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是故意渣他的》 第1章 《我也不是故意渣他的》作者:小羊熊【完结】 小恬性情张扬恶劣,引无数眼刀不自知。 偏偏几人宠他到骨头缝,重话都舍不得说。 小恬恃宠而骄,拉来爱慕这几人的追随者的仇恨。 对此,小恬表示。 “我也没逼着呀,是他们自己黏上来的,我赶都赶不走。生气呀?那怎么办,你瞪我干嘛你打他们呀!” 就此言论,那几人略有耳闻却无动于衷。 他们心甘情愿等小恬回心转意。 结果爱意来去,小恬腻味后彻底消失。 钢琴系才子撕毁备受瞩目的新作,商圈大佬兼客座教授终止与学校合作项目,当红明星直接翘掉直播节目杀到学校,连陪田恬长大向来最疼他的竹马,也阴沉了脸。 被逼到角落的田恬发抖: 当初,他们也没说要自己负责呀! 第1章 柳昭夕接到电话赶到约定地点时,正撞一男生猛地起身,在店员心惊肉跳的注视下,杯边对准坐对面的青年。 男生嘴唇发抖,俊朗眉眼铁青,看样子气到不清,说话也外蹦单字,几声你后,重重按咖啡杯在桌,几滴深褐液体飞溅,撒在放在旁侧的手机。 “我问最后一个问题。”坐在对面的人抬手,男生送的粉水晶手链微晃,折射出彩虹色光晕:“你喜欢过我么?” 另一位当事人挑眉,似乎在为男生的纯情感到不可思议。他目光飘忽,落在橱窗外来往行人,又忽而回首,手指撑住下巴。密而长的黑睫毛弯起,略如蜜桃般的脸颊浮现梨涡。 男生微睁双眼,以为对方会给他想要的答案不,就算有差距,只要他说喜欢,他就能原谅面前人做的一切,哪怕脚踩两只船,他也能—— “难道我们前些天开房,只是盖着棉被纯聊天?” 一句话打得男生浑身发抖,高大身材竟有些瑟缩,本就苍白的面色更加灰败,失魂落魄的模样让旁观的柳昭夕都于心不忍。 可他没有解围,而是看着男生猛地撞歪桌子,伸手死死扯住那人的衣领。 “你、你可真是,田恬,你真是——”话在男生嘴边打转,混合他的泪落下:“有没有心?”他又苦笑:“我就是贱。” 话语出人意料,田恬偏头,拒绝与男生对视。几番僵持,还是男生沉默着松开手,慢慢抚平田恬被抓皱的领子。 “抱歉。”他脸色恢复平静,却没了最开始进来时的雀跃,沉默站在原地。 “你肠胃不好,夏天少吃凉的。晚上别熬夜打游戏,我以后不帮你签到,记得早课订好闹钟,就算没我肯定有其他人排队帮你。” 男生顿住,他也说不清自己在期待什么,见田恬撑着下巴,依旧是先前无所谓的态度,他的心一凉再凉。 “你,保重。” 柳昭夕不动声色往里靠靠,借绿叶挡去身形,直到咖啡馆门边的铃铛叮咚作响,才慢慢来到田恬坐的位置,眼中情绪复杂。 对方正低头划动通讯界面,随着他不断右删对话框,食指戴的小巧男戒晃人视线。可惜删得永远赶不上发的,田恬分手的信息瞬间传遍各个院系,几个群聊轮番轰炸,直接耗净青年耐心。 手机随意扔回座椅,田恬抱臂翘起二郎腿,咬住拇指甲盖。卷而长的发堆聚他肩窝,粉发衬得他肌肤白得反光,丹凤眼看人时多情而眷恋。 即便两人自幼一同长大,饶是见惯了这张脸,柳昭夕依旧放缓呼吸,推起滑落鼻梁的眼镜,遮住眼眶一颗小痣。他轻轻敲了下桌子,在田恬皱得能夹死苍蝇的眉毛中坐定,顺手还给他那部承受主人怒火的无辜手机。 “所以,”身穿浅蓝衬衫的男生摘下眼镜,长指略微揉捏山根,“翻车了?” 砰! 拳头砸膝的动静闷钝,柳昭夕不动声色伸手,移开田恬的拳头,又松开五指按摩田恬敲红的手。 他有种预感。 “谁知道他们俩是舍友,一个练体育一个练钢琴,八竿子打不着!昭昭咱们学校的混合寝不多吧,不多吧不多吧?怎么就偏偏……啊我的英名!” 果然。 柳昭夕垂眼,指腹感受细滑:“是不多,但今年有几位换寝,可能正好撞上了。” “!!” 身边人猛地侧身,长而直的小腿压来,夏天衣物布料单薄,外加田恬的短裤随动作上移,独属他的温度源源不断传到两人相贴处。 “我最爱的亲亲会长大人。”田恬勾住柳昭夕的脖子,呼吸扑在扣在最上方的纽扣,青苹果气息涩得令人心痒,“那么,您一定有混合寝名单,对吧。” 每次都是这样,有求于他,便是最爱的亲亲会长。事成之后,又变成戴眼镜的小呆子。 柳昭夕才不理他:“有。” 在男生眼睛骤然亮起,整张脸明艳如盛开百合不可直视时,柳昭夕微笑补充:“加密文件,不给看。” “小气鬼!柳昭夕你个小气鬼!” 看吧。从亲亲会长变成昭夕小气鬼了。 悬在柳昭夕脖间的力度一空,田恬屈膝缩回旁边座椅,也不讲话,就盯住摆在面前的手机发呆。 见他这副模样,柳昭夕难得好奇。 “等电话?” 粉色小卷毛悲愤点头。 “弹钢琴那位?” 第2章 田恬交往过的男大过多,叫名字他反应不过来,柳昭夕统一用专业代替。闻言,田恬重叹口气:“不然呢,体育生都跑了。” “那你是担心对方伤心或者是愤怒,才会等他信息的吗?” 话音刚落,田恬如听天方夜谭睁大眼,满脸写满你在逗我吧:“这学期选了门钢琴课,结果死活记不住那些音键位置,听说他负责期末监考……” 剩下的柳昭夕没听,也懒得听。他这位小竹马,面容多惊艳,玩世不恭就有多厉害。他也曾出手纠正,可看人可怜兮兮的,怎么也下不去重手。 念及,柳昭夕无意提了一句:“他们是怎么发现的?” 坐在旁边抠手手的小粉毛抬头,精致如建模般的眉头蹙起,片刻纠结开口。 “我视频调戏体育生,正好被练琴的撞见了?” 第2章 一句话把柳昭夕干沉默了。向来处变不惊的学生会长,再次摘下眼镜缓揉眉心。他目光移到田恬脸上,仔细端详认定对方并无说谎,身侧手微蜷,几番酝酿后也近是长叹口气。 “你真是。” 大概猜到并非好话,田恬率先抬起双手食指堵住耳朵,压低音量警告柳昭夕评价注意一点。 柳昭夕索性闭嘴。 即便没见现场,从方才那位体育生反应来看,田恬暂时选择钢琴生。人躲在宿舍玩视频激聊却被撞见,来不及愤怒被抛弃。单单想想,连柳昭夕都佩服他的定力,要是这事发生在他身上,他早晚抡死田恬这倒霉孩子。 “你怎么不说话啦?” 倒霉孩子靠过来,青苹果香气直往柳昭夕鼻腔里钻,侧脸贴在自己胳膊,望过来的眼神无辜又单纯,好像跟人激聊被逮住的人不是他。 坦白说,仅看这张脸,就足以有什么都不做,便能让人原谅他的资本。 “喂,昭昭。” 被冷落的时间太久,田恬不乐意,结果一通电话打断他想说的话,瞪大眼盯着桌面旋转震动的手机。 柳昭夕意有所觉:“弹钢琴的?是大二的喻江?” 田恬如小鸡啄米般点头,他本想当没看见,结果竹马直接伸手划开,转而举在田恬眼前。 ——说话。 他用气音警告。 平时温温柔柔的人冷脸,吓得田恬打了个嗝,正巧被那头男生听到,本想发火的喻江缓和神色,担忧脱口而出。 “身体不舒服?” 田恬疯狂摇头,反应过来对方看不到,身体前倾凑到柳昭夕跟前,压着嗝意讲话的声调倒有点哭腔。 “没有哦。” 清亮中夹杂泣意,纵使看不到,喻江也能猜出男生此刻神情,压下苦涩的心,他轻轻按住钢琴角落的白键。 “小喻,对、对……” 对了半天也没对出来,做错事的是田恬,听人不上不下的抽泣,喻江默叹收手,望向窗外郁葱葱的叶。 “我在二教阶梯。” 不等电话那头反应,喻江破天荒头一次主动挂了田恬的通信,盯住合死的琴谱发呆。无论怎样,他能接电话就已经出乎喻江意料。 至于人来不来…… 喻江垂眼,肩背笔直。 无论来不来,他都想原谅他。 “你看,挂断了。”田恬摆烂伸手,竖起息屏的手机:“这总不能怪我吧。” 本以为会得到柳昭夕的表扬,结果男生目光更加复杂,如高三那年给自己补习时看白痴的眼神。 “我带你过去。” 本来以为这事糊弄过去,田恬翻开菜单准备点薯条,结果柳昭夕张口把他弄懵了。 “去哪?” 一而再,再而三的装傻,即便向来对他百依百顺的柳昭夕也有些动怒,语气也不自觉冷淡。 “田恬,之前的小打小闹我可以不管你,但这次你必须亲自给那两人道歉。” 柳昭夕突如其来的冷漠,让田恬呆了几秒。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伸手指向自己的鼻尖,又落在柳昭夕胳膊。 如此往复三次。 “我都跟他分手了!” 言外之意你少管。 柳昭夕只比田恬大两岁,在婴儿田几个月大时,幼儿昭已经能比着葫芦画瓢,有模有样帮田恬换掉纸尿裤。用田妈妈的话说,田恬撅个腚,昭夕就能知道她儿子揣的坏心思。 “田、恬。” 柳昭夕一字一顿,镜片后的眼睛眯起,竟隐隐透出柳父身上的威压,搞得田恬后缩脖子,如只被吓到的小鹌鹑。 “去就去,凶什么凶,小古板。” 他嘀嘀咕咕下滑身子,柳昭夕反而被他气笑,侧开身子让人过去。结果田恬经过半道,不知犯哪门子神经,使出吃奶力气坐在柳昭夕大腿,嘴里还振振有词:“压死你压死你!” 柳昭夕喉咙一紧,笑骂:“重死了,快起来。”说罢,伸手在田恬身后一拍。 咖啡店门口的铃铛叮咚作响,直到见不到那背影,柳昭夕才无奈苦笑,手撑住额头,借住旁边绿植的遮挡,慢慢弓下腰。 田恬个高、白净,走哪都是风景。 从校门口到二教阶梯的路程不远不近,足以让得知消息的路人对田恬投去复杂而震惊的目光。 田恬懒得看周围,紧赶慢赶终于压着铃声到了喻江说的地方,正当他推门而入时,伸出的手却顿在半空,粉色小卷毛因纠结竖起。 第3章 他干嘛要这么听柳昭夕的话。 “恬恬?” 略带沙哑的试探嗓音从身后传来,田恬愣,身子微僵,脖子咔咔一扭,对上来人掩不住惊喜的面容。 “来多久了?我刚才去办公楼送资料,反锁练琴室的门,以后钥匙我放在门框,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开门。” 或许是学声乐的缘故,喻江说话永远带着水雾般朦胧,听得人耳朵微烫,田恬也不例外。这没心没肺的家伙总算想起来,为什么会招惹钢琴系的天之骄子,就是想听一口正宗的江南侬语。 田恬老实了。任由对方牵他的手到钢琴边,坐在喻江的琴凳,偏头对上喻江的眼。含水似雾,配得体的白衣与垂感西裤,宛若古时水墨画中翩翩公子。 一人一琴,满身惬意,不愧是x大老教授的关门子弟,通身柔和的气质看着舒服。唯独旁边坐了个粉毛小子,硬生生中和掉这份宁静。 田恬哪里懂管弦乐,他也不怎么听歌,只好扯出某部电影的主题曲:“那个什么什么大草原?” 咚!! 沉闷琴音刺耳,田恬错愕扭头,落入喻江望来的冰冷视线:“恬恬,你是故意的。” 田恬茫然,直到他意识大草原是绿的,这才闭上想跟喻江一决高下的嘴。 第3章 男生可怜兮兮占据琴凳一角,手握拳放在膝盖,微抿唇一言不发。宽松短袖印着卡通红草莓,黑短裤衬得腿白长。 整个人可气又可爱,连原本想发脾气的喻江也熄了火,抬手别过田恬耳后碎发,露出过分俊美的五官。 论相貌,田恬确实有放肆的资本。可也不知道被谁宠坏了,养成这么个不负责任的性子。 “你不生我气啦?” 眼见喻江服软,田恬又哼哼唧唧靠来,眨巴眼睛,嘴角笑出花:“小喻弹什么我都喜欢。” 喻江并没有像往常轻声回应,他仔细端详这张脸,试图从中找寻想看到的愧疚与不安。 没有。一丁点儿都没有。好像被人撞见,也并非为值得反思的事,嬉皮笑脸试图蒙混过关。 喻江有些厌倦了。 身为音乐世家的孩子,他什么场合没有经历过,但事情落在身上时,喻江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崩盘,只想逼问田恬为什么要这样做。 出神间,衣摆下坠,落来白得晃人眼的手。 “小喻?” 手被反握住,喻江眉眼柔和:“我在。”还没等田恬欢天喜地靠过来与他贴贴,喻江拉着他手敲下第一个琴音。田恬扭头,对上喻江垂落的眼睫。 据说钢琴系的才子祖上有拉丁美洲的血统,等喻江出生时,面容完美中和东方清逸神秘与西方深邃优雅。 开学典礼的惊鸿一瞥,世家公子哥本身便为克己守礼的代名词,多次碰壁的田恬打听好对方经常出现的地方,顶着一头粉毛和怀中大束粉玫瑰,直接堵在人上课的合堂教室。 那堂上的什么课,喻江忘了。口哨声与怪叫几乎掀翻半栋教学楼,将下课本就拥挤的走廊,堵得更是水泄不通。在这场混乱中,两位当事人静立对视,喻江眉眼的神情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不过他还是接过去那束花。 正当所有人以为无往不胜的田恬碰了冷钉子,在一间荒破教室里,两道身影重叠。 接吻声充斥整个房间,向来只弹琴的五指,此刻按在男生平坦小腹,田恬顺着喻江的吻抬头,丹凤眼里却带着无所谓的冷漠。 没想到喻江会这么容易上钩。 没劲儿。 他五官纯又欲,伪装深情没人识破,田恬靠这一手,锁定了同级的某位体育生。 后来,就出现开头场景。 第一次搞无缝衔接就失败了,还得再三同喻江表示,他只当人为玩得较好的朋友。 喻江冷笑:“你若是大方承认,我可能还不会这么生气。田恬,好朋友能在大白天视频zuo爱?” 田恬缩起脑袋,见他又逃避,喻江也懒得管,他不是柳昭夕那样婆婆妈妈性子,要的就是田恬一个诚恳认错态度。 几瞬息,琴音叮咚,曲调一而再抬高,是田恬喜欢某首的纯音乐。 好歹,跟喻江处着也有小三月,简单的和弦田恬还是能弹的,可也止步于此,他就是记不住琴键对应位置,一个人对着几个按键眼巴巴地敲。 “……” 琴音戛然而止。 喻江无奈妥协:“过来。” 鼻翼扑来青苹果的甜涩味道,喻江小腹瞬间起了变化,他胳膊肘推开贴来的男生,有些狼狈翘起二郎腿,遮住他身下的丑恶。 可惜,他动作慢了一秒。 田恬早已捕捉他异样,左手直接分开喻江的膝盖,指尖抵住琴凳表面,手背蹭过男性最敏感的地带。他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粉毛小狐。 “这是什么呀?” “恬恬。”喻江哪还有先前清高,脸颊染满红晕,狼狈握住田恬的手,却毫无让人抽离的意思,“别闹。” “喔~” 尾腔拖得七扭八拐,如毛绒小钩子缠得紧,直到软糖变硬糖,田恬才心满意足收手,脚底抹油就要开溜。 见人已经闪现门口,喻江清亮眼底满是错愕,正巧赶隔壁下课,他慌忙背过身,挡去跨间鼓包。又怕被人看出异样,用琴谱摊开盖住,耳尖红得几乎滴血。 第4章 “我在别的校区还有课,要赶不上校车,晚上见小喻!” 好在这小混蛋还有些良心,知道帮他关上琴房的门,瞬间隔绝走廊动静。 还没等喻江深呼吸,门又从外面撞开,小粉毛风风火火跑来,不等喻江开口,眼前落下一串粉水晶手链。 “刚才忘还给他了,小喻帮帮忙啦,给你舍友。” 关门声又落,周围渐寂。喻江别过脸,视线落在粉色物件,眼底潮气散开。良久都快凝固成雕塑,他终于伸长胳膊,拿过看起来就很廉价的粉手链。 “啪嗒——” 重物落入杂物箱的响动清晰,喻江收回视线,目光重新落在琴谱。让他转送情敌的东西,田恬是不是觉得自己真如表面那么清高无害? 他真是天真。 话说田恬紧赶慢赶坐上校车,又压点冲进教室,惊讶发现向来不受欢迎的概论课竟坐满了人。 本来也是混学分的课,田恬站在教室前门撒望,半天都没见舍友身影。正当他想给人发信息时,原本闹哄哄的教室抽净空气般安静,所有人如伸长脖子的鹅,视线齐刷刷落向门口。 虽然,田恬明白自己的吸引力,不过他比那些宠坏的美人更有自知之明,这种安静绝对不是他所带来的。 车轮滑动的动静明显,他转身,却不料腿边传来阻力,田恬下半身重心不稳,在全教室倒吸气声中,一屁股坐在来人腿上。 第4章 田恬虽称不上阅人无数,但也坐过不少类型的大腿,可都比不了这双的结实、修长又极具弹性。 小色鬼再想坐,也得看场合,更何况对方还是身残志坚的同学。 大不了下课问问他是谁吧? “抱歉同学,”田恬抓住轮椅扶手准备起身,顺势回头望,“我不是故……意的。” 后半段音量逐渐压低,等田恬看清自己坐着人的五官,他原本对喻江那一丝丝不可捉摸的愧疚,彻底无影无踪。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一直寥寥无几的概论课,今天人出奇得多的原因。 能让田恬留意的人,不多。 迄今为止,也就一个柳昭夕。 霸总啊…… 田恬舔舔下唇。 两人对视仅有三秒,田恬觉得过了足有五分,他想起教概论的老头说,下节课会有其他教授来代,不过这也忒年轻了点。 田恬的嘴巴向来比脑子快:“不好意思老师,没看您在后面。”边说着他站起身,退到男人半米开外处,冲人咧嘴一笑,兔子般窜到教室最后面。 想让他坐第一排的方教授敛眉,举手示意自己在这的舍友捂脸,以及被选中的同级生受宠若惊,慌忙收齐摊大饼一样的课本,空出大半个桌面给田恬。 “谢谢你喔。” 田恬扭头,甚至还没看清旁边同学的脸,便又望向讲桌后的男人。 那人宽肩熊背,腰被电脑遮挡,即便看不见,回忆方才的触感,田恬心思一动。 趁着对方打开ppt时,他飞速划开手机锁屏,点进去左上方对话框,无视柳昭夕询问晚上吃什么的信息,一连串询问噼里啪啦打过去。 [谁呀谁呀!] 柳昭夕在上课,没回急急国王。 田恬又点开校园网,首页果然飘了条硕大而醒目的红色标题。 《艺院代课老师身世大揭秘!?》 一句话拉高了三个层次,田恬还没等加载的圈圈转完,宛若深夜男主播的低沉嗓音,透过学校里老旧而廉价的扩音设备充盈整间教室。 “课代表。” 可惜,沉浸吃瓜的田课代表完全忽略周围,他率先看见置顶信息。 [起猛了,竟在路边看到一辆s580迈巴赫。] 紧接着是张配图,除了首张略显正常外,剩下的镜头都快怼进车屁股里。 田恬挑眉,迈巴赫没什么好稀奇,昭昭家里也有几辆,他跟人谈恋爱时还在车里鬼混过。后来被家里发现,屁股肿了三天。 [当然这还不是重点……] “田恬,田恬!” 身旁人声音如蚊子,还没吃着瓜的田恬心中不烦,但本着友好社交的面孔扭头:“怎么了?” 对方被这笑容晃了下眼,停顿几秒示意田恬往前看。 被他坐过大腿的男人收起花名册,对着田恬所在方向微微一笑。 “你们教授去外地参加研讨会,从现在到本学期结束由我为大家上课,想喊课代表记一下期末考范围,但课代表似乎未到。” 男人说话慢条斯理,调高唇边麦克风:“那我就讲细一些,方便大家整理笔记背诵。” 田恬是个不爱动脑的家伙。 所以他选了门只要背就能过的课。 结果原来的老师热衷跨章节出题,不给画范围无异于大海捞针,身边人散发的幽幽怨气,田恬锁掉手机,撑着下巴回望。 “……” 冷不丁与他对视,同学大脑放空,到嘴边的疑问也咽了回去。 田恬神情倦怠,即便事发突然,他依旧捕捉到男人眼底闪过的一丝兴趣。 对方认得自己。 也是,老头找代课老师,怎么可能不将事情都交代清楚。 他再次拿起手机,给柳昭夕发去晚下课的信息,收起脸上懒散表情,头一次认真打量仅一面之缘的男人。 板书苍劲有力,白字黑底,方清月三个汉字如寒冬雪松,单单看着便让人咂摸出凉意,同他本人别无二样。 第5章 大夏天的,方老师还穿了件长袖衬衫,袖口挽起露出小麦色手腕,某高奢限量款的表盘晃得田恬眼睛疼。 “啧。” 小恬喜欢,小恬买不到。 小恬烦躁。 讲台上,方清月操控轮椅转身,借着写板书挡去嘴角笑容,不愧是被人时刻惦念的孩子,田恬有这个资本。 学艺术的气质就没差的,再加田恬又是对外貌有要求的舞蹈表演,在美女如云的艺术学院杀出条血路,硬生生稳坐系花宝座两年。 旁人染饱和度高的亮粉发色,那简直是显黑显黄的灾难,偏偏田恬天生冷白皮,用认识他人的话来说,就算推光头,田恬也得是和尚庙里最艳的那个。 方清月放下粉笔转身,那孩子低头不知鼓捣什么,一缕阳光透过窗缝落在他鼻尖,薄唇微抿,肩膀耸动。 偷笑的模样像只被宠坏的布偶猫,下秒,方清月同他视线交汇。 小布偶上翘的嘴角消失,默不作声死瞪讲台,气鼓鼓形似河豚。 ——太好玩了。 方清月差点没压住嘴角。 两小时一晃而过。 下课铃打完,田恬这才与周公拱手告别,抹着眼慢吞吞站起,停在原地几秒,一点点往二楼教务室挪。 虽然他跟这位新来的代课老师不太对付,毕竟自己也是课代表,有损广大群众的绩点这种事,可不能做。 但是田恬百分百肯定,这位新来的老师就是在耍坏心眼。 “小气鬼,不就坐了下大腿。” 田恬侧身嘀咕,借着教务处的反光玻璃,理了理睡乱的发丝,刚伸手敲第一下门,结果门板吱呀呀移开。 呃……他还没想好开场白。 算了,临头一刀。 等方清月听闻动静抬头,正好看见门边探进来个小脑袋,左看右看,隔空同自己对视后,瞬间鼓了脸。 他又忍不住想笑,表面还是温和有礼的代课老师:“找谁?”他最喜欢逗小朋友玩。 “……方老、老师好。” 被点名的小朋友规规矩矩鞠躬:“我是您的课代表,但因老师太好看,看入迷,忘了答到。” “所以亲爱的代课老师——” 前两个字咬得极重,田恬抬头甜甜一笑:“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重点……” 方清月气定神闲:“我是小人。”他特意补充:“尤其讨厌被陌生人接触的小人。” 修长五指轻拍大腿,无声胜有声。 欣赏小朋友瞬间垮掉的脸,年近三十的男人难得愉悦。 欺负小猫咪,还真会上瘾。 第5章 剩下的话卡在半嗓,田恬眼一翻差点背过气,尊老品德无影无踪,现在他只想冲上前,撕破方清月温润如玉的假象。 来之前田恬已恶补完帖子,面前人虽为商圈新贵,同时兼任客座教授,更为荣誉校友,活生生的小说主角。 可惜了,腿不能走路。 善良小恬不与他计较。 “哪里的话,方老师,我这不是没站稳嘛,咱们怎么能算陌生人呢,我是你亲亲课代表呀。” 一句话四个音,嗲得比肠子绕。 方清月收回视线,合上摊在面前的学生档案,却最先注意到田恬裸露在外的小腿。 可能是他们舞蹈生的要求,肌肤不见一根毛发,光洁如理石,薄肌线条分明,又绝无表面柔弱。 办公室的窗帘未拉严,夕阳透在他身上,打上层暖色金光,纯黑短裤刚好压住他膝盖。 方清月的喉咙发干,他抬手抿了口凉透的茶:“嗯。” 嗯?? 这人怎么一肚子坏水! 田恬良心消磨殆尽,他深吸又重重呼气,念及背负全班期末是否及格的重任,磨磨蹭蹭向前,手压在桌面上。 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一肚子坏水的方老师抽出文件夹,摊开翻看几眼后递给田恬。 “身为老师的亲亲课代表,肯定会分忧解难,你上课补足了精神,批改课程论文不在话下。” 一字一句,字字珠玑,方清月笑意盈盈,让田恬找不到能挑出错,或拒绝帮忙的点。 早知是这结果,他就不承认自己是课代表,改天让昭昭过来假装一下,反正他学生会长的身份,走到哪都吃香。 哎,流年不利啊。 方清月见他一脸不情愿,还以为这孩子随手一扔不管,没想人老老实实坐下讨了杆笔,对着评分细则开始忙活。 也好,他也可以集中精神工作。 但方清月屏幕上的全英文献,过了三分钟还定格在第四页。 “啊,对了老师。” 正当方清月愣神,低头的男生忽然开口,粉色发丝在空中旋出弧,又轻飘飘贴在侧脸,眼里水光看得人心软。 “虽然只是选修课,”后面三个字咬牙切齿,田恬死盯方教授的脸,“但我觉得还是要遵守回避制度。” 方清月回神,下意识切掉小窗,他接过田恬递来的纸,刚看清上面字迹。 椅子拖动声刺耳,不等方清月叫住人,粉头发的小孩抄起课本跑出去,连句道别的话都无。 作业纸背面,红笔写出来的字龙飞凤舞,颤巍巍如枝头待放的花。 “亲爱的方大教授,为保证我的人身安全,等您能控制住如狼似虎的目光,我再来同您一起办公。” 第6章 话语末尾,留下类似哭脸的表情。 “……” 方清月微动右手,屏幕设成待机,借黑漆漆的显示器,打量脸上此刻的神色。 不同于先前沉稳,眼角似乎都带着笑,明晃晃掩不住。 这太不像他。 方清月意识到这点,心中一惊,想要平复心情回到先前处变不惊的模样。 就算他喝干净杯中凉透的茶,想起田恬离开前,带了水光的怒视。 怕得要死,又张牙舞爪跳脚。 不是小猫咪还是什么? / 教学楼不远处的凉亭。 柳昭夕上下滑动消息,在一次又一次空白通知里,他眉头微蹙。刚拿起给田恬买的菠萝汁,就见一粉毛急吼吼冲出教学楼。 隔几米打量田恬,确定他身上的衣服还算整洁,柳昭夕这才抬脚。 谁知小粉毛先一步发现他存在,几乎是一蹦三尺高地冲过来,柳昭夕最后那点不愉快也消失,还没等他开口。 “昭昭!有变态!!” 仿佛看到救星,田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小炮弹一样射进柳昭夕怀里。 “谁?” “新来的那个……” 话说一半,田恬卡壳,看着昭昭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他有些犹豫。 如果他跟往常一样教训色眯眯的坏蛋,但对方是老师,被记过了怎么办? 田恬打退堂鼓,即便柳昭夕再三强调他的安危才是首要,可他也不想让那张堪称完美的履历留下任何污点。 人家跟他这种混吃等死的小废物不同,昭昭可是要申请国外学校的。 算了。 小粉毛亲亲热热靠过来,要是变态方想做什么,大不了他踢人家大基.基。 柳昭夕眯眼:“小恬?” 毛绒绒的脑袋在他怀里乱蹭,田恬的双脚并拢搭在柳昭夕身后,下巴抵住人清瘦外突的一字锁骨,坏心眼子地磨了磨。 见对方只是无奈看着他,还以为会得到举高高的田恬瞬间不开心,眼神故意装得恶狠,前后晃荡腰身。 “昭昭昭昭昭昭!” 撒起娇的田恬烦不死人不偿命,被他呼吸搞得心猿意马,柳昭夕只得手臂用力往上掂了掂他。 若是有人从旁边经过,便会看到凉亭两道身影交叠,戴黑框眼镜的男生喉结滚动,表情看起来有些无奈,可手指不老实下移,直到托住粉发男生的臀。 就跟抱小孩似的。 至于粉头发的男生,瞥见石桌上的冰镇菠萝汁,伸长手臂去够,结果半天没碰到边,裸粉色的五指团成拳敲着黑框眼镜男生的背,嘴巴瘪得都成了小鸭子。 “你欺负我。” 柳昭夕气得想笑:“少恶人告状。” 话说如此,他还是放下来回挣扎的田恬,看着人深吸一口饮料,舒服得直眯起眼。 见此,近一小时的等待,也值了。 他向前牵住田恬的手,习惯性走在靠车道那侧:“今晚想吃什么?” 向来热衷于抢答的男生沉默,脸颊微鼓,眼神透出困惑:“总感觉忘了一件事。” “嗯?” “……算了,你没提醒我,应该就不是大事。” 柳昭夕无奈:“田小恬同学。” 对方笑嘻嘻地贴来,柳昭夕得一冰凉而甜蜜的吻:“在呢。” “自己的事要上心。” 又是一吻,柳昭夕低头,含住那杯冰镇饮料的吸管:“我不能时时刻刻盯着你。” “你能。”田恬满不在乎,他看向自己竹马永远温和的脸:“我有昭昭。” “而且,昭昭永远不会离开我。” 第6章 本以为会得到对方附和,可接连三秒的沉默,令田恬的步速放缓,最后站在原地,盯住柳昭夕的背影不吭声。 胳膊拽了几下都没拽动,柳昭夕意有所觉无奈转身,对上田恬如小河豚般鼓起的脸。 “小恬同学。” “昭昭你讨厌我了吗?” “又胡说。” 后腰落了巴掌,力度堪比春风,可似乎对这个回答极其不满,田恬眼底浮出的雾气水朦,那双眼睛委屈巴巴看来时,柳昭夕立马举双手投降。 再拿他没法,自己惹哭的自行解决,柳昭夕弯腰捧住了田恬的脸。 温热、细腻,就像捧着一朵刚绽放的花,手感令他失去力度,等人吃痛惊呼,他才恍然回过神。 “你还说你不讨厌我!” 田恬哪里受过这委屈,脚踏两条船刚有个苗头,就被人连船桨都踹烂。 遇上坐轮椅还色色的教授,虽然长得还行,但想一口吞田恬的眼神,估计会让他做好几天的噩梦。 现在连最疼他的昭昭,也开始打马虎眼,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想到未来他孤苦伶仃坐在养老院晒太阳,旁边都是花枝招展的大爷大妈。 田恬悲上心头,饮料啪一声拍回柳昭夕怀里,挣开对方慌忙伸来的手,腿一迈踩上花坛边的高台。 “柳昭夕,你!” 你了半天也没憋出来下句,田恬又不想输掉气势:“你不跟我好。” 听他义正言辞的倒打一耙,柳昭夕哭笑不得:“小祖宗,我哪不跟你好?” “你不记得我的事。” 耍起小脾气的田恬完全不讲理,手揣兜扬起下巴,即便双腿因花开始泛红也不在意。 第7章 他不在意,柳昭夕心疼得要死,刚想将人拦腰抱下来,结果不省心的小孩又往花坛里面钻。 田恬对花粉过敏,这一进去,半夜双腿肯定又红又肿,柳昭夕也是怒急攻心,伸长胳膊一巴掌拍在对方屁股。 “胡闹什么!我还得去记你与那些情人上床约会时间吗?!” 看着完全吓傻的田恬,柳昭夕头痛揉眉,巴掌变成空心,不轻不重揉着田恬后腰往下的部位。 “听话,出来。” “……” 如小猫被人类提住后脖颈,田恬默不作声,任由柳昭夕拉他到马路边。 气氛忽然尴尬。 田恬的双手背在身后,脚尖来回磨蹭,偷偷瞄了眼柳昭夕。见他摘下眼镜揉山根,田恬腰一塌、头一歪,嬉皮笑脸靠过来。 “生气啦?” “没有。” “可你都不牵着我,还夺走了我的饮料,见我往花坛冲也不拦着我,又痒又肿好难受。” 一见柳昭夕态度服软,田恬立马蹬鼻子上脸,说到最后翘起脚,腿伸在人面前。 “痒死了。” 腿边贴来冰凉,缓和不少痛感,看着蹲下的柳昭夕,田恬偏头:“昭昭,我没有。” 生怕对方不信他,紧接补充:“我没有跟他们有更进一步的关系……”对上柳昭夕瞬间阴沉的脸,田恬最后一个字音拐出来十八个弯。 他伸手比划噶脖动作:“骗人我切腹自尽。” “那你为什么抹脖子。” “这样比较有美感。” 柳昭夕懒得理他,原本去食堂也变成去医务室拿药,一番折腾下来,田恬反而饿过了头,最后还是敲定回咖啡馆点些意面。 半路田恬又作妖。 “昭昭,腿疼。” 正单手回消息的柳昭夕听闻,忙下移视线望去,田恬的小腿被药膏涂成了小花猪,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再配上先前因为痒哭红的鼻尖,还真像一只粉色小猪。 “不背。” 话虽如此,柳昭夕先一步锁死手机揣兜里,往前半步蹲下身,感受身后压来的重量,他不由得掂了掂。 结果一小流氓趴到他耳边哈气:“昭昭,你还是这么翘,要不今晚嗷!!你干嘛柳昭夕!”屁.股火辣辣得疼,小流氓的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我说过什么?” “……” “田恬。” 威胁意味渐浓,生怕再被柳昭夕在大庭广众之下揍屁.股,田恬老老实实重复:“在没玩够之前,不许碰柳昭夕一根毫毛。” “那你玩够了?” 田恬偏头想想,柳昭夕头冒青筋,结果背上的小花猪忽然哀嚎,吓得人差点没把他扔出去。 “我想起来了,鸽子!我放了喻江鸽子!” 他挣扎着从柳昭夕背上下来,也顾不得吃晚饭,看了眼快到八的时针,急吼吼就要往音乐学院那边赶。 柳昭夕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不许夜不归宿。” “我用我的童贞担保!”田恬挺直腰背跺脚敬礼,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柳昭夕沉默片刻反问。 “你还有这种东西?” 田恬做了个鬼脸。 看着人脚底如按了风火轮往前冲,哪里还有刚才黏糊糊撒娇的劲儿,柳昭夕按了下胳膊,掏出手机回复堂哥柳相旬的短信。 [不去了。] [?] [有浪蹄子勾他。] 那头没了动静,似乎也在消化稳重如玉石的柳昭夕,竟会说出这个字眼。 正当柳昭夕准备收起手机,柳相旬打来电话:“你还看不住?这不像你啊,自以为是的大学霸。” 男人好像在宴会,酒杯的碰撞声清晰,隐隐传来几声柳总,他摆摆手独自走到角落,颀长身子靠在露台,食指下拉过于束缚他的领带。 “哪个?恬恬前些天还跟学体育的打得火热,这一会儿又被谁缠上了?” 听着通讯那头的回应,柳相旬嗯了声,活动几下酸胀的肩膀后:“喻家的小儿子,学钢琴?恬恬什么时候好这口。” 他仰头,望向被霓虹灯照得半边亮的天,随意搭在栏杆的手腕垂落,又用拇指一根根按压其余手指的关节处。 几番往返,柳相旬眉眼越来越沉,在听到田恬差点脚踏两条船时,男人一声冷笑。 “再不好好教育,改天都能从坐台少爷那里捞他,这周带人回家,我得好好管教下。” 柳相旬啧声。 通讯切断,柳昭夕慢悠悠转身往回走,可心底腾起的愉悦,缓缓显露在他嘴角。 柳相旬的管教,那可称得上香.艳。 第7章 音乐学院别称肝帝学院。 如名,八点半的教学楼依旧灯火通明,索性各个区域隔音较差,田恬才得以顺利摸到了钢琴教室,结果对着足有几十个一模一样的门板发愁。 怪了,先前记得就是这里啊? 田恬摸不着头脑,他沿着走廊慢慢往前走,好在各教室门口都有窗户,每经过一个他都靠过去瞅瞅。 聚精会神的田恬,自然未察觉身后跟了人,各种音符掩盖住对方脚步,他旁若无人去下一个区域时,耳侧有阵风袭来。 田恬浑身汗毛倒竖,一口气半天喘不上来,抓住栏杆的手软得如面条,讲话都变成了颤音。 “谁、谁啊?” 第8章 眼见人状态不对,那人赶忙拍手唤醒楼梯间的声控灯,冷白光落下,伴随着无奈叹气:“怎么还这么小胆。” “……喻、喻江?”田恬牙齿上下打着寒颤,咯咯声入耳格外清晰,这才意识他真吓到了,喻江忙放下东西抱住田恬的肩膀。 “除了我还能是谁。” 脸被一双长而直的手捧住,对方拇指轻轻按在田恬鼻尖,入手满是冰凉。 喻江心疼又懊恼,早知道他胆子还没黄豆大,自己早在他进教学楼时就喊住他。 长时间的安静,楼梯间的声控灯又骤然暗下,田恬黑密睫毛略微湿润,粉发自额头两边垂下,略微有些肉的唇被贝齿咬住,在表面留下小小齿痕。 喻江喉咙一紧。 愣神间,楼梯间被黑暗吞噬,只有天井对面教室散发的微光,大如豆粒照不到两人的怀抱里。 “恬恬?” 他的拇指缓缓向下,准确无误按在了那瓣柔软,还带有因受惊的水润,不难想象是什么味道。 借着周围浮动的暑气,以及楼下不知疲倦的蝉鸣,喻江如受了蛊惑,灭灯前田恬那宛若人偶般精致的脸,令他心痒难耐。 随着他不断靠近,喻江闻到勾得他心猿意马的青苹果香气。 真的…… 好想咬啊。 喻江的背,弯得极低。他另一只手缓缓下移,扶住了怀中人的腰,感受对方紧绷又具有弹性的劲瘦,他仿佛在摸梦寐以求的演奏乐器。 现在的田恬,是他的。 无数人爱慕追捧的男生,现在就在他怀里,被自己抱着。 这个认知自脑海中浮现的刹那,他甚至忘掉等田恬找他的苦闷,满胸腔泛起的甜蜜让喻江晕了头脑,他的眼神逐渐迷离。 似乎察觉喻江的异样,原本乖乖靠墙站着的田恬敛眉,借着对面教室的光线,他看清男生紧闭、睫毛却不安颤抖的眼。 田恬见多了这姿态,所以他瞬间没了兴趣,即便表面敷衍着跟人接吻,可目光落向楼梯口,那里立了道影子,一动不动,也不知看了多久。 哪来的偷窥狂,喜欢看别人接吻? 他眯起眼,反手扣住喻江的后脑勺,抓猫一样虎口卡在男生后颈,感受喻江哆嗦着压过来,挑衅视线随之落去。 谁知那道身影根本不为所动。 怪人。 田恬收回视线,应付喻江忽然加重的吻,这小子抽哪门子疯?他蹙眉,结果还没开口,倒是喻江用下牙咬住他的唇嘀咕:“你不专心。” 男生呼吸搞得田恬脖颈发痒,他一笑,伸出舌尖抵住了喻江的牙,在对方浑身发抖时又猛地撤离,后仰脑袋眯起眼,笑得格外蛊人。 “怎么,你小狗啊,还咬人。” 本来,田恬也只是随口一说,以为对这位清高的钢琴天才,用狗来跟他做对比就有点羞辱人的意思,田恬也做好道歉的准备,谁知耳畔的呼吸声温热。 紧接着。 “汪。” 喻江低头,鼻尖轻轻埋在田恬锁骨上方,那里有一颗不起眼的小痣,被吻住时会因温差而变成深红,随着田恬的呼吸一起一伏,看得喻江眼热。 晚上温度稍低,可还是闷热,田恬后脑勺抵住冰凉墙面,食指缠住喻江的发丝绕圈,垂眼看向楼梯口,那儿空无一人。 埋在他脖颈的喻小狗抬头,鼻尖蹭过田恬微凉脸庞,被青年散发的气息爽得尾椎骨酥麻,却还强撑住身子,握住田恬垂落的手。 对方视线落在他脸上,混合着对面教室的灯,喻江都能看清田恬如蜜桃般的唇泛起的水光,尽管知道他看谁都多情,可喻江依旧放任自己沉沦。 “不害怕了?” 为了定神,喻江刻意转移话题,果然成功让面前男生鼓起脸,嘴角一咧露出虎牙:“谁怕了。” 喻江笑而不语,牵住田恬的手缓步上楼,黑西裤垂感如雾,动作间他的腿更显修长,无论何时都挺直的薄背,让田恬一时晃眼。 有时候田恬在想,喻江看上了他什么?坦白说,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好人,自私任性、喜欢逃避、讨厌比自己差的人忽然得到比他还多的关注…… 总而言之,除了这张脸,田恬找不到能与喻江相配比的地方。 两人来到琴房。 “今晚这只有我们。” 喻江单手抬起琴盖,意识到用词暧昧,他轻咳转移话题。 “先教你最基础的指法,在单独加练期末考试曲,虽然有些难,不过对喜欢钢琴的小恬来说,肯定小菜一碟。” 慌乱间,喻江的手指不小心触到琴键,骤然响起的沉重闷声,让他呼吸略微混乱,抬眼望向身边男生,却撞入田恬含笑的眼。 琴房外的夜景,算得上w大最具盛名的情侣约会地,却抵不过田恬一笑。 尤其当他专注看过来时,连在国家级独奏音乐会都不紧张的喻江,头一次忘掉呼吸,手腕抬起,想触碰面前男生如艳玫的脸,却堪堪悬在半空。 他不敢。 田恬好像很讨厌别人碰他。 喻江不想两人的关系还没进展,又像他舍友那样,先一步被田恬判...... “你怎么不摸我呀?” 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声音清亮,撒起娇来如落在芭蕉的夏雨,听的人错乱了呼吸。 田恬前倾身子,扬起白细下巴,薄唇微红,勾起时如打翻的烂熟紫提。他靠来,喻江就这么捧住了他的小朋友。 第9章 “我喜欢你摸我的脸,小喻。” 温热呼吸落在喻江的手腕。 男生颤了手。 第8章 琴房空气很闷。 风扇吱呀呀扭转,带起来的都是热风,吹在两人相贴的肌肤,一滴汗顺着喻江下巴滑落,没入他洁白的衣领。 田恬后仰头,盯住老旧天花板,窗外有树枝透来,郁郁葱葱,挡住两道交叠的身影。 看着喻江鼓起的嘴,还有被汗水打湿的刘海,以及因呼吸不畅微红的脸。 “好了,”田恬顺势推开喻江,忽略男生眼底的不安,“在这做这种事,你不怕被你师父追着打?” “他又不知道。” 喻江的嗓音发哑,他起身取来包里的漱口水,吐在房间洗手池,抽出张纸巾按住嘴角,身子靠在瓷边望着钢琴旁的男生。 “这间琴房只有我有钥匙。” “哦,这么说来,是你的专属?” “也可以这么讲。” “怪不得我一提你就答应。”田恬笑了下,眉梢神情痞气:“你还挺听话。” 喻江低头,回避问题:“我以为你忘记了跟我的约定。” 听他这么说,田恬有些心虚,可他擦干净身体,冲男生微笑。 “哪能呢,我最喜欢你了。” 喻江心底一颤。 他抬眼,琴凳旁的田恬刚好起身,双臂抬高舒缓筋骨,正好露出一小截白得晃眼的腰。 对方像没察觉,抬起小臂按住黑白琴键,几个音节落后,又侧目朝喻江一笑。 目光灼灼,如半树梨花开。 喻江某个部位,发痒。他伸手,关节抵住喉咙轻咳,却不肯移开落在田恬身上的目光。 半响。 “真的?” 本想再次听田恬重复,可男生注意力早已不在他,田恬拿来喻江摆好的琴谱,眼见即将翻到他准备的惊喜时—— “你先前说,不喜欢我端着!” 用力过大,喻江差点破音,见田恬落来的目光错愕,他胸口微微起伏。 “那我现在......这样,你喜欢吗?” 没有人愿意主动提掉面子的事。 更何况年少成名、万众瞩目的钢琴界新星。当初田恬半开玩笑提出要求,他没想着喻江会同意。 男生当时还穿着独奏的礼服,怀抱乐迷送的花,听到要求后脸上错愕的神情,田恬现在还记得。 后台灯光影绰。 旁人的脚步声隔了厚重幕布,轻如蚂蚁从米粒上走过,喻江的腰板永远挺得笔直,可在田恬以为他不会答应,正准备转身离开时。 男生向前,单手勾住领结,长睫垂落,那束花散在两人脚边。田恬看人缓缓抿嘴,后退半步蹲下,露出包裹住脚踝的纯黑长袜。 “可以吗?” 喻江声音干涩,可他的手比询问先一步动作,搭在抽绳样式松紧带上,隔着单薄的布料,都能感受到身体热气,正源源不断冲击着指尖。 他昏了头。 可田恬没有当众出演活春宫的兴趣,他侧了半个身子,躲开喻江向下的手,语气故作冷静:“让你做还真做啊,喻大才子这么听话的吗?” 姿态过于伤人,喻江手指砸地,厚重地毯无声,他猛地抬头,刚好撞进田恬的视线。 如果问喻江,他对于美的定义,不是干净的黑白按键,而是田恬每一次看向他的眼睛。 明晃晃的透亮,带着数不清的任性,却还是天使般干净不夹杂任何情欲的面容,这两种反差同时出现在田恬身上,勾起男人最原始的冲动。 喻江同为男性,这种做好准备又被单方面制止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可他没有立场反驳,只能顺着田恬的力度起身,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对着男生微笑:“没想到你也会是胆小鬼。” 田恬胆不胆小,也就剩柳昭夕知道,不过今晚的分秒,都归属于了喻江自己。他巴不得让人关系更进一步,打定注意无论田恬说什么,他都会尽力满足。 “快十点,我要回去睡觉了。” 冷不丁的一句,令喻江大脑短路片刻,呆呆看向以及从钢琴旁起身,走到琴房半道的男生背影。 “等一下......” 嘴巴比脑子的反应更快,喻江脱口而出,在田恬侧目望来,却不知找何话题留住他,沉默半晌。 田恬挥手:“拜。” 铝合金关门的声音,跟剧院后台的塑料门不同。 喻江垂眼,手点住白键,一直等寂寞尾音消散,才收手坐在琴前发呆。 热度不再,徒留丝丝缕缕淡香。 他形容不出来。 这种被热烈阳光烘烤后,依旧挺拔招摇的香气,曾在无数个月夜中,将喻江折磨到眼睫被泪水压弯,对着田恬穿过的外套,一次又一次的亵神。 喻江双手捂住脸,他压不住对田恬的爱意。已经化作实物,几乎冲破紧绷布料,祈求神转身,回应他无望的爱。 在与田恬相处中,众人以为钢琴天才为主导者,却不知掌握主动权的永远是那位粉发男生。 “还真是……” 琴音伴随呼吸落下,喻江头抵住放下的琴盖,他捂住唇。 寂寞隔靴搔痒,食指压住唇角,关节微微用力,却找不到田恬带给他的感觉,徒增满身寂寞。 剩下的,隔了门,田恬听不清。 第10章 他后脑勺抵住门框,手在兜里摸出颗薄荷奶糖,含在嘴里感受甜凉的气息慢慢扩散,最后滑过了喉咙。 可还是有种莫名烦躁。 田恬深呼吸,攥紧运动手环,停顿几秒松开,绷带弹在皮肤的声音闷顿,让他联想到喻江的呼吸。 他以手撑头,拇指按住太阳穴,几次深呼吸都评定不了内心慌乱:喻江真的为他咬了。 那个视所有人为空气,人生除了练琴便是竞赛的钢琴天才喻江,竟然也会半蹲,做这种腌臜之事? 骗人的吧。 田恬目光迷离,盯住惨白天花板,小拇指轻轻重重挤压手心,再一次呼吸后转身,头也不回往宿舍方向跑。 他现在,必须立刻见到柳昭夕。 然后才能知道,这种压抑在喉咙翻涌的恶心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惜,田恬行动快了一秒。 如果他有心,稍微回头看向琴房窗边,会发觉静止窗帘晃动,人影一晃而过。 第9章 田恬踩着十点的门禁进了宿舍楼。 上楼时有几个人跟他打招呼,他来不及回应窜到三楼,撞开靠近消防柜的门,随之喊出来:“昭昭!” 宿舍空空荡荡,洗漱间门倒关着,水声隐约传来,田恬探头探脑:“你在洗澡吗?” 隔了水声,听不真切,他换上柳昭夕的备用拖鞋凑过去,大大咧咧按下门把手。 一股热气打在他脸上,带着湿湿热热的雾气,田恬下意识眯眼:“昭昭?” “怎么现在过来了。” 听着人讲话,田恬抹去睫毛上水汽,也不看冲沐浴乳的柳昭夕,卫浴间的门覆了水锈,他刚想试试能否蹭下印记,却被另一只潮湿的手握住。 “又乱碰东西,就不怕过敏?” 田恬抬头,谁知迎面落来水流,虽然出水口被柳昭夕调到最小,可田恬从未在他这受过此待遇,愤怒脱口而出。 “你有毛病——” 最后一个吧字还没出,田恬嘴巴嘟成小鸡,柳昭夕的食指与拇指扣住他侧脸,算不上疼,可姿势也够羞人的。 还没等田恬质问。 “又去见谁了,满身狐骚味。” 音量不太,配合水声,听不真切。 下巴被柳昭夕的中指抵住抬高,也不知怎么,对方力气大得出奇,手指笔直硌人。田恬挣脱不开,只能含糊着嗓子喊了声昭昭。 狐媚子。 很难从柳昭夕口中听到这词,田恬望向从开始就一直冷笑的男人,水汽给人朦上光,他眉眼似乎没了开始冷漠,可落在田恬脸上的视线依旧淡淡。 上次见到柳昭夕这神情,还是被他逮到自己跟柳家表哥差点越界,虽然也是别人先主动,他没来得及避开。 田恬开始乱想,没等他找到合适借口,对方已经松开手,头顶了块毛巾出去,顺便抛下句话。 “洗干净再来上床。” “我不跟你一起睡,我回宿舍......” 后半句还没说完,田恬就被关门声锁了音量,他想没事找事,扭头见置物架叠好了换洗衣物,最上方是一次性小裤裤。 “......” 昭昭他怎么备得如此齐全? 田恬咂嘴,完全忘记自己先前总因没换洗衣服,三番两次拒绝柳昭夕留宿请求,大半夜屁颠屁颠回自己宿舍。 之前的水汽氤氲,田恬静静站在浴室,空气中似乎还残留了柳昭夕身上的味道。很难形容为何种感觉,反倒压得他呼吸困难。 他伸向窗户的手收回,停顿几秒落在花洒开关,热水下来的一瞬,洗手间的门被人从外拧开,柳昭夕放回毛巾顺势抬头,对上傻乎乎站在水中的田恬。 他蹙眉:“这是你新的洗澡方式?” “啊?”田恬顺着他目光低头,对上被水打湿贴在身上的短裤,正顺着小腿下滑,滴在宿舍老旧菱形地板。 “不是呀昭昭。”粉发男生抬脚,又对他一笑,“刚才想事情,没留神水拧开了......” 田恬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抵不过柳昭夕的注视,默默闭上嘴巴,别过身抬手脱去短袖,刚想换掉裤子时,却反应过来柳昭夕还站在门口看着。 倘若平常,他肯定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可由于方才同喻江过于亲密,保不准对方会留下印记。 联想到先前后腰处隐约传来的疼痛,田恬又猛地抬手捂住那块肌肤,转身望向手指抵住下巴的柳昭夕。 对方也不讲话,就这么静静看着田恬动作。 眼底雾气沉沉,做事令人费解他心思,外加宿舍浴室老旧,先前的水汽还在盘旋在空中,氤氲开了柳昭夕的眼底即将流露的情绪。 无声胜有声,田恬也不确定柳昭夕是否察觉到异样,几乎半撒娇去推门口男生:“大家都是男的,没有好看的。” 与他稍微有些凉的手指不同,柳昭夕身体温度常年比他高,更不用说在刚洗完澡的环境下,烫得田恬手指蜷缩,又低头让刘海遮住他眉心,似乎就逃避开柳昭夕审视的视线。 “怎么,上次还吵着闹着要我给你搓背,今天就跟大姑娘一样害羞。” 柳昭夕开口,声音淡淡。 神情似乎与先前无恙,不过田恬还是敏锐察觉出他眼底的酝酿的小小风暴。 “等下等下,等我洗一半——” 面对冷脸的柳昭夕,他几乎没有任何能力反抗。 第11章 向来温柔对田恬百般宠溺的人生气,田恬觉得茫然的同时,更多的还是下意识服从。 就像现在这样。 “那你轻一点。” 雾气忽上忽下,柳昭夕眯眼,看着伸到面前的澡巾。 由于专门给田恬准备的,所以上面毫无水汽,干裂得就如他看见那块红痕的心。可这是田恬啊,柳昭夕提不起丁点力气责备他。 正是这种毫无身份的在意,看起来格外的可笑与不值一提。于此,柳昭夕失了手中力度,下滑瞬间,面前弓起的背挺得笔直,伴随田恬嗷一下嚎叫,巴掌啪得落在柳昭夕胳膊。 “疼疼疼,你干嘛干嘛!” 澡巾搓过的地方如掉层皮般火辣,田恬龇牙倒抽冷气,难以置信看着半举手的柳昭夕:“好痛。” “水热不热?” 柳昭夕答非所问,抽手放下澡巾,盯着站在花洒下委屈的田恬:“以后别乱折腾,天气凉了,随便露出点地方,着凉感冒我可不管你。” “哪有,我还没说过敏的腿。” 听出柳昭夕弦外之音,不敢说出实情的田恬装聋作哑,企图蒙混过关。 “草坪的腿还痒,你帮我抹药。”打量对方似笑非笑的脸,田恬难得怂,他转过身扑了点水在后背:“真凶,四眼大魔王。” 讲坏话还忘记掩盖音量,听得柳昭夕声音里气中带笑。 “一个人嘀嘀咕咕什么,大声点。” 水流下的男生侧侧身,依旧拒绝用正面对准柳昭夕,可赤.裸实无威慑力,田恬哼哼唧唧半天讲不出来半个字。 看人窘得都要红成虾米,柳昭夕也懒得再去闹,准备离开前他目光落在放置衣服的架子,顺手将东西拿起,又带上了门。 不听话而且嘴硬的孩子,就是要给点教训。 第10章 至于柳昭夕不厚道的行为,田恬那是一秒都没看见。他还低头搓身子,等冲干泡沫扭头对上空无一物的置物架。 以为自己眼花,田恬反手拧开水龙头冲冲脸,再次望过去。 依旧空荡。 “......” 这么坏的也就柳昭夕。 趁着人洗澡偷衣服的坏东西。 田恬气得像直哼哼的小猪,可他找遍浴室都不见遮挡物,觉得手捂下面过于窘迫,正巧目光落在还在滴水的搓澡巾。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么办了。”田恬喃喃,捏紧拳头做好心理准备,才深呼吸拉开紧闭房门。 即便穿的着实不太体面,生气小猪还住摆足架势,长腿一迈叉腰站在房间正中央,清清嗓子刚想发威,却在听见一道低沉而缓的声线,如被捏住嘴巴的鸭子嘘声。 然后他默默转身,刚想冲回卫浴,结果听闻动静的柳昭夕抬头,那两片雪白白晃了他的眼。 男生一时没忍住,噗嗤笑出声,紧接扭转屏幕,摄像头对准没跑走的心虚田恬。 见到相同景象,屏幕那头的男人挑眉,举在嘴边的茶杯微顿:“田恬?” 完蛋…… 听到动静,田恬条件反射闭嘴,双手提住差点吓掉的澡巾,向来明媚的笑颜夹杂着尴尬。 他乖乖打招呼:“相旬哥。”并看向以拳抵嘴憋笑的柳昭夕,眼神凶狠。 对面男人嗯了声,随手点开投屏,屏幕等比例放大,穿着澡巾的田恬滑稽立在浴室门口,碍于他的面子想跑又不敢。整个人坐立难安,哪还有先前顽劣劲头。 “怕我?” 男人声音轻而淡,若不仔细听,真察觉不到几乎可忽略不计的笑意。 处于神经紧绷的田恬,哪里还顾得上察言观色,他可是半果站在古板又严肃的柳相旬面前。 就算怕得声音都有些变调,田恬还是坚定摇头,抿嘴的小模样看得人直想欺负,可又怕他恼羞成怒,柳相旬悠着力度欺负人。 “怕,中秋也要回来。” 轻飘飘一句话,就这么定下国庆八天的安排,田恬不服气:“相旬哥,我有事。” “你带他回来,我让人去学校接你们。”柳相旬跟没听到般吩咐,柳昭夕察觉田恬因委屈鼓起的脸颊,简单确定时间后礼貌道别合上电脑:“生气了?” “你哥怎么还这么霸道,”田恬不满嘟嘴,从壁橱取件柳昭夕的短袖转身回卫浴间,声音隔着水声模糊,“肯定没什么好事。” 柳昭夕稍微回忆往年的中秋节,柳相旬要不让小粉毛穿将盖过腿根的短裤顶胯,要么带着猫耳塌腰。 “……” 确实有些过分。 但都爱看。 想起个别场景,柳昭夕轻咳,低头展开夏日薄被的空隙,浴室门拉开,空气染上沐浴露独有清爽。 混合田恬身上原本味道,柳昭夕微仰身子,顺势张开手臂,抱住一骨碌滚到床里侧的粉毛。 紧接田恬微凉的脚蹬来,踩住柳昭夕屈起的小腿:“喂,你讲话。” “说什么?” 短袖宽大,下摆堪堪盖住人胯骨,鼓起的弧度明显,柳昭夕指甲陷入手心才克制住燥热,却控制不住作乱的手,一点点将软滑柔腻拢在指间。 就如晃动果冻,柳昭夕有节奏地上下。而只顾抨击柳相旬的专政,等田恬反应过来时,腿jia住柳昭夕的胳膊。 “……” 田恬一时沉默,放在柳昭夕身侧的手臂撑起身子,注视摘去眼镜眯眼望来的男生。他开口:“昭昭。” 第12章 男生手指收拢,表示他在听。 “别隔着衣服呀。” 那张堪称艳丽的小脸委屈,柳昭夕胸口趴过来只抱抱熊,抱抱熊的膝盖互拢,某处沉甸甸又富有弹性,渐渐硌得柳昭夕手疼。 “弹钢琴的咬过了?” 看着把自己手指当用具,白净脸上逐渐被红晕侵占的男生,柳昭夕慢条斯理收手,捏住田恬心跳处的软肉。 即便来之前,田恬做好被揉捏的心理准备,可语气这样强势的柳昭夕,他却为第一次见。 “没有哦,我不是答应过昭昭,复合前要保持干净吗?” 尤其是后两个字,咬字极清,导致田恬忘记掩饰面部神情,眼底慌乱被柳昭夕尽收眼底。 “……” “怎么啦?” 小坏蛋还一脸无辜,仰头下巴抵住男生胸口,故意压在某个点,对人弯起眼睛。 “我只有过昭昭。” 这个词很有意思,既可以表现我只跟你鼓掌过,又能展示我心里仅你。至于其他的事,田恬没有承认,柳昭夕也不能抓着不放。 说罢,互拢的膝盖分开些,柳昭夕手指微动解除布料隔阂,小坏蛋笑得更甜,一个劲黏着嗓子喊昭昭。 “最爱昭昭了。” 听着他脱口而出的告白,柳昭夕险些沦陷,不过男生保持应有的冷静,手指快速滑动几瞬息,在田恬似哭非哭的呼吸中,柳昭夕屈腿,让人滑坐。 “真的?” 田恬眼神涣散,衬得那双眼睛愈发迷离,看得柳昭夕难忍硬度,哑着嗓音道:“你跟喻江什么关系?” 闻言,田恬眼露茫然。 柳昭夕只得换了说法:“钢琴生。” “哦,他呀。”田恬想起来了,嘴巴一鼓:“坏人,没有昭昭好。” “不是情侣?” “我没有对他告白呀!昭昭怎么能这么说我!”田恬生气,使劲往后,试图用软肉打痛柳昭夕。 柳昭夕却一瞬间沉默。 整个x大,谁人不知校草与那位天之骄子相爱,当年送花门闹得风火招摇,现在当事人之一否认,还补偿性吻住柳昭夕的下巴。 “真的,我最喜欢昭昭。” 声音渐低,冰凉而软滑的胳膊勾过来,柳昭夕握住田恬的腰,低头看向陷入梦乡的男生,眼底深色沉沉。 良久,他才缓缓拉高夏凉被盖住人肩膀,调高空调温度,空出手来摁掉了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挂断一瞬间,屏幕跳转,备注的柳相旬三字浮现,又瞬间黯淡熄屏,黑暗掩盖住柳昭夕上扬的嘴角,以及捉摸不透的眉眼笑意。 第11章 越是临近放假,专业课排得越满。 自从上次同柳昭夕彻夜长谈,田恬好几天都没时间出来玩,一来二往渐渐忘掉柳相旬的命令,上完课就回宿舍躺尸。 今天难得空闲,他晃晃悠悠睡到十一点下楼,却正好见榕树底熟悉身影。喻江提了袋法式吐司,手里握住袋奶站在树荫。 田恬蹙眉顿足:“啧。”他掏出整夜未看的手机,这才发现喻江发来的数条问候消息,粗略一划全是用五线谱隐晦表达的爱意。 最早一条是半夜,田恬吐槽:“不睡觉吗?”可还要跟人学选修课钢琴,他深呼吸一口气。 似乎意有所觉,喻江抬头,对上从楼栋里笑着出来的男生,眉眼弯弯,引不少同性扭头打量,伴随或重或轻的“我草”,视线焦点的田恬挥手。 “小喻!你怎么来啦?” 注视跑来的男生,喻江淡漠的神色无踪影,他松懈笔挺的肩背,哄小孩儿似的轻了嗓音。 “没收到消息?” 收到了也懒得回,田恬摇头:“昨晚很早就睡了,没看手机。” 喻江不疑有他,点头将在手心暖热的牛奶递过去:“今天下午有空吗?” 田恬看他。 后者垂眼,空出的手握住田恬的手腕,稍低温度传来,大片斑驳的绿茵披在他肩头,田恬含住瓶口的唇微顿,继而若无其事移开眼。 “你这么问,有事也能变成没事。” 闻言,喻江一笑,指腹慢慢按了下田恬手腕尺骨,碍于来往人群,他只是停顿几秒后收手。 “下午我没课,也无需为比赛练琴,要不要出去逛逛?” 虽说是商量的语气,由于喻江自幼生长环境和性格,说出来总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味道。 田恬别开视线,收敛眼底的冷漠。 “去哪?” 面前男生仰起脸,眉眼弯弯,丹凤眼底清澈,映出自身影子,喻江瞬间无措,差点掉了装吐司的袋子。 他知道田恬好看。 可这样着实令他呼吸卡顿,反手贴住脸试图降温,一缕香气顺着手背直钻鼻腔——田恬的味道。 本应该是冷调的香气,硬生生体温烘成暖软,混合甜牛奶的淡淡味道,令喻江软了腰肢,控制不住朝着人靠近。 “听你的。” 田恬挑眉,刚想开口,眼角余光却瞥见一道熟悉身影,对方正握着手机低声交谈什么,趁着柳昭夕望过来的前一瞬,他拔腿就往树后绕。 “小恬?” 喻江自然捕捉到田恬变脸的一瞬,他顺人视线望去,一批刚下课的学生提着饭从中间隔开两旁人群,并无看出任何异样。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第13章 田恬拿着牛奶瓶往另一条路冲,还有什么比前几天说与人无关,下一秒就拿着对方送来的牛奶大喝特喝。 打脸都不兴这么快的。 好在喻江见田恬离开,还以为自己方才忽略他感受,才惹得人耍小性子,忙追到田恬进去的情人林里。 树林叶茂,两人还没几步距离,喧嚣声削弱大半。一直听不到动静,田恬这才扭头,对上跟从后面跟来的喻江。 “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转变态度,使喻江有半秒卡壳,他无措看向前些天还跟他做混账事的男生,放低了姿态轻哄,哪还有先前冷静自持的模样。 恰巧,田恬喜欢的就是喻江身上冷傲劲,等人服软了,就觉得百般无聊。 “出去逛逛。” 第一次谈恋爱的世家公子,并不知如何处理喜爱之人的不耐烦,偏偏选择最错误的选项。 “顺便给你买几身衣服。”喻江往前靠靠,见四下无人,抬手用拇指擦去田恬的奶胡子:“月底降温。” 田恬没出声,他盯着喻江眼睛,在对方被他看得手足无措,才忽然勾嘴一笑,点头答应下来。 不等喻江开心—— “你觉得我的衣服破,配不上尊贵的钢琴少爷,所以才要带我去买衣服?” 此言一出,惊得喻江不轻。 他不知道哪句话或者哪个眼神,让田恬产生如此荒唐的揣测,外加喻江毫无哄人经验,年轻矜贵的钢琴才子,此刻如犯错的孩子,呆愣愣杵在原地。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为什么要批判我的穿衣风格?” 田恬心里本就有火,此刻更是寸步不让,他随手将玻璃瓶放在树墩桌,抱臂望向舌头都要打结的男生,眼底腾起一丝恶意的嘲弄。 “我的短衣短裤,是配不上大钢琴家的独奏场合吗?”田恬微笑,额前碎发被林风吹开,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 “……” “是不是?” 他寸步不让。 田恬这些天本就烦躁,练功课上处处不称心,连他最拿手的倒踢紫金冠都做的一塌糊涂,几个看他不顺眼的男生虽没笑,可他们眼底明晃晃的嘲弄,让田恬心里憋着一股火。 他不想冲着家里人发,也不想去烦昭昭,更害怕吃人不吐骨头的柳相旬。 这种情况下,喻江还蒙着脸往他枪口撞,田恬自然将火发泄到他身上。 “你嫌弃我。” 田恬微笑,眼底冷意与嘲弄落在面前手脚僵硬的男生身上,他也知道,这就是无故迁怒。 可见喻江永远一尘不染的衣服与高高在上的神态,被柳家兄弟玩得一塌糊涂的田恬,更加讨厌这样的喻江。 就是不喜欢,就是厌倦,之前觉得喻江清冷俊美的脸,此刻也是—— “你啊……” 草木声窸窣,面前男生矮下半截,田恬膝盖一暖,驱散小树林的阴凉。 喻江屈膝半蹲,右手捂住田恬的膝盖,顺势挑高短裤腿,目光落在他近期磕碰出来的淤青上。 “我只是不知怎么去爱你,小恬。” 男生低头,略长发丝盖过他俊朗眉眼,握住人膝盖的手热得可怕。田恬脚跟一软,踉跄坐在树墩上,喻江的指腹顺势向下,扣住田恬软而凉的小腿肚。 “别抗拒我,好不好?” 他仰头,几近臣服的姿态,望向面无表情的爱人。喻家小公子第一次放下钢琴天才的架子,向缓缓翘起二郎腿的粉发男生求和。 与其说认错…… 更像求欢。 第12章 人潮来往,柳昭夕收回视线。 “没什么。” 他回复电话那头的询问:“舞蹈系比其他学院放假早,直接过来接就行……嗯,对这个还只是玩玩,恬恬没上心。” 柳昭夕抱了一摞书,换手时通话声外泄,柳相旬传来的笑声低沉:“你不管管?当年感情洁癖的柳少爷,现在都能放任他乱搞关系?稀罕。” 握住书本的手指收紧又快速松开,柳昭夕沉默片刻,回了句我不想再逼他后挂掉电话。 他快步走出数米开外,远离喧闹人群才控制不住深吸气,压下差点翻涌到喉咙的后怕。 那天的情景依旧触目惊心,时隔多年,柳昭夕还是忘不掉,从血水里捞出唇如白纸的田恬时的恐惧。 即便阳光明媚刺眼,柳昭夕却硬生生打了寒颤,压下差点失控的慌乱,他深吸口气加快步伐。 不能急,不能急。 最起码现在,还不是时候。 一阵凉风吹来。 “啵。” 小树林光线昏暗,树荫影影绰绰,尽数落在半蹲在地人的肩膀,笼罩上层朦胧。 田恬半伸着手,看吻住他指关节的喻江,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又在人抬头时收敛神色,朝人翘起嘴角:“喜欢。” 对方沉默,只是再度低头,用行动表示回答。吻很轻、软又有些痒,田恬静静看了会儿垂头的喻江,轻咳反手将人拉起示意坐在身边。 “还真亲。” 看似无意调侃,令喻江偏头,想借机端详田恬面部神情,却被人一笑晃花了眼睛。 他呆愣:“不是你想要吗?” 田恬来劲,上半身对着喻江,丹凤眼如月下流光的浅水湾:“我说什么都听啊。” 第14章 “……” 喻江沉默,自幼生长的环境令他极不擅长面对田恬堪称孟浪的调戏,又生怕自己的闷钝使人不理他,常年弹钢琴的手轻轻扣住身侧男生的手指。 而后者靠过来,身上香气淡淡,混合了阳光味道,让喻江脸颊温度不断攀升,最后连眼眶都有些发热。 “嗯。” ——别靠这么近。 喻江极力克制住想要大喘气的心,他目不转睛盯住田恬的五官,一缕发丝自他额头滑落,微微遮盖住眉梢。 “好听话,小喻。” 粉色柔软发丝垂在耳侧,喻江脸涨得通红,他视线早慌乱不知落向何处,又不肯抽开被田恬反握的手。 ——他快要承受不住了。 眼前光芒完全暗沉,喻江颤抖着闭眼,松懈紧抿的双唇,想要承接来自田恬的爱意时,耳侧回荡一声轻笑。 “小喻。” 倘若,喻江此刻睁开眼,便会近距离察觉田恬带笑的面容下,若寒冰三尺的眼底。 “你的脸好红。”呼出的气息湿润,又轻飘飘落在喻江鼻尖,与田恬软和声音截然不同的,是他逐渐冷漠的面容。 原来,世家公子也不过这般模样。 还不如先前体育生直白爽朗。 那人叫什么来着? 不记得了。 田恬左手搭在喻江肩膀,指尖在人发尾绕圈,轻轻下拉强迫喻江抬头,脸上笑容明晃。 “你有多喜欢我?” 喻江生性温润,不擅长直白描述,可不想让田恬眼中光芒消失,他试探性前倾身子,甚至能感受到对面的热意。 “很、很喜欢。” 话音刚落,令人心痒的轻笑中,喻江的鼻尖被亲密蹭过,他来不及反应,唇瓣压来柔软,田恬抵住了他嘴角。 又一触即离。 不等喻江吮吸回味,压住手腕的热意抽离,对上面前人弯起的眼睛。 “要去哪?” 男生拍拍裤子起身,双手插兜侧目忘来,风鼓起他衣摆,一晃而过难得窥见的后腰。 喻江有幸触碰过几次。 劲瘦、有力,附带一层薄薄肌肉,可并非过度夸张的力量,硬生生逼得他站不稳身子,险些半跪在独奏会后台。 “去……” 喻江恍惚,声音卡壳,他缓和神智补充:“买几件衣服,不是挑刺,月底降温,否则回家路上冷。” 田恬点头:“听你的,那之前先陪我去个地方。” / 喻江仰头,茫然视线落在门牌,看向一脸视死如归的田恬,转身打量办公楼环境。 音体美不分家,导员所在区不一,他对此环境陌生,还要抽心思询问田恬来做什么。 可得到的解释含糊,没等他琢磨,田恬已经深吸气敲开办公室的门,伴随着一句方教授好,喻江察觉身上落了到不善目光。 书本合起,响动细微。 “噢,小课代表来了。” 方清月端坐在办公桌后抬头,虽喊着嘟嘴不满的田恬,却看向站在门口的喻江。 “这位同学是?” 田恬径直朝里走,无视侧目望来的方清月,拖过椅子大大咧咧坐下,右手一伸。 “给我。” “哦?” 方清月挑眉,身体松松靠在椅背,双手交叉放置前胸,眼底笑意明显,他不说话,就这么坐着。 相反,田恬视线下移,落在方清月手腕,看着人新换的一款限量表,后槽牙磨了又磨。 可恶的资本! 田恬怒目而视。 这都是明晃晃的踢馆子,他田恬如果今天再忍下去,有负当年柳家一霸的名誉称号! 他掀案而起。 “老师您好,上次我忘记画重点,这次您有时间,不如咱们商讨一下?” 田恬低眉顺眼,语气恭敬。 为了绩点低头不丢面。 方清月也并非有意难为,他嗯了声抽出教材,摊开放在田恬面前:“这次不会再试卷上画大乌龟了?”稍微顿了下,最年轻的客座教授补充。 “还有那句模棱两可的话——” 男人故意拉长腔,笑眯眯看着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田恬,让人回忆起来之前后,又故意压下话头,小猫咪就应该这样逗弄。 小气鬼!! 气得田恬快变成只小粉猪,没拍到章节重点,他不敢冒然反抗,只能忍气吞声,对着目录草草一拍,顺势以用力收手机当做反抗。 “谢谢方老师!” “不客气。” 男人慢悠悠回,见田恬拍好重点,他托住下巴:“下个月你们老教授回来,我用不到这本书,不如现在给你,帮我好好保管。” 带着油墨气息的书本推来,停在刚整理完照片的田恬面前。 “……” 小粉猪深吸气。 方清月嘴角越发上扬。 倒是一直站在门口沉默的喻江,见到这幕后,轻轻蹙起了眉头。 第13章 “他好坏!” 商场里声音嘈杂,不少人扭头往中间休息区看,视线落点皆为骑在儿童摇摇椅上的男生。 田恬无视喻江递来的水,仰头看向人的眼:“是不是?一个老师,那样对学生,好讨厌,没有师德!” 自大家族里长大,喻江深受长尊幼卑观念的教导,再觉得那位客座教授的举动奇怪,面庞不会展露厌恶。 第15章 眼下顺着田恬的话说没错,他点点头再次递给男生矿泉水,哄孩子般弯腰道:“嘴巴干掉了,喝一口。” 有时田恬的性子就像孩子,越要他干什么他偏不干,宁愿抿嘴都痛也不愿接过去,一个人小声在旁边嘀咕。 说的什么,人群纷杂,喻江未清。 “你不觉得那个老师很奇怪吗?” 田恬望向半弯腰的喻江,他再次追问,固执得想等个满意的回答。 “嗯……有些?”喻江眨眼。对于一位老师来说,那位叫方清月的代课教师,不仅没有正儿八经的教学身份,甚至对田恬做一些堪称越界的眼神凝视。 太不正常了。 “只是有些?!” 想要得到喻江的认同与安慰,结果对方半天说不出其它,气得田恬四仰八叉,扯住摇摇座椅疯狂晃动,导致粉发飘来飘去。 “小喻,你怎么能跟——” 未等田恬教育,兜里手机震颤,他扫了眼备注,刚要挂掉的手指悬空,最后不甘不愿放在耳边接通,连夹摇摇椅的腿也慢慢放下。 “……” 喻江识趣后退,只是他动作慢了秒钟,听见田恬喊了个小柳叔。 他坐在稍远处圆凳,顺手将水放在一旁,耳畔传来几句小声讨论。 “那是艺人吗?” “脸好小,没怎么见过,八成是练习生吧。腿好白好直,就是有点磕磕绊绊的淤青。” “喂喂喂!你不觉得那种长腿上有淤青印记,真的很色.气吗?无论挂肩膀还是夹侧腰,啧啧啧。” 欲言又止却如百般推赞,喻江顺着对话浮想联翩,他知道田恬不是屈身于下的性子,那沉甸甸物也得找挤塞处…… 喻江缓手撑住额头,借机挡住因过度联想而发烫的脸,心中暗想怎么会听到如此虎狼之语,可又控制不住自己主动去蹭那沉物的躁动心情。 这不像他。 休息区中央,喻江假装体力不支趴在小桌上,透过臂弯缝隙,看见旁侧镜中他红得快要滴血的脸。 白日宣.淫。 混沌的脑海中只留下这四个大字,买给田恬的水也尽数滑入他腹中,喻江竭尽全力稳定心情,坚持却在田恬打完电话坐过来后溃不成军。 “小喻你说,为什么有的人年纪也不算大,怎么就是个死板性子,结果玩得比谁都花。” 捍卫假期自由无果,田恬叹气,连粉发都跟着黯淡不少,他顺势拿过喻江拧开的矿泉水,咕嘟咕嘟喝下去半瓶。 ——我喝过了! 喻江惊讶,不等他开口,田恬已将空瓶扔进垃圾桶。他偏头望来,嘴唇因喝水变得水泽柔软,看得喻江一紧。 “谁,刚才那个小柳叔?” 田恬点头。他抬手挠挠侧脸,明显陷入回忆,忽然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按住腿根。还是在外面,他装作若无其事收手,扭头询问:“话说你找我来干啥?” “啊……” “别装傻,大才子趁着没课不去卷同窗,反倒跟着我消磨时间——”他刻意拉长腔,眯眼打量:“不对劲。” 喻江无奈一笑:“没有。” “你骗我。” 没等他解释,一顶高帽扣下来,田恬托住下巴,眼睛弯成月牙:“坏小喻。” 喻江双腿交叠压住异样,手指不自然蜷成拳:“本来是想问你国庆放假有没有安排。”说到这里他快速看了眼田恬,见对方毫无反应,才接着补充:“我家里有个园子,正好开满桂花,要不要一起去吃现做的桂花糕?” 结果人关注点跟他完全不一。 “几天?!” “什么。” “哎呀我问你去几天?” 他边说边拉住喻江的手腕,在公众场合如此亲密的距离,喻江耳根燥热不堪,还不想松开手。 “都可以。” 田恬哇一声坐下,点头速度堪比安装了小马达,没想他这么快同意,喻江倒是茫然几秒。 刚拿起手机准备给柳昭夕发信息的田恬顿住,喻江骤然紧张,以为他会反悔拒绝,结果得到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那你家里还有谁?” “就我,他们在海外很少回来。” “好耶!” 最不喜欢跟长辈们打交道的田恬振臂欢呼,他伸长胳膊搭在喻江的腕部,轻轻一敲:“那你要帮我说哦。” 此时,喻江还不懂田恬的意思,等人拉着他去见戴黑框眼镜男生时,性子如水的他心中也难免腾起一丝醋意。 为什么田恬喊得如此亲昵? 昭昭。 就算喻江常年忙于练琴,对于学校举办的很多活动不问、不参加,可也知道大名鼎鼎的柳家少爷柳昭夕。 他始终无法将这两人联系到一起。 尤其看到田恬跟没骨头靠在男生身上,央求对方给他买冰镇菠萝汁,被果断拒绝瘪嘴,目光流转落在自己身上。 喻江已经提出来手机准备付款,下一秒柳昭夕出声制止了他。 “天凉了,甜甜喝了肚子会疼。” 无论神情或是语气,柳昭夕都表现的极其淡漠,喻江敏锐察觉对方似乎并不喜欢他,两人分明第一次有交集,这份敌意从何而来? 他猜不到。 也不想猜。 “久仰,柳会长。” 对于出身商业家族的人,喻江向来报以不冷不热的态度,碍于田恬的面子上,他勉强释放出一丝友好信号。 第16章 他的手掌悬在半空,柳昭夕微笑准备反握住时,紧接着喻江接下来的自我介绍,使他停住了动作。 “我是大二钢琴系的喻江,同时也是田恬的……” 说到这儿,喻江微顿,偏头望向兴冲冲跑去打饭的田恬,眼底目光愈发柔和。他补充上未完之语:“也是田恬的男友,你好。” 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 “男友?” 柳昭夕挑起半边眉毛,重复喻江说过的话,神情似笑非笑。 “作为哥哥的,怎么会不知道,我这个不省心的弟弟,竟有了男朋友?” 第14章 想喝冰镇菠萝汁的心被掐灭,田恬忘性也大,兴冲冲点了份盖浇饭回到先前座位,屁股还没挨着凳子,感觉气氛有一丝不对劲。 他看看面色骤白的喻江,又望向一言不发同他对视的柳昭夕,拿勺子的手慢了片刻,扭头蹙眉:“小喻?” 被叫到的男生回神,他嗯声,还没开口便得田恬询问。 “你们说什么啦?” “……” 字字不提柳昭夕,可又句句不离柳昭夕。 喻江恍惚一瞬,他看向往嘴里塞炒蛋的田恬,不舍得冲人发火。喻江勉强一笑:“没什么,简单自我介绍。不过你姓田,你哥哥怎么会姓柳?” “异父异母的亲哥哥。”田恬咬了木勺闷笑。 “异父异母。” 连喻江都不知道在说什么,机械重复着田恬的话,等意识稍稍回笼,他缓缓呼气。 结果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他故作轻松语气开口:“挺好的。” 闻言,田恬眼睛一亮。 “对吧对吧!昭昭可好了,真不是我夸张,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好男人,那肯定就是昭昭!” 他们相对而坐,田恬放下勺子,咕咕噜噜就要往柳昭夕怀里钻,而后者掌心抵住小粉毛的额头,看似未用力却让人动弹不得。 “坏昭昭坏昭昭!” 田恬冲人鼓嘴,握住柳昭夕手腕,额头如小牛犊,来来回回蹭他手心。 下秒,隔空糊来张纸巾,仔细将田恬带酱汁的嘴擦净,柳昭夕这才收手。 结果因为惯性,田恬哎呦一声倒入柳昭夕怀里,手臂自然而然环住对方的腰,小下巴靠在男生胸口,又埋进他怀里呼噜呼噜。 大大的、软软的。 每次田恬都要感慨:不愧是昭昭。 一连串动作行如流水,喻江缓缓放下筷子,滔天醋意快要将他吞噬。可由于田恬的脸埋在柳昭夕胸口,察觉不到两位男生间无声的硝烟,还像只小奶狗来回嗅嗅。 “换新沐浴露啦?好闻,我也要。” “好啊,今晚就来。” 柳昭夕用最温柔的语气,回应埋胸口的田恬,不过眼神却未必干净,盯住面色苍白的喻江,嘴角弧度似扬非扬。 “不来你是小狗。” 他白皙修长的手搭在田恬发丝,更衬得那头粉毛童话可爱,看得人心底柔软,想在田恬白软的侧脸留下印记。 一记重锤,死死砸过喻江的心。 这句话,很耳熟。 熟到瞬间把喻江拉回走廊夏夜,他那声哄田恬而发出的——汪。 “……” 碍于身份与面子,喻江不好当场质问,攥筷子的食指关节紧得发白,他沉默五秒才哑着嗓子叫住田恬。 “小恬。” 等男生满眼明晃笑意,偏头反问他怎么了,喻江语气平淡:“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晕车,如果方便,我提前让人准备好回家的机票。” 喻江在赌。 赌田恬压根没跟柳昭夕说这件事。 看着男生垂落的眼睫,喻江心底难得腾起一丝报复成功的快感,他沾沾自喜刚想冲柳昭夕投以挑衅目光。 “甜甜,你晕机不是比晕车还厉害?需要我陪么,正好去帮爷爷取寿礼。” 柳昭夕侧目,语气平淡,手指贴在了田恬鬓边又缓缓移开,自始至终都没看一眼喻江,更未逼问田恬为什么不回柳家。 “……” 看到这,喻江明白了。 这是在外人面前,给足田恬面子。 至于谁是外人,答案不言而喻。 虽然田恬笨蛋听不懂深沉意思,也能察觉氛围有些不对,今晚注定难逃一劫,他慌忙扭头看向喻江:“所以还是坐动车好不?” 被问到的人,已被刺激得说不出来话,喻江侧目,偏头看向对面满脸茫然的男生,又望向自己选购的淡蓝情侣装外套。 像个笑话。 “小喻?” 可他还在呼唤自己。 喻江嘴角泛苦,对上刚刚分开的两人,放在桌子边缘的手微握,重重攥了下硬角后松开。 “我在。” 见他精神略微萎靡,田恬沉默,而后别开视线:“你决定吧,怎么去。” ——你是在可怜我吗,小恬? 喻江深呼吸,他注视那人盈盈水光的眼睛,中指指甲几乎要攥进肉里,却如感受不到疼痛般,朝拒绝同他对视的田恬微笑。 “那动车,好吗?” 对于他这种身份的人来说,这已经算不上商量,而且更低一层的哀求。要的就是 田恬满不在乎:“随便你。”说罢拿起勺子,挖走柳昭夕碗中最大的蜜枣,放进嘴里了才含糊反问:“你要吃吗?” 第17章 柳昭夕把碗往田恬那边推,他微扶镜框侧目,目光轻轻落在对面的喻江,眼底嘲弄明显,面容依旧挂着微笑。 他虽然未开口,可喻江心跳一顿。 自称田恬哥哥,还不被反驳,定然不是善茬。 禁锢于钢筋水泥里的猛兽,只披着人皮坐在田恬身边,表面温和毫无攻击性,时不时出击咬断窥探者的脖子。 ——野兽。 脑海中仅剩这个词,喻江指腹按住掐红的掌心,他隐约感觉柳昭夕即将开口,不安更进一步扩大。 等田恬抽出纸巾吐核,喻江眼睁睁看着柳昭夕嘴角微扬,语气却缓缓压下去。 “甜甜。” “吃颗枣都不行,坏蛋昭昭。” 柳昭夕未反驳,只将事先挑好放在小碟的蜜枣推到他面前,在人哇一声惊喜中,施施然引爆喻江事先埋下来的炸弹。 “嗯,我小气,怎么不叫你男友给你买?” 咔哒。 田恬拿勺子的动作一顿。 他抬头,望向单手支下巴看他的男生,目光是喻江看不懂的复杂,太难形容了,喻江甚至无法看出那份复杂所代表的背后含义。 柳昭夕微微一笑,笑意不及眼底。 “你在说什么,昭昭?” 喻江心跳渐渐缓下去,听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他好像回到四岁第一次登台演出的那天,旁人呼吸如震天雷鼓。 那份恐惧绵延了数十年,再次落回喻江身上。就在此刻、眼下。 柳昭夕伸手,拉回来那盛满蜜枣的小碟,虽然是对田恬说话,可目光始终落在僵了身子的喻江:“甜甜,关于你交男友这件事情……相旬哥知道吗?” 第15章 八珍玉食,觥筹交错。 硕大的宴会厅此刻水泄不通,来宾们异常兴奋,等今晚宴会主角登场。随着开场时间越近,一些带了自家女儿的妇人越紧张。 柳家少爷的成人礼,象征人接手家族的第一步。虽然没有直说,可她们也知道,这是柳家在为柳昭夕少爷挑选合适的未婚妻。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攀上了高枝,这辈子都坐拥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管男女所有适龄人都铆足劲,就盼能被柳家少爷选中。 可是,八点已过一刻,高台始终未出现熟悉身影。众人低声议论,与此同时,距离宴会厅另一侧的偏楼二楼,一阵呜咽抽泣自床边传来。 柳家被长辈器重的小辈,静静打量蜷缩在床中央的男生。房间熏香袅袅飘散,吹开床上人如墨的乌发,轻轻散落在雪白枕套,汗水浸湿他白皙透亮的肩,落手触感稍滑。 “这么小就健忘,以后怎么办呢?” 与话音同时落下的,是来自左边柔软滚烫的吻,柳相旬眯起眼,打量男生因汗水黏在侧颈的发丝。 “甜甜。” 男人慢条斯理抽出一张纸巾,轻柔为对方搽拭干净,撑手看了半晌田恬的发丝。 “黑色太显眼,换个颜色。” 虽说是商量语气,可态度不容田恬拒绝,柳相旬鼻尖抵住那处,选了一个相近色。 “就这个吧。” 自始至终,未从顶峰降落的田恬,被潮水吞噬说不出一句话。 因为他无法反抗。 能独占柳家半壁江山,柳相旬永远不如他表面儒雅纯良,田恬还记得那天染完发后,对方捏住他下巴。 “嗯,这个色不错,清晰、敞亮。” “真是个宝贝。” 其他的话,田恬已不大记得,但不知何时这句话却如魔咒刻在心头,成为日日夜夜盘旋的诅咒。 那天临近宴会尾声,田恬总算被两人放出来,他踉跄穿过长廊,想在后院随便走走散心,不料没注意标识,来到举办宴会的花园。 正巧赶上结束尾声,天空正燃着烟花,光影成片交替,照亮了田恬呆愣的面容。 自然也没发现,身后站了两位喝得醉醺醺,出来散心的暴发户。 其中一位矮胖的中年男子开口:“极品啊!你看这个肤色,这个腰……” 因为过度沉迷美色,导致他面庞浮肿,眼底青黑,借力才能站直身子。可还目不转睛死盯茫然扭头的田恬,手臂伸直想抓住粉色的小朋友。 他身边人还有些意识,不确定的目光上下打量,即便发色无法对应,可男生如木芙蓉红润的唇,证实了他心中猜测。 柳家两位少爷,养了个手中宝。 抱着怕他摔,守着怕他烦,跟眼珠子般疼,就不让他见外人。 那人恍惚明白了原因。 他想拉住被美色逼昏了头的同伴,可惜对方早已失去理智,拖着滚圆的身子往前跑,嘴里还说着污言秽语。 那男生不知是吓到了还是怎么,站在原地不动,就在中年男人还剩几步距离,重物破空自暗处而来,精准砸到了老酒鬼的后脑勺,肉山应声倒地。 “……” “脏了。” 黑暗中,嗓音突兀略带笑意,伴随几声细微的旋律,从走廊尽头慢慢浮现道人影。 黑衣黑裤,长腿笔直,迈步带着凛凛风声。男人双手插兜,像没看见晕厥在地的肉山,跨过后来到握住栏杆的粉发男生前。 或许是刚染完发的缘故,男生身上还有无法形容的淡香,漂浮略冷月夜,激得人通体舒畅。 第18章 “甜甜。” 男生的后颈被人捏住,长而密的睫毛不断震颤,柳相旬仔细端详,而后弯腰偏头,吻住男生的唇角。 “记住,以后不许交往其他男人。” 压下来的唇瓣磨蹭。 呼吸深深浅浅。 柳相旬微笑。 “下次的惩罚,不会这样简单了。” / ——啪嗒。 “是这样吗?” 勺子落在餐盘的响动清脆,伴随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田恬推动餐盘,抬头目光随即落在喻江略显得无措的脸。 “男朋友。”田恬点点头,环住胳膊望向显然坐立难安,可又不得强壮镇定的喻江:“嗯?” 被问到的喻江不自然一笑:“难道不是……”毕竟他们都做过那些事情,如果没有实质关系,喻江打死都不会半跪在另一人□□。 可对面的田恬,并未吭声。 只是用那双令人放下戒备的眼睛,一眨不眨盯住面色逐渐苍白的喻江,而后者视线飘忽,望向抬手喝下一口水的柳昭夕。 对方似乎有所察觉,放下杯子朝喻江看来,眼底的嘲讽与恶意几乎化为实质,落在他身上。 自始至终,柳昭夕未再开口,在幕后完美隐身。 喻江捏紧了手。 他在闷顿痛苦中,等待田恬落下凌迟,有什么比被当成小丑玩弄感情,还要痛苦千万倍的事? 对于喻江来说,没有。 他是那么喜爱田恬,甚至甘愿半跪在人身前,只为演奏出一首哄人开心的曲子。 沉默过于漫长,食堂其他同学察觉这边异样,投来带着探究的打量目光。 田恬依旧沉默,喻江几乎顶不住这些好奇,他低头刘海盖住仓皇神色,后移座椅将要离开时。 “啪——” 他的手腕被温热覆盖,喻江来不及看清靠过来田恬的神色,伴随食堂骤然回荡的惊叫与哗然,侧脸落下一柔软的吻。 或许是当事人刚吃过蜜枣的缘故,甜得喻江脊椎发麻,呆愣愣注视弯起眼睛的田恬。 “是呀。” “……” 喻江掩不住眼底茫然,他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是呀代表着的含义,自始至终未开口的柳昭夕冷了脸。 “田恬?” 被叫到的男生依旧专注看着傻掉的喻江,他撒娇晃动手腕:“是男朋友。” ——只不过,从现在开始罢了。 喻江睁大眼,心底苦涩瞬间被甜蜜充斥,塞得满满当当堵得窝心却异常欢喜,他使劲握住田恬的手,笑得弯起了眼睛。 只是,那个时候他太年轻,不明白田恬大段沉默背后的意味。 第16章 从餐厅出来,喻江再次扭头,被数次打量目光逼得不耐烦,嗦冰棒的田恬蹙眉,嘴唇水润,声音含糊不清。 “看什么看。” “喜欢才看。” 对方的反应如刚谈恋爱的毛头小子,就算嘴上不说,可喜悦挂满了他的眼角眉梢。 田恬望他一眼,满脸莫名其妙。 眼前人哪还有先前台上时的不食烟火,褪去那层光环,他跟路边随处可见的男人别无两样。甚至连那套司空见惯的白衣黑裤,田恬都觉得有些碍眼...... 反正就是不爽。 拐过秋园便是艺术系的独栋练功房,即便今晚无晚课,田恬还是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调动起全身来摆脱身后的家伙。 “你们放假前会有考核吗?”见喻江不明所以,田恬耐下性子解释:“阶段性测试,不达标回来训练量翻倍。” 喻江摇头:“我每天要保证最低八小时的训练。翻不翻倍无所谓。” “那你今天怎么回事,”田恬丢掉抓了一路的雪糕棍,“那家窗口的牛奶只有早上供应,再算上等待与现在,今天浪费在我身上的时间早就过了八小时吧?” 语气咄咄逼人,田恬一步步靠近静身矗立的男生,嘴角上扬,眼底却毫无任何笑意。他讨厌说谎的人,即便是柳昭夕也不例外。 可喻江摇头,伸手轻挠唇角,不自然咳嗽几声,才略微不好意思看向他。 “我完成后来的。” 音量不大,足以让田恬听清,他迈开的步伐停住,看向原地男生。 “早上七点结束?” 那家早餐奶七点开始营业,见人点头,田恬大概推算了下时间,不由提高嗓门:“这么拼?” 确定恋人关系,喻江美得冒泡,看田恬惊讶表情,更喜欢得紧,两步向前环住他肩膀,鼻尖轻蹭田恬的鼻尖。 “喜欢。” 喻江欢喜得心都要冒泡泡。 他们站在灯光阴暗面,光影自身后洒落,切割线界限分明,喻江怀抱虔诚注视着他的初恋。粉发白肌,浅色眼瞳看人时专注而深情,就算是因困倦张小口打哈欠,也可爱得紧,喻江想抱着他蹭蹭。 这么想着,他也这么做了。 由于喻江低头,自然没见田恬蹙起的眉头,本就不耐烦的情绪达到顶峰。 “有点热。” 拥抱如樱花盛开般短暂,喻江来不及回味,怀中人微用力挣脱开,手指提起领子作势扇了扇。田恬像个被宠坏的孩子抱怨。 “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谁都有权利说这句话,偏偏田恬没有。 喻江听后先是一愣,而后憋不住闷笑,被他笑得满脸莫名,田恬伸手去拽他的脸,嘴里嘟嘟囔囔:“干嘛呀你。” 第19章 可对方微笑摇头,只字不提缘由,气得田恬牙尖发痒,冷哼后仰身子,做势拜托喻江的束缚。不过喻江又怎么会如他愿,在田恬往后靠的同时,吻再次压来,不轻不重吮吸他的唇角。 “开心,小恬。” 男生讲话缓而慢,或许学声乐的人自带声卡特效,配合夜晚朦胧光线,更显喻江俊美非凡,看得田恬有一瞬愣神。 滚热呼吸落下,索取无度的模样,哪里还有先前翩翩公子气质,倒像个泼皮。两种反差过大,田恬稀罕,还想看他有何反应,任由对方吸.舐几秒中后,轻轻咬住喻江下唇。 虽说是咬,可力度极轻不如说撒娇。 也没料想田恬会有回应,得到恩宠的喻江先是一愣,呆呆傻傻足有半天,才恍然回神说了句:“啊?” 啊什么啊,真是个呆子。 小恬向来善良乐于助人,对于不明事理的呆头鹅,他可以大发慈心免费教学。 “之前反应不是挺快吗?”善良小恬仰头,眼里只看着喻江:“现在都不知道回应呀。”声音俏皮,半开玩笑,勾住喻江肩膀的手用力,田恬再次凑去吮.吸。 这次他没用力,如蜻蜓点水,轻点便糊弄过去。喻江想加深这个吻时,环住他脖颈的温度骤散,挂在夏末尾巴的夜风稍凉,田恬伸手背在身后,笑眯眯看向还保持接吻姿势的男生。 “我还有节晚课,结束跟舍友一起回去,就不送你了。” 田恬挥手,甚至不等喻江回应,三步并作两步迈上台阶,兔子回窝窜出去老远。直到看不见大门,他才松懈紧绷的神经,望向灯火通明的练功房。 同窗来往,整齐划一,墙角钟表显示晚课过半。他这时推门而入,定又要受众人围观打量。好点的,只是用眼神打探,坏点的,传出流言蜚语。 他向来不擅长应对这些。 田恬隐在走廊拐角暗处,侧目望向楼下,原本站在路灯下的男生离开,他抬手咬了下食指,准备从教学楼侧门出去,眼角余光晃过灰影。 什么东西? 他定睛,楼梯后段隐在黑暗,越往下越深,田恬观量许久也看不出概况,他随手掏出手机想打开电筒,却在低头瞬间迎面冲上来一道人影。 速度之快带起骤风,吹开田恬些许刘海,他甚至都未看清那人面容,那身影已经消失不见,田恬踉跄扶住栏杆站直身子,才没被带下楼梯。 “有病吧……” 实在没看见人影,田恬小声嘀咕,经过这一段小插曲,楼梯声控灯全亮,煞白晃眼睛。 管他呢,法治社会,杀人坐牢。 田恬慢悠悠从侧门离开,穿过悠长而静的走廊,正好经过一簇挂满枯败花苞的枝头,粉发在昏暗光线更为显眼,伴随快门细微的连续咔嚓声,尽数留在男生相册里。 对方站在三楼走廊尽头,黑框眼镜的反光看不清他神色,却如获至宝捧着手机,手指因兴奋颤抖,喉咙传来意味不明的呼噜声。 “喜欢……好想被他……” 后半句隐没,男生因激动发白的指节不会说谎。他小心翼翼地将照片发到私密相册,并设置成置顶相片。拍出来的光线昏暗,却掩不住田恬白而细腻的肌肤,对方站在已经凋谢的花树下,侧目不知望向哪处。 一时竟分不清,是他衬花树,还是草木怜爱他。 楼上男生缓缓蹲下身子,放大那张偷拍照片,对准田恬嘴唇的位置,闭眼深深低下了头。 第17章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到了九月底,马上就要国庆节放假,大大小小的作业已提前交齐,田恬闲得没事,今早又来到柳昭夕宿舍找人玩。 “你干嘛不理我?” 撒娇鬼利用床杆压腿,身体完全贴住大腿停顿许久,磨蹭过来坐在柳昭夕身边嘟囔:“你不是卸任了吗?还这么操心。” 也不知柳家又收购了哪家公司,何止是柳相旬,连还是学生的柳昭夕都被拉过去观摩学习。要不是这次学生会交接出现失误,八成柳昭夕都不记得还有个叫田恬的人。 “是不是,昭昭?” 田恬伸手想去揪男生嘴角,谁知人轻飘飘闪过,连一个余光都不留,仅仅嗯声了事。 从未受过这等待遇,田恬瞬间鼓嘴成河豚,冲着发送文件的柳昭夕张牙舞爪:“你干嘛!” “……” “你说话呀。” “……” “柳昭夕!!” 被人三番五次的冷落,田恬没由得火大,他一个跨坐到柳昭夕大腿,率先对上男生略带厌倦的神色,田恬原本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而柳昭夕食指微推下滑镜框,侧目望向屏幕,刚接收导员发来的新一届各部门部长名单表,结果下秒脸被捏住。 “柳昭夕,有什么东西比我重要。” 田恬心生不满,势必要柳昭夕给个说法,他察觉身体后滑,刚抬臀稳定住重心,后腰瞬间被只手撑住。 看吧,昭昭肯定不会无视他。 小粉毛得意,勾住人脖子就要往上靠,全然不记得自己是“有夫之夫”的身份。 他本以为柳昭夕会反手抱住他。 结果紧接—— “我在忙,有事等下说。” 男生移开视线,语气算得上冷淡,双腿伸长放下来错愕的田恬,转头接着整理散落桌面的文件。 第20章 动作迅速,眼神平静,却不曾再望过田恬一眼。 瞬时,仅能听见纸张翻动的细微。 “昭昭?” 回应他的自是沉默。 田恬受不了冷落,尤其对面是柳昭夕,他拇指陷入掌心暗自咬牙,极力压下心中翻涌的酸涩愤怒,再次深吸。 “柳昭夕,你什么意思?” “什么。” 虽在回应,可男生头也不抬,整理好的资料放置桌角,又抽出一摞新的人员名单,执笔打下第一个对钩。 田恬按耐不住心中急躁,他几次深吸,目光飘到床栏、座椅,胃部如插入刀柄反复搅动,忽然翻涌的苦涩令田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要对我……” 三个字如落千斤重,田恬数次深吸才勉强张口:“冷暴力,是吗?” 他看着坐在桌边的柳昭夕,对方还是那副神情,不冷不热,听到田恬这句话,落纸的笔尖一顿,侧目望来。 “你干嘛不讲话。” 面前人攥紧手,鼓着嘴巴,恼怒神情后隐藏了惶恐与不安,却还故作镇定站在那。柳昭夕扫了眼田恬按住胃部的手指:“不舒服?” 后者不应,歪头躺在床板,一动不动,过了会儿才轻着声音。 “你还管我死活。” “咔哒。” 文件夹闭合,被随手扔在一旁打乱原本整理好的纸张,田恬闭着眼,闻到阵熟悉香气。 “起来。” 田恬抬臂遮住眼眶,踢了下柳昭夕的小腿:“我不。”生怕人过来拉他,田恬一个翻身滚进里侧,卷起铺好的夏凉被角。 几番动作下来,他宽松上衣掀起,露出一小截莹白劲瘦侧腰,留有的暗红色指印,令想要妥协的柳昭夕黑了脸。 他两步向前,抬手抽起被子,却忽略侧躺的田恬重心不稳,在扯开被子的同时,连人带惊呼一同滚下床。索性柳昭夕反应更快,膝盖顶住田恬的尾椎,方便他脚尖点地稳住身形。 一系列动作发生极快,就在短短三秒内结束,田恬完全靠的是肌肉反应。 两人四目相对,看清粉发男生眼底的水光,柳昭夕一愣。他来不及去哄,田恬已翻身坐起,向来波光潋滟的凤眼冰冷成片,嘴角却勾起弧度,淡淡的。 跟当年柳昭夕裹着风雪,从血水里捞出人后的神情一模一样。不过那时对方视他为光,为救赎,勾住他的脖子呜咽,还会在推进急救室的瞬间小声喊着昭夕哥,可惜眼下场景转换。 方才被顶住的后腰隐隐作痛,田恬强忍住按揉的手,甩开柳昭夕伸来的胳膊,却在迈开第一步时,肩膀传来的力度带得他踉跄,后仰坐在柳昭夕怀里。 “你他妈的放……” “又跟谁学的粗话!” 暴怒随着挤压落下,田恬被人单手按住下颚动弹不得,他甚至发不出一个字,来回挣扎只是越陷越深。 柳昭夕用的巧劲,田恬甩不开,双腿还搭在座椅扶手,身下紧挨着对方胯部,这种堪称羞耻的姿势,使得田恬眼眶通红,一声不吭啐向柳昭夕手腕,在人愣神的瞬间得以逃脱。 ——咚!! 速度之快,连柳昭夕张口道歉的时间都没有,挂在门后的吊坠噼啪,其中一颗受不住崩掉,直直打在柳昭夕的电脑屏幕。 转了个圈,停了。 这都是什么事…… 柳昭夕双手抹脸僵在椅子上,心中同样憋着无名火,却完全发泄不出来,脑袋里充斥的烦躁几乎快要让他爆炸。 东家食,西家宿,田恬这是要脚踏两只船,又逼他当三? 真行。 真行啊。 他冷笑几声,起身来到洗漱间,水龙头开到最大,却不是冲洗被田恬啐过的那只手。 柳昭夕头痛欲裂。 五官哪还有先前温润模样,向来平静的神色此刻被嫉妒与愤怒吞噬得一干二净,他猛地将脸浸泡在水里,直到最后一丝氧气耗尽肺泡快要憋得爆炸才拔出来。 水滴滴答答落在衣襟、洗手台上,柳昭夕甩开眼镜,视线略微模糊,他盯着镜中面无表情的自己,原本笔挺的背一点点弯下,凸出的蝴蝶骨振翅欲飞。 他抵住虎口,经过方才动作,几乎闻不到属于田恬的香气,可柳昭夕还如同自虐般,压得鼻尖通红才缓缓移开手指,自下而上盯住镜中落水狗般却还在咬牙硬撑的人。 他受够了。 第18章 虽说是关门弟子,喻江还会与同窗上声乐课,保持该有音准。他向来对这事无感,唯独今天有些许不安稳。 等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往阶梯教室后方看,喻江松开谱子,在倒数第二排坐下,用指腹亲昵蹭蹭趴在课桌的男生。 “困就多睡会儿,不用过来。” 即便田恬没有回应,可埋在臂弯的脑袋上下蹭蹭,便是点头答应。粉色呆毛晃晃悠悠,看得喻江心底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张开双臂将人抱在怀里,好一顿搓搓揉揉。 他太喜欢田恬了。 就算对方只是坐在这里,不看他,喻江也开心跟得了宝贝般,将田恬抱在怀里蹭。 他也这么做了。 临近国庆放假,气温忽高忽低,田恬又不爱穿长裤,喻江抱住他时,自然摸到长而直的大腿。即便只有一秒时间接触,他心底还是乐开了花,表面却依旧无动于衷。 第21章 结果,当他不经意收手的瞬间,另一力度传来,拉住喻江反扣住膝盖。 “……” “小恬?” 由于田恬趴着,喻江并不能看清他神情,但被期攥紧的手腕令喻江心花怒放,整个人几乎都要蹭靠在田恬身上。 好喜欢。 闻着田恬身上的香气,喻江默不作声低头,用发丝轻轻蹭他垂落的手,刚想跟人讲话,却入耳一声抽泣。 “别看我。” 田恬的声音钝闷,听得喻江心窝子疼,他顿时不知如何是好,手忙脚乱想去抱住人,结果田恬拉住他的手,直接压在胸口部位。 源源不断的体温隔了布料传来,田恬心中空落,就算快将喻江掌心按进身体里,他还是寂寞得快要哭出来。 凭什么,柳昭夕那么对他。 他嘴巴泛苦,咬住唇不吭声,延迟到来的羞耻感,令田恬甩开拉住喻江的手,脸埋在臂弯摇头。 “不开心?” 被三番五次甩开,喻江也不恼,好声好气轻拍人肩膀安慰。只是他眼里只有田恬,一时忘记还在教室,这番动作引来不少人窃窃私语,听得喻江蹙眉。 不等他制止,田恬眨去泪水,若无其事抬头,盯住前几排扭头的学生,嘴角似翘非翘,但面容的敌意不会说谎。 “傲什么……仗着认识学生会长,天天在学校里耀武扬威。” “就是说,跟我同宿舍的姐妹说,他都不来上晚课,倒踢都跟初学者似的,可把专业课老师气得不清,罚了他好几天的体能训练。” “啧啧,厉害了,就不——” 男生掐住话头,梗住脖子看插兜起身的田恬,目光追随人慢吞吞下来的脚步,最后站定在他面前。 本来也是休息时间,其他人以热闹的心态闭嘴不出声,田恬对看戏的人无感,他盯住明明开始泛怂,可依旧嘴硬叫嚣干嘛的男生,忽然笑了下。 笑容短暂,可亮了一瞬周围,连男生都有偏刻愣神,盯住弯腰凑过来的田恬:“怎、怎么……” 喻江坐在高处,静静看着闹剧。 对方的安静等同于任由自己胡闹的默许,田恬这才对所谓的“男友”有了新一层认知,轻飘飘目光扫过,与已经软化态度的男生对视。 田恬按住男生放置桌面的声谱,拇指轻轻带起一丝褶皱,玩弄语气深处掩盖着淡漠,他偏头,一点点靠近,嘴角笑意越来越大。 男生甚至被他身上的香气迷了眼。 “音体美不分家,但连我做不出标准动作都能知道,你未免也太喜欢我了。” 田恬语速不紧不慢,他还有空低头扫了眼声谱——是他最讨厌的歌。 不爽。 明明对方因为他的挑衅,额头都出现青筋,为什么还要保持忍耐? 他不懂。 身处高处的喻江却看得明白,就算同窗对田恬不喜态度甚至厌恶,可没人抵挡得住如此近距离的田恬。 粉色发丝随主人动作垂落,搭在他眉骨,一缕飘在唇瓣,被薄唇轻吹起,田恬收起眼底嘲讽站直身子,歪头微微一笑。 他双手插兜刚想迈步离开,折身望向坐在椅子一言不发的男生:“下次再议论我,我带你去广播站,以后每周五下午三点单独给你留十分钟,说不到不让走,行不行?” 见得不到回应,田恬冷笑抬脚。 “怂包。” 教室落得连根针都能听见,众人默不作声目送他远去,视线又齐齐落到坐在后面白衣男生。 喻江侧目,正巧捕捉到田恬鼓起的脸颊,跟个闹脾气的小孩子,可能察觉来自后排的视线,后者扭头瞪了他眼,无声比划口型:看什么看。 太可爱了,粉色生气小猪。 喻江也跟着出门,三步并作两步拉住田恬的手,哄孩子似地晃晃:“怎么不说他,直接堵住他的嘴才好,否则还会嚼舌根。” “你不也不吭声,就护着他。”田恬作意甩开:“就会看热闹,要是昭……照这样子下去,以后我被人欺负了,你还举着相机在那里笑。” 说罢,他挣开喻江的禁锢,拌了个鬼脸对无奈苦笑的喻江噗噗:“偏心眼儿的家伙。” “又胡说。” 经过一处拐角,喻江使巧劲将田恬拉入怀中禁锢在栏杆旁,双臂撑在他两侧肩膀,鼻观鼻、心观心。 料不到喻江也会这姿势,原本处于火气头的田恬息了心思,长腿懒散散交叠,脚尖点地,下巴微抬,摆明让喻江坦白从宽的姿态,看得喻江爱怜。 “解释。” “小霸王,小祖宗!” 喻江低头去蹭田恬鼻尖,又环住他的腰往自己怀中带,弹钢琴的手指修长有力,就扣在田恬侧腰轻轻滑动。 “横竖见不到几次的人,何必跟他置气,我不开心是小恬不高兴……” “我不听这些理由,你刚才就没向着我,”田恬伸手 去捏喻江脸颊,“就是偏心鬼!偏心偏心偏心!唔呀——” 他原本交叠的双腿被另一膝盖被迫打开,身子微微下滑坐在人紧实大腿,又被带着一颠,惊呼勾住喻江的脖子。 “你干嘛!!” 于此同时,手握拐杖的方清月缓步而上,听到那声甜腻的呼声后止步,望向身后神态各异的校领导,目光落在走廊墙壁的获奖名单。 第22章 “走累了,歇歇脚,不如介绍介绍,这儿都是什么比赛?” 他给了众人面子,为首领导脸黑一阵白一阵,给了台阶就下,开始为方清月介绍枯燥无味的各项比赛,直到那两道缠绵声渐低,这才百般无奈换了只手握拐杖。 如此胡闹,还真是个小孩子。 第19章 怀中人面若冷秋之月,色如春之桃花,呼出一团香气,扑在喻江鼻尖。 “你干嘛呀,楼下来人了。” 虽然同样脚尖点地,带给田恬的却是在柳昭夕那儿不同的触感,这种几乎偷.情的异样,让他非凡没有紧张,反而得出一丝兴奋。 自然,喻江察觉到了。 他握住田恬肩膀的手一顿,最后在纷杂脚步上楼的前几秒钟,移开了顶住人的腿从另一侧下楼。 两人步伐不紧不慢,等下到最后层台阶,喻江忽然站定拉住人,十指相扣在田恬扭头瞬间前倾,印下了个吻。 “小坏蛋。” 这似乎是喻江仅能想到的坏词语,田恬兴致缺缺扭头,还以为人会说出来哪些个字眼。他端详喻江,饶是看习惯了这张脸,同其对视时还会有丝激动。 喻江回望,用眼神示意怎么了。 “小喻啊——”田恬拉长腔环胸,目光从喻江小牛皮鞋缓缓移到裤腰,落在他堪称玉石般的眉眼:“学个新词?” 也不等人回应,他向前几步伸手勾住喻江脖子,在对方顺从低头的瞬间侧脸,嘴巴凑到喻江耳旁无声开口。 “……” 田恬说完,却未移开,而是停留在原地,看一小朵红晕顺着锁骨蔓延,片刻染透了喻江的耳朵,但面容还保持着先前冷静,又仿佛撑不住抿起嘴,最后泄了气。 他扫了眼田恬:“哪儿学的混话。” 后者满不在乎撒娇,嘴唇贴在人温热脖颈,正巧吻住那颗小痣,喻江差点没压得住躁动,极力克制仰头拉开偷乐的田恬,继而堵住他的唇。 那三个字就如烈火,烧得喻江头一次失了冷静,盯着环住自己脖子的男生出神,张口片刻还是选择了沉默。 “怎么不理我啦,小喻?” 由于他们所在教学楼侧门,路两旁种满了一人高的灌木,如果不从特定角度看,是望不见这里还有两个人站着。 但也只限于:正面看。 在田恬看不见的后上方,二楼走廊尽头停了脚步与敲击声,方清月把拐杖立在墙角,手指搭在窗沿,低头默不作声,尽收楼下磨鬓二人。 他指腹有节奏地敲击,目光虽看着田恬,思绪却飘到先前那声轻哼。 勾人。 除了这个词,方清月暂时想不到其他形容,虽然谈不上有多喜欢田恬,可他出现的场合,方清月控制不住视线往他身上飘。 不管是那嚣张粉发,还是白得胜雪的肌肤,就像限量版的大号娃娃,恨不得让人抱在怀里好生疼爱。 话说,田恬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如果是本地的孩子,又能入喻家少爷的眼,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喻家小少爷如此喜欢他,那这么多年连个面都没露过。” 方清月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暗暗琢磨:书香世家的喻江,虽未过多了解,可也知他矜持性子。 跟人在户外接吻?除非鬼上身。 这栋楼虽旧可胜在视野好,方清月甚至能看清田恬因被吮吸,导致过于殷红的唇。 真是—— 一吻结束,田恬刚想抽离,结果灌木丛后传来学生交谈,吓得喻江乱了呼吸,牙齿不小心磕到他的唇,疼得田恬眼泪狂飙。 “你干嘛!!” 按照这个疼痛度,不用看也知道破皮了。再加田恬本来就不耐痛,直接一巴掌呼到人小腹:“走开走开!” 虽说呼,田恬被喻江毫无章法的吻亲得七晕八素,身上早没了多余力气,更像被小动物软绵绵地撒娇蹭过。 喻江喉结滚动:“小恬。” 走在前面的人赌气不理他。 “还疼吗?” 小粉毛瞬间加快速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跟体育生一决高下。 体育生…… 喻江顿止,手指瞬间捏紧,嗓音也比平日低沉:“田恬,我在问你话,不许走。” 话音刚落,冲在前面粉毛急刹车,一个回马枪杀回来,向来笑嘻嘻的小脸此刻遍布阴云,看得喻江错愕。 “小恬,我不是那个——” “恬你个头!”从小到大还没人对田恬说过这话,他本来压下去的火噌一下上来,他几步向前拽住喻江衣领,死死盯住男生无措的脸。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 喻江张口,却看清田恬眼底的泪花后噤声,可能因破了皮的唇,又或许是他无意话伤人心。喻江不忍见田恬这样委屈,好声好气放低声音,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对不起,小恬。” “一句话就打发我了?” 怀中男生的眼珠水汪,偏偏眼眶周围又泛了红,冷笑望过来的可怜见,喻江心疼,他放缓语速,拉住田恬垂落的手。 “都依你。” 田恬本来紧抿的唇一弯,语气听不出笑意:“我要天上星星月亮,你也能摘下来给我?” 本来就是小情侣拌嘴的玩笑话,田恬也不过随口一说,谁知喻江还真歇了嘴,站在原地呆呆注视,愣头模样气笑田恬:“呆鹅!” 第23章 他声音引得路过学生侧目,见是田恬在路边跟人拉拉扯扯,顿时放慢了步速,耳朵越竖越高。 田恬漫不经心扫他们俩一眼。 “你还去上课吗?” 喻江追问:“要去哪?” 他本也是过来露个脸,论声乐基本功没人敢排在喻江之前,自然是要跟着田恬走,谁知人快速拒绝了他,手摆在耳边做了个电话动作。 “等下说!” 不等喻江拉着衣袖,田恬一溜烟窜没了影,而那俩路人扭头,认出是直系学长喻江,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看完这剧,楼上方清月收回视线,借助拐杖慢慢往回走,一边让秘书去查查田恬的来历。 就像他先前说,这么大一个宝贝,如果是本地人,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方清月驻足,还没等他琢磨以后不在学校怎么还能见到田恬,秘书回了电话,却不是关于田恬的信息。 “方总,先前招标的事定了,中标的不是咱们这边的公司,是放在全国都数得上名号的外省承包商。资料显示老总姓柳,本周天约您吃饭,您看?” 柳? 方清月眉眼一松。 如果没记错,总是护在田恬身边的那小子,也是同省份的柳家?他给人回复:“就定下吧。” “哦对了,”秘书忙补充,“柳总说他可能会带家里的孩子见见世面,若是冲撞了您,先赔个不是。” “无碍。” 此时他不料想,那位姓柳的家长,竟然会带一外姓的孩子。 第20章 自那日匆匆一别,喻江有段时间没见田恬,给人发消息都算得上留言,打听不到他宿舍号,就知道田恬自己住一间。 他一连两天都没蹲到人,无论发什么消息,对话框那头都是沉默已对,就算是好脾气的喻江也稍微烦躁,可又不方便发泄,目光转到他很少有交集的另一人。 等办完交接事务,刚准备打车去见家里人的柳昭夕顿足,耷拉着眼皮望向拦住自己的人,嘴角看不出任何情绪。 “有事?” 这般冷淡态度,使得喻江的话在牙齿间绕了个圈,听不见任何响动,还是担心田恬的心占据上风,平视面前一只脚踩在车门边的柳昭夕。 他先前就看明白了,这人虽不是田恬哪门子恋人,但对方看柳昭夕就是比谁都亲,现在连去打听人去哪,都要仰仗他一声鼻息。 喻江虽不喜与其社交,可田恬不接电话、不回信息,他能找上的也就一个柳昭夕。 “我竟然不知,喻家大少爷竟有拦住人还跟锯嘴葫芦一样的癖好,怎么,这是钢琴弹多了,说话都要过一遍五线谱才肯开口啊?” 一句话夹枪带棒,喻江听得蹙眉,柳昭夕明嘲暗讽的,他之前是懒得应对,又不是傻。 “没想到您还是传统文化的爱好者,少爷这个词除了那些半只脚埋进土里的老先生,我这回第一次从同龄人口中听到,”喻江微笑,“这次开眼了。” 懒得跟人掰扯,柳昭夕冷笑坐上车,降下车窗望向站在路边的喻江,仅半道目光扫过去,便开始在心里对比。 就算田恬换了口味喜欢上别的类型,可能看上喻江这种就会弹琴的小白脸,搞不好是太久没见柳相旬,不仅皮痒连眼光都降低了吧? 柳昭夕懒得跟他费口舌:“这才哪到哪,你要是受不住他的喜怒无常,就别在他眼前跟个苍蝇一样乱转悠。先前叫你少爷,只是看在喻家老先生的份上,至于什么规矩、封建糟粕......我不感兴趣,您也别给人乱扣帽子。” 语罢,柳昭夕眼珠下瞥,扫过喻江手提的半袋零嘴与玩意,虽未言语,可眼神里的讥讽却怎么都掩不住。 “你与其逼问我田恬为什么不接受你的骚扰,倒不如想想他那晚抛弃你离开,自己究竟去了哪里。” 音量浅淡,倒也足够喻江听清。 他着实被柳昭夕问住,思绪片刻愣神,等回过神来后黑色商务车已驶离。喻江站在原地,顺势掏出手机解锁,看着依旧空荡的信息栏不做声。 等他重新检查流量与消息开关,这次有些不甘心收起,琢磨先前柳昭夕说的那些话。自从他们确定关系,即便田恬不说,喻江也稍微感应到他的态度比先前冷淡得多。如果之前算得上蜜里调油,那么这几天就有点腻味,甚至夹杂些许生分。 喻江微微咬牙,却又无可奈何收手。 不管柳昭夕方才那些话,属于有心还是无意,这个刺着实扎进喻江骨肉里。那晚田恬走得急,说是有晚课跟舍友一同离开,经过喻江这几天观察,要是他能主动去晚课,这改明儿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了。罢了,先去找同班的打听一下,剩下另做选择。 车辆出了校园,直到开上绕城高速,司机透过后视镜望向闭目养神的柳昭夕,犹豫问出心中困惑。 “您这次怎么没带小田先生?” 柳家两位少爷,但拎出去个个一表人才,可能脾性相似的缘故,连喜欢的类型都大差不差。两个人都太宠小田先生,劲头上来时,那要星星月亮都肯答应,更别说堪称监视的关心。 这回柳老爷子做寿,连着赶上假期,于情于理都会带家见见老爷子,怎么偏偏这次没带人,还真是稀罕。 柳昭夕看了司机一眼。 车内空气沉默。 第24章 司机脊梁骨开始冒冷汗,刚想扭头解释,被柳昭夕听不出情绪的看路堵了回去。 “......” 本以为一路上会保持沉寂,结果等司机准备下高速的时候,才从后面幽幽传来一句低喃。 ——连他性子都摸不准,算什么东西。 “啊?”司机没听清,刚想接下去应话,却见后座柳昭夕闭目,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至于这话里面说的谁,倒是无从得知了。 / 喻江行动力很强。他很快就找到了田恬班级所在的练功房,幸好有零星几人,只是向人打听时,还得一顿调笑。 “怎么,连钢琴大才子也架不住甜妞儿的撒娇啊?”其中一位得知他来意后,坐在地上拉筋扭头,“甜妞儿可真是厉害。” 虽说甜妞儿这个名字,读上去很腻歪,却听得喻江蹙眉。字眼如此女气,配合田恬容貌,讥讽之意过于明显。 说话女生旁边人捣了她下:“人家天赋异禀,哪几个不是处处绕在他身边走,这不你看看,连大名鼎鼎的喻江喻才子,跟着追问甜妞儿的……” ——砰!! “啊,不好意思,手滑了下。” 闲言碎语瞬间被掐断,半掩的窗户被拍在墙壁飞速弹开,声音砸得整个练功房鸦雀无声。喻江虽说声音客气到了极点,可眼底的冷意吓得面前女生一哆嗦,沉默几秒才不情不愿开口。 “我去拿手机查查,您可别再拍窗户了,要是把您那金贵的手划伤,我们可担待不起。” 女生翻了个白眼,她与大名鼎鼎的人物交集不多,可也知道喻家跟校董沾点关系,拿权势压人的多去了,也不在乎这一个,就是怕惹麻烦上身。 “找到了,二栋306。” “劳谢。” 那袋零食递到女生面前。 “不值钱的吃食,当做谢礼。” 本来也是按照他自己的想法买的,现在能上门了自然也用不到,喻江冲愣神的女生一笑,他刚想准备离开时,却又被叫住。 “喻学长,您找田恬什么事?” 喻江侧目:“最近联系不上人,去宿舍看看,他舍友是谁?能不能借一下钥匙。” “啊?” 两位女生对视一眼:“可是他没有舍友,从大一开始就是自己住,学长你是不是……记错了?” 第21章 给本科生住的宿舍不大,只有田恬一个人,就显得尤为宽敞。整个学校,东西校区各加起来,也就田恬这么一个殊荣。当初被同窗知道独门的事,可少不了一阵腥风血雨,搞得大部分学生都晓得田恬跟柳昭夕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甚至将田恬当成走后门招进来的学生。 一时间,闹得实在收不了场,学院才发布通知,感情人这所谓的单间,比平常住宿费多缴五倍安排好的,要是有意见尽管上提。 可上提就等同于扣学分,况且这事也碍不着多数人的利益,不痛不痒过去了。不过也让他们看田恬的眼神也发生变化,最后落个特权大少爷身份。往日里,但凡田恬有什么与众不合规的事,就有人暗暗翻陈年旧账,田恬起初还看在同学面子,稍微理论几句,后来见次次如此,也就懒得敷衍跟搭理。 到最后,他除去平常上课,更是少跟乱嚼舌根的人接触,落了导员对他好几次批评。不过这件事,倒也有个好处,自己住,宿舍宽敞,整片阳台就剩一个人用,田恬想干嘛就干嘛。 不过这件事除了他们专业,对外还真没多少人知道,就当田恬有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舍友,谁也不会往住单间上想。田恬就用这个法子,骗过去好多送他回宿舍的男生。 等喻江拍门半天无应,试探按动宿舍门把,出乎意料推开了门,他一边喊着人名一边往里走,入目便看见躺在塑料吹气水池的田恬。 对方动也不动,闭着眼,就这么睡在水面上。 他身下是游乐园独有的塑料泳池,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东西,水完全浸透了身上短袖,贴在泡在水中的小腹与大腿。阳台光从外面落入,光影分成好几块碎斑,金光闪闪的令喻江瞬间屏吸,生怕惊扰到闭眼小憩的田恬。 喻江向前一步,距离田恬近些,看清了他盖在下半身的白色浴巾。估计也饱吸水分,沉甸甸压在中央,遮住男生极其流畅的人鱼线条。 一滴水滑下去,落在深处。 他仓皇移开视线,却又不知自己在害羞什么,抖着呼吸转身。就算他同田恬有过肌肤之亲,可这样灼眼情形却是他第一次经历。喻江迫切的想在这片不加雕琢的白肌雪肤上,演奏属于他自己的歌。 “小恬?” 喻江向前几步,带得窗帘飘动,光线透过棱角落过来,水面碎光凌凌然,配合水里男生的细皮嫩肉,简直就是叫人恍了眼睛。他手指搭在门框,就这么看出神,忍不住掏出手机,刚想对着眼前此景来张照片,结果还没聚焦画面,水声哗啦,几滴湿润落在他镜头上,伴随着一道懒而倦的追问。 “您这么耗神耗力找到我宿舍,就是为了拍几张我的□□?” “不是!” 一顶高帽子扣下,惊得喻江哆嗦,慌乱中手指不知按到何处,一阵噼里啪啦的快门闪动中,田恬撑起来身子,困怠怠地打了个哈欠,却像是没睡醒怎么也不想睁开眼。 第25章 “那你来干嘛?” 分明是他不接电话不回信息玩失踪,怎么到头来却成了逼问喻江,可能被眼前香.艳冲昏了头脑,喻江张半天口也没憋出个声响,收起手机蹲下身子,扶住塑料水池边缘,但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向他敬礼的那两点。 “先前说月底去我那玩几天,我来问咱们订哪天的车票,好叫人安排到车站接。”喻江答。 房间难得沉默几秒,田恬微晃小腿,抬起搭在塑料池边缘,或许是气足,非但没有压下去一块,反而撑起来田恬小腿软肉,白肌雪肤往那里一晾,衬得蓝色塑料更蓝。 几滴水珠顺着人脚趾下滑,一路滚过看得见青筋的脚背,最后停在凸起的膝盖,被田恬随意抹出去:“我有事,你先回吧,等忙完我再走。” “我等你。”还以为这是田恬对他的考验,喻江急急表态:“多等几天也不碍事,我都可以。” 可能是他表现得过于着急,滚烫手心直接握住人白胳膊,却被过低的体温逼得一个哆嗦,眉头死皱也顾不得表衷心。 “你在这里躺多久了?!” 喻江虽是书香世家出身,可也是正儿八经练的童子功,手上劲头可不是寻常人能受得住的,他觉得自己没用多少力气,田恬一瞬蹙起的眉暴露了力量。虽然吃了痛,不过他也没声张,只是赖洋洋地捞住滑落的浴巾,偏头看向急得鼻尖冒汗的男生。 哦,田恬心一动。向来不动声色的喻江还有这么一面,搞得他像发现新大陆,也学着人模样捏住喻江的侧脸:“稀罕。” 气急攻心的喻江哪还管得着田恬说什么,他心中正拼命懊悔:他早该发现人的不对劲,不说赶紧把田恬拉起来,反而跟着胡扯八掰一堆。这个天算不上凉,稍微受点寒风也不是寻常人能承得住的,万一有个头脑发热就麻烦了。 “稀罕什么稀罕。”喻江语气算不上好,他刚想把人从水池里拽出来,目光却控制不住落在方才那处人鱼线。结果这一看不要紧,硬生生逼得他头脑发晕,偏偏罪魁祸首还无所觉,眨巴着眼看他询问怎么了。 能怎么,不怎么。 被田恬这么一看,喻江是彻底忘记自己要说的话。如果他也生在南城长在南城,多半也能听到点田恬跟柳家兄弟点事。能让眼高于顶的柳家少爷低头做小,可不只是靠得如雪中红梅般鲜艳的五官。 再深处的,众人无处深挖,也不敢议论。 他那边话音刚落,这边田恬凑来,鼻尖蹭着人温热脖颈擦过,冰冰凉凉倒有几分雨点落身的情.趣。见喻江不理他,田恬索性松开握住浴巾的手,哗啦一声水,赤脚踩在陶瓷地板上,任由衣服滴滴答答往下落水。 就算短袖宽大,沾了水又能遮住多少。先前就知道田恬身板儿正,再加自幼习古典舞,即便后来转了舞蹈系别,架不住根里透出的雅致,倒还真有点<a href=" target="_blank">民国小少爷温润气质。 只是这一头小粉毛,着实将这份秀气压下去,变成被家里千娇万宠的小囡囡。这种形容女孩子的词,安在他身上倒也不觉得难听,意外的合适。 他发呆时间太久,田恬倦倦打了个哈欠。 昨夜被迫陪着柳相旬视频,胡闹到二半夜,他只想好好睡一觉,实在是疲于跟人应付,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小喻,人呢你也见到,我困得厉害,洗个澡就睡,要不你就——” 这已经算是变相的驱客令了。本以为按照喻江的性子,对方会甩手点头离开,结果田恬直接被人打横抱起,被喻江跟抱姑娘家似的抱进了卫浴间。 “你身子虚,我帮你。” 第22章 柳家虽非书香门第,但书房设置的尤为讲究,六扇落地窗齐齐大开,光透过来照在大理石地面,折射到桌面翡翠玛瑙,一圈圈光晕浮在桌边,倒也有点读书人的架势。只是啪一声翘上来的高筒皮靴,打碎了这份宁静,坐在桌后的男人挑眉,冷笑几声:“造反了。” 柳昭夕端起茶杯,一吹漂浮茶叶,用茶盖微压,抿了抿沸茶没吭声。水温过高,他舌尖发麻,远没有得知田恬跟一个愣头青恋爱时的愤怒与透顶伤心。 就算他给人打掩护,可柳相旬又不是死了,怎么可能会任由田恬胡闹,他们圈子早就传遍了:柳家自小养大的童养夫被别的花花妖精勾引走了,就算再能挣钱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连自家老公都拴不住。 至于是哪位柳家少爷的老公,传言没细说,也都知道横竖不过那两人。掌商权的今年二十七,做生意走南闯北浑身都是硬气,莺莺燕燕见得多了,倒是对从小带大的孩子喜欢得紧,恨不得日日将人锁在身边。 父辈做官的今年二十一二,跟那童养夫竹马之交,听说两个人好得嘴边都要黏在一块,冷面冷心的往那一坐就是个玉观音。别说平辈、小辈了,就算长辈见他,也得掂量着话该不该说,省得得罪了柳家从政这个枝。 明明两人都是水火不容的性子,这凑一块也不见闹红脸,把那小童养夫看成眼珠子疼,闹得夸张时别家老人都暗骂个荒唐。幸好柳家院大宅深,那些个荤话传到二道门就止了,旁人窥见不了多少去。 “真好,好极了,好得很!” 一连串听不出赞美还是发泄,柳相旬哪还有人前温润尔雅的容貌,他冷笑着端起茶杯缓缓神,可脑海中瞬间浮现柳昭夕说的事,绷紧力气直直摔出去茶杯,瓷片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第26章 “这事多久了?” 这柳相旬向来人前人后两幅面孔,柳昭夕还好说,田恬不知在他这摔了多少跟头,导致人看见他就像见了猫的耗子,每次都拒绝单独跟他见面,非得躲在柳昭夕身后,才略哼哼一二。 摔了个不值钱的茶杯,倒是让柳相旬平静不少,人插兜坐在雕花繁琐的红木椅,耷拉着眼皮,手搭在座椅扶把,嘴角似笑非笑,单手支起侧脸。柳家人是遗传的冷白皮,更显得手背外突的青筋。 “不久。”柳昭夕放下茶杯,轻轻拍手唤来立在门口的佣人,看着地面碎瓷片被扫得干净:“也就发生在前几周。”他心底大概估摸时间,并没给出确切回答。 柳相旬哦了声,语气平淡下来了,面色却又有风雨欲来的低沉。收拾东西的佣人大气不敢喘,关门前望向书房里两位堂兄弟。 大的饱经历练,身上气度自然无需多提,单单站在那儿就如拔出鞘的剑,虽是旁系出身,可能站在这个位置,自是心狠手辣。旁边小的是前正房太太嫡出孩子,自幼生在柳老先生身边,一动不动坐在沙发,腰背挺得笔直,眉眼面无表情时真有玉观音的架势。 见佣人退出去小心合上门,柳相旬才重重吐出口浊气,手一伸将额前发丝尽数置于脑后:“我这周跟人谈个生意,顺便去庄子铺里转转,他答应跟我同去,到时候再问他也不迟。” 这事田恬没跟他说过。 柳昭夕虽面不显露,嘴角一压再压。 当初让他去隔壁城市读大学就是个错误决定,现在人都野没了边,外加他们兄弟两人最近忙,一时间都没顾得上这个小混球,导致人越来越无法无天,是该好好教训。 突然,柳相旬反问:“你跟他一个学校,这事都没注意到?还能让人去跟别的王八蛋谈朋友?”柳相旬就是个披着公子哥外表的混匪,柳昭夕倒也不怕他,声音淡淡的:“我不想逼他。” 短短几个字,一下子将两人拉入田恬出事的那些天里。原本火急攻心的柳相旬瞬间沉默,后仰脖子靠在椅背上,停顿几秒钟才回应:“是我疏忽了。” 男人极倦怠抹脸,仰头望着天花板愣神,过了会儿询问田恬那个小男友的事情:“他们到最后一步了?” 柳昭夕:“我检查过,可能只有咬。” “啧。” 这个字几乎是从人肺腑里喷出来,带着柳相旬自己的怒气,打个转儿轻飘飘落在地上。柳昭夕也懒得回应他,起身准备去爷爷那边,临走前想到田恬不回家过节的事,脚步一顿,目光丛柳相旬身上流转而过。 尤其他身上还有老一辈订下来的娃娃亲—— 算了,这件事还是让田恬自己去跟人说吧。暂且不提执意缺席寿辰的风言冷语,单单去小男友家住,被柳相旬知道就够他喝一壶的。 / 喻江放下热水,刚直起身子,扭头便看见田恬靠在水池边,歪着脑袋盯住他看出了神。 人生得好看,染了头粉毛更显眼,即便衣服湿漉漉黏在身上,倒也称得上出水芙蓉。尤其用乌泠泠的眼珠这么盯着你,望得人失了魂。 “别再感冒。”喻江将人拉到花洒下,顺势帮他脱去短袖,结果田恬摇摇晃晃站不直身体,说了声含糊不清的嘟囔,最后头靠在喻江肩膀,刚刚好顶住他锁骨,呼吸湿湿软软落过来,搞得喻江这种正人君子心底都一阵荡漾。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话虽如此,喻江却很享受来自田恬的磨蹭,这让他忍不住有些得意:只有他见过人这么一面,旁人都无从晓得,这让他有种独一无二的窃喜感。甚至忘记了一开始想要追问田恬,为什么骗他说有舍友。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这个水灵清透的孩子这么顺从依附他,两人呼吸细细密密纠缠。喻江起了反应。 他应该避嫌躲开的。 神出鬼差的,喻江将自己更靠近些,他几乎是痴迷着伸手,按住那片嫩滑的后颈,迫切的想看田恬反应。 一冷一热,男生似乎被浇迷糊了。嘴里也说了句胡话,虽轻得不能再轻,喻江凭敏感的耳朵捕捉到,令他小腹骤然腾起无名火,枪.杆直挺挺顶住田恬软滑大腿。 “小恬,你刚才说,再说一次?”喻江几近虔诚,他捧住田恬的脸,眼底惊喜无处隐藏。 田恬被热水冲得茫然,也不顾面前谁是谁,软着嗓子重复刚才的词。 “你疼疼我。” 第23章 “你疼疼我。” 再寻常不过的撒娇,落在喻江耳中软得发慌,就跟一勺蜜扎扎实实浇在他心口,甜得他险些站不住脚,手足无措抱住男生,哎了一声又一声。 可怎么疼他? 喻江不敢在淋浴时胡闹,他瞥见脚边小矮凳,拉住迷迷糊糊的田恬,试探地让人坐下:“先给你洗澡好不好。” 小矮凳上的人仰头,吓得喻江赶紧靠过去,生怕雨水迷了他的眼睛,顺便近一步轻哄他,轻轻拦住面前略显得瘦削的肩。 怀中人似乎是被凉水泡迷瞪了,现在还有些缓不过来神志,热水浇得他面色红润,看上去如刚熟透的小柿子。田恬哪里都瘦,偏偏唇瓣肉嘟,即便生气抿嘴,倒也有点撒娇意思。喻江俯身,他甚至能闻到对方热乎乎的男孩子气。 “洗澡?” 似乎没理解他话中意思,田恬呆呆重复,双手乖巧置于双膝,指节修长白润,比起喻江他倒更有弹钢琴的优势。 第27章 “真不会冰傻了吧。”喻江想调大水流,可怕激到人脑袋,只能撑着手臂向他靠拢。田恬像小动物依恋主人般,喉咙里含糊不清地呼噜,长长黑睫毛垂落,配合不断呼出的气息,硬生生勾得喻江不知所措。 他慌忙后移身子,一时导致田恬失去支撑重量,踉跄就要从小矮凳上栽下来。 “小恬!我们洗澡呢,怎么还睡迷糊了?” 被叫到的人似乎真的失了意识,嘴里嘟嘟囔囔说些喻江听不懂的话,粉色刘海都贴在额头,水滴顺着脸颊滑到喻江手心。他身上衣服都湿透了,挂在身上坠得人心慌。 不知是自己能得寸进尺的紧张,还是撞见如此脆弱模样的田恬,使得喻江心里翻涌起一丝隐蔽的喜悦:此番美景也就他一个观赏者,如偷去月亮的贼,带着心惊肉跳的快乐。 他晃着田恬肩膀,极力克制飘忽的视线。手下触感滑腻,喻江压下心慌意乱,连哄带骗洗干净了田恬的发丝,刚想帮他打沐浴露,原本安安静静的人忽然嘟囔一声像寻。 “什么?”喻江还以为是田恬要东西:“好,等洗完澡就我们就点香薰,来先抬胳膊。” 浴球带着白泡沫滚了满身,怀中人倦怠怠坐着,一动不动的模样像极还未开机的大号洋娃娃。听到命令也不愿意反应,拉住喻江手腕仰头,那双亮黑黑的眼睛盯着人,看得喻江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了话。 “啊...香薰,是香薰。” 田恬压下心中方才翻涌的恐惧,目光移开又折回,看清喻江湿透粘在身上的衣服,还有自己用泡沫组成的遮羞布,他噗呲一声乐了。 “小喻,你非礼勿视就不用帮我洗呀,你看这叫什么事情。”他边说边伸手,像是拉台灯绳子般轻轻般轻轻下拽,惊得对方倒抽一口凉气,声音也走了掉。 结果田恬就像没听见,反而变本加厉用,乌黑眼珠如上等黑曜石:“你除了这里其它地方都涂满泡沫,怎么偏偏落下这两处?” “......” 喻江死抿唇,就不肯吭声。要他怎么说,自己就是想长时间看,所以故意留到最后才清洁吗?旁人都是污浊至极的物件,多看一眼就觉得恶心,偏偏对田恬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口中怕化。 分明一个没注意就能解释的事情,喻江却贪恋这种被田恬发现自己变态行动后的追问,令他心中腾起莫大的、变态心理得以满足的喜悦。 这样的田恬,是他的。 喻江攥紧了手,他不顾自己身上还有衣服,俯身盯住田恬似笑非笑的脸,脸颊热气已经逼得他无法记得自己在说什么,完全是凭借一腔爱意对田恬剖心。 “这样吗?”故事中另一人微笑,声音愈发甜腻:“能被这样喜欢,我可是太幸福了呀!” 听到田恬这两句话,喻江激动得都要哭出来,甚至连面子也顾不上,一个劲儿连连点头,生怕田恬不信任他说的话。 自然,他也错过了那张满是甜蜜笑意的脸上,冰冷异常的眼睛。如万年融化不掉的冰,死死封锁住更深处的不耐与嘲讽。 “我自然也喜欢小喻。” 田恬反手抱住欣喜若狂的男生,侧目看向满是水汽的墙面瓷砖,两人身子影影绰绰,马赛克般氤氲开了各种颜色。他说着最动人的情话,可嘴角勾起的嘲讽无法作假。 “很喜欢。” 这个澡洗得,可算是香.艳且纯洁。前者自然是田恬的身子,后者为他的心。别看先前对喻江动手动脚,等洗完澡擦干净躺下去,打量蜷缩成团,后背靠墙的田恬,浑身酸得不愿意多动弹,枕着喻江的手打着小呼噜。 喻江看得他出神,套着田恬的旧短袖坐下,谁知人听见动静抬头,抬手拍拍身侧示意喻江坐到床边:“离好远的,小喻。”他声音被热水泡得发软,一张嘴就绵乎乎的让人心窝子甜。可惜喻江不敢过去,他但凡起身,就能让田恬发现自己无法言说的欲望。直愣愣的对着人家,田恬不说他还觉得臊得慌。 偏偏睡在床上的小祖宗闹腾,一根神经搭错拉住喻江的手腕往里拽,动作太猝不及防导致他没站稳,整个压在床上人身上,嘴唇擦着田恬侧脸,吻落在小粉毛的耳廓。 “哈!我就说嘛,色小喻色小喻色小喻。” 田恬就跟偷.腥成功的猫,笑得眉眼弯弯,睫毛卷翘,看起来就像大号的洋娃娃。就这么躲在被子里,边缘盖住了一小点下巴,看着呆愣愣撑起手臂的喻江,伸手握住男生压在枕头边的手腕:“你好呀。” 明明五官艳得如海棠,说出来的话又带着极天真的味道,喻江喉结滚动,鬓边滴了珠汗没入床单边缘。他张张口却发现嗓子干涩,连简单应声都变得异常困难。 两人对视许久,最后还是他认输:“现在饶了我吧,小恬。”喻江闭眼,细细磨蹭田恬的发丝:“抱抱我,好不好?” 言语之间的恳求与迫切,哪还有初见时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钢琴天才的模样。田恬盯着他半响,缓缓伸出胳膊勾住其脖颈,眼底已见不得丁点笑意。 “好贪心呀,小喻。我不喜欢贪心的人哦。” 第24章 那天两人闹了不愉快,喻江都没等衣服干,冷着张脸离开。田恬向来只有人哄着他的份,哪有追人的道理,扭头蒙着被子睡个昏天地暗,等清醒时都到下午黄昏时分,宿舍也没开灯,暗蒙蒙的让人一时分不出清晨黑夜。 第28章 手机还搁在枕头下,田恬粗略少了眼信息,都是无关紧要的琐碎小事。稀罕的是柳昭夕竟坚持一天半都没有发信息,来自田恬的无语表情包挂在最后。他点进人动态观望了一圈,没点新东西,只不过封面换成初始默认图。 田恬打量几秒,截图发给人,配上一行小字。 [灰突突的,丑死了。] 发完后他赶紧倒扣手机,摸索着静音闭上眼。虽然他不声不响跟别人谈恋爱,之前柳昭夕也没意见,怎么这次反应如此大?算了,还是他先低头,昭昭可能给自己打下掩护,不然等柳相旬知道,脱一层皮都算这人仁慈。想到先前几件事,田恬哆嗦,更坚定先找柳昭夕服软的心。 约莫时间过得差不多,田恬忙掏出手机,解锁前看着浮现的两条新信息,他面容虽不显,眼角却暴露心情。就是说,昭昭再怎么生气,只要他先低头,对方肯定会给着面子顺着台阶下。 结果是喻江发来的道歉。 田恬嘴角笑容一僵。 [抱歉,上次是我太着急,你不喜欢也很正常。我已经订了明天去都城的票,咱们十点到车站,你还能多睡一会儿,好不好?] [我家院子很大,你肯定喜欢,家里也没人,到时候我们在院子里想做什么就做,不会让你感觉到拘束...] 剩下的还有几句话,田恬没耐心看,他手指停顿一秒按下标点符号发过去,又切换到柳昭夕的对话框,见还是他挂在最后,磨磨后槽牙长按准备撤回,结果显示超时无法操作。 田恬猛地掀开被子起身,呆坐几秒钟等晕眩感消散,结果喻江弹来消息,再次懒洋洋躺下,盯着一大串文字叹口气:“之前怎么没觉得他话这么多?” 虽然没什么耐心,他还是压住性子再解释一遍缘由,跟喻江说清楚是跟熟人去吃顿饭。话都说到这个程度,要是再追问,就显得喻江不懂事,果然对方回了好就不再发话。田恬也没兴趣等上方的正在输入消失,直接一个电话打到柳昭夕手机。 等待时间无比漫长,在田恬忍耐耗尽的前秒,接通的咔哒声清脆,随即是柳昭夕温润嗓音:“甜甜?” “你还知道回我呀!”田恬上来就没好气,几乎是逼问的态度跟人讲话,语气很冲:“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回?” “在忙,没看见。” 对面响起一阵骚动,紧接着是纸张翻动的哗啦声,柳昭夕像是关上房门,就算他离开及时,田恬还是捕捉到一星半点的异样——那是道略显得清亮的陌生男声,口口声声问着昭夕哥去哪。 虽然人没搭理,如果心中没有鬼,他没必要出来。 “你那边有人。”田恬咄咄逼人:“是谁?” “又胡说。” “你不是退了会长吗,还有东西处理不成?” “...” “柳昭夕,你干嘛不讲话!” 田恬是真的生气了,他噌得从床上弹射起身,结果刚想追问,被柳昭夕一句话堵了回去:“别胡闹。” “胡闹?我担心你叫胡闹?!”他瞬间拔高了三个音,光脚站在地冰得他一个哆嗦,后仰躺回床上咬牙切齿:“为什么,因为我谈恋爱?可是柳昭夕,我不是你们柳家兄弟的所有物,我想跟谁谈就跟谁谈——” “所以呢,甜甜。” 田恬哑住嗓,他恨自己的同音名字,连叫小名还是大名都分不清。捏住的手一紧再紧:“什么。” 那头似乎叹气,沉默几秒后:“如果我身边有人,你也有了恋人,现在又是以何种身份逼问我呢?甜甜,如果你但凡对我用点心,不难发现我几天前就离校了。” 听着对面轻浅的呼吸,柳昭夕终究是舍不得说重话,刚想给他解释身边人不过是远方亲戚的孩子,结果下秒忙音传来,田恬挂了电话。 罢了,要是人生气,等见面再去哄他。现是柳家老人换台的关键时期,可不能出现差池。不仅是自己,全家都绷紧着弦,田恬不在身边对他反而是种保护。 那边的柳昭夕收了分出去思绪。 这边的喻江提起悬在半空的心。 他盯着屏幕上孤零零的问号,即便见不到田恬面容,也知道人肯定生气了。先前确定好归程日期,怎么又会反悔,难道自己说错话? 喻江深吸一口气,他呆坐片刻,合上面前琴盖起身准备去找田恬。下楼时隐约听到隔壁楼道的骚乱,惊叹混合着议论,他目光顺着众人视线望去,仅能见到一辆银灰与纯黑交间的加长车辆拐过了弯。 “那是方教授的车吗?” “感觉不是很像。” “两个型号,这个更老一点,挂牌价就是这个数!” 稍微懂点车的男生伸出五指,又翘起来两根,看见周围人眼中的惊讶后,对着这辆车如数家珍,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 喻家是百年书香门第,行事低调,向来对身外之物毫不在意,自然也吸引不了喻江的目光。他现在最要紧的事情还没做,得赶紧哄那位小祖宗开心跟他回家。 小祖宗。 喻江下楼的步伐微顿,他心底仔细思索,笑意浮现眼角。可不是个小祖宗,处处需要哄着,若是不开心还得负责给人解闷。要是有人这么对喻江,他早将其视为空气,偏偏对方是他心底疼得紧的田恬。 罢了,谁让他喜欢。 第29章 从琴房到田恬所在的宿舍,骑单车几分钟便能到,不过走车道就要绕远,等他放在指定位置准备上楼,先前撞见的那辆老式迈巴赫也从路尽头滑过来,最后慢慢停在这栋宿舍楼附近的车位,却久久未见人下来。 太显眼了,这种明显沾满金钱味道的车,无时无刻不在宣告它与这座人文气息浓郁的校园的格格不入。估计是哪个学生家里的车吧,门卫能放这辆车进来也是稀罕。 喻江漫不经心移开视线,抬脚迈步上楼,他还要去哄哄闹脾气的小男孩,省得田恬再耍赖皮说不爱他。 第25章 三下敲门声很轻,还是惹得田恬烦躁,他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目光落在闭合的门板,暗自磨牙深吸气:“谁呀!门没锁,自己进来。” 说罢,他也懒得看是谁,撩起被子一蒙头,双脚悬在外面,动也不动就像两条小白鱼,直愣愣地冲着喻江,倒显现出其主人的笨拙可爱。 两人谁也没先讲话,就像谁先开口谁就认输,田恬被子蒙住头,直到感觉呼吸有些不顺畅才猛地掀开被子,蹙眉望向站在床边盯着他脚看的喻江。 对方就跟着了魔样,眼睛眨也不眨,当真是见到什么宝贝,让他这让喜欢。田恬刚想张口叫他,却眼珠一转起了坏心眼,微微下滑身子,脚心轻而易举抵住喻江黑色长裤,脚趾也调皮至极,就距离那处不过几毫米,稍微晃动便能触碰到喻江的敏感。 “小恬?!” 被他这一大胆动作惊到,喻江声音险些走调,他手指落在椅背扶稳身子,望着踩在自己大腿的脚心愣神,又抬头看向躺在床上笑得花枝乱颤的田恬。对方发丝凌乱,懒散散垂在额头,遮住异常明亮瞳孔,雪白面皮浮现红晕,衬得他像颗粉团子,说出来的话可是淫.秽至极。 “干嘛呀,不舒服吗?不舒服就自己躲开呀,我脚底又没有胶水,还能拉住你不成?” 田恬是在偏南方长大的孩子,讲话本身就带点软,刻意放轻嗓音撒娇,还带有说不清的撒娇意味,声音可谓是纯得能滴水,可脚趾却不安分,直接绕着喻江开始旋转,有节奏的按压竟如猫儿踩奶。 他都快被骤然腾起的火烘烤得快不成人形,罪魁祸首还在笑意盈盈看着丑态百出的自己,似乎觉得这还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连带被子移走,露出堪比柳絮白皙的胸膛。 一年四季无论春冬,田恬都不喜欢穿睡衣的束缚感,这举动彻底将身体暴露在人面前,明明喻江的眼珠都因他的不安分红了个彻底,偏偏还跟没事的当事人一样,轻巧巧侧身,视线始终落在喻江红透的耳垂。 稀罕。 昨儿个都要霸王硬上弓,今还能跟木头般杵在这。说他是呆子吧,时不时的动作弄得田恬还挺舒服。说不是,现在都这种份上,也不知道主动过来,让他亲自邀请就没了这情.趣,他同样会失了兴趣。 正当田恬胡思乱想,却忘记收敛作乱的脚趾,直接上台托起那团已不同于以往的软肉,硌得他些许难受。再次抬眼,看见喻江死咬唇瓣,田恬恍惚觉得自己做过了火。 “啊,抱歉。” 虽是道歉却毫不显得愧疚,田恬刚想伸脚缩回被子,凉脚踝被滚热掌心摸一哆嗦,喻江骤然抬高他小腿,动作间他向前几步,导致脚背滑入更深处。这下,田恬完全傻眼了。 他啊了几声,撑起手臂往后退,可宿舍的床就这么大点,有墙壁阻挡还能跑到哪里去。见喻江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田恬连连暗暗叫苦,谁能想到男生竟然会当真。 这都是什么事。 几天孟浪相处,田恬已经忘记对方是古板到骨子的世家少爷,总是不知节制的撩拨,早晚会出问题。他也未料这一天来这么快,脚趾还被人夹住动弹不得,田恬低头下望,盯住按住脚踝的修长食指犹豫开口。 “小喻,这样...不舒服。”他斟酌用词,生怕哪个字不恰当刺激到他,真会在宿舍霸王硬上弓。田恬仰头,脸上浮现的笑容勉强:“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给你发问号吗?其实不敷衍你呀,先前不是说,我这周末要跟家里大人去吃饭,等吃完饭就去找你。这件事真的没办法推开,估计也用不了多久,我保证你上午到家,我下午也跟着到,好不好?” 向来只有旁人哄田恬的份,哪有他亲自绞尽脑汁想这些东西,一段话漏洞百出,简直是叫人笑掉大牙。 若是平常状态的喻江可能会抓住人不放,不过现在他心里那把沉寂二十多年的火,彻底被田恬这孟浪举动给勾得旺盛,令他口干舌燥不知如何是好,却贪恋手心传来如玉软肉的冰凉。 “...” 可能是他不笑的模样过于冷冰,田恬神情似哭不哭,脚背上的软团已经变硬,搞不好真的会在这方寸之间差枪走火。更何况——田恬视线偏移,微微闭上眼:喻江进来前,没有反锁门。 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来旁人的围观。那群人甚至无需敲门,伸手轻轻推开就能看见房里的状况。无论传出去哪个,足够田恬喝一壶的。 “小喻,我知道你急,但先别急。咱们有话好商量,毕竟在宿舍坐这档子事,实在是有点...不合适?”田恬连连叫苦,他虽未过度接触喻江,可也知道对方性子轴,要是不将人安抚好,他可没兴趣在随时被围观的场合做这种事情。 第30章 正当田恬急得鼻头浮现层汗,想着该怎么办时,原本夹住他脚的力度一松,还不等田恬松口气,小腿被一阵拉力骤然抬高。 “呜哇!你干嘛!” 幸好他是舞蹈生,这一突兀动作能撑得住,不然寻常人早就抽筋得满地打滚。谁知罪魁祸首非但未解释,反而垂落眼睫隐藏情绪,在田恬胆战心惊的注视里,微微偏头温热呼吸落在那一小片冰凉肌肤。 这幕带给田恬的冲击太大了,以至于他哑了嗓子,呆愣愣注视那张唇瓣动作。 面前人可是喻江。 那位眼睛长在头顶的傲气钢琴天才,田恬无法将这两件事跟他联系在一起,费力挣开对方带给他的束缚,惊魂未定躲在床脚,用被子拼命擦咬痛的脚踝。 “你疯啦?!” 对方却保持先前姿态,不言语看着胸口剧烈起伏的田恬,脸上神情困惑,似乎在思考人为什么躲开:“我这样做,小恬不舒服吗?”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田恬深吸一口气,却首次避开喻江执拗视线,他沉默片刻,却做不到像先前那样用堪称勾引的方式撒娇。这样掌控主动权的喻江,让他心中蔓延开不受控制的恐惧。 “小喻!” 结果等他嗓音落下的瞬间,敲门随之而起,伴随一句明显轻佻的笑意,田恬刹那哑了嗓音。 “甜甜,你宿舍里有人?” 就算化成灰,田恬也忘不掉的嗓音。青涩学生时代日夜徘徊在睡梦中的低喃,每一次都伴随着的阵痛与潮水,逼得他多日未得一美梦,暗影笼罩身体各处肌肤。 是柳相旬。 第26章 敲门声不疾不徐,喻江缓神,却无起身之意,他扭头看向门板,慢条斯理卷起腕口袖子。田恬心有余悸,他拥住脚边被子,想建起坚不可摧的城堡。 “小恬,你认识外面的人吗?” 结果喻江先一步发现他意图,也不知道他怎么动作的,长臂一伸卷起田恬好不容易堆起来的被子。冷空气飕飕转进来,田恬分明还穿着睡衣,却如剥了壳的鸡蛋,灰溜溜地拿枕头挡在面前。 他刚想点点头,对上喻江冷得彻底的眼,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从鼻腔里喷出股气流全当回应,哼哼唧唧的,模样可怜又可爱。 喻江还是那身白衣黑裤,万年不变的搭配,衬衫下摆扎进了腰带,更显得他笔挺清隽,偏头侧目望来时的模样带着丝冷气,田恬捂住被他啃过有点酸痛的脚踝。 “虽然有前车之鉴,可我也不想让你为难,你知道我很喜欢你,小恬。但是呢,就算待在我身边,可还是有种抓不住你的恍惚感。” 他的声音很轻,田恬稍微喘息过重就能掩盖过去,偏偏后背发凉,大气都不敢喘。 “鹅咦…咳。” 都被吓得变了调,田恬清清嗓子,看着弯起眉眼的白衣青年,颇有猫咪表情包的憨态:“喔…” 见他这副模样,喻江还折身理顺田恬凌乱的刘海,手指不轻不重按了下他缩在睡裤下的脚踝,嘴角带的笑意快要溢出来:“别怕,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是男朋友。” 田恬抢答,脸色略微苍白,又不自然地点头,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刻意做强化训练一样再次重复:“男朋友,小喻。” 空气顿时沉寂。 面前人挑眉,挽起袖口的手插兜,居高临下看着躲在枕头后的男生,半响嗯声,掏出正录音的手机一晃,这才在田恬目瞪口呆的注视里开门,望向走廊的不速之客。 个高,肤白,正低头按动着手机,拇指上下飞舞,划出的弧线漂亮。听见响动后抬头,或许喻江不是他想见到的人,面容笑意顿收,微抬下巴,手机对着喻江一点。 不像是学生。学生身上不应该存在如此强烈的商人气,熏得喻江的眼眶发酸,他保持友好面容,稍微侧身挡住后面钻进被子的田恬。 “舍友?” 喻江压住心底不悦:“男友。” “…” 即便来人带着咖色墨镜,喻江依旧捕捉到他一闪而过的嘲讽,即便对方掌控得很好,嘴角上扬的弧度依旧完美,散发的不爽重重压来,哈了声抬手敲敲门板。 听着这音,龟缩在被子里的男生一哆嗦,浑身汗毛倒立,咬住手指装听不见,可惜柳相旬不给他逃避机会。伴随冷笑落下,男人收回手机。 “田恬,三个数,解释。三、二…” “别别别!哥,相旬哥!” 身后男声惊慌失措,伴随没站稳摔倒的哎呦声,田恬撑起手臂半趴在床,起身时整片睡衣掀到后腰,他抖抖身子整理好后才一瘸一拐开到门口,握住把手顺势捏捏喻江手指当做安慰,犹豫两秒侧在人耳边轻声:“别,他是我——”后半段又吞回肚子,田恬胸腔吐出闷气,声音如蚊呐。 “监护人。” 似乎觉得带给喻江的震撼不够,田恬深吸,在柳相旬笑而不语的注视中,偏头避开他投落的意味深长的目光,捂住鼻子瓮声瓮气:“法定意义上。” 喻江懵了。 他呆愣愣站在那儿:“你不是喊他...哥?” 田恬都不敢往柳相旬那边望,在心里抨击无数次柳昭夕竟然拒绝同他通风报信,想到人根本就不在乎他,原本垂着的头蔫巴巴落下,看得喻江都于心不忍,张口帮田恬招呼所谓的“家长”。 第31章 “您好,我是喻江,小恬的朋友。方才有冒犯的地方,您多担待。”喻江态度不恭不卑,沉落眉眼时候,还倒有些书香世家养出来的公子性子。 柳相旬也并非为难小辈的人,他嗯了声往里走,却又故作惊讶扭头,神色躲在墨镜后,语气装出惊讶的样子:“莫非,你是都城喻家的小辈?” “您知道我?” “哦,家里孩子三番五次提,不知道都难。”柳相旬应答,无视坐立难安的田恬,径直来到另一张空床前,手指松松放在交叠的双膝:“收拾东西。” 他态度越是平静,越不上心田恬交男友这件事,田恬就越是害怕,后背冷汗一层一层冒,还要装出镇定自若的姿态来招呼这位不速之客。 他慢吞吞拉出床底的行李箱,刚挪动到阳台,想将晾晒的衣服全部都收回来,却被喻江握住了手:“我来吧,你去跟你...说说话。”面对称呼问题,他实在无法对着那张不过三十出头的脸喊父亲,只能将空间留着这对诡异关系的两人。 “他不是我爸,关于监护人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以后再跟你解释。”田恬深呼吸,刚想对喻江露出笑容,嘴角僵硬得连抽动都极其困难,最后索性放弃,脖子一梗深呼吸出了阳台。 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他帮忙掩住阳台门,不过这栋宿舍楼老旧,隔音效果实在是差强人意,喻江也并非故意偷听,耳畔传来田恬如蚊呐叫人哥哥的声音,他手头的动作一慢再慢。 方才即便男人没说,可喻江依旧捕捉到对方在看见田恬略显怪异的走姿后,面容一瞬间划过不虞。他觉得田恬的家长看见了,这么明显的牙印,就算田恬极力装作无事发生,脚步都一深一浅,怎么可能瞒得过。 第一面就给田恬家里人留下如此差的印象...喻江心底默默叹气,将手中衣服折了三折收好,已经预想到以后娶田恬回家被堵门的狼狈模样。 他站在阳光下,黑发呈现金棕,还在满心欢喜畅想同田恬的未来。殊不知现在为数不多的与田恬相处的时间,才是他未来日子里最能当成糖含在嘴里的快乐。 再剩下的,是满腔酸楚与苦涩。 第27章 “柳小先生?” 秘书声音拉回了柳昭夕思绪,他恍然回神,收回落在院中茂密花丛,嘴角上扬的弧度标准又冷冰:“您说。” “相旬先生来了几个电话。”说话间秘书递来手机,朝书桌后翻看资料的柳昭夕鞠躬,几步退了出去。 柳昭夕脑海中飞速过了几件会让柳相旬打电话的事,却完全对不上门号,停顿几秒钟后接起,却隐约传来几声令人浮想翩翩的细微抽泣音。 “我没兴趣听你的活春.宫。” 他语气淡漠,顺势合上面前文件夹推开,刚想挂断电话前,柳相旬独有的玩世不恭冷笑入耳:“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原来昭昭真的进冷宫了。” 由他口中说出来田恬的专有称呼,恶心得柳昭夕翻白眼:“你在哪?” “猜猜。” 似乎觉得没有线索的谜题无趣,柳相旬抬脚用鞋尖撩起面前男生的裤摆,像才发现般故作惊讶:“当年把他关在小花园阁楼,你可尝遍每寸骨肉滋味,要不要我做东,给你和这个…喻家少爷牵头,聊聊滋味?” 宿舍与阳台隔着半人高的墙,即便知道喻江不可能看见柳相旬的小动作,田恬沉默后退两步,轻轻拍去裤摆看不见的灰尘,别开脸不肯同人对视。 面前男人打着电话,定然是顾不得自己动作,看着顿在半空的鞋尖,田恬破天荒迫切希望喻江能回来——几件衣服叠快五分钟,他这是拆了线重新织? 察觉柳相旬的手腕微抬高,田恬深吸气抢先打开话匣:“我明天会准时到饭店,你不用来接我。接下来小喻还有事情要忙,没办法再招待你了。” 为了保证真实性,他特意打开喻江装满琴谱的背包,结果柳相旬都没看一眼,又同电话说些雾里云里的话,挂掉通讯后双指夹住手机翻滚,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力气,目光自始至终盯着田恬。 就算有所察觉,田恬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主动跟他搭话,交握住手手,垂着眼皮,大气都不敢喘。 “我记得,这间是单人宿舍吧?” 原本不吭腔的柳相旬忽然发问,仰头打量老旧宿舍,外表虽破可保持整洁。床上跟桌面摆放的玩偶,看上去还有几分温馨。这是在柳家绝不可能出现的东西,柳相旬视线在他身上打个弯,笑得不言不语。 自幼起就没猜透过柳相旬的心思,田恬能不回答就不动作,能动作就不开口。他点点头,见人摆明了姿态等一个解释,声音低得如小猪哼。 “他知道我明天走,就来看看。” 相比于柳昭夕,田恬算是怕死面前常年嘴角带笑的柳相旬,要是遇到难办的事,对昭昭撒个娇基本上就能找人帮他解决。不过柳相旬却没昭昭好说话,他想着法都能让田恬吃点“苦头”,即便是无伤大雅的动作,对于田恬来说过分羞人,精神上的恍惚比□□更压抑。 于此之下,他更不愿让柳相旬审问。 虽说是在寝室,半墙之隔也有喻江,等柳相旬一犯疯病,这点房间都不够他折腾。田恬真是怕了这个家伙,偏头见喻江正好背对他们收衣服,大概有五秒时间不会朝这边看,田恬深口气一瘸一拐挪动向前,抬手取下柳相旬戴在脸上的墨镜。 第32章 这是他曾经做错事,唯一能平息柳相旬怒火的方式。 就算喻江也会发脾气,同与在商战厮杀多年的柳相旬一比,无论是气质还是眼神透出的危险度,仅需几秒时间高下立见。所以田恬不怕他冷脸,反而忌惮永远保持嘴角弧度的柳相旬。 “相旬哥。” 田恬刚鼓起勇气叫人,嘴唇却按来根柔软物件,原来是柳相旬不知何时寻只小泰迪玩偶,正好用爪子压住田恬的唇。 “先前昭夕同我解释,说你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与人际关系。起初我还不信,觉得小孩子能有多大本事乱来,结果今天看你身边这东西...…”柳相旬顿住,田恬顺着他视线看向在阳台抱衣服的喻江,对方正好直起身子,见房间两人都望向他,微微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这句话,柳相旬的声音很轻,如果不仔细听,听不出来他将人同东西做对比。这种傲气眼高于顶,相比之下喻江倒是有点接地气的意思。田恬向来不喜,反抗次数寥寥无几,他沉默的同男人对视,后者眼中的冰冷清晰,这才不可能仅靠撒娇,就能蒙混过关了。 田恬心里无比清楚。 正是因为明白,所以在尝过短暂自由滋味,才会无比恐惧再次被捉入牢笼的恐惧。 他再次扭头,阳台的衣架空空荡荡,喻江已经怀抱衣物直起身子,手指落在门把,仅需轻轻一按,就会撞破在柳相旬面前如此狼狈不堪的自己。 田恬不喜,他咬紧后槽牙:“小、小爸爸。” 柳相旬眯起眼。 在他话音刚落的刹那,阳台门应声而开,喻江自顾自将叠好的衣服放入橱子,合上柜门后平静转身。 “以后洗衣服记得干了就收,有些都被晒得发焦,你们这片区域的超市在哪?我帮你换一种洗衣液。” 喻江单手插兜,袖口保持上挽,露出的一截手腕骨节分明,偏头望向满眼泪花傻在原地的田恬,朝挑眉的柳相旬欠身。 见田恬不动,他又重复:“小恬?” “诶?诶!来了来了。” 幸好这倒霉孩子反应过来,屁颠屁颠跟上,生怕人会撇下他,让他跟柳相旬独处般,悄咪咪拽住喻江衬衫后摆,扯得七零八落也不愿意松开。 喻江虽面容不显,从他瞬间柔和的眉眼来看,估计也很受用田恬的撒娇。不过在出门前,他侧目望向坐在床边的柳相旬。 对方脚掌正微微踩踏虚空,手机底部一角抵住膝盖,似乎察觉到喻江的注视,扭头望来的瞬间,隔着镜片都能感受到人眼中的冷冰。偏偏柳相旬还是笑着:“去吧,等回来再跟说。” 第28章 住宿区的小超市比不上另一个校区的综合商超,洗衣液翻来覆去就那些牌子,喻江看了半响,到底是放弃给田恬用他都没听过的东西,望向从宿舍出来就一直缄默不语的男生。 对方正对着货架出神,眼睛一眨一眨,长长睫毛忽闪忽闪,看起来就像个粉雕玉琢的娃娃,让人忍不住偷香。 喻江向来是行动派,等他直起来身子,田恬愣着缓神,啊了一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呆头呆脑的眯眼看得人喜欢得紧。 他视线落在喻江探究面容,又怕跟人对视,低头扣扣手指,露出个勉强的笑容,看得喻江蹙眉:“不舒服?” “不……”田恬视线飘忽,他手指无意识抠住货架边缘,轻轻磨蹭商品标价签,他当下心乱如麻,无比迫切地想知道喻江到底有没有听到他那句话。 他偷偷望过去,男生神态如常,连嘴角弧度都与先前无异,可田恬心里就是不踏实。毕竟对于一位健康、健全的成年男性来说,朝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喊出这个称呼,本事便是件不正常的事。 那个时候刚好赶上开门,即便有木门旋转的吱呀声,他还保不准喻江能捕捉到他对柳相旬的称呼。 “喜欢这个?” 喻江靠来,视线落在田恬手指所在处,表情变得颇有考究:“这个号对你来说,太小了,小恬。” 田恬回神,看着自己点住的盒子边缘,上面印着古铜色的肌肉猛男,甚至还有硕大的100%挡住敏感地。不遮还好说,盖住反而有欲说还休的隐晦。 暂时不去管喻江怎么知道他穿哪种尺码的内衣,田恬深吸口气。 “小喻。” “这个布料……” 两人同时开口,喻江嘴角含笑,他偏头耳朵靠近田恬那侧:“怎么,你先说。”这一动作,男生身上独有的清淡香气铺天盖地压来,田恬被香得忘词。 喻江之前有这么香吗?田恬一边心底狐疑,一边摇头让他先说。 想着还坐在宿舍的那尊大佛,田恬点点头,又疯狂摇头:“他是我法定意义上的监护人。”又道:“盖了法定印章那种。” 他语气充满试探,目光始终停在喻江脸上,妄想从中找寻破绽,引得后者勾起嘴角,语气依旧沾花带露的温柔。 “我知道,你先前同我说过,这周要跟家里人吃饭,不能同我离开。所以我改签了一天,等忙完再走也不迟。刚才在寝室不好直接问,小恬,我怎么觉得你家长好像…并不是很待见我?” 他长眉微蹙,并不在意等田恬的解释,抬手摸摸身边人的脑袋,笑得一脸释怀:“可能,这就是老丈人看女婿的不爽吧。没关系,你等下回去跟他聊,我明天再来找你。” 第33章 向来敏锐的田恬,遇到柳家兄弟时变得如木鱼般木讷,喻江也不再言语选好几样零食结账,陪田恬回去时两人一路无言。 宿舍楼下人不多,田恬一眼看见停在后方的加长银黑相间的车,这才发现柳相旬是有备而来,他躲不过去,不死也要脱层皮。 “小恬!” 就在田恬抬脚准备上楼,身后喻江忽然出声,音量不算大,但就是让人心里莫名紧张。 他扭头,眼见穿着白衣青年站在树下,手臂清瘦而结实,能轻而易举地公主抱起田恬。结果人又不说话,仅抬臂朝田恬轻轻挥动。 “我等你。” 明明再美好不过的场景,田恬心里还是发慌,他抱紧怀中系口的塑料袋,喉咙就像堵了团棉花,涩得他无法开口讲话。只能点头后再点头,眨去眼中水汽,视线艰难地从他身上移开。 这会儿也不是休息时间,走廊静悄悄的,水房传来的打水动静仿佛从上个世纪传来,淅淅沥沥声响连绵,计数警报滴一声消失,田恬胳膊正好放在门把,却始终下不去力气压。 倒是门里传来脚步,咔一下开了缝,田恬踉跄往里面栽,怀里零食噼里啪啦摔了满地,盖住柳相旬的鞋尖。 “先前听人说,你从柳家出来性子变了不少,我还觉得不信,现在看得倒是有一两分真。”头顶徘徊的嗓音慢而悠,听不出人喜怒,田恬低头将东西一点点捡回袋子,手指触及最后一块饼干盒时,小牛皮鞋尖也踩上去,他一时间未拽动。 田恬张张口:“相旬哥——”嘴唇却压上根手指,伴随柳相旬漫不经心的轻笑,止住了他的话头:“还喜欢吃这些玩意,怎么,柳家亏待你了不成?还是说,现在让你叫一声小爸爸,臊得你能掉块肉?” 说话间,半蹲在地的田恬下巴被人捏住抬起,力度虽不大,可他疼得睁不开眼,声音几度变调。 “在外面...跟在家里不一样。” 他已经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柳相旬都能杀到学校里还抓他,还有顾忌喻江倒地有没有听见那句小爸爸,层层叠叠的羞愧与压抑几乎让他喘不过气,喉咙挤出来一两声鸣音。 柳相旬终于大发慈悲松开了手,他站在原地不动,垂眼看着跌坐在地的男生,几根发丝被泪水黏在侧脸,瘦削肩头随着人呼吸不断耸动,又不敢抬头同他对视,眼睫垂落滚下几滴泪珠。 有点被关在柳家的意思了。 “这么的人了,还再撒娇。我又不是你的昭昭,遇到事假模假样哭几声就能得到原谅。甜甜,我想要的道歉方式,你能做么?哦不,应该说,你还能给?”柳相旬伸出手,手背轻轻拍了下田恬因哭泣变得粉红的脸颊:“嚯,这才几天不见,连男朋友都交上了。” 田恬默默起身,靠着门板不语,反手擦去滑落的泪。 即便话放在这儿,柳相旬还是极其受用田恬这神情,他慢条斯理摘下太阳镜放入外套内侧口袋,彻底透出成熟男人毫无遮拦的锋利五官。饶有兴趣打量就算被他吓哭,也不似平常坐过来求和的田恬,倒是有种不受控制的异样蔓延开。 让人怪想欺负他。 柳相旬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第29章 “...喻江?” “喂,喻江,发什么呆!” 喻江恍惚眨眼,缓了几秒后抬头,视线聚焦在来人脸上。他舍友提着行李箱,背着个黑色包,脸上神情复杂。 “十月份我去集训,不住校了。” 跟他说这么作甚?喻江虽心里不虞,倒也没表达在脸上,这个宿舍十天半月不来住一次,他跟这位体育生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况且刨去舍友这层身份,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得是情敌。于此,喻江也没必要搭理他,点个头算是知道了。 体育生没吭气,他握着行李箱的手心都出汗了。头一次认真打量俘获田恬芳心的家伙。不管他怎么仔细琢磨,就觉得喻江是个迷惑田恬的小白脸。 他踌躇,还想放狠话,说什么一定会把田恬抢回来。结果人看都没看他,接起从方才便一直等待的电话。 “查到了?” 电话那头声音杂乱,宿舍面积又不大,体育生零星捕捉到一点画外音。 “不是,虽然是两家姓,可确实是养在身边长大的…几乎没让他出来见过外人,管得很严。” 喻江敲击桌面的手微顿,盯着空荡荡桌面出神,让人看不透他所想。可能是体育生的目光过于碍眼与探究,讲电话的喻江满眼不耐偏头。 看见的却是虚掩的宿舍门。 “嗯,发过来吧。”喻江起身,边合上门边仔细叮嘱对面:“用不到向我父母汇报,就当是对朋友的背景调查,你们最擅长的。” 世人皆说喻江出身世家,待人温和有礼,为人处世挑不出分点毛病。若是说唯一的缺陷,或许是性子太冷,对谁都是那副模样。所以当他们得知喻江要去找一名同龄男生的资料,虽不是难事,就是稀罕——眼高于顶的天才也能察觉身边人?若是晓得喻江曾半跪在后台做的事,估计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 他挂断了电话,寝室回到先前寂静。喻江后仰靠在椅背,目光停在天花板。他神志一点点放空,于是耳畔回鸣越发清晰,带着轰轰隆隆的震颤,停在喻江心头。 第34章 “小爸爸?” 他几近呢喃,却觉得腔调烫嘴,声音囫囵吞枣下肚,烫得五脏六腑拧巴成一团死结。无论是谁,听到这个称呼再结合那幕场景,都会控制不住思绪往腌臜处想。喻江不是不谙世事的少爷,他见多了那些藏在污秽里的东西。就算自称书香世家的喻家也不例外。 更何况有着天使脸蛋,让人口干舌燥物件的田恬? 柳家是外省做承包生意的大族,里面的弯弯绕绕怕是三个喻家都顶不过:一个梨花容貌的少年被养在深闺,见不着外人与长辈,身边围着两位年纪相仿的同性,还叫其中一位...小爸爸。 仅是联想片刻,喻江都快要疯了。 那他把田恬送回宿舍,岂不是羊入虎口?念及,他猛地起身带倒了椅子,来不及扶正焦急出门。距离他送田恬回去,已经过了近两个小时,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来得及吗? 宿舍窗帘不知何时放下来了,挡去大半光线,昏暗同样笼罩在交叠的身影,两人呼吸交错,空气中却没有丝毫旖旎气氛。若是仔细看,坐在上面的人手指位置怪异,竟是卡住身下人的脖颈。 “乖,这才对。” 即便呼吸受限,柳相旬满脸依旧是无所谓,他伸手帮田恬别过散落的碎发,嘴角弧度带着不可理喻的兴奋与疯狂。他语气如盘旋出动的蛇,呼出的气流滚热,尽数洒在胸膛一起一伏田恬的手腕。 即便被人限制住呼吸,柳相旬还能保持住先前谈笑风生的模样,甚至抬手反握住田恬颤抖的腕部,往自己喉咙处按:“再扣紧点,你不是一直想这样做吗?” 他体温偏低,抓上来时如趴了条冰凉的蛇,劲力裹挟着田恬,使得他手指瞬间下陷半厘米深。看着人略微变色的脸,田恬反而害怕了:他虽然对柳相旬存在畏惧之心,可自幼在他怀里长大,吃饭睡觉都跟洋娃娃般抱来抱去,万万没想是要他命的。 这样一想,田恬松了力度,身子骨骤然抽空往旁边歪。一连串咳嗽袭来,伴随柳相旬似笑非笑的神色,他垂眼躲开人视线,抱膝缩在旁边不吭声。 柳相旬也难得起身,顺势抬起胳膊垫在脑后,耷着眼皮看肩头微微耸动的小粉毛,几根呆毛晃悠悠的,让人看得心窝浇了层蜜的甜。 “哭了?” 粉团子不理他,自顾自抹眼泪,小模样看得人心痒。柳相旬虽不说,嘴角却扬得嚣张:“背着我跟柳昭夕同外人谈恋爱,还想掐死我,是吧?” 他其实是调侃,本意是想让田恬服软,然后抱着人睡个回笼觉,缓解奔波疲劳。结果这句话让田恬如触电,声音瞬间变得凶狠。 “你拉着我的手!” 柳相旬可稀罕自己养大的宝贝,几乎唯命是从,伸长手臂去握田恬手腕,结果又被人甩开,手背不小心撞到了床棱,顿时浮现一片红。 田恬看到了,顿时如做错事情的孩子,眉眼微微下耷,喉咙眼挤出几声叽叽咕咕,听得柳相旬发笑,招手示意人趴过来:“骂我什么呢,过来给你小爸爸揉揉。” 人不理他,自顾自拉开橱柜开始收拾衣服,力度大得就跟行李箱要跳起来打人,噼里啪啦一顿动静。 柳相旬也不催,眯眼看着他左转右转,几件衣服来来回回搬,见得出是不待见自己故意消磨时间。趁这空隙,柳相旬仔细打量在他怀里长大的孩子的模样。 先前就听喻江说,田恬跟一堆陌生人接触,迫切想要成为关注的焦点,整天在男生堆里厮混,谁知他想跟人称兄道弟,可惜多得是想干他或者被他干的人。田恬那会儿心智单纯,想不到这些龌龊事,还是柳昭夕亲身力行,用了一整晚手把手教,田恬整个人都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才让他有所收敛。 “…” 柳相旬轻笑,他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第30章 那天,喻江到底是没去见田恬,他半道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几乎是被逼着向家里解释他查的人来历。等费尽口舌解释一通,早就过了时间,等他到田恬宿舍楼下,那辆黑车已不见踪影,多半是将人带走了。 他顿时如干瘪气球,泄气站在路边,盯着眼前宿舍楼脑袋空空。不让他走,觉得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让他离开,又认为没同田恬说上句话,这一别不知何时相见,心里难受压抑得紧,翻来覆去就是没个正形。 学艺术的学生放在人堆里,本身气质就比较出众,再加喻江五官生得端正,引得不少过路人扭头打量,一来二往道路逐渐嘈杂。喻江刚要转身,结果就见一倒霉孩子摇摇晃晃从旁边小道出来,精神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恬...”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喻江看出他心不在焉,生怕吓到人,默默跟在他身后也不吭声。相反田恬感应到旁侧有人,腮帮子还嚼着糖,对上喻江略显疲惫的笑容,呀一声亲亲热热靠过来。 “小喻小喻小喻,我以为你走啦。” 看着抢了台词的田恬,喻江沉默片刻丢盔弃甲:“没有。” “我就说嘛。” 倒霉孩子得便宜卖乖,嘎吱嘎吱嚼碎口中的糖,亲亲热热靠过来,嘴巴里都是糖果甜腻的香。喻江舍不得推不开他,揽住田恬肩膀往宿舍走:“嗯。” 一进门,房间已经空了。 喻江不着痕迹深吸气,闻不出空气中异样气息,他眼珠往下左看,床单虽边角褶皱有些凌乱,倒也不是颠鸾倒凤的事后痕迹。说不开心为假,喻江像是卸去心头重物,望向鼓起一边脸颊的田恬更是喜欢得紧。 第35章 他声音也不自觉放轻,哄孩子似的摸摸田恬的头,在人抱着询问目光望来,喻江软了紧绷态度,还没等他追问柳相旬的名字,吃完糖的田恬咂嘴:“你是送我的吗?” 没明白他的意思,喻江反应比平常慢了半拍。 吃完甜橙口味的糖果,原存的软绵也随着气息飘散无影无踪,田恬踢掉鞋子躺在床,不舒服姿态来回转动,最后双脚抵靠墙面,整个人呈条粉白虾米横在床上。发丝沿着床边落下,他保持姿势仰头望着喻江。 这个角度下,他本就宽松的衣领散开,除去一片玉石白的胸口,喻江嗓子都有些发涩:方才看不见时,田恬也是同那男人这般模样么? “你不用来呀,我吃完饭就去你那边。”说话间,田恬举起手机,展示早已订好的车票,生怕喻江不信他说的话,特意将时间那行放到最大,用手指给人看:“喏,下午三点,嗖一下飞过去。”他边说边挥动手,也没想等喻江有何反应,一语言罢安静缩回去玩手机。 喻江就站着,也形容不出心中滋味。 他一看到田恬,便早就忘记过来的原因,就算不愿意吭声也无所谓,喻江能坐在对面沉默看上一天。方才在楼下如软糖般甜蜜的田恬消失,回到先前首见时的漫不经心与无所谓,仿佛所有人和事都入不了他的心,就连对他说话的态度也是淡淡的——明明他们都确定了男友关系。 心底软肉痛得被蚂蚁撕咬,喻江静默几秒向前,只要他想,就能轻而易举握住那半举在空中的白手腕。他也这么做了,不过田恬没有挣脱,反而顺从朝喻江落去,正好打在他大腿处。唯独注意力还在手机屏幕,防窥膜的缘故喻江仅能看到一片黑,黯淡得就像今天被三番五次忽略的自己。 “小恬。” “嗯?” 沉默时间过长,田恬稍稍分出点注意力,扭转上身望向喻江。由于后者还掌控着他的手腕,整个人呈现难以形容的麻花模样。搞得喻江卸去心头火,无奈又好笑:“还跟我演杂技。”本是开玩笑的话,结果对方没听出来,田恬在床上翻来翻去,最后竟是面对喻江。 宿舍床做得本就不高,外加田恬身子骨软,他鼻尖直接撞到喻江大腿,痛得他眼底泛起一层泪花。这一碰,彻底冲开了宿舍微妙气氛,田恬骨碌翻身,捂住鼻子瓮声瓮气:“你打我。” 典型的田式倒打一耙,若是两人刚认识的时期,喻江扭头就走绝对不会多说半个字。现在却觉得田恬这模样可爱的紧,他也甘愿放低了身子哄。 “那小恬说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不怎么办。 田恬后仰靠在墙壁,保持捂住下半张脸的姿态,眼睛却眨呀眨,想到个怪点子,还没说出来自己倒是呵呵呵笑起,顶着红鼻头的模样可爱又可怜。 “去吃饭就这么开心?”喻江拖过来椅子坐下,田恬被墙的寒气冰得不舒服,拱起被子躲在里面,就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结果田恬却神神秘秘地伸手,示意喻江靠他近些。 猜不出人葫芦里卖的啥药,喻江低头,还没等他出声询问,肩膀处落了两只手。力气不算大,他却被带着踉跄前倾身子,下一秒热乎乎的气息扑来,视线瞬间暗淡去。 未来得及反应的空隙,他嘴唇触及到另一坚硬而温热的物件,喻江下意识张开口轻咬,结果耳畔传来田恬吃痛的惊呼声,伴随其不满抱怨:“以后别叫小喻了,还是叫小狗,怎么总是咬人呀,很痛的好不好?信不信我反咬报复你!” 正说着,田恬也做了行动。 被子笼在两人头顶,细密透不出任何光线,喻江甚至没找准接吻的位置,耳垂传来的痛感清晰。 “小恬?” 在用被子封闭出来的小小空间里,早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呼吸,喻江听见一道细微笑声,他微抖睫毛睁开眼,对上田恬即便在黑暗里也闪闪发光的眼眸。 他张张口,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属于田恬的气息铺天盖地压来,喻江觉得自己快要溺亡在这片空气。下秒,那亮如星辰的眼睛阖起。 他吻住另一处温柔海。 第31章 “哈——” 哈欠声掩盖住纸张翻动声响,柳相旬虽未吭声,手头动作倒是慢了秒,车厢静得都要掉根针,偏偏第二个哈欠传来,田恬咂咂嘴。 “哈啊——” 后面比前一个更长、更拉腔,伴随着几声古怪叫声,听得柳相旬不仅偏头蹙眉:“想干我?” 三个字差点没噎死田恬,他整个人都被呛得剧烈哆嗦,咳嗽声充斥在整个车厢。好在司机司机极其有眼力见的升起挡板,虽起不到隔音效果,不过暂时的封闭空间,让田恬缓了口气。他翻身背对柳相旬,闭目养神懒得搭理。 见小孩不理,柳相旬也没太闹他,低头滑动平板上的信息,看着人出勤率几乎是零的晚课、早课笑了下。 “当初你在大宅里闹得翻天覆地,不就是想摆脱我们两人的禁锢?”隔着过道,柳相旬碰不到田恬的肩,无法将人掰过来正对自己:“现在又在学校搞特立独行,就这么讨厌我跟柳昭夕?” 田恬懒得吭声,有时候这俩兄弟也挺幼稚,他不想跟人争论这,索性闭上眼选择假寐。柳相旬不在意他那些,自顾自翻看田恬各种课外活动与成绩单。结果一个0一个满分。 第36章 “...” 柳相旬险些失笑,原来自家田恬还是个小中二青年,可惜这叛逆期来得忒晚些。等过了会儿,对面呼吸渐渐趋于平稳,柳相旬关掉通讯音,借着车窗玻璃的反光,打量田恬像小猪的呼呼睡相。 大概是时间长了,原本高饱和度的粉色已经掉得差不多,整体偏藕粉,刘海柔顺搭在额头,盖住了饱满眉骨,模样乖乖,柳相旬有瞬间恍惚。 当年他将田恬从医院抱回柳家,对方因亲眼目睹那场惨烈连环车祸现场,精神都有些失常,整日整夜睡不着觉,却怕他跟柳昭夕担心,每晚都要装睡。 不吭不响的模样,同现在别无二样。 “晕车了?” 生怕田恬坐得难受,柳相旬这次特意换了全方位减震的加长车,结果人又蔫巴巴下去,他索性起身坐到对面。 田恬本身就是瘦长身材,占不了多大空间,柳相旬轻轻一抱就将人拥在怀里,就如小孩子霸占心爱的玩具熊,掌心始终扣住人后脑勺。 看着青年两条长腿顺从搭在扶手,柳相旬反而微笑出声:“像不像小时候哄你睡觉?” 他说的是田恬刚到柳家的事,自从佣人们发现小田恬蜷缩在角落哆嗦,柳相旬便担任哄他入睡的重任。 那时柳相旬也不过是少年,抱小田恬就跟抱猫一样,他躺在玻璃房的吊床,小田恬趴在他身上,穿着宽大的兜兜衫,呼吸还没小猫叫重。 小田恬亲眼目睹双亲在车祸中重伤,饶是向来以不近人情著称的柳相旬也住嘴,悄悄瞒住了事情的真相,环住孩童瘦小身躯。 就像现在这样。 即便当年的小孩子长大,累了就睡觉的性子还是毫无变化,甚至保留了受亲近人的委屈,就躲进他怀里的习惯。 柳相旬虽不说,心里很是受用。他一遍遍顺着怀里人发丝,倒也没其他动作。儿时田恬因事后创伤两三天都不说一句话,他便用这方式安抚住受刺激的孩子。 毫不夸张的说,小田恬是在柳相旬怀里长大的,柳昭夕又给予他无穷尽的精神滋养。兄弟俩日复一日的呵护,总算在十岁生日那天软了态度,抱着他们小声喊着哥哥。 当时……柳昭夕还没憋住,落了几滴眼泪,被柳相旬看见嘲笑了好久。 “哪里像了。”怀中人吭声,却还是闭着眼:“你不要去找喻江的麻烦,他只是我——” 想要通过考试的人形小灶。 若是平常,田恬毫无负担,自然而然便说出来。偏偏今天不知怎么,唇如焊住铁丝的蚌,半响别过头,脸埋在自己肩膀处嘟囔几声,柳相旬没听清,倒也没去追问,一路无事来到先前订好的酒店。 因为柳家有意往隔壁城市发展,除去田恬在这上学是一方面,近期有个蓝海市场,不抢占先机不符合柳家风格。 跟个别饭店不同,这用了整个苏州园林做景,各亭子周围挂着竹帘,垂落就是个小小空间。田恬看了一会儿,点评的态度诚恳:“冬天关门大吉?” “等冬天再带你来。” 柳相旬接下来还有事情忙,他告诉田恬房号,吃饭时会让侍者带他来,人一转身没了影,留田恬站在围栏前望池塘底发呆。 饶是见惯了各奢华铺张场面,唯独用整座园林当餐馆,田恬头一次见,看得稀罕。正值秋天起头,空气不冷不燥的,池子里的花开得喜人。风一吹各花枝晃动,田恬觉得好生有趣。 悉不知看风景的他,也成了旁人眼中的风景。从田恬刚踏入院子的瞬间,早就吸引去坐在稍高位置青年视线,奈非身边架住多台直播摄像,青年不明表现得心不在焉,趁着助理与场控交流时,稍微往栏杆边靠坐。 应该是谁家的小公子? 不过,在这吃饭的各种达官贵人,允许自己孩子染成这轻佻发色,未免也太奇怪了些。青年稍微有些近视,未戴隐形眼镜的他眯眼,却也仅能望见人过分白皙的肌肤与笔挺鼻梁。 粉发男生坐在池边栏杆,长腿松松垂落,脚尖晃悠悠点地,正偏头望着水面出神。丁点风吹草动似乎都打扰不到他,反倒是一旁助理察觉他忽然沉默,询问声轻微:“萧老师?” “嗯。” 萧何微笑着扭脸,看得摄像机对面的人群一阵静默,其中一人与同伴低声交流:“不愧是提名影帝的萧老师,这变脸速度...”话还没说完,只见萧何重现戴上眼镜,却没朝他们这边看,依旧顺着角度向下望。 下面有什么东西?能让以工作狂魔著称的萧老师总是往旁处看?他们也伸着头,结果视线正好被座小假山挡得严实,除了花就是草木,这也值得欣赏? 他们搞不明白,自然不知萧何完全看清田恬面容后,饶是在演艺圈摸滚打爬十几载的他,紧绷眉眼也瞬间松动,在心底轻轻啊了一声,继而庆幸。 “还好是圈子外里的人,不然那些自称奶油小生的,岂不是全部都成了酸乳酪。”萧何音量不大,旁边助理未听清,刚想侧过身询问,青年已经别开头,视线落在面前摄像机,摆明了不愿交流的姿态,助理只能作罢。 呼—— 此时的风还未带着凉意,田恬倦倦打了个哈欠,视线落在头顶不远处的小亭子,停顿几秒后摸摸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胳膊。 怎么总感觉有人看他? 来不及上去探探究竟,先前受到吩咐的侍者来寻田恬,示意他赶紧回家长身边,参与饭局的人早已到齐,就差他一个。 第37章 田恬意外:“他们谈生意,管我什么事?” 侍者低头。 他本来也不要求人回答,晃晃悠悠起身离开。动作间,将再次投落目光的萧何的心也带走了。助理困惑不已:这个世界上,还存在能分走工作狂注意力的事? 在他没见到田恬前,助理这般想着。 第32章 虽说吃酒局,更多都是附庸风雅,柳相旬向来不喜酒气,方清月也鲜少饮酒,谈完生意下来清酒都未下半瓶。等饭菜上齐,柳相旬旁侧座位依旧空缺,见到此景方清月虽未明说,心中腾起些许好奇,视线朝门口一瞥,被身旁人拉回思绪。 “孩子小,顽皮。” “柳先生如此年轻,竟享受了天伦之乐。” “哪里,孩子不省心,喜欢到处乱逛。”柳相旬不接这个话茬,他招手换来侍者,低头吩咐抬头:“去看看。” 方清月听出他话中意思,倒也没多问,端起手边清茶细细品味,白茶气冲开了满腹酒气,神志倒也清醒不少。即便不是同城,这次合作前他打探几个关于柳家的传闻,其中一个关于圈.养的小道消息引起他兴趣。 不过这也不是值得提及的事,一听上去便知脸面无光彩,方清月的好奇心也没那么重,只是对合作伙伴如此焦躁的态度产生一丝探究。 分明谈分成时步步如虎,现在倒像个焦急护崽的老母鸡。形容过于贴切,配合柳相旬通身矜贵气质,产生的反差感过大,方清月用杯口虚掩唇角笑意。 可能,还真不是自己亲生孩子,如此上心,有点焦急小情人行踪的意思。 他正想着,亭外脚步声骤响,侍者率先打起了帘子,另一道慢吞吞的步伐才缓缓靠过来。由于方清月所在位置正好有株富贵竹掩盖视角,他最开始见到的不是人脸,而是一道声调温吞的小爸爸。 这算哪门子孩子对家长的称呼? 方清月低头抿茶,自然错过第一时间见到来人面孔的机会,等抬头时,却见一腰背清瘦的粉毛被柳相旬揉了下发尾。 挺罕见的颜色,就算他也就见过一次,还是帮恩师代课所见的那位…… “叫方叔叔。” 方清月微笑着对上一双熟悉的眼。 ——那位娇得如布偶般的田恬。 “?!” 他过于错愕险些被茶水呛到,赶忙放下茶杯缓和有些失态的神情,还没等方清月怎么回,结果面前男生率先点头跟着喊了他一声,就老实坐在柳相旬身边不再言语。 装作不认识他? 方清月心生狐疑,可表面还是不动声色点头,结果看着田恬毫无人气的精致五官,上来就是一句嘴瓢:“爸爸也分大小?”话音刚落,他瞬间反应这句话过火又连忙道歉。 其实,柳相旬注意力全在田恬的身上,他摆摆手并不在意,还为方清月的困惑解释:“若非亲爹,怎么可能轮得到我。” 话音刚落,坐在旁侧的田恬已经拿起筷子夹了口菜,说不上来什么味,感觉很一般,也配不上这风清水秀的景。 旁侧两位大人默契止住话头,尤其是方清月,他无需为田恬布菜,借喝水空气好好打量校园外的男生。比起在学校的张扬,人确实收敛了许多,看得到有几分文静味道。 “…”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在自己卷面上画大王八给他。方清月低头,掩住眼角笑意,目光落在身下的深蓝西裤,眉头轻微一蹙:好像明白田恬不认他的缘由。 先前帮忙代课时,穿得比现在朴素很多,又没戴眼镜,连轮椅都换成文明杖,若是田恬分辨出他,岂不是发生医学奇迹? 想通这点,方清月释怀,也不再纠结。可惜人的眼睛不会骗人,他视线过于炙热,看得田恬碗底的蛋蒸南瓜都化成金灿灿的汤。品尝不到美味的小孩异常愤怒,从方才他就想对这个色眯眯的大叔发火,什么年代还装模作样拿拐杖充当文明人—— 田恬扭头。 正好见色眯眯的大叔摘下来眼镜,拿起防尘布细细擦拭,本想无视对方到底的田恬对上他的侧脸。 “噗咳咳咳。” 咳嗽声惊天动地,原本笑眯眯看他吃饭的柳相旬坐直身子,手轻拍田恬后背:“慢点。”紧接一杯茶递到田恬嘴边,后者也不接,直接就着柳相旬的手喝下去,压下这口混乱气流田恬才抬头,震惊与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方清月身上。 色、色教授? 眼花了? 田恬吸口气,视线飘忽。 反倒是方清月手中动作微顿,嘴角上扬了个了然的弧度:认出来了。就像是认证他心中猜测,紧接着男生略显不自然的询问声传来,即便压低音量可惜凉亭就这么大,方清月自然听得清楚。 “他是谁?” “合作公司之一。” 对于生意方面的事,柳相旬向来对田恬坦白,只是田恬懒得听。习惯他对这些漠不关心,现在竟盯着外人出神,这让柳相旬多少有些吃味。 “把这盘菜撤下去。”柳相旬吩咐,这边刚拿出纸巾,身边噼里啪啦一顿响掉了筷子,毛毛躁躁的完全不像是田恬的性子。柳相旬虽未说什么,顺势检查一遍容易呛住喉咙的热菜,换成几道甜品。 “不想吃。”田恬摇头,他胃里翻江倒海,实在是毫无胃口,又拉不下来脸起身离开,坐在石凳跟受刑一样难熬。他心中默叹,生怕方清月看自己不爽,将他在学校那些事捅出去。暂时不提其他,单单柳相旬就够他喝一壶的。 第38章 此时的田恬尚未得知,别说对着色教授画王八,就连他躲在后台跟喻江做的那档子事,几乎是前脚后脚得知,他在柳家兄弟面前简直毫无隐私可言。 方清月倒是稀罕得紧:在学校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怎么在家里人面前乖得就跟小绵羊一样?话说回来,田恬姓田,就算是收养,也不能用先前姓式吧? 还没等方清月思索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就听柳相旬说换一桌菜的吩咐。 就是为了让田恬吃几口? 早就听闻柳家对这个孩子宠,当着外人的面也能溺爱到如此地步,方清月可谓是前所未闻。等他佩戴好眼镜抬头,刚好见田恬倦恹恹靠在椅背,即便脸颊残有先前受惊导致的红晕,可更衬得他肌肤白皙睫毛黑密。 那是种让人忘掉他性别的美。 “...” 方清月对上那双回归于淡漠的眼睛时,心里某个零件一松。或许田恬那句淹没在喉咙里的小爸爸,有别样的其他含义。再深处的东西,他不愿过度想。 换句话说,他也不敢深想。 第33章 一顿饭食不知味。自从认出坐在左边的男人是学校教授方清月,田恬恨不得直接原地消失,这都叫什么个事呀?昨天开始就没有一件顺心的。要是人心血来潮把他做的那些事都告诉柳相旬,自己还要不要活啦! 先换上来的菜有美无味,田恬饭量本就不大,夹来几口炒青菜尝尝咸淡了事,结果左右两边人毫无动身意思,又低声交谈起生意。田恬不懂也懒得听,用筷子跟一只虾斗智斗勇。 并不怪田恬眼瞎。 谁能想到方清月是装残疾,太讨厌了,早知道先前在学校里就不对他好生讲话,真的讨厌。 待在不顺心环境里,田恬便很容易急躁,跟个点了火的炮仗,见谁都要炸上一炸。旁人倒没察觉,柳相旬瞥他一眼,见人就像屁股坐了针,一个劲儿在位置上动弹,收住话头点点他右手附近的桌面。 等田恬望过去,压低了声音询问。 “走吗?” 就是为了等这句话! 田恬噌一下起身,速度快到令人愕然,柳相旬也没想到他会如此积极,放杯子的手都比先前慢半拍:“先前不是挺喜欢园林吗?”以至于他花了近六位数改造柳家那处小庄园。 “不好味。” 他倒也诚实,不过说话时总是看着柳相旬,反倒是有些欲擒故纵的撒娇意味。始终不肯与方清月对视,自欺欺人做得可算是到位。 看着桌面剩下大半的饭菜,柳相旬朝侧目的方清月点头:“方先生,下次再谈,失陪。”说罢,他跟在已经窜没影的田恬后面离开。 两人来去如风,方清月坐在原地未动,盯着满桌淮扬菜出神。先前他听说柳家兄弟很宠一个男生,本以为宠溺又能到何种地步,眼下看来都快成娇惯。 但他并未觉得反感,有种看小朋友闹脾气的逗乐感,不过对方懂得分寸见好就收,导致他还有些心痒。 唔…… 方清月转动手指板戒,柳家兄弟现知一个柳相旬,剩下那个叫什么,难不成是学校那位叫柳昭夕的风云人物? 就算他不去学校,偶尔还是从各教授口中听到这名字,是各项奖学金拿到手软的主。方清月解下手腕佛珠转动,他也说不清压在心头的情绪。 对他一个样,对家长一个样。 这小孩子……还挺看碟下菜。 桌面上的饭菜已经被侍者撤下去混成了糕点茶水,方清月依旧保持先前的姿态,思绪回到初见田恬的那天。小男生又皮又漂亮,让人提不起丁点力气责骂,就想好好宠着。 娇惯是娇惯,他怎么觉得柳相旬反倒是乐在其中? 正当方清月陷入沉思时,站在亭子两旁的侍者也没闲着,用眼神进行着意念交流。 [我还是第一次见老板如此开心。] [刚才那个男生长得真标志。] [被佛面也不恼,那俩人是谁?] [小腰那么细,看着就带劲。] [我感觉他跟那男生认识?老板一直盯着人家看,视线也太露骨了。] [腿长手长的,一看就是弹钢琴的小少爷。] [唉,老板好久没有这么笑了。] 两人总算在最后对上电波,对视一眼点点头,又望向依湖而坐的男人。只见秋日和风不燥,吹开人不知何时解开的袖扣,露出一截小麦肌肤的手腕,肌肉线条分明,静止不动时也有不容忽视的力量感。 明明是个生意人,外表像是打黑拳的,却还当过教书先生,自家老板履历可真精彩。 两名侍者感慨万千。 茶杯落桌的声音清脆,方清月回头微扬下巴,两名侍者低头出去,凉亭一时间就剩他一人。他抬手从裤子口袋抽出来张纸,打开平铺在桌面,看着上面张牙舞爪的字出神。 田恬…… 不知是无心还是刻意,起了一个这名字,叫起来也像是含住满嘴的蜜。不过这次饭局让他见到田恬不同的姿态,反而不觉得酒桌厌烦,隐隐还有期待之意。 他也想摸摸柔顺小猫咪的脑袋。 / 商务车行驶平稳,这次司机有眼力见升起挡板,隔开了前后排,戴上降噪耳机,让这对“养父子”处于较为隐私的空间。 田恬连口气都不敢喘,侧着身子坐在一旁,闭上眼睛假装睡觉。实则竖起耳朵,就怕柳相旬心血来潮杀个回马枪逼问他方才什么情况。 第39章 能有什么情况?总不能逼着田恬说他在试卷上画了个哭脸小人?起初他以为代课老师离开学校,这辈子都见不到人影,谁知还没个把月,就在饭局上打了个照面。 唉……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他不把事情做那么绝,眼下还能客客气气喊一声方教授。 真要命。 还有昭昭,他会不会早就跟柳相旬告密了?田恬睁眼,忽然念及对方也有段时间不回消息,顿时恶向胆边生,也顾不得自己还在装睡,呲溜坐直身子掏出手机。 他手指刚点开置顶对话框,这边柳相旬淡漠嗓音传来:“不装了?” “……” 挺直腰板的小粉毛萎靡,重新缩回球状不吭声。 柳相旬眯眼,看着人因紧张攥紧裤边的手指,关节处泛起令他内心暴戾的淡红,默不作声移开视线才开口:“你们认识。” 声音不大,田恬听不出他情绪,缓缓睁开毕竟的眼,车辆正巧行驶过一处隧道,他隔着车窗对上男人的侧脸。 肩宽腿长,柳相旬还是保持上车前的姿态,左手轻轻支住下颚,右手点着前排座椅屏幕,神情淡得仿佛在说今日天气不错。 适合教训人。 就像是印证田恬所想,柳相旬收手勾开领带,伸长手臂令其垂落在他的侧脸,只需稍微往前一靠,便能让那物件贴住田恬温而热的肌肤。 那领带温热,带着柳相旬身上独有的冷香,之前男人对他的“惩罚”手段刹那涌入脑海,田恬轻咬住唇,视线飘忽就是不敢看旁边。 他们目前在车上,前面还有一位司机,就算柳相旬来了感觉,总不能会在这个场合乱来吧? 田恬刚深吸一口气,结果超了柳相旬给他的时间,下秒田恬的手腕被领带绑住,轻而易举抬高置于脑后。 与此同时,响起柳相旬的轻笑。 “甜甜,不乖的孩子要受到惩罚。” 第34章 距离列车出发还有两小时。即便田恬说了会去找他,可喻江心里还是没由得一阵紧张。 先前他说要等田恬离校,结果人反应很大,喻江只能妥协。眼下对方又不回话,发出去的信息石沉大海,他还不敢跟人打电话,生怕吵到田恬与家里人吃饭。 国庆期间车站人挤人挤人,喻江订的商务舱也不能免俗,他坐在等候室,短短两分钟里解锁了五次手机,看着空荡荡的信息栏发愣。 其实,他心里不止一次劝说自己,不要对田恬那么上心,对方也是久经情场的浪子,可感情这种事情,谁又能控制得住?喻江看见田恬就开心,他笑自己也跟着快乐。 能怎么办,不怎么办。 喻江索性破罐子破摔,转头给田恬打过去电话,似乎要跟接通声较劲,他目光游离,锁定在一楼候车大厅的撒泼的小孩子上。 提示音无比漫长,他甚至目睹那小孩被家长一顿好揍,仅存无几的耐心耗尽之前,他总算听到堪称救赎的小喻。 “嗯,是我。” 即便田恬不在跟前,喻江跟他讲话时还会不知觉弯起眉眼,连声音都软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在忙吗?” 他戴上耳机,想同田恬的声音近些,正好空出来手机,方便喻江注意屏幕上跳动的数字,从十五开始一直到二十,耳朵里才传来男生含糊不清的应声。 喻江虽没听清,可也没多问,他手指慢慢在手机旁的桌面画圈,询问几点能到车站的问题自然流露,本以为会再等几秒钟,未料田恬回应极快——可答案驴唇不对马嘴。 “不好吃,也就景观好看点。” “喂?小恬,你现在哪,身边有人?”喻江反应很快,猜到田恬身边可能有家长不方便讲话,于是快速换了个问题:“那里面有没有准点的船?” “...” 又是沉默,等喻江刚张口还未出声,耳畔传来新的回复:“嗯,我知道了,放心吧。”几乎不给追问的机会,电话被单方面切断了,耳畔仅剩一道道忙音,五秒后通话界面换成田恬的背影,喻江将偷拍的照片做成屏保珍惜着。 音乐生对声音敏感度高得可怕,即便他刻意忽略,依旧能捕捉到几秒闪现过的异样。那是被满足后的嘤哼声,如安抚玩偶蹭过脖颈,带来的痒意让人身体里掀起巨浪。 先前喻江有幸听过一次,那是在他行动下,田恬给予的最高奖赏。现在他不在人身边,还会有谁会让他发出这般似泣非泣的声音。 田恬他,在做什么? 极力克制住心中翻涌的酸涩,喻江不断默念要相信田恬,虽然对方无论从容貌还是行为处事,与良家妇男丝毫不搭边...算了,他正在跟家里人吃饭,能出现什么幺蛾子。 喻江压下心中猜测,他点开同田恬的对话框,忽略上方近十几条的绿色信息气泡,拍了候车厅与车票上的发车时间,并在后面备注一个“^-^”符号。 这样,田恬就能知道他在等着他。 / 与此同时。 看着踢得远远的手机,田恬在柳相旬看不见的角度轻轻松了口气。万万没想喻江会在这时打来电话,他险些就在柳相旬面前露馅。 事情是他答应下来的,去是肯定会去,可柳相旬刚从他这儿得到满足,慢条斯理擦着手指,要想在人面前挣脱开领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手腕紧贴扶手,柳相旬捆绑技术一向很绝,田恬之前犯错没少被他这样惩罚,后来稍微收敛了点,但也保持恶趣味的性子。 第40章 “小爸爸。” 田恬有个优点,让他多次挣脱柳相旬堪称变态的掌控欲:他很识时务。 “你的领带捆得我好痛,手腕都火辣辣的疼,我想了想,可能是太久没在你身边,导致身体都忘记触感了。与其一口气的进行到底,不如我们可持续发展,这样我还能长长见识,你说是不是呢?” 也很会哄人开心。 可也只有田恬知道,他胸膛里的心脏跳得有多剧烈,甚至不敢靠近侧目勾唇的柳相旬,就怕对方能听出来异样。 遇到不喜欢的事情,他还能向柳昭夕撒娇找到周旋余地,偏偏柳相旬软硬不吃,田恬只能装得乖巧再乖巧。 男人很吃他这一套。 即便在某些方面,他把他调教得就如穿着衣服的婊子。田恬垂眼,嘴角忽而泛苦:柳相旬还说过,唯独他这张脸蛋,一看就想让人狠狠欺负。 他有点累了,不想跟人玩过家家的游戏。田恬深呼吸一口气,他刚翻转手腕准备挣脱开束缚,嘴边飘带起阵风,薄而凉的纸轻轻靠过来,堵住他所有的声音。 握住纸张底部的手指笔直,几根青筋浮现手背,延伸至系好的西装袖扣里侧,似乎蕴含无穷尽的力量感,轻而易举便能单手按腰压在床。 田恬是领教过的。 他目光偏移,落在景物飞速后退的车窗,不知目的地是哪,距离高铁站又有多远,喻江……会不会还在等他。 “今天怎么这么乖。” 落在他嘴唇的白纸移开,可残留的墨水味儿氤开,田恬停顿几秒,有点别扭地扭过头,含糊不清说了个字。 柳相旬没听清:“什么?” “……” 车厢无比寂静。 领带摩擦手腕的声音无限放大,柳相旬合起手边资料扔到后面,刚想给这心不在焉的孩子一点教训。谁知触及他比先前更红的唇后,到嗓子眼的声音有瞬间凝固,直到田恬含着泪花再次重复想要擦嘴吧,柳相旬才回神:可能是对油墨过敏,所以他的嘴巴微微噘起,肉嘟嘟的像朵含苞待放的花。 看着就让人心生怜爱。 “痒啊。”柳相旬笑了,晃动脖颈松了松筋骨。男人本身手长脚长,这一动散发出的气场令人坐立难安,连田恬也不例外,他宛若预知危险的小动物,束缚住双手缩坐在座椅里,目光惶恐地看着柳相旬用拇指按住自己的唇瓣。 男人笑着。 “来,磨一磨就舒服了。” 第35章 再普通不过的话,落在田恬耳中就如带了几百度火焰般烧得他头昏,唇角传来的加压明显,他半睁着眼低头,对上那根作乱的手指。 不得不说,柳相旬按摩技术很好。 还没三秒的功夫,由于过敏导致的瘙痒下去不少,男人轻轻抹匀残留在田恬嘴唇的白色药膏,那东西比牛奶淡不了多少,猛一看还以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搞得拉车门的司机视线乱飞,生怕撞见不该撞的东西。 罪魁祸首倒是无所谓,插兜率先进了停车场入户室电梯,爬升十五楼时,柳相旬看向方才就魂不守舍的田恬,无意间询问道:“还不舒服吗?” “啊,没,不是。” 田恬一说话,嘴巴上的药膏下滑,苦味顺着他牙齿直往喉咙里钻,他赶忙抬手抹过去,结果擦得火辣辣的疼,一来二往下去过敏导致的发痒倒没有了。 他心里有鬼,自然不敢看家长。 电梯一格格攀升,最终在十八层停下,开门那瞬间,田恬反握住扶手,按亮最底部的一。 “小爸爸,”他率先开口,“手机忘在车里了,我现在就去拿,等下帮我开门哈。” 几乎是柳相旬回头的刹那,田恬手攥成拳疯狂按动关门键,对方也不动,就这么插兜站在原地,额前有一缕发丝垂落,刚巧不巧盖住眉边米粒大小的疤痕。 他不动,电梯也没动。 田恬以为自己没按对位置,刚一低头,却发现连先前亮的数字一都黯淡了下去,配合柳相旬似笑非笑的脸,他后背骤然腾起股冷风。 这个电梯怎么回事? 慌乱之中,田恬视线飘忽,目光落在电梯门边,这才注意最上方的刷卡感应区。 该死。 他早该想到的。 这种公寓样式的大平层住宅,还是一梯一户设计,怎么可能自由行动?念及,田恬扯出来的笑容牵强。 反倒是柳相旬来了兴致:“先前回家不还是挺开心,怎么这次放假还总是向外跑?” 难不成是去找你那个小男友? 几乎能猜到他接下来的每一句话,田恬不给柳相旬追问的机会:“东西掉车里……” 话音未落,面前男人手指反转,掌心摊开,上面正好躺着田恬故意踢开的手机。柳相旬嗓音含笑:“这个?” 田恬头皮一麻,到嘴边的不是吞咽下去,沉默看着向前伸了几厘米的手,轻轻拿过来攥在掌心,故作轻松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不愧是小爸爸。” “嗯。”柳相旬不给田恬拍马腿的机会,直接下按开了门锁,留出空隙让他进来:“明天跟我回柳家,老爷子要见你。”说完,又像是想到先前某件事情,原本弯腰换鞋的柳相旬支起身子,如琉璃般瞳孔带笑,语气淡漠得如在说一个陌生老人的寿辰。 “他可是点名道姓要见你。” 第41章 “噢。” 田恬自进柳家,很少跑到柳老爷子面前,即便老人对他的宠爱程度,远远超过了柳家亲生小辈,但是田恬就对那座三进三出的院子喜欢不起来。即便三伏天里,院子还是阴森森的,凉风一直往脖子里转。 他边想着边进门,坐在沙发上点开与喻江的对话框,看着对方发的笑脸符号发愣。他偷偷探头,见柳相旬拿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慢吞吞起身装作无意来到玄关口,发现放在架子上的门禁卡,一边拿起一边慢慢下压门把手...... 发出的动静堪比猫咪走路。 等他准备扭转把手时,身后冷不丁一声。 “想出门?” “不是,想录入指纹。”田恬几乎是条件反射脱口而出回应,他险险稳住差点错乱的呼吸,却始终扯不动僵硬的嘴角。 如果面对的柳昭夕,他还能用撒娇试图蒙混过关,唯独大他近十岁的柳相旬,就跟老鼠见了猫连大气都不敢喘。与其说是怕,倒不如是紧张。 柳相旬耸肩,径直朝门口走来,但是目光始终盯着田恬的脸,看样子是想从中寻有关心虚的蛛丝马迹,可惜田恬先有所准备,装作打量玄关装饰,先一步别开视线。 “拇指还是食指?” 看着弹出来的录入界面,田恬停顿两秒。身边人或许已经拧开花洒,赤.裸的肩膀还滑落滴水珠,身上满满的都是水汽的潮湿气息。 田恬竖起中指按上去。 一声轻笑从耳畔划过去,他不用抬头看,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索性沉默权当听不见。重复按了三次后,门锁应声而开,他也被男人拉离门口。 “之前也没觉得你这么喜欢往外跑,怎么在外地上学还住野了心?小没良心的,这么长时间,我不联系你,你愣是半个电话都不往我这里打。别跑出去疯,过来给我搓背。” 最后一句话,从柳相旬口中说出来,配合他那张堪比建模般极具异域风情的脸,着实有些格格不入。田恬虽未吭声,从按住他手腕的力度来看,这件事情着实没得商量。 时间已经过半了。 距离喻江订的车票发车时间,还剩不到一个小时。即便田恬现在打车过去,高铁站与这栋在cbd中心的大平层最起码也要四十分钟的距离。 迟到是肯定迟到了。 田恬沉默,任由柳相旬抬手打开花洒,水流顺着男人肌肉线条流畅的后背下滑,一直没入浴巾里端。幸好他还围着遮挡,田恬漫不经心地想。如果柳相旬要坦诚相见,他肯定是第一时间就要跑... “嗖。” 东西掉落的动静细微,不过刚巧不巧,砸到田恬的洞洞鞋,他视线瞬间上移,原本顺着力度下滑的澡巾歪了直线。 “......”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当事人对此却毫不在意,甚至还能直起来背,示意田恬给他搓前面:“怕什么,你小时候光着屁股在花园里跑,也没见你有现在这么害羞。” “我没有!” 即便知道这是缓解尴尬的场面话,田恬还是猛地收起澡巾,砸到柳相旬怀里:“搓好了,剩下的你自己来。” 他头也不敢低,刚想憋着一口气冲出浴室,谁料柳相旬早有所准备,直接伸手按住田恬的肩膀,将他推到浴室墙壁。 顿时,凉气顺着瓷片爬满人整个背,田恬倒抽凉气,瞳孔微颤,看着反手扣住他喉咙的男人。 “柳、柳相旬?” 男人歪头,打湿的刘海滑落,明明是极美的美人出浴图,偏偏面容带着寒气,逼得田恬迫不得已扬起了下巴,鼻腔里灌入无数水汽,令他胆战心惊地盯着柳相旬的脸。 面前男人微笑:“装不下去了,是吧。” 第36章 “什么...我不明白意思。” 卡在喉咙处的手用力极巧,虎口正好抵住田恬喉结,稍微往上顶便能让他呼吸不顺。柳相旬心眼极坏,他怎么可能会让田恬难受,反而是用拇指轻轻摸蹭软骨,欣赏田恬比哭还令人心生暴戾的笑。 他不出声,朝田恬再逼近些,浴室水蒸气氤氲,经过柳相旬这一胡闹,几乎消散得无影无形。所以,当对方靠过来时,那份混合水汽的冷香变得更加潮湿,田恬甚至睁不开眼,仰起头徒劳看着天花板上的灯。 “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卡主他脖子的手未动,反倒是胯骨被人死死按住,田恬浑身上下敏感,柳相旬突然来这么一下,他身子哆嗦着往下滑,却在小腿弯曲时被柳相旬顶住,整个人呈不上不下的姿态。 从现在角度,田恬稍微抬眼,便能看见柳相旬整张脸,以及男人带着嘲弄的嘴角。 他别开头,试图用沉默躲开柳相旬的追问,可惜如意算盘打空,男人缓缓低头,夹带的冷茶香呼在田恬鼻尖。同儿时相差无几的味道蔓延,密密匝匝压在他眼睫逼出几滴泪花。 “你是不是觉得,柳昭夕会帮你隐瞒学校里发生的事,我不在你身边,所以怎么胡闹乱来,我都无法察觉,是不是?” 可能是习惯问题,男人讲话速度很缓,带着柳家独有的慢条斯理腔调,一寸寸浸透在田恬裸.露在外的肌肤:“我不过问你的事,并非代表我不知晓,就像你对喻家那小子的动作。小恬,你觉得掩耳盗铃很有趣,是吗?” “...没有。” 第42章 闻言,柳相旬笑了,笑声自他胸腔震荡,田恬偏头对上他的眼:还是同小时候所见般幽深,深得如打翻了的墨,看得田恬心跳都漏拍。 “没有。” 柳相旬直起身子,拉开同田恬的距离,慢悠悠从指间垂落门禁卡,饶有兴趣看着脸色不断变化的男生,如同挑衅般特意在他眼前晃悠。 “没有的话,这是什么,也会自己长腿跑到你的口袋里面吗?小恬。” 一秒看出田恬抢回的意图,柳相旬保持先前神情,反手轻轻拧开花洒,温度稍高的水流劈头盖脸淋了田恬满身,呛得他险些呼吸不上来。 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男生,一直徘徊在心中的怒火稍微平息,柳相旬关小花洒,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田恬身上。 “早知道你现在竟然这么不听话,就不会将你送到外市念书,看看都成了什么性子!” 卡住田恬喉咙的手指抽离,大量新鲜空气入肺,导致他猛地弯腰咳嗽,声音撕心裂肺,几乎快要将器官从嗓子眼里吐出来。 “听话?”田恬抬手抹去眼角泪珠,沉默看着冲干净身体披上浴袍的柳相旬。随着男人的靠近,对方投落的阴影密密,将本就称得上羸瘦的田恬完全笼罩在黑影中。 但是田恬不怕,他放缓呼吸,凝视柳相旬愈发冰冷的眼睛, 这回没了墨镜的遮挡,男人眼底的寒气吓得田恬大气都不敢喘。趁着他愣神的空隙,柳相旬抬高手臂拿起架子上的浴袍,开门时对田恬抛下句话:“洗干净来见我。” 虽然都是柳家兄弟,可是两人性子截然不同。 浴室的房门应声而关,本应该飘散的热气又重新聚起,田恬肌肤潮湿而热,他低头沉默着轻轻抹去飞溅的水珠,用掌心暖着过于冰凉的喉咙,深深浅浅呼吸才勉强缓和掉窒息感。 他有点想昭昭了。 也不知道喻江还在不在等他。 田恬默默掏出身后的手机,果然,因为充电口进水屏幕完全黑掉,无论他怎么长按关机键都毫无反应,用了几年的手机彻底报废。 他抠出电话卡,用卫生纸潦草包住后塞进裤兜,完全 无视柳相旬让他洗干净的话,扭开门侧身,望向一览无余的大平层。 卧室门虚掩,隐约传来柜门开关声,柳相旬换衣服的时间大概是五分钟左右,这才要他洗干净去床上,估计间隔比先前还要短。 他不能耽误。只是洞洞鞋泡过水后,走路便能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呀呀声,尤其是在这种房间,简直就是趴在柳相旬耳边告诉他自己要跑了。 还能怎么办?不怎么办。 田恬当机脱下鞋子,一边将小凳子踢到花洒底下营造他还在洗澡的错觉,另一边偷偷用卫生纸沾湿水卡在门口的凹槽里。这样就算柳相旬发现不对出来找他,也会因为这一点小障碍消磨住时间。 等他拧开门跑出楼道,站在回字形状的走廊,视线不再往电梯处飘。因为这种商圈建筑,肯定有在楼里面的逃生梯,田恬抛下鞋子穿好,绕着走廊转了圈,推开了厚重防火门。 虽然是高档住宅区,但几乎没人过来打扫这里,田恬一圈一圈往下走,瓷砖上的灰尘沾水贴在鞋边,还有不少飞起糊在他脚踝下方。不过他多停留一秒,就是缩短柳相旬发现异样的时间。 不过是下了五层的功夫,田恬浑身黑一块白一块,头发也失去往日光泽,被风吹得如野草般凌乱。趁着喘息的空隙,他扶住膝盖望向天边,临近初秋的天空比以往暗沉得早,晚霞氤氲开几朵零星的云彩,反射到矗立在不远处高楼墙面的玻璃,晃出一层令人眼花的光晕。 分明是在城市钢筋水泥的建筑里,田恬内心却荒芜得仿佛回到儿时那片荒芜旷野,他收回落在窗外的寂寞视线,深呼吸再次往下赶路。 太阳已经西偏了。 喻江低头,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再度暗下,映出他写满疲惫的眉眼。车站空了大半,透过玻璃望去,轨道上几乎没有了动车,指针也慢慢指向晚六。 可能是他早就有所预料,所以等事情真的发生时,他心中的空虚远大于失落。跟田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喻江学会了将事物的期待值压到最低,这样还能背地里安慰自己一句:他早有所预料了。 今天所有通往北城的列车已经停运,剩下的只有凌晨的普通火车。喻江扶住行李箱站起,扫过车次表的眼神淡漠,准备让等候在站外的家中司机走高速回去。 “小喻!” 一道略带沙哑的呼唤,压住他准备离去的步伐。喻江错愕扭头,视线落在声音来源,看见了因无法检票而被安检拦在外面的男生。 见他看过来,那张堪比花猫般脏兮兮的脸蛋浮现如负释重的笑容,微微举起手,朝他缓缓打了下招呼。 “抱歉,路上耽搁了,列车是不是走啦?我手机坏掉了,没有办法给你打电话,如果——小喻?!” 剩下的话,尽数淹没在喻江的拥抱里。 压住期待的事情重新燃起希望,这种喜悦感不亚于他五岁在钢琴独奏中获得金奖。那份沉甸甸的快乐,让喻江紧紧收住臂弯,看着人鼻尖的灰土,他心口酸软得一塌糊涂。 那颗星星终究还是选择了他。 第37章 虽然去北城的动车没了,但还有摇摇晃晃的蓝皮火车,刚巧不巧有两张软卧车票,等喻江回到候车大厅的时候,见田恬双手抱着泡面发愣。 第43章 “在想什么?” 方才喻江抱他,便发现其衣服极其潮湿,外加候车厅气流四通八达,生怕人感冒,喻江赶忙给人换上了自己的衣物。 他的尺码对于田恬来说还算合身,不过上衣长那么一点,露出过分白皙的胸口。喻江偷看过,没发现任何暧昧痕迹,这使得心中喜悦更上一层楼。 男生不知经历了什么,跑过来时浑身脏兮兮的,那么爱干净的田恬,脚踝竟有一条条灰泥,看得他心疼。喻江又买来湿巾,看着小孩有点苍白的唇,用热水浸湿了才帮他擦。 等湿漉漉的洞洞鞋被人脱去,田恬这才抱着杯面眨眼回神,看着喻江将他的脚放置膝头,轻轻一翻发现脚背磨出来的血泡。 “你是吃饭,还参加徒步了。” 喻江虽嘴上不饶人,还是小心绕过伤口擦拭:“我身上没有创可贴,等去服务台要几张。让我看看你右脚。” 压根不给田恬躲闪时间,他另一条腿被喻江轻松捞起,惯性令他身子往旁边歪,生怕撒了今天晚饭,田恬手臂举过头顶,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一滴汤撒出去。 见他这副模样,喻江哑然失笑,用热湿巾敷住田恬的脚趾:“中午没有吃好吗?怎么如此宝贝一个方便面?” 被问到的男生未吭声,而是学着小奶猪吸吸鼻子,眯起了眼睛朝喻江笑,模样可怜又可爱。 “不说话,还真坏。” 帮田恬擦干净了脚,喻江也没放下去,他就顺势将其揽在胸口,看对方的眼神宠溺。他们是凌晨的火车,所以不急着往前坐,像躲猫猫藏在角落,自然光线也不如外面的强。 也真是因为这样,喻江才敢肆无忌惮地端详田恬。 越看越喜欢。 寻常喻江是生人勿近的冷美人,自从他在田恬身上发现自己一直追寻的东西,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要黏在人身边。 先前,他可能会因为田恬被所有人关注而吃醋嫉妒,可眼下,对方乖乖歪在他身边,像只小松鼠双手捧着不值钱的杯面,水汪汪的眼睛闪啊闪,却始终看着自己,仿佛就是他的神、他的天。 这让喻江的心无比满足。 他能在这个时刻,短暂的占有他。 这何尝不是一种得偿所愿。 或许是喻江的目光过于炙热,田恬总算察觉不对,睁开眼刚好对上男生如狼似虎的眼。那种如同看上等烤肉的视线,令田恬默默吞咽喉结,语气都带着谨慎。 “干、干嘛……” 还以为他是看上自己手中的泡面,田恬微抬脖子看向车站超市,示意那里24小时营业。顺便用脚趾轻轻踩了下喻江的外套。 见男生脸上笑容忽然加深,刚做完这一歧义动作,田恬边嘀咕有病吧边收回脚,穿好鞋后小心掀起杯面盖子,顺着边缘小心抿口汤。 从喉咙溜下的热意,暖和住被柳相旬冻住的血液,不过他也就喝这一口,嘴巴里稍微有点咸味,便将东西递给了喻江。对方也不嫌弃他,顺从接过后的吃完剩下的面条。 候车厅的数字跳转到了十一,先前还算喧嚣的大厅逐渐寂静,偶尔有检票的人起身排队,动静传到他们坐在角落时可算是忽略不计。 田恬缩在椅子上,膝头还盖着用来保暖的喻江的外套,他默默低头,鼻尖埋入衣领,自以为不被发现呼吸着残留的气息。与柳相旬极其霸道的冷香截然相反,这种混合阳光的味道,让人不自觉地想一直嗅下去。 他自以为动作小心,其实早在他低头时,喻江眼角余光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见人如小动物般嗅来嗅去,喻江极力克制住嘴角,当未察觉到独自窃喜。 “小喻,你在偷笑吗?”田恬忽然开口,视线也随之落在身边男生,结果因嘴巴离开熟悉的气息,又默默低头埋在衣服里面。 先前在人文主义极浓的学校里时还看不太出来,他只知道喻江长得还行,有种古代世家公子才有的淡雅气质,那是种对世俗无所谓的凛然之感。等将人放在接地气的高铁站,这份独一无二的出尘之气,很容易就将他跟身边人区分出来。 候车厅灯火通明,角落光线偏暗,零星落在喻江肩膀时,更衬得他五官如水墨般出众。仿佛有道无形屏障,将他与周围俗世分割,有种格格不入的美。 田恬目光偏移,下巴抵住膝盖。 他有点不太敢看他了。 “恬恬?怎么,哪儿不舒服?” 第一时间察觉他异样,喻江询问声关切,隔着扶手伸过来手臂,温热掌心贴住他额头。紧接着,座位间的扶手被田恬拉起,他一点点蹭到喻江身边,闭眼靠在人肩膀,整张脸蛋都埋入喻江的衣服里。 他压着喉咙,声音含糊,呼噜呼噜的就如小动物瞌睡:“小喻。” “嗯?” “小喻。” “嗯。” “小喻。” 田恬也说不上来怎么,就想一直唤着对方的名字,然后听喻江不厌其烦的回应他。结果最后一声时,身旁没了动静,他也不想抬头见喻江不耐烦的脸。 看吧,没人回应他,旁人都会觉得他聒噪还无理取闹。借外套的遮挡,田恬微闭双眼,下巴放在膝盖缓缓地来回摩擦。 坏小喻。 喉咙处隐隐散发柳相旬挤压后的痛感,田恬不敢发出太大嗓音,于是在心底默默声讨:小喻坏。 第44章 听着身边人接二连三的喷嚏声,他就如诡计得逞的小朋友,抿着嘴角偷偷地笑。谁知下秒,身下一空,冷风顺着裤缝往里钻,田恬浑身打了个寒颤,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坐上个温温热热的柔软物件。 什么? 他忙抬起下巴,分明没有了外套的遮挡,视线还是陷入一片黑暗。感受到捂住他眼睛的手,田恬忙去掰:“别闹小——” 结果话还没说完,他头顶落来吻。 身体被抱入一个结实温热的胸膛以及喻江更是收紧的臂弯,还有一声带着令人心窝酸涩往下坠的长叹。 “别担心,我永远在。” 第38章 柳家兄弟很少给对方好脸,但隔着视频也能吵起来的,几乎是少之又少。尤其是涉及田恬的事情,看着屏幕那头撕碎纸巾的男人,坐在乌木桌后的柳昭夕收起盖好章的文件,递给旁边大气都不敢喘的秘书,看着人哆哆嗦嗦走了,才缓缓站起身子。 “那个叫喻江的,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我亲自开车去学校将他接到这处新房,本来还想当成生日礼物送给他,结果呢?开着水流跑了!” 只见柳相旬哪还有先前的矜贵,他满头碎发凌乱,在卧室里疯狂转身走动。动作间,他身影闪动空出后面大床,柳昭夕自然看见了摆在上面数不清的用具。 至于用谁身上,凡见者心知肚明。 柳昭夕轻敲屏幕,整个视频投影在墙壁,他反而低头,点开了唯一置顶的对话框,看着田恬最后发的信息,食指悬在半空停顿几秒落下。 “我说你装什么不在乎!” 转着圈发疯的柳相旬总算意识到对面安静的可怕,他喘着粗气停足,望过来的眼底布满血丝,远看如两盏红灯笼般可怖。 即便如此,柳昭夕仿佛无所谓般甩甩手指,看似不经意地回复:“你怎么知道我不在乎?” “你在意?他都跟一个野小子、瘪三跑了!你还能在柳家大宅里坐得住!你是真不怕他移情别恋,痴迷那个弹钢琴的小白脸?” 或许是因为嫉妒,柳相旬的脸色乌黑,他早就失去往日的翩翩风度,此刻若疯子发泄:“我就不该送他过来!” 他想砸,又找不到趁手物件,气得柳相旬抄起床边小牛皮鞭,隔空摔在手机上。屏幕画面的晃动总算引起柳昭夕的注意。男生沉默地环住双臂,盯着一脸愤恨的男人。 他想了想,偏头开口反问道:“我生什么气?明明是他觉得赝品比正品还要好玩,我又能怎么拦得住?” 几乎不加思考的说完,柳昭夕也不去管对面男人如何反应,他转身随意拿起摆在桌面的相框,端详里面两个小男孩脸贴脸的合照。 本来算得上冷漠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卡顿,伴随像无奈的长叹息,柳昭夕几乎用接近自言自语的音量,回应方才柳相旬那几乎不成问题的问题。 “有何办法?他以死相逼脱离你的身边,我再爱也不能重蹈历史覆辙让他受二次伤害。”话音未落,不等对面反应,他又紧接补充道:“放心,他们好不了多长时间。” ——毕竟,喻江对田恬性子了解得太少,如果对方闹起来脾气,就凭他这种没武力,还爱面子的世家小少爷来说,撑不住。 “跟我说鬼话是吧?”似乎觉得柳昭夕这话来得毫无依据,柳相旬几乎快砸完卧室里的灯,他哪还有成熟男人的风度,眼下就是一只欲望得不到的野兽,在自己领地里肆意咆哮。 “是他多次求和无果,反而去找了替代品。你看不出叫喻江的小子就是你的替身?柳昭夕你眼拙,说你是伟大,竟然还能留下一个替身放在田恬身边。你可能忍,你可真能忍啊!” 得不到肌肤满足的柳相旬已经失去了人样,他半跪在床边,下巴刚好顶住一件镶满钻石的可穿戴饰品,原本睁开的双眼闭合,因愤怒而扭曲的五官逐渐平和。 他低笑着,肩膀随着频率耸动,系在腰间的睡袍带子缓缓松开,披在肩头的领子滑落,露出来整片后背。 柳相旬很少待在户外,故而肤色比同龄男人来说稍微白些,配合周围无比凌乱的卧室,更是显现出他后背纹身的诡异与怪诞。 青色线条扭曲缠绵,从他后颈延伸,顺着脊椎蔓延到身侧,就算柳昭夕懒得抬头,也知道这线条终点是人的心脏,还刻着田恬拼音的花体首字母。 怪不得老爷子说,柳相旬表面上是风光无限的柳家商业版图一把手,其实也是脖子带着项圈的狗,甚至亲自将缰绳丢到田恬脚下。可惜,他先前的种种行为太是过火,导致对方俨然失去对他拥有服从性的信心,唯恐避之不及。 没有主人安抚的疯狗,会做出怎样举动? 看着屏幕那端失心疯般诡笑的男人,柳昭夕心中有了答案,他本也不想跟柳相旬过多纠缠。今年老爷子八十大寿,点名道姓要田恬过来,就算是跟野男人跑到的北城,他也能将人逮过来。 他抬手切断视频,盯住面前空白屏幕,食指关节抵住下巴,似乎想得有些出神,旁人敲门都未察觉,回过神来后才提高嗓音让外面人进来。 身穿黑西装的人进门低头:“柳小先生,他坐的是凌晨软卧火车。” “...” 凌晨、火车,这两个完全跟田恬不搭边的东西,使得柳昭夕目光恍惚一瞬又及时反应,挥挥手示意他知道了。结果黑西装并未离开,他反倒面露难色,神情浮现片刻纠结,柳昭夕轻挑眉:“怎么?” 第45章 “他们——” 黑西装屏吸,常年在柳家锻炼出来的第六感告诉他,如果向面前人说出实情,眼下还算□□的情况便会抵达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说,是死。 不说,被柳小先生知道,还是死。 他心里有了答案,自然也做好了准备。 结果意料之中的暴怒未出现,他低着头,不敢见男生面色,可面前却毫无反应,甚至还能听见茶盏放在杯托里的细微响动。 “知道了。” 等厚重木门在眼低闭合,黑西装才长松了口气,结果没等他再次呼吸,闭死的门骤然拉开,带起的冷风差点没让他的肺憋死。 即便顶端安有阻隔器,可撞击动静依旧如闷钝春雷,疾步从书房走出的男生眉眼阴沉,哪里还有先前温柔柳小先生的模样,甚至连说话语气都冷得异常刺骨。 “备车。” “啊……啊?” 黑西装没反应过来,踉跄跟上柳昭夕脚步,声音茫然面容扭曲:“柳小先生,现在接近凌晨,就算您要去车站找,从这里到隔壁市,他们也早就登车离开了!更何况,柳老先生不会放您出门的!” 黑西装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输出,也确实有所成效,只见柳小先生顿足于长廊。 他暗自松口气:“等明天——” “谁跟你说我要去车站找他们?” “啊?您的意思是...” “去北城,柳家亲自登门拜访。” 第39章 田恬没坐过火车,这还是头一次。 他就跟大姑娘上花轿似的,从茶水间转到洗漱区,靠在走廊小桌板旁往外望。即便现在处于凌晨,只有零星几点碎光闪过,他依旧趴在窗边,鼻尖都压得扁扁。 “小恬,别再看了,来。” 喻江帮忙铺好床,这时车厢还开着空调,他怕田恬晚上冷,又用自己的杯子灌好热水放在对面床铺。等做好了这些,他拉开软卧门,想叫看入迷的田恬回来睡觉,结果人不听他。 先前住在柳家时,毫不夸张的说,从田恬踏入那大宅院的门开始,他几乎没再见过外人。唯一能接触到的,也就是柳家老老少少,关系再亲近点的就剩笑眯眯的小四眼。 混蛋昭昭! 竟三天都不回他信息,这个小假期打死也不要见到他!田恬暗自磨牙,声音嘎嘎直响,听得喻江好笑,伸手捂住男生冰冰凉的鼻尖,放在手心里暖。 “叫你睡觉怎么还生气,跟小孩子一样。”拥抱随声音落来,青年人瘦削身影重叠,伴随微弱灯光,以及火车摇摇晃晃的起伏节奏,田恬垂眼。 搭在他腕部的手指如上等暖玉,骨肉匀称像从模子里印出来般,就算握住田恬那里,也与情.色毫无关系,倒给人一种品鉴艺术品的错觉。 “小恬?” 沉默时间过长,还以为做错了事,喻江询问的语气都变得迟疑。听出他嗓音的异样,本垂着眼的田恬平视车窗,忽然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喜欢我吗?” “晕车了?” 喻江伸手,还没将人抱回包厢,谁知田恬钻牛角尖,不管不顾追问:“喜不喜欢?” “……” “你说呀,你说呀!”怀中人追问,就算被带到包厢门口,依旧睁着那双水汪眼睛,微微凉的手抓住喻江胳膊,明明是强迫中追问,又偏偏单纯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小孩。 喻江垂眼,他伸手比划嘘声,等人捂住嘴巴安静下来,反手关上了包厢的门:“你怕是要吵醒整个车厢。” 见他总是迂回问题,得不到回应的田恬鼓起脸颊,看得喻江心生疼爱,伸手轻轻戳了下他右脸。 “别闹。” “我没闹你说,你说呀!” 就算被喻江搂在怀,小粉毛也不肯善罢甘休,脸蛋埋入他衣襟来回磨蹭,结果因棉麻布料擦出半片红。想不通他怎么开始纠结这个,喻江坐在床边,看着对面嘶哈着气轻柔脸蛋的男生。 今晚的田恬,有些许不对劲。 即便光看面容显现不出,喻江想了片刻,抬起胳膊伸长:“过来。” 虽然听不到答案,对面的小孩还是别别扭扭靠来,身子正好卡在了喻江的腿间,伴随列车前行时的摇晃,田恬也跟着摆动。 “不困吗?” 喻江想扯开话题,赶紧哄小祖宗睡觉,从现在到北城还有段时间,他早就习惯通宵练琴,但是田恬不睡八成撑不住,晚上到地方带他去玩也不尽兴。 起初他没等到人回应,就看见小孩抿着嘴,一双大眼睛透心亮,直愣愣盯住你。火车正好经过隧道,本就昏暗的光线黯淡下去,更衬得双眼漂亮到让人心颤。 两人谁也没说话。 并不是喻江刻意回避,而是他张不开这个口。家里人都说他性子怪,越是爱得心脏发疼,越不肯跟人讲实情,表面看起来无所谓态度,背地里恨不得拆骨入腹。 对待死物如此,更何况是田恬。 行驶中的嘎哒声渐响,火车又一节节出了隧道,山轨两旁的灯影倾斜,拉出条长长影子,晃过田恬的饱含泪水的眼,鼻尖红如软石榴。 喻江心惊,顾不得回应他话题,赶忙将人抱在怀里,就跟小孩子抱玩具熊一样,胳膊死死锢住田恬身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晚他有点……怪? 第46章 想到人应该从饭局直接跑过来,看得见的地方都是灰,拖磨那么长时间,双脚起了泡,难不成受了折磨? 念及柳相旬那张脸,喻江心脏忽然一抽,他低头,鼻尖抵住人侧脸,那面皮带着温湿凉意,就跟花夜雨露惊心。 “遇见你之前,我生命里只有写谱练琴和比赛。旁人都羡慕我投胎了个好人家,各个虚情假意恭维,却不知道这个好人家,只认第一,漠视第二。家族里面不只是亲兄弟之间比,连长辈也会嫉妒掐了尖的小辈,拿辈分压人做事都是最低等的手段。” 喻江几乎是用气音讲话,他手指弯成空心,哄孩子般轻拍着田恬的胳膊,似乎不需田恬回应,他自顾自说下去。 “你从未提我其实也明白,你心里肯定有过困惑,为什么你一开口,就算是我也毫无怨言跟着你,甚至在只见过几次面后,与你在演奏会后台做那档子事。” 一番话很长,喻江无法一口气说完,他停顿几秒钟,心中默默组织未言尽的话,又道:“音符里有个特殊的东西,叫休止符。在没遇到你之前,这个符号与我而言,不过是象征静止的条纹。后来你带着那一大捧粉玫瑰堵在教室里,我却没理由的想到了它。” “田恬,我很怕你会跟其他人走。” 说到这里,喻江脑子一片混乱,他甚至掌握不了自己的嘴巴,完全凭借本能一开一合:“所以你来找我,我很开心。高铁开走,我会等;火车开走,我也会等。就算在高铁站度过这七天假期,只要等到你哪怕只是条短信,我也想给你弹一辈子的琴。” 话音刚落,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喻江语速缓缓降下来,停顿几秒钟发现田恬并无回应,他还以为是人不喜欢自己这么唠叨,扭亮床头小灯的手缓慢。 暖黄光落下,笼在男生安静睡颜。 “......小恬?” 喻江伸手,在人眼前轻轻晃动,见对方胸口正有节奏的起伏,满腔忐忑化为柔情,吻落在田恬呈放松状态的唇。 他帮人盖好被子,关上床头灯,看不见光线,也看不见半晌后男生缓缓睁开的眼。 清清明明,哪有困意。 第40章 列车晚点了,等到北城站,阳光升得老高,车站人挤人,喻江拽住了四处打探的田恬,这才没让人在眼前跟丢。一直等他带着田恬上了来接的车,浑身紧绷的神经总算松懈,喻江后仰靠在车座闭目养神。 他不语,但是田恬稀罕。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除去气候连路边建筑风格都跟他住的地方不同,连带听到的口音都是教科书般的标准。想起他那边出了省就没几个人能听懂的话,田恬乐呵呵傻笑,听得喻江莫名拉住身边人衣摆。 “坐好,别乱动。” 人根本不听他的,就算身子端正了,脸还是面朝着窗外,打量街边一晃而过的古色古香建筑:“小喻小喻,这些都是真的吗?拥有上百年的历史?” “分城区。就快到家了,想吃点什么?” 田恬一个劲儿摇头,他才不管那些。对他来说,北城的花草树木都带着年代故事感,怎么看都看不厌烦。见人鼻子又要在车窗上压扁,喻江无奈,只能轻点司机椅背,示意将速度放慢下来。 幸好他们走的是去绕城高速的路,也不至于堵得水泄不通,趁等红绿灯的空隙,司机借后视镜,打量喻江带回家的男生。 先前人叫他查的,估计就是他吧? 怎么形容呢,一看就是爱玩的性子,还有这头粉头发,要是被喻家人撞见,指不定挨多少白眼。尤其还同喻江少爷坐在一起,就像两个世界的风格。 不是说不般配,倒有种看另类感。 “小喻,你从小就在这长起来的?” 正当喻江养神,手臂被抓住晃动,他睁眼对上路边熙熙攘攘的老大院,买早点的上班的,喧闹声可谓是震天响。 “在另一边。” 来到北城后喻江说话都带了腔调,倒也不显得做作,反正田恬喜欢听,有点大人教训孩子的感觉,他毫不顾忌司机的存在伸手,捏住喻江的鼻子,反倒是自己瓮声瓮气,学喻江讲话。 “又胡闹。” 那得意洋洋的小模样,看得喻江又好气又好笑,却也舍不得训斥他,任由对方玩够了他鼻子,再次趴在窗边看一米米攀升的路。 车厢里暂时安静,司机抬头扫了眼后视镜,心中已经腾起淡淡不悦:怎么还有如此得寸进尺的家伙,没看见少爷都这么累了吗?要不是等他,至于第二天才到家,惹得那群老人冷言冷语。 他自以为视线掩盖得很好,刚想从人身上移开,结果冷不丁对上男生转过来的脸。那双眼黑亮带着深深寒气,不声不吭看着某处时,竟有点肉食动物捕猎的危险感。司机恍惚一瞬,才勉强移开视线。 “小喻,我饿了。” 对方开口,即便面朝喻江所说,可眼角余光盯着前排。司机不傻,自然察觉到这份冷意,稍带燥意的初秋,他后背硬生生逼出来一层薄汗。 喻江像是早有预料,从怀中掏出先前给田恬带的小零嘴,不过他没细看。一颗话梅糖下肚,田恬表情幽怨,捂着咕噜叫的肚子:“你好狠的心。” 谁知对方呼噜了他脑袋:“等到家就给你做好吃的。” “吃什么?” “你猜。” 第47章 “坏小喻。” “好小恬。” 毫无营养的对话,却让司机硬生生听出一丝腻歪,他端正视线坐直身子,一直将车开到家门口都未回头看半眼。 这里算是老城区,没有过多现代化进程的干预,连墙壁都保持百年前的古色古香。田恬跳下车打量片刻,在喻江过来拉他进家门时,扭头跟人说了句。 “我住的地方好像也有这块石头。” 跟在他身后的喻江嗯了声,目光从田恬脖颈处移开落在他所指位置,看清对方所说的物件后,哄小孩似的拍拍他的头:“有品味呀,小恬。” 得了夸奖,田恬开心。或许是离开柳家的监视,他全身都是前所未有的自在,还没他跟人解释自己怎么得到的这块石头,身后传来一声嘲讽意味极浓的冷笑。 “这块双面屏风石可是从清朝传下来的宝贝,是我太太太爷爷从宫里得到的赏赐,全天下也就这么一块,那是独一无二的宝贝。怎么到你口中就成满大街随手捡的破石子?” 若是平常,田恬定然会起身跟人来场争执,不过这次他刚到喻江家门口,还没进去看看书香世家的院落风格,实在是懒得搭理这种跑出来乱叫的小丑。 结果他的无视落在来人眼里,就成了心虚的不敢承认,那道脆生生的男音更是拔高了一整个声调,嗓门大得如刚下蛋跑到主人面前邀功的鸡。 “喻江哥,你怎么会认识这种虚荣又土包子的人呀?一点都上不了台面,丢死人了!” 这是邀功中的鸡。 “喻溪!道歉!” 这是他男友喻江。 嗯?这俩人还认识? 田恬侧目,一眼对上个穿蓝白条纹校服的…高中生?显然,对方也察觉他视线,双手插在外套兜冷笑,望过来的视线充斥着鄙夷与不屑。 “不道歉滚出去。” 从未听过喻江用如此冷淡的嗓音讲话,田恬还颇有意外,保持双手撑住膝盖的姿态半弓着腰,看他的眼神里含着打趣——毕竟在他印象里,喻江从未说过任何脏话字眼,就算遇到那档子事,也仅是拍拍他的头,叮嘱没有下次。 原来好脾气的小喻,也能骂人。 如同发现新大陆,田恬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他就像故意气这个叫喻溪的高中生,懒洋洋的腔调一再拉长。 “啊~小喻我是土包子,小鸡肚肠没见识,哪里能配得上你这般风光月霁的人物呀!” 结果还没等喻江开口。 “你知道就行。”那叫喻溪的小兔崽子笑得幸灾乐祸:“哥,别什么人都往家里带,你不觉得脏——” 啪!! 巴掌拍在皮肉的声音响脆,田恬睁大眼,嘴巴张成了o,目光在被打偏头的喻溪与彻底冷淡了脸色的喻江之间游荡。 这、这么猛? 看着喻溪逐渐高肿的面容,以及随后跟来司机呆若木鸡的脸,田恬缓缓闭上张大的嘴。 先前他搞出那么大的幺蛾子,小喻还如此温柔对他……田恬默默吞了下口水,后腰往下瞬间有些发紧。 喻江他,对自己还怪好嘞。 第41章 自进门开始,田恬大气都不敢喘。 一则,向来性子平和的人发飙的神情过于可怖,二来就算喻江教训出言不逊的弟弟,但他们到底是家人,跟恋人的身份还不太一样。 直到喻江握住他的手进了房间,转身见田恬低着个头,低眉顺眼的模样如新婚小媳妇,反倒一瞬消了心中火气。 “别往心里去,他就是这个性子,狗都嫌。”喻江边跟人解释,边帮田恬换去外套挂起:“这里是我的院子,他不敢来胡闹,别怕。” 其实田恬也没放心上,他总不能跟个十几岁的毛小子计较,倒是目光跟着喻江身影转动,时不时呵呵一笑。 模样又乖又甜,看得喻江也跟着勾起嘴角,恨不得将人抱在怀狠狠亲。当然,喻江也不是假想派,在田恬还未反应过来时,他脚底骤然一空,下秒坐在乌木桌。 而喻江手臂放在田恬身体两侧,正好形成封闭空间,将他轻松圈起。这个角度下,田恬稍微一低头,就能看见男生白净面皮浮现的笑意。 “……” 两人就这么对望,半响无人开口,还是司机站在门外提醒,说喻溪捂着脸骂骂咧咧去上学了。说罢,站在外门也不走,似乎要等喻江一个回应。 田恬偏头:“喻溪是你弟弟吗?” “小三生的孩子,本来是用来要挟家里,结果算盘落空,被我母亲叫人打出去后跳河死了。” 看着喻江轻描淡写说出喻家秘史,田恬听得一愣一愣,花了半天时间理清里面的人物关系,最后啊了声。喻江的吻已经压过来,急切模样就像是换了个人,田恬险些招架不住,结结实实承住喻江的吻。 却跟平常不太一样。 按常理来说,喻江并不是喜欢接长吻的性子,更多时候都是一点即离。眼见牙关都要失守,田恬的心底腾起事情不受他掌控的惊慌,一不留神张开了嘴巴,碰到另一柔软物件。 他瞬间被喻江掠夺走全部呼吸。 真的好奇怪…… 鼻腔满是男生身上干燥而清爽的味道,混合了秋日阳光的浅淡香气,田恬无法形容。由于喻江不断侵略城池,他只能节节败退,身子控制不住地后仰,若不是喻江伸手固定住他后腰,人都能躺在桌子上硌得整片背疼。 第48章 明明在学校的时候,喻江不是这样的。在田恬印象里,就算遇到急得要掉脑袋的事,对方也会慢悠悠洗干净头,才不疾不徐命令刽子手行刑。如今天这般糟糕姿态,着实不太像他风格。 “喂,小喻——” 舌头尖被吸得发麻,田恬不得已伸手推开人肩膀,看清对方明显带着水光的眼底,微抿住唇眉毛纠结蹙起:“我饿了。” “想吃什么?” “包子油条和豆花。” “等我下,你先在屋里坐会儿。”喻江用掌心轻拍田恬的肩,不等人回应带上门出去。从目前所在房间与位置,田恬只能看见喻江圆圆的后脑勺,似乎在跟司机讲话,后者脸瞬间惨白下去,低头默不作声离开。 稀罕。 田恬也懒得下去,坐在书桌打量房子布局,就算院子不算大,可也是典型的老四合院。砖瓦带着极强的年代沉积感,不是仿造古建所能达到的效果。 这得多少钱? 看不出喻江也是个小土豪啊。 整天穿着素衣黑裤,人不可相貌。 田恬咂咂嘴,等下吃早饭要好好敲诈他一顿,光捡贵得买,气死他。 这边田恬还暗戳戳算计喻江这点小事,与他一门之隔的男生,垂着眼皮盯死站在台阶下的司机。 本来喻江五官偏柔和,尤其冷脸一言不发时,眼珠直愣愣扫过去,寒气儿里夹杂冰渣渣,没几个人敢跟他长时间对视,怪渗人的。 “喻、喻江少爷。” 司机心跳如雷,他攥紧手指背到身后,心里却不安猜测:怎么可能,他收了喻溪的钱,这事本来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喻江怎么可能会知道? 还是说…这是在试探他? 他深呼吸,刚要装一问三不知,却见本在上方的男生缓缓迈下台阶,依旧保持半米距离,声音轻飘冷得刺骨。 “我知道你们打的算盘。不就是想让他见到喻家肮脏,把他逼到别处去?人,我是不会带去本家,叫喻溪安分点心,才上高中就这么多心眼,不愧是外室生出来的孽畜。让他少在我男友面前晃悠,下次不是放他走这么简单。” 一长串话下来,虽然还是先前平和语速,可里面讥讽与警告,听得司机站在风口都塌湿了衣服。 “没…真是偶然。” 对方几番张口,又咽回去嗓音,头低得快成九十度,整个人外貌滑稽的站着,时不时晃动本就不稳的身子。喻江也没有仗势欺人的意思,田恬还在屋里等他,他点到为止转身关了房门。 结果扭头对上田恬眨巴的眼。 “还想吃什么。” 喻江面容虽不显,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膛里的心脏因紧张蹦跳速度多快。虽然方才音量不算大,如果仅是一门之隔,那肯定听得清清楚楚。 谁知田恬也不讲话,就背着手站在原地,冷白皮在正屋昏暗光线下更眼,一动不动如手工雕刻的白玉像。难得见田恬不言不笑,乍一看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喻江压住心底错乱:“小恬?” 男生眼珠微动,目光飘忽像是落在房门木框,又飞到喻江的肩膀,停顿片刻后抿嘴一笑:“小喻。” 两人互相称呼,你来我往有种小孩子扮家家酒的可爱劲,喻江的心也软下去,先前半步掠走田恬小半呼吸。 “小恬。” “小喻。” 他们俩个头差不多,喻江靠过来时鼻尖正好蹭过田恬的鼻梁,带起来的痒意逗得人咯咯直笑。 田恬虽然没听到,但他也猜到喻江面容闪现过不自然的原因。本来他对别人家事毫无兴趣,见喻江如此紧张,反而产生好奇:“你不喜欢你弟弟?” “谁会喜欢父亲出轨的证据。” 一句话堵死了田恬,他本以为是喻家其他人惹得情债,未料正然是喻江亲生父亲。他沉默,半响才干瘪瘪说了声抱歉。 喻江听得好笑:“道什么歉。” 谁知田恬偏头思考,又神神秘秘靠过来附在喻江耳边:“我没妈。” “……” “真的!”察觉喻江面部表情有瞬间空白,还以为对方不相信他说的话,田恬急忙跟人咬耳朵:“可能还没爸。” 下意识喻江脑海里浮现田恬那句小爸爸,他侧目望向男生,硬生生压下脱口而出的询问,眼神里满是不明所以的茫然。 “都是昭…柳昭夕跟我说的,小时候我也有爸爸妈妈,但他们都死在一场车祸里,可能我爸没死吧?我也没印象了。” 田恬掰着手指头絮絮叨叨,呼出来的气温乎乎扑在喻江脖颈,感受毛茸茸的脑袋抵住他肩膀,喻江哪还有心思去听讲话内容,没将人扑在地毯上算他定力强。 或许是到家的缘故,先前禁锢在喻江身上的枷锁一点点松懈、开裂,最后随着他呼吸哗啦啦碎了满地。田恬话都没说完,就被喻江含住唇,他起初明显一愣,还是被对方捏住后颈,才意识到是叫他张嘴。 亲亲亲,就知道亲。 他都快要饿死啦! 小恬生气,嗷呜一下反咬住喻江,结果对面传来吃痛闷哼,田恬忙移开身子,看着喻江破皮了的嘴唇慌神。 “疼——” 嗯?喻江抬眼,莫名觉得好笑。他这个受伤的当事人都还没说话,怎么肇事小坏蛋先申冤上了? “……疼不疼?” 第49章 噢,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不过这家伙向来没心没肺,能主动关心人还是头一次见。喻江心里稀奇,这次把他带过来还真是做对了。 先前他只是猜测,现在能确定了,田恬他就是一个窝里横。没认识的人还好说,任何场合但凡是有半个熟人,那都能闹翻了天。 偏偏喻江非但不觉骄横,反倒是有些虚张声势的可爱。 完了完了。 这得对人有多大的滤镜呀? 喻江移开按住唇的手指,舌尖轻轻抵住几秒,感受到不再出血后松开,顺势抬手揉揉田恬软乎乎的发,反问的语气轻松:“疼哦,你要怎么补偿我。” 补偿…… 闻言,田恬抓抓后脑,本就凌乱的发此刻张牙舞爪乱飞,他盯着喻江嘴角看了半晌,最后试探询问:“要不你也咬回来?” 说完后,生怕喻江下嘴没轻没重,他赶忙抿起唇瓣,就留了半个给喻江施展。 “……” 喻江没说话。 还以为是对方嫌弃面积太小,田恬颤巍巍又放出来一点,嘟着脸颊用气音哼唧,结果字不成字、句不成句。 “嗯夏收哼咦点吼。” ——你下手轻一点哦。 没有丁点威胁,反倒是有种黏黏糊糊可爱鬼的劲头,生怕吃痛还眯眼,跟小孩子似的。 喻江心里莞尔,看着面前仰起脸的田恬,他嗯了声点头,准备享用美味之前,还特意跟田恬说明了一下:“我要开始要补偿了哦。” “你要吧要吧!” 田恬眼睛眯得更厉害了。 差点没笑开花,喻江一边捧住田恬的脸,一边缓缓低下头,就在两人的唇瓣接触的瞬间,外面砸窗户的动静大如石头投江,吓得田恬一哆嗦。 只见本应该上学去了的喻溪不知何时折返,正站在门口死死盯住缠绵的二人,眼底出血,面容因嫉妒与愤恨差点扭曲发疯。 “狗人渣,万人骑的东西,离我哥远点!” 第42章 田恬眨眨眼。 不是...啊? 他看了眼窗外, 视线落回喻江的侧脸,对方虽然没开口,不过周围的气压已低到极其可怕的地步, 冷颤颤的, 搞得田恬打了个哆嗦。 “乖,我等下找你。” 田恬整个人被喻江推到房间的最里面,随着他缓缓移动脚步, 那叫喻溪的愣头小子眼神更为愤怒。对方似乎恢复了些许理智, 就算再恼火, 可拳头不敢再落下一次。 等见田恬被带到卧室,喻溪又发出接近于嘶吼的响动。只不过这次间隔稍远些, 田恬倒是没听得太真切。 他看了眼还挡住自己视线的喻江。 即便对他还是温和面容, 可眼底的愤怒与厌恶几乎要将喻江整个儿吞噬,哪里还有先前翩翩公子的模样, 感觉下秒就能掏出利刃将喻溪捅个对穿。 田恬因为脑补沉默,他偏头稍微躲开阻隔,上下打量站在门口愤恨不平的喻溪,眼珠一转, 笑嘻嘻贴在喻江耳边拱火:“小喻, 我看他是喜欢你。” 结果喻江的回答也很有意思, 田恬还没来得及开口补充,又被对方揉乱了头发:“你当是演电视剧?” “不然呢?”田恬摇头晃脑,故意将发丝弄得更凌乱, 下巴顺势微微扬起,眼神透着迷离, 目不转睛看着喻江。 小模样得意极了。 “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搞不好有...”剩下的话没说完, 他的唇被另一柔软堵住,发不出声息。 按常理说,接吻应该闭眼,方可显得恋人之间的虔诚与爱意,但田恬是谁?一个能装出陷入热恋的小混蛋,自然不会乖乖遵守规矩,而是睁开眼直勾勾盯住趴在外间玻璃上的喻溪。 哟,还看呢,不得气死了吧? 田恬心里幸灾乐祸,向来喜欢别人主动的他,难得产生些许好斗心,垂落身侧的手抬起,扣在喻江后脑,卷带起几缕发丝搭在过分白皙的指节。黑黑白白相互交错,掀起来的感官刺激得令人口干舌燥。 沉浸在气氛里的喻江自然未察觉到田恬这一小动作,他还在为对方能主动靠近他而惊喜,自然是要加深两人之间紊乱的呼吸。 至于门外那人—— 与他何干,更与他无关。 “小恬......” 结果喻江刚起了个头,下句话半个字都未说,嘴唇被喜欢的男孩子如吸果冻般,啵得结结实实,分开时还有脸红心燥的啵啵声。就算喻江心里还有火气,这一番操作下去,他看田恬的眼神软得跟打翻的水。 田恬刚巧收回对外的挑衅目光,虽然他只有一丢丢喜欢小喻,但遇到这种事,他更喜欢仗着喻江对他的喜欢胡作非为。尤其在气死人方面,田恬要是自称第一,没人敢与他抢夺第二的位置。 “嘘,我知道你想教训你弟弟,但是在那之前,你不来安抚我被吓到的心吗?”田恬不知耻说,手指下滑顺势落在喻江肩膀。 “他不是我弟弟。” 喻江一反往日温和,眼底烦躁令他的面容熟悉又陌生,田恬歪头打量,拖长腔调哦了声,抿嘴微微一笑。模样乖得跟刚出锅的糯米糕,脸颊有若隐若现的梨涡。无论谁有再大的火,都如劈头盖脸一盆凉水,浇得灰渣都不剩。 见他冷静下来了,田恬才靠过去。先前人嘴唇破皮的地方,隐约又有破皮的迹象,他也不敢再亲,只是轻轻蹭过去喻江的耳垂。 第50章 “不是就不是,生什么气呀。”田恬最喜欢挑拨离间,尤其看喻江的火被点起来,管他弟不弟弟,有热闹看才是他喜欢的。 喻江停顿片刻:“你才是。” “...” 这人着了魔吧? 田恬看他的眼神透出困惑,也懒得跟他争执弟弟问题,顺势伸右手推喻江的腰:“我现在真很饿,你去跟他说清楚,省得晚上做的时候床边忽然冒出个头,吓得我后半生都体会不到□□。” 装作不经意间开的荤话,才是最致命的感情催化。 他是男人,喻江也是。 他懂怎么让人心甘情愿臣服。 注意喻江转身离开时,那耳垂红得几乎要滴血,田恬恶劣地在心底微笑,象征他的小人晃呀晃,顺势歪头对着窗外猩红着眼的喻溪挥手,比划的口型无声。 ——我、就、是。 我就是? 起初,门外的喻溪还一愣,等他反应过来田恬是在附和他先前说的话,本就充满戾气的五官瞬间扭曲。更何况他还目睹二人亲热场面,狂暴裹挟嘶吼快要将喻溪撕碎。 “婊子!人渣!滚啊!滚!!贱.种养的东西,我去你妈的,傻逼——” 啪!!! 后半段直接被喻江扇没了声息,速度之快,力度之大,田恬浅浅吹了个口哨,不禁在心中默默佩服。能在那么高雅的地方破口大骂,怎么说,这小孩儿还挺猛? 田恬眨眨眼,在心里默默称赞。他还想凑近听,结果门被喻江关死,这青石建筑隔音还挺好,就算他凑到窗户边压着耳朵听,也只能捕捉到一星半点的气音。 可惜,看热闹也仅看个默剧。 他扭头,手心撑住脸,眼珠在这兄弟二人之间来回移动。这仔细一打量,结果就让田恬发现点异样。 先前隔着距离远,外加刚结束火车奔波,他确实没太注意喻溪相貌。等现在端详片刻,田恬隐约觉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奇了怪,他近十七岁才迈出柳家大门,按理说不应该存在眼熟谁的情况,怎么偏偏被他遇见了? 田恬想不起来,但喻溪认出来他,所以看到他跟喻江站一起时,反应才会如此大,甚至要砸了整个院子,也要将人挫骨扬灰。 他虽低着头,可眼睛上翻,露出大半渗人眼白,扫过完全黑脸的喻江,又缓缓移到坐在床边看热闹的男生,喉咙低吼令喻溪如未开化的野兽。 “闹够了没有?” 喻江冷脸,反手握住练字用的寻常镇纸,而喻溪脸上刚好浮现一块长条印记——他此刻想的不是打疼人,而是担心田恬是否看到这幕。 “哥…” “我不记得还有亲生兄弟。” 连续吃闭门羹,喻溪也不恼,他眼神直勾勾的,恨不得砸烂玻璃碎片,再全部按在那贱人的脸。 勾引男人,不就是靠得这张脸?! 喻溪的后牙咯咯作响,他几乎怀有活剥生吞生田恬的心,深吸气从牙缝挤出来话:“我没有骗你,我见过他,就在来喻家那晚上。虽然六岁,也是已经记事的年纪,就在西边那四星酒店门口,被好几个男的抱在怀里,大庭广众之下不嫌丢人!不知道被多少人——” “喻溪。” “哎,哎,哥,不是,听着。” 听到喻江头一次叫他的名字,喻溪激动得手都无处摆放,拘谨站在台阶下方,手指紧紧攥住衣角:他不排斥喻江谈恋爱,但不能找个被万人骑的贱人。现在他说出来了真相,相信人对他一定有所改观。 说不定,得知真相的喻江对他不再同往常那般冷漠,等下见到奶奶时,还能同他说上几句话,逢年过节也不用跟司机一桌吃饭。 似乎料想到往后生活,喻溪暗自笑起来,先前恶毒的话语配合他那张地包天脸型,有种被地痞一拳打瘪的恶心感,结果等待他的却是一句—— “说完了滚。” 斩钉截铁,毫不留情面。伴随镇纸砸地的清脆响动声,喻溪甚至未看清对方的面容神情,木门在他眼前骤然闭合,空留一地冷气。 仿佛心早有所预料般,喻溪猛地抬头,窗边粉发男生不知何时换了姿势,手指轻轻撑住侧脸的模样,同十几年前重叠,只不过抱住他的人,从看不清脸的高个子男人换成了喻江。以及落在他嘴角的吻,都带着刺眼的痴迷、恋慕。 喻溪恨极了。 他胸口烧起来团火,妒意夹杂愤怒如杂草般猛窜疯长,平淡五官扭曲几乎见不得原貌,瞳孔印着被喻江反手托住脑袋深吻的田恬,还有对方瞥眼,勾起嘲讽弧度的眼尾。 凭什么这样淫.荡的人都能进喻家,偏偏洁净清白的他却要遭受所有人的白眼?喻溪无法甘心,他抄起地上沾满灰的镇纸,右手掂动找到最合适的发力点,刚顺着台阶走了两三步,还未抵达窗口,谁知那婊子抬手勾住喻江的脖子,后背靠在玻璃,喻溪清清楚楚看见了此刻喻江的脸。 从前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庞,此刻沾满春日朝霞,诗卷气息的俊朗眉眼低垂,阳光落在他瞳孔,也只能看清喻江眼底倒映着的田恬的影子。像是在亵渎神明般,无比深情又虔诚。 喻溪快要疯了。 他明知道再在这里待下去,再打在他脸上的不会是镇纸,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声音几近嘶吼:“他从小就被男人抱着,碰过他的人没有十几也有几十,你究竟喜欢他什么?” 第51章 嘴上骂着最肮脏下流的字眼,完全忘记自己投河的母亲也是用了下三滥的手段,对喻江父亲下药,才生下这么一个他。 可惜,喻家送给喻江的四合院,隔音效果极好。 田恬甚至听不见半点风声,仅能看见那高中生的嘴巴一张一合,面容丑陋得如融化在泥土里的积雪,口中还说着恶毒的诅咒。他漫不经心回应喻江,顺势下移身子,喻溪不是说他渣男、婊.子吗?这次还真要喻溪好好的看看,什么叫言行一致。 本来喻江在享受田恬极尽缠绵的吻,结果对方忽然主动,惊喜之余更是心疼,生怕他听到喻溪说的那些胡话,连忙伸手托住他的后腰,说话连亲带哄。 “小恬?都是一些垃圾话,你不要上心。”喻江圈着坐在窗前小榻的田恬,手指摸摸他雪白圆润的耳垂,又低头轻轻含住,不亚于嘴唇的香甜令喻江差点昏了头脑,恨不得就这么抱着他一直亲到白天结束。 垃圾话? 根本无需喻江进一步透露,田恬多半在心里猜得八九不离十,但依旧保持沉默,开始被动地接受亲吻。淡粉色发丝散落枕边,耷眉垂眼的模样像是朵被雨水浇灌透的铃兰花。只是单单看着他,喻江那处便紧得发疼。 谁知田恬这时火上浇油,手指抵住唇,用最清纯的脸蛋说了连窑姐都目瞪口呆的话。 喻江听傻了,险些没撑住胳膊,整个人歪在旁边。不等他反应,男生一骨碌翻身步步紧逼,就是要看他有何回应。 “...该去吃饭了,小恬。” 天知道喻江用了多大耐力,才说出来这句话。结果田恬仰脸,眼珠透亮,直勾勾盯住他的脸反问:“你不想吗?” 想。 当然想,想得快要疯了。在车站见到他的那瞬间,只有喻江自己才知道,他花多大的力气,才压下对田恬索求的心。 不过——咕噜叽咕。 听着明显是肚子饿的响动,喻江无奈:“吃饭。” “我不我不,”他越回避,对方还非得追问:“你肯定嫌弃我,所以不给我咬,好大一个人躺在旁边,就知道玩破手机。” 本来好好的一段宣告主权的话,伴随时不时乍响的肚子叫,搞得田恬滑稽又搞笑,当事人还不自觉,伸手去捣自己小腹。力度不大,倒是痒得紧,表情还乖,躺在秋日响午阳光下,整个人白得跟块糯米糕。 喻江笑,撑着侧脸看他,即便半个身子悬在外面也不觉难受。或许是视线过于炙热,导致田恬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背过身子嘀嘀咕咕。 “那...我要是帮你,你可要好好吃饭。” 声音轻如落在房间的阳光,缓缓包裹住其它杂音,田恬止住话头,看向摆在旁侧的钟表,分针刚好走过半个圆圈。 思考的时间比当初在后台还要短。 田恬满意了。 他猛地翻身,顺势夹住喻江伸来的胳膊,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时,对着人的嘴吧唧就是一口。才不管喻江什么神情,田恬乐呵呵坐直了背,在他错愕视线中喜滋滋道:“走吧,我要喝豆花。” 一系列动作极快,喻江还想着怎么让田恬躺得舒服些,小混蛋呲溜窜出去好远,结果没看清挂在门边的绿萝,脑门结结实实撞上去,声音听着都疼。 “嗷!!” 地上瞬间多了个粉团团,抱着自己的脑袋哼哼唧唧,见喻江慌张下榻,顿时鼓成球,不分青红皂白张口就训斥。 “你打我,你是坏小喻。”田恬还挺理直气壮,顺势坐在小榻前的脚踏上,仰起脸拨开刘海:“都红了。”见人似乎满脸疑惑,他紧接着补充:“被你的盆栽打也算你打。” 分明是你自己碰上去的。 当然,这话打死喻江他也不会说,反正田恬说什么都是对的,能把这样的人压住了亲,还被他全心全意依赖着撒娇,喻江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看,哪里还顾得上争执这个? 喻江半跪在地低头,刚捧住田恬的脸想帮他揉揉,结果看到几乎快消散的红痕,神情难得空白一秒,堪堪忍住外泄的笑意:“疼不疼?” “当然啦!”田恬点头,结果脸还被人捧着,细滑软肉擦过喻江的掌心,乖得如任人揉捏的小豆糕。 借此喻江还真配合他,仔细端详田恬的脑门,看着人撇起来的嘴,上面还有接吻带的晶莹,不由低头香了一下。 “你亲我!” 本来是控诉,结果喻江故意听成邀请,不顾田恬后仰的脑袋,啵啵又香了两口。眉眼中哪还有先前清冷,黏人腻歪得牙酸。 田恬哪是被亲还当不知道的性子,偏头嗷呜咬住喻江虎口。与其说咬,倒不如是磨牙,是一种情趣。 喻江的心软得冒泡泡:“那怎么办呢?要不你再亲回来?” 本是逗弄他的话,谁知人还真当成事思考,嗯了半天后抬手拉住喻江发尾下拽,吧唧满足喻江的心愿。 两人一坐一跪,一来一回,闹腾了近半小时也不觉得腻,赶在十点前将将出来门。临走前喻江还特意留心喻溪站过的位置,见那块镇纸被他拿走了,倒有种丢完垃圾的舒畅感。 就算再不喜旁人来他院子,还是趁着出门叫了相熟悉的保洁,里里外外打扫彻底,换掉司机跟门锁才安心,不过这都是后话。 第43章 出了胡同, 往前走不到百步就是个生活广场,旁边有个百年老庙,香客络绎不绝, 往来进出人群穿着朴素, 田恬自然成了目光所及焦点。 第52章 当事人还不自觉,双手捧着烤芋头坐在路边圆球上啃,脸颊鼓成小仓鼠, 配合圆圆后脑勺可爱得紧。 “小喻, 还想要勺白糖。” 嘴里刚咽下去食物, 手里的还没吃完,就见田恬伸个头, 眼巴巴往隔了两个圆球的摊位看。 “小囡囡这么喜欢吃甜喽。”摊主是个老大爷, 笑眯眯看着田恬大口啃着芋头,他腿边坐个萝卜头, 正抬头目不转睛盯着田恬。 那小萝卜头一动不动,眼珠子都直了,喻江连小孩子的醋都吃,恶狠狠瞪了他眼, 又买下三个后拉起田恬就走。 “诶, 诶!糖, 小喻!” 也不知道先前的柳家虐待他还是怎么,这倒霉孩子刚进小市场,腿就跟生根般站在摊位前, 拽都拽不动,从门口一路吃到现在。要是都吃完还好吃, 每种就啃两口丢给喻江,还说留着肚子吃豆花, 扭头就被烤芋头勾过来。 “糖个孙儿!” 都逼得喻江用方言骂,田恬全当听不见,央求人再给他剥开一个。结果有个分量不轻的东西啪得撞开喻江,紧接是孩童嗓音独有的脆生:“哥哥!” 喻江险些被创到马路牙子上,他提着芋头袋子满脸错愕,只见摊主的小孙子捧起一大碗糖,歪歪扭扭抬高方便田恬伸手蘸,末了还补充一句:“糖都给你,当我老婆。” 话音没落,喻江怒得险些背过气,田恬再缺心眼儿,但不去逗小孩子,伸到半道的胳膊拐弯,咽下干巴芋头声音含糊不清。 “哥哥喜欢一米八五的,不喜欢一米八五除以二的。” 小孩啊了声,掰着手指头在那算,喻江暗戳戳翻了个白眼,拉起笑得没心没肺的家伙离开。 直到坐在饭馆里,田恬还乐呵呵地笑,看着喻江帮他拆开碗筷,又点了好几份特色小吃,探过身子歪头打量黑了脸的男生:“小孩子的醋也吃?” 结果人不理他,取来热毛巾拉过田恬的手,翻来覆去擦干净,帮他倒满茶杯,一套做下来就是半句话都不说。 难得见喻江使小性子,田恬还看得乐呵,仗着男生对他偏爱肆无忌惮,起身坐到人旁边。 “生气啦?” “……” “我跟他闹着玩呢,谁不知道我最喜欢你了。”田恬用肩膀拱拱喻江,对方斜楞他一眼,嘴角下撇没吭气。 不得不说,有的人就算生气,眉眼间还充着股“我就是在生气但你开口哄我就低头”的诡异萌感。 田恬试探:“我知道自己做得不…” “嗯,下次不要这样了。就算当也只能当我的老、老婆。” 见他翻脸比翻书还快,看得田恬目瞪口呆,不过也来不及让他挑刺,点的菜陆陆续续上来,不一会儿摆满了桌。 “不太知道你的胃口,这家是老字号,都是点的招牌,尝尝?”喻江边说边帮田恬张罗,他猜到人应该喜欢吃甜的,便将糖醋里脊与拔丝地瓜摆在田恬手边。 而对方仅是扫了眼,兴致缺缺移开视线,反而追问喻江小时候的事情。叽里呱啦叽里呱啦,还没到饭点,饭馆就他们一桌,田恬还坐在大厅正中央的散座,说话就跟开了扩音器。 好在他嗓调轻,带着南方独有的侬声软语,稍微撒个娇就酥了喻江全身的骨头,连带着二楼某处敞开门的包厢,同样得此耳福。 青年翻看剧本的手指微顿,显然听出来田恬的声音,下秒经纪人生怕外面响动干扰了萧何思考,欠身关了房门,锁住外面暂时不属于他的春光。 喻江耳尖。 他扫了眼二楼,不动声色地拿起筷子夹了块地瓜,堵在田恬嘴边。蜜汁挂在木制尖端,结结实实糊了满唇。 田恬不喜触感,刚要拍桌而怒,结果舌尖吸住甜水,他抿抿嘴,乐呵呵抱住喻江的胳膊:“还要。” “自己夹。” 筷子塞到他手里,喻江假意推托实则欲擒故纵,想要田恬亲亲热热冲他撒娇,却未料对方哦了声坐回去,还给自己盛满米饭。 “……” “咳。” “……” “咳咳咳!” 本想得田恬关心,谁知那倒霉孩子把整盘糖醋里脊拉到面前,边往嘴里扒饭边警惕地盯着喻江。 不用问都知道他在想什么,气得喻江差点打嗝:“没人跟你抢,坐过来!” “小喻我饿了。” 喻江恨不得捏这熊孩子的嘴:“谁跟你抢,坐我旁边来!” 餐桌是四四方方的造型,田恬不选相邻的两边,非得与他隔了十万八千里的对面。喻江本来也不饿,是想趁这机会跟人增进些感情,眼下还增什么增,他争得过糖醋里脊吗? 喻江又是气、又是恼:“你家里是不给你吃饭吗?一顿糖醋里脊开心成这样,不许挑食,吃青菜。“ 田恬点了下头,喻江神情有明显空白,紧接着听他补充:“我小时候好像有病,吃什么吐什么,全靠喝奶与输营养液长起来。等长到上初中的年纪,大概才开始学着吃饭?” 说到这,筷子尖夹起来几粒米,比划着与喻江鼻尖平齐。看清他写满不可思议的面容,田恬话语一顿,若无其事移开视线,笑嘻嘻地往嘴里塞口米饭。 “怎么啦小喻。” 即便男生表情再装得若无其事,喻江思绪乱得握不住筷子,他松开双手交握,似乎在组织语言,却找不到合适询问机会。几番纠结过后,他还是夹了块里脊。 第53章 酱浓,味甜,火候恰到好处,算得上一道好菜。喻江见惯了奇珍美味,这种对他来说偏甜,动了一筷子后停手。 “为什么?” “你是说小时候不吃饭吗?” “……” “小孩子胃口差,不吃饭多得很。” 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田恬笨拙地转移喻江视线:“夹不到虾。” 喻江看了他眼。 几秒后,一颗剥了壳的虾仁蘸满虾醋,放在了田恬碗里。后者嘻嘻一笑,撒娇语气信手拈来,前者听得多了,竟分不出真情还是假意。 他不愿多想,偏偏事情摆在眼前,喻江控制不住混乱的思绪,目光始终停留在田恬脸上。 饶是孩子的变化明显,可能长成现在这般容貌,幼年怎么会不出挑。就算他当喻溪说的话为胡话,结合先前田恬说他丧母失父…… 被陌生男人抱在怀里、四星酒店、不过八九岁的年纪。 喻江虽生名门,见过的腌臜不比寻常百姓家少,骤忆起隔着阳台听到的那句小爸爸,还有被田恬隐瞒着的舍友。 他大度、包容,不代表就能完全接受田恬的过去。他隐忍、沉默,不代表就能默许人一而再的欺骗他。 “小恬……” 结果话刚起了头,却被对面打断,田恬叠起餐巾纸,冲着忽然沉默的喻江笑笑:“我吃好了,走吧?” 甚至不等喻江回应,田恬装作发现门口的新鲜玩意,快步跑出饭馆,直到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才缓缓压住心底翻涌的寒颤。 那视线粘稠、阴冷,带了爬行动物独有的滑腻,顺着他的锁骨一点点往上挪动,最后停在嘴边,试图钻进他的喉咙。 北城还有认识他的人? 不应该,当年被拐后关他的酒店早已清洗,查封了好几场不该有的非法拍卖,就算现在有人见到他,也认不出来才是。 可那目光不会错的。 田恬深呼吸,肺部充盈暖秋,逼自己忘却那段暗无天日的记忆,不断地进行自我安慰:“没关系,有小喻在,出不了事。” 默念三遍,说了一遍,听见身后脚步,他转身看向喻江。男生这次未穿衬衣黑裤,奶白亚麻短袖配着直筒西裤,搭了件浅色外套,通身气质出众,却未如往常走来,而是站原地静静打量他。 两人一时无言。 喻江不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压,垂眼时面容为不近人情的冷漠。田恬自是见过他如此对旁人,却不料会有一天如此看待自己,心下恍惚,脚跟不自觉后退半步。 他是个胆小鬼。 生活中但凡有丁点变化,都会让田恬的心跳加速,喉咙堵了异物般呼吸困难。他害怕去面对新事物,更怕熟悉的人对他改观。不知是不是田恬的错觉,他在喻江身上看到了那些人的影子。 有小喻在,真不会出事吗? 他长久看着对方,人就站在不远处街道中心,两边往来行人自动绕过他,成了无形屏障,他们如两颗遥望的星。 “喻、喻江?” 田恬张口,手指不安攥紧,纵使自由在外,却同被柳家关在院子里毫无两样,唯独施暴者从柳相旬换成喻江,而后者对他用的冷暴力。 他忽然有点不想喜欢喻江了。 他猜不透他。 “……” 站在原地的男生忽然抬脚,眉眼依旧透露出严厉,直直朝田恬走来,伸手揽住他肩膀,将人怀里一带紧紧抱住。 独属于喻江身上的淡香铺天盖地压得田恬鼻腔酸楚,他错愕扭头,见身后几位穿着潮流的小青年犹犹豫豫,像是想要向前搭话,最后无奈于喻江冰冷警告,只得讪讪一笑离去。 田恬愣了。 他看看那些人背影,又看看收回冷意低头望向他的喻江,嘴巴张张合合,呆呼呼的小模样看得喻江喜欢得紧,不由俯身用鼻尖蹭蹭他。 “吓到了吧?刚才他们便一直盯着你,我怕会激到这群小混混,不过好在步行街人多,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喻江瞒住田恬,他是看见其中有人手里藏了把刀,刻意摆出无需担心的模样:“你没事就好。” 态度亲昵,语气和煦,哪里还有先前半点冷漠模样。田恬嘴巴一瘪,在男生惊讶注视中掉了颗金豆豆。 若接连一串,喻江还能帮着他擦拭安慰,结果人就掉一滴泪,还可怜兮兮挂在脸蛋上,看得喻江窝心还怜爱。 “还真被吓到了?” 不顾在人行道中央,喻江刚想跟田恬贴贴,谁料对方别别扭扭转身,双手推开困住他的胸膛。 坏小喻。 田恬气得鼓起脸,不就是些混混,干嘛要这么对他,简直无法理喻!如小炮筒出膛,田恬甩开膀子往前走,时不时回头恶狠狠瞪他一眼。 结果看喻江笑得灿烂的脸更气了,快步向前跑几步,转身对着人挥拳,阳光落在他散开的粉色刘海,照耀其雪白额头,美如上等琉璃娃娃。 这样,就好。 喻江慢慢跟上去,最后与田恬并肩而行。即便田恬有糟糕的过去,根本不妨碍他现在喜欢他,至于方才的混混,打眼便知是喻溪找来的。 面对次次阻挠,饶是喻江也烦倦,就算口中无所谓,但心里还是有几分在意——田恬他小时候,经历的事或许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而他也仅有好奇。 第54章 喻江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对那条没有备注的号码,发送了象征开启潘多拉魔盒的短讯息。 好奇而已,不耽误他还爱田恬。 他就这么一次次自我催眠着。 似乎便能减轻他内心的负罪感。 / 就在柳昭夕准备上高速时,一通电话拦下了司机的动作,若是其他柳家人还好说,号码从老宅转来,等待接听的嘟声听得司机胆战心惊。 “柳小先生,您看?” 他跟田恬冷战吵架,自然没有连累旁人的道理,况且还有要紧的事瞒着老宅那边,柳昭夕无法做到全然无视。 他轻点椅背上的屏幕,等待界面跳转,显示屏瞬间黯淡,紧接传来一道老态龙钟的询问,带着沉重的咳嗽嗓音。 “爷爷。” “田恬那孩子呢?”老人只字不提柳昭夕,柳老爷子还未喘口气便又紧接逼问:“怎么不见他来这边找我?” “……” 柳昭夕不知该说什么,他也无法以沉默蒙混过关,借着学校里忙的语气含糊过去。谁知老人根本不吃他那套,回应的语调意味深长。 “你当真不知?北城酒店的管理发来消息,说有人在查当年拍卖会,那可不是件值得摆在台面上议论的东西。” “我知道。” 老人在电话那头意味不明哼了声,柳昭夕垂眼,褪下手腕珠串,拇指走遍十二颗黑檀木佛珠,也压不住他心中烦闷。 距离田恬联系他,已经过了三天。 这段时间里,别说电话,连信息都未发一条,像完全忘掉柳昭夕这个人,压根不正常。 他怎么可能不会焦躁。 “你不知道。你要是知道,就不会因为他,抛下手头未完成的工作,一意孤行去什么北城!” 老人年已半百,却有十足中气,说完这句威风了还没两三秒,剧烈咳嗽声以从话筒传来,伴随护士拉架子抬床的响动,一时如热油进了水般喧嚣。 柳昭夕选择缄默,可拇指走珠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压不住他躁动而不安的心。 “您同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说它?” 不过,柳昭夕注定等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通话已被那头单方面切断,车内重回寂静。司机不知何时下车站在不远处,空间留给了柳昭夕。 他却无心享受这短暂空暇,掏出兜里手机不再犹豫,长按首位拨号键跳转到通话界面。 灰底白符,甜甜二字格外突出。 等待时间漫长,无人回应的电话令柳昭夕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他故意的冷漠,忽略田恬的感受,所以人刻意无视,便是对他最好的报复? 第一次拨号以系统自动挂断告终。 柳昭夕不死心,往田恬号码里充了整千,排除所有可能会造成接不到电话的隐患,他屏住呼吸再次将手机扣在耳畔,几声细微的嘟声过后—— 依旧空白。 这是田恬首次拒听了他电话。 柳昭夕虽不言语,可泛白的指关节突出他心境,男生眉眼低垂,不苟言笑时已有往后政商两栖巨鳄的隐隐威压。 结果一通归属北城的陌生号码碎了车内的窒息空气。 他任其响动五秒:这是自己私人号码,知道的不超三人,柳相旬还在发癫联系不上,柳老爷子刚打过……那就剩最后一个答案。 柳昭夕的心忽然错了拍,他不觉得田恬会背下来他的号码,那个连吃柚子都觉得麻烦的小粉毛! 可他心里却腾起一丝异样。 万一,真的是田恬呢?毕竟对方从柳相旬那儿跑出来,遇到了个别的意外情况或许也说不定…… 柳昭夕当即不再犹豫。 通话刚接通。 “……昭昭。” 上天怜悯,让他听见呼唤。柳昭夕低缓的声线瞬间上扬,还未来得及开口却被田恬打断。 自接触柳家深层业务,柳昭夕向来只有他打断别人的份,哪还有人敢大着胆子截住他话头。 可对方是田恬,他巴不得哄着人再跟他多说几句。 “你在干嘛呀。” “处理一些文件,等过几天爷爷的生日寿辰宴要用。”柳昭夕撒谎,他将音量开到最大,耳朵凑到听筒附近,试图借助声音勾勒出田恬的面孔。 自从跟弹琴的走,几天也不知道报个平安,小没良心,见面一定好好教训他。 不过柳昭夕说出来的:“你呢?在北城玩得开心么。” “……” “甜甜?” “嗯。” 本以为会得到叽叽喳喳的田恬,谁知人应了声他后又保持沉默,两人一时无言,还是柳昭夕耳尖,听见话筒隐约传来的呼呼风声。 几点了? 他目光下移,眉心微蹙:“甜甜,你在外面?” “有点。” 有点?这是哪门子回答,柳昭夕哭笑不得,手指轻敲着屏幕:“甜甜。” “不是。” “嗯?” “是苦苦。” 几乎不给柳昭夕反应时间,他又听田恬吸吸鼻子,声音带着小孩子在外受了大人责备的委屈:“昭昭,你好些天都不找我,你是不是不想管我了。” 不等柳昭夕回话,电话那头接着自顾自说下去:“你肯定是厌倦了,我来北城这么多天,你跟你新的小秘书如胶似漆,都拒绝了我不少电话!” 第55章 此言一出,柳昭夕心惊。 “我身边只有爷爷先前的助手,哪有什么秘书,谁拒绝你电话,告诉我声音,我去解决这件事。” 结果对面又安静下去。起初,柳昭夕还以为是信号不好,降低车窗微抬手臂,听闻话筒一声叹息。 “甜甜?” “好像不是,应该是梦到的。” 柳昭夕第一反应却不是松口气,反倒是担心田恬这几天经历了什么,让被他宠得快上天的性子,还会有如此担惊受怕的时候。 “都是假的,甜甜。我身边没有别人,不仅没有男生,也没女生。他们都在老宅,我们的小花园只有我居住。” 说来说去,柳昭夕还想把人骗来。 “柳相旬不在?” “不在。” 那头哦了声:“你不管我。” 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回来这句?柳昭夕捏捏鼻梁,眉眼却毫无不耐之意,他轻咳一声,跟哄孩子般放软声腔。 “我怎么可能不会去管你呢?” 柳昭夕仰头,车顶那片为田恬准备的璀璨星空正缓缓闪着光,他滚动下喉结,呼吸带有哭泣才有的错乱,又一瞬间转瞬即逝。 你可是我亲手带大的孩子。 是我的半身。 但柳昭夕说出来的话带满了含蓄。 “你不是最讨厌我管你吗?” “……” 田恬不说话,柳昭夕也不急,手指搭在车窗,感受秋夜缓缓吹起来的风。直到一句嘟嘟囔囔的话过,坐在后座的男生勾起嘴角。 “没听清,甜甜。” “不是。” “不是什么?” “管我。” 柳昭夕坏心眼无处藏匿:“谁管?” 一而再三的引逗,就算被风吹懵了脑袋的田恬也反应过来,他压下方才被喻家人阴阳怪气的愤怒与无助,对着手机底部叽里呱啦一顿输出。 听着电话那头恢复元气,又变回中气十足的战斗小恬,柳昭夕紧绷的神经总算舒缓,随意点了几下屏幕,定位到田恬目前所在位置。 “开心啦?” 轻柔的嗓音混合细微电流声,在这秋日月夜格外勾人,田恬低头,瓮声瓮气嗯了声。似乎也觉得先前自己太小孩子脾气,就是不肯正面回应柳昭夕的问题。 几秒停顿后—— “昭昭,我想回家,你来接我,好不好?” 第44章 挂掉与柳昭夕的电话, 田恬却不愿意回到喻江身边,他躲在天台的角落,就算被秋风吹得东倒西歪, 也只是默默抱住膝盖, 下巴抵过去一言不发。 直到蹲得脚麻,他才扶住膝盖起身,望向脚下北城万家灯火, 护城河从中穿过。水面倒映着无数灯火, 一时分不清银河还为人间。 白天未登顶的山, 夜晚看上去会有现在如此美丽吗?田恬趴在栏杆下看,望向楼底的眼神空洞。 耳畔似乎还回荡着柳昭夕的嗓音, 他低头, 攥了攥被风吹得僵硬的手。早知现在如此狼狈,几小时前他就不会主动要求喻江回家聚餐的提议。 / 时间回到三小时前。 步行街不长, 两人慢悠悠转了半小时到头,田恬又不喜欢钢筋水泥建筑,就想去别的地方玩。喻江说了几个著名景点,全被田恬兴致缺缺拒绝。 “那去爬山吧。” 喻江递给田恬一串糖葫芦, 细心帮人撕去上面的玉米纸, 结果田恬起坏心眼:“我喜欢吃这个。” 刚将东西扔垃圾桶的喻江顿住, 转身回到卖糖葫芦的小摊面前,重新要来一张帮田恬包裹,看着人亮晶晶的眼睛, 还没张口说话糖葫芦晃来。 小粉毛笑得一脸嚣张:“现在又不喜欢了,小喻, 撕开。”结果话音未落,脸颊落来只手, 轻轻捏住他右脸软肉往上提,喻江满脸黑线。 “故意的吧,小恬。报复我逼你吃青菜?” 坏心思被人毫不留情面戳穿,田恬非但没有坦然认错的自觉,反倒是乐呵呵往前伸糖葫芦。喻江懒得跟他争,又将沾满糖稀的玉米纸撕干净,结果就咬了半口,因为太酸的理由全塞给喻江。 若是寻常人这么对他,喻江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唯独使小性子的是田恬,他还巴不得人能多黏着自己。 先前在学校时,他能独占田恬的时间少之又少,现在睁眼闭眼全是他跟着,喻江开心都来不及,这点小性子倒像是两人之间才有的情.趣。 不过这些事情,田恬丁点都不知道。要是得知喻江多半这么想,他定然蹦出一句恋爱脑。 “什么山呀?” “半封闭的山。”喻江想着怎么给田恬解释:“这几天夜景很好看,晚上不冷。” 反正在喻江家里也无聊,田恬没有拒绝的道理,他搜了大概位置,结果看清距市区近二十公里后沉默,追问的语气都带了不可思议:“走路去?” 结果喻江却答非所问:“喜欢什么颜色的车。” “蓝色吧,跟我头发挺配。” 本来田恬也没将这话放在心上,结果等喻江从老旧四合院后面,开出辆宝蓝保时捷,他呆了几秒:“喻江,你弹钢琴比赛的奖金有那么多吗?” 尤其对方换身纯黑中式立领长袖,裤子松垮垮垂落,手腕还挂块绿鬼,不中不西的造型倒不觉突兀,反衬得他面冠如玉。 “小恬。” 第56章 很满意田恬目瞪口呆的神情,喻江心里很是受用,有种花孔雀开屏,总算吸引意中人注意那般骄傲。他微侧脸颊,掩不住眼底狡意。 柳家的地下车库就是那兄弟俩的集邮册,田恬见多了豪车,但他身体仿佛丢了平衡神经,一坐上去脑子便开始不受控制。 尤其是中午吃了小半盘里脊,食物搁在胃里晃悠,等刚开到山脚下的停车场,田恬连门都没力气开,在喻江不可置信的惊呼中整个人翻出去,扶住路边大树开始狂吐。 他太久未坐车,能坚持到现在,一部分有车好,另一半是喻江技术是真的很顶。真是人不可相貌啊...田恬完全晕糊涂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都想,连手边塞来瓶水都没发现。 紧接着喻江拍他的背:“对不起。” 田恬也懒得追问对不起什么,垂着头闭眼,这才勉强抗衡住天旋地转的头晕。他挥挥手指刚想叫人别烦,谁知喻江错意,还以为田恬想接着爬,于是向前来拉他的手。 扯了扯,没扯动。 “...你干嘛?” 此刻的田恬就剩一口气吊着,他坐在路边长椅,虎口撑住额头,首次对喻江这种书呆子腾起无力感:先前怎么没觉得他有这么轴? 哦,不对。 能在仅见过三次面,就答应在演奏会后台干那些事,他多半也没表现的那么克己守礼,搞不好也会举着小棍敲在身体上,手把手教给田恬认知人体。 联想到如此怪诞的画面,田恬忍不住笑了声。 他一定是吐傻了。 早在田恬下车,就落来不少路人的打量,倒也不是他们好事,而且粉色太吸引人。 其中有个孩子猛地站住脚,拉住同样看呆的哥哥,嗓门大得如哑巴重新会讲话:“哥!你要的!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粉粉的头发瘦瘦的腰。哥!你跑什么,哥!性别不是问题,哥!” 田恬望过去,也就看到掩面奔逃的大高个,喻江顺势扭头,注意到那张大嘴的小孩时脸色一黑:“小小年纪不学好。” “你吵小孩子做什么。”田恬幸灾乐祸,他胳膊戳戳喻江:“喻江大哥哥?” 或许是吐过,他声音听起来比先前沙哑,带着说不清的懒洋音调,配合因晕车泛红的眼眶,怎么打量都像是在勾引人。 若是柳昭夕还有治他的办法,喻江是初谈恋爱的毛头小子,当下拉住田恬往登山道走,顺便扫了眼吱哇乱叫的小孩。 “喂,别吓人啊。” 见小孩咧嘴哭哭啼啼追他哥去,田恬甩甩手腕,意料之中的没甩开。他只想表达喻江的步速太快,谁料男生手指下移直接跟田恬十指相扣。 倒也不是不行。 田恬无所谓,可他们爬山,这姿势着实有些累人。喻江受了刺激般猛冲,连他这学舞蹈的都撑不住,身子后仰跟人甩赖皮。 “太快了小喻,累。” 本是一句普通的玩笑话,从田恬嘴里出来就有点变了味道,喻江听到也觉得不对劲,默默放缓步速,两人同其他人错开。 这座山不算太高,胜在景点多,喻江像是来过很多次,七拐八拐带田恬步入片云杉树木林。空气瞬间沉净,连嘈杂人声都淡去不少,喻江这才松开手,似笑非笑反问先前一句。 “太快了,累?” 另一当事人点头:“对呀。” “我还没试,你怎么知道。” 田恬听得一脸茫然,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男生满眼不可思议,像是第一天遇见喻江般上下打量。 对方还是那明月清风容貌,仿佛刚才那句话就如呼吸吃饭一样无比自然。 “你,什么?”田恬再次求证。 结果人自顾自伸手,伸进他衣领,田恬毫无防备,猝不及防的被他解开一颗纽扣,稍凉空气瞬间冷飕飕灌进来。 田恬彻底惊了:“大哥,野战?”他接连后退,奈何山林过道有限,整个人几乎都要贴在树干上。 别看喻江模样斯斯文文的,没人的时候玩这么刺激?!田恬胡思乱想,刚要准备拒绝,结果脖间一空,对方抽出片叶子,在他眼前晃动。 半字未说,眼中带笑,又好比千言无语,喻江乐不可支:“野战?” 丢人! 田恬利落转身,没了先前磨蹭,三步并作两步往上,生怕跟喻江并肩行。 “小恬,慢点,累。” 身后笑声清晰,田恬猛地刹车,噔噔噔地跑到喻江跟前,伸出根手指在他鼻尖处比划。 “嗯?” “你……你真!” 见他你了半天没下文,喻江的心情颇好,先前醋意一扫而空,笑眯眯地歪头,脸颊正好抵住田恬手指。 “小恬,我也是男人,自然也会有你有的欲望。”喻江语速缓慢,就怕田恬听不清,顺势握住他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你看,这里是肌肉。” 田恬好生崩溃。 当初他看上喻江,就是因对方略微腼腆与被动的性子,这令田恬有种欺负温吞软毛兔子的微妙感。 结果等两人就剩本垒打,那兔子忽然暴涨十几倍,一团兔尾巴就能压得田恬动弹不得…… 这放谁身上,能承受得住? “小喻,”对方手劲大,田恬无法抵御,他决定动之以情,“很大。” 喻江脸上浮现一丝微妙,视线顺着田恬因紧张滚动的喉结,落到他裸露出来的锁骨,白如上等白玉,暖如心窝酥手。配合那张会让人忘掉性别的脸,喻江身体腾起难以启齿的无名火。 第57章 尤其还是这么下流的荤话。 他虽穿着雅性,不代表对恋人表示自身欲望得不到满足时,还要端起来架子,着一身矜持晃动腰际。 之前是因两人刚确定关系略有生疏怕到田恬,此刻借这枝繁密林,树荫遮天蔽日,游人嬉笑仿佛隔远而来,喻江头一次体会到抓耳挠腮的痛苦,他垂眼看落他一个台阶的田恬。 先前晕车并未夺去他颜色,眉眼嘴角反而透出一股虚弱美,裸粉发丝对普通人来说就是显黑灾难色,偏偏他驾驭得恰到好处,仅是站在面前,整个人就如块热乎乎的草莓泡芙。轻轻一咬,满口都是绵白的香气。 喻江呼吸略微加速:“什么大?” “就是——” 这种地方田恬不好直白描述,可他觉得如果无法直白描述,喻江会放开的几率无限接近于零。 他张张嘴,可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这么羞人的字眼,田恬定力还未那般强,只得吞吞吐吐换了一种说法。 “小恬的奶.嘴。” “……” 喻江无比庆幸,他今天裤子宽松、颜色浅淡,若同色系的液体不小心洒上去,根本看不出来。 他几次深呼吸,还未来得及转身带田恬回车上,结果那处一酥,小粉毛似乎找到主场意识,掌心缓缓移动,人笑得甜似蜜。 “小喻哥哥,小恬饿了,怎么办?” 喻江被他一笑勾了魂,早忘了先前目的,直到略矮他半点的男生站定,手指不轻不重撩拨,喻江才缓了些神智。 “回车上。” “噢。车上有吃的吗?”田恬笑得狡黠,他只是懒得撩拨,如果发力无人是他的对手:“但是小恬现在就想喝,怎么办呀?” 能被刻意关到十六七岁,百般要求才允许出牢笼的孩子,就算是胡闹,也是会有人心甘情愿去承他意思。 先前是兄弟俩,现在是喻江。 田恬扬眉,嘴角绽出梨涡,刚要觉得喻江也同先前接触的人毫无区别,结果视线一个翻天覆地,他只是反应慢了些,便被喻江扛在肩膀上往回走。 直到人轻松走两米开外,田恬才啊了声挣扎,谁知喻江看着文文静静,这抡他的力度不亚于给老猪过肩摔。肩膀还有些硬,硌得田恬反胃,没几下息鼓偃旗。 偏偏人还不老实,决定用嘴炮夺回仅剩无几的面子:“现在就要,回车上不给不给不给!” 结果还没等田恬哼唧完,后腰偏下落了只手,即便知道是喻江为了稳住他而放,可位置尴尬,田恬怕他一不小心滑进去,顿时安静如粉色小猪。 刚开了车门,田恬嗖一下坐好,安全带系得严严实实,甚至双手交叉挡在胸前,亮晶晶的眼乱转。 “回车上了。” 简单四个字,堵得田恬哑口无言,他目光随车窗升起,又同喻江的衣裳落下,最后盯住方向盘装聋作哑,谁知喻江不给他这机会,声音带笑逼问。 “小恬不饿了?” 他哪敢饿。 就算再玩世不恭,等面对这档子事时,田恬比牛奶糖还纯,跟个小学生样坐得端端正正,始终目视前方,坚决摇头,准备装傻充愣混过去。 喻江哪会给他这个机会,将人骗回车里才是他最终目的,伸手按开田恬的安全带,弹钢琴的手本就比常人灵活,从田恬下摆移进不到半秒锁定小奶。 “喻江!!” 田恬是彻底吓到了,奈何车门早已落锁,他几番挣扎未躲过,椅背猛地失重导致整个人后仰,却方便喻江捏揉。 一时胡闹,满车春光。 直到驶入市区,田恬还保持先前姿态,双目空洞,一动不动凝视车顶,等喻江停车时重重呼出盘旋胸腔的气流。 长呼短叹的,听得喻江忍俊不禁。 “不就是裹了几下?” 田恬冷哼一声,全当没听见。结果喻江反倒是得寸进尺,还要蹬鼻子上脸去检查红肿的部位。 等看清了,说什么都不要田恬拉好衣服,正准备再胡闹一次时,突兀的来电铃声打破缠绵气氛。 喻江扫了眼备注,虎口堪堪卡在田恬心脏偏上,十月出头的天算不上冷,但这么干晾着实有点凉。 “小……” “母亲。” 田恬收住话头,眨眨眼,后知后觉意思到是喻江家里人打来的电话。不过叫得如此生疏,这也为书香世家的规矩吗? 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眼神会不自觉飘忽,瞳孔变得涣散迷离,躲在暗处有隐隐发光的宝石感。喻江因家里电话而烦闷的心舒畅些,他伸开整个手掌,如弹奏琴键时缓缓上下起伏。 “是,回来了,昨天。” 田恬无聊,勾住他散开的衣领扣,歪头眯眼打量他刻下的牙印,用力可不算小,现在喻江锁骨上还有红痕。 先前怎么没发现喻江这副德行。 他百般无聊,手指不老实的在喻江锁骨上戳戳,被人捉住拉高手腕吻也罢休,刚要屈膝使坏,谁料一直沉默的喻江忽然出声反对。 “这是我朋友,跟喻家有何干系?” 田恬眨眨眼。 “他对我的身份不感兴趣!我也没有在学校四处宣传,您别再追问。” 对方声音尖锐,隔着话筒都无比清晰,恶毒咒骂如雷似鸣,田恬听得微微挑起半边眉。 “我不会带他,你死了这条心。” 第58章 辱骂未停。 喻夫人的战斗力跟喻溪有的一拼。 喻江则面无表情甩开电话,俯身亲住田恬的右耳廓,倒也没下步动作,仅是与怀中人柔软肌肤想贴,呼吸他身上与自己缠绵的气息,足以抚慰住烦躁的心。 ——哟,这么叛逆啊? 手机还在通话,田恬也不想跟长辈起正面冲突,他推开喻江的肩,眯起眼打量耷拉眼皮的男生。 对方面容哪还有先前温润,眉眼间阴沉如风雨欲来,却在同田恬对视时软和了神情,细碎的吻顺着他眉心落在鼻尖,又自下而上堵住了田恬微张的唇。 车里空间不算大。 在这环境下,田恬甚至分不清他与喻江的气息,乐呵呵笑出声。结果还未开口,他忽然哑了嗓音,意识到电话还未挂断,视线下意识游离。 “……” 田恬心虚的不是被长辈们发现在车里偷情,而是笑得过于痴笨。喻江倒是未察觉他小心思,随手按灭通话键,拉高田恬的衣摆叫人咬住,又看呆了眼。 恍惚间,喻江想起他儿时见的一朵粉红玫瑰,绿得欲滴水的杆茎,肥而软的淡白花瓣,粉色逐渐向里深入,最后融成堪比水晶的透亮。 他以为再也见不到这样的玫瑰。 喻江呆呆看着。 直到田恬咬得牙酸,松开衣服气鼓鼓瞪他一眼,扭身就要下车时他才恍然回神:“小恬!” 他刚一张口。 手机铃声骤响,那句我爱你淹没在喧吵,喻江来不及重复话语,被喻夫人一通电话压住话头。 结果听后,喻江嘴角微压,哪还有先前无所谓模样。上次田恬见他露出这般神情还是在琴房,对方抓了他的小把柄。 这次仅为了单方面的通知,电话切断迅速,田恬模糊听到几个字眼,应该是叫喻江回去吃饭? “不用管。” 喻江眉眼难得烦躁,他再次望向副驾驶的男生,却被人轻轻挥开手臂,倦恹恹打个哈欠:“不去又能怎么办,放假你时间都浪费在我身上,这还没见呢就被认为是祸国妖妃,小喻我担不起这么大的帽子哈。” 车内空气平静,田恬斜他一眼,发现对方正憋笑,以手攥拳抵于唇边忍得痛苦:“祸国妖妃。” 见他竟然嘲笑自己的尊称,田恬勃然大怒,抬脚踢在喻江小腿,痛得男生哎呦一声愤恨下车。 / 喻家是大家族,门第高、历史久,为了不在这些人面前落个轻佻印象,田恬甚至考虑过要不要把头发染回去。 “我喜欢。” 正当他翻看外卖平台的染发剂,一直正坐在旁边的男生忽然开口,田恬还未反应过来他所指,身子被旁边拉力带得偏移,敦一下靠着喻江坐下。 田恬哦了声,都没看他的脸:“我也喜欢你。” 对方哭笑不得:“我说头发,不用染。”虽然口中这么说,但是喻江还是很享受田恬为他上心的样子。看着人翻来覆去都没选到合适的发色,手机一丢在小榻上团成球,双脚悬在半空晃悠。 喻江知道他心烦没闹他,刚准备去琴房准备下赛季的比赛曲,谁知后腰蹬来只脚不轻不重来回踩。 “有你这么对待客人的吗?” “...?” “就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就算无理取闹,田恬也是笑眯眯一副理所当然态度,双手枕在脑后,脚踩在喻江特意放过来的小凳子,晃晃悠悠如两根嫩萝卜,小模样还真有点恃宠而骄的味道。 喻江顺势握住,田恬来的时候浑身脏兮兮的也没带换洗的衣服,除了贴身内衣剩下全是喻江高中时期的居家服,上面还残留混合阳光的淡淡柚子香。 他分明什么也没做,却软了喻江的脾气,侧身一眨不眨端详他。模样还是顶好的容貌,也不怕旁人看他,眨着水汪的眼睛回望。 似乎觉得两人对视过于傻气,田恬噗呲一笑,嘴角翘得像只软毛小狐狸。 “看什么看,坏小喻。” 这么一瞬间,喻江隐约腾起异样念头,想将田恬藏在这里,不管学校不管未来,就他们两人共同生活。他可以去打比赛挣钱,或者当琴行老师,薪水全交给田恬,让他去买喜欢的东西。 唯独不能见外人。 这双眼睛不能看别人,必须盛满他的影子,无论何时,唯有全心意依赖自己才好。 喻江喉咙干涩。 他只能是他的。 第45章 话虽如此, 田恬倒也不是不讲理,他用脚掌踩踩喻江大腿外侧,示意人赶紧去忙。自己则是拉高小被子, 整个人缩在里面只露出眼睛眨呀眨, 也不讲话。 被他看得耳热,喻江伸手去捏田恬的鼻头。 就像顶被发现的粉色蘑菇,噗的一声缩回被子, 仅漏出来个毛绒脑袋, 闷在被子里的声音瓮声瓮气:“你去忙啦不要管我, 哦对了。”在喻江起身时田恬喊住他,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你有没有多余的手机?” 这个要求奇奇怪怪的, 喻江还没明白他的意思:“我带你去买, 跟先前一个型号的可以吗?” “不用啦,用你的旧手机凑合一下就好。”田恬婉言拒绝, 他只是觉得没必要浪费这个钱,忘记深究喻江怎么会记得这些琐碎小事。 “难道说,小喻高中跟人谈过,还不想让我知道?” 田恬裹着被子坐起, 笑嘻嘻凑过来, 视线顺着喻江衣领打转, 最后用肩膀拱拱他:“手机里有什么初恋的照片呀,让我看看。” 第59章 结果男生神情微妙:“不是。” “嗯?” 本来田恬也是随口开个玩笑,结果见人如此纠结, 反倒吸引他兴趣:“呜哇,小喻难道暗恋别人?”田恬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故意拉长腔:“好嫉妒那个人。” 见他越说越离谱,喻江抬手捏住小粉毛喋喋不休的嘴, 靠过去轻轻一吻,提前给田恬打了个预防针。 “如果我之前与现在,”他纠结片刻还是换了婉转说法,“很不一样,几乎判若两人,你会讨厌我吗?” 嘴巴成了小鸭子,田恬神情严肃点点头,生怕喻江不信他,右手三根手指并拢冲天:“唔唔噜噜咕咕咕。” 喻江哭笑不得:“嘀咕什么呢。” 结果等喻江将手机递给他,开锁后见屏保上的精神小伙,田恬最后一个气音直接跑偏,他猛地夺过手机往后一滚躲开喻江的臂弯,缩在角落笑得东倒西歪。 “小、小喻这、这是你?哎呦,怎么还叼着烟?”田恬又骨碌翻过来,鼻尖埋在喻江脖颈细嗅,还是仅有淡淡的袖子香。田恬又像是发现新大陆拉开自己的衣领:“一样香。” 喻江恨不得抓住这个捣鬼的小坏蛋,奈何屏保照片过于辣眼,连校服都穿得七扭八歪,他着实无法忍受毁坏在田恬的心中形象,沉声去握人过分白皙的手腕。 “换掉吧。” 他用力将田恬拉进怀里,男生两条笔直长腿顺势盘住他的腰,胳膊环住他脖子,乖生生地靠在他肩膀。一系列动作自然又流畅,当事人却毫无知觉,敦敦臀.尖表示抗拒喻江的提议。 “当时怎么不换呢?说,是不是还想偷偷回味!” 田恬只顾着举起手机让喻江刷脸,未察觉男生因他动作而呆愣的神情,虚虚拦在他后腰的手,以及有些躁动的某处部位。 坦白来说,中学时代的喻江算不上非主流,那会儿的男生正流行斜刘海,校服拉链拉到最顶端,立起衣领盖住小半个下巴。目光刻意伪装出阴沉,面无表情看着镜头,还以为对面欠了他百八十万。 “唔。” 田恬来回对比,发现喻江简直就是等比例放大,只不过身上那层锋芒比先前柔和太多。他大概想象了一下,如果遇到那样的喻江,还没讲话自己就跑远了。 所以小喻还是柔和一点好。 想到这,他稍微拉开两人间距离,眯眼打量不知为何红透脸的男生,对视一瞬间,田恬嘟嘟嘴巴:“亲我。” 对于他的要求,喻江向来是身体大于思考,面对面的姿势也方便他行动,等紊乱了田恬的呼吸,喻江抬眼看着男生的脸。 双颊白而粉嫩,眼底含水波,呼吸时仿佛都能掐出来水,微微颤颤浇喻江满嘴的蜜。对方也不说话,就双手交错勾住他的脖颈,瞳孔溜溜亮,映出喻江的影子与窗外的树。 田恬笑:“就一下呀。” 话音刚落,他后腰被另一结实的手臂锢住,仅是稍微用力,田恬便动弹不得。失去主动权,他思绪片刻停顿,低头看向始终凝视他的喻江。 对方还是那俊朗眉眼,如水墨晕淡开的眉色如宣纸作画,田恬端详半响,空出只手顺着他眉路滑动,最后握住他左耳。 “小喻。” 结果田恬刚起了个头,敏锐察觉坐着的位置的变化,到嘴边的声音收回,默默收腿准备从喻江身上下来。结果被人唤了一声后偏头堵住呼吸,喻江用身体力行告诉他,什么叫就一下。 等胡闹够了,喻江才躺好,侧脸望着鼓捣手机的田恬:“你的手机呢?” “为了跟王子汇合跑丢啦。” 喻江笑:“那公主去哪了?” 田恬扭头:“什么公主。” 问题猝不及防,喻江停片刻,还没来及回应,田恬嘿嘿一笑,嘀嘀咕咕说我才不是公主。喻江自然好奇追问,男生啪地翻身,叉腰声音中气十足。 “我是小国王!昭昭给我送了整个小王国。” 他的声音自然而骄傲,半坐在小榻扬起脸,黄昏余光正好落在他身上,照得田恬睫毛都镀了层金边。 喻江表面还是柔柔静静的笑,其实背地里指甲早已深陷掌心,却又不好直接表示,刚要开口时,兜里手机忽然震动,传来了短信提示音。 “小恬是小国王。”他顺着人的话往下说:“什么样的小王国呀?” “就是……” 原本还想介绍自己的秘密花园,等田恬对上喻江微笑的脸,直觉令他闭上嘴巴,嗯了半天最后拱进人怀里,试图用撒娇蒙混过关。结果半响,喻江都不肯抱他。 面对喻江的冷落,田恬心里泛起点点空虚,他咬咬唇跟人解释:“就是一个种了花的院子,中间还有个秋千,等春天爬上去能看全部的花。” 他拉住人手指,撒娇般晃动:“我可以带你去看——” “田恬。” 被叫到的男生收声,交握的手指被另一人掰开,喻江起身后灌进来不少冷风,田恬打了个寒颤,脑袋抵住枕头,偏头用左眼望向站在榻边的喻江。 “……” “我去收拾一下出门的东西。” “……” “还有,我不喜欢你提他。” 田恬懵了几秒,反应过来是对方指的是柳昭夕,辩解的声音微弱:“他只是我…哥哥。” “是吗?”喻江反问,眼中水光隐约盈盈,他停顿两三秒,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语气追问:“如果他在这里,我跟他,你选谁?” 第60章 “这种东西根本没有可比……” “田恬,选谁!” 从未得知喻江还有如此咄咄逼人一面,田恬脸上有几秒空白,完全凭着身体本能,说了句不知道。 喻江笑了下。 “这样。” / 书房就剩田恬自己,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他也不知哪里说错了话,打开通讯录找到喻江的电话,半响点不下去手指。 小喻为什么生气,因为昭昭? 他心里委屈。 自从跟喻江确定关系,他都很少跟人见面了,怎么还会因为这点小事,对他阴阳怪气呀?明明他都懒得在意叫喻溪的家伙,摆明了一个兄控,都那么说自己,喻江还是偏袒他,随便打发几句让人走了。 别人的心是心,他的就不是吗? 田恬小脸快皱成麻花,点开柳昭夕的电话,却在发信息时顿住:即便是找他,又能说什么呢。因为身上没钢镚,连家都回不了,叫人来接他?拜托,从这到昭昭那横跨近两个省,现在临近年底柳家都忙不过来,哪有心思管他。 但田恬就是退不出空白界面。 他轻轻往下滑动,界面刷新的时间漫长,喻江却先一步加载出潘多拉的秘密,信息不长,搭眼便能看完全部。 [儿时被人在商场里诱拐,一路卖到北城,柳家出面三省联合追踪,最终赶在被拍去国外的前一秒将人救下。据说小时候吃了不少苦头,一度精神失常不会讲话,好像亲眼目睹连环相撞的车祸现场所致。柳家收其为养子却不给丁点股份,听说跟柳家有个娃娃亲,不过多半为传言。] 刚看完,底部又浮上来两张照片。 加载速度过快,快得喻江还没有心理准备,直接对上震碎他三观的画面。 喻江半口气未上来,呛得他呼吸错乱,咳嗽一声比一声剧烈,泪眼模糊间手指不自觉滑到第二张图片。 “……小恬?” 他睁大眼,抖着手将照片放大再放大,直到看清扎在躺在地上孩童身体上的针管,已经散落周围的大片血迹,喻江猛地捂住口鼻,满眼写着不可置信。 养在温室里的人,能没在看到后第一时间吐出来,就算得心理素质强,即便如此,喻江红透了眼眶,却不敢往前翻看,手指凝固般悬在半空。 紧接,对方又发来一则信息。 [这是那对拐子夫妻做的孽。个别富商心理变态,以虐待孩童为乐趣,那对夫妻收到大笔横财,点名道姓要求他们拐来的孩子中最好看那个。至于他的亲生父母是谁,好像在那场车祸中去世了,似乎跟柳家也有些关系。这些照片都不是密文,稍微找找便能找到点蛛丝马迹,至于柳家为何未处理干净,倒是无从得知。] 发完后,对话框的绿点消失,徒留喻江自个盯着屏幕发愣。 第二张照片过于模糊,就算细看也无法将照片里浑身是血的孩子同娇气固执的田恬联系起来,喻江还能进行自我欺骗。 唯独第一张。 分明毫无血腥的画面,却让人脊椎止不住的凉。小小田恬站在房间中央,抱着玩偶小熊,偏头不知看向何处。光线无比昏暗,却衬得孩童的肌肤柔和,身上毫无天真之言,麻木空洞如人偶躯壳。 一条长而粗的绳索,从他细瘦的脚脖延伸直到墙壁,正前方摆着细长白色立牌,写着。 ——货物0213。 “……” 那是田恬的生日。 第46章 不过田恬心大, 这点事装不住他,转头见喻江相册还有十几张照片,乐呵呵抬头朝门外小声说了句:“小喻我看啦。” 没人回应还当对方默认, 田恬喜滋滋点开, 在看清照片为中□□动会时心生些许失落,却还是点开细细打量。 等喻江收拾好心情进来时,田恬正好陷入深思, 所以从他视角看来, 男生目光有瞬间与小时候重合, 令喻江心下一惊,下意识张口叫他。 “你收拾完啦?” 田恬翻转手机屏幕对准喻江:“我还以为你是手不能抗的小少爷, 没想到你还能投标枪?这个杆子真的好酷, 家里还有吗,让我试试…呜哇小喻?!” “对不起!” “啥?”田恬呆住:“你发癫啦。” 结果喻江不去接他的话茬, 臂弯收紧再收紧,像是将他死死卡在怀中般,缄默许久才叹气。 “对不起,小恬。” 像是为先前自己的鲁莽与无力忏悔, 喻江一遍遍说着, 耗尽胸腔最后气息, 他才止住话头更用力去拥抱田恬过分瘦削的肩膀。 等喻江缓缓呼气,田恬听得满脸莫名其妙:“你不是去收拾东西,怎么还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他去找男生的发尾, 抓娃娃那般轻轻扯一下喻江,紧接着说:“不过五分钟, 你是不是秒男。” 本来还有些凝固的气氛被田恬一句话打破,听得喻江哭笑不得, 拉开两人距离,视线下移对上田恬眨巴的眼睛。 等在那双透亮里发现自己的倒影,难以言说的羞愧蔓延到四肢百骸,喻江几次试图张嘴,却始终挥不去那两张照片带给他的阴霾。 “小恬……” “虽然你给我道歉了,但这不是你冲我大喊大叫的理由。”田恬指指他耳朵,神情很认真的对喻江说不满:“柳昭夕是我哥哥,相当于我家人,你是我男朋友,这两者是不同概念,完全没有可比性。” 第61章 “况且,你觉得他不好,我还觉得你弟弟喻溪无理取闹呢,谁家好孩子上来就说那些词,你还把他放跑了,要我得打他三个嘴巴。” 田恬心直,不爱躲躲藏藏,他推推喻江手臂示意人去洗脸,顺便找件得体的衣服穿。 见人愣在原地不动,田恬困惑。 “没放跑。”喻江掏出新换门锁的备用钥匙,顺手放在田恬上衣的口袋,见人拿起来好奇打量,他又低头亲了下男生嘴角:“我不会放过他。” 对人家事毫无兴趣,田恬倒是拿出来钥匙翻看,询问眼神落过去,无法猜到喻江这番举动的意思。 “拿着,小恬,这是你第二个家。” 似乎认为这样还不足以弥补先前,喻江停顿片刻:“等回学校我搬过去跟你一起——” “别别别。” 田恬没做好陌生人踏足自己领域的准备,收起钥匙吧唧亲在喻江下巴,用行动表示这样就很好,但是却在内心想着:小喻给他这个东西做什么,往后大概率是不会再来,改天找个理由还回去就好了。 他伸手点点喻江胸口:“干嘛,送我房子啊?” “你想要就拿去。” 随着声音落下的是喻江温热的吻,与先前轻柔力度不同,吮吸力度大得几乎是要将田恬拆之入腹。极具压迫感的气氛令后者差点喘不过来气,拍着喻江的肩膀要人撒开。 与其说是亲吻,倒不如是啃噬。带着喻江偷窥秘密的愧疚,借此方式尽数向田恬道歉。 “够啦!!” 嘴巴都被亲得发肿发疼,田恬也不是小软包子,气鼓鼓去踩喻江腿间的软肉,却被对方用巧劲儿化开力量,顺势歪倒在小榻。 喻江垂眼看他。 或许因争夺不到空气,田恬粉白脸颊微红,鼻尖随他呼吸略微浮动,眯着浅黑色的眼回望,发丝凌乱落在脖间与锁骨处,一双细白嫩手交叠放于耳侧,神情淫.荡又单纯。 但这副模样,说不定也被其他人见过,可能还会在他身体留有印记……喻江胸口剧烈起伏一下,转眼回到先前平和模样,速度快得令田恬以为他眼花。 不然为什么会在喻江身上,感受到与噩梦中类似的目光? 田恬翻身挣扎坐起,躲开对方的包围圈,伸手推推男生胳膊:“不是要去吃饭吗?再不动身就晚了吧。” “那你怎么吃饭?”喻江恨不得将田恬揣兜里带走,还是掏出手机准备让常去的饭馆送几道菜来,田恬全程看着人动作并未阻止,重新躺回去乐得自在。 “好殷勤,小喻。”田恬眯眼:“非奸即盗,说吧,你怎么了?” 喻江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空隙他犹豫两三秒,紧接怀中伸来条腿,膝盖不轻不重拱他身体。 很典型的田式撒娇动作,却让喻江提起警觉,绝对不能让田恬发现他调查过他的过去,至于缘由…… “我喜欢你。” 田恬眨眼,看着喻江原本严肃的面容,忽然裂开条小缝,如破碎塑料袋风一吹呼呼啦啦全部散架,眼泪接二连三砸在田恬侧脸。 反应过来后,田恬哭笑不得:“小喻呀,谁家好人告白完就哭的?这样显得我是霸王硬上弓诶。” 本来也是打趣的话,他有点反感旁人对着他哭,刚要准备移开压过来的喻江起身,谁知对方单手扯掉了纽扣,东西噼里啪啦掉了田恬一身,露出常年不见阳光的胸膛。 “……” 田恬虽然面容笑着,可眼底温度一点点冷下去,由于喻江满身心都因他莽撞的行为感到后悔与害怕,自然未察觉到田恬神情变化,反倒是抱住他肩膀俯身,额头抵在田恬微凉的肩窝。 “如果我做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不会。”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田恬立刻判了喻江死刑,他也懒得去管人为何瞬间僵硬了身,目光游离在雕刻着各种飞鸟走兽的屋梁,语气还是先前平和,说出来的话去一寸寸冻住喻江全身血液。 “如果你喜欢我,是不会去做明知会伤害我的事却还一意孤行,那已经不叫喜欢,而是为了满足自己私欲的可悲行为。” 田恬语速很缓,所以咬字清晰,眼睛眨也不眨,始终望着喻江略带彷徨无助的脸,听他明显错乱的呼吸。 不过,他倒不想过度解释,卷来被子重新缩成粉色春卷,一动不动躺去角落里,顺势打了个哈欠,摆明不想跟喻江讲话的态度。 “早去早回,晚上不用管我。” 田恬语气满是不耐烦,他本来就是被柳昭夕娇惯坏的性子,表面隐藏挺好,其实脾气臭得没几个人受得住他。被喻江烦急眼,抬脚就要踢对方小腿,嘴里还嘟囔走开啦。 “小恬。”谁知喻江非但未生气,反而单手握住他的小腿,食指不轻不重按着,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半响都未开口。田恬歪头,视线落在他略微呆愣的面容,坏心眼的踩踩他掌心。 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谁知这一幕,全然落在悄无声息推门而入的中年妇人眼里。妇人冷眼旁观,收拢臂弯披肩,眼神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愤恨,却始终蔑视躺着的田恬:小小年纪就生得狐媚子样,头发染得乱七八糟,粉头堆里刨来的兔爷,扭扭屁.股大把人往他怀里钻,喻江怎么会认识这种东西! “他是谁。” 冷不丁的女音入耳,熟悉又带着些许陌生,听得喻江停止手中动作,面不置信对上喻母充满鄙夷的脸,语气都带着些许走调:“母亲?” 第62章 田恬耳朵一动:小喻他妈来了,倒要好好看看是个怎样人物。等他撑起身子坐起,视线对上她毫不加掩饰的恶意,脑袋空白几秒,略有无措看向喻江。 他长这么大,虽然阅男无数,面对异性长辈却是头一遭,尤其听到喻江对她的称呼后,脚嗖地收回,披着被子坐好,只不过笑容略有勉强。 “您好,我叫田恬,是小喻的朋友。” 谁知喻母看都不看他,踩着恨天高的高跟鞋,眼神凌厉带着风:“你奶奶得知你回来,却不找她问好,躲在这跟乱七八糟的人厮混。看你这样,下个赛季的曲子也没准备好,怎么?去外地上学,就觉得我管不了你了是吗,还不赶紧跟我走,住在你婚房像什么样子,就不怕你未婚夫看见吃醋?” 一段话信息量巨大,听得田恬脑子发蒙。 他看看怒气冲冲的喻母,再望向明显呆愣的喻江,后者声音扬了八度:“您又在说哪门子胡话?!” “呦,呦呦呦,你是去外地上学皮硬了,怎么给你妈讲话!我告诉你喻江,有我在这一天,你休想带着这个粉兔头进喻家的门!” “您别再无理取闹了!” 喻江怒不可遏,只是碍于她是长辈不愿与其过度纠缠,伸手拦住田恬的肩膀,低声哄他跟自己离开。就在两人与其擦肩而过时。 “你要是踏出这个门,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喻母声音平淡,望向喻江骤然停住的脚步,嘴角仿佛胜利者般微微上扬:她就知道,用亲情束缚是最好的枷锁。这样一来,就无需担心喻江会摆脱—— “您随意吧。” 即便身心俱疲,喻江后背依旧笔挺,他收紧握住田恬的手,感受对方小心翼翼地回握的力度,呼出口气。 “我不是当年五岁的孩子,也不再是您给旁人炫耀的工具,认不认的。”他笑了下:“随意。” 田恬回头,却见喻母嘴角下压,望过来的视线仿佛在看路边一团垃圾。两人目 光相接的瞬间,田恬如触电般弹开,他承载不住来自母亲的愤怒。 谁知喻江铁下心,头也不回带田恬出了门,却被喻家老太太派来的人拦住,前脚跟刚出虎穴又入龙潭。直到坐上去喻家的车,田恬还有些茫然,望向手指撑住额头的喻江,语气试探:“小喻,未婚夫?” 起初,喻江并未开口,但这件事一天不说,一天就是埋在两人之间的定时炸弹。沉默片刻,田恬得了无比荒谬却又看似合理的解释。 喻江说,那是他爷爷战友的遗孤。 哦,田恬兴致缺缺扭头。 “原来你还真有个未婚夫,看不出来,小喻。” 他声音平得喻江心慌。 “你也有脚踏两条船的本事。” 第47章 “才不是!” 生怕人误会, 喻江慌忙抓住田恬的胳膊,力度大得手指都快按出来淤青,他语速迫切, 视线始终落在望向窗外的田恬。黄昏浮现, 给人发丝镀了层金边,看上去呈现暖橙,却比先前更难以接近。 田恬却未挣脱开, 因为晕车他意识算不上清醒, 不过也勉强拼凑出来一个老掉牙的托孤故事, 只是当事人是两个男生,其中还有他现任男友喻江。 他倦倦打了个哈欠, 眉眼中浮现的不耐, 喻江哑了喉咙,解锁手机找到另一人的对话框, 给田恬看近两年未更新的聊天记录。 “小恬,我跟他真的毫无联系,未婚夫这事全是老一辈的玩笑话,其实早就不作数, 而且他早有新男友, 这件事并没有隐瞒喻家, 只我母亲还想用此来胁迫。” 态度诚恳,证据确凿,田恬扫了眼所谓“未婚夫”的照片, 谈不上惊艳,模样倒是端正。同田恬站在一起, 简直就是鹌鹑与凤凰的差距,但小恬却不会这么对比, 反而觉得这男生看上去无比舒服。 晕车中的小恬眯眼,乐呵呵一笑,手指点点对方发的朋友圈,嘟囔了句喜欢,还没等喻江追问清楚,头一歪靠在车窗睡死过去。 “...” 喻江看得心疼,慌忙伸手去抱他,直到将人拥在怀里,才稍稍松了口气,他这般担心模样,引得前面喻老太太派来的司机频频由后视镜回望。 稀罕,难得见喻江少爷这么焦急旁人。即便是惊鸿一瞥,司机眼底还是印下田恬的脸,他视线略微恍惚,怀疑真的有男生长成那副模样?怪不得老太太见了照片就赶紧让他过来,果然夫人又去跟前闹事,当年小三上门搞得她草木皆兵,甚至连儿子男友的醋都吃。 “小恬。” 也不管田恬能不能听见,喻江停顿几秒。 “喻家就是守着虚名过日子的地方,那里比你想象中的还要保守封建,”他声音微梗,视线触及田恬发丝颜色,念及喻母说过的话,喻江心里羞愤交加,他几次深吸都未压下去心头火,“真是够了,李叔,停车。” 他要是就这么任由田恬过去,才是真正将人自尊送过去践踏,这次本想带他散心却接二连三发生这些事,喻江也怄火,可惜她们终究是长辈,倒不如带着田恬跑开。 谁知怀中人忽然出声,打断逐渐减速的车辆。 “别,继续开。” “小恬?” “不就是去你家吃顿饭,还能丢胳膊少腿不成?”田恬倦倦伸腰,拍拍喻江手臂示意他放松,不然睡觉搁着头疼。尤其是现在还未抵达,车里的气息熏得他晕。 第63章 喻家虽不是顶富豪门,但在北城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几十万价位的车也说得过去,偏偏遇到了田恬。 他是谁?那是柳家用黄金白银一点点养起来的娇娇公子哥,打不得骂不得,若不是田恬自己有点界度,早就被宠得无法无天。 熟知他的人说:就没低于四位数的东西近过他身。 坐充满机油味道的车,对晕车为家常便饭的田恬来说,已经算是上天大的委屈了。 “难不成你奶奶还能说出来比你妈还臭的话?”田恬闭着眼,忽然笑了下,声音轻蔑,却让喻江无比心疼又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沉默着收拢抱着男生的手臂。 不过,那疯女人倒说得有点意思。 粉头里面的兔爷? 田恬哼笑了下。 “你妈妈还真是抬举我。”田恬又道:“小喻,我跑去外地念大学,为的见同龄人,你是因你妈?”似乎也没想着喻江回应,他慢悠悠补充一句:“这么说来,咱们两个一样,又不一样,最起码我不会去躲深爱...” 话说半边,田恬顿住。 他眼睫轻颤,似乎在回忆过去,或是恍惚走神,视线飘忽无所居,脑海却浮现柳昭夕的影子,下秒如泡沫般破裂,仿佛一瞬间的幻觉。 察觉怀中人走神,喻江手臂收的田恬喊疼。窗外高楼渐渐消失,换成一排排的仿古建筑别墅,最后车子停在某处独栋后院,从车库中进去直接到了地下一层。 “呦,还挺现代化。” 田恬缓了下精神下车,点评入户就是电梯的布局。虽然柳家也有几套类似的房产,不过田恬很少去,他更喜欢跟昭昭一起挤在那处秘密基地里。 “...” 出来这么久,人也不给他打电话,真是坏昭昭。 “直接去我房间,等吃饭的时候再下来,别怕,有我在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好歹也算是我的男朋友。” 后三个字咬音极重,田恬扫了喻江一眼,默不作声就算是回应。喻江刚想追问,谁知电梯叮咚应声而开,传来一道格外惊喜的呼唤。 “哥!早知道你来,我就跟你一块回来了。赶快进来吧,奶奶和源哥等好长时间,菜早就齐全。”喻溪噔噔噔跑来,故意无视田恬,一直缠着喻江问东问西,幼稚可笑得令人发指。 哦,瞧喻江紧张成这样,估计是那个未婚夫。不是有男友了,还来这里一诉衷情? 田恬漫不经心想着,倒确实也没放在心上。若是自己喜爱喻江,遇到这样的事定然会吃醋。这几天不知为何,他觉得喻江越来越无趣,甚至没有当初在演奏会见到的那般惊艳。尤其是离开了学校,他头顶那层钢琴天才的光环也渐渐消退... 可还要装作在意的样子看向喻江。 真是无聊、烦。 田恬不喜欢。 果然,喻溪上当,打量的视线透出幸灾乐祸。 他就说嘛,面前粉头兔爷是个菟丝子,光看表面就异常轻浮,怎么进得了喻家。搞不好还做过皮肉生意,浑身上下岂不脏得要死。 整通下来,喻溪倒是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哥,我们上去吧,奶奶都等了好久,说哥哥为什么到北城也不去看她,还怪我没有招呼到位。”他忙前忙后,又是挂衣服又是帮忙按电梯键。 结果喻江看都不看他一眼,始终站在田恬跟前,帮他挡掉喻溪充满敌意的目光,握住男生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微微弯腰对上他耷拉的眉眼。 “小恬。” 手心温热,常年弹琴的指节力度不小,喻江从未想过他家里人会对一位素未谋面的男生敌意如此大,愤怒与无力顺着两人手指交握处逐渐蔓延,最后包裹住喻江全身。 他那么宝贝的人,连先前差点犯错都不忍心说重话的宝贝,怎么可能会放在这里,任由旁人嘲讽。喻江抬脚往门口走,态度不容置疑的坚定,结果还未迈出去半步。 “可不是嘛,你所谓的招呼到位,就是跑到我男友家门口,对着他喜欢的人大呼小叫婊子,是不是?” 田恬反握住喻江的手,将人从后面拉回,伸长胳膊勾住后者的脖子,在喻溪扭曲注视中偏头堵住他嘴角,顺便用牙尖细细研磨。一番动作下来,却始终冷眼注视着喻溪,顺势靠在喻江身上。 “小喻,你说该怎么办?” 他本是舞蹈生,腰细腿长臀翘,即便因晕车脸上神情苍白倦怠,却平添几分苍白美。车库为声控灯,无人讲话时一层层黯淡下去,最后留田恬头顶的一盏吊灯。 艳丽五官笼在暗处,额头靠在男生脖颈间,旁人仅能看清他微扬的嘴角,以及冒着丝丝寒气的眼睛,不过下秒便被喻江伸手捂住,仅露一口森森小牙。 喻江半个眼神都不愿分出去,偏头吻住田恬,动作流畅又自然:“都依你。” “哥!!” 喻溪急得跺脚,他恨不得冲上去揭开那万人骑的婊子的真实面目,却碍于喻江冷如冰的眼神冻在原地,几乎要咬碎了后槽牙。 司机早就退出去了,喻家两位少爷吵架,这种情况下还待在车库简直就是找死。他刚出门口时却撞见听闻动静过来的老妇人,拐杖点地的力度悄无声息,正一动不动站在侧面,身旁跟着面容如调色盘般难看的喻母。 方才那些话,两人肯定听去了。 作为一个爱面子大如命的喻家,竟然在车库堵住客人不许对方进门,还逼得客人说如此自降身份的话——司机默默在心里为这个野生喻二少点蜡,不愧是外面女人带进门的,哪里有大家少爷的模样,倒跟泼妇骂街毫无两样。 第64章 喻老太太站在侧门,正好是个视线死角,她侧目看亲孙子怀抱着的男生,等视线触及他发色,喻老太太的眼底泛起些许微光,清清明明不像七十岁老人的混浊。 只是她还未出声制止住喻溪,另外一道略带轻佻的声线传来,听得其余众人一愣。唯独田恬抬头望向旁边的黑车,看车窗降下,坐在主驾驶的长发男人扭头,抬手冲田恬这边打了个招呼。 “嗨喽,这是你的小男朋友吗?” 男人来去如风,跳下车后径直走到两人身边,无视喻江瞬间黑如煤炭的脸,握住田恬的手抬起,拉到自己唇边落吻。 原本披在他身后的发丝散落,细细密密垂在田恬手腕,形成一个小小帘子,带着说不出的淡淡柚子香。 “你好,小粉糖。” 长发男人眼睛弯起,莫名熟悉感却看得田恬频频蹙眉,视线在阴沉脸的喻江与他徘徊。像是印证田恬心中猜想,喻江声音沉得都能滴水。 “...您回来了,父亲。” “?!” 对方笑而不语,始终注视着田恬。 田恬错愕瞪大眼,长发男人似乎就是想看见他这副惊讶神情,吻再次落在他如玉泛红的骨节,结果触及的前一瞬,被喻江猛地拉开,站在两人之间隔开了距离。 “他是我的男朋友,父亲。” “您自重。” 第48章 “好好好, 我松开,松开。” 喻父一边直起身子,一边举高双手, 视线始终停在田恬面容, 眼底划过几分锋芒。 不知他为何这般看待自己,田恬眼神茫然中透出不解,任由喻江将他拉到身后, 侧身挡去落在他身上的打量。 身后拐杖点地声钝闷, 喻江紧绷的神情有瞬间松懈, 喻父兴致缺缺站直身子,连带喻溪也颇为紧张, 几番张口都叫不出那声奶奶。 老妇人不怒自威, 视线缓缓从众人身上扫过,停在田恬身上:“江儿, 来书房,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喻江眉眼一懈,他望向身边男生,嘴型比划出对不起, 脸上愧疚似乎要溢出来般。还是田恬微微摇头, 目送老妇一言不发上电梯, 呼啦啦跟进不少人。 等待电梯门闭合的瞬间,原本站在外侧的喻父忽然抬头,无视抓他手臂的喻母冲田恬眨眼, 就算被后者无视也不在意,视线自喻江身上扫过。 空气隐约腾起火药味, 搞得田恬莫名其妙,伸手拽住喻江, 语气充斥不可置信:“你爸都能当我爹的年纪,还要来勾搭小年轻?你妈也不管,就这么看着?” 喻江脸色难看,试图向田恬解释他家混乱情况,可察觉男生略带讥讽的眼角,到底是将话咽回去,沉默着握住人的小臂。 田恬虽未挣脱,但倒也没逼问。 特意等到车库空下来,喻江才松开对方的胳膊,手指松松勾住田恬拇指用点力搓揉,像安慰又或是找借口:“小恬,别放心上。” 可先前种种却如鞭子,虽然力度算不上重,依旧结结实实打在田恬面庞。他哪里看不出来,喻老太太故意给他的下马威,就是为了彰显她孙子的重要。 池小王八多。 田恬暗自撇嘴,任由喻江将他牵上楼,穿过重重走廊停在一处门前。 而喻江的本意是想让他在这里等,免得被那不着调的父亲再度欺负,谁知喻老太太跟门上长了眼睛,一并叫田恬也进去。 “稀罕。”田恬笑了笑,倒也不怕这些老年人说教,进去快速扫了眼房间。 装饰简单低调,不见得家庭财力,田恬视线从挂墙上的各种古琴一流,兴致缺缺收回目光,坐正了身体打量茶桌对面的老人。 “你就是田恬?” 听这语气,来者不善,田恬心里再冷了三分,面容还是挂着应有的笑意。 “老太太好。” 这称呼面子有余尊敬不足,老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看见她孙子朝人低头笑笑,眼中降了三分冷意。 “你跟江儿是同系同学?” “一个学院的,奶奶。” 喻江接过话头,试图将注意转移到自己身上。老人早就识破他伎俩,更是对这粉头发的狐媚子毫无好感——谁家正经孩子染这种妖色,还没进门就勾搭喻江的父亲,往后岂不是扒灰的料子。 这喻老太遇事不去找找她身边人的问题,偏偏污蔑是田恬勾引她宝贝儿子跟孙子,看看先前在车库里,搂搂抱抱成什么样子,真是不知道羞耻。 虽然一字未说可从表情也能猜到意思,田恬当下也没了对老人的尊敬,歪斜身子靠在椅背,右手支着下巴,嘴角似笑非笑。 他倒要看老太婆能放什么洋屁。 田恬本就身材出众,披个麻袋都觉得是时尚高定,配合他倦怠神情,倒有种说不出的颓废美感。尤其朝喻江横一波光潋滟的眼刀,后者直接软了心,伸手想去揽他,结果被田恬轻飘飘躲开。 一来一回的动作,露出被领子遮住的锁骨,以及覆在上面已从深红变为桃红的吻痕。 喻江耳根发红,这种在旁人面前展现自己床笫之欢的行为,他不说开心是假:“小恬以专业课第一的成绩考进来的。”言语满是自豪,连他蝉联青年组钢琴比赛首冠都不及半分。 田恬默,这点小事他都不记得了。 喻老太看尽全程,撩撩眼皮,不轻不淡饮了口茶:“芝麻大点的事,还能记到现在?江儿,年底原创歌曲比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第65章 “连专业老师都夸小恬底子好,就算半路出家练起来的,可胜在天赋高、悟性强,短短几个月就顶得上旁人好些年的功夫。” 完完全全忽视掉喻老太的问题,喻江始终望着田恬,专注模样甚至都忘了他们现在处境,见田恬偏头,嘴角扬得更高。 “……” 这傻子。 田恬无声叹气,他先前怎么没发现喻江这么轴。不过也难得解释,盯着喻老太青一片黑一片的脸,手指支在侧脸想看看对方如何反应。 猝不及防,一老一少视线交汇,田恬直视她眼底的恶意,想不通素面未识的老人为什么会对他如此大的敌意,他本来懒得看人眼色,不愿搭理就无视。 “是吗?” 喻老太重重放下茶杯,惊得水缸金鱼四处逃窜,喻江眼皮一跳,声音略带紧张:“奶奶,小恬是我们的客人,您有事跟我说,为何要为难他?” “为难?我说实情叫为难?喻江我看你被宠得无法无天!我告诉你,就算我大半截身子入土,也不会叫放荡子踏进喻家门半步!” 喻江简直匪夷所思,他望向老太太的眼中写满震惊,却在他开口的前刻,原本沉默坐在旁边的男生起身,像是挑衅般,故意踩踩脚下地板。 “哦,两只脚都踏进来了。” 说罢田恬故意前后滑动几下:“这么脏,应该是被我浪到了,打蜡吧。” “你别太过分!” 喻老太活了那么久,向来只有顺着她话的人,如此刁蛮任性的小辈,她还是第一次见。老太婆冷笑一声,看向田恬的视线充满着厌恶:“如此没家教,真是有娘生没娘——” 啪!!! 竹椅擦着老太太砸过去,摔在墙又啪得弹回到地,喻江懵了三秒,慌忙拉住红透耳垂的男生。 “小恬!冷静一点!”喻江慌了神,他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田恬,换句话说喻江压根就没见过他生气。 “就算你喜欢男人,你看看,从小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多好你不要,非找这些乱七八糟!我告诉你喻江,如果你再跟他纠缠下去,学你也别去了,直接办理休学!” “奶奶!” 喻江又惊又急,他只能死死抱住田恬,来不及开口,喻老太冷笑着丢下今天最大的雷。 “从小在男人怀里长大的东西,能有什么人教他礼义廉耻,别以为当年花天价压下去,北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就不知道!喻江!还不快点放开他!” “您怎么能这么说!” “我这么说,还不是有实情,几年前在北城饭店发生的事,我问你,你当初找我亲信查的就是这些东西吧?” 喻老太那边话音刚落,喻江明显察觉怀中男生挣扎的动静减弱,他顿时心生惶恐,下意识呼出来他名字。 田恬抬头,眼神却没有喻江料想的震惊与不可置信,反而如死水般沉寂。 “小恬……” “我在你身边,你不问,你背着我去偷偷查那些媒体捉风捕影的东西?” “我——” “是吗?”田恬打断他,那双向来专注又充满亮光的眼,却执意等待一个明知道结果的答案。 喻江咬紧唇。 他有种莫名预感,如果他点头或是应下,那么下秒种,他便会失去面前这颗他好不容易抓住的星星。 田恬一言不发,静静凝视他。 老人依旧是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喻江喉咙干涩。 “是不是?” 再次追问声入耳,这次没了先前的笃定,喻江望着这双眼,他大脑一片空白,已经想不得身于何处,只想快些将他犯下的罪恶掩盖下去。 寂静蔓延,喻老太像早有预料,昂着头缓缓坐回原处,视线始终落在田恬身上,嘴角上扬独属于胜利者的笑。喻江不敢看她,强撑住精神,也不想田恬看见他胆怯。 那张向来明媚如秋日的面容,眉眼间竟些许萧条,看得喻江心颤,他几度张口,又几度咽下。唯独要瞒住田恬这件事,在他心底越发清晰。 “小恬,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着田恬的眼睛,喻江根本说不出半句谎话。 “我只是觉得...有些好奇。你知道的,你熟知我所有,但是对你的一切,我仅了解...太少了。” 他去握面前人的胳膊,对方并未挣脱开,而是缓缓垂头看向两人肌肤相亲之处。嘴角微抿似乎有话要说,却还是呼出口气,表情略带无奈。 “就是因为这样?” 喻江从田恬的语气里听出妥协,心底顿时腾起一丝渺茫希望,面容不自焦灼,声音迫切:“是,我只想多了解你一些,其它的...” “你还是去查了,对吗?” 田恬想像往常般勾起笑容,却怎么也扯不动僵硬嘴角,表情几乎成了四不像。 先前被喻溪指着鼻子骂,田恬心里虽然不适,可也仅限于此,毕竟对方还是喻江的家人。方才在车库遭受喻父轻薄,他碍于面子依旧忍耐,暗自打算来日不再来往便可。 谁知打破他心中防线的,竟是处处袒护他的喻江。 他好能装。 他可真能装啊。 田恬喉咙翻涌出股气流,他站在原地,也不愿去看那老人怎样神情,浑身上下没了反击的力气。见喻江想带他出去,也仅是稍微抬了下胳膊。 第66章 “还有呢?你还查到什么,一并说出来吧,我看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房间一静再静。 “…小恬!” 等喻江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男生早已别开头,背对他挥手:“出去上厕所,别跟,丢不了。” 关门声沉重,掩不掉躲在门外偷听的喻溪的讥笑,打量脸色明显白了几度的田恬,他小人得志的嘴脸更甚。 他刚想出声嘲讽。 “你家这么大,肯定有露台吧。” “什么?” 被他这么猝不及防一问,喻溪明显呆住,对上田恬的眼与嘴角的微笑,他视线恍惚一瞬,不自觉伸手:“那边。” “好哦。” 等男生身影拐过楼梯口,喻溪这才反应过来,他暗自骂了句,胸腔翻涌气流,被他生生憋下去。眼角那么媚,不愧是天生勾引男人的浪.货。 他哥那样气质的人,怎么能配得上这种货色,两人早点分开也不至于把脸摆在台面上让人打。 喻溪面露得意,身侧的木门又被打开,没等他回神,衣领被人重重提起,整个身子撞到墙壁,吓得喻溪一哆嗦。 “怎、怎么了?” “他人呢?!” 喻溪还在装疯卖傻:“什么人。” 等触及喻江满是惧意与懊悔的眼,喻溪呆愣几秒,忙反手抓住喻江:“哥你别找他了,那种家伙……” ——那种家伙压根就是祸害,喻家门清道高,来了只恐怕玷污这门槛。 可到嘴边的话,念及田恬回望时的眼睛,喻溪喉咙如堵了团杂草,半响未吭一声。 到最后,喻溪伸手指向露台。 “他说要透透气,就去了那里,剩下的我也不知道。” 卡住喉咙的力度骤离,肺部重新灌入空气,喻溪重重咳嗽几声,站直身子望着喻江的背影消失同一处拐角。 去了又有什么用。 喻溪撇嘴。 露台虽高可直接通向一楼,出门就是房子外,往前走个两三分钟便是下坡车道,照田恬先前速度,八成现在已经到了住宅区门口,随便招个手都是一辆出租车。 起初,喻溪是这么猜测,但还保不准大概:按照田恬的性子会跑?岂不是还要跟自己对骂三百回合,正好能揭穿他真实面目。 可左等右等就不见人来,他犹豫片刻,沿着走廊跟上,拐过弯露台全貌尽收眼底,唯有失魂落魄的喻江听闻动静扭头,面容是喻溪从未见过的彷徨,握着栏杆还在四处张望。 秋风吹起他刘海,慌张无处遁形。 田恬他,真的离开了。 第49章 电话短短十分钟里响了三次, 柳昭夕半个眼神都未落去。他始终凝视着怀中粉发青年。车门后的三角窗割裂开的晚霞,被逐渐蔓延上来的灰暗遮盖。 从南到北,就算最快车速也足足五个小时。柳昭夕扫了眼他在北城的房子, 最终选定某处靠湖。面积虽不大, 但住两个人绰绰有余。 自被他接上车到现在,田恬一声未吭,就算被他用手卷起头发也不语, 仅仅是脸埋在怀里, 胳膊环住了柳昭夕的腰。像小时候被吓到那样, 始终靠着他胸口,静静听他的心跳声。 柳昭夕单手固定住男生的背, 空余的手滑动屏幕, 点开其中收件箱挑几份要紧邮件回过去,剩下就全漫无目的滑动, 目光游离难得带了分失神。 正当他准备调整姿态时,怀中人忽然转身,正面朝上躺在他的大腿,但用手臂捂住眼睛, 不想让柳昭夕看到脸。 “怎么, 还害羞了?” 柳昭夕打趣, 倒也没强迫他面对自己,只是让司机再放慢车速,食指与中指轻轻捏住男生鼻尖。 “……” 怀中人哼唧一声挥手, 扭脸躲开他的骚扰,嘴里嘟囔了句, 柳昭夕还没听清,软趴趴的拳头呼到了他侧腰, 还特有小性子的转动,看上去更像是田恬独有的撒娇。 柳昭夕笑而不语,仿佛这几个小时里的舟车劳顿,全化开在这几个不轻不重的拳头上。他握住田恬的手,哄小孩般摇摇:“也不知道刚才谁在路边哭。” “我没有!” 怀中人猛地放下挡住眼睛的胳膊,怒气冲冲看向柳昭夕,跟小孩儿般刻意强调再强调:“没哭!” “鼻涕流出来了。” 小粉毛唰一下抬臂捂鼻,在发现是柳昭夕使得坏心眼,又气哼哼的翻身脸埋入衣服,完了还不忘抨击柳昭夕缺心眼子。 后者懒得搭理他。 田恬闭眼,不吭不响,心里烦躁比以往更甚,一团郁气卡在胸口,啪嗒两下踢掉了鞋,对柳昭夕下命令抱他。 偷跑出来还理直气壮,谁会理他。 半晌过于,见柳昭夕真铁了心不理他,愤怒小恬抬头砰一声撞向柳昭夕的小腹,完了还拉起他的胳膊,强制叫人抱住他。 蛮不讲理,活生生一个小霸王。 偏偏柳昭夕喜欢得紧,顺势借力抱住他,手不轻不重捏捏小霸王的肩,等人不耐烦地在怀中乱动,右手啪叽打在田恬屁.股。 “怎么,你的钢琴家不抱你?” 田恬:“昭昭你个小气鬼。” 小气鬼回:“小气鬼不抱你。” “你抱抱我抱抱我!” 也不知今天犯哪门子神经,田恬卯足了劲在使劲折腾柳昭夕,白森森小牙啪地咬住男生手指,却在后一刻嗷一声松开了嘴。 第67章 田恬泪眼汪汪:“你干嘛!” 着实非他大惊小怪,而是口中异物感明显,擦着舌尖过去夹得田恬生疼。软绵绵一句逼问起不到任何作用,他又开始在柳昭夕怀里打挺,折腾不死他不肯善罢甘休。 柳昭夕动也不动,任由小粉毛打滚撒泼,就剩在他怀里转着圈踢他。坐在前排的司机沉默片刻,早知道就开另一辆车,几个月不见小祖宗更刁蛮了,偏偏小先生还宠他。 结果小祖宗不吭气,司机透过后视镜扫了眼,见人被小先生抱在怀里,额头埋入对方的肩颈,仅露出来白细的尖下巴。 也只有柳昭夕知道,自己那一小片湿掉皮肤的意味。他无声叹气,手顺着田恬发丝下移,正面抱住爱哭鬼,让他坐在并拢的双膝。 “谁欺负你了?” 爱哭鬼抽了张纸巾擤鼻涕,扔进柳昭夕带来的纸袋,旁边是换下来的喻江的高中短袖。柳昭夕的衣服对他来说偏大,动作间露出大片锁骨。 “你皮肤好湿,都不好闻了。” 田恬边说着,又抽出纸巾使劲擦柳昭夕脖子,就这么面对面搂着他脖子,闭上眼仰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嘴里还是哼哼唧唧的撒娇。 活生生一只粉色小猪。 柳昭夕懒得管他,只是伸手托住他往上提提,免得刹车时呲溜滑出去,还要恶人先告状说他技术不好。 真是被他宠坏了。 “昭昭!收购喻家!不,你投资所有的钢琴比赛,但凡有喻家参与,你就暗中操作——哎呦,干嘛打我屁股!” 被打了也不安分,田恬气呼呼,刚要跟柳昭夕掰头,结果下巴又被人捏住抬起,被迫用仰视角度同柳昭夕对视。 车内光线昏暗,显得身下人眼睛尤为明亮,闪恍恍的如挂在田恬床头的星空灯。 “你干嘛打我……”小粉猪委委屈屈低头,躲开柳昭夕手指,嘴巴瘪得能挂酱油瓶,整个人可怜又可爱,还要坚持控诉男生的恶行:“还不安慰我。” 柳昭夕呵呵呵笑:“安慰什么,自己偷偷跑开,却还要给我打电话接你,发信息也不回,你真把我当妈啊?” 小粉猪的声音脆生:“昭昭妈妈。” 一个巴掌又落在他屁股,打得田恬哎呦哎呦,反复跟柳昭夕强调,那里肯定肿了。 结果没等柳昭夕开口,田恬晕车劲儿上来了,笔直的身边萎缩下去,倦巴巴躺在柳昭夕腿间,完了还批评人家火气大,东西硌得他疼。 “那你别睡。”气得柳昭夕捏他脸,顺便将耳机给他戴上:“小没良心的。” “……” 怀中人哼唧了哼唧,倒也没说其他的话,自己刨出来个舒服位置,闭着眼睛询问:“要我帮忙吗?” 正翻看喻家近二代人的信息,田恬突然冒出来一句搞得柳昭夕脑子发蒙,他低头,见男生虽然闭了眼,两根手指坏心眼的在空中晃悠,半截水润粉舌抵在唇边。 下秒被柳昭夕捏回去,痛得他哎呦哎呦好几声。一番胡闹过去,车厢渐渐安静,仅剩汽车行驶的轻微颠簸。 田恬虽闭着眼但毫无困意。今天发生的一连串事,搞得他心焦力疲,哪里能睡得着。尤其是对喻江失望透顶,对方表面一表人才,背地里竟干这些龌龊之事。 这还没跟人关系更进一步,他家里人就开始使下马威,要是觉得他身脏,现在怎么还不打电话分手,喻家人真是又当又立的。 今天邪门了,田恬刚在心里想完,兜里手机开始疯狂震动,他原本想闭着眼掏出来,结果柳昭夕更先他一步,点击接通放在耳边却不出声。 “小恬!你现在在哪?!晚上北城降温厉害,你穿的太少会感冒,其他等回我们小家再说,我把缘由告诉你,我去接你好不好?” 还没见过喻江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柳昭夕推推下滑眼镜,刚想低头询问田恬意见,却见人捂住耳脸埋得更深:小孩子脾气,大人在身边,遇到事就知道逃避。 但柳昭夕也真不逼他,用堪称气音的嗯回应,音量小得让田恬怀疑他是否为故意。 “……” 果然,对面哑了嗓子。 “你是谁?” 似乎在下秒反应,声音拔高三度。 “柳昭夕?!” 懒得寒暄,柳昭夕切入正题:“人我带走了,麻烦你这几天照顾,改天登门拜访道谢。” “小恬在你身边吗?他怎么样?” “……” 对面声音静止,喻江屏住呼吸,他歪头凑近听筒,将音量调整最大,试图捕捉到属于田恬一星半点儿的响动,可惜现实他注定徒劳而返。 “小恬,小恬?” 听筒那头无声,喻江攥紧手指,他意识到柳昭夕根本不知道自己调查过田恬,说明田恬未将这事放在眼里,他心里一块石头沉沉落下,以为还有挽留的机会。 “柳…同学,”喻江心脏拧得难受,他尽量调整态度,显得自己并非如此焦急,“是我有错在先,你把电话给他,我就说一句话,一句话好不好?” 虽然田恬戴着耳机,却能听见几分响动,可他脑子现在被晕车的恶心感占据,连眼睛都不愿眨,更何况是去开口回应喻江的话? 柳昭夕左右等了半天,都不闻田恬耳语,酸苦辣混合着拧成麻绳,不轻不重抽向他的心。 “小恬,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去了解那些东西,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第68章 原本闭眼的田恬蹙眉,就算他未开口,柳昭夕也能从他目光中品出一丝不可置信。这让柳昭夕更加好奇,喻江到底对人做了什么事,逼得田恬立即给他打电话,可怜兮兮央求带他提桶跑路。 听筒的电流声细微。 更显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无比沉闷。 三番五次听不到回应,喻江眼底的光一点点黯淡,他坐在窗前的小榻,手指因紧张与懊悔,几乎要将膝头布料揉烂。 “小恬……” 他几番深呼吸,却依旧未能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喻江眼眶发热,视线控制不住模糊。几声泣音传来,柳昭夕摘下来眼镜,揉揉眉心再次戴上。 “甜甜,你这次怎么惹人家了?上回不是跟你说好,不要脚踏两条船,要一心一意对待每份感情,不是吗?” 听着柳昭夕温润声线,喻江心里产生一丝愧疚,他时常将人当做情敌,却未料柳昭夕还能为他说话,一来二往之下显得他过于小气。 不由在心里给人暗自道歉。 听筒那头。 镜片反光遮住男生的眼,田恬躺在他腿上看不清柳昭夕神情,可深入的五指来回滑动,几乎让他压不住喉咙传来的尖叫。 “我……没有脚踏两条船……只是、只是他…调查了先前的事,说我就是…万人骑的婊、婊子。” 腿间力度猛地收住,柳昭夕微微扬眉,嘴角竟染带一丝笑意。 田恬知道他在笑什么。 那是属于品尝过第一口鲜美,独属于胜利者的骄傲。 第50章 不只是旁人, 就连田恬自己,都觉得他跟柳昭夕的相处模式奇怪。说是情侣吧,两个人从未确定关系;说是朋友吧, 眼下行为已经超脱了朋友的界定。 田恬一个咕噜翻身坐起, 抄起手边纸巾扔在柳昭夕怀中,结果还没说几句话,又因眩晕感软趴趴倒下, 伸脚踢踢柳昭夕, 让他别再装赶紧挂电话。 谁知人根本不在意, 甚至还向喻江求证,等得到肯定的答复后, 不咸不淡哦了声, 看向一脸不耐的男生。 “喻江,拍卖会的事, 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田恬儿时走丢过还几次,险些被卖到一些特殊场合,那是他们最后的转手站,我跟柳相旬废了好大力气, 才从从中拦住。不然, 他早就被一些变态玩烂了。” 柳昭夕声音毫无起伏, 用最一本正经的神情,说着无比劲爆的信息。几百次都是这个说辞,田恬已经听腻了, 翻了个白眼躺回后座,脚却还是蹬着柳昭夕大腿。 结果脚心反被人大力握住, 痛得田恬险些未克制住声音叫出声,眼眶含泪对柳昭夕怒目而视, 却得对方神秘微笑,变本加厉揉捏他的脚心。 “是...这样吗?” 听着对面略带迟疑的反问,田恬反而来了兴致,他嗖嗖嗖爬过去,想看喻江的回应,结果男生给他来了一句——不过他被救出来了。 “听他的语气,好像还很可惜?” 田恬冷笑,夺过来柳昭夕手中电话,啪一下按断,却被后者按住手:“先前就想问,你的手机呢?” “被柳相旬浇报废了。” 柳昭夕惊讶:“这么多水?” 本来这句话还挺纯洁,可从他口里说出来就是不对味。田恬大脑空白三秒,后知后觉明白柳昭夕意思,他语气不可思议:“你连那狗东西的醋都吃?这不像你啊昭昭,而且你别想得那么龌龊,都是淋浴的水。” “听起来你还挺可惜。” “我是可惜,”田恬今晚翻的白眼比以往加起来都要多,“如果是他身体流出来的,我早被玩死了吧?”他偏头沉思,又道:“昭昭,说真的,我跑出去以后他肯定给你打视频了,你有没有察觉到异样?” 柳昭夕看他一眼。 以为人是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田恬拱过来,用肩膀撞了下柳昭夕的肩膀,语气神神秘秘:“你看到了什么?” “一张床。” “还有呢?” “他绕着床发疯。” “哎呀坏昭昭你就别卖关子了。” 柳昭夕望了他一眼:“满床的玩具。” 田恬呆:“玩具?”后来反应代指的意思,他心有余悸拍拍胸口,喃喃自语道自己还好跑了,不然半条命估计都交代他手里。 汽车拐入弯道,还有几分钟到家,柳昭夕帮他穿好鞋子,眉眼微垂,语气无比平淡:“你准备怎么办?” 田恬不理解。 “喻江。” “不怎么办,他要分手就分手,我懒得解释。”车未停稳田恬跳下车,看得柳昭夕一身冷汗,恨不得将人捉回来揍一顿。 他扫了眼面前平层建筑,很典型的简约风格,也不知道柳昭夕什么时候买的,房子前面大片空草地他很喜欢,中午躺在上面午睡应该很舒服。 柳昭夕却不想让他回避话题,紧跟着下车揪住田恬衣领,直视他略显暴躁的脸,语气是田恬从未见过的严肃。 “甜甜,告诉我。” “...” 见男生面色不虞,柳昭夕软和态度换了种语气。 “乖,你要是想不再继续,就去跟人说清楚。不许再出现上次的情况,我拒绝再给你收拾这种烂摊子。” 柳昭夕一口气说完,目光停在田恬脸上,那张如人偶般精致的面庞不带半分笑意,面无表情回望拉住他手腕的柳昭夕,视线看得人心底咯噔。 第69章 糟糕,说错话了。 不等柳昭夕开口补充。 “昭昭,我的事情对你来说,就是烂摊子吗?” 田恬声音很轻,柳昭夕急,直接将人拉在怀里,胳膊压住他过分劲瘦的腰。两人肌肤相贴处的温感火热,柳昭夕想去亲吻,却又估计喻江的存在,只能沉默着用掌心托住田恬的头,安慰声连绵细微。 “怎么会呢,别乱想,我怎么可能会不去管你。” 话音未落田恬打断他:“那你为什么拒绝我?” 柳昭夕一愣,他低头看着怀中人,没太明白他话中意思。田恬心脏一沉再沉,他面容像被只手禁锢,扯动嘴角都觉得异常困难,他不知道柳昭夕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充愣,他也没力气再去跟人掰扯那些东西,万分疲惫地挥开对方的手,从柳昭夕的包围圈里站出来。 “喻江在某些方面很像你。” 没头没脑的一句,柳昭夕却听明白了。 他沉默片刻,凝视面前人因失望而红透的眼,记忆有一瞬间同以往重合。 浴室未开灯,光线尤为昏暗,地毯不知是被水浸湿还是被血,柳昭夕踩上去一脚黏腻。他手脚发凉沉默着站在浴室外间,看浴帘无风自动,看浴帘尾端滴的血淹没整个房间。 柳昭夕向前半步,脚尖却触及一柄冰而凉的刀,唯独尖端带着滚热滚热的血。 他张口,声音却穿不透那个夜晚抵达现在。 “不是这样的...” 柳昭夕呼吸发颤,即便他心疼得几乎无法开口,却还是坚持握住田恬的手:“甜甜,我永远都在。” “那你为什么不来爱我?” 田恬仰头,目光执拗,带着小孩子独有的认真,一眨不眨凝视柳昭夕的脸。在这全然信任的视线下,后者甚至无处藏匿,狼狈到无处闪躲,最后在他面前丢盔弃甲。 “我不能。” “为什么?” “...” “胆小鬼。” 说话间田恬伸了个懒腰,手臂高高举过头顶。衣服下摆稍短,露出一小半圆润可爱的肚脐,正正好好卡在裤子边缘,又随着人放下手转瞬即逝。 柳昭夕不语,算是种变相默认。 他真的害怕田恬再一次在他眼前消失,所以才尽可能满足人所有需求,却又如胆小鬼不敢向前半步,生怕历史重现。 “我不是小孩子了。” 田恬忽然冒出来句,他与柳昭夕对视而立,脚尖蹭蹭绿油草地,鞋尖留有了一抹颜色。 他看看他。 ——所以你不用再那么小心对我。 不过这后半句话,田恬还是咽回肚子里,他停顿几秒,扭过头躲开柳昭夕略为悲伤的眼。 “无所谓啦,他想分手就分,我不会去挽留他。反倒是你,昭昭,怎么这次走得那么匆忙,我去宿舍找你,房间都空下来了。” 柳昭夕应声解释:“我提交了外宿申请,以后……” “哦。”田恬点头,视线转移,声音飘忽:“你躲我。”他笑笑,勾起的嘴角略微勉强:“没事,我以后也不会去打扰……” “甜甜!” 不等田恬说完话,又惊又怒的柳昭夕打断他,双手钳住他肩膀,语速是前所未有的迫切,带着隐隐无奈的错愕。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因一些事不方便住校,家里给你留了位置,就算你想…跟我一张,那张床足够大。” 他不知抱着何种心情说完这句,几乎近似于哀求,略微弯腰平视男生的眼睛:“别吓我,甜甜,你知道我……” “知道你什么?” 田恬眨眼,伸手挣脱开柳昭夕的禁锢后退半步:“昭昭,你就是胆小鬼。” “而且,你一直用过去不是你的问题的错误惩罚自己,就算我向前走九十九步,你还会退一百九十九步。” 他一口气说完,见眼前脸色苍白,几乎站不住的柳昭夕,扭头打量这栋湖而建的平层,心底暗自笑笑。 “昭昭。” 男生抬头。 田恬扬起下巴:“亲我。” “……” 田恬向前逼近一步:“亲我。” 柳昭夕咬紧下唇,视野满是田恬即便因晕车略有苍白,刻意放松下依旧如果冻般无比软润的唇。 只要他想,低头就能轻松含住曾不分昼夜吮吸的宝贝,探索里面丰盈甜美的花蜜,亲吻比花瓣还要丝滑的软物。 但柳昭夕艰难别开头,眼里的光线逐渐黯淡,抬起右手想要抱住男生,又缓缓放下胳膊,站在原地静默。 田恬不催他,只想看他何种反应。 “你有男友。”他这般回应:“不要再对其他男人做这些事,影响不好。” 一句天方夜谭,田恬冷笑,后退几步与柳昭夕拉开距离。 “柳昭夕。” 被叫到的男生抬头。 “你几年前可不是这样的。” 田恬冷眼,向前几步从柳昭夕兜里掏出喻江的手机,解锁后点开最上方未备注的电话,在柳昭夕略显茫然的目光中回拨。 接通声极快,伴随界面黑屏,田恬勾起嘴角,凝视柳昭夕瞬间惨白的脸。 “对呀,小喻,是我。” 他就像一个得不到心爱玩具,宁可抛弃也不想让它落入其他孩子怀里的小霸王,脸上神情恶劣至极。 “柳昭夕不要我了,我发现还是你对我最好,所以你能来接我回家吗?” 第70章 第51章 挂断电话, 田恬一言不发转身朝来时方向走,还没走几步,手腕被另一力道抓住, 整个人落入柳昭夕略微颤抖的怀抱。 身高问题他下巴被迫卡在人肩膀, 脖子迫不得已仰起,正好看见北城无比干涩的天空。 “除了这个……” 田恬静了几秒,轻轻挣脱开他的怀抱, 退后两步站在人面前, 望向他的目光无波无澜:“那就这样吧。” 柳昭夕胸口剧烈起伏, 他几番试图张口挽留,可那晚的血水似乎又重新蔓延到他身上, 粉发男生悄无声息地躺在浴缸里, 一时分不出他本来头发颜色。 “我会按照你的意思,跟喻江分手的, 这件事你不用在意。” 望着脚底成片草地,田恬停顿两三秒,忽略柳昭夕眼中闪过的暗光,他双手插兜轻轻踢了下地面。 “但是昭昭, 你不觉得你跟他, 都是同一类人吗?会在背地偷偷查我, 大到见什么人,小到穿什么颜色的内裤,全是你一手安排的, 不是吗?” 田恬一口气说完,也不知怎么的, 忽然抿住嘴唇微笑:“我早该意识到,你跟柳相旬为同宗兄弟, 他能做出来的事,你多半也会有所盘算。” 他顿了顿。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们,我早就饿死在冬天的高速公路上,就算你们对我做了那些事,我有说过不么?没有吧。” 柳昭夕向前几步,田恬摇头制止。 他视线垂落到地面,又移到柳昭夕略带悲伤的脸。眼镜微遮住泪痕,五官依旧清隽,明明是柳家未来继承人,在面对他时还带着哄孩子的姿态。 田恬只想让柳昭夕以成年人的角度来爱他,而不是始终困在混沌的过去。带着本来就不属于他的歉意,还在为之前的事赎罪。 “昭昭。” 被叫到的男生抬头,镜片遮住了他眼底的泪光,却要做出无所谓姿态,静静注视由他手把手带大的孩子。 他想开口回应,结果半响寂静。 田恬拉了拉衣服下摆,冲人挥挥手机:“北城一点都不好玩。”单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拐过弯后消失不见。 “……” 司机还在车上,大气不敢喘,看着柳昭夕拉开门,对他吩咐一句去机场,叫人将田恬的东西又从房子里搬出来送回去时,他没忍住问了句。 “小先生,您这般做又是何苦。” “是啊,何苦。” 柳昭夕自嘲笑笑,拿起装了衣服的纸袋,上面似乎还残留田恬的气息,他手指一点点攥紧,最后绳子皱成一团,才骤然松懈了力度。 见状,司机也不会讲话。两个人明明再简单不过的事,却要闹成这种不可挽回的地步,于情于理柳相旬先生都有不可推托的责任。 只是希望两人能赶紧和好如初,省得小先生再惹田恬少爷伤心,唉哟那委委屈屈的小模样,连他们这些人都看得心疼,小先生还真能忍啊。 司机心底一顿感慨,按照柳昭夕的吩咐,掉头带着他开往机场方向,只是装做未见人抹去眼角水光的手。 一天天的,这都叫什么事。 / 田恬才没给喻江打电话。 他只是在接通前一秒按断,又锁住屏幕当做拨通的样子,独自晃晃悠悠的在路边晃荡。 给他打电话,疯啦?再让他的疯狗家人对他穷咬不放吗?自己只是心软,又不是圣母白莲花……白莲花也没这么受气的! 田恬拐进一处小公园,漫无目的乱走,七扭八拐摸到个中型碗池,里面有几人正比拼滑板,看模样应该介于大学与高中生之前,浑身朝气刺得田恬眼睛疼。 “真好啊,年轻,青春!” 他喉咙里嘀嘀咕咕,又觉得此行为过于滑稽可笑,歪倒在路边长椅咯咯咯笑开,抬起胳膊挡住散落头顶的零星几点路灯。 没想到这里也有不亚于昭昭温室的地方,虽然那些滑板男过分吵闹,但也不是无法忍受。 田恬调整姿势,准备借着凳子余温睡一会儿再去找住处,谁知那几个玩滑板的男生早已注意到他。 其中一个高个子娃娃脸停足,眼睛眨也不眨凝视长椅上缓缓倒下的田恬,赶忙拍着身边人手臂。 “喂,你看,他是晕了吗?” “什么,萧大善人?” 被伙伴这么叫,萧盼山也不恼,他单脚翘起滑板拿在手里,表情犹豫似乎想走过来,却被同伴一把拉住往场地外面推。 “快走快走,现在不是有好多诈骗犯伪装成无家可归流浪人员,在街头四处诈骗吗?别多管闲事了,不让你叔叔回家又要骂你。” 萧盼山步伐一个踉跄,可目光始终凝视长椅上的男生,对方耀眼的粉头发尤为夺目,就跟小时候家里摆在书柜顶层的糖果罐子。他心里再三犹豫,冲同伴们笑笑。 “我想起来还有杯子忘拿,你们先走吧,不用等我。” 他甚至未等人反应,抄着滑板往回跑,留同伴面面相觑。可萧盼山也顾不得他们想什么,穿过层层昏暗树林,气喘吁吁拐过古藤长廊,最后停在距离那青年不远处的石子路尽头。 幸好,对方还在。 萧盼山左右看了看,这个时候正是饭点,公园没多少人,所以一个大活人躺在这里尤为扎眼,更别提对方染着一头明显就不是好孩子颜色的头发。 第71章 亮晶晶的像萧盼山珍藏的糖果罐。 他屏住呼吸靠近,尽力放轻脚步,结果意识到他这么贼眉鼠眼的模样,着实不像好人,又故意重重踩地,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变态。 都闹出来这般动静,就算小猪也能吵醒,谁知粉发青年就是一动不动,胳膊依旧压在脸上,仅露出小半个下巴。 萧盼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伸手拿自己的肤色跟人比划,带来的视觉冲击,简直就是雪媚娘与黑巧克力摆在一起。 “……” 高大雄壮的男生一下子窘了,赶忙缩回手,顺势放下滑板坐好,微微摇晃身子想着怎么跟人搭话。配合那张娃娃脸,整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滑稽。 可能是滚轮摩擦地面声音过响,原本坐着的青年呼吸骤急,萧盼山慌神,赶在人放下胳膊前一刻结结巴巴开口。 “请问……你好?我是刚才在这里玩滑板的男生,看见你坐长椅上,如果是不舒服有需要你可以……” 青年睁开微眯的眼。 萧盼山大脑一片空白,到嘴边的话也随着半口气飘出来,最后发了几个可笑的哼唧音节。 连他都觉得过于幼稚,更别说面前明显比他大的青年,对方似乎刚从睡梦中清醒,眼神还略带茫然,扫了眼坐在面前的萧盼山,又仰头看看早就黑暗的天空。 “那个……” 萧盼山伸手在他眼前晃晃,等人望过来时,他指指自己:“萧盼山,十八岁,学生。”又不安地扣住滑板下方,试图缓解过于快速的心跳频率。 似乎觉得给到的信息太少,会被青年认为是变态,萧盼山偏头沉思,结果还没等他张口,粉头发的青年弯下腰,四目相对的瞬间,萧盼山一肚子证明自己是好人的话到最后就剩一个。 “呃——” 青年挑眉。 在他看似漠不关心的注视下,萧盼山脸热得犹如在烤箱里一百八十度烘烤半小时,他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是好,后知后觉反应自己过于鲁莽,被当成怪人也说不定。 正当萧盼山胡思乱想的空隙,坐在身下的滑板忽然多了另外的重量,不等他做出反应时,萧盼山视野里景物平行滑动。坐在长椅的青年嘴角露出笑容,他大脑有瞬间宕机。 等反应过来,长椅青年的面孔离他越来越远,对方甚至还好脾气的伸手,放在白皙耳根处挥挥。 薄唇微启。 萧盼山懵了一秒。 口型是,拜拜? 诶?诶?? 他还没回过神,身子连带着滑板开始偏移,视野两秒内无限拉长,呲溜一下滑进身后的碗池。跟荡秋千般,惯性又带着萧盼山先前滑,亏得他手指扶住地面减速,才没在里面摔个大跟斗。 此时的萧盼山小朋友,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越美丽的事物越有毒,但他也不恼,一个弓步蹲好,荡到最高点时利落转身,啪嗒踩住滑板边缘停下。 他以为粉发青年目睹了全过程,定然会为他的技术而赞叹,结果一抬头人已经晃晃悠悠走远。 “……等下!” 本来就是为了甩开他,对方怎么可能听话,眼见人步伐越来越快,萧盼山直接踩着滑板追到人身边,却不敢伸手拉住,生怕被青年当成变态。 或许是他锲而不舍的厚脸皮精神,一片赤子诚心感动了对方,人终于顿住脚步,转身似乎想跟萧盼山面谈。 结果萧盼山看见他的脸就忘刹车,带着滑板呲溜呲溜往前好几米才堪堪停下,不仅不觉得尴尬,还乐呵呵跑回来问东问西。 “你好,我叫萧盼山,我方才看你在公园长椅上睡着,请问有什么我能帮助你的事吗?” 青年不语,他也不觉尴尬,一双狗狗眼里满是期待。 两人之间空气静默。 等周围逐渐出现散步的行人,视线频频往他俩身上扫,青年微笑,在萧盼山亮起的眼睛中,忽然大声开口。 “你抛弃我跟孩子,同这些劳子厮混,我找你回家你还不应,怎么就摊上你这种老公?哎呦!我和孩子的命好苦啊!不活着啦!” 诶? 萧盼山脑子又不转了。 他左看右看,确定身边无旁人,青年说的就是他,刚急急解释,谁知对方早就溜走,就剩他自个面对人群的指指点点。 “人不可貌相,啧啧啧。” “这么大一个小伙,还能做出抛夫弃子的事,真是不行。” “光天化日之下,唉!!” “现在深情都被人当舔狗。” 萧·不行·渣男·盼山默:啊? 第52章 哪来的傻小子。 田恬伸了个懒腰, 他不过是在街边长椅睡了片刻,怎么还能被当成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本着百思不得其解就不解的人生原则,田恬按开手机, 无论是岌岌可危的电量还是数量爆满的收件箱, 都令心情本就烦躁的田恬更不爽。 他忽然有些后悔认识喻江。 如果不是这个人的存在,他们现在也不至于会闹到这种地步。昭昭也不会对他这么忽冷忽热,柳相旬也不会隔着大老远过来抓他。 田恬轴起来, 压根不讲理, 哼哼两声抨击完喻江, 守着叽里咕噜的肚子站在街边发愣。 哦,饿了。 他眼睁睁看着手机电量从10%掉到4%再三秒之内关机, 兜里除了几张卫生纸身无分文。田恬木着脸, 万万没想他也有流落街头的一天。 第72章 能去店里赊账的概率有多大? 田恬还挺严肃思考,走着走着来到公园旁一个小夜市街, 入口第一家便是生意爆满的罐罐面。开盖时的香气与火热,直直往他鼻孔里钻。 店主正招呼客人,扭头见一挺漂亮的小伙站在摊前,立马吆喝人坐下, 顺势递过去份塑封菜单:“里面有位置, 喜欢什么点什么, 可以两拼混掺喽!” 先前别说面条了,就算手工面大小均匀不一,田恬连碰都不会碰。现在他饿了半个晚上, 看什么都是香的,更别说街边摊了, 让他下海抓鱼都愿意。 可他没钱。 仅能默然站立原地。 有路人被他容貌吸引,顺势挨着摊位坐下, 摊主见此笑开了花,更是对田恬百般殷勤。另一桌滑板男生抬头,看见站在缭绕雾气中的粉发青年,不由为他超尘脱俗的容貌惊讶,接连打量他好些眼。 “诶,眼熟不?” 其中一人捣捣同伴胳膊,示意他往右边看,显然对方也认出来这头发色,反问声轻微:“这不那流浪汉吗?” “谁家流浪汉这么干净,八成迷路了吧?” “萧盼山去哪了,我以为他跟在人后面来着?” 你一言我一语,说曹操曹操到。 抱着滑板的不行男颠颠跑来,啪一下在青年身边站定,眼中雀跃明显,他拿出手机扫了两份面钱,示意人找个位置坐下。 小伙伴嗬了声:“这是打定主意送佛送到西,英雄救美到床底啊?” “哈哈哈哈,这楞头小子还懂这?” 另一人说罢,抬头吹了个口哨,萧盼山清晰捕捉,侧目望来,对上同伴们狡黠的笑后耳根发热。 ——才不是他们想的那般龌龊! 田恬向来习惯别人对他殷勤,这点事还不足挂齿,更何况他本身也饿得难受,道了声谢后坐下,不一会面前摆上来两份罐罐。 等盖子一开,雾气氤氲了他眉眼,如水花镜月的朦胧感,成功将萧盼山的视线黏在他脸上,筷子夹起面条,半天都没送到嘴里。 “你看那呆样。” “之前在学校里,多少人给他送情书,你们猜怎么,这小子看都不看。我们还以为他有毛病,结果竟然喜欢比他大的!” “不过人长这样,我也能理解,长得跟建模似的。不是我说,我觉得人真不是流浪汉,他身上那件衣服,买下来整个夜市都绰绰有余。” 议论声纷纷,却入不了田恬的耳。 他本来是很饿,等闻到罐罐面混合了麻酱的香,反而顿失胃口,兴致缺缺推开餐托,抬眼打量对面狼吞虎咽的男生。 十八岁,看模样,高中生? 对小孩没兴趣,田恬倒是看在这碗面钱的份上,陪他稍微坐了会儿,开始思考身无分文的自己今晚住哪。 “不好吃?没胃口?” 余光始终落在田恬身上的萧盼山停住筷子,语气试探:“要不买点别的?” “喂,你对我这么殷勤,不怕我是坏人将你拐跑?”反正也无去处,田恬索性跟这愣头青聊聊,他看着人呆乎乎的眼睛,心中顿时腾起坏心眼:“我想要什么都给我买?” “啊?嗯嗯。” 说罢,萧盼山掏出手机,目中迸发的期待光线,擦干净嘴巴起身,纯情到让田恬都觉得自己玩弄得有些过分。 不过那可是田恬。 “梅花糕,去吧。” 人得了吩咐,笑着跑远,田恬本来也是随口一说,没想几步开外就是家小摊贩。等人碰着糕点双眼亮晶晶回来,田恬哑然,坐在小马扎上不语,直到糕点递到他嘴边。 刚出锅还带着腾腾热气,甜丝混合葡萄干与核桃碎的香,熏得田恬直接打了个喷嚏。顿时,萧盼山手足无措,东西扔也不是放也不是,面容神情颇为紧张。 田恬被他逗得发笑:“喂!” 等人望来。 “你喜欢我呀?” 从来都没人会拒绝田恬的喜欢。 就像没人能拒绝吃饭、呼吸,几乎为融入骨髓的自然。萧盼山顿时局促不安,他半响吭不出声音,视线仅能看见坐在面前的田恬。 虽然他知道,乖这个词,用在小孩子身上是懵懂的可爱,一旦对象转移为男性,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偏偏除了这个,萧盼山还真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词。 粉发男生双膝并拢,胳膊肘放在膝关节,整个人坐得板板正正,脚后跟微微翘起,也不吭声就这么看着他。眼睛一亮一亮,萧盼山嘴笨,找不到合适形容,半天才在心里憋出来个像星星。 “呃……” 萧盼山耳根一寸寸热起,刚出锅的梅花糕烫得他手指发红也不觉疼,还是田恬先一步察觉接过,顺势让人用手握住路边灌木丛叶子降温。 见他乖乖听话,田恬反而腾起来兴趣,忍不住逗弄脸红小狗。 “喂!” 捏叶子的男生扭头,娃娃脸又浮现期待神情,目不转睛盯住田恬,看他咬下一口梅花糕。 想吃梅花糕本来也是田恬随口一说,这东西入口太甜,他嚼了几下便失去了兴趣,擦干净手示意人过来。 还不知道他名字,田恬索性叫他娃娃脸,结果人忽然冒出句:“萧盼山。” “嗯?” “盼望的盼,小山的山。” “吹箫的萧?”田恬不知羞的逗他。 第73章 人果然脸红大片,吭哧半天也没组成完整的话,就当田恬以为逗到小孩子他罪该万死时,结果男生面红耳赤地点了下头。 “……” 田恬抬手掩住唇边轻咳,看来人并非他想象中那般纯洁。不过也是,能主动跟睡在公园躺椅的家伙搭话,本身乖不到哪里去。 经这么一打岔,两人之间的气氛肉眼可见的尴尬。饭吃了,东西也要了,真没理由再纠缠下去,田恬理理裤腿起身,在萧盼山眼巴巴的注视下笑笑。 街边路灯自他身后投落,照出来一圈朦胧光线,他背着光,本就暖粉色的发丝更染上层晶莹,一时分不清他与星星谁更亮。萧盼山接触的都是老爷们,哪见过这样漂亮气质的男生,自我安慰看呆了眼也正常。 “晚安。” “喔喔,晚安。” 萧盼山呆呆伸手挥挥。 等人走了五六步开外,他才恍惚回神,抄起没吃完的梅花糕追上去,喂了声叫住粉发男生:“那…你晚上睡哪?” 田恬本来也无意跟他过度纠缠,随便回了个天桥洞接着向前,以为这种拒绝方式足够明显,谁知对方依旧颠颠追过来。 “那边没有桥洞。” 田恬看他一眼。 “附近没有免费入住的青旅,现在昼夜温差这么大,你在外睡一晚肯定会感冒的。” 田恬似笑非笑,萧盼山脸有些热,幸亏现在是晚上,没人看得见他面部异常。 “所以呢?”他反问萧盼山。 男生头埋得越来越低,再加他穿着宽大的嘻哈风套头衫,田恬顺理成章看见他露在外面的后脖颈,以及微微翘起的自来卷发尾。 他声音含糊,起初田恬并未听清,追问一声后,萧盼山鼓起勇气:“来睡我到家。” “……” 明明自己鼓足勇气开口,结果面前粉发男生一脸奇怪与震惊,萧盼山低落之间有些许紧张:难道他长得就这么不值得人信任吗? “你说什么?” “来睡我到家。” 田恬奇怪:“你对谁都这么说?” “啊?”萧盼山也愣,心底默念先前说的话,意识竟将几个字完全颠倒,他脸腾地烧起:“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到我家睡。” 田恬笑:“你不怕我劫财劫色?” ——明明你被劫色的可能性更大。 当然,这话萧盼山可不敢当着田恬的面说,他转动手中滑板摇头:“我家就剩一个哥哥,他常年在外,很少回家里住,你可以睡他房间。” 田恬哦了声。 还以为是诱惑不够大,萧盼山憋着口气:“真的,你想干嘛干嘛,怎么舒服怎么来。” “萧……” “萧盼山。” 田恬改口速度极其流利:“小山。” 在人望过来时,田恬向前几步,身子微微前倾,视线自下而上看着萧盼山的脸,看得后者脸颊微红,眼神游离。 “甜甜。” 萧盼山抬头,只见面前男生指着自己的鼻尖,面容带的笑容一度恍花了他的眼。 “我的名字。”叫甜甜的男生站直身子,头往旁边偏:“走吧,小山。” 萧盼山这一生见过太多美丽风景,可重来都没眼下此刻,来得更让他怦然心动。 第53章 直到窗外天空黑透, 喻江还保持先前姿势,盯着摆在小几上息屏的手机发愣。等双腿压得发麻,他才缓缓后仰卧下身子, 望着空洞洞的天花板出神。 他恨透了喻溪。 更讨厌一意孤行, 带走田恬的柳昭夕。对方凭什么,就这么不吭不响,连商量都不跟他说一声。到底是他为田恬正牌男友, 还是平平无奇是柳昭夕是? 喻江心生恼火, 又无处发泄, 面目厌倦的神情,哪还有田恬喜欢的翩翩公子姿态, 倒几分怨夫之意, 看得令人不由耻笑片刻。 半小时前开始,无论是打电话还是发信息, 对方永远处于未接状态,后来直接关机,丁点想念都不给喻江留。 就算他想出去找,北城那么大, 找个外乡人无疑是大海捞针。即便喻家在艺术领域颇有造诣, 毕竟隔行隔山, 不像柳家涉足多个行业,活生生的吸金巨兽。 “那小恬一定是被他们强迫,才沦落到那番境地, 责任定然不能全推他身上。” 喻江喃喃自语,越说自己越有理。 “搞不好那些照片, 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在柳昭夕和那个男人手上, 田恬肯定吃了好些苦,搞不好从小就遭受略带,两个人渣!” 他一顿输出,念想田恬儿时过得那么艰难,自己还背着他偷偷调查他的过去,简直就是猪狗不如的行为! 喻江长叹,迟来的懊恼几乎快将他吞噬,他恨不得现在赶紧找到田恬,告诉他自己知道先前的行为有多下三滥。 饶是如此,他还是抑制不住内心阴暗念头,再一次点开那张模糊照片。闪灯光交错,映得被人抱在怀里的男孩面色煞白,水汪汪的眼睛满是惊恐,眼角还有几滴令人心生怜爱的泪珠。 只是那时的田恬还是黑发黑眼,除了等比例放大的五官,几乎找不到与现在一星半点相似。偏偏喻江喜欢得紧,举着手机不断放大再放大,最后停在他裸露在外的手腕与脚腕。 即便被鞋袜遮去大半,可依旧能看清他细白皮肉上的青青紫紫,淤痕呈现个大圈,喻江很快将其与那条比手臂还粗的铁链对上。 第74章 “那么小的孩子……” 喻江恨不得自己就是照片中抱着田恬的男人,由于像素还比较模糊,他辨认了许久才看出是先前出现在田恬宿舍的男人。 小爸爸三个字,顿时浮现在脑海。 他翻身坐起。 难不成,这个词不是他想的龌龊意思,就是一个简简单单,孩子对长辈依赖的昵称? 喻江眼睛亮了又亮。 于此同时,正独自在卧室收拾满床玩具的柳相旬忽然打了个喷嚏。随手掏出浴袍手机一看,消息栏依旧空荡,不由咬紧了后牙:小没良心的! 两人种种怪异行为,田恬半点都未受到干扰,他站在一栋墙面漆几乎掉光的老式居民楼下,看看满脸期待的萧盼山,又望向横在两栋楼之间的晾衣杆。 衣服五颜六色,呼呼啦啦如面旗。 “就是这里……” 萧盼山忽然扭捏,不是他羞涩,而为些许窘迫。来之前他考虑过,甜甜或许跟这里的居民区格格不入,竟未料想不匹到如此程度。 男生只单单站在原地,一言未发,身影却分隔开两个世界,昏黄路灯光自他脚跟蔓延拉长,投落的影子没入居民楼的黑暗里。 甜甜他,可能住不惯吧? 本来大大咧咧的萧盼山,内心此刻竟也产生几分局促,他右手又开始转动滑板,与地面的摩擦声沙沙。 “走吧?” “啊……” 田恬笑容狡黠:“不让我住了?” 萧盼山疯狂摇头,慌忙放下滑板准备带路,却忘记往下是片台阶,一路颠得他浑身肌肉错位,咔哒一声差点平底滚出去。 完了,丢大人了。 他低头,不敢同田恬对视,反倒是用单手捂住嘴巴傻笑,站在最下面朝人挥挥手:“甜甜!” 得到应声后,萧盼山又在原地转起来滑板,看得田恬头疼:铝合金也不兴他这么磨啊。于是到了跟前伸手按住,示意他赶紧带路别再玩了。 “哦、噢噢。” 萧盼山老实了,忍不住走在田恬后面,视线落在他脚跟,顺着他笔直纤瘦的小腿往上,最后落在圆润饱满的…… 他猛地别开脸,啪叽一下撞上田恬的背,结果鼻腔里满是青年人身上的香气,混合独有的温热感,直接令萧盼山大脑宕机。 “干嘛?” 当事人还一脸茫然,侧身让开前面空隙,示意萧盼山先一步带路。 “我们今晚是你看我在这里兜圈子直到天亮吗?”田恬打趣,不出所料男生红透了脸,同手同脚在前开路。 萧家不大,胜在温馨。玄关灯光一开,暖黄光直接落在,驱散田恬放在在阴暗楼道里,以为自己要被一刀嗝屁的猜测。 “我哥他不常回来,你放心住。这是换洗的衣物,都是干净的,内裤也是一次性。” “诶?普通人家里怎么备这么多。” 不等人说完,田恬勾起来一条,拿在手里晃晃。 再普通不过的动作,配合他那张一看就写满能被好好疼爱的脸,怎么看都觉得…… 萧盼山猛地低头,声音瓮声瓮气。 “我哥的工作比较特殊,有时天南海北的跑,就会带上这些东西。” 满口我哥我哥我哥,怎么这个世界上有如此多的兄控?田恬无语,拿好换洗的衣服去浴室,不过关门前一刻,他转身撩起眼皮。 “小山,虽然谢谢你收留我,不过洗澡这种小事,我自己应该?” “啊?什么,哦哦哦,抱歉!”萧盼山惊,手忙脚乱退出去,却在关门前忍不住偷看,正好撞见田恬掀起衣服,以及裸露在外的白皙臂膀。 萧盼山没动。 等门上片刻,哗哗水声传来,他才默不作声转身,脸贴在墙壁瓷砖散热。 自己什么时候如此纯情了? 可忽大忽小的水流声不假,萧盼山蹲在门外,手指拨了拨田恬换下来的衣服,做贼心虚扭头看了眼紧闭的门板。 布料似乎还残留人的体温,萧盼山碰了下就如触电般弹开手,蹑手蹑脚回房,不许自己像个变态。 田恬其实听到人在外面,心底反倒是松了口气:也不想想,一个模样周正的男生,说带他走就带他走,完事什么还都不要,任何东西也不图。 凭啥? 现在见人有一两个怪癖,田恬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下来,劫财他没有,劫色他倒是能考虑。谁知人还心小胆怂,偷听半天结果还跑了。 田恬笑笑,冲干净身上泡沫。 等他裹着浴巾回房后,才刻意扬起声音:“洗完了哦,小山赶紧去吧!” 果然,等他话音刚落,隔壁传来的响动扑腾扑腾如小青蛙跳水,骤如雨点的脚步等到浴室门口又急刹,装作刚出来的模样,萧盼山声音似乎有些忸怩。 “甜甜,你出来了嘛?” 对方连续问了两句,剩下田恬没再听,只是觉得好笑:他几乎未跟除了柳家兄弟以外的男性如此亲近,勉强算个喻江? 他蜷缩进床,脸埋进被子,静静停了几秒后睁开眼睛。也不知道萧盼山的哥哥是谁,无论是衣品还是房间装潢都还不错,浅灰色薄被睡起来舒服,就是床稍微偏硬,躺得田恬腰疼。 还有说不出来的香气……有点像满陇桂雨? 田恬嗅嗅,看了半天也没找到香薰或者燃香,翻身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浴室那边隐约传来水声,混合萧盼山不着调的哼唱,飘散一天的睡意总算姗姗来迟。 第75章 管他明天会出现何事,田恬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即便这里不属于他灵魂归处,□□却得到短暂安息。 一定是这个房间的主人与田恬气场太过相符,他闭眼还没两三分钟,室内唯一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连萧盼山收拾完东西也睡去了。 空气安静。 摆在床头的蘑菇闹钟滴滴答答。 时针一点点挪动,等走到二时,门口传来细微响声。田恬睡眠浅,他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完全清醒,却下意识往被窝更深处躲——完全是先前与柳相旬住一起的条件反射,又小心翼翼环住短袖下摆,免得被变态偷袭。 会是谁,萧盼山? 田恬随即否认了这个念头,那个半自来卷的自来熟,就算有贼心也没这个贼胆,从躲在门口偷听可见一斑。 来人应该不重,落脚步伐稍轻,像是刻意练过般,每一步拿捏的力度都极好。若不是田恬本就有些精神衰弱,身边躺了人都能一觉睡到天亮。 随着声音接近,等抵达床边时,那响动猛地顿住,似乎总算察觉床上有一活人存在,响起的询问略带质疑。 “萧盼山,我说过什么?敢上我的床,狗腿都给你打骨折。” 低沉、略哑,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回荡在不算大的房间,如潮水细细密密压在田恬身上,激得他脚趾微蜷。 说那迟快,那人反手从门后立桶中抽出高尔夫球杆,金属之间的碰撞声叮当,田恬顿时浑身冷汗。 他之所以如此熟悉,柳相旬曾用这东西压住他短裤,直到逼他挣扎脱下长筒袜才肯罢休。 而现在—— “别,求你!” 田恬猛地抬手抓住那人的手腕,声音是刻意伪装出来的小而微弱,带着是男人都无法抗拒的……一点点夹子音。 “哥哥,就让我借住一晚,好吗?” 话音刚落。 床头壁灯被人扭亮。 田恬对上一头如秋栗般亮褐色的发丝,以及在看清他面容与仅穿条内内的下半身后,目光从愤怒到困惑再到不可思议。 ——他认识自己。 瞬间,田恬心里有了主意。 他鸭子坐在床,脚踝微陷被褥,稍稍拉下衣摆,遮住露出的双腿,贝齿咬住下唇,视线飘忽就是不肯与面前男人对视。 即便他眼神里透出后怕,可嘴角微勾,露出甜甜笑容:“谢谢哥哥。” 成功了。 第54章 直到萧何放下球杆, 从床边坐下,平稳了呼吸,看着抱住自己被子躲在墙角的男生, 心底依旧无法平息震惊。 表面上来看, 小粉毛受的惊吓应该比他还大,毕竟睡得好好的被吓醒,睁眼见黑影拿着棍子要敲头...... 单单想想, 就能做好几晚噩梦。 更何况对方—— 萧何攥了攥手。 他不会看错的, 对方就是先前他在拍摄节目, 以及北城饭馆见到的男生,可为什么会出现在家里? 萧何眼神闪烁, 却见小粉毛晃晃悠悠下床, 从被子底伸出来的腿长而直,联想到男生先前的坐姿。 他猛地别开眼。 如果对方是在北城长大, 按照这里星探的敏感度,最次也会将人塞进模特行业,怎么还能当个小素人,安安分分到现在? 陷入沉思的萧何老师会不自觉微蹙眉心, 虽周身看上去略有低压, 实则银样镴枪头, 稍微晃晃他便能让其回神。 不过,这个小秘密田恬也是后来才知道,现在的他因为睡了外人哥哥的床反被正主抓住, 就算佯装镇定,其实心跳扑通扑通跳得如饺子下锅。 他偷偷打量对方。 也不知萧盼山他哥做什么工作, 总觉与普通人有说不出的气质,简单浅色外套与烟灰长裤, 也被他穿出很——复杂的味道? “……” 田恬憋气,他着实想不到。 在他打量对方时,人家也在看他。 看着不矮,缩坐在椅子上却能被椅背完全包裹,白皙下巴尖埋在膝盖,手指轻轻捏住脚心,脚趾时不时动,又或者用掌心盖住,遮住圆润如软石榴的小晶莹,一言不发的小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爱。 由于他是盘腿坐着,再往上就…… “咳咳。” 纵使见惯了美丽皮囊,也晓得他们最擅长用美貌获利,可纯得都要掐出水的男生,萧何还是头一次见。 显然,用对圈里人那些手段,对付一个小朋友是极不道德的,萧何也没处理过这种情况,他看了眼腕表,再不睡就到起床的时间,指望萧盼山解释不如信母猪爬树。 “接着睡吧,我去客厅凑合一下。” 萧何起身,目光落在仰头看他的男生小脸,本因奔波而疲劳僵硬的嘴角软和,不自觉勾起一个微笑。 “您是主人,要去也是我去。” 田恬忙跳下椅子,虽然他被昭昭惯得无法无天,等独身在外面对侵略性极强的年上男性时,他又缩成小粉龟,生怕一不留神清白不保。 结果他还没走几步,手腕忽地被人握住,两人体温都略微偏低,结果皮肉相贴处顿时如电流过境般火烧火燎,吓得田恬一个甩手挣脱,抖着睫毛盯住面前愣神男人。 结果人补充未说完的半句。 “沙发是萧盼山为了练腰板特意定做的实木硬板,你受不住的,只是在我床上睡一晚,不碍事,别在意。”萧何边说脸上边露出笑。 第76章 若是被熟悉他的人听到这番话,下巴都不知道怎么掉下来。连经纪人碰了萧何的杯子,都要忍受他一个白眼。现在主动将无比私密的床让给一个只穿宽大短袖的陌生男生?甚至还安慰他放宽心? “……太、太晚了。” 其实还是怕吵醒好心的聒噪家伙,田恬在人拉开门的瞬间张口,转身示意他们可以横在床睡。 田恬自以为安排得体,其实早在他弯腰铺床的瞬间,本就堪堪遮住内内下摆的衣服上滑,即便他硬直腰背的速度迅速,可还让萧何美美的一饱眼福。 生怕人拒绝,田恬拍拍床,完全是下意识伸长腿,脚跟踩住地板微微地晃动:“这样就好啦。” 上天独爱他,就算是跳舞,脚底也不见一丝老茧,抬起落下时恍过的粉白色,令萧何再次垂眼避开。 混演艺圈的家伙们,个个人精。 是不是勾引,搭眼便知。 萧何心底门儿清。 “……” 萧何笑笑,抬头丢下句我先去洗漱带上了门。等身后空间密封,他才瞬间收敛面部神情,抽出别在后腰的折叠小棍,啪一声甩出来就去踹萧盼山的门。 不顾人是否困得跟小鸡般,一棍子直接敲在他床头,巨响吓得还在睡梦中的萧盼山一蹦三尺高,duang一声被萧何一脚踢进阳台反锁住门。 结果对方还以为自己做梦。 “做梦也能梦到魔头?哎呦噩梦。” 人嘟囔说完,翻身准备续上偷看田恬洗澡的美梦,初秋夜晚已经降温,瓷砖冰得萧盼山打个哆嗦,困意无影踪。 他揉揉脸,嗯一声伸手撑地,眼珠子晃来晃去,最后定格在大魔头阴沉的脸:“哥、哥?” 结果回应他的是一背的棍棒。 “哎、哎……别打,别打。你听我解释啊哥,我真没想到你能回来,先前还不是说准备从公司里分出来单干吗?怎么这个时候……” 面对他一连串的质疑,萧何冷笑。 久久不得回应,萧盼山一瞬间瞪大眼:“不会吧,你都在那家公司多少年了,老东家就这么冷酷绝情,丁点面子都不给你?” 话音刚落,他伸出两只手指搓搓,还没等摆出表情,一棍子又抽在萧盼山身上。萧何忍着怒气:“你怎么把他带回来了!” “啊?” 一句话给人问懵了,萧盼山愣神好久,在萧何满是怒气的面容,才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甜甜。结果好了伤疤忘记疼,立马喜滋滋跟萧何邀功:“要不是我带他回来,现在人早就冻死在天桥地下了!” “天桥?” 回忆起先前几次见到小粉毛,分明就是千娇万宠的模样,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萧何半天未做反应。 下一秒,他棍子抵住准备偷偷溜走的萧盼山肩膀:“什么意思,说清楚?” “哥,饶了我吧,我怎么知道啊,我见他的时候都快十点,就他自个坐在滑板池睡觉,你也知道那晚上是流浪汉聚集地,他这个模样,万一出了什么好歹……” 萧盼山使劲摊手,又拨弄棍棒,试图缓和肩膀痛感。 “不是我说,你哪弄得这玩意,痛死个屁屁锤的,没事我接着睡了,明天还要去上课。” 这次萧何没再整治他,独自抄着折叠棍站在阳台,身影一动不动,任谁扫见都会心底发毛:大半夜不睡觉,站在那里动都不动,该不会是个癫的吧? / 等萧何平复微妙心情回房,来到门口却见房门虚掩,隐隐灯光透来落于脚下,照亮他一小点拖鞋尖。这时萧何才发现他甚至穿的不是自己的,而是不知何时换成的一次性拖鞋。 肯定是萧盼山那混小子干的。 他理了下凌乱衣摆,稍微调整面部神情,露出能吓死萧盼山的温柔笑意,结果刚一推开门还未出声,坐在床边的男生早没了踪影。 “甜甜?” 由于他也不知道哪个tian,随意用了觉得符合对方性子的字,萧何转身来到客厅,果然看见沙发有块小小鼓包。 他放缓步速,却发现田恬已埋在小毯子里睡着了,仅露出来毛绒头顶,圆滚滚的看上去好生可爱。 可能是真累了,阳台那么大动静都未吵到他,萧何也不好再打搅,抬手帮人掖好毯子回房,轻轻带上了门。 “……” 做梦吗? 他站在床前,被子被归回原样,躺进去还能感受到不一样的体温,与他类似的淡淡沐浴露香气弥漫,细细密密缠绕在萧何鼻尖。 他静静深吸,胸腔满甜。 不由回忆起初见田恬的那天。 平淡无奇的工作日常与早写好的台本,让向来喜欢无词飙演技的萧何心生烦闷。不过,良好的职业素质使得他并无言辞,趁休整空隙望向水面发呆,却无意撞见另一令人怜惜的背影。 单薄、瘦弱,粉色发尾微动露出一小截白细脖颈,自上而下的线条如人鱼摆尾,就那样静静坐在秋日阳光里。 这般与俗世格格不入的孩子,家里定然当成公主娇惯,不食人间火气,一颦一笑都是用钱堆砌出来的粉雕细琢。 有那么几秒,萧何还以为自己撞见了荷花妖精,眼神不自觉恍惚闪烁,等平静下来却听有人唤他名字。字音同家长宠爱幼子的昵称,放在他身上也不觉突兀,仿佛天造地设般配对。 第77章 萧何默念几遍,心也软了三分。 ——甜甜。 真是个好名字。 现在,出现在秋日池塘里的荷花小妖与他一墙之隔,两人甚至呼吸同一个家的空气。仅仅是想着,萧何不苟言笑的脸露出三分笑意。 自家那混球,总算办了件人事。 连日奔波又同老东家划分股份,萧何疲惫不堪的身体以濒临极限,可他意识却从未像现在如此清晰,甚至越发毫无困意,缓缓坐起身盯着玻璃窗发呆。 得了,还有十几分钟天亮,白天再补觉吧。 他翻身下床,提着拖鞋轻手轻脚来到客厅,犹豫片刻最后挨着长沙发一边坐下,等田恬清早一睁眼就能看见他。 只是在萧何放脚刹那,结果他触碰到另一坚硬、温热的庞大物件。 萧何面无表情掏出手机按亮低头。 只见萧盼山抱着被子仰面躺在地板上,被光线刺激得眼泪横飞,还不忘缓缓伸手,无声对他哥哥说一声: 来了老哥? 第55章 坦白来说, 田恬一晚睡得并不好。 虽然有了温馨的遮风挡雨之处,可他睡梦中总感觉躺在悬崖峭壁,身下迷雾中有几人盯着, 时不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嘿嘿声。 似乎就等他下去, 然后吃抹干净。 就算吃了安眠药也会失眠吧? 田恬睁眼,毯子盖在身上稍热,他伸腿往下提了提, 露出两条光溜溜的腿才舒服不少。 结果他还透完气, 身侧突然传来喝呛水的咳嗽声, 一次比一次沉重,听得田恬莫名, 扭头对上萧盼山红得堪比猴屁股的大脸蛋。 “……早?” 昨日大大咧咧的男生今日扭捏如姑娘, 田恬撑起胳膊坐直身子,看了他一眼晃晃悠悠往浴室方向走, 结果刚拐弯撞见洗完脸抬头的萧何。 男人换了身宽松居家服,袖口松松挽起,露出小麦色的臂膀,几根青筋从他手背蔓延, 随他擦手的动作越发明显。 极强的男性荷尔蒙扑面而来, 带着萧何本身独有的粗犷气质, 田恬遇到的都是对他百般温柔的同龄人,像这么直白而猛的气息,他从未承过, 也受不住。 哦,昨晚见到的, 叫什么来着? “萧何。萧条萧,何以解忧何。” 对方恰到好处自我介绍, 免去田恬主动询问的尴尬,小恬对人好感噗噗升了一截,嘴角勾起来真心实意的笑。 “我叫田恬,田野田,恬静恬。”说罢,田恬稍作停顿,微微仰头伸手。 “谢谢你让我住家里,不然我就要流浪街头了。小何哥,你人真好,长得也好看,是大明星吗?” 田恬气人的时候,是真磨,让人恨不得揍烂他屁股。撒娇劲头上来,没几个男人挡得住,只想将这粉团子狠狠团在怀里,再夹住汁水或者一口吞下肚。 萧何哪个都不属于。 他垂眼,看着伸在面前的手,骨肉分明,指节白皙透着粉,哪有男生会长成这副模样,娇得跟个小姑娘一样。 不过萧何转念一想:能被带去那地方吃便饭的,还由领班亲自去请人,八成也不是普通的中产阶级,搞不好与再上一层有所牵扯。 “你好,小恬,我不是明星哦。” 难得有心情跟人解释,萧何感受掌心那块嫩如羊奶豆腐的手指,他哄孩子般轻轻握了握,在田恬茫然抬眼,空闲的左手顺顺他因睡觉翘起的粉色小毛。 他也不语,只是笑笑。刚要接着话说,结果偏头看见萧盼山撅腚爬在墙根偷听。萧何脸一黑:昨晚打得轻,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怎么还不滚去上学。” 他边说,边将田恬往身后带,顺势从旁边柜子里抽出一套红白校服往萧盼山身上扔。后者也未料暴露如此快,吓得吱哇乱叫就往外跑:“边台啊!” 那个连他放个屁都要开强力空气进化的萧何,现在一脸色眯眯的拉着他捡回家的小粉糕,还要堂而皇之动手脚! 萧盼山跑一半折身,在萧何黑了的脸中伸手去拉田恬,还不忘恶狠狠回瞪对方,却没掌握好力度,将田恬拉歪在地,本就宽大的下摆掀起盖到了腰。 “……” 萧盼山倒吸口水。 萧何瞳孔缩小。 田恬:啊。 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田恬保持摔在地上姿势未动,更主要的原因是他磕懵了,胯骨传来的阵痛让他放下衣摆的力气都无。 不过在场都是男人,也不存在谁占谁便宜,田恬伸手示意想让人拉他,胳膊还在半空晃晃。 到底还是萧何看了个满足,这才弯腰将人打横公主抱起,重量轻得仿佛田恬就是包小饼干。 “那个……哥我去上学啦?” 萧盼山彻底傻眼,吱都不敢吱声,见田恬好像没事,跟人道歉脚底抹油就要溜。回应他的自然是萧何的白眼。 咋咋呼呼的人出门,家里瞬间空落不少,田恬勾住萧何脖子的手放下,回到先前软乎乎的被窝里。 “谢谢。” 对方却无视了他的客套,萧何手指按住床边,青筋外凸,田恬看了几眼。 “摔哪里了?” “不碍事,小伤。先前突击准备期末检测带来的伤比这个还重。” 话虽如此,可白玉染上点灰尘都尤为显眼,更何况是这么一大片红,不出几分钟就转变为淤青,配合他本就光洁细腻的皮肤,很难不让人心生怜惜。 第78章 在怜惜表象下更深的层次…… 当事人却毫无自觉。 “别怕,我趴一会儿就好了。” 天地良心。田恬这次真没动任何歪念头,他最近心累得半死,哪还有力气去考虑青筋外凸的手,去捂住他那里是不是比普通手更舒服的事。 他本就困,沾了枕头就想闭眼,身子也下意识偏移,一条腿重重压在被子上,垫高了膝盖也缓解了腰部压力。 这番动作下来,田恬真没考虑一直站在旁边沉默的萧何,至于他都看到什么风光——田恬倦倦打了个哈欠。 还是那句话,大家都是男人,看就看呗,他又非刚出锅的香饽饽,不是所有人都得爱他、护他。 “……” 困意上来,田恬蒙起头就睡。半梦半醒间,摔到的部位压上重量,揉得他下意识哼唧。谈不上难受,相反有些舒服。 谁知那手不动了。 小恬不乐意,开始因胯去寻手,好在稍微偏移就能触及,他微微翘腰示意还要人帮忙揉受伤的皮肤。 结果动了几下又没动静。 小恬哪受得住这折磨,他开始发脾气,伸腿蹬开软绵被子,却在哼唧前一秒钟,堪比热水袋舒服的温度压来,缓解了不少疼痛,小恬紧蹙眉头舒展。 “哼嗯……” 几近撒娇的腔调,让那物刹时忘了分寸,后退伴随闷钝的关门声,萧何啪一下后背反压,喘着过快呼吸频率,捂住像吻了火般高烫的唇。 什么情况? 方才他,对一个陷入深眠,比自己小那么多的男孩子……做了那种下三滥的事。 萧何卧室旁是厨房,推拉门玻璃的反光映出来他面容,上面哪还有先前从容风度,就如得欲望不到满足的阴暗怪物,遮住了下半张脸苟延残喘。 疯了,真的疯了。 萧何你是拍戏拍疯了,所以才分不清哪里是梦境,哪里又是现实? 他食指捂住唇,却压不住舌尖隐约叫嚣的躁动,短暂几秒的接触,仿佛已是上天对他的恩赐,哪还能要求太多? 眼下他也不敢在门口守,萧何鼻尖都被凉水冻透了,这才撑着洗手池边缘抬头,用毛巾擦干净脸,半响未吭声。 直到周身暖意循环,他刚收起毛巾放好,转身撞上一柔软身板,碰得人接连往后退了□□,最后靠在墙面蹙眉仰头,似乎在辨认面前是什么东西。 “……田恬?” 萧何本就心虚,这下他更是慌神,手忙脚乱去扶人的肩膀,还以为撞到了对方脑子,掌心去托田恬后脑勺。 检查动作焦急又慌张,却惹了田恬不开心,萧何一低头便对上男生眯成细线的眼睛,哪还有先前清亮,混混沌沌像是没睡醒。 他一个激灵,睡没睡醒也不能这么着,赶紧把人哄回床才是:“是要上厕所吗?来,我帮你。” 萧何去拉他,结果对方迷迷糊糊也如条鱼,轻而易举闪身躲避,反倒伸手勾住男人的脖颈,下巴轻车熟路靠在锁骨处。像终于找到安心睡觉位置的小动物,田恬不动了。 “……” 他不动,萧何也不敢。 结果还没安静两秒,小动物吸吸鼻子,喉咙传来呼噜呼噜的响动。萧何以为他要咳嗽,赶忙抬手准备轻拍田恬的背,结果人嘀嘀咕咕叫了声:昭昭。 赵赵? 那是谁? 田恬把自己当成他了? 萧何悬空的手顿住,他眼底神色忽而复杂,雾气暗沉沉的见不到光,又不肯松开抱住人身体的胳膊,就这么自我欺骗享受本应不属于对他的撒娇。 可能睡迷糊了吧。 萧何停顿片刻,手臂向下伸,轻松托起田恬,将他送回到床盖好被子。不过这次萧何没走,而是顺势坐在书桌前椅子,笔尖在白纸上走动。 “赵赵?照照?昭昭?” 一连写了几个都未得印象,他索性停笔,胳膊不小心碰到硬物,偏头一看是部造型简约的手机,看不出牌子。估计是田恬的,但因过度亏电黑屏,萧何又翻出几年前的数据线帮人充上电。 抬手时反转,萧何察觉手机背面还有个小小的江字。 几分钟时间,足够手机反应,屏幕亮了片刻暗下,先跳出来的是时间,紧接着回到最开始的上锁状态。 萧何偏头,屏保上的男生眼熟。 即便造型略显土气,可掩不住他眼底的冷意与光,只是件简单的校服,也穿的笔挺,版型有模有样。 “你就是赵赵?” 不,不对。 他见过他。 萧何工作忙,去过的演奏会不多,更不说一票难求的天才钢琴手独奏,就算这样,他也从依稀眉眼,认出对方就是先前登入热搜的家伙。 叫喻江,不是赵赵。 但这个认知,让萧何的心并未放宽多少,他沉默着攥紧手,向来平静甚至称得上淡漠的视线,此刻终于松动起涟漪,他才体会到两人之间的差距是有多么不可逾越。 被媒体处处称赞的天才钢琴手,在田恬这儿连梦话都没有席位——那他又有何胜算? 萧何决心忽视,等他刚要起身,忽然拨入电话,索性是在静音模式,他低头看了眼闪烁屏幕,嘴角弧度未明。 哦,还真是喻江打来的。 他也不知怎的,伸手拿起电话。 看着跳动的头像,食指按下接听。 第79章 第56章 通与先前打了十几个依旧处于关机状态的电话不同, 这次喻江总算听到另一响动,他慌忙从床上翻身坐起,也不管带到地毯的枕头, 虚掩话筒声音略微发抖。 “小恬?” 紧接, 不管人是不是在听,一连串道歉与懊悔传来。与其说是说话,倒不如是另外一种宣泄。 听得人心里怪烦。 话筒对面极静, 呼吸声都琢磨不出来, 喻江停顿几秒时间, 到底是未再继续说下去,沉默握住手机, 弯腰缓缓捡起掉在地的枕头摆好。 “你还在生我的气, 对吗?”喻江自顾自说下去,音量逐渐升高:“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接你走, 现在你应该到家了吧?虽然我知道,说出来有些唐突但是,我……” 喻江心乱如麻,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在说什么, 自从见不到田恬, 他烦得恨不得把琴砸了, 更别说为比赛练琴。 他满心满脑全是田恬的身影,就算喻江用尽一切道歉,偏偏对方决绝, 连多余眼神都不给喻江留。 这两天他怨过恨过,更恶心自己的无能懦弱, 田恬不在身边的痛苦如蚂蚁撕咬,他实在是熬不住寂寞, 到最后千言无语就剩下一句。 “对不起。” 似乎又怕听到自己想回避的答案,喻江几乎不给对面留说话空隙,刚要告诉田恬他跳出喻老太的包围怪圈,等回学校就相当于跟家里断了联系,通话却被人单方面按断,忙音接二连三打得喻江措手不及。 他甚至还未听见田恬声音,对方一定是生气了,气他如此狼狈与懦弱,连挽回他的勇气都无。 不过,好在喻江手机之间都留有定位,他催眠自己是为了田恬的安全,边点到绿色隐私按键,打开了信号定位。 查找刷新速度极快,简直就不像是处于两个城市,喻江蹙眉,看页面加载出来后缩小,结果象征田恬的绿点就在另一片老城区。 “什么情况。” 柳昭夕没有带人走?不,不应该。 回想起那人见他靠近田恬,就恨不得将他扒皮示众的眼神,喻江否认了念头。时间还早,他先截图,确定好位置后准备现在就赶过去。 田恬一定在等着他。 那外冷内热的小甜糕,孤零零躲在外面,说不定晚上还会因为害怕,一个人偷偷的哭。 只是这般想,喻江的心轻飘膨起,一股大男子主义油然而生,迫不及待要去保护他的小恬。 他的小恬,喻江的小恬。 / 喻江以为会哭鼻子的人正蹙眉,光脚踩在地毯,撩起衣服下摆,对着镜子打量胯骨上的痕迹。 看了半天没看出门道,田恬扭头,望向跪坐在床的男人,语气比表情还要不解困惑。 “没有呀?” “有的,就在中间。” 萧何眼观鼻,他五官英挺正气不像会骗人的模样,田恬看他两眼,再次对准镜子打量。 “真没有,萧何哥。” 田恬手心攥着衣服,一连几分钟也累了,索性啪一下躺回床,带起床垫抖动,配合坐在旁边不苟言笑的萧何,画面倒有些好玩。 “不过也肯定是你眼花啦,摔伤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牙印,话说回来,萧何哥肯定是大明星!” 明明都不知道自己演过什么,却还如此信誓旦旦,张牙舞爪如扑逗猫棒的小猫,趴到人腿上懒洋洋的撒娇。从萧何这个角度,刚好看见他薄而直的背,以及微微扬起的圆润弧度。 萧何虽以童星出道,这么多年里里外外见的人也不少,yin的、荡的、纯的、洁的,大家翻来覆去都那些模样。 唯独田恬。如吸食人类精气神的妖精,偏偏生了多情相貌,眼底却干净得坦荡,连萧何都无法多坚持半秒,生怕从他眼中看清无比丑恶的自己。 “你怎么觉得呢?” 他别过头,语气虽不动声色,可眼底闪烁已经暴露了他心态。 “我呀?” 田恬反手指指鼻尖,又嗯了声后仰躺在床,两腿长腿顺势垂落,悬在空中晃呀晃的。由于他习舞,肌肉线条也比健身房练出来的流畅,膝盖骨凸起,到小腿又凹下,脚踝看上去也很好拿捏。 他浑然不觉萧何打量目光,嗯了两声后声音温吞。 “骨相好,眉骨高,瞳孔的颜色也很罕见,发色也好看,就像秋天第一锅甜糊糊的栗子。”他侧身,耳朵轻轻压住手臂,望向人的目光仿佛藏了片云。 像未察觉萧何红了的耳根,田恬伸手掩住唇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还很温柔。” 说罢,指向萧何床头:“台灯后有张卡通向日葵贴纸,我第一次睡这张床的时候,床单是盖住贴纸的。看上去有点像给它盖了被子,是不是?” “……” 田恬弓着腰侧躺,嘴角微抿上扬。直到坐在旁边沉默的男人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还有呢?” “就算弟弟带生人回家,也没报警赶人,反而关心对方是否睡好……”田恬拉住萧何手腕,那结实有力而滚热的温度令他睫毛微颤,却还是仰头对人弯起眼睛:“很喜欢。” 他们两人对视,谁也不先言语,像是要在短短几刻钟时间,看尽对方每一寸灵魂。 真是美得令人恨不得揉烂他,混合尖叫与哭声吞咽下肚,最后在心里长出来朵不开的花。 “这么多好话,想要什么。” 第80章 萧何停顿两三秒笑笑,手指理顺田恬发丝,静静注视他露在外面的洁净额头,以及垂落黑压如鸦尾的睫毛。像是索要奖励的小孩子,眼睛亮晶晶的,嘴巴一抿又肉又粉。 “什么都行?” 田恬一骨碌翻身半跪在床,手臂撑在身前,萧何看他,点点头。 这孩子搭眼一看就知道就是被娇惯大的,花在他身上的钱说如流水也不夸张,萧何已经做好带他摘星星摘月亮的准备,谁知紧接着下一句让他愣了神。 “什么?” 萧何以为自己幻听,凑近身子去再三确认。小粉毛振臂高呼,顺势鸭子坐在软绵大床,脸上的笑容明晃得让人心醉。 不是摘星星也非捉月亮,对方甜言蜜语满心喜欢,就是为了吃一份糖醋里脊。 ——要多多酱汁。 并附仅此一个要求。 / 趁着人换衣服的空隙,田恬用手机偷偷搜了下萧何名字,入目一连串的奖项和翻三四页都未见底的拍摄剧目,看得田恬鼓起半边脸,小小的哇哦一声。 看来人还挺厉害。 这么大腕,按理说都会有些架子,谁知人竟然这么好相处,甚至还答应给他做糖醋里脊吃。 “是个好男人!”田恬斩钉截铁,踩着大了两号的拖鞋出卧室,满心欢喜走到餐厅。 他靠在厨房门口,看人叫了外卖送菜,等待空隙面前推来杯茶,冒着丝丝热气摆在田恬面前。 “白桃乌龙,自己做的茶,尝尝。” “你做的?” “进组前闲来无事。” “好厉害哦。” 田恬是真发自内心感叹,柳家那俩兄弟怎么可能会有闲情逸致做这些,就算他说想喝茶,估计扔他一个新买的茶庄了事。 他不太会品茶,但也能尝出好喝,尤其萧何端着茶杯站在眼前,一言不发就这么静静看着,多半是想要评价,顺便得一个夸夸。 对于模样周正又很听话的人,这些小心思田恬向来都能满足对方,关于提供情绪价值这块,只要他想,几乎没人能从他手心里逃出去。 不过,萧何却没想这么多。 他只是单纯想看小粉毛捧着粉茶杯静静喝水,就跟一个大号的芭比娃娃坐在那,伸手轻捏脸可能还会咯吱咯吱地叫。 “这里还有其它几种口味,喜欢就都拿走。” 萧何无所保留,将装茶叶的盒子往田恬那边推推,借助抬手喝水的姿势,眼角余光其实在打量人眉眼。 每每见,次次心动,回回欢喜。 ——能将他永远关在这里就好了。 心底念头浮现,萧何一惊。 他并非被感情掌控身体的人,面对田恬时却失了神智般,总是想些虚无的东西。 “就这两包啦,别的我也不要。” 田恬冲人挥挥手,乐滋滋跳下高脚凳。正好敲门声响,他颠颠跑去开,接过新鲜送到的瓜果蔬菜,守在萧何身边看他处理食物。 当然,为了这顿糖醋里脊更好吃,田恬不留余力夸赞,从男人抽出案板开始就没停过嘴。萧何哪能不知道田恬的小心思,他也乐得对方黏他。 只是等洗菜时,萧何无意间往楼下望了眼,底层几户人家收了衣服,地面情形一览无余,自然而然看见与周围景象格格不入的身影,以及对方仰头,露出颇有识别性的五官。 ……喻江?! 即便男生抬了下脸,一无所获后收回目光,可萧何呼吸瞬间错乱拍,他想不通人是怎么追踪到这里。 喻江、喻江、江…… 难不成是那部装有定位的手机? “萧何哥,你在看什么呀。” 听见动静人猛地回头,在田恬站在窗前的上一秒,萧何顾不得擦干净湿漉漉的手,直接打横将人抱出了厨房。 第57章 “嘟…嘟…咔哒。” 忙音消失, 屏幕明明灭灭。 无论是谁都不接电话。 柳相旬仰头,解开身上睡袍,任由浴缸中水淹没他□□, 抓住陶瓷边缘的手指节暴凸, 几滴不安分的水撒在地面冲开上面本有的花纹。 靛蓝色的曲线忧郁,躺在地上挣扎扭曲,最后汇合成畸形怪物, 映出来柳相旬面无表情的脸。 他已经三天没见到田恬了, 几乎都快忘掉对方身上的味道, 以及将他夹在怀中的软滑触感。每每这时,柳相旬就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跑? 如果怕疼, 他可以轻点, 或者将东西用在自己身上。 偏偏是当他的面离开,还把手机扔在水池里, 真是好,也不知那个叫喻江的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药,都该死! 嘶吼声从男人喉咙里外溢,他撑住手臂起身, 长时间浸泡在水里令他肌肤呈现病态苍白, 更显得从后背绵延到尾椎的纹身阴森而夸张。 似乎还未干透, 动作稍微夸张些,就能看见图案周围浮现的红点,配合藏青色线条图案, 如无形锁链,将这条名为柳相旬的疯狗钉死在墙。 “田恬, 甜甜啊,田恬!” 他弓下腰, 双手交叉捂住嘴,一连串冷笑宣泄,困兽般在浴室疯狂走动,水珠跟着啪嗒啪嗒砸在地。柳相旬如得不到解脱的疯子,戒断反应令人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开始小幅度用头撞墙,试图这样就能缓解堪比吸食脑髓的痛苦。 柳相旬想不明白,他这辈子估计也不明白,为什么田恬要拼了命的逃开。论吃穿用度,几乎是最顶尖的规格;论给予感情,他都快把这颗心掏出来给他。 第81章 可到现在呢? 跟着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跑了! “他能满足你吗?他能吗?!那种在床上就是死鱼一般的家伙,估计连马步都扎不稳,你要他干什么啊——” 后面连串长腔,足足拐满三个弯才停下,柳相旬后仰栽进浴缸,水流奔涌刹那淹没他五官,直到那宛若上古神邸般容颜沉寂水底。 等柳昭夕奉命带人回家,推开门就看见这幕,伸手捏住眉心压住烦躁,才一脚踢过去,踹开柳相旬垂落的小腿。 “你还真想死?” 但凡遇到与田恬有关的事,对方就跟变了个人般,哪里还有柳家大少爷的风度。柳昭夕见他这模样就觉得丢脸,同样被田恬无视的心此刻又躁动不安,恨不得砸碎面前占据正面墙的镜子。 听到他声音,柳相旬一激灵,挣扎着从水中坐起,撞开柳昭夕的肩膀就往外走。嘴里不安分地念叨,五官神神经经的看着就脊椎发毛。 “甜甜回来了,是不是?你快点让他出来见我。” 边说着,柳相旬眯着眼,凑近似乎想打量清楚面前人,分辨出是柳昭夕后再次想往外跑。不过宿醉与泡冷水澡带来的效果令他根本站不住脚跟,整个人就像一颗融化掉的酒心巧克力,邋遢黏腻还带着说不出的牙酸。 “他走了。” 柳昭夕并未打算隐瞒,他随手解开腕表,放在手心掂念片刻重量,找到最合适的发力角度,用块干净毛巾固定住。他稍微歪头,活动开因值机而僵硬的肩膀,另一只手扯住柳相旬过长的发尾。 不同于他跟田恬调情的暧昧,染带着准备进攻的恶毒味道,柳昭夕眼底雾气沉沉,本就薄的唇抿起,一言不发时隐约有了当年柳父的影子。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价值连城足买整栋楼的腕表就这么抵住柳家另一位少爷的额头,柳昭夕已经是在极力克制住脾气。 他回程路上细想许久,无论是从田恬在车里说的话,又或者为下车后的神情,根本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喻江不会让他动心劳神,那么追溯其源,就剩一个看起来很有品德,其实本质就是得不到主人雨露滋养的疯狗。 “我做了什么……我能做什么?” 抵住额头的腕表不比浴缸水凉,柳相旬视线飘忽,像是陷入回忆,可瞳孔始终对准表盘。他肩膀一抖,喉咙难抑即将宣泄的痛苦,原本握住浴缸边缘的手抬起,转而对准自己浸在水中的脖颈。 “我那么爱他,你们全都认为我会害他。”柳相旬闭上双眼,仿佛无比回念卡住田恬喉咙的触感,身体也因此呈现夸张的抖动姿态。如等不到满足的赌徒,睁眼闭眼都是令人作呕的欲望。 柳相旬保持姿势不动,却再沉寂几秒后呛水而起,呼吸仿佛被鼓风机侵占,稍微喘.息便是沉重呼噜声,他却如解脱般长长松口气,睁开眼望着已经与他同高的男生——几个月前还要俯视看他。 “...” 似乎完全不怕抵住头顶,稍微用力就能将他头脑打开花的腕表,柳相旬伸手系好睡袍带,打了一个蝴蝶结放在正中央的位置,又对着镜子调整垂摆长度,达到堪称完美的境界后才放下手,勾起嘴角打量一言不发的男生。 “他们这么想,因为不熟悉,也就算了。可是你,柳昭夕,你是最没资格这样认为的家伙。懦弱无知、自大狂妄、不可一世,哦对,后两个可以认为同种,就换成...喜欢偷窥的道貌岸然公子哥好了。” 柳相旬向前半步,语气带笑,眼底冷然一片。 “全家都认为,那座珐琅翠石笼子是我的杰作,为了保全柳家正统嫡长少爷的名声,我也认下这个莫须有的□□名头。只是昭夕啊,我不会主动告诉甜甜,但是你能确保一辈子都不会让他发现,那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其实全是你的主意吗?” 柳昭夕抬眼,视线坦荡,丝毫未见柳相旬设想的慌乱。 “你说,甜甜那么喜欢你,甚至就因你走不出阴影,转身去找个弹钢琴的毛头小子。怎么回事,我在床上可没教他这些东西,玩替身这多少年前的烂事,怎么被他学去了?” 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柳相旬转身走出浴室,不去管身后人何种神情,倦倦打了个哈欠。 他是真的想让田恬回来。 总是对着人衣服磨,都快搓出来火星了。 柳昭夕,你到底行不行。 / 虽然田恬被不少人抱过,但对方是仅几面之缘的陌生男人却是头一回。甚至因为预估田恬重量错误,导致萧何差点失去平衡后仰身子。 “你好轻。” 见人眼里掩不住惊讶,田恬沉默几秒:“谢谢?”毕竟对于男生来说,这着实算不太上夸奖。 萧何笑笑:“厨房油烟太大,你还是在卧室等吧。”说罢不给田恬开口的机会,他虚虚掩住门:“有事情叫我。” 但在卧室能有什么事? 他又不困,人这么躲着他,是要给自己下毒? “你怎么啦?” “有人在旁边看着,做不好。” 田恬不可否认:“真的吗?” 他仰头,额前刘海顺势滑落,露出光洁额头。虽然还是穿着萧何几年前的旧短袖,但他本就白,骨架也好,眼睛不眨时还以为是玉石雕塑,看得萧何瞬间松掉防备,甚至想告诉他站在楼下的定时炸弹。 第82章 “田恬,你有男友吗?” 猝不及防一问,搞得田恬啊了声,视线从萧何布满外凸青筋的手背移开,停在他忽然变得严肃的神情。再怎么着,田恬也不会自恋到认为对方跟他告白——萧何哥可是在演艺圈长大的人,什么俊男靓女没见过。 所以田恬的回答也很自然:“没有。” 宣判来得如此之快,萧何心底松口气,他无法忽视那份泛起的轻松与甜蜜,甚至呼吸都比先前轻快,目不转睛看着田恬打哈欠。 “我也是。” 他始终望向男生,连自己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答案,田恬哈欠打到一半,差点呛住咳出声。 萧何这样都没有男友? 啊不对,萧何竟然也喜欢男生? 仔细想想,公布的资料上好像也没说性取向什么的... “啊,这样啊。” 知道人的性取向,田恬忽然有了顾忌,也不能就穿着大短袖在房子里跑来跑去。他犹豫几秒,对人说出来想要条短裤穿的意思,结果萧何视线从他□□划过,语气带着些意外:“这种一次性的也够长,当短裤也无所谓,你要是觉得冷,我还有加厚的...” “不不不,不用了,谢谢。” 既然主人家都没这个意思,田恬也懒得假正经,结果抬头正好捕捉萧何收回窗外的目光,询问视线落去,得后者摇头否决。 “能有谁在下面?” 田恬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萧盼山放学约架聚众,他踩着萧何的拖鞋下床,示意人带他去窗边看看:“他这个年纪的男生很正常,堵不如疏——” 结果萧何没拦住,他后半段嗓音卡在喉咙,疏不动了。 认出来了吧? 肯定认出来了。 萧何沮丧,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已经做好田恬会离开的准备。只是可惜那些里脊肉,他舍不得给萧盼山那混球东西吃,糟蹋食物。 站在窗边的男生扭头:“萧何哥,麻烦您给我手机。” 东西拿到手,粉发男生低头翻看几下,握在手里掂量几下重量,看得萧何心生警觉:“怎么了?” “不行,太轻。” 小粉毛喃喃自语,环顾四周,最后穿入厨房,抄起萧何卡在案板的钝刀,在后者未反应过来时开门往下冲:“这王八蛋,还敢找到这里来?!” 被他一连串的流畅动作吓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田恬拿了什么东西下楼后的萧何失声惊吼:“祖宗啊!!你要去干嘛!!” 第58章 喻江从未到过筒子楼。 单且不说照不到底的阳光, 密密麻麻腾在上空的杆子看着就晕,正午明亮的阳光到这变得昏暗,最后落在喻江胳膊就剩一点点光晖。 假的吧? 他仰头, 田恬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那连空气太干都觉得鼻腔疼的孩子,娇惯得都快成了朵花。 等喻江低头想点开定位时,不远处楼道跺脚声洪亮, 哒哒哒像往下冲。他扭头, 还没寻得到声音来源, 暴吼从身后传来,带着愤怒腔调。 即便地点过于荒诞, 喻江还是听出了来人是谁, 他屏住呼吸忙回头,对上一双日思夜想的眼睛。 “你来干嘛!” 结果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喻江来不及解释,见田恬就穿了件短袖短裤站在风口,抬手脱下外套就要往人这里走。 还未张口却又看见他手里的刀,喻江猛地停住步伐, 压下慌乱声音, 生怕田恬误伤自身, 伸长手臂示意他冷静。 “小恬我们慢慢说,你先放下……” “就不!” 本来在喻家受了满肚子火气,田恬好不容易消了火, 结果人还敢登门,他呼一下抬臂, 大剁刀在手里挽出来个刀花。 田恬双目怒瞪,结果动作却像只撒娇猫:“你就是个渣男、负心汉!跟你未婚夫过去吧!人渣!” 伴随声落, 头顶数十扇窗户噼里啪啦打开,大有过年放炮之势,喻江听感本就比普通人强,他刻意无视一窗口后的嗑瓜子声,深呼吸安抚田恬。 “没有未婚夫,真的,先前不是跟你解释了吗?不过是小时候的玩笑话,我跟他得好几年没见过面了。”喻江语速飞快,咬字又重又稳。 紧跟身后的萧何转了个圈,站在单元门口的阴影处,如果田恬想掌握主动权,他万万不可能出去。方才即便偶然一瞥,他还是看清了喻江眼底夹杂着惊喜的后怕。 “……” 这种视线不可能装出来。 对方真的很喜欢田恬。 为了人都可能追到这里,配合他那张小白脸,稍微对田恬服点软,故事都能画出一个圆满句号。 然后普通人退场,王子与王子幸福生活在一起。 萧何心中默叹,他已想好结局,正当人准备抬脚迈台阶回家,身后又是声暴呵。 “我去你玩笑话个大爷蹄子!” “……” 萧何缓缓放下腿,决定今晚第一件事就是好好管管萧盼山那张嘴,都把人家乖生生的小男生带坏成什么样子。 显然,喻江也没听过这话,满腹解释卡在喉咙,呆愣愣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田恬。等察觉人穿的并非短裤,而是稍微大些属于陌生男人的里衣,喻江心里的火一下子上来,几步向前速度极快。 田恬甚至未反应过来,手腕被人打到了麻筋,嗷一声甩掉手里的刀,脚底一空,被人抗在肩膀上。 第83章 “你放我下来!你干嘛!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啊!”田恬挣扎,四肢朝向四个方向,就跟翻倒壳儿扑腾的小乌龟。 喻江听了气又是恼,他也心疼田恬的手,可见人穿了别的男性的衣服,他恨不得撕碎那不要脸勾引他家田恬的东西。 “……” 不要脸的东西悄悄打个喷嚏。 见挣扎无果,田恬憋着股劲,他知道这里人多眼杂的,自己顶多住两三天回去,但不能给萧家兄弟惹去麻烦…… “萧哥!” 田恬仰头,他其实不知道人跟没跟下来,甚至不清楚隔着这么多衣服,声音究竟能不能传上去。 眼下能救他的,也就剩萧何了。 如果对方不出现,田恬也不会产生责怪心理,毕竟萧何是明星,住在这都不会被围观,保密措施一定做得极好。 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把人—— “好了好了,大庭广众之下,大家和和气气的。吵来吵去,都要成饭后笑柄了。” 入耳声音温润,从单元楼道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喻江面前。田恬差点惊呼出声,不过碍于按住他背的手,整个人几乎动弹不得。 “你是谁?” 面对忽然出现的男人,喻江心里腾起十分警觉。 不得不说,明星跟素人站在一起差距太大,也亏得是喻江气质摆到哪儿,才没让两人同框堪称灾难。 结果萧何还未说话,被喻江扛在肩膀的翻壳小乌龟挣扎,右拳打到对方后背,侧腰微微用力翻转,两条细白长腿顺势夹住喻江臂膀狠狠一扭! “渣男!” 田恬训斥掷地有声,除了落地时身子踉跄歪进萧何怀抱,剩下他都觉得自己做得非常完美。 无视弯腰咳嗽的喻江,田恬如胜利小鸡仔,昂首挺胸看着萧何,满脸都写满着等待夸夸。后者不语嘴角带笑,伸手揉揉田恬凌乱的小粉毛。 两人相处温馨而自然,旁人插不进去他俩之间的氛围,还有好事者虚虚吹了个口哨,让喻江心里更不是滋味。 “我饿啦!”田恬原地跺跺脚,缓解方才踩地的发麻感。 萧何垂落的视线满含宠溺,又看默不作声的喻江。似乎察觉他注视,不断揉胸缓和压力的男生沉默,率先躲开了注视目光。 “小恬,其实我……” “你到底有完没完,喻江!” 田恬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时却看清喻江泛起水光的眼睛后错愕,略有无措捏捏手腕,询问声犹豫, “不是吧……你还哭了?” “哪能呢。”否认声极快,喻江抬袖快速擦了下眼角,故作无事笑笑:“我只是看你没回学校,所以想知道你的去向。毕竟是我带回北城的,如果小恬在这里出事,我也不会原谅自己。” 喻江缓缓说完,情绪已经稳定,回到最开始温文尔雅的天才钢琴手。他静静站在台阶,也没下一步动作,一言不发看着田恬表情由不耐转化为沉默,最后变得略微别扭。 “这样吗……” 虽然娇纵,可本质还是个好孩子,尤其吃软不吃硬,稍稍对他软和些,人就会因愧疚而服软态度。 喻江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败在比萧何少吃了几年盐,一眼被对方识破了心机。奈何这是田恬私事,自己也没有身份插手,只能抱臂在旁默默围观。 “现在看你也挺精神,那我就暂时放心了。如果你不想见我,我就在附近找家宾馆,等快开学的时候带你回家,好不好?” 喻江已经完全拿捏住田恬,茶言茶语脱口就出。看得萧何满脸无奈,扭脸转向田恬,结果与人视线对了个正着。 “……” 粉发小孩的嘴角微压,眼神略微飘忽,想看又不敢看萧何,手指绞在一起搓揉,嗯了半天就憋出来个萧何哥。 “他本来也是你男朋友吧?” 萧何算是看明白了,感情自己当了一回骑士,守护两位王子的爱情。 他压下醋溜溜的心,故作大度揉揉田恬软乎乎的发。虽然得到的依旧是否认答案,可眼神里的愧疚不会骗人。 能对他有什么不好意思呢? 萧何叹口气,刚要捡起掉在地上的刀,结果田恬的反应速度比他快了不止一倍,等萧何回过神,男生已经握住刀背在身后,望过来的目光略带哀求。 “田恬?” “萧何哥,我……” 话说一半静止,田恬咬住下唇沉默三秒,就在萧何刚要再度开口追问时。 “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萧何哥!” 田恬讲话的时候,会下意识微睁眼睛,更显得他的瞳孔圆而大,看起来就像个小孩子般不谙世事。可爱到想叫人伸手捏捏他的脸颊,看看是不是跟牛奶糕一样的软乎。 听到人深情表白,喻江险些未控制住面部表情,他几番深呼吸才压下翻涌的火气:田恬怎么回事!喜欢是能随便说的吗?! “我也很喜欢很喜欢田恬。” 学着他讲话的方式,萧何给予了回应,他伸出手掌摊开:“不过,小孩子是不能碰危险的工具哦。” 完全把田恬当孩子教了。 “所以……” 所以? 似乎意思到自己的要求过于离谱,田恬略微不好意思低头,声音如蚊子哼哼:“所以我还能吃糖醋里脊吗?” 第84章 话音刚落,萧何大脑空白了几秒。回过来神,看着面前因等待他回应红透耳尖的田恬,男人露出来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一方面惋惜,一方面庆幸。 惋惜自己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庆幸能短暂享受跟他在一起的时间。萧何从来都不信鬼神,却偏偏乞求上苍,希望能得对方一丝垂怜。 此时萧何做梦也没想到,他人生仅此一次的请求,在未来某个时间,命运又将他的心送回到身边。 只是现在—— “既然都来了,不如上去坐坐歇歇脚,喝杯茶。”萧何保持住风度,侧身让出楼梯空隙,示意喻江也回家去。 结果当事人还没开口。 “不行!!” 田恬否认的态度坚决,双臂比划一个大大的叉号,转身躲进萧何怀里,望向喻江的视线充斥着满满敌意。 “那是你的家,不能让这家伙进,要是你让他进门,我就、我就——” 就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急得人脸都红了。大概明白他激动的点,萧何心里软掉一小截:他不是毛头小子,该做足的面子也要说得过去。 “乖,人家也是大老远跑过来。” “就不!” 眼见喻江又要茶言茶语,萧何懒得跟他客套,微弯身子胳膊横过田恬的腿弯儿,稍微用力轻松将人抱起在身侧。 察觉男生瞬间软化了态度,萧何心底暗自笑笑,宽大手掌托住田恬白而细瘦的小腿,当着喻江瞬间黑掉的脸捏了又捏。 “来者是客,哪有让客人饿着肚子回去的道理,是不是?” 看似简单一句,萧何却有意为之。 即便留不住田恬,能让他在这短暂时间里记住田恬的温度与肌肤…… 萧何也就心满意足了。 第59章 几人上楼, 一路无言。 这种老式楼梯间本就阴暗,偶尔有几家住户将杂物堆在拐角处,遮住为数不多的阳光, 声控灯起不了作用, 惨淡淡的黄光照在田恬雪白小腿,衬得托住他腿肚的古铜大手尤为碍眼。 喻江几次想开口让田恬下来,他这么大一个人, 被陌生男子在外抱来抱去, 这般模样简直成何体统。 可每每要拉住他衣摆, 对方总会巧妙躲过,刻意空出半只手节的距离, 很难不让人怀疑萧何是否故意, 但喻江毫无立场询问。 先前田恬口口声声说,他根本就不是人男朋友, 认真模样并非开玩笑,对方是真的不想要他。 正是得知这句话的份量,喻江连带着呼吸都格外压抑,却还想陪在田恬身边——叫萧何的男人虽然嘴上不说, 可眼神不会骗人, 那种预备将田恬生吃的神情, 他在男人们身上见过太多,甚至包括他不着调的父亲。 喻江深呼吸,结果刚要开口, 走在前面的萧何顿足,看样子是想放下来田恬。 “不嘛不嘛, 送佛送到西,萧何哥。” 男生挂在他腰腹撒娇, 双臂环住那男人的脖颈,手指松松缠绕在一起,根根嫩得都似乎要滴出水。 喻江视线黯淡。 以他的性子,哪能不知道这是田恬刻意做给他看的画面,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喻江低头,躲开这幕刺眼的场景。 “又胡闹。”萧何示意田恬从他口袋里掏钥匙,结果人手指轻飘飘擦过另一部位,他眼神微闪,视线也随之落在田恬脸上。 小粉毛正拿钥匙开门,长而密的睫毛遮住眼底,侧脸神情乖得就如小布偶,神情干净根本不存在萧何误以为的勾引,分明就为他自作多情,人本生得这模样。 “萧何哥?” 几近撒娇的声音带着甜腻呼吸落来,田恬伸手揪住萧何耳朵,就像开小汽车一边轻轻向前压,一边嘴里发出呼噜呼噜向前进的指令。 就算被当成小汽车开的萧何也不恼,伸手掂高差点下滑的田恬,口中也极为配合发出滴滴滴的先前声,将人踏踏实实抱进房间里放下。 一连串动作流畅又自然,像是重复了成百上千遍,深深刺痛跟在他们身后喻江的眼。男生低头,又深吸口气,现在的他全凭“田恬不会在这住一辈子”的念头吊着。 否则嫉妒心蔓延,连喻江都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事。 明明前几天,田恬还躺在他怀里撒娇。现在不知从哪蹦出来个长得还行的野男人,把田恬的魂都勾走了。这个狐狸精,这不要脸! 完全未料自己变成怨夫,喻江视线越发狠毒,恨不得要生吞了站在田恬身边的男人。 “......” 萧何拉住还想跟他进厨房的田恬,示意人还是在外面等。对上小粉毛满脸茫然的眼睛,他压低声音解释:“他是你的客人,把他自个儿晾在外面不好。” “我不喜欢他。”田恬嘴角立马下压,生怕萧何不知道喻江做的那些破事,刚要跟人长篇大论,结果被男人一句乖宝宝给安抚住心。 还真没有人这么叫他—— 原本下压的嘴角上翘,田恬想极力克制住,奈何就是不听他指挥,满脸喜悦藏都藏不住:“真的呀?” 萧何最会哄孩子了,奈何萧盼山是个吸着鼻涕乱跑的鼻涕虫,他恨不得揍扁那倒霉小子。现在好了,有甜甜软软的田恬让他疼,稍微哄哄就开心得冒泡泡,萧何向来无比硬挺的心软成了一汪水,声音也越发变得轻。 “真的呀,田恬是世界上最乖的宝宝。”小孩愿意听,他也乐得说,又恰到好处给人一个甜枣:“所以世界上最乖的宝宝,能不能帮我去照顾客人呢?” 第85章 田恬敬礼,像收到秘密派遣般兴奋:“保证完成任务!” 结果扭头到了客厅。 “你们喻家人真的很奇怪诶,喻江我不要跟你好了,你赶紧走吧走吧!还有,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址,不要大打扰萧何哥他们,赶紧走吧走吧,还真要留下来吃饭呀!” 小粉毛扑腾躺在沙发上,两条长腿如喇叭花张着,正好短袖宽大的下摆垂下,堪堪遮住喻江想要窥见的地方。似乎觉得下半身有点凉,田恬抄来抱枕压住,两条笔直长腿交叠放在茶几,倦怠怠打了个哈欠。 这句话看起来就像是条通知,而不是商量。 喻江拿这样的田恬毫无办法,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喻家人做的事情到底是在田恬心里留下隔阂,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不再望向自己,他现在倒是如狼狈不堪的小丑。 “小恬。” 被叫的人翻身,脸埋进沙发里,摆明了一副不听模样。动作间,宽大短袖下尾移动,露出摔红还未消肿的胯骨。田恬皮肤本就嫩,一大块淤青印在那里,想不无视都困难。 喻江眼底神色莫名:“怎么搞的?” 躺在沙发的田恬懒得呼应,抽出只手单独按住衣摆,遮住那一片皮肤。结果喻江反倒是不干,他几步向前,逼问的语气迫切:“小恬!这都什么时候还闹脾气。我知道我家里人做得不好,但是你能不能别再...” 话说一半,喻江猛地刹住声。 好险,差点他又要说出无法挽回的话。 田恬掀起抱枕,视线不带任何感情的看他一眼。 “喻江,我来这里,昭昭是知道的。” ——其实不知道,为了赶走喻江暂时先骗一下啦。 他的语气缓慢:“连昭昭都没有说不行,你又是以什么立场,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用前男友的身份吗?” “我没同意!” 喻江的声音接近低吼,吓了田恬一跳,视线上下打量低着头的男生:“什么没同意。” “我没同意分手。” “哦。”田恬摆手:“这不是同不同意,我只是通知。” 喻江深呼吸:“小恬。” “干嘛。” “你还记得刘林吗?” 田恬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不知道,白眼翻得比谁都高:“什么刘林李林的,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刘林就是你聊过的体育生,在事情发生不久后,他就离开学校了。至于人去了哪里,我也得不到信息。”喻江语气平淡,他时刻观察着田恬,试图搞清楚他心中所想,这种猜来猜去的游戏,喻江着实有些厌倦了。 “所以呢?” 猝不及防的反问,将喻江问到,他抬眼,男生已经从沙发上坐起,怀中依旧抱着软趴趴的抱枕望过来。 “你跟我说这些,是想用他来威胁我,如果拒绝你的邀请,你也要跟对方一样用消失来拿捏我是不是?”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田恬这辈子最讨厌别人用消失威胁他,这本是只有柳昭夕知道的一个隐蔽的小小软肋,结果被喻江误打误撞撕开,摊在阳光底下晒得他整个人火辣辣得疼。 两人动静闹得过大了,一声肉片下锅的葱爆声传来,声音噼里啪啦,掩盖住田恬差点压不出的哭腔。 他不明白,喻江为什么这样对他。 分明是他家里人不尊重再先,而且对方一看就选择站在家人那边,田恬自幼仅柳家兄弟二人陪着,他无法理解家人的重要性,自然对喻江的行为颇有意见。 本来都做好分开准备,结果喻江又追到这里,还想将他带回那如魔鬼骷髅的地方。 “坏小喻!” 听着男生隐约抽泣的回应,喻江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他又是心疼又是懊恼,最后还是犹豫向前,半蹲身子将人拥进怀里,结果当然是以田恬的挣扎告终。 “嗯,我坏。”喻江紧紧拥住田恬肩膀,侧脸贴住他的鬓边,呼吸人身上熟悉的暖香,他像终于得到水源的沙漠行者,从肺里长长呼出口气:“对不起,小恬。” 房间陷入安静。 结果喻江还没享受这短暂温存。 “我不会跟你走的!” 田恬挣脱开喻江的怀抱双手叉腰,站在房间里大声宣布。 “那你学校怎么办,功课呢?十一月底的选修课考试?” 喻江不依他,好不容易找到人,怎么可能会让田恬再住在这。方才他看了几眼房间布局,也不过是普通的两室一厅,而且沙发并无居住痕迹,所以田恬晚上是跟人一起睡的。 方才好不容易平和的心,此刻又腾起些许窝火,但是怕吓到田恬,喻江全力深呼吸:“好,就算你不跟我一起走,可你要怎么回学校?你的身份证还在家里。” “你送过来。”田恬光明正大要求。 喻江抛回问题:“跟我回去。” “就不!!” 人说完不理他,光着脚跳下地,说着就要去厨房找萧何。浑身滑溜得就像条鱼,喻江差点没抓住他:“人家在做饭,都是明火油锅,跑过去添乱吗?” 田恬挣扎:“你放开我!” 喻江也怒了,这倒霉孩子怎么跟头驴一样。 结果两人争执间,谁也没注意门口被人从外面打开,中午回家吃饭的萧盼山,抬眼撞见一陌生男子抓着他未来老婆(虽然现在还是他哥老婆)的腰,发出尖锐爆鸣。 第86章 “哥!!你怎么还在做饭啊!!捉奸了!!!” 第60章 萧盼山顶着头顶大包, 病恹恹地给田恬打包饭菜。 究其原因,因为他说错了话,萧何受不住他这种过于傻b的性子, 让田恬自己选择去留。结果人也未料萧盼山竟然想要他当萧何老婆, 窜起来比兔子还快。 现在客厅就剩下萧、喻二人。 两人面面相觑,还是萧何莞尔,率先伸手合言:“照顾田恬很辛苦吧?” “不劳您费心。” 喻江虽不喜萧何, 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 草草握了下人手指, 目光始终盯着换衣服的田恬。见男生后背毫无异样痕迹,他才收回视线, 朝萧何一笑。 要是被他看见胯骨上的唇印, 不得炸翻了天?这位表面看起来温润的世家子,其实掌控欲强得有点病态了。 萧何心中暗想, 拿杯子喝了口水。 暗地的波涛涌动,萧盼山端着饭盒出来,差点被这两人明争暗斗的视线烤糊。自知失言,他伪装成木头将食物放在餐桌前, 嗖一下跑回厨房, 对喻江怒而视之。 还没等他进行批判, 田恬已经提着布包出来,身上换回自己的衣服,东西本来也不多, 出现在客厅时萧盼山还是没忍住。 “你不回来了吗?” 差点就要再次上演共侍兄弟俩的不健康戏码,田恬嘴角笑容都有些勉强。 “看情况吧。” “哦。” 萧盼山抓抓校服, 没了花里胡哨的外观,倒也能看出他眉眼跟萧何的相似度, 只是缺少后者的男人硬气,倒有点奶油小生的意味。 还是看在人捡他回家的份上,田恬向前拍拍对方肩膀:“你要是这么舍不得,就好好念书,考到我学校去。” 萧盼山眼睛一亮:“哪个学校?” 田恬说了,对方立马转身:“那我们此生不复相见。” 稍微贫贫嘴,田恬心情好了很多,看喻江的视线不再是苦大仇深,转而望向萧何,对方还戴着围裙,靠在餐桌边静静注视田恬。 田恬想说几句,到最后吭不出来半个字:“萧何哥。” 他其实很喜欢萧何,在田恬接触的男人里面,都没有能像对方宜室宜家的存在,而且做饭也很好吃。 “下半月我进组拍戏,一直拍到过年前几天。”萧何忽然开口,等田恬望过来时微微一笑:“如果你感兴趣,等放寒假的时候来找我吧。” / 直到坐在喻江的小电驴,田恬还举着手机打量新加的号码,他点进去人头像,都是系统默认的风景照。 还真是个无趣的男人。 田恬瘪瘪嘴,很快将对方邀约抛之脑后,任由喻江带他穿过大街小巷。他还没坐过这种交通工具,满心满眼都是稀奇,时不时放下头盔护目镜,仰头直视天空太阳。 “哇。” 身后人时而小小惊叹,听得喻江百般不是滋味:他以为哄田恬开心,是一件困难程度不亚于登天的事。 结果对方因一顶小小头盔,也能自娱自乐开心成这样,愧疚心几乎快将喻江吞噬。趁着等红灯的空隙,他默默扭头回张望。 由于田恬戴着头盔,喻江不太能看清他神情,唯独露在外的下巴白皙,偏头时下颚到锁骨的线条一气呵成,带着触目惊心的瘦削美感。 察觉有人举起手机偷拍,喻江的脸顿时黢黑,也不管是不是绕远路,他一拧车把绕过弯走了。 “你想摔死我!” 由于发动车子过于突然,田恬一时毫无防备,要不是眼疾手快抓住对方的腰,他半个屁股都要漂移出去。 哪能知道后面惯性如此大,吓得喻江猛地刹住车,田恬又猛地磕在对方笔挺的背,痛得视线直接模糊。 “去你丫的喻江!你自己回去吧!我就算走路回去也不会要你!” 田恬这次真的恼了,恶狠狠将头盔塞进车筐,扭头迈过路边栏杆,穿过灌木丛走进人行道。 “小恬,小恬!别乱跑,这车多!” 推着车子跟不及时,喻江急得鼻尖冒汗,他伸脖子想捕捉田恬的步伐,谁知几个转身没影。正巧又逢绿灯,彻底见不到田恬的人影。 “怎么这么任性啊!到底像谁!” 喻江真要被气死了,他又做不到像田恬那样雄赳赳,赶忙掉头推着上了人行道,停在共享单车区域往田恬消失的地方跑。 明明身体很累,可喻江不觉得烦。 论说原因,他也形容不出来。 或许是先前对田恬的愧疚,又可能是得到对方松口,还愿意同他回家,无论怎样,喻江都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他真的很想跟田恬好下去。 两人生活在小房子里,按部就班结婚,如果可以,他不想领养孩子,只想把田恬养得快快乐乐,等百年之后他们住在同一个骨灰盒。 喻江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的愿望看上去是如此渺小,等他做起来却如此困难,甚至被外人数次插足,可喻江还是期待着。 等拐过弯儿,正好见田恬站在街边不动,眼睛眨也不眨盯住橱窗,见喻江过来也不讲话,只是招手让他过去。 那是一对胖鼓鼓的玩偶小熊。 “喜欢?” 田恬点头。 可那是非卖品,喻江稍微后退几步抬头,看清了这家卖的东西。田恬脸上的喜欢不像是假,喻江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叫田恬在外面等,他进去问问。 第87章 “谢谢你小喻。” 这是男生自那件事后,第一次愿意喊他昵称,喻江的心顿时软如泡泡,嗳了声推门而入。 这个点的客人不多,影单形只的喻江尤为扎眼,店员虽惊讶但未表现,极具职业素养迎上来,询问随之响起。 “您是购买什么场合的戒指呢?这边有订婚戒、对戒。” 唯独跳过了婚戒。 店员觉得喻江过于年轻,不像是早早会被婚姻套牢的人,在得知对方为了橱窗的小熊而来,她自然看见坐在外面长椅的粉发男生。 两人是一起的吗? 那为什么不进来呢。 她心里漫不经心想着,边引导喻江来到男士普通对戒区域,结果人看了几个没选中,还是回到了订婚戒区域。 “现在有活动,购买订婚戒会送品牌联名泰迪熊,还有专属编号哦。”店员猜测喻江意图,见人低头选时了然。 喻江却不在意她讲话,全然被最中间的银圈吸引住目光。一条小鱼绕着圆圈,尾巴带起来点水珠,同系列是个小瓶子,里面还用碎钻铺了小半瓶水。 他睫毛微颤。 忽然想起来那张照片,底部是个日期,但应该不是拍卖的时候,八成是田恬的生日。 “这是当季新款,也有人觉得水太多,跟严肃的订婚戒不着调,所以卖出去不是很多。” 店员解释得很清楚,毕竟她本未想喻江会买,结果人直接掏出手机:“就这个了。” 小鱼同小喻,喻江一眼喜欢上了。 “好的先生,但购买订婚戒同样需要身份证登记,您方便出示一下证件信息吗?” “只写我的便好,应该没事吧?” 得到店员肯定的回答后,喻江才放下心。 虽然带了田恬的身份证,但喻江毫不犹豫递出自己的证件,用喻江的名义购下这对戒,又让店员将小瓶子那款包好,小鱼款则另买了条银项链串起,最后与小熊一起放入纸袋中。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喻江完成了件大事,直到被店员送出门,他才从过分激动的心情中回神,视线落到坐在长椅上等的田恬。 对方似乎还不知方才店里的事,喻江也没准备告诉他,而是快步走向前,将手里的东西一并递给他。 “幸运小恬,正好有活动,买项链得小熊哦。” 话音刚落,田恬伸手捏捏小熊的耳朵,视线落在那长条盒子上,顺势从袋中掏出打开,看清里面的银色小鱼后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这是什么?” 喻江绕到长椅背后,不给田恬拒绝的空隙,他直接戴在人脖颈上。银色链条配合白皙肌肤,阳光一照不知道谁比谁更耀眼。 “是小喻。” 人使了坏心眼,嚼字含糊不清,听起来就像是田恬叫他的字音。后者虽未开口,抬手捏起看看,倒也重复一遍。 “小喻。” “嗯。” 喻江收手,分明不是多贵物件,他心底却腾起些许满足感:有一种在田恬身上留有印记的愉悦。 他偏头,看着喻江绕过来坐下,将另外一只小熊放在自己怀里,顺便握住玩偶后背,哄孩子般微微晃动。 “你好啊小恬,我是小熊。”喻江压低嗓子:“来自神秘的外太空小星球,专门为了保护小恬而来,任何坏家伙不可以靠近小恬,都由我负责打跑!” 喻江儿时从未如此幼稚,却把全部耐心都给田恬。他手腕一点点移动,最后操控小熊站在田恬怀里。 “士兵小熊,报到!” 自导自演完一场戏,结果身边人还是保持沉默,喻江停了片刻,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过于孩气,他笑笑收回手。 “收着吧——” 吧字音未落,忽然有手伸到喻江后颈,他错愕睁大眼,眼见着田恬精致五官不断放大,同样温热的唇印在嘴角。 “...” 喻江呆在原地。 他重获天神的垂怜。 第61章 在他们回家的路上, 喻江都快要变成歪嘴战神,却不好过于明目张胆,借着头盔护目镜遮挡无声笑了一路。 他心脏从未跳如此快过, 都要从嗓子眼飞出, 后座是心爱的男生,人的下巴乖乖抵住自己背后,虽然因其过分尖细硌人, 可喻江喜欢得紧。 田恬又对他撒娇了。 喻江恨不得跳车抱住人使劲亲, 可这太不符合他的先前性子, 也怕吓到田恬,于是喻江只能忍耐。一直开到那片四合院的胡同, 他才借着给田恬买糖人的机会扭头, 偷偷打量坐在后面低头看着项链的小粉毛。 对方似乎很喜欢它,总是捏着鱼尾巴, 察觉喻江的目光后抬头对视,嘴角一翘就是一个酒窝。 喻江递给他糖人:“喜欢?” “你送的。” 回答也很言简意赅,胡同全是一块块拼起来的青石板路,坐小电车太过颠簸, 田恬下车跟在喻江身后, 顺便用牙咬咬糖人。 “好甜。” 喻江没说话, 直到两人回到小院,田恬扫了眼新换的电子门锁,看着喻江握住他手录入指纹。 “欢迎女主人回家。” 播报的电子音呆板无趣, 听清内容田恬略有意外,他扫了眼身前喻江, 后者的吻已经压来,轻轻含住田恬的唇。 或许是这次经历, 这吻没了先前的小心翼翼,卷袭着喻江所有爱恨,摧枯拉朽朝田恬压来,恨不得将人死死融入身体里。 第88章 吸得田恬嘴唇都略微发麻。 可他未躲,而是站在原地任由喻江掠夺,双目低垂,长睫遮住忽闪而过的不耐烦。 ——怎么总是亲,好生无趣。 不过脖子上还戴着他送的东西,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分开时田恬坏心眼咬了喻江的唇,等对方吃痛开口:“我不要当女主人。” 喻江听得满脸茫然。 “门。”田恬努嘴:“换成田大王。” 见人不像是玩开笑,喻江乐:“那我是什么?”本以为会得压寨夫人的称号,他都想好了抱住小甜甜转圈。 “银角大王。” 喻江表情空白几秒:“什么?” “什么什么?”田恬奇怪:“难道你还想叫喻大王啊,那不行。”他停顿,抱着饭盒就往屋里走:“只有我才是大王。” 两人难得和好,喻江不想就如此幼稚的问题争吵,他认下这称呼,帮着田恬摆好碗筷。结果人打开看看菜色,尝都不尝全都推给喻江。 “怎么了?” “现在不喜欢吃。” “那点外卖吧。” 喻江掏出手机,结果得到不耐烦啧声,田恬后仰躺在沙发,身子歪到抱枕一动不动,睁着双大眼睛注视天花板。 他不肯讲话,喻江也不敢逼他,放下碗筷守在人身边,手指慢慢理顺其淡粉色的发,更衬得田恬肤白貌美,如只倦怠的双瞳狮子猫。 虽静美,却无法让人忽略攻击性。 他仅是轻轻蹙眉,浑身低压就令喻江软了脚跟,恨不得匍匐在他身上,用呼吸擦净田恬每寸的肌肤,一直等全部沾染自己味道为止。 “小喻,请不要用想扒光我衣服的视线看我,这让我很困扰。我虽然亲了你,并非代表我还愿意当你男朋友。” 田恬突然讲话,不给人反应时间。 “你家里人说我是万人骑的婊子,我当然会生气,但我更气你无所谓的态度。不过你竟然……” 话说一半,手机被甩到茶几。 “在里面安装定位,哇靠,小喻你这是犯法啊知不知道?” 身边有两位法制咖的田恬,装模作样撑起身子,手指去拽喻江的衣领,把人拉到视线平齐才松手,偏头眼底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 像是撒娇,又如调情。 喻江被田恬亲一口就受不了了,哪能受得住他这样勾人,当下恨不得全身心奉献给他:“对不起。我知道这么说你肯定觉得太敷衍,但我想不到怎么让你消气,他们虽然做得极其过分,可终究还是我的家人。” 生怕田恬误会,喻江来不及换气。 “不过等新赛季比赛完,我就攒够离开喻家的钱,那个时候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这辈子都不再……” “那不行。” 喻江的话被打断,他一时愣在原地,眼神带着茫然。田恬虽然歪在沙发上,胳膊压住抱枕很难发力,他还是稍微抬手扯住喻江衣服,示意人再往眼前靠些。 无论怎么样,喻江绝对不会拒绝田恬任何要求。 他顺势半跪下身,手指却不敢按在男生双膝,垂落在身前放置膝盖,眼睛却一眨不眨凝视田恬略显无聊的眉。 “你能想到对家里人的惩罚,就是离开他们?那也太无趣了,小喻。” 搭在衣襟的手指软而凉,就如条灵活的小鱼苗,甩头摆尾呲溜一下滑入喻江身体,堂而皇之游过他胸口,最后停在心脏位置。 喻江几乎压不住声音,他如面对圣子的虔诚教徒,下巴根本不受控制地低垂,最后抵在田恬虽细但极具爆发力的手腕,呼吸尽数被后者承托。 “那你说,怎么办?” “啊,不怎么办。喻溪不是一直在意自己的出身吗?我瞧他那副模样,总觉得会在学校里仗着喻家正统少爷的身份为非作歹。” 喻江蹙眉:“他没那个胆子...” 结果唇被田恬猛地提起的手腕堵住:“你在反驳我。” 声音冷得刺骨,喻江呼吸一顿。 他仰头,田恬还是那极具侵略性的美貌,一颦一笑都无法让人从他身上移开目光。尤其冷脸时微压的嘴角,衬得他就如白玉雕刻的玉人,喻江瞬间昏了头脑,恨不得就这样被田恬永远注视。 “我知道了,小恬是想让他在学校身败名裂?” “诶诶诶,我可没那么说。”田恬抽回手,搭在沙发扶手处,微微晃动像是在散热。只是全身心都在他身上,喻江自然未察觉这一小动作,望向田恬的眼神带着些许痴迷。 “我就想...你猜?”田恬紧接道:“你妈不是最在意你爸吗?先前就觉得奇怪,他都在车库轻薄我,你妈还无动于衷,怎么,她喜欢被当面...”似乎觉得话有些过分,他咽回去后半段。 “如果再遇到登门要说法的,是不是很好玩?” 田恬眉眼越弯越软,整个人就是颗大甜奶糖,恨不得叫人一口吞下肚子。偏偏说出来的话,带着孩子有的报复心,事情却做得不痛不痒。 “还有你奶奶——” “我知道怎么做,小恬。” 喻江忽然打断他的话,说了句冒犯,握住田恬的手放在自己下巴,伪装成是田恬触摸他:“无论喻家里面多脏,他们将面子看得比谁都重要。只要你想,这个冬季赛的准备曲目,我换成简谱好不好?” 啥玩意。 第89章 田恬不关注那些东西,但也隐约听出赛事规模不小,就好比让他在期末考试,穿着羽绒服蹦小跳蛙?这样对喻江来说也太狠了吧。 白玉娃娃瞬间泄气,因说话坐起来的身子,也重新歪倒在沙发上,手腕却被喻江拉着抽不开。 “不好听,不要。哎呀小喻你好烦,放开我啦!” 田恬使劲摇晃胳膊摆手,试图想要挣脱开对方的控制,可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的喻江怎么会轻易善罢甘休,他生平第一次起了越线心思,另一只手指同样修长,轻轻覆盖田恬总是闪躲的膝盖。 先前分明毫不干涩的喉咙,此刻如灌铅般呼吸困难,喻江都不知道自己怀抱怎样的心情,看到了田恬先前摔碰的胯骨。那里因为时间流逝,红印多半是寻不太清,唯独一小片淤青碍眼,生在白肌雪肤之上,晃得人眼疼。 “冷。” 田恬刚想踢开莫名其妙的家伙,谁知喻江忽然变得力大无穷,他整个人被翻过来按住,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从喻江手掌下挪动半厘米。来不及开口,另一沉重而滚烫的呼吸落来,激得他浑身哆嗦,陌生电流从后颈疯狂流窜,直到汇聚在腰窝。 “你干嘛!小喻,喻江!放开我!” 他慌了神,心中腾起害怕。在田恬印象里,喻江永远都是那位仅会弹钢琴的好脾气男生,就算在他面前跟别人聊色色的东西,对方也只会在自己说得口干舌燥时,送上一杯刚好下肚的温水。 可现在、现在—— 虽然对他来说,这样的力度与热气早就在柳相旬那里习以为常,甚至在男人用牙磨蹭时因过痛而踢开对方。不过眼下做这件事情的是喻江,那个纽扣都要扣到最后一颗,后背比钢铁还笔挺的家伙,此刻跪在沙发前面做这种事。 田恬心底腾起一丝异样,更深层却是满满恐惧。 这次感觉与在演奏会全然不同,那时他对喻江的印象,仅限于弹琴很好听的公子哥,模样周正气质好,闲来无事当个摆件逗弄,似乎也能带来解闷的乐子。 偏偏对方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完美掌握了主动权。 “痛、痛,小喻好痛,你轻点...唔唔!” 就算田恬闷声惊呼,后者丝毫不懂收敛为何物,田恬视线越发茫然,他不经意仰头,这才察觉客厅上方的天花板是一整块明晃晃的镜子。 在那里面,田恬看到了深陷软肉的喻江,以及满脸惊恐却掩盖不住五官欢愉的他。 第62章 半下午都被染成奶白色, 挂在淋浴间、小院里,最后混合沾满沐浴露的水唰得冲干净,咕嘟咕嘟冒着泡一起进了下水道里。 太阳早就西偏了, 半死不活挂在屋檐, 被晃动的遮光纱挡在外面,看不见里面的身影。在西边书房的窗口,向来趴着的男生不见踪影, 仔细一看他是去了更深处的卧房, 软手软脚趴在床边, 一缕发丝顺着额头垂落,埋入雪白的秋季薄被里。 他像是蜷缩身子, 偏偏疼痛让他无法完全趴着, 只能姿势别扭地弓着腰,整个处于想睡又睡不着的状态。脸颊因生气变得圆滚滚, 小半下巴还压在枕头里,整个人看上去可怜还可爱,等喻江端着小奶锅进来,见到这幕后不自然地咳嗽声, 引来了男生警觉。 “...”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 后腰往下的牙印层层叠叠, 稍微一动疼痛如潮水般翻涌,气得田恬表情都有些扭曲,恶狠狠地对喻江怒而视之。 结果人因过度疼爱, 眼睛都变得如小水潭亮晶,哪里还有威胁之意。动作间, 原本盖住他的被子滑落,露出大片不比床单逊色的白皙, 看得喻江好不容易发泄出去的火,又腾腾腾从小腹窜起。 他清咳,不再敢看田恬:“饿了吗?” 回应他的自然是冷哼,喻江没忍住笑声。 糟糕...... “喻江!你个王八蛋!” 伴随着娇斥,一个枕头从后面飞出来扔在他身上,结果因为力度不够,就碰到了点边,软趴趴落在地面。 或许是被摧残半个下午的缘故,田恬就剩喘口气的份,哪还有力气去跟喻江吵架,这连扔个抱枕脑袋都发晕,默不作声拉高被子,索性眼不见心为净。 喻江不这么想。 他倒好牛奶,随手放在床头,转身去扯田恬被子。结果人生气,学春卷将自己裹进去,就露出个圆圆脑袋呼吸。一抬头,发现竟正对着自己,又鲤鱼打挺翻身,彻底蜷缩在角落里不动。 “真生气了?” 这么多天下来,喻江早就摸清田恬的性子,尤其知道这个时候要哄着,绝对禁止不能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他并不觉得麻烦,反而觉得田恬足够可爱——生气了也要待在原地,直到罪魁祸首过来哄才开心。 粉色春卷挪来动去,像是逃离喻江的包围圈,结果没滚几厘米累得够挺,窝在床上动也不动。看得喻江嘴角上扬,伸手轻轻拍拍春卷的屁股。 “疼呀?” 春卷理都不理他。 喻江仔细打量,确定不会压到春卷屁股后,顺势后仰躺上去,正好卡在那两处小腰窝。 “给你揉揉。” 可能是喻江的头刚好契合田恬的腰椎,对方虽然偏头看他,倒也没拒绝,身子一拱一拱,顺势要求喻江帮忙捏捏。 虽然大家都是男生,但是腰跟腰还是不一样。就拿喻江自己来说,他自幼学习钢琴,从记事起就没驼过背,更别说硬得堪比钢板的腰。为了上台好看,拍出来的照片无死角优雅,这是他不得不必修的功课。 第90章 田恬截然相反。 虽然是舞蹈专业,浑身肌肉线条倒也不明显,却是以专业第一成绩进来,怪不得会引同窗意见。这事喻江好奇,他曾经问过田恬,对方却打了个哈欠,说有人与他并列第一。 正当喻江愣神,他躺着的腰晃动,不满随之传来。 “你不是说要帮我揉嘛!” 撒娇精开始作妖,得不到满足绝不善罢甘休。 由于躺着不好揉捏,喻江只好翻身坐起,小心翼翼避开田恬受伤的部位,稍微搓热手后,他掌心压住腰肢两侧,一点点给人揉开略僵的肌肉。 捏得舒服了,小粉猪也不哼哼,抱着枕头趴在床,什么时候满意才让喻江停。吵了一下午的房间总算安静下来,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正好是田恬秀挺的鼻子与因放松而微微嘟起的唇。 喻江也不知怎的,可能是看花了眼,又或者是被迷了心智,他手中动作越来越慢,最后沿着掌心所触弧度下滑,竟想得到一个飘忽的承诺。 “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起初他声音小,田恬没听清,歪头听人重复一遍后,脸上神情略微妙:“这很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 这次,喻江不想再让田恬随意糊弄过去,他渐渐停了手中力度,视线刚好落在他为人亲手戴上去的戒指项链——田恬那么聪明,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是什么,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是吗。” 田恬撑着手臂,枕头垫在他胸口,正好形成支点,同样遮去了他肌肤,视线飘忽不知落向何处。喻江也不逼他,只是用沉默带给他无声的威压。 结果田恬也很坦白:“我不知道。” 喻江蹙眉道:“什么意思?” “就是我也没办法定性的意思。” 说完这句话,田恬抬手拉高被子,声音变得沉闷,看起来又像是要逃避问题。喻江做好了被讨厌的准备,他不想再无名无分跟在田恬身边:还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田恬的人,喻江心思本就敏锐,他是最没有安全感的人。 想罢,他拉开被子,让人完全暴露在空气里。 “那又是怎么样的说法呢?” 接二连三的逼问着实不像喻江的风格,田恬本想不耐发火,可看清男生眼底的哀求,又沉默地低下头不做声。他有种预感,如果说的不是喻江想要的答案,对方可能真的会在下一秒哭出来。 他虽然谈不及非常喜欢,心底其实还是有感觉的,不然喻家人都将巴掌甩在田恬脸上,按照往常他早就爆发了,哪还能忍到现在。如果要问是不是奋不顾身的喜欢,田恬肯定会否认,远远到不了那个层次。 于是他折中,给喻江不出挑的回应。 “如果你被我家里人指着鼻子骂万人骑的婊.子,你会是什么心情呢?小喻,我只是看在你面子上,不去跟他们计较,因为我是有点喜欢你,不过这点程度是无法触及[男朋友]这个层次的。” 田恬伸手,两手一高一低。 “如果你离开,我确实会难过几天,可如果遇到新的会弹钢琴的男生,他完全可以取代你的身份。” 似乎要一口气将喻江的心毁得稀巴烂才好,田恬半个字都不打磕绊,紧接着补充道:“甚至我对你的喜欢,也能转移到这个人身上,就像我叫你小喻,又不是专属称号,随随便便都能替代出去。为什么非要纠结于一个虚名?尤其是你对我做了那些事情后,我的心也是肉长的,不是稍微哄哄就能把过去翻篇。” 他伸手攥了下枕头附近的床单,抚平后示意喻江低头。 “伤害是真实存在的,无法粉饰太平,如果你要我装作一切都未发生来爱你,抱歉,小喻,我做不到。” “...” 论语气,田恬算得上平静,平静到都有些不近人情。他歪头琢磨几秒,展开被子把僵硬在身上的喻江包进来,顺势握住男生格外冰冷的手。 他没吭声,就这么看着喻江快要碎掉的神情。 田恬永远体会不到,他这些话对人的伤害究竟多大,就像喻江无法理解,当田恬得知他竟然背地里调查自己,那份五雷轰顶般的茫然与不可置信。 “那,我无法成为你的男朋友吗?就算我得到原谅,这件事也没有周转的余地,是不是?” “小喻...” “求求你,田恬,告诉我。” 反握住的手冷得令田恬哆嗦,他几番挣扎未果,只能点头回应眼底蓄满泪水的喻江。却不知怎得,忽然想起曾经的柳相旬。那时他对人充满厌恶,无论柳相旬做了什么,田恬始终只窝在柳昭夕怀里,几番下来,对方的神情就像现在的喻江般充满惶恐。 田恬视线偏移。 “我不知道。” 他到底是选择了最不会令自己受伤的回答,并将这份无形的伤痛尽数转移给喻江:“我做不出来任何承诺。”他别开视线,刻意不去跟人对视。 卧房又回到先前寂静,只是这次田恬没有转身,默不作声观察喻江的面容。同样的,喻江也在看他。 田恬眼神还是那般干净、清亮,看人时多情又眷恋,一言不发时,仿佛他的世界里就剩下你,容不得身旁半点儿沙。 这让喻江忽然想起他第一次见田恬时的场景。 演奏厅台下漆黑,别说面容,甚至连人影都难以辨别。不过是在转场途中稍微亮了前排的灯,喻江不经意一瞥,就落到那双含笑的眼睛。 第91章 那场只有熟悉他演奏方式的人才知道,后半场的喻江究竟犯下多少低级错误,乃至记错琴谱这种初学者都不会出现的失误...... 他呼出口气,抬手拥住田恬的肩膀,鼻尖抵住他后颈,声音带着心酸的颤抖。 “那我能成为你的特殊吗?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想,我都能知道你在哪、做什么事、跟谁在一起?” 田恬诧异:“小喻?” 他被人死死搂着,完全见不到喻江神情,耳边却是一声接着一声的抽泣。 “那我不求当你男友了,小恬。我只是想要你心里的位置,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我,除了你正牌男友,你对所有人的优待都不能比我的多。我就要这一点,就这一点,好不好?” “...” 卑微到如此地步,换来只是田恬的无声叹息。就在喻江的心瞬间失衡坠入无尽黑暗的瞬间—— 一声略带无奈的好,将他重新拉回人间。 第63章 过了十一假期, 开学后时间就会变得飞快,眼睛一眨一闭就到了月底。田恬用学业忙作为借口,推了柳老爷子的追问, 又拒绝去看他的邀请。 一来二往之下, 自然惹得人生气,老爷子对柳昭夕下了最后通牒,这周末势必要把人带回去给他见见。田恬自知推脱不掉, 潦草回了柳昭夕信息躲走, 去往喻江的练琴房。 自从那天喻江抱着田恬哇哇大哭以后, 两人关系反倒是冲破一丝微妙,进展开始突飞猛进。 说是谈恋爱吧, 不像。 说暧昧吧, 有谁暧昧期直接亲的。 独门独户的琴房内,一站一坐两道身影, 表面看上去站的田恬低头去吻喻江,其实是后者抬手锢住男生的腰,迫使他低头承受住这个吻。 “来多久了?” “两三首曲子。” 喻江从未如此开心过,他让出来大半张琴凳, 看着田恬懒洋洋坐下, 等他与自己和弦。 抬手动作间, 男生领口微移,露出挂在脖颈间的纯银项链,细细闪闪的像串星星, 同喻江手指的小瓶子相连,如一句隐秘情话。 虽然田恬是个乐痴, 被喻江手把手教了几天几夜,通过选修考试是没什么问题, 可对钢琴的热爱也就到此为止。 “老天爷不赏饭,没办法。”田恬这么解释,喻江偏头看他,即便见了很多次,还是会为田恬的五官心动。 “那毕业想做什么呢?” 喻江跟田恬差了一届,总归是他先离开学校,可又舍不得对方,他最近在打听留校的办法。 “随便,找不到大不了去柳昭夕的公司当前台。”对方敲敲琴键,朝喻江扮了个小鬼脸:“或者给小喻当跟包,你去哪我就去哪。” “真的?” 田恬没理他,默默翻了个白眼。 不过这话倒是给他提醒,虽然他多半是被柳昭夕带回去,但不妨碍田恬稍微梦想一下未来。如果可以,他倒是想去山里面住着。 什么也不干,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闲来就看落花流水,困了往草垛一躺就是天亮。 这事谁都不知,田恬也闷在心里。 “我应该会开琴行。”喻江收手,声音轻微:“小恬给我当模特好不好?” 田恬比了个八,见喻江不明所以,他张口解释:“一小时八百。” “哇,好贵呀。”喻江配合他表演,差点笑弯了腰:“可我好穷好穷,小恬能不能可怜可怜我?” 见人态度诚恳,语气卑微,田恬想了想:“一小时八块吧。”语气满是不在乎,大有给钱就干的架势。 喻江靠在人肩膀,额头抵住田恬略热的后耳根,接近贪婪地呼吸男生身上的气息,似乎永远刻在记忆里。有种淡淡栀子花香的田恬,混合阳光的味道,他怎么都闻不厌。 “小恬。” “嗯。” “我喜欢你。” 忘了说,自他们从北城回来,喻江总是一遍遍地重复,见缝插针的对田恬说,搞得人莫名其妙。 不过他也句句回应。 “我也喜欢你。” /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等田恬掰着手指头数了三天,正好到了柳昭夕接他去见柳老爷子的时候。 他有段时间没见柳昭夕,不知是人刻意避开他,还是真忙于事务,住在同栋宿舍楼,一连两三天都没见人影。 直到今天早上,他还在睡梦里,宿舍门被人敲响,叮叮咚咚的,田恬困得睡眼惺忪,揉揉眼睛开口:“门没锁。” 昨晚喻江不知从哪得到他周末不在学校的消息,整个人发了狠,险些夜不归宿住在田恬这儿。 看着熟悉的人影进来,田恬扫了眼床铺,见不存在不该有的东西才重新缩回被窝,脸埋在被子里含含糊糊说了声早安。 可他没等到柳昭夕回应,反倒凳子拖动的声响刺耳,听得田恬蹙眉,却还是闭着眼忍耐。 “睡觉为什么不锁门?” 几天不见,柳昭夕的嗓音听起来都尤为陌生,田恬自认他为胆小鬼,当下也懒得跟人解释,嗯了声权当回应。 “……” 对方安静片刻,纸袋声音窸窣,一股南瓜粥的香气袭来,慢悠悠散在宿舍里,柳昭夕买了早餐:“起来吃点。” “不吃。” “老爷子很生气,生日宴没见你,后来几次见面你也不去。” 第92章 “所以跟你有什么关系?!” 习惯了喻江的百依百顺,田恬觉得现在的柳昭夕格外陌生,不仅总是絮絮叨叨,也要强迫他去做讨厌的事,就像吃早点,与柳相旬又有何区别? 田恬的心火一下上来,嗖地钻出被窝,刚叉腰准备批判,结果恰好看清柳昭夕的脸,以及男生望来略带疲惫的眼睛,他到嘴边的话一句都想不起来,最后笨拙地啊了声。 “你……这是怎么了?” 向来温润衣着得体的柳昭夕,也会穿皱领子的衬衫,简单披件纯黑简约大衣,眼底暗沉整个人毫无精神可言。听到田恬的询问也仅递来买好的粥,示意他去洗把脸吃饭。 田恬抱住被子不动:“柳昭夕。” 他眯眼前倾,近距离打量,柳昭夕移开视线,刻意回避了注视,摆明了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 “吃吧,不然凉了。” 见他这副模样,田恬的心情瞬间暴躁,却发泄不出来丁点情绪,憋在心里一言不发,视线始终盯着人侧脸,后牙磨得隐约作响。 “出去。” 闻声,床前男生动作微顿,误以为自己听错抬头,却对上田恬明显烦躁的眼睛。柳昭夕抿抿唇:“甜甜。” “我说让你出去听不懂吗?!” 连田恬自己也搞不清楚,他见到这般状态的柳昭夕,心情为何焦躁,如万事脱离他的掌控,一切变得格外陌生。 这种变化是他最为害怕的,田恬控制不住情绪,他半跪在床上看着,僵持姿态久到让柳昭夕终于意识到不对,结果刚要开口解释,却见粉发男生眼角滚落一行清泪。 柳昭夕大骇,慌乱中压不住身体本能反应,他脱去外套几乎是扑到田恬面前,抱住人比先前还要清瘦些许的身体。 “你别生气,我走,乖,我走。” 他掌心顺势托住田恬的后脑勺,往常一样轻轻理顺男生的发丝,一直等怀中人不再颤抖,才缓缓松开胳膊。拿起椅背外套起身,却也不敢同田恬对视,视野始终锁定脚尖那一小片区域。 柳昭夕的脚步向来很轻,如果刻意放轻动作,田恬甚至很难捕捉到他动静。见人在他面前小心翼翼,他心底始终憋着一股火。 “站住。” 对方很听话,大衣搭在臂弯顿足。田恬趁机会仰头,得以看清他略微苍白的面色,伴随长期得不到休息而产生的倦怠面色。田恬说不出心中滋味,他心口窝得疼。 可他跟柳昭夕之间的关系,就如一团乱麻,自人在北城明确拒绝的那天起,就连田恬也不知道,他心底否存在躲避柳昭夕的可能性,毕竟他很擅长回避痛苦。 “出什么事情了?” “粥在桌子上,记得喝。” 声音同响,柳昭夕手指明显攥紧,虽然瞬间松懈,田恬看出了他的意思。既然人不想说,他也没必要穷追不舍,田恬下床刚要去洗漱,结果被柳昭夕误以为他要走,抓过来的手指力气极大,差点将田恬拉了个踉跄。 “干嘛?” “你要去找他吗?” 追问的语气略快,起初田恬还没明白谁的代指,等对上柳昭夕明显红了的眼角,他眉头渐渐拧到一起,猜测也随之落来。 “谁,喻江?” 回应田恬的是一室寂寞,柳昭夕别开眼,很明显不想继续此话题。田恬听得满头雾水,他觉得人状态不好,同喻江又有何关系? 啊,难不成柳昭夕以为他们在一起了? 田恬哭笑不得。如果这样,他最开始跟喻江腻歪,也没见柳昭夕怎么着,怎么现在就如此小鸡肚肠,跟个饱受折磨的怨夫般? 他歪头仔细打量柳昭夕侧脸:“你吃喻江的醋了?” 后者睫毛一抖:“又说胡话,是你先不想见我,跟外人有何关系。” “噢。” 田恬心底门清了,不过那股郁气还未飘散,他任由柳昭夕拉着,心底开始盘算有几天未见柳昭夕:不多不少,算上今天刚好一周。 确实,从他记事时起,自己好像就没和柳昭夕分开过。难不成昭昭觉得养大的小崽不着家,心里难受又说不出来? 猜测渐渐成形,田恬抿嘴想了想:“那我让喻江送我过去吧,你要是忙就先走。” 话音刚落,后者睫毛一颤:“你哪里见得我忙?” 田恬扭头:“我让走你就走,不是忙还是什么。”他伸手拽住柳昭夕衣角,又拉长示意人垂眼:“忙得连衣服都不知道换,真的好邋遢。还有这件大衣,都说啦显得你老气,为什么还要留着。” 他一口气说完,也不管柳昭夕怎么回应,径直去了洗手间洗漱。明知道人跟过来,站在门口看他也不回头,充其量自镜中与其对视,低头吐掉满嘴的泡沫。 正当他以为柳昭夕就这么沉默下去—— “先前不是说,你每周都会无条件答应我一个要求。” 呃?田恬接水的动作停住,水流哗啦啦流进搪瓷盆,顺着光滑边缘流淌入下水口。他还以为自己听错,特意关掉了水龙头,湿着手扭头看向洗手间门口。 好像确实有这个事,还是他在床上答应人家的。那晚具体的情形田恬因醉酒不太记得,他点点头,此时还不知道柳昭夕接下来的话,刚打开洗面奶准备往外挤。 “甜甜,我们做吧。” 噗一声,奶白膏体擦着田恬的手飞出去,啪嗒一下落入洗手池内。 第93章 田恬抬头,满脸茫然。 第64章 喻江心情最近肉眼可见的好。 倒也并非准备好了新赛季, 而是他无论如何都会在田恬心中占据一席之地,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昨晚跟人胡闹到半夜也不觉累, 今早还能起了个大早, 去给田恬送饭。 先前还只能在楼下等,现在都能直接进寝室了。 喻江三步并作两步,学艺术的人气质本就出众, 他今天还穿了件设计感偏小众的套头连帽衫, 走在落叶林道引得零星几位学生回观, 不过他握在手里的一罐热牛奶打破了这份和谐。 “是给田恬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让喻大才子这么伤心?” “他们俩是在谈恋爱吗?” “应该吧, 要不人能这么跟在他身后。” “可是, 我刚才出来的时候,看见那谁也回去了啊?” 说话的人嘴型拉长, 发出一个xi音,而他同行的人拍肩安慰:“你知不知道有个东西,叫东家食、西家宿,少管美女。” “田恬是美女?” “那叫他帅哥?” 念及那张雌雄未辨的面孔, 前者摇头:“美女。” 好在两人交流声细微, 这才没引得喻江注意, 兜里的鸡蛋沉甸甸格外有重量,刚出锅的蛋壳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热度,就如喻江此刻去见田恬的心。 虽然先前他那么说, 纵使确认不了恋人关系,可他天天拉着田恬跟他一起, 就没让几个男人近他身,还不是变相的谈恋爱? 喻江心情颇好, 甚至在爬楼时忍不住哼了几个音节,脑海闪过昨晚情形—— 秋困体乏,连喻江身体都稍微犯懒,更何况向来慢吞吞的田恬?稍微将人压在床上,对方就不愿意动弹,任由他亲来吻去,还极为配合屈膝,方便喻江进一步的侵略。 他算是发现了,只要不同田恬确认关系,男生便会因愧疚心,几乎算得百依百顺。动作不过分,田恬都会尽可能满足他。 这让过习惯清心寡欲生活的喻江怎么把持得住,开了荤的狗都上蹿下跳四五天,更何况他缠着的曾是无数人的梦中情人,恨不得在田恬身上印满象征热恋的勋章。 昨晚离开前,田恬已经睡下,他没有锁门,为的就是今早能第一时间让人看见他。结果事实违愿,喻江伸手按压门把时,却明显感觉到了阻碍。 “诶?” 起初喻江还以为开错了门,他换了只手拿奶,仰头核对门牌号,再次伸手按压。 这一次,连压动都变得困难,喻江敲敲门:“小恬?” 难不成是昨天他离开后,田恬起夜顺手关掉了? 喻江心里猜测,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准备给田恬打电话叫人起床。今天礼拜六,据说老城区夜市会开到凌晨,田恬之前就跟他说想去,比赛月开始前段时间,他还能带人去逛逛。 等待铃声漫长,喻江弯腰贴近门板,试图想听清铃声位置,可惜隔音效果算得可以,他辨别半天也没听出来,生怕吵到田恬睡觉,赶忙切断了电话。 “——咚!!” 结果重物撞击的动静吓了他一大跳。声音短暂而急促,两秒钟消散,快得仿佛是幻听。喻江犹豫,伸手敲门,声音染带不确定:“小恬,你醒了吗?” 结果等了几十秒都是安静,喻江停顿片刻,再次按压时门应声而开,等他抬眼看清房间情形,手指一松,给田恬带的牛奶瓶子啪地掉在地,叽里咕噜滚了好远,最后停在柳昭夕的脚边。 / 田恬愣神,以为是自己幻听,盯住镜中人不动。柳昭夕也很有耐心,他再次重复,直到田恬眨眼缓神才收声。 “现在吗?”田恬放下洗面奶,背靠水池回头,手指向淋浴:“洗干净。”他知道柳昭夕不喜欢早晨洗澡,故意用这种方式整他。 看着人边解纽扣边向这边走,田恬反而喉咙一塞,指甲捏住掌心,对上柳昭夕望过来的视线,意识到对方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后慌了神。 “怎么让你做什么你都做啊。” 田恬扯住人的衣摆,一边在心里惊讶柳昭夕怎么开始穿丝绸,一边推人出了卫生间。 柳昭夕也很配合,坐在床边时伸手扶住田恬的腰,双腿微微岔开让人站在身前,动作熟练到像是重复上百次。 只是在解扣子时,田恬忽然想到柳昭夕这次来的正事:“几点到?” “十点半之前。” 回答伴着亲吻落下,柳昭夕目不转睛凝视田恬,眼底虽还略有疲惫,可没了最开始的痛苦与压抑。 田恬诧异:“那你来这么早。”他顺势弯腰去拿手机,结果刚好让柳昭夕的脸埋了个正着。时间堪堪跳转到七,小粉毛无语,移开身子解放了男生的唇。 “我困了,还想睡,你自己弄吧。” 他话音刚落,不等柳昭夕反应,整个如鱼入水,腰肢一抖钻进被窝,被子拉高至下巴处,舒舒服服眯眼打了个哈欠:“反正你也不是没这样过。” “……” 柳昭夕也不恼,可也没了动作,坐在床边愣神,手贴住田恬的脸。在他触碰瞬间,田恬睁开眼,像是默许柳昭夕一切动作,可后者无法继续下去,手指轻轻贴住他微薄的唇。 “他也是这么对你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田恬听得糊涂,以为他指的柳相旬,刚要回应发现男生神色不太对劲。 第94章 莫非,指的是喻江…… 他跟人也没有出格的举动,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问他?田恬刚想反问,谁知柳昭夕的吻已经压来,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抬起胳膊,刚好反抱住柳昭夕的肩膀。 完全是肌肉的条件反射支撑着田恬行动,哪还有任何思考,他被人捏住后颈,嘴唇随之张开,方便柳昭夕探索。 来自旁人的掠夺迅速,田恬一时受不住后仰脑袋:“柳昭夕,你……” “为什么不喊我昭昭。” 啊?这算哪门子问题。 田恬听得蹙眉,愣了两三秒才想着回应,谁知过了柳昭夕耐心界点,男生的吻染带迫切,疼痛令田恬倒抽一气。 他倒无所谓,听得柳昭夕慌神,手臂支高身体,语气紧张:“抱歉,哪里疼?我没收好力度。” “你不一直都是这样嘛。” 田恬抿抿唇,感受阵痛过去,压在心里的火气也随之飘散,这才好好打量柳昭夕的脸。 无论外界再如何变化,柳昭夕都是那副云淡风轻的面容,与其说他处变不惊,倒不如为置身事外的漠不关心。 眼下他哪还有先前模样,如果不是模样未发生变化,这颓废气质说他搞乐队的也有人信。 “老爷子又苛刻你了?” 田恬摸向柳昭夕的耳根,入手果不其然冰凉一片,他改为掌心贴住,试图给柳昭夕带去暖意:“毕竟你是嫡房嫡出的孙子,老人家对你要求高是对你抱有期望,你看无所事事柳相旬,整日花天酒地见不着人影。” 闻言,感受男生手心的温度,柳昭夕到底压下到嘴边的实情,决定不告诉田恬为好。 他能护住他。 在这之前,他还是想确定一件事。 “小恬。” 等人望过来,柳昭夕勾起小拇指,带出田恬脖颈的银项链,上面还沾有温热体温,末端银鱼戒指扎眼。柳昭夕不语,他知道田恬明白自己的意思。 “喻江送的,当做赔礼。” 田恬换了个姿势,东西捏在指尖举高打量:“谁家订婚会买鱼啊?倒不如说送朋友的礼物合适。我只想要他家的熊,喏,就是旁边这个,黑的那只熊喻江拿走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你知道这是订婚戒?” “怎么。” 又换柳昭夕哑然,他偏头吻住那双唇,不想再听令他压不住火气的话,刚要拉开田恬的被子进一步动作,无意瞥见对方神情,迫使柳昭夕刹住了车。 虽然接吻也有回应,可眼底的漠然不会说谎,向来只会对柳相旬流露的神色,有一天落在自己身上,柳昭夕指尖微颤。 “不舒服吗?” “没有啊。” 讨厌人做了一半又停下动作,田恬只是困意上来,实在是疲于提起精神应付,稍微踢开被子,方便柳昭夕动。 不过完全不参与也不太好? 田恬闭着眼想了会儿,双腿很自然搭在柳昭夕腰间,结果还没等他往下坐坐,冷不丁的敲门声传来,吓得田恬一哆嗦。 这个时候,会是谁? 他茫茫撑起身体,还未开口,身侧手机震动,等看清来电提示,田恬略有无语:喻江这个家伙,完全不懂得什么叫节制吗? “赶走他。” 柳昭夕语气接近命令,田恬摆烂后仰:“你去呗。”他实在懒得动,况且柳昭夕的手太舒服了,不愧是在他怀里长大,最细微的敏感点也被完全照顾,田恬哼哼唧唧如撒娇小粉猪。 他本以为人会下床开门,谁知低估柳昭夕最近变化,也不知道对方哪来的力气,直接单手抄起床边凳子,裹挟呼呼风声砸到门板,撞击声响巨大,田恬吓得绷直了腿。 “柳昭夕!损坏公物要照价赔偿!” 谁知人根本不听他讲话。 “他来做什么?” 落来的呼吸急促而沉重,田恬皱眉望向他的脸,见男生回到先前焦躁,甚至有比以往更烦闷的迹象,田恬忽然明白柳昭夕颓废缘由。 顿时,他嘴角闪过一抹笑,但又极快压下,松开勾住柳昭夕胳膊的手,懒洋洋躺在床上。 “可能也是来送饭吧。”他踢踢柳昭夕半跪在床的腿:“你们还是同僚呢。” 田恬本就唯恐天下不乱,眼下有好戏看,他才不愿错过机会,翻身爬起刚要下床,又被人拉回去压在身下。 “甜甜。” 他抬头,柳昭夕目光认真。 “我讨厌他。” 田恬点点头嗯了声:“所以呢?” 柳昭夕被问住了。 “所以……” 所以我想让你离他远一点。 分明再正常不过的话却卡在了喉咙处,骨肉酸胀得疼,柳昭夕僵硬地扯扯嘴唇勾不出任何弧度。 田恬就这么看着他,没讲话。 柳昭夕懂了他的暗示。 他张张口,音节破碎不堪。 因为没有任何身份,所以他没资格这么要求,只要在这间寝室内,他与喻江的地位平等。两人对视许久,最后还是田恬侧过身子,示意人去开门。 即便如此,柳昭夕还是保持解开纽扣的姿态,拉起田恬的手,在自己胸口处留下一处红色印记。 田恬啧声:“干嘛进行自我欺骗。” 他话音未落,柳昭夕眼前一暗,锁骨处略痛,一抹红痕赫然印在他肌肤。 第95章 “好了,去开门吧。” 第65章 吻一触即离, 可如点燃的火,烧得柳昭夕保持半跪在床的姿态,近五秒才缓神下去, 踩着田恬的拖鞋反手解锁开门。 在此之前, 他特意拉开领子,露出田恬咬过的锁骨,生怕喻江见不到般, 按下门把的瞬间, 他对上男生略带笑意的脸。 但下一秒, 那笑意僵硬在了嘴角,来人不受控制地颤抖, 视线从柳昭夕的面容下移, 最后停在胸口,看清那点异样红痕。 喻江几番张口, 试图寻回自己音节,可大脑全部思绪被眼前景象占领。脑海中仅存的念头,就想把出现在面前的男生撕碎。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他连装模作样的友善都无法做到,就算无法成为田恬的男友, 那这个位置无论是谁喻江都能接受, 偏偏是柳昭夕, 这个伪善的家伙。 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喻江手指脱力,握不住掌心牛奶, 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他却没有心思去捡。 清晨, 反锁房门,衬衫领口大开, 以及吻痕。 同为男生,他也对田恬有欲望。 他怎么能不知道,这些所代表的意味。 “有事吗?”柳昭夕瞥了眼滚落到脚边牛奶。 喻江张口,声音却始终在喉咙里打转,发出令人不解的嗬嗬响动。还是躺在床的田恬总觉得凉风阵阵,从床上翻身爬起,撑住手臂朝门口喂了声。 “要进来就进来,太冷了,这个破学校还不开空调,简直是要冻死人。” 说完,还极为应景的打了个喷嚏,田恬搓搓手臂躺回被窝,就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伸手拍拍床铺,也不知道邀请谁来。 柳昭夕还没回绝,反倒是喻江猛地撞开他身子,红着眼快步走到他床前,一动不动死死盯着人的脸。前者阻拦不及,啧了声关门挡去好事者的视线,三人挤在这小小空间。 “嗨,早啊,小喻。” 其实田恬也没想柳昭夕能将他放进来,先前还有挤不死他不罢休的架势,现在多了一个人...田恬闭眼假寐。 也不是不行,只是他更不愿意动了。 “他怎么在这?” 喻江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询问,语气还咄咄逼人,搞得田恬以为自己做错事,莫名其妙望了他一眼:“小喻说话好不讲道理,他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我们不是——” 话说过半,喻江卡壳。 他们本来也不是情侣关系,这还是自己主动要求,以后甘愿无名无分陪在田恬的身边,满足他一切生理或是心理的需求。 可他也明白,柳昭夕在田恬心中的位置,即便田恬从来不说,但眼神是不会骗人:那种如倦鸟归巢的神态,他这辈子都别想让田恬这么看他。所以他的优势,就剩一个生理满足。 田恬还困着,反应比先前迟钝,他嗯了声,接过喻江剩下的话茬。 “我今天要跟昭昭回家,不能陪你,你自己玩吧。” 他边说边任由柳昭夕坐在被子上,双臂伸长拉住男生的手,眯眼看着对方仅用单手便按住自己手腕,不由咯咯笑出声:“昭昭还喜欢这样的动作,坏昭昭,这样只会方便你低头吸吧?” 喻江大脑空白,他几乎压不住喉咙尖叫,即便身体一而再三告诉他,如果不想让事情到达无法挽回的地步,自己现在必须得离开。 等看清田恬半眯眼,薄唇微张,视线盛满莹莹水光。 他从未见过田恬能有如此娇媚神态。 可惜,面对的人是柳昭夕,不是他。 喻江就像失去意识的小偷,呆木木站在他的宝物前,看着其他人掠夺自己偷偷保存的财宝,还要被迫伸手,遮住木质栏杆,生怕撞疼他宝贝的头。 好在田恬清醒得极快。 赶在柳昭夕进行下步动作前,他猛地挣脱手腕束缚,掩面躺在床上缓神,胸口剧烈起伏几下,扭头朝满眼泪水的喻江挤出勉强笑容。 “你来啦,小喻。” 虽然他在喻江面前回避,柳昭夕却不管,他托住田恬后腰将人拽起,嘴唇顺势压住他声音,夹杂警告的训诫声含糊不清:“专心,甜甜。” 就算田恬玩得疯,但这种事情,他也只能接受被柳相旬围观。沉默片刻推开柳昭夕的肩膀,探身去拉喻江垂落身前的手。 到最后,田恬也只能挤出来一个干巴巴的—— “抱歉。” 他略有担忧,一是未料喻江疯了半夜,第二天还能起床过来。二是他自幼同柳昭夕相处惯了,有时候早上做得比现在还过分的行为海了去,但那时他的世界除了柳昭夕就剩柳相旬,自然不觉得有何不对。 唯独面对外人,田恬这才觉得脸皮滚烫,嘴巴如被胶水黏住,半天吭哧不出来半个字。 柳昭夕看得心疼。 他亲手养大的孩子,自是无法无天惯了,哪用得上同旁人道歉的份儿?于是握住田恬去拉喻江的胳膊,刚将人团吧团吧抱在怀里,还没来得及用亲吻安抚,谁知一直沉默的外人忽然有了行动。 田恬还没回神,身侧床铺下压,下秒后背贴来温热。 “喻江?” 这姿势过于羞人,田恬险些未反应过来,好在柳昭夕也没有在第三者在场进一步的癖好,仅是抱着他不动,这才给了田恬扭头的机会,对上喻江早就通红的眼。 第96章 “他就是这个坏脾气,你别放在心上。”田恬伸手,喻江膝盖顶得他尾椎骨略疼,深吸口气放松身子,软肉略微挤压上去:“等我回来找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像喻江那么识大局的人,早应该同意田恬口中说的话,就连他本人也同样以为。谁知点头的前一秒对上柳昭夕低垂的眼睛,眼底蕴含的嘲讽几乎快将喻江吞噬,让人更一步察觉他先前说的话,是多么的可笑与幼稚。 就算田恬回来找他,那他还有东西喝吗? 喻江咬住下唇,眼前除了始终抱着田恬的柳昭夕,还有那位不知为何被叫做小爸爸的男人,那人肯定也不会放过一滴吧? 即便心中再如何不情愿,可喻江不是田恬的男友,他没有任何立场说不,在某种方面来讲,他毫无立场说自己吃醋,以后田恬的东西只能给他喝。 所以到最后,喻江也仅能回一句苍白又无力的—— “好。” / 等喻江走后,柳昭夕似乎发了狠,将田恬吸得脚底发软才松口。直到坐进车里,田恬脑子还有些晕乎,面对面被柳昭夕抱着,一直到下车也没动弹。 反倒是嘴巴又比先前红肿了点。 田恬不满:“都是你干的好事,我怎么见人。” 等柳昭夕手指按住他腰窝,又软了身子趴在他肩膀,嘴里嘀嘀咕咕的,往人怀里坐了坐。 窗外景象飞逝,高楼逐渐褪去,空气越来越清晰。 柳家虽然在各一线城市都有房产,直接买了座园林供老爷子歇脚,这种大手笔还是令田恬诧异几分。被柳昭夕抱下车后一直跟在人后面,转过游廊便在小院看到某位熟悉的家伙。 太久未见柳相旬,田恬恍惚间略有陌生,他上下打量一番男人,见对方还是先前肆意浪荡模样,似乎早就将田恬耍了他跑出去的事翻篇,见到人还是举起左手晃悠。 “舍得回来了?” 开口就想要人揍他。 田恬跟其对视,发现他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内心压根就不再惧怕,他眨眨眼:“看到你又想走了。” “这样吗?” 柳相旬仰头笑笑,他衣品难得掉线,穿得就像要随时去露营,时不时打个哈欠,故意歪头,朝田恬露出脖颈。 肌肤表面有个小小印记,看起来像是吻痕。正巧柳昭夕路过,无视今早用口红对着脖子涂了半天的家伙。 田恬自然也看见了,可他向来不管柳相旬去哪鬼混,扫了眼收回目光,跟在柳昭夕身边,靠着男生坐下,倦倦打了个哈欠:“昭昭,嘴巴被你亲的好疼。” 柳昭夕轻咳:“呼呼就好了。”说罢动作。 “……” 柳相旬因嫉妒对柳昭夕怒视,搞得后者一脸莫名,不知道相旬大少爷又发什么神经,伸手扶住田恬的肩膀,让人靠得更舒服些。 就此安分压根不是柳相旬的作风。 趁着老爷子还没下来,他先是重重咳嗽几声,等吸引住田恬的注意,这才漫不经心交叠双腿,纯黑马丁鞋踩在大理石地面,浑身上下就如开屏的孔雀。 看得田恬眼睛疼。 “好骚包。” 有柳昭夕在身边兜底,他又开始无法无天,下巴使劲贴在身边人胳膊,任由对方揽自己入怀,侧脸蹭在触感极佳的丝绸面料,田恬哼唧一声,生怕柳相旬没听见紧接重复。 “你好像花狐狸。”田恬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就如不谙世事的孩子,拒绝任何掩饰:“闻到气味啦!” 话音还没落,本人倒咯咯笑开,被柳昭夕拦腰轻松抱住,整个儿缩在他怀里,仅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甜得勾人,恨不得上嘴亲一亲。 直到吸出来甘甜花蜜才好。 挑帘而入的方清月刚好撞见,喉结滚动,看直了眼。 第66章 方清月这次过来, 除了进一步商榷合同,其实他自己本身也有私心。先前饭局结束,田恬垂眼坐在椅子的画面始终挥之不去。 男生下巴白细, 脸颊微粉, 或许是生气的缘故,长睫比以往都要黑,垂落时阴影森森盖在眼窝, 眼角又上扬, 灵动可爱如古时传说中的小神仙。 每晚入睡前, 方清月脑海中总是闪过那双水亮亮的眼,明知道他称得上恶劣的小性子, 偏偏他克制不住内心的欲望, 就想看人软化,最后化成一滩水任由摆布。 他晨思暮想, 可公司事务繁忙,恩师出差结束,他很久未去代课,这次柳家家宴他趁此与柳相旬商谈, 结束后自然得到邀请顺势前来。 “呀, 这不是方教授吗?” 小孩细长手指勾住柳昭夕脖颈, 下巴埋在人锁骨,完全不顾及身旁黑脸的柳相旬,躲在竹马怀里抿嘴轻笑。 将大衣递给一边佣人, 方清月接过递来的热毛巾擦手,目光始终落在靠在一起的两人。 柳昭夕穿了件丝绸衬衫, 除去领子被田恬压得皱巴,布料如水流畅, 末端扎入腰边,视线始终未落向方清月。他正低头,手掌扶住田恬的肩胛骨,让人坐得更舒服些。 “昭昭。” 小粉毛叫了声,附在人耳边,叽叽咕咕说些悄悄话。柳昭夕听得眉眼浅浅弯起,胳膊将人搂得更紧些。 在方清月落座时,无意间看向腻歪在一起的两人,他略压口中酸涩,转而望向柳相旬,想借机缓和气氛,却意外发现后者腮帮子鼓起,咬得后槽牙快碎了。 第97章 “……” 方清月抬手饮了口茶。 “坐好,等下爷爷看见你,又要说你不老实。” 柳昭夕的声音很轻,与其在教育田恬,倒不如说哄孩子开心,手指落在他发尾,勾手稍稍打了个弯。搞得田恬脖颈发痒,侧脸躲开柳昭夕的手。 一连串动作流畅又自然,最后还是柳昭夕说声外人在,田恬才懒洋洋坐直背,右手半遮嘴唇浅浅打哈欠。 柳相旬跟人搭话:“甜甜。” “干嘛。” 方清月移开眼,心里忽然腾起些许平衡:在外叱咤风云的柳董,还不是要看着男生脸色讲话,能让他吃瘪的人可不算多吧?接二连三在田恬这里碰灰,脾气还挺好。 “先前……” 柳相旬开了个头,却顾忌方清月坐在旁边,手指拨动下茶盖,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自行换了个方向。 “我听说你假期去北城了?” 典型没事找事,田恬懒得理他,身子重新缩回柳昭夕怀里,闭着眼声音含糊:“来了叫我,困。” 结果话音落了还没三秒钟。 “叫谁?昭夕,你昨天又去闹他?” 声音虽苍老不失浑厚,讲话时隐约带着气,花厅几人忙起身迎接,唯独田恬侧身面对柱子,整个蜷缩在蒲团上动都不动。 说话间,门口迎来一老人,虽年近古稀,面容却偏向中年,唯有满头银白如雪的发丝暴露在众人眼前。 方清月细细端详。 忽然觉得柳老爷子略微眼熟,在简略寒暄后,他趁着人抬脚去找田恬,点开手机调取新闻界面,向下一滑便看见对方穿藏青西装坐在发言筒后,神情严肃发表着讲话。 他知道柳家商业版图家大业大,可能涉及发言人讲话,却是他未得到的情报。况且,柳家兄弟对此掩饰极好,连他这种合作商都不知柳家还涉及这类。 “小甜,谁欺负你了?告诉爷爷。” 老人弯腰,双手背到身后,微微前倾额头,面容含笑看着捂住脸哼唧的小粉毛,带了无限怜爱轻抚他的发丝。 田恬瓮声瓮气:“你的宝贝孙子。” “喔~”柳爷子声调拉长,虽未曾扭头对视俩兄弟,可后者全做眼观鼻、鼻观心状,个个低垂着头。 “那告诉爷爷,他们做了什么,爷爷帮你惩罚!” 天伦之乐场面,方清月为外人自然不好搭话,他站在外圈静静观视,目光从柳爷子身上移开,落在默不作声的柳家兄弟,心底总翻涌着几分别扭——对眼前的画面。 如果只看表明,柳爷子对田恬的态度算得上溺爱,方清月怎么看,越发觉得奇怪。 暂且不提落在男生肩膀的手,老人身上散发出似有似无的威严,足以令在场所有人安静,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 “先不说那些,爷爷。”田恬一骨碌翻身坐起,手顺势挽住老人胳膊:“您知道北城的喻家吗?” 柳昭夕眼皮一跳。 “北城,喻家?” 老人若有所思,田恬停顿三秒,索性松开抱住他胳膊的手:“算了,都过去了,上次您生日宴我没来,这次赔礼连带礼物都送到您书房了。” “哦?我还以为小甜将我这个糟老头子忘到脑后,不管不顾直到我入土了事。” 这话言出严重,在场人同时提起一根神经,连最为天地不怕的柳相旬也绷紧脑子的弦,生怕田恬说错话,惹来老爷子嫌弃。 “哪能呢,我本来能赶回来的,谁知道小爸爸故意押我,一开始就耽误了时间,这才往后推了几天。” 此称号一出,在场人除方清月,其他人神色如常。男人神情复杂,略微偏头,眼角余光望向花厅旁侧的柳昭夕。 对方眉眼低垂,双手插兜,还是那副处变不惊模样。察觉方清月视线,面容流露嘲讽。男人以为眼花刚要定睛细看,那份嘲弄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方先生。” 柳昭夕对他微笑。 称呼虽不出挑,但带着些许敌意。 方清月的感觉不会出错,他刚要说出的话语咽回,转头时对上柳老爷转过来的眼,他还没来得及伸手问好,那视线又轻飘飘移回到柳相旬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柳相旬私下玩得很疯,可他也不敢将这些混账事告诉老人——轻则丢了股份,重则小命减半。 况且,他未知田恬所指哪个“压”。 他搭眼望去,小粉毛拉着老人的手轻轻晃动,放低声音不知在说什么;柳昭夕置身事外,端起茶杯微抿;方清月始终盯住旁侧池塘,似乎想从里面看出朵花来。 这个小混蛋,怎么学会给老爷子上眼药了。柳相旬暗自磨牙,表面还是笑意盈盈的模样。 “他跟您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欺负他呢?好歹也叫我一声小爸爸,护着他都还来不及,上次我太久没见他,喜欢得紧,所以想留他几天好好疼疼。” 柳相旬半个磕绊都不打,听得田恬在老爷子背后直翻白眼。 ——小混蛋! 其实,田恬对于柳相旬的感情极为复杂,也并非喻江所想的非爱即恨,简单的一言两语也说不清。 现在火也发完了,恐吓也到位了,田恬反而担心老人会对柳相旬出手,拉住人的手站起,示意去书房看他准备的礼物。 “不讨要公道了?”老爷子笑,眉眼松动,一派儒雅之姿却尤为宠爱最小的孩子。 第98章 “爷爷,他也不敢欺负我。” 柳老爷子任由田恬拉着,身后跟了两个警卫员,横穿游廊绕过假山角不见踪影,柳家兄弟俩才长长呼口气,身子一软坐回长椅。 “不是,你给他上什么眼药了?” 柳相旬吓得不清,他几番深吸气,半分钟后才压住受惊的魂儿:“我把早上去接他的机会让给你,从六点多到九点这么久的时间,孩子都够你给他生三个,你就这么对我的?” “别乱说。” 柳昭夕迤迤然坐下,接过佣人递来的茶,抬盖轻吹开水面茶叶,压住后抿了口热茶。 “我乱说?大哥,你真当我傻,看他那种黏糊劲,你是不是又用嘴把人伺候舒服了?我说过多少次——” “柳相旬。” 男生忽然出声打断他,丹凤眼底警告意味甚浓,眼珠快速朝沉默不语的方清月方向一扫。 “三十出头的人了,还这么莽撞。” 柳相旬闭嘴,过了会儿纠正:“刚刚三十,也不算太老吧?” “老不老的,我说了不算,你得看小甜怎么认为。”柳昭夕语气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慢悠悠:“他好像对年上不太感兴趣。” “……说得你不比他大一样。” “他连碰都不让你碰。” 一句话杀得柳相旬哑然,男人静默片刻,清清嗓子弱弱反驳:“他就让你碰吗?” 柳昭夕笑而不语,仅是抬手,稍微拉开领口,露出堪比调色盘的脖颈,上方还有几处细小牙印,足以看出当时的战况有多激烈。 展示的时间不过两三秒,却把柳相旬酸得五分钟未回神,等田恬脚步虚浮地从书房挪动出来,回到花厅刚上台阶就被柳昭夕抱起放在腿上,这才将脸埋在对方的胸口,静静感受同龄人间肌肤相贴的热度。 许久,才重重呼出口气。 “弄疼了?” 田恬一句话未说,微闭着眼,任由柳昭夕解开他外衣扣子,袖子上挽,露出被绳索缠红的手腕。 见状,柳相旬压低声音骂了句,视线不由得放在阴沉下脸的柳昭夕:“这事就算过去了?” “没有。” 田恬忽然开口,等众人望过来时,他的视线略带伤感。 “老爷子说,我手腕没力气,必须绑上石头接着练字。哦对了,我亲爱的小爸爸啊——” 小粉毛笑得格外嚣张。 “介于你先前种种恶劣事迹,老爷子说了,你要在手腕上,绑两块那么大的大理石。”田恬坐在柳昭夕怀里,伸手比了个大大的圈:“然后抄写一整本的《道德经》。” “道……什么?” “《道德经》。” 田恬笑得开心:“让你后天交哦。” 第67章 正赶上换届, 老爷子虽退居二线,手里还是拿捏实权,人本来就忙, 这次也是抽空过来看看田恬, 见到了人便启程赶往下个城市。 “要为下一届选举做准备?”柳相旬提着瓶果汁,倒好后推到田恬面前,看着人抱起杯子喝了口, 没有拒绝才扭头望向给田恬剥虾的柳昭夕。 后者嗯了声:“家族里有小辈比我更适合那个位置, 爷爷他自有考量。” “什么人?” 田恬听得一头雾水, 他只知道柳家也稍微沾点权,具体情况倒是半解, 而柳昭夕恰好给他解释。 “小时候还要娶你当新娘那个。” 这么一提田恬好像有点印象, 他就着柳昭夕的手吃下虾仁,嚼了几下后示意下只沾酱。 不得不说, 柳昭夕为田恬剥虾,也是道风景。他手指节生得本就长,为了照顾田恬的身体,连指甲都修剪得圆润整齐。 红彤彤的虾仁飞舞, 几下变成白花花虾肉送进田恬嘴边, 男生张口含住的刹那, 柳昭夕的手也跟着裹入,消失半个指尖。 方清月看呆了眼。 虽然在学校的时候,他便得知柳朝西对人的宠爱程度已经算得恐怖, 可眼下竟然还能做到这模样,方清月内心还是受到一定冲击。 虽是一场普通家宴, 但他们坐的位置颇有意思,与其说田恬有把椅子, 倒不如说他整个都快缩进柳昭夕怀抱。 而坐在对面的柳相旬像未察觉,自顾自抬起酒杯抿了口,似乎察觉方清月望来的视线,男人抬眼望来,见他眼底震惊后朝露出笑容,比划的口型无声。 起初,方清月还未了解其意,以为对方洞悉他的心思,低头笑笑掩住面容尴尬,顺手夹了点青菜放在碗里。 空气略有尴尬。 方清月虽一直吃饭,可目光始终在田恬身上徘徊,他看人总看不够,就算简单的眨眼微笑,他也能回味好久。 些许他目光过于明显,原本小声跟柳昭夕说话的男生抬脸,准确无误对上了方清月的眼睛。 “……” 男人大脑瞬间空白,刚想开口,而前者漠然移开视线,语气满满不耐烦。 “什么生意还能带进家里谈呀?” 语气实在算不上好,甚至有点儿逼问所在,听得柳相旬失笑。 “方先生作为朋友来的,先前你不是想住这里吗?这园子就是在他引荐下买来的。” 语气也是哄小孩儿的语气,到最后柳相旬的声调越来越轻,生怕说错哪个字,又惹得人生气。 可田恬早就不吃他这一套。 先前方清月伪装成其他男人,又装作不认识他,本就让田恬气愤,现在看到那张脸就无语,半个眼神也不愿给,更别说坐在一起吃饭。 第99章 田恬身子后仰靠在椅背,见柳昭夕抽出湿巾插手,他拉住人衣摆撒娇。 “昭昭,你吃饱了吗?我们出去逛逛园子好不好?” 话是这么说,但柳昭夕也并非毫无底线宠,他看清男生眼中不耐,又望向坐在一旁略显尴尬的方清月,柳昭夕破天荒第一次拒绝了田恬。 “客人还在这里,不要乱跑。” 他示意佣人把田恬茶杯里的果汁满上,压低声音轻哄:“你不是最喜欢八宝饭吗?等下吃了后,我再带你玩,好不好?” 态度算得上诚恳,不亚于哄闹脾气的小孩子般温柔,可田恬是谁?只要他不开心,就没人能阻止他接着坐下去。 尤其面对方清月那张脸,想起男人在办公室色眯眯的目光,田恬心中就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儿。 “不好,我就要走。” 现在柳家兄弟都在场,这事他还是别说了,不然搞得大家关系紧张,又成了他的罪过。 ——自己可真是善解人意。 田恬满意点头,为自己识大局默默鼓掌,抬脚踩住柳昭夕的鞋,像发泄般故意踩来揉去。在男生看过来时恶狠狠地瞪他一眼,鼓起嘴巴坐在旁不吭气。 “甜甜。”柳昭夕语气带了警告。 将这幕完全尽收眼底,柳相旬早就想带人走,结果念及田恬宁愿抛下手机湿漉漉逃跑,也不愿跟他共处一室…… 柳相旬原本亮起的眼逐渐暗淡,最后默不作声将挑好的鱼放在托盘,转到田恬面前。 这种只能看不能吃的抓狂感,几乎要逼疯柳相旬,脊柱刺青也不安分,带着火辣辣的痛感,摧枯拉朽烧得他神智都有些不清。 “……喂,田恬。” 他放下筷子,在人望过来的刹那,柳相旬补充:“我这里有好东西。” 田恬看他,似乎想打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柳相旬的眼神实在过于坦荡,再加他不愿意面对方清月的脸,当下点头答应邀约。 只是在出花厅前,一直沉默的柳昭夕抬眼,说了句不要太过分。 声音极其细微,可被擦肩而过的柳相旬捕捉,男人拽住田恬的右手算是回应,他三步并作两步跳下花厅台阶。 结果田恬拽住他衣摆:“你穿这衣服是去挖地瓜吗?” 他嫌弃的小模样格外惹人怜爱,原本细长的眉皱到一起,就算讨厌又夹杂着好奇,细长手指不由拽住柳相旬的衣角,打量足有四五个口袋的马甲儿。 似乎还想从兜里翻找出宝贝,结果田恬一摸全是滑溜溜的铝封方片后—— “变态,流氓!” 如触电般田恬甩手丢开,扭头就往花厅的方向走,可好不容易逮着独处的机会,柳相旬怎么会放人离开。 “呜哇!你干嘛!” 柳相旬直接将田恬扛在肩头,手指卡在人腿根儿,好让他趴得更稳当些,大步流星往厢房位置走。 “放我下来!柳相旬你有毛病吧!” 想不到柳相旬能做到这种地步,田恬奋力蹬腿挣扎,大有不下来不肯罢休的架势。 “昭昭在这里,他肯定不会让你得逞的,我喊他来救我,昭昭——唔!” 还没说上几句,田恬的嘴巴就被堵住,好在柳相旬臂力过人,轻松抱住田恬的腿将他锁在怀里。 / 两人行至一处花园。 柳相旬随意推开卧房的门反锁,将人放在最中央的桌子,结果没掌握好力度,连带撞翻一盘倒好的茶。 东西噼里啪啦撒了一桌子,热茶也随之滚在田恬手指,烫得他倒抽凉气甩手,怒气冲冲瞪着柳相旬的脸。 “柳相旬,你这么讨厌我啦!” 似乎也没料自己失控,原本兴冲冲的欲望此刻萎靡得干净,柳相旬忙找出烫伤药膏涂在田恬指尖。 那么大的一个人,此刻却像做错事情的小孩站在田恬面前,吭哧半天都没说出来半个字。 反常到就连田恬都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不由得抬起脚,对准柳相旬的大腿踢踢,目光落在他脸上追问。 “你最近是被夺舍了?竟然能对我这么客气,是不是吃错药了?” 田恬也不掩饰,直接了当询问。 他微微晃动双腿,忽然觉得坐在梨花木桌上也挺舒服,索性等待柳相旬反应。 “变化那么大吗?” 柳相旬开口,目光有些躲闪,他说完后陷入片刻沉默。田恬也不催他,抬头打量房间摆设。 或许刚放进家具的缘故,还有些定位角没拆开,包裹在红木家具的边边框框里倒有一种样板房的味道。 田恬好奇:“怎么会想在这里再买一栋房子?” ——为了关你。 当然,柳相旬也没那么煞风景。眼下田恬难得不排斥他,两人还算和平的共处一室。 他正好有时间,来思索自己与田恬的相处模式,并决定改过自新,想让人以后也能坐在他的怀里撒娇。 不用威逼利诱,也能享受到柳昭夕得到的待遇那样。 结果用错了方式,还把田恬的手烫了一片红痕,幸好茶温不是太高没有起泡,否则柳昭夕饶不了他,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发什么呆?”田恬歪头好奇,刘海顺势滑落,遮住一点点眼尾,如娇憨的猫。 难得抓到机会,强势惯了的柳相旬却变成哑巴,他捏捏垂落身侧的右手,决定还是以实际行动,来打破田恬对他有些偏见的心。 第100章 可当他手指落在衣领纽扣,原本盯着他的田恬忽然捂脸,惊呼随之传来。 “流氓啊!” 这个词砸得柳相旬神志不清,他啊了声茫然眨眼,结果看清田恬姿势后又忍不住勾起嘴角。 虽然田恬用手挡着脸,其实食指与中指分开,水亮亮的眼睛眨呀眨,透过指缝打量柳相旬动作。 原本勾住衬衫领口的手下移,落在裤腰边缘,接下来的走向有一瞬间少儿不宜,田恬后仰身子躲开:“干嘛,你还真想当个流氓啊,玉树临风的柳大少爷。”田恬讲话阴阳怪气的。 “这就流氓了?” 话音刚落,柳相旬利落地脱去了上衣,精壮的胸膛逼近田恬眼前,距离近到他稍微抬起下巴,就能触及那片温热肌肤。 他忽略对方呆愣的神情,默默转身用后背面对男生,又反手拉起田恬的手放在自己的颈椎上,让他触摸象征着每一个他名字的字母。 柳相旬本就是小麦肤色,藏青色刺青尤为显眼,连串字母相连绵延,就如古老神秘图腾。 田恬屏住呼吸:“……” 柳相旬回头,声音放到极轻。 “你喜欢吗?” 第68章 坦白来说, 事情的走向变得突然,田恬其实有被吓到。 他愣了半天都未反应,视线落在对方的后背, 心底的惊奇大过害怕, 指尖传来的温度令他不由浑身颤抖,只想赶紧逃离房间。 “甜甜,喜欢吗?” 男人显然察觉他意图, 哪里肯定给他这个机会, 握住他手腕的手指关节都在用力, 声音也带着一丝迫切恳求。 “你喜欢吗?” 柳相旬再次追问。 即便知道柳相旬思想异于常人,可像把他名字串成链条, 密密麻麻缝在脊椎, 从后颈一直蔓延到尾椎骨,如此变态的爱恋田恬还是第一次见。 他哑了嗓音, 半天未反应,皮肉间仿佛有团火,烧燎起来烫得田恬发抖。 柳相旬的手指覆来,轻轻托住田恬耳垂, 又反握住他的手腕, 两人呼吸深深浅浅纠缠。 “你说讨厌失控的关系, 不想掌握主动权。”柳相旬一句话说到一半,卡壳在半空:“我猜你不喜欢这样,但以后你可以捏住它, 就像是……” 柳相旬话还没说完,田恬补充。 “就像狗绳一样。” 田恬歪头, 似乎想从柳相旬眼里看出端倪,辨别否对方是否真心言说。 男人虽愣, 可很快反应,忽然觉得称号适合,忍不住弯起眼,笑容随之出现在脸上。 只是他的眼神算不上单纯。 明晃晃的侵略几乎穿透空气,尽数将桌前男生包裹,里面欲望浓得吓人,田恬却毫不畏惧回视。 直到柳相旬弯腰脸埋在他脖颈,田恬这才转移视线,任由人趴在他肩膀笑得开怀。 “甜甜,你还是小孩子脾气。”对方声音渐低,环住田恬肩膀的手臂不断收紧,吻细细落下:“当时为什么要逃?” “我没有。” “是不是讨厌我?” “别太自恋,小爸爸。” 田恬理直气壮,在柳相旬眼睛亮起的下秒补充:“我不想见你而已。”似乎觉得现在说这句不太好,他歪头又给这段时间加了限制:“国庆期间。” “为什么呢?” “喻江先问我,要不要去他家里玩儿,然后才是你过来约,我肯定先向着人家呀!” “这么说来,还是我的错了?” 柳相旬的唇贴在田恬微热脖颈,却也没了下步动作,只是静静感受他的体温,以及人缓缓的心跳。 他身上还是混合了阳光的淡香,令人眼迷头晕,恨不得就这么一直呼吸下去,直到把田恬吸晕在怀。 柳相旬的思想着实算不上单纯,可面容却是一副关心孩子的担忧,似乎真的在履行小爸爸这个称号。 “那你在他家过得开心吗?” 尤其是后面两个字,柳相旬咬音极重,田恬怀疑他应该听到些许风声,片刻含糊说了句还行。 好不容易逮住机会,柳相旬怎会轻易放过他,追问紧随其后:“你现在跟他什么关系?” 田恬偏头,意识到他说的是喻江,心中稍稍放下一口气。 “他不会成为我男朋友的。” “真的?” 简直比吞并方家产业还令人兴奋,柳相旬眼睛亮了几分,笑眯眯地注视怀中男生,手指也随之落在人细柔发丝。 田恬挣脱不开,任由脑袋被他揉来揉去,神情略有无奈:“你好八卦。” “是吗?”就算□□着上半身,柳相旬也不觉得害羞,偏头亲亲田恬的发。 “这不是八卦,而是担心,因为我是你的小爸爸。拥有监护你的责任,及负责你安全的法定关系人。” 他回答理直气壮,搞得田恬都以为他是真心关心自己,等看清人眼里的喜悦与一丝不可捉摸的欲望,田恬翻了个白眼。 他静静望向房间某处虚空。 片刻后开口。 “我小时候……是不是去过北城饭店最顶层的非法拍卖会?” 问题来得过于突然。 连柳相旬都未及时反应,停顿片刻后蹙眉,声音带了探究:“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没有啊。” 田恬摇头:“我从别人那听的,不过就记得自己被关在漆黑房间里,剩下的都没印象了。” 第101章 说话时,田恬视线往左上角偏。 柳相旬本就无意让他想起这段堪称病态的折磨,忙伸手捂住田恬的耳朵。 “不是什么大不了,你贪玩不小心误闯禁地被人关起来教训,后来很快就被放出来了,这件事你不记得了吗?” 他语速很快不给田恬提问机会,紧接又道:“从那以后,你变得很讨厌北城,所以听说你要跟喻江走,我肯定惊讶。” 其实,他心里的惊吓大于惊讶。 生怕田恬接着追问,柳相旬握住人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暖和他过分冰凉的指尖,目光也随之落在田恬脸上。 “我穿成这样,不就是让了你为所欲为?你好不容易有了反击的机会,难道就不想把握?” 说话间,柳相旬拉着人起身,穿过一小片空地来到卧房。 他挑开垂落的床帘,让人看清摆在床上数不清的用具,在田恬面露惊讶想要离开时,他赶忙锢住男生的腰,将人推倒在床边。 柳相的旬力气不小,田恬又被脚踏绊倒,踉跄坐在长条物上,也不知触发了哪里的开关,震动声嗡嗡,在寂静室内尤为明显。 “……你脑子里就这些东西?”田恬格外无语,从身下抽出来硬棍子,随手摔在柳相旬怀里。 后者也不恼,将东西对准自己,拥有开关的那头却递到田恬的手里。 “试试看,你怎么搞都可以。” 田恬看清柳相旬眼底的真诚,见对方不像是开玩笑,连他也不由惊讶。 “你被什么东西夺舍了?” 他避开那震动的棍子,伸手拍拍柳相旬的肩膀,见人毫无反应后,大着胆子捏住他的脸往旁边拉。 怪了,是本人。 “……你就当我赎罪。” 男人声音沉闷而委屈。 “赎罪?你玩我次数还少吗?就凭这一次就能翻篇儿啦?” 田恬是典型的蹬鼻子上脸,得理不理人,他翘起二郎腿,身子后仰撑在床上,眯眼打量半裸的柳相旬,扫过对方流畅的肌肉线条。 田恬沉思片刻,目光从床上一溜的摆件略过,最后落在放在角落的猫耳与尾巴上,心中顿生一计,伸手将发箍带在自己头上,将有塞子的尾巴递到柳相旬手里。 在人望过来的瞬间,田恬调整好头上的猫耳,手指往柳相旬的眼底指。 “你不是说我做什么都可以?你裤子脱了把这个戴上,不算难吧。” 他视线偏移,望向柳相旬身后,微微晃动手腕,示意人赶紧接过去。 “……” 打量柳相旬明显空白的脸,田恬冷笑起身,故装生气从他身边擦过,嘴里还不断念叨。 “我就知道你骗我,连这么点儿小事都不肯做,当时你是怎么对我的呀?现在稍微用在你身上都不乐意,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双标啊。” 田恬一连串儿的撒娇,打得柳相旬措手不及,明明是他先提议的,现在反而后悔,可对上人亮晶的眼,他心底又开始泛痒痒。 在这方面,柳相旬虽然习惯占据主导地位,但由田恬掌控主动权也不是不可。不过小孩的报复心可不算小,搞不好他今天真的掉层皮。 “干嘛,你真的反悔啦?做人怎么能言而无信。”田恬得意洋洋,东西前伸抵住他小腹。 他本就白,配合眉飞凤舞的眼,就如画中雕刻的年画娃娃。浅色猫耳极配他的粉发,仅是坐在那儿,就看得人心发痒。 即便穿着简单套头卫衣,可裤子暗藏玄机,似乎是自己给他买的那些,裤腰上方仅一颗纽扣,稍微解开就能沿着田恬毫无赘肉的腰间下滑。 “柳相旬。” 正当他打量,原本安静坐在床边的田恬开口, 在他望过去的刹那,男生嘴角微翘。 “小爸爸。” 柳相旬目光始终落在田恬面孔,看他垂落的长睫及微抿的唇,忽然意识到当年在他怀中撒娇的小男孩,已经彻底长大,长成了他完全心动的模样。 真好。 他这百般无聊的一生,还能让梦中情人为所欲为。 当下,柳相旬不再纠结。 他按住田恬瘦削的肩,紧接着偏头吻落在人唇边,又缓缓蹲下身,吻压在朝思夜想的某处,毫不犹豫的让脑海中的画面变成了现实。 “哇哦,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男生笑声悦耳,却也未阻拦柳相旬的动作,后者感受头顶落过来的手,他闭上了眼睛。 ——真好啊! 田恬的小腹微缩,柳相旬的嘴巴略鼓,抓住他发丝的手指白皙而修长,落在漆黑发间时,如一首无声的赞美诗。 他伸手,将猫尾放在合适的位置,又顺着力度递到男生手心,让人完全掌握主动权。 “小爸爸。”田恬忽然出声,引得男人抬眼,对上他弯起的眼眸。 柳相旬心中忽然腾起片刻酸楚。 这东西他自行佩戴,与用在田恬身上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可同样让他的心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舒服,叹气声都变成了一曲奇妙的赞歌。 他终于彻底拥有他了。 第69章 这座园子虽说后代仿造, 可该有的布局分毫不差。有一条能进行曲水流觞的小河,不知见了多少园主的变迁。 花厅内。 柳昭夕饭量本就不多,稍微吃了点便放下碗筷, 抬眼望向始终凝视田恬消失方向的方清月, 勾起的嘴角弯弯。 第102章 “方教授?” 他声音极轻,等人目光转移,他就着手边茶杯抿了口, 询问随之抛出。 “您怎么不再教书了?虽然我们接触的时间不久, 可却觉得您在学术方面能获得更大的成就。” 柳昭夕声音不疾不徐, 不过说出来的话倒不是多好听,夹杂的火药味极为浓烈, 摆明了要给这个不速之客好看。 后者听出他口中的敌意, 稍微摆正放斜的筷子,这才不紧不慢回应:“本是受人所托, 兴趣莫非象牙塔。” 他停顿些许:“倒是柳小先生,不惜花重金购入这座远离城区的园林,如果只是为了歇脚,倒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经过他这些天的观察, 柳家并非附庸风雅之徒, 却甘愿花大价钱从那些土地主手里购入, 着实不像柳家风范。 等这次见到田恬与兄弟俩的相处模式,方清月心底隐约有了猜测,但毫无确切证据, 又揣测柳老先生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我们自然不在意,架不住有小孩喜欢, 住不习惯各种现代建筑,唯独钟爱这些花花草草。他也没有其它乱七八糟的爱好, 这点开销还不足挂齿。” 柳昭夕放下手心茶杯,指腹稍稍按压唇角,怎么就端错成田恬的茶杯,这次橙汁不知佣人给他加了多少糖,喝起来都有些黏嘴巴。 他虽不悦,却也沉默,只是不咸不淡扫了眼旁侧佣人,咔哒一声盖住了茶杯。 这些年学着接管柳家生意,黑的白的柳昭夕见过不少,偏偏方清月立场模糊,处于一种难以定论的灰色地带。 说他浑身书卷气,搭眼一看就是活生生的读书人,可面容偶尔流露出商人才有的市侩不假,配合他笑里藏刀的性子,竟然比某些赖皮蛇还难对付。 “到哪都买套房子给他?”方清月故作惊讶,身子微微后仰,手指交叉摆在桌边,嘴角噙笑:“真不愧是柳家。” 柳昭夕耸肩,没接话。他算是看明白了,柳相旬拉这家伙过来,根本就不是所谓的朋友聚餐。对方早就猜到柳老爷子会单独会面田恬,所以才摆了个外人看场子。 至于饭饱酒足之后,柳相旬恨不得把想跟田恬交合印在脑门,同样碍于他的存在,田恬会放不开姿态不尽兴,拿这么个人绊住他的脚。 可真是……拐弯抹角的算计。 所以,在他发现必须给方清月一个文字回复时,柳昭夕简洁抛下句孩子喜欢了事。 结果又成了新的话题。 “柳小先生,先前我便好奇,您虽然比田恬大不了多少,但总以家长身份自居。像田恬那种性子,他……” “他会怎么,会讨厌?” 破天荒的柳昭夕不等人讲完话,第一次打断了对方。他算是明白了,这玩意儿旁击侧敲,就是想打探田恬的感情生活。有什么好说的,直白告诉他?岂不是将人吓死。 方清月笑而不语。 就当这场谈话要步入尾声时,柳昭夕听闻一道不可捉摸的笑,紧接着响起来自方清月最后的追问。 “他知道你月底就要出发,前往柳老先生指派的老牌寄宿学校,并在那里进行为期两年的学习吗?” / 柳相旬的活儿,很好。 田恬口味本就刁,能让他这么坦荡承认的,上个还是仅有几面之缘的体育生,叫什么来着……刘林? 不过这事他瞒得极好,知道的人几乎为零,田恬眯眼,手指拽住身下柳相旬的发丝,迫使男人抬头,看对方喘着粗气面对他,眼底水光潋滟,忽然想到先前某件事。 “你之前咬我这里。”田恬边说着,边伸手指向边缘处,示意人视线落去,结果因为战况激烈,小片肌肤毫无原貌,层层叠叠都是柳相旬的牙印。 “是吗?我不记得了。” 柳相旬理直气壮,凑过去亲了亲田恬起身,动作间他身后猫尾晃动,不仅没有猫咪的娇憨,反而像软趴趴的老虎,笨手笨脚要去哄田恬开心,结果忘记尾巴与后者脚踝相连,没有解开导致人重新趴回田恬身上,撞得人到抽一口凉气。 这简直属于无妄之灾,田恬瘪嘴,垂眼看着柳相旬手忙脚乱想要解开绳索,结果不小心打了死结。 “你怎么回事啊?” 田恬推开他,总觉得柳相旬最近好生奇怪,先不说这低三下四的态度,就在鱼水之欢时无底线的奉承与讨好,简直就跟原来的他判若两人。 如果非要给个比喻,田恬觉得他是在—— “你在模仿昭昭吗?” “又胡言乱语。” “果然。” 田恬笑,但脚踝因束缚还略有痛感不敢下地,他安安分分坐在床边,手指圈成圆,对准柳相旬的脸,透过这一小片区域看他。 “可是你学不来呀小爸爸,昭昭他的温柔是刻在骨子里,而你呢就是坡脚的模仿犯,像不像先不说,你用牙磕了我多少次,估计你自己都没数。” 柳相旬呆愣几秒:“啊?” 懒得跟人细数,田恬倦倦打了个哈欠:“啊什么啊,你只能维持邪魅狂狷的床设,这种哄孩子一样的幼稚手段,也就昭昭做起来得心应手。” 说罢,他将床上那摊东西踢走,好不容易从床尾找到片干净区域,团吧团吧将自己塞过去,脑袋枕住一软乎乎的假体。 “好了好了,午睡时间,不要打扰我。” 第103章 虽然田恬晚上入眠略有困难,这午觉安眠却是极为简单,甚至未等柳相旬再度追问,小粉毛抱着毯子,呼吸渐渐绵长。 “......” 见状,他也不好再开口,刚坐在床边却猛地起身,握住那条作恶多端的猫尾,半爬着刚想将东西抽出来。结果酣睡的小粉毛忽然转身,略带情.欲的脸蛋就这么暴露在空气里。 念及方才他眼底的惊讶,柳相旬停了手中动作,保持原来姿态趴在田恬身边,手指却不安分抬起,沿着他的发丝下移,落到那略微嘟起来的唇。 或许是因为侧躺,脸颊不小心被挤压出一小团软肉,硅胶衬得小粉毛肤色更白,一呼一吸时,连向来见惯他睡颜的柳相旬都看呆了眼,趴过去轻轻吻住那片甜蜜。 软、柔、嫩,就如贴住玫瑰花瓣,丰润而细腻的触感令人呼吸都错乱了频率,仅仅唇齿相贴,就足够让柳相旬的心塞得满当。 他踢掉鞋,躺在田恬身边,手掌很自然地托住他后脑勺,沿着脖颈线条一点点下滑,抵达肩胛骨时重新回到原点,宛若抚摸酣睡的猫咪。 ——甜甜。 柳相旬在心底默默呼唤,他几番叹息,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男生对柳昭夕的依赖,就算人不说,也足以看出在他心中的地位。 就算当年田恬因受不住而选择了结性命,可竭力抢救回来后,装作任何事都未发生的模样,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普通病房里。 反倒是柳昭夕,这么多年一直活在懊悔里,甚至不惜花重金抹去田恬手腕的疤痕,就为了粉饰太平,保持见不到就未存在的自欺欺人心态。 他一直在赎罪。 或许是接吻时间过长,导致人呼吸略有滞涩,不满的哼唧声随之传来,柳相旬胸前抵来只手,试图想将他推开。 “甜甜啊。” 还以为人睡醒,柳相旬未准备好语言,他慌忙夹住田恬劲瘦的腰,将小粉毛往怀中带带:“有件事要跟你说。” 结果田恬抿抿嘴,在男人脖间寻了个合适位置,头靠在他肩窝睡得更为香甜。浓黑睫毛森森,落下来时柳相旬的肌肤都在泛痒,可他舍不得移动,反手拥住男生后背,将人往怀中带了带。 “应该是柳昭夕开口,但他是胆小鬼,不敢面对过去,总觉得会给我们甜甜带来二次伤害。”柳相旬用气音讲话,稍微有点动静,便捕捉不到他声线,更何况已经陷入深眠的田恬。 “但他也太小看我的宝贝了,是不是?要出国又不是生死离别,更不是一去不回来,哪还能抗拒他离开。只要好好跟甜甜讲清楚,宝贝肯定不会生气的,对吗?” 即便柳相旬这么说,也不过是建立在田恬睡着,用几乎听不到的气音阐述。毕竟连他都无法直面开口,更何况本就经历过田恬应激的柳昭夕? 如果当年的惨剧重演,别说柳昭夕了,就连柳老爷子也饶不了他。 ——等等。 柳相旬蹙眉,脑海中忽然察觉一丝异样。 不对啊,柳老爷子也撞见过场面,就算安排小辈,他去封闭学校的可能性,远远要比柳昭夕大得多。而且由于身份审查的问题,他才是更好通过的人选,可偏偏为什么是柳昭夕? 年龄吗?有可能。 但这能跟田恬的性命相提并论? 柳相旬抱住怀中人的力度越来越紧,他睫毛微抖:如果否认一切,那最终的缘由就剩唯一。 纵使柳老爷子伪装得极好,在外人看来,他几乎没有丁点老人拥有的垂老感。可不可否认的是,他年纪就摆在那里,就算吃药控制,精神状态也会有偶尔的恍惚。 比如先前生日宴上,砸了不少茶具,命令柳昭夕将田恬带回来,一直从清晨等到正午,吃了药才分清梦境与现实。 老爷子孤独坐高位,视线落在手边相框,久久不曾言语。 柳相旬晓得那男人是谁。 就算对方已经身亡在高架桥,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但柳老爷子还是对人念念不忘,甚至这份病态的关心蔓延,落到田恬的身上。 他该不会...记忆错乱,将柳昭夕当成情敌了吧? 柳相旬忽然间打了个寒颤。 第70章 “怎么可能。” 柳昭夕右手落在茶杯盖, 指腹刚好抵住豁口,他耷拉着眼皮,视线晃晃悠悠, 始终未往方清月脸上落去。 只不过这四个字的份量有实诚, 或许就他知道。 方清月笑笑:“这样啊。” 坦白讲,他不信。尤其见过田恬对柳昭夕依赖模样,如果对方早知道, 他肯定不会这么老实离开, 说不定还要大闹一场方可罢休。 可偏偏毫无动静。 他也不是什么反派角色, 倒是很喜欢猫,尤其明明害怕, 却还要张牙舞爪乱扑人, 轻轻一摸脑袋就靠过来蹭你手心的小粉猫。 两人间陷入沉默,柳昭夕示意佣人满上茶, 还没两秒对面男人起身:“那方某先行告辞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柳昭夕保持先前神情:“不送。” 这可真是丁点都不掩饰,直接将厌恶与嫌弃摆在脸上,方清月虽不喜柳昭夕, 两家往后少不了交易来往, 当下对身板笔挺的青年微微欠身。 花厅恢复先前寂静。 佣人大气不敢喘, 眼观鼻观心,空气几乎快凝固,呼吸都有阻塞感。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柳小先生如此直白表达厌恶, 即便如此,又为何答应让人坐在餐桌旁? 第104章 “撤下去。” 佣人恍然抬头, 见柳小先生虽还坐在桌前,上半身俨然侧开, 目光沉沉不知落向何处,手指点在桌边,力度大到几乎快将那小片抠出个洞来。 看得人心惊胆战。 直到面前狼藉变为整洁,他才重重呼出口气,手指并拢拇指递在眉心,压不住频率错乱的呼吸。 “……” 怪了,田恬应该是知道他会申请学校,怎么从他们嘴里说出来,若悬在头顶利锤,随时将表面和谐砸得稀巴烂。 柳昭夕深呼吸,推开椅子起身,刚要去找田恬,谁知兜内手机震动,绊住他的步伐,点开后是柳老爷子的短讯。 [晚七点,书房,喻家。] 他就说,柳老爷子怎么如此轻松就将田恬说的事翻篇,柳昭夕脑海中快速过了几个可能,最近定格在田恬在车里跟他强调的字眼,心底浮现大概猜测。 怎么这种事情,也能走漏风声,传到他老人家耳朵中去。 真是...... 柳昭夕捏捏鼻梁:“让人头疼。” / 从花厅出来,顺着台阶往下走,会穿过一处葡萄藤架。眼下寒冬初稍儿,自是枯藤满窗无景可观。 阳光尚可,暖意烘烘,方清月依旧着简单大衣,插兜望向两人消失的方向出神。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动歪心思,竟去盘算田恬大概位置。 可他不知怎的,眼前又恍惚过田恬倦恹恹靠坐桌边,手指托着下巴,漫不经心的视线从他脸上晃过,与方才坐在柳昭夕怀中撒娇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像是块刚出锅的软糕点,一掐一汪水,捧到手心咬个角,能从牙齿直接甜到喉咙,再荡得人心肝颤。 意识到自己念头,他顿足,食指横在鼻翼两三秒钟,面容不由染带些许笑意:“想什么呢。”似乎在自嘲,或许又抱有一丝难以期待的幻想,方清月当下转身,朝田恬离开的游廊过去。 起初,他本试探运气,并非抱有太多期待,连带着目光也没有着落点,望向郁葱葱的冬青丛,继而停在地势稍高的一处庭落。 他也不知自己看什么,视线漫无目的,却停在一处被无花果树包裹的院落。房门从里面推开,出来一道人影,方清月眯眼辨别,原来是许久不见的柳相旬。 院落另一人是谁,方清月心已了然。 等柳相旬反方向行走不见了影,他稍稍收拢散开大衣,装作寻找主道,一点点从半山坡向下,最后身子一闪进了小院。 方清月现在的行为,着实配不上他的名字,哪有丁点清白,倒是混浊如污水,结果还没走到偏房口—— “我就说,方教授是个偷窥狂吧。” 在这初冬阳光里,男生的声线更显得懒散,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娇憨,挠得人心底发痒。 早就睡醒趴在窗边晒太阳,田恬掌心托住下巴,另一只手比出枪.支的形状,顶端对准站在院落的男人。 随话音落,他闭上一只眼,微抬手腕,口中发出爆炸拟声词:“叭叭,你死啦!” “……” 结果对方根本站着不动,田恬垂下手,脑袋磨蹭蹭靠在窗棱,食指虚空滑动:“没劲儿。” 方清月站在原地看他。 大概是刚刚睡醒的缘故,连脸颊都是秀色可餐的淡粉,一抹重粉色飞在眼角,打哈欠时眯起如振翅欲飞的蝶,活生生的年画娃娃,说出来的话却气得人牙痒痒。 “装模作样的变态教授,躲在办公室偷看人还不算完,现在还要跑到人家里面,当个合格的跟踪狂吗。” 田恬下巴抵在手腕,见男人朝他望来,嘴巴微张露出满口森白小牙,眼中挑衅意味明显。 却因前几小时被人过度疼爱,怒瞪倒显得他面容略疲,或许还未从午睡中清醒,说是挑衅,倒不如为另一方面撒娇。 “我已经算不上你的老师,教授这个称呼,应该换一下了。”方清月边说着边往田恬所在窗口,直到距离人大概半米远站定。 “怎么啦,东窗事发,被革职啦?” 没有外人在,田恬讲话毫不晓得何为客气,他仰头打量方清月,由于对方背对着阳光,仅能模糊出个轮廓。 男人端详他。 田恬毫不胆怯回瞪。 “柳昭夕在这,你也是这种口气同人讲话吗?”方清月略弯腰,视线与田恬平齐,幽深瞳孔始终凝视后者。 直到人率先移开视线,满脸不耐烦地嘟囔几句,他才再度补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最起码也要弘扬传统美德……” 结果话还未说完,尖叫骤然。 田恬捂住耳朵:“我不喜欢你!” 说完这句,他啪一下甩上窗户,窗帘呼的声拉紧,人影也遮得严实。 吃了闭门羹的方清月哑然,他想过田恬或许不给他好脸,可眼下如此直白的表达出厌恶,连在各行摸滚打爬早练成精的方清月都有一瞬手足无措。 “田小恬同学?” 虽然保持双手悠闲插兜姿态,方清月向前几步,端详片刻飞鸟木雕窗,终究还是抬手敲敲木棱边。 “这就丢下客人不管了?” 他故意抬高音量:“哎呀,没想到田恬同学对人如此冷淡,枉我画了那么久的重点,就为了让田恬同学及格……” 木板啪一声反弹墙面,露出小粉毛怒气冲冲的脸。 第105章 “那是给我画的吗?那不是给全班同学画的吗?方清月,你就是一个大骗子!” 又炸毛了。 方清月压住手心腾起的痒意,他看着田恬,直到人警惕后仰,伴随一句干嘛,他反声追问:“骗子?” “昂。” “我骗你什么了?” 不提还好,一提田恬来气。 “你骗取我的同情心!” 语句掷地有声,听得人哭笑不得,方清月单手放在窗台:“田恬同学好不讲道理,我何时骗过你,又因为何事骗的你?” “哼,谁不知道方教授是当代医学奇迹呀,残疾了都能站起来,现在都用不着手杖。干嘛,干嘛离我这么近?” 田恬后仰,结果忘记自己的手握着拉环,在他未反应过来,腕部落下了温热,方清月拉住他稳住了身形,后退半步撩起西装裤腿,露出被夹板固定住的小腿。只不过因为大衣缘故,猛一看并不能立刻察觉,才给了人毫无异样的感官。 “……” 田恬瞬间哑了声息。 半晌,他别过头:“这种天你还挽裤腿,不觉得冷吗?” 别别扭扭的模样,哪还有先前气焰嚣张,默不作声坐在窗前,揉揉被冷风亲红的鼻尖。 “那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这是田恬唯一能想到的补偿,他收拢肩头毛毯,刚要给人指门边,却见方清月摇头婉拒。 “抱歉,我还有事。” 重来都没被人拒绝过,田恬一连二三吃了好几次闭门羹,他身上本来就被柳相旬咬得都发疼,咬住一侧牙鼓起侧脸,摆明了我很生气的模样。 只是在他刚翻完白眼准备关窗时,方清月忽然向前:“下周有处观景台营业,想不想提前看看这城市夜景?” 田恬看他。 “还没游客登陆哦。”方清月善诱。 “我第一个。”小粉毛眼睛亮亮的。 经过这几次的相处,方清月算是明了,田恬并非娇纵,而是他很喜欢享受独一无二的宠爱。拿捏住这一点,事情便会变得格外简单。 “是呀,田恬是第一个。” “行,我答应你,什么时候去?” 看着人重新靠在窗边,搭在边缘的指尖微缩,带起令人怜爱的颜色,眼神是不加掩饰的期待。 方清月呼吸都错了半拍,他视线落在田恬面容,神出鬼差地伸手,掌心轻轻碰了下男生下巴,在对方面露疑惑望来,嘴角泛出一丝笑意。 “星期二天晴,看得远,有空吗?” 田恬偏偏头,想了想,点点下巴答应下来:“好啊。” 没想这么简单就将人约出去,方清月稍微愣了片刻,后而笑容浮现面庞,他刚掏出手机,眼角余光却扫到身侧黑影。 方清月还未完全转身,反倒是田恬先一步开口,高高举起右手:“昭昭!” ……什么? 后者不知何时站在小院门边,望过来的目光冷然,一言不发盯着方清月握住田恬胳膊的手。 柳昭夕神情淡淡的,怀里抱了只卷毛泰迪小熊,也不知道站在那多久,又听去他俩多少讲话。 “昭昭,小熊!” 男生挣脱开方清月的束缚,身子一翻从窗户蹦出去,亲亲热热靠在来人怀里,手臂自然而然勾住柳昭夕肩膀。 “给我的呀,好喜欢,昭昭哪里弄来的呀?” 听着田恬一声比一声软的撒娇,即便柳昭夕视线从未与方清月交集,但男人心底还是腾起一丝窘迫,刚要出声跟他打招呼。 谁知柳昭夕神情转变,眉眼似笑非笑,眼底阴冷,带着股杀气。 “我怎么不知道,方先生还有这种下三滥的癖好。” 第71章 这句话可真是毫不留情面了。 方清月神情讪讪, 他摸摸鼻头,沉默找了个格外撇脚的理由:“迷路了?” 柳昭夕冷笑,刚要开口, 谁知唇边堵来温热, 软绵绵压住他的声音。田恬放下踮起的脚,一只手抱住小熊崽,右手拉住柳昭夕袖子。 “昭昭, 你让人带他出去就是了, 你还没跟我说呢, 小熊是哪来的呀?” 方清月侧目。 即便有田恬从中阻拦,柳家小少爷的目光着实算不得温和, 整个人背影笔挺, 站在那里如开了刃的刀。 “昭昭。” 田恬小声催促,一是他出来时穿得有点少, 现在站在寒风里稍冷,二是柳昭夕这个点过来,对他说的肯定不是小事,但他着实猜不到。 这种生命出现突发情况, 不确定感背后带来对未知的恐慌, 田恬心跳比先前快些, 扯衣摆的手指更加用力,柳昭夕外套稍微有些变形。 柳昭夕食指抵住镜框上推,反光遮住他的眼, 田恬也不敢直视他的脸,即便未与方清月做出格之事, 被人撞见那幕总归是不好解释。 “你先进去。” 这次就算田恬撒娇也没用,他眼睁睁注视房门闭合, 刚跑到卧房窗边,谁知那俩人站去院子另一边。 都是掩饰神情的高手,丁点情绪都不透露,田恬盯了半晌也毫无头绪,索性关上窗户,怀抱玩偶躺回收拾干净的床。 “昭昭怎么想起来买这个?” 田恬举起小熊,视线跟它的豆豆眼平齐,拇指下意识磨磨小熊的胳膊,感受对方软乎乎身体,脑海忽然闪过他放在宿舍的玩偶。 第106章 难不成…… 也不对呀,按照柳昭夕的性子,别说送同类型的东西,就算有1%的重合度,也能不假思索将东西扔进垃圾桶。 他翻身坐起,刚想掏出手机问柳相旬知不知道这玩意的来历,结果房门推开,男生压着一股子气进来。 “昭昭!” 田恬起身站在床,脚底摇摇晃晃,见人走过来,下意识伸手想要个抱抱,结果追问劈头盖脸地落下。 “你搭理他干什么?” 柳昭夕语气着实算不得好,不过下秒钟又控制好情绪,站在原地停了片刻后向田恬说了声抱歉。 “好歹做过学校教授,面子功夫还是要做足的。”田恬握小熊往前推,先是亲在玩偶的鼻尖,再压在柳昭夕的唇瓣,完成了一个间接接吻。 “别生气啦,这么针对他,昭昭就不怕柳相旬对你阴阳怪气?那个倒耳朵的酸毛驴。” 谁知柳昭夕连眼皮都不为所动,站在床前扶住田恬的腰,视线从那只鼓乎乎的熊上扫过,摆正被熊拱飞的镜框。 虽然一句话未说,可田恬敏锐察觉出来他的不爽,柳昭夕生气比柳相旬麻烦太多,自己又懒得哄,索性吧唧一声亲在人嘴角。 “你还没说,从哪里搞来的小熊。” “随便买的。” 柳昭夕按住田恬,右手食指关节抵住他后腰,迫使人失了力气半坐在床,又转而托起田恬的下巴。 “他跟你说了什么?” “你不是问了吗……” “我只想听你说。” 田恬眨眨眼。 耳根被柳昭夕的掌心托住,带着滚滚热气,暖得人不由得哆嗦。 “他问我选修考试怎么样。如果没及格,找他补考要单独再出高难度试卷。”田恬张口便来。 柳昭夕看他:“就这样?” “不然呢?” 两人说话间,田恬拉住柳昭夕腰间衣服,由于进门前外套挂在门口,丝绸布料令人一抓一手滑。 眼下透过单薄衬衫,柳昭夕的体温源源不断传来,田恬也没讲话,半坐在床靠过去,下巴刚好抵在人小腹,一动不动借撒娇回避柳昭夕的审视。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话是这么说,但是柳昭夕很享受田恬对他的温存,不由得双手下移,刚好搭在人肩膀,指尖松松垂在田恬的肩胛骨处。 看似未用力,其实按住田恬的背,让人下巴始终抵在他身上,带着几分不讲理占有欲。 被人这样揽在小腹前,田恬也不吭声,只是目光略微游离,神情带了点茫然无措,对柳昭夕的呼唤没有反应。 直到柳昭夕抬手,轻轻捏住田恬的耳垂:“怎么今天这么安静?” ——因为心虚呀。 不过这话田恬可不敢说,虽然在他认识的人里,柳昭夕算得上情绪稳定,也仅是在外人面前。 好比先前,曾经摆满床的用具,绝大部分都是柳相旬玩的,给田恬的少之又少。好不容易遇到一两个舒服的,也是柳昭夕单独买给他的。 自然,也只有柳昭夕自己能用。 但凡柳相旬碰半点,手都打断了。 田恬寻了个借口,岔开话题:“不过昭昭,你怎么过来了?我真好累呀,后腰实在是没有力气动。” 即便都是柳相旬自力更生,可田恬跟他就是累,而且别看柳昭夕表面斯斯文文的,背地里的占有欲只比柳相旬强但不少。 “那我看你挺精神,不好好休息还被外面的野男人勾搭,以后离他远点,听到没有?” 田恬眨眨眼。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昭昭如此直白表达对旁人敌意,怎么说呢,有点好笑? 为了证实猜测,田恬拽住柳昭夕衣边后仰,人也顺从他动作,身子撑在上方,任由田恬当小熊一样夹住他。 “小气鬼昭昭。” “嗯。”柳昭夕毫不掩饰,手掌轻松拖起人的腰,将人往怀中压,结果又听见田恬一句小小声的抱怨。 “只需官兵放火的坏昭昭!” 亲住人耳朵的吻停住,柳昭夕虽然含着那小点软骨,牙齿却轻轻研磨,追问的声音含糊不清。 “我不让你点哪门子灯?” 开了话头,田恬自然刹不住车,他鼓起脸,故意偏头躲开柳昭夕亲吻,一件件给他算账。 “你不让我跟旁人说话,自己放个小年轻在身边当秘书。”这件事带给田恬的伤害不少,他甚至能回忆起那一瞬间的茫然:“咬死你,坏昭昭。” 话音刚落,他张嘴嗷呜一声咬在柳昭夕肩膀。 柳昭夕哭笑不得:“先前跟你解释过了,那只是临时调过来办公的人,后来我拒绝爷爷后自然也跟着离开了。” “这是什么事?”田恬探头,半点风声都没听到,柳昭夕故意瞒着他? “没有,我想跟你说,你不是跟什么浪漫钢琴生逃之夭夭了吗?” 柳昭夕轻轻拍了下田恬后腰,示意他往后退,好方便自己上床,结果人不依不饶,还在追问其中缘由。 被他娇得耳根软,柳昭夕眼眶酸得几欲落泪,一时忘记他本次来的目的,鼻尖抵住田恬脖颈,如同儿时玩闹般轻而不语。 “甜甜。” “干嘛呀,还要教训我呀?”田恬如小猪哼哼唧唧,因为他身体本就柔软,双腿几乎成了一字马也不觉得难受,伸手拽住柳昭夕的发尾,示意人稍稍慢点咬他。 第107章 结果男生不动,长睫微颤,喉咙声音含糊。 有时候连柳昭夕自己,也不明白他现在同田恬的关系,如果还说是儿时哥哥,眼下这举动,着实与单纯沾不得边。 “教训你什么?” 柳昭夕反问,他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悲哀,先前田恬行动带来的恐惧,已经成为无法翻篇的心魔。心理医生也建议过,人不能既要又要,如果他无法同田恬建立长期、稳定的恋人关系,倒不如将这个机会让给旁人,这样对他,对田恬,都好。 他曾尝试过多次,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不知道,反正只要是昭昭,怎么教训我都有道理吧?毕竟昭昭是出了名的不讲理,对不对?” 怀中人的声音透出一种不谙世事的娇憨,听得柳昭夕呼吸错乱,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料想接下来要告诉田恬的事情,柳昭夕本就不安稳的心跳,越发变得混乱不堪。 “甜甜。” 他起了个头,稍微拉开两人间距离,对上田恬因热气而眯起的眼睛,略微张开的唇,红润一抿上翘,笑得格外狡黠。 柳昭夕深吸气:“今晚老爷子找我。” “哦,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神情这样严肃,怎么还是小孩子,见严肃的长辈还要吓哭呀?” 边说着,田恬边伸手,捏住男生脸颊往两边拉动,导致对方镜框滑到鼻尖险些掉落。不过田恬不给人扶正机会,随手轻轻抽开放在一旁,静静打量柳昭夕的脸。 他知道人生得好,眼镜也是用来遮挡过于锋利的视线,明明五官轮廓再柔和不过,偏偏眼睛生得如此强势,攻击性又被脸颊一颗小痣遮掩,倒像是提枪上阵的文生。 ——喻江也是这样。 田恬忽然走神,思绪不由飘到喻江哭着哀求他和好的那晚,神情竟与现在的柳昭夕相似,都是这副似哭非笑的模样。 “昭昭,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其实......” 话说一半又顿住,柳昭夕在他透亮的眼底看清了自己的脸,嘴巴一张一合,压抑在喉咙的嗓音外泄。 “我可能要去留学了,田恬。” 柳昭夕忽然庆幸,无论怎么叫名字,翻来覆去都是一个字音,像是大名又是小名,严肃的事情也变得轻松。 “啊?去呀,先前爷爷不是说过一句,怎么啦,这还有两三年的时间,你现在就想家呀?” 摘去眼镜,世间变得尤为清晰,柳昭夕看清田恬被他过度疼爱的脸,就算嗓子干涩得几乎都充斥满血腥,他还是活生生咽下去,不愿脏了田恬的眼睛。 结果走而复返的柳相旬不给他机会,男人反锁房门大步流星走来,冷笑夹着风声,令田恬从柳昭夕肩膀后探出个小脑袋。 “因为他不是两三年后走,而是两三天。” 第72章 柳昭夕曾想起小田恬许过的愿望。 那时人刚有桌子高, 柳相旬也不过二十出头,三个人坐在帐篷里看年幼的田恬眨着眼,一动不动盯住蛋糕上的蜡烛光。 “毛孩儿, 想要什么, 跟哥说。” 柳相旬对这种幼稚到极点的生日派对不感兴趣,他只想速战速决,然后小田恬说什么, 他就直接掏钱买下来。 “不可以, 说出来愿望就不灵了。” 柳昭夕倒是乐意守护小田恬这点小小的童心, 他也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却也有模有样捂住小田恬的嘴, 示意人在心里默念。 “幼不幼稚啊——” 柳相旬索性歪在一边, 双手枕在脑后,偏头往小田恬看了眼, 抬手将小孩衣摆扯平整:“要什么直接说,小爸爸带你去买,甭管小学究。” 小学究是柳昭夕儿时的绰号,因一板一眼而荣获此称, 听柳相旬一说, 视线也不由转到小田恬脸上, 眼睛一眨不眨等他回答。 小田恬想了片刻:“我想要昭昭。” 语出惊人,在场两人一愣,还是柳昭夕反应快, 赶紧伸手敲了三下木头,试图抵消这两者带来的影响。 反倒是柳相旬瞬间反应过来:“怎么, 你不需要小爸爸吗?先前不是还一起玩骑大马的游戏,哎呀, 你个小没良心的!” 对于他的哀嚎,小田恬充耳不闻,反倒一直注视柳昭夕的眼睛。小拳头紧紧握住,似乎只在等他的回应,这让柳昭夕心中腾起些许微妙感。 他虽然也坐在地上,可愉悦的心情令他心脏砰砰直跳,不得不紧闭嘴巴,生怕心从喉咙中跳出来。 “我……” 柳昭夕胸膛几番起伏,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小田恬毫无防备的眼盯住,令他完全失去组织语言的能力,心底开心得宛若开出一朵小小的花。 这份愉悦跨越了十几年,再度袭击柳昭夕时却没有了当时的雀跃,仅剩谎言被戳破的难堪,以及眼神控制不住的慌乱。 “……” 显然,田恬愣了片刻。 他缓缓收回搂住柳昭夕肩膀的手,胳膊肘撑在床往上移,躲开了对方怀抱范围。田恬从未有这么一次,无比庆幸身上衣服依旧完好,而不是凌乱不堪连跟人对峙的勇气都变得那么可悲。 “什么意思?” “怎么,你的昭昭没跟你说吗?”柳相旬可算得上幸灾乐祸,随手拖来椅子拉到床边,视线始终盯着田恬的脸,在确定柳昭夕半点风声都未透露,他嘴角的弧度似扬非扬。 第108章 “字面意思,我想想,办理签证大概要——不到两天的时间,等你睡醒一觉再起来,你的……” “说完了吗?” 柳昭夕直起身子,不过背对的姿势看不见他神情。柳相旬点点头:“虽然还没,不过也差不多了。”他停顿两三秒的时间:“剩下的细节还是你自己说吧。” “你好烦!” 话音响起的同时,一个枕头从床上飞出来砸在柳相旬脸上,虽然速度不快足够让人单手接住,可这种差别对待方式着实令柳相旬心凉了几秒钟。 不过他顺势将东西抱在怀,端正了坐姿,笑眯眯盯着因不可置信而躲在床里侧的田恬,在心中虚虚吹了个口哨。 “我烦呀,我烦呀,等下你还要抱着你烦人的小爸爸哭。” 今天的柳相旬格外欠揍。 田恬始终盯住柳昭夕的眼,试图在那双毫无遮拦的瞳孔里,寻得丁点他想要的东西。 “甜甜,你听我说,这件事不是我有意瞒着,从我知道到现在,过了也不过两天时间——” 柳昭夕似乎想解释,可田恬低头捂住耳朵的动作直接掐死他的话头:“那你没第一时间告诉我。”田恬侧目:“为什么?” “……” 因为你那时正与喻江如胶似漆。 但这要柳昭夕怎么说得出来,他揉揉眉心,没了眼镜的遮挡,令他丢失些许对局面掌控,外加势必看好戏的柳相旬,简直背腹受敌。 “我没找到机会。” 田恬点点头,仰面打量坐在床边柳昭夕的脸,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 他情绪极为稳定,反倒是柳昭夕心跳一而再三加速,不规律的动静砸得他每呼吸一次都在疼。 “这样。” 期待多时的回应就这两个字,柳昭夕宛若一拳打在棉花上,他双手虚虚交握垂落,垂着眼盯住脚踏出神。 他宁愿田恬跟他闹,也不要像现在这样,默不作声躲在床角,视线飘忽没个定点。 柳相旬也选择沉默,低头研究怀里枕头,似乎要将其雪白面盯出个洞来,心中泛起一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即便先前田恬也跟柳昭夕吵吵闹闹过,像是今天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尤其发生在两人缠绵之后,对田恬来说简直当头一棒。 ——要不人怎么不讲话呢? “那你有想过告诉我吗?” 田恬侧脸靠在下巴,整个人蜷缩成了小球,目不转睛盯着略显局促的柳昭夕。纵使朝夕相处,却觉得这张脸尤为陌生。 柳昭夕答:“每时每刻。” 闻言,田恬静静凝视他三秒,后而转过头,不言不语几分钟,复而长叹口气。 “昭昭。” 被唤到的人嗯声,柳昭夕脖子仿佛挂了千斤坠,连转身都尤为困难,从他的角度,仅能看清田恬垂落的发丝和衣领边露出的小片肌肤。 他坐着,靠在窗,等一个审判。 见田恬闭上眼,身体如不倒翁来回小幅度晃动,沉默时间长到都让柳家兄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翻篇,谁知又听到田恬轻笑。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柳昭夕一噎。 问题刁钻,就算一直在旁边幸灾乐祸的柳相旬也放下交叠的长腿,眼底神色闪过些许松动,刚要回应前一秒忽然意识被询问者不是他,平生首次对柳昭夕过于木讷的性子腾起些许担忧。 “说呀,昭昭。” 丝毫不给柳昭夕喘气的空隙,田恬抿起嘴一笑,从柳相旬的视角望去,仅能看清他毫无任何情绪的眼睛。 “你连关系都无法定论,甚至凭借我对你的喜欢,总是心安理得的享受本应该为男友的待遇。”说到这,田恬捂嘴小小的啊了声:“连心气那么高的喻江,却只能抱着我哭,说求得不一样的位置便能心满意足。” 他放下抱膝的手,胳膊撑在床铺,身子前倾,手指深深陷入软绵床单里。 “那你呢,柳昭夕?你还要用前男友的身份,在我这里享受多少优待?” 两人之间的距离无限缩短。 到最后,柳昭夕都能闻到田恬身上散发出的温热,夹杂一丝丝无法忽略的香气,令他喉结滚动艰难叫了声甜甜。 柳相旬不知何时离开,房间仅他们二人,太阳早已西偏,光线明暗交杂,照得他发丝呈现更为耀眼的金粉色。 两人谁都没开口。 失去了眼镜的遮挡,柳昭夕变得极未安全感,他刚要下意识伸手,田恬胳膊压来,按住了他的动作。 四目相对,嘴唇距离不过半指,只要柳昭夕一低头,他便能再次含住那片温柔。 “甜甜……” 呼吸淹没在相贴的热意,柳昭夕小心翼翼捧起田恬的脸,即便被他用牙咬住下唇吃痛也不愿放开,恨不得就这样同他相贴到天荒地老。 他心里的那点小心思,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现在被田恬一语道破,内心恐慌实则大于尴尬。 自幼性格与受过的教育,令柳昭夕注定无法像喻江一样,直白说出不要名分只要位置的话。 更何况身为田恬的初恋、初夜、初吻,让他自降身份讲这些,压根不亚于往人脸上甩巴掌。 “没劲儿。” 热意与痛感同时消失,留给柳昭夕的只有空荡荡冷气,田恬移到床边,单脚踩在床榻,示意柳昭夕递给他拖鞋。 第109章 见人毫无动作,田恬反问他:“干嘛,还要把我锁在床上?柳昭夕呀,你不会要做柳相旬一样没品的事吧?” 被问者苦笑,握住田恬的脚踝,掌心刚好托住他脚跟,却也没了下一步动作,愣在原地出神儿。 “甜甜我——” “柳昭夕,其实我都知道,你曾经因目睹我想不开的场面而自责,往后所有都是在为那次意外赔罪,甚至也只喜欢十八岁的我,直到现在都靠着一星半点的影子回味过去。” 田恬一口气说完,他躲开柳昭夕的手起身,单脚跳到地毯穿上另外一只,站稳后才歪头打量半跪床边的男生。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喜欢的仅是养在柳家大宅院的木偶,浑身干干净净,只有你含过,而不是我这种不知道被多少人亲过的……” 他声音淡下去,不过口型比划。 柳昭夕睫毛剧烈一颤。 “我说得对不对,昭昭?你去北城接我,听到这两个字时的笑容,不就正好验证了你心底所想吗?” “……不是那样的。” 在田恬一声又一声的追问中,柳昭夕辩解声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竟然不知道,对方何时有了这样错得离谱的念头,自己甚至分毫未觉。 他这一生,放在心上的人就田恬。 但却因为心理障碍,柳昭夕不得不利用药物进行控制,放任田恬同他人欢好,也仅是无法再像往常爱着他,生怕历史悲剧再一次上演。 “我不想知道了呀。” 田恬双手背在身后,衣着袍子宽大松松垂在他脚踝,更显得衣摆下的双腿笔直白皙。 他磨了下鞋尖。 柳昭夕瞳孔微缩。 “我很喜欢你,昭昭,我现在能毫不犹豫说我爱你,甚至同你立马结婚,我都毫无条件全盘接受。” “可我太累了,与其猜你今日心情好不好,倒不如去看喻江弹琴,或者是欣赏柳相旬的后背。” 田恬停顿几秒。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起落,柳昭夕仿佛过了半个世纪般漫长,他耳蜗内传出剧烈轰鸣,震得他灵魂都在发抖。 “……但绝对不是再猜测你的心。” 第73章 田恬一口气说完, 心底虽有些空荡荡的,可却从来没有如此轻松过,宛若卸去肩头石头。他视线从面容惨白的柳昭夕扫过, 心底不由小小惊叹。 不愧是柳叔叔的孩子, 就算失魂落魄,眉眼间也是不服输的韧劲。 柳昭夕本身就还是天之骄子、人生赢家,这种跟他玩小孩子过家家你欢我爱的事情, 早该结束了。 他只不过是受柳老爷子所托, 将这件事提上进程而已。眼下看来, 效果还不错? “好啦,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 拜拜昭昭, 祝你一路平安。” 田恬刚要开溜,谁知静止原地的男生忽然大步向前, 速度快到眼前视线一暗,他被人死死按在怀里,为数不多的空气瞬间被柳昭夕的气息侵占。 沉默许久。 “你不要我了?” 谁知对方开口就是这么句话,田恬有些惊讶, 扭头望向柳昭夕的面容, 见他不像开玩笑, 卡在喉咙的声音微顿。 “你知道吗?你是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昭昭。“ 田恬的声音很平静,以至于称得上冷漠, 柳昭夕听以后心底越发苦,宛若有只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骨肉, 连鼻腔都被酸楚堵住呼吸不得。 可他不相信眼前发生的真实,方才的话在脑海里徘徊如雷声滚滚阵阵, 令柳昭夕几乎站不住脚。 唯有不断地收紧臂膀,他才勉强找到开口的动力,丝毫不顾田恬是否回应他:“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句话我也送给你。” 田恬反应极快,他未料柳昭夕会追过来,即便这种行为对喜欢明哲保身的柳昭夕来说,已经称得上死缠烂打。 太掉价。 都不像柳昭夕了。 “我又没说不喜欢你,我只是太累了暂时不想跟你好。” 被他搂得着实难受,田恬试图要挣开,尝试无果后放弃,目光也随之从地面落在人手指。 “甜甜。” 甜甜个头! 田恬烦了。 再喜欢的人对他死缠烂打,也没了那份悸动,现在恨不得给柳昭夕一个过肩摔。 奈何他身高有差,几乎被后者完全抱在怀里,稍微挪动都觉得异常困难。 柳相旬又死哪去了? 先前不是还跪在他面前,恳求能当他的狗,现在连个影儿都看不见。 “有完没完啦柳昭夕!!” 他身子猛缩,摆脱柳相旬怀抱,后退两步刚转身,抬眼对上男生含满泪的眼,以及被咬破还在泛血丝的唇。 怪可怜的。 “……” 田恬默然,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说得有些过分。他轻咳几声低头,刚好看清柳昭夕手腕依旧整洁的丝绸袖口。明明先前亲得如火如荼,还能保持住这份风度。 他瘪瘪嘴,倒也没再说什么,抽出张纸巾递给柳昭夕,等血迹浸透不得已扔掉,田恬忽然想起先前某件小事。 / 那时他们俩不过十六七岁,应该是上高中的年纪。 不过田恬始终被养在二进门的院子里,鲜少与同龄人接触,同时担任他朋友、恋人身份的,也就柳昭夕一个。 第110章 虽然他们年纪尚小,不过因田恬好奇,柳昭夕半推半就,伊甸园的禁果也偷吃了大半。 柳昭夕还是在私立高中念书,每天放学的时间便为田恬最开心的时候,他会缠着人讲同龄人的事,趁柳相旬不注意,他们躲在游廊拐角处偷偷接吻。 “慢慢来,甜甜。” 每每这时,柳昭夕总能很好的担任起引导人的角色,他吮吸的力度轻而缓慢,可田恬学得磕磕绊绊,偶尔还会咬破柳昭夕的唇。 “对不……” 最后一个字音被柳昭夕堵回去,男生还穿着板正校服,黑白映衬下,显得他眉眼格外温柔。 “只是破了点皮,不碍事。”柳昭夕停顿,鼻尖抵住田恬的额头,亲昵地来回轻蹭:“比昨天进步了点。” 田恬见他没有生气,渐渐放下心,于是反问道:“那比明天呢?” “比明天啊——” 柳昭夕舌尖抵住唇,稍稍擦拭些许血迹,软绵的吻顺着田恬鼻尖,一直贴住他的唇。 “还要少半点。” / 那时柳昭夕的眉眼还很青涩,行为模仿成年人的模样,偏偏还身穿高中校服,倒有种刻意伪装的成熟。 跟现在的他丁点儿不像。 田恬别过头,拒绝柳昭夕想沟通的橄榄枝,他深呼吸转身。既然柳昭夕不想走,那他走。 出国的事,真不知道有什么可隐瞒的,自己又不是不同意,结果还要从旁人口中听得这些事,压根都没有…… 他顿足。 即便一遍遍命令身体前进,唯独心脏违背了感情,田恬来不及跑开,肩膀从后面被人拉住,随即覆上来的手,擦去他滑落脸颊的泪。 小心翼翼,仿佛怀抱稀世珍宝。 “我没有任何想得到的东西,我只求……”柳昭夕受过的教育,注定无法让他同喻江般奔放,他是含蓄、内敛的代名词,却同时也是最有极强占有欲的不合格前任。 田恬仰头看他。 分明还是熟悉面容,可从他眼角闪烁的泪光,还是流露出几分陌生。 柳昭夕不像柳昭夕,他也不像他。 谈不及两相厌恶,悲哀大过爱怜。 或许分开一段时间才是正确? 对方似乎有千言万语,到最后化为干而涩的吻,混合眼泪的湿润,尽数夺走了田恬的呼吸。 ——有时候兄弟俩还挺像。 田恬漫无目的想着,偶尔咬下柳昭夕的唇权当回应,更多时候还是为被动的承受。 结果他的态度成了默认柳昭夕进攻的信号,男生不再克制,抱住田恬腰的手臂用力,直接将人放在桌面。双手禁锢住他的腰,田恬被迫落入他包围,独属于柳昭夕的味道密密匝匝压来。 “不是吧,昭昭,这么激动,还要搞桌戏?” 虽是这么说,可田恬还是极为配合地抬腿,勾住柳昭夕的后腰。他咯咯一笑,顺势后仰身子,柳昭夕抬手扫下去碍事的茶杯,东西咚咚哒哒掉了满地。 柳昭夕垂眼,手指撑在黑檀木桌。 “昭昭。” 他养大的孩子依旧甜着嗓音唤他,两侧刘海垂落,极具攻击性的美貌尽显无疑。哪怕仅是简单挑眉,也能从眨眼的空隙里,五官荡开无数风情。 “两年。” 他忽然开口,语气坚定引人注视。 “或者一年。” 田恬不吃他这套,右脚跟滑到柳昭夕的腿弯,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给了柳昭夕重重一击! 沉重闷哼传来,若不是人单条手臂支在桌子上,八成就要压得田恬不住咳嗽了。 “不要说啦——” 田恬拉住柳昭夕的手,躲开衣服滑入内里,与温热肌肤轻松相贴,不过也点到为止。他重新掌握住主动权,示意柳昭夕低头。 “我管你干嘛,你是我的谁,我才不管你几年回来。如果我有了恋人,你也没身份管我。” 这番话简直将霸道二字刻在脸上,他毫不顾柳昭夕瞬间煞白的面容,保持索吻姿态,扬起尖细的下巴,示意人低头亲他。 “亲不亲?” 明明嘴巴都要被吸肿了,可怜巴巴抿着,却因为疼痛不得不放松,又被柳昭夕拇指上顶,摆出承.欢的姿态。 田恬保持原有笑容。 他就是在逼柳昭夕承认。 “柳昭夕,你就是胆小鬼,你就不怕我因为你出国,让你的浴缸再泡满除了水以外的东西吗?” 他笑的得意,下秒却被吞了呼吸。 头顶落来的手掌干燥温暖,田恬后颈被迫抬高,腰部硌得难受,碍于柳昭夕按住他腿的手力气过大,压根无法从中脱身。 “……好像条濒死咸鱼。” 旖旎气氛瞬间消失,柳昭夕没忍住压下身子,额头埋在田恬肩窝,笑声自他胸腔外泄,仿佛先前紧绷感顷刻无影无踪。 “那也是我最宝贝的那条。” 腿上的手滑落托住田恬,柳昭夕手指微蜷呈握状,不再等人回应,用他自己的方式准备让田恬记住。 除去晕车,谁也不知道田恬晕船,他自小就不喜柳相旬抱他去家庭版的水上乐园,每次都哇哇大哭。谁知在柳昭夕的右手中无比惬意。 分明没有船,可田恬再次看见了波浪。 仿佛要人势必记住般,海面的波涛汹涌,撞击在雪白礁石上时,啪啪声不绝于耳。 第111章 田恬反手按住柳昭夕的肩胛骨,示意他带自己回里间,尝到了甜头的柳昭夕怎么可能会轻易抽身,他如获至宝地捧起怀中人的腰。 两人四目相对,灯光耀眼,他们之间翻涌的感情无处藏匿,最后还是田恬无奈张口:“再这样下去,你是想弄坏我的腰,来守护好你的魔法棍吗?” “它只能用来对付我。” 柳昭夕难得展现出强硬一面,结果配合他有些清冷的眉眼气质,惹得田恬不顾形象笑出声,说着你怎么这么幼稚啊,又故意摇晃身体,伸手扶住了男生的手腕。 两人一句未说,又如道遍万语。 岸上海浪沉沉浮浮,田恬被晃得眼睛眯起,望向被欲.望侵占面庞的柳昭夕,在人绷直脚尖的瞬间,他轻声。 “想得美,昭昭。” 第74章 喻江接到田恬打来的电话时, 刚好结束晨练,擦汗的毛巾一顿,看清屏幕来电显示后, 嘴角飞快翘了下, 又想到田恬不在面前,干脆露出来笑容。 “小恬,今天好早。” 他就着杯子喝口水, 还没平复有些混乱的呼吸, 就听到话筒传来的质疑, 呛得他咳嗽好些声。 “说什么呢,我刚跑完步, 准备去练声乐, 你又不在,我上哪里跟人练技术?” 喻江手指不由扶住瓶盖, 望向雾蒙蒙的天空,听着田恬略带哈欠的困倦声线,心底就如裹进蜜水,恨不得一口吞下名为田恬的棉花糖。 “吃醋啦……吃跑步的醋?小恬, 怎么越来越不讲理……哪有, 无理取闹我也喜欢……真的……诶?” 听筒另一边, 田恬百般无聊举起叉子,数了两遍火龙果的籽,最后告诉喻江一个数字:“28分钟后来接我。” 似乎未察觉自己的无理取闹, 不等喻江开口,田恬补充:“我晕车, 要骑电车来。” 他放下叉子,无视身边僵硬身子的柳昭夕, 对着话筒吧唧一声:“爱你。” 这下,连端起咖啡的柳相旬又放下杯子,质问的视线从柳昭夕脸上扫过,在得到后者不知情的摇头,等田恬挂断电话清清嗓子。 在对方看过来,柳相旬刻意让语气不显得充满探究:“这个地方有点偏,去车站恐怕到不了……” “谁说去车站啦,从学校到这里绰绰有余,”田恬丝毫没有意识到柳相旬给他下的套,“把这个、这个、这个,包起来,小喻肯定没吃饭。” 听到名字,柳昭夕敲鸡蛋的小勺停顿两三秒,才慢条斯理剥开蛋壳。虽目不斜视,语气倒是有点意思。 “田小猪。” “昭大马。” 田恬呲牙,瞪了对方几秒,后而看见柳昭夕脖颈的印记,忽然心虚片刻,嘟嘟囔囔不再吭声, 餐桌空气有片刻沉寂。 柳昭夕伸长手舀了碗银耳汤,轻轻放在田恬手边,在人刚要嚷嚷要撑死他吗的前一秒解释:“润润嗓子。” 他今天早上没戴眼镜,看人的视线略带点朦胧,穿了浅咖色收身毛衣,不言不语的模样,倒有点高中青涩感觉。 田恬顿一下坐回原位,眨巴眨巴眼睛,伸手捏住柳昭夕的脸颊:“昭昭,答应我个事。” “魔法棍。” “我是成年人诶!”田恬故意大惊小怪:“除非你随时回来帮我。” 柳昭夕让人保持原先姿势,他冲田恬扯了下嘴角:“……” 反倒是柳相旬满头雾水:“对我打什么哑谜?” 田恬端起碗一饮而尽,脖子前伸示意柳昭夕帮他擦干嘴巴,却在男生拿起餐巾时躲开,呲呲小牙笑得嚣张。 “想得美。” 反正距离还有柳昭夕走,怎么也有两三天的时间,田恬想等着他出发的那天再说,一蹦三跳离开餐桌,对还未反应过来的俩兄弟挥手。 来这么一趟,最起码也有三五天不用见柳老爷子,田恬开心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多做停留,哪有小猪放出圈还哼哼唧唧不动的。 见他如小鸟扑棱棱飞走不见,柳相旬这才放下一直端着的茶杯,打量视线落在柳昭夕身上,得后者一个冷不丁的白眼。 柳相旬挑眉的表情很耐人寻味,又带了探究,压低嗓音追问道:“你有跟他说,所谓的留学不过是……” “但确实会离开他。” 话题再一次被岔开,身边骨碟里还有田恬吃剩的半块火龙果,柳昭夕收回视频:“别动他。” “以前男友的身份命令我?” 柳相旬也学田恬的模样呲牙,不过他没有那股灵动气,倒有点像护食的杜宾。柳昭夕垂眼,在前面加了个限定。 ——没有主人的流浪狗。 餐厅寂静。 窗外梧桐树枝摇动,呼呼啦啦,一时仅听碗筷碰撞声。 柳相旬因为工作事务离开,直到佣人上来换了壶清口的茶,柳昭夕才堪堪回神,思绪再度飘到昨晚。 / 他其实很不喜欢田恬拒绝。 不过也很少跟他提要求而已,满打满算也就刚才那一个而已。还来不及追究,已经到了柳老子规定的时间,他只能告别,等谈完诸多事项准备离开时,老人忽然冒出来句。 “小甜最近怎么样了?” “还好,挺能折腾。” 柳老爷子虽然未过度追问,仅是不轻不淡嗯了声,柳昭夕听出话中另外的意思,稍微组织下语言回复。 第112章 “他好像并不太能接受我出国。” “哦?” “闹脾气了,我跟柳相旬哄了好久才勉强同意。”柳昭夕一字一句回。 谁知老人反问道:“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没你们俩中的谁不行,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就算你们有订的娃娃亲,我看小甜也不是多在意,不如改天找个时机直接取消不做数……” “他在意!” 等老人抬眼,柳昭夕这才意识到自己音量过于激,稍稍稳定情绪,才软和下态度。 “现在还因为我不在,偶尔使小性子闹闹脾气,还是小孩子气,旁人宠不得的。” “我看相旬那小子就挺会哄,不是还在后背刻了串小甜的名字?多大的人了也不知轻重,简直就是胡闹!” 话虽这么说,柳昭夕觉得老爷子不像是生气,他坐在梨花木椅静默,脑海中却飘过田恬搂住被子喘息的模样。 面容分明清纯如池面荷花,身下如藕丁入泥般泥泞,极力控制思绪不被欲望侵占,睁大双眼伸手来推自己肩膀。 还真是……让人想欺负。 柳昭夕停顿片刻,刚要回话时,老爷子合上文件,递给身边警卫员示意对方出去,书房就剩他们两人,老爷子才道出今晚叫柳昭夕来的目的。 “他最近没犯病吧?” 老人端起茶杯抿了口,忽略掉柳昭夕瞬间发白的脸,原本耷拉的眼皮微微上抬,瞳孔不含丁点浑浊,着实不像他这个年纪应有的状态。 “……” 柳昭夕并非哑然,而是不知如何开口,柳老爷子可能也是随口问问,但潜意识所传达的意思,已经将田恬跟某些人画了等号。 “连医生都说,那不是病,仅仅为某种不太好的情绪。”柳昭夕木然开口解释,即便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这些:“接触外界效果比在家治疗好,您放心吧。” “导火线就在这儿,你说呢?” 柳老爷子轻叩两下桌面,望向长房嫡出的孙子,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隐隐有了他父亲的气势,不过还欠点心狠手辣的威压。 送去柳父待过的学校也好,可惜不是从中学时期开始培养,这成了老爷子心底的稍许遗憾。 空气稍稍凝固。 “我明白您的意思。” 到底是柳昭夕先低头:“一年里父亲只偶尔回来,那晚不过是场意外,田恬后来也说,关于这些事他早就没了印象,柳叔叔作为养育他的长辈,他们之间自然没有……” 声音卡顿了下。 柳昭夕看着老人不动声色的脸,咽下牙齿与血吞。 “没有任何隔阂。” ——咔哒。 茶杯平当当放置。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当年就是场意外,你父亲也是疼小甜的,好在没酿成大错,小甜也只被吓到。” 一模一样的说词,不知是安慰柳昭夕,还是试图说服自身,柳老爷子挥挥右手,结束了这次谈话。 “去吧,该收拾的东西整理好,早去早回来。” / 好一个早去早回。 柳昭夕攥紧手。 他头顶有柳老、柳父压着,肩上还扛了大半个柳家的兴衰,能让他独自放纵到现在这个年纪,已经算得开明。 日光渐升,照在柳昭夕毛衣,落下一簇簇光斑,显得人身上没有先前的冷意,又带了点不属于他的漠然。 失去两人吵闹,半开式房间令人心空落落的,柳昭夕推开椅子起身,抬眼望向日头高升的天。 他喉咙默念田恬的名字,满腔满腹的酸楚,几乎要逼得柳昭夕落泪。 旁人总是说,说他心中有隔阂,迈不去田恬自杀未遂的坎儿,当事人似乎都未必计较,为何他偏偏揪住不放,闹得一家人场面如此难看。 唯独柳相旬不说。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田恬做噩梦的样子。”男人点到即止,凝视忍不住颤抖的右手,嘴角笑容苦涩:“甜甜愿意结识新朋友,说明他在用新人与新环境不断麻痹自己,这反而是好事。” 那么坏事呢? “坏事啊……”柳相旬自言自语,望向柳昭夕的眼睛闪烁:“他不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对人毫无兴趣,只会躲在被子里,不吃不喝过上一天又一天。” 他们又很快否认这个说法。 “毕竟田恬现在,看起来很开朗、幸福,偶尔会有几处不起眼的小波折,但爱他的人远远大于那些阴暗面。” “我相信他会健健康康长大,与他深爱的人结合,再平安相守一辈子。” 柳相旬与柳昭夕想着,似乎说出来就能传达般,他们无比殷切希望梦想成真,永远陪在田恬身边。 只是那时,他们两人都忘了。 相比于先前,接触过外面世界的田恬更善于伪装、更懂得隐藏自己情绪。 以至爆发起来,更让人措手不及。 第75章 虽然是让喻江来接, 田恬也不敢真让人停在门口,他嘚嘚嘚跑下去,刚好在路口截住男生。 “小喻!” 距离三五级台阶, 田恬就要飞扑, 吓得喻江抛下电车奔来,结结实实将人抱了个满怀,又因为惯性一直转圈圈, 还是田恬脚尖点地才停下。 快被他一系列举动吓死, 喻江胆战心惊地收紧手臂, 直到田恬拍拍他肩膀示意松开,喻江端详其眉眼道:“今天好早。” 第113章 “因为想你了小喻。” 对于此类的话, 田恬简直是张口就来, 他双手揣兜静静打量转身给他拿头盔的喻江,等人回头时弯眼一笑, 勾人劲儿头盔都兜不住。 人要俏一身孝,这话简直是为喻江量身打造,田恬伸手拨了拨男生刘海,又反被对方握住, 贴在嘴角落下一吻。 “跟谁学的?” 田恬好奇, 坐上小电车还不老实, 拍拍喻江的运动服,戳戳人后腰。 结果对方笑笑,示意他上来, 语气神神秘秘:“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 田恬眼睛亮得令周围光线暗淡,喻江明明早有免疫, 却还被晃了眼,心跳落了两三拍。原本握住车把的右手后移, 轻捏田恬脸颊粉扑扑的软肉。 几连追问都没得信息,田恬索性放弃,趁着人骑车的间隙里,他手在兜里掏啊掏,终于在等红灯的时候将奶黄包塞到喻江嘴巴里。 虽然十一月的清晨已经算得上冷,可食物还是温热,沾有些许原主人的体温,喻江一咬流出满口的流黄,甜得他尾椎骨都在发颤。 “好吃吗?” 来不及回应,坐在后面的男生伸手,又塞来一小块鸡蛋糕,喻江下意识张嘴,软绵划过舌尖,几乎无需咀嚼便下了肚。 “我特意给你带的,”似乎为表现他的不易,田恬表情故作夸张,“精挑细选,怎么样?” 结果不等喻江讲话,田恬叭叭拍了他的肩膀:“绿灯啦绿灯啦,赶紧走。” 气势嚣张,引得旁人侧目,还没看清他的脸,小电车嗖一下冲过禁止线,欢呼伴随风声传来,哗啦啦尽显田恬的好心情。 喻江听得嘴角都抿不住。 他的心快要被田恬堵满了,以磅礴气势席卷四肢百骸,也跟着人呼出声。 “小恬!” “小喻!” 后背抵来温热,田恬下巴蹭蹭喻江,乐呵呵地回应先前无厘头的回答。 “奶黄包!” “苹果!” “钢琴凳!” “舞鞋!” 这片街区属于度假区,冬日清晨鲜有人迹,田恬举起双臂大笑,洒满整条街道。他心情从来都没这么好过,伸手抓住喻江腰间衣服,脸埋进去躲避寒风。 “小喻!我真的很喜欢你!” 刺啦—— 喻江急刹,车辙滑出两三米,田恬猝不及防前倾身子,鼻子一下撞在男生挺拔的背,疼得他眼泪汪汪:“哎哟!” “田恬!” 男生跳下车子捧起田恬的脸,结果因风吹得手指冰凉,激得后者哆嗦,嗓音不自觉带了责怪。喻江却顾不得其他,指尖都在颤。 “你刚才说什么?” “没说呀。” 田恬习惯了把喜欢挂在嘴边,还真没注意说的话,啊一声抬眼,茫然看向将他嘴巴嘟成尖尖的喻江。 “不...不,你说了。我也是,我也喜欢你,田恬。你知道吗?在北城时,我真以为你不要我,我都快坚持不下去了——” 完了,看样子要发表长篇大论了。 他双脚踩地,试图稳住堪堪歪倒的电车,结果喻江就跟看到肉骨头的小狗,隔着头盔都能亲住田恬的鼻尖,脸上写满开心。 “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喻江虽没哭,但是腔调也类似,笑起来时完起眼睛,哪里还有先前公子矜贵,就像面对初恋时就知道呵呵傻笑的愣头小子。 看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他恨不得将田恬整个抱在怀里,自然无法察觉对方略带疲惫与无奈的眼,面容哪有半点心动,脱口而出的喜欢不过同早上好般简单。 喻江却将其当宝一样珍藏的。 不过,田恬也懒得解释,任由喻江低头吻遍他的唇,抬手掐了下他后腰:“要迟到了。” “原来我们田恬喜欢上学呀?” 宛若发现新大陆,喻江搂着人晃,直到田恬推开他,嘴巴一呲露出白森森的小牙,前者才知道收敛,重新坐好拧动车把出发。 喻江还想跟田恬继续先前的小游戏,结果人因为困倦,双手伸到他外套兜里,脸颊贴住他的背部沉沉睡去,只好作罢了念头。 直到学校,两人一路无言。 可能是在路上睡着的缘故,田恬浑身有些冷,他看喻江就穿了件运动服,怀疑对方被冻傻了所以毫无知觉,伸手一摸喻江的手,结果被暖得激灵。 真是体热。 冰冷小恬愤怒,不等喻江讲话,扭头往教学楼里走,搞得男生一脸茫然,唤了声小恬再无下文。 / 像是要将台阶当成喻江,田恬每一步都踩得极其瓷实,不过配合他穿的浅灰色毛绒外套,倒有点企鹅宝宝的意思,一摇一摆可爱得紧。 倒有同窗看到他,伸手碰碰朋友手臂,示意人视线往上,谁料正好对上田恬低垂的眼,四目相对的尴尬令脚底都在发热。 “那个...” 当事人举手,小小地打了个招呼:“早。” 虽然惊讶还有同窗理会自己,田恬倒也没四处交恶的习惯,他点点头当回应,刚要抬脚离开,又被另一个叫住。 “导员!导员喊你。” 为了彰显事情的真实性,看田恬不顺眼的男生补充:“先前就跟你说了,不过你一直没回消息,所以叫我们看见了就转达给你。” 第114章 说话男生脸颊有颗青春痘,碍眼至极。 另一个斜刘海,神情忽然复杂。 田恬垂眼打量了会儿。 “哦。” 他抛下个音节准备上楼,结果青春痘叫住他。 “你怎么不过去,就不怕耽误事吗?” 有时候跟白痴交流,也挺累的。 田恬想着,他视线落在青春痘身上,转而望向斜刘海,即便在脑海搜寻片刻,可跟名字完全对不上号,最后选择放弃面子工程准备反驳。 “急事都是要打电话亲口告知,导员没给我打电话,说明事轻重缓急;导员发信息我没看,是因为医院信号不好,后续也未刷新出来——总不能一件件跟我计较。” 医院,什么医院? 两人皆一愣。 “再者,下节课我缺席,就因为导员没了时效性的口信?”田恬转身:“那把任课老师放在什么地方?” 被说得哑口无言,青春痘脸都有些歪。见田恬一直往下走,斜刘海追问他干嘛去。 “找导员啊。” “你刚才还不是说不去吗?” “哦,跟你呼吸同一间教室的空气,倒不如先丢任课老师面子。” 不顾青春痘瞬间涨得通红的脸,田恬径直从他们两人间穿过,踢踢踏踏往下走。脸上神情百般无趣,看得人心烦意乱,憋了股火气。 “...” “你这么傲!就不怕被折吗?!” 田恬头也不抬:“那在此之前,得找个人先把你撅了。” “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暴怒的青春痘一个箭步挥拳,见状斜刘海慌忙拦住他胳膊:“你干什么!你说的就有理了?!” 念及,他们导员是个秃头的中年大叔,青春痘收起捏紧的拳头,对着田恬离去的背影就是一唾。 “傲个屁,仗着柳昭夕的袒护,还真把自己当个事了?你别看他现在风光跟个人似的,等以后还不是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我呸!” 青春痘丝毫未压制自己的音量,声音层层回荡穿透到楼底,引来零星几位上楼的同学侧目,斜刘海拉他。 “少说几句吧,人家本来跟咱们就不是同一个阶级,你骗他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走了走了。” “什么阶级不阶级,一个姓柳一个田,背地里那些腌臜事,掰着手指头都数不清!” / 直到田恬迈出了教学楼,阳光驱散楼道里阴森森的寒气,他才松懈挺直的背,默不作声去往主干道转乘校车。 他不聋、也不瞎,无法做到当那两人的话为狗叫,更何他们况言之有理:腌臜事如腌菜缸,又酸又皱。 等田恬沉默一路到了导员办公室,他敲敲门踏进去,结果里面空无一人,窗户倒是开着,寒风呼呼啦啦吹进来,吹得田恬心烦。 刚要掏出手机,结果口袋干瘪,八成是掉在柳昭夕那儿,他出门前忘记拿。 心底突然嗖地声腾起火,田恬拳头攥得死紧,刚要摔门离开,结果听见身后脚步,伴随导员独有的沙哑惊讶嗓音。 “田恬?哎呦,来得正好,我刚要去找你。” 导员乐呵呵地招呼田恬进门,和蔼态度简直与先前判若两人,搞得田恬莫名其妙,感情那两人没有骗他? 结果中年男人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最后在桌子上摆了三个茶杯,还整了整领带,才开口向满脸茫然的田恬解释。 “这不是近几届毕业生就业环境紧张,正好有大老板愿意开校企合作的机会,这不,还点名道姓要你去参加剪彩仪式呢!” 田恬默想:原来是拉皮条。 “正好你过来了,我也不用费力气去找你,人马上就要到了,赶紧站好,没个正形的,等中午再去跟大老板吃个饭,事情不就妥了吗!” “...” 田恬心里加上句:官方拉皮条,逃不掉。 看着导员努力将自己外凸的肚子塞进皮带里,模样实在是滑稽,田恬忍笑困难。 “快快快,来了来了,我去开门。” 本以为所谓的大老板,是个满脑肥肠的酒囊饭袋,谁知开门的瞬间,走廊的寂静被一声拐杖落地音打破。 动静过于熟悉,田恬愣在了原地。 就像是为了印证他行踪猜测,方清月轻轻举起右手,隔着三四米远的距离,冲他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田恬小同学。” 第76章 这都叫什么事。 田恬木然, 任由导员乐呵呵邀人进来,看着方清月脱去大衣坐在沙发,胸前肌肉撑得衬衫鼓鼓囊囊, 嘴角不由下压:哪来的开屏孔雀。 男人本身就堪比衣架子, 导员坐在他身边就如个石墩。不过他倒也有自知之明,见人竟然认识田恬,劝说的事也好办, 眼神示意田恬, 不管对方有没有接收到, 将空间让给他们。 “田恬,这位就是方总。” 他伸手示意, 等田恬回应再接话, 谁知人完全不给面子,拉开椅子敦得坐下, 眼睛一眨不眨。 “田恬!” 关于他不愿上早课的事,导员看在柳昭夕与柳家的面子上,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现在他连方清月的面子都不愿给, 当下火气腾空, 压低嗓音命令人跟方总道歉。 谁知男生连看都不看他。 自知颜面受损, 导员刚深呼吸,一直未吭声的方清月拦住他的动作,带来的手杖立在旁边, 视线不由得落在冷着脸的男生。 第115章 “还在生气?” 结果一开口就把导员整懵了。 “你们...” 他刚开了个话头,方清月自然接过话茬帮田恬递台阶下:“朋友的孩子。” “哦、哦。” 导员心中不禁埋怨:田恬也不吱声, 搞得在方总面前丢脸,真是有损威严。 田恬翻了个白眼, 看着方清月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谁喜欢年纪大的。” 讽刺意味过于明显,听得导员心惊胆颤,他偏移视线。虽然方总比这些学生来说,阅历确实比较深,可自己也是中年大叔,这能比得了? 方清月笑,倒也不说话。 早上被那两人说一通,田恬心情本就烦,哪里还顾得上跟方清月打趣,看到他那张笑眯眯的脸就烦,哪里还去剪彩? 虽然田恬觉得厌烦,不过当着辅导员的面儿,他还是选择了沉默。余光再度从方清月身上扫过,见人还是轻笑模样,田恬心里怒气稍微飘散些许,也乐得跟人讲话。 “方总好。” 对于他的转变,方清月像早有预料般,手指轻轻敲击膝盖,看他的目光软得就如一汪水。 “怎么了?嘴巴都要挂酱油瓶。” 被人察觉到心思,田恬也不觉得尴尬,停顿几秒后反而理直气壮:“哪门子的剪彩,叫谁都行,为什么是我?” 或许他的语气着实不太客气,导致导员又憋了一张脸,挺着肚子,坐在另一侧的沙发吹胡子瞪眼。 田恬接受信号,见方清月还是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当下也对他失去了兴趣,双手插兜无所谓说了一句随便吧。 房间空气过于尴尬。 再加他们的相处模式让人费解,导员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开口,方清月已经握住手杖起身,大衣搭在了臂弯。 明明简单不过的装扮与姿势,却看得人紧张,尤其他鼓鼓囊囊的胸肌几乎快要撑破衬衫。 田恬收回了视线,撇嘴又在心里给方清月评价:骚包男。 导员虽不知人为何突然起身,极为配合的跟在他身边搓搓手,询问是否还有其他安排,并非他过于殷勤,而是校方三番五次提点好好相处。 田恬这般胡闹,对方也没生气,导员挠挠脑袋心想:原来这些大老板性子都不错嘛。 正当他愣神,旁侧传来声音。 “……” 方清月已换好衣服,拿着手杖站在门口,望向他的目光温和。 “诶?” 导员刚才只顾沉浸自己世界,忘记听人讲话,刚想反问对方,从旁边忍耐的田恬看不下去。 他默默翻了个白眼,表面还是毕恭毕敬:“这大老板说,要我带他去参观校园,又觉得你不会同意,所以在询问你的意见。” “啊……” 导员恍然回神挥动双手,恨不得将两人赶紧推出去。 “没问题没问题,我帮你请假,你快去吧。” 言语之中迫切,哪还有先前摆出的架子,更像是拉皮条。田恬看了暗自发笑,转过身对方清月耸了耸肩膀。 “搞定了,走吧,你想看什么?”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出了办公室,等木门合死的一瞬间,田恬总算呼出了口气。 如同抽去全身精气神,懒洋洋靠在走廊墙壁,望向方清月依旧保持微笑的脸,声音带了一丝不耐烦。 “大教授你又来学校,有何贵干?” 方清月的回答也极为官方:“进行校企合作,缓和严峻的就业形势。” 回答着实不出错,就算田恬也找不到挑刺的点,静默两三秒后,田恬抬脚往楼外走,嘴里还念叨。 “你都在这当好几周教授了,学校什么情况难道还不了解?怎么又要让我带着你走,大老板都这么得空?” 他语气算不上好,夹枪带棒,下一秒就朝方清月劈头盖脸打过去。 忽略话语里的不耐烦,保留他语气中不易察觉的撒娇,方清月心情变得极好,连带脚步轻快,挥动手杖轻轻点地,发出的声响悦耳。 “嗯,确实对校园熟悉,可从来没好好看过。先前因为腿的问题,都是坐车坐轮椅,哪儿有时间仔细打量其他美景。” 话说到这里,田恬心底好奇。 “你的腿到底怎么回事,有时好,有时坏,是不是装的?”他直接上手,敲门般鼓捣了下方清月的膝盖。 “痒。”对方稍稍避开解释:“老毛病,车祸后遗症还未好全,偶尔使不上力,需要借助这东西。”他抬起手腕示意。 说这句话时,方清月一直看着田恬的脸,有种让人以为美景是指他的感觉。 不过男生却拒绝思考这点小心思,田恬双手插兜走路摇摇晃晃,漫不经心嗯了一声,表示对方清月的回应。 见人如此不上心,方清月缓缓停下脚步,最终站在稍微偏上的两节台阶,凝视青年的背影沉默。 田恬走了几步发现没了动静,心底又在骚包后加了一个难伺候,依旧保持插兜的姿势转身,声腔拖得绵长:“又怎么了?我的方大老板。” 可能是这句话的称呼过于亲昵,导致方清月原本低落的心情又瞬间变好,但他也没立马回应,而是站在台阶垂眼看着面前男生,声音柔和听得田恬莫名其妙。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问题来的过于突兀,田恬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方清月再次用拐杖敲了下自己的腿,望向田恬的目光柔和:“比如使用手杖的时间?” 第116章 说实话,田恬先前是挺好奇,不过经历一系列后,他觉得男人就是可恶又狡猾的老骗子,就算询问也肯定不说实话,当下没了兴趣。 只是等他刚要摆手,却见方清月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似乎很怕他拒绝般,连握住木棍的手指都在攥紧。 被这一小小发现惊讶,田恬心里的恶劣因子又被勾起,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人身边,仰头看着站在高处的男人,细细打量他五官。 其实方清月根本就不适合做商人,尤其对方满脸都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书卷气,更像长年累月泡在书堆的穷书生,而不是富甲一方的商人。 ——不过这胸肌不像是书生。 于情于理都不是田恬喜欢的那一款,而且他给人的感觉更像低配版的柳昭夕。 心里忽然念起这三个字,田恬呼吸猛一紧,宛若被手攥紧,他又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像是为掩盖情绪,询问声也随之落来。 “哦,那是因为什么原因?” 结果没有立刻等到回答,方清月看了他片刻,最终迈下台阶站在他身边,两人呼吸纠缠,身子靠得极近,这令田恬有些许不适。 他稍微后退半步,想要拉开距离,谁知道方清月早有准备,手杖撑在他脚后根处,另一只手抬起帮他整理好系在脖间的围巾。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说话。 空气着实过于暧昧,田恬忽然反应过来,他们还在学校,要是被人看见指不定又会传出风言风语。 他刚要后退一大步,却未察觉那根小木棍,他身子踉跄往旁边歪,田恬心中暗骂,已经做好摔倒的准备,谁知方清月的动作比他更快! 男人的右胳膊卡住他的腰,牢牢将人抱在怀,铺天盖地的男性气息压来,田恬有瞬间被他身上的古龙水迷晕了眼,屏住呼吸在原地愣了三秒才回神。 其实怪不得他这般反应,而是柳昭夕他们俩从来不用这种东西,浓烈香气就如一瓶打翻了的橘子水。 田恬避之不及,他刚要跟人拉开距离,对方却已松开了胳膊,又变回先前无动于衷的方大教授。 变脸速度令人乍舌,看得田恬无语,谁知方清月不给他缓神的时间,邀约随之抛来:“先前在园子里答应我的事,还记得吗?” 等田恬沉默,男人如引诱幼小动物的怪大叔,又朝人伸出几根橄榄枝。 “这时候是去观景台的最好时机,无论早上或者下午,都能看清城市里的山,而且还有个很大的温温泉山庄。” 其实田恬对温泉这种东西完全不感兴趣,而是他忽然察觉方清月眼中带着恳求,里面的紧张情绪一览无余,令他心底些许惊讶。 原来还有他害怕的事情呀? 而正是这份惊讶,让田恬神出鬼差地点点头。 眼见计谋得逞,男人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笑意。 “那请吧,田恬小同学。” 他笑得狡黠。 第77章 在去往观景台的路上, 田恬还没回神。 直到车辆在一路口停稳,他才侧目望向身边的男人,松掉围巾, 询问也随之响起:“你早有准备?” 面对田恬的质疑, 方清月稍稍拨了下转向灯,对此问题以沉默回应。 见状,田恬心底略微不爽, 可对方也没做错, 他只能缩在座椅生闷气, 心里憋着一团火无处发泄。 ——怎么就上了他的贼船?因为人装装可怜就走到这地步,看来还真是小瞧了他。不过连这点把戏都上当, 自己也真是太傻。 田恬边在心里埋怨, 边对方清月怒而视之。 本以为他掩盖得极好,可车内空间就这么大, 就算有档位横在之间,可又用能躲到哪去? 方清月自然接受到这敌视,他嘴角不由上扬,但在被田恬发现的前一秒又快速压下, 生怕人看到后又生气跟他计较, 只得装模作样当事情没发生过。 等待红绿灯的空隙, 田恬视线飘忽,落在方清月的腿,心中顿时腾起坏心思, 伸长胳膊从后驾驶拿过来手杖,尖端对准方清月, 时不时戳戳他的大腿。 “你不是残疾吗?怎么还能开车呀?就不怕路上出事,让我跟你一块儿殉情嘛。” 田恬说这句话时, 完全没了撒娇姿态,更如一个小恶魔,语气都带着不客气。 知道他是真的动怒,奈何在开车无法哄,方清月大腿外侧还有些隐隐作痛,当下握住手杖另一端放软了声音求他:“小祖宗,在车上别乱来,等我们到达目的地再说。” 他语气诚恳,态度端正,面容满满的求生欲,哪里还有先前狡黠模样。看得田恬不由歪头,手指撑住下巴,身子靠在车窗那一侧,静静打量方清月。 “你还有求人的时候,我以为方大教授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对谁都不屑一顾。” 听出他话外意思,方清月知道田恬是在为先前的隐瞒生气,也得亏是他无理在先,只能压低了嗓音哄着副驾驶的男生,生怕他一个生气闹着要回学校。 “哪儿有的事?我是喜欢你,逗你比较好玩。” 方清月发动车子,跟上前车缓缓驶离,而田恬一个字儿都未说,只是用鼻音哼了一下。 看不出他表情是喜欢还是无语,不过脸色比一开始上车时缓和了很多,也能心平气和跟方清月聊他先前忽略的事。 “你去了柳家,你跟柳相旬的生意又多了个?” 第117章 田恬算不上好奇,觉得坐车太无聊。 方清月嗯了声,倒也没顾及他身份,将留下在这个城市的产业大概说了下,听得田恬犯困,伸手掩盖住唇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方清月也不好再度开口,他收住话头,两人气氛忽然变得诡异尴尬。 田恬倒无所谓。 他很清楚自己今天的定位,就是学校与方清月之间的纽带,于情于理也要照顾好这位投资老板,省得回学校再被人给小鞋穿。 但方清月却不这么认为。 他的心情从来没这么好过,之前他跟田恬在一起时,两人不是你吵就是我闹,没个消停时候。 田恬生气时,无人能承受住他的小性子,眼下人乖生生地坐在副驾驶,偶尔还跟自己聊天,这种幸福方清月做梦都觉得有些太夸张。 虽然没说几句话,田恬又别过脑袋不愿搭理,但对于方清月来说,已经很知足了。 他手指微微握紧方向盘,刚想要找新鲜话题,却见田恬已撑起手,视线也随之落在自己身上。 “我能看看吗?” 男生的手搭在储物箱的暗扣,虽说询问,可眼底的笃定令人不得忽视。 方清月哪有拒绝的道理:“没什么东西。” “诶,是吗?” 田恬下拉,里面果真只是几个零星部件,还没任何看头,就跟方清月这人一样无趣。 再一次停车等待红绿灯时,田恬故作夸张睁大眼睛,手指翻转从兜里掏出个小方片,转而夹在指缝,轻飘飘递到方清月的鼻尖下。 “我就说,你怎么会有那么好心带我去观景台,原来早有准备呀。” 方清月还没明白田恬的意思,等他低头,鼻尖刚好碰到那块冰凉,惊得他连连否认。 毕竟这辆车先前都是司机开,他今天心血来潮带田恬兜风,他刚要开口解释,田恬先一步结束了他话头,语气也带了不客气。 “难道你想说这个东西是司机的,你根本就不知道?是吗?哇,方清月,我觉得你有点说教的爹气,所以才不愿意跟你玩,你竟还打着这龌龊心思。真不是我说,我现在还能跟你坐在一起,都算我仁慈。” 田恬的小嘴就是机关.枪,嘚吧嘚说个不停,方清月都找不到回应的时机。 他想给田恬解释,另一边红灯跳转,身后车笛此起彼伏,方清月暂时按下心思:“不是你想的那样,或许是司机留下的,不然我让他给你打电话解释?” 本来还以为方清月会有何种反应,结果就是这么朴实无华的解释,田恬顿时觉得没劲儿,也放下了原本伸着的手,小纸片一翻扔回储物柜,语气也变得厌倦。 “随便你怎么说。” 方清月刚想开口,结果人已经闭上了眼睛,靠在一边休息。当下他也熄了心思,抬手缓慢调低路况转播,换成了一首较为柔和的轻音乐。 “......” 结果播放了还没两三分钟,原本闭眼休息的田恬忽然伸手,啪得将东西关掉,又不轻不重白了方清月一眼,这才蜷缩起身子,安安稳稳一直睡到目的地。 / 这一觉算不上多么舒适,但也绝对不难受。 等到了之后,田恬也不管方清月慢点的叮嘱,直接开门跳下车,插着腰仰望面前绿油油连绵成片的老山,以及建在山上成一条蜿蜒水蛇般的温泉山庄。 “这哪门子温泉山庄啊,这不就温泉带?” 田恬虽没去过,不过家里倒有恒温浴池。他自然对这天然还带硫磺气息的水没有任何好感。 不过看在方清月的面子上,他还是咽回去剩下的吐槽,先一步走在人前头,又转身站在台阶往下看。 谁知男人竟从后备箱里提出来小行李箱,田恬难免掩不住惊讶:“你拿个箱子干什么,难道不是当天去当天回?还要在这儿住啊?” 谁知方清月只是朝田恬笑笑,拒绝回答该问题。 动作间,他将杂物与行李箱提在手里,空出来另一只手,伸在田恬面前,示意人挽住他。 “走吧。” 被他的行李箱惊呆,田恬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更多还是无语。也不顾站在人来人往的停车场,微抬右脚朝人腿踢去,语气也满是不客气。 “不是吧,你这腿还能随地大小变呢?需要的时候就残了,不需要的时候就健步如飞,方清月你是耍我吧?” 由于生气,田恬生得本就艳的五官憋着股气,眉眼上挑,眼角飘着红晕,看上去如不好惹的小狮子。 唯独他气质没有狮子那般霸气,软绵绵的更像是一只幼崽儿,看得人心里发痒,连责备的情绪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连方清月也不例外,他知道自己用的手段不算高明,可能将人拐到这已经算是对他的恩赐,伸在半空中的手腕晃悠,谁料田恬握住他的手。 “走吧,我才不要跟你腻腻歪歪,手拉手的去各个地方。” 田恬被人耍,语气和态度自然不好,他冷哼就往上走,没几步又甩开,将方清月远远抛在背后,再走到一处平台,猛得转身冲人扮鬼脸。 “你就是一个阴险狡诈的家伙,略略略略略。” 田恬本来是想让方清月难堪,可谁知他的神情过于娇气,更让人觉得像是撒娇,而不是训斥。 有不少路人侧目望过来,眼底闪过惊艳,唯独方清月看得脸黑眼黑,他不想让旁人过度关注田恬,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快步上了台阶。 第118章 在田恬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直接微蹲身子,手臂滑过男生的腿,呼地一下将人扛在肩膀。 视野天翻地转,田恬懵了。 “你干嘛?!你放我下来方清月!” 田恬被他的举动吓到,差一点就要放声尖叫,他疯狂地敲打男人的背。结果对方还是无动于衷,接着往前走,就像他的拳头是在给他挠痒痒。 而周围人的视线时不时落来,原本挺安静的地方忽然起了喧嚣,让本就爱面子的田恬耳根通红,心底对方清月的愤怒又增加了一分。 胸口憋着股气,发不出来自己难受。 下一秒,田恬张口猛地咬住了人后背衣服,如小狗般疯狂扯来扯去,脚也不老实,使劲踢着方清月的大腿,势必跳下来才方肯罢休。 谁知道方清月虽然是个教书先生,可力气算不得小,他将田恬死死固定在肩膀,直到上了回房间的电梯才勉强将人放下。 他眼睛里浮现笑意,还没等开口,一个巴掌甩了过来,打得方清月脸颊微偏,连镜框都滑落到鼻尖。 只见田恬涨红着脸,捏紧拳头,对方清月道。 “我讨厌你,我要回家。” 第78章 虽然方清月早有准备, 可等到田恬这么说时,他的心跳还是微顿了下。向来写满云淡风轻的脸,难得浮现略微苦涩的笑容, 似乎想问人为什么。 谁知田恬根本就不给他发问的时机, 直接伸手抽出来方清月放在行李上的小木棍,又微微用力打在他的小腿,冷哼一声, 将东西抛在地上。 随着电梯门在他们面前打开, 田恬一步后退出去站在走廊过道, 对方清月怒目而视。 “你说从开始到现在,你骗过我多少次?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骗我, 你现在能站在这里, 全靠柳相旬的面子!我讨厌你,这些东西我也不感兴趣。学校那边的事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跟我没关系。从现在你回你的房间,我回我的学校,我们两个从此以后——” 说到这里,田恬顿了一下, 他伸手做了个劈叉的动作, 像是把空气劈开般, 紧接着补充道。 “我们两个的关系,就像现在这样一刀两断,以后谁也不要再来干涉谁!” 田恬真的是气急眼了, 他说话都有些不清楚。 可偏偏他站的位置正好有盏灯,明黄色的光线落在他粉色头顶时, 又照出呈现为糖果色的亮粉色。更显得他面部红润,看上去就像撒娇的小孩子, 真是又可怜又可爱,让人忍不住把他抱在怀好好揉一揉。 虽然方清月这么想,可他确实没有这个胆子。 毕竟田恬的神情再怎么不像生气模样,可对方确实对他产生了极深的厌恶,而自己也是头一次体会到这种无法解释的无力感。 一连串发生的事情过于巧合,就算方清月说全是偶然,并不是有意要骗,这种撇脚的借口连他都不相信,更何况心思本就敏感的田恬。 能当下方清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沉默站在原地,看着电梯门在面前缓缓闭合,直到数字往上加了一层之后,他才恍然回神。 这个山庄不是普通温泉馆,这里都采用会员制,刷卡才能进入,自然少不了一些达官贵人,若是田恬没太仔细而冲撞了他们,连方清月都不知如何是好。 他甚至不顾自己还没有整理好的衣物,将箱子匆匆放进房间后,便沿着楼道口往下跑。 明明是他将人带到这儿,眼下却不知田恬又跑向何处,过度焦虑导致方清月都没注意挂着的封锁线。 眼下他只想快点找到田恬,省的人再被其他老男人看上,就凭田恬那种爱玩的性子,岂不是又要招蜂引蝶数十个人才肯罢休? “真是个不省心的小祖宗。” 方清月苦笑,可也是仅这样说,心底还是放任田恬各种小任性。 就算刨根问底找原因,他也没个正经解释。 应该是太惯着了,不想看田恬有丁点伤心。 / 看着电梯门缓缓闭合,而方清月那张惨白的脸在眼前消失时,田恬其实松了一口气。 对于他来说,方清月就是一个装模作样的骗子,不仅骗了他,也骗了柳昭夕。至于骗了什么,那就跟田恬没关系,反正他也觉得柳昭夕不喜欢方清月。 “谁会喜欢老男人。” 他撇撇嘴。 但对于柳相旬在生意场上的事,他却一知半解。 田恬对那也不感兴趣,相信人也不会那么轻易上当受骗,于是便暂时放下了心思,转身沿着走廊试图回到一开始进门位置。 只是这座山庄的消防楼梯都是隐藏门设计,不仅存在很多安全隐患,下楼都是难事。田恬转悠两三圈都没有找到出口,索性来到屋外连廊坐下,盯着略微灰蒙蒙的天发呆。 “一连几天有雾,看得人心烦。” 田恬打哈欠,眼角略微浮现泪珠,咂咂嘴伸懒腰。 好在初冬季节也不算是旺季,连廊上几乎没人,田恬也乐得清闲自在。他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又觉得太过无聊,起身来到旁边的秋千椅,整个人蜷缩在鸡蛋形状的摇篮里微微晃动。 随着他动作,天空也跟着一晃一晃。 “真是个没趣的地方。” 他喃喃自语,掏出手机翻看信息,却意外发觉信号微弱,原本满格的黑色信号现在就剩下了一个,偶尔还会变成全灰。看得田恬无语,心里越发对方清月不满、 第119章 “老男人,大胸男,死骗子!” 也不知道男人到底带他来了什么鬼地方,现在连信号也无影无踪,好玩的东西也少得可怜,简直就是上了贼船。 好在温泉酒店位于山上,风景尚可,即便步入冬天行列,但绿荫却丝毫不见得逊色,郁郁葱葱一片连着一片如海。 偶尔等风吹过时波涛阵阵,看着田恬也渐渐平复了急躁的心情,下巴搁在膝盖,凝视面前发呆。 或许他目光过于专注,导致没有察觉二楼露台旁侧挂着的闲人免进的牌子,以及上面不起眼儿的专属休息区的黑字。 所以等身后脚步响起时,田恬还以为来了跟他一样觉得无聊的人,刚想往旁边坐坐让出空儿,谁知还没等他行动—— 原本寂静的空气被一声疑惑打破,随即略微熟悉的声音响起,里面毫不掩盖的喜悦令田恬回头,转而对上了一位身姿高挑的男人的眼睛。而里面的惊喜与兴奋显而易见,看着田恬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在脑海里快速搜寻,将人脸与名字对上了号,抬手小小地打了一个招呼,问好随之冒出来。 “萧何哥,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萧何。 只见他身穿简单浅色大衣,里面或许因为服装需要只穿了衬衫,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打扮,但放在萧何身上倒有种说不出来的韵味。这种不同于可以伪装出来的优雅,而是真真切切印在骨子里的风度。 田恬眨眨眼:“......” 这跟当时在家系围裙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不过田恬倒是心生欢喜——这让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虚荣感。 大明星在外面与在家竟是两副面孔,而他都将其尽收囊底。这一点点的小心思令他心中雀跃,脸上也不禁浮现笑容。 不过,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萧何又是出了名的实力派,就算田恬翘翘屁股,他也能琢磨出人所想。为了保护田恬的面子,他还是选择沉默坐下,面对面端详男生的脸。 跟第一次离开时不同,田恬好像又长大些,眉眼比以前更艳,甚至夹杂无所谓的放浪,正是这份感觉,让他整个人都跟先前不同。 与其说是个漂亮的孩子,倒不如是忧郁少年。 正好他眼角还残余些许泪光,被萧何捕捉:“怎么来这里,还变得不开心啊?” “什么...” 田恬起初没反应,等萧何手指点了点自己眼角,田恬才用手背抹去眼角泪花,笑容有些勉强。 “没有,可能打哈欠太困了吧?”田恬回,目光再次落在萧何的面容。 如果对方在北城时,还算比较温和的邻家哥哥,现在就是一个浑身散发着寒气的陌生男人。田恬的小动物般的敏锐直觉,只想赶紧逃离人身边。 可谁知对方似乎察觉他所想,情绪慢慢收敛变回田恬熟悉的萧何,身子放松靠在了椅背。 “怎么自己在这里?是跟着朋友来的吗?” 田恬含糊其辞,他不想让人知道方清月的存在,也不愿意说自己其实不会开车,支支吾吾半天也没得出来一个准话。 “不算是...但也不是,总之就是来了。” 他的借口实在笨拙,以至于让人觉得好笑。 见状,萧何也不好再度追问他。 他目光流转,见田恬穿着实在单薄,于是解下脖间围巾,起身将东西缠绕男生的脖子里,又小心翼翼地打了个结,拉高了围巾边,将人小半张脸都挡在里面。 “暖和吗?” 被他这一举动惊到,田恬还未开口,鼻腔都是萧何的气息。那是不同于所有人的味道,没有任何的工业添加,更像一种源于自然的香气。 味道算不得大,尤其在寒冬户外庭院里,稍微刮点风,就飘散得差不多了。可田恬却意外的很喜欢,连带看萧何也觉得比先前顺眼。 ——当然好看啦,不然,怎么是明星嘛。 于是田恬将小脸埋在围巾里,对人甜甜一笑。 只不过被围巾挡住了下巴,萧何只能看清他弯起的眼睛,如小刷子般垂落的睫毛令人心底痒痒,只想好好的将他抱在怀里疼爱。 两人对视,一言不发。 偶尔几丝阳光穿过乌云落在他们身上,给两人镀了层金边边。 等方清月来到二层露台,看到这幕手指不由攥紧。 他从来都没见过,田恬对谁那样笑。 仿佛全世界就剩下对方,别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萧何能轻轻松松享受到这待遇,令方清月心底如打翻的醋坛般酸涩。可他不好意思对田恬发怒,而且他也没那资本,于是目光稍微偏移,落在萧何的侧脸上。 ——男狐狸精。 方清月暗自咬牙,表面还是云淡风轻。 他深吸一口气。 “田恬!跟我回去了,别闹小脾气。” 方清月用这种手段争风吃醋,却见田恬扭头,不虞视线也随之落来。 “你好烦。” 第79章 田恬啧了声扭头。 “你真的很烦人。” 他讲话自然也不客气, 只不过配上那张略显娇艳的面庞,这句话却没了一开始杀伤力,反而有撒娇味儿。 也不知道那两位男人怎么想, 田恬烦到极点, 尤其面对方清月时,他怎么就不知道人这么会死缠烂打? 甚至不惜丢掉风度也要来到身边,搅和自己跟别人谈话, 明明先前见方清月还算一表人才, 此刻如狗皮膏药, 怎么甩都甩不下来。 第120章 或许是他嫌弃目光过于明显,方清月自然接受到信号, 刚想往前的脚步顿住, 站在原地默不作声,看着田恬眼神略有受伤。 可他也不好用男朋友或是爱人这类身份去要挟, 让田恬离开萧何身边,只能沉默忍下一切,视线也随之落在旁边萧何。 他在观察别人的同时,对方也在警惕他。 其实萧何也在暗中审视, 作为演员需要随时随地察觉周围人情绪, 在他还没出名时, 便已经练就此本领。 所以等方清月出现一刹那,他察觉男人对自己的敌意,目光转而又落在田恬, 见对方满脸不耐烦,方清月也不像普通人, 当下便明白田恬又不知道从哪儿惹了一位男性芳心。 况且还不想负责,此刻拼了命地把人家往外推, 萧何心中对方清月也产生一丝类似怜悯情绪。 “有点意思。” 萧何默不作声在旁边看戏,看方清月费尽心思跟田恬解释,只图得到男生垂怜。 这种卑微而低三下四的态度,让他不禁联想到先前萧盼山跟他说的吐槽,结果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打破了略微凝固气氛。 导致田恬侧目回看他,连带神情都有微妙变化,身子前倾盯住他脸,语气也不自觉放轻,双手拉住他衣摆轻轻摇晃。 外人看像田恬撒娇,其实他们俩知道为秘密威胁,究其原因,田恬觉得这样会在人面前丢脸。 ——他们正在吵架,为什么萧何要笑?难道觉得他表情不太自然吗? 他们俩全程无一句话,都是用眼神交流,萧何挑眉耸肩,视线右转落在男生身上,抬手轻轻揉揉他的脑袋,笑容也比先前越发明显。 “这位先生,你也听见了,他不想跟你在一起,为什么还要追来?而且我看你气度不凡并非常人,竟是有钱成功之人为何又要跟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连这个坎儿也不能迈过去?” 他一番话说下来有理有据,甚至连田恬都找不到纠正点,心中不由暗暗高兴,拉住萧何衣摆的手随之松开,身子靠过去,脸上神情也比先前放松不少。 即便他这些小动作做的再细微,可一直对他有关注的方清月自然有所察觉。 男人看田恬站在其他男人身边比他还要自在,仿佛先前那些和睦相处的画面只是他的梦,心中酸涩更为尤然。 他几番想开口,结果都□□涩的嗓音压下,只能静静凝视田恬同旁人交流,偶尔还会因开心上下微晃脚尖,就如一个粉粉嫩嫩的弹簧娃娃。 方清月心中自然有些许不悦,他却无法表现出来,沉默站在原地,最后编了一个撇脚的借口抛向萧何,更像说给自己听。 “因为人是我从学校里带出来的,最起码我还要负责他的安危,至于其他缘由——”说到这儿,方清月顿住些许又不想贸然解释,无奈忍下心中压抑,补充先前未尽之语。 “我当然不能放任你一个人跟其他男人约会。” 坦白来说,约会这个词着实有些过度,但方清月已经气急了头,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只是他将词语抛出来那一刻,心中蔓延无力感,他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估计要惹田恬生气三分钟,他也做好面对现实的准备。 谁知田恬却如发现新大陆般与萧何拉开距离,慢步向前,两人隔着一张桌子的空隙对视。 方清月不愿错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眼睛一眨不眨盯住田恬,似乎想等他发表任何讲话,只不过面前男生看着平和,其实眼底的厌恶已经满满快要溢出。 配合他语气中的嘲讽,如一把重锤狠狠敲方清月的心脏,浑身本就被无力感充斥的男人更加挫败。 “你真的好烦呀方清月,我说过多少遍了,我不喜欢老男人,而且你三番两次的骗我,还以为随便哄就能让我跟你上床去吗?你死了这条心吧!你真的太壮了,尤其是那个部位...我很怕你会把我压死诶。” 田恬神色如常,却一本正经说着鱼水之欢,两种反差在他身上不断融合加深,却毫无任何违和感,仿佛天生就是这般:长着一副娃娃脸的脸蛋,模样单纯无比,张口说着令人身体燥热的词,活生生的就是小淫.娃。 别说男人了,就算其他人也很难把持得住。 连萧何也微微挑起半边眉,停顿片刻压下胸口燥热,抬手轻轻拍田恬的肩,提醒人注意用词。 田恬倒是无所谓,他跟柳昭夕在一起已经习惯了这些不着调回答,只是面对外人时,他们这些人只会大惊小怪特别敏感,就像所有人都过无性生活。 自然不喜欢这样的田恬肆意,他撇撇嘴说完这句话就要离开,方清月哪肯轻易放田恬走人,两人擦肩而过时他狠狠抓住田恬手腕,剧痛导致田恬啊的一声尖叫,刚要甩手挣脱。 谁知方清月力度极大,死拽着不肯让田恬走。 但凡稍微多动几下,田恬都觉得自己胳膊要散架了。 奈何萧何是公众人物,一举一动都在受观察之下,太过激愤的事不能做,只能站在两人之间,用身体试图隔开他们。 方清月不虞。 “大家有话好说,还在外面,不要太过分,反而丢了自己的面子。” 坦白来说,萧何给足了人松开空隙,也挡住田恬的视线,没让他看见方清月因压抑而略显得扭曲的脸。 谁知方清月听到他这句话,忽然笑了起来,连眼神都变得格外复杂,如同听见不可思议的玩笑,他三番五次拍着萧何肩膀。 第121章 直到把人拍得身体不断偏歪,萧何还是保持面色如常稳定,他刚要开口劝住方清月,田恬反而看不下去,一方面他真的很心疼萧何,另一方面他觉得方清月越发无理取闹。 对方时不时会变成疯子,总是跟这种人纠缠,如果一不小心被纠缠住,可不像现在这样好挣脱。想到这里田恬也顾不得这还在外面,抄起手边一根小草根,掐断泥土轻飘飘朝人砸过去。 虽然田恬力度算不得大,但侮辱性极强,尤其是还带着些湿润的叶子打在方清月脸上时,一串水珠飘在他眉心处,夹杂着草地泥巴腥气。 方清月一个哆嗦,手指也像触电般松开田恬胳膊,多亏此次空隙田恬恢复自由,赶紧躲在萧何身后,自己紧紧抓住人两侧衣服,就这样了嘴里还不老实地嘀嘀咕咕。 “我就知道你是个变态,当初就不应该跟你走那么近还当你什么课代表,简直就是一个任劳任怨的牛马!” 田恬说完这句伸手,突然摆了个鬼脸,连串略略略从他嘴中发出。圆头晃脑地躲在了萧何身后,一副有人为我撑腰,我就天地不怕的架势。 目睹这一切,方清月心中即便有了答案,他却依旧坚持站在那,面容表情过于憔悴,甚至连萧何都觉得田恬这样做是不是过分。 几番欲言又止,一想到方清月是那种会用身份 来压迫田恬的人,就算自己现在对人感情还极为模糊,也不能就这么放任着小孩生活在魔鬼爪牙之下。 萧何反手扶住了男生的肩,结果还没开口,手背传来温热,男人有一瞬间茫然低头一看,只见田恬如猫咪将脸蛋贴在他手背,如同表达感谢轻轻蹭来蹭去。 小模样又甜又软,看得萧何心都要化了,当下还计较什么,他脑子嗡一下成了团乱麻,几分钟都没组织成一句话,恨不得就这样看着田恬一直到天荒地老。 方清月自然察觉两人间的小动作,当下心情更为苦涩在原地沉默许久,最后终于妥协向田恬低头,语气也随之软和下来。 “是我的错,那我要怎么补偿,你才肯接受我?” 又觉得讲话过于生硬,方清月越想润色,嘴唇越是笨拙打磕绊不知如何讲,安静站在那儿看着田恬若有所思的小神情。 “什么东西都可以吗?” 也不知道人又想出了什么鬼点子,声音忽然翘起变得轻快,连方清月也被这情绪感染,他忙点头表示自己诚恳态度。 正当他以为田恬会要珠宝首饰或者好看的车子时,却听见男生缓缓开口道。 我想让你永远不要再出现我的视线,即便你跟柳相旬还有工作上的往来,但别让我看见你,我还能把你当好朋友,怎么样?” 田恬说完这句话,宛若诡计得逞的小恶魔,不过他的声音如丽人,狠狠扎进方清月的身体里将其撕碎。 “只要你同意,我就对你好,你说划不划算吧?” 第80章 直到方清月离开时, 面容都写满了茫然,没有理解田恬为何这样对他,看着男人失魂落魄离开的背影, 就算萧何也有些于心不忍:能将一个大老爷们整成这状态, 田恬也真是厉害到极点。 “...” 看着人消失后,田恬忽然丢失的胃口又回来,大咧咧坐回原位。两口咽下茶几上的脆皮点心, 视线又落到萧何那一份。 眼睛亮晶晶的, 嘴巴一鼓一鼓, 头转过来时啊了声,即便一句话不说, 但萧何察觉他心中所想不由好笑。 即便对讨厌的人再怎么冷漠无情, 田恬在面对选择食物时都还是会喜欢甜的,简直就不像一个行为成熟的成年人, 反倒像没长大的小男孩,看得人心中发痒。 忽然间,萧何有些理解那些人包括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宠他——因为田恬的气质很单纯, 与人交往时, 不存在多余的杂七杂八想念。 在他的世界里,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绝对不会出现谄媚奉承之类。当田恬喜欢人时, 恨不得将其捧到天上,让他讨厌时连看都不看一眼。 萧何目睹了全程自然有发言权, 等田恬问他为什么不过来吃,他将那盘糕点又往人面前推推, 抬手轻揉田恬的粉色发丝,像半开玩笑般半蹲身子,视线也落在他脸上。 “如果我说不想让你吃,你会不理我吗?” “这怎么可能!” 田恬惊呼,如同听见不可思议的话,连带语气都有些别扭:“我又不是霸道的人,是方清月做得太过分,忍不住想给他点教训,免得再去霍霍别人嘛。” “嗯...况且他还骗我、骗我了五六七八次,这让我怎么能忍啊?萧何哥哥如果换做你,一个人三番五次的骗你,你能受住吗?你恨不得将其——” 说到这里,田恬比划了一个投篮手势,不过是朝着露台栏杆外做抛物线,随之补充先前未说完的话。 “直接将人扔到楼下的草丛吧!” 他的表情过于严肃与认真,导致萧何一时分辨不出田恬是真心所想,又装得这般叛逆,当下停了动作,静静打量面前还在吃点心的男生。 坦白来说,萧何进娱乐圈这么多年,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却从未见到像田恬这般的孩子。 虽然人已经过了十八岁,可非要说他是成年人,眉眼之间还会流露出孩童稚气,这两种情绪混合一起,不仅没有不耐反而带着丝好笑,让人恨不得将他抱在怀里搓来揉去狠狠疼爱。 第122章 萧何托腮打量他,明白了田恬最讨厌别人骗他,索性很直白地将这份感情抛在男生面前。 只不过他很小心翼翼选择表达方式,却又不想让田恬感觉到有强迫意味:“所以等过年那段时间,你来剧组看我吧?还有好多意想不到的甜点哦。” 用这种方式或许有用? 萧何像个引诱孩子的大叔,就会用吃的来哄骗田恬。 田恬还真上他的当,毕竟他本身也没去过拍摄地,他怎么可能会轻易错过这次机会,连带语气也不自觉激动。 “真的吗?那你们会不会骑马飞檐走壁呀?还有各种大场面战斗呢!” “......” 萧何轻咳。 其实他并没有告诉田恬,自己演的是一部单纯为了放松心情而接的古装偶像剧,不过提到的东西在这部戏里还是有,于是引诱声更加尤为明显,提前跟田恬解释清楚。 “飞檐走壁这些都要用威亚,就算想骑马,也只能给你找一个适合你的小马驹,那种大马需要一定经验,不然很容易发生危险。” 这解释详细的可算是唠叨了。 田恬同萧何对视,见人真诚不像作假,抿嘴一笑。 “骑大马的时候,后面有人陪同难道也不可以吗?” 结果一句话让萧何懵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又重复田恬说的话:“陪同?什么陪同,正常情况下...” 田恬反而被逗笑了,他没压住自己的声音。 “萧何哥哥,你真的好单纯啊!” 他一边笑着手上也不老实,伸手轻轻捏住萧何脸颊往外拉,导致人的嘴角微平,看上去就如半鬼脸小丑,笑得田恬眼泪都流下来,恨不得将这幕拍下来。 “我的意思是说,你跟我共骑一匹,你坐在后面保护我,难道这也不可以吗?我就想骑大马不想骑小马,我想看看野外风光嘛。” 田恬撒起娇来,还真没几个男人能顶得住,尤其对方软了声音,还趴在耳边晃动胳膊,呼吸的气息一串又一串落在人侧脸,简直让人恨不得将心都掏出来摆在他面前。 生怕田恬反悔,萧何当下又要跟人拉钩盖章。 盯着他的小手指看了片刻,田恬才仰头对着略带紧张的萧何微笑:“原来萧何哥也喜欢小孩子的这种把戏。” 他几乎不跟萧何反问的时机,伸出小指勾住男人小拇指晃悠,最后两人拇指相吻完成了一个印章。 “拉钩上吊,不去变小狗哦。” 分明是萧何该说这话,却被田恬抢去了台词。 男生站在花坛旁神色一本正经,笑声却比先前更发明显,嘴巴抿抿,似乎有话要讲,眼睛眨呀眨。萧何心跳忽然加速带了满满心意,连呼吸也不自觉跟他同频。 田恬张口。 萧何的心也提到了顶点。 结果人下一句—— “萧何哥哥,你真是一个大好人,我喜欢你。” 这么一句却打得萧何措手不及。 虽然他很喜欢听到后面,但前面一个如飞饼般的好人卡,令他有片刻沉默。停顿些许看向田恬,见对方眉眼弯弯面带笑容,明晃晃得亮眼,忽然又觉得好人卡发得好。 能陪在人身边,已经是一种幸福。当下他也不再纠结这些虚名,点头表示自己赞同。 独处时间来之不易,就当萧何还想开口。 接着一位精瘦干练的女人从远处匆匆赶来,她看见萧何后先是长叹口气,恨不得叫他祖宗:“节目组那边找你已经找疯了!” 萧何倒是慢悠悠回应:“这不是没开工吗?” 看着还差一两分钟的时间,萧何有些不解,不过他还是本着职业道德准备跟经纪人离开,而后者却刚好注意到田恬,这人还捧住糕点站着在旁边啃。 为了不让衣服上点心碎渣渣,田恬整个人伸着头,身子微微前倾,贴在花坛旁,时不时望来,打量站在萧何的经纪人:“给花花们补充营养。” “......” ——头一次听说用饼干碎喂,这算哪门子补充养分? 经纪人虽在心底默默吐槽,但面容却不显,静静打量田恬的动作,等视线转移到他脸上,忽然理解萧何先前所说的笨蛋美人集合体。 笨不笨暂且另说,美倒是有目共睹。 在她看来,田恬这样的长相,就是活生生的后现代小花,把他丢进圈里就算不会任何技能,那张脸就是绝杀。 经纪人一边在心中飞速估量田恬在娱乐圈的价值,视线又一边落在旁边始终盯着人不放的萧何,顺势抬手捣捣男人的胳膊。 “你从哪得的宝贝。”她音量过低,也就萧何听见。 回应她的是沉默,萧何耸肩表示自己无可奉告,见人态度已决,经纪人只能松了心思,向前伸手朝人问好。 “你好,小朋友。” 可能她的称呼过于幼稚,导致田恬嘴巴一顿,抽空扭头望来,见人不像开玩笑,伸手指指自己鼻尖笑着反问她道:“我都二十岁了还能被称小朋友啊?” 经纪人面不改色:“我四十多岁,称你一声小朋友是应该。” 两人就这么对这个幼稚的问题扯了两句,连萧何都看不下去,转身想往拍摄场地走,结果又舍不得田恬,折身来到他面前,伸手理顺男生略显凌乱的发丝,嘴角也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这鬼上身的模样看得经纪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怀疑自家演员是不是被掉包了,才会对一个小孩那么温柔。 第123章 “别忘了我说的话,过年。” 萧何口型无比隐晦,他甚至不等田恬回答,右手掌心磨了下他的肩膀,转身拉住经纪人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再缠着田恬。 虽然还想再跟田恬搭话,但萧何又恢复先前的面无表情,经纪人也只能暂时放下心思,一步三回头跟人离开。 露台又恢复到往日宁静,田恬躺沙发上也觉得累,索性回到软椅仰头打量灰蒙蒙的天。 他盯着天空望了许久,忽然意有所觉,掏出手机刚一解锁,就看见有三四个未接电话,其中都来自昭昭,一看时间都是半小时前来电。 奇怪,怎么会给自己打这么多电话? 田恬心中好奇,他手机刚才不小心调到静音,所以没听到也很正常,他刚想要给人回过去,谁知道一个号码切进来,竟然是柳相旬。 “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这么急。”田恬嘴里嘀咕,但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谁知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柳相旬像是急躁又带些许崩溃的声线从里边传来。 “祖宗,你总算接电话了!你赶紧来机场,柳昭夕要被老爷子扭拐送走,你今年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第81章 事情来的太过突然, 田恬甚至还没有准备好,便被这一击重锤打得措手不及, 他虽然知道先前发生的事, 而且老爷子铁了心都要送柳昭夕走, 可这一天不应该这么快。当初明明给他说是两三天时间,结果过去还不到一天就出了变数,这让田恬怎么能接受的了。 听着电话那头沉默, 柳相旬简直是急爆炸, 他自然知道柳昭夕在田恬心中分量, 如果不让这两人见上一面,田恬又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扫了一眼已经准备起身的柳朝夕, 猛地转头压低声音冲着听筒那边催促。 “祖宗赶紧过来吧!从你学校到机场也不过是半小时的路程, 距离登机还有45分钟,你应该可以赶到吧?” 嗯听着话筒那边的一声啊, 腔调还略带茫然与无措,柳相旬知道田恬这是吓到了,当下不敢再催促他,而是轻声细语劝着人保持冷静, 不要太过于急躁。 “没关系, 没关系, 柳昭夕说了,即便你赶不上这次,他会办理改签手续直到——。” 见到你。 结果最后一个字儿压在嗓子里还没蹦出来, 柳相旬发现拐角出来一道极为熟悉的背影,走在中间的那位除了柳老爷子还会有谁?人尽然为了给柳昭夕惩罚, 甚至能做到亲自监督的这种地步,当下柳相旬也慌了。 他刚要给田恬通风报信, 谁知老爷子视线如鹰般锐利,射来仿佛察觉到他的小心思,脸色冰冷如手下传达错了文件。 不怒自威的气压搞得整片空气都有些压抑,导致柳昭夕也发现他的到来,在机场工作人员赶来接待的前一刻,默默跟人起身到了贵宾室,只不过在前去的途中柳相旬动作隐蔽、语速急切朝通话那头补充句。 “你赶紧,你爷爷也来了,别等。” 说完这句话,他啪一下挂掉了电话,扯扯衣服下摆和搓揉脸,等到神情变得与往常无异,才抬脚朝柳老爷子走去。嘴角还保持恰到好处的弧度,来到老人面前微微鞠躬:“爷爷。” 谁知柳老先生根本不给柳相旬面子,他只是冷淡地瞥了人一眼,语气说不上是责骂还是刻意找茬,望向柳相旬的目光锐利。 “你刚才在跟谁通话?” 这种事情柳老爷让手底下的人稍微一查便可知道,他还是要坚持询问柳相旬。 而后者忽然理解到话中意思,不再费尽心思隐瞒,只是沉默地给出了一个回应。 “是田恬。” “哦,那个顽皮的小孩子!” 柳老爷的面容瞬间如冰遇到热夏,连带眉眼都缓和不少,看得柳相旬掩不住心底惊讶。 他知道柳老爷子对田恬极宠,恨不得将人捧在手心,但在外面不加掩饰神情,让柳相旬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 尤其是对方满头银发却腰背笔挺,浑身儒雅哪有丁点老人模样,这份不自然的异样更深。 他望向拉着行李箱缓缓走来的柳昭夕,看人推落滑落鼻尖的眼镜,微微低头算是给柳老先生问好,就不再开口讲一句话。 三人之间的空气,宛如一颗大石头压在头顶般沉寂,跟在柳老爷子身后的那些警卫员已经退到三米开外,给爷孙几个留下私密谈话的空间。 柳老爷子停顿,制止了他们前往贵宾室的脚步:“只是简单吩咐几句就走,不用大费周章。”让机场工作人员不必专注自己这边,后者才看向柳昭夕,询问也随之落在他脸上。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急送你走。” 其实,柳昭夕多聪明啊,他早就察觉柳老爷子对他们兄弟二人的不满,可碍于田恬喜欢的份儿上,才对他们两个一直不管不问放任到现在。 反正田恬现在心都玩野了,都不想着家,甚至连生日宴都缺了席,这让将田恬抱回家的柳老爷子怎么能受得住? 他就像被田恬抛在脑后的孤家寡人,恨不得将人绑在膝盖前承欢,也不愿看着他出去走东访西,又不知勾搭多少男人。 从外表上看,柳老爷子面容显不出年纪,满头银发与儒雅面容非但没有增加他的老气,反而多了几分威严。 站在那里浑身气场强大,气势已经盖过众人一头。 第124章 结果这一问,连柳相旬都低头哑了嗓音静静看着。 柳老爷子偏偏对柳昭夕较真:“你肯定知道原因。” 最终,他还是将这个问题抛向了自己曾经最信任、最看好的孙子。 见人保持先前姿态,柳老爷子冷笑,他也不好对着沉默的人说过分的话,冷哼一声看向办理登机手续的工作台。 “三年时间总该你想清楚,否则这辈子也不用回来。” 听到老爷子这么说,当事人还没有反应,柳昭夕倒是惊呆了。 结合之前柳家后辈的情况,他先前跟田恬都以为柳昭夕只是去上一年半载,最多不会超过两年。 谁知柳老爷开口就直接给人定死了三年,这让田恬怎么能受得住啊? 柳相旬几乎尖叫,视线转向坐在柳老爷子,见人神情是不像开玩笑的严肃,当下他也不好再反驳,用眼神示意柳昭夕,让他赶紧为自己争取些权益。 开玩笑,就这么去国外三年,田恬能活吞了人不可。 可柳昭夕比他更了解老爷子的脾气,只是微微摇头,默默承受了这极端无理的安排。 见状,柳老爷也不再咄咄逼人,他身上忽然冒出了一丝得意气质,不过这掩饰得极好,几乎一晃又不见。 他静静背着手站在那儿,浑身气场就压着周围人喘不过气来,哪还有心去发现这微不足道的细节。 可能柳昭夕也知道这毫无结果的讨论,当下也选择沉默。 反倒是柳相旬如锅边蚂蚁急得团团乱转,最后还是被柳老爷子一个眼神定住,顿时站在原地成根木头。 四十五分钟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不短,长得足够身体困倦的人痛苦,短得却让人来不及道别。 连柳相旬都心不在焉,视线一直往机场大门口飘。 他多么希望那黑压压的人群里能出现一头小粉毛,可左看右看就是见不到人影,连他的心底都有一些泄气。 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通知田恬太晚,导致人现在都来不了。 即便这样,柳相旬也没想到去责怪田恬没有回来,而是急切为他开脱,以为人因为事情在路上耽搁了。 或许是他视线过于明显,导致柳老爷子冷哼。 “自来阴柔寡断不成器。” 话音刚落,柳老爷子眼里面的严厉,令人几乎不敢让人与他对视 而柳昭夕又像是理解柳老爷子的神情,沉默着望了一眼排起长队的登机队伍,再次看向人头攒动的机场正门。 奈何距离太远,他甚至有些分辨不清,哪些人的头发是粉色的,哪些又是帽子。 ——他等不到他了。 对方一定还在生气。 柳昭夕苦笑。 人海茫茫,柳昭夕掩盖住眼底失落,在柳老爷子注视下提起脚边行李往登机口走。 柳相旬知道,即便田恬速度再快也肯定来不及。 他当下也熄了希望,默默注视男生离开的背影,只是在即将踏出视线范围内时,忽然叫出了柳昭夕。 在人扭头看过来的前一眼,柳相旬语气也不由变得梗塞。因为他知道,没了对方自己不可能会安抚住田恬。 可是柳昭夕仿佛察觉他心中所想那般对人笑了笑:“不必担心。”又转而将手机交给随后跟过来的警卫。 对方还给了他新的手机,是个全新号码,就是为了彻底切断与国内的联系。 就算柳相旬也不知道怎么能联系的上,目送人融入登机队伍。 而后,那一小点队伍就如流水般哗啦一下没了,紧接着便是广播站播报即将准备起飞的通知。 见此柳老爷子才松口气,像解决心头大患,嘴上说着是为了柳昭夕往后的发展好,其实眼底的松懈过于明显压根无法让人忽视。 “......” 就在此时,柳相旬刚想跟人一同离开时,无意瞥见机场门口有道踉踉跄跄奔跑而来的身影,头发如粉色泡泡纸般在机场的暖空气里漂浮,脸却因为寒风冻得通红。 等人跑近,柳相旬的眼睛越睁越大:那不是田恬还能有谁?! 男生似乎是打车来的,脚步还有些不稳,因晕车身体变得摇摇晃晃。 柳相旬快速进步向前迎接,心中腾起些许酸楚,刚想将他揽入怀中。 谁知柳老爷子速度更快,几乎不给田恬反应时间,他手臂一伸把男生死死抱在怀。 也不知道对方力气会这么大,田恬几乎动弹不得,连带着声音都有些许失真,也不顾柳老爷子身份,疯狂拍打对方的胳膊。 奈何柳老爷子本身就是特种兵出身,一把年纪身体不比年轻人差,田恬非但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被拦腰勒的难受。 他泪眼朦胧地看向原地沉默的柳相旬,像是察觉到什么般,望向空荡荡的登机口,眼见没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田恬哇的一下哭出了声。 第82章 田恬动作来得太过于突然, 甚至连柳老爷子都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死死抱住怀中青年,想让他远离登机口。 可人趁机转身, 手也搭在老人肩膀, 奈何身高悬殊之下,他看起来不像是威胁,更像撒娇。 见状后面警卫员抬脚想要上前, 却被老爷子伸手制止。老人微微低头看着怀中青年哭成花猫的脸, 面容却不减艳丽, 心中腾起一种异样情绪,视线也随即落在他侧脸, 看清那已泛着通红又惹人怜爱的耳垂, 抬手轻轻捏住那处。 第125章 即便动作暧昧到了极点,可神情还像老人对待顽皮孙子, 语气也随之放松哄着田恬,像是宠坏他,声音轻得几乎落入人群便听不见。 “怎么了呢?你先前不是最讨厌昭昭吗?现在他出国,家里就剩你一个, 岂不是更开心?” 老人说话带着之前独有的官腔, 轻声细语时非但没有先前的压迫, 反倒透出慢条斯理的温柔,这让田恬心中更是茫然,视线从柳老爷子的脸落在他臂弯, 随之低头看向两人袖子交接处。 藏青色的西装袖口绣有银色不起眼儿的暗纹,仅仅一寸布料就价值四位数的衣服, 此刻穿着他身上是那么刺眼。 田恬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哪儿得罪了柳老爷子, 所以才让他这么迫切地分开两人,以至于田恬甚至来不及道别。 ——如果不是方清月。 他脑海里忽然闪现过一个名字,田恬暗自咬住舌尖:要不是方清月,他怎么可能见不到柳昭夕最后一面,就是因为他的搅局,先前那通电话都未接到。 田恬生起气来,可是六亲不认,甚至会将全部过错推究于一人身上,即便根本就不是对方的原因。他却如溺水的人,找到了一块浮木,死死抓住那端,试图将自己从泥潭中拔起。 但是事情哪有那么容易。 老爷子看出了田恬的愣神,伸手握住他的肩膀,刚要将人从地面上拉起。谁知田恬就如生气的小狗,语气也变得点不客气,抬头望向柳老爷子时,哪还有先前恭敬,此刻只剩满满讨厌与无助。 后者身体前倾,仔细端详他略鼓的面庞,手指也随之落在他头顶,轻轻捏着他的耳。 “怎么了,现在难道还要跟爷爷生气?” 柳老爷子开口,示意田恬起身,大庭广众之下像什么样子:“站起来说话。” 虽然是商量语气,但是几乎不给田恬争辩时间,谁知人又变扭转开身,摆明了要赌气。 这让柳老爷子面子有一瞬间挂不住,好在周围人群稀少,但声音变得不再那么客气:“胡闹什么?你又不是小孩子,他又不是不回来,跟我回去!” 话音刚落,原本退在两米开外的警卫员向前,一前一后夹住田恬的胳膊。碍于柳老爷子面子,他们也仅是轻轻锢住,却惊叹人过分瘦弱身体。 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朝着这样方向发展,一直在旁边沉默的柳相旬发现不对劲时,他已经无法干涉,毕竟柳老爷子在外基本上是不会动用警卫员,他说这样过于显眼。 眼下竟为了将田恬带回去,竟然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拖走,至于去什么地方,柳相旬的身份还不足以他过问。 想到柳老爷子平日所做,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田恬,柳相旬声音也比现在变得急切,先一步拦住他们动作。 察觉到他意图,柳老爷子视线随之落来,嘴角不自觉下压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作为常年上位的老人,即便面相再和蔼,也有让人无法理解的压迫。 这哪里是柳相旬所能抵抗到的,动作也不自觉软下去,明白他压根无法救治田恬。 似乎察觉到他视线,原本被人夹住的田恬仓皇回头,眼神中那还有先前明艳,此刻就剩无尽痛苦与不解。 连老爷子嫡亲的孙子都无法反抗,更何况柳相旬。 当下也只能沉默着别开头不不与田恬对视,或许他的回避过于明显,导致田恬想要张口的嘴也渐渐闭合,眼睛里的光也一点点暗淡,任由柳老爷子的警卫员带他回到停在外面的车上。 只是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他视线又落在跟过来的柳相旬,缓缓降下了车窗。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面前男人。 而面前的柳相旬也在看着他。 男人眼神里有说不出来的悲伤,安慰压抑在喉咙,视线又触及随后坐上车的柳老爷子,他也仅轻轻抬手,揉揉田恬细软发丝。 “不紧张,柳昭夕又不是不回来了,他只是暂时去国外进修。” 但是进修的是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田恬深呼吸,无视身侧柳老爷子,原本有些干裂的嘴唇微动,几乎是撕着上嘴唇的皮,询问看着满脸心疼的柳相旬。 “你知不知道他去干什么?又去了哪个国家?” 由于田恬询问时丝毫不避讳柳老爷子,导致柳相旬即便想开口,语句也含糊不清回了句:“应该是比较冷的地方吧,毕竟他一开始不就很喜欢冬天。” 他给田恬的提示只能到这种地步,而田恬刚想再询问细枝末节时,柳老爷子已经命令警卫员开车,两人视线骤然拉远。 柳相旬还想跟着车跑几步,谁知车窗已被司机唰地一下升上去,他仅能看见田恬略显茫然的脸,以及因难过而变得枯燥憔悴的发丝,这样他心里怎么好受,可又毫无办法。 承载田恬的那辆黑车离开,右拐过了拐角,下了坡,消失在视野里不见。 / 随着机场缩成个黑点,田恬身子快团成了球,默不作声躲在后座,环抱膝盖脚尖悬空,脑袋抵住车门默不作声。 柳老爷子处理完消息合上手机递到前排,目光落在田恬身上,不着痕迹在其肩膀扫过后落在不堪一握的腰,又转到那两条笔直修长的腿。 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发什么呆,柳老爷子知道田恬心情糟糕未出声。 不过等了片刻,或许觉得车内空气过于压抑,而且田恬打定主意不会开口,柳老爷子只能无奈妥协:“怎么了?难道还在生爷爷的气呀?”他去抓田恬手腕,声音略显得不悦:“说话。” 第126章 柳老爷子抬起胳膊,手指落在田恬浅色发丝,又因为对方颜色显得他手背有些偏黑,再次蹙着眉头收起,搭在田恬衣领,不小心碰到男生冰凉的脸。 可能是下车时冻透了,即便在车上这么长时间也没暖和过来,柳老爷子无奈解开安全带,身子前倾,双手摩擦暖热手掌之后轻轻贴在田恬侧脸。 见对方未挣扎,柳老爷子又把他从车窗那边拉过来搂在怀里,不自觉地轻嗅田恬发丝。 “我早就想说了,怎么还是染这个颜色的头发,学校里难道不管吗?” 他套近乎的意图过于明显,导致田恬也不好拂去老人的面子,鼻尖埋在对方的袖子里闷声闷气回答。 “艺术学院的都不管,你要是喜欢黑发,就再去经管学院找一个顺眼的男的领养吧。” 这句话说的真有点大不敬了,前面的警卫浑身冒了层冷汗,暗自为田恬哀悼。 谁知柳老爷子非但没生气,反而停顿几秒后哈哈大笑,将田恬搂得更紧些。 或许是保养得当的缘故,柳老爷子身上完全没有那些刺鼻的老人味,反而有一种常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凌冽茶香。 配合他那张宛若世家公子老了之后的儒雅面孔,根本无法让人猜到他的实际年龄。 “......” 老人平平静静看了他片刻,随之捧起田恬的脸,两人鼻尖相抵,而坐在前面的警卫员仿佛察觉了秘闻,呼吸都变得有些迟钝。 田恬比柳老爷子先察觉这点,他看着对方深邃而闪烁的眼睛,伸手碰触他的发丝,在柳老爷子不加掩饰的惊喜望过来时,田恬又死死拽住他发丝往下狠拉。 虽说是狠狠,可田恬也不敢真的用力,不过连带着柳老爷子低头,两人额头再次撞到一起。 在他不解的目光中,田恬张口,呼吸喷洒在柳老爷子的面容,带着几丝绝望气息,让田恬的气质显得比以前还脆弱不堪,恨不得让人揉在手心里再吞咽下腹。 田恬看上去有些痛苦,他凝视柳老爷子那张脸,仿佛遇见柳昭夕年老后的模样,他深呼吸一口气。 “我是田恬,不是我父亲,您看清楚了,不要再把对他的爱强加在我身上,好吗?” 由于田恬并没有掩饰音量,所以他的声音反弹在车壁,回到两人耳中。 他说完这句话就犹如等待死神的凌迟,闭上眼睛蜷缩在一旁不动。 就在他以为柳老爷子会跟他保持距离一直到目的地,谁知对方微笑,手指也随之落在他胸口,解开田恬算不得保暖的棉服。 “过去几十年了,你怎么不知道我现在爱的是你?” 他呼吸错乱,语气也变得诡异。 “不要仗着我对你的爱为所欲为。现在,松开手。”他几乎是以命令的口气说着。 田恬凝视他的脸,却忽然尖叫—— “我讨厌你,柳河!” 第83章 声音实在是猝不及防, 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前后帘子被猛地拉上,几乎不给人窥视的缝隙, 就剩下微微晃动的布料以及令人面红耳赤的呼吸声。 不过, 其实里面却没有警卫员想的那般旖旎,反而是带着一股血腥气息。 只见帘子后的两人纠缠,气氛紧绷毫无暧昧, 宛如将对方吞入腹中。 田恬呼吸都带着一丝警惕, 视线也随之落在老人脸上, 双目微瞪,哪还有先前温柔可爱。 此刻就如一只被逼到困境的小兽, 无助朝着恶人咆哮, 结果这种无法掩饰的恐惧,却是猎人最好的滋养剂。 他试图想要挣脱开柳河的束缚, 谁知对方不给他这个机会,也不知道一个老人的力气会这么大,几乎钳制的田恬动弹不得,狼狈躲在角落, 双手环胸摆出防御而警惕的姿势。 或许他这个模样太过让人恋爱, 导致柳河没了一开始的斤斤计较, 反倒是停下动作慢条斯理后仰,欣赏田恬此刻因恐惧而发抖的身体,声音也回到先前和声细语。 这是种不同于面对媒体与记者的温柔, 看得田恬后背发凉,眼下只想赶紧逃离他的视线。 车外景象一晃而过, 周围也不是他所熟悉的路,虽然知道柳河房产众多, 但眼下还是田恬头回过去,心中无助随着车辆加速而蔓延,他心里茫然喊着柳昭夕的名字。 可是到最后,还是他自己面对柳河全部的怒火。 “......” 谁知对方仅是抬手解开袖子后缀,就没了下一步动作静静坐在旁边,视线从田恬眉梢一直落在他胸口,柳河顺势滑动车载屏幕,将车内暖气调高之后才揉揉眉心。 “还跟小时候一样啊,甜甜。” 对于很小时候发生的事,田恬其实记不太清了,他只能隐约回忆起床头昏暗的光线,床边坐了个男人,手里还拿着小熊,似乎在哄他睡觉。 声音轻柔,偶尔哼着摇篮曲,硕大的床的另一边堆满了各种毛绒玩偶,像是在守护田恬,又像是旁人给予的补偿。 再后来,田恬稍微长大一些,开始记事便搬到柳昭夕的房间里,从此以后跟人开始了同居生活,但对于这些记忆,田恬其实已经记不太清。 发愣时间太长,以至于他沉默地蜷缩在角落,任由柳河对他动作。 倒不是说他不懂得反抗,而是心安大于心死,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方清月去什么酒店,又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把手机调到了静音,没有接通来自柳昭夕的那两通电话。 第127章 如果他赶到见人最后一面,事情会不会就有所不同? 但这些都只是田恬臆想,现在他无能为力反抗。 或许他脸上的神情过于呆滞,导致柳河略显不耐收手,转而轻轻捏住他的下巴抬起,声音也没了先前温柔。 似乎要逼迫田恬就范,柳河哪还有先前哄孩子般的面容,完全就像是面对毛茸茸的小动物,想起来就想哄他开心。 但田恬被那两兄弟养大,又不是吃素的主。 他本来就想挣脱开柳河束缚,奈何晕车令他几乎站不稳脚跟,哪还有力气争斗,暗自盘算等下车后再跟柳河算账。 奈何柳河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那件深色西装先一步落在了他的头顶,独属于柳河的气息铺天盖地压来,打得田恬措手不及,人身上沉着的古龙水混合车厢淡淡檀木香,实在让田恬压不住翻涌的胃,哇一声全吐在对方那件造价不菲的西装。 等将那件衣服彻底糟蹋了干净,田恬心中仅剩的愧疚飘散,故意将东西揉在一团,扔在柳河脚边,抬手擦去嘴角点点晶莹。 “......” 两人对视,车辆也刚好抵达了目的地。 田恬挣扎着起身,躲开柳河伸过来的胳膊,抢先下车,视线也随之落在脚底铺着的鹅卵石地面。 鹅卵石常见,可无论大小还是颜色都统一的天然石头稀罕,看得田恬心头一跳。 即便知道柳河家大业大,但在闹市有这么个独门别院,还是惊了田恬的心,他目光透着不可置信。 而随后下来的柳河似乎并未察觉田恬的目光,只是吩咐警卫员将那件西装丢掉后再将车子彻底清洗一遍,径直走进最中间的那栋房间里,似乎料定田恬会跟着他走。 本来就被他的态度搞得火大,田恬也懒得跟人再装模作样下去,他直接转身来到正门口刚要出去时,又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两个警卫员挡在身前。 即便对方戴着帽子看不清五官,可田恬依旧从他们语气中听出了些许无奈。 “回去吧,小少爷,别让我们太难做了。” 不知道话语中指代的是什么,田恬没还没来得及询问,那两位警卫员对着田恬快速敬礼,一人回到门卫,一人去了哨岗。 见他们两人回避态度明显,导致田恬也不好再继续任性,转身目光落向远处的院子。 虽然说是独门别院,但构造却很平常,从外表看几乎看不出内里景象,旁边本是花园的地方种了蔬菜,反而有一种农田野趣。 “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这东西吗?” 田恬在心里暗自吐槽。 他也不管接下来会怎么样,索性心一横,整理好衣服之后,沿柳河消失的地方往前走。 就在他靠近之后却,发现了些许端倪。 虽然这房子的玄关空旷,但鞋柜却摆满各种生活用品。不过东西都是成双成套出现,田恬留意了一下二层的拖鞋,发现上面连标签都还没剪,田恬撇嘴不屑一顾。 “柳河这人真铺张浪费。” 还没等他提起鞋子往里走,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的柳河从旁侧房间出现,视线也随之落在田恬脸上。 见他进来,柳河面容似乎带了笑,但又快速消失不见。 紧接着朝田恬开口,声音也带有些许命令味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换了鞋进来吃饭。” 说话间,田恬这才惊觉已是正午。 他刚想嘴硬说自己不饿,谁知肚子里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咕噜声,令空气陷入前所未有的尴尬。 “甜甜?”柳河强忍住笑意。 “干嘛!” 前者自然不给柳河好气,就在田恬无奈妥协,刚要找柳河要一次性拖鞋,男人微微抬起下巴,示意他穿上脚旁那双。 “那就是给你准备的。” 田恬困惑:“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东西?” 柳河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一身简单的新式唐装更衬得他面冠如玉,一颦一笑都带着岁月独有的沉淀味道,但田恬不为所动。 ——这中年狐狸精。 田恬暗自无语撇嘴,低下头躲开柳河注视心想:骚包什么,还不是一个都快要老掉牙的狐狸,还有柳相旬,一家老小除了昭昭外都是狐狸精。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况且田恬也不是倔驴,磨蹭几下还是穿上了那双拖鞋,结果起身还没走两步,却忘记剪掉上面的标签。 田恬几乎没有反应过来时,那拖鞋已经带着他往前绊了两脚,啪叽一下摔在地上,刚巧不巧,正好滑在柳河的脚边。 “哟,行如此大礼,还说不喜欢?” 谁知柳河不懂得避让,反而结结实实承下了田恬这一跪,随即又半蹲在田恬身边,手指搭在他细软的发丝,如同摸小宠物那样揉了揉对方的头发。 再忍就不是男人了。 田恬刚要张嘴对他呲牙,结果柳河伸手,猛地将田恬抬起。几乎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又抱在怀将其送在沙发上,半跪在田恬的脚边,为其挽起裤腿,看他有些泛红的膝盖。 “幸好没有摔伤。” 或许是柳河半跪的姿势吓到了他,又或许是对方语气过于温柔,导致田恬一时间忘了言语,呆呆地注视男人的发旋愣神。 看着对方已经银了半边的头发,即便面容看不出年龄,田恬还是轻咳几声,别别扭扭收回搭在对方大腿的脚。 第128章 “成什么样子呀?又没有事,干嘛这么小心翼翼?你有本事这么担心我,还不如把我送回学校,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学生。” 可能田恬是真的磕糊涂了,连自己乱说一通都无所察觉,哼哼唧唧就往后仰,躲开了柳河手臂的范围,缩在一旁不吭声。 气氛过于安静。 田恬忍受不住柳河的注视,扭过来头,见柳河还半跪在地从茶几下抽出药膏,田恬声音也越发无奈。 “我真不是我爸,而且我对他的印象不多,你对我现在这样,不就是通过我来缅怀过去吗?” 似乎就是为了强调两个人的年龄与身份地位,田恬长叹了一口气。 “爷爷,你在干嘛呀?于情于理我都是你孙子。” “就算你喜欢找小年轻,你对外说一句,不是大把大把的人往你床上跑吗?为什么要执着于我?” 田恬一口气说完。 柳河停了手中动作。 他仰头,容貌儒雅俊美,手腕微微松懈,扬起一个即便现在看来,也不丝毫不加逊色的微笑。 他说:“想哪儿去了,我爱的只有你,田恬。” 第84章 疯子。 田恬几乎不受控制地想, 他试图挣脱柳河的控制,谁知对方根本不给他机会。这种常年被权力浸染的气息,居高临下望过来时所带的压迫感, 压根就不是田恬这年纪的小孩所能承受的程度。 他就如一只被猛虎顶住的猫, 躲在沙发一角默不作声,企图以沉默来恳求对方放过他。 可是已经将人带到自己的秘密基地,柳河怎么可能会就范。他甚至不顾田恬的哀求, 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拔萝卜似的将人从沙发收揽入怀中, 下巴抵住对方肩膀,这才意识到怀中青年颤抖。 频率之高, 甚至连他都有些控制不住, 不由开口低声笑:“怎么,面对我还会害羞?” 田恬还未张口, 下秒视野翻天覆地。他被柳河扛在肩膀,穿过客厅,又绕过一个长长走廊来到某处房间。关门声沉闷,他又被柳河抛入软绵绵的床铺里。 整个人几乎都深陷在中央, 田恬挣扎些许才勉强自被褥之间腾起身, 惊魂未定地着看着双手插兜站在床前的柳河。 房间算不上大, 采光极好,窗帘处于半开阶段,阳光落在他后背, 田恬看不清他神情。 只觉得他人身上散发出一股令人难以呼吸的压抑味道。 “没有害羞,爷爷是在为上次缺席寿宴生气?” 田恬勉强笑着, 他自知力量无法与其抗衡,只能试图唤醒两人间为数不多的亲情, 即便田恬觉得此行为天方夜谭。 ——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说这些干什么呢? 况且对方可能深爱他曾经的父亲,而自己是个备胎。 这让田恬心中忍不住犯恶心。 他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的思绪,在他眼里,柳河早已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和蔼可亲、但又带着一丝威严的柳老先生,反而是一个对他身子有渴望的极为陌生的人。 田恬完全是凭本能躲到角落,想要极力躲开柳河控制。 房间就怎么大,他又能躲到哪里去。 动作间,原本站在床边的柳河先他一步行动,脚步缓慢但却不是向着田恬方向,而是坐在床铺的另一侧,低笑比话语先到,嗓音也染有不可闻的惋惜。 “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我难道就这么不可信吗?” 对方长叹一声,眉眼略显得受伤,趁着田恬一瞬间愣神的空隙,胳膊一伸握住了他的脚踝往自己身边扯。 ——差点上当!! 田恬自然也不会让他得逞,顺着其力气反方向挣扎。 谁知柳河仅仅看似轻轻一转,力气竟是如此之大,田恬踉跄斜摔就往人怀里倒。 独属于柳河的气息铺天盖地压下来,虽然田恬自幼被他照料长大,但像现在如此亲密的距离,却还是他头一次经历。 当下他有些不知所措,任由柳河单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另一条腿随之搭在床边,上半身前倾,还未来得及摘去的领带垂落,尾部刚好扫过田恬手心。 太近了,距离。 或许是他眼睛里的彷徨过于明显,导致柳河眼角微微下垂。顺势松开禁锢直起身子,目光也透露出两分人看不懂的意味深长。 “......” 田恬不敢跟人有过多交流,他赶忙拥起脚边的被子往角落躲,生怕人看清他眼底的恐慌。 好在柳河似乎也没有接着闹他的意思,接通方才起就一直震动的手机,对着那头吩咐了几句挂断。在他起身准备离开时,田恬松口气,只是还躲在角落里,如受惊的小动物一眨不眨盯着柳河的脸。 后者也同他对视,两人未言语。 虽然经常在电视和各种发布会上见到他这张脸,等私底下真正面对时,田恬心里其实还是怕他的,毕竟之前都有柳昭夕与柳相旬陪着,他自己也很少单独会面。 他们的关系与其说是家人,倒不如更像是两个拥有忘年之交的朋友。柳河虽然对田恬向来不管不问,不过一些重要的事情还是会亲自把控,甚至包括这次田恬出去念书以及送柳昭夕出国,几乎全是他一手操办,容不得外人有半点儿质疑。 “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等晚上我再带你去吃饭。” 依旧为命令的口气,虽然是田恬向来最讨厌的语气,可是眼下环境他不得不低头,等着人出去他好找个机会赶紧逃走。 第129章 田恬心思单纯,不懂得伪装,一眼就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 柳河也随即浮现笑容,闪过两秒钟的时间又隐匿下去,他静静注视着缩在床上的青年,眼底沉沉猜不透情绪。 与其说把田恬当爱人疼爱,倒不如说是长辈对于晚辈的喜欢,更像是逗弄模样可爱又可气的小朋友,柳河就想看他慌乱不知所措的模样。 这种坏心思几乎让柳河对田恬欲罢不能,但并非是身体上的独占,而更像面对讨巧幼崽那般宠爱,就想看人叽叽喳喳或者是被宠得无法无天的模样。 不过,有些事情不能摆在明面说。 端详片刻田恬染有浅红色眼角与愤愤不平的面容,柳河这才颇为好心情起身,拉上窗帘帮人扭亮床头灯。 虽然房间里的光线并不多灰暗,但猛地光亮也有些刺目,导致田恬眯起眼睛,躲在被子里转而又露出半个脑袋,默不作声地盯住柳河。 被他这一小样逗笑,就算想留下来陪他,柳河还有几个会议,只好收心。 离开前,似乎看透了田恬想要逃跑的意图,他声音透出漫不经心。 “不用想了,外面都是警卫,毕竟这是单独分配的住处。你要想跑还不如化成一只蚊子,躲在树叶底下飞出去。” 柳河说完,也顾不得田恬是什么表情,笑了几声开门出了房间。 等卧室就剩田恬自己一个,他松懈浑身紧绷的力气,仰躺在床上不吭声,或许柳河不经常回来住的缘故,床品气息其实很淡。 但话说回来,不愧是柳河住的地方。 即便是身处喧闹市区,周围环境算得上清幽,田恬甚至听不到半点车鸣。 外加床铺柔软,田恬感觉手脚都要被单吸进去,视野逐渐模糊...... 等他准备入睡时,却忽然想到被他丢在温泉山庄的方清月。 一念及这家伙,田恬后牙微微摩擦,表情看不出太多情绪,很明显责怪占据上风。 是的,即便到现在田恬还将没有见到柳昭夕最后一面,全部归咎于方清月,这让他对人怎么还能有好感? “最好一辈子都见不到,骚包老狐狸精。” 田恬在心里对男人判下死刑。 谁知宛若心有灵犀,在田恬刚想完,还没三秒钟,兜里手机震动。 嗡嗡声连带吵的田恬脑门疼,他抬手解锁,来电显示方大教授四个字。田恬不由得撇嘴,刚想挂断电话,却又想听人怎么狡辩。 “干嘛?来看我笑话啊。” 他语气算不上好,并且又是先发制人,导致对面哑然,似乎在组织语言,过了半晌才传来方清月略带无奈的叹息。 不过声音极其细微,若不是田恬闭着眼睛听觉极为灵敏,几乎就要错过这一细小情绪。 这让原本想进攻的田恬稍微松了心思,略微缓和的语气也随之飘来:“有事吗?” 虽然见不到男生的脸,不过听他的语气好像并没有太过生气,方清月放下一直悬空的心。 “我看你走得匆忙,你还好吗?” “......”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正好趁这个机会,我跟你说一些事。” 或许是教过书的原因,方清月说话时不自觉带上命令口气。 田恬生来最讨厌这种口吻,他索性将手机甩到旁边,任由方清月对着空气念叨。 偏偏人还未察觉,一直等好几分钟过去,意识到不对劲田恬那边过分安静,才渐渐收住话头。 “田恬?” 回应自然无声。 看来人打定主意不愿开口,方清月当下也不好逼他,匆匆补充上随时都可以再来玩便挂掉电话。 打完这通电话后,原本困得眼都睁不开的田恬却没了睡意,他盯着天花板发呆,这才注意床柱雕刻着各种飞龙走兽的木雕图案。干而不燥、亮而不油,这架势一看就知道造价不菲。 没想到一个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还这么会享受—— 田恬撇嘴,倦倦地打了个哈欠,拉高枕头整个人埋在被子里。 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想些什么,可又没有任何的思绪,况且柳昭夕已经不跟他站在同一片土地,他甚至连人去哪都无处可查。 只有在这个时候,背后腾起的莫大空虚令田恬浑身不自在。 先前还有人抱着他,此刻就如迷路的孩子,身体团成了球,以至于连自己怎么睡着的,田恬都没了意识。 等后来,朦胧之中感觉卧室门开,右边床铺下压,田恬随即落入一个更为温暖的怀抱。 应该是柳河吧? 田恬睡得迷迷瞪瞪,他眼皮仿佛有千斤重。 却因为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这股气息,于是朝那人的怀抱里缩了缩,换来一声低不可文的叹息,以及更收紧的臂弯。 第85章 柳河住的地方虽说是有个院子, 可没有丁点有趣玩意。 田恬自从睡醒之后就觉得百般无聊,可外面也是寒冬腊月,提不起半分性子。多亏屋内还算暖和, 于是他整日窝在卧室里胡闹, 将房间搞得一团乱糟。 每天上午十点左右,会有帮佣准时进来收拾卫生,见田恬在窗边站着也不敢直视, 只是低头收拾完东西就走, 多个字都不肯说, 搞得田恬也没了多少乐趣。 于是,他的矛头又转向刚从外地出差回来的柳河。 第130章 今天人进门时, 田恬破天荒的出门迎接, 看那人身影,手指比成圆圈呼唤:“喂!老爷子!” 声音之大, 引得其余几位看他,当事人却无动于衷,任由田恬胡闹。 田恬无聊嘟嘴。 “没劲。” 坦白来说,叫柳河老爷子着实有些过分。 对方常年身出高位, 外加保养得当, 如果不说其实是看不出来他实际年纪, 反而有一种压迫感极强的气场,令人不自觉在他面前沉默臣服。 田恬却满脸无所谓。 他歪着身子,懒洋洋地斜靠在门口柱子旁, 身上还披着对方大衣。即便那件羊毛大衣的下摆沾染上些许灰尘,柳河也毫不在意, 反而将公文包递给警卫员后向前走了几步,目光落在田恬的脸上, 顺势抬手帮人拢好衣领,询问声也随之响起。 “怎么在这里站着,难道不冷吗?” 说话间,柳河刚想带着田恬向前走,谁知男生并不领情,伸手拍开他的胳膊,故意将大衣领往外拉,露出身着单薄的睡衣。 愤怒之下,他语气自然谈不上多好。 “我说柳河大人,这么多天了,你这种过家家式的小把戏应该腻了吧?为什么还不放我走,难道真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啊?” 柳河默不作声,像是没听到田恬说话,反手关门后又去隔壁换衣服了。而田恬的怒气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这种无力感让他心中又腾起莫名的火,可又不知该如何发泄,索性跟着人来到房间,对准柳河后腰就是一推。 可对方像是早有所察觉,轻轻握住田恬的拳头,拉开后转身看着气鼓鼓的小孩,眼里的疲惫一扫而空,语气也带了哄骗。 “怎么还在生气哦?” 丝毫不给田恬反驳机会,他解下围巾将田恬双手捆住,又灵巧地打了个结。谁知对方用的什么法子的,田恬挣都挣脱不开。 被轻而易举制服的感觉太令人羞耻,田恬刚要发脾气,谁知柳河不轻不淡吩咐,让下人带田恬回卧房,他有要事。 “哈,你又要处理什么?” 但是柳河的神情不像玩笑,身上呈现田恬从未见过的严肃姿态,这让他不禁有些茫然,视线也随之落在窗外。 大门口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黑车,车型跟柳河的那辆相似,来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田恬心里没个准数,他任由人回到卧室,趴在窗前偷偷打量从车上下来的人。 一开始由于树枝的遮挡,田恬并未看清是谁,等对方靠近之后,他睁大眼睛,语气也不自觉上扬。 “方清月?!” 只见方清月下车,却没着急往院落中来,伸手开了另一边车门,毕恭毕敬地等车上人下来。 看样子跟柳河差不多的老人。 田恬眯起眼睛打量,觉得人面容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就在他觉得无聊刚要收回脑袋时,谁知原本站在车边的方清月忽然抬头,像是捕捉到田恬的视线,脸朝他这个方向看来。 冷不丁地同人对视,田恬略有紧张,下一秒他猛地缩回了头。 “不对啊,我躲什么。” 他刚想理直气壮抬头,见方清月和那位老人已经缓步上了门口台阶。 不见柳河出门迎接,田恬当下对失去兴趣躺回沙发,抄起对方经常靠的那个抱枕,抬手抛向天花板又啪一下将其打到另一边。 被关在这里的日子是无聊的。 无论田恬怎么试图给自己找些乐子,翻来覆去能玩儿的东西就那一两件,况且柳河跟他代沟极大,田恬喜欢的玩意在他看来是不务正业。 也不知道人发什么神经,先前允许他做的一些事情,结果现在连提都不提。田恬除了玩闹之外,也不喜欢喝酒,盯着柳河一整面墙的酒柜发呆。 “又不是不让喝。”田恬嘀嘀咕咕。 趁着人没过来,他想偷摸拿几瓶抱回卧室里喝,结果因分不出哪个最为贵重而陷入两难境地。 就在他思索要不要随便拿一瓶,身后传来轻微脚步声,节奏与速度频率之熟悉,田恬不回头都知道是谁。赶在对方开口前一刻,田恬漫不经心的询问:“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他语气着实算不上好,尤其面对方清月更显得咄咄逼人。 不过,对方清月这样的家伙来说,听起来像是田恬对他撒娇。 他沉默片刻,仔细端详田恬,见人除了眼底有些青黑外,其他并无变化,身体还比先前稍微圆润了点,便知道他在柳河这里并没有遭受虐待,也稍微放下了心。 “机缘巧合。” 他回答了田恬的问题,又抬手越过男生头顶,拿了瓶写有一串莫名其妙字母的洋酒。 “你不爱喝酒,喝其他那些容易醉,不如试试这个,它酒精含量不是很高,更适合你这种小孩子喝。” 本来前半段还相处得好好的,结果还没等方清月说完,田恬啪一下打开方清月的胳膊。 “还真是本性难移。” 还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对方,方清月面露茫然。 结果就看田恬哼的一声,白眼翻到天上,扭头起身就要走。 好不容易见到朝思夜想的小祖宗,方清月怎么可能就这么顺利让人逃脱,赶紧伸手去拉,谁知扑了个空。 等到他刚想接着向前几步抓住,门口传来细微响动,几声轻咳落下,紧接着是柳河不怒自威的声线。 第131章 “你外公刚才找了你好几圈。” 方清月张张口:“柳老先生。” 田恬像是看到了大救星,如一只小鸟扑腾扑腾飞到了柳河的怀里。 方清月扭头,见自己外公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静默凝视方清月刚才触碰过田恬的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熟悉他的人知道这是老人动怒的前兆,方清月心下也一惊。 他知道自己这次跟人过来,对柳河来说已经处于越线边缘,眼下又逮着人的孙子纠缠不清,这让他怎么解释? 等他刚准备好开口,却见柳河已带着田恬离开。 拐角处,那小粉毛又忽然回头,当着方家人的面扮了个鬼脸儿。 相反,方外公神情比先前更显无奈。 “先前觉得你是一个挺聪明、有眼力见的孩子,怎么就偏偏招惹到了不该招惹的人。” 不明白老人话中的意思,方清月刚想追问,方外公抬手示意此话题禁止再提及。 从上车到下来也不过用了短短一小时,方清月心中难受:明明看到了田恬,可又不能为人做任何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田恬住在柳河这里,有种难以言说的诡异感。 那些园子与住宅众多,田恬又都不住了吗? 他也不能过多询问,自己没名没分的。 就在方清月以为他跟外公就这么沉默一直到家,原本坐在后边的老人忽然叹息,随方清月目光落去,他语气更是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惋惜:“以后你不许再跟柳河身边那人有任何来往,听到没有?” 这还是方清月第一次听外公这么明确的拒绝他跟人来往,这放在以交际出名的方家根本就是天方夜谭的存在。 他不由质疑,可方清月还未开口,方外公就像早已洞悉他心中所想,微微摇了摇头,嘴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说给方清月听,声音变得飘忽不定。 “先前我就想说,无论是哪一个身份,都跟当时传出来的风言风语毫不相干。况且柳河那老东西从来都没明确否认过,不、不对......” 说到这,方外公又否决之前说过的全部,在方清月不解的视线中,补充后一句。 “正是因为没有任何解释,所以事情才显得更具真实性。这种行为也太惊天骇俗,柳河那老东西这么做,就不怕遭天谴吗?” 方清月听得一知半解,他着实想不到方外公这些话所代指,视线从面前黄灯一闪而过。 沉寂过后,他脑海忽然闪过零星片段。 虽然都喊他柳老爷子,可男人外表看起来仿佛年轻二十几岁,跟田恬站在一起说是老夫少妻,也没有丝毫违和感。 难不成—— 难不成外公指的是这件事情?! 方清月不敢朝那方面想,只能端坐了身子,眉头不自觉蹙起,依旧压不住心底逐渐翻涌的惊涛骇浪。 即便再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没有其它说法,那只能成为唯一的解释。 就算这样,方清月心中还抱有侥幸,希望他之前所有的猜测都是假的。 可惜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直接打破了他全部的幻想,更将方清月拉入无尽地狱中。 第86章 今天是田恬被柳河带走的第七天, 柳相旬坐在办公室内盯着窗外发呆。 即便他想解救对方,可柳河名下有众多房产,田恬被带去哪儿也说不定, 要是没找好反而扑了个空就得不偿失。 更何况他的身份, 注定了柳相旬也不好过多干涉。 毕竟,但凡是老头所决定的事情,几乎没人能反驳他, 唯独那个例外现在还被关在身边。 至于柳昭夕—— 柳相旬叹口气。 表面上说是让他出国进修, 但是实际的内容大家都心照不宣, 也就田恬那傻小子还呆呆以为对方提前申请好学校,抛弃他离开。 柳相旬越想越觉得未来无比灰暗, 也没了处理旁边成堆文件的心思, 他索性抄起衣服起身,决定去碰碰运气。 “叮叮咚, 咚咚咚——” 谁知一通不知从哪打来的电话,绊住柳相旬的脚步,屏幕显示来电归属地为本市,但却是陌生号码。 “奇了怪了。” 柳相旬几乎不在外面留自己私人电话, 心想着总不能是田恬来电吧?正想着, 他随手接通。 “你快点过去!” 电话那头声音略熟悉, 就算对方极力克制,依旧不难听出他话中的慌乱,报出来个不算陌生的地址。 柳相旬其实还没反应过来, 又听着人一声迫切催促,才恍然回神。 “难道是方清月?” “大少爷, 不是我还是谁?我先前同外公去看了,田恬就被你们家老爷子关在岳光府, 赶紧把他接出来吧!” 从他语气听来,看样子是真的为田恬担心。 不过,柳相旬却被他话中某个词绊住,回忆位于新城区中心的特殊区域,他声音也不自觉带了压力。 “我知道,谢了。” 但是道谢带多少感激,就无从得知了。 方清月似乎也在忙,他匆匆挂掉电话,柳相旬甚至来不及问他哪来的号码。男人身子后仰,双手按在脸上,长长叹了口气。 他随手从办公桌上抽出本文件,看上去在工作,实际半个标点符号都入不了眼,大脑里空白一片。 他当然知道柳河那处的房产,就是不知道老人为何会带田恬去那算不得舒适的地方。 第132章 但转念一想对方在机场的表现,柳相旬心中烦乱更甚,喉咙如咯痰,含糊不清嘟囔几句,仰在办公椅发呆。 “总不能...真做那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吧?” 他一边在心里质疑事情应该不会变得那么悲惨,一边又觉得自己力量微小,连那点儿地方也进不去。 就在柳相旬不断自责时,相反故事中另一位主人公倒是乐得自在。 几天下来,田恬摸熟悉院落的景色与每块砖,见柳河仅仅把他关在这,并没有越线动作,田恬更加大胆与无法无天,连带着也不怕柳河,甚至对其直呼其名。 今天天气还算可以,田恬捉来他珍藏的鱼竿,随手揪起鱼饵套上,甩进池塘去钓他养的名贵锦鲤。在警卫员惊慌失措的阻拦当中,田恬还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挑衅地望向背手站在不远处的儒雅老人,笑容越发嚣张。 他算是发现了,如果好声好气对着人说话,柳河也就当小孩子玩闹。既然这样,他倒不如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到时候让柳河眼见他就烦,就能把自己送回去了。 田恬小算盘打得极好,他已经预想到未来的美好画面,谁知柳河也不是吃素的,他自然一眼就看出田恬打的小心思,并没有出手制止,反而叫来急得团团转的警卫员,让人再往池塘里补几条鱼苗。 几分操作下来,看得警卫员浑身发抖:在外叱咤风云的老先生,竟然会对一个小孩子这么百般宠爱,言语里的疼惜人尽皆知,甚至在他们看来,这都有些过度变成溺爱。 真的不会宠坏对方吗? 警卫员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向田恬望去,结果碰巧对上他视线,男人瞬间被他眼里闪烁的光吸引,久久不愿自拔。 田恬看得新奇:这小孩,怎么还呆乎乎的,怪好玩的。 或许是两人对视的时间过长,柳河察觉异样,眉头微蹙倒也未开口。 只可惜,这份威压太强,警卫员浑身哆嗦恍然回神,将他从幻想中拉回现实,赶忙弯腰行李快步离开了田恬身边。 “......” 事情发生突然,导致田恬原本有点轻松的心瞬间无语,他就知道柳河是个□□专政的男人,自己跟别人对视几秒就这样小心眼。 “要不要换一个更大的鱼竿?” “干嘛那么听这家伙的话。” 田恬无视柳河的询问,嘴里嘀嘀咕咕吐槽,弯腰又串上鱼饵,手一抖绳子跟着远远甩向池塘深处。 他本想借此掩盖讨厌柳河的心,谁知钓饵忽然上下起伏。 “哇,大鱼!” 田恬还以为自己钓到了大鱼,刚想快乐欢呼,结果一上来是滩绿乎乎的东西。 原来是他力气不足,没有甩好位置,勾上来乱七八糟的水草。 他面子上挂不住,向来习惯照顾田恬面子的柳河没忍住,非常不给田恬面子的笑了出声。导致男生从尴尬变成恼羞成怒,连带语气算不上好,怒气冲冲地瞪向对方。 刚要开口时,却被男人制止了话语。 “好了,不生气了,钓不上来就钓不上来嘛,我带你去玩儿别的东西。” 完全就是一副哄小孩子的语气,听着田恬更是气愤。当下也不顾柳河的面子,直接将鱼竿甩在了他手里。 “行啊,你跟我出去玩儿,先把里面这条破鱼钓上来再说。” 他忘记收住力气,导致鱼竿带起了水,几滴晶莹甩在柳河脸上,刚巧不巧挂在对方眉心。 “......” 田恬瞬间泄了气,自己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可这却是头一遭。 他忽然有些紧张,看着柳河伸手抹去脸上的水珠,半晌都没出声。 或许他的表情过于严肃,导致想出口教训他的老人也没忍住,松懈肩膀微笑。 “现在呢,还生气吗?” 柳河声音不像先前那般严肃,略带笑意的嗓音,让紧张的小孩放松几分。 听得田恬别别扭扭的回过了头,吭哧几声也没说话,任由柳河在身边坐下,随手拿起鱼饵甩入池塘。 看得小粉毛满脸震惊:您还真钓啊。 这里的冬天虽说不上寒冷刺骨,但还是会起风,起风时田恬会下意识缩紧身子。 可惜他自热能力极差,身边就柳河这么一个活物,田恬不由得向他靠近,等两人胳膊接触,他又像触电般弹开。 柳河扫了他一眼,抬手轻轻揽住田恬肩膀。 纵使他没有下步动作,田恬还是极其别扭,奈何柳河力气之大无法挣脱,只能沉默看着漂浮在水面的鱼线。 就在田恬以为他们会沉默到一直等钓鱼结束时,谁知柳河忽然叹气。 “我没有想到你还是这么讨厌我。” 一句话把田恬听懵了。 他视线落在柳河脸上,可对方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低头盯着水面涟漪,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沉闷。 “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我只是觉得你有些——” 说到这,田恬开始组织语言,脑海中最后蹦出来个专政。 觉得自己非常有道理,他也来了底气,语气更为坚定。 “是专政。你是养大我的爷爷,我很尊重你,而且我知道当年你跟我爸的事情,可这并不能成为你引诱我的理由。” 觉得这个词用得有些过,田恬想了想,换成另外一个说法。 第133章 “或者说是诱导?”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中现在的复杂心情。 如果说他讨厌柳河,其实也是喜欢的,可绝对不是男男之间的那种爱情,是晚辈对长辈的仰慕以及崇拜。 田恬将这份感情分得很清,可柳河却在里面掺杂了一些别的因素。 尤其是当他看着田恬跟孙子或者其他人欢闹,心中总是腾起几分异样,最后转化为对那些小年轻的嫉妒。 说田恬是那人唯一留下来的念想也好,还是自己的自私心在作祟,明明知道无法留田恬,柳河还是想让他留在自己身边。 至于以后的事情,交给未来再说吧。 或许是柳河脸上的表情过于悲伤,导致田恬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也渐渐沉默下来。 最后到底是放下戒备,伸手握住柳河手腕,在人略带惊喜望过来时,田恬凑上前,略微凉的吻落在柳河脸颊。 不带着任何情绪与意图,仅是一个安慰的吻。 柳河自然明白,他朝人笑笑,眼底满是无言落寞。 正当他准备将田恬打发走,谁知门口突然传来异动,柳河蹙眉。 紧接着,伴随着你这是犯罪的怒吼,棍棒挪动的声音乒乓。 距离太远,田恬一时没有看清,察觉对方拼命站起,但是下一秒又被警卫员狠狠地用防爆盾拦住,警棍敲在他腿弯。 入侵者重心失衡,踉跄倒地,双手抠住地面,死死盯着柳河怀里的田恬,胸口起伏剧烈。 “你这是犯罪!!”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田恬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柳河以强硬姿态护在身后,惊魂未定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 第87章 他声音过大, 即便柳河无意搭理,却也无法制止人动作,田恬猛地起身, 眼神都带了一丝不可置信。 似乎未料到对方真能单枪匹马杀到这, 他略带紧张的目光望向柳河,等待男人审判,却见他依旧甩出鱼, 神情淡漠。 甚至察觉人不专心, 还能别过头问田恬为什么不在垂钓, 是觉得太无聊么。 柳河的神情过于平和,导致田恬还以为他没看清方清月的脸, 连带声音微变。 他刚想替人辩解, 却无意触及柳河暗沉沉的眼底,声音瞬间哑然, 当下也不好再辩解,只是默不作声挨着人坐下,视线控制不了地往门口飘。 而警卫员牵制住方清月,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将人至地提起, 胳膊别在身后, 等待柳河的命令。 田恬虽然谈不及喜欢对方,可是眼下场景也不是他想见的,尤其方清月还算是他的老师, 这种里面的影响不好,他冒着胆子轻轻扯扯柳河的袖子。 等男人视线望来, 田恬又忘了词,嘴唇微动, 嘟囔了几声,也没憋出个所以然。 反倒是柳河看得好笑,略粗糙的虎口卡在他白嫩下巴,逗弄小动物那般来回轻抚,挑逗之意过于明显。 两人之间的空气骤然变得暧昧,门口的方清月都察觉这一变化,想挣脱开束缚却无能为力,膝盖再次触碰大地,无助地看向被老男人抱在怀里的田恬,声音都有些走调。 “你就那么缺少男人疼爱,即便是上了年纪,只要柳昭夕离开,谁都可以成为他的替代品?”方清月也是傻,即便声音沙哑呼吸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似乎没有察觉田恬一瞬间黑掉的脸色,不怕死补充。 “柳昭夕不可以,柳相旬也不可以,我也入不了你的眼,偏偏是这个都能当你爷爷的老头子?” 警卫员满后背的冷汗。 他觉得自己小命不保,只能加深手中力度,试图让这个家伙闭嘴,顺便唤醒他已经模糊的意识。 但男人能这么轻易放弃,他就不姓方了。 眼见他还要犯雷区,田恬忙拦住刚起身的柳河,拉人离开池塘边,语气也带着一丝撒娇。 “跟他计较干什么呀?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你不是说还要带我去玩好东西吗?现在就光坐在这里钓鱼,真的好无聊啊。” 田恬刻意让话题往自己身上引,在柳河看过去的下一秒钟,下巴搁在人肩膀,扭头面对警卫员,而自己则向前挥手,示意他们赶紧将方清月带下去。 可能柳河觉得这样的田恬笨拙得可爱,当下也没了要整治他的心思,默默随着男生起身,任由他丢下了鱼竿,拉自己往屋里走。 田恬的步伐匆匆,生怕自己慢一秒,柳河就会反悔。 等人踏上台阶来到门口,田恬这才松了口气,对上柳河意味深长的视线,面容略微浮现尴尬笑容。 “毕竟那是我之前的老师,于情于理,跟人打个招呼。我去跟他告个别,等会儿再来找你。” 几乎不给柳河回应机会,田恬一溜烟跑没了影。 他一边在心里懊悔:为什么会让方清月知道自己住这儿,又不由叹息。 要是刚才两人之间的亲吻没被看到,这件事情或许还有解释余地,可偏偏—— 正想着,田恬苦着脸来到了前厅。 刚一进门,便见方清月坐在花坛旁侧,一身笔挺的西装凌乱不堪,衣摆沾满地面灰尘,整个人看起来就如流浪汉般。 现在他的模样哪还有先前半点文人风骨,田恬眼神里透出不可置信,背在身后的手攥紧,全身坐立难安。 方清月仰头:“......” 田恬的沉默在他看来,已经是最有利的证据。 第134章 眼下方清月想问清楚缘由,其实他心里也有几分了然。 可他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毕竟对于他来说,田恬即便再娇气、淘气,也是一位品行还算得上可以的孩子。 纵使他曾经在多人之间纠缠,可也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顶多是小打小闹的争风吃醋。 在方清月看来,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可唯独在这件事情,触犯了方清月的逆鳞。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在看到田恬与柳河亲吻后,他心中腾起一种难以言说的嫉妒情绪。 与其说是嫉妒,倒不如愤怒与怨恨。 愤怒田恬为了得不到所谓的爱,竟会委曲求全;怨恨田恬宁愿选择那样的人,也不愿意跟他在一起。 即便对方通身拿捏大权的撼人气魄,也掩不住他眼底已经沾染的岁月痕迹,田恬怎么会喜欢上比他大了几十岁的老家伙? 自始至终,方清月无法寻求到一个完美的答案。 他在这里宛若条狼狈不堪的落水狗,沉默着等待对方给他的审判。 这个过程漫长如凌迟。 方清月几次试图调整呼吸,来平复过于悲痛的心情,奈何田恬的漠视以及眼底的无奈深深扎痛了他的心。 他扯扯嘴角,还是无法对喜欢的男孩露出笑容。 “......” 就当警卫员以为这两人要永久沉默下去,想要将方清月赶出院子时,却见田恬半蹲下身子,手指撑在地面,即便被泥土弄脏指尖也毫不在意,进而偏头望向方清月的脸,语气也带了一丝捉摸不透的复杂。 “先前我一直很好奇,你就那么喜欢我,甚至不顾方家的一切,单枪匹马闯入这里。不过方大教授,你知道柳河是谁吗?你这样子对他没任何好下场。” “你外公来的时候,我以为劝告意味已经很明显了。”田恬望向书房,隐约看见一道人影:“但现在看来,你完全着了迷。” 田恬这一蹲下同他说话,仿佛又点亮了方清月心中那微不足道的希望,似乎下秒就要扑上来,将田恬抱在怀里。 侵略气息过于明显,两位警卫员险些没压得住他。 为了避嫌,田恬也起身后退半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一言不发盯住面前狼狈不堪的男人。 他目光沉沉,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最后叹了口气。 方清月直接抛出来他始终压在心底的问题:“你难道跟柳河在一起了?” 问题过于直白,导致田恬大脑宕机几秒之后才勉强反应过来。 “你以为没有他,我就能和你相爱吗?” 方清月仰头凝视田恬俊秀的五官,最后呆愣愣地啊了一声。 他这副模样过于迟钝好笑,导致田恬原本焦躁无奈的心也缓和些许。 “拜拜。” 田恬示意警卫员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只是他没想到,方清月的执念竟到如此地步。 就算连田恬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让人惦记,导致对方现在还对他念念不忘。 田恬扶住膝盖起身,缓缓直起腰背,以为自己跟男人的缘分就此告一段落时—— 谁知因为不甘心还是怎么,在方清月看见田恬转身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提高了音量,几乎以不可控的暴躁情绪朝田恬的背影喊。 “你到底有没有心?!” “你先前口口声声说喜欢柳昭夕,现在人走了,你转头跟他爷爷勾搭上,凭什么?就因为柳河长得像未来年迈的柳昭夕吗?” 他声音尖锐而刺耳,落在田恬身上,震得他心脏微颤。 田恬转身,本就苍白的唇紧抿,不见一丝血色,看得令人心生怜爱。 似乎就是为了看田恬这般反应,方清月嘴角的笑容越发明显,而眼底情绪却更加疯狂。 “我就知道......” 方清月像是自言自语,又或许向田恬寻求答案。 “我就知道你会将人当替身,这不是你经常干的事情吗?你猜猜看,喻江是否知道这种下作的事呢?” 他完全不知道掩饰自己心底恶意,方清月由爱生恨,嘴巴一张一合便喷洒出毒液,呼吸越来越重。 “像你得不到而去找替身的把戏,我在圈子里见得多了,我想不明白的是,田恬——” 这是方清月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喊他名字,语气里所带来的压抑,令田恬忽然腾起逃跑的心思。 他不想再听下去,可方清月因嫉妒红了眼眶,血丝遍布眼白,已经无法意识自己在说什么。 “但是你已经跟他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去找另外替代品?田恬,对于我这种人面兽心的家伙来说,你不觉得,你才更像虚伪的懦夫吗?” 一句话如平地惊雷,随着方清月话音落下,天空光亮忽然暗淡,一朵浓厚乌云飘来,几乎遮住这座城市大半光线。 而田恬就站在这片阴影里沉默着,静静端详方清月的脸。 或许是两人安静时间太长,导致方清月从魔怔态度中苏醒。 不等田恬开口,他先给自己一巴掌,声音焦急,眼底的情绪惶惶。 “对不起,刚才我失心疯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好不好?” 花坛寂静,只能隐隐听到风声。 方清月曾日思夜想的男生,此刻连多余的视线也不愿落在他身上。 第135章 这时,方清月才知道,田恬早已判了他死刑。 第88章 等田恬回到书房的时候, 柳河已经坐在桌后等他。 男人翻看手中的文件并没有抬头,但田恬明白他知晓方才门口发生的所有事情,当下也不好再过多解释, 而是神色恹恹来到人跟前, 坐在了先前为他准备好的小凳子上。 田恬本来就不及柳河高,再加凳子也是稍矮一点的儿童小木凳,导致他身子瞬间比柳河矮下去一大截, 就如矮小小的蘑菇缩在那里。只不过他表情微妙, 甚至算得上怨念, 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柳河,又玩弄他抽屉上的挂坠, 半响未吭一声。 或许两人之间的气氛过于压抑, 导致柳河也看不下去那些晦涩文字,索性合死文件叹了口气, 视线也随之落在他身上。 “难道又在生爷爷的气?” 这是柳河近几天第一次以此身份自居,田恬听了微愣,继而转头望向对方的脸。 不知何时,柳河面容出现些许疲惫, 虽然不轻易被人察觉, 却是极为碍眼。 联想到这些天自己做的胡闹事, 田恬当下也无争论心思,默不作声地盯着抽屉上的纹路,发呆许久也未开口。 “因为这件事, 就开始讨厌我了吗?” 柳河追问,手指顺势落在田恬发丝, 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来回搓揉,只是渐渐停在那儿。 源源不断的温度透过两人相接处, 缓缓游走田恬全身,他坐在暖气十足的书房里,竟然觉得有些燥热。 “......” 不过问题难以回答,田恬闭上眼摇头,细白下巴轻轻靠过去,抵在了柳河的大腿。 表情像有些无奈,更多的又是妥协,连带询问声都变得毫无底气。 “说真的,爷爷,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暂不说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借口,单单是这个年龄,你不觉得我们之间有太大悬殊吗?” 田恬向来是一个有什么说什么的孩子,他自然不懂得言语婉转,目不转睛着盯着柳河下颚线,延伸到他喉结以及胸口的白衬衫与蓝领带。 在家也一身正装,像极了柳昭夕。 心底忽然浮现的名字令田恬心中一颤,他几乎强迫着自己回神压住这股酸楚。 可惜,身体的反应比他思绪更诚实。 自深处一点点泛起的疼痛,令田恬胃部频繁紧缩,他拼命将这一切抛之脑后,手指撑住柳河大腿起身,两人呼吸无限接近,直到柳河的视线被田恬那张艳丽的五官所侵占。 柳河瞳孔极深,反过来凝视田恬的眼。 田恬执拗地似乎需要得到一个答案,就算不是他心中所期望的,但也算是有了奔头,也不至于让他跟柳河之间的相处过于难堪。 显然,柳河的静默便是最好的回答,他并未立刻回应田恬的追问,抬臂环住青年过分清瘦的肩膀,食指稍微捏捏之后,自言自语说了句。 “怎么又瘦了?今天晚上叫厨房给你做点好的补补。” 他一直在转移话题,但田恬不给柳河逃避的机会,他好不容易找到时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所以,田恬几乎是用逼问的态度追问:“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们年纪差这么大,连生活阅历都不一样,我在意的事情在你眼里不过是过家家的把戏,这样逗弄我有意思吗?” 问到最后,他的声音都带了点儿哭腔,听着令人心生怜惜。 他无法挣脱开柳河禁锢住他腰的手臂,只是按照人的力度顺势坐在人结实有劲的大腿,视线朦胧间,田恬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 就当他以为是幻觉时,额前刘海被人温柔分开,紧接着,柳河儒雅的面容不断放大,一个温热的吻落在他额头。 这个吻与先前的接触完全不同,似乎没了任何男男之间的情.欲,只是饱含着长辈对晚辈的疼爱与欢喜。 下秒,柳河松开了环住田恬身子的手,示意从他身上站起,自己则是后移椅子,拉开书桌下方位置较为隐蔽的抽屉,从中抽出一本相册放在田恬面前。 东西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连封面都是上世纪极有辨识度的草木图案,不过蜡笔写下的歪扭汉字刺眼,田恬默不作声,最后还是由柳河翻开扉页,露出来那一行小字。 “还记得吗?甜甜。” 看清之后,田恬忽然颤抖,他目光不可置信,从柳河手里夺过来相册,却在翻开下一页时顿住动作,如凝固般久久不敢翻动。 他在害怕。 害怕知晓里面的东西之后,他先前所熟悉的事物扭曲,会让田恬有一种现在生活不受控制、一点点支零破碎的恍惚感。 他同样恐惧等打开这个潘多拉魔盒,眼下还算幸福的生活彻底化为乌有,头顶宛若悬挂达摩克利斯之剑,他心跳一秒秒加速。 与此同时,柳河像是察觉他心中所想,这时倒也不逼他,双手交叠放在腿间,静静注视田恬发红的眼窝以及微微颤抖的手。 良久,叹了口气。 “你想知道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无论你打开之后看到什么,又联想到何种东西,甜甜,我只希望你能记住——” 柳河原本中气十足的声音渐渐微弱,他深吸了口气,似乎想去握田恬垂落的手,却又在空中凝固,最后收回到自己怀里,补充完先前没说完的无奈。 “无论发生何事,我都希望你能记得,我永远只喜欢你一个,田恬。这不仅是长辈对晚辈的疼爱。” 第136章 一语未落,他苦笑几声。 “虽然我也知道,现在以我的年纪也没资格要求太多,我仅盼望在我存活于世的这十几年里,能尽量让你感受到幸福,至于剩下的时间......” 伴随着柳河的嗓音飘散,田恬还是犹豫着翻开相册最开始的一页。 等对上照片中熟悉又陌生的一对夫妇的脸,耳侧落来柳河心底最深的秘密。 “就算在十几年之后,我已经不在人世,那时还有柳昭夕与柳相寻陪在你身边,这样也不算辜负你父母的嘱托。” 最后一句话,如平地惊雷,炸得田恬几乎稳不住身子。 他视线彷徨又无措,从所谓父母合照上移开,落在下方的拍摄协定。 即便因年代久远像素不清,导致个别字体有些模糊,可田恬还是能清晰地看到,协议最后同意人不仅写有父母的名字,而后面也跟着一个柳河。 在柳河的后面又添加了一行小字,上写等后三代。 “......” 这句话,什么意思? 田恬心底忽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猜测。 难道先前说的娃娃亲,并不是指的跟特定的某人,而是从柳家现存最老的那一辈开始,一直到新生代? 这件事情也未必过于荒唐,田恬脑内轰隆如雷鸣,他几乎站不稳脚跟。 剩下的照片也不愿再看,几乎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拍的东西。 眼见他脸色苍白如纸,柳河开始担心自己这样的决定是否正确。 他赶忙起身扶住田恬肩膀,刚想告诉他这件事两家人其实都同意,谁料怀中男生忽然颤抖,狠狠甩开了柳河伸过来的手,眼里含满了泪,脸色苍白,声音也接近咆哮。 “我求你,你不要再过来了,我、我......” 田恬我了两声,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下一句我讨厌你。 经过这些年下来,即便他跟柳河的相处时间算不得长,但也知道整个柳家上下,柳老爷子对其他小辈极为严格,甚至都称得上苛刻,只有对他毫无任何要求,甚至将人好好保护在羽翼之下,仅希望田恬能健康快乐。 那个时候,田恬还以为自己受到了特殊优待。 结果现在事情的真相摆在他眼前,田恬心里毫无被呵护的喜悦,反而感到一阵阵恶心。 他捂住嘴,视线被泪水所模糊,连带着面前长书桌都变得混沌如一块乌云。田恬拼命想逃出这满是罪恶的牢笼,却未料脚边横着一盏落地灯的电线,迈开腿时没注意,砰一下被绊倒在地。 “甜甜!” 柳河快步上前将人揽在怀,下秒又被田恬推开。他仓皇抬头,只见男生眼底含满的泪瞬间滚落,以至于满脸的湿润,肩膀止不住颤抖,嘴唇微动似乎想开口,可觉得一切语言苍白无力。 “...抱歉。” “够了,我不想听!” 田恬拼命挣脱束缚跑出了书房,一直站在门口的警卫员听到动静刚想去追,柳河却伸手制止,微微摇了摇头:“由他去吧。” 卧室内,田恬从床底拖出来箱子,将自己的衣服拼命往里塞。 柳河随后赶到,猜到了他要离开自己,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会如此快,甚至未给他准备时间。 “甜甜——” 向来亲昵的名字成了利刃,扎得柳河浑身颤抖,凝视田恬因哭泣而不断颤抖的肩,他最后还是忍不住抬脚上前。 刚要自人身边蹲下时,谁知田恬先一步察觉到他意图,浑身肌肉紧绷,几乎是用咆哮的语气对柳河吼。 “我讨厌你叫我的名字!以后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说罢,他提着行李箱往外走。 柳河深深望着田恬远去的身影。 目送他消失在了灰蒙蒙的天地间。 第89章 今年冬天冷得着实毫无礼貌。 城市瞬间降温到零下十几度, 田恬这次出来也没带厚衣服,况且柳昭夕也不在身边,他对自己掌控生活的能力几乎是零。 眼下, 他也仅穿了件略微厚实的毛呢大衣, 坐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发愣。 柳河所居住的地方虽处于闹市,可属于闹中取静,这里离最近的地铁站, 也近两三公里的距离。 如果按照田恬的步速, 等抵达目的地估计他整个人也要被冻成冰棍, 索性待在还算防风的公交站台发呆,目光时不时落在空荡荡的街边, 看在混合雨与寒风中微微晃动的树杈。 此时此刻, 田恬毫无其余心思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他满身心都被那所谓的娃娃亲占据, 大脑都混沌成粥。 他无法相信柳河半句话,也不敢揣测他父母就是这样为人:把小孩子完全丢在毫不相干的人家里,还签订所谓的协约。 ——这像话么? 田恬冷笑,又无法控制无力感蔓延, 身子前倾, 额头几乎快要触及膝盖。 良久, 他才捂住脸,喉咙发出声低不可闻的抽泣,但也只是瞬间, 下秒他面无表情抬头,望向缓缓驶来的车辆。 忘记呼吸都忘不掉的车型与颜色, 就算相隔数米距离,也知道是柳河派人来接他。 但田恬偏偏心生反骨, 站在公交站台一动不动,直到车上的人略有不耐抬手按下车笛。 “......” 随着车窗渐渐降下,柳河心情烦如乱麻。 他这次不打算原谅田恬,可看到人被冻得通红的脸,复杂的心瞬间化成一滩水,最后无奈地叹气,将靠近田恬那边的车门打开,示意他上车。又防止人过度提防,随即补充上了一句。 第137章 “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大抵是外面的天太冷,又或许田恬真的没了力气反抗,他沉默地坐在人旁边,盯着周围不断后退的建筑发呆。 他所在的城市确实很大,他在这读了快三年的书,连这块街区都没听说过,更不知道柳河什么时候把势力盘踞在这。 不过,最田恬感到惊讶的是,柳河这家伙真能藏啊。 先前一副慈爱长辈的相貌,在柳昭夕走后,真实面目才逐渐暴露。 难道,这就是他的最终目的,仗着身份做老牛吃嫩草的事? 田恬百思不得其解,也懒得深究,倦倦地打了个哈欠,下巴埋在衣领里,正当他准备装聋作哑一直到学校时。 “甜甜。” 谁知柳河先一步按耐不住寂寞开口,胳膊似乎想搭在田恬的肩,最后还是微缩手指收回动作,询问声犹犹豫豫。 “这次不晕车了?” 话音刚落,等田恬反应过来柳河所言,撑起原本往下滑的身体,刚要摇头表示自己无碍。 却在田恬坐直的那一瞬间,晕眩感铺天盖地压来,打得人瞬间俯下身,被迫盯住脚尖。 太逊了吧,这种虚弱模样...... 他手指撑住太阳穴试图抵抗,就算田恬想装得无比洒脱,到最后身体吐得像个杯托般扁平。 看他实在是过于可怜,原本还想弃之不管的柳河叹息,最终揽过他肩膀,将人抱在怀里。 “睡吧,我不会动你。” 柳河开口,他甚至不给田恬挣扎的机会,从旁边取来毛毯,手臂轻轻一抖,东西笼罩在人身上。 温暖铺天盖地,夹杂几分柳河的淡淡气息,先前田恬觉得这味道无比安心,此刻却如挥之不去的梦魇,死死印刻在他心。 “我自己来。” 他伸手拽住毛毯角,想夺得主动权。 柳河容不得旁人拒绝,微微加重手臂力气,田恬做了无用功。 对方都不知道避嫌,那自己又有何好讲究的。 想到这,田恬也不再拘泥于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索性窝在柳河怀里,准备好好地睡个觉。 结果一直到下车前,他做了无数光怪陆离的梦,等意识回笼,回忆又都消失不见。 而肩膀上的毛毯不知何时滑落在腰间,车子已经停靠在辅道。 田恬打眼望去,正是他学校偏门。 他继而扭头,视线落入柳河低垂的眼。 “...” 也不知道他看了多长时间,田恬浑身不自在,下意识想跟人拉开距离,却发现对方胳膊还压在他后背。 柳河此时也回神:“你醒了,甜甜。”眉眼满是掩不住的疲惫。 可能是柳河在这一瞬间展现的与他年龄不符的脆弱,令田恬僵硬了动作。 他呆呆注视人片刻,直起身子离开柳河的怀抱,沉默地收拢好散开的大衣,刚要拧开门把手—— “我不会允许柳昭夕提前回来。” 田恬猛地回头,眼神略带错愕。 等意识到柳河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他原本还算平静的心再次摔到谷底,不明白柳河为什么要如此苛刻柳昭夕。 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叫柳家的密不透风的蜘蛛网,无论向哪个方向跑,最后都会回到网中央。 这种被当成猎物的感觉着实不好,田恬向来自由懒散惯了,他怎么可能准许被束缚,当下不再看柳河一眼推门下车。 至于有关柳昭夕的事情...... 田恬不想听、也不愿意管,更何况他也无法赶去对方所在地,只能徒增伤心。 / 今天是礼拜天,校园里人不多,寒冬腊月的几乎没多少学生出来。 田恬独自回宿舍,凝视熟悉又陌生的楼宇,他忽然腾起胆怯。 他跟柳昭夕的宿舍,不过是上下楼的位置关系,经过时必定会看到对方门牌号。 “......太矫情了吧,田恬!” 小粉毛暗自吐槽自己。 就算田恬把这份情绪掩盖得很好,甚至没有多少人察觉,他比任何人都要想柳昭夕。 他在心里最深处偷偷盖了栋小房子,将他在乎的人关在里面,别人看不见也碰不到,这是属于他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小秘密。 可是,不回宿舍又能去哪里呢? 田恬无奈站在楼下,仰望灰蒙蒙的天,太阳西偏,路灯也一盏盏亮起,配合还没黑透的天,倒像一曲弹不出的乐谱。 ——哦,还可以去找喻江。 田恬因为寒冷而冻透的大脑反应迟缓,脑海里勾勒出男生的形象。 可他也有很长时间不跟人联系,先前也没回喻江消息。 如果是他的,早就把这样的家伙拉进黑名单,喻江难道还会理他吗? 田恬想不到结果,他笨拙的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反应,完全凭借本能去了喻江住的宿舍楼,却忘记对方早在校外租了房子搬出去。 等站在落了灰的宿舍门口,凝视遍布细小尘埃的门把手,田恬像是被抽去全身的力气,靠着门板缓缓坐下,盯住脚尖那一小片地瓷砖发呆。 此刻正好赶上饭点,有不少学生准备去食堂买饭,穿过楼道时正好看见坐在地上的田恬,当下有好事人拍下照片发到群里。 [哇,你看这是谁?] [我以为他休学了,怎么还会回来啊...感情我又被耍了!] 第138章 [不是,情场失意又来找初恋了吗?] [哎,什么初恋,你没听说那件事吗?之前跟他形影不离的大会长叫什么来着,柳昭夕!对方突然出国了,现在就留他一个人,这完全就是失恋啊。] [我去,这么劲爆,妥妥渣男行为。] 群里的众人议论纷。 接连不断的消息提示音打断了欲将练琴弹琴的喻江,他望向摆在矮柜上的手机,忽然意识到自己忘记调成静音。 就在他无奈起身刚要关闭时,忽然看到界面弹出来的一大串消息,其中夹杂着的人名令他心跳一咯噔,赶忙解锁往上翻看。 结果信息最上方,便是一张田恬坐在他宿舍门口的照片,即便光线模糊看不太清他面孔,但那标志性的粉发象征了其身份。 “......” 喻江的心忽然加速。 他几乎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穿好衣服冲下楼,步伐没了先前稳重,踉踉跄跄险些摔下去,急匆匆的哪还有之前的风度翩翩。 喻江万万没想到,田恬还会回来找他。 他以为人被接走之后就住在了柳家,未料田恬回来后第一时间竟然还是去找自己,那种莫大的喜悦几乎快要将喻江吞噬。 喻江太过兴奋,以至于骑车忘记戴手套也未发觉,直到将车子停在宿舍楼下准备上楼时,他才察觉自己冻得通红的手。 生怕等会冰到田恬,他刚想放在兜里取暖,却瞥见楼道口走出来一道熟悉身影。 那人面无表情望过来时,喻江心底止不住地发疼,嗓音险些沙哑。 “小恬!” 等他走近一看,发现男生眼底青黑,喻江更是直接将人揽在怀里,用还算暖和的手腕去捂田恬冰凉的脸。 “我前段时间早就搬出宿舍了,立马给你发了地址与门牌号,也没见你回复,还以为你忙。” 喻江讲话絮絮叨叨的,他刚要拉着田恬往回走,结果男生一句话,直接将喻江钉死在原地。 站在花坛边的男生仿佛没了主心骨,声音也变得越发飘忽,他说。 “小喻,做我男朋友。” 第90章 闻言, 喻江第一反应是狠狠拧了下自己胳膊。 疼痛感细密游走四肢百骸,眼下并非他先前所做梦境,喻江张张嘴, 半天也仅发出一点气音, 喉咙酸涩得发痒。 “你这是什么表情?” 田恬蹙眉,还以为对方不愿,暗自懊恼自己的粗糙决定, 转身就要走。 结果更沉的力度传来, 手腕被人死死拉住, 喻江眼中的光令他无法直视。 “小恬......” 喻江生怕一眨眼田恬就会消失,他呼吸都有些错乱, 像是为了求证般小心翼翼的用手触碰男生的脸。 感受对方身体冰凉的温度, 又将人搂得更紧些,语气也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表情又哭又笑:“你说什么?” 或许是喻江的反应过于激烈,导致田恬身子有一瞬间没站稳,他勉强借助人的力气站稳,抬头望向喻江的眼。 “我说, 当我几天男朋友。” 其实连田恬自己也说不清, 为什么现在去招惹他。 因为跟柳朝夕相似气质, 还是无论何时,都不会拒绝他任何要求的心? 即便两人的眉眼毫无相似之处,可给人的感觉相同。 尤其是讲话时, 温柔如轻飘飘的风,听得田恬再三沉默。 这种自欺欺人的念头, 让田恬原本疲惫的心得到短暂放松,他其实并不讨厌喻江, 如果能摆脱柳河控制,让他不得不选择一位男性挡箭牌,喻江倒也算个不错的选择。 ——他们也只是各需索取而已。 想到这,田恬脸上浮现笑容,他勉强支起力气,抬手勾住喻江的脖子。 这样姿势下,他很轻易地就将身体往喻江那边靠,嘴唇随之也落在人耳根,呼吸温热,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细微笑意。 “干嘛,你还不乐意呀?还想让我问几次才开心啊。” 田恬几乎是用气音说完的这句话,喷洒出来的气落在喻江耳后,夹带的香气激得男生浑身发抖。 他赶忙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侧腰,意识再次被疼痛袭击后才惊觉,眼底爆发前所未有的惊喜,他死死搂住怀中人身体。 “愿意愿意!你知道的田恬,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就算......” 喻江一顿,眼下并非是提起过往的好时机,他牵起田恬的手,准备带人回自己的房子,一边走一边絮叨。 “那你吃饭了吗?没有想吃的,我给你做好不好?” “都可以。” 喻江问什么,田恬就答什么,但是两人之间的交流仅限于此。 即便这样,喻江也不觉得被冷落,他乐呵呵地牵住田恬的手,脸上哪还有先前稳重成熟的模样,倒像个刚恋爱的毛头傻小子。 “我新学了几道汤,回家给你尝尝,哦对了,冰箱里面还有甜点,是你最喜欢的酒心巧克力。” 偶然间,田恬瞥见他掩不住的深情,眼底划过几分惆怅。 至于想的什么,田恬说不出来,只是对人的依恋少了几分,先前的激动也缓缓退去,此刻只剩无边后悔与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来找喻江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选择,可在这座城市里,他没了能信任的人。 就算萧何曾经三番五次邀请他到剧组,但在田恬看来,那不过对方随口一说的客气。 第139章 两人生活环境的差异摆在那儿,他跟萧何这辈子也牵扯不到其他关系,不如找个顺眼的待在人身边,一直等柳昭夕回来差不多。 “......” 田恬思绪越来越迟缓,他的心也渐渐麻木,可等过马路时又忽然驻足,心底怨恨不断翻涌。 凭什么是他等? 分明是柳昭夕去了国外不愿见他,自己为何还要苦苦追寻,就非他不可? 田恬脚下的抗拒令喻江茫然,将他从过分喜悦中拉回了现实,扭头望向田恬的脸。 察觉他浑身写满的颓废,喻江手指用力,将人拉回人行道,连询问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对方。 “小恬?” 发现对方穿得格外单薄,担心田恬感冒,喻江赶忙解开围巾系在他脖间。 他的围巾过大,直接包住了田恬小半张脸,露出他那双圆溜溜的眼。 看得人喜欢得紧。 喻江这才松了口气,双手扶住膝盖,笑眯眯地看着沉默不语的男生。 “怎么啦,是不是走得累,要我背你过去?” 其实,喻江是多么敏感的一个人,他大概能猜到田恬停住脚的原因,可他不愿深想。 觉得人能在这个时候想起来他,就足以证明自己在田恬心中的地位。 就像先前所说的那样,他不要求田恬给他怎样的名分,只求能陪在人身边,喻江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发问的同时,田恬视线落在面前人的脸上。 坦白说,喻江其实并不难看,反而有一种柳昭夕没有的独特气质。 相比之下,他五官也比对方更柔和,可田恬怎么都喜欢不起来,他对喻江已全然没了先前的喜欢,此刻就剩下看老朋友的疲惫。 但这些东西不好直接展露,田恬任由喻江拉住他手腕晃动,就跟哄小孩一般,时不时逗他笑。 “别闹了,在外面。” 等待红绿灯跳转的空隙,看着他这副模样,田恬心中不忍。 说他良心发现也好说,他浪子回头也罢,这个寒冷冬日里,陪在他身边的也就一个喻江。 想到这,田恬也不再顾忌周围环境,反手握住喻江手腕,却被对方身体传来的温度烫得蹙眉。 “你怎么回事?” 他这才发现喻江的眼神有些迷离,却还勉强撑起精神想带他过马路。 谁喻江脸色忽然苍白,笑容几分勉强:“没事儿,别担心甜甜。” 虽是这么说,可喻江身子微晃。 先前得到田恬消息时,他出来的太过匆忙没穿几件衣服,再加刚才将帽子与围巾都给了田恬保暖,导致自己一时受凉。 因熬夜作曲他抵抗力也比先前弱,没想这短短几分钟里就有发热迹象,他还没照顾好田恬,怎么能让田恬来照顾他? 他撑起精神:“只是有点累,咱们回家。” “......” 田恬眉眼写满了不赞同。 能让人这么担心他,喻江觉得自己这次再多病几天也没事。 田恬转身推了辆单车:“别逞强了,我带你去医务室。” 学校医务室就在前方一公里处,喻江怎么忍心让田恬骑车带他,刚想跟人交换位置,谁知男生声音提高好几度,语气都不客气。 “我让你上就上,这么婆婆妈妈的,非要把自己折腾病了才肯罢休吗?” 这几天跟柳河相处让田恬脾气变得极差,他早就对生活失去掌控,唯一期待的也仅剩先前对他百依百顺的喻江。 结果人跟着反骨。 田恬视线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有人因生病而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让他心中的挫败感更为无力。 “小恬?” 喻江也像是被田恬这副模样吓到,站在原地半响都不敢动作,最后还是看田恬逐渐泛红的眼眶,心慢慢软了下来,温热手指轻轻贴在对方脸颊。 “我知道,我上就是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掉金豆豆呀?” 喻江恨不得将田恬放在心上宠,怎么可能忍心人难过,任由田恬抹了下眼,抬腿踩下脚踏带着他往前走。 这段距离算不得长,但因田恬滴水未进的身子虚弱,速度变得无比缓慢。 喻江自然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盘算着等下给田恬做些什么好吃的补补。 他好久没有这样跟着田恬独处,心中坠得疼,抬头凝视田恬的背影,控制不住地前倾身子,额头贴在对方后背。 田恬瘦得惊人。 这么靠下去,几乎就剩了一把骨头。 也不知道这几天人都经历了怎样的事,喻江心里又起了酸楚,他一边轻声询问田恬自己重不重,一边收紧胳膊将人死死抱在怀。 但自始至终田恬都未开口。 等到了校医务室,田恬将车停好,转身望向喻江,看清人眼底明显的期待,田恬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不知怎么着,他的心在这一刻也平静到极点,忽然意识自己也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喻江能给他为数不多的温暖。 脖子因方才活动变得燥热,田恬不顾喻江阻拦解下,重新盖在对方头顶,连带声音都有些别扭。 “你要是真的生病了,以后谁来给我做饭。” 田恬别别扭扭推开了医务室的门,刚要迈进去时,却见喻江还站在原地发呆,又开始之前的无理取闹。 第140章 “干嘛?真要把自己弄生病,来骗取我的同情心呀?” 喻江抿嘴笑。 已经看清楚了男生越脆弱的时候,嘴巴越不饶人,喻江心底软得就如一团棉花娃娃。 他收紧围巾,鼻腔涌入田恬气息,脚步轻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田恬身边。帮其撑住过于厚重的玻璃门,望向他的眉眼弯弯。 “等下回去时我们在小区门口买点菜吧,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在这严寒冬日,田恬能得到这么句话,他眼眶微酸。 最后还是移开视线,留给喻江一个低不可闻的嗯。 第91章 好在喻江只是受了点风, 体温比先前高,也算不得发热,医生叮嘱了几句好好休息多喝热水, 便放他们两个离开。 虚惊一场, 田恬站在医务室门口,扭头看着因自己大惊小怪而满脸通红的喻江,先前的小心思似乎重新回来, 上前几步微抬下巴看他, 语气含娇带笑。 “原来小喻也会用这种手段撒娇呀?” 他眉眼弯弯, 笑容越发明显,看得喻江更不好意思, 捂住发红发烫的脸刚要走时。 谁知, 田恬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他手拉住人衣角, 力气算不上大,可让喻江顿时停了脚步,生怕不小心挣脱田恬对他的束缚。 太久没见田恬对自己撒娇,喻江甚至笨拙地深呼吸, 谨慎扭头对上男生亮晶晶的眼。 “不是撒娇。” 可惜他声音太小, 田恬并未听清, 他自顾自继续说。 “我饿啦,想吃你做的清炒菜心,还有蒸蛋羹, 如果有米粥就更好了。” 几道都是省心省力的家常菜,田恬虽然没做太多要求, 但喻江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十指相扣, 小孩子般晃晃。 两人走在回家路上,喻江一反沉默常态,絮絮叨叨说些叮嘱的话。 “这几天好忙,幸好给了考试范围,最起码不会特别焦躁,那些艺术历史。” “你呢,我总觉你比先前瘦了,是没有好好吃饭吗?” “也快到放假时候,有想去的地方么。” 虽然喻江一直在讲话,但后者始终未打断他,而是沉默盯着路边不断后退的草丛,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 “......” 喻江叹了一口气,回头望向田恬那张被寒风吹红的脸,刚要脱下外套披给他,却遭到对方阻碍。 “你到底在干嘛。” 男生看向他的目光不可思议,连带着语气生气:“你穿这么少,围巾都能给我了,你还要再送衣服,我可不想照顾生病的人,麻烦死了!” 说完这句话,田恬顾作生气地摆手甩开喻江这个小尾巴,向前快走几步,走在了喻江前头。 身边没了另一人跟随,他觉得周围空荡荡,再次慢下脚步,别别扭扭回头。 喻江面容浮现笑容,忍不住抬手冲他轻轻挥挥,结果田恬连带声音都恼羞成怒。 “你看什么呀?快点走,我都要饿死了。” 虽然不知道田恬先前发生了什么事,可见他明显比先前还要颓废的气息,令喻江心中腾起些许困惑。 不过柳昭夕出国,柳相旬忙于生意,方清月解聘离校,周围没了能跟他竞争的人,所以他也暂时压下探究心思,快步上前拉住田恬的手,将其团在怀里试图抵挡寒风。 “这样呢?这样还冷吗?” 边说着,喻江手指握得更紧些,视线也随之落在人面容,盯着田恬半响都未开口,后者笑容勉强。 “好了好了,走吧。” 田恬始终未跟人对视。 / 先前喻江说过,会在学校附近买个小房子,没想到人速度这么快。 眼下来到一处幽静小区,或许是刚建成的缘故,入户率并不高。 “这也不算得荒郊野岭吧?学校附近哪有这么少人?” 等田恬上了电梯都没见到几个住户,视线也随之落在喻江脸上,对 方跟他解释。 “主要是这里僻静,就算我练琴也不会打扰任何人。” 说话间,电梯到了目的楼层。 喻江率先跨出去,拉着田恬的手来到门口,神神秘秘地示意人伸手握住门锁。 “要不要试一下这里?” 表面还是平平无奇的指纹锁,田恬纳闷:“这有什么好看的?” 他似乎已经感受到房间热烘烘的温暖,忍不住催促喻江赶紧开门。 可随对方拉着他的手指往上按,门锁屏幕的白光转绿,下秒门锁应盛而开,在田恬惊讶目光里,展现出这个小家的面貌。 这个家算不上很大,可胜在温馨。 似乎知道田恬的风格,连色调都是他喜欢的米黄。 也不知道喻江什么时候搞的指纹,田恬目光落在人脸上,喻江已经换下外衣系上了荷叶边围裙。一边询问田恬有没有新忌口的调味料,一边抬手拧开水龙头。 “随便。” 他思绪并非在此,目光往旁侧偏。 油烟机细微的轰鸣掩盖了田恬探究的脚步,过道往前正对着的是两间卧室,房门没关,所以他能轻而易举看到里面摆设。 一间应该是喻江单独改造出来的琴房,另一间则像是卧室。不过那仅放了张双人床,但睡觉的痕迹只有一边,甚至连床单都是田恬喜欢的珊瑚绒黄。 田恬静静看着,许久都未吭声。 第141章 等厨房传来喻江白粥加不加糖的询问,身后脚步声响。 下秒,后背靠来温热,喻江下巴靠在了他肩膀。 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有动作,田恬也不清楚自己默许对方的原因,好在喻江松开的迅速,声音都带着了然的轻松。 “时间不早了,快去洗手吃饭吧。” 和喻江待在一起的时间是平淡的,仿佛生活又回到了先前的两点一线,田恬除了去上文化课,剩下的时间都窝在喻江这儿。 担心他基本功会落下,喻江给他买了根把杆,放在自己的练琴室。 两人一弹一拉,倒也算得风景。 喻江偶尔不想弹时,便会盯着悬在杆子上的田恬发愣。 有时后者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装作要打他的模样,但眼神却毫无动怒的迹象。 不等田恬开口,喻江手指微动,随之一连串流畅琴音传来,像为田恬伴奏,又抚平了他所有烦闷。 两人就这么平淡地过日子,也说不上来黏腻,或者是像先前充满刺激。 仿佛先前发生的事情都是过眼云烟,田恬早就抛之脑后。 虽然喻江从来都没问过田恬怎么看待这样的生活,他自己却很喜欢这样的日子,似乎满足了他最开始的心愿:把田恬藏起来,只能自己看见,其他人都寻不到。 他也知道这种幸福是暂时的。 喻江正是知道,所以他才格外珍惜同田恬在一起的时光。 即便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维持多久,对于现在的喻江来说,他已经心满意足。 可惜,结束的那天来得太快。 快到喻江甚至来不及回味、挽留,就在过年前一个星期的某个清晨,田恬再次不辞而别。 / 虽然在喻江身边自己也算是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可不知怎么,待在男生身边一天,田恬心中的愧疚越大几分。 他并不是很喜欢喻江了。 所以无法心安理得享受对方对他的好。 “......” 趁着手机还有电,给喻江发出去分手短信,等田恬坐在候车大厅时,他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由于两个学院期末考试的时间并不一致,田恬这才有收拾东西出逃的空隙。 他坐在人来人往的候车大厅,不知该向何处去。 哪里都无法让田恬心安,倒不如随意买张车票流浪。 手机还是喻江的那部,他第一次觉得有定位系统也无所谓,最起码还有个人牵挂他。 时间逐渐走到十点。 “叮咚咚——” 大概发现了田恬离开,来电提示开始震动,田恬只是握着手机,静静地看屏幕熄灭了光。 似乎明白田恬的心,喻江这次仅打了一个电话便停,紧接着传来则信息。 进度条很长,田恬只瞥了几眼开头两行字,便收了往下看的耐心。 他返回通讯界面,无意识向下滑动,手指最后停在萧何名字上。 ——啊,之前男人说要带他去剧组参观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就是过年这段时间吧...... 田恬虽不知这次过年会在哪儿,但总归不是去柳家。 睹物思人,触目生情。 这么说有点过了。 早料柳昭夕两年内都不会回来,去那里也是徒增伤悲,但又不好打扰其他人。 田恬思来想去,谁知萧何竟然成了他最佳去处,当下不由得苦笑。 正想着,他拨通了萧何的电话。 对方似乎正在看手机,接通速度很快,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田恬听出了惊喜才松了口气。 “萧何哥哥,你先前说的小镇在什么地方呀?我现在就在车站,你如果方便的话告诉我,我现在去找你,好不好?” 或许是候车大厅声音过分杂乱,导致萧何一时间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不过对方最后一句来找他却格外清晰。 萧何心中雀跃,他赶忙要出来位置发给田恬,并叮嘱上山的车辆下午四点就停运了,如果是现在坐车开始走的话,今天是能赶到的,他会安排人去车站接。 “那不见不散啦,萧何哥哥。” 如果能在萧何这儿过一个好年的话,就算独身一人倒也不错。 田恬胡思乱想着,他以最快的速度订好票之后,刷了身份证入站。 临行前,他看到喻江新发的消息,不知为何又神出鬼差的回复了一个嗯,当下不再管对方有何反应,上了通往萧何城市的车。 / 与此同时,远在老宅的柳河得到消息,目光落向身侧警卫,神情不虞。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胡闹。” “把他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