体,他无比乾涩的轻轻叫了一句:“小不点……” “龙雅?”温暖有力的双臂,淡淡的橘子香味都是少年熟悉的,让他忍不住更紧的偎入宽阔的胸膛,仰起脸用没有焦距的双眼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声道:“你怎么来了?” 没有去责备少年这些日子一直音讯全无,龙雅久久注视着清澈的猫眼,眉心凝起深深的结。虽然一眼就猜到了这双眼睛根本看不见自己,可他还是不肯死心,用手在少年眼前晃了晃。看着漂亮的琥珀瞳仁一动也不动,他痛苦咬紧牙关,掌心在苍白削瘦的精緻脸孔上轻轻摩挲,哑声道:“对不起,小不点,老公来晚了。” 听着满含自责与疼痛的沙哑嗓音,少年摇摇头,伸手揽住龙雅的颈项,微微勾起唇角道:“没关係的。”稍微顿了顿,他眼中的笑意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忧虑,“你这么跑出来要紧吗?那件事不是才刚刚好了一点吗,万一又被人看到你来见我……” “小不点,别说了!”都伤成这样了,小不点依然挂心着他的处境,让龙雅心痛得无以復加。垂头吻住没有丝毫血色的冰冷唇瓣,在温柔辗转间龙雅低低的道:“什么都没你重要。就算所有人反对,我也不要和你离婚,死都不要。”这些日子,他清楚了,赚再多的钱,有再高的人气又怎么样,都比不上他的小不点平安无事重要。 听了龙雅的话,少年没有吭声,低垂的睫毛微微颤抖。那一刻,他想到的是龙雅在形体训练室中挥汗如雨的情形,还有在睡梦中都念叨着剧本台词的样子。他知道的,虽然龙雅嘴上一直说着不在乎,可龙雅是喜欢这份工作的,他不忍让龙雅所有的艰辛努力因为自己付之东流。为了龙雅,他愿意离开,既然这份感情让彼此都疲惫不堪,那还不如断了吧。 “小不点……?”见少年久久不语,龙雅以为他不相信自己说的话,连忙道:“真的,小不点,你相信我好不好?” 低沉的嗓音中参杂着一抹近乎卑微的乞求,听得少年很难过,忙抱紧龙雅在他胸口用力点点头,低声嚅囁道:“你带我回家好不好?我不想住在医院里了,我想回家……”就算要离开,他也想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然后用一生去怀念。 “可以吗?”听少年主动说想要跟自己回家,龙雅心中满是喜悦,不疑有他。低头细细打量着苍白的小脸,他微蹙着眉道:“我去问问医生吧,如果他同意的话,我就带你回去。” “嗯,你去问问吧,要不放心的话就请他再帮我做一次检查好了。”推了推龙雅,少年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皱眉催促道:“快去,多一分鐘我都不想在医院里住下去了。你磨磨唧唧的真是烦死人了。” 幸村会对龙雅说些什么,少年虽不知道但还是相信对方会帮自己,因为这些日子接触下来他觉得幸村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所以,当听见幸村的脚步声在房门关闭后传来时,他幷不问对方跟龙雅说了什么,只是低着头问:“幸村医生,你之前说要带我去箱根种綉球花的事,还算数吗?” 站在病床前,幸村注视着少年紧抓被单的纤细手指和他手背上暴起的青色血管,微微笑道:“当然。”聪明如他,已经知道少年的决定,也知道自己是他唯一的可以求助的人,幸村摸着少年的发道:“一切我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出发都可以。” 循声仰头,少年精緻的面孔上没有一丝表情,木然道:“那就拜托你了,明天早上七点,请你来接我,地点是……” 认真记下少年所说的地点,看着他说完之后眼中流露出一抹深深的伤感不舍,幸村坐到他身边轻轻抱了抱他,柔声道:“龙马,相信我,我会一直帮你的。” 前额轻抵幸村的肩膀,少年紧咬着牙用仿佛要说服自己的力道狠狠点了点头,喉间发出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他没有选择迹部或是德川,而是选择向几乎等同于陌生人的幸村求助,为的就是不让龙雅找到自己。他已决意彻底消失在龙雅的生命里,不再相见。 Chapter 37 得到幸村的允准回家后,龙雅亲自下厨做了少年最爱吃的烤鱼,又在露台上精心准备了一番。虽然明知道少年如今什么都看不到,但幷不影响他买下了大簇大簇的綉球,将宽敞的露台妆点得繁花似锦。 轻搂着少年走进露台,拉着他的手轻轻拂过美丽的花朵,龙雅轻声笑道:“小不点,你知道嘛,为了买这多么的綉球,老公我几乎跑了半个东京的花店,弄得卖花的人以为我是花痴一样。”说着,他把少年搂坐在腿上,凑到耳侧讨好般的道:“老公这么卖力,小不点不奖励我一下吗?” 绵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少年抬手抚上龙雅俊朗的面孔,小心翼翼的摸到温暖的嘴唇,然后凑上前印上自己的唇瓣。他吻得很仔细,很认真,仿佛想要记住这种感觉一般久久不愿松开,直到彼此的呼吸渐渐急促,他才分开些许距离,小声嘀咕道:“我闻到烤鱼的味道了,你喂我。” “老公的嘴没有烤鱼好吃吗,就记挂着烤鱼,真是只馋嘴的猫。”不满的抱怨了一句,龙雅意犹未尽的咬了咬柔软的唇瓣,伸手把盛着烤鱼的碟子端到面前,仔细挑去其中的刺后送到少年唇侧,柔声哄道:“试试看,老公好久没有下厨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做出你爱吃的味道。” 是啊,这些日子以来他都忙着出通告,拍戏,大部分时间都是小不点在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之前还觉得这样的生活幸福无比,现在仔细想想心中满满都是愧疚——小不点要学习,要练球,还要抽出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来照顾他,他这个老公做得真是太失败了。不过,以后不会这样了,他会所有的事都亲力亲为,就算小不点一辈子再也看不见东西也没有关係。 含了一块烤鱼在口中细细咀嚼,有点咸,鱼肉也稍微烤得有点焦,少年吃着吃着突然觉得双眼酸涩得厉害。龙雅真的已经很久没有为他做过烤鱼了,他还记得小时候龙雅为他做烤鱼的情景,那时候他们就守着一个小小的火炉,哪怕被烟呛得涕泪横流也不肯离开。这一辈子,恐怕是最后一次吃龙雅亲手做的烤鱼了。 在龙雅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吃完半条烤鱼,少年舔舔嘴唇,道:“有酒吗?我们喝杯酒吧。” “小馋猫,你还真懂得享受啊。”满是疼爱的吻了吻少年的脸颊,龙雅倒了杯红酒,自己先饮一口含在嘴里,凑过去喂他喝下。芬芳馥鬱的酒液流连在彼此的唇舌间,让龙雅克制不住的抱紧少年加深了这一个吻,火热的舌在温热的口腔里放肆翻搅。 “龙雅……”唇间溢出沙哑的呻吟,少年摸索着把手探进龙雅微敞的领口,一遍又一遍抚摸宽阔结实的胸膛。掌心之下,剧烈起伏的胸膛滚烫如火,让他忍不住更紧的偎入龙雅怀里,刻意扭动着身体气喘吁吁的道:“来做吧。” 不得不说这个提议让龙雅心痒难耐,可一看到少年头上还缠着綳带,他又捨不得。勉力克制住从下腹陡然腾起的热度,他把头朝后一仰分开彼此用力厮磨着的嘴唇,灌下一大口冰冷的酒液,低喘道:“不行,你的伤还没好,好了再做。” 不给龙雅逃避的机会,少年凑过去狠狠咬住他灼热的嘴唇,伸手握住抵在大腿上的坚硬,缓慢但用力的揉捏着,低哼道:“都这么硬了,你忍得住吗?” 禁欲已有一段时间,龙雅的确是忍不太住了,再加上少年集中精力对付的地方正是最敏感的顶端,让他喘息得越发厉害。抱起少年放在餐桌上,龙雅面对他坐着,手指在精緻的面孔上缓慢珍爱的游移,从微挑的眼角一直滑落到柔软浅红的嘴唇,再停留在细緻的锁骨上抚摸了好一会儿,然后把衬衫的扣子一粒粒解开,露出白晰单薄的胸膛。 “龙雅……”粗糙的指腹辗转揉捏在胸前两粒敏感的果实上,让少年微蹙着眉轻喘了口气。隔着薄薄的布料,他感觉到龙雅正用嘴唇有一下没一下撩拨着半硬的勃起,呼吸急促而灼热。眼睫微微颤抖着,手指摸索着抚上龙雅的发,少年眼底泛起一丝濡湿。除了龙雅,再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如此捨不得了。 手掌滑到少年浑圆的臀上微微使力把他托起,借机将棉布睡裤拉到脚踝,龙雅眯眼肆意打量着暴露在金色夕阳下的两条纤瘦苍白的腿。少年的膝盖上还有没有好完全的擦伤,看得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漾开无法掩饰的心疼,龙雅凑过去在结痂的伤疤上虔诚的亲吻。他从始至终都没有问过少年遇袭那天的详细经过,因为不敢也不愿再去提起那段于彼此而言都是恐怖的经歷。可看着这具近乎全裸的身躯上四下散落的青紫色淤痕,他心痛得无以復加,不断责备着自己。回想他们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才惊觉似乎小不点每一次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小不点身边。 “龙雅……”虽说已是三四月份天气回暖,可夜晚的风还是有微微的凉意,再加上什么都看不见,少年不自觉的缩了缩正被龙雅温柔轻吻着的腿,手指轻轻抓着他的发小声喘道:“进去吧,有点冷……” “好,我们回房间。”怜爱的凝望精緻面孔上那一抹薄红,龙雅起身把少年打横抱在怀中,拋下一桌子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晚餐径直走进卧室。放下少年,龙雅很快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却不急着下一步动作,坐在床沿静静注视没有焦距的猫眸。他在想,是不是该退出那个乱七八糟的圈子回美国了,那里有他们的家,他可以去找一份普通的工作来养活彼此。 双眼无法视物,少年看不到龙雅在哪心里有点慌,只好抬起一双纤瘦的手臂胡乱的挥动,用怯生生的声音唤道:“龙雅?你还在吗,龙雅?” “我在的,小不点。”轻柔的捉住少年双腕,龙雅没有忽略那细緻的眉眼间一闪而逝的屈辱,强忍着心头针刺般的疼痛轻轻吻了吻他的指尖,俯身抱住他低低笑道:“别急啊,我的小不点,老公只是在想要怎么做才能让小不点舒服得不行。” 仿佛害怕龙雅不见了一样紧紧搂住他的颈,少年摸到微扬着的薄唇后便主动吻了上去,舌尖在唇舌间撩拨的同时用腿缠住精瘦结实的腰,一边磨蹭一边轻喘道:“别磨磨蹭蹭的,你都硬得不行了。” “是啊,所以小不点今晚可能睡不成了哦,老公想你想得都快发疯了。”享受着少年难得的主动,龙雅爱不释手的在光滑的肌肤上抚摸,一手滑到分开的两条大腿间握住彼此紧贴的性器,揉弄了一阵后继续朝后摸去,不费吹灰之力便碰触到已微微湿润的入口。喉间溢出难耐的低吟,用指尖在湿热的褶皱间浅浅进出,龙雅含住少年胸前的一粒红樱哑声呢喃道:“已经为老公准备好了吗,小不点?” 屏息等待着无论多少次都会产生的不适感,可龙雅的手指幷不着急进入,只在入口处撩拨,反倒让少年感觉到一种难耐的瘙痒正在身体里慢慢成型,越演越烈。不满轻咬住微肿的嘴唇,他忍耐了片刻终于不想在等下去了,摸索着抓住龙雅的手腕往身体里一送,空虚许久的甬道在刹那间感受到一点充实,全身小幅度的颤抖着,不自觉夹紧了臀瓣。 “小不点真的太性急了,会痛吗?”手指在湿润紧致的甬道内缓慢转动,龙雅细细关注着少年的反应,直到在摸到一处不易察觉的凸起时看到纤瘦的身体剧烈一颤,他立即开始对着那处专心致志的按揉。胀痛不已的性器抵着少年不断吐露着情液的顶端肆意磨蹭,龙雅气息不稳的笑问:“还要多一根手指吗?这样没办法满足你吧?” 强烈的快感一波一波的汹涌袭来,因为看不到龙雅的表情,耳畔只有低沉沙哑的笑声在回荡,少年觉得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急不可耐。把硕大灼热的柱体握在掌心,放任自己在勃发的情潮里呻吟尖叫,少年把双腿分开到了极致,抬起腰配合着龙雅的手指在身体里进犯。在即将攀上巔峰那一刻,他突然一把死死搂住龙雅的颈,在他耳畔近乎哭泣般的喊道:“老公,我……我要到了……” 粘腻的液体溅射在下腹,温热的触感让龙雅再难克制,掐住少年细瘦的腰朝自己的方向一拉,坚硬如铁的性器没有丝毫停留的进入正在高潮里剧烈抽搐的甬道。深吸一口气缓过那阵极致的快感,他用力耸动着身体,一下一下把自己埋得更深。 若是放在以前,少年是无法承受这样的侵犯的,可这一次他放任了龙雅,任由对方形同疯狂的大进大出。每一次都退到出口处,再狠狠捅到身体的最深处,撞得脆弱的甬道钝痛不已。张嘴急促喘息着,手指在俊朗的面孔上眷恋游移,少年睁着只能看得见黑暗的双眼,断断续续的道:“深一点……再快一点……我……我还要……” 从未见过少年在床上如此放得开的模样,龙雅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可还容不得他细想,强烈到让头皮发麻的快感又再一次夺取了他思考的能力,把他拉入欲望的漩涡。抱紧少年一翻身,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龙雅一边挺动着腰,一边粗喘的催促道:“小不点,玩玩乳尖给老公看,摸摸看你现在有多硬。” 被龙雅顶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可少年还是听话的抬起手抚上胸口,用指腹上的薄茧去刺激肿胀不堪的果实。在刺痛与酥痒交织的触感里,他仍觉得不满足,呻吟着对龙雅道:“你……你摸我的下面……” “乖,老公最爱你这么坦率了,小不点。”强迫自己忽略掉胸口那种抓不住的隐隐不对劲,龙雅伸出手握住少年颤巍巍挺立着的性器,拇指在湿滑的顶端来回按揉,很快就感觉到紧紧包裹着自己的内部开始绞紧。坐起身深深吻住已经颤抖得无法成言的嘴唇,他含糊的低笑道:“又快到了吗?忍一忍我们一起好不好?” 用力点点头,抱着龙雅的头用力回吻过去,少年在突然加快速度的进犯中夹紧了臀瓣,手指因为强烈的刺激在肌肉结实的后背拉出一道道血痕。也许是被疼痛刺激到了,龙雅的再一次把他压倒在床上,两手握住细瘦的腿咬牙为即将到来的顶峰做最后的衝刺。感觉到一阵热流从小腹一直冲到顶端,他重重的撞入少年身体,滚烫的情液激射而出。 几乎同时迎来了高潮,少年死死搂住龙雅的腰,把溢出泪水的眼紧紧闭起埋在剧烈起伏的胸膛里,哽咽着一遍又一遍的道:“我爱你,老公,我爱你……” 在高潮的馀韵里渐渐平復了呼吸,龙雅低头啄吻着少年白晰的前额,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梳理着他汗湿的墨发,微微皱着眉,用无比温柔的声音道:“怎么了,小不点?今天好像特别主动啊。”感到少年在自己的疑问里浑身一颤,他沉默了片刻,又若无其事的笑道:“好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老公不逼你了。” 那一夜,龙雅被少年缠着做了很多次,到天明的时候已困倦疲惫得睁不开眼了。明明想着稍微休息一下就去替少年清理乾净再好好睡一觉,可刚一闭眼便陷入了深沉的睡眠,就连少年起身跌跌撞撞走向浴室,中途连续跌倒了好多次都不知道。 无比艰难的洗了个澡,再摸索着捡起丢在地上的衣物穿好,少年坐在靠床的地板上,静静听着龙雅平稳的呼吸,手中紧握着手机。身体很累,可睡意却一点也没有,他只想就这么再陪龙雅一下。再过一会儿,幸村就会来接他了,而这一走,他们也许这辈子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答应我,你要好好的,龙雅。不敢碰触龙雅的脸颊,他只是摸索着握住温暖的大手,然后把无名指上的婚戒摘下来放进龙雅的掌心,把修长的手指蜷起来握住戒指。做完这一切,放在腿上的手机也震动起来,少年咬了咬牙慢慢起身。把脸对准呼吸声传来的方向,小心翼翼的靠近,用嘴唇去碰了碰龙雅的脸颊,他转身凭着记忆朝门的方向走去。 在手指碰到门把的前一刻,耳畔突然传来龙雅在睡梦中依然念叨着的“小不点,我爱你”,少年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再不敢有片刻的停留,他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离开前还不忘替龙雅把门关好。 少年走得很急,一路上碰倒了不少的东西,还跌了几跤才走到了大门口。打开门踉蹌着扑了出去,恰好扑进一个带着清浅花香的怀抱,他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仰头面无表情的对来接他的幸村轻声道:“谢谢你来接我,幸村医生。” 垂头看着微红的琥珀猫眼,幸村紫晶般的眼眸里飞闪过一抹疼痛,上前一步把大敞的门扉轻轻合拢,然后默默扶着少年转身离开。他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把少年安置在副驾驶位上,替他系好安全带之后才摸着冰冷湿润的墨发柔声道:“想哭就哭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胸口抽痛得厉害,可眼里却不再有泪水流出来,少年撇开脸去沉默着,许久许久之后才轻轻说了一句:“开车吧。”他已经不会再哭了,因为离开了龙雅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哭泣的理由。 Chapter 38 幸村的老家位于湘南海岸的岸边,离少年曾经到过的江之岛也就两站电车的距离。没有带少年去箱根的原因,不外乎是箱根那边虽说有一大所花房,但居住的条件比较简陋,实在不适合失明的少年休养。更何况,那个地方是龙雅知道的,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对方找来了。——在幸村的潜意识里,他不知出于何种理由,就是暂时不希望少年被龙雅找到。 儘管知道少年幷不是为了看綉球而离开,去哪都是一样的,但幸村还是基于尊重把擅自改变了目的地的事情据实相告。就如幸村所预料的那样,少年就连丝毫的反对都不曾有过,一副淡漠的表情就好像随便是什么地方都无所谓。 幸村家的老宅里也有一座花房,不如箱根那边的大,却胜在小巧精緻,与主宅相连。特地把少年安置在离花房最近的房间里,又仔细将一切可能阻碍少年行动的杂物通通收走,在地板上放置了柔软的地毯,这样就算幸村不在时少年也能独自一人畅通无阻的走到花房。幸村是医生,所希望的就是自己的病人能够放宽心情,这样对身体也有莫大的好处。只是,他似乎忘了,就算是再尽职的医生,也没必要为一个不太熟识的病人做到这种地步。 把少年带去卧室之后,幸村又扶着他特地在通往花房的走廊上来回走了几次,直到少年很肯定的告诉他已经完全记住了,两人才在花房角落里一张古色古香的石桌边坐了下来。家中的帮佣早已把茶具茶点准备得整整齐齐,幸村坐在少年身边泡好了茶,又端起一小碟芝士蛋糕喂到紧抿的嘴唇边,微微笑道:“饿了吧,稍微吃点东西,午餐一会儿就准备好了。” 张嘴吞下一口蛋糕,少年默默的坐了好一会儿,才低着头轻轻说了声“谢谢”。他很感谢幸村什么都不问就收留了形同废人的自己,但就算没有幸村的帮助,他也一样会离开,只是不知道去哪里罢了。 抬手摸了摸少年软软的发,幸村笑而不语,不紧不慢的喂他吃着东西。直到一小块蛋糕全部进了少年的肚子,幸村才拉着他站起来,一边缓步慢行,一边握着他细瘦的手腕去抚摸在温室中盛放的綉球花,在他耳畔说着碰触到的花朵的名字。 “你是医生,怎么能够把花种得那么好?”虽然看不见,可掌心碰触到花瓣时的触感还是让少年爱不释手,轻拢着一大朵綉球转过脸对幸村歪了歪小脑袋。 “因为喜欢啊。因为喜欢,所以可以为之付出很多的努力,只要努力的话再难的事也是问题了。”微眯着紫晶般的眼,久久注视着少年唇角一点浅浅的弧度,幸村忍不住伸出手去碰了碰,眼底涌动着怜惜。初次见面时那抹迷人的笑靨他至今都还记得,但从在医院重逢之后便再也没有见到过。 听了幸村的话,少年眉心微微一蹙,突然咬紧了嘴唇。是啊,只要是喜欢,就可以努力去做,他从前对待网球就是如此。可这句话似乎在龙雅那里幷没有任何意义,他是那么喜欢龙雅,到最后却发现他和龙雅之间幷不是坚持就可以在一起的,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聪明如幸村,见少年神情转眼间就黯淡了下去,心里便知他想起了龙雅。无声的叹了口气,环在少年腰间的手略微收紧了一些,扶着他继续朝前走,幸村不动声色的笑道:“说起来,我正准备移苗,龙马要不要一起来试试?” “可以吗?”脸上飞闪过一抹期待,可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少年觉得不应该再给幸村添麻烦了,慢慢低下头轻声道:“还是不要了,我……我……我看不见……” 略微颤抖的低哑嗓音极力想要掩饰住其中饱含的屈辱,可幸村还是听出来了,心中疼痛的涟漪在扩大。轻轻抓住少年的肩膀把他转过来面对自己,修长的手指捧起苍白得看不到一点血色的精緻面孔,他温和的道:“龙马,一切都是暂时的,你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你不应该因为自己看不见,就畏缩不前,那样只会让你更难过,明白吗?” 等了一会儿,看少年还是低垂着眼睫沉默不语,幸村也就不说什么了,径直把他带到角落里的工作台前,一边替他挽起袖子,一边微笑道:“来吧,行不行总要试试才知道,只是移苗而已,很简单的。” 站在少年身后,握着两隻无措的手捧起一抔抔泥土放入空花盆,差不多之后择出一棵非常健康的花苗放入其中,再把土继续填满。做着一切的时候,幸村一直在轻声说着每一个步骤需要注意的地方,等到移苗完成,他前额已沁出了薄薄的汗水。 “做的不错哦,龙马,我第一次移苗的时候简直是手忙脚乱的,你比我做得好太多的。”给予肯定的鼓励,幸村替花苗浇了水,再拿起一片木质标签在上面写下少年的名字插在花盆里,他继续道:“我把你的名字写上去了,等你视力恢復了可以亲自看看劳动成果哦。” 听幸村这么说,少年不自觉想起那一年还在福利院时和龙雅一同种下橘子树苗的情形,眼眶微微发酸。他很希望那个从身后搂住自己,手把手教自己种下花苗的人是龙雅,却也知道再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了。没有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龙雅一定很生气吧,这样也好,最好龙雅连找都不要找他,从今以后过上正常的生活。 用力甩甩头,强压下心头针刺般的疼痛,少年转过头对幸村道:“拜托你拍张照片好吗,幸村医生。我想留个纪念,等我眼睛好了,想看看你是不是骗我的。” “小傢伙,你还挺有心机的哦。”听着那孩子气的话语,幸村失笑,低头用脸蹭了蹭少年的发,然后拿出手机满足了他的要求。做完这一切,牵着少年去洗手的同时,幸村笑道:“我一共拍了两张,一张是你和花苗的合影,另一张单独拍了你的花,这样你就不会认为我在作假了。” “我才没有这么想……”有点不好意思的嘟噥了一句,少年任由幸村替自己擦着手,在无比温柔的动作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说:“谢谢你,幸村医生。” “一直说谢就生分了哦,好歹我们也算是花友吧。”唇角泛起浅淡的笑意,幸村的表情很平静,仿佛这声谢幷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也许他想要的幷不是一声谢谢吧。把少年带回茶桌旁边,幸村想了想,道:“龙马,如果真的要谢我的话,就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吧。”这个沉默少言的孩子从来不在人前主动提起龙雅,可某几次不经意的回眸间,他总会发现那种寞落的表情,看得人很心疼。他也不是一定要逼迫这孩子说出来,只是觉得有的话说开了,会比藏在心里要来得舒服一些。他会做一个很好的听众。 细緻的眉眼间飞闪过一抹凄惶,少年垂下头咬着嘴唇,许久许久之后才摇着头道:“没什么好说的,有血缘关係的两个人在一起本来就是不对的。” “是你认为不对,还是别人说你们不对?”伸手抚向死死掐在一起的手指,幸村用极轻柔的力道把它们分开,握在掌心,紫晶般的眼静静注视着逐渐苍白的面孔,语气平和得仿佛只是在闲聊一般。“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们两个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你们的关係了,但我幷不认为有什么不对。” 从未想到幸村会说出这样的话,少年微微一怔,嚅囁着问:“为什么?”不是所有人都在说他们的噁心,他们悖伦吗? 指尖伸向少年微蹙着不曾放松的眉心,幸村低低笑了笑,道:“因为要怎么样都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作为一个外人没有任何资格去评价,对吗?再说了,你们在一起幷没有妨碍到任何人,也不需要谁来指责或赞同的。不是有一句话叫做: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与旁人无关吗?” “你错了,幸村医生。”幷未在幸村一番善解人意的话语里舒展眉心,少年摇着头,唇角浮起一丝寞落的浅笑,用微哑的嗓音平静的反驳道:“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没有被所有人抵制的经歷,才会说得这么轻松。”如果真的只是两个人的事就好了,龙雅也就不会被那些人詬病,不会失去许多工作的机会了。明明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到头来却为了两个人的事情让所有的努力白费,怎么可能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 少年的声音里有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沧桑,听得幸村不自觉的微微蹙眉,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道:“好吧,就算你说的是事实,但促使你离开龙雅的原因只是这个吗?在你们决定在一起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想到这些了吧。” 是吧,是想到过了,但却没想到掺杂在他们中间的事已不只是感情那么简单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事情太多,多到哪怕再小心翼翼,也会牵扯出其他意想不到的结果。如果在一起就必须过着这样的日子,相信龙雅也会过得很难受吧,他真的不想龙雅在繁重的工作以外还要心烦这些事情,倒不如分开了比较好。 “幸村医生……”就在幸村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的时候,少年轻轻叫了一声,然后仰起面孔用没有焦距的双眼对准了幸村的方向,微扬着唇角道:“我很自私的,不想过每天都担惊受怕的日子,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为着这句话,幸村久久注视着少年微微扬起的唇角,幷不曾忽略那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抽搐。他相信这孩子还是对他说谎了,也相信有些真话这孩子永远都不会对任何人说,更相信这孩子其实渴望着能够和龙雅一同行走在阳光下,不顾忌任何人的目光。没有去点破这些,他只是伸手把少年纤瘦的身体轻拥入怀,掌心摩挲着墨绿色的发,轻声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跟我在一起?” Chapter 39 种岛曾经以为对龙雅足够瞭解,也相信龙雅这个人在外表的狂放不羈之下有着冷淡縝密的心性,可当龙雅赤红着双眼捶开他家的门,背景画面里还有一辆撞得惨不忍睹的跑车时,他才清楚的认识到,他原来幷不如自己想像中那么瞭解对方。 “说!是不是你把小不点藏起来了?你们究竟把他藏到哪里去了?你给我说!”才不管此刻是不是寂静的午夜,龙雅上前一步紧紧揪住种岛的衣襟,嘶声咆哮。 盯着面前这张狂乱的面孔,种岛皱了皱眉,反手把龙雅拉进去,又紧紧关好家门之后才略显无奈的叹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这么没头没脑半夜冲到我家里来就是要跟我发疯吗?”回头看着已被吵醒走出卧室的入江,他想了想,道:“奏多,我们去把那辆车处理一下吧,万一被记者看见了又是一场风波。” “稍微等一下吧。”走过去把急促喘着粗气的龙雅拉进客厅,死死按坐在沙发上,入江转身替他倒了杯烈酒,淡淡的道:“你先冷静下,等我们回来再好好把事情说清楚。不管怎么样,请你克制一下,不要把屋子给我拆了。” 换了身简便的衣物,入江走出家门一眼就看到那辆车头已经变形的雷克萨斯跑车,低低的叹息着转眼看向眉心紧拧的恋人,道:“修二,你觉得龙马会去哪里了?” “不知道,但我相信不会是迹部和德川,恐怕那傢伙已经去那两处闹过了。”苦笑着摇摇头,种岛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之前的事还没完全解决,现在又加上一件事,我怎么就那么命苦的要替那傢伙收拾烂摊子。” “行了,别抱怨了,只要龙马不是被竹内家的人带走了就好。”上前揉了揉种岛紧蹙着的眉,入江柔声道:“我去把车开走,你开车在后面跟着吧,先送去我认识的修车厂放着。” 怎么可能放心恋人去开那辆引擎盖还在冒烟的车,种岛果断拦住他,皱眉道:“我来开,你跟着我就行了。” 也不跟种岛争,入江点了点头,道:“也行,我打电话去迹部和德川那边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指望龙雅那傢伙能够说清楚了。” 入江和种岛离开了约莫一个多小时,回来时拎着从龙雅车上卸下来的车牌,身后还跟着半路上赶来和他们相会的德川宥子。才一打开大门,扑面而来的浓烈烟味让三个平日里都习惯了烟味的人紧紧皱起了眉头——这哪里是在抽烟,是打算用烟把房子给烧了吧,不要命了吗? 冲进去把所有窗户尽数推开,种岛转身微怒瞪视着斜躺在沙发上,一手端着见底的酒杯,一手夹着快要燃尽的香烟,眼神空洞的龙雅,沉声道:“如果你不想找到龙马的话就继续,想的话就给我坐好了说清楚!” 入江在离开这段时间已同迹部和宥子联系过,可他们知道的幷不比他多,迹部没有跟来的原因是去找熟悉的藤村医生打听消息去了。请宥子落座,他去厨房端出几杯水往茶几上一放,然后对龙雅道:“我们幷不知道龙马去哪了,但他之前不是在医院吗,你把他接回去了?” 也不知道龙雅到底有没有听到入江的话,他只是捧着对方递来的水杯怔怔的坐着,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道:“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明明一起回家的时候都是好好的,为什么一觉醒来人就不见了……如果我做得不好,跟我说……我改还不行吗……” 听了龙雅近乎哭泣般的呢喃,在座三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有一丝了然。看来,这兄弟俩不是因为发生了争执而把少年气走的,恐怕少年的离开是早有计划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还不如他们想得那么糟糕,至少可以排除那孩子是被竹内家的人带走的。 “我在想……”看了看如雕塑般呆坐着的龙雅,入江压低了嗓音,道:“龙马可能瞒住了我们所有人,他策划着离开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那孩子啊……总是什么都不说,叫人头疼。”精明的眼眸里浮起一抹疼痛伤感,宥子低头点了根烟,轻轻呼出一口气道:“恐怕他是认为自己拖累了龙雅才离开的吧,他总是什么都为龙雅着想,完全不顾自己。” 微微頷首表示赞同,入江沉思了片刻,微蹙着眉道:“可他现在的情况,能去哪里呢?什么都看不见,应该有人接应他吧。他没有找迹部,也没有去找您,一定是打定了主意不让龙雅找到他。” “我在想……带走龙马的,会不会是那个人?”听完入江的话,种岛眼底泛过些许迟疑,抬眼看向面露疑惑的另外两人,犹豫了一阵才道:“我说的是龙马的主治医生,幸村。”他没有忘记在少年住院这些日子几次短短的探视里,那个一直陪伴在旁的俊美医师。那时候,他只觉得对方面对少年的态度格外亲切,幷不曾怀疑什么,现在想来倒是疑点重重了——没有哪个医生会用那么温柔的目光注视自己的病人,那分明是一种充满了疼爱的眼神。 “幸村?他以前应该不认识龙马,不太可能吧。”虽说被种岛提醒也认为幸村有值得怀疑的地方,但入江始终想不出对方的动机,挑眉回望着恋人也不太确定的双眼。“除非……” “事实上,幸村之前是见过小不点的,就在我们去箱根渡假的时候,还跟小不点相处得挺好。”不等入江把话说完,龙雅便接了过去,哑声说道。他虽一直在低头抽烟,可三人的对话却一句也没漏听,眉宇间有解不开的结。越想就越觉得幸村身上疑点很多,龙雅摁灭手中的烟突然站了起来,咬牙切齿的道:“我去医院找他,看他把小不点藏哪里去了。” 眼疾手快将龙雅抓住,入江无视他快要冒火的目光,淡淡的道:“你哪里都别去,就好好给我待在这里。”抬手轻轻一挥阻断龙雅的反驳,他继续说道:“我想你心里应该清楚龙马为什么会离开,你别以为那件事过去了,事实上还有好多记者在盯着你,你不想龙马躲你躲得更远吧?如果你不想,就最好安分一点。” 认为恋人的分析很有道理,种岛也点头附和道:“如果真的是幸村,他一定不会再给你找到他质问的机会了,龙马现在的情况是离不开人照顾的,他肯定会陪龙马一起走。”微微一顿,他想了想又道:“如果他带龙马去箱根了,那边奏多有很多熟人,拜托他们打听一下就是了,不需要你亲自前往。” 在入江和种岛合力劝解龙雅的时候,宥子给迹部打了个电话,收綫之后抬头对龙雅道:“种岛君说的没错,我刚问过迹部了,根据藤村的说法幸村已经从今天开始休假,已不在医院了。” “那个混蛋……他到底想对小不点做什么!”听完宥子的话,龙雅基本已经能够认定是幸村带走了少年,手指紧紧蜷起,掐得掌心生疼。他不是不明白自家小不点离开的原因,只是没有办法接受。他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辈子在一起吗?可为什么他们总是在分别?和分离的日子比起来,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那么少。为什么小不点会想不明白,他什么都不要,他唯一的愿望就是两个人好好生活下去这么简单啊! 望着将脸埋进掌心,喉间发出无法克制的哽咽声的龙雅,宥子向来冷静的眼里泛起浅浅的怜惜,坐过去抬手轻抚墨绿色的发,道:“龙雅,我这么晚赶过来其实是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的,如果你伤心够了,能好好听我说吗?” “好消息?能有什么好消息?你能告诉我小不点去了哪里吗?对我而言,那就是唯一的好消息了。”唇角扬起一丝比哭还要难看的苦涩弧度,龙雅的嗓音沙哑得厉害,幷且带着明显的颤抖。 “我的确无法告诉你龙马去哪里了,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一直以来期盼着的另外一件事。”幷不理会龙雅的反驳,宥子静静望着他,径自说了下去:“你之前拜托我的那件事,已经有眉目了,也许过不了多久,龙马作为越前家次子的身份就会被证实,这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吧?” “你说什么?”猛然抬起头,龙雅死死瞪着宥子,呼吸渐渐急促。他原以为这件事永远都查不出个结果了,基本已经放弃,却没想到在此时听到宥子这么说。可一想到他最爱的小不点如今行踪全无,他的心痛得越发厉害。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有一天他们能够好好在一起生活,可这么多的努力在此时看来更多的是讽刺。 手腕被龙雅紧抓着传来一阵阵疼痛,宥子微微皱了皱眉,道:“具体的情况我之后再跟你说,总之事情已经有眉目了。我今天赶过来跟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龙马离开的原因不仅仅只是这次的事,比起你现在不顾一切把他找出来,倒不如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否则你能找到他一次,你能保证他下一次不会躲得更彻底吗?解决问题,还是从根本上解决比较好。” “德川夫人说的也是我想对你说的,龙雅。”见龙雅听完宥子的话紧抿着唇一声不吭,种岛慢慢开口道:“我在想,龙马心里本来就对你很歉疚,再加上这一次的事,他可能认为自己不应该再拖累你了。所以,你应该振作起来,用行动去告诉龙马,无论怎样你都不会被流言困扰,你越前龙雅无惧任何威胁。只有这样,龙马才可能去相信他不是你的拖累,他才有信心回到你的身边。” 良久的垂头沉默之后,龙雅缓缓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茫然无助,轻声反问:“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小不点相信我?” 与入江对视了一眼,种岛笑笑不说话,转身进了书房。而入江看着龙雅满脸的困惑,轻笑道:“世人总以为门当户对是种古板的行为,但我从不这么认为。在两个人的爱情里,如果身份差别太大,他们的爱情总会有隐患存在,总会有出现问题的那一天。龙雅,你和龙马曾经的目标是站在世界网坛的顶点,你放弃了,龙马却从未放弃过。也许,你应该另一个顶点,也让龙马找到他自己的目标,你们两个站在对等的位置上,才有可能彻底解开你们之间存在的问题。” 入江说到这里便不再吭声了,只是转眼同宥子相视一笑,留给龙雅低头沉思的时间。他们作为旁观者,看问题自然要比当局者清楚,知道问题的结症在哪。但要去解决这些问题,却是需要当事者的亲身努力才行,他们能给予的只是提点和适时的帮助。 就在这时,种岛从书房里出来了,拿着一份厚厚的文档。把手里的东西往龙雅面前一扔,他道:“这时我请人为你量身定制的剧本,也联系好了最优秀的导演,我坚信这部戏能够让你重新红起来,幷且比之前更有分量,接还不接,你自己考虑吧。” 长久注视着面前的剧本,龙雅不说话,心情却无法平静。老实说,他之前只是不顾一切想要留小不点在身边,以为只要衣食无忧再加上极致的疼爱就算对小不点好了,直到宥子和入江说了这么多,才明白曾经的自己肤浅得可笑。他的小不点需要的从来就不是优渥的生活,他的小不点要的东西,比这些更昂贵。 站在对等的位置上么?如果小不点至今还在为进军世界网坛而努力的话,他也不应该只是满足于一个当红艺人那么简单吧。只有到那时候,他们说出的话才有分量,所有阻碍他们在一起的闲人闲语都会变得无关紧要了,不是吗? 原本黯淡无助的心在这一刻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龙雅霍然开朗,心中竟隐隐有些激动,为着面前几个人为自己描述的那个未来。紧紧抓着种岛丢来的剧本,他抬头看向正默默注视着他的三人,哑声道:“我知道了。”然后,他站起身无比郑重的对着他们深深弯下腰去,充满感激的道:“我会努力的,为了有一天能够和小不点一起生活。” 是的,他早就应该想明白的,在一起生活的不仅仅只是住在一起,而是心灵的贴近。这么说来,他也应该再去拜托一下平等院凤凰了,为了小不点的网球梦想。 看着琥珀色的眼眸绽放出从未见到过的光华,看着俊朗的面孔虽然疲惫憔悴却有一丝爽朗的笑意浮现,三人相视一笑,心中篤定总有那么一天,这对经歷了太多磨难的兄弟两人会肩幷肩行走在阳光下,不惧任何目光。他们期待着那一天早日到来,也会为了那一天的到来贡献出自己那一份力量。 Chapter 40 少年在一个星期之后迎来了两位特殊的访客,就在幸村位于湘南海岸的家中。到访的人一个是他熟悉的平等院凤凰,而另一个却是他根本没有想到的,他曾经的部长,如今常年在世界网坛保持前三位的手冢国光。 当听到手冢清冷低沉的嗓音时,少年脸上带着错愕,清澈的猫眼对准声音的来源处,漾开似悲似喜的涟漪。他从不曾忘记过和手冢幷肩战斗,为青春学园夺取全国冠军的那个夏天,而他们的交集也仅止于那个夏天——在全国大赛结束以后,他去了美国,而手冢去了德国。他也不曾忘记过之前的约定,他们说好了将来有一天,要在温布尔顿的决赛球场上碰面的。 “部长……”无法压抑住嗓音的颤抖,少年轻轻叫了一声,用的还是旧年的称呼。 “好久不见了,越前。”久久注视清澈得没有一丝瑕疵却毫无焦距的琥珀猫眸,手冢微蹙着眉,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松开,不断重复。他在极力克制,克制着自己不要衝动的伸出手去,把这个曾经拨动了他所有热情的小学弟紧紧拥入怀中。 听着和记忆里没有任何分别的严肃话语,少年忍不住微微弯起了眼眸,轻笑道:“还是老样子呢,部长。”稍微顿了顿,他用带着艶羡的语气送上迟来的祝贺:“恭喜你获得了四大满贯的冠军。” 终于还是情不自禁的抚上少年软软的发,手冢低声致谢的同时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平等院,眼神中饱含询问。是平等院亲自去德国找到他的,告诉了他少年这些年的经歷;也是平等院请求他一同回日本探视这个多年不见的小学弟。可是,平等院却没有告诉他现在的少年双眼已经看不见了。 不是不明白手塚心中充满疑问,可平等院却什么也没说,径自上前握住少年的左臂细细按揉了一会儿,紧拧的眉心终于稍微舒展了些许,道:“保养得不错,看来你很听话,小傢伙。” 平等院的夸赞和结论让少年觉得欣喜,得意的皱了皱挺直的鼻,他道:“我一直按照前辈教我的方法在练习,一天都没有松懈过。” “很好,至少你没有浪费我在你身上花费的精力。”拍拍少年的头,平等院转眼看向手冢,问:“他的左手骨折过,但愈合得不错。如果用这样的手去打的话,以你看来能够支撑多久?” 回想平等院之前的请求,又看了看少年满是困惑的眼眸,手冢沉默了片刻,道:“如果光用左手的话,是不可能支持完三盘比赛的。但越前的右手技术也不错,两隻手配合应该问题不大。只是……”目光直直的落在少年脸上,他犹豫了一阵,还是据实道:“他现在的情况是没办法打球的,你应该比我明白。”是啊,一个双眼失去了光明的人,是没办法站在网球场上的,哪怕他曾经无限接近那个地方。 “部长?前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当然知道这两个人是在谈论自己的事,只是少年不明白他们想做什么。他们想让自己继续打网球吗?可他什么都看不见了,怎么可能还能继续打下去? 静静盯着少年精緻的脸庞,虽明知他看不见,但平等院眼里却依然闪动着不容辩驳的坚定,一字一句的道:“我要让你打进atp,那才是你该去的地方。”不给少年出声的机会,他转眼看向一直斜倚在花房门口默不作声的幸村,问:“他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可以跟我说实话吗?” 微微挑眉,紫晶般的眼眸在平等院和手冢脸上来回游移了一阵,幸村认真考虑了许久,平静的回答:“说实话,我给不了一个准确的时间,因为谁都说不准血块什么时候能够融化到不压迫视觉神经。但如果通过手术的话,倒是可以很快。”从私心来讲,幸村幷不急切的希望少年能够恢復视力,他喜欢这种被人依赖的感觉;但他是医生,没有一个医生不会盼望着自己的病人被治愈,他也一样。 “手术会有危险吗?”仔仔细细听完幸村的话,不等平等院开口继续询问,手冢已先行发问。于他而言,他希望自己的小学弟能够赶快好起来,但他更希望对方能够平安。他想不明白平等院为何如此急切想要把这孩子推入atp的战场,对方没有说,他也不曾问过。 微微苦笑,幸村的目光停留在少年漂亮的眼眸上,轻声道:“任何手术都会有风险,尤其是龙马要接受的脑部手术,即使我主刀,我也不能保证一定没问题。”正是这样,他才一直不曾主动提出这个建议,他害怕会有万一。 看看垂头沉默不语的少年,平等院不给手冢再次与幸村讨论的机会,径直道:“手冢君,幸村医生,我有点话要跟越前说,请你们先回避一下。” 不急着吭声,幸村微挑着眉与平等院对视了一会儿,直到读懂了对方眼里的坚持,他才转眼对手冢笑道:“那么就请手冢君跟我去前厅坐坐吧,说起来我祖父和父亲都是您的球迷,请一定替他们好好签个名吧,拜托了。” 目送两人离去,平等院牵着少年坐到茶桌前,一边泡茶一边道:“是越前龙雅托我来看看你的情况,也是他让我去德国找了手冢一起来的。其他的,不用我多说了吧。” 许久不曾听人提起过龙雅了,此时听到,少年不自觉微微颤抖了一下,垂下绵长的睫毛,轻声问道:“他还好吗?” “好不好我不知道,除了他自己也没人会知道,不过你在这里的事是他告诉我的。”见少年随着自己的话逐渐苍白了面孔,平等院顿住了嗓音,一双锐利的眸子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轻叹了口气。 那件事人尽皆知,他也幷非生活在真空环境里,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他一直认为感情这东西是两个人的事,他作为旁观者没什么可评论的,也就不曾在事情发生之后联络过兄弟两人。直到龙雅在某一天出现在他面前,求他一定想办法把这孩子的手治好,也求他去德国找这孩子曾经的部长,他才知道了后面发生的事。 回想着记忆里一向狂放不羈的龙雅跪坐在自己面前,用极度诚恳的声音哀求自己的模样,平等院再度拧起眉心,伸手在少年发上摸了摸,淡淡的道:“你应该知道的,那傢伙从不开口求人,但是他为了你却来求我。你不知道吧,他从前在u-17的时候最不喜欢被我管束,更别说请求我点什么了。” 平等院幷不曾问过龙雅关于那件事的内幕,答应对方更多还是看在少年对网球的渴望上。作为同样因伤放弃了网球的人,他深知无可奈何放弃最喜爱的东西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所以对少年的伤一直很上心。而龙雅那时候眼神中的痛苦,和曾经的他是一样的。不同的只是他为了网球,龙雅为的却是眼前这孩子。 平等院还记得龙雅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是用一种充满寞落的语气说的:“小不点现在不想见到我,我也不打算去逼迫他了。他一直希望能够继续打下去,也想站在atp的赛场上,完成老爸曾经的梦想。所以我求你,求你一定要办法治好他。不,光治好他还不够,我还想求你去德国找找他以前的学长,现在在atp排名前三的手冢国光。有手冢帮忙的话,小不点才有可能找到他想要的东西。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够为他做的事情了。” 回想自己问起为什么要拜托他去德国找手冢而不是亲自前往时,龙雅疲惫的脸上浮起的那一抹浅笑,平等院突然意识到那种笑容里其实隐藏着一种名为踌躇满志的东西。虽然龙雅给他的理由是:“我最近有一部很重要的戏要准备,只有拍好了这部戏,我才有可能与小不点站到对等的位置上,我不能错过这个唯一的机会了。” 对等的位置么?似乎在这一刻才明白了龙雅那一番话的真正意思,平等院呼出一口气,神情也放松了不少。揉揉少年的发,他接着道:“他跟我说,他要和你站到对等的位置上,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吧。如果你还想和他在一起,不成为他的负担,你也该做点什么了。你的左手的确不足以支撑你打完三盘比赛,但手冢跟我说你就算用右手也能赢过很多人,你真不打算再朝梦想努力一步,而是要浑浑噩噩过完这一辈子吗?” “或者说,除了越前龙雅,你这辈子还能接受其他人吗?越前龙马。” 平等院的声音不高,语气也很平淡,可却像一声炸雷般久久回荡在少年耳畔,让他除了愕然瞪大一双无法视物的眼眸之外,什么也说不出来。龙雅的意思是,让他重新去追求他们曾经的梦想吗?他还来得及吗? 默默低头坐着,少年紧紧握着双手,哪怕掌心传来一阵又一阵疼痛也不肯松开。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在为龙雅所描述的那个未来而激动,也是在为懂了龙雅的意思而震动——龙雅未能完成的老爸的梦想,龙雅希望由他来完成。当他们都站在各自领域的顶端时,阻挠他们在一起的东西,都将不復存在。 看着少年单薄的肩膀一直不曾停止颤抖,平等院黝黑的眼眸里泛起一丝怜惜,慢慢放柔了嗓音,低低的问:“怎么样,有信心吗?如果你有,我将倾尽毕生所学来保全你的左手,我想手冢和幸村也一定不会吝惜对你的帮助。” 把手背掐得生痛,少年仍不吭声,可急促的呼吸还是出卖了他越来越激动的心情。就算不愿承认也不愿在龙雅面前提起,可这些年来他对网球的渴望的确从未停止过,一想到如今的他还有机会再次踏上梦想的球场,说不激动是假的。深吸一口气,他抬头对准平等院的方向,轻声道:“我想试一试。” 见少年清澈的眼眸虽然没有焦距却绽放出耀眼的光华,平等院冷凝的面孔上泛起一抹明显的笑意,轻轻松了口气。粗糙的指腹拂过微挑的眼角,他沉声道:“我要听的不是试一试,而是你告诉我说,你一定可以。你要明白,赌上一切的不仅仅是你一个人。” “我知道,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的,你就放心吧,前辈。”用力对平等院点点头,少年眉心闪过一抹无可撼动的坚定,道:“请你帮我把幸村医生叫过来吧,我有话对他说。” 幸村回到花房的时候,少年正站在一大簇綉球花当中,用指尖碰触着柔嫩的花瓣。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转头朝幸村的方向勾了勾唇角,轻轻叫了一声:“幸村医生。” 自重逢之后再也不曾见过少年露出这样发自肺腑的愉悦笑容,幸村顿时明白他心中已有决断,紫晶般的眼眸里浮起一抹似惆悵又似释然的浅笑。低应着走了过去,从身后环住少年纤瘦的腰,他俯身在精緻的脸颊边含笑问:“想通了?” “嗯,我才不要就这么输给龙雅了。”在温热的呼吸里涨红了脸,少年不自在的动了动,紧紧抓住幸村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小声道:“可以拜托你帮我做手术吗?光靠耳朵听我没办法赢得比赛的。” 反手把少年生满薄茧的手指握紧掌心,幸村沉默了片刻,柔声道:“当然可以,我是你的主治医生,自然要考虑你的意愿。不过……”嗓音微顿,他换上无比郑重的语气提醒道:“我幷不能百分之百保证手术以后你就一定能恢復实力,而且手术也有风险,即使这样你也愿意吗?” “我愿意。”没有丝毫迟疑的,少年点头道:“如果不试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我要试一试。” “好,我会儘快给出治疗方案幷且安排手术,不会让你等太久的。”胸口带着一抹轻微的疼痛,幸村不动声色的垂下头,在少年软软的发上偷偷亲吻了一下,认真许下承诺:“我会尽自己所有的能力让你重见光明的,龙马。” 说实话,他的确为这个倔强骄傲的孩子动心的,可同时他也清楚,无论怎样努力,他都绝不可能敌得过龙雅在这孩子心目中的地位。与其在求不得的心情中自苦,他寧愿放手,以一个朋友的身份为这孩子在通往幸福的崎嶇道路上尽一点力。 末了,幸村看着少年唇角扬起的那一抹浅淡弧度,柔和的嗓音掺杂进些许沙哑:“要通知龙雅吗,在你做手术的时候?” 唇角微微一僵,少年表情略微有些黯淡,可他仍坚决的摇摇头,轻声道:“不用了,我不想再让他担心。”平等院告诉过他,龙雅正在准备拍摄一部决定今后命运的电影,他不愿再在这时候去打乱龙雅的节奏。 他已经决定了,在站到那个顶点之前,不再与龙雅见面。他重新出现在龙雅面前的时候,一定会带着atp年度总冠军的奖杯。 Chapter 41 在幸村不懈的努力之下,少年的手术很成功。当睁眼醒来时,久违的光亮映入眼中,他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心中的狂喜让他无法克制浑身剧烈的颤抖。德川、迹部、幸村、平等院、手冢、种岛、入江,这段时间里一直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人一个都不少,围绕在病床前用紧张而又充满希望的目光注视着他,唯独没有龙雅。 虽说明白这是自己的要求,可少年仍没办法不感到失落,目光在病房里搜寻了许久后终于失望的垂下了眼眸,长长的睫毛不住的颤抖。原来,希望与心情真的是两码事,明明盼望着龙雅不要出现,可当龙雅真的不在时,想要见到他的心情却无比强烈。 “龙马,应该可以看得到我们了吧?”坐在床沿,幸村伸手托起少年小巧的下頜用手电去检查他的双眼,看着琥珀色的瞳仁在光綫的刺激下不自觉的收缩,紫晶般的眼眸浮起一抹由衷的喜悦——一切都朝他预计的方向在发展,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轻轻点了点头,少年对着幸村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无比感激的道:“谢谢你,幸村医生。” “不用那么见外哦,小东西,作为你的主治医生,都是我应该做的。”微笑着摸了摸少年的发,幸村起身的同时关切的叮嘱道:“虽说视力已经恢復了,但毕竟是经过了手术的,还是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才能开始训练,明白吗?” “嗯,我知道了。”乖巧的应承着,少年抬眼看向其他几人,轻声道:“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 仗着自己是少年法律上的兄长的身份,迹部上前一步温柔拥抱住他纤瘦的身体,深蓝色的眼眸里带着无法掩饰的心疼,哑声道:“猫儿,一定要小心,不要再出任何事情了,否则我会把你牢牢看在身边的。”他深爱的小孩已经经歷了太多的苦楚,他没办法再承受更多了。当初考虑到这孩子的心情而强逼自己放手,但如果事情重来一次,哪怕让这孩子恨他,他也绝对不会选择同样的路。 “对不起,让你费心了,景吾。”知道迹部对自己那份情意,虽说如今见到对方仍然还是有点不自在,但少年很清楚迹部无论做过些什么,都只是为了留自己在身边。主动伸手回抱了一下迹部,他小声嚅囁道:“不会再让你担心了,你放心吧。” 似乎对迹部的举动有所不满,德川冰冷的紫眸中飞闪过一抹不悦,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低声道:“我妈本来也是要过来的,只是她忙得抽不开身。她让我转告你,你父母当年的事已经有眉目了,她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谢谢你,和也哥哥。请帮我给宥子阿姨也说声谢谢。”面对一直无私帮助照顾自己的母子俩,少年除了说谢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语言。更何况,他朦朦胧胧的也意识到了德川对自己的感情,无以回报让他充满歉疚。 含笑注视着少年灵动的双眸,种岛与入江脸上都带着一份释然和放松,因为他们终于可以给龙雅一个满意的交代了。相互对视一眼,由入江上前,先指了指放在病房角落里的行李,然后把少年的护照及相关证件交到手冢面前,微微笑道:“手冢君,我们知道你不久之后就要带龙马去德国,以后一切就拜托你了。” 清冷俊美的面孔上是一向的严肃,手冢收下入江递来的东西,頷首承诺道:“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越前的。平等院君也会陪同前往,他为了照看越前的旧伤暂时关闭了自家诊所,和他比起来我能做的简直微不足道。如果要谢的话,还是感谢他比较好。” 迎上入江投来的感激目光,平等院的表情仍是淡淡的,伸手揉着少年的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且这小傢伙跟我有约定在先,我不想他到时候找什么理由推脱,还是盯着会安心一点。” “我才不会失约,平等院前辈你还差得远呢。”不高兴的皱了皱挺直的鼻,少年觉得眼眶微热,忙不迭的撇开脸去,闷闷的嘟噥道:“你就放心吧,等我拿到了世界冠军,我会好好替你做广告,帮你把这段时间的损失都补偿回来。” “哦?是吗?那可真是太感谢了。”听着少年孩子气的话语,平等院冷凝的面孔微微漾开一抹笑意,似乎很满意这番幷不算太中听的回答。“那么作为回报,我会少收一点诊金。但如果你没做到答应我的事,我会加倍要回诊金的,明白了吗?” 一直注视着少年与其他人的互动,等他们都说完了,种岛这才走上前去,从外套内袋中掏出一个小巧的戒盒放到少年的面前。回望流露出些许不解的猫眸,他笑道:“别乱想,这不是我给你的,我只是帮某人转交而已。” 种岛虽未明说,但少年已明白他口中的某人是谁,眼底飞闪过一抹疼痛。紧咬着嘴唇伸出轻颤的手臂,他拿起戒盒打开,没有意外的发现深蓝色的丝绒上正静静躺着一枚戒指。白金的戒圈上镶嵌着泪滴形状的琥珀,那正是他的婚戒,也证实了种岛所说的某人就是龙雅。少年不会忘记自己在离开那天从无名指上摘下这枚戒指时心中的疼痛,但此时的心情与那时已有不同了,让他把戒指紧紧握在掌心,仰头望着种岛,哑声问:“他还好吗?” “怎么说呢?他到底好不好,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眉心微蹙,种岛的笑容里带着些许复杂,轻轻叹道:“不过他最近正在全力以赴的准备电影,心境和从前比起来已经开阔许多了,你不用担心他。你也知道的,那傢伙不会被轻易击倒,放心吧。” 调笑了几句,见少年虽然还紧蹙着眉眼,但神情间已明显松了口气,种岛正色道:“他让我转告你:他知道你不想在这时候见到他,所以他不来了。但这枚戒指他无论如何都要还给你,他说你清楚他的意思,其他的也不多说了。他会好好努力,也要你记住光他一个人努力不够,拿不到他认可的名次,他到时候会嘲笑你的。” “切,说得好像我会输给他一样,他还差得远的呢。”听完种岛的话,少年不肯服输般的嘀咕着,琥珀猫眸中却有盈盈的泪光在闪烁,握紧了掌心的戒指。他的确是懂了龙雅的意思,也期待着那一天会早日来临。 考虑到少年才做完手术需要休息,手冢和平等院也还有事情要嘱咐,种岛等人没待多久便离开了。迹部有事先走一步,德川则和种岛、入江两人一边交换着宥子查到的情况,一边朝医院的某处走去。德川当然知道龙雅今天虽没有出现在病房里但一定也是来了的,他还有话要对龙雅说,也算是一个男人把心爱的人交托到另一个男人手里之前的嘱托吧。 德川是在医院一个非常偏僻的角落里见到龙雅的,见到时面上有一瞬间的错愕,就仿佛没有认出对方一般。——曾经,德川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頽废得不成人形的龙雅,而眼前这个虽然俊朗的面孔有些憔悴,但神情平静的男人却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琥珀色的眼眸里有血丝,可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自信。 见了种岛等人,龙雅眼中飞闪过一抹焦急,起身道:“小不点怎么样?手术成功了吗?” “放心吧,手术很成功,龙马的视力已经恢復了。”深知龙雅的心情幷不如他表现出来那般平静,种岛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戒指他已经收下了,还说他一定不会输给你。” 微微一怔,脸上浮起一抹略带无奈的笑意,龙雅轻叹道:“看来我是不用太担心他了,他肯定会做得比我想像得要好。”表情轻松了许多,他又羡又妒的瞪着种岛,皱眉道:“说起来我还真羡慕你,能够看到小不点现在的样子。” 好笑又好气的回瞪了一眼龙雅充满孩子气的面孔,种岛扭头看了看带着同样笑意的入江,哼道:“看看,不对救命恩人有丝毫的感激,他还有脸跟我说这些,让人真不爽。早知道就让你自己去了,我看龙马见到你会不会直接招呼一个枕头。” 一句话说得龙雅眼底泛过难掩的苦涩,沉默了片刻才哑声低叹道:“要是小不点肯见我,不管他怎么对我都好。”是啊,他又何尝愿意在这里苦等,明明近在咫尺却不能也不敢想见,他这个老公当得的确窝囊。但没办法啊,他已经不想再惹小不点不高兴了,只要是小不点想要的,他如今都愿意遵从,为了他们的将来。 “越前龙雅,我有话要跟你说。”用一如既往冰冷的眼神注视着龙雅,德川无视对方微微蹙眉,径直开口道:“关于龙马身份的调查基本已经完成了,我妈会以委托律师的身份在近日提起诉讼,到时候可能需要你出庭作证,请你做好准备。” 面色一凛,龙雅眼底有难掩的恨意与快意,点头道:“我知道了,需要我做什么请随时开口,希望这一次能为小不点正名。请转告你母亲,谢谢她为龙马做的一切。”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这件事一天不能解决,他永远都会活在对小不点的歉疚当中,他不愿让他们的爱情掺杂上其他的东西。 “不用,我们家为龙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幷不为龙雅由衷的谢意所动,德川依旧冷冷的望着他,嘴唇微微翕动了好一会儿才仿佛下定了决心道:“你只要答应我,会一辈子对龙马好,不会再做出伤害他的事,那么我们的努力才算有意义。否则,就算龙马心里只有你,我也会想尽办法阻挠他跟你在一起,因为你配不上他。” “配不配得上,是由小不点说了算,不是你。”反正和德川结下梁子不是一天两天了,龙雅对他冷冰冰的态度早已免疫。而且他深知对方能够说出这些话,就代表着已经认可了他和自家小不点的关係,哪怕说出的话不那么好听。他虽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但德川于小不点而言是不同的,他不希望最爱的小不点再受丝毫委屈。 主动上前一步用力拍了拍德川紧綳的肩膀,龙雅眼底闪动着释然的浅笑,凑到他耳畔轻声道:“虽然我在血缘关係上是小不点的哥哥,但哥哥这个身份更适合你,就请你继续担当下去吧,拜托了。多一个人疼小不点,我不会吃醋的。” 这个混蛋,不就是想表达自己作为追求者是永远也无法得到龙马吗,有必要说得这么隐晦么?恨恨瞪视着龙雅眼中那一丝得意,德川咬了咬牙,突然露出一抹极浅的笑,冷哼道:“希望你将来有一天不会后悔对我说这些,越前龙雅。”算了,他的初衷也是希望给予那个无依无靠的孩子温暖与疼爱,就算做不成那孩子生命中的另一半,但以兄长的身份陪伴在那孩子身边,他也算如愿以偿了。不然,他还能怎么样? 德川很快离开了,就在龙雅也准备和种岛、入江一起离开时,在不经意的回眸间,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脚步死死钉在了原地。那是他的小不点,正由幸村扶着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眶微红。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他快步冲过去站在距离少年一步之遥的地方,沙哑的唤了一声“小不点”。 “骗子……”瞪了龙雅好一会儿,少年颤抖着嘴唇低駡了一句,漂亮的猫眸一刻也不曾离开俊朗的脸庞。一拳用力垂在宽阔结实的胸口,想要收回手时却被龙雅紧紧握住,让少年再也无法维持伪装出来的冷静,咬牙轻哽道:“混蛋,你这个混蛋,装模作样给谁看?有本事你就别来啊!” “小不点……”在幸村的示意下跨过最后彼此间一步之遥的距离,龙雅用尽浑身力气抱住少年纤瘦的身体,把脸埋在他的发间,哑声道:“我不是怕小不点不想见到我吗?可我又想第一时间知道小不点的情况,只好偷偷跑来了。” 近乎贪婪的汲取着这个眷恋的怀抱传递过来的温暖,少年垂着头,低低的问:“你还好吗?”这个拥抱着他的人明显瘦了,憔悴了,他能够想像在自己不告而别的这段时间,这个人过得幷不好,他也是一样。 “不好,我差一点就以为小不点不要我了,偷偷哭了好几场。”用力摇着头,龙雅完全不顾还有其他人在场,用撒娇的语气道:“小不点,老公的确是混蛋,但你不可以就这么拋弃我,我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 耳畔传来种岛等人轻轻的笑声,少年顿时涨红了脸,挑起眼角偷瞄了一下笑声传来的方向,死命推拒着像赖皮糖一样粘在自己身上的龙雅,微怒道:“我也是男的,我才是你老公,你少胡说八道了!放开我!” “不要。”才不理会少年挠痒般的捶打,龙雅侧过脸狠狠吻住诱人的唇瓣,缠绵辗转了许久才轻喘着松开,伤感的叹道:“这一松手,我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了,让我好好抱抱你吧,小不点。” 心里明白未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在一起了,少年不再抗拒,反而主动环抱住龙雅的腰,靠在温暖的胸口聆听平稳有力的心跳。许久许久之后,狂跳的心终于平静了些许,他轻声道:“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如果你没有达到我的预期,我还是不会要你的。” “好,我会努力的,小不点也是。”明白他们现在的处境幷不安全,也考虑到少年才动过手术需要休息,龙雅也就不再坚持了。执起少年的左手,嘴唇虔诚的落在戴在无名指上的婚戒上,他一字一句的道:“我爱你,小不点。” 知道下一刻就是分别了,少年眼中漾开一抹不舍,哽咽着捧起龙雅的脸,轻轻吻着他的唇,嗓音颤抖:“我也爱你,龙雅。” 唇舌纠缠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松开对方,深深对望了一眼,再没有多说一个字。几乎同时背转过身去,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不再回头。 Chapter 42 法院开庭审理越前龙马继承人身份被不正当剥夺的那天,少年已身在德国,无法以原告的身份出庭;而龙雅则以少年堂兄的身份站在了证人席上。 十二月的东京,阴霾的天空飘着细细的雪。儘管天气阴冷寒风呼啸,法院外仍层层迭迭站满了记者和fans,哪怕肩头已被融化的细雪濡湿也阻挡不住他们等候龙雅出现的热情。说到底,他们关心的幷不是少年是否能够得以正名,而是几个月前发生的那件事至今没有令他们满意的结果,他们是来等龙雅一个解释的。 也许是龙雅作为公众人物的特殊身份,这场庭审是对外直播的,很多人通过网络就能看到龙雅在证人席上声泪俱下的指证,以及他注视着被告席上容貌相似的一男一女时眼中不加掩饰的恨意。那一刻,几乎所有仍关心着越前家两兄弟之间是否存在背德感情的人们都在想,也许事情幷不像他们想像的那样复杂,越前龙雅只是怜惜幼弟无依无靠,所以对越前龙马格外疼爱罢了。 也正因为之前那件事的存在,被告方的辩护律师一直在上面做文章,似乎想要把公众的关注点都混淆为龙雅是为了讨好越前龙马而出庭做伪证,言辞恶毒简直不堪入耳,听得主审法官频频皱眉,似乎不满对方说这么多与案件无关的东西。 至于担任原告律师的宥子,她早就料到被告方会来这么一招,早已做好万全的准备。除了少年的相关出生证明之外,她不远万里从美国请来了明尼苏达福利院的负责人anne以及伦子和南次郎身前的其他好友。再加上警方详实的调查报告,一切都朝着她期望的方向发展着。 此刻,双方辩论已接近尾声,站在被告席上的竹内健太郎和竹内妗子面如死灰,因为他们已经清楚败局已定。但宥子似乎不肯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她控告的罪名除了霸占少年的继承权之外,还包括意图伤害少年以及损害越前兄弟名誉等数条罪状,就连一向敌视的越前直树都被她找了来指证当天怂恿他对少年下手就是化名为香取美咲的竹内妗子。 长达数小时的庭审辩论最终以原告方的胜出而告尘埃落定,当听到少年将以越前南次郎和越前伦子唯一亲生子的身份继承他们所有财产,竹内健太郎和竹内妗子因多项罪名成立而处以数十年监禁时,龙雅终于露出了当天的第一抹笑容。琥珀色的眼眸微红,高高扬起的唇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他双手接过宥子微笑着递来的判决书,转身隔着半个地球的距离遥对少年所在的方向,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那块巨石落下了。就算他知道那两个人不会就此死心,未来还会面对更多的麻烦,但他已无憾。 对宥子抱以由衷的谢意,龙雅紧紧捏着那一份无比珍贵的判决书走出法院大门,立刻被蜂拥而上的记者围得寸步难移。也许是心情很好的缘故,在那次事情发生之后就对记者冷淡以对的龙雅这一次没有不理不睬,而是耐心的回答着他们的问题。只是当有人问起他与少年是否存在兄弟情之外的感情时,龙雅没有立刻作答,目光平静的回望对方。 闹哄哄的人群在那一刻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用眼睛死盯着那张俊朗的面孔,仿佛他们最想知道的不是法院的判决。而面对那一双双露骨的眼,龙雅在沉默片刻之后突然露出一抹浅笑。不知是不是刻意的,他抚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的琥珀婚戒,缓缓开口道:“感情我自己的事,我不认为有向你们坦白的理由。也许有一天,我会用行动告诉你们答案。” 不给任何人再开口的机会,他转身离开,低垂的眼眸里繚绕着伤感与思念交织的寞落笑意。坐回车内,正当龙雅握着手机犹豫该不该拨通某个电话号码时,铃声响起了,是他特地只为一个人设置的专有铃声。微眯着眼注视来电显示,他深吸了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哑声轻唤道:“小不点……” 电话那头的少年幷未即刻应声,而是沉默了许久,才在些微的杂音里轻轻叫了一声:“老公。” 听着已许久许久不曾听到的嗓音,分辨出其中夹杂的一丝哽咽,龙雅只觉眼眶一阵酸涩灼热,抬手紧紧捂住双眼,微扬起唇角道:“乖,老公终于帮你讨回公道了,小不点开心吗?” “嗯……”压抑着心中想要大哭一阵的委屈和衝动,少年闷闷的低应了一声,又隔了好一会儿才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他的确开心,但他高兴的不是自己的身份终于得到了承认,而是为了龙雅。龙雅这么多年来所背负的自责的十字架,如今终于可以放下了吧。 “小不点,你在德国还好吗?”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之后,龙雅带着深切的思念沙哑呢喃:“我好想你,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给你打电话,可又怕小不点不肯接我电话,还怪我不遵守承诺,一直忍着,忍得快发疯了。” 听着龙雅的低喃,少年仰头望向笼罩在昏黄夜色中的慕尼黑天空,死死咬着嘴唇却无法遏制汹涌而来的酸痛泪意化作晶莹的泪滚落眼眶。紧握着球拍的手臂在剧烈颤抖,就算知道身为教练的手冢就在不远处,他依然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龙雅想念他,他又何尝不是在思念着龙雅,来德国这些日子,每一天都要把自己累得精疲力尽,为的就是不让自己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他们说好了的,不站在那个顶点绝不见面,他不想成为那个失约的人。 “小不点……?”久久听不到少年的声音,龙雅有些担忧的皱眉,小心翼翼的问:“你在生气吗,小不点?是觉得老公不争气吗?” “没有……”低低争辩了一句,少年死命吸着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颤抖得不要那么厉害,却仍带着厚重的鼻音嚅囁道:“偶尔打电话也是可以的。” 一听少年幷未生气,龙雅笑了,笑得眼角闪动着泪光。左手拇指摩挲着无名指根的婚戒,他低笑道:“是啊,只能偶尔打呢。小不点忙着训练,老公也在忙着拍戏,我们都要努力才行。”略微顿了顿,他继续道:“小不点知道吗,老公最近在拍的那部戏,内容和我们的经歷很像呢。” 儘管向来对龙雅工作的内容没什么兴趣,可少年仍安静的听着,听到最后才皱着眉道:“我们不会是那种结局的,你别拍戏把脑子拍坏了,又胡思乱想。” “才不会呢,小不点当你老公是笨蛋吗?我们会在一起的,绝不会像戏里的主角那么惨。”喉间溢出低低的笑,龙雅回以温柔的肯定,目光遥望少年所在的方向。天空虽然阴霾飘着细雪,但在他看来却无比明亮,因为他和心爱的小不点想到一起去了,他们的未来想必也会如他们所期望的那样,会以完美的结局收场。 又和少年说了一小会儿话,龙雅恋恋不捨挂断了电话,发动车子朝片场的方向驶去。他今天是请假来参加庭审的,既然恶人已被绳之以法,那么接下来的日子,他也需要全力以赴完成剩下的拍摄工作。他很感谢种岛为他准备了以自己的经歷为原型的剧本,也很有信心能够凭藉这部戏攀上职业生涯的又一个巔峰,因为他是用自己全部的心力去扮演剧中的角色。 结束了与龙雅的通话之后,少年仍站在球场边,目光怔怔的落在紧握球拍的左手上。他知道龙雅已先他一步走向约定的目标,而他在不久之后也将正式开始职业球员的生涯,可于龙雅透出的自信不同,他不知道自己这只受过重创的手臂能支撑他走多远,他害怕自己让龙雅等得太久。 “越前。”从少年的表情里已经猜想到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手冢在远处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过去,清冷的凤眸里闪动着些微的疼痛。注视着转眼看向自己的微红猫眼,他犹豫了片刻,轻声问:“你要不要回趟日本?”他刚才也已收到了德川发来的消息,知道了一切,心里想着或许该放这一直在拼命的孩子几天轻松的时间,回日本处理剩下的事。 微微一怔,少年反射性的摇头,小声道:“不用了,没有回去的必要。”是啊,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和龙雅分开各做各的事,如果此刻回去,他会忍不住偷懒,忍不住留在龙雅身边不再离开。他不要输给龙雅,更不要输给自己,所以就算无比渴望也要极力忍耐。 略微松了口气,手冢紧抿的唇角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伸手抚摸着少年的发,道:“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想太多了,还是全力以赴准备下个月的首场比赛吧。”没有忽略琥珀猫眼中飞闪过了一丝复杂,他想了想,突然抓着少年手抚上自己的左臂,然后在不解的目光中微微笑道:“你知道我的左肩受过伤的,你也清楚以我们的实力只要自己不动摇没有什么是不能战胜的,对吗?” 琥珀色的眼眸在手冢的面孔和左臂上流连了一阵,少年歪着头露出一抹顽皮的笑意,勾唇哼笑道:“部长,以前从来不知道你也会这么傲气,是为了安慰我吗?” “不是安慰,是自信。更何况,骄傲的越前龙马是不需要任何安慰的,不是吗?”揉揉少年的发,手冢没有平日里惯有的严肃,表情显得很轻松。因为他这些日子已经看出来了,儘管经歷了那些伤痛过往,但他的小学弟本性依旧未变,这才是他信心的来源。 被手冢的夸赞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少年微红着精緻的脸庞皱了皱挺直的鼻,扭开头道:“差不多我要去平等院前辈那里接受治疗了,不然他又会训斥我说没有时间观念。你不知道,他可凶了,龙雅说得一点都没错。” 手冢当然知道平等院的严厉是把所有对网球的遗憾都寄托在了少年身上,否则对方也不会关闭了诊所,放弃在医学界有更高成就的机会只做他的专属医生了。眼中闪过一抹好笑又好气的无奈,他弯腰替少年收拾好球袋递过去,严肃叮嘱道:“那就早去早回吧,我明天也要去澳大利亚准备澳网了,今晚要好好检查一下你这段时间特训的成果,顺便给你安排我不在这段时间的训练计划。” 乖巧的点了点头,少年接过球袋朝外走去,走出一段距离之后突然回过头望着仍站在原地目送他的手冢,轻轻叫了一声“部长”,然后轻声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我是不会放弃的。” 回以温和的目光,手冢望着少年快步离去的背影,抬手轻抚上自己的左臂。这么多年,他一直忍耐的臂伤一步步跨向那个顶点,他做到了,也相信这个当年被他寄予厚望的孩子能做到,因为他们都对网球有着无比的热爱,任何挫折都抹杀不了。 Chapter 43 少年atp职业球员生涯的首秀,在这一年的春天如约而至,在法国南部的阳光之城蒙彼利埃。早春的天气,蒙彼利埃的阳光温暖灿烂,如今已是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的他正站在球场边沐浴着阳光,琥珀色的猫眼默默环视坐满了观众的球场,眼底有难掩的兴奋,儘管他知道这么多观众的出现幷不是因为他。 是的,这场首轮比赛会受到如此多人的关注,是因为不久前才勇夺澳网冠军的手冢也在,而非即将对决的两位名不见经传的球员。不过,手冢是作为青年的教练出现的,和担任青年经纪人兼私人医生的平等院凤凰一起坐在了球场边上。面对四周此起彼伏的快门声,他置若罔闻,只是用无比严肃的语气叮嘱着青年等下要注意的地方。 比赛距离开始还有一小段时间,在场的记者们已将青年的底细查了个遍,才发现这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年轻人原来是atp曾经的无冕之王,有着网坛武士之称的越前南次郎唯一的儿子——越前龙马。到这一刻,他们的目光才开始变得专注,哪怕心中都有疑惑,疑惑为什么越前龙马蹉跎了这么多年才正式出道,但依旧不能改变他们对他的兴趣。 伴随着裁判哨声的响起,比赛正式开始了,首先获得发球权的是青年的对手,一个才十六岁的美国少年,凯文·霍金斯。到底年轻气盛,凯文一上来就以一个力道十足的重球开启了自己的首秀,蓝眸中充满了蔑意。因为在他看来,越前龙马就算是越前南次郎的儿子,又有atpno.1手冢国光出任教练,但年龄已经偏大,他幷不畏惧。 而面对这气势十足的来球,青年敏捷移动着脚步无畏的迎了上去,左手挥拍接下了这一球,反手击向对方的后场。在拍面接触到球的一瞬间,沉重的力道让他精緻的眉眼微蹙,心知现在就硬碰硬于自己而言幷不明智,忙以曾经熟练的二刀流把球拍换至右手迎战。 电光火石间的一次换拍,让凯文惊愕的同时也更加蔑视青年,心想之前打听到了关于对方左手受过重创的消息是真的,这样的对手根本不足为惧。感觉到这个回球软绵绵的完全没有威胁,凯文得意的勾了勾唇角,大力挥动球拍,明黄色的小球带着万钧的气势飞向青年的半场。 对青年而言,虽然师从手冢之后就一直苦练右手,但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追上左手的水平,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没能掌控住力道,在接到这球的时候他右臂不自觉一抖,球越过球网斜斜飞出了边界,惹得满场一阵嘘声。琥珀色的眼眸飞闪过一抹懊恼,青年把唇咬得生痛,深吸一口气走到底綫,努力让自己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 看着这样的青年,手冢不动声色的同平等院交换了一个眼神,站到球场边缘静静凝望着他,幷且在他回眸一睹时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左臂,示意他不用着急。手冢当然清楚青年的骄傲,也清楚他此刻心情一定很不平静,所以用这样的方式暗示他要以平常心打下去。 但暗示归暗示,想要青年就此平復心情根本是不太可能的,毕竟这样水平的球技于他而言在技术上本不是威胁,却因为身体本身的原因无法对抗,这是一种极大的屈辱。在强烈的心情波动之下,青年打得有些急躁,让原本就不容乐观的局势更是朝凯文·霍金斯一边倾斜,也让原本还对他寄予期待的记者们纷纷流露出失望的表情。他们连等下的报道标题都想好了——“天才不会遗传,让手冢国光赌上一切的惨败!” 相比记者们的失望,手冢倒是很篤定青年这一场比赛一定会赢,但不会赢得那么轻松,因为他需要战胜的不仅仅是对手,更是他自己。保持住平常心,不被对胜利的渴望左右了情绪,然后一球一球的追回失分,这才是青年需要适应的。未来比这艰苦的比赛还有太多,如果不能认清这一点,那么他无法站到自己的对面。 整整第一盘比赛,青年因为情绪起伏被他的对手一直压制得很惨,再加上对左手情况的忌惮,让他完全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水平。趁着双方交换场地的短暂休息机会,他快步走到球场边坐下,埋着头一声不吭,呼吸急促。看他把嘴唇咬出了血痕,平等院眼中飞闪过一抹疼痛,皱眉冷冷的道:“和自己置气有什么用,有气就发泄到对手身上,你难道还怕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鬼吗?” 伸手把青年的左手一拉,以适中的力道按揉着紧綳的肌肉,平等院在手冢微微摇头的示意下稍稍放柔了语调,道:“别太把注意力放到左手上,你的手完全可以承受这种强度的比赛。”语气一顿,他沉声道:“全力以赴去打,就算有什么问题,我会拼劲毕生所学帮你。” 仰头楞楞注视着平等院严肃中交织着鼓励的眼神,青年只觉眼眶有点热,忙不迭的撇开脸去,深吸着气平復一片混乱的心情。那一刻,他想到的是站在自己面前这两个人对自己无私的帮助,原本焦灼的心绪开始一点点平静。当第二盘比赛的哨音响起时,他的眼神变了,变得再无其他,只剩下对胜利的执着。 再次上场,青年连看也不看凯文·霍金斯嘲弄轻蔑的眼,抬手摸了摸挂在颈上的婚戒,然后慢慢将紧握在右手的球拍交换到了左手。右手掌心托着明黄色的小球高高拋起,左手紧随而上,一个漂亮的外旋发球呼啸着越过球网,落在对手脚边飞旋了数圈之后猛的弹起,直扑面门。 似乎没有料到在前一盘比赛里被自己压制得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的对手还有这么厉害的一招,凯文年轻的面孔浮起无法掩饰的错愕。而这份错愕很快就变成了恐惧,因为他根本没能力去还击这记追身球,连连退后了好几步才险险躲开来球,脚下一个踉蹌坐倒在地。 耳畔传来自己得分的声音,青年唇角扬起一抹骄傲的弧度,把网球牢牢擒在掌心。琥珀色的猫眼傲然注视着自己的对手,他用冷淡的嗓音轻哼道:“别说我欺负你,你还差的远呢!” 听着这句曾经在年少时听过无数次的话,站在球场边的手冢紧抿的唇角突然微微勾起,然后缓缓坐到了教练席上。儘管这只是一个开始,可他知道,胜利已被那个骄傲倔强的孩子握在了掌心。 第二盘比赛仿佛是第一盘比赛的翻版,只不过单方面压制对手的那个人从凯文·霍金斯变成了青年,惊得原本已经放弃观看比赛,只等着赛后采访手冢的记者们渐渐变得神情专注,不断用自己的眼和手中的相机记录着一个又一个精彩的击球。而在他们的见证之下,青年很快便赢得了第二盘比赛,把总比分拉成了1-1平。 然而,青年赢得幷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要维持威胁力十足的外旋发球,他的左臂透支得厉害,在走下球场休息时已经无法控制的痉挛起来,豆大的汗水沿着精緻的脸廓不断滑落。从苍白的面孔上挤出一丝虚弱的浅笑,青年被手冢扶着坐下,哑着声音对眼中流露担忧的对方道:“部长,我没事的。” “龙马,把手给我。”快步上前拉过青年的左臂,平等院用适度的力道替他放松紧綳的肌肉,嘴唇抿得紧紧的。他不叫青年的姓氏已经很久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喜欢上了用舌尖轻扣上顎发出的这个发音。不过平等院也很清楚,他所有的疼爱也仅止于对这孩子身体的关心,有些事既然注定没有结果,那么就没必要再去强求。越前龙马所有为之努力的动力,都是那个叫越前龙雅的男人。 “谢谢你,前辈……”望着修长有力的手指在酸痛难忍的手臂上灵巧动作,青年眯了眯眼,低声致谢。抬手用护腕替平等院擦了擦蜿蜒而下的汗水,他沉默望着比自己更紧张的英挺面孔,许久之后才轻声说道:“我一定会赢的,前辈放心吧。” 治疗已接近尾声,平等院抬眼看了看写满感激的猫眼,唇侧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揉着青年的发道:“这个我倒不担心,以你平常的水准去发挥就好。” 短暂的休息之后,第三盘的比赛开始了,青年一上场就感觉到了不同于前一盘的压力。也许是在上一盘的比赛里已被对手和对方的教练看出了端倪,他接到的第一个球就极其沉重,一阵针扎般的刺痛逼得他小臂一酸,控制不住球的路綫,眼睁睁的看着球飞出了边界。抬头飞快看了一眼面露了然冷笑的凯文·霍金斯,他低头想了想,果断把球拍从左手交到了右手上,然后站在接球綫处严阵以待。 就像冰帝曾经的那位网球部长所说的一样,越前龙马哪怕右手不如他的左手,但也胜过了很多人,更何况这段日子还接受过手冢针对性的训练。之前在第一盘比赛里发挥失常,不过是因为许久没有参加过正式比赛了不太适应,再加上心理上的患得患失才让对手赢得轻松。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篤定自己能够赢下这场比赛,心情已平静得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撼动。 在被青年破发之后,凯文·霍金斯明显有点慌乱,不断出现低级的接球失误,惹来观众惋惜的低呼。起初,只是一点点的破绽,可当青年以稳健的发挥把比分渐渐拉大时,两人的差距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明显,伴随着最后一记轻灵飘逸的右手零式削球,比赛结束。 面对满场传来的热烈掌声,青年竟有些茫然,站在原地怔楞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自己作为职业球员获得atp首场胜利的事实。缓缓高举左手,他转眼看向站在球场边含笑以对的手冢和平等院,琥珀色的猫眼渐渐濡湿。胜了!终于胜了!这份胜利是如此来之不易,却没有最爱的那个人与他分享这份喜悦,他不能不在狂喜中感到无法控制的酸楚。 龙雅,这是我的第一场比赛,也是我的第一场胜利,你看到了吗?如果你看到了,你会不会像很久以前那样,会非常可恶的说上一句:“小不点,你还差得远呢?”你一直就是这样,从来就学不会该怎么去表达鼓励,简直就是个混蛋。 面朝龙雅所在的方向久久矗立,直到手冢上前催促他该回去了,青年这才用力眨了眨酸涩难当的眼,垂着头走出了球场。才一走出球员通道,他立刻被蜂拥而上的记者团团围住,此起彼伏的声音都在问着他此刻的心情。望着一个个伸到面前的话筒,青年突然想起自己上一次被记者包围的时候还是和龙雅的事情被曝光时,垂头默默站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眼静静注视一台摄像机,轻声道:“我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经常对我说的一句话,他说网球是可以让人看到更大世界的东西。以前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除了青年自己,也只有龙雅一个人知道,他是从来不会这么尊敬的称呼自己的父亲的。但在此刻,青年无比怀念已故的南次郎,也伤感着如今的一切父亲再也无法看到。也是这一刻,他突然清醒的认识到,他选择走向atp,不仅仅是为了他和龙雅的将来,还有父亲最终没能完成的梦想。龙雅,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这一点,才会说出要站在各自顶点的话? 在大批的记者当中,有一个记者来自日本,瞭解一年多前发生的那段娱乐圈丑闻里,青年就是当事人之一。用力挤出人群,他站在青年面前,问:“越前龙马选手,请问你以偏大的年纪成为atp一名新人,是不是也和越前龙雅有关?你们如今还有联系吗?” 绝没想到会有人提到自己和龙雅的关係,青年不禁一怔,微蹙着眉盯着眼前的东方面孔,眸光微微闪动。“龙雅是我哥哥,我们自然一直有联系,但这个和今天的比赛有什么关係吗?”他已不是那时为龙雅担心得手足无措的孩子了,自然知道怎么去面对于自己而言特别刁鑽的问题,嗓音平静得没有半点涟漪:“问鼎atp是父亲的梦想,也是他对我和龙雅的期望。龙雅如今选择了在演艺界发展,而我则想完成父亲的梦想,就是这样。” 说完,他突然抬头对着近在咫尺的摄像机镜头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就仿佛龙雅此刻就站在他面前一般,轻声道:“加油哦,龙雅,我已经拿下了第一场比赛,也会拿下这次比赛的冠军,你别让我对你说还差得远呢。” 精緻的容颜带着比蒙彼利埃的阳光还要夺目的笑容久久停留在众人的视綫里,也留在远在日本,特地在今天留出空闲观看完整场的龙雅心上,让琥珀色的眼眸笑中带泪。深情的目光紧锁青年削瘦精緻的脸庞,他哑声低喃:“我们都还差得远呢,小不点,继续努力吧。” Chapter 44 经过伤痛的洗礼和艰辛的努力之后,青年终于走到了这一年法国南部公开赛的最后,此刻的他正站在决赛球场的场边,一边接受平等院的按摩,一边听取手冢关于战术的建议。在他身后坐着大批记者,而这一次他们的目光不再如当初那样意兴阑珊,而是对青年充满了兴趣——毕竟在看过这一届公开赛青年的每一场比赛之后,他们对这位有着雄厚背景的新人已有了更高的期待。 在与青年说话的空档期间,手冢不动声色的侧过脸瞥了眼人头攒动的看台,清冷的凤眸里漾开一抹不加掩饰的欣慰。这些人终于不是因为他的名气而来了,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他寄予厚望的孩子用实力证明了自己,他为此感到由衷的喜悦。示意青年与自己看向同样的地方,他抬手抚摸着墨绿色的发,轻声道:“看到了吗,这些人曾经为我而来,但现在他们是为了你。” 顺着手冢的目光一同看了过去,青年对着此起彼伏的闪光灯懒懒勾了勾唇角,然后转眼看入满含鼓励的眼,给予坚定的回答:“我不会给你丢脸的,部长。” “别太得意忘形了,小鬼。”稍微用力掐了青年一把,平等院在他不满的痛呼里平静对上写着控诉的猫眼,淡淡的提醒道:“把握好节奏,合理分担左手的压力,别像前几场比赛那样为了获胜什么都不顾,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前辈你好囉嗦。”皱了皱挺直的鼻,青年像猫一样在平等院抚向自己头顶的掌心里蹭了蹭,拿起球拍走向球场,他的对手早已站在了球网前等待。 “这小鬼居然说我囉嗦,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被青年一句抱怨弄得心情很不爽,平等院转眼看向手冢,目光里微微闪动着一丝嫉妒,毕竟青年对他和对手冢的态度简直是天差地别,完全没有该对前辈和救命恩人的尊敬。可当他看到手冢注视着青年背影的眼里充满凝重时,语气中的不满消失了,沉声问:“怎么了?” 飞快的看了眼平等院,手冢稍微犹豫了一下,压低嗓音道:“这场比赛是场硬战,越前不会轻松,你最好先准备对策。” 青年此战的对手是现世界排名no.3的俄罗斯选手安德烈·伊万诺维奇,只要在球场上与手冢碰到就会发生激烈的鏖战,是一位球风刚硬,以力量见长的选手。看着身形纤瘦的青年缓缓走向自己,他浓眉一蹙,发出一声轻蔑的低哼,转眼把挑衅的目光投向站在球场边的手冢。安德烈此时的心情很不好,因为他想要击败的对手居然会为了一个新手放弃了南部公开赛,让他没办法报去年以一分饮恨之仇。 “你的眼睛在看哪里?”走到球网前,青年主动想要握手致意,却发现对方连看都不看自己,只是一径盯着球场边,眼中飞闪过一抹不悦。微蹙着精緻的眉眼回头望瞭望,他傲然哼道:“别看了,你的对手是我,一样可以击败你。” “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击败我。”终于在充满挑衅的语气里第一次正视此战的对手,安德烈冷冷的笑了笑,握住那只伸向自己的手。也罢,就算今天无法与手冢国光一战,那就好好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吧,就当做当众狠狠打手冢国光一记耳光。 手指被对方不加节制的力道握得生疼,青年微微皱了皱眉,琥珀猫眸中浮起一抹凝重。即使手冢什么都没说过,可就是这么一握,他已知道对方的力气有多大,又会有多难缠。但他幷不畏惧,为了那个目标,他会全力以赴。 在确定发球权归属于青年之后,安德烈阴沉的对他笑笑,转身走向底綫。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了明显的蔑视,青年憋着一口气站到发球綫上,等比赛的哨音刚一响起,就立即拋球、挥拍,以一记堪称完美的外旋发球开启了这场较量。 面对飞速而来的明黄色小球,安德烈略显惊讶的挑了挑眉,似乎没料到这个新人会有如此高超的控球技巧。不过他对这一球的评价也仅止于此,稍微挪动了几步,不等那冲着面部而来的球飞到最高点,他便反手还击,用极为沉重的力量。 不敢用左手去硬碰硬,青年在发球之后就把球拍换到了右手,但就算有充分的准备,他还是被从拍面传来的巨大力道震得虎口生痛,险险把球还了回去。可下一次来球所携带的力量更大,让他在咬牙坚持之后仍无法应对,球拍从掌心脱出,眼睁睁的看着高高飞向对手半场的球在一记重扣之下落在脚边。 “如果只是外旋发球的话,还是就别拿出来丢脸了。”在青年再一次站到发球綫准备发球的时候,安德烈一改平时比赛中不言不语的习惯,冷笑着道:“网球用不着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技巧,别被人带到坑里去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话虽然是对青年说的,但讽刺的目标却是手冢,因为手冢就是一个以技术见长的球员。 握着球的手稍微一紧,青年抬眼飞快的看了眼站在场边的手冢,在对方微微摇头之下抿了抿嘴唇,不甘示弱的道:“如果你认为力量就是一切的话,那我看你还不如去玩举重或者是拳击,或者你认为自己是头大象?” 充满孩子气的反唇相讥让观众发出一阵哄笑,也惹得安德烈面色骤然一沉。不得不说,青年的话歪打正着刺激到了他心中的一丝隐痛,因为技术含量不高的确是大众媒体对他常年的詬病,也是他经常败在手冢拍下的根本原因。 如果可以,手冢一定会阻止青年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因为没有人比他更瞭解安德烈粗暴的球风和暴躁的性格。一旦被惹怒,他会根本不顾所谓的风度,用最残酷的方式击倒对手,而青年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承受不住。正因为没有手冢的提醒,青年很快便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经过慎重的思考,青年在第二球时幷未选择自己最擅长的外旋发球,而是用了手冢的绝招——零式发球。明黄色的小球以一道无比优美的弧綫落在安德烈的半场,飞旋了数圈之后贴着地面滚出了底綫,快得让对方猝不及防。对满场的欢呼声置若罔闻,青年低垂着眼眸眉心紧蹙,因为他清楚零式发球对手臂的伤害极大,如果不是没有选择,他不想用这样杀鶏取卵的方法。但他能怎么办,如果不能保住自己的发球局,后面的比赛将更难打。 本来就把手冢视为死敌,青年这下算是碰触到了安德烈真正的痛处,毕竟在他与手冢的无数次交锋里,他一次都没有赢过零式发球。整整第一局,他阴沉沉的盯着青年,根本不去尝试接球,他不想自取其辱。但同时他已下了狠心,在接下来他的发球局里,他会让这个新人后悔今天碰上自己。 凭藉零式发球,青年成功保住了自己的发球局,但精緻的面孔却毫无喜色,为着隐隐酸痛的左臂。第二局的较量接踵而来,看着对方一个猛力的挥拍,他根本连尝试都不敢,连忙双手紧握球拍接住来球,却不想那球的力量是那么沉重,直接击穿了他的拍面,重重撞击在身后的防护墻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默默的在安德烈狞笑的面孔和自己的球拍之间游移了几次目光,青年一声不吭的走向球场边,准备更换球拍继续再战。那一刻,他竟然在想,自己今天带的三支球拍够不够用,万一用完了怎么办,想到这里唇角竟浮起一丝苦恼的浅笑。而看着青年走过来,手冢竟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因为他终于找到了叮嘱这孩子的机会。 递送球拍只在一瞬间,但足够手冢对青年说出他最想说的那句话:“还记得全国大赛对比嘉中学的比赛吗?” 全国大赛?比嘉中学?听手冢突然不着边际的提到这个,青年微微一怔,一时间有些茫然。毕竟,那是很久远的记忆了,远到他都快记不清当时的细节。但他相信一向惜言的手冢不会只是随便一说,皱着眉很努力的回忆一会儿,恍然大悟。他想起来了,那场比赛里他的对手也是个力量型选手,名为大爆炸的发球也逼得他除了保住自己的发球局外无计可施,但他迷惑了对方,最终以取巧的方法赢得了胜利。 部长的意思是这个叫安德烈的傢伙也是个头脑简单的傢伙吗?但能够取得atp前三名,对方不可能这么容易落入陷阱,部长这话应该有更深的含义。认真思索着,青年慢慢走回球场,在暂时未能想通的情况下选择先示弱,于是球场上不断出现青年被安德烈大力的发球击飞球拍,甚至整个人都连连跌坐在地的场面。 “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没能在青年年少的时候就与他相遇一直是平等院心中的遗憾,所以他自然不太明白手冢给青年的暗示,直接追问道。 清冷的凤眸中飞闪过一抹对往事的回忆,手冢微眯着眼久久注视着落于下风的青年,沉默了片刻轻声解释道:“越前在国一时就以正选球员的身份参加了全国大赛,他曾经遇到过一个叫田仁志慧的力量型选择,他们那时候的力量差距和现在的情况很相似。我这么对他说,是想让他不要去与对方硬碰硬,在想出办法之前尽可能保存实力。不过……” 不过,只是用零式发球保住发球局根本没办法取胜,而安德烈的实力也不是田仁志慧可以相比的。时间一长,那只受伤的左臂恐怕连零式发球都没办法继续使用了。这话手冢没有说,但平等院不用问也明白,眉心紧紧一蹙,看向青年的目光也带上了深深的忧虑。那孩子的左臂有好转是事实,但若每一场比赛都透支,就是他有登天的本事也终归会有回天乏术的那一天,这孩子的职业球员生涯不会太长久。 球场外的手冢和平等院在为自己担心着什么,青年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随着他与安德烈各自控制住了自己的发球局,比分已战成2-2平,若再不想办法找到突破口,一旦进入抢七,自己的处境将更加艰难。努力回想着年少时候的经歷,翻遍脑中曾经与对手每一次交锋的记忆,他在比分战至3-2时终于开始尝试性的反击。 青年首先想到的可以借鉴的对象依然是手冢。面对安德烈惯用的大力扣杀,他小心翼翼控制球的旋转和速度,让手冢领域在几个回合之后得以完成。稳稳站立于底綫中间的位置,青年支配着手冢领域,而手冢领域则把控着球的飞行速度和方向,让他几乎不用移动脚步,就可以化解对手高强度的来球,然后在安德烈的发球局中第一次获得优势,比分领先。 不用说,手冢领域是安德烈最痛恨的招式之一,这些年为了击败手冢他曾下了苦功去研究和破解,虽说没有完全见效,但至少不会束手无策。在安德烈刻意打乱球的旋转,时轻时重击打明黄色的小球的策略之下,青年再一次陷入苦战,左臂渐渐也无法像一开始那样挥洒自如。不仅是因为疲惫,也因为要判断对方用同样姿势击打出的到底是轻球还是重球是件极困难的事,迫使手冢领域逐渐崩溃。 而面对这样的困境,青年很快就想到了那一年与城成湘南的神城玲治对决时的情形,果断把球拍换到右手迎战。他的右手始终不如惯用的左手那么灵活,但却在此刻帮了他的大忙。因为,右手的不稳定发挥会打乱安德烈的步调,常常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逼得对方一方面要防范手冢领域对球的控制,另一方面也要伤脑筋去思索到底下一个球将被击向何方,让早就习惯了打无脑力量型网球的安德烈头痛不已,心情焦躁。 在多重策略其下的帮助下,青年终于攻破了安德烈的发球局,率先以6-4的战绩赢下了第一盘比赛。 在周围传来的热烈掌声里,青年飞快的看了一眼脸色格外难看的安德烈,低垂着眼眸匆匆步出球场,似乎想要抓紧时间在第二盘比赛开始之前好好休息。而他在下场之后面对迎上来的平等院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死死掐住对方的手臂,从紧抿的唇间挤出一个字:“疼……” 是的,疼,他的左臂。比起一直紧綳着对抗,这种一张一弛的战术更让他的左臂不堪重负,此刻放松下来便觉得连球拍都要抓握不住了,肌肉每一次抽搐都会带来强烈的刺痛感,让他嘴唇发白,细緻的眉眼紧拧着无法松开。 仅是简单的出诊,平等院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非常凝重,低头一声不吭的从医疗箱中取出冰镇的毛巾严严实实包裹住纤瘦的手臂,然后回头对手冢道:“你赶紧想想光用右手的对策,我怕龙马的左手没办法再打了。” “怎么了?”快步上前,手冢拿起毛巾一边细细替青年擦拭着脸上的冷汗,一边低声追问平等院缘由,直到听完对方的解释,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了摇头,哑声道:“光靠右手,是没办法赢得过安德烈的,他只能靠自己。”他当然知道在左臂已然无法支撑的情况下勉强而为是多么危险的举动,但他更清楚这场比赛对青年来说是非赢不可的,就算再无奈也只能据实相告。 在两人的争论过程中,青年一直没有吭声,直到第二盘开赛的哨音响起,他才慢慢抬起头看向两张同样紧张不安的面孔,低声道:“前辈,部长,我会全力以赴的,无论如何,我都要拿到这场比赛的冠军。” Chapter 45 因为第一盘的失利,安德烈第二盘一上来就开始对青年实施狂空乱炸般的进攻,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他已无退路,任何闪失都有可能让他输掉这场比赛,从而沦为极大的笑柄,他丢不起这个脸。而他这番举动也的确收到了效果,很快便以3-0领先。 第四局是青年的发球局,虽说已赢下了第一盘,哪怕输掉了这一盘也有第三盘的翻盘机会,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左臂根本不允许继续延长比赛。紧握着球站在发球綫前,他低头想了一会儿,眼中带着毅然决然的神情把球拍握到了左手。 深吸一口气,将球高高拋起的同时双腿弯曲,身体尽力后仰腰部下沉,然后借着一股爆发力挥动左臂。明黄色的小球在拍面的拍击下犹如离弦的利剑,呼啸着穿越球网,落在发球有效区域之内,未作任何停留便贴着地面快速冲出底綫。这个发球看起来与零式发球相似,却比零式发球的轻灵飘逸更有一种压倒一切般的气势,是专属迹部的唐怀瑟发球,看得本以严阵以待的安德烈愕然瞪大了双眼。 使用唐怀瑟发球于青年而言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外旋发球没有效果,零式发球对球的精妙控制程度是他抽搐的左臂没办法完成的,他只能选择偏重力量的发球,哪怕这一下猛力的挥拍已让僵硬綳紧的左臂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紧咬着嘴唇,他在一击成功之后不给对手研究自己的机会,等发球的哨音再一次响起,立刻就把球拋了起来。他清楚自己是在和时间赛跑,赶在左臂彻底崩溃之前尽可能多的追回差距,这样才有胜的可能。 凭藉速战速决的战术,青年再一次压制住猝不及防的安德烈,幷且率先进入赛末点。只差一球了,只要赢下这一球,他就将获得第二盘的胜利,从而以两盘全胜的战绩取得职业生涯的第一个冠军。可就是这至关紧要的一球,青年在把球拋高之后却没能像满场观众所期待的那样挥动球拍,强烈的剧痛在一瞬间碾压过曾经断裂的臂骨,球拍从掌心脱落,他紧捂着疼痛传来的地方半跪在球场内,冷汗一滴滴如雨般滑落苍白的面颊。 耳边充斥着不可遏制的惊呼声和纷乱而至的脚步声,青年紧咬着嘴唇眯眼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透过被冷汗模糊的双眼看到平等院和手冢正朝他快步冲来。抬起右手阻止两人的继续靠近,他在疼痛中颤抖着嗓音嘶声道:“回去,比赛还没有结束,你们不要过来!” 虽然这么说,但青年最后还是被两人扶着走到场边接受紧急治疗。平等院英挺的浓眉皱得紧紧的,一边快速替青年冰敷止痛,一边用尽所有办法舒缓坚硬得像石头般的手臂肌肉,他沉声道:“我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的比赛不能再用左手,如果你不想这只手彻底报废的话。” 站在青年面前,手冢转眼看了看安德烈,恰巧与对方的目光撞到一起。看着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里泛起一抹狞笑,他深吸了一口气,垂眼看着苍白精緻的面孔,低声道:“对方已经尝到了好处,接下来一定会趁胜追击,你要做好被拉入抢七的准备。我没什么可以跟你说的了,你只需要清楚,与力量型的选手一定不能硬碰硬。” 稍微顿了顿,手冢飞快的看了一眼面色格外难看的平等院,犹豫了片刻才道:“我不会强迫要求你一定不能用左手,但什么时候用,你自己考虑吧。”其实,手冢同平等院一样都很清楚,青年目前的状况放弃比赛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可无论是他还是平等院,都说不出那句话,因为他们很清楚是什么支撑着眼前这个孩子走到今天的。 一直沉默听着手冢和平等院对自己的嘱咐,青年绵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在治疗接近尾声时抬手轻轻摸了摸挂在颈上的婚戒,小声道:“我知道了,那就先进抢七吧。”既然已无法一口作气拿下比赛了,那还不如先放弃优势,让手臂休息一会儿再来靠抢七决胜。虽说这样做太过冒险,但目前的他也只剩下这唯一的一条路了。 重回赛场之后,青年不再死扛安德烈充满攻击性的进攻,但也不愿就这么轻松认输,竭力用右手和对方周旋,又拖了好久才进入抢七局的较量。安德烈真的没有想到青年会如此顽强,也没料到自己会遭遇如此强烈的抵抗,唇角抽搐得厉害。相比青年虽然面色苍白却越战越勇,他在这一刻稍微有点动摇了,因为他实在不敢相信以自己世界排名第三的实力会被一个才出道的新人逼到快要山穷水尽的地步! 不断叮嘱自己接下来不能有任何失误,安德烈紧盯着准备发球的青年,心中盘算着对方会用什么样的招数开启与彼此而言至关重要的抢七。也许是没料到青年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会选择早就被自己看穿的外旋发球,当明黄色的小球直冲面部而来时,他竟猝不及防,勉强抬起球拍一挡,没有任何威胁性的回球被球网一挡,落在了他的半场,送给青年一个漂亮的开局。 不该出现的失误让安德烈羞恼非常,再加上周围观众里传来的几声嘘声,他更是火大得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记耳光。获得发球权后,他立即把球拋高,似乎也想要打青年一个措手不及,却不知是不是因为获胜的心情太过急切没有控制好力道,第一次发球没有过网,第二次则把球重重的打到了青年的小腹上。 安德烈这记发球所用的力量极大,青年一下子被打懵了,捂住钝痛的小腹踉蹌了几步跪倒在地,原本就很苍白的脸上露出极痛苦的表情。而也许是青年带伤上阵感动了在场所有的人,观众中有不少人在为他鸣不平,冲着呆站在原地的安德烈爆发出一阵阵嘘声。 双发失误再送对方一分,安德烈暴怒得一把摔了球拍,转身对着身后的观众破口大駡,最后连裁判都不得不对他提出警告,这才稍稍安抚了观众不满的情绪。在忍过那阵疼痛之后慢慢站了起来,青年面色苍白但眼神平静的望着对方,淡淡的道:“继续吧,我没事。还有,球拍不是用来泄愤的工具。” 第三球的发球权仍在安德烈手上,经过一番调整之后,这一次他终于没那么浮躁了,终于靠一记大力的发球获得了宝贵的一分。但就算是这样,安德烈也依然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清楚这场比赛之后媒体将怎样大肆批评他,他的脸面丢尽已无法挽回,唯一能做的就是稳扎稳打获得胜利,儘量挽回一点颜面。 按照网球比赛的规定,从第四球开始,双方将轮流发两球再互换发球权,此刻轮到青年发球了。在交换场地彼此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间,青年看着安德烈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眼眸,握着球拍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告诉自己是时候了。——无论左臂是不是还在疼,他都必须用左手进行剩下的比赛,直到率先取得七分或者领先两分。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只能用惨烈来形容,安德烈用他强大的实力把比分追至6-6之后,双方虽有得分,但始终无法把差距拉大到两分,战局就这么一直胶着。青年的左臂已痛得快要抬不起来了,剧烈的颤抖肉眼可辨,苍白的嘴唇为了分散疼痛已被咬得伤痕累累,泛着血丝。 再又一次领先一分之后,青年站在发球綫处急促的喘息着,好几次想抬起左臂都未能如愿。深深吸着气,他抬眼环视满场起立为他鼓掌助威的观众,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向一个偏僻的角落,突然凝滞了。因为,他在那一刻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一个不应该在此时出现在此地的身影,平静的猫眸不受控制的濡湿。 龙雅……那是龙雅!虽然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对方脸上还挂着一副几乎遮住了大半面孔的墨镜,可那俊朗的轮廓和一头墨绿色的发却让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担心被记者看出了端倪,他连忙拉起领口擦了擦灼热的双眼,把快要抓握不住的球拍交到右手。他的确不知道龙雅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既然龙雅来了,他就一定不能让龙雅看到自己被击败的样子。 疲惫的身体仿佛因为龙雅的出现而被注入了莫大的力气,在最后一个球的较量里,青年使出了浑身解数,最终用一个以右手完成的零式削球将胜利牢牢擒在掌心,也获得了他成为职业球员后的首个冠军。 之后的事,青年因为手臂的疼痛一直浑浑噩噩的。到底是怎么举起职业生涯的首个冠军奖杯的,又是怎么应对潮水般涌来的记者的,甚至连是怎么回到下榻的酒店的,他都记不清楚了。只是当疼痛褪去,他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时,他看到了一双与自己极其相似的琥珀色眼眸,饱含心疼的神色。 “龙雅……?”像是害怕一切都是幻觉,青年嚅囁的叫着伸出手去,迟疑的碰触上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孔,直到手指被握进温暖的掌心,他这才确认龙雅是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了。抽搐的唇角努力扬起,却怎么也无法控制滚烫的泪溢出眼角,他哽咽着眯眼笑道:“混蛋……不是说好了没站到那个顶点之前不再见面了吗?” “是啊,是说好了的,可是小不点的第一个冠军,我真的不想错过了。”侧脸无比珍爱的啄吻着青年生满薄茧的掌心,龙雅眼底闪烁着晶莹,笑容却一如既往的爽朗。俯身抱住纤瘦单薄的身躯,他哑声道:“你打得很好,小不点。如果老爸能看到,一定会比我还要高兴。” 依偎在温暖结实的胸口,青年静静注视着掩不住喜悦的琥珀眼眸,微蹙着眉不放心的问:“不要紧吗?你这么偷偷跑出来,万一被人知道的话,会很麻烦吧?” 满不在乎的笑笑,垂头吻住布满齿痕的唇瓣,龙雅轻柔的吻了他好一会儿才稍微松开,在一说话彼此嘴唇就能碰触到的距离里低笑道:“怕什么?我的宝贝弟弟第一次进入atp常规赛决赛,我这个做哥哥的难道不能来?这道理说不通吧。” 为着龙雅这么称呼自己而感到不满,青年皱了皱眉,用力推开凑近的俊脸,坐起来靠在床沿瞪着他道:“我没你这么禽兽的哥哥,要当哥哥的话就离我远点!” “小不点……你这么说是在引诱老公吗?”爱极了青年眼底那一抹嗔怪和羞恼,龙雅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再接再厉凑过去一把紧紧搂住他,小心翼翼轻抚着被缠上雪白綳带的左臂,轻叹道:“虽然很想被小不点继续引诱,但是小不点有伤又打了这么辛苦的比赛,老公实在不忍心让小不点继续劳累。” 低沉性感的嗓音就繚绕在耳畔,青年只觉身体无端热了起来,眼中浮起一抹媚色,不由自主的轻喘道:“那就滚远点别抱着我。” “别心急嘛,我的小不点。”笑得痞痞的,龙雅抓起使劲推拒着自己的手指含入口中,一边挑逗的吮吸啃吻,一边沙哑轻笑:“我的意思是既然小不点很累了,那就由老公来伺候小不点,保证让小不点舒服得说还想要。” 感觉到衣物渐渐被剥离了身体,青年难耐喘息着,眯眼紧盯俊朗的面孔,猫眸中漾开少见的媚色,骄傲轻哼道:“舒不舒服我说了算,你还差得远呢。” 一番悱惻缠绵过后,龙雅懒懒的仰躺在床上,青年依偎在他怀中,任由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头发。微挑着激情未退的眼眸动也不动的注视着写满爱意的眼,青年轻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就算龙雅不说,他也知道他们应该道别了,见面是短暂的,未来等待着他们的仍然是长久的分离。 “小不点就这么希望老公赶紧走吗?真是太狠心了。”不舍与不满交织的复杂泛上双眼,龙雅垂头啄吻着漂亮的猫眸,哑声呢喃道:“下一次见面应该就是你参加大满贯决赛的时候了,我一定会想办法赶到现场看你的比赛的,小不点。” 乖巧的点点头,心里盘算着自己究竟什么时候能打入大满贯赛事的决赛,青年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他很清楚今天能够获得冠军其实偶然占了很大的成分,如果不是对手太过心高气傲轻视自己,他不会赢得那么轻松——事实上也幷不轻松。未来的比赛会比今天更加艰难,他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还会有今天的好运气,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年轻气盛的越前龙马了。 “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也不要为了胜利逼迫自己,你应该知道,我幷不是一定要你拿到atpno.1的位置。”一眼就看穿青年心中所担忧的东西,龙雅心疼的捧起精緻的面孔,深深看入清澈的猫眸深处,沙哑的嗓音里含着一抹乞求:“答应老公好不好,小不点。” 他的初衷是让彼此都重拾信心,也让彼此相信无论相隔多远,他们都是对方心里最重要的存在,可今天看到这孩子在球场上强忍伤痛拼命的样子,他真的恨不得代替他的小不点承受这一切。他真的不想看到小不点为了那个太难达到的目标落下一身的病痛。 “我不是要逼自己,是我想要完成你和臭老爸没能完成的梦想,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像是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和龙雅的争辩上,青年翻身下了床,道:“我去洗个澡,然后叫点东西到房间里,你吃完了就赶紧回去吧,别被人发现你偷偷来看我了。” 望着青年写满坚决的面孔,龙雅沉默了一阵,勉强笑了笑,也起身道:“我那部电影最近要上映了,到时候会寄样片过来,小不点记得抽空看哦。” 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青年也不回答,径自走向浴室,再进入浴室的前一刻突然转身道:“我手疼,你来帮我擦背。”略微一顿,他又道:“今年的东京电影节还是在10月份吧,到时候你要拿不到什么奖项,别怪我嘲笑你。” 回应他的,是龙雅眼底浮起一抹疼爱的笑意,快步上前拢住他朝浴室里走去,边走边道:“小不点,如果我能拿奖的话,你来参加我的颁奖仪式吧。” Chapter 46 不知龙雅是否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在当年举行的东京国际电影节上,他所主演的,名为《橘雅时光》的电影的确是一举拿下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和最佳男主角三个最有价值的奖项。只可惜,无论红毯仪式还是颁奖典礼,他所期盼的那个人都没有出现,因为那时候正是瑞士巴塞尔室内赛举办的时间,正在衝击atp排名的青年自然不愿缺席。 正是因为如此,整个电影节期间龙雅都表现得意兴阑珊,就连成为新晋影帝也不能让他高兴起来。可这一切落到不知情人的眼里,却被理解为是成熟稳重的表现,纷纷赞扬这个经歷过巨大丑闻的偶像派艺人的宠辱不惊;当然也有人批评他目中无人。但不管怎么样,越前龙雅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甚至好莱坞方面也有大导演与之接触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时间缓慢向前推移,任何盛会都有结束的那一天,一转眼已到了最后一晚的盛装晚宴,举行地点位于六本木之丘。来自世界各地的着名艺人、导演、评论家汇聚一堂,将这届电影节推向一个新的高度,而作为本届电影节最佳男主角的获得者,龙雅即使再觉无趣,也不得不出席。不过好在比他更有名气的人物也在出席名单当中,他幷没有被搅扰得太久便找到机会躲到一个人少的角落里,盘算着是不是能找个机会偷溜。 正当龙雅偷偷摸摸靠近出口时,他被一个人叫住了,还是一个他认为根本不可能和娱乐圈发生关係的人——幸村精市。幸村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他的双胞妹妹,被誉为天才美女编剧的幸村千夏也在受邀出席晚宴的行列,他是作为妹妹的护花使者而来的。见龙雅回转过头时脸上一闪而逝的不耐烦,幸村勾唇浅淡一笑,轻声道:“好久不见了,越前龙雅先生。” 幷不关心幸村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龙雅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眼底甚至闪烁着一抹敌意,因为他始终认为是眼前这个俊美的男人怂恿了他家小不点,才使小不点躲了他那么久不肯相见。随意低应了一声,龙雅冷淡的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接着道:“小不点没来,如果你是想见他,恐怕会跟我一样失望。” 面对龙雅微微带着嘲弄的语气,幸村不以为意,仍保持着惯有温和的浅笑对他举杯,笑道:“恭喜你获得最佳男主角,我想龙马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幸村当然知道龙雅的敌意从何而来,也幷不觉得有何不妥,毕竟他对青年有过那样的心思,只不过被拒绝了,也就不去强求。幸村心里跟明镜似的,爱情容不得第三者插足,他也不屑做一个死缠烂打破坏别人幸福的人,否则就算是龙雅,他也有本事把对方弄得焦头烂额。 在幸村的示意下步入一个僻静的转角,龙雅一口饮尽杯中的鶏尾酒,似乎不太适应自己这一拳打进了棉花,抬手抓了抓头发,微蹙着眉嘀咕道:“小不点根本不在乎吧,不然就算不来也应该来个电话。”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联系过了,如果不是知道他家小不点对自己死心塌地的,他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拋弃了,不烦躁才怪。 微眯着紫晶般的眼看了看龙雅,幸村忍着笑把脸撇了开去,心想陷在爱情里的男人智商通常是负的果然不是骗人的话。就这么沉默的站了一会儿,他决心看在龙雅苦恼得快要借酒消愁的份上帮对方一把,遂笑道:“我倒觉得龙马是想给你个惊喜,说不定他正在什么地方等着你呢。” 幸村说这话倒还真不是敷衍安慰,在决定出席这个晚宴之前他曾主动联系过远在瑞士巴塞尔的青年,想要问问是不是有能够见面的机会。也许是受过幸村昔日的照顾,青年幷没有隐瞒,说只要等比赛一结束就会赶回日本。基于这个原因,幸村有理由相信青年会在某刻出现,也很可能正筹划着要给龙雅一个惊喜。 听完幸村的话,龙雅不自觉的蹙起眉眼,刚想问个究竟就被手机的震动打断了。信息是种岛发来的,只有一个地址和短短的两个字:速来。心跳没由来的突然加速,就像有一种预感一般,让龙雅只同幸村道了个别便在对方了然的笑容里转身匆匆离去,丝毫没有注意到那双一直目送他的紫晶眼眸里带着似惆悵又似欣慰的情绪。 可无论龙雅在赶往约定地点的途中想了多少可能性,他都没有料到青年会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潮涌动的宴会大厅当中,穿着最正式的黑色燕尾服,坦然接受周围或疑惑或探究的注视。种岛就站在青年的身边,见龙雅一走进,立刻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龙雅,你弟弟龙马可是一结束atp巡回赛就赶来祝贺你了,你这个当哥哥的也应该祝贺他刚刚拿下了有一个常规赛的冠军哦。” 种岛的话说得很有技巧,一方面向龙雅解释了青年会出现在此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在不动声色的解答周围那些带着各种猜测的人的疑问。抬手疼爱的轻抚青年软软的发,他微微笑道:“怎么,好久不见你哥哥了都不知道叫人了吗,龙马?” 定定注视着不远处强忍激动的琥珀色眼眸,青年稍微犹豫了一下,突然直直走过去伸手给了龙雅一个轻轻的拥抱,小声道:“恭喜了,哥哥。” 双臂不受控制的将纤瘦的身体紧紧抱住,龙雅用力吸着气平復狂跳到发痛的心脏,俊朗的面孔上绽放出疼爱的笑意。侧脸轻吻了一下精緻的面孔,他低笑道:“好呀小不点,竟然学会给哥哥我惊喜了,你说哥哥我要怎么惩罚你半年多一个电话都不打给我?”他当然知道种岛的用意,对方是想在众人的见证之下彻底抹除之前的那些传言。 “我要专心比赛,能抽空回来亲口送上祝福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不知道我的教练一直很严厉吗?要不是因为你是我哥,他才不会同意我回来。”撇了撇嘴,青年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不满,揪着龙雅的衣襟道:“给我家里的钥匙,我要回去休息了,你继续花天酒地吧。” 相爱多年,龙雅自然知道青年这样子是做给周围人看的,是想让所有人都看到他们兄弟的感情就是那么好,让那些中伤彼此的谣言不攻自破。摸摸青年的发,龙雅笑得既宠溺又无奈,转眼求助般的看了看周围,皱眉笑道:“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各位。我这个弟弟今天特地跑来就是想要我兑现承诺,我答应过他拿到一个冠军就做一顿烤鱼给他吃,希望他今天不要吃得太撑了。” 一番告别过后,龙雅拉着青年大大方方的离开了宴会现场,径自坐上助理前田开来的车。知道无处不在的记者不可能就这么放松对彼此的关注,他一路上只是紧紧抓着青年的手不放,却忍耐着不敢有更亲密的动作,直到回到位于御台场的公寓,仔细检查过家里每一处窗帘都严实得没有一丝缝隙之后才一把将正慢条斯理走进客厅的青年死死压在墻壁上用力吻住他。 唇舌放肆纠缠,灼热的舌在青年口中不加节制的翻搅许久,直到彼此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龙雅才恋恋不捨的松开些许,低头紧抵着他的前额,在唇贴着唇的距离里急促的喘息道:“我好想你,小不点,还不快叫一声好听的来安慰一下你亲爱的哥哥。” 眼中繚绕着湿润的雾气,青年眯了眯眼,唇角微微一扬,凑过去磨蹭着火热的嘴唇低低的哼笑道:“什么算是好听的?是哥哥还是老公?” “你说呢?再不叫别怪我在这里就把你吃了。”故意用恶狠狠的语气威胁了一句,为了加深这句话的说服力还把坚硬如铁的下身朝用力贴了过去,喘息得越发厉害。 “混蛋……”被龙雅灼热的气息笼罩着,青年只觉浑身发软可仍不肯示弱,微挑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沙哑哼道:“你不是说要做烤鱼给我吃吗,赶紧去做啊,做得不好吃你就别想听了。” “这个点你让我做烤鱼?是要我跳到海里去给你抓鱼吗?”好笑又好气的瞪了青年一眼,龙雅不依不饶的凑过去轻咬住被自己吻得湿润肿胀的唇瓣,含糊不清的道:“家里只有速食拉麵,想吃的话自己去煮,顺便也帮我煮一碗。” “那你去抓吧,反正从阳台跳下去就可以下海了。”才不理会龙雅的抱怨,青年推开他,径直走到沙发边舒舒服服的窝了进去,道:“我饿了,你去煮给我吃,顺便把你那部电影放给我看,你寄来的光碟我一直没时间看。” “真是会使唤人,老公不是拿来疼的吗,就你一点都不疼我。”虽然仍在抱怨,可龙雅还是乖乖走了过去替青年放上碟片,然后自己走进许久未用的厨房煮面去了。 十分鐘之后,兄弟俩一人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拉麵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影,一边大口大口的吃着幷不算美味的拉麵。由种岛为龙雅量身打造的《橘雅时光》讲述的是一对亲兄弟在父母意外离世之后相依为命,渐渐把亲情发展为悖伦爱情的故事,几乎就是两人那些过往的翻版。只不过结局是非常让人痛心的,由龙雅所扮演的兄长为了弟弟能够有衣食无忧的未来而不得不入赘一个富裕的家庭,和幷不爱的女人过着看似平静却痛苦煎熬的生活;而弟弟为了让哥哥不再受制于人,拼命工作最后却积劳成疾,孤独的死去。 当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龙雅扮演的兄长抱着已气息全无的弟弟蹣跚行走在湛蓝的晴空之下,越走越远时,青年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胸口闷痛得厉害。那一刻,他在想,如果电影里的兄弟两人能多一点沟通,能不要那么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是在为对方考虑的话,也许他们会有一个幸福的结局。所以他再一次告诫自己,他绝不要和龙雅走到那种地步。 “好看吗,小不点?”轻拥住眼眶微红的青年,龙雅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因为他想起拍摄结束的那一天,他把自己关在化妆室里,心情久久无法平静。除去结局,这部电影让他把曾经的痛苦心酸再度经歷了一遍,也让他在那一刻无法克制的思念起相隔了半个地球的爱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克制住想要即刻到德国寻找他的衝动。 “不好看,结局太烂了。”回头看了看那双有些许湿润微光闪烁的琥珀眼眸,青年轻拧着眉心撇开脸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道:“我们一定不会变成那样的,你别胡思乱想。” 唇角不由自主的微微抽搐,却努力扬起一抹发自肺腑愉悦的弧度,龙雅紧紧抱住青年,俯身将疼爱的亲吻烙在微蹙的眉心,哑声呢喃道:“放心吧,我对咱们俩都有信心,小不点不也在为了我们将来的幸福生活而努力吗。” 抬手主动搂住龙雅的颈项,青年仰头与他对视,用略带担忧的语气问:“今天我直接去了会场,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他本来是想找种岛问问龙雅是否方便的,不料对方在问清自己的住处之后就带着礼服出现了,半强迫的把他带到了宴会现场。他幷不在乎这么做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只是担心会不会给龙雅带来麻烦。 “能有什么问题?没人不知道你是我弟弟,你去会场找我天经地义。”懒懒扬起唇角,龙雅笑得满不在乎,用力吻了吻青年微抿着的嘴唇,道:“如果不是小不点回来得太晚了,老公我还打算带着小不点一起走红毯呢。”有些事你越是做得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越会引来无聊者恶意的猜测,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反而让那些别有居心的人摸不着头脑,这个道理种岛懂,龙雅当然也懂。更何况,看着那些快要掉落的眼珠子,他觉得很爽。 听龙雅提到弟弟,青年不自觉的想到曾经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的直树,忙问:“直树呢?他现在还好吗?” 似乎不满青年在如此浓情蜜意的时刻还提到旁人,尤其提到的那个人还让自己最爱的小不点受到过太多的伤害,龙雅微微蹙起眉头不吭声,直到青年又追问了一次才不情不愿的开口道:“提他做什么?就算老爸老妈收养了他,但我是越前家的长子,他做了这么多坏事,我给了他一笔钱跟他讲以后永远不要再联系了已经是极限了。” “他只是喜欢你吧,所以才那么不待见我。”见龙雅叼了支烟在唇间,青年拿过打火机乖巧的准备替他点烟,故意用嘲弄的语气去刺激他:“想不到你这么混蛋居然也有人喜欢,真不知道他看中你哪一点?” 知道自家小不点如今身为职业球员不沾半点烟酒,龙雅自然不愿让他吸自己的二手烟,忙摆摆手把烟往烟灰缸里一扔,搂着他得意哼笑道:“小不点,你爱老公我爱得神魂颠倒的,这种言不由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哦。” “谁爱你了,你还差得远呢。”不肯示弱的争辩了一句,青年灵巧的挣脱那双坚实的臂膀,端着彼此的面碗站起来皱眉道:“你身上的香水味臭死了,快点去洗乾净,不然今晚你就睡客厅好了。” 没有忽略琥珀色的猫眸里飞闪而过的媚色,龙雅嬉笑着起身,像赖皮糖一样贴着青年的后背,手指不安分的去拨弄他衬衫的扣子,哑声轻笑道:“一起吧,反正等下小不点也是要洗的,老公我已经饿了许久了,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啊,小不点。” 感觉到生着薄茧的手指已抚上了胸口挑逗的抚摸,青年不自觉的扭动着身体,难耐的轻喘道:“那就不要光是说……” 从上一次分开到现在,他们也有半年多的时间不曾见过面,忍耐不住的人幷不仅仅是龙雅,他也一样。 Chapter 47 虽说青年特地向手冢请了一周的假期留在日本陪伴龙雅,但对如今已红透亚洲的龙雅而言,重要的通告还是必须要准时参加的,幷不能把所有的时间都花费在彼此的朝夕相处上。就像今天,龙雅一大早就离开了公寓去出席新片发布会,等忙完了一切回到家时,时间已是中午。 好在龙雅昨夜的辛勤劳动起到了效果,当他回来时青年仍在被窝里睡得很沉,让他原本有些不爽的心情也顿时愉悦了起来。快步走过去坐在床沿,把像猫一样蜷缩在被子当中的青年挖起来抱在怀中狠狠吻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笑望盈满睡意的猫眼得意洋洋的道:“小睡猫,知道老公的厉害了吧,看你还敢不敢主动引诱我。” 好眠被搅扰,青年自然不会感到高兴,再加上昨夜被龙雅折腾的后遗症此刻尽数张牙舞爪的凸显出来,他气得用力推开近在咫尺的俊脸,扭头怒道:“你这只发情的公猪,不准你再碰我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要抓紧时间休息的,要再被这个混蛋不知节制的折腾下去,他很怀疑自己离开以后有没有力气继续投入比赛和训练。 “别这样嘛,小不点,老公只是太爱你了。”一手轻握住把脸拧得生疼的手指,一手将藏在身后的大束綉球送到忿忿不平的面孔前,龙雅格外讨好的笑道:“亲爱的,看在老公特地买了花回来的份上,今晚还是让我上你的床吧。” 究竟是上床还是上别的,青年从龙雅露骨的眼神里读得很明白,轻哼着撇了撇嘴,推开他慢慢坐起身,揉着酸疼的腰道:“我饿了,说好的烤鱼今天可别再赖了。” 心想自己回来的时候特地绕路去了趟超市果然是明智的决定,龙雅笑得眯起了双眼,一边替他按揉着腰,一边凑过去吻着仍有困意的猫眼,柔声道:“好,老公去给小不点做烤鱼,小不点再休息一下就起来吧,烤鱼冷掉就不好吃了。” 虽说不满龙雅一回来就打扰自己休息,可龙雅既然回来了,青年也不好意思再继续睡下去,他幷没有忽略龙雅眼眶下那一抹淡淡的黑影。在床上又躺了一小会儿,接了个平等院的电话之后,他起身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然后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发进了厨房,靠在门口静静注视着正为午饭忙碌的龙雅,想了想道:“你的右手现在什么情况?” “嗯?”正忙着照看茶碗蒸的火候,听青年这么突兀的一问,龙雅有些莫名的回头看了看他,又若无其事的转过头,淡淡笑道:“还是老样子,平时用没问题,但若是小不点想跟我打球的话,可能没办法尽兴哦。” 眨眨眼,青年走过去拿起一串葡萄慢慢的吃着,沉默了片刻道:“我等下要去球场,你要有空的话就跟我一起去,没空的话就算了。”他幷不打算逼迫龙雅,只是就算休假,日常的训练还是要继续的,这也是平等院同意他休假一周的条件之一。 自从适应了atp的比赛节奏之后,手冢便渐渐淡出了教练的角色,所有的训练工作都移交到了平等院手上。于青年而言,虽说捨不得手冢,但他也明白对方的用意——毕竟手冢还是现役球员,将来他们是要在球场上见面的,太多的牵扯会导致他们当中无论谁胜出都会被人怀疑作假,这对谁都不公平。只不过,比起手冢严肃中留着一丝温和的执教风格,平等院根本就是个恶魔教练,严厉得几乎算是不近人情。 一想到自己这几个月受得那些“非人虐待”,青年顿时有些蔫了,垂着头表情闷闷的,看得龙雅无比心疼,忙把火一关,走过去搂着他道:“怎么了,小不点?老公没说不陪你去啊,干嘛这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谁要哭了,你少胡说八道。”靠在龙雅怀里,顺带着在他结实有力的手臂上磨了磨牙,青年微蹙着精緻的眉眼小声嘀咕道:“平等院前辈现在是我的教练,他可凶了,经常駡我,还说我连你都比不上。”想想就觉得不爽,拿谁作比较不好,居然拿龙雅跟他比! 似乎没料到一向看不惯待人苛刻的平等院居然也有在背后夸赞自己的时候,龙雅好惊讶的挑了挑眉,忍不住得意的笑了笑,道:“小不点,你可别小看老公我哦,老公当年在u-17的时候好歹也是no.4,很厉害的。” “切,你还差得远呢,少得意了。”瞪了一眼得意洋洋的琥珀眼眸,青年忿忿嘟噥着扭开头去,在龙雅看不到的地方眼底飞闪过一抹伤感。他不曾忘记平等院在某一次无意间提及龙雅的过去时流露出的惋惜,而害得龙雅永远失去追逐网球梦想的人却是他,就算龙雅表现得根本不在意了,他依然无法原谅自己。 目光在青年有些僵直的唇角停留了片刻,龙雅微微眯了眯眼,突然搂紧他,凑过去吻住白晰小巧的耳垂,在他耳畔用略微沙哑的嗓音轻笑道:“乖,自己去玩一会儿,老公还要做饭。等下我们吃了午饭就去找个球场好好运动一下吧,我也想看看小不点到底变得有多厉害了。” 龙雅的动作挺麻利的,不一会儿就做好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布置在临海的露台上。让青年坐在身边,他仔细挑拣着烤鱼里的刺,用看似随意的语气问道:“小不点,你的手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我每次看你比赛的时候都感觉你好像很疼的样子,平等院也不替你好好治治吗?”他的确很忙,可就算再忙,哪怕没办法看直播,他也会让助理把球赛录下来等空了一遍又一遍的看。在没办法见面的这些日子里,他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慰藉相思。 飞快的瞄了龙雅一眼,青年不说话,只抓着他的手腕把烤鱼往嘴里送。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味道让琥珀色的猫眸满足的眯起,满意的舔了舔嘴唇,他道:“看来你的手艺还没有退步嘛。” 顾左右言其他的意图太过明显,看得龙雅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一把将筷子拍在碗碟上,抿唇静静注视着略有些不自在的猫眼。伸手轻扣住青年的下頜强迫他与自己对视,龙雅沉声道:“小不点,你该不是忘记答应过我什么了吧?我们说好的,以后都不隐瞒任何事情,你要反悔吗?” 眼底带着一抹复杂,青年咬着唇不情不愿的和龙雅对视了片刻,低低叹了口气,犹犹豫豫的道:“我没想瞒你,就是你看到的那样。”知道龙雅看似随意的外表之下是同自己一样倔强的本性,如果不能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他一定不会罢休,青年略微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言辞,轻声道:“平等院前辈一直替我治着,只是总归是受过伤的,没办法和完全健康的时候相比,透支得太厉害的话就会疼。” 听着这轻描淡写的话语,龙雅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要把这些话的严重程度乘以十,不,甚至更多才是他家小不点真正承受的。心中依然为自己没能保护好最爱的人而自责不已,他伸手一把紧紧搂住青年纤瘦的身体,哑声低叹道:“辛苦你了,小不点。” “没什么辛苦的,我只是不想输给你而已。”皱皱挺直的鼻,青年抬手摸了摸龙雅的发,唇角微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他很高兴没有听到龙雅说出要他放弃之类的话,也明白龙雅是因为懂他才什么都没说,这种有一个人在身后无条件支持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抬头用疼爱又怜惜的目光凝望清澈纯洁的猫眸,龙雅勉强笑了笑,伸手拿了筷子继续挑拣着烤鱼里可能残留的刺,一边喂一边用无奈的语气叹道:“我说小不点,赢过老公就那么重要吗?我可告诉你,让老公有点成就感是维持夫妻感情很必要的一环哦。” 为着“夫妻”一词微微涨红了脸颊,青年咬唇怒瞪了龙雅一眼,扭头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谁和你是夫妻,给我滚一边去!”把饭碗重重顿在龙雅面前,他接着道:“快点吃饭,吃完了陪我去球场。” 在青年的催促下,龙雅也只得放弃享受难得的“夫妻”斗嘴时光,快速吃完了午餐,又请助理预定了一个安静的球场便出发了。出门的时候,他大大方方牵着青年的手,幷不理会眼角馀光里闪动着的相机镜头的反光,径自用言语逗弄着看起来有些不自在的爱人。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与其偷偷摸摸惹人怀疑,倒不如正大光明的接受窥视。反正他已经想通了,既然无法改变某些人的想法,那就不必强求。 反倒是青年心中充满了担忧,刚一坐到副驾驶位上不等车子启动,便微蹙着精緻的眉眼轻声问:“没关係吗?这样会不会对你的风评有影响?” “怕什么?难道我表现得畏畏缩缩的就能不让他们乱揣测了?”满不在乎的轻哼一声,龙雅发动了引擎,又怜爱的摸摸青年的发,正色道:“小不点,你就放心吧,你的老公如今已有足够的话语权了,想要抹黑我的人也要先掂掂自己的分量。老公会保护你的,绝不会让你像当初那么无助了。” 微挑起眼角看了看龙雅写满傲意的俊脸,青年突然笑了,伸出手去狠狠揉乱那头与自己有着同样颜色的发,然后在龙雅哀怨的目光下得意的哼笑道:“少废话了,快点开车,我要睡一下。”是啊,想想也对,他们未来会生活在一起,也不可能每一道目光都去在意,而且他们如今的努力不都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毫无顾忌的牵手走在阳光下吗? 抵达约定的球场,简单的热身之后,青年握着球拍站到了龙雅的对面,微扬着下頜道:“还记得外旋发球是怎么样的吗?记得的话就发一个来看看,就算动作不到位我也不会嘲笑你的。” 眯眼望着在阳光下好骄傲的精緻面孔,龙雅好笑又无奈的皱了皱眉,一边活动着手臂一边叹道:“小不点,嘲笑我有那么开心吗?好歹这些年网球我也一直在打的。”的确,就算右臂已经无法像曾经那样灵活有力了,网球却从未放弃过,有些东西是写入了骨血无法被拋弃的。 “少废话,打一个给我看看。”还以一声骄傲的低哼,青年弯下腰摆出接球的标准姿势,紧盯着龙雅,眸光灼灼。无论承不承认,他此刻是兴奋的,而这种兴奋绝不亚于在atp球场上正式比赛的时候。因为,龙雅是他认定的对手,不管过去多少年,也不管龙雅还保有多少当初的实力。 眸光一凛,龙雅收起脸上懒懒的笑意,微微握住掌心明黄的小球,深吸一口气后将球高高拋起,紧接着挥动左臂。和青年一样,他苦练过曾经幷不擅长的那一隻手,所以这一记发球就算有所不足,但也足够漂亮。 而看着网球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綫朝自己直扑而来,青年屏住了呼吸,灵巧的迈动脚步朝后退出些许距离,稳稳将来球接住,然后还以颜色。他幷不因对手是龙雅就有所保留,而是全力以赴的去还击,因为他深知这是龙雅期望的。 以单脚小碎步快速移动到球刁鑽的落点处,感受到从拍面传来的沉重力道,龙雅眼底漾开一抹惊喜,挥手还击的同时道:“还差得远哦,小不点,拿出你在atp赛场上的实力吧。” “你的话真的很多,闭嘴好好打。”再一次将球击向龙雅的后场,青年朝着网前冲去,看样子是准备要扣杀龙雅的来球了。直到他从对方眼里看出一丝得逞的狡黠笑意,惊觉一切幷未按照自己的料想进行时,龙雅已打出一记极漂亮的穿越球,想要挽救已来不及了。 “15-0,我领先了哦,小不点。”见青年站在原地回头怔怔望着滚出场外的球,似乎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龙雅缓缓站直了身体,像年少时一样用言语刺激着他,幷且满意的看到琥珀猫眸中浮起无法掩饰的羞恼,心情愉悦非常。很久很久以前,这样的情形每一天都会上演,如今再经歷一遍,他心中已无伤感,只有怀念。 “少得意了,你还差得远呢!”忿忿瞪视了一眼笑得无比可恶的俊脸,青年憋着一口气走回底綫处,咬牙道:“再来!” 这是一场毫无保留的较量,即使最终以大比分负于青年,龙雅依然笑得极其舒畅,因为胜负幷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和最爱的人再打上一场拼尽全力的网球,他已无任何遗憾。更何况,这场比赛让他看到了那个不再会太久远的未来,让他去相信他的小不点有一天会站到那个父亲未能到达的顶点。 缓步走向站在球网前的青年,以无比温柔的目光凝望满是汗水的精緻面孔,龙雅因为球场外已站满的记者而不能肆意拥抱对方而略感遗憾。可就算是这样,他依然伸手轻轻抱了抱那具纤瘦的身体,然后低低的笑道:“你真的长大了,小不点。要是老爸能看到你有今天的实力,一定会很高兴的。” 仰头回望满含爱意的琥珀眼眸,青年唇角微微抽搐,眼眶泛红。不去在意球场外站着的那许多人里面究竟会有谁又会用怎样的言语去报道今天的事,他抬手摸了摸龙雅汗湿的面孔,轻声道:“还是等我拿到atp冠军的时候再让老爸高兴吧。” 相互对视一笑,龙雅拉着青年走出球场,坐到一边的休息区,拿出乾净的毛巾细细替他擦拭着汗水,然后凑到他耳畔用刻意低沉诱惑的嗓音道:“小不点,如果有力气的话,我们回家再大战三百回合如何?” Chapter 48 经过近一个赛季的艰苦鏖战,青年终于如愿进入了第二年年初的澳网,幷且一路过关斩将走到了最后,站到了卫冕冠军手冢国光的对面。 虽说手冢拿的是德国国籍,而越前龙马是美国国籍,但他们都是日裔的身份还是受到了众多日本体育媒体的关注。更何况这一年多来,越前龙马和他的兄长越前龙雅之间从未停止过的小道消息在赛前又达到了一个小高潮,所以这次赶往墨尔本公园球场进行现场报道的日本媒体当中还破天荒的出现了娱乐记者的身影。 在这样一场受万众瞩目的球赛里,身在风口浪尖上的龙雅理论上是不太适合出现的,可他还是来了,为着他最爱的小不点职网生涯中的第一个大满贯赛事。没有任何隐藏身份的装扮,他就穿着最简单的t恤加短裤,架着墨镜坐在视角最好的位置上,一出现就惹来众多记者的关注。毕竟,如今的越前龙雅已不仅仅只是日本的影帝了,随着在最近几部好莱坞着名影片中的成功露面,他的名字渐渐被世界所知。 距离比赛正式开始还有一小会儿时间,青年在聆听完平等院的叮嘱之后朝龙雅所在的方向看了看,一抹充满自信的笑容绽放在墨尔本明媚的蓝天之下。龙雅能来,他真的很高兴,而他要的高兴也不会仅此而已,他会用这场对决的胜利来回报每一个在他身后默默支持着的人,包括此刻已站在球网边等待自己的手冢。 带着这样的想法,青年昂首走进球场,走到手冢面前站定,仰头迎视着那双正静静注视着自己的漆黑凤眸,轻轻叫了一声“部长”。这已不是他们第一次在球网两边见面了,但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他心中除了感激之外还有无穷无尽的战意,因为在他们之间进行的比赛里,他的胜绩还是零,他想要在这场职业生涯的首场大满贯决赛里将这个成绩改写。 看着掩不住兴奋的琥珀猫眼,手冢唇角微扬起浅淡的弧度,轻轻点头道:“你做得很好,越前,今天也让我们来一场全力以赴的比赛吧。”他一向不善言辞,但他相信眼前的孩子能懂他对今天的比赛同样期待。经过这一年亲眼目睹这孩子忍受着满身的伤痛一路走到今天,没有人能够比同样带伤的他懂得其中的艰辛,而能够打上一场拼尽全力的比赛,是对他们努力最好的告慰,与胜负无关。 听着耳畔传来的比赛即将开始的通告声,青年握住手冢伸来的手,微挑着诱人的猫眼笑道:“部长,今天我也会努力赢过你的。” 回以淡淡的一笑,手冢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轻轻的说:“如果你今天真的赢了我,那也是你应得的,越前。” 确定了发球权归属于手冢之后,青年再次同他握了握手,转身走到底綫处,屏息等待着比赛的正式开始。他同手冢已不是第一次在正式赛场上交手了,自然清楚即将到来的是一个速度极快的发球,因为手冢对球的速度和角度的把控放眼整个atp都是拔尖的,也在好几个赛季里都保持着打出ace球最多的记录。如果不能防住对方这一招,基本就等于败局已定,他之前已经在这上面栽了好几个跟头。 果然,当发球的哨音响起没多久,一个速度极快,角度也极其刁鑽的发球以手冢的球拍为起点,如离弦的箭般直扑青年发球有效区的右侧死角。好在早有准备,青年灵巧迈动着单脚小碎步追上朝底綫飞奔而明黄色小球,紧接着右手一挥,漂亮的给予还击。 对彼此的球路都是相当熟悉的,手冢当然也料到自己不会如此轻易得逞,发球刚一完毕便冲向前场,将青年刻意贴着球网飞过的球稳稳拦截,幷挑成一个高球。这是青年的一个小伎俩,高速旋转的球在擦过球网时会改变飞行的速度与方向,为的就是防备手冢接下来会慢慢成型的手冢领域。幷不急于求成,手冢就这么慢慢的和青年来回周旋,直到找准机会突然在前场高高跃起,将青年的一记高球用力扣杀在他脚边。 先声夺人,再加上这一球的较量双方都发挥了极高的水准,打得非常漂亮,满场观众都送上了热烈的掌声。对于曾经有着师徒之分的两人在球场上一见面就会发生激烈的拼杀,他们已经不奇怪了,他们只是坚定的认为只要有他们俩同时出场的比赛就会格外精彩。 到底还是手冢的临场经验更为丰富,实力也更加突出,即便青年对他防守得相当严密,他所擅长的手冢领域最终还是在第一局的最后一球时完成了。稳稳立于底綫中央,他不紧不慢的还击着每一个来球,幷抓住对方一次极小的失误成功得分,率先拿下第一局。 接下来是青年的发球局,因为占据着发球的主动权,他丝毫不敢有所懈怠,更不想陷入手冢领域的纠缠,所以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发球得分的战术。零式发球、唐怀瑟发球被交替使用,两种不同风格的发球却在他的拍下神奇的结合在了一起,成了专属他越前龙马的球风,看得观众眼花繚乱,也看得身为他对手的手冢眼底有淡淡的疼痛。手冢当然知道青年做出这样选择的原因,那不过是因为顾及着那只带着旧伤的手臂的不得已,这种憋屈的心情没有人比他更能体会。 一局终了,青年如愿以偿的保住了自己的发球局,但对他的消耗也是相当大的,精緻的面孔上汗水滚滚而下。可他依然不敢有半点松懈,因为紧接着又将与手冢展开拉锯战,对他的精神和体力都是极大的挑战。依旧严密防守着手冢领域的成型,可也许是因为太过在意了,又或者是每一次击球都要把球恰到好处的擦过球网对技术的要求极高让紧綳的神经不堪重负,失误不断出现,好几次都是自己把分送给了对方,很快便输掉了第三局。 第四局几乎就是第二局的翻版,青年再得一分,将第一盘的总比分扳成了2-2平。局势在一时间陷入了比较尷尬的境地,虽说互有试探,但双方都无法成功攻破对方的发球局,无论是手冢还是青年都在极力思索着打破僵局的对策,而率先有所动作则是青年。 第五局依然是手冢的发球局,青年在此时放弃了对手冢领域的防备,选择了正面进攻。而看着他的动作,一直坐在教练席上的平等院霍然起身,朝前快冲了几步又硬生生的顿住,英挺的面孔格外难看,仿佛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失态。不仅是平等院,就连站在球网另一边的手冢也紧紧蹙起了眉头,清冷的凤眸里飞闪过一抹复杂。 平等院的反应让坐在观众席上的龙雅感到奇怪,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不断扩大,让他只能死死盯着青年的一举一动,渐渐看出了端倪。他的确是不能打球了,但关于网球的理论知识却是无一不精通,让他看得出自己深爱的小不点是选择了一种极其危险的方式在打球。尖锐的刺痛从剧烈跳动的心脏处传来,痛得他抿紧了嘴唇,修长的手指死抠着座椅才能把自己固定在位置上,而不是冲到围栏边大声喝止那个带着毅然决然表情的爱人。 相比龙雅看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到其中的缘由,手冢几乎是在青年还没有完成这份企图时就已经明白他想要干什么了。因为,青年所使用的手段他太过熟悉,那是他的另一个绝技——手塚魅影,一个就连他自己都不太敢轻易使用的技巧!比起手冢领域,手冢魅影对手臂关节的损耗基本是成倍甚至数倍增加的,那只曾经承受过断骨之痛的左臂如何能够承受?这根本就是玉石俱焚的做法,这孩子是疯了吗?想赢自己的心情有那么迫切吗? 一直用手冢魅影将手冢的来球排斥出场外,青年终于成功破发,可左臂断裂处传来的隐隐疼痛已让他握着球拍的手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站在底綫处,他深深吸着气抓紧发球前极短暂的休息机会平復着因疼痛而逐渐急促的呼吸。在不经意的一次抬首间,他看到球网对面那双熟悉的清冷凤眸里反常的凝聚着巨大的愤怒,微微怔楞了片刻之后轻轻勾了勾唇角,带着一点点的歉意。 抱歉,部长,我真的很想赢下这场比赛,我不想让龙雅特地赶来之后带着失望离开。他已经走得比我快了好多好多,我除了拼尽全力之外别无选择,我不想输给他,更不想他为了等我而停下前进的脚步。 充耳不闻平等院站在球场边缘用压抑愤怒的嗓音传来一声警告般的呼唤,青年仍旧选择在自己的发球局里交替使用零式发球和唐怀瑟发球。在他看来,虽然这两种发球对手臂的负担都很大,但胜在一击必胜,让他可以节省更多的体力去对抗手冢。只可惜,他的发球动作已经在慢慢的走形,球在落地后弹起的距离也越来越高,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对球的把控力已不如前两局那么精准。 立于底綫处,手冢浑身僵硬,幷不去接那些明显有着漏洞,对他而言幷不是一定不能还击的来球。直到青年在这一局的最后一个球发出,他用力的闭了闭眼,突然动了。快速移动到前场,拍框刮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将弹起得幷不算太高的球以一记大力的挥拍重重还击。球没有落到界内,而是被直直击向了青年身后的防护墻,他在沉闷的声音里用严厉的目光狠狠逼视着青年略带惊愕的双眼。 在观众们看来,手冢是找到还击对方发球的方法了,可青年却懂得这是来自手冢的警告,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不计后果终于激怒了对方。这一局虽然胜了,却胜之不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有好几个发球手冢其实是可以接到的。说白了,他一向正直不阿的部长有放水的嫌疑。 心中没由来的浮起一抹愤怒,青年抬起球拍直直指着准备发球的手冢,咬牙怒道:“手冢国光,不要侮辱我,你以为自己必胜吗?你还差得远呢!” 回以冷淡的一睹,手冢俊美的面孔蒙着一层寒冰,一反平时比赛无论对手如何用言语挑衅都不理不睬的态度,抓着球稍微停顿了片刻,淡淡的道:“那就不要用近乎无赖的打法,没意思。” 一句话堵得青年紧紧抿起了嘴唇,纤长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狠狠咬了咬嘴唇,直到唇齿间传来淡淡的血腥味才渐渐平静了下来。无所谓了,只要能赢,就算被说成是无赖也没有关係,他只是想把胜利送给龙雅,就是这么简单。带着这样的想法,他再一次开启手冢魅影,忍受着左臂传来的一阵比一阵强烈的疼痛,一次又一次把来球排斥出界外。 这种只是为了得分而没有丝毫观赏性质的对决逐渐引来了观众们的不满,观众席上传来的嘘声也渐渐大了。龙雅的脸色很难看,因为他突然懂了青年这么做的用意,却幷不为这种做法的理由而高兴。他甚至有点后悔今天出现在这里了,如果他没有出现的话,也许一切将变得不一样。所以,当第一盘比赛在青年艰难的取胜之后,他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连看都不曾看一眼那双朝自己望过来的琥珀猫眼。 第一盘比赛结束了,双方球员有短暂的休息时间,青年脚步踉蹌的走回平等院身边,神情黯然。他是目送龙雅离开的,却不懂为什么龙雅会连比赛都不看完就离开了,心中充满委屈。而看着那张写满失落的精緻面孔,平等院压下想要怒斥他的衝动,低低的叹了口气,一边抓紧时间替他放松肌肉紧綳的手臂,一边淡淡的开口道:“龙雅刚才给我打了电话,让我转告你,他幷不想看一场为了胜利什么都不顾的比赛。” 猛的抬起头,青年楞楞的望着平等院锐利中繚绕着疼痛与无奈的眼,眼里有深深的困惑。他做错了吗?他不过是想把这场胜利送给龙雅,为了这个不惜用自己最不屑的方式,甚至因此激怒了部长,为什么龙雅说不想看他的比赛? 回望茫然无助的猫眼,平等院抬手又爱又恨的揉乱一头墨绿的发丝,咬牙低駡道:“蠢死了!他要看的是你越前龙马自己的比赛,而不是一场没有任何意义的胜利!他让我问问你,你还记得外旋发球是怎么打的吗?你还记得你那些抽击球吗?如果你记得,就打给他看,即使是输了也要输得漂亮一点!” 仍旧怔怔仰望着平等院,青年沉默了许久,突然轻轻的问:“前辈,我做错了吗?” 微红的猫眼里有不解也有委屈,平等院当然明白他此刻的心情,略微顿了顿,道:“不能说是错了,只是我不接受这种为了胜利透支身体的做法。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你的教练,我也不想再看这种没有任何美感的比赛了。网球是一项运动,不是一争胜负的工具,所以手冢和龙雅才会那么生气。” 似乎有点明白平等院的意思了,青年抬手摸了摸在一番按摩下稍微舒服了一点的左臂,低着头不说话。直到第二盘比赛即将开始的提醒通告响起,他才扭头朝龙雅空荡荡的位置看了看,眼底飞闪过一抹伤感。仰头看向平等院,他轻轻点头道:“我知道了,前辈,我会好好打的。” 心知这个聪明倔强的孩子是懂了自己的意思,平等院浅淡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发,柔声道:“那就去吧,好好打,不要让这场比赛留下任何遗憾。” Chapter 49 带着伤感的心情愤然离场之后,龙雅怔怔的站立在墨尔本公园球场的门口,一时竟不知自己该去哪里。明明是为了观看这场于彼此而言都有着特殊意义的比赛赶来的,明明对今天充满了期待,可真正看到了那个深爱的孩子为了胜利不顾一切鏖战的模样之后,他却觉得在那里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轻轻叹了口气,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疼痛的目光在微眯的琥珀眼眸中闪烁。龙雅在想,也许自己不在那里了,就不会再像一个沉重的十字架压在小不点的肩上,让他为了把胜利送给自己而透支本来就不堪重负的身体。或许,他仍然没能把自己的心思很好的传达给他的小不点,他想要的幷不是什么大满贯赛事的冠军,而是让小不点通过世界大赛的洗礼,重拾昔日的自信与骄傲。他深深爱着的,还是那个总会骄傲的扬起头颅,用拽拽的语气说着“你还差得远呢”的小不点。 在原地站立了许久,龙雅终于决定先去找一个酒吧看完这场比赛,然后再大大方方的去找他家小不点,来一顿爱的教育。这么想着,心情突然变得好一点了,他招了辆计程车去到距离青年下榻的酒店不远的酒吧。酒吧的大屏幕上正直播着澳网的决赛,找了个好位置坐下,龙雅慢慢喝着酒,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会被人认出来,一门心思都在正激烈进行着的比赛上。 这是第二盘的中段了,在摒弃了用手冢魅影硬抗对手之后,青年打得还算顺利。此刻正是他的发球局,只见他在底綫处站定了片刻,突然将手里的球高高拋起,紧接着左手挥拍,一记漂亮的外旋发球呼啸而去。似乎对这一球的质量很满意,龙雅微微扬起了唇角,神情与大屏幕上的青年如出一辙,都流露出一丝傲意。他甚至还稍微举了一下酒杯,就像在对青年致意一般。 也就在这时,一声轻微的“哢嚓”声传入龙雅耳中,让他唇角的笑意微微一僵,眉心微蹙。这种声音他太熟悉了,是相机的快门声,原本愜意的笑容在那一刻变成了无法掩饰的愤怒。他不介意自己被偷拍,只是反感在全心关注比赛的时候被人打扰,循声扭头时双眼已变得冰冷。 “好久不见了,越前君。”看着怒瞪过来的琥珀眸子,相机的主人幷不慌乱也不躲藏,白晰的面孔一片坦然,一双罕见的冰蓝色眼眸微微弯起。见龙雅略微挑高了眉略显惊讶疑惑的样子,男子笑道:“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不二周助,龙马的学长。” 这下,龙雅算是想起来了,眼前这个长得俊美温文的男子是他家小不点国中时代的学长,顿时脸色有点不好看。因为,他不会忘记对方曾经只差一点点就骗得他家小不点答应交往了,是那时候自己的头号劲敌。唇角露出一抹懒懒的笑意,他伸手端起酒杯,斜睨着不二道:“真巧,你不会也是来看我家小不点比赛的吧。” 幷不在意龙雅不太友好的态度,不二自顾自的在他面前坐下,向酒保要了杯酒,微微笑道:“是,也不是,恰好有工作路过墨尔本,没有买到门票只好找家酒吧看比赛了。”略微一顿,见龙雅像松口气似的,他又道:“既然来了,又碰到你,看来我是有机会见到龙马了,你不会不欢迎吧?” 会!当然会!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见面了!回想着不二年少时候给自己製造的那些麻烦,龙雅心里是一万个不情愿。可转念一想,也许见了昔日这些学长,会让他家小不点更快恢復原有的骄傲自信也不一定,更何况擅自离场这笔帐,他不相信他家小不点会那么轻易就算了,不管原因是什么。想到这里,他勉强点头道:“你想见的是小不点又不是我,我欢不欢迎都无所谓的。” 说实话,不二很惊讶龙雅态度的转变,要知道眼前这个“弟控”从前可是视自己为洪水猛兽的。可惊讶归惊讶,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不二聪明的不再多嘴以免节外生枝,将目光转向大屏幕,神情渐渐变得专注。在看到青年以一记近乎完美的巨熊回击从手冢拍下又夺一分后,冰蓝的眼眸中浮起似惆悵又似欣慰的浅笑,他轻声对龙雅道:“虽说遭遇了很多变故,但他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龙马,一点都没有变。” 没变吗?为着不二这句话,龙雅久久凝望着那个正全力鏖战的身影,眉心微蹙。都说旁观者清,也许自己身在其中看得幷不太透彻,对小不点的要求也太苛刻了一点。他的初衷不就是让小不点重拾打网球的快乐吗,这也是父亲南次郎对他们的期望,什么世界第一,什么大满贯的冠军,真的一点都不重要。没由来的,心情忽然就开朗起来了,他摸出手机给平等院发去一条信息,然后低声对不二说了一声“谢谢”。 好像知道龙雅为什么会突然表达谢意,不二回头望瞭望他,举起酒杯微微笑道:“既然我给不了龙马想要的幸福,自然希望有人能给。只要是龙马想要的,那个人是什么身份对我来说都不重要。而且,说不定等下我还有求于你哦,越前君。” 不二会有什么事有求于自己,龙雅没有追问,因为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大屏幕上。这是青年的赛末点了,儘管整个第二盘都打得很艰苦,但努力总算是收到了回报,青年率先进入了赛末点。只要拿下这一球,总比分就扳平了,这是值得高兴的事。 “今天龙马恐怕赢不了手冢,但看得出他打得很快乐。”目光也同龙雅一样停留在青年纤瘦的身影上,不二眼中没有任何惋惜,至始至终都縈绕着疼爱。他曾经深深为之动心的孩子,如今有了最爱的人,也能重拾昔日打球的快乐,他真的已经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这样就够了。”轻抿了一口甘冽芬芳的酒业,龙雅淡淡一笑,主动与不二碰了碰酒杯。都是曾经狂热于网球的人,他当然看得出哪怕青年赢下了第二盘比赛,但几乎已透支了全部力量,剩下的那一盘想要赢过手冢不太现实。但那又有什么要紧的?享受比赛的过程远比结果来得重要,这才是网球的真諦所在。 大屏幕上,青年已经下场了,正背对着摄像机镜头与平等院交谈。不一会儿,龙雅收到了通过平等院的手机发来的消息,可一看他就忍不住想笑。手机是平等院的没错,但消息内容一看就知道是他家小不点发来的,大意就是中途离场绝对不会轻饶之类的,最后还附赠了一个地址。看到这里,龙雅突然伸手抓住不二的肩膀一拉,“哢嚓”一声完成自拍后把照片发了回去,然后对不二笑道:“但愿小不点看到你会忘记对我惩罚。” 好笑又好气的看了一眼洋洋得意的龙雅,不二轻叹了一口气,道:“我懂你的意思了,不过作为回报,你负责说服龙马答应我给你们俩拍一组照片吧,我要独家发布。”他如今已是知名的自由摄影师了,刚才想了许久,终于想到用这样的方法献上祝福。 身为艺人,龙雅是敏感的,听了不二的要求眉心顿时凝起浅浅的结。回头静静注视不二,从那双冰蓝的眸子里只看到了善意,他又舒解了眉心,点头道:“好,我尽力说服小不点的,但他答不答应,我不敢保证。” “龙马会答应的,只要你开口。”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不二微微抬手指了指大屏幕,道:“先看比赛吧,等下我和你一起去见龙马。” 一如不二和龙雅的预料,在第三盘比赛里青年虽拼尽全力,但最终还是以一分之差惜败在手冢拍下。不过这样的战绩对初次参加大满贯赛事的他而言,已足够得到球迷和大众媒体的认可,而他在赛后与手冢握手致意时眼中也没有丝毫遗憾,满满都是意犹未尽的兴奋。望着写满关切的清冷凤眸,他由衷的说了声“谢谢”,然后用只有彼此听得到的声音道:“部长,一起聚聚吧,不二学长也来了。” “不二也来了?”似乎没料到已多年不曾有过联系的好友也来到了澳大利亚,手冢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稍微犹豫了一下也就答应了。不是不想见,只是见到不二,会提醒他心底深埋着的一段不可告人的感情,和眼前的孩子有关。他本以为早就变淡了的感情,却在这次比赛当中重新燃起了,为着那双和曾经一样闪烁着灼灼光芒的琥珀猫眼。 约定见面的地点是平等院安排的,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当一行人分头赶往位于墨尔本市郊一所幽静的民居时,小院里生好了炭炉,还有烧烤用的一应工具都准备好了。经过一场消耗剧烈的比赛之后,青年早就饿了,来不及跟龙雅和不二打声招呼,他将裤兜里的奖牌朝龙雅手里一扔,冲过去直接拿起一个苹果就开啃。 冲手冢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不二率先走过去把青年从身后一把搂住,轻笑道:“好久不见了,龙马就是这么欢迎我的吗?” 还是记忆里温柔的语调,鼻端还有淡淡的薄荷香味在縈绕,一下子就让青年想起了那段不算长却不曾忘怀过的相处时光以及那些曖昧的画面,精緻的面孔泛起一抹浅浅的红。有些不安的动了动,回头看向满含笑意的冰蓝眼眸,他嚅囁着叫了一声:“不二学长。” “你长大了,龙马。”抬手摸了摸青年的发,不二笑得越发温柔。稍稍退后了些许,他仔仔细细打量了青年好一会儿,忍不住发出感慨的轻叹:“虽说长大了,但争强好胜的性格还是没变,今天输给了手冢很不甘心吧?” “不二学长!”不满的低叫一声,青年微恼的瞪了对方一眼,气鼓鼓的。这个人!还是和从前一样,不带这么专挑别人的痛楚的!不过,能够在异国他乡见到他,真的是件很开心的事。算起来,他们已经好些年不曾见过了。 面对不二的亲昵态度,龙雅有些吃味,快几步上前把青年往怀中一搂,凑到他耳边低声笑道:“小不点,见到老公一句话都没有,我可是会吃醋的哦!” 旁若无人的亲昵若放在平时与龙雅单独相处,青年幷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此刻前辈们都在,他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轻轻挣扎了几下,狠狠瞪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俊脸,青年皱眉道:“别以为我会这么原谅你的,你这个中途离场的混蛋!” 原以为这事就这么遮掩过去了,却没料到自家记仇的小不点根本就不打算轻轻发过,龙雅苦着脸回头看了看笑容满面的不二,眼中有一丝求助的味道。而不二在收到龙雅的暗示之后倒也遵守诺言,走上前拉了拉青年的手,笑道:“龙马饿了吧,来帮忙一起烤肉如何?” 回头看看平等院和手冢,又看了看不二,青年再次瞪了一眼龙雅,闷闷的嘟噥道:“我不吃辣的,不二学长你可别一个劲的放辣椒。” 在几人一番努力下,没多久一盘盘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烤肉便被摆上了桌子。用满含宠溺的目光看了眼已开始埋头猛吃的青年,龙雅倒了杯酒朝在座几人举杯,由衷的道:“一直以来,谢谢你们了。”今天看到小不点在赛场的表现,又看到他赛后半点不见沮丧,龙雅相信他的期望已经达成了,那个骄傲的小不点真的已经回来了。 坐在青年的另一侧,顺着龙雅的目光看了看那一头墨绿的发,平等院眯了眯眼,抬手揉着他的发道:“今天表现得还算不错,继续努力吧。能不能达到那个目标先不说,好好享受每一场比赛才是最重要的。” 曾经,他也以为胜利就是全部,可这一年多相处下来,他看到的不仅仅是这孩子的努力,还深刻的意识到年少时候的自己是多么幼稚可笑——真正热爱着网球的人,会享受网球带来的快乐,而不是只追求一个结果。可让他清楚意识到这一点的,却是眼前这个他决心倾尽全力去帮助的孩子,到如今他竟不知是收下龙雅这一声谢,还是向对方道谢了。毕竟,因为龙雅他才能认识这个孩子,因为这孩子他才能解开多年的心结。 就在龙雅和平等院注视着青年的时候,手冢也正看着他,清冷的凤眸中飞闪过一抹爱意。轻抿了一口芬芳的酒液,他想了想道:“越前,我建议你稍微休息一周再继续训练,你的手臂需要修养。” 正偷喝着龙雅的酒,没料到手冢突然会对自己说这个,青年呛了一下,抬头皱着眉道:“我没事,现在基本已经不疼了。”说完,他还像求证般的拉了拉平等院的衣袖,仿佛要得到对方的支持一般。 “不行,你必须给我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否则我不会让你再上场的。”半点都不理会那双琥珀色的猫眼里闪动的那一抹期待,平等院神情严肃的看着他,沉声道:“你今天乱来我还没说你,再不听话给我小心点。”和手冢一样,平等院深知青年的职业生涯时间不会太长,若不小心保养那只受伤的手臂,只会让这段本来就不长的时间快速缩短。 虽说不是当事人,但不二还是看出了平等院严厉的眼神里那抹深藏的隐忧,遂起身一边替青年加菜,一边柔声笑道:“那太好了,我正想拜托龙马帮我个忙呢,就趁这段时间吧。” 眼瞧着在场没有一个人会支持自己,青年表情有些闷闷的,一声不吭往嘴里塞着食物。沉默的吃完盘子里的东西之后,他站起身道:“我吃饱了,要去休息了,你们继续吧,不用管我。” 知道自家小不点一时没办法接受被强行要求休息,龙雅也不急着追过去,只是细细的向平等院询问了一番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吃完饭又帮忙收拾乾净后,他这才辞了众人,慢慢走向青年的房间,带着既心疼又伤感的表情。原来这些日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小不点是这么一直忍受着伤痛的困扰在努力。 龙雅出现的时候,青年正仰躺在床上,透过屋顶的天窗望着星斗漫天的夜空出神。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投去懒懒的一睹,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然后背转过身去不说话。而见他明显就是在赌气的模样,龙雅无奈一笑,走过去侧躺在他身边,伸手搂住纤细柔韧的腰,低笑道:“小不点,我们好久不见了,趁着休息的机会好好陪陪老公不好吗?” 最眷恋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物传来,再加上龙雅温柔的轻吻,让青年舒适的眯了眯眼,心情也好像不那么憋闷了。转过头去望着含笑的琥珀眼眸,他小声嘟噥道:“我没能拿到冠军,随便你怎么嘲笑吧。” “我为什么要嘲笑你?你今天打得很好啊,真的很好。”见青年仍旧一副不能释怀的模样,龙雅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一下一下啄吻着柔软的唇瓣,哑声道:“小不点你忘了吗,老爸曾经对我们说过的,网球就是要快乐的打,与胜负半点关係都没有。” 在龙雅略带严肃的目光下,青年沉默了片刻,突然抬手捏住他帅气的面孔,皱眉微怒道:“那你为什么今天没看完我比赛就走了?” 早在进屋之前就想好了理由,龙雅听他这么一问,半点迟疑也没有,立刻张嘴就道:“我昨天好像吃坏肚子了,想趁比赛空档去找洗手间嘛。你不知道,这个墨尔本公园球场看起来修得那么漂亮,洗手间好难找,等我回来的时候比赛都结束了,害得我好遗憾没能看完小不点的比赛呢。”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终于成功逗笑了青年,手上使力狠狠捏了龙雅一把,他瞪着那双半点遗憾都没有的眼,轻声駡道:“胡说!拉肚子能拉那么久,怎么没把你的肠子一起拉出来!再说了,你既然拉肚子刚才还吃那么多肉,你当我是笨蛋吗?” 看着清澈的猫眸里盈盈闪动的笑意,龙雅知他是释然了,心中长长松了口气。凑过去狠狠吻住扬起弧度的嘴唇,放肆翻搅了许久之后在急促的呼吸中前额相抵,他哑声呢喃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好好修养一周,顺便把不二那傢伙拜托的事一幷完成了,免得我总欠他一个人情。” 不二究竟拜托的是什么事,青年很想问,却没有机会再问出来。因为龙雅像是故意要混淆他的思绪一般越吻越深,半点不给他发问的机会。 Chapter 50 转眼间又是春去秋来,凭藉数月来可圈可点的战绩,青年已成为世界网坛所公认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拥有了无数的球迷。如果说歷尽千辛万苦失而復得的职网生涯还有什么遗憾,那便是他直至今日都未能获得一块大满贯赛事的冠军奖牌,哪怕他如今的世界排名已进入了前五。 澳网之后,他听从平等院的建议回到了美国,就住在那所他出生的房子里。眼看美网开赛在即,身为教练的平等院没有如常般安排密集的训练计划,这不能不让一心想通过美网获得首个大满贯冠军的青年感到无比的困惑。关于原因,他已追问多次,可向来直言直语的平等院却始终没有给他一个答覆,直到某一天傍晚携着一身风尘的龙雅突然出现。 说起龙雅,他如今更红了,常常在好莱坞商业大片中出演重要的角色,忙得连好好睡一觉都成了一种奢侈。就像今天,他是从片场直接赶过来的,出现时俊朗的面孔上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可他不能不来,因为平等院在给他的电话里提及了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事关他最爱的小不点。 面对龙雅的突然出现,青年惊讶的同时也似乎猜测到了什么,脸色不是很好,甚至来不及和龙雅多说几句话,只一个劲的追问平等院:“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准备美网?” “再等等”是平等院唯一的答覆,而这一等,就等到了当天深夜手冢抵达。也许是平等院早就告之了此行的目的,手冢从一进门起就沉默不语,清冷俊美的容颜繚绕着隐隐的伤感,坐在屋子一角一支接一支抽着他平日里绝对不碰的香烟。 看看平等院,又看看手冢,青年瞪着一双睡意全无的猫眼,轻声道:“不管你们说什么,这次美网我是一定要参加的。”他不是傻子,如果说平等院的反常还只是让他疑惑,那么手冢的出现基本可以证实他们肯定是为这届美网而来的,一定和他的旧伤有关。 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写满坚决的精緻面孔,平等院低头点燃了一直叼在唇间未曾点燃的香烟,深吸一口,吐出浓浓的烟雾。与手冢交换了一个眼神,又看了看眉眼微蹙的龙雅,他这才把目光对上倔强的猫眼,淡淡的道:“参不参加美网是你的自由,我今天叫他们两个来不是为了说这事。” 是的,他今天要说的事,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决定的,所以才会特地请了龙雅和手冢前来。他们一个是这孩子的伴侣,另一个是有师徒情谊的前辈,他们有资格第一时间知晓真相。而听平等院这么一说,龙雅困倦的神色一扫而空,手冢则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用些微暗哑的嗓音道:“平等院君,你就说吧。” 紧拧着眉,平等院对青年投去深深的一睹,微微颤抖着声音道:“龙马,我很抱歉,你以后恐怕不能再继续职网生涯了。” 就算之前已有所觉悟,可青年还是在那一刻骤然苍白了面孔,嘴唇剧烈颤抖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瞪大的猫瞳仿佛求助般的在几人脸上流连而过,可看到的都是一双双不自觉闪躲开去的眼睛,让他也不由自主的垂下了眼眸,沉默了许久之后嚅囁道:“别开玩笑了,前辈,一点都不好笑。” 看着被垂落的墨绿色发丝掩盖了大半的苍白面孔,平等院咬了咬牙,狠狠击碎了他的希望:“你知道我从不开玩笑的,龙马。我相信你自己也能感觉到你的左臂情况在恶化,就不用我详细说了吧。” “不,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我最近的状态很好。”用力摇了摇头,一把推开龙雅伸来的想要拥抱自己的手,青年抬起头,用写满期盼的双眼紧盯住正闷头吸烟的手冢,轻轻叫道:“部长……你才跟我打过的,你最清楚对不对?你告诉他们,我没事,我很好。” 被点到名,手冢肩膀猛的一颤,像是再也控制不住一般,上前一步紧紧搂住青年。任由两隻剧烈颤抖着的手深深掐着后背,也不管龙雅在用怎样复杂克制的目光看着自己,他轻抚着青年的发,喉间发出一声近乎哽咽般的叹息。很想对这个抓着自己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的孩子说:“是的,你一点事都没有。”可当话到嘴边时,却变成了没有任何意义的安抚:“别这样,越前。” 实在不忍心看到自家小不点如此张皇无助的模样,龙雅微蹙着眉一言不发的看向面色极为难看的平等院,以目光表达了自己的疑问。对上龙雅的双眼,平等院不躲不闪,点着头用刻意伪装出冷静的语气道:“最近龙马做了一次全身检查,我特意让他给左手的旧伤拍了片子,原来断裂的地方有明显的错位。”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继续道:“你别被他的战绩骗了,你可以问问他,哪次从球场上下来不是痛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这些年的交往早已让龙雅对平等院极其信任,在听完对方的话后,他平静的点了点头,哑声道:“我知道了。”转眼看向正趴伏在手冢怀里浑身颤抖得厉害的青年,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对手冢和平等院道:“辛苦了一天,你们先去休息吧,我想单独和小不点说说话。” 同平等院交换了一个眼神,手冢沉默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把青年交给双臂微张的龙雅。清冷的凤眸带着无法掩饰的心疼注视着苍白到毫无血色的精緻面孔,他犹豫了片刻,柔声道:“越前,别想太多了,早点休息。” “小不点……”目送两人离去,龙雅垂头看着像人偶般靠在自己胸口一动不动的青年,心疼的抚摸着他的发,轻声道:“你告诉我,这段时间你在atp过得快乐吗?”不等青年回答,他又道:“虽然没有亲眼看过你几场比赛,可我相信你是快乐的,因为看着你打球的样子,我就像看到了小时候一天到晚缠着要跟我决一胜负的你。” “明明深爱着网球却不能再继续打下去的痛苦我懂,就像剜心一样难受,对不对?”琥珀色的眼里闪动着真切的痛楚,可龙雅却微笑着将青年的脸颊捧起,深深看入晦暗的猫眼深处,努力扬着唇角道:“其实我很羡慕你的,小不点。因为你比我幸运,你拥有过我没办法拥有的,与各种各样的对手同场竞技的时光。” 听着龙雅强抑颤抖的声音,青年呆滞的瞳动了动,却仍紧咬着嘴唇不吭声。而见他对自己的话有反应,龙雅稍微松了口气,俯身在他眉心轻轻吻了吻,低声问:“小不点,老爸最大的希望是什么,你还记得吗?”幷不等待青年一个回答,龙雅稍微顿了顿便又自顾自的说道:“老爸说,网球是要快乐的打的,你已经做到了,不是吗?所以,你已经替老爸,也替我完成了这个目标,不该再有任何遗憾了,我说得对吗?” “不对……”听完龙雅的话,青年沉默许久,突然摇了摇头,撇开脸去沙哑的道:“你说过的,要站到顶点。”为着这个目标,这一年多来不管比赛和训练又多累,手臂旧伤復发时有多疼,他都欣然承受,因为他答应了眼前这个人。所以,他没办法接受自己连一个大满贯赛事的冠军都不曾拿到就没办法继续打下去了,而且他是真的很喜欢网球,不想放弃。 “小不点。”没有忽略青年眼底的自责和不甘,龙雅收紧双臂把他紧紧抱在怀中,啄吻着冰冷柔软的嘴唇的同时自嘲的轻笑:“你老公有时候很笨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你应该理解他脑子不清楚时说出的话不值得信的。” 见青年微挑起眉眼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样,龙雅有些苦恼的扒了扒头发,突然正色道:“我原以为想让你重拾自信就是要让你获得大满贯赛事的冠军,成为着名的网球选手。可是这一年多来我发现自己错了,你的快乐幷不是因为什么冠军,而是心无旁騖的打球,是我理解错了你真正需要的东西。”抬手轻捂住青年微微翕动的嘴唇,阻断他的反驳,龙雅继续道:“对不起,小不点,是老公自私了,自私的认为你如果成为着名的网球选手,拥有话语权之后,就能和我一起对抗那些世俗流言,我们就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起,而事实上我们根本就不应该去在意那些东西。” “我累了,小不点,这一年多来拼命想要爬得更高,拼命接戏拍戏的生活真的让我很累了,我做梦都想不再过这样的生活了。”仿佛真的是累极了一般,龙雅将头靠在青年幷不宽阔的肩膀上,半闔着眼眸低声道:“就算是为了我,别再硬撑下去了,好吗?我真的不想看见你再忍受着疼痛继续打下去了,这不是我当初把你送去手冢那里的初衷。你的自信不需要用什么冠军去证明。” 垂眼看着龙雅眼底一抹明显的黑影,青年忍不住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双眼却游移闪躲着不肯与他对视。他懂龙雅的意思,但他是真的渴望能够登上那个顶点,不,哪怕是拿到一个大满贯赛事的冠军也好,尤其是美网。因为,他早逝的父亲当年就是在距离美网冠军一步之遥的地方离开了atp。虽说父亲从未表现出有任何遗憾,也没有对他要求过什么,可他就是想拿到美网的冠军去告慰已逝的双亲。 许久许久之后,青年突然抓住龙雅的手,闷闷的问:“是不是你们都不准我继续打下去了?” “不是。”反手握住纤长的手指,用指腹磨蹭着他的无名指,龙雅神情平静自然,微笑着道:“我不会强迫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但我真的不想再继续过这种两地分居的日子了。如果你还想打,就让我息影来照顾你吧。” 为着龙雅这话,青年紧紧皱起了眉头,微怒道:“你是在威胁我吗?你这个混蛋,这和强迫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吻住因不悦而抿得泛白的嘴唇,直到青年在怀中柔软了身躯,龙雅这才微微抬起头,轻喘着笑道:“小不点,你别忘了我们是夫妻,夫妻就是要住在一起过正常的婚姻生活的,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基本等于分居了。我可不想哪天你告诉我说你不要我了。” “夫妻?你是妻吗?少胡说八道了!”明明是很鬱闷的心情,却在看到龙雅吃瘪的表情时忍不住笑了出来,青年抬手拧住哭笑不得的俊脸毫不留情的用力,直到满意的听到痛呼声传来才松开了手,高傲的扬起下頜轻哼道:“不管你们怎么说,这次美网我是一定要参加的,你不许阻止我,听到了没有?” 怎么会不明白青年的坚持是为了什么,龙雅眼里有怜惜也有疼痛,指尖轻拂过即使经歷了太多伤痛过往却依旧清澈的猫眼,柔声道:“刚才就说过了,只要是小不点你想要的,老公我都支持,小不点就这么信不过我吗?” 回望那双含笑的眼,青年眼里最后所剩的一丝阴霾终于消失了,愉悦的弯起了漂亮的眼眸。轻轻捉住停留在腮边的手,侧过头去主动在温暖的掌心留下一吻,他用轻但坚定的嗓音对龙雅道:“这一次,我一定会赢的,你不用为我担心,也不用特地请假来照顾我。”他已经不是那个年少懵懂的越前龙马了,怎么会看不出眼前这个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精神,其实已很疲惫了,他不想让龙雅继续为自己担心。 想着片场那边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自己回去完成,龙雅也不坚持,遂搂着青年起身朝卧室走去,边走边道:“好,那我明天一早就赶回好莱坞了,等你决赛时我一定会到现场。”略微顿了顿,他抬手摸着青年的发,继续道:“平等院和手冢那边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替你说清楚的。” 任由龙雅带着自己去浴室洗了个澡,又经歷了一场久违的激情缠绵,青年疲惫的依偎在温暖宽阔的怀抱里,努力睁着困倦的双眼紧盯俊朗的面孔,哑着声音道:“等我拿到美网的冠军之后,我们回日本吧,去看看爸爸妈妈,你跟我一起去。” 眉心微微一蹙,龙雅垂眼望着满含期待的猫眼,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意,点头轻声允诺道:“好,我们一起去。” 说起来,他们从未一起去给父母送过一束花,从前是因为不敢,后来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耽误了,如今也是该去一次了,去告诉他们这些年来经歷的点点滴滴,也告诉他们从今以后彼此再也不分开,他相信那对开明的父母即使到了天堂也会祝福他们,一定会的。因为他坚信,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越前龙雅,再没有人能给越前龙马幸福了。 Chapter 51 再一次站在承办美网决赛的阿瑟阿什球场上,青年心中充满了感慨,因为这里他幷不陌生。上一次来到这里,还要追溯到十多年以前,那时候不过才十来岁的他曾以外卡球员的身份打到了半决赛。 环视坐满观众的球场,他准确的把目光投向一个幷不起眼的位置,在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之后,唇角泛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眼眶却红了。那个位置于他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十几年前因受伤错失机会的龙雅就是坐在那里,看他在半决赛中败落,还在他败落之后站起来大声喊道:“小不点,你果然还差得远呢!不要哭鼻子哦!” 回想着自己当时气愤的摔了球拍对看台上那个人一阵怒駡,惹得满场观众大笑不已的情形,青年再次看了看龙雅,垂下眼眸不想让眼中淡淡的伤感惆悵被任何人看到。那时候多好啊,他和龙雅都为了有一天能够成为职网球员的梦想拼命努力,为一个球争论不休是常事,还打赌谁能第一个拿下美网冠军。如今他如愿再次来到了这个球场,龙雅却只能以观众的身份坐在看台上,而总是笑吟吟看着他们争吵的父母也不在了。 所以,就算平等院和手冢如何担心他的伤势,就算龙雅说网球的真諦在于快乐而不在胜负,他依然坚持要参加这届美网,依然想要夺得冠军。因为,那已不是单纯的为胜负为名誉而战了,他想要用这场比赛的胜利告慰早逝的父母,也想为自己二十多年来的人生做一次完美的告别,然后没有任何遗憾的走向那个人,开启新的生活。 “在想什么?”一直默默注视着青年的神情,直到看见那张精緻的面孔上浮起不容错辨的坚决,站在青年身边的平等院这才轻声开口询问。 “没什么。”抬头看了平等院一眼,见冷凝的黑眸中繚绕着无法掩饰的关切担忧,青年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的道:“我在想,今天这场比赛应该是我作为职业球员的最后一场了,我不能输。” 微微惊愕的挑眉,平等院久久凝望着清澈坦然得不见任何阴霾的猫眼,一抹罕见的笑意慢慢浮上英挺的容颜。龙雅幷不曾告诉过他这孩子的决定,只是说无论这孩子想要做什么都支持,也希望他们不要阻止,所以从美网一开始他就很忧心,却没想到这个向来少言的孩子早已想通了,也下了决定。伸出手去轻抚柔软的墨发,他含笑道:“很好,这才是我认识的越前龙马。既然这样,今天就不要有任何顾虑的去打吧,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我一定会赢的,前辈你就好好看着吧。”接过对方递来的球拍,青年琥珀色的眼眸里漾开傲气十足的笑意,转身走向球场,走向早早就立于球网前等待着他的手冢。 看着纤瘦的身影渐渐走近,手冢清冷俊美的面孔上泛起一抹柔和的浅笑,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在高架桥下的球场里无畏面对他的少年。他们的确有多年不曾联系过,但再次见面之后相处的点点滴滴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他,眼前这个孩子是他曾经选定的支柱,也是他时至今日唯一动心的对象,所以为了这孩子,他拼尽全力去辅佐,只为有一天能看见那双神采飞扬的眼,他做到了。 “部长。”轻轻叫了一声这个一直改不掉的称呼,青年微扬着头看向盈满温暖关切目光的凤眸,伸手抚上手冢的左肩缓慢摩挲,用只有彼此听得到的声音说:“我知道部长的伤復发了,但我还是有个请求,请你今天不要有任何保留,和我打一场。” 是的,他一直都知道,手冢的肩上在这次美网之前復发了,原本不打算参赛的。这个让他一直尊敬的人是因为他的坚持,才在最后一刻报名参赛的。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被分在了不同的赛区,才有机会在决赛中碰面,让他的这场落幕之战再无遗憾——除了龙雅,部长是他一直想要战胜的人。 似乎不曾料想青年会在此刻对自己说这些,手冢显得有些惊讶,但转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泛起微微的惆悵。不顾此刻他们正被球迷和媒体所关注,隔着球网轻轻拥抱住纤瘦的身体,他哑声道:“那就让我们都全力以赴,不要大意的上吧,龙马。” 微弯着眼,像猫一样在手冢胸口蹭了蹭,耳畔传来的观众的惊呼声让青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涨红了脸,退后一步歪着头对手冢眨了眨眼,他笑道:“还以为部长从来就不知道我的名字叫什么呢,原来部长是知道的啊。” 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名字从年少时开始已不知在心底呼唤了多少次,只是手冢从一开始就明白,他们的关係永远只能是前辈与后辈,部长与部员。网球是维系他们的羈绊,他们因网球而结识,自然也应该用网球来为这段情谊加冕。所以,今天的比赛他相信彼此都会全力以赴,绝不会留下任何遗憾。 就让我用全部的实力来送你离开吧,龙马。这是我能够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确定发球权率先归属青年之后,决赛正式开始。立于底綫处,青年凝神屏息了片刻,突然将握在右手掌心的球高高拋起,双膝发力跃起,左手用力挥出。明黄色的小球如同离弦的箭般直扑发球有效区域的左角,稳稳压在发球綫上飞旋了数周,眼看就要朝球场外弹去。 面对这如此有威胁的一记发球,手冢也丝毫不含糊,敏捷挪动脚步出现在球的行径綫路上,直接把球拦截下来击向青年的前场。这是他擅长的放短球,一般而言发球方在发球后还想要移动至前场去接下这球是很困难的,但青年很明显不在此行列。 因为,他早就在防备着手冢这一招,才刚一发球完毕就笔直的冲到了网前,将那带有强烈旋转下坠的球轻轻一垫,巧妙的打成一个高球。很明显,他是在引诱对方使用扣杀,而手冢也的确没令他失望,高高跃起之后球拍便猛力扣下。但几乎立刻的,手冢就知道自己落入了青年早已布好的陷阱,不由得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 就如同手冢预料的那样,这一记力量十足的扣杀被青年轻巧的还击了,用的是巨熊回击,国中时代被称为天才的不二周助的绝技。先声夺人之后,青年慢慢站直,转身面对手冢,微挑的猫眼里闪动着一丝狡黠的笑意,仿佛在说:“看,还是中计了吧?” 面对虽已成年,却如精灵般慧黠的眼眸,手冢也只能无奈的笑了笑,然后站到底綫处摆好姿势,心想这孩子果然和不二待了一段时间,连球风都学得有点像那个人了,今天看来是一场硬仗。不二周助是谁?那可是学生时代连他都不容易战胜的天才球员,若不是不二的志向幷不在网球上,恐怕今天世界网坛要记住的名字还要多出一个不二周助。不过他很高兴,这孩子能够得到不二的指点幷且物尽其用,说明了对自己的重视。 第一局毫无悬念的以青年取胜而告终,但手冢绝不可能是可以轻易碾压的对手,就算他是带伤上场的。整个第一盘的比赛,双方互不相让,争夺得相当激烈,就连场外的观众也受到了影响,整个阿瑟阿什球场安静得只有球拍抽击网球发出的声响,直到一盘终了,青年以一分险胜,他们才如同大梦初醒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送给为他们献上如此精彩的比赛的两人。 走下球场,青年接过迎上来的平等院递来的毛巾,一边擦拭着满脸的汗水,一边侧过头看着不远处的手冢,眉眼微蹙。他赢得幷不轻松,左臂因为全力的挥拍已隐隐有酸痛的感觉,可他更担心的是手冢的伤。刚才在球场上偶尔睹见手冢不经意流露出的疼痛表情,让他有点不太确定是不是应该继续全力以赴了——他注定在这场比赛之后就将退役,可手冢的网球生涯还有更长的路要走,他无法不去顾虑,就算知道手冢不可能也不会保存实力。 “在想什么?”把青年拉坐到休息区,平等院抓紧时间替他放松肌肉,一双精明的眼却直直盯着偶有犹豫苦恼闪过的精緻面孔。 “没什么……”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平等院,青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直到对方又追问了一次,他这才低着头轻声开口道:“我只是在想,是不是不应该跟部长说让他以全部实力来应战,他的肩伤最近才稍微好了一点。” 这孩子,还是那么善良啊,心里总记挂着别人,却忘了自己才是最需要担心的那个。看着写满担忧的脸庞,平等院眼底漾开一抹怜惜,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发,淡淡的道:“那是手冢自己的选择,根本不是你逼迫来的,你不要多想。”稍微一顿,有力的大手滑到青年单薄的肩膀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平等院指了指看台的某处,道:“你只需要知道,今天为你而来的人都期待着你有一个精彩的落幕,你不能让他们失望。” 平等院所指向的看台上,距离球场最近的位置坐着好几个年轻俊美的男人,东方的面孔在众多观众间显得格格不入,却也特别显眼。顺着平等院的示意看过去,看着那几双各有特色的眼眸不约而同正注视着自己,青年眨了眨眼,又抬头看着平等院,轻轻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所以也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不仅是龙雅,就连许久不曾联系过的迹部和德川都来了,还有幸村、种岛和入江也坐在看台上,让青年心中充满了暖意。是啊,面对这些曾经给了他无数次无私帮助的人,他唯一能表达谢意的方式,也就是拿下这场的比赛了。他要用全部的实力为他们献上一场精彩的比赛,告诉他们曾经的付出没有白费,告诉他们越前龙马今天能够站在这里,都是因为有他们。 见青年眼中的犹豫和迟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坚定,平等院略略松了口气,转眼看向隔着不远的距离,正和教练交谈着什么,神情淡然的手冢,眉心微蹙。其实,手冢正在进行的对话幷不如他的表情那般平和,更准确的说,是手冢的教练不淡定。 “国光,你已为那个孩子做得够多了,难道还不够吗?”从手冢踏入职网那天起就担任他教练的安德里亚斯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一双淡蓝色的眼眸闪动着无法掩饰的焦灼和怒意。安德里亚斯太了解手冢了,深知这个严谨少言的男人有多么倔强,而正因为瞭解,他才不顾所处的环境幷不适合争论,继续道:“你的伤势幷不适合进行这么激烈的比赛,如果你再继续任性而为,你除了因伤隐退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他既然那么想赢,你就让他赢好了,别再使用你那些损伤手臂的绝招了!” 静静听完安德里亚斯的忠告,手冢清冷俊美的面孔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回望对方的目光依旧平静。“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请您原谅,我不能按您说的去做。”扭头飞快的朝青年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接着道:“这是他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场比赛了,我不能让他留下任何遗憾,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不可能再改变这个男人的决定,安德里亚斯长长的叹了口气,紧拧着眉道:“即使这场比赛也成为你的落幕也再所不惜吗?你想清楚了吗?” “是,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他是一个难得的对手,我很珍惜和他的每一场比赛。更何况,我有伤,他又何尝没有?他的每一场比赛都是忍受着疼痛完成的,我比起他,已经幸运了太多。”不再多言,手冢缓缓站起身,将陪伴了自己多年的银色球拍握在掌心,轻轻动了动刺痛不已的肩膀,脸上绽放出一丝微笑,然后昂首走向球场。 接下来的比赛依旧是高潮迭起,让观众们看得无比兴奋,可一些敏感的人渐渐已察觉出不对劲了。因为,那两个在球场上竭力鏖战着的人怎么看都像是在向什么告别一般,每一个球都打得胶着难分,仿佛错过了就不再会有下一次了一样。 “这次比赛之后,手冢也要退役了吗?”身为医者,幸村的直觉是敏锐的,一双紫晶般的眼眸久久注视着随着赛程的推进,脸色越发难看痛楚的手冢,问的却是坐在身旁的龙雅。 “我不知道,但他的肩膀应该已经快抬不起来了,小不点也好不到哪里去。”双眼在两人身上来回游移着,龙雅紧蹙着眉,眼里闪烁着既钦佩又疼痛的光芒。钦佩是送给手冢的,因为他知道手冢是为了自家小不点才带伤参加这次美网,幷用自己的全部实力送给小不点渴望的一个完美落幕。而他的心疼则是给青年的,因为他看得出自家小不点已经疼得嘴唇发白,脸上的汗水如雨般滚落。 就是这么两个同样带伤上场的人,却以常人无法想像的忍耐力忍受着伤痛,整整打满了五盘比赛,时间加起来超过了六个小时,才在最后分出胜负。是青年胜了,当最后一球落在手冢的死角弹出场外时,被悬念纠缠了太久的观众们全部起立,将充满敬意的掌声热烈送给两个几乎同时捂住左臂,半跪在球场上急促喘息的球员。 在他们看来,这场比赛的胜负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无论是谁夺得最终的胜利都无所谓。越前龙马胜得实至名归,手冢国光输了也虽败犹荣,从他们身上所展现出来的体育精神已足够让他们送上最热烈的掌声。 紧接着要进行的将是这届美网的颁奖仪式。站在那个最高的位置上,青年在等待冠军奖杯送上的同时望着对面的看台,当目光与龙雅对上时,他浅淡一笑,用口型告诉对方:“我赢了。” 回应他的,是龙雅灿烂的笑容也无法掩饰的泪光闪烁,以及完全不顾及旁人的飞吻。是的,他不会再在意任何的目光和议论了,他就是要和心爱的小不点在一起,从此以后再也不分开。这场美网是小不点职业生涯的完美落幕,而他的谢幕也不再久远。 似乎有些责怪龙雅不分场合的轻佻,青年微恼的瞪了他一眼,乾脆抬起头看向湛蓝的天空。阳光是那么明媚,竟有些让他睁不开眼,眼眶微微发酸,视綫也渐渐模糊,可他依然仿佛清晰的看到了两张充满慈爱的面孔,让他不由自主对着天空轻声道:“我赢了,老爸,妈妈,我没有让你们失望……” 在颁奖的音乐声里,美网男单冠军奖杯被工作人员送上来了。看着这尊银光璀璨的奖杯,青年幷没有即刻接过来,而是轻轻拉了拉含笑注视着他的手冢,小声道:“一起吧,部长,这是属我们两个人的。”是啊,如果没有对方无私的帮助,他走不到今天;如果没有对方忍受着伤痛全力以赴的比赛,他不会得到如此完美的落幕。所以,这尊奖杯,是他们一起获得的。 微微一怔,望着平静中带着一丝期待的微红猫眸,手冢笑了,清冷的面孔如同冰霜解冻般绽放出发自内心的柔和笑意。然后,他握住青年伸来的手,一起站到冠军的奖台上,两人合力将冠军奖杯高高举起。 Chapter 52 在龙雅的记忆里,似乎每年到了父母忌日这段时间,天空总会阴霾的飘着细雨,今年也不例外。 他已经许久不曾去墓地拜祭过他们了,工作繁忙是最主要的原因,但心里始终还有愧疚不敢前去也是真的。毕竟他许诺过要好好照顾弟弟一辈子,而事实上他的小不点这些年来所经歷的那么多苦难全都因他而起,他有愧于把他当作亲身儿子疼爱的父母。但不管怎么样,龙雅还是来了,和在美网后宣布退役的青年一起,此刻正站在公墓的门口。 “干嘛不走了?”抱着大束盛放的綉球,青年仰头看着为他撑伞,脚步有些迟疑的龙雅,眉心微蹙。以为龙雅还有心结,也不忍再让龙雅把心中的伤口撕开,所以他也只是这么一问之后便沉默了,隔了好一会儿才用平淡的语气继续道:“要不你还是在车里等我吧,我很快就下来。” 垂眼看着清澈中带着一抹无法掩饰的担忧的琥珀猫眸,龙雅淡淡一笑,伸手揽住青年单薄的肩膀踏上湿漉漉的台阶,一边走一边道:“我有点害怕,我怕老爸老妈会駡我,再怎么说我做的那些事也算是禽兽行径了。”是啊,把亲堂弟拐上了床还偷偷结了婚,不是禽兽是什么? 见龙雅还能正常坦然的跟自己对话,青年稍微松了口气,说话也就不那么客气了。挑起眼角斜睨了一眼那张俊朗帅气的面孔,青年撇撇嘴,轻哼道:“才知道自己是禽兽,太迟了吧?” “喂喂,小不点!我就那么一说,你不用这么贬低我吧,好歹我也是你的合法老公!”觉得自己明明是需要安慰却被一阵嘲弄,龙雅有点不爽,皱着眉把青年往身侧一搂,低低的抱怨道:“再说了,当初可是你主动向我表白的,连求婚的人也是你。” “你记错了,根本就没这回事。”半点面子也不给龙雅,青年哼了一声,朝前快走了几步,转身居高临下盯着他,带着一副骄傲的表情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小时候开始就对我不怀好意。”当初是谁骗他说反正他们是兄弟,亲一下又不会死?害得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每家的兄弟都是这样,这个混蛋! 很想争辩说当初的自己只是想一辈子和弟弟住在一起,绝对没有参杂任何不纯洁的想法,但鉴于事实胜于雄辩,龙雅也只能吃瘪。更何况,谁先表白,谁先求婚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小不点从今往后都只属他一个人了。想到这里,龙雅笑嘻嘻的走到青年身边,举起伞为他挡去绵密的雨丝,一边继续朝前走,一边搂着他的肩膀轻笑:“好啦,就是我对你不怀好意,看在我爱你爱了这么多年死心塌地的份上,小不点就不要太计较了吧。” “谁跟你计较了,明明就是你先说的。”虽然嘴上不依不饶的,但看见龙雅为了替自己挡雨而湿了半边的肩膀,青年还是有点不忍心,忙抬手把伞朝他推了推,皱着眉嘟噥道:“遮好,要是感冒了的话我可不会照顾你。” 嘖嘖,还是那么口是心非的,说句真心话有那么难吗?看着青年说话时眼睛四处乱瞄的可爱模样,龙雅笑得越发灿烂,搂着他的手也越发用力。这才是他真实的小不点,那个总喜欢和他对着干,心里却一直关心着他的小不点,终于回来了。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笑得那么古怪,拉拉扯扯的小心被人看见。”被搂得连走路都有点困难了,青年气得用力掐了一把坚实的手臂,瞪着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的龙雅,微怒道:“如果再捅出什么篓子连种岛先生都救不了你了,你给我正经一点!” “我就知道我家小不点最关心我了,好开心啊。”才不理会跟挠痒似的掐弄,龙雅半拖半抱的带着青年朝小路上拐去,用很不正经的语气道:“小不点,你说等下老爸老妈见我们这个样子,会不会显灵出来揍我啊?” “会!最好揍死你算了!”没好气的回敬了一句,青年乾脆不挣扎了,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情任由他搂着自己,歪歪扭扭的前行。只是在龙雅看不到的地方,他唇角控制不住的扬起,因为还能和自己耍嘴皮,他相信龙雅的心结是彻底解开了。 一段不短的路在两人的斗嘴下很快便到了尽头,南次郎夫妇的墓碑就立在那里。看着环绕在墓碑周围鬱鬱葱葱的植物,其间还有过了花期依然在雨雾中绽放的綉球花,龙雅眼中闪烁着惊愕,眼眶慢慢的红了。“小不点……”带着一丝沙哑低低的唤了一声正弯腰把带来的綉球放在墓碑前的青年,龙雅哽咽着问:“这些花……是你种下的吗?” 回头看了看龙雅,青年垂下眼眸,一边用乾净的毛巾细细擦拭着嵌在墓碑上的像框,一边轻轻点头道:“妈妈一直很喜欢綉球,幸村前辈教会我之后我就来种下了。”深深吸了口气,他抬头望着照片中将容颜留在四十岁左右盛年模样的两张面孔,唇角微微抽搐却固执的扬起一抹弧度,浅浅笑道:“我也没想到能长得这么好,妈妈一定很高兴吧。” “会的,一定会的。”把伞往旁边一放,任凭绵密的雨丝洒落肩头,也不顾地上湿漉漉的一片,龙雅跪倒在父母的墓碑前。双手虔诚的合十,望着两张微笑慈爱的面孔,他哑声道:“老爸,老妈,我来看你们了。对不起……过了这么久才来,你们要駡就駡吧,但一定要显灵出来駡我,因为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们的事……” 本来还站在一旁带着一丝伤感注视着龙雅,但听他这么一说,青年实在忍不住了,抬脚轻踹了他一下,皱眉駡道:“胡说八道什么呢?”这人脑子坏掉了吗?哪里有不希望父母成佛反而成为地缚灵的?简直就是个不孝子!应该被天打雷劈! 可駡完之后,青年眼尖的看见两行眼泪从龙雅的眼眶滚落,忙紧紧闭起了嘴唇,跪到龙雅身边。从裤兜里掏出美网冠军的奖牌轻轻放在南次郎的墓碑前,望着照片里那抹熟悉的痞痞笑容,他轻声道:“老爸,这是我的第一个大满贯冠军,也是唯一的一个。你最在意的美网,我替你拿到冠军了,你的梦想实现了。对不起,我已经没办法再拿第二块奖牌给你了,但我还是会按照你说的继续快乐的打球,你不要生气。” “老爸不会生气的,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我们能快乐的打网球,以后每一天我都会陪你打的。”安静听完青年的话,龙雅抬手摸了摸他湿润的发,眼中带着疼爱和怜惜,微微笑道。 侧过脸看看龙雅,青年想了想又转头对着墓碑继续道:“那你就抓紧时间看吧,等下我还要拿走的,放在这里不安全。”略微一顿,他又小小声的补充了一句:“反正你也拿不到了,不然留给你也是可以的……” 这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这孩子气的话让龙雅哑然失笑,心中那抹伤感和疼痛也渐渐淡了。是啊,逝者已逝,活下来的人生活仍在继续,他不应该继续沉浸在痛苦里,应该带着逝者的希望好好活下去才不算是辜负了他们。这个道理他早该明白的,却因为走进了自己给自己设定的死胡同里而自责多年,连带着还无数次伤害了他最爱的小不点。 伸手拉了拉青年的衣袖,抬头望着流露一丝疑惑的猫眸,龙雅指指自己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低笑道:“把戒指戴上吧,小不点。” 虽然不明白龙雅的意思,但青年还是乖乖的从领口里扯出那条细细的链子,摘下被当作链坠的婚戒戴在自己的右手无名指上,歪着头问:“戴好了,你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告诉老爸老妈我们已经结婚了啊。”握住青年的手十指紧扣,将两隻交缠着的手伸到墓碑前,龙雅注视着父母,轻声道:“老爸、老妈,我和小不点结婚了。我知道如果你们在的话肯定不会同意,毕竟我跟他是有血缘关係的。你们不要生气,我一定会对小不点好的,把他看得比我的命更重要,你们可以放心的把他交给我,我会好好爱他一辈子。” 原本想要缩回的手在听到龙雅这番无比恳切的话后微微一颤,青年不动了。抬头看了看龙雅,看着写满严肃的面孔上还带着一丝紧张,就好像父母此刻真的就站在他们面前一样,青年沉默了片刻,然后转头直直盯着墓碑上的照片,道:“是我要求的,不管你们是不是同意,我就是要跟他结婚,除了他我不要别人。” 为着这句话,龙雅笑了,笑得微红的眼眸里泛起一丝晶莹。紧紧抓着纤长的手指不放,拉着青年一同站起,他柔声道:“地上冷,不要跪了。老爸老妈一定会理解我们,也会支持我们的。” “反正已经是这样了,随便你怎么说。”伸手拿起奖牌放回裤兜,青年稍微犹豫了一下,抬头望着龙雅,他道:“我有件事和你商量,我想把爸爸妈妈的骨灰带回美国,埋在后院,可以吗?”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小不点认为我不会同意吗?”有点心疼青年怯怯的眼眸里繚绕着的期盼,龙雅拿起伞为他挡雨,低笑道:“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做好的。好了,回去吧,雨又下大了。” 弯起眼眸一笑,回头看了看在綉球花丛中微笑的双亲,青年点点头,任由龙雅拉着他慢慢离开。走了几步,想起婚戒还戴在手上,他停住脚想要摘下,却被龙雅轻轻握住了手,然后听到龙雅说:“小不点,戒指就不要摘下来了,以后都一直戴着吧,我也会一直戴着的。” 眼底飞闪过一抹迟疑,青年垂头望着戒指上的琥珀,珍爱的摸了摸,小声问:“可以吗?万一被人看到问起来怎么办?” “有什么怎么办的?就直说是结婚戒指,难道还有人敢给我们扒下来吗?”满不在乎的笑笑,拉着青年继续朝山下走去,龙雅含笑的眼眸里带着无法撼动的坚决。他所有的努力和辛苦都是为了那一天的到来,现在,是时候了。 Chapter 53 能够将越前龙雅这个緋闻缠身的艺人捧成世界知名的影星,种岛修二这几年的日子非常好过,所有的机遇在赌注般的《橘雅时光》上映后就像滚雪球一般向他袭来,挡都挡不住。如今的他非常有钱,多得他好多次都想提早退休,远离娱乐圈这个充满是是非非的地方。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比他更早将这个想法付诸实践,而这个人就是助他走上人生巔峰的越前龙雅。 坐在位于六本木高级办公区域的办公室里,看着沙发里坐着的两个无聊得已经掏出手机开始连綫游戏的人,种岛微微皱了皱眉,故意轻咳了一声想要唤回两人的注意力。可他们却很不给他面子,连眼皮都不曾掀动一下聚精会神盯着手机屏幕,弄得这位娱乐事务所的大老闆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龙雅。”又坐了一会儿,抽完了一支烟后,种岛终于没耐心继续等下去了,望着那双好不满意抬起来的琥珀眼眸道:“你真的决定了吗?如果要后悔的话,趁现在时间还来得及。” “我干嘛要后悔?这事不是早就商量好了的么?”好奇怪的看了一脸认真严肃的种岛一眼,龙雅突然捏着手机站了起来,在对方愕然的目光下指着仍蜷缩在沙发里对着手机奋战的青年不满的叫道:“小不点,你好过分!竟然趁我说话的时候偷袭我!” 微微挑起眼角看了龙雅一眼,青年唇角勾起一丝嘲弄,轻哼道:“你说过不准偷袭吗?” “越前龙雅!”实在受不了眼前这两个根本不把即将举行的记者招待会当成正事的两个人,种岛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微怒道:“我问你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今天记者招待会一开,你就没有退路了!别以为你还有当年的好运气再来一次!” 在种岛的警告声里,龙雅稍微收敛了一下眼中的散漫,朝他淡淡一笑,正色道:“如果我没有想清楚,几天前就不会专门过来找你说这事了。你知道的,我的心思从来就不在这里,如今小不点退役了,我也不想再有什么事情影响到我跟他,这事是早就决定了的。” 静静回望着被无可撼动的坚决繚绕着的琥珀眼眸,种岛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点头道:“我明白了。”其实,记者已经等在下面的大厅里了,就算龙雅想要后悔也基本不可能,他这么问不过是想再确认一次。至于龙雅的心思,他清楚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曾由衷希望这一天的早日来临。 就在龙雅转身想要坐回沙发继续向青年发起挑战的时候,禁闭的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击了两下,得到允准后进来的人是他的经纪人前田拓海。经过这么多年的锤炼,他已不是那个当初从牛郎转行而来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头了,即使面对今天这样的大型记者招待会,脸上依然云淡风轻。对着种岛恭敬的鞠了一躬,他看着龙雅,眼里带着一丝不舍的笑意,轻声道:“时间差不多了,雅先生要是准备好了的话就可以下去了。” “那你就先下去吧,龙雅。我再等等奏多,他马上就到了。”点头示意龙雅先行,种岛转眼看向青年,微微笑道:“龙马,你怎么说?是要在这里等龙雅呢,还是跟他一起去?” 望着种岛眨了眨眼,青年放下手机站起身,一边伸手替龙雅整理领带,一边仰头望着那双含笑注视着自己的眼,小声道:“我跟你一起去。” 听了青年的话,种岛笑了笑,道:“也行。不过我提醒你哦,你去的话肯定会被记者抓着不放的,你先想想怎么对付他们的刁难吧。”在娱乐圈经营多年,他深知那些记者有多难缠,不阻止,只是因为他更知道对龙雅而言,青年就是所有勇气和力量的源泉。 “我没什么可说的,龙雅说了,一切都由他来回答,我就是个摆设,只需要坐在那里就可以了。”无所谓的撇了撇嘴,青年放下手,望着龙雅道:“走吧,完事了就早点回去,今晚还有atp直播。” “放心吧小不点,老公我绝对不会让那群记者欺负你的,atp直播也不会让你漏掉的。”轻握住青年的手送到唇边一吻,龙雅脸上带着惯有的懒散笑意同他幷肩朝门外走去,边走还边道:“如果你觉得很无聊的话,就跟德川他们发消息聊聊天,我是不会吃醋的。” 说起这场记者招待会,早在几天前种岛便以事务所的名义向各大娱乐媒体发去了邀请,说是有重大消息需要发布。私下打听了几天无果之后,记者们此刻正坐在大厅里相互交换着自己的猜测,整个会场里闹哄哄的。可当他们看到龙雅与青年十指紧扣出现时,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双双瞪大的眼眸落在幷肩而立的两人身上,隔了好一会儿又猛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拍照声,甚至有一些心急的记者已经开始高声叫出了自己的问题。 也不怪记者们会如此急迫,这些年来,越前龙雅和他的弟弟越前龙马之间的关係是娱乐圈的一大谜题,只要任何有关这两人的一点消息,就算是虚假的,都会引来大面积的猜测和讨论,更何况他们今天是手牵着手出现的。那一刻,记者们心中都有巨大的疑问——越前龙雅想要做什么? 面对着一张张掩饰不住疑惑的脸,龙雅依然带着那副招牌似的懒散笑容,拉着青年入座,甚至还非常好心的安抚他们“不要着急,所有的问题马上都会得到解答”。而他所谓的解答,却不过是在所有人都正襟危坐之后说了一句:“今天请大家来就是跟你们说一声:我要引退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犹如一记重磅炸弹震得心思万千的记者们刹那间说不出话来,目瞪口呆的望着台上那张笑得帅气的面孔,除了坐在最前排事先已得到消息的几个人——德川、迹部、幸村以及平等院。他们的目光都不在龙雅身上,而是望着坐在龙雅身边神情淡漠的青年,眼底闪烁着似欣慰又似惆悵的光芒。 欣慰的,自然是这个歷经太多磨难的孩子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而惆悵的,却是从今以后他们可能连见一面都难了。因为龙雅在通知他们的时候已经说了,他会带着青年离开,去找一个无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霎那的沉寂之后,记者们犹如大梦初醒一般纷纷朝前挤了过去,想要抢到话筒问出困扰着他们的问题。不过他们的问题都是一样的,只听他们口中无意识的叫喊声就知道了。现场的情形一时有些失控,直到龙雅稍微抬手轻轻一压,又示意工作人员将话筒递给一个脸都快被挤变形了的年轻记者,众人这才复又安静了下来。 “越前先生,请问您为什么会这么突然的宣布引退?是和您的弟弟有关吗?几年前您曾传出与您的弟弟有不伦关係而遭到抵制,您今天这么高调的带他出现,难道你们真的是传说中的恋人关係吗?”憋着一口气问出所有的疑问,在问完之后连脸都憋红了,可那个年轻的记者却仍紧捏着话筒不肯松手。 “什么叫做不伦关係?”似乎对记者的措辞有些不满,龙雅微微沉下脸,皱着眉双眼朝台下一扫,犀利如刀的目光竟让好些人不自觉的一抖。然后,他紧握住青年的手往桌子上一放,眯眼望着彼此无名指上的婚戒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用平静的嗓音慢慢开口道:“你们口中的不伦究竟是说我和小不点都是男人,还是说他是我弟弟?我们已经结婚了,早在几年以前,我想跟他在一起,不需要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法律的承认。” 如此强硬的语气让在场见惯了大世面的记者一时间竟找不出可以反驳的,满场一片死寂。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形,龙雅就这么坦然回望着他们,唇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继续道:“我引退是因为我对艺人这个身份没有任何兴趣,当初入行也只是想多赚点钱,给小不点更好的生活。不过……” 转过头看了看正动也不动盯着自己的青年,龙雅目光柔和,伸手在柔软的墨发上轻轻拂过,然后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拉进自己怀里。不理会大厅里四处传来的抽气声,他接着道:“我家小不点比我厉害多了,拿下了美网的冠军。如果不是他的手臂受过伤不能再打下去了,他一定还会有更好的成绩。既然我们俩赚的钱已经能保证以后的生活无忧,我又干嘛要继续累死累活的拍片?” 话到此处,在场的记者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竟再也问不出什么了。就在还有人想要问点龙雅最新一部电影的消息时,又听得他用一种他们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道:“我爱小不点,从很小的时候就决定和他在一起了。我不会去在乎他是不是和我同性,也不管他是不是跟我有血缘关係,我们在一起没有妨碍到任何人,所以也请你们不要再打扰我们的生活也不要企图抹黑我们了。爱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与你们无关。当然,如果你们一定要做,那也是你们的自由。” 挤满了人的偌大会场仍是安安静静的,仿佛所有人都被龙雅这番发自肺腑的话震慑住了一般,很多人都在思考着那一句“爱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与你们无关”。就在这时,从前排传来一阵轻但清晰的掌声,幸村缓缓站起,一边鼓掌,一边微弯着紫晶般的眼眸微笑凝望着朝这边看来的青年。 紧接着,德川和平等院站了起来,带着微微寞落的笑用掌声送上自己的祝福。而一直冷冷看着这一切的迹部也在稍微犹豫了片刻之后起身,一动也不动,深蓝色的眼眸就这么直直注视着那张深爱着的精緻面孔。是啊,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与任何人无关,也与旁人的感情无关。他知道,自己终其一生也无法介入这兄弟俩的感情,因为他不是那孩子心里的那个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送上祝福。 一直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看完这一切,种岛转眼看向站在身边的入江,看着那双带着笑意的橙眸,他低低的笑道:“说起来,我挺羡慕他们俩的,就算经歷了那么多的磨难,他们也从未放弃过彼此。” “是啊,他们的爱情经歷住了时间的锤炼,幸福已无需质疑了。”轻轻感叹了一句,听着记者们转而开始追问龙雅有没有考虑和弟弟一起拍一部电影,入江忍不住笑道:“不二周助真的是个天才,他前段时间要龙雅和龙马拍的那个系列的照片,看来是要大卖了。说起来,你捕捉机会的能力还是不如人家哦,否则大赚一笔的人就是你了。” 听着爱人的调侃,种岛好笑又好气的皱了皱眉,道:“不二的初衷不是要让照片大卖吧,他曾经找过我,说有机会让我把那个系列的照片公布出去,只是想为他们将来公布关係做点铺垫而已。”回想着自己看过的那一张张唯美得无与伦比的照片,种岛笑了笑,凑到入江耳畔轻声道:“奏多,乾脆我也提前退休了吧,这样我们也可以抽空环游世界了。” “这个么……倒是可以考虑的。”抬手轻轻拂过种岛的发,入江转眼看向正搂着青年大步走来的龙雅,笑道:“真不考虑和龙马一起拍个电影什么的吗?名字我的想好了,就叫《橘雅时光2》吧,上一部是你的成名作,这一部用来落幕如何?” 懒懒一笑,龙雅收紧手臂将青年搂在身侧,道:“什么落幕,我和小不点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而且一辈子都不会落幕,你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是啊,经歷了那么多之后,属他们的时光才揭开序幕,怎么可能需要落幕?也许有一天,他们老了,累了,回到当初见面的地方过上平静的生活之后,他会把从见面第一天开始经歷的所有写成一本回忆录,名字也叫《橘雅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