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难为》 表妹难为 第1节 ?  表妹难为 作者:春未绿 文案: (本文又名《黑粉头子成了我夫君》《红颜祸水大宠妃重生成我娘》热元素:重生(非女主)、雄竞、小白花女主心机美人,强势雌竞大婆教女配,事业批不择手段女配、扮猪吃老虎女配、龙傲天女配、玛丽苏女配,文文细水长流,有仇必报,温馨可爱。) 晋高宗过世后,其子昭帝继位,因昭帝仁弱,朝中大权被其母庞太后把持,庞氏家族可谓是权倾朝野。 但随着皇帝逐渐羽翼丰满,宗室和庞家的矛盾极其难调和。 庞太后为了控制宗室,极力以庞氏女笼络监视陆姓宗室。然则宗室太多,庞氏女却是极少。 因此,和庞家沾亲带故的姑娘都被赶鸭子上架。 孟蕊娘原本只是位投奔外祖泰安伯府的表姑娘,她一直很庆幸她娘虽然是庶出,但是外祖家对她很好,尤其是庞家嫡亲外孙女的表姐更是和她情同姐妹。 可当表姐与人私奔后,庞家无女可送进宫,她这位表妹居然被拉了壮丁… 另一个视角:本文男主的一生:男配毒唯——偏男配的男配女主cp粉头子——被女主撕了cp后转为女主黑粉——女主梦男粉——女主丈夫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甜文?治愈?先婚后爱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蕊娘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黑粉头子成了我夫君 立意:女子自立自强 作品简评:因为堂姐和离归家,打乱了女主一家的计划,女主已到了及笄之年,原本正在说亲的对象听闻此事都退避三舍。不得已,女主母亲只好送她去京中外祖家避一避,正好外祖家有位表兄正在说亲。只是和嫡亲表兄婚事未说成,反而被迫进宫,又多了好些“表兄”,表兄们个个都人中龙凤,精明能干,让她这个表妹无法抉择… 本文采用开门见山的写法,前三章就叙述事情主要矛盾,利用层层递进的写法布局草灰蛇线,精妙无比,值得回味。 第1章 大归 ◎大归◎ 傍晚后,薄暮冥冥,片刻落夜之后,后花园万籁寂静,偶尔闻得几声虫鸣。才至亥时,夜雨悄无声息的下起来,须臾,雨声夹杂着雷声,闪电撕裂了云层。雨势逐渐大起来,直至天明时初歇,高大树木遮掩下屋檐的积水不连段的滴落在地下花丛,丛中花草都仿佛被雨水滋润,半含着雨露,整个院子仿佛氤氲着清新可爱。 宣府历来不怎么下雨,昨夜一场倾盆之雨,映衬着院子里满架的蔷薇,如烟的绿柳,仿佛从凛冽的北国到了烟波江南。 两个着鸭蛋青对襟褙子的丫鬟,在门口脱下木屐,再推门入内,小心翼翼地踏在地上铺着藏蓝色饰缠枝花卉的绒毯,绕过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满堂的富丽映入眼帘。透过层层海棠色的纱幔,少女酣睡其中,头上的青丝如瀑般散落在面容上,仿佛婴孩般的宁静。 丫鬟们不忍打搅这片刻宁静,略站了一会儿,少女却自己睁开双眼,脸上却还残留着初醒时的惺忪怔愣。 少女今年十三岁,大名孟瑶蕊,家中人自来叫小名蕊娘。蕊娘端坐在床上,腰背挺的直直的,可见平日教养极严,她轻启朱唇问着侍婢:“流萤、画屏,昨夜发生何事了?虽然下雨,却听到外面有声音,只我晕晕沉沉的,只好睡下了。” 流萤和画屏对视一眼,期期艾艾道:“是大姑奶奶大归了。” 蕊娘听闻立即要从床上下来,大归就是意味着妇人被夫家遗弃,永归母家,而大堂姐大归,这实在是来的太突然了。 “快,伺候我梳洗后,去见母亲。”蕊娘急忙要下床。 却说孟家正厅内,两边放着兽纹吐着丝丝青烟,金丝楠木的几案上放着一个水晶高盘,上面放着各色葡萄,玫红色、黑色、白色、紫色,都十分饱满多汁,璀璨琳琅,煞是诱人。 只是此时无人想品尝,厅内正上房坐着一对中年夫妇,男子约莫三十的模样,高鼻薄唇,丰神俊朗,双唇紧抿成线,神色不愉。女人则秀雅绝俗,头上的倭堕髻上斜插一根碧玉棱花双合长簪,说不出的温柔可人。 坐在他们夫妻下手的则是一个青年妇人,她形容憔悴,眉宇间笼着轻愁,正踌躇不安道:“……后来以我无所出要和离,六郎万般不舍,但应家早已不待见我,侄女也并非是那等死缠烂打之人,遂拿着和离书回来了。” 中年男子是如今孟家家主孟珏,孟珏之父原籍襄阳,少时孤贫,但博览群书,手不释卷。后来冒籍在颍川参加武举中了武生,是非常有名的抗倭名将,累进官都督同知、左军府都督、太子太保,人称孟太保。他父亲共有两子一女,长子就是其兄孟璟,官至从一品开府仪同三司,三年前亡故,孟珏亲自为其兄长扶灵回襄阳郡。长姐则嫁给大齐高门钱塘应家,生有六子,侄女彤娘便是亲上加亲,嫁给了长姐的小儿子六郎应淮。 原本这桩婚事是亲上加亲,外甥应淮是应家才能最为出众的郎君,而侄女彤娘也是秀外慧中,是兄长的掌上明珠。他夫妇二人成亲后,感情一直都很好,姐夫和大哥相继去世,更是互相扶持愈发亲密,中间二人有过一女夭折,但统共也不过成婚五载,居然以无子让彤娘和离归家,实在是欺人太甚。 孟珏扶额:“若让儿还在,何至于此?” 提起孟让,大家又是一滞,孟让是彤娘胞兄,也是孟珏侄儿,由于孟珏是老来子的缘故,他和孟让年纪相仿。孟让是整个孟家最精彩绝伦之人物,有旷世之才,越世负俗,不循常检,为皇长子幕下第一人,一直为皇长子封太子奔走,只可惜去岁过世。 孟珏年少时去长姐家作耍,那时父亲亡故,应家对孟家就没有那么热络了,长姐嘱咐他们让他们少过去受气。 现下看来果然如此,大哥去世,侄儿孟让也没了,他这个叔叔虽然十八岁考取武状元,随父兄四处征战,二十四岁就因为战功升任云南副总兵,但御下不足因事去职,又常年和文官关系非常处的非常差,只以游击的身份听候调遣。 到这几年因为要打鞑靼,他带家眷驻扎宣府,平日有妻子出谋划策,弥补他的不足之处,故而才以战功升为正三品参将。 可一个参将,应家如何会忌惮?尤其是应家近来投靠了南卫军提督,忠勇侯江家,忠勇侯正是大皇子妃的父亲。 孟珏因为是孟家小儿子,素来性情骄纵,虽然打仗是一把好手,镔铁刀重一百二十多斤,马上轮转如飞,人称“孟大刀”,因此,想起侄女的遭遇,正欲破口大骂时,一双柔夷轻握住他的手,他瞬间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自古柔能克刚,韩氏就是这样一个温柔到极致的女子,连彤娘也很少见到婶娘发火,倒是叔叔常常是头发丝儿都带着火星,这二人,一个人像潺潺溪流,温柔恬静,另一个似铁砂锅里的板栗,性情如火。 “彤娘,既然应家和你和离,应家是不是已经有下家了?我们虽然不能恶意揣测别人,但也要知晓一二。”韩氏问起。 孟彤娘掌家几年,也并非是真的浑然不觉:“据说是宁国公主出嫁几年丧夫,她是陛下爱女,极其受宠,京中才子要科举中试,哪个不要行卷,她那里便是一条青云直上的路。说起来,还是哥哥让六郎去宁国公主府上行卷的,哪里知晓……” 韩氏听了也微微叹气:“真是造化弄人,我看应家也肯定是愿意接这门亲事,本朝驸马都尉皆可参政,甚至禁军多由驸马担任。” 真是一语中的。 这个驸马绝对要自己人,应家想有从龙之功,若是掌握禁军,为大皇子打开方便之门,日后应家封侯拜相指日可待,而宁国公主也能得一佳婿,毕竟应淮还十分年轻,美资仪,才学斐然。 孟彤娘又拿帕子出来抽抽噎噎的哭泣,只见一位少女蹁跹而至,她一袭鹅黄色的衫子,颈上垂挂一串明珠,脸颊微微泛红,就像露珠一般,晶莹剔透,清纯娇嫩。 彤娘出嫁时,堂妹蕊娘还只是个垂髻女童,如今却成为了这样天姿灵秀清丽脱俗的绝色佳人。这倒是正合了婶娘当初为她所取名字的由来“瑶林纷有蕊,玉海浩无律”,果然淡雅脱俗,不染纤尘之意,似瑶池仙女。 “二妹妹。”彤娘虽然伤心,但礼数周全。 蕊娘连忙道:“大姐姐不必多礼。”说罢,又向孟珏和韩氏请安:“女儿给爹娘请安。” 别看孟珏脾气暴躁骄纵,却从未对韩氏母女发火,韩氏以柔克刚,蕊娘因长相有七八分肖母,却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性情温婉雍容,和其母一样聪慧,见识不凡。因此,孟珏把她当掌上明珠看待,十分喜爱。 蕊娘还未蹲下去,他就笑道:“快来这里坐下。” 蕊娘顺势坐下,她其实在门外已经听到了一切,但又怕大姐想不开,因此道:“大姐姐,既来之则安之,当年武攸暨最初为右卫中郎将,武则天杀攸暨之妻以配太平公主。如今你好好儿的回来了,比她可是强多了。如今便与我一起平日闲时玩乐,也很是快活。至于以前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好吗?” 彤娘心道,妹妹虽然温柔,声音极其好听婉转,可是也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是啊,她和武攸暨之妻比起来,实在是强太多了,爹娘兄长虽然都不在了,至少叔叔婶婶都对她很好,她好歹也有个去处。 韩氏觑侄女脸色转好些,很是欣慰,可她又看向自己的女儿,有了心事,侄女大归,对女儿婚事的影响最大,原本昨日宣府总兵的夫人上门有意说亲,今日却陡然安静下来,看来也是听到了消息。 固然,韩氏未必瞧得上那位总兵之子,自己的女儿有惊世之才华,又有这样的容貌,配得上天下最好的男儿。只是侄女大归,于女儿名声就不好了,这是她所忧心之事。 尤其是宣府这个地方,本来龙蛇混杂,说亲就难说,现下还出了这样的事情,韩氏并不怨侄女,但是人就有私心,她更担心自己女儿的处境。 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外面有人送信过来,韩氏见到信倒是一笑,孟珏忙问:“是哪里的信?” 韩氏道:“是我娘家泰安伯府的信,老太太说是膝下空虚,想接蕊娘去上京,还能和嫣姐儿作伴。” 蕊娘很是聪慧,她一听便知晓是何意了?母亲还是虽然是庶出,但因为泰安伯韩老夫人只有一女,因此如今的泰安伯便是韩氏胞兄。 大姐姐的事情恐怕上京早就知晓了,才有这封信过来,因为随着大姐姐大归,她要在宣府找一门好的亲事,那是相当难了。 去岁其实外祖母也来信,说起表兄泰安伯世子韩羡的婚事,外祖母和舅母在打擂台,外祖母更属意自己,而舅母听说更属意她外甥女,母亲不欲掺这趟浑水,所以就拒绝了? 可眼下的情势,母亲会同意吗? 第2章 重生 ◎重生◎ 孟家的宣府的宅邸并不大,但处处透着一个“雅”字,即便彤娘乍然回来,但所居之处满室馨香。屋内陈设干净齐整,四周挂着山水花鸟图,梨花纹路半窗开着,吹起了软菱纱帐,露出摆在靠窗边的几盆水仙、玉兰、木香花。 彤娘一路归来,心情郁郁,现下见叔叔婶娘待她这般好,又安心了许多。又转身看着蕊娘,“一路泥泞,怕是沾湿了妹妹的鞋袜,妹妹留步吧。等我收拾好了,再去找妹妹说话。” 方才,韩氏让蕊娘送彤娘过来,蕊娘见这一路彤娘显然情绪平和不少,因为和这位堂姐年纪相差颇大,知晓她素来好面子,若非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哭的这样难看,自然也不喜人看她落魄,遂应了一声,就此离去。 待蕊娘稍微走远了一些,流萤见自家姑娘眉头也紧锁,免不得道:“姑娘你何必忧心,大姑奶奶大归,也不过是多摆一双筷子。如今,我们老爷升了参将,少爷虽然年轻,但已经能跟着老爷上战场,一切都很好啊。” 蕊娘摇头:“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爹爹升任参将,便是为了轮换它地,我前儿看邸报,倭人作乱。我们孟家,从祖父起,就督战闽浙,常常和倭人打交道,父亲是赫赫有名的名将,若父亲南下,母亲定然就要带我和大姐姐回原籍襄阳,也未可知呢。” 这个时候回襄阳?流萤和画屏都是从小服侍蕊娘的,名为主仆,其实和姐妹一样。她们都忧心忡忡,因为蕊娘的婚事并未定下。 原先夫人是想等老爷官位高些,再说亲事,现在老爷官位高了,却回老家。若是回到老家,匆匆许人,岂非明珠暗投? 蕊娘见她二人如此,又调皮道:“你们一对苦瓜脸拉的这么长,我看都可以炒着吃了。” 画屏跺脚,头上的穗子乱甩:“我们担心姑娘,姑娘倒好还拿我们取笑。” “有什么可担心的。”蕊娘咬唇,心想她的姻缘若是能像爹娘一样就好了,父亲虽然喜爱奢华,又性情骄纵,却对母亲一心一意,连通房侍婢都没有。 房中的韩氏也和丈夫孟珏说起女儿的亲事:“原本打算等你升了参将,咱们女儿再说一门如意郎君,哪里知晓彤娘的事情又出了。我自来不愿意回京,也不想蕊娘回京,掺和其中,但老太太说即便不成,也不会亏待我们蕊娘,还会替她说一门好亲,我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女儿这样的品貌才学,这样玻璃心肝儿的人儿,若是草率嫁了,我真是心有不甘。” 孟珏看向韩氏:“这样也好,我不日要去闽浙督战,谚哥儿跟我同去,你们只能先返回老家。这么多年你从未回过娘家,也让蕊娘替你尽孝。” “我也是这么想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些年,京里的人怕是早就忘记了。我兄长和我一奶同胞,他虽然记在老太太名下,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蕊娘的事情他总能替我们多操几分心,便是他们不管,我们也只当蕊娘上京长长见识。过个一年半载,等彤娘的事情平息下来,再接女儿回来。”韩氏如此打算。 她甚至还想到,官员一般三年回京述职,但若官员职务有变动,一两年回京也是可以的,到时候让丈夫接女儿回家就好。 孟珏重重点头:“都听你的。” 见韩氏仰头望着他,孟珏突然就想起曾经的往事了,他父亲因为受到泰安伯举荐,故而带着刚十四岁的他上门去拜见泰安伯。 没想到途经泰安伯后湖时,他见到众人簇拥着一位少女,那姑娘仿若梨花的面容,肌肤若冰雪,绰约如处子,他一眼就呆住了。 之后,她找到自己说皇上看中了她,可是晋王要娶她,她左右为难,身处险境,问他愿不愿意帮她? 才十四岁的他性情犹如一匹野马一样,在家更是老来子,非常受宠,但却知晓婚姻大事不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他就是再傻也不可能和皇上晋王为敌。 可韩小姐看着他就如溺水之人看着他,孟珏就向父亲提出要娶她。 不知道伯府为何会答应,他很快就把韩小姐娶进门来,夫妻结缡转眼已经十几载了。孟珏母亲早亡,容易暴怒,身边的人都敬他畏他,却没有真心对他的,唯独只有韩氏爱他。 韩氏见丈夫同意,微微一笑:“我去蕊娘那里了。” “哎。”孟珏见她起身,又拉住她的手舍不得放开。 韩氏嗔道:“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我先走了。” 韩氏过来女儿这里的时候,蕊娘正和宣府副总兵的女儿沈玥说话,沈月今年十五岁,是个端庄稳重的姑娘,但提起此事仍旧是觉得不可思议。 “你可知晓王必涛将军的女儿。”沈玥提起。 蕊娘道:“我怎么不知,我听我娘说起王将军有两个女儿,长女已经出阁,次女还待字闺中。” 沈玥拉着蕊娘的手道:“王家大姑娘因为难产去世了,据说王家当时请了四五个大夫过去都没把人救回来,还被亲家冷嘲热讽说他们家太兴师动众。所以,王夫人托人替王二娘买了度牒,说是为了免受生育之苦,不必嫁人了。” 度牒是出家人身份的象征,想出家必须要有度牒才行。 僧人、道士与寻常百姓不一样,不是因为他们遁入空门,更不是因为他们辟谷修道,而是因为无需再缴赋税,也不必服徭役和其它杂役。 表妹难为 第2节 可现在居然还有另一种用处,买了度牒做了道姑或者比丘尼,就不必成婚生子。 “你在想什么,这是不是太惊骇世俗了?”沈玥拿手在蕊娘眼前晃了晃。 蕊娘却道:“你不知道这有些地方多溺死女婴,只是为了不出那份嫁妆钱,相反我倒是觉得王夫人才是真正爱女之人。” 沈玥闻言,捏了捏蕊娘的脸:“我就知道你看着最乖,其实也是个与众不同的。” 小姑娘们也不过扯闲篇,又相约过几日出去外面骑马,蕊娘的母亲怕她成罗圈腿,又怕她晒黑,总是拘着她不让她骑马。 但现下她在家都待了不少日子了,爹娘最是疼她,想必也会同意的。 “沈姐姐,你尝尝点心。”蕊娘把一碟碧玉糕推向沈玥。 沈玥见她手指纤纤,不免道:“人家说红酥手黄藤酒,你这是纤纤玉手碧玉糕,倒是相衬的很。” 蕊娘指着沈玥道:“姐姐如今也变坏了,拿着我取笑。” 二人笑闹一会儿,沈玥尝完才指着流萤道:“是流萤做的吧,她的手艺就是与众不同,每次来你这儿就为了吃这一口。” 蕊娘看着流萤笑道:“沈姐姐你爱吃,我让流萤再拿一碟过来。” 沈玥摇头:“我娘不许我多吃甜食,宣府这里多吃面食,你也知晓我爱吃面食,不知不觉腰粗了好些,上半年做的衣裳,现下就穿不下了。” “那你是要注意些了,我初来宣府时爱喝牛乳,成日喝,变白是变白了,也是脸胖了一圈,后来我娘说要酌量。”蕊娘也是心有戚戚焉。 女儿家说这些琐碎,都能说上许久,韩氏在外听了也是忍不住笑了,她走进来时,蕊娘和沈玥都站起来。 韩氏和沈玥说了几句话,沈玥告辞,蕊娘见四下无人,才撒娇:“娘亲,女儿昨儿睡的昏沉沉的,头疼的很。” “就是我也没睡好,你大姐姐这一回来,我和你爹都怕她出事,又不知道到底是何事?现下问出来了,反而也就松了一口气了。”韩氏柔声道。 蕊娘感慨世态炎凉:“应家真的是势利眼,什么高门世家大族,平日冠冕堂皇,可不过是一群墙头草罢了。当年姑母出阁,应家派好几位子弟上门求情,自诩为东床快婿,如今见祖父伯父让大哥哥去世,就翻脸不认人了。” 韩氏拍了拍女儿的背,还和小时候哄她睡觉似的:“你知晓就行,何必嘴上说出来呢。” 蕊娘道:“路不平则有人鸣,女儿为何不能说?天道无情,人间却有情。” 韩氏知晓女儿外表和她很像,都是那样的清丽素雅,温柔可人,但女儿内心却是个至情至性的女子,她反而追求权势富贵。 因此,她搂着女儿道:“蕊娘,别人的事情先甭管了,你大姐姐大归,无论她是可怜还是委屈,但影响到的都是女子的名声。她倒也罢了,不准备再嫁,总归我和你爹好好养着,可你还未出阁,便已经受到影响,就是在宣府,难道嫁给那些十分粗鲁连一句话也说不上的男子吗?” 蕊娘摇头,又娇羞道:“女儿自然是希望嫁得如意郎君。” 韩氏理解:“娘也是打那个时候过来的,如何不知呢?正好你外祖母想接你过去京中,京城不比宣府,那里人文荟萃,你远在京中,有伯府撑腰,不必在此受你大姐姐的影响,岂不是两全其美。” 话虽如此,蕊娘犹豫道:“我听说外祖母想把我许配给表兄?而舅母又不同意,这样的话我去了多尴尬啊。” 韩氏却不以为意:“人要顺势而上,若是韩羡和别人两情相悦,你自然毋须去破坏人家,反正你外祖母信上早知晓你大姐姐的事情,说即便你和你表兄不成,也会替你许一门好亲。可若是成了,傻孩子,你就是泰安伯世子夫人了。” 蕊娘连忙道:“不成,不成,我不想做什么泰安伯世子夫人,我从来没想过。” 韩氏奇怪:“你为何不想?是觉得自己不配吗?当年杨玉环虽然出自弘农杨氏,但不过是个小小士曹之女,你的身份比她还高。你不仅容色清丽,美若天人,还性格清雅脱俗,又擅长歌舞,通晓音律。青年男子但凡见你一面,无不心驰神往之人,这些年多少人上门说亲的把我们家门槛都踏破了,你何必菲薄自己呢!” 大抵在天下母亲心中,女儿都是最好的,一向温柔的韩氏如此说也不奇怪。 所以,蕊娘觉得好笑:“我没有菲薄自己,可是我更愿意找似爹娘这样,一心一意对彼此,永远都不分离。那些公侯少爷,哪个不是三房五妾,女儿就是再美,也不过几日就看厌了。” 韩氏见状,只好默默地道:“事在人为,你娘我当年还想过做皇后呢。” 啊? 蕊娘呆呆的看着娘,有些不可置信,因为娘在她心里一直都是淡泊名利的。 韩氏见女儿张大嘴,忍俊不禁:“当年我也是准备入宫参选的,太后说起来,名义上还是我的姨母,我好歹也是伯府千金,虽说是庶出,可入宫我并不觉得难。只不过,你也知道,太后生有两子,一位是当今皇帝,一位就是小儿子晋王,晋王却不知何时见过我,于是向太后请求,让我做晋王妃。” “可偏偏选秀时,皇上也看中我了,我两下为难,故而装病回家,遇到你父亲。那时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意气风发,似烈火骄阳一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索性我二人结成连理。” 听完之后,蕊娘觉得很奇怪,母亲既然是喜欢权势富贵的,无论嫁给晋王还是皇上,也不是不成,何必…… 韩氏见女儿疑惑,她苦笑不已,前世她就是嫁给晋王了,因为太后认为皇位给了大儿子了,心爱的女人自然要给小儿子。 晋王也的确很喜欢她,但是他只是喜欢自己优雅美丽的容颜罢了,并不真的欣赏自己的内在,也不愿意了解自己,夫妻二人往往说话都说不到一起去,后来还嫌弃自己喜欢舞文弄墨。皇上知晓她婚后过的不好,很是自责,怕自己受到晋王苛待,特地赐下两位美人给她分担,还把晋王喊过去骂了一顿。 这下就捅了马蜂窝了,晋王原本就是从哥哥手里抢走的女人,一直认为她看不起他,有一次早上她蹲着替他穿鞋的时候,被他踢了一脚,吐了血。 这样彻底惹怒了皇帝,皇帝又训斥晋王一顿,晋王受不了,就出去打仗,拼命的在战场上往前冲,最后死于战场。她之后又被皇帝召进宫中,刚进宫就被封为淑妃,不到两个月,又被封为皇贵妃,可谓是宠冠六宫。 可是被当成全后宫的公敌,甚至对自己慈眉善目的太后对她横眉冷对,每日活的如履薄冰也就罢了,对皇上也是战战兢兢。皇帝的宠爱没有让她过的顺利,反而让她生的儿女总不明死亡,在入宫的第十个念头,她终于扛不住去世了。 人虽然死了,但她的芳魂残留在了皇帝的一根马鞭上,这根马鞭辗转到了时任左都督府佥书孟珏手中,后来孟珏六十岁出征,和其养子以身殉国,随即大齐国破,河山沦丧。 韩氏这才重生了,她不愿意再入宫,引起皇帝和晋王纷争,兄弟阋墙,过的如履薄冰,故而这辈子选了最后握住她的孟珏。 第3章 上京 ◎上京◎ 这些话娘似乎从来都没和她提起过,蕊娘仿佛重新认识自己的娘,韩氏的容貌绝非艳丽逼人,实际上父亲的属官和上峰也不是没有送过艳丽逼人的女子过来,但父亲从来看都不看一眼,就让人送走,对母亲一贯情深义重。 可韩氏气质如兰,还举止高华,才华横溢,又性情极好。 莫说是爹爹了,就是蕊娘也最喜欢娘,要她说,娘是这个世上最有耐心的娘。小时候她不愿意写字,娘不打她也不骂她,但是会一直等她愿意了才学写字作画,除此之外,音律舞蹈甚至读书女红管家,娘都是一直陪着她学。 所以,于蕊娘而言,母亲不仅仅是母亲,还是她最好的朋友。 只是,她没想到娘对她的期望如此之高:“娘,我没想那么远。只是没想到娘是因为这件事情一直不回京中的,女儿其实不想离开您,京中再好,也不如跟在爹娘身边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 大抵前世没有儿女缘,韩氏这辈子她对儿女都万分娇宠:“都是大姑娘了,说话就不能傻气。这事儿你爹也是同意的,他即将赴任闽浙督战,你兄长也要跟着上战场,我想带着你大姐姐一道回襄阳,若是她愿意再嫁,我就替她寻一户知根知底的人家,她若不想嫁,我们俩也作个伴。只是你跟着回去,会无端受到影响,就是留在宣府,怕也是难觅良人。我的蕊娘,你放心,你外祖母她们但凡替你许配人,也会写信告诉我和你爹,我们会替你把关的。” 看来爹娘已经做好决定了,也的确是为了她好,蕊娘也不好矫情,她重重点头:“女儿一切都听爹娘的。” 毕竟大堂兄去世之后,爹现在独木难支,哥哥的年纪也不过只比他大一岁,还无法撑门户。自己若是能嫁一户不错的人家,也能照应家中,如此,也不枉爹娘辛苦养育她一场。 “好,这就好。”韩氏说完,又舍不得女儿:“可是你自打出生,就没有离开过娘一日,娘舍不得你。” 蕊娘又何尝舍得爹娘,她紧紧的搂着韩氏的胳膊不愿意放开。 韩氏忍不住拿帕子拭泪,但见她床上的白象玩偶旧了,又道:“明儿我替你缝一个新的,你带着睡觉,好不好?” 这头小白象人偶有些年头了,当年韩氏随丈夫在云南打仗,她是头一回见到大象,觉得分外可爱,于是缝制了一头小白象给女儿,蕊娘得到小白象若获至宝,每日抱着睡觉,这么些年已经是习惯了。 “好。”蕊娘闷闷答道。 韩氏办事很有章程,既然决定蕊娘去京中,她就先遣两个人快马去京中报信,以便泰安伯府的人好安排,不至于人去了才安排住处。 又开始准备蕊娘去泰安伯府的箱笼和送给各处的礼物,孟家从祖父一辈就任高级武官,至伯父和父亲连年征战,家底殷实。 且母亲韩氏很会理家,因此蕊娘所用之器具虽然算不得十分名贵,但也是样样精挑细选之物,故而这么一来就准备了好几车的东西。 蕊娘看的咋舌:“这会不会太多了些?” 韩氏笑道:“若不是你一个女儿家单独上路,怕咱们带多了东西,你外祖家反而怪咱们外道,我肯定要多准备一些的。” 又有彤娘刚回叔叔婶娘家,就听说蕊娘要去京中为泰安伯老夫人祝寿,不免过来面授机宜。她也是随丈夫在京中走动过的,又有其胞兄孟让为皇长子谋士,知晓的也多些,这番也是投桃报李。 同时,她大抵也能猜到自己和离大归,堂妹的名声和婚事都会受到影响,婶娘这是送堂妹避开。她的心里自然是自责,又无可奈何。 外祖家的情形,韩氏同蕊娘说过,泰安伯是先帝起事时的功臣。先帝原本是宗藩出身,被封为长乐王,正妃为窦氏,是窦太后的亲侄女。窦太后被称为女中尧舜,不仅掌控政权,有第二个武则天之意,但是被陆氏宗亲所灭,宗室遂推选先帝之子,看起来最淡泊名利的长乐王为皇帝,长乐王为了让宗室和勋贵放心,上台之前就斩杀发妻窦氏及窦氏所出的四个儿子,把侧妃庞氏推为中宫。 庞氏父兄皆行伍出身,也是长乐王忠实的支持者,在先帝登基之后,这些功臣都得到了封赏,泰安伯当年功臣之一,又娶了庞皇后的妹妹,也算是地位颇显赫,和皇室关系很亲近。 彤娘就道:“这位泰安伯府的韩老夫人膝下有一儿一女,长子袭爵,就是如今的泰安伯,娶的是永宁郡主,也就是你的大舅母。” 其实蕊娘知晓韩老夫人膝下无子,是把韩氏同胞兄长抱在膝下,在族谱上以庶充嫡。这件事情大抵知道的人非常少,韩氏也是怕蕊娘不知道其中的关系,才告诉她的。 “这位大舅母如何?”蕊娘问起。 彤娘微微一笑,见韩氏不在此处,也难得八卦起来:“你这位舅母是周王的女儿,出身虽然高贵,但因为是侧妃所出,生性很是要强。我见过她几面,人倒是生的很好看,脸上带着三分笑影,只不经意之间看的出眼高于顶。我听有人说闲话,说你舅父颇为惧内,对你这位舅母言听计从。哦,对了,你不知道去岁,我在一场花宴见到她,不少闺秀在她那儿献媚,似乎想嫁入泰安伯府,你这位舅母眼皮都不带抬的。” 彤娘是说者无意,蕊娘却听者有心。 外祖母韩老夫人从去年就写信过来,想让娘送她去京中,就是因为韩老夫人和舅母永宁郡主不睦。这种不睦,在别的事情上,这两位身份尊贵的女子都彼此能忍让,就比如永宁郡主不让大舅舅纳妾,韩老夫人也装聋作哑的忍过去了,毕竟人家是郡主,又生了一儿一女,且永宁郡主面上对韩老夫人还是很孝顺的。 但是在孙子韩羡的婚事上,韩老夫人和永宁郡主却妥协不了。 永宁郡主想为儿子挑选亲妹妹柔嘉郡主之女,魏国公的孙女郭妙仪,这位郭姑娘父亲是仪宾,祖父是国公,家世极好。 可韩老夫人却认为郭妙仪虽然出身很好,但嫉妒心极强,性情刚烈,进门之后,恐怕韩羡又要受制于人,故而韩老夫人就想到了蕊娘。 韩氏因为生母早早亡故,是在韩老夫人膝下长大,性情柔顺,容貌清丽,为人平和。韩老夫人身边的妈妈曾在去岁过来宣府送过年礼,当时看到蕊娘眼睛都直了,赞不绝口,这让韩老夫人更是热切。 蕊娘现在又因为堂姐和离的原因,不得不进京,她忍不住扶额。 第4章 泰安伯府 ◎泰安伯府◎ 此次上京,蕊娘身边带着一位嬷嬷,四个丫头贴身服侍,两位小厮使唤跑腿。她身边这位嬷嬷是韩氏给她的,原本是韩氏的乳母,也是泰安伯府的家生子,今年五十岁,为人忠心耿耿又不缺机变。韩氏就是怕她去了泰安伯,两眼一黑,所以才把袁嬷嬷给她。 即便准备做的十分充足,离别时,韩氏依旧怕女儿吃苦受排揎,母女二人还依依不舍时,孟珏不由催促起来:“日头不早了,早些出门,到时候也能早些找驿馆住下。” 韩氏这才放手,又对孟珏道:“二郎还要送蕊娘一程,我也不耽搁了。” 随即,蕊娘被袁嬷嬷扶着上马车,她掀开车帘,同母亲兄长挥手道别。大抵,父亲还能送她一程,她心下稍安。 只是到了宣府城门,父亲也要回去了,蕊娘送别父亲,眼泪“啪嗒”流下,丫头婆子们好一阵劝,她才平静下来。 这还是她头一次一个人出远门,抛却那些思乡思家之情,她心中还是有些雀跃的,至少她现在能时常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的样子。 宣府是北方,沿途也是一路向北,秋日的北方,树叶已经开始变黄,层林尽染成红色或者枯萎成黄色。 袁嬷嬷怕秋风刮坏了蕊娘的脸,连忙道:“我的姑娘欸,您还是安分些坐着,这秋天的风和刀子似的,脸吹伤了,可怎生是好?” “嬷嬷,不会的。”蕊娘这般说着还是恋恋不舍的放下车帘。 一行人日夜兼程,骨头架子都快散了,才到了离京中最近的一个驿站榆河驿。此时天色已黑,孟家的管事已经向驿馆递了帖子,蕊娘也等着进驻驿馆。 毕竟,明日一早就要去泰安伯府了,自己还得梳洗换身衣裳,总不能蓬头垢面去见外祖母吧。 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袁嬷嬷就对蕊娘道:“姑娘别心急,这里高官太多,咱们且等一等。” 蕊娘笑道:“这是自然。” 孟家人出手大方,那驿丞见到孟家的帖子,不由笑道:“原本咱们这里住着一位赴任的京堂,还有两位卸任的御史,已经住不下了。但既然是孟参将的千金,怎么着也得匀一间上房出来。” 流萤拿着一顶帷帽让蕊娘带上,四处周祥不过了,方扶着姑娘下车。 那驿丞见下车的这位姑娘虽然被帷帽笼罩,但隐约能看出她气度高华,行动之间,环佩清脆。驿丞在此地迎来送往十几年,也有些眼力劲儿,不敢怠慢。 表妹难为 第3节 却说蕊娘刚跨过门槛,就见后面的驿丞不耐烦道:“什么?典仗之女?这位姑娘,咱们驿馆的的确确是住满了,你看方才那位姑娘都是住最后一间了。”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这位驿丞,方圆五十里除了你这儿,就没有其它地方再有歇脚的地方。驿站原本就是官员途中食宿、换马的场所,我爹也是朝廷正六品的官员,为何不能住?” 蕊娘转身望过去,见据理力争的居然是个很清秀的姑娘,年纪约莫和自己差不多,一双眸子尤其狡黠。 驿丞明显有些轻慢:“姑娘,你说的固然有道理,但我们驿馆已经住满了,真是对不住了。” 反正驿丞就是不想让她们住,也不知道是真的住满了,还是假的住满了。蕊娘回转过身,见袁嬷嬷在旁道:“姑娘,快走吧。” 蕊娘颔首,随着下人到了上房,驿丁送了热水过来,她是久旱逢甘霖,好好地沐浴一番。两个丫头替她绞着头发,昏暗的灯光下,肌肤愈发显得珠辉玉丽。 “你们不必管我,先下去用饭吧。”蕊娘对秋兰和秋霜道。 秋兰和秋霜是二等丫鬟,听娘说起当年孟家显赫时,堂姐彤娘身边就有八个丫头,两个教引嬷嬷,四个粗使丫头,四个婆子。但到蕊娘长大时,他爹在三年前从副总兵贬为游记差遣,蕊娘身边就只配备了四个丫头。 秋兰和秋霜差不多十二三岁的样子,因为孟家主母宽容,她们也没吃过什么苦,性情还都很活泼。 听蕊娘说完,两个丫鬟旋即欢欣雀跃出去外面用饭,她便细细擦着自己的头发,不一会儿,画屏和流萤过来:“小姐,方才咱们在驿馆门口见到的那位姑娘住进来了,竟然住在我们下人房的旁边。” “好了,不说了,人生之际遇总有高低之分。譬如今日我们地位高,兴许日后我们就地位低呢,你们也留心些,若是她们缺衣少食,能帮就帮一把。出门在外,互相有个照应才好。”蕊娘淡淡的道。 她话音刚落,就见外面有人敲门,画屏赶忙去门口,问道:“请问是谁?” 只听外面传来女声:“我是方才在门口同你们见过面的,家父乃是晋王府正六品典仗,如今我想跟姑娘借点东西。”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蕊娘心想这位姑娘口齿伶俐,为人倒是拉的下脸来,就是不知道她借什么? 于是抬了抬下巴,让画屏开门。 乐令姿双手叠放在前,步履很轻快的进来了,她往屋内看去,只见屋内的少女一袭藕合色衫子,露出玲珑有致的身段,青发如瀑,站起身时,臀部浑圆,双腿修长,容貌精致到竟然令她不敢直视。 蕊娘起身道:“不知姑娘要借什么?” 连声音都如此动听,乐令姿心想自己在家时,常常被人称赞容貌,如今才知晓什么叫好容貌。因而,又有些自惭形秽道:“不妨我月事来了,因为走的很急,又没带月事带,所以,想问姑娘借?” 原来是借月事带,蕊娘出门一向准备充足,她笑道:“没事儿,我让人拿给你。” 流萤很快开了箱子,还另外拿了一方布,包好了才给乐令姿,想的很是妥帖。 乐令姿千恩万谢的拿回去不久后,又拿了一盒点心过来,还和蕊娘互报家门。蕊娘这才知晓,这位乐姑娘其实家中,也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落魄,原来她祖父举人出身,后来在户部任上卒,当时已经做到户部郎中这个位置,没想到两个月就没了,还牵扯到了户部的大案上来,乐家为了还朝廷银两,欠债不少,就到如今,家人不过租的十几间屋子住。 好在她爹在晋王府上任六品官,据说很得晋王信任,她随母亲回乡探亲,哪里知晓马车坏在半路,修好马车后,却误了进京的功夫,只好入主驿馆。 “原来如此,你也不必介怀,就是我们进来这里,也是好说歹说呢。”蕊娘知晓乐家这样的官,兴许官位不高,可是晋王近臣。这位晋王,算是最尊贵的亲王了,他是当今昭弟的亲弟弟,庞太后的小儿子。 宰相门前七品官,乐家也自有门路。 乐令姿又听闻蕊娘是泰安伯府的外孙女,三品参将的女儿,此番上京是为外祖母庆寿。但见她如此品貌,家世出众,家资不凡,心中也忍不住羡慕。 但蕊娘深知与陌生人相处,最忌讳交浅言深,故而点到为止。 乐令姿却是走出门后,又回首看了这位孟姑娘的房门一眼,她总有一种预感,似乎她们还会再见一面。 次日,泰安伯府的人已经到了驿馆了,蕊娘梳洗打扮了一番,依旧带着帷帽上了马车。 袁嬷嬷一路介绍道:“有十几年老奴也没回去过了,不知道伯府和以前是不是一样。小姐的娘当时出嫁时,家中还是老太太掌家呢,如今怕是永宁郡主管家。” 说到最后,袁嬷嬷都有些忐忑。 蕊娘不由得问道:“嬷嬷,我娘在闺中时和舅母关系如何?” 袁嬷嬷听了一愕,“关系还好,您也知晓太太的为人的,很少和人起冲突。您放心,郡主也并非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 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袁嬷嬷则是想着当年自家姑娘选秀,谁都不会知晓晋王居然对她一见钟情,皇上也对姑娘一眼就相中了。 而姑娘却喜欢上孟太保的儿子,还不惜以死相挟,这才促成婚事。 听闻永宁郡主背后说自家姑娘一介庶女,能被亲王看上最王妃已经是天大的喜事,居然还不惜福。 但在此之前,姑嫂之间也没什么大矛盾。 可蕊娘是何等通透之人,她深谙听话不能只听表面,若是舅母和母亲关系真的还不错,就不应该这么说了。 但她没有继续再问,即便是对企恶君羊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每日更新po文海棠文废文,吃肉停不下来袁嬷嬷和下面的丫鬟,也不能露出害怕软弱的情绪。 仆从为何喜欢反水,除了本身软骨头贪慕富贵的家伙,大部分都是因为主子太过暴虐或者太过软弱,下人没有指望,才会另谋他主。 很快马车进城之后,四周开始喧闹起来,蕊娘端坐其中,褪下帷幕,见鬓发完好,又挺直腰背,生怕被别人笑话。 方才来接她的仆妇,还不是外祖母和舅母身边服侍的,就已经看着不凡。从早上行到傍晚,霞光布满天际,一路人烟阜盛。听袁嬷嬷说到了伯府时,蕊娘微微打量四周,最有印象的就是那扇门,一扇就占了五间占地,门上皆朱漆相饰。 来不及细看,已经行至伯府东角门,蕊娘下马车,只见眼前的宅邸皆是碧瓦朱檐,刚站稳当,又被扶着上了轿子,坐了约莫片刻,又有仆妇掀起轿帘,扶着蕊娘下轿。 这里正是一座华丽的楼阁,楼阁放眼望去,只觉得层楼叠榭,似桂殿兰宫一般。楼阁前有一条玉带似的小河,小河上浮萍盈满,添了几分澄净。 穿过这条小河上的拱桥,方才过了内仪门,再走过一道抄手游廊,才到了内院正厅。绕过正厅,从庭院前走过,见过五间上房。 恰好有丫鬟出来,见到蕊娘,眼前一亮:“我们老太太正好让我出来看看表姑娘来了没有,可巧了。” 蕊娘微微颔首,又见她支起帘子,她方进去。 内厅已经是珠翠环绕,衣香鬓影了,韩老夫人端坐其上,手里捏着佛珠,一言不发。下首坐着一衣着华丽考究的美妇永宁郡主,她却是老神在在。 婆媳二人的眼神不约而同的看着一年轻的公子哥儿,他手里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核桃雕。 “表姑娘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看向门口。 只见帘子掀开,进来了一群人,在这些高大健壮、衣饰艳丽、举止死板规矩的仆妇丫鬟中,她就静静的站在那里,显得那么的恬静文雅、冰清玉洁,行礼时又举止优雅,似暗夜中明珠煜煜生辉。 原本永宁郡主对自己侄女郭令仪的容貌气质极度自信,认为一个宣府那样地方长大的孟瑶蕊不足为惧,哪里知晓现下真的失策了,只见自己的儿子韩羡…… 果然,韩羡看向蕊娘眼睛一亮,他看中的却并非她那倾城之貌,而是她身上独特的气质。这种气质对男子有致命的吸引力,你见着她,并非是见色起意的那种对姑娘家的欢喜,而是见着她,就愿意去了解她,愿意和她相处。 第5章 众生 ◎韩老夫人、永宁郡主、韩嫣◎ 蕊娘跪在蒲团上,盈盈下拜,叩头三次,被仆妇扶起。再静静站着,打量周围的人,坐着主位上的银发老太太,应该是韩老夫人,据说母亲在她膝下长大,虽然并非亲生母女,但关系也颇为亲近。 “外祖母。”蕊娘福了一身。 韩老夫人早听身边的嬷嬷提及韩婉的女儿,豆蔻年华,容色清丽,因此起了想把蕊娘接过来,看能不能打擂台。若是不能,也算替韩婉周全一二,替她女儿说一门亲事,也能拉拢孟家。 就是没想到这姑娘,何止容色清丽,她容色有七八分像她母亲,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清丽脱俗、丰姿端丽,肌光胜雪,娇腮欲晕,美目中露出脉脉柔情。 莫说是和郭妙仪比,就是大齐恐怕也很难有与之比较的美人了,这实在是给她太大的惊喜了。 因此,韩老夫人态度愈发热络,忍不住对她招手:“来我身边坐着。” 蕊娘轻移莲步走了过去,韩老夫人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又抹着泪道:“当初你母亲和你姨母同时养在我膝下,只可惜后来你姨母先去了,你母亲远嫁十几年也不得回来。如今想来,她两个都是苦命啊。” 见韩老夫人哭成这般,蕊娘也跟着抹泪,她现下还不了解韩家人到底如何,最好是少开口。 而永宁郡主方才见儿子韩羡的模样,心中就已经“咯噔”一下,再见韩老夫人热络的态度,也明白了一些。但她并非市井女人,对付别人明火执仗,也不愿意在大面上和老太太过不去。 所以,在韩老夫人给蕊娘介绍起几位舅母时,永宁郡主还是很给面子的送了一对羊脂白玉的手镯给她。 “多谢舅母。”蕊娘笑着谢过。 她很清楚在泰安伯府,虽说母亲有好几位兄弟,但除却大舅舅之外,其余都素来平庸,这几位舅母也都没有什么分量。但蕊娘对每位舅母都恭敬毕至,并不区别对待,一一厮见之后,韩老夫人又让大姑娘韩嫣过来。 原来泰安伯府人丁并不兴旺,在第三代中,唯独只有永宁郡主诞下一子一女,二房的儿子病歪歪的,三房更是无子,只有个三四岁的女儿。 韩老夫人见蕊娘待人接物,都颇为周全,也是忍不住颔首。再看右侧的韩羡,她心中有数,现下也不好得罪儿媳妇太狠,反正让韩羡看到她容貌就够了,遂笑道:“羡哥儿,原本让你陪着我老婆子念经,现下你孟表妹来了,你就先回去吧,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去。” 蕊娘也自然是见到了韩羡,他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看着她的目光很是热烈,就和寻常青年男子见她时一样。 但越是这个时候,她就知晓自己越要稳住,不能因为容貌好就沾沾自喜,这样太过轻浮,且如表兄这样的勋贵子弟,他们的身份皆由爹娘所给,婚事也自当由爹娘出面。所以,她现下更要自矜身份,不能让舅父舅母看轻,再者,她虽然来了京中,就未必一定嫁给表兄,表兄身份虽然贵重,可蕊娘心中总有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嫁人,总得嫁自己喜欢的人。 正沉思时,只见从门口进来一位少女进来,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玉白色中衣外穿鹅黄色净面四喜如意纹妆花褙子,下边配着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鹅蛋脸儿,香娇玉嫩,端雅雍容。 这位就是永宁郡主的女儿,韩嫣。 她倒是和其母倨傲的样子不同,显得很是和蔼可亲,见着蕊娘,连忙上前问好。 “表姐。”蕊娘又福了一身。 韩嫣进来后,不知何时韩羡出去了,蕊娘和韩嫣交谈起来。韩老夫人对永宁郡主道:“郡主,给表姑娘的住处安排好了没有?” 永宁郡主心道,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早早的就把这丫头住的地方离韩羡的院子十万八千里远,因而四平八稳道:“老太太放心,我已经早早着人把香雪院洒扫出来,还拨了两个丫头在那儿守着。那一处院落实在是精巧,院子里还有两颗梨树,每年三四月开花,梨花满地。” “这就好,这就好。”韩老夫人当然知晓这香雪院多偏了,原本是老伯爷一个不得宠的妾室住过的地儿,那个妾五年前死了,院子也就落锁了,不曾想现在拿来给蕊娘住。 哼,这些年永宁郡主对韩羡的婚事可谓是操碎了心,又生怕韩羡被别的女子勾走了,莫说是外面的姑娘,就是嫡亲表姐妹之间都不许韩羡出来,只让韩羡同她那个外甥女往来。就是伺候韩羡的丫鬟,也都是几个丑丫鬟,要不就是三四十岁的老丫鬟。 俗话说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韩老夫人对身边的赵妈妈道:“香雪院虽然精巧,但那里未免也冷清些,尤其是深秋近冬。我记得我那里有波斯送来的地毯,你等会儿拿去铺上。” 赵妈妈连忙应是。 永宁郡主也不敢真的对婆婆不敬,好歹婆母是庞太后的亲妹妹,只不过平日她把持丈夫,她又笑道:“前儿我们库里多了几匹织锦,正好明儿让裁缝上门来给表姑娘做几身衣裳,又天气寒冷,夹袄披风都不可少。” 其实永宁郡主对蕊娘本人也没什么意见,毕竟蕊娘母亲是丈夫一奶同胞的亲妹子,她若真的对蕊娘如何,恐怕丈夫也要和她生出嫌隙来。 可事关儿子的婚事,这一点上她是不会让步的。 又说蕊娘知晓外家是伯府,外祖母更是庞太后嫡亲的妹妹,舅母是宗室郡主,家中规矩很大,只是没想到大到这个地步。 单说今日接风宴,且不论菜色多寡,就是传菜之人也有上百人,皆屏气凝神。 用饭时,还食不言寝不语,以往蕊娘在家都是添饭,但看看表姐韩嫣似乎只扒了几口饭,都浅尝辄止。 几位舅母也不在这里吃饭,布菜之后就都出去了。 用完饭后,韩老夫人笑道:“你其他两位舅舅皆不在京中,你大舅舅等会儿要过来请安,你也好同她请安。” 蕊娘颔首:“是。” 韩老夫人又进去里面换衣裳,留下韩嫣和蕊娘作伴,原本蕊娘以为韩嫣对自己也不过就是客气一二,不曾想她为人这般温厚纯良。 “蕊娘,我自小在祖母膝下长大,明年我就要入宫陪伴太后娘娘,今年是我在家中过的最后一个年,还能为祖母庆寿,又见了你这位表妹,我真的很开心。” 蕊娘笑道:“我能上京结识表姐,心里也分外开心呢。是了,我初来,许多规矩不懂,若表姐不嫌麻烦,可以叮嘱我一二,也怕犯了什么忌讳。” 韩嫣听了这话,又看了蕊娘一眼,隐隐有些担忧:“我见表妹你也是知书达理,并无不妥。只是我们家中,祖父在时,已经分家,家中现下就只有我们长房。平日晨昏定省老太太这里都是免了的,老太太喜欢礼佛,爱静。家中都是我母亲打理,你若缺什么差什么只管和我母亲说,不方便的话同我说也是一样。” “虽说外祖母免了晨昏定省,可我作为晚辈,也要替我爹娘常来请安。但又怕打搅外祖母,不若表姐何时过来,差人跟我说一声,我就跟着表姐来。”蕊娘也是试探韩嫣到底是否真心实意。 韩嫣满口答应下来,又好奇道:“蕊娘你平日在家做什么?” 表妹难为 第4节 蕊娘笑道:“我们在宣府女子松快许多,每个月赶集,我娘带着我上街买零嘴,做衣裳,平素我在家多半是看书,要不就去我的手帕交家中串串门,相约骑马打秋千。” 其实蕊娘觉得自己的日子已经是很无趣了,没想到韩嫣却是满脸羡慕:“你还能出去逛街,还能骑马,这样真好。” “这也没什么吧?” “我有八个丫鬟,四个教引嬷嬷,现下宫中又派了两位姑姑教我。每日除了学规矩,就是学规矩。小时候,还去外祖母家走动,如今出门的日子,掰着手指头算,恐怕也是去年的事情了。” 蕊娘听了默然,她虽然不知晓为何宫中派嬷嬷过来教导表姐,但想来以表姐的家世,就是王妃也是做得的,也难怪规矩这般大了。 二人闲谈时,韩老夫人换了衣裳出来了,只可惜大舅舅有事并没有过来,还派人过来传话:“老太太,伯爷还在衙门忙于公务,回来就去了外书房。” 韩老夫人一瞬间表情有些阴沉,只好叫散了。 …… 香雪院比她想象中要小一点,此处人迹罕至,袁嬷嬷见状脸色微变,蕊娘见状,递了一个眼神安抚她。 内里倒是收拾的颇为精致,地上已经铺了上好的波斯毯,梳妆台,拔步床,海棠纱帐,多宝阁上放着各式各样的精美器具。 香雪院原先在这里服侍的两个丫头,连忙上前请安,蕊娘让人看了赏,“我这里先不必你们服侍,你们也累了,先休息去吧。” 这两人不是自己人,自己不能够在她们面前说话。 袁嬷嬷也反应过来:“秋兰秋霜你们在门口守着,流萤画屏,你们在内室帮忙收拾箱笼。” 先让人在门口守着,袁嬷嬷才忧心的看着蕊娘:“今日姑娘没有见着伯爷。” 这个府中,韩老夫人和永宁郡主都是女眷,而最有话语权的人,按照常理就是她的亲舅父——泰安伯。 今天没有见到舅父,是郡主不让她见,还是舅父主动不见呢? “没有见到就没有见到,你们不要心急,也不要冒进。舅母对我客气疏远,这个时候,我们就越不能有什么举动。”蕊娘说着话的时候,看向流萤和画屏。 开局不利,就更不能胡来,要蓄势待发,以待良机。 第6章 动心 ◎动心◎ “香雪院已经熄灯了?” 永宁郡主放下孟家送的礼单,淡淡的问道。 身后站着的彩茵和彩环都是周王府的家生子,她们虽然才十六七岁,但是在郡主这里也是熬了快十年了,才升一等,如今二人正是求重用之时,自然也要替主子分忧。 彩茵道:“是,孟姑娘梳洗完就歇下了。她那跟来的四个丫头,两个在守夜,两个在旁边耳房歇下了。也没有派人打探什么,就咱们派去那两个小丫鬟还得了赏钱,也说孟家过来的丫鬟都还好相处。” “她那个容貌身段一露,什么话都别说,男人就已经上钩了。”永宁郡主气的就是这一点,孟瑶蕊也不像府里不听话的下人,若是勾引男主人,被打死或者发卖都成。 彩环连忙上前替永宁郡主顺气:“无论如何,世子是明白人,哪里分不清楚谁才是最适合他的人呢。郭表姑娘门第又高,出身富贵,容貌秀丽、聪明过人,这郭姑娘和咱们世子爷那才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永宁郡主冷嗤了一声:“只盼他真的明白就好。”说完又在心里庆幸自己挡了丈夫一回,毕竟这蕊娘容貌气质和她娘很像,若是丈夫看到,必定心生怜爱。 韩羡的确很明白,他见了蕊娘第一眼,就心生欢喜,又见她礼数周全,声音动听,谈吐清雅,心中见了这位表妹,更多添一份欢喜。 以至于次日,他很早就去韩老夫人那里请安,蕊娘见他站在外面,还有点惊奇,连忙问好。 “表妹,你这么早过来请安吗?”韩羡是没话找话。 蕊娘笑道:“是啊,昨儿睡的早,还要多谢舅母安排,过会子在老太太这里请了安,再去舅母那里问安。” 二人边说边走进去,正好赵妈妈在摆膳,见她二人进来,神色愉悦:“世子和表姑娘赶巧来了,刚刚说起大姑太太在娘家时,就喜欢鸡粥,厨下正好做了来,您可得好好尝尝。” “那可太好了。”蕊娘早就听她娘说起伯府的鸡粥好喝,兴致盎然。 韩羡坐在她对面,正在想找什么话题搭话,就见韩老夫人出来了,蕊娘赶紧起身。韩老夫人双手往下按了按,示意他们坐下,但打心眼里高兴,昨日韩羡才见了蕊娘一面,今日就巴巴儿的赶过来请安,那点小九九,谁还不知道呢? 昨日见面跟赶场似的,人也多,韩老夫人今日握着蕊娘的手,又问她平日欢喜做什么,蕊娘还是很谨慎:“也不过是做做针线罢了。” “表妹可曾读过书?”韩羡问起。 蕊娘笑道:“比不得表兄,在家延请西席读过几年,认得几个字罢了。” 还请过西席,那就不是只认得几个字了,韩羡如今是二皇子的伴读,平日陪着皇子们读书,他其实文采武功都算一般般,都比不上二皇子的另一位伴读建安侯的儿子。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是泛泛之辈,很快就知晓蕊娘恐怕学识很好。 故而笑问:“如今在读什么书?” 蕊娘也并没有什么谦虚的,只道:“刚读完《古文笔法百篇》,现下在看《昭明文选》。”她什么书都读,就是不爱读《女训》《女则》,其实她说这些也是在看韩羡的反应,如果他是那种非常反对女子读书,只是喜欢她的皮囊的人,这种人蕊娘头一个就不会喜欢。 这也是娘同她说的,据说她有位手帕交就是男方见她好看,故而把她娶进门,但发现她酷爱读书写字后,常常话说的很难听,甚至还摔墨摔画,不许她人前写字。 所以,蕊娘也想试探一二。 却没想到韩羡惊呼:“原来孟妹妹你还是才女。” 蕊娘连忙摆手:“不过是随意识得几个字罢了,要说精通,和表兄差远了。” 韩羡其实学识有限,想卖弄时,只好道:“家有余粮鸡犬饱,户多书籍子孙贤。就是这个道理了,多读书,总会有好处的。” 虽然他说的不错,但蕊娘心想这不是《水浒传》里面的吗?她暗自猜到这位表兄的性格了。 韩老夫人不好让她二人说下去,就拉着韩羡问起别的来,正好韩羡的小厮过来,说二皇子那边的人请他过去,韩羡不敢耽搁,这才出去。 又留下蕊娘陪着韩老夫人用膳,用膳完,她又去了永宁郡主那里请安,方才回房。 就这么淡淡的过了几日,蕊娘在香雪院练字时,她是依旧很沉得住气,从不胡乱打听,蝎蝎蛰蛰的。却见韩嫣过来了。韩嫣常年在嬷嬷们管教之下,寻常人很难见到她,因此,见她过来,蕊娘也忙让人上茶来。 “孟妹妹,你在写字吗?这样正好了。”韩嫣松了一口气。 蕊娘不解:“姐姐可是有事?” 韩嫣把下人都打发下去,四下看了看,小声道:“你知道的,羡哥儿是二皇子伴读,二皇子的字儿写的不是很好,咱们羡哥儿的字也写的马马虎虎。这不,被罚抄一百遍,他不敢同娘说,怕娘骂他。但他熬夜写,娘那里知晓他熬夜,肯定派人去问,索性咱俩也帮他分担些。我想先生也只是要个态度,并不真的一张张检查。” 反正长夜漫漫,又无事,蕊娘想起小时候她字儿写的好,哥哥只想出去玩儿,哥哥被罚抄,她也帮忙抄写,娘亲送宵夜过来,兄妹两个边吃边写,还笑作一团的日子。 “好。”她很快就答应下来。 韩嫣把《报任安书》的册子给她后,方才回去,即便是她,也不能出来很久,要不然永宁郡主会骂。 蕊娘让人磨墨后,手腕运笔写了起来,心中迅速思考着,不知道是不是永宁郡主管儿女管的太死了。无论是韩羡还是韩嫣,性情都弱一些,蕊娘不太喜欢别人管束太多,她在家中虽然是女儿家,但实际上和哥哥一般教养。 甩甩头,她又继续写着。 永宁郡主还只当儿子今日用功,忍不住对彩茵道:“他这样读书才好,免得出去被人勾搭了。”听闻前几日韩羡特地去韩老夫人处,她早上堵着儿子让儿子赌咒发誓不要耽误学业再去请安云云。 现在看来颇见成效,丈夫一直在外忙,儿子也要进宫读书,如此一来,那孟蕊娘就是真的九天玄女下凡,只可惜,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去,送碗世子最爱喝的牛髓汤给他,让他好好写。”永宁郡主吩咐。 隔了一日,韩羡去看韩嫣,虽说永宁郡主严防死堵韩羡和别的女子来往,但是对他们兄妹倒是很放松。 也就是这个灯下黑,让韩嫣拿出她和蕊娘抄写的递给他:“哥哥,我写的不多,四周好几个丫鬟围着,倒是蕊娘,听说她不分日夜的写着,字儿也写的极好,喏,都给你。” 韩羡听到妹妹的评价,也更是心中欢喜:“你也觉得孟表妹很好么?” 韩嫣点头:“她的性子淡泊名利,为人真诚可靠,从不邀功。你看她写了这么多,也不怕我贪心说是我自己写的,还生怕被人发现,悄悄拿来给我的。” 韩羡看着手中蕊娘写的字,他不知道如何形容,只觉得轻透飘逸,比他写的都好多了。 复而,又听韩嫣道:“但娘更中意郭表妹,你——” “我不喜欢太过争强好胜的女人,也不喜欢咄咄逼人的女人,我更喜欢娴雅柔婉,不矫饰的女子。”韩羡很明白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尽管,在韩嫣看来,这个哥哥其实不太擅长言辞,可他说的话,自己也有同感。 只是她知晓,恐怕此事很难成功,母亲过分的狭隘的爱,让哥哥早已力不从心,她要的是替她争光争强的好儿子,一颗好棋子。所以,她对哥哥的每一步都已经预设好了,绝对不容许别人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但她不愿意现在就打破哥哥的美梦,就让他快乐一会子吧,这样也很好。 到了次日,韩羡进宫,见迎面走来两人,立马跪在地上行礼:“给二皇子、四皇子请安。” 二皇子温和笑道:“起来吧。”又见韩羡手上拿着一沓纸,惊奇道:“不料想你这么快就写好了。” 韩羡点头答是,随着两位皇子进上书房,刚坐定和二皇子说话,二皇子拿起韩羡罚写的一张纸,很是诧异。 很快门口见一少年进门,少年眼神很清亮,进门就往二皇子这里过来了。 “字体精妙,运笔沉稳,行笔中侧并用,显得空灵古朴,仙气飘飘,毫无俗气之感。”二皇子弹了一下这张纸,如此夸道。 要知晓二皇子的字也是写的不是很好,因此,他对书法下了大力气,评论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说完,二皇子见着进来的少年,喊了一声:“六弟。” 六皇子往前探了探,看到这张纸上的字,忍不住道:“二哥,这也是赵孟頫的字,你也是学赵孟頫的字,难怪你喜欢这字。” 听着两位皇子的夸奖,韩羡晕陶陶,只觉得与有荣焉,心中对蕊娘的喜欢又多添了几分,只是在他们问及是谁写的时候,韩羡适时含糊过去,毕竟女子名声不好透露。 于是,蕊娘就收到了一件礼物,是韩羡差人送过来的,来送的丫鬟也是人精,还大声道:“奴婢方才去大姑娘那里送了过来,世子说得了几样新鲜玩意,送与府里姐妹们玩儿。” 蕊娘含笑接过,又着人看赏。 袁嬷嬷很是高兴:“姑娘,世子看来对您还是上心啊,这风筝多好看啊,软翅风筝又轻巧颜色又鲜亮,奴婢替您挂起来。” “可是嬷嬷,我总觉得我不喜欢这个样子。”蕊娘心里也自有一股傲气,现在永宁郡主就对自己这般不满,韩羡和她正常往来也要打掩护偷偷摸摸,日后真的成婚了,她要一辈子这般么? 袁嬷嬷笑道:“姐儿别钻牛角尖,当年太太嫁给二爷的时候,就是孟家老太爷起初也是不满的。可后来,太太真的进门了,和我们二爷这么些年还蜜里调油呢。” 蕊娘想起爹娘,那样一辈子守着一个人白头到老,不由得又羡慕起来。 第7章 舅父(加更) ◎舅父◎ “外祖母,您看这个花样子怎么样?”蕊娘在旁作画,作完了,拿给韩老夫人看。 韩老夫人其实不是一个难相处的老太太,虽然平日礼佛,但性情并不孤僻也不孤拐,反而热爱莳花弄草,喜欢新鲜物件儿。 蕊娘原本以为在外祖家寄人篱下会很难过,现在却不一样了,永宁郡主作为舅母,固然有私心,但是一切份例从无短缺。外祖母也对她很周到,固然有利用她和舅母打擂台的意思,可也不完全是利用,也有几分真心。 “这是柿子吗?”韩老夫人问起。 蕊娘点头:“这是我在唐代名画《内人双陆》中看到的一种纹样,叫四瓣柿蒂纹。先用浅绿色打底,再以茶褐色线条绘四个心形组成一个柿蒂纹,者柿蒂中心是红色的圆点,其余部分由茶褐色向豆绿渐变过渡。寓意又好,又很好看。” 韩老夫人忍不住摩挲着花纹:“好巧的心思,和你母亲一样,但你的手更巧些。你娘素来体弱,要得她的针线活可不容易。” 这一点蕊娘也知晓,她娘虽然心思玲珑,可又很纤弱,别人家的娘都会缝制衣裳,她娘很少动针线,唯一做的最精巧的就是那个小白象玩偶。 只她不好说娘的不好,只是笑道:“外祖母若是不嫌弃,那这个就用在抹额上,到时候我做好了,便送过来。” 表妹难为 第5节 赵妈妈等人见蕊娘行事正派,平日除了关在房中读书写字就是做女红,出来也是在韩老夫人和永宁郡主那里晨昏定省,并不多事,连家中的园子都极少去,也是心生好感。 因为她们就怕蕊娘行事毛躁,还没得到韩羡的心,就被郡主拿住错处,就是老夫人这里也是没脸。 午膳吃的胭脂鸭脯肉,因为这道菜好吃,蕊娘还多喝了一杯青梅酒,只可惜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杯酒就上脸,不免在心中感慨,自己还是吃酒就容易过敏,日后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了。 都说人很容易改变,在哪里就能移风易俗,可蕊娘觉得这不能做的事情还是轻易不要做。 用完午膳,蕊娘就去韩嫣那里,找她一起做针线,每当这个时候,也是韩嫣最快活的时候。表姐妹谈天说地,有热茶、点心,还有许多欢声笑语。 “姑父真的能抡的动重一百二十斤的镔铁刀啊?”韩嫣惊呼。 蕊娘看她亮晶晶的眼睛,也是与有荣焉:“这是真的,我小时候刚学会骑马,就是我爹爹亲自教的。有一次啊,我差点从马上掉下去,我爹单手把我提起来了,我娘吓的不行啊,当时就说了,一年都不许我骑马了。你不知道,我爹爹每打一处仗,就会收编当地投降的士兵,你若看到了肯定吓个半死。” 果然,韩嫣起了兴趣:“为何这么说?好妹妹,快告诉我。” “我爹的军队不仅有咱们汉人,还有藏人,他们擅长翻山越岭,还有琉球人,他们擅长制造火器,更有黑色皮肤的人,大概是吕宋这些地方,很会潜水,还有矮个子的倭人,还有暹罗、缅甸、天竺。我记得之前我们去宣府的时候,有位太太见着我们家的黑人士兵,直接就晕倒了,你若见着,肯定也是一样。”蕊娘说起这些也是滔滔不绝。 同时,她也知道韩嫣被管的太严厉了,几乎是动弹不得,她对外面的一切都特别向往。 蕊娘很同情她,因为无论如何,等她堂姐的风波过去后,她就能和娘一处。至少爹娘都不是那种只看家世背景门第的,还要看人如何,自己也能轻松些。 而韩嫣在这个府邸里,已经是耐不得,日后若真的进宫嫁给某位皇子,皇家规矩更大,那些王孙公子们三房六妾不说,做正妻的要更庙里的菩萨似的,也不知道这位表姐会如何? 这皇宫对于胆子大有野心的人而言,她们甘之如饴恨不得上杆子,但是对于安贫乐道热爱自由的人而言,那就是一个金笼子。 韩嫣听的觉得天方夜谭,又觉得很有意思,那是一个和她完全不同的世界。正要说话时,听外面嬷嬷们咳嗽,又正襟危坐。 蕊娘知晓她又要开始背宫中各人喜好,也不好打搅她,就道:“我过几日再来看表姐。” 可韩嫣很舍不得,她知道自己又要如一个木偶一般,背着那些所谓的喜好。 从韩嫣这里出来之后,蕊娘想起她落下一张花样子在韩老夫人那里,又折返去拿。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大舅父,就是意外之喜了。 韩老夫人也很高兴:“蕊娘,快给你舅父请安。” “瑶蕊给舅父请安,舅父吉祥。”蕊娘一边行礼,一边打量母亲这位胞兄,他生的很魁梧,和母亲其实不太像。但是她的哥哥孟谚却生的很像这位舅父,魁梧异常。外面很多人都说哥哥和他们家人都不太像,因为父亲相貌精致,母亲清雅秀丽,连同她也是纤巧袅娜,哥哥一度还很委屈,现在终于破案了,原来是外甥像舅舅,她一度觉得很亲近。 可泰安伯看着和煦,却并非很亲近,只是温和的道:“缺什么,只管和你舅母说,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蕊娘很能体察出别人的情绪,见泰安伯如此,她脸上笑意不变:“是,舅母的安排一切都很妥当。” 从韩老夫人这里回去到香雪院,袁嬷嬷很快进来内室:“姑娘。” “嬷嬷,舅父对我并不大看重,我总觉得对这桩婚事还是不要抱持希望了。”蕊娘已经下了结论。 袁嬷嬷是韩氏派在蕊娘身边的,她以前在孟家时觉得韩氏和蕊娘母女容貌气质都很像,现在却觉得似乎也有所不同。韩氏性情柔中带刚,但容易多思多虑,内里耗损自己,还好是孟姑爷粗中有细,要不然她很容易郁郁寡欢。 可蕊娘却是心思缜密,为人明快,拿得起放得下,很少去想为何别人为何这般对自己?察觉到不对,根本不强求。 她看着蕊娘道:“其实嬷嬷也发现了,您都来了一个多月了,若非偶然伯爷都没见您一面。可就这么放弃,这也太可惜了。世子是二皇子的伴读,我听说皇帝的诸位皇子中,就二皇子最贤。大皇子听说不大成器,原本还养在庞皇后膝下呢,为人狂悖,无情无义,咱们让大爷原本是大皇子的谋士,也算是尽心尽力,去年一死,今年大皇子的胞妹宁国公主就嫁给咱们家的姑爷。朝野上下都支持二皇子,您若是嫁给世子了,日后世子前途无量,您不就夫荣妻贵了吗?还是多争取吧,要不然太可惜了。” 蕊娘摇头:“所谓名利富贵,如沙子一般,越想抓住就漏的越多。您也说世子表哥好,可别人也会抢这个位置,光有外祖母支持没用,如今舅父舅母对我的态度可见一斑。所以,从此以后,我只当我是个来这里的表姑娘,若外祖母替我说一门好亲,我终身有靠,若是外祖母胡乱要将我嫁人,我就回家去。” 当然,她也对袁嬷嬷道:“您不必可惜,正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袁嬷嬷见她态度如此坚决,也就不再劝了。 泰安伯回房时,见永宁郡主满面寒霜从外回来,连忙道:“你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的寿辰,底下还有人敢弄鬼,被我打了几十板子。不巧,倒是问出一桩事情来,去岁,羡哥儿带着几位皇子去我们那庄子上行猎,居然有女子自荐枕席,还好被拒绝了,否则若是有了私情,宫里该怎么看我们。”永宁郡主提起这事儿来气不顺。 泰安伯也是安慰了几句,又与有荣焉的提起老太太寿辰的来宾:“这次几位皇子也要来呢,你让嫣儿也打扮好,不能失礼。” 永宁郡主听了心情大好:“这是自然,自从你失了宣府指挥权后,如今虽然在五军都督府任职,但终究离皇上太远,不过混日子罢了。大皇子都二十了,太子没捞上,反而让皇上忌惮,就是近来我听说和皇后也闹翻了,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看他以前那些好名声,好主意都是孟让替他出的,孟让死了,他就昏头转向。倒是二皇子,和咱们家嫣儿年岁相当,他母家虽然不显,可为人贤德,宫里宫外谁不夸他?还有老太太和宫里太后那是嫡亲的姐妹,这事儿板上钉钉能成。” 两口子合计一番,永宁郡主无不感慨道:“当年若是你妹妹真的进宫了,那继后怎么都是你妹子,而不是现在这个小庞氏。咱们还愁什么呢,她偏偏寻死觅活的看上孟珏了。” 提起孟珏,泰安伯脸色也不好,他很难想象妹妹不顾礼义廉耻,对一个男子不过看了一眼就死去活来的。 纵然当年兄妹感情不错,现在他看着蕊娘那张脸,就想起妹妹的所作所为,一时气不打一处来,哪里还想照看外甥女。 所以,泰安伯道:“现下孟珏仕途不顺畅,她倒是想起娘家来了。但我见那孩子举止还算得体,你就受累,好些将养就成。” 永宁郡主就等着他说这句话了,原本韩婉十几年前若是争气些,韩家早就成了外戚,生个一儿半女,如今哪里用的着这般筹谋。之所以要同郭家结亲,还不是因为郭家有位贵妃,而二皇子的母妃杜嫔身份低微,当年二皇子养在郭贵妃处。 在二皇子的婚事上,皇上要问郭贵妃的意见,这便是所谓的筹谋。 这个中间,永宁郡主绝对不允许出任何纰漏,挡路者死。 第8章 郭妙仪 ◎郭妙仪◎ 泰安伯府如今虽然算不得京中首屈一指的勋贵府邸,但听闻得这次有皇子、勋贵、阁辅大臣都要上门拜寿,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内阁五位辅臣,有三位是庞太后的人,两位才是皇上自己的人。 韩老夫人又是庞太后嫡亲的妹子,有这样的声势就顺理成章了,蕊娘去请安时,还知晓府上请了京中最有名的戏班子彭家戏班过来,常常听到吊嗓子“咿咿呀呀”的声音。 蕊娘正在作画,虽说韩氏早已准备了韩老夫人的寿礼,但她也准备送一些针线之外,再送一幅自己画的《寿鹿图》聊表心意。 “姑娘,我记得您不是会画《麻姑拜寿》图吗?您画的仙女儿画的可好了,怎么不画那个呢?”画屏总觉得有仙女儿的画更好看。 蕊娘笑着摇头:“虽说在外祖家中样样都好,但是总不好麻烦别人。” 且不说《麻姑拜寿》需要的水粉颜料多,她也并不想过分耗尽心里,韩老夫人若是知晓她不堪大用,不愿意做她的棋子,还不知道如何对她?故而,她何必太费心思。 流萤端了饭菜进来,忍不住道:“姑娘总是这样,从来都不争不抢。” 蕊娘心道什么不争不抢,不是自己的就不该要,但大家为何都把她往特别善良的地方想?是不是因为她这张脸,她的脸长的清丽脱俗,十分面善,所以从小到大,所有的人都觉得她性情温婉和顺,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 刚画到午膳时,就见外面有人送了衣裳过来,说是永宁郡主让人做的新衫。蕊娘让她进来吃茶,顺手抓了一把钱给她,那人兴高采烈的回去了。 “表姑娘,世子和大小姐过来看您了。” 听外面有人传话,蕊娘愣了一下,才道:“请她们到正厅,秋兰秋霜看茶。” 袁嬷嬷懂蕊娘的意思了,平日韩嫣单独过来,都是直接请进房中,现在世子毕竟是外男,无论有没有那个心思,都要规规矩矩的,不让人说闲话。 韩羡当然是打着和姐姐一起探望的幌子来看蕊娘的,见蕊娘穿着白底靛蓝梅花竹叶刺绣领米黄对襟褙子出来,他脸一红。 蕊娘却是泰然自若:“表哥,表姐,你们来了。” “我们本来是去祖母那儿找你的,听说你回来了,就来看看你。”韩嫣笑道。 正好丫鬟们上了茶来,韩羡喝了一口,觉得不像平日吃的茶,“咦”了一声:“表妹,这是什么茶?” “哦,这是石斛元气茶,润肺清心,驱除疲劳,滋阴清热。”蕊娘介绍起来。 那边韩嫣又是不一样的,蕊娘在韩老夫人那里闻得韩羡近来常常熬夜,韩嫣却是背书做女红,要用眼,所以韩嫣的是护肝明目的茶。 韩羡就着茶气氤氲,偷偷的看蕊娘。 “明日要去庙里吗?那可太好了。”蕊娘来京城这么久,还没出去过呢。 韩羡见她如此欢喜,忍俊不禁:“每年的这个日子,老太太都要去龙泉寺祈福,等祈福完了,老太太会茹素七日,再开戒过寿。” 蕊娘道:“这大概就是有舍便有得,无舍便无得,有得必先舍。” 韩老夫人清楚的知道她过寿如何的煊赫,但要承受这样的福气,就必须先去施一些香火钱,用通俗些的话说就是有舍有得,不能全天下的好处都让你占了。 实际上蕊娘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韩羡听的满头雾水,蕊娘当然也观察到了。 韩嫣则道:“我看园子里的梅花开的好,难得我有喘息之时,不如我们一起去赏梅。待在屋子里,反而不美,孟妹妹你也合该多出去走走才是。” “好。”蕊娘应下。 身边的丫鬟很快拿了披风、暖炉来,一行三人,蕊娘和韩嫣走在前面,韩羡则走在后面。韩嫣素来喜欢艳丽遒劲的红梅,见到梅花就已经很满足了,蕊娘则听旁边的韩羡道:“我妹妹从小在老太太膝下长大,最爱莳花弄草,我对这些却没什么研究。对了,妹妹可知晓你的字儿几位皇子都夸好呢。” “啊?”蕊娘惊讶,又笑着摇头:“表哥这是哄我吧,我不过是闺阁女儿的字,哪里能让皇子们称赞。” 韩羡重复:“是真的,尤其是二皇子,他和你一样都是写赵孟頫的字。” 蕊娘心里微微有些得意,但又感激母亲,她自三岁开蒙,勤学不辍,每日练字才有如此功夫,只要她犯懒,娘就鞭策她,才会有现在的成就。 原本以为蕊娘会谦虚几句,但见她笑眯眯的,韩羡心中一下就轻松了,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我不爱写字儿,我更爱跑马,每次跑马行猎都觉得松快许多。平日在家总吃不尽兴,去年跑马之后,连着吃了一大锅子的狍子不带喘息的。” 蕊娘忍不住笑了:“原本我在家我娘说我是吃的猫儿食,每天只吃那么一小点儿,但有一次,和邻居姐姐出去跑马回来,我爹爹平素爱吃回人吃的手抓饭,我嫌油大,那日也是一下就吃了半盘,我爹爹都不够吃了。在马上跑着,什么都不必想,无忧无虑无拘无束。” 韩羡听到蕊娘这般说,会心一笑,但又忍不住问起:“手抓饭?那是什么?” 正在看梅花的韩嫣也转过头来,满脸好奇:“好妹妹,那岂不是要用手抓?” “我们汉人用饭,自然要用筷子和勺子了。手抓饭我们家里只有我爹爱吃,似乎是用新鲜羊肉、胡萝卜、洋葱、清油、羊油和大米做成,满满都是油香味。好姐姐,你素来脾胃弱,可不能吃这个。”蕊娘生怕她尝试,到时候闹肚子了,舅母肯定会怪她。 韩嫣莞尔一笑:“放心吧,我有分寸,就是我自己要吃,嬷嬷们也不许。”她说完,见自家哥哥捂嘴偷笑,又道:“哥哥也别笑我,我听说皇上最好风雅,如今红梅开了,小心今年又要你们吟诗作赋,你可别又被建安侯府那小子给比下去了。” “比比比,人人都要比,个个都要比。赢了又如何,输了又如何。”韩羡不懂,也有点烦闷。 蕊娘就道:“天下哪里有净土呢,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几千年来都是如此。表哥你只要做好你擅长的事情,不擅长的事情也不必勉强,这不就好了,既然尽力了,就不怕别人说。” 韩羡听了这话浑身舒泰。 等回到书房时,见到两只大犬,他吓了一跳:“这是谁送来的?” 小厮赶紧道:“是魏国公府的妙仪姑娘送过来的,还带了一封信过来。” 韩羡赶紧打开,上面写的是,【表兄,见字如晤,早听闻汝畏狗如虎,正好得两只巨犬。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怕犬?望表兄早日克服,勿做胆小鬼。】 看到这封信,他想起平日郭妙仪对他也是冷嘲热讽,说他胆小云云。而孟表妹却不会这般,她会说做自己擅长的,不擅长的就不做。 …… 次日去龙泉寺,蕊娘就发现韩羡在佛祖面前求了许久,她都忍不住问:“表哥,你求什么,求了那么久?” 韩羡挠挠头,不说话了。 他呀,在求婚事必定能如自己所愿。 第9章 寿宴(上) ◎寿宴(上)◎ 蕊娘试穿了永宁郡主派人送来的衣裳,上身是大红五彩妆花十样锦通袖袄,下面配着松花色百蝶穿花的八幅湘裙,外面罩着一件大红百蝶穿花遍地金褙子,简直是全身红。 “这么穿也着实太艳丽了一些吧?”蕊娘扯了扯衣裳。 表妹难为 第6节 在众多颜色中,她最爱穿紫色,比如浅紫色,罗兰色,这样的颜色也很衬她。红色嘛,总觉得穿在她的身上有点不搭,不符合气质。 袁嬷嬷笑道:“哪儿能啊,这样喜庆的日子,打扮的喜庆些也不是坏事。这么多达官贵人,姐儿你出身好,人又漂亮,怕是拦不住的红鸾星动呢。” 自从不把心思放在韩羡身上,袁嬷嬷也看开了,趁着韩老夫人大寿,若是有一门好亲事就成了。 蕊娘也是这般想的。 很快,她又想起韩嫣:“前几日去龙泉寺回来,表姐神情恹恹的,我问她她也不说。” 袁嬷嬷则道:“您就别管她了,她的前程已定,日后肯定只高不低。您若是定下来,永宁郡主也不会对您跟看犯人似的了。” “一切都会很快尘埃落定的。”蕊娘若有所思。 要说永宁郡主的确是打理家业的一把好手,整个寿宴打理的纹丝不乱,花园里特地用各色鲜花摆弄出一个“寿”字。沿途走来,下人们都躬身问好,不敢乱了尊卑。 在韩老夫人的门口,正好遇到永宁郡主,她屈膝行礼:“舅母。” 永宁郡主见是她,笑意不达眼底,只淡淡的道:“你来了。老太太这里,平日里有你作陪,我们也都放心。只今日是老太太大寿,切不可失了礼数。” “多谢舅母提点。”蕊娘含笑,并无半点异色。 永宁郡主知晓蕊娘气质若空谷幽兰,显然穿鹅黄、嫩绿或者浅紫色更能衬托出她的美貌来,再美艳的女子,若是遇到脱俗的美女,都不是对手。所以,她偏偏让人送了这样的袄裙,全部是红色,其气质便俗了几分。 只是没想到她在首饰上别出心裁,并没有戴着厚重的冠子,而是她自己在额前画了一朵梅花,头上也多用白玉、碧玺等作装饰,看起来既贵气又显得妩媚了几分。 韩老夫人见蕊娘走进来,有意抬举道:“你看我今日戴着你送我的抹额,等会儿你和你表姐一起扶着我出去。” “是。”蕊娘舒了一口气。 韩老夫人要把外孙女的名声打响,最好是让郭家知难而退,现下韩羡和蕊娘彼此相处都很好。羡哥儿性情鲁莽,还有些软弱,有时候又木讷些,他需要的正是蕊娘这样性情如水,又真心实意,能够包容她的姑娘。 蕊娘拿出她画的《寿鹿图》奉上时,韩老夫人意味深长的道:“这幅画要请行家来点评才行。” 一个人对你好不好,不在于她是不是平日给你那些小恩小惠,因为她是在不触动利益之下给你的。真正对你好的人,是会提携你,介绍核心利益给你。 这段时间,显然她通过了韩老夫人的考验,即便做泰安伯府的世子夫人无望,可只要有人提携,蕊娘必定会在京中闺秀圈崭露头角。毕竟她父亲官位也不算低,孟家只有她一个女儿,且嫁妆丰厚,她本人也还算品貌看的过去,不说嫁到什么豪门世家,但挑一家门风清正的人家不成问题。 “是,蕊娘多谢外祖母。”蕊娘立即福身。 韩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很是欣慰,她要的就是聪明,能和她一条心的世子夫人。 从韩老夫人这里回去的永宁郡主又去了女儿韩嫣处。 韩嫣见到铜镜里的自己,粉雕玉琢,光彩照人。可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样,她愿意画浅浅的远山眉,不喜欢弯弯的柳叶眉,也不爱各种珠光宝气,压的脖子都压痛了。 可见到女儿这般的永宁郡主却很是高兴,遣退了下人,亲自透露了:“今儿二皇子可是要来的。你也知道如今的局势,我们打听到大皇子和他的养母小庞皇后闹翻了,间接惹恼太后,皇上和太后近几年虽然不对付,可太后在朝中的势力依然不容小觑。你正好是天选之人,你祖父是先帝时的功臣,你又是庞家嫡亲的外孙女,选你做二皇子妃,庞家不会反对,即便反对也有你祖母去说项,皇上呢,看在咱们家的份上也不会反对。再者,还有郭家,宫里郭贵妃是二皇子的养母,我已经托你姨母嘉柔郡主进宫说项,你呀,不仅仅是二皇子妃,还很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太子妃,甚至皇后呢。” 永宁郡主是越说越兴奋,却没想到韩嫣抓到重点:“难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您要哥哥一定娶郭表妹吗?” “也不完全是这个理由,但娶她是最好的选择。”永宁郡主道。 韩嫣微微叹了一口气:“现在二皇子还未必一定坐上那个位置呢,您又何必做这样的部署。” 永宁郡主也是被自己这个女儿弄的没气性了:“要我说你的性子倒是很像你那位姑母,当年她选秀,一开始就被皇上和晋王同时看中,无论是做晋王妃还是做皇上的妃子,她都是富贵至极。你说她偏偏头脑发昏,看上了孟珏,是,当年孟家也算位极人臣,可能和皇家比吗?若非是她胡闹,咱们家何至于这般辛苦,你可不能和她一样。” 这还是韩嫣头一次听说姑母的事情,她和蕊娘接触的不少,常常听她说起自己爹娘,彼此对方只有一人,她爹爹桀骜不驯,也只听她娘训,比话本子上的故事更精彩。 见女儿发呆,永宁郡主推了她一下:“记住没有。” 韩嫣点头:“知道了,您放心吧。” 永宁郡主心想自己从小百般能干,千般伶俐,偏偏生的一儿一女却是差远了,都庸庸碌碌,没有心气。 但无论如何,她做大人的,今日所做种种也都是为了她们好。 花厅之内,韩老夫人让韩嫣和蕊娘都坐在身畔,眼下已经是宾客盈门,连魏国公府、周王府的人都来了,外面还陆续有建安侯府、曹国公府的诰命到了。 韩老夫人亲自起身迎接,蕊娘跟在她老人家身边,见曹国公夫人五十多岁的年纪,建安侯夫人却很年轻的样子。 蕊娘在旁静静站着,并不抢韩嫣的风头,韩老夫人也不吝于提携。 “这是我外孙女,她呀,自来喜欢习画,正好遇到你这位行家,赶巧了,你替我指点一二。”韩老夫人显然和曹国公夫人很熟识。 蕊娘上前谦卑道:“烦请曹国公夫人指教。” 曹国公夫人生的白胖,一张圆脸看起来很喜气,又十分富贵的模样,她见蕊娘请安,上下打量一番,忍不住赞叹:“这姑娘生的可真是好看,是个大美人啊。” 建安侯夫人很是年轻,也连忙夸了几句:“这通身的气派,看着就不一般。” 今日寿星公是韩老夫人,她的性情并不似她姐姐庞太后那般强,反而性情柔和。因此,无论是长辈平辈或者晚辈,她都交往的很热络。 下人把蕊娘的画展开,曹国公夫人起初以为不过是闺秀闲笔,看在韩老夫人的面子上夸几句就是了,哪里知晓真的看到这幅画时,她很是惊讶:“你不过十三岁,作画就能用笔沉稳工致,寿鹿的毛皮描绘的一丝不苟,现下时下之人画画都是用线描,而你则纯用没骨法渍染上去,显得轻盈自然。小姑娘,你年岁不大,在画画上却是颇有造诣啊。” 蕊娘连道:“微末小技,能入曹国公夫人的眼就好。” 韩老夫人听的出来曹国公夫人是真心夸奖蕊娘,也觉得她很是得体,得到别人的夸奖也没有沾沾自喜,众人从前没有见过蕊娘的,也在心中揣摩韩老夫人的心意。 就在这个时候永宁郡主带着两人进来,蕊娘瞬时看过去,见那位中年妇人和永宁郡主生的有几分相似,蕊娘猜测应该是永宁郡主的亲妹妹柔嘉郡主,还有位十四五岁的年轻姑娘。 果然,韩嫣跟蕊娘介绍道:“这是我姨母柔嘉郡主和郭妙仪郭表妹。” 这位郭姑娘戴着一顶华贵的冠子,娇艳的如一朵灿烂的玫瑰,蕊娘正微微看向她,没想到她也正打量自己,眼眸中露出鄙夷,蕊娘被她毫不掩饰的鄙夷惊了一下,心想自己似乎没有哪里得罪这位郭姑娘啊。 但转眼她也平复了,也不是她和郭妙仪有什么仇怨,只要自己在这里,就会被郭妙仪视为对手。 就像朝堂上的那些政客,未必是谁和谁有私怨,只要你在那里,有可能威胁她,挡着她的路,都会被当踏脚石挪开或者踢开。 但蕊娘也想向这位郭姑娘表达自己现下没那意思,但如今大庭广众之下,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永宁郡主笑着活络气氛:“方才大家在说什么,我见老太太你们说的很是热闹。”今日她还得多奉承老太太,宫里庞家都要老太太得力才行。 建安侯夫人嘴快:“是贵府孟表姑娘画的《寿鹿图》,曹国公夫人方才大加赞赏,说她小小年纪,造诣颇深。” “哦,是么?”永宁郡主没想到婆婆之前一直按捺不动,现在却是打的这个主意,替外孙女造势,自己的确不该起这个话头的。 韩老夫人此时却发话了:“小姑娘偶尔所作,好不好我只看中她的这一片心意。” 永宁郡主陪笑道:“老太太,外边说庆宜长公主和锦乡侯夫人过来,儿媳扶您出去相迎。” 蕊娘知晓寿辰安排的贺客都在不同的日子,今日是专门请皇亲国戚勋贵公主郡主王妃驸马等等,明日则宴请各地督抚节度使诰命,后日再请亲朋好友前来。所以,今日上门的贵客都要郑重相待。 一时,庆宜长公主进来,又提及家中姑娘,遂请了蕊娘和韩嫣出来。 庆宜长公主是皇帝的姐妹,分外尊贵,久居江南,韩老夫人论理算是她的姨母。因此,她见到蕊娘,忍不住道:“这孩子活脱脱和母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满身的才气。老太太家的孩子,都跟水葱似的。” “长公主说笑了。”韩老夫人看了蕊娘一眼,含笑点头。 庆宜长公主又拉着韩嫣细细夸奖,还送了两人各几样礼物,还道:“你们不要笑话,留着赏人便是。” 蕊娘和韩嫣都道不敢。 往往在宴会上,郭妙仪都是拔尖儿的,今日却要在这里坐着听众人不是夸韩嫣就是夸蕊娘,心情有些不畅快,只好推说自己更衣要出去。 不巧,她这一出门去却遇到了庞允。庞允是太后的亲侄儿,皮相极好,却又是个色中饿鬼,传言当年当今天子还是太子时,原本选杨氏女为太子妃,据说这位杨氏不仅出自名门,还才色双绝。他居然胆大包天,玷污了杨氏。 但就是这个人,因为是太后娘家侄儿,所以备受宠幸,犯下如此大错都没有清算他。 一时,她突然想了个一石二鸟的好主意。 庞允现如今是袭了父亲的承恩公,年纪轻轻便是公爷,又是韩老夫人的亲侄子,走进来熟门熟路。 只是听到不远处有一少女正夸道:“我这才知晓什么叫天下第一美人了,那位孟瑶蕊孟小姐那身皮子就跟暖脂白玉似的,还有那容貌,看着既清纯又妩媚,文采也是一流。只可惜,我兄弟早早定了亲事,若不然如此美人,跟我做嫂子多好啊。” 庞允听到这里,不禁脚步一滞,心中一动。 第10章 寿宴(中) ◎皇子们◎ 屋里正聊的气氛很热络,周王妃是永宁郡主的嫡母,一派雍容,庆宜长公主为皇上长姐,作为庞太后膝下抚养的女儿,也是举重若轻,而永宁郡主居中密密的找着话题,一刻也不冷场,欢声笑语就在此时。 蕊娘意识到韩嫣有些疲劳,握了握她的手,韩嫣回视一笑。 在这样的场合韩嫣作为韩家嫡长女,庞家嫡亲的外孙女,光环在身,许多人夸奖。但这些夸耀,对于韩嫣而言,似乎是一种束缚,因为她越发的要行礼一丝不苟。甚至连躬身做什么样子,才能让环佩不响,都要做到这般。 她非常的累。 很难想象日后嫁进宫中,每日晨昏定省,帮着丈夫夺嫡,周旋于这样的场合,韩嫣觉得这里的夸耀对她而言更是一把大锁,紧紧的束缚着她,动弹不得。 还好,现在有蕊娘陪着她,她们姐妹间或说几句笑话,韩嫣心情会舒畅一些。 外边有丫鬟进来道:“老太太,承恩公携寿礼过来,说是要亲自给您拜寿。” 蕊娘在旁听到承恩公,心道应该是庞家的人,韩嫣附耳解释道:“妹妹,这位承恩公是当今太后的侄儿,皇后的亲兄弟,庞允。” 庞允的名字蕊娘听袁嬷嬷提起过,说这位承恩公文采风流,自命不凡,出身庞家这样的人家,为人放荡不羁,当年板上钉钉的太子妃就被他给玷污了。但是,因为庞允出自庞家,此事高高举起轻轻放过。 这样的人,应该不会让她进门吧。 果然,韩老夫人笑道:“说他有心了,不必亲自过来。伯爷正在前院设宴款待,请他过去就是了。” 蕊娘明显察觉到在场的女眷松了一口气。 永宁郡主又让戏班子上台,咿咿呀呀的好不热闹,而这里的热闹并非是高潮,真正的高潮是皇子们拜寿。 也难怪韩老夫人有这个资本和儿媳妇打擂台,韩老夫人无论如何都是出自庞家,永宁郡主就是是宗室又如何,论和皇家关系的亲近,她还不如韩老夫人呢。 对于庞允,韩老夫人能拒之门外,对于皇子们就没有这些忌讳了。 皇子们进来之前,先有小太监过来拍着巴掌清场。韩老夫人和永宁郡主皆在门外大妆以待,韩嫣和蕊娘都站在她们身后。 只见前呼后拥的一群人,蕊娘不敢乱看,一直到他们的轿子进府了,韩老夫人等人又坐着小轿去了萱草堂。 韩老夫人一下轿子,永宁郡主欢迎加入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每日更新婆婆文海棠废文哦看了女儿一眼,眼眸中无不透露着期望。但见蕊娘也站在一旁,又有些憋闷,这样的好日子,老太太竟然这般抬举她。 虽然知晓蕊娘身份低,比不得自己女儿这位伯府千金,但她生的太夺目了,气定神闲,落落大方,这样的气度竟然看着比自己女儿还要出色几分。 但选皇子妃,可不是看容貌的。 永宁郡主想老太太到底想做什么呢? 蕊娘听耳边温和的声音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韩老夫人,毋须多礼,圣上口谕特地派我等替他给您祝寿。” “臣妇请圣上安,臣妇年迈昏聩,不过小小寿辰,竟上达天听。又劳烦二皇子、三皇子和六皇子前来问候,臣妇不胜感激。”韩老夫人又跪下。 二皇子笑道:“圣躬安。老夫人请起,我们是特地来给您祝寿的,何苦又来折腾您,都是一家子,何必要这些繁文缛节。” 韩老夫人陪笑,永宁郡主此时也不敢多话。 蕊娘微微抬眸打量看着这几位龙子,为首的二皇子一身郡王服饰。本朝封王是王号先从小国中选择,之后逐次进封次国、大国之王号。这位二皇子原本封为杞王,后来因为表现出色,被封为相王。 这位二皇子生的很是英俊,看起来为人很是和气,让人如沐春风,忍不住心生好感。 表妹难为 第7节 三皇子并不多话,他年纪和二皇子一般大,光芒却都被二皇子遮住,细看起来倒是显得很矜贵,而六皇子年纪还小,正是羽毛未丰之时,可小小少年眼神清亮,容貌英挺。 比起和诰命夫人们能够介绍韩嫣和蕊娘,当着皇子们的面就不能介绍了,毕竟男女有别。如果不是韩老夫人年纪够大,又是长辈,她也见不得皇子的面。 永宁郡主用眼神示意韩嫣,韩嫣深吸一口气,照嬷嬷们说的露出五分笑影,低垂着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子,显得情态可人,永宁郡主这才安心。 皇子们也不过是在此地待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被泰安伯亲自过来迎了去前厅看戏。 三位皇子坐在一处,戏台上响起了“咿咿呀呀”的声音,二皇子吃了一口茶,又斜睨了六皇子一眼:“我说六弟你今日跟五弟一起去骑射也好,偏偏要跟我过来,这么一坐,可是要坐到晚宴结束。” “要看未来嫂子,弟弟我是必定要过来的。”六皇子狡黠一笑。 却听旁边的三皇子道:“只是方才韩老夫人身边有两位姑娘,哪位才是嫂嫂呢?” 六皇子反问二皇子:“二哥说呢?” 二皇子笑而不语,又品了一口茶。 三皇子见二皇子不出声,就接话道:“我看是右边额头上画梅花的那位,温柔从容,又带着书卷气。” “我也觉得。她看起来气度高雅,仪态万方,弟弟在这里先恭喜二哥了。”六皇子似乎也这般认为。 却见二皇子敲了敲扶手:“不要随意讨论人家姑娘家,况且你们说的那位并不是。” 因为他见过韩大姑娘,韩大姑娘和大皇子妃一样,都是符合皇室选媳的圆盘脸,着重雍容端庄。他是去太后处请安见到的,当时还有另外几位姑娘,这些姑娘们为何会出现在太后宫中,又为何会让他看见,答案呼之欲出,是宫中在为他选皇子妃。 若是娶这位韩大姑娘受益无穷,既能得到庞太后的支持,又能获得勋贵和宗室的支持,连贵妃也会拉拢到这一边。 第11章 寿宴(下) ◎寿宴(下)◎ 柔嘉郡主见女儿回来,不由得道:“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昨日牛乳喝多了,有些内急不适。”郭妙仪不满道。 柔嘉郡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道:“今日韩老夫人真是好大的荣宠,三位皇子过来给她祝寿。你表姐明年三月入了宫学,一个皇子妃,兴许太子妃跑不掉的。我的儿,现下泰安伯府不如我们魏国公府,将来可不好说,兴许我们都要仰仗你了。” 郭妙仪听在心里,仿佛心中有一团熊熊烈火,所谓爵位,皆为降等袭之。郭家虽然是开国功臣,有世袭罔替之荣,但郭妙仪父亲并非世子,一旦郭家分家,她家就是郭家旁支。即便郡主的女儿又如何? 泰安伯府虽然眼下只是二流世家,但毕竟表兄是袭爵的世子,还是独子。 若嫣表姐成了太子妃,甚至是以后的皇后,从此泰安伯府很有可能成为新的承恩公府邸。 这个道理郭妙仪如何想不明白,退一万步而言,即便韩嫣表姐没有到那个位置,也有泰安伯府三代袭爵的规矩,她满打满算也不亏。 只是…… 郭妙仪忧心:“女儿见韩老夫人似乎很抬举那位孟姑娘,她们到底是姑表亲,孟家家世也不低啊。” 柔嘉郡主扯了扯嘴唇:“你就是想太多了,孟家若是真的厉害,何以连应家也和她堂姐和离。有个和离的堂姐,甭管什么原因,女儿家名声也坏了。” “话虽如此,若韩老夫人不嫌弃——” “这件事情你就别再想了,回去之后安安心心做你的新娘子,这桩婚事必定会成。”柔嘉郡主坚定的道。 趁着如今韩家还有求于郭家,定下这桩婚事,也避免夜长梦多。 却说蕊娘这边,因为几位皇子离去,韩老夫人原本上了年纪的人,因为迎驾汗流浃背,又怕吹了冷风,到时候受寒。 因此,又自去暖间歇息,蕊娘跟在一旁服侍。 无论成与不成,韩老夫人提携过她,这样的恩情她是要记住的。 “外祖母,您安心歇着,过会子晚宴开始,我提前喊您,我就在这里陪着您。”蕊娘道。 韩老夫人也疲劳半天,精神不济,她却对蕊娘道:“你这孩子头一次得见这么些达官贵人,却这样平静,你比你母亲还强些。” 蕊娘摇头:“因为我只是一个旁观者,这些人好与不好,和我无关,所以我能平常以待。人一旦有所求,才会变得战战兢兢。” 正常的人就会有紧张害怕的情绪,何况是蕊娘? 她之所以不紧张,是觉得她和他们都没关系。 韩老夫人失笑,这孩子还真的是看的很清楚,无数人削尖了脑袋,喜欢做梦,总觉得自己是特殊的。今日蕊娘得了那么些夫人的夸赞,又和那么多勋爵夫人公主郡主同处一室,却依旧很明白她不过是韩家的表姑娘,人家是看在韩老夫人面子上夸赞她,并不是她真的就和这些人能平起平坐了。 “你果然见事明白。”韩老夫人想着她娘当初都心比天高,相反她女儿反而是真的淡泊名利。 蕊娘抿唇:“不敢当。” “孩子,你先出去吧,等到快晚宴时再过来吃寿面。”韩老夫人按了按太阳穴。 从韩老夫人这里出来,蕊娘明显有些疲惫,只是她方才一直表现得好,所以看不出来。她扶着流萤的手道:“我们先回香雪院小憩,今儿我的腿都站肿了,脸也笑僵了。” 流萤又是心疼又是很庆幸:“但今日好些人夸您呢。” “夸的不是我,是韩家。场面话就是如此,那些夫人们个个都是人精,如何夸的不着痕迹,她们懂的很。”蕊娘只盼着,有年貌相当,家资丰饶,能说的上话的人看上她就好。 家世太高的找自己,恐怕内里有什么陷阱也说不定,家世太低的攀附自己,也未必能护住自己,还另有所谋…… 唉…… 正胡思乱想之时,却见前面站着几位勋贵子弟,显然是喝高了,出来透气的,他们见到蕊娘,都不自觉的张大了嘴。 皮肤白的人似乎穿什么颜色都更有优势,正如同蕊娘皮肤白的几近透明,即便全身红色也丝毫不损 有一位穿飞鱼服的,忍不住出言搭讪:“这位姑娘是……” 蕊娘还未开口,就见表哥韩羡过来了,他身子把自己完全挡住,又对流萤道:“你快些扶你家小姐回去。” 流萤这才如听仙音一般,蕊娘看了韩羡一眼,韩羡微微点头,她带着人快步走了。 而那几位勋贵子弟见韩羡如此维护,也都不敢多说什么了,他们虽然纨绔,但也知道分寸。什么人能够随意出言调戏,什么人不能,他们很清楚这个规则。 回到香雪院,流萤说给袁嬷嬷听的时候,满口赞誉:“世子对咱们姑娘真好。连表妹两个字都没提,就是护着咱们姑娘的名声。” “表哥自然是不错的。”蕊娘撑着头靠在美人榻上。 她的美貌以前在宣府时,就引得狂风乱蝶,有一男子明明已经定亲了,就因为不小心见过她一次面,就闹着要见她,如果见不到就自杀。 却没想到假戏真做,真的人没了。 这也是让娘下定主意要为她说一门好亲事的关键,也大概是娘同意外祖母的关键,前有大堂姐和离,后有自杀之事。 韩羡作为二皇子的伴读,还得跟在二皇子身边,因此从那园子里又赶紧回去。 他到的时候,二皇子和六皇子已经在书房了,虽然名义上有君臣之别,但实际上从小的伴读,十分熟悉,语气也是熟稔许多。 六皇子打趣道:“素日听闻你不喜恶犬,怎么我见你后院养着那么大的两只恶犬。” 韩羡抱怨道:“回六爷的话,还不是我那位郭表妹送的,她自小就没少折磨我。” 这话说的二皇子和六皇子都哈哈大笑,韩羡也不由得道:“两位皇子可别笑了,我真是苦不堪言。” 二皇子制止六皇子再笑,只是道:“我们在前面吃酒吃的多,也不耐烦听戏,就往你这儿歇歇,千万别兴师动众。” 韩羡躬身:“两位爷请放心,定然不会的。” 其实韩羡明白二皇子曾经被郭贵妃抚养,他在二皇子面前不好多说郭妙仪的不是,可他又不愿意和郭妙仪成婚,只好吐苦水给六皇子听。 六皇子年纪不大,但其母是后宫排行第三的贤妃,位份仅次于贵妃和淑妃之下。 他二人在二皇子出恭时,韩羡就叹了一口气:“六皇子,您不知道她今儿又同我借别院给她和她小姐妹们聚一聚,实在是烦扰不堪,我们俩就是性情不和又要被大人们硬作堆。况且,我也有意中人了,虽说我还不知道她中不中意我,但我若能求娶她,才是我三生之幸。” 意中人是谁,韩羡就没说出来,免得引起轩然大波。 但六皇子已经听的瞠目结舌,“韩世子,你是认得什么姮娥洛神再生的人了。” 韩羡心道,六皇子到底年纪还太小,不知道这人间有一等女子,并非只看皮囊,所以,他解释道:“并非如此,我并非看中别人容貌之人,对她也不是见色起意,而是喜欢和她相处。” 六皇子暗道看来韩羡喜欢的这位女子也许其貌不扬,甚至容貌还比不上郭妙仪了。 韩羡还欲说什么的时候,二皇子过来了,六皇子则热情迎上去。 …… 晚上的寿宴,蕊娘又换了一身打扮,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配着娟纱金丝绣花褙子,头上盘了挑心髻,简单的戴上赤金镶南珠的头箍,再簪上镶宝石火焰纹金挑心,两边用扇形珍珠多宝掩鬓簪。 白日是碍于永宁郡主亲自送的衣裳,她不得不照穿,现下晚上寿宴,就自己打扮了。 她这一身既端庄又显富贵,还露出少女之灵动。 女眷中,先是周王妃和庆宜长公主在头桌,次桌是曹国公夫人、魏国公夫人以及建安侯夫人锦乡侯夫人永安伯夫人一桌,第三桌才是韩老夫人带着蕊娘和韩嫣一起用膳。 长寿面就是一根面做成一碗面,而且要不能断,也不知道永宁郡主从哪儿请的人。蕊娘是用过枣泥山药糕过来的,所以浅尝一口做做样子,这种场合要吃饱饭那挺难。 在座的都是人精,她们显然在韩老夫人之前介绍蕊娘时,已经打听到了她的家世,一个三品参将的女儿,出自襄阳孟氏,她们或许不太记得蕊娘的母亲韩婉了,但是孟让可是让女眷们都非常惊艳的人物。 尤其年少时的孟让卓越超群,擅长弹琴,一曲《哀江南》让京中少女莫不疯狂,其父当时又是北府军统帅,可谓闻名上京。 再看这位孟姑娘,姿态明秀,对谁都是不卑不亢,是位很有风骨,如朗月清风般的姑娘,非常出挑。 众人奉承韩老夫人时,也一并又夸韩嫣和蕊娘,在她们提及蕊娘时,韩老夫人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我这外孙女就不说品貌才人,性情温顺,就是这手女红,你们看我头上戴的抹额,就是这孩子亲手缝的,我欢喜的不得了。就巴不得把这孩子长长久久的留在我家里,我就更欢喜了。” 永宁郡主也没想到老太太在最后这个时候放大招,她真的松懈了,今日只顾着拉女儿交际应酬,各种溢美之词夸奖女儿,为女儿做二皇子妃壮声势。以为韩老夫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只不过抬举蕊娘一二,形成舆论,再慢慢温水煮青蛙。 哪里知晓在最后韩老夫人居然直接挑明了,她的心脏“咚咚咚”作响,她居然一直小看了这位从“永昭之乱”前只是嫁给一个亲卫的军妇活到如今无子还成为伯府老太太的女人。 第12章 这丫头真聪明 ◎这丫头真聪明◎ 昏黄的琉璃灯下,四周寂静,流萤有一下没一下的替蕊娘梳着似绸缎的黑发,她是真心替蕊娘高兴:“今儿个老太太可就是把话挑明了,姑娘,奴婢见世子和您虽然未见几面。但他看着您的眼神,就很是欢喜。” “傻丫头,越是这样,我恐怕我和他越是成不了,老太太这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原本她不说那个话,即便事儿不成,我依旧可以说亲,但她这般说了,万一事情不成,我在这里也待不下去了。况且,相处以来,我总觉得把表哥当成我哥哥一样的。”蕊娘不知怎么又想起郭妙仪的眼神,若是她和心爱之人去对抗舅父舅母她也不怕,但她和表兄这些日子接触以来,没有天雷勾动地火之感,所以让她用性命来对抗,不太可能。 这桩亲事成了,固然不错,毕竟亲上加亲,舅母再不喜欢自己,等她进了门,她是非常有信心可以处理好关系的。可即便不成,她就当来京城游览一番,见过大世面,进退自如,并非一定强求。 可老太太来这么一出,恐怕从今日之后,她是进退维谷。 “流萤,熄灯安睡。” 香雪院的灯很快熄灭,萱草堂亦是如此。 但韩老夫人并没有睡着,她正和赵妈妈就着黑夜说话,仿佛更安心。 “他们夫妻还妄想争储,看的真是另人心惊。”韩老夫人看到儿媳妇今日那热络的态度,比以往更明白几分。 赵妈妈则道:“老夫人,您是如何想的?今晚上您挑明了,他们若是还装糊涂,不如您进宫请旨。” 表妹难为 第8节 韩老夫人无奈道:“我若能请早就请了,我那位姐姐,是个弄权的高手。昔年先帝登基,登基之后宠爱年轻的妃子,你可还记得那位杨贵嫔,宋懋妃。她们都生下小皇子,仗着宠爱对我姐姐一口一个老妇的骂着,先帝也不喜欢当今皇上,觉得他仁弱,几度动了废太子的心思,可就在先帝召来大臣写废太子诏书的时候,是我姐姐闯了进去,此事作罢。后来,当今皇上登基,杨贵嫔宋懋妃的儿子都被杀,两位妃子及其娘家人也都惨死。” “我不愿意我们家搅和进去,我朝立嫡立长,二皇子哪个都不占。即便真的要争,也得等大皇子倒下再说,她们夫妻以为自己是谁啊?太后如今权利被皇上收拢不少,正是搅浑水的时候,我巴不得他们老老实实的过日子,他们倒好,只恨不得摇旗呐喊,还以为自己做的高明。” 赵妈妈痛心道:“您的苦心,他们是一点儿也不明白。” 韩老夫人笑道:“所以你让我进宫请旨,我姐姐绝对不会答应,她巴不得皇子们各个斗起来,反而还要亲近她这位祖母,顺便架空皇帝,让她愈发声势浩大,怎么可能会答应我呢?” 如此,赵妈妈又急问:“可太后和皇上是亲生母子啊?” “那又如何,皇上对庞家已经很不满了,当年庞家助先帝登基,满门荣耀,现下皇上暗地里拔了多少庞家提拔的官员。太后自小以武曌吕后为榜样,皇上却认为女子干政牝鸡司晨,二人背后各有势力,他们即便不斗,背后也有势力让他们斗起来。”韩老夫人看的很清楚,就是因为清楚,也知道自家这个泰安伯有几斤几两,才想让韩羡娶蕊娘。 蕊娘品貌如此出众,性情也好,还和韩羡是姑表亲,人家孟家也是世代行伍出身,父兄也得力。俗话说娶妻娶贤,光看一时的门第,不看姑娘品德,唉,这娶妻不贤可是毁三代啊。 赵妈妈是从韩老夫人还只是守备家的二小姐就开始伺候,深深的了解韩老夫人为人,她正是因为见过太多阴暗,所以对荣华富贵权势地位没有永宁夫妻那么看重。 昔日窦太后还在世,俨然另一个吕后,窦王妃是正妃,多么娇憨明媚的一个人,即便是现在的庞太后都要匍匐在窦王妃脚下。而窦王妃家世那般显赫,还一口气生了四个儿子,在长乐郡王府简直是专房独宠,甚至有人说庞侧妃若非是圣上赐的,长乐郡王都不会纳妾。 可是长乐郡王被拥立为皇帝时,第一个先杀了窦王妃,还挨个杀了自己的四个儿子。 “老太太,您看伯爷和郡主这次会按照您的做吗?”赵妈妈抱持着一丝希冀问道。 韩老夫人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幽幽的道:“君子之泽,三世而斩。人的福气是有定数的,连秦始皇也未必能够长生不老,更何况我等凡人,偏偏有人不自量力,出生已经是享福,还巴不得永享权势富贵。” 赵妈妈也是跟着叹几声。 永宁郡主和丈夫韩伯爷却是被韩老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忧心忡忡的想着对策,生怕破坏了她们的计划。 这一夜最高兴的人要属韩羡了。 他甚至还又反问了一次身边的小厮:“果真,老太太真的是这般说的?” “是啊,在场的王妃诰命,哪个都听清楚了。她们出去的时候,握着表姑娘的手那是夸了又夸。”小厮也为自己主子高兴。 要说郭表姑娘和孟表姑娘,论起家世当然是郭表姑娘更好了,人也气派,无论去哪儿都前呼后拥,说话爽利,行事果敢,十个男儿怕也不及她呀!但她太厉害了些,还没进门,就管东管西。不像孟表姑娘,温厚纯良,出手大方,谈吐清雅,就是对他们这些小厮们也很客气。 韩羡开心的睡不着,只觉得自己总算是摆脱郭妙仪了,即便小厮伺候他入寝,他躺在床上也是欢喜着。 寿宴过完,蕊娘在韩老夫人这里请安后,又往永宁郡主处去,此时,永宁郡主正在喝灵芝水,据说她让人把灵芝研碎,加水煎服,早晚各一次。 “舅母。”蕊娘躬身请安。 永宁郡主看了一眼蕊娘,垂下双眸:“你来了,这几日寿宴也辛苦你了。” 蕊娘笑道:“舅母说哪里话,要说辛苦,还是舅母你最辛苦,我不过是陪在老太太身边罢了,饶是这般我都有些受不住呢。” “你们年轻人是这样的,年轻,太稚嫩,不像我们是操持惯了的。就是心里熬着,也得面上顾着好看。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站不了也得站了。”永宁郡主道。 蕊娘这次来,当然是要同永宁郡主说清楚,因而她坐下道:“我就是到了舅母这个年纪,只怕也是不成的。是了,说起来,我有一件事情想问舅母。” “哦,不知是何时?”永宁郡主心想,也不知道你捣什么鬼。 蕊娘道:“说起来还是我大堂姐的事情,她和离归家,说宁国公主要下降给应六郎君。这事儿原本不该我女儿家管,但舅母不是外人,我就斗胆问一句,皇上是否已经赐婚?” 没想到蕊娘问起这个,永宁郡主不知其用意,故而斟酌道:“皇上已经下旨户部和工部,重新为宁国公主建府,只是和这位应六郎有没有关系,我们就不知道了,谁也不敢妄议皇家之事啊?” “是啊,应家与我们家是姻亲,如今两家虽然没有反目成仇,却已经是不再往来。说来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也不过如此,我早已看开,但此番来外祖家,外祖母和舅父舅母对我如此周到,我也是感激涕零。现下,外祖母寿辰已过,我也该离开京中回家了。只是外祖母对我这般好,我也不忍直接提,所以,我想等年后冰雪融化之后,去信给我母亲,一并回我们襄阳老家,这寄信的事情,就想麻烦舅母……”蕊娘故作不安。 永宁郡主立马起身道:“好孩子,你舅父早已说过,你在我们家里,就跟自己家一样。你闹着要走,可不是说我做舅母的招呼不周。” 蕊娘也起身,连忙摆手:“看舅母说哪里的话,舅母对我再好不过了。只是我母亲独自居乡,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我来求舅母也是不想让外祖母怪我。如此,还请舅母成全。” 说罢,又拿出一封信来放在桌上。 永宁郡主看信封,最右边一行写着敬求尊驾至湖广襄阳府东三大司空牌楼孟太保府邸,中间一行写母亲大人慈鉴,最左边写着,儿孟二姐拜上。 孟家祖父官至三公之一的太子太保,其伯父最后追封工部尚书,这工部尚书别称大司空。书信字体之轻灵顺畅,绝非一般闺阁女子。 永宁郡主推辞一番,见蕊娘坚持,也就收下,面露欣赏之色。无论如何,这姑娘还算识时务,知道要走。 蕊娘也是千恩万谢的离开,离开之后,永宁郡主用篾片打开,里面也的确如蕊娘所言,想回去孟家,让孟家派人来接云云。 看到这封信,她才放下心来,这蕊娘比韩老夫人聪明,现在就向自己表明态度,要求返家,看来她还是识时务。 而韩老夫人也正和赵妈妈说起此事:“我看郡主恐怕会对蕊娘不干休的,你帮忙看着些。” 赵妈妈有些焦急道:“老太太,刚得到消息,孟姑娘跟郡主提出要回家,把信都交给郡主了。您看这……” “这丫头还真是聪明。”韩老夫人却笑了。 赵妈妈起初不懂,后来也笑了。 现下京中已经飞雪了,运河上船只都停了,这封信要送也是要到来年开春,而从现在到明年,孟姑娘都是安全的。 原本韩老夫人还担心郡主对付她,没想到现在她自己倒是解决了。 而从年底到开春,已经足够韩老夫人操作了。 第13章 晋王妃 ◎晋王妃◎ 一张洒金正红色的海棠帖子放在临窗的炕桌上,蕊娘看都没看一眼就对流萤道:“明日你替我备一份礼送去,就说我身体有恙,不方便去。” 流萤咋舌:“姑娘,应家大奶奶是高相的侄女,您真的不决定相邀前去吗?” “不去。应家为了攀附皇亲,抛弃我们孟家,两家早已不复往昔,即便她应家花宴是京中首屈一指,我也不稀罕去。”蕊娘不屑于这种示好,坏事做尽了,随便勾勾手指给点甜头,就自以为粉饰太平。 袁嬷嬷着急:“难道咱们就真的打道回府吗?这不是白来一趟了吗?姑娘,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襄阳府可不像京中,您回去就是明珠暗藏啊。” 蕊娘笑道:“袁嬷嬷,你急什么。这就叫以退为进啊,我既准备了信给舅母,又拒绝了应家的花宴,那说明我是真心想回去,如果你是舅母你会如何?” 袁嬷嬷眼睛一亮:“是啊,还是姑娘聪明。这样郡主反而会觉得姑娘你没有任何威胁,她也不愿意把事情做绝。” “是啊,我千里迢迢过来,就白白这么走,凭什么呢?至于表哥那里,我可以放弃。可她不能阻挡我另寻他路,否则我一走,就是人走茶凉,我来这里一场就是个笑话。”蕊娘面色微冷。 如果韩老夫人没有直接把话说绝,她还能留在伯府,可韩老夫人把话说绝,是想逼着她对表哥发大招,又不给退路她。永宁郡主也在暗中一直找到她的弱点把柄,既然如此,就先示弱,让她们放低警惕,跳脱出来。 这样让韩老夫人先大力支持她,带着她去更高端的地方,更说的上话的人得到认可。也要让永宁郡主因为她的识时务对她减少麻烦针对,这样她才能突围。 就因为孟家不如当年,堂姐才被狠狠遗弃,如果日后她能说一门好亲事,帮衬父兄,这样她和孟家的日子才会过的更好。 要不然就像永宁郡主对她一样,随便一个小动作就能陷害她。她爹也是如此,文官节制武官,她爹就是再会打仗,一着不慎就会被降级。 次日,蕊娘直接去了韩老夫人处,把帖子的事情同韩老夫人说了:“原本应家和我们是亲上加亲,只是我大姐姐为他们家尊长守孝,后来遭到那样的对待,我们孟家虽然只是小小寒门,也知道做人不能为了利益朝三暮四的道理。” 韩老夫人当然清楚应家和孟家的关系,就是很早知道,才以此为理由让韩氏把蕊娘送过来。她只是没想到蕊娘为人心性颇强,这越发说明她这个人不是那种有利就钻的。 所以,她固然口上责备:“你这孩子,也太较真了,大人的事情就交给他们自己处理,你何必掺和进来。再者,你日后在京中,难道就真的不同她们往来?” 蕊娘摇头:“我哪里还会在京很久呢,不日就要回去襄阳了。” “胡说,回去做什么。我们家统共也就你和你表姐两个女孩儿,她平素也不住在我跟前,祖母这里也就你能说说知心话,你就舍得外祖母?”韩老夫人握住她的手道。 蕊娘连道不敢。 韩老夫人也在想对策,而永宁郡主发现蕊娘深居简出,连应家这样的花宴,她都带女儿赴宴,蕊娘也选择不去,听说还吩咐人在买土产,越发是松了一口气。 韩嫣也有所不忍,还对永宁郡主道:“昨日孟表妹还问我京中是怎么样,说都要回去了,连京中长什么样子都没看到。娘,其实孟表妹从来都没有私下见过哥哥,一直都谨守闺训。” “傻孩子,有时候不是她的错,是她来这儿本身就是个错。她若真无意,就不应该来。你也不必可怜她,焉知她不是故作姿态呢?”永宁郡主教训女儿,但心中对蕊娘终究是宽容几分。 韩嫣最怕这些,永远无休止的算计,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爹娘已经是富贵至极,权势在手,却成日算计。 似乎每一个人都不可相信,每一个人都是利用,她似乎有些明白姑姑为何宁可嫁到孟家也不想嫁给皇家了。 韩老夫人做事情一向出其不意,她是很难去宫里请旨,但是有一个人在太后面前很有份量,那就是晋王妃宋氏。 这位宋氏说起来也不是旁人,当年晋王选妃,晋王看上的是自家庶女,也就是蕊娘之母韩婉。实际上当时太后为晋王选的是亲缘更近的宋氏,宋氏是太后外家表兄的儿子,也同样算是韩老夫人的侄女。 只是这位宋氏和晋王感情并不好,晋王一直不喜欢他,二人年轻的时候还要闹和离。晋王一心习武,也不解风情,宋氏索性常常往太后那里凑,常常别人有什么事情求太后,找她倒是好使。 因为太后心疼这个儿媳妇,宋氏也爱揽事,凡事掐尖好强。况且还有晋王选妃的事情在,当时韩老夫人对宋家称韩婉并非她亲生女儿,所以她故意让韩婉嫁人,把晋王妃的位置留给宋氏,这么多年,她可是从来没提过这个恩情。 “蕊娘,你明日准备一番,我带你去晋王府。晋王妃说起来和我是亲戚,前几日我听闻她身体有些小恙,应该去探望一二。”韩老夫人对蕊娘道。 蕊娘点头,又担心道:“晋王妃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忌讳,我该留心些?” 韩老夫人看了蕊娘一眼:“咳,你就打扮得素净些,毕竟去探病。但是也不能太素净了,这样怕触了人家眉头。” “好。” 蕊娘回去,选了一套最为端庄的衣裳,浅绿色银纹绣百蝶上裳配着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看起来很清新自然,又完全没有攻击力。 袁嬷嬷用心帮蕊娘打扮,一边又问:“姑娘,您说老太太是不是想让晋王妃替您说项?” “应该是,但我想兴许会有不一般的遭遇呢。”蕊娘笑。 袁嬷嬷不懂,蕊娘却知晓,她素来非常清楚她的确容貌很好,尤其是看起来面善,她的美没有什么攻击性。她又不要嫁什么有爵之家,或者那种豪族世家,她之想嫁个门风清正家世相当的就好,那就容易太多。 所以,只要有一个地方给她施展,她定会不负所望。 是日,蕊娘打扮好后,出来时却遇到了韩羡,韩羡满脸惊艳:“表妹,是要去哪儿?” 蕊娘道:“外祖母说去晋王妃家探病,让我陪着一起去。” “好好好,那我不耽搁妹妹了。”韩羡自从听到韩老夫人要留蕊娘在家,欢喜的不行,忍着相思之苦,好容易今日得见,眉开眼笑。 蕊娘行了一礼,就此别过,而韩羡却是欢喜极了。 晋王作为皇上同胞亲弟弟,虽说也时常捅娄子,但是皇上对亲弟弟没话说,就连府邸都是全京城最大的王府。 先帝时还有藩王,到本朝,王受封在京,不分疆裂土,也不出京。宗室子弟封无可封时,亦可做官,只是不成文的规定,不能做宰辅。 蕊娘跟着韩老夫人过来,看的出来韩老夫人还是很有面子的,进府就被请过去了。她在这里见到了晋王妃,按照年纪算,她应该和娘年纪差不多,韩氏看起来不过二十来许的人,晋王妃却眉心纵横很深,气色不佳,面色蜡黄。 见韩老夫人过来,说话还有些喘:“怎么劳烦您来看我,这可真是,我这都是产后老毛病了。” “咳,也是上次听曹国公夫人说了一嘴,我也久久未来看你,正好家中有些上好补品,所以带过来探望你。我这把年纪了,说实在的,在世的亲人真正又有多少。”韩老夫人话里有话。 晋王妃当然知晓韩老夫人没儿子,唯一的亲女儿嫁到庞家一年就去了,想想也是可怜。说起来自己也是如此,没有孩子,只有晋王侍妾生了个儿子,何尝不是同病相怜,表情也放柔了一些:“是啊,日后我也去府上多看看您。” “何必劳烦您过来看我,王妃,我来跟您引荐一下,这是我外孙女。韩婉的女儿,她也是极为孝顺,陪伴在我身边。”韩老夫人对蕊娘招手。 蕊娘又重新行礼:“瑶蕊给王妃请安。” 晋王妃其实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位姑娘,看起来温柔的模样,她这个年纪,看到年轻姑娘,总有些感叹自己红颜易老。 再见她相貌,居然真的和韩婉相似。 当年,她其实是韩婉的手下败将,别看她现在这般,其实当年她相貌比韩婉好看多了,但是晋王一眼就相中了韩婉。可听说就是韩老夫人觉得庶女和她没有血缘,于是匆匆把韩婉嫁了人,自己则成了名正言顺的晋王妃。 表妹难为 第9节 “你多大了?”晋王妃问起。 蕊娘笑道:“今年十三了,明天春天十四。” 晋王妃见她性情温和,为人说话谈吐清楚,忍不住心生欢喜:“你爹娘现下在何处?” “父亲哥哥如今都在闽粤督战,母亲在襄阳府老家。” 韩老夫人生怕晋王妃因为蕊娘家世瞧不起,赶紧说了孟珏诸多好话:“她爹十七岁就中了武状元,一直在军中任职,现下已经是三品参将。她的祖父是已故太子太保,北府军统帅,伯父更是死后皇上赠大司空,前些日子,我听羡哥儿的爹说,他在前线很是勤力,皇上都夸奖了的。” 晋王妃突然起了心思:“表姑母,这孩子可曾有婚配?” 这世上但凡性情精明泼辣些的,都喜欢温顺点的姑娘,尤其是这姑娘看起来如此冰清玉洁,姿颜姝丽,做晋王世子妃正好。世子不是她嫡亲的儿子,她才不会像韩老夫人那么傻,真的娶一位门第太高的,儿子受辖制,连累做嫡母的还要看儿媳妇脸色。 蕊娘年岁将笄之年,家世离晋王世子妃当然差一些,可容貌出色,气度过人,也算是弥补家世欠缺,同时也是弥补韩婉当年成人之美。 韩老夫人见晋王妃的模样,却是暗道不妙,她怎么会忘记了晋王府上有位世子,还没婚配…… 自家那个儿媳妇有眼无珠,晋王妃可是个真精明人。 这可如何是好? 第14章 快人一步 ◎快人一步◎ “她年纪还小呢!再者,她爹娘不在身边,我也不好作主啊。”韩老夫人婉拒了。 在一旁的蕊娘作娇羞状,心中却似在滴血,她很是敏锐,从开始进来之前就找韩嫣打听过了。晋王府有独子,是侍妾所出,晋王妃性情刚强,蕊娘就猜到若是晋王府要找世子妃,自己也未必做不得。 她身份算不得拔尖,但也不差,容貌才情为人也都拿的出手。 韩老夫人却毫不留情的拒绝了,正所谓断人前途如杀人父母,她未必和晋王世子一定合适,甚至也有可能只是晋王妃随口一问,但韩老夫人却半点机会都不给自己。 晋王妃听到韩老夫人话中之意,倒也不勉强,以晋王府的身份,多的是上杆子巴结的。平日领着闺女上她这儿来讨好的,没有一百也就是九十九个,一个参将的女儿,也未必真的就是多好的人选。 这话一出气氛就冷凝了下来,却见这个时候外面人传道:“王妃,王爷过来看您了。” 晋王和晋王妃感情很一般,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太后耳提面令,晋王妃之孝顺比皇后还多,太后很看重晋王妃,自然又有一番提点,如此,晋王也就过来了。 韩老夫人情知这条路走不通了,甚至差点赔了夫人又折兵,赶紧准备告辞,“王妃,老身日后再来看你,如此就先告辞了。” 晋王妃也不再多留人,微微颔首。 却说韩老夫人带着蕊娘出去时,就见一三十多岁,正值而立之年的男子走过来。寻常贵族男子,走路都度着四方步,很注重仪态,这男子却是脚跟生风,走路很急,蕊娘再见他衣袍身前身后五爪正龙各一团,两肩五爪行龙各一团,衣裳下摆是海崖纹,分明是亲王服饰,这位应该就是晋王。 本来打算避开的韩老夫人只好带着蕊娘行礼:“臣妇给晋王请安,王爷吉祥。” 蕊娘也柔声道:“臣女给晋王请安,祝王爷福绥安康。” 晋王原本匆匆而来,打算看完就走,也算是完成任务了,但随意瞥过来时,却和蕊娘正面相迎,晋王愕然,这面相也实在是太让人熟悉了。 “你是谁家的?怎么来这里了。”晋王总觉得不对劲,韩婉应该也三十多了,不可能这般年轻啊。 蕊娘连忙道:“臣女孟氏,家父孟珏。跟随外祖母泰安伯夫人,特意来探王妃病症。” 韩老夫人心想完了,晋王妃心高气傲好糊弄,晋王却是个莽夫,关键这个人又直又莽也就算了,他还得宠,太后对小儿子好的可是全无理智。 也不知今日生出何等事端来。 故而,韩老夫人也有了急智:“王爷,臣妇等人不敢耽搁王爷,这就告辞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晋王据说当年和晋王妃还打过架的人,对女人可不会温柔,万一自己没成事儿,还惹出事情来,即便她是庞太后的亲妹子,也抵不过人家亲儿子啊。 再者,晋王和蕊娘差着辈分,可不能够啊…… “唔,你们走吧。”晋王却突然松了口,不似方才想问下去的样子了。 蕊娘又起身扶着韩老夫人出去,晋王看着她们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程的路上,韩老夫人闭眼假寐,加入本群幺污儿二七五二吧椅看文看漫看视频满足你的吃肉要求蕊娘则玩味一笑,正好对上赵妈妈的眼神,蕊娘又恢复如常。 马车刚到泰安伯府时,正好碰到永宁郡主的马车,蕊娘赶紧上前喊了一声:“舅母。” 永宁郡主对她的态度温和许多:“是你啊,听说你和老夫人一道去探望晋王了吧,这样很好。” “也多亏外祖母和舅母,才让我能够在这里多走动,见识许多,日后即便回乡,也会铭记于心。”蕊娘笑道。 永宁郡主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但又很快恢复平静。 今日着实有些累了,蕊娘回到香雪院后,伸了个懒腰,躺在榻上不愿意起来。流萤和画屏提了饭盒过来,摆在几案上,端在蕊娘面前。 京中的人多吃鲁菜,刚开始蕊娘觉得很好吃,面食也劲道,但是吃多了就觉得非常容易发胖。尤其是这还没有过年,她是绝对不能这般吃的。 “饺子虽然好吃,但我最多只能吃五颗,吃太多了我就不舒服。”蕊娘让丫鬟们拣了几颗出来。 袁嬷嬷笑道:“姐儿喝点汤,是牛骨汤,最补了。” “我喝一口就好了,说起来有几次我睡不好,吃点牛肉我就一下就睡过去了,也不知道是为何?可惜京里的牛羊肉,没有我们宣府的好吃。”蕊娘想到这里,也有些想爹娘了。 暴脾气的爹爹,温婉的娘亲,还有沉默寡言却又对她很好的哥哥。 古来良将,功劳太高又未免狡兔死走狗烹,若是不得力,又难以幸存,恐怕仕途忐忑。 想到这里,她拿起手旁的清茶喝了一口,又听画屏问道:“姑娘,您说郡主刚刚是进宫去了吗?一身大妆。” “是啊,还神情轻松,想必她所求的事情已经成了。”蕊娘已经了然了。 原本韩老夫人回了萱草堂之后,心气就不太顺,赵妈妈也忍不住道:“您是说晋王妃有那个意思,想让表姑娘嫁给世子?这不能够吧。您看大皇子妃可是忠勇侯,南卫军提督江家的闺女儿。” “不,大皇子原本准备封太子的,才精挑细选到江家,可惜现下未必能封成。而蕊娘不同,她出身算不得顶尖,可也不算低,晋王妃又不是晋王世子亲娘,她为何要娶个身份家世顶好的呢?”韩老夫人很清楚。 赵妈妈也是恍然。 的确,女子容貌比不过家世,可是在家世不差的情况下,女子容貌好,当然胜算大。国家科举抡才大典,选进士也要仪容好呢。 韩老夫人摆手:“我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路子,果然世情多变化。” 可惜已经不是韩老夫人能够想的了,因为下午宫里就有太监跑出来传旨,据说是泰安伯和魏国公一道在圣上面前请了一道赐婚的圣旨。 泰安伯家摆好香案,众诰命皆换上大妆,韩老夫人即便是气的浑身发抖,这个时候她也不露分毫。而永宁郡主见婆婆这般,心中虽然有些不忍,但她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婆婆到底还得仰仗自己的丈夫,故而不敢多言。 唯独韩羡刚从宫里读书回来,被拉来跪下,不明所以。 但听太监念完之后,韩羡只觉得手脚冰冷,连日来的喜悦都化为泡影,胸中一口气就这样哽在喉咙。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鸿禧云集,万福骈臻。泰安伯世子韩羡,人品贵重,行孝有嘉,文武并重,今已至弱冠。今有魏国公孙女,柔嘉郡主之女郭七姐,值及笄之年,品貌端庄,行端仪雅,秀外慧中,故朕下旨赐婚,择吉日大婚。” 第15章 劝解 ◎劝解◎ 太监念完圣旨,韩伯爷连忙奉上银子打赏,那太监笑道:“你们伯府和魏国公府原本就是姻亲,如今更结鸳盟,真真是天作之合。” 韩伯爷笑道:“到时候小儿大婚,还请公公一定上门吃喜酒。” 太监拱手:“好说好说。” 寒暄完,府中上下热闹非凡,蕊娘隔着窗户听着外面响起的烟花炮竹声,忍不住沉默了。 袁嬷嬷走近,替她加了一层披风:“姑娘,您这是难过吗?” “不,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想到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其实我也不喜欢表兄,只是他怕是要难过了,他未必真心喜欢我,可他看起来却不爱受人这样安排。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天下父母都疼爱自己的孩子,对儿女的终身大事,总会选他喜欢的。”蕊娘想起韩羡接圣旨的样子,起初悲恸还要勉强笑着,总觉得他有些可怜。 袁嬷嬷默然。 然而,圣旨下了之后,韩老夫人生病了,连做二皇子伴读的韩羡也突然得了风寒,永宁郡主还得侍疾,又要让人服侍好韩羡,毕竟她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御书房内,韩羡的位置已经空了有十天之久,二皇子也免不了问起来:“怎么韩羡病生的这样重吗?” 四皇子摇头:“这就不知晓了。” 但见六皇子却欲言又止,二皇子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知道什么内情吗?” 六皇子不妨说了出来:“我听说韩羡心里有了意中人,可郭家和韩家求了皇上赐婚,真是没想到。” 二皇子皱眉:“这真是胡闹。” 他一贯足智多谋又人品温和,难得这般说起,这韩大娘子有八成是他未来的皇子妃,韩羡就是他妻弟,大哥军中有忠勇侯,如果韩羡乖乖的和郭家联姻,那么他不仅有泰安伯还有魏国公的支持,照样不输。 虽说他早年被郭贵妃抚养,但郭贵妃也有自己亲生儿子,三皇子素来不阿附任何人,一直保持中立,未必帮他。 只是他这么去泰安伯府,太打眼了,反而引起大皇子一派的警觉,搅黄婚事就不好了,故而委托六皇子道:“六弟,你既然了解此事,就务必要替我劝好他。” 六皇子重重点头:“二哥,你的事就是弟弟的事。” 昭帝一共六位皇子,皇长子还未被立为太子,二皇子已经被不少人拥戴,就连皇子中,四皇子陆令铎和六皇子陆令嘉都追随他。 六皇子今年周岁十三,正月初八的生辰,虚岁十四岁,是昭帝最小的儿子,如今已经上朝听班,他嫡亲的姨母正好嫁给承恩公庞允为妻,故而打着代替母妃苗贤妃探望姨母的幌子出宫,转道去了泰安伯府。 哪里知晓韩羡屋里都是酒气,虽然起身行礼,但也看的出他眼眶青黑凹陷。即便如此,韩羡还道:“六爷怎么来了?微臣未曾上前相迎,请六爷恕罪。” 六皇子倒是不在意,抬了抬手:“你这是怎么了?” 韩羡苦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接了这道圣旨,全家都高兴,听说表妹也没有太大情绪波动,唯独只有他。 “罢了,这里酒气熏天,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我出去走走,不让人跟着,我有话同你说。”六皇子素来爱洁,在这里是一刻待不下去。 韩羡只好亦步亦趋的跟在六皇子身后。 蕊娘刚要从韩嫣那里告辞,“表姐,我这就回去了。今日不知道怎么一股燥热,还要带流萤去摘些梅花回去沐浴。” 韩嫣点头:“好,你回去吧。” “你也好好儿的,别想太多了,我方才不是拿周公解梦的书替你解梦了吗?上边都说无事的。”蕊娘看向韩嫣道。 韩嫣慢慢勾唇,看着蕊娘离去的背影,她突然觉得心口闷的喘不过气来,就似溺水之人一样。她猛地想起一个人,那个人永远默默地守护着她,平日里他玩世不恭,可到她面前又局促难安。 曾经,她觉得自己也会像娘说的那样认命,就像弟弟这样,你是挣脱不了安排的。 嫁人也无非是从这个笼子换到另一个大笼子里,就像她今日怕表妹就此回乡日子不好过,表妹笑说在京城规矩多,回到家反而自由些。 自由,多么可贵啊! 从韩嫣这里出来,蕊娘对其余几个丫鬟道:“现下外祖母病着,我不好兴师动众的过去摘花,否则,人家还以为我全无心肝。流萤跟着我去,你们先回去替我准备热水。” 主仆二人快步走到梅园,流萤替蕊娘把兜帽戴好:“姑娘,您也留心些,若是您也得了风寒,可怎生是好。原本,那起子小人,以前对您多殷勤,如今倒是不冷不热的,你若病了,还不知他们如何编排。” 表妹难为 第10节 下人势利眼,若是放在以前蕊娘肯定生气,可孟家自从祖父伯父甚至大堂兄去世后,从高处跌入低处,也不知道受了多少闲气,爹之前还被贬官成游击,她们一家子熬到如今,还遭遇了堂姐被和离的事情,如今也看开了。 所以,她反而劝流萤:“和她们置气什么,我们摘完花就赶紧回去吧。晚上还要去探望外祖母,正好避开舅母不在的时候去。” 说起来韩老夫人也是怪可怜的,儿子媳妇连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她,直接请旨,这也真是做的出来。这还不是一般的婆婆,韩老夫人甚至还是庞太后嫡亲的妹妹。 若是韩老夫人有什么三长两短,恐怕永宁郡主夫妻就被背负不孝之名了。 还没摘完,却听到有男子说话的声音,听声音似乎是表兄,蕊娘自从韩羡被赐婚后,就格外留心不再和他碰到一起。 因此,她对流萤招手,主仆二人躲在影壁之后。 但听表哥韩羡道:“六爷,这里清静,平日少有人来。” 六皇子沉吟道:“其实我看你道理你都是明白的,郭七姑娘是郭国公最喜欢的孙女,上上之乘的家境,又有父皇亲自指婚,那么你泰安伯世子夫人的位置只能是她。” “是,我自然知晓无法逆转,但一时心情平复不了。”韩羡就是知道既定事实无法改变,所以只是借酒消愁。 六皇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哥是很看重你这个伴读的,还特地委托我过来看你。其实,我们这样的出身,都是如此,莫说是你,就是我日后,注定了也是会娶一个身份极其高的贵女,喜欢不喜欢并不重要,适合很重要。若是,我们这样的身份,低就妻子,反而说明我们是被放弃的。韩羡,感情这种碍事的东西,能丢掉就丢掉,日后一起好好为二哥办事,只有你日后有了权力,才能随心所欲啊。” 在韩羡的心中,六皇子一直都是以二皇子的好弟弟出现,他即便神采飞扬,聪明果敢,可他才十四岁不到,但今日听他一席话,才发现难怪二皇子在诸多支持者中颇看重这位年纪最小的弟弟。 “羡受教了。” …… 热水汩汩浇在身上,蕊娘才舒了一口气,趴在浴桶上道:“真舒服啊。” 画屏喂了一块百果糕给蕊娘,见里面只有她和流萤二人,不免问道:“姑娘,老太太现在病着,您的事情不就没人帮忙操持了,咱们真的要打道回府吗?” “画屏你少说几句。”流萤担心的看着蕊娘。 真正的贵族子弟,他们要娶的只会是同等贵重的贵女,蕊娘听的一清二楚。她自以为自己貌美,家世并不算差,却低估了那些男人,其实也都想娶身份地位更高的。 今天那位六皇子的话,让她厘清了真相,尽管她心里有些不好受,但是也要学会接受。 人家说的是事实,自己要看清楚自己。 但即便是事实又如何,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有例外,无论如何,她都要趁着这段时日尽力而为,不能放弃。 “我沐浴完想小憩半个时辰,你们到时候一定要记得喊我。”蕊娘笑道。 流萤和画屏对视一眼,暗自点头。 掌灯之前,蕊娘过来韩老夫人这里,韩老夫人其实要说大病也没有,就是气的。这几日蕊娘每天都过来探望,甚至夜里还守夜,今日是被她赶回去休息了一天,这又来了。 赵妈妈道:“表姑娘真是孝顺。” 蕊娘摇头:“自从我来京中,外祖母对我多番照应,现下外祖母生病,我怎么能不多关心些呢。这也不是什么孝顺,不过是尽心罢了。若我毫无心肝,就是回家了,我娘问起来,肯定也要骂我的。” 说实在的,泰安伯府今年过年肯定热闹,蕊娘只要陪在韩老夫人身边,都不需要她老人家多引荐,就自然有机会了。 俗话说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越是在韩老夫人失势的时候,她越是一如往昔,才越显得她可贵。 而且,出于观察,蕊娘更看好韩老夫人。 想到这里,她喂药的动作越发细心起来。 韩老夫人见蕊娘这版沉得住气,即便是婚事不成,对她没有任何怨怼,反而侍奉汤药比永宁郡主还用心,心中很是感动。 第16章 进宫 ◎进宫◎ 永宁郡主听到今日蕊娘在韩老夫人那里守夜,不必她再过去了,永宁郡主总觉得有些不妙。其实自从她嫁过来二十多年,韩老夫人对她一直都是很客气,管家权也是很早就交给她了,婆媳二人唯独在羡哥儿的婚事上意见相左。 她虽然胜了,可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儿子韩羡虽然不说,但告病在家,婆母也病倒数日,她送去的药,婆母直接不吃,就是告诉自己婆媳面子都不愿意做了。 “你们说老太太会在嫣儿的事情上使坏吗?”这是永宁郡主最担心的。 彩环摇头:“依奴婢看,肯定不会。这选皇子妃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定下来的,从前年开始老太太每逢年节进宫找太后叙话,都会带着我们大小姐。太后是最注重有没有庞家血统的,否则郭家大小姐身份更高,太后不认可,这个人就不在考虑范围内。” 永宁郡主听了这话,不由笑道:“你说的有道理,当年大皇子妃何尝不是出挑的很,家世又好,就因为非庞氏血亲,进门几年就挑唆大皇子和庞皇后的关系,太后如今哪里会冒这个险。再者就像羡哥儿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谁也改不了。况且,鄢姐儿做了皇子妃,老太太也是脸上有光啊。” 彩环端起灵芝水送到郡主手上:“您若担心,奴婢也让人在萱草堂打探一二。” “嗯,越到关键的时刻就要把控好棋局,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就是表姑娘那里,也得看着,不过她那里倒是不打紧,如今羡儿婚事已定,她也不可能做妾,二人倒是无半点可能。”永宁郡主只觉得一切都尽在掌握中。 只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意料,就如同韩老夫人的病居然得到宫中太后的探视,当时在韩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人是蕊娘,韩老夫人面对来探望的太监也是拍着外孙女的手道:“多亏了我这位外孙女。” 等韩老夫人身体大好之后,太后召见时就有口谕要带蕊娘一起进宫觐见。 永宁郡主这才有些慌张。 蕊娘在旁却已经换了好几身衣裳了,她从未进宫,自然有些害怕,尤其是庞太后这样的女性,远远不止是一位太后,而是一位可以在朝廷和皇帝大臣掰腕子的人。 这次是韩老夫人亲自把关,经历过此事,韩老夫人也想明白了,这世上折腾的人如她姐姐庞太后,反而活的大权在握,即便将来下场如何,也享福几十年。而她这样处处以和为善,到头来儿子媳妇个个忽视她,用她时朝前,不用她时朝后,年老还要如履薄冰,处处受掣肘,还不如放开来。 “蕊娘,这件挺好的。”韩老夫人拿起一件铁锈红撒亮金刻丝蟹爪菊花宫装比划。 蕊娘问起:“这样会不会艳丽了些?” 韩老夫人笑道:“你不知道,太后这个年纪的人,喜欢热闹红火,不喜寡淡。你们年轻人穿衣裳,总爱讲风神气韵,总之这件宫装就很好,只是做的急,你上身看看,哪里不服帖就改。” 下人麻利的替蕊娘换上,她平素在家总以清新淡雅为主,难得着上宫装,越发衬的她唇红齿白,发挽乌云,指排削玉,真真是仙姿玉貌。 韩老夫人也抚掌,似乎是赞许自己的眼光。 蕊娘这次打扮的比上次韩老夫人寿宴越发郑重,头上还戴了赤金拔丝丹凤口衔四颗明珠宝结,手上被套了一对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胸前缀着繁花累累镶红宝银项圈,耳上挂着红翡翠滴珠耳环。 就是刚赶过来,见到蕊娘这身打扮的永宁郡主都分外有些惊艳,尤其是那对红翡翠滴珠耳环,显得耳垂愈发白皙透明。 韩老夫人见永宁郡主过来,只淡淡的道:“年节下,你诸事繁忙,不必记挂这里。” 永宁郡主陪着小心:“老太太哪里话,您身子骨康健了,阖家欢喜之大事。又听说表姑娘要进宫,我怕她不知道礼数,前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不过是进宫罢了,她一个孩子,何必太过紧张。如今,家里的重中之重,也得放在嫣姐儿身上,开春就要入宫了,可得小心。”韩老夫人叮嘱。 在一旁的蕊娘其实还没搞懂,为何韩嫣要进宫住好几个月,而不是像郭妙仪那样直接赐婚呢?这种问题,她不会多嘴去问。 问多了,人家还以为你有什么企图。 即便韩嫣温厚,自己也有分寸。 蕊娘对自己如今选婿的要求更加细化,爹爹是武官,自己若是嫁一位文臣,最好是在翰林院这些地方的最好,谁让大齐是以文驭武呢。在朝廷中枢,有人帮父亲转圜几句,那就最好不过了。 次之就是选勋贵子弟,尤其是有些本事,又不是长子的,这样她身份能够相配。 最后,若是能嫁给锦衣卫这等世代武官家庭也可以。 所以,她对进宫反而看的很坦然,她的身份也当不上所谓的皇子妃,做侧妃身份又高了些,况且,她就是再贪慕富贵权势,也不愿意做人家小老婆。 她向往的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若说之前永宁郡主对自己有戒心,那也就罢了,现在她的身份压根对韩嫣起不来任何威胁,永宁郡主还这样,也太小看人了。 韩老夫人愈发不喜,总觉得儿媳妇处处监视自己,不免道:“你先下去吧,外面的事情我有分寸。” 永宁郡主顿时涨红了脸,她还从未被韩老夫人这般排揎过。 韩老夫人摆摆手,她只好委屈的退下,心中火气更胜,出门后就往韩嫣处去了。韩嫣又是在学坐姿,她天生有些坐不住,因此嬷嬷们在此处对她越发严格要求,坐完后,还要学习自己梳妆,背宫中规矩。 “你倒是好性儿,平日你和她要好,如今她哄着你祖母都进宫了,我算是小看她了。”永宁郡主坐下没好气道。 韩嫣慢条斯理道:“这也没什么,祖母要抬举谁,我也管不着。” 永宁郡主恨铁不成钢道:“你就和你那哥哥一样,罢了,我也不坐了。你把几位公主的喜好可要好好琢磨,到时候你可是以公主伴读的名义进宫。” “是。”韩嫣默默道。 进宫远远不是递了牌子就能进宫,一大早天不亮就要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再侯在定安门外,早饭也只能吃没有气味的糕点,吃完还得漱口,甚至出恭也要在家弄完,也是挺受罪的。 韩老夫人见蕊娘拧着手绢,还安慰她道:“没事儿的,太后喜欢聪明伶俐但又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你就正常表现就行。” “好,我都听外祖母的。”蕊娘笑道。 韩老夫人心想蕊娘这个姑娘倒是挺有意思,做事情颇为拿的起放的下,她去信给她娘韩婉时,就说明让蕊娘来的原因是为了羡哥儿,但羡哥儿婚事定了之后,她没有一丝委屈烦恼之色,在自己生病后,尽力伺候,无非也是还在自己身上下功夫。 若是依靠自己能得到一桩婚事自然不错,得不到她就不会浪费功夫,回家陪双全。 拿的起放的下,做什么事情拼尽全力,之后也不会有任何遗憾,这样很好。 半个时辰后,有内侍出来,用轿子请韩老夫人进宫,蕊娘没想到韩老夫人待遇如此之隆。大抵平日在家,她觉得永宁郡主看起来很强势,并不把韩老夫人很放在眼里,韩老夫人也并没有太在意。 哪里知晓其实韩老夫人颇受礼遇,若是她祖母是韩老夫人,恐怕家里都要供起来。 “泰安伯老夫人,请下轿。” 蕊娘听外面尖细的嗓子说话,应该是内侍,想想也是可怜,好好的人要阉割自己,进宫做奴婢。 庞太后住的地方叫长乐宫,宫殿巍峨,行走在此地,总觉得脚下虚浮。 在宫娥的簇拥下,蕊娘跟在韩老夫人身后行礼起身,只听有道威严的女声道:“撤了帘子吧。” 帘子撤下,蕊娘静静的看着这位已经六十多岁的太后,她保养得宜,但是相貌却非常普通,还没有韩老夫人秀气,这就让蕊娘很吃惊了。 庞太后手里执着一卷书,见到韩老夫人的第一句话不是官方的客套,反而是:“也就是你那么老实,周王府的一个小丫头片子也能欺负到你的头上去?” 在蕊娘到京里后,所有人都是一句话恨不得转十道弯,每一句话都要反复斟酌,原本蕊娘也怕庞太后说话让自己领悟不到意思,哪里知晓庞太后居然一点儿面子也没给永宁郡主留,要知道永宁郡主在泰安伯府那是多么威严的存在啊。 难道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说话都不用任何顾忌,都这么直接吗? 第17章 庞太后 ◎庞太后◎ 韩老夫人听到庞太后这般直接问,也不在意什么脸面了,头一次没有遮掩:“我不像姐姐你福气这么好,皇后娘娘和晋王妃要多孝顺就有多孝顺,就是皇上和晋王也是大孝子,随叫随到。我年纪大了,身体又弱,经此一病,只盼着沾姐姐的光,能够日后平安顺遂,其余一切不做他想。” 这也是韩老夫人真心想说的话,她年纪大了,儿孙反正也都不是亲的,以前还念及韩嫣和韩羡。现在看来她谁也不想顾忌了,过好自己的日子。 庞太后道:“这也不对,泰安伯这个爵位固然有韩烁从龙之功,但若非是你嫁给他,也不会有袭爵三代的荣膺,没有你在,她做的成伯夫人这个位置吗?” 韩老夫人虽然不愿意再理会永宁郡主,倒也不想闹的爵位失去,毕竟泰安伯爵位真的失去了,她就是有理也变成无理之人。 所以,她正欲解释,却见庞太后笑道:“好标致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本来正暗自听庞太后和韩老夫人说话的蕊娘,不妨被庞太后指着,她连忙起身跪下:“臣女福州参将孟珏之女孟瑶蕊,请太后金安。” 表妹难为 第11节 平日蕊娘觉得自己算是很镇定的人了,也见过大场面,但是在这位太后的余威下,她只觉得自己两股战战,声音都忍不住发抖。 “抬起头我看看。”庞太后的声音听起来意味不明。 蕊娘不敢耽搁,缓缓抬眸,看向太后,她在庞太后的眼中看到了惊艳之色。 庞太后招手让她上前,蕊娘不敢迟疑,又连忙上前,她只以往她算好看的,但只是在宣府或者在亲戚们中算好看的。但以太后娘娘的阅历,恐怕阅人无数,自己这样的反而不算什么。 哪里知晓庞太后居然拉着她的手先是上下打量,只见这姑娘行礼时不仅仅仪态万方,走近了看,见她是这般清丽脱俗,蕴藉渊雅,淡雅如仙,真真是个是个少有的绝世美女。 “上回荆王的外甥女,建威将军的女儿,生的真的是娇俏明艳,还有两个酒窝,真真是甜到人心里去了。我原本以为那个姑娘无人可及,哪知今日见到你这外孙女,这样好的姑娘怎么才带进宫来给我瞧。”庞太后赞不绝口。 在一旁的蕊娘心想,荆王府比周王府势头还大,周王府虽然和皇上关系不错,但荆王是宗人府宗正,还是世袭罔替的王府。建威将军还是从一品官职,还真是来头不小,好在表姐是伯府嫡长女,和庞家关系更为亲近,胜算更大。 却听韩老夫人笑道:“若非是我今年祝寿,她也不会上京来。原本,她跟着她爹娘在宣府,都是承蒙您召见,她才有这般福气。” 庞太后道:“是个好闺女,不过是走亲访友,这样的年纪还能这么周全照顾你外祖母,哀家要好好赏你。” 蕊娘忙道:“臣女不过尽本分而已,当不得太后娘娘赏赐。” 但庞太后要赏赐,谁拦得住,有位女官很快出来,她不是之前那些殿外站着的蓝布或者青布衫子的那些宫女,只见她上身着绯色短袄下面是白色水波纹的罗裙,鬓边插着鲜亮的绢花,一双眸子还是那么狡黠机灵。 这居然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在那个昏黄的驿站遇到的乐令姿。 蕊娘想难怪上次去晋王府,没有看到她,原来她已经到了太后身边当女官。乐令姿在这里看到蕊娘,显然也有一瞬间的惊讶。 但二人都知道这里不是说闲话的地方。 庞太后吩咐道:“蓝色描金冰梅纹宫缎拿两匹,还有米黄色牡丹藤萝纹适合她们年轻人。拣些白素珠、琥珀、红宝石,蓝宝石,绿宝石和玳瑁来,让她平日打首饰。” 乐令姿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带着一批宫人端着托盘而来,蕊娘又要跪下谢恩,被庞太后阻拦了。 “不必谢哀家,这是你应得的。是了,你尝尝我这儿的茶如何?”庞太后颇为热情。 蕊娘含笑点头,端起茶盏,闻了一下,又浅尝一口,缓缓道:“回太后娘娘的话,难不成这是失传的顾渚紫笋?” 庞太后眼睛一亮:“你是如何猜出来的?” 蕊娘道:“臣女在家时偶然看过一次《茶经》记载,陆羽说这茶是‘紫者上,笋者下’而得名,形似兰花,色泽嫩绿,汤色明亮,芽叶成朵,故而才有此猜测。” “倒真是个灵巧的丫头。”庞太后夸道。 蕊娘很清楚这些上位者,对待她们这种陌生人反而很乐意展现友好善良,反正她们是无关紧要的人。赏赐自己,也是变相为韩老夫人撑腰,让永宁郡主和舅父不要不把韩老夫人当一回事。 而且,她这样的家世,也没有娘那么大的志向,所以也不卖弄多嘴,但庞太后说起的时候,显然她也懂,即便不懂,也不会装懂。 这让庞太后对她的印象极好,因为平日里在她面前展现的女人太多了,无不是求名求利或者求禄的。说的话题,也无非是东家长西家短,而这位姑娘,似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似的,轻灵美丽。 韩老夫人心道姐姐素来是十分爱才之人,看来自己带蕊娘来是带对了,若是有幸能帮她说一门亲事,将来有太后恩宠,在婆家也无人敢欺负,不至于和她堂姐一样,被和离无人帮衬。 说到底,无论男子还是女子,最先保证自己的权利,这样才会落入不败之地。 庞太后虽喜热闹,但宫中见面也只有规矩,见庞太后面露疲乏,韩老夫人也适时告退,庞太后让女官送她们出宫,蕊娘这才和乐令姿说上话。 乐令姿羡慕的看着她:“太后娘娘可是很少夸人的,今日夸了孟姑娘你好几次。” “我看你才是厉害呢,去岁我们见面时,你才刚上京,今年你都已经是太后身边的女官了。我还怕我认错了人,没想到还真的是你。”蕊娘见她先提起自己,她才提及旧事。 乐令姿则道:“我爹是晋王府属官,晋王孝顺,特地送我们进宫服侍太后。如今,我总比以前好,爹娘也因为我境遇变了,所以算不得什么厉害,就是比以前好点。” 蕊娘含笑:“多的话我就不说了,在宫里要平安顺遂才好。” 乐令姿握住她的手道:“承您吉言。” 二人的交情也仅限于此了。 回去之后,永宁郡主得知蕊娘被太后赏赐,心中骇然,她甚至想到是不是让郭妙仪嫁给儿子,让太后不爽了吗? 得罪皇上无事,毕竟皇上是男子,但是得罪太后…… 庞太后可是最记仇的。 不行,她得快些把蕊娘的信送出去,原本准备开春送的信,现在得让人淌着冰也送过去。无人在韩老夫人身边,韩老夫人自然而然的只为她的一儿一女考虑,到时候关系慢慢修复是迟早的事情? 她想的是很美,但是她身体却突然不大行了,这段日子,又是韩老夫人寿宴,又是苦心竭力为了韩嫣四处周旋,后来还在韩老夫人身边侍疾,她自己倒是病倒了。 泰安伯府上正经的女主子就只有她一个人,韩羡还未娶妻,还是韩老夫人发话让韩嫣和蕊娘共同管家。 蕊娘自然推辞:“老太太,我什么都不懂,您让我管家,就是抓瞎。” 韩老夫人却道:“你们都是要到将笄之年了,无论是你表姐还是你,都是要学会管家的。况且,也管不了几日,你们就着办。” 实际上,永宁郡主一切都有成例,有仆妇管事娘子帮忙,韩嫣和蕊娘按成例就行。只是这次让两人管家,倒是让她们俩在一起的日子多了不少。 恰逢韩嫣生辰,蕊娘笑道:“表姐想要什么礼物?” 韩嫣笑道:“我不爱热闹,往年也是热闹过了,今年只想清清静静,几个人在一起说说话。你若真要送礼物,倒是可以给我跳一段《长袖舞》,我就满意了。” 虽说永宁郡主对蕊娘一般,但是韩嫣对她真的没话说,所以蕊娘沉吟片刻,还是答应了。 这长袖舞原本是楚国宫廷舞蹈,也叫折腰舞,蕊娘祖籍湖广襄阳府,是原本楚国故地,也因为如此母亲才请大家教导。大齐贵族男女都有擅舞的习俗,固然如今男女大防之严,但还是提倡女子能“蹈礼遵诗、礼乐并举”,因此,她虽然从来不在外面说自己会舞,可这些都是学过的,还学的非常好。 韩嫣性子很好,据说她以前朋友也不少,但是考量到蕊娘不大认识,怕她尴尬,就只是多请了韩羡一个过来。 说起来也是让蕊娘觉得好笑,她千里迢迢为了和韩羡的婚事而来,婚事不成,她觉得没什么,反而是韩羡见到她眼神躲闪,扭扭捏捏。 “表兄。”蕊娘笑着喊了一声。 韩羡微微点头,眼眸中又有歉意,又有些不自在:“今日家妹生辰,我们为你伴奏,开年她就要入宫,再见就很难了。” 蕊娘悠悠的道:“也不仅仅是她,我年后也要回乡,此番上京也多蒙表姐照顾。只希望今夜,会成为表姐最难忘的日子。” 韩嫣今日打扮的很好看,还抱着琴出来,她们三人来到了泰安伯府的听音阁,这里够宽敞,再遣退下人,蕊娘笑着看她:“表姐今日真漂亮。” 她话音刚落,韩羡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妹妹你要弹奏什么?” “《朝歌》。” 韩羡脸一黯。 随着韩嫣弹琴,韩羡吹笙,蕊娘踮脚,弓足折腰,手腕上戴的铃铛更增添了几分神秘。原本这手镯应该是戴在足踝上的,但毕竟韩羡是外男,蕊娘也只好变通一下。 她举手投足,一颦一笑,纤腰素素,衣袂飘飘,恍惚仙子下凡尘。 尤其是长袖甩出去之后,再旋而转身,似洛神赋中所说,翩若惊鸿,宛若游鸿。韩嫣原本在弹琴,也是忍不住停下观看,越看她越是觉得快乐太过短暂,又仿佛做了某种决定。 蕊娘也挥洒着汗水,仿佛这样能消散自己对父母家人的想念。 一舞作罢,蕊娘方歇,却见门口站着两位少年,在前面那位正目光灼灼,面带欣赏的看着她,也不知道他们看了多久,蕊娘瞬间赧然,往韩嫣处走去。 韩羡赶紧起身行礼,挡住两位少年的视线,“六皇子,曹伴读。” 六皇子笑道:“我今儿正好有事找你,郡主说你在这里,没想到你们这里载歌载舞。” 韩羡陪笑:“家妹生辰,我们几人闹着好玩儿。” “二哥不得出宫,正是托我送一份礼物给韩姑娘。”六皇子这才知晓他上次还真的猜错了,跳舞的那位分明生的仿若天上姮娥,居然不是他未来二嫂。 韩嫣拉着蕊娘上前请安:“小女谢过几位皇子。”她也很清楚,虽然圣旨未下,但多半已经定下了二皇子,久闻二皇子为人妥帖细致,如今果然如此。 蕊娘也真心为韩嫣高兴,这种皇室子弟,难为二皇子对表姐还这般妥帖。 见六皇子看向蕊娘,韩羡连忙介绍道,很怕这些皇家子弟误会蕊娘是舞女,说出什么亵渎之话:“这位是我表妹,福州参将孟珏之女。” “给六皇子请安。”蕊娘又重新请安。 六皇子抬手:“不必多礼,起来吧。” 韩嫣有些不安,是她让表妹跳舞的,她已经做好绝对措施,选的地方僻静,下人也支开了,只是没拦住这些天潢贵胄。 若是表妹的名声传出去到底不好,因此,见蕊娘看向她的时候,韩嫣笑道:“礼物已经收到了,那我和表妹就先告退了,哥哥陪六皇子说话。” 日后韩嫣很有可能是嫂子,所以她开口,六皇子还是颇为尊敬的,主动道::“是我们贸然上门,多加打搅了。” 韩嫣连道不敢,蕊娘则随着表姐出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见她这般,韩嫣倒是道:“这六皇子为人率真磊落,仪表英俊,同样心思细密,也很周全,你放心,我拉着你走了,他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蕊娘却道:“我看那位六皇子是聪明果敢,心思倒是很深,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 只凭那日她在假山后,听到那位六皇子的一席话,就知晓他绝非见到的这般率直少年,反而胸有丘壑。 一个能把感情当成锦上添花之物,不被感情所影响,只拼自己前程的人,在蕊娘看来绝对是一个狠人。就像她,是绝对做不到和不喜欢的人共度一生的,这也就是和韩羡的婚事不成,蕊娘才发现的。 但同样这种男人,也很可怕,就像先帝为了帝位,杀了自己妻儿。 谁嫁给这样的男人,谁倒大霉! 第18章 人不见了 ◎人不见了◎ 永宁郡主素来好强,不过躺了那么几天,强逼着自己一日三顿的喝苦汁子,就立即起来视事。蕊娘早知晓如此,还好自己没有真的管家,要不然纯粹就是讨人嫌。 又有蕊娘得了太后赏赐,她在泰安伯府的地位也不像以前那般容易忽视,当然,永宁郡主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在自己的月例和份例上动这样的手脚,说出去也实在是难听。 流萤端了衣裳过来,这是新做好的几件冬袄,都是蕊娘自己挑了颜色,她翻了翻,倒是很合心意。 “这几件衣裳等过年的时候穿,现下先收起来吧。” “是。” 袁嬷嬷在旁笑道:“姑娘这半年个子又长高了,咱们从宣府带来的衣裳也短了些,正好新衣裳送过来了。” 蕊娘伸了个懒腰:“今日外祖母免了请安,正好咱们在家里猫冬。嬷嬷,您也歇一会儿,咱们这里没有地龙,炭盆用多了还怕中毒,正好白日,我让她们开了一小扇窗户,您放心安睡。” 袁嬷嬷却不肯:“姑娘宽容,但嬷嬷哪能如此。” 见她坚持,蕊娘也不就不再多说了,她这一天都安睡,或者在炭盆旁吃着烤栗子,整只手都吃的黑黑的。但她也没去找韩嫣,今日永宁郡主带韩嫣回周王府,她若是跟着凑过去,反倒是不妙。 只不过,她没想到从这一日起,一直到小年过完,韩嫣都没来找她,在老太太那里她也没有遇到过韩嫣,这就有些反常了。 除夕之前,她主动去韩嫣那里,走到门口,却被韩嫣的嬷嬷拦住了。 “这些日子不见表姐,怎么,我来探望一下都不成吗?”蕊娘觉得奇怪。 那嬷嬷陪笑道:“孟姑娘,实话告诉你,不是不让你探望。是我们姑娘这病会过人的,屋子里都是一股药味,得好好地养着。” 蕊娘一脸担心:“表姐得的是什么病?” “那太医说的老长一串,我们也不知道。您懂的,我们姑娘是要进宫的,此事不宜外传,所以……” “哦哦,你们放心,我不会说的。” 表妹难为 第12节 蕊娘没见到韩嫣的面,总觉得有些奇怪,韩嫣虽然是闺阁小姐,但是她生的面如满月,气色红润,身体看起来不像是很弱的样子,为何会生这么重的病呢? 但自己过完年之后,如果没有找到如意郎君,就得回家了,她就没太多心思管泰安伯府的事情。总归,那日见到二皇子送礼物给表姐,也知晓二皇子对表姐不错。 可…… “嬷嬷,您说表姐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舅母把上下管的水泄不通,我也无从打探。”蕊娘坐下,还是怕韩嫣出事了。 袁嬷嬷这把年纪,也算是看透了世事,但她也怕惹事,不好对蕊娘说道。 但凡女子突然见不着面,要不就是怀了私孩子,要不就是和别人有私情。当年,自家姑娘韩婉就是见了孟珏一面,闹着要嫁到孟家,甚至用冷水浇满身上,不去参加复选,绝食都要嫁到孟家去。 因此,她只道:“您不必管那么些,老太太不是说曹国公府初六请戏酒,还要请您过去的,您也好好打扮一二。” “也是。”蕊娘想自己也没办法。 她哪里知道永宁郡主外面还撑着体面,内里早就垮了,因为韩嫣不见了。她是在周王府不见的,那日,阳光正好,女儿说去后院歇息,她就同意了,回家时,人却找不到了。 如今都不敢说韩嫣如何,她们的人已经派出去三天了,仍旧没有头绪。 韩伯爷回来时,见永宁郡主一脸希冀的看着他,他仍旧摇头。 “如之奈何啊?如之奈何……”永宁郡主闭着眼睛,都不知道韩嫣到底是怎么了。 韩伯爷却坐下道:“我们再重新想想,听说屋里的仆妇丫鬟都是被嫣儿支出来的。本来因为走亲戚,带的下人就不多,她还支出人去,那间客房的窗户是开的,底下有脚印,绝对是周王府内的人带走她了,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到底是掳走的,还是她自愿走的?” 其实永宁郡主心里有数,这事儿她连丈夫都没有告诉。 但现在她实在是憋不住了:“也许不是被掳走的。你还记得我大哥的养子吗?” 韩伯爷诧异:“他怎么了?我记得他,听闻他父亲在战场上救过你周王世子,还为周王挡剑而死,后来是世子怜悯他父母双亡,才把他接过来,又见他天赋异禀,故而收他做样子。难道……” 说到后面,韩伯爷也反应过来,因为妻子不会突然提这个人来无的放矢。 永宁郡主哭道:“我发现那孩子对嫣儿很关注,年轻人那点小九九,我们做大人的如何不知?所以近几年,我都拘着嫣儿,若非是这次因为嫣儿马上要进宫了,也不会带她回王府走动,想让她多亲近周王府,日后也好有条人脉,哪里知晓……方才,我娘家来人就说,王砚也不见了。” 韩伯爷记得王砚,人生的冷冷清清的,性子却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在战场上尤其疯。 “那个竖子,你确定是他吗?他现在虽然名声不显,但背靠周王府这棵大树,仕途顺畅,怎么可能会和我们女儿私奔呢?”韩伯爷无法相信男子会舍弃功名利禄陪人私奔。 永宁郡主道:“这段时日我们继续暗自追查,务必把人找回来,还不要走漏风声。” 韩伯爷却急道:“若是被宫里知道,这可如何是好?纸包不住火啊。” 永宁郡主冷声道:“先找到她再说,如今除了你我二人,别人都不知晓。” 夫妻二人为了女儿的皇子妃的位置筹谋了好几年,哪里能够承受竹篮打水一场空啊?甚至,永宁郡主还得瞒着宅邸里的所有人。 哪里知晓韩老夫人已经提前知道了,她对赵妈妈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看,世事无常,现在不就是出了祸事。” “您说大姑娘还能找的回来吗?”赵妈妈问。 韩老夫人道:“就是找的回来,还能进宫吗?出了这样的事情,还盘算做皇子妃的美梦,做梦呢。” 第19章 洞若观火 除了见不到韩嫣的人,泰安伯府一切如常,韩老夫人还准备带蕊娘去一趟曹国公府吃戏酒,她年纪太大了,不像永宁郡主还年轻,长袖善舞,京中结识不少人。 但即便如此,蕊娘也很满足了。 曹国公夫人和韩老夫人关系不错,之前就点评过蕊娘的画,如今见韩老夫人带着蕊娘过来,也是赞不绝口,又送了两份表礼。 赵妈妈跟蕊娘介绍道:“曹国公如今还在,曹国公夫人所出三个儿子中,长子为世子。这曹世子之妻也是庞氏女,早年还有县主之位,今年三月她的女儿也是要进宫的。” “我上次见到的六皇子的伴读曹霆是曹大姑娘的什么人?”蕊娘很快就弄清楚这个关系,连声问道。 赵妈妈解释:“那位是曹世子的小儿子,也是曹大姑娘的亲弟弟。” 蕊娘想果然能进宫的个个都家世不凡,表姐是伯府嫡长女,这位曹姑娘是公府嫡长孙女,国公府世子嫡亲的女儿。 还有上回庞太后提起的荆王的外甥女,建威将军的女儿。 这京中上层关系圈子纷繁复杂,搞不准谁和谁就联姻,也难怪今日外祖母特地把赵妈妈派到她身边,这赵妈妈就和百事通似的。 刚进京时,蕊娘还会兴致勃勃的看着外面的建筑和宅邸的风景,如今只觉得疲乏。现下拜见曹国公夫人后,就被人引到一间小花厅,此处已经有年轻的姑娘们聚集在一起插话玩笑说话了。 只见正中坐着的姑娘脸似鹅蛋,形容端庄稳重,身形高挑,赵妈妈在她耳边道:“那位就是曹家大姑娘。” 蕊娘连忙上前问好,这位曹姑娘虽然身份贵重,却并不自矜身份,只道:“原来是泰安伯府的表姑娘,来这里坐着,我们一处说话。” 坐定后,这位曹大姑娘并非健谈之人,但也很周到,还主动介绍:“我姓曹,小字蕴真,今年十五岁,不知妹妹名讳?” “小妹姓孟,小字瑶蕊,家人喊我蕊娘。姐姐若是不嫌弃,叫我蕊娘就是。”蕊娘心道其实这越高阶的地方,大家面子功夫都做的特别好。 曹蕴真很有主人家的风范,拉着她的手一一介绍起来,这些姑娘们中,多是曹家勋贵亲戚之女,唯一看起来出挑的则是曹蕴真的族妹,两广巡抚的女儿曹慈。 曹慈论年纪还比蕊娘小几个月,人也是生的娇憨可爱,看着也是个心热的。 有人向蕊娘问起韩嫣,蕊娘为韩嫣周全:“表姐今日有了别的去处,她之前也同我说曹家姐姐性情极好,还让我代她问好呢。” 曹蕴真可惜道:“我还想和她多会子说话呢,不曾想她未来。是了,慈姐儿,你和蕊娘年纪相仿,你们且在一处说话。” 这样的安排蕊娘当然懂,曹慈虽然姓曹,但她和曹蕴真的关系已经出了三服了,她祖父和曹国公是堂兄弟,家中也有世袭武职,只是无子,遂过继了族中男孩继承香火,这便是曹慈的父亲。 曹慈父亲作为过继来的儿子,受到全力栽培,不仅科举及第,还仕途平顺。甚至曹巡抚的第二任妻子还是宗女。 而蕊娘父亲虽然只是三品参将,但她是伯府外孙女,且韩老夫人还是庞太后的亲妹妹。 “孟姐姐,我不喜欢京里,我喜欢岭南,那儿一年四季都温暖如春,这里太冷了。”曹慈吃着一块点心,小声抱怨。 蕊娘没想到曹慈性子这般直率,只拿话劝道:“你从南边来,自然受不得冻,殊不知我在宣府时天气更冷。” 曹慈好奇问道:“说起来,贵府表姐过些日子就要进宫做公主伴读了,我家大姐姐也要一起进宫。我大姐姐平日在京中结诗社,才学很好,她们这些书袋子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我都听不懂,你表姐是不是也是这般啊?” 这个时候蕊娘才知晓原来韩嫣是去选公主伴读的,她还记得她在宣府的手帕交宣府总兵的女儿沈玥当初听闻在十岁时也是要选公主伴读,只是没有选上。 现下,韩嫣可是十七了,做伴读年岁大了些。 自然宫里没有异议就行,兴许这个伴读也只是走个过场。 蕊娘很是赞扬了一番韩嫣的才学:“我表姐才学是极好的,只是她为人谦逊。只是我日后见不得她入宫了,因为我再过段时日就准备回家了。曹妹妹,其实我也和你一样,她们一掉书袋,我就听的云里雾里。” “孟姐姐,你要回家?你家在哪儿?”曹慈歪着头,一派天真懵懂。 蕊娘道:“在湖广襄阳府。我不似你们,家就在京中,我到底还是要回去的。好了,不说这些了,今日初次和妹妹认识,倒是说话很愉快呢。” 曹慈放下点心,也笑道:“我和姐姐也是一见如故。” 随后,蕊娘又听她道:“我听说除了我大姐姐和你表姐,还有庆宜长公主的女儿也要进宫。那位陈姑娘我可是见过的,真真是好大的气派,虽说从江南回来,可整个人透着一股子京中闺秀的飒爽。” 蕊娘在当时韩老夫人的寿宴上是见过这位庆宜长公主的,就是听闻她从江南回来,原来是为了自己女儿。 做伴读当然没什么稀奇的,应该都是冲着皇子妃去的。 这可真是热闹了,但是这些和自己无关,因为她主要是看看曹家勋贵有没有合适自己的。若一直和曹慈扯这些公主侍读的事情,全然和自己无关。 所以,蕊娘状似一脸懵懂的道:“曹妹妹你认得的人真多,我脸盲,看了也记不得。” 曹慈脸一红:“我是乡下人进城罢了,什么都看个稀奇。”说完,又吐吐舌头:“姐姐可别笑话我,我自来就喜欢听人闲聊,我娘说我若不改,日后怕是要犯口舌。” 蕊娘笑道:“看妹妹说的,我见你天真烂漫,喜欢都来不及了。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是蜜罐子里泡大的,你这一笑,我都忍不住欢喜。” 说到这里,蕊娘对流萤使了个眼色,流萤对赵妈妈道:“赵妈妈,这里边人越来越多,新过来的都没地儿坐了,不如把位置让出来。” 赵妈妈当然是希望蕊娘可以长袖善舞,但是显然蕊娘有自己的想法。 她的层次达不到,所以她努力去够人家的圈子,也是枉然。尤其是那位六皇子的话让她当头棒喝,人家只是有教养不区别对待,但是心中早已是有分别。 “是啊,赵妈妈,不如我们去找外祖母吧。她老人家之前刚刚病了一场,我心里也是挂怀。”蕊娘担忧。 赵妈妈只好道:“既然如此,那奴婢就带您过去。” 她们一行人和曹蕴真和曹慈告辞后,就出了小花厅,但见一中年妇人走过来,她衣着不似曹国公府这般艳丽,看起来非常瘦削,但一张瘦弱憔悴的脸上却依稀能看到往日的秀丽。 “赵妈妈,这位是谁?”蕊娘问道。 赵妈妈叹了口气:“这位是曹家的三夫人。说起来,她也算是鲤鱼跳农门的典范了,她父亲只是个举子,住在西山那边,结果被曹家三爷看中,硬是要娶回了家。我听说那时候,她想要什么,曹三爷不出一日就送上门去。可惜好景不长,自从她进门第一晚,曹三爷就恢复纨绔作风,出去吃酒包戏子逛咳咳……” 花楼两个字硬是没说出来。 这话就说的有意思了,蕊娘皱眉:“千辛万苦娶到手的,怎么说变就变了?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赵妈妈见曹三夫人走远了,隐入廊后,才道:“那是因为他不愿意受到拘束。表姑娘方才也听奴婢介绍过曹家世子夫人,也就是曹大姑娘的娘是庞家女出身,在家那可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还有曹家二爷娶的是现任锦乡侯嫡亲的妹子,也是位厉害角色。所以,他才让一个家世非常寻常的人进门,进门之后他不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至于喜欢,肯定也喜欢,但那种喜欢就是一时的。可想而知,曹三夫人的日子有多难过了,如今幸好托赖曹家没分家呢。” 看,这就是现身说法了。 蕊娘也是感慨良多,女子不易,真是不易。 一路几人无话,不知道是在感慨还是如何。 只等到了小戏楼,蕊娘见韩老夫人正和庆宜长公主说话,只悄悄的站在一旁,等她们说完话的空挡才过去请安。 庆宜长公主抬手:“不必多礼。” 蕊娘陪她说了不少话,才坐到韩老夫人身边,小声关心她的身体。韩老夫人心中一暖:“我无事,你且放宽心去玩儿。” “在那边也说了好些会子话,终究没有在外祖母身边自在。”蕊娘说的也是真心实意。 韩老夫人虽然和庞太后性情不同,但也的确很喜欢蕊娘这样露珠似的姑娘,看着澄澈温柔,比方才见过的那位庆宜长公主的那个女儿陈晚晴要好太多了。 那姑娘在此请过安,就闹着让她堂兄锦乡侯世子带出去九曲桥逛去,说是许久没回京中,想见京中风物。 看了半天的戏,韩老夫人也带着蕊娘先行离去,倒是在门口遇到了韩羡。 韩老夫人道:“你从哪儿来的?” 韩羡笑道:“孙儿知晓二皇子出宫游玩,孙儿正好陪伴在他身边。” 韩羡是二皇子的伴读,自然是二皇子在哪里她都得陪在身边。韩老夫人打心眼里是很疼韩羡这个实心眼的孙子的,不免握着他的手,细细的问着他去了哪儿云云。 “孙儿原本是想带着二皇子去酒楼吃酒,看看百戏杂耍,或者去瓦子看看相扑。哪里知晓偏偏杨锦荣又说九曲桥风光好,要带着二皇子过去,我们一行人也过去。您猜怎么着,那里有不少文人在那里品茶作诗,二皇子隐藏身份,扮作书生样上前露了一手,得了个满堂彩。”韩羡说的与有荣焉。 不多时,妹妹进宫若是嫁给二皇子,他们都是绑到一条船上了。 可蕊娘却是一眼看出了重点,她方才在曹国公府的时候,听说庆宜长公主的嫡长女也是去了九曲桥。她住在泰安伯府这么久了,可谓是洞若观火,韩嫣应该是出事了,至于出什么事情不清楚,反正应该是有问题,永宁郡主很想瞒住,甚至她自以为瞒住了,可是别人已经开始找下家了。 第20章 冒险 ◎冒险◎ 表妹难为 第13节 从曹国公府回来之后,后续永宁郡主那边主动说要带蕊娘去一趟建安侯府,韩老夫人知晓这是永宁郡主通过对蕊娘示好在拉拢她,韩夫人心想永宁郡主肯定有大事要求她,但她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你是她嫡亲的舅母,也是该带她出去交际一番,嫣儿去不去?要不要让她们表姐妹一道去?” 永宁郡主笑道:“嫣儿不愿意走动,再者她在病中,大夫说若是不吹风,很快就好了。” 韩老夫人住嘴,只拉着蕊娘:“好好听你舅母的话。” 这种状况对于蕊娘而言,当然是有益的,多走动,选择也就更多了。就像做工的人,东家不做做西家。 不到最后一刻,她不会放弃。但这也不能代表她为了亲事就上杆子,俗话说上杆子的不是买卖,自己做好自己,若有一门好亲事自然好,若是没有,也毋须强求,反而失了自己的体面。好歹她也是襄阳孟氏出身,当年她祖父伯父乃至父亲兄长都是赫赫有名之人。 和永宁郡主一起过去时,永宁郡主似乎有些心神不定,蕊娘只当什么都不知晓。 建安侯夫人是继室,为人在勋贵中都是有名的和气人,永宁郡主下了马车之后就打起精神,仿佛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还有空稍微提点蕊娘一二:“这建安侯府,原配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就撒手人寰,续娶的这个是个小官的女儿,她娘还是个商户人家。” “我听说建安侯府有个做皇子伴读的,是先夫人所出,还是杨夫人所出?”蕊娘问起。 永宁郡主道:“是继夫人所出,和你表兄一道是二皇子伴读。” 可听平日口气,这位杨家三公子虽是继室所出,但很是聪慧,至少比表兄韩羡要更聪慧的。蕊娘想多了解一些,但是看永宁郡主的样子也看的出来,她是不耐烦介绍这些的,也不会像韩老夫人那样给一个认识的人放她身边。 因永宁郡主不介绍,别人都以为她是泰安伯府的姑娘,这让蕊娘尴尬,愈发觉得自己选择韩老夫人没错。这永宁郡主只管自己,是不会顾及别人死活的,她愿意管的只有她一双儿女和丈夫,对自己这个外甥女完全面子都懒得做。 明明是想通过自己来缓和和韩老夫人的关系,结果一出来,就弃若敝履。 还好在这里遇到一位熟人,就是前几天见过的曹蕴真,曹大姑娘虽然看起来清清淡淡的,但是并不市侩,也不势利,见着蕊娘和她对视了,还笑着喊了一声:“孟妹妹。” 蕊娘过去说话:“曹姐姐,我总算是看到一个熟人了。” 怪道人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曹蕴真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她见蕊娘似乎的确不认得什么人,主动带她进去交际。 蕊娘面上很是感激,曹蕴真却是摆手:“小事一桩,你何必提这些。” 内里聚集了不少女眷,曹蕴真还怕她落单,一一介绍,蕊娘也福身,她们一一敛祍回礼。但曹蕴真不是真热闹的性子,她也有相好的姐妹,蕊娘也不便贸然插入,让人尴尬,就适时的到一边。初入这种完全没有安排,也不认识的宴会中,她很清楚自己要做的不是见着人就攀谈,这样只是毫无意义。 很快从外进来一个姑娘,她并未前呼后拥,也没有曹蕴真那般的高挑,甚至没有永宁郡主那般看着性情高傲,可她一进来,气定神闲荣辱不惊,绝非一般庸脂俗粉。 原来这位就是庆宜长公主的女儿陈晚晴。 她这一进来不打紧,但原本闲散在四周的姑娘们都被她聚集起来,因为她笑道:“咱们干坐在这里有什么意思,不如来玩抽花签,正好请杨四娘把你们家的香茗拿出来。” 这位杨四娘据说是建安侯原配所出,很自矜身份,方才曹蕴真朝她介绍自己,杨四娘细问了几句她爹的官职,就不多搭理她,似乎觉得自己一个边将之女不值得和她攀关系。 可现下陈晚晴发话之后,杨四姐笑眯眯的抚掌吩咐下人:“这可太好了,还是县主你的主意好。” 其实蕊娘听说了庆宜长公主原本是嫁给锦乡侯世子,但她丈夫病逝后,她又无子,锦乡侯的爵位由小叔子承袭,两家关系亲如一家。这陈晚晴作为公主之女,据说很得昭帝宠爱,被封为县主,锦乡侯府因为袭爵之故,对庆宜长公主很感激,因此,她不仅和皇家关系亲密,且还有勋贵撑腰,自身也有地位,也难怪在众多贵女中如此声势浩大。 抽花签也是很妙,若是诗书来评比,当世女子不少连字都不认识,这样反而让人出丑,抽花签一来好玩儿,二来输了也是吃酒罢了,不会让人尴尬。 杨四娘让人搬了长几过来,众女坐下,蕊娘也随众人坐下。 当中则是陈晚晴和杨四娘一道,很快有人拿了一个象牙雕的签筒而来,里面装着各色精美的花名签子。杨四娘随摇了摇,又让陈晚晴掷骰子,揭开一看,里面是八点,正好头一个数到的就是曹蕴真。 花签上头是一枝朱砂梅,写的是众人陪饮一杯,签词则是“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蕊娘听了这句签词,总觉得不太好,再看曹蕴真也是脸色微变,陈晚晴却打了个哈哈:“我早听闻蕴真你才冠京中,却不自知,俗话说不遭人嫉是庸才,来,我敬你一杯。” 这个理由倒是想的极好,蕊娘也浅浅的喝了一口,只是下面还有一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曹蕴真这样的出身,立马要进宫选皇子妃,又会怎么零落成泥? 接下来,又有几个女孩子抽中了花签,陈晚晴抽的是“桂花”,签词则是“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众女都恭维陈晚晴,陈晚晴看了曹蕴真一眼,笑眯眯的。 蕊娘比较特别,她抽中了两次,第一次抽的是杏花,签词是“春物竞相妒,杏花应最娇。”这一句倒是还好,后面蕊娘又抽中了签词,签头是茉莉,签词则是“他年我若修花史,列作人间第一香。” 在场不少人都不太认识蕊娘,只有曹蕴真道:“孟妹妹这样的好颜色,我都从未见过你这般好看的,也难怪有这般说辞了。” 蕊娘笑道:“我不过小家碧玉罢了,哪里比得上曹姐姐还有诸位姐妹,曹姐姐这是打趣我了。来,我敬大家一杯。” 陈晚晴也遥遥举杯,在她心里根本没当一回事,也不知道未来会有交际。现在只是想着一个边将的女儿,纵使有好颜色又如何?她家中有个奴婢颜色也很好,可一辈子只是做奴婢的料子。 …… 回程的马车上,永宁郡主在前单独坐一辆马车而走,似乎有急事一样。而蕊娘则带着袁嬷嬷和流萤画屏一车。 袁嬷嬷皱眉:“郡主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成?看起来慌慌张张的。” “管她呢。”蕊娘眯了眯眼。 流萤知晓永宁郡主不地道,带蕊娘过来,又不介绍,自己转身就走了,还是建安侯府的下人看着尴尬,带她到花厅的。越是在这种上层圈子,你引荐的人都没有,在这里也待不下去,还好自家姑娘算是很沉得住气的。 画屏倒是很高兴:“今日姑娘您抽中的两根花签,都说您是最美的。” 蕊娘摇头:“可是有点儿累,说实在的,我以前在宣府时,觉着自己倒是不错,心气还挺高,但是到了京中,才觉得自己什么也算不上。” “姑娘别泄气,我看您在众多闺秀中,也是落落大方,首屈一指的。”袁嬷嬷不是因为她是韩婉的嬷嬷,就这般说话,而是公允的评判。 蕊娘听了这话,也是一笑:“其实我总归还好,倒是表姐难办。我听表哥说他们这些侍读,平日在宫中住下,都是住在一起的。你看到今日连曹姐姐后来,都险些招架不住那位陈县主了。” 其实蕊娘也能理解韩嫣为何不开心了?有人的地方,诱惑太大,每天每时都是纷繁不断。 永宁郡主一路急忙到家,得到的却是一封信。 韩伯爷扶额:“聘着为妻奔者为妾,这丫头胡乱就跟着人跑了,她这是害人害己啊……” 永宁郡主抖着手拆开信,信的确是韩嫣的字迹,信上道:【父亲、母亲,见字如晤。请恕孩儿不孝了,在得知被选为皇子妃后,女儿每日提心吊胆,日日都夜不能寐。越临近进宫的日子,终日惶惶不可终日,从一个金笼子到另一个更大的金笼子。女儿一直懦弱许多年,就想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为自己活一回。不孝女请爹娘成全。】 这封信是从斗柜最下方找到的,兴许韩嫣这个决定已经下了很久了。 “咱们报丧吧,尽快告知宫中。要不然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礼部的人就要上门来画画像了。”永宁郡主急道。 在泰安伯府,永宁郡主一贯是一言九鼎,主持大局,丈夫常常唯命是从,所以,她当机立断。现在宣告女儿过世,只是泰安伯府的家事,若是上了礼部名册,那女儿的死活礼部就是要查验的。 哪里知晓丈夫却道:“嫣儿那里我们依旧派人手出去找,但你说的也的确如此,她的事情我们若不当机立断,日后真的被人发现咱们韩家名声全无。可是礼部来人,我们依旧可以推举人的。” 永宁郡主不懂:“嫣儿如果被确定死了,怎么推举?你可不要弄虚作假欺骗上头啊?” “我不弄虚作假啊,我不是还有我嫡亲的外甥女蕊娘啊。她今年十四岁,明年及笄,姿容绝代,才貌双全,还有比这更好的人选吗?怎么荆王能推举他的外甥女,我就不能推举我的外甥女吗?”韩伯爷说的天经地义。 第21章 回老家 ◎回老家◎ 夜凉如水,流萤陪着蕊娘一起睡,她勾起身子替蕊娘掖了掖被子,才道:“姑娘,奴婢看咱们早些回去也没什么。说实在的,这京里没来之前奴婢就想着这里是一等繁华之地,就是跟着姑娘见见世面也很好,可真的身处其中,规矩又多,看着人人周全,其实还不如咱们家里那些有什么说什么的兵鲁子嫂子们呢。” “看你说的,以前你不是说那些军户所的嫂子们粗鲁吗?她们有她们的好,不喜欢你就挂在脸上,甚至呛的你下不来台。但京中未必没有京中的好处,只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享受其中,像我这般,既不愿意阿谀奉承,也不愿意低头的人,那就不适合在这里。”蕊娘是很清楚自己的脾性的。 流萤笑道:“是啊。小姐啊,现下不早了,您明日早上还得去请安,快些歇息吧。” 蕊娘正欲点头,却听到二门上云板连扣四下,她猛地直起身来,心中愈发不好。 流萤见蕊娘如此,不明所以:“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蕊娘慢慢的道:“一、三、五、七、九这些数是阳数;而二、四、六这些数为地数,又叫阴数。民间有‘神三鬼四’的说法,若是吉事要用阳数三,凶事要用阴数四。我听云板扣了四声,恐怕泰安伯府是有人死了。” “那会是谁?不会是老太太吧。”流萤想韩老夫人到底年岁大了,前段时候还得了病。 此时,却见袁嬷嬷点着灯,从隔壁过来,“姑娘,不好了,韩大姑娘人去了。” 韩大姑娘?韩嫣。 蕊娘到这个府上,虽然份例不缺,衣食无忧,但是说到真心,唯独只有韩嫣对她是真的真心,哪里知晓她就这般去了。 “来,扶着我起来,我得去看看表姐。”她声音发抖。 虽说经历过亲人去世,可头一次有一个还和你说完话没几天,热热闹闹在一起玩儿的人,就这么去了,也实在是让人伤心。 …… 韩嫣作为二皇子妃的大热门人选,这桩亲事还是被默许的,如今人却突然抱病而亡,这意味着二皇子妃的位置出缺了。 首先上门的人不是韩家族亲,反而是永宁郡主的亲妹妹柔嘉郡主,她是单独过来的,因为怕未婚女儿沾染晦气,且时下有规定,未婚姑娘也无法送殡,况且韩嫣未曾出嫁,也不适合大操大办。 柔嘉郡主抹着眼泪道:“姐姐,你可万事以身体为上,嫣儿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好好地就这么去了呢……” 女儿没死,但是生死不知,坏了大事,这让永宁郡主比起伤心,更加气恼,听柔嘉郡主这么一哭,她头疼起来。 柔嘉郡主哭了半天,才说到正题:“这如今嫣儿去了,那公主伴读的事情倒是可惜了。” 出乎意料,永宁郡主没有跳脚,这件事情筹谋多年,原本板上钉钉了,现在却是鸡飞蛋打。柔嘉郡主说完,见姐姐没有反应,也觉得很奇怪。 但是,她也不是单纯指来哭丧一趟,因而道:“姐姐可知道我那侄女儿令仪,她平时和我们家妙仪关系很好。姐姐若是能抬举她,那可就再好不过了,羡哥儿是我侄儿又是女婿,我也好让我公公给羡哥儿安排一个好差事啊。” 永宁郡主听她说的都笑了,自己女儿报了丧信,没一个是真的哭的伤心的,“妹妹,这事儿还得看我们老太太呢。” 柔嘉郡主奇怪了:“姐姐,你们家老太太一向深明大义,若是能进宫替我们家令仪说几句好话,不是手到擒来呢。” “那是以前。”永宁郡主意有所指的看着柔嘉郡主。 原本是为了儿子女儿的前程要娶外甥女郭妙仪,为此宁可和婆母闹翻,韩老夫人已经三番五次都不太搭理她了,哪里肯为了郭家的孙女去跑腿? 更何况,她想起了那日和丈夫的对话。 尤其是听了丈夫说要推举蕊娘出来时的决定,她当时不可置信:“怎么是蕊娘?她可是孟家的人。再说了,她爹只是个三品参将,是没有资格嫁给皇子做正妃的。” 哪里知晓丈夫却道:“不能做正妃,做侧妃也不是不可。庞荣之前还是总督呢,他那个女儿不就给大皇子做了侧妃。” 庞荣是庞家庶支,恩荫出仕,这庞侧妃就是庞荣的小女儿,当年庞荣在两江巡抚上致仕,那年正好选秀,他就上折子请帝后二人照顾其女,昭帝便下令庞荣之女为大皇子侧妃。 “退一步说,即便不做二皇子侧妃,做别的皇子的正妃也未必不可。妹夫别的不说,打仗的本事还是有的,武官升官容易,孟家那也不是一般人家。当年孟家兴旺时,应家上杆子也要娶孟家女儿,我看宁国公主的那位应驸马,还是很关心蕊娘的。就是老太太那里,在我面前也是夸了蕊娘好几回,她肯定也愿意。” 永宁郡主没想到丈夫居然说了这么些,似乎不是突然想出来的,她眯了眯眼睛:“这事儿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 若非早就打算好了,怎么可能说的那么顺溜。 韩伯爷却义正言辞道:“难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理儿?” “那也不一定非选蕊娘不可啊,也不是没别的人选。”永宁郡主可不愿意便宜韩婉的女儿,人家发达了和她也没关系。 可韩伯爷却告诉她:“这事儿老太太也同意了。” 永宁郡主这才了解到,恐怕此事老太太早就猜到了,找了韩伯爷商量。亏她一直以为自己和丈夫是一家人,老太太只是名义上的嫡母,本文由企鹅峮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甚至永宁郡主刚嫁过来之前,还觉得老太太好糊弄,果然,每一个人都不是傻子。 思绪拉回来,柔嘉郡主见永宁郡主这样说,也很快道:“既然姐姐不同意,那就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到底同胞姐妹,永宁郡主即便对外人刚硬,但是对自家姐妹也难道露出些许:“这事儿也不是我不同意,也得要宫里的人首肯。你们魏国公府世子的嫡女怎么可能不好,说起来,比我的嫣儿身份还要高,只是有一条,这事儿不仅要皇上同意,还得太后和皇后都同意才行啊。” 提到庞太后,柔嘉郡主也知道这才是重点。 表妹难为 第14节 庞太后这个人可谓是人老成精,她可不是那种皇上亲政了,就被迫乖乖放权的人,她手中权势极大,庞氏家族极其姻亲牢牢把握朝政。 “那姐姐,这个名额就白白浪费了吗?”柔嘉郡主问起。 永宁郡主不想说便宜了蕊娘,只好不说话,柔嘉郡主以为她姐是难过鸡飞蛋打,多陪着哭了一会才回到家中。 魏国公府打探柔嘉郡主的口风,见柔嘉郡主郁色匆匆,也不好多问。 郭妙仪端了杯热茶给她:“娘,表姐前些日子一直说病了,现在却这么仓促得了急病死了。说起来,实在是可惜,那陈晚晴虽然是长公主所出,但既没有亲兄弟,爹又早死,我都嫌弃她晦气,况且她性格泼辣,没有半点女儿家的涵养。” 柔嘉郡主看了女儿一眼:“你不会是嫉妒她吧。嫣儿没了,她家世最好,可是即便你嫣表姐人没了,那也轮不到你,你早已被指婚给你表兄了。” “哪儿啊,娘您真的是冤枉我了。我不过是觉得可惜罢了,嫣表姐脾性规矩好,人又敦厚,我只是觉得姨母安排这么久,太可惜了,别的我可没多想啊。”郭妙仪恨不得赌咒发誓。 柔嘉郡主转身去隔壁的小佛堂上了一炷香,郭妙仪慢吞吞的跟在她身后,也上了一炷香,还是把该问的问出来了。 “娘,那这么说泰安伯府的这个名额岂不是浪费了?” 柔嘉郡主撇嘴:“那还能如何,你是知晓韩家的,那几房倒是有个女儿,不过刚出襁褓。韩家亲戚也并不多,出挑的更没几个。” 郭妙仪想了想:“那孟瑶蕊呢?” 柔嘉郡主一听就笑了:“那怎么可能呢,你姨母不喜欢她娘,也不会抬举她,你姨夫还不是什么都听你姨母的。” 郭妙仪听了也十分释然:“是啊,不管怎么说她爹只是个三品边将。若是她祖父和伯父还在,她还算可以,如今却是不能够了,就是进宫了,她算什么?做侧妃未免身份高了些,做正妃那是太低了。” 柔嘉郡主抚了抚女儿的手:“她不会是你的威胁,你放心吧,我之前听你姨母说了,过些时日就准备送她回老家去的。襄阳府是个什么地方,你也是知晓的,哪里比得上上京呢。” 女子为女则强为母则刚,柔嘉郡主可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被人威胁的。 那孟姑娘好歹也是官宦千金,不可能做韩羡的小,但男女之事也说不准,所以她越快走就越好。 郭妙仪也是松了一口气,上次她设计让庞允听到孟瑶蕊的美貌后做出下流事情来,哪里知晓韩老夫人很知机的没让庞允进门,甚至没带姓孟的回庞家,计划失败。 现下听说蕊娘要回老家,情敌彻底败走,她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第22章 说动(含入v通知) ◎说动◎ 原本以为元宵节还能看看灯会,随着韩嫣过世,蕊娘伤心了一场,也没什么心思看花灯了。韩老夫人听说进宫了一趟,蕊娘想大抵是因为韩嫣猝然死了,总要得宫里一个交代,明明是自家死了人,还要说辜负圣恩,说起来也是可怜。 “我想等外祖母从宫中回来,就提出回家的事情,如今伯府发生这么多事儿,我也不好再留下来了。”蕊娘对袁嬷嬷道。 袁嬷嬷点头:“是啊,奴婢今儿去厨房拿早膳,听她们说起曹国公府的大姑娘,就是那位蕴真小姐腿断了。大家都说好好地进宫选秀,怎么这么不吉利,韩家的大姑娘人去了,曹家的腿断了,还不知道何时好。奴婢看,我们早些回去也好。” 蕊娘道:“很是,不过就是孟家派人来接我也得一些时日,咱们暂且先按捺住吧。如今伯府事情多,我们不要生事,给主人家造成麻烦。” 不能随意出去走动,她便在让人把窗户撑开一条缝,拿起一卷书看了起来。无论何时何地,有诗书作伴,总是好的。 “表姑娘,伯爷和郡主请您去正房说话。”彩环进来道。 蕊娘抬头看是她,心知这位是永宁郡主的心腹,恐怕舅父舅母找自己时为了回老家的事情,这下正好,她正好要开口。 哪里知晓这一去,居然是舅父让她代替表姐进宫。 蕊娘当下就拒绝了:“舅父和舅母的好意我心领了,当初我只是为了外祖母寿诞前来,如今她老人家寿诞已毕,我也该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她这个人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富贵险中求不假,但是也要有那个命。 这些皇子们又不是皇帝,可以选自己喜欢的女人,他们再喜欢,主动权也是掌握在皇上手里。皇上选儿媳妇,看的不是容貌,或者说容貌不是最重要的,他看的是家世。 而在贵女众多的上京,自己的家世可算不得什么。 韩伯爷看着蕊娘的面容,和当年的妹妹一个模子出来的,果然也是这般清高。若是旁人知晓此事,肯定欢喜非常,哪会像她这般? 因此,他劝道:“我听说你娘准备去福州陪你爹,你如今回去襄阳,又有谁照看你?听你舅母说你一贯喜欢读书,进宫陪着公主读书又有什么不好?你要知道你娘让你过来,孝顺你外祖母是其一,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的前程。” 蕊娘听他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福了一身:“舅父,您什么好事都能想着我,我很是感激,在家的时候,我娘就常常说她小时候和你关系最好,还说她的名字还是您教她写的。可是我才疏学浅,也不通规矩,宫中规矩森严,若是不小心出错,不仅辜负了您的好意,反而还连累伯府。” 面对超出自己的富贵,并不心动,反而先礼后兵,在这一刻永宁郡主承认她从前是看轻了这个外甥女。 你可以把她的名字写进去,但必须是施恩,这样人家才会报答你。如果你没有征求她的同意,强行把她送进宫,以蕊娘的相貌才干聪慧,若是不出头还好,真的出头了,那可就是一朝龙在天,人家会报复过来,这就是结仇了。 显然韩伯爷无论怎么说,蕊娘似乎完全不为所动。 因此,他给了个眼神给永宁郡主,郡主则用帕子点了点眼睛:“你表姐生前和你最好,她去世之前就是同我说,她若不在了,把伴读的位置要留给你。你表姐心疼你,我和你舅父也要按照她的遗愿去做啊。” 听到这里,蕊娘也拿出帕子来抽抽噎噎了几声,方道:“真是没想到表姐这般设身处地的为我着想。” 听她说这个话,韩伯爷松了一口气,赞叹的看了永宁郡主一眼,意思就是果然还是你高明,这下蕊娘怕是推辞不得了。 殊不知蕊娘继续道:“表姐的好意,蕊娘只能心领了。在外甥女看来表姐能够被选入宫,那是因为表姐才德兼备,这个位置若是可以,请永远的保留吧,如此才是对表姐最大的敬意。否则,占了表姐的位置,我才是心有不忍。” 这下永宁郡主也没辙了,她本来还打算跟蕊娘讲些规矩,心中甚至还格外不快,哪里知道人家蕊娘根本不愿意。 这未免也太不识抬举了。 所以,这对夫妻二人只好先让蕊娘退下,她们想辙了。 蕊娘回到香雪院之后,总觉得这件事情太突然,就跟做梦似的。舅父和舅母对她并没有什么好脸色,今日却突然如此,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所有无缘无故赠予你的东西,暗中早就标好了价钱。 袁嬷嬷等人知道蕊娘看起来生的温柔腼腆,实际上拿定了主意的事情很少会有改变。 因此,她们也不敢多劝。 一直到老太太那里来人过来请蕊娘,袁嬷嬷才微微有些动容,她们劝不动,可韩老夫人应该劝得动。 萱草堂中,韩老夫人正在品茶,见蕊娘娉婷袅娜的走进来时,开门见山:“你不同意进宫的事情,你那对舅父和舅母都同我说了。” 蕊娘惊讶的看着韩老夫人,韩老夫人却笑道:“这件事情可以说是我一手策划出来的,孩子,我早就知道你表姐出事了。当时,就和你舅父商量好了,又趁着过年进宫拜寿时,和太后商量了。你也知道,太后娘娘对你印象很好,当即就同意了。” “外祖母,可是我……”蕊娘还想拒绝。 韩老夫人截断她的话:“蕊娘,其实祖母当初对你母亲说过,即便和你表兄婚事不成,我也替你许一门好亲。所以我带你去过曹国公府,甚至让你舅母带你去建安侯府,这两家都有适龄男子,可他们两家都没看中你,不,应该说都没看中你的家世,毕竟两家少年也都没见过你。” 蕊娘心道这是实情,可那是他们有眼无珠,所以,蕊娘并不会因为这些话被打击道,反而反将一军:“外祖母,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舅父让我进宫做公主伴读,我是不愿意的。” “你先听我说完,我其实也是心疼你和补偿你。当初晋王妃对你有意,是我私心里还是想促成你和你表兄,所以当初婉拒了。蕊娘,你说这世上最不讲规矩的地方是哪儿?”韩老夫人看着她问道。 蕊娘想了想:“当然是农夫,他们衣食不济,土里刨食,哪里还有什么规矩而言呢?正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 韩老夫人摆手:“不是,你说的有道理,可那些农夫徭役杂役,佃户还要交租,他们还是受规矩约束的。平民也不能纳妾,连出远门都不行,平民家的儿媳妇若多送一颗鸡蛋回娘家,都要看婆母的脸色。这天下,最不讲规矩的就是皇家了,皇上若是喜欢谁,凭你只是个木匠的女儿,依旧可以做皇上的妃子,生的孩子是皇子,从此再也不同。” “外祖母,泼天的富贵谁都想拥有,包括我以前在宣府时,结亲的大抵是总兵这样的人家,到京中就乍然能说亲到勋贵府邸,也生出得陇望蜀的心态,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人一定要学会看清自己,皇家的确不讲规矩,可是我怎么就能确保我是特殊的一个呢,恐怕我还没爬上去,就粉身碎骨了。”蕊娘盯着韩老夫人,意味深长的说道。 韩老夫人心道这姑娘城府极深,就连自己都差点着了她的道,以退为进还要承诺,话都说到这里了,自己也不得不答应了。 所以,韩老夫人道:“好孩子,你叫我一声祖母,我定然会庇护于你。” 蕊娘摆手:“外祖母,我唯一有个要求就是我不可能做侧室,这点您要答应我,也不要说等我进宫之后,再无可奈何推脱。我幼承庭训,虽然我们孟家算不得什么大家族,但我也绝对不会给我爹娘丢脸。” 这点韩老夫人就应了:“你放心,绝对不会的。” 但即便如此,蕊娘也依旧是有疑虑的,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道:“外祖母,您说的事情我要回去好好想想,过几日再告诉您结果。” 打铁要趁热,这个道理韩老夫人可比儿子和媳妇懂。她又拉着蕊娘的手道:“实话告诉你,你只要进了宫,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若真的被选上皇子妃。皇上一般会为了大婚时好看,提高新娘父亲的待遇,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这个孩子其实为人反而不是那种汲汲营营之人,多半也是为了你爹。你爹啊,年轻气盛,爬的高跌的也重,明明都已经凭借军功做到副总兵了,却管不好下人,被降成游击,还好有你娘劝着,可这些远远不够啊。” 这话算是韩老夫人说对了,她还真的是为了她父母,所以想爬的更高,更能庇护他们。父亲是良将,只有这样的人得到重用,国家才能兴亡,让黎民免受战争之苦。 她在宣府几年,见多了妻离子散的场面,深深为这些人痛苦。 但蕊娘还是道:“外祖母,您的确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但我堂姐的事情,我不在风口浪尖没人会提起,若是在那个浪尖上,恐怕会被翻出来说。就是宁国公主因为应表兄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针对我?” 韩老夫人一听恍然,又连忙道:“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去年末皇上已经下旨为宁国公主指婚,她是再醮之人,也不会过太久就会嫁出去的。民间嫁出去的小姑子都未必能管婆家的事情,更何况她是大皇子胞妹。大皇子久久不立太子,还不知道日后如何呢?” 蕊娘想泰安伯府的人胆子也太大了,现在就敢讨论储君的事情,面上还是作犹豫状。 到了最后韩老夫人下了一剂猛药,“我听说郭妙仪那个丫头故意在庞允面前说你的好话,幸而我后来之后,也就没带你回庞家。你生的如此好看,若找不到一户好人家庇护,可怎生得了?庞允的父亲是我的亲哥哥,当年为了救陛下被刺了三刀,太后和陛下都对他网开一面。人无伤虎意,虎却有害人心,你舅母只图人家家世,全然此人德行,日后必定吃大亏。” 若是别的还不怕,可庞允…… 蕊娘这才有了真正的松动:“外祖母,这是真的吗?” 韩老夫人点头:“如今你没事,是因为在我的府上。他现在恩宠不比往年,我好歹和太后关系是亲姊妹,都是庞家人,他不敢轻举妄动。” 没想到郭妙仪为人如此下作,即便自己如履薄冰,也有人陷害。 而韩老夫人见蕊娘眼中带着一股狠意,也微微满意,又道:“你可知道建安侯夫人,以前你娘在闺中时,虽说不是从我肚子里出去的,可也是伯府千金,那位侯夫人不过是个小官家的庶女,平日在宴会上想着方儿的结交权贵。常常装的十分自重,其实背地里没少偷偷摸摸,她倒是成日跟你娘说什么淡泊名利,嫁简单门户的人家最好,转眼你娘倒是嫁的简单了,她一跃成了侯夫人。这些成日家嘴上说什么都不要的人,心比谁都贪,你这样的容貌,世间罕有,又幸而有这样好的出身,若是明珠暗投,全部让这些小人踩在脚下,你自己难道就愿意?” 蕊娘心里一动。 …… 不多时,永宁郡主那边见赵妈妈过来传话,说蕊娘同意了。 永宁郡主和丈夫韩伯爷对视一眼,心想还是老太太有法子,只是她转念一想也没什么意思。原本以为丈夫和她一条心,如今看来,平日他的保守小心也是装的。 …… 银装素裹的雪天,难得有太阳出来,竟然十分耀眼,尽管蕊娘用手挡住,阳光依旧从手指缝中漏下,留下些许温暖。 袁嬷嬷替蕊娘戴好雪帽:“姑娘小心,别冻着了。” “我只是看着纤细,我的身体可是好着呢。”蕊娘笑道。 袁嬷嬷和流萤画屏几个都喜不自胜,又得强压住这种喜悦,现在毕竟还在大姑娘的丧期。 隔了两日,司礼监的太监会同礼部的人带着画师过来,蕊娘出来见过他们,太监们先打量她的五官、肩部、颈部、背部,又听她的声音,还用尺子量她的手足做记录。复而又有几位宫里来的嬷嬷请蕊娘进去内室进行更私密的检查。 老嬷嬷们见蕊娘皮肤光洁犹如明珠,晶莹剔透,,玉颈修长,素腰竟不盈一握,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裸露着,秀美的莲足也堪似人间极品。几位嬷嬷不动声色的交换眼神,举止更轻柔,待蕊娘也更客气几分。 这些官员们收了韩家不少银钱,见蕊娘出来,画师正在作画,韩伯爷亲自盯着他们画,确保不能发生毛延寿画丑王昭君之事。 期间,韩羡看着姿容出众的表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只愿表妹日后能够青云直上,他也满足了。 蕊娘却听一位太监和舅父闲聊道:“您家这还是快的,曹国公府上那位大姑娘腿脚真的不成了,就是好了,恐怕也未必能恢复如常,只怕一年半载也好不了,我们为了验伤就花了半个多时辰。” “那曹家不是可惜了?”韩伯爷心中还是窃喜的,曹蕴真毕竟也是个强大的对手。 “哪儿能啊,曹家也是和你们家一样,让曹家另外一位叫曹慈的姑娘代替进宫。那姑娘也不一般,父亲任巡抚,听说要升总督了,母亲是宗女,和宫里的贤妃还有亲戚关系。只是那姑娘还哭呐,看着跟小孩似的,说不愿意进宫。”太监笑道。 蕊娘却意识到了什么。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这还没进宫,斗争就已经开始了。 第23章 三章合一 表妹难为 第15节 ◎三章合一◎ 自从司礼监和礼部对她初步考核通过之后, 蕊娘便在韩家接受了一个多月的急训,从起卧走坐到宫中妃嫔的喜好,一切的一切都要做到合乎规矩, 不能行差踏错。 四位姑姑从早到晚密密的把蕊娘的一天都安排满了,几乎是晚上才有自己的时间, 但即便如此, 蕊娘从来没有喊累, 甚至还每日整理了许多这些姑姑们说的太后以及宫妃的喜好。 在这一点上,她又比韩嫣坚强许多, 韩老夫人坚信自己没有选错人。深宫之中,光有美貌家世走不长远的, 必须要有坚韧不拔之意志, 才能经受住浮浮沉沉起起落落。 “姑娘, 这是郡主送来的两盒绒花,这些绒花上饰珠玉,倒是很精致的样子。”袁嬷嬷替蕊娘梳着头发。 蕊娘道:“让流萤替我装包袱里吧,明日就要进宫, 咱们主仆几个也好久没有自在的说话了。” 袁嬷嬷笑道:“可不是, 您如今有了大造化,日后肯定不一般。” “诶, 这只是进宫一趟, 宫里的人也不是一定要选我呀。”蕊娘看的开。 袁嬷嬷道:“嬷嬷都听说了, 原本今年是要选秀的, 但是前线打仗,未恐百姓说皇家劳民伤财, 皇上主动搁置选秀, 说自己后宫充盈。因此特地挑选京中女官和贵女几人, 前者选中者,入宫试以绣锦、执帚一切技艺,并观其仪行当否,有不合格者命出,以次递补,然后择其优者,教以掖庭规程,日各以一小时写字及读书。写读毕,次日命宫人考校,一年后授以六法。【1】,后者备选为公主入学陪侍,谁都知晓后者是选为皇室宗亲之妻。” 蕊娘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歪着头道:“乐令姿选的是女官,我听姑姑们说像她这样选出来的女官今年有五名,也不是很多。” “是啊,说白了,选女官的打算是什么,谁又看不出来呢?皇上为了避嫌,已经不再说是他选秀,多半是为皇子们选的。那些女官身份够不着正妃,做个侍妾,生下一儿半女,前程可不就来了。”袁嬷嬷当年陪着韩氏选秀,对这些倒是门儿清。 蕊娘点头:“我听说姑姑们说宫中高位嫔妃中,二皇子之母杜贵嫔和六皇子之母苗贤妃同为女官出身。” 袁嬷嬷叹道:“难怪二皇子和六皇子关系不错的,原来她们的娘还有交情。” “也不是全部看这个,四皇子是宠妃淑妃之子,不也是和二皇子很好吗?”蕊娘道。 这些闲话先暂时不提,蕊娘只道:“我们这次进宫至少住一个月才能回来歇息几天,能带两个丫头进宫曲,这里就劳烦嬷嬷了。” 袁嬷嬷笑道:“这算什么,姑娘不在家的时候,我替姑娘把家看好。” “嬷嬷年纪也大了,平日要做什么不必亲自动手,让秋兰秋霜帮您即可。”蕊娘也很舍不得袁嬷嬷,但她年纪大,进宫规矩那么多,动不动就要跪,她老人家肯定受不了。 袁嬷嬷从旋口的红木箱子里拿了一袋沉甸甸的东西递给蕊娘,蕊娘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大袋金豆子。 “这些是上京前,太太交给我的,说您若是有造化,就让您拿着上下打点,宫里都是势利眼。韩家对您再好,也不会和亲女儿似的,咱们孟家也不缺钱,除此之外还有一麻袋珍珠,一小箱金银锞子。您进宫后,可要上锁,平日好好守着,宫里指不定也有那些贼偷东西。” 蕊娘当然知晓孟家极其有钱,尤其是伯父是个攒钱能手,很会经营,伯父去世后,家业交给父亲,母亲平日不声不响,但是也颇会经营。 但这个时候才拿出来,蕊娘也是笑了:“袁嬷嬷,你以前怎么不说?” 袁嬷嬷干笑几声:“那不是太太怕您乱花了,让奴婢看着点吗?” 蕊娘哼哼几声。 见头发梳好,蕊娘把这些金豆子、珍珠和金银锞子先用荷包装一部分准备随时打赏,多余的全部装匣子里锁上。 又分别取韩老夫人和永宁郡主处,二人各自又有吩咐,蕊娘都一一听从。 永宁郡主还道:“你表兄是二皇子伴读,他托了几位皇子照应你,你在宫里能多几位熟人总是好事。” “请舅母代我谢过表哥。”蕊娘知道现在韩羡算是想开了,二人偶尔在韩老夫人那里见面,也是坦坦荡荡。 永宁郡主见她不过短短数月,身上规矩虽然不够嫣儿那般行云流水,但亦算是有模有样,她突然有些苦涩,像黄连塞满了嘴一样。 给她人做嫁衣,这句话她总算是了解了。 蕊娘却不会小心翼翼了,于这件事情上她进宫还不知道命运如何,永宁郡主就如此泛酸,仿佛她鸠占鹊巢?她要怪就该去怪韩老夫人和舅父,这件事情是他们一手安排的。 次日清早,舅父亲自驾车送她到正定门,蕊娘觉得自己就像是赶鸭子上架的人,规矩似乎也没学好,自己心里实在是没有章程。 “蕊娘,已经到了,你的行李在后边,记得让丫鬟们看好。最紧要的是你自己,进宫之后一切听从圣上太后的话,好好陪伴在公主身边。” “是,蕊娘记住了。” 舅甥二人还来不及话别,就已经有两位内侍在前候着,还有一位四十来许容长脸儿的姑姑出来:“我是兆祥所的管事姑姑黄英,受皇后娘娘之命,接孟姑娘去兆祥所西殿。” 蕊娘忙福了一身:“黄姑姑。” 黄英避开:“不敢。姑娘还是早些进宫吧,等到巳时一刻还得给皇后娘娘请安。” 蕊娘回身看了韩伯爷一眼,韩伯爷也是欲言又止,他在心里已经祈祷了无数遍,他希望外甥女能够和妹妹一样从此青云直上,不要出任何岔子。 他真的是怕了。 但见蕊娘看向他,韩伯爷对她挥挥手:“蕊娘,去吧,别惦记家里。你爹娘那里,舅父已经去信给他们了,一切都放心。” “诶,舅父和舅母也要多保重。”蕊娘临别之际,倒是多了几分不舍。 无论如何,泰安伯府上下对她这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可是从未克扣,一切份例如常,无论她是被赶鸭子上架,这份好她的确是讨了,泰安伯府受益,她本人也受益了。 所以,她最后又福了一身,跟着黄姑姑还有几个小太监进去。 黄英一边走一边跟蕊娘介绍:“这兆祥所就是皇子皇女的住处,等他们长大了,出去开府,才不住宫中。姑娘是做公主侍读,所以也是住在咱们兆祥所。” 甬道很长,蕊娘步履轻盈,很是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砖一木一瓦一墙。红墙绿瓦、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显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 她好像这里的过客,蕊娘抬眸看了黄姑姑一眼,不禁道:“我看姑姑这般亲近,日后还要您多照拂了。不知除了我之外还有哪几个人一起住呢?” 黄姑姑耐心解释道:“本次一共入选四位伴读,分别做三公主和四公主的侍读。除了您之外,还有一位曹巡抚的女儿,是曹国公府举荐,一位是建威将军的女儿,是荆王的外甥女,姓卞,名字倒是很好听,叫卞宝云。最后一位是庆宜长公主的女儿绩溪县主陈晚晴,她自小就常常进宫呢!” 见这位黄姑姑耐心,蕊娘松了一口气,也算是知晓自己将来要相处的几位同伴是谁了。 曹慈年纪比她还小几个月,陈晚晴气派很大,这俩人她都认识,卞宝云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蕊娘很快到了兆祥所西殿之后,只见有一位姑娘从里面出来,她微微恍神。只见来人柳眉杏眼,是一个美艳得像玫瑰的女子,她见自己望过去,还娇俏一笑,说不出的好看,让人惊艳。 这个时候,她已经猜出来这位是谁了? 黄姑姑在当中介绍道:“孟姑娘,这位就是卞姑娘,你们都是一同入选为公主做侍读。” 蕊娘先走过去,笑着微微颔首:“卞姑娘。” 卞宝云素来以容貌为傲,没想到见到蕊娘这样的人,瞬间感觉到了威胁。她不知道如何形容,只觉得这位孟姑娘气质实在是太吸引人,她举止优雅,形容不艳丽,反而清丽脱俗,似乎淡雅到了极致,就像一朵纯白的花一样。 天下竟然还有如此人物。 卞宝云也颔首致意。 两位姑娘见到对方相貌,心中泛起一些涟漪。 二人错身而过,黄姑姑带蕊娘进去之后,只见里面摆着四张床,中间放长条书桌,两张靠北边,两张靠南边。这里早已贴好了名帖,小太监们把行李搬进来后,蕊娘让流萤给他二人一人抓了一把赏钱。 蕊娘又亲自递了个荷包给黄姑姑:“今日多谢姑姑指点,怕是日后也要麻烦姑姑许多,些许小东西,不成敬意。” 黄姑姑推辞一下,见蕊娘坚持要给,就收下了,不经意的捏了捏荷包,两颗圆圆的,应该是珍珠或者金豆子,这位姑娘倒是出手大方的很啊。 流萤和画屏在帮忙铺床叠被,又听黄姑姑小声道:“姑娘请放心,二皇子已经吩咐过我们,现在请姑娘在这里等着,人齐了就一起去拜见皇后娘娘。” 原来是二皇子打点过了,难怪这位黄姑姑知无不言的,原来都是自己人。 表哥说求皇子们照顾,这个照顾还真不是白照顾的,也难怪二皇子那么多人追随呢。原来还真的是周到,连自己这样一个伴读的表妹都这般照顾。 “好,我听黄姑姑的。”蕊娘对她点点头。 又说外面来了个圆脸红衣裳的小姑娘,她倒是热情如火,见着蕊娘就跟见着亲人似的扑过来了:“孟姐姐,真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这可太好了。” 蕊娘见她如同乳燕一般惶惶不安,柔声道:“我也问过这位姑姑,听说你要来,我在想终于碰到熟人了,这可太好了。” 两个小姑娘抱在一起,那边曹慈的两个丫头一个呆头呆脑,一个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都不当用。 她就拉着曹慈坐在自己床边道:“我们一起先等人来齐了,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去。” 曹慈重重点头:“我都听姐姐的。” 蕊娘又问起曹蕴真如何了,听曹慈道:“我大姐姐伤的很严重呢?我日夜期盼她快些好,好了之后就换我回去,想着要离开爹娘我还真有点儿怕。” “唉,你至少还有盼的,我表姐却得了急病去世。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蕊娘泫然欲泣。 二人算是同病相怜,好在这个时候陈晚晴进来了,她走进来时,还道:“我来迟了,你们这般早就过来了吗?” 蕊娘又和曹慈一起起身问好,陈晚晴没有那日见到的那般架子,反而道:“大家日后同为公主侍读,应当互相关照才是,何必这样客气,这不是相处的长久之道。” 几人又客气一番,此时卞宝云也过来了,四人叙齿,原来卞宝云年纪最长,今年十七,陈晚晴已经及笄,蕊娘刚过完十四岁的生辰,曹慈最小,才十三。 显然这个时候并不是谈天说地的时候,外面的小太监请她们一行前往坤宁宫给皇后请安。 坤宁宫乃皇后所居之处,平日宣册也多在此处,如今的皇后是先皇后的妹子,膝下无子,听外祖母提起这位皇后和先皇后不同,先皇后性情安静,不争不抢,为人端庄,只是命短。如今的皇后却是出言十分尖酸刻薄,不分场合,不分对象,从来都只图一时口舌之快,因此帝后失和。 但也因为帝后失和,庞太后才会开始从孙辈入手,因为她儿子那一辈的庞氏女几乎是全军覆没。 现在召见她们,只是例行召见,还是如何呢? 蕊娘一路沉思着,很快就到了坤宁宫,众女都肃容垂手走过去,过了一道仪门,只见正殿面阔五间,明间正中设地平宝座、屏风、香几、宫扇,东侧用紫檩木牙雕梅花凌寒落地罩,西侧用紫檀木嵌象牙花映玻璃落地罩,将正间与旁边两间隔开。 殿中已经有女官唱名:“公主侍读四位给皇后娘娘请安。” 立即有人拿了蒲团过来,蕊娘和其她三人一道行礼,连方才和小孩儿似的曹慈行礼也是有模有样的。 一道有些“利”的女声喊了一声:“起。” 蕊娘随着众人站起来,屏气凝神,并不敢闹出异动,又说座上的皇后娘娘看起来三十许人,眉眼中透着傲气,头上戴着十二枝凤钗,果然如传闻中所说端庄又高贵。 “晚晴,还不快过来,你还猴在那儿做什么?”庞皇后对陈晚晴笑道。 皇后的言语中,充分表达对陈晚晴的熟悉,出乎意料,陈晚晴倒是谦逊起来:“娘娘,若是这样,旁人该说您偏爱晚晴了。” 庞皇后对左右人道:“今日倒是懂事了。” 她左右的人都纷纷笑起来,蕊娘观察到左右坐的几位,一溜雁翅的像是宫妃打扮,有的年纪看起来比庞皇后大,有的则还很年轻。 女官又上前提醒,让她们各自自报名号,再请一次安。 陈晚晴就不必了,旁边的卞宝云很机灵,立马道:“臣女建威将军之女卞宝云给皇后娘娘和各位娘娘请安。” 卞宝云不愧是曾经得到庞太后赞扬的姑娘,她声音又轻又脆,整个人就似一颗水蜜桃似的,却又不那么熟,带着些女儿般的娇俏。 只论个人,再蕊娘看来卞宝云比陈晚晴要出色许多。 庞皇后左边第一位头戴花树冠的宫妃笑道:加入南极生物峮幺五二二七五二爸以,每天吃肉“果然人说卞家有一位大美人,我常常听人说,笑起来比蜜还甜的姑娘,心地一定很好。” 她说完话,听女官提点卞宝云,“这位是贵妃。” 贵妃只有一位,就是郭国公的女儿郭贵妃,她看起来性情爽利,地位颇高,三皇子就是她儿子,不仅如此,她还抚养过二皇子。 卞宝云脸上一抹酡红,又道:“臣女谢过贵妃娘娘谬赞。” 有位年轻的宫妃凑趣道:“嫔妾听闻卞姑娘不仅是个大美人,且无论是诗书礼乐都极为擅长,就连皇后娘娘喜欢的马球她也是个中翘楚。” 郭贵妃笑着对庞皇后道:“这敢情好,到时候能陪娘娘打马球。” 庞皇后看了一眼卞宝云,又看了一眼陈晚晴才道:“说起马球,晚晴也颇为擅长。到时候,这两位也不知道谁才是高手?” 蕊娘想皇后这话表面是在说马球,恐怕暗地里是在指二皇子妃之争吧。卞宝云家世虽然逊色一些,但生的更齐整,显然个人素质要高于陈晚晴。 卞宝云问完话了,曹慈上前道:“臣女两广巡抚曹慈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 表妹难为 第16节 蕊娘正色打量曹慈,曹慈居然梳着丫髻,其实按照年龄,她不过比自己小几个月,也不是小孩子了,却打扮的跟垂髫孩童似的。 回过神来,曹慈正道:“臣女在家多学《烈女传》《女孝经》《女论语》,要不就是做女红针黹。” 她说话奶声奶气的,连庞皇后都笑道:“这姑娘还是个孩子呢。” 曹慈也跟着笑,还忍不住挠挠头,一派天真无邪。 最后是蕊娘单独出来觐见,她朗声道:“臣女福州参将之女孟瑶蕊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 庞皇后见她娉婷袅娜的站着,身段与人格外不同,又她说话绵言细语,语调适中,如翠鸟弹水,黄莺吟鸣,气质与众不同。 美貌的女子后宫很多,但这些人随着色衰,大都爱驰。 “你今年多大了?”庞皇后淡淡的问道。 蕊娘小心作答:“臣女今年十四。” “倒是个好年纪,正当花信之年。”庞皇后似乎不想多问。 至于郭贵妃,她原本打算让她的侄女儿借泰安伯的名分进宫,哪里知晓泰安伯府推举了另外一人,她不搞破坏就行了,哪里还会主动说什么。 其实这也正合了蕊娘的意,明显她的家世的确不如卞宝云和陈晚晴,像她和郭妙仪争的还不过是韩羡这个伯府世子,郭妙仪背后都下那么死的手,恨不得她去死,更何况是陈晚晴这样级别更高的贵女。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所以蕊娘表现的非常淡然,浑然不似在泰安伯府那样,非常想去争取。 皇后没夸,嫔妃们也就不敢自专,这个时候,只见皇上从外进来,庞皇后数日没见皇上,心中虽然盼着,嘴上却还别扭。 请完安了,才道:“陛下怎么不说一声就过来了?” 蕊娘松了一口气,又悄悄打量皇上,皇帝今年四十余岁的年纪,蓄着短须,长相居然很普通,甚至没有晋王看起来精干,看起来有些瘦弱,但眼神炯炯有神。 皇上的到来打断了这里的问询,他和庞皇后不同,庞皇后很注重家世身份,她对待人完全是看家世来的,听到蕊娘只是参将之女,明显就不想搭理。 “你们既然为公主侍读,个个都是名媛淑女,但也要名副其实。现在,你们以皇后屋里的梅花为题,作七言律诗一首,再作首词牌名,作画一幅。”昭帝笑道。 蕊娘就胜券在握了,虽然公主侍读只是走个过场,但这个过场也要走的好看。 做人可以低调些,但是做事一定要做好。 就像在韩家,对老太太有利用价值,得老太太看重,庞允都能挡下来。在宫中,皇后嫔妃包括皇子,都要听皇帝和太后的,这两位才是正主子。 宫妃们这个时候都愿意陪皇上说话,蕊娘等人就开始研磨铺纸,她是先调颜料画画。卞宝云瞥了一眼蕊娘,心道我不过是家世比她好些,枉我平日被人称为才艺双绝,如今却发现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更要努力了。 诗词画作完,蕊娘题好名字让宫女拿上去,皇上倒不是自己评,只是把这些送往内阁:“糊好名字,让几位阁辅点评一二,再送过来。” 阁辅点评,连陈晚晴都惊了。 不一会儿,有小太监跑过来,昭帝看了看手中的点评笑了:“头名是福州参将孟珏之女。” 蕊娘很快站了出来:“臣女给皇上请安。” 昭帝笑道:“几位阁辅说你的诗词语意求新,峭拔清新,是能流传隽永的。文次辅说你的梅花图画面色泽清丽,疏密有致,有富贵气息,难得你还学赵孟頫诗词入画。就是诗书大家之间,你这样的作品也是上乘之作。” 蕊娘福了一身:“臣女当不得陛下和诸位大臣夸奖,梅于中宫,本为富贵之体,非臣女之本事。” 昭帝看到她的面容时,自然道:“看你言谈伶俐,举止端雅,的确是才气逼人,能担得起头名。” 头名是蕊娘,第二名是卞宝云,卞宝云其实诗词些的也不错,也的确是算得上诗词精通,但是和蕊娘比却是略逊一筹。 最让人出乎意料的是陈晚晴居然和曹慈打平,曹慈字写的不好,但至少算得上工整,可陈晚晴居然诗词画皆不擅长,都做的非常呆板。 昭帝考较完就走了,庞皇后等皇上一走,就没什么心情了,让人叫散。 蕊娘四人才一起回兆祥所,又先去主殿拜见公主,她们四人要做的是三公主和四公主的侍读。三公主是五皇子胞妹,四公主是六皇子胞妹。 蕊娘听闻五皇子虽然生母早亡,但他和大皇子都养在庞皇后处很是受宠,庞皇后就把陈晚晴和卞宝云两位家世更好的安排在三公主身边。 四公主是苗贤妃所出,看起来人也很温婉,年纪也更小一点。蕊娘和曹慈拜见她时,她还送给两人一人一幅文房四宝。 拜见公主之后,这个时候已经是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大家便回房用膳。 宫里真的不能随便说话,蕊娘一直紧绷着,进来屋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曹慈坐在蕊娘身边,有些羡慕道:“孟姐姐,你真行,不仅仅是皇上夸你,连内阁阁辅也夸你。我就什么都不会,还好我回京时,混到我大姐姐的诗社,我原本写的一塌糊涂,还是我大姐姐替我改的,还好我记下来了,要不然今日真的死定了。” 陈晚晴听到这话眉头就一皱,此时就听那孟瑶蕊道:“其实诗词都是小道,只是小时候我娘常常教我这些。可你也看出来了,我家世都不如你们,若非是我表姐猝然去世,我哪里有资格进来。” 卞宝云听了这句话却又是心一软,觉得自己针对人家蕊娘了,她连忙道:“孟妹妹,其实你家世也很好,你是伯府的外孙女,你祖父和你大兄都是何等人物。既然咱们能够进宫,就说明咱们都是一样的,你千万别多想。” “多谢卞姐姐。”蕊娘很惊讶卞宝云说这些话,因为刚刚皇上说她是头名,卞宝云看起来有点黑脸,现在看起来她人还挺单纯的。 曹慈笑嘻嘻的:“我爹还怕我进宫被人欺负呢,没想到大家都这么好。” 陈晚晴没好气道:“也就是做公主侍读,又不是做女官,有什么好欺负的。再说了,两位公主一位十三岁,一位十二岁,我想我们就是做伴读也不会做许久的,毕竟本朝公主皇子都是十五成婚。” 也是,但是蕊娘知晓二皇子恐怕是等不得人了。 陈晚晴和卞宝云?这两位到底谁才是最后的二皇子妃呢。 怀着这样的疑问,蕊娘在新居睡下,流萤和画屏替她准备了汤婆子塞进被子里。蕊娘抱着小白象,仿佛她身边有娘亲保护睡的很香。 之后就是平平淡淡的跟着四公主读书,公主们每日读书也不过两个时辰,非常清闲,下半晌还有一大把的功夫。这个时候她才知晓原来宫中即便是公主,也不能常常见到生母,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或者她们生辰才能见到生母。 比起蕊娘的平平淡淡的遭遇,卞宝云短短的功夫就和三公主几乎成了莫逆之交,还不仅如此,她还在太后寿辰写了一张个不同的寿字图,让太后亲自赏赐不说,连在场的皇子们也是个个都夸她。 要知道这不过才半个月的功夫,蕊娘这几日还是有些冷,因此让人准备了汤婆子放在脚边。流萤小心道:“好姑娘,奴婢替您拿出来吧,您都忘记了,之前您在宣府的时候怕冷,塞了一个汤婆子在被窝里,那个汤婆子还不热呢,居然烫了那么大一个水泡,后来留的那个疤半年才退,天天疼就不说了,若非是找了个偏房用狗油,恐怕就留疤了。” 蕊娘依依不舍的把汤婆子拿出来:“好了,管家婆,这个给你。” 就在蕊娘睡到半夜时,卞宝云才推门进来,她这一推门,曹慈就忍不住道:“卞姐姐啊,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晚回来?我才刚刚睡着,你知晓的,我学问不算好,早上又起不来,偏偏你回来的这么晚。” 卞宝云不好意思道:“真是对不住,三公主今儿有些不舒服我陪了她半天。” 曹慈气呼呼的,翻了个身,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不爽。 次日一早,蕊娘陪四公主读书完,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去,而是向四公主求了个人情,让她宫里的小太监拿着腰牌带自己到宫中画室观摩画作。 流萤不解道:“姑娘,那画室还有好远呢,您要看画,日后看的功夫还不多呀。” “傻姑娘,你知晓什么。你说二皇子现在多大了,甚至三皇子和四皇子都多大了?我外祖母说表姐进宫顶多不超过两个月皇上就会下旨的。你看现在谁优势更大?”蕊娘笑道。 流萤想了想:“二皇子十八岁快满十九岁了,他是因为守制才推迟了婚事。之前嘛奴婢一直以为是晚晴小姐,现下看来倒是卞姑娘优势大。” 蕊娘点头:“是啊,陈晚晴的娘虽然是公主,但也不是太后亲生的,只是被太后抚养。她父亲曾经是锦乡侯世子,可因为早早去了,爵位又被锦乡侯袭了,虽说锦乡侯现下对她很支持。可她比不得卞宝云,卞宝云的爹是从一品的将军,家族庞大,还是荆王外甥女,最重要的是她比陈晚晴更有才情。” 流萤道:“可陈姑娘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啊。” “就是这样,我见她平日不喜诗词歌赋,觉得那是酸腐文人读的,比起这些她更爱看治国经邦的事情,甚至她总把事情做得完美无缺,滴水不漏。她有这么些好处,可她有一点不好——”蕊娘没有说下去。 她之前怀疑二皇子曾经在九曲桥,陈晚晴也去过九曲桥,在之后,陈晚晴扫除了最大的对手曹蕴真。 陈晚晴什么都好,就是太霸道,尤其是对二皇子,几乎视为囊中之物,却没想到皇上突然神来一笔要考她们。 在皇上那里,卞宝云比她出色,在后宫淑妃这个宠妃也能帮卞宝云说上话。 那么陈晚晴的地位的确是悬了。 蕊娘已经非常敏锐的知晓陈晚晴可能要下手了,但她具体怎么下手自己不知道,就留了画屏在屋里守着,她也白日不必回去,以免节外生枝。 此时,陈晚晴正关上门,和来看她的庆宜长公主说话。 庆宜长公主心目中的女儿一直都是骄傲明媚的,哪里见过她这般,因此道:“我看方才你和卞宝云都在三公主身边,论关系,你才是三公主的嫡亲表姐妹呢。你怎么仿佛矮了她们半截似的。” “娘,卞宝云不仅色艺双绝,家世出众,而且她比我会讨人欢心。三公主很喜欢她,什么悄悄话都同她说。”陈晚晴非常挫败。 庆宜长公主扶住她的肩膀道:“那现在宫里也是多偏向她吗?我留给你的人,你问过没有。” 陈晚晴点头:“淑妃那儿有位嬷嬷同我说,皇上曾经问起这几位姑娘如何,淑妃您也是知道的,她儿子是完完全全二皇子的跟班,所以她大力推荐卞宝云。说实在的,我看皇上很喜欢那位孟姑娘,但是她家世太低,被赶鸭子上架来的,无法和卞宝云相提并论。” “淑妃最受宠了,她儿子是二皇子的人,若二皇子登基,凭借着推举之情,未来皇后都会感激她。二皇子这些弟弟中,四皇子和六皇子是他追随者,可皇上和二皇子相较于四皇子,明显更喜欢六皇子。淑妃有这一招,四皇子日后作为未来皇上的亲兄弟,肯定地位大增,兴许还能封个世袭罔替的王爵之府,这个买卖不亏。”庆宜长公主已经想到了这些。 陈晚晴听到这里,已经下定了决心:“娘,您放心,女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庆宜长公主道:“人选你找好了吗?” “找好了,她的家人名单我现在给您,只要捏住她宫外的家人,一切和我无关。”陈晚晴把一张纸条塞给了庆宜长公主。 连庆宜长公主都不知道女儿准备怎么办? 只是隔日就听说卞宝云手上和腿上都被汤婆子烫成的水泡,甚至要卧床休养治疗,不能下床走路。 连蕊娘也被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当时只是她和流萤的无心之语,却被有心人利用了。 卞宝云还浑然不觉,只道:“昨日也太冷了,我就多拿了几个汤婆子,哪里成这幅德行了。这些水泡应该很快就消下去的吧。” 蕊娘有一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愧疚感,因此她说了实话:“这种水泡恐怕很难消,要快些找大夫来看,否则至少半年才能恢复。我记得我十岁那年被烫伤过,也是过了好久才好。” “什么?”卞宝云听的都快晕倒了。 半年,她还能做什么? 陈晚晴连忙道:“你急什么,我替你去找大夫过来,哪里有那么严重的?”说完还语重心长对蕊娘道:“你既然以前被烫过,怎么不提醒一下宝云,这下好了……” 蕊娘知道这事儿就是陈晚晴做的了,平日倒是没见过她这么好心,现在还想甩锅给自己,她就道:“陈姐姐,我昨儿一天都在外面,回来的时候天色都黑了,我怎么会知晓这些呢?卞姐姐,昨日都开春了,我看也不是很冷,怎么你要那么多汤婆子啊?” 卞宝云只是有些心软,但并非傻子,她二人说的话,似乎在暗示自己绝对不是意外…… 但是,现在她已经被烫伤了,在宫里住着也无济于事,甚至宫里的大夫也未必可信,她要求回家养伤。 曹慈很是可惜的对蕊娘道:“孟姐姐,你说卞姐姐这样太可惜了。她可是我们几个人中最出挑的,身上都被烫成那样了,如果能好就好了。” “是啊,尤其是不太暖手的汤婆子烫的最是厉害了。”蕊娘其实也是见证了一颗新星的陨落,卞宝云和自己都是无妄之灾。 甚至你不惹任何人,只要你挡路了,那你就会被当成踏脚石一样的砸掉。 卞宝云进宫时光芒万丈,走的时候却悄无声息,甚至在下学回来时,她的行李被褥就已经没了。 与此同时,庆宜长公主之女陈晚晴被正式指婚给二皇子,回家待嫁,端午之前完婚。 陈晚晴走之前,十分风光,兆祥所的人都知晓她即将是二皇子妃后,都在跟前谄媚。连黄姑姑都上前,堆着笑脸嘴里说着吉祥话。 甚至,她还十分大方的把自己带进宫的首饰分作两份要送给蕊娘和曹慈,蕊娘和曹慈当然都表示太贵重了不要。 陈晚晴笑道:“你们这么和我客气可不好,我们一同作侍读,这两个月不似姐妹也胜似姐妹。那些男人们都常常说兄弟之间有通财之义,难道我们女子之间就没有了不成?或者说你们瞧不上我。” 现在的陈晚晴简直就是意气风发,她嫁给了自己一眼看中,非他不嫁的人。或许旁人是为了地位权势,她却更多的只是为了他这个人。 说起来,她和蕊娘也无冤无仇,甚至她还感谢韩嫣去世了,伯府推举的蕊娘又是个家世不拔尖的。 既然,陈晚晴都这么说了,蕊娘和曹慈只好都收下。 陈晚晴意味深长道:“我祝两位妹妹前程似锦。” 蕊娘淡淡的道:“那就承您吉言了。” 陈晚晴走了好一会儿了,曹慈才悄悄的和蕊娘道:“我还以为卞姐姐会是二皇子妃呢?真是没想到。” “这话你就别说了,无论以前如何,现在已经尘埃落定了。”蕊娘知晓曹慈平日一贯很怕陈晚晴,现在即便她走了,曹慈也不敢高声说她的不是。 表妹难为 第17节 至于蕊娘,在宫中生活需小心谨慎,她是不会露出任何话柄的。 曹慈看着曾经卞宝云睡过的床道:“唉,卞姐姐虽然总是吵着我睡觉,但是她对我也很好,我有不会做的诗赋,只有她不嫌弃我慢,还细心要教我。孟姐姐,你说再过半年,卞姐姐还能回来吗?” 蕊娘道:“这恐怕很难了。” 估计是很难了,因为蕊娘那日不止发现卞宝云还不只是被汤婆子烫伤,甚至在她那日她去卞宝云床前观察她烫伤的伤口的时候,发现她头发落下许多在枕头上,手脚微微颤抖,还时常扶着腰说腰酸。 恐怕不被烫伤,也在之前被人投毒过。 卞宝云太有优势,又没有防范心,她又天生很能共情别人,让大家都很喜欢她。蕊娘也有些物伤其类,她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蕊娘猜的是对的,庞太后也是这样说的,她对身边的心腹邵嬷嬷道:“让那些人好好的为卞姑娘治病,要什么珍贵药材若有不趁手的就从宫里拿。” 邵嬷嬷也是很可惜:“卞姑娘实在是太可惜了。” 庞太后手腕上从不戴佛珠,听邵嬷嬷这么着,只道:“也许是好事儿呢,她还年轻,生的漂亮,心肠又软,不适合进宫。在宫外,兴许还能安生。倒不如孟家那个丫头,她娘当年搅风搅雨,把皇帝和晋王都迷的死去活来。晋王前几日还进宫说想为他儿子求娶孟家丫头,这姑娘才智只配个藩王世子可惜,我看她要是和她娘一样的功夫,皇子们就乱了,日后就是我这个定海神针出来了。” 邵嬷嬷听了莫名一悚。 第24章 过了月余, 陈晚晴进宫,成了紫禁城的新嫁娘,也是名正言顺的二皇子妃。庞太后则准备出宫去皇家寺庙礼佛, 昭帝让庞皇后、后宫妃嫔及大皇子妃二皇子妃和两位公主随驾,又让二皇子和三皇子两位年长些的皇子筹备太后出行事宜。 能够跟着出宫的人, 当然都欢呼雀跃。 曹慈眼巴巴的看着蕊娘道:“孟姐姐, 你说我们能不能跟着去?” “我当然想跟着去啊, 进宫这一个多月,每日规行矩步, 若能出去透气就好了。只是这些也不是你我说了算,还得看上边怎么说。”蕊娘笑道。 曹慈拍了拍脑袋:“不如我们去求求四公主吧。” 蕊娘摇摇头:“我就算了, 你和四公主关系更好些, 你们又有亲戚关系, 开口也方便些。” 据说曹巡抚现在的夫人虽然是宗女,但是是继室,曹慈之母是曹巡抚的原配,出身一般, 是个小官之女, 亲戚关系也疏远。但随着苗贤妃发达后,曹慈父亲又是显宦, 两边竟丰年过节走动起来。 曹慈听蕊娘这么说, 眼睛一亮, 但还是泄气道:“还是算了, 我怕开口。” “那咱们就听天由命吧,也不是什么大事。”蕊娘笑眯眯的拿着绣绷绣花说话, 见曹慈在旁画着花样子, 自己也低头绣花。 忽见, 黄姑姑推门进来,很是欢喜的样子:“两位姑娘,方才奴婢接到消息,说是四公主正在太后那儿请安,大皇子妃问起四公主读书的事情提及您二位,太后就说让你们都跟着去。” 蕊娘和曹慈对视一眼,都喜呼道:“这可实在是太好了。” 若说之前曹慈一直梳着丫髻,但现下她生辰已过,都十四岁了,只是从双丫髻变成三丫髻,配着她那张娃娃脸,看着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 连流萤在收拾箱笼时,都忍不住觉得奇怪:“曹姑娘也十四了,不过是比您小一两个月,怎么把自己弄的那么小,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蕊娘也在想是为何?她总觉得曹慈身上有太多谜团。 此事不提,蕊娘还要和曹慈一去起长乐宫给太后谢恩,毕竟这次她们两个伴读能够去,都是托庞太后洪福。而往深了说,蕊娘外祖母是庞太后亲妹子,曹慈是代替曹蕴真进宫,曹蕴真也是庞氏之女,她们算是庞太后的人。表面上说是太后慈悲为怀,从私心而言,也是太后抬举她们。 当然,也不能空手去见,姑娘家们在闺中一般都是送几色丝线,蕊娘自己画的花样子,特地制了一对荷包,颜色鲜亮。 曹慈见到满是自卑:“姐姐怎么手艺这么好,不知这是什么绣法?” “这是在红色缎子上用的平金绣的绣法做成的蝴蝶样式荷包。”蕊娘说完,又见曹慈做的也是蝴蝶,她笑道:“你的也不错啊,你是做的鸡心式样的,我是做蝴蝶样式的,就是样式不同罢了。” 曹慈抿唇:“日后我可得好好同孟姐姐你学学。” 蕊娘催促道:“走吧,我们还得去长乐宫呢,别耽搁了。” 从兆祥所去太后处,宫妃皇子妃们都有轿辇肩舆可以坐,她们就只得走路了。曹慈因为裹脚的缘故走不快,蕊娘还不得不等她。 三寸金莲被世人夸耀好看,但所受折磨也多,韩氏就没给蕊娘裹脚,蕊娘小时候打耳洞还能忍受,裹脚她受不住。 好容易到了长乐宫,原本准备请安完就走,哪里知晓太后请她们进去见面。 这是蕊娘第二次来长乐宫了,之前她过来不过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如今却已经是局中人了。在原位置,她和曹慈行大礼。 庞太后今日穿着家常圆领褐色偏襟袄,头上梳着简单的元宝髻,和寻常老人一样。根本就不像是外面说的那种牝鸡司晨,似乎再有第二位武则天要问世的样子。 “你们进宫这些日子,可习惯宫中生活了?”庞太后放下手中的书问道。 蕊娘和曹慈都道习惯。 庞太后笑道:“既然习惯了,那日后你们也不必再兆祥所住下了,你们住的那里偏僻。曹姑娘你是苗贤妃的表侄女,年纪看着还小,又是四公主的伴读,我今日问起贤妃她说要让你住到她那儿。至于蕊娘,你就住到我宫里来。” 在殿内的乐令姿见状,心道曹姑娘虽然是显宦之女,到底和太后半点关系也无,甚至只是曹蕴真的族妹。孟姑娘却是韩老夫人的外孙女,关系到底更亲近一些。 但是太后在之前,却没有透露半点口风,乐令姿心想难道太后是临时起意。 蕊娘和曹慈哪里知晓今日只是要来谢恩,却要搬离兆祥所,二人却不敢在庞太后面前迟疑,都连忙谢恩。 索性,蕊娘的行李并不多,庞太后发话,她的东西自有小太监帮忙收拾来。只是从此要和曹慈分开了,曹慈很舍不得分开,还是蕊娘安抚她道:“你去贤妃娘娘那里住下也好,总归比兆祥所要好多了,娘娘若能器重你,岂不是你的造化。” 曹慈感叹一声:“姐姐,我们在宫里,什么都由不得我们自己。” “是啊。”蕊娘也是觉得如此,似乎从上京之后,她就发现了,即便是权贵又如何。表哥是堂堂伯爵府的世子,他不愿意娶别人,还不是依旧要娶,看似金尊玉贵的人,实际上也有更高的人压迫着她们。 二人分别,蕊娘住近了太后长乐宫身边的后殿,那里还带一间小院子,画屏和流萤也能有一间耳房可以轮流休息。 宫中的人真的非常会看风向,平日蕊娘在兆祥所吃的都是温热快凉的菜,有时候菜上的油都腻住了,在庞太后这里吃的是太后小厨房的菜,六道菜两道汤,甚至还有点心,甚至还有个小太监供她使唤。 刚用完饭,乐令姿就过来送头油牙粉来,蕊娘招呼她坐下。 乐令姿连忙摆手:“我就不坐了,晋王妃过来了,正陪着太后用饭。她爱用面茶,我得去小厨房备下。” “晋王妃常来吗?”蕊娘问道。 乐令姿点头:“常常过来,有时候早上过来,宫门快下钥了才走。” 听说晋王妃之所以很有地位,就是得到庞太后的喜爱,故而她和庞太后这个婆婆在一起的时候比和丈夫晋王在一起的日子还多。因为她想的很明白,丈夫之所以还对她有几分客气,正是因为她和太后的关系紧密,别人高看她三分,连韩老夫人当初想让她嫁给表兄,都准备走晋王妃的路子。 这个时候晋王妃刚陪庞太后用完饭,庞太后看着她期期艾艾的样子道:“怎么,是晋王让你进宫再探我的口风?你不必想了,让晋王世子选别人做世子妃。” “是,儿臣知道了。”晋王妃对孟家那个丫头当儿媳妇并不执着,哪里知晓晋王自己却上心了,她猜测应该是当年晋王不曾和韩婉结成连理,故而想缔结良缘,还好太后否决了。她和晋王虽然虽然冷若冰霜,可也不愿意让丈夫老情人的女儿来恶心人,尤其是丈夫还有这个心思。 庞太后问道:“二皇子成婚后就要搬出宫里,听说他的府邸和你们晋王府相邻?” 晋王妃颔首:“是啊,就隔着一条街,儿臣经过那儿时,仿佛都要修好了。这下好了,那二皇子妃是个爽利人,她在闺中时我就见过了,日后不知道把皇子府打理的多好呢!” “我听说老大去荆王府了,老三和老五也去了?”庞太后淡淡的道。 晋王妃平日进宫表面是陪着太后说话,其实也是替她四处打听消息,面对太后她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正是,都是去探卞姑娘的病的。五皇子送了几位名医过去,三皇子急的不行,又说骂荆王府的人不够用心呢。” “唔,我知道了。等会儿让乐女官给你弄点面茶喝,我还有事。”庞太后没想到卞宝云还很能吸引人的,生病了还有这么些皇子探望。 晋王妃知晓庞太后可不是一般妇人,这把年纪还能和皇帝平分秋色,甚至占上风,庞家也没有被清君侧,或者被迫退出,是个极其厉害的人。 她喝完乐令姿送来的面茶,连声夸道:“你这孩子最是手巧,看来王爷当年送你进宫是没错的。你家中不必惦记,你爹如今升官了,你弟弟也跟在世子身边出入。” 乐令姿嘴上感激再三,又说起蕊娘在后殿,晋王妃挑眉,打算去看看蕊娘,如此乐令姿才从内殿退出。 在太后这里,去岁一起过来两位女官,乐令姿和另一位姐妹一道进宫的,她们都是王府属官的女儿,她擅长女红烹饪,另一位则擅长梳头插戴。 乐令姿难得喘息的功夫,就去找了胡女官,二人年纪相仿,凑到一起才能说些心中的秘密。她二人见小太监送了不少料子去后殿,胡女官难得道:“这位孟姑娘真是好命,无论如何都是皇子妃的命了。” “那是,谁让人家出身高贵呢。她们这些名门千金,生来就是做人上人的命,莫说是这位孟姑娘,就是那卞姑娘,身上烫的水泡,出宫了三位皇子都惦记着。”胡女官都不知晓自己是什么心情。 乐令姿笑道:“我看卞姑娘比孟姑娘更受欢迎。” 胡女官摇头:“她就是再讨皇子们欢心,太后和皇上都不为她指婚,那也没用啊。而太后对孟姑娘不错,孟姑娘前程兴许更好。” 乐令姿笑着的脸,突然僵了一下,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自己受宠固然重要,但卞姑娘一开始就投靠错了对象,什么三公主许淑妃,这些人有一定话语权,却不是实权人物,谁还有庞太后一锤定音重要。 如果卞姑娘是庞太后罩着的人,即便陈晚晴千般手段,她怎么敢随意动手。即便动手,也得考虑后果,庞太后不撕碎她才怪。 这位孟姑娘真的是沉的住气,她只在皇上和太后这里献媚,在别人面前却是淡淡的,装出一幅冰清玉洁不卑不亢的样子,这些闺秀们果然都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的。 被腹诽的蕊娘正和晋王妃在说话,之前她去探病时,晋王妃虽然躺在床上,但地位是高高在上的。现下却不肯让她行礼,还很是亲热:“你这孩子,得亏你搬了出来,兆祥所都是伺候公主皇子的,你们这些大臣之女进去,哪里有人照顾你们。” 蕊娘当然不会顺着她的话抱怨,只是道:“您说的这些倒是还好,就是见不着亲人。现下在这里见到您了,总觉得分外亲近。” 晋王妃见她不过才来一日,这里收拾的井井有条,说话也是完全没有自矜之意。比起庞太后,她还是愿意和蕊娘说话,毕竟没什么压力。 “这倒也是,你平日倒是和太后一样,都爱看书。”晋王妃虽然认识几个字,但也只是为了管家,并不做学问。 因为晋王妃进宫,脸上糊了妆,看起来倒是明艳娇贵,蕊娘连忙道:“其实看书也不过是打发光阴罢了,哪里敢和太后娘娘相提并论。倒是王妃你,我听外祖母提起你说你最有才干了,说有一年直隶几处大荒,连伯府都开始吃糙米,您家里却井井有条,还能组织护卫出去打野味孝敬宫中,您怎么那么厉害的?” 这当然是晋王妃第一得意之事,若非她不姓庞,现在的皇后给她提鞋都不配。 因此,晋王妃侃侃而谈起来,蕊娘听的还拿纸出来记好笔记很是认真,晋王妃越发高兴,似乎找到了听众似的。 一直聊到下半晌,庞太后那里传膳,让晋王妃和蕊娘都过去,晋王妃才歇住。 庞太后并不似一般的老年人吃的清淡,她居然吃红烧肘子,还吃的非常畅快。吃完肘子,还一个人小酌了两杯酒,红光满面。 她看到蕊娘只吃一小碗,自己吃了两碗饭还意犹未尽时,反而对蕊娘道:“你别看哀家这般,以前我年轻的时候,一盘红烧肘子,一盘烤的猪腿,我都能吃下去呢。你们年轻人都要苗条,少吃,我这人就怎么把日子过的舒心怎么来。” “《金刚经》上说,凡有所相皆为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依照臣女看来,便是您这般了。”蕊娘道,她觉得庞太后这样的人已经不再执着皮相,其实人只要过的开心,一切不如意之事都会变好,这才是真谛。 庞太后含笑点头,又让服侍的宫女端了一盘菜过来赏给蕊娘,蕊娘行礼道谢。 用过晚膳回去,晋王妃就要告辞,蕊娘也随即回房,继续看书。画屏把蜡烛灯盏准备妥当,忍不住问道:“姑娘,您是真爱看书。” “下午陪着晋王妃说话,现在才有功夫啊。况且,我是越看书,越觉得我自己浅薄,要学的还有很多呢,我自己的智慧不够,就得吸取前人的智慧。”蕊娘道。 流萤却心想就是因为小姐这么聪慧,今日一席话就到太后赏菜,真是崇拜自家小姐。 而对于蕊娘入住庞太后宫中的事情,韩羡从二皇子处打听到,连忙家去告诉韩老夫人以及父母。 韩老夫人道:“上次我们蕊娘就得了皇上的青眼,现下又搬去住太后那里,这样可真好。” 韩伯爷有些不开心:“二皇子业已成婚,难不成我们蕊娘要许给给三皇子?自然,皇子也是很好,但是三皇子就……” “应该不会,总不能后宫全部是和太后有关的女子,皇上也有自己的考量。否则,就会一并赐婚了。”韩老夫人还是很了解的。 韩伯爷只看好二皇子,现下二皇子已经娶妻,他也一时不知道哪位皇子好了。 自然,除了韩家之外,宫内也是议论纷纷。 二皇子之下就是三皇子了,郭贵妃是三皇子生母,总要为自己的儿子打算一二。她是见过蕊娘的,并且很难忽视,甚至当年皇上对韩婉可是念念不忘,若非韩家自己识趣,怕兄弟纷争,把韩婉外嫁,恐怕这里都没有她站的地方。 所以,她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娶蕊娘,可现在她也不满意卞宝云。听说她还生了病,身上留有黑乎乎的疤,这样怎么能做皇子妃呢?日后,儿子岂不是被人笑话。 可太后硬是要塞人过来,她也只有接旨的份。 比起郭贵妃之外,许淑妃和苗贤妃都一派自然,许淑妃最为得宠,但她儿子就不大受宠,如今拥蹙二皇子。想着孟家那位姑娘的表兄是二皇子伴读,那都是自己人,倒也不错。 苗贤妃就更不必担心了,太后把曹慈派到她身边,是什么用意,她一清二楚。 庞太后出行一早,蕊娘也被收拾起来了,她一袭浅紫色的春衫,衬的皮肤愈发白皙莹润,典雅大方,身段儿玲珑。 表妹难为 第18节 就连庞太后见了她,也是满脸惊艳:“来,过来我看看。” 蕊娘大大方方的走过去,她在太后这里虽然才几日,但也能感受到庞太后为何能身居高位。她的确对人不拘一格,看似随心所欲,却又高度自律,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还日日看书看各地呈上来的奏折,精力比她这个年轻人都好。 “等会儿,他们都要过来请安,说起来,他们也都是你的表兄,毋须拘束。”庞太后道。 蕊娘摇头:“臣女不敢。” 话音刚落,就听闻外面有小太监唱喏,“诸位皇子到。” 蕊娘赶紧站在庞太后身边,略略屈膝行礼。 皇子们也并不是日日来请安,一般请安也是有特地的日子,今日他们还是照往常一般请安,只是大家都发现太后身前站着一位女子。 庞太后倒是很高兴,让他们坐下后,方才介绍道:“这位是孟姑娘,她外祖母是泰安伯老夫人,也就是哀家的亲妹妹。说起来,也是你们的表妹。” 在庞太后面前,诸位皇子虽然好奇,但都为了表示自己是正人君子,一般不敢多看。但见太后介绍了,他们也都看了一眼蕊娘,蕊娘瞬间觉得自己被人注视压力很大,但她却依旧微笑着屈膝对庞太后道:“臣女不敢,” 这样的气度让众人刮目相看,不造作扭捏,如水中明月一般。 大皇子道:“今日皇祖母要出宫礼佛,只可惜父皇没点儿臣去,这事儿还要麻烦二弟和三弟了。” 蕊娘也在观察众皇子,大皇子给人的印象是看起来倨傲,说起二弟时皮笑肉不笑。二皇子却很是温雅,却不懦弱:“都是弟弟本分的事情,还请大哥放心。” 被激怒的反而是大皇子,二皇子非常镇定。 三皇子却不参与这些,恍若未闻,装聋作哑。蕊娘微微看了三皇子一眼,相貌虽然平庸,但也自有一股矜贵雍容之气,倒是符合外人对他的评价。 庞太后笑道:“老二和老三都在学着办差,这样很好,你们若是办的好,等今年皇帝去南海子狩猎,让你们俩也跟着去。” “皇祖母偏心,怎么不让孙儿跟着去呢,孙儿早就技痒了。” 一道少年的声音朗声道。 蕊娘看过去,原来是六皇子在说话,他倒是相貌堂堂,带着丝丝稚气,一双眸子看起来清亮无比,纯真透彻。 这个人原来在外表现出来的是这个样子,扮猪吃老虎,和他那位曹表妹似的,若是之前她没有听到六皇子和韩羡说的话,恐怕还真的会被他骗了。 庞太后和儿子关系不算好,皇上防备她,关系疏远,晋王也是个木头桩子,偏六皇子这幅小儿姿态倒是让庞太后心生欢喜,还当众道:“你还吃味起来,歪缠我这个老太婆也没用,到时候看你的表现。” 这六皇子也很有分寸,立马谢过,不敢再歪缠。 其余的四皇子则慢悠悠的品茶,说来也奇怪,淑妃受宠,但她儿子却不是很讨皇上喜欢,据说他爱修道。反而是五皇子,年龄和六皇子相仿,却显得异常稳重,很可靠的样子。 这些皇子们不愧是龙子凤孙,看着倒是个个人中龙凤。 第25章 这是一辆八宝华盖璎珞车, 蕊娘独自坐在里面,总觉得有些名不符实。她并非公主县主或者诰命,却因为太后发话一起去, 就有人安排好了这辆马车,压根就没有让她尴尬。 一同坐在马车上的流萤和画屏都是与有荣焉。 “姑娘, 奴婢还担心您要和乐女官她们挤同一辆马车呢, 还好孙总管很会安排, 这辆车看起来真华贵,您也有体面。” 蕊娘听了画屏的话不置可否:“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如今你们进了宫,许多话就不要放嘴边, 万一被人听到了, 别人会说我们轻狂的。我现在只不过侥幸得到太后关照, 但这并不代表什么。” 画屏连忙道:“奴婢明白了。” 蕊娘知晓流萤和画屏进宫陪着她,一路而裙裙整里本文一五二二七五二爸一来也是不容易,所以语气放缓道:“今儿咱们出来透气,等会儿若是有机会带你们去拜拜, 你们若是想买手串、平安符, 吊坠、玉牌,我都包了。” 此话一出, 画屏和流萤都很是高兴。 蕊娘掀开帘子的一角往外望去, 四处拉着屏障, 但眺望过去, 也能见到不少老百姓跪在边上。边上的侍卫也都是骑着马,看起来赫赫威武。 半个时辰之后, 一行人到了相国寺, 相国寺作为皇家寺庙, 这里香火很旺。平日香客就不断,今日因为皇太后要来,这里还特地清场。 蕊娘跟在庞太后身边泰然自若,并没有拘谨局促,甚至扭捏。即便是她发现庞皇后看她的眼神不善,她也没有因此而退缩。 这次跟来的宫妃是庞皇后、许淑妃和苗贤妃还有庄婕妤四位,蕊娘平时和这些妃嫔接触的很少,还是头一次进宫见过一次。 庞皇后外表看着聪明,实际上比晋王妃差远了,晋王妃才是真的能屈能伸,之前自己随外祖母一道去看她的时候,她架子摆的足,前几日进宫来,再见蕊娘,那叫一个亲热。许淑妃性情很好,看起来和她娘差不多,都是那种轻柔的女子。苗贤妃则很端庄,恪守本分,不乱说一句话,很沉的住气。 下一辈的两位皇子妃,大皇子妃因为皇长子已经开府,再外面住,这位江氏生有一双丹凤眼,很是雍容,听说她肚子很争气,又和大皇子感情不错,以至于庞侧妃郁郁寡欢,去年年底病故了。 现在大皇子妃带着六岁的长子过来,娴雅的站在一旁。 而陈晚晴这位二皇子妃就打扮的娇艳华贵多了,又伶俐非常,说话热闹,固然她抢了大皇子妃的不少风头,可这样的人存在,庞太后看着也欢喜。 跟随太后上香完之后,又到了隔壁的别院,说是请太后和妃嫔们先稍作歇息,等会儿主持和几位得道的大师过来宣讲佛法。 知客僧把点心鲜果送到外面,再由宫女们一碟碟送进来,点心也不外乎是桂花条头糕、净素凤梨酥、蝴蝶酥、绿豆糕,杏仁酥、芝麻酥、龙眼酥、枸杞酥这些。 庞太后见蕊娘站着,不由得道:“你爱吃什么,就让他们拿一碟过去。” 蕊娘受宠若惊道:“多谢太后关怀。” 众人见状,自然知晓庞太后是有意抬举蕊娘,许淑妃看向另一边的曹慈还有些同情。曹慈和孟蕊娘同样都是和太后没有血缘关系,孟姑娘家世甚至也没有曹慈好,但就是因为孟姑娘和庞太后关系更近,所以一跃还成了太后身边的红人,日后自然前途无量。 大皇子妃见状,指着蕊娘,有些迷惑道:“这孩子仿佛和一个人很像?” 众人不明白,都看向大皇子妃,蕊娘也是愣了一下。 庞太后笑道:“老大媳妇,你看她像谁?” 大皇子妃道:“像孟司徒孟让。” 大家对孟让这个名字当然十分熟悉,可以说大皇子前些年为何走的那么顺利,正是因为有孟让这个谋主在,原本不少人以太守、一品将军诱惑他,他都没有答应,在大皇子府做司徒左长史。 孟让不仅是才能出众,忠心不二,更重要的是他姿容出众。 蕊娘心道你还好意思提起孟让,我堂姐让你们害的挺惨,但现下她笑眯眯的道:“回王妃的话,孟让是臣女从兄。” 大皇子妃一幅“恍然大悟”的神情:“难怪你们二人长的相像,原来是兄妹,唉,孟司徒也是天妒英才。我们王爷当年听闻他的死讯,也是悲痛欲绝,好在你如今在太后身边,也算是你兄长在天之灵保佑你了。” “臣女从兄比臣女大三十多岁,一直旅居京中,素日还多蒙大皇子照看了。”蕊娘一脸感激,她心里很清楚大皇子妃无非是想拉拢她,以为她无知罢了。 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总以为下面的人都愚忠,还没当上太子呢,就想雷霆雨露都是君恩了,也要看人接不接受啊。 陈晚晴也是想嗤笑,大皇子近日昏招频频,自以为礼部开始准备让他封太子,就和庞皇后离心,还以为聪明,被太后一句话,太子之位不翼而飞,不仅不反省自己,现在还公然拉拢二皇子的人。 一时,屋内很安静,大皇子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蕊娘暗自想她大概想的是她们知道孟让为人对大皇子忠心,你作为他的妹妹也应该妹承兄志,在太后这里多说大皇子的好话。 可时移世易,别人可都不傻。 还是陈晚晴笑道:“这亲戚关系说来也是要处得来,大嫂,这孟姑娘年纪还小,孟司徒和她恐怕都没有相交,这个时候,你又何苦提起这些伤心事呢。” 虽然庞皇后和大皇子之前闹翻,近来二人又有了负荆请罪的戏码,庞皇后心里恶心大皇子,但更不想二皇子得逞。 二皇子生母几年前过世,她和四皇子还有六皇子交好,听闻私下有说过,日后他若升腾,会敬淑妃为太后。 许淑妃身份不如她高贵,成日一幅风骚像,日后她若是做太后。自己堂堂一个皇后还得仰人鼻息,想想都怄死。 所以,庞皇后出击:“要本宫说伤心事,就不得不说卞姑娘了,也不知晓她如今怎么样了。” 此言一出,陈晚晴比她关心更甚:“是啊,娘娘,我还特地去看过她,她伤口好多了。宝云还说等她好了,还希望三公主别嫌弃,想继续进宫做公主侍读,让我给皇后娘娘递话呢?” 庞皇后心道你怎么可能会那么好心?但见陈晚晴镇定自若,一幅好姐妹的样子,她真是觉得难道不是陈晚晴不成。 大家都是用陈晚晴得利来判断卞宝云是她弄的,可是拷问过那几个宫女,都说是卞宝云自己冷,才多要了几个汤婆子,她们怕汤婆子太热,还换成温热的。因而,此事不了了之了。 哪里知晓陈晚晴这般气定神闲。 庞太后不耐烦听这些,于是轻咳了一声:“皇后既然那么喜欢卞家那个丫头,就等她好了进宫住你那儿吧。她年纪也不小了,到时候你也替她许一门好亲事,如今她父亲在前线驻守,也算是善待功臣之女了。” “是。”庞皇后回答的心不甘情不愿,但还不能露出丝毫嫉妒来。 大家精神上高度集中在对话上的时候,蕊娘却发现大皇子妃带来的那位小皇孙面容被憋红了,明显被呛住了,即便她不喜欢大皇子妃,蕊娘也连忙出声提醒:“请恕臣女无礼,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诸位,小皇孙好像被呛住了,要快些救他。” 大皇子妃本来在观察众人,没想到儿子居然脸被憋红了,话都说不出来了,乳母吓的连忙跪在地上,她也不顾忌一些了,准备扒开嘴把儿子嘴里的东西拿出来,可嘴里什么都没有,似乎咽在呼吸的地方了。 “快去请御医过来。”大皇子妃心急如焚。 众人也是关心起来,庞太后对身边人道:“传我的吩咐,请御医过来。” 蕊娘道:“不好,他脸色发紫,已经无法呼吸,咳嗽,也无法说话,我看大皇子妃你要及时救他,我这里有个法子教你。” 大皇子妃此时倒是有几分将门千金的飒爽:“孟姑娘你说的。” “你要站在孩子背后,两手臂环绕到他的腰部,双手放在皇孙的肚脐和胸骨间,一手握拳一手包住拳头,然后——”蕊娘话还未说完。 庞太后就道:“你直接去救人。” 大皇子妃心急如焚却又怕蕊娘胡乱说,现下庞太后这么说了,她只好放手。蕊娘上前说了一声得罪了,就赶紧从背后抱紧小皇孙,双臂用力受尽,瞬间按压孩子的胸部,持续快速的向上挤压,一块苹果从他嘴里吐出来。 蕊娘才松了一口气,把孩子交给了乳母。 皇孙虽然得救,但有听说身子不舒服,太医在外救治。流萤本以为自家姑娘救了人,宫中肯定会表彰,但没想到大家都很平静,即便偶尔有夸奖自家姑娘的,她也坚决不受。 因此,在逛寺院的时候,流萤就问道:“您为何脸色这般沉重?不是都救了皇孙吗?这是好事啊。” “若不是我不忍心看着一个小孩子可能会死在我面前,我是绝对不会管的,这个宫里就是这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时我若救活了还好,若是没有救好,我是不是有性命之忧,所以我一开始只是把法子交给大皇子妃。”蕊娘如是道。 流萤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居然这般凶险?” 蕊娘拉着流萤和画屏的手道:“在宫里做了好事,未必得到赏罚,稍微做错了事情,就是灾难。再有我用这种法子救了他儿子,内脏兴许也会有损害,她不一股脑的怪我就好了。” 说完,见两个丫鬟忧心忡忡的,蕊娘转过身笑道:“算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说带你们去买好东西的,赶紧去喊了小沙弥过来。” 两个丫鬟就是喜欢姑娘这点,虽然名为主仆,其实像姐妹一样,小姐总把她们俩记挂在心上。 主仆三人挑了不少手串、平安符、玉牌等等,回程时碰到了二皇子和三皇子,他二人今日负责太后出行事宜,也难怪可以出入内院了。 “臣女给二皇子、三皇子请安。”蕊娘连忙行礼。 二皇子伸手抬了一下:“起吧。” “是,臣女这就告退。”蕊娘哪里还敢在这里多待。 二皇子语带笑意:“今日多谢你了,若非是你,皇长孙也不会得救。” 蕊娘怔了一下,想起二皇子不是和大皇子不对付吗?怎么会谢她。但是想起今日是他负责出行事宜,若是皇孙出事,瓜田李下,肯定会被大皇子大作文章。 想通这一点,蕊娘笑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我只是恰好知晓这种法子。臣女想旁人若是知道了,肯定也会和我一样的。” 她说话时,并不害羞扭捏,面对男子也是一样态度落落大方。 二皇子含笑对她道:“这可不是小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可不是小事,也不是每个人见到就一定会救的,此事我会禀告父皇的。” 蕊娘连忙道:“多谢二皇子夸奖,但是……” “好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二皇子招呼三皇子快走。 表妹难为 第19节 三皇子走过时也含笑看了蕊娘一眼。 看着他们走过的背影,蕊娘摇摇头。 又说大皇子妃那里,见儿子好转了,知道还未伤到肺腑,松了一口气。乳母等人自然都被扣了几个月的月例,但没有危及性命已经是很好了。 “回宫之后,你们从我这里拿几匹宫缎,送一幅上等头面给她。就说这次多谢她了。” 宫女算了算几匹宫缎和头面都价值不菲,就道:“王妃您真是知恩图报。” 寻常宫女当然这般说,但是大皇子妃的贴身嬷嬷把人遣退后,才问道:“您一向持重,怎么今日突然似乎对那位孟姑娘如此,她堂姐和应六郎和离,恐怕她心里对大皇子还有怨气呢。” “这些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故意说的。孟让死了,他在时一直撺掇大皇子野心勃勃,连夺宫都说出来了,还要率军来一场玄武门事变。若非是王爷还算清白,一直不同意,他还非常失望。若是一直这么安分,太子早就是我们王爷了,如今切割了也好。她若讨厌我们,那就更好了,我们如今已经嫁了宁国公主给应六郎,应家和我们南卫军合作,将来王爷上位指日可待。现下最重要的是和庞皇后打好关系取信于她,至于太后那里,她就是身体再硬朗,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皇上身子骨又不好。” 说到这里,大皇子妃住嘴了,她很清楚,大皇子在礼法上是高于二皇子的,只要他静静的不作妖,无嫡就立长。 心腹嬷嬷笑道:“还是您看的清楚。” 大皇子妃淡淡的道:“那位孟姑娘,若是上道,倒是可以同我们合作,在太后面前为我们说话传递消息,若是不上道,如此也算是两边关系银货两讫,我都怀疑我儿子噎住是不是她提前动了什么手脚。” …… 从相国寺回来的蕊娘这才意识到二皇子为何不少人支持了,大皇子妃的下人送了几匹宫缎和一幅头面,恨不得她感恩戴德。而二皇子则是把这件事情直接禀报给皇上,让蕊娘得了夸奖,蕊娘在后宫待遇好了许多。 这人和人的处世方法还真的是完全不同。 乐令姿端了两样小点进来蕊娘这里,正好见蕊娘在写字,不由得笑道:“孟姑娘,你真是时时刻刻都在看书,安静的很。” “哪有,是我怕不懂规矩,所以生怕行差踏错,你不知晓以前我在闺中时,也是个调皮的。今日你又送了什么点心过来,我看看。”蕊娘一脸兴味。 乐令姿笑道:“是我自己胡乱做的,没想到大家都说好,所以我就端过来给孟姑娘你试试。这道是酥油鲍螺,江南名点,这道是萝卜酥。” 蕊娘握着她的手道:“真是多谢你了,每次都能想到我,我真是感激不尽。” “谁让我们之前就熟识呢,说起来,这也是缘分。当你救下皇长孙的时候,我是真的为你庆幸,孟姑娘你是怎么知晓这样做的?”乐令姿眼睛亮晶晶的。 蕊娘道:“你知道的,我有时候会看一些闲书,正好有一次看到医书上这么说的,我就想起来了,说真的,我还怕我救不了,都吓的不行呢!” 她当然不会告诉乐令姿,她最后判断能用这种法子的原因是她见皇长孙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虽然她和乐令姿认得,但并不完全清楚她的为人,就和党争似的,司马光和王安石都是公认的正人君子,可是站在不同的位置人的抱负不同,就形成对立面。 乐令姿也知晓蕊娘没说实话,她真是羡慕这些大家贵族千金们,大家都说孟姑娘家世比不得卞姑娘,可就是这位看起来不显的孟姑娘赏人非常大方,伺候她的小太监一来就得了金豆子和珍珠,有时候有散钱还会随意抓来打赏。 甚至天生家里就教导琴棋书画,而她什么都不会,甚至是因为进宫才故意在三日之内学会的,尤其是写名字她是画出来的,还一直怕被太后戳破。 她不会告诉同为女官的胡女官,关系再好,但同行是冤家,自己这样重要的秘密,也不能让人知晓。 若是孟姑娘能教她就好了,她似乎看过不少书,还能陪着四公主读书,自己也不妨卖个好。 “怎么会呢,我看您的样子镇定极了。对了,我上月奉旨出宫看过卞姑娘一次,她那里的疤痕黑黢黢的,我听太医说还要剜点腐肉才行,而且似乎她还中毒了,还好很轻微,暂时无事。”乐令姿叹道。 蕊娘也是可惜:“是啊,卞姐姐是我们四位侍读中最出众的,真没想到会如此。不过我一直相信否极泰来的,兴许日后就会好许多,那日太后不是还说让她进宫去皇后那里。” 乐令姿也不妨卖了个好:“我听说卞姑娘那里有三爷和五爷都探望过,若是她没被烫之前当然选皇子妃手到擒来,可现下身上都是疤痕,如何堪做皇子妃?所以,您放心。” 蕊娘却道:“其实以卞姐姐才貌双全,做皇子妃也是正当的,但宫里自有规矩,岂是你我二人能置喙的。” 她还真的不觉得卞宝云阻挡她的路。 可乐令姿道:“孟姑娘,我知道你的心地非常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卞姑娘的事情虽然是意外,她似乎对您……” 蕊娘这才正视她,卞宝云怀疑她,有没有搞错? “乐女官,多谢你告诉我这些。”蕊娘知晓卞宝云自然不能影响宫中之事,但是她和三皇子五皇子交好,据说大皇子也对她很特别。 将来若是皇上龙驭殡天,大皇子登了那个位置,卞宝云若是做了妃子?自己岂不是被人鱼肉。 “只是我想不明白,她为何怀疑是我?”蕊娘觉得莫名其妙。 乐令姿摇头:“这些奴婢就不知道了。” 蕊娘也当然知恩图报:“乐女官,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肯定也是要报答你的。你不必客气,只管说就是。” 乐令姿笑:“说起来我常常羡慕读书人,只盼着孟姑娘能教我多读书就好。” “这有什么问题,你每日抽空来我这里约莫半个时辰或者一个时常都行,我教你。”蕊娘爽快答应。 乐令姿喜笑颜开的离去。 蕊娘则想道卞宝云为何会怀疑自己?难不成是因为陈晚晴。她自己备受质疑,反而让卞宝云怀疑自己。 平白无故收到怀疑就要自证清白吗?不,她得爬的更高才行,要积蓄自己的力量,将来才能和这些人抗衡。 否则,自证清白就是没事儿找事,本来根本没有做过的事情,反而让人觉得你是心虚。 自然,乐令姿的话也不能完全相信。 一时,她又沉着下来看书,到了晚膳时,太后让她前去陪着用,蕊娘很快过去。太后今日吃的是孜然羊腿,半只羊腿下肚,她还意犹未尽,又用了两小碗腌笋肉丝面。 蕊娘见她吃的香,她也难得的多吃了几块烤鸭肉,吃完之后果真心情好太多了。 只是刚用完饭,边情紧张,司礼监的太监送了奏折过来,庞太后立马放下筷子,打开来看,只是这位官员还未经过内阁直接送过来,字数写的太密太多,且奏折许多,完全不简略,看的太后异常烦躁。 庞太后有其御用的几位女官,宫里的人对她们十分尊敬,就连朝中阁辅都要和她们打好交道,因此庞太后喊今日轮值女官过来。 蕊娘知晓禁中之事不可随意打探,故而连忙要告退。 只是小太监匆匆的道:“太后娘娘,洪女官方才在外摔了一跤,腰椎突了,只能卧床,所以暂时起不来了。” 不能早日看奏折,就不能早日做出批示,到了明日太后问询皇上时,就会失去先机。 而新进的两位女官,胡女官虽然识字,但是尚且在调教中,乐女官字写的非常慢。 庞太后知晓这怕是皇上的手段,这些年,皇上早就不服她这个太后,所以她的几位女官莫名不能进宫的不少,否则她也不会用晋王府送的人。 庞太后正发愁的时候,看见蕊娘了:“蕊娘,你一向识文断字,才貌出众,连皇上都夸你是女才子。如今你能帮我吗?” 蕊娘笑道:“太后待臣女恩宠如山,臣女自当竭尽全力。” 庞太后挑眉,惊讶于她的胆色:“好,只不过哀家丑话说在前头,奏折中的字若是透露一句,杀无赦。” “臣女明白。”蕊娘一力答应。 第26章 永远都不要被动的做一个被选择的人。 蕊娘一路走来, 在表兄的婚事上是被选择的,想和上京人家成亲也是被选择的,后来进宫也是被选择的。 她也想安分守己, 也想顺利嫁人,自认为自己还不是太差, 但是却总是前途命运都不在自己的手中。 奏折上一共五千多字, 要缩减至两三百字, 大抵得益于她平日看书非常之快,虽然没有到过目不忘的本事, 但是比一般的人要强,她翻了一下之前的抬格如何写的, 三下五除二就写好了。 庞太后正闭眼沉吟, 见蕊娘送了上来, 挑眉道:“确定没有遗漏吗?” “臣女士仿照之前洪女官那般写的,请太后检阅,若有不对,臣女立马改正。”蕊娘道。 庞太后入目所见就是一手标准的台阁体, 台阁体的字最好辨认, 但是就是进士们许多不是家学渊源,根本不知道。这一笔字写的很大, 很适中, 庞太后一目十行的看完, 才道:“好, 我知道了,你还真的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的人。” 蕊娘心想, 那是当然, 从进庞太后这里, 她每日练习台阁体,练完就把字烧了。平日看书多看经史子集,尤其是把在四公主的书房藏书非常之多,蕊娘也会借出来看,如今看的就是大齐律令,还有不少诰文等等。 虽然未必精通,因她无人指点,能够自己找些野路子来,现下能够依照葫芦画瓢,蕊娘还是很满足的。 但面对庞太后,她谦虚道:“都是洪女官之前的帖书写的很好,所以臣女只不过是依葫芦画瓢罢了。” “也莫谦虚,那边还有一沓折子,你今日替我整理出来吧。”庞太后默默道。 蕊娘颔首。 另一边庞太后已经想好对策,标出几人出来,又顿了顿,原本以为这姑娘只是个比卞宝云稍微厉害点的角色,没想到还真的是敢于任事。 难道不怕自己因为这样,嫌弃她参与政事,不让她做皇子妃吗? 毕竟时下对女子的要求依旧是后宫是不能干政的。 但她完成的速度非常快,几乎是上手都不用教了,她身边几个用的习惯的年纪大了,刚进宫的还没带出来,也仿佛不太行。 皇上亲政以来,为了和她对抗,常常命各地教化女子三从四德,就连宫中所选的大皇子妃等人都是性情和顺的,甚至在二皇子的婚事上,皇上的确偏向了卞宝云,也是因为卞宝云才貌出众之外,性情柔顺。 也正因为如此,庞太后同意蕊娘进宫,也是因为蕊娘看起来温柔可亲,见之可亲。皇上肯定不会反对她做儿媳妇的,哪里知晓这姑娘虽然形容温柔腼腆,却绝对不是个真的柔弱之人,反而很有主见。 熬了一夜,蕊娘从政殿出来时,她没有疲惫,反而有一种极致的清醒感。 回去之后沐浴梳洗完,她还带着两个丫头去御花园采花露,鸟语花香之时,心情也会特别好。她见一朵白牡丹开的极好,晶莹的露珠颤颤巍巍更是惹人怜爱,于是她俯身下去嗅了一下,她鹅黄色的纱衣配着纯白的牡丹,更是衬的她神清骨秀。 忽听得身边两位丫鬟请安的声音,蕊娘一惊,却是见到了二皇子四皇子还有六皇子,她连忙道:“给相王(二皇子)、息王(四皇子)和祁王(六皇子)请安。” “起来吧。”二皇子抬手。 蕊娘见二皇子含笑望着她,眸中似乎带着一些别的意味,她赶紧别过脸去。只见六皇子上前道:“孟表妹,二哥已经把你救了明烨的事情,禀告给了父皇,父皇嘉赏你了。” 蕊娘看向二皇子道谢:“臣女已经听说了,真是多谢二皇子了。” “这是应该的,如今你表兄不能进宫,已经到五城兵马司任职,你若有事,和我们说也是一样的。”二皇子道。 蕊娘不想自作多情,但总觉得二皇子对她似乎有些不一般,正想时,几位皇子已经走远了。 顿时,蕊娘也觉得自己发困了,没了兴致。 而走远了的二皇子,正和六皇子在说话:“我即日就要搬出宫中,日后若是可以,我有一件事情非得你帮忙才可。” 六皇子看四皇子已经入了朝班,才走近二皇子道:“二哥有何事吩咐弟弟一声就行?” “是这样的,宫中多艰难,孟姑娘那里,就请你多照顾一二了。四弟那里你也是知晓的,他喜打座修行。”二皇子嘱咐。 六皇子上次就觉得二皇子在圣上面前提起孟蕊娘救了明烨的事情就有些古怪,今日听他一说,他立刻领会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二哥放心,你交代弟弟的事情,弟弟定然去办。” 二皇子粲然一笑,又道:“你说的不错,她的好是有目共睹的,你就等着叫小嫂吧。” 六皇子抚掌而笑:“说句不敬的话,当年见到韩大姑娘和孟表妹时,臣弟就觉得孟表妹更好。” “唔。”二皇子走了进去。 六皇子看出二哥似乎把孟姑娘视为禁脔,也难怪如此,她二人字迹相同,都写赵孟頫。且孟姑娘生的温柔可人,美若天仙,还擅长音律,日后二哥登上大位,孟姑娘凭借宠爱封个贵妃皇贵妃也未可知,如此比做普普通通的皇子妃倒是好多。之后,他紧随其后,二人很快位列朝堂听班,今日皇上开大朝会,今日自然谈的是倭情和播州之乱。 “启禀陛下,福建参将孟珏歼敌三千人,其子孟谚更是斩了倭寇首领小西治平之子小西川。但是兵部福建道守备李维均则上书道孟珏之兵为了军饷之事和万总兵僵持,孟珏治下不严,请皇上明察。” 如今朝廷拨下去的银子少,孟珏的兵普遍比卫所兵月俸高三两,皆因他带出来的兵多为客兵,且四处征战,不像军户还分田地,故而月俸高。 “陛下,南兵多为前北府兵前身,自从孟珏之父兄去世,北府军溃散,后来孟珏当年为了打云南的缅甸才收拢,当年就一直是如此军饷。而兵科给事中已然接到奏报,此事起因完全是因为从去年到今年大半年的军饷没发给孟家军也就罢了,孟珏特意训了一支在水中打探的军士,那些人的军饷也不发,因此当时孟珏言此九死一生之事,万总兵把不出战的卫所兵军饷发了,却不发这些真正打仗的人,故而才有纷争。”王次辅赶紧出来。 这次平倭,也是他推举的孟珏。 要属当世名将,孟珏绝对是年轻悍勇,当属第一。 表妹难为 第20节 荆王一派推的卞将军固然也不错,但是也不能总让卞家一枝独大。就像内阁需要制衡一样,不能总让卞家独大,孟珏脾气不好,却的确打仗时一把好手,近年来约束将士也比之前好多了。 昭帝沉吟了一下:“孟珏戎马多年,还是这么冲动吗?” 王次辅连忙道:“如今孟参将并不打扰地方,福建浙江军民有目共睹。” …… 众人讨论倭情之后,昭帝的六位皇子都已经到了站班的年纪,在播州之乱时,大皇子举荐建威将军,五皇子也立刻出来复议。 二皇子出来反对:“启禀父皇,建威将军一向驻守西北,又不熟悉贵州苗人,若是调建威将军贸然调离,恐怕于西北和播州都不是好事。” 昭帝扶额,近几年天灾人祸不断,宣府还有蒙古人骚扰,东南沿海有倭人,云贵有夷人作乱,国库收入所剩无几,权贵们瓜分蚕食许多。 他如今能够维持大局已经是不易,偏偏这个时候,司礼监掌印太监出来道:“皇上,太后那里送来一份折子。” 昭帝叹了一口气,自己若是能全权做主倒是好了,如今太后亲信遍布朝堂,他都分不清楚谁才是忠于他,谁才是忠于太后的。 几位皇子也是面面相觑,作为陆家子孙,却在朝堂上每每受制于妇人,让牝鸡司晨,陆家宗亲都很是不满,但又无法抗衡。 这一次太后选播州之乱的人选给出来的是曹国公世子和小将孟谚,孟谚为孟珏之子,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这次在抗倭中表现突出。 曹国公世子也颇有骁勇之名,但他最有名的是庞太后侄女婿,孟谚则是庞太后侄孙。 庞太后以为自己很有分寸,但昭帝看了越发心烦,因为他很清楚太后选的人虽然有私心,但的确不是等闲之辈,尤其是小将孟谚,此次还被派往和福建总兵合作,难得南北两兵不和,他却还能和与副将、总兵一起击溃了倭寇进犯,骁勇不下其父,同时,上下级关系处理比孟珏强,的确值得培养。 曾经亲密无间的母子,一旦涉及皇权争斗,和仇人也没两样。 蕊娘则见一个小太监悄悄递了一个纸条过来,她打开一看,原来是二皇子告诉她,今日朝堂之上爹被任命为五军三营参将,哥哥被派往播州平乱。 作为武将千金,她当然了解在福州任参将,那只是一个边将,在京中就完全不同,京中一共有三大营,神机营、五军营以及三千营。 其中五军营是骑兵和步兵的混合,部队是从各个地方调上来的精锐部队,担任攻击的主力。品级虽然未变,可是地位却变得重要了。 真是一件喜事,不知道娘何时上京来呢? 还有二皇子特地派人来告诉自己消息,蕊娘心中一沉,她是绝对不可能做侧妃的。可是二皇子也没有表露出那种意思,她被动收到人家的好意,也不是很好。 想到这里,她依旧用火折子烧了这张纸条,她还没那么傻,留下证据来。 不一会儿,乐令姿过来了,她一进来就深吸了一口:“孟姑娘,你这里总是那么香,这种清香比那种馥郁的味道好闻。” “我随手调制的,其实我也就那三板斧。来,今日教你认字,我看若是从点、撇、捺开始学,恐怕不符合你目前的情况,咱们就先学常用字开始学。”蕊娘笑道。 乐令姿点头,她昨日听说孟姑娘甚至顶了洪女官的班,虽然今日庞太后的女官就已经轮值了,但是昨日她完成的出色,看来孟姑娘的确非寻常闺阁女子。 连着几日乐令姿都到这里学字,还未学完,就听闻她因为出宫替太后慰问洪女官,得到洪女官的赏识,推举她做中书女官。 普通女官比宫女名头好听点,做的事情差不多,中书女官才能真正的进入核心。 可流萤不解:“乐女官才学了几日,她就能任中书吗?” “她的胆子大的很,有一句话富贵险中求,这句话就是说她的。只是根基不稳,就容易掉下来,这世上捷径只能走一时,只有真材实料才能让人佩服。”蕊娘笑道。 画屏看着蕊娘道:“为何太后不提拔您呢?” 蕊娘摇头:“太后已经回报了我的好。”他父亲兄弟能够提前升迁,就是太后报答,要不然人才那么多,别人为何只提拔你呢?且如果太后有意栽培她做女官,那恐怕同时皇上就不会把她许配她皇子了,这也是为何蕊娘直接用台阁体,没有用自己本字的原因。 但很快宫里又有喜事,兵部侍郎孙女,知县黄国全之女指婚给三皇子,魏国公孙女郭妙仪的姐姐郭令仪指给四皇子。 这就很让庞太后尴尬了,当时选的这四位伴读,卞宝云归家,只有陈晚晴嫁给了二皇子,其余两位则没有了下文,按照常理至少有一位要做皇子妃的,哪里知晓现在三皇子和四皇子一起指婚。 韩老夫人当然很震惊,过了几日就进宫来和庞太后说话:“姐姐,不知蕊娘可好?我听说她住到您这儿来了。” 庞太后冷哼道:“你消息倒是很灵通。” “咳,正好前几日晋王妃办花宴我过去的时候她同我说起的,我又怕我们蕊娘不懂规矩。”韩老夫人心想五皇子性情阴沉不定,母妃早亡,还阿附大皇子,虽说办事还可,但到底不是一路人,六皇子那儿还有他表妹在那里,这肯定是姑表亲了。 天呐,那蕊娘岂不是要被退货? 庞太后自然一眼看穿她的想法,这是皇帝反抗她插手的方式,直接定下老三老四的婚事来告诉他,现在他来作主。 庞家现在也是后继无人,个个都觉得她老了,不如以前了,甚至还怕皇上清算,真是笑话。 “你不必多想,蕊娘这里我自然有我的分寸。”庞太后心里很清楚。 韩老夫人就不敢多问了,甚至也不敢要求再见蕊娘一面,出门时,见是乐令姿送她出来,还拿出赏钱给她,乐令姿笑着收下,见韩老夫人的背影越走越远才返回去。 原本她每日还有一个时辰去蕊娘那里认字,现在她做了中书女官,就得和其她中书学习处理公文,但她的能力根本就不够,在洪女官那儿之所以能够得到提携,不过是因为她暗示自己无人投靠,虽然文字出众,但是若能得到洪女官提携,日后一定在太后那里为她说话。 洪女官为人严谨,当场让她写了几个字,她把在蕊娘教她时写的纸片收好,拓写了几回,就背过去写了几个字,洪女官连声称赞。 可这样导致她就没功夫去蕊娘那里了,因为晚上她不好打搅人家,只好自己看别人怎么写字,自己装作认得,还怕被人笑话,每日也是过的胆战心惊。 她是渴望富贵荣华,这天下女子谁不渴望?她过够了仰人鼻息的生活。 但是她不愿意留在庞太后身边像洪女官这样做到四五十岁,那样还是个女官有什么用,洪女官的同年入宫的苗贤妃,人家都是四妃之一了,洪女官腰一断就没了用处,日后不过是个弃子,还一辈子不能成婚。 走在门口又遇到了郭贵妃和许淑妃,她们二人的儿子都被赐婚,自然也得来太后这里请安。总不能太后不首肯,到时候人进来了,太后要发难,她们做妃嫔的可要吃挂落。 乐令姿趁着有空,又往蕊娘那儿去了一趟,蕊娘此时正在沏茶,见她进来,顺便亲手沏了一杯茶给她。 “孟姑娘,上回没有你教我写字,就没有我今日被人提拔。所以,我今日又是来告诉你一件事。” 蕊娘顿了一下:“如何?” 乐令姿担忧道:“上次皇上把孟姑娘你爹和你兄弟都升了,宫里好些人都猜测是不是你被选作皇子妃了,如今我刚刚见到郭贵妃和许淑妃联袂而来。据说三皇子和四皇子都已经被指婚了,孟姑娘我这话有些冒犯,但你呀,可真得抓紧了,得多为自己筹谋,否则这皇子妃的位置可就是花落别家了。” “多谢乐女官了,正好我这里准备了一本说文解字给你,你如今不得空闲过来,可以看看这本书,对你很有裨益。”蕊娘含笑谢过她。 乐令姿一脸感激的接过,还道:“孟姑娘,你放心,你对我这么好,日后我有什么关于你的消息一定会告诉你。” 蕊娘起身送她出去,关上门后,才淡淡的拿起书来。 画屏立马就急了:“姑娘,听说泰安伯府老夫人今日也来过,她肯定是为了这件事情过来的,您可怎么办啊?难道真的嫁给五皇子啊,他可是和大皇子一伙儿的。” “稍安勿躁,这事儿咱们不是早就知晓了吗?有什么稀奇的。”蕊娘也没有放在心上。 一向沉稳的流萤道:“可现下只有两位皇子未婚了,这可如何是好?您要不要上点心,去求求太后,或者走走门路。” 蕊娘放下书道:“这乐令姿就是过来笑话我的,哪里是真心为我打算,我怎么可能贸然去动。太后绝对不是好相与的,你们被她误导了,我之前帮太后,让我父兄升官,就已经是好处了。若是再做小动作,恐怕也要被赶出宫去了,在这个宫里,前一脚你还如日中天,下一刻你可能跌入泥潭。” 她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躁动,早上早起去御花园采摘花露,她的脸庞映衬在花中,显得人比花娇。 往回走时,正好碰到了六皇子,蕊娘赶紧请安。 六皇子看了她一会儿,才道:“起来吧。我准备给太后请安,你每日都会采花露吗?” 兴许是六皇子年龄和她相仿,看起来少年气,似乎没有大皇子和二皇子那种相处起来的压力,蕊娘神情也轻松一点儿了:“也并非每日,只是天气好时才出来,用露水沏茶最为香醇。” “现在二皇兄搬出宫了,我和你表兄也是熟识,你若有什么难办的事情寻我也是如此,这可是二哥千叮咛万嘱咐的。”六皇子打趣道。 蕊娘连忙婉拒:“我小女子一人,哪里能劳烦诸位皇子替我打点,在太后这里一切都安好,请六皇子不必挂心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六皇子心想她倒是真的矜持,如此看来也算是能配得上二哥,故而在她面前说起二皇子的好话:“当年我才刚练习学骑射,大家都在那个跑马场,大哥已经会射箭了,而且箭无虚发。可那日有个小太监把靶放错了位置,大哥一箭射过来,是二哥替我挡了一箭,所以说二哥是个很好的人。孟表妹,自从你进宫以来,二哥对你如何你也是能够感觉到的,你是如何想的呢?” 原本听前半段,蕊娘心想也难怪六皇子死心塌地的跟着二皇子的,原来有这段渊源,救命之恩的确是值得追随,但听到后半段,她有些窘,正准备和六皇子说清楚的时候,却见有一中年男子走过来。 他头戴紫金冠,身着胸前是白泽与麒麟做补子一品公爵的衣裳,浮肿的皮肤拖长的眼袋似乎还能看出原来的好皮囊,但此时他正盯着蕊娘看,蕊娘感觉不适。 六皇子不动声色的挡在蕊娘前面,喊道:“舅舅。” 原来这位就是庞允,太后的嫡亲侄儿,当今皇后的亲兄弟。 第27章 “原来是六皇子, 臣给祁王殿下请安。”庞允笑眯眯的拱手,他除了是皇后的兄长,还是六皇子的姨丈, 他的继室就是苗贤妃的亲妹妹。 他说完又看向蕊娘,蕊娘在六皇子身后行礼:“臣女给承恩公请安。” 庞允见她低垂臻首, 却愈发露出粉面白颈来, 故作一幅长辈模样:“唔, 你是哪家的,怎么出现在这里?” “回承恩公的话, 是太后让臣女过来这里的,就不在此地耽搁了。”蕊娘说罢就要告辞, 六皇子暗道她聪慧, 当年太后这里有位宫女听闻就被承恩公玷污了, 太后骂了他一顿,什么事情都没有。 尤其是庞允之父,算是为了太后死的,他就是有再大的错, 太后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而庞允还是自己的长辈, 私下支持二皇兄,也不能闹僵, 因此孟表妹这样脱身最好。他见她往后走了, 暗道一声聪明。 庞允却摸了摸下巴, 对六皇子道:“她是谁?” 六皇子笑道:“说起来也是亲戚。是了, 舅舅进宫做什么?我二皇兄在宫外可好。” 庞允见六皇子回避,忍不住打趣:“不会是祁王殿下喜欢此女吧?哈哈, 您放心, 二皇子乔迁之喜我还去过了, 王府府邸可真大。当时真是济济一堂,我还说没见着祁王您呢。” “好说,还不是我那日……”六皇子把话题扯开,又心道我怎么会喜欢哥哥喜欢的女人,我和二哥虽然并非同父同母所出,但是比亲兄弟还要亲。 二人一同觐见皇太后,太后看到庞允和六皇子倒是温和的说了几句话,六皇子还要读书就先告退了。 等他走后,庞太后才没好气道:“前朝的事情,你可知道了?” 在庞太后看来,庞允是她娘家侄儿,虽然女色上不禁了些,但是比别人可信。故而,庞太后道:“我听说大皇子对皇后负荆请罪,皇后居然原谅他了?” 庞允提起正事来,也算是侃侃而谈:“是啊,娘娘还说是他被人蒙蔽了,所以让我们支持大皇子。” “哼,三言两语就被人骗的团团转,我们庞家怎么出了这样的人。好啊,他不是为了当太子忍辱负重吗?你去魏相府上,让他派人请皇上早立国本,皇上如果不依,就让他们逼宫。”庞太后淡淡的道。 庞允暗地里其实也站队二皇子,到底二皇子为人贤明,不像大皇子为人倨傲,且当年庞皇后无子,抱养她在身边,大皇子生母是个搅事精,一边假装让自己儿子只认皇后为母,私下却是长期当着大皇子的面说他是被逼迫的云云。庞家人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太监侄女,看着老实巴交,背地里却是如此有心计,自然不能容忍。 大皇子年纪小时,母亲又过世了,他和庞家关系很亲近,哪知从他娶妻开始,江家这几年掌管南府军,又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就为他生母想报仇,对庞皇后就没有之前那般,甚至有些憎恨庞皇后。 大抵是那个时候声势浩大的,觉得自己得到了群臣的支持。 如今,庞允私下更偏向二皇子,见庞太后如此说,有些着急:“太后,您怎么能让臣下让他做太子呢?” “不破而不立。”庞太后并不解释清楚。 庞允不敢不从,否则他会丧失太后的信任,可他毕竟投靠了二皇子,当然也悄悄派人告诉二皇子。 “我们公爷说近日他不便过来,怕被太后的人发现,只记得太后说了一句不破不立。”庞家的下人道。 二皇子沉吟片刻:“我知道了。” 庞家的下人悄悄离开。 他正想着明日传信宫中,让四皇子和六皇子出来一趟,再把两位伴读韩羡和杨锦荣都喊出来商量。却见外面陈晚晴端着补汤过来了,二皇子知晓他娶的这位妻子不同于寻常,寻常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却阔气爽朗,全无女子半分扭捏,就是来他的书房也是稀松平常。 这也难怪她是天子的外甥女,先锦乡侯世子的爱女,庆宜长公主对这位掌上明珠可是珍爱非常,从小假充男儿教养,她也与众不同。 “王爷,妾身炖了些枸杞羊肉汤,特意端来给您,看看炖的如何。”陈晚晴笑道。 二皇子颔首:“劳烦王妃了。” 陈晚晴一幅他太见外的样子:“王爷何必同我客气,都是一家人。无论别人怎么样,我既然嫁给了王爷,绝对会倾尽全力帮助您的。” 表妹难为 第21节 二皇子抬眼看了她一眼。 到了次日,六皇子出宫先到,头一件事情说的就是庞允昨日看蕊娘的眼神,他道:“二皇兄,承恩公的为人你就是知道的,我就怕——” “唔,我已经知道了。现下孟姑娘在太后那里,承恩公也不能常常进宫,我来派人盯着,若是有事,我再想办法。”二皇子道。 六皇子一贯信任二皇子,也就不再多问,毕竟他们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 宫中,蕊娘想起庞允的神情,没由来的觉得恶心。 她的确很美貌,甚至美貌带来的好处许多,同时坏处也不少,就像引来庞允这样的苍蝇蟑螂。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贸然行动。 越是到最要的时候,越要沉的住气。 没想到到了晚上,有个眼生的小太监交给流萤一封信,信的字体如铁钩银划,上面写的安心。可蕊娘就更不安心了,这是六皇子写的,他们难道要出手帮她吗? 可她不愿意再欠二皇子人情了,因为她不可能做侧妃。 罢了,等过几日见到六皇子再说清楚吧。 只是没想到在此期间发生了一件大事,又有官员请皇上立太子,听说还是大皇子那一派的官员上了好几封奏折,皇上留中不发后,翰林院和詹事府也有人陆陆续续上折子立国本。 就连乐令姿过来都和蕊娘笑道:“大家都说大皇子很快就要立为太子了。” 蕊娘则道:“反正立不立和我们无关,你既然在太后那里做中书,这些事情还是莫说了。” “哪里是我在说,现下满宫上下,谁不想去热大皇子妃那个灶,昨儿大皇子妃进宫,好些人上杆子巴结,那个样子我看着都难为情。但是,也不寒碜。”乐令姿倒是挺能理解那些人的。 蕊娘心想是啊,固然表兄等人都更偏向二皇子,可是无论在国法还是礼法上,大皇子的确非常有优势。 但她面对乐令姿如此说,只说正事:“太后娘娘今日有事请我去吗?” 乐令姿掩藏住自己的嫉妒道:“是啊,等会儿晚膳请您陪着用膳。” 蕊娘点头。 今日晚膳,庞太后吃了半碟花生米,又切了半块卤牛肉,小酌了几杯,心情看起来不错。用完饭还对蕊娘道:“我听你祖母说你擅长音律,我这几日有些休息不好?升平署那班人我不喜欢。有没有那种舒缓些的音乐?” 蕊娘笑道:“有,这个时候夕阳正好,不如蕊娘为您弹一曲《渔舟唱晚》吧,只是您这里有没有古琴?” 即便没有这里的潘总管也能马上变一把来,更何况庞太后库房里好东西都有。 庞太后当然是觉得蕊娘很不错的,这姑娘嘴紧,从不透露任何禁中的事情,偶尔几次喊她过来誊写奏折,办的非常麻利,最重要的是她非常沉的住气。 乐声响起,庞太后闭上耳朵倾听,只觉得乐声一点都不吵闹,反而很舒适,就像当年她随父亲一起在湖中泛舟,长兄看着泸沽鸟叼着鱼儿。 一曲作罢,蕊娘又换了一首《阳关三叠》,这首《阳关三叠》则是根据诗人王维的七言绝句《送元二使安西》谱写的一首古琴曲。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蕊娘在弹的时候也一边看着庞太后身边宫女的表情,不得不说送钱给她倒是真值得,庞太后睡着后,人家快速打了个手势,蕊娘才平缓下来,只是没想到刚停,就听庞太后道:“继续弹,还没睡着呢。” 蕊娘立马接着这个音符弹完,庞太后才正坐:“来,过来我这里说话。” 她紧接着过去,只敢在太后前面的椅子上坐半边,庞太后看着她道:“还没问你住了这些日子,在我这里都习惯么?” 蕊娘点头:“一切都极好,臣女的丫鬟还说臣女长胖了不少。” “长胖点好,我年轻的时候就是长的又胖又壮,你猜怎么着,有一日我不甚被马车撞倒。居然什么事情都没有,都是这肉啊替我挡了一劫。以前我就嫌弃我自己太胖,穿上衣服没有你外祖母好看,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庞太后说这话的时候看着蕊娘。 蕊娘又重重点头,其实在庞太后这样强势的女人面前最好的法子就是不要反驳她,否则你能力再强,也没有任何用处。 庞太后又问蕊娘:“平日你在家中,这个时候都做些什么?” 回忆起往事,蕊娘就脸上带着笑影:“以往在家中时,这个时候我们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我爹爹说话总是逗我们笑,但又总装出一幅凶神恶煞的样子,我哥哥却是天生的沉默寡言,所以用完饭,我便总是逗着我哥哥说话。” 别人家这样和睦的事情,庞太后听了很羡慕,又觉得自己不可能会拥有了。 生在帝王家,不争就是死,她儿子做事优柔寡断,又反复犹豫,并非是人主之像。当年明明是他父皇对不起他,因为宠信别的女人就要废太子,甚至都不愿意他当太子,若非自己和庞家他的帝位怎么保得下来,后来自己母子上台,惩罚杨贵嫔,还有杀了先帝那些儿子,也是他们活该,成王败寇,怪得了谁呢。 一个个生前骂她是不受宠的老妇,他们的儿子私下做了那么多小动作要谋夺儿子的皇位,成王败寇,还敢喊冤枉不成。 想到这里她轻描淡写起来,看向蕊娘,在夕阳西下时,她整个人似玻璃人似的,绽放光芒,和周围的人与众不同。 “年轻真好,你外祖母也是个苦命之人,她唯一一个女儿那么早又去了。年轻的时候,她性情最好,我们姐妹中,我不管到哪儿都是个刺儿头,她在哪里都受欢迎。可是呢,逆来顺受性格温婉的你外祖母下场是被儿子媳妇辖制,不甘人下身有反骨的我却成了太后,可见人生际遇你想随遇而安是很难的。”庞太后意味深长的看了蕊娘一眼。 这么些天她也发现了,蕊娘为人太有道德感太过小心谨慎,她聪慧有主见,但是却没有太大的野心,最多就是被人惹急了,才敢迈出那一步。 这样的人不好用,因为她心里终究有良心还在,而政治家是没有良心的。 蕊娘果然也回答的很好:“狭路相逢勇者胜,臣女想正是这个道理。” “说的很好,我知道了,你现下去吧。对了,庞允请求我把你许配给他的儿子,也就是承恩公世子,但是我未曾答应。”庞太后看着蕊娘道。 蕊娘是说庞太后找她做什么的,原来是因为这般,庞允找她做儿媳妇做什么?目的昭然若揭。还好,庞太后拒绝了,蕊娘赶紧跪下道:“多谢太后娘娘关爱。” 庞太后笑:“只是你也知道我如今年迈,许多事情还得靠庞家人,所以你就暂时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拒绝的事情,否则,庞家人觉得没面子。如今哀家行事,也颇为掣肘啊。” 蕊娘自然答应。 可是,她并没有走,而是看向庞太后:“您为何要帮我呢?” 庞太后道:“因为你的用处很大?” “可是我什么都还没做啊?”蕊娘觉得奇怪。 庞太后笑道:“大概是今日我算了一个上九之卦。” 所谓上九之卦指的是“亢龙有悔”,意思就是龙飞至穷极之处,终将有所悔恨。而卜出上九就是可能会有灾祸,但上九之后是乾元“用九”,则天下大治。 难道庞太后是说置之死地而后生? 等蕊娘走了之后,才有方才庞太后的宫女微微垂首,太后方才分明卜的是用九,她老人家还说了一句,见群龙无首是吉。 朝堂上的事情愈演愈烈,首先是每日有人逼宫让皇上早立太子,皇上见他为了讨好自己和庞家闹翻,还是很赞许的,但闹翻之后被太后打压,又立马搞出一幅负荆请罪,简直首鼠两端。 这样就不说了,现在听说大皇子党羽四处串联,又是拉拢应家和江家制造舆论,又是发动满朝文武百官让他来。 甚至更过分的是,有人特地写一首诗,表示自己这个皇帝长于妇人之手,而大皇子不会。 最让人后怕的都是,孟让为了他殚精竭虑一辈子,而孟让一死,大皇子为了拉拢应家,让孟让之妹和离,这样的人毫无心肝。 …… 大皇子正陷入一种焦虑之中,他在房中走来走去,屋里全部都是自己人,岳父忠勇侯江家的人,妹婿应淮,还有一些清流勋贵,都在这里吃酒。 “这次肯定是老二做出来的,故意策反了我们的人闹这一出,只是怎么还有这么多人跟着起哄??万一父皇怀疑本王该如何是好?老二真是好狠的心。” 忠勇侯道:“其实,说实在的,皇后支持您,您如今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封太子也是理所应当。故而有二皇子等人捣鬼,但殿下可是天下人心之所向,那些人是支持正统。” 原本这次去播州应该是忠勇侯去,但是这次去的人却是曹国公世子,虽然是太后提出来的,皇上也不是不能反对,因为大皇子在之前就举荐自己了,再这么被排挤下去,哪里得了? 长子嫡孙就该封太子,以正国本。 大皇子从十岁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每一年都有人提出封太子,而大皇子不仅和二皇子都只是封王没有任何特殊待遇,现下也难怪那些老臣们这次拼命要皇上立太子的。 以前皇上还有理由,认为皇后还年轻,想等中宫嫡出,如今庞皇后也年纪不小了,能生的可能性很小了。 所以,大皇子一脉的人也是想要不就趁着这次把名位定下,否则不少人居然去投靠二皇子了,将来让二皇子得尽人心,来一场玄武门事变就不好了。 有不少人赞同:“是啊,还不如这次彻底就把这个位置坐实了,让二皇子那一派傻眼。” 唯独只有五皇子和应驸马反对,五皇子当面不好驳人,趁着大皇子更衣时,还是进去提醒道:“大哥,依我看此事就是一个陷阱,你可不要跳下去。” 大皇子看向他:“那你说如何是好?我都已经二十二了,我手下可用之人不多,老二那里却是声势极高。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五皇子还是继续苦口婆心:“大哥,还是等等吧。” 这件事情在皇上把卞宝云嫁给二皇子做次妃之后,大皇子终究还是坐不住了。 卞宝云原本是做正妃的身份,但因为身上有了好几处伤疤,身子骨也不是很好,并不好说亲,毕竟五不娶包括的逆家子不娶、乱家子不娶、世有刑人不娶、世有恶疾不娶、丧妇长子不娶中,卞宝云属于有恶疾。 如今却有了侧妃之位,本朝只有亲王、郡王妾媵生子嗣者封夫人,与郡王长子正妻同级别,还要是亲王庶子继承亲王爵位的,其生母才能为亲王次妃,若要转正,还要在元妃已经去世的条件下,才可以授封为继妃。 现在卞宝云成了次妃,可以说是照顾卞宝云,但另一方面是不是也说明皇上更看好二皇子呢? 这下大皇子彻底坐不住了,五皇子拦不住只好装作中立的样子。 而二皇子一家接到圣旨之后,反应不一,陈晚晴心里当然是非常难受。卞宝云当时就比她要受欢迎,卞家父兄得力,也不输给她,连皇上也非常偏爱她,若是卞宝云进府,岂不是威胁她的地位? 甚至,卞宝云不是一般妾还是次妃,皇上如此抬举二皇子未必没有想过要立二皇子为太子的想法,若二皇子一朝成为皇上,卞宝云更是对她有莫大的威胁。 陈晚晴的心思二皇子不清楚,六皇子算是唯一了解二皇子心思的,他当然知晓二哥更喜欢孟表妹,但是现在娶卞氏,也代表父皇对他的看重,这是圣旨自然违抗不了。 二皇子也对六皇子道:“原本我想和孟姑娘说,请她做我的侧妃,如今这个情况,我也是无能为力。” 六皇子想到这里也是满腹心思。 偏偏蕊娘听说卞宝云嫁给二皇子时,嫁入南极生物裙易武而而齐舞而吧以看文觉得很是高兴,二皇子对她的这些好,她生受不起,也不愿意做侧妃,如今卞宝云做了侧妃,这也极好。 更何况,陈晚晴对卞宝云曾经下手,若是卞宝云真的聪明就应该知道如何做。 所以,她也要找六皇子说清楚,只是她一个公主侍读要见到皇子不容易,还好这日天赐良机,她陪伴四公主读书后,居然见到来探望四公主的六皇子。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枕头。 六皇子见蕊娘见到他一幅很想要说话的样子,自然也是闻弦歌而知雅意,觉得自己其实也得说清楚,再有他当初说的振振有词,现在却是造化弄人。 于是二人在擦肩而过时,说了一个地方,随都往那儿过去。 蕊娘正欲开口,就听六皇子道:“二哥其实也不知道会被赐婚,但这是父皇赐婚,他也不能拒绝。” “是,皇上赐婚当然拒绝不了。其实我并不在意这些,我是想说二皇子对我很好,一直从我进宫就替我打点。但是,恕我无福,日后我自己行走于宫中,就不必劳烦二皇子了,我对他也没有别的男女之思。”蕊娘赶紧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六皇子心想亲王侧妃虽然可以封两位,但本朝一般也只封一位,以孟表妹的矜持和不卑不亢的样子,自然不愿意做无名无分之人。 但他想二哥极有可能荣登大宝,因此,他暗示的看了看蕊娘,意味深长道:“其实,你还可以再等等的,日后还是有可能的。” 蕊娘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自己的话都说的那么清楚了,所以福了一身,准备告退。 又听六皇子道:“现在到处都传说你可能嫁给庞允的儿子,那也是个花花太岁,二哥比他好几万倍。若是这样,你还不如嫁给二哥,将来自有你的好处。” 蕊娘也不好现在对他说太后拒绝了,毕竟太后不让她说的,故而只好道:“我自有我的法子,就不劳您操心了。” “你!”六皇子也是尊贵的皇子,苦口婆心说了这么久,她却还是这般,他气道:“算我好心当成驴肝肺。” 第28章 卞宝云和其母自从进京后, 就一直在舅舅的荆王府上,荆王今年四十,还算很年轻, 和韩伯爷年纪相仿,荆王又是宗正, 在陆姓宗室中也非常有地位, 毕竟是世袭罔替的王爷。卞家母女并非在京没有地方住, 只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这日,接了圣旨之后, 荆王也是难得高兴起来。 卞宝云身上还没好完全,尤其是穿衣裳嫩肉被摩擦之感, 让她越发不爱动弹。以前她酷爱的打秋千, 也无法打了。 表妹难为 第22节 亲王侧妃?从正房变成偏房。 还有五皇子, 他…… 自己是无法和他永远的在一起了,世事变幻无常,卞宝云看着母亲的笑脸,也只好强颜欢笑起来。 荆王对卞夫人道:“这些日子, 我再请名医过来, 好好地让宝云去腐生肌,日后好嫁过去相王府, 这也是皇上隆恩浩荡。” 卞夫人笑道:“那就多谢王兄了。” “谢什么, 这不是应该的吗?娘亲舅大, 在我荆王府, 一切你们都放心。”荆王爽朗一笑。 卞夫人拉着卞宝云谢过荆王,母女二人送荆王出去之后, 才单独叙话。卞夫人拉着她的手道:“我知道五皇子和你要好, 可他母家低微, 活的那般小心谨慎,他能为你冒险吗?连他也是没有办法给你做承诺的,况且,做二皇子的侧妃也比做五皇子的侧妃强啊。二皇子声势浩大,比大皇子深得人心。” 卞宝云把头偏过去一边:“可是我要做侧妃啊?我不愿意做侧妃。说的再好听,不也是小么?” 卞夫人抹泪道:“我知道你心气高,可你身上的疤痕,怎么也恢复不到原样。你能嫁给什么好人,连荆王府那些庶出的儿子都避之唯恐不及,把你这个当成恶疾。亲王侧妃,好歹等同于郡王正妃,日后二皇子若有一日升腾,你就是贵妃或者皇贵妃。那五皇子母妃早亡,性子也不算讨喜,他有才干,可是他也没法娶你啊?难道你能嫁给五皇子做正妃都不成?如今太后那里养着孟姑娘,她父亲升到京中,家世算不得拔尖,正好配五皇子,难道你想屈居于她下?她以前身份还不如你呢。” “娘……”卞宝云总觉得很累。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身上的伤是谁害的?有人说获利者是陈晚晴,所以肯定是陈晚晴害的。而陈晚晴暗示孟蕊娘曾经在房中暗示过汤婆子能烫伤人,好多人都听到过,从那时起就是她故意做局,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只不过皇上明察。 卞夫人搂着如花似玉的女儿叹道:“我知道你的苦,可我怎么能看你低嫁呢?多少人等着看你的笑话,多少人等着看你登高跌重,你身上被烫伤了,多少人在幸灾乐祸。如今,你该振作起来,好好地嫁给二皇子,进府就怀个长子,不管是不是陈晚晴害你,你自然比她要强。以前我只让人教你管家功夫,怎么宽容,怎么学好琴棋书画,现下,也得好好学些魑魅魍魉的手段,日后好去对付那些人。” “若是可以,我情愿什么都不愿意懂。”卞宝云难受着。 她想起三阿哥的纯善,大皇子虽然外表骄横,内心却似个小孩子,五皇子就最可怜,爹不疼娘不爱。 为了一个位置争成那样,连她们这些女子,也成了砝码。 卞夫人打起精神来:“别说这些丧气话了,这些日子你就不要和别人见面,在家里好好养病。” 卞宝云则道:“您说五皇子回真的会娶孟姑娘吗?若是能这样,她们倒也相配。孟姑娘才貌双全的,她父兄得力,也不错。” 为了让女儿死心,卞夫人道:“这是自然,孟姑娘比曹姑娘大,曹姑娘都养在苗贤妃那里了,肯定是要给六皇子的,所以,孟姑娘嫁给五皇子多半是有可能的。” 而被议论婚事的蕊娘,正准备跟着太后参加今年的狩猎,庞太后身体很好,去年和皇上一起去西山爬山,今年还能去狩猎。 据说皇上也是借此来逃避甚嚣尘上的立国本之论,蕊娘可不管这些,现下她能够跟着去就已经很好了。曹慈因为要在宫中陪着贤妃,所以也不能去,看着蕊娘一脸羡慕。 “那我就在宫中等着孟姐姐回来了,你可一定要跟我说说南海子到底如何?” 蕊娘笑道:“那是当然了,其实我若能出去骑马松快也是很好的。若有伴手礼,我也肯定会为你准备最好的一份,谁让咱们俩关系最好呢。” 曹慈吐吐舌头:“姐姐,你这儿的菊花糕真好吃,比贤妃那儿的还要好吃。” “嘘,你的胆子可真大,贤妃娘娘你也敢编排。我这儿的菊花糕是这里一位同我关系不错的女官送来的,但我这几日小日子来了,你若喜欢这些就拿去吃吧。”蕊娘不介意道。 在宫里生活了这好几个月,宫里的宫妃她也算是有所耳闻,庞皇后不大受宠,郭贵妃有资历,管着宫务,很有分量,许淑妃最受宠,满宫的宫女太监都想往她那儿去,这次皇上据说也是带着淑妃伴驾,而郭贵妃和皇后留下来给三皇子和四皇子准备大婚。 德妃是母凭子贵,是大皇子的生母,出身并不高,但能抢先一步生下皇长子,还能让皇长子因为她的死和庞太后翻脸,生前恐怕也不是省油的灯。 而六皇子之母贤妃,女官出身,却不像乐令姿这么活泛,她成熟稳重,也熟悉礼仪,个性不鲜明。按道理说曹慈是她侄女,苗贤妃却也没有对她另眼相待,对四公主也是很一般,反正有些看不透。 你要说她凭肚子封贤妃,那也可以,但是她能够让皇上一而再再而三的愿意和她生孩子,也是她的本事。 只是想到贤妃,就想到六皇子,他真的是管的也未免太多了吧。还什么好心当成驴肝肺,似乎快气炸了,她和二皇子的事情,本来就从无什么感情,而现下卞宝云嫁过去,自己倒是安全了。 越往后,蕊娘心态就越稳,她的人选从六位皇子到最后的两位皇子,其实她自己就已经放弃了。五皇子喜欢的是真的温顺的人,像卞宝云那样的,而不是她这种面相很和气,其实主意很大的人,所以五皇子不可能喜欢她,除非她愿意当一个高级玩物,而六皇子也是想娶贵女,他更愿意娶对自己有帮助的人。 如此,还不如都不选。 不过,她的这些事情暂时还不会一锤定音,因为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婚事都在明年,而父母双亲年底就要到京中来,她到时候也装病从宫中出去,谁也不能奈她何? 这么一想觉得天空都晴朗许多。 否则,嫁给五皇子彻底要成为人家的附庸,根本不能发表任何的意见,还被圈在宫中,忍受这么多的规矩礼仪,只有傻子才做。 南海子离京中不远,饶是如此,准备出行也要准备许久,不可能说走就走。 流萤“呀”了一声:“姑娘,骑装咱们好似忘记带进来了?” “忘了就忘了吧,正好我还不必参加什么马球赛了,否则出了什么事情可就不好了。”蕊娘笑道。 陈晚晴攒局,就是为了她自己出头的,蕊娘现在没有这个心去争什么了。 她和庞太后不同,庞太后既不能狠心下来干脆像武则天那样自己做女皇,如今又要分皇上的权利,以至于朝堂上党派纷争,不论对错,只看立场。 下一代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又开始争,也不知道日后会闹出怎么样的风波? 之前蕊娘对所谓的朝堂局势并不了解,只是想父亲升官,如今看来狡兔死走狗烹,堂哥孟让就是最好的下场,看看大皇子妃的嘴脸,也就知晓这些人对待武官是怎么看的了,越看越觉得心惊。 再者,蕊娘总觉得大皇子一党已经占了劣势,尤其是皇上发出了一个讯号,突然赐卞宝云做侧妃,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 现在自己是最不应该轻举妄动的人。 画屏笑道:“姑娘,那咱们就带上点心吧,让膳房做些蜜浮酥柰花带上,咱们下面放满碎冰,这样到了南海子依旧能吃。” “好啊,你开了匣子拿钱就是。只是也不能做这一种,可以多做几种容易放的点心。咱们几个在路上饿了还有东西吃,要不然麻烦别人也不好。”蕊娘托腮看着她。 流萤和画屏都很开心,蕊娘也被她们的心情感染。 年纪大的人为何喜欢年轻人,就是她们充满朝气,蕊娘特意换了一身新衣裳,头上簪的是轻便些的两朵绢花,看起来清雅可人。尤其是庞太后见她还带了钓竿,捂嘴直笑:“你还准备去钓鱼啊?” “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早就听说南海子不仅是水丰草茂的游猎胜地,最重要的是还有饮鹿池、眼镜湖、大泡子、二海子、三海子、四海子、五海子好些水域。臣女不擅长骑马,遂求潘公公替我弄了一根钓竿来,好歹也不负去了南海子一趟。”蕊娘其实心中早已准备好了,去南海子就是去散心的。 比起蕊娘的好心情,其她人则是不然,先是大皇子正在筹谋如何出手对付老二,毕竟老二现在不安分,还暗害自己,甚至父皇明显更偏爱老二。 下面的朝臣很会看眼色,他这边的人已经有不少去投靠老二了,日后岂不是走光了。 到时候破鼓万人捶。 南海子半天就到了,她还单独拥有一间小院子,潘总管说是太后吩咐的,正好靠近水域,适合钓鱼。 “太后娘娘待姑娘您真好。”流萤满意的看着这个小院。 蕊娘却想生意人不做无本的买卖,如今大皇子越发急躁,怕是就要做出什么事情出来?五皇子素来是大皇子一派,下场好不到哪儿去,她和六皇子又完全不可能,几乎如今的她完全是一步废棋了,怎么太后还是对她这般好呢? 想不通的事情,就先既来之则安之吧! 反正总会弄清楚的。 蕊娘打了个哈欠:“你们快些收拾好了,我歪歪,等会儿还得去给太后请安。” 在宫里就是规矩很大,任何时候都不以自己的好恶来决定应该如何做,有个性的人往往就是融入不了。 只是没想到庞太后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皇上带着皇子们都在此处,蕊娘只好先到外面候着,还是潘总管在内提到蕊娘过来,庞太后才道:“是蕊娘过来了,方才还提起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乐女官,你去迎她进来。” 乐令姿不敢耽搁,赶紧出去,她见蕊娘莲步轻移,简简单单藕荷色的纱裙,头上从绢花变成插了两支珠钗,她是越素净反而越好看。 “臣女给太后请安,给皇上请安,给诸位皇子请安。”蕊娘一圈行礼。 行完礼后,昭帝看到蕊娘道:“太后方才说她失眠已成沉疴,多亏你日日弹琴焚香才让她安睡,朕还要谢谢你。” 蕊娘连忙道:“为太后分忧是臣女应该之事,担不起陛下这声谢。” 太后这里要准备家宴,蕊娘便亲自为太后布菜,通过这些天的观察,她也知晓太后的胃口。现下刚刚大老远跑过来,恐怕早已是饿的心发慌,太后与寻常妇人不同嫌弃太油腻,所以蕊娘替她先盛了一小份酸汤鸭子开胃,再佐以两碟荤菜。 吃到最后,她见切了送过来的番石榴,跟潘总管说了几句话,潘总管点头,拿了些酸梅粉过来。 把酸梅粉洒在番石榴上吃还是头一次,太后尝了一口,不免惊讶道:“以前我吃这个倒是还好,就是没想到洒上酸梅粉居然别有风味。” 蕊娘笑道:“您别怪我自作主张就好。” 庞太后哪里会怪,蕊娘也知机的要告退,并不多留在此处。 很快皇子们也从里面出来了,昭帝先走,众皇子们都散了。四皇子平日修仙,喜静,为人却不受拘束,故而等人散开,才若有所思的对二皇子和六皇子道:“真没想到太后这么喜欢孟家这个丫头,父皇也很欣赏她。” 二皇子道:“是啊,太后对她很是看重。” 六皇子罕见的没有多说话。 又听四皇子道:“若是父皇没给我指婚倒也罢了,娶孟氏也是为我们拉一个筹码。如今倒是便宜老五……” “便宜五弟/五哥?” 二皇子几乎是和六皇子一起开口的,毕竟四皇子之母许淑妃是宠妃,一贯消息灵通,皇上有什么事情更愿意和她说,所以四皇子听到什么消息也实属正常。 六皇子急道:“二哥,这可怎么是好?难道父皇有意保下老大。” 毕竟老五可是老大的附庸。 却见二皇子勾唇而笑:“老大这个蠢材,素来冲动,孟让该忍时忍,该狠心的时候狠心。只可惜,孟让死了,现在老大身边个个都撺掇他,他不倒霉谁倒霉。” 四皇子听他们这般,立马道:“是我自己猜测的,如今也就老五和老六没有成婚,怎么也是先指婚给老五啊。” 二皇子和六皇子听说他是猜测的,倒也不多说什么了。 当晚,蕊娘的小院又有表兄韩羡送来的几套骑服,听闻是泰安伯府的人准备的,这次韩羡也在狩猎场上,只是不好过来,遂委托二皇子送过来的。 无论如何,在自己委婉拒绝二皇子之后,他依旧还帮韩家的忙,这样还是挺有风度的。只是下次要和韩家人说清楚,不,这也不行。舅父是个见利忘义之人,他若是知道二皇子对自己有义,恐怕还会怪她不识抬举,做出什么更上杆子的事情。 罢了,先按捺住不说吧。 现在她暂且离开所谓的权利中心,蕊娘在次日去给庞太后请完安后,就让丫鬟们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又让小安子提着木桶过来,她就坐在湖边一边看书,一边钓鱼。 到了用膳的时候,用一张带有花边的桌布铺在地上,把钓上来的两条鱼让小安子烤了,还把点心全都铺满,蕊娘非常有兴致的摘了附近的几朵野花摆上,倒也有那么几分野趣。 这里人烟稀少,蕊娘尚且能获得一息自由。 小安子原本是太后宫里的一个小太监,跟了蕊娘之后,蕊娘待他一直很好,还问过他的家人,特地给钱让他善待他家人。如今,小安子的心也是偏到蕊娘这里,且对她忠心耿耿,也期待蕊娘有一日若是真的封为皇子妃了,自己也能混个名头来。 毕竟,谁都知道太后年岁大了,六十几岁的人了,现下看着健壮,说哪天去了还不是就去了。且太后喜怒无常,宫里常常也有不听话被打死的宫人,孟姑娘就不同了,她人美心善,为人也有手段,谁不愿意跟着这样的主子? 于是,小安子越发殷勤起来。 却不知道陈晚晴却醋意大发,尤其是知晓二皇子居然还送衣服给蕊娘之后,心情十分郁郁。郭妙仪在今年开春已经同韩羡成亲,韩羡是二皇子伴读,郭妙仪是韩羡之妻,也常常在陈晚晴这里奉承。 二人性情颇为相投,都算是性子外向,出身高贵,所以常常能说到一起去。 尤其是郭妙仪说起蕊娘的往事,陈晚晴倒是也对她说一些蕊娘的闲话。 就比如陈晚晴发现二皇子居然送衣衫给蕊娘,她先是过来问郭妙仪,郭妙仪连忙道:“我们世子从前就被她迷的五迷三道的,我们从小定下的亲事都差点毁了,如今进宫来,还是这个毛病改不了。我们府上老太太正在吃斋念佛,我婆婆这次没有伴驾,哪有功夫替她做衣裳,再者宫里没有传消息出来,我们府上怎么可能随便备下,不必提,这肯定是我们世子自己准备的。” “她长的漂亮,又会讨太后喜欢,才情出众,性情谨慎。莫说是你们世子爷了,就连我都挑不出她的错来。”陈晚晴到底城府很深,不会像郭妙仪说的那么有恶意。 郭妙仪则道:“王妃您怎么说起她的好话来了?” 陈晚晴笑道:“我也是没办法啊,我们做女人都很难,只要夫君的心还在家里,我也就知足了。至于这孟姑娘,她脚踩几只船,总有一日会翻船的。” 郭妙仪可不傻,也能听出这个言外之意:“可是她的身份很有可能鱼跃龙门,万一被选为皇子妃,岂不是和您是妯娌,二皇子是正人君子,可她还是这样左勾右拉的,这可是皇家大丑闻啊。” “是啊,我也是这般想的。”陈晚晴忧心,她本来以为有个卞宝云就算了,如今哪里知晓二皇子居然对孟瑶蕊动心了。 “郭妹妹,我有件事情要劳烦你去和贵妃娘娘说。” 郭妙仪猛地抬头。 表妹难为 第23节 蕊娘吃饱喝足就要回去休息了,小安子还提着一条鱼,笑眯眯的道:“奴才等会儿给小厨房的人送去。” “给他们送去做什么?你就拿这个炖点鱼汤喝,这种鱼可是鲜的很呢。”蕊娘平日也觉得小安子可靠,自然也多体贴他几分。 一行几人心情都很好,却见迎面而来的一小男孩正和一只大犬在草地上嬉闹,不远处还有几个小太监,定睛一看,竟然是上回她救过的那个小孩,大皇子的长子陆明烨。 宫里就是官大一级必定行礼,所以蕊娘等人连忙行礼:“给皇孙请安。” 陆明烨从草皮上站起来,摸了摸他的大狗,又看向蕊娘:“是你?上次大家伙儿都说是你救了我。” 蕊娘笑道:“小皇孙记性真好,正是臣女。”其实她说完话就要走了,因为她发现这位小皇孙旁边那条大犬走来走去,还兴奋的呼哧着气,她最怕这种大狗了,她自己被一条狗咬破皮的,虽然那条狗据说是家养小狗无事,但她至今仍旧担惊受怕。甚至她见过别人得狂犬病,一家四口都被赶入山林,最后互相撕咬死了。 但就在她说完几句话要走的时候,那条狗以猝不及防的速度突然趴到她的身后,两只脚搭在她的肩膀上,蕊娘毛骨悚然,根本不敢呼吸,以求救的眼光看着小安子和两个丫鬟。 流萤连忙道:“小皇孙,您快些叫您的狗从我们姑娘的背上下来吧。” 陆明烨却好奇道:“我的狗从来不咬人的,它这样是喜欢她。” 蕊娘闭着眼睛,悄悄抖了一下肩膀,哪里知晓那狗稍微跳下去,又重新趴在她的肩膀上,蕊娘眼泪流的刷刷的,只觉得现在已经是自己的死期了,什么前途命运都不及她的命重要。 “怎么这些人这么看着,也不把这条狗牵走?明烨,你再这么调皮,我就告诉你父王。”有一道清朗的男声传来。 蕊娘这才敢睁开眼睛,居然是六皇子。 他发话之后,那个小皇孙才吹了一下口哨,自己背后轻了许多。蕊娘只觉得腿软,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那种对生命的恐惧感,让她都无法说出话来。 六皇子原本笑着打趣道:“你还这么怕狗啊?” 但见蕊娘浑身发抖,还眼泪簌簌的,不由声音温柔了一些,“你没事儿吧?” 画屏和流萤紧紧扶住蕊娘,小声喊着:“小姐。” 蕊娘猛吞一口水,才道:“我现在没事了,多谢你了。” 六皇子看了不远处的二皇子一眼,对蕊娘道:“是二哥让我过来的。” 蕊娘顺着他的眼光,艰难的对不远处的二皇子行了一礼,只见二皇子满脸的怜惜,她不愿意承他的情,但是又不得不承他的情,可要她做小,那也绝对不可能,日后看能不能在别的事情上报答二皇子了。 第29章 因为惊吓, 热汗冷汗交替,蕊娘当晚就开始头晕高热喉咙痛,次日开始鼻塞喉咙似刀割。小安子跟庞太后身边的潘总管说了之后, 胡女官很快带了御医过来诊断,御医开了不少方子, 说是得了风寒。 大皇子妃听说后, 有些不悦道:“这种事情也着实太大惊小怪了, 我们明烨养的那条狗很通人性的,从来不咬人, 只不过是和她玩一下罢了,她的胆子也未免太小了。” “那孟姑娘那儿, 要送些补品过去吗?王妃。” “不必, 她之前是在湖边坐了大半天才回去, 谁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吹风受寒了。我们若是巴巴的派人去看,反而是落人口实,还真的以为是明烨做的,你知道现在大皇子处境不好, 何必再添一件这样的事情?”大皇子妃也有自己的顾虑。 她当然很清楚蕊娘现在颇得庞太后信任, 但越是如此自家越上杆子,反而让庞太后迁怒。 反正明烨只是一个小孩子, 这不过是个意外罢了。 过不了多久, 等事成之后, 她们谁都不用在乎了。 纱帐内 蕊娘刚喝完药, 又含了一颗喉糖,复而拿起书来看。 流萤端着托盘进来道:“姑娘好生歇息着吧, 看书仔细伤神。” “我都休息大半天了, 半睡半醒的, 也不是什么大病。左不过是冷热交替所以风邪入体,若不看书,就会很无趣。”蕊娘百无聊赖。 流萤和画屏对视一眼都没辙,无论在宣府还是在云南,姑娘都能交到关系不错的手帕交。唯独在宫中,姑娘是谁都信不过。 得了风寒还不是最严重的,严重的是鼻塞严重,晚上睡不好。 蕊娘偶尔在屋子里走几圈,才会觉得鼻子通气,流萤见蕊娘这般难受突然想起一个偏方:“奴婢听说野菊花可以治鼻塞,还记得我娘跟我说过她小时候家里穷,总是穿不暖,常常鼻塞头疼。她就用野菊花泡茶,倒是好的很快。昨儿咱们出去时,就在不远处我曾瞧见又一丛野菊花,奴婢这就拿了篮子去摘一些。” “好吧,好流萤快去快回,我鼻子塞到不行了。”蕊娘撒娇。 流萤心想自己也只能如此帮姑娘了,太医那是给宫里的主子们看病的,不能常喊,姑娘心中也清楚,所以并不多麻烦别人。 只是没想到她出去不久,就碰到了六皇子和韩羡,韩羡自然认得她,忙关心道:“我听说蕊娘她病倒了,有没有事?” 流萤见是韩羡,也是着急:“我们姑娘身体算是很好的,可自小就怕狗,偏偏昨日那条狗趴在她背上。夜里就作噩梦,头晕高烧,好容易吃了药,但药效没那么快,鼻塞的睡不着,奴婢这才出来,想采点野菊花让我们姑娘喝点,这样能让鼻子通气,好歹能睡好觉。” “你们姑娘就带了你和画屏两人进宫,你们要用心服侍。”韩羡也满满是怜惜,他的姐姐死了,表妹进宫名分悬而未决,如今还病了一场。 六皇子则是道:“你们姑娘真的这么怕狗吗?” 流萤重重点头:“回祁王殿下的话,我们姑娘打小就怕狗,甚至是看到大狗从旁边经过,她都没有办法说话的地步。” 六皇子和韩羡对视一眼,都觉得也难怪蕊娘是这般反应,二人怕耽搁流萤的功夫,让她先走了。 待流萤回来之后,就去煮野菊花水,蕊娘喝了野菊花水,觉得好了许多。中午还用了一份膳食,用完饭后,蕊娘让流萤画屏都去歇息,自己也打算睡午觉。 只是没想到她们刚下去就听有人在敲门,她还以为是乐令姿或者谁过来了,没想到一开门,居然是六皇子。 六皇子身后没跟着别人,显然是他自己一个人来的。 “给殿下请安。”蕊娘赶紧行礼。 六皇子道:“不必多礼。” 蕊娘连忙道:“我去喊丫鬟来给您奉茶。” “不用不用,我说几句话就走,就在这儿说。”六皇子把手中一本精美的图册在蕊娘面前晃了晃:“我刚刚去和大哥说了,大哥虽然并不十分高兴,但也让明烨那里不会再放狗吓你了。二哥让专治风寒的况太医过来给你医病,你放心,肯定药到病除,我怕你养病无趣,就自作主选了这本京城风物图册来。” 蕊娘觉得自己要把话说清楚了,她先福了一身:“多谢您和二皇子替我想的这么周到,但我只是个臣下之女,怎么劳您二位如此?昨日您二位帮我解围就已经是帮了我大忙了,若是让别人知道了,无论是对我还是对您二位都不太好。这些东西我就先不必了,至于风寒,我如今的这位太医也不错,就不必劳烦二皇子了。” 长痛不如短痛,她索性把话说的很清楚了。 六皇子原本是一腔热血的跑过来,他上次虽然也生气,但也没有真的生气。现在他想起昨日蕊娘被吓成那样,好心弄了一本书来,哪里知晓她要撇清关系。 “你怎么如此见外?我们不还是表兄妹关系吗?”六皇子见她嘴唇干裂,鼻塞目眩,心头堵的一团火莫名消除了,还苦口婆心劝她:“这风寒可不能小看,有时候风寒甚至会死人的。” 总是强调表兄妹的大抵也就是这位六皇子了,连亲表哥韩羡都很少会这么说。 蕊娘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人真的太倔了,二皇子和自己都没说几句话,他天天上蹿下跳。于是,蕊娘还是道:“您就别管我了,我承受不起。” 她可不是卞宝云那样那么些人加持,即便如此,她都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更何况自己。 六皇子原本出身尊贵,平日为人虽然爽朗,但也有皇子的傲慢,见蕊娘如此不给面子,他把书往地下一扔,直接跑了,跑之前还道:“你不喜欢就烧了吧。” 还没有人这么气过她,蕊娘所见过的男子中,脾气最大的属于他爹,常常说话不加掩饰,可是对自己这个掌上明珠还是很好的。但青年男子,见她都是风度翩翩说话温和,不像这个六皇子,就跟头上会喷火似的。 只不过,她这么一吵,倒是精神好了一点,往床上趴着睡着了。 到了傍晚,蕊娘醒过来时,桌上却摆着一本书,她看了封页写的是【京城风物图册】,她随手翻了几页,没想到还真的挺好看的。 图册里面不是那种画的画,而是翻开就有各种人物图册,上面的风车翻开出事立着的,用嘴吹一下,还能动。 流萤都啧啧称奇:“这书做的真精致。” “看着就像是清明上河图活过来了似的。”蕊娘托腮看着,又想起六皇子把书掷在地上,唉,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若是何时碰到他了,还是跟他说声谢谢吧。 哪里知晓在养病这几日,外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皇子在忠勇侯和应淮等人的帮衬下,试图逼宫,被昭帝亲兵拿下,大皇子被废为庶人,举家被圈禁,忠勇侯处死,应淮在宁国公主求情之下被贬谪千里之外的地方。 昭帝露出这一手,着实让平日认为他心慈手软的人咋舌。 只是蕊娘知晓昭帝还是仁慈了,听闻当年庞太后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权,索性把对皇上有威胁的先帝的儿子都杀了。 大皇子现下只是被圈禁,保住命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半夜蕊娘甚至都能听到军士们的脚步声,她索性让流萤和画屏都过来她房里歇息,三个人能做个伴。 画屏端了一碗红糖姜茶给蕊娘,小声问道:“姑娘,您说这位大千岁倒下了,太子就是二皇子了吗?” “那倒也未必,二皇子虽然现在名义上是长子了,可是也要不犯错才行。”蕊娘不太懂这些所谓政治平衡,但是大皇子如果立了太子,那庞太后就无用武之地了,因为庞家可能都会倒向太子。 太子有新的人支持了,皇上和太子一心,朝臣不会再向着庞太后了。 一个是年迈的太后,一个是年轻健壮的太子,谁都知道该向着谁了? 但二皇子那里…… 蕊娘看向流萤和画屏:“若让你们选,你们觉得谁做太子合适呢?” 画屏脱口而出:“当然是二皇子了,咱们表少爷给他做伴读,他若是当太子,韩家肯定会鸡犬升天,就是您也沾光。” “三皇子也不错啊,三皇子看起来就比较贵气,人却很醇厚,人人都说他是个厚道人。”流萤也有自己的看法。 画屏摇头:“可是论才干,四皇子比三皇子更强吧,四皇子读书也厉害,还会法术。” 听到这里蕊娘想笑,“什么法术,不就是打座捏个剂子吗?那是修道罢了。” 流萤叹了一口气:“其实吧,若是真让奴婢选,奴婢就选六皇子。他长的最好看,宫里都夸他英俊非凡,又文武双全,但是他是最不可能的,因为他年纪最小。” 蕊娘听她提起六皇子,蕊娘心想这个人别的倒是还好,但是这个人未必是他面上这般。 不过现在大皇子倒下,二皇子的地位格外不同,六皇子这位二皇子最器重的弟弟,肯定也会不同。 尤其是二皇子在大皇子倒下之后,又封为秦王,原本二皇子被封为次国大王相王,现在则是大国大王,虽然还没有封为太子,可对于所有人而言,这不过是早晚得事情。 回宫后的蕊娘在有一次奉太后之命给皇后送经书时,见到了陈晚晴一次,前呼后拥呼奴唤婢,好不气派。 就连二皇子要娶次妃,众人的参与度远远比他娶正妃的时候高,谁不想来这里暖热灶。韩老夫人进宫时见到蕊娘都道:“宫里有没有透出安排你的意思来?” 蕊娘摇头:“还没有呢,现下二皇子纳侧,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婚事在明年,我的事情恐怕还没那么快。” “你倒是很沉的住气。”韩老夫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如今蕊娘进宫,她的命运就不再是她自己的命运了。 “外祖母,我在宫中很好,您不必担心。”蕊娘笑道。 不知道为何蕊娘总觉得很奇怪,如果皇上真的喜欢二皇子就应该封为太子,只是封了秦王,别人都觉得很好,她却未必如此想。 韩老夫人点头:“好,太后也很喜欢你,还说你贴心。但是伴君如伴虎,人太过亲近未必是好事。” 这个道理蕊娘很清楚,她在庞太后身边几乎不多嘴,除了必要请安也不会日日去服侍太后,就是这般。 韩老夫人见蕊娘心中有数,也放心下来。 卞宝云嫁妆非常丰厚,可以说毫不逊色于正妃陈晚晴,来宾为了夸二皇子,也是不遗余力的吹捧卞宝云,体现皇上对二皇子的厚爱。 陈晚晴腮帮子都笑僵了,好容易待到新妇进府,她推脱身子不太好,擅自进了内室。 庆宜长公主就劝女儿:“二皇子封了秦王,将来他做了太子或者皇帝,府中的皇帝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你怎么办呢?总不能一个个的都这么甩脸子吧。” “娘,女儿在外面可是一幅笑脸,没让任何人看出分毫来。”陈晚晴摇摇头。 表妹难为 第24节 庆宜长公主慈爱的看着女儿:“你懂事就好,但凡有出息的男人,谁不是三妻四妾呢?只要正妻之位是你的,谁也抢不走。可是你的肚子,可有按照我给你抓的药服用?” 陈晚晴点头:“一直按照您给的方子吃,太医也说女儿的身子骨没有问题。” “你们也成婚没多久呢,别着急,我当年成婚三年才有你的。”庆宜长公主不以为意,女儿年纪还小,女婿操劳,再说日子还短,毋须操心。 陈晚晴对庆宜长公主道:“女儿都成亲了,还要娘你替我操心,真是不孝。” 庆宜长公主道:“养儿一百岁,操心九十九,这也是天下做母亲的心愿。你也不要轻敌,以前卞宝云没有防备,现在她可能怀疑你,你要做什么她肯定都盯着,一切小心。” 陈晚晴想起众人对卞宝云的赞美,心中迅速燃起斗争精神,以前就被我耍的团团转,现在只不过是个侧妃,还真的想压过我么? 因此,她又换了件外褂,出去打理酒宴,高高的昂着头,恢复了亲王妃的体面来。尤其是来参加婚宴的几位皇子那里,甚至亲自差贴身侍婢暖酒送去。毕竟那些皇子们,可是丈夫的亲兄弟,无论如何她也要帮丈夫拉拢。 三皇子喝了一口,对同样爱饮酒的六皇子道:“都说二哥家的酒好,这一口果然是名不虚传,来,六弟,我们今日不醉不归。” 六皇子笑道:“该是弟弟我敬你才对,来三哥。” “当不得当不得。”三皇子喝了一口,没有任何烦恼。 六皇子呷了一口,见旁边的五皇子沉着脸,知晓如今大皇子圈禁了,五哥的日子不好过。据说他在大皇子要起事的时候力劝他,大皇子没听,五皇子就不再搭理,六皇子想若是大哥听了五哥的话,怕是断不会如此了。 但现在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四皇子一贯不喜五皇子,且嘴毒无双,他心知肚明五皇子爱慕卞宝云,遂笑道:“如今二哥又娶新嫂,真是郎才女貌登对极了。是不是,五弟?” 五皇子握着杯子的手的骨节都泛白了,才努力维持:“是啊。” 六皇子却神游太虚的想二哥其实喜欢的人是孟表妹,虽说她总是气自己,但是他还是觉得他们俩才是真的郎才女貌。 第30章 次日, 二皇子携新妇给庞太后请安,卞宝云原本就娇艳得如牡丹似的,经过一夜, 脸色酡红,如雨后玫瑰, 看着让人欢喜。这里也坐满了妃嫔, 庞皇后自从大皇子被废了之后, 愈发失宠,这样的场合她竟然不在, 而是以郭贵妃许淑妃为首了。 庞太后赏赐良多,各位妃嫔也是毫不吝啬, 卞宝云身后下人的托盘上都已经是堆不下了。 蕊娘站在太后身边, 见卞宝云礼仪娴熟, 笑起来甜如蜜,做到了极致,庞太后还指着蕊娘对卞宝云道:“你们是一同进宫的,让蕊娘陪你说说话。” 卞宝云跟蕊娘到了次间说话, 蕊娘让人上了茶点, 又笑道:“卞姐姐,我们又见面了。你还好吗?” “也不过就这样吧。我身上的伤花了三个月才堪堪正常, 之前连沐浴都不行, 有时候想想人就跟做梦似的。”大皇子乍然就被圈禁了, 家中多庆幸她嫁的是二皇子。 蕊娘心想大皇子夺嫡后的余波, 被这桩喜事正好冲散了。 她不知道现在的卞宝云是否听信陈晚晴的话还在怀疑自己,所以她道:“或许卞姐姐哪一日从午睡中起来, 发现自己从未进过宫, 还是在闺阁时无忧无虑的样子。似乎种种都是黄粱一梦也未可知?” 这话说的卞宝云一笑, 卞宝云又见蕊娘身着半臂粉红褙子,鬓边插着时兴的鲜花,正是“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的样子。 蕊娘见她笑了,知晓卞宝云的确心性非常好,她比陈晚晴更有容人的雅量。 卞宝云放下茶盏不由得道:“当时我和妹妹一起被选为公主伴读,没想到妹妹如今在太后身边,也算是有这个造化了。” “是啊,如今四公主一个月也读不得几天书,多半的功夫我都在陪太后。”蕊娘笑道。 卞宝云沉吟片刻,又答是。她还是想起五皇子了,那个跟山一样,说让自己什么心都不必操,什么都毫无保留的告诉她的男人,现在二人分开,她也不能多想了。 蕊娘见她心不在焉,想起她曾经被陷害的事情,还是提醒了她一句:“卞姐姐,有一句话叫做一入宫门深似海,你如今已经是秦王侧妃,将来的路妹妹只盼着姐姐能够记住一句话,凡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 卞宝云熟读诗书,当然很清楚蕊娘说的这句话是出自《庄子》,这个意思是人心比山川还要险恶,知心比探知天象更困难。 她瞬间就知道蕊娘是什么意思了,她虽然没有说出来是谁,但是这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真是稀奇,陈晚晴说是蕊娘,蕊娘又暗示是陈晚晴,她一时不知晓如何说了,只是道:“多谢你的这一句,姐姐我一定会牢牢记住的。” 蕊娘就不多说什么了,她和卞宝云的关系之前也一般,但她确认卞宝云没什么杀伤力,干不出什么坏事来,就放心了,否则被人诬陷背锅,还可能会对对付,她就肯定要先下手为强了。 从头到尾,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大抵是因为庞太后的关系,蕊娘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就连一向和自己关系很一般的五皇子偶遇她时,都会难得的同她说话。 “你往哪个宫里去?”五皇子背着手,淡淡的问道。 蕊娘道:“臣女前儿答应贵妃娘娘抄写经文,今日送两本《佛母经》给贵妃娘娘。” 五皇子看了看天空:“依我看如今天色昏昏沉沉,恐怕很快就会落雨,你还得小心一点。” “多谢殿下关心。”蕊娘笑了笑准备走。 却见五皇子突然靠近道:“别动,你肩膀上有个虫子。”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想俯身探过来,蕊娘觉得这个人看似冷淡,却这般油滑,她立马往后退了一步,用手帕拂去肩膀上的落花以及带下来的虫子,迅速用脚碾死了。 五皇子没想到她看起来比卞宝云温柔多了,给人的印象就是一朵雨后摇曳的小白花,是需要人呵护的,哪里知晓她这般“勇猛”,她那种小白花的样子似乎直接崩塌了。 蕊娘笑着告退:“臣女先行一步了。” 五皇子看到她的背影有些错愕,而流萤道:“姑娘,方才五皇子他这是做什么?” “自从大皇子被圈禁,他的处境非常艰难,尽管他伪装成闲云野鹤,可依旧是断尾求生罢了。这些皇子们,个个心眼八百个,如今对我这般,不过是想借着我投靠庞太后。他的确很聪明,可是我不愿意。”蕊娘甚至觉得他今日那一招实在是让人觉得很不适应。 流萤似乎明白点什么了,倒是让她想起一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别人都觉得姑娘是以公主侍读身份进来,必然要嫁给某位皇子,所以五皇子才会故意亲近。但兴许姑娘如今已经对皇子没有兴趣了,所以她就无所谓得罪了。 …… 这件事情当然被有心人告诉了二皇子,虽说大皇子已经圈禁,但大皇子能拉起造反的队伍,足以证明他的人马不少,现下大皇子圈禁,皇上只是处罚主犯从犯,还有不少漏网之鱼,他怀疑是不是背地里投靠了老五。 现在看来,老五的日子很不好过了,堂堂皇子还得去勾引一个臣下之女,还好这位孟姑娘没上当。 自小和五皇子不对付的六皇子笑的前仰后合:“人家宁可碾死虫子,也不愿意亲近他。”笑完,他又想起蕊娘怕狗,心道也不知道她克服了多少恐惧才如此的。 所以,六皇子也愿意替蕊娘争一个名分,“二哥,其实孟表妹还是很有分寸的。你到现在还喜欢她吗?” 二皇子毫不犹豫的点头,卞宝云和陈晚晴其实都不是他钟意的,但他暂时又给不了蕊娘名分。若是可以,等他不日成了天子,自然会想要自己喜欢的女人。 六皇子见二皇子对蕊娘势在必得,所以他道:“孟表妹为人不卑不亢,若他朝有一日二哥荣登大宝,能不能给她一个贵妃之位?” 第31章 二皇子很惊讶六皇子会这么说, 他看向六皇子道:“这些不过是儿女情长的小事情,你又何必一直放在心上,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扶植我们的人。” 六皇子一肃:“二哥说的极是。” 在六皇子心目中, 大哥虽然为长,但是没有做哥哥的样子, 为人刻薄寡恩, 仗着是长子, 以未来天子自诩,对待他们这些弟弟也并不亲近。而二哥无论是办事才干, 还是对待弟弟们,都让人信服敬服, 更何况还有救命之恩在, 天家难得有这样的亲情, 他更要珍惜才是。 二人又说起不少官员调度之事,六皇子说完就匆匆进宫,而二皇子见天色晚了,先去了卞宝云处。 陈晚晴等了半天, 却见贴身丫头来报:“王爷去了卞侧妃那儿。” “以前这个时候, 王爷都是来我这儿的。”陈晚晴本来今晚还喝了补药,二皇子身边那几个通房在她进门后, 早就被收拾的服服帖帖, 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而卞宝云却不好对付。 一来, 她是御赐侧妃,有个宗人府做宗正的舅舅, 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情, 荆王作为宗正是可以来查的, 到时候什么都有可能被查出来,二来,卞宝云并非完全没有手段,她只是不主动害人,但很防备她。 因此,她越发是什么都不能做。 丫鬟只好劝陈晚晴:“您千万别担心,新人进门热闹几天罢了,到时候王爷还不是往您这儿来。整个王府,您才是真正的女主人。” “那也未必。”陈晚晴想起了庞皇后。 庞皇后业已失宠,她作为大皇子的养母,原本她属于太后一派,但她和太后性格不合,也不常常去太后那里,本来也不得皇帝看重,因此在后宫如在冷宫一般。 如今宫中的宫务是郭贵妃在打理,郭贵妃的儿子三皇子娶的虽然是个知县之女,但人家祖父却是兵部侍郎,也算是著姓之家,郭贵妃虽然有些失落没有娶到自己的侄女亲上加亲,到底儿子要成婚她还是很开心的。 但是,面对郭妙仪进宫见她时,提出的事情,郭贵妃就不理解了。 “你说五皇子的婚事?我哪能替五皇子作主啊。”郭贵妃觉得外面的人似乎完全不了解宫中如何生存。 她这个贵妃说是料理宫务,但也不过就是个管家婆,宫里说话最算数的是皇上,其次是太后。如今太后年纪大了,声势不如皇上,但依旧有影响力。 郭妙仪也很会看脸色:“虽然您不能决定五皇子妃是谁,可是您一定能排除您不喜欢的人做五皇子妃。那个孟瑶蕊以前在家就跟我争表哥,我如今是赐婚,但表哥总是惦记着她。她现下不得志还好,若是得志了,侄女儿岂不是矮她一截?” 郭贵妃看着手边的经书,不由得翻看两页,才道:“我看这位孟姑娘倒不是这样的人。她为人和顺,很拎得清又会审时度势的一个人,这样的人不要得罪才好。” 能够在太后身边住这么长久,还能颇受信赖,这就不是一般人。 郭妙仪咬唇,只好道是,又心有不甘的委婉道:“她若不是会装模作样,怎么哄人呢?就像王莽恭谦未篡时。” 郭贵妃并不是好说动之人,她只是觉得蕊娘和她没有半分利益冲突,她现在要去陷害太后身边人,那似乎是太岁头上动土。 但当着侄女儿的面,她只敷衍几句。 宫里就是这样,有利益纠葛时,即便平日关系再好,也绝对会翻脸互踩,什么招数都能使出来。若没有半分利益纠葛,还不都是好姐妹。 郭妙仪也看出贵妃没有应承,心中自是不服气,若是她日蕊娘成了王妃,自己见着她还得拜见,心里怎么想都得劲,那个丫头,怎么有这么好的运气。 只是她再不服气也惘然,因为蕊娘在太后去避暑时,又要伴驾前行。 昭帝因为军情,还得坐镇京中,二皇子要赞理军机,又三皇子和四皇子一个被派往军中,一个派到户部,他们俩是准新郎,也算是成人了,开始办差了。 五皇子和六皇子这次就主理太后出行事务,他们俩算是头一次真正办理差事,二人年龄相仿,脾气又不太和,还要一切顺太后妃嫔的意,这个差事可不简单。 蕊娘听庞太后说起道:“往年都是老大和老二安排,老二安排的多一些,现下换成俩个小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够?” 陪着庞太后的当然是昭帝,昭帝笑道:“孩子们年纪逐渐大了,就是老六明年也要满十五了。也该让他们多替我分忧,母后是知晓的,原先我是中意老大的,只不过老大那个逆子太伤我的心了。” 庞太后心知肚明其实是故意让大皇子出手的,因为大皇子已经严重威胁到他的地位了,而这也正符合太后的心思,群龙无首,人人都很有可能是太子,那么她这个太后的支持就愈发显得重要了。 现在这个时候最忌讳表现出对谁看重,要一视同仁最好。 所以,皇上这么说,太后点头:“老大的事情过去也就罢了,我看你日后多在这几人下功夫也是好的,最后再看看谁最当用。” 昭帝笑道:“也只好如此了。” 说罢,昭帝又对蕊娘道:“太后既然喜欢你,平素你在太后身边,也要多用心服侍。” 蕊娘连道:“是,臣女一定尽心尽力。” 如今应淮这个驸马被流放了,姐姐和离的阴霾已经彻底过去了,如今的风向反而是觉得姐姐是有福之女不进无福之门,大皇子倒台了,她就没必要再在宫里待下去了。 想到这里,蕊娘又松了一口气。 昭帝不一会儿就走了,庞太后看蕊娘近日足不出户,遂道:“你也别总陪在我老婆子的身边,也该出去走走才是。” 蕊娘笑道:“近日天热,总觉得乏,反而不想出去走动。既然娘娘嫌我了,我就出去走动一二。” 庞太后指着她道:“先前以为你是个老实的,没想到你呀,也是个顽皮的。” “我母亲在家时也常常说我只是生的脸看起来温和,其实比谁都刁,说起来我也有快一年都没见过爹娘了。臣女能不能跟太后求个恩典,等我父母亲上京后,见一见他们。”蕊娘酝酿了半个月,终于找到庞太后心情最好的时候说了。 庞太后倒是没多惊讶,一个人如果真的什么软肋都没有,什么人都不惦记,上面的人也不敢放心用她,自然又答应她。 表妹难为 第25节 这次伴驾的还有晋王一家,晋王是太后爱子,晋王世子倒是蕊娘头一次见。 即便是到如今,她觉得最有可能成的还是晋王世子,晋王身份地位特殊,且武力颇高,又得皇上和太后的亲厚,在宗室是独一份。 皇子里的五皇子她实在是觉得不太可以,六皇子心里想娶贵女就跟不合适了。 如今见到晋王世子,只见他身材颀长,人亦很俊秀,虽然比不得六皇子那般明朗英俊,但亦算得上是好相貌。兴许自己可以试试,对她是一个好选择。 没有那么大风险,看看大皇子妃,以前那么傲慢,现下被圈禁之后,听说那里倒夜香的都欺负他们,连那个唤狗趴在她背上的那个小皇孙听说过的也不太好。这些还是小安子特地打听来讨蕊娘开心的,蕊娘虽然有一等大仇得报的酣畅,但是活生生的人却跌入泥地里,这也能看出皇家的残酷。 晋王世子叫陆令舒,因为晋王府只有他一个儿子,王妃无子,故而他也算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倒是没生坏,进来给太后请安也看的出教养不错。 和太后见昭帝那样客气疏离相比,庞太后对晋王那就真的是一位普通的母亲,拉着晋王的手道:“我看你这么久也不知道进宫给娘请安?上次去南海子原本想让你去,你皇兄说你不想娶。” 晋王倒是乖乖认错:“南海子那里都是别人放进来的猎物,没有西郊的好玩儿,所以儿子才不愿意去的。” 庞太后笑了出来:“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本来我也说的是实话。”晋王直言不讳。 蕊娘心想大概也只有晋王这样的人才能养出这种性子了。 庞太后说起昭帝送了他两幅画,晋王不置可否,又直言道:“儿臣就是个武夫,对那些酸腐文字书画不感兴趣,母后您可千万别让我来鉴赏。” “成,你中午和你王妃还有舒儿陪我一起用膳,也尝尝我小厨房近来做的一道菜,还是蕊娘让人做的,梅子烧肉,我吃着很开胃。” 说这话的时候庞太后的脸上是真的开心。 梅子红烧肉原本是蕊娘觉得太后这里吃的太油腻了,私下让小安子拿钱让御膳房添一道菜,没想到乐令姿提前那日见太后有一日吃不下饭,就擅自把自己的菜拿了过来,太后那日赏赐给乐令姿。 蕊娘当然没有争功,只是在庞太后面前笑着对乐令姿道:“我原本是想先让厨房做出来,若是好吃再献给太后的,没想到你就直接拿了,我还想看看味道若是不对再改改呢。” 乐令姿一脸抱歉,她以为自己是不争不抢,不好厚着脸皮抢功劳,上次她升中书女官时,自己没说话,她还真以为自己好欺负了。 晋王听完又看了蕊娘一眼,“那也成。”他也很郁闷,原本他看在这姑娘是故人之女,人才出众,想为家里的儿子娶一房媳妇,偏偏太后的意思仿佛说自己的儿子不配,他也自然不多想了,但也遗憾的紧。 庞太后有晋王一家陪着,她自然不好待在此处,便回到房里,只见流萤从外回来,脸上一脸不可思议。 “姑娘,您猜怎么着,您今日打发我送东西给曹姑娘。她可是跟变了个模样似的,刘海梳起来了,三丫髻不留了,梳的是灵蛇髻,真没想到她的相貌还生的很俊呢,说话也不像之前那样跟小孩子似的,变得斯文有礼,像大姑娘了。” 蕊娘听了,脸上划过一丝笑容:“原来她是冲着他去的啊。” 这次苗贤妃和许淑妃也要随着太后一起去,曹慈也自然伴驾,这进宫许久,曹慈虽然看起来似个小孩子性情却从来不惹事,反而上下关系处理的极好,她猜曹慈是个极其圆滑的人,所以和她虚假姐妹花倒是看起来走动频繁。 之前,她就在猜曹慈这么做事为什么?没想到她是相中了六皇子。 正被蕊娘提起的曹慈也做了一道菜,苗贤妃正招呼儿子吃,“来尝尝你曹表妹做的这道五味杏酪鹅,这些日子你倒是久久不来,多亏了她一手灶上功夫,我都吃胖了。” 六皇子是贤妃唯一的儿子,又是昭帝的小儿子,更兼他本人文武双全,比几位兄弟们还要受宠。所以,他在贤妃这里毫无顾忌。 “母妃,儿子看您是青春永驻,若是随儿子出去,人家准以为您是我的姐姐,而非我母妃。”六皇子被苗贤妃拉着手,也是作亲昵状。 苗贤妃颇喜欢曹慈,觉得她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做派,看着娇憨,其实守拙藏愚,也觉得太后让她住在自己这里肯定有深意,对她倒是很不错,后来这孩子成日汤水做给自己吃,愈发是亲近起来。 六皇子听苗贤妃如此说,看向一旁的曹慈,见她和往常不同,又不知道和哪儿不同,但终归男女有别,只是含笑道:“那就多谢曹姑娘了。” 曹慈对贤妃道:“侄女儿就不打搅您和殿下用膳了,就先出去了。” 贤妃也有话和儿子说,就颔首表示同意。 曹慈挂着一抹笑容,回到自己房中,脸上笑容褪的一干二净。她的两个丫鬟松萝和香叶都笑道:“姑娘今日这么一装扮,可真是让人惊艳,奴婢方才见六皇子看您的眼神都不一般。” 曹慈冷哼:“他们这些天潢贵胄什么美女没有见过,只是我到了该妆扮的时候了。三皇子出息不大,四皇子爱修仙,都不是正经人,五皇子容貌一般,家世一般,又受大皇子牵连,我若再不打扮起来,岂不是孟蕊娘把五皇子推给我。” 松萝点头:“您说的极是。” “前边我是不好争,这招也是和我两位庶姐学的,我那长姐从小拔尖好强,拼命的想嫁个好人家,还闹出故意落水让人救她,被迫成就好事,到如今都低人一等。我那位二姐要不说她姨娘聪明,从小藏拙,背地里发骚,如今是辅国公的夫人了。”曹慈露出与其娃娃脸不符合的成熟。 六皇子不仅聪明贵重,为人也是有勇有谋,敢作敢当,试问哪位少女不想拥有这样眼眸明亮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呢? 她势在必得。 第32章 这一趟出行中, 原本是五皇子和六皇子一起负责,临了五皇子却是得了风寒,无法前来, 所以由六皇子一人负责。 蕊娘拿着团扇挥了几下:“五皇子不去吗?” 流萤点头:“是不去了,都由六皇子负责了, 宫里人都说五皇子是没那个心气了。也是, 大皇子现在倒了, 谁不知道如今是二皇子的天下,就是他去了, 大家也是听六皇子的。” “闲云野鹤也没什么不好,无论如何, 人家还是天潢贵胄, 可比你我要好多了。”蕊娘笑道。 就像不夺嫡的三皇子, 虽然平日没有太多存在感,但是也没人针对他。 此次去避暑山庄,蕊娘准备了一箱子纱裙,几件春天穿的, 胭脂水粉头油梳篦还有书, 甚至是小衣亵裤月事带,反正看似没多少东西, 收拾起来还真不少。小安子喊了好几个人搬了几趟才搬出去, 蕊娘让人一一打赏。 在宫里就是这样, 再穷的人也要会打点, 要不然差使不动别人。 有时候蕊娘觉得在宫里和坐牢差不多,但又觉得也是的确锻炼了自己, 和这些聪明人说话办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自己也仿佛变聪明了不少。 蕊娘出去之后, 先扶着太后上了马车,太后这里自然有晋王和六皇子还有晋王世子等人在这里候着。六皇子还是自打从南海子回来之后再见蕊娘,兴许天气很热,她一袭浅青色芙蓉满开纱裙衫,头上簪了两朵玉簪花,旁边饰以珠玉,看起来轻巧不繁复,却又显得清丽素雅,看起来对万事都极为淡然的样子。 只是没想到她转身离去时,晋王世子追了上去,六皇子微微皱眉。 蕊娘也有些讶异:“世子,是有何事吩咐吗?” 陆令舒生性爽朗潇洒,他指了指日头道:“天气极热,我让人准备了乳糖浇,孟姑娘你不妨尝尝,此乃消暑圣品。” “多谢。”蕊娘笑着颔首而去。 乳糖浇在上京很有名,在川蜀之地有一种乳糖,是用饴糖和牛乳混合制成,把它们加热至绵软,再浇在刨碎的冰丝上,底下再放新鲜牛乳和果酱,很是好吃。 显然陆令舒是用了心的,不仅仅是蕊娘有,就是画屏流苏甚至连小安子都有。 蕊娘用茶匙挑了一口,真真是解暑:“我看京中风物书上的时候提起过这个乳糖浇,没想到还真的都吃上了。” “是啊,姑娘,咱们可都是托您的福。听说是晋王世子把做这个的人喊过来专门替您做的,还真是有心了。”流萤笑道。 她跟着姑娘最久,如今也觉得选晋王世子也许最好不过了。 那些皇子们如今未成婚的就是五皇子和六皇子了,五皇子本闻由鹅君羊一五二而七屋耳爸一整理为人阴沉,六皇子高傲,都并非良配。 晋王世子为人热情,远离纷争,的确比别人好多了。 很快曹慈也听说了此事,她姐姐是辅国公夫人,是宗室夫人,这次也伴驾出行,姐妹俩干脆同坐一辆马车。 曹氏见状问起曹慈:“晋王世子真的只是为了孟姑娘照顾太后辛苦,所以才送吃食么?” 曹慈摇头:“二姐,这一看就肯定不是啊。” 在她心里孟瑶蕊和她是一样的人,她前期装拙,蕊娘也是如此,并不凸显自己。她看中的是六皇子,而蕊娘选择了晋王世子,这样很好,互不打扰。 曹氏以庶女身份嫁给宗室,当初也算是轰动了,毕竟那个时候曹总督还不是总督,只是一位知府罢了。她即便比别人生的漂亮,但更重要的是非常有眼力见。 所以,她看向曹慈道:“你心里有数,我就不多说了。” 曹慈还不知道她,就是个凡事只为自己的,她只和对她有利的打好关系,比如她的继母,二姐的嫡母。故而曹慈道:“我只知道情爱之事无用,咱们要把丈夫当东家处,不投入感情才行。” 曹氏听了这话,才笑道:“可见你已经是得了三昧了。有三分的情意,要表十分,别人反而更看重你。” 曹慈垂眸。 连曹慈都听到了,六皇子这个管着太后出行的人当然也听说了,他看向晋王世子,心想,这家伙不是要挖墙脚吧? 这也不是不可能,晋王叔是太后的心头肉,就连二哥也因为和晋王叔关系不错,在太后那里多了些体面。 马车里放了冰盆,蕊娘还是颇热,一动就是汗津津的。 她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却一眼就看到了六皇子,他正意味不明的看着自己。蕊娘回望过去,并不畏惧,六皇子正骑着马在旁边,马骑的又稳又好,见蕊娘瞪了他一眼,六皇子更是莫名,再欲看过去时,她已经放下马车帘了。 别看只是送太后出行,看着轻松,实际上还真的轻松不了。 先是许淑妃畏热,冰盆要了四盆,但她身子骨又弱,竟然得了风寒不说,嘴里一点味道也没有。 六皇子还得安排随行的御医医治,还要让膳房上心些,庞皇后这次也跟着出行,她是最后才被太后添上,也算是太后心疼她这个侄女。 原本庞皇后就不喜欢许淑妃,她二人在京中皇帝面前还遮掩一二,如今出宫了,庞皇后自持皇后身份,见众人都以许淑妃为上,也不甘心了。 很快,六皇子去到庞皇后那里,还躬身问道:“母后,听说您中暑了?身子不舒坦。” “是啊,早上起来就头痛泛恶心,四肢无力全身酸痛。一开始想着陪太后,哪里敢随意说自己生病,万一触了太后的霉头就不好了。”庞皇后淡淡的道。 六皇子当然知晓庞皇后难缠,但他以前是很少碰见,在宫里她不受宠,虽然有位份,但六皇子自己母亲也是位列四妃,很少打交道,现下却觉得平日一团和气的妃嫔们居然都这么难缠。 他连忙陪着小心:“母后若是身体有恙,还是得好好保养,儿臣已经叫包太医过来为您医治,您可不能讳疾忌医啊。” 庞皇后叹了一口气:“我这六七天熬的也差不多了,就是没有食欲,吃几口就泛恶心。躺着还微微有些心悸……” 庞皇后身边的宫女很快就出来道:“六殿下,平日我们娘娘最喜欢食鲥鱼,若是有鲥鱼,兴许我们娘娘的病就好了一大半了。” 鲥鱼? 六皇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鲥鱼是贡品,生的最娇,出水即死,一般是在捕捞之后,立即放入泼了猪油的冰块中,快马加鞭日夜兼程,陆路用快马,水路用水船,直送皇城。就连对宰相,天子也不过只赐了三尾鲥鱼,他们在宫中虽然锦衣玉食,却也不是常常得用的,更何况在路上。 况且,鲥鱼产在南方…… 这不是给人出难题吗? 但庞皇后还是他名义上的嫡母,庞太后还在出行队伍里,故而,六皇子只好咬牙笑道:“好,我这就去安排,只是鲥鱼在宫中,恐怕不能这般快了。” 庞皇后现在自然不是真的一定想吃鲥鱼,但能吃到就是她的体面。 蕊娘正好奉太后的命过来探病,庞太后不太喜欢这个皇后兼儿媳妇,但也不好名义上冷落,派个女官探病显得不重视,因此让蕊娘过来探病。 在一旁的蕊娘自然听到这一切了,她也是饱含同情的看了六皇子一眼。 六皇子知晓蕊娘肯定是代表庞太后过来的,所以对她道:“你过来这边,我有话和你说。” 蕊娘也有意,毕竟这人上次替自己驱狗,还送她图册,所以他这么一说,蕊娘大抵就知道是何意了? “你是说让我劝劝皇后娘娘吗?”蕊娘道。 六皇子下意识点头。 蕊娘笑道:“你放心吧,之前殿下也帮过我,我并非是不记恩德之人。” 六皇子见蕊娘说话气定神闲,忙问:“你有什么法子?” “山人自有妙计,总之这件事情我会好好解决的,臣女先去了。”蕊娘指了指探头探脑的皇后宫女一眼。 六皇子颔首,柔声道:“你去吧。” 表妹难为 第26节 蕊娘自来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她能够回报给别人,至少日后也是两不相欠。 蕊娘进来皇后的舆车内给她请安:“太后娘娘听说皇后娘娘病了,特地差遣臣女过来探望,还带了一些补品过来。” “你也不怕过了病气。”庞皇后一听就是那个老婆子怕自己过上病。 蕊娘心想就是寻常人家,也没有儿媳妇中暑,婆婆来服侍的道理。更何况是皇家,庞太后还是有权之人,皇后这样就不太聪明了。 但她不会表现出来,只是装作不知其意:“臣女微贱之身,哪里敢和娘娘相提并论,就更别提过病气的事情了。娘娘,太医过来看了吗?是如何说的?” 庞皇后随意敷衍:“平安脉一直请着呢,本宫不欲打搅别人,所以一直忍着。” “不愧是皇后娘娘,就是识大体,只是娘娘虽然识大体,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才是啊。娘娘这几日睡的可好,食欲如何呢?”蕊娘道。 庞皇后瞥了她一眼:“都中暑了,怎么还会好呢。”她的宫女更是道:“我们娘娘就是嘴里没味儿呢,别的都不想吃,只想吃鲥鱼。” 蕊娘笑道:“鲥鱼好啊,东坡先生就曾写过芽薑紫醋炙鲥鱼,雪碗擎来二尺馀。尚有桃花春气在,此中风味胜莼鲈。臣女听说这鲥鱼治阴虚体倦,四肢酸软无力,是我齐国之贡品,只是难得的很。朝廷在金陵那边设有专门的冰窖,每三十里立一站,白天悬旗,晚上悬灯,做飞速传递。送鱼人在途中不准吃饭,只吃蛋、酒和冰水,三千里路,要求三日之内送到,这鲥鱼是比荔枝更加娇贵且更费事。【1】” “比荔枝还要娇贵?”庞皇后出生于庞家,曾经就十分奢侈,当年她和皇帝闹翻也就是昭帝为人简朴,不喜奢华。 所以蕊娘特地点出荔枝,谁都知道“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典故。 蕊娘笑道:“是啊,但是娘娘要吃,想必也是为了自己身体着想,臣女这就去回太后娘娘。如今调动令牌的只有太后了,别人还得写折子进宫申请,不知拖到何时去。” “等等。” 外人都以为庞太后很照顾她,实际上她和太后的意见从来不是统一的,太后甚至很嫌弃她,她也觉得太后很少帮她,二人其实关系很一般,现在也只是太后看在庞家的面子上才抬举她。 可若是她要调动太后的令牌要什么鲥鱼,那太后可不会纵容她,太后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万一把她直接送回去了就更丢脸了。 蕊娘回头:“娘娘还有何事吩咐?” “此事不必和太后提起,你们这些人口风若是不禁,本宫必定……” 蕊娘听着庞皇后大声训斥自己,心中不悦,只当她放屁,等她说完,才颤颤巍巍道:“是,臣女一定什么都不说。” 庞皇后见她声音颤抖,知道被自己吓着了,料定她不敢得罪国母,故而才放心让她走。 很快,六皇子那里就见到皇后身边派过来的人,说是皇后娘娘好了,不必劳心费力。六皇子身边的小太监觑着主子的脸色道:“殿下,这可是太好了。” 六皇子不知晓蕊娘用的什么法子,但是成功了,也算是让他松了一口气。之后,他趁着空隙去了蕊娘那儿一趟,说了一句:“多谢你了。” 蕊娘摇摇头:“没事儿的。” 六皇子又问起:“你是如何劝服她的?” 蕊娘还是含笑摇摇头,还是流萤忍不住道:“六殿下,皇后发了好大一通火,骂的我们姑娘回来还哭了。” “流萤,别胡说。”蕊娘生气的按住她,又看向六皇子道:“没事儿的,她总得有个台阶下,殿下,您毋须道谢,快回去吧,被人见着不好。” 以前六皇子只是觉得蕊娘漂亮擅舞,颇有才情,后来又觉得她矜持自持,颇有主见,不似他见过的女子平日三贞五烈,但是对她们这些皇子们都是故作姿态欲拒还迎。现下她帮了他,宁可忍受皇后的责骂,平日那么小心的人,却能够豁出去帮自己。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蕊娘催促他:“殿下快走吧。” 六皇子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不知怎么快步离去,如此,蕊娘才松了一口气。 可不能让六皇子知道她办这件事情很容易,蕊娘和流萤对视一笑,才觉得心中有包袱放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近日走的地方水草繁茂,所以蚊虫极多,太后那里熏香自不必说,蕊娘身上虽然有香包,流萤还薰艾,可是晚上歇息时,她总觉得耳边有蚊子,以至于一晚上都睡不好,连庞太后见了蕊娘都道:“你也苦夏了,很快就到了。” “臣女托太后洪福,到了避暑山庄,定然能睡一个安稳觉。”蕊娘笑道。 晋王妃知晓自己那庶子很看得上蕊娘,这一年来,她也是觉得蕊娘为人倒是很好,即便自己不舒服,也不会扫兴,而且为人非常谨慎。 陆令舒听说蕊娘颇受蚊虫困扰,很是着急,他这次到避暑山庄,只带了两个丫头服侍,其中有位丫头就出着主意。 “世子,奴婢听说蚊虫最喜亮光,若是送一盏吸蚊灯去,既可以照亮,那些蚊虫也被火光吸入死了,不就咬不着人了。” 陆令舒抚掌而笑:“好,就这样,我记得我来的时候带了一盏掐丝珐琅玻璃铜座灯,你把上面弄个吊的钩儿,替我送过去。” 那丫鬟笑着应是。 在陆令舒看来上次蕊娘收过她的东西,这次肯定也会要,自己这也是展现诚意,没想到那丫鬟拿着灯原路返还。 陆令舒不解? 蕊娘却和流萤画屏等人解释;“因为上次我和他见面在太后那里过了明路,他送吃食给我,算是赏赐给我,我不收反而是不识抬举。如今,我被蚊虫困扰他怎么会知晓?若是被传出去,还不知道别人怎么说。” 她虽然现在把晋王世子列入考虑的人范围内,但她又不是抛却自己的矜持全面迎合,事情成不成还两说,她得保全自己的名声? 若晋王世子消息这么灵通,怎么上次庞皇后还训她的时候,没见着他的踪影。 她本就聪颖过人,有些事情若真的是丈夫了,就可能对丈夫都没多大期待了,更何况现在还什么都不是的人。 果然如庞太后所言,很快就到了避暑山庄,这里天然凉爽,她也跟鱼儿进了水一样,沐浴更衣然后睡个昏天暗地,以至于次日起来时,眼睛有点发肿。 不仅仅是她,就是流萤和画屏也是眼睛肿肿的,三人面面相觑都笑了起来。 因为眼睛肿了,她不得不敷粉打扮了一番,立刻光彩照人起来。 画屏夸道:“姑娘是越素净越好看,可是一打扮起来又华贵大方。” “那是在你们眼中,天下美人数不清呢,我也算不得是最美的。哪有人一会儿淡雅一会儿明艳的,这话可别到外面说。”蕊娘戴上一对金珠串灯笼流苏耳环,才去给太后请安去。 她过来的时候,庞皇后带着妃嫔们都在陪太后说话,蕊娘先逐一请安,才站在太后身旁,听她们说话。 看的出来到了避暑山庄,大家精神都好了不少,也是觉睡好了,精神当然更好。 大家正在谈论荆王娶妻一事,庞太后问起:“是说要娶曹家那个女儿吧?” 居然说的是曹蕴真,荆王今年三十七岁,曹蕴真不过十七岁左右,当年曹蕴真可是差点就是二皇子妃的人。她的家世以及和庞太后的血缘关系,几乎是一进宫就可以直接定下的那种,没想到因为断腿的缘故错过进宫,如今腿养好了,只能嫁给荆王。 但是众人都觉得是好姻缘,荆王虽然娶继室,但曹蕴真嫁过去就是王妃,荆王府的爵位是世袭罔替的,比皇子还要实惠,至于年纪就更算不得什么了。 贤妃还对曹慈道:“等你回去时,日后你大姐姐进宫给太后请安,兴许还能见到了。” 曹慈期盼道:“我从岭南回家时,大姐姐和我的关系最好了。” 不知怎么,蕊娘听了这句话,打了个冷颤。 走出太后寝宫时,兴许是山里风大,蕊娘又打了个寒颤。画屏连忙拿轻薄的披风替她披上,嘴上还念叨:“您别又受了风寒了,鼻塞的感觉可是不好受。” “知道了,管家婆。”蕊娘笑道。 她深吸一口气:“我们去摘些花儿把我们住的地方布置好,无论在哪里,咱们都要住的舒舒服服的,像个家才好。” 不远处正好走过来六皇子和晋王世子,他们都是年龄相仿的少年,朝气蓬勃。 蕊娘赶紧请安:“臣女给六殿下,世子爷请安。” 六皇子还未发话,陆令舒就赶紧道:“快起来吧。” 蕊娘看了六皇子一眼,毕竟他身份更高,见六皇子颔首,她才站起来,又准备告退。晋王世子还要说话,六皇子却道:“令舒,我还有布防一事要你帮忙,这东边我听说一直有熊出没,黑熊最擅长伪装成人,还会模仿人敲门,报复心又强。你替我去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不要往那边随意走动。” 六皇子如此吩咐,陆令舒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快步走了。 蕊娘也准备离开,哪知六皇子道:“这里人烟稀少,往来者不多,怕不是很安全,我先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吧,我自己能够过去的。”蕊娘心想这里虽然人不多,但是她早上走过来请安时也还好,自己若是让他送了,他又说什么奇怪的话,她真的不想听了。 六皇子见她迫不及待的要转身,就道:“我有皇祖母的事情想私下和你说。” 如此,蕊娘才答应和他一并走,只是走了一会儿,见他没说话,才催促道:“殿下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六皇子其实根本就不知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觉得想和她说话,所以不得不编点事儿:“就是我方才说的黑熊,残忍还会学人招手骗取别人信任,你若得罪了它,它会一直躲在暗处报复。皇太后祖母年轻的时候喜好行猎,我怕她老人家如今还有这个兴致,她身边护卫颇多,可你这里,若是你被点了去了,就和我说,我安排人跟着你,好让你安心。” 蕊娘面露恐惧,六皇子本意不是如此,又想起她连狗都怕,肯定更怕黑熊,觉得自己简直是太不会说话了,再想告诉她自己是瞎说的,哪知道蕊娘被吓的跟兔子似的跑了。 头一次他觉得自己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明明以前所有人都夸他智勇双全的。 第33章 蕊娘莫名对那些喜欢咬人的动物很害怕, 比如六皇子嘴里的黑熊棕熊,还有上次那位皇孙放的大狗,以及她小时候在水池边练字, 一群看起来白白的鹅,能飞起来咬人, 都很可怕。所以, 六皇子和她说了什么黑熊敲门事件后, 每次有人敲门,她都要让下人多嘴问一句是谁后, 才会去开门。 但是除却害怕动物之外,她对别的事情却都是迎难而上, 并不畏惧。 这日曹慈过来了, 她头上梳着单螺髻, 插着一根凤尾流苏,看起来和以前大相径庭。蕊娘并不戳穿她,反而嗔怪道:“妹妹早该如此了,你生的这样娇艳, 怎么总是打扮成孩子样。” 曹慈却是扭捏道:“实不相瞒孟姐姐, 是我二姐非要让我穿的,说我长大了, 梳丫髻还跟小孩子似的。可我总觉得这样不自在, 你看看我头上, 多戴了好些首饰, 压的我脖子都直不起来。” “都是这样的,我也不喜戴繁复的首饰, 平日你似我这般戴绢花通草花不就好了。”蕊娘笑道。 曹慈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是啊, 我怎么没想到。” 看她一脸傻乎乎的样子, 蕊娘心想这人能一直装傻,也不知道后面会不会真的傻?不过,能苟住也是一种能力,司马懿苟到最后都篡位夺权了。 蕊娘在想她的来意,所以只是和她闲话家常:“妹妹这几日如何?睡的可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缺觉,我这几日睡下去就醒不来了。” 曹慈用帕子托起一块点心,三下五除二的吃光后,才道:“我也睡的很好,就是贤妃娘娘有时候要召我一起用早膳,所以要很早起来。我二姐姐说让我不要白吃白喝,所以我时常还早起做几样早点,贤妃爱吃豆果粥,六皇子喜食蜂蜜糕,今儿早上天还未亮,到现在都累了。” “你还常常要做早点给贤妃娘娘和六皇子吃啊?看来你是准六皇子妃啦。”蕊娘打趣道。 曹慈脸一红,又结巴道:“姐姐,姐姐别笑话我了。” “我可没笑话你,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蕊娘羞羞脸。 曹慈愈发不依,二人闹了一会儿,曹慈才道:“孟姐姐,其实我是来找你问问,你说我送些什么给我大姐姐做贺礼呢?她大婚的时候我赶不上了,我女红还可以,但和姐姐相比差了一截,我是想请姐姐替我出个主意?” 蕊娘道:“如今送给新婚之人,无非就是鸳鸯戏水,鸾凤和鸣并蒂双飞,只要寓意好,我看都成。” 曹慈又问她有没有图样,听闻蕊娘没有图样之后,才悻悻然离去。 看她离去之后,蕊娘才呷了一口茶。 中午用完膳,晋王世子又派人送了做好的螃蟹来,到底蕊娘还是让人拒绝了,说自己脾胃弱。这一幕正好被乐令姿见到,乐令姿却想若是晋王世子,如今倒是比五皇子更好点,据说五皇子如今失了帮手,日子可不算好过,整个人不问世事,不如二皇子一党简直横着走。 怎么看孟姑娘也是受益的一方,她外祖母是太后亲妹妹,表兄是二皇子的伴读,表嫂是未来四皇子妃的堂妹。 也因为如此,乐令姿往蕊娘这里走动。 蕊娘放下书,自嘲:“今日倒是该来的人都过来了。” 乐令姿倒不是曹慈那样撒娇弄痴,只是奉承话说了一箩筐,就这一点蕊娘也算是很佩服她。她虽然图快,但是学东西起来认真,之前识字不到一只手,现下简单的公文都能慢慢写了,如今她太活络了。 好容易又把乐令姿送走,蕊娘才真的松了一口气,也不管什么黑熊了,只想去附近走动一二散散气。 小安子找了一处石头:“孟姑娘,这里坐着很舒服,让流萤铺一条帕子,您先在这里靠一会儿。等会儿奴才给您在花架子这儿弄个秋千,正好还可以打秋千。” 蕊娘笑嘻嘻说好,又看着小安子道:“小安子的手真巧,什么都会。小安子,你若是在民间,兴许也是个了不起的手艺人。” 表妹难为 第27节 “孟姑娘别说笑了,我就是贪玩罢了,不过,也得亏奴才贪玩,家里遭难才逃过一劫。后来进宫没多久,遇到干爹,干爹提携,又遇到您这么好的主子。”小安子发自内心道。 蕊娘看着小安子道:“你放心吧,即便是你日后不跟在我身边,我肯定也会好好安排你的。” 善待对自己好的人,毫不犹豫的痛击伤害过自己的人,这是她处事的原则。 原本刚进宫时,五位皇子都未成婚,蕊娘总觉得自己能够选一位的,事实上她混到太后这里,算得上走的最好的一步棋,只是没想到越在宫中,她就越发现皇子们其实受到约束很大,也身不由己,虽然有一定的权利却并不大。 越在宫中越觉得残酷,她才知晓太后把先帝除她生的之外的其余的皇子全部杀了,而蕊娘也能察觉到陆氏宗亲表面依附太后,实际上都不太服气。 只是现在太后的人都身居要职,但他们不会永远身居要职,除非太后篡位,终究天下还是陆家的天下。 她这样的庞太后一脉出身的人,如今仗着庞太后威名嫁给皇子了,日后会不会和曾经先帝的窦王妃一样,也会因为庞氏一族被杀。 据说先帝在藩地时和窦王妃简直是如胶似漆,要多好就有多好,这也是她把目光投向晋王世子的原因。 只是成亲这种事情似乎是不可能勉强的,不是挑大白菜,看着条件合适就赶紧铺上去。 说白了,她终究还是在父母相爱的环境下长大的,之前来京最主要的缘由是怕受大姐和离影响,否则娘也不需要她一定嫁给表哥。如今前姐夫被流放,宁国公主也过的不好,危机解除,蕊娘自然不傻,也不愿意再在宫中耗下去了。 秋千很快就由小安子带着几个小太监做好了,蕊娘先慢慢荡了一会儿,等风大的时候便让流萤和画屏替她推高些,裙摆似乎都迎着风蹁跹起来。 “高些,再高些。”蕊娘呼道。 流萤望着自家姑娘,对画屏道:“我们姑娘好久都没这么笑过了。” “是啊,姑娘以前的性子也不是这么沉稳的,常常睡懒觉挑食,还跑去捉弄二少爷,和别的闺秀斗嘴也常有,如今却古井无波,就是笑也是那样提提嘴角,没到心里去。”画屏心思没有流萤细腻,但也能见微知著。 蕊娘打秋千时,总有一种难得的轻松,不远处的六皇子看着她裙摆蹁跹仿若蝴蝶一般翻飞,笑声在这里他都能听到。 六皇子忍不住想她到底要的是什么? 据说晋王世子给她送东西,她也常常婉拒,对五哥和二哥都似乎没有意思。 思及此,他又看到晋王世子了,六皇子冷哼一声,□□薰心之辈。 “六殿下怎么在此?”陆令舒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六皇子笑道:“皇祖母要和几位母妃去游湖,我这不是要安排一二。”其实他是在观察往常往皇祖母这么私下递奏折的人,父皇一日不能掌握真正的权利,他们这些陆氏皇室子弟都要受到庞家挟制。 只是,皇祖母到底年纪大了,即便身体很好,也未必能践祚许久,将来天下总会是父皇的。 但这些只是他转瞬即逝的想法罢了,很快就和陆令舒说起其他的事情,让本来准备去蕊娘那里献媚的陆令舒只好随他离开。 过了几日,蕊娘陪着太后一起游湖,湖光山色,雨雾朦朦。六皇子还请了几位乐女在湖中弹琴奏乐,实在是大饱眼福。 许淑妃对苗贤妃道;“说起来还是咱们六皇子会办事,难为他年纪不大,样样都办得这般妥帖。” 苗贤妃向来不为所动,但是听人夸奖六皇子比夸奖她还要动容,“依照我看,还是四皇子有孝心,这么远还特地差姐姐你最爱的血蛤过来,我们才是羡慕呢。” 庞皇后竖着耳朵听着,偶尔脸上有些黯然。 蕊娘想这宫里的女人若是没有自己的消遣,还是得有个孩子好,看庄婕妤虽然位份不高,但去岁生了一位小公主,都能说上几句话,而庞皇后地位尊贵,却显得很尴尬,只能摆着架子。 而太后却很自在,她的胃口比妃嫔要好,欣赏起歌舞来还信手拈来的故事:“先帝在的时候,升平坊舞姬众多,有的擅长胡旋,有的擅长绿腰,有一位舞姬却更像公孙大娘一般,十分擅长舞剑,每次看她舞剑都有一种刀光剑影,力破山河之感。有一年打鞑靼时,原本士气低振,毕竟那个时候我们大齐双线作战,先帝遂让她去舞剑……” 说到这里,庞太后停了下来。 正常而言,这个时候应该庞皇后接话,哪里知晓庞皇后在发呆,还是许淑妃觉得场面冷清,又“急切”问起:“太后娘娘,那最后咱们大齐胜了吗?” 庞太后一哂:“若是不胜,也不会说给你们听啊。” 大家都很捧场的笑起来,乐令姿正好带着宫女们送上糕点,曹慈坐在贤妃娘娘身边,似乎察觉到蕊娘的目光,对她灿然一笑。 三公主是五皇子的亲妹妹,可她们兄妹性格不同,三公主很受宠,性子活泼自然,今日趁着游湖,还跟皇太后提出过乞巧节。 “好啊,你们几位未出阁的姑娘都聚在一起玩玩也好。” 蕊娘自然也在其中,乞巧节有个习俗是用蛛丝乞巧,她自己倒是还好,也不愿意去抢这个风头。哪里知晓流萤画屏和小安子三个却是四处替她寻找蜘蛛,只是这里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哪里去找结网长灰的地方。 “平日你们三最是勤快,把外面的粗使嬷嬷支使的团团转,如今倒好寻不到蜘蛛了吧?”蕊娘拿着书偷笑。 这番话,自然招来三人一致怨怼,蕊娘也只好随他们去了。 就是没想到途中碰到六皇子,他悄悄塞了个一个盒子给自己,蕊娘懵了,没有接受:“六殿下……” “原本是送给四妹的,多带了一份,你是她的伴读,拿着吧。”六皇子往小安子那里一抛,似乎天经地义。 怕蕊娘拒绝,他又道:“曹姑娘那里也有。” 如此,蕊娘才接受。 六皇子送的蜘蛛很大,在那日虽然没得到头彩,但也只比四公主的差一点,居然比三公主的蜘蛛还要大。 流萤笑嘻嘻的拿着妃嫔的赏赐道:“咱们算是白得了这份赏赐。” 蕊娘道:“是啊。” 六皇子听到这个结果也十分满意,他也算是为上次吓到蕊娘的道歉,只是可能她永远都不可能知晓缘由了。 有三公主在,她们永远不缺事情做,据说她找到整个避暑山庄最高的树,把自己的心愿写在彩纸,折成如意方胜的四方模样,再挂在树枝上,这样心愿就会实现。 蕊娘明年及笄,心中也有些女儿家情思,总想找个托付终身的人,又觉得都不大成。她心中未必不焦急,还不能表现出来,她若乱了,下面的人也难为。 以前,她从不信这些,今日却鬼使神差的信了。 夜里,避开人群,小安子在前面提着灯,蕊娘穿着披风,主仆二人准备去那儿挂许愿符去。巧的是路上碰到了正带人巡逻的六皇子,他诧异的看着自己和小安子:“这么晚了,等会儿各处就要下钥了,你们这是去哪儿?” 小安子一时踟蹰,不知道说什么。 蕊娘则上前一步,看向六皇子道:“我们打算去许愿树那儿挂符,求求你了。”她说完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做祈求状。 只觉得六皇子凝视了她片刻,才好笑道:“那边偏僻,我拨两个侍卫给你们,记得快去快回。” 蕊娘舒了一口气,平日见他几次,大抵能猜到他这个人傲慢古板,自己若是硬杠反而不好,还不如装的弱势些,见他同意了,蕊娘欢喜的带着小安子去了。 转身时,又听六皇子笑道:“平日看你超凡脱俗,总气定神闲,以为你与旁人不同,原来你也会如此。” 蕊娘听出他语气中有调侃打趣之意,脸色微红,脚步顿了一下,又匆匆走了。 在两个侍卫的帮助下,她终于挂了上去,似乎心愿已了,才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走后,六皇子就到了这里,他想蕊娘一直不肯接受二哥,到底是为何?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二哥? 他想替二皇兄看看,她到底想要什么? 拿到手里的纸做的十分精致,六皇子拆开都破费功夫,打开来看,信上的字却让他愕然,又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八月过后,避暑山庄晚上开始冷起来,甚至流萤还拿了鸭绒被过来,轻便暖和。 庞太后也很快就要带着妃嫔回宫了,这次再回宫中,头一件喜事便是二皇子次妃卞宝云有孕的消息,庞太后十分开心。 这个消息还是陈晚晴亲自来报的,她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反而道:“我年轻,也未曾生养过,偏我们王爷的母妃又早早去了,我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只请太后娘娘派个人去照顾。” 这样似乎是在撇清关系,但庞太后却很关心,还真的派了两个嬷嬷而去。 陈晚晴的脸上没有丝毫嫉妒,仿佛别人曾经说她擅妒都是假的,她还把身边的侍女开了脸给二皇子做妾。 乐令姿代替庞太后送了一趟补品之后,也过来蕊娘这里说话,“去了一趟二皇子府上,我才知晓什么叫做门庭若市。幸好我是从长乐宫去的,还见到了二皇子一面。” “既这么好,你怎么不留下算了?”蕊娘戏谑道。 乐令姿全然没有半点女子该有的羞赧,她看着蕊娘道:“孟姑娘,我也不瞒你,我们做女官的,无非就是两条路,要么一辈子在宫中做女官,比宫女好点儿,再有就是给人做小老婆。可是我也不能白白给人做小老婆,谁知道这个人能不能长久……” 这个乐令姿还真的是个“真小人”,算计你了,会真心实意的认错,下次有好处再坑你不误,但也偶尔会说说真心话。 但是小人你还真的不能得罪狠了,要有手段压制她才行。 蕊娘见她如此说,也不和她说什么小老婆的话,只道:“你是个明白人。” “那是自然。”乐令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蕊娘知晓乐令姿应该是私下投靠了某位皇子,但并非是二皇子,所以才有如此言语,而她为何同自己说,大抵是想让自己别碍事。 太后自从行宫回来之后,精力不如之前,往常每顿饭能吃几碗饭,红烧肉烧猪蹄照吃不误,前儿膳房特地做了羊头签,太后只略尝了十根左右,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作为中书女官,乐令姿早已是秋风未动蝉先觉。 英雄总有迟暮的这一日。 蕊娘其实也察觉到了,但她的想法和乐令姿完全不同,乐令姿父亲兄弟全部指望她,她也以庞太后这里为跳板,为自己谋一个好去处。而表兄韩羡带来一封母亲的信,信上是母亲说的非常简短,只有一句“盼吾儿速归”。 若庞太后倒下,蕊娘总觉得庞氏一系的女子都要遭受大清洗。 她和乐令姿身份不同,她若嫁肯定是做正室,影响极大,而乐令姿虽然是庞太后身边的人,如今出卖庞太后,将来只不过是一个妾侍,无人关注,也无人留心。 因此,她待庞太后依旧如此,甚至庞太后胃口不好时,她还会让膳房做些小食进献。 但外人却看不出丝毫分别,庞太后喜欢蕊娘的善解人意,赏赐也愈发多了起来。连韩老夫人私下进宫都道:“太后肯定会给你指一门极好的亲事的,如今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婚期在明年,只等明年就见分晓了。” “孙女儿可没想这么多。”蕊娘害羞。 韩老夫人和泰安伯府却抱了很大的希望,只是提起郭妙仪的时候抱怨了一句:“嫁进来大半年了,还未有身孕。你表兄不喜欢什么,她偏偏又要你表兄做什么,我看他二人有时候吵的不可开交,有时候又自己好了。” “这样岂不是很好。”蕊娘道。 韩老夫人素来善解人意,她道:“宫中五皇子和六皇子都未成亲,晋王府对你仍旧有意,我看都好。” 反正对于韩家人而言,既然是没嫁给储君,那么嫁给其余皇子并没有什么区别。五皇子示弱这些日子,虽然差事不多,但跳脱名利之外,听闻皇上对他多了几分欣赏。 而临走之前韩老夫人还是对蕊娘说了一句:“据说二皇子有意延揽你父亲,却被你父亲拒绝了,你在宫中可要小心二皇子一派的人。” 蕊娘又被这个消息震惊,她爹现在马上要回来掌五军营,这是京城三大营之一,官位未必高,却护卫京师。父亲拒绝也很正常,即便储位已定,军权这么敏感,父亲也不会同皇子们勾结。 然而,不接受延揽,就会得罪二皇子,别看二皇子平日仿佛脾气很好,但这种涉及夺嫡,拦路石都可能会被搬走。 二皇子的书房也果真在讨论这个问题:“大哥当日能够造反,就是因为他的岳父是忠勇侯,还是南卫军提督,如今南卫军由天子亲领。那么,京中三大营救一定要有我们的人。” “二哥说的很是,三大营拱卫京师,尤其是以五军营最为重要,哪里知晓孟珏不识好歹?”四皇子私下已经找天师问过,算二皇子似乎会登上大宝,天师说肯定,这个消息只有他们兄弟三人知晓,如今看起来胜算极大,也自然要早作打算。 六皇子垂眸:“二哥,我看孟家就是不识好歹。” 二皇子不知晓在想些什么,只对四皇子道:“四弟,麻烦你去联系朝臣,先推举我们的人去神机营。” 四皇子不敢耽搁,连忙离去。 留下六皇子,他看着二皇子道:“二哥,虽然你很喜欢孟姑娘,但她一直不识抬举。如今既然孟珏不接受延揽,那便算了吧。” 二皇子却拿出一封信递给六皇子:“这是泰安伯府有人告诉我的,我当时只知晓韩嫣私奔,又顾念韩羡,所以隐而不发。近来却有人告诉我说韩嫣和其夫曾经出现在襄阳府,投奔了孟家……” “我从不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但这个人言之凿凿说当初韩嫣私奔就是孟姑娘有意促成,故意上京就是为了先引诱韩嫣上当,再顶替韩嫣进府,这也是为何当初咱们在韩老夫人的寿宴上能看到她的缘故。” 六皇子有些接受不了:“怎会如此?” 二皇子看他的反应,了然在胸,又道:“你两位嫂嫂如今已然是将相和,原来她们都误会了对方,据说当初就是孟姑娘想设计她们,先让你卞嫂嫂被烫伤,再推到你二嫂身上,这样她就能够嫁给我。后来,你卞嫂嫂嫁给我做侧妃,她才决意和我断绝关系。我到今时今日才明白原来如此,也是怪我。” 六皇子听的更是怒不可遏,他见到的二哥为了孟姑娘费尽心思,怎知这居然是一位蛇蝎美人?原本他偶然听到曹慈和婢女说起汤婆子事件提到,怎么那么巧孟姐姐提到汤婆子,卞姐姐就遭殃,大家却都以为是二皇子妃。 表妹难为 第28节 对于曹慈的话他不信,可是二哥的话他很难不信。 第34章 蕊娘趁着天气不错, 让小安子等人挑了水过来盥洗头发,她喜爱在水里滴几滴蔷薇水,这样头发上就会自然带着香味。头油虽然好用, 但是那种太过腻香,香味也俗气。 在宫中规矩甚多, 但所用之物也都是天下最上乘的物件儿, 尤其是蕊娘现下最受庞太后宠爱的情况下。 “难得太后娘娘今日让您歇息一日, 您梳洗完还要等着头发干,这一日又这么过去了。”画屏不满。 蕊娘笑道:“这不是应该的吗?以前我在家中都是隔日就洗头发, 进宫后反而诸多不便。” 要说现在什么地方最安全,那还得是太后这里, 太后虽然被传身体不如往昔, 可虎死余威在, 更何况她还未死,仍旧不令人小觑。 头发洗完用细棉布绞干,蕊娘索性在门口坐下,一边做女红, 一边晒头发。 反正她这里一贯是很清静的, 无人过来。 今日却是破例了,她绣的有点累了, 抬头却看到六皇子正一脸不善的看着她, 而她身边的人不知道何时已经都退下去了。 蕊娘身边服侍的人不多, 因为她在这里晒头发, 还特地把她们打发走了,现下……倒不知是什么情况了? “给六殿下请安, 不知您要过来, 臣女仪容不整, 请您恕罪。”蕊娘赶紧放下女红,起身行礼。 六皇子见她乌发垂散两边,露出巴掌大的脸儿来,显得那么的风致楚楚,微风吹过,她整个人倒是让他想起一首诗“晓贮露华湿,宵倾月魄寒。家人淡妆罢,无语倚朱栏。” 淡妆娴雅清丽脱俗的白牡丹,的确是花中之王。 不知怎么,他所有的怒气都平复下来,只是冷哼一声:“你就是一直这样子,看似脱俗,实际上满腹算计吗?连我都差点被你骗了。” 蕊娘微睁双目,她都不知晓六皇子在说些什么,但她知晓这个时候不是发火的时候,她得清楚是谁在她背后捣鬼? 在这个宫里,你没有惹别人,却被人攻讦,那么只有一点,你挡着别人的路了。 “六殿下,你在说什么?”蕊娘一脸懵然不知的样子。 原本六皇子是不准备说的,但他还是进来坐下,压抑着怒火,小声道:“你既然千方百计的进宫了,为了二哥不择手段,怎么那么快又放弃了呢?你手段卑鄙,行事鬼祟,却眼光不长远。” 他不忍相信蕊娘会如此,但听二哥所说,他更多的是蕊娘辜负了他的信任。可从二哥府邸进宫到这里,一路上,他又觉得蕊娘怎么这么坏,她既然已经这么坏了,就知晓二哥如今是名义上的长子,很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的。 “你为何要如此污蔑我?”蕊娘眼泪“唰”的流下,十分委屈。 六皇子见她如此,别过眼睛道:“我不妨告诉你,你做的事情已经是败露了。” “笑话,我行的正走的端,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事情,你就是想让我死,也该让我做个明白鬼吧。”蕊娘是很明显能察觉六皇子的态度从暴怒到现在的平静。 她在哄他说出原委,六皇子却不知晓,只见她眼睛瞪的很大,泪水涟涟,快断气的样子。 他略加思索就把事情原委说了:“今日我过去后,二哥说起你的事情,有人查到你表姐是与人私奔,其实是你撺掇的,正是因为你撺掇你表姐走了,才有今日你进宫的待遇。进宫之后,你先后挑拨二嫂和卞氏,原准备渔翁得利,哪里知晓皇上并未如你所愿。后来,在二哥侧妃定了之后,你又要划清界限找下家,是不?” “我表姐未死,而是与人私奔了?”蕊娘眼泪都忘记流了。 这事儿恐怕二皇子早就知晓,所以特地和陈晚晴偶遇,否则为何那日那么巧,这一切就对得上了。 六皇子见她表情不似作伪,点头后还睨了她一眼:“她们如今在襄阳府。” 蕊娘笑了:“总算人还活着,多谢六殿下告诉我。” 六皇子都被她气笑了:“你在意的是这个?” “别人污蔑我,我百口莫辩,又能如何呢?我只知晓我进京后,表姐待我最好,得知她去世,我伤心难过,舅父他们让我进宫,我百般不愿意。可我那位表嫂,却曾经在承恩公面前力陈我的美貌,我外祖母担心我被唐突,被迫答应进宫。”蕊娘说到这里,面上全部是忧愁和恐惧。 六皇子没想到她居然在之前就被人在庞允面前说过,他看向蕊娘,即便洗尽铅华,她依旧还是这般美的让人心惊。 可是,六皇子不明白:“为何你表嫂要那般说?” 韩羡虽然不喜其妻,但众人也都知晓那是魏国公府的闺女。 蕊娘笑了:“六殿下,这还能有什么呢,她这般说我的时候,仅仅只是在我外祖母寿宴的时候见过我一面,心生警惕,早些铲除我罢了。此事是我外祖母亲口所言,所以我才决定入宫的,入宫后,我因为家世和年纪,和曹慈住在西边,卞姐姐当时和二皇子妃住在东边,我父亲之前只是个福州参将,即便她二人同归于尽,曹慈可是两广总督的女儿,身份要远高于我,我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想法?” 见六皇子还是沉默,蕊娘继续道:“今年年底,家父家母就要上京,我早已和太后请旨出宫探望,到时候我爹娘会留我在家。我爹爹这一辈子只有我娘一个人,我呢,也只想找个只有我一人的男人,所以那日你问我是怎么想的,我只能说我从未喜欢过二皇子,也从未对他有意。莫说他差点做了我的姐夫,就是要我做正妃,我都未必愿意。” 说到最后,她站起身来,“六殿下,你今日虽是过来兴师问罪,但还是给了我解释的机会,别人怎么误会我,我管不着,但是只要有一个人信我,我就心安了,反正我也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六皇子听到最后,看向蕊娘:“起初我听到曹慈说起,我是不信的,是二哥那边说起,我才有所怀疑。” “二皇子和我只有几面之缘,他怀疑我不信我,更信他枕边人这很正常。六殿下你为人光风霁月,我不想让你怀疑我的人品。”蕊娘抿唇看着他。 六皇子沉吟片刻,才问道:“你真的从来都对二哥没有任何想法吗?” 蕊娘很坚决道:“没有,若非一开始二皇子是说受我表兄之托,兴许我都不会接受任何别人的示好,这点您是很清楚的。我若真的是这样汲汲营营的人,难道以我的容貌和太后娘娘对我的宠爱,我真的会如此吗?” “听你这么说来,日后我也不必为你们的事情再操心了。”六皇子深吸一口气。 蕊娘淡淡一笑:“我在太后这里,固然还有命活,若是出去了,就看今日,恐怕不会有活路了,只盼着您记得我的冤屈,我也就瞑目了。” 六皇子道:“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 蕊娘摇头,却怎么也不再多说一句了,甚至都不行礼了,只道:“你走吧,以后也别来找我了,就怕被别人看到了,可能又要传出什么难听的话了。” 她怔怔的看着前方,再等画屏她们过来的时候,发现她手冰冷,连忙把人迎了进去。 “姑娘,奴婢看您头发干的差不多了,还是休息一会儿吧。” 蕊娘翻了个身,她不是在害怕曹慈二皇子以及陈晚晴卞宝云,而是觉得六皇子为何要把这一切都告诉她? 他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反而是事无巨细的把事情告诉她了,看似莽撞胆大,其实心细如发,有自己的判断能力。而二皇子这种人才是真的恐怖,只是因为她父亲不接受延揽,就立马罗织证据针对她,就像一张大网网住她,也难怪韩老夫人临走之前要提醒她。 卞宝云、陈晚晴、曹慈…… 陈晚晴想先稳住卞宝云,把罪过推到自己身上,最大翻盘机会就是找证人,曹慈就是证人。而曹慈为何要作证,就和当年陈晚晴为何出手对付卞宝云一样,因为她想把威胁铲除掉,自己就是那个威胁。 这种涉及利益还能理解,而泰安伯府又是谁告诉二皇子韩嫣未死而私奔来,把锅扣在自己头上? 舅父和外祖母包括表哥绝对不会,永宁郡主虽然性格高傲,但她绝对是以夫家利益为先,如此狠辣龌龊手段,应该是郭妙仪。 好好好,这么些人想要她死是吧? 那就别怪自己了。 她才不是方才和六皇子所言,真的就甘愿本人诋毁,她既不是卞宝云也不是曹蕴真,被人陷害无还手之力。 二皇子府上,陈晚晴这里正拿着一枝钗在头上比划着,心情显然非常不错,女人只有心情很不错的时候,才愿意装扮自己。 她的大丫头如意道:“王妃,您说六皇子怒气冲天的从咱们这儿离去,是为何呢?其实这事儿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这还不是曹慈的想法,说来这孟瑶蕊也是真会勾人,让泰安伯世子神魂颠倒,咱们王爷也是殷勤备至,就连六皇子据说都几次三番去找她。自然,按照如今太后对孟蕊娘的喜欢,她看不上五皇子,选六皇子也未可知啊,曹慈自然就急了。”陈晚晴也是和她利益交换。 她替她在卞宝云面前作证,而她也借助她把孟蕊娘拉下水。 只要孟蕊娘滚出去了,就没有任何威胁了,甚至日后她再弄鬼,对付她也好对付了。至于,她们要做的就是让皇子们厌弃孟蕊娘罢了,甚至孟蕊娘永远都不可能知晓就没了靠山。 如意笑道:“是啊,您真是好计谋,这样也是让咱们王爷厌弃她。” 次日 她早上陪着庞太后用膳,太后早上爱吃面,尤其是卤子是牛肉的面,吃的尤其过瘾。清粥小菜吃进去,反而说泛酸。 蕊娘也笑着吃完一小碗牛肉面,漱口完就陪着太后说话,还是如以往似的,她妙语连珠侃侃而谈心思又细腻,哄的太后很是高兴。 “再过几日就是太后寿辰,臣女就直接问了,太后您喜欢什么?要不然啊,臣女都送错了。”蕊娘笑道。 庞太后指着蕊娘道:“你这个小鬼灵精,这是先探我的口风,又不用费脑子吧,算盘打的响,我还就偏不说了。” 蕊娘假装被戳穿道:“被您看穿啦,好吧,臣女还是得费费脑子了。” 庞太后又是大笑。 “只是我想这贺礼贵重与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片心意。我听说我祖父当年庆寿时,就言明儿孙不许送贵重的物件儿,我大伯母和我母亲都各自进献菜品针线,我娘那时刚嫁过去,居然因为一道菜得到了我祖父的赞誉,也算是很快就站稳了脚跟。”蕊娘道。 庞太后身边的邵嬷嬷道:“诶,这倒是个好主意,太后娘娘,您儿孙这般大,不若让各府进献菜肴。” 蕊娘连忙摆手:“这宫里哪能和我们民间相比啊。” 庞太后却道:“你祖父说的很对,珊瑚珠宝我以前喜爱,如今也不过是库房里的死物,倒不如让她们聊表心意,若是做的好的,我重重有赏。” 邵嬷嬷和蕊娘都道:“太后娘娘真是大方。” 从太后这里出去,蕊娘又去了四公主那里,正好曹慈也在,她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反而和曹慈继续亲密无间。 曹慈如今看蕊娘就跟看死人似的,她想这不怪自己,要怪就怪孟蕊娘和她争那个位置。 甚至她发现六皇子似乎对蕊娘有着不一般的关注,这让她心中警铃大响,如此才在最后出手,指正蕊娘,而陈晚晴是六皇子的二嫂,她和二皇子让六皇子娶她,六皇子才会心甘情愿。 略坐了一会儿,蕊娘就要告辞,出来时遇到黄姑姑,蕊娘仍旧如常送了她不少细点。 黄姑姑道:“姑娘虽然去了长乐宫,但是依旧待奴婢这样好。” “我一直都记得我进宫是因为姑姑你关照。”蕊娘笑道。 黄姑姑看着手里精美的食盒,又道:“这是不是太多了?” “怎么会呢。”蕊娘说完,又叹了口气:“太后娘娘年纪大了,甜腻的食物要少吃,如此方对身体好,这些可不就分给我们吃,偏我也并不爱吃点心,你不必有负担。” 黄姑姑若有所思。 九月初八就是太后的寿辰,原本各府生辰贺礼已经备下,之后又听说宫中传出旨意,让各妃嫔以及各皇子妃奉上菜肴。 各处当然是显身手,不少人找到长乐宫的人打探消息。 庞皇后和各妃嫔们都直接喊过去打探,甚至包括苗贤妃那里,蕊娘也借着花样子去了一趟,这还是她本人头一次到贤妃这里。 以前蕊娘对贤妃看不透,上次在避暑山庄觉得她唯一算是对人有点热情就是对六皇子,可以说的是十分溺爱了。 对待这种看不透的人,蕊娘自然要小心些。 “臣女给贤妃娘娘请安。” 苗贤妃也知晓蕊娘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连忙道:“起来吧,原本昨儿打算让你过来,听说你昨儿在太后跟前,今儿让你过来也是听慈姐儿说你的绣样做的极好。” 蕊娘连道不敢:“您这是哪里话,娘娘若有差遣,尽管吩咐臣女就是,就是再忙也要过来。” 二人客气几句,蕊娘就问贤妃喜欢什么样子:“您看您喜欢什么花儿草儿,配色要什么样子的?” 苗贤妃反而看向她:“这些我也不是很懂,你看我适合什么样的?” 蕊娘仔细端详了一下贤妃,就道:“您皮肤白净,气质淡雅高洁,兰花和菊花都好,只是快到九月份,九月正是金秋菊花开的最好的时候。您看菊花如何,臣女在这里画几幅菊花,您看您喜欢哪个就留下哪个?” 苗贤妃道好。 宫里能够混出来的女人都颇有水平,即便是不认得的人,也聊的让你感觉不到一点儿生疏。见贤妃问起她家情况,蕊娘就笑:“我家中只有一个哥哥。” “可曾许亲?”贤妃问起。 表妹难为 第29节 蕊娘一边画着,一边摇头:“还没呢,原本我母亲相中了一个,只是月份生肖不太对。我哥哥属鸡,女方属狗,家里人说怕鸡犬不宁,所以就没成。如今他在贵州打仗,至少也要让他打完仗再提此事。” 贤妃原本觉得蕊娘才气极重,她素来也怕这样千伶百俐的姑娘,仿佛不食人间烟火,没想到说话竟然也这般家常。 所以,她也就着这个话题聊:“这鸡犬不宁倒是真有这个习俗。” “要臣女说倒是没什么,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我娘却说小孩子家家不懂这些。”蕊娘笑笑。 贤妃倒是很赞同:“你娘也是为了你哥哥好。” “是啊,臣女的娘就是这样,一辈子都是为了我们兄妹。给我找嫂子还一定要亲娘在的,正室所出,臣女听着都不知道这些又是做什么了。”蕊娘颇不以为然。 贤妃身边的嬷嬷倒是插嘴道:“孟姑娘未出阁自然不知晓这些,这五不娶里就有丧妇长女不能娶,怕失了教养。” 蕊娘抿唇,叹了口气:“我娘倒不是因为这个,她是觉得娘寿命长的女儿寿命会长。我祖母活了快七十岁过世,我姑母如今五十多岁,生个五六个孩子,如今身体还硬朗。不过,这也是臣女母亲一家之言。” 她这话似乎是随意所说,之后又一直在画花样子,说起别的话题。可贤妃和她那位嬷嬷却深以为然,因为苗贤妃的外祖母牙口极好,贤妃的母亲如今六十多岁身体还很硬朗。 这话蕊娘绝对不是无的放矢,曹慈这狗东西敢暗算自己,她怎么可能让她还做皇子妃?只不过现在对付陈晚晴是关键。 曹慈的事情还能放一放,她平日不动声色四处搜集信息,如今真的到了运用的时候。 曹慈生母早亡,继母当家,家中庶子女颇多,端的是人丁兴旺,但曹慈之母却是个短命之人。原本她也不想用这种手段的,可是谁让曹慈害自己。 她一共花了三幅菊花图,一样是黄色的蟹爪菊,一样是绿菊,绿的像鲜嫩轻柔的柳芽儿似的,花朵硕大,清新雅致,最后一样叫“枫叶芦花”品种的菊花,紫平花瓣,中间有白色的星星点点。 都不是俗气的样子,很是精致。 苗贤妃很是欢喜,还握着蕊娘的手道:“难怪太后那么喜欢你,你这孩子真的是手巧。” “不过是娘娘抬爱罢了,是了,这个时候臣女也该回去了,过会子太后那里就要开膳了。”蕊娘并不为傲。 贤妃就道:“也好,我小厨房做了一道红烧狮子头,想进给太后这个时候吃,不知可否麻烦你?” 蕊娘道:“自然可以,太后最喜食肉了。” 苗贤妃大抵知晓太后的胃口了。 但偏偏二皇子和二皇子妃道:“太后年岁大了,旁人还只以往太后爱吃大肉,实际上今年开始太后已经只能吃清淡的了。” 但凡聪明人都是如此,亲口问别人的,他们未必觉得这个答案是真的,非常私下打听,二皇子从黄姑姑那里打听到太后如今已经吃不下去腻味的东西了。 陈晚晴笑道:“王爷请放心,妾身会做一道清笋炖鸭汤,越清淡越好。” “嗯。”二皇子知晓今年庞太后养的那只哈巴狗儿死了,难得刚强的太后哭了一场,如今他淘换到一只十分可爱的小哈巴狗,正好送去太后那儿。 珠宝首饰奇珍送去也不过是摆在库房,哈巴狗儿却能日日在跟前。 夫妻二人商量好之后,恰逢六皇子过来,六皇子笑着给陈晚晴请安:“嫂子好。” 陈晚晴也颔首回应:“六弟的礼可是准备好了?” “如今我光杆一个,不过是左手换到右手罢了,倒是二哥的礼要精心准备才好。”六皇子殷切道。 陈晚晴知晓他们兄弟有话说,先告退了。 二皇子对六皇子道:“四弟安插的人已经安插成功了,还多亏了你的帮忙,说动了庞允,这人嘴上说的动听,却不愿意涉险,你们有亲戚关系,倒是好商量。” “为二哥办事岂敢不尽心尽力。”六皇子笑的肆意飞扬。 只可惜太后寿辰这日,陈晚晴所献的清炖老鸭汤太后一口都未喝,反而道:“都给我做大肉大鱼,偏偏你送这清炖老鸭汤,是说哀家如今不如往昔了吗?” 陈晚晴原本准备太后夸奖的,立马跪下认错,还道:“孙媳是想上了年纪的人,吃些清淡的对身体好——” “你如何知晓我的身体不好?”庞太后皱眉看着她。 饶是陈晚晴能言善辩,也无法回答一二。还有她丈夫二皇子让人送进来的哈巴狗儿,掀开布笼的那一刹那,狗的眼睛充血,已经奄奄一息。蕊娘本来在想自己故意设局让陈晚晴出丑,没想到还有谁比自己更狠,居然送了一条死狗。 要知道庞太后就属狗,二皇子送死狗,二皇子妃送汤暗示太后身体不好…… 第35章 二皇子也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变故, 他是个算计人心的高手,所安排守着狗笼的人是绝对的心腹,他们的父母亲人都在自己手上, 怎么会知晓狗会死了?那平日可爱的小狗儿脸上的血折射出一股可怖。 庞太后眼睛似利刃一般看向二皇子夫妻,昭帝更是拍桌而起:“大胆孽子, 你竟然做出如此不忠不孝之事, 简直不配为人。” 别看昭帝和太后平日关系不亲近, 但毕竟是母子关系,甚至昭帝也觉得是一种冒犯。 二皇子也反应过来, 头紧紧贴在地上告饶:“儿臣绝对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情,请皇祖母和父皇一定要听儿臣分辨啊。” 在场众人皆担惊受怕, 生怕多说一个字就惹祸上身。 上一个还对庞太后冷嘲热讽的杨贵嫔早已被五马分尸, 连她儿子都被杀了。 庞太后果然在气头上:“你恐怕是想拿哀家做筏子, 以为哀家老了,就想公认试试哀家是不是要看你的脸色?你简直狼子野心。” “皇祖母,父皇,儿臣敢保证二哥绝对是被人陷害。” 关键时刻, 六皇子一脸大无畏的站出来, 蕊娘看了苗贤妃一眼,贤妃帕子都快捏碎了, 显然很是紧张。 庞太后指着六皇子道:“你这样站出来, 是否因为你也是同党?你们想造反。” 六皇子磕头:“皇祖母, 您细想二哥平日为人多么谦恭, 孙儿敢说二哥绝对不会如此,望皇祖母和父皇查明真相, 还二哥一个清白。” 这个时候, 六皇子还能够站出来, 绝对是对二皇子真心爱戴。 六皇子人倒是真的仗义,平日看起来也是文韬武略样样强,为了二皇子的事情样样上心,之前因为二皇子对自己有意,他也对自己百般关照,即便是二皇子后来变卦,他来见自己依旧是要搞清楚真相,生怕二皇子误会。 如今他这样出来吸火,恐怕…… 果然昭帝眯眼道:“那二皇子妃如何知晓太后身子不好,要吃清淡的,如此你也可以解释吗?如今你们就这般对你们祖母,将来恐怕对朕亦是如此。来人,把秦王(二皇子)爵位削除,降为镇国公,祁王出言犯上,责打三十鞭,由贤妃看管。” 庞太后似乎余怒未消,蕊娘却知晓这是昭帝保护两位皇子的最佳办法,若是让太后来,恐怕二皇子的下场绝对不止这般。 在场众人都惶惶不安,蕊娘看向陈晚晴,在心里冷笑了一下,活该。还有卞宝云,现下二皇子只是辅国公,不是亲王了,辅国公按照礼制是不可能有侧妃的,卞宝云连侧妃都不是,就只是个妾了,她一点也不同情。 害人者,就该知晓自己也会有这个下场。 还好庞太后只是生气,并未气病,还恢复如常,蕊娘在她面前一切如常,即便永宁郡主进宫示意她帮二皇子说话,蕊娘一声不吭,也不搭腔。 永宁郡主回家就和韩伯爷道:“你这外甥女生怕替二皇子多说一句话,她也不想想她在宫里混的开可是全靠二皇子。” 在永宁郡主看来,蕊娘是靠韩家的名头进宫的,韩羡是二皇子伴读,二皇子好了,韩羡当然一荣俱荣,二皇子若是真的坏事了,韩家本来就是二流伯府,要往上升一个阶级就更难了。 韩伯爷却庆幸道:“还好嫣儿没有嫁给二皇子,二皇子如此不慎。被降为了辅国公,让圣上和太后都不喜,朝野上下推举之人再多,可大不孝就不可能再坐上那个位置了。” 永宁郡主担心的是儿子:“那羡哥儿可怎么办?” “还能如何办?好好地在五军营办差,马上妹夫也要回来了,在他姑父手下,也有升迁机会。”韩伯爷难得想的开。 永宁郡主也没办法了。 二皇子被关在府邸,只有六皇子在身体好了之后,出来就去探望二皇子。 正好因为泰安伯府传来消息,他就如实和二皇子说了:“宫里那边原本我们打算让孟姑娘替二哥你说些好话,如今太后娘娘对她恩宠万千,哪里知晓她一言不发。” 二皇子苦笑:“你的身子要紧吗?她那里我也是能够想得到的,如今我失势,谁会冒着性命如此呢?” “话也不能如此说,不过二哥,既然如此,你也把她全忘了吧。”六皇子抿唇。 二皇子重重点头,喃喃:“原本她就是个有心机的女子,如今我成了这样,她哪里还会再理会我。”因此,又抬头对六皇子道:“此事事发突然,不欲再连累你,你先回宫去吧,日后等圣意回转再说。” 六皇子也不矫情,从袖口拿出一沓银票给他:“二哥,如今你爵位被削,可年节走礼必不可少。嫂子维持府里也不容易,我在宫中如今也没有开府,用不到什么银钱,这些先拿着用吧。” 二皇子看了一下足足有五万两,显然很不少了,六皇子受封祁王,苗贤妃家里人也要他多照看,这些银钱想必于他而言也不是小数目。 “六弟,多谢你了。”二皇子道。 六皇子笑道:“二哥和我客气什么,如此,我就先回宫了。若有难处,二哥只管让人进宫同我说,这样弟弟也能替你解忧。” 二皇子点头。 等六皇子走后,陈晚晴又炖了补汤而来,如今二皇子一派虽然还有支持者,但是和之前相比已经大不如前。 陈晚晴看了一眼二皇子,抿唇道:“您喝点补汤吧,妾身听说六弟过来了?这个时候倒也是只有他才肯过来了。” 二皇子脸色却淡淡的:“六弟赤子之心,自然不错。但你说我们送的狗儿死了,到底是谁捣鬼?这些天我盘查的那些人,一个都没查出来,太后和皇上把他们关在地牢拷打,也是没找出人来。到底是谁下的手呢?” 这个问题陈晚晴当然也在想,她坐下来,把补汤递给他,也在分析:“大哥虽然被圈禁,但是有没有势力存在难说。三弟不可能,他才干不足,但你若倒下了,他就是长兄了。” “应该不会是三哥,四弟也不是,你说会不会是五弟?”二皇子想起了这位五弟。 陈晚晴否决了:“五弟原本依附大皇子,自从大皇子倒台,他在宫里的日子难过。我听说连内务府的人送去的份例缺斤少两都无可奈何,日子过的捉襟见肘,哪里来的功夫能买通你身边的人?” 二皇子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老五如今跟惊弓之鸟似的,他连跟老六抢差事都怕,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力害我?他对老大也没那么忠心,之前老大起事时,他就在撇清自己。” “这件事情谁受益最大?”陈晚晴静默片刻,脑中蓦然出现一个人。 二皇子却想到另外的事情,他曾经听闻在去避暑山庄途中,蕊娘是特意出手帮过老六的,说明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女子,自己对她素来颇为关照,她为何一言不发?难道上次他和六弟说过蕊娘的事情,被人透露出去了? 不可能啊。 蕊娘正在御花园采摘花露,她之前存的露水沏茶都用的七七八八了,昨儿还不小心把存放的瓷瓶打破,现下立秋之后,清晨的露水愈发珍贵,带着些清冽。 此时,刮了一阵风来,流萤紧张道:“姑娘,差不多了,咱们就回去吧。早上的风大,若是吹着了,真要头疼。” 她也只好回去,哪里知晓在院子外碰到了六皇子,蕊娘心想六皇子那日虽然被责打三十鞭子,还被关在贤妃宫中,可是无论如何他能为手足说话,这一点让太后和皇上都觉得他是重情重义,很有赤子之心的人,反而宠爱比之以前更胜。 这个时候他却来找自己,难道是为了二皇子的事情? 蕊娘不动声色的上前请安:“六殿下。” 六皇子见她两鬓似乎湿漉漉的,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又去御花园了吗?” “是啊,去采些花露回来了,六殿下是有事找我吗?”蕊娘妙目看着他,一脸询问。 六皇子双手负在身后,微微颔首。 蕊娘倒是很感谢他上次告诉自己真相,因此,请他进来花厅,亲自沏茶给他。茶雾袅袅,氤氲着一股清香,汩汩热水倾斜到小巧精致的杯中,再递给他。 六皇子呷了一口茶,笑道:“难怪太后时常夸你,你的手艺很好。” “您谬赞了,论起厨艺,太后那里的乐女官可是比我好多了。”蕊娘也想知晓乐令姿投靠的人是不是六皇子。 六皇子记性倒好:“我记得她是晋王府上送来的吧?” “是啊,我和她的厨艺相比差的远呢。六殿下,到底是有何事?”蕊娘见六皇子对乐令姿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看来乐令姿投靠的人不是他了。 六皇子看着蕊娘,低声道:“我听二哥那里说你没有答应替在太后那里转圜是吗?” 这个二皇子,还有脸提起让自己转圜,蕊娘没好气道:“你不是应该知晓原因吗?况且我只是个臣下之女,哪里敢在太后面前提起这些皇子们的事情。” 难得见蕊娘有些火气,六皇子摸了摸鼻子:“罢了,不说这些了。” 表妹难为 第30节 蕊娘心想这个人总算是长大了些,她举杯道:“那就敬你一杯,一直都忘记说,多谢你送我的《京中风物图册》,无事的时候能打发光阴。” 是了,曹慈这个狗东西还未解决,上次在贤妃那儿进言,算是不痛不痒,贤妃为人持重,恐怕未必会信她的话。 但是苗贤妃疼六皇子,六皇子即便日后娶了曹慈,但是对她有芥蒂也够让她喝一壶的了。 所以,现在她还不能随便把人赶走。 六皇子有些惊讶,这还是蕊娘头一次和他说闲话,无关二哥和别人,他怔愣了一下,笑道:“你若喜欢,我下次再带书进来给你就是。” “不必啦,下个月我爹娘就到京中了,我若出宫了,想看什么他们都会打发人去给我买的。”蕊娘笑靥如花,似乎立马可以出去了。 六皇子的水见底了,蕊娘赶紧续上,六皇子却道:“你如今这般受太后信任,恐怕出去也难。庞允的儿子固然许婚,可他若是真的对你起了心思,你一旦出去就失去了庇护。” 蕊娘有一瞬间的低落:“可我也不能总留在宫中。” 六皇子闻言也是沉默不语,大抵是知晓她说的是实情,蕊娘则语作轻松:“你不必担心,我没事儿的。其实无论宫内还是宫外,有时候也未必都能顺畅,至少我出去之后和家人一处,深居简出,他总不至于到我家里如何放肆吧?况且我爹可是有名的‘孟大刀’。”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善解人意之姑娘,还不贪慕富贵,尤为可贵。 但六皇子还是提醒道:“我见晋王世子对你似乎……” “六殿下别说笑了,包括你上次说二皇子也喜欢我,可他们这种喜欢都是泛泛。二皇子可以随意揣测我的人品,晋王世子也会因为我得罪皇后而匿而不见,后来见风平浪静才出现。我爹娘都倾心相许,我亦是如此,天下之大,总会有一个人坚定不移的选择我,对我好的,那些不过是一时兴起的事情,我并不放在心上。”蕊娘倒是和六皇子说了心里话。 人嘛,要取信别人,就得先剖白自己。 六皇子平日少喜听别人说太多话,尤其是不重要的人,现下却听她说话,只觉得字字珠玑,觉得她实在是个特别的女子。 模样看着温婉,性格却很有主见。 一点儿也不是传统的女子。 他很想说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姑娘家谈论这些做什么,但他不好说她,一旦他声音高点儿,恐怕都吓着她了。 所以,六皇子又呷了一口茶,“你也是难得的通透之人。” 蕊娘起身,打开点心匣子,端了两小碟茶点过来,苦笑道:“自从顶替我表姐入宫以来,不知道出了多少荒谬的事情。曹大姐姐多好的人啊,腿就那么突然断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连我都未必知晓。六殿下,你母妃位份高,你又是难得的文武全才,一定会娶一门才德兼备的名门淑女,你可一定要擦亮眼睛好好挑选才是。” …… 从蕊娘这里出去,六皇子又去给庞太后请安,他非常知趣的没有给二皇子请安,也没有触庞太后的霉头,庞太后之前对他只是一般对小孙子的喜爱,如今却是颇为赏识他。 庞太后留他用了一顿饭,他又被皇上召见,讨论国事。 等到去给贤妃请安时,才发现曹慈也在这里,曹慈自从二皇子和陈晚晴倒台之后,就意识到她的选择对头了,六皇子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曹慈正好要用尽自己一切的优势,特地又上了茶水,六皇子只喝了一口就放在旁边,一路只是陪着贤妃说话,曹慈微微有些失望。 正看苗贤妃让人为六皇子做了一双袜子:“你呀成日习武,容易汉湿,母妃无事时替你做了一双袜子,你试看看,若是合脚,下次母妃再给你做。” 六皇子笑道:“不管母妃做什么,儿子都喜欢。只是儿子不愿意见到母妃这般操劳,下人们是拿来做什么的,很不必如此。” “亲娘为儿子做什么,那都是心甘情愿的。”苗贤妃平日淡淡的脸上露出笑容,站在一侧的曹慈想着,苗贤妃平日对公主也还好,倒是对六皇子真的和寻常百姓家的孩子没两样,如此她就更喜欢六皇子了。 这样一个爹疼娘宠长大的人,心思澄澈光明,又聪明贵重,正好是她所欠缺的。 所有人看了她的长相都会被误会她是受着娇宠长大,可她自小母亲去世,和继母庶出的姐姐们斗智斗勇,日子过的憋屈。 越是在阴暗中过日子的人,越渴望光明。 六皇子却似乎对她无意,论相貌曹慈可以说她也算是祸国殃民类型的了,只是之前怕别人觉得她太美,所以一直遮掩。她不似孟蕊娘那种淡颜美女,要用气质加成,她天生容貌就艳若桃李,所见之人无不夸奖。 她会女红,会管家,灶上功夫也没话可说,甚至男人最爱的三寸金莲她也包的极好,没人见了她的金莲不会夸。 最重要的是她不是那种死板之人,笑话说的妙语连珠,可惜六皇子似乎对她就是无意。 曹慈所想,蕊娘已经是无暇顾及了,因为皇上的亲女儿寿宁公主和其丈夫一起殉国守节了。寿宁公主生母出身不高,但寿宁公主却很有作为,嫁给驸马之后,二人驻扎青海,青海被攻入之后,二人顽强抵抗,不幸遇难,唯独膝下一女被送入京中抚养。 昭帝亦封外孙女为郡主,太后怜爱其女,特意接到长乐宫养着。 蕊娘也可怜她幼年丧母,陪着她起居玩耍,悦儿虽然时常念着爹娘,但年纪还小,有人陪着玩乐,倒是心情好了许多。 郡主小名悦儿,她嘴非常甜,很亲人,见蕊娘替她做了小玩偶,她都“姐姐,姐姐”喊个不停。 太后把次间让人收拾出来给小郡主住下,早晨,郡主小脸红扑扑的,就跟红苹果似的。 但是,蕊娘一喊她,这孩子半点起床气都没有,就扑向她,好似一团火似的,带着被子里的余温。 “郡主,臣女接您过去用早膳好不好?今日皇上要过来看郡主,昨日臣女教您的规矩,您记下没有?”蕊娘歪着头询问她。 小郡主点头:“记下了,心心姐姐。” 蕊娘把自己的名字写给她看,因为她的蕊是有三个心,小孩子就直接喊心心姐姐,她也就不便再纠正了。 “好,那现下就让宫女们服侍您起来。”蕊娘对她乳母和宫女们打了个手势。 小郡主很快穿戴整齐,由蕊娘牵着去给皇上请安,正好今日陪着皇上过来的是六皇子,看来六皇子这个红人还真是名不虚传。 “孙女儿给皇祖父请安。” 昭帝慈爱的看着她的眉目,让她过去,小姑娘天真活泼,让一贯略显忧郁的皇上笑的嘴角都没放下过。 只可惜皇上太忙了,他能看这个外孙女的时间太少,倒是吩咐六皇子留下陪陪小郡主。 庞太后也笑道:“蕊娘,你和六皇子一起陪着郡主玩儿吧,她要什么,你只管找潘总管或者邵嬷嬷。” “好。”蕊娘牵着小郡主的手,到了次间去,六皇子默默的跟在她们身后。 三人分别坐下之后,蕊娘就笑问小郡主:“您今儿想玩什么?推枣磨还是捡石子儿?” 六皇子也出言建议:“要不出去跳百索,如何?” “不好不好,心心姐姐,六舅舅,悦儿想玩过家家。我都好久没玩过家家了,以前我爹娘在的时候他们经常陪我玩的。”小郡主渴望的看着他们。 蕊娘小时候也是个过家家的行家,很快就同意了:“好啊。” 六皇子轻咳了两声,有些别扭:“这是你们小姑娘们玩儿的,你们玩儿吧,我替你们拿东西过来。” “不嘛,六舅舅你要陪我和心心姐姐玩儿?”小郡主还很会撒娇,“六舅舅最好了。” 蕊娘忍不住偷笑,六皇子也不忍心,只好随波逐流的样子点头:“好。” 小郡主让她乳母拿了好些办家家酒的玩意儿来,居然还有一整套的缩小版本的客栈,小郡主指着六皇子道:“现在你是爹爹,是悦儿客栈的掌柜的。” 又指着蕊娘道:“你是我娘亲,是悦儿客栈的温酒的。” 蕊娘本来还抱持着好玩的心态,没想到这里说她是娘亲,她重重的咳嗽了几声,不想占六皇子这个便宜,毕竟他一看就是那种和二皇子差不多,三妻四妾还嫌不够的人,所以,她伸手道:“郡主,臣女做大厨好不好?客人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 小郡主摇头:“不好不好,大厨是悦儿,心心姐姐不能跟悦儿抢的。” “那我做小二?” “心心姐姐,我们的客栈现在才开张,是没钱请小二的,都是我炒好菜端上来的。” 小郡主说的一本正经。 无奈,蕊娘只好答应。 小郡主见一双青年男女并列而坐,笑眯眯的拉着他们的手喊道:“爹爹,娘亲,我们悦儿客栈开张了。” 小孩子叫的欢,两个大人对视一眼,蕊娘还在想怎么开口,就见六皇子居然进入状态非常快:“悦儿,家里重活交给爹爹干,你和娘亲先在那边玩儿好不好?” 第36章 雄竞 被叫了一整个上午的娘, 让蕊娘这个云英未嫁的姑娘都有些遭不住,替小郡主梳头完,她就先回房了。 流萤伺候蕊娘用过午膳后, 见四下无人,就忍不住道:“您入宫也快一年了, 太后娘娘那里有没有透露出别的意思来?” “没有, 这种事情只有上头的人发话的道理, 哪里有我自己去说的道理。况且,我进宫这么些时日, 也看清楚了,之前总觉得顶级的富贵才能保住性命, 可后来我又觉得并不全然如此。外面的天空还很广阔, 终日因为恐惧害怕寻求权贵庇护, 到最后最终会沦为权贵的玩物。”蕊娘看的非常清楚。 流萤却道:“五皇子对卞姑娘有意,您若介意的话,不是还有六皇子吗?他对您还不错啊。” 蕊娘更是笑道:“他的好,和二皇子对我的好没有任何区别, 他更会算计罢了。” “真想不到您这么好看, 也有这些担忧。”流萤看蕊娘似乎在男女关系上都不自信。 蕊娘摇头:“傻丫头,你哪里知晓这些王孙公子, 我即便是九天玄女下凡又如何?二皇子妃和卞侧妃生的很差吗?二皇子不也是还有其他侍妾。一年三百六十日, 我日日要担心妾侍, 还得面上保持慈悲宽, 不能嫉妒。宫里和王府的规矩还大,旁人家丈夫出事或者去世, 妻子还可以改嫁, 皇家可不行。” 就像她曾经见过曹家三夫人, 麻雀变成凤凰又如何?没几日,就成了空闺怨妇,娘家地位低微,人生一辈子就望到头了。 流萤听到最后,也忍不住道:“可这些富家公子哥儿哪个不是三房四妾的?” “那我便不嫁了,买张度牒,普度众生。”蕊娘笑道。 流萤气道:“哪有您这样的。” 蕊娘搓了搓脸:“好了,别说这些了,我听说乐令姿来找过我?” 流萤立马恢复平日严谨:“的确如此,好似还挺急的。” “她若真的着急,自然会来找我,你不必跟着她急。”蕊娘看了她一眼。 流萤点头。 果然,傍晚时分,乐令姿过来了,她看起来风尘仆仆的,蕊娘笑着看向她:“如何?你找我是有何事吗?” “孟姑娘,我今日替太后处理奏折时,发现令尊上了一道折子,说是你母亲生病,你兄长在家,想请你回去侍疾。”乐令姿道。 蕊娘面上焦急:“我母亲无事吧?” 乐令姿摇头:“这奴婢就不知晓了。” 蕊娘握住她的手道:“多谢乐姑娘你告诉我,只是太后那里……” “如今小郡主刚来,太后娘娘见您和小郡主关系很好,若是换了个人,怕是小郡主不适应。我想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瞒住您的,只我如今都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告诉您的。”乐令姿左顾右盼,非常担心被人听到。 蕊娘感激着,又解下一枚玉佩道:“乐姑娘,我承你的情,这枚玉佩是我祖传玉佩,你日后若是有什么难为之事,只管拿着玉佩去找我。” 乐令姿坚持不受,蕊娘又一定让她收下,如此乐令姿才收下,匆匆走了。 “原来乐令姿是五皇子的人,难怪要拼命让我出宫的?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蕊娘才想通这个关窍。 她娘应该是想用侍疾之法让她回家,太后可不会管你是不是生病,当然是她们皇家的人更重要,故而扣下奏折,根本不让人告诉她。 但这样一来就有了一个问题,五皇子今年十六岁了,马上三皇子和四皇子成婚之后,就轮到他的亲事了,而自己深受太后喜爱,皇上信任,几乎是五皇子妃最大的热门了。 若说之前还有陈晚晴等人阻拦,陈晚晴已经随着二皇子倒台,无力再左右局势,那么她胜算最大。 这个时候乐令姿正好看到她家里送的折子,想赶紧把自己送出去。 乐令姿快步走出去时,正好看到六皇子,她连忙请安:“奴婢给六殿下请安。” 六皇子笑着抬手:“起来吧。” 表妹难为 第31节 “宫门快下钥了,六殿下这是有事过来吗?”乐令姿好奇的问。 六皇子没有说话,只是道:“你先下去吧。” 乐令姿不敢多问,连忙告辞,六皇子左右看了一下,才从后殿过去,这个时候天色晚了,他不好进来,只是站在院门口,蕊娘遂出去见他。 六皇子看到蕊娘,就松了一口气:“你表兄托我和你说,你母亲似乎身子不适,虽然还未到京,但是你父亲已经去信给伯府和太后那儿。” 原来六皇子也是为了这件事情,蕊娘只得装的急的直哭,“这可如何是好?太后娘娘那里,不行,我要求太后娘娘……” “别急,你爹娘现下还未到京中,只是太后那里没发话,你就不能乱来,否则还害了你爹娘。”六皇子分析道。 蕊娘看向六皇子道:“不如让我外祖母进宫说一趟,我写封信麻烦你替我送出去,如何?” 六皇子点头。 蕊娘快速写了一封信,用红漆封好,递给六皇子手上:“多谢你了,这么晚还跑过来。” “你也别谢我了,上次要不是你帮我,皇后那一关我还过不了呢,再说,韩羡也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无论如何,蕊娘还是很感谢他,虽然之前他常常拉着自己说二皇子如何。 但他同时也叮嘱蕊娘:“你自己就不要露了痕迹,被太后知道了就不好了。” 蕊娘知晓他是为了她好,庞太后是对她不错,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抠群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可那是由于她什么都为庞太后转的原因,放弃自己的个人意愿。就像现在她娘生病对于她是大事,可是对于太后而言根本不值一提,她觉得宫里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蕊娘的娘就是死了,也应该以宫中的事情为先。 “好,再多的谢一切尽在不言中,六殿下,夜风太大了,您要小心些。”蕊娘叮嘱了一句。 六皇子不知为何走出宫时,脚步都轻了几分。 次日,蕊娘还压住自己的烦恼,陪着小郡主玩儿,这孩子精力旺盛,听小太监说西北角,有棵枣树,就想让蕊娘带着她去打枣儿。 恰逢晋王带着世子进宫请安,晋王对儿子陆令舒道:“你跟着去照看一二,孟姑娘生的纤弱,郡主太小,被砸到就不好了。” 陆令舒自从避暑山庄回来后,就几乎没怎么喝蕊娘见过,再次相见他欣喜万分。 “孟姑娘……” “世子,是有什么事情吗?” “不不不,我想问你,最近我家请了个戏班子,能唱满套的《白蛇传》。你若喜欢,我让父王把戏班子送进宫中,你也去看看,如何?”陆令舒笑。 蕊娘摆手“哪里值得这般兴师动众的,不必了。” 陆令舒作为晋王世子,眼界颇高,寻常闺秀也是不入法眼,但蕊娘头一次在太后身边出现时,他就喜欢上了。 有些人不必开口,不必谄媚,就那样静静的站在人群中,就是那般鹤立鸡群,轻灵出众,让人挪不开双眼。 更何况观察下来,她做事细致妥帖,规矩虽然好,却又有情趣。 在避暑山庄时他见过她用橘子做灯,用树叶做筷托,会荡秋千欢笑,还会有无数奇思妙想,那么的冰雪聪明。 甚至陪太后出行,见到路边的穷人,会悄悄让太监买馍馍送过去。 只是,他不知晓如何和这样的姑娘接触。 尤其是蕊娘似乎对他,还有些太过客气疏离。 陆令舒依旧锲而不舍道:“或者你喜欢什么?等我下次进宫请安再送给你吧。” 蕊娘摇摇头,只是牵着小郡主的手往前走去,悦儿却是个鬼精灵,她看着陆令舒道:“世子舅舅,我心心姐姐现在和我一样,都只想打枣儿。因为我们都爱吃冬枣,你等会儿若是替我们打下枣儿来,我们就开心了。” 陆令舒也是从小习武,听小郡主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要在心爱的姑娘面前展露出过人的勇敢英武之气,所以也答应下来。 很快,他们就到了枣树旁,蕊娘吩咐小太监们:“要打那些半边儿红的,若是硬实些的更好吃,别胡乱打一地。” 她也算是怕了这些太监们,每次吩咐他们做什么,他们倒是勤快,但总不细致。 “心心姐姐,那颗你看好吃吗?”小郡主跑到前面去。 蕊娘一看是长形的,连忙摆手:“这个不行,最好是选圆一点儿的,等会儿你选好了,让宫女们拿下去用泉水洗净后,还要送一点给太后吃,所以要选甜点儿汁水多的。” 陆令舒非常自来熟的道:“小郡主,孟姑娘,你们看中哪个让我来,我个子高些。” 蕊娘不好再推拒,正欲指几个之后,让这位爷站一边,哪里好在宫里让人家晋王世子当长工,却没想到她话还未说出口,就见六皇子过来了,众人又忙着请安。 一听说他们在打枣儿,他居然也兴致勃勃。 “悦儿,舅舅帮你摘,好不好?”六皇子笑着对小郡主道。 小郡主是觉得人越多越热闹,抚掌笑道:“好啊,好啊,让世子舅舅和六舅舅比赛摘枣儿。” 晋王世子一听这话,也是挺起胸脯,丝毫不认输,上次若说在避暑山庄他还不懂,如今却全然懂了。 蕊娘看着面前站着的两位少年,忍不住扶额,这小郡主,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第37章 二更 晋王世子在府中, 文采虽然平平,但是武艺深得晋王请的师傅训练,还是颇能拿的出手的。他又深得父亲晋王支持, 晋王也很支持他娶孟姑娘,这位太后面前的大红人。 说句不客气的话, 六皇子日后顶天了也不过是封个亲王, 还不知道是不是一等亲王, 而他继承父亲王爵,却是一等亲王。 平日, 他虽礼让这些皇子们,但不代表处处低头。 还是蕊娘做事做认真, 最怕他们俩为了摘的多胡乱摘, 所以再多说一遍:“要选半边红儿的, 圆圆的,有点硬的枣儿。那些长的,太青了,或者表皮太膨的不能要。” 她心想六皇子又出来凑什么热闹。 六皇子却看着她道:“今日去了一趟你们府上, 你放心吧。” 蕊娘听了这话, 稍稍放心下来,只是这么多人看着她不好道谢。晋王世子见六皇子和蕊娘关系似乎亲近不少, 就赶紧上前道:“六殿下, 请吧。” 六皇子看了陆令舒一眼, 笑道:“那就开始吧。” 若是比赛跑马、射箭、打仗便罢了, 却是摘枣儿。蕊娘托腮看着这俩大少爷,从未做过摘枣儿的活儿, 六皇子的确是眼明手快, 他摘的一个个胖枣, 看起来就鲜脆多汁儿,晋王世子要差点儿,他主要是根本不按照规定摘,青色的他也摘下来,只图多。 悦儿一会儿跑到这个舅舅这里看看,一会儿又跑到那个舅舅那儿看。简直就跟花蝴蝶似的,蕊娘却是撑着头看着他们忙活。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两人就摘了不少了。 太监们麻利的放在自己面前,蕊娘真的想死,她可不愿意做什么裁判得罪人家王子龙孙。她本来想说让小郡主当个评判,混过去算了,没想到人家直接拿到自己面前。 六皇子还颇为“善解人意”的道:“表妹,你看我是不是按照你说的摘的?没有错漏吧?” 表妹?六皇子喊自己表妹做什么? 蕊娘看了一眼他的小筐子,绝对都是半红的标准,于是点头:“是,这样的最好吃。” 但她又看了一眼陆令舒的,忍不住也夸道:“世子摘的多一些,但是有一半要放几日才能吃,要不然就会涩口的。” 她也不提比赛的事情,只对他二人道:“现在吃冬枣也太凉了些,不如我让小太监们拿下去,一半儿做鲜果吃,一半让人蒸出来,新鲜的冬枣蒸出来的又粉又糯又香又甜。好不好?” 陆令舒尽管很想赢,但见蕊娘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非常捧场:“好啊,我还从未吃过蒸的冬枣呢。” 小郡主也出来这么久了,蕊娘用头贴了贴她的额头,对他们道:“外面风寒,臣女就先带着小郡主回去了,要是受了寒气就不好了。” 六皇子对她道:“你们去吧。”说完,又看着小郡主道:“过几日六舅舅再陪你过家家去。” 小郡主调皮道:“好耶,悦儿客栈马上就要开张了,爹爹娘亲和悦儿。” 蕊娘差点被口水呛着,偏那位六皇子还道:“没错。” 没错,没错你个鬼呀! 晋王世子发现六皇子和蕊娘似乎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圈子,而他自己却是被排斥在那个圈子之外的。 他和晋王是外臣,庞太后今日并未留饭,他们就得出宫去。 太后尝了几颗冬枣,对小郡主道:“这果子虽好,但不能多吃,吃多了容易闹肚子。” “是,太后。”小郡主虽然年纪小,但是很懂看眼色,知道太后是宫里最大的,所以在庞太后面前都乖乖的。 蕊娘笑道:“太后放心,咱们小郡主别看人小,可是很有分寸的。臣女也让人把那枣儿洗出一半,另一半蒸着吃,这样方好。” 庞太后点头:“你办事我是素来放心的,有你在哀家身边,哀家原本每年犯咳嗽,今年都好了,头也不疼了,这是你的功劳啊。” 蕊娘忙道:“这些怎么能算臣女的功劳,这都是太后福泽深厚罢了。” 永远保持谦逊,这样才不会让上位者觉得你得意忘形,人家可以给,你不能觉得你值得。这种观念非常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所以即便蕊娘混的还算如鱼得水,可她是真心不喜欢这种生活。 庞太后话锋一转,又对邵嬷嬷道:“老五送了不少蜜橘过来,你拿出来分一些给蕊娘。”她说完又跟蕊娘道:“五皇子年纪轻轻,却专心于农桑稼轩之事,这是他亲手种的蜜橘,我看倒是挺好,也赏些你回去吃。” 蕊娘自当谢过。 见庞太后面露疲容,她又带着小郡主出去了。 等蕊娘走后,庞太后才对邵嬷嬷道:“我听说老六昨夜都还去她那儿了?” 邵嬷嬷颔首:“是,两人在外面说了一会儿话。” “看来我这步棋下的真好,本以为一箭双雕,如今一箭三雕。”庞太后笑了。 邵嬷嬷也是聪明人,心想之前皇太后想用孟姑娘挑拨二皇子和六皇子,显然已经成功了,六皇子无论是为了江山还是美人,都背刺了二皇子。偏偏五皇子如今也加入战局,五皇子未必喜欢孟姑娘,但是他一个生母不显的皇子,迫切需要宫里的太后和皇帝以及勋贵还有武官的支持,显然孟姑娘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孟姑娘之父马上要进京掌五军营了,兄弟也是一员猛将,她本人更是太后跟前的红人,皇上也很喜欢她,这样的人,五皇子娶了最实惠。 况且,她还才貌双全,家资丰厚,若是成了,就是一件十分体面的好亲事。 他是非争不可,所以如今又是五皇子和六皇子相争了。 而五皇子和六皇子恰巧又是最有才干的两位皇子,到如今,连太后都搞不清楚死狗的事情到底是五皇子做下的,还是六皇子做下的。 如今能让太后捉摸不透的事情可不多了。 也难怪孟家上折子说孟夫人病重,想请孟姑娘回家,太后吩咐她们不要走漏风声,不肯放人的。 第38章 未成家的皇子全部都住在皇子所, 六皇子所住宫苑当然比隔壁的五皇子的摆设要好许多,自然也是因为六皇子生母还在,又还是妃位, 而五皇子丧母。以前,五皇子跟着大皇子, 下人们还奉承一二, 如今他本人失了圣心, 虽是皇子,日子过的不算太好。 偏偏, 五皇子很淡泊名利,如今一味沉醉于稼轩之事, 别人的园子里各种莳花弄草, 他却种植的都是可以吃的果子和菜。 如今六皇子桌上放的就是五哥送过来的蜜橘, 他自己剥了一颗橘子放在嘴里,忍不住笑道:“果然很甜。” 小宁子会意道:“六殿下,小的听说这是五皇子亲手栽种的一片橘树,宫中各处都送到了。听说皇上和太后都夸他, 说他孝心可嘉。” “能不孝心可嘉吗?我记得我这里还有一篓福建巡抚上贡的番石榴, 你送两篓给二哥作为回礼。”六皇子眯起双眼。 小宁子不敢多言,立马送了两篓番石榴给隔壁, 五皇子让人打赏后, 才对小宁子道:“替我多谢你家主子。” 表妹难为 第32节 小宁子恭敬道:“五殿下, 您和我们六殿下是兄弟, 何谈一个谢字。奴才这就告退了。” “去吧。”五皇子呷了一口茶。 五皇子当年是和六皇子一起封王,一人等尹王, 一人封祁王。当初父皇体恤他年幼丧母, 故而把他放在皇后膝下养着, 他也是被当作大哥的左右手培养的,大哥自己作死,他反而受到牵连。 蛰伏、忍耐,无论再大的痛楚他都会挺过去。 看,老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经轰塌,据说二王妃和四皇子都怀疑是六皇子动的手,这种因利而聚的关系,也会迟早因利而散。 不过,此事中,六弟跳出来,也着实让他十分意外,这个人也是个善于抓住一切机会的好手。 “去把方先生叫来。”五皇子淡淡的道。 方先生原本是大哥不要的清客,嫌弃他落魄,嘴拙,貌陋,五皇子却是发觉他胸有丘壑,是个经天纬地之才,故而收入门下。 现在他只是个光头皇子,难得方先生不像别的门客那样委婉告辞,有的甚至改投别的皇子门下。 方侃很快就到了,他对五皇子表现出十分恭敬来。 五皇子开门见山:“眼下的局势于我并不利,我如今闭门谢客,就不可能像老六那样随意出门,原本我以为老六会娶高门贵女,若不然也是曹总督的女儿,如今看他的样子,居然他也想娶孟氏,要同我争,这可如何是好?难道他是真的对孟氏上心了不成。” 论及喜欢,女人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能乖巧听话就行。 他这个时候娶孟氏,也是因为她身份算不得高,却也是仕宦名门,父亲马上要执掌五军营,更重要的是娶她表示能够争取太后的支持。 毕竟韩老夫人是太后的亲妹子,孟氏是太后跟前的大红人。 哪里知道老六这个时候跳出来抽风? 要知道情爱对他们这些皇子最是无用,只要手中有权,什么样的美人不是趋之若鹜。 方侃作为五皇子的谋臣,要对所有局面都洞若观火,立刻分析出有利的局势,就比如现在,他沉吟片刻才道:“六皇子原本和曹家兄弟很投契,曹国公府可是对他已经当女婿看了,曹家如今还出了一位荆王妃,明显比孟家要好上许多。以六皇子的精明,未必不知晓这个问题,可这样反而让皇上和太后认为他串联朝臣,选孟氏才能看出他这个人不看重权势富贵。” 五皇子恍然:“的确是这个道理。” “再者,孟家也只是稍微比曹家差一些,也没有到差距太大的地步,甚至属下在大皇子孟司徒那里曾经听过一件事情。”方侃继续,“据说孟让的二婶,也就是如今孟姑娘的母亲,当年选秀进宫,让皇上和晋王同时看中,这姑娘很知趣,怕两位天潢贵胄为她争起来才退出。但其风采让人难忘,也就是说除了太后之外,皇上也对她不一般。若是娶了孟姑娘,泰安伯府、孟家、太后和皇上都会站在六皇子那边了。” 五皇子笑道:“这样看来也难怪老六突然下手了。” 方侃点头:“凡事必有缘由,只不过这事儿交给曹家不就好了。曹家因为长女断腿,失去了二皇子妃的位置,如今自然是庆幸,但还是想嫁个皇子。” 五皇子点头:“那我就让曹家的人催促一下老六,以免他和我抢。” 却说泰安伯府上,韩羡对韩老夫人道:“这事儿我已经托六皇子进宫和蕊娘说了,这是蕊娘送出来的信,想让您帮忙跟太后说一声。” “嗯,我明日就递牌子去。”韩老夫人后来其实收到韩婉的信,她并不愿意女儿嫁到宫中。 但没办法,蕊娘已经在宫中,韩婉也只好委托娘家人多照看一二。 可现在孟珏和韩婉都要上京了,韩老夫人也很愧疚,能让蕊娘出宫侍疾最好。 韩伯爷则道:“太后如果真的不让就算了,到时候咱们给她娘请几位御医去看看不就好了?若是冒犯天颜,后果不堪设想。看看二皇子,那还是皇子呢,送的狗不小心死了,直接被贬成镇国公了,六皇子还被甩了三十鞭,真是天家无情啊。” 韩老夫人也算是看透了这个儿子:“哪有娘得了重病,不让做子女的回来侍疾的道理。人既然是咱们送过去的,也得由咱们接回来吧。” 说完,她又没好气的对韩伯爷道:“若是真的有意,三皇子和四皇子选王妃,不在宫里也下旨了。若是无意,就是天天在宫中,也只是和一个女官似的,有什么意思,又何必担心。” “说到底,外甥女家世还是差了些。”韩伯爷当然明白其中关窍。 韩老夫人摆手:“这也说不准,差不差,看上面的人怎么说。” 韩伯爷叹了一声:“也不知道妹妹如何了……” 韩婉当然没事儿了,孟珏和她在路上汇合,韩婉装病也是为了女儿,她只是想女儿寻一门好一些的亲事,没有到进宫这个地步。 前世她自己就是先嫁给晋王,再嫁给皇上,那又如何? 就是皇上那般迷恋她,也是还有其他妃嫔,有痴心的许妃,端雅的苗妃,皇上虽然专房独宠,但却也颇照拂她们。 女儿若是嫁到勋贵府邸或者只是稍微高一点的,依照女儿的才貌还有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皇家就根本不可能。 她若不是嫁给孟珏,根本都不知晓原来还有男子真的能够一辈子只有一个女儿,她过的十分幸福,因为爱一个人是独占,根本不可能和别人分享。 孟珏木着脸端了饭进门,让下人出去,门一关上,他就在韩婉还没看清楚的情况下“咻”的一下坐在她床前。 “婉婉,看我今儿让厨房做了什么,是新鲜莲子羹,你最爱的莲子羹。”他俊脸满满的是关心。 韩婉纤手掩口:“这都寒冬腊月了,哪儿来的新鲜莲子?是不是珏郎替我做的。” 孟珏点头,一幅大狗狗点头的样子:“是我知晓你爱吃莲子,所以一直都让人用冰存着,保持新鲜。” “我就知道是你,试问天下有谁会对我这般好,只有珏郎你了。”韩婉声音很柔。 孟珏听了这话,只觉得比打了胜仗心情还要舒爽:“那我喂你。” 韩婉微微颔首。 只是她一贯吃的不多,只把莲子羹喝完了。 孟珏劝道:“要不要多吃一点,这道樱桃肉很好吃的。” 韩婉只是摇头。 孟珏就不再劝了,因为韩婉看似柔弱,其实非常有自己的主意。女儿也是一样,他很清楚现在妻子最担心女儿,尤其是二皇子出事后,妻子越发急躁。 他不知道韩婉想起她死后,魂魄看到的一些夺嫡之事,只觉得宫中不是久留之地。 孟珏只要不处理公务,都是在陪她,现如今不能让外人知道她是装病,房里还不能留人,所以无论是端茶送水还是送饭,几乎都是孟珏包办了。 但孟珏一点儿都不觉得烦恼,反而十分乐意。 韩婉稍微蹙眉头,他都会上前用手轻柔的撑开她的眉头:“别担心,婉婉。” 见丈夫眼里都是她,韩婉也立刻打起精神来:“好,现在我还是先装病,等我们蕊娘回来就好了。如今谚儿在贵州,他是男儿,建功立业自有他的,可蕊娘马上要及笄,若是迟迟定不下婚事,在宫中也是浪费光阴。” 她说了几句女儿的事情,又关心丈夫:“天天要你这么伺候我,傻瓜,累不累?” 孟珏迅速摇头:“一点儿也不累。” 韩婉捂嘴直笑:“你这人,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在我这儿总这个样子。” “都是因为你是我心爱之人啊。”孟珏如此想着,他谁也不喜欢,在他原本的教育中,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但是碰到韩婉后,才知晓何叫妻子,真正刻骨铭心,毫不设防,记在心理的人。 一句话把韩婉说的害羞了,孟珏见她脸色变粉,又恳求道:“今日就成全我吧,我已经旷了许久了。”说完还在韩婉的脖颈处蹭来蹭去,又怕她生气,小心翼翼的。 一直到韩婉身体软下来,他才知晓妻子答应了。 只不过,他们过了几日进京之后,才发现事情颇为棘手,原本是泰安伯府准备的接风宴,众人应该其乐融融的。 韩伯爷见着妹婿,也是有许多话要说,韩婉撑着病容出来,都是为了探听女儿的消息,哪里知晓韩老夫人却道:“以往我要进宫,递了牌子是必定准的,哪里知晓这次递了牌子却迟迟没有下文了。” “您的意思是太后不放人吗?”韩婉急道。 韩老夫人见韩婉虽然有病容,但一双手跟水葱似的,三十多岁的人了,看起来身子轻如燕,面容憔悴,可依旧光洁如往昔,若说她只有二十岁也有人信的。孟珏就更别提了,他比韩婉还要小几岁,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时光,最重要的是家宴上对庶女的照顾让永宁郡主都吃味。 “是啊,应该是如此了。”韩老夫人也只能如此猜测。 永宁郡主心中暗想韩婉还真是傻乎乎的,女儿在宫中那么受太后喜爱有什么不好,日后指不定还能靠着太后成为皇子妃呢。 她其实还想问问韩嫣的情况,鉴于人多口杂,也没好意思问。 韩羡素来热忱鲁莽,不假思索道:“姑母,不打紧的,过几日我跟六皇子说。现下二皇子那儿我去不得,找六皇子也是一样。” “六皇子?”韩婉想起她心目中的六皇子,似乎是贤妃的儿子。 韩羡笑道:“是啊,六皇子为人个性爽直,重情重义。当时二皇子出事,只有他敢出来仗义执言,还被皇上打了三十鞭子。侄儿以前是二皇子的伴读,走到哪里,别人都高看一眼,如今二皇子落魄了,连我们境遇也不如以前,六皇子却对我颇为照顾。上次您病重的消息,就是我让六皇子告诉蕊娘的。” 韩婉向来心思极其细腻,若非是和孟珏这等粗枝大叶,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相处不需要揣测,对其他人她几乎都是在心中忖度了再忖度。 她面上不显,还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六皇子,他毕竟是皇子。” 韩羡不以为意:“姑母放心,不会的。他现下颇受太后和皇上喜爱,给表妹带话也方便,表妹和他也很熟。” “是吗?”韩婉就更担心了。 她是知晓前世的事情的,这几位皇子可都不是良配,五皇子是个非常刻薄之人,对女人就和工具一样,没什么柔情,往往皇子妃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的,老五就是内外一把抓,五王妃除了平日节日出现在大家面前,据说平日连多买一沓纸也会被骂。 六皇子听说也是个偏宠侧妃的…… 这些人都不像是能和女儿一心一意的。 韩羡还不明所以,永宁郡主却听出端倪来,据说二皇子对这位外甥女颇有好感,如今倒好六皇子听这个意思也有好感,男子若是对女子不上心,怎么可能会为了琐事去跑?更何况那还是一位皇子。 “姑太太,不如就让羡哥儿跟六皇子说一声吧,总要带句话给蕊娘才行啊。你不知道,蕊娘如今在太后面前,是红人中的红人,多少人巴不得拉她下来,若是她举止不端,恐怕出宫是小事,还会被人陷害。”永宁郡主说这些话倒是真心实意。 据韩嫣后来写信回来说,她是遇到难处去找了姑母,姑母二话不说就帮忙,还把她们安置好了,如今有了身孕,她过的非常好,才回信给她们。 所以,永宁郡主也算是投桃报李。 韩婉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孟珏夫妻是坚决不留在伯府住,孟家在京中有一座非常豪奢的宅子,是当年孟父买下,孟珏大兄在京为官数年,特地请能工巧匠修造一番,到了孟让这里,又是各种建造,所以韩婉上京前就打发人来清扫宅子了。 韩婉颇懂礼数:“等我们安置下来,就请老太太还有哥哥嫂嫂过去玩儿。” 韩老夫人也不勉强,对她道:“如此,我喊软轿过来,别受风了。” 但是轿子也要停在外面,还有一段路要走,孟珏就直接道:“没事儿,我抱着她出去吧。” 韩婉脸一红,微微挣扎:“不用了,我走过去就好了。” 这还在外人面前呢,太亲昵了不好。 孟珏却是个霸王性子,这个时候直接一把打横抱起她,非常轻松的跑了出去,下人们纷纷掩面。 韩老夫人竟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唯独只有郭妙仪,看起来并不乐意,觉得孟珏是个奇葩,认为那个姑母年纪大了还显摆。她这满腹怨气,只可惜没人听,韩羡还想着如何去跟六皇子说话,懒得理会她发脾气。 而郭妙仪本来是个颇有谋略的女子,常常尊自己为菩萨,看她人如泥土一般。 原本她把最大的秘密告诉了陈晚晴,想让陈晚晴对付蕊娘,最好让她别做什么五皇子妃,但现在很明显,更尊贵的六皇子居然看上她。 甚至她之前交好的陈晚晴,现在不过是个镇国公夫人了,没什么大的影响力,姑母郭贵妃就更不必说了,她也不会随意帮忙。 郭妙仪生气的事情,蕊娘一概不知。 只是这日六皇子很早过来了,他道:“我是给皇祖母请安后过来的,我有事同你说。” 蕊娘知晓这里人来人往的,万一被人看到不好了,就道:“六殿下进来喝一杯茶吧。” 正好她早点还未用,厨房送的都是她喜欢的几样早点,六皇子倒是关心道:“你等会儿还要去太后那里当差,先吃吧,我现下也不急。” 蕊娘的确是早上不用早点就头晕,但她不太好意思在陌生男子前面吃东西,所以,她只是道:“您找我到底有何事?还是先说事情吧。” 六皇子眼神一黯,还是打起精神来:“你爹娘已经进京了,他们都很担心你。但是你外祖母递了牌子之后,太后置若罔闻,你得自己想个法子了。” 表妹难为 第33节 “怎么会这样?”蕊娘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现下连韩老夫人都没办法了,她要怎么出宫呢,难道她也要人为的生病,那这样自己代价太大了。一场风寒,人都很有可能死亡,她现在在太后这里说的上话,若是一病,不知道多少人想让她的病更重些,能不能走出宫门再两说。 六皇子见她这般,先推了一碟糕点在她面前:“你先吃点吧,办法慢慢想。” 蕊娘终于还是没忍住食物的诱惑,吃了一小块桂花枣泥糕,又似有些不满道:“我也不知道想什么法子好了。” 她现在是有点灰心的,谁能拂逆庞太后啊? 但见六皇子帮了她好几次了,蕊娘又笑道:“六殿下,主意我慢慢想,莫耽误了你的功夫。正好我昨儿晚上去小厨房做了些荷花酥,原本打算给小郡主的,现下就先借花献佛了。” 六皇子兴致盎然道:“真的是你亲手做的吗?” “那还有假呀,不过我的厨艺没有御膳房的好,你别嫌弃。”蕊娘也没那么客气了。 六皇子见她素手纤纤,拿了一个精致的木盒,用素手帕垫好,往上面放了几个荷花酥。这荷花酥的油酥面形似荷花,花瓣做的层层叠叠,煞是好看,清香扑鼻。 “给。”蕊娘亲手递给他。 六皇子笑了:“这还是你头一次送点心给我,多谢。” 蕊娘何尝不能感受六皇子似乎对她有些不一般,但她不敢深想,因为她很清楚,六皇子一直都是二皇子的跟班,如今二皇子虽然倒了,他也在不遗余力的接受二皇子的势力。二皇子之前一直对自己有意,六皇子即便对自己有好感,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和二皇子闹翻。 所以,她敛起笑容:“您不嫌弃就好。” 六皇子转身走到一半,又回头问她:“孟表妹,你真的很想出宫回家侍疾吗?” 蕊娘不假思索的点头。 他突然笑了:“好,我知道了。” 蕊娘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到底要想什么法子。 又说六皇子从太后宫中出去后回到皇子所,正好碰到曹霆,他是曹慈族兄也是六皇子的伴读,他过来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其中意味六皇子何尝不懂。 曹霆见六皇子是个明白人,也不敢说的太过露骨,那可是皇子,不是一般人。回到曹家时,还不忘和家里人道:“六皇子应该诸事都明白。” 世子夫人笑道:“那是自然,孟家不过是参将,连总兵官都不是,先帝爷在的时候,总兵的女儿做继室都嫌身份太低。” 但很快她们就打脸了,因为六皇子亲自去跪求皇上和太后,让他们同意蕊娘回家侍疾。 还不仅仅是曹家惊到了,便是蕊娘自己也觉得有些盛情难却。 第39章 从床上挣扎起来时, 天还未亮,连丫头们都酣睡在梦乡,蕊娘抱着小白象, 怔愣了片刻,才又倒头睡下。 从宫中回来已经三日, 人却不自觉沾染上宫中的习惯, 宫里素来早起, 蕊娘把自己在家爱睡懒觉的习惯改了,如今回到家中鸡鸣就自动起身了。 但回笼觉却是睡不成了, 她翻了个身,下巴搁在小白象身上, 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自从六皇子为她求了太后和皇上之后, 这件事情被闹上台面, 太后面上慈悲,赏赐了不少药物,吩咐自己在家中侍疾。 蕊娘讷讷答应,她非常清楚庞太后的为人, 所有在她身边的人都要以她为中心, 不管六皇子出不出于自己的授意,某种程度算是得罪了太后。同时, 六皇子这样做, 也会让人产生误会。 好像自从进宫之后, 就开始多思多虑, 蕊娘按了按眼眶,发现头也疼。 在宫里成日紧绷着, 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如今回到家一放松, 觉得哪里都是不舒服的地方。 身上酸痛,头疼,甚至食欲不振。 一直躺到天明,她才穿戴好,去了母亲那里。 因为要装病,更怕被看出来,索性娘如今也是足不出户,重回父母跟前,蕊娘轻松的都难以置信。 韩婉见女儿眼圈青黑,不由得道:“从宫中出来,看的出来你一点儿也不轻松,说来也是我的不是,当年若是让你随我回去就好了。” 蕊娘摇头:“是女儿心思太重了。” “在那种地方,即便不心思重也要被逼的心思重,否则怎么活下去呢?”饶是她当年亦是如此受宠,算得上宠冠后宫,皇上也有护不住她的地方,太后对她也是意见非常大,她在后宫除了皇上之外全部是敌人。 皇上越喜欢她,那些女人们就越仇视她,面上还恭敬,私下却是赌咒怨恨什么都有。她儿子死后,不仅要宽怀皇上,自己身体失调,还怕在太后那儿出错,常常心力交瘁。 别人羡慕的那些身外之物,却是于她最大的束缚。 所以,她最能理解女儿。 毕竟她当时还是皇贵妃,而女儿还只是个臣下之女。她找到令她心最安心的人,活的很好,所以她更希望女儿幸福。 男儿能志在四方,女人呢?生作女儿身,已经有种种限制,为人妇更是苦,若是再嫁一个不疼自己的丈夫,再后宅的日子举步维艰,若是无爱还好,若有爱,还不得不忍受和别人分享丈夫。 这样的人生,苦海无边。 蕊娘见娘陷入思绪中,又笑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好玩儿的事情,女儿在宫中也学会了什么起哄架秧子,借刀杀人好些呢。” 母女俩靠在一起,她把在宫中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从泰安伯府到宫中,短短一年,似乎过了数个春秋一样,让韩婉的心情也是跟着高低起伏。 听到郭妙仪祸水东流让庞允对蕊娘上心,她气的不行:“前几日我去你外祖家,见她看着爽利,人倒是生的娇艳,我见是你表嫂,还送了不少礼物给她呢。” “哼,若说她不喜欢我倒也罢了,毕竟当时我也的确冲着泰安伯世子夫人来的这份心,可是她手段如此下作,我就不得不报复过去了。原本我还没想好如何报复,就回来了。”蕊娘撇嘴。 韩婉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比我强。现下回来,你既然以侍疾为名义,就好好歇息,来,去榻上躺在,咱们娘俩就在这儿待着。” “好。”蕊娘脱掉鞋子,躺在榻上,又问起韩嫣:“娘,韩表姐她……” 韩婉看了女儿一眼:“你和她倒是关系真好,你放心她现在过的很好,她丈夫投在你父亲麾下,后来又去你弟弟那儿。她和你堂姐作伴,二人性情相投,在乡间倒也过的自在。” 听说韩表姐一切都好,蕊娘也欢喜几分,说起堂姐,她道:“应淮汲汲营营,如今也是被流放了,看来凡一切事情,上天自有定数,毋须强求。” 韩婉点头:“我女儿长大了,也能体会真谛了。对了,这次是六皇子替你求情的,他对你是不是……” “我也不知道,他多半就是让我接受二皇子,也因为二皇子成婚后搬出去,委托他照顾我,他常常过来传信于我,在我面前说二皇子的好话,因为我拒绝二皇子还苛责于我。后来,听说是父亲拒绝二皇子延揽,二皇子说了我许多不是,他找我对质,女儿分辨了不少,如此关系才算和缓些,但也仅此而已。”蕊娘总觉得看不透这位看起来英俊的过分,又常常以少年直率动人的皇子。 韩婉听了皱眉:“听起来像个愣头青。” 蕊娘笑道:“皇上如今很喜欢六皇子,觉得他重视手足之情,宫里三皇子的娘是贵妃,但三皇子才智平平,为人低调,性情平和,四皇子爱修道,喜好结交游方道士,虽然他娘是宠妃许淑妃,可皇上并不喜欢他。五皇子以前是大皇子的拥蹙,大皇子造反被圈禁,他也沉寂下来,但我看他为人轻佻,我和他并不熟悉,他却想逗弄我。但五皇子也是被称为干才,这些对我的事情自然是小节。至于六皇子,论迹不论心,他看起来最正常,也文武双全,今年他奉太后去避暑山庄,没有丝毫错漏,看着比几位哥哥还要强。” 韩婉点头:“你之前还说起一位女官,你猜测是五皇子的人?” 蕊娘道:“正是,她应该是打定主意要跟五皇子了,所以在御前传递消息。太后虽然老谋深算,可是她年纪大了,难免老眼昏花,要仰仗身边的人,况且,皇上和太后似乎也不和。” 这个韩婉最清楚了,庞太后将来的下场只是比窦太后稍微好点,因为庞太后毕竟是皇上生母,可庞家其他人就没那么好的下场了。 连庞皇后都被废了,更别提别人了。 原本母子关系,因为权利,和仇人没有区别。 所以韩婉劝女儿:“过些日子我就会慢慢好起来,今年我也仔细帮你筹谋一二,快一步定下亲事,晚了就来不及了。” 蕊娘不懂:“娘,您这是何意?” “傻丫头,六皇子这么一跪,皇上和太后会如何想?”韩婉想也不想就知道。 蕊娘言语中还在挣扎:“娘,我的身份比不得别的大家闺秀,兴许皇上和太后觉得我身份差了,比不得别人呢,您也别太高看我。” 韩婉看了女儿一眼:“你从小也是个有福气的,是啊,我们也不能太杞人忧天了。” 这明显是安慰女儿,蕊娘心中也很清楚。 “好孩子,快睡下吧。”韩婉柔声道。 如今丈夫刚进京,就要去军营练兵,他这个人脾气虽然不太好,但是军事才能首屈一指,关键是人还年轻。 在母亲的柔声细语下,蕊娘竟然很快进入梦乡,而另一边也有一对母子在交谈,苗贤妃看着儿子道:“令嘉,你不会是喜欢上那个孟姑娘了吧?” 六皇子笑道:“母妃,您说哪里话,我和孟姑娘是朋友。上次我被皇后刁难,就是她宁可被皇后骂也要帮我,儿子才混过去,她表兄和我也是一起长大的,如此,我才愿意去求上一求。” 苗贤妃微不可察的看了儿子一眼:“现在太后也放她回家了,也算是成全了她的孝道。” “是啊,本朝以孝治理天下,连父皇都以仁孝为本呢。”六皇子说道。 苗贤妃没好气道:“刚被打了三十鞭子好了,现下又两边跪了,娘好不容易生了你,可不是为了受罪的。” 六皇子自然又陪笑,说自己定然会把身体养好云云,哄的苗贤妃笑了,才告退出去。 出去时,正好碰到进门的曹慈,他对她微微颔首,又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曹慈垂眸,六皇子看他的眼神其实也就比陌生人好点,也许他都不记得了,十二岁那一年她们见过。 那还是六皇子第一次到曹国公府去,那时她正随父亲回京述职,在岭南长大的她,压根就不习惯京中凛冽的北风,即便随着继母去给曹国公世子夫人请安,她冻的口不能言,也依旧还要乖巧听话。 三哥曹霆和她哥哥关系最好,所以对她很照顾,知晓她畏寒,又把她请到自己的书房,就在那里她碰到了六皇子。 他那个时候年纪也还小,却那样的理直气壮,听闻自己从岭南而来,忍不住笑道:“难怪你看着都快冻僵了。” 在场那么些人,也只有最熟识她的哥哥才知晓她畏寒,身边的姐妹父母却都视若无睹,只有他一个外人一眼看出自己怕冷,还吩咐三哥把这里弄的暖和些。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六皇子心中是特别的,甚至被太后扒拉到贤妃这里,她心目中总有一种隐秘的优越感,没想到六皇子似乎不认识她。 这也就罢了,哪里知晓六皇子似乎对孟蕊娘有意思。 甚至为了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求太后,尽管如今太后和皇上都觉得他忠勇可嘉,诚孝天然,可宫里人都说六皇子似乎对孟蕊娘有意。 那他把她又置于何地? 她已经在贤妃这儿住了这么久了,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是六皇子妃,临了,却改弦更张,她还有何脸面? 可六皇子哪里会管这么多,他从贤妃这儿出来,又带了礼物去看悦儿。 这几日悦儿都是由乐令姿和胡女官陪在一起玩儿,乐令姿巴不得蕊娘赶紧走,她在这里的时候,饶是她乐令姿十八班武艺都比不得。 现在蕊娘离开长乐宫之后,这里就是乐令姿的天下了,连陪小郡主的活儿都交给她了。 只是谁都没想到悦儿竟然是个十分念旧的人,大家都以为她是小孩子,又十分自来熟,等蕊娘回去过几日或者时间再长点,肯定会被人遗忘。 可这个孩子却一直记得蕊娘,待看到六皇子的时候,就问道:“六舅舅,为何不见心心姐姐?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话气的乐令姿等人龇牙咧嘴,但六皇子让她们下去,她们也不敢不从。 等她们走了,六皇子才垂着头:“我也不知道,大概快了吧。” “六舅舅,爹爹,什么时候娘亲回来,我们悦儿客栈才能开张呢?”悦儿嘟着嘴,满脸不高兴。 六皇子摸了摸悦儿的头:“会很快的。” 他想起那日道别时,蕊娘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和好哄骗,真的把他当恩人看待。反而问他:“你为何要这么做?” 她实在是很聪明,只是在太后面前看起来是灵慧,在他这里,她似乎一直都这样,看似有规矩,其实最不讲规矩。 皇子说拒绝就拒绝,就是对他也是不假辞色。 六皇子苦笑,若是真的如他所愿,娶了她,恐怕她是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表妹难为 第34节 悦儿看着六皇子似乎心情低沉,忍不住道:“六舅舅,心心姐姐和你是不是朋友?那你知道她的家在哪儿吗?她没空找我们,不如我们去找她吧。” “我不敢。”六皇子想到这里,看了悦儿一眼,居然起身就跑了。 悦儿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臭舅舅。” 从太后宫里出来,六皇子只觉得自己和游魂似的,在哪儿都无法安定。一开始,他头一次见到蕊娘,只觉得所有人中,他只能看到她了,那么多健壮、老迈、呆板的妇人簇拥着的她,简直散发出光芒。 只可惜,他自认为二哥和她是天生一对,二哥也向他表示过,自己哪里敢想那么多。 他听说她明明和大哥一家不睦,却还是不怕死的救了明烨,这样的稚子之心,尤为可贵。也会因为自己那些微不足道的帮忙,居然敢冒着被责罚,宁可被皇后骂,也帮他…… 甚至一点儿也不贪慕权势富贵,无论是二哥还是五哥甚至是晋王世子,这些天潢贵胄,于她而言却都算不得什么。 他听人说起过,孟表妹的娘当年一枝独秀,让父皇和晋王叔为之痴狂,可人家就为了个小小的讲究,连帝王之爱都能抛却,以至于父皇惦念到如今。小时候,他偶然有一次误闯父皇书房,就见过一幅画像,面容和蕊娘有七八分相似,想必那位就是蕊娘的母亲。 以前的他势单力薄,只能够拱手让人,希望她能一辈子身居高位,过的幸福就好。只是,后来他也慢慢有了自己的力量,为何不能要她呢?娶她不仅仅是能让父皇对他另眼相看,也让让他娶天下这么好的女子。 可这些他只能藏在心中,默默制造各种两人私下见面的机会,让太后和皇上都能知晓他的心思,甚至这一次,他主动站了出来,替她求情,搬上台面。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没有征求她的意见,可是若不这般,就来不及了。 她连二哥都看不上,肯定也看不上他,甚至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 可是不管她能不能看上自己,如今也只有他能够好好照顾她。 巧取豪夺,没有遵从她的意愿,也顾不得了。以前他势单力薄,根本不敢和二哥争什么,如今江山和美人他都要。 却说蕊娘在家过了几日,黑眼圈完全不见,整个人油光水滑的,一家三口围着桌子吃饭,脸上俱是欢喜。 孟珏看着女儿道:“爹今儿从外头回来,经过一间果糖铺,听说那里有不少新糖,全部是从南边来的新货,所以让掌柜的一样送了一点儿过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吃糖好,甜甜蜜蜜的。”韩婉也哄着女儿。 蕊娘幸福的不行,桌上全部是她爱吃的菜,芋头煨白菜、腐乳蒸菜、煎的小黄鱼,样样都是她最爱的菜,没有那些肥腻的五花肉,红烧肘子那些。 孟珏还应允蕊娘:“等今年元宵节,我带着你们母女俩上街玩儿去。” “有爹爹在,我是万万不怕的。”蕊娘笑。 三人用完饭,蕊娘先回房,孟珏则一把抱着韩婉到自己腿上,掂了掂:“轻了些,怎么这些日子天天休息,还是轻了。” 韩婉脸一红:“约莫是有些水土不服吧。” 孟珏搂着她入怀,韩婉能听到丈夫的心跳声从强健的体魄发出来,似乎也在敲打着他的心一样。 孟珏初履,下头还有人不知轻重,送了一对胡姬过来,还未等韩婉发话,人就已经被他赶出去了。 蕊娘在房里听画屏形容道:“那对胡姬皮肤是雪白的,真的,很白很白,眼珠子是绿色的,身上一股香料味儿,奴婢还没看够热闹。就见老爷出去对管事说,从哪儿来给我回哪儿去,咱们这儿没地儿养波斯猫。” “真是的,人家夫妻感情好好地,偏偏送人来,也不打听清楚。”蕊娘想着爹娘感情很好,这些人也是不长眼睛。 但是,她特别羡慕道:“爹爹对娘亲也真好,眼里从来都没有旁人。” 流萤和画屏都异口同声说是。 别的男人还真的担心,自家老爷,那真是比太太反应还大,每次有人送女人过来,他往往就是觉得是不是别人不知晓他多喜欢太太,所以敢打这个主意。 蕊娘在次日和她娘见面时,也说了这些,韩婉却笑道:“傻丫头,你爹起初可不是这样的。我们刚新婚的时候,他气我气的不行,我真的都想打他了,后来才慢慢变好的。” 但韩婉闭口不谈爹爹的缺点,大抵是不足为外人道,可是蕊娘看她娘的面容,也知晓她和爹感情有多好了。 下午,建安侯夫人过来探望娘,这位杨夫人据说从前在闺中和娘的关系不错,当然,按照外祖母的说法是,这人表面淡泊名利,其实背地里可是非常渴望权势富贵。 上次,她自己来京时,这位杨夫人对她淡淡的,如今却特地来探望娘,也不知晓为何? 杨夫人和韩婉是熟人见面,韩婉虽然在病床上躺着,但是待客很是周到。 彼时,在闺中,韩婉是泰安伯府的千金,高高在上,杨夫人不过是个小官的女儿,还因为母亲是商贾,只能偏坐一隅。 如今,一个是侯夫人,执掌中馈,得丈夫爱重,在京中举重若轻,另一个只是个三品参将的武将之妻,进京之后反而还病恹恹的。 蕊娘见韩婉装的气若游丝,连忙道:“杨夫人,我娘她进京来病情没有起色,还请你见谅。” 杨夫人对韩婉道:“有个女儿就是贴心,偏偏我只有一个儿子,就是去庙里求个女儿也求不到。” 这话太装了,蕊娘都无语了,难得韩婉还好涵养的道:“那是你福气好,我听说你儿子也是文武双全,这才是你的福气呢。” 杨夫人一听韩婉提起她儿子,并不搭话,生怕韩婉要把女儿嫁给她儿子一样,只略略说了几句话,送来的补品还算上乘,就匆匆走了。 她这番过来,并非是什么探望,只不过是带有一种“衣锦还乡”之感罢了。 甚至杨夫人出来,看到杨锦荣来接他,还道:“你来做什么?被人看到了可不好。” “儿子来接您,您还不高兴吗?”杨锦荣好奇的看了一眼孟府,似乎不知晓娘来这里做什么。 杨夫人摇头:“也没什么,探望一位故友罢了。走吧,先回府,明日我们去荆王府去一趟,也好为你娶妻。”二皇子倒台,作为伴读的儿子又不能继承爵位,若是低娶不成,她听说荆王府有位小郡主身份虽然尊贵,但才貌平平,她母妃原本是侧室,因宠爱荆王才请封她为郡主,甚至脸上还有点雀斑,但娶妻娶贤,她不在意这些。 杨锦荣点头:“一切但凭母亲安排。” 杨夫人却心想她刚刚见过了这孟姑娘,的确生的齐整,礼仪妥帖,但是家世不相配,所以她生怕韩婉提起什么,赶紧就走了。 也因为杨夫人的这件事情,蕊娘稍微放心,心情轻松许多,还安慰娘道:“您看,连侯府都嫌女儿身份低微,更何况是堂堂皇子,所以咱们担心的事情,兴许不会发生。” 韩婉看了一眼女儿,却生怕委屈了她,她自己嫁给孟珏时,公公算得上是高官,大伯也是北府军统帅,孟家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就连她自己也是伯府千金。 女儿这样的人才,却轮到杨氏那种人避之唯恐不及,也让她觉得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就在母女俩各自思量之时,这日下午,孟家却迎来一个真正的郡主,六皇子带着小郡主悦儿上门了。 第40章 蕊娘起身, 满头雾水,韩婉则重新躺回床上,蕊娘赶紧让人穿鞋, 又出去见那两位。 六皇子再见她,知晓她家中母亲重病, 故而穿戴十分简素, 饶是如此, 她简单一袭青衣,却显得她仍旧清丽可人, 竟然比在宫中愈发出众。 他很好掩饰自己的眼神,连忙让她起来:“你不必行此大礼, 是悦儿她想你了, 昨夜想的哭, 被父皇派过来探望的人知晓,特地让我带她来,让你陪她玩一会儿。等晚了,我再带她回宫, 我们微服而来, 不必惊动。” 蕊娘看到小郡主眼眸全是喜悦,也忍不住一笑, 立马双手伸出来:“郡主。” 悦儿立马就跑到蕊娘旁边:“心心姐姐, 我好想你。” 蕊娘搂住她, 觉得很是温暖:“回来数日, 我也想你。” 六皇子见她们拥抱在一起,忍不住挂起笑容, 又对蕊娘提道:“孟表妹, 令堂听闻病情稍有好转, 我打算去探望令堂。” 蕊娘推辞不过,只得带他去了。 韩婉却是出乎六皇子的意料,在六皇子眼中有这么大的儿子女儿了,必然是妇人模样,总是慈爱和蔼这样的人。但看到韩婉,似乎就能看到蕊娘作妇人的样子,她们母女有七八分相似,韩婉虽然三十余岁的年纪,却满身书卷气,看起来沉静安谧,如今虽然带着病气,看着憔悴,却气度出众。 “孟夫人,莫要行礼,我是来探病的,若是劳动您,反而是我的不是。”六皇子抢先一步,虚扶韩婉起来。 蕊娘站在一旁,暗道这位六皇子平日最讲究尊卑,今日却这般礼下于人。但能免去母亲三跪六拜,倒也是让娘轻松些了。 韩婉也是今生头一次见到六皇子,他年纪和自己的女儿相仿,个头却高出女儿一大截,这是贤妃的儿子。上辈子,她居宫中,皇上虽然对她专宠,但是对贤妃很是敬重,苗贤妃对皇上也是素来无私,皇上虽然不爱她,却格外敬重于她。 只是她的儿子却和苗贤妃完全不同,他没有那么深沉,是个眼眸明亮的少年。 韩婉一笑:“多谢祁王殿下探望臣妇,臣妇并无大事,只是思念女儿,蕊娘的事情也要多谢你。我们蕊娘素来任性,我身体不好,从小对她管束不多,在宫里也是多亏了您照看。” 六皇子看了蕊娘一眼,以前总觉得她是个十八项全能的姑娘,没有任何短板,但在亲娘身边,她虽然站着,脸上却是松弛的,看向孟夫人的样子完全就是小儿女姿态。 所以,他在韩婉面前很是夸耀蕊娘一番:“哪里是我帮她,分明是孟表妹她为人周全,太后娘娘对她宠爱万分,平日里就说我们这些做孙子的,只怕还没有表妹妥帖。原本我以为孟表妹就已经是千伶百俐的了,没想到见到您,才知晓言传身教四字。” 是人就喜欢听好话,韩婉也不例外,但她前世今生听的奉承话不少,并不是那种轻浮浅薄之辈,故而,只是浅笑道:“六殿下真是妙口玉言,臣妇还要……咳咳……多谢您来探望我。只可惜我如今体弱,等臣妇下次身体好时,待您上门,必定好生款待。” “臣妇最擅长作鹿肉,您若不嫌弃,下次您来,我必定亲自下厨。” 一席话说的又亲热又妥帖,让人听了都心生欢喜,六皇子也觉得心里妥帖。 蕊娘又出去牵着悦儿的手去她小厅里玩,因悦儿又要扮家家酒,她也只好把六皇子也请进去。六皇子看孟家府邸茂林修竹,雕梁画栋,廊下还挂着别致的灯笼,各色画眉鹦哥,甚至一路行来,外面下雪天,蕊娘的花厅里居然是用琉璃做的屋顶。 见六皇子看屋顶,蕊娘道:“我父亲知晓我畏寒,但又素来喜欢观雪,所以特地寻了琉璃做屋顶,这样既能看到雪景,人身上也暖和。” 天家父子都是充满算计,六皇子想二哥的事情,虽说各方推波助澜,但归根结底还是皇上也想拔掉这位十分有人望的二皇子。 他们做儿子的,更多就是君臣关系,孟家却不同,孟夫人温婉善良,孟将军很宠爱蕊娘,没有任何利益夹杂其中。 也难怪蕊娘对进宫,实在是不热衷。 “你父亲实在是疼你,你是个有福气的人。” 不知为何,蕊娘觉得六皇子今日说话十分好听,她看向六皇子态度也松动了几分,不再那么紧绷:“您今儿怎么说话跟吃了蜜似的,您是皇子,我只是个小小的民女,可当不得您如此。” 寻常二人说话,尤其是蕊娘对六皇子非常客气,如今却语带轻松。六皇子兴奋异常:“什么小小民女,我看你胆子大的很,那日你替我在皇后面前周全,胆大包天的很。” “您还记着这件事情呢。”蕊娘笑。 悦儿原本是想过家家,哪里知晓来花厅这里就迷瞪了,蕊娘让人抱着她进自己的卧房去,又看着六皇子道:“总得寻个可心的人在身旁服侍,她年纪还小失去双亲,这样不是长久之计,身边必定得有个可靠的人才行啊。” 蕊娘心想自己就是再同情悦儿,也总不能陪着她一辈子,她也有自己的家。而悦儿养在太后那里,年纪太小,身边跟着来的乳母庸碌,下人又是因为太后嫌弃不好,亲自送的丫头过去的,这些人悦儿似乎都不太喜欢。 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小姑娘,所以也难免为她筹谋一番。 六皇子感叹:“悦儿一心想着你,偷偷问我是不是你被赶出去了,所以特地闹一番,想让你受到重视,你在府里却也为她殚精竭虑,你们认识也并不是太久,怎地都为对方着想?” 蕊娘听了这话一时感动道:“这人和人不就是讲究个缘法吗?有的人就是日日在一处,兴许互相猜忌,互相算计,最后疏远,而有的人不过寥寥几面就能引为知己。” 这番话倒是说到六皇子心里去了,他平日最喜三侠五义,为人爽绰大义,轻钱财重情义,故而他喜道:“就是如此。” 蕊娘见他附和,忍不住端起茶杯吃了一口茶,又辞道:“小郡主在我房里睡,我得进去陪着他,我让管家带着殿下您在我们府上逛逛,若是累了,在这里歇歇。” 六皇子心里一热:“你母亲还病着,我倒是不好逛,下次等你父亲回来,让他作陪。如今我先眯一会儿,等会儿悦儿若是醒了,你打发人过来喊我就是。” 蕊娘颔首,转身离去。 六皇子又觉得她在时,这里温馨的紧,她这么一走,明明地龙烧的很旺,却莫名冷清起来。 而屋里的悦儿睡的正香甜,蕊娘拍着她的背,唱着童谣,这孩子睡了半个时辰自己醒了,还抱着蕊娘的小白象。 蕊娘还像以前那样替她梳着小辫子:“臣女给您用这几朵绢花成吗?这是京中最时兴的绢花,又轻巧又好看,你闻闻,是不是还有香味。” 小姑娘们都喜欢这些,偏偏太后那里虽然锦衣玉食,但太后守寡多年,又一心扑在政务上,哪里管一个小丫头片子穿戴。乐令姿等人倒是拿了各样的手绢,可她们都是说一句话,话里话外让小郡主表功,教小郡主说她们的好,让悦儿厌烦不已。 蕊娘却没有任何要求,甚至也不把她当小郡主看待,只当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悦儿拿了一枝要簪在蕊娘头上,蕊娘也让她簪,悦儿咯咯咯的笑:“心心姐姐,你真的好看。” “我们小郡主也是个美人呀,可是您若真的喜欢我,日后就不能随意出来找我了。在宫里一次两次逾矩可以,若是逾矩多了,就容易让人说您骄纵。您既然喊我一声姐姐,我看您年纪小,但是是个懂事的小姑娘,要把我的话记住。”蕊娘也是苦口婆心。 悦儿年纪小,却小声道:“我知道,我也是想你想的不行,所以就故意哭闹要出来,日后我不会了的。” 蕊娘替她把最后一朵绢花簪好,欣慰道:“好啦,这样我们小郡主就是最美的小郡主了。” 表妹难为 第35节 悦儿分外开心,她在蕊娘家里十分自在,蕊娘把自己一些精巧的小玩意也随她挑拣,她却都不要,只是道:“我想要心心姐姐的小白象,这里有你的香味。” “好吧,送给你。”蕊娘虽然经常带着小白象睡觉,可她若要,再让娘亲缝制一个就是了,别让悦儿这般再鲁莽出宫,若是失了太后和皇上的欢心就不好了。 二人又在一处玩了一次大夫与病人的家家酒,还提早吃了晚饭,蕊娘这才把悦儿送到六皇子手上。 家中早通知了孟珏让他回来陪贵客,孟珏一下午和六皇子相处的极好,甚至临走之时还兴奋道:“真是畅快极了,在宫中那些侍卫们都让着我,今儿和您过招才痛快。” 孟珏平日最不喜和文人接触,因为他们最爱拐弯抹角的坑人,偏六皇子武学造诣极深,身体又好,待他更是没有一点皇子的架子,他原本就没什么太多城府,竟然颇为喜欢这位皇子。 只是见女儿出来之后,六皇子的眼睛就一直随着她动,心中仅存的好感一点儿都没了。 这个臭小子,居然打主意到自己女儿身上。 六皇子还不知晓这些,牵着悦儿的手出去,舅甥二人在宫中话别,悦儿把手中的小白象递给六皇子。 “六舅舅,这是心心姐姐每天都要抱着的小白象,现在送给你,你赶紧把心心姐姐娶回家吧。”悦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六皇子讶异的看着她:“你这小丫头……” “六舅舅,你和心心姐姐真的成夫妻了,我才能常常在宫里找她玩儿,要不然心心姐姐说让我不要常常出宫。”悦儿一脸期盼的看着六皇子。 六皇子悄悄拿过小白象,哭笑不得。 第41章 “哦, 六王爷亲自去了孟家?”永宁郡主不死心的又问了一次韩伯爷。 韩伯爷喜不自胜:“这还有假,是我派去的人原本送补药给我妹妹,正好瞧见了, 虽说是六皇子他白龙鱼服,但是孟家上下可不就严阵以待吗?孟家统共正经主子也就三个人, 妹妹病着, 外甥女儿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还得要咱们帮衬一二呀。” 永宁郡主站起来道:“真是没想到六皇子对蕊娘倒是真的痴心。” “可不是,我原想着嫁给五皇子也成, 到底是个皇子,日后封个亲王, 哪里知晓却是六皇子。”韩伯爷当然庆幸, 五皇子可比不上六皇子受宠, 早年这两位皇子差不多,只是一个是大皇子那边儿的,另一个是二皇子那边的,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倒了, 六皇子很受宠爱, 五皇子却沉寂了。 “这可真是想要个银的就好,哪里知晓送了金的来。” 但永宁郡主问道:“可这事儿真的能成吗?” 韩伯爷道:“若不成, 六王爷怎么还敢往孟家去?宫里的人可不是这么简单的。.我看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 端看我妹妹的身体如何?” 韩婉的身体自然要“慢慢”好起来, 但是她对蕊娘的婚事却又有另一番打算, 因为她发现女儿其实和她长相相似,性格并不同。 女儿虽然也爱深思, 但多半时候并不会陷入情爱不能自拔。 就比如母女俩看同一本书, 韩婉见女子徇死, 她会觉得感天动地,女儿却道:“就是天塌地陷,我也会好好的活着,绝对不会为了男人去死。” “可是她最爱的人死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韩婉叹道。 蕊娘笑道:“娘,可多少女人死了男人都好好活着,甚至最爱的女人死了,不到三个月续娶的比比皆是,您又何必如此。您和我爹是这世上难得的知心人,我爹没了您不行,您没了我爹不行,可世上大半,不,一多半的夫妻都是搭伙过日子罢了。” 韩婉觉得女儿进京这一年多,和以往那个天真烂漫的姑娘完全不同。 蕊娘当然知晓自己的不同了,她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只希望愿求一心人,白首不分离。可是进宫之后看到皇太后才发现,什么爱情或者渴求男人,竟然没有自由最好,而庞太后的自由是有绝对的权利。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说什么话就说什么话,这才是人生之畅快。 但她却没有庞太后那样权利欲望那么重,所以她没有办法表现出来,因为她没有办法告诉娘其实男女之情似乎对她而言没那么重要了。 “娘,这是红枣炖的乌鸡汤,您闻闻好香啊,女儿特地让厨房做的。”蕊娘盛了一盅出来,知道母亲为了自己出来,久躺伤气血,所以特地盛了一碗乌鸡汤出来。 韩婉笑道:“才跟娘分开多久啊,就这么能干了。” “嘿嘿。”蕊娘笑的开心。 “你舅母明日要过来。”韩婉淡淡的道。 蕊娘笑道:“不意外,大概是知道六殿下过来,可不得赶着过来吗?之前可没上门,若非她们夫妻如此,韩表姐怎么被逼成那样?我起初见到表姐时,她整个人就是跟个精美的傀儡似的,偏偏她又不是那样喜欢荣华富贵的人。” 韩婉摇头:“难怪我看你表姐,即便是粗布麻衣也过的快乐,看来是被憋狠了。如今在我们襄阳府住着,想出去泛舟就泛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们孟家也没什太大的规矩,她都长胖了。” 母女二人分说几句,等小年过来,韩婉只好装作身体好了泰半,重新宴请泰安伯府的亲戚过来府中玩乐,连郭妙仪也跟着过来了。 原本郭妙仪以为孟家小门小户,哪知道看了这宅子,才知晓孟家藏的深,又不免和永宁郡主道:“孟家这个宅子倒不比咱们家的宅子差?” 永宁郡主道:“可不是,她们家三代经营,都是位极人臣,可不就豪奢,只是如今你姑父官阶不算高,你表弟才刚起步。” 这个时候郭妙仪才知晓为何韩老夫人追更婆婆文柔文来企饿群幺五二 二七五二爸以极力想撮合这门亲事,虽然她们魏国公府也很好,她母亲还是郡主,但她父兄不得力,祖父年纪大了,日后袭爵的是伯父。伯父自己的儿子还要管教,哪里能管侄儿如何? 孟家却不同,孟蕊娘家资如此丰厚,只要她出嫁,孟家陪嫁肯定很多,她父兄都年轻有为,长远来看,的确比她还好。 韩婉和蕊娘准备了筵席和戏班子,处处都安排的宾至如归,十分妥当。 就连永宁郡主以前对蕊娘不冷不热的,今日都多了几分热乎劲儿,郭妙仪心中愤懑,面上还要表现出无所谓,只是抽空就只有她和蕊娘的时候,她不禁刺道:“我听说曹国公府和苗贤妃往来很多,曹霆又是六皇子的伴读,固然六皇子往你这里跑,可就怕到时候亲事不成,你这里可就出丑咯。” 蕊娘看了郭妙仪一眼,她知晓这人素来对自己不喜,如今逞口舌之快也不过是心里不服气,所以笑道:“表嫂脑子里怎么总是这些没准儿的事情,你都成婚了,还惦记人家皇子的亲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易主呢?” “你——”郭妙仪可没发现蕊娘居然嘴巴这么利,她本来还以为她是个小白花样的,只会躲在男人的胸膛里哭泣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见永宁郡主看过来,知晓蕊娘现在奇货可居,生生的忍下来道:“你误会我了,我是在告诉你别痴心错付了,曹家可是势在必得啊。” 曹家的确是势在必得,他们听说六皇子又去了曹家,赶紧把曹霆喊过来问:“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不是说六皇子上次都明白你的意思了。” 曹国公夫人也对儿媳妇道:“你进宫再给太后递话,这慈儿选皇子妃是我们曹家的大事,可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世子夫人庞氏心里欲哭无泪,这是怎样的残忍,她的女儿被害的嫁给了老男人做填房,那个害自己女儿的人却受到全家的高捧,想让她做皇子妃? 第42章 娶妻陈利弊 ◎娶妻陈利弊◎ 宫中皇上那儿稳如泰山, 庞太后那里却是无人提起蕊娘,乐令姿现下已经完全把蕊娘那套学了去,甚至明目张胆的模仿起来, 很受太后喜欢。 唯独四皇子不解,四皇子母亲是宠妃许淑妃, 也是二皇子的追随者。 二皇子失利之后, 他又极力拥护六皇子, 故而他在办差的空隙也过来找了六皇子一次。六皇子请他坐下,又让人上茶:“四哥尝尝, 这是新送来的白茶,我喝着倒是不错。” 四皇子先和他寒暄一二, 又道:“好兄弟, 你我不是别人, 那我就直说了。你是怎么打算的?孟家现下不是十年前和二十年前的鼎盛时期,若是那个时候,连江南第一世家应家也要上他们家求亲。那位孟姑娘也的确是个美人,可是你这样的身份要个比她美的多的是, 何苦在这个时候昏了头呢?” “四哥, 你既然同我说这些话,我也不瞒你, 我绝对不是意气用事。孟家虽然不如曹家, 但是看人不能只看眼下, 我看孟参将名将子弟, 悍勇为我大齐首屈一指,又是孟太保的亲儿子。其子孟谚不过十五, 就捷报连连, 父皇都夸他勇猛过人。”六皇子放下茶盏道。 四皇子摆手:“可是今科曹总督的长子会试中了, 以他如此年轻,肯定会进翰林院。你若是娶了曹家女,能得到文武两边的支持啊,曹姑娘的爹官至总督,兄弟也是科甲出仕,你在文人中就不用愁了,武有曹国公府帮衬,曹霆是你的伴读,就是她姐夫荆王,也是宗室的宗正。这好男儿志在四方,何必为了那些所谓的小情小爱让追随你的人失望。” 六皇子悚然,但很快又笑道:“四哥说哪里话,弟弟我岂是那样的人?为了个女人神魂颠倒,全然不顾一切,那样的人没的叫人啐一口,你知道我素来都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只是曹家再厉害,也不如圣宠在心啊。” 四皇子看向六皇子,才恍然大悟:“有些传闻我也听过。” 毕竟当初四皇子也会以为当日进宫的几位伴读中,有的可能是他的妻子,他也是全方位打探了一波。 六皇子笑道:“再说了,大哥当年娶的大嫂,何尝不是身份高贵,比曹家还强,又如何了?这天下终究是父皇的天下,我们这些做皇子的,好好办事,讨父皇器重比什么都强。” 这一席话算是说服了四皇子,但四皇子又道:“既然如此,曹家也不是没有庶女,你若真娶了孟氏,到时候再纳侧妃就是了。” “四哥金玉良言,弟弟我必定记在心中。”六皇子诚恳。 兄弟二人又让人准备了酒席,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而四皇子从皇子所出去之后,又去了二皇子府邸,二皇子自从犯事后,他们几位兄弟怕太后不喜,去的少了些,但依旧感情很好。 在六皇子的婚事上,四皇子当然也要告诉二皇子一声,“六弟和孟姑娘的事情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带着郡主出宫去见她。” 二皇子曾经恋慕过蕊娘,但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反而让弟弟撬了墙角。 在送死狗的这件事情上,也是六弟受到的收益最大。 可现在支持他,总比让别人抢了先,那就得不偿失了。 陈晚晴在外书房的次间理账,她素来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如今更是照料上下很得体,虽然二皇子并不爱她,但是非常尊敬她,尤其是患难见真情,感情比别的夫妻不同。 四皇子一走,她就过来了,沉吟片刻才问道:“六弟是真的要娶孟家那个丫头吗?” 二皇子点头:“这是多半的事情了,老三和老四的婚期一个在今年的三月,一个在七月。老五和老六年纪也不算小了,听说上个月父皇让钦天监的人算了日子,若非如此,老六也不会快些抢先了。” 陈晚晴摇头:“曹慈明明更好,六弟这样也实在是太没有见识了。春秋时齐侯欲以文姜妻郑大子忽,大子忽辞。姬忽不娶大国齐国的女子,却娶了陈侯之女,陈国没有势力,以至于姬忽继位后,没有势力不仅王位不保,被赶下台去,好不容易重新回国,又被大臣射杀。” “这个道理他怎么不懂?色令智昏。”二皇子可没有四皇子那么好哄骗。 陈晚晴却道:“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情我不便掺和,只说一条,他年纪最小,我朝立嫡立长,怎么也轮不到他,与其你们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不如想想三哥。” 三皇子虽然才干不行,但他为人敦厚,对兄弟们而言反而是好事。 二皇子还是如以往那般笑道:“好,你说的我也会考虑的。” “这样就好,殿下,我去卞妹妹那里看看,她肚子出怀了,又爱多思多想,得安慰一二。”陈晚晴笑道。 二皇子站起来道:“我也去看看她吧。” 卞宝云这一胎可是他第一个孩子,二皇子固然落魄了,但也是尽力维持。 至于卞宝云,之前还是侧妃,位比郡王妃,现在已经是普通侍妾的身份,虽然在府上依旧锦衣玉食,但再也不似往日那样。 见着二皇子夫妻过来探望,她又连忙起身行礼,陈晚晴上前道:“你还有身子,我不是都免了你的礼吗?” 卞宝云微笑着坐下,思忖自己就是生了个皇孙又如何?一样也是不见天日。娘家人不得见,丈夫对她虽然温和,但也平平,陈晚晴嘴上说的甜如蜜,她也并不信任。 二皇子满脑子建功立业,他不太喜欢卞宝云这样只知道风花雪月的女子,她的那些俏皮那些多愁善感,并不是他需要的,他更喜欢外柔内刚的女子,偏偏她不是。 所以,二人谈论诗词歌赋还行,只可惜如今他也没那个闲心。 寥寥几句安慰说完就走了。 这府里一手就是陈晚晴罩着,她见二皇子走了,心里有了盘算。卞宝云见陈晚晴脸上笑里藏刀心中也害怕,但面上还得撑着,无论如何,她也是大家子出身,也不是没有手段。 长乐宫照样不少命妇在这里奉承,晋王妃、曹国公世子夫人、韩老夫人、永宁郡主、魏国公夫人、建安侯夫人这些一等诰命都在此地。 曹国公世子夫人身边还坐着女儿荆王妃曹蕴真,曹蕴真的日子并不好过,荆王素来是个荤素不忌的家伙,前面的儿子都已经娶妻了,曹蕴真好容易怀孕,却没有保住,如今刚好没多久,还得进宫来奉承。 偏偏母女俩还要为曹慈说好话,她们没有真凭实据说是曹慈干的,反而还感念曹慈,若非她进宫,曹家还没人在御前。曹世子夫人还得把那些猜忌都藏住,听庞太后说起曹慈,还笑道:“这孩子在我们家中,伶俐可爱,举凡是女红针黹,真是样样都好,可是进宫来,侄女儿还是担心,又听说她在贤妃那里还算过的去,也算是托太后娘娘的洪福了。” 韩老夫人论理算得上是世子夫人的姑妈,她是很了解她的,性子虽然要强,但一切以大局为重,况且当年若是曹蕴真嫁给了二皇子,现在的曹蕴真也只是个镇国公夫人还是被贬谪的皇子妃,倒不如现在划算。 所以,世子夫人无法用这个怪罪曹慈,更何况她也没有证据证明。 韩老夫人却不会让曹家得意,立马笑道:“说起来曹姑娘是个极其标致的姑娘,看起来稚气未脱,去年进宫见着她还梳着三丫髻。我就和我们蕊娘说,你要多照顾些妹妹,她们姊妹一处倒是极好的。” 庞太后听韩老夫人提起蕊娘,掀开眼皮道:“她娘的病怎么样了?” “有她在身边照料,如今也是好多了。”韩老夫人露出些许微笑。 永宁郡主爽利道:“请太后放心,那孩子是个实诚的,为她母亲日夜侍疾,脸都尖了。她娘喝的汤药都亲口先尝,每日还亲手做羹汤,如此精心照料,她娘的病已经好转许多了。” 表妹难为 第36节 庞太后“唔”了一声,出乎意料的夸起蕊娘:“这孩子在我身边做事儿的时候也是细致周到,我总想着这样好的姑娘替她说一个婆家。” 众人听到这里都屏住呼吸,建安侯夫人心里最是不屑,她觉得孟家门第低,韩婉是下嫁,不如自己多矣,太后这样说纯粹是看在韩老夫人的面子上,毕竟那是她的亲妹妹。 曹国公世子夫人和女儿也在想太后会不会指婚? 包括魏国公世子夫人在内,她女儿即将成为四皇子妃,但侄女郭妙仪和孟蕊娘有龃龉,孟蕊娘若是成了皇子妃,日后和郭妙仪就真的是昔与汝为邻,今与汝为臣,怄都怄死。 况且,六皇子比四皇子要能干出众,到时候自己的女儿也要看她的脸色,凭什么呢? 而对于韩老夫人和永宁郡主而来,心里自然是盼着蕊娘能够成为皇子妃的。 …… 面对众人心思各异,庞太后微微一笑:“如此好的女子,配给寻常人真是可惜了,岂不为我天家所用。皇上前儿也和我商量了,我不妨也和你们透个底,她必定是留给咱们天家的。” 留给天家?五皇子还是六皇子? 第43章 赐婚 ◎赐婚◎ “二哥, 臣弟那里吃着豫竹面倒好,特让人送了六十六担过来,让你和嫂子们也尝个鲜。”六皇子笑道。 二皇子见他这般记挂自己, 脸上笑意更甚:“你还未开府,说起来并不比我, 如何还让你时时刻刻想着我。” “昔年逢二哥相救, 臣弟到今日都未敢忘却。”六皇子如是道。 二皇子心想你如今踩着我出头了, 还抢了我喜欢的女人,还如此假惺惺的, 还来说一些兄友弟恭的鬼话,他并不相信, 却还要堆起笑脸:“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还提他做什么, 如今我已经是被父皇和太后都厌弃的人,还要看六弟你了。” “二哥,现在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如今父皇碍于太后的面,才如此决断, 但是太后年岁大了, 你的出头之日就到了,大哥那是造反, 你才是名副其实的长子, 如今暂时忍耐。”六皇子真心实意的道。 二皇子没想到六皇子会说这般肺腑之言, 他叹了口气:“我已经是没有这样的想法。”说完, 又看着六皇子道:“还没恭喜你呢,听说太后那里已经露了口风, 孟姑娘就要嫁给你了。” 六皇子方才还神态自若的脸, 有些羞赧:“这事儿还未下明旨,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扭捏什么,既然太后这么说,也算是十有八九了,太后可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二皇子默契的以好哥哥的名义站在这里,不再提起之前他在六皇子这里说过孟蕊娘的不是,当初把这些告诉老六,就是看出点苗头来,所以想让他死心。 因为那个时候孟珏拒绝了他的延揽,二皇子也不希望孟珏这样的猛将成为别人的岳父,故而有此一招。 哪里知晓后来自己倒塌,老六居然还真的喜欢上那个姑娘了。 如今也只好恭喜。 六皇子让侍从带了好酒过来,又道:“二哥,无论如何,弟弟找准机会一定会在父皇面前替你美言,让你出来主持大局。” 二皇子半真半假道:“我没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你。” “弟弟我非嫡非长,年纪又轻,才疏学浅。二哥若不快些出来,三哥虽然才干平平,但他身后有魏国公府,依照咱们看,英明之君主为社稷之福,但按照朝臣来看,若是君主才干平庸些,才好垂拱而治。”六皇子如是道。 二皇子看了六皇子一眼,也是深以为然。 他一直以为老六踩着他出头,可如今想来,有祖宗家法论嫡论长,都轮不到老六,他娘没许淑妃受宠,也没有皇后和贵妃的位份高…… 怎么会轮到他…… 真是悚然。 六皇子见二皇子反应过来,又亲自替他把盏:“二哥,来,喝一杯。” 只是这酒席还未散,就听说卞宝云肚子不舒服,六皇子看了二皇子一眼,连忙道:“二哥,弟弟给你去宫中请太医过来。” 二皇子这个时候也没有同他客气。 又是六皇子拼命跑回宫中,向皇上请旨,让太医去二皇子府上。皇上虽然贬了二皇子,但对孙子总是关心的,立马就对六皇子道:“你去让柳院判去医治,务必要医治好。” “是。”六皇子不敢耽搁。 昭帝看着这个小儿子,着实为人重情重义,十分热忱,即便老二如今失势,他也依旧如此,没有半分改变。 “把礼部尚书和侍读学士喊过来,朕有旨意要宣布。”昭帝下定了决心,觉得还是成全儿子,他曾经意外错失的感情,儿子若是能够拥有,也就没有遗憾了。 孟家 湖水结满了冰,宅院里的雪已经被扫干净了,韩婉现下身体已经“表现”出恢复了大半了,家中的庶务也管起来了。 好在孟家人少,家财多,孟珏和儿子都是行军打仗都各有官职,这样的人家算得上是极其殷实的人家,烦心事也少。 韩婉就想跟女儿找这样的人家,但韩老夫人的到来打破了她的幻想。 “太后透露出的意思就是把你们家蕊娘许配给了六皇子,这可是别人想求都求不来的,但如今明旨还未发,你现在还得装不知道。”韩老夫人笑眯眯的。 想起庞太后说起的时候,周围那些命妇们看着她一脸的羡慕和嫉妒,韩老夫人深觉出了一口恶气,家里总算是出了个皇子妃,怎么能不让人高兴? “还幸而是六皇子呢,若是五皇子就不大好了,五皇子的性格就没六皇子好,而且五皇子受大皇子拖累沉寂,六皇子却脱颖而出,着实是一门好亲事啊。” 韩婉在之前六皇子来她家中时,就已经有了三分的意味,人家堂堂一个皇子,凭什么对你这般礼贤下士? 甚至还特地找女儿说话,陪着丈夫,人家可是皇子啊? 到现在,尘埃似乎落定,她反而松了一口气:“也要等旨意下来再说。” 韩老夫人嗔怪道:“我就怕她和你似的,你嘛比她还好点,当年孟家也是显赫一时。如今以蕊娘的才貌,若是随便嫁一个人,反而是委屈她了。起初蕊娘来我这里的时候,我想着羡哥儿不成,建安侯府你那位手帕交杨夫人的儿子杨锦荣或者是曹世子的老三曹霆也不错,哪里知晓他们嘴上都夸蕊娘,到了动真格的,就无人上门提亲了,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存着替蕊娘出一口气的意思啊。” 韩婉自然也知晓杨夫人那个样子,所以道:“蕊娘的事情还麻烦您老了,我和她爹一直都想替她寻一门如意郎君,身份相当,年貌相当,人品好久很好了。” “那六皇子不就正符合吗?只是因为他是皇子,你就觉得他不好吗?作为皇子他重情重义手足情深,他母妃还是贤妃,年纪只比蕊娘大一个月,相貌更不必说,老身我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比他还俊的。况且他先看上咱们蕊娘的,也说明他不像那些俗人,只看门第。”韩老夫人生怕韩婉犯浑,别看女婿孟珏看起来勇猛过人,像个犯浑的样子,可只有她才知道韩婉生的一张柔顺过人的脸,却常常举动异于常人。 “再者,你可别忘记了,你自己是有情能饮水饱,可是蕊娘呢?曾经在你身边提鞋都不配的那个小官女,如今成了侯夫人,你反而要给她请安。难道你以后也想让你的女儿如此?” 这话算是一击就中,韩婉脸色终于松动了。 站在外间的蕊娘听到这里,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一脸不可思议,她的亲事居然这么快就定下来了。 第44章 圣旨 ◎圣旨◎ 韩婉从韩老夫人口中得到确切消息, 自然要告诉丈夫孟珏,孟珏因为常年习武,三十多岁的他看起来似二十多岁, 脸上紧绷着,丝毫没有中年男子发福的模样。 他脚步生风的进来, 听韩婉说完, 愣在当场:“这么说蕊娘要嫁进去宫里去了?也难怪那日六皇子过来的。我原本还想着, 咱们这么大的宅子,我和你着本就冷清, 即便谚哥儿回来,这宅子也住不完。若是蕊娘有个女婿, 都住在一起多好呀!如今, 你这乍然说她要入宫中, 宫里规矩大,我真的是舍不得。” 韩婉又何尝舍得,但她有决断:“如今木已成舟,又何必婆婆妈妈, 只要女儿幸福, 我也就满意了。我们老太太说的那番话也有些道理,我当初看上你, 是因为一见钟情, 知晓你是个好人, 可我们蕊娘去哪里寻觅到好人去, 如若这般还不如高嫁,总归身份上没人敢欺负她。” 若非前世她化作鬼魂, 她旁观孟珏许久, 对他仰慕恋慕敬佩, 今生也不会直接奔着他而去。 可这世上良人太少了,莫说宫里的皇子们如何,就是普通勋贵人家,包括她侄儿韩羡,娶了个出了名的胭脂虎,身边都还有两个服侍的人。 这两人据说常常受到郭妙仪的辖制,但即便如此,都要弄这两个人摆摆样子,怕外面的人说她嫉妒。 如若找一个普通人家,一样的女儿要忍受三妻四妾,如此还不如高嫁,至少也不必常常见着人就跪。 这也是无奈之举。 原本她在襄阳府见过一个书香世家,嘴上说什么四十无子方纳妾,她还信以为真,让人打探一番才知道,妾是没有,外室养的不少,正房过的也不叫人的日子。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圣旨来的很快,是在除夕前一天孟珏被太监请进宫中,皇上亲自下旨。 这也是昭帝头一次见到孟珏,这一位是韩婉弃了他这个皇帝和晋王那个亲王也要嫁的男人,令他有一种微妙之感。 孟珏并非他想象中的膀大腰圆,反而很是精干英俊,是一位非常出众的美男子,如若不说他三十一岁,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神采奕奕。 “孟参将,你的女儿在宫中朕是见过的,也知晓她文采过人,服侍太后很是妥当,是一位真正的大家闺秀,我的小儿子六皇子也是朕诸皇子中文武双全的,他们看起来很是相配。”昭帝温和的道。 孟珏连忙跪下来谢恩:“臣家草莽起家,臣的女儿蒲柳之姿,能作配皇子实在是皇上天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昭帝又温言说了几句,方道:“跪安吧。” 于是,宫里发出三道指婚的旨意,把宁安侯嫡长女许配给五皇子,把孟参将嫡长女许配给六皇子,两广总督曹总督之嫡女曹慈许配给晋王世子妃。 蕊娘家中也摆了香案,她接旨之后,家中也沸腾起来。 孟家下人都发了双倍赏赐,蕊娘正红着脸受到下人跪拜,她没想到自己的姻缘居然落到一直要撮合她和二皇子的六皇子身上。 他对自己肯定也是有意的,但是会不会像曹家三夫人一样,婚前仿佛是男人很喜欢女人,实际上娶回家就当摆设了。而自己对他,连朋友都算不上,却要做人家的妻子了,尴尬中带着扭捏,也不知如何是好? 她哪里知晓六皇子收到这个消息,喜不自胜,还用手弹了一下放在床上的小白象。 皇子所的太监们,也赶紧上前来磕头,六皇子笑道:“你们几个等会儿都有赏。” “殿下,您要去贤妃那儿去一趟吗?怕是娘娘也记挂着这件事儿呢。”小宁子赶紧凑趣。 六皇子起身:“是,我得赶紧去一趟母妃那里。哎呀,再过一年,母妃就有儿媳妇了,我也能安心办事。” 小宁子也跟着欢喜:“孟姑娘在宫里人人都知晓她是个和气人,就是奴才帮着传话,都得了金豆子,出手又大方。皇上还夸她是个女才子,太后也喜欢,咱们宫里上下都盼着孟姑娘早日过来呢。有这样的一位王妃,殿下日后多有面子。” 六皇子虎着脸道:“胡说,我岂是为了面子才娶她的?” 小宁子打了一下自己的嘴:“都是奴才的不是。” “好了,别卖弄了,快些去母妃那里。”六皇子三步并作两步,脚步快到飞起,路上不停地自顾自欢喜。他从悦儿那儿拿到小白象之后,日日把它放在自己枕边,玩偶上的幽香在他的鼻息下,仿佛是她在自己身边似的。 苗贤妃知晓她在儿子的婚事上说不上话,但之前有了太后的暗示,如今旨意已下,她表现的还是如平常那般雍容,雍容中又透露着喜悦。可看见曹慈落寞的双眼,苗贤妃忍不住觉得有些遗憾。 曹慈原本听说蕊娘可能许配给六皇子,她还一种献祭的心情嫁给五皇子,只是没想到如今连皇子都嫁不成,只能嫁给晋王世子了。 晋王世子到底不如皇子,是次一等的,没想到自己居然沦落到晋王世子妃了。 “慈儿,这是我出嫁时家里陪嫁的一对项圈,就送给你了。”苗贤妃有些歉意。 曹慈扯了扯嘴角,接过礼物,又平静的磕了一个头,再也不似往常那般热络,还提出要回曹家云云。 这让苗贤妃身边的嬷嬷道:“这曹姑娘也太势利了些。” “得失心太重了,平日娇憨可爱,关键时候不如意就这样了。”苗贤妃不以为意。 还好这个时候六皇子过来,苗贤妃拉着儿子的手道:“好了,这下算是得偿所愿了,你一个皇子巴巴的跑到人家家里去,还讨好丈母娘老丈人,母妃听着都觉得你付出良多,还好如今一切都好。” 六皇子嘴角就没放下来过,听苗贤妃这样说起,又怕苗贤妃觉得自己对蕊娘太好,日后对蕊娘有成见,故而道:“那次不是悦儿要去的吗?儿子只是陪着他去,倒是和孟将军切磋一番,儿子也了解了不少战场上的事情,受益良多啊。” 苗贤妃无奈的摇头,这还真是人家的好丈夫,还没过门呢,就处处为人家打算。 第45章 生辰礼物 表妹难为 第37节 韩伯爷今儿是真的高兴, 女儿误打误撞没嫁成二皇子,反而救了自己一命,那二皇子被贬, 早已失去了圣心,锦乡侯府都忍不住想撇清关系呢。外甥女家人丁稀少, 他看了孟珏一眼, 举杯道:“好妹夫, 来,我们再喝一杯。” 娘亲舅大, 这见舅如见娘,韩伯爷眯了一口酒, 自己到时候也跟着讨好。 孟珏则对下人吩咐:“再切一盘上好的羊肉来。”说完又看着韩伯爷道:“鲜嫩的小羊羔子可口的很, 大哥可要多尝尝。” 韩伯爷笑着点头。 男人们推杯换盏, 女人们都在一处吃酒,永宁郡主正和韩婉说起蕊娘的嫁妆,韩婉对这个倒是不操心:“从她很小的时候,我们就开始攒了, 只是不知道多少合适?嫂子, 你可知道郭家是准备多少的?” 郭妙仪堂姐郭令仪已经指婚给四皇子了,就在七月完婚, 家中也是准备的如火如荼。 永宁郡主看了儿媳妇郭妙仪一眼, 就道:“这你要问她了。” 郭妙仪不冷不热的道:“我姐姐原本是准备一百六十抬, 但听说王家是准备的一百二十抬, 所以我伯母她们特地定了更深的箱子装嫁妆。” 韩婉笑道:“那敢情好,咱们总不能超过嫂子去。” 郭妙仪挑眉, 永宁郡主却是知晓孟太保和孟大司空两任为官, 掌北府军多年, 都是位极人臣的高官,这些钱财几乎都到了孟珏手上,韩婉又是个点金高手,据说孟珏在宣府为官时,她就置了几间铺子,转手上万两。 孟家别看官位不显赫,实际上家中豪富,只是韩婉平素简素打扮,蕊娘也是淡雅可人,所以看不出来。 蕊娘和她们在一处用饭,当然能感受到郭妙仪的不爽了,甚至是极大的不爽。 但她越不爽,自己就越高兴,可转眼想来这些居然是因为靠着嫁给六皇子才拥有的,她并不开心,但她想起了庞太后。 是啊,为何女人的道德感就这么强,先帝杀了窦氏和四个儿子,前期靠庞家的势力,后来上位后,还想悄悄立别的女人的儿子,人家还不是安稳到老。 和好人交往,有底线是对的,对于没有底线的人,她凭什么还要有道德? 转眼众人的话题在五皇子妃身上了,蕊娘问道:“这个宁安侯的女儿我听说和皇后娘娘有些关系,不知道是不是?” 韩老夫人点头:“是这样,宁安侯夫人和皇后是表姐妹的关系,小时候她也是在宫中长大的,后来才出宫去。” 韩婉心道大抵是没有女儿在,五皇子妃另有其人,并不是桂家的女儿,曹慈是六皇子妃,也不知道皇上是如何安排的,居然错位了。 上辈子桂家的女儿似乎没嫁给皇室,她曾经听皇后抱怨过那位桂姑娘年轻守寡。 现下她看了女儿一眼,又笑道:“我看是皇上赐婚的人选,肯定个个都好,就只有你,成日家在家中我娇惯你,只怕你最难相处。” 永宁郡主却是头一次帮蕊娘说话:“要我说姑太太也是太操心,蕊娘在宫里能让太后娘娘喜欢,这就已经是不容易了,可想而知,她是多么的伶俐。” “舅母万万别夸奖我了,依照我看,要说伶俐,谁比得上表嫂。”蕊娘看了郭妙仪一眼。 郭妙仪有些慌张,地位的改变,带来的则是大家重心的改变,以前她是泰安伯世子夫人,蕊娘不过是伯府表姑娘,自然以她为尊。如今人家已经是准六皇子妃了,她的地位又低了,现在连婆婆都开始夸蕊娘了。 这成婚真的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 若是韩嫣没跟姘头跑,哪里轮得到她? 但现在木已成舟,郭妙仪虽然不认怂,但也不敢似以往那样肆无忌惮了。 可回家之后,郭妙仪心里不得劲,正好接到娘家的帖子。她和永宁郡主说了一声,就往娘家跑去。 在以前永宁郡主对郭妙仪那是千万都看的上,觉得她比蕊娘出身要好,关系亲近,人也明快。现在进门之后,却有些相看两生厌,她的性情太过刚强,把儿子欺负的苦不堪言。 虽然平日也在自己这里奉承,可人是嫁进来了,心却在魏国公府。 韩伯爷和永宁郡主平日合计,现下储位未定,没有嫡出皇子,皇后据说近来身体不好,这些皇子们谁上位还说不定。 论亲近,当然是六皇子比四皇子更亲近。 四皇子继位,便宜的是魏国公府,魏国公数个儿子,哪个都想分一杯羹。而六皇子继位,便宜的是孟家,但孟家爷俩只擅长打仗,他这个舅父和儿子这个表兄可不就都得到了重用吗? 这点亲疏关系还是得分的。 郭妙仪当然是更看好四皇子的,如今大皇子被圈禁,二皇子遭贬斥,四皇子子以母贵,其母在贵妃位,若是堂姐做了皇后,她就不怕蕊娘了。 郭令仪今年十七岁,宝相庄严,很有魏国公府女孩子们少有的沉静。 她不过半年就要嫁进宫中,房里都是一片红彤彤的,这个时候见到郭妙仪,难免欣喜:“妹妹,你来了。” “正是,我听说伯母要办花宴,这不我就赶回来了,顺便来瞧瞧姐姐。” 哪个要成亲的女子不是盼着和对方恩爱长久。 郭妙仪遂提点道:“王家不过是因为她祖父是兵部侍郎,她才能被选为皇子妃,实际上和你根本没法比,等她先进门了,您再压轴。” 郭令仪却摇头:“都是妯娌,说什么压不压的,我看妹妹你要改改你那个好胜心了,我知晓你是好意,但是我不愿意如此。” 郭妙仪也是无可奈何。 …… 蕊娘在年节下,白日听戏玩耍,晚上却为一块玉佩打络子,这是她和六皇子定亲以来,六皇子的生辰。以前关系平平,为了不让人误会,肯定不会关心陌生男人的生辰,但现下她们是未婚夫妻了,蕊娘就不能装不知道。 这天下间所有的夫妻关系都要经营的,即便是九天玄女下凡,还这么高高在上,指望人家多亲近你也不可能。 但也不能太过热情,所谓上杆子的不是买卖,求而不得,才能让女方永远保持优势。 流萤从外面进来,见蕊娘手里的这块玉佩,不禁笑道:“您选的这块玉可真好,白玉无瑕,偏偏又不是死白,触感如凝脂一般。” “若是太寻常,又怎么好送人呢。”蕊娘拿在手里看了看,继续用黑色的丝线打着流云蝙蝠结。 莫说蕊娘在替六皇子准备生辰礼物,特意选了一枚极好的玉佩,六皇子也想着要送点什么给蕊娘,毕竟蕊娘的生辰就在他的下一个月,还是及笄。 送女孩子无非就是首饰、胭脂水粉,这方面他当然想请教四公主,可惜他和四公主关系并不是很好。四公主性情冷淡,没有他性情活泼,嘴巴伶俐,在贤妃那儿,原本别家都是女儿讨巧,他们这里却是他更受亲娘厚爱。 和关系不亲近的妹妹讨论这些,反而于蕊娘名声有碍。 关键时刻,他能够找到的人居然是小郡主悦儿。 悦儿见到六皇子过来,原本想从绣凳上下来,但是看了庞太后一眼,又立马正襟危坐。还是六皇子陪太后请安完,才道:“皇祖母,孙儿想带悦儿出去玩玩。” 庞太后自己不太讲亲情,但是很乐于见到六皇子这般友爱手足亲人,故而笑着挥手:“你们玩儿去吧。” 等带悦儿出来,他才说明了来意。 “悦儿,你心心姐姐平时都喜欢什么样的东西?” 悦儿想了想,摇摇头。 六皇子拿出一颗桂花糖给她:“喏,再想想悦儿,你若替舅舅出了好主意,舅舅明儿带你去看花灯。” 悦儿平日乳母嬷嬷们都不让她多吃糖,现在含着桂花糖,嘴里含含糊糊道:“心心姐姐她,她好像很喜欢戴耳环吧,她还跟我说她是耳环富翁,有时候一日换好些耳环。” “是吗?”六皇子平日倒是没有多留心,只觉得每次看到她都觉得气韵让人非常想靠近,很是舒服。 悦儿指着自己道:“我可是最喜欢心心姐姐的人,怎么能不知道呢?” 六皇子灿然一笑:“若是她喜欢,那还真的多谢你了。等过几日,舅舅就送花灯给你。” 悦儿拉了拉他的袖子:“舅舅陪我玩过家家去吧,我最近可会打小算盘了,今天你当小二,我要做掌柜。” “喏。”六皇子生无可恋的道。 …… 但是在他生日当天收到蕊娘送的白玉雕花佩后,六皇子立马就很欢喜了,但一想自己原本准备送十六对耳环给她,但是收到玉佩后,又准备来个大的。 因此,他让门人又去,准备在蕊娘及笄当日早上送过来。 这个时候蕊娘还在梦中,她回家之后,充分懒了起来,能躺着绝对不坐着,能睡懒觉绝对不会早起。 “姑娘,六殿下派人送的礼物过来的,好几匣子,也不知道是什么?”画屏笑嘻嘻的。 蕊娘听了这话,也很好奇,披着被子,让人开了匣子,居然满满当当的都是耳环。 第46章 妖女 ◎妖女◎ 蕊娘的及笄礼办的颇为隆重, 正宾请的是外祖母韩老夫人,赞者请的是永宁郡主。蕊娘今日一袭妃红蹙金牡丹花鸾尾长裙,额间贴了同纹样的花钿, 莲步轻移到正厅,盈盈下拜, 容色倾城。 曹国公夫人乐呵呵的和建安侯夫人道:“也难怪三品官的女儿也能做皇子妃了, 还真是才貌双全。” “是啊。”建安侯夫人还疑惑曹家人怎么不生气。 殊不知曹家人也是该争取时, 毫不犹豫,争取不到后, 也立马认怂。怎么,你还敢和皇家叫板?曹国公世子夫人是庞氏女, 韩老夫人人家是太后亲妹妹, 亲妹妹可比侄女亲。六皇子可比晋王世子要更有势力。 建安侯夫人又听有位夫人道:“当年人家说‘生男无喜, 生女无忧,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如今看还真的是这样,孟家如今看来是真的要起势了。” 这位杨夫人也是靠着嫁人,从此身份地位大不同, 素来以侯夫人自居, 但是见蕊娘被指婚给皇子,在心里把蕊娘的身份挑剔了一百遍, 觉得她做皇子妃不配, 甚至她认为像蕊娘这样身份的人, 应该嫁给同等的指挥使或者某个武将才是应该。 可这世上谁是应当, 谁是不应当呢?也很难说的清。 谁家往上面数几代,不是穷苦出身。 蕊娘的一缕头发挽了上去, 韩老夫人为她插了一根白玉笄, 孟珏无不感慨道:“吾家有女初长成啊!” 韩婉则招待宾客们, 她已经数年不曾回京,原本大家都知道她病的很重,现下养了几个月才出来,本以为她病恹恹的,哪里知晓她看起来如娇花照月一般。 说起年纪,孟珏比韩婉还小,二人实在是看起来宛如一对金童玉女,甚至孟珏对韩婉体贴非常,看的这里的夫人们都心里发酸。 韩婉曾经在闺阁中也很有名,现如今的曹国公世子夫人是她表姐妹,二人多年未见,倒是坐在一处很说的来。 “难怪你当初要嫁给孟将军的,你们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话可别让他听见,他这个人脸皮厚。” “如今看你这样,才知晓你是真的过的好了。你们家蕊娘我是真的喜欢,太后也是赞不绝口,咱们俩论亲是表姐妹,我家大姐儿也嫁给了宗室,将来可要多往来才好。”曹世子夫人笑道。 韩婉自然应好,又道:“我们蕊娘嘴里一直说曹大姐姐很好。” 外面很是热闹,蕊娘苦恼的看着这满满当当的耳环,恨不得一盏茶就换一幅。她平日对钗环倒好,只耳环这里,尤其最爱搜集,平日首饰盒子里最多的是耳环,没想到这么细小末节的事情他居然能发现。 姑娘家最容易被这么小细节打动,蕊娘都忍不住抚弄自己的头发,难道他从一开始就留心自己吗? 本来她一直以为他年纪还小,对自己不过跟漂亮物件儿的喜欢一样,兴许日后就抛诸脑后,没想到他居然这样留心自己。 及笄之后,蕊娘又接到宁安侯府桂家老夫人七十大寿的寿宴,这一次出门,她就不再是那个曾经只能偏坐一隅的小姑娘。 不过才隔了一年,人生之际遇真的难说。 这番受用,非常人能够消受,也难怪许多人刚得权利时容易飘飘然,如此之际,她就愈发谦逊。 在此,她还见到了宁安侯的女儿桂姑娘,这位桂姑娘礼数是周到的,就是有些清高,她似乎对于要嫁给五皇子的事情极为不耐,有人奉承,她的脸上冷淡的很,还是她母亲出来说她前几日得了风寒,身体不适才如此的。 蕊娘心想这无论如何都赐婚了,她这样的态度若是传进去宫里去了,恐怕也是不好。 宁安侯府的绿梅已经是要凋谢了,蕊娘摸了摸枝干,忍不住对流萤道:“我们襄阳府有一处也是有绿梅,没想到京中也有。” 忽地有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这是我爹从南边移植过来的,绿梅骨骼清奇,红梅也太俗气了些。” 表妹难为 第38节 蕊娘回头一看,居然是桂姑娘,她行了一礼,桂姑娘也回了一礼。 “桂姑娘,正所谓各人有各人的爱好。”蕊娘觉得红梅有它的凛冽,黄色的腊梅也娇憨可爱,都是各有各的美。 桂姑娘笑道:“你们人就活着这么虚伪,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又何必非要说自己喜欢呢!” 蕊娘可不觉得这是什么真性情,真性情是庞太后那样,已经手握大权,才凡事都随心所欲。可桂迦南和自己一样要入宫从孙媳妇开始做起,就这样想显摆自己的真性情,实在是不妙。 所以,蕊娘道:“我只说桂姐姐若是一直这般倒好。你喜欢什么,也不必苛责别人喜欢就是错,大家不过是各自走各自的道儿罢了。” 桂迦南父亲常年驻守东北,去岁刚一回京,女儿就被赐封为皇子妃,原本是一件大喜事。可是她早就有了心上人,是清流楼家的公子,楼家虽然并非多显赫,但楼公子却是个博学多才,生的更是英俊潇洒,他与桂迦南偶然相识,桂迦南就想让她父亲上门给楼家提亲。 可没想到皇上为了褒奖她父亲,又说皇后养育她云云,就给她指了婚,如今她哪里高兴的起来? 她和孟蕊娘这些人可不同,她们都稀罕得到皇室富贵,自然心甘情愿,一言一行以皇子妃的标准要求自己,可她却又不是。 所以,她看向蕊娘道:“我也要奉劝你一句,我在宫中住过,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即便是皇后娘娘也是成日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多吃一碗馄饨,多用一件金器都会被责罚。下面的宠妃明里暗里讽刺,她若发一回脾气,还被皇上嫌弃。” “桂姐姐,你胡言乱语,乱议宫闱之事原本就不妥当。进不进宫,圣旨你也领了,又何故矫揉造作?我先走了,就不陪你了。”蕊娘觉得这个人真是满腹怨气牢骚。 桂迦南冷哼一声,一直到桂夫人过来,拉着她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那位孟姑娘是将来的六皇子妃,你说了那么些胡言乱语,被她告知宫中,你可怎么办?” “那她就去告去,我不怕。爹娘明明都已经答应我,让我嫁给楼公子,为什么在皇上问起我有没有婚嫁时,偏不说,让皇上给女儿赐婚。”桂迦南恨爹娘没有奋力抗争。 桂夫人却恨急了:“那姓楼的不过是个风流公子,你当他真心对你?他在上京赶考途中,和那窑子里的女人恩爱无双,还要纳人家作小星,又是什么好人?有才无德,仗着有一幅好相貌骗骗小姑娘罢了。” 桂迦南一愣。 …… 蕊娘原本是出来透气的,哪里知晓被桂迦南的话闹的都没心情了,就找了一处亭子歇脚。没想到刚摆脱一个桂迦南,却又碰到了曹慈。 曹慈呼奴唤婢,早已不是当初那样扮猪吃老虎的小姑娘了,她见到蕊娘也是毫不意外。 “孟姐姐。” “曹妹妹。” 二人相互行礼后,蕊娘笑道:“我听说你是今年的婚期吧,晋王妃咱们是常常见到的,是个爽利的性子,又深得太后喜欢。我还在想为你选什么贺礼,不如现下就问你自个儿?” 曹慈心道你还真是会往人心窝子里戳,她抬眸看向蕊娘:“若按照妹妹我说的,我巴不得一辈子陪在贤妃娘娘身边,她和我母亲对我是一样的,只可惜没那个缘分,还望孟姐姐你日后替我多孝顺贤妃娘娘才好。” “这是自然,哪里还需要你来嘱托。唉,说起来妹妹你是不是误会我了?”蕊娘拉着曹慈的手皱眉。 曹慈不解:“姐姐你在说什么呢?” “哦,也没什么,就是六皇子告诉我说你和宫女们说我的不是,我问什么不是,他又不告诉我了。唉,我虽然和妹妹后来因为太后指派分的远了,可是我待你一向很好,你又何必四处生事冤枉我呢?”蕊娘就是想揭破此人的假面,让她以后不敢在六皇子面前多嘴,所以现下告诉她六皇子什么都跟她说,让她忌惮。 曹慈也没想到六皇子居然把自己做戏告诉她蕊娘害人的事情告诉当事人,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六皇子自己留心去查吗? 要知道就是她在卞宝云那儿陈词,卞宝云见她天真可爱,和她们的利益无关,也信了她的话。而她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当初六皇子跟着二皇子混,陈晚晴在二皇子面前说的上话,只要二皇子说娶谁最好,六皇子绝对会听。 也因为如此,她才最后做了这番决定,当时陈晚晴也自然是同意,且一力荐她。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也不知怎么六皇子有那么些证据,就是完全不怪蕊娘,她都觉得蕊娘这个人太邪门。 后来老二皇子倒台,陈晚晴那儿自然黄了。 她的六皇子妃的位置被抢了。 没想到现在蕊娘直接告诉她,原来是六皇子告诉她的。六皇子凭什么这么爱她? 这真是个妖女! 第47章 “爹, 您尝这道糟小鱼做的如何?”蕊娘难得下厨做了一道糟鱼。 小鱼儿刺多,孟珏性格素来不喜吃小鱼,但糟的酥烂的小鱼, 既入味,连刺儿都能吞下去如吞鱼肉一般。 他尝了一口, 又喝韩婉亲自温好的酒, 不由“啧”了一声:“你的手艺都差点赶上你娘了。” 蕊娘笑道:“看爹说的, 这样女儿可不敢当。过会子,还炖了蛤蜊汤, 女儿特地把里面那黑乎乎的一团都挑了出去,保证入口清爽。” 孟珏日子过的自然是美滋滋的, 韩婉如今和他在一处, 每日温言软语, 家中也料理的妥妥帖帖,更别提女儿承欢膝下。 只可惜,他放下筷子道:“原本以为蕊娘明年才嫁过去,哪里知晓钦天监算了日子, 如此, 五皇子和六皇子同日成婚,都在腊月二十六, 这样的日子也没多远了。” 养女儿后, 按照孟珏的想法, 恨不得住在自己家里才好。但女婿是皇子, 他就是天大的脾气也不好发,也只是无奈罢了。 蕊娘自然也听出孟珏嘴里的无奈之意, 见他没喝几杯, 倒似醉了, 也觉得伤感,就独自一人回房去了。 只是她抱着膝盖独坐了一会儿,且有一双手轻放在她肩膀上,不是母亲又是哪个。 “娘,爹没事儿吧。” 韩婉笑道:“你爹这是舍不得你呢,可自古姑娘家哪个都要出嫁,你别放在心上,只要你日后和六皇子和和美美的,我们也就心满意足了,孩子大了,总是要自个儿出去闯的。你哥哥才比你大一岁,就在战场上厮杀,我成日成夜的担心的睡不着觉,可现如今我也想通了,我跟母鸡似的把你们都护在我的翅膀下,那你们永远长不大。” 蕊娘窝进娘的怀抱里:“如果可以,女儿情愿一辈子都在娘的羽翼之下,不长大才好呢。” “又说傻话。是了,我看你那日从宁安侯府回来就闷闷不乐,这是怎么了?”韩婉关心。 蕊娘站起身来,看了韩婉一眼,“还未进宫,女儿已经觉得累了。曹慈曾经在六皇子面前故布疑阵,想挑灯拨火,只可惜六皇子兴许更信我,所以把一切包括郭妙仪陷害我害韩表姐,陈晚晴等人说我害卞宝云都告诉我了。我想卞宝云之所以对我态度转变,正是因为曹慈说了什么。还有那位桂姑娘,骄纵任性,为人颇拎不清,却要和我同日进门。” 韩婉不解道:“曹慈已经是手下败将,晋王世子妃日后也只可能是袭郡王爵,不过是她枉做小人罢了,反而能看出六皇子的真心。而那位桂姑娘如此不识大体,岂不是正好衬托你吗?” “我虽然也是这样想,但是想着如今我和曹慈不过是一个皇子妃的位置,就层层叠叠的圈套,若是深陷夺嫡之中,又该如何呢?”蕊娘摇头。 韩婉正色道:“六皇子年纪又小,他反而是最安全的,你怕什么。” 蕊娘摇头:“我看他的心思最深,他既娶了我,还没得罪二皇子,这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还得了皇上的欢心,听闻皇上把兵部的差事也交给他了。” 女儿的话正好敲打在她的心上,韩婉一凛:“但凡男子功利心太重,女人们就不那么重要了。” “就是这样。实不相瞒,如今娘您别看太后还高高在上,可太后娘家人无得用之人,那个庞允上次还党附二皇子被训斥了,别的人更是不成气候。至于晋王,文治武功都平平,只不过因为是小儿子,所以在太后那里得宠。皇上和太后貌合神离许久了,甚至非常反感,太后身边的女官常常被裁撤,现下用的那位是晋王府送上来的,这足以说明太后的控制力已经削弱了。我们这些如今看起来庞系人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可转眼情势之下,您看将来又会如何呢?”蕊娘就是怕自己赴了窦王妃的后尘。 六皇子选自己成亲,一是因为母亲曾经是皇上喜爱之人,皇上从见到她相貌的第一眼,蕊娘就察觉到不寻常,选自己能得到皇上的另眼相待,二也是因为她是庞系推出的人,太后绝对不会反对。 至于对她本人的喜欢,肯定也有,但是这些喜欢占不了多少。 韩婉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三皇子妃王氏是一百二十抬嫁妆进门,魏国公府的四皇子妃郭氏却是一百六十抬,并没有像郭妙仪说的准备一百二十抬。 宫中半年内进了两位皇子妃,宫里热闹的紧。 三王妃王氏性情温柔沉默,某种程度而言,很没有存在感,据说三皇子这个老实人最宠的还是侧室,肚子都已经揣上了。四王妃稍微好一点儿,也没听说四皇子喜欢谁,但是四皇子据说和老丈人魏国公世子性情更相投,两人都信奉修道。 蕊娘则开始帮着母亲打理家务,韩婉也是火急火燎的准备嫁妆,这次她也是准备了一百六十抬嫁妆,孟家家世上不如人,但是嫁妆不能输人。 虽说之前也有准备,但是真的准备起来也是心累,还好有蕊娘协助,一项项一条条她都条理分明,办事细致,难得的是耐心十足。 自己偶有不耐烦的时候,蕊娘都道:“没关系,娘,如果珊瑚盆景没了,我看那一盆玉石的也可以。玉石琳琅,也是极好啊。” “成,那就把那盆玉石花树拿放在前面,这般就增加两柄玉如意。”韩婉同意。 蕊娘却道:“您不能把这些都给女儿,哥哥眼看班师回朝,到时候也要娶媳妇儿了,总归要留些给嫂子。” 韩婉摇头:“给你嫂子的怎么会没有呢,你就放心吧。你哥哥前些日子还托人送了不少东西给你添妆呢,难为他一个男人,心还这么细。” “哥哥是内秀。”蕊娘却想自己的哥哥会给自己找个什么样的嫂子呢? 春去秋来,韩老夫人也送了不少添妆过来,同时也是告诉蕊娘宫中情势:“现下皇子们都住在皇子所里,开府修建府邸之事恐怕没有那么快。” 也是,当年二皇子成婚都快二十了,府邸是从他十五岁封王时就开始建的,如今朝堂战事吃紧,四位皇子在同一年成婚,恐怕就很难全部一起开府了。 那么这意味这四位皇子妃都要同时在皇子所生活,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蕊娘素来就不喜麻烦之事,但是现下既然准备嫁入皇家,她心态倒是努力放平:“这也是应当,在宫中也能多孝敬长辈,若是一股脑儿的都出去开府里,宫里也冷清。” 韩老夫人心道果然她说蕊娘非常合适进宫,甚至比嫣儿还合适进宫,在宫中的生活繁琐、枯燥、规矩大、陷阱多,能活下来的实在是不是常人。 连庞皇后近来听闻常常无故发笑,神态癫狂,今年中秋、重阳都已经看不见皇后身影了。 提起庞皇后,韩老夫人也是和蕊娘道:“这女人啊,千万别较劲,庞皇后一生要强,对妃子们想当妾和奴婢看,可宫里不同,宫中皇上身边的一条狗若是得宠,那都得小看护着。一定要心胸开阔,方能活的舒心。” “我知道了。”蕊娘知晓韩老夫人也是好心,这是变相劝说自己不要嫉妒,女子一旦嫉妒就容易由爱而生怖,男人变心又快,若是太执着于情爱,恐怕自己反而受伤。 可她也不会甘心的,若是能调教就调教,不能调教她也有脱身之法。 眼见蕊娘这般乖顺,韩老夫人也放心了,主要是孟家格外不同,韩婉和孟珏过于恩爱,很容易让人造成假象,似乎天下所有夫妻都是这般恩爱。 “对了,晋王世子的婚事也马上到了,晋王妃倒是操持的起劲。说实在的,还好没有嫁过去晋王府,那晋王世子妃都还没嫁过去,我听说晋王妃送了四个贴身丫头过去,世子的生母也送了几个丫头,啧啧,到时候那曹姑娘,我看着跟小孩儿似的,怎么管这些人哦?” 蕊娘听了,想起晋王妃那个精明的样子,也是打了个冷颤,这位可是个厉害人。 且晋王看起来威武雄壮,至少可以活到七八十岁,晋王妃虽然不得宠,但是有这个位置在,一辈子都可以压制儿媳妇。 但蕊娘却也没什么高兴的,她乐于见到曹慈因为陷害曹蕴真被揭发,陷害自己受到惩罚,而非这样又陷入下一轮后宅争端中,她进去的日子不好过,可同时她也会折磨其他人。 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蕊娘笑着岔开了话题:“外祖母,我听说表嫂有了身孕。” “是啊,她最近有了身孕,怎么了?”韩老夫人问道。 蕊娘看着韩老夫人道:“我在禁中听到过一件事,那还是去年的事情了,当时有人向二皇子告密说表姐和人私奔,还明言是我挑唆的。祖母,我是这次见到我娘才知晓表姐的事情,可是您家中的细作是真的要查了?若是一旦被人揭露,表姐如何存活于世?包括连韩家,也有欺君的风险啊。” 韩老夫人一瞬间就想到了一个人,她是不太喜欢郭妙仪,但圣旨已下,郭妙仪进府后,即便没生孩子,家中也让她管家,无论她怎么辖制韩羡,家里的人也并没有多说什么,没想到她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个郭妙仪小动作太多了,蕊娘原本想着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但是想起表哥韩羡毕竟对她很好,数次穿梭在她和六皇子之间不说,在自己进宫后,也是他一直用人脉照顾自己。 所以,最后蕊娘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只是把这件事情透露给韩家知道,让韩家人严格管束她,韩家舅父如今已经权位低,正要保住自己的权位,怎么可能会容许郭妙仪作乱。 韩婉知道这件事情,欣慰的对她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她自然会多行不义必自毙,却不能出自于你的手。在你这里,韩家对你有恩,甭管,这个结果是不是你需要的,世人会这般看待。” “女儿知道。” 立冬之前,蕊娘和娘一起去了一趟寺庙,她跪在佛祖面前,一来祈求父母兄长身体健康,二来祈求自己一生顺遂。 韩婉和她同时起身,蕊娘却和韩婉说起一件事:“娘,我听说有人靠卖度牒赚钱,是不是?” “这有什么是不是,哪个官员手里没点度牒,家族子弟犯事了,只往那庙里一跑,什么事都没有了。”韩婉冷嗤道。 蕊娘心想自己也要度牒,平日和六皇子关系好点,若日后倒庞之时,自己也能去寺庙避世,保一条命,未尝不可。 她就缓缓一笑:“娘,女儿也想买几张度牒玩玩。” 不知蕊娘已经有出家避世的心态,六皇子刚刚打马从古北口回来,他先去跟皇上覆命,又去苗贤妃宫中请安。 苗贤妃知晓儿子要过来,准备了满满当当一桌酒菜。 宫里的母子关系也不似寻常母子,见一面也难得,六皇子常常以孝子自居,时常有空就来请安,但他是男子,到底许多事情算不得细心。 表妹难为 第39节 就如同现在苗贤妃笑道:“你只惦记你的那些差事,这些我们妇道人家不懂,可你别忘了,再过一个月就是婚期了。” 六皇子一拍头:“儿子还真的是忙忘记了,这次出去古北口一趟,虽说不远,可这么几个月才知晓所谓卫所糜烂真是如此。现下能打仗的孟家靠着北府军重整,勋贵们虽说掌着大营,但一打仗,卫所兵不好用。” “罢了罢了,说这些做什么,后宫不能干政。”苗贤妃示意宫女给儿子温酒。 六皇子吃了几杯酒,又光吃了一盘煨的鹿筋,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苗贤妃显然是欲言又止,六皇子察觉到她有话要说,连忙道:“母妃可是有事要吩咐儿子?” 说罢,又苦恼道:“上次母妃说要一尊白玉观音,儿子出去一趟却是忘了,是儿子不孝顺了。” 苗贤妃摆手:“母妃岂止是为了这件事情说你的人,你是正经办事的人,怎么能分心再天天弄这些。我这里之前跟你送去了两名宫女,原本想着你要成婚,让她们服侍你,怎么听说你把她们都送了人?” 每位皇子婚前都要派通晓人事的宫女,苗贤妃当然也是精挑细选为儿子选了两位既老实温顺,身份不高,还生的模样齐整的人。这样的人也不会对将来的王妃有威胁,还能够服侍好自己的儿子,哪里知晓儿子转手送了人。 六皇子笑道:“母妃,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虽然说长者赐不能辞,但那些将士们日后是听能替儿子办事的,怎么也好过替儿子暖被窝强啊。况且,儿子宫中宫女多,您就不必操心了。” 苗贤妃心想她这个儿子伶俐精明,并不听娘的话,就拿他想娶孟蕊娘的事情而言,儿子从头到尾连她这个亲娘这里都没有透过口风。 “你既然有分寸,母妃也就放心了。” 宫里人说话就是这般,既不会撕破脸,也不会把意思全部表露出来。 六皇子又道:“如今二哥刚刚复位,虽然不是封的秦王,还只是相王,但说明皇祖母和父皇还是顾念亲情,那小二嫂那儿可是平安生产了?” 苗贤妃笑道:“你就放心吧,卞侧妃足月生产,主要还是你叩求你父皇请的太医得当,说起来你二哥也该好好谢你才是。也难怪你父皇常常提起你时,说你是皇家里难得的热忱之人。” “儿子一向追随二哥,不能因为二哥倒霉了,就弃之不顾,如今二哥被谅解,儿子也跟着高兴。”六皇子看起来是真的高兴。 母子二人话说到这里,六皇子才从这里告退。 回到皇子所头一件事,就是先去床尾把小白象拿出来,抱在怀里,深嗅了一口,只觉得仿佛是蕊娘的气息盈满周身。 他还用手点了点小白象的长鼻子:“你知不知道你的鼻子有点长。”说完自己又觉得好笑,翻了个身,让人伺候沐浴更新,弄的浑身清爽了,才到床上躺着。 忙的时候没功夫想别的,空闲下来,六皇子想到蕊娘,忍不住笑出了声。 母妃送来的人,他当然知道是因为什么了,甚至在他以前的印象中,也没有觉得这有丝毫不妥。男子三妻四妾本来十分寻常,尤其是对于他们皇族子弟而言,开枝散叶才最重要,只是没想到蕊娘的要求是那样的。 尤记得那日,他取下蕊娘挂上树上的心愿,上面写的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但若丈夫身怀二心,她也必定身怀二心。” 六皇子自然不肯冒险,他又不傻,蕊娘生的美貌动人,性情极好,又擅长音律,为人机敏,几乎是所有男人都会喜欢的人。他若是真的为了几个别的女人,得罪了蕊娘,将来一则他夫妻离心,怕是要祸起内闱,二则是自己头上很有可能戴绿帽。 最重要的是管中窥豹,他能看出蕊娘性情绝非外表那般,这样的人有些反叛,故而言语惊世骇俗。 所以,他在苗贤妃那里打了马虎眼。 搂着小白象,六皇子还是点了点它的鼻子,就仿佛在点蕊娘似的。 第48章 又是一场鹅毛大雪, 放眼望过去一片银装素裹,腊月成亲最不方便的居然是天气了,大雪结冰, 人又多畏寒,脚下打滑。抬着嫁妆或者轿子, 很容易出事, 蕊娘担心不已。 孟家可以让下人扫雪, 但是外面的路那么长,这也不归孟家管。还好成亲当日虽然天气干冷, 寒风凛冽,但有日头当空, 似阳光普照一般, 孟家才放下心来。 蕊娘身上着祁王妃服饰, 头上戴着九翟冠,冠上有银丝编制的翟鸟九只,嘴衔珠滴,映衬着白皙饱满的面庞, 典雅庄重, 令人不敢直视。 站在一旁的韩老夫人和永宁郡主见状都和韩婉道:“王妃穿这一身真精神。” 韩婉笑道:“今年长高了不少,成日在家中不吃羊肉, 专吃牛肉, 说是可以增高。又睡的饱, 就是有些抽条了。” 女儿生的苗条纤细, 但是身子骨并不弱,从宫里出来时, 有些小毛病, 经过一年的调养, 比寻常人都好。听说宁安侯府的桂姑娘请的大夫专门调养身子,养的珠圆玉润,原本她也想如此,被蕊娘拒绝了,小姑娘爱美,她偏不喜欢发胖的身形,尤其是她素来还跳绿腰舞,越发要求身材轻盈。 “我送的那对老参可要压箱底的放好了。”永宁郡主意有所指。 韩婉扯了扯嘴唇应好,但她想起昨晚自己递给蕊娘的那瓶小瓷瓶,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好在韩老夫人说起宁安侯府的桂迦南:“我前儿去她们家看过了,她们家里倒是阔气的很,准备了两百抬嫁妆,那是真宠女儿啊,宁安侯府大半家当都陪送了。蕊娘,你嫁妆已经算是非常多了,但被她压了一头,不要急,别为这事儿挂脸子,大家自个儿过好自己的日子。” 知晓是外祖母特地去打探,蕊娘点头:“孙女儿怎么会因这样的事情挂心,大家说是妯娌关系,这五皇子住所和六皇子还挨在一起,若是一开始就生怨了,日后怕是要结仇,这又是何必呢。” 反正在宫里就是这点好,规矩虽然大,但一定程度上也限制了人际往来。 桂家今日也是张灯结彩,桂夫人看着女儿一身亲王妃服饰,热泪盈眶:“好孩子,今儿就要进宫了,可不要再置气了。宫里的那几位嬷嬷,都是人尖子,孟家那里去了四位嬷嬷,听说回宫时,都夸孟氏规矩好。那孟家怎么和你比,你是侯府嫡女,她只是个三品官的女儿,你可不能让别人腹诽你爹娘才好。” “娘,我知道了,木已成舟,我是不会胡来的。”桂迦南也并非是真傻,只是感叹世事无常,她终究和楼公子有缘无分,但想起她心里面的楼公子居然也是个花心种子,这种不甘心倒是少了几分。 人也不是完全视富贵如粪土,尤其是在大阵仗下,容易飘飘然。以前十分的不满意,也变成了三分。 桂夫人欣慰道:“你知道这个道理就很好,五皇子自幼丧母,在皇上膝下长大,可以说和你也算是青梅竹马,年龄相仿。家里也毋须你管,你兄弟和你爹还有我,都只盼着你过的好就成。” “只是头一件事,就是生下嫡子,你看那位二王妃,多么高的出身,先锦乡侯世子和长公主的女儿,被侧妃抢先生下长子,她现下就是有了身孕也难说,次妃可不是一般的侍妾。” 桂迦南生于侯府,也并非真的头铁之人,但她对五皇子无意是真的,或者说她根本视皇宫为牢笼,也懒得逢迎,所以想着早些生下嫡子,这样自己也算是功德圆满,既守住了自己的位置,又免得天天应酬丈夫。 宫里的娘娘们也都聚在一处,等着两位新人进宫了,妃嫔们都在太后这里,这等大喜日子,皇后却是姗姗来迟,显然庞太后对皇后已经是不抱持任何指望。 这种场合,只是需要她安生些,还派了人看着。 郭贵妃身后站的是儿媳妇三王妃王氏,她当然对这个儿媳妇不满意,儿媳妇的爹只是个七品官,祖父虽然是部堂高官,王家也是无锡名门,但到底不如自己侄女儿亲。今年三月进门,如今都大半年了,肚子还没个消息。 三王妃也是努力做背景板,她家世算不得高,人也算不得漂亮,规矩礼仪也不如弟妹,也不得宠,但她有一条就是保持低调。 这样的场合,郭贵妃作为皇后底下第一人,倒是很会凑趣:“老祖宗,这下老五和老六的媳妇儿一起进宫,这下您这里可就热闹了。只是,臣妾先问一句,太后您老人家好东西多,也不知先给她们俩什么?” 庞太后指着王氏道:“瞧瞧,你婆婆这是怕我老婆子厚此薄彼呢。”又对四王妃郭令仪道:“你们放心,都是一样儿的。” 比起凑趣,许淑妃显然更精通此道,因为郭贵妃总是精明外露,自诩会说话,实际上场面弄僵了,所以她笑道:“老五媳妇我们小时候见过,那也是个可人的孩子,老六的媳妇也是才貌双全,还是泰安伯府的老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这样今年过年宫里人就都齐全了,也热闹了。” 众人都在笑,苗贤妃对面坐着的是刚复位不久的二皇子妃陈晚晴,陈晚晴也在笑,但是却有些笑不出来。 没孩子成了她的心头病,她没孩子,对头卞宝云不仅恢复成侧妃,还生下长子,府里那些曾经对她噤若寒蝉俯首帖耳之人有些也开始慢慢倒向卞侧妃。卞宝云也是作为大家宗妇培养长大的,以前天真烂漫的性情改了不少,如今经历了一遭,反而成长不少,开始笼络二皇子,陈晚晴有了分庭抗礼的对手,哪里安心的起来。 苗贤妃则是因为儿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偏偏皇上这几年没有选秀,无法为儿子挑侧室,自己送去的宫女儿子又不要。儿媳妇身子骨纤细,一看就不是好生养的,儿子却表现出情圣的特性,让她有些不安。 她自己是可以不赐侧室,但若是太后和皇上赐下,儿子后院闹起来,也不是一件好事。 但现在是儿子新婚,嫁妆今儿已经提前送了过来,满满当当的一百六十抬,俱是不俗,看的出来孟家家底还是很厚的,再有平叛贵州,孟氏兄长孟谚以十七岁之龄,生擒贼首,皇上亲口封他,算是很争气,她也该把给儿媳妇的礼物多添上几件,显示自己对孟家的重视。 众人心思各异,但都哄着庞太后,只听说喜轿进了宫门,庞太后才叫散。 蕊娘抱着宝瓶,正在喜轿中,她想法很多。 头一件就是皇子身边的其他女人,如通房侍妾这些常有,自己要如何对待这些人,第二件是夫妻敦伦的事情。想到这里,她把头恨不得埋在宝瓶里,好烦恼啊。 六皇子却是乐开了花,今儿和同为新郎的五皇子打了个照面,二人身上都是新郎服,对视一眼,目光挪开。五皇子虽然没娶到蕊娘,但宁安侯桂家显然门第更高,宁安侯也是老将,他也不亏,六皇子则是觉得自己这一年身量长高不少,相貌更英武,今儿看起来更神气,所以觉得即便五哥按照年纪在自己前面,他依旧不输。 他们是皇子,不需要亲迎,由亲卫及礼部官员过去。 喜轿到达皇子所门口时,六皇子看到抱着宝瓶下轿的窈窕的身影,只觉得胸中如擂鼓一般响个不停。 蕊娘抱着的瓶子已经被人娶下,皇家大婚和寻常人家先拜天地不同,跨过火盆,就要先进房中,到次日再拜见宫中长辈。 她曾经在兆祥所待过,那是公主住过的地方,皇子住的地方不知道会不会大同小异? 还在想着的时候,只觉得周围围着不少人在说话,但都压低了音量,很有分寸。蕊娘最怕那种闹洞房的,以前听说好多什么吊一个苹果让新婚夫妻抢着吃,这对于两情相悦的男女当然很好,可是对于不熟悉的人,就剩两个字“尴尬”。 这些尴尬现在好像都避免了,因为喜娘就笑道:“请六殿下拿起秤杆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蕊娘赶紧摆好表情,其实说起来,她所见过的男子中,除了亲哥哥,亲表兄,也就是六皇子最多了,两人倒不是全然陌生人,故而嘴边缓缓拉出来一抹笑容。 掀开喜帕,六皇子见妻子眉眼弯弯,笑的都沁出蜜似的,自己也是不自觉笑出来,又想再看看她的眼睛,蕊娘也和他对视一眼,只觉得六皇子之前还只是个意气用事的少年,如今一年未见,俊俏不凡,也更英武许多,难怪别人都说他是宫中生的最好看的皇子。 而六皇子先是因为见到蕊娘欢喜,再细打量她容貌,实在是觉得她平日不着妆时如出水芙蓉,今日打扮起来却更端丽冠绝。 二人又对视一眼,蕊娘发现六皇子眸中浓浓的喜意,又是微微一笑。 这样貌若金童玉女的一对璧人,喜娘和命妇们大加称赞。今日前来的命妇,就有曹蕴真、庞允之妻承恩公夫人等等,这两位一位是宗正之妻,另一位是外戚之首,蕊娘等六皇子出去敬酒后,也是对她们很尊敬,并不拿大。 人最怕的就是因为身份的改变而膨胀,到最后,都记不得自己是谁了。 别看蕊娘方才在揭盖头时羞怯,这个时候却是落落大方,她先道:“真没想到是派你们两位过来,我倒也不必愁了。” 曹蕴真生性平淡,见蕊娘如此和气,她脸上也好看多了。昔年,她是曹国公嫡长孙女,金尊玉贵,蕊娘不过是个从宣府投亲的人,还要做冷板凳,如今两人位置虽然相差不多,但是到底她是皇子妃,还是不同。 “殿下何须发愁,您也是在太后跟前长大的,如今又是皇子妃,何须杞人忧天。” 庞允的夫人是六皇子的姨母,她长的和苗贤妃倒是有几分相似,为人也是看起来很端庄贤淑,说话就更亲近些了:“原本我听说六殿下这里指了两位女官来,不巧,六殿下礼贤下士,把这两位赏给了人,后来贤妃主子那里一时半会儿也没选好人。” 这是在透露六皇子身边没人,蕊娘听出来了,心里一喜。 丈夫这里没旁人,正好适合自己培养感情,再者,六皇子主动把宫人送走,那也是疼自己,一瞬间对六皇子也多添了几分好感。 此时,六皇子和五皇子两位新郎都在前面敬酒,二皇子和四皇子平日和六皇子交好,兄弟三个凑在一处好不快活,这次二皇子起复也有六皇子从中出力,甚至卞侧妃的长子出生,也是他请宫中圣手过去。故而,二皇子即便怀疑六皇子的用心,面上还得亲亲热热。 五皇子的交际就没六皇子这么活泛了,但他也是皇子,众人不好冷落。 也不知晓皇子们何时回来,蕊娘等命妇们都走了之后,重新打量自己所在的这间房,说起来就一个字“新”,里边摆设都是一应新的,连胡桃木的桌子都油亮发光。 这里在内里服侍的宫女也不过两个,一个叫喜鹊,一个叫莺歌,这俩人俱十二三岁,梳着丫髻,叽叽喳喳的,显得很活泼,但也很好相处。 这让蕊娘心中舒了一口气,丈夫没有别的小老婆,这里的宫女也很好相处,就是丈夫本人,似乎对她也很是喜欢。 比起蕊娘的舒心,头一个不舒心的就是桂迦南,寻常人家婚前预备一两个通房也很正常,但越不过正妻的次序去。桂迦南吧,嘴上说的不在意小妾,其实心中也是恨不得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否则为何想下嫁,就是这个原因。 但是偏偏皇家不会看你是侯府女儿就任凭你来处置,六皇子那儿是有亲娘,他的通晓人事的额宫女是由苗贤妃插手,这合情合理,但五皇子亲妈死了,养母旁皇后疯疯癫癫的,郭贵妃不敢作主。还是庞太后把身边的两位宫女赐下,皇太后身边就没有庸人,一般太差的,根本到不了太后那儿去。 这两位已经是庞太后怕太出挑,越过五王妃的次序去,专门挑了两个稍微老实的。 哪里知晓桂迦南还是有些不满,一个尖下巴,满脸的狐媚相,另一个又太伶俐些。 再有,五皇子这里秩序井然,非常安静,因为五皇子就是爱静。命妇们谁也不敢多说,揭了盖头也就走了。 这倒不是命妇们对桂迦南有什么意见,纯粹是因为五皇子为人不如六皇子热闹,六皇子平日虽然不似二皇子那样四处与人为善,还傲慢些,但是好歹六皇子还常常出去交际,而五皇子常常闭门谢客。 不知道这些缘故的桂迦南,总觉得别人怠慢她。 …… 半夜时分,六皇子陆令嘉踏着月光回来了,原先皇子所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也最多几个太监宫女,但那些都是下人,他也不可能说什么心理话。 如今还未走进门,就见窗户里透出的橘黄色的光,他心里也是一暖。 有妻子的地方才叫家,这准没错的。 进门而来,蕊娘头上的冠帽已经卸了,满头青丝挽成了一个小髻,脸上已经梳洗过了,稍微凑近点,就能闻到清香。 他并不急色,他身上带着酒气,蕊娘见状迎了上去,他却避了一下:“我让人先打水洗脸,别薰着你。” 蕊娘笑道:“不当事儿的,殿下。” “怎么还喊殿下?”陆令嘉有些不满。 蕊娘一愣,又试探的道:“王爷……” 表妹难为 第40节 陆令嘉还是不满,他先洗漱一番,从里面出来时,见蕊娘小脸还在沉思,忍不住挥退下人,夫妻俩说起悄悄话:“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名字?” 原本一大屋子人在这里,蕊娘并不害怕什么,现下只有她们俩人,她又听六皇子这般说,有些受宠若惊:“我怎么敢直呼其名?” “我让你喊你就喊。”陆令嘉扶着她的肩膀,几乎是命令似的。 他是太过热情,蕊娘却有些消受不了,但在他的强烈要求下,蕊娘还是喊了一声:“令嘉。” 陆令嘉这才欢喜:“就是这样不生分才好,你我日后是恩爱夫妻,必定得亲亲热热的。” 恩爱夫妻?自封的么? 但是听的出来他不想自己太过客气,蕊娘也是个伶俐之人,连忙改口:“原本嫁进来之前有许多担心,如今这些担心倒是都没了,我想这些想必是你。” 听蕊娘说起他时不再称“殿下”而是称“你”,陆令嘉难免欣喜又熨帖:“你是父皇赐予我的,又是我中意的人,我不对你好又对谁好呢?” 蕊娘没想到他如此直率表达爱意,也难怪宫里这么多人爱他,的确是个坦诚热忱之人,关键是这样一位英俊非凡的男子对你表达爱意,他还是你丈夫。本来硬起的心肠也软和了许多,她头一次娇声道:“你是何时对我动了心的?” 第49章 依照蕊娘想, 肯定是自己帮他在庞皇后那里解围,才让他动了心思的。 六皇子笑着摇头:“不是。” 他见蕊娘不解,又牵着她的手道:“一开始其实我就觉得你好, 我原先以为你是韩羡的妹妹,日后是要嫁给二哥的, 所以不敢造次。后来, 是有一次见到你跳舞, 我就慢慢儿的对你动心,可是……” 他不再说二哥喜欢她, 只是沉吟片刻,才凝视她:“后来, 你能不计前嫌的救明烨, 又帮我周全, 你不贪图富贵权势,为人善良,这样好的姑娘,我若是不喜欢, 岂不是我眼盲心瞎?” 任何女子听到这样的情话, 恐怕都是要心动的,但蕊娘却自觉没什么:“我之所以帮小皇孙, 也是恰巧我知晓这种疗法, 所以并非我真的善良。而帮你, 是因为你之前也帮过我, 所以你不要把我想的太好了。” 陆令嘉见蕊娘真的不以为意,心中越发敬服, 只有好人做了好事儿, 才不觉得有什么, 像有些坏人做了点微末好事儿,都得大肆宣扬。 蕊娘却越发有些不安,因为现在的陆令嘉的确是觉得她人美心善,二人以前接触的少,他对她的感觉多半也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可日后自己若是一星半点做的自私了,让他失望了,恐怕下场就更惨。 但她这个时候还不能扫兴,否则她过分多心了,还没开始就自绝于陆令嘉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最重要的。 “你肚子饿不饿?”陆令嘉看着她道。 蕊娘不曾想他这般细心,但还真的有些饿了,就道:“你回来之前我只是先梳洗片刻。” 那就是还未用膳,他摇铃喊了心腹太监,很快这里送了几样小菜,还温好了酒来。蕊娘素来饭吃的少,她和她娘都是平日青菜吃的多,肉菜吃的少,但今日饿了,所以一满碗饭都吃的干干净净。 陆令嘉见她这样,撑着额头发笑:“我看你如此苗条,还以为你一直吃的少呢。” 什么呀,这是嫌弃自己吃多了吗?蕊娘漱完口,就嘟嘴道:“我以前是贪睡,早上睡太久了,起来又喜欢吃鲜果,用饭时就吃不下去了。但今儿饿的狠了,才吃了这么些,你就说我。” “好好好,是我的不是了。”陆令嘉听她这般说话,只觉得自己的心血没白费,她的话音软下来了,和自己说话也是随便多了,这是好事儿啊。 二人用完膳,似乎最后一个借口也没了。 下人们也都会心一笑,全部都悄无声息的退下。 陆令嘉看她面容清丽无双,忍不住挑起她的下巴,在她如玉的脸庞一直厮磨,蕊娘觉得他太嫩了,难道成亲前连《金瓶梅》这样的枕边读物都没看过么? 她决定自己来,先按住他的肩膀,见他怔愣的瞬间,直接吻住他的唇,粉舌灵活的挑逗他,陆令嘉见状,也扣住她,慢慢开始追逐嬉戏。 不得不说,原本陆令嘉也怕蕊娘太过害羞,自己不知道如何是好,哪里知晓蕊娘这样的天性自然,他本来的小心翼翼变成了攻城略地,尤其是他游移的手所到之处肌肤滑腻,如羊脂白玉一般。 褪去衣衫后,今夜龙凤喜烛不能熄灭,蕊娘娇羞的瞥过头去趴伏在陆令嘉胸口,只觉得他的心跳居然如擂鼓一般,又转头看了他一眼。陆令嘉早已十分疯狂,尤其是见到蕊娘脚腕上带着铃铛脚链,如此的活色生香就再也忍不住了…… 六皇子府里已经送了两次水了,太监们都有自己打听消息的渠道,有的比主子们还要灵通。 今日五皇子和六皇子大婚,六皇子这里似乎水到渠成,水都送了两次,太监们都备下第三次水了,就怕皇子和皇子妃要再来一次。 五皇子这里却只是要了一次水,就已经睡下了。 “还是六殿下和王妃感情更好些。” “那还不是。” …… 晨起,蕊娘揽境自照,双颊不涂胭脂却若白脂上透着粉红,整张脸仿佛被若春水灼过,带着露珠儿的潮意,就这一下,脸却是更红了。 陆令嘉却是春风满面,他正被小宁子服侍着腰间挂香囊玉佩,他打量了一下平日自己住的这屋,还是以前那个样子,但却有些不同了,哪里不同他说不清楚,但就是很不同。 正想着,见蕊娘转身对他笑道:“你还要等我一会儿。” “不急,你慢慢来,咱们起的早。” 蕊娘想陆令嘉做事还是颇有分寸的,且看今日并未因为成婚就多睡,反而早早起身,少年郎却很有一家之主的样子。 可她也不敢慢,就在画屏替她梳头的时候,蕊娘又安排流萤把自己的各色丝线找出来,这些是专门敬献给各处长辈的。若是外头人家,新娘子还得早起做菜,皇家倒是没的这些,蕊娘还算轻松点。 但是皇室人际关系复杂,一丁点儿错漏,就可能让人记恨上。 陆令嘉见流萤摆满了一托盘的荷包、络子、香袋、抹额这些,件件都是鲜亮活计,看起来花色不与寻常配色同,不落俗套,他不由道:“好鲜亮的活计,不知道有没有我的?” 上次他得了蕊娘送的玉佩,打的络子就很合他的心意。 他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对别人送的礼物,尤其是蕊娘送的,格外上心。 蕊娘又听他这样说,不由笑道:“你要什么样儿的?我也不知道你平素喜欢什么颜色的,一时不好做。但我描了几个样子,你若有闲工夫了,等你挑。” 两个年轻人谈这些琐碎的事情都不耐烦,蕊娘比起别的新嫁娘好一点的是她在宫中住了大半年,算是对宫里人的习性了若指掌,再者婚前有宫里派出来的嬷嬷们教着规矩,因此,她倒是不怵。 外头有太监过来催了,蕊娘让袁嬷嬷跟着,把她奶母江嬷嬷和几个丫头留下看家,自己则带着一个嬷嬷和流萤画屏还有六皇子这里的喜鹊莺歌四个丫头出去。 如今六皇子虽然是成婚了,但开府之事遥遥无期,但各处要打点也是有的,他如今刚在兵部任差,也没什么进项。他们这些皇子一切物事都全赖内库支应,看起来是显赫富贵,但年节下,马上就要过年,府下幕僚清客属人四处都要赏,贤妃太后皇上三处还得送厚礼,二哥四哥那里也得送礼,这一切原本都是交给首领太监的,如今蕊娘进府来,一路上问着陆令嘉,陆令嘉也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但他对蕊娘道:“你也不必忙,今儿先去各处请安,等会儿这些让小宁子和你说。” 蕊娘一笑:“好。” 他们二人是坐着暖轿过去的,正好和五皇子和桂迦南打了个照面,六皇子上前喊了一声:“五哥,五嫂。” 桂迦南也是头一次见到长大后的六皇子,她还是小时候养在庞皇后膝下,那时候六皇子还是个小孩子,喜欢争宠撒娇,因为是昭帝幼子,颇为宠爱。然五皇子那时也不差,毕竟是皇后养子,皇上最喜欢的就是他们两个小一点的皇子了。 哪里知晓二人长大了倒是不同,五皇子沉稳许多,不如少时跳脱,昨儿和她是新婚夜,二人聊了些以前的事情,桂迦南总觉得五皇子摸不透。再看六皇子,脸上噙着笑意,相貌英俊,一看就是意气风发。 桂迦南连忙敛祍回礼,“六弟。” 蕊娘有时候觉得这个桂迦南对男人和女人的标准根本不一样,之前嘲讽她们,那话说的那般难听,如今见着六皇子,整个人就一幅贤良淑德的样子,也是好笑。 但她没有表露出不喜,也上前喊了一声:“五嫂。”并没有和桂迦南一样,故意忽略女人。 桂迦南微微颔首,她是勋贵之女,宁安侯是忠于皇上的,是纯臣,不比孟蕊娘是靠着韩老夫人才有进身之阶的。她敏锐的觉得自己能成为五皇子妃,绝对是因为庞太后力度不够,现下别看孟氏能够登堂入室,但若庞太后一去,她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两对新婚夫妻对昭帝叩拜,昭帝显然很高兴,让太监念了一长串的赏赐。 蕊娘垂手听着,偶尔听得皇上还咳嗽几声,这让蕊娘心中一凛,不说别的,皇上这身体似乎比太后还差,她在太后那儿,太后生龙活虎的,很少咳嗽,每日红光满面。 “好了,多的话朕就不说了,你们还得去太后那里请安,就先跪安吧。” “是。” 昭帝就是这样淡淡的,从她进宫到现在都是如此,而庞太后这里就热闹了,宫妃们今日都在此处。 宦官们通传之后,两对璧人出现在眼前。 郭贵妃和许淑妃儿子业已成亲,汁源由扣抠群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只是作壁上观,来这里看热闹,苗贤妃却有些紧张。见儿媳妇这种事情,做儿媳妇的蕊娘生怕苗贤妃不喜欢自己,毕竟她曾经在苗贤妃面前胡诌过什么母亲身子不好,女儿就身子不好,甚至各种生肖相冲云云,当初她是没考虑自己,现下又怕苗贤妃介意。 毕竟她母亲前些时候装的重病,亲外祖母早亡…… 而苗贤妃觉得儿媳妇满肚子学问,她之前是见过蕊娘在太后身畔说话,连佛谒,青词这种自己闻所未闻的东西她都说的头头是道,自己大字不识几个,恐怕到时候两个人鸡同鸭讲。 礼毕后,庞太后笑道:“正所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你们要白头偕老才是啊。” 新婚夫妻们都羞涩点头,蕊娘和桂迦南都各自有针线送上,宫妃们也各自赏赐,但是多送的是婴戏百子镯,送子观音这样全部都暗示新夫妻赶紧开枝散叶的象征,蕊娘看着头都大了。 她现在还没有完全了解六皇子,怎么敢随便生孩子。 郭贵妃开了个头:“我看两位皇子妃都很有福相,老祖宗,恐怕不日就能有喜信了。” “皇室人丁兴旺,这是大好事儿。”庞太后笑呵呵的。 她说罢,又看向蕊娘道:“你这孩子,还和我们生分起来了,之前在我宫里何曾这般拘束过,悦儿就等着你过来呢。若非是你们新婚,我早就让她过来了。” 提起悦儿,那可是个小活宝,蕊娘和她一贯要好,听庞太后提起,连忙道:“孙媳也是近乡情怯,心底总挂念着您和悦儿,但又好些时候未见,总怕大家生疏,如今见太后还是如此疼孙媳,孙媳感激不尽。” 当初蕊娘是存了去外面的心思的,六皇子也是替他求情过的,这样让庞太后失了面子。 庞太后却是哈哈一笑:“你这孩子说话倒是实诚,当初你是回家侍疾,为人诚孝。哀家就想着,这样好的姑娘配着咱们令嘉,才是天生一对。” 蕊娘见庞太后非常抬举自己,也知晓原因,宁安侯是忠于皇上的,并不忠于太后,因此太后现在也在后宫微妙的忽略她的女儿,大家当然发现了,可谁会帮桂迦南说话呢?五皇子养母庞皇后昨日勉强应付,听闻回宫时就大哭不止,今日索性都没来。 陆令嘉见蕊娘一派安和,并没有因为太后抬举就得意洋洋,但似乎和桂迦南有些微妙,当然,这不是说她们撕掳,而是看起来毫无交流,眼神碰上也转开。 正想着,蕊娘已经去了苗贤妃那里,陆令嘉赶紧跟上。 要说喊别人娘,蕊娘很难喊的出口,但是喊母妃还是没什么负担的,她以前有些看不透贤妃,现下却成为人家的儿媳妇,真是无巧不成书。 “母妃。”蕊娘喊了一声。 苗贤妃见她虽然身材袅娜,但是纤秾合度,同样是吉服穿在她的身上,就显得格外的好看。这让她想起当年选秀时的场景了,那个时候她还是女官,见到泰安伯府的千金时惊为天人的样子,韩婉也是如此镇定自如,其风度是旁人都不及的,她女儿也是如此,鹤立鸡群,神态自若。 但是蕊娘又似乎比韩婉更懂分寸一些,韩婉随时随地眉目含情,她却很知晓分寸。 “你和六皇子要和和美美的,我这才放心。”苗贤妃拍了拍蕊娘的手。 蕊娘不敢托大:“儿媳初来乍到王爷身边,不懂之处还望母妃多加提点。” 苗贤妃点头:“这你就放心吧。”又细细的拉着她问起昨日可习惯,皇子所的奴才好不好云云,蕊娘自然一切都说好。 旁边的郭贵妃和许淑妃也是问起桂迦南如何,桂迦南只觉得憋闷,在宫外,她是侯府千金,孟蕊娘只是个三品官千金,二人云泥之别,如今进宫,她反而被压了一头。 在宫里一切以上位者喜好为主,皇上喜欢许淑妃,因此许淑妃在太后这里比贵妃脸面都大。太后身边的邵嬷嬷,连陆令嘉都要恭敬些,这也是桂迦南很难适应的原因。 和宫妃们说完话,又和妯娌们见面,蕊娘很早就认识陈晚晴了,她依旧是气势凌人,身上常穿的火红云裳变成了绛紫色雪袄,看起来越发的金碧辉煌。三王妃王氏是头一回见,看起来不似多事之人,四王妃是郭妙仪堂姐,但性格和郭妙仪不同,也是个稳重平和之人,蕊娘也放下心来。 三王妃和蕊娘有些同病相怜,她们都属于家世一般的,蕊娘还好外祖母家是伯府,自己在宫里住过一段时日,三王妃的爹只是个知县,祖父虽然是兵部侍郎,但是和勋爵差远了。 “眼下你们最要留心的是年礼,你们刚进府,这些想必首领太监都已经安排好了。”三王妃道。 蕊娘则问起:“我这刚进门,也不知晓这些。” 陈晚晴听到这里,略有得色:“你就是不知晓,这些也该你管啊,自古男人主外女人主内。王爷们在外办差事,咱们得在内分忧。” 同为女人,陈晚晴是见不得蕊娘生的一幅菟丝花的模样。 …… 表妹难为 第41节 “呼”,回到皇子所的蕊娘才是舒了一口气,今日见了太多的人,笑了太多,又说了太多的话,到家时就已经是半虚脱的状态了。 陆令嘉却仿佛已经是很习惯了,他还笑道:“如何?累了么?是先吃饭,还是先歇息会儿?” “可以先躺一会儿吗?这样不好吧?”虽然很是心动,但按照蕊娘本人的计划,现在应该是打赏下人,认识六皇子这里的下人的时候,但她又实在是太困了。 昨日折腾了大半夜,没睡上两个时辰,就头昏脑涨的四处请安。她还真是高估了自己,尤其是在家天天晚起随心所欲之后,今日还是吃不消。 陆令嘉听了她这话,倒是很坦诚道:“你若是先睡了,怕是满宫对你这个新妇不满了,觉得你惫懒。不如我让人先送了饭来,咱们随意吃些,你再进去歪歪。” 蕊娘不知怎么却更高兴了。 因为陆令嘉虽然看的出来很喜欢她,可是也不是那种无脑宠爱之人,俗话说“惯子如杀子”这话自来没错,他喜欢自己,却越发为了自己的名声考虑,而非只为自己喜好。 第50章 陆令嘉似乎不太爱喝酒, 不像蕊娘的爹,每一顿都得小酌几杯,他却滴酒不沾。都说他是个莽撞讲义气的人, 现下却这样清醒自持。 这让她想起有一次偷听到他和韩羡说的话,男人娶妻要娶门当户对的, 低就反而说明他们是被放弃的, 还说感情碍事。昨日的旖旎让蕊娘瞬间清醒, 兴许到了某个时候,他还是会娶一位门第极高的妻子来配他, 如今对自己的这些未必是虚情假意,但将来在权利面前, 她绝对会是被抛弃的。 饭毕, 陆令嘉发现蕊娘对他的态度虽然还是亲昵, 但期间带着些疏离,他不知道为何?只好问道:“你是不是累了?” “唔,有些累了。”蕊娘恭身道。 陆令嘉又强调了一遍:“我不是说过,你毋须同我客气的, 怎么你又来了?你是不信我吗?”他性子素来坦率, 信奉有事当场说穿,若是搁的久了, 在心中就成了一根刺, 很容易莫名隔阂。 蕊娘睁大双眼看着她, 哪里敢说昔日之事, 只是笑:“我只是有些累了,哪里不信你。” 其实蕊娘也非常清楚后宫包括后宅女子的地位, 大多都是通过男人体现的, 很可悲, 但也是事实。否则,你就是再有能力也无法施展,所以,她肯定是不能和陆令嘉闹翻的,甚至还得让他更喜欢自己些。 于是,她道:“我是在想你喜欢吃什么?我见今儿你也没喝酒,似乎饭菜吃的也不多,这些菜都是合我的口味,你是不是不爱吃?” 原来是因为这个,陆令嘉笑道:“我昨儿灌酒灌太多了,今日没什么胃口,你千万不要多心,我是问过长乐宫的人,知晓你爱吃这些,特地让他们做的。” 这个人对人好,那是真的很好。 蕊娘抬眸:“那多谢你了,你累不累,要不要我们一起说说话。” 陆令嘉眼睛一亮。 他们虽然比一般的新人熟悉一些,但其实还是不太了解,蕊娘看着他道:“平日这个时候你都做些什么呢?” “近来在兵部有差事,我才刚去,自然要多跟着学。”陆令嘉看着她道。 蕊娘知晓妻子一开始不能照顾成习惯,这样会成为老妈子,因此道:“之前你说你看我跳舞觉得很好,那次因为有表哥在,所以戴着手镯跳的,其实跳那支舞应该要赤脚带脚链的。等你生辰的时候,若有空闲,我也跳舞给你看,好不好?” 陆令嘉惊喜道:“你愿意?” 蕊娘点了点他的鼻子:“那就看你对我好不好了。” 陆令嘉倏地脸一红,想起昨晚自己不得法,还是她那般的…… 想到这里,他脸热心热起来,他和兄弟们平日也不是没有聊过那档子事情,甚至有时候手边还会翻看一下春宫,但真的实战却让他实在是胆怯。 他的心里越是看重蕊娘,便不肯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尤其是房事上,格外尊重她。 就是没想到自己有点不得法,直到她直接吻住他,他才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后来施展开来。 明明他是个男子汉,却似乎觉得他和蕊娘的关系都被蕊娘主导。 “我是肯定会对你好的。”他诚心诚意道。 蕊娘听了这话有片刻出神,又听陆令嘉问起韩羡的事情:“对了,你表兄是不是有心爱之人?是谁啊?你知道吗?我看那个时候他特别不情愿和郭家那位定亲?” 蕊娘听了一噎,她还不至于说自己,只是笑道:“我倒是觉得表兄未必有什么喜爱之人,只是人皆有叛逆之心,你越是想逼着人家做什么,人家就越不愿意做什么。其实权势富贵,什么都比不得自由好。” 一下说出了心里话,蕊娘微微张嘴,看向陆令嘉,陆令嘉听了这话也觉得她还真的是与众不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这是圣上赐下的婚事,我原本觉得你表兄小题大做,没想到你也是很介意。” “父母之命固然重要,但若不能两情相悦,便是怨偶。男女之情若是能相悦,一辈子白头偕老,互相扶持,永远都有知心人,不必担心那个人背叛,若是相敬如宾,甚至互生怨怼,枕边之人还要提防,那得多累啊。”蕊娘认真的道。 陆令嘉爷觉得言之有理,做皇子的他常常要带着面具生活,心中的话连自己的亲娘都未必能说,若是枕边人还叛变,那可真是…… 瞬间,陆令嘉又被蕊娘绕进去了:“你说的很是。” 蕊娘发现他此刻真像个小孩子,又说要替他做荷包,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反正是天南地北到家中细务都能聊到,反正如今是新婚,也没人那么不长眼睛。 但到了次日,她就发现陆令嘉太爱跟在自己身后转了,这当然说明她很受欢迎,可是从另外一个方面说其实也有点烦。 她看赏下人,清点嫁妆,甚至去给苗贤妃那儿请安,他都亦步亦趋。 连苗贤妃都忍不住和身边人道:“老六的这个媳妇生了一幅让人一见倾心的模样,我的儿子也成了痴情种了。” 大家也都很附和的笑。 三日回门,蕊娘见到爹娘,韩婉自然拉着她到内室说话。 “六殿下对你好么?”她一动不动的觑着女儿的脸。 蕊娘害羞点头:“他对我很好,几乎算得上是千依百顺了。”但她还是把六皇子不无脑宠溺她的事情说了,“他倒是会教我如何守着规矩,这样虽然宠我,但我没担那个狐媚的名头。否则,我若真的是一请安就回去歇息了,指不定大家说我没规矩呢。” 韩婉双手合十,赞叹道:“这才是真的为你好呢。” 虽说爱一个人就要给她全天下最好的,但是有时候你实力不够,却把人推在刀尖上,那根本不是爱她,而是害她。 前世昭帝就是把她放在这样的位置上,让她承受的全部是折磨。 “女儿很迷茫,一方面觉得他有时候坦率的像个孩子,那样赤诚的对我,又一方面又知道他有夺嫡之心,极其有城府。”蕊娘也说出心中想法。 韩婉就道:“那就顺其自然,不要想太多,享受这一刻的温存,日后的事情,船到桥头自然直。多思多虑也未必好。” 另一边孟珏正和陆令嘉说起事儿来,现在二人是翁婿,聊的也就更深了些。 孟珏正好提起儿子孟谚:“他也很快就要回来覆命了,说起来犬子和我不同,不大爱说话,到时候安排他和您见面,您可别嫌他不会说话。” 陆令嘉心想这也真是奇怪,孟珏相貌英俊说话却大大咧咧,其子听说也是红脸鹤步,偏偏蕊娘完全不同,她柔美细致,清丽脱俗谈吐清雅,他有时候都怕自己声音大了惊到蕊娘了。 回门之后,宫廷生活正式开始,年节下,第一要紧的事情不是旁的,而是节礼。她先在苗贤妃这儿请安,听苗贤妃问起来,也是道:“首领太监那儿的单子媳妇儿看过,只添了几样,让母妃参详一二。” 于是,她又说了几样,苗贤妃听了一处,频频点头,不禁赞许道:“这样很好。” “这些也并非儿媳的功劳,还要多请母妃指点。殿下同我说,母妃持躬淑慎,又娴熟宫中礼仪,再三让媳妇儿听您的话。” 虽说蕊娘不是苗贤妃心目中理想的儿媳妇,太过貌美,太过让人一见倾心的姑娘,让儿子没办法办正事。但是,人家真的会说话,会办事,不仅处处抬举她,还给她私下送了不少抹额袜子鞋子过来,颜色鲜亮的很。 “您若穿着不舒服,我再拿回去改。” 态度也是很不错的,苗贤妃想。 其实蕊娘都准备在婆婆那儿坐冷板凳一段时间了,这也很正常,到一个新的地方,还是自己的婆婆,就是委屈点也没什么,主要是先把苗贤妃的性格探清,日后才知晓怎么相处。 若是好的,大家自然是你好我好,若是不好,就得想办法。 还好,苗贤妃还是很温和的,只一点,她嘱咐蕊娘:“你们年纪也不小了,要快些给你们王爷开枝散叶才行,我这里也不必日日来。” 说来说去,还是子嗣的事情。 蕊娘回到皇子所,先把家务归置了一下,又拿了一本书在躺椅上,看着看着就迷迷糊糊睡起来。正半睡半醒时,总觉得胸前窸窸窣窣的,她脸一红,原来是陆令嘉,他正细碎的从脖子往下吻着。 “做什么呢?”蕊娘觉得这个人起初还懵懵懂懂,现在开窍了,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陆令嘉懊恼从她胸前起来:“都是你勾的。” 蕊娘脸红道:“大白天的,也不怕人笑话。” 他抱着她再自己膝盖上道:“这也是应该的,这不是早日盼着你替我生一个小蕊娘出来吗?”说罢,他又看着她:“日后我可能会很忙,有时候出去练兵大半年都不能回来,放你一个人在府里,你的性子又喜静,我怕你太安静,有个孩子陪陪你最好。再者,你是我的正妻,生一个儿子,于你而言在宫中才能站稳脚跟。” 没想到他是这么想的,蕊娘抬首看着他,总有些愧疚,又觉得他为自己打算的真是周到,随即,她又道:“若我一直没有身孕,怎么办呢?” 陆令嘉倒是笑道:“那能如何办?别人母凭子贵,你就妻凭夫荣呗!” 就在他话音刚落,外面有人急匆匆的报道:“殿下,不好了,皇后娘娘薨了。” 蕊娘没有忽视陆令嘉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喜悦,她知晓这下夺嫡算是真的拉开序幕了,皇后无子,却一直在那儿占着位置,但她若死了,后宫的妃嫔谁做皇后呢? 尤其是有皇子的妃嫔,谁做了皇后,谁的儿子就是嫡子…… 她敏锐的察觉到夺嫡似乎就要真的拉开序幕了。 第51章 “心心姐姐, 我还是喜欢你给我松小辫儿,她们平时跟我梳的我都不喜欢。今日一整天,我都可以和心心姐姐在一处吗?”悦儿仰着头看着蕊娘。 因为庞皇后太丧, 作为外孙女的悦儿也要举哀,原本她是许淑妃的外孙女, 但悦儿一向和蕊娘亲近, 庞太后直接把人交给蕊娘照看。虽然她的身份改变, 但没有阻止悦儿叫自己姐姐,两人还是和以前一样。 蕊娘见她头发梳好, 把白色的花儿簪在她头上,才道:“这些日子你都过来我这里, 咱们等会儿呢, 就去哭灵, 哭完后你今儿就过来我这些歇着。” 悦儿乐道:“那我要和心心姐姐一起睡。” “好啊。” 如今守孝,按照规矩,夫妻不能敦伦,得分房睡。蕊娘若有悦儿作伴, 晚上睡觉也有个小火炉在身边, 那肯定是很好。 正在蕊娘应声后,外间陆令嘉走了进来, 这段婚事能成, 他还是很感谢悦儿的, 尤其是悦儿之前过家家那里…… “你怎么又神游太虚了, 快坐下来,我们要吃早点了。”蕊娘提醒。 陆令嘉笑道:“好。” 因为天气冷, 蕊娘特意让流萤做了姜撞奶来, 上面还洒上花生核桃碎, 口感又好,又能驱寒。悦儿和陆令嘉都吃的开心,她在太后那儿,显然庞太后绝对不是一个体贴之人,她虽然嘱咐小厨房要对悦儿起居饮食多留心,但总不会变着花样弄给她吃。 宫里就是如此,做的多就错的多。 陆令嘉就吃的更开心了,他如今身上佩戴的是蕊娘做的香袋,一日三餐也都是蕊娘精心让厨房所做,两个人情到浓时却因为守孝要被分开,他眼眸中的思念,都让蕊娘有些招架不住。 牵着悦儿的手到大殿的灵柩前时,郭贵妃正带着人在此处,她是皇后底下第一人,心里总有些想头,陈晚晴也是个爱掐尖的,这样的场合,只能听到这两位在这里安排。 她跪在桂迦南身畔后,拿着帕子哭了起来,哀戚声此起彼伏。 听说皇上并不愿意为庞皇后办盛大的典礼,只是让一切从简,说去年有灾情云云。蕊娘却很清楚,哪里是因为这个,灾荒几乎是常有,昭帝根本就不愿意为这个他不喜欢的皇后办盛大的葬礼。 跪了一早上,大人尚且还能扛着,小孩子就受不了了,蕊娘赶紧让悦儿的下人替她揉着膝盖,并道:“明儿套一个护膝再过来。” “心心姐姐,我有点冷。”悦儿靠在蕊娘身上。 蕊娘对流萤道:“你让小安子回去取一件厚厚的披风过来。” 由于蕊娘成了皇子妃,也兑现了诺言,把小安子从太后那里要了过来,庞太后很爽快的给了人。这样,蕊娘手里也有了几个得用的人,日子倒是舒心太多。 不一会儿,厚实的披风过来,蕊娘又替悦儿裹上一层。 表妹难为 第42节 原本按照常理,正常中午是可以回去休息的,偏陈晚晴提议说避免来回走动生乱,让她们中午也不必回去,都在侧殿休息。 小安子很会办事,不仅仅带了披风过来,还送了参汤过来。 蕊娘笑道:“我去给母妃送去。” 大庭广众之下,表现孝道的最好时机。 苗贤妃正在许淑妃下手坐着,她一向很遵规守矩,性格和她儿子陆令嘉完全不同,很是内敛的一个人。 蕊娘翩然而至她跟前,躬身道:“母妃,殿下一早上就记挂着您,特地吩咐媳妇儿好好照顾您。这是媳妇儿早上让厨房炖的参汤,您用点儿吧。” 正端坐的苗贤妃见蕊娘特意过来送参汤,语气也软和了不少:“这个时候外头正冷,你差个人送来就是了。” “儿媳妇伺候婆婆天经地义,我怎么能躲懒。来,儿媳服侍您喝吧。” 这话说的很熨帖,一旁的许淑妃就眼热的很,连郭贵妃干到现在,眼冒金星嗓子干的快冒烟,王氏还在隔壁安安稳稳的坐着,等蕊娘过来了,她们一群皇子妃才想起来。 陈晚晴还好,反正她没婆婆,也不需要伺候婆婆。王氏本来就和丈夫关系一般,她还得多孝敬婆母,才有一席之地,郭宝仪是个稳重人,本来平日也常常给许淑妃请安,婆媳关系很好,不料这么快被人比下去了,怕婆婆觉得她不孝顺,赶紧也吩咐侍女去送补汤。 唯独桂迦南心道,这孟蕊娘平日也不见她多机灵,还不是她那个小太监机灵,不过还是自己好,没个婆婆就是好。 其实蕊娘反而觉得宫中有婆婆好,苗贤妃算是宫中颇有地位的妃子,人家和皇上闲话几句,就能提到自己的儿子,这也是陆令嘉受宠的原因。 有的人就是再有才能,无人举荐,也是没用的,皇上兴许根本都不知道你这号人。 …… 夜里,悦儿准备和蕊娘一起睡,那边陆令嘉在书房搂着蕊娘不放手,还是蕊娘推了推他:“我要走了,你自个儿好好歇息。” “看来我要孤枕难眠了。”陆令嘉长叹,新婚燕尔,妻子还没抱够呢。 蕊娘笑道:“在守孝呢,你就好好儿的。” “可是我这里怎么办啊?”陆令嘉拉着她的手往下边一放,蕊娘的脸瞬间爆红,但她也不是真羞怯的女子。 新婚燕尔,哪对夫妻感情都很好,大家都会美化对方,但是越往后走,夫妻之间的感情就需要经营。 她也要让他渴望自己才行,即便纾解,也该找自己。 所以,她小声在他耳畔耳语几句。 陆令嘉更是睁大双眼看着她:“蕊娘,你……” “不是现在,是之后,等你最难耐的时候。现下还有你外甥女在呢,明儿还得再去哭灵去,早些睡吧。”蕊娘当然也不能直接满足他。 什么都迅速满足他,只会让自己成为他老妈子,她才不干呢。 陆令嘉愈发舍不得她了:“好宝宝……” “走了。”蕊娘果断离开,还替他把门拢上。 陆令嘉平躺在枕头上,充满了遐想。 悦儿在蕊娘这里也恢复了活泼,尤其是停灵之后,宫里恢复正常,她们不需要再去哭灵,天气冷,请安也取消了,她就全日陪着悦儿过家家,要不就替玩偶缝制小衣裳。晚膳时,陆令嘉会回来陪她们一起用饭,蕊娘还会亲自下厨做一两道他爱吃的,倒也和乐。 但庞太后那里的邵嬷嬷要接悦儿回去,悦儿明显的不开心,但蕊娘也知晓悦儿养在太后那里,于她而言是好事,自己也没法子和太后抢人,只允诺她:“日后我多去看你。” “心心姐姐,我想让你做我的娘亲。”悦儿靠在蕊娘怀里。 在一旁的陆令嘉在心里感叹,蕊娘就是善良,他自己也很矛盾,一方面觉得深宫寂寞,有悦儿陪着蕊娘很好,另一方面,他想做点什么也不太好。 蕊娘又叮咛她许多,才放心交给邵嬷嬷,乐令姿正好在一旁看着她们难舍难分,正在揣摩蕊娘的一字一句。 无论如何,人家一个三品参将的女儿能成为皇子妃,六皇子几乎成了她裙下之臣,待她那个热乎劲儿都让自己眼热,榜样就在这里。 …… 悦儿一走,当晚陆令嘉晚上就过来了,蕊娘倚着床头正在看书,见他脸上的急色,当然知晓是为何? 守孝期间不能同房,自己吊着他个把月,这个人早已难耐了。 “蕊儿,我来了。”陆令嘉眉目含情的看着她。 蕊娘明知故问:“这么晚了不歇下,你过来做什么?” 陆令嘉坐在她身旁,见蕊娘看书看的津津有味,忍不住急了:“蕊儿,我是来找你说话的。” 蕊娘咬住下唇,故作镇定:“是么?你看我看的这本书如何?不如我们聊聊这个吧。”她一边说一边觑着陆令嘉眼神幽怨,忍不住扑在被子上大笑。 这番作态,陆令嘉怎么不明白蕊娘故意作弄她,又反剪她的双手,不让她笑,蕊娘挣扎之时,她见到陆令嘉的眼神火热,二人都停下来。 一阵窸窸窣窣,蕊娘让他躺在床上,双手握了上去。 …… 不一会儿,陆令嘉才精神抖擞的从床上起来,看着蕊娘还讨好道:“下一次……” “看你的表现,若是表现好,那就比今儿更好,若你对我不好,哼。”蕊娘甩了甩自己的手,总觉得酸痛难耐。 陆令嘉重重的舒了一口气:“我曾经总因为别人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的不解,如今我才明白其中三昧。有你这样心爱的女子,我每日都在想是不是做梦一样?就是母妃那里,也说你孝顺,我真是无以为报。” 蕊娘笑道:“又这么说,也没什么。” 小夫妻感情甜蜜,只是没想到次日起床时,听说桂迦南有了身孕,按照时间推算,说是新婚当晚就怀上了,昭帝很高兴,赐下不少补品。 桂迦南也颇为得意,都说六王妃孟氏比她受宠,比她孝顺,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作为女人,子嗣最重要,否则,搞那么多小动作,就是无谓,本末倒置。 ———————————————————————————————————————————————————————————————————————————————— “我说过了,别人母以子贵,你一定会妻凭夫贵的。” 陆令嘉和蕊娘一道从苗贤妃宫里出来,贤妃言语中还是希望她调养好身体,等出孝就赶紧怀上。而陆令嘉见蕊娘脸色不太好,回宫后,就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安抚。 虽然知晓这样的话是假话,如果他要有力争上游的心,子嗣绝对是最重要的。 如果没有子嗣,皇帝连江山都要旁落,怎么可能会如此?但他能够这样哄着自己,蕊娘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所以,她握住他的手道:“你不要这样担心我,我没事儿的,母妃她作为婆母,这样要求我,也是情理之中,有你体贴,我心中畅意许多。” 陆令嘉拥住她入怀:“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看着蕊娘去看书了,陆令嘉又去见了妻兄孟谚,孟谚论年纪比他大几个月,他们是同龄人,但孟谚给人的感觉却比孟珏这位父亲还沉稳。 二人相谈甚欢,陆令嘉问道:“此次你们从播州回来,父皇有没有说要赏赐什么?” 孟谚道:“这些尚不可知。” 显然孟谚就没有和陆令嘉说实话,倒不是说他不信六皇子这位妹夫,而是夺嫡这种事情若是成功了受益无穷,若是失败了,那就是灭顶之灾。 孟家有资历有人才,何必蹚浑水,这也是爹娘对他的忠告。 陆令嘉很明显的感觉到孟家人对他也并非听从,也是,按照孟家所想原本让蕊娘出宫嫁人,是他常常以二哥的名义接近蕊娘,让所有人都知晓蕊娘和自己有往来,尤其是他替蕊娘在长乐宫求情,让宫里的人知晓他的决心,如此娶到蕊娘了。 但并非是娶到蕊娘,孟家和泰安伯府都听他的,泰安伯府还好,孟家似乎并没有想着一路支持他。 四皇子显然对这件事情很不满,私下和二皇子道:“老六非要娶孟家那位,现在好了,孟家可并不听我们的。现下,如何替二哥你办事?” 二皇子伸手阻止:“我复位一事,也还要多谢老六,他已经做的够多了。”他还巴不得他这位六弟势力没那么大呢。 原本庞皇后在,他为长,这样的格局很好。 但庞皇后死了,那么后宫别的妃子就很有可能被立为皇后,许淑妃、郭贵妃甚至是苗贤妃也是都有可能的。论这点,老四和老六都比他强,老四母亲是宠妃,虽然他本人不太讨人喜欢,但也不是不能排除现下皇上是故意忽略实际看中他,而老六就更出众了,文采武略都是一流。 所以,二皇子这里也提防着六皇子。 六皇子却没有把外面的事情告诉蕊娘,他还是很能区分孟家和蕊娘的区别,蕊娘倒是替他补办了一个生辰。 先是做了一桌他爱吃的菜,陆令嘉还怪不好意思的:“你的生辰也没过呀,怎么就光过我的生日了。” “可去年我及笄时,你送了我那么多的耳环,到如今我都没戴完。吃完饭,你进内室来,我要专程为你献礼。”蕊娘含笑。 陆令嘉自然是期待万分,他一直以为蕊娘肯定会和他再亲近一次,兴许这次不必用手了…… 想到那次的酣畅和爽快,他都忍不住一直回味。 哪里知晓这次惊喜更甚,因为蕊娘已经换上了霓裳,赤脚上套上了脚镯,头发绾成飞仙髻,国孝期间不能奏乐,她只是用长袖风带翩翩起舞,纤腰素素,舞姿优美。 甚至蕊娘一直在他跟前跳,一直围着他转,让陆令嘉觉得一切都让他怦然心动。 他虽然年纪最小,母亲是妃嫔,但却并不是受到重视的儿子,年纪太小,在储君位上前面有五个哥哥,论嫡论长都轮不到他。 因此,他很少受到特殊待遇,无非是贤妃疼他些,但贤妃也不是常常能见到。 只有蕊娘把他放在心上,她那样的富丽自信的向他舞来,眼里心里都只有他。 舞毕,蕊娘香汗淋漓的福了一身:“祝夫君你能得偿夙愿,一生顺遂。” 陆令嘉拥住她:“我会的。” 这次生辰过后,陆令嘉又被派出去古北练兵,临行前他把他的乳母李夫人介绍给了蕊娘,蕊娘知晓皇家奶娘是一定要敬着的。这些皇子们和奶母的感情可能比和亲娘都深厚,就像陆令嘉一个月也不过去贤妃那里请安两三次,奶母却在府中一直住着,日日陪着。地位不高,却很受亲近。 之前因为李夫人生病,一直在宫外养病,如今病体痊愈,陆令嘉也请她回来帮衬蕊娘。 蕊娘听人提起过,陆令嘉原本的乳母不是她,是皇上嫌弃那位出身太低,才选的乳母。这位李嬷嬷的确是个品德尚好的妇人,蕊娘见她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皮肤白皙,双眼皮,一双眼睛漾着水。 “蕊娘,这就是李嬷嬷。日后,你有不趁手要办的事情,只管告诉嬷嬷。”陆令嘉笑着说完,又对李嬷嬷道:“王妃她面嫩又年轻,嬷嬷可要帮我照顾她。” 这李嬷嬷当然不是来作威作福的,她也看的出来,这位孟王妃对六皇子的影响颇大,自己能够影响的有限。 可人最擅长的就是欺软怕硬,尤其是李嬷嬷来了几日之后,发现蕊娘温和有礼,就起了轻慢之心,甚至开始指手画脚。 蕊娘并没有对她疾言厉色,只是在有一天喊了她进去,还笑着道:“李嬷嬷,这些日子你辛苦了,正好我让人给你用浣花锦做了一双鞋,让宫女们服饰您穿上。” 李嬷嬷心道自己还能得皇子妃孝敬,居然就真的坐在那里穿上了,还夸道:“这手艺真好,不会是王妃您做的吧?” 蕊娘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抬了抬下巴:“您站起来走走。” 李嬷嬷不疑有他,站起来走了几步,却突然脚钻心的痛,她连忙瘫在地上,脱下鞋来,却发现有一根针藏在里面,“王妃,这里怎么有根针。” “哟,嬷嬷千万别计较,这可能是她们手艺不精,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她们吧,我会替你教训她们的。” 李嬷嬷见蕊娘依旧笑吟吟的,脸色未变,她立马意识到这根针很有可能就是蕊娘放在里面敲打她的。 她忍不住嗫嚅着:“王妃……” 蕊娘笑道:“你这是怎么了?不过小小的伤口,流萤跟我给嬷嬷拿一瓶化淤去肿的膏子来给嬷嬷。” 流萤会意道:“奴婢这就去。” 见李嬷嬷还看着她,蕊娘用手虚点了点她:“嬷嬷,你平日在我这里也太忙了些,还是好好地歇歇,等王爷回来,也让他知晓你在这里享福。” 李嬷嬷哪里还敢有二话,身子一凛,甚至连恨都不敢有,软刀子硬手段,让她有苦说不出,这位王妃年纪不大,心机深沉,她也从此温顺无比。 整个六王府,无人再敢挑战蕊娘的权威,甚至也没人知晓李嬷嬷被穿小鞋了。 却说宫妃们私下串门时还提起,郭贵妃就和苗贤妃道:“这老五的媳妇儿大着肚子还常常喊人训话,打板子赶人出去,但还是乱糟糟的。你们老六的媳妇温温柔柔的,平日说话声音都不大,六王府却管的很好,很有规矩。” 表妹难为 第43节 苗贤妃还心道令嘉的乳母是个憨面刁,并不好对付,怎么在儿媳妇那里却这么快就投降了。 第52章 天儿开始热了起来, 桂迦南又使人粘知了,午睡起来总是听着心烦。 她初进门管家,总有不顺之处, 下人们表面上恭敬着,但都有自己的盘算, 甚至有的还似乎是其他人的眼线, 她说给五皇子听的时候, 五皇子非常认可她的官家才能,甚至认为她能辨别眼线已然非一般女子。 “王妃, 厨下送来的冰糖燕窝羹刚送来,奴婢伺候您喝下吧。”丫鬟玉英道。 桂迦南笑着点头:“这燕窝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平日漱口都嫌有鸟毛, 但大夫说对胎儿好, 我也不得不用。” 玉英一脸骄傲:“这可是皇上赐下的,一般人想要还没有呢。如今宫里哪个不说您才是有福气的人,进门就有了身孕。” 桂迦南吹了吹燕窝羹,慢条斯理的拿着银杏叶形状的小茶匙挑着, 久不久的抿上一口, 又似笑非笑道:“哟,这几日怎么没听到那位李嬷嬷的声音了, 她可是个能干人啊。” 近来她有了身孕, 五皇子又被派去管工部, 也算双喜临门了。 隔壁孟氏的日子听说就不太好过了, 先是传言苗贤妃觉得她没身孕有些不喜,后来六皇子的乳母过来了, 也是颇作威作福。 听了这样的话, 桂迦南才觉得舒坦些, 如今有一等女子能够高嫁就已经是极好的福气了。若再丈夫疼爱,事事顺心,岂不是天理不容了。 哪里知晓玉英道:“那位李嬷嬷这几日倒是没那么呼哧了,依照奴婢说那李嬷嬷其实也有这个资格,毕竟是老嬷嬷。据说四皇子在外开府,也把乳母都带着,您运气好,五殿下的乳母跟着先皇后,皇后这一去,她回家守孝去了。” 桂迦南摇头:“如今正守孝,太后给的那两个人不好动,先盯着她们,只要犯错,就寻慎刑司去。” 玉英知晓:“奴婢明白。” 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妾越过她的次序去的。 在太后这里请安的时候,桂迦南碰到蕊娘了,蕊娘正站在苗贤妃身后,亲自端茶给苗贤妃,她眼睛闪了闪。 宫里难出孕妇,有个孕妇在,大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肚子上,连陈晚晴都道:“五弟妹,我听说太后免了你请安,怎么你还来?这有了身子的人要留心些啊。” “皇祖母这么说是疼我,但我却不能拿大。”桂迦南笑着。 乐令姿看了一眼蕊娘,又看了桂迦南一眼,她原本一心一意的模仿蕊娘,哪里知晓现在桂迦南后来居上了。 这人啊,就是再厉害,也没有运气重要。 蕊娘当然知晓她和桂迦南同日进门,所以大家处处拿她们俩比较,她自己心态倒是放的很平,不太在意别人的眼光。 宫里就是这个样子,如果你处处都要和人比,处处迎合别人,那你就真的容易多做多错。 苗贤妃见蕊娘依旧如常,倒是很赞赏,曾经她先生了个皇子夭折了,一直未有生育,好容易生了令嘉,这孩子小时候身子骨弱,又怕养不活。 但是现在,她令嘉比谁都好,她也算是儿女双全。 而蕊娘也在和苗贤妃的交往中,大抵知晓应该怎么和她相处。这婆婆和儿媳妇本来就是陌生人,只是因为一个男人的关系,被迫成为一家,而苗贤妃最喜欢的就是别人夸陆令嘉,正好蕊娘也没有把婆婆当成娘,她和苗贤妃在一起只谈陆令嘉。 “您是说王爷小时候身体还有些弱吗?可现在身体怎么变得这样强壮的?” “我是用牡牛的母乳喂的,平日吃乳母的奶,后来从宣府弄来牡牛的乳,这孩子小时候又喜动,后来习武就慢慢的变好了。” “母妃,我看王爷不仅仅是排兵布阵有一套,就是文采也是极好的,是真正的文武双全呢。有一次啊,我们俩在说一句词,媳妇儿是怎么也想不出来,王爷却随口就能说。” 苗贤妃听的笑呵呵的,她还让蕊娘在她宫里用饭,甚至还劝解道:“其实年纪稍微大点儿生孩子也不是不好,像我早年生的令嘉的兄长,我生的时候年纪太轻,那孩子身体也不好,你这么瘦,合该先把身体养好,别想太多。” 蕊娘眸中瞬间含泪:“母妃不怪儿媳不争气,反而还宽慰我,儿媳心里感动的紧。” “好孩子。”苗贤妃又觉得儿媳妇可怜可爱,到底还只是十六岁的姑娘,令嘉又出去练兵,她开了库房拿了几样精致的玩意儿送予儿媳。 蕊娘推辞不过,才收下。 她陪婆母用完饭后,又拿出针线出来做,也时不时和婆婆闲话几句,知晓婆母新佛,时不时说些佛语里的故事,这些都是她提前准备好的话题,苗贤妃却觉得儿媳妇虽说是个才女,但是人家也和她很说的来。 正好许淑妃过来串门,蕊娘还陪着她们打叶子牌,席间对苗贤妃无微不至的关心,连许淑妃都吃味。 “你这儿媳妇比嫡亲的女儿还要贴心。” 苗贤妃笑道:“姐姐莫夸她,我看老四媳妇对你才是真孝顺。” 孝顺是孝顺,但许淑妃自己出身不高,而郭令仪出身国公府,郭令仪也只是以礼相待,婆媳关系平平。婆媳二人说话也是围绕着其她府内大小事情,不似蕊娘,反正在贤妃跟前就是对陆令嘉夸夸夸。 什么时候都有话题说,随口就是陆令嘉爱吃爱玩的。 “母妃,儿媳去小厨房做点糖水过来给您和淑妃娘娘喝,让大姑姑先替儿媳一次。” 她还熬煮了玫瑰花茶,做了两三样点心,还准备了青话梅、豌豆、猫耳朵小食来。她们打牌打累了,喝茶吃点心,蕊娘也在一旁陪着说话,倒是极其惬意。 反正也不是每日都如此,常常过来时她就这般。 流萤和画屏都道:“姑娘,您也太孝顺了些。” “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去娘娘宫里几次,她也安心。”蕊娘是非常自觉,就是小门小户的儿媳妇普遍都要站规矩,受婆婆磋磨,宫里反而碍于规矩,她去请安大家都夸她孝顺,这名气是自己刷出来的。 等三个月之后,陆令嘉先回宫去苗贤妃宫中请安时,却满耳听到母妃夸蕊娘的话:“你还说这个好啊,这是你媳妇儿替我缝制的。我说背后常常发凉,她就做了这个热热的盐袋,时常来帮我敷着,又怕我被烫伤,每次比我还用心,这些日子敷了这盐袋,我睡的可安心了。你可要对人家好点儿,每回在我这儿,这孩子都嘴里心里满满都是你。” 陆令嘉更是心中一暖:“蕊娘素来是很好的,儿子就是看她那次救明烨就知晓了。” 他回到宫中,李嬷嬷自然想期期艾艾的告状,“六郎君,您是好心好意的让我帮衬王妃,可奴婢实在是没法待下去了。” 陆令嘉皱眉:“谁给您排头吃了不成?” …… 流萤在蕊娘耳畔道:“小安子传消息进来说那老虔婆正拦着王爷告状呢。” “我还巴不得她告呢。”蕊娘并不以为意。她还吩咐流萤:“你去斟茶吧,这里不必管。” 不一会儿,陆令嘉从外面进来,他见蕊娘着鹅黄色的衫子,乳白色的裙子铺散开来,乌鸦鸦的发髻之斜插一枝珍珠步摇,脸上还有刚刚睡醒的红晕,见到他时的眼神很是欣喜。 陆令嘉赶紧蹲在她睡的美人榻旁边:“蕊娘,睡好了没有?要不要多睡会儿。” 蕊娘抚摸着他的脸庞:“都醒了一会儿,就是有些迷糊。你看看你,满头都是汗,我本以为你是明日才回来的。” “是不是薰到你了?我先去沐浴了再过来。”陆令嘉见蕊娘皱了皱鼻子。 蕊娘生性爱洁,她身上总是飘散着清香,夏日沐浴两次,即便天气寒冷,也至少要沐浴一次,所以她也没有阻止,“那你去盥洗吧。” 陆令嘉又急匆匆的出去,李嬷嬷又上前问道:“殿下,这……” “本王还有事,嬷嬷你先回去吧。”陆令嘉道。 李嬷嬷心道六殿下是她奶儿子,从小急公好义,她也没有直接告王妃的状,只是拐弯抹角说王妃误会她云云,六殿下就说他知道了,李嬷嬷也就等着。 等陆令嘉沐浴完,赶紧到蕊娘这里,蕊娘准备了几样菜色,荤素搭配又不油腻,看的他食指大动。 “这是柑橘饮子,酸甜开胃,六郎你尝尝。”蕊娘陪着他用饭,趁机把肉最多的蹄髈给她,她最怕吃肥肉了。 陆令嘉见蕊娘给他夹菜还颇为感动,他道:“以前出去没什么感觉,如今才出去三个月,总是想你。” 蕊娘一看周边围着数十人奉菜,连忙道:“这里好些人呢。” 下人们顿时退的悄无声息,陆令嘉眨了眨眼:“没点眼力见,怎么在我们身边服侍。” 蕊娘把头撇过一边,只是不说话。 陆令嘉见她如此,又道:“方才我回来,听见李嬷嬷说的了,你若不喜欢她,只管打发就是了。” “我也没说我不喜欢她啊?”蕊娘嘟着嘴。 陆令嘉笑道:“嘴上都挂油瓶了,还说没有。她对我倒是素来忠心,所以我想喊她过来帮衬着你,哪里知晓她讨你的嫌了。” 蕊娘把筷子一放:“我哪儿说她讨我的嫌了,你别给我扣帽子,人家不想说这个,你还偏偏说。” 陆令嘉摆手,“我哪里在怪你,你是王妃,我这府里都归你管。你若不喜欢,只管打发就是了。就是我的乳母又如何,不过是吃了几日奶,难道就想在这里做老子不成。你我夫妻一体,蕊娘,你不要怕,我不是色令智昏,而是知晓你的为人,也不是完全不了解她。” 引颈还守在门外的李嬷嬷等了半天,却等到六皇子让她随丈夫出京办差的消息,出京办差固然可以捞油水,的确是好差事。但是她若去了,和六皇子就离的远了,日后要说什么话就不方便了。 “王爷这是……奴婢愿意留下服侍你们啊。”李嬷嬷求道。 陆令嘉笑道:“本王当然知晓,嬷嬷你伺候我多年,又是积年老人,正因为如此,我也不忍你骨肉分离。原本我也怕王妃管不好府上,现下你也称赞王妃管家有方,也免得劳动你。” 好啊,若是王妃赶她走,她还能伸冤,可连六皇子都这样说,李嬷嬷也不敢不从。六皇子相信这个新来的王妃,却不信她。 一个人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让丈夫婆母还有府邸几乎所有人都喜欢,李嬷嬷突然冷汗直冒,情知自己告错了状。 很快李嬷嬷就以家事为由出宫去了。 流萤和画屏一脸星星眼:“殿下对您真好。” 蕊娘叹道:“你们真是太单纯了。”看的出来府里的一举一动都在陆令嘉掌控中,李嬷嬷在府中妄自尊大,是李嬷嬷先挑事儿,而她小惩大诫,显然手段更高,所以陆令嘉这么看就把李嬷嬷弄走了。 第53章 深秋时节, 桂迦南诞下一个麟儿,宫中在庞皇后丧礼之后重新添了新庆,蕊娘和一众妯娌都去参加孩子的洗三。 席间, 昭帝亲自过来参加孙子的洗三,还赐下两柄如意, 听说是缅甸进宫的, 一共才六柄, 如今就赐下一对给这孩子,看起来极为重视。 陈晚晴在席间还酸溜溜的道:“这可真是的, 父皇看重五弟就不必多说了,如今连这小娃娃也看重。” 五皇子成婚之后, 就入了工部, 他主持修理河道, 他修建的河在今年洪讯到来之际固若金汤,昭帝大喜,称他是个办实事的,如今把刑部和大理寺交给他, 据说不过走马上任一个月就已经平反不少冤假错案, 备受皇上赞誉。 尤其是陈晚晴这样常常参与到二皇子等人的政务上的女儿,愈发明白。 这些对于蕊娘而言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能趁着这个机会让娘进宫叙话, 母女二人从五王府到隔壁六王府。 韩婉神色不虞, 蕊娘不明所以:“娘, 您这是怎么了?女儿在宫里很好。” “我知晓六皇子待你不错。但是你可能不知道五皇子才是——”说到这里韩婉停顿了一下。 蕊娘笑道:“娘,怎么了?” 韩婉看着女儿问她, 又委婉道:“我方才见皇上很重视五皇子, 今年先是把三公主指婚给曹家的曹霆, 曹家原本是太后人马,日后可就难说了。” 其实谁都知晓这几位皇子中,二皇子虽然有才具,但是冒出头的过早,又喜欢一个好名声,其实皇上很提防他,即便复位也只是封了相王,平日恩宠很少。 三皇子虽说是贵妃之子却平平无奇,如今襄理户部,能力不强,四皇子几乎只负责礼仪上的事儿。 听说户部也要交给五皇子,吏部交给六皇子管。 “娘,这样的事情我们也不必操心,他从不跟我提起外边的事情,也不希望我管着太多。”蕊娘心知肚明,六皇子起初娶她的时候,庞太后似乎对他很关注,但显然皇上已经是一头雄鹰了,他是名副其实的天下之主,太后已经开始斗不过他了。 韩婉不知道怎么说五皇子才是未来的皇帝…… 这位的确是一位很不错的皇子,在昭帝之后迅速稳住政局,整治超纲,只可惜命不长,还把兄弟们都杀光了,后来继位的皇帝年纪又太小,没有任何处理政务的经验,由此,大齐由盛转衰,国破家亡。 六皇子就是这样的人,他虽然欣赏她的聪颖伶俐,但却不太喜欢陈晚晴那样过度的参与男人的事情。蕊娘也只好故作不知,她看过许多话本子,都是男女双方男才女貌送入洞房,从此和和美美,可其实相貌登对,才学相配的金童玉女,也未必能够真的长久。 表妹难为 第44节 “你……”韩婉欲言又止。 蕊娘笑道:“您放心,我会安排好自己的。” 这桩婚事是陆令嘉求来的,但他可能成亲后就已经开始后悔了,孟家不会旗帜鲜明的支持夺嫡,因为孟家不靠谁依旧能够走的长远。要不然她爹脾气那么臭,常常出言不逊和文官有冲突,但一打仗就派他上。 可蕊娘现在还是诚心待他,甚至准备好的避子丹都没有服用,若夫妻情断,他利用她,或者局势不利她肯定要先自保。 韩婉岔开话题道:“你那位表嫂如今和你表兄感情越闹越僵,难为你表哥那么个老实人,宁愿去营里睡,也不愿意回家。” “这不是早就能料到的吗?她以前就是那般,表哥越不爱做什么,她就越强求表哥做什么。”这点蕊娘丝毫不意外。 不说女子要多么恭顺乖巧,至少也要尊重丈夫的喜好吧。 韩婉道:“她生那个闺女的时候,又逞强,月子也没坐好。蕊娘,你可不能学她,你的性子外柔内刚,有时候又太过冷清,娘不想你太爱,可是又怕你不爱。” 这样的话也只存在于她们母女之间了,在蕊娘的心里,原本一直觉得觅得一位如意郎君是所有女子心中最大的追求。 可真的成婚了,她才觉得她要的是什么,是自由。 桂迦南出了月子之后,庞太后那里送了乐令姿给五皇子做侍妾,以表达对五皇子的看重。乐令姿虽然只是个王府典军的女儿,但是她是太后身边的中书女官,代表着太后,这个举动让二皇子一党颇为诧异。 “二哥,依你之见太后这是为何?”四皇子急着问二皇子。 二皇子站起来,缓缓道:“我已经着人打听过,五弟正在查一桩案子,似乎是牵连到马阁老,你们也知道太后的支持者中,马阁老这个人受太后恩典最深,在朝堂中也最能说的上话,他在吏部任职十五年,礼部任职六年,资历深厚啊。如果马阁老倒下,太后就危险了。” 四皇子不悦的看着陆令嘉:“老六,你媳妇儿素来得太后宠爱,怎么也不帮你在太后面前多露露脸。” 陆令嘉负手:“她是个妇道人家,并不懂这些。况且太后恐怕从此之后,很难翻盘,父皇现在是利用五哥打击太后一党,父皇现在所有的示好都是为了表明支持五哥,但太后也不是吃素的。二哥,如今我们是坐山观虎斗,还是帮父皇,请你示下?” 即便是现在陆令嘉依旧以二皇子马首是瞻,这个态度还是很让四皇子满意。 二皇子在朝中人缘非常好,他现在以长子自居,平日装的跟佛爷似的韬光养晦。但是该抓的权是一点儿没放,四皇子和六皇子还赶不上他的权柄。 二皇子没有直接回答陆令嘉的问题,反问道:“六弟,你看呢?” “二哥如今居长,天下立太子都是立嫡立长的这个规矩,否则谁能撼动你的位置。太后虽然势威,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依臣弟之见,不如坐山观虎斗。”陆令嘉侃侃而谈。 四皇子第一个响应:“六弟说的有道理。” 几人又细细商定,陆令嘉才回宫。 他平日最喜回家,蕊娘常常在靠窗的美人榻上品茶或者看书,美人榻旁边放着一盏灯,橘黄色的,总是散发着温馨。 这才是家的感觉。 “蕊娘。” 蕊娘起身:“回来了,我替你斟茶。” 陆令嘉上前握住她的手:“傻瓜不必了,那是下人的活计,让他们做就行。” 他就是这样,对自己万分呵护,也显得很赤诚,但是外面的事情从来都不告诉蕊娘一分。傍晚时分,蕊娘雪白的双脚放在陆令嘉腿上,她有些害羞道:“好了没有?” 不知为何陆令嘉非要替她染脚指甲,蕊娘见他如此专注,也有些羞赧的蜷了蜷指甲。 陆令嘉笑出声来:“别害羞,马上就好了。” 站在门外的流萤和画屏对视一眼,她们都觉得六殿下对自家小姐跟宠女儿似的疼爱,这就很奇怪了,平日六殿下对女子可算不得客气。 人前人后这对夫妻都很热乎。 瞧,房里又笑成一团了,蕊娘正掩口说着笑话,见陆令嘉手一抖,娇嗔道:“看看你。” 陆令嘉用帕子赶紧把撒出来的汁液清理干净,蕊娘用手在他脸上描绘着眉眼,他却突然抬头道:“你最近随大流去太后那里请安就成,别单独去了。” “为何?” “这你就别问了,问多了,反而增添你自己的烦恼。” …… 很快就有消息传来,一向精神抖擞的庞太后这次病了,病了的原因很简单,马阁老涉嫌数年前一桩案子,如今被翻案,马阁老自请辞官致仕,甚至马党,也就是太后党的官员,纷纷下野。 这个时候蕊娘才意识到,那位平素看起来文弱的皇帝早就在搜集证据,等的就是一网打尽。 桂迦南和蕊娘一道去太后宫中探病,她如今儿子也有了,丈夫还能干,简直就是人生赢家。再看看身畔的蕊娘,平日就是再讨好卖乖也没用。 昭帝正在床边亲手喂药,显得很是虔诚。 还让贵妃带着她们一起去相国寺为庞太后祈福,看起来很是隆重,甚至还让晋王陪同,似乎很想让庞太后病情好起来。 只是太后这个病一直拖了一两年才好,而这一两年中,五皇子以出人意料的程度愈发壮大,陆令嘉和他的争端也颇大。 这日二人在门口遇到了,陆令嘉一看到蕊娘就笑了:“你从太后那儿回来的吗?” “是,从太后那儿回来的。这不是快出孝了么?我今儿见着四公主了,这些日子都在侍疾,我才知晓她被指婚了。”蕊娘微微一笑。 陆令嘉点头:“是啊,指婚的孙家子孙三代都是在军中很有作为的,子弟也上进。那孙诰文武双全,你知道的,如今禁军孙家就是他们家。” 这桩亲事如果能成,也是给自己增加筹码。 禁军?蕊娘一听什么都明白了。 庞太后年岁大了,昭帝身体也并不好,禁军可以控制宫闱和京中要辖,当年应六郎坚持和姐姐和离,也要和宁国公主成亲,也是为了这个位置来。 想起四公主那苍白的脸,这个平日生性淡泊,在母妃兄长那里都不太讨喜的公主,蕊娘忽然拉住他道:“你知道吗?那个孙存中我找人打听过,是个兔子,他爹也是个兔子。” 陆令嘉诧异的看着蕊娘:“是吗?” 蕊娘一脸期盼道:“是真的,你不信可以去查查,如果确凿,你是四公主的亲哥哥,不如你亲自给父皇说说吧,收回旨意吧。” 第54章 “嫂嫂, 你同皇兄说了吗?”四公主忐忑的问起。 蕊娘点头:“你放心,我已经说给他听了。”无论如何,她还是希望六皇子的身上除了争权夺利之外, 还要有些真情。 她也想看看平日里对她这么好的陆令嘉到底如何? 四公主平日和蕊娘关系平淡,应该说她和宫里别人的关系都很平淡, 在母妃面前也很客气, 她也知道自己的性子不如三皇姐讨喜。 “多谢你了, 嫂嫂。”四公主真心的道。 她也不知道哥哥能不能听嫂嫂的,但有嫂子替她出头, 这份心意,就比什么都强了。 晚上, 蕊娘迷迷糊糊的在榻上睡着了, 因为天气太热, 她把外衣退却,只穿一件对襟长褙子在里面,外罩绣着牡丹的抹胸,外边罩着纱衣。 她迷糊之间发现身上有手在游移, 脖颈被人细细吻着, 熟悉的气息包围着他。蕊娘正开双眼,按住他的手, 娇声道:“干嘛呀你?” 陆令嘉很是懊恼:“蕊娘, 我想舔——” “别说了, 过些日子就除孝了, 这许久都熬过来了,更何况现在。”蕊娘捂住他的嘴, 阻止他说下去。 小夫妻二人就怕弄出个孩子来就不好了。 可他似乎十分迷恋她的身体, 常常在家里就是亦步亦趋, 无论蕊娘在哪儿,他只要没事儿就喜欢跟着。 陆令嘉抚着她的脸道:“四妹妹的事情你放心,我让人去查了,有证据我才好在父皇那里说去。” 听他这么一说,蕊娘瞬间从榻上坐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陆令嘉道:“那还有假,四妹妹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这不是我应该的么?” 蕊娘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喜笑颜开:“这敢情好啊。”还主动吻了一下他。 可陆令嘉却叹了一口气:“这孙家是父皇亲信,若我没有确凿证据,恐怕仅仅捕风捉影,反而得罪孙家。所以,若是真的那般,我只有再想别的法子了。” 蕊娘也了解他的处境:“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陆令嘉搂着蕊娘道:“有你真好。” 苗贤妃这几日有些气闷,蕊娘就在她跟前侍疾,中午替她熬粥。正欲出去时,被人抱了个满怀,她看都不用看就知晓是谁? “你怎么来了?” “来探望母妃,在外面看到流萤了,她说你在这儿,我就过来了。” 陆令嘉刚说完,又偷香了一口,呼吸急促起来,蕊娘推了推他:“不许这般。” 夫妻二人到苗贤妃这里来,刚坐下来,陆令嘉就笑道:“母妃身子如何了?” “已经好多了,得亏你媳妇儿照顾我。”苗贤妃说这些话是认真的,她若是个糊涂人也不会有今日之地位了。 陆令嘉含笑望着蕊娘:“她平日对儿子也是尽心尽力。” 蕊娘连连摆手。 又听陆令嘉道:“儿子听蕊娘说起您气闷,特意打发人去相国寺为您求了一尊药师佛来,母妃若能把它供奉上,很快就能去除疾病了。” 蕊娘在一旁想也难怪苗贤妃更喜欢陆令嘉,药师佛并不值当什么,主要是这份心意。寻常做儿子的,都未必能这般孝顺母亲。 果然,苗贤妃很是感动。 出孝之后,陆令嘉就迫不及待的搬回主屋住下,一晚上蕊娘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水都不知道要了好几次,醒来时已经中午了。 流萤几个都捂嘴偷笑,蕊娘还假装镇定道:“他去哪儿了?” 这个他不必说,肯定是陆令嘉了,流萤回话道:“殿下让我们别吵着您,让您多睡会儿。” “是啊,小姐。您和殿下感情这么好,肯定会早日有身子的。”画屏最担心这个。 蕊娘托腮想起陆令嘉了,这几年明明是在守孝,却常常有人拿这个打趣揶揄他,暗地里似乎说他不行,所以自己没孕。 可他从未给过自己压力,这点就很好。 午膳,他还特地回来陪自己用饭,陆令嘉见蕊娘眼含春水,有些得意:“来,这是你最爱吃的凉拌牛肉,多吃点。” “你不用夹给我,我自己吃。”蕊娘想起昨晚,总觉得不自在。 陆令嘉觉得好笑:“你我是夫妻,虽说你还是个美丽的小姑娘,可是亲密之事咱们这几年都只差最后一步,不知晓做了多少,别害羞了。” 蕊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向他:“这都一两个月了,你查出孙家那位的情况没有?” 听到这里,陆令嘉摇头:“没有。” “这般难查吗?”蕊娘让她爹这个到京里没多久的人,几顿酒喝下来都能够套出话来,她不信陆令嘉手下办差之人那么多,会查不到。 陆令嘉垂眸:“总之这件事情你就不必再管了,这是父皇的圣旨,我们要父皇收回成命也极难……孙觉是天子近臣,将来若是一着不慎,反而和我们交恶。” “是你从来没想过要帮忙吧?”蕊娘脱口而出。 也许是她们夫妻感情平时都超出旁人的好,也许是陆令嘉对她的迷恋让她有点飘了,这样不加掩饰的话说出来,自己都有点惊讶。 表妹难为 第45节 陆令嘉听了,倏地站起来看着蕊娘,很是委屈,又有些愤怒:“你就是这么看我的?那你为何当年不想嫁给我,还是遵旨嫁呢?你不是很清楚皇命不可违抗吗?” 蕊娘顿时语塞,又扭过头道:“我起初虽然不想嫁给宫中,但并非是你的问题,只是我觉得宫中规矩大。可你是个比正常男子都好的人,情况完全不一样,我能够嫁给你,算是一步登天了。公主是金枝玉叶,下嫁也就罢了,还嫁的都不是正常男人,即便她并非你的妹妹,就是个普通女子,我都是能帮则帮。” 听蕊娘说他比正常男子都要好,陆令嘉瞬间就不生气了,他喜欢蕊娘也是喜欢她和别人不同,她比别人的心都柔软善良,如今看来最可气的也是这一点。 他允诺道:“你放心,我肯定会尽我一切所能。” 蕊娘知晓陆令嘉其实根本就没打算和孙家闹翻,所以并不愿意退亲,再者他现在掌管吏部,又兼着户部的差事,还知兵,甚至比前段时间的红人五皇子还受宠。 兴许陆令嘉还在想法子,但他是不可能真的为了自己的利益就放弃孙家的。 就连自己也很难抗旨,又何必为难陆令嘉呢? 可蕊娘有时候也会物伤其类,兔死狐悲之感。 二人算是和好如初,但到底不如往昔,蕊娘白日常常随苗贤妃给庞太后请安,常常坐在床边读书给她老人家听。 庞太后脸上没有一丝幽怨,只有她和蕊娘在一处时,见蕊娘担忧,才笑道:“你不必为我难过,自古成王败寇,我最幸运的是我的儿子还是皇帝。若是当年被别人抢了这个位置,我的下场就更惨……” 自从马阁老退了之后,朝中会看风向的人大部分都开始投靠皇帝,毕竟皇上正当盛年,禁军也换了人。 蕊娘一直在宫里,虽然不知道朝廷外怎么样,但是看到庞太后这里不如以前那么门庭若市,也是心生感慨。 “您别想那么多了,皇上还是很关心您的。等会儿我给您做个棠梨煎水,润润喉咙,夜里也能睡的好些。”蕊娘柔声道。 庞太后暗叹自己这把年纪了,早已是看惯生死,也看惯了人情冷暖。 就像现在晋王妃早已没有进宫了,郭贵妃等人看到皇上的心意,也是点个卯就走,表面上还装的多孝顺。 只有蕊娘一如既往,常常过来陪她。 庞太后其实身体还行,但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既然没有权利了,还不如退的彻底些,否则,大臣们终究首鼠两端,不利于朝廷。 “蕊娘,我的身体我很清楚,趁着我现在还能起身,我能满足你一个要求。”她看向蕊娘。 蕊娘看向庞太后,只觉得多日悬浮的心,可算是尘埃落定了。 庞太后身子越发不好,而陆令嘉却每日都在蕊娘这里用功夫,蕊娘很是奇怪,之前他们夫妻虽然感情很好,但陆令嘉其实也算克制,毕竟他还管着兵部,每日还得忙许久。 甚至颇为激狂,险些弄疼了她,蕊娘抑制住颤栗,扶住他的肩膀道:“你这是怎么了?我的身体都有些吃不消了。” “没什么。”陆令嘉望着蕊娘仙女般的容颜,忍不住亲了她一口。 今日隔壁五哥的妾乐氏已经有了身孕,而蕊娘却还未有身孕,已经有人开始说闲话了。还说曹慈嫁给晋王世子后,生下一对龙凤胎,原本二哥和四哥就不满他非要娶蕊娘,若她还一直无子,恐怕处境艰难。 蕊娘哪能不知道为何?她推开陆令嘉,起身道:“是不是又是子嗣的事情?” 陆令嘉立马摇头:“怎么会呢,咱们才出孝两个多月,还早呢。”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一直不能生,恐怕宫里就要赐人下来了吧?你有你的抱负,你是皇子,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蕊娘微微叹了一口气。 蕊娘当然是为了他好,再者她已经能预示一场风波即将来临,庞太后求生意志不强,若她一去,自己作为庞太后一力所推之人,到时候恐怕是六皇子夺嫡路上最大的累赘。 …… 陆令嘉却一脸受伤,又十分生气的看向蕊娘:“难道这几年我做的还不够多吗?我素来诚心对你,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这话说的蕊娘满头雾水:“我是为了你好呀。” “我这么喜欢你,难道你一丁点儿也察觉不到吗?”陆令嘉突然意识到蕊娘其实不爱他。 那个时候她挂在树上的心愿,要求一心人,那是对她爱的人要求的,而自己并非她爱的人,所以她对自己无所谓。 第55章 “真正的爱一个人, 是要学会尊重别人。你想娶我的时候,你从未问过我的意思,只顾你自己的心意, 不是你纡尊降贵觉得对喜欢我,我就必须喜欢你的!” 陆令嘉的脑海里一直回想着这句话, 他又灌了自己一口酒, 是, 她今日终于和自己说了心里话,他也终于要来了她对他的坦诚。 可是, 这个坦诚却让他心仿佛被剜了一块似的。 酒瓶很快就喝空了,他想甩的粉碎, 但是想着自己若是摔东西, 下人肯定以为他和蕊娘吵架了。 呵, 真是的,两个人都吵架了,他居然还不自觉的维护着她的面子。 也许,他是永远也不会对她发火的。 蕊娘这边也是食不知味的吃着午膳, 周围的人都觑着她的脸色, 就等她一声令下,就陪着她去服软了。 可她并不想如此, 她和娘不同, 娘是真的性子和顺, 可她其实性子有叛逆的时候。外表长的特别温柔, 那都是假象。 陆令嘉喜欢她什么呢?喜欢她看起来温柔善良,喜欢她和顺, 可那根本就不是真的她。 那些都是她的表象, 孝顺婆母, 待人和顺,每日都轻言细语的讨好他,全部都是假的。真实的她喜欢睡懒觉,也不是很喜欢小孩子,更不愿意陪着别人,还要常常看别人的眼色。 “嗯,今天这道水煮鱼做的不错,赏厨房。”蕊娘道。 流萤脸上略带担忧,但还是遵从:“是。” 用完膳,江妈妈进来了,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替蕊娘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发,她是韩婉为蕊娘挑的乳母,以前是韩婉的贴身大丫头,三年前也是作为陪嫁进宫,只是蕊娘平日多半是由小丫头子伺候。 “妈妈,你过来做什么?你素来身体不是很好,我都和她们说过,让您常常歇着。”蕊娘小时候不听话,常常哭闹,就是江妈妈一直抱着她,她的胳膊只要下雨变天就会酸痛,所以蕊娘很体贴她。 江妈妈笑道:“姑娘担心我做什么,其实我在这里过的好,也都是仰仗姑娘。” “好了,你不必说了,下去吧。”蕊娘都知晓她下边要说什么了。 江妈妈一滞,还欲开口,却见蕊娘转过头看着她:“您下去吧,我的事情我自有区处。” “是。”江妈妈也不敢二话了。 走出去的江妈妈看了一眼门口,她总觉得小姐和太太看似相像的两个人,其实完全不同。小姐非常有主见,她似乎在冲破某种障碍。 就在她们都以为这对夫妻会因此吵架冷战还有好几天的时候,陆令嘉晚上还是回房了,江妈妈和流萤还有画屏都松了一口气。 陆令嘉看到她们的表情都松了一口气,又想起他昨日气呼呼的走了,不知道蕊娘多担心呢?也难怪她身边的人看到自己进门,都瞬间放松一瞬。 和他想的不同,蕊娘并没有幽怨的坐着或者泪痕满面,反而正笑的前仰后合的。 见自己进来,还很讶异。 陆令嘉看着她这样,忍不住问:“我昨日那般,你也没有生气吗?我知道你是不喜欢我的,但我却喜欢你,我怕下人们觉得我们吵架,所以回来了。以后,我会好好了解你,等你喜欢我,好不好?” 说到最后,竟然有些低声下气。 蕊娘所见过的陆令嘉常常都是很高傲的,她甚至都想好了这个人会发脾气,也许还好再找个女人,反正对他们这些皇子而言,要想找个女子多的是。 可她没想到陆令嘉会如此,蕊娘目光盈盈的望着他,也说出了心里话:“我并非是讨厌你,我只是自己的事儿想不明白。你不知道我的脾气其实一点儿也不好,又任性又自私,其实我不适合嫁人。” 陆令嘉只觉得她这样带着些脾气的说话,整个人显得娇艳欲滴,他坐下来看着她道:“不是的,你很好。” “可是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并不善良,也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呢?”蕊娘不禁问起。 陆令嘉笑着和她的额头抵在一起:“可我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啊。彼此彼此,所以你千万不要有什么负担,来我看看,你方才在笑什么呢?” 蕊娘真的轻松太多了,现在听陆令嘉问起,就把话本子拿给他看:“喏,我在看这一本话本子,你看这里说的是姐妹俩错嫁姻缘,姐姐原本是前头老婆生的,先头定了一门亲事,是个书香门第。妹妹呢,则是要嫁给天下兵马大元帅,可是呢,这个元帅中了毒,这妹妹的亲娘就来了一出掉包计,把姐姐嫁给中毒的元帅冲喜。” “这后母真坏吧,可是姐姐也不是吃素的,元帅府的下人看元帅醒不过来,就想欺负她,姐姐呢想吃鸡肉,就亲自杀鸡,你看这里,姐姐一顿杀,鸡血喷到脸上了,下人们以为她杀人,都吓死了,什么山珍海味要吃的都给上,哈哈。” 如果你真的喜欢人,就要尊重她,了解她,而不是纡尊降贵的以为自己的好就是真的好。 陆令嘉也拿起她的话本子开始看起来,抚着她弄乱了的头发:“喜欢看这个呀?” “嗯。”蕊娘有些不好意思:“我喜欢看这种爽的,就是这种稀里哗啦一下子把全场人都能震住,又什么事情都处理的好的,话本子里这个姐姐最后还替元帅找药,真的把元帅治活了。” 陆令嘉笑道:“所以后来他们俩恩恩爱爱的在一起了吗?” 蕊娘摇头:“没有,姐姐因为给元帅找药,后来慢慢拜师学医术,最后因为她坚持不懈就被神医收为关门弟子。自此,随着师傅云游四方救人无数,最后活了一百零八岁,位列仙班,当地人为了纪念她,称她为天医娘娘。” 陆令嘉一噎:“那元帅呢?” “他好了之后就肯定对姐姐有好感啊,可好女子志在四方,元帅就赠以金帛,因为喜欢一个人就要支持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用爱去困住她。”这也是蕊娘喜欢看这个话本子的原因。 陆令嘉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这日晚上,她们罕见的没有和往前一样亲热,平日这张床上最多的就是亲热,各种亲热,今日虽然和衣而眠,可是蕊娘的心情轻松许多。 她终于不用戴着面具生活了,陆令嘉也觉得自己似乎了解蕊娘的心,他们的心仿佛更近了一些。 次日早晨,陆令嘉要早起上朝,蕊娘要起床,他忍不住问道:“你以前在家也都这么早起吗?” 蕊娘羞赧:“我都常常睡到中午。” “那你多睡会儿。” 蕊娘意识到他在体贴自己,抱着小白象道:“我中午还能睡呢,你今儿要上朝,可不能迟了,我的事情是小事。” 陆令嘉认真道:“你的事情无论大小,对我都不是小事。好了,先多睡会儿,中午我回来陪你用饭。” “哎呀,你不要特意这么体贴,我是大人了,知道分寸的。”蕊娘推了推他。 陆令嘉叹了口气道:“你不是也想和那个姐姐似的学医术吗?那我教你骑马好不好呀?不是马上就要和她们打马球了吗?” 蕊娘的骑术一般,因此之前就推过一场马球会,当时陆令嘉说的是怎么样都好,还让她别累着,又说她别把自己晒着了。当时的他对自己,就跟对心爱的宠物似的,保持的漂漂亮亮就好了,至于蕊娘自己能不能在交际圈混开,这就不是他愿意考虑的。 “你亲自教我吗?”蕊娘欣喜的看着他。 陆令嘉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是啊。” 蕊娘拉住他的衣裳下摆道:“可不可以晚几天,我的骑服还没准备好呢。” 原来蕊娘是这样的人,陆令嘉觉得难怪她和悦儿合的来,感情两人差不多。他难得好脾气的道:“好好好,不过你要提前跟我说,我这几日要陪父皇行猎。” 这才是真的尊重她的样子,蕊娘起身踮脚亲了他一口:“好,我还会给你准备拜师礼的,陆先生。” 陆令嘉被她拉下来亲了一口,帽子歪了,又正了正冠,笑着出去。 他这一走,蕊娘多睡了半个时辰才起床,又去苗贤妃那里请安去。苗贤妃显然也是知晓五皇子府上的侍妾有孕了,还特地问了一句:“我记得她姓乐吧,原先在太后跟前伺候的。” “是啊。”蕊娘点头,她大概知道苗贤妃要说什么了。 无论她和婆婆关系再好,论及子嗣也是没用的。 果然苗贤妃叹了一口气:“你们虽说还年轻,但有些事情也要抓紧了,虽说中间守孝,可老五两个媳妇都有了身孕,平安脉还得按时请。” 蕊娘捏着帕子道:“是,我知道了。” 坐着肩舆回宫,正好在宫门口遇到了牵着孩子的桂迦南,蕊娘连忙上前问安:“五嫂好。” 桂迦南轻轻的回了一礼:“弟妹这是打苗娘娘那儿来吗?” 蕊娘笑道:“是啊。”说完又看了桂迦南一眼:“既然嫂子带着侄儿回去,我就不多闲聊了,先进去了。” 表妹难为 第46节 “弟妹,暂且留步,我有事情同你说。”桂迦南一脸神秘,蕊娘不明所以,请她进来,她才笑道:“弟妹和我同时进门,却一直久无身孕,正好我娘家有个生子秘方,就送给你吧。” 桂迦南就是这般,之前蕊娘处处压着她的时候她自然有气性,觉得她小家子气,但现在蕊娘一直无孕,她也看着觉得可怜。 只是蕊娘拒绝了:“多谢五嫂,我就不必了,儿女都是缘分,岂是随便求来的。” 那些所谓的生子药蕊娘也见过,全部是些什么陈年符水,要不就是观音土,童子尿这样的,她不需要。反正她每日请平安脉,她身体都很好。 尤其是现在陆令嘉和她都敞开心扉之后,就更不需要了。 桂迦南皱眉:“你可不要意气用事,若是你久久不生育,你的位置就不保了。” 蕊娘却笑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桂迦南讥道:“你如今颜色好,六弟待你很好,可日后红颜未老恩先断啊,我这可都是金玉良言啊……” “五嫂的好意我心领了。”蕊娘还是岿然不动。 桂迦南只觉得自己好心当作驴肝肺,回到自己府上还啐了一口,但她这个方子被陈晚晴要过去了,酿成了大祸,这些就是后话了。 第56章 “她倒也是好心, 只是我早年间就听说这样所谓的生子药,大多是一些诡异之药引。咱们俩身体都很好,我原本有些行经不准, 如今也调理得当,你呢, 更是龙精猛虎, 又何必吃那些, 反而把自己的身体吃坏。”蕊娘看向陆令嘉道。 陆令嘉自小在宫中长大,宫妃们求子无所不用其极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 其实包括他自己也很着急。 他快二十岁了,膝下却无一儿半女, 莫说皇家, 就是普通人家也会着急。 可他更知晓的是蕊娘压力比他更大, 还要面对妯娌、婆母的劝说,居然还能保持如此清醒的头脑,也实非常人。 所以,他看向蕊娘:“还有这些门路呢, 你不说我还不知道, 你这样做很好。只是,难得有你这样心志坚定又明事理之人啊。” 蕊娘摆手:“人在着急之下就很容易做错许多事情, 越是心急就越吃不了热豆腐。你看五皇兄就是如此, 他蛰伏的深, 反而比你二哥还要出挑。” 这就触及到外面的事情了, 从前蕊娘从来不说这些的,但是今日却说了。 别看陆令嘉在外, 常常说妇人不与为谋, 但其实蕊娘这么说, 他并未不置可否,反而问:“你们在后宅都知道五哥现在不错了?可他在大理寺办案子,办完后,父皇也只是让他做些小事罢了。而且我看他之前还想趋炎附势二哥呢,暧昧不明的,后来二哥一倒,他又马上中立,这样的人我瞧不上。” “就我们内宅而言,他能齐家,你看桂迦南那个脾气,婚前是怎样的随心所欲,一个侯爷的女儿狂的比天王老子还大。可进了五王爷府上,就刚开始敢动怒责备下人,后来平静的很,乐令姿曾经和我一起在庞太后宫□□事过,是个见缝就钻的性子,但在他那里也是安安分分的,你道是为何?”蕊娘看着陆令嘉,说着自己的观察。 陆令嘉沉吟片刻,才道:“你继续。” 蕊娘笑道:“我想就是因为他内务也在他的控制之下,见微知著,你二哥家中妻妾相争的厉害,你方唱罢我登场。这就跟你们这些大人物管理国家一样,一个的管理下风平浪静,另一个波澜起伏,你觉得谁能干呢?” 陆令嘉皱眉:“二哥那里不是因为卞侧妃的身份太高吗?” “不是这个道理,她的身份高,那二嫂不是应该想拉拢卞家对卞宝云更好吗?可是她是怎么做的呢?还有你们兄弟几人,原本我不该掺和,可我也看出来了,你们也是各怀鬼胎。人心齐,泰山移,若是自己人都相互攻讦,如何一致对外?你即便真的做什么事情,不仅得防着外人,还得防着自己人。”蕊娘也是想点醒陆令嘉。 她们夫妻以前只谈浅层次的,多是不触及心底的,陆令嘉见蕊娘如此,心道蕊娘还真是个实诚人。 他站起来走了几步,又转头看向蕊娘,蕊娘灿然一笑,陆令嘉心头一热,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才和我说这么多?” 蕊娘把头别过去,踟蹰着:“我不知道。” 陆令嘉以前完全不懂,也没有想了解女人们想什么,他觉得对一个人好,就是给她名分,给她财富给她面子。 甚至他也愿意多疼爱她,多来她这里,表示自己对她的好。 可现在看来,原来最紧要的是尊重。 “不知道,那就是有一点点喜欢了。”陆令嘉坐下来笑。 蕊娘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觉得脸上发热,起身进去换骑装。陆令嘉就在外等着,等她出来之后,上下打量,满满都是惊艳。 蕊娘在他跟前转了几圈,一幅求夸奖的样子:“好不好看?” “好看,别有一番飒爽英姿。”陆令嘉夸道。 蕊娘挽起他的胳膊:“其实我今日只是想去马场放放风,不想剧烈运动。” 陆令嘉轻嗤了一声:“骑马就要风驰电掣般,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才好玩儿。你不是说还想学马球的吗?这么快就怕了。” “不是,我们俩人时常亲热,汁源由扣抠群以,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整理更多汁源虽然这个月我的月事来了,可现在已经怀上了呢?一直颠簸可不好。”蕊娘还是很注意的。 陆令嘉扶住她的肩膀:“要不然别去了吧?” 蕊娘笑道:“咱们俩也是紧张越是着急,可能孩子就越没有,就正常的生活,平日多留心点就好。” 陆令嘉很快就被说服了。 她才不会被苗贤妃几句话就瑟瑟缩缩,也不会被人诟病就成日疑神疑鬼,甚至是丈夫对自己宠爱些就好似犯罪似的。 …… 五皇子府和六皇子府都挨在一起,蕊娘和陆令嘉一起出去玩儿的时候,下人们的笑声当然通过墙穿透而来。 乐令姿正在桂迦南这里请安,听到笑声,也忍不住笑道:“六王爷待王妃还是这么好,都好几年了,这热乎劲儿还和新婚的时候一样。” 桂迦南不屑的想着谁娶了这种女人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做王妃,这个王妃可不是普通人的妻子。 陆令嘉自从碰到她,弄得无嗣不说,原本也是皇位竞争有力人选,娶了这个孟氏,娘家帮衬不了,还得自己辛苦,这个孟氏也是个假才女,就会吟风弄月,没有半点作用。 但这是她腹诽,肯定不会当着乐令姿的面如此刻薄,只道:“你的身子骨如何?可要好好养着啊。” 乐令姿一幅感激涕零的样子:“您就放心吧,我这会子养胎,还要多谢您给我送的补品。王爷还说府上一切都您安排就好。”她拎得很清楚,连个侧妃她都没捞上,反正就是生育,多生孩子她就能请封侧妃,反正这个桂迦南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居然把生子药送给五皇子的对头六皇子,平日待下人也苛刻,就是个棒槌,她如今先哄着她就是了。 桂迦南温和的点头。 而蕊娘原本准备在马上小跑一下,哪里知道陆令嘉真的听信蕊娘的话,怕她颠簸,还专门为她牵马,虽然牵马的时候像跟做贼似的。 这下连蕊娘也没尽兴:“你干嘛呀?人家几乎就是在马上走。” “在马上走有什么不好的,还平稳更舒服呢。”陆令嘉道。 还好蕊娘也只是想穿着骑装过过瘾,出去透透气,她心情好了,陆令嘉也暂时抛开子嗣的问题,常常和蕊娘谈起前朝之事,夫妻关系更亲近一层。 就在这个时候,太医来请平安脉,道是蕊娘怀上了。 陆令嘉自然欣喜若狂四处报喜,甚至还出去二皇子府上说了这个喜讯,陈晚晴脸上却是阴晴不定。 怎么回事儿,孟氏没吃生子秘方还怀上了,自己都吃了一个多月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第57章 蕊娘摸着肚子, 总有种奇怪,一个小娃娃居然在她的肚子里了。 陆令嘉看着她依旧纤细的腰身,也是觉得很奇妙:“蕊娘, 你有了身子,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我给你弄来。” “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就是有点想睡觉。”蕊娘歪着头, 一丝头发俏皮的落在她的耳畔。 二人正说着话,苗贤妃正好也打发人送了补品过来, 各宫主子也尾随其后,蕊娘一一让人看赏, 又靠着陆令嘉道:“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就是有些想我娘了, 还有我新嫂嫂进门也没见几面呢。不过,在宫里要见到我家人也很麻烦,还是算了吧,每日有你陪我就很好了。” 陆令嘉想了想, 自己还是想想办法, 让丈母娘进宫探望一下。 平心而论,岳父岳母对他很好, 就是大舅子虽然没有直白的站在他这边, 但这几年进羽林卫, 是难得的将才, 皇上非常欣赏他,还言他有卫霍之才。即便他不站在自己这边, 但是有这个大舅子, 还是很能唬人的。 在陆令嘉的运作下, 韩婉很快就进宫了,上次她过来,还觉得女儿和女婿有隔阂,今日一看却完全不同。 甚至陆令嘉还陪她们母女用了饭,饭桌上,时不时还关心蕊娘:“平日不是最爱吃胭脂鹅脯的,怎么今日不吃了?” 女儿说话也随便多了:“就是没胃口嘛!” 分明是在撒娇。 所以,等陆令嘉走了,母女二人单独在一处,韩婉才道:“娘是过来人了,看的出来你们的感情是渐入佳境了。” 蕊娘有些害羞:“娘,哪里的话。” “那贤妃那儿有跟你送人来吗?”韩婉最关心这个问题。 在皇家这种关系再正常不过了,前世昭帝那么宠爱她,在她有身孕期间也会宠幸别的女人。这只是多和少的关系罢了。 提起这个蕊娘不开心:“现在还没有,但是之后就不知道了。您说她真的让我把人带回来,我也不能拒绝啊,嫁入皇室,女儿虽然心中有奢望,但有些事情连令嘉他自己都作不了主,更何况是我?” 韩婉也表示理解:“反正我相信我的女儿都可以应付得来,如今最重要的是保重好身子,不要想别的了。就是你哥哥,也是我生的,你嫂嫂为他房里人开脸,他也收了,我也不好说什么。” “啊?”蕊娘只知晓哥哥在前年娶妻田氏,田氏是曹国公夫人做媒说的她娘亲侄女,其父是南京兵部尚书。 田氏是进门有有了身孕,生下一个之后,又迅速怀上了一个。 她知道她娘肯定不会送妾给自己儿媳妇添堵的,没想到哥哥却如此…… “这也的确不好管,毕竟是他们房里事。”蕊娘也清楚。 韩婉则道:“那是你哥哥的丫头,日常服侍的也尽心,为人聪明。我还想着等你嫂子进门了,替她选一户好人家嫁出去,哪里知晓她如此贤惠。” “罢罢罢,娘,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别操心了。”蕊娘靠在她娘身上。 韩婉替她剥松子,还道:“娘怀着你的时候每天都吃苹果,你看你生下来就比你哥哥好看多了。” 蕊娘捂嘴偷笑:“哥哥若是听您这么说,他肯定不乐意。”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话少,就是和我还有你爹待在一起,家里也是安静的很。唉,对了,太后的身子骨如何了……”韩婉突然问起。 蕊娘摇头:“不大好。”其实是庞太后自己被拔了牙,她要斗下去依旧可以斗,但这样就会弄的和皇上闹翻,皇上毕竟是她的亲儿子,且朝野上下自从马阁老倒台,投靠皇上的颇多。 韩婉握住蕊娘的手道:“太后的事情你千万不要管,也不要为她求情。” 蕊娘半信半疑。 有亲娘过来陪伴一日,蕊娘精神头颇好,因此对陆令嘉分外体贴。 按照规矩,她有孕,丈夫是要别居的,但陆令嘉和蕊娘都没有这个规矩,晚上他还是睡在床外,以便蕊娘有不时之需。 苗贤妃当然是在观望,她希冀儿媳妇能懂事,能有妇德,尤其是她最好是能把自己陪嫁的女子给儿子,儿子不能成旷男,妾她自己也能拿住,不是两全其美吗? 可她失望了,这个儿媳妇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善妒,居然完全没有准备房里人。 她肯定是要敲打一二的。 这方面曹慈就做的好多了,晋王世子如今都立了侧妃了,还有侍妾两人。经年日久,曹慈倒是成熟了不少。 流萤还问起蕊娘:“当年那位晋王世子妃害了您,如今她倒是过的很好。” “也未必很好。”她做不成皇子妃,于她而言本来就算不得好事了。 再有,庞太后若是去了,晋王最大的保护伞就没了。 表妹难为 第47节 坐着肩舆去给苗贤妃请安,苗贤妃笑道:“快起来吧,你是有身子的人,就别行礼了。这些日子如何,身子还好吗?” 蕊娘道:“除了有些害口,旁的也还好。” “令嘉在哪里歇着?”苗贤妃捻着手腕上的佛珠,单刀直入。 其实这个问题,也在蕊娘的意料之中,她道:“王爷他还是和以往一样,不是在书房就是在正房歇着。” 苗贤妃点头:“他一直对你很好。” 蕊娘笑道:“是啊,王爷他不仅对我好,对父皇和母妃也都很孝顺,是难得的忠孝双全之人。儿媳能嫁给王爷实在是最大的荣幸,原本这几年因为守制无法诞育子嗣,现下还好怀上了,这也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福气。” 苗贤妃也表示同意:“可是他对你好,你也该对他好啊?” 蕊娘微微抬眸:“娘娘说的是何意?我并不明白。” “一般的大户人家婚前都要放人,就是小户人家身边也有人服侍。令嘉这孩子素来洁身自好,并不如此,现下你有了身孕,并不能伺候他,就这么让他旷着吗?”苗贤妃也不拐弯抹角了。 蕊娘深以为然:“母妃说的极是,我正想求您劝劝他呢。媳妇儿身边那几个,都不堪用,喜鹊坠儿殿下似乎也看不上眼,您看还是您挑了,劝六殿下答应吧。” 苗贤妃一噎。 蕊娘是十分坐得住的,她可不会和别人一样,自己在这儿抵抗婆婆送女人,到时候人家母子关系变好了,自己抗争都是笑话。 就跟她有身孕一样,绝对不会主动去吃什么虎狼之药。 这下苗贤妃就只好把陆令嘉找过来说:“你媳妇儿不愿意给你安排妾侍,那母妃替你挑选,她也不会生你的气。” 苗贤妃也算是看透了儿子,就是个妻管严。 自己算是要做这个恶人了。 “您当着蕊娘的面说了?”陆令嘉很慌张。 苗贤妃没好气道:“看你这个没出息的样子,她是王妃,也不是平民女子,怎地能那般嫉妒呢?” “母妃,她从未嫉妒,她偷偷藏了度牒,本来就不想成婚,是儿子喜欢她,才非去太后那里娶了她。她是个好女子,上次您生病,她也是用心侍疾,平日总让我多孝顺您,为了替您做鞋子,手都戳穿几个洞了。儿子如今又忙,生怕别人对她不利,影响我的子嗣,怎么能让新人到我府上去。”陆令嘉根本也不喜欢别人,天底下好女子的确多,但他唯独只喜欢蕊娘。 什么? 苗贤妃也不是寡母独子那种占有欲强的婆婆,所以陆令嘉明确表示之后,她也只好作罢。 连苗贤妃都不管陆令嘉房中事,别人当然也不稀罕管了。 而陆令嘉也赶紧回去给蕊娘表忠心:“母妃的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你也知道她年纪大了,重心全部在我身上。” “她也是关心你嘛,我们之间的感情,别人都不了解。要不是觉得我狐媚了你,要不就是觉得你受辖制,其实我们并不是这样的,是不是?”蕊娘真诚的看着他。 陆令嘉点头:“是,其实也没什么人天天盯着咱们后院看。别人都羡慕我们感情好呢。” 蕊娘往他身上一靠:“是啊。”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很快蕊娘却虎着脸道:“我藏着度牒的事情,你是怎么知晓的?” “啊……那是我胡说的。”陆令嘉有些不自在,他立马顾左右而言她:“对了,二嫂近来身子听说不太顺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派个人过去看看就成,千万别自己过去,若是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蕊娘听他打岔,倒也没追问,有时候问太清楚了,反而伤了两人的感情。 又听她提起陈晚晴,蕊娘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说了:“我听闻上次五嫂要给我那个生子方,好像是被她拿过去了。这种方子,即便是有孕了,也会被母体造成伤害,我看她这般多半是吃了那个什么生子方,即便有妊,生出来的孩子也不会太健康。” 陆令嘉往后一靠:“如此一来,二哥岂不是没有嫡出之子了。” 蕊娘小声和他道:“你怎么操心这个起来,你如今留心京中形势才行,我总觉得现在大家都说太后的身体不是很好,可是皇上的身体似乎更不好。” “你是如何知晓的?”陆令嘉震惊的看着蕊娘。 蕊娘看着他道:“你若信我,这话就是真的。”她昨日其实去了庞太后那里,庞太后嘴上说的是要退,又在自己跟前说要死云云,其实一直龟缩着,恐怕只是降低皇上的戒心。庞太后那里的邵嬷嬷暗中投靠了她,这个消息来源几乎就是最真实的了,若非陆令嘉的确对她算是一心一意,否则,她也不会说出来。 第58章 陈晚晴已经卧床养病了, 还不欲让人知晓是何病症,否则外人不知道以为她多想要孩子,她才不愿意让人看轻。 事实上她的确非常心焦, 老三的媳妇没有身孕,但她跟个鹌鹑似的, 被妾侍骑在头上。老四的媳妇好歹还有个女儿, 可以聊以慰藉, 老五媳妇一举得男,就连最小的老六的媳妇都有了身子。 若是让卞侧妃爬到她头上来, 那比杀了她还难受。 “王妃,六王妃那里送了两盒阿胶并两根山参过来。”婢女宝意进来道。 陈晚晴冷哼一声:“她还算醒事。” 宝意笑道:“六皇子素来以咱们二皇子马首是瞻, 那六王妃肯定是要讨好您啊。” 陈晚晴看了宝意一眼, 这丫头原本是她的陪嫁, 生的颇有几分姿色,尤其是弹唱吹笛,针黹女红都十分擅长。想起二皇子说的话,也有了主意, 她道:“你和六弟年轻相仿, 如今六王妃有了身孕,他身边没个可心人照顾, 我和王爷想送你去他那儿, 你待如何?” 宝意连忙跪下:“王妃您别和奴婢开玩笑了, 奴婢不敢。” “看你说的, 女大不中留啊,我这里你也是知道的, 我们王爷现在可比不得六皇子受宠, 你若去了六皇子府上, 若是再生个一儿半女,封个次妃,不就很好了。”陈晚晴笑道。 宝意想起了六王妃孟氏,那是个自家王妃完全不同的人,她看起来面相和善,从不生事,自己即便去了六皇子府上,不得宠也不会被慢待。 她们做下人的,根本就没有说不的权利。 送人这种事情嘛,二皇子的人觉得你要了这个人,那是因为大家关系好,即便六皇子认为这个人是监视他的,也应该问心无愧的收下。 所以在陆令嘉来二皇子府上时,陈晚晴就着意把宝意打扮了一番。 她很清楚,现在的陆令嘉久久不能亲近女人,早已难耐了,他们这些皇子哪里受得了这个啊。陆令嘉尚且不知晓这些,和二皇子四皇子谈完事情,一行人就到东边花厅用膳。 陆令嘉一边吃饭,一边在想蕊娘说的话。 她可真是深藏不露啊,连邵嬷嬷都收买了,他们想打通这层关系却一直没有进展。 这还是他那个见到狗就怕的小姑娘吗? 真是任何人都不能小瞧啊。 正想着,被人一碗热汤倒在身上,二皇子呵斥那个丫头一声,又对陆令嘉道:“你先下去换身衣裳来吧,这起子丫头如今规矩越发差了。” 陆令嘉嘴上不好发作,想起在自己府上,倒是从无这样的事情,这也是蕊娘的功劳了。 幸而烫到的是自己,若是旁的人,那就不好说话了。 他走远之后,二皇子和四皇子对视一笑,于他们这样的贵族子弟而言,多一个妾根本算不得什么。四皇子说是修道之人,但是连王妃在内,后院也有五个女人,二皇子虽说不重欲,但也有王妃侧妃和通房几个。 因此,他们都觉得陆令嘉被孟氏拿捏了。 堂堂男子汉,被一个小小女子拿捏了,这叫什么话?若孟氏身份高贵,助益良多也就罢了,偏孟氏不过是个三品官的女儿,愈发让他们觉得不值得。 这个素日傲气,神采飞扬的弟弟被辖制住了,这如何能忍? 却说陆令嘉进来内室换衣裳,宝意就进来服侍,这也是常事。只是没想到陆令嘉看到宝意的时候,立刻拢住领口:“你出去吧。” 宝意虽然心中满是羞意,但仍旧脸红道:“六殿下,奴婢来服侍您。”略微偏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 陆令嘉想起了蕊娘的话,别人用女人让你上钩,分明就是觉得你看起来似个好色之徒。 对啊,他可不是什么好色之徒。 “我自己来,不必你服侍。”陆令嘉瞥了她一眼。 宫里的人,如果重复说一遍,那就是不太喜欢了,如果说第三遍,可能就要拉出去打了。 宝意就不敢往前凑了,因为她发现六殿下不是闹着玩儿的,陆令嘉让自己的贴身小厮进来服侍,穿好衣裳后,就迅速踏步出去,继续和二皇子四皇子言笑晏晏,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如此隐忍不发,还装作毫不在意,即便是蕊娘听说了,也想他们这些皇子们到底有多少面孔呢?见不同的人就要戴上不同的面具。 只不过看着陆令嘉这幅请功的表情,蕊娘摇头:“这是别人刻意送上门的,你觉得有企图自然就拒绝了。若是那些被你英雄救美,让你在不经意之间就心动的人,哟,那你可就难咯。” “胡说什么,蕊娘,我对你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陆令嘉委屈的很。 他可是忠心耿耿的很,哪里会对别的女子动心。 蕊娘扭了他一下:“你知道就好。” 夫妻二人历经此事,感情就越发的好了,胎坐稳之后,陆令嘉经人点拨,居然知道什么叫孕妇前三和后三个月不成,中途夫妻行房还是可以的,因此,他所有烦恼也没了。 这让外人越发是摸不着头脑了,苗贤妃也懒得管了,只是偶尔蕊娘揣着肚子来她这里请安时,她见蕊娘胎儿养的极好,肚子尖尖的,又一心一意盼着孙子生下来。 婆媳二人表面还是维持的很好,苗贤妃提起了女儿的婚事:“如今宗人府和礼部正准备四公主的婚事,原本前几年就该出嫁,偏偏遇到国丧,也就耽搁了。” 蕊娘想起孙驸马的癖好,还是忍住了嘴,苗贤妃怎么可能不知道,但这是皇上的决定,谁也无法改变。 在他们看来孙驸马乃一流武将,人生的体面,再好不过的亲事了。 从苗贤妃宫里出来,蕊娘心情是很沉重的,她的确不是什么很好心的人,但是想起四公主来,她还是想帮她一把,不为别的,就为同是女子。 而二皇子府上这件事情给了自己灵感,不如她也这般操作一次。 对,就这么办。 第59章 “真的决定要这么做?”陆令嘉问起。 蕊娘点头:“我知晓皇上很重视亲情, 孙家也不是那种势力真的大到不可动的地步。其实你之前为二哥说话,皇上虽然罚你了,可后来对你宠幸更甚。如果你是真的能够舍弃孙家, 为你妹子说话,在皇上心中, 你肯定就是独一无二的。只有你上位, 才是对兄弟们最好的。” 丈夫这里的想法, 她也得疏通,且也是真的为了陆令嘉好。 她对丈夫外面的事情不大管, 可是在庞太后身边,也算是号准皇上的脉。若是真的狠辣的帝王, 庞太后不可能还能活这么久。 陆令嘉当然知晓这些, 没想到蕊娘居然看出他的心思, 虽说她也不是那种平日对政务感兴趣的人,甚至有时候看到官员到他这里来,还会抱怨有些人来的不是时候。可人的敏锐是天生的,她见微知著, 根本就不容小觑。 “你的意见我会考虑的。” “不, 你不要只考虑,要快点。马上就是父皇万寿, 你若不在之前解决这件事情, 等父皇万寿节一过, 四公主就要嫁出去了, 到时候如何来的及?兵贵神速。”蕊娘知晓此事是瞒不过陆令嘉的,所以一定要拉他为同盟。 别看陆令嘉很爱她, 但是在朝野大事, 他不会让自己插手。 所以, 她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要催促,制造时间紧张。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赌陆令嘉心里那点微薄的亲情。 陆令嘉好笑道:“知道了。” 一切都很顺利,陆令嘉请孙驸马过来用饭,桌上还把酒水换成了鹿血酒,让个十分清俊的小厮进去服侍,可这位孙驸马也是个人精,居然什么事情都没做,压根就不上当。 蕊娘微微有些担心,陆令嘉却笑道:“这小子在我们面前装样,恐怕早就憋不住了,你放心。” 陆令嘉想好了,若这个人在回程的路上宠幸个把婢女,那没事儿,说明人还是正常的。至于婚前有女子,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陆令嘉是因为喜欢蕊娘,不愿意亵渎他们之间的感情。 表妹难为 第48节 “去给五城兵马司的赵福传个信,让他设个路障,拦住孙驸马的车驾。” 蕊娘听到这里,惊奇的看了陆令嘉一眼:“好厉害啊你,我都没想到可以如此。” 这人喝了鹿血酒,早就按捺不住了,据蕊娘打探此人在男色上毫不避讳,只是在她们这里装样,很想做驸马。可是出去之后,肯定就想尽办法跑回家去纾解欲望,设置几个路障,时间长,他憋不住了,肯定就会原形毕露。 听蕊娘夸他,陆令嘉也是哭笑不得,但又觉得蕊娘着实善良,她甚至根本都没想过要做给四公主看。 “做好事不图回报吗?”陆令嘉捏了捏蕊娘的小鼻子。 蕊娘笑道:“以前我总想着吧,做三分表现出十分,可是感恩上天,让我遇见了你,我就觉得我不能这么功利,这么的算计了。我若可以帮别人的,我就帮了,若我不想,我就不帮。再者,我也不是什么都胡乱帮的。” 就像陈晚晴那儿,她知晓陈晚晴把生子方子拿去了,可依旧没有出声。 陆令嘉捏了捏蕊娘娇嫩的脸蛋:“好好好,先歇息吧,此事由我安排。” 却说孙驸马从宫中出来时,就想奔回家去,他发现下腹发热,在六皇子处自然不敢表露出来,否则就十分失礼了。 孙家虽然如今有圣眷在身,可毕竟孙家没有爵位,没有爵位就没有保障。 他若是能成为驸马,娶了四公主,日后无论如何六殿下虽然年纪最幼,但皇上很是信任。五皇子之前红了一阵,可在上次狩猎中,完全被六皇子的光芒遮掩。 正想着,马车停下来了。 “怎么回事?”他还得赶紧赶回去呢,原本就已经憋的受不住了。 “大爷,前面似乎堵着了,像是哪位贵人过来,正在清障。”小厮立马道。 每当这个时候孙驸马就深恨,遇到贵人们清道,他们这些人就得在旁边等着。即便孙家如今权势滔天,也少不得要如此。 在那些真正的王孙公子面前,他还得卑躬屈膝。 就如六皇子那样的天潢贵胄,让他喝酒就得喝,还不能拒绝。 忍,忍着回去再说。 孙驸马等了两刻,总算车驾动了,又听闻前方庆宜长公主的车驾过来,得让道,这下孙驸马就彻底憋不住了。 他甚至还在心中腹诽庆宜长公主是个老寡妇,和自己的小叔子锦乡侯暗通曲款云云。 暗示一个颇白皙端正的小厮上马车上,正入巷之时,马车帘子被揭开,孙驸马抬眸一看,居然是陆令嘉,他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 作为目击者的陆令嘉,立马就进宫告诉了昭帝,一脸痛心:“儿臣原本以为他有才干,孙家家风又好,还特地请孙骁吃酒。就想着都是一家人,咱们虽是皇家,可到底希望四妹妹能和四妹夫百年好合,甚至儿臣今日出宫办事,听说他的车驾被人拦住,还想着上前去帮忙,哪里知晓这个畜生居然是个好男风的。” “什么?这个畜生。”昭帝不可置信。 公主选驸马一般都要经过礼部,司礼监的太监们也都去看过了,就连他本人也觉得孙骁很是英武。 哪里知晓他如此不堪。 其实皇家人也好男风,包括昭帝本人也有男宠,但皇家素来也是最双标的,他们自己可以,不能代表别人能够这样对待他的女儿。 陆令嘉磕头:“儿臣请父皇收回成命。” “可圣旨已下,责令他改正也不是不成啊?”昭帝如此说道,他其实也是在考验陆令嘉。 陆令嘉何等聪明,连忙磕头道:“实不相瞒,儿臣已经拷打他身边的下人,知晓他原本就是这样的癖好是改不了的。儿臣请求父皇取消这门亲事,给四妹妹一个良人吧。” 昭帝垂眸:“你跪安吧。” 陆令嘉梗着脖子:“父皇若是不答应,儿臣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昭帝皱眉:“如今你的胆子越发大了,还敢顶撞于朕。” 陆令嘉不住的磕头,嗑的头皮青紫,一张俊朗的脸看着骇人,昭帝重重叹了一口气:“你下去吧,朕答应了。” 却见陆令嘉毫不顾忌自己的伤,立马喜道:“儿臣谢父皇,父皇仁慈,父皇万岁万岁万岁。” 昭帝笑了出来,陆令嘉悄悄松了一口气,看来,蕊娘劝他的都是对的。 第60章 “嘶, 你轻点儿,疼。”陆令嘉疼的龇牙咧嘴。 蕊娘在外听着,也不好进去, 毕竟他涂的红花油里很刺鼻,据说对孕妇不好。嬷嬷们自然不会让她进去, 但她又很担心。 “你还好吗?”她隔着门问道。 一听到蕊娘的声音, 陆令嘉方才骂骂咧咧停止了, 声音很轻柔:“蕊娘,你放心, 我就是皮外伤,没关系的, 你回去吧。” 蕊娘虽然喜的是皇上下旨表示四公主和孙骁八字不合, 婚事取消, 可丈夫也是受了皮肉之苦,她如何不心疼啊? “我就在外面陪你说话。”蕊娘不肯离开。 陆令嘉这个时候觉得自己最幸福,他扯着嗓子,又怕声音太大被蕊娘觉得是在说她:“不必了, 你快回去吧, 我等会儿没事儿了,就去看你。” 末了, 又添了一句:“你若是在这里, 我还得担心你。” 如此, 蕊娘也只好先回去。 不一会儿, 苗贤妃过来了,她是个非常恪守宫规的人, 平日就很少过来, 生怕别人说她徇私。现在难得过来, 却是因为蕊娘这边怕她担心,所以把事情说了。 母子二人见面后,陆令嘉就道:“孩儿怎么能看到四妹妹受苦,再有蕊娘也一再的和我说妹妹的幸福最重要,所以儿子就去求父皇,就是拼了命也得求父皇同意。还好父皇是位慈父,如今四妹妹再行择婿,儿子便是罚跪,或者磕头又如何?” 苗贤妃哭道:“我的儿,真是难为你了。” 陆令嘉又说了不少爱护妹妹的话,还道:“母妃,方才蕊娘非要进来陪我,您也跟我说说她。她总是这样一心记挂着我,什么都不顾了。” 这儿子算白养了,这个时候还记着为儿媳妇说话,讨她欢心。 她那里知晓陆令嘉的心思,他发现自己闹这一场,父皇表面上觉得自己麻烦,内心是欣赏自己的。 上次,他脱离二哥还不成气候,如今,他在兵部和吏部都积攒了不少人脉,再有父皇的宠爱,陆令嘉的心情欢喜又难以复加。 又说苗贤妃过来蕊娘这里,见蕊娘肚子出怀了,从背后看却纤细的很,也叹了一口气:“令嘉行事冲动,但有仁爱之心,你日后劝他别这么冲动。” 蕊娘面子上都很顺从婆婆:“是,媳妇儿一定会日后多劝劝王爷。只是王爷这个人,素来认定了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听媳妇儿的。再者,这是妹妹的事情,王爷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妹妹,她的事情就是王爷的事。” “以前他们兄妹倒是不咸不淡,到底是嫡亲的兄妹,我也放心了。”苗贤妃如此道。 其实苗贤妃自己就挺偏心的,但这话蕊娘不能说。 苗贤妃自然又赐下不少补药过来,再有四公主不一会儿也来了,她是个明白人,知晓哥哥虽然不错,但这事儿一直都是嫂嫂在提,所以先来谢过蕊娘。 蕊娘倒是摆手:“没事儿,日后你的日子好过,你母妃哥哥心里才安稳。你哥哥这次为了你的事情,浑然不顾一切了,你更要谢谢她。” 姑嫂亲,赛黄金。 女人出嫁之后,见嫂嫂的次数肯定是比见哥哥多的,宫中亦是如此,宫中规矩大。庆宜长公主在宫里和各位主位妃嫔交好,连戚婕妤这样位份的人都客气的很,就是觉得女人枕头风厉害。 碍于男女大防,就是兄妹也不会常常见面,可女人和女人方便说话。 似苗贤妃、四公主这些都是自己人,都是带着善意。二皇子和四皇子就未必了,他们已经发现陆令嘉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没有跟他们商量,擅自行动。 但这三人依旧兄友弟恭,四皇子一身道袍,看起来飘飘欲仙,出口的话却是很刻薄:“六弟,这孙骁就在今日可是去找了五弟母家拜会,你这是活脱脱送了个最大的帮手给老五了。” 陆令嘉自然知晓,所以即便蕊娘催促,他也正在评估,甚至心里想着孙骁死了倒好。 后来,是因为蕊娘求她,再有也是因为他的确舍弃孙家,但重获父皇欢心。 六皇子似乎猜到点什么了,他以前跟着二哥四哥混,没用,甚至当初他翘了二哥的人,让五哥能顺利下手,他收拢了二哥的人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有用。 孙家是厉害,可能厉害得过皇帝。 就像庞太后如今,也得龟缩着。一个现在已经有了权力的皇帝,就是最名正言顺的存在。 “四哥,我也是一时情急,所以才做出这样冲动的事情。”陆令嘉当然不能承认这是他的手笔,一心一意表现出一幅好哥哥的模样。 二皇子沉吟不语,四皇子却冷笑道:“老六,你好自为之,若你破坏了二哥的大计,将来下场如何你是知晓的。” 陆令嘉心道,我有蕊娘护我,怎么也比你们强?但面上还是一幅茫然失措的样子。 现在还不能闹翻,二皇子比四皇子温和许多,还呵斥了四皇子:“我有什么大计,大家无非都是效忠父皇,如今此事关诸四妹妹的婚姻大事,孙家不过一个臣子,这样的人三心二意,要来又何妨?” 陆令嘉一脸感激涕零。 可他早已不是小时候那个真的以为二皇子救他的小孩子了,二哥明明早就看到大哥的靶不对,却不提前说,非要等二哥射出箭来才上演一出好戏。 有所图时,他当然装聋作哑,装的感激涕零,让二哥以为他真心为了救命之恩投靠。 现在他准备真正的自立门户,也就不必再俯首帖耳了。 …… 陆令嘉身体非常好,三日之后,头上淤青都散去不少。 皇上体弱,却很喜欢陆令嘉这般牛犊子似的样子,甚至还直接指点他如何办差,甚至还把陆令嘉的祁王封号改为卫王。 在皇上万寿节时,皇上还特意垂询一番,众人看着蕊娘的眼神自然充满了羡慕, 宫里就是这样跟红踩白,常常如此。 桂迦南看向蕊娘,又看看陆令嘉,她着实不明白,一个皇子怎么在王妃有身孕时,完全不要别的女人。 这简直不符合她的认知。 第61章 夜了, 众人也要散了,蕊娘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陆令嘉捏了捏她的手, 见她手冰凉,准备脱下自己身上的大氅给媳妇。 蕊娘看四周都是人, 尤其是桂迦南一脸“你就是狐媚子”的样子看着她, 她推了推陆令嘉:“马上暖轿就要来了, 我没事儿的,天寒地冻的, 你赶紧穿好。” 说完,她又替他拉了拉衣裳, 抚平褶皱。 “我不怕冷, 你又不是不知晓我常年习武, 倒是你……”陆令嘉满脸心疼。 这个时候陈晚晴笑着上前:“六弟,我这里还有热的暖手炉,拿一个给弟妹不就好了。你是男人,总在我们女人堆里打什么转, 六弟妹这里我来照顾。” 陆令嘉躬身:“是, 是我的不是,那就太谢谢嫂子了。” 他更不放心陈晚晴, 但也的确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这里大部分都是女眷, 因此担心的看了蕊娘一眼。 蕊娘对他暗自摇了摇头, 又看着陈晚晴道:“二嫂。” 陈晚晴眯了眯眼:“六弟妹,说起来你这肚子也有五个月了吧, 怎么都看不出来呢?要说, 还是你身条儿好。” “现下穿着大衣裳看不出来, 如今已经是显怀了。对了,前些时日听闻二嫂身子骨不大好,我特地送了阿胶、山参过来,二嫂可有服用?如今身子如何?”蕊娘关心道。 表妹难为 第49节 谁都知晓陈晚晴因何出事,大家都只说她气血不足,其实都知晓她是太想要个孩子了。若没有卞宝云还好,偏偏卞宝云身份不弱她,还生下长子。 近来听说一直有人暗地里上折子让皇上立二皇子为太子,论长论贤都说应该就是他了,但皇上迟迟不语,反而封了陆令嘉为卫王,局势立刻微妙起来。 原本二皇子和六皇子都是一个阵营的,但是现在六皇子独树一帜,有一部分人也被吸引过来。 唯独五皇子倒像个光杆司令。 桂迦南就有了冷遇,又见陈晚晴和蕊娘笑吟吟的在谈话,她也不得不强迫自己要学会冷静。 好在一会儿暖轿过来了,蕊娘就辞过陈晚晴先回府了,陆令嘉在她前面就回来了。一见着她就问道:“二嫂是匹胭脂虎,你柔柔弱弱的,她没难为你吧?” 蕊娘戳了一下陆令嘉的脑门:“瞎说什么,她动我做什么?我若真的人没了,也许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还可以娶一门更大的助力,于她们而言岂不是得不偿失。” “咳,你不知道,当年若非是我快些进宫请太医,卞侧妃可是命都没了。这么多年,你看二哥府上又有谁有身孕?她自己不能生,也不让别人生。”这点陆令嘉有些不满。 蕊娘虽然不喜欢陈晚晴,但也要替她说一句话:“虽然世人都知晓什么叫贤妻良母,不嫉妒,把妾侍的子女都当成自己的。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人,就连我也未必能打包票说能做到。但她害人就不对,说起来这也是因果循环。若她没有害卞宝云,卞宝云也不会嫁给二皇子,和她共事一夫了。” 如果卞宝云身上无疾,怎么可能做侧妃? 提起这些事情,陆令嘉也觉得不能小瞧了女子的嫉妒心。但同时响起先皇后庞皇后,她虽说是皇后,可是对他和其余的兄弟也就那样,私心颇多。 “除了我母妃对我不错,其余的娘娘也的确只疼自己亲生的。”陆令嘉承认。 蕊娘笑道:“是人,就有私心,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万寿节之后,天下承平,有官员提出让皇帝立后,推举的人是三皇子之母郭贵妃。 郭贵妃勋贵出身,身居贵妃之位,还有位健康的皇子。三皇子虽然没有听说什么才干,但没有像二皇子闹出不孝的事情出来,且历来人臣,都希望皇上能力平庸,为人仁弱些,反正治理天下有阁辅枢臣在。 这个消息一出,对二皇子冲击是最大的,他之前一直忌惮六皇子,又不喜曾经是大皇子党羽的五皇子,但三皇子就这样被抛上台面,连带着郭贵妃也可能会被立为皇后了? 郭贵妃在后宫对前朝消息不甚灵通,但她娘家人是有机会觐见的,尤其是永宁郡主之妹柔嘉郡主进宫就很欢喜:“大家都说娘娘贤明,若是娘娘能成为皇后,那么咱们三皇子岂不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了?” “这话先别说的那么早,只是有人这么提出来罢了,皇上可没有那个意思。”郭贵妃论宠爱不如淑妃,但许淑妃的老四崇道,也不是社稷之才。 再者许淑妃出身平常,不像她有整个魏国公府撑腰。 柔嘉郡主见郭贵妃这样谦逊,不免说了家里的意思:“娘娘,您只差着一步了。原来庞皇后在的时候,您的身份并不比她差,甚至管着宫务多年,足以见皇上也是更看重您的。许淑妃虽然受宠,可皇上对她也并不十分宠,贤妃那里皇上不是也对她娘家人很好。您只管放心,咱们在外为您奔走。” 郭贵妃总有些不安:“还是算了吧,若是皇上希望我做皇后,我做皇后自然可以。若是皇上不愿意,你们这样奔走,岂不是让皇上厌烦我?” 她在宫里看着威风八面,可是到了她们这个年纪都是看儿子能不能出息,皇上这些日子以来很喜欢六皇子,常常往贤妃那里去,贤妃那里赏赐也颇多。 趁着她还在想,柔嘉郡主笑道:“娘娘,您持身正,这点我们都很佩服,家里以前也是从未惹过事情。但是您不争,难道让淑妃做皇后,一辈子都给您请安,俯首帖耳之人,突然成了您的主子。除了受宠些,她哪点比您强,就是您服气,我们郭家也不服气啊。” 这一点的确打动郭贵妃了,她儿子素来身份矜贵,连封王都是子以母贵,比别人高一档,日后让她给许淑妃请安,这实在是难以想象。 但夺嫡也不能轻言允诺。 柔嘉郡主只好先告辞,她心里清楚,要在郭贵妃这里下水磨功夫了,否则让六皇子上位了,自己女儿受的罪都白受了。 陆令嘉太狠了,居然对自己女儿下手。 第62章 冬日, 苗贤妃免了请安,蕊娘彻底窝在宫里不出门了。平日就管管内务,多半时候就是睡了吃, 吃了睡,日子倒也自在悠哉。 陆令嘉也是越发忙了起来, 年后还要和五皇子一起去江南出公差, 他之前虽然有练兵, 但没有正式被派出去做事,所以踌躇满志。 蕊娘正在替他收拾行装, 又叮嘱道:“你素来就不爱吃江南菜色,上次我腌了些菜心, 你若哪次吃不下饭就就着这个吃。” 他还不以为然:“我们虽然是去赈灾的, 可是到底是钦差大臣, 吃穿还是不愁的。” “你真的不带,我劝你还是带上吧。”蕊娘觉得这个人太天真。 陆令嘉勉为其难的带上,还有点小抱怨:“蕊娘,你平日不是最爱跟我做点心的, 怎么现在不让我带点心, 反而带这个。” 蕊娘笑着摇头:“点心能放多久啊,而且人在路途中, 大多也不愿意吃太甜腻的。这菜心是春天刚刚收的, 掐的最嫩的菜心, 用热水焯过之后, 又用盐、酱、花椒、茴香、甘草、陈皮、杏仁、红豆拌匀,晒干之后呢, 又存放于瓮中。不管是下饭, 还是佐菜都极好, 虽然不费钱,可是耗了好些功夫呢。” “好好好。”陆令嘉心想饿着谁,也不会饿到我,但是蕊娘的关心她还是很受用的。 蕊娘又道:“你是王爷,又是皇子,天底下怕是也没几个人敢得罪你。但是不得罪你,不代表不会糊弄你。唉,我说这些做什么,以你的聪明才智,肯定能够一一化解的。” 陆令嘉见蕊娘如此,又搂着她,只说自己舍不得。 “别舍不得了,你是去办正事儿的。我没有什么平安符给你,只是和你说一句话,我会尽力保全我自己,所以你毋须有后顾之忧。”蕊娘定定的看着他。 陆令嘉雄心壮志的走了,原本蕊娘觉得自己会更亲近些,哪里知晓他怕自己寂寞,还特地请韩婉入宫照看。 母亲能够入宫,蕊娘很是欢喜。 这些日子苗贤妃对她倒是很关心,但这和亲娘不同,苗贤妃关心的是她的肚子,而亲娘除了关心她的肚子之外,还关心她的身体。 “娘,这次进宫您就好好儿的陪我住些时日。”蕊娘笑着扶着韩婉进来。 韩婉摆手:“傻丫头,我可不能坏了宫里的规矩。” 娘就是这么的谨慎,蕊娘也不好多说什么,倒是韩婉笑道:“六殿下真是个热心肠,你在宫里许多事情我们也不方便同你说。你表兄韩羡一直仕途不大顺利,是六殿下举荐他去了宣府,再有你爹不大懂人情世故,因为有六皇子在,他日子也比以前好过多了。” 蕊娘点头:“是啊,他素来就是这样急公好义,又有侠气,皇上也正是看他这般,这次才派他和五殿下去江南。不过,韩表哥去了宣府,那郭妙仪呢?” 韩婉喝了一口茶,才缓缓的道:“她出了一件丑事。” “什么丑事?”蕊娘问起。 “去岁中秋,韩家二房和三房的子弟都回来了,你二舅舅在本族收养了一个儿子,难得的英挺出众。据说有人见到他们月下散心,也不知怎么你表哥心情郁郁,后来就去宣府了,在去宣府之前,韩家给她正经抬了个二房,一道跟着去了。你也是知道的,郭妙仪这么些年早就令韩家人失望了,又有这样的风闻,你舅母对她更是寻常不许出来。”韩婉说完还有些痛快。 蕊娘撇嘴:“这也是报应了,当年她在庞允面前故意提及我,想陷害于我,自己倒是吃了亏。” 韩婉笑道:“就是这般,这个人没有德行,又被婆家厌弃,还沾染上不清白的事情,甚至主动出卖婆家,还真的以为她能走多远啊?” 这些都是家中密辛,韩婉觉得是小事,她主要想说外面的立后一事。 “贵妃在宫中资历最深,身份最高,还诞育了皇子和公主。按道理说,皇上如果想立三皇子,肯定会立她,甚至会很快立她,现在迟迟不立……”韩婉想着前世她死的早,但因为有她在,所有矛盾的攻击都在她这儿。 现在…… 蕊娘不担心:“娘,坐稳这个位置是很难的。本朝皇子们各自为政,不像先帝在时,庞太后早立太子。再者,三皇子为人敦厚,我想若是他,我们日后的日子也未必不好过。” 韩婉素来知道女儿聪颖,见她都不担心,自己也就放心了。 接着韩婉又传授了不少生产经验来,让头一次生产的蕊娘也是安心了不少。韩婉这么急着回家,也是因为孟珏,她和孟珏感情很好,不想让他有半分不安全之感。 这点微妙蕊娘当然明白,况且她这里稳婆好几个人,连奶妈也准备好了,宫中一切自有规矩,亲娘在这里,反而受约束。 乐令姿是先发动的,她是早产,提前一个诞下一位姑娘,据说母女平安。桂迦南非常高兴的给各宫报喜,蕊娘也着人送了一份礼过去。 此时的赈灾之地,五皇子和六皇子都是亲力亲为,这一趟下江南,二人对互相也越发忌惮了。 二人对着一桌子菜都难以下咽,不是不好吃,而是河道衙门天天做这种菜,早就已经吃腻味了。且江南菜,尤其是无锡这边的菜色都偏甜,实在是不合他口味。 还好陆令嘉灵机一动,想起蕊娘递给他的腌菜心,让下人炒了一盘,他吃了一口,总算恢复了味觉,吭哧吃了几碗饭,吃完摸了摸肚子,才觉得自己一个皇子,为了表决心,居然吃起咸菜来了。 又不得不佩服蕊娘有先见之明。 只是算算这个时候,蕊娘应该要生了吧。 陆令嘉叹息了一口气,他是没办法赶回去了,也不知晓蕊娘会生个儿子还是生个女儿。以私心而言,若是个儿子自然好,他年已二十,又在夺嫡,若有儿子就是有希望,但生个女儿也不错,若是像蕊娘就更好了,可人疼。 若他不是皇子,蕊娘也不必这么辛苦了。 五皇子府 乐令姿看着身畔的小婴儿,养了个把月,褪去了红皮肤,四个乳母喂养,总算是白胖了不少。可一想起来是个女儿,就什么心气都提不起来了。 她是个一辈子都要谋求算计的人,能在正妃之下,好容易怀上孩子,却只是个女儿,日后最多也不过封个郡主,于她的地位没有任何分别。 不怕,等王爷回来,她想方设法都还是要再生一个。 想到这里,她开始拼命调理身子,只等着自己身子好,在太后那里做女官,她要做最好的女官,选下一任继承人,乐令姿也是最先搭上的五皇子,甚至现在做侍妾,她也要做到最好。 也只有五王妃才常常为了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闹来脑去。 都已经是王妃之尊了,还自持清高,也不讨好爷,自以为有地位就有用了。 她不过是个典吏的女儿,身份不高,相貌也算不得出众,才学也没有。可这些自从她进宫中来就发现了,这个世界就是个最大的草台班子,她们这些贵女们会这些不过是从小在家有人教导,不代表她们真的聪明。 自己在宫中这几年,从只会画字到现在能写一笔端正的字迹,娴熟礼仪,也学会了不紧不慢的说话,也学会了如何婉转言辞。 她没有家世,就为自己找来晋王做她的靠山,没有嫁妆,就自己历年积攒太后和各宫嫔妃赏赐,也能做嫁妆。 自然,也有聪明人,就比如那位六王妃孟氏,她不露声色,生着一张淡雅至极的脸,实际上胸有城府,可比自家这位王妃强太多了,就是个纸老虎,外强中干。 不过,这样外强中干的人于自己而言反而是好事。 蕊娘快到生产时,流萤正陪着她说话。 “那位乐氏看着瘦仃仃的,这么几日倒是丰腴了不少,奴婢奉您的命去送补品,她倒是千恩万谢。奴婢总觉得她比五王妃更晓事儿呢。” 蕊娘摇头:“不是这么说的,乐氏常常这样伏低做小,如今是有目标,可我看五皇子这个人并不好相处,时时刻刻相处就会紧绷很累。” 流萤不明白:“做妾的讨好男主子有什么不对吗?” 蕊娘也不知道怎么说,她见过曾经的乐令姿,连驿馆的驿卒也会欺负她们。所以某种程度她努力也没错,累得一时,总比后代子孙都受累的好。 “罢了,人家的事情,咱们也说不清楚。”蕊娘淡淡一笑。 蕊娘发动这一日,韩婉又进宫了,这次是圣上恩典,听闻陆令嘉差事办的不错,所以同意让韩婉进宫。 原本,她正躺在床上说话,韩婉还在一旁检查襁褓小褥子,甚至还听流萤说了乐氏早产的事情之后,想起前世乐氏也是这样不停的生,到最后成了皇贵妃,甚至比五皇子还死的早。 想到这里,她怔愣了一下,自己还是嫁给孟珏好。 包括她的女儿,原本在家赖床,可是活泼明丽,现下那靠着脑后根的地方都有白头发了,可又怎么样呢?这还是遇到非常会疼人的六皇子了,他也浑然不似前世她看到的那样偏宠侧妃,什么侧妃,甚至房里连一只母蚊子也都难以近身。 但这些都是女儿费尽心思才能得到的,韩婉又在隔壁供奉白玉观音的佛堂上了三炷香,希望能保佑女儿平平安安诞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当年即便是她,也是因为生了谚哥儿才在孟家彻底站稳脚跟。 拜完之后,韩婉站了起来。 蕊娘还闹着要吃桂花糕:“用去年咱们秋天做的桂花蜜,浇在白糕上,我就吃这样的桂花糕,不吃那种揉搓进去的,那就腻味了。” 话音刚落,蕊娘只觉得身子一坠…… 她的身体的异样,身边的人很快就发现了,这是发动了。 不一会儿苗贤妃也过来了,韩婉还特意出去请安,说了情况:“稳婆说这个时候还早,怕她肚子饿,让小厨房做些汤水来。不如我带您去旁边坐一会儿,恐怕没这么早。” 苗贤妃之前只是远远的见到韩婉,现在再看她,三十多岁的年纪,还是这样风致楚楚,说话优雅。 但她阻止韩婉陪着自己:“你还是去陪王妃吧,她如今生产,那里离不得人。” 表妹难为 第50节 韩婉倒也没有多坚持,还是去陪蕊娘去了。 蕊娘原本以为发动就要生了,哪里知道阵痛一阵又没事儿了,还好厨下随时备着高汤,很快一碗银丝面端了过来,她吸溜的一根没剩,还起身如厕。 过了一会儿,本以为无事的,肚子却又开始疼了起来。 尤其是羊水破了之后,连稳婆也紧张起来,蕊娘开始疼痛起来。 她原本以为每次来月事就已经够痛了,没想到生孩子比来月事痛苦多了,她都忍不住叫出了声。 门外,几位皇子妃都在,这也是为了表示妯娌亲近。 更何况六皇子受到皇上宠爱,谁不愿意来蹚热灶。陈晚晴和三王妃都没有儿女,但陈晚晴却是看起来更大方强势,甚至还问起六王府的首领太监,府内诸事如何。 首领太监自然就是小宁子了,小宁子道:“原本也就这几日了,王妃让咱们先把洗三满月的单子拟出来给了奴才,苗娘娘正在里边呢。” 陈晚晴到哪儿都想掐个尖,桂迦南也真是服气她了,她轻咳一声,岔开话题:“宁宝,你先下去吧。” 是的,陈晚晴和桂迦南性情不和,桂迦南在哪儿都有一股朴素的正义感,见到不平的事情就要出头。 四王妃郭令仪赶紧打圆场:“我看六弟妹是个心细的人,安排的倒是很好。只是我看她准备的都是些粉色的小衣裳,难不成这胎是女儿不成?” “女儿也未尝不好,先开花后结果嘛!”三王妃是由衷的羡慕,她有个女儿也好,丈夫偏宠侧室,还只疼同一个侧室,让人分宠都分不下来。 几位皇子妃在产房外也是各有心思,约莫半个时辰左右,突然听得一声婴啼。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产房。 第63章 “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苗贤妃把大家都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 刚出来的秋叶被抓到了, 连忙在苗贤妃这里请安:“回娘娘的话,生的是个小皇孙,稳婆说五斤八两, 还好不是很大很好生。” 苗贤妃喜意盈上心头,又转身看着诸位皇子妃:“劳动你们过来了, 如今天色不早了, 你们先回去吧。” 最干脆的是桂迦南, 转身就走了,陈晚晴还留下来说了几句话, 至于三皇子妃和四皇子妃没什么利益关系,就更早走了。 围在蕊娘身边的下人都是欢欣鼓舞, 毕竟主母生了儿子, 代表她地位更加稳固。 韩婉帮女儿擦着脸上的汗, 欣慰道:“蕊娘,你放心,你可以放心了。” “嗯。”蕊娘松了一口气。 韩婉感叹:“嫁到皇家就是如此,没有子嗣的甚至连王位都不保, 你和姑爷真是上天庇佑。我的蕊娘, 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 小孩子似乎一天一个样,刚开始皱巴巴的, 红红的, 像个小猴子似的。可满月的时候, 已经褪去红皮了, 白白嫩嫩的,小婴儿无非吃了睡睡了吃。 没事儿的时候四公主就过来看孩子, 她还问蕊娘:“父皇还没有给小宝宝取名字吗?” “还没呢, 我想应该是等你六哥回来才会取名字。说来你六哥应该也快回来了。”说起来蕊娘还是很想他的。 四公主笑道:“嫂嫂, 你要坐月子,不能去前边出席满月宴。可是我小侄儿好些人夸呢,都说他长的好。” 难得一向冷冷清清的四公主也会夸人了,蕊娘靠在床上对她伸出手,四公主坐近了一点握住蕊娘的手。 “四妹妹,多谢你每日过来陪我说话。”她娘洗三后就回去了,再在宫中待着不符合规矩,生完孩子之后的喜悦就那么一瞬间,随即而来就是身体不舒服,连小解都法子,还有她也很难接受自己生了个孩子,总之情绪不算太好。 还好四公主虽然不多言,但是每日来看看她,陪她说会儿话,心情才算是好一点儿了。 原本蕊娘就做过四公主的伴读,后来在选驸马一事上,她也是出力不少的人,四公主自然要投桃报李,不仅送了针线,还送了几样贵重的礼来。 “嫂嫂,我听母妃说哥哥很快就会回来了,你放心吧。”四公主知晓哥嫂感情好,也拿话来劝慰。 蕊娘心中充满了思念,她原本一直想着要逃,可是陆令嘉对她那么好,朝夕相处,破天荒离开这么久,她很舍不得。 比起她的思念,那种生了儿子的喜悦就少了很多,外人不知晓还说她绷得住,的确是个沉稳的人。 而陈晚晴忍着痛苦,把身边的丫鬟宝意开了脸给二皇子,她自己是生不出来了,甚至上次吃生子方,吃了没身孕不说,老命都快去了。 还不如借腹生子。 宝意是她贴身婢女,素来和她一条心,不会反水。 “你去吧,若是你生了孩子,将来我让王爷给你请封。”陈晚晴叹了一口气。 宝意跪下:“奴婢叩谢王妃。” 宝意的确是宜男之相,侍奉不到两个月就有了身孕,陈晚晴实在是欢喜不过。曹慈代表晋王府上门道喜,陈晚晴这些年和曹慈的交往很少,自然也是因为庞太后势力削弱,晋王就不太受待见。 再有去年晋王被派出去办差,结果闹的民怨四起,陈晚晴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主动和曹慈来往。 曹慈虽然还是娃娃脸,但头发梳着妇人髻,人看起来异常威严,有一种既年轻又世故的感觉。她肉疼的送出两株老参过来,才笑道:“二王妃好,一向不来给你请安,昨儿刚听说了你们府上喜事,我们王妃特地让我过来的。” 去岁,晋王办差出纰漏,被罚了三年俸禄,还夺了两个皇庄,府里还得维持体面,不比往年了。 陈晚晴漫不经心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你这里哪里话,杜氏一家人,怎么说起两家话来了。是我身边一个丫头,才开了脸运气好有了孕,这也没什么,你们倒是大惊小怪。” 曹慈生子很是顺利,甚至还生了一对龙凤胎,所以对陈晚晴看不上,觉得她既没个孩子还如此强势,简直就是悍妇。 若非是庞太后失势,怎么可能让她这样慢待自己。 一个送死狗给自己祖母祝寿,常常纠结官员结党营私,看他都没戏,偏陈晚晴还以为自己不得了了,还以为自己是未来皇后啊? 但她面上仍旧恭敬:“二王妃家中再小的事儿,于我们而言那都是大事。” 陈晚晴笑道:“要我说宫里六弟那里才是大事呢。父皇如今不让五弟六弟出来做,就是看中他们,前儿你没去,那孟氏生了个男娃娃,倒是挺像六弟的。说来她也真是好命,一个参将的女儿,居然嫁给了皇上最宠爱的儿子,过了四五年才生下孩子,六弟房里一个别的人都没有,我是真羡慕她。” 这话精准打击到曹慈,曹慈一直爱慕陆令嘉,原本以为她十拿九稳的能够嫁入皇子,哪里知道最后只嫁给了晋王世子。 晋王妃不好伺候,晋王世子还有生母另在,公公晋王做事也没什么章程,她的日子是越过越难过。 到了她这个地步,看着曾经和自己一样的人都是皇子妃,只有她还只是个世子妃,身份是就矮了一截。如今还不如堂姐曹蕴真了,曹蕴真是荆王妃,正宗的世袭罔替的王妃,在宫里也是很得脸的。 看着曹慈怅然若失,陈晚晴闲闲的说了几句,就端茶让她告辞了。 曹慈回到晋王府,看到一众妾侍上来请安也很不耐烦,她正想着孟蕊娘如今的风光。六皇子又受重用,人持身清白,这样的好夫婿,若是自己嫁过去,自己比孟蕊娘还能生,日子恐怕过的愈发和美。 想到这里,她越发对自己的现状不满。 而她不知道还有更大的雷在后面。 陆令嘉回来时,早已得到蕊娘诞下麟儿的消息,只是不凑巧,蕊娘因为刚出月子,腿虚软,又因为生了孩子觉得自己丰腴了不少,还生自己的闷气。 哪里料到自己被一把搂住,她闻着熟悉的气息,心中犹如汩汩蜜水冒出,整个人的愁闷全都飞走了。 “你终于回来了?我想你想的不知道怎么是好。”蕊娘回过身来,就这么看着陆令嘉,他出去这些日子,整个人和以往大变样,似千锤百炼的剑一样,锋芒隐藏,又内蕴深厚,让她无法移开眼睛。 陆令嘉一直汲取她身上的幽香,许久才道:“没有一日不想你,到了宫门口,才算能卸下所有的伪装,在外面勾心斗角的日子太累了。” 蕊娘摸着他的脸庞:“却是粗糙了不少,不是给你带了那些面脂去了吗?怎么一瓶都没用吗?” 陆令嘉当时嫌弃娘们不肯用了,也不知道蕊娘是什么毛病,特别喜欢让自己用她的面脂。当然,她常常身上弄的很香,据说是在浴盆里滴几滴蔷薇水,陆令嘉想蕊娘的时候也带了一瓶蔷薇水在身边。 但现在不能跟蕊娘说实话,可也不能说谎话骗他,只好皱皱鼻子,赶紧撒娇:“好蕊娘,我只要你跟我涂抹才行。”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蕊娘没好气道:“那等会儿我给你敷脸,让你继续英俊无双,如何?” “好。” “不对,还要去看看宝宝,我们宝宝生的很可爱呢,眼珠子跟黑葡萄似的。” 小夫妻围着摇篮看着儿子吐泡泡,蕊娘诉说着心里的烦恼:“原本我觉得生了男孩挺好,毕竟我就没有任何生育的压力了,可是生完之后,我每天都在担心,担心乳母们不尽心,担心我自己的身体。还有很担心你……” “天天焦虑,后来慢慢的才把心态调整好,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怎么了?” 陆令嘉却很清楚:“是因为没有我在你身上,是我不好,放你一个人在宫里。你我是可以互相托付生命的人,你说过生孩子是过鬼门关,我不在,你身边谁又信得过呢?” 其实还有娘在的,但蕊娘居然鬼使神差的道:“是啊。” 陆令嘉要亲蕊娘的时候,方才还情意绵绵的蕊娘把头偏了偏:“胡子都没刮,身上一股马味儿……” “小样儿。”陆令嘉一把抱起蕊娘抱去床上胡天胡地,因为他知道蕊娘虽然总说他不干净就往床上扑,可从来也不会真的嫌弃他。 久别胜新婚这话没错,不止是用在蕊娘这里也用在五皇子和乐令姿这里。头一夜,五皇子自然是去正妻那儿,表示对正妻的尊重,次日就去了乐令姿那里。 乐令姿不负众望,又在不到两个月怀上了。 连桂迦南都在和进宫探望她的桂夫人道:“这次也不知道王爷是不是要提拔她做侧妃了?她的肚子比我争气。我头一次怀孕顺利,到现在膝下也只有这个儿子,她却是毫不费力又怀上了,我们爷挺喜欢她的。” 桂夫人笑道:“她连个侧妃还没挣上,你怕什么呢?” “可是……”桂迦南之前只是把乐令姿当个玩意看,给五皇子解个闷也挺好,可五皇子在回来之后,头一个就是歇息在乐令姿那儿。 桂夫人安慰她道:“你是正妃,她算个什么,怎么都不会越过你的次序去的。你不可学你那位弟妹,她是运气好,找到一个喜欢她的人,可天下间的夫妻,越是尊贵,就越不能当成普通夫妻看待,反而要当成东家看。” 桂迦南自己也知道,她其实很向往爱,可是爱而不得,只好认为世上没有真爱。 每次她见到蕊娘都会有一种不平感,分明她样样都比蕊娘强,家世、手腕、运气、乃至于生子管家理事。 可是唯独在获得丈夫的心方面,她和蕊娘完全不同。 孟蕊娘样样不好,唯独有个真心对她的丈夫。 她什么都好,可是丈夫并不爱她,终究是怪自己不会卑躬屈膝,放下身段罢了。 实际上蕊娘也在说这个问题:“五哥为什么不给乐令姿请封侧妃?” 陆令嘉算得上很了解五皇子了,故而道:“你想乐令姿是太后的人,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请封侧妃呢?兴许在这个人没什么威胁的时候,封个侧妃还行。” “原来如此,如果是你呢?”蕊娘看着他笑。 陆令嘉道:“我只知道喜欢的人,无论她是个穷丫头,还是个奴婢,我都会给她名分。蕊娘,就像我喜欢你一样,我肯定要把你明媒正娶,和你分享权利。” 天空很蓝,这次陆令嘉回来歇息了三天,继续办差,昭帝交给他的差事越来越多,后宫也是喜事频频,皇上新近宠爱的一位妃子也有了身孕。 只是又有人请奏册立郭贵妃为后,似乎让皇上很生气,罢黜了几位大臣这才作罢。 而只有这个时候,不少人已经看出皇上并不中意三皇子了,有嫡出立嫡出,无嫡出立长子。二皇子还是有他的优势所在,陆令嘉也没和他闹翻,当然还是往二皇子府上去了一趟,还把蕊娘准备的补品带了过去。 “老六,现在父皇信任你,你又何必来我这里,不是找骂吗?”二皇子也是感慨万分,以前大哥在的时候,他这位二皇子还颇受器重,即便母家差一些,他反而因为父皇体贴,很是得脸。 如今倒好,他是长子,反而成了众矢之的了。 这个六弟,从前跟在他身后,不过是个跟班,现在也慢慢有了自己的人马。 陆令嘉道:“二哥,我看你是多想了。但凡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者,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父皇越是这样,就代表你的位置越稳当,这个道理你身在局中看不明白,我作为局外人看的可是清清楚楚的。弟弟永远追随二哥你,还请你千万不要灰心丧气,自己没有意志。”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二皇子原本和他真真假假,但是听到这句话,也是不由觉得有几分道理。 若父皇真的不看重他,为何不立皇后呢? 表妹难为 第51节 但二皇子也掩盖住自己的情绪,反而对陆令嘉道:“你差事办的不错,这次和老五一起下江南有什么收获?” 陆令嘉道:“五哥是个认真的人,又素来阴鸷,与我不是一路人。” 二皇子毫不意外:“当年大哥在的时候,他倒是有些潇洒,自从大哥被圈禁他就整个人变了似的。他的心思我们猜不透,可他用的人不错,你要小心才是。” “臣弟也是看他对二哥你如何?若是对二哥下死手,臣弟肯定就会惇过去。”陆令嘉昂起来,似乎还是以前那个二皇子的跟班。 两人又相视一笑。 陆令嘉又说起闲话来:“我听王妃说二哥你府上有人有喜了,弟弟我这里先恭喜你了。” 打趣的话配着他爽朗的表情,二皇子伸手阻止:“就是个丫头有了身孕,也算不得什么。上次你们府上就送了厚礼,可千万别兴师动众。” 陆令嘉笑着说了几句才返回宫中,进了六王府脸迅速垮了下来,找着蕊娘就道:“今儿又出去卖笑了。” 蕊娘扑哧一笑,掩唇指着他道:“越发没个正形了,胡沁什么。” “我说真的,以前觉得这样的日子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天天和蕊娘你在一起,我就真的是很放松,想说什么说什么,想笑就笑,想生气就生气,真的很好。”陆令嘉抱着蕊娘,就不累了。 蕊娘咳嗽一声:“安分些吧,等会儿你妹妹就来了,这次可是真的赐婚了,我也侧面打听了一下,暂时没什么问题。四妹妹年纪不小了,公主府早就建好了,等会儿她还得过来的。” 陆令嘉捏了一下蕊娘的腮帮子,刚捏了几下,见她腮帮子泛红,又讪讪的收回手来。 这次昭帝为女儿四公主寻驸马,可谓是多方打听,终于选了一位勋贵子弟,品貌兼佳,性情温厚之人。找到了,婚礼就在下个月。 苗贤妃也拿出了不少私房给唯一的女儿,蕊娘和陆令嘉也各有赠送,大家知晓四公主的遭遇后,都对她很怜惜,这也让她嫁妆之外多了好些私房。 婚礼办的很热闹,蕊娘作为嫂子也常去帮忙,四公主含着笑意出嫁,三日回宫,虽有羞涩,但嘴角怎么也放不下来。 只是四公主和蕊娘悄悄的说太后赏了好些东西给她,还说太后说话的时候不自觉流口水云云。 蕊娘总觉得有些不妙。 果不其然,就在四公主出嫁不到一个月,盘踞朝堂数十年之久的庞太后溘然长逝。 昭帝给母亲上了最长的尊号,整个葬礼表现得哀痛不已,但凡是在太后葬礼上不尊敬的人,全部革职查办。甚至连庞太后的侄儿庞允,也被发落了,庞允本人还被御史检举在太后丧期狎妓,更有如今的曹国公也被训斥了一顿,弄的人心惶惶。 甚至连她舅舅泰安伯韩伯爷,也被革职查办。 母亲韩婉进宫时,就对蕊娘道:“你自己也要保重,别看着别人倒霉,你也是庞太后举荐的人啊。” 第64章 蕊娘也没想到太后去世的这般突然, 还好悦儿去了她嫡亲的外祖母郭贵妃那里,自从推荐郭贵妃当皇后的折子上来,官员被皇上贬了之后, 郭贵妃就有些一蹶不振,并不敢再冒头。 宫里就是这样, 前面还看着赫赫扬扬的人, 也许很快就销声匿迹。 不会闹的很大, 只是在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这个人似乎不见了,或者看不到他的人了。 更严重的是晋王在灵堂闹起来了, 当时满朝文武跪着哭灵,陆令嘉年纪最小, 自然在后面哭着。其实陆氏宗室子弟, 谁不想让曾经一手遮天的庞太后死去, 如今这样正合了他们的意。 俗话说乱世出英雄,庞太后去世,她所用的人全部要被洗牌重来,大家都在考量怎么把自己的人安插进去。 可晋王不依了, 他咆哮起来:“我要见母后, 我要看母后是不是真的病死的……” 语惊四座,大家也不是没有怀疑庞太后是不是皇帝暗杀的, 连陆令嘉也有所怀疑, 这很正常。庞太后身体底子很好, 不像是这么快就能去世的人, 而骤然去世,皇上又迅速惩罚和庞家有关的人, 晋王怀疑这是阴谋,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的他已经不再说庞太后的幺儿, 只是臣子。 昭帝淡淡的道:“晋王,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臣弟是不是胡言乱语,皇上清楚。请皇上让臣弟开棺验尸,如此,臣弟才不会闹,皇上您才可以让天下人服气。”晋王原本就被昭帝罚过,他知晓母亲一死,自己的保护伞更是没了。所以不管不顾的闹了起来。 …… 这话陆令嘉回来就说给蕊娘听了:“晋王叔还跟个孩子似的,你不知道父皇的脸气的铁青,王叔还闹,被拖出去打了二十大板,发配去看守皇陵了。” 蕊娘摇头:“受宠一辈子了,还不知道谁当家呢?” “还好当时你没嫁给晋王世子,我听说他讨了你好几次了。”陆令嘉庆幸,即便当时蕊娘不喜欢他,他也希望蕊娘能够一生顺遂平安。 哪里料到他提起这个,蕊娘还委屈,“那时候我进宫,只觉得自己前途未卜,太后又不放我出去。有的人只让我做侧室,我就是不嫁也不愿意做侧妃,或者说我再喜欢那个人,我也不会做别人的侧室,还有你一个,天天追着我,让我喜欢你哥哥,我也讨厌你,总觉得你莫名其妙的。” 陆令嘉连忙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其实有时候也是打着二哥的幌子关心你,恐怕我自己也不知晓。” “罢了罢了,还提这些老黄历做什么。那晋王去守皇陵了,他家人呢?”蕊娘问起。 陆令嘉冷笑:“父皇仁慈,留下晋王世子办差,只是现在是郡王了。你也知道这世上不乏捧高踩低之人,他的日子未必好过。” 蕊娘心道这也算是给曹慈一个报应了,曹蕴真现在反而后来居上,荆王年纪大了点,可到底曹蕴真地位稳固,曹家遭难,曹蕴真也没什么影响。 可再想想自己,她看向陆令嘉:“想来我也是庞太后一党,到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你?” 陆令嘉笑道:“和你有何关系,你就是想太多了。人的立场也并非一成不变的,你想我之前还支持二哥做太子,现在并不支持他。你们孟家只是和韩家是姻亲关系,事实上你父亲升迁——” “有一定的关系,我父兄的确很得力,可是当初也有太后举荐。”蕊娘不知道如何说。 陆令嘉睁大眼睛看着蕊娘:“你怎么总这么老实,总是想弃我而去。你父亲本就有名,算得上是我大齐第一猛将,对于太后而言早提拔迟提拔没有任何关系。” 蕊娘道:“以前我总想着我自己能脱身就好,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是事到临头,也是无能为力。” “怕什么,我会护着你的。”陆令嘉并不担心,他还笑道:“我姨母还是庞允之妻呢,我也没有如何啊?你是你,你外祖家是外祖家。” 他还真的是很会安慰人的,蕊娘也觉得陆令嘉这个人很豁达,她是个喜欢凡事多想,心重的人,难为陆令嘉身上却又一股少年意气豁达之感。 见蕊娘开颜了,他也松了一口气:“我们还要去送梓棺,你便在家照顾好哥儿。” 蕊娘点头:“放心吧,我会的。” 还好蕊娘现下已经生了孩子来了,否则若是大着肚子还要哭灵真是受罪,听说乐令姿就是这般挺着大肚子哭的伤心,差点晕厥。 就这样,她身体还没事儿,就是蕊娘也送补品过去了的。 太后丧期,皇上更加不会立后了,也不知晓到时候如何? 但很快永宁郡主进宫求到蕊娘这里了,她以前就不是很看得上蕊娘,即便后来态度稍稍缓和,但在蕊娘数年无孕时,她也不是没有说过闲话的。 现在的永宁郡主早已没了当年的一丝不苟,她头发上已经有了不少白头发,眼袋也露出来了,看起来很是憔悴。 以前韩老夫人作为庞太后的妹妹,寿辰还有皇子祝寿,多么体面。 现下却…… “蕊娘,我也不求你别的,你知道你舅舅这个人,本事不大,但最为小心谨慎。六殿下素来热情,平日也帮我们家良多,你就跟他好好说说,现在六皇子在皇上跟前面子可不小啊。”永宁郡主心想以前也没什么求你的,如今也是到了求你的时候,如果没有我们韩家,你还能进宫吗? 乌鸦尚有反哺之恩呢。 蕊娘不解:“舅母是要我帮韩家什么?舅父只是革职,爵位还没丢,等皇上心情好些了,差事也自然会回来。” 永宁郡主不满:“你说的轻松,你舅父如果没差事,那岂不是就是荣养着了,他才多大年纪啊,又没犯什么错。” “难道你连这个小忙都不帮吗?你可别忘了,当年你之所以能成为这个六皇子妃,可不是靠的你自己,寻常勋贵府邸都不肯要你,只有你祖母和你舅舅帮你,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啊?” 第65章 挟恩以报? 蕊娘心想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 在她们一开始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就没有答应。 “舅母,我不过是个妇道人家, 即便嫁进宫中,也不是庞太后那样可以任意调动官员职务。我若真有这么厉害, 我父亲怎么如今还只是个参将呢?您说当年是韩家举荐我进宫的, 好, 这件事情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当年我是不是说在外祖母大寿之后就回襄阳?是你和舅父还有外祖母劝我许多次, 我才顶包表姐进宫的。我帮了你,反而还让你现在对我有多大的恩。多的是比我家世好进宫做伴读的人, 卞宝云嫁给了二皇子曹慈嫁给了晋王世子, 我之所以能嫁给六皇子, 更多的是靠我自己。” 她非常清楚是因为陆令嘉很喜欢她,所以才愿意不择手段的娶她。 永宁郡主当然想指着她的鼻子骂忘恩负义了,可是当女官进门之后,她气的脸色跟猪肝似的, 气愤出门而去。 流萤在外面已经听到了, 她忍不住撇嘴道:“要我说舅夫人也真是的,当年如果没您挺身而出, 韩家根本都无人进宫呢。哪一回逢年过节, 您不是厚赏下去, 上回郡主的一个什么侄儿还想让宫里帮着指婚, 也是您和殿下和苗娘娘那儿周旋的,她是一点儿好处都不记。” “这世上的人就是这样, 越好说话, 越知礼的人她们反而觉得我好欺负。表兄现在在宣府好好儿的, 居然还要我去请殿下跟皇上求情让舅父官复原职。也不看看跟着闹的晋王都打发了,泰安伯府算什么?”蕊娘都无语了。 流萤递了一碟蜜饯来:“王妃您别生气了,吃点儿蜜饯甜口,这是尚食监送来的,说是新制的,看着没那么黏腻。” 蕊娘摇头:“我不吃了,怕牙齿痛。昕哥儿醒了没有,我去换身衣裳再去看看他。” 孩子的名字还好皇上已经赐下了,单名一个昕,昕有明亮之意,寓意极好,蕊娘也很喜欢这个字。 这孩子没有她想象中孩子的吵闹,她头一次做娘,总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爱孩子,所以,总有些对不起孩子。 去看昕哥儿的时候,昕哥儿正好醒过来,她逗弄了一下孩子,心情好了许多。 刚坐下,又听隔壁闹起来,说是乐令姿的肚子有点问题,正在烧艾保胎,还要一个月不能下床。 她又庆幸自己没有身孕,否则才是真的难受。 而最难受的人要数曹慈了,公公去守皇陵,她们家也不能正常行动,婆婆一辈子也没受过这种气,自然要找人寻不痛快来发泄心中的怨气,曹慈这个做儿媳妇的就倒大霉了。 今日又找自己的茬儿,曹慈作为儿媳妇也只能受着,她现在非常后悔。如果当年她没有代替族姐进宫,而是自行发嫁,无论如何以她两广总督女儿的身份,肯定也会嫁一流世家的。 公爹被关多久还不知晓,如今家中早已不如往年。 唯一来看她的人居然是族姐曹蕴真,如今的荆王妃,曹蕴真一贯是冷淡的样子,今日见了她居然有些庆幸:“如今看到你这般,我真的庆幸我没进宫。” 曹慈微微侧过身子:“姐姐你是好了,你看看我如今却被困在这里,只是生活上不缺,就跟圈禁似的。” “这不都是你求来的吗?”曹蕴真讽刺道。 曹慈拧起眉头,故作镇定:“你在说什么呢,我可听不懂。当年若非拜你们所赐,我也不会来这样的是非窝。” 曹蕴真见她死鸭子嘴硬,也料定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因此只道:“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你自己心里有数。” 都已经成这样了,曹蕴真就不再落井下石,可她只是浅浅的笑道:“你还不知道吧,你外甥虽然没办法封为世子,但也是镇国将军,还要多谢陛下。” 郡王之子封为镇国将军,荆王早有世子,曹蕴真的儿子能这么快就有爵位,日后还有她这个王妃照应,总比她好。而她的儿子原本也要封镇国将军,那可是千载难逢的龙凤胎,如今看来要封一个镇国将军都难了,亏她之前还嫌弃。 曹蕴真走到门口,心想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晋王作为皇上的亲弟弟,公开质疑皇上,让皇上不好过,而皇上也不愿意其余庞氏余孽去支持晋王,索性把晋王关起来,反而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大齐的江山好。 可晋王的家眷,就只能似幽禁一般了。 很快到了次年的春天,众人都已经换上春衫了,陆令嘉早上起来打了一套拳,回首看蕊娘,只见她一袭浅绿色的春衫,仿佛和春日融合在一起。 “看你满头是汗,先擦擦汗,咱们俩坐下来再品品茶,且再去沐浴。”蕊娘递了块帕子给他。 陆令嘉一看是她平日常用的,装作若无其事的塞自己袖口,拿他普通的帕子擦汗,再坐下来和蕊娘一起喝茶。 这样的时候是他一天最开心的时候,蕊娘什么时候都陪着他,永远都在那里。他对她不是一时皮肤之淫,是那种在和人厮杀之后,钱财甚至性命都可以托付的人。 “令嘉,你如今事情越发的多了,就是我也很难能和你说上一句话,更别提昕哥儿了。五哥也是一样这般忙吗?”蕊娘问起。 陆令嘉摇头:“实话告诉你,五哥的性子其实不太讨父皇喜欢。父皇深受太后辖制之苦,在权利斗争中长大,因此他极其看中手足亲情,所以你放心,我如今很讨父皇喜欢的。蕊娘,也许我现在给不了你太多,可是日后兴许你能得到的更多,你信吗?” 蕊娘看着他道:“我不要这些身外之物,我只要你好好的。” 表妹难为 第52节 可她也知道自己难挡他的雄心壮志,只好道:“令嘉,我在想有些事情你也要琢磨一二,我妇道人家看的不长远,你要自己心里有数。” 陆令嘉看向蕊娘:“怎么了?” “父皇的身体其实并不是很好,你不要只顾着办差,还不能离开父皇太远。之前父皇一直想熬着太后去了,可真正的太后去了之后,他没了心气儿,又透支身体就很难说了。我言尽于此。”蕊娘其实有此一说。 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 这话耳熟能详,可事实上如今不是春秋时了,若是陆令嘉游离之外,恐怕就很难了。 陆令嘉很快反应蕊娘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五哥他——” “我母亲昨日进宫告诉我说的,你求的是你父皇的宠爱上位,而他求的是夺你父亲的权。”其实蕊娘也不知道韩婉为何传递这句话过来。 陆令嘉皱眉:“可是孟家发现了什么?” 蕊娘道:“这你就别多问了,反正这个消息来源也是有一定根据,并非空穴来风。越到这个时候,你越要冷静,也越要考虑的多一些。不要被一时的胜利,就冲昏了头脑,我知道你如今这一切来的都很不容易,可我不希望你到时候功亏一篑。” “我知道。”陆令嘉深以为然。 他总觉得蕊娘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她是个很敏锐的人,还很有洞察力,否则庞太后也不会给她那样一道懿旨。可她很有分寸,也知道自己的雄心壮志,从来都是默默把一切打理好,从来没有什么怨言,只是需要他,离不开他。 蕊娘站起来道:“那我就不打搅你了,今儿还得去娘娘那儿,一会子不见,娘娘也是想昕哥儿了。” 陆令嘉想看着她的背影走,这样就不会让她感到孤寂了。 这也是蕊娘很喜欢陆令嘉的一点,她似乎从来都没有在陆令嘉这里失落过,在他面前她可以很自由,从来感觉到的都是温暖踏实。 隔壁乐令姿生了,这次总算生了个男孩儿,她也算是个机灵人了,几乎对所有人都表示是王妃桂迦南照顾的好,王妃待孩子又是如何的尽心,还主动把生下来的女儿送到桂迦南那儿养着。 桂迦南这个人其实说起来也十分单纯,居然为了点名声沾沾自喜,没有意识到乐令姿真的是所图者大。 “乐令姿自认为她是庞太后身边出来的人,胆子都吓破了,哪里还敢当侧妃,生怕爷不小心把她弄的无影无踪了。”桂迦南很是自信的对身边丫鬟道。 即便是五皇子,现下也对乐令姿一般了,反而来自己这里来的多。 殊不知乐令姿看着身边的儿子,咬紧了牙关,“一个侧妃算什么,如今王爷用得上她们桂家,我做低伏下让王爷知道我为了他忍辱负重,等翌日,王爷登上大宝,那就难说了。一个侧妃终究只是个高级点的妾,妃嫔却可以当皇后,走着瞧吧。” 她能活到现在,绝对不是靠忍,还得靠自己的手段,皮厚心黑才能走的远。 这六位皇子中,到如今,二皇子早就出局,三皇子母妃封皇后一事被训斥,四皇子潜心修道,皇上都说他这个四儿子不成器,唯独五皇子和六皇子了。 六皇子倒是不错,可做事总有余地,五皇子却能心狠手辣,这才能成就大事。 第66章 韩婉在屋内踱步, 她利用先天知晓的已经告诉女儿了,也不知道女婿会不会听女儿的。孟珏见她走来走去,忍不住起身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也没怎么, 就是想蕊娘了。”韩婉道。 孟珏奇道:“六皇子对她那么好,有何可想的?作为皇子, 一直无妾侍连个通房也没有, 难得他本人又肯上进, 待我们蕊娘十分体贴。平日里还时不时来看我,这样的人你还担心吗?” 韩婉坐下来摇头, 她和孟珏很难说这个,只叹息一声。 这对夫妻常常这样, 孟珏有时候不明白心思细腻的韩婉是如何想的, 就默默的陪着她坐下, 甚至都不敢大声呼吸,因为韩婉说他呼吸很吵。 想了半天,韩婉也没个头绪,但她知晓蕊娘聪明, 不像自己前世被针对, 心情常常郁郁。女儿甚至成婚四年才有孩子,女婿身边愣是半个人没有, 她的心态都非常稳, 从来没有被婆婆针对被妯娌嘲笑就自乱阵脚。 “儿孙自有儿孙福, 我也不想了。”韩婉揉揉自己的脖子, 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就很容易这般。 孟珏笑着过来替她揉脖子:“昨儿替我做香包做的累着了吧, 日后这些很不必你亲自做, 交给下人做多好啊。” “你这个人虽然行军打仗不怕苦不怕累, 可是我知道你皮肤不好,稍微有点线头就刺挠的很,这香包不仅防蚊虫,全部把线收着了,还把角都磨软了,这样才戴着舒服。”韩婉如是道。 孟珏没想到做一个香包竟然也要花这般的功夫,他根本不值得婉儿这样对他:“婉儿,你别为了我太累了,我是个粗人,天天在外练兵,也没多少功夫陪你,有时候在家里还发火。你却总是对我这么好,我承受不起。” “可是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呀。我一辈子都希望有一个人能够全心全意的对我,照顾我,你做到了。”韩婉也很动情。 夫妻二人相拥在一处,原本准备进来的田氏脚步一滞,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她嫁给孟谚也好几年了,嫁过来之前家中倒是打听过,孟家父子不仅骁勇善战,家风也都很好。进门之后果然如此,丈夫身边都没人,还是她有孕之后,才替一个丫头开脸,婆婆性情和善,唯一的小姑子早就嫁进宫里了,和她没有妨碍。 甚至她和婆婆进宫见过小姑子,那也是个神仙似的人物,嫁了个皇子,居然那般恩爱,但田氏觉得人家值得。小姑子不仅貌若天仙,且谈吐优雅,行事妥帖,待人更是亲和,这样的姑娘也难怪宫里不放出来。 可想到舅母永宁郡主上门,她也不好回去,只能等着了,还好韩婉和孟珏只是依偎一二。听说田氏过来,孟珏就先出去了,田氏才掀帘子进来请安。 “太太,舅太太过来了,媳妇儿把她安排在那里歇脚,您看您是……” 韩婉摇头:“我这就过去吧。” 一直到今年曹国公府分家后,曹国公听说领了差事,偏哥哥的差事却一直迟迟不下来,韩婉其实也问过丈夫原因,孟珏说的很清楚:“曹国公虽然当初是太后举荐,可皇上看他忠勇可嘉,如今羡哥儿在宣府身居要职,他不是什么机灵人,但全仰仗他是六殿下推荐,皇上已经是格外开恩,哪里还能管得了舅兄?再者舅兄能力平平,现下天下承平这几年,莫说是他,就是我们父子也身居原职。” 所以韩婉自然是无能为力,况且她这嫂嫂平日只和她妹子好,当年蕊娘上京,她不屑一顾,自己女儿失踪了,就推蕊娘出来顶包。 就算是她自己的女儿也不可能做到能说动皇帝,让皇帝替舅舅给了职位吧,上次听蕊娘说拒绝了,这翻了个年,就又来了。 永宁郡主正心不在焉的等着,看更多精品温文来企 鹅裙以污贰 二期无儿把以儿子在宣府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误,还好全部仰仗六殿下才没出岔子。若是丈夫在,丈夫做官向来圆滑,肯定不会出任何岔子。 “嫂子怎么过来了?等久了吧,是我的不是了。”韩婉笑吟吟的,面上不露分毫。 永宁郡主现在怎么可能还敢摆架子:“是我没说一声就来了,实在是有事同你说,我也不绕圈子了。羡哥儿的事情我听说了,还要多谢六殿下替我们羡哥儿转圜,若不然,他就被军法处置了。” 韩婉笑道:“这些事儿我想六殿下既然帮他,肯定也是在可以帮忙的范围之内。这世上只有庸人才无咎无过呢,羡哥儿还年轻,想干成一番事业,所以做了许多事情,他又年轻,有疏漏也是很正常的,嫂子你就放心吧。” 这番话把永宁郡主想说的全部都堵上了,若是自己再说丈夫,想必韩伯爷就是个庸人了。 她还是头一次觉得韩婉这般绵里藏针。 但现在两家的关系还真的是不好闹翻,孟家好歹还有六皇子可靠,自家只是凭借姻亲关系罢了。 “你说的是,我今儿上门只是道个谢,到底大家都是一家人。”永宁郡主也点了点韩婉。 韩婉含笑:“嫂嫂说哪里话,咱们一直都是一家人。是了,羡哥儿在任上儿女双全,我也先恭喜嫂嫂了。” 永宁郡主提起孙子孙女还是很高兴的,她是不指望郭妙仪了,这个外甥女太伤她的心了。如今羡哥儿有知冷知热的人,她也放心下来。 也因为韩婉提起孙子,她心情也缓和下来,忍不住也提醒韩婉:“蕊娘在宫里很得六皇子欢喜我知晓,但我听说有人想借此离间他们夫妻。” “是吗?”韩婉惊疑不定。 永宁郡主道:“我也是打听了许久才知晓的,据说那个女子家世不高,只是个五品官的女儿,但也算是著姓大族,人极其貌美多才,声音还好听。她自然是比不得蕊娘,可蕊娘不可能时时刻刻跟着,这样的尤物就怕六皇子动心啊。” 韩婉知晓永宁郡主一直和魏国公府关系不错,她曾经听女儿说过六皇子如今和二皇子四皇子貌合神离,而四皇子的岳家正是魏国公府。 第67章 二皇子府的侍妾生了个孩子, 被抱在陈晚晴膝下养着,过周岁时,因为在孝期, 并未大肆操办。只请亲近之人过来作耍,陆令嘉自然在其中, 他现在虽然在脱离所谓的二爷党, 积极向皇上靠拢, 但若一下抽身离去,外人看他肯定会觉得他忘恩负义。 只是可惜蕊娘没跟着过啦, 但陆令嘉有时候办事也不喜欢带着蕊娘,并非是蕊娘不好, 而是他不愿意暴露太多阴暗面在她的面前。因为蕊娘心思很重, 平日无事还成日把众人分析的透彻, 俗话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蕊娘不仅对他用情过深,平日又过分的聪颖。 再者, 陈晚晴和蕊娘关系不好, 甚至陈晚晴当年还要对付蕊娘,若非自己真的想和蕊娘有所发展, 拿这件事情找她, 否则蕊娘也被冤枉的很惨了。 想到这里, 他觉得自己魔怔了, 明明是来二皇子府,怎么想自个儿的事情。 甩甩头, 才大步流星的走进去。 四皇子一身道袍亲自出迎, 陆令嘉爽朗一笑:“四哥, 怎么能劳烦你来接臣弟,这可是使不得。” “六弟,你如今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我不出来迎你,那可不就是失了礼数。”四皇子似笑非笑的说着。 陆令嘉当然知晓为什么? 父皇近来因有人弹劾一位阿附二皇子的官员,此人为官庸碌,但很会表忠心。好放大言,常常振振有词,但能力平平,现下就捅出篓子,还被人抓住错处,尤其是贪墨赈灾粮一案,此人频频犯错。 陆令嘉也看不起他这样的庸官,可这人对二哥四哥孝敬颇多,甚至还在任上,专门为四哥修了道观数座,搜罗了不少游方道士送京。 因为他没有帮这人,所以四哥对他就有些怨怼,这也很正常,但谁也不会提起。 他现在可不是以前那个小老弟了,什么都要听他们的。 陆令嘉打了个哈哈,又道:“四哥你真是言重了,都是兄弟,偏你礼数最多。人家外面的人都说你是方外之人,常与我们这些世俗之人不同,怎么你如今也拘泥起来。” 两兄弟打着机锋,二皇子正在和大儿子说话,这孩子今年六岁多了,小小年纪相貌就英俊,很像他母亲卞侧妃,读书很是灵光。 陆令嘉听到屋内孩子的琅琅书声,忍不住点头:“倒是个聪明的孩子。” “是六弟来了吗?怎么不进来。”二皇子在里面喊着。 陆令嘉笑道:“见侄儿正在背书,哪里敢打搅。” “诶,小儿玩笑罢了。”二皇子又让人把儿子送下去。 陆令嘉转头看了这孩子一眼,眉宇间很沉稳,倒是没有那种被夸奖后的骄傲之气,他走进来对二皇子道:“我看他有二哥你的风范,小小年纪器宇不凡。” 二皇子嫡妻无子,卞宝云身份高贵,长子即便不是嫡子,也被他当成继承人。比起陈晚晴而言,二皇子当然更喜欢卞宝云这样的,性情明媚却不诡谲,不好耍手段,更好相处。也因此越发爱屋及乌,如今听到陆令嘉的夸奖,脸上笑意更深。 说是周岁宴,但屋里只有他兄弟三人坐着吃酒。 陆令嘉倒是主动把事情说了:“二哥不会怪我没有替那个周菩说话吧,实在是父皇当时太生气,又有都察院的人出来,铁证如山,我也实在是不好再从旁辩解。” “可六弟,上次韩羡出事,你可是一力承担的?韩羡是你妻的表兄,你不会刻意偏袒吧。”四皇子皱眉道。 接着二皇子不赞同:“四弟,你怎么说话呢,那两件事情怎么能放在一起谈呢?” 四皇子不屑:“如何不能?韩羡也犯了军法,却被六弟一句‘立功心切’让一切风平浪静,怎么到了周菩这里,六弟却不发一言呢。” 陆令嘉非常清楚四哥每次说的话,虽然不见得全部是二哥授意,但肯定合二哥的意。 所以,他还是认真解释一番:“四哥,韩羡他毕竟是勋贵,虽未曾听命,但他见鞑靼人偷袭,抢我汉人百姓的米粮,亲自率队驱赶是帮百姓。周菩却是贪污百姓的赈灾粮,四哥,试问你在场,证据确凿时,你又如何辩解?恐怕我多说一句,父皇认为我是周菩同党了。” “四弟,你就不要再说六弟了,那个周菩犯下此等大事,也是他自己不当心。别为了这样的人,坏了我们兄弟的情谊。”二皇子连忙打圆场。 如此,四皇子才勉强坐下,他沉坐片刻,才举起酒杯道:“六弟,哥哥也是心情不好,你别见怪。” 陆令嘉抿唇:“都是兄弟,何必说这些,只是四哥日后再冤枉我,我可就真的伤心了。” 四皇子叹了口气:“你道我为何说这些,也是为了你不值得?尤其是韩羡,压根就不值得你为此付出。” 韩羡?陆令嘉心想他拉拔韩羡也不过是顺手而为,这韩羡也算不得能力出众,拉不拉拢都无所谓。 只是四哥怎么对韩羡如此态度?陆令嘉不解:“四哥,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四皇子拍了拍陆令嘉的肩膀:“罢了,你现在和弟妹感情很好,此事不说也罢。” 关乎蕊娘的事情,那他就更要听了。 四皇子敏锐的发现自从这孟氏进门之后,陆令嘉就和他们疏远了,他就是想改换门庭,也得先清除蕊娘的影响力。 “四哥,别兜圈子了,你知道我素来不喜这般的。”陆令嘉闷了一口酒。 表妹难为 第53节 四皇子把折扇一收,就小声对他道:“我听说当年弟妹上京就是因为韩老夫人想把她许配给韩羡,甚至她和韩羡也一度不错,只是泰安伯夫妻嫌弃孟家家世没有魏国公强,又想亲上加亲,所以径直进宫和魏国公两人在皇上跟前请旨。当初韩羡痛不欲生,就是因为无法和孟氏在一起,而孟氏也一直想回家,后来,正好韩家大小姐去世,韩家就把孟氏强迫送进宫来。可她一直想出去,因为当初韩羡就打算等孟氏出宫,和郭家小姐和离。只不过,他异想天开,和离不成,你又对孟氏表现出兴趣,很快就赐婚了。” 第68章 要么说男人挑拨起来, 就没女人什么事儿了。 陆令嘉和蕊娘当然关系很好,可他一直都以为蕊娘心中没别人,至少当时他确认的对象是二皇子。蕊娘的确对二皇子无意, 甚至他还分别在二皇子和蕊娘面前挑拨一番,让蕊娘越发讨厌二皇子, 以至于如今她从来没有一回上门二皇子府上来。 可韩羡那里就说不准了, 是, 他的确知晓韩羡有心爱之人,甚至还是他上门去劝的韩羡。 掰着指头一算, 当时住在泰安伯府上唯一的女子就是蕊娘了,而且她也很符合韩羡说的, 看到蕊娘这个人就很容易掏心掏肺, 你以为你喜欢容貌的, 可和她在一起就会莫名信任她,她也特别善解人意。 可以说蕊娘成婚以来,陆令嘉从来都没有暴躁,心情郁闷过。 人世间有这样的人陪伴在身边, 既是妻子又是知己, 他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上苍。 四哥这个人虽然心术不算太正,但他从来都不怎么说假话这是真的, 尤其是这种查证的事情。就像二哥说韩嫣私奔, 后来他的确知晓有这件事情。 但当着四皇子的面, 陆令嘉还是要做出一番姿态来:“四哥, 我敬你是我兄长,但有些话不可乱说。尤其是涉及到我的王妃, 你下次若是再听你胡说八道, 就别怪弟弟我了。” 说完他摔了个杯子走人, 虽然四皇子立马道歉了,但他依旧拔腿走了。 等他走了,二皇子却不似方才焦急,反而往后一靠:“老四,你这出,我可就看不懂了。你明明知道他看重孟氏,甚至为了她,都不听我的了。你为何不拿孟氏当把柄,反而要清扫她呢?” 这就让二皇子不明白了。 四皇子笑道:“二哥,你是有所不知。孟家父子,尤其是那个小的,周全机敏,排兵布阵不输老将军们,我见皇上私下称他有卫霍之风。您想现在孟家父子还没起来,于老六而言帮助不大,可假以时日,这对父子在战场上大放异彩,我们是拦也拦不住了,到时候老六有了帮手也是越发势不可挡了。再者,这孟氏对老六影响太大了,自从她嫁过来,老六就和咱们面和心不和,甚至弟弟我的眼线也探听了一些,她私下也似乎劝老六单干。” 二皇子明白了,但他道:“枕头风可不容小觑,你现在想的挺好,可若是人家夫妻和好,老六又把你卖了,孟家也得恨你。” “只管去,弟弟我是没说假话的,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再说了,男儿皆薄幸,去了一个孟氏还有一个别人啊,我早就准备好了,六弟就喜欢那一款的,长的越小白花越不耀眼,越淡雅至极,这样的人就是他的最爱。”四皇子也是非常的自信。 二皇子点头:“这我就放心了。” 却说陆令嘉回宫之后,来到内院,见到蕊娘正陪儿子在玩,昕哥儿腕子上戴着一对银铃儿,他两只小肥腿蹬蹬蹬的跑过来,蕊娘原本就纤细,差点被儿子冲倒,他赶紧上去扶着蕊娘的纤腰。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去二皇子府上吗?吃好了没有,我让小厨房再端几样小菜来。”蕊娘见他眉宇间一股戾气,怕他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连忙问起。 陆令嘉负手看着蕊娘,试探性的道:“在席上四哥怪我帮韩羡没帮周菩,我一时气愤就争执了几句。” 原来是为这个,蕊娘直起身子看着他:“这也在所难免,儒家所言亲亲相隐,谁都有私心。但是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你自己知道什么人能帮,什么人不能帮就好。韩表哥那里若是日后做出不法之事,你也毋须帮他如何周全,就是我自己的亲哥哥,也是一样。” “蕊娘,你如此深明大义……”看起来这也不像是对韩羡有情的呀! 更何况韩羡头脑简单,根本配不上蕊娘,蕊娘心思细腻,常常连他都怕蕊娘没说心里话,他自认为自己比韩羡不说身份,就是人才也强多了。 蕊娘俏皮道:“这算什么深明大义,妇孺皆知的道理。令嘉,你是瞧不起我,故意才说这些的吧,平日夸我正直心里说我偏私呢。” “我哪敢啊。”陆令嘉连忙道。 又听说他吃了几口酒就回来了,蕊娘让厨下做了几样开胃小菜送上了,她虽然已经吃过了,只是坐在那里陪着他吃饭。 这样的人让陆令嘉如何不爱,且她并不粘人,见他吃完无事了,她就说准备去做针线,听说准备等母妃寿辰进献的,用刺绣绣出来的佛经。 “蕊娘,我真心喜欢你的。”他把自己的手覆盖在蕊娘手上。 正在撤桌的下人,只恨不得自己聋了,怎么六殿下这个时候表什么白?有这么喜欢吗?不是成婚都好几年了,为何还这么能腻乎。 蕊娘有些羞赧:“你在说什么,也不看看场合,我先出去了。” 这个人总是这样没头没脑的。 陆令嘉其实心里好些话,但是说出来他怕蕊娘觉得自己在怀疑她,那自己就更说不清楚了。更何况,即便韩羡和他站在蕊娘面前,有眼睛的都知道怎么选。 他有这个自信,可关键蕊娘并不是个有富贵权势就觉得好的人,她要的东西不是这些身外之物。甚至曾经他们吵架的时候,蕊娘明确说过他给她的那些好,也未必是她想要的。 蕊娘很快就发现陆令嘉有些不对劲,平常他是最磊落光明的,现在居然常常偷偷的在看自己的表情。 所以,她打算找他聊一聊。 夫妻之间,最怕有隔阂了。 昕哥儿正跟着蕊娘读书,蕊娘教一句他读一句,读的不耐烦就要出去玩儿,蕊娘也不容许他一直跑出去,所以正哄着他道:“要学会喊人,父王、母妃、祖母,皇祖父,还有姑母这些,来,我们再学一次。” “母妃,不说了,我要出去玩儿。”昕哥儿也是个调皮的。 蕊娘脸一沉,他就不敢再耍顽皮,只好跟在身后学。 等孩子学完后,蕊娘又把乳母喊来:“你们平日也要多教哥儿说话,虽说不要太严厉,但也要他学会说话,不要一味纵容。” 乳母们不敢不从,平心而论,六王妃别看相貌和气,其实规矩颇大,虽然赏钱给的丰厚,但是要求也不少,她还不是那种不管孩子的,每日都要和哥儿在一起,如此,乳母们就更不敢作怪了。 孩子下去后,蕊娘让人打水来洗手之后,又让小厨房上了一盅冰糖雪梨汤,亲自端过去。 陆令嘉正在书房写公文,他就是如此,办起事情来很认真,但蕊娘一进来,他头也不抬的就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的,平日让你过来你也不过来,只是陪昕哥儿。” “怎么听出是我来了的,我是专门送雪梨水过来的,这几日天干物燥,你也得润肺。”蕊娘笑道。 陆令嘉抬眸看了蕊娘一眼,满脸惊艳,今日她换了一身雪白的衫子,外面披着嫩绿色的披帛,整个人就如一树梨花一样清雅可人。她真是越素越好看,太过艳丽的颜色,反而污糟了她。 “过来。”陆令嘉对她招手。 蕊娘走到他跟前,放下托盘,下人们都作鸟兽状消散,陆令嘉微微使力,她就跌坐在他怀里。 陆令嘉非常认真的道:“你的脚步声我能听出来。” 蕊娘看着他道:“你对我素来是很关心的,只是我察觉到你似乎有心事,若是公事我就不多问了,若是私事,你必定要同我说,我即便帮不到你,可是两个人分担,总比一个人好呀!” 其实陆令嘉意识到自己如果说出来了,蕊娘肯定非常难过失望,他们的感情也会不好,可是不说的话,他也是如鲠在喉。 所以有些纠结,他唯一不会在蕊娘这里掩饰情绪,所以蕊娘一问,他就愣住了。 蕊娘看他似乎真的有事,又使出绝招,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声音发嗲:“真的不告诉我吗?” 陆令嘉身体僵硬,轻咳了几声,什么都招了:“是四哥说你和韩羡,你们俩……” 他完整的说了一遍,然后非常怕蕊娘生气,还强调:“我觉得他在撒谎,所以不敢和你说。我是最相信你的。” 蕊娘从他怀中坐起来,叹了一口气:“他说的真真假假的,也难怪你有心事了,对我的事情你是素来上心的。我听说郭家有位绝色女子,就是你这位好四哥寻来的,是个尤物,父亲也是官身,就等着咱俩闹翻呢。也庆幸我今日来问过你一回,如此,我就把前因后果都说了吧。” 陆令嘉美想到四哥还真的是后招准备好了,可蕊娘这里,不会真的她曾经喜欢过韩羡吧?他在心里各种祈求千万不要,甚至觉得自己不该提起此事,可见蕊娘朱唇开启,又紧张的听着。 “你也知道自从我堂兄孟让去世,我堂姐就和应淮和离了,我父亲是她亲叔叔,所以她来投靠我们家,我们家中都很心疼。可是,即便非常心疼,可是我那时已经十三了,正是要说亲的年纪,很容易受影响。这个时候我外祖母又来信让我来京,你也知道的,我外祖母和我舅母实际上都很疼我韩表哥,可是外祖母一直不满意我现在的这位表嫂,觉得她总欺负我表兄,不是良配。因此,她对我母亲许诺,让我上京之后,即便做不成伯府世子夫人,也会替我许一门好亲事。”蕊娘说到这里,看了陆令嘉一眼,见他身体绷的很直,暗藏笑意。 “可是来京之后,我也见过表兄,他的确对我似乎有几分意思,可是我对他只是当哥哥看待,全然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因此就想回家去,甚至能避开我就避开。你也知晓,我若是真的喜欢他,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就像当初咱们和悦儿一起过家家,我心里若是一点儿对你的感觉也没有,早就寻事避开了。”蕊娘忍不住道。 这下陆令嘉听的开心了,“是,我也觉得你对我和其他人不一样。” 蕊娘笑道:“男女之间有没有情,互相都能感觉到。我表兄若是真的对我有情,怎么可能妻妾成群,不过是那个时候他不喜欢我舅父舅母强迫,不喜欢郭妙仪的强势,故而才会用我做筏子去反抗。你看郭妙仪为何在庞允面前污蔑我,后来又积极在二嫂那里出谋献策,都是因为这些。” “正是因为我明白这些,所以我对表哥很同情,他是家中儿子,不能跟表姐一样,忍受不了就跑了,所以即便因为她的缘故,害我答应我外祖母进宫,不让庞允觊觎,又全了韩家舅父的恳求。” “你四哥是想推自己的人上,所以想挑拨你我。” 这一番逻辑清晰的说法,让陆令嘉早就不怀疑了,他只要蕊娘对他解释就好:“蕊娘,我是绝对不会被别人哄骗去的。” 蕊娘自然还要来一招反客为主,表示自己对陆令嘉吃醋:“还说呢,当初人人都说曹慈住在母妃宫中,你们母子对她多好,她天天跟我炫耀你们。” “冤枉啊,冤枉,我可是只对你献殷勤的。”陆令嘉心道看来以前蕊娘也是很留心我的,只是她碍于二哥的面,不好留心罢了。 夫妻二人从此也就没了任何隔阂,反而如胶似漆。 四皇子想等到的夫妻翻脸没等到,陆令嘉就打算利用上次闹翻,正好有机会自己单干了。 昭帝也对这个儿子越发满意,之前一直不满他跟着老二老四鬼混,如今分开也是好事。五皇子也是万年没想到有一日老六会和老二老四分道扬镳了,他给自己打造成不结党不营私之人,也让父皇对他偏爱不少。 但现在老六爷抢了他这个头衔,甚至老六的亲娘贤妃还颇有地位,他觉得自己有点头晕了。乐令姿在旁赶紧扶着他道:“爷,昨儿您睡的太晚了,今日又没日没夜的。妾身亲自炖了些清淡的汤水,您好歹吃点再忙吧。” 这就是五皇子喜欢乐令姿的原因,不仅对他忠心不二,还十分妥帖,他们俩嗜好一样,都喜欢吃清淡的。乐令姿也会为了讨他欢心,却学按摩,就连在床上,那般腌臜之物,她也能如饮醇酿,这一切都让他十分受用。 说起来桂迦南就不如乐令姿了,她不仅好嫉妒,也分不清楚敌我关系。 蕊娘反而觉得桂迦南这样反而更舒泰,但桂迦南自己不觉得,甚至上门和蕊娘倾诉:“我们爷如今越发不来我这里了。她和乐氏都爱吃煮的那种没味道的白菜,偏偏我从西北回来,不吃油辣子就受不住。” 在妯娌面前说这个也的确不是很好意思,可桂迦南相处这几年,知晓蕊娘不是那种喜欢生事的性格,再者她们两家住在一处,年纪相仿,也只能找她吐吐苦水了。 这就让蕊娘很奇怪了:“或许是她口味改变了吧,我记得以前在太后宫里见到她时,她仿佛和先太后一样。爱吃五花肉,尤其最爱冰糖肘子,那么大一个肘子都能吃完呢。” 其实蕊娘也是宽慰桂迦南,这乐令姿就是个在什么山头唱什么歌的人。但人家是妾室,这样讨好丈夫为谋求一席之地也不奇怪,你一个正妻,有儿子,又有地位,还有家世,做好自己分内事情就够了,如此还活的舒心呢。 但凡长寿之人,都是能想的开的人,就像陆令嘉那样的,如果是那种小肚鸡肠的男子,肯定会找她麻烦,可陆令嘉这样的,即便内心存了怀疑,可只要说通了,一切雨过天晴。 她真想说你还不如学学陆令嘉,人家还是个男子,心性豁达多了,喜欢就去追求,怀疑就说出来,之后又能很快释怀。 桂迦南想不开:“咱们这些做正妻的,就是没有人家这种狐媚手段,没有风骨。” 蕊娘只好岔开了话题:“五嫂,我怎么听说三嫂家有个孩子去了,还那么小呢,你的奠仪送去了没有?” “送了,怎么,你还没送吗?”桂迦南觉得蕊娘这个王妃做的不太称职。 蕊娘道:“我也送了,就是怕送的不对。说起来,那孩子还那么小就去了,也真是可怜,看到他想起我家昕哥儿我也是担心不已。” 二人就如何教养孩子的问题说了许久,最后桂迦南还意犹未尽的走了,她走之后,蕊娘才松了一口气。 流萤过来笑道:“这位五王妃,其实没有半分心机,只会在面子上干。” “她是想不通,她想和我一样,可五皇子和六皇子不一样啊,六皇子他性格豁达,即便他做错了,只要我说,他就会改。你觉得五皇子会为了她改变吗?人家就是什么都知道,也知道她喜欢什么,可不会迁就她。”蕊娘说到最后,越发觉得甜蜜。 流萤却在心里吐槽,六殿下那只是为了您改变,对咱们这些人还不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第69章 魏国公府中住了一位妙人, 起初还能拦住众人的眼光,可后来待了一年多了,自然也就常常有人窥探, 甚至魏国公府的年轻子弟也有所意动。 这就是人的劣根性,谁都知道做官不能做贪官, 可一旦在那个位置上, 人就把持不住自己了。就像美色当前, 这些人也知晓这姑娘背后有人,可占便宜的心态也不是没有。 在这些男人眼里, 占女人便宜,女人根本都不敢说出去, 因为说出去, 她们自己才是失了名节。 此时的魏国公府, 早已不再是以往老国公在的时候的样子了,现任魏国公也崇道,其余俗事一概不理。 柔嘉郡主过来泰安伯府探望郭妙仪,才道:“这孟蕊娘也不知道给六殿下灌了什么迷药, 偏偏六皇子看到美人视若无睹。” “娘, 我算是惹不起她了,被他们夫妻整治了好几回。好在姨母虽然不喜我, 但我一切份例如常, 只是这般守活寡, 女儿真想和离回家算了。”郭妙仪熬不住了。 柔嘉郡主道:“你们是皇上指婚, 如何能和离?好孩子,你就忍忍吧, 等你表兄从宣府回来, 你也放下身段多劝着她一些。你也真是傻, 你表哥再让着你,那也是你男人啊。” 郭妙仪心情绝望,她真是一刻都待不住了,原本表哥在家时还好,如今表哥不在家中,她整日独守空房跟守寡一样。 可柔嘉郡主不好此道,因此觉得女儿无病呻吟,月例份例都是和以前一样,就证明韩家没苛待女儿,至于韩羡没回来,这也正常,她二伯子还一直在外驻守,二嫂不也是在家。 表妹难为 第54节 回到魏国公府时,又见到了儿子匆匆从后面走过来,跟鬼赶着似的。柔嘉郡主一辈子不过儿一女,对儿女都溺爱非常,两人都是无法无天的性子,她还特地为儿子娶了一位相貌很出众的妻子,不过几天儿子就撂开手,放浪形骸起来。 反正只要不闹出大事儿,柔嘉郡主也不会管。 只是此时见他行色匆匆,柔嘉郡主心里一跳,立马喊住:“你这是打哪儿来的?” “娘回来了,儿子从大伯那儿过来呢。” “从你大伯那里来,怎么满头是汗,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少出去鬼混。”柔嘉郡主警告。 但这些警告不痛不痒,郭四郎答应的好好地,又立即跑了。 过了几日,韩婉进宫告诉蕊娘道:“郭妙仪的亲哥哥被四皇子的门人打断了腿,他家自然不敢找四皇子的晦气,如今不敢出门了。” “柔嘉郡主也不说什么吗?她可是个最护犊子的。”蕊娘奇怪。 韩婉笑道:“她能说什么,她儿子做的事情可不小,还敢轻薄那个四皇子的美人。大家都说四皇子准备明年聘为次妃的,他一个勋爵子弟怎么敢和皇子斗?” 蕊娘很快就想到了:“您说的不会是四皇子准备的那位绝色女子吧?” 韩婉点头:“六皇子既然不要了,四皇子也不能让人家白白培养这么一遭,淑妃也是封后热门人物,又是宠妃呢。” 这倒也是,蕊娘真的觉得郭妙仪兄妹俩都是这样,喜欢就去抢夺,也不看人家的意愿。这对兄妹,同时被四皇子和六皇子整了,也算是幸又不幸了。 等四皇子纳次妃时,已经是次年了,皇子们都出孝了。 蕊娘也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美人邵侧妃,她的确与众不同,肤光胜雪,双目湛然,容色秀丽之极,眉宇间还隐隐一股清贵的书卷之气。 就连蕊娘自己都在想,难道四皇子认为陆令嘉喜欢这样的女子,所以那般有自信陆令嘉会移情别恋。 许淑妃见她送了一本亲自抄写的佛经,还颇喜欢她:“日后可要常常进宫。” 邵侧妃暗自点头:“是。” 四皇子看起来和邵侧妃感情不错,可回到府中,二人分道扬镳。他固然喜欢此女美貌,可他更爱那种娇俏动人,性情大胆些的女子,这邵氏性子有几分清淡,虽说也会附和他,但是完全等着他上杆子。 他是个皇子,怎么可能会上杆子? 甭管怎么说当年老六喜欢上孟氏,虽说孟氏也这样清清淡淡的,但孟氏却很有手段,能在庞太后身边站稳脚跟,哄的庞太后和小郡主对她跟亲人似的。甚至听说她和六弟私下相处,也是妙语连珠,随时随地跟解语花似的,人家那清淡是拿捏陆令嘉的工具,而邵氏的清高只是说她并非什么有坏心,是个简单的人。 蕊娘伸了个懒腰,放下书来,她揉了揉腰,出孝之后,她又怀上了,昕哥儿现在也两岁多了,不像小时候那么调皮了。 “王爷回来了。”错眼看到陆令嘉进来,蕊娘站了起来。 陆令嘉笑道:“有身子的人,站起来做什么。” 蕊娘让人给了拧了帕子递给他:“今儿累不累?我听人说现在要打仗了,是不是?” “的确如此,唉,你不知道倭人侵入朝鲜。现下准备从宣府、北府军、和五军营,我看皇上有意任命我掌兵——”陆令嘉道。 蕊娘急道:“不成,你这样出去了,一旦山陵崩,恐怕那个位置就要易主了。” 陆令嘉扶住蕊娘的肩膀道:“我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这么些四处抽调的兵,只有我皇子的身份才能镇住,旁人恐怕无法镇住。蕊娘,兄弟中唯独大哥和我是知兵的,大哥被圈禁,二哥被放弃了,三哥四哥不堪大用,五哥擅长不在此处。” “国家有事,你上我毋须说什么,但父皇有没有要为你正名?”蕊娘问。 这是最重要的,如果昭帝没有为儿子正名,那将来他不在,宫里随时有人作乱登基,不是二皇子就是五皇子。 陆令嘉叹了一口气:“父皇怎么会承认自己的身体不好呢?他只觉得自从太后祖母去世,他干劲十足。怎么舍得把位置给我们?蕊娘,你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这样我才放心。” 蕊娘突然觉得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第70章 这次除了陆令嘉, 蕊娘的父亲兄弟都要上战场,桂迦南之父作为昭帝信任之人,代替孙家执掌禁卫军。 五皇子原本一直以为自己没希望了, 哪里知晓峰回路转,虽然他也不盼着国家出事, 但是老六近来只围着父皇, 并不出去, 他还很是担心。 好了,现在朝鲜战场出事, 六弟必定出去。 但五皇子脸上不表露分毫,只这晚去了桂迦南这里, 要了四五次水, 这个动静连隔壁的蕊娘都听到了, 连忙喊陆令嘉道:“你听,那边都要了四五次水,你五哥很少有这样的时候。” 陆令嘉揉了揉太阳穴:“蕊娘,你一个小姑娘别听这些, 快睡下。” “什么呀, 以前你五哥久久不去你五嫂那里,现在桂侯爷一上任做禁军, 立马如此热情。我是在为你着想, 你万万不要不以为意。”蕊娘难得急了。 陆令嘉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说的很是, 二哥四哥没什么用, 连我都能看穿他们的诡计,更何况是父皇。若父皇有意, 二哥早已是储君, 毕竟他现在排行最长。三哥的母妃因为册封皇后一事被训。甚至二哥三哥和四哥都, 两个没差事,一个有差事,只会小道,若有桂家帮忙,的确五哥的机率很大。” 蕊娘点头:“所以我之前提醒你说,你是在争取皇上对你的信任,授权让你做太子,也就是未来的储君,可五皇子极有可能在酝酿直接神不知鬼不觉的夺父皇的位置。只是不到最后一刻,他也是不会露出本性的,你恐怕也没法子抓到把柄。” “我心里有数。”现在的陆令嘉也不是毫无把握。 “你有什么数啊?”蕊娘是真的有点急了,她的确讨了一张庞太后的懿旨,只是把人名空出来,日后能够遁入空门,至少保住一条命。 可若是不能和陆令嘉在一起,自己一个人实在是很难消磨岁月,这样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陆令嘉捏了捏蕊娘的脸蛋:“就是你跟我带来的人啊。” 蕊娘不解,陆令嘉哈哈大笑。 半个月后,昭帝亲自任命其子卫王陆令嘉为经略,钦差经略朝鲜辽东等处军务都察院右都御史兼兵部左侍郎。又任命五皇子为蓟辽总督,总督蓟辽保定等处军务,兼理粮饷。节制顺天、保定、辽东三抚,蓟州、昌平、辽东、保定四镇。 甚至陆令嘉还在和二皇子会面时,说了一句:“二哥,人我跟你弄走了,京里有好歹,就看你的了。” 二皇子看向陆令嘉,也是有苦难言。 据说这事儿是老六特地找老四说现在桂家掌管禁军,父皇身体若有个好歹,那就是五哥要上了,如此还不如咱们一起举荐五哥为总督,到时候父皇若有事,二哥以长子的身份名正言顺,还说什么兵贵神速。 这老四只在修道上和平日有些主意,但这样的大事居然还被陆令嘉说动了,还真的发动人上折子。 二皇子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老六,父皇很是信任你,你我二人若有机会,总比给别人强。” 陆令嘉还是道:“二哥,我素来以你马首是瞻。” 二皇子也是无可奈何,弟弟们一个个都是心思诡谲,尤其是老六,看着光风霁月,做起事情来却是下手狠稳准,自己人都坑。 最狡猾的就是他,这个时候还坑了所有兄弟。 在父皇那里,他还是个一心正直,顾念手足的幼子。 二人各怀心思的说了几句话,陆令嘉又回宫中,去见苗贤妃,苗贤妃倒是叮嘱他:“好好为你父皇做事,别惦记家里。你媳妇和你儿子那里有我,你放心吧。” 陆令嘉动情的道:“养儿方知父母恩,母妃从小辛苦照顾儿子,如今儿子也有了儿子,才能体会母妃的心情。儿子不在您身边,您要保重好身体。” 苗贤妃拭泪:“我会的。” 想着儿媳妇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苗贤妃道:“你媳妇那里有身孕,她素来和你夫妻情深,你也要好生宽慰她。” “儿子明白。”陆令嘉心里反而觉得蕊娘很坚强。 那个四哥以为随便来一个外表气质相似的就能迷惑得了他,殊不知他的蕊娘是最独一无二的,形似而神不似罢了。蕊娘她心智坚韧,为人聪敏,不慕荣华,知世故而不世故,从来都是他最大的后盾,他们是可以互相托付性命的人。 苗贤妃看着儿子远去的身影,才默默收回眼神。 因为要出征,夫妻二人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蕊娘打了个哈欠:“还是睡吧,你明儿还得早起呢,可别误了时辰。” “我知道。是了,蕊娘你哥哥这次颇受皇上之重要,并非是我推荐,而是他本人气势如虹。若是他能早日灭了倭人,也许我也能早些回来。”陆令嘉这些话是孟谚给他透的底。 这位大舅子也是个神人,一直都拒绝自己延揽,到了最后,他才是真的站在自己这边的。这次出主意让五皇子任蓟辽总督,就是他透给自己听的,紧接着蕊娘晚上又提醒自己,这对兄妹也算是为了自己操碎了心。 真是好饭不怕晚,越到最后,越考验谁能稳得住。 蕊娘笑道:“不瞒你说,我哥哥从小就异于常人,行军布阵闻一知十,且为人处世虽然沉默寡言,但又很讨喜,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是啊,五哥不知道怎么想呢?会不会背地里疯狂骂我。”陆令嘉调侃。 蕊娘推了推他:“你这个促狭鬼。” 五皇子正在家中觉得陆令嘉简直是损的不能再损了,近几年他成日在大理寺办案子,怎么能配合做总督,这不是看着那小子出头吗?而且经略身份还在总督之上,自己很快就会被比下去。 而这次他出外,事情就难以预料了。 放在他面前最好的机会居然就这样错过来,五皇子气到磨牙。 睡梦中的乐令姿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迷迷糊糊的嚷嚷着:“老鼠在哪儿呢?” 第71章 五皇子和陆令嘉一并出征之后, 蕊娘就安心养胎,听说她们这次皇子妃中也有不少有身孕的,四王妃再次有了身孕, 刚进门的邵侧妃也是一样有了身子。甚至连卞宝云也又有了身子,蕊娘已经很久都没见到卞宝云了, 刹那间见到她, 甚至还觉得有些恍惚。 听说曹慈曾经在她面前作证, 害她的人就是自己,蕊娘情知如此, 也懒得去解释,她若真的机灵, 也不会随意听信陈晚晴的话。 但或许她也不是真的听, 只是大家立场不同, 立场不同就决定她对自己也不会是朋友。 别看二皇子和六皇子如今还亲亲热热的,实际上两人早已是面和心不和。二皇子的为人蕊娘并不喜欢,因为他实在是不少阴柔伎俩,就是对付身边人也没个真心。 卞宝云看了蕊娘一眼, 她虽然大着肚子, 神态有些疲惫,但眼睛里透出来的光, 是极其坚定的。她当然听说过许多六皇子夫妻的事情, 都说六皇子是皇室难得的情种, 对孟氏实在是宠爱至极, 尤其是卞宝云府上四皇子来的多,她也偶尔听到一些风声。 “卞姐姐。”蕊娘笑着喊了一声, 仿佛以前的事情都抛诸于脑后。 卞宝云颔首, 又看向桂迦南和乐令姿, 这俩人都是五皇子的妻妾,自从她嫁给二皇子之后,和五皇子的关系就成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的程度了。她知道五皇子并不爱桂迦南和乐令姿,桂迦南只是家世很好,是他的正妻,而乐令姿碍于太后的面。 这样也很好,她又有了二皇子的骨肉。 韩婉扶着女儿坐下,她进宫来是帮着照看女儿几天,再者孟家男丁都出征了,让韩婉进宫,也有抚恤功臣眷属之意。 “娘,不必坐了,咱们就回去吧,等会儿这里人多了,气味不好闻。”只是许淑妃暂时管理宫务,蕊娘过来按例请安罢了。 至于卞宝云为何来许淑妃这里,自然是因为二皇子党的关系了,这也是蕊娘要走的缘故。 母女二人慢慢的走着回宫,蕊娘问起韩婉:“怎么我看您盯着卞侧妃看?莫非您还认得她。” 韩婉心道我何止是认得?前世五皇子继位,卞侧妃就不明不白的进宫,妾身未明,连个美人都没封,她还记得自己的魂魄眼见卞侧妃和乐令姿对峙,似乎对乐令姿十分不屑,卞侧妃居然想让那时是皇帝的五皇子废了乐令姿,自然没有答应,不久卞侧妃就郁郁寡欢的死了。 女人,何时都不要太高看自己。 这卞宝云也是个傻子罢了,真的相信男人会等她那么多年。 女儿在这方面就强太多了,一开始就不相信二皇子的示好,甚至在伯府看透了韩羡之后,也一直躲着。 喜欢你的人排除千难万险都会娶你,即便你们结果不好,但也算是努力了,不止是嘴上说说,嘴里说的再动听也没有任何作用。 但当着女儿的面,她只道:“这卞侧妃也是可怜,原本能做皇子妃的人,做了个侧妃,若二皇子继位倒好,若是不能,她一辈子屈居人下,到底不妙。” 蕊娘倒是没这么多感慨:“其实她现在也算是把日子过出头了,生了二皇子的长子,再过几年也能请封世子了,没什么不好的。儿子都是疼自己亲娘的,她日后也未必差。” “也是。”韩婉心想,兴许五皇子不当皇帝,对卞宝云而言更好,那卞宝云也没什么想头,日后等她儿子袭爵,她也是个老太妃,比之前要好多了。 这样想来她自己的心情反而轻松半截,再看女儿回到宫中,拿出一幅画来,母女二人鉴赏半天。下半晌昕哥儿过来,韩婉搂着昕哥儿不放手,见昕哥儿生的活脱脱就是陆令嘉和蕊娘的结合,简直越看越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