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看皇后多娇美》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1节 《朕看皇后多娇美》 作者:延琦 文案 新帝朱永琰有个不能启齿的秘密。 他倾慕自己的六婶,前任皇后,京中第一美人卫婉宁。 为了她,他一路从边陲杀回京城,夺下皇位。 怎奈她却先一步离开了人世。 有幸回到她未嫁前,他早早准备,就为取她芳心, 没成想她却主动找上了门来,对他妩媚笑道,“殿下可愿娶小女为妻?小女定全力辅佐殿下荣登大宝。” 朱永琰,“……” 第1章 “啪,啪……” 才一大早,御花园前的甬道上便传来了巴掌声,引了不少人悄悄围观。 这巴掌真狠。 膀大腰圆的太监将胳膊高高抡起狠狠落下,不过几下,白贵仪那娇嫩的脸蛋便已红肿起来。 直看得人胆战心惊。 不过,虽说这挨打的白贵仪是后宫最得宠的妃嫔,却无人敢出来劝阻。 只因下令打她的,是皇后卫婉宁。 皇后的厉害本就人尽皆知,更遑论,白贵仪与前不久太子之死有关—— 去年冬日,白贵仪怂恿陛下出宫打猎,十二岁的太子相随,谁料打猎时出了意外,太子被野兽袭击受了重伤,不幸折殇。 谁都知道,太子是皇后的心头肉,皇后经受丧子之痛,定是恨毒了这生事的白贵仪。 所以今日谁敢管? 很快,二十个耳光已经打完,白映梅已是唇角渗血。 她自是满腔不服,捂着红肿的脸怒向步辇上的女人,“太子之死乃是意外,连陛下都说罪不在臣妾,娘娘如此迁怒,公报私仇,岂非太过分?” “贵仪慎言。” 中宫掌事宫女雪梅冷声道,“太子薨逝乃天下之殇,国丧期间,朝廷百姓皆在悼念,唯有你穿金戴银,忤逆陛下旨意。皇后娘娘为后宫之主,当然可以处置你。” 白映梅一噎。 也是她失算。 自太子一死,皇后已经病了三个月,御医们都说她已经无力回天,怎知今日竟会出了宫门? 而皇帝也已有日子没来她宫中了。虽说这几年自己得宠,但后宫依然不乏有新人,就如那英华殿的胡美人也即将临盆,她当然得想办法固宠。这不今日一早煲了汤,正要送去给陛下,哪知会被皇后碰见。 去见皇帝,怎能素面朝天?她不过简单擦了些胭脂,耳上别了一副赤金丁香,怎知却被皇后抓了把柄。 看来只能自认理亏,她艰难起身道,“现在娘娘打完了,臣妾可以走了吧?” 却听皇后淡淡张口,“谁说打完了?你方才出言不逊,以下犯上,本宫还未与你算账。” 语罢径直吩咐那打人的太监福海,“继续打。” 福海应是,不由分说又将人摁倒,眨眼就是几巴掌下去。 白映梅哪吃得了这种苦,立时哀嚎起来,身边的柳嬷嬷急坏了,忙阻拦道,“皇后娘娘手下留情!您今日若打坏了贵仪,只怕陛下会找您算账的。” 皇后丝毫不为所动,只冷声道,“一个宫人都可同本宫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来人,拔了她的舌头!” 柳嬷嬷乃是心腹,白映梅彻底急了,张手护在柳嬷嬷身前,与皇后怒道,“娘娘不要欺人太甚!常言天狂必雨人狂必祸,你这些年只手遮天目中无人,甚至不敬陛下!二公主和太子接连折殇,难道不是报应?你眼下已经无所出,就不为以后着想吗?” “住口!” 雪梅厉声喝止,急忙去看主子,却见皇后目中已是一片寒意。 是的,与皇帝夫妻十二载,卫婉宁只生育了一儿一女,几年前,女儿安平因天花离世,如今儿子也走了,她的确已经没了孩子。 甚至连自己,也已油尽灯枯。 不过也好,如此,也就没了什么牵挂。 她冷眼看着地上的女人,道,“什么叫报应?太子与二公主乃陛下嫡子嫡女,先帝血脉,若他们折殇是报应,那是报应给本宫,还是报应给陛下,亦或是朱家列祖列宗?” “本宫母仪天下,后宫的皇子公主都要尊本宫为母后,也包括你生的五皇子,你说本宫无所出,可是在诅咒他们?” 白映梅一顿,竟是无言以对。 皇后却又道,“不要以为没了太子,你的五皇子就能继位,你出身勾栏,就算改了姓氏,也改不了罪臣之后的事实,日后不管哪位皇子荣登大宝,都轮不到你所出的皇子。你祖父的罪名乃先帝钦定,陛下不会如此做,满朝文武也不会允许。” 白映梅大惊。 不错,她本该姓罗,祖父罗仁明曾官至礼部侍郎,却因涉春闱泄题案被先帝降罪处死。当年罗家满门被抄,她与家中其他女眷都被卖进了勾栏,是姨母康氏动用关系为她改换身份,又借用他人之手将她送进了宫中…… 她姿色出众,一路由宫女升至美人,贵仪,博得了皇帝的宠爱,还生下了皇子,自认已将身世的烙印抹去,可原来,皇后早就知道这一切。 也就是说,这些年她再晋不了位份,全是皇后在背后相阻,难怪每回恳求皇帝,皇帝都说有难言之隐…… 那么以后,她还有希望吗? 想她苦练了这么多年的歌舞技艺,在这宫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难道全都白费了功夫? 她忍不住颤抖,抬头看向步辇上的皇后,一时间遍体生寒。 原来,这个女人根本不在乎皇帝,这么多年由着皇帝宠自己,不过当自己是同皇帝博弈的工具罢了。 …… 卫婉宁不再理会那双满是畏惧的眼睛,只吩咐身边人,“将白贵仪今日之言报与宗正,礼部及陛下,其冒犯本宫与陛下,不敬列祖列宗,务必依律查办,以儆效尤。” 宫人立时应是。 白映梅一怔,彻底瘫在了地上。 她此时才知,方才的一时气急究竟惹下了多大的祸患,如今朝中多半是皇后的人,此事一旦闹到前朝,她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还有皇帝! 她努力安慰自己,陛下那般宠爱她,一定会救她的! ~~ 开春后灾情不断,连日间又战报不停,皇帝朱光深正焦头烂额。 偏偏这时,大臣们又联名递上了奏折,要他处置宠妃白映梅。 奏折上罗列的罪名有理有据,朱光深扫过一遍,将描金茶盏扔到了地上。 瓷器破碎声吓坏了宫人们,齐齐埋头跪地。 他们都知,天子的怒火因何而生。 ——心爱的宠妃自是难舍,但如今战火四起,外忧内患,朝廷更需要皇后的娘家镇国公府。 尤其如今太子一死,除过皇后,已经没人能叫皇帝掌控卫家军。 而,远在云南的巽王又虎视中原多年,卫家军一旦不稳…… 静默片刻,皇帝咬牙提笔,终于在奏折上落下两个字。 未等到夜幕降临,宫中已没了“白贵仪”,取而代之的,是死在冷宫白绫下的罗氏罪女。 ~~ 这一次,又是她赢了! 皇帝整个下午都满腹怒气。 他不晓得,当初那个满心为他的明艳女子,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恶毒”。 夫妻失和多年,甚至自太子死后,整整三月,他都未踏进中宫一步,尽管他早已从御医口中得知她已时日无多。 起初是因着不知如何面对她,然如今,却是不想再见她。 不料傍晚时分,忽有宫人来报,说皇后弥留。 他一惊,这才慌忙起驾中宫。 没成想等到时,却被拦在了殿外。 “请陛下恕罪,娘娘并不想见您。” 守门的宫女声音冷淡。 “混账!” 他大怒,一脚踢开门。 殿中燃着巨烛,空气中药味浓重。 视线的尽头,拔步床被床帐遮掩,皇帝几步来到床前,一下扯开帐幔。 却被吓了一跳。 皇后躺在榻上,穿戴整齐,面上却覆着一张帕子。 “皇后,你……你这是做什么?” 若不是帕子底下透出微弱起伏,他险些以为她已经走了。 “臣妾病颜,恐污了陛下眼。” 她的声音已极是虚弱,却依然那般冷清。 朱光深顿时羞怒,“你还在气朕?朕说过多少次,那日完全是意外,朕若早知有危险,岂会由着阿耀送死?”xs壹贰3.oΓg “可你还是让他走了,” 帕下人冷声道,“我百般劝阻,你依然带了他去,却为何在危难时要抛下他?阿耀若不是为了护你,岂会被野兽所伤?”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2节 他一噎,愈发恼怒道,“事发突然,朕只是出于本能回避,难道朕想叫他受伤?他是朕的孩子,你以为朕不难过?” “安平也是你的孩子,她走时,你可曾难过?” “你,你怎知朕不难过……” 是吗? 她嘲讽一笑。 ——那年天花,她的安平与淑妃的临阳不幸夭折,德妃的三皇子及贤妃的大公主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阖宫上下一片悲痛之时,那白映梅生下一子,他就将丧女之痛抛之脑后,全然沉浸在了喜悦中。 大肆操办宴享不说,甚至还打算将彼时仅是美人的白氏晋至妃位,若不是因其身份有猫腻,被大臣阻拦,不得已才只封了其贵仪。 …… 罢了,前尘往事,她已不想再费气力多说。 “好歹夫妻一场,若陛下还顾念旧情,请答应臣妾两件事。” 皇帝微顿。 这么多年,她终于肯求他了吗? 然而却是在这般气若游丝之际。 他心间有些滋味难言,须臾,还是道,“你说。” “第一件,臣妾走后,请善待中宫诸人。” 皇帝瞥了瞥殿中,嗯了一声。 “第二件,陛下百年之后,不要与臣妾葬在一处。” “什么?” 皇帝犹如遭了雷劈,瞪大眼睛看着床上的女人。 这个女人,他的发妻,竟不想与他合葬? “你这个女人,竟恨朕至斯!” 他再度羞怒异常,甚至生出没根据的怀疑,“莫非你心里还想着朱永琰?” 朱永琰? 她脑间迟钝许久,才想起那是谁。 ——那是泰昌初年末,匈戎进犯,卫家军在西北御敌,堂兄卫俊英经验不足,误入敌人陷阱,父亲卫崮派兵去支援,岂料南边的吐蕃早已与匈戎串通,趁机起事,几乎令卫家军陷入绝境。 彼时朝廷兵力不足,唯有分封云南的巽王尚握有雄兵。 然一场夺嫡之争,皇帝并不想去求巽王这个侄子。 卫婉宁救父心切,只好亲自出面,向彼时正在京中朝贺的巽王朱永琰求援。 大约是顾念她已逝亲兄卫俊鸿的旧情,巽王以大局为重,最终发兵逼退了吐蕃,令卫家军转危为安,也保住了国门百姓。 然皇帝却起了疑心,只当妻子与对方做了什么交易。 没有根据的怀疑在心底阴暗处生根发芽,日益离间夫妻情分,甚至叫他对妻子生下的次女安平冷淡异常。 自出生到离世,他甚至未抱过那个爱笑的小人儿一次。 直至今日,它再度不安分的跳出来,叫这场死别变得十分可笑。 然卫婉宁已懒得多说。 是她自己看错了人。 她只是叹息一声,“当年我既选了你,自始至终,心悦过的也只有你而已。” 皇帝一愣,依然愤恨道,“那你为何如此恨朕!” 为何? 你自己不知吗? 生命的尽头,一句话都耗尽人的力气。 顿了许久,她才叹道,“若有来生,你我不要再有瓜葛……” 话音落下,再没了声响。 周遭寂静逼人,皇帝一慌,终于伸手揭了那张帕子。 却见她已经阖上双眼,没了气息。 轰然一声,他脑间一片空白。 卫婉宁死了。 她到死都不肯原谅他。 第2章 香烟缭绕,钟声嗡鸣。 京郊玉清观中,十六岁的卫婉宁正虔诚跪拜。 每年生母冥诞,她都会来此焚香祈祷,或许是神明怜她上一世悲惨,竟教她重生在这观中。 见她肃穆虔诚,丫鬟雪梅不敢上前打扰,待她磕完了头起身,才上前道,“姑娘今日该回府了,车夫方才已经到了,现在正在山门外候着。” 回府? 她微怔。 不错,她来玉清观已经四日,母亲的冥诞也过了,是该回城中的镇国公府了。 可上辈子,她却正是在回去的路上遇见某人的。 “今日只怕要下雨,我还想与道长再说些话,叫车夫先回,我明日再走。”她神色如常的吩咐道,“山路难行,叫他记着明日出发前仔细检查好车。” “下雨?” 雪梅瞧了瞧窗外,见天确实有些阴沉,便点头应下,到山门外传话去了。 这玉清观是女道观,平素只接待女香客,车夫只能等在外头。 车夫虽有些意外,却也只能掉头回了城,主仆俩便继续留在观中, 待吃过斋饭,果然下起了雨。 初春的雨,不大却绵密,卫婉宁坐在廊下观雨,见山野皆泛着黄嫩的绿色,隐没在朦胧雨雾之中。 天边,乌云一重压着一重,叫天色阴沉的犹如傍晚。 雪梅在旁煮茶,看了看天色,略有些担忧道,“看这雨势,不知明日能不能停。” 卫婉宁却只笑了笑道,“无妨,明日该回就回。” ——上辈子的今日,她由玉清观回府,半路下雨,偏偏马车又坏了,一筹莫展之时,六皇子朱光深恰好路过。 得知她的身份后,对方立时将车驾让给了她,自己却穿了侍卫的油衣在车外骑马,一路将她护送回了镇国公府。 彼时她甚少接触外男,尤其对方是以“文雅温良”著称的安王,与家中习武的父兄截然不同,冷不丁欠下这等人情,叫她不由的将对方放在了心上。 后来又有机缘巧合下几次相遇,愈发加深了对他的好感,尽管长辈们都不甚赞同,但她还是执意嫁了他,成了安王妃,后来又当上了皇后。 这一场婚姻,上辈子她已经尝透味道,不想再试了。 所以她要避过今日,只要今日不与朱光深相遇,哪日回家都是一样的。 ~~ 雨势越来越大,安王府的马车已经在山路上停了许久。 眼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车夫终于忍不住提醒车中人,“王爷,雨势如此大,等会儿天黑,只怕路会更加难走。” 车厢内,安王朱光深皱起了眉。 有哪里不对吗? 上辈子便是在此路遇见她的,今日却不知什么缘故,他已经在此等了大半天的光景,却还未见卫家马车路过? 想了想,他索性撩帘吩咐随行的侍卫,“去玉清观打探一下。” 侍卫应声前去,不久,回来禀报道,“王爷,据说因为下雨,卫大姑娘要明日再回。” 朱光深了然,发话道,“那明日再来。” 上辈子确实叫她受了委屈,今次再等一日又有何妨? 车夫应是,立刻调转马头,回了城中的王府。 ~~ 果然,待到第二日,雨仍未停。 不过相较昨日,已经明显转小,天也跟着凉了不少。 雪梅早起收拾好箱笼,出门去看车夫是否已到,不一会儿又返回,对她道,“姑娘,大公子来接您了。” 大哥? 她惊喜起来,忙提裙跑了出去。 卫俊鸿正立在山门外,十八岁的少年郎君,面若冠玉,英气逼人。 卫婉宁远远看见大哥的身影,竟然不住要热泪盈眶。 兄妹俩生母韩氏早逝,幼年时,父亲卫崮又大多在边关戍边,他们大多数时间都相依在府中祖母身边长大,感情亲厚自不必说。只是上辈子在卫婉宁嫁后不久,大哥便随父出征,不幸牺牲于战场。 这辈子,她醒来就在玉清观中,此时能再见到大哥鲜活的站在面前,心间激动可想而知。 卫俊鸿却好笑又意外,“才几日没见,就想我想哭了?” 卫婉宁擦了擦泪,笑道,“前晚做了场梦,梦见大哥离开我了,叫我不知有多伤心。” “做梦而已,” 卫俊鸿轻轻揉了揉妹妹的发顶,笑道,“难得我今日有空来接你,回家吧。”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3节 卫婉宁嗯了一声,回身去向道长道了别。 车轮转动,雨雾之中,玉清观渐渐被抛在了身后。 卫俊鸿与长随长青骑马护在马车两旁,卫婉宁又忍不住撩帘看了看大哥,直觉得安心。她既然重来,定要努力改变上辈子的悲剧,决不能再叫大哥早早牺牲。 没走几步,却听长青禀报道,“公子,前面有山石滚落,路被堵住了。” 堵路? 兄妹俩都有些意外。 不过连着两日下雨,山石松动,倒也是常见之事,卫俊鸿想起西边还另一条路,便发话叫车马调头。 而与此同时,安王府的马车也停在了山路上。 “王爷,前方有山石滚落,马车恐怕过不去。”前方探路的侍卫在车前禀报道。 朱光深眉间一凝,想了想,立时撩帘吩咐道,“下山,择另一条路上山。” 侍卫们应是,车夫也调转了车头,哪知没走几步,却忽然听见一阵巨响,似是天地震颤。 车马紧刹,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侍卫赶紧护在车边。 待异响停歇,方敢过去查看。 “王爷,又有山石滚落,将下山的路也堵住了。而今之计,只能先遣人回王府召更多人手前来铲除路障才是。” 返回的侍卫一脸急色。 “什么?” 朱光深一下愣住。 ~~ 新择的路虽远些,但胜在平坦,也无什么路障,卫家的车马一路畅行,眼看已到了山下 哪知忽然间,马车底部忽然传来两声闷响,一下停住了。 众人一顿,车夫赶忙下车查探,却禁不住诧异道,“昨日明明已经换过,怎么车伏兔又坏了?” 车伏兔“又”坏了? 车厢里,卫婉宁一下皱眉。 却听大哥在外问道,“可有替换之物?” 车夫无奈摇头,这车伏兔是个重要的器件,野外去哪里找替换之物?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却忽听不远处传来车马的声响。 长青伸长脖子看了一会,朝卫俊鸿禀报,“公子,像是巽王府的车驾。” 巽王府? 车中,卫婉宁又是一顿。 这情景何其相似,但,怎么会是巽王? 卫俊鸿却眼睛一亮,立时下马去到对方的车前,打招呼道,“俊鸿见过殿下。” “俊鸿?” 车帘撩开,露出一副极是俊秀的面容,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青年问道,“你怎么在此?” 余光瞧见他身后的马车,又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头戴金冠,身着蟒袍,周身遮不住的贵气与威仪,正是当今陛下的皇长孙,巽王朱永琰。 卫俊鸿忙答,“微臣今日来接家妹回家,不想马车出了故障,不知殿下车上可有多余的车伏兔一借?” 巽王看向自家的车夫,却见车夫摇头,“车伏兔这种东西轻易不会坏,小的并未多带。” 这可怎么办? 卫俊鸿重又一筹莫展起来。 却见巽王想了想,对他道,“让令妹乘本王的马车罢,本王正要回城。” “这……” 卫俊鸿有些为难,“只怕有些不太合适。” “没什么不太合适,”巽王笑了笑,“本王与你一同骑马便是。” 说着便要下车。 哪知就在此时,却听车中的少女道,“小女岂敢乘殿下的马车,叫殿下在外骑马。” 那声音清丽无比,朱永琰心间微微一顿,笑问道,“眼下没甚好办法,难道姑娘要在雨中等?” “倒也不用,” 车中的少女笑了笑,撩帘问一旁的长青,“长青,可有多余的油衣?” 长青不明就里的摇了摇头,“没有。” 今次只有他跟公子来接大姑娘,两人都穿着各自的油衣,自然不用多备。 没成想巽王府的车夫倒立时接了话,“我们这里有。” 语罢便从座下摸出来了一套。 借油衣总比借车好,卫婉宁道了声谢,叫雪梅去接了过来,又对长青道,“还需借用一下你的马,你同雪梅先留下,我同大哥先回府,会派人来接应你们。” 长青立时从马上跳了下来,没心没肺的憨笑,“大姑娘放心,我一定保护好雪梅。”” 雪梅瞪了他一眼,又不放心的劝卫婉宁,“姑娘,雨还没停。” 卫婉宁看了看天,笑道,“已经很小了,不碍事。” 说话间已将油衣披好,又将帷帽带上,从车上跳了下来。 “多谢王爷的油衣,” 她向车中的青年端了个礼,道,“小女先穿回府中,改日定送回王府。” 青年微微一顿,劝道,“山路泥泞,只怕不是那么好走。” 卫婉宁却道,“多谢王爷提醒,小女子会当心。” 语罢便翻身上了马。 卫俊鸿也还有些不放心,对妹妹道,“你已经许久没有骑马了。” 哪知卫婉宁却莞尔一笑,“所以我或许会慢些,请大哥别嫌弃。” 说着一扬马鞭,便跑了起来。 卫俊鸿无法,只好也回到了马上去追妹妹。 巽王府的车夫及侍卫们看了看自家王爷。 只听年轻的王爷叹道,“跟上,仔细看着卫姑娘。” 第3章 镇国公府乃武将世家,已经故去的老国公爷卫仲,曾伴当今陛下四处征战夺取天下,身为他的长孙女,卫婉宁自幼就会骑马。 不过等年纪稍长后,她便同京中大多贵女一样久居深闺,鲜少能有骑马的机会了。 兄妹俩一直跟在巽王马车后头,一路入了城中。 细雨已停,天将正午,街道上车水马龙,正是热闹之时。 车夫只有多余的油衣,却无油帽,卫婉宁便戴了自己的帷帽,身上的油衣虽宽大,却遮不住马面裙八宝流苏的底襕,路人稍仔细分辨,便能知道她是女子。 京城再富庶,女子公然在街上骑马,尚算新鲜事,她尽力低调,不想引起旁人注意。 将到著名食肆盛和居时,却见巽王的马车渐渐停了下来,车内青年撩帘道,“本王还有事,你们先回府吧。” 兄妹俩便应是,夹了马腹继续前行。 而朱永琰则下车,登入了盛和居二楼雅间。 四皇子怀王正巧立在窗边,待他一进来,便打趣道,“不过来吃个鱼,还有美人一路护送,阿琰才是高手啊!” “美人儿?” 一旁正百无聊赖的五皇子顺王立时来了兴致,“哪里有美人?” 怀王努了努嘴,“窗外。” 顺王忙伸头。 只可惜晚了,街道上只剩了美人策马的背影,只隐约能看见其帷帽上长纱飘逸,腰身挺直。 啧,虽不知对方模样如何,这份飒爽的英姿倒的确鲜少得见,顺王不禁陷入遐想。 “五叔看错了吧,哪有什么美人?” 朱永琰笑着入了座,环顾室中,问道,“六叔怎么不在?” 他乃皇长孙,在座的两位都是他的亲叔叔,而他的六叔,自然是六皇子,安王朱光深。 顺王哼笑道,“说是今日有事来不了。谁知是不是去私会美人了?” ~~ 直到天黑,挡路的巨石才终于被清理干净。 车夫赶忙驾车返回城中,一路小心翼翼,生怕惹来主子怒气。 车厢中,朱光深的确已是眉头深皱。 方才侍卫禀报,说那挡路的山石不似自然滚落,像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先是卫婉宁推迟一日下山,再是今日之事,究竟是谁在从中作梗? ~~ 回到镇国公府,卫婉宁先更衣去见祖母,才迈进正堂,一眼便瞧见祖母坐在暖榻上。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4节 老太太一头银发,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只这一眼,卫婉宁险些又要红了眼眶。 人都道卫家功勋显赫,然这些功勋却都是卫家男儿拿鲜血与性命换来的,祖父当年因打仗瘸了一条腿,父亲卫崮如今也是满身伤痕,二叔卫坚早年战死沙场,上辈子就连大哥也早早牺牲。 老太太历经儿孙的牺牲,上辈子,在两年后便过世了。 感谢老天叫她还能再见到老太太,这辈子她一定要努力改变家中亲人们的命运,好叫祖母也平安长寿。 卫婉宁忍住情绪,扬起笑脸唤了声祖母。 卫老太太却瞥她一眼,沉着脸,“你骑马回来的?” 卫婉宁忙撒娇道,“孙女本想快些来跟您请罪,没想到您已经知道了。是谁告了我的状?” 老太太哼道,“那油衣能挡多少雨?淋得浑身湿哒哒,府里谁瞧不见?这么大了还不知爱惜自己的身子。院里的人可给你煮了姜汤?” “煮了。” 卫婉宁面不改色的点头,又哄道,“马车忽然坏在路上,孙女想赶快回来看您,又不能在原地干等,只好先骑马回来了,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 老太太这才透出了些笑意出来,只是眉间却隐约透出了疲色。 卫婉宁看在眼中,忙问道,“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瞧您脸色不太好。” “不过些鸡毛蒜皮,没什么。” 卫老太太一言而过,只道,“骑马疲累,早些回去歇着吧。” 卫婉宁只好先应是,起身出了房门。 一路回到自己房中,她直接问丫鬟雪雁,“这几日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几日雪雁一直留守家中,闻言立时禀报道,“是有几桩,前几天三公子同四公子两位小爷在院子里蹴鞠,不小心撞了二姑娘;三老爷同三夫人闹了一场;昨儿二夫人又犯了旧疾……” 闻言,卫婉宁倒也想了起来。 ——这几件事前世也曾发生,说起来,其实是一件。xs壹贰3.oΓg 无非是三房的三弟俊霖与她继母乔氏所生的小弟俊良在院子里玩蹴鞠,不小心把二房的婉卉撞了,二婶薛氏最不肯吃亏,当即跑到爹和祖母跟前告状,爹为了息事宁人,便罚了两个小弟面壁思过。 但那皮球只是弄脏了卫婉卉的衣裙,三婶不满二婶夸大事实,便想叫夫君为儿子撑腰。 只是三叔卫兴平素最敬重大哥,又念及二哥故去多年,二嫂带着一双儿女守寡,并不好开口,便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大约是这些年与二房积怨已久,三婶十分不甘,两口子便争执起来。 哪知二婶还对处置结果不满,自昨日又开始对外称病拿乔,连着两日都没去老太太跟前请安…… 这家里乱成一锅粥,难怪祖母身心疲惫。 卫婉宁有些愧疚,上辈子她不懂事,从未想过要替祖母分担,如若她能伸手帮着料理,祖母或许还能更长寿些。 稍作思想,她起身带着雪雁去了二房。 二婶薛氏与她生母年纪擦不多,卫婉宁将礼数做足,进屋先亲切唤了声二婶,“听说您身子不爽,我过来看看您。” 薛氏倒也一脸和蔼,忙招呼她,“快些坐。”又叫人上了茶点,十分亲厚的样子。 卫婉宁道过谢,余光看了看堂中,见并没有二房堂妹卫婉卉的身影。 待与薛氏寒暄几句后便问道,“怎么没见二妹妹?” 薛氏立刻涌上了一脸愁容,“阿卉还是没大好。” 卫婉宁搁下茶盏,做郑重模样,“说来还是俊霖与俊良不好,怎么能在园子里蹴鞠?两个小子脚上没数,想必把婉卉伤的厉害。今儿个我来,也是要替他们向您赔个不是。” 这倒叫薛氏有些措手不及,忙道,“这哪里轮得到你来赔不是?” “我是大姐,弟弟们犯了错,我自是有责任。”卫婉宁道,“只是他们年纪都小,如今也受了罚,就请二婶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了他们吧。” 薛氏却一时没有应。 卫婉宁又从袖中摸出只小罐子,交到薛氏手中道,“这是我昨日从大哥那里要来的药酒,听说二妹妹没有伤及筋骨,这药酒一定管用。” 如此一番,倒显得薛氏没气量了,薛氏只好道,“我哪里是那等小心眼的人,只是阿卉今次受的惊吓不小,她从小胆子就不大,你也知道。” 一旁,雪雁看在眼中,心间忍不住生气,姑娘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二夫人竟然还想拿乔? 然卫婉宁却不恼,只一笑道,“这也好办,回头从庙里请几位师父来做几场法事,师父们道行高深,定能看出我们寻常人看不到的蹊跷,没准家中果真有哪里出了岔子,怎么这点小事就把二妹妹吓成这样。” 做法事? 雪雁闻言想了起来,二姑娘小时,有回府里做法事,奶娘没有看好,叫她溜到了祭坛里,锣鼓声及和尚们的唱经声冷不丁一响,把她吓得哇哇大哭,连着烧了半月,胆子的确就小了。 这话一出,就听内室中传来一声“娘”,方才没见人影的卫婉卉一下出来了。 雪雁在心底偷笑两声,悄悄看向卫婉卉,只见十五岁的她站的端端直直,根本不像病中的模样,只或许因着方才吓了一跳,面色稍有些白罢了。 卫婉宁故作惊讶道,“二妹妹?原来你就在里头啊。” 薛氏面子上挂不住,只好也笑道,“其实她也好得差不多了,用不着做法事。” 卫婉卉赶忙点头附和,“我用不着做法事,千万别那么麻烦。” 小时候的阴影一直挥之不去,到现在她还不敢去庙里,一看见和尚道士就心里发毛。 卫婉宁点了点头,另起话头道,“那二婶您呢?听说您今次还是从前的旧疾犯了?” 薛氏忙虚弱扶额道,“还不是当年生你二妹妹时着了风,这几日头疼得厉害。” 卫婉宁忙安抚道,“您这么多年定是受尽了折磨,方才我还同祖母合计,明日去求一求礼王府的贵人们,从太医院请位御医来府,这市井大夫们没好法子,御医们可都是妙手,没准能一气儿把您病根给除了。” 这…… 薛氏心底打了个激灵,若真请了御医来,那装病的事儿不就闹大发了? “快别去惊扰贵人们了,我今日已经好多了。”她忙将扶额的手放下,连身子都坐正了些。 卫婉宁很满意,笑着点头道,“既如此,若您明日有空,不妨带着二妹妹去祖母跟前坐坐,她老人家一直担心你们呢。” 薛氏领教了她的厉害,一时再不敢拿乔,只应道,“那是自然,明日一早我便过去。” 如此,要事便已说完,卫婉宁无心逗留,起身告了辞。 房中暂时清净下来,薛氏的陪嫁嬷嬷胡妈妈小声与薛氏嘀咕,“大姑娘跟从前可不一样了,看她今日如此厉害,难不成往后要管家?” 薛氏却没当回事,只道,“没两天就嫁人的姑娘,管什么娘家?” 卫婉卉在旁哼了一声,“不过与礼王府的溧阳郡主熟些,方才便拿出来压人,我表姐也是郡主,还是当今陛下的亲孙女呢,不比溧阳郡主这个侄女强?” 薛氏却嗔她一眼,“小声点。” ——不错,她与宁王妃的确是姨亲表姐妹,但她自己清楚,她们这表姐妹的情谊,着实比不上已故大嫂韩氏与礼王妃的手帕交。 如此倒想起了另一桩要事,她又嘱咐女儿道,“过几日是礼王妃寿辰,我这个寡妇出不了门,但溧阳郡主必定会给宁姐儿下帖子。这是难得长见识的机会,你可记得要跟她一起去。” 卫婉卉自然想去,但想想方才,还是有点没底,“她会带我去么?” 薛氏哼笑道,“你祖母不最是一碗水端平的人吗,同是卫家的姑娘,她既能去得,你自然也去得。” 第4章 果然如薛氏所料,第二日上午,卫婉宁就收到了溧阳郡主的帖子。 除过邀她过几日去王府一聚,帖子里还另附了一封信。 卫婉宁读过一遍,忍不住弯起唇角。 锦容在信上说,已经许久没有见面,枉她一直想念自己,自己却不想她,怎的这么长时间了,也不邀她来镇国公府做客? 两人相伴长大,是最好的朋友,卫婉宁怎会不晓得,朱锦容想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大哥卫俊鸿。 锦容喜欢大哥,只是她身份高贵,卫家的长辈们不敢随意替大哥肖想,而大哥自己又将心思全然放在建功立业上,对此浑然不觉。 上辈子,卫婉宁本有意撮合好友与大哥,但无奈大哥忽然出征战死沙场。 而锦容也为此伤心许久,甚至接连推了几桩亲事,直到拖到年纪不小,最后被朱光深送去吐蕃和亲,与她天涯相隔,再未见过面。 这辈子,她绝不能让大哥再次牺牲,也绝不想再让锦容遗憾嫁去吐蕃。 卫婉宁将信搁下,稍作思想,有了个主意,吩咐雪雁道,“你去趟三婶院里,就说我收到了溧阳郡主的请帖,问问三妹妹后日可有空陪我去趟礼王府。” 镇国公府共有三位姑娘,除过大房的卫婉宁二房的卫婉卉,便是三房的卫婉清。 卫婉清与卫婉卉相差不到一岁,自幼喜欢舞枪弄棒,五岁骑马,六岁引弓,是姑娘中难得的习武之才,性情也直爽得多。xs一23.net 雪雁应是,赶忙前去。 雪梅却有些担心,“姑娘今次要带三姑娘去礼王府,若不叫二姑娘,二夫人不知会不会又要生事?” 卫婉宁笑了下,“这还用说么?” 雪梅一愣,“那您也要带二姑娘去吗?” 卫婉宁叹道,“总归是一家人,还有祖母在,她今次一定是要去的,如此我若不叫婉清,反而不好,所以你也去趟二房吧。” 雪梅懂了,前几日国公爷将三公子四公子一块儿罚了,三夫人心间必定不舒服,今日大姑娘这一番示好,正好化解三夫人心间嫌隙,便点头应是,也出去行事了。 没过多久,就见两个丫鬟回来回话,道是二房和三房都高兴应了下来。 卫婉宁点了点头,又去了大哥的清凉居。 一进门,正瞧见大哥在院子里,她唤了声大哥,卫俊鸿好奇道,“阿宁?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想找你帮忙。” 卫婉宁笑道,“溧阳郡主请我后日去礼王府一聚,二妹妹与三妹妹会与我同去,但我想多同郡主说会儿话,所以大约要先把二位妹妹送回来,大哥后日有没有空,可以去礼王府接我吗?” 锦容想见大哥,这可是她努力制造的机会了。 卫俊鸿想了想,颔首道,“后日应该没什么事,我要几时去接你?” 卫婉宁欣然道,“未正就好,你到了叫人去禀报郡主,我自然出来。” 卫俊鸿点头说好,浑然不觉妹妹的用意。 卫婉宁顿了顿,又拿出前日折好的油衣,道,“这是那日向巽王殿下借的油衣,请大哥代我还回去吧。” 卫俊鸿奇怪道,“今日殿下也会去礼王府,你何不直接给他?” 卫婉宁无奈道,“男女分席,我怎会见到殿下?”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5节 卫俊鸿这才醒过来,将那油衣接了过来。 却听妹妹又问,“对了,大哥可知,那日巽王殿下为何会去京郊?” 卫俊鸿想了想,道,“前几日似乎是先王诞辰,殿下应该是去皇陵参拜了,那里离皇陵不远。” 卫婉宁想了起来,前几日的确正是那位老巽王的寿辰,如此一来,倒是自己疑虑过重了。 她就说,那等卑劣的法子,天底下除过朱光深,还会有谁能使得出来? ~~ 如此待到第三日,卫府三位姑娘便一同出了门。 三姐妹同乘一辆马车,卫婉宁坐在正中,卫婉卉与卫婉清分坐她左右。 说来这两个堂妹虽同年生,但性情颇为不对付,平日关系并没有多好,但若论与卫婉宁的亲疏,直率的卫婉清显然要更胜一筹。 然今日有卫婉卉在场,卫婉宁并无表现出偏向谁,话不太多。 而卫婉清又不太想与卫婉卉多说什么,是以车中颇有些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却听卫婉卉忽然开口道,“三妹妹今日身上穿的莫非是春锦?” 卫婉清闻言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衣裙,随口唔道,“大约是吧。” 她自幼就不喜欢研究什么女红,对于身上的衣裙,还不如武场上的兵器了解的多。 不过卫婉宁却已听出,卫婉卉可不是随口问问。 果然,就听她又道,“我记得去年咱们府里也没置办过春锦,今年就更别提了,你的这身料子是哪里来的?” 卫婉清也听出了不对,忍不住皱了皱眉,“我舅舅前些天叫人送来的。” 她最不喜欢卫婉卉拐弯抹角,原想着今日不说话就不会惹麻烦,哪知道对方又来了。 “有个会做生意的舅舅可真好,”卫婉卉佯装叹气,又将目光转向卫婉宁,“我同大姐姐就没有这样的福气呢。” 这话颇有些阴阳怪气的意味,卫婉清性子直,登时就想反驳。 卫婉宁却先对卫婉卉道,“你身上的这花缎也不错,都是自家姐妹,没什么好攀比的。” 卫婉卉一噎,见她并不上当,只好道,“我也没有要与三妹妹攀比什么,只不过春锦是稀罕物,今日见了,难免有些好奇嘛。” 卫婉宁颔首,“那就好。今日王府里想必人会不少,咱们几个代表着自家的脸面,凡事一定要打起精神,不然,只怕要叫人笑话。” 她脸上没甚笑意,语气中还颇有威严之势,叫卫婉卉不禁一顿,只好应了声是。 不过想想又觉得如此未免有些丢气势,她便又道,“对了,我表姨母宁王妃,表姐耒阳郡主今日也会去礼王府,我与她们许久没见,说说话总是可以的吧?” 卫婉宁神色未变,只道,“当然可以,不过王府的规矩更加繁重,你更当注意才是。” 卫婉卉终于察觉自己根本说不过她,只好悻悻点了点头。 ~~ 三个妹妹的马车出门不多时,卫俊鸿也骑马出了家门。 事情紧急,他将马骑得飞快,将到礼王府前大街时,却遇上了巽王的车驾。 “俊鸿见过殿下。”他忙勒马行礼。 朱永琰撩帘,见他一身殿直卫的官服,不禁奇怪道,“你今日不是不当班?” 卫俊鸿语声有些急促,“中郎将临时受伤,托人叫我来顶替,我需尽快赶往宫中。” 朱永琰点了点头。 却又听他补充道,“对了,今日原本说好去来接妹妹回府,我还要去礼王府通告一声,免得叫她空等。” 某人心间快速一转,笑道,“本王正要去礼王府,稍后替你捎口信便是,你既着急,就先走吧。” 这法子也行,卫俊鸿便向他道了声谢,忙又骑马走了。 车驾也重新起行,没过多久,便到了礼王府。 朱永琰下车,长随在旁请示道,“可要小的去后院向卫姑娘传话?” “不必。” 他一口否决,只道,“安排好人手,注意安王的动向。” 他这位六叔至今还未与卫婉宁见上面,今日这样的机会,应该不会罢休。 第5章 马车摇晃一路,卫家三姐妹也到了地方。 女宾需由后门进入,三人落下马车,又坐了软轿,方来到今日摆宴的园子门口。 今日宾客众多,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人目送她们进入后,悄悄去了前院报告。 园中已有不少宾客到来,寿星礼王妃此时正在花厅,三姐妹落了轿,先向花厅走去。 礼王爷乃当今陛下最小的弟弟,年纪并不算老,这位礼王妃也不过四十五,镇国公的原配韩夫人在世时,二人是最为交心的好友。 韩氏死后,礼王妃再未向镇国公的继夫人乔氏下过帖子。不过每年都会叫女儿朱锦容给卫婉宁下帖相邀,以示疼爱之意。 三姐妹踏进花厅,只见厅中贵妇云集,而主角礼王妃正坐在厅中上首,雍容端庄,一脸的福相。 坐在礼王妃近前左右的,也都是皇室中身份尊贵者,如怀王妃,顺王妃,安郡王妃,德郡王妃等等,礼王妃辈分高,这些人大都要唤她婶母。 厅中众人都在闲谈,看来气氛融洽,未等门口的丫鬟通报,礼王妃一眼就看到了卫婉宁,当即招呼道,“宁儿,快过来。” 卫婉宁应是,乖乖走上前去行礼,礼王妃拉起她的手仔细端详,叹道,“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好像又长高了些,眉眼间很有你娘的样子。” 话音落下,一旁有人撅嘴笑道,“就知道您最喜欢阿宁。”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礼王妃的幺女,溧阳郡主朱锦容。 礼王妃瞥她一眼,“怎么,你还跟阿宁吃醋啊?” 一屋子人顿时都被逗笑起来。 待众人笑过,卫婉宁忙将两个妹妹叫到身边,向礼王妃介绍,“这是小女的二妹妹婉卉,三妹妹婉清。” 二女一起向礼王妃行礼,礼王妃笑着颔首,又夸了两人几句,不过自是没有待卫婉宁那般亲切。 厅中又有新的宾客到来,朱锦容主动拉起卫婉宁的手,“走,咱们去那边吃茶。” 卫婉卉与卫婉清也一道跟了上去。 一行人来到侧厅,婢女们立刻端了茶点上来,未等卫婉宁将茶杯端起,朱锦容已经问道,“那日给你写信,你怎么不给我回?” 卫婉宁笑道,“回信多费工夫,我今儿不就来了?” 俨然是好友间的语气。 卫婉卉看在眼中,不禁有些发酸,所幸没过多久,外头响起了通传声,宁王妃带着耒阳郡主到了,她立时眼睛一亮,抬眼瞧了瞧还在与朱锦容说话的卫婉宁,连个招呼也没打,便起身去到了外头。 卫婉宁余光瞧见,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朱锦容笑道,“由她去吧,这府里都是人,还能走丢不成?” 说的也是,卫婉宁想了想,又对卫婉清道,“刚才看着园子里景色不错,你要是想赏景,可叫雪梅陪你去。” 因是跟来做客的,今日卫婉卉与卫婉清都不好带贴身丫鬟,所幸卫婉宁带了雪梅雪雁。 说实话,今日来的宾客们卫婉清都不熟,坐在这厅中实在难熬,大姐姐这话正叫她如蒙大赦,她忙应好,便起身与雪梅去了外面。 周遭清静了,卫婉宁与锦容又说了一会儿话,却听厅外响起了通传,“大公主驾到。” 大公主可是十足尊贵的人物,二人立时收了笑,起身去外头恭候。 才到厅中立好,却见大公主已经进了门。 这位大公主乃今上长女,与已逝的皇长子一样,由元后所出,身份高贵。照岁数来说,比礼王妃其实小不了多少,但其容貌保养的极好,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头簪金钗,身穿云锦大衫,装扮十分雍容。 巧的是,还未等众人行礼,门外又响起了通传声,却是二公主也到了。 紧接着,就见另一位华贵妇人踏进厅中,与大公主岁数相当,装扮却还更奢华些。 两位公主从小斗到大,此时互视一眼,目中都藏着不屑,礼王妃见状,赶忙笑道,“你们姐妹俩一起来,可叫我这陋室蓬荜生辉了。”m.xs12三.nēt 大公主收回目光,先同礼王妃笑道,“婶母玩笑了,您这里哪是陋室?” 二公主也笑道,“今日瞧着府中里里外外奇花异草,不知道的还当是上了天庭仙境,婶母可比我们有福气多了。” 这姐妹俩,连说好话都要比着较劲。 礼王妃忙笑着应下,又命女儿锦容带着众人行礼。 “见过大公主,二公主。” 大公主道了声免礼,顺势夸了夸堂妹朱锦容,接着目光一瞥,却瞧见了一旁的卫婉宁,不由得眼睛一亮。 “这位姑娘是哪家的?” 卫婉宁忙又行了次礼,“镇国公府卫婉宁见过大公主。” “原来是卫老将军的孙女,”大公主颔了颔首,又忍不住将她细细打量。 没等再说什么,却听二公主忽然笑道,“姐姐该不会看上卫姑娘了吧?别忘了,你家阿诚早就定了娃娃亲,你可没机会了。” 大公主哼笑一下,“我家阿诚是早定了亲,但我们皇家不有的是才俊?阿琰不还没定亲吗?” 众所周知,阿琰既巽王朱永琰,大公主的亲侄子,其二位之间的亲厚自是非同一般。 当然,大公主也未必真想给侄子说亲,不过与二公主斗嘴罢了,但卫婉宁却委实有些无辜。 所幸锦容及时替她解围,“二位姐姐何必拿阿宁打趣?瞧瞧她脸都红了,您二位还是快请坐吧,这满屋子人都站着听你们说话,不知道的还当出了什么大事。” 礼王妃也笑道,“请两位公主赶快入座吧。” 那姐妹俩这才搁下话题,往厅中走了。 ~~ 二位公主一到,厅中再没有小辈们的位置,少女们纷纷移步至园子里说话。 朱锦容与卫婉宁来到湖边亭中坐下,卫婉清由雪雁陪着在园中闲逛,卫婉卉则依旧跟在耒阳郡主朱华碧身边。 方才二位公主都将目光落在卫婉宁身上,惹了不少人的嫉妒,其中就包括朱华碧。 她与卫婉宁同样年纪,身为当今二皇子宁王的嫡长女,陛下的长孙女,她自认无论走到哪里都该成为焦点,哪晓得方才两位姑姑看都没看她,却将焦点都放在了卫婉宁身上。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6节 而这卫婉卉也忒招人烦了些,明明姓卫的,却要一直跟着她,弄得她跟别人说话都没了心情。 此时,瞥了一眼正在不远处凉亭里同朱锦容饮茶的卫婉宁,朱华碧哼笑一声,“不知道的还当今日到的是卫府呢。” 这话的意味太过明显,跟在她身边的几个少女纷纷露出讽刺的笑意。 卫婉卉不傻,也还记得自己姓卫,但几番权衡下,还是开口道,“她平素在家中便是如此,行事张扬没规矩,不知道的还当她是一家之主呢。” 岂料这般献好,却并未获得赏识。朱华碧瞧了瞧她,忽然计上心来。 “你们瞧湖边,那是棵什么树,开的花竟这样好看?” 卫婉卉跟着众人一道看去,抢先答道,“郡主,那是杏花。” 朱华碧笑着点头,“原来这便是杏花,怪我才疏,竟还没有婉卉表妹懂得多。” 这一声“表妹”着实叫人受宠若惊,卫婉卉忙谦虚道,“表姐过奖了,其实我家有不少杏树,常见到而已。” 朱华碧又笑道,“这花真好看。” 卫婉卉灵机一动,忙主动献好,“我去折一只给表姐瞧瞧。” “婉卉表妹可要当心些。” 朱华碧悄悄给婢女兰月使了个眼色,兰月心领神会,忙跟着卫婉卉一起去了杏树前。 然等走近,卫婉卉才发现,这杏树远处看着矮,实际却高,最低的一根枝子也要她踮脚才能够着,且已经伸到湖面那边,她若要折,只能踩着湖边的卵石。 那卵石生着青苔,稍有不慎,只怕会跌到水里。 这湖隔开男女宾客,前头有凤子龙孙,后头有公主王妃,若跌到水中,会有多丢人。 然应都应了,何况还有兰月帮忙,卫婉卉便硬着头皮踩了上去。 凉亭就在一旁,卫婉宁余光瞥见,忙吩咐雪梅,“去看看二姑娘要做什么?” 雪梅应是,忙抬步过去。 只是未等到时,卫婉卉已经抬起手去够那杏枝。 而不知为何,兰月原本一直握着她的手,就在她将要触及杏枝的瞬间,却忽然松开了。 卫婉卉一慌,脚下顿时一滑,情急之下,忙伸手抓住了杏枝。 “二姑娘!” 雪梅惊呼一声,忙加快步子前去。 而一旁卫婉宁听见了动静,也立刻立起身来,眼见卫婉卉的险状,忙也抬步前去。 不远处树林中,有人正暗中旁观这一切,待到她将到水边之时,悄悄使出手中暗器。 软镖向着卫婉宁脚边而去,一旦击中,她必定会落水。 而几步之外的假山后,朱光深正在等待此刻。 第6章 一旦卫婉宁落水,朱光深会立刻上前营救。 上次已错失过机会,今次便是狼狈些,他也要做到。 只可惜,他却并未能如愿。 眼看软镖将要抵达之际,却不知被什么挡了一下,顷刻间改换方向,竟冲着杏树而去。 不偏不倚,正打在卫婉卉的腿上。 卫婉卉才被雪梅扶住,还没能站稳,腿上吃痛,直接落入了水中。 “二姑娘!” 雪梅又惊呼一声。 而假山后,正要出来的朱光深却是一顿。 怎么不是卫婉宁? ~~ 浪花与声响引了园子里的人都看了过去。 卫婉卉并不识水性,加之事发突然,是以尽管岸边湖水并没有多深,她还是一时难以站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恰在此时,却有一个身影飞快冲上前去,在众人来不及反应之时,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二姐姐,你没事吧?” 卫婉卉惊魂未定,待将脸上的水抹干又使劲喘了两口气,才认了过来,救她的人竟是卫婉清。 此时,附近的人都已经纷纷聚了过来,卫婉卉衣裙湿透,一脸水迹,狼狈至极。 众目睽睽之下,卫婉卉自觉前所未有的丢脸,心间怒气不知往何处使,竞对卫婉清道,“你,你推我做什么?” “我推你?” 卫婉清一愣,瞪大了眼睛道,“二姐姐话可不能乱说,我只是拉你上来而已,什么时候推过你?” “这是怎么了?你们自家姐妹怎么还闹起来了?” 卫婉清话音刚落,紧跟着响起另一人的声音,众人看去,见说话的是耒阳郡主朱华碧。 朱华碧作看热闹状,瞧了瞧卫婉卉的样子,又看向卫婉清,“都是一家的,怎么能把人推到水里去呢?” “郡主慎言!” 卫婉宁一脸正色看向朱华碧,“非亲眼所见,可不要随意乱说。” 朱华碧噎了噎,顿时不服道,“怎么是我乱说,分明是你二妹妹方才自己说的。” “她……” 卫婉清也怒火冲天,登时便要反驳。 却被卫婉宁一拦,“婉卉这分明是受了惊吓,方才我就在一旁,明明是婉卉同你的丫鬟一起来的水边,婉清与她们根本不在一处。” 不错,方才卫婉清飞身去过拉人的情景,许多人都看见了,这说法明显站不住脚,且若照卫婉宁所说,朱华碧的丫鬟嫌疑反而更大一些。 朱华碧一愣,登时恼羞成怒,“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的丫鬟推的她?” 卫婉卉却一时不敢说话。 卫婉宁冷冷笑了笑,“我没这么说,郡主也无需如此恼怒,如果你不清楚,只能问婉卉自己了。”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又都回到了卫婉卉身上。 卫婉卉踟蹰良久,只垂头道,“是,是我自己不小心跌下去的。” 总算没再冤枉卫婉清。 卫婉宁不再理她,只对朱锦容道,“不知郡主可有合适的衣裳?我两个妹妹都需要更衣。 方才为了拉卫婉卉,卫婉清的裙角也打湿了。 锦容忙点头,吩咐随身的侍女彩云,“带两位姑娘去换衣裳。” 彩云应是,卫婉宁又吩咐雪雁雪梅陪着两个妹妹,几人便一同走了。 众女见没了热闹可看,也纷纷散了。 而不远处,悄悄观察完一切的朱光深,只能悻悻离开。 ~~ 花厅中的王妃公主们很快也得知了消息。 落水的不是皇家的孩子,二公主摇着羽扇,不痛不痒道,“这孩子,现如今天又不热,怎么跑到湖边去了?” 礼王妃却担心道,“卫二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没等小丫鬟回答,却见幺女锦容领了卫婉宁踏进厅中。 卫婉宁向众人行过礼,主动禀报道,“我二妹妹方才赏景时不慎落水受了惊吓,惊扰了各位贵人们,实在罪过。” 礼王妃忙问道,“人没事吧?” 卫婉宁点头,“谢王妃牵念,她已经没事了,方才多亏郡主照料,也已换了衣裳,只是等会儿的午宴只怕吃不成了,特来禀报您一声,我叫丫鬟先陪她回家去吧。” “可怜的孩子,没事就好。” 礼王妃吩咐幺女,“锦容,叫人去送送,今日是我们有失礼数,改天你代我亲自上门去向卫老夫人赔不是。” 锦容自是应是。 卫婉宁又道,“您客气了,今日是我们失礼才是。” 礼王妃笑着道了声好孩子,心间十分熨帖。 见她年纪轻轻却这般大方从容,厅中诸位王妃公主们都对她另眼相看起来。 尤其大公主,忍不住将她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 “今日有人从中作梗,还请王爷恕罪。” 无人僻静处,暗卫正跪地请罪。 朱光深凝眉道,“可看清楚了是谁?” 暗卫摇了摇头,“请恕小的眼拙。” “混账!” 方才还温润如玉的男人再也压不住怒气,斥道,“要你何用!” 暗卫已是浑身发颤,只能想办法缓和,“趁卫姑娘还未离开,小的会见机行事,不然,等回去的路上……” “闭嘴。”朱光深又斥道。 方才已经打草惊蛇,卫婉宁何等聪明,如若再来一次意外,只怕要怀疑他。 而今只能另想办法。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7节 他敛起神色回到宴间,在厅中打量一遍,只见朱永琰正在同旁人饮酒。 一见他,还问道,“六叔方才去哪了?”神态十分自若。 朱光深心间一顿,面上平淡道,“出去透了透气。” 却见对方哦了一声,继续喝酒。 朱光深也入了座,席间乐舞曼妙,但他毫无心思欣赏。 虽无证据,但他十分怀疑,上回山石堵路与今日皆是出自这个侄子之手, 否则上辈子一切都那般顺利,今次却怎会如此棘手? ~~ 卫婉卉先被送回了家,待吃过午宴,车夫也将卫婉清接走了。 卫婉宁也不好多留,但要等大哥来接,便又与锦容多说了一会儿话。 锦容舍不得她,“你我难得见一回面,你今晚就住这里多好?” 卫婉宁笑了笑,“家里还不知要生什么事,我可不敢多留了,不过改日郡主可到我家做客啊。” “好啊,”朱锦容一口应下,“那你可别忘了给我下帖子。” 卫婉宁点头说好,正在此时,见有人来禀报,说接她的车来了。 她笑了笑道,“郡主送送我可好?” 锦容不知她的安排,却爽快应了下来,与她一同起身。 穿过花园,便是王府的后门。 两人有说有笑,眼看要走出花园时,忽听见身后响起了一声,“三妹妹。” 这声音有些熟悉,卫婉宁迟疑一下,跟着锦容回头,见到了一个十分不想见的人。 安王朱光深。 一身珠光锦的蟒袍,头戴白玉冠,五官温润带笑,正如上辈子卫婉宁初见他时一样。 她心间一顿,对方已经朝她们走来。 “六哥?” 锦容也有些意外,“你叫我?” 此处是王府后院,今日男宾都在前院吃酒,论理他不该到这里来。 “今日大理国贡品入京,其中正有你想要的十八学士,我向父皇求了几盆,今日正好带了过来,三妹妹想不想去看看?” 朱光深到了二人身旁,笑吟吟的对锦容解释。 “真的?” 锦容登时惊喜起来,“那可真是多谢六哥了。” 朱光深点了点头,目光似无意般落在了卫婉宁身上,顿了顿,问道,“这位姑娘是?” 第7章 纵然心间不想,但礼数在上,卫婉宁还是先侧身行礼,答道,“小女卫婉宁,见过安王殿下。” “卫姑娘,” 朱光深点头沉吟,“莫非是镇国公府上的千金?” 未等卫婉宁开口,锦容替她点头,“阿宁正是镇国公的千金。” 朱光深颔首微笑,“难怪,姑娘颇有名门之风。” 卫婉宁却看都不看他一眼,仍低眉谦虚道,“殿下过奖。” 话音才落,锦容对卫婉宁道,“你先别走,咱们一起去瞧瞧花,你不是最喜欢茶花吗?” 朱光深抓住机会,未等卫婉宁回答,先哦了一声,“原来卫姑娘也喜欢茶花?” 卫婉宁微顿。 是的,她最喜欢茶花,更何况是那般名贵的十八学士? 她并不想再遇见朱光深,所以今日只待在后院,打算同锦容说说话便回家,却没想到还是遇到了对方。 当然,也是她天真了,若朱光深有意要“遇见”,她定然也轻易躲不过。 她心间冷笑一下,面上淡淡答说,“不小女粗陋,只是偶然间从郡主这里听说过茶花,谈不上喜欢。” 谈不上喜欢? 锦容一顿,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朱光深也是眸中一顿。 他当然已经感觉出来,卫婉宁不对。 前世相处了十余年,他自认十分了解她,眼下怎么会与上辈子这般不同。 她怎么了? 怎么会对自己如此冷淡? 卫婉宁却没再理会他,只对锦容道,“车还在外头等,我先回了。” 锦容点了点头,对朱光深道,“六哥稍等,我去送送阿宁就回来。” 朱光深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二人继续往后门走。 没几步就到了地方,两人已经能见到停在门口的马车。 照道理,郡主亲自出来送她,大哥应该会上来行礼打招呼的。 然卫婉宁却忽然发现有些不对,这不是自家的马车。 她正迟疑,忽然听见前面的马上有人对她道,“卫姑娘请上车。” 却竟是巽王朱永琰。 “巽王殿下?” 卫婉宁愣住了,“怎么是你?” 某人笑了笑,“令兄临时当差来不了,托本王送你回府。” 卫俊鸿自幼习武,于去年考取武举,获授左班殿直卫,在宫中当差,就算不当班时,若有急召,也需即刻到岗。 卫婉宁实在没想到,这种百年不遇的事,竟然就发生在了今天。 好吧,浪费了一次叫锦容与大哥见面的机会,她也认了,但无论如何,巽王来送她,总是有些不合适。 更何况,她前几天才说过,不坐他的车的…… 身边,锦容也同样一头雾水,瞧了瞧自己的堂侄,又看向好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卫婉宁怕好友误会,只好解释道,“难得来一次,想与你多说会儿话,我原是叫我大哥来接我的。” 锦容似乎明白了,瞧了瞧好友的神色,小声问道,“那,要不我派人送你?” 如此当然是最好,卫婉宁正要应下,余光一瞥,却瞧见门内的后花园中,朱光深正向她看过来,目中似乎还带着几分韫色。 她心间一顿,立时改了主意,对马上的青年笑了笑,道,“那就有劳殿下了。” 语罢便与锦容作别,登上了马车。 待她坐稳,车马立即前行。 锦容仍旧一头雾水,而王府门中,朱光深却已经变了脸色。 她居然上了巽王的车! 这是怎么回事? ~~ 眼看礼王府已越来越远,卫婉宁收回思绪,下意识的环顾四周。 这才发现这车厢内颇为宽大,却仅有一条座榻,榻前摆了一张条案,上头搁了几本书卷,一套青白釉的茶具,看起来像是巽王自己的座驾。 她一惊,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此时巽王本人正在前头骑马,必定是将车驾让出来给她的。 这可不好,此番大哥叫巽王来送她已是不妥,如今又堂而皇之的叫巽王在外头骑马,如此人情,以后可要怎么还? 正想着,恰巧微风撩起车帘一角,她忍不住朝外看了一眼,隐约瞧见那位青年正骑在马上,高大身姿随马蹄在微微颠簸。 他今日没穿蟒袍,只一身暗云纹的玄色锦衣,头顶墨发高束,只是京城常见的贵公子的打扮。 只是未等收回目光,车前的人却似是察觉了什么,忽然回过了头来。 她躲避不急,对方的视线撞了去。 四目相对,卫婉宁的笑意一下凝在了脸上。 那青年也微微凝了下眉,似乎有些不解,想问她为何偷看自己,又有什么好笑的。 卫婉宁尴尬至极,只得慌忙移开目光,还装模作样的轻咳了两声,尽管对方并不能听见。 朱永琰微不可察的牵了牵唇角,重又回过头去。 车马还在行进,卫婉宁正襟危坐,不敢再乱看,百无聊赖下,只好将目光投向条案上的书卷。 这才发现,最上头的那本,竟是《九州草木谱》。 此乃记录奇花异草的名作,收集了世间近百种名贵花木的习性及种植方法,细致齐全,无出其二。 作为一个喜爱花草的人,卫婉宁早就听过这本书的大名,也知道历经战乱,此书仅存孤本,世间难觅其踪。 却没想到竟是在巽王手上。 她一时间大感意外,两辈子加起来都只听说巽王文武双全杀伐果决,却不知他竟同她一样喜欢养花种草。 伴着这个意外发现,马车终于到了镇国公府。 卫婉宁不敢逗留,待车停稳便赶忙下了车,却见巽王也已经下马,她忙上前行礼,“今日实在烦劳殿下。”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8节 巽王颔了颔首,问她道,“听说今日园中有人落水,姑娘没事儿吧?” 卫婉宁一顿,倒也没瞒他,“落水的正是小女二妹妹,叫王爷见笑了。” “没事,” 那青年笑了笑,“湖边地滑,每次宴会都有几个落水的,且大都还是女子。” 不错,上辈子她在宫中多年,每逢哪家举办宴会,总能听说落水事件,要么争风吃醋,要么英雄救美。 卫婉宁险些没忍住笑意,努力平复了下,才点了点头。 哪知紧接着,却听对方咳了咳,问她道,“不知方才在车中,姑娘为何看本王?” 第8章 卫婉宁实在没想到他会问出来,登时红了脸道,“是小女见殿下桌上有本草木谱,没想到殿下也是爱花之人,一时意外,所以……” 朱永琰哦了一声,“你说那本九州草木谱?的确是本奇书,姑娘若喜欢,拿去便是。” 卫婉宁吓了一跳,忙婉拒,“如此珍贵的书,小女岂敢夺人之美?” 他却笑道,“本王已经读过了,你可以拿回去看,看完再送还给本王便是。” 这样啊…… 说实话,卫婉宁的确有些心痒,又见他已经亲自从车里取了出来,只好伸手接过,道了声谢,心间打算将书抄下,改日再还给他便是。 正在此时,父亲卫崮从府中出来了。 原来是方才下人们远远看见巽王的车驾到,便赶忙进门去禀报了主子,今日恰好父亲在家,自然亲自出来相迎。 “父亲。”:ノ亅丶說壹23 卫婉宁怕爹误会,忙禀报道,“今日大哥临时有事,幸亏殿下帮忙送我回来。” 卫崮忙也向青年道谢,“多谢殿下今日照拂小女,不知殿下可有空移步府中一坐?” “不必客气,”朱永琰瞥了一眼今日未带帷帽的少女,淡笑道,“本王还有事,今日便不入府了。” 语罢朝卫崮点了下头,转身踏上了马车。 ~~ 目送巽王车驾远离,卫婉宁随父亲踏入府中。 卫崮问,“可是今日出了什么事?婉卉似乎先回来了。” 卫婉宁收回思绪,顺势禀报道,“确实出了点事,今日二妹妹掉进了礼王府的湖中,三妹妹去救她,却被她冤枉,险些叫外人看了笑话。” 卫崮皱起眉头,“阿卉怎的如此不小心?” 卫婉宁正色道,“二妹妹虽然平素有些不懂事,但应还不至于胆大任性到自己去冒险,只是今日我们都不在旁,没能亲眼看见经过,她自己也不肯说。” 语罢稍顿,她又转而道,“但她冤枉三妹妹一事,只怕不能不了了之。二叔走时她还小,一家人宠着便罢了,但如今她即将及笄,不能再没了是非。” 这话一出,卫崮也有些头疼。 说实话,他自认领兵打仗是一把好手,却治不好家。 当年二弟走后,他同老母一样,对二房的弟妹及一对年幼的侄儿侄女多有愧疚,所以尽可能的照顾他们,甚至将侄子卫俊英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对其视若己出,然侄女婉卉却只能由二弟妹自己带着。 母女俩这些年的确大小事不断,叫府里不得安宁。但他身为大伯,又不好管得太多…… “我明白父亲有难处,此事您也不必出手,交给我就好。趁着眼下还有转机,当整治的便该及时整治,否则他日府中人心俱散,对谁都不好。” 卫婉宁看出爹在犹豫,及时劝道。 卫崮终于点头叹道,“好吧。” ~~ 卫婉宁告别了父亲,一路回到自己房中,才换了衣裳,却见小丫鬟阿秋急忙来禀报,“姑娘,二夫人领着二姑娘去了老夫人跟前告状,说您同三姑娘今日在王府不管二姑娘,叫她落了水,现在老夫人叫您过去呢!” 好家伙,这还恶人先告状起来了! 雪梅雪雁相视一眼,都给气笑了,卫婉宁倒很是淡定,道了声“我这就过去”,便领了连个丫鬟去了祖母院里。 到时只见,府中女眷们都在,卫老太太坐在厅中上首,其下依次坐着大夫人乔氏,二夫人薛氏及三夫人祁氏,卫婉卉及卫婉清则立在一旁。 两人都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裳,神色却有不同,卫婉清坦坦荡荡的,见了她主动唤了声大姐姐,卫婉卉一见她,却目光有所躲闪。 卫婉宁收回目光,上前向祖母行礼,只听祖母沉声问道,“阿宁,今日你们姐妹都在礼王府,阿卉落水一事,你可知情?” 卫婉宁点头道,“知情,事发时我正在不远处同溧阳郡主说话。” 这话一出,没等卫老太太说什么,一旁的薛氏立时急道,“你们姐妹既都在,怎么叫阿卉落水了?现如今天还凉着,这么一闹,未准又要生场病。” 祁氏一听就不高兴了,忍不住道,“二嫂这话说得,难不成是阿宁阿清把她推下去的?” 薛氏登时要反驳,眼看卫老太太已经皱起了眉,大夫人乔氏只好缓和道,“二位弟妹都先别急,有话好好说才是。” 卫婉宁这才续道,“二婶有所不知,今日自耒阳郡主一到礼王府,二妹妹就跟她在一起,后来二妹妹怎么落的水,除过她自己只怕就只有耒阳郡主知道。不过当时我问二妹妹,二妹妹却只说自己不小心。这些事,她今日回来后难道没同您说?还是现在又改了主意,想起自己是怎么落水的了?” 这话一出,众人当即都看向卫婉卉。 卫婉卉欲言又止,还是摇了摇头,“的确是我自己不小心。” 薛氏不信,又欲张口,却听卫老太太沉声问道,“你果真是自己掉下去的?好好地去王府做客,跑去水边做什么?平日里教你的规矩礼节都忘了吗?” 老太太满脸严肃,叫堂中气氛陡然紧张起来,薛氏一时没敢开口。 卫婉卉也吓了一跳,“祖母,我,我……” 卫婉宁看在眼中,趁机道,“在自己家中有什么害怕的?二妹妹要知道,你姓卫,是卫家的姑娘,除了咱们自家人,天底下没人真心向着你。就比如今日,幸亏三妹妹眼疾手快拉了你一把,当时除过她与雪梅,可有别人救你?” 三夫人祁氏忍不住哼了一声,“只可惜我们阿清还差点被冤枉……” 卫婉卉面上阵红阵白,却还是不肯开口。 卫婉宁又道,“二妹妹,自家人拿真心待你,但若你不珍惜,下回谁还会对你好?” 卫婉卉毕竟还小,几方压力之下,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是,是表姐说喜欢湖边的杏花,我想去替她摘,本来兰月拉住我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松了手,我没站稳,就摔下去了……”卫婉卉哭道。 卫婉宁早猜到如此,又追问道,“既如此,你落水之后却未见她的影子?” 卫婉卉摇头,“不知道。” 她平素最好面子,如今再度说起当时的窘态,简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卫婉宁却没放过她,继续道,“你既知道湖边危险,便不该去,更不该在三妹妹救你之后又冤枉她,伤了她的心不说,还险些叫外人看了笑话。” 卫婉卉没说话。 卫老太太已经彻底沉下脸来,乔氏不敢轻易说什么,薛氏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祁氏则握了握女儿的手,以示安抚。 卫婉宁又道,“你今日没事是最好的结果,然家有家规,依我之见,今次必须有个说法才是。” 第9章 薛氏紧张起来,“阿宁你这是什么意思?阿卉当时是掉进水里吓的,又不是故意冤枉阿清的。” 卫婉宁没说什么,只看向祖母。 卫老太太面上余怒未消,开口对卫婉卉道,“你大姐姐说得句句在理,你可知错?” 卫婉卉只能点头,“知,知道了。” 卫老太太依然沉着脸,“自今日起,罚你在房中闭门思过半月,半年之内,也再别出门去别人府上做客。” “母亲,” 薛氏又急道,“阿卉今次也吃了亏啊,她还这么小……” 这话一出,祁氏忍不住想翻白眼——上回薛氏闹得两个小娃受罚,怎么没觉得他们小? “二婶,” 没容薛氏说完,卫婉宁冷静开口道,“二妹妹今日的确吃了些亏,但无论如何,也不该把自己吃的亏再转嫁给别人,更何况三妹妹还救了她,岂能恩将仇报?” 薛氏说不过她,顿了顿,忽然掏出帕子掩面哭起来,“我知道她性子不好,不招你们喜欢……要是她爹还在,谁敢这么欺负我们娘俩……” 又来了。 满屋子人都无奈互看一眼,乔氏怕婆母发火,只好又劝道,“二弟妹言重了,没有人嫌弃阿卉,也没人欺负你们啊……” 话还没说完,却见卫老太太一拍桌子,指着薛氏道,“你今日倒是给我说清楚,谁欺负你们了?这家里是谁在哪一桩事上欺负了你们?” 薛氏只管捂脸抽搭,并不回答。 卫婉宁却不忍祖母动怒,忙吩咐外头的丫鬟婆子,“来人,先把二妹妹送回房中。” 下人们正都大气都不敢出,听见吩咐,马上应了声,进门将卫婉卉送走了。 卫婉宁又转向薛氏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二婶您是过来人,二妹妹眼看就要及笄,若再不叫其明理,将来嫁出去,岂能过得好?再说,今次又没打她骂她,只是叫她禁足而已,上回三弟四弟都禁了,她如何禁不得?您与其在这里委屈,不如去想想那耒阳郡主的丫鬟是怎么回事。” 薛氏一顿,倒真的止了哭。 此事关系到宁王府,小户出身的乔氏并不敢说什么,祁氏瞥了薛氏一眼,道,“这宁王府不是同二嫂还沾着亲吗,怎么能这样?” 薛氏面上挂不住,拿着帕子佯装擦眼泪,支吾道,“下人们不知好歹,郡主想必也不知情。” 祁氏目中闪过讥笑。 卫婉宁同祖母道,“只可惜在礼王府时二妹妹没说实情,不然我也可以当场质问那丫鬟,现如今都已经回来了,想追究倒有些麻烦。” 卫老太太叹了口气,对众人发话,“今次只能先如此,如阿宁所说,人都回来,帐已经不好算,往后你们都要长些记性才是,要叫小辈们不可轻信他人,也切莫一味攀附,失了自己的身份。” 最后一句显然是说给薛氏听的,众人应是,余光悄悄瞥向薛氏,只见她面上阵红阵白,倒是没再哭。 卫老太太由衷的疲累,又挥手道,“散了吧。” 众人便又应是,各自回了房中。m.xδ1贰3.org 好歹卖力哭闹了一场,薛氏颇有些“体力不支”,叫胡妈妈一路搀着回了自己院里,思及闺女好不容易去了趟王府露脸,却偏偏闹成这样,自己家中又没占着便宜,脸色很是灰败。 胡妈妈看在眼中,关上门悄声安抚,“夫人别急,时下老太太发话,咱们也确实不占理,今次只能叫二姑娘吃些亏,但依老奴看,这大姑娘近来愈发厉害,却不能轻视。”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9节 薛氏正一肚子气,立时哼道,“这就是老太太自己教出来的丫头,一点规矩都不懂,今日都骑到我头上来了。” 胡妈妈连连点头,继续压低声音道,“大姑娘不过才十几岁,就敢有如此气势,待往后岂不是愈发目中无人?” 薛氏却叹了口气道,“谁叫她是国公爷的嫡女,岂是我们阿卉能比得了的?要怪,就怪阿卉的爹死的早,这府中没人给我们撑腰……” 语罢竟又呜呜哭了起来。 胡妈妈忙递上帕子擦泪,又哄道,“夫人千万别伤心,二老爷虽说走得早,可您还有二公子不是?请恕奴婢直言,咱们二姑娘终究要嫁人的,二公子才是您往后的立足之本。” 薛氏一顿,忽然茅塞顿开,“对啊,我还有俊英!我就不信,他能眼看着我跟阿卉受人欺负!” 语罢还没等胡妈妈说什么,立时吩咐丫鬟翠竹,“就说我老毛病又犯了,头疼的厉害,去叫二公子来一趟。” 翠竹应是,赶忙前去。 大抵今日没什么事,没过多久,就见二公子卫俊英赶了回来。 薛氏那边早已准备好,歪在榻上哎吆哎吆的直喊头疼,一见儿子,未说话先抹起眼泪来,呜呜哭道,“英儿,娘的命可真苦啊……” 岂料卫俊英面无表情,只道,“您可是为了今日礼王府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薛氏一顿,未等开口,只听儿子续道,“此事本来就是阿卉不对,既是别人欺负了她,怎的当场不说,还要冤枉救她的三妹妹?这叫不讲道理!” “还有宁王府那边,她们今次既能如此对阿卉,往后就别去沾染了。方才听说祖母身子不舒服,她老人家已经这么大年纪,您不该去惹她生气,往后还是少生些事吧。” “你你,你……” 薛氏气得,连自己的“老毛病”都忘了,腾地一下坐直了身子,指着卫俊英道,“你可还是我生的?你到底向着谁?” 卫俊英却上下打量了她一遍,道,“您不难受了?” 薛氏一噎,又要扶额喊疼,却听儿子叹了声气,“您与我是亲生的母子,也要用这招了吗?” 语罢不再说什么,一脸郁闷的踏出了门去。 这可把薛氏给气坏了,左想右想,竟真的哭了起来,“我的命苦啊,一个人养大他们,如今却向着外人,早知如此,就不该叫他跟着他大伯,如今心都不在我这儿了……” 胡妈妈忙又上前擦泪,劝道,“夫人快别伤心了,而今之计,还是该叫二公子早些把心放回来,否则以后更加难办。” 薛氏擦泪道,“我要怎么给他收心才好?” 胡妈妈早有主意,忙掩门与她低语一番。 ~~ 入了三月,天愈发暖,眼看就到了上巳节。 此乃出门踏青的好日子,卫老太太平素甚少出门,不过每年此时,都会去京郊礼佛踏青。 今年也不例外,除过尚在禁足的卫婉卉,卫府的孙辈们皆都陪同祖母左右,车马一行一大早出门,眼看上午时分,便到了卧佛寺。 卧佛寺乃有名的古刹,坐落于京郊的白塔山,这个时节,漫山遍野都开着杏花梨花,一片明媚春光。 卫家兄妹几个先陪同祖母拜过神,捐了香油钱,卫老太太便去了厢房歇息,叫孙辈们出去赏景。 没过多久,却见卫婉宁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名婷婷袅袅的少女。 两人来到近前,卫婉宁笑道,“祖母,溧阳郡主来了。” 话音落下,锦容也笑着同老太太道,“听说老夫人在此,特意过来跟您问安,老夫人近来可好?” 她今日一身鹅黄襦裙,腮边荡着两颗酒窝,浑身又没有半点架子,简直如家中孙女般娇俏可爱。 然这却是礼王爷最疼爱的小女儿,当今陛下的亲侄女,卫老太太忙起身迎道,“郡主可折煞老身了,快请上座。” 丫鬟们赶忙端来了茶点,卫婉宁也陪着锦容坐好,卫老太太又问,“今日王妃也出城了吗?” 锦容笑答道,“我今日随兄嫂出来玩的,母妃在府中,她一直记挂着老夫人,吩咐我若能见到老夫人,一定要上前来问好,还有上回二姑娘在我们府上落水一事,今日也要当面向您赔个不是,那日府中人多,是我们招待不周。” 这一番话叫卫老太太心间颇为熨帖,忙笑道,“贵人们太客气了,那日是我们失礼才是。” 如此客气几句,老太太也知两个丫头想一处玩,便叫卫婉宁好生招待锦容,去外头赏景。 二人出了卫老太太下榻的院子,悠悠往卧佛寺后山走,此时身边没有外人,锦容立时问卫婉宁,“那日是怎么回事,我看你原本不想叫巽王送,怎么还是上了他的车?” 卫婉宁早知好友要问,便咳了咳道,“原本是觉得不太合适,不过巽王殿下都已经来了,我若是拒了,岂不是有失礼数?” “真的?” 锦容有些不信,却又想不出别的原因。 不过眼珠一转,倒是忽得想起那日两位堂姐争着给她说亲的事,不由得狡黠笑道,“你该不会是看上巽王了吧?” 卫婉宁一顿,立时哭笑不得道,“怎么可能?” 锦容却作正经状沉吟起来,“说来巽王确实不错,年轻有为,模样也好,就是辈分小些,要喊我姑姑的。” 言下之意,若卫婉宁将来嫁了巽王,也是要叫她姑姑的。 卫婉宁愈发哭笑不得,也咳了咳,作正经状道,“小女自认平庸,配不上这等天潢贵胄人中之龙,郡主可以不必担心了。” 锦容挑了挑眉,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听不远处的桃林里,隐约传出了说话声。 “表哥。” “表妹?” 咦…… 锦容忍不住看了看卫婉宁,以眼神示意,这是碰上别人私会了? 第10章 卫婉宁却是悄悄一顿,她听得出来,那说话的男子似是自家二哥卫俊英。 而至于这位“表妹”…… 卫家亲眷中并没有年纪相当的少女,听此声音,该是二婶薛氏的娘家侄女薛彩琴。 她一直知道,二哥钟意这位薛家表妹,薛氏也有意撮合,上辈子,这位薛姑娘顺理成章的成了她二嫂。 不过这薛彩琴如薛氏一样,都不是什么省油的性子,上辈子家中不得安宁,也有她一份功劳。 卫婉宁没有听人墙角的习惯,只是此时已经到了这,而锦容也是一脸好奇,二人便都没有挪步,悄悄听那桃林里的声音。 “表哥今日这身衣裳可真好看,显得人很是精神。” 少年郎似乎红了脸,语声中带着欣喜道,“表妹你也好看。” “多谢表哥。” 那薛彩琴羞羞哒哒的道了谢,又略有担忧的问道,“只可惜今日没见到婉卉表妹,前阵听说她生病了,不知她现下怎么样了?” 卫俊英倒是十分坦诚,“阿卉没什么,不过前阵子做错了事,正在家中受罚,等过些日子就能见着她了。” 话说完,那薛家表妹却忽然叹了口气,“其实我已经听说了,表哥,请恕我多嘴,姑丈去世的早,在这国公府里,阿卉和姑母才是你最亲的亲人,有些事,你得多想着她们些才是。” …… 听到这里,卫婉宁心下已经了然,这场“偶遇”果然是有所预谋的。 当然,卫俊英也明白了薛彩琴指的是什么,立时正了神色道,“娘和阿卉是我的亲人,祖母伯父三叔他们也是……” “可同样是上战场打仗,国公爷和三老爷如今都好好的,姑丈却早早为国捐了躯。姑母年轻守寡,还要抚育你同阿卉,我爹娘不知有多心疼。” 薛彩琴打断道,“表哥若再不多想想姑母与表妹,由着别人欺负她们,我爹娘看在眼中只怕会不虞,我们俩的事,也只怕要……” 话末悄悄觑那少年郎,见他果然皱起了眉。= 是的,卫俊英此时心间十分复杂,沉默了一会儿方道,“没人欺负我娘跟阿卉,我爹虽然没了,但我还有大伯三叔,再说,我自己也会挣功名。” 薛彩琴却悠悠叹了口气,“说得轻巧,他们都有自己的孩子,哪有人不为自己着想的?” …… 到此,似乎没了听下去的必要,卫婉宁与锦容相视一眼,悄悄抬步离开。 待到离得远了,锦容才一脸同情的对卫婉宁道,“你们家可真够乱的。” 卫婉宁苦笑一下,“叫郡主笑话了。当家的过于软弱,叫底下妖孽丛生,只怕要赶紧娶个厉害的少夫人才能镇得住。” 锦容紧张起来,犹犹豫豫片刻,问道,“俊鸿哥……有意中人了?” 卫婉宁憋笑叹气,“我大哥傻,满脑子只有建功立业的大事,哪有好姑娘看得上?” “俊鸿哥才不傻,” 锦容急了,言罢又察觉自己有些太过激动,只好咳了咳,又道,“俊鸿哥一表人才,将来何愁贤妻?” 难得见她这般娇羞模样,卫婉宁忍不住笑意,却见锦容悄悄在山间张望,似是在寻找什么。 她心间有数,便引着好友往前走,道,“记得前头有个水潭,景色很不错,咱们过去看看。” 二人又走几步,面前一下豁然开朗,水潭果然出现在了眼前。 溪流潺潺,一条瀑布若白练悬于山间,其下是一汪碧悠悠的潭水,周遭还有山花烂漫。 这景色,果然够美。 不过更要紧的,是此时潭边正有一位俊朗青年,正挽袖刷着自己的骏马,虽是背对着她们,但单从侧脸也能瞧出丰神俊朗,玉树临风。 雪梅报告的果然没错,卫婉宁笑着开口,唤道,“大哥。” 卫俊鸿一顿,这才回过头来,认出两人后,先正色向锦容行了个礼,“见过郡主。” 锦容双腮已经红过桃花,轻点了点头道,“世子不必多礼。” 卫俊鸿浑然不觉,只看向妹妹,“郡主今日也来踏青?” 卫婉宁无奈,这个傻哥哥,既是问郡主的事,看她做什么? “今日郡主随礼王世子及世子夫人出来踏青,得知祖母也在,便特意过来探望,祖母命我陪郡主出来赏景。” 卫俊鸿哦了一声,却见妹妹身边的姑娘轻咳了两声,主动问他,“世子在洗马?” 他大大咧咧的点了点头,“此处潭水清澈甘甜,用来洗马饮马最好。” 语罢顺手又把马刷了两下。 卫婉宁再度无奈,这个大哥,美人在前,却只顾着洗自己的马……他若能有二哥一半开窍,也能叫她少操些心。 她只好再开口,“瞧那株桃花开得多好!大哥能否帮我们折两支?”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10节 卫俊鸿闻言瞥了瞥身后,见确有一树桃花正开得烂漫,便唔了一声,终于搁下了马刷。 那桃花生在高处,却不敌他身高腿长,大手一伸,轻轻松松就折了两支下来,再上前两步,分别递向了两个小姑娘。 二人伸手接过,卫婉宁道了声谢,再看锦容,只见面上的绯色又深了一重,直叫手中的桃花都没了颜色。 她灵机一动,忽然啊了一声,道,“这桃枝需要泡水,我回房寻两只花瓶,麻烦大哥帮我看顾下郡主。” 卫俊鸿一愣,锦容也是一呆,然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转身往回走了。 锦容明白了好友的用意,一时又是欣喜又是娇羞,只好转向那俊朗青年,道了声,“谢世子的桃花。” 却见那青年看了看自己,忽然笑道,“有日子不见,郡主好像长高了。” ~~ 厢房离水潭不远,来回一趟,大约只需半盏茶的时间,这都是卫婉宁早已打算好的。 今次终于全了好友的念想,她心间也是开心,一路唇畔染着笑意。 只是未等走到厢房,却忽然听见有人唤道,“卫姑娘。” 这是个男子的声音,且还有几分熟悉。 她心间一顿,试着看去,却见到了安王朱光深。 第11章 朱光深一身便服,手中还拿着一把白玉折扇,一副出来游玩的模样。 但卫婉宁却已经明白,对方今次怕不是来踏青的。 她收了笑,端正行了个礼,“见过安王殿下。” 不管如何,该有的礼数还是得做足,不能给人留下话柄。 朱光深往前走了两步,面上依旧一片温雅笑意,问道,“看姑娘方才笑的那么开心,可有什么喜事?” 卫婉宁不看他,只垂目答道,“并没有。” 姿态十分疏离。 朱光深微微一顿,也收了笑问道,“不知本王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姑娘,姑娘怎的好似每次都在躲本王?” “殿下言重了,”卫婉宁垂目道,“只是礼数在前,男女授受不亲。” 哪知朱光深一笑,打开折扇摇了起来,道,“镇国公府教女有方,实在令人钦佩,只是本王方才路过水潭,好似见到令兄在与锦容郡主独处……” 卫婉宁心间冷笑,她就知道,朱光深今日是有备而来。 她也笑了笑,忽然仰脸问对方,“今日上山的人多,王爷怎知那是小女兄长与郡主?您莫非在跟踪我等不成?” 她忽然凌厉,倒叫朱光深有些措手不及。 朱光深知道她被激怒,便咳了咳,道,“本王没有冒犯之意,请姑娘不要误会。说来不怕姑娘笑话,其实自上回在礼王府一见,本王便对姑娘念念不忘,今日乃是特意在此等候姑娘的。” 念念不忘…… 卫婉宁记得,上辈子第二次见面时,朱光深也对她说了这样的话。 只是那时她心间欢喜雀跃,如今却不会了。 她只清冷提醒道,“此乃佛门清净地,还请殿下慎言。” 谁料对方脸皮之厚,还进一步道,“此乃本王肺腑之言,当着神明,更显真心。” 只是话音刚落,却听一旁响起啧啧两声。 “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六也会说这种话!” 二人俱是一顿,循声望去,却见竹林后出现了两个男子,俱都头戴金冠,一身贵气,眉宇之间,与朱光深还有几分相似之处。 卫婉宁认得,这是四皇子怀王与五皇子顺王。 刚刚这话,正是顺王说的。 且顺王还未说完,一双桃花眼瞥了瞥朱光深,又叹道,“只可惜人家神女无情,如此纠缠,岂不有失身份?” 朱光深没有说话,面上却拢起了薄怒。 很显然,这两人忽然出现,实属他计划之外。 当然,卫婉宁也不知这两人怎么忽然会出来,却也只得赶忙福礼,道,“小女参见二位王爷。” 怀王点了点头,顺王一双桃花眼在她头顶快速转了两圈,却做正经状问道,“不知是哪家闺秀?” “启禀殿下,小女乃镇国公长女。” “啊,原来是卫姑娘。” 顺王忽然漾起笑意,和声道,“那日惊鸿一见姑娘策马,真是世间少有之英姿。” 卫婉宁才知道,原来那日骑马回城,竟被顺王认了出来。 而一旁,朱光深显然也已经明白了,朝她看了一眼,毫不掩饰目中的怒意。 这样的眼神,卫婉宁并不陌生。 上辈子成婚后,每当有不合他心意之事,他便这样带着怒意将责任全都归咎与她,叫她在心间负疚惶恐,愈发谨小慎微。 当然,她后来也明白了,朱光深看似温和大度,实则狭隘刻薄,只是初时她被情爱蒙蔽了双眼,而他又伪装的比较好罢了。 但如今,两人又未成婚,没有任何关系,他凭什么这样看她?她一个尚未婚配的女子,难道没有骑马的自由? 她自是不想理会朱光深,但顺王这里,还是要小心应对的。m.xs12三.nēt 她作谦谨状,对顺王道,“王爷过奖,那日小女有幸在礼王府见到了王妃,王妃才乃国色天香,为世间女子之典范,小女自叹弗如。” 国色天香…… 啧。 顺王有口难言。 谁不知他的正妻潘氏相貌平平还心胸狭窄?唯一的优点不过就是娘家门楣高些。 说来这还是他亲娘郑贤妃当年竭力促成的,奈何他当时年幼,没有半分话语权,等到了年纪,只能依照父皇旨意成婚。 唉,枉他如此风流倜傥,却偏要娶一个这样的女子,实乃人生最为意难平之事。 再看这卫家姑娘,那日仅是个背影就足以叫人惊艳,今日得见正脸,果然非同一般。 美人他见多了,有弱柳扶风者,也有端庄不苟者,但如她这般明艳姝美两者兼具者,倒真不多。 就如同冠上宝石,耀眼瑰丽,试问天下谁不想拥有? “庸脂俗粉,怎能与姑娘相较?” 顺王叹了口气,颇有些遗憾的看向卫婉宁,若镇国公夫人当年先生的女儿多好?如此他的正妻哪里轮得到那潘氏? 哪知话音才落,却听一阵脚步声临近,有女子冷声问道,“王爷说谁是庸脂俗粉?” 众人忙回头看去,却见是顺王妃,怀王妃,及礼王世子妃等女眷,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丫鬟,阵仗委实不小。 第12章 顺王妃一脸杀气腾腾,目中宛如藏了无数把刀子,看了看顺王又看向卫婉宁,不必问,方才那句话必是出自她之口。 卫婉宁主动行礼,“见过两位王妃,世子妃。” 另两人都朝她点了点头,唯有顺王妃哼笑一下,“我当是谁,这不是镇国公府的卫姑娘吗?” 卫婉宁假意听不出话中敌意,只应道,“是小女。” 顺王妃又将她打量一遍道,“卫姑娘今日是自己出来的?怎么这么巧,也来了这白塔山?” 卫婉宁只道,“今日家中兄弟姊妹们都来陪祖母拜神踏青,正巧溧阳郡主也莅临,小女便陪郡主到这后山来赏景,郡主现下正在不远处歇息,小女回房中取东西。” 这话已经解释的很清楚,若顺王妃稍有点脑子,便不应再将气撒在她身上了。 然可惜,顺王妃的脑子大约已被醋意冲跑,又故意问道,“贵府那日落水的那位姑娘今日也来了吗?” 卫婉宁道,“二妹妹今日留在家中休息。” 顺王妃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今日才知道,原来卫姑娘还会骑马?贵府的姑娘们可真是胆识过人,真是非旁人可比啊!” 话末还有意瞧了顺王一眼。 其话中讽刺之意显而易见,顺王面上无光,忍不住斥道,“你怎么说话? 顺王妃愈发受刺激,吆了一声道,“我这不是在夸卫姑娘吗?王爷怎么还责怪起臣妾来了?” “你……” 顺王气得不知说什么好,旁人也都神色各异。m.xδ1贰3.org 因着婆母礼王妃的关系,礼王世子妃并不忍看卫婉宁难堪,然顺王妃在她之上,她又不好说什么。 怀王两口子则都是一副看热闹的神色,反正卫婉宁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而朱光深,也丝毫没有出声的打算。 他当然看得出顺王妃在故意为难卫婉宁,但他并不想管。 卫婉宁几次不给他面子,甚至故意躲避他,今次叫她受一下刺激也好。 毕竟若没有他,卫婉宁又算得了什么?拿什么与顺王妃这等女人们抗衡? 上辈子她能母仪天下,也还不都是他给的。 哪知,事情却有些出乎他意料。 却见卫婉宁不卑不亢,没有半分难堪,只笑道,“王妃过奖了,小女家中长辈都是替陛下镇守山河的武将,小女会骑马并非什么稀罕事。骑马也并不难学,谁人有兴趣,只消花费些精力,学一学便会了。” 顺王妃一噎,见挖苦无用,又嗤笑道,“谁要去学那等粗陋的东西!” 卫婉宁却又是一笑,“所以,小女会骑马这等粗陋的本事,实在担不起王妃赞誉,您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你……”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11节 顺王妃彻底被噎住。 众人也都一片意外,须臾,只见怀王拍掌道,“好口才,卫姑娘若为男子,只怕是出将入相之才啊。” 这却又叫怀王妃有些不乐意了,正要张口说话,却听一旁有人道,“此处是有什么好风景吗,诸位怎么都聚在一处?” 紧接着,便见有一青年悠悠登上了山路,一身靛青色长衫,发束玉冠,显得身材颇为高大皙长,眉眼如若镌刻一般,却是巽王朱永琰。 在场诸人唯有卫婉宁身份低,她只好矮身行礼,“见过巽王殿下。” 某人看了看她,颔首道,“卫姑娘也来了?俊鸿可在?” 卫婉宁道,“今日家中兄弟姊妹都来陪祖母拜神,大哥也来了。” 朱永琰嗯了一声,又道,“那烦请传话给他,等会儿吃过午饭,本王与他一同去田庄骑马。” 这白塔山下不远,便是巽王府的庄园,巽王尚武,听闻专门在庄园内造了个小型马场,虽比不得东北与西北的军马场恢弘,但在京中无出其右。 大哥自然也是爱马之人,卫婉宁便应了下来,道,“稍后见到大哥,小女一定相告。” 话音才落,却听顺王啧了一声道,“今日难得相聚,有这种好事,怎的不邀请我们?” 没等朱永琰回答,顺王妃紧跟着道,“王爷又不爱骑马,巽王定然也是知晓的。” “你……” 顺王当即蹬起眼来。 顺王妃也不甘示弱,以一双圆眼回瞪,两口子怒目相向,谁都不肯让步。 却也总算都暂且忘了卫婉宁。 但,还有人没放下她。 “镇国公府没有马车吗?大庭广众,卫姑娘为何要骑马招摇?” 说话的是朱光深。 他凉凉的看着卫婉宁,神色明显较方才更加不悦。 卫婉宁只觉可笑,正要张口,却听巽王替她反问,“骑个马而已,怎么能叫“招摇”?再说,六叔何时见卫姑娘骑马了么?” 呵,还要护着她? 朱光深道,“方才五哥不是说,见卫姑娘骑马了?” “五叔大约是眼花了,” 朱永琰笑了笑,“那日五叔请吃鱼,我同俊鸿从郊外回城,五叔莫不是把俊鸿看成卫姑娘了?” 就见顺王“哦”了一声,忙道,“对,对,卫公子与卫姑娘一母同胞,自然十分相像,本王那日定是眼花了。” 话音落下,未等朱光深说什么,顺王妃却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那卫家世子在宫中当差,她又不是没见过,明明高大魁梧,这卫婉宁生了一副狐媚模样,怎么可能会认错? 其中定有什么不对。 只是未等她反驳,却听朱永琰又道,“再说,本朝律法又无明文规定不准女子骑马,就算卫姑娘真在街上骑了马,也算不了什么,六叔方才的用词未免有些苛刻了。” “可不是,”顺王也当即在旁附和,“枉你堂堂亲王,居然欺负一个小姑娘,实在有失身份。” 不管怎样,他身为兄长,总有教训弟弟的资格,朱光深噎了噎,一时无法反驳。 但眼见顺王与巽王都帮卫婉宁说话,心间却愈发不舒服,而面对他的质问,卫婉宁竟没有半分波动,他心间更是窝火。 然而无人再理他,只听朱永琰咳了咳道,“不知三哥的酒菜准备好了没,我有些饿了。叔叔婶婶们来得早,还不饿吗?” 今日他们前来这白塔山,乃是礼王世子做东相邀,不然也不会平白聚的这样整齐。 礼王世子妃终于找到了机会,忙也笑道,“料想前头酒菜已经备好了,请诸位移步吧。” 赶忙招呼众人往前去。 ~~ “顺王妃是个醋坛子,顺王偏又风流,也不知老天为何要叫这二人成为夫妻。” 后山重又安静下来,锦容知道了方才的事,一边往寺中走,一边与卫婉宁小声感叹。 “谁晓得呢,这大约就是冤家吧。”卫婉宁也叹了一句。 她还记得上辈子,顺王时常寻花问柳,顺王妃便愈发拈酸吃醋,时常闹出些事情来,后来陛下驾崩,其母家失了势,她倒也不敢再闹了,只能由着男人风流,早早给气死了。 锦容不放心道,“可顺王妃善妒,今次又误会了你,不知往后会不会为难你?” “无妨,”卫婉宁笑了笑,“我原也并没亏欠她什么,若她硬要为难,我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只能如此了。” 锦容点了点头,不过她也晓得卫婉宁聪明机智,并不会轻易吃亏。 说完这茬,卫婉宁才注意到锦容手里正握着一绺白色长毛,顿时眼睛一亮,“这是马尾吗?” 锦容却不好意思起来,道,“是俊鸿哥给的,我方才不过无意提了一句马尾琴,没想到他居然立刻从马尾上割了一把给我,叫我拿去做琴。” 卫婉宁欣慰道,“看来我大哥还有救。” “什么?”锦容不明所以,紧张道,“俊鸿哥怎么了?” 她只拉起锦容的手,笑着加快脚步道,“这寺中斋饭别有风味,郡主中午就同我们一起尝尝吧。” ~~ 锦容正好不想去凑兄嫂们的热闹,便留在寺中与卫婉宁卫婉清姐妹陪着卫老太太用了顿斋饭。 斋饭吃过,又有沙弥送了茶来,几人正喝着,忽有巽王府的管事求见。 卫老太太不敢怠慢,忙将人请了进来,未等张口一问,却见对方笑道,“听闻老夫人爱鹿,庄子上现下正有几头幼鹿,巽王殿下想送给老夫人两头,不知老夫人同几位公子姑娘可有空去庄子上一坐?” 第13章 卫婉宁有些意外,先前山坡上遇见,巽王只叫她给大哥传话去骑马,怎么这会儿也要邀请她们同去?:ノ亅丶說壹23 却见锦容笑问那管事的,“可有我的份?” 管事笑说当然,“郡主莅临,王爷定然十分高兴。” 锦容又笑看向卫老太太,“早就听说巽王府的庄子上养了不少奇珍异兽,只可惜一直没机会见识,没想到今日沾了老夫人的光,机会竟来了。” 亲王相邀,定然轻易不可拒绝,卫老太太只好应道,“难为殿下还惦记着老身,那老身且就叨扰了。” ~~ 京郊多山,由寺中出来再往前不远,便有群山环绕的一大片谷地,正是巽王府的庄园,占地几十顷,水草丰茂,得天独厚,在京中贵族中实属最好。 说来,当今陛下弘武帝共有七位皇子,最受器重的,却是已逝的皇长子。 皇长子乃元后所出,是正统的嫡长子,在诸皇子中封王最早,得赏也最多,当初平定天下后,弘武帝亲为其指定多位鸿儒大将为师,足见厚望。 但可惜皇长子天生体弱,三十几岁偶感风寒,便早早病故了。 卫婉宁明白,若那位皇长子还在,江山定然不会落入他人之手。 当然,现任的这位巽王亦是不容小觑,上辈子朱光深能上位,其实是包括卫家在内几方共同努力的结果。 但这辈子,她并不会再掺和,所以结局未准会有变化。 …… 思绪之间,车马已经到了目的地。 “老夫人辛苦。”朱永琰先同卫老太太打招呼。 卫老太太也忙笑道,“谢王爷相邀,老身带着一大家子前来叨扰了。” 锦容俏皮一笑,同巽王道,“今日我不请自来,还望殿下见谅。” “小姑姑言重,” 巽王透出了几分年轻人的活泼来,“是我有失礼数,早该请你来做客才是。” 锦容大方的摆摆手,“侄儿客气了。” 引得周遭忍俊不禁,卫婉宁也忍不住弯起唇角,某人余光瞥见,心情更是愉悦起来。 玩笑过,该办正事了,巽王似是很有空闲,竟亲自引着众人往鹿苑走。 这庄园虽大,却是错落有致,游廊穿插在园林之间,花木种植也极有讲究,处处可见匠心。 不一会儿,忽有一阵奇香飘来,卫婉宁抬目望去,见前头游廊壁上竟吊养着几株兰花,此时正吐芳蕊,花开五瓣,如梅花般雅丽。 她忍不住顿足,惊讶道,“这是……云岭红梅?” 闻言,朱永琰也将脚步停住,循着她的目光看了看,笑道,“正是,看来卫姑娘也是爱兰之人?” 不错,卫婉宁喜爱花草,上辈子她看透婚姻的真相后,只能以养花种草来寄托心间失意。 她自然知道眼前这种兰花究竟有多名贵娇气,普天之下,只有那云南滇池边才有,上辈子她曾有幸获得两株,却因京中气候不适都没能成活。 可没想到这巽王府的庄园里竟有这么多,且还如此随意的悬吊在游廊上,活得这样好。 她不由得想起上回在巽王马车里看到的那本《九州草木谱》,一时间对面前的青年敬佩之至。 “早听闻此花大名,也知道很是难养,没想到王爷这里居然可以养得这么好,王爷果真是行家。”她诚恳道。 某人淡淡笑了笑,“大抵是此处环境适合,本王不过随意养养,谈不上什么行家。” 往往越是高深的人才越是谦虚,卫婉宁愈发在心间认定,对方果真是养花高手。 而一旁,卫家大公子卫俊鸿却忍不住感到迷惑。 ——他同巽王自小相熟,一起舞刀弄枪长大,怎的今日才知道,对方还有这样的爱好? 很快,鹿苑便到了。 虽是牲畜生活的地方,但下人们打扫的干净,并无什么异味,鹿儿们悠闲在院中踱步吃草,看来十分惬意。 巽王吩咐了一声,养鹿人便将两只小鹿牵了过来,介绍道,“这两只已满半岁,性情乖顺,与人亲昵,老夫人可放心领回家中。” 小鹿自是可爱,卫老太太却念了声阿弥陀佛,不忍道,“这么小就叫它们与母亲分离,岂不是罪过?” 却听养鹿人解释道,“老夫人有所不知,这两只幼鹿并非庄园所养,去年深秋,有一只受伤野鹿逃进庄园,产下这两头幼鹿后便死去了,它们自幼失母,乃是人养大的,平素没有母鹿保护,也常受欺负。”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12节 众人恍然,锦容忍不住感叹,“这两只小鹿真可怜。” 卫婉宁也叹道,“母鹿拼尽全力逃来此处,必定是知道自己活不了,只想给孩子留条活路。” 气氛似乎有些凝重,巽王笑道,“所以,若能送到老夫人身边得善待,也是它们的造化了。” 卫老太太又念了声阿弥陀佛,终于不再推脱,叫人将幼鹿接了下来。 眼看时辰还早,巽王道,“此处景色不错,请老夫人稍作歇息,本王同俊鸿去马场看看。” 拿到东西就走并不合礼数,卫老太太点头应了下来,却见其他三个孙儿俱都跃跃欲试的神情,巽王看在眼中,大方笑道,“谁想来,尽管跟上。” 那兄弟三个立时道谢,便要抬步。 卫婉清小心询问卫老太太,“祖母,我也可去吗?” 今日可真是难为卫家三姑娘,一直老老实实呆在祖母身边,此时眼看有骑马的机会,实在不想错过。 卫老太太却有些犹豫,只是未等开口,却听巽王又是一笑,“三姑娘若不嫌弃,尽管来便是,本王这里没那么多迂腐规矩。” 如此,卫老太太也只好点头,嘱咐道,“不要给王爷惹麻烦。” 卫婉清急忙应是,一对儿酒窝遮也遮不住。 “阿宁,我们也去瞧瞧吧,” 眼看如此,锦容也心痒难耐起来,对卫婉宁道,“听说这里的马场京中数一数二,不去看看岂不等于白来?” “这……” 卫婉宁却有些犹豫,她虽然也喜欢骑马,但若她也走了,就剩祖母一个人在这喝茶了。 大约看出她为难,卫老太太主动发话,“那你便陪郡主去吧,小心守着郡主,莫给王爷添麻烦。” 卫婉宁便应是,嘱咐丫鬟们仔细服侍祖母,便与众人一道去了马场。 ~~ 马场确实很大。 茫茫一片绿野,方才见过的房舍庭院抵不过此处的一角,绿草绵延,与山峦连接,竟有些望不到边际的意味。 这样的场地的确适宜养马骑马,卫家兄妹几个都已是跃跃欲试,连从未骑过马的锦容也心痒起来。 牧马人牵了马匹过来,供众人挑选,锦容忍不住问卫婉宁,“阿宁,骑马难不难学,我也想试试。” “并不难,” 卫婉宁灵机一动,喊了大哥过来,“大哥可否为郡主选一匹马,郡主也想骑。” “当然可以。”卫世子十分乐于助人,一口应下,当即开始挑选。 不一会儿,他便为锦容选了一匹枣红母马,看来性情十分温和。 只是锦容初次尝试,难免有些紧张,卫世子尽职尽责,又在旁详细讲解各项事宜,甚至亲自为她牵着马匹走了起来。 卫婉宁十分欣慰,心道这辈子应该能顺利叫有情人成眷属。 其他人都已经骑马跑了起来,二哥自不在话下,三弟四弟初生牛犊不怕虎,也紧跟其后,三妹卫婉清已经骑了小半圈,在马上高兴唤她,“大姐姐,你也来吧。” 天高云淡,微风和煦,远处的山峦新绿与嫩红交织,兄弟姐妹们的策马的身姿飞舞在眼前。 就连初次骑马的锦容,也能在大哥的帮助下小跑一段了。 卫婉宁当然心痒。 环顾四周,见巽王也骑马去了远处,她终于下定决心,向驯马人要了一匹马。 马儿通体乌黑,唯有四蹄白皙如雪,宛若西楚霸王的踏雪乌骓,卫婉宁一眼便看中了,待配好马鞍,立刻翻身而上。 这里的马都被训练的极好,加上马场平坦宽阔,她很快便扬驰起来,没多一会儿,已经赶上了锦容和大哥。 轻盈的身姿掠过二人,引得锦容忍不住惊叹,“阿宁太厉害了!” 卫俊鸿拉着缰绳鼓励道,“郡主多骑几次,定然也可以如阿宁一样。” 锦容红着脸蛋应了声好,腮边梨涡消散不去。 卫婉宁继续扬鞭,“乌骓”雪蹄轻盈,越跑越快,眼看就要追上三妹及两个小弟了。 哪知就在此时,草丛中却忽的响起一阵猛烈犬吠,有什么东西朝马蹄扑了出来,“乌骓”一下受了惊,前蹄腾空,紧接着,却往一旁的山路飞奔而去。 “大姐姐!” 卫俊英带着两个小弟正在前头奔驰,只有卫婉清离得近,最先发现了不对,急忙大喊一声,锦容远远看见也吓白了脸,急着对卫俊鸿道,“阿宁,阿宁她……” 卫俊鸿自然也看见了妹妹的险情,忙要上马去追,哪知未等翻身,却感觉一阵疾风由身边掠过。 定睛一看,却是巽王骑着自己的玄影直向妹妹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14章 风声呼啸,山林在两侧快速倒退,“乌骓”的速度竟丝毫没有减慢。 虽然会骑马,但这样的情形还是头一次遇见,卫婉宁心间免不了紧张,只得抓紧缰绳,努力冷静下来,思考各种对策。 她还记得从前爹教过的法子,试着温柔与“乌骓”说话,然她并不是主人,马儿对此没有任何反应,仍只顾着往前疯跑。 山路一直往高处延伸,真不知前头会不会有什么悬崖峭壁,她自知不能如此僵持,开始考虑要不要跳马。 可马的速度如此快,且山坡上巨石嶙峋,她不过一具□□凡胎,硬跳下去的后果可想而知。 怎么办? 正当焦灼之际,却听身后一阵马蹄声逼近,还有男子的声音响起,“不要怕。” 来不及惊讶间,又有一只手臂由背后环住了她的腰,并吩咐道,“松开缰绳。” 她下意识的照做,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等再有知觉时,却见自己已经落到了另一匹马上。 身后是方才救她的人,而自己方才所骑的乌骓,已经继续往前跑去。 她怔愣一瞬,迟钝的回头去看,只见那青年侧脸如画,英眉凤目宛如刀刻一般,竟是巽王。 “不要怕,安全了。” 许是察觉她在看自己,他垂目与她说了一句,嗓音低沉而温暖,眼眸温和有光。 语毕轻拉缰绳,令玄影速度放缓,等到了宽阔的地方,立刻调转马头,往山下驶去。 山路陡峭,玄影的速度放缓了许多,卫婉宁也终于彻底回神过来,轻轻咳了咳道,“多谢王爷相救,小女给您添麻烦了。” 青年低沉的声音响在耳后,“是本王招待不周,姑娘没事就好。 卫婉宁顿了顿,又道,“小女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 朱永琰有些好奇,垂目看着她乌溜溜的发顶。 “王爷可不可以让我下马,小女自己走回去就好。” “……” 某人噎了噎,尚有些未反应过来,“为何?” 卫婉宁咳了咳,“王爷与小女俱尚未婚配,若被旁人看到,恐怕不妥。” 朱永琰,“……” 好吧。 “是本王考虑不周。” 他从马上跳了下来,又道,“此处离马场还有些距离,姑娘是客,怎能叫你走路?” 说着替她牵起缰绳,宛如一名马夫。 卫婉宁,“……” 这虽有些不妥,但总比叫人看见了说闲话好,她只好暂且接受,又道了声谢,独自坐在马上。 春日午后,山风宁静,暖阳与树影交替,玄影悠悠踩着细碎落花。 无人再说话,速度也慢了下来,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卫婉宁忽然想起“乌骓”,忍不住开口问道,“方才小女骑的马,不知会跑去哪里?” 某人唔了一声,答说,“不必担心,山路很长,等跑够它会自己回来。” 卫婉宁点了点头,稍稍放下心来。 却听他主动道,“本王有个问题想请教姑娘。” 她微顿,好奇道,“王爷请讲。” 哪知听见他说,“安王似乎有意于姑娘,但,姑娘似乎有些讨厌他。” 卫婉宁一怔,他怎么知道? “王爷言重,小女怎敢厌恶安王殿下?只不过安王殿下乃天潢贵胄,小女平庸,自认配不上罢了。” 只能如此解释了。 没想到他忽然又问道,“那我呢?” 卫婉宁愣了,“什么?” 他? 这是什么意思? 某人轻咳一声,“本王是说,姑娘讨不讨厌本王?” 卫婉宁松了口气,道,“怎么会?王爷几次出手相助,小女感激还来不及。” 话说到此,她忽然反应过来,先前他忽然出现在山坡上,莫非见她尴尬,出来帮她解围的。 当然,她觉得这如上辈子他会出兵吐蕃一样,定然还是看在大哥的面上相助与她,她知恩图报,这辈子也绝不会再帮着朱光深抢他的皇位了。 某人嗯了一声,心情忽然又好了一些。 哪知没走两步,又听她咳了咳,道,“还有一事,方才王爷救小女的情形,也别叫他们知道,可好?”m.xs12三.nēt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13节 “他们”自然指的此时山庄里正牵挂她的兄弟姐妹们。 某人心间虽有些郁闷,却也还是应了声好。 卫婉宁放下心来。 虽然她不若大哥与对方熟稔,但她知道,他信得过。 ~~ 如此一路,终于回到了马场。 让别人看见巽王为自己牵马始终不妥,卫婉宁在进去之前,先跳了下来。 果然,众人都在焦急等他们,一见到两人身影,立刻围了上来。 锦容叫了声阿宁,一把拉过她,紧张问道,“可有受伤?” 卫婉宁摇了摇头,做贼心虚似的解释道,“多亏王爷及时将马拦停,我没有事。” 三弟卫俊麟听了一脸惊奇,“受惊的马很是疯,王爷是怎么拦停的?” 这话一出,众人也都看向朱永琰,思及刚才惊险的情形,脑中都已经自动浮现出一幕激烈画面。 只是眼见他衣着整齐,丝毫没有凌乱之态,又都有些奇怪。 只见某人咳了咳,道,“本王是它的主人,它自然会听本王的话。” 卫俊麟还有些不解,正待问,却听大姐卫婉宁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府了,祖母还在前头等着呢。” 语罢径直往前走了。 众人也只好都跟了上去。 ~~ 与巽王作别后,卫家祖孙与锦容分别乘车回了城中。 车中没有外人,卫婉宁自知今日之事瞒不过祖母,便主动请罪道,“今日马场上的险情全是孙女的错,孙女今日没能给弟弟妹妹做好榜样,请祖母责罚。” 卫老太太却叹了口气,问道,“阿宁,你可知那皇家深似海,非常人能承受?” 卫婉宁一怔,知道祖母想多了,忙道,“您多虑了,我们卫家有父兄为陛下尽忠已是足够,孙女没什么大志向,只想平平安安过日子,为您尽孝。” 卫老太太点了点头。 须臾,忽然转而道,“有日子没见舅夫人了,改日下个帖子,请舅夫人来家中坐坐吧。” “舅夫人”既卫婉宁的舅母杨氏。 卫婉宁应了声是,却有些不甚明白,祖母怎么忽然提到了舅母? 而一旁的坐榻上,卫婉清更是一头雾水,祖母跟大姐姐说得是什么,她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 眼看日头西斜,“乌骓”终于被牵回了马场。 亲卫梧直来到朱永琰面前禀报,“王爷,今日事发缘由已经查清,是前院看门的猎犬溜进了马场中,捕猎野物时致使马儿收到了惊吓。” 朱永琰发话,“传令下去,门房及马场管事仗责十五,罚俸半年,各处需提高警惕,如若今后再出现此类事情,一律重责。” 梧直应是,又道,“还有一事,今日有安王的人在山间窥探。” 朱永琰微微挑眉,却道,“不必理会,叫人看好卫家即可,尤其……卫大姑娘。” 梧直再度应是,而后,忽从怀中掏出一物,呈上道,“还有……此乃方才属下等在山路上发现,不知是不是卫家大姑娘的。” 朱永琰挪眼看去,见是一只珍珠耳坠。 仔细回想一番,那姑娘今日似乎的确戴了这个,他不动声色的伸手接了过来。 随后咳了咳,吩咐道,“时候不早,回府吧。” 梧直应是,忙出去叫人准备车马。 没过多久,马车便离开庄园,往城中驶去。 车厢内平稳安静,朱永琰摊开手掌,垂目看向那只珍珠耳坠。 脑中重又浮现出午后山路上的情景,她尽力想跟自己拉开距离。 他有些想笑,却又叹息一声。 罢,还是不能操之过急。 ~~ 探子赶回安王府时,已是暮色四合。 听完禀报,朱光深面色不虞,挥手叫人退了下去。 果然一如他猜想! 朱永琰对卫婉宁早有图谋,今日这场“意外”没准也是安排好的。 呵,英雄救美? 二人共骑一匹马,身体接触定然难免。 越想越气,他忍不住一拳打在桌上。 这辈子的卫婉宁与上一世对他的态度截然不同,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女人极有可能如他一样,也是重来的! 但就算如此,她也不能嫁给别人。 朱光深咬了咬牙,事情不能如此下去,他需快刀斩乱麻才是! ~~ 夜深人静,卫婉宁躺在床上,一时没有睡意。 脑间还在浮现白日的画面,她还有些疑惑。 巽王有些奇怪。 看他今日那些话语,怎么好像…… 好像对她有意? 可上辈子,二人并没有什么交集,她只听说对方性情冷傲,非常人可攀。 朱光深登基后,他占据了西南,因着一直未听说他有娶妻生子,朝中有人猜测,他或许有特殊癖好…… 特殊癖好? 对,如若不是如此,他一个大男人,且还贵为亲王,怎么会不娶妻生子? 所以他怎么会对自己有意?一定是她想多了。 卫婉宁摇了摇头,强迫自己闭上眼。 第15章 几日过后,卫婉宁的舅母杨氏果然来了镇国公府做客。 其实若放在其他人家,如镇国公这般原配已逝又续娶了新夫人的,从前的姻亲大多都不再来往,但韩家疼惜卫婉宁兄妹俩,多年来依然与卫家保持着走动。 韩家也是京中名门,卫婉宁的外祖父韩沛曾官至太傅,舅舅韩茂林也在户部任职多年,这不前两日才传了喜讯,韩茂林由户部侍郎升任盐铁使,十分得天子器重。 卫婉宁一早便穿戴整齐,待舅母的马车到了门外,更是亲自去迎接。 杨氏一见她,也十分高兴,一路握着她的手嘘寒问暖,直到进了卫老夫人的院中才松开。 大哥今日不在家中,卫婉宁陪着舅母吃了会儿茶,却被祖母打发了出来。 她有些纳罕,不知祖母是要与舅母说什么事,竟然不叫她旁听? 在院中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杨氏出来,卫婉宁赶忙迎上去唤舅母,道,“时候还早,您去我院中坐坐吧。” 杨氏每回来看望外甥外甥女,从不在卫府用饭,自然是怕他们的继母乔氏不自在,从而再难为兄妹俩。 “不必了,家中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杨氏笑着说完,又拉过她的手,再度仔细打量一番,叹道,“不过几天,阿宁又长大了,越来越像你娘了。 卫婉宁笑着道了谢,又关问道,“舅舅可还好?前几日听说了喜讯,还没来得及恭喜舅舅高升。” 杨氏叫了声好孩子,又道,“今日我一来是看望老夫人,也是来请你们兄妹俩的,后日你舅舅打算摆场家宴,没什么外人,兄妹姊妹们都在,你同俊鸿都过来热闹热闹,你舅舅也都想你们了。” “好啊,”卫婉宁忙点头应下,“我们一定去。” 杨氏点了点头,又与她寒暄几句,眼看到了大门口,便登上马车走了。 卫婉宁也转身往府中走,边走边想今日之事。 ——舅舅为人一向低调,从不会因为升迁办什么酒席,但今次舅母过来却忽然说要办一场。 再加上方才祖母支开她…… 莫非? 莫非祖母与舅母应该是在替她操心婚事。 卫家这边的脉络大多都是武将,出生入死,安危不定,而舅舅那边相熟的却都是读书人,相较之下,自然安稳得多。 祖母大约已经替她寻觅了许久,一直没有什么合适的,这才找了舅母帮忙。 祖母的苦心,她心知肚明,如上辈子的那种路,当然也不会再走了。 也好,既然是新的人生,有新的选择也不错。 如此想着,她反而有些期待起来。 ~~ 眼看就到了后日。 回舅舅家可是大事,卫俊鸿提前跟父亲告了假,早早同妹妹出了门。 到时尚早,韩府中还未有什么客人,兄妹二人直接被迎进了堂中。 此时舅舅韩盛林正坐在上首,一旁是舅母杨氏,夫妇二人身边分别立着女儿韩芷兰,女婿曹翰轩及儿子韩文修。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14节 韩芷兰三年前出嫁,与夫君感情甚笃,今日难得娘家摆宴,两口子自然要一同回来省亲。 亲人间早已是相熟,卫俊鸿与卫婉宁先向舅舅与舅母行礼,都喜气洋洋道,“恭喜舅舅高升。” 这气氛宛如年节时一般,韩盛林捋须笑道,“自家人不必多礼,你们父亲可好?” ——同为朝廷要员,其实韩盛林与卫崮几乎每日都能在朝中相见,如此一问当然是出于礼貌。 兄妹二人齐齐点头说好,卫俊鸿又特意捧上早已备好的礼物,道,“今日营中练兵,父亲不方便过来,托我们给您送来一匹汗血良驹及一方洮河宝砚。” 马驹方才已经牵去了马房,韩茂林唤来儿子韩文修接下砚台,笑道,“你们父亲太客气了。” 韩文修与卫俊鸿年纪相仿,但卫俊鸿自小习武身材健壮,韩文修则明显要文弱些。 卫俊鸿将礼物递过去,顺口对表哥道,“表哥会试高中,即将殿试,提前祝你金榜题名。” 韩文修笑着拍了拍比自己高半头的表弟,道,“借表弟吉言。” 语罢又想起一事,待将礼物搁下,忙将堂中一青年拉到了跟前,向卫俊鸿兄妹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同窗陆安济。” 那青年面容白净俊秀,颇有君子之风,待韩文修话音落下,谦谨笑道,“韩兄过奖了。” 卫俊鸿则向对方施了个抱拳礼,客气道,“久闻陆兄大名。” 对方便也向他回了个礼,“世子多礼,在下愧不敢当。” 语罢咳了咳,又向卫婉宁垂首行礼,“小生见过卫姑娘。” 一双眸子守礼低垂,并不乱看。 卫婉宁面上不动声色,心间却是悄然一顿。 陆安济,原来是他。 她认得他,其祖父陆之校多年前曾在朝中任右都御史,但因得罪人太多,糟了陷害被贬出京,此后陆家便一直在太原府,直到陆安济以乡试亚元的身份回到京中。 别看他此时不见经传,却会在半月后的殿试拔得头筹,一举成名,日后,还会官至工部侍郎,户部尚书,甚至内阁大学士。 这青年与他的祖父一样为人正直,上辈子在许多事上都颇为维护她这个皇后。 而除过陆安济,此时厅中再没有外人。 卫婉宁便明白了,看来舅舅舅母替她看好的正是他。 她微微一笑,也侧身行了个礼,道,“陆公子好。” 舅舅舅母果真好眼光,此人还不错。 “安济颇有文采,去年乡试得河东路太原府亚元,前几日会试也是名列前茅,过几天也会同我一道参加殿试。”韩文修又补充道。 卫俊鸿恍然,遂笑道,“那也要祝陆兄金榜题名。”m.xs12三.nēt 陆安济道了声谢,目光早已从卫婉宁的方向移开。 韩茂林夫妇看在眼中,心中都十分满意,杨氏趁机向女儿韩芷兰使了个眼色,韩芷兰心领神会,忙对卫婉宁道,“今日出门早,明儿方才一直在睡着,阿宁,咱们一块去房中看看小家伙睡醒没。” 左右人也已经见过了,卫婉宁便应了声好,跟着表姐去了后院。 已是仲春,韩府园中百花齐放,当年外祖父亲手种下的老槐树,也已经长出了一串串的花苞。 卫婉宁心情不错,脚步也轻快起来。 待回到房中,果然见小外甥已经醒来,韩芷兰赶忙接到怀中抱着,左亲一口右亲一口,宝贝得紧。 小家伙刚九个月,正是可爱的时候,卫婉宁逗着玩了一会儿,便又有客人来到,舅母杨氏的娘家侄女,名叫杨雪茹。 杨雪茹与卫婉宁年纪相仿,生的恬静秀气,在家中行二,上头有姐姐,下头有弟弟,正是最懂事的那一个。 韩芷兰家中没有亲姐妹,平素最喜欢这两个表妹,三人自小相熟,此时见了面自是高兴,赶忙叫人在花厅摆了茶点,一同坐下说话。 “雪茹,过定的日子冯家可定下了?”韩芷兰问道。 杨雪茹性情模样都好,前两年便陆续有人上门说亲,前不久杨家长辈们为她相中了城南冯家的大公子,正在商讨过定之事。 杨雪茹闻言起了一脸羞涩,答说,“还没有,原本说是这几日来过定的,但听说冯公子染了风寒,大约要再过些日子吧。” 卫婉宁看在眼中,心间却满是复杂。 那冯大公子是个短命的,一直身体不好,上辈子杨雪茹嫁过去不到两月就守了寡,杨家父母原想叫她改嫁,但那冯家霸道,仗着礼数硬是扣下了她,叫她在深宅大院里白白浪费了好年华。 她很喜欢这个姑娘,不想叫她再重复上辈子的悲剧,便道,“雪茹姐姐从前可见过那人吗?我听说,这位冯大公子身体似乎不太好。” 杨雪茹一脸意外,“我从未见过他,我姨丈与他家相熟,可从来没说过这事。” 韩芷兰也奇怪道,“阿宁是怎么听说的,你认识冯家的人?” “我不认识他们,是不小心听到的。”卫婉宁面不改色的撒了个谎,“上巳节那日我随祖母去卧佛寺礼佛,正碰见这冯家的夫人向佛像许愿,说什么保佑她家长子一定好起来,至少要留个后之类……” “这……” 杨雪茹一脸茫然,无助的看了看表姐韩芷兰。 怎么听起来,这冯公子不只是染了风寒这么简单。 韩芷兰到底年长几岁,当即皱起了眉,“这得查清楚些才好,嫁人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你那个姨丈一向贪财,可别被他坑了才是。” 卫婉宁放心了,表姐一旦上心,舅母也一定会上心,杨雪茹大抵能拜托当寡妇的命运了。 她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未等搁下,却见有丫鬟引着另一少女悠悠到了近前,对她们道,“田姑娘来了。” 卫婉宁抬眼望去,见对方身穿樱色衣裙,看上去清秀文静。 她当然认得,这是舅舅的同窗,文渊阁内学士田国修之女,名叫田云秀。 上辈子,她曾视田云秀为好友,然对方却趁她大哥出事之际,与朱光深勾搭在了一起。 第16章 田云秀的父亲是卫婉宁舅舅韩茂林昔日的同窗,关系一向不错,今日韩茂林虽未大张旗鼓,也叫了几位同僚好友来饮酒。 而此女正是随她父亲来的。 说起来,田家也算书香门第,这田云秀看上去文静知礼,没什么锋芒,很容易叫人对她放下戒心。 上辈子,卫婉宁在舅舅家与此女相识,并将其视为好友,时常一起谈心玩耍,便是出嫁之后,也不忘招她到王府中吃茶说话。 那时她在十一月出嫁,不过半月,匈戎入侵边境,父兄领兵出发,正月还未过完,传来了大哥牺牲的消息。 其后的整个二月,她都沉浸在悲痛之中,直到察觉有孕才勉强和缓了一些。 孕期难熬,她好不容易撑到盛夏,朱光深却告诉她,自己要娶侧妃了。 卫婉宁当然知道,自己的夫君身为皇子,断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但她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而对方还是自己的“好友”田云秀。 她自是愤怒不甘,然宫里那位颇为得宠的婆母陈贵妃却为自己儿子请来了赐婚旨,重压之下,她只能挺着孕肚眼睁睁的看着田云秀进门。 当然,田云秀也并不能算胜者,朱光深登基后封了她贤妃,然她几年间没能生下皇子,出于稳固地位的考量,从宫外安排了白映梅入宫,哪知最后却跌在了白映梅手上,死在了冷宫里。 …… 当然,眼前的田云秀,还不是那个抢了她夫君的女子,但她却无法如前世那般把对方当做朋友了。 “韩姐姐,卫姑娘,杨姑娘。” 此时,田云秀来到近前,亲切的跟她们打着招呼。 “云秀快坐。” 韩芷兰也亲切的招呼对方,又叫丫鬟上了新的茶点,杨雪茹礼貌朝她点了点头,卫婉宁便也跟着点了点头,只是神色要冷淡得多。 田云秀何其聪明,见她如此,顿时察觉到了不对。 不过她却没说什么,只静静在旁喝茶,同韩芷兰聊天。 没过多久,正跟乳母玩的明儿哭了起来,韩芷兰只好起身先去应付儿子。 卫婉宁没有多看田云秀一眼,只同杨雪茹说话。 “雪茹姐姐这个络子打的甚好,可能教一教我吗?” “当然可以。” 杨雪茹一口应下,叫丫鬟去找了丝络,当场手把手教起她来。 田云秀看在目中,依然没有硬凑上前,只在座位上默默喝茶。 卫婉宁也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哪知过了一阵,却忽然听见一阵嘤嘤哭泣声。 她一顿,杨雪茹也愣了,齐齐望去,却见哭的正是田云秀。 她是真的在哭,压抑的抽泣声与颗颗滴落的泪珠,叫人觉得,她仿佛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正在此时,韩芷兰回来了,一见这状况也愣了,忙问两个表妹,“云秀怎么哭了?” 杨雪茹尴尬道,“我们也不知怎么回事,田姑娘忽然就哭了起来。” 卫婉宁却没说什么,只冷眼看着田云秀。 田云秀愈发委屈,抽抽噎噎的对韩芷兰道,“韩姐姐不要误会,同二位姑娘无关,我,我就是心里有些难受……” 韩芷兰忙掏出帕子亲自与她擦泪,安慰道,“可是出了什么事?今日没外人,你若信得过,不妨与我们说说,看是否有什么好办法。” 田云秀闻言,这才怯怯抬眼看了看卫婉宁,道,“我是个笨人,家中平素也没有姐妹相伴,不会说话,也不太会讨人喜欢,不知是不是不哪里做的不合适,惹卫姑娘生了厌,卫姑娘似乎有些讨厌我……” 这话一出,众人自然都看向了卫婉宁,目光中似乎颇有找到了罪魁祸首之意。 卫婉宁还是没有说话。 田云秀只好又道,“不瞒卫姑娘,除过你们几位真心待我,我并没其他朋友,我知道你宽宏大量,如果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能不能请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改的,我,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语罢又有泪滴滚落下来。 韩芷兰心软,赶忙又劝慰道,“这怕不是你多心了?阿宁是个直性子,从不会记恨别人,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吧。” 语罢又使劲给卫婉宁使眼色,叫她说几句话。 卫婉宁看在眼中,心间直觉可笑。 表姐不知田云秀真正为人,被她糊弄也在情理之中。但田云秀呢,这般做戏意欲何为? 口口声声说不想失去她这个朋友,上辈子却专来挖她的墙脚,在她最悲痛时偷偷勾搭朱光深不说,做了朱光深的女人之后,还几次预谋害她的儿子阿耀…… 当然,后来她被打入冷宫惨死,娘家也一并抄家发配,仇怨也算了解了,这辈子是新的,卫婉宁并不想再去翻什么旧账,只不过想划清界限,清净几分,然而田云秀并不知难而退,非要再来招惹她。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15节 既如此,只好成全她了。 她笑了下,终于开口道,“田姑娘误会了,我对你没有恶意,只不过许久未见雪茹姐姐,多与她说了几句话罢了,若是伤害到了你,还请原谅。” 话音落下,田云秀果然不再哭了,擦了擦腮边残泪,与她点头道,“想来还是我太过患得患失,卫姑娘没有嫌弃我就好。” 语罢又从袖中拿出一物,递于她道,“这是我才绣好的香囊,里头装了佩兰艾叶薄荷丁香,可以驱虫宁神,希望你不要嫌弃。” “云秀这般细心,眼看天热起来,特意做了驱虫的香囊,阿宁你又怕蚊虫,戴在身上正好。”韩芷兰也赶忙帮着说话。 卫婉宁伸手接过,笑道,“真的谢谢。对了,下月我祖母过寿,家中要摆些酒席,你们若是不嫌弃,可否赏脸来家中坐坐?” 田云秀眼中一亮,立时点头道,“我一定早日为老夫人备好贺礼。” 卫婉宁又看向杨雪茹,杨雪茹却还有些顾虑,只道,“我若能去,一定去。” 众人都知她的情况,若杨家在卫老太太过寿之前与冯家过了定,她定然不能轻易出门了。 卫婉宁也理解,便点头说了声好。 如此皆大欢喜,韩芷兰便也放了心,不多时,有丫鬟来报说酒菜已经备好,几人便一道移步去了宴厅。 除过年轻的少女,今日还有几位夫人,与长辈们同桌总有些不自在,稍稍用了些菜后,卫婉宁同杨雪茹几个便从宴间离开了。 当然,田云秀也一直跟在身边。 走着走着,忽听不远处有叫好声,几人好奇望去,却见是韩修文,卫俊鸿及陆安济几个年轻公子在玩投壶,表姐夫曹翰轩也在。 大约他们也是觉得同长辈喝酒沉闷,不若在外头自在。 卫婉宁心间一动,主动走了过去,那二人虽有些羞涩,也只好跟了过去。 卫俊鸿是练家子,另三人都是读书人,与他玩投壶难免吃些亏,尤其韩修文,十投九不中,只得连连饮酒,脸都红了。 卫婉宁一时调皮,打趣道,“表哥手下留情,也给我大哥留些酒喝嘛。” 韩修文酒意上头,半是玩笑半是恼羞道,“俊鸿同我们玩这个根本不公平,不然表妹你来试试。” 卫婉宁哼道,“试就试,我若输了,大哥替我喝。” 卫俊鸿正想喝酒呢,欣然应允道,“可以。” 卫婉宁便执起羽箭,往那铜壶中扔去。 十支箭,除过两只未中,其余八只都被她稳稳当当丢进了壶里。 杨雪茹忍不住拍手叫好,陆安济也赞道,“果真虎父无犬女,卫姑娘令我等汗颜。” 卫婉宁谦虚笑道,“陆公子过奖,我不过运气好罢了,所谓术业有专攻,你的才学才令人钦佩。” 语罢佯装娇羞,却又悄悄多看陆安济两眼。 一旁,田云秀看在眼中,不禁动了动心思。 ~~ 眼看日头西斜,卫家兄妹要告辞回家了。 杨氏主动将卫婉宁拉到一旁,悄声问道,“阿宁,这里没外人,你可与舅母说些贴心话,今日你表哥那位同窗,陆家的公子,你觉得如何?” 果然印证了猜测,卫婉宁却先装傻道,“陆公子一身君子之风,又有才学,定不是平庸之辈。” 杨氏笑道,“他祖父曾与你外祖父同朝为官,他父亲也曾与你舅舅同窗,因此我们还算了解他家,他们陆家门风良好,都是正直厚道之人,他与你表哥一般年纪,尚未定亲,今次若无意外,殿试定能高中,到时定然也能留在京中……这终身大事上,你可愿考虑他?” 卫婉宁作娇羞状,点头道,“我知道舅舅舅母真心替我着想,若是你们都看好的人,我自然是愿意的。” 杨氏放了心,叹道,“果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不瞒你说,前几日卫老夫人也是这意思,虽说以卫家的门楣,你定然还能找到更高的,但那高门不易,老夫人不怨你受委屈。” 老太太一来不想叫她承受守寡的风险,二来也不想叫她看人脸色度日。只可惜,她上辈子太傻,被伤到绝望之后,才明白这个道理。 这辈子断然不会,她点头道,“我明白长辈们的苦心,我也没什么大志向,能好好过日子便好。只是……” 她轻轻咳了咳,又特意补充道,“只是我觉得此事暂时不要往外透风声比较好,等陆公子殿试过后再说,舅母觉得呢?” 她怕的是有些人听到风声会从中作梗,从而影响到陆安济的前程,杨氏却当她担心陆安济不能高中。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杨氏点头道,“放心,我们心里有数,此事可是大事,还要请卫老夫人和你父亲都过过目才成,在此之前定然不会传出去什么。” 卫婉宁点头应好。 眼看时辰已是不早,左右要事也已经说完,她便与哥哥告辞舅舅舅母,返回家中。 ~~ 韩家周遭的坊巷,多为官员贵族府邸所在,卫家兄妹分乘骏马与马车,卫俊鸿今日饮了几杯酒,难免有些兴奋,不小心叫马蹄快了些,结果才一出巷口,险些撞到一顶软轿。 卫俊鸿急刹马,轿夫们也着急避让方向,使得轿厢难以避免的摇晃了起来,轿中传出哎呀几声,似是少女的声音。 卫婉宁撩帘去看,只听见随轿的丫鬟怒斥轿夫,“你们怎么抬轿的,若是伤到姑娘可担待得起?” 卫俊鸿立时下马,向轿中人施了个抱拳礼,“是在下方才急了些,不知可有伤到?” 丫鬟见他仪表不凡,气焰自然小了些,忙撩帘询问轿中女子。 须臾,又将帘子放下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还好我们姑娘没有伤到,还望公子下回小心些。” 卫俊鸿坦荡自报家门,“镇国公府卫俊鸿。” “镇国公府?” 丫鬟愣了愣。 而紧接着,那轿帘也被撩开,露出内里女子的模样。 视线顺畅,卫婉宁一眼就认了出来,那竟是二婶的那位娘家侄女薛彩琴。 她想了起来,薛家似乎就位于这一片坊巷。 而视线那头,却见薛彩琴抿唇一笑,对卫俊鸿道,“原来是大表哥,都是自家人,不必太过客气的。” 大表哥? 卫俊鸿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一时有些茫然。 薛彩琴便又嫣然笑道,“我姓薛,贵府二夫人是我姑母。” 卫俊鸿明白了,忙又抱拳见了个礼,再次道歉。 薛彩琴大方表示没事,又说了几句,才搁下车帘。 既然没事,堵在大路上总是不好,卫家车马让了薛家的轿子,双方这才各自前去。 马车继续前进起来,卫婉宁想起方才一幕,忍不住皱起了眉。 虽然沾着亲,但礼数在上,她堂堂世家姑娘,方才主动问人姓名已是不妥,知道大哥的身份后,还主动撩帘来说话,为免太轻浮了些。 看来,薛彩琴根本不喜欢二哥。 这样的人若嫁到卫家,还得了? 第17章 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卫老太太的寿辰也越来越近了。 对于卫家来说,这是个大日子,镇国公与卫三爷平素再低调,每年都会极为认真的为老母操办寿宴,以示孝心。 孙辈们也都尽心尽力的为祖母准备贺礼,卫婉宁自幼习丹青,今年特意为祖母画了幅松鹤祝寿图,送去了京城最好的铺子装裱。 这日,估摸画已经装裱好,她亲自出门去拿。 她与雪梅乘马车出门,不多时便到了地方。 下车取了画,主仆俩便打算返家,未等走出店门,街道上忽然热闹起来。 有敲锣声阵阵,街边立满了围观的行人,雪梅心生好奇,去同别人打听了一下,回来一脸惊喜的向她禀报,“姑娘,原来是状元朗游街呢!” “哦?” 卫婉宁这才反应过来,殿试前几日结束,今日原来是传胪大典。 不知今次陆安济是否依然高中,她便出了店门特意留意了一下。 只见随着敲锣声越来越近,视线中出几位骑马的郎君,皆是身披朱衣,最前头那位头簪金花,无疑正是状元郎。 而定睛望去,那张光风霁月的面容,果然正是陆安济。 雪梅将人认了出来,很是欢喜的看了看自家姑娘,卫婉宁也面带笑意,放心上了马车。 陆安济高中,且是陛下钦点,旁人应是动不了手脚的,接下来,她只需等着舅母从中撮合,两家议亲便是。 游街的队伍渐渐远离,人群也散去,卫家的马车得以起行。 不一会儿,便到了京中有名的首饰铺凤祥楼门外,雪梅特意撩帘看了看,悄声与卫婉宁禀报道,“姑娘,薛家的马车到了。” 卫婉宁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马车继续往前去了。 ~~ 京城但凡叫得上名的大户人家女眷们,都在凤祥楼定制首饰。 薛家与当今陛下母族沾亲,当年也可称得上大户人家,只可惜近十余年来渐渐没落。 卫老夫人的寿宴一年才只一次,宴间又不知有多少高门贵女露脸,为了不太丢分子,纵使这凤祥楼的首饰贵得离奇,薛夫人也咬了牙掏出私房银子叫女儿来置办新首饰。 前几天薛彩琴已经来选好了花样,今日正是来取成品的。 店中的首饰满目琳琅,每一件都衬她容貌,只可惜银两有限,她只能选一两件。 待说明了来意,店小二马上为她取了货来,她打开查看一番,见并没有瑕疵,便打算走了。 未等抬步,却见一华袍公子进了店中,腰系宝带,唇红齿白,十分俊美。 这样的面容,京城似乎甚少见到,薛采琴微微一顿,竟忘了要走,忍不住在旁悄悄打量对方。 只见那公子握着白玉骨的折扇,说要买一个新扇坠,掌柜立时叫人拿了各色上等玉坠出来,价钱虽贵得咋舌,但他毫无犹豫的选了最贵的那块,当即叫小厮拿了银票付账。 哪知店中伙计不小心,解旧扇坠时将手一滑,叫那玉器一下跌在了地上,只听一声脆响,翡翠扇坠霎时破碎,有一块碎片不偏不倚,正打在了不远处薛彩琴的衣裙上。 丫鬟绿蝶哎呀了一声,忙矮身为她检查衣裙,着急关问道,“姑娘可被砸疼了?” 伙计脸都白了,忙不迭的向那公子赔不是,掌柜的则气得来踹那伙计,这翡翠一看就价格不菲,今儿这块天山玉白送都不知够不够。 然那位公子却只淡淡一笑,大方道,“罢了,不过一件玩意儿。”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16节 语罢看了看薛彩琴,又吩咐掌柜的道,“本公子付账,请那位姑娘挑一件喜欢的首饰。” 薛彩琴惊讶看过去,却见那公子对她笑了笑,道,“惊扰到姑娘,十分抱歉。” 这一笑光风霁月,似有千种风流,世人常说的貌比潘安,料想也不过如此。 薛彩琴忍不住脸红起来,糯糯道了声,“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珠宝配美人,理所应当。” 白衣公子洒然一笑,愈发倜傥无比,语罢朝她微微点了下头,径直踏出了店门。 回府路上,薛彩琴仍忍不住回想方才那一幕,不知不觉间出声道,“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绿蝶闻言回想,道,“奴婢方才看那位公子的马车上,似乎写了一个“景”字。” “景?” 薛彩琴暗自沉吟,这个姓氏十分罕见,京中似乎没有姓景的大户人家。 倒是听闻定州的临阳侯府是姓景的。 临阳侯府…… 她忽然一顿,镇国公府似乎与临阳候府沾亲。 如果这位公子真是临阳侯府的,这时候进京,该不会是来给卫老夫人祝寿的吧? ~~ 三日后,卫老夫人寿辰。 一大早起,镇国公卫崮率家中众人向老母磕头祝寿,儿孙们纷纷献上贺礼,哄得老太太合不拢嘴。 吃罢早饭不久,宾客们就络绎不绝的到来了。 依规矩,男女宾客分席,卫崮卫兴兄弟领着儿子侄儿在前院迎接男宾,乔氏薛氏祁氏妯娌三个则在后院迎接女宾,卫婉宁姐妹三个便负责招待同辈的姑娘们。 有了那日韩家卫婉宁的主动相邀,田云秀果然一早就来了,一身越罗春裙,看得出精心装扮过,随其母向卫老太太贺了寿,便来到卫婉宁身边。 “卫姑娘。” “田姑娘来了,快来吃茶。” 卫婉宁不露异样招呼她。 没过一会儿,又听舅母杨氏到了,卫婉宁便起身去迎接。 女儿韩芷兰已经出嫁,儿子韩修文还没娶亲,杨氏今日是一人过来的,同卫老太太问了好,只见外甥女关问道,“那日我邀了雪茹姐姐,怎么没见她来?” 卫婉宁有点担心,难道杨家还是与那冯家过了定? 却见杨氏笑道,“那日幸亏有你提醒,她爹娘仔细查了查,才知道那冯家没安好心,那大儿子早就得了痨病,治都治不好,如今他们已经把庚帖退了。今儿人多,雪茹她害羞,就先不来了,改日再把你们叫到一处玩。” “那就好。”卫婉宁笑着应下,终于放下心来。 正说话间,又有新客到,却是薛彩琴与母亲薛夫人。 二人在薛氏陪同下同卫老太太问好,只见薛彩琴一身水红色襦裙,头上梳了坠马髻,斜插一只金钗,看来十分娇媚。 宾客们纷纷夸她漂亮,薛氏也挺得意,心道过几日该同老太太提一提,把侄女与儿子的婚事定下。 雪梅朝卫婉宁看了看,卫婉宁面上不露半分异样。 众人纷纷落座,在厅中吃茶谈笑,没过多久,只见丫鬟引了两个年轻人进了堂中,领头的那位正是卫家大公子卫俊鸿,而后头那位却有些面生。 众人纷纷投去目光,只见卫俊鸿走到卫老太太近前道,“祖母,这位是陆公子,今日特来向您拜寿。” 陆安济忙上前行礼,“晚辈陆安济,见过老夫人。” 陆安济? 堂中顿起一片惊讶,原来这就是今年的新科状元。 没想到状元郎竟然这般年轻,模样也这般俊秀。 卫老太太面含微笑,简单打量过对方,颔首道,“有劳陆公子惦念老身。” 陆安济又呈上一副卷轴,道,“此乃晚辈拙作,祝老夫人福寿无疆。” 丫鬟们上前接过,为老太太展开,只见那是一副祝寿图。 苍山之上有祥云缭绕,山峰层叠高耸如云,山间草木繁密,又有仙鹤展翅高飞,仙气袅袅,笔锋苍健,实乃上乘之作。 卫老太太颔首,“陆公子画功卓然,令老身倍感荣幸。” 余光却瞥了卫婉宁一眼。 旁人不知老太太深意,雪梅却知道。 ——这位陆公子与姑娘一样,都送了老夫人松鹤祝寿图,莫不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卫婉宁察觉到祖母的目光,心底暗自弯了弯唇,面上却不动声色。 恰在此时,却见一丫鬟匆忙跑进堂中,向卫老太太禀报道,“老夫人,安王殿下来了。” 安王来了? 堂中众人皆都吃了一惊,纷纷立起身来。 须臾,就见镇国公卫崮引着一人迈进堂中,蟒袍金冠,贵气十足,可不正是安王朱光深? 众人立时齐齐行礼,连卫老太太这个老寿星也不例外,却见朱光深一脸谦和道,“老夫人请免礼,陛下感念镇国公府保家卫国之功勋,特命本王前来向您贺寿,祝您福寿安康。” 卫老太太忙谦谨道,“老身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挂怀?天恩浩荡,老身感激不禁。” “老夫人客气了。” 朱光深面上一派温和,余光在堂中环顾一圈,找到了卫婉宁的身影。 她就立在卫老太太不远处,身边一群年纪差不多的姑娘,穿红戴绿莺莺燕燕,但纵使她可以素淡,此时与众人一样都垂着头,他仍能一眼就看到她。 是的,年方十六岁的她,依旧如此清丽可人,如上辈子并无二致,但她的心,却已与上辈子截然不同。 思及此,朱光深的心也冷了冷,正欲收回目光,不曾想余光又扫过一人,却忽然一顿。 立在卫俊鸿身边的那个男子,不是状元陆安济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状元郎也在?” 朱光深不动声色问道。 陆安济再度行礼,“小生拜见殿下。” 朱光深颔了颔首,心间疑惑却越来越重。 上辈子,陆安济与卫家根本没什么渊源,今日怎会来给卫老太太拜寿? 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只是未容再想,却听卫崮开口道,“前院已经备好酒宴,请王爷上座。” 此厅中毕竟都是女眷,他只好先应下,又被卫崮引着往外走去。 ~~ “陛下今派安王殿下亲自。慰问,这京城只怕找不出第二人,老夫人实在好福气!” 安王一走,宾客们纷纷同卫老太太说着好听话。 卫老太太表面乐呵呵的,心间却在暗自发沉,不由看了看一旁的卫婉宁。 她自然明白,安王绝不会无故示好。 大孙女如今正是待嫁之年,周遭群狼环伺,只怕要尽快为她定下亲事才是。 相较于祖母,卫婉宁倒淡定多了。 毕竟她早就知道,今日朱光深会来。 尤其眼下她尚未落入他的陷阱,他怎么可能会失去今次这样好的机会? 不过有些事却出乎她意料。 ——往常每年今日巽王都会来,今年却怎么没来? ~~ 巽王府。 暮春时节,稍活动一下就大汗淋漓。朱永琰在院中练完箭,正待回房沐浴,没走几步,却见自己的母亲徐太妃正在廊下看自己。 他忙迎上前去,唤道,“母亲?” 徐太妃拿帕子替儿子擦去额角的汗,方开口道,“往常每年都会去卫家,今日却怎么没去?” “贺礼我已经着人送去,今日安王会去,若我再去,只怕叫卫家为难。”他淡淡答道。 “如此也好。” 徐太妃点了点头,又试着问道,“上回大公主与我提起,说镇国公长女很是不错……你父王丧期早已经过去,你如今年纪也差不多了,关于终身大事,可有打算?” “我心里有数。” 朱永琰笑了笑,只道,“母亲放心,待时机成熟,我定会为您娶回满意的儿媳。” ~~ 午宴过后,戏班杂耍在园中拉开了序幕。 女宾们移步园中观赏,折子戏与杂耍接连上演,引得众人目不转睛,十分精彩。 谁也没有注意,有一女子悄悄离开了。 薛彩琴自幼不知来了这镇国公府多少次,早已是熟门熟路,不多时,便到了水榭边。 这里是前院后院的连接处,当下男女宾客们都在饮酒看戏,此地稍显清静。 却有一白衣公子正面水而立,看样子,是在醒酒。 想起前日的初遇,薛彩琴难以抑制心间小鹿乱撞,努力平复些许,方开口道,“那日在凤祥楼,公子实在客气,小女这两日做了件回礼,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没错,她已经打听清楚了,临阳候府的老夫人与卫老夫人乃是姐妹,而眼前的背影,正是前日在凤祥楼遇见过的那位临阳侯世子。 他此次进京,也正是来给卫老夫人祝寿。 薛彩琴今日一直在等,好不容易才等到这样的机会。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17节 表哥卫俊英虽对她死心塌地,但有卫家大公子在,他不会有太大的前程,再说,那张脸自小到大早就看腻了,哪里比得上临阳候世子风流倜傥? 她当然知道此举有些不太好,但自古富贵险中求,今日若不试一试,以后只怕不能甘心。 更何况,对方也不知她的身份。 若他有意于自己,再自报家门也不迟。 此时她既兴奋又紧张,话才说完,已是满面羞红。 宛若池中出水的莲花惹人怜爱,试问谁看了不会对她动心? 只可惜,事情并没照她预想中那般发展。 面前人似乎微有一顿,缓缓回过头来。 却并不是她想看见的那张脸,而是她的表哥卫俊英。 第18章 “表,表哥?” 薛彩琴彻底傻了,甚至有些不敢详细自己的眼睛。 丫鬟明明告诉她这里的是临阳候世子,怎么会是表哥? 而此时她的面前,卫俊英也同样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紧皱眉头道,“你竟然……” 薛彩琴快速反应过来,忙要解释道,“表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然卫俊英却根本不给她机会,只无比愤恨的看了看她,然后抬脚离开了。 …… 前院觥筹交错,男宾们酒意正浓,后院的戏台上杂耍与傀儡戏接连上演,女宾们也都看得津津有味。 卫婉宁借口更衣,暂时回了房中。 雪梅伺候她换衣,雪雁则在旁轻声禀报方才所见,“二公子离开水榭就回了前院,一直在饮酒,旁人劝也劝不住,奴婢瞧着,应该有些醉了。” 雪梅看了看卫婉宁,颇有些不忍道,“二公子从前那么在意表姑娘,今日也是以为表姑娘要见他才在水榭等着的,这下心里该多难受啊。” “看错了人,痛是难免的。” 卫婉宁却神色平静,只道,“但长痛不如短痛,如若今日不叫他看清对方真面目,日后成了夫妻却同床异梦,一辈子牵扯不清,那才可怜。” 这倒也是,雪梅点了点头,道,“如若果真娶了表姑娘这样的人为妻,二公子往后才是真的可怜。”终于没那么纠结了。 卫婉宁换好了衣裳,雪雁想起一事,又禀报道,“奴婢见方才有许多人向陆公子敬酒,只是他似乎不胜酒力,虽然有大公子在旁帮他挡了不少,但他脸还是红了。” 卫婉宁闻言一顿,不禁哭笑不得。 ——父兄的亲友同僚大都是武夫,若论酒量,陆安济一介书生自是顶不住的。 她有些于心不忍,想了想,同雪雁道,“你从花圃折几支山葵,给大哥二哥送些去,若方便,也送陆公子几支。” 这山葵原产天竺,乃是最好的解救良药,只需将嫩叶在口中咀嚼一阵,酒意便能醒去不少。 雪雁明白她的意思,立时领命前去。 雪梅留下为姑娘梳头,翘着唇角道,“陆公子聪慧过人,定能明白姑娘的心。” 哪知却被卫婉宁从镜中嗔了一眼,“慎言。” 雪梅一顿,只好应是,不敢再说什么。 ~~ 宾客们还未散去,卫婉宁更衣完毕,打算再回去宴间。 没走几步,忽听见有人在身后唤道,“卫姑娘。” 是个男子的声音,她停步回头,看见了陆安济。 如雪雁所说,他此时面色的确有些微红,果真被灌了不少酒的模样,好在头脑还算清醒,脚步也算稳当。 他似乎还有些紧张,见她回头,先轻咳了两声向她鞠了一礼,道,“多谢姑娘叫人送来的山葵,在下不胜酒力,叫姑娘见笑了。” 原来是专程来道谢的?卫婉宁笑了笑,“公子不必客气,家中亲朋大都豪放些,你初来乍到,还望多包涵才是。” “姑娘客气了,” 陆安济顿了顿,忽从袖中拿出一副卷轴,对她道,“听闻姑娘喜爱丹青,此乃在下从前收藏的一卷《鹊山行旅图》,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话音落下,一旁的雪梅忍不住看了看卫婉宁,心间十分高兴。 这位陆公子是要给姑娘定情信物了吗? 也不知姑娘会不会收…… 卫婉宁却颇感惊讶,“《鹊山行旅图》乃罕世珍品,公子怎么能就这样给了我?” 陆安济一脸认真道,“姑娘乃名门闺秀,在下只是区区一介书生,姑娘不以世俗眼光相待,令在下备受鼓舞,便是再贵的名画也不足以回报姑娘的信任。” 他很有自知之明,几日之前,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外地来京的举子,就算如今中了状元,在这权贵云集的京城也根本不算什么,家世出身,更不能与这镇国公府相提并论。 眼前的姑娘没有轻视与他,今次他被请来这镇国公府做客,已经表明了一切。 既然人家决定托付终身,一副画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陆安济也明白,他此举有些不太合礼数,就算卫婉宁不接,也在情理之中。 “如此,只能多谢公子馈赠了。” 卫婉宁却命雪梅接了过来,大方笑了笑,又安慰道,“公子无需妄自菲薄,常言天生我材必有用,公子有才有志,将来定能一展抱负。” 陆安济一时备受鼓舞,再度向她揖了一礼,“在下定不辜负姑娘信任。” 如此,要事已经说完,为怕旁人看见说闲话,陆安济主动告辞道,“俊鸿兄还在前面等候,在下先行告辞。” “公子慢走。”卫婉宁点了点头,目送他远去。 这画实在显眼,待人走远,她便命雪梅将其放回房中。 只是雪梅才走,忽见一身影出现在了面前。 “不肯要本王的东西,却要旁人的,不是说无功不受禄?姑娘方才之举,就是大家闺秀所为?” 朱光深阴沉着脸,冷冷的看着她道。 卫婉宁一愣,却未见慌乱,先照规矩向他了一礼,而后淡声道,“王爷言重,陆公子是小女大哥的朋友,今日头一回来家中做客,方才小女叫人给他送了山葵醒酒,他礼尚往来回赠我一副画,不过人之常情。王爷这罪名,小女可担不起。”m.xs12三.nēt “是吗?” 朱光深面上寒霜未减,冷冷笑道,“本王也是头一次来贵府做客,怎么不见姑娘叫人来送醒酒药?” 卫婉宁却也笑了笑,“您贵为王爷,试问今日席间谁敢劝您饮酒?” 早知她伶牙俐齿,朱光深冷笑一下,又盯着她问道,“那今日府上宾客满盈,姑娘怎么单单只将醒酒药送了陆安济?” “因为……小女倾慕陆公子。” 卫婉宁笑了笑,不顾朱光深陡然冷凝的面色,道,“小女这样回答,王爷可满意?” “你……” 朱光深气得咬牙,“你简直不知羞耻,有辱你们卫家门风。” 话音落地,一直安静跟在卫婉宁身后的雪雁心间一惊,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姑娘。 ——姑娘惹得安王如此生气,不知好还是不好。 却见卫婉宁并未有什么波动,只道,“陆公子才貌过人,小女尚未婚配,心间对他倾慕,也是人之常情,如若王爷非要给小女泼脏水,小女自是百口莫辩。只是您方才偷听墙角,不知可与身份相称?” 朱光深一噎。 也罢,眼下的她与前世不同,他这般与她理论,其实并没有什么用,今日毕竟不是为了打嘴仗来的。 他强迫自己冷静头脑,咳了咳,又换了语气开口,“本王方才话重了些,还望姑娘莫往心里去,本王方才也不是故意要偷听墙角,只不过因为想见姑娘来这里寻找,碰巧遇见而已。本王说过,自在礼王府见到姑娘,便一直念念不忘,今日来这府中,除过陛下旨意,私心里也是为了想再见姑娘一面。” 他顿了顿,语气已是全然判若两人,温和不乏动静道,“此前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姑娘海涵,本王对姑娘绝对是一片诚心。” 只可惜卫婉宁并不领情,仍淡声道,“王爷言重,小女担当不起。小女不过平庸之辈,且已经有了意中人,还望您另觅佳人吧。” 朱光深一怔,怒意渐渐重又翻涌起来。 “不要敬酒不吃,本王还从未对哪个女子说过方才的话。” 不错,他曾登临宝座,整个天下都握于掌中,试问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尝试过?也就只有卫婉宁,让他能如此放低身段,说出方才那般近乎卑微的话来。 然她却只是笑了笑,仍一脸平静道,“王爷只是一时看走了眼,您日后必定还会遇见许多优秀的女子。” 譬如,温婉如淑妃,冷艳如德妃,娇媚如那白映梅,胡美人。 甚至,初入府时的田云秀,不也曾屡屡得他赞赏? 卫婉宁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不远处假山后闪过的一抹鹅黄,轻轻咳了咳,再度向面前的男人行了个礼,道,“小女离开宴间已久,唯恐长辈们惦念,就先不扰王爷清净了,告退。” 语罢轻松转身,径直往后院去了。 “你……” 朱光深咬牙气急,然那姑娘脚步丝毫不顿,很快就没了踪迹。 无法,他也只能收敛情绪离开,只是才要抬步,却听见有人唤道,“王爷请留步。” 是女子的声音,他顿了顿,回头望去,见到一张许久未见的脸。 “阿宁就是这样的脾气,还请王爷不要太生气,陆公子再好,哪能比得上王爷半分?阿宁不过一时钻了牛角尖,时下眼中只有陆公子罢了,相信过几日她便会想通的。” 田云秀努力压下胆怯,叫自己看起来不紧张。 男人闻言顿足看她,目光中未露喜怒,良久,问了一句,“你是何人?” 她心跳悄然加快,却仍尽力保持平静道,“小女乃文渊阁内学士田国修之女田云秀,也是阿宁的好友。” “好友?” 那男人道。 机会难得,田云秀忙点了点头,又道,“阿宁性子虽急些,但心地纯善,方才定不是故意冲撞殿下的,还望殿下给她些时间,小女也会好好劝她,相信她一定会想通的。” 她自觉语气已经听来十分真诚,哪知话音落下,那男人却忽然冷笑起来。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18节 “本王与别人说话,你算什么东西,也可在旁偷听?” 什,什么? 田云秀噎住,然未等再张口分辨一下,却见朱光深径直拂袖离去。 第19章 热闹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时分,卫府才清净下来。 吃过晚饭,卫婉宁回到房中准备洗漱歇息,雪梅才终于有机会向她禀报白日园中所见。 “那位田姑娘看似在替姑娘说好话,实则句句落井下石,着实可气!不过最后还是被安王骂了个狗血淋头,倒还算解气!那时安王正在气头上,谁叫她要出去找骂!” 雪梅扬着笑,一边描绘一边替姑娘解下簪钗,无意瞥了一眼铜镜,才发现主子却一点也没笑,微微凝着眉,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卫婉宁知道,朱光深是个极会掩饰的人,从不轻易在外人面前露怒,且时下他并未登基,田云秀乃至田家对他还是有用的,他怎会轻易骂了她? 在她记忆中,上辈子还是在田云秀用毒计谋害白映梅失败暴露后,朱光深才对她彻底厌恶起来的。 今日怎么会这样? 一旁,雪雁却另有担忧道,“奴婢看今日姑娘是故意在惹安王生气,如此,不怕他报复吗?” 卫婉宁回神,笑了笑道,“他越气,越厌恶我便越好。” 她自觉还算了解朱光深,那人十分好面子,若知道自己心里根本没他,也定不会做到他心间想要的正妻模样,如此,便不会再打她的主意了。 至于报复…… 目前陛下还很康健,朝中大局未定,宁王,巽王都是他的对手,对朱光深来说,就算与他们卫府结不成亲家,也总好过结成仇家。 更何况卫府素来堂堂正正,不会叫外人找到什么把柄的。 雪梅也在旁道,“安王虽然位高,但脾性未免也太不好了,算来算去也还是陆公子温和些,将来一定会很疼姑娘的。” 卫婉宁瞥她一眼,“你说的什么话?” 雪梅胆子大起来,嘿嘿笑道,“姑娘别羞,方才老夫人特意留了国公爷说话,肯定是要提姑娘的亲事了。” ~~m.xδ1贰3.org 不错,此时卫老太太的确正在同长子商议长孙女的终身大事。 “今日你也见到了人,你觉得如何?” 卫崮早知道母亲的用意,闻言点头道,“既然母亲已经看好,人定然也是好的。只是不知阿宁可喜欢?” 卫老太太笑了笑,“她舅母那日问过她,她只说听长辈的意见。” 卫崮点了点头,便没什么意见了。 只等着回头陆家上门来提亲便是。 哪知正在此时,却听丫鬟禀报,说薛氏来了。 卫老太太允人进到堂中,只见薛氏笑道,“我来的不巧,扰了母亲同大哥说话吧。” 卫老太太不露喜怒道,“这么晚不睡,可是有什么事?” 薛氏点了点头,“儿媳确实有事要求一求母亲及大哥。英儿如今也到了定亲的年纪,他爹不在,只能由我来操心。母亲也知道,他同我那侄女彩琴自幼青梅竹马,眼下您的寿辰刚过,府中喜气盈盈,不若趁现在,赶紧把他二人的婚事定了,如此,也不耽误下头的妹妹们将来出阁不是。” 说实话,有了薛氏这前车之鉴,卫老太太其实并不太喜欢薛家的女儿,但无奈孙儿俊英喜欢,她也并不想做棒打鸳鸯之事。 只是没等她发话,却听门外丫鬟又禀报说卫俊英来了。 卫俊英转眼踏进了堂中,薛氏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却见他面色低沉道,“娘,我不会娶表妹的,您不要叫祖母和大伯去薛家提亲。” “什么?” 堂中三人都是一愣,薛氏皱眉斥道,“你说什么醉话?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彩琴吗?这可是大事,玩笑不得!” 卫俊英却一脸坚定,“我现在很清醒,我就是不想要表妹了。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她心里没我,我也不耽误她,叫她另攀高枝去吧,祖母,大伯,你们不必为我操心了。” 语罢不再多说,又径直往外走了。 薛氏气得,往外追了两步没追上,又回来对卫老太太诉苦道,“母亲您瞧这孩子,不知忽然犯了什么魔怔,怎么忽然说起混话来了。” 卫老太太觉得脑仁疼,揉了揉额角,发话道,“今日天晩了,等他明早清醒了再说吧,你们也都撤了吧。” 语罢也不管薛氏还要说什么,唤来丫鬟搀扶,回了内室歇息。 ~~ 第二日一早,卫婉宁从雪梅口中知道了昨夜的事。 她坐在镜前梳妆,问雪梅道,“那今早二婶又去祖母跟前了吗?二哥怎么说?” 雪梅点头道,“二夫人一早就带了二公子去了老夫人院里,当时国公爷,三老爷,还有夫人们都在。可二公子还是同昨夜一样说不要表姑娘,可把二夫人气坏了。” “这才是我们卫家的儿郎。” 卫婉宁笑着颔首,又问,“那祖母怎么说?” 雪梅绘声绘色道,“老夫人说,既然二公子实在不愿,那也不能强求,只能把此事暂且搁下,等什么时候二公子想通,抑或有了别的好人选时再议。反正二公子才十七,晚个一两年成亲也不晚,左右大公子也还没定亲呢。” 卫婉宁点了点头,看来此事已经无需顾虑,便放心去吃早饭了,待填饱肚子,又在南窗下看了会儿棋谱,倒是难得的惬意。 日头高升,约莫巳初时分,府中又热闹了起来。 雪梅出去打探了情况,回来与卫婉宁禀报,“是舅夫人来了,还有一位夫人,听说是打太原府来的。” 太原府? 卫婉宁翻书的手微微一顿,余光瞥见雪梅偷笑道,“定是陆公子家来提亲了。” 想来也是,虽然早已做好了打算,但陆家的速度还是有些出乎她意料。 不过也好,快一些,便可省得夜长梦多。 如今陆安济已经有了功名,料想不几日,朝廷便会任命差事下来,他身为陛下钦点的状元,才学有目共睹,如今大局已定,就算有人想从中作梗,也难以找到机会。 ~~ 因着双方都很赞同,卫府象征的矜持两日,便与陆府交换了庚帖。 接下来,便该合婚下聘了。 陆家这些年虽在太原府,但家底厚实,早在陆安济进京赴考之时,就为其购置了一座宅院。 虽比不过镇国公府恢弘,但卫婉宁并不在意这些,只安心等着陆家那边的消息,只要聘礼一下,此事就算成了。 然偏在此时,出了事。 “据说是因为什么秋闱舞弊案,陆公子的差事本来都下来了,却忽然取消了,” 雪梅挠了挠头,艰难道,“奴婢当时离得远,只隐约听见大公子这样对老夫人说。” 秋闱舞弊? 卫婉宁一怔,顾不得多说什么,立时提裙去了大哥面前。 待见到大哥,她又赶忙相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秋闱已经是去年的事,怎么忽然出了舞弊案?” 卫俊鸿凝眉与她道,“听说去年河东路秋闱有人舞弊,陛下得知后大怒,命人严查,陆兄正是河东路入京,因此受了影响。” “什么影响?”卫婉宁追问道。 卫俊鸿摇了摇头,“我只是听旁人说的,也并不太清楚,只是说陆兄的差事暂停任命,不知是不是要重考。” “重考……” 卫婉宁暗自咬牙,想了想,索性坐上马车,去了舅舅家。 ~~ 时间正好,卫婉宁到时,韩茂林才下朝回到家中,听了外甥女来意后,直言道,“今早有人在朝堂告发,说去年河东道秋闱有人舞弊,约莫涉及数十人,陛下大怒,当即下令严查。安济乃河东道出身,为避嫌,只能暂停翰林院的差事。” 暂停…… 这一暂停却不知要等到何时,卫婉宁凝眉问道,“就没有好对策吗?” 韩茂林面色严谨,“上届淮南道秋闱曾发生过舞弊大案,当时数百名考生私下购买试题,令秋闱彻底失去可信度,当时查明真相后,陛下直接斩了礼部主考的官员,足见怒气。而今不过三年,此事卷土重来,陛下盛怒更比从前,此时除过等待真相查明,别无他法。” 淮南道的秋闱舞弊案卫婉宁当然知道,那个被斩的礼部官员,正是上辈子得朱光深盛宠的白映梅的祖父。 此事触及天子逆鳞,自然不是谁说说情就能过去的,正如舅舅所言,唯一的办法,便是等待真相查明。 但,万一查出的不是真相呢?多少人的一生会就此被毁掉? 卫婉宁暗自咬牙,某人还真是好手法! 上辈子并未发生过这场波澜,而今忽然生出此事,当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至于幕后黑手,她连想都不用想。 看来而今只能寄希望于主办此事的官员,她试着问道,“那不知陛下会派谁审理此事?大理寺卿吗?” 却见舅父摇了摇头,“此事事关重大,大理寺职权不够,陛下今早指派巽王主办此案,约莫一两日内,巽王殿下便该启程去太原府了。” “巽王?” 卫婉宁一愣,怎么是他? 舅父捋须道,“陛下此举当然是历练之意,但愿巽王殿下能早日查明真相,毕竟今次受影响的不止安济一人,如若要重考,可就麻烦了。” 语罢又安抚她道,“你且先平心静气多等些日子吧,此事不解决,陆家恐怕也无法继续替议婚了。” 且不说那陆家有没有精力操办,此时陆安济前程未卜,他也不放心叫外甥女就这般定亲。 卫婉宁自是明白舅舅的苦心,便点头应是,先主动告退了。 只是出了韩家后,她却并未原路返回镇国公府,而是吩咐车夫去了巽王府。 ~~ 巽王府。 未出阁的姑娘家前来求见亲王,着实有些不合规矩,加之巽王马上要去太原府查案,卫婉宁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巽王或许不会见她。 但没想到,她在门外没等多久,便被请进了王府,且为了照顾她的声誉,巽王也并未声张,直接在前院茶室中见了她。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19节 “姑娘找本王何事?” 那青年似乎才下朝归来,蟒袍都还未来得及更换,俊秀的眉目间自带威仪,与上回山中骑马救她时判若两人。 卫婉宁不禁有些惭愧,她今日出门急,事先也未想过要来此,只一身家常春裙,未免有些失礼。 她侧身端礼,恭敬道,“多谢殿下百忙之中接见小女,小女今次前来,是有要事想要禀报与您。” 朱永琰颔了颔首,赐她入座,甚至摒退了下人,亲手在小茶炉上煮起茶来。 他慢条斯理,却叫卫婉宁有些心急,忍不住道,“听闻今早陛下指派了殿下审理河东道秋闱一案。” 朱永琰嗯了一声,忽然问道,“听闻贵府正与陆家议婚?” 卫婉宁一顿,只好先点头,“是。” 某人抬眸看她,不露喜怒道,“所以你今日是为了状元郎的前程而来?” 卫婉宁又是一顿。 须臾,还是坦诚道,“是,但小女相信,陆公子定是清白的,且小女也明白,此次忽然曝出风波,极大可能是因为小女在同陆公子议亲。” 议亲…… 这词一出,朱永琰觉得很是刺耳,不禁哼笑了一声,道,“竟会为了他来求见本王,看来姑娘果真很在乎他。” 卫婉宁一噎,这话说得,怎么好似有些发酸? 她忙解释道,“小女只是不忍别人为了我遭受不白之冤,而失去大好前程,也不忍朝廷因此失去一位栋梁之才。” 某人哦了一声,端起茶盅看她,“姑娘怎么知道他是栋梁之才?” 卫婉宁咳了咳,“若没有才学,陛下怎么会钦点他为状元?” 朱永琰,“……” “那姑娘又为何来找本王?是不相信本王会查清真相?”他又转了角度问道。 卫婉宁只好又道,“小女当然相信殿下,只是背后陷害之人位高权重,小女只怕他会以假乱真。” 语罢,她又一脸真诚道,“殿下明察秋毫,刚正不阿,定能还无辜者公道的。” 哪知他还是不满意,又哼笑一下,道,“姑娘太高看本王了,本王或许也心有旁骛呢。” “什么?” 卫婉宁不明所以。 却见他又抬眸来看她,道,“姑娘为了陆状元来求本王,让本王心里不太舒服。” 卫婉宁愈发一头雾水,“殿下为何这样说?” 那青年目不转睛的直视她,一字一顿道,“因为,本王心悦姑娘。” 第20章 什么,心悦她? 卫婉宁惊得说不出话来,好一阵,方迟钝道,“殿下不要如此玩笑。” 那青年眸中清晰映着她的倒影,似笑非笑道,“你与本王认识不是一日两日,你觉得,本王会这样玩笑么?” 卫婉宁噎住。 的确,以她的了解,朱永琰的确不是会以这种事开玩笑的人。 可她还是诧异的厉害,顿了顿,又问道,“那王爷与小女认识也不是一日两日,为何会突然心悦小女?” 朱永琰微顿。 须臾,方叹道,“所谓情不知何起,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为何。” 不错,其实他从小就认识她,回想第一次见面,她还是个头发黄黄的小丫头,整日跟在俊鸿身后,一声声的叫哥哥。 因父王一直身体不好,王府中仅有他一个孩童,他那时觉得,有个奶声奶气的妹妹应该不错,此后的许多年,也一直把她视作妹妹。 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 大约是得知她要嫁给朱光深之时。 他的这位六叔,向来善于伪装,那时知道她要嫁做安王妃,他心间不舍只怕更甚于俊鸿,然陛下赐婚旨已下,一切为时已晚。 怪只怪,他那时一心扑在夺储大计上,未曾察觉自己的真心。也根本没想到,她早已经被朱光深骗了芳心…… 索性如今一切重来,他还有机会。 更好的是,她还是那个她。 朱永琰不再说话,就这么看着眼前的姑娘,经历了一世的端庄从容,今日竟也会露出如此慌乱的模样。 卫婉宁原就诧异不已,被他如此盯着,更加如坐针毡起来,忍不住道,“小女自认平庸,今日听殿下此言实在惶恐……但小女知道,殿下一定会秉公办理此案,毕竟此事不止关乎一人前程,河东道本届秋闱的所有举子都在等待您查明真相。” 得,还是要提查案的事。 朱永琰默叹了口气,“本王稍后便要启程去太原府,姑娘就没别的话同本王说么?” 卫婉宁微顿,只好道,“山高路远,还望殿下保重身体,一路平安。” 朱永琰颔了颔首,还算满意,“多谢姑娘关心,本王记下了。” 卫婉宁生怕他再说出什么骇人的话,不敢再多逗留,忙主动起身道,“想必殿下还要同太妃辞别,小女先不打扰了,就此告退。” 语罢逃也似的低头出了门去。 身后,那青年牵唇笑了笑,带着心间的几分惆怅,起身回了书房。 ~~ 车轮转动,终于朝镇国公府的方向而去。 卫婉宁人在马车上,思绪却还在方才巽王府的茶室中。 巽王真的不是在骗她吗? 他怎么会喜欢她? “姑娘,”雪梅在旁忍不住关问,“巽王殿下会帮陆公子吗?” 今日主仆两人一起出的门,但那巽王府非常人可进,雪梅方才只能候在在车里。 卫婉宁回了神,叹道,“还不知道。” 雪梅凝眉道,“为何?就算看在大公子的面上,巽王殿下也该帮一帮您的。” 卫婉宁有口难言,半晌,只能道,“人心难测。” 不错,巽王一直同大哥关系甚好,但……如果他真的喜欢自己,会帮陆安济吗? 她只能默默在心间安慰自己,以巽王的为人,应该不会干出陷害无辜的事,且以他同朱光深的关系,如若能找到对方的把柄,应该牢牢握住,不会成为帮凶的。 雪梅自小陪卫婉宁长大,甚少见她如今日这般着急,甚至不顾礼数直接去求见了巽王,小丫头只当姑娘实在太在乎那位陆公子,便也叹道,“陆公子怎的这么倒霉,明明一切顺风顺水,却忽然来了这样一桩麻烦。” 这叫卫婉宁心间愈发发沉。 是啊,上辈子陆安济一直顺风顺水,今次若不是因为她,早已经在翰林院就职了,怎会如眼下这般,大好前程危在旦夕间。 她自责起来,说到底,还是她天真了些, 她原以为,只要自己表现出明确的抗拒与排斥,朱光深便会断了对她的念想,可现在看来,为了卫家的力量,他并不会轻易放过她。 也是,上辈子,他不也是为了夺储才娶她的吗? 卫婉宁再度默叹了口气。 如今看来,与陆安济成婚大约并不是个好主意,就算今次的事巽王能公平处置,下回却不知又要遇上什么麻烦。 ~~ 接下来的日子,卫婉宁只能待在府中静候消息。 婚事暂且被搁置下来,她只能努力叫自己不急躁,以好好思索接下来的对策,哪知树欲静而风不止,总有那些个爱生事的找上门来。 自卫老太太寿宴之后,眼看已经二十多天过去,二公子卫俊英依然不改口,坚持不与表妹薛彩琴议亲,薛氏又气又急,怎奈问他原因又不说,没法之下,只好亲自回了趟娘家问侄女薛彩琴去了。 薛采琴起初也不肯说,得知表哥狠心不要她了,这才哭哭啼啼道出原委。 当然,她还打算遮掩自己真实目的来着,但薛氏不是傻子,猜也猜得差不多了。 这薛氏气得够呛,正要骂薛彩琴水性杨花不知检点,却听她又哭道,“姑母且先听我说完,此事一定有人背后搞鬼,是有人不想叫我嫁给表哥,才骗我去水榭的,不然我怎么会认错表哥……” 薛氏一愣,终于也想到了这层。 那天儿子本该在前院待客的,怎会好端端去了水榭? 她没给薛彩琴好脸,哼道,“那你倒说说,是谁不想叫你嫁到卫家?谁会想出这种法子害你?” 薛彩琴擦泪道,“必定是卫家的大姑娘。” 她现在回想,那天在家门前的巷子口遇见卫家大公子时,她主动打了招呼,而那卫家大姑娘就在其后,早听说那卫婉宁不是善茬,定然是那时惹了对方的的眼。 ~~ 离开娘家,薛氏又一路怒气冲冲杀回了卫府,直接去到卫老太太跟前告起了状。 彼时乔氏与祁氏也在同婆母请安,婆媳三人听了她的控诉,直觉头疼。 乔氏先出来劝道,“弟妹许是弄错了,宁姐儿怎么会这样做?” 祁氏也劝道,“二嫂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气愤,若你那侄女果真是这种朝三暮四之人,眼下这结果岂不最好?这样的人,怎么能嫁进咱们卫府呢!” 薛氏谁也不理,只对卫老太太道,“母亲今次一定要好好说说宁姐儿,她一个小孩子家,怎么能插手她二哥的婚姻大事?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如此可是要遭报应的!” 卫老太太凝眉想了想,将卫婉宁叫到了眼前。 “阿宁,枉婶母一直拿亲闺女一样待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等事?你二哥的婚姻大事我都做不了主,你怎么能随便插手?” 一见卫婉宁踏进堂中,未等别人说句什么,薛氏先劈头盖脸的怪罪起来。 卫婉宁却一脸淡定道,“二婶如此认定是我,可是有什么证据?不然,还是把薛姐姐叫来对质一下比较好。” 那薛彩琴眼下还如何敢来?薛氏自然也拿不出证据,只哼道,“那除了你,谁还管这等事?” 乔氏忍不住阻拦道,“弟妹,我知道你为了英哥儿的事情着急,可眼下又没证据,你不该把气撒到宁姐儿身上。”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20节 “大夫人先别急,” 薛氏身边的胡妈妈忽然插了一嘴道,“请听老奴一言,此事要查也不是没办法,只消把府中的丫鬟们都叫出来,再请二公子来亲自辨认一番,定然就能找出那日那个报信的丫鬟。” 这话一出,薛氏立时就要发话叫人,“就这么办。来人,去把府里的丫鬟们都叫出来……” “够了!” 却听一声呵斥响起,卫老太太铁青着脸道,“这种不知检点的不娶正好!那日无论是谁去传的话,难道不都是为了阿英好?你现在大张旗鼓是要做什么?就算找出那报信的丫鬟,我也绝不会叫阿英娶薛家姑娘进门!” 鲜少见老太太如此生气,且还指名道姓的骂了薛彩琴,薛氏吓了一跳,面子上挂不住,捂着鼻子开始哭了起来,“英儿他爹,你怎么去的这么早,留下我这命苦的又要当爹又要当娘……” 又来了。 堂中众人无奈互看,都各自在心间翻起了白眼,卫婉宁不忍看祖母再发作,终于又开口道,“二婶,我问您一句话,二哥可是您的亲骨肉?” 薛氏不禁一怔,一时忘了哭,“那还用说么!” “那二哥与薛姐姐,谁跟你亲?” 卫婉宁又问。 薛氏拿帕子揩了揩泪,“当然是你二哥。” 卫婉宁点头,“既然如此,那薛家与卫家,谁对你更要紧?” 薛氏不知她要说什么,虽有些心虚,却还是道,“自然是卫家。” “那便是了,” 卫婉宁冷笑道,“谁都知道,此事闹成如今这样,最大的责任在薛姐姐自己,她若不是三心二意朝秦暮楚,二哥那般重情之人,不会不要她。您是二哥的生身之母,您自己说,今日您闹一闹,二哥就会要她么?”:ノ亅丶說壹23 薛氏一时哑口。 卫婉宁又道,“二哥既是您的亲儿子,您就该真心为他着想,今后替他娶一位品行端良的贤妻才是。您今日在自家闹个天翻地覆,一旦传出去了闲话,对二哥又有什么好处?今后还有好姑娘敢嫁进来吗?” 薛氏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一旁,胡妈妈看得心急,正要张口帮主子说话,却被卫婉宁先训道,“胡妈妈,您可是二婶的陪嫁嬷嬷,在府里近二十年了,此事二婶有难处,那薛家姐姐是她的亲侄女,她一时不忍也可以体谅,但你呢,怎的不好好劝慰,反而还出什么馊主意?” 她声色俱厉,倒叫老婆子一时发了怵,只好赶忙赔笑道,“大姑娘莫气,老奴也是年纪大了些,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卫婉宁冷笑,“你若是真老了,就早些回乡歇息去吧,咱们镇国公府从不为难下人。” 胡妈妈大骇,立时跪地磕头,“大姑娘开恩,老夫人开恩啊……” 卫老太太直觉头疼,冷声道,“都滚出去!往后谁若再敢提起此事,就撵出府去。” 这话不仅是对胡妈妈说,薛氏也已经感受到了怒意,主仆俩一时不敢再造次,只得乖乖回了房。 第21章 自打卫老太太那日发了火,薛氏倒果真没再敢提儿子与侄女的亲事,卫俊英与表妹薛彩琴之间,算是彻底结束了。 只是薛氏仍心有不甘,躲在房中没少生闷气。 夫君走后,她只能依靠儿子,然儿子被大伯子教养成人,眼看她已经掌控不住,只能盼着侄女早日嫁过来,替她吹吹枕边风。 虽说那侄女的确有些不检,但毕竟是她的娘家人,总比娶个外人强不是。 可如今倒好,婆母放了狠话,一切成了幻影,她白白打了算盘,一连几日都气得吃不下饭,人倒瘦了一圈。 胡妈妈回想那日也是心有余悸,关上门悄悄同薛氏嘀咕,“大姑娘从前根本不是如此,如今怎么事事都要插手?” 左右身边也没外人,薛氏哼道,“自己的婚事眼瞧着不成了,就来搅和别人,等厉害名声传出去,看谁还敢娶她!” 胡妈妈也点头道是,不料话音才落,却听外头远远的一阵热闹声。 主仆俩闭门几日,生怕落下什么新鲜事,薛氏忙打发了丫鬟去查探,没过多久,只听丫鬟回来禀报,原来是宫里新下了帖子,邀大姑娘参加半月后在金波园的晩宴。 主仆俩俱都一顿。 胡妈妈道,“宫中多少年都没邀请过官家女子赴宴了,如今大姑娘同陆家的亲事还没定下,六皇子与皇长孙倒是到了大婚的年纪……大姑娘莫不是要高嫁了吧?” 薛氏一听,愈发不爽起来,这等好事,什么时候能轮到她的婉卉? 此时揽月轩中,卫婉宁正望着面前的烫金请帖凝眉。 上辈子就是在这场宫宴上,皇帝降了赐婚旨给她,要她嫁给安王朱光深。 没成想今次她千算万算,竟还没躲过。 不管她愿不愿意,朱光深还是把算盘打好了,先是拖延她与陆安济的婚事,再来个圣旨赐婚,速战速决,叫人没有抗拒的余地。 “姑娘,” 雪梅还不知她的顾虑,在旁问道,“您今次可还要带二姑娘三姑娘同去?” 卫婉宁回了神,“此乃陛下寿宴,便是我想带,她们也进不去。” 雪梅点了点头,雪雁看出她不喜,试着道,“姑娘若不想去,不知可不可以称病?” 卫婉宁摇了摇头,“一旦被看出,这便是欺君之罪。外头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不能轻易叫别人抓住把柄。” 雪雁点了点头,正要应是,却听她忽然吩咐道,“雪雁,你去找几个人,替我办件事。” …… ~~ 从京城到太原府,最快也要一日一夜。 暗卫的密信送到时,朱永琰才回到驿馆。 “启禀王爷,宫中已经在准备半月之后陛下的寿宴,镇国公府昨日也已收到请帖;连日来安王时常入宫拜见陈贵妃,不知是否有什么密谋。” 意料之中。 朱永琰颔首,又问道,“卫大姑娘如何?” 梧直道,“卫大姑娘昨日上午收到请帖后,派了人去宁王府散布消息,说,陛下会给她与安王赐婚。” 朱永琰微顿,而后,竟笑了起来。 梧直不明所以,但见主子笑过之后,道了句,“果真聪明。”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紧接着,又见主子递了封信给他,道,“送去大公主府上,务必请大公主亲启。” 梧直应是,立时出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几日匆忙而过,一眨眼,已到了宫宴这日。 陛下千秋,朝廷休沐三日,镇国公难得清闲在家,及至傍晚,便带女儿卫婉宁出了家门,长子今夜正好在宫中当值,料想应该会碰面。 今夜非同一般场合,帝王嫔妃皇室宗亲,朝中重臣及家眷皆在,卫婉宁自是认真装扮一番,梅纹上裳搭配金丝绣花马面裙,乌发绾成惊鸿髻,愈发明媚端庄。:ノ亅丶說壹23 夏日傍晚,华灯初上,大街上热热闹闹。 镇国公不喜乘车,独自在外骑着马,留了女儿卫婉宁一人在车中想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住,卫婉宁回神,听见窗外父亲的声音,“臣拜见殿下,不知殿下何时归京的?” “免礼,本王刚到而已。” 那回答的,竟是巽王的声音。 卫婉宁一愣,巽王回来了? 那,太原府的案子是不是已经查清了? 她极想撩开车帘亲自问一问对方,怎奈礼数在上,父亲也在一旁,不敢轻举妄动。 车外的青年似乎明白她心间所想,瞥了一眼马车,兀自对卫崮道,“案子查清,本王今夜赶回覆命。” 卫崮应是。心间其实也想问一问案子的详情,毕竟此事关乎的青年,是他原本看好的女婿人选。 但他也深知朝廷律令,不好随意打探与自己职责无关之事。 哪知巽王却主动道了一句,“镇国公可放心,状元郎是清白的。” 卫崮一顿,忙垂首道谢,“殿下英明决断,乃苍生之福。” 车厢里,卫婉宁也是微微一顿。 结果本应如此,也是她一直盼望的,但如今从巽王口中听到,竟教她有一丝意外。 他,果真做到了。 正想着,却听那青年又道,“二位可是要入宫赴宴?本王还要回府更衣,先不多说了。” 卫崮立时躬身行礼,“臣恭送殿下。” 那青年嗯了一声,余光再次扫过卫家的马车,命车夫调转马头离去。 卫婉宁则心间微澜,他竟还没有更衣,难道是刚刚赶回京城的? ~~ 车马继续前行,终于到了金波园。 此时夜色又深了些许,然园中宫灯如织,处处张灯结彩,亮如白昼。 卫崮先带女儿拜见今晚的主角,寿星弘武帝。 殿中灯火艳曜,卫婉宁踏进厚重朱漆木门,一眼看见上首宝座上坐着一位玄色龙袍的老人,天日之表,气度威严,不必说,自是弘武帝。 其身侧坐着几位妃嫔,其中一位看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容貌最为娇美,正是最为得宠的陈贵妃,也是安王朱光深的生母,她的前婆婆。 此时,弘武帝与嫔妃正接受儿孙们拜见,有说有笑,气氛看来十分融洽。 卫婉宁与父亲等候良久,等皇室宗亲们都参拜完毕,才有机会上前行礼。 “臣卫崮携女婉宁参见陛下,恭祝陛下福如东海,万寿无疆。” 弘武帝今晚心情很是不错,和声道,“平身吧。” 父女二人立起身来,卫婉宁亭亭玉立,明艳逼人,难免引来众人目光。 她能察觉,朱光深一直在看着她,眸中晦暗不定。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21节 而一旁的顺王,却是毫不遮掩的看直了眼,一双桃花目里,就差滴出蜜来了。 连顺王妃在对面狠狠瞪他都浑然不觉。 弘武帝也打量卫婉宁一遍,道,“这是卫仲的孙女?一转眼这么大了?” 多年前,卫婉宁曾随祖父参加过宫中中秋晚宴,弘武帝对她的印象还停在那时她祖父怀里梳着花苞髻的稚童。 卫婉宁忙又垂首行礼道,“启禀陛下,正是小女。” 弘武帝捋须感叹道,“时间真快,卫仲已经离世十年了,朕也这么老了。” “陛下一点都不老,今儿是您寿辰,您可千万不能说这种话。” 陈贵妃赶忙笑着安抚,顺带着打量一遍卫婉宁,夸道,“卫姑娘如此秀美可人,镇国公果真好福气啊。” 这话一出,卫崮与卫婉宁赶忙躬身谢恩。 只是未等直起身子,却听旁边又有一人笑道,“还是陈贵妃会说话啊,方才夸安国公的孙女冰雪聪明,眼下又夸镇国公女儿秀美可人,旁人便是有心,也没你那么多词儿,这些好听话都是哪儿学来的?” 说话的乃坐在弘武帝左侧的赵贤妃,也是五皇子顺王的生母,看上去比陈贵妃要年长一些,容貌也要稍稍逊色些。 但赵贤妃出身优渥,素来看不上陈贵妃,从话中便能听出。 陈贵妃自也不是省油的灯,正要张口回敬,却听赵贤妃的儿媳妇顺王妃忽然笑道,“诸位娘娘不知,其实卫姑娘可厉害了,不光模样生的好,胆识也相当过人。前阵子当街骑马,不知引了路上多少人围观,听说还差点撞到御史大人呢。” 那日山上说不过卫婉宁,她极为不甘,回去后便叫人去将事情打听了清楚,今日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她一定要扳回颜面,叫卫婉宁当众出丑才是。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顿,纷纷看向了卫婉宁。 却见她并未恼怒失色,反而笑了笑道,“王妃过奖了,小女的确是会骑马,但只在自家,或者马场中骑过,那日不是已经说清,小女从未在街上骑过马。” 顺王妃哼道,“我怎么会弄错?当时若不是巽王给你解围,只怕御史会朝中参奏一本,全京城都会知道。” 卫婉宁笑了笑,正待说话,却听殿外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是有人在叫我吗?” 她怔了怔,随众人回头望去,却见朱永琰踏进了殿中。 第22章 朱永琰一身鸦青蟒袍,面上还有些许赶路的疲惫之色,却毫不影响眉眼间的俊秀之气,入了殿中,先向宝座上的弘武帝行礼道,“孙儿拜见皇祖父,恭祝您福寿天齐。” 弘武帝颔了颔首,未等发话,却听底下的顺王妃迫不及待道,“巽王来的正好,今日陛下面前,你可休要再提卫姑娘遮掩,否则便是欺君之罪。” 朱永琰哂笑,“五婶此言有所偏颇,卫姑娘与本王有何关系,本王为什么要替她遮掩?我那日说的乃是事实,今日亦是如此,那日跟我起码的是镇国公世子,并非卫姑娘。” 顺王妃自然还要争辩,却在这时,卫婉宁也笑着开口道,“其实王妃大可不必纠结于此事,昔日陛下开国征战南北,仁德皇后在后方予以支援,甚至曾亲自骑马护送粮草,骑马并非男儿专属,本朝也并无律法规定女子不可骑马,所以就算小女果真骑马上了街,也并不违背律法。” 仁德皇后便是弘武帝元后,巽王的亲祖母。 众所周知,弘武帝与发妻患难与共,后宫嫔妃虽众多,但自多年前仁德皇后病逝后,弘武帝一直再未立过皇后,夫妻情深可见一斑。 闻她此言,弘武帝也不禁忆起了发妻,心间感慨一番,问她道,“你小小年纪,如何知道仁德皇后的事?” 卫婉宁恭敬道,“启禀陛下,家中祖母年轻时曾跟随仁德皇后左右,至今仍时常同我们讲述仁德皇后的事迹。小女知道仁德皇后节俭爱民,心怀天下,曾命人将宫中旧绢织成衾被,赠予孤寡百姓,也曾在陛下负伤之时贴身照料,甚至亲自尝药。皇后之德,自该万世景仰。” 这一番话语仿佛往事浮现,叫弘武帝愈发动情,连连颔首道,“好,回去要替朕代问你祖母好。” 卫婉宁乖乖应是。 一旁,大公主也出声道,“母后仙逝多年,未想到今日能在卫姑娘口中再次听到她的往事,真令吾辈惭愧。” 弘武帝颔首,对卫婉宁道,“仁德皇后在天有灵,当下该欣慰才是,朕该许你一个恩典,你想要什么?” 这叫众人一顿,纷纷看向卫婉宁。 尤其顺王妃,真是又悔又恨,她本想叫这丫头出丑的,怎么反倒还替她挣了奖赏? 在她满是嫉恨的目光下,卫婉宁谦虚笑道,“小女谢陛下恩典,只是现在小女想不到该要什么奖赏,不知可否说先留着,等小女想到了,再请陛下兑现?” 弘武帝被逗得哈哈大笑,捋须颔首道,“那朕就应了你,待你想到再来向朕要吧。” 随着这一笑,殿中气氛变得十分融洽,陈贵妃趁机开口道,“卫老夫人果然会教养,不知这样好的姑娘可有定亲?” 卫婉宁心间微顿,心道终于来了。 陈贵妃等了这么久,就是要等这个机会吧。 她做娇羞状道,“启禀娘娘,小女尚未定亲。” 陈贵妃十分满意,对弘武帝笑道,“陛下,今日多好的机会,您可要为咱们宗室儿郎着想才是。” 这话意味再明显不过,只是未等弘武帝发话,却听大公主插嘴道,“贵妃娘娘说的是,长兄去的早,如今阿琰也出了孝期,是时候该说亲了。” 陈贵妃一顿,正要张口提自己的儿子,却见弘武帝已将目光转向了朱永琰,问道,“你这时候回来,山西秋闱的事可是查清了?” 神色已然严肃起来。 朱永琰忙也正色回话,“孙儿正要禀报皇祖父,孙儿此番带了礼部翰林院数十人驻扎山西贡院,将本届山西秋闱所有试卷,档案及卷宗逐一翻阅过,未发现有作弊痕迹。倒是查到那举报之人有些情况。” 弘武帝哦了一声,“什么情况?” “此人名叫杜平武,其父行商,本不够资格科举,但其贿赂小吏更改户籍,一路蒙混进了秋闱,原本一路畅通,没成想在临考前被查出,轰出了考场。此人因此一直怀恨在心,又见本次新科状元也是太原府出身,便四处诬告,以泄心中之怨。” 这话已经十分清楚,弘武帝闻言凝眉,一旁的宁王见状,也忙出来开口道,“所谓国有国法,这样的人若是诬告成功,一旦重考,不仅花费时间人力,还会令考生心生失望,与朝廷社稷不利,绝不能轻易饶过,否则往后诬告成风,律法倒成了玩笑。” 弘武帝颔首。 却听宁王将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他一个小小书生,又无甚家世背景,怎么会将此事闹到京中朝堂?不知这背后是不是有人主使。” “接着去查。”弘武帝当即发话。 却听长孙答,“孙儿已经查了,此事能闹到朝廷,同礼部员外郎胡邑不无关系,胡邑多年前曾与山西布政使陆为良有过节,此次新科状元陆安济便是陆为良之子,胡邑大约眼见有泄恨的机会,未核实事件真伪,便告到了朝廷。” “胡邑……” 弘武帝皱眉沉吟,忽然看向了六子朱光深,“朕记得,此人是你去年举荐至礼部的?” 朱光深一顿,立时起身垂首,道,“儿臣识人不明,还请父皇降罪。” 竟当即认了。 当然,他也只是承认此人是自己举荐而已。 旁观的卫婉宁心间冷笑,朱光深果真反应快,这点小事,巽王宁王他们定然找不到直接关乎他的证据,而他如此主动认错,倒叫弘武帝不会太过苛责他。 毕竟他原本就是最小的儿子,更受宠些。 果然,弘武帝只道,“以后要擦亮眼才是。” 便没再说什么。 至于对相关人等的正式处理,自然要明日朝堂上再说。 不过经此一事,方才的话题倒是彻底被岔开了,陈贵妃只好将早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再等机会开口。 ~~ 皓月初升,眼看人已到齐,园中酒宴正式拉开了序幕。 已是盛夏,为了凉快,今夜宴席设在清溪园中,每两人一个小桌,众人沿环形溪水而坐,颇有些曲水流觞的意味。 因着今夜大多为皇室宗亲,倒也没分桌,毕竟室外光线没有殿中那般明亮,明月当空,宫灯随清风摇晃,颇有朦胧之美。 锦容拉了卫婉宁同坐,为了方便说话,故意坐得离弘武帝等人远些。 美酒佳肴纷纷呈上,又有乐舞接连上演,凤子龙孙们纷纷上前向弘武帝祝寿,气氛渐渐高涨。 又是一轮乐舞结束,只见耒阳郡主朱华碧抱了琵琶上前,对弘武帝行礼,“孙女在家中苦练了一首祝寿曲,愿为皇祖父演奏,祝皇祖父万寿无疆。” 弘武帝正开怀,立时应允道,“好。” 朱华碧便演奏起来。 她纤指拨弄琴弦,乐曲顿如银珠般落下,嘈切错杂,有条不紊,可见技法高超,一曲弹罢,引来无数叫好声。 弘武帝也十分满意,颔首赐了赏。 朱华碧功德圆满,回到座前,笑着瞥了一眼卫婉宁,道,“常闻卫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知可有什么才艺,能为陛下表演?”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朝卫婉宁看了过来。 锦容一下攥紧了手,她当然看得出,朱华碧这是还记着上回在自家的仇怨,故意给卫婉宁难堪。 毕竟不是谁都像她,早早备了节目。 卫婉宁顶着众人目光,微笑道,“郡主过奖,小女平庸无能,不敢在贵人面前献丑。” 哪知朱华碧不依不饶道,“哦?那姑娘出身武将世家,不善琴棋,难道善舞刀弄枪?啊,不若给我们舞剑如何?” 这话一出,不止锦容愈发生气,众人也都听出了不对。 朱永琰皱了皱眉。 镇国公卫崮看了看女儿,欲言又止。 就连此时正在殿外巡逻的卫俊鸿听见,也不由顿住了脚步。 耒阳郡主小小年纪,怎会如此恶毒? 一片寂静中,卫婉宁含笑道,“剑气凌厉,只怕会冲撞宴间祥瑞。” 朱华碧早想到她会这么说,故意笑道,“皇祖父福寿齐天,岂会怕这个?” 话说到这份儿上,弘武帝便也发话道,“若卫仲在世,该与朕差不多年纪,今夜乃是家宴,你不必害羞。” 言语间大有视她做孙辈之意。 卫婉宁只好应道,“那小女就姑且献丑,恭祝陛下福寿万年。” 语罢又对朱华碧一笑,“可否请郡主为我奏一首“出塞曲”?” 什么,为她伴奏? 朱华碧立时要拒绝。 然没等开口,弘武帝已经看了过来,一脸期待的模样。 朱华碧暗自咬牙,只好应道,“当然可以。不过这出塞曲我并不是很熟,倘若弹错,莫要怪罪。” 卫婉宁笑着应好。 环顾一番四周,又向朱永琰道,“不置可否借巽王殿下宝剑一用?”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22节 朱永琰颔首,摘下腰间宝剑与她,心间还有一丝担心,这碧霄剑不轻,不知她可拿得动。 出乎意料的,卫婉宁却轻松握起,在朱华碧拨弄的乐曲声中,轻轻舞了起来。 霍如日落,矫如龙翔,此时随她舞动,众人才知,何谓“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她腰身随宝剑舞动,朱华碧故意将那乐曲弹得飞快,她却没落下半分,绛唇珠袖,一张一弛间透出明月般的清辉。 朱永琰望着舞剑的姑娘,脑间又禁不住回想起年少时去卫府,见到小小的她跟着俊鸿比划,动作稚嫩可爱。 然如今眼前,她已是翩若惊鸿的大美人。 他看的入神,甚至忘了移开视线。 而身边不远处,朱光深的双眸却愈发晦暗。 ——与卫婉宁夫妻十几年,他竟从不知道她会舞剑。 可上一世,她明明那般爱他,怎么会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朱华碧乐曲弹得飞快,不过多时,便戛然而止,而卫婉宁也及时收剑,然众人却还沉浸在那一段雄浑意境中。 须臾,还是顺王先拍起巴掌,众人这才纷纷道起好来。 卫婉宁将剑归还给朱永琰,又向弘武帝再度行礼,弘武帝十分满意,也颔首道,“舞得好,不愧是卫仲的孙女,甚有我中原儿郎征战南北的气魄!” 陈贵妃终于找到了机会,忙开口道,“是啊陛下,这样好的姑娘,臣妾真是越看越喜欢,还请陛下准臣妾一个恩典。” 第23章 陈贵妃终于找到了机会。 只是她话音才落,却听大公主紧跟着笑道,“贵妃娘娘不会是想要卫姑娘做儿媳吧?您刚才听了,卫姑娘同六弟差着辈分呢。” 这话太过直接,陈贵妃脸色立时不对了。 弘武帝看在眼中,忽然开口问卫婉宁,“朕的宗室中尚有许多未婚的才俊,可有你看中的?如若有,朕今晚便可以为你赐婚。” 卫婉宁明白,弘武帝此话不无试探之意。 父亲手中兵权与她的婚事有直接的关系。 不过这样问,总比陈贵妃直接开口要她嫁给朱光深要好。 她做娇羞状道,“在小女回话之前,可否请陛下允许小女兑换方才的恩典?” “哦?” 弘武帝意外道,“且说来听听。” “今日是您的寿辰,无论小女如何回答,还请陛下不要生气。” 弘武帝笑了一下,“你说。” 卫婉宁便道,“小女自认德才平庸,实在配不上凤子龙孙;小女生母早逝,是祖母将小女与兄长抚养长大,而今祖父仙逝多年,二叔也牺牲与战场,小女只想陪在祖母身边,好好孝顺她老人家。” 话音落下,弘武帝收了笑意。 大公主赶忙打圆场道,“这孩子多孝顺,卫老夫人真是好福气,卫老将军在天之灵也可以安心了。” “孝心可嘉,” 弘武帝颔首,却又问道,“但你早晚都要嫁人,嫁到朕的宗室中,岂不更好?” 卫婉宁垂首道,“宗室中各位王妃,哪位不是心胸宽宏者?古人云度德而处之,量力而行之,小女自认心胸不够宽广,德行亦有不足,实在不敢高攀。” 这话说完,周遭一片寂静。 众人都有些紧张,弘武帝金口玉言,却被一个小丫头拒绝的彻底,不知会不会大发雷霆,尤其卫崮,暗自攥紧手心,已经开始思量要如何替女儿求情。 不过出乎众人意料的,弘武帝却笑了起来,道,“罢了,你既不愿,朕也不勉强,但你的恩典,还是留着下次用吧。” 卫婉宁心间一松,紧接着,又听弘武帝对父亲发话,“卫崮教女有方,该赏。” 卫崮赶忙起身谢恩,心间也松了口气。 宴间乐舞再度上场,众人重又觥筹交错起来。 陈贵妃看了眼下座的儿子,微微摇了摇头。 今夜浪费了这最好的机会,只好从长计议。 --- 眼看明月西移,时辰已是不早,席间酒过三巡,弘武帝也尽了兴,先起身回了寝殿。 众人在后整齐恭送,待君王走远,也打算各自回家。 礼制在上,除过君王御辇,其他任何人的车驾都只能停在园外,因此众人需先步行至园门外。 卫婉宁抬眼,在人群中寻见了父亲,正要抬步走去,却忽然听见有惊呼响起。 未等看个清楚,却见一道黑影已经冲到了近前,正对着她的方向袭来。 “小心野猪!” 有侍卫的呼声响起,卫婉宁吓了一跳,却见那畜生已经冲到了近前,只怕是躲都躲不过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鸦青身影闪过,一把将她拦腰拉到一旁,而那野猪堪堪擦过她的衣裙,又往前去了。 她惊魂未定,眨了眨眼,才发现救她的是巽王。 只是未等说一句话,却又听一片惊呼,“郡主小心!” 郡主? 她赶忙望去,才发现野猪竟冲着锦容去了。 她心悬起来,也喊道,“郡主快躲开!” 然夜色昏暗,那野猪速度之快,叫锦容也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看就要扑倒她时,却见一个侍卫身形一闪,挡在了她身前。 顷刻之间,只听扑哧一声,似是利器穿透锦帛,刺进皮肉的声音。 锦容一怔,迟钝的朝那侍卫看去,这才发现,那竟是卫俊鸿。 而身后众人也都吓了一跳,只因那野猪的獠牙已经穿进了卫俊鸿的胳膊,鲜血已经涌了出来。 然就在众人惊诧间,卫俊鸿却使出全力将那野猪挡开,然后拔出宝刀,向其砍了过去。 所幸其他侍卫也已经赶到,将野猪包围,几番砍杀之下,终于将其制住了。 然卫俊鸿的血也流了许多,乍一看去,整个左臂都已经红透,甚至滴到了地上。 “俊鸿哥!” “大哥!” 少女们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卫婉宁跑了上去,朱永琰也跟着上前,而锦容,早已经吓得流起了眼泪,连声问道,“俊鸿哥,你怎么样?” 疼是自然疼的,但眼见小姑娘哭成这样,卫俊鸿一时不敢露出疼痛的神色,只好强忍住道,“卑职无事,请郡主不要担心。” “传御医。” 朱永琰向侍卫发话,并亲手替他压住血脉,以防失血过多。 御医很快赶来替卫俊鸿包扎伤口,已经快回到寝殿的弘武帝方才听见动静,也派了人来问,朱永琰又安排人去回了话,卫崮及礼王夫妇也赶了过来。 眼见女儿完好,礼王夫妇松了口气,但见卫俊鸿流了那么多血,礼王妃又一下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忙问道,“鸿儿你怎么样?” 因着与他们母亲的关系,礼王妃一直将卫家兄妹视若己出,如今见卫俊鸿为了救女儿受伤,心疼不亚于亲生母亲。 “卑职无事,还请王妃放心。” 卫俊鸿又忍痛安慰了一遍,然锦容仍忍不住哭道,“俊鸿哥是为了我才受伤的。” 礼王爷皱眉道,“这园中怎么会有野猪?” 朱永琰也已经将中郎将叫到眼前发话道,“立刻严查此事,今夜陛下还在,如若是方才冲到宴间可如何得了?” 中郎将应是,忙安排了人手下去。 ~~ 夜色已深,卫家兄妹随父亲回了镇国公府。 方才园中光线不足,御医只是匆忙给卫俊鸿止了血,待到了家,卫崮又命人请了大夫来给长子重新包扎伤口。 卫婉宁一直守在旁边,亲眼见到大夫将大哥的袖口剪开,露出内里近半尺长的伤口,最深处几乎要穿透皮肉,血肉狰狞,让人不忍再看。 好在家中有上好的金创药,大夫为其清洗后上药包扎,卫俊鸿忍不住皱眉。 卫婉宁心疼道,“大哥,是不是疼得厉害?” 卫俊鸿咬牙道,“还好,比起父亲在战场上的凶险算不了什么,今夜幸好有殿下救你,否则这伤只怕要在你身上了。” 卫婉宁一怔,顿时回想起那时惊险一幕。 大哥说的是,若无巽王救她,她未准会比大哥伤得还严重,甚至…… 卫崮当时离得远,并不清楚详情,此时听长子一说才明白,叹道,“改日为父该亲去巽王府拜谢才是。” 卫婉宁点了点头,心间颇有些复杂。 眼下欠巽王的人情越来越大,可要怎么还才是? ~~ 因着受伤,卫俊鸿接下来只能在家中休养。 待到第三日,礼王妃与溧阳郡主母女登了镇国公府的门。 卫老太太带领全府女眷出来相迎,双方互相客气一番后,礼王妃立刻关问起卫俊鸿的伤情。 “不知现下世子伤势如何?那晚见他留了许多血,叫我们心中无法安定。” 卫老太太笑道,“王妃放心,大夫说他未伤及筋骨,多休养些日子便会好起来的。您同郡主亲自来慰问,倒叫我等惶恐。” 见卫家人都还算淡定,礼王妃稍稍放下了心,然锦容却无法安心,犹豫了许久,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我可否去探望一下世子?” 这…… 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尤其对方还是这般尊贵的身份,卫老太太可不敢轻易应下,所幸礼王妃及时开口道,“没听见老夫人说世子正在休养?还是不要打扰了。”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23节 锦容只得应是,目中满是遗憾。 堂中还有他人,卫婉宁想了想,同锦容道,“小女院中的兰花这几日开得正好,郡主难得来一次,可要去坐坐?” 锦容看向母亲,只见礼王妃颔首,“不要逗留太久。” 便是允了。 锦容立时应是,跟着卫婉宁出了卫家的会客厅。 带来到揽月轩,卫婉宁才摒退了闲杂人等,便听锦容问她,“你同我说实话,俊鸿哥到底怎么样?那晚我看他留了太多血,现在真的没事了么?” 卫婉宁没忍住笑,点头道,“放心,我祖母说得是真的,大哥并没有伤及筋骨,大夫说休养月余就会好。” 锦容这才将一颗心放回到肚子里,却又叹息道,“可惜不能亲自去跟前看看。” 说着又从袖中摸出一个罐子,对卫婉宁道,“这是我同御医要来的补血丹,是皇伯父御用的,你给俊鸿哥送去吧,叫他补补气血也好。” 卫婉宁替大哥接了下来,才说了声好,便听见外头丫鬟来传话,倒是礼王妃要回府了,叫锦容过去。 锦容恋恋不舍,又同她叮嘱了好几句要她好好照顾卫俊鸿的话,才终于回到前厅,与母妃登上马车。 车厢内再无外人,礼王妃想起方才之事,终于问女儿,“容儿,你可是喜欢上了卫家世子?” 锦容一怔。 须臾,却坦诚点头,“是。” 礼王妃叹了口气,道,“你可知,卫家男儿都是要上战场的,轻者落一身伤,运气不好,就如同阿宁的二叔,有去无回。” “可他们还不都是为了黎民百姓才会去冒险?否则谁不想安生一家团圆?”锦容道赶忙争辩。 言语间,目中已经蒙上一片水汽。 礼王妃摇了摇头,又叹道,“就算娘舍得,你父王也未必舍得。” 锦容闻言咬了咬唇,“如若不能嫁给心里的人,那我宁愿一辈子不嫁。” ~~ 卫婉宁不敢辜负好友所托,待送走锦容,便来到大哥院中。 大哥才喝过药,见她进门,便问道,“王妃与郡主来过?” 卫婉宁点头,顺手将药罐递了过去,道,“郡主给你的,据说是陛下御用补血丹。” “补血?” 卫俊鸿一愣,不由得笑道,“郡主太客气了,我一个男子还需补什么气血?” 却也还是将药罐接了过来。xs壹贰3.oΓg 卫婉宁看在眼中,顺势问道,“大哥,你觉得郡主怎么样?” 卫俊鸿点头,“挺好。” 却听她道,“那你去求来,给我做大嫂如何?” “什么?” 卫俊鸿愣了。 第24章 话既已开了头,卫婉宁便继续往深处道,“很明显,郡主对你用情颇深,昨夜你受了伤,她比你还要疼,方才我见她双眼红肿,一瞧就是担心你哭的,你怎么忍心无动于衷?” 卫俊鸿沉默了。 须臾,却道,“如若是真的,那你就劝劝郡主吧,我如今尚未建功立业,怎么能娶妻成家?再说,” 他微微顿了顿,叹道,“我这种人,随时要上战场,如若发生意外,岂不耽误人家?” 卫婉宁一顿,这才知道,原来大哥是这样想的。 难怪他一直不着急自己的婚事。 “上战场也未必会出意外,如若外患不除,难不成你要一辈子不娶?”卫婉宁语重心长道,“再说,你身为世子,总要成家的。” 卫俊鸿却并不为所动,坚持道,“所谓修身治国齐家,我前两样尚未达成,成家之事,往后再说吧。” 卫婉宁气得无语,“你倒是能等,但好姑娘能等么?你不知道女儿家光阴有多重要么?” 卫俊鸿眉间微动,却还是没说什么。 卫婉宁又要再劝,只是未等张口,却听门外的小厮禀报道,“巽王殿下驾到。” 兄妹俩都是一愣,忙要出门迎接,才走出房门,却见巽王已经到了院中。 一身竹青锦袍,看得出是特意换过了衣裳。 “见过殿下。” 兄妹俩齐齐行礼。 朱永琰忙道免礼,又问卫俊鸿,“伤处如何?” “已经没什么了,”卫俊鸿道,“大夫说未伤及筋骨,不过月余便能恢复。” 朱永琰点了点头,余光瞥见卫婉宁,却见她微微噘唇,面色似乎不太好。 他微微挑眉,又看了看卫俊鸿,笑道,“你们兄妹方才在吵架?” “没有,” 卫婉宁一口否认,又转而问他,“不知昨夜的事可有结果了?” 朱永琰道,“今早中郎将朝堂奏报,说昨夜的野猪是从园外闯入。” “园外闯入?” 卫婉宁不禁凝眉,“金波园就建在京城繁华处,周遭除过民居,便是闹市,又不是山野,怎么平白会有野猪?且园子四周都有围墙,比人还高,就算是有,野猪也不可能跳得进去。” 虽未有证据,但她相信昨夜定非偶然事件,只是那幕后究竟是谁,是目的又是什么,她尚不能确定。 朱永琰嗯了一声,“陛下指定本王主办此事,本王已经加他们再去查,此事定然会有一个结果。” 卫婉宁这才放了放心,点头道,“那便有劳殿下了。” 朱永琰颔首,又转向卫俊鸿,“你既无大碍,本王便先回了,好好养伤。” 卫俊鸿应是,又对妹妹道,“阿宁,替我送送殿下。” 卫婉宁说好,跟着朱永琰踏出房中。 来到院中,没走几步,却见他又停了下来,将一样东西递向她。 卫婉宁一愣,见那是个绸布包裹的狭长木盒,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仙人藤株。” 那青年微微笑道。 “真的?” 卫婉宁立时惊喜起来,“王爷从哪里得来的?” 这仙人藤可是罕见植物,传闻其十年开一次花,十年结一回果,果实大补,甚至有起死回生之效。 但普天之下,也没有几株,卫婉宁长这么大,也只在药书上见过。 “本次去太原府途经五台山,山上佛光寺中有一株,本王问主持讨要的。”朱永琰道,眼望见她眸中的光芒,直觉心情大好。 只是见她还有些犹豫未接,他只好又道,“听闻此果可延年益寿,你且种在府中,将来孝敬老夫人也好。” 卫婉宁这才伸手接过,又向他道了声谢,手捧着那盒子,很是爱不释手。 朱永琰顿了顿,忽然又道,“今早陛下已下旨,陆状元此时已赴翰林院就任。” 卫婉宁微顿,同他道了声,“谢谢殿下。” 他挑眉,幽幽道,“是替他谢的?” 卫婉宁咳了咳,“替小女自己。因为小女去求王爷,王爷没有辜负小女所求。” “自然,”他道,“凡事你所求,本王必不辜负。” 卫婉宁一怔,忍不住望去,却正对上他的眼眸。 如一汪温柔深海,静静映着她的倒影。 ~~ 朱永琰从卫府出来,才回到自己王府,在金波园查案的中郎将便来求见。 他允人来到面前,问道,“可是查到了什么?” 中郎将应是,未等张口,神色却有些为难。 他看在眼中,只道,“有什么尽管说来,再查不出真相,只怕要你去顶罪。” 中郎将吓了一跳,只得赶忙道,“启禀殿下,方才卑职查到那野猪本是御膳房准备晚宴之用,但因为陛下不喜,临时改了菜单,那牲畜便暂且养在金波园膳房中,却不料昨夜晚宴结束后,被人偷走了。”:ノ亅丶說壹23 “被谁偷走?”朱永琰追问。 中郎将道,“卑职们只能查出,除过昨夜御厨,侍宴宫人等,只有耒阳郡主的车夫曾去过御膳房……” 耒阳郡主。 朱永琰暗自咬了咬牙,而后,起身去了宁王府。 ~~ 宁王府。 朱永琰到时,宁王夫妇都在府中。 他乃此处稀客,对方自是好奇他的来意。 他开门见山道,“昨夜金波园野猪伤人之事,相信二叔二婶应该有所耳闻,皇祖父派我查清此事,方才园中侍卫禀报,说那野猪本是膳房养的,但有人趁夜将其偷走,放入了园中。” 宁王立时皱眉,“是何人如此大胆?” “据查,昨夜堂妹的车夫曾入过御膳房,”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24节 朱永琰道,“论说车夫本该没有资格进入园内,但御膳房的人说,其是手持耒阳郡主令牌进入的。” 却见宁王登时一顿,宁王妃急忙道,“你该不会是怀疑华儿吧?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朱永琰笑了下,“并非我怀疑,而是查到的事实如此,至于堂妹会不会做这种事,或者为何会做这种事,要问她自己。” 话音落下,宁王立时发话,“将郡主叫来。” 下人应是,不多时,就见朱华碧入到厅中。 她自是否认,一脸莫名道,“堂兄找错人了吧,怎么会是我?” 朱永琰也不急,只道,“那车夫与令牌是怎么回事?” 朱华碧哼了一声,“定是他偷的,我并不知情。” 朱永琰笑了下,颔首道,“如此,我只能向皇祖父如实禀报,至于他老人家信不信,请恕我不能保证。” 语罢作势要离开,却听宁王道了声,“且慢。” 朱永琰顿足,只见宁王转头去训朱华碧,“畜生,那日你皇祖父也在园中,一旦有所闪失,会铸成何等大错?还不快认罪?” 朱华碧显然未想到自己的父王会是如此反应,不由愣了一下,忙道,“父王,此事并不是我做的……” 话未说完,却听啪的一声,宁王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厉声道,“是不是你?” 这一巴掌实在不轻,朱华碧立时哭了起来,却还是没有改口。 朱永琰看在眼中,冷声道,“眼下还有转圜的机会,妹妹何必要去惹皇祖父大怒?皇祖父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 宁王一听,作势又要抬手,朱华碧吓了一跳,这才抽噎道,“是我,是我嫉妒卫婉宁,当时只不过想出口气,并没有想到会闹得这样大……” 话音落下,众人神色各异。 宁王妃便要张口替女儿缓和,哪知,朱永琰并未看她,只对宁王道,“二叔素来正直不阿,我相信,您定会妥善处理此事。” 宁王只能点头道,“本王这就去御前请罪。” 语罢,便吩咐了婢女上前架起朱华碧,往宫中去了。 ~~ 第二日,卫婉宁早起听到消息,说耒阳郡主感念仁德皇后德行,主动请命,去皇陵守灵两年。 她微微惊讶一下,旋即明白了过来。 看来前晚的事,是朱华碧干的。 其实这也在她意料之中,毕竟那晚最恨她的,除过朱光深,便是朱华碧了。 朱光深应该不会使这样笨的法子报复于她,那自然该是朱华碧了。 不过她并没有想到,此事会这么快出结果,且朱华碧会落得这样的惩罚。 朱华碧与她一样年纪,过两年出来,年纪便是不小了。且这守灵的名号,明眼人一看便知其实是受罚。 当然,此事最大的功劳在谁,她心间也清楚。 巽王…… 果真如他自己所言,从未辜负过她的期望。 “姑娘,” 雪梅一声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听闻陆公子,哦不,陆大人如今已经在翰林院上任了,料想陆家应该很快来下定了。” 这倒提醒了卫婉宁,她点了点头,道,“我要去见父亲与祖母。” 语罢便起身出了门。 待来到二位长辈跟前,她直接开口道,“祖母,父亲,我不想嫁去陆家了。” 第25章 乍听她此言,长辈们自是十分惊讶。 卫崮一直以为,女儿是为了陆安济,那日才胆敢拒绝弘武帝赐婚提议,此时不禁问道,“陛下既已发话不会强迫你嫁去皇室,为何还要拒绝陆家?” 卫婉宁道,“正因为如此,女儿前脚刚拒绝了陛下,转头却与陆家议起了亲,陛下若是知道了,只怕到时对陆家不利,也会对我们不利。” 此话倒也不无道理,卫崮想了想,又道,“我们可以同陆家商议稍延些日子,等这阵子过去,再议亲也不迟。” 卫婉宁却坚持,“还是算了,我们能等,只怕陆公子也等不起。” 卫老夫人看在眼中,张口问道,“阿宁,你实话实说,可是有了意中人?” “没有,” 卫婉宁语气坚定,“孙女只是觉得,我与陆公子并不合适。” 不错,初时是她想得太简单,以为早早嫁了人就可以摆脱朱光深,但显然,朱光深的执念远超她的预料。 而今就算弘武帝不会指婚,她若嫁给别人,朱光深必定不会轻易接受,如诬告案之类的暗箭,定然还会再有。 而陆安济眼下羽翼未丰,根本不是朱光深的对手。 陆安济何其无辜?陆家也何其无辜?他们三代在外,眼看终于有了重回京城的机会,何必为了她面临前功尽弃的危险? 上回可以求助巽王,但往后总不可能事事如此。 然父亲不明白她的顾虑,只是思及先前明明已经答应了陆家,眼下却要反悔,不禁有些生气,“既觉得不合适,怎的不早说?怎么能连庚帖都换了才说?” 卫婉宁顿了顿,叹道,“是女儿不对,请父亲莫要动怒。” “你……” 终是不忍太过苛责女儿,卫崮一时无言。 最终,还是卫老太太发话道,“婚姻乃是终身大事,她既不愿,也不好勉强,明日好好去向舅夫人道个歉,请她代为转达陆家,此时反悔,总比下定时反悔要好。” 卫崮闻言叹了口气,只好应下。 ~~ 没过几日,陆家以八字不合为由,退回了卫婉宁的庚帖。 议婚阶段,变数也是常有之事,又有韩家在中间缓和,双方倒也并未有什么不愉快。 但陆安济,心间却免不了沉闷低落。 这日午后,忽然有人传信,请他去茶楼一坐。 看那字迹娟秀,像是出自姑娘之手,陆安济心间起了猜测,立刻前往。 等到了地方,又有丫鬟引着上了雅间,他推门只见,里面端坐着一位女子,虽头带帷帽,但看得出婷婷袅袅,年纪不大。 “陆大人请坐。” 那声音清丽无比,顷刻之间,陆安济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 “卫姑娘。” 他入了座,心间有许多话语要问,等余光瞥见桌上的物件,却是一怔。 那是那日送她的鹊山行旅图。 未等他张口,卫婉宁主动道,“今日打扰大人,十分抱歉。” 她将卷轴往前推了推,“小女实在无资格私藏此画,而今物归原主。” 陆安济眉间一凝,却并未伸手。 半晌,只问道,“可是小生此次叫姑娘担心了?” 帷帽下的姑娘摇了摇头,“非也。恰恰相反,是小女对大人心间有愧。若非小女,大人的仕途该比现在坦荡。” 陆安济微顿,心间似乎明白了。 前几日宫宴他亦有所耳闻,那时陈贵妃几番开口,要为安王定下她…… “从前是小女轻率自私了些,还望大人不要介怀。”卫婉宁又道,“祝大人今后官运亨通,一路顺遂。” 语罢不再多说,只立起身来,径直出了门外。 身后,陆安济怔怔望着桌上的卷轴,心间先前的不解与疑问渐渐化成了苦涩。 ~~ 议亲之事彻底翻了页,府中已无人再提。 唯有雪梅还有些惋惜,叹道,“这么好的公子不要,姑娘难道要嫁给安王?” “不嫁。” 卫婉宁直截了当道,一边侍弄才种下的仙人藤株。 雪梅不解,“那您要嫁给谁?” 卫婉宁笑了笑,“谁说女子一定要嫁人?自己清清静静不好吗?” 雪梅噘了噘嘴,“瞧您现在说得轻巧,可往后怎么办?您终归是姑娘,能一直在府里住下去吗?” 卫婉宁依然只笑了笑,“住不下去就另择地方,玉清观景色不错,不然,去那里修行也好。” ~~ 在家修养了月余,卫俊鸿的伤终于大好,重新回到了宫中当差。 逢先太后忌辰,弘武帝携宗亲在奉先殿祭奠,及至正午方结束。 卫俊鸿正在奉先殿外等候御驾,忽然间,听见有人唤他,“俊鸿哥?” 他怔愣回头,却望见了锦容。 锦容见果真是他,便立刻又往前来几步,一脸关切道,“你伤可好了?” 卫俊鸿点了点头,“微臣伤已大好,请郡主放心。” 言语间却想起那日妹妹的话,竟不禁有些脸红。 好在此时头戴兜鍪,小姑娘并不能看真切,仍关切问道,“胳膊上是不是留了伤疤?活动可自如吗,有没有什么后遗病症?” 难为她一气儿问了这么多,卫俊鸿只好一一答说,“都好了,请郡主不用担心。”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25节 说着悄悄觑了觑小姑娘,又问道,“郡主这些日子可好?” 锦容也点了点头,“你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那边,弘武帝正在同礼王夫妇说话,行至附近,正看见了这一幕。 在原地观望了一会儿,他问弟弟弟媳道,“你们是不是该考虑锦容的婚事了?” 礼王妃心间默叹了一声,开口道,“还请陛下赐个恩赏。” ~~ 几日后,一道圣旨忽然降临镇国公府。 圣旨上说,念及镇国公府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且世子卫俊鸿又在金波园中舍身保护溧阳郡主,弘武帝深受感动,决定将溧阳郡主朱锦容赐婚给卫俊鸿。 乍接到圣旨,卫家上下全都一片惊讶。 紧接着,又都陷入惊喜之中。 谁都知道,镇国公府再如何功高,也不过是外臣,但溧阳郡主一旦下嫁,便会跻身皇亲之列。 皇亲与外臣,差距自然不是一般。 卫老太太也很是高兴。 眼看长孙到了适婚年纪,她其实一直在操心孙媳妇的人选,虽然她一直很喜欢溧阳郡主,却从未敢想要去求娶。 毕竟自家儿郎,命都在那战场上呢。 却没成想而今喜从天降,不用她求娶,这位郡主便要来当她的孙媳妇了。 也好也好,大儿媳乔氏过于软弱,今后来个尊贵的孙媳,也能镇得住底下的妖孽。 镇国公卫崮自是没有话说,接到圣旨后当即携长子去宫中谢恩。 卫俊鸿其实还有些懵,但缓过几日,渐渐反应了过来。 家中为这道赐婚旨都十分高兴,他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成家,也是对家中尽的一份职责,能叫长辈们安心,亲人间更为稳固。 更何况他的未婚妻,还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 她就如妹妹一样漂亮可爱,却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喜欢上了他,为他受伤流泪,哭的眼睛红肿。 回想起那日宫中她的着急关问,卫俊鸿不禁牵起了唇角,与此同时,心中也浮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 相较于其他人,最为惊喜的当然是卫婉宁。 枉她几番苦思冥想费尽心机,前些天还同顽固的哥哥好一番辩论,没想到弘武帝一道旨意,完美的解决了问题。 锦容果真要成为她的大嫂了。 这大约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谁能想到,那日大哥替锦容受的伤,竟换来这么大的福分。 卫婉宁心间十分感慨,而眼看着家中逐渐忙碌起来,只为大哥的婚事。 因是赐婚,省去了前头问名纳采等步骤,婚期不必等太久,又因要避讳两位新人及双方父母的生辰,两府商议之后,将婚期定在了八月。 掐指一算,已不到两月。 这日,一封请帖忽然送到了卫婉宁的手上,而邀她的并不是别人,正是即将成为她大嫂的锦容。 自打降下赐婚旨,锦容便再未出过家门,算来两个人也有日子没见了,卫婉宁便立时坐上马车去了礼王府。 锦容早已经期盼她已久,待一见面,立刻将房中丫鬟们都遣了出去,与卫婉宁道,“阿宁,我要嫁给俊鸿哥了。”m.xδ1贰3.org 面上掩饰不住的羞涩与喜悦。 卫婉宁也笑道,“我盼这一天不知盼了多久,陛下真是英明神武。” 锦容羞涩点头,却又有些担忧道,“不知……俊鸿哥怎么样?他,可高兴?” 锦容知道,这道赐婚旨大概是母亲替她求来的,如此一来,卫家便处于被动局面了,她一直在担心卫俊鸿会不高兴。 却见卫婉宁笑道,“这么大的喜事,我大哥除了高兴还能如何?这些天一有时间就亲自带人收拾清凉居,等你嫁过去,那里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锦容终于放了心,重又高兴起来,将丫鬟唤来,摆出许多锦缎衣料,问卫婉宁道,“我想准备些礼物送给老夫人和几位夫人,却不知她们喜欢什么,你了解她们快帮我拿拿主意。” …… ~~ 日子一天天的临近,眼看盛夏过去,天气渐渐转凉,卫府大喜之日近在眼前了。 越临近婚期,镇国公府越是紧张忙碌,时隔多少年再度办喜事,尤其新娘还是尊贵的郡主,娘家的宾客随便拉出一个,都是常人难以得见的。 前一日晚,管家特意给下人们训了话,只道明日来的都是皇亲国戚,万不能给主子们丢脸,下人们齐齐应是,心间不免又紧张了些。 这一晚,镇国公府几乎彻夜难眠,第二日天亮,府中处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盈盈。 早上迎亲,中午拜堂,喜宴一直持续到了傍晚,府中宾客络绎不绝,十分热闹。 新娘子在皇族中辈分颇高,今日五位亲王悉数到场,另还有三位郡王两位公主,其余王妃郡王妃世子小姐们更是多到让人认不清,所幸卫婉宁都认得她们,在旁一一帮继母介绍,总算没闹出笑话。 眼看华灯初上,中午已经用过酒宴的两位公主两位王妃陆续离开,卫婉宁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思及自己出了一身汗,她打算回房换件衣裳。 没走几步,却见一小丫鬟跑来道,“大姑娘,世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事找您。” 是锦容找她? 卫婉宁应了下来,便要往大哥院里走。 只是没走几步,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方才那个小丫鬟很是面生,并不像自家的人,锦容今次倒是也带了些丫鬟过来,却还未来得及更换府里的衣裳。 所以,方才那个丫鬟是谁? 再看此地,离大哥的院落相距大半个后院,其间有花园假山水榭,而此时天色已黑,光线并不甚充足…… 她立刻顿住脚步,打算回去多叫几个人。 哪知正要转身,路旁却忽然伸出一只手,一下将她拉到了竹林里。 卫婉宁吓了一跳,正待大喊,却有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她愈发惊惶,情急之下抓住那只手使劲咬了一口,却听对方嘶了一声,在她耳边低声道,“是我。” 第26章 咦,这声音怎么像是……? 卫婉宁忙看向对方的脸,借着外头透进来的微弱灯光,勉强认了出来,那是巽王。 “巽……” 她正要出声,却见对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虽不明所以,她也还是点了点头,没再出声。 而紧接着,对方却牵她走了起来。 卫婉宁满头雾水,一路跟他在竹林中穿行,终于在某个地方停了下来。 往外望去,见那是假山旁的一处凉亭,也正是她去大哥院中的必经之地。 但她依然不明巽王这是要做什么,没等开口,却见对方又向她做了个捂鼻的动作。 什么,捂鼻子? 她有些迟疑,未等抬手,对方伸出大掌替她捂住了。 卫婉宁一怔,正要推却,却忽然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此地在前院后院之间,正是冷清的地方,因此,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楚。 很快,就见一人进入视线之中,却是朱光深。 卫婉宁微顿,看了看身边的青年,似乎明白了什么。 对方以眼神示意她继续往外看。 卫婉宁便继续看去。 只见朱光深四处观望,似乎在寻找什么,卫婉宁知道,如若她方才继续往前走,正会在此遇见此人,如此说来,朱光深该是在找她。 只是没过多久,却见另有一女子临近,怯怯在旁唤道,“殿下。” 朱光深回头,卫婉宁也认了出来,那是田云秀。 只见朱光深凝眉,语声中带着戒备,“你来做什么?” 田云秀却道,“殿下是不是在找卫姑娘?小女知道卫姑娘在哪里。” “你知道?” 朱光深挑眉。 田云秀点了点头,只是没等再说话,却忽然身子一软,倒了下来。 卫婉宁一顿,紧接着,却见田云秀竟起来。 “殿下……小女好热,小女没有力气,殿下……” 卫婉宁紧皱眉头,心间终于明白了一切。 难怪有人要把她带到这里,也难怪巽王要捂住她的口鼻。 如若自己方才果真走到了这里,那此时在地上的女子无疑会是她。 而朱光深要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当然,眼下突然换成了田云秀,朱光深显然也是一片意外,凝眉看了一阵,或许是怕田云秀被人发现,他终于矮身将此女抱了起来。 而一沾上他身,田云秀却的愈发厉害,不仅主动揽上了他的脖子往他怀里贴,甚至开始撕扯自己的领口,露出了内里的抹胸的系带…… 恰在此时,却听有人道,“咦,这不是老六?” 紧接着,就见怀王与顺王出现在了视线中。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26节 未等朱光深反应,却听顺王又道,“这是哪家姑娘?啧,老六不是我说你,今儿在人家府上喝酒,你好歹也忍一忍嘛,这要叫旁人看见该怎么想?” 话才说完,却听一旁又响起一少年的声音,“两位叔叔在看什么?” 听声音,应是宁王世子朱永召。 怀王闻言回头一看,立刻伸手捂住那正好奇伸头的少年的眼睛,连声道,“这儿不是你看的,赶紧回去。” 少年却不依,打定主意要看,且嗓门还亮,很快又引来了宁王,安康郡王,东吴郡王。而朱光深未来得及挪步,就被他们看了个清楚。 随着假山旁人越来越多,卫婉宁无心再看热闹,与朱永琰悄悄离开了。 人都去了朱光深那里看热闹,倒显得别处空旷了许多,待出了竹林,朱永琰见她一直不说话,不禁问道,“你还好么?” 卫婉宁点头,须臾,又抬眼看他,“殿下早知道此事?” 朱永琰轻咳两下,“知道,但不确定。本王一直在旁,直到看见那丫鬟骗你,才能确定他想干什么。” 卫婉宁了然,侧身向他郑重行了个礼,“多谢殿下相救,否则……小女今生只怕要白活了。” 还是她太过轻敌,也实在没想到,朱光深对她的执念会这样重,居然会使出这样的法子。 一想到方才田云秀的模样,她就忍不住作呕。 自然,如今顺王宁王等人一旦知道,必定要闹到全天下皆知,田云秀名声尽毁,朱光深定然也要损失在人前的形象,但卫婉宁此时却并无多少快感。 她只觉得可笑。 上辈子执意要嫁朱光深的自己可笑! 见她凝眉不语,朱永琰猜到她心间不舒服,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她先开了口。 “小女想问殿下一个问题,还请殿下直言相告。” 朱永琰应道,“且说。” “殿下从前说过心悦小女,如今可还作数?” 朱永琰怔了怔,须臾,依然颔首道,“当然。” “那,殿下可愿娶小女为妻?” 朱永琰愣住了。 时至今日,卫婉宁才终于明白,朱光深一朝不将她握在手里,是不会罢休的。 就算她真的出了家,只要朱光深继位登基,自己仍有可能不得安宁。 所以,躲避不是办法。她唯一的出路,就是让这辈子继位的不再是朱光深。 那么会是谁? 当然是眼前的这位青年。 上辈子,她曾陪朱光深经历过夺嫡的岁月,当然清楚,巽王是朱光深诸多竞争对手中最有实力的那位。 如今为了自己,也为了卫家,她愿意倾力一试。 当然,她亦知道自己此时的话有多惊世骇俗,甚至把他都惊住了。 朱永琰的确没想到,眼前的姑娘会在这样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自重来之后,他一直在暗中筹谋,就是为了早日获取她的芳心,再将她娶回家中,却没想到今日求娶这样的话,会从她口中先说了出来。 他心间缓了好一阵,正要开口,却听她又笑着道了一句,“小女定会全力陪殿下荣登大宝。” 荣登大宝…… 顷刻间,他终于懂了。 她并不是因为喜欢自己才说出方才的话。 他掩下心间复杂,抬眼看向她,道,“姑娘可喜欢本王?” “当然,” 她却并没有多少犹豫,在夜色中对他嫣然笑道,“殿下仪表非凡,乃人中之龙,天下哪个女子不会动心?” 朱永琰悄悄深吸了口气。 他多希望,她是真心说出此话的。 不过须臾,他还是点头一笑,“好,请姑娘耐心等待,本王去安排便是。” 那姑娘作娇羞状点头,随后与他作别,回到了后院的灯火中。 朱永琰在原地立了一阵,也抬步离开。 过几日就是中秋,月儿已经渐渐盈满,卫府婚宴正在酣时,处处是觥筹交错的声音。 被秋风吹拂几下,他先前心头的沉重忽然渐渐消散,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也罢,就算知道她非真心,他也依然甘之如饴。 一夜过去。 正如卫婉宁所料,第二日一早,朱光深与田云秀在婚宴间“幽会”的事便传遍了朝中。 当然,这些还是她的新大嫂锦容与大哥去宫中向弘武帝谢恩后,回来讲与她听的。 “平日真看不出来,六哥竟是那种人,再怎么……怎么能在别人府上做这种事。” 锦容虽未亲见,但今早在宴间听了顺王向弘武帝绘声绘色描述当时情景,便恶心的不成,一想到这还是发生在自己大婚之时,又很是生气。 此时房中只有她与卫婉宁姑嫂俩,也无需避讳什么,她又道,“你没瞧见,皇伯父的脸都气青了,偏那田家还找到了宫里,要皇伯父给说法,陈贵妃又指责是那田家女不知检点,主动勾引六哥……现在宫里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这些都是意料之中,卫婉宁此时悠然剥着橘子,又问道,“那陛下要怎么处置?” 锦容边吃橘瓣边道,“皇伯父发火骂了六哥,陈贵妃便又求情,说叫六哥娶了那位田家姑娘。” 卫婉宁挑眉,“那安王肯吗?” 锦容点头,“肯倒是肯,但他只答应娶为侧妃。” “侧妃?”卫婉宁倒有些意外。 锦容点头道,“田家原本门楣就不够高,做王妃肯定是不够的,再说,今早朝中几乎都知道了此事,田家女名声已毁,六哥若是娶了她当王妃,日后只怕还不够丢人的。” 卫婉宁唔了一声,“说的也是。” 她当然知道,以朱光深的性子,是绝不会娶田云秀为正妻的,她甚至觉得,眼下田云秀叫他沦为了谈资笑柄,他会将责任都推到田云秀身上,根本不会要她。却没想到,还是要给她侧妃之位。 看来,田家对他的意义也是不小。 田家…… 卫婉宁暗自沉吟,据她所知,田云秀的爹田培安仕途并不算坦荡,在翰林院苦熬多年,现如今也还只是个侍诏,平素不过替弘武帝起草诏命。 侍诏一职,对朱光深有什么用处? “对了,” 她正想着,却听锦容又想起一事,忙同她道,“我同俊鸿哥在御书房外候了许久才得以进去面见皇伯父,要走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巽王,也不知他过去要做什么?” 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听见某人的封号,卫婉宁心间竟下意识一顿,咳了咳,方道,“巽王殿下定是有什么要事吧。” 锦容点了点头,又专心吃起橘子来。 卫婉宁心间却不禁起了些担忧。 不知巽王可是为了昨夜的事进宫的,如果是,他也太心急了些。 弘武帝眼下正生朱光深的气,他此时过去,会顺利请到旨么? 常言隔代亲,果真不无道理,弘武帝原本因着六子朱光深的事生了一肚子气,见到长孙之后,却好了许多。 尤其长孙今日一脸低眉顺眼,不仅陪他下棋,用午膳,用完午膳后,还又陪他喝了一会儿茶。 当然,弘武帝也知道,长孙这大约是有事相求,但他迟迟不说,不禁引得人十分心痒。 终于,弘武帝忍不住先开了口,“你今日,可是有什么事来求朕?” 朱永琰闻言立起身来规矩站好,方点头道,“孙儿的确有事,孙儿想请皇祖父赐个恩典。” “哦?” 弘武帝好奇道,“什么恩典?” 却见他道,“孙儿有了合心意的姑娘,想请皇祖父赐婚。” 弘武帝十分惊讶。 想了想,颔首道,“你的确到了成婚的年纪,不妨说说,看中的是谁?” 朱永琰顿了顿,郑重道,“镇国公之女。” “卫崮的女儿?” 却见弘武帝一下皱起了眉,“那个女子……不成。” 不成? 朱永琰愣住,“为何?” 弘武帝挑眉,“她不是不想嫁入皇家?朕那日给她机会,她亲口说的。” 朱永琰,“……” 敢情这还在拿乔? 他只好道,“孙儿觉得,她如今大约已经改了主意。” 弘武帝还是摇头,“不成,那女子性格太倔,朕只怕你将来驾驭不了。” 朱永琰咳了咳,忙表明决心,“孙儿会努力的。” 然弘武帝仍不肯松口,只道,“你先回去,此事容朕再考虑考虑。” 朱永琰,“……” 不过,他也已想到会有此结果,便先应是告退了。 及至傍晚,还未听见任何动静,卫婉宁便知道,看来此事有些棘手。 不过,她相信朱永琰会有办法。 巽王府。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27节 华灯初上,皓月当空,庭院中,依然有人在练剑。 已是仲秋,眼看儿子却挥汗如雨,徐太妃在旁观看一阵,将儿子的亲卫梧直叫到了跟前。 “今日王爷进宫,所为何事?” 她轻易不过问儿子的事,但今日这状况,一看便知他是碰上了什么不如意的事,倘若去问,他必定不会说,所以她只能来问梧直了。 所幸梧直也与她直言道,“启禀太妃,王爷今日本是去请陛下的赐婚旨,但陛下却因卫姑娘那日宫宴所言未予准许。” 徐太妃了然。 第二日一早,徐太妃早起梳妆,去了宫中。 自打先王薨逝,她几乎不出家门,此时听说这位长媳求见,弘武帝大感惊讶,硬是在百忙之中见了她。 “臣媳餐见父皇。” 徐太妃照规矩行礼。 弘武帝只当出了什么事,忙问,“怎么忽然来见朕?” 徐太妃开门见山道,“臣媳听说,昨日阿琰来求陛下赐婚旨。其实,是臣媳看中了卫姑娘,那日宫宴上卫姑娘大方知礼,虽从小失母,但家教良好,臣媳甚为喜欢,料想若是母后还在,一定也会喜欢她的。” 弘武帝这才醒过味来,敢情是长孙请的说客? 正欲拿乔,却听长媳又道,“父皇有所不知,臣媳一看见卫姑娘,就不禁想到阿琰,卫姑娘生母早逝,是卫老夫人将其抚养成人,且教养的如此好;回想先王驾鹤西去时,阿琰才不过十四岁,这些年也正是多亏父皇敦敦教导,才叫阿琰长大成人,母后与先王在天之灵,定也感念父皇。” 弘武帝沉默了。 长媳说的不错,长子离世时,长孙才十四岁,少年失父,是多少人难以承受之痛。 唉…… 倘若长子与发妻在世,不知是不是会同长媳一样的想法? “这么多年,你们也受苦了。” 弘武帝沉默许久,终于感叹道,“回去吧,朕自有数。” 徐太妃应是,便叩首谢恩,出了宫门。 回去的路上,婢女月如关问道,“太妃,陛下可允了您所求?” 徐太妃微微一笑,“应是成了。” 嫁入皇家这么多年,她岂会不知,这位公爹的软肋,正是婆母与他已逝的夫君。 当晚,宫中降下了两道圣旨。 第一道是赐田云秀为安王侧妃,送去了安王府与田家。 对于这道赐婚旨,朱光深并无太多喜悦之情,谢恩接旨后,便叫人放去了书房。 自然,重来一回,他此时仍需田家,但田云秀这个女人他上辈子已是厌烦至极,今次重逢,她也依然没有改掉本性,他本不想再要她,哪知此时却不得不要她。 当了一回皇帝,他实在厌恶这种受人摆布的感觉,更加憎恶那背后设计之人。 “朱永琰……” 正在咬牙切齿之际,哪知探子却带给了他另一个消息。 “启禀王爷,陛下刚刚降下圣旨,册镇国公长女为巽王妃。” “什么?” 朱光深一下从座上立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公卫崮之女婉宁,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温脀恭淑,柔明毓德。兹特以指婚皇长孙巽王,责有司择吉日完婚。钦此。” 如同上回卫俊鸿被赐婚一样,随着宣旨官话音落下,卫家上下都是一片惊讶。 卫婉宁也稍感意外。 她虽然相信朱永琰能做到,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毕竟此时距离那晚她同巽王说出口,还不过三天…… 不过,快也有快的好处。 此时圣旨一下,她便成了钦定的巽王妃,朱光深身为叔叔,根本无法来打她的主意了。 “恭喜大姑娘!” “恭喜宁姐儿。” “恭喜大姐姐。” 送走了宣旨官,府中响起一片恭贺声。 下人们脸上都一片欣喜,继母与婶婶们也领着弟弟妹妹们向她道喜,她即将成为巽王妃,一下成了府中身份最为尊贵的人,甚至高过了才嫁过来的锦容。 唯有祖母面色不算轻松。 如今陛下年老,而储君之位却未定,料想不久之后,定会迎来一片明争暗斗血雨腥风,他们原想尽力避开不掺和,如今这道圣旨,却彻底打破了这种希望。 卫婉宁当然明白祖母在担忧什么,便安慰道,“有些事不是我们想躲就躲得了的,祖母放心,我觉得,巽王殿下十分不错。” 卫老太太点了点头。 她虽不愿,但或许长孙女的命格便是如此,好在比起别人,巽王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脾性倒确实不错。 卫崮给下人们赐了赏,时间不早,众人便各回了各屋。 第二日上午,锦容将卫婉宁请去房中说话。 “昨日人多不好说话,阿宁,你可高兴吗?要不然咱们一起想想办法,看看能否有转圜的余地。” 锦容身为皇族,对自家那些叔伯兄弟们再熟悉不过,那些成了家的,谁不是三房四妾,左一个侧妃,又一个侧妃,那些王妃们表面风光,内里的苦楚不知去向谁人说。 她还记得宫宴那日的情景,卫婉宁分明不想嫁入皇家,昨夜的赐婚旨着实叫她担忧了整晚。 卫婉宁笑了笑道,“不必为我担心,今次是我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 锦容很是意外,“你喜欢巽王吗?” 为了不叫好友再为自己担心,卫婉宁点了点头,“喜欢啊,就如同你跟大哥一样,我从小就认识巽王,彼此知根知底,且他在许多事情上都帮过我,我自然喜欢他。” “如此倒还不错。” 见她语气真诚,锦容终于放下心来,想了想,又道,“巽王与俊鸿哥关系好,往后有什么事,我们也好替你说话。” 卫婉宁嗯了一声,眼见锦容面色红润,不禁调皮问道,“新婚夫妇可还好?” 锦容娇羞点头,“很好。” 别看卫俊鸿先前慢热,但成亲这几日就宛若变了个人,每每下了差都赶紧往家中跑,新娘这面色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如今有情人终于成了眷属,卫婉宁了却了上一世的遗憾,但家中之事,却还不能完全放心。 “往后我不能在府中,家中之事,还要烦劳你多操心。祖母年事已高,大夫人性格不够强,二夫人又事事只想自己,重担还需落在你的肩上。”她对锦容道。 锦容点头,“我会用心去料理,叫长辈们少操些心。你且放心备嫁吧,皇家规矩颇多,料想不几日,教养嬷嬷们就该上门了。” 所谓教养嬷嬷,乃是宫中专门在婚前来教导新娘规矩的嬷嬷,十分严格。 随着赐婚旨降下,礼部与巽王府很快确定了大婚日期,来年二月十二。 待过完八月,教养嬷嬷也派了下来,日日居住在卫婉宁院中,与她同吃同坐,实实教导她规矩。 当然,卫婉宁上辈子也经历过这样的日子,加之当过一辈子的皇后,那些规矩早就铭记于心,教养嬷嬷对她也颇为赞赏。 只是一想到不久之后,她会嫁给一个与上辈子完全不同的人,心间还是有些微妙之感。 虽然没有上一世出嫁前的欣喜憧憬,但她仍要成为一个人的妻子,熟悉他的性情,习惯,照顾他的起居。 做此选择虽说身不由己,但她既已选择,便会尽力做好。 田府。 今日是田云秀出阁的日子。 因不是正妻,不能穿正红的嫁衣,眼看身披妃色嫁衣的她,田母忍不住叹气,“要是正妃就好了。” 却遭到田父的眼神警告,“此乃陛下赐婚,且王府侧妃,非一般妾室可比,休得胡言。” 田母一时不敢再说话,田云秀忍住心间酸楚,硬是笑道,“娘不必担心,如今安王府中又没有别人,只有殿下同我。” 这亦是目前她唯一可安慰自己的理由了。 那日事出,有那么多人围观,她清醒过来后恨不得自尽,还好爹为她挣来了机会,虽说并不是她想象中那般,但毕竟,她要嫁给安王了。 安王是谁,当今陛下最年轻的皇子,宫中最受宠的陈贵妃之子,也是她一直以来的目标。 虽然不是正妃,但她还有机会,她相信自己,有朝一日总能实现。 吉时到,她拜别父母蒙上盖头,坐轿出了家门。 没有吹打的喜乐,亦没有来迎亲的新郎,一路安静的到了地方,却见安王府内除过应付式的悬了几个灯笼,亦是安安静静,冷冷清清。 也对,安王如今尚未大婚,如若今次大张旗鼓的娶了侧妃,只怕以后正妃会心生芥蒂…… 田云秀只能如此安慰自己,被丫鬟搀进房中。 她坐在床边,心间试想了无数次等安王来揭她盖头时,她要以什么样的神色面对,她自己也明白,前两次的见面都不太愉快,但如今身份不同,她只要好好表现,应该会有缓和的。 然而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一直等到入夜,房门外都未响起那人的脚步声。 “侧妃,王爷已在前院歇下了。” 派出去的丫鬟回来小心翼翼与她禀报。 “什么?” 田云秀一下揭了盖头,怔的彻底。 天气一日凉过一日,转眼到了重阳。 思及这将是自己在家的最后一个重阳,卫婉宁主动陪同祖母去郊外登高祈福。 而今她身份不同,又有锦容这个溧阳郡主在,为避免人多,一家人便去了只接待女宾的玉清观。 今日正好卫俊鸿不当值,祖母娇妻与妹妹一道出来,他自是要亲自护送,一路都在前头骑马引路,叫人颇有安全感。 卫婉宁与锦容陪着卫老太太一起坐,几人有说有笑,一路倒也不憋闷。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28节 马车很快到了玉清观外。 卫俊鸿负责在寺外等候,娇妻与妹妹陪同祖母入了观中。 卫婉宁自幼与观众白云道长相熟,此番将新嫂与祖母引见道长,几人互相问过安,便来到神像前敬香。 很快,敬香完毕,锦容与卫老太太直起身来,却发现卫婉宁跪在蒲团上闭目祈祷,神色十分认真。 两人虽有些意外,却也没打扰,悄悄离开去与道长说话,顺道捐些香油钱。 周遭安静,卫婉宁全神贯注,默默向神明倾诉心间愿望。 一来希望祖母身体康健,另一桩极为要紧的,便是祈求这辈子不叫大哥牺牲。 时下已是九月,再有两个月,边关战事就会爆发。 上辈子,大哥正是牺牲在了这场战事里。 眼下诸多事情已于上辈子不同,她恳求神明再给她一次机会,叫大哥的命运也得到转圜。 …… 祈祷完毕,她睁开眼睛,才发现殿中只剩了她一人,锦容与祖母她们似乎已经去了院中。 她便也起身准备去殿外,只是未等挪动脚步,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好狠心的女人,只为了心底的一点怨恨,连孩子都不顾了。” 这是男人的声音,她一顿,抬眼去寻找,只见神像后缓缓走出一人,竟是朱光深。 她神色一冷,问道,“此乃女道观,王爷在此做什么?” 却见朱光深冷冷一笑道,“本王来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事?” 卫婉宁警惕道。 “别忘了,你还有孩子,” 朱光深沉沉看着她,“阿耀与安平,你这么快就把他们忘了吗?” 什么? 阿耀,安平…… 卫婉宁心间一震,瞬间反应了过来,“原来,你也是……” 是的,如若眼前的男人不是重来,怎会知道这两个孩子的名字。 “原来你还记得他们?” 朱光深却冷笑一声,“既然记得,为何这辈子连出生的机会也不肯给他们?他们是你与本王的孩子,你与本王都有重来的机会,可怜他们却没有。你从重来到现在,就没有想过他们吗?天底下,只怕没有比你更狠心的母亲……” “住口!” 卫婉宁已经忍不住开始颤抖,“你没资格提他们,更没资格说我狠心!” 她胸前剧烈起伏,显然已是怒极,朱光深见状,却忽然换了语气。 “阿宁,我知道上辈子我有诸多不对,辜负了你的深情,也叫孩子们受委屈了,但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会好好改过,好吗?” “我已悔过,今生绝不会犯从前的错误,我会好好抚养阿耀与安平,但只求你,再给他们一次出生的机会……” “住口!” 卫婉宁再一次呵斥。 她自以为上辈子已烟消云散,却在听见两个孩子的名字时,再次忍不住激动起来。 “你没资格提他们,更没资格指责我。” 她冷冷看着眼前的男人,“你不配做他们的父亲,这与我无关,不用绑架我,你若真想赎罪,待百年之后,亲去他们面前赎罪便是。” 她冷声道,“你也该知道,我已经不是上辈子的那个傻姑娘,你可以悔过,但我也可以不原谅。我不爱你,更不会再嫁给你。” 不原谅他,不爱他…… 朱光深眸间骤冷,咬牙道,“朕做错了什么,古往今来哪个帝王没有三宫六院?不管朕有多少女人,却从未想过要动你的皇后之位,也从未想过要动阿耀的太子之位,这些还不够吗?朕对你还不够真心,还不够好吗?你在想什么?你这个女人到底想叫朕怎样?朕这辈子不再要别人,只要你一个,总可以了吧?” “闭嘴!” 卫婉宁冷笑道,“你不配,你根本不配!不要再同我提以前的事,也不要再同我替孩子,你根本不配!” 语罢不再与他多说,径直夺门而出。 一路疾走,可心间依然在疼痛,离开了那个令人厌恶的男人,目中的泪珠终于忍不住跌落下来。 她想尽快找到锦容与祖母还有大哥,此时或许只有他们才能给她温暖,可她忽然觉得有些不认识眼前的路了,她有些害怕,难道又回到了可怕的前世? 眼前又浮现出一双儿女的笑脸,她陷入无尽悲痛之中,眼泪如洪水决了堤,止也止不住。 正在这时,忽然有只手拉住了她。 她迟钝回头,见那人长身玉立,眉目如画,眸中似乎满是悲悯的看着她。 她恍惚一下,终于反应了过来,这是她今生的要嫁的人,巽王朱永琰。 第27章 这一眼,将卫婉宁拉回到了眼下。 她终于意识到,那些痛苦都已经是遥远的上一世,并非现在。 脑间理智一点点回归,她迟钝的抹去眼泪,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问道,“殿下怎么在这里?” 朱永琰满目复杂,只问道,“你还好吗?” 卫婉宁又是一怔。 他,怕不是已经听见了方才她同朱光深的话? 不错,如果不是已经听见,怎么会这样问她,这样看她? 看来,有必要好好解释一下了。 她叹道,“我有话同殿下说。” 卫婉宁每年都会来这玉清观为生母祈福,对此再熟悉不过,带着朱永琰走了几步,来到一片观后一处无人之地。 周遭清净下来,那青年却依然神色复杂,所幸她已渐渐回归冷静,理了一下思绪,主动开口道,“殿下可是听见了方才我与安王的话?” 朱永琰没有否认,点了点头,又解释道,“本王今早从青州返回,方才路过山下,见到卫府车辆停在此,便想上来看看,并非有意偷听。” 是的,他方才上山时发现了安王的踪迹,怕对她不利,便一路暗中相随,却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 “殿下是不是想问我什么?” 卫婉宁又道。 朱永琰微顿,想了想,颔首道,“若你想说,我愿洗耳恭听。” 卫婉宁点了点头,平静道,“小女要告诉殿下一些事,希望殿下冷静听完,不要惊慌。小女曾活过一回,那时未擦净双眼,嫁给了安王,等付出所有后才发现自己不过被利用,一双儿女也先后夭折,最后自己也撒手人寰……” 她努力压下痛楚,道,“大约是上天怜我,叫我又活了一回,我不愿再走上辈子的老路,所以处处躲避安王,却没想到原来他也是重来的,且并不肯对我放手。” 是的,若非今日朱光深亲口说出,她依然不会想到这个可能。 毕竟上辈子到了最后,二人已是反目的地步,她甚至逼他杀了心爱的宠妃。 在卫婉宁看来,如若朱光深也重生,定不会再来求娶她。 直至现在她才醒悟,原来朱光深今次如此歇斯底里无所不用其极,并不只是因为她的出身,她们卫家的兵权,也是因为他在当过皇帝后的那种可怕的占有欲。 她曾是他的正妻,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正妻再嫁给别人,此乃莫大的羞辱。 然卫婉宁不知,面前的青年此时心间的所想。 方才看她无助落泪,看她被那禽兽肆意攻击痛楚,他不知有多想冲进去将朱光深亲手杀死,再告诉她,其实上辈子她死后不久,他便起兵打进了京城,朱光深也并未落得好下场。 但他心间明白,她其实尚未全然从上一世的阴影中走出,此时坦诚,并不是好时机。 所以朱永琰忍住了已到嘴边的话,只看着她向自己坦诚道,“很抱歉,小女其实并非真心爱慕殿下。小女想嫁给殿下,也只是为了摆脱安王的纠缠。小女自知配不上殿下,只是眼下赐婚旨已下,小女与殿下暂时无法回头。” “所以呢?” 他隐约预感她要说些什么。 果然听她道,“但小女是真心想帮殿下继承大位,殿下放心,待他日事成,您大可废黜小女正妻之位,另册封心爱女子,小女绝无怨言。” 朱永琰眉间一凝,“你果真这样想?” 卫婉宁点头,“此乃小女真心话,小女亏欠殿下如此多,只希望尽力偿还。” 朱永琰沉默了。 良久,方开口道,“其实,你不必同我说这些。” 卫婉宁一证,却见对他又笑了一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无需眼下就将分别之事想好,未准会有变化。” “什么……变化?” 卫婉宁并不是很明白。 朱永琰却转而道,“其实你无须太过在意过去,那并不是你的错,今生想重新选择,也是人之常情。” 卫婉宁微顿,方察觉有些不合常理的地方听见她是重生的,他竟然毫不惊讶。 正觉得奇怪,却听门外有人在找她,“阿宁?” 似是锦容的声音。 她只好暂且停住话题,往观中走了走,应道,“我在这里。” 锦容瞥见她,终于松了口气,“我还奇怪,怎的才出去一下就不见你的影子……” 话未说完,却又看见了一旁的朱永琰,锦容吓了一下,“殿下怎么在这里?” 朱永琰只好顺口撒了个谎,“今早才从青州返回京城,方才路过山下,想起今日重阳,便想上山来看看。” 锦容“哦”了一声,忍不住挑眉。 真的这么巧?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29节 不过她也是过来人,也并未过多打趣揶揄这个大侄子,只提醒卫婉宁道,“祖母在外头等你。” 卫婉宁点头,只好先同朱永琰告别,未等张口,却见对方递给她一包东西,“从青州带回的干柿,听说你爱吃,不妨拿回去尝尝。” 干柿? 她迟钝接过来,未等道谢,对方却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锦容吃吃笑道,“大老远来送柿干?今天才知道巽王原来这么会疼人,阿宁你可有福气了。” …… 从玉清观归来后,雪梅与雪雁发现,姑娘的笑容比从前少了许多。 且眼看大婚临近,她不着急备嫁事宜,而是专注抄经读经,心间似乎在为什么人祈福。 雪梅好奇问了一句,她却只道,“为我亏欠的人。” 阿耀与安平,她上辈子的一双儿女。 虽然那日没有被朱光深蒙骗,但她的心到底被撕开了一道伤口。 是的,她若再选择朱光深,阿耀与安平便也有重活的机会,但她实在不愿再面对那个虚伪薄情的男人,所以只能与孩子们无缘了。 她忍不住自责,她到底自私了些。 如此煎熬下,她只能替两个孩子抄经祈福,祈求神明叫他们投生到美满的家庭,不再如上辈子那般短命。 …… 九月匆忙而过,入了十月。 依然礼部拟定的婚期,再有半月,便是卫婉宁出阁的日子了。 哪知就在此时,边关忽然起了战事。 如上辈子一样,此次依然是匈戎举兵进犯边境,却比上辈子足足早到了一个半月。 战事紧急,战报凌晨送进宫中,早朝之时,弘武帝便下令镇国公卫崮领兵出征。 卫婉宁听到消息,旋即来到大哥房中。 “大哥,今次你可不可以不要出征?”她一脸焦急。 卫俊鸿正在收整衣物,闻言诧异道,“为何?我今早已向陛下求旨,遂父亲三叔一起出发了。” 堂堂卫家儿郎,怎能眼看长辈上前线,自己躲在家中做缩头乌龟? 卫婉宁也知道这法子行不太通,便又道,“那你答应我,千万不要去黑熊岭。” “黑熊岭?” 卫俊鸿又是一愣,此乃天山脚下一个不知名的山沟,妹妹怎么会知道? “为何?” 他自是又问道。 卫婉宁语声坚定道,“黑熊岭一向为匈戎据点,且地形险峻,那匈戎人诡计多端,极有可能在那里设下陷阱,一旦中计,难以逃出生天。” 这是上辈子大哥牺牲后她从朱光深口中听到的战报,大哥正是被那狡猾的匈戎人引至黑熊岭陷入困境,为了能叫麾下将士逃出,自己引开敌人,不幸牺牲。 此时锦容也正在房中,闻言吓了一跳,忙也劝夫君道,“那你千万小心些,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卫婉宁也赶忙再劝,“郡主嫁来才不过两月,大哥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她着想。” 卫俊鸿终于点了点头,“我会注意,你们不要担心。” 虽然大哥应下,但卫婉宁仍不太放心,想了想,索性换了身男装,去了巽王府。 她一个女儿身所说的话,或许大哥并不会真正放在心上,但巽王知道她是重来的,定会相信她,若有他再去劝两句,大哥应该会重视。 哪知到时却见,巽王府中也是一片忙碌景象,下人们捧着东西来来回回,似在收整行李,还有侍卫们身披盔甲整装待发。 她来到朱永琰面前,未等开口一问,却听对方先问她,“你怎么来了?” 自打上回玉清观分别,两人至今才再见,加之那时情景,此时彼此心间都多少有些不自在。 但卫婉宁此时顾不得这些,忙答道,“小女有一事想求殿下帮忙。” 朱永琰问,“何事?” 她凝眉道,“上辈子我大哥在今次战事中牺牲,牺牲的地点叫黑熊岭,我本想阻拦大哥上战场,但您也知道我大哥的性子,我方才也已经提醒过他小心这黑熊岭,但只怕我身为女子人轻言微,所以能否请殿下也帮着劝一劝大哥?他最在意您的话。” 却见朱永琰道,“待去到肃州,我会随机应变,你可放心。” 卫婉宁一顿,什么叫“待去到肃州?” 难不成他也要出征? 可上辈子,他明明没有参与此场战事的。 见她一脸诧异,朱永琰笑了下,“陛下今早也指派了本王出征,本王稍后会与你父兄一起出发肃州。” 语罢稍顿,他又试着问道,“阿宁,你可担心本王会牺牲?” 卫婉宁一顿,忙道,“殿下为何要说这样的话,您是小女即将嫁的夫君,小女当然担心。” 朱永琰面上浮起笑意,道,“有你此话便足够,本王定会与俊鸿平安归来。” 战事紧急,待收整好行李,众人便要离京赶赴战场。 卫家最小的两个公子卫俊麟卫俊良还不足十岁,自然不能上战场,只能留在家中。 除过他们,其他人都蓄势待发。 偏在此时,薛氏跑到大伯子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恳求,叫卫俊英也留下。 理由是大房二房都留了男丁在家,而二房只有卫俊英一个,他又尚未娶妻生子,一旦出些什么意外,只怕二房要断香火。 事态紧急,卫崮没空与这个弟妹多浪费唇舌,见她说得也有些道理,便点头应了,叫卫俊英留下。 薛氏大喜,卫俊英却急了,眼看大伯三叔及堂哥都上了战场,他却留在家中做缩头乌龟,这怎么行? 卫婉宁从巽王府回到家中时,二房母子俩正闹得不可开交。 雪梅雪雁悄声嘀咕,“这都什么时候了,二夫人怎么如此不懂事……” 卫婉宁却并未放在心上。 因为她知道,就算二婶再怎么阻拦,二哥今次还是要去的。 上辈子便是如此。 不过中午,大军已经出发。 卫府安静下来,薛氏也放了心,暂且回了房歇息。 别说,跟儿子吵了一早上,也是够累人。 但她没想到,她前脚才走,卫俊英后脚便出了门。 卫俊英来到马房挑了匹身强体壮的骏马,连行李也没带,骑上就出了门。 他算过,眼下大伯他们还没走多远,只要他奋力追,用不了多久就能赶上。 战火起在遥远边关,京城丝毫未受影响。 卫俊英一路绕过熙攘人群,又走一阵,忽然听见不远处的巷子里有女子喊救命。 他忙勒马前去查看,见竟是几个壮男在拉扯两个少女,看模样像是一主一仆。 虽着急赶路,但他也还是下了马,不过几下拳脚,便将那几个壮男打翻在地,将主仆俩解救了出来。 两个姑娘忙向他道谢,并主动问道,“敢问英雄尊姓大名?” 他却顾不得多说,又翻身上了马道,“前头便有巡逻的差役,你们可向他们求助,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 便一扬马鞭,继续往前走了。 因着这突如其来的战事,卫婉宁的婚期只能推迟。 经历过不知多少战争,镇国公府中众女眷似乎淡定多了,除过发现儿子偷跑的薛氏哭了那么一两日,其余人都如常生活。 只有锦容是才嫁入府的新媳妇,尚未适应独守空房的日子,一有空就去找卫婉宁说话, “也不知他们到哪了?听闻边关寒冷,是不是早已经下过雪了?俊鸿哥带的衣裳不多,冻着怎么办?” 卫婉宁笑着安慰道,“军中会统一发放衣物,大哥不会冻着的,放心。” 锦容只好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她,“阿宁,你上回说的黑熊岭,果真那般可怕吗?也不知俊鸿哥听进心里了没有?” 卫婉宁闻言顿了顿,道,“放心,大哥定会平安的。” 就算大哥没听进她的话,巽王也一定听进去了,他一定会劝阻大哥的。 夜深人静,朱光深仍未离开书房。 “王爷,军中已安插好人,会见机行事。” 探子禀报道。 朱光深颔首,又发话道,“告诉他,若有机会,将巽王一并除去最好,但切忌要小心,万不可打草惊蛇。” 在他看来,巽王今次主动请命赴战,应正是受了那日玉清观中的刺激。 常言战场凶险,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怎能错过?m.xδ1贰3.org 探子应是,又趁夜色离开了王府。 战况紧急,大军日夜兼行十几日,终于抵达肃州边境。 此时,匈戎已经烧杀掠夺了好几个村子,事态紧急,大军立时上阵杀敌。 经过约莫半月的苦战,终于将进犯的匈戎人暂时驱除境外。 但谁都知道,匈戎一向奸诈狡猾,若不将他们大损重创,他们还会卷土重来。 经过深思熟虑,卫崮将大军兵分两路,一路留下对付还在边境的匈戎人,一路主动出击,杀向天山下匈戎人的老巢。 因着巽王身份高贵,卫崮打算将其留在营中。 哪知对方却主动要求,同卫俊鸿卫兴一道去杀匈戎人老巢。 朱永琰言辞肯定,加之身份在上,卫崮只好让他去了。 起初,卫三爷卫兴也有些担心,毕竟巽王才跟自己的大侄子一般大,且是头一回上战场,莫不是不知战场凶险好大喜功,才主动请战,且还主动要上前线?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30节 但没过多久他就发现,对方竟对天山周围的地形十分熟悉,且行事十分沉稳,分明不似头一次上战场的人。 在其带领下,不过两战,就已重创匈戎八千人,打的这个好战的民族一时缩在营中,当起了乌龟。 这般丰厚战果令军中士气大振,卫俊鸿觉得,该乘胜追击,趁匈戎毫无还手之力,将他们赶尽杀绝。 朱永琰指着地图上的一处,与他道,“要想杀到他们近前,必须要经过此处,但此处地形险峻,一旦对方有埋伏,我们将损失惨重。” 卫俊鸿看清那处地名,不禁一怔,黑熊岭? 他记得临行前妹妹曾提醒过他,说得也是同巽王一样的话。 一旁,卫兴主动问道,“那殿下可有什么好主意?” 朱永琰道,“前几年匈戎接连内战,国力损耗巨大,而今他们胆敢再次犯我边境,也是因为国力亏虚,平民挨饿,无法之下的铤而走险。他们的粮草撑不了几日,再等几天,他们会主动出击,到时我们可引出对方全部兵力,好过冒进。” 这个主意好! 卫兴立即表示赞同,眼见如此,卫俊鸿也只好放弃了念头。 又过了几日,果然如巽王所说,匈戎人忍不住主动出击了。 而卫家军早已等候多时,立即上前迎战。 只是在出战前,朱永琰忽然命卫俊鸿的副将常周田留在营中。 常周田虽然不满,但军令在上,只好遵守。 大军前线杀敌,营中颇有些冷清。 常周田想了想,回到帐中悄悄写了封信。 没成想,就在他落笔的那刻,帐帘忽然被掀开,巽王的亲卫梧直梧平走了进来。 第28章 眼看一天又是一天,当京城落下了初雪之时,远方的好消息传来了。 “大军杀敌五万,匈戎主动派出使者议和,咱们大胜了!” 锦容才打娘家礼王府回来,下了马车顾不得歇息,便跑去卫老太太堂中,激动的向众人宣布喜讯。 “太好了!太好了!能过个团圆年了!” 乔氏薛氏祁氏几个面露欣喜,卫老太太闭目念了声“阿弥陀佛”,也终于露出笑来。 卫婉宁却还不能全然放心,急问道,“那父亲三叔大哥二哥他们可都还好?” 却见锦容使劲点头道,“好,他们都好着呢!我父王今早才从朝堂回来,战报上说,咱们损失寥寥,公爹三叔俊鸿哥俊英还有巽王,他们都好好的。” 老天保佑! 卫婉宁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他们都好好的,都好好的! 上辈子的噩梦,终于避过了。 此时已近十一月末,为安抚征战的将士们,弘武帝命大军班师归巢。 又是一路急行,半月后,卫家军抵达京城。 自大胜的消息传开,他们这一路无不受到百姓欢迎,而京城的气氛尤为浓厚。 打入城门开始,路边便挤满了百姓,皆是为了争相目睹英雄们的雄姿。 巽王骑马走在最前,其次是卫崮,卫兴,卫俊鸿卫俊英兄弟。 虽则正值隆冬,但没人感觉寒冷,走了一路,家门近在眼前,他们心间都被温暖及畅快包围了。 经过战场上的历练,卫俊鸿卫俊英兄弟都成熟不少,尤其卫俊英,眉目间彻底褪掉了少年的稚气,十分俊朗威武。 此时已经入了腊月,年关在即,有不少百姓出门采购年货。 今日杨家二姑娘杨雪茹也带着丫鬟春燕出来采买丝线。 虽是没有多远的路,杨雪茹还是坐了软轿,只是出门还没走几步,正碰上将士入城,街道被百姓挤得水泄不通,他们只好停下等候。 春燕见热闹,忍不住好奇挤到前面观望,眼瞧着骑马的将军们越走越近,待望见卫家二郎的脸庞时,她忽然眼睛一亮,匆忙跑回轿前禀报道,“姑娘,找着了找着了!” 杨雪茹奇怪撩帘道,“找着什么了?” 春燕激动的语无伦次,“恩公,恩公找着了!就是,就是当初救我们的恩公!原来就是出征的将士!是卫家军!” 入城之后,将士们率先去参拜君王,弘武帝十分高兴,不禁亲自到宫门外迎接,还下令宫中大摆庆功宴,为功臣们接风洗尘。 入夜,集贤殿中灯火辉耀,弘武帝做东,朝中重臣作陪,只为招待巽王及卫家军中众人。 开场酒喝过,弘武帝的目光便落在了近前的长孙身上。 有日子不见,思念之情毫无掩饰的从这位祖父目中流出。 卫三爷心间一动,立时主动开口道,“启禀陛下,今次出征,功劳多半应归于巽王殿下,殿下通晓兵法,沉着稳重,令臣等十分敬佩。” 弘武帝颔首,不无动情的对长孙道,“当初你请命出战,朕心间无不忧虑,唯恐你有所闪失,只怕无法同你祖母父亲交代。没想到你没令朕失望,他们天上有知,也会为你欣慰。” 朱永琰谦谨恭敬道,“谢皇祖父,孙儿身为朱氏子弟,为朝廷百姓出征,乃是应尽之责,实不敢居功。” 弘武帝愈发满意,慈爱笑道,“好,好,朕没有看错你!,来,上酒。” 宫人们赶忙将酒斟满,宴间又是一轮举杯。 弘武帝喝的红光满面,搁下酒杯,又对卫崮说,“此次出征耽搁了他们的婚事,如今你们既已回来,就叫礼部尽快拟定新日子,赶在年前把喜事办了吧。” 虽然很有些不舍女儿,但君王发话,卫崮只能应是。 朱永琰赶忙道了声,“谢皇祖父。”看来十分欣喜。 而一旁,朱光深却暗自捏紧了酒杯。 不知怎么回事,今次不仅朱永琰完好回来了,卫俊鸿也是毫发无伤。 安插的人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有君王发话,礼部很快重新拟好了吉日。 因要避过正月,时间不免匆忙了些,腊月二十二,新人成婚,正好过年。 虽没剩了几日,但早在出征前,两府便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几日筹备的时间,也算是绰绰有余。 唯有卫崮与卫俊鸿才出征归来,颇有些舍不得卫婉宁,但圣旨在上也只能遵从。 眼看几日匆忙而过,便到了卫婉宁出阁的日子。 早起梳妆披嫁衣,拜别祖母父亲及其他长辈,这些事,她上辈子已经经历过。 而今再做,依然满是不舍。 老祖母与她语重心长道,“今后便是王府中人,当孝敬太妃,辅佐殿下,早日为殿下开枝散叶。” 卫婉宁点头应是,也对祖母道,“而今家中安好,您也当放宽心,好好颐养天年。” 而今大哥顺利凯旋而归,家中又有锦容坐阵,料想祖母应该会比上辈子长寿的。 卫老太太颔首道好,目中仍有不舍。 但那迎亲仪仗已经来到,卫婉宁只好盖上盖头,被扶上了婚辇。 喜乐吹打一路,引来无数百姓围观。 众人除过惊叹高头大马上新郎的英俊,更是羡慕婚车中的新娘。 这位王妃出身显赫高门,而今又嫁入王府为王妃,真是一路握着金钥匙。 热闹一路,婚辇驶入巽王府。 礼炮声声中,卫婉宁被搀下马车,垂目透过喜帕边缘,能看见那人正红绣金线云纹的袍角。 从今日起,他是她的夫君了。 怀着依然有些复杂的心绪,她随他缓步往前,耳听了一路恭喜声,来到堂中行礼。 待礼毕,二人终于入了后院正房。 一路红毯,房中亦是铺天盖地的红色。 自先王薨逝,今次乃是五年来巽王府头一回办喜事,府中上下欣喜溢于言表,每一样摆设都看得出用了心思。 皇长孙大婚,无人敢忽视,此时的新房中站满了皇家女眷及宗妇们。 卫婉宁坐在榻边,盖头很快被挑起,她下意识的眨了眨眼,对上一张光风霁月的面容。 朱永琰双眸幽深沉静,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望着她,良久,赞叹道,“真好看。” 身后顿时响起一片笑声,二公主打趣道,“瞧瞧,果然是头一回娶媳妇,新郎都看傻了!” 大公主也道,“郎才女貌,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其余人,如宁王妃,顺王妃等,虽从前与卫婉宁结过怨,但而今成了一家人,且还是陛下亲赐的婚事,只好也跟着附和。 喜娘端来合卺酒,在众人目光下,新人交臂饮下。 外头宴席已开,宗妇与新郎该去参宴了,临走前,朱永琰对娇妻道,“休息一下,想吃什么只管吩咐膳房。” 一双眸子深情的能掐出水来,声音不知有多温和。 卫婉宁点了点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知是不是被酒刺激,脸也有些微微发烫。 简单吃了些午饭,时间还长,卫婉宁却没有歇息,先将房中丫鬟叫到面前,询问婆母徐太妃的喜好。 她上辈子与这位太妃没什么接触,眼下成了婆媳,自该认真对待。 只听丫鬟道,“太妃喜静,平素多居于自己院中,念念佛经或做些女红,太妃针线极好,王爷从小的贴里寝衣都是太妃亲手缝制的。” 卫婉宁了然,心间一时羡慕又惭愧。 羡慕的是朱永琰从小到大都有亲生母亲做衣裳,惭愧的是自己的女红并不算好,长这么大还从未能缝起一件像样的衣裳。 她略想了想,心间定好了主意,便叫丫鬟退下,躺下歇了会儿。 外面宴席还早,不到天黑,朱永琰是不会过来的。 巽王府真是久未这样热闹过了,大喜加上先前的大胜,又临近年底,朝中内外欢欣鼓舞,一干王公大臣们从晌午喝到日暮,眼看已经挂起了灯笼,还未尽兴。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31节 眼看冷月越升越高,时间已是不早。 宁王年纪最大,率先撤席告辞,他一走,顺王也支撑不住,打算撤席回府了,朱永琰来送,被他直着舌头一顿醉话,“你,你,你小子……有福气,比我好哇……我,我命苦……” 说着竟还悲从中来,目中滚起了泪珠。 朱永琰哭笑不得,忙唤来侍卫将五叔扶进马车里。 顺王一走,怀王也跟着走了,朱永琰接连送完人,回到宴间,只见朱光深依然在饮酒。 他未打算多理会,只是行至近前时,只听对方低声道了句,“那日你都听见了吧?” 朱永琰顿足,道,“六叔说什么?” 眸中已然转冷。 朱光深冷笑一下,“你不嫌弃她?她曾嫁过本王,还曾为本王生过一儿一女……” 面上挂着诡异的笑容,边说,边将一杯酒送进口中。 朱永琰也冷笑道,“那,你又是如何叫她心死,这辈子对你避之不及的?” “你……” 朱光深怒摔了酒杯。 他二人的位置离旁人稍远,原本无人注意叔侄俩的神情,被酒杯落地声一惊,众人顿时纷纷看了过来。 朱永琰抬高声音发话,“六叔醉了,来人伺候。” 侍卫们立刻走来。 在朱光深抬步前,他又低声道,“而今她是我的妻,离她远些。再敢伤她,别怪我无情。” “你……” 朱光深气得咬牙,却只能眼睁睁看他走入席间举杯。 朱光深怒摔酒杯一幕发生时,卫婉宁正在沐浴。 沐浴完毕,换上寝衣,她继续回到榻边等候。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的心也悄然紧张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却听门外响起一阵厚重的脚步声,丫鬟们纷纷行礼唤着王爷,紧接着,门被推开。 朱永琰出现在了面前。 依然是行礼时的一身喜服,面庞也依旧那般俊秀,只是大约因为喝了酒,面颊微微染着些红色。 卫婉宁起身行礼,“妾身见过王爷。” 他嗯了一声,“免礼。” 而后又咳了咳,似乎不知要说些什么。 还是卫婉宁主动询问,“王爷可要沐浴?” 他又嗯了一声,见有丫鬟要上前,立时吩咐道,“本王自己来就好,你们退下吧。” 众人应是,包括雪梅雪雁在内的丫鬟们纷纷退了下去,主动为二人关好了门。 房中只剩两人,卫婉宁身穿寝衣,乌发绾在一侧,灯火映照下,显得肤若凝脂,白皙诱人。 朱永琰喉头暗滚,哑声道,“本王去沐浴。” 语罢匆忙进了净房。 快速洗了一通,换上寝衣回来,只见殿中灯火幽暗,而美人已经躺去了榻上。 他便也直接去了榻上。 身后床褥塌陷一块,紧接着,一只手臂从颈下穿过,将卫婉宁带进一个宽大的怀抱中。 她心间一滞,却听男人低哑的声音响在耳边,“睡了?” 她正在考虑怎么回答,结果那人轻笑一下,将薄唇覆上了她的耳朵。 卫婉宁一怔,瞬间浑身鸡皮疙瘩皱起。 然他十分热烈,没容她推拒,已经辗转到了脖颈。 电光火石之间,她只觉浑身一阵颤栗,下意识的使了大力,一下将他推开了。 朱永琰此时正情迷,原本怕压着她,没用多大气力,此时被她一推,顿时毫无防备的朝头仰去。 暧昧的红烛摇动中,忽然听见“咚”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男人“嘶”的一声。 卫婉宁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莫不是叫他磕到了头? 这还了得,这可是他们的大婚之夜。 她赶忙叫了声王爷,“您没事吧?” 却见他一手捂着后脑,微敛长眉,像是很痛的样子,嘴上却道,“没事。” 顿了顿,又问她,“为何要推?” 卫婉宁咬唇。 是啊,她为什么要推他?洞房花烛,夫妻合卺,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可她…… 说实话,上辈子自从有了安平后,她便再没有同男人亲近过,及至现在,已经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是她还未能完全放下前世,方才他亲近的感觉,无不让她想起前世同朱光深时的情景。 她有些怕。 方才推他,大约是本能的排斥。 但她无法如此回答他,只能道,“妾身有罪。” 朱永琰一怔,顿了顿,将手放下,缓声道,“没关系,是本王急了些。等你准备好了再说。” 语罢轻咳两声,又道,“天晚了,早些睡吧。” 先主动躺了下来。 卫婉宁应是,也躺了下去。 两人相隔约有一尺远。 大约觉得有些尴尬,他又主动起身吹熄了烛火。 一时无人开口。 沉默中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又响起他的声音。 “阿宁,抱一下可以吗?” 语气卑微到近乎恳求。 卫婉宁一怔,无法将拒绝的话说出口,只好轻轻嗯了一声。 须臾,便有一只大手伸过来,如先前那般,将她拢住了。 却不再有下一步的动作,下身也克制的与她拉开了些距离。 卫婉宁心间复杂。 一夜过去。 稀薄晨光渐渐透进床帐中,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卫婉宁睁了睁眼,看见正红的帐顶,忽然想起这是在哪里,赶忙坐了起来。 一旁,朱永琰正在下床,见她醒来,道,“吵醒你了?” 她摇了摇头,声音尚有些嗡浓,“殿下,现在是什么时辰?” 大婚第二日,她需拜见婆母,还需入宫面见弘武帝,万不可起迟。 却听他唔了一声,“时辰还早,不急。” 说着立起了身来,又顺手将床帐挂了起来。 榻上光线又充足了些,卫婉宁也打算下床,只是才掀起被子,却看见了一样东西。 是昨夜婢女们放在榻上的元帕。 昨夜二人并未行夫妻之实,这张元帕自然还是干净如初,她拿起握在手中,思量该如何处理。 未等拿定主意,朱永琰看在眼中,将帕子从她手中抽了出来,回身在房中找了把剪刀,在小指上轻轻一划,又在帕子上抹了抹。 顷刻间,洁白的元帕便染上了血色。xs一23.net 卫婉宁迟钝在床上看他做完一切,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割破了自己的手,顿时吓了一跳,道,“殿下……” 却见他竖了个手指在唇边,示意她噤声,而后笑道,“本王去练会儿剑,你先用饭更衣,稍后一起拜见母妃,再入宫面圣谢恩。” 卫婉宁点了点头,便见他大步出了房门。 丫鬟们随之进了房中,见她也已经起来,忙伺候她下床穿衣。 有人看见了元帕,红着脸拿去给了在外等候的嬷嬷,卫婉宁余光瞥见,面色如常,心间却有几分复杂。 洞房花烛夜,她却没有与夫君洞房,还要夫君替她遮掩…… 她是不是有些太矫情了。 第29章 卫婉宁穿好大衫配好翟冠,朱永琰已从前院回来,也已更换了蟒袍,因为天冷,又在蟒袍外加了一件鹤氅,更显威仪俊朗。 见她也已装扮完毕,他眸中带笑道,“很美。” 卫婉宁面颊微红,“谢王爷。” 语罢二人便一道去了婆母徐太妃的院里。 “儿拜见母妃。”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32节 “臣媳拜见母妃。” 到了地方,夫妻二人先行大礼。 徐太妃笑着颔首,“地上凉,快些平身吧。” 二人奉上侍女们端来的热茶,徐太妃各自饮过,又叫月如取来一只玉镯,递给卫婉宁道,“这是当年仁德皇后赐与我的,今日该送到你手上。” 仁德皇后之物,有多贵重自不必说,卫婉宁忙道,“如此贵重之物,臣媳怎敢收?” 徐太妃笑道,“此乃朱家长房长孙才有的,你拿着,等将来有了儿媳,也如我一样,将它传下去便是。” 原来如此,卫婉宁只好应是,双手接了过来。 要紧事已经办完,徐太妃又发话道,“你们还要入宫,别耽误了时间。” 二人便应是,又乘车去了宫中。 前些天边关大胜,加之今年又是个丰年,临近年底的这几日,朝堂上全是报喜的消息。 弘武帝心情不错,朱永琰与卫婉宁到时,才高高兴兴用完早膳。 “启禀陛下,巽王与巽王妃前来请安。” 御前大太监江顺道。 “宣。” 弘武帝一口应下,隔窗遥遥看见长孙两口子走近,心间愈发欣慰。 只不过,就在二人踏入殿中之时,他又收了笑,故意绷起了脸。 “孙儿,孙媳叩见皇祖父。” “平身。” 连声音也故意沉了起来。 二人立起身来,见他不露喜怒,神色也不由得严谨起来。 弘武帝打量一遍长孙,又将目光落到孙媳卫婉宁身上,沉声问道,“朕将你赐婚给巽王,你心间可愿意?” 卫婉宁一听便明白了,这位老人家其实是在同她拿乔。 她便谦卑应道,“小女自是不胜欣喜。” 却听弘武帝轻哼一声,“那,巽王如何?可是你心间的如意郎君?” 卫婉宁险些要笑出声来,使劲憋了憋,做出低眉顺眼的样子,“巽王殿下才貌超绝,雅人深致,十分有陛下之风,孙媳能嫁给殿下,实乃三生有幸。” 话音落下,头顶的君王面色已有些松动。 她又道,“孙媳从前年幼无知,还好陛下宽厚仁慈不计前嫌,孙媳在此叩谢陛下天恩。” 语罢又主动跪地,行了遍大礼。 弘武帝终于满意了,再也压不住眉眼,露笑道,“孺子可教。而今既已成家,往后好好过日子便是。” 朱永琰陪着娇妻一同应是。 弘武帝又说了几句,见外头天冷,便叫他们回去了。 眼看二人背影渐渐远离,弘武帝的笑意也终于不再遮掩,全数露了出来。 长孙如今成家,也成了大人了,他老人家真可谓劳苦功高。 江顺察言观色,忙凑上前说好听话,“巽王殿下与王妃真是天造地设一对璧人。” 弘武帝捋须道,“不知朕何时能否抱上重孙。” 卫婉宁跟着朱永琰回到王府,又有管家领了各路管事丫鬟前来拜见,如此忙活一番,已是晌午。 朱永琰早去了前院,她自己用过午饭,稍歇一阵后,去了婆母院中。 “母妃。” 迈进堂中,见婆母正在窗下绣花,她便先唤了一声。 而身后,雪雁雪梅手捧着两盆茶梅。 徐太妃见是她,忙搁下手中花撑,应道,“快来坐。” 她来到近前,同婆母解释道,“这是王爷养的花,今早正好开放,方才吩咐臣媳给您搬两盆来。” 徐太妃叫人接过摆去一旁,道,“说来,王爷也不知何时新起的爱好,原本自小只喜欢舞刀弄棒的人,忽然爱起了花草。” 卫婉宁心间意外,原来朱永琰并非一直喜欢花草?:ノ亅丶說壹23 面上却夸道,“殿下花养的甚好,臣媳从前有幸去过白塔山下的庄园,那里有条回廊,满是极难成活的珍贵兰花。” 婆母又笑道,“去年从云南请了许多花匠,费了大半年的功夫才把那些花养活,而今天冷,也不知怎么样了。” 卫婉宁,“……” 什么,花匠? 她还以为,是他自己养的。 好吧,某人养花高手的形象也瞬间破灭了。 丫鬟端了茶点上来,她在婆母身旁坐下,眼见花撑上才绣了一半的花,不由眼睛一亮,“这是墨兰吗?母亲绣的真好。” 徐太妃颔首,“是墨兰,闲来无事,绣条帕子。” 卫婉宁惭愧道,“臣媳自小便手笨,从未绣过像样的成品。” 自小没有亲生母亲教导,她不善女红也在情理之中,徐太妃道,“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语罢便叫丫鬟取了另一幅花撑来。 午后无事,婆媳二人坐在暖榻上,一个教一个学,卫婉宁聪慧,没过多久,就将针法学得差不多了。 见她一脸认真,徐太妃身边的高嬷嬷笑道,“王妃聪慧能干,以后府上有了小世子小郡主,也可以穿到亲娘做的衣裳了。” 卫婉宁微微一顿,又想起今早朱永琰帮她作假,心间不禁有些复杂。 却听徐太妃笑道,“有的人爱好女红,有的人爱好别的,左右有针工局,做不做衣裳不当紧。” 算是替她找了后路。 卫婉宁惭愧又温暖。 今日小年,婆媳俩绣了一会儿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徐太妃索性叫膳房上了暖锅,一家人围坐一起用膳。 吃过饭,夜色又深一重,小夫妻告退,叫母妃早些歇息。 就寝前,高嬷嬷一边帮徐太妃梳头,一边回想今日见闻,道,“看得出来,王妃是位有心人,方才用膳时,王爷多夹了什么菜,她都特意留意。” 徐太妃颔首,“这孩子,是比旁人稳重。” 知道她寂寞,今日还特意跑来陪她说话绣花,儿子的眼光果然不错。 夜深人静,室外寒风呼啸,室内温暖如春。 卫婉宁沐浴更衣完毕,朱永琰也入了净房。 丫鬟们早已自觉退下,想起昨夜的情景,卫婉宁有些不自在,先去榻上躺着。 没过多久,听见他从净房回来的脚步声,紧接着,也上了榻上。 床帐落下,卫婉宁咳了咳,率先开口道,“殿下,手可好些了?” 某人唔了一声,“一点小伤口,早已长好了。” 卫婉宁放了放心,却依然没有睡意。 等了一会儿,他依然并没如昨夜那般将手伸到她颈下。 她不禁暗想,莫非他生气了? 又等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睛试探望去,却见他正闭着眼,胸前轻轻起伏,似乎已经睡着了。 看来是睡着了。 她松了口气,终于也放心闭目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人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侧起身来,再小心将手穿过她颈下,将她轻轻拢在怀中,这才睡了过去。 新婚第三日,夫妻二人回了镇国公府行回门礼。 待回到王府,又过了几日,便到了年节。 除夕夜,各王府自己府中吃团年饭,第二日一早,再着礼装入宫,去向弘武帝拜年。 元正一早,天还未亮,宫门外已经停满各王府马车。 乾明宫中,各王府中人依照辈分站好,向上座的弘武帝磕头行礼。 “恭祝父皇元正大吉。” “恭祝皇祖父福寿安康。” 大殿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恭贺声。 弘武帝笑着应好,赐元正早宴。 吃罢早宴,男女分开,男丁随弘武帝赴皇极殿元正朝贺,女眷则入后宫给后妃们拜年,等待中午的酒宴。 宫中无后多年,一直由位份最高的陈贵妃主持午宴。 午宴座次,依旧按照各王府辈分排列,卫婉宁随婆母徐太妃坐在后妃们最近前。 陈贵妃看了看卫婉宁,面上和善笑道,“今年咱们多了一员,希望明年能更热闹些才是。” 卫婉宁也笑着应是。 心间却明白,陈贵妃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果然,紧接着便听其又道,“年前陛下命遣散宫中教坊司,其中有些无家可归的,便分去了各宫各王府,那时巽王在外征战,府中只有徐太妃一人,本宫便没往巽王府安排,眼下大过年正好,本宫这里还留了几个,今日你们正好领回去吧。你们府上人少清净,这些舞姬们都会些吹拉弹唱,模样也都周正,平素给你们解解闷也好。” 这话一出,众人神色微妙。 谁不知陈贵妃记仇?那时卫婉宁没选她儿子安王,转头却嫁去了巽王府,叫她面子上过不去,眼下果然就报起仇来了。 啧,人家小两口才成婚几日,就给塞人,也就她做得出来。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33节 不过,虽看得明白,但这种闲事可无人敢管,众人只看向卫婉宁,等着看她怎么回应。 没想到,卫婉宁的婆母徐太妃却先开口道,“多谢贵妃娘娘美意,只是我们怕是无福消受,先王才去几年,我们府上豢养舞姬只怕有些不合适,再者,我平素喜欢清静,不若还是留在宫中,给您解闷好。” 包括卫婉宁在内,众人都十分意外,别看徐太妃平素沉默寡言,但一开口,却有种叫人无法反驳的气势。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陈贵妃再坚持,只怕场面会变得难看。 “倒是我没考虑周全,” 陈贵妃尴尬笑道,“那就算了吧。” 便算是作罢了。 吃过午宴,这一天的大事便算是结束,朱永琰还在乾明宫参加朝廷的元正大宴,卫婉宁便先与婆母回了王府。 婆媳二人同乘一驾车,车厢内没有外人,卫婉宁主动道,“今日多谢母亲。” 她当然知道,陈贵妃给她塞人,一是为了恶心她,二也是想在他们府中安插眼线,她虽然事后可以想办法将人在府中看住,但不若婆当场拒绝的好。 如此一来,便彻底断了陈贵妃今后接连不断王府中安插人的可能。 当然,无论如何,此事最大受益者还是她自己,她当然该对婆母心存感激。 却见徐太妃微微笑道,“从前仁德皇后在世时,曾对我说过,她吃过的苦,不愿叫我再尝,加之先王体弱,所以府中从未立过侧妃侍妾之类。而今推己及人,我未吃过的苦,也不忍叫你去尝。往后的事,我可能管不了那么远,但眼下,能帮你还是该尽力帮你。” 话音落下,卫婉宁顿觉一阵温暖由心底涌出。 她忍不住再度道谢,“母妃待我之心,乃天下婆母少有。” 徐太妃又是一笑,道,“你是个稳重的好姑娘,阿琰能娶到你,我也能放心了,今后还要拜托你好好照顾陪伴他才是。” 卫婉宁自是点头应是。 心间却更加复杂起来。 今生遇见这样一位婆母,实乃老天厚待她。 可她,只怕受之有愧。 元正大宴颇为冗长,卫婉宁回府歇过午晌,才听说朱永琰回府。 猜到他大约饮了酒,她便亲手用乌梅沙果煮了一壶解酒茶,递给雪雁道,“给王爷送去。” 今日元正,他有不少幕僚登门拜年,她并不方便亲自去送。 雪雁应是前去,没过多久,便回来与她覆命,“王爷饮了醒酒茶,说晚间过来用膳。” 卫婉宁颔首,又吩咐雪梅,“你去知会膳房,叫晚上做一道红煨牛肉,荷包里脊,松茸鸡汤,两盘羊肉饺子。” 这都是朱永琰爱吃的菜,由她这几日观察而知。 雪梅应是,立刻去了膳房,一路心间十分欣慰。 这几日不难看出,王爷疼爱主子,而主子也体贴王爷,小两口真是神仙眷侣。 眼看暮色四合,朱永琰踏进了后院。 恰好菜肴刚刚摆好,夫妻二人在饭桌前坐下,卫婉宁还亲自为夫君盛了热汤。 朱永琰笑道,“得贤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半是真心,半是玩笑,卫婉宁却不好意思道,“妾不过行分内之事,王爷过奖了。” 二人举著,吃了一阵,卫婉宁将白日宫中之事主动告知。 “今日陈贵妃本想为难与妾身,幸好母妃替妾身开口婉拒,母妃真乃天下难得的好婆母。” 朱永琰颔首道,“母妃从前一直想要个女儿,只可惜没能如愿,日后你若无事,可常去同她说说话。” 卫婉宁应是。 而后斟酌了一下,又诚恳道,“王爷哪日若有中意的女子,大可与妾身直言,妾身定不会狭隘嫉妒……” 话未说完,却听“啪”的一声。 朱永琰将筷子搁下,道,“你果真这样想?” 卫婉宁点头,“妾身愿王爷能子嗣隆盛。” 她做过皇后,岂会不知,子嗣隆盛亦是帝王职责之一,且从大局来看,若朱永琰想如朱光深那般娶几位可稳固实力的侧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哪知没容她解释,却见朱永琰凉凉道,“本王吃饱了。” 语罢竟起身,径直走了。 卫婉宁一顿。 须臾,雪梅雪雁入到房中,小心觑她面色。 “主子,王爷怎么走了?” “奴婢看,王爷脸色似乎不太好,您二位吵架了?” 卫婉宁微微凝眉,望着他碗中尚未动的热汤,心间忍不住疑惑起来。 难道,他不喜欢这样? 当夜,朱永琰未歇在后院。 第二日,也未来吃晚膳,到了晚上,依然独自歇在了前院。 到了第三日白天,仍就静悄悄。 卫婉宁终于知道,自己果真惹他生气了。 雪梅雪雁比她更加发愁。 雪梅悄悄道,“王爷明明看来脾气很好的样子,怎的气性这样大?主子到底是怎么招惹了王爷?” 雪雁出主意道,“不然,您去求一求太妃帮忙?” 王爷很是孝顺,若太妃出面说合,总会给面子的吧。 却见卫婉宁摇头道,“是我的错。” 语罢又吩咐她们,“去备些食材,我来炖个安神补脑汤。” 雪梅应是,立时去了膳房。 入夜,冷月高悬。 朱永琰正在书房看卷宗,忽听书童来报,“王爷,王妃求见。” 他微微一顿,道了声,“进。” 须臾,便见厚重门帘被掀开,从中走出来一位披着狐裘的美人。 卫婉宁亲手端着汤盅,一步步走到书案面前,只见那人靠椅背而坐,垂目看着手中卷宗,侧脸如画。 她轻声开口道,“听闻王爷这两日都在书房熬神,妾身做了碗莲子猪心汤,您趁热喝一点吧。” 他的目光仍停在手中书卷上,只冷淡嗯了一声,“搁在那儿吧。” 卫婉宁只好将汤盅放在桌上。 顿了顿,她试着道,“可是妾身惹殿下生气了?” 某人心间微微一顿,却嘴硬否认,“并未,不要多心。” “那妾身给王爷盛汤?” “本王现在不想喝,放着吧。” 卫婉宁只好道,“那,妾不打扰王爷了,先告退。” 便要转身。 只是未等挪动脚步,却听身后传来一声,“等等。” 她回头,见他终于看了过来,轻咳两声道,“本王等会过去。” 她弯唇笑笑,“那妾身等着王爷。” 回到房中,时间已是不早。 卫婉宁先去沐浴,等从浴室中出来,果然见朱永琰已在房中。 她行了礼,先上榻等候,不一会儿,待他沐浴完毕,也上了榻上。 却侧身向外,刻意与她保持了距离。 卫婉宁主动开口,“如若王爷不喜欢,妾以后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 却听他嗯了一声,并没有多余的话。 卫婉宁顿了顿,主动撑起上身,吻住了他的耳朵。 那一瞬间,能感觉到他身子一愣,不可思议的唤了声,“阿宁……” 声音却比方才那冷淡的“嗯”温柔了不少。 卫婉宁红着脸,动作却未停,趁他缓缓侧过身来的功夫,又将樱唇落在了他的薄唇上。 并且,还短暂贴了一会。 那人身子一僵,似乎怔愣的更加厉害。 只是,就在她即将离开之际,却有一只手臂将她的腰拢住,而唇舌之上,也热烈回应了起来…… 第30章 这一夜浮浮沉沉,不知几番。 窗外晨光大亮,喜鹊叫声传进了床帐中,终于唤醒辛苦了一夜的人儿。 卫婉宁睁了睁眼,见天帐中光线已经很是明亮,心间不禁一慌,正想坐起穿衣,额上却忽的落下了一吻。 她迟钝抬头,正对上一双好看的笑眼。 笑眼之下,是某人英挺的鼻,轻轻勾起的唇角,再往下,是他结实的胸膛,此时他寝衣前襟大敞,露出结实的肌肉线条。 只这一眼,昨夜的画面便一下重又涌入脑中。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34节 卫婉宁不禁红了脸,道,“王爷早就醒了么?怎的不叫一叫妾身?” 朱永琰却笑道,“昨夜辛苦,多睡儿会又有何妨?” 声音中仍有哑意,语罢便低头又来亲她。 卫婉宁哭笑不得,忙侧身避开,“不早了,该去向母妃请安了。” 但到底还是叫他得了逞,在她樱唇上又贪婪辗转了两遍。 “阿宁,” 他低声唤她,神色恢复了些正经,“这两日是本王不对,我不该冷落你。” 好不容易娶回来的人儿,怎么能同她置气? 卫婉宁微微一顿,也轻声道,“是妾身不对才是,妾身以后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 “不过……” 她忽然将话锋一转,倒引得他一愣,忙问,“不过什么?” 却见她拿一双媚眼来瞧他,故意道,“若妾身往后小心眼了怎么办?” 他轻笑一下,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道,“那本王纵着王妃的小心眼便是。” 语罢,低头又吻了下去。 眼瞧着一连两日王爷都歇在后院,且每晚早早就来,睡到天光大亮才起,雪梅雪雁两个终于放心了。 人道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果真一点不假,且两个丫头都觉得,经过这一回,夫妻二人的感情似乎比从前更加好了。 年节期间,朝廷休沐七日。 前几日,卫婉宁都在招待来贺年的亲眷,眼看到了正月初五,该她回娘家省亲了。 元正之后,天气一直晴朗,夫妻二人一早从巽王府出发,不多时,便到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早已准备就绪,卫崮率家中众人在大门外迎接,待女儿女婿落下马车,又亲自将人引进家中。 男女分坐,卫家男丁们负责招待朱永琰,卫婉宁则去了祖母堂中说话。 自回门之后,也有十日未见,今日她刻意没穿礼服,只一身貂绒披风配水红色云锦长袄,眉眼间比从前多了娇媚与温婉。 卫老太太看在眼中,暗暗放下心来。 只是身份到底与从前不同了,家中其他人都对她十分恭敬。 吃过午饭,卫婉宁不忍再看家人在她面前束手束脚的模样,便叫祖母休息一会儿,自己与锦容去了园中说话。 同她一样,锦容今次也是头一回在婆家过年,这几日攒了不少新鲜事,忙趁此时与她说了起来。 “对了阿宁,前日咱们府中有位美人登门来感谢二弟救命之恩呢。” “二哥?” 这叫卫婉宁十分好奇,忙问道,“哪里的美人?” 锦容与她细细说道,“你可还记得,那时大军出发西北,父亲与俊鸿哥他们先走,二弟被留在府中,后来自己跑出去追了?原来那时他在追的路上正好遇见一伙人强抢民女,他拳脚好,顺手救了人才继续赶路的。” “那位姑娘被救也一直在找他,直到那日大军入城,才把他认了出来。年前你要出嫁,人家不好上门打扰,趁着这两日过年,终于正式上门来道谢了。” 卫婉宁听罢忍不住惊叹,“还有这样的事。” 锦容点头,又道,“对了,这位姑娘还同我们卫府沾着亲,便是舅母的娘家侄女,叫雪茹的那位。” “雪茹姐姐?” 卫婉宁惊讶又不解,“她平素不爱出门,怎么会遇上这种事?” 锦容道,“听说那位姑娘去年曾险些被一户人家骗婚,所幸及时发现,没掉进坑里,但此事传开以后,那户人家再找不到媳妇,便心生怨气,暗地里买通了山匪,打算将她掳走坏了她的名声,好再娶她。” “这冯家真是该死!” 卫婉宁气道,“不知杨家可报官了?” “报了,”锦容点头道,“据说京兆府年前便已经将那冯家抓住了,将当家的打了几十大板,扔进了大狱里。” 这就好,她这才放心下来。 锦容的话还没说完,又低声与她笑道,“那杨家姑娘生的温婉恬静,我瞧着,祖母像是替二弟看中了,昨日还同父亲三叔他们一同商量呢。” “如此甚好。” 卫婉宁眼睛一亮,她一直很喜欢杨雪茹,今日听锦容这样一提,才意识到杨雪茹与二哥其实挺般配,若家中能娶来这样一位贤惠的二嫂,岂不是好事? “那祖母何时派人去杨家?”她忙问道。 却见锦容叹了口气,“别提了,这几日二夫人又不乐意了,说杨家姑娘这个不好那个不好,要拦着祖母。” 又是二婶? 卫婉宁一顿,却能想到薛氏为何反对。 杨雪茹的父亲现任上林苑监副,相较于卫家,官职要低许多,薛氏一直要强,眼看大哥娶了位郡主,怎能接受二哥娶一位“小官”之女? 但,娶妻当娶贤,门第出身,并不太重要,况且,别看杨大人现在还是六品,日后也未准有上升的可能。 言语间,二人正好走到园子的角门,只听隔门传来一阵叫好声,似乎很是热闹。 两人都有些好奇,便遣了丫鬟前去打听,不一会儿,就见丫鬟跑回来禀报,道是卫府的几位公子同巽王在比试射箭。 左右是在自家府中,卫婉宁也正有话要问二哥,便与锦容挪步过去一探究竟。 她们到时,卫俊良卫俊霖及卫俊英都已经射完,成绩自是一个比一个好,而卫俊鸿正挽着一张牛角弓,凝神射向远处的草靶。 一连十箭,皆射中靶心,锦容看了清楚,忍不住替夫君拍手叫好。 卫婉宁也跟着拍手,颇以大哥为荣。 卫俊鸿则谦虚笑笑,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模样。 此时,就剩了朱永琰还未射箭。 只见他没有拿起别人都用的角弓,而是走到一旁的兵器架前,拿起了一张玄铁弓,沉吟道,“早闻这把玄铁弓大名,今日正好一试。” 卫婉宁一顿。 这把玄铁弓可是祖父当年使用过的,有百斤重。 不过饭后随意比试图个乐子而已,旁人用的都是牛角弓,他用这个,莫不是有些太夸张了? 然没容旁人说什么,朱永琰已经将玄铁弓举了起来,稍稍调试之后,立即放箭。 只听嗖嗖一阵风声,等众人再定睛望去,只见十只箭无一失误,齐齐往靶心而去,但因弓的力道大,箭将靶心穿透后,又扎进了后头的树干中,还在嗡嗡震动。 众人惊讶一瞬,紧接着,纷纷拍手道起好来。 卫婉宁也只好跟着拍手,心间颇有些哭笑不得。 这人…… 而此时,让她无语的那人方将铁弓搁下,拍了拍卫俊鸿的肩膀,笑道,“承让了。” 卫俊鸿,“……” 好吧,骚还是你骚。 经这一下,几人兴致愈发高涨起来,卫俊鸿又叫人重新备了箭靶,开始新一轮比试。 卫婉宁却趁机将二哥卫俊英拉到一旁,问道,“二哥,你觉得雪茹怎么样?” 卫俊英初时一愣,待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不由红了脸,“杨姑娘……自然是很好。” 卫婉宁了然,笑道,“那二哥若回头娶了二嫂,可记得要感谢我啊。” “啊?” 卫俊英傻了。 却见她已经脚步轻快的走了。 同锦容在外转过一遍,卫婉宁重又回到祖母堂中。 眼看家中女眷们都在,她便同祖母道,“如今我同大哥都已成家,不知道祖母可有替二哥操心?” 卫老太太闻言道,“王妃问得正好,老身瞧着,舅夫人的娘家侄女,那位叫雪茹的姑娘很是不错。” 卫婉宁做惊喜状点头,“祖母眼光真好,我自幼与雪茹姐姐相识,雪茹姐姐秀外慧中,性情温良,与二哥年纪也般配。” 话音落下,薛氏终于开口道,“王妃说的是,可我听说,那杨家姑娘曾跟人已议过亲。” 卫婉宁淡淡笑了笑,“所谓议亲,便是两家商议之意,有什么意外不成也是难免的,难道您忘了,我也曾跟别人议过亲?” 她神色转冷,叫薛氏一噎,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卫婉宁笑道,“那还犹豫什么?好姑娘可不等人。” 卫老太太跟着应道,“王妃放心,我明日就请人去杨家提亲。” 眼看日头渐渐西斜,也到了该回王府的时候。 临行前,卫婉宁想起方才某人武场射箭的模样,叫雪梅去到她婚前的闺房,将从前养的山葵抱了出来。 告别亲人后,她登上了马车,才坐稳,朱永琰也跟着上了来。 马车起行,某人目光一瞥,瞧见了放在脚边的山葵,不由的好奇,“这是什么?” “是山葵,” 卫婉宁答,“妾身从前养的,此物原产天竺,花好看,枝叶也可以解酒。” “解酒?” 某人挑眉道,“好物是好物,不过本王酒量好,只怕用不上。” 卫婉宁没忍住笑了出来道,“方才王爷举百斤玄铁弓与大哥比试,将箭靶都射穿了,妾还当您醉了呢。” “有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朱永琰却轻笑一下,慢慢向她靠近道,“本王方才清醒,现在倒有些醉了。” 语罢忽然伸手将她腰肢一拢,就要对着樱唇亲下去。 卫婉宁吓了一跳,忙伸手来挡他的唇,“等会儿回府还要同母妃请安,王爷自重。” 他却又是一笑,“那本王小心些,尽力不弄乱王妃的仪容。”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35节 语罢大力捉住她的手,硬是亲了下去。 几日过去,眼看着到了上元节。 上元节当夜,宫中设宴招待宗亲,因不是必要出席的场合,徐太妃借口身子不适告了假,叫儿子儿媳代她向弘武帝请安。 傍晚时分,夫妻二人更换好礼装,登上了入宫的马车。 过了今夜,年节才算正式过完,大街上有孩童玩耍,时不时响起爆竹声。 夫妻二人并坐,朱永琰想起一事,对娇妻道,“今夜母妃不在,你与本王同坐,若再有人想使绊子,本王会亲自回敬。” 卫婉宁笑着应是,想了想,又道,“那日的亏不能白吃,妾想出口气。” 朱永琰挑眉,“有什么好主意?” 卫婉宁凑近他耳边,悄悄耳语一番。 他听罢笑着点头,“就听你的。” 没过多久,马车在宫门停下,夫妻二人一前一后下了车,相跟着往宫中柔仪殿中走,今夜晚宴正设在那里。 一路有宫人遇见,纷纷停步向二人行礼,却见二人面色清冷,都不太想理人的模样。 待到了殿中,依然如此,夫妻二人虽同坐一张桌前,彼此却无甚交流,神色明眼可见的清冷。 上菜之后,朱永琰一个劲儿的饮酒,卫婉宁只举了几下筷子,看起来像是没什么胃口。 他二人原本就引人注意,如此一番,自然被人看在了眼中。 顺王妃与顺王离他们的桌子最近。 眼看卫婉宁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顺王妃不禁幸灾乐祸道,“巽王与巽王妃这是怎么了?才成婚没几日,莫不是吵架了?” 卫婉宁轻咳两声道,“并未,只是这几日没什么胃口罢了,多谢五婶关怀。” 她一副委委屈屈欲说还休的样子,叫人愈发肯定是吵了架,引得上座的弘武帝及几位嫔妃也投来了目光。 赵贤妃眼珠一转,忙关问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可是初一那天,舞姬的事闹得?” “舞姬?” 弘武帝问道,“什么舞姬?” 没等卫婉宁开口,赵贤妃自己便续道,“陛下有所不知,元正那日后宫午宴,陈贵妃非要给巽王府送几个她自己宫里的舞姬,还说是什么从前教坊司留下的……臣妾都没好意思直说,人家小两口才成婚几日,就送舞姬?没得叫人家吵架。怎么不见陈贵妃给安王府送几个?” 话音落下,弘武帝果然黑了脸,看向陈贵妃道,“此事是真的?” 陈贵妃一顿,忙解释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徐太妃说她们不要,臣妾便没再提了,臣妾也是好心……” “好心?” 话未说完,只听弘武帝沉声道,“你整日很闲?” 陈贵妃吓了一跳,忙说不是,“臣妾是想着巽王府从前一直冷清……” 话未说完,又被弘武帝冷声打断,“你有空不多操心操心老六,早日替他找个像样的正妻,管阿琰做什么?” 陈贵妃百口莫辩,只好乖乖应是,“臣妾知错。” 但顿了顿,她却又顺着说道,“提起深儿的婚事,臣妾正有一桩心愿想求陛下恩典,臣妾记得镇海侯的孙女与深儿年纪般配,性情模样都很不错。” 镇海侯…… 卫婉宁心间了然,那镇海侯远在明州府镇守东海,手上兵力也算雄厚,陈贵妃胃口果真是好。 不过,弘武帝也不是好糊弄的,闻言立时皱眉道,“镇海侯?他远在明州,你几时见过他的孙女?” 陈贵妃一噎,忙笑道,“镇海侯上次进京时,曾带了家眷入宫请安,臣妾自然是那时见过。” 这话一出,一旁的赵贤妃又笑了,啧啧叹道,“上次进宫?如若我没记错,镇海侯上回领家眷入宫都是十二三年前了,那时候他的孙女只怕才是个刚会走的小娃儿,贵妃那时就替安王相中了?” 陈贵妃又是一噎,咳了咳道,“……本宫早就听闻镇海侯府门风良好。” 这借口实在太过生硬,弘武帝脸色愈发难看。 “娶妻当娶贤,你若果真为了老六好,就给他娶个贤妻,好好帮他料理王府,其他的心思,不要动。” 这训诫已经很是直白,堪称不留情面。 陈贵妃当场白了脸,终于不敢再狡辩,只恭敬垂首,“臣妾遵命。” 今夜,锦容与卫俊鸿也在宴间,经这一场,才晓得初一那日宫中曾出过这样的事。她自是替卫婉宁不平,又担心她与巽王真的因此事闹了别扭,心间很是担心。只可惜当着众人,不好立时上前安慰。 好容易待到散了宴,她才去到小姑子身边问道,“阿宁,你这几日怎么样?” 言语间还颇为怨怼的瞪了眼大侄子。 朱永琰,“……” 卫婉宁悄悄与她挤眼,“我没事,不用担心。” 锦容愣了愣,这才恍然大悟,放心笑道,“害我白担心一场。” 又咳了咳,对朱永琰道,“殿下往后要多体贴些阿宁才是,你瞧她,平白受了多少委屈。” 朱永琰从善如流的点头,“侄子遵命。” 逗得几人噗嗤一笑。 几人走了一路,终于到了宫门外,道别之后,各自上了自家马车。 锦容还是有些不放心,与卫俊鸿道,“今日若不是赵贤妃提起,我们都不知道会有这样的事,还好皇伯父主持公道。但那陈贵妃一向心肠狭隘,不知日后会不会再给阿宁使绊子报复?” 卫俊鸿凝眉想了想,安慰道,“眼前应该不会,现如今都知道她恨阿宁,如若阿宁再遇上什么麻烦,旁人也会第一个想到她,今夜她才受陛下斥责,如若够聪明,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向阿宁使坏的,否则,只会叫陛下更加厌恶。”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锦容这才放了放心。 第31章 出了宫门,时间还早,大街上依旧热闹。 上元佳节,乃京城最热闹的节庆之一,几条大街都挂满了灯笼,各处此起彼伏的响着烟花爆竹声。 卫婉宁今夜心情不错,行至最热闹的街口时,忍不住朝帘外看了一眼,恰好被某人看在眼中。 眼看马车抵达王府,正打算下车之际,朱永琰忽然道,“方才宴间没吃饱,我们去打打牙祭如何?” “王爷饿了?” 卫婉宁道,“那妾身吩咐膳房做些吃的,您想吃什么?” 却听他道,“我想吃的,府里厨子做不出来。” “哦?”卫婉宁不禁奇怪,“那哪里能做出来?” 却见他一笑道,“等会儿见过母妃,你去换身衣裳。我还在此处等你,要快。” 卫婉宁,“……啊?” 虽则一头雾水,但见他主意坚定,她也只好照做,待见过婆母后便回房换了身便装,又与他登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畅行,待不多时后到达目的地,卫婉宁才终于知道他要做什么。 落脚处是京城最热闹的铜狮子街,抬目望去,只见街道两侧灯火如昼,游人如织。 还有各色摊贩兜售商品,十分热闹。 远处的馄饨摊冒着热气,一旁的酒楼里飘出糖醋鱼的酸甜香,更有甚者,还有家胡人开的烤肉店,正当街现烤全羊,羊肉表面金黄,滋滋冒油,正是到恰到好处之际,浓郁而直白的荤香在空气肆意飘散,引了不少人品尝。 卫婉宁望过一眼,笑问身边的青年,“不知爷是想吃哪样美食了?” 此时他们二人身穿便装,乍看上去,只是一对儿寻常年轻贵族夫妇,言语上自然也当注意。 朱永琰一身玄色锦袍,墨发束在头顶,夜色中愈发清俊出尘,闻言对娇妻笑道,“今夜为夫来做东,娘子想吃什么,尽管说便是。” 卫婉宁晓得,定是她方才回府路上撩帘看车外,叫他以为自己想出来玩,这才带了她出来,心间其实十分温暖。 不过,她并不太饿。 目光逡巡一圈,只见不远处有一摊贩,正在售卖一串串红色果子,果子外面包裹一层糖壳,看起来光滑油亮。 她不由得眼睛一亮,那是……糖葫芦吧? 对,应该就是糖葫芦。 她还记得小时候上街曾见过,那时很想吃,但奶娘却担心不干净,不让她吃,从此便一直没有机会尝试。 这种遗憾一只拖到如今,即便她已经嫁做人妇,再次看见此物,还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未等她开口,身边青年顺着她的目光一望,已经了然,便拉起她的手兀自上前,掏出银钱来买。 “一根可够?” 卫婉宁忙点头。 若不及时应下,他差点将摊贩手里的糖葫芦都给她买下来。 卫婉宁欢欢喜喜拿着糖葫芦,与他在街上继续游逛,但见他两手空空,还有些不好意思,问道,“爷不吃吗?” 朱永琰摇头,“你吃就好,我一直不爱吃甜食。” 况且,方才宴间为了表演冷战,他一直在喝酒,肚子早就喝饱了。 见他如此说,卫婉宁便放心尝了起来。 一口下去,半颗山楂带着糖壳都进了口中,再细细嚼来,酸甜相伴一直涌上味蕾,比想象中还要好吃。 她很是惊喜,忍不住又吃了半颗,全然沉浸在心愿得偿的喜悦中。 她吃的文雅又可爱,叫一旁原本号称不爱吃甜食的某人看在眼中,忽然心间大动。 于是趁她又咬下半颗之际,忽然凑上前去,将剩下的半颗叼进口中。 卫婉宁吓了一跳,不明所以的看着正在嚼糖葫芦的某人,“爷不是不喜欢?” 朱永琰轻咳道,“忽然想尝尝。” “那,滋味如何?”卫婉宁狡黠笑问。 哪知他忽然凑近,在她耳边低语,“没有你甜。” 卫婉宁瞬间红了脸。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36节 若论脸皮厚,天下只怕无人比得过他。 吃着糖葫芦,二人继续在街上游逛,挤在人群中看了会儿杂耍,又去灯市看灯。 不亲自来街上逛逛,卫婉宁都不知道,原来民间的花灯跟宫中王府的灯很不一样。 民间花灯出自民间手艺人之手,虽然用料没有宫灯那般讲究精致,但胜在花样繁多,譬如什么七仙女灯,各色蔬果灯,十二生肖灯,甚至还有青面獠牙的妖怪灯。 各色花灯挂在眼前,简直让人眼花缭乱,卫婉宁一路仰头,看得目不暇接。 正入神,朱永琰忽然凑近问,“想要哪个?为夫来买?” 卫婉宁早就看中了一盏兔子灯。 那兔子扎的活灵活现,十分可爱,尤其她还是属兔的。 不过,兔子灯旁的荷花灯也甚是好看,粉色的花瓣一片一片,亮起来甚美。 她有些拿不定注意,便指着两盏灯问朱永琰,“爷觉得哪个好?” 朱永琰根本不用选择,大手一挥道,“都买下来便是。” 说着便要上前付钱。 哪知那卖灯的商贩却摆手道,“我的灯可不是给钱就卖的,” 说着指了指一旁的木牌,“瞧见没,比箭赢灯。” 比箭赢灯? 夫妻俩一起往木牌望去,只见其上写明,十文钱三支箭,射中灯下箭靶,才可以将灯赢走。 十文钱三支箭,这个价钱倘若能射中赢一只灯,倒也不贵。 只是眼下时间已不早,看那灯架上的灯依然满满的,似乎还没人赢走一盏。m.xδ1贰3.org 卫婉宁心道,或许民间没那么多箭法好的人? 当然,射箭这件事,对于她能挽起百斤玄铁弓的夫君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朱永琰当即付了那摊贩二十文,领了六只箭。 六只箭射两盏灯,应是绰绰有余。 只不过,当他将箭拿到手中,才发觉有些不对。 箭头看起来是金属制成,实则只是包了一层薄薄的铁皮,里面却是软的。 每盏灯下的箭靶也是软的,以软击软,能射中才怪。 但此时除了他,并没人发现这一点。 而一旁的娇妻,正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他想了想,问那商贩道,“是不是只要击中箭靶,就可以把灯领走?” 商贩点头,“自然,本人说到做到,童叟无欺。” 朱永琰笑了笑,便又拿出三十文钱,“再来九支箭。” 九支箭,加上手中的六根,一共十五根。 十五根箭对架子上的十二盏灯,足够了。 那商贩却还不明所以,闻言只当遇上了人傻钱多的主顾,忙暗自欣喜的给他拿了箭。 而卫婉宁也不明白夫君为什么一下买这么多箭,正打算劝阻,却见他忽然将箭头一个个折断了。 “爷……” 她愈加不明所以,只是没等说完,却见他已经将弓拉满,对着灯架上的箭靶,快速放出了箭。 一时间嗖嗖声不断,待停歇,卫婉宁赶忙定睛望去,只见所有的灯下都中了箭。 不错,是中了没有箭头的箭身,方才他力道之大,可见一斑。 她吃了一惊。 而方才朱永琰一气儿买箭的举动已经引来许多路人围观,此时望见这结果,众人纷纷拍手叫起好来。 只有那商贩傻了。 就这么眨眼的功夫,他用来混营生的这十二盏灯笼,就全出去了? 要知道,他一盏灯的成本都要十五文呢,十二盏加起来,至少要一百八十文钱才能回本,可他只收到五十文…… 这不是亏惨了? 然而话既已出,已无反悔资格。 且就在他算账间,那公子已经吩咐下人上来拿灯了,个个人高马大,身强体壮,若是耍赖硬拼,他根本不是对手…… 一路离开灯市,卫婉宁心间无奈又好笑,对朱永琰道,“爷何必要同一介平民置气?” 某人之哼道,“所谓愿赌服输,那人不知靠这软箭骗了多少钱,吃个教训也好。” 这话倒也有理,只是卫婉宁转头瞧了瞧身后,望见提着灯笼的梧直几个侍卫,又无奈道,“那咱们要这么多灯做什么?” “拿回去。”某人轻飘飘,“左右是为夫赢的,回去全给你挂到房中。” 全挂到房中? 卫婉宁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目光一瞥,正好看见路边有许多孩童目露羡慕的看着他们,她灵机一动道,“妾谢爷帮我赢了灯,但妾只要两个就够了,将其余的分给百姓可好?” 朱永琰朝四周看了看,也看见了周围满是羡慕的小孩子们,想了想,终于点头,“娘子喜欢就好。” 卫婉宁笑着应是,便自己接了兔子灯与荷花灯,叫梧直将其余的灯分给路边的孩童。 一时间欢喜声四起,孩童们接了灯,都向他们鞠躬道谢,而后高兴的跑去。 卫婉宁也心满意足,主动跨上朱永琰的胳膊,与他一人一盏花灯,登上了回府的马车。 马车渐渐走远,一旁路边,有人终于也放下了车帘,吩咐车夫起行。 一路回到安王府,方才的见闻还在脑中挥之不去。 卫婉宁挽着朱永琰的胳膊,笑得那样甜…… “狗男女!” 朱光深狠狠禁咬牙。 这个女人,果真是无情且贱!她已将往日情分全然抛却,彻底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了。 且,还是朱永琰! 一想到二人会在榻间缠绵…… 他就愈发恼怒,简直恨不得要杀人。 “王爷,王府到了。” 车夫在外小心禀报。 朱光深顿了顿,暂时敛起思绪,沉脸下了马车。 “妾身恭迎王爷回府。” 一旁不甚明亮的光线中,响起女人怯怯的声音。 不必说,自是年前娶回来的侧妃田云秀。 原本自这女人进府,他便一直没有去过她房中,但这一刻,朱光深忽然改了主意。 “今夜去你那儿。” 他淡淡道了声,抬步往后院走去。 出了正月,卫府传来了两桩喜讯。 一是二公子卫俊英的婚事终于落定,另一桩则是世子夫人溧阳郡主有了身孕。 这两件事叫卫婉宁十分高兴。 “怀孕初期很是辛苦,也不知郡主如何?大哥会不会照顾孕妇?真想回去看看他们。” 虽则离娘家不远,但她身为王妃有规矩在身,不好经常往娘家跑。 雪梅笑着安慰道,“主子别急,二公子的婚期不是定在了四月初?再有两个多月,您便能回去喝喜酒,到时候探望郡主两不误。” “这倒也是。” 卫婉宁点了点头,又吩咐雪梅道,“你去库房找些上好的燕窝海参,替我送去给郡主。” 雪梅应是,不多时,便带着她的心意去了镇国公府。 到了晚上,朱永琰过来歇息时,卫婉宁也与他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郡主有孕,我大哥要当爹了。” 上辈子大哥连家都没成就牺牲在战场上,而眼下他娶了锦容,很快就要当爹,这叫卫婉宁十分感慨。 她晓得,能有今日,很大一部分正是夫君的功劳。 只是她原以为夫君也会替大哥开心,却未想到,听她说完,他却叹起了气。 “说来,本王比俊鸿年长一岁。” 所以呢…… 卫婉宁不明道,“王爷怎么了?” 只见他颇为遗憾道,“没想到如今,却让俊鸿抢了先。” 卫婉宁一怔,待反应过来他所指,顿时哭笑不得。 “所以,王爷是在怪妾身慢吗?”她无奈道 “非也。” 他却突然凑近,低声道,“是本王自己不够勤勉,也要加把劲儿才是。” 语罢便将人压了到了身下…… 眼看天气越来越暖,二月三月接连过去,京中迎来花红柳绿的时节。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37节 卫俊英的婚期也终于到了。 卫婉宁早早去同婆母告别,朱永琰也特意放下手头事,陪她一起回了娘家。 卫府早已张灯结彩。 为了不抢新人风头,小两口特意穿的低调,卫婉宁得以在二哥新房观礼,亲眼见证了一身喜服俊朗出众的二哥揭了二嫂杨雪茹的盖头。 二人自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合卺酒也顺利喝下。 卫婉宁放心从新房出来,又去了大哥院里。 锦容时下有孕在身,为避免两喜相冲,今日一直待在自己院里,并未出来观礼。 怕大嫂寂寞,卫婉宁特意去陪她用午饭。 “郡主胃口可好?身子可有什么不适?”她关问道。 锦容面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道,“时下已经过了头三个月,我好多了,不那么想睡觉,胃口也还不错。” 见她气色确实不错,卫婉宁也放了心,又听见锦容问她,“你成亲也有三个多月了,可有什么消息?” 卫婉宁摇了摇头,“还没。” 房中没有外人,锦容狡黠道,“可是我大侄子不够勤勉?” 卫婉宁险些被一口热汤呛住。 他还不够勤勉? 咳咳,除了来月事那几天,他就几乎没歇过,也不知怎么会精力那般旺盛…… 当然,这事她可不能同锦容分享,便只道,“此事要看缘分的,没准儿什么时候就来了。” 锦容也不过在同她玩笑,这话说过,忽然想起另一桩事,忙道,“对了,前日我回娘家,听我父王提起,皇伯父打算将光禄寺卿王浦化之女王倚梅赐予安王为正妻。” “王倚梅?” 卫婉宁稍感意外,印象之中,这是位长相十分不出众的姑娘。 且其父光禄寺卿的职位,其实也并无什么实权。 她遂问锦容,“不知这位王姑娘,是陛下替安王看中的,还是他自己的主意?” “是他自己看中的。” 锦容也正对此颇感意外,急着与她分析道,“安王与陈贵妃从前眼光那般高,也不知今次为何看上了这王倚梅,你可还记得王倚梅的长相?放在人堆里根本找不出来那种。难道他转性了?” 卫婉宁想了想,哼笑道,“只怕不是转性,是他打算韬光养晦了。” “什么意思?” 锦容不明所以。 她解释道,“上次陛下已明确发话,叫陈贵妃不要动歪心思,如此一来,安王若再看中高门女子,只能愈发引来陛下怀疑。所以,不若就娶个相貌一般,家世也一般的,打消陛下疑虑,重新博取陛下好感。那王家不是书香门第,最以礼仪涵养出名吗?” 锦容这才恍然,感慨道,“那可是正妻之位,看来他果真下了决心。” 卫婉宁点头。 眼下离上辈子弘武帝离世,约还有一年,他当然需要抓紧时间重新获取父皇信任。 不过如此一来,她便有另一个问题想不通了。 上辈子,弘武帝的遗诏写明传位于朱光深,但朝中仍有许多人不服,朱光深是依仗她们卫家的兵力,才最终压下异议,登上宝座。 他既是重来,也应该还记得这件事,然如今却没有选个有实力的世家联姻,将来他又打算怎么顺利上位? 正思索间,又有丫鬟送了新菜上桌,正是她最爱吃的八宝糯米饭。 锦容忙招呼她,“阿宁快吃,你从小就爱吃这个。” 卫婉宁点头,用调羹舀起一勺,只是未等送进口中,被那热气一扑鼻子,竟忍不住有些想呕。 她慌忙搁下调羹平复,锦容看在眼中,赶忙关问道,“怎么了?” “这菜似乎有些腥。”她恹恹拍着胸口道。 “腥?” 锦容已经吃过一口,并未察觉异常,听她这样一说,便又尝了一口。 但仍然没有吃出什么腥味。 凝眉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道,“阿宁,你该不会也有了吧?” 第32章 有孕? 听锦容这么一说,卫婉宁倒也认真想了想。 算来,离上回月事也正好一个月了…… 但,就算是有了,孕期反应也应该没这么快出现吧? 见她凝眉发呆,锦容却按捺不住了,当场吩咐丫鬟道,“快去请个大夫来。” 丫鬟应是,便要前去,却被卫婉宁却急忙拦住,“等等。” “今日二哥二嫂大喜,我在你房中请大夫,岂不要吓坏家里人?还是等我回了王府再请吧。”她道。 左右怀孕又不是生病,就算真的有了,请大夫也不急于一时。 见她说得也有道理,锦容只好打消了念头,道,“若你回去有了好消息,一定记得差人来报个信。” 卫婉宁点头说好。 虽然没报太大希望,但心间自此却揣上了事,好不容易在娘家待到午后,等到前院酒宴暂歇,她便告辞长辈们,与夫君先回了王府。 下了马车,有幕僚禀报要事,朱永琰先去了前院。 卫婉宁同婆母请过安,回到房中却无心歇晌,想了想,打发雪梅寻了大夫来。 老大夫仔细诊了半天,道,“王妃这脉象,该是喜脉,只是时间还浅,并不十分明显,不如请王妃小心静候三五日,老臣再为您探一次。” 便不是很肯定的意思。 卫婉宁也能理解,便打算再耐心等几日。 只是朱永琰不明所以,晚上仍旧要与她亲热,她以防万一,只好说自己不舒服给拒了。 如此接连三天,某人终于察觉不对。 这日上榻前,他关问道,“究竟是哪里不舒服?可要本王传大夫?” 思及月事已经推迟,卫婉宁便点头道,“那就请大夫来一趟吧。” 没过多久,老大夫便提着药箱赶到,为她再度诊起脉来。 朱永琰在一旁守着,只当娇妻真的生了病,眉间悄然紧凝。 哪知不多时,却见大夫笑着与他覆命道,“恭喜王爷,王妃有孕了。” “有孕?” 朱永琰一怔,一下竟有些没反应过来。 直到老大夫点头应是,娇妻也娇羞看他,道,“妾身有孕,王爷要当爹了。” 他这才醒过味来,心间顿时涌上巨大的喜悦,面上也止不住开始傻笑。 “好,好,好极!赏,都赏。” 他甚至头一回语无伦次起来。 时间不早,众人谢恩后退下,夫妻二人也上了榻。 朱永琰还是在笑,将娇妻拥在怀中,轻轻将手覆在她的小腹,不可思议的道,“他真的来了?”xs壹贰3.oΓg 卫婉宁笑着颔首,“大夫如此说,应该没错了。” 其实她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在决定嫁给朱永琰之前,她甚至想过不要孩子,孑然一身过一辈子。 但如今她已经嫁做人妇,有孩子也是自然之事,此时轻轻抚摸着小腹,她却又忍不住想起上辈子的两个孩子。 阿耀,安平…… 心间正复杂,却听他在耳边道,“不要担心,本王定会好好护着你们。” 声音深沉而温柔。 她怔了怔,思绪终于回到了眼前,将手覆在他的掌背,轻声道,“我相信王爷,会是个好父亲。” 他却一笑,“本王也想当个好夫君。”语罢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这一夜,二人相拥睡去,卫婉宁心间前所未有的安宁。 第二日醒来,朱永琰借上朝之时,分别向皇祖父及岳丈报告了喜讯。 卫家近来喜讯不断,加上这个消息,镇国公卫崮顿时喜上眉梢,待回府向众人宣布了喜讯,上下也都是一片欣喜。 宫中的弘武帝亦是开怀,甚至因着这个消息,早膳都比平时多进了两碗粥。 常言人生七十古来稀,可他老人家眼瞧着都要报上重孙了,果真福气不浅。 巽王府中,卫婉宁一早来到婆母院中请安,亲自向婆母禀报了这个消息。 府中冷清多年,眼看就要迎来新的生命,徐太妃的高兴自不必说,立时命人去准备各种补品,又亲自叮嘱她许多注意事项。 “有什么想吃的就吩咐膳房去做,别劳累,困了就多睡了一会儿,头三个月最是受罪,明日起,也无需每日过来请早了,多睡会儿吧,自家人不必太过客气。” 卫婉宁应是,又听婆母叮嘱雪梅雪雁,“你们整日跟着王妃,一定要打起精神。” 两个丫鬟也齐齐应是,眼见太妃如此看重主子,心间都替主子高兴。 却听徐太妃身边的高嬷嬷提醒道,“王妃有孕,下月末安王大婚只怕不能亲临了。” 卫俊英成亲第二日,宫里就下了赐婚旨,果真是封了王家姑娘王倚梅为安王妃,礼部拟定的吉日正在下个月末。 徐太妃道,“不去也好,人多嘈杂,不若在自家自在。” 卫婉宁应是,她也是这样想的。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38节 随着一天天过去,孕初期的反应也渐渐来了。 只不过,卫婉宁除过有些轻微嗜睡,其余都好。 尤其婆母体贴,早就免了她的早请,府中除过一家三口,也没别人,她便每日放心多睡一阵。 胃口一如从前,就是偏重了一些,她原本饮食清淡,近来酸,甜,辣,咸都喜欢,厨房便也依照她的口味调整,叫她并未有什么不适。 眼看一个多月下来,她并未因孕期不适而清减,反倒养的肤若凝脂,容光焕发。 高嬷嬷看在眼中,悄悄与徐太妃道,“老话说怀女儿皮肤好,看王妃这模样,肚子里莫不是位小郡主?” 徐太妃闻言并不失落,反而很是期待,“他们还年轻,男女都好,若真是个女孩儿,那我要学学怎么缝制裙装才是。” 高嬷嬷当然晓得,主子一直想要女儿,如若王妃能生下一位小郡主,倒也算全了太妃的心愿。 就在卫婉宁一天天安心养胎之际,安王府的吉日也终于到了。 喜乐声声中,朱光深身披喜服,从王府接走了自己的新娘。 与上回娶侧妃不同,他今日乃是正经的大婚,仪式自是隆重。 道路两旁,挤满了围观的百姓,身后的婚辇中,新娘头顶着盖头,一路娇羞跟他回到安王府。 这一幕何曾相似。 他骑在马上,脑间却忍不住回想上辈子的情景。 那是个冬天,他如现在一样的装扮,一样的仪式,身后婚辇中,坐着的却是卫婉宁。 与她的相识虽是他有意设计,但他不能否认,在将她娶回府中时,他心里是高兴的。 那时的卫婉宁,明艳而单纯,心间全是他,对他深信不疑,一心为他着想…… 礼炮震天响起,安王府到了。 朱光深下马,从婚辇中接下新娘,与她分别牵着红绸两端,迈进府中。 拜堂行礼,步入洞房,他脑间还是卫婉宁的模样。 只是等到揭起盖头,面前出现的,却是一张寡淡而无味的脸。 那一瞬间,他终于被打回了现实。 对,这不是卫婉宁。 卫婉宁已经嫁给了别人,甚至已经怀上了别人的孩子…… “王爷王妃,请饮合卺酒。” 喜娘的话及时响起,他敛住情绪,接过酒杯,与王氏交臂喝下。 便算是完成了仪式。 安王府里酒宴热闹的时候,卫婉宁正在府中惬意养胎。 京城已经入夏,而孕妇尤其怕热,朱永琰叫人给后院搭了座凉棚,叫她能舒服乘凉。 凉棚下摆了她自己种的花,这时节温度适宜,忍冬已经爬到了棚顶,开着金银两色小花,底下的茉莉整整齐齐,总在傍晚吐露馨香。 她早就打好了主意,待天凉,便去庄园中移几株云岭红梅来,那样名贵的花,当然是开在眼皮底下,能日日观赏最好。 伺候一阵花儿,她用过午膳,又去榻上歇晌。 不知睡了多久,身后忽然靠来一个宽大的胸膛。 她迷迷糊糊转身,见到了朱永琰那张好看的脸,不禁奇怪道,“王爷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以为他要待到晚上? 却见他道,“酒哪有娘子香?”语罢在她额上亲了一口。 又问道,“午饭吃了什么?” 卫婉宁迷迷糊糊的报了几个菜名,“烧蹄髈,芙蓉鸡片,醋溜白菜,还有清蒸鱼……” 话音落下,却听他问,“这些怎么够?” 卫婉宁忍不住笑了,“妾身一人四道菜,还少么?” 她只是怀孕,又不是变成了猪。 他却唔了一声道,“给你带了些好东西,不知还能不能吃得下去?” “什么好东西?” 卫婉宁立时好奇起来。 被他这么一扰,倒也不困了。 只见他下了床,从冰釜中取出几只瓷碗,登时有甜香弥漫房中。 卫婉宁心间一动,也下床来看,只见碗中是稻香斋几道有名的甜品,莲子冰酪,桂花凉粉,还有乌梅汤。 “王爷怎么晓得妾想吃这些?” 她惊喜问道。 这几日天热,她早想吃些凉的,但府里厨子做的不好,她怕婆母不允,也不好意思打发人去街上买。 没想到他如此善解人意,竟主动给她买了回来。 见她开心,朱永琰也觉得心里舒爽,解释道,“记得从前有一回同俊鸿出宫,路过那家铺子,他专门下马给你买过,本王就知道你爱吃那家的点心。” 以前就知道了? 难为他一直记得,卫婉宁舀了勺冰酪入口,直觉口中心中一片甜。 夜色渐深,宾客散去,安王府终于安静了下来。 时间已是不早,后院中,田云秀依然坐在镜前。 今夜开始,府中迎来了正经的主母,朱光深不能只来她房中了。 丫鬟绿袖铺好被褥,与她轻声道,“侧妃,夜深了,您也早点睡吧。” 见她没甚反应,顿了顿后,又小声道,“您别难过,王妃的模样照您差远了,王爷的心定然还在您这里。” 闻言,田云秀苦涩一笑,道,“我知道,我一点也不难过。现在王爷娶了正妃,我也终于不用再喝避子药了。” 虽是如此说,但终究一夜无眠。 第二日一早,她梳妆完毕,来到正妃王氏院中。 “妾身见过王妃。” 丫鬟端来了茶,她规规矩矩将茶奉给上座的女子。 果然见那女子毫无姿色,简直比不上她的脚趾。 王氏接过茶来,与她笑道,“妹妹先前伺候王爷辛苦了。” 田云秀恭敬道,“这是妾身应该做的,王妃日后有什么事,也尽管吩咐妾身便是。” 她当然是客气一下,哪晓得王氏竟一口应下。 “说起来,我正好有件事。过几日乃陛下千秋,我们身为后辈,自该奉献些心意,我原是打算抄佛经替陛下祈福,但昨夜实在辛苦……今日只怕没什么精神。” 昨夜辛苦…… 田云秀心间一刺,面上却笑道,“妾愿意替王妃效劳。” 王氏等的就是这句,便颔首道,“那就有劳妹妹了,明日天黑之前,烦劳你将金刚经抄三十遍,送到这里来。” 三十遍…… 田云秀一顿。 这才晓得,这王氏原来是只笑面虎,才入府第一日就要如此来为难她。 但无法,礼制在上,她身为妾室只有听命的份儿。 接下来回到房中,她没有吃饭歇息的时间,甚至顾不上睡觉,眼看手腕都要断掉,才终于在第二日天黑前,将三十遍金刚经给赶了出来。 当然,田云秀也不是白白吃亏的主儿,到了第二日晚上,趁朱光深过来歇息之际,她便诉起了苦。 朱光深近来一改从前冷硬态度,对她愈发温和,安慰道,“本王知道你受了委屈,日后定会补偿你。” 田云秀心间温暖,忙谢恩。 却听他又道,“对了,明日宫中寿宴,你替本王做一件事。” 第二日,便是弘武帝的寿辰。 为了照顾有孕的孙媳,今次弘武帝特意没去金波园摆宴,而是选择了宫中。 只不过宫中到底没有金波园凉爽,虽已是傍晚,但众人从宫门口走至摆宴的大殿,就都已出了一身汗。 好在有供众人更衣之用的偏殿,此时,顺王妃正在里头。 侍女佩香一路捧着衣裳疾走,眼看就要踏进入殿中之际,忽然听见有人在身后道,“帕子掉了。” 她回头,见地上果然落一条帕子,遂赶忙捡了起来,并向提醒她的人道了声多谢。 田云秀淡淡点了下头,又继续往正殿走。 不多时,顺王妃换好了衣裳,也踏进了柔仪殿。 只见人已来齐,弘武帝正在同巽王府一家子说话。 “此乃朕的第一位重孙,你们可要给朕好生看好。” 弘武帝满脸藏不住的笑意,巽王府一家三口也笑着应是。 顺王妃心间嗤笑。 没过多久,待众人到齐,寿宴便开始了。 今夜因有许多大臣赴宴,便依旧男女分坐,男子在外殿,女眷们在内殿。 在座之中,唯有卫婉宁有孕在身,加之方才弘武帝的态度,众人自然对她照顾有加。 顺王妃就坐在她身边,见众人对她关怀备至,忍不住酸道,“说起来在座谁没怀过孕啊,却都比不了巽王妃金贵,巽王妃真是命好!” 这话一出,未等到卫婉宁说什么,却听上座的陈贵妃道,“巽王妃腹中可是陛下的重孙,自然不一样,顺王妃你一个当婶婶的,难道还要同侄媳妇攀比不成?” 这话叫顺王妃一噎,忙道,“贵妃言重,我哪里是同巽王妃攀比?不过羡慕她罢了。”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39节 卫婉宁面上笑了笑,心间却有所警惕。 顺王妃一向看她不顺眼,但陈贵妃怎么忽然帮她说起话来了? 这茬过去,顺王妃也不敢再酸她,众人开始举著吃菜,看来很是祥和。 没过多久,卫婉宁忽然有些犯恶心。 虽说孕妇犯恶心是常有之事,但要知道,她从发现有孕至今,尚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她本能的觉得不对,便起身道,“请诸位娘娘见谅,妾身有些不舒服,想去歇息一下。” 今夜婆母徐太妃也在,闻言立时亲自过来查看,将她带到一旁的偏殿休息。 “阿宁你怎么样?” 徐太妃关问道。 周遭没有别人,她便也直言与婆母道,“母妃,我觉得有些不对,恐怕要请王爷过来一趟。” 徐太妃见她如此说,自是不敢怠慢,忙叫人去找儿子。 没过多久,朱永琰匆匆赶来,着急关问道,“怎么了阿宁?” 此时,卫婉宁已经觉得小腹有些隐约作痛,便道,“帮我请个信得过的太医,要医术好的。” 朱永琰忙说好,亲自找了太医院院判曹文广过来。 老院判为卫婉宁探脉,很快便皱眉道,“有宫缩之兆,需立时服药。” 朱永琰与徐太妃吓了一跳,脸色都变了。 曹院判顾不得再解释什么,只赶忙写了药方命人去煎药,又掏出银针为卫婉宁针灸。 所幸发现及时,经过一通忙活,卫婉宁觉的腹痛正在逐渐消失,宫缩应是被止住了。 但这动静却已经惊动了弘武帝,派了大太监江顺前来询问。 眼见偏殿内满是药味,而朱永琰与徐太妃皆是眉头紧锁,尤其卫婉宁还卧在榻上,江顺着实吓了一跳,忙道,“敢问巽王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朱永琰并未回答,而是皱眉径直去了御前。 “启禀皇祖父,方才有人蓄意谋害孙儿妻儿,还望皇祖父为孙儿主持公道。” “什么?” 第33章 眼看卫婉宁情况稳定下来后,徐太妃也去了弘武帝面前。 “启禀父皇,阿宁自有孕以来身体一直不错,但刚才才坐了一会儿,就开始恶心腹痛,连曹院判都说,方才情况甚是危急,有小产的危险。” 小产,弘武帝一顿,赶忙问道,“那现在情况如何?” 曹院判也上前回话道,“陛下稍安,所幸巽王妃自己提前察觉不对,方才老臣已为王妃开药行针,目前情况暂时得以稳定,但后续仍需好好观察,不可掉以轻心。” 弘武帝稍稍松了口气,又皱眉问道,“依你之见,为何会如此?” 曹院判如实道,“老臣看来,巽王妃身体底子不错,胎像一直稳固的情形下,定是忽然受了什么刺激,才会造成方才险象。” 刺激? 弘武帝眉间一紧,心间已经明白了,当即发话道,“给朕封锁宴间,叫内廷监来仔细检查,务必找出真凶。” 君王一声令下,转眼间,宴厅的大门已被紧紧关上。 一时间再无人饮酒,殿中众人解释神色肃敛,甚至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他们眼瞧着内廷监的人行走于宴间,将酒菜,餐具等一一查探。 当然,此时卫婉宁也能猜到,这是谁干的。 除过朱光深,恐怕还没人会如此恨她。 但今夜朱光深与她没有接触,倒是陈贵妃与安王妃王氏与她同坐一个宴厅。 所以她也一直以为,下手的要么是朱光深的正妻王氏,要么就是朱光深的亲娘陈贵妃。 但出乎意料的,经过一番细密查探,却见内廷监总管捧着一条丝帕去到了御前。 而这条丝帕的主人,却是顺王妃。 “启禀陛下,臣等发现顺王妃的丝帕有异样。” 弘武帝哦了一声,立时命令曹院判,“你来看看。” 曹院判上前将那丝帕仔细检查,甚至放在鼻前细嗅了一番,得出与内廷监相同的结论,“陛下,这丝帕上混合了芸薹,蓖麻,红花与麝香的气味,还带着极为细碎的粉末,如若孕妇不小心沾染,极易导致宫缩,直至小产。” 这话一出,弘武帝立时怒道,“传顺王妃!” 此时的顺王妃早已懵了,哆哆嗦嗦的跪到御前,拼命摇头道,“父皇,这不是臣媳做的,臣媳从未在丝帕上放什么东西,臣媳也没想过要害巽王妃啊……” 弘武帝却并不信,冷声道,“这难道不是你的帕子?” 顺王妃点头又摇头,都快急哭了,“这的确是臣媳的帕子,可臣媳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臣媳真的没做过。” 此事非同小可,此时顺王妃的婆母赵贤妃也赶忙出来帮着说话,“请陛下明鉴,顺王妃同阿琰媳妇又没仇,为什么会使出这样的法子来害她?此事定然是幕后另有黑手,使出毒计来诬陷顺王妃的!” 话音才落,却听一旁有人轻飘飘道,“果真没仇么?臣妾可记得,从前顺王妃最爱找巽王妃的别扭。对了,方才才开宴时,她不是还讽刺巽王妃娇贵吗?”:ノ亅丶說壹23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陈贵妃。 而经她这样一提醒,众人都想了起来方才顺王妃酸卫婉宁的事。 一时间,顺王妃的嫌疑更大了。 情况紧迫,就在这时,顺王妃的侍女佩香忽然想到一事,忙下跪道,“陛下,王妃的帕子曾经掉过。奴婢方才服侍主子更衣时,那帕子曾经掉到了地上,一定是那时被人做了手脚。” 弘武帝哦了一声,却并不太相信,“会是谁做了手脚?” 佩香赶忙回想,只可惜方才匆匆一面,且天还黑着,她实在有些想不起来。 但此时主子危在旦夕,她可不能放弃,她遂回到宴间,将所有参宴的女子们都仔细瞅了一遍,忽然眼睛一亮,急忙回身向弘武帝覆命道,“启禀陛下,当时提醒奴婢帕子掉了的人是安王侧妃。” “安王侧妃?” 弘武帝眸间一凝,随即望向田云秀所在的方向。 却见田云秀当即扑通一声跪地,“冤枉!请陛下明鉴,妾身今日自打进宫便一直在贵妃娘娘院里,从未见过这个丫鬟,妾身冤枉啊!” 陈贵妃也赶忙开口道,“陛下,田侧妃所言不假,今日深儿早早带了正妃与侧妃在臣妾宫中陪着臣妾说话,田侧妃根本没有离开过重华宫。怎么可能是她?” 这话一出,安王妃王氏心间却微微一顿。 她方才的确与田云秀在婆母陈贵妃的重华宫中。 但田云秀中途以方便的理由出去过…… 当然,王氏并不傻,这种时候,她当然要同自家人站在一起,所以并未打算张口。 而紧接着,便又听陈贵妃道,“再说,就算果真有人提醒过那丫鬟帕子掉了,那也是好心,怎么能借此将罪名推到别人身上?若果真如此容易被人陷害,要这奴才又有何用?” 她语声刻薄而严厉,佩香吓了一跳,一时不敢再说什么。 赵贤妃眼看形势不妙,急忙再道儿媳妇求情,“陛下,此事一定还有内情,这条帕子被掉包的可能性极大,万不可冤枉好人,而错放了凶手啊。” “凶手?” 陈贵妃紧跟着道,“贤妃口中的凶手是谁?莫不是还在怀疑田侧妃?俗话说捉贼捉赃,你无凭无据,怎可随意妄言?” 不错,眼下赵贤妃婆媳除过一个小丫鬟的话,堪称无凭无据。 毕竟那丫鬟是顺王妃自己的人,而那条帕子,也实实在在是顺王妃自己的帕子。 赵贤妃一时接不上话,怪只怪她的儿媳实在太蠢,除过拈酸吃醋,就不会干别的! 而偏在此时,那田云秀却又忽然流起了眼泪道,“妾真的没有做过,若贤妃娘娘不信,妾只能以死明志。” 语罢,竟径直往一旁的柱子冲去。 当然,殿中自有眼疾手快的侍卫及时将她拦住,到底没叫她“死”成。 而如此一番,却叫陈贵妃愈发得了理由,也跟着哭道,“贤妃姐姐,虽然我知道你一直恨我,但你不能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我们深儿已经如此,怎么可能再去害人?再说,田侧妃从前跟巽王妃还是好友,她做什么要去害巽王妃?” 好友? 这话一出,偏殿内正休息的卫婉宁心间满是嘲讽。 不过,她始终没发一言,只冷眼看着朱光深一家子演戏。 如朱光深这般歹毒的男人,天底下只怕找不出第二个。 她恨急,但心间也明白,此番终究是顺王妃疏于防范被人利用。 那罪证明摆着,丫鬟的辩解也实在微弱,且经过田云秀与陈贵妃这样一哭一闹,弘武帝会愈发不相信她是无辜。 果然,待陈贵妃哭完,弘武帝终于发话道,“真凭实据就在眼前,还狡辩些什么?顺王妃妇德有亏,废黜王妃之位,回去面壁思过,不得出府。” 语罢还不够解气,又在人群中找了找,看到了五子顺王的身影,便又将其叫到面前斥道,“你治家不严,险些祸及他人,滚回去一同面壁!” 顺王百口莫辩欲哭无泪,只能跪地应是,老老实实退出了殿外。 如此看来,危机算是解除了,田云秀松了口气,但心里依然不太轻松。 那卫婉宁太警惕,她今次没能顺利完成王爷给的任务,不知他会不会生气? 她余光悄悄搜寻,寻到了朱光深的身影。 只见其一脸严肃的立在人群中,并不能看出什么情绪。 但田云秀不远处的安王妃王倚梅,心里却十分不痛快。 明明她才是正妻,但如此重要的事,朱光深竟不叫她知情。 且方才婆母陈贵妃口口声声说安王“已经如此”…… 她有些不明白,什么叫“已经如此?” 难道娶了自己,对安王来说是件很吃亏的事吗? 因着这场波澜,弘武帝无心再饮酒,寿宴只能匆匆结束。 各府人马都退出宫去,朱永琰不忍叫娇妻走路,硬是将她一路抱回了马车上。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40节 待一路回到王府,又亲自将她抱到榻上,安排人请了大夫,又为她诊了一回脉。 直到确定她暂且无事,他这才敢睡下。 而接下来的几日,卫婉宁谨遵医嘱,一直卧床休养,每天按时喝下安胎药。 如此过了约莫十日,才重新稳固了胎像。 她松了口气,但朱永琰心间依然不轻松。 除过必要的上朝与公务,他几乎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夜深人静,夫妻二人上了榻,他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抱歉。 “今次是本王做的不够,还是叫你们母子遇了险。本王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从前是觉得时机未到,但现在很是后悔,那样的人渣,早该早早解决才是。 哪知卫婉宁却摇头道,“王爷不必太过自责,当下的确时机未到。就算那日真能确定是田云秀下的手,他也大可以将罪责推到田云秀身上,自己依然能安然无恙。说到底,还是他平素掩饰太好,陛下对他太过信任了。” 朱永琰叹道,“总有一天,皇祖父会失望的。” 卫婉宁点了点头,又道,“还有陈贵妃,陈贵妃不倒,他便不会轻易倒下。” 陈贵妃是谁?是后宫几十年来最得宠的妃子。 其实若论起出身,陈贵妃根本比不过宫里很多妃嫔,但她就是凭借宠爱一路坐到了贵妃之位。 也正因如此,出身名门的赵贤妃才会如此恨她。 在赵贤妃看来,原本贵妃之位该是自己的。 两人几十年来一直针锋相对,虽说陈贵妃位高,但赵贤妃毕竟有娘家支撑,所以也算势均力敌。 只是可惜赵贤妃的儿媳顺王妃实在太蠢,硬是拖了不少后腿。 当然,这些朱永琰都明白。 不过,卫婉宁的话还未说完。 “但不管他多厉害,我们总不能这样白白吃亏,也不能如此轻易放过他。就算一棍子打不死他,也要先拆掉他的翅膀,折断他的手足才是。” 朱永琰微顿,当即问道,“娘子有什么主意?” 卫婉宁一笑,“臣妾知道一个秘密。” “秘密?” 朱永琰有些不解。 她遂将唇附在他耳边,与他耳语了一番。 而待她说完,朱永琰登时凝起眉来,问道,“此事是真的?” 卫婉宁淡淡笑了笑,“妾身不会以此事开玩笑。” 她上辈子在后宫十年,总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事。 但知道归知道,她提醒夫君道,“此事不能由我们出手。” 朱永琰缓缓点了点头,“本王明白。” 这样大的事,当然要此时最恨陈贵妃的那位出手,才最名正言顺。 长宁宫。 赵贤妃近来十分生气。 经这一场,出身高门的儿媳妇丢了,无辜的儿子也被连累着关在府里,她白吃了一场哑巴亏,心间不知有多恨! 她甚至毫不避讳,在宫人面前直接咒骂死对头陈贵妃。 “这个歹毒的货色,本宫绝对饶不了她!” 宫人们见惯不怪,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见。 不过这日,在她再一次问候完陈家八辈祖宗之后,近身宫女舒云却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 赵贤妃目光何其敏锐,当即问道,“何事?” 舒云顿了顿,将殿中闲杂人等都打发了出去,才小声禀报道,“奴婢今早听说了一件事……” 余下的话实在太过吓人,她只能凑近主子耳边,低声讲出来。 而果然,待话音落下,就见赵贤妃一下皱起眉来,问道,“这是哪里传出来的?” 舒云小心道,“是从陈贵妃的重华宫中,据说,此事最先是重华宫中的宫女绿荷发现的。” “绿荷?” 赵贤妃想了想,沉吟道,“那丫头不是去年就死了?” 舒云点了点头,“的确,绿荷去年忽然失足坠井而死,但据说在她死前,曾经将此事告诉了御膳房的同乡厨子,而前日夜里,正是那厨子喝醉了酒,不小心说漏了嘴。” 她又分析道,“奴婢甚至觉得,绿荷的死一定就与此事有关。” 赵贤妃冷笑一声,“如果是真的,那自然是杀人灭口了。” 言语之间,她已经计上心来,低声吩咐道,“此事先不要声张,派几个人盯好重华宫,俗话说捉奸捉双,一定要掌握十足的证据才是。” 那贱妇上回不是说她没证据? 呵,今次她便来个人证物证俱全,叫那贱人永远不得翻身! 半月之后,弘武帝来到赵贤妃的长宁宫歇息。 弘武帝如今年事已高,早已不再与嫔妃行颠鸾倒凤之事,偶尔翻一次绿头牌,不过为了安抚后宫人心。 两人说过一会儿话,便睡下了,及至半夜,殿外忽然响起一阵嘈乱声。 “有刺客!” 侍卫的声音响起,弘武帝瞬间被惊醒。 而赵贤妃则一下坐了起来,一脸惶恐道,“怎么会有刺客?快护驾!” 御前侍卫很快来到殿门外,向弘武帝禀报道,“启禀陛下,有刺客往后宫方向逃窜。” 重华宫正是陈贵妃所在的宫殿。 “追!” 弘武帝当即发令。 他已经当了几十年的皇帝,自认治下山河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没想到时至今日,仍然有人胆敢入宫行刺。 侍卫们应是,立刻追去。 又过一阵后,忽然见中郎将来禀报,“启禀陛下,重华宫出了些事。” 重华宫出事? 弘武帝一顿,赵贤妃做出担忧的样子,“难道陈贵妃遇刺了?” 中郎将支支吾吾,“陈贵妃并未遇刺,但……但,还请陛下移驾前去查看。” 弘武帝预感到事情不对,便当即披上衣裳,起驾去了重华宫。 而经过方才的嘈乱,各宫众人都已醒来,后宫亮起一片灯火。 御辇一路疾行,终于到了重华宫。 弘武帝踏进殿中,只见侍卫正押着一个宫女,而他的宠妃陈贵妃,正掩面跪在内室中,依稀能看见其衣衫凌乱。 赵贤妃跟随御驾一路行来,未等弘武帝开口,先惊讶道,“这不是陈贵妃身边的宫女莺歌吗?” 侍卫面色微妙,垂头答道,“启禀娘娘,这是莺歌,但卑职等发现,她并非女子。” 赵贤妃故作惊讶,“这是什么意思?” 侍卫悄悄觑了觑弘武帝的面色,一时不敢说下去。 “说。” 却见弘武帝沉声开口。 侍卫这才敢续道,“他,他是个男儿身。” 什么? 弘武帝眸间一缩。 赵贤妃也故作惊讶道,“这怎么可能?莺歌跟在贵妃娘娘身边都十年了,宫中怎么可能没人发现?难道贵妃娘娘也一直被蒙在鼓里?” 侍卫艰难道,“臣等方才见重华宫有异响,担心贵妃娘娘安危,便进来查看,只听殿中有男子的声音,破门而入后,正见此人与贵妃正在榻上……” 后面的景象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加之弘武帝已经面色铁青,侍卫没胆再说下去。 当然,也已无需再说下去了。 但这事实在有些诡异,毕竟单看面相,这叫“莺歌”的,的确生了一张女子的脸,且身材也如同女人一样娇小。 弘武帝忽的一下拔出侍卫身上的佩刀,走至那被压着的“莺歌”面前,一下划开了其本就松散的衣裳。 殿中灯火足够明亮,登时只见其上身平坦,而下身…… 的确是男人该有的样子。 殿中一片寂静,众人屏息静气,只因君王的面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忽然之间,只听“噗嗤”一声,伴随着惨叫声响起。 众人定睛望去,只见原本在弘武帝手中的长刀,已经没入了那叫“莺歌”的胸前。 一时间鲜血喷涌,甚至溅到了侍卫身上。 殿中腥味弥漫,赵贤妃哎呀了一声,吓的赶紧闭上了眼。 而与此同时,内殿中的陈贵妃终于忍不住,嚎哭了起来。 “陛下,陛下您听我解释……” 她不顾仪容,匍匐爬到了弘武帝身前。 然迎接她的,却是狠狠一记耳光。 这一掌,只打得她唇角渗血,倒在了地上。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41节 而弘武帝没再留一句话,径直出了殿门。 第34章 第二日一早,宫中传出了消息,道是陈贵妃“忽染恶疾”,且病情十分严重。 事发突然,除过昨夜亲眼见到那一幕的宫人侍卫及赵贤妃同弘武帝自己,外界暂时无人得知真相。 当然,除过朱永琰与卫婉宁。 说实话,直到这时,朱永琰才真的敢确定娇妻所言不假,陈贵妃果真在身边养了一个“男宠”,那人男扮女装成宫女,竟然藏在深宫多年。 其实这件事,卫婉宁上辈子就发现了。 那时朱光深登基之后,陈贵妃荣升太后,以散心为由,常年居于金波园,有次卫婉宁前去请安,正值午后无人,听见其殿中传出了男子的声音。 但入内之后,她却并未发现男子,甚至连太监都无,殿中除了陈贵妃,便只有那个叫莺歌的“宫女”。 她心里登时便起了疑,经过一番暗中查探,终于发现了“莺歌”的秘密。 她自是震惊,但那时陈贵妃是她的婆母,就算对她不好,为了朱光深及自己的一双儿女着想,她也只能替对方隐瞒此事,只装作不知情。 而这辈子,虽然她与陈贵妃再无关系,但此事太过重大,不到万不得已,她也没想过要揭露出来。 毕竟此事一旦爆出,受波动最大的除过朱光深,便是弘武帝。 弘武帝年事已高,且宠了陈贵妃这么多年,一旦受到如此大的刺激,她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毕竟对方是她夫君的祖父,且时下时局未定,朝中一旦生变,只怕会很复杂。 但,朱光深今次实在太过分,叫她忍无可忍。 作为一个母亲,她绝不能容忍别人来伤害自己的孩子。 经此一事,陈贵妃不会再有活路,朱光深也算是彻底失去了最大的靠山。 且,其在弘武帝心间,也成了一个芥蒂。 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生下的孩子,血统会纯正吗? 当然,卫婉宁并未奢望仅凭这一件事,就能叫朱光深万劫不复,但至少叫弘武帝起了疑心,便已经足够了。 与此同时,朱光深也终于发现了不对。 母妃突发“重疾”,他自然想入宫探望,谁料弘武帝却不允。 他这才惊觉异常,忙派人打探,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得知了真相。 一时间,犹如晴天霹雳。 他身为儿子,这才终于知道自己的母亲居然藏了这样一个秘密。 朱光深当过皇帝,亦是一个男人,此时除过震惊,他也当然能想到,此时自己的父皇会想些什么。 情急之下,他顾不得其他,当即入宫求见父皇。 只是,同样吃了闭门羹。 大太监江顺手持拂尘,神色清冷道,“陛下政务繁忙,暂时没空见您,殿下请回吧。” 朱光深心间一刺,却并未起身,仍坚持道,“不管发生何事,父皇在儿臣心间从未动摇,父皇圣恩,儿臣无以为报,只能在此恕罪。” 语罢,竟直接跪在了宫门口。 江顺一怔,只好又缓声道,“陛下眼下正在气头上,王爷如此,只怕也是无用,不如先请回吧。” “不,”朱光深语声坚定,“儿臣做不了什么,就当替母妃赎罪吧。”欲罢还深深磕了三个响头。 江顺无法,只好回到了殿中,斟酌一番后,将情形一五一十禀报给了弘武帝。 弘武帝正在批阅奏折,闻言朱笔未停,只冷声道,“由着他吧。” 态度冷漠,再别无他话。 江顺便不敢再提了。 因卧床期间,弘武帝赐了不少药材补品,卫婉宁大好之后,随夫君入宫谢恩。 二人经过乾明宫门外,正遇见跪地“替母谢罪”的朱光深。 其并未穿蟒服,一身家常的素色袍子,头上也未戴王冠,只一根木簪固定头发,身形挺直,神色沉重,看上去确实有几分“请罪”的意味。 卫婉宁只远远扫过一眼,便将目光收回。 朱永琰也未多看对方一眼,携娇妻迈进宫门,经过准许后,踏进了殿中。 二人站定后行礼,朱永琰恭敬道,“太医说阿宁如今胎像已经稳固,孙儿特带她前来谢恩。” 卫婉宁也跟着道,“孙媳谢陛下恩典,孙媳如今已大好,请陛下安心。” 言语间匆匆瞥过上座,只见弘武帝的头发似乎忽然变白了许多。 “如此就好,朕这里没什么,你二人早些回去吧,路上小心。” 弘武帝一边吃饭,一边发话道。 夫妻俩应是,便又低头退出了殿中。 出宫的路,自然还要经过朱光深。 卫婉宁原本依旧打算无视,只是在经过其身边时,忽然听见对方低低道了句,“狠毒的女人。” 她微微顿足,未等开口,却见朱永琰已张口问道,“六叔说什么?” 朱光深冷笑一声,抬眼看他,“这是她的主意吧?娶了这样的毒妇,你还能安心睡在她身边?就不怕有朝一日,她会用对我的手段来对你?” 卫婉宁凝眉。 哪知却见朱永琰轻飘飘一笑,道“我未做过对不起贤妻的事,当然能安睡。倒是六叔你,有空在这里怨妇似的怪罪别人,怎的不找找自己原因?” “贵妃的事,你身为儿子,难道一点也不知情?” “你……” 朱光深怒极,却是想骂也骂不出口。 朱永琰却又笑道,“我给六叔出个主意,自己在这跪,只怕不够,不若叫六婶一起来?所谓人多力量大嘛!” “你……混账!” 朱光深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气得简直要咬碎后槽牙。 卫婉宁却险些笑出声来。 稍顿之后,她敛起神色,对那跪地的男人道,“若论狠毒,天底下找不出比你更毒,害我孩子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过。” 朱光深眸间紧凝,冷笑道,“你会后悔的。” 卫婉宁也回敬冷笑,“不怕告诉你,我还知道更多的事,若你想再试,我愿意奉陪。” 语罢不再浪费唇舌,与朱永琰挽手,一道往前走了。 京城已入盛夏,天气日趋炎热。 卫婉宁身孕已满三个月,精神愈发好。 为了安抚娇妻,朱永琰特意陪她回娘家省亲。 为避免人多劳顿,二人刻意低调,只穿了便装出门,也未提前知会镇国公府。 等到了卫家,阖府上下都是一片惊喜。 尤其知道卫婉宁曾在弘武帝寿宴上经历一回危险,家中长辈们都一直颇为牵挂,此时见面,赶忙拉她询问。 卫婉宁安抚好父亲与祖母等人,见她精神确实不错,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吃过午饭,时间还早,卫婉宁去园中与大嫂锦容乘凉。 锦容比她早怀孕三个月,此时孕肚早已高高隆起,大抵是平素吃的合胃口,脸与腰身都圆润了一圈。 二人早攒了不少话说,待分享过各自孕期经验,锦容忽然同她说起了八卦。 “听说原本是安王自己跪在乾明宫外,跪了三日,安王妃也去了,只不过身子太弱,才第二天就晕倒了。” 卫婉宁轻飘飘道,“这么热的天,确实不太好过。” 心间却不由得想起那日情景,朱永琰说,叫安王妃陪朱光深一起跪…… 她心间很是讽刺,又忍不住又有些想笑。 锦容却又叹道,“安王也是够厉害,听说这半月之中晕倒了三回,但每回转醒,又依然回去跪着。不过他这一招苦肉计,还是挺管用的,听说昨日皇伯父已经见了他,叫他回去了。” 不错,大抵到底应了那句父子情深血浓于水,在朱光深跪了半月后,弘武帝终于见了他一面。 两人说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但结果就是,朱光深终于回府了。 卫婉宁当然知道,他能回去,自然是代表这一番苦肉计有了成效。m.xδ1贰3.org 不过,这也早在她预料之中。 她只道,“陛下年事已高,毕竟二十来年的父子情份,总不会太绝情。只不过真是难为了安王妃,才成婚就遇上这么一档子事儿,一点好处没有捞上,倒先吃了苦头。” 闻言锦容也笑道,“就是,安王妃这是什么命,还没成婚,府里就先有一位侧妃,一嫁进来又遇上这种事,不知可后悔了没?” 王氏后不后悔卫婉宁不知,但她知道的是,朱光深经此一事,能消停一阵。 二人正坐在湖边凉亭中,不远处的湖面上,卫俊鸿与朱永琰也在惬意划船,大抵是怕兵器冷硬,吓到各自未出生的孩儿,两人今日没再比箭。 眼看两人的船划到一片莲叶之间,卫俊鸿便伸手折了几个莲蓬,待回到岸上,拿给了娇妻。 “这莲蓬长得不错,你尝尝。” 卫俊鸿语声温柔。 锦容欣然接过尝了起来,卫婉宁看的眼馋,也拿了一个来剥。 莲子脆嫩,带着天然的清香,卫婉宁叹道,“真是托嫂子的福,家中这片莲花每年不知结过多少莲蓬,我还是头一回吃到大哥亲手摘的。” 锦容听了,扬起一脸幸福的笑容,又将莲蓬多分了她几个,道,“喜欢吃就多吃一些,下回没准就被我吃完了。” 两人自是在说笑,但这话被某人听见,心间却有些不是滋味。 眼看日头西斜,夫妻二人告别卫家亲人,坐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42节 卫婉宁有些困,便靠在朱永琰肩头闭目养神。 过了一阵,忽然听见夫君唤她,“阿宁?” 她嗯了一声,睁眼瞧了瞧他好看的侧脸,“怎么了?” “除过莲子?你还喜欢吃什么?”他问。 卫婉宁想了想道,“茭白不错,葡萄也喜欢,还有樱桃,蜜梨。” 大抵是今日心情好,她胃口也很好。 某人唔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她也没多想,又闭上了眼,在马车的摇晃中,渐渐睡了过去。 没过几日,卫婉宁在园中散步,忽然瞧见内府管家指挥着下人们在整顿园林。 他们将原本睡莲池中的睡莲全部拔出,又将一旁的蔷薇园重新翻了土,而原本的一处竹林,已经种上了新的树苗。 她奇怪道,“你们在做什么?睡莲不是生的不错?怎么全部拔掉了?” 管家一见是她,赶忙上来回话,“启禀王妃,王爷叫将这片水池全给您种成莲花,属下已经着人挑好了上等的湘鄂白莲,保证今日就能全部种下,今年定能让您吃到自家种的莲子;樱桃与蜜梨已经种好,但约莫最快也要明年才能结果,葡萄明日便能到,属下一定命人尽快给您种好。” 什么?莲子,樱桃,葡萄,蜜梨…… 卫婉宁愣了一瞬。 待反应过来,顿时哭笑不得。 难怪他昨日要问她爱吃什么。 是觉得她吃蹭嫂子的莲子可怜么? 不得不说,巽王府管家办事确实稳妥,五月中将白莲种下,六月末的时候,原本的睡莲池已经开满了大朵荷花。 又过了些日子,荷花开过,结出了大而饱满的莲蓬,卫婉宁便每日都有吃不完的自家新鲜莲蓬。 眼看盛夏过去,京城凉快下来的时候,镇国公府又送来了喜讯,世子夫人锦容顺利临盆,生下了一位小公子。 卫婉宁十分高兴,只可惜她腹中也有孩子,避讳起见,不能去参加小侄子的洗三宴。 不过朱永琰可以。 卫府洗三宴那日,作为小娃儿姑丈的他代娇妻去赴宴。 等回到王府,晚间入睡前,只听娇妻在榻上问道,“王爷可见到妾身的小侄子了?长得像谁?” 朱永琰颔了颔首,“俊鸿抱了出来,” 但长得像谁…… 他努力想了想,却实在说不出,那个软成一团被包在襁褓中闭眼酣睡的小家伙长得像谁。 卫婉宁也晓得这问题有些难为他,便又换了问题,道,“那,小家伙可爱吗?” 朱永琰唔了一声,“还不错。” 语罢却伸手抚上了娇妻的孕肚,期待道,“我们的孩子,一定更可爱些。” 掐指一算,还有三个月,他也要当爹了。 还好还好,没有比俊鸿晩太多。 没过几日,便到了中秋。 每年中秋,宫中都会举行团圆宴,今年也不例外。 只不过,两个月前,陈贵妃已因“急症”去世,今年少了她的身影。 而安王府一家要为陈贵妃“守孝”,亦没有出席。 就算初时少有人知情,但好好一个人忽然急症离世,经过这些日子,众人多多少少也都猜到了真相。 为免触怒弘武帝,众人都尽力闭口不谈,宴间气氛看来依旧祥和。 只是弘武帝的面色明显不比从前了。 卫婉宁明白,这位帝王到底是受了那场“捉奸”的刺激。 但凡男子,都无法接受自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厮混,更遑论他是有名的铁血帝王。 虽然他表面一直硬撑,只怕对身体的影响不小。 果然,待到散宴时,弘武帝本打算起身回寝殿,却一个没有站稳,倒了下去。 第35章 “陛下,陛下……” 随着弘武帝倒下,殿内立时响起一片惊呼声。 近前的宫人们立刻上前去搀扶,皇子大臣们则赶忙呼唤太医,经过一番嘈乱,弘武帝被移到了寝殿之中。 包括曹院判在内,太医院医术最强的三位太医紧急为天子会诊,朱永琰与宁王,怀王顺王等几位叔叔守在榻前,卫婉宁也与宁王妃,怀王妃等人候在外殿,其余的王公大臣们也都在殿外等候。 这样突发的变数,令众人心间都十分紧张,谁也不敢离开。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及至夜半时分,御榻上的君王终于渐渐睁开了眼。 “朕……这是怎么了?” 弘武帝只记得自己方才还在宴间饮酒。 曹院判赶忙上前道,“陛下方才突发昏厥,乃近来肝气郁结,上逆于脑造成,还请陛下注意休养,保重龙体才是。” 虽是术语,但众人都能听明白,弘武帝今日这场忽然的晕倒,与前段时日的陈贵妃之死脱不开关系。 到底是年纪大了,虽表面看来无事,但憋在心间,总归伤身。 众人面上一片沉重,却见弘武帝叹道,“朕只是有些累罢了,你们无需太过担心。” 语罢想了想,却又忽然吩咐道,“朕想休息一段时日,这阵子,由宁王,巽王监国,其余人等都要尽心辅佐。” 宁王,巽王监国…… 众人心间皆是一顿。 弘武帝此番虽然没事,但这个命令,显然是一种讯号。 看来将来的继任者,应就在这两位之间了。 不管心内有无异议,在场几人皆都俯首应是,而后,又见弘武帝扬手道,“时候不早,都回去吧。” 众人便又乖乖应下,暂且退出宫中。 回去的马车上,听说了“喜讯”的宁王妃与夫君笑道,“恭喜王爷,您终于等到了。” 却见宁王并未有半分喜悦,只冷声道,“蠢。” 宁王妃一愣,不解道,“王爷为何这样说?” 宁王沉沉瞥她一眼,道,“如果父皇真的有意于本王,何必还要加上那小子?父皇如此,不过是想叫本王在旁帮着他,父皇真正看中的人,是朱永琰。” 宁王妃这才恍然,顿时不平道,“他一个黄毛小子才几岁?王爷却已经辅佐江山几十年,有儿子在,陛下怎能如此偏向孙子?” 宁王没有说话,只是紧敛着眉头。 当初原以为没了老大,继位的便该是他,结果陈贵妃在后宫势头渐起,顺带着为老六拉拢了不少势力。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老六失势,老大的儿子却又起来了。 老天对他,未免太不公平了些! 今夜发生的事颇有些突然,一路回到巽王府,卫婉宁也暂时没有睡意。 上到榻上后,见朱永琰也睁着眼睛,她便问道,“陛下果真没有大碍吗?” 朱永琰点头,“太医说皇祖父乃是一时肝气冲脑导致昏厥,休养些日子,便该无事了。” 虽是这样说,但祖父毕竟年纪大了,他身为长孙,心间不可能不忧虑。 卫婉宁心间也不轻松,叹道,“或许,此事该怪妾身……” “不,” 话还未说完,却听他一口否决道,“这些事原本就并非你造成,要怪,也该怪辜负皇祖父的人。” 语罢又轻轻抚了抚她的背道,“不要担心,皇祖父英明一世,见过无数波澜,定能撑过今次的。”:ノ亅丶說壹23 但愿吧。 卫婉宁点了点头,又道,“陛下如今已经做好了打算,安王显然已被排出在继位人选之外,但还有宁王,王爷不能掉以轻心。” 宁王看似中庸仁厚,实则狠毒狭隘,弘武帝今夜的决定,显然已将他们同宁王放在了对立的两面,接下来难免又将迎来一番暗箭。 但,要想赢得最后的胜利,这些都是免不了的,不过早与晚的关系而已。 朱永琰当然也明白娇妻的意思,笑了笑道,“本王明白,娘子不必太过忧虑。” 语罢又吻了吻她的额头道,“今夜等了这么长时间,辛苦你们母子,快早些睡吧。” 许是心有灵犀,腹中的小家伙恰好也动了动,不知是否嫌爹娘说话吵到了自己,卫婉宁便应是,温柔的摸了摸肚子,终于闭上了眼,在他怀抱中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朱永琰便投身到了繁忙政事中。 每年中秋过完,正是外地要员入京述职的时间,如今弘武帝命二子及长孙监国,这些任务便都落到了他们头上。 这年头,但凡身居要职者,都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宁王能看出来的事,他们自然也都看出来了。 一时间,巽王府不知涌入了多少意图献好者。 敬献各类奇珍异宝者也就罢了,更有甚者,还打算敬献美人。 此人正是淮南节度使。 今次进京,这淮南节度使特意从扬州带了几位瘦马美人,皆是盈盈细腰不堪一握,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的上等。 淮南节度使早就打好了主意,巽王如今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王妃又有孕在身,听说府里也没个侍妾通房之类,必定早就憋了一身力气无处使,他这礼物,一定送到了对方心头。 哪知未等他将美人送进门,巽王却黑了脸,不仅将他痛骂一顿,还上书弘武帝,道是他荒淫无度尸位素餐,还妄图贿赂亲王,罪该万死。 卫婉宁的舅母杨氏从夫君韩茂林口中听说了此事,连连点头称赞外甥女婿,“从前我们还担心阿宁嫁的太高,现如今看,巽王才是万里挑一的好夫婿,根本用不着我们发愁。”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43节 韩茂林也捋须感叹,“巽王殿下年纪轻轻便能如此,实乃难得,今后江山有望啊。” 杨氏听了,又问道,“距离中秋也有月余了,不知陛下近来龙体如何?” 韩茂林道,“昨日我正好遇见曹院判,听说陛下原本就不是很严重,如今休息了这么久,早已好多了。” 杨氏道,“眼看再有两月,阿宁就要生了,到时陛下抱得重孙,心情应该会更好。” 韩茂林点头道,“陛下英明神武一世,这点小坎,当然能迈过去。” 眼看十月过完,京城已经入了冬。 担心王妃怕冷,巽王府早早燃好了地龙。 自打监国,朱永琰十分忙碌,已经许久没能回后院用晚膳,不过每日都会回来就寝。 这日他回来之时,卫婉宁已经上了榻,他便轻手轻脚自去洗漱,待一切准备完毕,才轻轻上榻。 未等将娇妻拥入怀中,却见她睁开了眼,问道,“王爷可用了晚膳?” “用了,” 朱永琰道,“可是本王吵醒你了?” “没有,”卫婉宁笑着摸了摸已经高高隆起的孕肚,道,“方才小家伙在肚子里闹腾,妾身便没能睡着。” 朱永琰闻言,也跟着摸了上去,佯装生气,但语声温柔道,“如此调皮,待出来看为父怎么训你。” 卫婉宁被逗笑了,道,“王爷可要把人家吓着了。” 他唔了一声,“那我们就轻点说话,不叫他听见。” 卫婉宁忍俊不禁,他自己也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又将她拥入怀中,把大手覆在了她的孕肚上。 腹中方才调皮的小家伙应是已经入了梦乡,并未与爹爹互动。 朱永琰微有些失望,顿了顿,忽然鬼使神差的,游去了久违的某个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神秘而高耸的山脉,覆在上面的皑皑白雪,却是温暖的。 “涨势文明和谐可观。” 他叹了一声。 。 卫婉宁一怔,不由诚信友善脸红起来,轻声问道,“王爷是不是自由平等公想了?” 他没有否认,坦白嗯了一声。 而那个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地方,也给了她同样肯定的回答。 卫婉宁明显感受到了,不禁感慨,他从前那般勤勉的人,如今清水了这么久,也是挺难为。 与此同时,也不由想起前阵子“扬州瘦马”的事。 当然,经过新婚那次的“触雷”,她可不敢轻易再提什么美人,便咳了咳,轻声道,“妾可以帮您。” 这叫朱永琰一愣,“真的可以?” 这么长的时间,他当然很难,但回想那时在皇祖父寿宴上她经历凶险,他一直心有余悸,原本该有的欲念都被压下去了,虽然偶然有些难以克制,但怕对她不好,他便是想都不敢想。 却见卫婉宁点了点头,“轻一些就好。” 朱永琰大喜,立时开始在被中解衣衫…… 没过多久,芙蓉帐中响起久违的声响。 似初春的雨,虽说不那么剧烈,但淅淅沥沥缠缠绵绵,也能滋润干渴的大地。 眼看天气日趋寒冷,终于入了十一月。 而十一月末,正是卫婉宁临盆的时候。 巽王府为此早已准备好各项事宜,就连稳婆与乳母,也都早早定下接到了府中,叫有心之人没有可乘之机。 十一月二十三,这日一早,卫婉宁起床不久便破了羊水。 她上辈子生产过,早已有经验,此时临危不乱,赶忙老实躺在床上,吩咐雪梅雪雁去请大夫和稳婆。 两个丫鬟都不敢怠慢,很快,稳婆与大夫也赶忙赶来,府中相跟着进入了状态,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徐太妃亲自来到儿媳的院中坐阵,朱永琰也从前院回来,再顾不得政事,只等着娇妻分娩。 虽说有经验,但这具身体是全新的,等阵痛来临,她还是扛不住呼起痛来。 声音传到产房外,叫朱永琰更是紧张,他顾不上冰天雪地的严寒,在院中焦急的走来走去。 该死,竟会叫她疼成这样!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从白天等到傍晚,终于在某一刻,听见产房中传出的嘹亮哭声。 那是新生命特有的声音,乍一听见,朱永琰完全愣住。 直到小丫鬟出来向他报喜,“恭喜王爷,王妃生下了一位小公子。” 院中众人随之大喜,纷纷向他道起喜来,他这才反应过来,他当爹了! 娇妻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他真的当爹了! 徐太妃听见喜讯,也赶忙双手合十念起阿弥陀佛,众人脸上都是一片喜悦,叫严冬的寒意都退却了不少。 产房内,耳听见儿子一声声嘹亮的哭声,卫婉宁也终于松了口气。 感谢上天,她终于又做了母亲。 处置完胎盘与伤口,丫鬟婆子们一番忙活,将王妃移回了寝室的大床上。 室内温暖,床榻松软,历经一番精疲力竭,卫婉宁此时浑身松散,正想闭眼睡去。 哪知一阵脚步声临近,耳边紧跟着传来男人的声音,“阿宁,你还好吗?” 看她闭上了眼,他很是紧张。 卫婉宁只好又将眼睛睁开,对着凝眉望着自己的某人笑了笑道,“王爷放心,妾很好。” 朱永琰这才松了口气,方才还当她晕过去了。 被他这么一打岔,卫婉宁暂时没了睡意,便问道,“王爷可见过孩子了?” 朱永琰温柔颔首,“见过了,很是可爱,眉眼颇像你。” 卫婉宁笑他,“从前去看妾身的侄儿,王爷还说孩子太小,看不出像谁。” 某人也笑道,“我们的孩子,自然与旁人不同。” 小娃儿降生当夜,喜讯便禀报至了宫中。 弘武帝很是高兴,当夜便亲自提笔为重孙拟了大名。 待第二日一早,御笔亲书的两个大字送到了巽王府,朱永琰拿来与娇妻同看,只见是“景元”二字。 “景”字是朱家这一代的辈分,“元”字所象征的含义,则非同一般。 元者,首也,万物初始,是为“元”。 弘武帝寄予的厚望,已不言而喻。 看到这两个字的瞬间,卫婉宁心间大定。 她将襁褓中的轻轻抱起,柔声唤道,“元儿,可喜欢你的名字?” 小娃儿才吃过奶,正要睡去,听见娘亲的声音,微微嘟了嘟小嘴,叫人的心化成了柔软一团。 第36章 圣上赐名第二日,巽王府举办了洗三宴。 卫府女眷们早就准备好,一大早便带着贺礼出了门,就连久未出门做客的卫老太太也破天荒的出了府。 时候不久,众人到达巽王府,卫老太太带着一家子向徐太妃及巽王问过安后,便被请入了长孙女的正房。 许久未回娘家,卫婉宁此时见到一众亲人,不知有多高兴,尤其祖母也来了。 “祖母……” 她想亲自下床迎接,卫老太太却叫她别动,“王妃才生产完,切忌下床走动,一定要好好休息才是,你还年轻,身子是一辈子的大事。” 卫婉宁只好应是,忙叫雪梅雪雁搬来座椅给娘家亲人们坐下,又叫乳母将儿子抱来。 小家伙一入房中,立刻成了所有人的焦点,众人都起身来瞧他,锦容眼睛一亮道,“这小家伙,长得很是舒展呢!” 卫婉宁笑道,“大嫂怎么没带阿昊出来?我这当姑姑的,都还没能亲眼见一见他。” “阿昊”便是锦容与大哥卫俊鸿的儿子,大名卫宣昊。 锦容笑道,“今日天冷,怕他冻着便没带他,等你满月我再带他来吧。” 卫婉宁点头说好,又听二嫂杨雪茹笑叹道,“小公子真是会长,这么小,就看得出五官很是精致。” 她也笑道,“二嫂与二哥的孩子一定也差不到哪儿去。” 闻言,杨雪茹微有些遗憾,她成婚都半年了,一直还没有好消息。 三婶祁氏见了,忙开口鼓励道,“你这才成婚几个月?我当初成婚第二年才有的阿清,缘分一到孩子就来了,万不要着急。” 卫老太太也道,“不必着急,吃好喝好把身子养好,该来的都会来的。” 杨雪茹应是,心情也好了许多。 今日大夫人留下看家,薛氏守寡不轻易出门,也不见卫婉卉卫婉清的身影,卫婉宁便问祁氏,“三妹妹怎么没来?” 祁氏笑道,“她倒是想来,我没叫她,小孩子家没个分寸,扰了王妃及小公子可就不好了。” 卫婉宁道,“等满月宴时,您可一定把三妹妹带来。” 祁氏说好。 旁人说话间,卫老太太的目光一直在元哥儿身上,目光温和而慈祥。:ノ亅丶說壹23 卫婉宁心间一动,问道,“祖母近来身子可好?”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44节 卫老太太点头,“不必担心我,我能吃能睡,好得很。”面上的好气色也印证了这点。 卫婉宁放了心,道,“您精神好好的,就是我们这些晚辈最大的福气。” 上辈子此时,因着大哥离世,祖母早已卧榻不起,转过年便过世了,而今看她身体康健,定还能长寿下去。 锦容也在旁道,“祖母一定好好保养身子,将来还要看着几个重孙重外孙娶媳妇才是。” 逗得大家忍俊不禁。 话说到此,又有宾客来临,却是大公主,二公主及怀王妃等人,卫老太太怕房中人太多,便先领着儿媳妇孙媳妇下去了。 大公主等人也入房来看小奶娃儿。 此时小家伙正好睡醒,睁着黑亮的眼睛,十分可爱,大公主一见,顿时心生喜欢,道,“让本宫抱抱可好?” 大公主不是外人,卫婉宁自然应下,叫乳母将儿子交了过去。 元哥儿并不眼生,乖乖入了姑奶奶的怀中,且好奇的看着对方。 大公主很是高兴,道,“瞧他多可爱,就同阿琰小时候一模一样。” 不过虽然喜欢,但到底多年未抱过如此小的孩子,大公主怕有什么闪失,很快便将小娃儿还给了乳母。 二公主看在眼中,也开口道,“叫我也抱抱可好?” 说实话,卫婉宁并不希望二公主抱自己的儿子,毕竟二公主是宁王的亲妹妹。 正思索怎么拒绝,却见小娃儿撇嘴哭了起来。 这一声哭得正好,她赶忙吩咐乳母给小娃儿换尿布。 二公主见状哼道,“小家伙,这么不给面子?” 看似在说小娃儿,实则是说给卫婉宁听。 未等卫婉宁张口,大公主笑道,“定是你身上脂粉太重,熏着我们家阿元了,难怪人家哭。” 二公主哼道,“本宫身上穿戴无不是上等佳品,怎么会熏着他……” 哪知话音才落,却听院中响起了响亮通传声,“陛下驾到!” 什么?陛下来了? 众人吃了一惊,赶忙出去接驾。 待来到院中,果然见到了弘武帝的身影。 弘武帝今日一身便装,也未戴金冠,头发花白,少了许多锐利威严之气,但气色已比上回晕倒时好了很多。 院中登时跪成一片,齐呼恭迎圣驾,弘武帝叫众人免礼,又对长孙朱永琰及儿媳徐太妃呵呵笑道,“朕有些心急,等不了你们满月抱进宫中,今日先主动来看看朕的重孙。” 长公主很是高兴,忙吩咐侄子道,“阿琰,还不快去把元哥儿抱出来,给你皇祖父瞧瞧。” 朱永琰应是,便进房将儿子小心抱了出来。 外头天寒,众人已簇拥着弘武帝来到宴厅中坐下。 朱永琰抱着软绵绵的小家伙来到御驾前,躬身对弘武帝道,“皇祖父,阿元来拜见您了。” 弘武帝唔了一声,赶忙去看长孙怀中的小人儿。 只见小家伙睁着一双黑亮眸子,很是精神。 他心间一动,伸手道,“来,叫朕抱抱。” 朱永琰自是应是,将儿子小心交到了皇祖父怀中。 小元哥儿方才才换了尿布,心情十分愉悦,加之眼前忽然出现陌生面孔,便专注望着太皇祖父看了起来。 而太皇祖父也正垂目看他。 此时一老一幼无声而温柔的对视,叫现场无人敢吭声,都静静注视这难得的画面。 看了一会儿,弘武帝面上忍不住扬起笑容,颔首道,“很有我们朱家的风范。” 语声十分慈祥。 大公主闻言,笑着瞥了瞥二公主,“你瞧,父皇抱着都不哭,就你抱着哭,说你熏着了阿元还不信。” 嗯? 弘武帝闻言瞥了眼二女儿,打量一遍道,“可不是,这么重的脂粉,下回洗干净再来抱我的重孙。” 一时间众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二公主只好怏怏应了声是。 及至傍晚,弘武帝亲临巽王府,且亲手抱起重孙的事便传遍了朝中。 再加上弘武帝前一日亲笔给重孙赐名的事,无可避免的引发了各方心间波澜。 安王府。 自打陈贵妃出事,朱光深便再未去过后院。 府中气氛压抑,王氏身为正妻,自觉要担起责任,这日,特意亲手做了点心去前院看望夫君。 只是却没想到被人抢了先,她才到书房门口,便听见内里传来田云秀的声音。 “这是妾身亲手为王爷煲的汤,王爷趁热尝尝吧。” “搁在那儿吧。” 是朱光深的声音。 只听田云秀又叹道,“妾身只恨自己不能为王爷解忧,无奈妾身身份低微,巽王府的满月宴,妾身只怕是去不了的,不如叫王妃替您……” “不必。” 话未说完,朱光深打断道,“现如今有人比本王更着急,你只管做好你分内事,旁的事,不要管。” …… 后面那二人又说了什么,王氏已无心再听,又领着丫鬟原路返回了。 回到房中,身边再无外人,王氏哼道,“那女人嫌自己位份低,莫非,要本妃让位给她才成?” 丫鬟也哼道,“那女人就是个狐媚子,前阵子府中为贵妃守孝,偏她还三不五时总去勾引王爷,怕不是要抢着生下长子?” 王氏冷笑,“休想。” 陪夫君吃苦的是她,那时乾明宫外烈日炎炎,唯有她陪在安王身边跪求弘武帝召见,她晕倒之时,那女人却只管在府中乘凉避暑,好不惬意。 而今,怎么能让她白捡便宜? 洗三宴欢欢喜喜过去后,卫婉宁继续在府中安心坐月子。 夫君体贴,不管多忙,每日都会抽时间来看她们母子,从一开始不懂怎么抱软软的小人儿,渐渐已经会给儿子换尿布,实在孺子可教。 小奶娃儿阿元也很乖,每日乖乖吃奶,好好安睡,明眼可见的一天大过一天。 渐渐地,小家伙由原来整日睡觉,变得醒来的时间越来越长,每当娘亲将他抱进怀中,他总是睁着黑亮眼眸安安静静看着娘亲,十分乖顺。 如此一天一天,便到了小家伙满月的日子。 巽王府的满月宴办得十分隆重。 今次,镇国公府可谓全员出动,女眷当中,洗三宴没来的大夫人乔氏,二夫人薛氏,及卫婉卉,卫婉清都来了。 锦容也果真抱了儿子卫宣昊来,叫卫婉宁终于见到了侄子。 小家伙很会长,面上集中了爹娘的优点,尤其一双眉眼很像卫俊鸿,隐约之间,也透着姑姑卫婉宁的影子。 卫婉宁很是喜爱,亲自将侄子抱在怀中,与众人说了一会儿话,才将小家伙放到榻上。 床榻很大,卫宣昊与表弟朱景元两个小家伙并排躺着,空间依然绰绰有余。 那画面实在太可爱,引了大家都来看,只见已经四个月的卫宣昊明显大一圈,动作更加灵活,不过朱景元虽然小,一双眸子却也很有精神。 “阿宁你瞧,他们俩是不是长得还有点像?” 锦容笑道。 卫婉清凑上前去看,点头道,“眉毛,两个小家伙的眉毛有些像,还有下巴。” 卫婉宁笑道,“民间常说外甥随舅,我们阿元长得像表哥,也说得过去啊。” 一屋子人都笑起来。 言语之间,皇家女眷们也都来了。 众人一见到榻上景象,也都是眼前一亮。 大公主笑道,“今日来的可真值,一下见到两位小郎君。” 今日二公主称病没来,也不知是不是记了上回的仇。 不过并无人在意。 宁王妃,怀王妃也纷纷夸了两个小人儿。 礼王妃也在宾客之列,今日本是要来看侄孙,结果意外见到了外孙,也很是欣喜。 卫宣昊今日起得早,不一会儿,小胖手揉起了眼睛。 卫婉宁怜爱道,“这里人多,叫乳母抱到阿元房中睡吧。” 锦容说好,便唤了自家乳母上前。 只是,眼看乳母要走到榻边之际,脚下忽然被人一绊,眼看就要摔到榻上。 要知道,榻上此时正躺着两个小娃儿,如若乳母就此摔下去,无论压到谁,后果都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之际,忽有一只手从旁伸出,稳稳将乳母一扶。 正是卫家三姑娘卫婉清。 乳母站稳后也是吓了一跳,慌忙跪下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不怪你,” 卫婉清口直心快道,“方才是有人故意绊你的。” 众人方才已经被吓了一跳,听她这样说,礼王妃忙问道,“谁,谁绊的?” 卫婉清看向宁王妃。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45节 方才人多,或许旁人没看见,但她看得清楚,正是宁王妃伸脚绊的乳母。 众人跟着她的眼神望过去,宁王妃一顿,赶忙道,“这孩子,你看我做什么?难不成是我绊她?我好好地绊她做什么?” 卫婉清冷冷笑了笑。 不用说话,众人登时也都明白了。 锦容气道,“如若不是二嫂就最好,如果是你,我真不知你这是要做什么?” 宁王妃恼羞道,“她小姑娘家家红口白牙不知分寸,你也不知分寸吗?怎能如此诬赖人?” 她越是如此,众人心间便越是明白,大公主也看不过去了,开口道,“卫三姑娘也没说是你,二弟妹这么激动做什么?” 宁王妃咳了咳道,“我哪里激动了,不过是怕你们误会,别错怪好人罢了。” 她身份高,且此事事关重大,在卫婉宁的地盘上旁人不好做主,便都看向了卫婉宁。 只见卫婉宁笑了笑,道,“二婶多心了,我三妹妹并没有说是谁绊的乳母,您不必太过生气。这两个小家伙都是巽王府及镇国公府最要紧的宝贝,谁若害他们,必定万劫不复。您是聪明人,怎么会如此做呢?” 宁王妃一噎,面上比方才还难看。 然没等她再说什么,卫婉宁又吩咐雪梅雪雁及乳母道,“这里人多,抱两位公子先去睡吧,小心着些。” 几人应是,赶忙小心将小家伙们抱了出去。 见她如此,宁王妃更是也无话可说,恰逢外间宴席开始,只能先出去吃饭。 锦容依旧生气,趁无人之时与卫婉宁道,“她明显心存歹念,就如此放过,实在气人!” 卫婉宁道,“方才只有三妹妹看见,且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就算闹到陛下面前,她大可以狡辩是三妹妹看花了眼,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锦容咬牙道,“下回若叫我抓到把柄,我定然不饶过她。” 天底下当娘的,都不能容忍他人来欺负自己孩儿。 卫婉宁点头道,“不急于一时,坏人总有恶报的。” 第37章 元哥儿是十一月二十三降生的,因此,他的满月之日正是小年。 白日里,巽王府中宴请完宾客,待到入夜,小家伙便同爹娘及祖母在一起吃饭过小年。 今日府里热闹了一天,小家伙白日只顾着看新鲜,并没能睡太多觉,因此等大人们吃完了晚饭,才将他抱回自己的院子,他便已经睡着了。 此时外头严寒,卫婉宁舍不得儿子再冒冷去自己房中睡,便索性将小家伙留在了正房的榻上。 说来,小元哥儿可真是出奇的省心孩子,未等满月,就已经可以睡足整晩,自出生以来也经常跟着娘亲睡。 朱永琰沐浴回来时,只见儿子正在床上呼呼大睡,小眼皮紧闭着,小鼻翼一扇一扇的,不知有多香。 当爹的顿时心生疼爱,便俯身过去,轻轻亲了亲小家伙的额头。 唔,真是奶香奶香,可爱至极。 此时下人们都已经退下,卫婉宁将小娃儿轻轻抱去床榻里侧,留出足够的空间给自己与夫君来躺。 两人轻手轻脚躺下后,她还暂时没有睡意,便与朱永琰说起了白日里的事。 “今日宁王妃想绊倒阿昊的乳母,来害两个孩子,幸亏当时三妹妹抓住,没叫她得逞。妾身实在没想到,她会如此按捺不住,也丝毫不考虑后果。” 朱永琰闻言,顿时凝眉,“竟有这样的事?怎么没早些同本王说?” 卫婉宁叹道,“当时房中人多,只有三妹妹看见,且她未得逞,闹大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所以妾身就没有去烦扰王爷。妾身以后会更加小心,只是经此一事,也可以看得出来,宁王已经要向我们动手,王爷也要小心才是。” 朱永琰颔首道,“放心,胆敢来害本王的孩子,本王一定不会叫他有好果子吃。” 卫婉宁点了点头。 如此,把要事说完,她便打算睡了。 哪知忽然之间,却被他楼进怀中。 只听他咳了咳,在耳边低声问道,“已经满月了,可以了吗?” 啧,生过了孩子的娇妻,如今更加风富韵强民主迷和谐人,就这般拥抱在怀,已经叫人忍不住浮富强想民主联和谐翩了。 卫婉宁却红了脸,轻声提醒道,“孩子还在这里。” 闻言,某人抬身往床里侧看了看,又小声道,“小家伙睡得那么香,轻富强一些,不会吵醒他。” 卫婉宁心间动了动,思及距离上回确实也有几个月了,便点了点头。 朱永琰大喜,立刻将人民主压在文明身和谐下,着急去寻那嫣红的唇富强瓣,哪知还没等尝出味儿,却听一旁的小娃儿扭了扭身体,哼唧了起来。 这是小家伙要醒的预兆,卫婉宁吓了一跳,赶忙将某人推开,伸手将儿子拢在怀中,轻轻拍了拍,一阵过后,小娃儿又安静睡稳了。 某人热情依然饱满,赶紧又将她抱回怀中,这次长了教训,顾不得其他,先直奔主题而去。 哪知没等成功,却听床内侧忽然传出“哇……”的一声。 小家伙直接哭出了声。 朱永琰一愣,卫婉宁也是哭笑不得,只好又将他推开,先去哄儿子。 然而小家伙这次脾气大了许多,只是简单拍一拍已经不成,卫婉宁只好将其抱进怀中。 小奶娃儿似乎很是委屈,哼哼唧唧了好一阵才作罢。 如此一番,已是夜深。 虽然依然憋着一团富强火,到底不忍娇妻再劳累,朱永琰只好暂且作罢。 两人老老实实躺在榻上,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他叹道,“明天送去他自己房中睡吧。” 卫婉宁忍俊不禁,点头应到,“好。” 到了第二日,天才一黑,小奶娃儿就被乳母抱去了自己房中。 某人也早早来到娇妻房中,四下无人,他特意提前沐浴过,待娇妻从净房出来,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将人抱团结起,疾步走向榻友爱间。 没了小家伙在旁,正可谓如鱼得水,百无禁忌。 这一夜叫卫婉宁觉得,他比新婚时还要精力旺盛。 可见这近一年的时间里,他不知被憋成了什么样。 真是可怜见儿的。 年末几日转瞬即逝,眼看着旧年过去,新岁到来了。 元正一早,各王府皇子皇孙入宫向弘武帝拜年,小奶娃儿元哥儿也跟随祖母与爹娘去了宫中。 大家都身穿整齐而繁复的礼服,小家伙也不例外,连襁褓都是以上等锦缎缝制,上绣着威严而好看的云纹。 马车颠簸,小家伙起得早,便在摇晃中睡了一路,等到了皇宫,正是精神最好的时候。 众人齐齐向弘武帝磕头拜年,小元哥儿也被父王抱在怀中行礼,因为站的靠前,太皇祖父一眼就瞧见了他,立时发话道,“快,抱到朕这里来。” 朱永琰应是,便将小家伙送到宝座旁,弘武帝把小人儿接到怀中,见小家伙睁着黑亮的眼眸,不由的瞬间就慈祥起来,温声笑道,“咱们又见面了。” 距离洗三宴已有一个多月,小家伙不仅身体长大了一圈,神情也更加灵活,听太皇祖父话说完,竟咧开嘴笑了起来。 这叫弘武帝很是惊喜,一旁的大太监江顺看了清楚,也惊喜道,“小世子都会笑了。” 卫婉宁笑道,“前几日就会笑了,不过平常不怎么笑,看见喜欢的人才会笑。” 江顺跟着说好听话,“看来小世子喜欢陛下。” 弘武帝得意哼了一声,“那可不,朕与乖重孙一见就分外投缘。” 众人都跟着笑起来。 卫婉宁也悄悄放了放心,弘武帝虽然头发白了许多,但精神已经恢复到了从前那般。 但这画面落在有些人眼中,便变了味道。 行过大礼,众人再殿中用过早宴,随后,依然如从前一样,男丁们参加前朝的元正贺仪,女眷们则去后宫向嫔妃拜年,准备参加午宴。 到了后宫,小元哥儿依然主角。 小家伙原本就生的好看,加之方才弘武帝的态度,此时众人都轮番说起好听话,如赵贤妃这等位分高的,还将小家伙抱在怀中以示亲昵。 当然,元哥儿可不是谁都能抱的。 譬如午宴之时,宁王妃坐在他身边,他就哭了起来,换成安王妃,他哭的更厉害。 这叫那二人很是尴尬,赵贤妃笑道,“这小家伙,还挑人呢,不喜欢的挨着你都不成?” 这话一出,宁王妃与安王妃更加尴尬了。 还是徐太妃主动道,“这孩子鼻子尖,大约是闻不惯脂粉气味,带他来我这里坐吧。” 卫婉宁应是,抱着儿子去了婆母身边,如此一来,小家伙左右都是自己的亲人,可安全多了。 小家伙机灵,卫婉宁同朱永琰也早有防范,这顿午宴平安无事。 待吃完,众人告退,卫婉宁带着儿子与婆母先回了王府。 路上,小家伙又睡着了,安静的合着眼皮,睫毛根根分明,十分可爱。 徐太妃瞧了一阵小家伙,同卫婉宁叹道,“这孩子,好像能分清好人坏人似的,格外机灵。” 卫婉宁点头说是,她也觉得惊讶呢。 过年期间,王府很是热闹,尤其去年弘武帝命长孙监国之后,今年大门险些被踏破。 好不容易挪出一日空闲,正月初五,朱永琰陪娇妻回镇国公府省亲。 小元哥儿自然也一同跟随。 今日是小家伙头一回外祖家,在车上睡足一小觉后,下了马车,望见与自家不同的景物,小家伙眼睛睁得格外圆。 知道他来,卫家上下也不知多高兴,长辈们挨个抱了他一边,夸赞声不绝于耳。 小家伙心情也好,一直不哭不闹,很给爹娘长面子,尤其见到小表哥卫宣昊后,忍不住手舞足蹈,很是高兴。 小表哥卫宣昊已经会翻身了,虽然穿着棉裤棉袄,但动作很是灵活,看得出武将世家的风范,还会咿咿呀呀发出声音,小元哥儿躺在一旁观看,很是羡慕。 大人们在旁看得都是满目怜爱,丫鬟们拿了各式各样的玩具给两个小家伙玩,譬如小绣球,摇铃,手工缝制的布老虎等等,当然,这是在卫家,这些自然都是卫宣昊的。 卫婉宁眼睛一亮,“这是谁的手艺,这样精湛?”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46节 锦容笑答,“是弟妹的,弟妹的绣工真是令人叹服。” 闻言卫婉宁看向二嫂杨雪茹,“二嫂不能偏心,也给我们做一些吧。” 杨雪茹笑道,“我那里有做好了的,早就想送给小世子,但又怕礼轻。” “怎么会?” 卫婉宁笑道,“有如此心灵手巧的舅母,我们阿元高兴还来不及。” 杨雪茹说好,忙叫丫鬟去房中把早就缝好的各式玩具拿过来。 后院一片欢声笑语之时,男人们也正在前院饮酒说话。 没有仗打的时候,卫俊鸿依旧在宫中当差,此时身旁没有外人,他与朱永琰道,“听中郎将说,今年上元节宫中会举行烟花庆典,太常寺与司礼监这几日已在陆续将烟花运入宫中。” 朱永琰颔首道,“年前有太常寺官员提议此事,陛下便准了,去年陛下心情不佳,想借此机会热闹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卫俊鸿却并不能放心,“但烟火不可控,极易出意外,到时君臣都在宫中,但有万一,只怕防不胜防。” 朱永琰闻言一笑,“本王明白。” 年节一日日过去,眼看着就到了上元节。 如卫俊鸿所说,今年宫中一早便准备了烟花,宫中也早早向各王府宗亲大臣家中派发了请柬,要与上元节这日举办晚宴,君臣同乐。 年前弘武帝一直在休养,叫许多老臣们都十分挂念,因此一收到请柬,都十分高兴,到了上元之夜,纷纷携家眷赴宴。 如元正时一样,小元哥儿又穿上礼装,随长辈们进了宫。 今夜宫中张灯结彩,宫灯高悬,好不气派。 小家伙也开了眼界,眼睛转来转去,看得过瘾。 如上回一样,弘武帝依旧将小重孙抱在了怀中,时隔半月,小家伙又明眼可见长大了不少,一双眸子更加灵活,且能咯咯笑出声来了。 弘武帝爱不释手,甚至亲自说话逗乐小家伙。 抱了一阵,因要开宴,便将小家伙还给了母亲卫婉宁。 卫婉宁抱着儿子来到女宾们的宴厅,身旁是锦容母子,今夜大公主,礼王妃,还有她自己的婆母徐太妃都在,还有宫中众多嫔妃,朝中命妇等等。 这么多人眼睛底下,有些人纵使有心,也轻易无法出手。 不过,宁王妃今夜也没打算出手,因为夫君那里,早已另有准备了。 眼看酒过三巡,便到了今晚的重头戏。 该放烟花了。 有宫女在旁提醒道,“礼花已经准备好,请各位贵人移步至御花园观赏。”m.xs12三.nēt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立起身来。 哪知就在此时,忽然传来一阵小娃儿的哭声。 众人循声望去,见哭的是卫婉宁怀中的元哥儿。 不知是饿了还是要换尿布,原本一直乖巧的小家伙,此时竟哭得满头大汗。 而经他这么一哭,身旁的小表哥卫宣昊似乎受到了感染,也张口哭了起来,一时间,殿中充斥着奶娃儿们的哭声。 礼王妃见状,发话道,“时候不早,孩子们大约都困了,等会儿礼炮声音大,不若抱去睡一会儿吧。” 卫婉宁与锦容应是,便先将孩子们带去了偏殿。 其余人等,都继续往御花园走去。 此时,御花园早已准备好,数百名侍卫支好几十座花炮,待众人到齐,弘武帝一声令下,便点燃了引线。 霎时间,伴随着巨响,皇宫上方升起一朵朵巨大的花云。 此乃当下最好最新的烟花,纵使在场的都是些达官显贵,也是头一回得见。 烟花在夜空中变幻,引起底下一阵赞叹,众人都舍不得眨眼,生怕错过哪一幕精彩瞬间。 因此几乎没人发现,自打烟花开始燃放,有人就已经悄悄挪去了一旁。 此时,宁王正站在远离众人的偏殿廊下,紧张等待某一个时刻。 照他的安排,今夜会有一场意外的“爆炸”,而朱永琰会“不幸”遇难。 当然,今夜如此多人在场,如有误伤,也是在所难免。 事到如今,就算误伤的是他的父皇,他也在所不惜了。 他已经等待这么多年,不能再白白耗下去,替他人做嫁衣裳。 只是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园中所有的花炮将要燃放完毕,却还没等来他安排好的那刻,宁王不禁皱起了眉。 恰在此时,却听园中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巨大的火花,在园直接炸开来…… 此时,卫婉宁与锦容正在偏殿哄娃。 而方才的宴厅中,也有几位害怕声响的在原地等待。 比如徐太妃,比如宁王妃。 如同宁王一样,此时的宁王妃同样心情颇为紧张,。 那时巨响传来时,她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而待声响平息,众人一片诧异之时,她却开始满心激动。 成了成了。 夫君一定成了。 朱永琰一定死了,夫君就要登基,她就要坐上皇后了! 当然,按照最初的计划,巽王府一家三口都该在今次解决掉,但未料想那小娃儿忽然哭闹,叫那母子俩逃脱了。 不过,只要解决了朱永琰便好,待他们事成,剩下的这一对孤儿寡母,怎么解决还不是易如反掌。 然而,世事难料。 就在宁王妃满心激动之际,忽然有一宫人惊慌失措的跑进殿中,待认出了她,忙来到近前禀报道,“启禀宁王妃,大事不好了,宁王世子方才跑去园中,被烟花炸伤了!” 第38章 什么,宁王世子被炸伤? 不,不该是巽王吗? 宁王妃只觉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赶忙问道,“你说谁,谁被炸伤了?” 宫人急道,“是宁王世子,您府上的世子啊!世子方才离得最近,伤势只怕是不轻……” 炸伤了,是她自己的儿子给炸伤了! 这回,宁王妃终于相信自己没有听错,再顾不得等宫人把话说完,急忙冲了出去。 …… 花炮虽然已经燃尽,但御花园中仍残留着浓浓硝烟的气味,与血腥气混在一起,分外冲鼻。:ノ亅丶說壹23 御医正在紧接医治受伤的宁王世子朱永召,为免再有危险发生,众人只能簇拥着弘武帝先回到了大殿之中。 就在方才,眼看花炮就要全数燃尽之时,却有一支花炮未等到升空,便直接在地面上炸开了。 所幸当时众人都站在高处的观景台观看,因此未受到波及,但不知为何,宁王世子朱永召不知何时溜去了地面,伴随着那声巨响,直接被炸得血肉模糊。 发生这种事,庆典的气氛荡然无存,殿中一片凝重。 弘武帝面色铁青,沉声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太常寺及司礼监都是干什么的?” 太常寺卿与司礼监总管立时跪地,俱都颤颤巍巍道,“陛下,这批花炮入宫前,臣等分明已经仔细查过,当时并未有问题。” “是啊陛下,今夜突发这等情况,不知是否被人动了手脚?” “混账!” 闻言,未等弘武帝出声,却听一旁的宁王怒道,“送进宫的东西也能被动手脚?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没人知道他心间的怒气,今夜受伤的可是他的儿子,他的世子啊! 怎么会如此? 到底是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怎么叫他自己的儿子受了伤? 而此时,其他人并不知他心间真正所想,只当他是因儿子受伤发怒,倒也情有可原。 而亲眼见过方才的惨烈,太常寺卿及司礼监总管虽是诧异,但此时除过吓到发抖,也无话可说。 就在这个当口,为朱永召查看完伤势的太医曹院判也入了殿,弘武帝当即问道,“宁王世子伤势如何?” 曹院判答道,“启禀陛下,世子双眼受伤,手臂与腿脚皆被炸断,情况十分危殆。” 这话一出,宁王竟险些晕过去。 弘武帝也心疼至极,忙道,“还不快去医治!” 曹院判应是,又赶忙出了殿中。 而听了朱永召的伤势,殿间愈发沉重。 忽听有人道,“今夜如此重要的日子,运送至宫中的花炮本该再三查验,方才那烟花还是在地面炸开,如若再往高一些,必定正对观景台而去,到时,只怕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说话的不是别人,却是安王朱光深。 被他此言一点,众人不禁心间一顿。 也对,难不成今夜的爆炸,会是有人刻意为之? 哪知恰在此时,却又听见一声巨响传来。 只是听起来距离有些远,并不像是在宫中。 众人一愣,弘武帝也登时问道,“是哪里的声音?” 中郎将赶忙出去查探,不多时,又入殿回禀道,“启禀陛下,是京城报恩寺附近,方才也有烟花忽然爆炸。”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47节 什么? 众人一片意外。 却听宁王赶忙道,“城中也有烟花爆炸?莫不是今年的花炮质量有问题?” 众所周知,年节期间处处有人燃放烟花,每年都免不了因烟花爆竹导致意外的情形发生。 正常来说,接连两起意外事件,定然是那花炮质量出了问题。 正在此时,却听朱光深向弘武帝道,“陛下明鉴,御用之物,定然不会与民间相同,依儿臣只见,此事该严查才是。” 弘武帝颔首,沉声发话道,“着大理寺,刑部,宫中殿前司侦办此事,尽快给朕拿出结果。” 话音落下,三司官员立刻上前应是。 夜已渐深,经弘武帝恩准,除过几位要臣留下处理后续,其余宾客都得以先各自回家。 卫婉宁抱着儿子,与婆母坐上回府的马车。 今夜的事实在太过触目惊心,徐太妃一路忍不住连声念着阿弥陀佛。 等念完,再看看在儿媳怀中安睡的小孙儿,又忍不住叹道,“幸亏受伤的不是我的孙儿。” 卫婉宁安慰道,“母妃安心,我们没干过害人的事,一定会有福报的。” 徐太妃颔首。 待回到府中,卫婉宁将儿子交给乳母,在房中等了一阵,就见朱永琰也回来了。 今夜宫中气味不好闻,朱永琰先去沐浴,待洗完,就见娇妻主动拿了寝衣给他换上,一边问道,“不知宁王世子怎么会跑去了园中?” 是的,今夜朱永召受伤乃是个意外。 原本照宁王的计划,那花炮该在上升过程中爆炸,目标正是观景台的人群,但朱永琰发现后,对那花炮做了调整,令其在地面炸开,从而避免观景台上的人受伤。 但,谁都没想到,朱永召会忽然跑去地面上。 朱永琰道,“原本宁王令其留在殿中,大约是他贪图好玩,自己跑去了园子里。” 说来也是,那朱永召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正是调皮好玩的年纪。 事到如今,要怪,便只能怪他爹心生恶念了。 卫婉宁心间唏嘘,又问道,“那他伤势如何?” 朱永琰道,“眼睛废了,手脚都断了,大约撑不了几日。” 卫婉宁心有余悸。 毕竟,若非夫君提前有所准备,此时受伤的便是他们一家三口了。 不,不止受伤,是会比现在更严重。 宁王可是一心要置他们于死地的。 她叹道,“听闻今夜城中还有平民伤亡,此事一旦查出,陛下绝不会轻饶与他。” “那是自然。” 朱永琰颔首。 卫婉宁却又提醒道,“但宁王定然不会轻易束手就擒,王爷还是要当心。” 朱永琰嗯了一声,温声与她道,“本王明白。接下来这几日,你们与母妃留在家中不要外出,不过,也不必太过紧张,本王亦会多往府中派些人手。” 卫婉宁应是,与他一同上到了榻上。 她还清楚记得,上辈子在朱光深登基后不久,宁王便忽然发动叛乱,不过因为有她们卫家在,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 这辈子,照眼下看来,只怕也会有这样一场波动了。 当然,她并不担心对方会成事。 只是,经他这么一闹,朱光深只怕会趁机抬头。 陛下圣怒,情势严峻,三司不敢怠慢,连夜进行侦查。 第二日早朝,大理寺卿戚承运奏禀弘武帝道,“启禀陛下,据查,昨夜报恩寺外爆炸的花炮乃是此前有人捐赠,而经过对比现场残留,可以断定,此花炮与昨夜宫内爆炸的花炮,乃是同样工艺制成。而此两种花炮与其余花炮相比,黑药明显过少,是导致其未升至高空便爆炸的主要原因。” 这话一出,安王朱光深问道,“御用的花炮,乃是由专门机构制造,怎么会与宫外民间捐赠的一样?难道是同一人为之?” 大理寺卿答道,“照目前查到的证据,应该是的。” “那,此人的目的是什么?”朱光深又问。 戚承运神色严谨道,“只怕是要混淆视听,让人误以为两处爆炸都是意外,认定是花炮质量有问题。” 朱光深颔首,向上座的弘武帝道,“昨夜朝中重臣及宗室中诸位皇亲都在宫中,甚至陛下也亲临现场,如若此场爆炸为有人故意制造,他们的居心可见一斑。” 众人心有余悸,听他此言,顿时纷纷附和道,“陛下,一旦将此人抓住,决不可轻饶啊。” 弘武帝神色严峻,在堂中冷冷扫视一圈,终于发话道,“继续严查!若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众人齐声应是,高呼陛下圣明。 殿中排山倒海的声浪中,宁王暗自攥紧了拳头。 因着伤势严重,宁王世子朱永召没能撑过三日,果然撒手人寰了。 一时间宁王府中哭声震天,哭的最伤心的,当属朱永召的亲娘宁王妃。 她连生了两个女儿,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自小宝贝疙瘩似的捧在手中,哪想到竟会遭此横祸。 宁王妃几度昏厥,朝中也开始为朱永召准备丧礼。 消息一传出,侦办爆炸案的大理寺卿等人压力更大了,毕竟死的可是皇孙,弘武帝此时的心情可想而知。 但经过一番查探,他们却发现了一个惊天事实。 此事实在重大,大理寺卿戚承运不敢怠慢,立刻连夜入宫禀报君王。 哪知却在半路遭到了不明身份的杀手伏击。 此时正值夜深,街道上一片昏黑,戚承运又并未带什么护卫,杀手们忽然拦在他的马车外,二话不说便挥起刀来,且招招狠绝,明显要置他于死地。 他心间有一瞬绝望,只当自己要被杀人灭口了。 不料就在危难关头,却见远处忽然有一阵灯火伴随着嘈杂的马蹄声急切赶到了近前。 卫俊鸿带领十余名殿前直卫,一面提刀砍杀,一面高声吩咐道,“陛下旨意,全力护好查案人员,但有阻挡着,格杀勿论。” 众人应是,立刻全力厮杀起来。 昏暗之中,乒乒的兵器相搏声格外刺耳,戚承运心惊胆战躲在马车中,大气都不敢出。 所幸侍卫们武功高强,经过一番厮杀,终于将他护送至宫中。 戚承运一路狂奔,几乎是冲进乾明宫中,直到见到了弘武帝,才终于将心放下,疾声禀报道,“启禀陛下,臣等已经查明,宫中爆炸案的幕后黑手,乃是宁王!” “什么?” 弘武帝原本已经要就寝,听到这句话,登时睡意全无。 竟然是老二? 只是未等再说什么,却听殿外又响起一阵嘈杂声。 似是有人在呼喊,又有兵器相搏的厮杀声。 紧接着,便见中郎将急切入殿禀报道,“陛下,宁王带领大队兵马欲强闯宫门。” 宁王。 弘武帝脑间轰然一声,已经全然明白过来。 那一夜,宫中陷入几十年未曾有过的嘈乱之中。 火把晃动,兵器相搏,还有人的呼喊声声。 宁王显然已经谋划了许久,趁此侍卫换防,宫中兵力最薄弱之际发动叛乱,称得上准备充足。 若非有人比他准备的更早,只怕要让他得了逞。 嘈乱发生后不过半个时辰,巽王朱永琰与镇国公卫崮便率京郊大营两万精兵赶到,随即展开厮杀。 而没过多久,又见安王朱光深率府兵赶到对叛军进行剿杀。 宁王兵力始终有限,如此一来,叛军很快便被镇压了下去。 东方天空隐约透出稀薄晨光之时,皇宫终于恢复了安静。 礼王,怀王,顺王及几位重臣闻讯赶到乾明宫时,只见弘武帝安好端坐在御书房,而巽王,安王,镇国公等身披铠甲候在一旁。 巽王与镇国公就算了,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安王也是这身打扮,着实有些出乎他们的预料。 没过多久,只听中郎将入内禀报道,“启禀陛下,叛党已被尽数铲除,巽王殿下活捉祸首宁王,现下押在殿外,等候发落。” 众人纷纷痛心疾首道,“陛下,宁王先是在宫中制造爆炸案,又叛乱逼宫,实乃十恶不赦毫无人性,若不严惩,只怕无法服众啊!” “请陛下一定严惩叛党,以儆效尤。” 众人群情激奋,相较之下,弘武帝倒显得平静许多。 是的,他从未想过,自己做了几十年的帝王,眼看山河安稳,百姓安居乐业之际,自己的儿子竟要来造了自己的反。 但历经这一夜,耳听外头的厮杀声,他已经渐渐平静下来。 或许,错在他自己。 他若是早些定下接手江山的人,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波澜了? 此时,弘武帝目光逐一扫过众人,终于发话道,“废去其王位封号,终身流放房陵,儿孙世代不得回京。” 众人齐齐应是。 而后,却又听他道,“朕稍后会拟定遗诏,立朕百年之后江山继任之人,尔等但有心怀不轨者,朱光茂便是下场。” 朱光茂便是宁王的大名。 这话,自是说给怀王,顺王,安王及巽王这几位皇子皇孙来听的,几人赶忙应是,心间却各怀滋味。 而此时房中的其他人,也俱都心内一顿。 陛下终于要拟定传位之人了。 至于花落谁家……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48节 纵观今夜谁是最大立功之人,便应该有答案了吧。 巽王府。 卫婉宁一夜未睡, 虽然对于这场叛乱早有预料,但毕竟自己的夫君,父亲及兄长都亲去捉拿叛党,她无法安心去睡觉。 眼看黑夜过去,天光大亮,又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见朱永琰回来了。 她听见通传立时跑到门口迎接,只见他身披铠甲大步踏进院中,身上还沾着血腥气。 卫婉宁不由得心间一紧,忙关问道,“王爷可有受伤?” 朱永琰摇了摇头,笑道,“没有,放心就好,叫人准备些热水。” 卫婉宁应是,忙去吩咐雪梅雪雁。 待热水备好,她亲自陪他去了净房。 夫妻二人连孩子都有了,从前也曾共浴过多次,现如今倒没什么害羞可言。 她一心关心结果,此时一边服侍他沐浴,一边问道,“不知陛下如何处置宁王?” 朱永琰如实与她相告道,“夺了封号王位,流放去了房陵,子孙终身不得回京。皇祖父做到这一步,可谓仁至义了尽。” 卫婉宁赞同的点了点头。 若是别人叛乱,大可以诛杀九族,但宁王是弘武帝的亲生骨肉,且其府中还有儿女,老人家年纪大了,终是不忍将儿孙赶尽杀绝。 正所谓虎毒不食子。 紧接着,她又听朱永琰道,“皇祖父今日要拟定继位人选了。” 卫婉宁倒有些意外。 她当然想知道是谁,但见夫君的神色,便知弘武帝大约没有公之于众。 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王爷觉得陛下会选谁?” 朱永琰却只是笑了笑,道,“昨夜安王也带了府兵去诛杀叛党。” 朱光深…… 卫婉宁微微一顿。 她已经知道朱光深也是重来的,有了上一世处理宁王叛乱的经验,他今次能提前猜到,也在情理之中。 她便如实与朱永琰道,“上辈子在朱光深登基之初,宁王也曾发动过叛乱,不过同样没成气候,当夜便被镇压了。朱光深有经验在先,此次能提前预知也不意外,他如此做,必定是想趁机挽回在陛下心间的地位。但江山继任者不是儿戏,一个有污点在先的人,不会在陛下考虑范围之内。不过……” 她语声忽然转折,倒叫朱永琰很是好奇,“不过什么?” 卫婉宁道,“不过朱光深不会轻易放弃,因此在陛下正式昭告天下之前,王爷还是要小心防范。” 话音落下,朱永琰点了点头,而后,又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背,似是有话要说。 卫婉宁好奇道,“怎么了?” 却听他道,“阿宁,现如今,你是真心喜欢本王了吗?” 卫婉宁一怔。 而后,微微红了红脸。 “王爷觉得呢?” 她却笑着反问。 朱永琰坐直了身,将薄唇慢慢凑到她的脸前,在那两片嫣红唇瓣上印下一吻。 他觉得,当然是。 否则,又怎么会满心都是他,只为了他着想? 第39章 随着宁王一家子被发配出京,京城的一切重又回到了正轨。 只不过,弘武帝又染了场风寒,一连缠绵病榻近半个月,待好不容易康复,整个人消瘦了一圈,头发也更白了些。 众人当然明白,这是宁王叛乱惹的。 毕竟抛开身份不说,弘武帝这个年纪,早该在家颐养天年了。 但身为帝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当然,也有好消息传来。 眼看出了正月,二月二龙抬头那日,镇国公府又传出了喜讯,卫老太太的二孙媳妇杨雪茹有孕了。 杨雪茹嫁进卫家近一年了,如今终于有孕,心间喜悦可想而知,卫婉宁听到消息,也由衷的替二哥二嫂开心。 近来天气不错,她心间大动,想亲自回娘家看看。 但带着儿子回去一趟,实在有些麻烦。 于是她想了想,索性将小家伙留在了王府,自己轻装上阵,快去快回,反正两处府邸离得也不远。 卫婉宁穿了便装乘马车出门时,小奶娃儿阿元还在睡觉。 恰好,今日朱永琰休沐在家,在前院忙了阵公务,心间思念起儿子,便来到了后院。 他到时,小家伙已经醒了,刚喝饱了奶,正被乳母抱着,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在房中看来看去,不知是不是在找娘亲。 他心生怜爱,主动将小娃儿接了过来,放在榻上玩耍。 小家伙如今已经两个多月,不用再包襁褓,肢体与眼神都更加灵活,也开始时不时咕叽发出声音,想跟大人交流。 此时听见爹爹温声同他说话,高兴的蹬着小腿,挥舞小手,还时不时咯咯笑出声来。 眼见这般父子情深的画面,被留下看家的雪雁及乳母都很高兴,放心站去一边等着。 同儿子玩了一阵,朱永琰忽然有些口渴,便走去一边的圆桌旁喝了两口茶。 余光瞥见桌上摆着的点心,他又顺手拿起吃了一块。 榻上的小奶娃儿远远看见,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目不转睛的盯着父王的嘴动。 朱永琰被逗乐,笑道,“馋了?” 小娃儿黑亮的眸子专注的看着他。 哪知却听他道,“你现在还小,长大了才能吃这些。” 语罢,却又自己吃了一块。 小元哥儿呆呆看着他,过了一阵,开始哼哼唧唧起来。 朱永琰不明所以,只当小娃儿躺烦了,便放下点心,上前将小娃儿抱了起来。 哪知小家伙还是不太满意,继续哼唧,一副委屈哒哒的模样。 他只好抱着在房中来回走动。 门边,雪雁及乳母看见了,要上前来帮忙。 “王爷交给奴婢们吧。”雪雁好心道。 哪知他却道,“不必,本王来就好。” 自己的孩子,自己还照顾不了? 雪雁无法,与乳母互相一看,又默默退了下去。 然而在爹爹怀中的小奶娃儿依然不太高兴,仍是在哼哼唧唧。 朱永琰想了想,索性抱着小家伙去了院中。 今日日头好,又正值上午,院中很是暖和。 眼前场景忽然换了新的,小家伙倒果然不哭了,又开始看看这里,瞅瞅那里。 朱永琰亦觉得颇有成就感。 不就哄个娃儿吗,小菜一碟。 然而渐渐的,他觉得手臂有点酸困。 别说,小家伙虽然只有十几斤,但抱起来颇为沉甸甸。 他也觉得奇怪,怎么平时提刀握箭都不累,抱个十几斤的小家伙会累? 他决定交给乳母。 哪知没等乳母接手,小家伙忽然哭了起来。 看样子是还想叫爹来抱。 朱永琰只好打消了念头,同乳母道,“本王来吧。” 又接过了儿子。 虽然手臂依然有些困,但心间却被一种成就感所包围。 瞧,儿子原来如此依恋自己。 就这般,朱永琰抱着儿子在院中晒了会儿太阳,忽见长随梧直来到近前禀报道,“王爷,兵部侍郎求见。” 他唔了一声,便直接带着小娃儿去了前院。 待踏进前院,却见兵部侍郎一脸惊异。 朱永琰不以为意,只道,“这是本王的儿子,无妨。” 兵部侍郎只好应是,赶紧禀报起要事。 …… 卫婉宁迈进前院书房时,只见夫君在书案前提笔处理公务,而儿子阿元的小木床就放在一旁,小家伙正在里面呼呼酣睡。 房中安安静静,正午的日光透过菱花窗洒落一地,父子二人互相陪伴,又互不打扰。 她方才回到后院,听雪雁禀报说王爷带着小世子去了前院处理要务,还有些担心,此时看见这一幕,心间既温暖,又有些好笑。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49节 书案前,朱永琰在奏折上落下最后一笔,抬眼看见了娇妻,不禁笑了笑,“回来了?” 不忘将声音放低,生怕吵到小家伙。 卫婉宁颔首,轻轻来到近前,看了看小家伙的睡容,又问他,“王爷怎么没叫乳母带阿元?” 话音才落,小木床里的小家伙忽然转醒,渐渐睁开了眼睛。 卫婉宁心间温柔,俯身将儿子抱进怀中,问道,“阿元睡醒了?” 小家伙看见娘亲,高兴的露了笑出来。 卫婉宁在小家伙额上亲了一口,笑道,“今日可累着父王了。” “哪有?” 朱永琰笑道,“我们父子相处颇为融洽,一点都不累。” 说着也在小家伙脸上亲了一口。 唔,奶香奶香。 眼看天气一日比一日和暖,便到了二月下旬。 小元哥儿满了三个月,赶上礼王妃寿辰,爹娘带他去礼王府做客。 一家三口到后,只见卫俊鸿一家也到了。 朱永琰与卫俊鸿去了前院,卫婉宁与锦容带着两个小家伙去了后院。 后院园中已经到了不少人,两个小家伙一亮相,立刻吸引了所有目光。 礼王妃高兴的亲自迎上来,亲了亲外孙卫宣昊,又抱了抱侄孙朱景元,面上简直要乐开了花。 两个小家伙也高兴,俱都手舞足蹈。 同礼王妃拜过寿,卫婉宁和锦容进了房中,将小家伙们放到榻上。 小表哥卫宣昊已经六个多月,可以坐在榻上玩各种玩具了。 小元哥儿却只能躺在那里,时不时啃啃自己的手指头,很是无聊。 锦容看在眼中,笑着逗他,“元哥儿要加油,快快长大,长大了就能跟表哥一样坐起来玩了。” 小家伙黑亮的眸子看了看舅母,忽然开始蹬腿使劲。 卫婉宁觉得奇怪,“这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要尿尿? 解开尿布看了看,并没有湿,只好又给小家伙穿好。 但小家伙依然在使劲,一只脚丫抵住床榻,脸憋得通红。 就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终于在某个瞬间,他成功的翻了个身,两只小胖手撑在胸前,改成了趴的姿势。 卫婉宁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不禁惊喜道,“原来是要翻身。” 锦容也很是惊讶,“这小家伙这么能干?阿昊都是四个月才学会翻身的,他才三个月就能翻了?” 小奶娃儿很是得意,高兴咧开了嘴。 一旁,小表哥卫宣昊看了看,继续玩手里的小老虎。 又过了一阵,眼看便到了正午时分。 宴席开始,两个小家伙被抱去了宴间就坐。 卫宣昊已经可以吃稀粥了,膳房特意给他做了鱼肉泥粥。 小家伙身体壮,胃口也好,一勺一勺吃的很香。 小元哥儿就坐在一旁,此时不错眼的看着表哥,忍不住流下了口水。 礼王妃见了,慈爱笑道,“阿元也想吃了?” 卫婉宁笑道,“他近来很喜欢看大人吃饭,有时候还伸手想抢碗。” 锦容不忍心外甥眼馋,道,“要不给阿元也来一碗吧。” 卫婉宁却摇头,“怕是不行,他才三个月,还不能吃粥。” 哪知话音才落,怀里的小家伙撇了撇嘴,委屈的哭了起来。 这叫众人颇为不忍,礼王妃道,“来一碗给尝尝味道总可以吧。” 卫婉宁见儿子这般委屈,只好应了。 丫鬟很快送了另一碗鱼肉粥来,卫婉宁拿筷子沾了一点,送进儿子口中。 只见小家伙砸了砸嘴,很是兴奋。 卫婉宁便又叫他尝了尝。 小娃儿更加高兴,咯咯笑出了声。 众人看得直乐,大公主道,“这小家伙,简直就是个人精。” 礼王妃点头,“可不是,没见过这么大的娃儿有这么多心眼的。” 一旁,安王妃王氏眼见这场景,心间颇为不屑。 不过一个奶娃儿,有什么好夸的。 吃了一阵,她忽然搁下筷子,做出难受的模样。 礼王妃看见了,忙关问道,“安王妃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王氏手捂胸口道,“忽然有些犯恶心。” 犯恶心? 众人互看一眼,心间都起了猜测。 礼王妃道,“不如请大夫来看看吧。” 王氏没有推却,点头道了声谢。 很快,大夫便提着药箱赶到,经过诊脉,向众人道,“安王妃这是喜脉。” 果真是有了,众人便忙向王氏道起恭喜。 礼王妃也道,“确实是大喜,快叫人去前院禀报安王这个喜讯才是。” 丫鬟应是,便去了前院朱光深面前报喜。 前院那边,乍听到喜讯,自然也都纷纷恭喜起朱光深,向他敬酒。 眼看日头西斜,众人酒足饭饱,纷纷向东家告辞。 朱永琰主动来到后院接卫婉宁,待见了面,主动接过儿子抱进怀中。 夫妻俩向礼王夫妇告了辞,往大门外走去,卫婉宁见朱永琰面色如常,便笑问道,“王爷今日没有喝酒吗?” 朱永琰嗯了一声,“随便喝了几杯,本王酒量好,自然看不出来。” 语罢又亲了亲怀中儿子的小脸蛋,问道,“阿元闻闻,爹可有喝酒?” 小奶娃儿被逗得咯咯笑。 一家人有说有笑,眼看就到了大门口。 正待上车之际,却碰见了朱光深与王氏。 看样子,他二人也打算上马车。 彼此互看一眼,卫婉宁并未打算理会对方。 朱永琰随娇妻,也打算无视对方。 哪知朱光深却主动张口,同他们道,“你们一家倒很是般配。” 夫妻二人微顿,朱永琰冷淡笑了下,道,“六叔客气了,你也马上就要当爹了。” 话音才落,却听怀里的小娃儿忽然哭了起来,哭的声嘶力竭,很是委屈。 朱光深微微一顿,看向元哥儿。 朱永琰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不再与他多说,与娇妻上了马车。 身后,朱光深也与王氏登上了马车。 见朱光深面色不虞,王氏只当他是因着元哥儿哭,便道,“那个孩子一向如此,几次见面,妾都无法靠近,一离得近他就哭,真叫人头疼。” 朱光深只道,“顾好你腹中的孩子。” 王氏只好应是。 马车回到安王府,王氏有孕的消息也随即传遍了府中。 王氏院中自是一片欣喜。 第二日,朱光深也亲自去到宫中,向弘武帝禀报这个喜讯。 历经一桩又一桩叫人失望的事,新生命到来的消息,总能抚慰人心,弘武帝颔首道,“你也即将为人父,往后好好料理自己府中,好好过日子便是。” 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话。 朱光深心间虽失望,面上却乖顺应是,“也请父皇养好身子,往后,您会有更多孙辈到来。” 弘武帝颔了颔首,叫他回去了。 因着有孕,王氏一下变得很是娇贵。 朱光深也都由着她,每日都去后院看她,有什么要求,尽力满足。 毕竟她是正妻,而他急需一个嫡出的儿子。 然而有些人看在眼中,心间却愈发不舒服。 自打知道王氏有孕的消息,田云秀的心情便跌到了谷底。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比王氏早进府那么久,平素宠幸也比王氏多,但却叫王氏抢了先。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50节 第40章 因着肚子一直没有好消息,田云秀也曾传过几次大夫。 但每回大夫都说,她的身子并没有问题,只需安心等待便好。 可是等来等去,眼看王氏都怀上了,她的肚子还是安安静静。 此时,她在烦躁之余,终于觉得有些不对。 丫鬟柳丝也替她着急,想了想,从旁建议道,“不然主子换个大夫瞧瞧吧。” 换个大夫? 田云秀愤恨道,“说起来容易,可府里就一位府医,我也轻易出不了门,如何换得了大夫?” 身为妾室,真是没有半分自由可言,平素除过进宫参加庆典宫宴,她根本没有出府的机会,有个什么要紧的事,还得去求王氏。 不过,就算出不去,或许也可以把大夫请到家中来…… 田云秀想了想,抬步去到王氏面前。 “听闻王妃有喜,妾身特来道贺。” 待见到王氏,她老老实实的恭敬行礼。 王氏坐在暖榻上,一手抚着尚未隆起的小腹,慢慢悠悠道,“妹妹客气了,起来吧。” 田云秀应是,站直了身子。 又见王氏瞥她一眼,问道,“今日除过来道贺,可还有什么事?” 田云秀答道,“妾身自出阁以来,已许久没有见过娘家的亲人,过几日,正是妾身母亲的生辰,妾身想求一求王妃的恩典,能否准妾身见母亲一面?” 王氏喝了口茶,慢慢道,“并非我不通情达理,实在是王府有王府的规矩,妹妹是侧妃,只怕是不能随意出府的。” 田云秀忍住心间怒气,低眉顺眼道,“妾身明白,若能接母亲来府中见一面,妾身亦感激不尽。” 见她态度不错,王氏这才终于淡淡颔了颔首,“那也可以,不过,我这阵子正是反应严重的时候,睡眠浅,很容易被吵醒,你们最好不要耽搁太久。” 田云秀赶紧应是,“妾身明白。” 王氏对她这般逆来顺受的模样还算满意,挥了挥手,叫她退下了。 而田云秀回到房中,立刻提笔给母亲写了封密信,叫丫鬟找了可靠的人送回娘家。 转过两日,田母便果然上了门。 田母来后,先去向王氏行了礼,王氏见她只带了个仆妇,便没多想,准她母女回房说话去了。 然等回到房中,关上门后,田母却对女儿介绍起身边的“仆妇”。 “这是慈云堂的女大夫,专看女科,医术很是高明。” 时间有限,田云秀忙伸出手腕道,“烦请大夫帮我看看,怎的一直怀不上孩子?” 女大夫颔首,便将手指覆在她的腕上。 时候不久,忽然凝眉道,“夫人这身子寒的厉害,很难受孕。” 母女俩一怔,又听对方续道,“即使能受孕,只怕也生不出男丁。” 这叫二人大惊,田母忙问道,“依大夫之间,怎么会如此?” 那女大夫却问田云秀道,“敢问,夫人先前可是用过什么伤身的寒凉之物?” 田云秀想了想,道,“先前我曾喝过大半年的避子药,但都是府中大夫开的,应该不会这么毒吧?” 女大夫不置可否,只道,“避子汤总归伤身,再者,这般深宅大院里,被人暗算的机会可多了。” 田云秀闻言,登时咬牙道,“一定是她。” 一定是王氏见朱光深宠幸她的次数多来害她,除过她,还能有谁? 田母却急着问女大夫道,“那眼下可有转圜的余地?” 女大夫摇了摇头,只道,“看夫人的情形,寒性早已入骨,我只能尽力,至于成不成,全看天意了。” 语罢,便提笔给她写了个药方。 只是才将笔搁下,却听门外来了人催促,“时候不早,不知夫人可打算回府了?” 田母便赶紧领着那娘子起身,临走,仍不放心的叮嘱女儿,“先好好吃药,万不要意气用事。” 房中很快清静下来,田云秀面色很是难看。 柳丝拿起女大夫留下的药方,小心道,“奴婢去想办法替您抓药吧。” 田云秀没有说话,只是紧攥着手心,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眼看着二月过完,入了三月。 三月初,巽王府为元哥儿办了百日宴。 百日宴后又过了些日子,趁朝中休沐,朱永琰带着母妃与妻儿去了郊外庄园散心。 其实,上巳节时,夫妻俩便想带儿子出来踏青,可惜那日天公不作美,下了场雨,只能等到现在。 不过这时候更好,天气更暖,漫山遍野开满了迎春花与桃花,以及树木新抽的嫩叶枝丫,山峦间鹅黄桃红与嫩绿交错,构成一幅幅赏心悦目的画。 一家人大早出发,到了地方,才是上午。 元哥儿在车上睡足了觉,此时被大人报到地上,眼见周遭新鲜的风景,大眼睛忍不住看来看去,很是兴奋。 朱永琰满心怜爱,先抱着小家伙与妻子去鹿苑看鹿。 鹿苑比先前增添了新的成员,小家伙眼看爹娘亲手喂鹿儿吃草,高兴的咯咯直笑。 为了一会儿鹿,夫妻俩又带着儿子去看花,小家伙也很高兴。 如此转了一圈,便是中午了。 午饭都是用庄园自产的菜蔬与鱼肉制成,美味自不必说。只是自打在礼王妃寿宴上尝过了饭食的味道,小元哥儿便欲罢不能了,每天都要尝尝大人们的饭菜才可以。 今日也吃了一点米糊,小家伙心满意足,吃完饭后,便跟着乳母睡午觉去了。 难得出府一趟,卫婉宁还不想睡。 朱永琰知道她心间所想,主动拉她去了马场。 自打上次来此,卫婉宁便再没有骑过马了,此时兴奋可想而知。 为了避免上回那般意外,朱永琰亲自给她挑了匹稳重的母马,骑上自己的玄影,与她一起在马场上驰骋。 卫婉宁起先小心,后来渐渐放开,骑得越来越快。 朱永琰笑了笑,也加速跟上。 一连起了好几圈,卫婉宁好不尽兴,忽然之间,听见夫君对她道,“到我的马上。” 她一怔,腰间紧跟着被揽住,她下意识的松了马缰,紧接着一阵炫目,变如上回一样,又到了玄影的身上。 卫婉宁吓了一跳,忙问,“王爷要做什么?” 朱永琰只道,“带你去个好地方。” 眼下已是夫妻,总不怕别人再说三道四了,他语罢笑了笑,揽好怀中的娇妻,调动马头,出了马场。 玄影一路在山路奔跑,一阵以后,终于停下。 卫婉宁环顾周围,只听有哗哗水声传来。 “这是哪里?” 她不解道。 “很快就知道了。” 朱永琰将她抱下马,牵着她往林子中走,玄影老老实实等在一边,顺便吃起草来。 越走,水声便越清晰,终于在某一刻,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条瀑布悬在山间,其下是一汪幽深潭水,水至清,甚至能清晰看见潭底的卵石。 卫婉宁愣住了,半晌,才感叹道,“这山中竟藏着这么美的地方!” 某人从背后拥她入怀,嗯了一声道,“我们独有。” 卫婉宁抬眼瞥他,狡黠道,“这么好的地方,王爷怎么一直藏着不告诉妾身?” 朱永琰挑眉,“上回就想带你来,但你都不肯同本王一起骑马。” 卫婉宁忍不住弯唇,道,“委屈王爷了。” “可不是?” 他又挑眉,“如今还不快补偿一下本王?” 语罢,竟闭起眼来。 卫婉宁顿了顿,看了看四周,见并无闲杂人等,快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他睁开眼,不甚不满意的看她。 而后,忽然一下揽住她的腰,在她唇上狠狠亲了起来。 卫婉宁吓了一跳,却忍住没有呼出生来,只怕动静太大,惊着周遭暗藏的侍卫们…… 只好就这般由着他亲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等他放开,才有喘息的机会。 此时,卫婉宁一脸娇粉,分外迷人。 朱永琰目光幽深,狠狠望了她半晌,方在她耳边道,“真恨不得在此地要你……” 卫婉宁咬唇,“时候不早,阿元要醒了。”便赶忙往回走。 咳咳,这周围都是他的暗卫,要真被他…… 还要不要做人了。 夫妻二人同乘玄影,迎着午后和暖的春风,一路回到了庄园中。 小元哥儿已经醒了,换过尿布喝足了奶,正在同祖母玩,一见爹娘回来,立刻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 两人都喜欢的紧,挨个接过抱在怀中亲亲小脸,一家人其乐融融。 等到日头西斜时,几人便出发回了城中。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51节 到达王府时,已是日暮时分。 几人才刚下马,却见管家迎上来禀报道,“王爷,宫中递来消息,说陛下不适,方才急召了太医。” 夫妻二人相视一眼,朱永琰道,“进宫去看看。” 卫婉宁颔首,徐太妃也发话道,“把阿元留下我照看,你们去吧。” 二人便应是,原上了马车,往皇宫行去。 待夫妻俩到达乾明宫,才发现怀王顺王安王等人都已经来了。 弘武帝此时正躺在龙榻上,卫婉宁并不方便入内,便与其他王妃们一同等在外殿。 朱永琰则直接去了榻前。 眼看儿孙们都来了,弘武帝叹道,“朕没事,只是方才有些头晕罢了。” 话音落下,众人当中年纪最大的怀王开口道,“父皇日夜为国操劳,是儿臣等不孝,无法替您分忧,还望您一定要保重龙体。” 众人跟着附和。 弘武帝颔了颔首。 目光扫过长孙,他开口道,“有日子没见了,朕的重孙可好?” 朱永琰恭敬道,“皇祖父放心,阿元一切都好,今日原本想带他来,只是怕他哭闹会吵到您,所以没带。” 弘武帝道,“待朕好些,抱进宫来给朕看看。” 朱永琰应是。 这话说完,弘武帝便抬手道,“都退下吧。” 众人应是,便准备退出内殿。 外殿中,卫婉宁几人也准备往外走了。 只是才刚要抬脚,却见安王妃王氏忽然身形一晃,似是要跌倒,一旁的宫人吓了一跳,忙上前来搀扶她。 见此情形,大公主开口关问道,“安王妃没事吧?可是哪里不舒服?” 王氏道,“谢大公主关心,近来常有些头晕,不知是不是腹中孩子长得太快?” 她言语间大有炫耀的意思,众人听在耳中不禁好笑,在场谁没生过孩子,她这才两个月,肚子都还没鼓,哪里就长得太快了? 只有卫婉宁心间一顿。 这样的话,对她而言,有些似曾相识。 她看了看王氏,忽然开口道,“六婶可是用了什么药,身上似乎有些药味。” 王氏不明她话中意思,反而警惕道,“我并没有用过什么药,巽王妃是什么意思?” 卫婉宁笑了笑,道,“大概是我问错了,应该是陛下的汤药味吧。” 语罢,便径直往前走了。 然王氏却到底起了疑。 待一路回到王府,她问丫鬟道,“你可闻见我身上有药味?” 丫鬟闻言仔细闻了闻,道,“似乎的确有一些,王妃方才入宫,陛下宫中有汤药,大抵是沾染上了气味吧。” 王氏却不能放心,想了想,吩咐道,“你找人去仔细查一查,可别叫人钻了空子。” 丫鬟应是。 不过第三日,王氏终于等到了答案。 原来,她平素穿着的衣物上,她用的脂粉中,甚至她乘坐的马车车厢内,都被人投放了几种药材混合的粉末。 草乌头,曼陀罗子,天南星等磨成极细的粉,再掺上她平素用的脂粉,几乎叫人难以察觉。 但这些药物,却是平素用来麻痹人的,一旦孕妇沾染,极有可能导致腹中胎儿产生各种可怕的疾病,甚至畸形。 王氏乍得知真相,直觉站都站不稳,立时哭着去到朱光深面前告状。 …… 后续的情况,卫婉宁是从长公主口中听说的。 那日长公主来看婆母及小元哥儿,对婆媳二人道,“竟然能被人如此下药,安王妃也真是可怜见的,只可惜,愣是没能找出真凶,只说是一个丫鬟平时被她打骂心生嫉恨才下的毒,但可能吗?一个丫鬟能有那么大本事?” 徐太妃闻言问道,“安王不管吗?” 大公主嘲讽笑道,“安王妃一口咬定是那田侧妃干的,但田侧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否认,安王也就作罢了,只将那丫鬟处死了事。说来也真是奇怪,依我看,那田侧妃也算不上什么大美人,怎么能把人迷成这般?” 卫婉宁听了,心间不由得奇怪。 她记得很清楚,上辈子,田云秀正是用了这样的手法来暗算白映梅,才致使朱光深将她打入冷宫处死。 既然朱光深也是重来,他当然应该记得这事。m.xs12三.nēt 就算王氏比不上那白映梅在他心间的分量,但那到底是他的正妻,他不是急需一个嫡子吗? 所以,田云秀究竟是对他有什么大用? 这个问题,卫婉宁直到送走了大公主,回到自己院中后,还在想。 她将前世的记忆细细铺展,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从她与朱光深相遇,一直到田云秀死后,田家也被问罪处斩。 问罪处斩…… 卫婉宁忽然一顿。 也对,就算田云秀谋害嫔妃腹中皇嗣,她的娘家也不至于被满门抄斩。 那时满朝文武都只当他太过宠爱白映梅,才会如此生气,但现在看来,或许并非如此。 那时田家获罪,或许并非因为田云秀的罪。 那么,会是因为什么呢? 她想到田云秀的父亲田培安的职位,翰林院侍诏。 侍诏,负责替君王起草诏书…… 忽然之间,茅塞顿开。 此时,正值午膳刚刚摆好,雪梅禀报道,“主子,请用膳吧。” 话音落下,却见她忽然立起身来,并没有去到饭桌前,而是疾步出门,去了前院。 第41章 卫婉宁一路疾步,来到夫君的书房。 朱永琰才忙完手头事务,正准备用午饭,忽然娇妻一脸急色的赶到,不禁奇怪道,“阿宁,怎么了?” 卫婉宁关上房门,来到书案前,神色凝重道,“妾身刚刚想通一事,安王府的侧妃田氏下毒谋害安王妃腹中胎儿,安王却并没有惩戒田氏,是因为,田家对他有很大的用处。” “什么用处?”朱永琰耐心问道。 卫婉宁一字一顿道,“他要篡改遗诏。” “篡改遗诏?” 朱永琰眉间一凝。 卫婉宁点头道,“不仅是眼下,只怕上辈子,他也是通过此法登上的宝座。” 语罢怕朱永琰不信,她又特意解释道,“上辈子,田氏几次在后宫害人,甚至曾对他的宠妃下手,事情败露后,他不仅杀了田氏,也杀了田家所有人,当时全天下只当他心疼宠妃,其实他根本是在杀人灭口。” “而这辈子,他就算知道田氏为人,还是娶了她,直至眼下田氏已经对他的嫡子下手,他也还是容忍下来,无非因着田家对他的用处。田氏之父田培安,是离圣旨诏书最近的人。” 话音落下,朱永琰似乎想明白了,不禁冷笑一声,“他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卫婉宁神色复杂起来,顿了顿道,“上辈子,因为妾嫁了他,迫使整个卫家都成了他的帮凶,是妾对不住王爷。” 他闻言一怔,叹道,“你也是被他蒙蔽,不必自责。再说,现在我们还有机会。” 卫婉宁点了点头,稍顿之后,又对他道,“上辈子,陛下是在五月千秋节前过世的,王爷还需早作打算。” 朱永琰却叹道,“我宁愿皇祖父再长寿一些。” 这是他的心里话。 虽身在皇家,弘武帝的皇子皇孙众多,但皇祖父待他这个长孙到底不同,常言血浓于水,比起那个位子,他宁愿叫皇祖父再多活几年。 卫婉宁只好安慰道,“若无那些祸患江山者,陛下的龙体定然更胜于现在,不过上回太医也说过,陛下眼下并无大碍,今生未准会与前世有所不同,所以王爷才更加要提早防范才是。” 朱永琰颔了颔首。 卫婉宁还未说完,又道,“还有一事,再过些时日,西南怕是会爆发叛乱,此时朝中瞬息万变,王爷若是离京,只怕宫中但有大事发生,赶都赶不回来,所以,王爷到时最好还是举荐别人前去为妙。” 上辈子,西南叛乱正是发生在弘武帝驾崩前夕。 那时大哥卫俊鸿早已经牺牲,而父亲的兵力又大多在西北,因此前去平叛的乃是了朱永琰,虽然他一路大获全胜,但未等他赶回京城,弘武帝便离世了。 他因此错过了最重要的时刻,也叫朱光深以弘武帝“遗诏”为由,顺利登上了皇位。 如今,虽则弘武帝还康健,但战事这等大事不可控,未准依然会如期而至,如果朱永琰再去,万一朱光深使出什么阴暗手段,恐怕又会错过。 话音落下,只见朱永琰颔首道,“本王会想办法。” 重来一次,他自是不会再吃那样的亏。 过了些日子,弘武帝的身子恢复了一些,朱永琰便带着儿子入宫拜见圣驾。 小家伙已经四个多月,愈发白白胖胖,机灵可爱。 弘武帝正坐在暖榻上,一见他,立时喜笑颜开,唤道,“阿元,可还记得朕?” 小元哥儿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下牙床上白白的两个小牙尖。 弘武帝惊喜道,“都长牙了?快来给朕瞧瞧。” 朱永琰却还有些担心,小家伙已经十七八斤了,皇祖父身子刚好,可能抱的动? 弘武帝看出他心间所想,不以为意道,“朕还没弱到那等地步。” 朱永琰只好应是,将儿子抱了过去。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52节 弘武帝将小家伙接过,顺势放在自己腿上,小家伙更加高兴,露着白白的牙尖尖咯咯咯笑不停。 这叫太皇祖父越发怜爱,从桌上拿起一块点心,道,“要不要尝尝桂花糕?” 朱永琰忙道,“皇祖父,阿元还不能吃甜味的点心。” 弘武帝哦了一声,只好将桂花糕放了回去。 小家伙愣了愣,顿时要撇嘴。 好在当爹的早有准备,立刻拿出小家伙最爱的小布老虎。 小元哥儿接过布老虎,勉强止住了即将要跌下的眼泪。 弘武帝哈哈大笑道,“是朕不对,不该惹阿元眼馋,等阿元长大些,朕再叫人做点心给阿元吃,可好?” 小家伙勉强给太皇祖父露了个笑。 弘武帝心情愉悦,抱着小家伙不撒手。 没过多久,宫人送来了热腾腾的汤药,道,“请陛下用药。” 弘武帝伸手接过药碗,正要送到嘴边之际,怀中的小曾孙猝不及防的伸手,要去抓碗。 弘武帝怕烫着小家伙,情急之下赶忙一躲。 药汁被晃出些许,但所幸没有落在小家伙的身上。 弘武帝松了口气,却故意板起脸,对怀中小人儿道,“这是药,又不是好吃的,抢什么?” 小元哥儿并未被唬住,露出小牙尖咧嘴一笑,给太皇祖父卖了个萌。 弘武帝又被逗笑了,索性搁下药碗,与小家伙蹭了蹭头。 一旁,送药的宫人看了看,又不动声色的垂下头去。 在宫中待了一阵,朱永琰便带着儿子回到了王府。 小元哥儿今日乖极,来回都没有哭闹,但等下了马车看见了娘亲,却立时哼唧起来。 卫婉宁赶忙接过小家伙抱在怀中,柔声问道,“阿元今日可乖?有没有给父王添乱?” 朱永琰说没有,“今日很乖,不过应是有些饿了,方才吃手来着。” 卫婉宁唔了一声,吩咐丫鬟,“叫厨房煮些肉粥。” 丫鬟应声前去,她便也同朱永琰告了别,抱着儿子先回了后院。 不过,忘了带儿子的布老虎。 车夫看见了,当即要送过去,却被朱永琰一拦,“给本王吧。” 他方才在宫中看得清楚,皇祖父的汤药曾滴在了这老虎身上。 将其带回前院,他招来近卫梧直,吩咐道,“叫人查一查这上头的药,看有无异常。” 梧直应是,立时将小布老虎带走。 朱永琰知道,就算太医院信得过,但一张药方从变成汤药,再送到弘武帝手中,不知还要经过多少人的手。而历经这么多年,宫中各种势力掺杂,所以他并不能掉以轻心。 元哥儿满五个月时,正赶上镇国公府太外祖母的寿辰。 上辈子此时,老太太已经不在人世,然如今家中一切安好,卫老太太仍然身体康健,府中儿孙们自然如从前那般,热热闹闹的为其办了寿宴。 巽王府一家三口也回来为老太太贺寿。 小元哥儿与小表哥又碰了面,两个小家伙都很兴奋,府中宾客虽然众多,但谁都没有怯场,很给卫老太太长面子。 只不过,小表哥卫宣昊已经会爬了,小表弟元哥儿却依然还不会坐。 眼见小表哥在堂中“来去自如”,想去哪里就爬去哪里,元哥儿不知有多羡慕,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只管盯着人家看。 锦容笑着同卫婉宁道,“上回我说要阿元快长大,他当场就会翻身了,现在我再同他说一遍,看看他还能会什么?” 语罢,便学着上回的语气对小家伙道,“元哥儿要加油,再长大些,就可以同表哥一起爬了。” 只见小家伙看了看她,只咿咿呀呀说了句什么。 卫婉宁在旁笑道,“你把他当什么了?才五个月而已。” 锦容笑着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不再逗他了,而是坐到卫婉宁近前道,“昨日听说,安王妃小产了。” 小产? 卫婉宁一顿,却并不意外。 上回见王氏时,对方已经有了晕眩的症状,可见不知已被田云秀暗害了多久,小产自是在情理之中。 她好奇的是,现如今安王府的情势。 “第一个孩子便小产,安王夫妇应该很是难过吧?” “安王妃当然难过,但安王……” 锦容压低声叹道,“我就没见过那般心硬的人,那到底是嫡长子,好端端没了,他居然也没把那田氏怎么样。我要是王氏,一定连杀他的心都有了。” 卫婉宁冷笑。 在朱光深眼中,什么能比得上皇位与他自己重要? 她甚至能想到,田云秀为何会给王氏下毒。 田云秀定然是一直怀不上孕,误以为是王氏暗算她。 但其实,暗算田云秀的并非王氏,而是朱光深。 如上辈子一样,从一开始就只有利用价值的女人,他必定不会让其为他生下子嗣的。 如此,将来处理起来,也就没那么多牵扯,不是吗? 今日原是朝廷休沐,因此参宴宾客甚多。 按照惯例,卫家要一直热闹到傍晚。 只是午后时分,朝中忽然来了旨意,急宣镇国公等一众武将及巽王进宫。 朱永琰与卫崮等人立时进宫,见状,宾客们也都纷纷散去,卫家便安静下来。:ノ亅丶說壹23 下人们忙碌的收拾宴厅,女眷们都去了卫老太太的正堂。 锦容紧张道,“陛下急召武将,难不成哪里又出了战事?” 乔氏薛氏祁氏及杨雪茹也是一脸担忧。 身为武将家眷,她们最怕的就是忽然起战事,夫君儿子要上前线。 卫老太慰道,“西北近来太平,他们并未会上场,先别太担心,等等消息吧。” 众人应是。 卫婉宁却心间暗顿。 那日她同朱永琰提及的事,大约还是发生了,若无意外,此次出事的,应是西南。 此非小事,她无心在娘家逗留,便先同祖母等人告辞,回了巽王府。 在府中又等了一阵,及至夜幕落下之时,朱永琰终于回了府。 她立时迎上前去,问夫君道,“可是西南出了叛乱?” 朱永琰颔首,“吐蕃联合南夷生事,引发数十州县叛乱,朝廷要派兵前去平叛。” 果然如上辈子一样,卫婉宁赶忙道,“那王爷举荐了谁?” 却见朱永琰一笑,“卫三爷及俊英自告奋勇,陛下已经恩准。” 原来是三叔与二哥。 三叔也算经验丰富的老将,且眼下西北太平,他与二哥前去西南,倒也可以放心。 卫婉宁点了点头,哪知紧接着,又听朱永琰续道,“还有,本王也会与他们同去。” 卫婉宁立时怔住,道,“王爷难道不怕……” 话未说完,却见朱永琰安慰道,“不要紧张,本王自有安排。这段日子,你在府中安心等候便是,若是害怕,回镇国公府等也可以,岳丈与俊鸿会留守京中。” 听他这样说,卫婉宁立时摇头道,“不,妾身要留在此处,与母妃及阿元一起等王爷回来。” 现如今这里才是她的家,她怎能撇下婆母回娘家等? 朱永琰便颔首道,“也好,总之不用太担心,不会有事的。” 他能如此说,想来必定是做好了安排,卫婉宁便不再多问,点头应了声是。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分别,却让人难以适应。 但军武紧急,他当夜便要出发,卫婉宁只得赶忙去替他张罗行李。 很快,一切准备完毕,朱永琰便要出发了。 卫婉宁抱着儿子亲自到大门口相送。 朱永琰已是身披铠甲,元哥儿从未见过爹爹这样的装扮,大眼睛眨啊眨的看着父王,甚至忘了笑。 朱永琰轻轻亲了亲小家伙的额头,温声道,“阿元要听娘的话,乖乖等父王回来,好吗?” 小家伙眨了眨眼,咿咿呀呀说了句什么。 朱永琰笑了笑,转头在娇妻唇上啄了一下,便大步走向马前,翻身上马,出发了。 就这般,接下来的日子,卫婉宁与儿子及婆母开始了等待的日子。 原本一切如常,哪知半月之后的一个深夜,宫中忽然传来了消息。 道是弘武帝忽然驾崩。 第42章 弘武帝驾崩? 乍听这个消息,卫婉宁登时陷入了巨大的震惊及疑惑当中。 弘武帝这辈子明明龙体一直不错,听闻前些日子前还曾主持朝仪,这几日也未曾听说什么异常,怎么会突然驾崩?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53节 且这个日子,比上辈子足足早了半个月。 再算一下时间,此时只怕朱永琰与三叔二哥他们才刚到前线不久…… 她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今夜伴随这个消息而来的是宫中司礼监的宣旨太监张德顺,此人在说完弘武帝驾崩的消息后,便又道,“陛下驾崩,事关重大,还请王妃,太妃及小世子即刻进宫等待后续要事。” 照理来说,弘武帝去世,她们都需入宫举行丧仪,但卫婉宁并不想去。 事情如此蹊跷,谁也不知外头等待她们的是什么。 许是看出她的犹豫,张德顺又催道,“事情紧急,其他王府的主子们都已进宫,还望王妃不要耽搁。” 卫婉宁道,“我们王爷出征前有吩咐,非他允许,我与太妃及世子不可出王府,请公公先回吧。” 张德顺一顿,欲再说些什么,卫婉宁却径直唤来了侍卫,“送客。” 语声落下,便有数十名身高马大的侍卫上前,一看便知俱都功夫高深。 而庭院中,还有数百名府兵在等候号令。 张德顺自知不是对手,只好道,“小的已将消息转达,若王妃执意不听,小的自是没有办法,但此乃大不敬之罪,因此而来的后果,还望王妃三思。” 卫婉宁纹丝不动,“除非我家王爷现在回来,不然我们不会出府。” 张德顺无法,只好先走。 而此时的浓稠夜色之中,其他人得知消息后,都已赶往宫中。 此时宫里宫外,已经悬起了白色灯笼。 众人一路匆匆而至,却见朱光深比他们先到一步。 怀王顺王顾不得其他,先一脸焦急的问乾明宫的宫人们,“父皇前日还曾召见我们,怎么会突然驾崩?” 御前大太监神色哀戚道,“陛下昨日白天精神就已不甚好,昨日还召了太医,昨夜服药之后原本好好睡下,可奴才们半夜查看,却见陛下已经驾鹤西去了……” 语毕又哭了起来。 顺王无法接受现实,想进到寝殿中,“不成,本王要亲眼看看父皇才行……” 却听大臣当中有人开口,“请殿下节哀,陛下驾崩已是事实,如今该考虑昭告天下,为陛下举行丧礼,及新君登基等要事啊……” 说话的乃是礼部侍郎。 这些都是礼部的职责所在,他考虑这些,倒也说得过去。 但顺王却凝眉道,“新君?巽王此时还在西南平叛,如何举行登基大典?” 话音落下,不少人跟着点头。 在他们心间,弘武帝先前拟定的传位诏书上的人,必然是巽王朱永琰无疑。 哪知却听有人道,“不管谁在西南,父皇先前拟定了诏书,此时是该拿出来的时候了。” 说话的正是朱光深。 语罢他便径直吩咐司礼监总管,道,“快去取遗诏来。” 司礼监总管应是,便去了御书房。 没过多久,只见起捧着一只狭长宝匣回来,宝匣之中,正是弘武帝拟定的传位昭书。 众人目光中,司礼监总管将其捧起打开,一字一顿,小心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在位四十余载,今已六旬之年,纵观室中子弟,唯安王朱光深人品贵重,深肖朕躬,他日大限来临,着其承继帝位,钦此。” 念完,司礼监总管自己都是一愣。 而众人就更加意外了。 安王,朱光深? 怎么是他? 在一片犹疑目光之中,怀王先开口道,“这是真的诏书?” 司礼监总管道,“翰林院拟好后,经陛下过目,此诏书便一直放于御书房中,奴才不敢造假。” 这话说完,众人又看向翰林院诸臣的方向。 众所周知,替弘武帝拟旨一向是翰林院侍诏的职责,难不成是这里出了问题? 却见翰林院侍诏田培安道,“此乃陛下原话,亦是经陛下亲眼过目的。” 顺王想了想,还是道,“本王不信父皇会如此拟旨,还是等阿琰回来再说。” “对,事关重大,还是等巽王回京再说。” 人群中,不止有谁先附和了一句,紧跟着,过半的大臣们都纷纷点头,跟着附和起来。 朱光深却强硬道,“就算等他回来,此诏书上写的也是本王,尔等现在是要忤逆陛下旨意吗?” 话音落下,却听殿中响起一个声音。 “是吗?” 那声音由殿门处传进殿中,似乎还带着夜半的凉意,听来分外冷冽。 众人一顿,纷纷循声望去,却见有一青年正缓步走入殿中。 他身披铠甲,墨发高束,神色冷冽,周身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 不是别人,正是方才众人口中的巽王朱永琰。 见他到来,殿中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气。 却也有一些人,心间狠狠一惊。 他不是去了西南平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见朱永琰大步走近,冷冷看向朱光深道,“本王也不信,皇祖父会将皇位传与一个亲手下毒谋害他的人。” 这话一出,殿中登时大惊,怀王与顺王等人异口同声道,“下毒谋害父皇?” 不约而同看向了朱光深。 朱光深却眸间一凝,冷声道,“休要含血喷人。” 朱永琰冷笑着抬了抬手,转眼间,便见几名侍卫带了一太监上前。 那太监抖抖索索,站都已经站不住,一离了侍卫们的手,直接瘫在了地上。 朱永琰冷声问朱光深道,“这是御茶坊当差的太监,平素专门侍奉皇祖父茶水,前些天,本王发现其往皇祖父的汤药中添加毒物,方才审问,他说是受你指使。可有此事?” 朱光深掩住波动,面色凛然道,“纯属污蔑,本王从不认得他。” 语罢,又沉声对朱永琰道,“不管你心间有多不服,父皇诏书上写明传位于本王,事到如今,劝你还是早些面对现实的好。” 话音落下,有支持他的人跟着附和道,“没错,陛下遗诏就摆在这里,巽王殿下还是不要再含血喷人的好。” “含血喷人?” 朱永琰颔了颔首,冷笑道,“既然如此,只能亲口问一问皇祖父了。” 众人一愣,朱光深亦是眸间一紧,犹疑道,“什么意思?” 话音才落,却见从内殿中走出两人。 镇国公世子卫俊鸿在旁守护,弘武帝身着龙袍,缓缓走至众人面前。 这叫众人吓了一跳,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弘武帝,不,不是驾崩了吗? 但大胆瞧去,此时的弘武帝除过面色肃敛,分明是个鲜活的人,尤其在殿中辉耀的灯光底下,被清晰的映出了影子。 活的,没错,是活的陛下! 众人反应过来,赶忙下跪行礼,顺王与怀王兄弟俩齐唤了声“父皇”,急忙迎了上去。 尤其顺王,甚至已是泪流满面了。 朱光深心内剧震。 这,怎么可能? 他方才亲眼见过父皇的遗体,甚至还亲自上前试探过,确定呼吸脉搏全无,甚至身体都已经凉了! 现如今又怎么可能? 他心间甚至起了个怀疑。 面前的人,真的是父皇吗? 直到弘武帝开口问他,“怎么?不认得朕了?” 还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其中的帝王气度,任何人都模仿不来。 朱光深赶忙下跪,做恭敬状道,“儿臣参见父皇。” 弘武帝却冷笑一声,“朕没死成,叫你很失望吧?” 语罢不等朱光深回答,径直转身坐上了龙椅。 众人跪成一地,弘武帝环顾殿中,先问司礼监总管,“朕的诏书果真是那样写的?” 司礼监总管抖抖索索将诏书呈上,道,“奴才不敢说谎。” 弘武帝接过,扫过一眼,又看向下跪的田培安,冷笑道,“朕怎么不记得,叫你如此拟过诏书?” “陛,陛下饶命。” 田培安无法狡辩,只能不停磕头。 事到如今,大势已定,他果真是跟错了人了! 而就在此时,朱光深却忙开口道,“请父皇明鉴,儿臣不知田培安为何如此擅作主张拟假诏书?此乃他一人所为,绝非儿臣授意。” 绝非他授意? 这话一出,众人简直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般境地下还能推责,天底下恐怕仅此一人了! 而待朱光深说完,朱永琰却又朝殿外招了招手,登时只见侍卫们又提了一人上场。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54节 在场文官们或许有些面生,但武官们却一眼都认了出来。 这人,曾是卫俊鸿手下一名副将,名叫常周田。 朱永琰向弘武帝道,“启禀陛下,此人名叫常周田,曾在西北军中任职,前年冬,孙儿与镇国公及卫家众人出征西北,正遇见此人意图谋害镇国公世子卫俊鸿。” 话音落下,众人大惊。 弘武帝哦了一声,看向那个叫常周田的,沉声问道,“你为何要谋害卫俊鸿?” 常周田扑通一声跪地,哭道,“陛下明鉴,小的乃是受安王殿下指示,是安王叫小的在征战途中伺机刺杀卫世子,还说若有机会,最好把巽王一起杀掉。” 好,很好。 弘武帝看向朱光深,道,“你来与朕说说,卫家与你又有什么仇?为何要杀卫俊鸿?” 是的,卫家又与朱光深有什么仇呢?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卫家都是朱光深梦寐以求的力量。 但有朱永琰在,就算上辈子他娶了卫婉宁,还是难以保证卫崮会全力支持他。 所以,只有杀掉卫俊鸿,才能彻底断开卫家支持朱永琰的可能。 没了长子,卫婉宁这个女儿又嫁给了他,卫崮当然会支持他,而不是朱永琰。 本来这辈子,他依然选择这样做,怎奈变数横生。 但不管怎样,他不能如此认输。 他曾是帝王,怎么能再一次输在朱永琰手中! “儿臣不认识此人,还望父皇明鉴。” 朱光深冷清道。 弘武帝颔首,竟笑了起来,“好,好,事到如今,你竟还是不认。来人,将安王府所有人收押天牢,给朕严刑拷问。” 侍卫们应是,立刻要上前。 哪知却在此时,殿外忽然响起一声凄厉哭喊,一女子冲到店中,哭道,“请陛下明鉴,今日之事,全是安王所谓,妾及妾的家人都是无辜的,是田家为安王帮凶。妾可以作证,从前在陛下寿宴上意图谋害巽王妃腹中骨肉的,也是安王!” 那妇人不停磕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众人认了半天,才认出来,那是朱光深的正妻,安王妃王氏。 啧,连老婆都出来指正,这下还有什么可狡辩? 众人暗自唏嘘,弘武帝则是怒极反笑。 “是朕妇人之仁了。” 弘武帝叹道,“贱人生的,会是什么好货色?” 贱人…… 朱光深狠狠一怔。 却听弘武帝径直发话道,“来人,皇六子弑君谋判,伪造诏书,谋害忠良,将其押入死牢,由三司会审,依律法严判!” 第43章 伪造诏书,谋害忠良,弑君谋判。 甚至曾意图谋害未出生的巽王世子…… 这一桩桩一件件罪名罗列出来,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原来最毒的并不是宁王,而是安王啊! 那假诏书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在场又有这么多人证,就算他不认,也是没有办法的。 因此待弘武帝话音落下,既有侍卫们上前,将朱光深带走了。 众人都明白,今次等待他的,只怕是比宁王更加严重的惩罚。 当然,不止是朱光深自己,其一众党羽也俱被收押死牢,听候发落。 待亲眼见到朱永琰回到府中,卫婉宁才终于敢松口气。 而直到此时,她也才知道,原来他并未随三叔二哥他们出征西南,这半月之中,他一直藏在京郊大营中,随时等候迎接这场变数。 而早在此前,他便发现朱光深命人在汤药中下毒谋害弘武帝,秘密禀报过弘武帝后,弘武帝便将计就计,顺势叫朱光深彻底现出原形。 弘武帝没事,朱光深也终于下狱,卫婉宁一颗心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但她心间还是颇为复杂。 因为她终于知道,原来上辈子大哥并非牺牲与战场,而是死在朱光深的手中。 原来,是她的轻信,造成了上一世那么多的悲剧,说来说去,最大的罪人恐怕是她自己。 是她自己太笨太傻,怎么会喜欢上一头没有丝毫良心的恶狼? 她忍不住落下泪来,道,“都怪我,是我太笨,都怪我……” 大哥,祖母,儿子阿耀,甚至是女儿安平…… 是她害得他们上辈子落得那般凄惨的结局。 朱永琰忙将她拥入怀中,温声安慰道,“本王此前没有告诉你,正是怕你全都引到自己身上,不要如此,你本也是受害者,罪过并不在你身上。” 其实他也内疚。 若他上辈子及早警觉,她也未必会陷入朱光深的圈套之中。 夫妻二人均是心间沉重,正在此时,却听房门外传来小娃儿咿咿呀呀的声音。 是元哥儿。 此时天已大亮,小娃儿早就醒了,大约是没见到娘亲去抱自己,便闹着乳母将他抱来找娘亲。 听见儿子的声音,卫婉宁赶忙抹了抹眼泪,将门打开,一眼就见到了正被乳母抱在怀里的小家伙。 小家伙一见她,立刻露出笑来,露出两颗白白的小牙。 她忙将小家伙抱进怀中,小家伙也乖乖趴在她肩头。 朱永琰也上前,轻声唤道,“阿元,想爹了吗?” 小元哥儿愣愣看着爹,须臾,也咧嘴笑了起来。 朱永琰心间怜爱,上手将儿子接回自己怀中。 小家伙的到来,将方才沉重的气氛一扫而光。 朱永琰又安慰道,“那些不好的都过去了,现在都是新的,过去的都过去了,该往前看才是。” 卫婉宁点了点头。 是的,都过去了,该往前看才是。 几日之后,三司会审结果出炉,朱光深罪名确凿,被撤去王位封号,以一杯毒酒了却余生。 其府中众人及党羽,除过王氏及时悔悟当庭指证,得以从轻发配,其余皆判了死刑。 朱光深死后,卫婉宁找了一日,去了趟玉清观。 她在神前虔诚烧香磕头,既是为了告慰上辈子的自己,一双儿女及大哥,也是为了感谢上天叫自己有重来的机会。 此后又过半月,便到了弘武帝的寿辰。 陛下千秋,往年朝中与民间都会进行一番庆贺,但今年却有所不同。 朝中才经历过安王叛乱,弘武帝亲下圣旨杀了一个儿子,心情可想而知。 因此,今年宫中并未进行大肆庆贺,只是由各王府皇子皇孙们入宫参拜弘武帝,敬献贺礼,而后,陪着老人家吃了顿团圆饭,便作罢了。 虽然奸佞得除,但朝中气氛持续压抑。 直至到了六月末,卫兴与卫俊英大获全胜,彻底平定西南叛乱的消息传来,终于得到了改善。 西南安稳下来,西北的匈戎经过那次大败,这些年也一直老老实实休养生息,弘武帝终于放了心,随即降下一道旨意。 他决定退位颐养天年,将皇位传与皇长孙朱永琰。 这个消息,颇令朝野震惊。 尽管众人都已经知晓,将来承继大位的乃是巽王无疑,但谁都没有想到,弘武帝威武一世,会在身体康健之时萌生退意。 旨意一出,朝堂上自是一片痛哭流涕的挽留声,但弘武帝主意坚定,只道,“朕这个年纪,换成旁人,早已在家颐养天年,享尽儿孙之乐,朕辛苦一辈子,也该休息休息了。巽王自小由朕看大,最像朕,将社稷交与他手中,朕亦甚为放心,尔等该当继续全力辅佐他,给朕守好天下。” 众人只好应是。 紧接着,礼部便开始着手新帝登基一事。 朱永琰无可避免的陷入了忙碌之中。 虽然此前他曾监国,但今次,皇祖父是完全将朝政交给了他,每日有诸多大事需要他定夺,再加上要准备登基的各项礼仪,他简直脚不沾地。 卫婉宁也不轻松。 夫君登基的大日子定在了半月后,这期间,宫中尚衣监紧锣密鼓的为她与儿子裁制宫中礼服吉服常服等等,司珍处也要为她准备首饰珠宝,更有甚者,就如当初出阁时一样,宫中还派了教养嬷嬷及女官,前来指导她各项礼仪。:ノ亅丶說壹23 毕竟等朱永琰登基,她便是皇后了。 母仪天下,多少双眼睛望着,不能出一丝差错。 当然,对于已经做过一世皇后的她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 又过几日,尚衣监及司珍处将做好的礼服凤冠送来,请她过目。 卫婉宁试着穿戴上身,到镜前去照,那一眼,仿佛看见了上辈子的自己。 不,此时的她,与上辈子又很不一样。 那时她虽然贵为皇后,但与朱光深貌合神离,神色是冰冷的。 哪里会像现在,目中有光,面上带笑,是一个十足幸福的女子。 看她头戴九龙四凤冠,身披五彩翟衣,浑身流露着无与伦比的端庄与尊贵,丫鬟们都忍不住直呼惊艳。 卫婉宁看着镜中的自己,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榻上正在玩玩具的小元哥儿听见声音,跟着转头来看,见娘亲穿了一身从未见过的衣裳,不禁呆愣起来。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55节 卫婉宁从镜中瞅见儿子的神色,不由被逗笑,便温声唤道,“阿元?” 小家伙已经七个多月,能听懂别人唤自己的名字了,闻声便也看向镜中娘亲的脸。 卫婉宁道,“可还认得娘?” 只见小家伙眨了眨眼,忽然道了声,“凉……” 凉…… 众人都愣了一下,雪梅率先惊喜道,“世子是在叫娘呢!” 这样一提,众人也都明白过来,纷纷夸小家伙聪明。 卫婉宁也甚是惊喜,走到榻前,矮身对小家伙道,“元哥儿会叫娘了?娘好不好看?” 小家伙咧嘴笑起来,主动张手抱住了她。 今日朱永琰难得有空,早早回到后院陪妻儿共用晚膳。 小元哥儿会坐后,便有了自己专用的木椅,此时,卫婉宁端着瓷碗,亲自喂儿子吃粥。 粥是用骨头汤熬制,白米熬到浓稠开花,添加细碎肉末与菜丁,别提有多香了,小家伙一口接一口,吃到高兴处,主动笑眯眯的叫,“凉……” 卫婉宁忍俊不禁,也赶忙应着,朱永琰看得一愣,问,“阿元在说什么?” 卫婉宁得意笑道,“阿元在叫娘,王爷没听出来?” “是吗?” 朱永琰顿时满是羡慕,对小家伙道,“阿元叫声爹来听听?” 小家伙看了看他,又叫了声凉。 当爹的并不气馁,耐心教导道,“爹,来,叫爹。” 语罢拿过妻子手中的汤勺,也舀起一勺粥送到小家伙口中。 小家伙吧嗒吧嗒咽下,大眼睛眨啊眨,叫了声,“大……” 两人一愣,卫婉宁笑道,“王爷瞧,阿元叫你了。” 朱永琰将信将疑,“这是在叫本王?” 只见小家伙笑了笑,又叫了声,“大……大大。” 还一连三声。 卫婉宁直笑,“当然,阿元还小,难免口齿不清,等过阵子会更清楚的。” 乳母也在旁附和,“世子这样小就会叫爹娘,已经很是少见了,其他的孩子大多数要到九个来月才会叫呢。” 朱永琰唔了一声,心间顿时倍感欣慰。 他的儿子,果然与众不同。 赶在新君登基前,征战西南的将士们回到了京城。 因着朝中都在忙碌登基大典的事,弘武帝又已退位在即,宫中暂时无暇为将士们举办洗尘宴。 不过,赶在登基前,朱永琰特意在府中置办了场酒宴,为卫家军接风洗尘。 再过一日,他们一家便将搬进皇宫,到时宫中规矩繁琐,不若在府中自在。 入夜,王府中灯火辉煌,觥筹交错。 卫婉宁陪婆母及儿子用过晚膳,回到了正房。 因要搬进皇宫,府中这几日正在清点物品,雪梅捧着一小坛酒问她,“主子,这个要带进宫中吗?” 这是她先前用自家种的葡萄酿的葡萄酒,去年朱永琰叫人将府中开辟出大片果园,结的果子吃都吃不完,她便拿来酿酒了。 带进宫中为免有些麻烦,卫婉宁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王爷不是在宴客吗,不如送去叫宾客们尝一尝。” 雪梅也点头道,“好主意!” 左右今夜来的都是自家叔伯兄弟,卫婉宁饭后无事,便亲自捧着酒壶往前院去。 待来到前院,远远就听见了宴间欢声笑语,只听三叔卫兴道,“此次能速战速决大获全胜,全都要归功于王爷的制胜舆图,王爷对西南地况及敌方的了解,实在令人叹为观止,更令臣等自叹弗如,臣等甚为惭愧,平素下的功夫还是太少了。” 卫婉宁微微一顿,制胜舆图? 她似乎并未听朱永琰提过。 紧接着,又听见大哥卫俊鸿的声音,“还有上回在西北,若非王爷及时发现常周田的意图,将其拦在营中,一旦叫其上到战场,臣只怕无法坐在此处与诸位饮酒。王爷料事如神,更是臣的救命恩人,大恩大德,臣这辈子都无以为报。” “是啊!王爷对我卫家的恩德,臣等实在无以为报。” 这是爹的声音。 其他人也都纷纷跟着附和。 卫婉宁却又是一顿,料事如神? 她从前并不清楚那次西北战事的细节,今日听大哥这样一说,才惊觉哪里有些不对。 难道…… 当初朱永琰早就察觉朱光深在营中安插了细作,所以要亲自上战场将那人揪出? 但,制胜舆图又是怎么回事? 她并不太清楚上辈子西南这场战事的具体战况,只记得那时朱永琰帅军在西南呆了许久。 似乎并未像今次这般顺利的。 这是怎么回事? 虽有满腹疑惑,但有别人在场,卫婉宁并不好直接问朱永琰,送罢了酒,便先回房等候。 等了许久,终于见他回来,却见他喝的宁酊大醉,连澡都没洗,就直接倒在床上睡了。 第二日一早,他又早早去了前院,而她则忙着张罗入宫的事宜。 及至午后,一家人便迁入了宫中。 而又过一日,便到了登基大典。 一大早便是好天气,文武百官踏着朝霞入宫,只见宫中已经处处张灯结彩,焕然一新。 众人入了太极殿,整齐列好,待吉时一到,便听殿中响起鼓乐和鸣。 须臾,便见年轻的帝王身着玄色冕服,沿汉白玉石阶缓缓而上,众人下跪,齐呼陛下万岁。 朱永琰登临宝座,俯视下跪的群臣,奉诏官在旁朗声宣读,尊封生母徐太妃为太后,封正妻卫婉宁为皇后,长子朱景元为太子。 与此同时,卫婉宁亦在后宫接受宗妇命妇们的朝拜。 她身披翟衫,头戴凤冠,明眸朱唇,娇美无双,虽未刻意严肃,但端庄威仪的气度无人能及。 贺仪过后,前朝与后宫分别举办了盛大的宴享。 小太子阿元被父皇抱于宴会上亮相,顿时引来一众目光,但小家伙丝毫不怵,乖乖坐在父皇腿上,明亮的大眼睛扫过众人,一副早就见惯了大场面的模样。 宫中一直热闹到了入夜。 凤仪宫一片正红,宛若新婚之时,店内红烛摇曳,鼻尖送来阵阵芙蕖的馨香,十分醉人。 卫婉宁累了一天,将儿子交与乳母后,便先去沐浴更衣。 待换上寝衣出来,只见朱永琰已经到来。 他换下了冕服,一身玄色团龙常服,身上散发淡淡酒气。 宫人们已经自觉退了下去。 卫婉宁墨发如瀑,散于身后,双腮被热水熏出绯色,修长脖颈如雪嫩白。 朱永琰眸色幽深,大步上前,一把揽住她的腰,哑声道,“皇后如此娇美,可是在迷惑朕心?” 语罢便要将薄唇落下来。 哪知却被卫婉宁伸手挡住。 “臣妾有事想问陛下。” 第44章 “臣妾有事想问一问陛下。” 卫婉宁神色正经。 朱永琰却并未当回事,嘴虽被挡住,但并不妨碍他将人拦腰抱起,几步便去了榻上。 转眼间,整个人便要压下来。 未料想,娇妻一下使了大力,将他推到在了榻上。 他这才意识到不对,问道,“出什么事了?” 卫婉宁已经从榻上坐起,姿势十分端正,又咳了咳,道了一遍,“臣妾有事想问陛下,很重要的事。” 朱永琰唔了一声,也坐了起来,道,“且说来听听。” 只听娇妻问道,“听说陛下曾为此次西南的将士们绘制了一副制胜舆图,叫将士们如虎添翼,得以速战速决,但,陛下此前从未去过西南,是如何绘制出这舆图的呢?” 这叫朱永琰一顿,终于意识到,妻子这是已经起了疑心了。 他咳了咳,道,“还有什么要问的?” 这反应,倒有些出乎卫婉宁预料。 不过他既然问了出来,她便索性又道,“臣妾还想知道,那时在西北前线,陛下如何得知朱光深在军中安插了细作要杀臣妾大哥?” 朱永琰微微颔首,而后稍作思忖,便道,“朕曾分封西南十余年,其间经历过无数大小战乱,亲自走遍每一寸山河,那里的地形早已深入朕心,画幅舆图并不是难事。更何况,这场战事,朕曾亲身经历过。” 什么?他曾亲身经历过…… 卫婉宁狠狠一怔。 也就是说,他也是…… 未等回神,却见他又续道,“至于俊鸿……上辈子他牺牲后,朕亦是十分心痛,曾反复查看过那场战事所有相关卷宗,甚至曾私下亲眼看过他的遗体,他当时所受之伤,看似在拼杀时所受,但那伤口却并非匈戎人惯用的三棱铁箭造成,而是我军中常用的四楞铁镞造成,所以朕便知道,是军中出了奸细。”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56节 他说完了,卫婉宁却陷入深深震惊中。 “陛下也是重来的?”她凝眉道。 朱永琰坦荡望着她,颔首道,“不错,朕也是重来的。” 卫婉宁还是不解,顿了顿,又问道,“那陛下从前为何不与臣妾说?” 朱永琰咳了咳,“因为,朕怕……” “朕怕你知道后,会不愿嫁给朕。” 咳咳,毕竟,上辈子她曾是自己的六婶,而他却确确实实亲口唤过她“六婶”。 不说还好,这样一提,卫婉宁倒也想了起来,不禁一阵面红。 上辈子嫁给朱光深后,两人几次在宫中相见,他确实都规规矩矩唤她“六婶”…… 最后一次,似乎就是那时二哥被困,卫家军危在旦夕,她私下去求他帮忙之时。 那时她担心他不会答应,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堆家国大义,没想到话音落下后,却只听他问,“六婶,近来可好?” …… 那时她还奇怪,他为何那般反应。 直至如今,才终于想通。 压下回忆,卫婉宁咳了咳道,“陛下上辈子为何没说过?” 若是上辈子早知他的心意,她没准就不会是那样的结局了。 朱永琰闻言微顿,叹道,“上辈子是朕不好,以为许多事还有机会,但……并非如此。” 听他这样一说,卫婉宁倒好奇起来,忙问,“不知上辈子臣妾死后,还发生了些什么?” 朱永琰回神,道,“朕听说你的死讯后,一路从云南杀回京城,朱光深妄图逃走,被朕拿下后在牢中自己了结了。” 是的,那时去了云南后,他一直在储蓄力量,等待重新杀回的机会,但没料到未等他准备好,她却已经不在人世。 得知她最后经历的岁月,他怒不可遏,当即领兵背上,但就算将那座宫廷的人都杀光,将朱光深这个人渣鞭尸喂狗,也换不回她来。 卫婉宁心间唏嘘,竟没想到在自己走后,宫中是这样的结局。 他回来了,可她已死,所以…… 这辈子他才早早安排,要娶到她? 思绪转回今生,卫婉宁想起一事,又问道,“所以那时臣妾从玉清观回城,陛下是早早等在那里的?” 朱永琰挑了挑眉,倒也没否认,“是。” 卫婉宁有些想笑,又问,“那难不成山路被堵,也是陛下的手笔?” 朱永琰又点了点头。 卫婉宁接下去道,“陛下其实并不喜爱花草,庄园里的花和那本九州草木谱都是做给臣妾看的,对吗?” 某人咳了咳,顺势道,“朕还搜集了许多其他名录,明日都叫人拿来。” 卫婉宁忍笑,也真是难为他煞费苦心了。 未等说什么,却又听他道,“但……那次在庄园,你的马受惊一事纯属意外。” 他再怎么样,也不会拿她的安全冒险。m.xs12三.nēt 卫婉宁终于忍不住露出笑来,弯唇点头道,“臣妾相信陛下。” 笑过之后,是深深的感动。 她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衣襟,叹道,“陛下生来便是天潢贵胄,何苦为了臣妾做那么多……” 朱永琰握住她的手,将她轻轻带进怀中,又将她的柔夷覆在了自己的胸口。 “朕,只会跟随本心,而这里,不管前世还是如今,全是你。” 卫婉宁心间一动,抬头吻了吻他的脖颈。 他低下头,与她唇齿相贴,缱绻交缠。 这一夜,胜似新婚。 第二日一早,帝后二人携太子前往金波园,拜见太上皇。 退位之后,太上皇没了重担,精神一下好了许多。 三人到达之时,只见鬓发花白的老人家正拿着一把撅头,在花园中垦地。 未等大人们开口,父皇怀中的小元哥儿先“啊”了两声。 太上皇听见动静,赶忙回过头来,一见小家伙,立时眉开眼笑。 “朕当是谁,原来是小阿元来了。” 小元哥儿也高兴起来,咧着小嘴咿咿呀呀的叫。 朱永琰则与娇妻乖乖行礼,“皇祖父。” 太上皇颔了颔首,又看向小重孙,“来,到太皇祖父这里来,阿元可还认得朕?” 朱永琰将孩子抱了过去,小元哥儿进到太皇祖父怀中,忽然发出“耶耶”的声音。 太上皇愣了愣,随后一脸惊喜道,“阿元在叫朕吗?” 啧,虽然不是“太爷爷”,叫个爷爷尝尝鲜也不错啊! 老人家赶忙吩咐宫人,“快上点心,阿元长大了,可以吃点心了。” 小家伙眉开眼笑,“耶耶耶耶”的叫不停。 随着登基大典的结束,宫廷生活正式开启。 朱永琰投身于政务之中,卫婉宁也开始着手打理后宫。 夫妻二人当下都面临同一个问题,经过一场场宫变,前朝与后宫都有许多职位空缺而出,需要尽快填补,以维持正常的运转。 当然,卫婉宁曾做过皇后,很清楚那些是可用之人,因此没费多少功夫,便轻松完成了。 但前朝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上辈子此时,朱永琰已经去往云南,京中的人事任免,他虽有听说,但并不十分清楚。 不过,他有位能干的皇后。 这晚间睡前,他忽然想起一事,便问卫婉宁,“依你之见,现如今谁可胜任鸿胪寺卿一职?” 原来的鸿胪寺卿便是朱光深的岳父,朱光深出事后,王家虽免于抄斩,但也被贬为了庶民,因此,鸿胪寺一职便从那时空置至今。 卫婉宁想了想,道,“陛下可提拔左侍郎许姜,此人会许多番邦语言,在鸿胪寺也算任职已久,处事持重,口才又好,是非常好的人选。” 朱永琰颔首,又问,“那侍诏一职呢?” 众所周知,前任侍诏田培安已随朱光深一道伏法,此位置也一直空缺,之前,乃是由司礼监总管临时兼任。 但其毕竟是宦官,不可长久倚重。 卫婉宁道,“侍诏原本就是翰林院职责所在,陛下大可从翰林院中选一位文采出众者担任便是。” 朱永琰唔了一声,道,“皇后可有推荐人选?” 卫婉宁想了想,试着道,“状元陆安济颇为文采见地,上辈子曾在礼部,户部,工部,分别任职,是个可当大任之人,陛下若不介意,可将其放于侍诏一职历练一下。” 语毕,却见朱永琰眸色微顿,问道,“朕介意什么?” 卫婉宁咳了咳,“没什么。” 介意什么,自然是自己曾同陆安济议亲的事。 但她又不傻,明明看出他故意问,还往枪口上撞。 然某人却还是吃味了,哼了一声道,“是看他文采出众颇有见地,当初才要与他议亲的吗?” 脸色有几分微凉。 卫婉宁咬唇道,“过去的事,陛下何必要翻旧账?陛下若是介意,又何必来问臣妾?” 语罢不再理他,径直侧身朝了床内侧。 某人一怔,须臾,咳了咳道,“朕不过随口说说,还生气了?” 卫婉宁道,“臣妾也不过真心谏言,陛下若不喜欢,还是不要来问臣妾的好。” 还是不松口。 某人无法,只好哄道,“是朕小心眼了,往后再不提此事便罢。” 语罢要低头去亲。 哪知却被娇妻挡住。 他脸皮愈发厚起来,硬是扒开她的手压住,径直亲了下去,卫婉宁哭笑不得,咬唇锤他前胸,榻上一时间响起欢声笑语。 门外值夜的雪梅听了,心间甚是欣慰,虽已成婚近两年,但主子与陛下宛若新婚,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宫中就又会迎来一位小主子了。 第45章 几日后,陆安济由翰林院编撰升任侍诏,移入宫中办公。 进入七月,前朝后宫皆都已经步入正轨,天气也凉快了下来。 从前巽王府中,朱永琰曾叫人种下的莲子,葡萄及沙果等正赶上丰收,因这些都是他为卫婉宁安排的,旁人不敢觊觎,王府管家便依然送进了宫中。 看着一筐筐果实,卫婉宁颇有些哭笑不得,便分出一些,叫人送给太后,及朝中的功臣家眷。 她再将剩下的葡萄沙果等酿成酒,莲子做成莲子羹与莲蓉点心。 待点心与甜羹做好,正好天将正午,她心血来潮,便提着食盒去乾明宫看望夫君。 乾明宫内正在摆膳,卫婉宁踏进殿中,却见除了朱永琰,还有另一人在。 那青年头戴乌纱,身穿官服,一身斯文,正是新晋的翰林院侍诏陆安济。 此时,朱永琰才刚同陆安济交代过什么,余光瞥见她提着食盒来,立时清嗓问道,“提的什么?”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57节 语声分外温和。 卫婉宁向他行过礼后答,“是臣妾才做好的点心与莲子羹。” 一旁,陆安济也忙向她行礼,“微臣叩见皇后娘娘。” 虽是恭敬低着头,但也能从语声中听出,他颇有些不自然。 卫婉宁大方道了声,“免礼。” 心间却有些后悔,早知陆安济在这,她就不来了。 免得某人小心眼作祟,又拈酸吃醋。 哪知朱永琰心情似乎格外好,听她这样说,立时温声笑道,“昨日才在你殿中吃过,今日又做了新的?何必辛苦跑一趟,待晚间朕过去吃便是了。” 卫婉宁却一顿,他昨日才吃过? 但她昨日并没有做过。 不过余光瞥见一旁正垂首肃立的陆安济,她又忽然猜到了缘由。 不由得很是好笑。 再看看御座上的某人,一副满脸认真的样子,她只好也配合他道,“点心自是才出炉的最好吃,等到陛下晚上回去吃,就凉了。” 某人十分卖力的颔首道,“还是皇后最体贴朕。” 卫婉宁哭笑不得,将食盒中的碗碟一一拿出。 莲蓉饼金黄起酥,还带着温热香气,一看就诱人,朱永琰拿起一块尝过一口,立时颔首道,“还是皇后的手艺最佳。” 语罢,目光瞥向一旁,装模作样问道,“陆爱卿可要尝一块?” 陆安济忙道,“此乃娘娘做给陛下的点心,微臣不敢。” 还算聪明。 某人满意的颔首,又道,“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遇见合适的女子,赶紧成家吧。” 陆安济应是,又主动道,“若陛下再无吩咐,臣请告退。” 左右也秀完了,朱永琰颔首,“去吧。” 卫婉宁在旁无奈又好笑。 眼看天气一日凉过一日,夏天彻底结束,京城迎来了中秋。 这是新君登基后的第一个重要节庆,为了彰显天下万象更新的喜悦,及抚慰有功之臣,君王命太常寺在宫中操办一场盛大晚宴。 谁人都知,当下新帝正值盛年,而宫中除过皇后并无其他嫔妃。 因此,不少有适龄姑娘的人家都动了主意。 及至入夜,宫中灯火辉煌,获邀参宴的王宫大臣们携带家眷入宫,只见各家女子无不盛装打扮,浑身绫罗满头珠翠,放眼望去,一片莺莺燕燕。 众人到达宴厅就坐,时候不久,只见帝后一同到达,年轻的新君身着玄色团龙服,英俊威仪,皇后身着正红大衫,头戴凤冠,明艳而端庄。 酒宴开始,新君邀众人举杯,殿中也上演起乐舞,一派欢乐祥和。 不知过了多久,趁乐舞停歇的空当,忽有一大臣起身道,“为感谢皇恩浩荡,小女兰芝在家中苦练了一首乐曲,想敬献陛下与皇后娘娘。” 说话的乃是礼部侍郎方敏智,这种场面出来献舞,目的可想而知,众人闻言,纷纷看向上座的帝后。 只见,君王并无甚反应。 还是皇后开口道,“难为方姑娘有心,准。” 方敏智应是,紧接着,便见从他身边走出一位妙龄女子,怀抱一只五弦琵琶,上到了殿中。 侍宴宫人搬来了杌子,那方兰芝向帝后行过一礼,便坐下演奏起来。 正所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这样的夜晚,演奏一曲春江花月夜正是应景。 说实话,这方兰芝的琴技也的确高超,看其长相,也算秀丽。 演奏完毕,方家众人十分期待上座的回应。 却听君王开口道,“奏的不错,但比起皇后的琴技,还差一些。” 方家众人一怔,方兰芝也登时面红似滴血,只好应是,忙退回到了座位上。 顶着众人的目光,她简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却仍有不怕死的。 只见又有人起身道,“小女愿为陛下及皇后娘娘献舞。” 说话的是二公主夫家的侄女,名叫段芊羽。 大约是有二公主这位身份显赫的“伯母”可依仗,这段芊羽能有底气,自告奋勇上前。 朱永琰依然没说话,还是卫婉宁颔首道,“那就有劳段姑娘了。” 段芊羽应了声是,便翩然来到殿中。 只见她应是早有准备,特意穿了一身云白春纱制成的长裙,随着乐曲奏响,她伸展纤腰,宛若青烟罩雾,飞絮游丝。 有些好色之徒,譬如顺王之类,早已看直了眼。 然而待一曲舞罢,上座的君王却只道,“那年皇祖父寿宴,朕见过皇后的剑舞,从此世间一切舞蹈都失了颜色。” 段芊羽一顿,立在殿中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卫婉宁主动打圆场道,“依臣妾之见,方姑娘与段姑娘都是德才兼备的女子,方家与段家教女有方,都该赏。” 朱永琰这才颔了颔首,“赏。” 算是勉强给了这段芊羽一个台阶,她侧身行了个礼道,“谢陛下与皇后娘娘恩典。”终于回了座位上。 至此,众人也算是明白了君王的意思。 方才那些想踊跃献艺的,无不打消了念头,老老实实吃起菜来。 八月过后,便是重阳,重阳节的第二日,从镇国公府中传来了好消息,卫婉宁的二嫂杨雪茹生了。 与锦容及卫婉宁不同,杨雪茹生的是女儿。 消息送进宫中,卫婉宁十分高兴。 她的这位二嫂温柔娴静,生的女儿将来也定会像娘一样。 但,考虑到二婶薛氏,她又有些担心。 薛氏一向要强,眼见锦容与她都生的儿子,而自己的儿媳却生了女儿,不知会不会不高兴,从而给杨雪茹脸子看。 因此思想一番后,她决定回趟镇国公府。 到了第三日,便是卫府洗三宴。 卫婉宁如今身为皇后,回去一趟颇称得上劳民伤财,所以,她打算趁午后宾客都散去后微服回去。 当然,这得经过朱永琰的同意。 没想到待同朱永琰一说,他竟也要同她一起去。 于是,待到午后时分,估摸卫府那边的洗三宴已经散去时,夫妻二人便出了宫门。 一路来到镇国公府,卫家上下自是一派惊喜,赶忙要行大礼,卫婉宁笑道,“今日是姑母与姑丈来看小侄女的,都是自家人,大家不必客气。” 众人应是,卫老太太忙吩咐二孙子卫俊英,“还不去把心儿出来给陛下与皇后娘娘看看。” 心儿便是卫府新降生小姑娘的乳名,大名卫雅心。 卫俊英应是,忙进到房中,小心翼翼的将襁褓中的女儿抱了出来。 卫婉宁赶忙去看,只见小人儿粉粉白白,正闭眼酣睡,小嘴微微嘟起,十分可爱。 卫婉宁笑道,“是位小美人,二哥可要好好疼爱才是。” 卫俊英忙点头,也嘿嘿笑起来,自己的宝贝女儿,看都看不够,当然得好好疼着。 又听卫婉宁道,“初次见小侄女,姑母与姑丈带了些见面礼。” 说着唤人上前。 就见十几名宫人一字摆开,手中托盘内摆放着各色宝物,有赤金小手镯脚镯,成对的玉如意,上等的云丝锦缎等等。 与当初锦容生下卫宣昊时,巽王府送来的贺礼一样。 卫俊英忙替女儿道谢,脸上美滋滋的。 只是,没等他叫人接下,却见一名少女主动上前,道,“我来替心儿接下吧,多谢陛下跟娘娘的赏赐。” 语罢,还抬脸笑了一下。 这不是别人,正是卫家二姑娘卫婉卉。 此时,朱永琰正坐在卫婉宁身边。 所以卫婉卉这一笑,不禁卫婉宁看见了,朱永琰也看见了。 当然,他只觉得有些莫名,面色丝毫未动,便移开了视线。 当然,卫家人也都看见了,这般情景,叫众人都是心间一顿,卫老太太忙发话道,“有丫鬟们在,你上来凑什么热闹?” 卫婉卉一顿,没等说什么,堂中丫鬟们已经上前,将帝后的赏赐一一接了下来。 卫婉宁发话道,“时候不早,本宫先陪陛下回宫了。” 众人应是,赶忙都起身相送。 行至马车旁,卫婉宁发话道,“诸位留步吧。” 待上车前,却看了看大嫂锦容。 锦容领会她的眼神,微微颔了颔首。 第46章 送走了帝后,卫家人回到自己府中,脸色都不好看。 卫老太太冷声问二孙女卫婉卉,“御驾面前也能随意由你上前,平素教你的体统规矩都哪儿去了?”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58节 卫婉卉却一副委屈状道,“我只是好心想帮一帮二哥,当时二哥抱着心儿,也没法接赏赐……” 卫老太太愈发生气,“堂中那么多丫鬟都是摆设不成?由得你来帮忙? “母亲何必太过苛责阿卉?” 薛氏上前道,“阿卉还小,再说,今日陛下本就是私服来家中,那般和蔼,显然也没拿咱们当外人。” 这通狡辩着实把卫老太太气得不轻,好在锦容终于发话道,“二婶此言差矣,陛下和蔼,拿咱们当自家人不错,但天家也要讲规矩,便是放在平民家里,像方才二妹妹这样主动凑到姐夫面前,总不太好吧?” 薛氏一噎,“阿卉还是小孩子,郡主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锦容却并不理会,只道,“二婶总是说二妹妹还小,二妹妹等过完今年就十七了吧,该考虑一下婚姻大事了,近来不是时常有人上门来提亲?” 这倒提醒了卫老太太,颔首道,“依我看,勇毅侯府的二公子就不错。” 薛氏急了,忙道,“那勇毅侯府二公子并不是大房所出,只怕没什么前途。” 锦容笑道,“二弟也不是大房所出,还不是照样成家立业当上了将军,二婶难道能说二弟没前途?都是一家人,何必要分大房二房。” 语罢不等薛氏再说什么,又道,“现如今皇室里也没适龄的男儿,二妹妹就算想高嫁,也没机会,不过……” 她语声一顿,倒勾得薛氏与卫婉卉母女俩心生好奇,薛氏忙问,“不过什么?” 却听锦容道,“不过,历朝历代都不乏有将朝中贵女们认作皇亲,再嫁去番邦的。若二妹妹有兴趣,没准也可以试一试。” 薛氏傻了,那不就是和亲? 忙摇头道,“那怎么成?我就阿卉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舍得叫她去那么远的地方?” 锦容颔首道,“所以说来说去,还是京城近处好,勇毅侯府算是不错的选择。” 薛氏却还是不愿意松口。 锦容冷笑一下,道,“二婶不会打了叫二妹妹入宫的主意吧?听我一句劝,趁早死了这份心的好。” “那日中秋宫宴,我与俊鸿亲眼所见,那方家及段家姑娘主动出来献艺,却遭到陛下冷眼看待,时至如今,都已半个多月过去,这两家还是京城的笑柄,真不知谁敢娶她们?难道二妹妹也想如此?” 内心想法陡然被拆穿,薛氏母女面子上挂不住,卫婉卉狡辩道,“我没那样想。” 锦容冷笑道,“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 语罢,她又正色道,“今日的事,不要再有第二回 。否则万一陛下哪天真把二妹妹嫁去偏远番邦,哭都来不及。” 薛氏母女脸色难堪,卫婉卉只得怏怏应了声是。 动静传到旁的院中,正在榻上坐月子的杨雪茹问夫君卫俊英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卫俊英正小心将女儿放在床上,待放好,方叹了口气道,“还不是娘跟阿卉生事,方才阿卉没规矩直接跑到御驾前。” 杨雪茹点了点头,事关亲小姑子,她不好说什么,顿了顿,却问道,“我瞧着这几日娘都似乎不太高兴,是不是不喜欢心儿?” 卫俊英一怔。 的确,眼看妻子生下女儿三天了,他娘就在头一天来过一次,还不若祖母跟大嫂来的次数多。 但他还是安慰道,“不要多想,心儿是我们的心肝宝贝,谁不喜欢她?方才阿宁,哦不,是皇后娘娘这不还亲自过来,赐了心儿好多宝贝呢。” 语罢再看看正在榻上安睡的小人儿,他一个男子汉的心简直都要化了。 语声落下,杨雪茹也点头道,“皇后娘娘看重我们这些娘家人,我们也不能让她失望才是,凡事要多替她考虑。” 卫俊英嗯了一声,“我有数。” 入夜,薛氏还在为白日的事生气。 “摆什么威风?同是一家子出来的女儿,凭什么别人能嫁,我们阿卉就嫁不得?皇上又不是她一人的,我家阿卉长得又不差!” 房中没有外人,她也就无所顾忌的说起来。 偏生胡嬷嬷还在一旁煽风点火,“谁不知郡主从小就跟大姑娘好,当然要替大姑娘说话了……” 话未说完,却听咣的一声,门被一脚踹了开来。 主仆俩吓了一跳,忙看去,却见是卫俊英。 未等二人松口气,却见卫俊英铁青着脸对胡嬷嬷道,“你个老婆子,不好好劝慰夫人,整日在旁煽风点火,留你在房中,只怕家无宁日,来人,将这老婆子从二房撵出去。” 立时有小厮应是,便进房要将这老婆子带走,薛氏急了,忙斥道,“她是我的人,没有我的话,谁敢动她试试!” 然如今的卫俊英已经成家当了爹,上过战场杀过敌,早已不是当初好糊弄的少年了,闻言只冷笑道,“这老婆子整日煽风点火,娘还不清楚吗?我今日便要将她赶出二房,谁也护不住她。” 语罢又吩咐了一遍,“把她赶出去。” 小厮们齐声应是,应是上前将老婆子弄走了。 薛氏拦都拦不住,只好哭了起来,“好啊,你如今是长大了,娶了媳妇忘了娘了,你下午没看见,旁人怎么欺负我跟阿卉,现如今不来帮忙,反倒一块来欺负你娘,娘可真是白生了你了!” 卫俊英并不为所动,只冷声道,“娘休要再颠倒黑白!下午阿卉的心思,谁看不出来?我们在朝为官,见了陛下都要三叩九拜,不能随意窥天颜,她呢?大嫂说的对,你若再不把心思摆正,只怕不只会影响阿卉,将来还要影响我们心儿。” 薛氏气得,“好啊你,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竟然这样说我?” 卫俊英冷声道,“我也怀疑我是不是您的亲骨肉,现如今心儿出生都三天了,您除过头一天去看过一眼,其余都不管不问,世上有你这样的祖母吗?你可还记得我是你的亲生骨肉?” 薛氏噎了噎,道,“你们院里有那么多丫鬟婆子还有乳母,要我上赶着去看什么?又不是个哥儿。” 卫俊英冷笑,“我就知道!果然还是因为心儿是个女儿。得了,左右您看我们一家子都不高兴,待明年边关换防,我便自请带着她们娘俩一起去凉州戍边吧,咱们彼此眼不见心不烦,我还能挣功名。” 薛氏一怔,忙道,“你敢?” 却见卫俊英只道,“不是儿子敢不敢,是你逼的我们无法再在京中待下去!” 语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房中安静下来,薛氏一怔,彻底瘫在了床上。 丈夫早死,女儿眼看也要嫁人,现在连胡嬷嬷都被撵出去了,回头若儿子也走了,那她还要怎么活? 没过多久,在祖母卫老太太,大伯卫崮,及兄长卫俊英的做主下,卫婉卉与勇毅侯府二公子定了亲。 尘埃落定,卫婉卉只能留在闺中准备婚事,而薛氏也终于安分了。 消息传到宫中,卫婉宁终于放了心。 有锦容这个大嫂“镇宅”,二哥二嫂也明事理,往后家中总该安宁了。 眼看天气一日凉过一日,京城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小太子朱景元迎来了周岁生辰。 太子周岁,非同一般,宫中与太常寺,礼部等早早开始筹备。 到了十一月二十三这天,宫中处处张灯结彩,用于举办小太子周岁礼的太极殿,更是一片正红的喜庆之色。 吉时到,在各位皇亲,文武百官及命妇的注视下,帝后二人牵着小太子驾临。 没办法,朱永琰本想抱着小家伙,但无奈自从小家伙上个月学会了走路,便死活不叫人抱,去哪里都要自己走。 此时,小太子身着红色四爪蟒袍,一步一步,憨态可掬,引得众人无不面露微笑的盯着他看。 殿中置了一张大床,上摆满各色物品,譬如玩具,书本,弓箭,笔墨,甚至还有点心等等,正是为了给小家伙抓周之用。 众人目光中,朱永琰亲自将小家伙抱了上去。 小元哥儿顿时被琳琅满目的物品吸引了目光。 卫婉宁笑道,“阿元,看看喜欢什么,便拿起什么来。” 众人也赶忙跟着望去。 要知道,这可是将来要承继天下的下任帝王,他喜好什么,对江山甚为要紧。 却见小家伙的小胖手摸了摸这个,又摸了摸那个,始终没有拿起什么来。 朱永琰在旁温声引导,“阿元喜欢什么,就拿起什么给父皇。” 小家伙闻言看了看父皇,似乎听懂了。 然而紧接着,却向母后伸去了小手,口中小奶音唤道,“娘……” 已经周岁的小家伙口齿可比从前清晰了太多。 卫婉宁不明所以,只好向儿子伸出了手。 却见小家伙将她的手抓住,向父皇咧嘴笑道,“娘……” 司礼监总管吴天成是个机灵人,最先反应了过来,忙道,“陛下问太子喜欢什么,原来小殿下最喜欢大的便是皇后娘娘啊!” 话音落下,众人恍然大悟,文华殿大学士陶方礼捋须赞道,“常言百事孝为先,太子殿下小小年纪,便如此孝心可鉴,实在可喜可贺。” 众人纷纷跟着附和。 卫婉宁无奈又好笑。 儿子心里有她,她当然高兴,可今日这场仪式可是要记录在册,供后人瞻仰的,若是写小太子抓周时选了母后,还不要叫人哭笑不得? 所以她又温声哄道,“阿元乖,是要从这些里面选你喜欢的东西,不是母后啊,你瞧瞧想要什么,再选一个。” 小家伙似乎听懂了,终于松开她的手,又在榻上的物品中搜寻起来。 然而摸了摸笔墨,又摸了摸弓箭,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拿。 正在这时,一旁观礼的众人中,想起一阵小奶娃儿的哼唧声。 众人循声望去,见是皇后娘家二嫂,杨雪茹怀中的小奶娃儿。 今日小表哥周岁礼,已经满两个月的卫雅心小姑娘也随父母来观礼了。 此时,见众人都看过来,杨雪茹颇有些不好意思,忙向卫婉宁行了个礼,道,“请娘娘见谅。” 卫婉宁笑了笑,“不要紧。” 话音落下,身边的小太子元哥儿却笑起来,指着小表妹的方向道,“妹妹……” 且还一连叫了三声。 司礼监总管吴天成又懂了,忙笑道,“小太子是喜欢妹妹,想要个妹妹呢!” 卫婉宁,“……” 众大学士们,“……” 这叫人怎么圆。 第47章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59节 就这般,小太子殿下的周岁礼,在元哥儿选了母后,又选了妹妹之后,终于“圆满”的落下了帷幕。 咳咳,当然,至于文官们怎么登记造册,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宫中热闹了一整日,及至晚间,帝后二人洗漱之后,终于上了榻。 夫妻二人都忍不住回想白日的情景,卫婉宁笑道,“阿昊周岁的时候,选了弓箭及书本,不知,阿元怎么会这般不同,今日床上明明摆满了他平日喜欢的东西,哪晓得一样都入不了他的眼。” 朱永琰却幽幽叹了口气,“是啊,父皇也入不了他的眼,他先叫娘,再叫妹妹,都不曾叫一叫朕。” 卫婉宁转眼看他,忍不住笑道,“陛下还同臣妾吃醋不成?” “怎么会?” 他也笑起来,咳了咳,将她拥进怀中,轻声道,“今日可累?” 边说,边轻轻蹭她。 卫婉宁岂会不知他的意图。 不过,与从前不同,她没再娇羞推却,而是主动抱上他的肩膀,吻住了他的唇。 这惊喜来的未免有些突然,朱永琰怔了怔,随即热烈回应起来。 外头已是冰天雪地,但芙蓉帐中一番惊涛骇浪,叫两人都大汗淋漓。 待风平浪静,朱永琰要抱娇妻去浴房。 卫婉宁却阻道,“不,妾要等一会儿。” 他好奇道,“为何?” 从前无论多困多累,她都坚持清洗一番再入睡的。 却见她红着脸道,“臣妾想要一个女儿。” 朱永琰怔了怔。 怕他没想明白,卫婉宁又轻声道,“臣妾上个月就没喝避子汤了。” 为了照顾她的身体,生下元哥儿后,他特意叫太医开了副作用最小的避子汤给她,以免她身体还未恢复好,便要再遭生育之苦。 毕竟那时听过她分娩时的呼喊,他可真是怕了。 没想到如今,她自己先有了再生的想法。 朱永琰还有些迟疑,“可是,你还会很痛。” 他自小也没有兄弟姐妹,一路这么长大,虽有时候感到孤独,但也没什么大碍,所以,他甚至从没想过,多生一些孩子的可能。 卫婉宁却笑道,“分娩当然会痛,可就算还会经历那阵痛,臣妾也还是想再做一次母亲。” 那时回娘家看才出生的小侄女,只一眼,就叫她羡慕不已。 再说,夫君是皇帝,她也不可能只生阿元一个的。 听她这样说,某人终于也渐渐心动了。 咳了咳,问道,“停了避子药,怎的从前没告诉朕?” 卫婉宁笑道,“臣妾怕陛下有压力。” 怕夫妻欢好,乃是你情我愿之事,她怕他一旦知道了她的想法,便会背上生女儿的压力,从此如同完成任务一样,就不好了。 不过,到底是她多虑了些。 听她这样说,他低声笑道,“朕箭无虚发,怎会有压力?” 语罢,忽的翻身,压了上来。 “陛下……” 卫婉宁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 不是才刚刚结束?他怎么又…… 却见他厚脸皮道,“阿元那么想要妹妹,朕该努力一些,争取早日满足他才是。” 眼看一日一日,转眼之间,到了年末。 因着这一月一来的“雨水”格外充沛,卫婉宁格外留心,到了该来月事的日子,眼看老朋友迟迟未到,她便有了准备。 又等了几日,待稳妥了些,她方召了太医。 太医稍一把脉,便诊断了出来,她确实是再次有孕了。 一时间宫内一片欣喜,太后知道后,又赐了许多珍奇补品给她,而乾明宫里的君王知道后,也傻乐了好几天。 又要来一个奶声奶气叫他爹的小家伙了,真好。 而且还有可能会是个漂漂亮亮可可爱爱的小丫头,更好。 剩下的几日转眼而过,除夕之夜,夫妻俩与儿子及太后共吃团圆饭。 过了周岁,小太子口齿越发清晰,想吃什么,能准确的报出菜名,叫宫人给他布菜。 譬如,想吃烤羊腿的时候,小太子就会指着烤羊腿的方向,道,“羊羊……” 宫人赶忙从羊腿上割下一块肥瘦相间的肉,再切割成小块,放进小家伙的碗中。 小家伙不用人喂,自己拿起小银勺舀进口中,边吃便露出满足的笑。 太后看在眼中,别提有多喜欢了,笑着夸道,“阿元越来越有大孩子的模样了,等母后生下妹妹,你便是小哥哥了,知道吗?” 小家伙高兴起来,边挥舞小银勺边叫道,“妹妹,妹妹……” 卫婉宁亲手那帕子给儿子擦了擦嘴,又逗道,“倘若不是妹妹,是个弟弟怎么办?” 小家伙愣了愣,而后,还是坚持道,“妹妹……” 一旁,他的父皇颔了颔首,道,“好,就来个妹妹。” 卫婉宁笑道,“陛下怎么能肯定?” 某人咳了咳,压低声在她耳边道,“朕种下的,朕心里有数。” 卫婉宁登时红了脸,若不是还有那么多人在旁,她简直想锤他胸口。 这人,这么没正形,这要是叫别人听见还得了? 第二日一早,文武百官入宫参加新年朝贺,王妃命妇们也来参拜太后皇后。 今年乃是夫妻俩第一次以帝后的身份面对众人。 不过,朱永琰从小在皇家长大,见惯了皇祖父主持新年朝贺的威仪,因此毫无压力。 至于曾当过十年皇后的卫婉宁来说,这就更没什么了。 只是怕她初有孕疲乏,众人都不敢在宫中多逗留,吃过午宴后,便都出了宫。 第二日,夫妻俩携儿子去金波园向太上皇拜年。 虽然退了位,但太上皇还有一众妃嫔陪伴,倒也不闷,除过头发又花白了一些,精神倒是明眼可见的转好了许多。 一见小重孙到,老人家立时喜笑颜开,连声唤道,“阿元,可还记得朕?” 元哥儿嘻嘻笑道,“爷爷……” 虽然已经会叫奶奶妹妹爹爹,甚至连娘都能清晰叫出来,但小家伙还是不会在“爷爷”面前加上个“太”字。 不过,他的太爷爷可丝毫不介意,忙叫宫人摆上各类点心,甚至还有他亲手做的各种木质小玩具。 小元哥儿十分高兴,爷爷爷爷的叫个不停,一直同太上皇玩到傍晚才肯回宫。 从前在王府时,每年正月初五,都是夫妻俩回镇国公府省亲的日子,但如今二人贵为帝后,轻易不好出宫门。m.xδ1贰3.org 加之卫婉宁又才有了身孕,于是初五这日,朱永琰便做主将镇国公府一家子请到宫中做客。 能在宫中见到亲人,卫婉宁自然十分高兴,特意摒退了闲杂人等,叫娘家人不至于约束。 男宾们去陪朱永琰喝酒,女眷们就在中宫吃饭。 吃过饭还早,众人在一起闲聊。 过完年卫婉卉就要出嫁,今日与薛氏一道都留在了家中,没了她们母女,其他人说起话来还自在些。 元哥儿同小表哥卫宣昊在一旁玩,卫婉清在旁作陪;刚满百日的卫雅心被放在暖榻上,小丫头越长也可爱,白白净净,眉眼弯弯,乖乖的啃着娘亲杨雪茹亲手缝的玩具,不哭不闹。 锦容问卫婉宁,“今次可有什么反应?” 卫婉宁摇头笑道,“除过偶尔有些嗜睡并没什么,这胎同从前一样,叫我十分轻松。” “那就好。” 一家人都放了心。 继母乔氏又问,“不知娘娘的产期大约在何时?我们也好准备准备。” 卫婉宁道,“在九月,不必麻烦,宫中自有尚衣监太医院等操心,不过,待四月中二妹妹出嫁,我只怕是去不了了。” 众人点头表示理解。 却听祁氏叹道,“阿卉与我们阿清年纪差不多,人家都要出嫁了,她却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视线尽头,卫婉清正跟侄子外甥玩的欢快,三人一起哈哈笑。 卫婉宁也看笑了,转头安慰三婶,“三婶不必担心,三妹妹年纪又不大,如今怕是缘分未到,等到了,好姻缘自会来。” 上辈子,卫婉清本该有一场好姻缘。 卫婉清一身好功夫,又颇有侠义心肠,那时机缘巧合,救了新科探花郎孙博尧,那孙博尧对她一见钟情,请了家中长辈做主,上了卫家求亲。 原本卫家人也都同意,但怎耐朱光深担心如此一来,会叫卫家势力过大,便硬是将一个郡王府的县主指给了孙博尧,拆散了这门姻缘。 这辈子,若三妹妹的这份缘分还会到来,那她自是一定要促成的。 在宫中待了大半日,眼看天将傍晚,卫家人也要告退了。 为尽地主之谊,朱永琰与娇妻亲自送了几步。 眼看就要出宫门,卫崮领着众人行礼道,“外头天寒,请陛下与娘娘留步,臣等告退。” 卫婉宁颔首道,“大家小心行路。” 便止住了步子。 正在此时,却见朱永琰忽然凑近卫俊鸿,说了句什么。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60节 之见卫俊鸿一愣,而后颇有些哭笑不得的应了声是。 众人都十分好奇,但无奈不敢多问,只能一路出了宫门,上了马车。 帝后二人也回到了殿中。 朱永琰喝酒喝得有些困,倒在娇妻的床上,就要睡去。 卫婉宁给他盖上被子,忽然响起方才情景,便好奇问道,“方才陛下同兄长说了什么?” 只见某人唔了一声,“这是男人间的秘密,不可告诉你。” 卫婉宁无奈又好笑,不再理他,由他睡了去。 而此时回府的马车上,锦容也同样好奇的问夫君,“方才陛下同你说的什么?” 卫俊鸿哭笑不得,“陛下说,今次他占了先,叫我要加把劲。” “什么加把劲?” 锦容不明所以。 卫俊鸿咳了咳,“加把劲,再生一个。” 锦容,“……” 第48章 年节休沐七日结束后,朝政恢复了正常。 君王重又进入忙碌之中,朝中各部各司也是各尽其职,有条不紊。 只是尽管有诸多要事,但就是有人喜欢将心思放在不重要的地方。 这日朝会,礼部尚书周远道询问,眼看现如今朝政已稳,但后宫仅有皇后一人,是否要在二月开启选秀。 这话一出,众臣神色微妙。 众所周知,皇后二度有孕,且离产期还有大半年的光景,如今后宫又没旁人,新帝正值如狼似虎的年纪,岂能素的了这么久? 所以这个提议,可谓来的正是时候。 众人都觉得,君王一定兴致盎然,当即应允。 哪知礼部尚书话音才落,却见龙椅上年轻英武的君王登时皱起了眉。 “周卿家近来可是很闲?朕记得,礼部接下来会有诸多大事。三月春闱,四月殿试,六月武举,准备的怎么样了?多为朝廷多选拔出优秀人才,远比操心朕的后宫有意义的多。” 这话颇有些不留情面,叫已是白发满头的周远道一噎,只好应道,“是。” 至此,短时间内,只怕无人再敢提及此事了。 下了早朝会,匆忙用了些早膳,又是接连忙碌,等有空稍歇之时,已是午膳时分。 御前大太监郑富春上前询问,“不知陛下今晌午想吃些什么?奴才叫人去御膳房传膳。” 朱永琰起身道,“不了,朕去中宫用便是。” 昨夜睡到一半,娇妻忽然腿抽筋,他忙起来帮着揉捏拉伸,好一番忙活,等今早他起时,她还在睡着呢。 也不知这半日她如何,腿还痛不痛了。 与其孤孤单单在乾明宫用膳,他还不如回去蹭她的。 眼看三步两步,君王已经登上了御辇,去往中宫方向。 郑大总管一边揣着浮尘在旁随车,一边暗自在心间感慨,帝后二人感情如此之好,谁还敢提选秀的事,这不自找霉头吗,啧。 出了正月,天气愈发和暖,眼看二月三月接连过去,卫婉宁的小腹也渐渐隆了起来。 四月暮春,天气已经很是暖和,御花园中,桃花已谢,海棠初开,正是最美的时候。 上午清闲,卫婉宁带着儿子来赏花,小家伙已经一岁五个月,腿脚十分灵便,已经不用她牵了。 走了一阵,眼看日头有些晒,她来到亭中歇息,元哥儿却还没玩够,在园中高兴奔跑,引得宫人们一个劲儿在后头追。 小家伙跑的太快了,有时候一个追不上,要几人一起追才成。 耳听着儿子高兴的笑声,卫婉宁笑道,“这小家伙,才这么小就这般调皮,将来不知要如何是好。” 雪梅在旁笑道,“太子殿下精力旺盛,白日里玩的开心,夜里也好入睡。” “这倒也是。”卫婉宁点了点头。 话音才落,却见小家伙远远的朝亭中跑来,口中一边唤她,“娘……” 她忙叮嘱道,“慢些,小心跌着。” 很快,小人儿已经来到了跟前,举着手中的东西,伸向她道,“娘,花花。” 卫婉宁定睛一看,只见儿子手中拿了两枝海棠花。 雪雁也开口道,“瞧,咱们太子殿下多孝顺,每回见了漂亮的花,都不忘摘给娘娘。” 卫婉宁也笑着伸手,“多谢阿元想着娘。” 小人儿笑嘻嘻的从手里分出一枝给她。 卫婉宁好奇,“另一支要给谁?” 小人儿弯起眼睛,道,“妹妹。” 说着,把花放在她隆起的小腹上。 众人忍俊不禁,卫婉宁也笑道,“那娘先替妹妹收着,等妹妹出来再给她。” 元哥儿点了点头,又跑去园中,宫人们忙不迭跟上。 “跑慢些,” 卫婉宁扬声叮嘱了一句,眼看小家伙越跑越远,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礼乐声声。 前阵子春闱殿试接连结束,金榜也已经揭晓,今日乃是传胪大典,而这礼乐声,正是大典上传出的。 而今日,也是镇国公府二姑娘卫婉卉出阁的日子。 虽不能前去,但贺礼早已送到,主仆几人也都记得此事。 雪梅道,“这个时辰,二姑娘已经出阁了吧?” “应该是。” 卫婉宁颔了颔首,心间却在暗想,若无意外,三妹妹的姻缘也该在今天到的。 作为当今皇后的堂妹,卫婉卉出阁,可谓满城风光。 不仅嫁妆丰厚,勇毅侯府那边也办得隆重,作为娘家人的兄嫂姐弟等人,也都亲自为她送嫁。 午后时分,酒宴吃完,卫婉清与两位嫂嫂及侄儿侄女先回府中。 原本今早出门时路很畅通,但没想到此时出了勇毅侯府才没多久,马车便走不动了。 巷子口主街上挤满了百姓,远处还有阵阵敲锣声,不知发生了什么。 今日人多,几人分乘了两架马车,锦容在前头带着儿子卫宣昊乘一辆,卫婉清与二嫂杨雪茹及小侄女卫雅心乘一辆。 心儿还小,时下天已经有些热,没过多久,七个月的小丫头就有些不耐烦了,哼哼唧唧起来。 卫婉清看得不忍,索性起身道,“我去看看前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语罢便下了马车。 一路走到巷口,她伸头往热闹处看了看,发现是几名身穿红衫的衙役们在敲锣,而衙役们的身后,跟着几位骑马的男子,个个身披朱衣,帽上还簪了花。 她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赶上了状元游街。 身旁的百姓们都一脸羡慕的看着马上的人们,卫婉清却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女子也能如男儿一样参加科考武举,为社稷出力呢? 眼看三甲渐渐走近,身旁百姓们看得清楚,纷纷开始议论起来 “原来今年的状元郎不似上届那般年轻好看。” “不过探花郎生的好,看模样还挺年轻。” 卫婉清闻言也朝马上三人打量了一遍,只见前两位都是中年人的模样,而第三位果真看上去年轻得多,模样也颇为白净。 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个,只想等他们赶紧过去,好叫道路通畅,小侄女不再哭。 好在那马蹄虽然缓慢,不多时,也就走远了。 看过的百姓们心满意足,也纷纷散了。 卫婉清也打算回到马车上。 只是没走两步,却听见街道上传来了一阵惊呼声,伴随着一阵急哒哒的马蹄,叫人莫名心慌。 卫婉清赶忙回身看去,却见是不知是谁家拉车的马儿受了惊,正拉着马车在路上疯狂奔驰。 情势危急,一是不知那车中有没有人,若由马这样疯跑下去,一旦车中有人,只怕要受伤。 再者,前头还有游街的才子们,照他们的速度,预计这马用不了多久,就要冲撞到他们了。 余光瞥见巷子口不知拴着谁家的马,卫婉清没有多想,立时解开缰绳,飞身跨了上去。 而此时的街道上,横冲直撞的马车已经逼近马上三甲才子。 他们三个都是读书人,甚至连骑马今日都是头一遭,何曾遇见过这般险情?加之路边的百姓们也正乱作一团四处逃窜,叫他们难免着急起来。 其中,探花郎孙博尧的马在最后,而此时,那马车离他不过十步之遥。 关键时刻,却见街道上又冲来一匹骏马,速度之快,与那匹疯马不相上下,待追到那马车近前后,马上之人忽的扔出一根长长的绳圈,不偏不倚,正落在了那匹疯马上。 霎时间,只见疯马扬起前蹄,拼命嘶鸣了一声,而力道之大,也险些将套它的人拉下马来。 但对方使劲攥住绳子不松手,如此僵持了一番,终于叫那疯马动弹不得。 而紧接着,套马之人也从自己的马上跳了下来,赶紧将绳子紧紧拴在一旁一颗粗壮的大树之上。 随着她的动作,众人这才看清,对方竟是个女子! 没错,看她身穿樱色衣裙,发髻上还带着金簪,竟像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且看上去还年纪不大。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61节 一片惊异的目光中,探花郎孙博尧率先反应了过来,赶忙下马问道,“不知姑娘尊姓大名?若非姑娘,方才在下必定要遭受飞来横祸。” 卫婉清才刚忙活完,闻言只笑了笑道,“一点小事,不足挂齿。” 孙博尧一怔,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见她却转身骑上了方才骑的马,沿着原路回去了。 此时,周遭百姓还在纷纷感叹。 “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竟如此厉害!” “是啊,看来明明年纪不大,但那身手与胆量,便是许多男子也比不上啊!”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莫不会是观音在世?” …… 声音传入耳中,孙博尧也终于回了神。 并没再犹豫多久,他便也抬步,朝她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49章 第二日,镇国公府迎来了一道圣旨。 与从前不同,今日这道圣旨,是给卫三姑娘卫婉清下的。 当今陛下在圣旨上说,卫三姑娘昨日不顾危险,以一己之身当街套马,不仅救了当时正在游街的三甲才子,也替周遭百姓解除了危机,这种侠义心肠值得赞扬。 为了表彰卫婉清的义举,皇后特邀她于明日午后共赴上观园一游。 众所周知,在举行传胪大典后的第三日,皇家园林上观园中会举行恩荣宴。 所谓恩荣宴,乃是每年殿试过后,皇帝为新科进士们举行的宴会,到场者均为在殿室中崭露头角的才子。 卫婉清是女子,并不能由皇帝直接邀约参加男子云集的晚宴,但由她的大姐姐卫婉宁邀请着去园中赏景,倒是可以。 然也是至此,卫家众人才晓得,原来卫婉清昨日干过这样一件事。 宣旨官走后,二嫂杨雪茹恍然道,“原来昨日你昨日下了车救人去了,我还说怎么这么久。” 祁氏则嗔道,“当街套疯马?你也不怕自己出个什么事,怎的这么大胆!若是伤着了可怎么办?” 没容卫婉清说什么,大嫂锦容却笑道,“三婶现如今可不能苛责三妹妹,你瞧,帝后专门降旨邀请三妹妹参加恩荣宴,这是多大的殊荣?全天下也未准能找出第二个。” 听她这样一说,祁氏也跟着脑筋一转,不禁高兴起来,对女儿道,“那恩荣宴全是刚获得功名的才子,一定能有年纪品貌都不错的,快快,赶紧回去准备准备,明日一定要打扮的文静些,莫要再舞刀弄棒,吓坏了人家!” 卫婉清哭笑不得。 其实也不怪祁氏着急,因着卫婉清自小习武,不少门地相当的世家都不敢求娶,生怕娶个“厉害”媳妇回去,将来万一闹不和,自家的儿子要吃亏。 因此虽说已经到了年纪,但上门求娶她的人明显要比卫婉宁及卫婉卉少得多。 自家女儿模样又不差,祁氏能不着急吗? 但卫婉清却颇有些奇怪,她那日套住马后便坐车走了,陛下怎知套马的是她? 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卫婉清虽然不喜欢涂脂抹粉,但碍于娘的“权威”,到了第二日午后,她还是被丫鬟们精心装扮了一番,去了上观园。 上观园园如其名,院中所有景物,无不是上乘中的上乘,花木都是民间难得一见,楼阁亭台亦是别具匠心。 这园子虽没有“金波万顷”的金波园那般大,但胜在精致,游玩起来也别有滋味。 午后入园后,新科进士们都在“畅春苑”中同皇帝说话,卫婉清则领着小太子外甥,随大姐姐卫婉宁一道先看了一番景。 没等走完,却听皇帝传召,道是请她们去畅春苑中。 卫婉宁笑道,“陛下大抵是要同你赐赏,你可先想好想要什么。” 卫婉清则有些不好意思,“陛下实在太客气了。” 几人入了畅春苑,宫人们赶忙扶着卫婉宁在御驾旁就坐,卫婉清则立定,规规矩矩向皇帝姐夫行礼。 “小女参见陛下。” 朱永琰今日身穿团龙常服,看来平易近人,温和道,“平身,昨日一早听闻你的义举,朕心间甚慰,忆起当初听皇后提及,昔日太子满月之时,险些发生意外,是你及时出手化解了险情,朕当时未来得及谢你,眼下你又替朕立了一次功,朕该如何奖赏你才好?” 话音落下,众人都向卫婉清投去钦佩目光,原来这位姑娘还曾救过太子? 但其实,卫婉清自己都差点忘了此事,此时听皇帝姐夫这样一出,方想起来。 皇帝赐赏,对常人来说无不是天大喜事,但卫婉清却一脸认真道,“陛下言重了,小女乃是太子殿下的姨母,昔日出手自是应该,而昨日,小女出手也不过出于本性。身为子民,凡有能力者,都该为社稷苍生出一份力,此也是小女身为子民的一份责任而已,实在不能因此而邀赏。” 别看她小小年纪,但浑身都透着一份洒脱之气,这话一出,立时引来一片赞叹声。 而相较之下,探花郎孙博尧的目光中更有一层深意。 卫婉宁同夫君笑道,“臣妾就说,三妹妹绝不会因此而向陛下邀赏。” 朱永琰也颔了颔首,笑道,“不愧是皇后的妹妹。” 但话已出口,总不能轻易收回,他便又问道,“那,你可有什么愿望?” 却见卫婉清顿了顿,“若说愿望……” 似乎真有什么心事一般。 这叫众人纷纷好奇起来,君王也大方笑道,“但说无妨。” 只见卫三姑娘咳了咳,大胆道,“小女只愿,有朝一日能看见女子可以参加武举,光明正大为国效力。” 她吐字清晰,声音清亮,叫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但话音落下,却见不少人面色复杂起来。 毕竟千百年来,“女子无才便是德”,在世俗眼光中,女子只是生存于内宅之物,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连自己的主意都不该有,何谈参加武举,光明正大为国效力? 如此“离经叛道”的想法,令许多从小读圣贤书的人不敢苟同。 只是须臾,却听有人赞扬道,“古往今来,华夏大地总是不乏有能力的女性人才,譬如妇好,樊梨花梁红玉这般,为家国建功立业无数,甚至令男子望尘莫及,若有朝一日,能容女子们有获取功名,建功立业的机会,相信会有更多人才涌出。” 时至今日,这还是第一个敢公开主持她的人,卫婉清一怔,不由寻声望去,却见那说话的是位年轻男子。 模样白净秀气,似乎还有些眼熟。 她又仔细想了想,终于反应了过来,这似乎是前日被围观百姓们赞扬“长得好看”的那位探花郎? 而此时,探花郎把话说完,也朝她投来目光,并面带微笑的轻轻颔了颔首。 卫婉清怔了怔,不知怎的,竟觉得脸忽然有些发热。 上座之上,卫婉宁悄悄看着一切,心间甚是欣慰,能在这种场合支持三妹妹的观点,这孙家郎君果然是好样的。 但这样的时刻,不能叫这两人被孤立,她也及时出声道,“这的确是个好建议,天下不乏三妹妹这样的人才,若困于闺中,实在有些浪费,陛下何不考虑一下?” 这话一出,叫有些想要反驳的人一时不敢再开口。 毕竟谁都知道帝后恩爱犹如神仙眷侣,皇后此时能如此开口,大约代表了陛下的态度。 果然,待皇后说完,只见君王颔了颔首,道,“的确不错,但事关重大,且容朕仔细想一想。” 恩荣宴后,新科进士们均领到了各自的差事,开始了为苍生社稷效力的日子。 而不久之后,卫家三姑娘的提议也被搬上了朝堂讨论。 只是这个话题才出,便遭到一众大臣的讥讽。 有老气横秋的文官批道,“这个想法简直胡闹!女子公然抛头露面,简直伤风败俗,成何体统?” 也有五大三粗的武官嘲笑道,“女子们都是花拳绣腿,那武举考试其实闹着玩儿的?倘若一不小心被打死打伤,可怎么好?” 这样的反应,卫婉宁其实早就料到。 她也知道,自己的夫君面对这样几乎一边倒的反对之声,其实很难。 尤其,他才登基没有多久。 但她身为女子,也并不甘心被那些高傲自大及腐朽的男人们如此轻视。 因此,她不能无动于衷下去了。 她找了一日,去到金波园中拜见太上皇。 其实对于朝中之事,太上皇早已有所耳闻。 此时见她忽然到来,也大致猜到了她的目的。 因此未容她开口,老人家便主动道,“朕已经退休,这些大事自有做主的人,你便是来求朕,朕也做不了什么。” 其实,卫婉宁也已料到太上皇会如此说,此时并不急躁,只笑道,“不论何时,皇祖父都是百姓心间的天子,您的话,一定能令天下人信服。” 太上皇并不上当,只哼道,“那你且说一说,朕为何要帮你?朕有空在此养花种草不好么?何苦要招那些文人骂?” 却听她笑道,“其实皇祖父并不是只在帮孙媳与陛下,若此事能成,也是圆了皇祖母当年的心愿。” 仁德皇后的心愿? 太上皇一怔,却听她续道,“当年皇祖父您带领将士们打天下之时,都是皇祖母在后方周全粮草,冬衣等后勤之事,孙媳曾听家中祖母讲过,皇祖母有勇有谋,心怀家国,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只因是女儿身,当时便有诸多人不服,甚至轻看,但皇祖母凭借智慧,每每都能及时将粮草衣衫筹拓起来,运送至前线将士们的手中。” “但中途遇到过的艰难阻碍,却只有皇祖母知道。” 她叹道,“皇祖母曾对孙媳的娘家祖母说过,若有朝一日女子能为官,定不会比那些庸碌无为的男子们差。” 话音落下,只见太上皇陷入了对发妻的思念之中。 他顿了顿,又道,“不知皇祖父可还记得,您曾经许过孙媳一个恩典?” 只见太上皇挑眉,“你要用在此事上?要知道,你已经是皇后,这件事能不能成,对你没有什么影响。” 卫婉宁却笑道,“孙媳有幸得陛下赏识,也得皇祖父恩典,有今日母仪天下的一天,但世间许多女子不及孙媳幸运,因此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今日,孙媳便想替全天下女子来求一求您的恩典,也算斗胆替皇祖母当年的夙愿来求。” 话音落下,只见太上皇沉默一阵,终于开口道,“你且先回宫,朕要再考虑一下。” 卫婉宁应是。 不过三日,金波园的太上皇降下一道圣旨,准许今年的武举考试试行女子参考。 但,要专门设立考场及规则,具体内容要由礼部兵部等商议再出。 虽则还是有条框,但着实令天下女子为之一振。 尤其镇国公府的卫三姑娘,简直要欢呼上天了,当即便跑去祖母伯父及爹娘面前,表示要参加今年的武举。m.xδ1贰3.org 卫三爷一向支持女儿习武,因此并无意见,卫崮见三弟同意,也没有阻拦,卫老太太只跟孙女道,“这是你自己挣来的,你自己做主便是。”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62节 唯有祁氏很有些担忧。 女儿习武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去参加武举? 如此一来,岂不是更没人敢来求娶了? 哪知世事就是如此令人难以捉摸。 没过几日,忽然有人来向女儿提亲。 对方正是今年的新科探花郎,孙博尧。 第50章 其实说起来,这孙家乃是官宦世家。 如今孙家的家主,既探花郎孙博尧的父亲孙鹤年时下正在朝中担任通政使一职,而孙博尧的祖父当年也曾官至工部左侍郎。 孙家世代书香,门风正直,孙博尧自己更是年纪轻轻便高中了探花,又生的白净俊秀,正是京中许多少女的梦中良人。 这样的人家,别说正合卫三夫人祁氏的心意,就连卫老太太也很喜欢。 枉祁氏这些天担心女儿嫁不出去几乎要到了失眠的地步,此时的这个提亲,简直犹如天上掉了馅饼一般。 祁氏很高兴,为此,还特意跑到宫里,问了卫婉宁的意见。 卫婉宁当然也十分赞成,祁氏便彻底放了心,只教夫君点头,等着把女儿嫁出去了。 然而,卫婉清自己却不能放心。 她是个直爽坦荡的人,一向不喜欢遮遮掩掩行事,她亦明白,虽然朝廷已经正式准许女子参加武举,但还是有许多人不能接受。 她并不知孙家能不能接受自己要参加武举的想法,为了避免叫家中长辈们失望,她想了想,索性找了一日出了家门,亲自去见孙博尧去了。 中午时分,京城各大食肆都是人满为患,尤其最负盛名的盛和居。 此时的大堂中,食客们都在忙着品尝美味,或是交谈,因此并无人注意,在二楼临江的一处雅间中,坐着一对年轻的男女。 卫婉清今日以帷帽罩面,乍一看去,与旁的大家闺秀并无二致。 她悄悄瞥了瞥圆桌对面的年轻男子,见他一身青色官袍,看起来,比上回的一身朱红似乎要沉稳的多。 但那面庞倒还是一如既往的俊秀。 今日既是她主动将人请来的,便咳了咳,又主动开口道,“今日我邀孙大人见面,是为了贵府向我提亲一事……” 虽则洒脱,但身为未婚少女,说出这样的话,还是难免有些害羞。 不过想了想,对方等会还要回衙门当差,自己这般扭捏实在浪费时间,卫婉清遂将心一横,又续道,“我是想问一问大人,你是不是因为上回我救了你,才来同我提亲的。” 这话一出,只见对面的青年白净的耳根登时就泛起了红。 不过,须臾之后,孙博尧也咳了咳,坦诚道,“姑娘救在下,在下及家中长辈无不感激之至,但提亲一事,全是因为在下心悦姑娘。” 说完,耳根就更红了。 卫婉清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闻言不禁一愣,问道,“你不怕我吗?” 孙博尧也一愣,“……怕姑娘什么?” 却听卫婉清道,“别人都怕我……将来会打他们。” 打…… 孙博尧愣了愣,而后没忍住笑了一下。 咳咳,眼看都见过两次面了,他此时才发现,她原来如此可爱。 “姑娘是讲理之人,有朝一日若是打在下,一定是在下犯了错,那么,在下以后乖乖不犯错便是了。” 他含笑道。 卫婉清听完却红了脸。 什么啊,说得好像她必然要嫁他了似的。 当然,他是新科探花郎,何其聪明有才华,她自认嘴笨,说不过对方,加之时间有限,也没跟他多做计较,只赶忙再将话题转到正事上。 “时下朝廷已经允许女子参加武举,孙大人可知道?” 孙博尧点了点头,温声道,“在下还没来得及恭喜姑娘夙愿得偿。”m.xs12三.nēt 卫婉清礼貌道了声谢,又道,“我打算参加今年的武举,所以要提前跟你说明,如果贵府介意此事,提亲的事还是算了为好。” 孙博尧微微一顿,想了想,却问她,“在下想冒昧问一句,是否每一位上镇国公府求亲的人,姑娘都会亲自告诉对方这件事?” “当然不是。” 卫婉清想都没想便道,“我哪有那么多闲功夫。” 却见孙博尧,抬目望向她,“那,姑娘今日为何要来告诉在下这件事?” 卫婉清一愣,咳了咳道,“因为……因为我的长辈们都十分看好你。” 却未料想他又问道,“那姑娘觉得在下如何?” 卫婉清闻言稍顿,又轻轻点了点头道,“还不错。” 语罢,脸却红了。 幸亏有帷帽遮挡,才没叫对面的人看分明。 话音落下,只见那人微笑起来,道,“姑娘既看得上在下,在下又岂会以世俗眼光来看姑娘?更何况,如今女子武举是朝廷允许的光明正大之事,连太上皇与帝后都首肯,小生岂会因此望而止步,不敢追求心间幸福?” “姑娘放心,” 他郑重道,“想做的事尽管去做,不论何时,若你想为国效力,在下一定全力支持。” …… 这一天,卫婉清直到回到家中,脸还是红的,宛若秋日枝头的红沙果,甚是惹人怜爱。 而待她父亲卫三爷下了早朝,她也知道了,原来爹如她一样,也同通政使孙鹤年说了她要参加武举的事。 孙大人十分开明,并无任何反对之意,于是不过半月的功夫,两家便开始了议亲的流程。 这些事自有长辈们替她操心,卫婉清便一心扑在习武上,全力准备仅剩月余的武举。 时间很快过去,待终于到了开考那一日,她满怀信心上了考场。 因着第一年开设女子武举,应考的考生并不算多。 而卫婉清出身武将世家,自小便随着父兄们习武,功底甚至胜过不少男子,一到考场亮相,便以出色的骑射刀法惊艳四座,最终也顺利拔得头筹。 手捧女武状元的头衔回到家中后没几日,孙家也正式下了聘,婚期定在了中秋过后。 三妹妹的婚事终于定下,宫中的卫婉宁也终于放了心。 眼看京城已是最热的时候,她的肚子也越来越大,虽则十分想出去避避暑,但为了避免意外发生,她还是尽力忍了下来。 好在时间够快,眼看进了七月后,天也凉了下来。 当了母亲后,她女红技法见长,趁着无事,给儿子及腹中的小人儿做了几件衣裳。 待衣裳做好,已经到了中秋。 中秋之夜,她邀请娘家人入宫吃团圆饭,见了即将出阁的三妹妹卫婉清。 原本武举过后,卫婉清该领公职,但因着她要备嫁,便耽搁了下来。 知道卫婉清大约会心急,见面之后,卫婉宁便主动道,“陛下想在后宫安排一只女子护卫队,等你出嫁之后若有空闲,便可来宫中当差。” 入宫当差,那便如大哥卫俊鸿一样了,卫婉清当然高兴,一口应了下来。 一家人热热闹闹在一起吃了团圆饭,太子阿元与小表哥卫宣昊玩的分外开心,锦容上个月也有了身孕,与卫婉宁坐在一起交流孕期心得。 晚宴过后没几日,便到了卫婉清出阁的日子。 卫婉宁虽不能出席,却早已送了贺礼,听说婚礼办得红火热闹,她心间也十分安慰。 而待八月过完,她的产期也到了。 九月十九那日,她早起发现落红,一时间,中宫上下开始紧张起来,急忙准备产房,请稳婆与御医。 待一切准备妥当,卫婉宁的肚子已经开始疼了。 二胎总比一胎要快,但疼痛也更加剧烈,只是怕吓到外头的儿子,她始终咬紧牙关,不敢叫出声。 朱永琰得知了消息,也放下所有立刻赶了回来,焦急的在殿中等待。 元哥儿也出奇的乖,大约知道自己留下碍事,便跟随宫人们去了皇祖母的宫中,一直不哭不闹。 只是皇祖母给他递点心和水果,他却不接,只是用小奶音同皇祖母说,“母后生妹妹了。” 太后心生怜爱,慈祥安慰道,“阿元不怕,你母后同妹妹一定都会平安的。” 元哥儿点了点头,“平安。” 而此时的中宫产房内,卫婉宁已经到了最痛的时候。 腹中的小生命也急于出来,每次宫缩,她鼓足劲用长力,累到眼前几乎一片黑暗。 如此坚持了四五次,就在几乎力竭之时,终于感觉身体一空,小家伙被稳婆接了出来。 她闭上眼,长长的松了口气。 怎知就在那个瞬间,脑间忽然出现了一个画面。 一个扎着花苞髻的小丫头张手扑向她,口中唤她,“母后……” 那是上辈子的女儿安平的模样。 她一怔,紧接着,便听见嘹亮的哭声在耳边响起。 雪梅高兴的同她道,“恭喜娘娘,您生了位小公主。” 小公主…… 她一时失了神,暗自在心间喃喃,会是安平吗? 皇后产下一位小公主,母女平安。 很快,喜讯便传遍了整个宫廷。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63节 君王松了口气,喜悦登时漫上了脸。 他有女儿了! 而慈宁宫里,太后祖孙俩知道了消息,也都大石落地。 徐太后笑着直念阿弥陀佛,小太子阿元则高兴的蹦蹦跳跳,不忘吩咐宫人把他送回中宫,着急要去看母后和妹妹。 元哥儿到时,母后正在寝殿的大床上躺着,身边放着一个襁褓,正是小家伙日思夜想的妹妹。 而父皇也站在一旁。 元哥儿很高兴,三步并作两步,转眼已经到了母后跟前。 卫婉宁此时精神还不错,见了儿子,也赶忙招呼道,“阿元,快来看妹妹。” 小家伙笑嘻嘻凑到襁褓跟前,仔细瞧去,只见里面是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此时正睁着黑黑亮亮的眼睛安静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兄妹俩深情相望,彼此都很安静。 卫婉宁温柔与儿子道,“你从前也是这样小的。” 小家伙点了点头,对母后道,“妹妹长大跟我玩。” 朱永琰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温柔道,“不仅要同妹妹玩,也要保护妹妹,知道吗?” “嗯。” 小家伙使劲点了点头。 而襁褓里的小人儿打了个哈欠,安心的闭上眼,睡去了。 第51章 如哥哥朱景元一样,小公主降生第二日,太皇祖父的赐名就从金波园赶到了宫中。 宫人将信封呈上,卫婉宁接过打开,只见太上皇御笔亲书两个大字,“怀瑜”。 怀瑜,自是取握瑾怀瑜之意。 朱怀瑜,是个大气的名字。 卫婉宁笑着对怀中襁褓里的小人儿道,“囡囡有名字了,太皇祖父给你取名叫朱怀瑜。” 小人儿才吃完奶,正处于短暂清醒之中,闻言安安静静的看着她,一双明亮的眸子映照出她温暖的笑容。 忽然之间,视线中又闯进一张笑脸,圆圆的,白白净净,眉眼之间还与她有些相似。 不必说,自是她的哥哥了。 元哥儿用小奶音笑嘻嘻的道,“妹妹醒了。” 卫婉宁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也惊喜道,“阿元怎么也起的这么早?” 此时日头才升起没多久,朱永琰天不亮便要上朝,因此早早起来去了乾明宫,她则是挂心才出生的女儿,也早早清醒了,没想到小家伙也起得这样早。 只听元哥儿的乳母在旁笑道,“太子殿下挂心娘娘与小公主,天还没亮时便要下床来此,奴婢们好说歹说才劝住,叫勉强多睡了一会儿,方才见到天亮,便再也不肯睡了,赶紧穿了衣服过来了。” 卫婉宁闻言笑着安慰小家伙,“妹妹今后都与我们一道住在这里,阿元不用着急,想看的话,随时都能看见妹妹。” 元哥儿点了点头,又凑去看妹妹,眼见妹妹渐渐闭上了眼,有些遗憾道,“妹妹要睡觉了。” 卫婉宁又忍不住笑道,“你小时候也是一样,初时天天都在睡觉,睡觉才能长大,叫妹妹睡吧。” 语罢将襁褓轻轻放在了双内侧。 襁褓里的小人儿不哭不闹,自顾自睡得香。 母子俩去外间用了早膳,宫人们才撤下碗盘,却见下朝的君王归来了。 元哥儿忙迎上去叫父皇,朱永琰抱起小家伙亲了一口,又问卫婉宁,“怎么不去榻上躺着?” 卫婉宁道,“臣妾才下床用完早膳,不知陛下用过没?若没有,臣妾叫她们再摆。” 朱永琰摇了摇头,“不必,你快去躺着,朕回乾明宫用便好。” 语罢将儿子放下地,亲自搀她回了床上。 再瞧一眼睡梦中的女儿,他不禁满心温柔,连说话声都小了许多,“皇祖父给囡囡赐了大名,朕想再赐她个封号。” 身为父皇,赐女儿封号自是天经地义之事,卫婉宁一脸期待道,“陛下已经想好了?” 朱永琰颔首,“安乐如何?” 安乐安乐,平安喜乐。 卫婉宁笑着颔首,“好极。” 朱永琰便也放了心,“朕等会儿便叫礼部拟旨。” 语罢又起身道,“前朝还有许多事,你且休息,朕晚间再回来。” 语罢又叮嘱儿子,“要听母后的话,不要胡闹。” 元哥儿跟着娘一起应是,目送父皇出了殿门。 第三日,小公主的封号正式降下,她便成了宫里宫外朝中上下人们口中“安乐”公主。 母女二人当下都要休息,因此洗三宴只请了几位皇室近亲到场,宫中及太常寺都已经预备好,待到小公主满月之时,好好办一场盛大宴会。 小公主能吃能睡,眼看着一天天过去,小脸蛋变圆了,小胳膊腿多出了许多肉肉,也终于不是整日睡觉,可以时常睁着眼睛,看哥哥说话了。 待到满月的时候,小人儿已经会笑了。 宫外的众人已经期待良久,就等着今日入宫,亲自目睹小公主的风采。 除过有孕在身的锦容,今日卫家人齐齐出动,最先到了宫中。 久未出家门的卫老太太也亲临,令卫婉宁十分高兴,而锦容虽然没来,她的儿子卫宣昊却跟着太奶奶来了,与元哥儿一见面就玩到了一起去。 时节已是深秋,所幸今日天气不错,小表兄弟二人拿了玩具弓箭,在院中玩射箭,如同他们的父亲们一样。 大人们上前来看小安乐,只见小人儿眸子黑亮,肌肤雪白,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卫老太太夸赞道,“小公主眼睛很有精神,如同娘娘小时候一样。” 大夫人乔氏则道,“小公主眉眼间很像陛下。” 三夫人祁氏笑道,“人说女肖父,果然一点都不假。” 卫婉宁颔首笑道,“太后也常常这样说,安乐比阿元更像陛下小时候。” 今日二嫂杨雪茹也带了女儿卫雅心来,小丫头已经满了周岁,长的秀气可爱,眉中间还点了个胭脂,衬得皮肤愈发粉嫩。 小丫头刚学会走路,蹒蹒跚珊走到榻前去看小表妹,才凑过去,小安乐见到小表姐,竟然咧开嘴笑了。 雪梅惊奇道,“小公主会笑了。” 她们整日待在宫中,对公主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清楚。 卫婉宁笑着颔首,“看来安乐喜欢表姐,心儿还是第一个叫她笑的人。” 卫老太太闻言回忆道,“老身记得,太子殿下还没满月就会笑了?” 卫婉宁说是,“阿元机灵,常做些比同龄的孩子超前的事,安乐就跟别的孩子一样。” 闻言朝窗外看去,能看见小表兄弟俩正玩耍的身影,虽说两个孩子差三个月,但除了个头还微微有些差别,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甚至,元哥儿的申请动作等,还要更成熟些。 卫老太太闻言道,“小公主与太子一母同胞,定然也是冰雪聪明,但无论如何,能健健康康,便是福分。” 卫婉宁颔首说是。 一家人说了一阵话,其他宾客也陆续到来了。 如从前任何宴会一样,朱永琰的两位姑母灵寿大公主与灵璧大长公主姐妹俩又是一前一后到来。 灵寿大长公主是亲姑祖母,从前抱过元哥儿,此时一见安乐,立时怜爱道,“这么漂亮的小娃娃,让姑祖母抱抱可好。” 卫婉宁笑着说好,小丫头便被大姑祖母抱进了怀中。 一旁,灵璧大长公主见了,心间不禁起了酸意。 因着与昔日的宁王一母同胞,宁王谋叛后,她怕受到牵连,刻意低调了许多年。 而这个姐姐呢,亲侄子登了基,倒是愈发风光。 她看向姐姐怀里的小丫头,有心想说也要抱一抱,但思及从前想抱小丫头的哥哥,那小家伙先哭起来,叫她很没面子,一时又不敢开口。 但是不抱吧,又显得她比姐姐矮半头似的…… 正在犹豫间,却听身旁响起一个奶声奶气的娃娃音,“二姑祖母还是用了那么多脂粉吗?” 灵璧大长公主一愣,低头看去,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前她一靠近就哭的那个小太子。 这话可着实叫她没面子,灵璧大长公主哼道,“女子哪有不涂脂抹粉的,就你事情多。” 元哥儿道,“可是别人的味道都好闻,你的就很熏人啊!” 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想笑,卫婉宁忙打圆场道,“阿元不懂事,请二姑母见谅。” 语罢又赶忙招呼众人,“午宴已经备好,请诸位移步吧。” 众人应是,灵寿大长公主也将小安乐交给了乳母,一道去了宴厅。 热热闹闹吃罢午宴,待宫中清净下来,已是午后。 哪知没过多久,又来了一位客人。 却是太上皇。 老人家一身常服来到,惊的阖宫上下都跪地行礼,朱永琰也带着妻子儿亲自上前,道,“孙儿未能到宫门外相迎,请皇祖父恕罪。” 太上皇笑着说无妨,“朕怕方才人多,特意挑这个时辰来,朕的重孙女在何处?” 卫婉宁忙叫乳母去抱,等将女儿接过才发现,方才还香香睡着的小丫头已经醒了,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到处看。 太上皇眼睛一亮,忙伸手道,“来,给朕抱抱。” 卫婉宁应是,将小人儿送了过去。 太上皇将小人儿仔细打量,颔首道,“十分周正,是位美人儿。”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64节 话音落下,却见小重孙在身边冒了头,小心提醒道,“太爷爷,您可要小心些,别摔了妹妹。” 好不容易,两岁的小家伙终于会叫太爷爷了。 这话却逗得太爷爷哈哈大笑,“太爷爷从前也这样抱过你,都没把你摔过,难道你觉得的朕老了不成?” 小家伙嘿嘿笑道,“太爷爷一定也不老。” 又逗得老人家一阵笑。 待笑完,太上皇垂眼一看,怀里的小丫头也咧嘴笑了起来,十分可爱,一时间心情就更好了。 因着太上皇忽然回宫,宫中又热闹了半日。 两个孩子今日都精神了一天,想必夜里会睡一场好觉。 眼看入夜,卫婉宁便叫两个小家伙去沐浴。 元哥儿先洗,待他洗完,趁乳母为他穿衣服的时候,便有宫人为浴桶中换了新水,卫婉宁亲自给女儿脱了衣裳,拿小毯子包着抱到浴房。 水温正好,乳母小心翼翼替小公主除了毯子,就要放进浴盆中,哪知就在此时,却见元哥儿一下抓住了乳母的胳膊,道,“不能给妹妹洗澡,水脏。” 乳母笑道,“殿下,这水是才换的。” 小家伙还是拉着她不松手,一个劲摇头,又去看卫婉宁,口中坚持道,“水脏。” 卫婉宁觉得奇怪,便耐心问道,“阿元同娘说说,水哪里脏?” 却见小家伙道,“有人,我看见有人,往水里加东西。” 往水里加东西…… 卫婉宁一顿,想了想,忙叫乳母停手,先给安乐包好毯子,又吩咐道,“叫人来看看,这水是不是有问题。” 雪梅应是,赶忙出去找人。 没过多久,内廷监总管与太医齐齐赶到。 经过一番仔细检查,他们得出结论,那水中被添了接触可致人皮肤溃烂,入口会有生命危险的滴水莲汁液。 第52章 所谓滴水莲,乃是一种观赏花木,原本生在南粤之地,在京中甚为名贵。 许多大户人家都会在厅中摆上一盆,彰显富贵。从前司苑处也在御花园种植了几株,但后来因有人触摸后导致皮肤溃烂,弘武帝便下令将其全部铲除了。 说起来,宫中也是近十年未见此物踪影,时至今日,怎么会忽然出现其汁液? 且,还被放进了小公主沐浴的水中。 当过一辈子的皇后,卫婉宁初入宫时便将近身的宫人们全部换成了可靠之人,有了孩子后,更是亲自去负责孩子日常起居,安乐出生至今,有一半的时间是她亲自带在身边睡的。 没想到如此缜密,还是险些被人钻了空子。 此时儿子的说法得到了验证,卫婉宁忙问小家伙,“可看清是谁在水里加了东西”m.xs12三.nēt 眼下中宫所有人都被聚到了院中,尤其方才进入过浴间的,更是站在了前排。 一片紧张中,只见小家伙瞅了瞅众人,却摇头道,“不在这里,那个加水的。” 加水的? 卫婉宁忙看向雪梅,“方才是谁负责烧水的?” 雪梅想了想,“是秋禾。”语罢往人群中看了看,却奇怪道,“她怎么不在?” “立刻去找。” 卫婉宁冷声发话。 众人应是,忙在宫中找了起来。 时候不长,却听有宫人来报,说发现了那个叫秋禾的宫女,但她已经死了。 “死了?” 卫婉宁一顿,禀报的太监点头道,“就在莲池边,奴才过去的时候,发现她躺在水边,身子还没凉透,应该是才死没多久。” 说的是,从那秋禾抬水进浴间也没多久,她若是死,也是刚死的。 卫婉宁立时吩咐内廷监总管,“过去看看。” 内廷监总管应是,旋即前去,没过多久,拿着一只小瓷瓶回来与她禀报道,“启禀娘娘,那秋禾确实是刚死不久,奴才在她身边发现了此物,据查,其中残存的汁水,正是那滴水莲的汁液,奴才推断,其应是见罪行败露自知没有活路,便畏罪自裁了。” 畏罪自裁显而易见,但卫婉宁不解的是,这秋禾为何要害自己的女儿。 如若是上辈子,朱光深的后宫有一众嫔妃,如田云秀那等心思不正者,想要害她的孩子倒也说得过去,可现如今,朱永琰只有她一人而已。 如今后宫没有其他妃嫔,她也无任何“竞争对手”,为什么还有人来害她的孩子? “死了也要查。” 她冷声对内廷监总管发话道,“去查此女出身,宫外的家人,以及入宫后她都做了些什么,本宫要知道,她为什么要给公主下毒。” 内廷监总管自是不敢怠慢,忙领命下去了。 如此一番折腾,时候已是不早。 卫婉宁先叫乳母们带两个孩子去睡了,雪雁负责看护值守,雪梅留在卫婉宁身边,一脸自责道,“都怪奴婢方才大意了,如若不是太子殿下发现,奴婢只怕万死难赎罪过。” 她是主子的眼,主子忙不过来时,她就该替主子看着,所以一想到今夜险些发生的事,她就满心愧疚。 卫婉宁却道,“此人不知潜伏了多久,也是本宫疏忽了,先打起精神查明真相再说。” 雪梅应是。 心间也无比气愤,那么可爱的小公主,才刚刚满月的小人儿,到底是谁谁那般心狠要去害她? 内廷监查案需要些时间,今夜恰逢前朝忽然有急报,朱永琰去了乾明宫处理,卫婉宁便自己先睡下了。 然及至半夜,却陷入了噩梦中。 梦中的她似乎又回到了上辈子,女儿安平的乳母忽然染了天花,紧接着便是安平自己,宫中顿时陷入了恐慌之中,尽管她想尽一切办法,但才四岁的小人儿还是离开了她。 她哭得肝肠寸断,眼泪从梦中流到了梦外。 忽然之间,有温暖的怀抱包裹住了她,有熟悉的男子的声音温柔唤她,“阿宁,阿宁……” 她渐渐睁开了眼,帐中不甚明亮的光线中出现了朱永琰的脸。 她这才发觉刚才是场梦。 “怎么哭了?” 朱永琰用指腹抹去她腮边的眼泪,温声问到,“可是梦见了什么?” 卫婉宁点了点头,须臾,叹道,“臣妾梦见了上辈子,孩子离我而去……” 他微微一怔,而后,将她拥入怀中,安慰道,“已经过去了,不要怕,朕不会容许你们同孩子再遭人毒手。” 卫婉宁点了点头,明白他已经知道了今夜的事,便道,“臣妾是今夜见安乐险些遇险,有些紧张了。” 朱永琰道,“皇祖父在位几十年,宫中各路人马混杂,借此机会清理一下也好,不必留情,该铲除的一定要铲除。” 卫婉宁应是,便又问他,“不知方才是哪里的急报?” 只听朱永琰叹道,“云南麓川。” 卫婉宁一顿,“又是云南?” 朱永琰颔首,解释道,“宣慰使刀成玉上月忽然离世,其子年幼,镇不住底下各个异族,思氏一族趁机扩张,不仅吞并了几个邦派,还意欲窃取宣慰使一位,刀家向朝中求助,要求派兵镇压思氏。” 云南与缅国接壤,又有许多番邦异族,人人都是狼子野心,情况甚为复杂,上辈子朱光深便是知道那里难弄,所以将朱永琰分封在那处,妄图叫那些异族们耗尽他的兵力,将他困死在那里。 但没想到,不过十年间,朱永琰不仅平息了异族纷争,还养精蓄锐,储备兵力,有朝一日杀回了京中。 上辈子此时,卫婉宁一直在京城,熟悉的都是京中大事,并不太清楚那远在边陲之地的纷争。 此时听他这样说,不禁有些紧张,忙问道,“那陛下要派兵帮刀氏吗?” 朱永琰闻言只一笑,道,“当下派兵,并不是好时机,且让他们斗一会儿,消耗一下兵力再说。” 他会先派个官员过去宣旨,责令那思氏安分,以示对刀氏的抚慰。 但,至于那思氏听不听便另说了。 说实话,这些都是前朝遗留下来的祸患。 前朝的王族衰败奢靡,无力管辖边陲好战的异族,便设了个“宣慰使”的位子,妄图叫他们知足。 但其实,这些异族无论谁当宣慰使,都不会安分守己。 一旦得着机会,都会将狼爪伸向中原。 所以,他为何要派自己的兵里参与混战? 且让他们打一阵再说。 听他如此说,卫婉宁便点了点头,暂且放下心来。 眼看夜深依然深重,她只好强迫自己再睡一会儿,养好精力,以应对明日之事。 第二日一早,内廷监与尚宫局送来了消息。 “启禀娘娘,”内廷监总管小心道,“经过奴才等查证,原来昨日死的那人,并非真正的秋禾,而是假冒的。” “假冒?” 卫婉宁凝眉,“这是何意?” 内廷监总管道,“奴才昨夜命人将秋禾的家人连夜带进宫中,经过辨认,确认那尸首非秋禾本人,真正的秋禾极有可能早在多年前便已遇害。” “极有可能?” 卫婉宁冷笑一声,“宫中好端端的被人偷梁换柱,竟无人发现吗?” 一旁,尚宫局管事吴尚宫打了个寒战,忙低头道,“奴婢领罪。” 卫婉宁又问内廷监总管,“可查清顶替之人是受谁人主使?” 内廷监总管一脸愧色,“奴才无能,查遍那女子所遗留之物,竟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卫婉宁叹了口气,“看来是位高手。”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65节 不错,藏得这样深,埋得这样久,那幕后主使者定然是高手无疑了。 但就算一时查不出,事情也不能就此结束,她又吩咐道,“此女子绝非单打独斗,那滴水莲的汁液是从何而来?这宫中究竟还有多少如她一样冒名顶替者?好好查下去,务必要将这些全部揪出。否则,本宫只怕要拿你们试问了。” 二人一同应是,忙退了下去。 而紧接着,宫中便掀起了一阵风暴,所有宫人的底细皆被翻出仔细查探,经过一番忙活,竟查出十余名冒名顶替者。 如那假冒秋禾的一样,大部分人在内廷监到达之前便畏罪自杀,只有两名活口落网。 经过内廷监的一番严刑拷问,有一人承受不住,先交代了出来。 原来他们是奉昔日太上皇的那位陈贵妃之命埋伏宫中,伺机助陈贵妃母子成事的。 而那假秋禾手中的滴水莲汁液,正是这些人帮她从宫外寻到,目的便是为了替陈贵妃母子报仇。 事情至此,似乎水落石出了。 但,卫婉宁还是觉得奇怪。 为陈贵妃母子报仇,这理由看似说得过去,但那母子二人已经死了那么久,留下的这些人难道不想苟活吗? 上辈子她在宫中那么久,看多了尔虞我诈的暗潮汹涌,多数被主子当做剑使的,都是被主子握住了亲人,为了亲人的安危,才斗胆去铤而走险。 可如今,那母子俩早已不在世间,还有什么掌控他们的力量存在,而叫他们不惜一死呢? 那陈贵妃与朱光深算是厚道之人吗?会有这么多死忠的追随者吗? 要是换成别人,卫婉宁可能会信,但以那母子俩的为人,她觉得此事并不太可能。 为了避免留有隐患,她将心间疑惑告诉了朱永琰。 朱永琰想了想道,“你是担心朱光深并没有真的死?” 卫婉宁点头,“除了这个,臣妾想不通,还有什么理由叫人为了他们来寻仇。” 朱永琰颔首,“那时是皇祖父的人亲自去死牢送的毒酒,他死后,尸身经过查验,埋在了京郊废陵,朕这就叫人去看看。” 第53章 当日,前去废陵查探的梧直便返回宫中,向卫婉宁覆命。 “启禀皇后娘娘,废陵周遭没有任何翻动迹象,属下等开棺,见内里尸身已经腐烂,仅从外貌并无法辨认,但验其尸身残留毒物,确实是当日太上皇赐下的鹤顶红。” 梧直如实道完,卫婉宁凝眉沉吟,“如今已经一年多的时间,尸身腐烂也是正常,但如此一来,也就无法完全确认是他。” 梧直点头道,“陛下已经下令,重新彻查昔日废安王的人脉,宫中也已经增派了侍卫人手。” 卫婉宁颔首,这倒是不错,这几日三妹妹卫婉清也入宫领了职,每日带领女侍卫们专门在后宫巡逻,叫人能稍稍安心。 她想,关于朱光深一事,或许是她想多了也未可知。 此时朱永琰还在前朝忙碌,这两天,云南麓川的战报还在不停往京中运送,那思氏不停扩张,将宣慰使刀氏几乎要赶尽杀绝,而其他各邦首见此也纷纷作乱,都打算趁机捞些肥油,此时正值大乱之际。 无论如何,待晚上见到他再说吧。 就这般一直等到入夜,朱永琰终于在晚膳前回来了。 殿中已经燃起了灯火,小丫头安乐正在榻上睡着,元哥儿随母后乖乖等在一旁,见到父皇进殿,忙与大人们一道行礼,“儿臣恭迎父皇。” 眼看即将两岁的小人儿,愈发机灵可爱,朱永琰一把将人抱起,问道,“阿元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读书,射箭,还有陪妹妹玩。” 小家伙笑道。 别看他才两岁,但记忆却极好,母后将书上的诗句读过一遍,他便能跟着说下来了,可厉害了。 “好样的。” 朱永琰笑着颔首,摸了摸小家伙的脑顶,又鼓励道,“要记住,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做任何事,都要有恒心及勇气才可以。” 小家伙点了点头,“儿臣记住了。” 一脸认真的可爱模样。 朱永琰将儿子放下来,又悄悄走去内间看了看熟睡的女儿,只见小丫头双手举过头顶,睡得香甜又无辜,别提有多可爱了。 他极想亲亲那小苹果似的脸蛋,却又怕将人儿惊醒,只好又轻轻走了出去。 宫人们已经将晚膳摆好,一家三口净过手,在桌前坐了下来。 元哥儿已经会自己吃饭,卫婉宁一边帮他碗中夹菜,一边同夫君提起白日里梧直的禀报。 却见朱永琰听完颔首,“墓地既然没有翻动,此事若果真有蹊跷,定是出在行刑之时,朕已命人追溯当时死牢的狱卒,且先等等看吧。” 他语罢又叹道,“说到底是朕的疏忽,当时没有亲自看他行刑。” 他眉目间有些许疲态,卫婉宁心疼道,“当时太上皇龙体欠佳,朝中大事都压在陛下身上,还要准备登基之事,这些琐事,本也不该陛下亲自去看,许是臣妾想多了。” 语毕亲自往他碗中布了些菜,道,“不知是不是白日在乾明宫没有好好用膳,陛下都清减了。” 朱永琰闻言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挑眉道,“那朕岂不是又英俊了些?” 卫婉宁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人,什么时候都不忘自夸一番。 一旁的小家伙阿元却笑着插了一句,“父皇最英俊了!” “好儿子!” 某人忙也回夸一句,父子二人俱都乐颠颠的。 卫婉宁笑着摇了摇头,正要再为夫君布菜,却听见殿门外有人道,“启奏陛下,云南有军报至。” 卫婉宁一顿,朱永琰的面色也迅速恢复了正经,发话道,“拿进来。” 门边的宫女们忙将殿门打开,只见外头说话的正是司礼监总管吴天成,吴天成踏进殿中,向一家人行礼,又将信函呈上。 朱永琰搁下筷子,接过打开,只看过一眼,便打算起身。 卫婉宁心间一紧,忙问,“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朱永琰这才意识到叫她紧张了,想了想,将殿中闲杂人等支了出去,对她道,“没什么大事,还是麓川,思氏越界侵犯河谷等地,朕要给他些颜色看看了。” 卫婉宁明白过来,“陛下打算出手了?不知要派谁去?” “卫三爷与俊英此前去过云南,此时派他们去会比别人要好。”他道。 卫婉宁点了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 如今一个多月过去,各帮派的精力都已经消耗的差不多,那思氏惹得天怒人怨,成了众人的眼中钉,此时出手征伐,正是名正言顺之际。 趁这几年匈戎休养生息,西南的祸患要赶紧解决,不然拖到以后,等匈戎恢复起来,两方生事,朝廷只怕会难以应对。 只不过,三叔与二哥虽说上回去过云南,但那时的地方与今次并不相同,且今次这思氏明显更猖狂狡猾,不知他们能否顺利应对? 朱永琰似乎知道她的担忧,又道,“放心,朕还会安排人手在旁协助他们。” 卫婉宁闻言有些好奇,“是谁?” 却见朱永琰一笑,“幕家。” 幕家乃是西南边陲不容小觑的世家邦派,兵力十分强盛,只不过,其并不与任何势力结党,一直保持中立,独善其身。 因此,卫婉宁乍听之下,很有些惊讶,“幕家愿意插手此事?” 朱永琰嗯了一声,“朕亲自去游说,他一定会愿意的。” 幕家现任家主,为人踏实守信,上辈子,他也是与幕家联手,方顺利平定西南的隐患,从而有了精力杀回京城。 但此人唯一的缺点,是不轻易相信人,因此想要令其愿意插手,只能他亲自出马。 然如此一来,却叫卫婉宁更加惊讶,“陛下也要去云南?” 朱永琰却说不是,“他已经来了中原,朕只需去一趟齐州行宫便好。” 齐州毗邻京畿,快的话,两日就能到。 他既已经安排好,卫婉宁便只点头应是,不忘叮嘱道,“还请陛下路上小心。” 朱永琰颔首,又来安慰她,“宫中已经安排好了人手,不必担心。” 卫婉宁应是。 就这般,为了尽力节省时间,朱永琰当夜便从宫中出发了。 事关重大,他的一切行程都在暗中进行,除过朝中的心腹大臣,并无人知晓。 卫婉宁则与孩子们留在京中。 朱永琰说过,此去最多五六日,现如今朝政安稳,文武大臣皆为他们自己人,金波园中还有太上皇在坐镇,原本一切无需担心。 但不知为何,卫婉宁又做起了噩梦。 依然是上辈子的情景,这次换成了儿子阿耀。 她梦见小少年遂朱光深出宫打猎,走时明明好好的,回来时却已是鲜血淋淋,奄奄一息。 “阿耀……” 她一声惊呼,将自己从梦中惊醒了。 眼前是寝殿昏暗的光线,身边,是正在睡梦中的女儿安乐,小人儿似乎被她惊扰,扭了扭身体撇了撇嘴,卫婉宁忙伸手将小人儿轻拍两下,叫小人儿又睡熟了。 她安心下来,眼看外头夜深依然深沉,便也打算再睡去。 然而一闭上眼,还是梦中鲜血淋漓的情景,她根本无法安睡。 忽然之间,耳边隐约传来了声音,似乎是偏殿里儿子阿元的哭声。 小家伙一向睡得安稳,不知怎么忽然哭了? 她忙吩咐值夜的宫女鸢月去看看。 哪知等了一阵,却不见鸢月回来。 她开始觉得不对,想了想,将安乐的乳母并雪雁一道唤来看着安乐,自己则与雪梅去了儿子殿中。 时值初冬,夜风已经很是凛冽。 院中悬着宫灯,光线还算充足,但阿元的偏殿却没有灯光。 雪梅在前,先唤了元哥儿乳母一声,却没有回应。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66节 她看了看卫婉宁,又试着去唤方才派来的鸢月。 然而也没有回应。 雪梅觉得不对,赶紧推门,门开启的一瞬,有浓重的血腥扑面而来。 雪梅吓了一跳,卫婉宁则心间一紧,赶忙唤了声,“阿元!” “娘……” 小家伙的哭声立刻响了起来。 而在院中灯火的映照下,能看见殿中门边躺了一个人,雪梅仔细辨认,认出那正是鸢月。 而此时的鸢月,却已经血流了一地,没了气息。 雪梅吓了一跳,忙要叫侍卫,然没等张口,却见一人渐渐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应该是个男子,身着太监的圆领袍子,面庞却掩在昏暗之中。 但能看清的是,此时小太子正被他揽在怀中,他手中还有一把尖刀,正抵在元哥儿的胸口。 “阿元!” 卫婉宁惊呼一声,咬牙看向来人,“你是谁?” 那人冷冷一笑,道,“想知道我是谁,就进房说话。” 这声音…… 卫婉宁一怔。 然而未等她说什么,对方又将刀尖在元哥儿胸口压了压,补充道,“敢叫人的话,这里就要见血。” 那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刻,卫婉宁终于知道,她这些日子以来的猜测终于得到了印证。 朱光深,他果然没死。 只是枉费她但有了这么久,却没想到他已经混进了宫中。 此时,面前的那人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又补充道,“关好中宫大门,不要让任何人进出,进来与我说话,如果你还想要儿子的话。” 卫婉宁静默片刻,同雪梅嘱咐了一句,“先听他的。”便进到了殿中。 待她走到殿中,血腥的气味便愈发刺鼻,眼睛已经适应了昏暗,她目光快速在殿中打量一遍,只见除过鸢月,乳母也已经倒在了地上。 她心间紧绷起来,却尽力冷静问道,“你想做什么?” 朱光深冷冷一笑,“我想要什么,你不是一直都知道?” “别做梦了。” 卫婉宁也冷声道,“新帝继位已经这么久,你也已经是已死罪臣,就算今日我们母子死在你手上,你也坐不了那个位子。” “是吗?” 对方却阴鸷笑道,“不怕告诉你,我已经安排人去刺杀那幕家家主,朱永琰不仅与那幕家结不成同盟的,还会多一个仇人,并且,幕家人也不会放过他。” 卫婉宁一顿,顷刻间,愈发咬牙道,“不要忘了,太上皇还在,就算陛下有什么事,你也还是做不了皇帝!” “我既能活到现在,来跟你说这些话,自然便有能力。” 朱光深冷笑说完,忽然又叹了口气,“你虽无情,我却不会无义,阿宁,一切还有机会,只要你今次肯听我的,我定会不计前嫌。” 卫婉宁微微一顿,冷声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只听对方道,“去御书房,取玉玺来。” 卫婉宁冷笑,“玉玺是何等宝物,你以为我能取来吗?” 哪知话音刚落,对方却又将刀尖往阿元的胸口压了压,道,“你取不来也要取,否则,只怕再让你尝一次失子的滋味。” “阿元!” 卫婉宁又是一紧,透过不甚明亮的光线,只见小家伙眸中闪耀着泪花,却紧闭着嘴,没有再哭。 她心间疼痛不已,只好改口道,“容我想想办法先。” 她此时精神高度紧张,一心想着如何救出儿子,而朱光深亦不轻松,既要注意她的反应,又要提防怀中的小家伙乱动,因此并没察觉,此时正有人悄悄上到了偏殿的屋顶。m.xδ1贰3.org 因着陛下吩咐要时刻注意宫中安危,侍卫所加派了人手,而今夜,卫婉清正当值。 她原本如常在宫中巡逻,待走到中宫附近时,忽然闻见了血腥气。 虽则中宫大门紧闭,但她本能觉得不对,尤其,所有殿中都亮着灯火,而太子殿下的殿中却是昏暗一片。 她于是上到屋顶查看。 轻轻揭开瓦,殿中情景叫她大吃一惊。 卫婉宁道,“阿元还小,我用自己换他,可好?” 朱光深冷笑,“你不过一个女人,哪里比得长子对他重要?” 卫婉宁不禁也冷笑起来,反问道,“既然长子重要,你当年为什么不护好阿耀?” 果然,朱光深被一下戳中,气急败坏道,“我说过,不是我不护他,是事发突然,我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语罢又怨怼的看她,“就是因为阿耀,所以你一直不肯原谅我!怎么样?难不成当时要我替阿耀去死,你就舒坦了?” 相较之下,卫婉宁要冷静的多,只道,“我没有这样说过,但你也该知道,我并非你唯一的女人,可阿耀,已经是我唯一的骨肉了。” 话音落下,却见朱光深冷笑道,“唯一的骨肉?收起你这假惺惺的母爱,现如今你不是转头又与别人生了两个孩子?何曾还记得阿耀跟安平?” “不要再叫我娘伤心了,” 就在此时,他怀中的稚童忽然开口道,“你伤她一次还不够吗?” 第54章 “不要再叫我娘伤心了,你伤一次还不够吗?” 这话一出,叫朱光深与卫婉宁都是一愣。 要知道,元哥儿现今才刚刚两岁,一个两岁的孩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朱光深眉间一皱,立刻低头看怀里的小娃儿,警惕道,“你说什么?” 而一旁,卫婉宁也紧紧看着己的儿子。 却见小伙仰头与朱光深直视,用俨然大人的语,冷声道,“当年我为了你死了一回,没想到,今日又落在你手中。你方才说,当是你来不及反应才不救我,也罢,果你果真对我存着愧疚,现在就让我回我娘的边。” 这话令朱光深大惊,眉间皱得愈发紧,不可思议的又问了一遍,“你,你说什么?” 哪知,怀里的小伙忽然冷了来,反问他道,“被熊爪撕裂胸膛的滋味,你可想尝尝?” 什么…… 朱光深吓了一跳。 与此同,脑间也浮现出上辈子的情景。 ,父子二人一同在林中打猎,忽然有头黑熊靠近,儿子阿耀大喊了一声“父皇小心”,这一声激怒了黑熊,他赶紧驾马离开,甚至忘了后的儿子…… “你,你是阿耀?” 话才出口,他又立刻摇头,“这不可能!你怎么会是阿耀?” 阿耀是他与卫婉宁的孩子,今生卫婉宁没有跟他,他的孩子又怎么会在世上? 但若不是,一个才两岁的孩子,又何说得出这样的话?且还知道阿耀出意的情景? 这实在太过诡异,朱光深全然沉浸在震惊与疑惑之中,手上的力道已经轻了许多。 元哥儿觉到了。 但他不动声色,再度冷声道,“不然,你以为我是谁?当日的情景,除了你与我,还有别人知道吗?黑熊本来是要去扑你的,是我大喊一声提醒你,但你却跑了,根本没有顾我……” 随着这番话语,上辈子一幕幕画面再度出现。 这小娃儿说的,确实当一样…… 朱光深陷入深深的不可思议之中,原本抵在元哥儿胸口的刀尖,已经彻底离开了。 屋顶之上,卫婉清抓住机会立出手,顷刻间,就将吹箭射中了朱光深的头顶。 剧痛袭来,伴随鲜血喷涌,朱光深怔愣一瞬,紧接着,便倒在了地上。 卫婉宁则赶紧上前,将儿子拉了过来。 殿中重新弥漫血腥,但,朱光深并没有立刻死去。 他依然沉浸在震惊之中,口中喃喃道,“不可能,阿耀是我的孩子,怎么能叫他爹?不可能……”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殿门也被从房顶跃下的卫婉清推开,宫人与侍卫齐齐进到殿中,卫婉宁与儿子终于安全了。 可却再顾不得其他,只抱着儿子哭道,“阿耀,真的是你吗?” 怀中的小伙目中闪着泪光,却不忘抬小手替擦泪,道,“娘不要哭。是上天怜悯我跟妹妹,才叫我再来投胎做您的孩子。” 语罢又了,压低声与道,“我投胎之前,特意没喝孟婆汤……” “阿耀……” 卫婉宁泪雨滂沱,“我的孩子……” 上辈子两个孩子离世,的心也跟着死了。 就算今生重来,也从未有一天忘记过他。 今生虽咬牙不再选择朱光深,可的心间也从未有一天放下过对两个孩子的愧疚。 却未想到,原来他早已来到了己的边。 这一刻,从前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 怪不得阿元从小就比别的孩子聪明,甚至能分出好人跟坏人,原来他一直带着从前的记忆…… “我的孩子……” 依然在哭,想方才儿子同朱光深的话,重又陷入责当中,“是我对不住你,不该叫你去的。” 小伙却安慰道,“不怪你,娘,若非次,我也偿还不了他的父子之情,上辈子我便与他两清了,我现在是父皇的孩子。”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67节 卫婉宁含泪头,一间又喜又悲。 却见小伙一脸认真的又同道,“从前我不说,是怕吓着您,也怕泄露天机,今日说了出来,我只怕要失去从前的记忆了。但无论何,我还是我,我同妹妹都是你跟父皇的孩子。” 卫婉宁哭着头说好,就见小伙说完,在怀中睡着了。 偏殿中的尸体皆被清理了出去,卫婉清上前询问,“大姐姐,可要传太医?” 卫婉宁擦了擦泪,道,“我没什么,叫太医来给太子看看可有受伤。” 卫婉清应是,却听又想一,赶忙吩咐道,“快,叫大哥带人去趟齐州行宫,有人要对幕不利。” 一路快马加鞭,朱永琰到达行宫,已是第三日傍晚。 幕主幕成威早已在此等候多。 朱永琰更换了龙袍,立一威仪尽显,幕成威踏进行宫,一见他,立下跪行礼,“参见陛下。” “平,你远道而来,也是辛苦了。” 他尽地主之谊,尽力表现出和蔼亲厚。 幕成威应是,便要。 哪知就在这瞬间,却忽有几只羽箭接连飞来,正冲向幕成威。 键刻,朱永琰最先反应过来,只是说迟快,他没带刀剑,瞬间,只能伸出胳膊来挡。 他动作敏捷,顷刻间打落了两支羽箭,却有一只擦过他的袖口,叫他见了血, 不过正此,幕成威也有了反应的间,迅速躲开,侍卫也赶忙出刀来挡,总算没叫箭射中幕成威。 两人进到一旁殿中,头刀剑声不绝,而朱永琰的胳膊还在滴血。 行宫的御医紧急赶来,为君王处理伤口,只见没多久的功夫,伤口已经发黑,说明箭头带了毒。 所幸朱永琰提前封住了穴道,御医赶忙给他剜去发黑的血肉包扎,幕成威在旁亲眼看着,已经不惑之年的汉子,也难免触目惊心。 但朱永琰一声不吭,只是凝了凝眉,幕成威心生敬佩,用不甚流利的汉语道,“陛下为我挡箭,我十分惭愧。” 朱永琰颔首道,“没什么,今次朕是主,你为客,朕邀你来中原,却叫你今日受一番惊险,是朕招待不周,果方才让你中了箭,天下只怕太平不了了。”xs壹贰3.oΓg 幕成威闻言忙道,“幕世代必忠于陛下朝廷。” 朱永琰颔了颔首,趁机道,“朕信你会遵守承诺,今次邀你来,也是为了麓川治乱,朕知道,你幕一直不愿沾染是非,但你该知道,思氏野心勃勃,一旦得势,只怕不会叫你独善其。你若愿意,朕今次会派五万雄兵助你平叛,待麓川安定下来,你便是宣慰使。” 所谓宣慰使,乃是朝廷钦封的西南边陲最高领袖,且世袭罔替,几乎可以等同于藩王。 幕成威今日能来此,便证明他已经心动,闻言忙下跪谢恩。 这话说完,面的打斗也已经平息,近三十余名刺客被尽数制服。 而没过多久,却见卫俊鸿赶到。 卫俊鸿进到殿中,眼见君王与幕都无,终于放了心,忙禀报道,“启禀陛下,废王朱光深与昨夜潜入中宫劫持太子,欲逼宫生乱,所幸皇后娘娘与之周旋,最终叫侍卫将其击毙,没有造成祸乱。今日来刺杀幕主之人,也正是朱光深派出。” 朱永琰闻言一惊,忙问,“皇后母子何?” 卫俊鸿道,“皇后娘娘与太子公主都平安,只不过昨夜太子受了些惊吓,经太医诊断,并无大碍。” 朱永琰颔首,想了想,与幕成威道,“朕先回宫,你也回去吧,希望你一切顺利。” 幕成威应是,旋即踏上了回云南的行程。 元哥儿睡了一天一夜。 卫婉宁也在旁守了一天一夜。 不敢再离开孩子一步,亲守在榻前。 女儿安乐也很乖,虽然才两个多月的小人儿,却一直不哭不闹,醒着的候陪在边,等困了就叫乳母带着去睡。 此一番,到了第三日早上,元哥儿终于醒了。 小伙睁了睁眼,眼见娘亲趴在他的床边,轻声唤道,“娘……” 卫婉宁激灵一下,也一下睁开了眼。 “阿耀,你醒了?” 惊喜道。 哪知小伙却一脸茫然的看,“娘说什么?” 卫婉宁一怔。 难道,儿子真的忘了? 满心复杂,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却见小伙伸出小胖手替抹泪,用稚嫩的奶音道,“娘不要哭,阿元不疼了,阿元都不哭。” 俨然是正常两岁孩童的语了。 看来他是真的忘了。 卫婉宁压下心间酸楚,着道,“阿元是勇敢的男子汉,娘也不难过,娘是高兴的。” 也罢,忘了便忘了吧,忘掉段痛苦,从今往后等着小伙的,都是满满的疼爱。 第55章 两岁的小人儿可不经饿,元哥儿在床上整整睡了一日一夜,小肚子早已经饿扁了。 此时跟娘说了两句话,就不禁皱起了眉道,“娘,我想吃面,牛肉面。” “牛肉面?” 卫婉宁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忙柔声问道,“可是肚子饿了?” 小家伙点了点头,肚子紧跟着发出“咕咕”两声。 卫婉宁于是立时吩咐雪梅,“叫御膳房做一碗牛肉面,面煮细软些。” 小家伙这么久没吃东西了,煮细软些才好消。 雪梅应是,立刻去找人。 卫婉宁则又叫人端了热水,亲手给儿子穿上衣裳,洗手净面。 待收拾干净,她便将小家伙抱去了殿。 从前儿子体谅她辛苦,从不主动要抱,可如今他已经全然恢复成了一个两岁幼童的样子,两岁的孩子,还是在娘怀中撒娇的年纪,肯定喜欢娘亲抱的。 果然,就见小家伙一直喜滋滋的,到了殿后还搂着她的脖子不撒手,在她面颊上亲了两口,才依依不舍的放开。 热腾腾的牛肉面很快就送来,才一闻到香味,小家伙就两眼放光,卫婉宁笑着给他挑出一小碗,又亲自吹凉了些,就见小家伙拿起筷子一阵唏哩呼噜,转眼就吃光了。 “慢点吃,小心烫。” 她满是心疼,只好温声叮嘱,又给小家伙挑了一碗。 就见小家伙又是三口两口吃完了。 就这般,一连吃了近大半碗的汤面,元哥儿才终于吃饱,摸着小肚皮打了个饱嗝,一脸笑眯眯的满足感。 未等撤下碗盘,乳母又将安乐抱进了殿中。 小人儿格外懂事,似乎知道娘亲照顾不过来他们兄妹,便自己乖乖跟着乳母睡了一夜,待睡醒,才来找娘亲。 卫婉宁温柔将女儿接到怀中,两个多月的小娃娃,白白软软,一双眸子黑亮明净,一见她,便高兴笑了起来,弯着眉眼,露着粉粉嫩嫩的小牙床。 她心间一片温柔,低头亲了亲小人儿的脸蛋。 才抬起头,却又有一个小脑袋挤了过来,学着她的样子,也在小安乐脸上亲了一口。 正是元哥儿。 被哥哥一亲,安乐竟咯咯笑出了声。 “妹妹喜欢我。” 元哥儿得意的同娘道。 卫婉宁微笑颔首,“阿元是个好哥哥,妹妹当然喜欢你了。” “嗯,我也喜欢妹妹。”小家伙点了点头,十分高兴的道。 卫婉宁也将小家伙揽进怀中,亲了亲他的小额头。 此时抱着两个孩子,她心间满是感慨。 就算阿元忘了上辈子,安乐也并没有带着记忆再生,她也心满意足。 曾经,孩子是她心间最碰不得的伤,可时至今日,这伤也终于被抚平了。 感谢老天今生厚待她。 不过,她也还并不能完全将心放下,大哥此时应该到齐州行宫了,不知夫君一切可顺利? 惊险过后的平静格外难得,尤其此时夫君未在宫中,卫婉宁甚至舍不得叫孩子们离开视线,娘仨在一起待了整整一日。 元哥儿醒来后格外粘娘亲,到了晚间,甚至主动要跟娘亲睡。 卫婉宁也舍不得儿子,便打算今夜将儿子女儿一同留在榻上睡。 沐浴过后,卫婉宁一边抱着女儿哄睡,一边教儿子背诗。 虽然没了从前的记忆,但小家伙依然聪明,跟着娘念三遍,就能将一句完整念出来。 为了不吵到妹妹,他还尽力放轻声音,可谓十分贴心。 只是正念着,却忽听一阵脚步声临近,紧接着,又听见头值夜的宫女们恭敬唤道,“恭迎陛下。” 陛下…… 小家伙最先反应过来,当即下了床朝门口跑去。 殿门被推开,朱永琰才踏进殿中,就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冲他来,口中还唤着,“父皇……” 不过转眼的功夫,小人儿已经撞了怀中,带着一点重量,及从被窝中带出来的温度。 这一撞,撞出了心间一片温暖,他顾不得手臂上的伤,忙将弯腰将小人儿抱进怀,温声问道,“阿元还没睡?”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68节 小家伙点了点头,用奶音道,“儿臣在跟母后念诗。” “真乖,”朱永琰笑着摸了摸儿子的脸蛋,又关问,“身上可有受伤?” 小家伙乖乖摇了摇头,“儿臣哪里都不疼。” 此时,待亲眼见到儿子目光明亮,身上也都好好的,朱永琰才终于放下心来,耳畔传来脚步声,他抬眼望去,见是妻子抱着女儿出来了。 “阿宁,你同囡囡如何?” 他急忙又问道。 卫婉宁忙点头,又急着问他,“臣妾与孩子们都无事,陛下怎么样?事情可顺利?” 朱永琰颔首,“都顺利,幕成威已经领旨回了云南,朕明早也会下旨发兵,助他一臂之力。” 卫婉宁颔了颔首,却见他眉间微蹙了一下。 她一顿,忙关问,“陛下怎么了?” 朱永琰却先往内殿走,“去再说。” 一家四口进了内殿,朱永琰将儿子放在榻上,脱去鹤氅解开袍,卫婉宁这才发现,他的左臂缠着布帛,且已被鲜血浸透。 她吓了一跳,“陛下受伤了?”忙将女儿也放到榻上,亲自给他查看。 朱永琰道,“一点小伤,已经处理过了,大概今日赶路着急才又出了血,你传下太医,不要说替朕叫。” 君王受伤非同小可,一旦传出去,必定要引发各方紧张,卫婉宁明白夫君的用意,忙点头应道,“臣妾说替阿元传。” 语罢,便出去吩咐宫人。 不多时,太医院院判便匆忙赶到,老大夫在后宫多年,自然明白事关重大,默默替君王换药包扎了伤口,便退了出去。 一家四口团聚,夫妻二人都安心下来,待孩子们入睡后,也躺下了。 已是隆冬,头一片天寒地冻,殿中却温暖如春。 床榻足够宽大,孩子们睡在内侧,夫妻俩还有很大的空间。 但卫婉宁尽力小心,只怕碰到夫君的伤口。 哪晓得,他腾出未受伤的那只手,将她揽进了怀中。 “阿宁,” 怕吵醒孩子们,他压低声道,“此次是朕的疏忽,还好你们无事,否则,朕无法原谅自己。” 他归时的一路都在自责,如若今次不是卫婉清机敏,及时射死了朱光深,他真不敢想象后果会如何。 如若再叫她同孩子受到任何伤害,那他岂不是白白重生了? 却见卫婉宁摇了摇头,反安慰他,“没事了,这次是真的没事了,臣妾亲眼看他死的,他是真的死了。” 是的,那个魔鬼朱光深终于死了,她的噩梦也总算结束了。 这话却叫他更加心疼,只能再将她拥紧些,在她耳边说对不起。 然而须臾,却见她顿了顿,又对他道,“臣妾还有一事,想禀报陛下。” 朱永琰温声应道,“什么?” 卫婉宁咳了咳,“被朱光深劫持的时候,阿元说,他与安乐其实是臣妾上辈子的孩子。” 话音才落,果然见朱永琰一怔。 她又道,“臣妾也没想到会是如此,但阿元说出的确实是上辈子的情景。也正因为此,朱光深才情绪激动起来,一时放松,叫三妹妹得以及时出手。只是……” 她微微叹道,“只是阿元睡了一觉以后,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大约是泄露了天机,上天将他的记忆抹去了。” 朱永琰闻言眉间微凝,这才醒悟,怪道他觉得今日儿子与先前有略微不同。 “也就是说,他先前之所以那样机灵,是因为带着从前的记忆?” 他沉吟道。 卫婉宁点了点头,“应该是,不过就算忘了以前的事,他还是很聪明,今夜臣妾教他念诗,他还是同从前一样很快就能背下来。” 话音才落,却见他挑眉一笑,不无得意道,“朕的儿子,自然非常人可比!” 卫婉宁一怔,试探道,“陛下不介意此事吗?” 朱永琰微顿,后,反问她道,“朕介意什么呢?他们不就是你与朕的孩子?朕亲自将他们种在你腹中,眼看着他们从无到有一点点长大,连面容也这么像朕,难道因为他曾带着前世的记忆,就不喜欢他了?谁又知道,自己上辈子曾是谁的孩子,谁的父母?今生有缘,该当好好珍惜才是。” 卫婉宁闻言,不禁陷入怔愣。 是啊,这世间轮回不止,生生不息,谁又记得前世的经历?谁又能预料下辈子的际遇? 珍惜眼前人,才是最当紧。 只是不知,这辈子深爱的人,下辈子还能否遇见? 思及此,她心间一顿,抬目看向他。 他,似乎也与她想到了同样的问题。 “阿宁,若有下辈子,你可还愿意再做朕的妻子?” 他轻声问道。 卫婉宁没有回答,取代之的,是在他唇上的深深一吻。 第二日一早,朱永琰着龙袍冕冠,出现在了朝臣们的面前。 历经一场风波,原本朝臣们都有些担心,但此时见到他,终于都彻底将心放了下来。 这日早朝,君王一连降下多道圣旨 彻查废王朱光深余孽;派卫兴与卫俊英叔侄前去云南与幕家平叛;以及,封赏卫婉清解救太子之功。 朱光深一死,其余孽皆如秋后的蚂蚱,很快便被尽数清除。 前朝后宫恢复了安静,又过了三个月,由云南传来了好消息,麓川之乱被彻底平复了。 君王如约降职,封幕成威为新的宣慰使。 幕家忠厚可靠,有他们在,西南至少能安稳一阵。 转眼一年过去,山河安稳,百姓安居。 暮春时节,宫中姹紫嫣红,翠柳如烟。 今日事少,朱永琰早早出了御书房,想去看看妻儿。 一路走近中宫,却未看见小家伙们的身影,唯有娇妻拿着小花剪在窗下侍弄花草。 他觉得奇怪,“孩子们呢?” 卫婉宁笑答,“去御花园玩了。” 朱永琰颔了颔首,顿觉难得的清净。 此时阳光正好,透过明瓦投在娇妻身上,将她映照的肤若凝脂,人比花娇。 他心间一动,伸手将人拢在怀中,咳了咳,道,“趁孩子们不在,不如做些有意思的事?” 卫婉宁好奇,“什么有意思的事?” 他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卫婉宁顿时红了脸,“陛下……” 大白天的,多羞人。 哪知却愈发勾起了他的心痒。 他等不及,就要低头去寻那嫣红的唇瓣。 只是未等亲上,却听身后传来“嘿嘿”的笑声。 夫妻二人俱是一顿,赶忙循声看去。 却见殿门不知何时被推开,有两个小人儿正露着小脑袋瞧他们,三岁多的元哥儿还捂着嘴。 一岁多的安乐懵懵懂懂,见他们转头看过来,立时弯起眉眼笑起来,奶声奶气的唤道,“爹,娘……” 语罢迈着小短腿,蹒跚的走了过来。 卫婉宁忙推开夫君的手,待女儿走到跟前,弯腰抱了起来。 元哥儿还站在门口不动。 朱永琰咳了咳,唤道,“阿元过来。” 小家伙这才跑过来。 朱永琰问道,“你方才在笑什么?” 小家伙直言道,“父皇在亲亲母后。” 卫婉宁登时红了脸,娇嗔的看了他一眼。 朱永琰倒是毫不脸红,又问儿子,“你还知道亲亲?” 元哥儿点头,“儿臣当然知道,儿臣还知道,母后又要生妹妹了。” 卫婉宁吓了一跳,忙道,“哪里的事,不要乱说。” 却见小家伙语气笃定,“爹亲娘,娘就要生妹妹了。” 卫婉宁哭笑不得,愈发红了脸。 朱永琰却饶有兴致的抱起小家伙,又问道,“阿元还想要妹妹吗?想要几个?” 只见小家伙想了想,认真道,“要三个弟弟,三个妹妹。” 当爹的哦了一声,继续问道,“为什么要那么多?” “因为那样就可以玩八仙过海了。”小家伙道。 三个弟弟和三个妹妹就是六个,再加上他和安乐,就是八个人,蹴鞠里的八仙过海,就是八个人玩的。 他的算术可好了,连师父都常夸的! 哪知话说完,却见父皇道,“那可有点多,不过可以再生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你们四个人玩流星赶月,也是不错的。” 小家伙听完眼睛一亮,直拍手道,“好啊!就要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69节 安乐时下正是牙牙学语的年纪,听哥哥这样说,也高兴的拍手,奶声奶气道,“妹妹……” 卫婉宁简直哭笑不得。 偏偏这时,朱永琰又凑到耳边,低声道,“瞧,孩子们这么喜欢,我们今晚就该努力才是。” “陛下……” 她咬唇锤他胸前,脸红似院中的桃花。 第56章 番外一 安乐公主两岁半时,逢镇国公府里的太外祖母寿辰,母后带她与太子哥哥回去给太外祖母祝寿。 朝中规矩颇多,说来,这还是小公主第一次回外祖父家呢。 不,外祖父家的亲人们她却早就熟知,且也十分喜欢,尤其喜欢那一群小表兄妹们,因此自打知道今日要回去,小人儿老早就期待来了。 一早,安乐就穿戴整齐来到娘亲宫里,只见太子哥哥比她来的还早。 咳咳,因为太子哥哥也同她一样一直盼着去卫家找小表兄妹们玩呢! 两个小家伙迫不及待,卫婉宁也只好叫宫女们加快梳妆的动作,阿元已经开始开蒙,今日 太傅特意准他一日假,实在难,她也知道儿子有多高兴。 梳妆完毕,用早膳,母子三人又去向太后安,便乘马车了宫。 今日镇国公府宾客满盈,三人可不好私服,仪仗浩浩荡荡,费了半晌才到方。 待众人行完礼数,又花了一些功夫,小兄妹俩其实早就不及了,待母后发话,叫他们同表兄妹了去玩,两个小家伙立时眉开眼笑,立刻跳下了座位。 孩子们当中,大的自然是卫宣昊,不,虽然生时他比太子朱景元大三个月,但此时都已经四岁多的小表兄弟俩已经几乎不差别,皇后姑姑发下话后,他第一个迎上来对表弟道,“太子殿下,我们一去园中玩吧。” 小太子阿元早已迫不及待,当即点头说好。 三岁半的卫雅心也走到安乐面前,道,“公主,我们也去吧。” 两岁半的安乐喜欢小表姐了,立时点头,用甜甜的小奶音道,“好啊。” 四人便一齐了门。 却还有一个小人儿急了,在后头摇摇晃晃的追了上去,中还用小奶音唤着,“哥哥姐姐,舒心,……” 这正是卫俊鸿与溧阳郡主的二女儿,卫宣昊的亲妹妹卫舒心。 小人儿如今已经一岁七个月,平素喜欢跟大孩子们玩,但只可惜,哥哥姐姐们一心去跑,却忘了她。 不,舒心并不气馁,一路跟着大家,摔倒了也不哭。 当然,卫舒心目前还不是卫家小的孩子,二房卫俊英与杨雪茹的儿子,刚周岁的卫宣泽才是目前小的豆丁。 小家伙时下正在习走路,腿脚不如哥哥姐姐们灵便,不他也不甘心在屋里待着,咿咿呀呀的指着门外,硬是叫乳母他也牵了去。 暮春时节,天气已经很是暖和。 小家伙们在园中追赶跑跳,一片欢声笑语,时候不久,便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正好也到了开宴的时候,他们便回到各自母亲身边,乖乖坐下吃饭。 待吃饱喝足,又想去玩了。 只是方才已经疯跑一阵,再跑也没什么意思,卫宣昊主动同朱景元道,“殿下,我们去射箭吧。” 众周知,镇国公府有个很大的习武场,里头各装备十分齐全,简直是小男孩们的天堂。 朱景元立刻说好,却还没忘妹妹,便又安乐道,“妹妹要不要去玩射箭?” 小安乐摇了摇头,拿小胖手揉了揉眼睛。 她每天都要午睡,这会儿已经有些困了。 懂事的小表姐卫雅心见状,主动上前道,“公主去我房中午睡可好?” 安乐很心动,马上向母后。 卫婉宁温声笑道,“去吧,不要乖乖睡觉,不要胡闹。” “儿臣知道了。” 小人儿甜甜应了声,当即跟着雅心表姐去午睡了。 而此时,他们的小表妹卫舒心与小表弟卫宣泽,早已经沉入了梦乡。 趁着孩子们睡觉的功夫,大人们在一饮茶聊天。 大夫人乔氏笑道,“这些年添了这么多哥儿姐儿,咱们府中愈发热闹了。” 锦容也颔首笑道,“再几年三弟四弟成了家,还会有更多小家伙的,到时候祖母别嫌吵才是。” 满头银发的卫老太太呵呵笑道,“这是福气。” 卫婉宁也笑道,“祖母好好养好身子,往后会有更多福气到来。” 卫老太太忙应道,“老身一定努力。” 一家人都笑来。 可惟有三夫人祁氏笑之后,暗暗叹了气。 卫婉宁在眼中,忙关道,“三婶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祁氏倒也不瞒她,苦笑道,“大嫂与二嫂都有了孙女孙儿,可怜我,也不知何时才能盼来个外孙。” 语罢,颇为怨怼的瞧了瞧自己的闺女卫婉清。 闻言,众人也都明白了。 卫家三姑娘卫婉清成婚也有两年多了,至今还没生下孩子。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卫婉清身子有什么题,而是她太忙,没空生。 此前,因着她两度勇救太子,被君王特封为三品轻车都尉,如今她早已不在宫中巡逻,而是去了兵部任职。 此乃开国以来第一位女武状元,及朝中光明正大的第一位女官,自是备受瞩目,而卫婉清自己也很争气,全投入政事,做的十分色。 今日她亦是同叔伯兄们一样,因着老祖母的寿辰以休沐一日,此时娘这样一提,忍不住一脸无奈道,“娘,您又来了。” 祁氏正有心想叫众人一规劝一下闺女,尤其今日皇后这位大侄女也在,便索性又道,“瞧瞧,还对我一脸不耐烦?我说错了吗?你成亲都几年了,阿卉与你同一年生的,人家都怀上第二个了,你一个都没有,还一点都不急。” 没错,卫家二姑娘卫婉卉去年生下一个儿子,如今也怀孕两个月了,也正是因为有孕在身,她今日便没回来。 当然,众人都,祁氏是真的替闺女着急,但卫婉清的况与旁人不同,众人也并不好开规劝什么。 还是卫婉宁发话安抚道,“三婶不必太着急,三妹妹非寻常闺阁女子,她志在庙堂,且年纪又不大,到想生的时候,自然就会生了。” 卫婉清赶忙点头表示赞同。 祁氏一噎,只好叹道,“娘娘说自然对,但我是怕亲家那边……” 闺女厉害,她这当娘的当然跟着荣光,但人家孙家呢? 心比心,她若是亲家母,定然也希望赶紧抱个孙儿的,可闺女如今有了正三品的勋位,与亲家公都平级了,人家便是有意见,定然也是轻易不敢说的。 但此以往,只怕要影响闺女与女婿的感。 对于孙家女婿,她是半点没话说,人家相貌好家世不错,要紧的是十分支持女儿,也正因为此,她才会如此替女儿患患失。 当然,她的顾虑,卫婉宁也在了眼中。 在卫婉宁来,三妹妹并非自私之人,之以迟迟不愿生子,定然有自己的顾虑。 当着这么多人,她并不好直言相,只能改日无人时再说。 眼日头西斜,时候已是不早,到了该回宫的时候了。 卫婉宁儿女们唤回到身边,与家中亲人们作别。 如来时一样,众人恭送母子三人至大门,阿元与安乐俱是依依不舍的模样,安乐主动道,“母后,我们明天还可以来吗?” 卫婉宁笑了笑,道,“明天恐怕不行,不你若想表姐表哥表弟表妹们,可他们请到宫中来玩。” “太好了。” 小人儿高兴的眉眼弯弯,同身后一众表兄弟表姐妹们道,“你们来宫中陪我玩好不好?” 大表哥卫宣昊点点头,“我读完了书就去。” 卫雅心也跟着点头。 小公主放下心来,这才与母后兄登上马车。 车轮行,镇国公府渐渐远了,安乐歪头靠在母后膝上,用小奶音道,“我喜欢表姐,表哥,表妹。” 卫婉宁逗道,“那哥哥呢?” 小人儿弯了眉眼,“喜欢哥哥!” 母女一道笑来。 然小太子阿元却并未笑,微微凝着眉,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似乎有心事的模样。 卫婉宁好奇道,“阿元在想什么?” 元哥儿闻言一顿,如实道,“儿臣今日射箭没有表哥射的好,下次一定要比表哥好。” 原来在在意这个,果真跟他父皇一样,卫婉宁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安慰道,“阿昊射好,定然是下了功夫,你今后勤加练习,也一定能追上,不必太担忧。” 小家伙点头说好。 母子三人说着话,马车便入了宫门。 到了中宫门外,三人才下马车,就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父皇!” 两岁半的安乐先张手跑了去,四岁多的阿元紧随其后。 身穿团龙袍的朱永琰先弯腰抱女儿,又向儿子伸手。 却见小家伙并未如常上前,踟蹰道,“儿臣已经大了,不敢叫父皇抱。”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70节 朱永琰挑眉,“回了趟镇国公府就忽然大了?发生了什么事?” 卫婉宁笑道,“大约是见阿昊不叫爹爹抱了,他也想跟着。” 当爹的却道,“阿昊不叫他爹抱,未准是他爹抱不动了,但父皇可抱动,以还是要抱。” 语罢还是小家伙抱了来。 就见阿元脸上露腼腆的笑来,显然也是喜欢的。 抱着儿女的某人又转向娇妻,略含幽怨的道,“你们还不回来,朕要亲自去接了。” 卫婉宁忍笑道,“好呀,若陛下亲临,镇国公府上下一定喜不自胜。” 朱永琰哼了一声,“那下回要朕一去。” 话音才落,没为万宁说话,怀里的小丫头奶声奶气道,“我外祖父家可好玩了,父皇去了,一定会喜欢。” “那就说好了,下回安乐记要带父皇一同去。” 当爹的着小人儿的语气,语罢又在粉嫩的小脸蛋上亲一,终于带着妻儿迈进了灯火辉煌的殿中。 第57章 番二 祖母的寿宴过去后,卫婉宁找一日,将三妹妹卫婉清叫到宫中说话。 成婚近三年,在朝中任职也已经两年,如今的卫婉清早已变得成熟稳重,浑身散发着一股沉稳之气。 不过,当踏进殿中,看见甥女安乐公主,便一下睁大眼睛,笑着逗小人儿道,“公主可还记得我?” “三姨母!” 梳着花苞髻的小人儿甜甜唤一声,立刻朝张手跑过。 卫婉清也矮身将小人儿抱起,紧接着,又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拿出一支草编的蜻蜓,递给小人儿道,“瞧,公主可喜欢这个?” “喜欢!” 小安乐顿时眼睛一亮,忙伸手接过。 卫婉清将小人儿放在地,又过大姐行礼,“微臣参加娘娘。” “有人,不必多礼。”卫婉宁笑着叫入座,又问道,“怎么身还带着小玩意儿?” 卫婉清嘿嘿一笑,“从衙里赶,身也带什么好玩儿的,方才随手在路边摘些草编的。” 言语间却还是少女活泼的模样。 卫婉宁颔首,叫宫人茶。 乳母带着安乐出去玩,宫人茶后也自觉退下,一时间,殿中只有姐妹两人。 卫婉宁主动道,“今日把你叫,是想与你说说话,那日祖母寿辰人太多,在只有你我姐妹两个,你心里若有什么顾虑,无需我隐瞒。我看你也是喜欢孩子的,可曾想过要生一个自己的孩子?” 语罢又特意解释道,“别怕,这不是三婶叫我问你的,是我自己想问。” 卫婉清微微一顿,须臾,也还是点头,“自是想的,我只是怕……” “怕什么?” 卫婉宁赶忙问。 卫婉清叹道,“我只是怕,一旦生孩子这差事要丢。我倒也不是贪图功名利禄,只是朝中难得开启女子入仕之先河,天下不知多少女子都将目光放在我身,如若我说放弃就放弃,只怕要令失望,也白费陛下的恩典。” 闻言,卫婉宁终于明白三妹妹的心结。 笑道,“如若陛下知道,调你去兵会叫你不敢生孩子,那他当初只怕会三的。你的顾虑不无道理,但须知,生儿育女并不代表女子要放弃自己喜欢的事。尤其是我出身大户,家中都有丫鬟婆子,还可以请乳母,比起寻常民间女子不知强到哪儿去。” “生儿育女,当耗费精力与时间,但朝廷总归也不是不近人情,我相信陛下会给你准假的。”又笑道。 哪知卫婉清却又叹口气,“但我怕,自己无法成为一个好母亲。” 人的经历总归有限,要操心差事,定不能如其他母亲一样时时刻刻关注自己的孩子,那的孩子,岂不是很可怜? 卫婉宁却道,“什么叫好母亲?无微不至关怀照顾孩子的是好母亲,但,能以身作则操心国事为孩子树立榜样的同样是好母亲。我相信,三妹妹将的孩子,无论男女,定都会以你为荣,以你为榜样。” 卫婉清微微顿顿,已经有些心动。却听卫婉宁又笑道,“再说,相信他将不只会有好母亲,还会有一位好父亲,三妹夫为人宽厚,格温良,应该也是喜欢孩子的吧,将你夫妻二人共同教导,孩子定会是有文有武的人才。” 卫婉清又是一顿。 是啊,这阵子一直在操心今年的女武举,怎的忘考虑夫君? “今日听大姐姐一番话,真是叫我胜读三年书,”卫婉清叹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这日晚间,孙博尧回到家中,难得见妻子比他早到。 且不止早到,桌还已经摆好饭菜。 孙博尧惊喜道,“今日怎的回的这样早?” 这阵子妻子都在忙今年武举的事,有时连晚饭都顾不同他一起吃。 只见卫婉清道,“今日事少,我就提前回,”语罢咳咳,又道,“头一回做,不知味道好不好,如果难吃,再叫厨房坐吧。” 孙博尧愣住,“这是你做的?” 眼见妻子点头,他立时一片惊喜,忙坐到桌边拿起筷子试试。 唔,虽比起厨子的手艺还差些,但有太咸或是太酸,已经很是难得。 为表达心间喜悦,一连吃两碗饭才罢休。 吃过晚饭,二人在庭院中散会步,盛夏将至,荷塘中芙蓉朵朵,一片蛙声,孙博尧牵着娇妻的手,感叹道,“人生该珍惜之事,莫不过当下。” 哪知等回到房中,还有更惊喜的在等他。 正值年轻气盛,加之今日娇妻又不忙,沐浴过后,夫妻二人自是缠绵恩爱一番。 而等事罢,却听卫婉清主动道,“明早我便不再和避子药,咱该有个孩子。” 孙博尧愣住,“你……想要孩子?” 卫婉清被他呆愣的模样逗笑,道,“你是不是早想要,怎的一直都不告诉我?” 孙博尧道,“我只是怕你为难……” 卫婉清轻抚他脸庞,道,“从前是我自私些,想必父亲母亲也都等着急,从今日起,我便做好准备迎接他,但你要答应我,无论男女,都不可嫌弃。” “那是自。”孙博尧立时保证道,“我若因着男女嫌弃自己的孩子,定让天打雷劈……” “好。”卫婉清赶忙捂他的罪,又嘱咐道,“不过,就算有孕,我也不想辞去官职,所以还是要请乳母,多安排几个丫鬟……” 话还未说完,却见夫君连连点头,“那是自,你放心,等孩子生下,你自可以忙正事,我可多腾出些时间照顾,在不行,还有母亲。” 卫婉清便放心。 功夫不负有心人,过多久,喜讯果降临至孙家。 而卫婉清也算幸运,头几个月反应甚小,便依到衙里差,肚子里的娃儿陪坐阵武举考场,选拔出不少优秀女子人才。 如一日一日,待到年二月,瓜熟蒂落,生下一个男孩。 孙家下一片欣喜,通政使孙鹤年大人亲自为孙儿取名,叫孙明轩。 满月宴,卫家的小表哥表姐都随着大人看望小表弟,襁褓里的小人儿安安静静的看着大家,一双眸子明亮而沉静。 眼看着三妹妹也顺利当母亲,卫婉宁也算一桩心事。 只不过,自打见过孙家小表弟可爱的模样后,三岁多的安乐竟开始要弟弟。 “母后什么时候生弟弟和妹妹出?安乐想当姐姐。” 小丫头穿着小宫裙,梳着花苞髻一脸认真的问母后。 卫婉宁忍俊不禁,只好哄道,“安乐在就是姐姐啊,祖父家的舒心妹妹,宣泽弟弟,二姨母三姨母家的弟弟妹妹都叫你姐姐。” 小丫头却并不满意,“可是他都不住在宫里,儿臣想要天天看见弟弟妹妹。” 这叫卫婉宁哭笑不得。 旁的都能满足女儿,这个……可不太容易。 不过,说起,因着宫中目前只有阿元安乐兄妹俩,前朝倒是又有人开始提选秀的事情。 当,这些事,自有夫君去应对,不过也叫不由得忖,只有两个孩子,只怕是不够的。 不说别的,等将阿元继位,皇室中除过安乐一个亲妹妹再无其他至亲帮衬,想必他会吃力。 所以,还真得考虑一下女儿的心愿呢。 这样想着,便又停避子汤。 成亲虽有几年,但夫君依旧勤勉,能等多久,便迎好消息。 宫中自是一片欣喜,太后立时赏赐许多补品珍宝,朱永琰更是当下便从御书房跑回,对着傻乐半天。 而更惊喜的,还在后头。 孕五月时,卫婉宁的肚子已经比寻常孕妇大不少,经多位御医诊断,得出的结论是,腹中的是双胎。 双胎! 这个消息一出,某人简直惊喜的要说不出话。 一连几个晚,朱永琰摸着娇妻的孕肚,激动的久久不能入睡。 “阿宁,你说他是男是女?” 卫婉宁被他的模样逗笑,“陛下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都好,都好。” 某人傻乐一阵,又感叹道,“他在你腹中是什么姿势,不知会不会挤?朕要叫人赶紧翻新一下周遭几座殿宇,等孩子大好住。” 卫婉宁劝道,“离他能自己住还早,陛下大可不比这么心急。” 当爹的老成的感叹道,“很快的,孩子很快就长大,就像阿元与安乐,如今都不叫朕抱。” 不过还好,如今又要有两个小家伙到,可任由他抱在怀中。 在父皇的殷切期盼中,娘亲腹中的小家伙越长越大,待到新的一年的元节时,终于出生与大家见面。 朕看皇后多娇美 第71节 令人惊喜的是,他是一男一女,小兄妹俩。 得知喜讯,金波园中的太皇祖父立刻亲自给他取名字,“朱景晟”及“朱怀嘉”,满月之时,父皇也亲自为小妹赐封号“安宁”公主。 小兄妹俩亦如哥哥姐姐一样乖巧,出生后便乖乖吃奶睡觉,只有尿布湿或者是肚皮饿时才会哭。 眼看着,他一天比一天大,黑黑亮亮的眼睛会专注的看人,遇到喜欢的人,他都不舍得眨眼睛。 “弟弟,妹妹,你醒啦?” 这日,摇篮的方出两张脸。 是哥哥和姐姐,才睡醒的阿晟与安宁立时不错眼的望过去。 紧接着,又有温柔的声音传,“阿元,安乐,弟弟和妹妹醒吗?” 是他爱的娘亲的声音。 果就见娘亲也出在视线中。 安宁很高兴,先咧嘴露个笑出。 这叫姐姐安乐很是惊喜,“呀,妹妹笑。” 紧接着,就见阿晟也笑起,露出粉嫩的小牙床,十分可爱。 哥哥阿元也惊喜道,“弟弟也笑。” 卫婉宁温声与两个孩子道,“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话音才落,却听殿口又响起一个声音,“谁笑?” 母子几人转头看去,见是小家伙的父皇踏进。 安乐率先跑去拉父皇的手,“父皇快看,弟弟妹妹会笑。” 声音甜的犹如枝头的黄鹂鸟。 朱永琰唔一声,被长女拉到摇篮前,垂目一看,就见到幼子幼女正睁着黑亮的眼眸,与他相望。 “阿晟,安宁,你可想父皇?” 他温柔问一声,生怕会吓着两个小家伙。 却见小人儿顿顿,果真纷纷咧嘴笑起。 你好啊,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