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1节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作者:二川川 文案 清冷女明星vs西装暴徒豪门公子#二世祖为爱发疯 年末颁奖典礼。 天寒地冻,沈止初穿着露肩小礼服,排队候场。 前辈姐姐忽然戳了戳她,压低声音提醒: 傅予沉在看你,小心躲着点,别跟他起瓜葛。 傅予沉,北城顶级豪门傅家的孙辈,目空一切,是个混不吝的二世祖。 他高大俊美,寸头耳钉,爱穿黑色高领毛衣。 饶是他拥有极漂亮完美的一张建模脸,但在圈内,流传最多的还是他的刻薄和寡情。 圈中无人敢惹,谁见了都要躲。 - 沈止初侧目望去,只见傅予沉坐在不远处的迈巴赫内,车窗降下,他直直盯着她,似是在看她的裸.体。 四目相对数秒。 沈止初收回视线笑笑:感谢前辈的提醒。 无人知晓,数日前,她与他还在酒店同一间套房里,待了三天三夜。 - 这传闻中冷漠薄情的男人,自初次见面开始,就像狗一样跟在她身后。 ————— 排雷: 1、sc、男女主是彼此的唯一、he。 2、男女主并非完美性格,都有缺点,会逐渐成长。 3、全文设定架空,不映射任何现实中的地点人物和事件。 4、弃文不必告知,具体排雷见第一章作话! 说明: 1、本文情节设计、人物对话均为剧情需要,不代表作者三观。 2、文中的坏人最终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3、遇到文中那类事情、遇到死缠烂打的人,请及时寻求帮助。 4、小说只是小说,请不要代入现实。 —————————————————— 内容标签: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止初,傅予沉┃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清冷女明星vs痞帅深情豪门公子 立意: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第1章 他们在那一年年末的颁奖礼上相遇。 - 紫山雀奖,是港岛乃至全亚洲最有分量的电影奖项,三年一度,是每个影帝影后成神的必经之路—— 拿过它,大满贯才算得上圆满。 沈止初凭借《明烛天南》中的“无名女侠”一角提名最佳女配。 媒体和业内前辈都很看好她。但她其实不太在乎能不能得奖,但能得总归是好事,以后离开盛兴时,或许能把自己卖个更好的价钱。 盛兴是她现在所在的经纪公司。 “初初姐,待会儿我就不能跟着了,我在内场等着你啊。”助理娄小菲说。 沈止初要跟《明烛天南》的剧组一起走红毯,加上她这个女配,总共有五个人,包括导演编剧、男女主演,还有另外一名男二号。 红毯之后是内场颁奖礼,颁奖礼之后是酒宴,今晚至少要在这里待上四个小时。 “好,你去忙吧。”沈止初温和地说。 她的声音很清冽,和她的长相一样,像春日融化的第一块坚冰,凛然出尘。 任是谁,听到这声音,都会忍不住回头瞧上一眼。 娄小菲又看了看她,这才抱着电脑转身往内场去。 《明烛天南》是裴茂群时隔五年的作品,在媒体们的预测中,是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两个奖项的最大热门。 为了这次颁奖礼,盛兴也铆足了劲儿,经纪人更是早早就借到了蓝血品牌的超季高定,一袭白玉兰色的露背拖地长裙,只有左边手腕戴了副手镯,别无其他饰品,茂密如瀑的黑发松松散散挽了个髻,鬓边有一缕发丝散落。 脸上妆容很淡,嘴唇也是接近原本唇色的淡绛红,却美得不可方物。 她站在那里,仿佛与其他人有结界般,冰肌玉骨,轻盈通透,不染纤尘。 一碰即碎。 近些年,港岛电影式微,投资减少,各类影视节、颁奖礼的规格也一再降级。 今年,经由有心人的牵线,紫山雀官方拉到了内地豪门任氏的赞助,冷清了几届的港岛最知名电影奖,今年这才终于有了些许往昔里的风光。 许是因着这层关系,紫山雀也给足了内地影人面子,裴茂群的《明烛天南》剧组被安排在最后出场。 倒二出场的是本次颁奖礼唯一的赞助商任氏珠宝集团的高层,据说这次是ceo兼副董亲自前来。 此刻那ceo还在旁边的迈巴赫里坐着。 听旁边的工作人员们议论,是工作太忙,还在车内开视频会议听报告。 沈止初站着,眼眸空茫地望着别处,耳里不断飘进闲言碎语。 听说,这任氏珠宝集团的ceo,却姓傅。 这个职位,是内地豪门傅家与任氏联姻的筹码之一,婚礼第二天,傅家大小姐便去了任氏珠宝集团走马上任。 用传统的话来讲,这ceo之位,是任氏的“彩礼”之一。 沈止初从来不关心这些豪门秘辛,但饶是她如此“清心”,傅氏的名头,却依旧是如雷贯耳。 无它。 不过是傅氏拿捏着内地娱乐圈的命门罢了。 圈内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像沈止初这类明星艺人,无论多大咖位,若没有资本背景,也只能算金字塔下最底端的那层。 中间层,是时常能够进来分一杯羹的投资大佬、文艺届大佬。 塔尖只有一个,那就是傅家。 傅家是能一锤定音的存在,已在塔顶矗立了近二十年。 耳里听着八卦,《明烛天南》的女主角奉美珊,也不由地遥遥地朝那通体黑亮的迈巴赫看了一眼。 虽是寒冬,但港岛四季温暖,倒不至于冻得发抖,只微微有些寒意侵身。 可沈止初刚冷得提了提肩,一旁一直观察她的简正还是不顾旁边助理的阻拦,脱下西服外套给她披上。 见她要拒绝,简正柔柔一笑,“不碍事,披五分钟,任氏的ceo还得跟主持人互动,挺长时间呢,待会儿你再还我。” 她鼻尖都红了,是个男人看到了都不会忍心她继续受冻。 沈止初也不好再说不。 简正是《明烛天南》的男主角,著名影帝。 红毯全程直播,若这一幕被镜头扫到,传到网上,肯定又是一阵发酵。 想到这儿,沈止初敛了眸,垂下眼睫。 一旁的迈巴赫内。 傅书夏切断视频会议,侧眸看一眼自己的弟弟,“你真的不下去吗?” “不去。” 这一声慢悠悠的,带着股无所谓的散漫劲儿。 “那你来干什么?”傅书夏对镜补口红,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就是为了陪我?” 傅予沉不说话,只望着车窗外。 红毯在室外露天,车窗外是个临时搭建的长长的天幕,即将走上红毯的明星艺人们扎堆站在那里,有的在忙着补妆,有的忙着社交。 是挺冷的,男人都穿着西服倒还好,女人们身穿各色各样的小礼服,有几个人都冻得直搓手臂。 排在队伍最末端的《明烛天南》剧组,距离傅予沉最远,但他还是一眼看见了那个身穿白玉兰色礼服的女人。 她不一样。 他的眼眸本是极平淡地从人群中扫过,却在接触到她身影的那一刻,瞳孔微微放大,继而虚眯起来。 看到她的那一瞬,整个世界都干净清晰了。 像是近视眼把脏污了许久的眼镜擦干净了重新戴上,那种感觉。 她也冷了,冻得提了提肩膀,旁边的男人立刻脱下西服外套给她披上了,甚至,旁边也有脱外套想要递上来的,只不过慢了一步。 看到这儿,傅予沉嗤笑一声。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2节 “笑什么?看到什么了?”傅书夏整理好妆容,又翻出稿子看。 待会儿要跟主持人互动,这是她上任后第一次公开出席活动,不能出岔子。 意料之外,这次傅予沉倒是接话了,只不过说的是,“那是谁?” 他用下巴示意。 车窗外明星很多,但傅书夏一下就分辨出他想问的人是哪个。 人群中,也只属沈止初最显眼。 她气质是清淡的,但给人感觉深刻,仿佛能在人心口剜下一刀。 “你问的是最后面那个白礼服的吧?那是沈止初,不是咱们家公司里的,但之前萧棠一直想挖她过来。” “出名么。” “出名,风格很特别,文艺片导演们特别爱用她。” 原来不止他一人觉得她特别,是整个娱乐圈都觉得她特别。 傅予沉心里似是有些微妙的不爽快。 他打开车门,“我去内场等你。” - 紫山雀颁奖礼在港文酒店举办,红毯设置在酒店正门入口处,走完红毯,要乘电梯来到50楼的行政酒廊,这里方是颁奖礼的主会场。 走上红毯前,沈止初将西服交还给简正。 简正接过来重新穿上,微微俯身问她,“紧张吗?” “不紧张。” 沈止初淡淡道,“不过是一些摄像头。” 简正笑了笑,目光落在她裸露在外的脖颈,修.长,泛着玉一般的光泽,看起来很凉。 “无论听多少次,还是觉得你的声音很好听。” 乍一入耳是清冷的,可尾音总有点软,让人呼吸都为之一屏,连回话的声音都会不自觉轻柔下来。 沈止初侧头看了一眼简正,她看向人时,眼眸总没有温度。 “谢谢师哥。” 两人同毕业于北城电影学院,简正高沈止初六届。有这层关系,自初遇之后,简正便对她处处照顾,妥帖而有分寸。 《明烛天南》还是两人头一次合作,期间,简正对她的照顾甚至比她的助理娄小菲还周到。 红毯,如水一般,漾到港文酒店正门口。 《明烛天南》剧组踏上红毯。 导演编剧走在最前,奉美珊挽着简正,走在第二排,沈止初挽着男配,走在最后。 港岛电影界的式微,跟星光暗淡也有关。 演员青黄不接,上一辈的影帝后都已远离了名利场,后辈们迟迟跟不上前辈的步伐。 这些年里,男演员也就出了个简正,女演员也就出了个奉美珊。 于是,《明烛天南》剧组一出现在直播镜头里,如清汤寡水般沉寂了许久的弹幕终于热闹起来。 实时弹幕: 【简正简正简正】 【美珊宝贝~】 【沈止初还是那么美,惊为天人。】 【要我说,奉美珊这次如果拿不到最佳女主,基本上也就熄火了,要给沈止初让位了。】 【u1s1,新生代里,也就沈止初有星光,有港岛电影全盛时期的女演员那味儿。】 【简正这次应该稳了吧?之前都陪跑两次了。】 【简正接受采访时说了,这次即使拿不到,他也准备退了。】 【哎,简正如果也退了,又有颜又能打的男演员就更少了,可惜。】 简正和奉美珊都已经拿遍了国内的电影奖,距离大满贯,都只差一个紫山雀。 可业内,很少有男女主角包揽演技奖的情况出现,今天,他们之中,大概率只有一个人能功成名就,将自己的名字拔高到“神”级。 步到红毯尾端,前面立着一整面墙那么大的签字板,主持人手握话筒等在那里,笑意盈盈地望着《明烛天南》剧组。 本应该已经进了内场的傅予沉,此刻却站在红毯旁那一排摄像机后。 快门声如白昼里狂风骤雨之上的惊雷般,不断闪过。 傅予沉站在那里,身姿落拓。 宽肩将西服撑起好看的样子,黑色衬衫开了两个纽扣,细领带松垮垮挂在领口之下,随着日暮的微风飘扬扬而起。 他微垂头,拢手点了支烟。 许是有点冷,修.长的骨节冻得有些发红。 烟雾升腾。 他透过迷蒙的雾气望向聚光灯下几乎透明的女人。 即使在这样的场合,她脸上也丝毫没有笑意。 凌冽得像一块坚冰。 太干净了。 干净得傅予沉想把她弄脏。 第2章 港文酒店50f行政酒廊。 第52届紫山雀奖颁奖礼即将开始。 舞台之下的座位,严格按照咖位大小来排。 《明烛天南》整个剧组都在第一排。 近些年,圈里既有颜又有演技的新生代电影花,也就那么两三个,沈止初是其中比较特殊的一位。 当年她横空出道时,某媒体曾冠以“内娱真正仙女”的名号,听着有点唬人,但无人非议,内娱网友们自动自发将她捧上神坛,内娱美女盘点,她永远独占一席。 所以,不管是按咖位识人到近乎刻薄的电影颁奖礼,还是一切向流量看齐的杂志红毯抑或明星慈善夜,沈止初的座位永远在前排。 在同辈流量的眼里,她是“沈老师”,在电影届前辈眼里,她是不可多得的天赋型后辈。 故而,步下红毯,进入内场整个途中,不断有人轻轻地喊住她,要与她合影。 她频繁停下,提着裙摆,将正脸对准镜头。 她一停住脚步,简正也跟着不走了,笑着打趣,“沈老师人气太高了。” 旁人见状,总也要拉上简正再一起合上一张。 于是颁奖礼内场台下已经暗了的时候,沈止初才和简正循着指示牌走到座位坐下。 开头是冗长的vcr播放环节,还有电影项目介绍环节。 内场冷气过于足了,大面积光.裸的后背泛起涔涔冷意。 简正偏头看了一眼她的肩,再度脱下西服外套,不由分说给她披上。 沈止初要拒绝。 简正指.尖轻轻按住她的手腕,压低了声音,温柔地问她,“……会不会觉得无聊?”他抬腕看表,“距离颁到你,少说还要四十分钟。” 沈止初抬眼对上他的目光。 他对她的照顾,有点超出寻常友人的体贴了,她觉得不适。 “师哥,我不一定会得奖。”沈止初不着痕迹挪开手,淡淡地提醒他。 简正微微一笑,眸光落在她脸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别再拒绝我。” 主镜头从台下扫过。 两人对望的场景被导播敏锐地捕捉到,镜头停顿三秒,意味深长。 网上直播的弹幕又像上了发条一样,如潮水般涌入。 【我曹,男主和女配,这是什么背德cp】 【简正出道十年,没有一丁点绯闻,这记录今晚要破功了吗?】 【一时间不知道该羡慕谁】 【于高朋满座之中对望,好有电影感啊,谁懂!】 沈止初心念落定,脱下外套还给他。 她望着眼前温雅清隽的男人,尾音有点软的嗓,说出的话却很直接,“师哥,我已经拒绝很多次了。” 她的眼眸总是平静的缺乏情绪的,可那张脸,用网友的话来说,却总是暗含着故事感,即使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也会让人觉得,她的无波之下藏着海底火山。 冰冷但汹涌。 简正屏住呼吸,盯着那无暇而泛着凉意的明亮眼睛看了两秒。 “……我知道了,对不起,初初。” 沈止初收回视线,看向主舞台。 那里,当红女歌手正在表演。 她略昂着下巴,垂顺的黑色长直发,自薄薄一片的肩头滑下,像丝绸滑过春日的水面。 -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3节 颁了几个对广大网友来说不太重要的奖,进程终于来到了本届紫山雀第一个重要演技奖项—— 最佳女配。 台上正在播放入围的四位女演员及其提名作品的高光片段。 另一角的大屏幕上,以拼图的形式全程捕捉着四位女演员的表情。 沈止初是最年轻的一个。 “……第52届紫山雀奖,最佳女配角获得者是——”颁奖嘉宾是上一届最佳女配获得者,是个老顽童的性子,她神秘兮兮眨眼,“——是简正……身旁的沈止初!恭喜沈止初。” 大厅内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沈止初挨个和剧组同事们拥抱,然后提着裙摆款款上台。 - 贵宾休息室内。 昏暗之中,只有悬挂在半墙高位置的电视发出淡淡的光芒。 傅予沉坐在单人沙发里,闭目养神。 “首先感谢《明烛天南》的导演裴茂群先生……” 清清冷冷的嗓在昏茫的空气中晕开。 浓密的眼睫颤动,傅予沉睁开眼。 沈止初的获奖感言很短,但她的声音留下余韵,像猫爪子,让他心尖发痒。 她已经回到了座位,旁边那个男人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欣赏,柔柔地笑着看她。 碍眼。 颁下一个奖之前,还有一段五分钟的歌手表演环节。 但镜头像是流连不舍似的,再次给到了沈止初。 沈止初唇边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极自矜,但大方地给镜头前的观众释放善意。 傅予沉死死盯住屏幕上的女人。 凸起的喉结不可自已地上下滑动,他艰难地吞咽,突觉干渴。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 他到这里躲清静,除了傅书夏没告诉任何人。 但若是有心人盯着他观察,总归是知道他此刻在这里独处。 傅书夏是个工作狂,不可能在这样的场合离席躲到休息室。 他没搭理。 敲门声停止,接着就是转动门把手的声响。 厚重的软包门开了一条缝隙,门外有光亮泄进来。 一个娇俏的声音,“有人吗?打扰了。”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声音细小,“啊,对不起,傅少爷,不知道这里有人在……会打扰您吗?” 余光里出现水蓝色的裙摆。 意料之中。 傅予沉没有给眼神,他单肘撑着扶手,修.长的指懒散地挥了挥。 进来的那女孩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可可爱爱地嗯?了声,“是要我离开的意思吗?” 傅予沉的耐心瞬间耗尽。 他阖了眼,“滚出去。” 女孩脚步钉在原地。 许是被他平静但不客气的话惊到,一时间失了反应。 半晌,那女孩才干巴巴地说,“……这是公共休息室。” 傅予沉睁眼,嗤笑一声,“行。” 起身,“我滚。” 女孩不敢看他的脸,视线愣愣地平视着他的胸膛。 傅予沉身量很高,宽肩很衬西装,但他从来不会好好地穿西服,衣柜里也少见白衬衫,正式场合,上身的也大都是黑色或铁灰色的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总是开着,腰身是劲瘦内凹的,隐隐残留着少年的野蛮生长力。 傅予沉在经过那女孩身侧时略作停顿,散漫的声音慢悠悠响起,“我说……” 女孩屏住呼吸。 “别在我身上下功夫,”他停顿一下,“我今天心情好,不骂人。下次再贴上来,我不会顾念着你是个小姑娘,懂么。” 女孩心里沉下来,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刚刚同公司前辈给她支招“你可以在傅予沉傅少爷身上下下功夫”…… 这句话,怕是被当事人傅予沉听到了。 傅予沉迈开长腿。 女孩急急回身,只从对面墙壁的复古黄铜镜中,看清了他的正脸。 他的长相是在娱乐圈里也极其少见的俊美昳丽,骨相优越,极短的头发,让那深邃勾人的眉眼一览无余。薄唇天然是殷红的。 那张脸,最常有的表情是嘲讽。 讽人时,薄唇会勾起漂亮的弧度,以至于明明是说的是刻薄话,却总让人移不开眼。 看他的人,总是最先看到他的眼睛。 那狭长的一双眼眸,有着长而浓密的睫毛,目光望向人时,要么是淡漠无情的,要么是如刀一般讥嘲的。 很难想象他深情的样子。 - 最佳女演员奖被一位老戏骨收入囊中。 奉美珊希望落空。 这或许是她距离紫山雀最近的一次,不可能不失望,但五分钟后,她还是落落大方地站起身,与获得最佳男演员的简正拥抱。 简正回过身来,双臂张开,沈止初虚虚拍了拍他的手臂,“恭喜师哥。” 沈止初看着他走上舞台,发表获奖感言。 突觉无聊的心情,在他从台上遥遥望过来时产生。 这或许是人类的劣根性,看她总是高贵清冷不染纤尘,所以想看她被迫折腰,欲.望金钱不够,还有或真或假的柔情和体贴,一些男人变着花样,就是为了想看看她另一幅样子。 这样想,或许对不住简正的一片真心,但沈止初觉得乏味。 她起身去往贵宾休息室。 港文酒店是老牌五星级酒店,贵宾休息室隐在走廊尽头的深处。 沈止初推开门,提着裙摆走进去,反手将门关上。 深红色软包门隔绝一切声响。 室内静得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沈止初倚着门,闭眼舒了一口气。 那口气很轻,但似是携着冷意。 男女情.爱是最没价值也最无聊的东西。 就像她的父母,年轻时爱得寻死觅活,婚后不过五年时间,便已相看两厌,沈止初二十多年的成长过程中,父母彼此间说的话可能只有寥寥数十句。 每次有人向她献殷勤,她都会想起自己的父母。 进而生出一种更冷的心情。 这冷,先在她自己心口剜了一刀。 许是休息室内太静,静得她内心产生了丰沛的水意。 一滴眼泪毫无来由毫无预兆地滑下。 沈止初伸手,面无表情揩掉。 室内昏暗,但她的手镯是皇家馆藏级别,实在贵,素净的镯圈泛着莹莹的光,借着这微弱又华贵的亮,傅予沉还是看清了她的动作。 傅予沉冷笑一声。 沈止初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到,手指在墙壁上摸索片刻,打开灯。 一览无余。 一个男人倚靠着雕花繁复的墙壁,指间夹着未点燃的烟管。 他似笑非笑看着她。 沈止初一眼认出他。 这是圈内无人敢惹的傅家少爷。 傅予沉牵了牵一边的唇角,眸里是不加掩饰的不怀好意。 “躲到这儿来哭?” 任是谁,都会觉得他嗓音好听。 一股散漫混不吝的坏种劲儿,是那种特别会欺负女孩的男人。 沈止初身体僵硬,面无表情看着他。 她不打算给他任何回应。 傅予沉却没有那么好打发。 他的视线落在她侧后方的黄铜镜里。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4节 那里清晰地印出了她大面积光.裸的脊背。 冷白如玉。 绷直。 防备。 傅予沉的目光回到她脸上,一寸不错地与她四目相对。 “绷那么紧……”声音不疾不徐,低低的嗓中磨着恶劣的深意。 沈止初对他语气中的逗弄置若罔闻。 傅予沉走近了几步,暗沉沉的眸色自高处倾泻,落在她眼下,那里早已没有泪痕。 “……谁让你委屈了?” 第3章 沈止初停顿一秒,抬眼对上傅予沉的目光。 这些年来,盛兴的老板盛安把她“保护”得很好。 让她避开了所有肮脏的饭局、聚会,从未为了资源让她去做一丁点她不愿意做的事。 但这其中的代价不言而喻。 盛安不是做慈善的,这个现实世界也并不是童话,并不会有人觉得她珍贵,就要出手保护她。 像拒绝简正那样,沈止初也曾拒绝过盛安许多次。 每次,盛安都笑笑不说话,顶多说一句,“现在还不是时候。” 于是,于沈止初来讲,盛安其人的存在,就像时刻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但,她生活中的危险,并不仅仅只有这一把剑。 还有许许多多不请自来的,斜里刺出来拦住她的去路,就像面前的傅予沉。 不过眼前的男人确实有点不同。 傅予沉其人,纵使神色间是个纯天然的坏种,但衣冠楚楚,耳钉、腕表、高定西装,一看便价值不菲。 不是暴发户,他有那种天生上位者的慵懒和松弛。 也不是那种正儿八经洁身自好的豪门少爷,好的豪门男人她也是见过的,前不久在某个宴会,她见过那传闻中的池家少爷池雨深。 前一阵,池雨深与十八线女明星司徒水水的婚事,在热搜上足足挂了一个星期。 傅予沉也不是那种爱玩的豪门少爷。 那些爱玩的豪门少爷,眼里都透着欲。 他没有。 他眸色深处很冷漠,没有欲.望。 似是这个世界对他来说,都非常无聊无趣,让他兴味索然,让他意兴阑珊。 这样的人,竟然会问出,“谁让你委屈了?”这种话。 沈止初思绪落定,不由地无声冷笑。 她的目光凝了凝,似是在认真观察他,“……傅少爷?” 疏冷的嗓,尾音带着柔柔的不确定意味。 这声音再度抓挠傅予沉的心尖,让他觉得痒。 插在裤兜里的那只手,开始难耐,大拇指拨开沉甸甸的打火机翻盖,又合上。 发出清脆的啪得一声。 “你今年多大?”沈止初没什么表情,明亮的眼珠子凝着他,“还说得出‘委屈’这种字眼?” 明明是嘲讽的话,她却不给人盛气凌人的感觉。 “……还是说,”她停顿一下,“这是你惯用的,吸引女孩注意力的方式?” 傅予沉的耳朵听到了她的话,但她话音落地足足有五秒,傅予沉的脑子还是没有将这话语转化成实质的信息去处理。 他心里澎湃着陌生的欲.望,那冲动占据了他的神志。 与她视线相接,仿佛被阿忒女神蒙蔽。 半晌,他偏开脸,视线虚虚落在她身后的镜子中,他摇头笑了声,“你有点,不识好歹。” 沈止初置若罔闻,她转身,提着裙摆,准备离开。 傅予沉默然看她的背影。 “站住。” 沈止初充耳不闻。 “你出去干什么?”傅予沉话没有停,“继续表演?” “表演”这个词,成功让沈止初停住了脚步。 “这位小姐,”傅予沉双手插兜,懒洋洋地绕到她跟前。 铮亮的男士皮鞋鞋尖,将她一尘不染的裙摆踢开,为他自己更近的站在她面前腾出空间。 他微微俯身,鼻尖距离她的脸颊只有几寸。 轻笑声自他喉间震出,语调不疾不徐,声音刻意压低了些许,“我今天看到你三面,等红毯,颁奖台上,休息室里,三个场景,你三种模样,有没有一面是真的?” 沈止初如常呼吸,稳稳当当地略昂着下巴,不躲不避。 她轻轻地反问,“……你观察我?” “当然。”傅予沉略直起身子,用视线将她钉住,“你让人,”故作的停顿,“移不开眼。” 他的话语尾音,震颤着空中的浮游颗粒。 沈止初不为所动。 也是,这种或真或假的赞扬和奉承,她应该听过很多了。 傅予沉哂笑,“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意味深长的停顿,他的目光在明亮的休息室里转了一圈,重又回到她脸上,“……你旁边那位简影帝,眼睛都要黏在你身上了。” 眼前的女孩垂下了眼睫。 纤长卷翘如灰黑色的鸦羽,落下无声的暗影。 “我最近没什么事做,”实际上,他一直都没什么事做,“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个忙。” “……我哪里看起来需要人来帮?” 沈止初抬起眼,她的眼眸比室内的水晶吊灯还要亮,也比窗外的夜更冷。 傅予沉摇头,“沈小姐,你看,我们彼此没有做自我介绍,但你已然知道我姓傅,我也知道你姓沈,”因为身高差,所以他需要垂着颈,才能离她的脸更近些,“……所以,不要再跟我装模作样,我们坦诚一点,只要你开口,我可以帮你,把你身边像简正那样的人,一一清理干净。” 不怀好意的流氓要占对方便宜时,故意做出的轻柔诱哄姿态。 对于他的提议,沈止初不置可否,只淡淡地问,“……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不用,”傅予沉扯起一边唇角笑,“我说了,我闲着没事儿干。” - 沈止初离开贵宾休息室时,颁奖礼已经正式结束。 所有人移步行政酒廊的大堂,宽敞奢华的大厅内部,充盈着一股淡淡的混合香气,水晶吊灯投下碎光,衣香鬓影之间,低低的交谈声嗡响,有一种不可言说的高雅隐秘感。 助理娄小菲没有进入大堂内场的权限,她站在深红色的软包门外,焦急地等。 一抹白玉兰色从走廊拐角出现,沈止初提着裙摆走来。 厚重的地毯吸纳了所有声响。 娄小菲刚刚被经纪人丁岚骂了一通,心里郁着气,可看到那清淡身影的一瞬,她的火气不自觉消了几分。 她迎上来,“岚姐在里面等着你了,跟我发了脾气呢,你进去哄哄吧。” “因为我中途离开了颁奖礼吗?” 声如冰击石,在那尾韵的轻柔中,娄小菲放轻了呼吸,“嗯,应该是。对了,简正老师也找你呢。” 沈止初点点头,迈出一步的脚又停下,她略回身,“简老师有说什么事吗?” 娄小菲摇头,“那倒是没有。” 她心内腹诽,不管什么事,被简正特意找,有什么不好么?怎么沈止初还是那幅脸色? 沈止初仔细看她的表情,“……对不起小菲,岚姐又因为我冲你撒了脾气。今晚就到这儿,你回去吧,下一个通告还要过一阵儿,你好好休息几天。” 其实,平时有盛安护着,沈止初又向来守规矩,很少会出什么幺蛾子。 即使是丁岚自己来说,平心而论,沈止初也是这么多年里她带过比较听话的艺人了。 可或许是丁岚今天心情不好,娄小菲又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低级别助理,丁岚捡个由头骂她一通,这也实在怨不到沈止初头上。 但沈止初不可能察觉不到她不满情绪的外溢,于是还是跟她道了歉。 娄小菲比她稍矮些,此刻便敛了眼皮定定地看着她。 她可真好看啊。 这好看,给她带来了太多的“特权”,可偏偏,她还不知道珍惜。 于是,这好看,也显得可恶了。 娄小菲笑了笑,“初初姐,你对我太好了,完全不必跟我道歉的。” 沈止初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镶着红钻的价值连城的手镯晃了晃,映出清澈的光,“回去休息吧,让保姆车送你,别打车了。” “那你怎么办?” “我跟岚姐一起打车走,你不用操心了。” “保姆车是舒服些,”娄小菲轻松地一耸肩,“那我就不客气啦。”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5节 沈止初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立在门边的侍者推开软包门,沈止初大拇指掐了掐食指的侧面,走进去。 简正像是立在门边等她。 门敞开,她的身影只出现一半的时候,简正本来半垂着听旁人说话的眸子就抬了起来。 他跟身旁的人说了句失陪,走过来,绅士地张开手肘示意她挽住,“怎么不让我出去接你?” “没必要。” 简正笑了,像是在笑她的任性,“这种场合,还是有个男伴比较好。” 沈止初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跟两旁的熟人打招呼。 她与他并肩走到大厅中央,而后收回手臂,“师哥,今晚是你的主场,别抓着我躲避应酬了,你该去忙了。” 简正压平了唇角,认真地看着她,“初初,晚宴结束之后,让我送你回去。” “我有话对你说,”简正自嘲地笑,“当然,不会是你不想听的那种。” 他是温润儒雅的类型,瘦长清隽,长了一双看狗都深情的眼。 即便老到七八十岁,也会很有魅力的那种男人。 沈止初点头,“不用送我回去,但我愿意听您把话说完。” 简正松了口气,“好,那等我忙完,露台上见。” 经纪人丁岚从路过的侍者托盘里拿了杯酒,走到沈止初跟前递到她手里,瞥了几眼简正离开的背影,言语之间藏不住鄙夷,“简正还在骚扰你?” 平心而论,简正的追求前期是含蓄的,在整个电影拍摄期间,他对沈止初的照顾都非常有分寸,他是温柔的人,对所有的工作人员都非常和煦,以至于沈止初连拒绝的立场都没有。 在电影上映后的宣传期内,简正才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试探,但他为人极懂进退,一旦沈止初拒绝,他便收敛。 丁岚的“骚扰”之说,实在没道理。 但丁岚毕竟也是盛兴的员工,算是盛安的半个眼线,她对简正带有偏见,也属实正常。 沈止初接了酒杯,没喝,“我今晚会跟他说清楚。” “他的唯粉很疯,最好别跟他扯上关系。”丁岚站在经纪人的立场,点她几句,“盛总联系你了吗?” “没,怎么?” “他前几天问我来着,问你的片约排到哪一年了。” 沈止初气质风格比较特别,圈内暂时没有代餐,于是影视片约从没断过,自出道爆火以来,日程表都至少要排到三年后。 “他想干什么?” 丁岚眯眼看她,笑道,“他都没跟你说,更不会跟我说了。” 这肯定是谎话。 沈止初也没戳破,平静地转开了目光。 丁岚却没有从话题中抽身离开的意思,她斟酌措辞,“……你的片约排到了三年后,三年后你也二十七八了,到时候,还能赶上嫁豪门的最后一波末班车,再晚,年纪就太大了,那时,会有很多比你年轻的小姑娘冒头,你怕是不体面。” 沈止初收回虚飘的视线,凝神看她,“岚姐,你想说什么?” “这么些年,盛总对你可以说是无可指摘了,有时候我都羡慕,”丁岚睨她一眼,半真半假地劝,“年轻时候在圈里风光一把,年纪大了就风风光光嫁人,多好。” “岚姐,”沈止初脸上凝固了一丝笑意,“你就没想过,过了三年,我可以转型?在你的眼里,我的演员寿命只有这么几年?” 丁岚摇头,“咱们俩之间,就不要说这些了,演员这行当,是要吃苦的,我也是为你好。”她边说边仔细观察沈止初的表情,“这么多年,我以为咱们够了解彼此了。” 沈止初今天第一次觉得可笑。 了解彼此?这话对沈止初来讲简直是天方夜谭。 丁岚是个实用主义者,或许,她到现在也不知道沈止初为什么要演戏。 沈止初抿出一丝没什么温度的笑,“……我去露台走走。” 丁岚看表,“半个小时后,我来找你,咱们一起回去。” - 沈止初一个人来到露台。 夜风凉,她回头遥遥地望向大厅中央,那里,简正还被许多道喜的人缠着,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完全看不出能短时间内脱身的迹象。 但她决意继续等在这里,她要在今天把简正的事了结掉,不愿让他继续在自己身上多浪费时间。 收回视线,转过脸,鼻间却被陌生的气息侵占。 那是比夜风更冷的味道,也比不讲道理该落便落的黑夜更蛮横。 距离这么近,在室内碎光和室外月色的辉映之下,她第一次看到,傅予沉额头上有一道短短的疤痕。 像是被锋利的烟灰缸边缘砸的。 这疤痕,出现在他那张妖冶俊美的脸上,显得不怀好意。 有种故意要砸碎美好之物的恶劣感。 对上那双意味深长的眼眸,止初有种要被他拉入地狱的直觉。 第4章 傅予沉应该比她高了至少有25厘米。 他这样略垂着颈,以一种不容回避的姿态靠近,带来了强势的压迫感。 传闻中,傅予沉行事冷漠刻薄,虽贵为傅家的小公子,但这么多年,圈内敢主动攀援的,屈指可数。 原因无它,只不过怕被他当众羞辱罢了。 他一身反骨,不会顾忌任何人的体面。 看人的时候,眼神也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和蔑视。 就像此刻,沈止初对上的那双眼眸中,就带着赤.裸.裸的坏。 在这之下,眸底深处,是清晰的占有欲。 那是已将猎物标记的眼神。 男人各色各样,有像简正那样摆出温柔模样的,也有像傅予沉这般强势的。 但沈止初不惧怕任何一种。 这些人投来各色各样的目光,她总是不躲不避,从容而平缓。 沈止初直直回视他,将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傅予沉喉间震出轻笑,“沈小姐,看你在里面演戏,太有意思了。” “傅先生对我感兴趣了?”沈止初唇角牵出一丝冷淡的笑,“听闻傅少爷这么多年都没有人近身,乍然遇到我这种油盐不进的类型,突然起了征服欲吗?” 这话讲得直白,一般男人听了会觉得面子挂不住。 傅予沉却脸色不变,反而笑意更深,“……你也知道你油盐不进?” “对陌生的无理男人,是这样的。” “不见得。”傅予沉略扬了扬眉,示意室内水晶吊灯下正与人把酒言欢的简正,“那种男人,跟你熟悉,还彬彬有礼,你不也是一样,不为所动。” “我拒绝什么样的男人,”沈止初依旧是清清冷冷无波无澜的语调,“与你无关。” 尾音又轻又软,如一缕雾气,伴随着她嘴巴的闭合而消散。 傅予沉盯着她看,洁白锋利的上齿用力咬住下唇,半晌,他忽地探出舌尖舔了舔下唇,笑了下。 这笑,带着浓浓的痞气和散漫。 “沈止初。” 他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 他有副好嗓音,讲话慢悠悠的,即便语调总是冷淡的,又携着一股混不吝的劲儿,也很难让人觉得不舒服。 他叫出她的名字时,却显得认真。 “如果你拒绝的男人包括我,那就与我有关了。”傅予沉微弯身,低头专注地看她。 话语里藏了几分暧.昧的意思,像是要刻意把她拉入这样的氛围中,改变两人关系的走向。 他凑得很近,沈止初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鼻息,比夜风多了温热和潮湿,有种要困住她的感觉。 但她没有往后挪一寸,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眼,“……原来如此。” “傅少爷提出帮我清理周围的男人,是为了给自己腾出位置?” 被男人围绕献殷勤,她好像丝毫没有觉得不适。 傅予沉脸色冷下来,讥讽道,“还是说,我这样坏了你的好事?沈小姐好像很享受其中?” “现在总算看出几分少爷脾性了,”沈止初上下看他,“刚刚还说我对男人的殷勤油盐不进,现在又说我享受其中,傅予沉,”她总算也讲了他的名字,却是带着嘲讽,“短短两分钟,你由着自己的心情,给我下个两个完全相反的定义。” “你还挺会骂人。” 傅予沉觉得自己真是贱得慌,先是提出帮她清理门户,又那么直白地表达了自己对她有兴趣,得来的却是她寸步不让的讽刺。 可他却丝毫生不起气来。 只觉得她嗓音好听,那副清冷的模样,昂着脸,用明亮的眼珠盯着人骂的时候,尤其好看。 “你说得对,我确实是短时间内给你下定义了。”傅予沉点头,忍不住笑起来,“有没有夸过你,骂人的时候,很漂亮?” 一直仰着脸跟他说话,沈止初脖子都累了。 她收回视线,说,“让开。” 看她的意思,是要往露台深处走。 不是要逃离与他独处的空间。 思及此,傅予沉这才往旁边挪了一步,沈止初从他让出的空间走过去,径直走到大理石围栏旁,手扶着,探头往下看了看。 楼下就是露天停车场,零零星星有提前退场的人正往里面走。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6节 月亮的清辉落在她白玉兰色的高定礼服上,漾出水般质感,让她显得更加轻盈而通透,比月色更难以捉摸。 傅予沉站在原地看了片刻她的背影,指尖又开始难耐。 他从裤兜里摸出沉甸甸的打火机,又从墨色烟盒里抖出根烟,走到下风口才拢手点燃了。 许是顾忌到她可能讨厌烟味,他走远了些,后腰虚虚倚着围栏,偏身看向月光下她的侧脸。 她有着玉骨般的鼻梁,鼻头微微上翘,冷淡中有一丝幼态的灵动。 她一直望着别处。 傅予沉突地心生焦躁。 可两人今夜才认识,她也摆明了对他毫无兴趣,没有理由一直看着他。 傅予沉稳住呼吸,压下把她拉到怀里来,强迫她看着他的冲动。 沈止初却在这时看了过来,淡淡地问,“你的烟,味道冲吗?” 这句话在脑海里转了转,傅予沉明白过她的意思,“……想抽?” 沈止初没应,似是在等待他回答她的问题。 傅予沉走近了几步,依旧是后腰靠着围栏的姿势,偏头垂眼看她,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颇玩味,“焦油量不到1,算是淡的。” 他重又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抖一抖。 沈止初取了一根。 傅予沉要给她点烟。 她不冷不热地看着他,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傅予沉不为所动,信口胡诌,“我这个人吧,有个原则,”他看着她,“抽我的烟,火儿得我来点。” 沈止初没有让步的意思。 傅予沉笑道,“你这样的人,都在我面前抽烟了,还不能让我帮忙点个火儿?”他又凑近了点,声音很低,像是带着哄,“你在抗拒什么?嗯?” 一直冷静的沈止初似是被他这幅样子激到了,她扶住他的手,含着烟,将烟头凑过去。 她的手又软又凉,像碎玉。 被那触感搭在手背上,傅予沉整个人都僵住了一瞬,他揿开打火机盖子,火苗窜出,映亮了她的脸他的眼。 他的目光无法移开。 她挺直的鼻梁,毫无温度的眉眼,含着烟的薄唇…… 察觉到她的手要离开,傅予沉立刻反手握住。 他笑,慢条斯理道,“……占了我的便宜,这就要撤?” 他的手像他的人,掌心某个地方略粗糙,裹着灼人的温度,指骨有力,单手钳住她的手腕。 沈止初平日里不抽烟,或许是今晚月色太好,又或许是面前的人一直在刺激她,所以她平白生出一丝放纵的心情,这才要了根烟。 烟雾升腾,她另一手将烟从唇边取下。 “不会抽?”傅予沉把她往身前带了一把,声音低下来,“要我教你吗?” 这样的姿势,若有人从大厅里走来,定会觉得她是趴在他身上的。 “放开我。”沈止初看着他。 傅予沉嘴角牵出一抹笑,“我不想放。”口吻颇为无赖。 她的手腕太细太脆,似是再稍微用力就会折断。 彼此看着,对峙几秒,他还是轻轻松了手。 这强制的接触甫一消失,沈止初果然立刻走远了两步。 傅予沉从来不知道,另一人的细微动作,会如此地牵制着他的心。 她一走远,他的心就往下沉。 可转念一想,她这样清冷如天边月的人,愿意在他面前抽烟,想必,在她的潜意识里,他或许是不同的人吧。 这么着,傅予沉那颗心又猛地从水面之下浮了上来,得以重新呼吸到氧气。 那支烟,一直在她指间夹着。 她果然真的不会抽烟。 傅予沉捏着打火机,在大理石台面上磕了磕,沈止初转过脸。 “……你喜欢什么味道?” 沈止初重新转回脸,不搭理。 傅予沉自顾自给她选项,“草莓?橙子?薄荷?” “做什么?” “问问,”傅予沉毫不避讳,“想了解你。” “不想被你了解。” 傅予沉被她这直白的拒绝逗笑了。 他走开几步,将自己的烟碾灭在烟灰缸里,双手插兜走回来。 重新倚靠着大理石围栏。 微风卷起凉意,松垮垮的纯黑色细领带在他瘦削的腰身前飘扬,他余光瞥到露台檐下有人影。 “……你拒绝简影帝的时候,也是这么直白吗?” 沈止初不回答。 檐下的人影在缓步走近。 傅予沉略倾身,托起她的手腕,就着她的手,抽了口她指间的烟。 唇不期然贴到了她的手指,温热柔软的触感让沈止初麻了一瞬。 她冷冷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傅予沉托住她手腕的手还没松,修.长的指贴上来圈住,轻轻朝自己身上拉了一把。 沈止初没有防备,略踉跄着跌到他怀里。 那劲瘦的腰身还有着少年的质感,腹部略往里凹,胸膛坚硬而灼热。 她下意识要抬头,视线上移,接触到他的锁骨,冷白色调的皮肤。 后脑勺被扣住,动作被制止。 同时,头顶传来傅予沉恶劣的声音,“嘘,别动,简影帝来了,”他轻笑,“想让他彻底死心吗?” 第5章 身体是前倾的,若是没有任何借力,沈止初就要将重量完全压在他身上。 可两人没有那么熟识,她下意识不想这么做,于是只得双手抓紧了他西服两侧对襟,控着身体,拉开一点点距离。 许是体温偏低,她整个人落入傅予沉怀中,虚虚贴着的身躯给他带来矛盾的感觉—— 柔软,但凉。 萦绕在他鼻息间的香味很特别,凌冽得像是从极地淬取而来的。 傅予沉右脚往旁边撤开一步,她就被完全禁锢在了他腿间。 这样的姿势,虽没有紧贴着,但旁人看来,却是他在哄她。 脚步声停在距离两人不远的地方。 沈止初猜测,简正或许在斟酌,于礼节上,他能不能上前打扰。 港文酒店在市中心,即便露台处在50f,也算不得高,周围遍是更高耸的大厦,摩肩接踵,那枚月亮,在密集的钢铁丛林中悬着,虚幻得像一场梦。 街道上如水的车流,疾速行驶中传来隐约的破空声和汽笛声。 周围方寸间的天地,却静得能捕捉到彼此的呼吸,和他的心跳。 沈止初垂着眼,轻声,“傅予沉。” 头顶传来傅予沉的答复,“嗯,”他掌着她后脑勺的力度卸了几分,低颈,鼻尖几乎抵到她垂顺的长直发,“沈止初。” 她喊他,本是要开启对话,这男人却低声回叫了她的名字。 夜中,本来就暧.昧的姿势,无端更添了一层枕畔般的亲昵。 沈止初默了几秒。 几乎是本能,傅予沉的掌心从她颈后下滑,欲落在她后腰。 可在贴上之前一秒,他硬生生刹了车。男人五指张开的手掌,在半空中停了一瞬,转而向侧边,抓住了垂落在她腿边的白玉兰色裙裾。 大腿一侧的布料不贴身,这样的接触不会冒犯她,同时也防止了她逃跑。 傅予沉说,“你用的什么香水?” 沈止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了别的,“……你这样,是存了几分私心?” 她的声音又轻又飘,尾音落地之前就已散去,好像从没问过。 傅予沉沉声笑,答得干脆,“全是私心。” 沈止初有一刹的恍惚。 仿佛灵魂原地升空,徒留躯壳,困在傅予沉怀里,被简正怔怔望着。 灵魂愣愣地想,到底是被简正纠缠更麻烦,还是被傅予沉纠缠更讨厌。 她一时分辨不出。 傅予沉又问,“你今晚住哪儿?” 沈止初的灵魂被这话拉回躯壳内。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7节 她猛然偏头回望。 简正已转身离开,背影看不出丝毫异常。 沈止初松了口气,白色绑带高跟鞋往后退,欲离开。 傅予沉一直虚虚抓着她裙的手,倏然牢牢扣住了她的后腰,将她摁回来。 “利用完了,就想跑?” 沈止初双手本能地落在他胸膛,推拒的姿态。 她抬头看他,“那你想怎么样?” “我问你今晚住哪儿。” 傅予沉垂颈看着她,看那眼神,似是随时会下压几寸狠狠吻她。 紫山雀奖官方包了港文酒店整整五层,但套房数量有限,于是有不少艺人团队选择在其他酒店入住。 《明烛天南》整个剧组都住在两公里外的海悦国际酒店。 沈止初定定看他,高楼的霓虹从她眼中流转而过,万般浮华不留下一丝痕迹,只剩下原始的冷淡。 “……傅先生,”她不再叫他的名字,“你刚刚也说了,你的行为,全是私心。所以,在我这里并不存在我利用你一说,咱们两不相欠,往后,两清了。” “了”字随着她舌的下落而湮灭。 那么软的尾音,次次说的都是无情的话。 傅予沉哂笑,声音低得暧.昧,“……你人还在我怀里,这就要跟我两清了?” 姿.势实在算不得清白。 尤其是对刚认识的两人来讲。 沈止初大概不到一米六五,高跟鞋的跟儿也不高,远看时,她的气质会让人忽略掉对她身高的评判,但实际上圈到怀里,她就那么小小一只。 她的身体很凉,傅予沉想暖热。 “你是不欠我的,”傅予沉意味莫名地说,“但是,我欠你的,行么。” 沈止初想说,你也不欠我的。 但话语还未到达喉咙,她忽然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图。 傅予沉一手控住她侧腰,一手虎口钳住她下颌,垂首欲吻上。 鼻息越来越近,身躯和头都后退不得,沈止初条件反射,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这一个耳光很重,傅予沉的脸被打得偏到一侧。 停顿两秒,他转过脸,笑得玩味,“现在是你欠我了。” 长这么大,他也就被盛怒的父亲用烟灰缸砸过额头,还没有人敢打过他的脸,打架他也从没输过。 也是,这张脸像时下流行的建模脸一样完美妖冶,任是谁,掌心落下之前都会犹豫。 沈止初却丝毫没有踟蹰。 看到那清晰浮现的五指印,她心里也没有一丁点愧疚。 “这一巴掌,我让你一次还一点点,还到我满意为止。”傅予沉钳住她下颌的手松了些力道,但没放开,语调慢而缱绻,与其说是威胁,更像是情话。 他压低了声音,耳语,“现在,我要一点。” 他的唇自耳侧辗转而过,最终落在她眼睛上。 温热潮湿的触感,让一时失了反应的沈止初眼睫眨动。 “你眼睛很好看,就是看着我的时候,太冷了。” 其实,她看向任何人的时候,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傅予沉想成为特殊的那一个。他想成为这俗世的芸芸众生中,能被她准确识别出来的特殊的一位。 “我很好奇,”傅予沉后撤一点距离看她,掌心自下颌滑至她侧脸,拇指指腹似有若无地摩挲她的眼尾,“我每亲一次,你的眼神,会暖一点点么。” - 紫山雀之后,网络上掀起一波给小花小生重新排序的热潮。 拿了大满贯的简正毫无疑问成功封神,奉美珊只能不尴不尬地停留在大花位置。 沈止初和另外一位同年龄段的电影花岳雯并肩成为了电影届的未来,有电影博主断言,再有两部戏,再过个三五年,沈止初或者岳雯,就将成为史上最年轻的神级女演员。 按道理,沈止初和岳雯应该视彼此为最大的竞争对手,但实际上,两人戏路完全不同,这些年,捧她们的导演圈、资本圈,也井水不犯河水。 岳雯是清秀的长相,身上有一种质朴的氛围,她的角色也基本都在偏现实主义风格的电影中打转,农民的女儿、独身闯大城市的乡镇女孩,偏远地区的留守儿童等等。 造型扮相没那么美,但好在接地气,更好拿奖。 沈止初则更多出现在武侠电影和现当代文艺电影中。 不管在内地还是在港岛,武侠电影都早已没落,当初沈止初接下《明烛天南》,就有不少电影博主唱衰。 最终,《明烛天南》票房大卖,捧得了最佳导演、最佳男主和最佳女配,三个重量级的奖项。 电影博主们纷纷改口,称《明烛天南》是21世纪最后一部武侠电影。 票房口碑奖项大丰收,这其中自然有宣发到位的功劳,但沈止初能够免试戏接到女侠的角色,除了她本身的气质外,少不了盛安和丁岚的运作。 最起码,在丁岚的口中,事实如此。 “怕影响你的心情,盛安总都没让我跟你讲,”丁岚站在北城盛兴经纪公司的茶水间里,边接咖啡边说,“当时,裴导先看中了一个刚出道的小模特,风格跟你有点像,但有一点比你好——这小模特还是一张白纸,完全没有表演经验,裴导是觉得她很契合电影里女侠的出尘气质。” “你猜,为什么最后裴导用了你没用她?” 沈止初垂眸不语。 她今天穿着宽松的垂感长裙和长大衣,内搭是白色长款衬衫,长直发从遮住了眉眼的毛线帽里垂落到肩上,总体是低饱和的淡色系,整个人像刚从森林里掬来的一捧月光清辉,跟这嘈杂忙碌的办公区格格不入。 “盛安总请裴导那个团队喝了几次酒,把你这个角色给谈下来了。” 丁岚也不用她接话,自顾自说下去。 丁岚如此卖力地撮合她和盛安,让她想起来古代的媒婆,收了钱,恨不得把女人打包送到男人床上。 沈止初臂上搭着宽厚的格子围巾,淡淡地问,“下一个通告是什么时间?月初吗?” 她今天来公司,主要就是为了跟团队核对接下来半年的工作日程。 一见面,丁岚就把她拉到茶水间,先是跟她讲了网友们对她的赞许,话题绕了一圈,这才终又落到盛安头上。 但沈止初不想再继续听下去,她想谈正事,谈完就离开。 “下个月月初,”丁岚抬手摁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这会儿,盛安总正跟傅家来的人谈事儿呢,正好你也见见。” 傅家? 以往,代表傅家过来谈事儿的都是萧棠,但去年年底,她被池家的池雨深挖走了。 这次来的会是谁? 除了沈止初,丁岚手底下还带了几个主拍电视剧跑综艺通告的艺人,每天都有很多流程要走、进程要推。 丁岚低头回了几条消息,又摁着按键发了几条语音,处理完几个紧急的事儿,锁了手机屏幕,再一抬眼,就怔住了。 盛安和一个高大的男人从拐角另一头出现,两人都看到了沈止初。 盛安脸上挂着客气的笑,一边冲沈止初勾手指示意她过去,一边嘴上说着什么,好像是在跟那男人介绍她。 许是没打算久留,那男人身上的大衣外套都没脱,里面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在办公室廉价的白灯照耀下,耳钉闪闪发亮。 他看着沈止初,目光像是锚定在她身上一般,一寸不移。 丁岚当然认得出,那是傅家小公子傅予沉。 第6章 傅予沉的父亲傅之愚,是著名的第五代华语导演,拍了十几年电影,而后息影成婚,一手创建了傅氏娱乐集团。 往上数几代,傅家祖上是做实业生意的,早年为国家的基础建设捐了不少钱,是正经的名门。 傅之愚本就是名流公子,年轻时浪荡不羁,又满腹才华,风流韵事很多,到现在,各自媒体营销号时不时还要把二三十年前的旧事翻出来讲一讲。 三十多岁时,他收了心,与当时风头正劲的影后庾芳梦成了婚。 这段婚姻维持了十年,头五年恩爱,后五年反目。 傅之愚和庾芳梦离婚那一年,傅予沉八岁。 正式领离婚证的那一天,还恰好是傅予沉的生日,只是那时,傅之愚和庾芳梦都满怀着对彼此的仇恨,无暇去顾忌这小小的不幸的巧合。 傅予沉生性讨厌人群,讨厌与娱乐圈有关的一切,但成年礼后,每逢生日,他却一定要大操大办,且派对地点永远只在傅宅。 那天,他还要特意拉个大红色的横幅: 庆贺傅之愚庾芳梦离婚x周年大喜! 因为这事儿,傅之愚与他的第二任妻子江雅没少吵架。 但纵使傅之愚对傅予沉有再多不满,这件事,他永远是亏欠他的,他可以因为别的事暴跳如雷,失手砸了他,却唯独不能因为他生日时的混账行为对他发火。 紫山雀之后,傅予沉回到北城傅宅的那天,是十一月十八号,距离他的生日还有两天。 他泡在浴缸里昏昏欲睡时,余叔敲响了浴室的门。 “小少爷,老爷在书房等着您。” 傅予沉没应。 半个小时后,他才懒懒散散地晃下楼。 宽松的黑色t恤和长裤,在他瘦削的身上空荡荡的飘,走路带起微风,腰部的布料略有塌陷,显得更瘦。 他摘了耳钉,因为水汽的蒸腾,耳廓略有些红。 头发太短,还没吹就已经干了。 他没敲门,径直拧开了书房的把手。 傅之愚坐在檀木书桌后,看着傅予沉慢悠悠走进来,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一只脚踝支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身体深深地靠进椅背,抱臂看着他,“什么事儿?” 这一声颇有些不耐烦。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8节 傅之愚年过六十,年轻时的浪荡和浮华都已褪去,只留下一派内敛的儒雅。 他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鬓角微白,身量有一米八。 对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来说,非常有杀伤力。 “沉沉。”傅之愚叫他小名。 “别这么叫我,恶心。”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有啊,”傅予沉耸肩,“混吃等死。” 傅之愚闭了闭眼。 “……我有个任务交给你。” 傅予沉嗤笑,“您算什么东西,交给我任务?” 傅之愚再度闭眼深呼吸。 “书夏已经去了任氏任职,家里的事儿她顾不上,家业只能交给你。你愿不愿意,都得接。” 傅予沉闭了眼,后脑勺往后一枕。 一幅不管你再放什么屁,老子一个字儿也不听的混账模样。 “你毕业两年了,这两年我不怎么管你,随你怎么玩,但是两年了,你也该玩够了。”傅之愚似是打算今天跟他好好清一清账,“我空出了一年的时间,打算把家业一点一点教给你,下个月有个电影项目要启动,你全程跟一跟。” “女主角是沈止初,她的合同还有点细节没谈妥,你后天就去盛兴,跟盛安当面谈一谈。” 傅予沉脑子里有个灯啪得亮了。 许是从小在上流圈层浸淫,“不动声色”这一招,几乎是他的本能。 即便来了兴趣,他也没表现出半分。 他懒懒地支起脖子,冷笑,“……我没记错的话,今年是你跟江雅结婚十六周年?特意在我生日那天把我支出去,怎么?怕我再惹她不高兴?” “你江阿姨不会跟你计较。” “轮得到她跟我计较?” 一直忍耐的傅之愚霍然起身,声音拔高,“不要在我面前对你江阿姨不敬!” 傅予沉笑出声,“还挺护着,”笑意越来越冷,“当年你对我妈不忠的时候,有人这么护着她吗?” “你是她的丈夫,你本该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他偏了偏头,“可是你呢?傅之愚,你干的什么事?” 傅之愚脸色一阵青白,“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妈也潇洒得很,男人多的数不清,你以为她是在家里眼巴巴等我吗?” “您可闭嘴吧。”傅予沉眉头一皱,“谁先出轨的?谁把人带到家里来的?这些恶心的事儿非要我说出来?” 傅之愚重重呼吸几口,扶着桌沿坐下。 空气一时静默。 半晌,傅之愚再度开口,“……过往的事儿,有很多确实是我的不对,但我和芳梦之间,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傅予沉不吭声。 傅之愚看着他,“婚姻失败,你妈和我都有错,这么多年,你为什么只怪我?” “您还要继续说?” 傅之愚叹了口气。 傅予沉转移了话题,“我今年不在家办生日会,下个月就去跟电影项目。两件事儿,我有两个条件。” “说说看。” “还没想好。”傅予沉起身,走到桌前撕下一张办公纸,“但是,您得先给我立字据,盖章。” - 傅予沉和傅之愚在傅宅书房吵架的时候,二十公里外,北城翠岸别墅区,有人按响了沈止初家的门铃。 翠岸别墅主打一个小巧玲珑,主房型是独栋的法式两层小楼,建筑间间隔较远,绿化也不错,住了不少明星艺人。 沈父沈母各自家底儿都厚,两人又都是大学教授,虽算不得名门,但绝对称得上书香门第。 由此,沈止初从小就是被按照大小姐的标准去培养的,礼仪书法、舞蹈钢琴、马术滑雪样样不落。幼时,沈止初的父母就为她投资了成长基金,出道这些年她也赚了不少,买栋别墅算是绰绰有余。 但家里只请了一位打扫做饭的阿姨,还是稍显冷清。 仲阿姨开了门,简正经由门廊走进玄关。 沈止初披着羊绒毯从二楼下来。 房内也是典型的法式复古风,整体通透明亮。 一楼面积不到三百平,通铺木地板,拱形窗扇,乳白色双开门,前后花园都很近,打开窗玻璃,外面被绿意遮掩,枝杈甚至几乎伸进屋内。 “仲姨,帮忙沏两杯茶。” 仲姨去了,沈止初和简正一前一后走到客厅坐下。 “师哥,有事跟我说?” 简正似是早已斟酌好了措辞,“那天在露台,我不好去打扰,但事情还是想跟你说清楚。” “哦,”沈止初循着他的话回忆起来,“你说我和傅予沉在露台的事吗?” “对,当时灯光有点暗,我没太看清,后来仔细回想才想起来,那是傅家小公子。” “他怎么样?”沈止初少见地笑了起来,问了句奇怪的话。 “嗯?”简正没太明白,但这句话总有种女孩子交了男朋友,领回去给朋友看然后征求意见的意思。 “我和他在一起啦。”沈止初紧了紧毯子,笑得羞涩。 简正一时呆住,失了反应。 为着这句晴天霹雳的话,也为着他从未见过的,她有温度的模样。 虽然简正平时很少参与圈子里的饭局,但傅家小公子的名头,他当然是听过的。传闻中,傅予沉做事不留情面,打人下手重,不好相与。 但有一点,圈里人都知道,傅予沉为人高傲,从不乱搞。 简正总觉得,沈止初那么冷的性子,即便以后不与他在一起,配的应该也是个温柔体贴的男人,而不是傅予沉那种混蛋二世祖。 “师哥,您还要跟我说些什么?” 沈止初笑意未及眼底。 简正站起身,好像有点恍惚,“……我该回家喂猫了。” 仲姨端着刚沏好的茶愣在原地,茶杯还冒着热气,窗外一阵深秋的凉风吹过,杯壁温度很快降了下来。 她望着简正的背影,无声叹口气。 沈父沈母工作忙,仲姨从沈止初上初中时就开始照顾她,算是看着她长大的。 仲姨虽不忍看到简正一个好端端的好男人受伤害,但她心里也明白,简正其实并不了解沈止初。 外人都只看得到她的气质容貌。 说难听的呢,有人觉得她是故作姿态,说好听的,有人觉得她是缺少疼爱。 但,这世上也只有仲姨知道,沈止初的一颗心,比坚冰更硬。 任何人硬要闯入她的世界,都只会落得个遍体鳞伤。 - 盛兴经纪公司。 办公区域静了下来。 大片的落地窗外,是北城将落未落的黄昏。 已是深秋,天气预报说今天开始气温骤降,有可能会提前落雪。 廉价的白灯下,沈止初没什么温度地看着不远处的傅予沉。 盛安似是很纵容她,她不主动走过去,他便走到她身边,叫了声,“初初,以后傅家的投资是小公子傅予沉来对接,来跟我认识一下。” 沈止初依旧与傅予沉对望着。 无声。 看着那明亮的眼珠,傅予沉只觉得,沈止初的心一定很硬,像坚冰。 也很脆。 像坚冰。 第7章 盛安今年33岁。 他白手起家,大学一毕业就创立了盛兴经纪,公司如今已平稳运作了十多年,算得上是圈内龙头。 沈止初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整个盛兴上下都知道,沈止初是不可撼动的公主。 唯一的公主。 她享尽了所有可能不可能的“特权”。 盛安此举,是保护了她,但也无形中为她树了许多敌人,公司其他艺人抱团孤立她,盛安其人不可能不知。 但或许,他本也是有意如此。 沈止初很少害怕什么人,但盛安,是她见面不见面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防的存在。 就像现在,他明明面带着温和的笑,手虚虚贴着她背后,彬彬有礼地将她介绍给傅予沉,她还是绷紧了神经。 傅予沉低眼看着她,哂笑一声,“沈小姐,这么怕生?” 沈止初静了静心,再抬眼,神色如常,“傅先生,初次见面,以后麻烦了。”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9节 “初次见面……”傅予沉慢条斯理地重复她的用词,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沈止初对上他的视线。 其中的警告意味,傅予沉不可能看不出。 但他故意没有马上接茬。 这种只有他们两人知晓的暗流涌动,他喜欢。 于是本能地要拉长。 似是要仔细感受那余韵。 不想出来。 沈止初平静地看着他,要他收手。 傅予沉与她对视着,心里升起一种故意磨她的快.感。 半晌,他才慢悠悠地说,“……记不清了,可能是第一次见吧。” 盛安抬腕看了下表,“时间还早,不如一起找个地方聊聊?盛兴也是第一次跟傅家合作,以后还要麻烦傅先生多照顾下初初,趁有时间,多了解一下。” 沈止初说,“不了,我今晚还有事。” “是么,”傅予沉不咸不淡地,“什么事儿比工作还重要?” 盛安默不作声。 傅予沉想了一下,“我知道一个地儿,清净,适合聊天。” - 盛安明明是不愿沈止初陪投资方喝酒的,但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傅予沉提出要一起吃饭,他完全没有拒绝,反而让丁岚去打印了几份资料,打算餐后在饭桌上直接聊聊。 三个人,一起乘电梯去地下停车场。 轿厢内,气氛诡异。 天气降温不来假的,轿厢门一开,就有一股阴冷的风从停车场卷过来。 沈止初将宽厚的格子围巾绕在肩颈处,收紧了,鼻尖和唇也掩了进去。 毛线帽帽檐压得低,从侧上边看去,她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 盛安的车停在专用的位置,就在电梯边儿上。 傅予沉的车停在对面贵宾区,那是为偶尔来访的投资方专门留的。 沈止初今儿是乘保姆车来的,本打算谈完事情打车回。 可现在,她却面临了棘手的问题。 站在过道,一时不知该往左往右。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乘盛安的车。 但她不想与盛安独处。 左右都如狼似虎。 原地踟蹰一秒,她迈步朝右,向盛安的方向。 脚还没踏出去,手腕却被攥住,傅予沉拉着她,以一种完全不容拒绝的姿态,打开车门,将她塞到了副驾驶。 纯黑色的柯尼塞格,顶奢手工超跑。 虽然说这个选择违背了她本人的意愿,但坐定在副驾驶,沈止初却相当平静。 傅予沉开车门坐进来,拿手机给盛安发了个地址定位,而后带了一把方向盘,柯尼塞格像迅猛的兽,从车位疾驰而出。 空留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声响,在停车场内回荡。 盛安唇角一直压着,但脸色倒还如常,目送柯尼塞格消失,他敛了眼睫,启动迈巴赫。 开出地下停车场,行了不远就遇到红灯。 走过几次这条路,沈止初知道,这个方向红灯很长。 能够通行的绿灯时间极短。 傅予沉侧眸看了眼,随后伸手将她的帽檐往上推了推,“暖气都开了,还遮那么严实?你不热吗?” 旁边两个车道上,甚至有车窗降下,几个手机探出来,对准了纯黑色如外星飞船般的柯尼塞格。 开玩笑,这种顶级奢侈品,能在路上看到,都能够普通人回去在饭桌上、微信群里吹一通了。 沈止初没动。 傅予沉又道,“围巾也摘了。” 沈止初终于从车窗外收回视线,看向他。 傅予沉倾身,嘴上凶狠,动作却十足轻柔,将那宽厚的围巾一圈一圈解开,“看我干什么?不是跟我装不认识呢吗?” 她里面那件长款衬衫是设计师款,柔软的棉布质地,领口开得深,下摆柔顺地垂着。 外表看上去,她胸前偏平,这么穿,很有冷感的氛围。 领口露出来的大片皮肤也是冷白色调的,再加上她神色淡漠,其实算不得性.感那一挂的美人,反倒在另一个极端。 可傅予沉略侧过身看着她,只觉得口干舌燥。 偏偏,沈止初还直直与他对看着,丝毫不觉危险。 傅予沉上半身压近了一点,咬着牙,半真半假地威胁,“每次你这么看我,我都想亲你。” 隔音太好,车内静得让人连呼吸都放轻了。 沈止初平和地开口,“傅先生。” 傅予沉觉得,从没有人能把这三个字叫得这么动听。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沈止初这样说。 像是在提醒他,注意分寸。 傅予沉嗤笑一声,没问原因,只懒懒地点头,说,“行。” 他这个人,没这么好说话,此时答应,后面必定留有后手。 沈止初心里明白。 绿灯。 傅予沉开得飞快,发动机的轰鸣声沿着长街一路隆隆驶过,最后,随着刺耳的刹车音,柯尼塞格一个甩尾停在街边。 他下了车。 盛安好像被远远甩在了很后面。 迈巴赫沉稳,柯尼塞格却是疯狂的野路子,跟不上也属实正常。 不远处的泊车小弟立刻鞠躬喊了声,“傅少爷,您来了。” 傅予沉将车钥匙往半空中一抛,泊车小弟立刻双手掬水状稳稳接住。 傅予沉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 沈止初迈出一条腿,平跟的长靴踩在地面,而后侧身下了车。 他站定在她面前,视线停留在她脚上,“你好像,不爱穿高跟鞋?” 紫山雀的红毯上,她穿的也是矮跟的白色绑带款式。 沈止初不理他,将帽子戴好。 她抬眼去望,面前是栋复古老洋房,不见任何显眼的招牌,只有一扇仅容双人并肩通过的窄门。 泊车小弟将车开走。 傅予沉一把将围巾从她臂弯间抽出来,单手摁住她的肩,“别动,围巾围上。” 他又将那十几分钟前他亲手解开的围巾,一圈一圈围好。 沈止初肢体上没有抗拒他的行为,眼睛却盯着他,冷冷地,“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你听不懂吗?” “听懂了,”傅予沉指腹摁住围巾上缘,下压,她那被掩住的鼻尖和唇重新露了出来,他弯身凑近,声音也低了些,“但是,沈小姐,第一次见面,我不能对你有兴趣吗?” 起风了。 没来得及清扫的落叶贴着地面旋过来,嚓得一声,撞在男士皮鞋边缘,停下。 傅予沉抬脚将那干透的落叶踩碎。 “跟我走。” 他走出几步,沈止初才迈开步子,双手拢着围巾,跟上。 傅予沉穿着黑色长大衣,肩宽背阔身高腿长,极短的头发,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完美的头形。 深秋一片萧瑟中,他大步踏上路肩,朝前走。 街边的窄门竟不是入口。 傅予沉绕过楼体,走到楼后,昏暗中,那里隐藏着一道短短的通往地下室的楼梯,两边的铁扶手上画着色彩夸张的涂鸦。 楼梯只有不到十阶,推开门,里面立刻灌出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舞池里人很多,摩肩接踵。 两旁有不少人提高了音量跟傅予沉打招呼,傅予沉懒散地抬手挥了挥指算是回应。 他回头看沈止初。 她眉头微蹙,显然不习惯这样的场合。 察觉到他的视线,她冷冷地看他。 傅予沉心里笑了声。 绕过舞池,上了楼梯来到三楼,环境陡然静了下来。 厚重的地毯吸纳了所有声响。 包厢早已开好了,似是傅予沉惯常用的那间。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10节 侍应生立在门口,看到他身后竟跟着人,心下有些意外,但职业素养让他收回视线,略一鞠躬,“傅少爷,还是按往常一样么?” “不,再加几道菜,”傅予沉率先进了包厢,“菜单给这位小姐看看。” 侍应生立刻从围裙前兜里掏出pad,调出菜单,恭恭敬敬递到沈止初面前,“您请看看,如果不知道吃什么,我可以为您推荐几道招牌。” 包厢内是繁复华丽的装修风格,灯光略昏暗,整体感觉像是一个洞穴。 温暖,有安全感。 包厢有三个明显的功能区划分:用餐区、棋牌区、休憩区。 用餐区有扇窗,窗外就是长街。 休憩区在另一头,有一张很宽大的沙发,这里的窗对着安静的后巷。 傅予沉曾无数次在这张沙发上过夜。 餐食是土耳其菜,沈止初点了侍应生推荐的招牌烤肉和塔饼,外加一份鹰嘴土豆泥,还点了招牌的自制酸奶和蛋糕。 傅予沉亲自点了餐桌上的蜡烛,随后懒懒地靠着椅背,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爱吃甜食?” 沈止初依旧没搭理,把pad还给侍应生,说,“谢谢。” 侍应生第一次见傅予沉吃瘪,忙更深地垂了脑袋,默默转身离开。 沈止初摘了帽子围巾,脱掉大衣,统统挂在门口的衣架子上。 她将衬衫扣子全部解开,傅予沉这才知道,她里面的长裙不是半身的,而是吊带的款式。 她此时身穿着宽松的棉布吊带长裙和棉布长衬衫,搭配一双平跟的长靴,整个人像是从文艺电影中走出来的女主角。 长直发垂在肩头,神色冷淡。 傅予沉看着她在对面坐下,看了半晌,才玩弄着打火机,说,“怎么不问问盛安什么时候到?” 沈止初一愣,心中划过不好的预感。 傅予沉笑着,“他不会来了。今天,就我俩,吃顿饭。” 他给了盛安错误的地址。 第8章 傅予沉带沈止初去的那家酒吧,名叫down。 他出钱开的,他取的名。 早在盛兴的地下停车场,傅予沉就跟down的主理人发了消息,于是这边早就开始准备饭菜,没过多久,餐车就推进了包厢。 那时,傅予沉刚说完那句,“今天,就我俩,吃顿饭。” 这明显是沈止初预料之外的发展方向,但她只在最开始愣了两秒,随后脸色便平静下来,甚至主动拿起碗筷,一点一点吃着,丝毫看不出异常。 看她吃得极认真,傅予沉放下筷子,给她添了点儿佐餐酒,问,“……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怕我?” 沈止初没有抬眼,专心咀嚼。 傅予沉看着她嘴巴包得圆圆的,有一种平日里见不到的可爱。 咀嚼完毕,她喝了口旁边放着的柠檬水,这才说,“你姓傅,怕你有用吗。” “但是你怕盛安。” 见到盛安时,她不自然的僵硬,还有后来,站在停车场车道中央,她的踟蹰,都很明显。 傅予沉是个第二次见面的陌生人,而盛安是她的老板,按理来说,她应该毫不犹豫地上后者的车。 沈止初放水杯的动作一顿,掀起长而密的眼睫看向他。 “……所以呢?” “为什么怕他?”傅予沉脸色很冷,“他骚扰过你?” “你问这话什么意思?”沈止初唇角扯出一丝淡笑,“如果我说有呢?你是要去打他一顿帮我泄愤?还是说,他碰过我,所以你觉得我脏了?” “不许自轻自贱。” “哦?傅少爷接近我,不就是为了这事儿吗?” “你说得没错,”傅予沉坦荡承认,定定看着她的眼,“我是想干.你。” “这样……”沈止初毫不意外,表情无波无澜,“所以你没有处.女情结?” 傅予沉脸色绷着,“你要把我气死。” 沉默半晌,沈止初却说,“盛安没有骚扰过我,你不必去找他麻烦。” 傅予沉不说话。 沈止初又说,“但是你今天这样对他,他不会放过你。” 傅予沉笑出声。 “他算什么东西。” 沈止初无所谓地淡笑,“随便你,只有一点,不要牵连我,我只是个小演员,参与不起你们的战争。” 她已用尽了体内残存不多的善良,可傅予沉摆明了不是个听劝的人,她无意继续陪他演出这幼稚的游戏。 她重新拿起筷子吃饭。 餐后甜点非常合她的胃口。 她爱吃甜食,但市面上很难找到甜而不腻能让她吃完一整块的蛋糕,这家倒是不错。 傅予沉没怎么吃,一直在看她。 他似是已在仔细回味她刚刚说过的话,而后扯唇笑着,说,“……你这样也挺好,虽然无情,但是最起码,你不会受伤害。” “干得漂亮,沈止初。” 傅予沉是真心诚意称赞她。 沈止初却讥讽回来,“傅少爷,您也不错。对任何人产生了兴趣,就不管不顾硬闯,也不考虑对方的想法和心情。您也不会受伤害,挺好。” 枝形水晶吊灯洒下朦胧的碎光,餐桌中央两支高脚的蜡烛静静地燃着,细微的火光映在她眼睛上,给傅予沉一种她终于有了温度的错觉。 傅予沉往后略靠着椅背,手里捏着沉甸甸的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 搁在不远处转角柜上的手机瓮声震动。 沈止初默了几秒,走过去接起来。 “喂,盛哥。” 看来是盛安终于到达了傅予沉给的偏远地址,明白过来被他耍了,而后打电话来问。 却是打给沈止初,而不是这件荒唐闹剧的始作俑者傅予沉。 “我没事,在吃饭了。” “……嗯,傅公子应该是不小心发错了……” 傅予沉盯着她的背影,对她的谎言报以嘲讽的笑。 看着她,他心里总有一种复杂的情绪,施.虐欲和疼惜欲互相交缠着升腾,让他躁动。 明明是瘦弱的身材,却直而挺拔,脊背像是永远都不会为任何人弯曲。 头发是自然的垂顺直发,发量足发质好,反射着碎光。 盛安好像还在说话,沈止初时不时应一声,声音又清又柔。 怎么还没完了? 傅予沉逐渐不快。 他提高音量叫她,“沈止初,过来。” 沈止初脊背一僵,听筒里,盛安也默了默,而后说,“初初,需要我叫人过去吗?他会不会欺负你?” “……不用,我马上就走了。” 挂了电话,身后有高大的阴影压过来。 沈止初转身,仰脸。 进门时,傅予沉就脱了大衣外套,此刻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宽阔的肩膀将贴身的布料完全撑起来,很好看,也莫名地让人有安全感。 他身上总有饰品,枝形耳钉和鹿角状项链是一套,跟上次见面时的不同。 傅予沉双手插着口袋,低眼看着她的脸。 他头发极短,眉眼又锋利,此时眸色沉沉带着攻击性,看起来非常危险。 沈止初却丝毫不觉得怕。 自初次相遇,自初次与他对视,她就有一种直觉—— 他不会做违背她意愿的事。 傅予沉喉结动了动,说,“这么怕他,为什么还要应付他?” “他是我的老板。” “到傅家的公司来,”傅予沉斩钉截铁,“我保护你。” “违约金有一个亿,我还没攒够。” “你人来就行了,其他的我处理。” 沈止初不说话。 这样,无非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盛安阴险,防不胜防。可傅予沉好像更难缠。 “……不愿意?” “有区别么?”沈止初轻声说,眼眸不躲不避,“盛安保护我这么多年,他要的是我退圈之后跟他结婚。换成你来保护我,那么,你要的是什么?” 这是将了他一军了。 她明知道他对她也有所图。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11节 距离好近。 鼻间萦绕着她的香味。 傅予沉想抱她。 紧紧地把她压到怀里。 内心天人交战,他很清楚,如果他硬要做点什么,沈止初甚至不会反抗,只会用那明亮的眼珠冷冷地看着他。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盛安的所作所为—— 沈止初此人,如果不好好地将她的心焐热,那么任何的接近,都只会把她推得更远。所以盛安这一焐,就是好多年。 傅予沉看她半晌,“……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沈止初没回答。 她是聪明人,带她进包厢时,侍应生脸上一闪而过的异样,包厢内休憩区衣架上挂着的衣物…… 这一切都说明了,这是傅予沉逃离世界的“安全屋”。 傅予沉回头看了眼竖窗外的夜色。 从这里能看到街道旁高大的法国梧桐,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形单影只。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这一次,傅予沉没有等她的回应,径直说,“今天是我生日。” “我要一份生日礼物。” 沈止初笑起来,“要我?这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目的?” 傅予沉脸色沉下来。 “你应该也知道,我不会反抗。”沈止初回头望向拐角之后隐现的长沙发,“是那张沙发吗?” 傅予沉怒极反笑,“沈止初,你真的知道怎么气我。” “是你太单纯,”沈止初摇头,“你的心思,让人一眼就能看穿。” “这间包厢,除了侍应生,我应该是第一个进来的外人?”沈止初唇角有一丝凉凉的笑意,那笑分外无情,故意夸大事实刺激他,“傅予沉,你是不是因为我,昏了头了?” 傅予沉确实是昏了头了,被她气得。 “你是不是以为,你带我来如此私人的地方,我会感激于你对我的‘高看’,主动对你投怀送抱?” 沈止初遇见过太多对她有所图的男人,会如此揣测傅予沉的恶劣用意也不奇怪。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能耐?”傅予沉居高临下看她,脸色冷着,“觉得传闻中我从不乱搞,所以今天不会把你怎么着?” 傅予沉往前了半步,鞋尖抵住她的鞋尖,他曲指托起她的下巴,“你是不是觉得,不管你再怎么激我,我都不会失控?” “你会吗?”沈止初声音很轻,尾音还是那么软,软得让人发疯。 傅予沉默然忍耐许久,而后轻轻笑了声,垂颈落下一个吻,落在她微翘的鼻尖,“我不会。” 鼻息倏然近了又远,却似是还缠绕在一起。 包厢内太静了。 她与他认识之后,好像总是在无人的地方独处。 又总是在昏茫的、容易失控的夜。 他说,“你是不是盘算着,我达成了目的,就真的能跟你两清了?我不会让你如愿,沈止初。” 这话,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上次在港文酒店露台与他对视时,那种要被他拖入地狱的直觉,在这一刻,猛然有了实感。 沈止初垂眸。 视线落在他劲瘦的腰腹处。 贴身的布料将他的窄腰勾勒出原本的形状,暗含着隐而不发的攻击性。 腰太瘦,所以看起来还有着少年的质感。 但或许,这种少年心性,比成熟男人更危险。 沈止初后知后觉地想。 错了。 她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傅予沉远比简正麻烦,远比盛安难缠。 脑子里各种念头闪过之后,沈止初突然感觉到身体被禁锢住,继而腾空。 傅予沉打横抱起她,往里走。 休憩区灯光更暗,只有角落里一盏落地灯亮着。 他不轻不重地将她放进沙发里。 沈止初绷紧了身体,第一次在他面前感到心绪不稳,“……你要干什么?” 傅予沉拉起一边袖子,解开腕表,看着她,笑说,“我说了,我要生日礼物。” “你不是这样的人。” 傅予沉盯着她,“……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第9章 十一月二十一日。 天气阴冷,一团浓厚的灰云浮在半空。 余叔站在傅宅前院花园里,仰头看着,叹道,“看这光景儿,晚上要下大雪了。” 上午十一点钟,傅予沉才起了床,慢悠悠洗了个澡,换上t恤长裤,站在床边,一边用手胡乱地拨了拨头发,一边拿起手机摁了开机键。 短信微信和通话弹了足足有五分钟才停歇。 昨天是他生日,按照往年的习惯,一帮朋友要邀请娱乐圈当红的小生小花和模特们,为他办一场生日趴。 今年,到了生日前一天,朋友们还是没接到他的通知。 姜煊问他,他也只回复说:明天再说。 结果到了“明天”,也就是生日当天,他却说生日宴不办了,而后开了勿扰。 置顶的微信群里,一帮人都在问: 【姜煊:横幅都给你做好了,怎么回事啊?收心转性了?】 【高旭:出什么事儿了吗?】 【梁逸:电话也不接,你被你爹绑.架了?】 他半夜两点钟才回,那时所有家政工人都下班了,整栋宅子黑着,没有知道他此刻在家。 余叔在前院转悠半圈,抬头看到他出现在二楼露台,吓了一跳,忙小跑几步,“小少爷,您回了啊?快回屋穿件衣服,天儿冷了,不能穿着短袖在外面晃。” 傅予沉单穿着件黑色t恤,喊了声,“昨天有人来家里找我吗?” 余叔说着有有有,奔回主屋,一口气上到二楼,扶着墙把气儿喘匀了,这才进了傅予沉的卧室。 小少爷站在更衣间,面前抽屉敞开着,他正在选腕表。 余叔说,“……您那几位朋友都来了,说联系不上您。我跟他们说,老爷有交代,您出门办正事儿去了。” 傅予沉笑了声。 办的确实是正事儿。 从巴黎的艺术学院毕业也有两年了,傅予沉这还是头一次正儿八经去办傅之愚交代的事情,余叔怀着一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心情,殷切问道,“事情办的还顺利吗?” 傅予沉套上黑色高领毛衣,一边戴腕表,一边从镜子里觑他,“什么叫‘顺利’?”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余叔倒真的仔细思忖了一番,“……达成了目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傅予沉心里也不清楚,自己想达到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他也无从下定义,昨天到底是顺利,还是不顺利。 想到这儿,他这才记起来,柯尼塞格还停在down酒吧的停车场。 “余叔,你派人去酒吧把我的车开回来。” “好嘞,今天要出门吗?要备什么车?” 傅予沉一说“酒吧”,余叔就知道他指的是他开的那家down,这家酒吧的存在,就连傅之愚都不知道。 “下午出去,我待会儿去车库看看。” 下楼时候,正好开餐。 傅书夏坐在餐桌边,匆匆挂了个工作电话,一抬眼,看到自家弟弟懒懒散散地从二楼楼梯上往下走,双手插着口袋,没个正形。 “今天起得还挺早。”她阴阳怪气。 自从接手了任家的珠宝集团之后,她一天就没睡够过六个小时,整天都是会议,出差视察更是常事。 今天是实在受不了公司附近的轻食外卖了,跟秘书说有急事要回娘家一会儿,这才偷了半日时间。 回到家,却看到自家弟弟依旧是这样心安理得地摆烂,她不由地又酸又羡慕。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傅予沉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笑道,“任家午饭不好吃?想跟你老公离婚了?” 傅书夏嗤了声,“说起我那老公……你敢信,办完婚礼之后,我还没见过他。” 傅予沉动作一顿,眯起眼,“这才刚结婚,他不回家?” “正常,”傅书夏拿起筷子尝了口以前最爱吃的红枣酥,单手捧着碟子接在唇下,“商业联姻嘛,我俩其实不熟。” 秦姨在傅家当了二十多年厨师了,看着这俩小孩儿长大,她最疼傅书夏。 知道傅书夏爱吃这道甜品,这又是她婚后头一次私下回家里,于是秦姨也顾不得餐食礼节了,在正餐时就把甜点端了上来,先给她解解馋。 傅予沉端起瓷碗,抿了口解酒汤。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12节 “他要是在外面养个小三小四的,我也不介意,不闹到家里来就好。”傅书夏耸肩,“反正没感情。” 工作再忙,也不可能连回趟家的时间都没有,傅书夏此番也是合理推测,那便宜老公,大概率是在别处温柔乡留宿了。 “那你图什么?”傅予沉不咸不淡地问。 傅书夏乐了,笑他天真,“我还能图什么,不就图个合作共赢。” “别说我了,再过两年,你也得走这条路。”傅书夏冲他挤眼睛,“算来算去,能联姻的也就那几家,你不如趁这两年,跟那些大小姐们都接触接触,选个喜欢的,以后过得也舒坦点。” 傅予沉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垂着眸,不说话。 汤匙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 傅书夏转头看了看书房的方向,“爸呢?又干嘛去了?” 立在一旁的余叔代为回答了,“老爷昨天出的门,说是今天下午回来。” 这栋宅子,是当初傅之愚和庾芳梦的婚房,江雅不愿意在这里待,婚后甚至很少在这里过夜,傅之愚纵容她,倒是经常陪她在五公里外另一栋别墅里待着。 余叔没明说,但傅书夏和傅予沉心里都明白,他此刻应该也在江雅那里。 饭后,傅书夏去二楼自己原本的房间洗了澡,换了身儿舒适的家居服,下了楼,却没见到傅予沉。 “我老弟呢?” 家政保姆说,“小少爷在书房。” 真是奇了怪了。 傅予沉这辈子最厌恶的地方,傅宅书房应该榜上有名。 傅书夏敲敲书房门,里面没回应。 她拧开把手,开了条缝,看到里面的场景,这才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吓死我了,以为你突然转了性,要搞工作了呢。” 书房是老式装修,檀木书桌,三面墙立着通顶的暗色书柜。 傅予沉坐在傅之愚惯常做的木椅上,身体深深地靠进椅背,后脑勺也懒懒地后仰着,一个企划案模样的文件夹盖着脸,双腿交叠着支在书桌上。 他赤着脚,瘦削的冷白色调脚踝映着暗色的檀木,有种即将一脚踏入泥泞之地的既视感。 傅书夏在书房里打转,站在书架前随意翻书看。 傅予沉冷不丁开了口,“……结婚前,傅之愚怎么跟你说的?” 他从来都是直呼傅之愚的大名。 傅书夏捧着书转过身,愣了下,而后笑道,“你还在想这事儿?”她瘪瘪嘴,边回忆边说,“他先把我们两个数落了一通,说我们不如雨深哥成器,都不管家业,然后又说,这些年,咱们圈子里,除了池家和咱们家,发展越来越好的也只有任家了。” 傅家和池家是姻亲,傅之愚的妹妹傅之清,年纪轻轻就与当时的池家掌门池均度结了婚,而且,两人是豪门圈子里罕见的自由恋爱。 傅之清和池均度只有池雨深一个孩子。与其他豪门子弟不同,池雨深本身就志在家业,刚上大学就帮忙打理家族事务,从没有让长辈们烦恼过。 池家也是北城这个圈子里,唯一拒绝联姻的一家。 早先,傅之愚也是跟家里闹翻了,才和庾芳梦成的婚,后来,他一手创立的傅氏娱乐集团越来越好,与家族关系才逐渐缓和。 这些事儿,傅书夏和傅予沉小时候都听家里佣人议论过。 “我算是逃出来啦,虽然还得打工,但最起码做的是我想做的事,也不用整天看咱爸的脸色,”傅书夏把书放回书架隔栏里,幸灾乐祸道,“家业还得靠你啦,加油啊弟弟。” - 傅之愚从五公里外江雅的住处回到傅宅时,刚过下午两点。 听余叔说小少爷已经在书房等着了,他心下还有些意外之喜,打开门,却看到小儿子坐在他的位置上,腿翘在檀木书桌上,正捧着一份文件,看得认真。 傅之愚叹口气,走过去,俯身看了眼,略震惊,“……你怎么看起财报来了?怎么,对家业有兴趣了?” 傅予沉却一言不发拉开抽屉,拿出上次让他签了字盖了章的空白办公纸,“您抽个时间,这两份文件,我要去公证。” “做什么?”傅之愚敛了神色,还没见过儿子如此认真的模样,他心下不由地警惕,“你到底要开什么条件?” 傅予沉收了腿,站起身,眸色淡然,“我要开什么条件,你都得接受。”他笑,“是您自己说的,我姐已经去了任氏,家业只能给我,你别无选择。” 傅之愚脸色肃然,“你要接手家业,是好事,不必摆出对抗我的态度。” “可以啊,”傅予沉懒懒地点头,“我要的不止是娱乐集团,还有傅家其他的实业,”他顿了一顿,“您得帮我。” 傅家的实业,从傅之愚的爷爷那一辈开始积累,发展了几代,已是树大根深,枝繁叶茂,衣食住行游,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傅家的影子。 其中,傅予沉最熟悉的,就是fu酒店。自幼时起,但凡出行,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都是住在这里。 “司机和秘书,您给我选好。” 傅之愚点头应下。 傅予沉走出书房,门外是室内游廊,大片的落地窗对着前院。 余叔正背手站在那里看云,听到开关门的声音,回头看他,“小少爷,晚上怕是要下大雪,这应该是今年的初雪吧?您待会儿出门,得多穿点。” 傅予沉也看向窗外的天。 晨起时的灰云,已经变成了浓厚的黑云,大概率真是要下雪。 但,余叔说的不对。 今晚要下的,不再是初雪。 傅予沉笑了声。 那雪,其实昨天夜里已经下过了。 份量极轻,还夹杂着一丝一缕未凝成雪的雨,但,却是真真切切下过了。 他是从down酒吧包厢的窗户里看到的。 昏黄的路灯下,雨和雪缓慢地飘落。 那时,他钳着她的侧腰,强迫她面对窗外,在她耳边低声说,“沈止初,下初雪了。” 世界静得,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第10章 临近中午十二点,沈止初才从梦中醒来。 她很少做梦,因为演员的身份,又需要常年奔波,所以练就了一身随时随地睡觉,随时随地清醒的本领。 可今天,醒得却很费劲,像是将自己从睡梦里拔.出来一样艰难。 可能是梦里太舒服了,像一直被人紧紧抱着。 那怀抱虽强势霸道,但很温暖。 暖意像从脚心开始蓬勃而发,通过血液,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暖了个遍。 助理娄小菲已经到了好一会儿了,正在别墅一楼的竖窗前自拍。 那里景致好,四季常青的藤蔓枝杈半伸进来,有种绿野仙踪的氛围。 今天天儿冷,沈止初穿着长袖长裤,外面照常披着羊绒毯,慢慢走下楼梯。 娄小菲余光注意到动静,分了点视线去瞄她,本是不走心的一看,视线却顿住了片刻。 沈止初刚洗漱完,身穿淡色的衣裤,长直发别在耳后垂在肩头,颊边零星散落几缕碎发,明亮却淡漠的眼眸,只随意朝人扫上一眼,便能让人忘了呼吸。 娄小菲收回目光,注意力回到手机镜头上,盯着自己那张被美颜过的脸,却突然心生烦躁。 上天很不公平。 她要是有沈止初那样的一张脸,她也能去当明星艺人,而不是现在这样,当个给人鞍前马后的小小助理。 别墅一楼是通透的,餐厅和客厅相连,沈止初径直往餐厅走,问她,“小菲,你吃过午饭了吗?” 娄小菲收起手机,“还没呢,初初姐这里的午饭好吃,我就惦记着仲姨的手艺呢。” 仲姨正好端了两盘菜出来,闻言笑眯眯地看着娄小菲,“小菲嘴甜。” “一起吃点吧,吃完再对事情。” 一阵一阵地刮风,白色纱帘被鼓起。 沈止初紧了紧身上的毯子,坐下来,先喝了口粥。 “仲姨,麻烦你给我做点醒酒汤。”她不常喝酒,昨夜喝了点,此刻头还隐隐作痛。 娄小菲竖起了耳朵。 仲姨瞪着眼睛,“你喝酒了?” “我说你怎么回那么晚,还是那个男人抱……” 说了半句,收到沈止初的眼神警告,仲姨把后面半句吞了回去,而后一边念一边进了中厨,“少喝点酒,你体质差,经不住太烈的东西……” 娄小菲抿着唇,假意站起来盛粥,却是明目张胆地以俯视的姿态,盯着对面的沈止初。 仔细看,她眼尾还略有些红晕,像哭过。 神色间微有些恹恹的,兴致不高的模样。 “初初姐,你猜我刚刚刷到了什么了?” 沈止初抬眼看她,淡声问,“有好玩的事情?” 娄小菲是个活泼的性子,日常看到什么也会跟她分享。只不过,过往,娄小菲主动跟她聊起的都是名品包包、哪个富二代又娶了女明星之类的奢侈品动态或八卦秘辛,沈止初不感兴趣,也都只淡淡地听着。 娄小菲年纪比她还小些,有物欲有八卦欲也很正常。 “昨天有人在三环边儿上拍到了柯尼塞格!”娄小菲打开app,从收藏夹里调出一个博主发的照片,来回划动了几下,“你看,这车太漂亮了,听说车身大大小小的零件都是手工打造的,顶级奢侈品。” “这个博主还说,这个车,国内只有这么几辆。”她伸出五指,比划了一下。 手机屏幕伸到了面前,沈止初垂眸看了眼。 那是黄昏中,上下班高峰期的十字路口。 一辆柯尼塞格顶在最前,通体黑亮,底盘很低,像趴伏着,随时会一跃而起咬人喉管的黑豹。 车窗做了隐私.处理,看不到里面。 往后划,有一张照片,从侧前方拍的,隐约能看到方向盘,一只男人的手搭在上面。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13节 即使像素感人,也能看出,那手骨节修.长,冷白的手背浮着青筋,再往上,腕间戴着一只名贵的腕表。 沈止初当然认得出,那正是后来傅予沉在包厢沙发前解下的那只。 “北城有两辆,一辆是傅家小公子傅予沉的。”娄小菲兴奋地说,像是知道了一些网友不太了解的豪门人物隐私,并且她自己也算是半个圈里人,于是无形中,觉得自己比普通网友们更接近了些权贵阶层,油然而生出几分优越感。 沈止初将她的手腕推远了些,“先吃饭吧。” 娄小菲却敛了眸,仔细看她的表情,故意问,“你不高兴了吗?你不喜欢傅予沉?” 沈止初捏着汤匙,搅拌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和迟疑,“谈不上喜不喜欢。不熟。” “也是,”娄小菲笑说,“听说,他最看不上圈里的女明星,那个谁,吴韵慈,你记得吧?听说她信了前辈的话,在紫山雀后台,去勾搭傅予沉,结果被他骂走了,吴韵慈哭着回了座位呢。” “不要议论别人。”沈止初制止了她。 丁岚也说过她好几次,在外面说话也无遮无拦,这样容易给沈止初招黑。 娄小菲心下虽有不快,但还是刹住了话头。 醒酒汤很快煮好,仲姨端到沈止初面前,“慢点儿喝,烫。” 沈止初拿起汤匙搅了搅。 上面飘着零星的桂花,底部沉着几颗乌梅。 汤匙柄划过,桂花便没根儿似的随波逐流。 “知道你爱喝甜的,特意加了不少冰糖。”仲姨也是疼她无度了,一边念叨着让她少喝酒,一边却由着她吃那么糖。 - 吃完午餐,娄小菲跟着沈止初穿过走廊,去往另一边。 来到尽头之后,视野陡然开阔,这里是个半开放式书房。 这儿原本是个会客区域,约五十平的面积,有六扇分散的竖窗,外面养了四季常青的藤蔓,每个季节都能在这里闻到花香。 沈止初惯常在这里读剧本看书。 看到角落里那架钢琴,娄小菲眼神儿亮了,“哇,这就是盛安总今年送你的生日礼物吗?好漂亮。” 施坦威三角钢琴,大几百万。 沈止初也就小时候被迫学过一阵儿钢琴,后来没怎么碰过,也不太感兴趣。 但盛安要送,枉顾她喜不喜欢,他只是要她一直欠着他。 沈止初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剧本呢?” 娄小菲这才想起来正事儿,小跑着回到客厅拿了包包过来,从里面掏出一沓文件,有剧本,还有日程表。 “这个是接下来要拍的那部电影的剧本,”娄小菲捡了最上面薄薄的一叠文件递给她,“剩下的就是递过来的,岚姐看过之后觉得合适的,你可以挑一挑,不着急,下个月给我反馈,我再转达给岚姐那边。” 沈止初接过来。 视线还未完全收回,她注意到,娄小菲捏着包包拉链,使劲儿往沙发角落里塞了塞。 这个包,是娄小菲刚成为她的助理时,她送给她的礼物,算起来也好几年了,大概是常年奔波的缘故,边缘已经有了磨损。 沈止初不动声色敛了眸。 她看剧本,娄小菲在对面的长沙发上刷手机,许是在跟人聊天,打字飞快。 不大会儿,娄小菲从手机屏幕上抬起脸,“听同事说,昨天傅公子来公司啦?盛安总你们三个去吃饭了?” 沈止初翻动纸页的手指略微一顿,也没抬眼,只淡淡地问,“同事们怎么说的?” 娄小菲懵了两秒,突然间尴尬起来。 同事们老早就在背后议论,沈止初是被盛安养着的金丝雀,是早已被他标记了的菟丝花,别看每次出现在公众场合时表现得那么清高,背后在盛安面前,指不定怎么做低伏小。 这些话,沈止初和娄小菲有次回公司,当面听到过,完整版。 不堪入耳。 盛安无意阻止这些流言蜚语,沈止初更无意。 他想给所有人营造这种氛围,那就让他沉浸在这种氛围里,让他昏昏欲睡,放低警惕。 娄小菲是个爱社交的,在别人议论时,她也不怎么主动维护沈止初,所以同事们在小群里聊八卦,也不会避着她。 这一次,盛安、傅予沉和沈止初三个人一起步出公司,小群里,几个同事聊得兴致勃勃。 娄小菲略微往上一番,就能看到昨天的那些聊天记录: 【你们说,盛安那样的人,会不会把沈止初献给傅家小公子?】 【哈哈哈哈傅家小公子最瞧不起圈里的明星,沈止初那个性子,受得了被他当面骂?】 【那可不一定(狗头.jpg),私下里沈到底是个什么样,你知道?说不定她很会伺候呢。】 接下来的话,甚至让人不敢仔细去看。 太脏。 “额……也没怎么说你,主要都是在夸傅公子长得好,气质一绝,而且看起来不好惹。”娄小菲说了一通,拿眼睛去瞄她,“昨天,傅公子应该就是开那辆柯尼塞格来的咱们公司,说起来,我还没跟他打过照面呢,不知道到底有多帅。” “初初姐,你见过他,他真的那么不好惹吗?” 沈止初沉浸在剧本中的思绪乍然被截断,她敛了心神。 羊绒毯质感确实不错,让她有种被拥抱的错觉。 朦胧的落地灯投来昏暗的影。 傅予沉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我要生日礼物。” 沈止初被他不轻不重地扔在沙发角落,她背贴着沙发扶手,与他对峙了数秒。 他的眸色很深,额角那道短短的疤痕正好被光映着,给这张完美的脸平添了一丝暴虐。 “你不是这样的人。” 沈止初一直觉得,他虽然看起来凶狠,但实际上应该很安全。 此刻,她不那么确定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傅予沉走近了几步,站定在沙发前。 腕表已经被他丢在地毯上。 沈止初直接在沙发上站起身,借着沙发本身的高度,身高差被消弭了些。 她平静地说,“我再问最后一遍,你确定你要这么做?” 傅予沉哂笑,“怕了?” 见他没有止步于此的意思,沈止初蓦然抬手,要再给他一记耳光,手腕却在半空中被攥住。 沙发垫本来就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发力,她脚下不稳。 身形眼看要倒,却落入傅予沉怀里。 他单手抱着她的腰背,另一手握着她的手腕,垂颈看着她的眼,笑着,低声说,“还想打我?” 嗓里压了无尽的暧.昧,低得引人遐想,“上次打了我一巴掌,就够你还上一阵子了。要是再来一回……” 他故意停顿了下,慢条斯理地说,“沈止初……你怕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声音又哑又低,磨在她的心尖,让她不由地闭了闭眼。 第11章 傅书夏在傅宅悠闲地用了下午茶,而后又在落地窗前晕乎乎睡了一个小时,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震醒。 为了偷得半日闲,她特意设置了勿扰,也就收藏夹里几个手机号能打进来。 能躺在她通讯录收藏夹里的号码,除了家人闺蜜的,也就只有那位便宜老公的了。 将任延明的号码加进来,当然是为了应对紧急情况。 比如小三找上门时,比如长辈突击检查时。 所以,拿起手机看到来显是任延明,傅书夏下意识就有了紧迫感,“喂?出什么事了?” 那边顿了顿,淡淡地问,“……不是该我问你吗?出什么事了?” 傅书夏刚睡醒,一时没反应过来。 任延明提醒,“你请假回傅宅了?” “哦对,”傅书夏一拍脑门,“没事,回来看看我爸。” 她随口扯谎,不愿说自己是连轴转太累,请假回家躺尸了。 任延明默了几秒,“需要我去接你吗?” 傅书夏本想说,不用。 可转念一想,晚上傅之愚在家,看她一个人走,恐怕要不高兴。任家又算不得远,老公来接,才显得新婚夫妻有在好好培养感情。 “行,你来吧,我等你。” 本以为,最起码也要等到他下班之后的时间,结果挂了电话不到四十分钟,任延明就到了。 他果然是个合格的联姻丈夫,那么紧凑的时间,还顺手带了两瓶好酒给岳父。 那时,傅予沉已经穿好了大衣外套,正准备出门,他靠着前门廊的柱子,懒散地挥了挥两指,目送任延明揽着傅书夏穿过花园离开。 傅之愚配的司机已经到位,名叫向衡,今年四十多岁,看起来敦厚稳重。 傅予沉和司机站在车库门口,看了半天,最后选了辆迈巴赫。 向衡看起来是个话很少的人,但许是得了傅之愚的吩咐,还是主动开启了对话,“小少爷,我叫向衡,您怎么叫我都成。” 傅予沉从裤兜里摸出墨色烟盒,抖出一根递给他。 向衡双手接过,先看了眼傅予沉,发现傅予沉只是衔了根儿在唇边,他也就捧着烟,没抽。 傅予沉觉得好笑,“你抽你的,不用管我。”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14节 向衡点头,却说,“不了,怕烟味儿沾到车里。” 傅予沉没说话。 向衡道,“小少爷,虽然我是老爷安排的人,但以后,您是我的领导,请您放心。” 傅予沉点点头。 向衡说,“那我先去检查一下车况,马上咱们就可以出发。” 这还是回国之后,傅予沉头一次去集团公司。 特意选在了快下班的时间。 傅予沉其实不喜欢这款迈巴赫。 外人都觉得迈巴赫沉稳持重,用来做公务车最好不过。 可他只觉得沉闷无聊。 他喜欢柯尼塞格发出的噪音,轰鸣而过,引擎声能撕裂耳膜。 红灯间隙。 向衡从倒车镜看了眼。 车后座的男人,与以往他当司机载过的任何上司都不同。 他退伍后专门给大人物开车,开了二十多年,后座的人基本上都是西装革履的,面色稳重,喜怒不形于色。 傅予沉却不一样。 他不穿西服,只穿着黑色长大衣和高领毛衣,极短的头发和耳钉项链,更像是个在舞台上狂放肆意的摇滚歌手。 乖张,却又懒散、厌世。 即将进入冬天,天黑得早了。 街边高楼大厦耸立,玻璃幕墙内无数灯管亮起,北城灯火通明的夜,又要来了。 傅予沉想起了昨夜。 说“想起”可能并不准确,事实上,昨夜的一切,自发生过,就一直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他的躯体回到了傅宅,吃了午餐,又去了书房。 可他的灵魂,却一直在昨夜down的包厢里。 半夜一点钟,她喝了点酒,脸颊染上了绯.红,一向清明冷漠的瞳仁,也染上了几分虚幻的飘飘然,看人的时候,像带着情。 即便是此刻,那点“情”,也是淡淡的,让人怀疑其真实性。 傅予沉说,“我送你回去。” 沈止初没有拒绝。 他下意识不想让傅宅的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最后,给表哥池雨深打了电话,让他派了池家的司机和车来。 池家的司机姓邢,许是照顾池家少夫人有些经验了,听池雨深吩咐说要载傅予沉和一位女士,邢叔还特意带了两条毛毯来。 平稳地开到翠岸别墅。 傅予沉率先下车,绕过去打开另一侧的车门,沈止初迈下车,双手攥着胸前的毛毯,说,“谢谢,请回吧。” 好像经过那半个小时的车程,她已经从酒意中恢复,变得像以前一样,淡漠而疏离。 傅予沉盯着她看了几秒,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喝了酒身体有点发软,沈止初只能抱紧了他的肩颈,垂着眸一言不发。 他一路抱着她,从别墅大门,走到二楼。 那时,仲姨听到动静,披了衣服打开卧室门,只看到对面的主卧门口,高大的男人抱着沈止初,进到门内,而后一脚将门踹上。 主卧内小夜灯自动亮起,朦胧得只能隐约辨认轮廓。 傅予沉将她放到床上,让她靠坐着床头,他保持着弯身的姿势,沉声警告,“沈止初,不许躲我。” 沈止初像是觉得好笑,“为什么要躲你?” “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她顿了顿,“还是说,这种程度对你来说就算是大事了?” 傅予沉咬着下唇,偏头笑了声。 似是在表示:你厉害。 “你想要的生日礼物,要到了吗?”沈止初轻声问。 傅予沉直起身子,双手插着裤兜,不说话。 沈止初仰脸看着他,他神色很沉,也许是光线昏暗的缘故,她竟辨不出他的情绪。 半晌,她轻轻笑了声,“……不会是那个拥抱吧?你这么纯情吗?” “你可以这么认为。”傅予沉口吻极淡。 “我再混账,也干不来强迫人的事,”意味莫名的语气,“所以……沈止初,你要藏好了,不要让我发觉你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动心,否则,老子把你干得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话毕。 傅予沉摔门而去。 - 娄小菲留下了一堆剧本,离开之后约摸两个小时,夜幕降临的时候,盛安来到了翠岸别墅。 他知道沈止初家大门的密码。 仲姨在餐椅上打了个盹儿,一睁眼,就看到盛安穿过门廊进了玄关,还温笑着跟她打招呼,“仲姨,好久不见了。” 仲姨忙起身,笑着,“盛总,您来了。” 男人西装革履,身量高,是温润如玉的长相,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脸上表情淡而温和。 盛安对沈止初总是万分照顾的,可仲姨却总下意识要防着他,就像现在,她看到盛安脚步没有停下的意思,便紧走几步拦在他的面前,道,“初初在二楼卧室呢,我去喊她下来。” 盛安略顿了下,错后一步,“……不用了,您休息,我上去看她。” 绕过她,径直上楼。 听到敲门声,沈止初以为是仲姨,说了声进,推门而入的却是盛安。 沈止初坐在床上,靠着床头的软枕,看着他,一时失语。 娄小菲走了之后,她就脱了长衣长裤准备小憩片刻,此刻只穿着纯白色的丝绸质地吊带裙,虽肩上披着羊绒毯,但这幅装扮,到底不适合见外人。 盛安却丝毫不避讳,他薄唇的唇角带着一抹淡笑,径直走过来,“要睡觉?” 沈止初嗯了声,“打算早点睡。” 床边不远放着一张单人沙发,睡前,她偶尔会窝在里面看书。 盛安坐到沙发上,叠着腿,看她,“初初,昨晚有发生什么吗?”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 沙发边有一盏落地灯,映着他下半张脸,薄唇始终带着温和的让人放松警惕的笑意。他的眸色却隐在暗处隐在镜片后,看不真切。 沈止初摇头,“没有,吃了个饭,我就回家了。” “他送你回的?” 沈止初没回答。 她知道,答案并不重要,盛安心里早已有了判断。 盛安微扬了扬下巴,示意,“那是他的项链?” 沈止初顺着他的视线,侧脸看向床头柜,首饰盘上,零散堆着一根项链的残骸。 记忆倏然涌入。 昨晚,在down包厢,她从沙发垫跌落到傅予沉怀里,傅予沉垂眸看了她许久,而后收紧了臂弯。 她冷声让他放开。 他当然不会放。 傅予沉在她耳边低声说,“你控诉我,对任何人产生了兴趣,就不管不顾硬闯,也不考虑对方的想法和心情……”他压低了声音,“那么,沈止初,我问你……” “我这样抱你,你什么心情?烦我吗?” 一字一句很慢,又带着哄,像是床笫之间的情话。 沈止初默不作声。 他的话留下的余韵在昏暗中慢慢散去,她才猛然惊觉,自己竟全无反抗的意愿。 甚至有一丝,与他一起坠入地狱的自甘堕落的心情。 也就是那时,她挣扎起来,失手拽住他的项链。 那细细小小的饰物崩碎了。 她手里就一直攥着那剩余的残骸,一直到回了家,傅予沉将她放在床上,摔门而出许久之后,她摊开掌心,才发现那被濡湿的碎片。 盛安虚眯着眼,仔细审视她的表情变化,而后柔柔笑了下,“……这样吧,这个电影项目不做了。” 沈止初抬眼看他,“……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盛安说着起身,“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好好休息吧。” 他不等回答,往门口走。 走到一半,手机响了。 盛安接起来,对面传来傅予沉倦懒散漫的声音,“把沈止初的电话号码和微信发给我。” 开门见山,甚至没客气地叫他一声盛总。 盛安停下脚步,“不如,我开个免提,你直接跟她讲?” 他微微一笑,强调一般,“我碰巧在她的卧室。”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15节 第12章 给盛安打电话时,傅予沉正在池家老宅的后院。 这里的草坪上养了一匹安达卢西亚马,通体纯白,鬃毛茂密。 这世上,傅予沉厌恶的东西太多,喜欢的东西太少。 后者,这匹马当算一个。 相较于傅宅,傅予沉更喜欢待在池家老宅。 这里更远离市区,也更能让人平静。 过去,意兴阑珊时,他总往这里跑。 以至于,到了现在,他独自来时,门口保安都不再跟管家通报。 傅予沉斜倚在法式双开的主屋后门边,垂头拢手点了支烟,掀起浓密的眼睫,抬眼去望。 夜幕降临,天是通透的墨蓝色,灰云已不见踪影。 草坪向目力尽头无限延伸,间或点缀着几点路灯,洒下昏黄的小光圈。 安达卢西亚马正在专属的草坪上悠闲吃草,间或甩一甩尾巴。 傅予沉咬着烟,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弄着打火机,揿开盖子,又合上,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 看马也没用。 心底里有一股兴味索然和烦躁交织着,总觉得怀里少了点什么,让他指.尖难.耐,让他心头发痒。 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嗡声震动。 过了半分钟,他才掏出来看。 群聊:混吃等死 【高旭:@你爹.哥儿几个打算给你补个生日宴。】 【梁逸:就咱几个,吃顿饭,不请外人。】 【姜煊:你得好好跟我们说说,到底出什么事儿了?这几天也见不着你人影。】 傅予沉盯着对话框看了几秒钟,忽然意识到:他没有沈止初的微信。 想了想,他嘴角浮现一抹嘲讽的笑,拨通了盛安的电话。 盛安果然开了免提,走到沈止初的床边,站定,将手机屏幕递到沈止初面前,“傅家小公子要你的联系方式。” 沈止初没说话。 傅予沉默了片刻,却问,“昨晚睡得好吗?” 沈止初淡淡地答,“好或者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睡得不好,”傅予沉说,“因为你。” 他怎么能在明知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还明目张胆地说出这么暧.昧的话? 沈止初抬眼看向盛安,轻声,“挂了吧,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盛安取消免提模式,将手机贴回耳边,笑着,“傅公子,不好意思,初初要休息了。” 傅予沉默了几秒,语气平静,“把沈止初的电话和微信发过来。老子让你发。” “你”字咬了重音。 其实,如果他想,一句话下去,总有人能通过各种渠道,打探到沈止初的联系方式发给他。他偏不,他本意就是要盛安来发。 盛安敛了眸,没吭声。 傅予沉也不需要他的回答,继续说,“我不喜欢说废话。盛安,我知道你的心思,我给你两天时间,你好好想想清楚,两天之后,我们见一面。” 盛安步出主卧,反手关上门。 他咬紧了后槽牙,语气却还是彬彬有礼的,“……傅公子,你要我想清楚什么?” 他数年的精心养育和谋划,在傅予沉出现之后,即将毁于一旦。 这个狂妄的男人,竟放言给他两天时间? 傅予沉瞬间耐心尽失。 他嗤笑一声,拖着尾音慢悠悠地骂,“装你妈呢?好好跟你说话你听不懂了是吗?” 池家老宅大门外。 向衡站在迈巴赫旁,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紧闭的大铁门。 过了约摸半个小时,门终于打开。 傅予沉双手插着口袋从里面走出来,眉头皱着,神情间交织着几分倦懒几分烦躁。 回到傅宅,傅之愚正在一楼客厅翻杂志,看到他们进来,抬腕看了下表,“怎么这么晚?从公司出来又去哪儿了?” 傅予沉没搭理。 向衡老老实实半鞠了一躬,答说,“没去哪儿,路上太堵,我绕了远路。” 闻言,傅予沉脚步微顿,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向衡又回过头看来看他,“小少爷,那明天见。” - 盛安走了之后,仲姨上到二楼,紧张兮兮地看沈止初,“他来干什么了?我都说了你在卧室,他不听,非要直接上楼来。” 沈止初安慰她,“没事的,他想这么干,谁也拦不住。” 不过,盛安此举也确实少见。以往他都是极注意分寸的,视线也从不逾距,还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知道晚上了她一个人在卧室,可能不方便见客,还不顾体面要硬闯进来。 大概率是傅予沉耍了他直接带走她那一通,真的让他有了危机感。 “你这老板,我总觉得怪怕人的,”仲姨边帮她收拾衣服边说,“你合约到期要不就换家公司吧?” 沈止初大二那年,在形体室练功时,被名导章山发掘,出道前,在班主任的推荐下,签到了盛安的盛兴经纪公司。 盛安看好她。 沈止初当时很高兴,在他的劝说下签了十年长约。 那时她也不懂得先找律师看看合同,后来找律师看过,发现里面问题不少,但木已成舟。 “合约还有三年,”沈止初垂着眸,把手里的书放回床头柜,“仲姨,您去休息吧,别收拾了。” 弯着头的中古台灯静静地立着,琥珀色半透明灯罩晕出淡淡的光。 她的手,离开了书脊,却在灯下顿住,细白的手背,可见清晰的青色血管脉络。 首饰盘里,那脆弱的饰物碎片,闪着莹莹的光。 “仲姨。” 仲姨回头。 “帮我把这个扔了。” 仲姨从她手里接过来,不由叹道,“这么漂亮的东西,怎么碎了?” 沈止初没再接话,钻进了被窝。 在半空中浮了一天的那团云,已不知被风吹到了哪里。 这晚的雪到底是没落下来。 - 十一月二十二日。 这天是工作日,上午的时候,丁岚正带着手下的艺人录某档恋综的棚内观察室部分。 她在摄影机后看着,时不时打手势示意,提醒自家艺人,腰背挺直,领口往下拽一点,露出锁骨。 裤兜里手机震动,来显没有备注。 她接起来,那边立刻说,“丁岚吗?我是萧棠。” 丁岚愣了不到一秒,脸上立刻挂上笑容,“萧棠总!好久不见啦。”边说,边捂着话筒走远了点。 萧棠开门见山,“什么时候有空?有正事想跟你聊聊。” “不知道呢,”丁岚笑着,“我手底下艺人多,通告排得密,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她以为萧棠找她,是要聊手下艺人的事,于是先摆出了姿态,抬抬价。 萧棠默了默,“……你应该也听说了,前一阵儿陈梓从我这儿离职了,春水经纪缺个得力的大将型经纪人,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这样吧,你有空了随时微信我。” 萧棠之前是傅氏娱乐集团旗下经纪公司的ceo,后来被池家大少爷池雨深挖走,从傅氏独立出去,成立了春水经纪。 不知她开出了什么样的筹码,总之,春水经纪成立之初,她就挖到了陈梓。 陈梓其人,堪称艺人经纪界的总.统山。 已经不是光靠年薪和分红就能留住她的程度。 丁岚自认,自己比陈梓还是有一大截距离的,可她缺的,也只是个机会。 盛安出手算是大方的,就是管得太宽,且塞给她的小艺人太多了,如果她能只带两三个沈止初那样的大咖,如果她能自由地定制艺人的发展方向…… 当晚,她联系了萧棠。 萧棠顺手将聊天记录截图发给了傅予沉。 - 傅予沉的好友请求弹了好几遍,沈止初一概没有理会。 这么些年,为了防私生,陌生的没有备注的号码来电,她也从来不接。 弹的次数多了,她直接将号码拖入黑名单,而后开了勿扰。 盛安已经说了,这个电影项目不做了。那么,她与他以后更是没有碰面的机会,也没有碰面的必要。 港文酒店的那一晚,和down包厢的那一晚,都应该一并被收入垃圾桶。 仲姨签收了一波快递。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16节 沈止初闲着没事,拿着剪刀跟她一起拆。 她物欲极低,但日常总有品牌方合作方寄的礼物,拆了之后,分门别类,有的捐出,有的送人,能留下来自己用的很少。 “好多鞋子啊。”仲姨将几个盒子摞起来,放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粗略一数,至少有几十双。 奢牌的包装都很好认。 一眼扫过去,蓝血红血的,也有最近爆火的小众设计师款。 拆出来码在一起,特征就很明显了:都是平跟或者矮跟的。 仲姨睁大了眼睛,“这是有人特意送你的吗?知道你不爱穿高跟鞋?” 沈止初一顿,“可能吧。” 仲姨笑着,“这人还挺有心,漂亮的女鞋大多数跟儿都太高,这一水儿的矮跟女鞋,又好看又不打脚,估计搜罗起来也得费一番功夫。” 沈止初没吭声。 傅予沉那样的身份,他一声令下,多的是人能为他把事情办妥。 仲姨又道,“但是吧,咱们北方有个习俗,送人不送鞋。” “送了鞋,对方穿上鞋子,就要去远方啦。容易分离呐,寓意不好。” 沈止初本来蜷在沙发角落里翻看某出版社寄来的新书,闻言,垂眸轻轻笑了声。 一缕碎发散落到脸前,她抬手别到耳后,转脸看向仲姨,清透的瞳仁里清晰地映出窗外午后的阳光,“……这些话,都是不爱了的托词罢了。” 别墅大门门铃响了。 仲姨盘腿坐在地毯上拆快递,听到动静要起身,沈止初制止了她,“您别起来了,估计还是快递,我去让他放门外。” 她一手攥紧了胸前的毯子,一手从玄关取了渔夫帽戴上,习惯性抬眼看向电子屏幕。 别墅大门外,站着的是傅予沉。 他定定地仰脸看着监控摄像头,极短的头发之下,耳钉反射着午后的碎光。 他身后不远,停着那辆扎眼的柯尼塞格。 沈止初条件反射转身背对着。 放稳呼吸思索片刻,她才转过身来,缓步走下玄关,穿过门廊,穿过前院花园,打开了别墅的小门。 身穿黑色长大衣的男人,视线捕捉到她的身影,一侧唇角浮现淡淡的笑意,有几分混不吝的痞气,“沈止初,”他慢声叫她的名字,一步一步走近,低眼看她,“今天戴帽子了啊,看起来好乖。” 第13章 在家里,沈止初惯常穿着白色棉布长裙,吊带款式,很宽松,毛毯披在肩上,一年四季都温度适宜。 傅予沉站在她面前,略垂着颈,“不让我进?” 沈止初一脚踏出小门,反手将门虚掩上,仰脸看他,“你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傅予沉眸色深着,“想你了,所以来看你。” “《明烛天南》还在上映的档期内,想看我,请去电影院。”沈止初淡声说,侧过身要进门去了,“以后不要再来这里。” 傅予沉用掌心将门摁住,笑着,“不是说不躲我么?” 沈止初背影一顿,默了几秒,说,“……也不是躲你,只是没必要再见你。” “我给你带了东西来。” 沈止初不吭声,依旧背对着他,无声对峙。 渔夫帽帽檐压得很低,头发别在耳后,露出了形状漂亮的耳朵。 傅予沉定定地看着她薄薄的耳垂,“回个头,看看我。” 她还是没动。 傅予沉耐着性子,又叫了声她的名字,“沈止初。” 她终于转过身来,“东西给我,你可以走了。” 傅予沉默了默,而后散漫地笑了声,“真有你的。” 嘴上这么说着,他却还是从大衣宽大的口袋里拿出个纸袋,手伸进去,掏出一块小蛋糕,“我酒吧里的,那天看你吃得香,顺道儿给你带来了。” 说是“那天”,其实也就是前天晚上。 沈止初伸手要接,傅予沉递出来的手却往后撤了一下,嗓子里压着点坏意,慢悠悠道,“……想白拿?” 她的手悬在半空,保持着抓握的姿.势,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到底给不给?” 傅予沉也看着她,“你是不是觉得我贱得慌?跑一趟来找你,你连个好脸色都不给。” “想看好脸色,多的是人愿意给你,差我这一个吗?”沈止初声音依旧是清清柔柔的,说出的话却还是那么不好听,“还是说因为你贵为傅家少爷,所以全世界的人都得给你好脸色?” 傅予沉探出舌.尖舔了舔下唇。 傅之愚说他混账,旁人说他不好惹,但归根到底,他自觉自己算是个好人。 可自从遇见沈止初,他心里总憋着一股劲儿,想强迫她,做点这个那个。 那么清冷的人儿,见到他却总是句句喷火,明亮的瞳仁也总是没什么感情地看着他。 他想看那双眼动情。 沉默对峙半晌,傅予沉扯唇笑了下,说,“行,是我贱。” “沈小姐,您请自便。”说着,他手臂懒懒一伸,将那小蛋糕,递到她面前。 沈止初接过来,转身就要走。 “站住。” 沈止初置之不理,进入门内,又转过身来,准备关门了。 傅予沉双手插兜,“我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别墅小门砰地一声关上。 毫不留情。 仲姨正站在玄关,一眨不眨地看着电子屏幕,听到门廊传来的脚步声,忙转身回到客厅,“……是快递吗?” “嗯。” 沈止初模糊搪塞,走过来,将小蛋糕放在桌子上。 她重新窝到沙发角落里,捧起之前看的那本书。 仲姨手上忙着拆快递,将物品分类,时不时瞄一瞄她的脸色,欲言又止的模样。 过了一两分钟,沈止初从书上抬起眼,无奈地,“仲姨。” 仲姨眨眨眼,一语双关,“是送鞋子的那个快递员吗?” “应该是吧。” “是那天抱你回来那个?” “……嗯。” “好高好漂亮的小伙子。”仲姨叹道,“比你们娱乐圈的人好看多了。” “就是看起来太锋利太凶了。” 沈止初不作声。 “他在追求你吗?”仲姨直截了当地问。 “算不上,”沈止初翻了一页书,口吻平淡,“可能没见过我这种类型,想试试。” 这种想法,属实有点妄自菲薄了。 仲姨下意识想劝,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那小伙子看起来也不是温柔那一挂的,不产生瓜葛也好。 她算是看着沈止初长大的,知道她的性子,自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有一种超乎于同龄人的成熟和冷漠。 初高中,周围的女同学们,有的忙着追星,有的忙着发展兴趣爱好,有的忙着暗恋,只有沈止初,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课余时间也只看书看电影。 在那个同龄的孩子整天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年龄段,她甚至没有朋友。 她在自己周身建了个厚厚的玻璃罩子,没有人可以进去,她也无意出来。 看她渐渐长大,仲姨总希望,以后能有个温柔的男人来爱她,把她从那罩子里接出来。 可没成想,她进了娱乐圈,找到好男人的希望更加渺茫了。 但是,病急也不能乱投医,门外那位小伙子,明显不是沈止初的良人,不接触也罢。 仲姨这么想着,拆完快递,分类贴了标签,而后洗手去做饭。 经过玄关,她随意瞟了一眼电子屏幕。 深秋天黑得早,外面残余了最后一抹天光。 那小伙子依旧站在别墅大门外,低头摁手机。 下一秒,沈止初的手机嗡声震动。 又是一条好友申请。 附言:通过我的好友申请,我就走。 沈止初当然没有管。 仲姨做好简单的两人份饭菜端出来,忍不住又跑到玄关看了一眼,叹口气,“他还没走呢,要不要让他进来吃点饭啊?” 到底是年纪上来了,心软。 沈止初拉开餐椅,“不用。” “他站了得有几个小时了吧,让他进来歇会儿?” 沈止初盛汤的动作微顿,淡淡地说,“我不会让他再进到我家里来。”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17节 仲姨知道她的脾气,也没再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吃完了晚饭。 夜幕已完全落下。 别墅区寂静,大门上方垂着一盏灯,傅予沉靠在门边柱子上,影子长长一条,落在地上。 外面起风了。 北城深秋的风,像刀刃,又干又冷。 仲姨拿了条毯子,递到沈止初面前,“这么冷的天儿,给他送条毯子,让他走吧。” “一直让人家等着也不好,既然打定了主意不让他进门,就早点让他回去吧。”仲姨又说。 柯尼塞格开着敞篷,傅予沉半坐在驾驶座车门上,一双存在感极强的长腿大张着,懒懒地单手撑着车门,望着重新打开的别墅小门。 沈止初迈出来,走近了,站定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伸着手臂,“仲姨让我给你送条毯子。” 傅予沉不说话。 黑夜昏暗中,一双锋利的眼眸盯着她。 沈止初好像也没什么耐心,发力将毯子扔到他身上,“您请回吧。” 傅予沉没接,毯子落在他大腿上,幸好腿长,毯子没有滑下来,要掉不掉地挂在那里。 他从裤兜里摸出墨色烟盒,抖出一根烟,拢手点燃,抽了一口。 一阵风从两人之间穿过,猩红的烟头,被吹得骤亮了一瞬,又很快暗下去。 “你这样,有意思吗?” 沈止初像是要在今天,把两人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小苗头,统统抹掉,所以拿出所剩无几的耐心,劝说。 默了几秒,傅予沉终于开口,“我说了,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你不搭理我,把我关在门外,现在还怪我在这里等你?” “你给我我就要收吗?” “我不能不要吗?” “不能。” 傅予沉手伸进大衣口袋,掏了掏,说,“过来。” 沈止初脚钉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傅予沉嗤笑,“怕什么?我要动你,你就打我嘴巴子啊,你不是最擅长了么?” 话虽不中听,却极有道理。 沈止初慢吞吞往前走了两步。 傅予沉将锦盒打开,里面躺着一只素净的手镯,镶着一枚小巧的价值连城的红钻。 正是前不久她在紫山雀红毯上戴的那只。 皇家馆藏级别的,已经不是普通的奢侈品了。 “知道你不爱饰品,但红毯那天,这没劲的镯子,被你戴得很好看,送你了。”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不许拒绝,给你你就受着。”傅予沉长臂一伸,修.长的指圈住她的手腕往怀里带了一把。 她站在他腿间,手指伸直,任由他给她戴上。 明明是他在风里站了那么久,可他的手却比她的还热,他虚虚握住她的手,有源源不断的热度从他掌心传导过来。 她偏瘦,手腕细,镯子很快顺畅地戴好了,可他的手却没松,说,“沈止初,手怎么这么凉。” “放开我。” 傅予沉不理会,另只手又伸进裤兜,掏出了一个银白色的定制烟盒,“给你带了盒烟,很淡,草莓味儿的。” “抽一根吗?”他看着她的脸,半哄的语气。 沈止初低垂的眼睫颤了下,嗯了声。 总算是没有再拒绝他。 傅予沉笑了声,揿开烟盒盖子,沈止初捏了一根,含在唇边。 细细的女士烟。 他自己的那根,一直拿在手里没抽,在风里早已被吹熄了。 他往后探身,将烟头摁在柯尼塞格置物台的便携式烟灰缸里,而后回过身,拿出自己的墨色烟盒,抖出一根烟,拢手用打火机点燃了。 沈止初抬眼看他,询问的意思很明显:那我呢?我还没点。 傅予沉握着她手的那只手松开,而后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强迫她往前垂了点头,“我给你点。” 他衔着烟凑过来,意思也很明显了:要烟头对着烟头点燃。 打火机在他手里,沈止初也无法强抢过来。 她静静地与他对峙几秒,最后只得也往前凑,将细细的烟头抵上。 这样单纯抵上,当然无法点燃,火苗太小。 傅予沉说,“这也不会?” “含着过滤嘴,手指夹着烟,抵上稳住,然后吸一口,这样才能燃,懂了吗?” 说话时,他一直看着她。 他嗓音好听,一字一句像与唇齿缠.绵一般,自带了那么一丝丝暧.昧。 许是夜太静,光线又太暗,沈止初蓦然生出一种被大孩子带着,偷偷做坏事的感觉。 这感觉让她心绪不稳起来。 傅予沉却好像只是纯粹在教她怎么点。 沈止初闭了闭眼,按照他说的,重新抵上。 两人同时抽了一口,火苗终于蔓延,从一只,燃到另一只上。 火光映亮了这小小的方寸之间。 映亮了她清冷缥缈的五官。 映亮了他完美的脸。 沈止初掀起眼睫看他。 透过烟雾,撞入他幽暗的眸子。 四目相对数秒,傅予沉从喉间磨出句话,“真他妈想亲你。” 第14章 港岛,港文酒店2f餐厅。 奚月珍招呼侍应生撤了餐盘,抿了口白水,抬眼看到不远处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正朝这儿走。 她抬抬手,“阿正,这里。” 过了用餐高峰期,餐厅里没剩几桌客人了,却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那男人。 简正穿着简单的白t黑裤,外面搭配一件黑色衬衫,身高腿长,眉眼温润,脸上带着笑意,人还没到座位,就叫了声,“珍姐。” 餐桌两旁是窄沙发,高过头顶的藤编椅背,遮蔽了他人好奇的视线。 奚月珍看着他,不由笑起来,“你啊,每次看到你,都让我想起一些老友年轻的时候。” 简正已年过35岁,正式场合着西装,看上去成熟稳重,私下里打扮简单,依旧有种清爽的年轻男子气质。 “年轻这一辈里,也就你,有这个气质。”奚月珍笑眯眯地往前凑了凑脸,殷切地像看着孙辈,“怎么样?得了紫山雀,高不高兴?” “我的荣幸。”简正唇角带着笑,“当然是高兴的。” “跟我你还这么客套,”奚月珍嗔他,“公司说给你办庆功宴你都不要,你也太低调啦。” 奚月珍是电影届的大前辈,早年在港岛影剧红火时,曾红极一时,现如今息了影,家里一猫一狗,过的倒也潇洒惬意。 她没结过婚,网上八卦媒体都爱传她年轻时受了情伤,真真假假,这些年,也无人再去追问。 “您也知道,我不爱热闹,那种场合肯定又要我讲两句什么的,能免则免吧。”简正摆出头痛的样子,奚月珍被他逗笑。 如此迂回聊了半天,奚月珍总算提起了正事儿,“阿正,你合约是不是要到期啦?” 简正印证了内心猜测,点头道,“明年这个时候。” 他目前的经纪约在元德经纪公司,资方和公司注册地址都在港岛,公司老板是周灵雁,是个年纪与他相仿的港岛星二代。 “有什么想法吗?要不要续约?” “灵雁拜托您帮忙问的?”简正微微笑了笑。 “是呀,她想知道你的想法,又不好直接来问你嘛,怕是自带着老板的气势,让你不舒服。”奚月珍看着周灵雁长大的,言语间也不由地偏向她,“咱们俩也算是老熟人啦,我也是处于你们俩的共同朋友的立场,来当个传话的。” “我目前还没考虑好。”简正实话实说。 “有其他更中意的公司?内地的?” 早年简正从北城影视学院毕业后,得了港圈资本青睐,在圈内朋友推荐下直接签了元德。 这两年内地资本风头正劲,从港岛过去的艺人都自带着光环,给的也多,若他动了心思想回内地发展,也再合理不过。 简正摇头,“不是,我有退圈的打算,还没想好,如果不退圈,我一定还待在元德。”他温笑着,“您放心,这话,我直接去跟灵雁讲,不让您为难。” “你现在正是大好的年纪呀,怎么要退圈?”奚月珍满脸可惜。 简正只笑着,没再多说。 两人又天南海北瞎聊了会儿,奚月珍突然想起什么,“哦对了,灵雁还让我问问你,内地那个沈止初,是你的师妹吧?她合约什么时候到期?有没有意向来港发展?” 简正怔了好一会儿,才说,“灵雁看上她了?” “不止灵雁,好几个老板都看上了呢,但是她好像跟港圈来往不多,也就跟你熟一点,”奚月珍掏出手机,“你要不要打电话帮忙问问?紫山雀刚过,她应该也不会太忙。”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18节 沈止初得了第52届紫山雀最佳女配角奖,一时间引起了港圈高层的注意。 那么年轻,气质又那么特别,很少见。 那几天里,有不少经纪公司高层关起门儿来,研究她过往的作品。 周灵雁做事雷厉风行,借着有简正的这层关系,先下手为强。 看简正面色有点僵,奚月珍又道,“要不然你把她联系方式给我,我改天跟灵雁一起,给她打个电话。” 简正略抿唇笑了下,“她有点怕生,还是我来打吧,我先问问,合适的话再把联系方式推给您。” 话音落地好几秒,奚月珍还是那么殷切地看着他。 简正略意外,“……现在?” “择日不如撞日嘛,现在时间还早,她年纪那么小,应该还没休息吧。” 简正垂眸看向自己手机屏幕上那个号码,备注是:师妹。 他的心脏嘣咚猛跳一声。 “……我去窗边打。”说着,他站起身,走向落地窗。 这里正对着酒店大楼侧边的花园一景,白天看,视野内一片翠绿生机,现在是晚上了,从玻璃窗里只能看到反射着的餐厅内部场景,影影绰绰的水晶吊灯,时而穿过的模糊人影。 嘟嘟声响了好一会儿,对面才接起来。 “师哥。” 这清冷的、尾音软软的嗓,让简正屏了屏呼吸。 脑海里霎时浮现出第一次见她的场景。 那是《明烛天南》的剧本围读会,在制片人的郊外别墅里。 简正习惯早到,站在主屋门廊外抽烟。 保姆车在院子里停下,沈止初下了车走过来。天冷,她穿着扣得严严实实的牛角扣大衣,肩颈处围着一条宽大的格子围巾。 他首先看到了那一双清亮的眼眸,像毫无感情的珠子,看着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简正掐了烟,伸手,“你好,我是简正。” 沈止初略顿了下,手从口袋里掏出来,另一手指腹摁着围巾上缘下压,露出了略翘的鼻尖和淡色的薄唇。 她冰冰凉的手与他虚握了下,“你好,我是沈止初。” 她那时的嗓,和此刻在电话里叫他“师哥”,是一样的。 淡漠而疏离。 - 手机震动时,沈止初正站在傅予沉腿间。 火苗燃亮,烟头抵着烟头,像是在接吻。 他的眼神能攫人心魄。 那一瞬,沈止初漫无边际地想,傅予沉这样的人,无论追求谁,都不会有任何难度。 建模般的一张脸,身上天然有种高位掌控者的意兴阑珊,越是这样,他专注看人的时候,就越让人觉得危险。 她的手伸进口袋里,手腕却被傅予沉攥住。 他不让她接。 默然对视了几秒钟,沈止初不知是不耐还是生气,冷冷叫了声,“傅予沉。” 这声音,从耳膜灌进来,涌入四肢百骸,让傅予沉的心都麻了一瞬。 他松了手。 沈止初看到来显,面色有明显的迟疑,过了几秒钟才接起来。 听到简正的声音之后,她下意识想退后几步,离开傅予沉的控制范围。 傅予沉的手却牢牢握住了她的侧腰,“不许跑。” 简正听到了这一句,犹疑地问,“……你跟他在一起?” 沈止初没有回答,只说,“师哥,什么事?” “哦,是这样,港岛这边,有几家经纪公司对你都很感兴趣,知道我们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就托个关系,让我来问问你有没有意向。” 他没明说,没说是元德的老板周灵雁托他来问的,他怕她想要避开他,怕她不想和他同属一家公司。 沈止初指尖摁着按键,不动声色调低了手机音量。 “……你现在在港岛?” “嗯,就在港文的二楼。”简正笑了笑,“月珍前辈也在。” “帮我向她问好,”沈止初道。 接电话前点燃的烟,一口也没抽。 傅予沉从她指间将烟取走,送到唇边狠狠吸了一口,而后拧身把自己那支没抽的烟,和那根被她含过,被他抽了一口的女士烟,一起摁熄在置物箱上的烟灰缸里。 “你有什么想法吗?港岛这边虽然片酬可能少一些,但以你的条件,肯定能接到不少高质量的本子。” “……我考虑一下吧,谢谢师哥。” 简正笑着,“那我等你电话?” “好的。” 挂断之前,简正说了句,“等一下。” 他斟酌措辞,终于问出口,“……你还好吗?他对你怎么样?” “挺好的。”沈止初答得很快。 听这回答,很明显聊的不是正事儿,开始闲扯起来了。 傅予沉不耐烦了,“有完没完?” 沈止初礼貌地说了声,“再见师哥,我挂了。” 挂断电话之后,她垂眸看着手机屏幕,有点愣神儿。 傅予沉将手机从她手里抽出来,滑了几下,调出微信。 沈止初反应过来,伸手去抢,“你干什么!” 臂长优势,傅予沉伸直胳膊拿远了,快速点了几下,“让你加个好友,这么难。” 沈止初漠然地看着他。 “简正又找你干什么了?”他还拿着她的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 “……邀请我去港岛玩。”她当然不会跟他说实话。 “他还没死心吗?”倒不是傅予沉在乎这么一个情敌,只是,“他的电话你就接,我打电话你就拉黑我?” “沈止初,你这几个追求者中,我的待遇是最差的,盛安甚至能畅通无阻进你的卧室,我却连你的家门都不能进。” 傅予沉看着她,“那两个居心叵测的人你不防,你防着我?” 沈止初回视着他,口吻平和,“因为只有你会对我动手动脚。” 这确实是事实。 第一次见面,他就把她拉到怀里,吻了她的眼睫;第二次见面,他吻了她的鼻尖,她落入了他的怀中。 可这话,听起来却怎么都不像是真实的理由。 “不让我进家门,就能拦住我碰你了吗?”傅予沉的手始终握着她的侧腰,距离不远不近,却是不让她逃离的姿态。 这无边无际的黑夜像是他的帮凶,把她堵在他腿间。 沈止初条件反射想逃。 傅予沉控着她腰的那只手蓦然收紧。 她静了静心,语气平淡地问,“那么,你要这样纠缠我,到什么时候?” “直到你愿意让我干。”傅予沉不紧不慢地回答她。 第15章 风好像停了一会儿。 沈止初说,“给我一支烟。” 无法逃离,她不如在这失控的边缘,好好地抽一根烟。 别墅区太静了,她住的这栋在尽头,没有车辆经过。 柯尼塞格停在别墅大门对面,旁边是一株法国梧桐。 路灯昏黄,在树下,这么近的距离,隔着升腾的烟雾,仅能依稀辨认彼此的神情。 烟已经燃了。 沈止初直起身子,抽了人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口烟。 确实很淡,第一次抽的人也不会被呛到,入口有草莓香气,迷惑人的气味,让人忽略了尼古丁的危险。 傅予沉夹着烟的那只手却搭在大腿上,没有抽。 她那张瓷白的脸像夜中的一捧月色,清亮的瞳仁在昏暗中也很清晰,莹莹地看着他。 睫毛长而浓密,却不给人多情的感觉,只让人觉得她把世间的一切都拒绝在眼睫之外。 薄唇含着烟。 傅予沉的视线落在那唇肉上。 淡色的,让人想用指腹狠狠揉一揉,狠狠亲一亲。 她还站在他腿间,看向他的视线却是冷冷的,仿佛在时时刻刻提醒他:她会与他待在这别墅大门外,并不是自愿的。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19节 傅予沉兀自垂头笑了声。 人确实是在他怀里了,可指.尖还是难耐。 他把烟衔到唇边,拾起腿上的毯子,将她裹住,而后拽着毯子边缘将她往前拉了拉。 没有可以再往前的距离了。 她的大腿侧面贴着他的。 不太妙的姿.势。 沈止初面色却毫无波澜,像是要专心把这根烟抽完。 傅予沉有种预感,她抽完这支烟,就要用那冷冷的语调说:我要回去了,你走吧。 顿了一秒,他将烟从她指间抽走,扭身摁熄在烟灰缸里,“抽烟对身体不好。” 烟被抽走,沈止初也没什么反应,她转开视线,望向车后的法国梧桐。 隔着毯子,傅予沉的手牢牢握住她的侧腰,像在down的那一晚一样。 他说,“沈止初,别让盛安再到你家里来,知道吗?” “对上我的时候,那么伶牙俐齿,一见到他,怎么就蔫了?” “……我说了,他是我的老板。” “我也说了,我可以保护你,不用把他放在眼里。” 像是预料到她将要说什么话,傅予沉道,“你那么聪明,谁对你更好,你感觉不出来吗?” 沈止初觉得他讲的话像天方夜谭,“你是说,你和盛安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 沈止初唇角浮现一抹淡笑,声音很轻,“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真的吗?”傅予沉鼻腔逸出一声笑,因为他半坐着的缘故,视线比沈止初要低一些,他略仰着脸,虎口轻柔地钳住她的下颌,强迫她对他对视,“可是,在包厢那晚,我抱你的时候,我感觉你都要哭了。” 他话音落地,沈止初身形略僵了片刻。 数秒钟后,她咬着唇,扬起手。 “又想打我?”傅予沉笑说。 手掌在半空中悬着。 最终,却又垂了下来。 “怎么不打了?” “打了还要还,”沈止初语气淡淡的,“我不想再自找麻烦。” “你以为,不打就不用还了吗。”傅予沉意味莫名地说了句。 在反应过来之前,沈止初只感觉到,他有力的双手钳住她腰侧,将她拎起,放到了柯尼塞格后车盖上。 臀部挨坐在车顶边缘的流线型凸.起上,后背正好可以倚靠着后车盖,车身冰凉,激得她抖了抖。 傅予沉双手撑在她身侧,上半身下压,她的身体被迫后仰着。 他的唇贴在她耳边,咬着牙低声说,“等了你那么久,我腿都麻了。” 沈止初平稳地呼吸,他的味道不可避免地侵入鼻腔。 他的身体总是很热,烘烤着,让她喉间发紧。宽阔的肩遮蔽了她的视线,项链垂在两人躯体中间。 “真的对我没有一点儿感觉吗?”傅予沉看着她的眼睛,压低了声音,“嗯?” 他的眉眼是锋利的,看向别处时,那视线总是散漫的,目空一切。可看向她时,眸光却深邃而专注。 她不明白为什么。 可,与他四目相接时,她总有种滑向深渊的无力感。 他说的没错,上一次在包厢里,他抱着她,她确实是要流泪了,只不过那种泪,和在港文酒店休息室初次见他时,流下的那一滴一样,不是出自她本身的意愿,只是生理反应。 即便真的落下来,也代表不了什么,她还是能面无表情揩掉。 手背被温热有力的触感覆盖。 傅予沉握住她的手,指.尖强势地抵.着她的掌心,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抻平,哄道,“放松点……” 这时,沈止初才惊觉,自己的双手一直攥着拳头,护在胸前。 要格斗的架势。 五指张开。 傅予沉的手指挤了进来,与她十指相扣着,将她的手摁在两边。 沈止初闭上了眼。 这种无力反抗的感觉,让她抽空了思绪,只希望灵魂离体。 傅予沉用指腹缓慢地摩挲她的掌侧。 “别跟我犟了,好不好?我又不会害你。” 他这样目空一切的人,竟也会这样用诱哄的、宠溺的低嗓跟人说话。 真的要命。 沈止初屏了片刻呼吸,而后平静地说,“我后悔了。” “……什么?” “前天晚上,在酒吧包厢里,我不应该反抗。”她说,“让你做了,你是不是就会放过我?” 那么软的尾音,说出来的话也带着清凉的质感,好像不知道那话有多无情。 傅予沉僵住了,呼吸都为之一滞。 盛怒侵袭了他的神志。 柯尼塞格的敞篷都没收,他重新将她抱起,径直走到别墅小门边,说,“自己输密码。” 沈止初像考拉一样挂在他身上,小腿紧紧夹着他的侧腰。 她毫不犹豫,单手圈着他的脖颈,另一手伸出去,摁了密码。 别墅小门打开。 穿过前院花园、门廊、玄关,傅予沉大步走着,前天晚上来过一次,他已经轻车熟路。 仲姨在客厅收拾地毯上掉落的快递包装碎片,听到声响只以为是沈止初回来了,也没有回头,问道,“人走了吗?” 那脚步声却明显不同。 沈止初走路很轻,现在的声音却又重又快,带着怒火。 仲姨回过头,差点被吓傻。 一个身穿黑色长大衣的高大男人出现在客厅。 那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眉眼间是一股怎么也散不去的戾气,眸色又黑又深,黑大衣的衣角翻飞着,携着一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仲姨生活传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男人竟流行留那么短的头发打耳钉了。 好看是好看的,就是有攻击性。 沈止初就挂在这男人身上,手腕上多了个素净的手镯,单薄的脊背完全窝在他怀里,给人一种轻松就会被他碾碎的感觉。 仲姨怔怔地望着,眼睁睁看着那男人上楼去了。 傅予沉将主卧的门踹开又踹上,粗鲁地将她扔到床上,说,“自己脱。” 沈止初动作缓慢但没有丝毫迟疑,爬起来,提起白裙宽大的裙摆,从头顶脱下来。 里面是一套白色的。 傅予沉站在床尾不远处,双手撑着胯骨,死死盯着她。 主卧里自动亮起了昏黄的小夜灯,他高大的身躯落下浓重的阴影,遮蔽了大半个床。 沈止初在这阴影中,还在脱。 最后,她端正地跪坐着,掀起眼睫看向他。 与她对视的那一瞬,傅予沉几乎有种心脏麻痹的感觉,心尖泛起疼痛。 他定定地看着她,看了许久,终于走过去。 站在床边,他说,“过来点。” 语气还是那么平稳。 沈止初手膝盖并用,挪到床边。 半跪着的姿势,小夜灯勾勒出山丘起伏的曲线。 傅予沉抬起手,手背落在她肩骨上,像在试她身体的温度。 她几不可查地细微地抖了下。 他曲指抬起她的下巴,一上一下对视着,他似是不满,“为什么是这么屈辱的表情?” 沈止初唇抿成一条直线,“你要什么表情?” “你不是演员吗?得了那么多奖,表演一个开心不会吗?” 沈止初咬着唇,眼睫低着,不知是不是冷的,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 可她声音倒还算镇静,“……傅予沉,你到底做不做?” “急什么?” 他牵着她的手,放到她自己身体上,“自己弄给我看。” 沈止初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别告诉我你都这么大了,还没自己弄过。”傅予沉冷嗤一声。 “真的不会?”傅予沉从裤兜里摸出银色定制烟盒,那是今天他带给她的女士香烟,用沉甸甸的打火机点燃,他抽了口,慢条斯理道,“抽烟也不会,自己弄也不会,沈止初,你这么三好学生吗?” 沈止初依旧盯着他,眼尾开始发红,身体抖着,胸前上下起伏,像是随时会碎掉。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20节 “真可惜,没见过你上学时候的样子。”傅予沉一手指间夹着烟,走到床尾,略俯身拾起一条毯子,再走回来,“好学生沈止初,那时候也这么犟吗?会不会比现在要乖一点?” 像裹浴巾一样,他用毯子将她围住,又将自己抽过一口的烟递给她,“抽口烟,冷静一下。” 沈止初接了,手指抖着,将烟送到唇边。 约摸一分钟,她好像有点恢复了。 视线聚焦,身上也开始觉察到了冷意。 光线昏暗,她的身体白得几乎在发光,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浓密的眼睫敛着,看不清她的眼神。 傅予沉一直定定地看着她,舌尖舔了舔下唇,意味莫名地问,“恢复了?” 沈止初极淡地嗯了声,想要转身下床去浴室。 傅予沉却在这个时候从后面扣住她的腰,粗鲁地一把将她拖了过来。 瘦弱的脊背贴上了他的胸膛。 好像是不满足这样的姿势,因为看不到她的脸。 所以他握住她的侧腰,轻而易举地将她的身体翻转过来。 沈止初完全没有防备,拿着烟的那只手将将撤到一边,悬在半空。 她第一次露出了愣愣的表情,那清亮的瞳仁,看起来也终于少了点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你不是不——” 话没说完,被傅予沉截断,“哦,你以为我是放过你了?” 他笑了声,“沈止初,就你这个样子,要是上学时候被我遇到,一满十八岁就要被老子……” 后半句极哑,低得几乎听不见了。 第16章 沈止初一时间有点茫然。 傅予沉的身躯落下一片浓重的暗影,将她整个笼罩住。 他将她摁倒。 他依旧衣冠楚楚,皮鞋都没脱,鞋尖踩在床单上,跪着。 裤腿上窜,露出一截黑色的长袜。 因为姿.势的关系,项链又垂了下来。 他略带着不耐,一把扯断,丢掉。 沈止初呼吸不稳起来,“你……” 傅予沉冷冷地笑了声,“沈止初,这是你第二次说这种话,上次在酒吧包厢,我放过你了,”他顿了顿,“你觉得,我会再放过你第二次?” 沈止初闭了闭眼,“……你会后悔的。” “今天上了你,也不妨碍我继续缠着你,”傅予沉像是个无赖,“不要妄想着把我激怒,你就能跟我撇干净关系。” 沈止初侧过脸,眼眸落在虚空中。 一幅任君宰割的姿态。 她的肩颈实在漂亮,像天鹅,泛着玉一般的质感。 看起来很脆弱。 傅予沉压下来,唇贴着她耳侧,声音很低,“真的想让我竿?”他虎口钳住她的下颌,力道很轻,将她的脸扭正,“每次想跟你说两句真心话,你都会提这事儿,应激反应吗?” 沈止初与他对视着,眼眸却缥缈而漠然,看他就像看路边的砖石。 傅予沉大衣的衣角垂着,她整个人完全被他笼在身下。 她像个被猛兽摁在爪下的小动物。 “你这样看着我,”傅予沉的声音又哑又慢,“只会我让觉得,你并不是真心想跟我一睡两散。” “我可以竿你,用任何你想象得到、想象不到的姿.势,”他用低嗓磨她,“可能动得很快,也可能动得很慢,全凭我的心意。” “想要吗?”傅予沉喉结克制不住地滑动,眸色极暗,“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沈止初蓦然猛推了他一把。 推不动。 傅予沉闭了闭眼,钳着她下颌的手施了几分力,沉沉的嗓带着警告,“沈止初,事不过三。如果你不是真心的,就再也不要跟我提这件事儿,否则,我不介意把你锁在我的卧室床头。” 冷冷的话音落地,他下了床。 傅予沉去了洗手间。 他冲了个15分钟的冷水澡。 生平第一回 。 出来之后,他下半身穿回之前穿的西裤,裸着上半身,叼着根儿没点燃的烟,去沈止初的衣柜里翻找。 演戏这些年,为了体会角色恋爱的感觉,沈止初买过不少男款的衣服,傅予沉在网上搜过她的信息和照片,知道她有件黑色的男士衬衫。 仲姨做事仔细,衣柜里特意收拾出一个格子,专门用来悬挂此类“戏服”。 傅予沉找到了,穿衣的过程中,劲瘦内凹的腰身肌肉细微地颤动了下。 他只扣了腰腹间几粒纽扣,宽肩将布料完全撑了起来,下摆松垮垮的,随意在西裤中掖了下,衬着那完美的头形之外极短的发和闪亮的耳钉,颇有种散漫倦懒的痞气。 沈止初还是那样躺在床上,没动。 傅予沉咬着烟,走过去,握着她的脚踝把她拉到床边,而后扣住她的后腰,将她抱起来。 毛毯散开了。 他皱着眉,拾起自己的大衣给她披上,抱着她,坐到床边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 前不久,盛安也在这里坐过。 沈止初并着腿,侧坐在他大腿上,垂着眸不吭声,似是灵魂已经离体。 傅予沉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拢手点燃了,抽了口,叫她,“沈止初。” 烟雾在落地灯的光线下升腾。 “看看我。” 沈止初没有动,似是根本没有听见。 在简正的面前,她是礼貌的疏离的,在盛安的面前,她是体面的。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是尖牙利齿的,带着锋芒的,有性格的。 傅予沉这样讲给她听,问她,“所以,我是特别的,对不对?” 沈止初终于有了反应,她侧过脸来,声音极淡,“傅予沉,你很会做梦。” 傅予沉鼻腔里逸出一丝冷笑。 在这样的深夜,两人以这样的姿.势坐在床边沙发上,旁边落地灯投下昏黄的光,倒像是新婚后,弄得太猛了,事后她跟他闹别扭,他在哄她。 特别是,他宽阔的肩将她单薄的肩背完全罩在怀里,一手夹着烟,另一手虚虚护着她的腰。 “我就想听你说句真话。”傅予沉说。 沈止初眸光注视着他,“你该不会觉得,我在欲擒故纵?惺惺作态?” 傅予沉不作声,只看着她。 他的眼眸隐在落地灯光线覆盖的范围外,却还是那么亮,那么深。 沉默对视了半晌。 沈止初平淡地开口,“那么,我跟你说句真话,”她看起来很认真,“傅予沉,不要再来烦我,不要再来纠缠我,放过我。这是我唯一的真心话。” “你在做梦。”傅予沉也这样回答她。 沈止初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傅予沉扣住后颈。 他本就郁结着的一股火,终于喷发。 傅予沉垂首咬住她的唇肉,用齿尖不轻不重地厮.磨。 沈止初受惊一般猛抖了下,攥紧了拳头,重重砸他的肩,他的胳膊。 都没用。 求生的本能让她掐住他的脖颈,脑海里迅速浮现以前拍戏时武指老师教过的绝招。 她用了十二分力道摁紧了指腹,傅予沉喉间逸出闷哼,终于放开了她。 他仰头,手摸着喉结缓了缓,再垂眼,看到沈止初的模样,表情瞬间冷下来—— 沈止初抬起手背狠狠擦了下嘴唇。 傅予沉默了几秒,随后眼睫一敛,舔了舔唇,说,“行,我懂你意思了。” 他抱着她起身,将她放回床沿。 沈止初抱着膝盖,眉眼依旧垂着,视线落在他赤着的脚上。 半晌。 头顶传来傅予沉的声音,“我不来烦你了。” 话音落地,他转身离开。 几秒钟后,卧室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他鞋都没穿。 留下了他再度崩碎的项链,散落在床上的烟灰,他的大衣,他的高领毛衣。 仲姨一直心惊胆战地等在主卧门外,门好像没反锁,可她也不好直接进去看。 而且,里面始终没有什么声音。 过了好久,门终于从里面打开,那男人换了件上衣,赤着脚,看也没看她,头也不回地下楼离开。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21节 仲姨站在原地踟蹰,犹疑地敲了敲门,“初初,我能进去吗?” 没有回应。 她拧开门把手,推门而入。 主卧内光线昏暗,只亮着小夜灯和沙发边一盏落地灯。 沈止初坐在床沿,身上裹着那男人穿进来的大衣。 脚踝垂着,又细又脆,似是一碰就会断。 仲姨什么也没问,只说,“洗个澡,睡觉吧。” “嗯。” 她尾音本就软,不知是不是刚刚经历了剧烈了情绪起伏,染了点哑,听起来让人心疼。 仲姨知道沈止初的性子,知道她不会吃闷亏,但见她这幅被欺负了的模样,心里还是气不过,护犊子道,“以后,他敢再来,我去赶他走。” 沈止初笑了声,摇摇头,“他不会再来了,我跟他说清楚了。” 仲姨愣了下,不由自主回忆刚刚那男人的神色。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眸色阴冷。 但那绝不是已经翻篇儿的意思。 - 两天期限将近,傅予沉给盛安发了地址和时间。 约在下午。 地点是城区一家有名的西餐厅。 只是,这家餐厅下午根本不营业。 盛安西装笔挺,高级定制的款式很显肩宽,他缓步走进。 三面落地窗,俯瞰着主城区的cbd大楼。 大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侍者模样的男人站在中央吧台内,擦拭着玻璃杯。 盛安绕过半圆形吧台,看到了傅予沉。 傅予沉坐在靠着南面落地窗的沙发椅里,午后淡淡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他神情倦懒,一幅宿醉后在自家阳台晒太阳的劲儿。 他单穿着件黑色高领毛衣,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 盛安在他对面坐下,抿着唇,从金丝边眼镜后看着他。 傅予沉单臂搭着椅背,懒洋洋地道,“放了沈止初,违约金我来付。另外,你有什么条件,可以说说看。” 他连客套都没有,省却了前面诸多流程,直入正题。 盛安默了默,“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傅予沉极散漫地笑,慢悠悠地反问他,“你觉得呢?” “你要拿她做什么?当成你的玩物?” 傅予沉不说话,只敛了眸子盯着他。 “以初初的性格,你觉得她会屈服于你吗?” 傅予沉偏头笑了声,在唇齿间咂摸着他的用词,“初初……” “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在我面前这么叫她。”傅予沉唇角还残留着笑意,盯着他骂。 他看着盛安怒意和阴狠交互闪过的脸,觉得饶有兴味。 傅予沉说,“沈止初是我的人。你最好懂点事儿。” 盛安咬紧了牙关,沉默半晌。 他比傅予沉大了将近十岁,这人却让他“懂点事儿”。 也是,到了某种程度,区分尊卑的,就不再是年龄了,而是权势。 傅予沉的要求实在极其蛮横且不讲道理。 可他们俩都心知肚明,若盛安不同意不配合,那么,明天一早,盛兴就会垮掉。 傅家自是有如此通天的财力和手段。 更何况,他隐隐觉得,傅予沉身上有一股疯劲儿。 跟他自己一样。 盛安说,“……行,我只有一个条件。” 他心里已拿定主意。 “最近半年内,她还有十几个通告,都签了合同,大部分也都官宣过了,执行完这些,她跟盛兴就两清了。” 经纪约的事情好说,付了违约金就可以随时解约。 但是跟各大品牌方和片方已经签订的合同,却不好爽约,毕竟,这会直接影响沈止初在业内和观众心目的形象。 傅予沉本人在不在乎无所谓,主要的是,沈止初会在乎,这毕竟是她的未来。 - 自那晚在主卧不欢而散之后,傅予沉真的好几天没有再去找沈止初。 也没有给她发过微信。 他派律师去了趟盛兴,跟盛安核对了解约的细节和条款。 一切都已办妥,只差沈止初签字确认。 这天夜晚,他站在傅宅自己卧室的露台上,半倚着门框,指腹悬在手机屏幕上几寸。 页面是与沈止初的对话框。 两人的聊天记录只有一句: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他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她的声音。 她冷冷的、不耐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尾音软软的嗓。 叫他:傅予沉。 他从没觉得自己这么贱过。 上赶着给她送东西,被她冷言以对。 这都不算什么。 让他愤怒的是,他只是想听她一句真话,她却次次要针锋相对。 明明有的时候,她看起来已经要融化了,可嘴巴里说出的话却还是那么无情。 真的对她做点什么,狠狠咬了她的唇,她却那副模样,用手背拼命擦拭。 好似被他玷污了。 傅予沉深吸一口气,锁了手机屏幕。 拿着解约书,再去找她,让她签字,是不错的选择。 虽然他已可以预见到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 重新打开手机,准备拨出号码时,微信却突然弹出了消息。 因为嫌烦,大多数人的消息他都屏蔽了,剩余的能弹出来的,都是他会想看的。 心脏猛地撞了下胸膛,他点开来。 群聊:混吃等死 【姜煊:@你爹.明晚八点哦,五号公馆已经包下了!】 这帮朋友最近都没见到他的人影,怕是急着确认他的状态,非要给他补办个生日宴。 傅予沉闭了闭眼。 他随手回复了群聊的消息,而后拾起床尾凳上的大衣,出门。 柯尼塞格疾驰二十公里,开到翠岸别墅。 别墅区尽头那一户,二楼主卧窗帘紧闭,从缝隙里透出些许微光。 傅予沉掀开车门下了车,半倚靠着车身,点了根儿烟。 银色的定制烟盒,是给她的。 那天也忘了给她放在这儿,揣在自己裤兜里,带走了。 沈止初前几天去了趟港岛,白天刚飞回来,洗了个澡,下午补了会儿觉,此刻正在一楼书房里看剧本。 她刚刚接了个电话,对面说了很久,她只淡淡地听着。 仲姨能感觉到,她接了电话之后,脸色变得苍白了许多。 但她不说,仲姨一向不会多问。 仲姨去厨房炖了碗燕窝,端着碗往书房走的时候,经过玄关,不期然看到电子屏幕上,那个年轻的男人又站在了门外。 她站在原地思忖片刻,拿定主意。 先去书房,把瓷碗放在桌上,“初初,吃点燕窝,补一补。” 沈止初嗯了声,“放着吧,一会儿吃。” 仲姨抬眼瞄她,“那我去扔个垃圾,很快回来。” 沈止初动作一顿,也没抬头,“……您去吧。” 为了显得更逼真,仲姨真的拎了两袋垃圾,穿过别墅前院花园,打开小门,她先走到统一的垃圾分类回收处扔了垃圾,又走回来,站定在那年轻男人面前,双手掐腰,气势很足,“你又来干什么?” 傅予沉站在门前灯下。 他单手插着裤兜,另一手夹着根儿烟,垂在身侧。 只这么站着,便有股散漫不羁的劲儿。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22节 身高差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仲姨却还是顽强地仰着脸,“你不要再来找我家初初。” 傅予沉看着她,问,“您是她什么人?” “我……我是她家保姆……”这样显得很没有分量,仲姨又补了句,“但是,她从上初中起就是我在照顾。” 傅予沉敛了眸,返回车边,打开车门,从前置物箱抽出个文件夹。 而后又走回来,说,“这个文件,麻烦您给她,让她签个字。” 仲姨愣愣地看着他。 “不用告诉她我来过。” 仲姨下意识接过了文件夹,看着那男人掀开车门,弯身坐进去,而后关车门,带了把方向盘,柯尼塞格掉头绝尘而去。 仲姨回到书房,沈止初视线还落在书页上,轻声问,“走了吗?” 仲姨反应了一会儿,才说,“……走了,但是他给了你这个,让你签字。” 沈止初终于抬起脸,接过来,打开。 文件上头几个大字,一看即知是什么内容。 她愣住了。 好半天,她才又开了口,“走之前,他说了什么了吗?” “说了,”仲姨点头,“他说:不用告诉她我来过。” 沈止初沉默着,垂下眼睫。 - 北城姜家,坐拥许多娱乐设施,大型游乐场、酒吧、夜店,许多声色场所都是他家的产业。 五号公馆是其中之一。 它距离cbd楼群只有一个街区,是高级白领们,尤其是金融界人士,下班后常去的娱乐会所。 五号公馆是一座独栋的三层小楼,隔着一条幽静的窄巷,旁边是另一家名叫香海的会所,再旁边就是fu酒店。 香海也很有名,实名预约制,不接受任何现客,是娱乐圈某些大佬们爱去的地方。 今天为了给傅予沉补办生日宴,姜煊特意将五号公馆清了场。 五号公馆是奢华酒店式的装修,进去之后先是前台,往左经过一道短短的走廊,在尽头,视野霍然开朗,巨大的水晶吊灯从三楼天花板垂下,中空式的舞池,下面错落着卡座,每个周末都会有著名dj来这里演出。 前台往右,是遍布了三层的私密包厢。 晚上九点,傅予沉才姗姗来迟。 他直接从公司来的,迈巴赫在楼前停下,向衡先一步下车,为他打开车门。 傅予沉刚迈出一只脚,姜煊就掐了烟迎上来,“你怎么回事,好几天不见,是不是瘦了?” 傅予沉穿着高定西服,里面是白衬衫,领带是很有质感的黑色。 高大的身材撑起了西装,显出了原本的窄腰宽肩和长腿。外套扣子当然没扣,那领带早在车里就拧松了,单边耳垂上缀了个特别小的银质耳环。 这幅模样,看起来又矜贵又坏。 偏他漂亮的眉眼又锋利,浓密的眼睫那么一落,又有些散漫的意兴阑珊。 特别勾人。 这个时间点,有不少上班族下了班抄近路赶地铁,路过时,都忍不住回头看他。 傅予沉没什么兴致的模样。 “这是咋了?”姜煊扭头询问地看向司机,这一看,便哟了声,“您瞅着脸生。” 向衡忙半鞠了一躬,“我是向衡,傅家老爷子指派给小少爷当司机的,为了方便小少爷往返公司。” “哦哦,”姜煊紧走几步赶上傅予沉,一手搭在他肩上,一脸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去公司上班了?” 傅予沉没搭理。 姜煊上下打量他,“怪不得,还穿了西装。可真不像你。” 进到大厅,耳里立刻灌入一阵音乐声和笑闹的人声,傅予沉眉头皱得更深,“不是清场了吗?” “害,”姜煊摊摊手,“哥几个都感觉出来了,你最近心情不好,这不给你找点乐子嘛。” “请的谁?” “圈儿里的呗,还是往年那一套。” 傅予沉瞥他一眼,“给我找乐子?哪一年不是你们几个玩儿的最嗨?” 这话倒是事实。 每一年,傅予沉请那么多明星艺人到傅宅,为的是气傅之愚。 明明他是主角,可每次他都是兴味索然地自己坐着,或者去露台上抽烟。 倒是姜煊高旭几个,每年都能借着他生日宴的机会,找点露水姻缘。 也难怪,他这几个朋友,家教都极严。想着日后都要联姻,岂不是趁着这点机会,先玩个痛快。 姜煊半推着他,先从大厅右转,进了包厢区域。 把他请入二楼最大的那间包厢。 门儿一开,里面乌漆嘛黑,两秒钟后,灯光大亮,彩带飘扬而下,包厢内的人齐齐喊出,“傅少爷生日快乐!” 傅予沉心下觉得无聊极了。 他懒洋洋地抬手挥了挥两指,立时有几个朋友围上来,把他拉到里面去坐。 少不了有人来当面给他道一声生日快乐,又是要给他唱歌,又是要给他敬酒。 烦不胜烦。 他双腿大敞着,单臂搭着椅背,另一手落在大腿上,手里握着个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揿开盖子又合上。 包厢门再次被打开,这次是梁逸领进来几个兔女郎。 几个娇俏的声音响起,傅予沉深深舒了口气。 他的耐心不多了。 余光里出现一双光.裸的腿,有女孩站在他腿前,俯了身,可可爱爱叫一声,“傅少爷,生日快乐呀。” 傅予沉眼睫都没掀,懒洋洋慢悠悠地吐字,“滚开。” 梁逸听到动静,立时把那女孩拉走了,还说了她几句,“跟你们都说过了,不要自作主张去打扰他,挨骂了吧。” 傅予沉耐心告罄。 他起了身,不顾一屋子人的注目礼,推开包厢门走了出去。 二楼有个特别宽大的露台,他一个人走过去点了根儿烟。 半倚靠着大理石扶手,他不经意间垂眸往下一看,视野里却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窄巷一头的路灯下,是沈止初。 她单穿着一件棉布长裙,不知是冷的还是怎么,走路身形有点歪。 傅予沉想都没想,摁熄了烟快步转身下楼。 转到窄巷里,沈止初还在那儿慢悠悠地踱着步。 感觉到后面有人影靠近,她警惕地回过头。 傅予沉双手插着裤兜,叫她,“沈止初。” 沈止初看清了是他,便站定了,好像没什么耐心,“又跟着我?” 这清清冷冷的嗓一入耳,傅予沉只觉得刚刚在包厢里郁着的浊气,一下子就全都不见了。 他一步一步走近,眉眼低着,声音也低着,说,“不能跟吗。” 沈止初仰脸看着他,“傅予沉,”停顿一下,“你是狗吗?” 傅予沉先是愣了半秒,而后垂首笑了声。 这一瞬,他觉得,自己还真挺像狗的。 大厅里包厢里那么多莺莺燕燕,向他投怀送抱,他只觉得烦。 可沈止初这一声骂,只让他觉得通体舒畅。 不是狗是什么。 第17章 与简正通过电话的第二天,沈止初瞒着所有人飞了趟港岛。 简正很意外,她竟会对自己的提议感兴趣,且会那么快飞来商议。 沈止初入住了港文酒店。 这还是出道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单独出行。 她生性谨慎,准备好所有证件,一字排开在前台的大理石桌沿。 前台小姐姐余光瞄到这动静,不由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有点久。 她从中抽了一个,说,“入住只需要这个。” 沈止初说,“好。” 这声音一出,前台小姐姐又看了看她。 check in很快,随身行李只有一个黑色的挎包,甚至没有让行李员帮忙,她一个人便乘电梯上了楼。 她洗了个澡,换了身儿衣服,客房服务送了两杯咖啡来。 这之后约摸半个小时,简正到了。 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外面穿着件黑夹克。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23节 艺人出街的标准装扮。 沈止初开的是间套房,她引着简正来到会客厅,两人隔着小茶几,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简正摘了帽子口罩,打趣道,“像做贼一样。” 港岛狗仔的威力他是见识过的,为了防止被跟车,他特意打车来的。 沈止初将咖啡杯往他那边推了推,唇角挂着一抹淡笑。 她今天穿着宽松的牛仔长裤,外套是糯糯的淡褐色针织衫,内搭是件白色吊带,不知是她太瘦还是怎的,吊带也松垮垮的,不贴身。 长直发别在耳后,眉尾垂着几缕碎发。 一阵子不见,她好像更脆弱了些。 眉眼间那种挥之不去的易碎感,让简正一时怔住。 沈止初淡声提醒他回神,“……师哥?” 简正眨了下眼睫,“嗯。” “请您仔细跟我说说吧。” 简正尽量全面地跟她说了一遍,沉默几秒钟,还是决定坦白,“……对你最有兴趣的其实是周灵雁,元德的老板。” 他审视着沈止初的表情,“但是,我本来就打算退圈了,希望你不要为了避开我,而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沈止初有片刻的愣神,却没有多说,只道,“我能直接和周总谈吗?” “当然可以。”简正庆幸道,“没有让我影响到你的职业选择,真的太好了。” 他立刻给周灵雁去了通电话,周灵雁表示,马上就可以赶过来。 她这是铁了心,要将沈止初收到麾下了。 等待周灵雁赶来的过程中,简正端着咖啡杯站到了窗边。 隔着一层白纱帘,日光在其上跳跃浮动。 沈止初靠在沙发里,翻看随身带着的一本书。 两人独处在同一个空间里,这空间虽不算小,但由于都特意避开了他人,还要防着狗仔偷拍,不由地滋生了一丝密会般的暧.昧感。 她就在他身后不远处坐着。 简正的视线虽一直望向窗外,可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后,就这么过了几分钟,他甚至有种脊背麻痹僵硬的感觉。 斟酌片刻,他略回过身,问道,“……傅家小公子,真的像传闻中那样吗?嘴巴坏?”他故作轻松,“跟他在一起,你会不会受委屈?有不开心的事情要跟娘家人讲,我会帮你撑腰。” 话音落地,他又笑着补充了一句,“也不枉你叫了我这么多声师哥,师哥也得发挥点用处。” 沈止初没有丝毫停顿,仰脸看向他,眉眼间比刚刚多了一分淡淡的情,“他很好。您也知道我的性格,我不会受委屈的。” 简正想问的其实不是这个。 沈止初也是成年人了,总有一定的判断能力,对方若对她不好,她自会离开。 但是,像傅家那种名门,都是需要联姻的,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也说不定,那婚事早在很小的时候就订下了。 他想问的,是这种委屈。 傅予沉会娶她吗?还是说只把她当做短暂的露水情缘? 但是他没有立场问出口。 因为他也完全不知道沈止初是什么样的想法。 很难想象,她也是抱着短暂相恋的心态与傅家小公子在一起的吗? 简正保持着略回身的姿.势,垂着眸,心中翻涌。 这一次见面之后,下一次能见到她,不知道会是在何时了。 他总是没有立场,没有资格。 被这情绪推着,简正有那么一瞬的冲动,抬起眼,话语已涌到喉间。 沈止初却在这时,与他擦身而过。 她身体的香味从鼻间掠过,简正屏了呼吸,良久才完全转过身体,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 原来,她经过他,是绕过茶几去拿冷饮。 她蹲在电视下方的mini吧前,瘦弱的脊背透过薄薄的布料印出线条,甚至能看清一截一截的脊椎骨。 简正喉间泛起苦涩,艰难地开口,“……初初……” 沈止初站起身,将一杯罐装咖啡递到他面前,轻声说,“酒店的咖啡不太好喝,您要不要尝尝这个。” 简正伸手接过,欲言又止。 罐身冰凉,像她带给他的感觉。 门铃适时响起,沈止初离开他的视野范围,去开门。 周灵雁今年也不过35岁,继承了父母的优质基因,是明艳大气的长相,举手投足间颇有种典型的港女式的爽朗。 饶是见过了那么多漂亮的男男女女,见到沈止初,她还是怔了下。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她真人。 老远就能听到她赞叹的声音,“止初,你真的太特别了。” 轻盈缥缈得像一团雾。 周灵雁步入会客厅,看到简正,不由取笑,“你看,简正看你看得都出神了。” 沈止初和简正脊背俱是一僵,两人都没接话。 周灵雁和沈止初谈正事,简正就待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时不时抿口冰咖啡。 “我和盛兴签的是十年长约,目前履行了五年。之前我找律师帮忙看过,合约履行到第八年的时候,有一个变更的机会,但是在这之前,若要解约,违约金要近一个亿。” 周灵雁认真听着,“你是打算等三年?还是现在就违约?” “我等不了三年了。”沈止初轻声说。 此话一出,简正和周灵雁都愣了下。 周灵雁从小就在圈子里长大,自然是听过不少不好的秘闻,她心下有些猜测,但也没有多问。 这却是简正头一次听到她说这样的话。 一时间心里又掀起波涛。 “我正在筹钱,准备解约。” “我可以支援你一点。”简正立刻道。 “不用。”沈止初笑着。 虽与父母感情不深,但好歹沈家有家底儿,父母给她存的基金也有不少,再加上这些年的片酬,凑一凑,应该差不了多少。 实在不行,可以开口跟父母借。 欠父母,总好过欠简正。 她可以欠盛安,可以欠傅予沉,就是不能欠简正。 他是好人。 - 那之后,周灵雁又来过两次她的套房,跟她商量了经纪合同的细节,也询问了她接戏的偏好和要求。 简正自是没有再来过。 在港岛待了三天,沈止初飞回北城。 那日是个好天气。 北城深秋的景色一直不错,天高云阔,行道树也都变了颜色,特别是午后,翠岸别墅的前院一隅,总有种静谧的感觉。 接起电话前,她甚至久违地感到身心舒畅。 电话是盛安打来的。 “初初,想了想,还是电话里跟你讲。”盛安说。 “您讲。” 盛安笑了声,有点自嘲的意思,“我跟傅予沉见了面,他帮你出了违约金,你可以离开盛兴了。” 沈止初消化了一会儿这个信息,“……知道了。” “是你让他帮忙的吗?” “不是。” “我想也是,”盛安似是有些欣慰,“毕竟我们一起并肩奋斗了这么多年,我想你应该也不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沈止初没有吭声。 盛安沉默了几秒钟,又道,“……剩下来还有半年的通告要履约,半年之后,你就可以跟傅家的公司签约了。” 她自然是不会去傅家的公司,不过这些没必要跟盛安讲。 沈止初只道,“好。” “明晚香海有个饭局,上座的那位点名要你去一趟,”盛安略感抱歉地说,“这次我真的拦不住,对不起初初,你就当最后帮我一个忙吧。” 有那么一刹那,沈止初怀疑自己听错了。 接着便感觉犹如移动的冰山劈开她横行而过。 她缓了好久呼吸,双手紧握着机身,淡淡地问,“……上座的那位,是谁?” “殷建阳。” “我知道了。” “你会去吗?要不要让娄小菲跟着你?好歹也能帮着挡一挡。” 沈止初岂能让一个小姑娘跟着她遭受无妄之灾,她说,“小菲还在休假,不必打扰她。我会去的,您放心。” “好,到时候我让保姆车接你,肯定要喝点酒,你不好自己开车去。”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24节 “嗯。” 挂了电话许久,她的手还在抖。 也就是那天晚上,傅予沉给她送来了解约书。 一切都已办妥,只要她签个字。 她有些事不关己地想,不知道这算不算“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的一种:她想着可以欠傅予沉的,傅予沉便真的一直给她好处。 只是,她不知道,这“好处”,日后是否也要她全数奉还,就像盛安一样。 - 晚上七点半,保姆车准时来接。 车门拉开,沈止初弯身坐进去,也没抬眼,只说,“鸣哥,走吧。” 郝鸣,是她保姆车的专属司机。 前座一时无声。 她抬眼去看,驾驶座坐着的却是盛安。 盛安通过倒车镜看她,“……我陪你去,尽量帮你挡一挡。” 沈止初心下觉得好笑。 事前拦不住,事情发生时,他又能拦住几分? 都已经决定要让她去,何必还如此惺惺作态? 一路沉默。 到达香海时,刚过八点钟。 订的包厢在最深处,沈止初目不斜视,稳稳当当地往里走。 香海的服务员见过太多事儿了,可在这里见到她,还是着实吃了一惊。 她对外的形象一直是清冷的,自带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没想到,竟也要…… 包厢门一开,立刻涌出一阵中年男人的笑声。 走进去,才发现里面早已烟雾弥漫。 有的抽雪茄,有的抽烟,一个个明显都已喝了点酒了,神色间有几分醉态。 沈止初走在前面,她的身影一出现,里面的笑声立刻止住了。 接着,她便感觉到那一道道目光,毫不掩饰地在她身上上下游移,有如实质,让她胃液上涌,觉得恶心。 她今天特意穿了件自觉寡淡的白色棉布长裙,搭配帆布鞋。 裙下,大腿上,绑了个小小的修眉刀。 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个地步,她也准备好了自卫的手段。 沈止初不知道的是,她这幅模样,像个还未毕业的电影学院学生,冰肌玉骨,仿佛自带着仙气滤镜,神情又是那么高傲而淡漠,更让那丑陋的中年男人有染指的欲.望。 盛安跟在她身后进来。 看到他也来了,那些目光到底是收敛了几分。 圆桌主位上,一个男人招了招手,“初初,来我这儿坐。” 沈止初当然认得,这是圈内著名的投资人殷建阳。 殷建阳年过五十,算不得特别大的年纪,但常年饮酒抽烟,又不注重保养,脸颊日常泛着红血丝,高定西装也遮不住高耸的啤酒肚。 她去了他旁边坐下。 盛安跟着坐到她另一侧。 面前立刻被推过来一个玻璃杯,有人探身过来,当着她的面给她满上。 殷建阳一手搭着她的椅背,一手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略倾身过来,笑着,“初初,你真的好难请啊,我跟老盛说了好几次,他都不愿意让你出来玩。” 扑鼻而来是一股烟酒的臭味,沈止初闭了闭呼吸。 殷建阳说话时,搭在桌上的那只手一直在动,像是他说话时的肢体习惯。 沈止初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他的手,防备着他有意无意蹭上来。 他话音一落,旁边立刻有人起哄,“这不得罚一杯嘛,沈小姐太不给我们老阳面子了。” 盛安的手不着痕迹地搭在殷建阳那只手上,他站起身,笑着,“以前初初太小,也不太懂事儿,不敢让她出来惹大家不高兴。不过,这事儿到底是怪我,我来喝。” 此话一出,却立刻惹得大家不愉快了。 有人干脆地夺了他手里的酒杯,手指在沈止初面前的桌面点着,必须要她来喝。 沈止初看着这些人,道,“我还没吃东西,先喝一点点,可以吗?” 这还是她进来之后头一次说话。 那清清冷冷的嗓,像淙淙的冰水,尾音又是软的。所有人心里都是一咯噔,感觉要被这声音说化了。 殷建阳忙道,“那是肯定的,得先垫垫肚子嘛,要不然对身体不好。” 说到“身体”俩字儿,眼神就落在了她身上,像黏腻的虫类皮肤自她锁骨处缓慢地滑过。 沈止初手端着酒杯,小小地抿了两口。 桌上的饭菜几乎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为了待会儿不至于胃痛,她还是吃了点。 这些人又寻了些理由,如此吵吵嚷嚷地又让她喝了两三杯。 每次她也都只抿上几口,但殷建阳是今天的上座,他不说话,也就没人揪着沈止初不放。 在有人提议沈止初得敬殷建阳一杯的时候,有服务员推门而出,附耳在殷建阳身边说了句话。 后者神色不变,点了点头。 沈止初听得很清楚,服务员说的是:房间开好了。 为方便喝醉的客人留宿,香海上面几层都是客房。 沈止初默不作声,手指攥紧了裙摆。 盛安拍了拍她的肩,她一个激灵回过头。 “怎么了吗?初初?” 她摇了摇头。 盛安以手掩口,凑到她耳边低声,“……你过来,我嘱咐你几句。” 他站起身,示意沈止初也跟上来。 沈止初跟着他,来到包厢另一头的角落,她背对着圆桌,他站在她面前。 盛安道,“你待会儿敬老阳一杯,喝了之后,就找机会撤,去保姆车上等我,我想办法哄好他们,然后开车带你走,我今天没喝酒。” 圆桌旁,殷建阳做了个嘘的手势,从裤兜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药,抖散在沈止初的酒杯中,还捡了个筷子搅了搅,确认看不出异常,这才坐回木椅。 听了盛安的话,沈止初下意识要回头去看,却被他摁住了肩。 她只能转回头来,盛安一脸认真,“相信我,初初,好吗?” 沈止初默默点头,道,“谢谢盛哥。” 重又回到座位,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她喝了面前那杯酒。 入口有点涩,但她毫无察觉。 盛安搭着殷建阳的肩,两个人往门口走,他招招手示意沈止初跟上。 沈止初起身的时候扶了把椅背。 包厢内的其他人个个面露猥琐之色,都以为今天是三个人玩儿。 殷建阳也喝了不少酒,走路有些虚浮,盛安扶着他,低声说,“我先把您送楼上,您先歇着,初初要去洗手间吐一吐,我待会儿把她领上来。” 殷建阳点头,笑着拍他,“老盛,你这回做的不错。” 盛安也笑,“哪里哪里,以后还得您多栽培。” 他单手取下眼镜,放到胸前口袋里。 沈止初看着他们上楼,接收到盛安要她去保姆车上的眼神,她点了点头,转身却没有往停车场去。 她不想与盛安独处,更何况是酒后。 她打算自己打辆车回家。 慢慢地走出香海的大门,又慢吞吞地往窄巷里走。 穿过窄巷,外面就是繁华的大街,此刻刚刚九点多,应是北城最热闹的时候。 走出不远,身后却有人跟了上来。 她警惕地回头。 那人是傅予沉。 明明才几天没见,她却觉得已经过去好久了,久到她都要忘记这个人了。 她站定了,仰脸看他,说,“傅予沉,你是狗吗?” 傅予沉笑了声,低垂着眼睫看她,“你说我是,我就是。” 这话,听起来带着一丝宠溺。 沈止初敛了眸,视线落在他铮亮的皮鞋上。 他今天穿了笔挺的高定西装,白色衬衫,质感特别好的黑色领带,没有系皮带。 是她从没有见过的模样。 领结被拧松了,昏黄的路灯下,耳环反射着一点碎光。 高大的身影,落下一团暗云,将她笼住,像保护,也像禁锢。 傅予沉又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沈止初不说话。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25节 他看了一会儿她的发顶,问,“……解约书签了吗?” 沈止初摇头。 她重新抬起脸来,“我还在犹豫。” 她竟会说这种话。 傅予沉心下奇怪。 以往几次见面,她出言要么是讥讽要么是冷冰冰的拒绝,几乎从没有过真话,更遑论这种表述心情的话语。 “犹豫什么?”他顺着她的话接,眸光虚眯着,在她脸上逡巡。 “我如果签了,”沈止初说,跟平时的声音有点不同,更软了些,少了点锋芒,“以后是不是也要加倍还给你?” 傅予沉抬手,手背贴上她脸颊,温度很高。 像是喝了不少酒。 他手上有一股混着香根草和松木的味道。 沈止初无意识地挺着鼻尖,追随他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指。 这模样让傅予沉浑身一僵。 他心脏猛地一跳,脑海里浮现一个念头,而后转过头去看。 夜色里,“香海”logo闪着低调的霓虹。 他的脸色从未如此平静,也从未如此可怕过,“……有人带你来香海了?” 沈止初点头。 “盛安?”他问。 沈止初又点头。 傅予沉一把将她抱起,她又像考拉一样,趴在他身上。 傅予沉单手托着她的臀,另一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快速打了两个电话。 “叫几个人去后面香海,把盛安还有跟他一起的人都摁住。不要动他,等我过来。” “马上开个房间,把傅书夏叫过来,告诉她是急事。” 第18章 出了窄巷,cbd楼群外侧最有设计感的那栋大厦,就是fu酒店。 傅予沉日常不在这儿住,这里却常年给他留着一间总统套。 他抱着沈止初,一路穿过窄巷,行过街边,一闪而过的车灯不时从二人身上掠过,灯火通明的大厦洒下淡淡的光辉,却被行道树的树冠遮挡,间或只有几点碎光落下。 疾驰的车辆带来噪音。 傅予沉的耳里却寂静无声。 fu酒店正门口,几个身穿制服的男男女女站成两排迎接。 一个行李员模样的小伙子小跑着,穿过门前的花圃喷泉,站在街边张望,视线捕捉到什么,脸色登时变了,忙又小跑回来,附耳在大堂经理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大堂经理非常果断,立刻回身遣散了众人,只留下两个前台姑娘。 众人晕乎乎被叫来,又晕乎乎散开,从头到尾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大堂经理正了正领带,疾步往街边去迎。 行李员小声跟他补充,“傅少爷抱着的那个女孩,看样子像是喝醉了。” “你去叫餐厅备好解酒汤,喝了酒的人会需要的东西统统准备好,送到套房。” 行李员领命去了。 大堂经理又扭头对一个前台姑娘说,“快去拿条备用的毯子,快。” 傅予沉终于出现在正门前的时候,酒店方面所有东西都备好了。 前台小姑娘把毯子搭到沈止初背上。 大堂经理也想帮忙,伸手要把毯子往上拉一拉,傅予沉冷冷的眸子扫过来,“别碰她。” 乘电梯到达顶层。 这一层只有这间总统套。 傅予沉抱着沈止初走在最前,大堂经理从后面紧走几步越过去,拿着房卡提前帮忙开门。 门开了。 傅予沉一手托着沈止初的臀,一手掌心护着她歪到一边的头,进到门内,他没回头,只说,“都走。” 大堂经理应了声,将门带上,一行人退了出去。 卧室在套间最深处。 男士皮鞋踩着厚重的地毯,一步一步,他将她放到床上,给她脑后垫上了两个软枕。 乍然脱离温暖的怀抱,沈止初下意识抓住他的西装前襟。 傅予沉俯着身,握住她的手腕。 她闭着眼,脸色是不自然的潮.红,呼吸软绵绵的没有节奏。 不知道药效作用到几分了。 傅予沉腾出只手打电话,“问问香海的老板,有没有解药。” 说完,随手将手机扔到床上。 他坐到床沿,掌心贴着她的侧脸,拇指指腹一遍一遍地摩.挲她的脸颊,低声叫她,“……沈止初……” 就这么叫了几声,沈止初缓慢地睁开了眼。 以往总是清透的冷冰冰的眼眸,此刻浮着几分混沌的茫然。 眼睫颤动着,视线终于聚焦。 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傅予沉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攫住了,他喉结上下滑动,眸色又深又暗,好像被下了药的人是他一样。 她此刻的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 毫无防备的、正在被欲.火煎熬而不自知的。 沈止初又闭上了眼,脸色是一种奇异的极力维持着的平静。 她说,“傅予沉……” 声音还是清凉的,却比以往要更轻更软一些。 “我……”身体里不自然的躁动越来越明显,这并不是醉酒可以解释的,她只能往最坏的方向去想,“有人给我下药了吗?” 她极其冷静地这么轻声问,仿佛没有受到药的影响。 傅予沉垂眸看着她,嗓音带着安抚的意味,“你在我这里,现在安全了,我在找解药。” “这是哪儿?” “fu酒店的套房。” “房间里有其他人吗?” “只有我和你。” 只有我和你。 这话明明他自己说的,却让他觉得燥.热,他站起身,脱掉西装外套扔到沙发里,又坐下来,垂着眼,一褶一褶将白衬衫的袖子挽到肘处。 他刻意没有去看她。 再多看几眼就要出事。 他本就不是做事前会征求对方意见的绅士。 床头的阅读灯开着,光线是淡淡的昏黄。 傅予沉偏头望着别处,一只手撑着床单,另只手放在腿间。裸.露出来的前臂浮着青筋,是常年保持健身的男人会留下的痕迹。 沈止初脑子无比清醒,身体却不受控制,她伸出手,去触碰他的胳膊。 那是她此刻渴求的热源。 手指那细嫩滚烫的触感,让傅予沉僵了一瞬。 他的手抓紧了床单,胳膊的肌肉却因此更加鼓胀,硬得像岩石。 她的指腹顺着他小臂的青筋脉络蜿蜒向上,略施了力,是被情.欲染身的人才会有的力道,指尖入到肘之上的衬衫袖筒里。 傅予沉终于攥住了她的手腕,制止她的动作。 沈止初闭了闭眼,气息不稳,但嗓音依旧是淡淡的,“傅予沉,”她叫他的名字,说,“你要帮我吗?” 平日里那么容易被她激怒的傅予沉,此时却非常平静。 这样的意外事件发生,身处事件腹地的两位当事人却都表现出了不该有的淡然。 沈止初或许有几分随波逐流的心思—— 这世上一切对她意图不轨的人或者事,她都无力反抗。 即便她是个知名人物,即便她有点小钱,即便她造了个透明罩子将自己关在里面,也还是防不住。 总有比她更有权势、比她更坏的人。 昨天,接到盛安的电话前,她久违地感到了身心舒适。 她终于可以离开盛兴,离开北城,去往一个全新的城市。 结果,盛安一通电话,就将她打回了原形。他当然会心生怨怼,毕竟他“培养”了她那么多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傅予沉解救走。 只是没想到,盛安远比她想得要更恶毒。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26节 此刻回想起来,包厢里那些事,全都昭然若揭了—— 殷建阳必定是趁着她被盛安拉走说悄悄话的功夫下药的,那时,为防止她回头看,盛安还多此一举地摁住了她的肩膀。 只是,盛安不甘心将她拱手让给傅予沉,又岂会甘心她被殷建阳玷污。 他留了后手。 他让被下了药的她去保姆车等他,说要带她走。 带去哪里? 当然是带回他自己的住处,之后要做什么,岂不是全凭他的心意? 可命运兜兜转转,却还是将她带到了傅予沉的面前。 左是盛安,右是傅予沉。 左右也是逃不过。 沈止初自嘲地想,不如就这样吧。 反正,傅予沉要的不也是这个么? 傅予沉垂眸盯着她的脸,审视她的表情。 良久。 他握住她的腰,将她抱到腿上。 她岔着腿,坐在他小腹处。 鼻尖几乎抵.着鼻尖,浓重的呼吸交.缠,傅予沉开口的嗓音又低又哑,几乎用尽了平生的自制力,“忍一忍,好吗。” 他身上有股纯男性的气息,躁动的荷尔蒙在他周身乱窜,让他青筋暴起。 沈止初软得不像样子,全靠他箍着她的手臂提供支撑。她本能地循着气味,贴向他的耳后,那里温度高,他皮肤的味道更明显,更让她渴望。 也碰到了从没碰到过的东西,她咬紧了牙根,却还是克制不住摆.动的本能。 傅予沉闷哼一声,抓住她的腿,翻身将她压到床上。 掌心却触到异样,他撩开裙摆,从她腿上将东西取下来。 修眉刀。 他蹙紧了眉头,“……你知道要被带到香海?” 过程中,指腹不经意间碰到她大腿的皮肤。 像火柴摩.擦木柴,这种程度的接触也让她受不了。 她条件反射要并起。 傅予沉却制止了她,用虎口控住了她的下颌,强迫她与他对视,“……你明知道大概率会出事,为什么不联系我?” 沈止初闭上眼,极力自控,“……你是我什么人?为什么要联系你?” 药效会影响到她的神志。 意识这么混沌的情况下,她还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傅予沉脑子里的理智之弦几乎绷断,他咬着牙,“你真是,不知好歹。” 他瞬间改变了主意。 本不想碰她的。他不想“她被下药”这个事实,成为他们发生亲密关系的前提条件。 他想让她愿意。 可此刻一想,碰与不碰,完全没差别。 她还是不会给他好脸色。 她好像比他更坏,完全不给他任何可以接近的机会。 傅予沉伸出手,五指自然松弛,指尖抵到她唇边,冷白色调,骨节分明的指,有一股香根草和松木的味道。 这气味让她更难自控,她仰着下颌,挺着鼻尖追随他的手指。 他覆在她耳侧,嗓音极低,像情话,又像是下.蛊,“沈止初,我是这世界上唯一会疼你的人。” 拇指指腹摩挲着她的唇,他低低笑了声,嗓里磨着点坏,意味深长,“你应该也知道,这个‘疼你’,有两个意思。” 沈止初呼吸已经稳不住了,她闭着眼,声音断断续续,“傅予沉……不要折磨我……要么做,”她不得不停了一下,“要么你走……” “你觉得我像是好人吗。”傅予沉口吻极淡,“我像是会帮你泄.欲的好人吗?” “解药还没送来,”他继续说,“我也能猜到,大概率是没有解药的。” 他短促地笑了声,“沈止初,你今天落我手上了。” 沈止初脑子已然混沌,听到这威胁的话,她勉强睁开眼,“……你要……”语不成调,“……你想……怎么样?” “玩儿你。” 傅予沉说。 药效许是终于完全被催发了。 沈止初觉得热,想扯衣服,本能地想摩.擦。 她望入傅予沉的眼中。 他眸色极深,视线有如实质,一寸一寸,仿佛能钉入。 第19章 傅书夏接到城区cbd那家fu酒店的大堂经理的来电时,正在跟任延明吃晚餐。 这还是他们夫妻婚后,第一次一起在家吃饭。 据大堂经理的描述,傅予沉给fu酒店的总经理打了电话,要开间房,并且要大小姐马上赶过去,但总经理正在国外的分部巡回调研指导,只得将这任务转头交给他,于是,他这才打了这通电话。 傅书夏眉头一皱,“知道了。” 她心下觉得奇怪,傅予沉遇到事情,极少给她打电话,有事要帮忙时,通常是找表哥兼好友池雨深。 任延明察觉到她的表情,略一顿,随口问,“怎么了?” “好奇怪啊,”傅书夏歪头不解,“傅予沉竟然会让我过去帮忙。” 她将事情大致转述给任延明,后者思忖片刻,道,“他说要开间房……有没有可能,是有人需要照顾?且是位女性,他不方便。” 这就说得通了。 傅书夏站起身,一边拾起餐巾沾了沾唇边,一边拨通了姜煊的电话,“小姜,傅予沉出什么事了?” “听他语气很不好,肯定是大事。他让我过去香海抓盛安,具体细节我也不清楚,我现在得过去了,不跟你说了啊夏夏姐。” 盛安…… 这个人名,傅书夏稍一回忆就能记起来,他是盛兴经纪的老板,旗下艺人有……沈止初! 傅书夏瞬间想起,在紫山雀,傅予沉饶有兴味地问她沈止初的事。 她心里咯噔一声。 完蛋。 香海那种地方,她当然听过,有点不干不净。 傅书夏急匆匆转身奔向玄关,一边换鞋,一边喊司机去备车。 任延明给她递上外套,说,“我跟你一起。” 傅书夏没工夫跟他再客套,点点头,“好,说不定还要打人,你去了也多个帮手。” 任延明神情一顿,脸色复杂。 她以为这是高中放学后打群架么? 在他们的日常里,即使要教训人,那也通常用不到他们亲自动手,他们甚至不会看那具体的场景。 可是在傅书夏的眼里,他们所处的阶层环境,好像与街头混混们并无区别。 他总觉得这个新婚妻子,身上有种神奇的钝感,脑回路常常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在车上,傅书夏觑了任延明一眼,那目光仿佛带着不信任,“……你……打架能行吗?” 任延明:…… “我是说,傅予沉从小打架就很厉害,从来不会吃亏。倒是你,感觉太斯文了,”傅书夏捏了捏他上臂,“这里有肌肉吗?力量够吗?” 任延明看了看她在仔细感受他上臂肌肉的手指,又撩起眼皮看她的脸,意味莫名,“……也对,你还没见过。” 傅书夏感觉这话语气有点不对劲,但没琢磨出味儿来,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以后有机会吧。” 二十分钟后,他们夫妻二人赶到fu酒店,用大堂经理给的房卡直接开了门。 已经隐约猜到套房里需要帮助的是位女性,进了门,任延明就没有再往里走,转身去了另一头的会客厅里。 傅书夏一边喊,“傅予沉,你在吗?” 一边往深处卧室的方向去,还没走到门口,却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粗暴的不耐的,“别进来。” - 意识实在混沌,沈止初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傅予沉说的“玩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抱起她,坐到了沙发上。 这间套房仿佛处在世界的尽头。 四周寂静无声。 傅予沉还系着领带,领结松了几分。望向她的眸色是极深的,但眉眼间、举手投足间却还是有股散漫不羁的痞劲儿。 他单臂搭着椅背,另一手手指微曲着,懒懒地递到她唇边,极坏地低笑着说,“你现在,一定什么都想吃。” 沈止初别开了脸,不看他。 身体一阵一阵地抖着,仿佛是受了寒。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27节 下颌却被捏住,傅予沉将她的脸扭过来,食指和中指并着。 沈止初艰难地用鼻子呼吸。身体违背大脑的意志表达着喜欢。 “好吃吗?” 沈止初冷冷地看着他,那视线主观上是想带着狠劲儿的,却绵软无力,这种时候看起来,更像是一种专注。 不知是生理刺激还是内心愤恨的缘故,有眼泪如断线滑下,正好落在傅予沉的指节。 泪水是滚烫的。 傅予沉看着她的眼睛,口吻相当平静,“哭什么?” “让你忍一忍,你忍不了,这我不怪你,你不能控制,”他慢条斯理地说,“我本来不想碰你。我想让你愿意。” “为了让你愿意,我可以等,等到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他手上的动.作慢下来,却没停,“但是你实在不知好歹,不知道我想疼你。” 沈止初还是那副表情,绯.红的眼尾挂着泪珠,平日里那清冷的、无尘无暇无感情的瞳仁,此刻含着愤怒,还有一丝坚韧的不甘。 这模样,活脱脱就是仙侠剧里被折辱却依旧不肯低头的仙子。 傅予沉盯着她的脸,另一手收回来,发狠地揩掉她的泪水,“哭也没用。” 那手又落到她侧腰,紧紧箍着,指腹似有若无地摩.挲,折磨她,语气无赖,“我想过很多次了,你被我竿哭的场景。”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可以吻她可以碰她,他却只这样,像是在发泄什么。 让沈止初抱着他的手臂,发了狠,用了十二分力气咬了下去。 十指连心,傅予沉疼得皱眉,手指拿出来,他垂眸看了眼,而后意味莫名地笑了声,低声说,“像戒痕。” 沈止初拿手背重重地擦了下唇。 这是她第二次干这种事了。 傅予沉撩起眼皮看她,脸色冷了,声音却沉哑着,“手指够吗?” 沈止初想给他一耳光,但身体绵软,完全发不了力。 她抖着,断断续续地,“傅予沉……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你在做梦,”傅予沉冷笑,“我还有一根东西没给你,你以为你能跑到哪儿去。” “我不要……给别人……” 她神思不清楚,没太懂他的意思,只下意识要说拒绝的话。 “只想给你,”傅予沉状况不比她好,他咬紧了后槽牙忍耐,嗓里却还压着一点坏,“二十多年都没用过,很干净,现在想想,大概是在等你。” 沈止初像是没有力气了,窝在他怀里,闭着眼。 傅予沉垂眼看她,嗓音很哑很低,带着一□□哄的意味,慢声,“沈止初,你到底在跟我犟什么?” 深夜里,套房深处,极安全的场所。 适合做一些温柔缱绻的事。 他们却在这里对峙。 他话音落地,许久,沈止初像是才反应过来,笑了声。 傅予沉不明白她,她也不明白傅予沉。 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这么霸道,这么坏,看中了谁,便不容商量,不容拒绝,硬要进入对方的领域。(指精神世界,没有暗指身体的意思) 她那早已摇摇欲坠,随时会碎掉的小小领域。 但是,如果没有他的存在,她连盛安的掌控都难以逃脱,更遑论突然出现的他。 事实确实如他所说。 他若有意,要继续纠缠,她便没有可以逃离的那一日。 而且,她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傅予沉外形极完美,一张漂亮至极的建模脸,锋利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更别提他还身高腿长,肩膀宽阔,腰腹劲瘦,看起来很有力量。 一看即知,他很会做。 大概率还有很多坏招数和dirty talk,能带给对方极致的体验。 他懒懒散散往那儿一站、一坐,就能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如果要放纵,他应是最好的人选。 这么想着,那种随波逐流的心情又重新占领了高地,她极缓慢地抬起手臂,指腹落在他白色衬衫的前襟,摸索着触到他的领结。 她没力气,无法将已经松了的领带扯下来。 傅予沉双臂大张,搁在椅背上,姿态是懒洋洋的,眉眼却低着,一寸不错地锁着她。 沈止初手臂无力地垂落,只能就近去解他的纽扣。 傅予沉没有再制止她,他已用尽了自制力。 她被煎熬了多久,他也被煎熬了多久。 这个时候她要主动,他完全没有抵抗力。 他眼皮略动,看了眼她手上的动作,又收回视线看她的脸,问,“……想通了?” 沈止初点头,不说话。 指腹下压,露出边缘,里面是件黑色的。 她身体往后挪,方便继续往下扯。 傅予沉收回一只手臂,掌牢牢扣住她的后腰,防止她跌落。 就是在这个时候,傅书夏在外面喊了声,“傅予沉,你在吗?” 傅予沉极不耐,“别进来。” 有旁人就在一墙之隔,且套房的卧室没有门板。 沈止初停下了,看向他。 傅予沉的眸子依旧钉着她,道,“不要管。” 她还是没动。 傅予沉轻嗤一声,“怕什么,又没露出来。” 第20章 姜煊接到傅予沉的电话后,立刻行动起来。 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傅予沉语气实在异常,姜煊没有耽搁,挂了电话就下楼,带上整个五号公馆的安保组,气势汹汹地穿过窄巷,去往香海。 听到动静,香海的老板叶骏急匆匆从顶层办公室下来。 看到为首的姜煊,马上堆出笑容,“姜少,您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盛安在哪个包厢?” 一旁那位曾进去服务过的侍应生忙道,“202。” 姜煊身后几个身穿制服的人立刻往202方向去了。 那侍应生又道,“但是,刚刚盛总扶着殷总去楼上客房歇息了。” 姜煊回身点了几个人,示意他们跟着侍应生去楼上客房。 迅速安排完了这一切,姜煊双手插兜,懒洋洋地看着香海的老板,道,“叶总,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了,分寸在哪里,您不懂吗?” 五号公馆和香海一巷之隔,彼此间目标客源不重叠,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开了二十年了。 姜家家大业大,整个北城人尽皆知,而叶骏则是靠着圈里的投资大佬们保驾护航,才得以经营香海。 生意人,讲究的是和气。 叶骏从来都无意惹这尊邻居不快。 可听姜煊这话,却像是他做了什么冒犯对方的事。 叶骏心里一沉,但快速在心里过了遍这几天接待的人、做的事儿,他还是不明白。 “姜少,您给指条明路,香海哪里做的不好,也好改正。” 姜煊嗤了声,眼皮一掀,上下扫了他一眼,“您跟我装呢?” 不是他不愿意给明路,实在是他也不知道,在香海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能先诈一诈。 叶骏神色一敛,低眉思索片刻,道,“……您找的是盛总……今儿殷总跟几个朋友一起吃个饭,盛总带着公司的艺人沈小姐过来了,后来,沈小姐先回了,盛总扶殷总上楼休息去了。”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姜煊不动声色听着,听完了,也没找到一丁点这其中会惹怒傅予沉的蛛丝马迹。 手机再次震动,电话那头,傅予沉让他问问香海的老板有没有解药。 姜煊一手摁断通话,面不改色将手机揣回裤兜。 “这样吧,”姜煊一锤定音,“把今天有这几个人出现的监控,包括大门口的、走廊的,都给我,底盘删掉。” “这当然没问题。” 只要不影响到营业,什么都好说。 姜煊定定看了叶骏几秒钟,而后伸臂勾过他脖颈儿,压低了声音,“你这里,有什么药?” 叶骏心下一凛,道,“我们这里不售卖药品。” “少他妈跟我废话,”姜煊紧了紧手臂,“把解药统统给我拿出来,否则,”他顿了顿,“你这香海,恐怕是不想开了吧?” “……没有解药,”叶骏老实交代,“真的没有,但是我知道个法子,可以缓解一下症状。” “什么法子?” “很简单,就几味水果,榨汁煮一煮,发发汗,就会好一些。”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28节 姜煊马上拿了主意,“叫个你们这儿懂方子的人,跟我的人去趟fu酒店,先去后厨把东西煮上,煮好了端到顶层总统套。” 叶骏应了,回身跟侍应生低声交代。 安保组已经箍着几个人出来了,姜煊瞥了一眼,“我还有点事儿,要问问这几位老板,”他松开了手臂,淡笑着看向叶骏,“不好在这儿劳烦您,人,我就先请到五号公馆里去坐坐。” 看这架势,哪里是请回去上座的意思。 可叶骏自然是不敢拦。 安保组一位成员急匆匆从楼上下来,附耳与姜煊说了几句。 姜煊示意先把包厢里那几个人弄到五号公馆,他则要亲自去楼上客房一趟。 包厢里几个人都喝了点酒,行动迟缓,一个个被安保组成员扛到了肩上。 叶骏看看那些个身材魁梧的安保组,又看看姜煊,一脸为难,“您……” 姜煊笑着,拍拍他的肩,“没事儿啊,我去客房里看看,”说着他一指脚下,“还得劳烦您,在这儿待着,等傅家小公子过来。” 叶骏瞳孔都微微放大了几分,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姜煊点点头,肯定他的猜测,“没错,你惹的是傅予沉,自求多福吧啊。” 香海楼上客房内,场景颇为怪异。 殷建阳鼻青脸肿地歪在沙发上,有进气儿没出气儿的,颤巍巍指着一旁的盛安,“没想到,你小子还敢算计我。” 盛安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擦拭眼镜,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安保组的人分散站在客房门内外。 姜煊走进来,皱着眉,“怎么回事?” 殷建阳眼神动作有几分迟缓,明显是喝了不少酒,可这一脸的伤…… 听到人声,殷建阳扭头一看,是姜家小公子,这可是交情久远的老熟人。 殷建阳年轻时候就跟着远方表亲混在北城的豪门圈子里,圈子古板迂腐,讲究血脉,他是个外来人,被有些公子哥们瞧不起,但他会来事儿,这么多年下来,倒也算是积累了些人脉。 靠着这些,现如今他才在娱乐圈当了这投资人。 他此刻喝了过多酒,没那脑细胞去思索,为什么姜煊会带着人出现在这儿,只道,“小姜,殷叔叔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正好你带了人来,这个盛安,你必须帮我教训一下。” 殷建阳说话已经大舌头了,估计也是颠三倒四的说不明白。 一旁的盛安,看起来体面斯文,像是非常清醒。 姜煊绕到他旁边,假意好声好气地问,“这位盛先生,您跟我说说,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盛安重新戴上眼镜,站起身,看他一眼,“姜公子?你怎么会带人过来?” 姜煊喜欢在那些请了明星的私宴酒会上混,盛安与他打过不少照面,但并没有正式认识过。 盛安一手创立盛兴经纪,这十多年摸爬滚打,圈内很少有他不认识的人。 但娱乐圈与北城的少爷圈子仍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后者里面那兜兜转转千丝万缕的关系,却是他难以窥见的—— 他知道姜煊,认识傅予沉,却并不知晓,这俩人其实是发小。 姜煊笑了声,下巴示意沙发上的殷建阳,反问,“人是你打的?为什么打他?” “他觊觎我公司里的艺人。” “姓沈的那位?”姜煊想了想,“我记得,沈止初。” 即便是此刻,知道了这是一场男人的下.流聚会里带了个女艺人,也知道这聚会牵扯了下药这样的肮脏事,姜煊还是没能联想到事情的真相。 无他,无非是过往傅予沉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与风.流韵.事绝缘,厌恶娱乐圈的一切,厌恶一切做作虚伪的人和事。 他又怎会想到,傅予沉正是在那浮华的颁奖礼上,遥遥望了某个女演员一眼,从此以后就跟疯魔了一样。 那女演员稍微给他个好脸色,他就能一连几天眸底都压着点疏懒的醉意。 “没错。”盛安淡声说,“如果没事了的话,我要先走了,还有人需要我照顾。” 姜煊敛了笑意,“站住。” “让你走了吗?”他拖着嗓子说,绕到盛安面前,站定了,“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来?” “与我无关。”盛安目不斜视。 姜煊被逗笑了,咂摸片刻,才重又看向他,道,“你说的不算。得等傅予沉过来,看他待会儿怎么说。” 话音还未落,“傅”字刚出口,他就感觉到盛安眸色突地变了。 姜煊一边盯着他,一边摸出手机,拨通了傅予沉的电话。 - 同一时刻。 fu酒店顶层总统套。 听到旁人的声音,沈止初还是决定从傅予沉腿上下来。 脚尖刚触碰到地毯,双腿就跟没支撑似的,在软倒之前,被傅予沉拦腰抱起。 脊背重又轻柔地贴上床单,她出了许多汗,浑身黏腻,又燥热,还是极不舒适。 傅予沉站在床边,定定看她。 看她扯过被子盖住身体,看她把脸埋进枕头忍耐。 手机震动。 他弯身拾起,贴到耳边,那头是姜煊,“盛安已经扣下了,另外,老板说没有解药,但有个可以缓解的方子,我已经让人去fu酒店后厨煮去了,应该一会儿就能送到你房间。” “……嗯。”傅予沉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我等下过去。” 刚挂了电话,卧室外,傅书夏又道,“傅予沉,餐厅送了碗热汤来,要给你吗?” 没想到这么快。 天不遂人愿。 傅予沉舔了舔下唇,走到卧室门框下,转身背对着外面,说,“拿过来吧。” 傅书夏还以为是能进卧室了,端着托盘走过来,差点一头撞他背上,她愣愣道,“……你这是干什么?不想看见我这个姐姐?” 傅予沉往下瞟了瞟,偏头瞥她一眼,淡声,“……不体面。” 傅书夏当然没懂他的意思,也没理会,问,“……卧室里有其他人?女生?要我照顾吗?” “等会儿,”傅予沉拧身接过托盘,“我先把汤喂给她。” 傅书夏神秘兮兮压低了声音,“……是沈止初吗?” “是她,”傅予沉挥了挥两指示意她避开,“有空介绍你们认识。” 他端着瓷碗,边走边用调羹给汤水降温。 骨节分明的长指,甚至比精致的碗身更赏心悦目。 沈止初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点头发。 傅予沉站在床边,看着她在被子里鼓出的形状,片刻,无声地勾起一边唇角,极散漫地笑了下。 那张漂亮的俊脸更显得蛊人,因为这细微的动作,小小的耳环也略荡了荡,漫出一丝精致的坏。 他弯身,手探进被子里,摸索到她的脚踝,将她拖过来。 沈止初此刻已过了最难捱的时候,但还是没有力气,只能被他摆弄,坐到床边,小腿垂着。 傅予沉单膝跪在她面前,调羹舀出汤汁,喂到她嘴边。 她闭着眼,张唇吞咽。 就这么喝了几口,傅予沉叫她,“……沈止初。” 她下意识睁开眼。 因为姿势的关系,他的视线比她低些,就那么仰眸看着她,眸底压着深意,“是害羞了吗?” 沈止初不想搭理他。 这幅模样见陌生人,着实不体面且没有安全感。所以她才要躲到被子里。 她不回答,也不妨碍傅予沉继续说。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眸色深着,用那磨人的低嗓,不紧不慢,唇角还压着一抹笑痕,“这么冷的性子,怎么也会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可爱得让他心尖酥麻,又开始难.耐。 傅予沉这幅宠溺的模样极其勾人,大概能引得任何人在一秒钟内沦陷。 沈止初当然是个例外。 她对他一向没什么耐心,此刻更是一心只想把汤喝完,然后洗个澡,小睡一下,把身体里这股躁动给彻底消灭掉,重新取得对身体的控制权。 她掀起眼睫,没什么温度地看他,定定看了几秒,抬脚就要踩他胸口。 是用了十二分力气,但依旧有限,傅予沉轻轻松松握住她的脚,指腹在她脚侧面摩挲了几下,意味莫名地说,“你对付我的方式,是越来越多了。” “放开。” 声音极软,闷闷的,听起来让人觉得很可怜。 沈止初还是用那不妥协的倔强眼神看着他,微翘的鼻尖带来的那点幼态,也在此刻更明显了。 几缕被汗湿的头发贴在颊边,白裙也早已皱了,看起来有种凄楚的碎感。 傅予沉不期然想起了盛安。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盛安。 又想到了她裙下藏着的修眉刀。 用丝带把修眉刀绑在腿上赴宴时,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如果今晚没有遇到他,面向对她图谋不轨的人时,她也会是这幅表情吗? 不。 那时,她会更绝望。 傅予沉周身霎时散出了一股慑人的暴虐感。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29节 他敛了眸。 再次用调羹舀出汤汁,他口吻平静,“乖,喝完。” 沈止初直接从他手中拿过瓷碗,一口气喝干净。 傅予沉站起身,又抱起她,“先洗澡,然后睡一觉,我要出去一趟。” 洗手间在进门处,这么出去,必定要被傅书夏看到。 “我自己去。” 傅予沉低眼看着她,“你不是腿软吗?” 最终,还是他抱着她去了浴室。 为了不让她觉得难堪,他单手控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压在自己肩窝处。 站在走廊回手机消息的傅书夏,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走过去。 傅予沉将她放到淋浴间。 双脚刚刚沾地,就控制不住要软倒。 他又扣住她后腰将她稳住。 两人皆沉默了几秒。 “没办法,只能我帮你了。” 傅予沉说。 第21章 沈止初仰着脸,冷冷地说,“无耻。” 热汤入了胃袋,汗水被催着蓬发,从额间渗出,她的眼眸已恢复了几分清明。 又是这幅模样。 用那清冷透亮的瞳仁盯着他,唇一张一合,吐出冷淡的字眼。 今天还有点特别:她此刻是汗涔涔的。 勾人。 傅书夏从门外探进来个脑袋,眨眨眼,“需要我帮忙么?” 沈止初看向她,轻声,“需要,谢谢您。” “不客气,”傅书夏走进来,无辜地看着傅予沉,“你找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么?需要照顾的是一位女士,你作为一个异性,不方便。” 傅予沉松了手劲儿,沈止初还是软了一下,抓住他的手臂稳了稳身形,这才勉强站住了。 他却没有马上出去,而是看着她,眸色是不一样的深,“我出门一趟,很快回来,”他顿了顿,强调一般,“在这儿等我,不许跑。” - 香海会所客房区域的装修很与众不同—— 走廊灯光极昏暗,勉强可辨认房门号的程度。 据说,是为了防止某些影星夫妇,晨起在走廊上迎面碰到、认出对方而尴尬。 从fu酒店走过来这短短的、五分钟的路程中,傅予沉单手插着兜,另一手一直机械地将打火机盖子揿开又合上。 那咔嗒咔嗒的声响,像恶魔临近的脚步声。 他站定在门框之下,背后是晦暗的走廊光,面前是客房内暧.昧旖旎的昏黄光线。 盛安双手一左一右被两位安保组成员反剪着,站在距离他约有五米远的地方。 傅予沉盯着他,没什么表情,走近两步,站定了。 客房门被外面的安保组关上。 姜煊被他的样子吓住了。 心想,完蛋,今晚不会要出人命吧。 傅予沉模样懒散,简直像从酒宴上离席,去露台抽根烟。 他略偏了偏头,口吻平淡,“放开他。” 安保组成员松了手,还未来得及完全撤开,傅予沉就随手抄起了旁边的沙发椅。 …… * 沈止初洗完澡出来时,傅书夏和任延明已经离开。 会客厅里放了辆小餐车,其上整整齐齐码着各色甜品:红丝绒蛋糕、红豆派、柠檬芝士蛋糕…… 枝形装饰物上卡着一张小卡片。 沈止初裹着浴袍,俯视了片刻这预料之外出现的小小物件。 一张小卡片。 上面写了几行字。 这类卡片,通常都是用来表达叮嘱或祝福的,也即,是表述心情的。 可她抗拒窥见任何人的真心或假意。 沈止初垂眼看着,眸光微动了几次,最终,还是伸手拿起来。 卡片上的字龙飞凤舞,字体锋利,字里行间都带着攻击性。 但很好看。 落笔笔触很稳,没有丝毫停顿和犹豫。 「挑你喜欢的吃 好好睡一觉 等我回来」 她活了二十多年,也只写过一封这样的卡片。 那是上小学时,她有一阵喜欢看三毛的书。 由此爱上了文字。 某一天父亲生日,她思来想去,不知父亲缺什么,家里过得也算是富有,能用钱买来的东西都没什么价值。 最终,她给父亲写了封生日贺卡。 不长,内容也无非是祝他生日快乐,希望他工作之余照顾好身体等等。但那都是她真心实意的话语。 放学后,特意让司机载着她在城区逛了好久,终于找到一家卖火漆印的店。 仔仔细细将生日贺卡放入精挑细选的信封,用火漆印封好,放在父亲书房的办公桌上。 父亲生日当天,她跟他说生日快乐,告知他她写了封生日贺卡,在书房里。 父亲跟她说谢谢。 第二天一早,她满怀期待地去书房,想看父亲是否有将她送的贺卡收纳起来。 刚站定在办公桌前,她就看到了。 水蓝色的信封躺在垃圾桶里。 火漆印都没打开。 从那以后,她没有再试图向任何人表达过自己的心意。 她也不想知道任何人的心意。 可是。 傅予沉这样的性格,竟也会给人留这种卡片。 沈止初却丝毫不觉得意外。 在港文酒店休息室里的初见,他便看到她落泪。 若真是没心没肺的混不吝二世祖,见美女落泪,定会上前调笑两句,夸她梨花带雨,说她让人心疼。 而不是像傅予沉那样,站在她面前,专注地看着她,问,「谁让你委屈了?」 就这么一句话。 她好像窥见了他的灵魂。 这当然让她抗拒。 可傅予沉也必然是在种种相处中,识别出了她对外展示的层层虚伪面具,识别出了面具偶然露出的裂缝。 若她一直在不经意间表露出这种缝隙,此后,傅予沉大概率还会以各种她想象得到、想象不到的方式,继续入侵她的生活。 试图去触碰厚厚的冰层下脆弱的浮冰。 沈止初敛了眸光。 从餐车里拿出一块柠檬芝士蛋糕,坐在沙发上,用叉子,专心将甜甜的软绵绵的东西送入口中。 吃完了一整块,她去洗手间重新清洁了口腔。 而后回到了卧室。 客房服务已经换了床单,床尾叠放着几件崭新的男士西装和女士长裙。 一室静谧,全无此前的暧.昧气息。 沈止初定了个四十分钟的闹钟,安稳地在床上躺下。 一觉无梦。 闹钟响起,她重新起床,穿上崭新的白裙。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30节 已是深夜。 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 夜风很凉,这里是顶层,隐约能望到几颗星。 她没有过多停留,径直往玄关走,刚步到穿衣镜前,就听到房卡刷开房门的声响。 门把手被转动,傅予沉推门而入。 他看到她一幅穿戴整齐,准备出门的模样,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他面无表情看她,“……要走?” 沈止初没有回答。 只静静地看着他。 他穿着之前那套白衬衫黑西裤,袖筒挽在肘处,领带不见了,双手插着裤兜,神态是倦懒的。 傅予沉垂了眸,将门重新打开,门板嗒的一声贴上门吸。 他头也不回往房内走,淡声,“您请便。” 擦身而过的那一瞬,沈止初闻到一股明显的血腥味,抬目望去,门把手上也沾染着点滴猩红。 走出不远,傅予沉就听到了关门声。 干脆利索的咔嗒。 他内心极平静。 套房的会客厅宽大空旷,暗着,只有通往卧室和书房的走廊顶灯,施舍进来一丁点光线。 两面落地窗,窗帘全部被拉开,只有一扇窗向内开着,隐有夜风吹入。 傅予沉将自己摔进沙发里,双腿大敞,后脑勺枕着靠背,双臂也懒懒地张开,架在椅背上。 他阖上眼。 心想,她确实不欠他了。 虽然客观上,他今晚算是救了她,但后来,被心里的怒火推着,他还是折辱了她。 她那样的性格,清醒过来之后,想到他曾经在她有情.欲时,不帮她泄.欲,却用手指塞入她口中,估计会痛恨得一辈子都不想再见他。 真的两清了。 当面跟她说了“不许跑”,也留了卡片给她“等我回来”,但她长了腿,想离开便可离开。 这空旷的会客厅,像是被世界遗忘了。 他清空思绪。 脑海中却不期然浮现沈止初的眼睛。 她的眼睛实在特别,那么明亮寒冷,无尘无暇。 乍一看,像是无情无诉。 可那眸底,好像总压着别的东西。 面对这个世界,她仿佛总在防守。 防着一切试图接近她的人或事。 而他只想听她一句真话。 让他滚也好,辱骂他也好,只要是发自内心的。 她却不肯。 倔强的,不肯为任何人弯曲的脊背,不肯为任何人低下的头颅。 傅予沉眉头微蹙,喉结咽动,指.尖又开始难.耐。 他睁眼起身,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和银白色烟盒,走到窗边,靠着一旁的雕花墙壁,拢手将烟点燃。 嚓声过后,火光映亮他的面容。 额角那道短短的疤痕,乍现了一短瞬,复又隐入暗中。 抬眼,他看到沈止初站在走廊里。 一袭白裙,站在仅有的光源处,像突然降临的神迹。 因为靠着墙壁的姿势,傅予沉一条腿微曲着。 看到她的身影,那条腿像条件反射一般要站直了,走过去。 他盯着她,却克制住了身体下意识的动作。 她烦他。 不要再去惹她不快。 脑子里这么想着,那条腿却还是站直了,他走过去。 站定在她面前。 他高大的身躯落下的暗影将她罩住。 沈止初却没有看他,迈步朝窗边走。 傅予沉看着她的背影,极淡地笑了声,慢悠悠地说,“沈止初,你遛狗呢吗?” 沈止初没搭理他。 他咬着烟,又走回去,靠回之前的墙壁。 他偏头看她。 她正望着窗外,玉骨般的鼻梁泛着点光泽,像月光下的小溪。 两人都沉默了许久。 烟抽完一半,傅予沉开了口,问,“沈止初,”他跟她说话时总喜欢先叫她的名字,像是要唤回她,“你讨厌我吗?” “讨厌。”她很干脆。 傅予沉偏头勾起一侧唇角,无声地笑了,又问,“那你还讨厌谁?”他给她提供选项,“盛安?简正?” 沈止初默了几秒,“……我不讨厌他们。” 她恐惧盛安,她觉得简正没劲。这其中不夹杂任何讨厌的情绪。 “讨厌我,”傅予沉重复道,他侧过脸,垂眸看着她,“那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跟我待在这里?” 她终于也看向他了。 口吻平淡,给出理由,“……我要借一支烟。” 傅予沉的视线没有从她脸上移开,手伸进裤兜,掏出银白色烟盒和打火机。 从翠岸别墅那天,忘记把女士烟留给她之后,他就一直将这银白色烟盒带在身上,取代了他原本的墨色烟盒。 沈止初从里取出那细细的女士香烟。 傅予沉揿开打火机盖子,火苗重新燃亮。 沈止初却摁住了他另只夹着烟的手。 凉凉的指腹,轻轻落在他手掌的侧面。 他顷刻间便懂了她的意思。 傅予沉顿了顿,将烟咬回唇间,垂颈。 沈止初仰着下颌,将烟头凑过去。 已经有过一次经验,这次熟练多了,火焰平稳地从一支蔓延到另一支。 沈止初还未来得及抽一口,烟却被傅予沉从指间取走,同时,他扣住她后腰,将她摁进怀里,眉眼低着,嗓音也低着,“……你玩儿我呢?” 她不说话。 傅予沉眼睫一落,目光从她的眼睛,移到她的唇上,哑声,“……给亲了吗?” 第22章 沈止初双手摁在他胸膛,上半身往后避。 她与他对视,“把烟还给我。” 傅予沉眼睫低着,轻笑一声,“还给你……” “还”字咬了重音,意思不言而喻。 “明明是我的烟,”他慢条斯理与她算明账,“怎么就叫‘还给你’?” “你上次不是给我了吗。” “上次,”傅予沉与她咬文嚼字,像是一丝一毫都不愿放过她,“哪一次?我忘了。” 他嗓子压着一股坏劲儿,沈止初当然听出来了。 她默了几秒,偏开脸,淡淡地说,“那算了,我要走了。” 随着她的动作,形状漂亮的耳朵完全展露在窗外月色的光辉之中,天鹅颈牵出艺术品一样的一条线,柔嫩又脆弱。 在巴黎学艺术的那几年,傅予沉每周都要去蹭雕塑系的课,也经常去看各种人体雕塑展。 究其原因,大概是,他觉得雕塑人体比人更像人。 蓬勃的生命力,不加掩饰的邪恶、情.欲…… 一切都是赤.裸裸的。 不像他的周围,全都是一张张假面,谄媚的讨好的,无非是想与他攀上关系,捞点好处。 但或许,过去的他错了。 眼前的女人,比任何存在都要鲜活。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31节 脖颈下隐现的淡青色血管,让他觉得干渴。 “放开我。” 她话音落地几秒,傅予沉真的松了手。 沈止初好像也没想到他会放手,愣了下,才抿抿唇,转身离开。 顶层的电梯间奢华空荡,轿厢门映出她此刻的模样。 那双眼比夜色还要空寂。 这件崭新的白裙与她今晚穿来的那条款式不同,一字领横在锁骨之下,短袖略鼓,有点偏泡泡袖。 公主裙么? 沈止初心下想笑。 叮咚一声,电梯到了。 她走进去。 轿厢门完全闭合的前一秒,一只手插了进来。 修.长的骨节上还沾着猩红。 轿厢匀速下沉。 傅予沉保持着进入轿厢时的姿势,双手插兜,站在她面前,鞋尖抵.着鞋尖的距离。 他总是如此有攻击性,强势地入侵。 沈止初垂着眼,视线落在他劲.瘦的腰.腹处。 这么仔细看,才发现衬衫精致的纽扣上也溅上了斑点血迹。 在这之下,那枚独特的金属纽扣,前不久她曾亲手解开过。 黑色的布料下,里面鼓鼓囊囊。 头顶传来恶劣的声音,“看什么呢?” 沈止初屏了下呼吸,平静地说,“看你的东西。” 傅予沉好像有一瞬的怔然,而后齿尖咬着下唇,笑了下,又懒又痞。 他低眼看着她红透的耳根,没拆穿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到一层了。 电梯门打开。 傅予沉却没动。 与她独处的每时每刻,他都无法自拔,不想抽.身。 沈止初退后两步,“……不走吗?” 他看着她,心里想的是:以后一定要在电梯里竿她一次。 向衡三分钟前接到傅予沉的消息之后,便将迈巴赫从五号公馆的停车场开了过来,此刻就停在fu酒店正门前。 他站在打开的后车门旁,双手交握垂在身前,等了不大会儿,却看到一个女人从酒店大厅走出来,旁边是自家小少爷。 向衡平日不看电影不关注娱乐圈,不知道她是演员,只觉得她实在特别。 远远看过去就能感受到那出尘的清冷气质。 这一男一女走着走着却停下了脚步,看样子像是在对峙。 夜风微弱,向衡隐隐听到自家少爷说了句:要我抱你上去?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威胁。 还没待向衡消化完这句话的信息量,就看到那男人一把将女人打横抱了起来。 他忙转开视线,同时,伸手护在后车门上方。 向衡坐进驾驶座,询问地看向倒车镜里后座上的人。 沈止初说,“麻烦您,送我去翠岸别墅,尽头那一栋。” 车子启动,经过五号公馆门前,只见那里停着几辆闪烁的警.车,不断有穿制服的人自窄巷里往返。 她侧眸看向傅予沉,他双腿敞着,一只手搁在大腿上,冷白手背的血迹有些触目惊心,“……盛安怎么样了?” “还活着。” 此后一路无言。 傅予沉半垂着眼,手里玩弄着沉甸甸的打火机。 车窗外繁华的霓虹不断自他侧脸上掠过,有种狂欢后的惫懒感。 到了目的地。 沈止初跟司机向衡道了声谢,下车。 傅予沉自另一侧下车绕过来,叫住她,“沈止初。” 她停下脚步。 “把解约书签了。” 她跟盛兴解约了之后,盛安才好进去。傅予沉不希望盛安连累到她在业界的声誉。 “我重新给你配几个人。” 沈止初顿了顿,转过身来,“不必了。” 娄小菲的合同是跟她绑定的,现如今就业竞争激烈,她不想让娄小菲跟着失业,如果娄小菲愿意,她打算带着她去元德。 “……你那个经纪人,丁岚,不靠谱。” “我知道。” 该说的话好像都说完了。 傅予沉并没有走近,他站在车旁,默了几秒,说,“你好好休息。” 这是漫长的一夜。 她一定很累了。 沈止初没有回答,转身输密码,进门。 - 傅予沉回到傅宅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傅之愚却穿着睡衣坐在一楼客厅里等他。 抱着臂,神色肃然。 傅予沉没有给他眼神,径直往楼梯走。 “站住。” 傅予沉没搭理。 “你把香海的老板抓了?还有建阳?” 傅予沉嗤笑一声,从楼梯上转过身来,“……您老糊涂了?我是警.察吗我抓他们?” “总得为点什么?” “几个犯.罪分子,警.察抓他们天经地义。” “我就不信,香海的事儿您之前不知道。”傅予沉眼皮那么一撩,眸色透出几分阴冷,“……你们这个圈子,该清理清理了。” 掌握话语权的永远是那几个恶心的中年男人。 看了就叫人倒胃口。 如果放任不管,不知道还有多少女人要遭殃。 傅之愚站起身,“……你打算怎么清理?” 傅予沉没再跟他多说,转头上楼。 这之后过了不几天,傅之愚就知道了,他是如何“清理”的。 回到自己的卧室,门还没完全关上,傅予沉就动手解扣子脱衣服,一路将衣服扔在地毯上,赤条条泡进浴缸。 水汽蒸腾。 他卸了全身的力道,松弛地靠着浴缸壁。 那时他气血上涌,下手是从未有过的狠,挥拳时手背许是蹭到了哪里,指节上有细小的擦痕,浸在热水中,有血珠渗出。 他双臂大张,搁在浴缸边缘,水珠顺着肌理明晰的线条下滑,混着血的水,自指.尖滴落,啪嗒啪嗒砸在瓷砖上。 闭上眼,眼前却不期然浮现了盛安那张不甘心的脸。 傅予沉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那是他自己。 在沈止初的眼中,他与盛安或许真的没有区别。 盛安好歹还克制了那么多年,最后,半分她的真心没获得不说,还要将她拱手让人。 她是个人,不是个可以被夺来夺去的玩物。 可是,包括他自己在内,这些男人一个个打着喜欢她爱她的旗号,枉顾她的意愿,利用权势利用地位,肆意妄为地摆弄她。 她讨厌他,讨厌得理所应当。 即便恨他,也是他活该。 这些道理,傅予沉当然懂得。 他虽然行事作风一向刻薄,不给别人留情面,但他从没有对任何人任何事起过占有的心思,更遑论不顾对方的意愿强行闯入对方的生活。 可是,一想到沈止初,他就干渴,难.耐。 一见到她,他的身体就条件反射一般要跟过去,真的如她所说,像狗。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32节 他自暴自弃地想,他本性如此,天然的混蛋坏种。 他断断不可能等着她同意,再去体面的、有分寸的追求她。 恨他也好。 即便要恨,也只能恨他一个。 浴缸换了两遍水,终于没有血迹了之后,傅予沉躺到床上。 明明这一晚经历了太多的心理波动和肢体活动,可他却毫无睡意。 明明才刚与她分开,他却想她想得难以入眠。 他向来不是个爱犹豫的人。 立刻翻身下床,穿上衣服。 刚上楼一个多小时,他再次下了楼。 柯尼塞格在轰鸣声中,驶出傅宅。 - 回到二楼卧室,沈止初又洗了个澡,换上自己惯常穿的吊带睡裙,披着毯子下楼。 睡不着,干脆看看剧本。 她窝在沙发里,余光却总是瞟到茶几上那个文件夹,里面是解约书。 只要签了,她与盛兴就两清了。 半年后,她就可以以自由之身加入元德。 可是,这样以来,她会欠傅予沉一个多亿。 并且,他绝对会要求她加入傅氏旗下的娱乐公司,如果她想进元德,那也必定要瞒着他。 凑一凑,将钱还给他也不成问题,但他也肯定不会收。 他总是要与她纠缠。 默然良久,外面隐有引擎声,她没在意,起身从笔筒里拿出签字笔,伏在茶几前,刷刷几笔,签了自己的名字。 放弃抵抗的心情再次占了上风。 共沉沦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毕竟他是傅予沉。 与任何人都不同。 做完这一切,她拿过手机,发了个条微信给傅予沉,寥寥几个字: 「解约书我签了」 此刻他应该早就睡了,等明天起来也许会联系她。 这么想着,对话框里却秒弹出了回复,简短有力的两个字: 「出来」 沈止初愣了愣,下意识往窗外看。 这里当然看不到外面。 她将信将疑,穿着毛绒绒的室外拖鞋,步下玄关,穿过前院,打开了别墅的小门。 柯尼塞格停在门口路边。 敞篷开着,傅予沉敞着腿半坐在车门上,单手撑在身侧,另一手搁在大腿上。 姿态是散漫疏懒的,可那双锋利的眉眼,却如此灼热而专注,钉着她,带着极强的侵略感和攻击性。 他里面是件黑色高领毛衣,外面罩着件黑色长大衣,不知为何,今天没有戴项链。 夜色中,他的模样,贵气迫人,又无比危险。 傅予沉眼睫一掀一落,从她身上逐寸扫过,语调里压着坏意,慢悠悠地,“……穿那么少,是想让我抱你吗?” 十一月底了,夜风很凉。 沈止初紧了紧毯子,看着他,没说话。 傅予沉黑漆漆的眼眸依旧钉着她,“过来。” 命令的口吻。 她本意是为了方便说话,慢吞吞地往前挪,道,“你来了也正好,跟你说一声,解约书我——” 话没说完,傅予沉长臂一伸,将她拉到腿间,不由分说堵住了她的唇。 初接触,便是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她的唇肉,而后才是真正的吻。 傅予沉单手箍着她的侧腰,另一手虎口托在她耳下,修.长的手指牢牢扣住她的后脑勺。 如此强势又霸道的吻,让沈止初一时有些腿软,抓住他的大衣衣袖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鼻尖抵.着鼻尖喘.息的间隙,傅予沉想起几个小时前,曾在fu酒店的套房里问她:给亲了吗。 思及此,他言语间带着一股又宠又狠的劲儿,“我他妈就不该问你,你真的欠亲。” 第23章 傅予沉前脚出了傅宅,后脚,傅之愚就打电话把刚刚入睡的向衡叫了起来。 向衡迅速换上衣服,从侧屋来到主屋。 傅之愚还是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听到他的脚步声,撩起眼皮看他,先问,“向衡,你跟了我几年了?” 向衡略一颔首,“二十三年了。” 傅之愚点点头,“我让你跟着沉沉,也有几天了。他表现怎么样?” “小少爷每天都准点去公司,”向衡答,“有时候还会加班,今天也加了。” 傅之愚没吭声。 向衡又道,“他在公司应该还比较得心应手,看他处理事情很干脆,也很有手段,即使是空降,下属也都服气。” “他有大志向吗?” “有的。”向衡肯定地说,“除了本职工作,小少爷还在接触别的,是要好好接管集团的意思。” 傅之愚似是对回答很满意,点头道,“我就知道,他不会差。” 向衡顺着话题又称赞了几句。 傅之愚却突然话锋一转,“……他今天在香海闹这一出,是为了一个女人?” 香海那种地方,当然有他的眼线。 一位侍应生看到沈止初一个人身形不稳地走出正门,不由多望了会儿,不久,却就看到傅家小公子从另一头快步走去,两人好像对话了一番,然后傅家小公子便将她抱起,去往fu酒店的方向。 所以,在傅予沉抱着沈止初还未走到fu酒店大堂的时候,傅之愚就知道了这件事。 他本来没在意,想着傅予沉长这么大了,总算动了这方面的心思,也难得。 可事情很快就失控了。 那侍应生给他汇报,姜煊如何如何带人冲进了香海,又带走了人之类的。 后来,傅予沉又亲自去了香海的客房,收拾了人,报了警。 那架势,感觉不像是玩玩而已那么简单。 所以,傅之愚就一直坐在这客厅里等他回来。 向衡老老实实答,“这我不清楚,我一直在五号公馆停车场等着,没看见细节。” “那是个女演员,很有名,很特别,”傅之愚说,“我让他接管家业,让他从电影项目入手,项目还没启动,他就先把女主演给泡上了。” 向衡没说话。 傅之愚思索片刻,又道,“……沉沉刚刚又出门,肯定也是去找她了,”他顿了顿,看着向衡,“你肯定见过那个女人了,怎么样,他们俩,是来真的吗?” 向衡头垂得更低了,“我也看不出。送那位女士回家的路上,他们两人,也没怎么说话。” 傅之愚叹了口气,“行,你去睡吧。” 向衡脚步没动,问,“您要拦着吗?” 傅之愚没回答。 向衡劝了句,“不如先看看事情发展吧?现在苗头也不明显。” 傅之愚沉声,“有苗头就晚了。” - 后半夜的翠岸别墅区尽头,隐能听到鸟鸣。 傅予沉没够似的,唇一下一下去触碰她的唇,流连。 沈止初伸手推他的肩,“够了吧。” 这声音跟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软软的尾音,带了点恼意。 沾了津液的缘故,唇很水润。 傅予沉目光落在其上,眸色深着,“没够。” 沈止初偏开脸,不看他。 已经过了小雪节气了,半夜的寒气真不是闹着玩儿的,季节交替之初,很容易生病。 她还只穿着件吊带裙就跑出来,虽然外面罩着毯子,但到底还是少。 刚刚吻的时候,她的身体就一阵一阵地抖,不知道是不是冻得。 傅予沉抬手,用手背试了试她胳膊的温度,果然很凉。 他体温高,手背热热的触感让沈止初心尖麻了一瞬。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33节 但她还是没有看他。 傅予沉脱下大衣,扯下她原本披着的毯子,扔到自己车里,又将大衣给她披好。 做完这一切,他双手伸进大衣里,握着她的侧腰,看她浓密的眼睫,看她乌黑的头发下玉瓷般的耳垂。 “你还有一个问题没回答我。”他说。 过了好几秒,沈止初才转回脸,看着他,“……什么?” “你用的什么香水?” 沈止初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他在港文酒店的露台上问过的话。 那时,才是两人的初见,却已经亲密到,她伏在他怀里,他的鼻尖抵.着她耳边的发。 “……没有。” “‘没有’,”傅予沉重复她的字眼,慢悠悠地,“那为什么这么香?” 在宴会酒席上,男男女女都自带着香气,那味道,隔两三米都能闻到。 让他厌恶。 沈止初不同,她整个人淡得像一缕轻雾,像秋夜的细雨,极淡,但带着冷意。 她身上没有那种香水味。 在港文酒店露台,只有鼻尖抵着她耳边那种程度的接触,他才闻到了淡淡的香味。 那香味不好形容,有点凉,又很清透。 让他上瘾。 沈止初好像是觉得他纠缠这个问题,有点莫名其妙,带着不耐,答,“……我身体的味道不行吗?” 话音落地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傅予沉的动静。 沈止初对上他的眼,却见他眸底压着坏透了的深意。 她顷刻间意识到:他就是要诱导她说出这句话,他想听她说「我的身体」这几个字眼。 他总是如此,有意无意,要将两人的话题往更深入的地方领。 许是她眼里的冷意太明显,傅予沉轻嗤了一声,“……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觉得我无耻流氓?” “难道不是吗。” “哦,”傅予沉盯着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沈止初觉得他又在胡说八道。 傅予沉懒懒地补充,“在酒店电梯里,你那么看着我的隐私.部位,我跟你计较了吗?” 沈止初一时无言。 她当然有许多理由,比如,在那之前,她曾只隔着一层布料看到了它剑拔弩张的模样,在电梯里,视线又是自然垂落,落在其上,也无可厚非。 傅予沉还在继续说,“真要跟你计较,我们最开始的肢体接触,就是你碰了我的手。” 那时,他要为她点烟,她单纯只是为了稳住火苗,所以才扶了他的手。 她这么告诉自己。 傅予沉当然不管这些,他又道,“说起来真的没完了,就今晚,在套房里,你是不是要我帮你?是不是你先摸我的胳膊?是不是你坐在我身上,要动腰?” 今晚套房里的一切是特殊情况,当然并非她本意。 傅予沉话音刚落,沈止初就提了一口气,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力道不轻不重。 更像是情人之间的亲昵。 傅予沉鼻腔逸出一丝哼,笑道,“……这么轻?你也知道自己心虚?” 沈止初定定看他,伸出手,手心向上,“把烟给我,我要回去睡觉了。” 她难得要东西,傅予沉条件反射手伸进裤兜去掏,然后意识到在大衣口袋里。 他将烟拿出来,这过程中目光一直看着她,口吻意味莫名,“你现在,打我的脸,是越来越熟练了。” 沈止初冷冷看着他,“你自找的。” 傅予沉一侧唇角牵出一丝懒懒的笑意。 像是宠,又像是在说,行,在你这儿,老子认栽。 他却没有将烟盒给她,而是直接抖出一根,咬着,拢手用打火机点燃了,而后拇指食指捏着烟身取下来,调转了烟蒂的方向,往她唇边递。 沈止初微怔了下。 刚刚才有了极深入的津液交换,此刻若在意这点小小的“间接接吻”,好像有点小题大做。 她垂了下眼,这才慢慢地,微启开唇,下颌略往前凑了点,欲含住。 傅予沉却撤开了拿着烟的那只手,偏头再度吻上她的唇。 极其流畅极其自然的动作。 他的味道强势袭来,那种灼热、霸道,让沈止初泛起了一阵战栗。 她闭上了眼睛。 与刚刚的初吻不同,这个吻极慢,傅予沉好像游刃有余了许多,缓慢地感受她口腔内壁的每一寸。 算不得激烈,却是一样难以呼吸。 傅予沉胸膛上下起伏,指腹摩挲着她的唇肉,极深的眸色落在其上,哑声,“真他妈软。” 那红润的唇微张着,轻轻吐息。 她也在调整呼吸节奏。 傅予沉问了奇怪的问题,“沈止初,都后半夜了,你困了吗?” 沈止初慢半拍点头。 “我抱你去楼上。” 原来是这个意图。 “不用。” 她拒绝。 这回答完全在预料之中,傅予沉不意外,又道,“我想起来一件事儿。” 沈止初知道他在搜肠刮肚找理由,所以完全不为所动。 “上次去你卧室,我的衣服都落在里边儿了,大衣毛衣,还有皮鞋,”他慢条斯理,“不打算还给我?” “你不要打如意算盘,”沈止初冷冰冰地说,“我可以拿下来还给你。” 傅予沉哼笑,唇角下压,点点头。 “那你去拿,我等着。” 沈止初半信半疑看了他几秒,仔细看他的表情,没看出什么破绽,刚要转身,傅予沉却扣住她的腰,将她的身体扳转回来,一把抱起。 她又坐到了他手上。 许是身高差和体型差的缘故,他喜欢这么抱她。 傅予沉走到别墅小门前,说,“输密码。” 沈止初无动于衷,无声与他对峙。 傅予沉轻笑了声,慢悠悠地,“你真的觉得,我要找到合适的理由,才会进你的卧室?嗯?” 这种安全区域被强势入.侵的感觉,让沈止初有种心神都被攫取的失控感。 她用那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轻声,“……你怎么能这么坏。” 傅予沉眸色极深,与她对视着,嗓音放低了些,“我也可以很好,只要你乖一点。” 这句话,后来却是得到了相反的验证—— 她已经很乖很乖,他却还是那么坏,磨她。 第24章 那漫长的一晚,最终还是以傅予沉抱着沈止初进入她的主卧而结束。 外面真的太冷了,即使披着他的大衣,还是一直有风窜进来。 她拗不过他,只得输了密码。 她不习惯被人这样抱,完全没有支撑点,只能攀着对方的肩,夹紧了对方的腰。 傅予沉每次抱她却都那么自然,像是已经抱过千百次。 她视线自然垂落,落在他肩头,落在他耳垂上那枚小小的耳钉。 沈止初不期然想起了在down包厢的那一晚。 那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第一次“非偶然相遇”的独处。 此时回想起来,那真是符合他的性格。明明一开始是三个人的饭局,要聊工作。 他却干脆地将盛安甩开,将她带到了他的地盘。 她想起,他站在她面前,说,“我保护你。” 那时,他的穿着与现在一样,黑色高领毛衣,极短的头发,闪亮的耳钉。 那锋利的眉眼,看向别处时总是意兴阑珊的,看向她时,却总是那么灼热。 她当时告诉他:你与盛安是一样的。 这当然是谎话。 从在港文酒店休息室见到他,与他对视,她就知道,他与过往遇到的任何男人都不同。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34节 那也必定是谎话。 因为,盛安不动声色觊觎她那么多年,让她想逃,她也从来没有冲动地主动发起过邀约。 她也记得那时自己的心情。 看着傅予沉宽阔的肩将黑色毛衣撑起的形状,她觉得莫名有安全感。 此刻再度被他抱着,攀着他的肩,她心内已被放弃抵抗的想法彻底淹没—— 与他一起堕入无边地狱吧。 …… 仲姨年纪大了,觉很浅,此前沈止初下楼去看剧本,她就醒过一回,这一回听到脚步声再醒来,便想嘱咐沈止初早点睡。 打开门,又受到了惊吓。 眼前的高大男人寥寥也就进过这屋子三次,次次都是抱着沈止初进主卧。 第一次,沈止初趴在他肩窝里,闭着眼。 第二次,沈止初瞪着他,像是在对峙。 这是第三次,沈止初却从他肩头看向她,表情如常,轻声说,“仲姨,您快休息吧。” 仲姨一时愣住。 傅予沉进到主卧门内,看着她,说,“关门。” 他明明一只手就可以抱她,完全可以腾出只手顺手把门带上,更别提他更多时候是把门踹上。 沈止初不想与他多纠缠,伸手关了门。 夜灯自动亮起。 傅予沉将她放到床头。 她人已经躺下,他却没有立刻起身,保持在伏趴悬在她之上的姿.势,双手撑在她身侧。 沈止初双手环抱胸前,淡声,“走开。” 傅予沉垂头笑了声,复又抬起眼看她,慢条斯理地说,“……走哪里?我的大衣,还在你身下压着。” 他嗓音本就好听,跟她说话时,咬字又总带着暧.昧的意味。 许是卧室整体太过昏暗,也或许是床头中古台灯散出的光线太柔和,沈止初望着他的眼,竟一时有些失神。 短暂的神思不明之后,脊背忽然泛起了一阵酥麻的感觉,与他交缠着的视线,好像在无形中急速收紧了。 她突觉难以呼吸,像是被他攫住。 “身下”、“压着”这些字眼,好像在提供一种特别的联想。 本能的求生欲作祟,沈止初察觉到自己的异常,立刻转开了目光。 下一秒,只感觉到他的手,虎口钳着侧面,修长的指扣住她后腰,将她整个人往上抬了抬。 掌心那温热的触感,让沈止初没忍住,惊叫了一声。 这声音,很特别。 像是被凿入时会发出的。 傅予沉怔住了。 她的长发自然垂落,整张脸、修长的脖颈完全袒露在他面前,那经常冷冰冰面无表情的脸庞,此刻是失措的表情。 她双手条件反射攀住了他的肩。 傅予沉屏了呼吸,胸膛的鼓噪却越来越激烈,他的视线从她脸上一寸一寸描过,最终停在她唇上。 沈止初看着他垂着的眼睫,有那么一瞬,觉得他的唇很快会压下来。 可傅予沉喉结咽动了几下,却低笑着,一字一句地说,“叫什么,我要把衣服抽.出来。” 大衣从她身下移开,悬在他臂弯。 傅予沉慢慢松手,她的脊背重又贴上了床单。 沈止初往上拉了拉被子,盖到下巴,说,“你走吧,我要睡了。”说着,她侧过身,一幅马上可以入睡的模样。 傅予沉单臂挽着大衣,另一手插在裤兜里,站在床边看着她,看她的身体在被窝里鼓出的形状。 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说,“烟,我给你留一根。抽完了找我要。” 沈止初把脸埋进被窝,闭着眼。 他离去的脚步声和关门声都很轻,几乎听不见。 - 傅予沉只睡了三个小时。 起床时,却从没有那么神清气爽过。 他换上西装,在一楼餐桌前吃早饭。 以往,早饭他都只喝杯咖啡,今天,他却慢条斯理地一刀一刀切开,用了一整块三明治。 傅之愚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pad在看新闻,从屏幕上抬眼看他,“……今天怎么胃口这么好?” 傅予沉撩起眼皮,“……工作很辛苦。” “……” 傅之愚看他这幅春风满面的模样,就能猜到他昨晚干了些什么,气不打一处来,哼了声,“盛兴那个项目,你打算怎么办?之前盛安发消息说不做了。” 傅予沉嗤了声。 傅之愚顿了顿,“当然,他说的不算。”父子俩一脉相承的目中无人。 “这个片子,章山点名要沈止初来演。” 章山是一手发掘了沈止初的天赋的名导,那年她才上大二,还不满19岁。 “我去跟。”傅予沉道。 傅之愚波澜不惊,“……你后半夜出门,去哪儿了?” 傅予沉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我几天几夜不回家你都不问,半夜出个门您倒关心起来了?” “……香海的事,我都压下来了,”傅之愚不意外他的回答,径直换了话题,“没有人知道这其中牵扯了你和沈止初。” 傅予沉抿了口咖啡,等他把话说完。 “如果你要做这个项目,那我希望你和她来往的时候,避着点,传出去对她名声也不好,电影还没开拍,就跟制片方不清不楚。” 傅予沉往后一靠,看着他,“怎么就不清不楚了?你对她有意见?” “我对她当然没意见,她是个很出色的演员,”傅之愚直接挑明,“你们这段关系,尽快了了,蒋家二小姐一直都对你有意思,项目稳妥了之后,你去见见她。” “要我联姻?” 傅予沉面色不改。 傅之愚本以为他会暴跳如雷,没想到他这么平静,心下意外,面上却也是不动声色,“……对,傅家都要联姻,没有人可以例外,你姐姐就已经完成任务了。” 傅予沉笑了声,“也对,您这个唯一的例外,结局也不太好。” 他一提起这事儿,傅之愚就会动怒。 这次也一样。 傅之愚眼风陡然冷下来,“混账小子。” 傅予沉站起身,慢悠悠地问,“……傅之愚,你是不是忘不了我妈?这么多年了,一激你你就动气。” 话刚落地,余光捕捉到客厅进来一个人影。 江雅来了。 周围簇拥着两三个助理。 几个人都听见了傅予沉这句话。 傅之愚和江雅面色俱是一僵。 助理们忙低头翻手机,假装没听见。 傅予沉手插兜,牵起一侧唇角,“爸,先管好你自己的男女关系,再来过问我的,成么。” 傅之愚被他气得眼前阵阵发黑。 - 去公司的路上,迈巴赫后座。 傅予沉阖着眼,回味昨晚的吻。 又想起挨的那一巴掌,摸出手机给沈止初发了条消息。 【混吃等死】群里,姜煊几个都在问他,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他半路抛下生日宴上一群人,又号召他们过去香海处理,结果,事情都处理完了,他却还是没有露面。 「姜煊:你家老爷子给我打电话了,问你跟沈止初的事儿。可惜啊,我身为发小,竟然一点儿内情都不知。」 「梁逸:老爷子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我在你心里分量不够重?@你爹.」 「高旭:都不给见见?@你爹.」 傅予沉回: 「你爹:还在追。想看她去电影院,《明烛天南》」 几人一看这用词,像是动真格了,忙撺了个局,约他详聊。 「你爹:最近没空」 十二月的第一个周末,是傅家一年一度的家宴。 临近年底,还有许多酒会私宴,需要他要代表集团出席。 更重要的是,傅家制片沈止初主演的那部片子,他要亲自跟所有的细节,参与所有的饭局。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头到尾参与一部电影的制作拍摄与后期发行,必然要耗费许多心神。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35节 更何况,这是她主演的。 他们两人的首次“合作”。 - 沈止初睡到下午三点钟。 洗漱完,才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支烟,还有一个沉甸甸的打火机。 下楼喝了碗粥,她拿出手机要给娄小菲发微信,让她过来一起准备通告,打开界面,却见傅予沉发了条消息来: 「以后再打我的脸,打轻了亲你,打重了干.你」 时间是今天早上。 正是傅予沉在迈巴赫后座发的那条。 沈止初心下了然:他必是起床后,在回味昨晚的事。 但她短时间内不想再多想昨晚,咬着唇,退出对话框。 正好弹出一条语音通话,是丁岚。 “岚姐。” “初初,盛安总刚刚给我发了消息,他说要去度假,要休养大半年,好突然啊,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不清楚。”沈止初垂下眼睫,指腹摩挲着剧本纸页。 昨晚香海的事动静应该不小,可却没有任何风声传出来么? 思及此,她抿抿唇,不动声色问,“岚姐,昨晚,盛安总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丁岚想了想,“他说有个饭局,还说会喝酒,所以今天会晚一点来上班,让我帮忙看着点公司大群。” 沈止初心里冷笑一声,盛安果然早就计划好了,晚上要与她渡过,并且第二天会晚起。 “……他有告诉你我解约的事吗?” 丁岚一时怔住。 她本来还想着要找时间跟盛安讲讲,自己想跳槽的事,可眼下,盛安不见人影,此前极力相邀的萧棠也没了消息,而她手里唯一的大牌沈止初竟然也解约了? 沈止初淡笑着,“岚姐,你抽时间来翠岸一趟吧?小菲咱们一起,过一下剩余的通告。” 当天晚上,丁岚就和娄小菲一起来到了翠岸别墅。 三人刚在书房沙发上坐下,仲姨去端茶水的功夫,丁岚就问,“我记得你的违约金要一个亿,加上杂七杂八的费用,一个多亿,你一下子付清了?” 沈止初出道五年,演过七部电影,虽然片酬不低,但也远远达不到一个亿的数目。 也怪不得丁岚起疑心。 娄小菲听到这话,却笑了起来,“岚姐,你忘啦?初初姐家里也有钱呢。”说着她望向沈止初,眼神里透出点艳羡,“是吧初初姐?父母都是高校教授,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家底儿摆在那儿呢。” 沈止初嗯了声,没什么波澜地说,“我爸妈卖了两套别墅,帮我凑了凑。” “盛安总怎么会肯放你走?” 这是丁岚的心里话,一没留神,直接说了出口。 盛安对沈止初早有心思,谋划多年,丁岚收了他的好处,也算是他的帮手,时不时给沈止初耳提面命几句,引导她去向他的方向。 沈止初窝在沙发角落里,用那玻璃珠似的明亮瞳仁盯着她看了几秒,淡淡地笑了笑,“……他怎么会不肯?我在盛兴继续待三年,也不一定能帮他赚到一个亿。” 丁岚眼神躲闪,“说的也是。” 三人围坐在一块儿,对着文件梳理了一番未完成的几个通告。 娄小菲一个个清点,“这周末有个慈善夜,没有红毯只有内场,相对来说比较简单,礼服早就借好了,在顾娇娇那里。下周有个广告拍摄和杂志封面拍摄。最近的就这几个。” “哦对了,傅家制片的那个电影项目,最近没消息了。” 娄小菲工作起来也算是雷厉风行,虽然偶尔会口无遮拦,但她的优点是强势且能说会道。 沈止初是个不喜与人过多言语的性格,在这分毫必争的娱乐圈,娄小菲蛮横的性子帮她解决了不少麻烦。 这也是她想要带她去元德的原因之一。 丁岚看向沈止初,“初初,接下来的这些通告,还是小菲陪着你跑么?”她面露难色,“你也知道,我手上事情多,估计顾不上你。” 这是见她铁定要走,也不想在她身上多浪费时间了。 沈止初心下毫不意外,她本也没有让丁岚继续跟着跑通告的意思,“嗯,小菲跟我一起,就不劳烦你了。” 丁岚把接下来通告涉及到的几个群,都拉了娄小菲,还转让了群主位置。 抽.身得干脆利索。 “你下家去哪儿?有谈好的么?”丁岚问。 沈止初道,“还没有,这半年先慢慢接触看看。” 丁岚只以为她是被盛安吓怕了,着急离开,下家也没谈好,便安慰了几句,“也别担心,你这咖位,不愁找,我有空也帮你问问熟人。” 走之前,丁岚还讲了些场面话,嘱咐娄小菲以后要多长点心,不要给沈止初惹麻烦,又半真半假地挤了几滴眼泪,这才离开了翠岸别墅。 听着车子驶离的声音,娄小菲转过脸来,眨眨眼,“初初姐,你是不是要去傅家旗下的公司啦?” 沈止初一顿,往耳后别了别头发,看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人都是要往高处走的嘛,你离开盛兴,如果不能去到顶尖的公司,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沈止初翻阅着手上的文件,淡淡地,“再看吧,如果他们联系我的话,可以考虑。” 娄小菲满脸期待,“姐,你会带我一起走么?我的合同跟你是绑定的。” “……你想吗?” “当然想啦,我跟你一起那么多年了,都有感情了。” 沈止初起了身,边往楼梯的方向走边说,“这半年,你先跟我跑通告,工资我翻倍付你,半年之后,如果你还愿意跟我的话,我就带你去下家,可以么。” 娄小菲跟在她身后,开心道,“当然好啦。” 沈止初回头看她,“你跟我来,有东西给你。”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 来到主卧的更衣间,沈止初走到尽头的箱包专区。 这里存放的基本都是品牌方送的礼物,以及过往盛安送的。 她从顶层拿下来两个袋子,说,“这是我前几天去港岛,顺便给你买的,”她往前递了递,“大的可以用来通勤,小的适合你约会时候背,看看喜不喜欢?” 上一次娄小菲来翠岸,她注意到她的通勤包边缘有了不少磨损,娄小菲还下意识地把破损的地方往角落里藏。 娄小菲拿的是助理的基本工资,一个月几千块钱。 她年纪小,自尊心正是最强的时候,娱乐圈又是个惯常看行头评判人的地方,总不能让她因为背的包这种小事,被人看不起。 娄小菲喜出望外接过来,差点要冲上来抱她,想到她不喜欢这些肢体接触,还是刹了车。 “谢谢初初姐!你对我太好啦。” “不客气。” 想着等一下要去前院花园里剪几枝花,沈止初取了件黑色的宽松针织外套,罩在长裙外。 待会儿要蹲身,头发散来散去也不方便,她对着穿衣镜,顺手掬起头发,松松绑了个丸子头。 她里面是件黑色的修身长裙,长袖款,下摆垂在脚背,秋冬季节在家穿着很舒适。 乌发黑衣,更显得她肤白胜雪,修.长的天鹅颈,清亮的一双眼眸,无尘无暇,也无感情。 沈止初刚刚整理好头发,长裙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一下。 她犹豫了两秒,才掏出来滑开屏幕查看。 消息来自傅予沉: 「想亲你」 她心脏猛地跳了下,耳根开始发热。 其实,今天一整天,她都没怎么想起他。 当然有刻意不去想的缘故。 但她自己也察觉,若是傅予沉不在面前,那种被他攫住心神的感觉就会减轻不少,“与他共沉沦”的心情也会消失不见。 可是,此刻看到他的消息,那一瞬,仿佛他就在眼前,攻击性扑面而来。 沈止初闭了闭眼。 缓缓地舒了口气,再度睁开。 耳边响起娄小菲带着错愕的声音,“诶?初初姐,你这里怎么会有男士皮鞋?” 沈止初循声望去,娄小菲又发现了异常,她手里捏着大衣的衣袖,“这是件男款吧?好大好长。” 那正是傅予沉之前落在这里的黑色长大衣。 仲姨洗好熨好挂在这里。 手机又震了一下。 还是傅予沉。 「二十分钟」 第25章 「二十分钟」 这样的字眼,按照傅予沉的性格,意思必定是:我二十分钟后到。 沈止初突然开始紧张。 娄小菲还在这里,这件事不能让她知道。 “初初姐?”没有得到回答,娄小菲询问地看向她。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36节 沈止初缓了下呼吸,口吻尽量放得平淡,“以前为了揣摩角色心理,买的戏服。” “哦哦。” 娄小菲知道她有这个习惯,只不过今天看到的这件大衣和皮鞋,质感实在高档,不像是为了工作随手买的。她随手翻了翻大衣后领口标签的位置,发现没有标签。 但沈止初这样解释,娄小菲一时也没做他想,注意力又转回到她给她买的包包上。 两个包都是高奢品牌今年刚推出的新款,她早就查过,一个包就顶她一年的工资。 沈止初转过身,低头给傅予沉回消息: 「别过来,我不在家。」 对面秒回: 「我等着你」 「告诉我密码」 看这意思,他不但执意要来,还打算进家里等着她。 沈止初从来没遇到这种情况,大脑飞速运转,额角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思来想去,只好实话实说: 「助理娄小菲在这儿,不方便」 依旧是秒回,内容却是: 「?」 傅予沉当然不理解她的顾虑,并且以他的性子,这种事情,基本上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总是如此。 沈止初也不打算与他缠斗,直接说: 「不要来,我不会给你开门」 傅予沉没有回。 沈止初和娄小菲一前一后下了楼,走回书房,她又拿出手机看了下,他还是没有回复。 娄小菲美滋滋地把两个包放到身侧,又拿起之前的通告行程单,与她对细节。 “初初姐,周末的慈善夜,需要提前拍出发图和到达图,摄影师和造型师还是崔静和郑心远。”她说,“外景地点在fu酒店的顶层花园,到时候就在那里的套房里做造型。” 沈止初有点心神不宁,嗯了声,问,“小菲,你待会儿怎么回?这里不好打车。” 娄小菲一脸茫然,“嗯?你之前不是说送我吗?” 沈止初有一辆宾利欧陆gt,白色款式,私下里,她日常出行都是开这辆车。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仲姨留我吃晚饭啦,你忘啦?” 沈止初点点头,“我去问问仲姨,什么时候开餐。” 经过玄关,她转头看了眼电子屏幕,那上面还是黑漆漆的,没有显示出门外有人的样子。 她松了口气。 仲姨正在中厨忙碌。 这别墅里,常年只有她们两人,不止她,或许连仲姨都觉得孤独,所以每次活泼爱笑的娄小菲过来,仲姨都要留她吃饭。 沈止初一颗心落回原位,倚靠着门框,看着仲姨。 一直攥着的手机却在这时震动起来。 是傅予沉的来电。 她静静心,走到通向后院的后门,接通。 那头默了两秒,而后才传来傅予沉平静无波的声音,“……沈止初。” “嗯。” “给我个理由。” “……我不想让娄小菲知道。” “知道什么?” “……我们的关系。” 电话里,傅予沉低低笑了声,问,“我们什么关系?” 他咬字太过暧.昧,让沈止初骤然生出一种,二人在偷.情的感觉。 她一时无言以对。 她与他好像也并没有确认什么关系。 自从遇到他,她的生活就迅速失控,疾速滑向了脱轨的边缘。 沈止初回头看了眼空旷的客厅,这才说,“……不清不楚的关系。” 她声音刻意放得冷淡而无波无澜。 “对我来说,一切都很清楚,”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不过,这话要当面讲。” “让我进去。” 沈止初瞳孔放大一瞬,“你在门外?” “嗯。” 迈巴赫刚刚在门外停稳。 沈止初咬着唇,平复因愤怒和无措而猛烈跳动的心脏,“……你不能总是这样。” 相较于她的紧张,傅予沉好像很松弛散漫,他慢条斯理地跟她商量,“我们各退一步,好不好?” “让我进去,要演什么戏,我听你的。” 沈止初这才想起来,他们也算得上是合作关系,他是电影的制片方,她是主演。 “……那部电影,”她慢吞吞地说,“还做吗。” “做。” “……那你进来,就说来找我商量合同,因为找不到盛安,所以来找了我。” 若是不让他进,以他的性格,会一直等着。娄小菲吃完饭出来,也一定会碰到。那种情况会更棘手,娄小菲指不定要作何猜想。 “行。” 他好像很好说话。 沈止初内心依旧不安,她唤了声,“傅予沉。” “嗯,我在。” “你不要耍花招,”她淡淡地说,“不管什么形式的关系,都必须要尊重我的想法。如果今天因为你,事情偏离我的预期,我不会原谅你。” 默了几秒,傅予沉说,“行。” 挂了电话,沈止初先去到书房,跟娄小菲说了声,告诉她电影制片方来访,正好一起聊聊合同的事。 还没待娄小菲反应过来电影制片方是谁,她就转身去了玄关,按下按钮,对着话筒说了声,“门开了。” 电子屏幕上,路边停着辆黑色的迈巴赫,傅予沉打开后车门下了车。 他好像是下了班直接过来的,今天穿着西装,外面罩着大衣。 沈止初站在玄关。 娄小菲从书房过来,边走边问,“哪部电影的制片方?是之前盛安总跟傅——” 话没说完,她愣住了。 高大的男人从屋外昏茫的夜色中走进来。 他穿着三件套的西装,黑色长大衣被宽阔的肩和长腿撑着,非常有压迫感。 漂亮的建模脸,还有那极短的头发和耳钉,让他天然带着一种精致而危险的攻击性。 那一刹,娄小菲脑中只有两个词:贵气迫人、西装暴徒。 傅家小公子。 傅予沉。 这是第一次见到他真人。 他几乎让人腿软。 娄小菲条件反射想说话,却见傅予沉直直盯着站在玄关的沈止初。 锋利的眉眼里压着一种莫名的东西。 沈止初好像也回望着他。 看着他们的对视,娄小菲生出一种荒谬的错觉—— 若是她本人不在这里,这两人立刻就要吻作一团,并且傅予沉马上会把沈止初扒光了抱到楼上去。 娄小菲被自己这荒唐的想法惊到。 不可能的。 傅家小公子最瞧不上这些明星。 傅予沉带上门,站在玄关台阶下,看着沈止初。 因为身高差,他依旧是低着眸。 “沈小姐,”他注视着她,伸出一只手,“又见面了。” 他的嗓音很特别,有磁性且偏低,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慢悠悠的不怀好意。 停顿了一短瞬,沈止初才伸出手与他回握,“晚上好。” 他掌心温热的触感,让她蓦然想起了昨晚,他抬起她的腰,那一刹,她内心的涌动,此刻还无比清晰。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37节 傅予沉从来不是绅士,握手,自然也不会绅士地只握她的手指。 他结结实实握住她的手背,分开时,指腹从她掌心慢慢地一寸一寸滑过。 沈止初眸光微动,别开脸,“您请进,跟我到书房来。” 傅予沉坐在长沙发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双腿闲闲地叠着,铮亮的皮鞋和黑色长袜往前伸,双手松松交握,放在身前。 “沈小姐,要聊些什么。” 姿态是公事公办的,可他的视线却还在沈止初的脸上,拔不下来。 沈止初避开他的目光,从茶几上拿起一份文件,“小菲应该整理了,小菲来问吧。” 娄小菲反应了一秒,忙道,“哦哦,这个项目,制片方是谁来对接?” 傅予沉压着不耐,过了几秒才答,“我。” 娄小菲瞪大了眼睛。 这个项目虽说投资很高,但也不至于是傅予沉亲自来对接。 她翻了翻一旁的文件,又道,“拍摄周期呢?” 傅予沉还是看着沈止初,淡淡地道,“细节问题。” 娄小菲点头,“是的。” “找我的助理。” 娄小菲滑开手机,点开电影项目对接的大群,翻了翻,找到了一个备注叫「制片方助理」的人。 可是,如果是这样,那傅予沉今天来,是要干嘛呢? 仲姨一早听到动静,忙完手里的活儿,这才端着茶水走过来,这一看,又吃了一惊。 沈止初回头跟她眼神示意。 仲姨接收到信息,整理了下神色,故作惊讶,“又来客人啦?要一起吃晚饭吗?” 沈止初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她。 傅予沉却道,“要。” 话刚出口,仲姨就感觉好像说错了,可是客人已然应允,也不好反悔。 她悄悄跟沈止初做了个“完蛋”的表情,说,“那我再去后院摘点菜,现在准备的量不够多。” 沈止初内心越来越不安,事态的走向好像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 她舒了口气,起身,“你们先聊,我去帮仲姨看着点汤。” 沈止初去到了中厨。 炉灶上,煮着一锅滋补鸽子汤。 咕嘟咕嘟冒着小气泡,再有半个小时就可以出锅了。 她意图在这里独处一会儿,清空越来越混乱的大脑。 虚飘的视线在中厨内打转,落在冰箱上。她记起来,仲姨此前做过一壶冰镇杨梅汤,此刻她急需甜滋滋的补给。 刚站定在冰箱前,手把门打开一条缝隙,她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接着就是中厨门被关上的咔哒声。 还没来得及完全回过头,背后就有一种强势温热的躯体在压过来的感觉。 她脊背泛起了战栗。 视野中出现一只手。 那只骨节修.长的,冷白色调的男人的手,覆在了她放在冰箱门上的那只手上。 指腹从手背滑过,一寸一寸往前推,手指挤入她的指缝。 完全的覆盖。 冰箱门被摁上。 头顶是傅予沉恶劣的低嗓,“你跑什么。” 第26章 (加更) 沈止初几乎动弹不得。 手背被完全包裹的温热触感让她屏了屏呼吸。 “仲姨随时会进来。” 这淡淡的声音,像是警告,像是提醒。 傅予沉意味莫名嗯了声,另一手抬起来握住她的腰,将她扳转过来。 他垂颈。 充满炙热侵略感的气息下压的那一秒,沈止初条件反射闭了眼。 覆盖住她手背的那只手,也变成了覆住她掌心的姿势。 她被迫与他十指交握,手被反摁在冰箱门上。 傅予沉的呼吸轻轻拂在她脸上。 静等了两秒,预料中的吻却没有落下来。 傅予沉轻轻笑了声,“……这么乖,闭眼等我亲你了?” 沈止初一怔,睁开眼。 与他对上视线。 傅予沉垂着眼睫,看着她的眼,低声,“我们先来把关系搞搞清楚,好不好。” 沈止初反应了一下,随即别开脸,“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傅予沉略偏头,下意识追随她的动作,要与她继续对视,“任何人都能这样亲你?不得有个身份吗?” 沈止初转回脸,冷冷地,“你还活在大清吗?” 她的话像是非常出乎他的预料,傅予沉周身的气息敛了一瞬,他眼眸虚眯起来,口吻变得冷淡,“……我真是没想到。都这样了,你还能跟我犟。” “怎么样了?”沈止初挣扎了下,伸手推他的肩,“接过两次吻,就标记成你的所有物了吗?” 傅予沉轻嗤了声。 他后退两步,仔细看她的表情。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破绽,是冷淡,是无感情,一如以前的任何时候。 傅予沉后腰虚虚倚靠着墙壁,从大衣口袋里摸出烟盒,拢手点了支烟。 他昨夜只睡了三个小时,今天在公司忙了一天,晚上下班路上,实在想她,临时让向衡改道来了翠岸。 若细细分辨,他眉眼间其实有一丝倦色。 抽了几口烟,傅予沉说,“明天抽时间,跟我去个地方。” “没空。” 傅予沉后脑勺往后靠,仰脸闭了闭眼。 活了二十多年,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什么耐心,仅有的所有的,全都用在了她身上。 他盯着她,“……追你也不行?” 沈止初心念略动,出口的话却是,“不必。” 傅予沉垂头笑了声,像是觉得荒谬。 “亲你可以,碰你可以,但是不必明确关系,也不必追你。” “这不是你最开始想要的吗?”沈止初平静无波地看着他,“难不成你这么自大,竟然觉得你这种方式能追到人?能与我建立正常的关系?” 傅予沉定定看她,“你要什么方式?” 沈止初不吭声。 傅予沉又道,“我没追过人,没喜欢过任何人。” 事实是,这么多年,他眼里从未看进过任何人。他也从未允许过任何人纠缠他,刻薄的辱骂足以把任何人的心思掐灭在最开始的头一句搭讪。 他话还没说完,沈止初唇角浮现一抹冷笑,“所以,你之前那么纠缠我,还是我的荣幸了?” 尾音又轻又软,对峙的意味却丝毫不减。 傅予沉将烟从唇间移开,认真地看着她,说,“不是这个意思。” “我之前的任何行为,都是本能。”他将话补充完整,“如果有你不喜欢的,我以后改。” 这话当然不走心。 如果她让他滚出他的生活,他又岂会乖乖听从? “我没有试图改变你,”沈止初口吻极淡,“更何况,人的性格是不会变的。你也不必说这种小儿科的话来哄骗我。” 傅予沉指间夹着已经完全燃尽的烟,了然一般点点头,“沈小姐,您这是,给了我死路一条。” “不给你追你就会死吗?” 沈止初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之前想喝的冰镇杨梅汤,拿出杯子,倒了半杯。 傅予沉从背后静静看着她。 看她单薄的脊背,看她撑在料理台边缘的手,看她形状漂亮的耳朵、微翘的鼻尖。 “……我追你,也不必征得你的同意。”傅予沉露出了本来面目,“就像我以前说的,你不能拒绝。” 熟悉的操作。 沈止初甚至没有丝毫意外。 她转过身,打算离开中厨。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38节 鸽子汤还差些火候。 在掠过他身前的那一秒,傅予沉说,“站住。” 沈止初的脚步没有停顿。 傅予沉长臂横过来,将门摁住,“想去哪儿?” “与你无关。” 傅予沉冷笑了声,一把将她抱起,放到一旁的料理台上。 他的手落下。 沈止初条件反射要并,被他控着,动弹不得。 她仰着下颌,与他对视与他对峙。 “躲什么,不是可以亲可以碰吗。”他口吻恶劣,眸子锁着她,指腹似有若无地摩挲,“这么嫩。” “怎么不扇我耳光了?”他喉结动了几下,视线从她唇上移到她的眼睛,“还是说,你想要的就是这样?我可以玩你,但不必对你负责,是这个意思吗。” 膝盖内侧皮肤紧贴着他大衣的外侧。 布料挺括有型,但冷冰冰的。 傅予沉今天的穿着与以往不同。 严谨的三件套西装,刚刚曾坐下来的缘故,西服外套的纽扣解开了,露出里面的马甲。 劲瘦内凹的腰身被箍在里面。 显示出了成熟男人的模样。 沈止初漫无目的地想,几年之后,他会不会比现在更加让人难以招架。 比现在更懂得隐藏锋芒,比现在更加懂得展现出虚假的温柔引人上钩。 到那时,即便性格顽固如她,是否也会轻易地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现在的他,如此强势如此有攻击性,她已然无力抵抗—— 身体总是更诚实。 不可否认,他有极强的性魅力。 沈止初细不可察地抖了下,而后,她闭上眼,更高地扬起下颌。 意思很明显,让他吻她。 傅予沉手上动作顿住。 沈止初睁开那明亮的眸子看他,轻声,“你不是为了这个来的吗?” 默了两秒,傅予沉抬起另只手,掌心托在她下颌,拇指指腹在她下唇边缘摩挲了几下。 目光胶着其上。 最终,那吻却是落在她鼻尖。 末了,他偏着下颌,用齿尖轻轻咬了下。 沈止初不可自已地颤了颤,双手揪紧了他大衣的前襟。 粗暴、粗鲁的一切,她都受得来。 带着抗拒带着坚韧不屈的心气儿。 可就是这种,好像是夹杂着温柔和施.虐的举动,让她难以承受。 傅予沉抬腕看了看表,说,“我得走了,晚上还有饭局。” 他什么时候开始赴饭局了? 按照他的性子,不是最讨厌此类场合了么? 沈止初垂了眸,没说话。 傅予沉轻轻捏着她下颌,让她与他对视,“明天,跟我去个地方。” “去做什么?” 她总算给了回应。 “给你买了两栋法式小楼,去办手续。” “我不要。” “不许拒绝。” “为什么要给我我用不上的东西?” “用得上,”傅予沉道,“虽然我每次来都是晚上,但能看出,你这院子,花花草草很多。你喜欢这些?” “那两个院子我去看过了,前院后院种满,你一定喜欢。而且,在机场高速出口不远,方便你拍戏出行。” 沈止初还是说,“我不缺这些。” 她若想要,完全可以自己买。 更何况,目前的院子也很好,她没想过要搬。 “我的私心,行吗。”傅予沉眸底压着一股莫名的情绪,“现在这房子里,一定有不少盛安送的东西,我私心希望你搬走。” 这确实是事实。 她今天待在书房,看到那架钢琴,就动了要把那些东西处理掉的念头。 “脱离盛安买的东西,搬去你买的房子?” 她淡淡地说。 话语字面虽没有挑明,但他们两人都知道这话的意思。 傅予沉垂了眼睫,很平静,“这种话已经不足以再激怒我,你我都知道,我与他不同。” “不要跟我嘴硬。” 他不会再被激怒,但依旧会因为这种话心脏疼痛。 因为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在她的心目中,他到底是不是特殊的一个。 她现在的样子,更像是放弃抵抗之后的自暴自弃。 可他无法后撤。 他很清楚,一旦退后一点点,看似是给她喘息的空间,那其实只会把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远。 一丁点空隙,她就能建立起完善的自我防备,筑起密不透风的高墙,戴上严丝合缝的面具,就像面对温和派的简正,干脆地将他拒之门外。 即使会让她受伤,他也只能不停地往内迫近。 企图找到她的裂缝。 他本就混蛋,不顾对方的意愿摆弄对方的生活,本就是他的本能选择。 所以他徒手拆墙也没有疼痛。 傅予沉这么告诉自己。 “你走吧。” 沈止初推他的胸膛,“我希望你知道,即便我明天跟你去了,那也并非我想要的。” 傅予沉盯着她,“我知道。”顿了顿,“你最想要的,不就是我滚出你的生活吗。” 沈止初垂着脸,不说话。 傅予沉后退几步,再次看表,“……我走了。” 她没吭声。 傅予沉转身打开中厨门。 仲姨摘了菜之后,刚走到门边,就听到他们在里面说话的声音,也没打扰,此刻就坐在餐桌前,透过落地窗看后院。 听到开门声,她回过头来,有点惊讶,“……这位先生,不留下吃饭了么。” “不了。” 傅予沉头也没回。 仲姨怔怔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 这男人走到玄关,而后停下了脚步,调转方向,又大步返了回来。 他的身影又出现在中厨门口。 沈止初还坐在料理台上,听到脚步声,抬眼看过来。 垂顺的长直发随着她的动作一荡,有一缕落在鼻尖。 她的眼眸明亮水润,那眼神,有点愣,有点茫然。 总之,看起来很可怜。 傅予沉胸膛上下起伏,定定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单手分开,重又站在她腿间。 他另只手拂开碍事的头发,托起她的脸。 疾风暴雨般的吻终于落下。 第27章 傅予沉走了好一会儿之后,沈止初才从中厨出来。 仲姨站起身,望着她的脸色,欲言又止。 虽则她照顾了她许多年,看着她从小女孩进入青春期,又从青春期成长为一个大人,可实际上,沈止初并不太跟她说心里话。 日常,沈止初总是平静无波,看不出太大的情绪起伏。 如果忽略掉父母的感情不和,她的成长算得上顺风顺水。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39节 她早熟,高中时候就为自己立下了要考电影学院的志向,她那样的相貌身段和气质,考入理想院校不费吹灰之力。 这之后就是被名导发掘,一路爆红。 她用从小攒的钱,再加上第一笔片酬,买了翠岸的这栋别墅,把仲姨接了过来。 自此,二人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五年。 仲姨看着她,经常生出错觉,明明她就在眼前,却总让人觉得她在很远的地方。 通往后院的门开了条缝隙,有冷风吹入,沈止初下意识抱臂紧了紧针织衫外套。 仲姨装作没事儿人一样,笑道,“鸽子汤是不是快好啦?” 说着要往中厨去。 “仲姨。”沈止初轻声喊住她。 仲姨一怔,转过身来。 沈止初今天穿着一身黑,落到脚背的修身长裙,外面罩着同色系的针织衫,乌黑的长直发垂在肩头,那盈盈的眼眸,此刻看起来分外脆弱。 那黑色,在她冷白肤色的映衬下,像拢着月色的乌云。 仲姨心疼极了,伸出双手,“乖宝宝初初,来让我抱抱。” 沈止初扑到她臂弯。 她心脏翻搅,难以平息。 内心的天秤摇摇欲坠,找不到平衡点。 仲姨不知道她和那个男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可很明显,那男人如此强势地入侵她的生活,次次不请自来,一定给她带来了极大的情绪波动。 “……你要跟我说说吗?那个小伙子,到底怎么回事?” 沈止初退后了一点点,“改天吧。” 这还是头一次,她在仲姨面前流露出需要安慰的神情。 也就这么几秒钟。 仲姨说,“不要总是一个人藏在心里,有什么事儿,可以跟我沟通,好吗?如果你不喜欢那个小伙子,下次他再来,我就是报警,也要把他赶走。” 沈止初被她逗笑了。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有种灵动的幼态感。与平日冷漠的模样截然不同。 仲姨拍拍她的发顶,“我去关火啦,去坐着等吃饭吧。” 沈止初点头,转过身来,却见娄小菲站在客厅那一头,明显是从书房走出来,看到他们二人的互动,便停在了那里。 她不知道,娄小菲听到了多少。 吃晚饭的时候,娄小菲一直在提傅予沉。 话题从传闻中他羞辱了多少意图攀附他的人,到他今天穿的衣服看起来质感多么多么好,到他今天开过来的商务用迈巴赫,也是辆限量款等等。 兜兜转转,她终于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初初姐,他对你有意思?” 沈止初用那明亮的眼珠看着她,淡淡地反问,“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感觉咯,”娄小菲耸肩,“其实,他今天完全没必要跑这一趟,对吧?” “他知道我跟盛兴解约的事,顺便来问问我,有没有想法加入他们新成立的公司。” 娄小菲愣了愣,随即笑起来,“也是,这种事,根本瞒不过他们那种人物。” 沈止初默然不语。 娄小菲又自顾自地说,“我就说嘛,他对艺人不感兴趣。” 这话,她以前说过一次。 那次是她从同事那里听说,傅予沉、盛安和沈止初三人一起去吃饭。 初次听到这话时,沈止初没做他想。 可现在再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好像,若是傅予沉瞧不上沈止初,会让娄小菲有快感。 沈止初不动声色,仔细看她的表情,“……小菲,fu酒店的拍摄,都协调好了么。” “协调好啦。”提到这个,娄小菲又有许多话,“终于可以去fu酒店顶层花园看看啦,听说那里只对行政酒廊的常客开放,很奢华。” 今天傅予沉来过一趟,她显得尤其兴奋,连仲姨都看出来了,忍不住打趣她,“小菲,你不会喜欢那位傅家小公子吧。” 不过,也是听娄小菲这么滔滔不绝一说,仲姨才知道,原来那个小伙子是钟鸣鼎食的豪门世家子弟,也怪不得沈止初这么抗拒。 豪门么,总是要联姻的。 沈止初的小姨,年轻时也曾跟个世家子弟恋爱,后来那男人要联姻,沈止初的小姨闹过几次自.杀,把家里搞得天翻地覆。 听到仲姨这话,娄小菲摆手,说,“您又取笑我啦。” 可那脸上,到底是期待的神色。 - 第二天,傅予沉派了车来接。 沈止初走出别墅大门,却只见到了司机。 向衡带着歉意转达,小少爷工作太忙,脱不开身,只遣了他前来。 傅予沉果然变忙了。 沈止初心下压着一丝疑惑。 初次在港文酒店的休息室见到他,他那副模样,像是永生永生都不会干一丁点正经事儿。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日常着装变成了西服,出入翠岸别墅,座驾也从柯尼塞格变成了迈巴赫。 向衡从倒车镜看了眼她,帮着解释了几句,“小少爷最近工作很忙,很多事情,还请您谅解。” 沈止初淡笑着点点头。 她也不必与向衡解释她与傅予沉的关系,并没有到她需要谅解他工作忙的地步。 防止被狗仔拍到,沈止初今天特意穿的肥肥大大,渔夫帽墨镜和口罩齐上阵。 向衡倒比她还紧张,她气质那么特殊,不管走到哪里,被人认出来的可能性都很大。 好在提前打过招呼,顺顺利利办完了房屋过户手续。 - 周五,慈善夜前一天。 一大早,沈止初乘保姆车去了fu酒店。 行政酒廊在次顶层,套房是早先丁岚订好的,摄影师已经在顶层花园调试镜头、取景,套房客厅里,化妆师团队也早已准备就绪。 这次的慈善夜由fu酒店主办,意在为边缘地区的女孩子捐赠午餐和卫生巾。 由此,邀请的嘉宾除了明星艺人,也有各行各业的女性精英。 又因为没有红毯,不易穿大拖尾的厚重礼服,所以沈止初的服装造型一切从简。 礼服依旧是早早借到的蓝血高定款,斜肩高开叉,质感轻透,通体是流光溢彩的效果,乍一看几乎是透明的。 妆造风格也与礼服的款式一致,妆容很淡,长发盘起,戴了一顶艺术家手工编织的月桂花环。 全身上下,只有左边脚腕上戴了一只细细的半透明脚环,此外别无其他饰品。 礼服穿上,妆造做好,沈止初在众人的簇拥下,去往顶层花园。 娄小菲跟在她身侧,举着手机拍花絮。 镜头中,走廊两旁暗色的墙壁映衬下,沈止初提着裙摆走过,虚幻得像流过檐下的月色。 冰肌玉骨,轻盈无暇,不食人间烟火。 那枚脚环,是造型师郑心远特意加的点睛之笔。 他说,沈止初身上,不止有仙气,眉眼间有股脆弱碎感和坚韧之感交织,更像是被困在凡间的仙子。 这脚环,便是困住她的象征。 摄影师崔静已在花园深处布好了景。 天色略阴,灯光师花了不少心思,弥补了自然光的不足。 为了营造气氛,又喷了不少人工雾气。 远远望去,顶层花园这一角,像是独成一个小世界的存在,明亮缥缈,像通往天堂的阶梯。 也是因为自己处于光线的中央,以至于,直到拍摄结束,化妆师上来为她摘花环时,沈止初随意举目远望,才看到不远处,木艺桌椅旁,有两个男人。 一个戴眼镜,侧头跟另一个说着什么。 另一个则是寸头耳钉,漂亮得不像真人,他闲闲地听着,目光钉在她身上,一寸不错。 傅予沉。 他双腿随意叠着,穿着与上次见面时类似款式的长大衣和三件套西服。 即使隔着些距离,还是能够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强烈的攻击性和压迫感。 沈止初呼吸一滞,偏开脸。 回到套房,还没来得及换礼服,fu酒店的总经理便亲自来访。 请所有工作人员移步行政酒廊大厅用下午茶。 fu酒店行政酒廊的下午茶很有名,来这里打卡拍照,发发社交平台,是许多年轻男女的潮流。 于是众人开开心心地跟随总经理的指引出去了。 造型师郑心远的助理本来要留下帮她换衣服,沈止初想了想,轻声说,“你也去吧,我自己能换。” 助理小姑娘当然想去打卡,但见她的助理娄小菲都不见了,不免帮她说了几句,“初初,你这助理不靠谱,即使所有人都走了,她也应该留下呀。” “她年纪小,爱热闹,”沈止初不甚在意的模样,“你快去吧,我换好了正好休息一下。” 这件礼服款式简单,不难脱。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40节 助理小姑娘也就没再推辞,跟在大队伍的后面出去了。 整个套房,一时间只剩下她自己。 她轻轻舒了口气,去往落地窗边。 刚站定,就隐约听到了脚步声。 还以为是哪个人又折回来了,沈止初回过头。 进来的是傅予沉。 他双手插着口袋,一步一步走近,整个过程中,视线都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走得极近了,他低眼看着她,说,“今天是小仙女。” 咬字极暧.昧,像带着宠溺。 沈止初心脏猛地一跳。 他一字一句问她,“沈止初,我们几天没见了?” 她极力压着开始紊乱的呼吸,淡声,“两天。” 傅予沉略弯身,偏头探寻她的表情,半晌,他短促地笑了声,“你紧张?” “没有。” “‘没有’,”他重复她的话,“那为什么不看我?” 意图与他对峙一般,沈止初转过脸,对上他的视线。 他的眼神能攫人心魄。 那一瞬,沈止初甚至觉得难以呼吸。 傅予沉眼睫一落,落在她唇上,又徐徐掀起,看着她的眼睛,口吻变得晦暗,“我问过了,你今晚住这儿。” 陈述句。 沈止初内心震动,极力稳住了面色,看向他。 那摇摇欲坠的天秤,有逐渐往不可挽回的方向倾覆的危险。 傅予沉抬腕看表,说,“时间不早了。” 明明才下午三四点钟,天光还未落尽,他又在说鬼话。 他转过身,迅速地脱了大衣和西服外套,修.长的指骨拧松了领带,坐到长沙发中央,靠着椅背,一边一褶一褶将衬衫袖子挽到肘处,一边懒懒地说,“过来。” “干什么。” 沈止初原地没动。 傅予沉单臂搭着椅背,神色间有几分散漫,眸子却锁着她,一字一句重复,“过来,坐我腿上。” 第28章 沈止初觉得傅予沉大概率是疯了。 这间套房虽是为她开的,但慈善夜活动的前一天,会有很多工作人员进进出出,跟个公众场合没两样。 就说现在,客厅卧室,到处都是散落的衣服和包装,另一边沙发上还堆着许多工作人员的私人物品。 “这间套房,随时会有人进来。” 她略昂着下颌,隐隐带着点防备的傲气。 傅予沉轻嗤了声,淡淡地说,“……这酒店姓fu。” fu酒店每天有那么多贵宾,如若不是他安排,总经理又怎会亲自来这套房,将所有工作人员支走? 不过,这一地狼藉,确实有点碍眼。 不适合他与她独处。 他的视线在室内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她身上。 肆无忌惮地上下看她,“……明晚穿这件?” “明知故问。”她冷声。 傅予沉的目光变得饶有兴味。 在翠岸别墅,总共亲过她三次,每次她都乖得像只可怜巴巴的小奶猫。 可只要他想跟她说点正经事儿,或者地点场合变换,她就又竖起了刺,冷眉冷眼,针锋相对。 “好看。” 他对她的冷言冷语浑不在意。 沈止初看他一眼,“如果没事的话,请你回避一下,我要换衣服。” “有必要?”他盯着她,“你全身我都看过了。” 沈止初呼吸一滞。 那一晚。 他赖在她家门口不走,把她摁在车上,问她,「真的对我没感觉吗」。 他还低声,那么温柔地说,「别跟我犟了好不好」。 就是这句话,戳中了她,让她启动了究极防御。 她确实是在犟,跟自己。 她调整了下呼吸,反问,“通过那种方式看到,你很自豪?” “是你自己提的要求。” 傅予沉靠着椅背,双臂大张,架在上面,双腿闲闲地叠起来。 “我只不过是顺应了你的想法。” 他口吻极其无赖,“可是,事到临头,你又害怕。” 沈止初双目几能喷火,抿紧了唇看着他。 傅予沉还在继续说,像是要细细跟她算这笔账,“……最后,我不得不去冲了个冷水澡,”他一字一句,“沈止初,你以为我没有感觉吗?” 这话像是启动了某个发条机关,沈止初几乎是下意识地,眼睫一落,往那里看。 虽然fu酒店顶层套房的那一晚,一切并非她本意。 但当时的感受却是清晰的真实的。 从未有过的触感和视觉冲击实在惊人。 让她心底里产生了那么些许好奇。 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这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又看?”傅予沉偏头,咬着下唇笑了声,复又凝眸看她,嗓里压着坏意,“沈止初,你好涩情。” “胡说八道。” 沈止初说着,转过身,去往卧室的方向。 傅予沉看着她的背影,起身跟过来。 套房的卧室没有门板,为了方便她换衣服,造型师特意带了个便携式的屏风过来,此刻就立在床尾。 沈止初拿过床尾凳上的黑色挎包,从中掏出自己的常服。 刚准备换,她意识到,礼服是后拉链的款式。 她自己费一番力气,也能拉下来。只不过,礼服上镶了许多碎钻,不可太粗鲁,也不太好压出褶皱。 难道又要傅予沉帮忙吗? 她否定了这个想法。 傅予沉却已经绕过了屏风,双手插兜站在她身侧,略弯身,“要我帮忙吗?” 沈止初凉凉地说,“你真的一点儿都不绅士,怎么能未经我允许进到屏风里面?” 不知何故,这话一出,傅予沉眸底涌出几分莫名的深意。 他说,“转过去。” 沈止初极力稳着心神,“……那你闭上眼。” “嗯。” 她转过身,背对着,尽量放松肢体。 傅予沉却道,“我有个条件。” 沈止初一怔,干脆地要撤开,“那不用你帮了。” 傅予沉却并未阻止她,只闲闲地说,“今晚,跟我去顶层睡。” “……你说什么胡话?” “要么,”傅予沉自顾自补充,“我在这里睡。” “你到底想干什么?” “明知故问。” 他口吻极淡,那双眼眸却深深地凝着她。 深意不言而喻。 沈止初蓦然又感受到了他那充满侵略意味的气场。 呼吸几乎被扼住。 明明在这之前,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建设,不接受他的追求,尽量避免与他产生瓜葛。 可这一切的防线,都会在见到他之后,崩塌溃退。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41节 她漫无边际地想,或许是傅予沉不曾改变过态度的缘故—— 不管上一次见面,她对他说了多么冷漠无情的话,下一次见面,他总是依然故我,强势霸道。 她的高墙,在他这里,完全失效。 傅予沉没有在等她的回答。 他握住她的肩,将她扳转过去,帮她拉下拉链,而后转身离开。 换完衣服出来,沈止初并没有刻意去寻找他的身影,她径直去往洗手间,卸了妆。 刻意磨蹭了一会儿,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了他。 傅予沉后腰虚虚倚靠着洗手间斜对面的衣柜,一侧臂弯里挽着他此前脱下的大衣和西装外套,懒懒散散地看着她。 他在等她。 沈止初避开他的视线,意图往套房深处走。 掠过他身前的那一秒,他长臂一伸,将她捞到怀里。 她几乎是撞到他身上。 傅予沉略垂着颈,唇距离她的鼻尖只有几寸,“……我有没有说过,不许躲我,不许逃跑。” 沈止初双手推着他的胸膛,别过脸,想逃避他灼热气息的侵袭,“……没有躲你。” “害怕了?” 他压低了声音,那嗓听起来分外暧.昧缱绻。 他总是这样,强势中偶尔夹杂着一点温柔,让她难以招架。 沈止初的心脏剧烈地撞击胸膛,就在这一瞬,她下定了决心。 “怎么可能,”她支棱起来,转回脸,不躲不避地看他,“我也是成年人了,我也有需求。” 对视的目光又开始焦灼。 沈止初放轻了呼吸,表明自己的立场,“反正甩不掉你,不如就地取用。” “哦?”傅予沉轻轻笑了声,“我符合你的审美?” 他指的是外形,可沈止初却不可避免地又想起,隔着一层黑色布料曾看过的东西,微点头,淡淡地说,“还可以。” 傅予沉笑出声,“你好像会错意了,我说的是外貌,你想的是什么?” 沈止初略怔了下,而后冷冷地说,“无耻。” 傅予沉看着她红透的耳根,喉结不可自已地动了几下。 难.耐。 沈止初完全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原地腾空。 她被他抱了起来。 “干什么!” 她慌得连尾音都不稳了。 傅予沉掌心扣住她后脑勺,往自己肩窝摁,“去楼上。” 自从与他相遇,他就是这样,要么强势地入侵她的私人领地,要么专断地把她带到他的私人地盘。 沈止初忽然意识到,他这样抱着她出去,岂不是要经过走廊? 她猛地抬头,“你——” 距离太近,她的唇擦着他的耳钉,蹭过他的侧脸,停在距离他的唇只有几寸的地方。 呼吸骤然交缠。 沈止初一时失了反应,怔怔地与他对视着。 傅予沉唇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低声,带着恶劣的逗弄,“我什么。” 心绪浮动,沈止初眼睫颤了颤,别开脸,说,“外面都是人。” 那尾音软软的嗓,此刻听起来竟有一丝求饶的意味。 他早已打过电话,清空了行政酒廊。 这些事实,傅予沉当然没有告诉她。 他只低声说,“抱紧我。” 沈止初伏在他肩头,脸深深埋着。 一路上都很安静。 周围不像是有人。 可沈止初也不敢贸然抬头,几乎是屏着呼吸,终于听到房卡开门的声响,随后是咔嗒的关门声。 她小声问,“进到你的房间了吗?” 傅予沉没有回答。 他径直走到套房深处的卧室。 把她放到沙发里。 卧室里只亮着最低限度的照明。 见他转身要走,沈止初不由地脱口而出,“你去哪儿?” 傅予沉停下脚步,侧过身,看着她,“洗手。” 沈止初一时没反应过来,讷讷地问,“……不洗澡吗?” 傅予沉微怔了下。 他慢悠悠地走回来,双手插兜站定在她面前,低笑着,“这么着急?” 他穿着白衬衫和黑马甲,更显得肩宽腰细,那双长腿极具压迫感。 沈止初垂了眼睫,没说话。 决心已下定,可她不知踏出这一步,是对还是错。 可是,早晚都要沉沦,不如就在今晚。 傅予沉又往前走近了点,站在沙发前,单手托起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让人去买套了,还没送来。” 沈止初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但是时间宝贵,不能浪费,”他慢条斯理地,“我先洗个手。” 他转身去往洗手间。 沈止初没明白,他特意洗手要做什么。 她收着腿,蜷在沙发角落里,脊背紧贴着扶手。 约摸一分钟,傅予沉回来了。 他边走边解腕表,解开了,沉甸甸的腕表被他随手扔到床上。 傅予沉坐到她身边,距离不近不远。 他半侧过身,单臂搭在沙发靠背上,另一手探过来,握住她的脚踝,将她拖过来。 指腹触到冰凉的东西。 “脚链?” 傅予沉低笑了声,“……要我来解?” 沈止初忘摘了。 那是造型师郑心远借来的。 她伸手去推他的手,“不要碰,要还的。” “买给你。” 又不是没买过。 “我不要。” 她拒绝。 “我要。” 他不容商量。 那纤细脆弱的脚踝,很适合戴这种东西。 以后或许可以多买点。更夸张的也可以尝试。 傅予沉漫不经心地想。 沈止初穿着自己的私服,宽肩带的白色吊带,外面罩着件奶咖色的针织衫,下面是同色系的半身长裙。 吊带依旧松垮垮的,不是很贴身。 衬着她冷白的肤色,还有那明亮的一双眼眸,整个人像是清透的一块玉。 她不是柔弱无骨的。 即便是此刻,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挺直的脊梁。 过于挺直,以至于有点易折。 傅予沉搭在沙发靠背上的那只胳膊落下来,扣住她的脊背,将她抱到怀里。 她侧躺在他臂弯。 衬衫袖筒卷在肘处,那臂结实有力,浮着青筋。 领带还松松系着,他甚至算得上衣冠楚楚。 愣愣地与他一下一上对视着,这时,沈止初还是没明白,他此前洗手的意图。 傅予沉手扶着她颈侧,拇指指腹摩挲着她下唇边缘,偏头垂颈,轻轻落下一个吻。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42节 短暂的接触,旋即离开。 傅予沉低哑地笑了声,“我算是发现了,你也就这个时候才会乖。” 第29章 “让我起来。” 沈止初推他的肩。 落地窗的所有窗帘紧闭着,室内几像深夜。 傅予沉专心吻她的唇,不理会。 那吻极细致缓慢,压着低低的喘,很欲。 沈止初心尖酥麻,却固执地要把他推离。 傅予沉顺势往后一靠,懒懒地倚着靠背。 “干什么?” 他眸底压着几分浓暗,此时却分外有耐心,看她要搞出什么花样。 沈止初偏过脸,攀上他的肩,借力直起上半身。 刚刚坐稳,还未来得及从他腿上下来,就感到他掌心扣住她单薄的脊背,往自己身上一摁。 她的唇堪堪擦过下颌,停在他耳侧。 交颈天鹅。 傅予沉低声,“想跑?” “没有,”沈止初缓了缓呼吸,“我要给小菲发个消息,要不然她会找我。” 不知是不是距离太近,此刻她的声音,听来竟有一丝温顺的意味。 这种声音,刚刚抱她上楼的也有过。 这隐约的错觉,让傅予沉皱起了眉头。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她不该是这样的。 “哦。” 这个单音节的字,表明他知道她的意思了。 沈止初静等了几秒钟,他却还是没有放开她。 “傅予沉,我要发个信息。”她重复。 “在这儿发。” 沈止初垂了眸。 电话却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来显正是娄小菲。 “我去接电话。”她轻声。 “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沈止初不吭声。 他们之间,好像总有这种无声的对峙。 电话响了几声。 傅予沉终于大发慈悲似的,松了手。 沈止初扶着他的肩,从他腿上挪下来。 刚站定在地毯上,傅予沉就握住她腰侧,重又将她摁了下来。 她跌坐在他腿间的沙发垫上。 傅予沉从背后环着她,将震个不停的手机从她外套口袋里拿出来,塞到她手里,“在我怀里接。” 沈止初再度稳了稳呼吸,只不过这意味与刚刚不同,大约是出自情绪的起伏。 她点了接通,打开免提。 “初初姐,你在哪里?” “遇到一位熟人,我来她房里聊聊天。” “哦哦,”明天就是慈善夜,今晚fu酒店入住了不少嘉宾,她会遇到熟人也不奇怪,娄小菲没有起疑,“你晚饭怎么解决?要我去餐厅给你打包回来吗?” “不用管我了,给你放几个小时假,你拿着我的卡,在酒店里到处玩一玩吧。” 傅予沉的手,捏着她的手腕,拇指指腹一直在似有若无地摩挲。 fu酒店的泳池和spa都是一绝,慈善夜的所有嘉宾都被赠予了一张通卡,可以免费体验所有的服务。 “太好啦,谢谢初初姐!”娄小菲喜欢这类享受,开开心心道,“那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你不用等我。” “嗯嗯,也好,”娄小菲说着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听说,傅小公子今天也在这里诶。” 沈止初顿住。 傅予沉偏头,吻上她的耳垂,轻轻咬了下。 “他家的酒店,他会出现,也不奇怪。”沈止初淡淡地,“小菲,我要挂电话了。” 娄小菲本来还想跟她分享刚听来的八卦:听说顶层套房是傅予沉专用的。此刻见她无意多听,也只好刹住了话头。 通话结束,沈止初将手机收回口袋。 两人都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没动,一时无声。 到底是傅予沉先开了口,“……为什么开免提?” “你不是要听吗?”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傅予沉略显粗鲁地,轻松将她提起来,重又抱到腿上,面对面跨坐,他倚着靠背,眼眸凝着她,“沈止初,你是不是在别扭什么?” “没有,”她的口吻依旧平淡,“我们的关系,还远远没到我会跟你闹别扭的地步。” 傅予沉周身气息敛了下来。 他眼眸虚眯着,“你明明是在闹别扭,跟我演了一会儿温顺,让你在我怀里接个电话,你就演不下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演的?”顿了顿,“我只是不想破坏气氛。” 他抱她上楼,穿过走廊,是极其冒险的举动,可她心想着,这是他的酒店,他总有法子处理那些多余的目光。 并且,那时气氛极好,很适合蒙蔽大脑继续沉沦。 “现在呢?”他冷冷地看着她,“气氛还好吗?” “可以调整。” 她平静无波,解开了吊带锁骨处的几粒小纽扣,“不算大,但应该可以激起杏喻。” 傅予沉的血液仿佛在那一瞬凝固了。 熟悉的盛怒席卷了他的大脑。 他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眼眸里依旧是一片腥风血雨。 他舔舔下唇,点点头,“沈止初,我小瞧你了,你比我想的厉害多了。” 沈止初不为所动。 她今天下了决心,蒙蔽大脑也好,怎么都好,只要做了,也许她能将事情,将情绪,理得更清楚些。 更何况,她对他也有欲.望。 内心的涌动骗不了人。 傅予沉视线从她锁骨处移到她脸上,冷声,“这就是你的诚意?隐隐约约露这么点儿?” 沈止初略昂着下颌,平静道,“难道要像上次一样,让我托光了羞辱我?可最后不也没做吗?” 傅予沉再度闭眼。 这是他的报应。 以前,他次次把傅之愚气得头脑发昏,现在,他遇到个祖宗,次次把他气得血液倒流。 “你不是要搞气氛吗?”傅予沉单手扣着她的脊背,把她压近了点,“过来亲我。” 沈止初静静看他几秒,而后双手捧着他的脸,凑上去寻他的唇。 她脑中仔细回忆,他是如何吻她的。 此时才惊觉,她所有的接吻体验、接吻技巧,都来自于他。 他非常配合。 由着她没章法地贴了贴他的唇,之后,他就引导着她似的,舌撬开她齿关,卷出她的舌。 沈止初难以呼吸。 傅予沉拿回了主动权,掌捏住她下颌,搅动津液。 吻得极深,喘.息声交缠。 明明前一秒还在对峙。 沈止初身体一阵一阵地抖,眼眸很快不再清明。 双手无力地攀着他的手臂,胸口起伏。 傅予沉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手扣着她后脑勺,性.感的薄唇微微张着,吐息。 那呼吸声让人心绪颤动,沈止初推开他,别过脸。 傅予沉往后靠着椅背,定定地看她。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43节 沉默良久。 傅予沉脑中仔细回想,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在行政酒廊的时候,一切都是好好的。 他提出要一起睡,她没有拒绝。他把她抱起,她表现得很温软顺从。 那时,他就该觉察到不对劲了,她不是会顺从的人。 刚刚她又说,是不想破坏气氛。 那么,她的目的只有一个——今天要做。 之前,她主动提过两次,那都是被他刺激到了。 今天有点不同,今天更像是她顺从她自己的欲.望,戴上温顺的假面,要与他将此事了结。 脑海里霎时浮现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心跳剧烈,傅予沉稳了稳呼吸,专注地看着她,认真地开口道,“沈止初,我喜欢你。” “见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你。” “但我是成年人,喜欢你就会想竿你,”他顿了顿,“或许是,我之前过于直白,让你产生了一些误会,所以你才几次三番要这样?” 沈止初咬紧了唇,不说话。 傅予沉掌心托住她侧脸,让她面向他。 “看着我。” 她转过脸,脸颊上有一道莹莹的泪,刚刚流下来的。 她面无表情,伸手要揩掉。 傅予沉握住她手腕,“我来擦。” 指腹轻柔地拂过,“哭什么,”他看着她眼睛,“你是这么想的吗?” 沈止初还是不吭声。 “如果是,那你一定委屈极了,对不对?”傅予沉放低了声音。 他又在哄她。 过了许久,沈止初才终于开了口,“……你喜不喜欢我,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以后不要再跟我说这些。” 傅予沉生平第一次告白。 对方让他以后不要再说这些。 三番五次被她激怒,此时听到这话,傅予沉相当平静,“……那你想怎样?只想让我滚出你的生活?” “也不必,”沈止初抿抿唇,“我们可以保持肉.体关系,但是,不干涉彼此的生活。” 她抬眸看他的眼,“炮.友。” “沈止初,”他盯着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 从几天前,他在翠岸别墅中厨里,提出要与她理清楚关系的那一刻开始,一直紊乱的心绪终于稳定下来。 她终于找到了与他关系的锚点。 这样再合适不过。 “所以,你要我的身体,不要我这个人?” “多的是人想要你。” 傅予沉耐着性子,问,“……不愿意当我女朋友?” 沈止初冷声,“不必。” 傅予沉点点头,“可以亲你可以碰你,但其实我们没有任何实质的连接。怪不得,之前我要跟你理清楚关系,你是那个态度。也怪不得,之前都能听你讲电话,刚刚却不能了。” 他意味莫名地笑了声,“沈止初,你还真是个有原则的人。” 敲门声终于响起。 送套来了。 不止这个。 在楼下,沈止初换衣服卸妆的功夫,他还安排了将晚餐送到房间,预计着,到时候她一定会饿。 也许没空放她好好吃,但几分钟空档总是有的,喂她吃点,再干正事。 他的计划,此刻看起来非常多余。 沈止初垂着脑袋,好像是在平复情绪。 过了片刻,她重新抬起脸,又摆出温顺的模样,轻声问,“要重新整理一下吗?让气氛好一点。” 傅予沉静静看着她,而后冷笑了一声。 沈止初等着他的回答。 他双臂懒懒张开,架在椅背上,口吻散漫,“你觉得,这段关系怎么定义,是你说了算?” “而且,”他牵过她的手,让她感受,“老子要竿你,还需要气氛吗?” 第30章 (加更) 慈善夜的那天,是12月的第一个周末。 恰逢傅家一年一度的家宴。 慈善夜内场设置在fu酒店行政酒廊的大厅,沈止初端着高脚杯与人低声交谈。 不断有人被领着来跟她打招呼,见见这传闻中仙女。 走动时,脚链不停摆荡,撞击她的脚踝。 那触感让她想起傅予沉的指腹,似有若无地摩挲过。 她眼睫微落,压下情绪。 “止初?” 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她。 沈止初抬眼望去,周灵雁穿着一身复古的女式西装,笑盈盈地向她走来,先与她碰了碰杯,“我刚刚讲得怎么样?” “特别好。” 今天的慈善夜邀请了各行各界的女性精英,周灵雁是优秀女企业家的代表之一。 “今天这礼服真好看,特别衬你。”周灵雁上下打量她,“轻盈脱俗。” 她往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正巧碰到,有没有空跟我聊一会儿?” 两人一起来到靠墙的雅座,面对面坐着。 “我想着,虽然要半年后才签约,但你的日程最好还是提前定下来,有几个项目,你先接触着?” 沈止初点头,“好。” “两个电影项目,都是内地投资,剧本我都看过了,适合你,但是我日常在港岛,你得自己去跑几个饭局,跟制片方、导演,都见见面。” 周灵雁询问地看向她,“但是我听说,你之前都没参加过这类的饭局,会不适应吗?” 沈止初用那明亮的眼眸看她,显出几分单纯,“……是正常的饭局吗?” “当然,”周灵雁失笑,“我不会让你去做那种事。” “我可以去,”沈止初轻点头,“但是,我不太会说话,也喝不了太多酒,也行吗?” 她明显一幅没怎么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模样。 周灵雁甚至有点不忍看她的眼睛。 她思忖片刻,道,“要不这样吧,我把简正的经纪人宝华姐指派给你,她一个能喝倒五个,而且她有经验,大小场面都能应付。” “师哥……” “他想退圈,应该跟你说了吧?”周灵雁耸耸肩,“我是打算,半年后,官宣他的退圈和你的加入,元德新老接班人交替。” “他现在已经没有通告安排了吗?” “没有了。”周灵雁干脆地下了结论,“就这么安排,我让宝华姐过来你这边,她的食宿我先预支。” “我来付吧,”沈止初道,“按道理,我还没跟元德签约,宝华姐来带我,也是工作之余帮了我的忙。” “行,”周灵雁不甚在意,“我俩都不差这点钱。” 沈止初心里过了一下最近的这些通告,突然想起来,还有傅予沉制片的那个电影项目。 前期的细节都是娄小菲在对接,但是过不了几天,她肯定要亲自去赴饭局,见制片人见导演。 宝华姐也算是经纪人界的前辈了,若是她以准经纪人的姿态,与她出现在同一个饭局,那岂不是等于将她要加入元德的消息公布于众? 她倒是无意瞒着其他人,只是傅予沉…… 不过,他早晚也会知道,瞒他也没什么意义。 更何况,他与她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容得他干涉她的生活工作。 “……可以让宝华姐住在我家,平时也方便交流。” “好呀,你不介意的话,当然好。”周灵雁眯眼笑看她,“说起来,到时候你是不是得搬到港岛去?要不要我提前找人帮你看看房子?” 沈止初一愣,半晌,才讷讷地说,“我还没想过。” “会不会舍不得亲人朋友呀?”周灵雁还是笑着,安慰似的,“没事的,抽空飞回来看看,在港岛,我也可以介绍一些新朋友给你。” 周灵雁当然想不到,她其实没什么朋友。 拍戏这么些年,当然有一些熟人,只不过她话少,情绪也极少外露,熟人也仅仅止步于熟人而已,没有发展成好友的。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44节 高中大学时的同学舍友,也几乎从不联系。 生活中,知晓她生活中大小事的,也唯有仲姨,外加一个娄小菲。 可娄小菲好像有些不对劲,但她还没有去细想。 如果细想,估计连娄小菲她也要舍弃掉了。 “不会,我平时生活比较独立,”沈止初淡笑着,“如果要搬去港岛,我带着家里的阿姨就足够了。” “也好,有阿姨照顾生活起居,你也不会认生。”周灵雁凑近了点,眨眨眼,“其实,简正也来啦,今晚刚落地,他好像是想过来,但是怕打扰你。” “不打扰,师哥帮过我很多,我很感谢他。” 这话明显就是客气话,不过周灵雁也没再继续打趣。 上次,当他们俩面开了玩笑,当时她就觉得这俩人脸色不对。 估计,有许多不能为外人道的隐情。 周灵雁望望水晶吊灯下那衣香鬓影的人群,又望望对面咫尺之遥的沈止初,那瓷白清透的一张脸,总能凭白惹起旁人疼惜的欲.望。 想必,简正也是如此。 可她能明显感觉到,沈止初面前有一堵厚厚的高墙,非暴力之人不可破。 简正,不行。 太温和。 周灵雁一瞬间改了主意,低声,“我告诉简正不要来了吧,你要不要去休息?” 如果非必要,沈止初当然不愿意私下里见简正,她点点头,“好,我回房间去了。” 周灵雁陪着她回到走廊尽头的套房,将宝华姐的电话给了她,帮她拉了礼服背后的拉链,看她关了门,这才转身离开。 沈止初换下礼服,洗了澡卸了妆,又给仲姨发了消息,让她早点休息,这才端着杯温水,去到落地窗边。 天气阴沉,从高层望去,北城的夜昏茫一片。 灯火通明的办公大厦也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北城的夜。 万家灯火。 她从不期待,这其中有一盏灯,会为自己而亮。 她只想逃离。 片场之外,日常生活中,她常常陡然生出逃离一切的冲动。 就像紫山雀那一晚,简正在台上发表获奖感言时望向台下的她,那一瞬,她突觉无聊乏味,起身提着裙摆离开,去到休息室。 此刻回想起来,傅予沉应也是在那间休息室里躲清静。 两个避世的人,在那里不期而遇。 好像又不知不觉间想起了他。 沈止初抿了口温水,咽下液体,也企图咽下不该有的情绪。 水不够。 她需要酒。 打了电话给前台,很快送来一杯白兰地。 餐后酒,度数不低。 她小小啜了一口。 上头很快,头脑依旧清醒,但全身已变得飘飘然。 没事的,她这么想,倒头睡一觉,第二天让娄小菲叫保姆车送她回翠岸就好。 被扔在沙发垫上的手机嗡声震动。 来显是「师哥」。 她停下去往卧室的脚步,接起来,“师哥……” 声音明显与平时不同,脆了些,像个小女孩。 简正愣了一瞬,“……初初?你喝酒了?” 周灵雁确实给他发了消息,告诉他沈止初回房休息了最好不要去打扰,可他思来想去,还是寻到了借口—— 老友见面叙旧,也没什么不应该的。 况且,他的经纪人马上要接手她,他作为前辈,嘱咐几句也是理所应当。 “喝了一点白兰地。”她说。 “……要出来吹吹风吗?”简正笑了下,“我刚从机场赶到这儿,正在顶层花园这里,夜景很漂亮。” 顶层花园她知道,昨天还在那里拍了到达照,娄小菲今天用工作室的微博发了一系列照片,粉丝和网友都说好看,像仙女。 她还在那里见到了傅予沉。 “好。” “多穿点,天气冷。” “好。” 沈止初穿了件垂到脚背的白色长裙,外套罩着件同色系的长款大衣,怕顶层有风,还特意披了条黑色的毛毯。 头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一个髻,有几缕落在脸颊边。 为了举办慈善晚宴,行政酒廊以及往上的顶层和顶层花园,都封闭了,今晚除了被邀请的嘉宾,不会有别人在。 安全隐私没有顾虑,她就没戴帽子口罩。 电梯上行,停稳,轿厢门打开。 穿过一道双开的玻璃门,步入室外,果然有一股冷冷的气息携着潮湿袭来。 看来明天要下雪。 简正就在入口旁边的木质园艺椅上坐着,看到她的身影,立刻起身走过来,笑着,“这么快。” 他今天穿着毛衣和大衣,分外有温润君子的感觉。 沈止初点点头。 “穿的挺厚,不冷吧?”简正问。 “不冷。” “刚刚灵雁跟我说,要把宝华姐指派给你?”简正温声,略弯身看着她,“挺好的,宝华姐很护着自己手下的艺人,你跟着她,我也放心。” 沈止初又点点头。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她鼻尖有点泛红,看起来很乖。 “要去那头走走吗?” 顶层花园有专业园艺师打理,一年四季绿意盎然,小径左转的尽头有个花架,站在花架下,可俯瞰夜景,也可坐着聊聊天。 此时已接近深夜,花园里亮着几盏地灯,几盏氛围灯,是个避世的好场所。 “好。” 转过弯,走出不远,简正的脚步却停住了。 沈止初抬头看他,又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就见到花架旁,有个男人在那里。 傅予沉。 他后腰虚虚倚靠着大理石围栏,双手插着裤兜,一寸不错地看着她。 这是个,她昨夜企图与之发生关系而未果的男人。 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和长大衣,耳钉和项链隐隐反射着一点碎光。 夜色中,他的眸色显得危险。 一阵静默。 在这沉默中,简正先说话了,他温声,“傅公子,您也在这里?” 出乎意料,傅予沉竟回答了他的话。 口吻平静听不出喜怒,“我早就在这儿。” 他的目光终于从沈止初脸上收回,看向简正,一字一句,“在你半夜给我女朋友打电话之前,我就在这儿。” 好像有某种无形的杀意在弥漫。 沈止初愣了好几秒,但“女朋友”这几个字,成功提醒了她: 她之前对简正撒过谎,称自己和傅予沉在一起了。 傅予沉看向她,“过来。” 沈止初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是简正打电话把她叫出来的,现在好把他扔下去找傅予沉吗? 简正的脸色好像有点不好看。 傅予沉还是定定看着她,说,“沈止初,到我怀里来。” 身体比大脑先做出了反应。 沈止初迈步走过去。 刚刚走入他臂弯的控制范围,傅予沉就伸臂捞过她,将她压到了怀里。 沈止初想回头对简正说,师哥,你先走吧。 头还没转过一半,就被傅予沉扭了回来,他那充满占有欲意味的吻,倾泻而下。 第31章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45节 慈善夜的那晚,恰逢傅家家宴。 每年家宴都在傅老爷子住的老宅举办,年年都是同一个宴会承包商负责。 承包商来自英国,席间的一切规矩都是西方那一套,连侍应生都是清一色金发碧眼的英国人。 傅予沉讨厌一切繁文缛节,每年都是姗姗来迟,露个脸,跟老爷子说几句话就走。 今年一反常态,他去得很早。 也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他径直去了老爷子的书房。 书房左手边墙上开了道双开门,通往延伸向后院的露台。 傅予沉半躺在老爷子惯常用的躺椅上,随手拿了本书盖住脸。 闭眼打盹。 老爷子傅勇山年过九十岁,身体还算是硬朗,脊背依旧挺直。 他去后院喂了马,准备从露台抄近路回书房,远远地就看到,昏黄的灯下,躺椅上有个长长的人影。 除了傅予沉和傅书夏,没人敢这么大喇喇地用他的东西。 他迈上台阶,木质地板发出吱嘎声。 “沉沉。” 傅予沉没反应。 傅勇山把盖在他脸上的书掀开,又叫了声,“沉沉。” 浓密的眼睫颤动,傅予沉懒懒地嗯了声。 “今年怎么来这么早?”傅勇山在旁边的藤椅上坐下,“有话跟我说?” 半晌,傅予沉才清醒了似的,起身,虚靠着廊下的柱子,点了支烟。 傅勇山还在等他的回答。 接触到他的眼神,傅予沉散漫地笑了声,“……您老年纪大了,趁还来得及,早点儿来,多看您几眼。” 那表情,那话语,活脱脱一个混不吝的不孝二世祖。 傅勇山肩膀一提一落,鼻腔呼出一口气,“也就你敢这么气我。” 傅予沉的话虽不好听,却是事实,今年年初开始,老爷子腿脚有些不利索了,拄上了手杖。 这之后,常年不来老宅的小辈们,隔三差五就要来一趟。 有些个不聪明的,还要旁敲侧击问一问遗嘱的事儿。 傅予沉偏头望向远处。 后院面积大,天气不好,这么望出去,地灯路灯都昏茫茫的,看不真切。 “你最近开始上班了?” “您老眼线多。” “是好事,”傅勇山把手杖靠在扶手边,双手交握着,“……我打算过完年,重新立个继承人。” “怎么?”傅予沉收回视线,“二叔不合您心意了?” 现如今,傅氏的董事长是傅勇山的二儿子,也就是傅之愚的二弟,傅之平。 “年纪越大,他越小气了,”傅勇山叹口气,“半年前,我看过了高层的花名册,一个个都是他家里的亲信,合着这家业,成他傅之平小家庭的作坊产业了。” 傅予沉没说话。 傅勇山又道,“我不希望看见争家产那些脏事儿,但是傅之平这么搞下去,其他家,你爸爸你小姑,你三叔你四叔,肯定都有意见,到时候免不了闹得不愉快,一个大家庭四分五裂。” “所以,我想了个主意,”傅勇山拿过手杖,拄着起身,“你跟我来。” 傅勇山在书桌上摊开一张巨大的产业地图。 用手杖的虎头手柄点了点,“我打算,按人头分股份,这董事长就成了个出力的冤大头。” 傅予沉笑说,“……您是打算,让我来当这冤大头?” 傅勇山看着他,没说话。 “我不成,”傅予沉把烟摁灭,“我志不在此,您也知道,我吊儿郎当惯了。” “没让你现在就上位,”傅勇山把地图收起来,“把之平撤了换成你,他指不定要怎么报复你。” “您已经有了计划,还来问我做什么。” 傅予沉坐在书桌前的单人沙发里,一条长腿支着另一侧膝盖,随手拿了本书,懒洋洋地翻着。 “你心思纯净,交给你我放心。” 傅勇山说着,坐进转椅,仰头望着虚空中某处,“这个家里,也就你跟夏夏,心思单纯。别看夏夏整天傻里傻气,其实她有大智慧。” “可惜,她对家业也没兴趣。” “她逃掉了,你就逃不掉了,”傅勇山收回视线看他,眸光微凝,“……你在这儿跟我摆谱,是不是有什么条件?” 傅予沉翻书动作微顿,慢悠悠地合了书,笑道,“……您了解我,”他往后靠着椅背,双手指尖相抵,“我是有条件。” 他敛了神色,一字一句,“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傅勇山先是愣了下,而后哈哈大笑起来,“你跟你爸,还真是像。” 接着话锋一转,“我可以支持你,但是,这事儿,也有你爸做主的份儿,我的支持,帮不上什么忙。” “您甭管我爸,”傅予沉又点了支烟,慢条斯理地,“事实上,您或者傅之愚,谁反对,都没用。我只不过看在您的份儿上,不想闹得难看。” “遇上什么女孩子了吗?” “不瞒您,是遇上了,”傅予沉眼睫微落,凝着指间那点猩红,“但是,她不喜欢我,八字还没一撇。” “那你这么早做准备?” 傅予沉笑了声,“她说了也不算,不管她愿不愿意,只能嫁我。” 傅勇山摇了摇头。 两人沉默半晌,傅勇山才又开了口。 “沉沉……”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这个家,但是,家才是最重要的,等你以后自己结婚了就会明白了。” “你知道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傅之愚取的,”傅予沉眉眼间有几分不耐,“没兴趣听他的缘由。” “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傅勇山念出来,“苏轼的作品。” “你爸和你妈,是拍戏时候认识的,乡村戏,乡下的夜色很美,你这名字,”他看向傅予沉,“是‘予你沉沉夜色’的意思。” 傅予沉面无表情听着。 “我当时是最大的阻挠力量,他们费了好大力气才结的婚,”傅勇山说,“虽然后来结果不好,但感情是真实存在过的,你不要再因为这个,跟你爸闹矛盾。” “轰轰烈烈闹一场,却是兰因絮果,最难受的,是他们两个。” 傅予沉不吭声。 他幼时亲眼看到傅之愚出轨,无论怎样,他都不可能原谅他对家庭的背叛。 有人敲门。 傅勇山低声说,“等明天,我抽空把我的计划发给你。”这才看向门口,说了声,“进。” 佣人领着一个高大的身着宴会礼服的男人进来。 傅之平的大儿子,傅永和。 他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无比矜贵,“爷爷,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傅予沉冷嗤一声。 这家人,真是做作得让人倒胃口。 家宴每年都有主题,都有着装要求。 男男女女都要穿礼服,甚至有一年,男人们还穿了夸张的燕尾服。 傅予沉却永远只穿自己的常服过来。 他站起身,“走了。” 傅勇山在背后喊了声,“又不留下来吃饭吗?” 傅予沉已经转身走出很远,高大的背影毫无留恋,他懒散地扬了扬掌心的手机。 - 仔细吻了一通。 沈止初仰着下颌,眼睛紧闭,唇在轻轻吐息。 傅予沉单手托起她下巴,凝眸细看她的脸,“……你喝酒了?” 口腔里还残存着一丝酒气。 沈止初迷蒙蒙睁开眼,撞上他的目光,“一点点白兰地。” 她眼眸水润,喝了酒肢体和神思都有些迟钝的缘故,看起来好像卸下了防备。 傅予沉没忍住,又垂首吻了她一遍。 “喝了酒还出来吹风?” 傅予沉一把将她抱起,掌心托着她的臀,往入口走。 眼见这两人吻作一团的时候,简正就转身离开了。 此刻正站在入口那里,似是有话要对他讲。 傅予沉抱着沈止初路过他,经过他身侧,傅予沉停下,“你在这儿等我。” 他与她的肢体接触实在太过熟练,不知道更深入的接触是不是已经发生过,简正压着那股酸涩,点头,“我正好也有话想问你。” 傅予沉将沈止初放到顶层套房的卧室,给她盖了被子,又转身离开。 他径直回到顶层花园。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46节 简正还站在入口处。 傅予沉双手插着口袋,看着他,“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她喝酒了还叫她出来吹风?” 当时听到简正打电话,他并没有听清楚具体的谈话内容,他本也无意多听,是后来听到沈止初的声音,才意识到他刚刚是在给她打电话。 “我不想在她面前骂人,更不想在她面前打人,”傅予沉平静地说,突地攥住他领口,狠狠将他摁到墙上,一字一句,“所以,不要再有下次。” 后背撞到冷硬的墙壁,泛起疼痛。 简正镇静地问,“……你对她是认真的吗?” “轮得到你问?” “当然轮得到,我是她师兄。” 傅予沉冷嗤一声,慢悠悠松开他,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也行,老子一次跟你说明白了,”他看着他,“简正,沈止初现在是我的人,以后也只会我的人,她未来的丈夫也只会是我。” “你听明白了吗?” “你的婚事,你能做主吗?”简正问出最想知道的问题,“傅家不需要联姻吗?” 傅予沉觉得他的话简直荒唐。 “你觉得,有人能管得住我跟谁结婚?” 简正一时失了反应。 傅予沉转身离开。 许是热了,沈止初已经自己脱了长大衣外套,只着长裙躺在被窝里。 傅予沉靠坐在床头,把她捞出来,安置到自己腿上。 沈止初睁开眼,定定看他,而后唤了声,“傅予沉。” “嗯。” “你怎么又来了。” “想你。” “你总是不请自来。” “嗯。”傅予沉懒懒地回答她,拇指指腹摩挲着她下颌,“你现在清醒吗?” 沈止初闭眼仔细感受了一下神思,而后睁开,“半清醒。” 喝了那点酒,不至于醉,只不过有些迟钝,神思和话语都直愣愣的。 “那我问问你,”傅予沉放低了声音,“沈止初,你有那么一丁点喜欢我吗?” 阅读灯下,她眼眸水润,瓷白的脸上浮着一层薄红,明显不是百分百清醒。 可即便是这样的时候,听到这样的问话,她还是垂了眸,不回答。 半晌,她轻轻地说,“……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傅予沉说,“昨晚我跟你说了,这段关系,我来定义。” “炮.友。”她直愣愣地说。 傅予沉笑了声,“据我所知,炮.友都不接吻的,可是沈止初,我亲过你很多次了。” 不知哪句话哪个词触到了她的神经,她眼泪涌出。 她没什么表情,要伸手揩掉。 傅予沉挡住她的手,“我来擦。” 由着他擦眼泪,沈止初转头去看落地窗。 落地窗外,夜色茫茫。 傅予沉顺着她的视线望出去,脑中却不期然浮现了傅勇山几个小时前说过的话,“你的名字是‘予你沉沉夜色’的意思。” 昏茫夜色。 适合私奔。 沈止初还是看着那窗外的黑夜,半晌,说,“傅予沉,我讨厌这里的一切。”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今天见到她,她句句都是真话,没有一句赌气的一句带刺的。 傅予沉定定看她的脸,说,“我带你走。” 第32章 傅予沉定定看着她,说,“我带你走。” 这话入耳,许久,沈止初才反应过来似的,转过脸来看他。 她脸上还挂着莹莹的泪痕,语气却如平日里那样平静,清亮的眼眸有几分天真,“……你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你想去哪儿?天涯海角我陪你去。” “我想去没有人的地方。” “行。” 傅予沉说着,抱起她,下床,行云流水,不带丝毫犹豫。 沈止初愣了下,“……现在?” “现在。” 傅予沉拿过外套给她披上,又将她的黑色毛毯挂在自己臂弯,而后再度抱起她,往外走。 经过酒店的vip通道,来到地下停车场。 他站着等了一会儿,向衡将车从前门开了过来。 两人在后座坐好,向衡等着吩咐,却听到一声,“去南苑。” 向衡怀疑自己听错了,“现在?” 傅予沉在给沈止初系安全带,头也没抬,“让他们先报备,到了就起飞。” “……最近您没有国外的行程,私人机组都不在岗。” “那就调其他人的,别再废话。” 三个小时后。 私人飞机起飞。 前往私人海岛。 沈止初看着舷窗外越来越小的北城的夜,一时陷入茫然。 她甚至连手机都没带。 本来就只抿了几口白兰地,此刻醉意几乎已完全消散了。 私人飞机管家端来托盘,笑盈盈地,“沈小姐,欢迎登机,这是临时调来的餐食,您看看合不合胃口。” 托盘里是各色点心。 她爱吃的,甜品。 沈止初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傅予沉。 这男人坐在她对面,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脱口而出,“……我已经清醒了。” 傅予沉唇角浮现一丝笑意,“看出来了。” “……要去哪儿?” “没人的地方。” 这种完全的突发的,甚至不知道目的地的行程,让过惯了循规蹈矩生活的沈止初,生出几分紧张。 心脏怦怦跳。 傅予沉单穿着件黑色高领毛衣,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白兰地,擎着酒杯,单手插兜站在那里,看她,“紧张?” “有一点。”她实话实说。 “饿不饿?” “有一点。” 傅予沉无声地牵起唇角,重又坐回座椅,放下酒杯,端起瓷盘,“过来,我喂你。” “不用。” 一旦恢复神思,她就总是要拒绝他。 傅予沉看着她,不为所动。 眼神带着坚持,压着几分温和。 今天行事本就荒唐。 那么。 多荒唐一点,有何不可。 沈止初有所松动,但还是别过脸,“不方便,座椅距离太远。” “坐我腿上来。” 沈止初条件反射往那里看。 她的视线毫不遮掩,傅予沉偏过头,舌尖顶着唇角笑了笑,“……不动你。” 身体总是比大脑反应快,她内心还没下定决心,身体却已经先站起来了。 傅予沉一把捞过她,摁到自己腿上,双臂松松圈着她,叉起一颗蓝莓递到她唇边。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47节 沈止初张唇,吞下。 周身被他的气息和温度笼罩,她几乎难以思考,就这么吃了小半块。 傅予沉看着她唇角沾染的一点碎屑,低声问,“不给我吃点儿?” 沈止初抬眼看他,询问的眼神。 傅予沉捏着她下巴吻上来。 蛋糕的甜味在唇齿间交缠。 他很会吻。 在激烈得她几乎喘不过气的时候,略微退后一点,不完全离开,一下一下轻吻舔.舐她的唇,像是温存。 在她缓过来一点之后,那吻便又席卷而来。 一波一波,攻略城池,让她难以招架。 沈止初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单音节,又轻又软的一声“嗯”。 不可避免夹杂着用鼻腔呼吸的急促鼻息声。 她这样带刺的性子,竟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真的要命。 傅予沉掌心蓦地收紧了,本能地要向上,却在覆上去之后,掌心妥帖落下之前的那一秒,硬生生刹了车。 手又落回她腰侧。 不能再继续。 傅予沉往后深深靠进椅背,以掌心覆住双眼,平复。 沈止初咬着唇,看他。 他在忍耐。 她不由地想起了fu酒店套房的那一晚。 他明明已经那样了,却还是死死绷着,完全不动她。 是合格的温柔的表现。 可是被她的冷言冷语刺激到,他却将手指送入她口中。 此刻回想起来,他对她,总是在温柔和施.虐中摇摆。 每一面都是他的本性。 “想什么呢?” 被这话语声惊醒,她才发觉,自己竟怔怔地望着他出了神。 傅予沉眸底还压着几分浓暗,口吻却是散漫的,带着逗弄的坏劲儿。 沈止初又别过脸,小声说,“……没什么。” 纤长的脖颈牵出漂亮的线条,耳垂还红着。 与平时不同,染了情。 傅予沉想起那翠岸别墅中厨那一晚,他返回去要吻她,她懵懵地看过来,眼神那么脆弱又可怜。 如果以后,弄狠了,她也会这么委屈巴巴地看向他吗? 这么想着,耐不住有句荤话涌到喉间,傅予沉吞咽几下,压了下去。 无言片刻。 沈止初转过头来,问,“要待多久?我后天还有通告。” “听你的。” 傅予沉懒懒地答她。 漫长的飞行之后。 走下舷梯前,傅予沉回身,用大衣将她裹住,单手掌心扶着她颈侧,垂首,低声说,“沈止初,就今天,把一切都交给我,好吗。” 沈止初眨了眨明亮的眼眸。 “不要抗拒我,不要不看我。”他一连提了好几个要求,慢声,“给我这一次机会,如果你不喜欢,回去之后,你再继续骂我都成。” 沈止初闻到了腥咸的海风味。 她漫不经心地想,待会儿也许能赤着脚,在海滩上奔跑。 做自己。 那股积攒了许久的冲动终于涌上心尖。 她点了点头。 - 沈止初回到北城翠岸别墅,也没来得及跟仲姨多说,立刻就洗澡换衣服,动身前往五环外的广告拍摄地。 她人荒唐地消失了两天,娄小菲竟然没有表现出任何讶异。 保姆车上,对完今天的流程细节,娄小菲问,“初初姐,伯父伯母还好吗?” “……嗯?” “你不是回了老家一趟吗?仲姨说的。” “嗯,挺好的。” 沈止初掏出手机给仲姨发消息: 「仲姨,傅予沉联系过你?」 保姆车驶入拍摄的园区,仲姨的回复才来: 「他派了人过来,说带你去玩了。还说你不想让别人知道,让我斟酌措辞告知娄小菲一声。」 「去哪里玩啦?回来抽空跟我说说。」 沈止初回了个回家再说,收起手机准备下车。 品牌方在停车场迎接,见她下车,就亲亲热热地过来,挽住她胳膊。 讲了几句客套话,还没走到棚内入口。 品牌方就笑说,“沈老师,您的粉丝,比那些给偶像应援的小粉丝还厉害呐,”说着伸手一指,“你看,下午茶咖啡车,餐车,都已经到位了。” 沈止初顺着望过去,只见两辆淡蓝色的应援餐车,一前一后停在不远处,工作人员正支起窗口忙碌。 坐在镜前化妆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 她没什么朋友,父母又常年不联系,这个时候能给她发消息的,只有傅予沉。 等到化妆师回身去翻找东西的时候,她才掏出来看。 点开备注「傅予沉」右上角那个红色的2。 「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 「盲选了一个淡蓝」 化妆师回过身来了。 沈止初没来得及回复,先锁了屏,收回口袋。 拍摄顺利结束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保姆车上,娄小菲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嘟囔,“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啦,等到了元德,一定要再招个助理。” 沈止初掏出手机,给傅予沉回了消息: 「我喜欢淡蓝色,谢谢」 回完之后等了一两分钟,手机都没有动静。 她又打开微信,想要给傅予沉换个备注。 指腹悬在屏幕上方,却顿住了好一会儿——实在不知道要换成什么备注,既能识别身份,又不会让旁人看出端倪。 “你怎么对着手机发起呆啦?”娄小菲突然探过脑袋。 沈止初忙删了傅予沉的名字,说,“没什么。” “初初姐,你今天有点奇怪,在等消息吗?”娄小菲疑惑,“你不是没什么朋友嘛。” 娄小菲时不时心里想,沈止初真是浪费了大好的资源和人脉,如果是她有这样的相貌天赋,定会早早结交大佬,为退圈之后的赚钱之道做准备。 而不是像沈止初这样,混了这么些年,一个圈内朋友都没有。 她是没什么朋友,可这话当着面说出来,总感觉好像有些奇怪。 沈止初掀起眼睫,看了娄小菲几秒钟。 那眼神明亮透澈,带着一种未经人事的天真,让娄小菲一时有些心虚。 保姆车先绕路送了娄小菲,她工作也算负责,下车前,对沈止初说,“姐,明晚有个饭局别忘了,剧组的。” “好,你注意安全。” 车门拉上,保姆车驶向翠岸别墅区。 一路上,两旁的霓虹逐渐变得稀薄。 裹着毯子,望着车窗外愣愣出神间,沈止初突然想起了该给傅予沉改什么备注—— 「chavers」 他带她去的那座私人海岛的名字。 那时,傅予沉在飞机上换掉了毛衣,外面罩着大衣,里面穿着一件白衬衫,下摆松松垮垮,半掖在西裤里。 因为时差,走下舷梯时,正好赶上日落之前。 又经过一段短短的车程,来到了海边。 傅予沉脱掉大衣,扔在地上,又把皮鞋和袜子都褪掉,看着她,说,“脱鞋。”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48节 沈止初没有过多犹豫,依样褪了帆布鞋和袜子,赤脚踩在松软的沙滩。 无人的海滩。 澄净而安宁。 望着那几乎连成一线的海和天,望着那行将落下的太阳,她心中升起一股久违的轻松。 海风携着潮湿咸味,还有淡淡的冷意,温柔地拂过她的裙摆。 她回头。 傅予沉就站在不远处,单手插着口袋,衬衫只系了腰腹处两三颗扣子,看起来矜贵又散漫,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不羁。 他慢慢走向她。 走得极近了,他微垂首,看她的眼,“……沈止初。” 沈止初条件反射要躲,却被他轻轻捏住下颌,转过来,他慢悠悠地道,“跟你说了,今天不许躲我。” “嗯。” “今晚跟我睡。”他淡淡地说。 沈止初睁大了眼,“……不要。” “岛上没什么人,还得我自己动手收拾房间,”傅予沉懒懒地,一幅大少爷派头,“我只能收拾一间。” 这当然是鬼话。 早在他们起飞时,这边已经派人将住处收拾妥当了。 沈止初还要反驳,被他握住肩膀扳转过身体,“看夕阳。” 那一轮红彤彤的太阳,一半浸在海中,海平面波光粼粼,这里像是世界尽头。 沈止初抱膝坐下来。 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日落。 她的眼眸被那橙黄染透,浮着一层莹莹的光芒。 傅予沉也坐下来,几乎是将她端着,端到了自己腿间。 这里正好有一个坡度,他双肘向后撑着,闲散慵懒的半躺姿势。 她的身体边缘反射着微光,暖色调,比平时多了一分温度。 “沈止初。” 沈止初应声回头看他。 海风吹过,拂起她乌黑的头发,也撩起他衬衫松垮垮的下摆,露出劲瘦的腹肌。 夕阳为那线条明晰的肌理镀上一层莹润的光,她的目光没有躲开,反而盯着看了一会儿。 几乎与人鱼线平行,只隔着几厘米远的地方,有一道短短的疤痕。 她抬眼看他,问,“这是什么?” 傅予沉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明知故问,“哪里?” 沈止初转回头,又背对着他,“我不问了。” 傅予沉唇角的笑痕越来越明显,“……以前学冲浪时候搞的,”顿了顿,又补充道,“不疼。” “没问你疼不疼。” 傅予沉仰脸笑出声。 极漂亮的脸,在这一刻的灿然中,颇有种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赤诚魅力。 又被他的矜贵和慵懒衬托着,让人一眼难忘。 他也几乎没有过,这样开怀大笑的时候。 傅予沉支起上半身,将她圈住。她能感觉到他的胸膛越来越近,脊背被热度烘烤着。 她绷紧了身体,耳后隐有他滚烫的呼吸。 在这寂静无人,只有一波一波海潮的夜。 那吐息声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侵占耳膜。 傅予沉压低了声音,慢声哄她,“沈止初,看看我。” 她手撑着他的膝盖,回过头。 傅予沉完全将她圈在怀里,微垂了脸,落下一个吻。 像是情难自禁。 “你不用疼我,”他说,“我疼你就够了。” 海风吹过,他的衬衫她的裙摆被鼓起,她的头发被拂到他脸上。 傅予沉顺了顺她耳边的发,指腹摩挲着她脸颊,用那双幽暗的眼眸看着她。 他的嗓音在这海边的日落中,有种蛊惑人心的低哑质感,“晚上不动你,睡个素的,嗯?” 他体温灼热,怀抱总是安全感和侵略感交织,就像他的人,总是温柔和施虐并存。 这让她几乎泛起战栗。 难以抵抗。 沈止初愣了半晌,讷讷地问,“……真的不动我吗?” 傅予沉定定看进她眼底,染了欲的低嗓,磨着,“想吗?” 他难得在这种事上征求她的意见,却是故意压着下流劲儿,要听她说出来,想或者不想。 难以启齿的羞耻感涌上心尖,沈止初心绪开始不稳,想逃。 伸手去推他的肩,没成想,他却顺势搂着她躺倒。 她能听到他猛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膛。 头顶是他压抑的声音,“别乱动,” “老子——。” 第33章 保姆车没开进院里。 司机郝鸣照常说了句,“初初,慢走,下次通告来接你。” “辛苦鸣哥。”沈止初拿起黑色挎包,准备下车。 郝鸣欲言又止,“初初,你是决定了……要带娄小菲去元德吗?” 沈止初坐回座位,“怎么?” “也没事,反正还有半年的缓冲,你最好再观察一下,”郝鸣许也是第一次背后说人坏话,脸色有点不自然,“娄小菲她……不是很尊重你。” 猜也能猜到,沈止初不在这辆车上时,娄小菲一定没少跟郝鸣吐槽。 “好的,我会认真考虑一下,谢谢鸣哥。” 仲姨像往常一样,站在主屋门廊前迎接。 两人一起进到屋里,沈止初先上楼洗澡卸妆,换了长裙家居服。 这期间,仲姨已经把炖好的汤端到饭桌上。 沈止初刚拿起调羹搅了搅,仲姨就往前伸着脑袋,问,“怎么样?你跟傅家小公子,去哪里玩了?” “……他的私人海岛……” “嚯,好财大气粗,”仲姨还没见过这种阵仗,“怎么突然去那里?” 沈止初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大概跟仲姨说了一下,特意略过了当晚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这个细节。 “这么看来,他对你还是挺认真的欸,”仲姨摸着下巴点头,试探地问,“你要跟他试试吗?” 沈止初抿抿唇,眼睫垂着,笑道,“您说什么傻话,他那样的人,想做什么事,心血来潮就可以去做,跟认不认真没有半分关系。” 声音很轻,如雾一般,一吹即散。 “还嘴硬,”仲姨撇撇嘴,“我看你,脸色明显不一样了嘛。” 沈止初不愿认真去思考这个问题,只调羹搅拌的动作慢了下来,几颗莹白的桂花,一下一下漂浮着撞在碗壁。 “他有没有约你下次见面?” “……没有,”沈止初口吻极淡,“他最近很忙的。” 消息都回得很慢。 这个想法刚浮现在脑海,放在手边的手机屏幕就亮了一下。 chavers发来消息: 「就这?」 沈止初愣了下,解锁屏幕往上翻了翻,自己上一条回的是: 「我喜欢淡蓝色,谢谢」 还没完全理清楚他这句话的意思,下一条消息就弹了出来: 「就这么谢?不够」 还要怎么谢啊。 不就两辆应援餐车。 「chavers:两辆餐车,两个吻」 「chavers:要你主动亲我」 心脏嘣咚猛跳一声。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49节 沈止初瞬间脸蛋儿发热,咬着唇回: 「你又在做梦」 chavers又秒回了一条,沈止初没看,锁了屏放到一边。 动作间,隐有几分慌乱。 仲姨一直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打趣道,“……说啥了?害羞啦?” 沈止初静了静心,才抬眼看她,唇角压着淡笑,“仲姨……” 拖长了尾音,带着点无奈。 “我懂我懂,小情侣嘛,”仲姨起身去中厨,“不笑你了。” 吃了晚饭,沈止初便去到书房,拿着pad窝在沙发里,为明晚的饭局做做准备。 这场饭局是章山组织的,为了让制片组导演组和艺人组提前熟悉熟悉,也聊一聊整部片子的艺术概念。 傅家主导制作的这部影片,名叫《昏茫之夜》。 讲述的是一个嫁到日本京都的中国女人,丧夫后,独自面对生活的故事。 章山打算拿这部影片,冲击日本的最高电影奖项。 大部分戏份是女主角的独角戏,主要配角有女主婚前在职场上认识的、同来自中国的女性前辈,以及企图进入她生活的新的男性。其中穿插讲述着女主角与前夫日常生活的回忆点滴。 男主角是日本名演员中村夏树。 整部电影将在京都拍摄完成,预计正式开机日期是明年年中。 沈止初需要至少提前一个月,到达京都,熟悉当地生活、接触中村夏树,培养感觉。 章山提前跟她打过招呼,说明晚的饭局上,会有几位来自日本的工作人员,中村夏树通告繁忙,没能抽出时间过来。 沈止初一直在书房待到深夜,仲姨催过两次,她才上楼休息。 期间一次也没有看手机。 - 第二天一早,丁岚和郝鸣都发了消息来。 说保姆车被临时调走为盛兴另一位新进来的艺人服务,今晚不能载她去饭局了。 想着可能要喝点酒,沈止初自己打电话租了辆车。 晚上七点钟,沈止初出发前往章山发在群里的地点。 嘉木路36号。 地图显示,紧挨着使馆区。 本以为是个私房菜馆,到了之后才发现,36号是个独栋的法式小楼,像是私宅。 雕花铁艺的大门口有两位身着西装的工作人员,其中一位引导她进入院内,穿过门廊,进入一楼大厅。 大厅空旷,已有不少人分散站着在聊天。 章山先看到了她,便迎上来,掌心虚虚贴着她后背,将她一一介绍给其他人。 沈止初今天穿着黑色的半身长裙,上紧下松,偏鱼尾的款式,为了不至于显得沉闷,特意在腿侧开了高叉,上半身是宽松的oversize白衬衫。 衬着垂顺茂密的长直发,和那张瓷白清冷的脸,她周身仿佛自带着脆弱感的结界。 来自日本的艺术指导爱田美莎和作曲家井上平野都呆了一瞬。 爱田脱口而出一句话,旁边的翻译立刻翻过来,“爱田老师说:看到她,我一下子有好多灵感。” 章山大笑起来,“我当时第一眼看到她,跟你一样的反应。” 有侍者端着托盘过来,沈止初取了杯酒。 大厅另一头的抬高式餐厅里,已有侍者在铺桌布摆餐具。 看来待会儿就在这儿用餐。 章山望了一圈,拉住侍者问,“傅少爷呢?” 听到这人名,沈止初呼吸都滞住了一瞬。 侍者指了指某个方向,“傅少爷去露台了。” 这个项目,他要从头跟到尾,会出现在这个饭局,也理所应当。 章山看向沈止初,“这是傅少爷的私宅,借给我们用这一晚,你们见过吗?你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见她面露犹豫,章山便笑着,压低了声音,“没事的,不用怕他。虽然这傅少爷刻薄名声在外,但我为了工作私下跟他接触过,他公私很分明,不会对你不敬。” 不敬的事他都做过好多了。 沈止初心想。 “……我去露台看看,”沈止初淡笑着,“很快回来。” 章山鼓励她,“没事的,大胆去吧。” 沈止初顺着刚刚侍者指的方向走去。 整个一楼大厅挑空很高,一面墙上开了两扇巨大的落地窗,中间有一道乳白色的双开门,通向后院露台。 刚走到落地窗边,她就透过玻璃看到了露台上的人影。 傅予沉后腰虚虚倚着半身高的大理石围栏,双手撑在身侧,仰着头。 下颌线勾勒出流畅锋利的线条,喉结凸起,唇间衔着根儿烟。 散漫慵懒。 自己的身影映在落地窗玻璃上,与他的身影重叠。 交缠。 沈止初调整了神色,继续往前走,推开法式双开门。 听到开门声响,傅予沉并没有看过来。 他垂了头,抽了口烟,这才懒洋洋看向来人。 捕捉到她的身影之前,他的眉眼分明是厌世的空寂的,表情也是不加掩饰的意兴阑珊。 视线相接之后,那眸色便化开了一抹幽暗,变得意味深长。 沈止初没有继续往前走,只淡淡地说,“章导让我来跟你打个招呼,我打过了,再见。” 傅予沉鼻腔逸出一丝哼笑,慢悠悠地,“……沈小姐。” “睡过一觉,不认账了?” 沈止初脚步顿住。 她转回身,“素觉,”她口吻虽淡,但带着警告,“你不要胡说八道。” “哦,”傅予沉意味莫名,一字一句,“可是,那一晚,我满脑子都是荤话。” 耳根又开始发热。 沈止初往前一步,冷冷地,“傅予沉,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我们私下认识,你最好注意一点。” 面对她的冷言冷语,傅予沉总是毫不在意,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银色烟盒,“过来,陪我抽一根。” 沈止初没动。 傅予沉耐着性子,“特意给你带的,给个面子,成么。” 即使是说这种半哄人的话,也是懒懒的腔调。 僵持了半分钟,沈止初终于还是走到了他身侧。 傅予沉抖出根细细的女士烟,递到她唇边。 想到上一次,也是这样,她张唇过去准备含住,他却撤走了烟吻她。沈止初压平唇角,伸手接过,“我自己来。” 傅予沉笑了声,撩起薄薄的眼皮看她,“怕我亲你?” 唇齿间压着暧.昧。 沈止初不吭声。 “让我来点,总行吧。”傅予沉拨开打火机,噌得一声,火苗燃亮。 傅予沉低着眼眸,仔细看被火光映亮的她的面容。 烟被点燃,沈止初立刻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傅予沉看向她另只手,掌心还擎着酒杯,“……什么酒?” “不知道,”沈止初转开眼,“随手拿的。” “给我喝一口。” 沈止初干脆地将酒杯放到大理石围栏上,玻璃轻磕岩石,发出一声响。 “你自己拿。” 傅予沉盯着她,意味莫名地舌尖顶了顶唇角,问,“你尝过了吗?” “没有。” 他没再说话,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沈止初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他扣着后腰,压在围栏上。 他垂首,将那口酒渡给了她。 唇离开时,留恋地轻咬了她的唇肉。 “怕我亲你,”傅予沉低笑着,“躲有用么。” 沈止初本能地吞咽了酒液,但还是半懵的,用手背抹了下唇角,“……你疯了吗?会被人看到。” 傅予沉双手撑在她身侧,她的腰往后折,几乎动弹不得。 沉沉的夜色中。 他垂着脸,看着她,低声,“让你回来了可以骂我,怎么又开始躲我了?嗯?”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50节 比之前还要厉害的躲法。 沈止初伸手推他的肩,“让我起来。” 她转头看向落地窗,“这样会被看到。” 静了几秒,傅予沉单手扣住她后腰将她身体扶正,略微侧过身。 他高大的身影,完全将她罩住。 沈止初垂着脑袋,整理衣服。 傅予沉双手插兜,站在她面前,微垂着颈,“你还欠我两个吻。” “……刚刚不是还了一个吗?” “要你主动来亲我。” “你做梦。” 傅予沉偏头笑了声,复又凝眸低眼看着她,拖着腔调,“祖宗,真的不认账了?” “睡觉的时候,一直往我怀里钻。” “这么无情?用完就把我扔了?” 一字一句,像是唇与齿的缠.绵。 像下蛊。 沈止初耳根又开始发热,屏了屏呼吸,才抬起脸,仰着下颌踮着脚,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唇。 “……就这?” 沈止初别开脸,“不会别的了。” “是我失职,没有把你教会。” 还没待她领会这句话的意思,傅予沉便从口袋里抽.出手,控住她后脑勺,垂首压下一个吻。 像是要让她记起所有他们相处的细节一般,带着侵略意味的吻。 含着她的舌吸.吮,翻搅津液。 不止脸颊耳根,浑身都开始发热。 沈止初闭眼轻轻吐息,还是压不下躁动。 傅予沉拇指指腹摩挲着她耳垂下方的颈侧肌肤,又流连到下颌。 他声音沉哑着,“今晚在这儿睡。” 沈止初刚刚调整好的呼吸又开始紊乱。 她故作镇静,“睡个素的么。” “荤的。” 她一时失了言语,心跳都漏了一拍。 傅予沉定定看她,“本来不想这么快,”他眸色晦暗着,“但是,一回来你又躲我。” 沈止初别过脸。 脸却被他扭回来,被迫与他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唇角压着一丝淡笑,一字一句,“而且,沈止初,我看得出来,你有感觉。” 第34章 餐厅设置在楼体西侧,南北两面分别朝着前院和后院开着两扇格子竖窗。 靠南的一侧横放着一条北美黑胡桃木长餐桌,靠北的一侧是吧台酒柜区域。 长长一条的餐厅区域上方悬着两盏复古的枝形吊灯,壁灯映出淡淡的昏黄光线,空间内明暗有致,整体灯光设计是花过巧思的。 七八个人围坐到餐桌旁,低低的交谈声传来,有一种高雅隐秘的氛围。 通体洁白的桌布没有一丝褶皱,中间以各色花朵点缀。 粉白色的重瓣芍药、开得肆意的郁金香、一捧小雏菊、一枝斜出去的红梅,其间缀着数支高脚蜡烛。 伏案用餐时,一抬眼,处处都是景致。 落座之前,沈止初特意观察了傅予沉,看他往左边走,她就迈脚向右。 刚走出一步,就被他攥住了手腕。 沈止初受惊一般抬眼看他,他倒是一脸自然,慢悠悠地,“……沈小姐,这里有空位。” 对面的章山听闻到俩人的动静,不由笑起来,“小公子,初初可能有点怕你哈哈。” 傅予沉盯着沈止初,表情玩味,似是在咂摸章山的话,他低着眼,“因为我名声不好?”说着帮她拉开椅子,“那今天,要好好消除一下误会。” 他在她身侧落座,两人中间隔着长桌的拐角。 餐前包搭配黑松露黄油,极其开胃。 前菜是烟熏三文鱼和鹅肝慕斯,沈止初吃得认真,小口小口往嘴里送,眼睛都没抬。 这一桌子,只有他俩是年轻人,其他的都多多少少上了点年纪。 章山先是半客套地叹道,后生可畏,傅家小公子初出茅庐,手段如何如何了得云云。 傅予沉不喜听这种话,但今天,他没计较。 章山的视线在他和沈止初之间游移,心下也起了点兴趣:傅小公子对明星艺人向来刻薄,今天倒好像有所不同。 他试探地问,“你们,之前没见过?” 沈止初立刻道,“见过,但不熟。” 傅予沉极散漫地笑了声,点头,“……确实不熟,”沈止初一颗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就听他又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还没深入了解过。” 任是她再迟钝,也能听出这种只能他俩能品得出的恶劣深意。 心里又是恼怒又是慌张。 沈止初没有给他眼神,只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 那两位来自日本的客人,要通过翻译来交流,虽然费点时,但还算流畅。 章山与他们之间想必也神交已久了,聊起来之后,话题不断延伸变换,从上世纪的小津安二郎、黑泽明,聊到暴力美学的北野武,又聊到《乱》中的美术设计和场景调度。 我国当代主流的导演,大部分都擅长大场面调度和宏大叙事,章山是其中的异类,他最擅长以小见大,从个人细微生活中,窥见社会烙印和时代车辙。 沈止初身上有极强的故事感,怼脸的大荧幕能将她的感染力放到最大,若是拍电视剧,是大材小用了。 艺术指导爱田美莎如是说。 章山点头,“她可塑性很强,有一种很特殊的,能够任人摆弄,但是又坚韧不折的气质,”说着停顿一下,“但是这不折的气质,很危险——没有任何东西是不会折断的,剧情往前推进,她折断的危险就在不断放大。” “说白了,我以她为主角的电影,都是一个把她的美摧毁给观众看的过程。” 傅予沉本来在切牛排,闻言,动作微顿,敛起薄薄的眼皮看向她。 她正微仰着头,在喝佐餐的红葡萄酒,莹白修.长的脖颈,似是一握就会断。 傅予沉跟她换了盘子。 沈止初看着面前一盘子切好的牛排丁,陷入沉默。 即便是绅士,也不用做到如此地步,这是男朋友照顾女朋友会做的事。 章山又注意到这点小插曲,笑着打趣,“你看,傅公子是绅士嘛,初初不要怕他。” 沈止初是他一手发掘调.教的,戏外看她,总有种看女儿的感觉。 傅予沉穿着很有质感的黑色衬衫,没系皮带,袖子挽在肘处,纽扣开了三颗,隐能看到锁骨处的项链,偏工业风的金属链条样式。 模样疏懒,眸底压着散漫的兴味,衬着那极短的头发和耳钉,怎么看都不像是绅士。 沈止初默默吃完了那一整盘的牛排丁。 盘子撤走,端来上甜品。 黑松露巧克力舒芙蕾、可露丽。 傅予沉将自己的那份,指尖抵.着推到她面前,没说话。 沈止初不想再与他争辩,那样倒显得欲盖弥彰,只无波无澜地说,“我吃不下。” 这种话让人联想…… 傅予沉的视线不受控制地从她眼睛移到她唇上,淡淡地道,“……适应一下。” 这是什么回答,简直文不对题。 沈止初莫名其妙,又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餐毕。 众人移到吧台区域喝酒聊天。 开始谈正事。 章山提起,这次,傅予沉除了制片人的身份外,还兼任了本片的艺术指导。 “我看过傅公子的毕业设计,有一种他特有的桀骜不驯的才气,”他看向爱田,“傅公子和您两位可以多沟通合作,他作品里的锋利气息,用在结尾,会特别有冲击力。” 爱田老师一边侧头听着翻译,一边看向傅予沉,不断轻轻点头。 沈止初也看向他。 他竟是学艺术的么。 也对。 他的矜贵,他的目空一切,他的意兴阑珊,并不足以描述他给人的感觉,他身上有一种锋利的敏锐,那是一种带着攻击性的厌世。 他会毫不留情地撕裂身边的重重假面,一言不合就会掀翻所有人的桌子,将所有人的虚伪做作踩碎。 明明他现在是话题的中心,可他却还是只看着她,极自然地说,“我带你去挑瓶酒。”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51节 沈止初没表现出任何反应,假装没听见。 章山自然是听到了,“去吧去吧,我们几个来得早,傅公子带我们去看过了他的私人酒窖,但是我们年纪大了,挑得都是烈酒,我记得你喝不了,正好,你自己去挑一瓶。” 傅予沉已经站起身。 沈止初还僵着没动。 傅予沉单手插兜,略侧过身看她,“……我表现得还不够好?”他极轻地笑了声,“还觉得我是坏人?” 沈止初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带着冷意和控诉。 酒窖设置在地下室,绕过长廊,绕过楼梯,终于走向通往地下的旋转楼梯。 傅予沉走在前面,边走边问,“沈小姐,偏好什么口味?” 语气自然,真的像是带客人选酒的主人。 “随便。” 她此刻要尽全力稳住心神,完全不想与他对话。 走下楼梯,视野陡然开阔,这里是一处很大的酒窖,拱形走廊,天花板做了崎岖凹凸的岩石状设计,零散立着几个硕大的酒桶。 尽头处靠墙,有一个半椭圆形的品酒吧台。 光线略暗淡,仅有酒架上的流线状灯管和几盏壁灯提供光源。 沈止初站在酒架前,随意拿出一瓶翻看。 标签看不懂,但感觉很贵。 傅予沉在另一头,挑了瓶酒,从吧台上方的杯架上轻巧地取了个酒杯。 啵得一声,瓶塞被打开,酒液顺着杯壁缓慢注入,薄薄地覆盖住杯底。 “过来。” 沈止初迟疑两秒,回过头。 他没有看她,在倒酒。 她的视角,看到的是他斜侧面的轮廓,隔着一段距离,他看起来贵气无比,但危险。 越走近,危险的感觉越强烈。 沈止初特意停在了他对面,隔着吧台,莹白细长的指擎起酒杯,抿了一口。 傅予沉虚虚靠着砖墙,不说话,只盯着她。 那眼神,像在考虑今晚怎么吃她。 从哪里开始。 在哪里流连。 沈止初心跳越来越快,被他看得受不住,鼓起勇气对上他的目光,“……不回去吗?” 傅予沉鼻腔逸出一丝笑息,像在笑她天真。 与他有了那么多接触,沈止初当然知道他的本性,在这酒窖里,不发生点什么,定是出不去的。 她垂眸思索片刻,下定决心一般,绕过吧台,走到他身侧,双手攀着他的肩,踮脚吻上他的唇。 蜻蜓点水。 傅予沉低眼看着她,点评,“没有诚意。” “我性冷淡,学不会你那种吻法。”她微别过脸,轻声说。 傅予沉默了片刻,而后握住她侧腰,将她压在吧台上,单手撑在她身侧,低声哄,“舌头给我。” 她断断是摆不出他要求的那种浮浪的架势,只闭眼,微启了唇。 酒香的吻。 带着极其强烈的侵略意味。 他吮住她的舌尖,舌与舌厮.磨交.缠,很快就让她觉得难以呼吸,浑身燥热,一阵一阵地抖。 握住她腰的那只手落下。 沈止初骤然睁开了眼,喉间逸出呜咽。 傅予沉唇退开几寸,另一手臂横折过来,掌心捂住她的嘴,嗓里压着慢悠悠的坏劲儿,“嘘,别叫。” 她眼眶里很快蓄满了泪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脸。 傅予沉吻住她的耳垂,轻咬又松开,低哑地笑,“……性冷淡?你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他的吻辗转着,从耳侧挪到唇角,她破碎的声音被他堵回唇齿间。 一垂眼,就能看到他黑色衬衫之下冷白色调的锁骨和皮肤,还有青筋暴起的修.长前臂。 沈止初从来不知道,怎么会有人指腹也是滚烫的。 眼泪顺着流进鬓角,发丝被沾湿。 神思混沌,她晕乎乎感觉到,自己被他举着,放到吧台上。 木质的台面好像自带着温度,即使脊背贴着,她也不觉得凉。 他的手重又捂住了她的嘴。 傅予沉微垂了颈。 第35章 章山和导演组美术组的人聊得正嗨,完全没注意到那两人去酒窖一趟,到底是去了多久。 推杯换盏间,有侍者过来,附耳低声了几句。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该见过不该见过的,章山都见识过许多了。 什么夸张的玩法,离奇的故事,狗血的剧情,写出来能够比路边摊的故事会还要离谱。 但今晚这事儿,倒着实让他想不明白。 侍者跟他说:沈止初在酒窖品酒喝醉了,傅家小公子将她送回家去。 两人没有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直接从楼梯那一头,去前院乘了车。 若是傅家小公子起了兴致,径直抱人上楼,甚至直接在酒窖把人办了,也都算得上合理。 那样,即便章山有心,也无力阻止。 若真是喝醉了,直接扶人过来,让现有的厨师煮点醒酒汤,岂不是更妥当? 章山怎么也不会想到,起因完全是因为沈止初颤着声,一边流泪一边说,“我想回家,我不想在这里。” 她料到了今晚会发生,但完全没料到傅予沉竟然在酒窖就…… 楼上那么多人,这又是个第一次来到的陌生场所,恐惧感和羞耻感齐齐将她淹没,几乎将她击溃。 傅予沉头刚低下一寸,顿了下,重又抬起来,仔细看了她的表情,而后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抱起,往外走。 路上给向衡去了电话,让他备车,又吩咐侍者转达章山—— 他本不是事到临头还会顾忌别人感受想法的性格,可若是他就此当众将沈止初带走,那么以后,在章山眼里,沈止初就只是个可以随意就地办了的人,他不能让别人看轻她。 在迈巴赫后座落座,傅予沉只一句话,“挡板升起来。” 向衡应了。 他将她抱在腿上亲吻。 沈止初还没从刚刚激烈的情绪起伏中缓过来,不停地抖着,眼泪盈满了,便滚落,可她还是极力绷着表情,没有做出崩溃的模样。 傅予沉不断抽出纸巾给她擦拭,“别哭了。” 因为浑身绷紧,声音算不上温柔,甚至有几分冷意。 “怪我了吗?”他看着她的脸,几乎是质问。 沈止初瞪着他,边用手背抹眼泪,边点头。 他不为所动,“以后要适应一下,我想尝试的地点还有很多。” 沈止初又抖起来,抬手扇了他一巴掌,“傅予沉,你是人吗。” 因为哭了许久,鼻尖和眼尾都红着,眼神又是那么可怜,声音颤着,骂人的话也又轻又软。 傅予沉心底又升起一股极强的施虐欲,他将她从oversize的白衬衫里剥出来,内搭是宽松的白色吊带,非常轻易便可以为所欲为,高开叉的长裙也非常方便操作。 驾驶座的向衡隐隐听到后座有奇怪的声响,布料摩擦声,女人的惊叫呜咽。 模模糊糊还能听到那位沈小姐辱骂自家小公子的声音。 向衡心里咯噔一声:之前还说没有苗头,几天时间而已,怎么忽然进展这么快? 好在使馆区距离翠岸别墅不远,二十分钟,便开到了目的地。 傅予沉给沈止初披上自己的大衣,抱着她下了车。 她整个人软在他怀里,只两条莹白修.长的小腿,紧紧挂在他腰侧。 仲姨已经习惯了。 听到声响,打开门,看到傅家小公子抱着沈止初进了主卧。 这次有点不同。 那两人衣衫都有点乱。 主卧里小夜灯自动亮起。 熟悉的淡香氛气味,熟悉的床单触感,熟悉的灯光明暗,沈止初舒了口气,羞耻心作祟,她下意识拿过被子将自己盖上。 傅予沉站在床边,边解项链解腕表,边垂眼看着她,“好点了吗?” 高大的身躯落下暗影,一身黑,宽肩细腰和长腿,像要将人拆吃入腹的暴君。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52节 沈止初点点头。 他迅速除掉了她所有的束缚。 她还是下意识想往被窝里钻,被他摁着,“躲什么,让我看看。” 小夜灯朦胧的光线下,冷白的皮肤也泛着丝绸般温润的光泽,她终于不是冰冷的了。 滚烫的掌心和唇,将丝绸每一处因颤抖带来的褶皱熨平。 傅予沉扣着她的脊背,将她抱起。 沈止初攀着他的肩,小声问,“要去哪儿?不在床上吗?” “先洗澡,”他声音沉哑着,竟还能分出理智去在乎这些细节,“要不然对你身体不好。” 看她这么激烈的反应,也知道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初初接触,需要彼此都清理干净,否则容易发炎—— 他提前做了功课。 温热的水自头顶浇下。 比水更湿热的是他的吻。 她刻意抬着视线,不敢往下看。 他却牵过她的手往下落,“帮我洗干净。” 沈止初猛烈抖了一下,眼睫颤着紧闭上,几乎想哭。 不知洗了多久,傅予沉几乎就要在这里强上。 耐不住她又哭着说不,他只得用浴巾将她裹住。 沈止初一手摁着浴巾上缘,低着眼,小声说,“你先出去。” “嗯?”他的耐心几乎消耗殆尽。 “……我要上厕所。” 傅予沉依旧不为所动,“有什么我不能看的?” “你是变态吗?” “是。” 傅予沉浴巾围着下半身,抱臂倚靠着墙,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沈止初却突地感受了小腹带来的坠痛感。 她心脏猛然一跳。 算算日期,好像也就是这两天。 她坐在马桶上,别开脸,“……你帮我拿过来,内裤和卫生巾。” “什么?” “……我来例假了。” 傅予沉面色僵了一瞬,而后虚眯起眼,口吻不善,“你玩儿我?”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沈止初面带恼怒转过脸来,“我也不想的好吗,你还是人吗?” 傅予沉仰头闭眼,深深舒了口气。 “东西在哪里?” “洗手台下面的柜子。” 找了一通,他说,“没有。” 仲姨没来得及补囤货吗? “你去帮我买。” 傅予沉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从小到大,没人敢这么指使过他。 沈止初冷冰冰地看着他,“你如果不想去,就把仲姨喊起来,让她帮忙。” “我去。” 傅予沉双手撑着胯,看着她,“你就这么坐着?” “要不然呢?” “……先用纸巾什么的不行吗?” 沈止初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傅予沉,你闭嘴,不要对不了解的事发表意见。” “行,老子闭嘴。” 他干脆地扯了浴巾,走回床边,一件一件将自己的衣服捡起来。 穿戴整齐,他又回到洗手间。 坐在马桶上的人儿,看起来有点无助有点可怜。 傅予沉心里霎时软了。 他走过去摸她的脑袋,“等我,我尽量快一点。” 别墅大门口,向衡站在车门边,没有得到吩咐,他不知是该等着还是该先回傅宅,一时愁绪涌上心头。 约摸二十多分钟,却见别墅大门敞开,一辆白色的宾利欧陆gt驶了出来。 驾驶座车窗降下,开车的赫然是自家小公子。 傅予沉手一伸,“我的驾照拿来,你先回去吧。” 向衡小跑着回到迈巴赫,取了驾照,试探地问,“您今晚不回去吗?老爷可能会过问……” 傅予沉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别墅区外不远,就是kps商场,里面聚集了一众奢侈品门店。 傅予沉去到那里,随便买了几套男女士的家居服和内衣裤,又去了对面的24小时便利店。 卫生巾品种实在太多了,他弯着身,在货架前仔细看包装。 两类,日用夜用。 这其中还有不同的长度。 店员本来在收拾过了今夜即将过期的货品,一转身,看到一个身穿黑色长大衣的高大男人,躬身对着几排卫生巾,眉头蹙着,好像在研究。 店员走过去,“需要帮忙吗?” 傅予沉直起身,偏头看过来,“需要。” 那张脸,漂亮得太有冲击力,店员屏了呼吸,呆了两秒,才说,“……要看使用场景,以及对方睡觉老实吗?需要安睡裤裤吗?” 傅予沉回想,在海岛那一晚,她一直往他怀里拱,“不老实。” “那您可以拿几包安睡裤裤,日用的也尽量买长一点。” 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大步回到停车场。 在限速范围内,以最快的速度开回翠岸别墅。 傅予沉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他的衣服都是定制的,甚至没有标签,日常会用到的东西,也都在伸手可触的范围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点儿都不夸张。 今天这事儿,还是头一遭。 傅予沉径直上到二楼,进入主卧洗手间。 就见沈止初还坐在那里,嘴唇紧抿着,神色可怜巴巴。 她羞得脸都红了,傅予沉只好转过身背对着,双手插着兜,问,“例假要多久?七天?” “……嗯。” “每个月都要七天?” “……嗯。” “每个月都有连续七天不能做?” “明知故问。” 傅予沉几乎眼前一黑。 沈止初整理好自己,起身就推了他一把,冷声,“你好过分。” 他转过身来,一把将她抱起,“怎么过分了?” 沈止初被他放到床上,边穿睡裙边说,“我说来例假了,你那是什么反应?怪我?” 傅予沉站在床边,“我是受到了冲击,”顿了顿,“以后不会了。” 他扔掉大衣,看她,“还穿?” 她有点茫然,“……今天做不了。” 傅予沉看着她,眸色浓暗,“别的地方不能用?” 沈止初再次被他震惊,“……你是人吗?” “不是你说的吗,我是狗,不是人。” 他坐到床边的单人沙发上。 青筋蜿蜒。 沈止初跪坐在他赤着的脚边,瞳孔都放大了一瞬,泪水又迅速盈满了眼眶,她摇头,“我不行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她抖着手伸过去,还在控诉,“而且,来例假我身体会不舒服,你那是什么反应?只顾着你自己?” 她难得诉苦。 这是好现象。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53节 以前可是一句真话都没有的,现在都学会控诉了。 傅予沉蹙着眉,伸手摸她的脑袋,“乖,我照顾你。”掌心从发顶抚到后脑勺,往下压。 第36章 自从相遇以来,沈止初一直都知道傅予沉是个强势霸道的坏种。 可她还是低估他了。 没想到他能坏到这个地步。 傅予沉去楼下温了杯牛奶,重又坐进沙发里,把她抱在腿上,半哄着,“喝点。” 一旁的落地灯弯着头,洒下淡淡的光圈。 沈止初披着条黑灰色的毛毯,偏过头不想理他。 “怎么,跟我置气?” 他穿着黑色的t恤和落到脚背的垂感黑色长裤,懒洋洋地虚靠着沙发椅背,神色间有一种介于餍足和不满足之间的倦懒,仿佛是只尝了开胃菜。 她不吭声。 傅予沉一手伸进毯子里,环着她,指腹摩挲着她小臂的细嫩皮肤,低声,“……觉得我过分了?” “等你例假结束,”他捏着她下巴将脸扭过来,低笑着,“我让你讨回来,嗯?” 瞬间领会到这含义,沈止初脸蛋儿迅速发热,偏还冷着声音,“你做梦。” “好难哄啊,”傅予沉叹道,口吻散漫,“要不你打我一巴掌。” 打一巴掌有什么用。 即便打了,说不定这坏心的男人还要变着法儿的讨回来。 “把牛奶喝了,一会儿凉了。” 沈止初迟疑了一下才接过来,小口小口喝完。 “一点儿没给我留?” “难道你也需要补充体力吗?”沈止初冷冷瞥他一眼。 傅予沉掌心扶着她颈侧,拇指指腹在那殷红的略肿起来的唇上摩挲,晦暗的眸色胶着其上。 低哑的嗓,磨着,“刚给了你那么多,你说我需不需要。” 喝牛奶是假,他要讲荤话才是真。 沈止初心尖一颤,仿佛又能闻到那股荷尔蒙的气息。 他扣着她后脑勺,压近了,去吻她的唇。 事后吻一般温柔缱绻。 吻了许久,他将她压进怀里,在她耳侧深深舒了一口气。 那声低低的叹,有很多种意味,仿佛一场期待已久的暴雨,终于降临。 终于能这样把她抱进怀里,终于能对她为所欲为。 沈止初被那气息弄得耳根发痒,不由地低吟了一声。 傅予沉一顿,恶劣地笑,“……这也能……” 实在是他声音性.感,连气息都灼热着,又带着事后特有的哑和懒,蛊惑人心。 “要我帮你吗?”他压低了声音。 话语在征求意见,手却已经落下。 沈止初别开脸,小声,“……怎么帮,我又不——” 话没说完,瞳孔放大一瞬。 因为例假的缘故,沈止初此刻已经极累了,再经不住折腾,头脑昏沉,又有眼泪涌出。 傅予沉也不能太不做人,将她抱回床上,关了台灯。 - 这是傅予沉第一次在翠岸别墅留宿。 沈止初比他先醒来。 几乎是被窒息感憋醒,她被他紧紧箍在怀里,脸压在他胸膛,动弹不得。 她推他,“傅予沉。” “……嗯。” 懒洋洋的带着哑意。 “放开我。” “不放。” 沈止初又推了两下,傅予沉干脆翻身压了上来。 宽阔的肩伏在她之上,舒缓的鼻息轻轻拂在耳边,只听到他深深吸了口气,低声说,“……早安。” 晨起的嗓,带着颗粒感般沙哑,性.感得让她呼吸为之一滞。 迈巴赫已停在别墅门口。 向衡双手捧着套着透明保护罩的一整套西装和长大衣,站在小门前,按响了门铃。 仲姨还以为是快递,对着话筒说了句来了,匆匆跑过去。 开了门,却有些傻眼。 “您是……” 向衡微微颔首,彬彬有礼地微笑,“您好,我是傅少爷的司机,来给他送衣服,接他上班。” 仲姨瞳孔地震,“他昨晚在这里睡的?” 昨晚听到汽车开走的声音,她下意识以为是傅予沉离开了,后来就沉沉睡了过去,也没再听见他回来。 “好像是的,劳烦您,把衣服拿给他。” 仲姨接过衣服,原样捧着拿到二楼,敲了敲主卧的门。 来应门的却是沈止初。 “初初,傅家小公子昨晚在这儿过夜了?” 沈止初压平唇线,微点头。 “他的司机给他送衣服来了。” “好的,我拿给他。” 声音如以往一般轻,沈止初看着她的眼睛,“仲姨,改天跟你说。” “别改天了,就今天,等他走了,你好好跟我说说。” 沈止初将衣服放到沙发上,走去洗手间。 傅予沉站在镜前用掌心弄了弄极短的头发,他刚洗完澡,只下半身围了浴巾,宽阔的肩背上有几道惹眼的抓痕。 那是昨晚,在车后座,在主卧沙发上,被他吮吻住时,她应激反应留下的。 男人比例优越,赏心悦目。 傅予沉从镜中看着她,锋利的眉眼间压着一丝明显的不怀好意。 “过来。” 沈止初不搭理。 一看到他,就不由自主地往那里瞄,脑海里立刻浮现昨晚在灯下看到的恐怖场景,喉咙不自觉咽动。 那味道仿佛还留在口腔,留在锁骨之下。 他真是不做人。 傅予沉慢悠悠走过来,手自然垂落,轻而易举地包住了她的臀,将她抱起。 真丝的布料,几乎毫无阻碍。 体温又开始纠缠。 沈止初垂着眼睫,轻声,“你的司机在门外等着了。” “还是不看我?” 默了几秒,她终于抬起视线,撞入他幽深的眸底,那一刻,她几乎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嘣咚嘣咚…… 她是清醒着,眼睁睁看着自己沉沦。 沉向何方? 是外表看起来像地狱的天堂,还是外表看起来像天堂的地狱? 她分不清楚。 但最起码这一瞬,她希望那真的是天堂。 傅予沉低低笑了声,“……眼睛都哭肿了。”他指腹揉上她唇角,“这里也肿了。”(嘴唇) 他果真像他曾恶言恶语说过的:「不要让我发现你对我有那么一点动心,否则……」 沈止初忽然开始害怕一周之后。 “……想什么呢?没睡好?” 沈止初压下吊带睡裙的前襟,“……这里也红了,你真的过分。” “是你皮肤太嫩,”他无耻至极,“禁不住折腾。”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54节 她瞪着他,眼眶里微有湿意。 傅予沉偏头吻了吻她湿漉漉的眼睫,嗓音哑了几分,“看起来那么瘦,怎么会那么软。” 平日里看到她,几乎都能感觉到她骨节的嶙峋,肩骨凸出,手腕脚腕都纤细脆弱得像是一握就会断。 抱在怀里,却能感觉到那软软的凉意。 沈止初嘴角紧抿,似是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 傅予沉顺了顺她鬓角的碎发,指腹揉上她的耳垂。 温存。 沈止初激烈摇摆的内心,在他的动作中,终于出现了倾向,就像本来摇摇欲坠的天秤,有一端骤然被重物压下—— 她双臂攀住他的肩背,将脸埋进了他的颈窝。 轻微的湿意在肩窝氤氲开来,傅予沉心脏猛跳一声。 她一直不愿弯曲一丝一毫的脊梁骨,在这一刻,好像卸下了。 他将她放到床上,自己则单膝跪在床尾凳,从上到下细细将她吻了一遍。 主卧的两人下楼时,仲姨已做好了早餐,温了牛奶煮了咖啡,还体贴地给站在门外的向衡也送了一杯美式。 傅予沉穿着三件套西装,外面罩着大衣。 布料挺括,没有一丝褶皱。 高大的身影,带来一股强烈的攻击性。 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明是早上,那傅家小公子却像是喝了点酒一般,眸底压着几分散漫的醉意。 男性荷尔蒙的味道也更明显了些。 虽然不知道这俩人到底是怎么发展的,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仲姨还是微笑着看向傅予沉,“傅先生,要留下来用早餐吗?” 傅予沉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但今天,他没拒绝。 餐厅区域窗明几净,玻璃竖窗对着前院的葱郁,屋外是冬季的可爱清晨。 沈止初穿着件淡咖色的长裙,头发微有些卷,将脖颈遮得严严实实。 她双手拿着三明治,一口一口吃着,时不时抿口牛奶。 傅予沉坐在她对面,单手握着咖啡杯,看着她,“今天有什么安排?” “……要处理一件事。” 昨晚听到司机郝鸣的话,她当时心里就已经做了决定。 “什么事。” 沈止初略有踟蹰。 因为她这不明显的犹豫,傅予沉一颗心往下沉了几分。 “我的助理,娄小菲。” 因着她这句坦白,他那颗心又重新浮了起来,熨平。 “开掉她?” 沈止初抬眼看他,像是在说:你怎么知道。 那小姑娘动作神态间完全不遮掩,就差把势利眼写在脸上了。是他连一点眼神不会给的人。 傅予沉口吻极淡,“我帮你找个靠谱的。” 傅家旗下娱乐公司众多,挑一两个踏实正直的助理,不是难事。 “不用了。” “为什么不用?”傅予沉抬腕看表,“反正半年后你不也要签到傅家来吗,先给你个助理用着。” 沈止初垂了眼睫,“……我最近通告不多,也用不上。” “盛兴的保姆车也不要再用了,我给你找一整套团队。” 他简直在自说自话。 “我说了不用。”沈止初声音冷了几分。 他不必知道半年后的事。 何必破坏这半年的沉溺。 傅予沉不想在这个时候闹得不愉快。 他一时没再开口。 在一旁默默吃饭的仲姨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冷了下来,便笑着劝道,“害,有意见冲突也正常,各退一步吧。” 默了片刻,傅予沉道,“……你打算怎么做?” “……没想好。” “她欺负过你吗?” 沈止初平日寡言少语,看起来是个硬骨头,其实是个小可怜。 傅予沉再明白不过。 仔细一想,若是那强势专横的娄小菲会欺负她,也不奇怪。 沈止初斟酌措辞,“……不知道算不算,”她唇角浮现一丝没有愉悦之意的笑,“她曾问你是不是在追我,我说没有,她就说,傅家小公子瞧不上明星艺人。” 傅予沉敛了眼睫,遮住了那份阴冷。 “其实这倒还好,”沈止初说,“最让我在意的是,我那天在看手机,她说,你在等什么消息,你不是没什么朋友嘛。” 她偏开脸,“不知道是不是我矫情,当时有点不舒服。” “这还不算欺负你?” 傅予沉松开刚刚攥紧了的咖啡杯,“……我有个主意。” “什么?” “你晚上把她叫到这里来,我来处理。” 沈止初怔了一瞬,抓到他话语里的另一个重点,“……你今晚还要来?” “你有意见?” “来做什么?”她甚至有点茫然,“我又不——”意识到仲姨在一旁,紧急刹住了话头。 仲姨端着瓷碗起身,拉开椅子去了中厨。 中厨门咔嗒一声关上。 傅予沉唇角染上一丝玩味的笑意,直直盯着她,“……你不什么?” 沈止初不为所动,“你知道我的意思。” “你昨晚不是说,来例假身体会不舒服?我晚上来检查一下,看你需不需要照顾。” “仲姨会照顾我。” 傅予沉点头,“想照顾你的人有很多,你是要我竞聘上岗吗?” “……” 沈止初一时无语。 她太了解他,知道他此刻找理由说给她听,也不过是逗她,事实上,若是他想来,谁都拦不住。 若是不给他开门,他能将这别墅大门给拆了。 “不用白跑一趟,”她平静地说,“你明知道什么都做不了。” 傅予沉凝着她,“抱着你睡觉也不行?” 这话让沈止初心跳漏了几拍,她咬咬唇,没说话。 傅予沉起身,绕过桌子,捏着她下巴抬起她的脸,微微俯身垂下头。 大衣前襟掠过她的手臂,那灼热的气息再度盈满了她的鼻腔。 傅予沉轻轻吻了她的唇,“等我回来。” 第37章 仲姨端起瓷碗,一边小口喝汤,一边从碗沿上缘瞄她,“……你今天,卷了头发?” 沈止初脸色有点不自然,“……稍微弄了一下。” 长直发垂在肩头,遮不住颈上的红痕。 她日常在家都是穿低领的长裙或吊带睡裙,若今天突然穿个高领,更加欲盖弥彰。 只能将头发稍微弄卷一点,挡住脖子。 仲姨倒是一派淡然,放下瓷碗,拿餐巾擦擦嘴,才说,“还是有点没遮住,”她用手比了比,“前面这里,还挺明显的。” 岂止是脖子,手臂大腿腰上,都有红痕或淤青。 他是一点儿没收着力道。 那场景和气息又浮现在脑海,沈止初脸上发热,低眼抿了口牛奶。 仲姨笑道,“哎呀,不要害羞啦,正常的,你也这么大了。” 她本想问:你们谈恋爱了?话到嘴边,意识到沈止初那个性子,必定又是要说出一番冷冰冰的言论,于是原话咽回去,只说,“开心就好。” 午后,沈止初在书房看书时,接到了周灵雁的电话。 “止初,宝华姐现在还在国外度假,四天之后的飞机,飞北城,我已经把你家的地址告诉她了。” “好的,谢谢灵雁姐。”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55节 “你应该也知道,宝华姐是业内出了名的性子慢,你俩一个慢一个话少,应该合得来,到时候有任何问题,你可以直接跟她讲。” 沈止初应了,又道了声谢。 周灵雁犹豫了好几秒,才又说,“阿正本来想做一回中间人,帮着你和宝华姐彼此熟悉熟悉,但我跟他说还是算了,他过几天就回港了,你不用在意他。” “……他现在还在北城?” “是呢,他也有好几个老朋友老同学,要见一见。” 「老朋友」 「老同学」 …… 极正常极日常的字眼,却让沈止初想起了今早跟傅予沉转述的娄小菲曾说过的话。 正常人,总要有几个老同学老朋友的吧? 她却一个都无。 她是电影演员,平时不上综艺,站台活动也很少,于是在电影拍摄档期之外,经常有大量的集中的空余时间。 在这日常生活中,她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读书观影和侍弄花草上。 从来不像别的人,假期呼朋唤友去聚餐去喝酒。 熟悉她日常的人,除了仲姨,就是娄小菲。 今晚还要把一直对她怀揣着恶意的娄小菲给辞退掉。 她的生活,如一潭死水。 - 同一时间,傅家老宅。 傅之愚一通电话将向衡招了回来。 品着茶,问,“沉沉昨晚在哪儿睡的?” 向衡头一垂,毫不犹豫地答,“小少爷昨晚在使馆区边儿上的私宅过的夜。” “……你确定?” “确定。今早我去接的他。” 傅之愚冷笑一声,“是么?刚刚,家庭医生来电话汇报,说沉沉给他打电话问女性生理期的注意事项。” “他是在私宅金屋藏娇?” “没有没有。” “……向衡,你不打算跟我说实话?” 向衡头垂得更低,但声音却更有力了,“老爷,请您理解,现在小少爷才是我的老板,我不能对别人汇报他的一举一动。” 傅之愚一怔,怒极反笑,“很好,你回去公司告诉他,让他今天务必回老宅,我有话要跟他说。” 向衡领了命,回到公司,乘专用电梯来到顶层总裁办公室。 有秘书刚送了文件进去,傅予沉正站在落地窗边,拿着那份“文件”仔细看。 那是家庭医生发过来的“注意事项”。 他捕捉到几个关键词:小腹冰凉;易困倦;因激素失调,易怒易伤感。 向衡看他神色认真,还以为是他是在看什么机密文件,也没敢打扰。 傅予沉仔细看完了,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有话就说。” 向衡原样转述了傅之愚的话。 傅予沉听了之后没有任何反应,径直说,“你派个信得过的人,回老宅收拾一下我的衣服和日用品,送到翠岸去。” 向衡心下震惊,“……您这是?” 傅予沉口吻平淡,“同居,听不懂?” “懂了懂了。”向衡忙点头,转头立刻差人去办。 傅家老宅。 看到向衡的助手,傅之愚还以为是带了傅予沉的口信回来,一问得知竟然是回来收拾东西,傅之愚顿时勃然大怒,“这混账小子是打算去入赘吗!” 他怒气冲冲赶到集团大厦时,已经接近下班时间。 猛地将总裁办公室大门推开,又重重摔上。 叉着腰先缓了缓呼吸。 傅予沉坐在办公桌后,平静无波地看着他,“您几岁了还摔门?” 傅之愚几乎要被他气晕过去。 傅予沉抬腕看表,“我要下班了,您有话请快点讲。” 傅之愚把气儿喘匀了,坐到他对面,说,“咱们父子俩,好好聊聊吧。” 顿了一顿,“……你对那位沈小姐,是认真的?” “认真,我要娶她。” 傅之愚点点头,“……我前几天派人打听过,那位沈小姐,虽然职业水准是一流的,但听说,她寡言少语,不与人来往,这种漂亮又清高孤僻的女人,应该不太会想结婚。” 傅予沉眼眸虚眯起来,第一次对自己的父亲产生了杀气,“轮得到你给她下定义?” 「她」字咬了重音,这话触到了他的雷区。 “你好不容易有这方面兴趣,我其实也不想扫你的兴。”傅之愚放缓了语气,慢慢道出自己的目的,“……可是,如果她不愿意,你又何必强求她进入婚姻呢?” “……那蒋家二小姐,你还是可以同步接触,”傅之愚神色自然,“结了婚,把沈小姐养在外边儿,也不是不可以。除了婚姻,你可以把爱都给她,两全其美。” 荒唐。 荒唐到傅予沉连怒火都没有了。 他无波无澜,“您真是个好父亲,教自己儿子出轨。” “你考虑考虑,”傅之愚泰然自若,“我仔细想过了,这是最好的办法。” “这话,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二遍。”傅予沉比他还平静,“你如果敢派人去打扰她,傅之愚,我不会放过你。” 傅之愚站起身,“婚姻不一定是最好的归宿,不结婚,也许你们能更长久一些。” 这是他的经验之谈。 他自然是爱自己孩子的,要不然也养不出傅书夏那傻傻的性格,和傅予沉这狂妄的性子。 只不过,不管他如何有权有势,这爱,也只能是出自他自己的方式和经验。 满腔真心,但错洞百出。 搁平时,傅予沉一定又能夹枪带棒损他一顿他失败的婚姻,可此刻,他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傅之愚走到门口,拧开门把手时,听到身后有疾速的破空声迫近,下一秒,沉重的木艺烟灰缸堪堪擦过他耳侧,重重砸在墙上,应声坠落,在地毯上翻滚了几圈。 他深深舒了口气,开门走出去。 门口站着一个神色有几分紧张的小个子男人,看到他,忙颔首,“傅导您好。” 不做导演好多年,但大家尊重他的江湖地位,见面都要叫一声傅导。 “汇报工作?”傅之愚略顿了顿,“现在别进去,他心情不好。” “啊?”小个子男人笑了笑,“不是的,小少爷要带我去个地方。” 傅之愚也没多问,只说,“在门外等着吧。” 小个子男人是一家小娱乐公司的执行经纪,名叫曾耀,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此前还从没见过傅予沉。 今天突然被业内龙头集团的总裁叫来,诚惶诚恐。 一直到坐上迈巴赫的副驾驶,他还不知道今天要去做什么。 后座傅予沉处理了一会儿工作,抽出空来,问,“曾耀,你现在跟着圣娜?” 曾耀忙侧过身,恭恭敬敬点头,“是的。” “圣娜脾气很差?” 那岂止是脾气差,辱骂下属是家常便饭,发起疯来还会扇人耳光让人下跪。 圈内这种秘闻不少,但都被经纪公司捂得严严实实。 圣娜能赚钱,那小娱乐公司全靠她活着,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曾耀一时拿不准傅予沉这话的意思,但又不敢不回答,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这儿有个人,人品不太行,”傅予沉淡淡地说,“让她去给圣娜当一阵儿助理。” 圣娜是大花级别,传闻中又极有钱,娄小菲不可能不动心。 迈巴赫开到翠岸别墅区尽头时,娄小菲已经坐在书房沙发上等着了。 沈止初只跟她说有人想跟她谈谈。 她心里一时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任何人过来。 娄小菲走出书房,站在走廊,看到不远处餐厅里,沈止初正站在餐桌旁,戴着园艺手套修剪花枝,桌上放着几个花瓶。 那是她从前院花圃里采的花,水仙、非洲菊、马蹄莲,冬日里也开得很盛。 她穿着件淡咖色的长裙,微卷的长发垂在肩头,就那么垂着脑袋,眼睫也低着,专心侍弄花草,很有岁月静好的模样。 娄小菲顿时又是一阵妒火中烧。 也不过就是长了张漂亮脸蛋儿,所以沈止初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获得这一切。 而她呢,被她晾在这儿,等待不知是什么人的来访。 余光察觉到前院花圃小径中有人影,她转过头,那双眼里的妒意还没来得及收回,却立时怔住了。 傅予沉。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56节 身穿三件套西服和长大衣,高大俊美,贵气逼人。 他来做什么? 难道要跟她谈谈的人是他? 娄小菲心跳猛然加快,连呼吸也忘了,怔怔地看着傅予沉踏上玄关,那高大的男人,却没有分给她一点眼神,径直往另一侧的餐厅走去。 “您好,娄小菲小姐?” 曾耀喊了三声,娄小菲才回过神,这才察觉到,这个小个子男人其实刚刚一直跟在傅予沉身后。 “娄小菲小姐,我是曾耀,有事想跟您谈谈。” 哦,原来要跟她谈事情的,不是傅予沉。 而是面前这个小个子男人。 其貌不扬,身上一股穷酸气。 娄小菲的心情在一分钟内大起大落,带着怅然失落遥遥望向餐厅。 却见傅予沉背对着这边,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把沈止初抱在身前怀里。 娄小菲一步三回头,和曾耀一起去书房。 那当然不是错觉。 傅予沉从背后将沈止初抱住,慢条斯理地,单手将园艺手套的收口,一褶一褶卷开,而后手探进去。 他骨节修.长的指,从她手背滑过。 饶是手套再有弹性,也禁不住两个人的手同时待在里面,傅予沉一半手背露在外面。 指腹在她手背缓慢地动,中指和食指时而探入指缝边缘,勾缠摩挲。 沈止初被他完全拥着,脊背贴着他灼热的胸膛,那种温暖安全又充满侵略感的怀抱,让她难以呼吸,心脏几乎要跃出。 一垂眼,就能看到他摩挲她手背时,指节一下一下鼓起,而从手套外印出的形状。 明明只是摸了她的手,却好像…… 她又开始发抖。 “……别这样……”她已经尽力稳住呼吸了,出口的声音却又颤又软,不像样子。 这声音传导入耳膜,傅予沉脑子嗡得一声。 全身血液立时往一处冲。 他鼻尖埋在她耳侧,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哑声,“还要几天?” 沈止初一时没明白,懵懵地嗯?了声。 傅予沉指.尖猛地一下扣入她的指缝,重重揉摁了一下。 意味明显。 沈止初几乎要惊叫,眼眶湿了,颤声说,“六天。” 搁平时,她一定会嘲讽他一番:尊贵的傅少爷,算数都没学好吗。 可现在,她完全分不出神思去继续对话。 第38章 沈止初有一双很特别的眼睛。 乍一看是空漠冷淡的,玻璃珠似的,无温度无情感。 可若是定睛仔细分辨,其下其实压着浓重又缥缈的深意。 傅予沉最爱的,却是她此刻眼眶红红的模样。 又瞪着他,又紧紧抓着他的大衣前襟。万种情绪在那脆弱的控诉中化开,让他疼惜欲和施虐欲一齐升起。 她背后,餐桌上,是她刚插好的花瓶,旁边散落着碎枝碎叶,还有零星的水珠。 这场景映着纹路深重的原木桌面,空灵清新,像从森林中截取了雨后的一块地面。 “今天有人送了很多你的衣服和用品过来。” 沈止初说。 “嗯。” 傅予沉拂开她鬓角的头发,吻着她耳侧,漫不经心地回答。 “什么意思?你要搬过来住?” “嗯。” “我不允许。”沈止初被那气息弄得心神不稳,伸手推他,“你认真一点。” “那你搬到嘉木路来。” “你在说什么梦话。” “晚饭吃什么。”傅予沉极自然地问。 “……” “你没听见我说话?” “明天再说,”傅予沉抬腕看表,“我就是来看你一眼,马上就得走。” 沈止初怔怔地问,“去哪儿?” “饭局。”他说,“还有别的事儿,今天会很晚。” “……那你忙完,”她顿了顿,“是来这里还是……” 傅予沉轻轻笑了声,盯着她,意味莫名地问,“……你想让我去哪儿?” “最好不要来这里。” 沈止初转开视线,立刻说。 她侧脸下颌面优越,不是流水线一般的削尖,而是微微带着点小巧的内收棱角,增添了一丝倔强。 非常有辨识度。 内娱找不出第二个。 傅予沉掌心裹住她另一面侧脸,扭过来,吻上她的唇。 故意要挑.逗刺激她一样的吻,舌尖缓慢描摹她的唇线,就像他昨晚捏着那东西做的一样。 那触感和气味蓦地侵袭脑海,沈止初呜了声,齿关打开。 刚打开一条缝,他的舌便挤了进来,入到深处,她舌根都麻了一瞬。 傅予沉缓慢退出的时候,她已经软了身体,双眸起雾。 “你晚上吃什么。” 他嗓音很低,像情话一般的耳语,问的却是这么一本正经的问题。 “……豆腐汤。” 傅予沉低笑了声,问,“还有呢?” 沈止初艰难地回忆仲姨此前说的,“……清炒菜心。” “很健康,”他点评,“多吃点。” 傅予沉先行离开,不大会儿,曾耀叫了辆车来,和娄小菲一起离开。 娄小菲脸色怪异目光躲闪,但沈止初什么也没问。 吃饭时,沈止初脑子里却一直回响傅予沉说的「很健康」、「多吃点」,于是连这极正常正经的饭菜,突然间好像也染上了怪异的味道。 脸上发烧,她吃得很不专心。 仲姨觉得奇怪,以为她是白天去前院侍弄花草受了风寒,饭毕,立刻给她倒了热水,让她上楼去休息。 沈止初日常作息很规律,十点到床上,十一点左右睡觉。 可这天,她翻来覆去,直到十二点多,才晕乎乎沉入睡梦中。 于是,一开始她还以为是梦。 傅予沉钻进被窝,携着一点酒气,压上来,宽阔的肩悬在她之上,而后慢慢往下滑,湿热的吻从上到下。 许是疲惫的缘故,梦里她完全没有抗拒,随着他吻深浅和位置的变换,她的低吟也一声一声更软更绵长更大声。 她迷迷糊糊听到一声低哑的“握住”,而后手被牵着,引导。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床另一侧空荡荡,没有温度。 沈止初一时怔住,昨晚的一切好像真的是一场旖.旎的梦。 手机屏幕亮起。 「chavers:醒了吗」 「沈止初:醒了」 通话弹出。 她犹豫两秒,接起来。 电话那头,傅予沉说,“我去出趟差,四天之后回来。” “……哦,”她咬咬唇,“没必要跟我说。” 傅予沉散漫地笑了声,慢条斯理道,“沈止初,我从现在开始给你计数了,每说一句我不想听的话,”刻意顿了顿,“就加一次。” 沈止初一时没了声音。 迟疑片刻,她还是问出口,“……你昨晚过来了?” 那头默了片刻,短促地笑了笑,“你以为?要不然你握的是谁的东西。”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57节 沈止初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摁断了通话。 吃完早餐,沈止初就收到了娄小菲发来的辞职信息。 甚至不是打电话。 沈止初回她:「小菲,祝你得偿所愿。」 今天有杂志封面拍摄。 可她已然没有了经纪人助理,甚至保姆车。 上次丁岚将郝鸣调去为公司的新人服务之后,郝鸣就没有再提前联系沈止初核对行程,沈止初也决定不再去麻烦他。 仲姨不放心她一个人跑通告,自告奋勇,今天要充当司机和助理。 于是,临近中午,是仲姨开着宾利欧陆gt,载沈止初前往拍摄地。 仲姨还早早打包了几个盒饭和点心放到保温箱。 坐在副驾驶,沈止初甚至感到一丝轻松。 她想起了小学时,全家一起去露营的经历。 那一年,顶级越野车奔驰g500刚在国内上市,父亲立刻提了一辆。 那时父母感情还没恶化到彼此不言语的地步,在一个春日的午后,父亲开车,母亲坐在副驾驶,她在后座抱着玩偶,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葱郁,昏昏欲睡。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当时在车里闻到的,新车特有的气味。 那或许是她这二十多年时光里,最幸福的时刻。 本次杂志封面的拍摄地点在北城植物园。 植物园大门口,一个个子娇小的女孩站在那里,凝神仔细分辨着来往的车的车牌和型号。 看到这辆白色的宾利欧陆gt,眼睛立刻亮了,忙冲着前车窗招手。 仲姨转头问,“这谁?认识你吗?” 沈止初也懵懵的,“不知道。” 眼看女孩要跳到车子前面来了,仲姨靠边停了,降下车窗,还没说话,女孩就笑着,“您好您好,我是萧棠姐派来的,我叫郑芸,是初初的一日助理。” 萧棠之前是傅氏旗下某个娱乐公司的ceo,不用想,也知这是傅予沉的主意。 “上来吧。” 郑芸拉开后车门坐进来,也不多废话,立刻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文件,往前递到沈止初面前,“初初,这是今天的流程,我全程陪在你身边,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事实上,根本等不到沈止初说出需求,郑芸就能提前捕捉到,递纸巾递镜子,甚至顺便干了执行经纪的活儿,站出来与杂志方沟通拍摄细节。 全程严肃而专业,与之前在大门口小女孩的模样判若两人。 拍摄间隙,仲姨给几个工作人员分了自带的盒饭和甜点,沈止初给郑芸递了瓶饮料,轻声问,“小芸,你之前是执行经纪?” “是的,”郑芸接过来,微笑着,“萧棠姐找到我,说你最近跑通告身边没人,问我想不想来帮忙,我当然想啦,我是你的影迷。” 当天天气不好,拍摄过程中,时不时要停下来,等阴云掠过天光重现,夜幕完全降临之后,才收工。 先送了郑芸。 到了小区门口,下车前,沈止初叫住她,说,“谢谢你今天来帮忙。” “不客气,我也算是圆了梦啦,”郑芸递上来一张名片,“初初,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我听萧棠姐说你接下来半年都要自己跑通告,如果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沈止初看着她,说,“好。” 郑芸也看着她,“初初,你有很多像我这样的影迷,只希望你一切都好,加油呀。” 她是圈内人,若是知道沈止初选择花了大价钱提前与盛兴解约,也必能隐约猜到她是受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对待。 她的这番话,完全是影迷对偶像的心疼,不掺杂任何杂质。 沈止初突然没由来的眼眶一热,又说了声,“谢谢你。” 回去路上,仲姨说,“这小姑娘不错,活泼专业,且有分寸。” “你要不就跟那个萧棠要了这个人,长期带着吧。” “不必,”沈止初淡淡地,“过几天宝华姐就来了,有她带我就够了,到了元德,灵雁姐会重新给我配执行经纪和助理。” 仲姨侧头看她一眼,“……你不打算跟傅家小公子说这件事?” 霓虹的光华轻柔地从她清而淡的面容上拂过,玉骨般的鼻梁挺着,她垂下眼睫,“他若是想知道,早就知道了,这种事根本瞒不过他。” 也是。 傅予沉若是有心留意她的举动,多的是人上赶着把她的动向汇报给他。 他到现在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知情的样子,大概率是没有派人过问过。 此后两天,傅予沉许是公务繁忙,只来过几条微信。 没有了他的打扰,沈止初的日常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她也很少想起他。 只不过是在给花换水时,去中厨给仲姨帮忙时,窝在床边沙发上读书时,躺在床上入眠之前,脑海里会不由自主地浮现他的样子。 在这些地点场合,他统统玩.弄过她。 恶劣下流的言语,火热的掌心,湿热的唇舌。 一闭眼,几乎能在耳侧感受到他的气息,能在背后感受到他灼热坚实的胸膛。 此时的她,也完全没想到,这些心理情绪,会成为她出演《昏茫之夜》女主角宝贵的经验来源。 那时,在片场,她有一场怀念前夫的自.慰戏份。 这是她出道以来,最大尺度的表演。 导演清了场,留下的只有摄影师、导演和灯光师。 这场半分钟的戏份,最后被删到只剩五秒。 除了在场的人,完整版只有傅予沉看过。 那时他在万千公里之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一下一下撞击着她腿根的素净手镯。 那是初识时,他送给她的。 在翠岸别墅门口。 那也是沈止初唯一带进片场的私人物品。 - 那四天的出差,傅予沉飞了趟意大利。 vissi是创立于百年前的顶级奢侈品品牌,顶级到,上世纪,连刚刚声名鹊起的某著名影星都借不到他家的衣服。 傅予沉的高祖父,在留洋时,与vissi的创始人dylan·vissi建立了深厚的个人友谊,后来还一起办过几场国际慈善舞会。 这份家族友谊,在傅之愚成为导演之后加深。 一度,vissi的时装设计师团队,还专门为傅之愚辟出了他御用的电影服装师职位。 电影服装设计与时装设计有壁,连曾经拿过数次奥斯卡最佳服装设计师的伊迪斯,都曾经被当时的大导演嫌过不够摩登不够时尚。 傅之愚与vissi的合作,却极其丝滑地融合了时尚品味与电影场景中的实用性。 也因此,傅之愚曾被当时国内的影评人批评过华而不实讲究排场。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正是因为这份品味,傅之愚执导的电影中的某些场景,成为了影史和时尚史中隽永的经典海报画面。 一如上世纪载入史册的赫本的纪梵希小黑裙。 这一晚,是vissi举办的超级游艇私人晚宴。 晚宴聚集了来自全世界的顶流巨星和时尚大拿,这份邀请名单极其严苛,一共也只有十人入选。 傅予沉是凌驾于这之上的品牌私人密友。 今晚,他要与vissi谈一谈在迪拜合建一座酒店的项目。 顶级豪门与顶级奢侈品共建的酒店,将成为全球富人贵族阶层的私人休闲圣地。 酒店中,还将陈列展示傅予沉亲自挑选的艺术藏品。 夜幕降临,灯火通明的超级游艇缓缓浮游在海面,远远望去,如遥不可及的贝壳梦。 晚宴。 巨大的水晶吊灯下,长桌周围,漂亮矜贵的男男女女言笑晏晏,时不时有酒杯碰撞的叮声。 傅予沉眉眼间却有几分散漫的意兴阑珊。 即使在一众顶级明星的围绕下,他也是极具冲击感的漂亮贵气,高大的身形,眸底的慵懒,还隐隐散发着一股雄性荷尔蒙的性感,那种致命的吸引力,惹得几个空窗期的人低声向游艇主人打听他的口味。 游艇主人是vissi的现任掌门,一位五十岁的优雅女人,她知道傅予沉的性格,帮他婉拒了。 晚宴后,他去下层甲板吹风,刚走出客舱门不远,就被拦住了去路。 一阵香水味。 一夜春风的邀请。 高大俊美,精致贵气的男人,眉眼间却压着几分不耐的攻击性,“滚开。” 他从来不是绅士,面对此类邀请,无论对方是何种身份,他也向来只有一个态度。 在甲板上,他收到了傅书夏发来的消息。 「傅书夏:我听爸说了,你想跟沈小姐结婚?」 「傅予沉:嗯」 「傅书夏:爸也说那位沈小姐可能不想结婚?要我帮你打探打探口风吗?」 「傅予沉:不用」 消息发出去,他却想起沈止初曾说的,她没什么朋友。 「傅予沉:你可以约她出去玩,看她喜不喜欢跟你交朋友」 -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58节 沈止初接到傅书夏的微信好友请求时,刚刚在机场接到宝华姐。 她没想到,来接宝华姐的,还有简正。 简正刚跟宝华姐拥抱耳语了一番,抬眼看到她,也怔了一下。 他现在,就连出现在她面前,都自觉抱歉。 宝华姐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儿,笑呵呵地一手抱一个,“初初,要不让阿正跟我们一起,去趟你家?一起喝喝酒聊聊天。” 沈止初还没说话,简正就道,“不了,华姐,我还有别的事,今天就是来见你一面。” 宝华姐五十岁左右,即便身着素衫,身上也有一种雍容华贵的珠光宝气。 三人一起并肩走出vip通道,简正垂着眼,微笑着跟沈止初说,“初初,有宝华姐带你,以后你的星路一定会一帆风顺,步步高升。” “谢谢师哥。” 简正摊开双臂,看着她,不说话。 沈止初略踮着脚,虚虚抱了他一下,要离开时,简正却有那么一霎扣紧了手臂。 沈止初一怔。 简正在她耳边低声说,“初初,再见。” 他先行乘车离开,沈止初恍然间有种,这个人离开了她生命半径的错觉。 宝华姐是个喜欢慢悠悠一边品酒一边谈事情的性子。 到了翠岸别墅,沈止初先带她选了房间,而后两人一起到书房,仲姨开了瓶酒,给两人都倒上。 沈止初刚把一个电影项目的简报摊开在膝头,宝华姐就擎着酒杯,蜷在沙发上,笑眯眯地问,“有男朋友?” 沈止初一时答不上来。 “我看玄关有男人的皮鞋。” 她不觉得她和傅予沉是男女朋友关系,可是直截了当地告诉宝华姐,她有炮.友,好像也不太体面。 “好啦,”宝华姐见她脸都红了,也不再追问,“我不问了。” 喝过一轮,两人才开始谈正事。 本周内沈止初需要看完剧本,如果有意接下,下周就要去见制片人,到时候如果男主角也敲定了的话,也会有男主角到场。 宝华姐还要倒时差,谈完事情,天还没黑,就先回房间休息了。 沈止初抽空通过了傅书夏的好友申请。 傅书夏径直表明了来意,听傅予沉说,她爱侍弄花草,正好任宅要请几个园艺师来,问她有没有兴趣去任宅观赏下园艺师们的作品。 沈止初从没接到过此类邀约,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傅书夏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说邀请函已经送往翠岸别墅。 按道理,她不想与傅家的人再有过多的牵扯,可此前在fu酒店套房那一晚,傅书夏又确确实实特意赶来帮了她,她也不好拂了对方的好意。 只得应下了。 - 第二天一早,宝华姐精神满满下楼。 餐厅,早餐已经摆上了餐桌。 为了照顾宝华姐的口味,仲姨特意做了叉烧包、糯米鸡和虾饺。 “味道真好。” 宝华姐赞道。 仲姨笑着,“以后要麻烦您照顾初初啦,放心,我会照顾好你们俩的饮食起居,不会比您在酒店住得到的服务差。” 宝华姐呵呵笑,转头看向沈止初。 却见她低垂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碗里的白粥,似是察觉到视线,她转头看过来。 她眉眼间浮着一丝缥缈的脆弱感,在窗外冬季清晨的映衬下,更显得如浮冰一般,好像某些坚固的东西已被打破,但春天却还没到来。 宝华姐愣了一瞬。 就是在这个时候,玄关传来一阵脚步声。 男士皮鞋的主人。 高大的男人踏上玄关台阶,目光穿越宽大的客厅,直直看向沈止初。 沈止初也转回头看向他,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她眼睛都微微睁大了几分。 傅予沉看到沈止初旁边坐着的人,眉头皱起,眼眸也虚眯起来。 他当然认得严宝华。 港岛著名经纪人,一手带出了简正。 她会在这里吃早餐,怎么看都不正常。 宝华姐当然也认得出他。 傅家小公子,圈内无人不知。 氛围顿时有些微妙。 傅予沉走过来,慢条斯理拧松了领带,一幅回到家的架势。 他平静道,“不介绍一下?” 沈止初在餐椅上没有动,咬咬唇,轻声说,“这位是宝华姐,这位是傅予沉。” 她刻意略去了她在这之中,与他们二人的关系。 傅予沉突然变得极好说话,也没追问也没逼她表态,只点点头,“宝华姐,你好。” 严宝华起身与他虚虚握了手,“傅先生,你好。” 傅予沉扯掉领带,走到沈止初侧后方,拿着领带的那只手掌心托起她的脸,极自然地俯身吻了吻她鼻尖,淡淡地说,“我去睡会儿,一个小时后,你上来给我送杯咖啡。” 宝华姐内心震惊,看着他转身去往楼梯的方向,上楼。 一看即知,他非常熟悉这里。 岂止是熟悉,他一来就要上楼睡觉,看来是在这里常住了。 沈止初一直坐在餐椅上没有动,默默吃完早餐,就去了书房看剧本。 一个多小时后,她起身,对宝华姐说,“我上楼一趟。” 宝华姐刻意没看她,“去吧。” 她端了杯冰美式,上楼,拧开主卧的门。 傅予沉似是洗了澡,换上了黑色t恤和同色垂感长裤,他后腰虚虚倚着窗台,刚点了支烟。 沈止初走到他面前,步履极轻盈,面色也很平静,伸手将咖啡杯递到他面前,“给你。” 傅予沉没接。 他低眼看着她,声音甚至可以称得上温和,一字一句,“沈止初,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沈止初静静地与他对视,轻声,“没有。” 傅予沉又点头,“过来。” 不知道他会对自己做什么,沈止初心跳剧烈,却略昂着下巴,带着一丝傲气,走近他。 傅予沉一把将她捞进怀里。 体型差太大了,好像怎么抱都觉得不够紧。 他将鼻尖埋在她颈侧,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问,“想我了吗?” 沈止初想说没有,却说不出来。 她看不懂他的反应。 预料之中的盛怒并没有降临。 沈止初今天穿着大地色的吊带长裙,外面罩着件同色系的针织外套。 他指腹压下前襟,非常熟练地吻住。 沈止初几乎惊叫,他怎能随时随地为非作歹。 未出的声音被堵回去。 傅予沉单手托住她的臀将她抱起,把她压在窗边的墙上。 白墙冰凉,与身前的火热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扶着他的肩,几乎想哭,“……今天不行。” 傅予沉没回答。 第39章 第二天早上,严宝华下楼,先去了中厨。 仲姨正在忙碌。 “仲姐,初初呢?” “没起来呢吧,一大早还没见到她。” 仲姨心说,沈止初本来作息很规律,一般早上七点左右就会起床,可自从傅予沉出现,但凡他来过,但凡他留宿,沈止初总是起晚。 宝华姐也没多想,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端着去往书房。 穿过客厅,再经过一道走廊,就是半开放式的书房,还没走到走廊尽头,她就看到落地窗上映出的书房里的场景。 沙发上,沈止初侧坐在傅予沉腿上,身影交缠,两人不知是凑近了在说话,还是在接吻。 严宝华立刻刹住脚步,转身离开。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59节 傅予沉穿着白衬衫,扣子开了三颗,隐约能看到颈间的项链。 沈止初扶着他的肩,“你不去上班吗?” “不去,”他掌心扣着她侧腰,“今天在家休息。” 他竟然称呼这里是“家”。 沈止初隐约觉得他有些反常。 搁以往,看向她时,他的目光里总压着几分逗弄的坏劲儿,可自从昨天出差回来之后,他的眼神好像平静许多。 关于宝华姐的突然出现和在这里常住,他也没有提出任何疑问。 他是早就知道她决定了去港岛发展吗? 可之前他的种种表现,又完全不像是知情的样子。 不知情被隐瞒,却不问,也不动怒,这完全不像他的性格。 她垂眸思索着,浑不知,傅予沉也在看着她,眼眸虚眯着,在她脸上逡巡,试图寻找蛛丝马迹。 “沈止初。”他出声唤她。 “嗯?” “后天的安排,都推掉。” “什么意思?” 她懵懵地抬眼看他,他眼里没有丝毫旖旎的成分,只有冷意。 “明晚午夜,够七天了。” 沈止初怔了一瞬,而后突然有点想笑。 她在想的是,他为什么不介意她在计划离开北城,他想的却依旧是那种事。 也对,从一开始他就是这个目的,所谓一见钟情,不就是见色起意。 仔细算一算,两人相识也有将近一个月了。 拖了这么久,他才即将要达成目的,也难为他有耐心了。 扪心自问,她自己当然也算不得清白。 初识时,在港文酒店的露台,她主动问他,「你的烟,味道冲吗?」,以及,她主动扶住他的手,凑上火苗。 这种话这种事,她断断不会对别人说对别人做。 那时,她欺骗自己,许是露台的月色太好,所以她凭白生出了一丝放纵的心情。 那当然不是事实。 唯一的真实是:那时看着傅予沉,她心里就有一种要与他放纵沉沦的冲动。所以她才主动问了话碰了他的手。 在那之前,她甚至没抽过烟。 换个人,可能更直白,可是以她的性格,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傅予沉却捕捉到了她这一点点不是很直白的邀约。 他说,「你这样的人,都愿意在我面前抽烟了……」 是了,初次见面,他就精准地识别到了她的本性。 那之后,他设计与她单独吃饭,与她单独相处,提出明确关系,她却总是执意要将这段关系剥离感情,只谈论肉.体。 所以,这种事态的走向,某种程度上来讲,应该算是合谋吧。 沈止初自暴自弃地这么想着,平静地点了点头,“我观察一下,干净了就告诉你。” 傅予沉的眸色却在她这句话之后,更冷了几分。 明明身体是极尽缱绻的姿态,两人却又在对峙着。 沉默了数十秒,傅予沉定定看着她,“沈止初,我最后问你一次,有没有话要对我说?” “没有。” 她一样干脆。 “有没有事情要告诉我?” “没有。” 她斩钉截铁。 傅予沉一颗心直往下坠,牵引着全身的血液都开始疼痛。 昨天早上看到严宝华在这里,他当然不会动怒,那是外人,他断然不会因为一个外人的突然出现冲她发脾气。 可是,两人是男女朋友关系,所以他以为自己的待遇应该比以前高一些,最起码,人生规划应该要主动告知他。 所以,昨天早上,她一上楼走到他面前,他就问,有没有话要对我说。 她那时和现在一样干脆果断。 她不觉得有主动告知他的必要。 沈止初正想从他腿上下来,却突然感觉身体被摁倒,脊背贴上柔软的沙发垫。傅予沉压了上来,拉开裙子侧边的拉链,探进去。 “你疯了?仲姨和宝华姐都……” 傅予沉堵住她的唇,用掌心。 “别说话。” 他的目光居高临下,那张脸骨骼轮廓立体而瘦削,眉眼本就有几分锋利,此刻眸色冷下来,就自带着一种冷冰冰的攻击性和施虐感。 “我们的关系,我不能对你做这些吗。” 话语淬着寒意。 沈止初偏过头,看向沙发脊背。 脸却被傅予沉扭回来。 “看着我。” 她的目光平静无波,看他像看路边的砖石。 又是这种眼神。 傅予沉闭了闭眼。 抽出手,掌心覆住她的眼睛,压下来吻她的唇。 她竟然很配合地启开了齿关。 这更加让傅予沉恼怒。 他咬她的唇肉,咬她的舌尖。 这竟然会让她动情。 呼吸越来越重。 战斗交锋一般的吻。 由施虐者和自愿受虐者共同完成。 - 一早便看到两人在沙发上缠绵,严宝华还以为他们是热恋的情侣。 虽然隐约觉得气氛有点怪,但那或许是小情侣之间的小矛盾。 所以,当天早餐后,在书房里,即便有傅予沉在场,严宝华还是很自然地问,“初初,你需不需要提前飞港一趟,找找房子呀?看你是打算买还是租?” 她笑着,“我有几个朋友,可以为你介绍几个适合你住的地方。” 沈止初点头,“我正在看机票,要去的话提前告诉您。” 傅予沉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看书,那是从她的书架上随手取的。 他自然听得到这对话,却没有任何反应。 早上那个失控的吻之后,他又恢复了这种带着点冷意的平静。 仲姨比严宝华更了解,所以她察觉到了异常,趁着沈止初去西厨区域的吧台冲花茶热饮时,低声问,“那傅家小公子怎么了?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不知道。” 沈止初实话实说,她也看不懂他情绪的阴晴不定。 一直到当天晚上,他与她都没怎么说话。 但是,他还是照常吻她碰她。 那吻和碰触,总带着发泄的意味。 晚餐前,仲姨摆好了四人份的碗筷。 其他人都已经在餐桌前坐好了位置,傅予沉臂弯挂着大衣,从楼梯上下来。 他没有走近,站在客厅,说,“我走了。” 沈止初背对着他坐着,“再见。” “我今晚不回来。” “好的。” 严宝华心道,这是吵架了? “过来。”傅予沉说。 沈止初没有动,也没有给回应。 严宝华回头看了一眼傅予沉,碰碰沈止初的胳膊肘,小声说,“他应该是想要个道别吻吧,你快去呀。” 沈止初内心摇摆。 还没待她作出决定,傅予沉已经转身走了。 这或许是他第一次,提出要求没有得到满足便抽身离开。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60节 当晚,傅予沉在down过的夜。 自从遇到沈止初,他已经不需要在这里过夜。 他好一阵儿没来,侍应生看到他,本想迎上来问几句,却见他脸色冷着。 侍应生刹住话头,只问,“少爷,跟往常一样的餐食吗?” 傅予沉脱了大衣,坐在餐椅上,望向窗外街边的梧桐树。 他没说话。 侍应生明白他的意思,又道,“那给您上点饮料。” 饮料端上来,侍应生介绍了这是最近推出的新品。 傅予沉还是没吭声。 侍应生觉得他神情有点不同,与以往每次过来时单纯的倦懒厌世不一样,今天多了几分寒意。 “……老板,上次那位沈小姐呢?” 老板喜欢那位沈小姐,一眼即可得知。 侍应生跟他相识很久了,抖了胆子这么问。 傅予沉终于撩起眼皮看他。 “……您没追到?” 傅予沉敛了眼睫,抬手挥挥两指,“出去。” 像是追到了,可是她的心还是不愿意对他敞开。 他在为以后能与她结婚铺路,她却筹划着离开他。 准经纪人都住到家里来了,她却连半句解释都没有。 他有愤怒,但这怒火却来的很平静—— 她筹划着离开又如何,他不放她,她休想逃离他半步。 深夜了。 傅予沉站在休憩区沙发边抽烟。 这里的窗对着后巷。 那一晚,他与她在这里看了今年的初雪。 都说一起看了初雪的人,能一起白头。 他对这说法嗤之以鼻,他与她是否能一起白头,只看他的心意,怎会由这狗屁天气决定。 天色阴沉,月亮隐在厚厚的云层后。 明天又是个雨雪天。 - 第二天,傅予沉直接从down去了公司。 他加了班,忙到晚上。 秘书处的人都走了,他却站在自己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考虑今晚是否要去翠岸。 他有意想冷她几天。 坐在迈巴赫后座,向衡问去哪儿。 他却说,“翠岸。” 他是狗。 狗怎么会因为主人不顾及到自己的心情而冷落主人。 行至一半,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姜煊。 他意兴阑珊接起来。 “看热搜了吗?怎么回事?那沈小姐不是你的人吗?” 傅予沉眉头皱起来,“什么热搜。” 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是没看到。 除了家人和朋友,没有人知道他和沈止初有特殊关系,又怎会有人特意汇报给他。 “你快去看看。” 傅予沉挂了电话,打开热搜。 #简正沈止初疑似恋情#爆 浑身的血液冷下来,像海水退潮。 他关掉界面,拨通电话,骂道,“你们他妈的活腻了?把热搜给老子撤了。” 第40章 狗仔蓄力那么久,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简正与沈止初的恋情若是真的,那将成为引爆整个娱乐圈的年底大瓜。 所以,最开始在港文酒店拍到之后,狗仔就盯紧了简正,见他飞了北城,立刻跟上,可惜前几天他都住在fu酒店,狗仔进不去。 一直等到他和沈止初出现在机场,狗仔这才终于得到了机会。 爆料账号上,狗仔发布了洋洋洒洒几百字小作文,从前不久沈止初特意飞港,与简正在酒店幽会,到前两天,简正与沈止初去机场一起接严宝华,详细梳理了整个过程。 最后,还特意送上了祝福,且附上了两张“实锤”图。 一张是在港文酒店,简正回身欲与沈止初说话,沈止初正好掠过他身前。 拍摄角度很明显是在落地窗对面,从这个角度看,两人好像是贴在一起,照片背景又是套房内的陈设,暧.昧氛围很浓。 另一张是在机场,简正与沈止初拥抱道别。 这张是在沈止初背后拍的,相对高清,简正扣在她背上的手,用力的痕迹很明显。 有点说不清楚。 网友评论倒是恭喜祝贺的居多。 「双厨狂喜!谁懂!」 「我最爱的两个人在一起了,一时竟不知该羡慕谁」 「谁还记得之前紫山雀颁奖礼台下,他俩那个对视啊啊啊」 「他俩应该是拍明烛天南因戏生情?那裴导算是媒人了吧,梦一个裴导证婚!」 「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当他们的宝宝!现在投胎应该来得及吧」 - 翠岸别墅。 沈止初马上要签到元德,倒让这事儿简单了许多,省却了双方经纪公司沟通的麻烦。 快速拉了个微信群,严宝华的手机开着免提,参与群聊通话的有简正周灵雁,这俩人正好一起在周灵雁家里喝酒,还有一位元德的律师。 “声明里要写清楚,双方现在都是单身,这两次都是工作见面,在港文酒店,后来我也有到场,那张偷拍是错位,在机场,那只是礼貌的好友道别。” 周灵雁说着,问,“宝华姐,是不是趁这个机会,把阿正退圈和初初即将签到元德来的消息透露一下?这样显得我们的澄清更可信一些。” “我觉得可以,”严宝华说,“干巴巴澄清,网友不会买账。” 律师一边听,一边打开电脑起草声明。 “这样的话,两个工作室可以发同一份声明。” “嗯,可以铺一下舆论,引导网友讨论阿正退圈有多么可惜,以及初初签到元德之后,未来更广阔的职业发展方向。” “好的。” 严宝华压低了声音问,“初初,你确定要对外宣称单身吗?不用跟他商量?” “不用。” 简正也私聊发了消息过来,“你不是跟傅予沉在一起吗?分手了?” 沈止初回复:“没有。” 也不知道是没有在一起,还是没有分手。 模棱两可。 简正也不好再追问。 律师迅速完成了声明文案,在线给几个人都看过之后,确认没问题,正准备盖章扫描发出来,却见热搜离奇地不见了。 周灵雁拍板,“先不发,等等看网友舆论,热搜能撤,但网友的言论肯定管不住,如果再发酵,到时候再发声明。” 她又问,“是谁撤的热搜?” 严宝华和简正心下都猜测是傅予沉指使的。 娱乐圈是他家后花园,他要撤个热搜也就一句话的事。 只有他,有这个动机,有这个能力,这么快把热搜撤掉。 简正又私聊发来消息,严宝华也看着她,沈止初淡淡地说,“可能是我……一位朋友帮忙撤的吧。” 周灵雁正要表示惊讶,被简正眼神示意别再追问。 一时陷入沉默。 男士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的脚步声。 严宝华抬眼看过去,傅予沉似是刚下班,身上还穿着严谨的三件套西服和大衣,双手插着裤兜,盯着沈止初。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61节 他眉眼间压着森然的寒意。 西装暴徒。 沈止初没有看他。 他好像也无意与她交流,定定看了她几秒,转身就走,上楼。 沈止初起身,“宝华姐,我上楼穿件外套。” 即使是冬天,她也喜欢家里开着窗,透气。夜幕降临,此刻只穿着长裙,有点冷了。 严宝华说去吧,又转头跟电话那头继续语音。 主卧门虚掩着,沈止初推开门走进去。 里面只亮着小夜灯,略昏暗,傅予沉站在床尾,高大的身形落下暗影。 像个恶魔。 沈止初还是没有看他,径直去更衣间穿了件针织外套,走出来,才看向他,轻声说,“你今晚要在这里睡?” 她要说的竟然是这么日常的话题。 傅予沉甚至觉得可笑。 他默了几秒,“……你没有什么需要向我解释的吗?” “你指的是什么?” 竟然还要他来问。 傅予沉将大衣和西服外套扔到窗前的长沙发上,拧松领带,又慢条斯理地一褶一褶将衬衫袖子挽到肘处。 “既然你非要我来问,那么,”他坐到沙发上,双腿闲闲一叠,一条手臂搭着沙发背,另一手搁在大腿上,几乎称得上好整以暇,“你飞去港岛做什么?和简正的照片怎么解释?严宝华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你打算签去元德?” 他的模样,活像个审问嫌疑犯的暴君。 看似冷静,但实际上,不管审问结果如何,都会将嫌疑犯就地正法的暴君。 他问了许多个问题,沈止初却没有马上回答。 只没什么温度地看着他。 傅予沉几乎能感觉到她在周身重新又筑起的高墙。 “说话。” 声音有点凶。 “你如果想了解,”沈止初终于开了口,“你早就可以知道了,何必等到现在,一幅自己被蒙骗的样子来找我要说法。” “你说得对,”傅予沉点头,“但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意思是:你的消息我应该从你这里直接得知,而不是派人打听留意。 可这话到了沈止初耳朵里,却是另一层意思:没必要。 她不吭声。 “这种事,难道不应该你主动来告知我?” “……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傅予沉眉头一蹙,“我他妈不是你男朋友吗?你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是你给自己定义的身份,经过我同意了吗?” 傅予沉没想到,在她这里,他们的关系竟然还停留在这一层。 他冷笑一声,舔舔下唇,点头,“真有你的。”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手从宽大的针织外套伸进去,落在她身后,揉.捏。 嗓音低了几分,“沈止初,就这么几天的时间,除了没真的进去,你,已经被我玩儿透了,”他捏着她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即使这样,我也不是你男朋友?” “不是。” 他的目光居高临下,看起来极其危险,沈止初要尽全力维持着,不让身体颤抖得太明显。 傅予沉拇指指腹不受控地落在她唇肉上,揉着,“那你到底图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我们是炮.友。” “哦,”傅予沉点头,“老子跟你做过一次吗?我们算什么炮.友?” “你不是一直等着今晚吗?”沈止初平静地说,“我上午检查过,已经干净了。” “现在就可以做,你要不要?” 傅予沉眼眸虚眯起来,心跳猛烈。 被气得。 “你觉得现在的气氛,适合做吗?” “不是你说的吗,你不需要气氛。” 傅予沉被气笑了。 他松开她,转身走到窗边,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和烟盒,拢手点了一支烟。 沈止初看到了那处的异常。 走过去,手一落,掌心贴上,仰脸轻声说,“硬了,傅予沉,不做吗?” 傅予沉没动,平静地说,“不要碰。” “为什么不能?我碰过好多次了,”她说,“最起码有三次。” “老子再说一遍,把手拿开。” 他们都是第一次,如果在双方情绪都如此激烈的情况下展开,她会受伤。 沈止初是个硬茬,她当然不会听他的话,反倒施了几分力,掌根压着滑过。 傅予沉蹙紧眉头,呼吸陡然变重。 他的视线偏还冷冷的,盯着她,“非要我今天弄你是吧?” “今天是天时地利人和,”沈止初说,“再合适不过。” “人和,”他重复她的用词,“你管现在这情况叫他妈的人和。” 事实上,今天天气也不好。 一直阴沉着,寒风阵阵地刮,好像要下雪。 “不要转移话题,”她绷紧了下巴,“就现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傅予沉把她推开,走到茶几边,将烟摁熄在烟灰缸里,扯掉领带,褪掉马甲,又解开两颗衬衫扣子,“今晚做了,就坐实了炮.友身份。” 他觉得燥热,“到时候,你要去元德,我也管不着你,因为我没有资格。” 他说的是对的。 沈止初不想听他再继续说,于是不发一语,褪掉针织衫外套,甩掉拖鞋,赤脚踩着地毯,走到他身前,牵过他的手,往下拉,“你感受一下,没有垫东西了,真的干净了,可以做。” 傅予沉立刻把手抽回来。 眸色阴沉。 一上一下对视半晌,傅予沉点点头,“行。” 他抽掉皮带,解开纽扣。 “跪下。” 沈止初眼睛微微睁大了几分。 傅予沉不为所动,“要做,就按我要的做,跪下。” 沈止初深呼吸几口,提起裙摆,曲起膝盖。 她真的要跪。 傅予沉仰头闭了闭眼,喉结难.耐地上下滑动。 他俯身把她捞起来,抱着她,走到床边,而后将她扔到床上。 他连皮鞋都没脱,踩在床单上,压上去。 白衣黑裤,衣冠楚楚。 开始施虐。 “我跟你说过了,事不过三。” 傅予沉单手撩起,贴上。 他压着心脏的疼痛,狠下心。 那么剧烈的痛,沈止初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眼泪也没落。 傅予沉痛得大脑一片空白,额角渗出薄汗,从疤痕上滑落,滴在沈止初脸上。 他咬着牙,“沈止初,你以为我是谁?我要纠缠你,还需要你给我个名分给我个资格?” “你不要太天真。” “我不放你,你哪里都去不了。” “你今天去元德,明天元德就会破产。” 没有一丝一毫快.感。 第41章 天气阴沉了一整天,到了午夜时分,终于有了动静。 落的却不是雪。 而是雨。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62节 冬天的雨极寒,冷意往人骨缝里钻。 傅予沉站在床边缓了好久。 而后开门离开。 沈止初双腿不停地打着颤,完全止不住的抖。 她挣扎着坐起来,靠在床头,用掌心将膝盖摁下来。 她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却又听见了开门声。 傅予沉端着杯温牛奶,递到她唇边,“喝了。” 他没走。 她偏过头表现出抗拒的姿态,“你为什么还不走?” 傅予沉不理会,握住她的脚踝,“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 她想抬脚踹他,却完全没有力气。 他之前咨询过家庭医生,第一次需要打开闭合的肌肉,所以会极痛,但一般不会有撕裂受伤的风险。 只要不是特别粗鲁。 尺寸原因,他被卡得几乎疼昏过去,完全动不了,也很难粗暴。 没有撕裂没有出血,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肿了。 傅予沉给家庭医生发了消息,让他明天一早送药过来。 “炮.友而已,你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沈止初说。 “老子愿意。”傅予沉说着,一把将她抱起,走向浴室。 她被放在淋浴间。 脚刚挨到地面,双腿就一阵酸软。 他没有说话,快速褪掉两人所有的束缚。 热水浇下。 液体顺着他的指腹流出。 那是他刚刚弄进去的。 事态紧张,脑子都要炸了,哪里还记得做措施,并且家里也没有准备这些。 “明天医生会送药过来,消炎药和避.孕药,都吃了。” “不用你提醒,我不会让自己怀孕。” 明明人还软在他怀里,话语却是这么毫不留情。 她的话语声很细小,又带着一股决绝之意,在起了轻微雾气的淋浴间内,让人心尖发麻。 傅予沉突然隐隐觉得,他们的这段对话,好像有非常大的误解空间。 爱情电影里不都这么演吗。 他托住她,将她压在玻璃上,放低了声音,“这次是意外,以后我保证不会再发生,除非你愿意。”停顿一瞬,“我觉得你会想要避免怀孕的可能,所以才让你吃药的,没有别的意思,你会多想吗?” “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沈止初冷冷地看着他,“我会自降格调,把自己放在死缠烂打要为你生孩子的身份上?” “行,您厉害。” 他就不该说。 他就多余这一番解释。 不易洗太久。 否则容易失控—— 完全没有体会到爽感的他,本能会想试第二次。 但第一次就是个情绪激烈对撞下的意外,他今晚不能再有动作。 清理完,傅予沉将她用浴巾裹着,放到床边的单人沙发上。 他胡乱套了t恤长裤,换床单。 绕到床另一侧套枕头时,他手上在动作,却掀起眼皮看她。 那视线灼热又专注,沈止初很难忽略,可她总下意识地有对抗他的心情,于是,抱着膝盖,不躲不避地直视回去。 她的目光是冷的是对抗的,他的目光却相反。 于是这对视,交锋不像交锋,缠.绵不像缠.绵,不上不下。 最终是他占了上风。 沈止初别开眼。 傅予沉站在床尾,“沈止初,我们聊聊吧。” 她不说话。 “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他说,“是我对你不够好?让你觉得,我的喜欢,你不要也罢?” 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她只是本能地觉得他危险。 若这男人只是带着极强的攻击性和侵略感,她倒是不怕。可怕的是,他还带着一腔赤诚的真心。 她无法抵抗太久。 与他一起沉沦,是她投降了。 可是,人的求生本能,让她把这段关系定义为随时可以抽.身的炮.友。 傅予沉越是表现出专一忠贞的喜欢和爱,她就越是恐慌。 他会把她给自己构筑的安全屋,扫荡得面目全非。 若有一天,他要抽.身离去,那她要如何自处? 她不敢想象。 见她沉默那么久,傅予沉走近了几步,低眼看着她,“我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与你之间发生的一切,都是第一次,所以,如果有哪里你不喜欢的,我可以调整。” “你不必如此纡尊降贵。” “我愿意,成吗?”傅予沉开始烦躁,“老子犯贱也碍着你了?” 沈止初垂着眼睫,不吭声。 倔强的脸,身形却那么单薄,让人觉得可怜。 她的样子,明明是需要拥抱需要怀抱,却执意要把他推开。 “你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搞成这样?”傅予沉压着怒火,“你也没谈过恋爱,不会是前任给你留下了阴影,那会是什么?童年创伤吗?” 沈止初眼睫动了动,抿紧了唇。 傅予沉凝眸看她,“……童年创伤?你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可以吗。” 沈止初终于抬眼与他对视了,“你有什么资格指点我的人生?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拯救我?” “凭这天底下不会有比我更爱你的人。” “你凭什么觉得你是最爱我的?”她很平静,“你对我付出了什么?做了什么?是给我花了几个亿,但这就叫最爱了吗?” 傅予沉被气得脑子发蒙,“你觉得我没有心吗?你每一次的冷言冷语,你真觉得我不会受伤吗?老子一颗心被你反复撕碎,而我现在还好端端的,继续站在你面前,继续犯贱,凭的就是那一份你瞧不上的爱,” 他缓了口气,“当然,你也可以说是占有欲,我不否认。” “你一皱眉头,老子就心慌,你难得要东西,老子就像狗一样,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掏给你,如果你非要说这不是爱,我也没意见,你爱怎么定义就怎么定义。” “没必要把自己说的这么惨,”沈止初很冷静,“你不是很威风吗?这个家,你想来就来,想进就进,我拦得住你吗?” 傅予沉看着她,半晌,笑了声,“你现在,要拿这个来指责我?” “行,”他点点头,“那么,是不是还可以指责我,第一次亲你之前没有征得你的同意?” “这就是我想要与你划清的界限,”她说,“肢体接触可以,因为我们是炮.友,但是,未经我允许住到我家里来,这样的事,不允许发生。” “还他妈的炮.友,”傅予沉站在她面前,曲指托起她的下巴,声音低了几分,“你爽过了吗?就炮.友。” 沈止初转开脸,却又被扭回来。 傅予沉居高临下看着她,低声,“第二次后半段,你才会开始舒服。” 四目相对。 一时无声。 许是这话场景暗示的意味太重,于是,在对视中,气氛突然变了。 从怒火变成了□□。 他眸色愈来愈深。 彼此呼吸都重了,紊乱了,胸膛剧烈起伏。 傅予沉一把将她抱起,重又放到床上,单膝跪着床单,压下来亲吻。 鼻息交缠,意味极浓重的吻。 傅予沉扔在沙发上的手机一直在震。 许多人在找他。 在彻底失控前刹了车。 他吻着她的眼睫,哄道,“不要吵了,好不好?” 沈止初缓了缓呼吸,“……我不想跟你吵架,是你一直在索取更多的东西。” 傅予沉指腹摩挲着她脸颊,看了她许久。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63节 他舒了口气,眼睫一落,下定了决心—— “……我不要了,你不想给的东西,我不要了。” 他想,或许是自己太着急了,此刻她不愿意敞开心扉,不代表以后也不愿意,一直疼她,总能把她焐热。 不管这段关系怎么定义,反正她逃不掉。 沈止初呼吸停了一瞬,几乎错愕,“……真的吗?” 他愿意退到炮.友的位置上? 不知为何,他要后退,她并没有松一口气,心里涌现的反而是酸涩和痛楚。 “真的,”一直徒手拆墙,他已经疼习惯了,“我不阻止你,如果非要去元德,我陪你去,等我把这边处理好。” 所以他不是后退的意思。 不是后退到炮.友位置的意思。 一瞬间,她心里被喷涌的安心感淹没。 短短几秒钟内,心情经历了如此之大起大落,神经末梢几乎麻木,她愣愣地,眼眶迅速盈满了泪水。 她卑劣的想法,在自己内心,被撕开,无所遁形。 是她卑鄙,是她口是心非,明明内心渴望,却恐惧以后会受伤的可能性,因而一再给他点甜头又把他推开。 在误以为他要真的放弃的时候,她内心的错愕和苦涩,无比清晰。 是她过分,打着冷静理智的旗号,一直在践踏他的真心。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话,竟也能如此轻易地引起她的情绪波动? 或许是从他要住在这里,她内心其实并不想抗拒开始。 不要再骗自己了,其实更早,在down包厢,她落入他怀里,那一刻她就已经被放弃抵抗的想法淹没。 大颗大颗的泪珠不断滚落。 傅予沉眉头皱起,“怎么又哭了,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她摇头。 他将她抱起,放到窗边的长沙发上,去转角柜倒了杯温水,递到她唇边,“喝了。” 她呆呆地接过。 手机一直在震,傅予沉拿起来。 热搜和撤热搜的事当然惊动了傅之愚。 今天必须要回傅宅一趟,把事情处理清楚。 “你自己坐一会儿,我去换个衣服。” 她点头。 换上西服,他臂弯里挂着大衣,从更衣间走出来。 沈止初看着他,“要走了吗?” 她的表情是一种奇异的平静,差不多跟下定决心要去死一样。 “要回老宅一趟。” 他俯身亲她,“我今晚把事情处理好,明天来找你。” “你不要再来了。” 傅予沉一时间没听懂。 “以后都不要再来了,炮.友关系,我也不想要了。” 她要趁根还未扎得太深,连根拔起。 今晚被她的言语和态度反复刺激,此刻听到这话,傅予沉几乎已经麻木了。 吵了半天没有任何用处,他选择自己退让,再给她一些时间,可最后得到的竟是釜底抽薪的结果。 沉默。 傅予沉面无表情,“我今天踏出这间主卧的房门半步,以后就不会再来纠缠你。如你所愿。”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极平静,“沈止初,你要我走吗?” 沈止初垂着眼睫,不说话。 过了大约十几秒,她才抬头看他,淡淡地说,“……你怎么还没走?” 傅予沉闭眼深深舒了一口气,转身大步离开。 主卧门被砰地一声关上。 沈止初被这声音震醒,愣愣地看着冷冰冰的门。 她梦游一样,起身,走过去,打开。 门外当然没人。 躯体先于意识行动,她赤着脚,走下楼梯,一直走到别墅门口。 迈巴赫已经开走了。 门外只有萧瑟冬夜里的一地冷雨。 第42章 简正和沈止初疑似恋情的热搜,在那一晚突然出现又突然销声匿迹,就像从没有存在过。 元德律师备好的那份声明,也到底没有发出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有人摁响了翠岸别墅的门铃。 仲姨匆匆小跑过去开门,门外是个四十多岁的西装男人,面相温和稳重。 他递过来一个纸袋,“药和注意事项都在里面,请您转交给沈小姐。” 仲姨睡得早,完全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一听是药,关上门就立刻打开看。 一看就愣住了。 怒气冲冲敲开主卧门,“初初,他不做措施?你不能惯着他啊,骂他了吗打他了吗?” “……昨天是我要求的,家里没有准备。” “……”仲姨恨铁不成钢,“你要求的又如何?这不是他的责任和义务吗?都谈着恋爱了,家里还不准备好必需品?” 按照原来的节奏,傅予沉应该在出差回来当天就派人把东西准备好。 可是,当天一进门,他就在这里看到了严宝华,于是心里冷下来,这件事已经在他内心划了叉。 他没想过要发生,自然也就没准备。 可他的这番心路历程,仲姨和沈止初自然不会知道。 说出去可能也很难让人相信,昨晚吵成那个样子,竟然还能发生,甚至后来吵着吵着,又去亲吻。 沈止初笑了笑,“只吃这一次,应该没什么事。” “不行,下次他来,我一定要狠狠教育他。”仲姨说,“这些东西,以后我加到日用品清单里。” “不必了,”沈止初唇角还挂着笑意,“我跟傅予沉,结束了。” 仲姨一愣,仔细看她的脸,这才发觉她脸色的异常,白得像是随时能晕过去。 伸手去试,额头滚烫。 昨夜经受了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又赤脚在冷雨里站了许久,会发烧也正常。 好在家里常备着退烧药,仲姨给她吃了,又让她回床上休息。 晕乎乎睡到傍晚。 发了汗,浑身黏腻,沈止初去洗了澡,围着浴巾站在洗手台前,打开镜柜。 傅予沉的剃须刀。 她的目光平静无波从其上掠过,拿起护肤品,抹了脸。 去更衣间换上睡裙,走出几步,她又返回来,打开镜柜,将剃须刀扔进垃圾桶。 哐通一声。 沉甸甸的。 心脏跟着一阵坠痛。 现在的一点点痛,总好过将来的钻心剜骨。 她没做错。 本来么,她也做不来柔顺的样子,傅予沉的性格,适合有个温柔的伴侣。 她也一样。 他们都太硬太锋利,即便在一起,也总要刺伤对方。 在这里结束,再好不过。 毕竟也不亏,她总归是跟他做过一次了。 恋人情侣该做的,他们都做过了,恰到好处,不多不少。 这么想着,沈止初重新钻进被窝。 侧躺着,视线不期然落在那张单人沙发上。 法式柔软的云朵沙发,低饱和的奶杏色。 傅予沉穿着黑t恤坐在上面时,沙发的柔软和他的俊美锋利对比很强烈。 每一次在灯下看他,每一眼,他都让人惊艳。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64节 她当然不是颜控。 可被那样的他望着,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沉沦。 这张沙发,明天要让仲姨扔掉。 - 当晚傅予沉回到傅宅。 傅之愚本来等在一楼客厅,扮足了架势,要与他好好聊聊撤热搜的事。 可傅予沉脸色阴冷,高大的身影携着一股暴戾的气息。 像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暴君。 傅之愚一时没出声,错过了机会。 又一天过去,傅予沉的模样还是没有丝毫缓解。 早上,趁着向衡在楼下待命的功夫,傅之愚问,“沉沉这是怎么了?跟沈小姐闹掰了吗?之前那热搜不是造谣么。” 向衡老老实实头一垂:“好像是有点小矛盾。” 傅之愚咂摸着,“不如,把蒋家二小姐的事提上日程吧?见见新人,总好过他一棵树上吊死。” “这……恐怕不妥,”向衡斟酌用词,“小少爷心情不好,有可能会对蒋二小姐出言不逊。” 也有道理。 但傅之愚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这样吧,向衡,你整天跟他在一起,看时机,提一提这个事儿,就说蒋二小姐约他,看他什么时候有空。” 向衡硬着头皮应下。 可是,一整天过去,他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上班途中、午餐时,傅予沉脸色都臭得要命,眼皮一撩,简直随时能杀人。 临下班,傅书夏来了电话。 她临时逃了宴会,想让傅予沉顺道去接,今晚回傅宅睡。 一年一度的国际珠宝展今天开幕,晚上的高层交流宴会在fu酒店举办。 作为任氏珠宝集团的ceo,傅书夏是名副其实的top1大佬。 白天工作了一整天,她本就疲累了,想找间休息室躲清静,推开厚重的软包门,却见自己老公任延明和一个小姑娘拉拉扯扯。 她心里当即就不爽了:这珠宝集团,任延明也是有股份的,那岂不是她辛辛苦苦工作,供他在外面拈花惹草? 她向来说干就干,马上就撂摊子走人。 提着高跟鞋站在酒店正门台阶上。 黑色迈巴赫绕过喷泉景观缓缓驶来,后座车窗降下,傅予沉单臂搭在上面,凉凉地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傅书夏绕到另一边,把高跟鞋往下车为她开车门的向衡怀里一扔,提着裙摆弯身坐进去,嘟嘟囔囔,“看得出来你心情不好,我心情也不好。” “难姐难弟。”她手托腮,叹口气。 傅书夏上车之后,向衡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些许。 他没话找话,“大小姐,最近还好吗?您也好久没回老宅看看了。” “还行,就是工作累,生活累。” 这话说的,成年人的日常不就工作和生活么,都累的话,算什么“还行”? “狗东西任延明,”傅书夏骂了声,又改口道,“哎算了算了,本就是联姻,也不能要求太多,凑合过吧。” “说起联姻……”向衡从倒车镜看了眼傅予沉,试探地提起话题,“老爷前几日还说呢,蒋家二小姐又约您来着,小少爷。” 傅予沉不说话,沉默着望向车窗外。 “蒋家二小姐不错啊,听说脾气很好,典型的乖乖女,”傅书夏说着,拍拍傅予沉的肩,“诶,你要不去见见?” 向衡稳稳当当收回视线。 大小姐替他把任务完成了。 傅予沉还是没吭声,敛了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但是,以你的性格,应该不喜欢乖的吧?”傅书夏若有所思,“还没问过,你喜欢什么类型?” 这话傅予沉倒是接了,他冷嗤一声,“……喜欢第一次见面就扇我嘴巴子,每次见面都骂我的。” 傅书夏瞪大眼睛,“你说的不会是沈小姐吧?我看她不像这样的人啊。” 傅予沉双腿闲闲叠着,一手拿着打火机,搁在大腿上,揿开又合上,颇散漫地笑了声,“她就是这样儿,在别人面前不声不吭,一对上我,就浑身都是刺。” “听这语气,”傅书夏斜他一眼,“你还挺自豪。” 傅予沉没什么温度地看她一眼,没再说话。 红灯。 向衡分神从倒车镜看他的表情。 刚刚话题涉及到沈小姐,他才好歹说了两句。 话音落地,车厢内重归沉默,他眼睫一敛,周身又立刻被一股冷戾之气所笼罩。 这几天,他的情绪都是如此反复无常阴晴不定。 此后一路无言,迈巴赫驶入傅宅。 下了车,傅予沉没有进主屋,而是站在门廊前,后腰虚虚倚着罗马柱,点了支烟。 从这里望去,前院花园笼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 像一场朦胧而靡丽的梦。 他的母亲庾芳梦年轻时喜欢华丽讲究排场,于是这傅宅的花园是请了著名的园艺设计师设计建造的,整体景观奢华大气且富有层次,喷泉、凉亭、雕塑,处处精致高雅。 就连花圃的地砖都是单独设计的图案。 沈止初也喜欢在院子里搞些花花草草,但与傅宅的风格截然不同。 翠岸的前院,没有太多人工干预的痕迹,蓊蓊郁郁生机盎然,自然丰饶的美。 他担心她不好好吃药,担心她生病。 那夜下了极冷的雨,不知道她睡觉有没有将窗户关好。 被窝冷了的话,她又会往哪里钻呢? 心脏一阵一阵钝痛。 距离他与她甩下那么决然的话语,已经过去了将近36个小时。 他照常上下班,除了更频繁的发脾气骂人,其他的倒也都正常。 内心却一片空茫。 抽了半根烟,有车子沿着车道驶近。 任延明从后座下了车。 傅予沉看着他,慢悠悠地,“干什么来了?” 任延明神色颇有几分凝重,“我和你姐有点误会。” 傅书夏刚上楼换了身儿衣服,管家来通报说任延明来了。 真是奇了怪了,不跟小姑娘在休息室里亲热,追到这儿干什么? 她下了楼,双手插着睡衣口袋,口吻颇有几分不在意,“干嘛?” “夏夏,”任延明凝着她,“我有事情需要向你解释。” “没必要,”傅书夏摇摇头,“我都懂。” “那个女孩我不认识,她好像喝多了,把我认成别人了。你过来的时候,我正在把她推开。” “哦,正人君子,没有趁人之危占人便宜。” “我们结婚时虽然是没有感情的陌生人,但我尊重你,我不可能出轨,也不可能做对不起你的事。” 任延明极认真地说,“你是因为这个中途离开的吗?” 傅书夏脑袋重重一点,“是。” “跟我回家吧。”任延明站在台阶下,伸出手。 “要回家可以,但我有个条件,”傅书夏伸出一指,“珠宝集团里你所有的股份,马上转到我名下。” 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只有把股份抓在手里,才能确保自己不是在稀里糊涂为别人卖命。 “好。” 连衣服也没换,傅书夏走下台阶,跟任延明走了。 真好哄。 换做别人,这种误会甚至能导致分手。 傅书夏就那么轻易地被任延明三言两语哄走了。 一场小小的闹剧结束,车子的引擎声逐渐远了,别墅花园重归宁静。 傅予沉单手插着裤兜,垂着眼。 修.长分明的骨节从西裤里印出形状,就像那一天,他探入园艺手套,指腹一下一下嵌入她的指缝。 他仰头,闭上眼,轻轻舒出一口气。 凸起的喉结上下咽动。 想她想得快疯了。 第43章 傅予沉在傅宅主屋门廊下站了很久。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65节 按亮手机屏幕,指腹悬在其上。 他与沈止初的微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出差时。 他给她汇报动向,她回复:「知道了。」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她说这三个字的语气和神态。 「沈止初」。 他喜欢叫她的全名,给她的微信备注也是这个。 指腹悬在屏幕上,良久,在名字上落下不轻不重的摩挲。 不要再去烦她。 不要再去打扰她。 退出她的生活。 傅予沉深吸一口气,锁了屏,转身回主屋。 第二天一早,向衡老规矩守在门口等傅予沉下楼。 傅予沉如往常一般步下楼梯,脸色却比之前还要可怕。 向衡战战兢兢,驶向公司的整个途中,一句话都不敢说。 到了下班点,向衡毫不意外地发现,傅予沉表情更差了。 他能感觉到,如果再没有点什么事情发生,傅予沉基本上整个人都要完蛋了。 迈巴赫启动。 向衡正想说点什么,就听傅予沉道,“去我那儿。” 余叔私下特意跟他嘱咐过,小少爷的私人地盘,是家叫down的酒吧。 那是他最私人的领地。 一路上,傅予沉一直阖着眼。 直到驶入酒吧所在的那条街,他才转头看了看窗外掠过的行道树。 雨丝不断冲刷过玻璃窗,留下一道道细浅的水痕。 向衡跟着他进了包厢。 傅予沉脱了大衣,随手往沙发上一扔。 站在窗边朝外看了许久,他一回头,看见拐角后休憩区那张长沙发,脸色变了几变,最终道,“把那沙发给我扔了。” 沈止初曾回头望向这沙发,说,「是那张沙发吗?」 那才是第二次见面,她就想要通过与他发生关系的方式来摆脱他。 现在想起来,他还是气血翻涌。 向衡立刻回身招呼侍应生过来把沙发抬走。 长沙发消失,休憩区立刻显得空荡荡的。 也是同样的那一晚,沈止初也曾在这张沙发上跌入他怀中。 留着还能当个念想。 可他不想要念想,他只要真实的她这个人。 傅予沉转回身,站在窗前,拢手点了支烟。 沉默着吸了半支。 向衡正琢磨着什么时候开口合适,就听傅予沉问,“她最近怎么样?” “沈小姐前几天都没有出门,今晚经纪人带她去了个饭局。” 傅予沉蹙着眉头转过身,“你再说一遍?” 向衡心下一凛,忙解释,“不是乱七八糟的饭局,而且,我调查过,那位严宝华人品不错,不会害沈小姐的。” 傅予沉已经拿起了大衣。 - 主卧那张奶杏色的云朵沙发,仲姨到底是没舍得扔。 趁沈止初没注意,她给搬到自己房间藏着了。 在将那张引起她情绪波动的沙发及时处理掉之后,沈止初已经治好了某种程度上的“睹物思人”综合征。 不止是傅予沉曾“作恶”的地方—— 整栋翠岸别墅,在她眼里,不再有一处特殊,全部都只是日常生活中的寻常物件,再没有被赋予其上的特殊意义。 这两天,沈止初窝在书房里,反复将严宝华递来的剧本看了四五遍。 她整日在主屋穿梭,整个人都有点神思恍惚。 她过往也是这样,一旦沉浸入剧本,就会有些魂不守舍。 仲姨已经习惯了,从没有多想过,只日常会对她格外留心,生怕她不小心磕着碰着。 严宝华观察了她一整天,晚上,在书房叫住了她,“初初。” 沈止初懵然回头。 严宝华一反常态,脸色很严肃,“可以告诉我你喜欢演戏的原因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丁岚当了她那么久的经纪人,都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因为,我好像有一点发现,”严宝华一字一句慢慢地说,“如果冒犯到你,我提前道歉,但我还是要问,”停顿一下,“……你是不是不喜欢身为沈止初的生活?” 沈止初几乎呆住。 “演戏是你的求生手段,对吗?” “不是赚钱谋生,而是通过代入角色,维持你的求生意志。” 她的纤细脆弱,她的坚韧不折,她轻盈的易碎感,她挺直的脊梁骨……所有这矛盾的一切,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能够将人折磨疯。 而沈止初之所以还好端端的活着,是因为,她在从所有的剧本角色中汲取养分。 大多数体验派演员都是通过消耗真实的自己来代入角色,她则恰恰相反。 这也是为什么她的演技如此出类拔萃,如此浑然天成——对她自己而言,在演戏时,她才活着。 沈止初眼眶里一下子盈满了泪水,她轻轻笑了笑,点点头,那泪水承受不住这轻微的动作,从眼眶中溢出。 严宝华几乎屏了呼吸。 “……我遇到过像你这样的演员,结局……不太好。”所以,她才对她的异常那么警觉。 她走过来,抱住沈止初,“如果这世上有能留住你的人或物,一定不要放弃,好吗?” 严宝华身材是一种健康的圆润,抱起来有种温暖的感觉。 沈止初僵了一下,而后缓缓回抱住她。 她的求生意志,在这十几年中,被反复消磨,又反复被一个个不同的电影角色拉回来。 能留住她的人或物? 她没有任何物欲,物是不可能了。 人?父母是她厌世的渊源,何谈留住她。朋友?她没有。 此刻这么一想,如果她真的要寻短见,这个世界上,会因为失去她而发大疯的,可能只有傅予沉。 沈止初回到卧室,准备睡觉。 可是—— 被傅予沉留住,是什么感觉? 她拉开床头柜第一层的抽屉。 白色蕾丝垫布上,静静躺着一支细细的女士香烟,还有一个沉甸甸的打火机。 那是之前,两人第一次接吻的那天晚上,他留给她的。 他当时说,“抽完了找我要。” 她裹上毯子,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冬夜的冷风窜进来。 她不太熟练地揿开打火机盖子,火苗窜出,将烟丝点燃。 这款女士烟很淡,适合她这样的新手。 丝滑入肺。 她想起了和他的第二个吻。 那个吻是他骗来的。 将烟递到她嘴边,她张唇,他却撤了手,压上来亲吻。 这就是傅予沉的性格。 是坏的,又是强势的。 他能攻破所有的防线。 这么多年,一直独自消极地对抗这个世界的荒谬和无情,她已经太累太累了。 她想就地躺平与他沉沦。 可这沉沦中,还带着一丝向上牵引的抓力—— 傅予沉很明显也是厌世的,可与她的消极抵抗不同,他是外放的有攻击性的。 这攻击性,对她而言像强心剂。 强心剂有效,但也不可能永远为她所用。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66节 她还曾天真地以为自己的父亲一定是爱自己的呢。 父母都不曾给予她爱,更何况一个刚认识不到一个月的陌生人傅予沉。 他又能爱她多久? 她无法将所有赌注都压上。 她想要,但她输不起。 - 将剧本反复咀嚼品味之后,沈止初表示有意向接下。 严宝华立即联系了制片人,最终约在明天晚上见面。 制片人名叫贺正清,是位这几年崭露头角的独立制片人,不依附于任何公司,完全凭借自己毒辣精准的眼光,在一众资本的围剿下杀出重重血路,捧得荣光无数。 见面地点是藏在北城老胡同深处的一家泰国餐厅。 人均消费高昂,已经筛选掉了一大批普通人,又是严谨的实名预约制,于是来用餐的大多数都是有头有脸的熟客。 贺正清今年才刚过三十五岁,江湖上关于她的事迹都是“女魔头”一般的传说,实际上见到人,她竟是个长发飘飘的朴素姑娘。 圆圆脸,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乍一看简直像个大一新生。 席间一开始只有贺正清、沈止初和严宝华三人。 严宝华和贺正清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沈止初不善言辞,一直默默听着,被要求发表意见看法时,她才会轻声说出自己内心所想。 吃到一半,暂定的男主角来了。 沈止初跟他不熟,客套地接了几句话,可这人好像对她怀揣着某种好奇心和窥探欲,让她觉得不舒服。 她借口上洗手间,离了席。 从餐厅出来,外面是个通道曲折的大院,她冒着冷雨,走到大院门口。 北城老胡同特色,即便是大院门口,路也很窄,轿车根本开不进来,于是一到夜里,这里就很安静。 沈止初站在大院门口檐下,望向在昏黄路灯下飞舞的雨丝。 傅予沉单手擎着把大黑伞,就站在不远处。 他的脸隐在伞的阴影中,仅能分辨立体瘦削的轮廓,看不清神色。 视线捕捉到雨夜中他高大暗沉的身影,沈止初心跳都停了一瞬。 她平淡地垂下眼睫,就像不曾看到过他一样。 这是该有的反应。 他们如今应该算得上陌路人。 约摸半分钟过去,她余光里出现一双男士皮鞋,连接着挺括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裤。 老胡同排水差,路面已经积了一层浅浅的雨水。 那皮鞋踩在水中,微微漾起涟漪。 映着路灯的光,显得多情。 她没抬头。 他也没说话。 在这沉默中,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回不回家?” 傅予沉说。 这声音隔着冷雨传来,显得没什么温度。 沈止初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我帮你叫辆车。” 他说的不是送她回,而是帮她叫车。 这应该是体面的退让了吧。 沈止初心下骤然感到一丝轻松,轻声道,“……宝华姐负责开车,我等她一起回。” “那你进去等她,行吗。” “什么?” 沈止初没懂他的话。 “你不冷吗?” 沈止初一怔,她今天穿着宽松的浅咖色棉麻长裙,外面搭配同色系的针织开衫,在室内自然不冷,可在冬季的户外,确实称不上与天气适宜的着装。 但她一心出来透气,下着雨的湿润空气极舒适,她没在意这点小小的寒冷。 沈止初下意识抱起胳膊,视线还是落在别处,语气保持着客气疏淡的礼貌,“……还好。” 傅予沉自觉自己保持了极其客气的关心,没有逾距。 可她还是见招拆招,完全不给他一丝缝隙。 不要纠缠。 沉默了片刻,他点点头,“行。” 转身离开。 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地离开,沈止初的心脏立刻被一阵钝痛剜过。 她小口小口调整呼吸,想要缓解心脏的疼痛。 雨夜的胡同深处极安静。 脚步声好像变了方向。 傅予沉折返回来。 她下意识抬头,终于与他对视。 他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漆黑深邃的眼眸,定定看着她。 怎么都算不上清白的眼神。 沈止初心尖一阵酸软,投降的想法再度铺天盖地涌来。 细细的冷雨横在他们中间。 她像个雨夜被淋湿的易碎的艺术品。 傅予沉将伞罩在她头顶,极平静地说,“你我现在连炮.友都不是,我不想冒犯你。” 沈止初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听他继续道,“是你自己走去我车里,还是我抱你去。” “我……” 傅予沉没有等她的回答,一把将她抱起,像以往他惯常用的姿.势。 她愣愣地接过伞,整个人被压进他怀里,夹在他身体两侧的小腿也被裹入大衣中。 乍然接触到如此灼热的怀抱,她才发觉,此前站在那里,确实是极冷的,冰冷的皮肤骤然接触到温热的触感,她打了个冷战。 像抱着一块冰。 傅予沉收紧了臂弯,手扣着她后脑勺,将她的脸压进颈窝。 那里很快传来是氤氲的湿意,他不知道那是斜进来的雨丝,还是她的泪水。 第44章 沈止初永远无法忘记那个雨夜。 隆冬时节,极冷的雨。 头顶是错综复杂的电线,两旁墙体上空调外机、管道、防盗网大喇喇地凸出着,侵占本就逼仄的胡同廊道。 脚下是浅浅的水洼,男士皮鞋踩上去有轻微的啪嗒声。 雨好像小了很多,落在伞面不发出声响。 她全身都被他的热度笼罩烘烤着。 傅予沉手掌扣着她的后脑勺,指骨的有力和掌心的温热,让她有种被控住又被拯救的错觉。 她像是只被拎着后颈的小猫。 步出胡同,面前豁然开朗,四车道的柏油马路,老槐树下停着辆通体黑色的迈巴赫。 向衡举着伞,打开后车门。 傅予沉弯身将她放到后座,又绕到另一侧坐进去。 车门关上,一时静默。 沈止初端端正正地坐着,垂着脑袋低声说,“不用送我回家,我还要回去餐厅里。” 听到这话,刚刚在驾驶座坐定,正在系安全带的向衡,立刻按开车门下车。 特意走远了些。 傅予沉没吭声。 车厢内暖气升腾,暖意逐渐侵入四肢百骸,驱散寒意。 他食指和中指插到领结上方,微微用力拧松往下拽了拽。 沈止初流泪总是无声的。 甚至是面无表情的。 傅予沉转开头看窗外,没有看她。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67节 可他能感觉到她在哭。 西服胸口口袋里有手帕,扶手箱里有纸巾。 但是他没管。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哭。 或许是讨厌他不请自来,或许是讨厌再遇上他。 但非常不合时宜,他想弄她。 就在此刻,就在她哭的时候,就在这车里,就在这寂静的雨夜。 想一边弄一边问她为什么哭,想问她到底是又受什么委屈了。 想跟她说,让我疼你不好吗。 想听到她绵长的低吟。 之前,在翠岸的主卧,他只是从上到下亲吻她,她就会发出这种声音。 如果真的弄舒服了,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她哭的时候也很漂亮,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梨花带雨,可眼眶和鼻尖都会变得红红的,给像冰一样的她添了一丝温度。 偏偏哭的时候,眼神还是倔强的,在傅予沉看来,更加可怜,让人想疼她,又想对她施虐。 所以,他没有看她。 只看一眼,他又要犯错又要激出她的逆反心理。 此刻他才明白,从相遇到现在,她一直是一个态度—— 他要对她做什么,她不会反抗,她甚至是心甘情愿的。 可是那毫无用处。 她还是很远。 狂妄的目空一切的坏种变得隐忍。 傅予沉没有说话,极力压着起伏的胸膛,按开车门,下了车。 他绕到她那一侧,站在路边,拢手点了支烟。 雨已经停了。 车窗做了隐私.处理,他看不到里面,但沈止初看得到他,能看到他下半身一截被西裤包裹着的修.长双腿。 傅予沉烟抽了半支,沈止初打开车门,下来了。 她站在车门旁,轻声说,“我已经暖和了,可以回去餐厅了。” 说话时,她没有抬眼,视野中心是他垂在身侧的手。 皮肤冷白骨节修.长,手背隐隐浮着淡青色血管,指间夹着烟,挨着黑色大衣的侧边。 那只手很厉害,她知道。 傅予沉还是没有说话。 沈止初没有再多看,收回视线,也没有等他的回答,径直掠过他身侧,往被他抱来的方向走回去。 擦身而过的那一刹,傅予沉夹着烟的手,指.尖微微动了动,最终,却只是抬手抽了口烟。 她的味道,比这冬季雨夜的空气还要冷。 - 隐忍不是傅予沉的性格。 在沈止初面前忍了,他只会在别处继续发疯。 down包厢里的东西几乎要被他扔光了。 连嘉木路36号私宅的酒窖也遭了殃,吧台被拆了。 他虽然性格不好,但也不会无缘无故骂人,可最近,秘书处的每个人都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傅宅里常住的只有他和傅之愚。 于是连傅之愚也未能幸免,一时间父子关系岌岌可危。 惊动了傅书夏。 傅书夏来到傅宅,先把向衡叫过去问了一通。 向衡说,一切皆因沈小姐而起。 于是,傅书夏有的放矢,敲响傅予沉的房门。 没人应。 她拧开门把手进来,见浴室门关着,便敲了敲,提高音量,“傅予沉,你在里面吗?” 傅予沉正泡在浴缸里。 仰头闭着眼,凸起的喉结上沾了水珠,泛着湿润的莹光。 他倚靠着浴缸壁,双臂架在浴缸边缘,手指自然垂落,水珠啪嗒啪嗒砸在瓷砖上。 “我有沈小姐的行程消息!” 傅书夏喊了一声。 有她的行程消息又有什么新鲜。 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但除了过去招她烦,惹她哭,他还能做什么。 傅书夏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又喊了声,“这个行程是私人的,你应该不知道。” 等了约摸五分钟,傅予沉终于出来了。 下半身围着浴巾。 傅书夏立刻转身避开,“你穿件衣服吧。” 傅予沉没理。 如果不是她在这儿,他甚至要赤条条地出来,围着浴巾已经是他最大的体面了。 他穿好衣服,坐到沙发上,直直看着她,“说。” 傅书夏看着他黑t恤下空荡荡的劲瘦腰身,“你是不是又瘦了?” “什么私人行程?” “哦,你之前不是让我约她玩儿嘛,”傅书夏坐到他对面的沙发扶手上,笑说,“任宅过几天有个园艺会,我请了她,她当时答应了,以她的性格应该不会临时爽约吧?” “任宅后院有个玻璃花房,到时候你就在那里等着,我把她领过去,你们好好聊聊。” “不聊,她讨厌我。” “怎么会!”傅书夏睁大了眼,“虽然我没怎么看过你们相处,但是……在fu酒店那个晚上,她对你,完全不是讨厌的态度。” 此刻仔细回味,傅书夏甚至从沈止初的肢体动作和神态间,品出一丝对傅予沉的依赖。 像是抓救命稻草一样。 可是这感觉太过微妙,话在喉咙里转了转,傅书夏最终还是没有讲出来。 沈止初的感受如何,当然要以沈止初的个人角度为准。 旁人的话旁人的行为,不会成为他与她的阻力,但相对应的,也不会成为他们之间的推动力。 傅予沉只想听沈止初自己说。 别人说的,一概没有参考价值。 - 沈止初去任宅赴约的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冬日的阳光虽然还是没有什么温度,但好歹天是蓝的。 傅书夏特意派了车去接她。 任宅是庄园型的,车子从大门驶入,沿着笔直的车道前行。 两旁是造型各异的草坪花圃。 庄园大得一眼望不到边。 请的园艺师都是女性,先一起用了餐,又转到傅书夏私人专用的会客厅聊天。 园艺师们都能为在这里见到沈止初感到惊奇,但见她不食人间烟火,眉眼间神色疏离,大家也都礼貌地没有多去打扰。 傅书夏倒了杯果酒递给她,笑嘻嘻地问,“怎么样?还符合你的期待吗?” 沈止初自然没有抱着任何期待过来,但席间听她们聊天,确实获得了不少专业的园艺知识。 她淡笑着,“挺好的。” “如果有下次,”傅书夏眨眨眼,“你还愿意来吗?” 沈止初停顿一秒,“……愿意的。” “太好啦,宝贝,”这称呼叫出来,傅书夏又确认了一遍,“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可以。” 傅书夏是个自来熟,她喜欢沈止初,自然而然就叫出了口,“我听说你马上要签到元德去?” “嗯。” “挺好的,我喜欢港岛,很有烟火气。”傅书夏似是回忆起什么,“我跟周灵雁也挺熟的,我妈妈跟她妈妈曾经是好朋友,我小时候去港岛,住的宅子就在他们家旁边。” 沈止初垂下眼睫。 所以,不管是私人渠道,还是动用人力调查,傅予沉都有很多种方式能及时知道她当初的打算,但他没有。 他就是想亲口听她说。 “园艺师们一会儿就走,你留下来吃晚饭吧?”傅书夏看了看挂钟,“我老公也快回来了,上次都没来得及介绍你们认识。”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68节 她遭遇盛安暗算的那一晚,那位任先生,当时也跟傅书夏一道去了fu酒店,她还没来得及当面道谢。 沈止初答应留下来吃晚饭。 送走园艺师们,傅书夏与她一起回到主屋,走向餐厅。 傅书夏听到汽车声,转头朝外望了望,“任延明回来了。” 她自言自语似的,“真奇怪,他最近都回的好早,每天都要在家吃晚饭。” 傅书夏性格大方且直接,沈止初与她待在一起,很神奇地没有任何戒备心理产生。 她抬眼,清亮的瞳仁看向傅书夏,轻声问,“为什么奇怪?” “简直太奇怪了好吗,”傅书夏撇撇嘴,“联姻来的、没有任何感情的老公突然开始顾家,太反常了。” 联姻? 也对,傅家肯定是要联姻的。 包括傅予沉。 这想法一出,像是黑夜里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沈止初脑海里突然一片清明—— 对呀,他与她肯定是没有以后的,那她还在乎那么多做什么呢? 不管他要什么,统统给他吧。 就在黑夜结束前,与他醉生梦死一场。 他日,心中怀揣着他灼热的体温堕入地狱,好像也是不错的选择。 第45章 (一更) 任延明是个清隽儒雅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岁出头。 晚饭期间,看得出来他一直在照顾傅书夏,但也不会冷落到沈止初,时不时点一些话题引导着聊起来,只不过那话题最后总被傅书夏带偏。 有风度且有分寸。 沈止初的父亲,在外也是这种风格。 于是,曾得到过不少女学生的仰慕,沈止初曾在书房发现过不少年轻女孩写给他的情书和告白信。 但是,她从没有听过她的父母因为此事吵架。 现在想想,她理解她的母亲。 母亲一开始或许是基于夫妻间的信任,没有提过,可是占有欲作祟,不可能心中毫无波澜,于是那信任渐渐掺进了猜忌的杂质,后来,也就变得没必要再提了。 她父母都不是话多的人,一方沉默不语,另一方只会后退,一方毫无表示,另一方只会自觉收起期待。 逐渐变得相对无言,也不奇怪。 如果在感情中不善言辞也算是缺点的话,那沈止初大概是继承了父母双方的性格缺点:沉默不语,收起期待。 傅予沉不是这样的人。 他没有风度没有分寸,百无禁忌,什么规矩体面,对他来说统统形同虚设。 他有什么话就会讲出来。 想要什么就会直接入侵。 柯尼塞格加速的轰鸣声,然后是减速的发动机声。 隆隆传来,侵入耳膜,顿时扰乱思绪。 傅书夏抬起脑袋望向落地窗外,“哎呀,是不是我弟弟来了。” 管家进来通报,“傅少爷来了。” 沈止初心绪开始不稳,她垂着的眼睫颤动几下,放下手里的刀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任宅面积大,餐桌很长,任延明和傅书夏相对而坐,沈止初坐在傅书夏左手边,对面是空位。 她和傅书夏背对着客厅门廊的方向,于是,她先是听到了轻微的男士皮鞋脚步声,然后一声轻巧的嚓声,应该是傅予沉将车钥匙抛给了管家。 都是自家人用不着客套,任延明也没有起身,只笑着道,“沉沉,正好赶上晚饭,来尝尝,家里请了位新厨师。” 傅书夏回过身,嘁了声,“不是说不来么。” 沈止初没有反应,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黑色长大衣被扔到隔了一张座椅的椅背上。 沈止初心下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没完全舒出来,左手边的椅子被拉开,傅予沉坐了下来。 他的气味。 带着侵略性的男士香氛味道。 很淡,但锋利。 是那种,让人闻到之后就不由自主回头去寻找香味主人的气味。 但沈止初还是没有动。 佣人添了副碗筷。 任延明问,“喝点什么?” “不喝酒。” 淡淡的慵懒的嗓。 隔了好几天,再听到他的声音,沈止初不由地闭了闭眼。 她完全没有跟他打招呼的意思,傅予沉好像也无意为难她,席间只闲闲地,有一搭没一搭跟任延明傅书夏聊天,甚至没有转头看她。 沈止初垂着脑袋,专心对付盘里的生蚝。 傅予沉的右手搭在桌面上,不可避免地出现在她的余光里。 老榆木的餐桌,所有原始的木头肌理都被完整地保留下来,他的手搁在其上,冷白手背浮着青筋,骨节修.长分明,中指上戴了枚银色的素戒。 他的中指被她咬过,在被盛安暗算的那一晚,在fu酒店顶层的套房里。 后来,那指又对她做过许多事。 在嘉木路36号私宅的酒窖里,那手曾在她完全始料未及的时刻,突然造访。 他还恶劣地捂住她的嘴,说,「别叫」。 她的确不是性冷淡。 最起码在他面前不是。 她深刻记得那手掌心的温度、指骨的力度还有指腹的技巧。 永远也忘不了。 沈止初不记得那顿饭是怎么吃完的,只知道,她左边的身体几乎已经麻了。 傅书夏叫任延明去后院玻璃花房里,一起欣赏下今天园艺师们的作品。 沈止初不好打扰他们夫妻的二人世界,只道自己去前院随意散散步,然后就回家了。 主屋外侧有一字型回廊,她放松脚步,走过去。 壁灯晕出昏黄的光圈。 她倚靠着廊柱,双手搁在身侧,掌心紧贴着柱身。 柱上有凸起的浮雕,触感凹凸不平。 她垂着脑袋,听到脚步声,而后余光里出现傅予沉笔直修.长的被西裤包裹着的腿,还有大衣的衣角。 那衣角在夜风中微微翻飞。 打火机的嚓声,他点了支烟。 沈止初能感觉到他的视线。 但是她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 烟抽了三分之一根,傅予沉终于开了口,“……不认识我了?” 口吻意味莫名。 “……认识。” 她没有抬眼。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沈止初只看到,他夹着烟的那只手,时不时垂落到身侧。 他是个长得极完美的男人,建模般的脸,漫画身材,连手也赏心悦目。 不止。 那处也是让人震惊的存在,尺寸壮观,笔直,颜色不深,每一条凸起的青筋都胀满了荷尔蒙,像欧美杂志里的大器特写。 她记得他手指骨节的触感和温度。 此刻这么看着,她只想拿起他的手放到自己后腰,让他把自己抱住。 傅予沉抬腕看了看表,“我送你回去。” 话音落地几秒,谁也没动。 沈止初惊觉,他好像是在等她的回答。 这不是他的风格。 以往,他要送她,要她上他的车,都是直接抱起她放到车里,甚至根本不会问她,哪儿还需要她的回答。 上次在胡同里也是这样,他先说要帮她叫车,后来,许是没忍住,还是折返回来,把她抱进了车里。 他好像在克制什么。 沈止初站直了身体,轻声道,“好,谢谢。”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69节 她是个礼貌的客人,在管家的带领下,去到后院玻璃花房。 任延明不知说了什么,傅书夏被他逗得大笑,前仰后合。 任延明手臂半圈着,护着她防止她碰到身后的花架。 看到她站在门口,傅书夏扶着任延明的胳膊,扭头笑着看她,“要走了吗?” “嗯,谢谢今天的招待。” “我让司机送你。” “不用了,”沈止初顿了顿,“……傅予沉送我。” 傅书夏眼神变得意味深长,拖长尾音哦了一声。 “那我改天去你家玩一玩?” “好的,随时欢迎你。” 沈止初跟着管家走远了,傅书夏回头看看自己老公,眨眼,“他们好像有进展诶。” 任延明好像有点心不在焉,“嗯?” “沈小姐不拒绝,就是个特别好的信号。” “什么进展?” “感情呀,”傅书夏似是对他的迟钝不满,“哎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任延明似是觉得好笑,“为什么我不懂?” “你不是没谈过恋爱吗?”傅书夏瞥他,“你看不出来吗?他们俩之间的那种,涌动,吃饭的时候,我看沈小姐紧张得都要僵住了。” “我没注意。” “那么明显你都没注意?”傅书夏摇头叹息,“依我看,傅予沉在家里发疯完全没必要,沈止初被他吃得死死的。” 任延明没说话,只看着她。 傅书夏又瞪他一眼,“你好迟钝,面对面吃饭你都看不出。” 任延明笑了声,只是那鼻息好像有点过近了。 傅书夏心里突然咯噔一声,条件反射扭头往两边看,只看到他衬衫卷在肘处,前臂悬在她肩上,掌心摁着她身后的花架。 “!你想亲我?” “到底谁迟钝?” 任延明说。 傅书夏心下茫然,“……我们是联姻啊大哥,假的,你懂不懂?” “哦,”任延明低声,“不能变成真的?” 傅书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打懵了。 “吃饭时候,我在看你,当然注意不到别人。” 怪不得他最近都回的那么早,原来是起了贼心啊!傅书夏心里叹道。 她推了推他,“你走远一点,让我看看。” 任延明不知她又起了什么花心思,依言后退两步,失笑道,“看什么?” “当然是看你的身材啊。”傅书夏绕着他,上下打量。 穿着西装,看起来不错,但西装最修饰身材,内里说不定有假。 “你待会儿,洗完澡去我房间,”傅书夏歪头,“我要验一验,我觉得可以的话,你就留我房间睡。” 任延明一时愕然。 不知是该夸她别出心裁,还是该夸她拨快了进度条。 - 柯尼塞格最引以为傲的就是速度。 此刻,引擎却低轰着,不紧不慢地驶在车道上。 沈止初双手攥着身前的安全带,扭头望向车窗外。 任宅的庄园在市郊,午夜不堵车的情况下,沿着高速驶入市中心只要二十分钟,可此刻正逢晚高峰,车程少说也要四十分钟。 车内却是沉默。 傅予沉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高速路拥堵,走走停停。 车窗外是连成一片的红色车尾灯。 车子再度停下,她扭过头回看他。 红色的光芒隐隐从车前窗映入,落在他正脸,从额头到眉骨,到鼻梁,到嘴唇,侧脸勾勒出优越的线条。 他转过脸。 不期然的对视。 沈止初愣愣地看着他的眼。 傅予沉很明显在克制什么,眉压着,“别这么看着我。” 熟悉他的性格,沈止初自然是知道他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后半句大概是荤话。 她心跳漏了一拍,收回视线,攥紧了安全带。 此后一路无言,柯尼塞格终于驶进翠岸别墅区。 开到尽头停下,傅予沉也下了车。 沈止初站在门口灯下,转过身,“谢谢你送我回来。” 傅予沉没说话,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拢手点了支烟。 很明显,这不是要马上离开的意思。 沈止初背着手,手背压在禅意的淡烟色棉麻长裙上。 她开了口,声音极轻,“……你带我的烟了吗?” 傅予沉本是垂着眼,在抽烟,闻言,动作一顿,撩起眼睫看她,“……想抽?” 她点点头。 怎么可能没带,她的烟盒,他一直带在身上。 随时随地,手伸进口袋,就能摸到。 “过来。” 沈止初走近了几步,站到他身前。 傅予沉掏出她的烟盒,抖出一根,指尖掐着烟身,递到她面前。 她伸手接过,咬在唇边。 垂眼等待的那几秒里,沈止初心跳猛烈,她不知他是否又要给她点烟。 用打火机吗?还是—— 后脑勺却猛然被扣住,脸被迫仰起。 傅予沉控着她,将另一手指间的烟衔回唇上,垂颈压近了。 烟头抵.着烟头点燃。 烟雾升腾。 她仰脸看着他的脸,几乎要颤抖。 傅予沉的视线落在她唇上,指腹摩挲着她的唇角。 他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喉结隐在其中,又是在夜里,所以她看不清楚,但她知道,他的喉结大概在上下咽动。 沈止初将烟从唇间取下,别开脸,极力稳着呼吸,可开口声音还是有点抖。 “……能再给我留一根烟吗?” 第46章 (二更) 那一晚,傅予沉终究是留了根女士烟给她。 可他眸色再暗,胸膛的起伏再明显,那吻却还是没有落下。 - 简正和沈止初疑似恋情的热搜,已经过去了一周。 但网友的讨论依旧在隐隐发酵,甚至有不少营销号和网友自发整理了过往他们“恋爱的细节糖”。 粗略一翻,基本上都是《明烛天南》拍摄片场和宣传路演现场,简正对沈止初那明显的照顾和偏向。 严宝华和周灵雁又拉了个线上的小会,商量过后,决定把之前准备的声明发出去。 顺便官宣简正的退圈,以及沈止初即将加入元德的消息。 提前与媒体朋友们打好招呼,声明一发出,立刻引爆了热搜。 #简正退圈#爆 #沈止初加入元德#爆 简正资历更深,又是退圈这样的惊天大事,一时间,网友的关注点几乎全偏向了简正。 但点进热搜词条,置顶声明里有几个字依然很显眼:简正先生与沈止初小姐目前都是单身…… 好事的姜煊又顺手截了图发给傅予沉。 傅予沉没搭理。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70节 别说所有人都认为沈止初是单身,退一万步,即使网友们都认定了她是简正的老婆,也不会激怒他分毫。 他与她的隐秘.情.事,自然会在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之外,亘古隽永。 他与她,不是这浮华庸俗世界里,占据网民们兴奋的神经末梢的瓜。 在所有人都不知晓的既高雅又下流的小空间里,以后会日日夜夜弄她的,只会是他傅予沉。 傅予沉不在乎任何人的言语和目光。 向衡一边开车,一边心里这么琢磨着。 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敬畏之心,以后怕是要栽大跟头。 傅予沉在迈巴赫后座看文件。 接手了fu酒店集团,他更忙了。 今天是傅勇山亲自请他,下班后,他这才要回老宅一趟。 向衡从倒车镜看他,斟酌措辞,“……小少爷,老爷子这次的邀请,来的有点巧。” 岂止是巧,简直像是掐着点。 他今天才刚刚正式上任fu酒店集团董事,还没下班,就接到了傅勇山的电话。 傅予沉眼睛都没抬,“你想说什么?” “……怕是来者不善。” 傅予沉冷嗤一声,“一群饭桶。” 来到老宅书房,长沙发上果然坐着傅之平和傅永和。 向衡本想转身离开,却被傅予沉叫住,“向衡,你留下。” 办公桌后的傅勇山咳了声,“今天要聊家事,外人还是都退下。” 傅予沉坐到单人沙发上,双腿闲闲一叠,“谁是外人,我说了算。” 向衡立刻老老实实站到沙发后,垂头不发一语。 一阵沉默。 傅勇山拄着手杖,绕过办公桌,手握着虎头手柄重重杵了下地板,“永和对目前的人事安排有点意见。” 傅予沉一侧手肘撑着沙发扶手,另一手搁在大腿上,姿态极闲适,淡淡地压压唇角,“是觉得自己能做的更好?” 还没待众人想出该怎么回答,他就笑了声,“酒店集团的hrd正好要换人了,永和去递个简历?亲自安排人员调度,你总该满意了吧。” 傅勇山那句话,分明是傅永和对他傅予沉有意见的意思,他却故意曲解。 傅永和脸上挂不住了,疾言厉色道,“你是什么意思?爷爷说的是,我们对你赴任一事不满,并不是我自己想去当hrd。” “我们?”傅予沉笑着,“怎么,二叔也对我有意见?” 傅之平当然对他赴任一事颇有微词,但他还能有什么可说? 傅予沉先去了趟意大利,跟百年奢侈品品牌vissi谈成了在迪拜共建酒店的合作。也就是说,他是先办成了漂亮事儿,再顺理成章赴任的,算不得没有业绩的空降。 这些年虽然全球经济增速都趋近了某种程度的饱和,酒店地产等产业也不像腾飞时期那么夸张,但财富只会更集中,有钱人更富有,最顶尖的奢侈消费才是投资趋势。 他的这一招,出人意料,但仔细想想,这甚至是在为他接手傅家的地产集团铺路。 共建酒店,必定涉及选址买地皮,若是等到他酒店选址完成,开启动工仪式,到时候连艺术品投资集团、地产集团都要是他的了,那时再撕破脸皮,恐怕为时已晚了。 这也是为什么,今天傅之平会陪着傅永和来胡闹。 傅之平正了正神色,开口语气颇苦口婆心,“我倒是没什么可说,只是,沉沉,这种事,总要跟家里商量才对。” “您以为家产是什么?世袭?还要按爵位分一分?”傅予沉讽道,“永和能谈成,永和也能坐这位置,但是他吧,艺术审美和投资眼光都不太行。” 傅永和脸上一阵青白,手扶了扶镜腿,却想不出可以辩驳的话。 “家产不是分猪肉,但是也不能胡来,”傅之平镇静地亮出今天的目的,“为了家族利益考虑,每个人都要联姻,但我听大哥说,蒋家二小姐约了你很多次,你都没有赴约,这么晾着人家,恐怕不好。” 傅勇山没说话,置身之外。 “二叔心疼蒋家二小姐?要给永和换后妈了吗?” 傅之平知道他一贯猖狂,没想到他能这么没大没小,气得霍然起身,“你!” 他自觉失态,喘了几口气,重又坐下,“你不想联姻,也可以,那就按规则走,走你爸曾经走过的路,放弃所有家产,爱跟谁结婚就跟谁结婚。” 终于说出了今天的底牌。 傅予沉摇摇头,轻笑了声,“我不知道你们哪里来的自信和底气,约我过来,对我的婚事指手画脚。” “你所谓的规则,是你们定的,”他顿了顿,“在我这儿,没有规则。” 傅予沉站起身,掸了掸洁白的袖口,“谁有意见,就过来抢,别做缩头乌龟,还要叫上老爷子来镇场子。” 向衡立刻跟上,跟着他走出书房大门。 跟在傅予沉身后,一步一步走出主屋,来到迈巴赫车旁,向衡只觉得,他之前觉得他没有敬畏心恐怕要栽大跟头,怕是想错了。 勇敢的人先吃螃蟹。 百无禁忌的人,才能开辟出血路。 - 严宝华临时接了个活动,是北城评选年度青年影人的活动企划,沈止初被邀请去当评委。 以往,丁岚也接到过此类邀约,但那种场合,必定会出现许多有权势的大人物,若是有人对沈止初动了心思,怕是盛安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所以丁岚得了盛安的授意,从没有让沈止初参与过。 沈止初甚至不曾知道,此前还有过这类邀请。 今年,也是趁着沈止初和盛兴解约,企划方看到了沈止初即将签到元德的热搜,这邀请函才终于递到了她手上。 也是因为来得晚,各项事情都很紧急,严宝华已经忙着去借高定和珠宝。 沈止初看着手里的邀请函,那是开幕式之后的内场酒宴。 地点:cbd·fu酒店行政酒廊 时间就在两天后。 愣怔间,搁在沙发另一头的手机嗡声震动。 一直震,像是电话。 能给她打电话的人,屈指可数。 沈止初探身拿过来,来显是:妈妈。 她忍了忍几乎条件反射涌上的泪水,这才接起来,“……妈。” 那边传来沈昭音的声音,“初初,你最近忙吗?看到你的热搜了。” “嗯,不太忙。” “元旦前后,能抽个空回家一趟吗?爸妈有话对你说。” “能的,什么事?” “那就等你回来说吧,”沈昭音停顿片刻,“……仲姨还在照顾你吧?” “嗯。” “她年纪也大了,你可以再请个保姆,不要把事情都堆给她做。” “好。” 一时沉默。 母女间再无其他话可讲。 “妈,我先挂了。” 摁断通话,她将手机重新扔到一边,曲腿抱膝。 - 严宝华混迹圈内多年,凭借过人的人脉积累和性格魅力,在两天之内借到了vissi的一款高定。 这一款是上世纪末的作品,极简约,一袭黑色挂脖拖地长裙,大露背的款式,一条碎钻背链从脖颈两侧垂下,掠过肩胛骨,自然垂落,最终交汇在后腰中间。 这是这个造型唯一的饰品,此外别无他物,却美得不可方物。 虽是内场酒宴,但企划方今年玩花活儿,特意设置了一个活动机位进行直播,手持镜头不断在内场移动,捕捉嘉宾们互动的细节。 许是手持镜头的缘故,略有些晃,但更是这种复古dv般的感觉,增添一丝不可触及的遥远氛围滤镜。 镜头对准了沈止初的背影,渐渐拉近。 背链映着她脊背的肌理,碎钻的微弱辉光,给冷白的皮肤带来一丝莹润的光芒,冰肌玉骨。 即便是如此大胆的露肤度,也只让她显得高贵出尘,绝无半分旖旎。 黑发挽成髻,几缕碎发落在颊边,她回过头来,朝镜头微微一笑。 手持镜头的人清晰地听到身旁的工作人员被美得倒吸一口气。 傅予沉坐在酒廊旁的休息室里,看着壁挂电视上投射的直播画面。 她的清冷脱俗,不需要珠宝衬托,不需要妆容加持。 那盈盈的脆弱眼眸只朝你望过来,便能让人失了所有言语。 旁人或许对着这样的她,生不出旖旎的心思,但傅予沉不是。 他想把她扒光。 看她到底能哭成什么样。 他抬腕看了看表,算算时间,也大概到了她提前退场的时候。 她总是如此,总待不到酒宴结束。 她的社交能量,只能维持一半,就要回去独处。 严宝华租了辆为期半年的保姆车,就停在b2停车场。 沈止初提着裙摆和严宝华一前一后走到停车场,却见保姆车旁停了辆柯尼塞格。 傅予沉半坐在前轮的轮拱罩上,单手插兜,就那么看着她。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71节 沈止初停住脚步,只觉喉咙发紧。 她回头去寻严宝华。 严宝华笑了笑,“去吧,正好我让保姆车带我去趟商场,我想买点东西。” 柯尼塞格轰鸣着,驶出停车场,开上夜中的城市道路。 这里离沈止初家里很近。 车程只要二十分钟。 即使有些堵,半个小时也到了。 全程,傅予沉都没有说话,他好像只是来充当她的司机。 到了别墅门前,沈止初提着裙摆下车。 背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拍打着脊背。 傅予沉下了车,站在车门旁。 “谢谢你送我回来。” 她说。 傅予沉盯着她看,没说话。 半晌,他才开了口,“……沈止初。” 他嗓音很好听,日常里总是散漫的,但从第一次叫她名字开始,她的名字就被他赋予了特殊的含义。 总夹带着暧.昧和缠.绵。 “你要的是这样吗?” 不知是不是他隐忍克制了许久的原因,沈止初觉得,他的眸色好像比以前更沉更深了几分。 “顶多只是送你回家的关系。”他说,“这是你要的距离吗?” 沈止初愣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不知是不是,还是不知道。 傅予沉静了静,而后一步一步走近,站在她身前。 高大的身影完全将她笼住。 他曲指托起她的下巴,眸子凝着她,低声问,“今天不要烟了吗?” 沈止初被迫与他对视。 他漆黑的眼眸,他挺直的鼻梁,他淡红的薄唇。 她能感觉到,他眸底那压制了许久的暴风雨几乎要喷涌而出。 她的眼眶很快晕出湿意,好一会儿,才轻声说,“……要。” 尾音尚未完全消散,淡色的唇还未完全闭合,傅予沉胸膛剧烈起伏着,托着她下巴的那只手掌心擦着她的下颌骨往后滑,扣住她的后脑勺,几乎是把她提着掼到怀里,垂颈吻上她的唇。 动作间带着几分凶狠。 极其有侵略感和攻击性的吻,撬开齿关,探入深处。 沈止初难以呼吸,喉间逸出破碎的呜咽,腰往后折,颤抖着几乎难以站立,只能攀紧了他宽阔的肩。 闭紧了眼,却还是克制不住不断涌出的眼泪。 吻持续了很久,他终于退出了一点。 激烈急促的鼻息交缠着,在夜里分外清晰。 傅予沉哑着声,几乎是从齿间磨出的低嗓,“老子只能忍到今天了。” 第47章 沈止初讷讷地看着他,说不出话。 泪流了满脸,她还没有来得及卸妆,几粒莹莹的亮片乱七八糟贴着眼皮,鬓边的发也被他弄乱了。 衬着那水润润的眼眸,和微红的鼻尖,显出一种凌乱的碎感。 傅予沉喘着看了她几秒,重又压下脸来吻她。 唇舌交缠的间隙,他问,“几天没亲你了?” 她发不出像样的音节,只喉咙里逸出呜呜声表示回应。 “八天。”他说,“还记得我是谁吗。” 语气有些恶狠狠的。 沈止初模模糊糊嗯了声,只是那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回答,更像是某种低吟。 “叫我的名字。”他命令。 沈止初又想哭,怎么叫,唇舌一直被他占用着,完全无法正常发声。 傅予沉哪里管这些,她不叫,他就吻得更狠。 只是一个吻而已,她软得几乎要虚脱了。 傅予沉抱起她。 沈止初闭着眼,无力地软在他怀里。 下意识以为他要抱她上楼,可过了几秒,她察觉到他弯身。 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放到了柯尼塞格的副驾驶。 傅予沉绕到另一侧,弯身坐进驾驶座,车门合上。 他倾身过来给她系安全带,手上在动作,眼睛却看着她的脸。 咔哒一声。 严丝合缝。 系好了。 他没有动,保持着极近的距离。 别墅门口的灯光被他的身影挡住了大半,沈止初辨不清他的神色,可被那又开始纠缠的鼻息弄得心跳不稳。 她屏了屏息,问,“去哪儿?” 声音清清凉凉,从耳膜一直熨帖到傅予沉的心尖。 他的指腹落在她下唇,揉捏了一会儿,说,“嘉木路。” 傅予沉单手带了把方向盘,柯尼塞格调转车头,猛地窜出。 这一次,柯尼塞格终于发挥了它引以为傲的本领,一路风驰电掣开到嘉木路36号。 傅予沉的私宅。 嘉木路36号在二环三环中间,临着使馆区。 从四车道的主路拐入一条幽深的街巷,这条短巷里,只有一户,即36号。 巷口有保安,旁边立着块牌,上有几个大字: 「私宅 非请勿入」 开到巷子中段,一道双开的雕花铁艺门开在路边。 比起庄园,院子面积算不得大,三百多平,但好在特意请园艺师打理过,即便是冬天,也满园葱郁。 围墙也颇有特点,大理石砌到半身高,上面是铁艺围栏,藤蔓缠绕其上,遮住了从外向内窥探的视线。 是个在寸土寸金的地界里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车库就在入口的右手边。 车子一停稳,沈止初就下了车,提起裙摆,刚走了两步,就被绕过车头过来的傅予沉从后面捞住,一把打横抱起。 她抱着他的脖颈,莹莹的眼眸看着他,“你总这样抱,衣服要坏掉了。” 傅予沉偏头去寻她的脸,意味莫名道,“你还有心思想着衣服?” 话里的警告意味明显,沈止初一时没了声音。 穿过院子、门廊,径直上到二楼。 傅予沉将她放在主卧更衣间里,“换衣服。” 他则抱臂,后腰虚虚倚靠着岛台看她。 看样子是打算全程旁观。 一整面衣柜都是女式的服装,从睡衣睡裙到常服、礼服,一应俱全,对面是箱包区域,空置了不少格子,还没有摆满。 再旁边是鞋靴。 粗略一看即知,这是早就为她准备好的,衣服鞋子风格鲜明,简直是写了她的名字。 “你带我来这里,要干什么?” “独处。” 他简短地答。 “在翠岸不行吗?” “改了。” 忍了这么些天,傅予沉悟出一个道理:他实在不擅长忍耐,尤其是对她。 她当时让他走,让他永远不要再来,他应该把她扛走,锁到嘉木路36号二楼主卧的床头才对。 他是犯了傻了,由着她把他推开。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72节 沈止初知道,他性格就是这样,并且此刻在地点问题上继续纠缠也没有意义,她静了静,又问,“……我今晚要在这里睡?” “不止今晚,”他口吻淡漠,甚至称得上散漫,“以后你住这儿。” 沈止初最讨厌他的强势,所以他预料到了她会对这句话产生激烈的反应,可她竟然平静无波,点点头,“好的。” 傅予沉眼眸虚眯起来,口吻不善,“……你又在跟我演温顺?” “没有,”她望向他,“我愿意的。” 傅予沉当然不信,“怎么?八天时间,你想通了?还是喜欢上我了?” 本来就喜欢。 她内心的声音说。 知道他也会联姻那一刻起,沈止初就像是提前接到了死亡判决的通知,骤然感到一阵轻松。 怕什么以后大概率会碎,他要联姻,是铁定会碎的了。 那么,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在最后时刻,诚实面对自己。 “我愿意的,”她轻声重复道,“请你相信我。” 傅予沉的目光变得审视,在她脸上逡巡。 “我直接去洗澡好了,要卸妆。” 傅予沉没吭声。 沈止初把脊背朝向他,偏过头来,“帮我解开。” 顿了顿,他抬手,一点一点解开复杂的背链,又解开连衣裙的绳结。 扑簌一声。 黑色挂脖长裙堆在她脚边。 一时无声。 谁都没动。 傅予沉看着她如玉般的脊背,胸膛起伏,眉头却紧皱着。 本来,从种种蛛丝马迹中,他能感觉到,她对他有动心,可这动心的程度很有限,所以在他想要更多的时候,她把他推开。 到这里,他都能想明白。 但现在,他却捉摸不透。 晾了八天,她好像一下子卸下了所有防备。 可眉眼间,却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自毁感。 那清清凉凉的,尾音软软的嗓打破了沉默。 她说,“要一起洗吗?” 傅予沉心脏一紧。 他握着她的肩,将她的身体扳转过来,“你在跟我闹别扭?” 话音未落,视线不受控地往下扫。 洁白的,随着她的呼吸在起伏。 是像她曾经说过的,不算大。 但其实跟大小形状都无关。 这所有的一切特征构成了她这个人。 所以,目前的样子也变得特别,因为是她。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眼睫徐徐上掀,重又回到她脸上。 沈止初强忍着羞耻感,低声,“那我自己去了。” - 仔细卸了妆,洗了澡,她换上他准备好的睡裙,肩上披了条灰色的羊绒毯,走出主卧寻他。 上次《昏茫之夜》剧组聚餐,她来过这里,可那次只待在一楼,走在院子里时,也不知道这是他的私宅,所以没有仔细看。 只依稀记得,是个典型的两层法式小楼,楼顶尖尖,一楼前后都开着落地窗,二楼中央有处宽大的凸窗。 走出主卧,往楼体中央走,面前霍然开朗,从外观上看到的那出凸窗,原来是个客厅。 通铺了地毯,一圈沙发对着壁炉,中央是低矮的茶几,凸窗前有躺椅,有矮柜,里面放着几本书。 傅予沉就站在窗前,大衣被扔在躺椅上,他单穿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一手插兜,一手指间夹着烟。 高大的身形,宽阔的肩,让人想从背后抱上去。 心念略动,最终沈止初还是觉得,算了。 一直抵抗他,突然对他主动,他当然会认为她是在闹别扭。 她脚步声极轻,但傅予沉还是听到了,转过身来。 她穿着纯白色的纯棉吊带长裙,此刻这么对望着,她甚至有种纯洁的懵懂感。 “过来。” 沈止初乖乖走到他身前。 刚走进他臂弯的距离,就被他一把扣住后腰摁到怀里。 傅予沉夹着烟的那只手拂开她眉尾的碎发,拇指指腹摩挲着眼尾。 他放低了声音,“沈止初,有话要对我说吗?” “没有。” 意料之中的答案。 傅予沉静静看她低垂着的眼睫,“亲我。” 话音落地,几乎没有停顿,沈止初踮起脚,扶着他的手臂借力仰起脸,凑上去。 先是贴了贴,而后学着他做过的样子,咬了一下。 傅予沉启开齿关配合她。 现场一对一教学般的吻,极缓慢,且温柔。 那种缱绻的感觉几乎让她想流泪。 脚尖支撑不住了,她身体往下落,被傅予沉扣住。 为了配合她的身高,他要略弯身,垂着颈去吻。 一下一下触碰她的鼻尖和眼睫。 指间的烟几乎要燃尽了。 只剩最后一口的量。 烟灰扑簌散落,沈止初侧头看过去,“我想抽。” “太冲了,你抽不了。” 他单手抱起她,将她放到沙发里,又把烟摁灭在烟灰缸,而后掏出银白色的烟盒,坐到她身侧。 沈止初脊背倚靠着沙发扶手,抱膝看他。 看他抖出一根,拢手用打火机点燃了,而后却自己抽了一口,又咬回唇边。 没有要给她的意思。 “不给我吗?” 傅予沉单臂搭在沙发椅背上,偏头看她,“自己来拿。” 这也要使坏。 沈止初挪到他身侧,跪坐着,膝盖顶着他的大腿。 他原本搁在沙发椅背的那条手臂,极自然地落下,圈住她的腰身。 烟被他从唇间取下来,调转方向,烟蒂递到她唇边。 沈止初就着他的手,抽了一口。 傅予沉看着她淡色的唇徐徐吐出烟雾,默了几秒,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他本想说,依你的性格,看起来不像是会偷偷学抽烟的坏孩子,可转念一想,也不一定,她有很明显的自毁倾向,受到刺激,也许会孤注一掷做点出格事。 沈止初眼睫垂落,静了好几秒,才小声说,“……从紫山雀颁奖那一晚。” 傅予沉一开始没听明白。 直到她抬起眼,看向他,“你教我的。” 那时,他确实看出了她不会抽,因为点燃之后她一直夹在指间,没怎么动。 傅予沉定住了一瞬,眸色变得危险,他一字一句,确认什么似的,“那是你主动找我要的。” “嗯。” “为什么?” 他极冷静,几乎是质问一样的语气。 从没有抽过烟的人,又是她这样清冷的性子,主动找他要烟,那还是在他已经表明了对她有意思之后。 都是成年人了,不要再说什么只是单纯地突然想抽烟,并无其他心思。 那样的环境,那样暧.昧的氛围…… 沈止初眼眶瞬间红了,断断续续地,“因为……因为我也不知道,”她稳了稳呼吸,“……也许我想让你纠缠我……也许我想跟你发生点——” 在休息室初见,他鲜明锋利的性格就呼之欲出,可去到露台上,她察觉到他走远了才点烟,意识到他并非真的流氓之辈,于是,她怕自己的冷言冷语真的将他推远,这才试探地向他要了根烟。 话没说完,被摁倒在沙发上。 傅予沉居高临下看着她,眸底压着狂风暴雨,“你喜欢我?”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73节 “那么早?” 他当时还以为,她这样的性子,愿意在他面前抽烟,已经表明了他的一点点特殊。 没想到她竟是真真切切的第一次抽。 沈止初说不出话,心内被铺天盖地的酸涩淹没。 傅予沉发狠地揩掉她的泪水,“那你一直在跟老子犟什么?” 第48章 严宝华刻意在商场磨蹭了一个多钟头,才乘保姆车回到翠岸别墅。 生怕撞见什么不该看的,走到玄关,先咳嗽一声。 却见仲姨坐在餐厅,探头往她身后看,没看到人,就问,“初初呢?没跟你一起回吗?” 沈止初明明先走了呀。 没有耽搁,严宝华立刻给沈止初打了电话。 手机在睡裙口袋里震动。 沈止初一直哭着,傅予沉从她口袋里掏出手机,摁了接通,“说。” 带着不耐的男声,嗓音特别且好听,是傅予沉。 严宝华犹豫了一下,“……初初呢?怎么没在家?” “在我这儿。” 说完就要挂,严宝华忙诶诶两声,“等一下,她的高定和珠宝,要还回去。” “我买了。” “……即使要买,也要拿过去沟通,”严宝华肃声,“麻烦你,你们现在在哪儿?我去取。” 傅予沉挂了电话。 他将手机扔到茶几上,去揩她脸上的泪水,“别哭了。” 沈止初躺在沙发垫上,湿润的眼眸望着他,表情有点空茫。 脑子里转了几转,意识到刚刚的电话,“那个……”声音还有点涩,“你派个人把礼服和珠宝,送到翠岸去。不要让宝华姐着急。” 在傅予沉看来,这些都是极其不重要易处理的小事。 但他还是重新拿起自己的手机,打了个电话,顺便吩咐打包点餐食送进来。 经过这小小的打断,沈止初好歹止住了泪水。 傅予沉手扣着她的脊背将她抱起来,带她去楼下餐厨区域,将她放在岛台上。 他打开冰箱,取出冰袋贴在她眼周。 “眼睛都哭肿了。” 沈止初这才懵懵地想起来,明天还有评委采访,要面对镜头。 她乖乖用掌心摁住冰袋,低着眼,不吭声。 傅予沉站在她腿间,撑在她大腿外侧的手抬起,顺了顺她耳边潮湿的发。 因这带着一丝温柔的动作,刚止住了泪水又要涌出,沈止初仰起脸,眨眨眼将眼泪忍回去。 这样反倒方便了傅予沉看她。 略仰着的缘故,乌黑的发往后落,瓷白的脸完全露出来,莹莹的带着湿意的眼眸望着他,冰块压在眼皮上。 淡色的唇微张着,鼻尖有点红。 清冷脆弱又勾人。 “为什么哭?” 沈止初顿了顿,别开脸,不说话。 “还是不说话?”傅予沉掌心扶着她颈侧将她的脸扭过来,盯着她,“我看你就是欠.干。” 沈止初终于对这话有反应了,抬手打了他一巴掌,骂道,“你好下流。” 傅予沉抓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句重复,“下流?”他轻嗤了声,口吻散漫,“你过几天再骂也不晚。” 她隐约能品出这句话的含义,一时失了声音。 “最近有什么安排?” 他问。 想了想,沈止初说,“这几天有几项评委的日程,还有几个饭局,然后元旦前,我要回老家一趟。” 这还是第一次听她提起家庭。 “我送你回。” “不要,”顿了顿,她补了句,“没必要。” 傅予沉不喜争口舌之快,他要做的事,没必要在口头上经过任何人的同意。 他没说话。 一时沉默。 气氛好像陡然降至了冰点。 沈止初不想惹他不快,但在这件事上她绝不会让步。 她垂着脑袋不吭声。 僵持了一会儿,沈止初突然听到了脚步声。 她条件反射往他怀里钻,小声,“有人来了。” 傅予沉偏过头,唇角牵出一丝懒懒的笑意。 是私宅的工作人员,来取高定和珠宝,顺便送了外送餐食过来。 “小少爷,请问餐盒放在哪里?” “楼上客厅,”他心情好了不少,多说几个字,“衣服在主卧更衣间。” 工作人员领命上楼去了。 沈止初听到脚步声远了,抬起脑袋,“会被人看见吗?” “看见什么?” 当然是她与他不太清白的姿.势。 傅予沉转身从冰箱里取了冰桶,一手握着,另一手重新抱起她。 上楼梯的途中,正巧与双手捧着高定与珠宝的工作人员擦身而过。 沈止初把脸埋在傅予沉颈窝,不发一语。 “不想被人知道?”他问。 “不想。” “怎么,”他将她放到二楼客厅沙发上,撩起眼皮看她,“要一辈子跟我偷.情?” 雕花的木制餐盒,在他修长养眼的手之下,一点一点被拆开。 哪里用得上一辈子。 她默默回望着他,用那种极柔软又隐隐含着情的眼神。 这于她来说,太少见了。 傅予沉看了她几秒,改了主意。 本想让她先吃饭的。 他停下拆餐盒的动作,将她摁倒在沙发垫上,跪在沙发边地毯上压下来吻她。 边吻,他边解了腕表,一褶一褶挽起黑色毛衣的袖子。 沈止初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妙。 在吻的间隙睁眼侧目去望,就看到他手探到冰桶中,取了一块冰。 那是他刚刚顺手从一楼冰箱里取来的,当时她没做他想,还以为他是要继续为她敷眼睛。 下一秒,冰块贴在了她锁骨上。 她被冰得抖了一下。 傅予沉牵过她的手,“自己拿着。” “……要干什么?” 纯白色的睡裙被扔到一边地毯上。 他握着她的手推着冰块下滑。 顺着曲线蜿蜒。 他炙热的吻在冰块之后。 她咬着唇,勾紧了脚趾,空着的那只手下意识要抓点什么,探出去,最终却是抓到了他垂落在胸前的项链。 在身体极度绷紧的情况下,没控制住力道,拽住那项链,猛地将他拉到了脸前。 傅予沉抬起脸,轻轻笑了声。 鼻尖抵着鼻尖,鼻息在脸前流连,灼热交缠。 他单手解了项链,又将她两只手并在一起,一圈一圈绕上她的手腕。 沈止初心下慌乱,“……要做什么?” 傅予沉探手取了只抱枕,又扣住她的后腰抬起来,垫上。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74节 腰被抬起的那一瞬,沈止初惊叫一声。 还没来得及慌张,那声惊叫就变成了呜咽。 可双手被束缚着,被他摁在头顶。 完全无法动作。 她的头枕着沙发椅背,略垂眼,就能看到他的发顶。 极短且茂密的发根,红透了的耳朵,一枚小巧的银色耳钉,瘦削的下颌轮廓,黑色毛衣下宽阔的肩。 羞耻感铺天盖地涌来,将她淹没。 被他的掌心压着,她丝毫动弹不得。 极漫长又极短暂的时间。 客厅灯光大亮着。 这甚至是在沙发上。 傅予沉甚至还衣冠楚楚。 手还被摁着,她只能侧过脸面对着沙发脊背,呜呜哭。 细细麻麻的抖从骨缝中渗出,让这哭腔也带了颤音。 以往她的哭泣都是无声的。 还没见过这种小孩子似的哭法。 傅予沉松开对她双手的禁锢。 而后又扭过她的脸,要亲她。 沈止初伸手推他的脸,“不要,脏。” 他低哑地笑了声,“你自己的东西。” 吻还是不由分说落了下来,她的味道在唇舌间交换。 她本就浑身无力了,可他的手臂却越收越紧,吻也愈来愈凶,几乎要将她揉碎到身体里。 沈止初小声求饶,“不要了……我饿了……” 这个时候说饿了。 傅予沉停下攻略城池的吻,鼻尖抵.着她颈窝舒缓呼吸。 指腹捻了点液体,抹到她唇上。 他终究还是放她先吃了饭。 差工作人员去买的,来自工体附近一家江南菜馆。 红烧河鱼、桃胶椰汁、三鲜鲍鱼、清炒上海青…… 都是清淡的符合她口味的餐食。 沈止初要穿上睡裙,他不给,只探手拿了条毯子将她裹住。 “我要穿上。” 她强调。 “吃完饭就要脱,”傅予沉淡淡地说,“麻烦。” “你……” “我什么?”他用筷尖剃了鱼刺,纯白的鱼肉喂到她唇边。 沈止初看着他,后知后觉,“你怎么这么会。” 傅予沉垂着眼睫,一寸不错地看着她的脸,唇角浮现一抹恶劣逗弄的笑意,“会什么?” “……明知故问。” “会舔你?” 沈止初瞳孔都放大了一瞬。 这人,怎么能这么大喇喇地说出口。 他摇摇头,“我倒是觉得,”顿了顿,“还不够会。” 话里有话。 沈止初拿起筷子夹了块鲍鱼肉堵住他的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傅予沉看着她,配合地张唇吃下去。 喂她几筷子,他就要凑上来吻她。 一顿饭断断续续吃完。 沈止初抿了抿唇,说,“我要去洗一下。” 还有点黏腻。 傅予沉将她抱起,低眼看她,问,“吃饱了?” 沈止初点头。 “我呢?” 她没有立刻明白,“你没吃饱吗?” 也不能说完全没吃。 只是还没够。 还差得远。 “吃了头盘,”傅予沉说,“主菜还没动。” 对话好像有点不同频。 沈止初抬眼,撞入他幽暗的眸子,一瞬间好像全都懂了。 心跳空了一拍。 她讷讷地说,“……我明天还有采访,一整天的评委日程……” “需要保存体力?” “嗯。” “保存体力,”傅予沉将她放到淋浴间,慢悠悠地说,“有保存体力的玩儿法。” 事实上,他本也没打算今天做到底。 他从来不是个有仪式感的人。 但这事儿,一旦做了,他无法轻易刹车,所以他要空出三天的日程,再来好好跟她清算清算。 傅之平和傅永和当然不会善罢甘休,这几天一直在闹些小的风波。 他要先把这些障碍统统扫平了。 他知道她大概率不想结婚,但是,阻碍必须先清了。 他断断不能让她受这种委屈。 毛衣西裤袜子皮鞋,统统被扔到淋浴间外。 玻璃内起了轻微的雾气。 温热的水流伴随着他炙热的吻重新压下。 第49章 第二天一早,醒来时,床边已经不见了任何人影。 沈止初坐起身,看了一圈,意识才逐渐回笼。 这里是傅予沉的私宅。 他的主卧。 典型法式装修,只有黑白棕三色。 质感极好的木地板,凸起的石膏线条给单调的白墙增添了一丝典雅的静谧感,包括铁艺床在内,家具几乎都是黑色的。 床尾对面是一扇对开的乳白色双开门,打开之后里面是更衣室,穿过更衣室,再打开一扇双开门,就是宽大空旷的洗手间。 昨晚,她正是浑身瘫软地被傅予沉从这里抱出来。 那笔直的粗达暗影数次避无可避地杵到她身上,她已经被那灼热的触感和硬度惊到要呜咽,傅予沉却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动作。 许是察觉到她还不是百分百对他敞开心扉的缘故。 沈止初敛了思绪,掀开被子下床。 洗漱完毕来到楼下,发现严宝华已经等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不远处有位身穿制服戴着围裙的阿姨弯身擦拭家具。 听到声响,俩人一起抬头望。 那位阿姨紧走几步,赶到她面前,“沈小姐,您的经纪人在等着了。” “嗯,您是……” “我姓曾,以后负责私宅的打扫。” “曾姨,您好。” 曾姨转身去忙。 严宝华将今天的日程表递给她,“傅予沉说,你以后住在这儿?” 话是这么问,意思却分明是:是你愿意的吗? “嗯,”沈止初淡淡地笑了笑,“但是,应该也住不了多久。”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75节 最多半年,在她去元德之前。 也或许,在这之前,傅予沉就要与别人相亲,然后某一天,就不再来了。 她脸色实在称不上晴朗,严宝华也没再多说,上下打量她,“你这身衣服合适。” 咖色西装外套,内搭同色系长裙。 今天是评委的日程,着装要相对严肃些。 “我怎么看不出这是什么牌子?”严宝华说着伸手示意要看她的后衣领,“没有标?” 毕竟是公开行程,艺人的服装品牌也要留心,可以穿代言品牌,可以穿最近兴起的国货潮牌,但要避免代言品牌的对家,也要避免曾有过黑料的品牌。 衣服都是傅予沉准备好的,大概率是私家定制的。 “他准备的,应该是没有牌子。” 严宝华观察她的表情,心下不由地叹了一声。 保姆车没能开进来,只停在巷口。 严宝华和沈止初一起上了车。 驶向北城电影馆的途中,沈止初仔细翻了精确到分钟数的日程表。 上午要看片,然后投票,中午有几个采访,下午要继续看片投票,晚上要跟着评委组一起用晚餐。 她还是第一次出任评委,工作时,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看完片,简单地吃了点主办方准备的盒饭,就坐到采访间备采。 因为没有助理,一丝一毫的细节都要严宝华亲自来做,她站在镜头后,审视细节。 记者将小话筒别到沈止初领口。 严宝华突然伸手,“等一下。” 记者茫然地回头,而后依言退后了几步。 严宝华走过来,用身体将沈止初挡住,轻轻拂开她颈侧的头发,拉开她的领口,咦了声,“竟然没有。” 见沈止初表情懵懵的,她笑了笑,压低声音,“我还以为会有点什么痕迹,想着得紧急遮一下。” 领会到这层含义,沈止初脸上立刻浮上一层薄红。 脖颈处确实是没有,痕迹都在别处,大腿胸口甚至是背后。 昨晚,到了床上,她闭上眼,神思就已混沌。 却被傅予沉翻了过来。 唇舌吻她的脊背,同时,手掌在她全身上下肉最多的地方揉.捏。 不可避免地变得潮湿。 潮湿处又再度被他的手指和唇舌占领。 后来,她脚踩着他的宽肩,几乎发不出声音。 “第一次当评委,紧张吗?” 镜头调试完毕,记者手拿题卡,开始提问。 沈止初不太自然地撩了撩头发,轻轻匀出一口气,淡笑着,“紧张。” 当天下午,这段采访就被主办方官博上传到了社交平台。 「北城年度青年影人: 青年影人代表人物,华语电影三奖影后、紫山雀最佳女配、尼斯最佳新人@沈止初沈老师做客采访间!」 粉丝很自豪,被官博点名道出所有奖项,地位已然不是其他流量小花可比的。 评论区有网友眼尖: 「初初是不是恋爱了!头几秒那一闪而过的害羞是怎么回事!」 「虽然澄清了,但我还是要说,她一定和简正在谈吧啊啊啊啊啊啊」 「请工作室务必再澄清一遍,否则我要开始造谣了(bushi)」 「简正也当过这个评委(一些细节糖)」 迈巴赫后座,傅予沉正在从公司赶往市郊的高尔夫球场。 他少见地打开社交平台,点进官博置顶。 视频里,她抬手撩头发时,露出一截细白的手腕。 评论说的不错,她好像确实有点害羞的神色。 傅予沉关掉社交平台打开微信,打字。 「采访前想什么呢?」 沈止初刚结束了看片,正在休息室等待晚上的饭局。 看到弹出的微信,咬着唇犹豫好久,才回复: 「想到了昨晚」 她少见这么直白地承认。 傅予沉偏头扯唇笑了下。 「chavers:昨晚什么?」 他总是要强迫她说出口,可她实在是说不了更多了。 「沈止初:不记得了」 「chavers:今晚复xi一遍」 沈止初立刻锁了屏,将手机反扣过来。 却扑不灭耳根的滚烫。 她抵抗他那么久果然是正确的——他太容易就能让人上瘾沉溺。 如若早早就投降了,恐怕此时她已经被他弄得不知天南地北。 严宝华推门进来,就看到沈止初用矿泉水瓶贴着脸,好像是在试图给自己降温。 听到声音,她抬目看过来,那总是清凉无温度的眼眸里,是还未来得及收回的一点茫然涣散。 她性子其实很单纯。 现在这幅模样,过来人一看即知,她是在回味。 严宝华下意识想打趣,话到嘴边,最终却只是笑笑,走到她身边坐下,“你呀,如果是我女儿,一定让我心疼死。” 斟酌片刻,她问,“……你喜欢傅予沉?” “……应该是吧。”沈止初轻轻地说。 她不知道用“喜欢”二字是否可以定义。 遇上他,就像站在了悬崖边,接受他,便是那纵身一跃。 下坠到底的那一刻,才能分辨出这世间究竟有无能将她留住的东西。 目前,她在下坠的过程中。周围是尖利的破空声,而她充耳不闻。 毁灭她,或者拯救她。 “喜欢他,就好好在一起嘛,”严宝华拍拍她的胳膊,“有什么话要说出来,不要闷着,你们性格相差太大,需要磨合。” 沈止初点点头。 严宝华看看表,又道,“晚上的饭局,会来两个领导,到时候肯定要喝酒,能挡的我都替你挡了,挡不了的话,多少你可能得喝点。” 沈止初一怔。 “你别乱跑就行,不会有事的。” 也是因着有领导参与,用餐地点不可随便,主办方便包了cbd·fu酒店二楼的中餐厅。 临近用餐时间,评委们分乘几辆车,前往cbd。 fu酒店的副总经理站在酒店门口迎接。 几盏水晶吊灯投下雅致的碎光,中餐厅空旷、一尘不染。 沈止初和其他评委前辈们在靠窗的圆桌边落座,等了十几分钟,两位领导姗姗来迟。 评委方一一做了介绍。 沈止初没来过这种场合,只淡笑着微微颔首。 评委大部分都上了年纪,较年轻的只有她和另一位被称为简正接班人的男性。 又或许是她的气质太特别,脱俗的一张脸仿佛与他人不在同一个次元,有一位的视线,明显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钟。 席间,少不了劝酒那一套,严宝华也尽力拦了,但当然没能全部拦住。 沈止初喝了几杯,好在都是红葡萄酒,一时也不会醉。 进行到后半段,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几乎全是微醺状态,有的人去上洗手间,有的肩揽着肩去窗前说小话。 沈止初望了一圈,才察觉到,座位上只剩自己一个不善社交的还坐着。 一直在似有若无观察她的那一位,慢慢踱过来,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他笑着拿过她的杯子给她倒酒。 酒杯叮得一声被放回面前,沈止初说了声谢谢。 他手在桌面上敲了敲。 沈止初下意识抬眼看他。 他盯着她的脸,颇有深意地问,“沈小姐,可跟了什么人吗?” 他没在饭局上见过她,可若是她真的没有被人看上,也实在不太可能。 由此,他推测,这位沈小姐大概率是被某位比他更位高权重的人保护着,但万一呢?万一她真的没有主呢。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76节 不能错过机会。 先礼貌地问一问,总不会错。 听到这话,沈止初有一瞬的怔然。 她隐约能明白这话的意思,可是又不敢相信:在这种场合,话竟能这么直白? 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若是答没有,这人估计是要纠缠她了。 若是答有,那她变成什么了?玩物吗? 还没待她想出答案,餐厅门口突然有一阵嘈杂,酒店副总经理脸上堆着笑在前面开路,“小公子,里面请,今天这餐厅被青年影人主办方给包了。” 本来在勾肩搭背说小话的人纷纷回头看。 众人簇拥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进来。 身穿三件套西装和黑色大衣的傅予沉,浑然天成的贵气和优越的身高将他从人群精准地区分开。 遥遥地,他的视线已经落在她身上。 跟沈止初说话的那位也起身,跟另一位对了对眼神,俩人一起迎上去。 “傅先生,久闻大名。” 傅氏家族内部斗争的事,他们也有所耳闻。 听闻这位傅公子手段了得,成为下一任家主几乎是板上钉钉了,由此,外人现在都要尊他一声傅先生了。 在傅予沉面前,这俩人都是小角色。 但他没有拂人面子,握握手,淡淡地,“我要吃个饭,不打扰吧。” “怎么能算是打扰,今天能在这儿聚餐,还是沾了您的光。” 有人忙拉开一把椅子,请他落座,又招呼侍应生清理桌面,重新上餐具。 沈止初愣愣地看着他在她对面坐下。 傅予沉从侍应生的盘子里拿过热毛巾,一根一根擦干净刚刚握过手的手指。 毫不避讳。 跟他握过手的那两人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的手。 一时没人敢说话。 傅予沉扔掉毛巾,撩起眼皮看过来。 眼神直接,像是没有旁人在场一般。 沈止初敛了眼睫,别开脸。 评委中有资历较深的一位女性前辈,名叫柴丽,她为人风轻云淡,不在乎这些权势地位之分,淡笑着开启话题。 只是,众人作反应之前都要先看一看傅予沉的脸色。 偶尔,傅予沉也会纡尊降贵地参与两句,可那眼神却总是毫无遮掩地落到沈止初身上。 沈止初听了会儿,起了身,“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身后追随着几道视线,想必不少人都觉得她傻,竟错过这么重要的能攀关系的机会。 fu酒店奢华,一年到头有不少宴会在这里举办,由此洗手间旁还设置了专用的化妆间。 沈止初走进最里面那一间,开了灯,反手关上门。 四下安静,她一时也不知道躲到这些能干些什么,背对着化妆镜,倚在桌沿,垂着脑袋。 也许只过了不到一分钟。 门被拧开。 她抬目看过去。 傅予沉反手锁了门,一步一步走过来,直到皮鞋鞋尖抵着她的鞋尖。 他的味道。 混着香根草和松木的独特气味。 沈止初心跳骤然加速,“……你来干什么?” 傅予沉懒懒地笑了声,“偷.情。” 他垂首压下来吻她的唇,缓慢的调.情一般的吻。 他的手开始作乱,包住,压低了声音,问,“这里想我了吗?” 触电般记起了昨晚的一切。 沈止初难以抵抗,她终于不再口是心非,轻声带着颤音答,“……想了……” 第50章 沈止初这一趟洗手间去得有点久。 虽说傅予沉也离开了座位,但严宝华不能确定他们俩人是否在一起,还是决定离席去找一下。 洗手间隔间都开着,没有人在。 转头望了望,化妆间尽头一扇门关着。 她曲指敲了敲,“初初,你在里面吗?还好吗?” 一门之隔。 沈止初已经被端起,坐在化妆台上,脊背倚靠着化妆镜,被迫昂着下巴。 灼热的吻在颈侧辗转。 傅予沉手撑着台面,略弯身。 下颌和脖颈拉出锋利漂亮的线条,领结之上凸起喉结有极明显的吞咽动作。 他轻轻笑了声,压着恶劣的逗弄,“怎么不回答?” 被那鼻息拂得心尖发痒,沈止初缓缓呼吸,极力稳着声音,“……宝华姐,”停顿一下,“我在……” 嗓音怎么也算不上正常。 严宝华心下了然,本想转身离开,可职业病作祟,怕沈止初出来时脸上身上的痕迹太明显,被他人看出异常,想了想,还是决定在这儿等一等,等她出来帮她整整仪表。 她走远了几步,靠在化妆间对面的墙上。 等了约摸两分钟,门终于从里面打开。 出现在门口的却只有沈止初一人。 严宝华探头往里看,“傅公子呢?” 沈止初脸上少见的显出几分尴尬的神色,她回过头,支支吾吾,“……他……他不太方便。” 化妆间灯光明亮,傅予沉半坐在化妆台的侧面,背对着门。 听到这话,他偏过头来,唇角牵出一抹懒懒的笑意,他摇摇头。 带着几分散漫痞气的无奈和纵容。 他要缓一缓,让那不太体面的鼓胀消下去。 饶是经历过不少事,严宝华还是没能马上明白这状况。 直到十分钟后,傅予沉重新回到餐厅坐下,那看向沈止初的眼神明晃晃在说:回去收拾你。 她这才恍然大悟。 众人一直看着傅予沉的脸色,看他吃得差不多了,有人提议续摊儿,找个清净的地方,聊聊天。 好不容易能近距离接触到傅家下一任家主,岂能如此轻易就散场。 傅予沉不作声,看向严宝华。 严宝华一开始没懂他眼神的意思,但是职业操守在那里,沈止初的利益是一切的行为准则。 她笑说,“续摊儿的话,算我们一个,初初青涩,还要多向前辈们讨讨经验。” 傅予沉极淡地点点头,“去五号公馆。” 得到他的应允,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下了楼,去往停车场的路上,严宝华寻了机会走到傅予沉身边,低声说,“傅公子,初初不能乘你的车。”她眼神坚定,“不能让别人看出端倪。” 此话出口,她做好了缠斗的准备,但傅予沉却并没有异议,只说,“行。” 她脚步慢下来,望着傅予沉的高大背影,后知后觉意识到,方才他看向她,是出于信任。 信任她做出一切选择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沈止初的利益,所以是否续摊儿,要看她觉得沈止初需不需要,要看她觉得这是否对沈止初的职业生涯有帮助。 也不怪严宝华迟钝,实在是傅予沉行事作风霸道强势,让她没有料到,他竟会为沈止初的职业发展做考虑。 跟来的时候一样,众人分乘几辆保姆车。 前辈柴丽为人淡泊,日常行程没有配备保姆车和助理,所以还是借乘了沈止初的。 在车上,柴丽颇和蔼地开了口,“小沈,方才去洗手间,没有遇上什么事儿吧?” 沈止初略显意外,“……没有呀。” “那就好,”柴丽压低了声音,“我看那位领导和那傅先生,都看你了,你去洗手间,傅先生也起身去,我还担心他遇上你会对你不敬。” 傅予沉厌恶明星的名声在外,遇到谁,出言讽刺挖苦也不奇怪。 “不会的,”沈止初淡淡地笑,下意识捂了捂刚刚被傅予沉吻住的颈侧,“没有。” 副驾驶上严宝华留心听着,默不作声。 - 开了五号公馆二楼最大的那间包厢。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77节 正是几个发小为傅予沉补办生日宴时用过的那间。 大部队涌入包厢。 傅予沉没进来,他径直去三楼找姜煊。 最近他一直忙着公司的事儿,也好久没跟他们见面了,这次正好也有正事要聊。 开了酒,叫了零食,众人三三两两分开,有的玩扑.克,有的聊天。 沈止初跟着严宝华,跟几个前辈也聊了聊。 她是出色的有天赋的青年演员,前辈们都对她怀揣着慈爱的心理,言辞间也毫无保留地为她指点一二。 严宝华又去找了那位看起来相对正经的领导,打探点行业内部的消息。 她刚从港岛到内地,还有很多需要摸索的。 沈止初没跟去,她一个人去了露台。 一直站在包厢门内的保安,也跟出来,落后四五步跟在她身后,一声不吭跟着来到露台,最后站定在檐下。 隔着几米远,他看着她站到露台边缘,手扶着大理石围栏往下望。 从这里能看到通往香海会所的那条窄巷。 香海的一切都让人不愿意再回想。 可是,被盛安领着,一步一步走入香海包厢深处时,那种灭顶的恐慌和无助,却突然袭来。 她不由地抓紧了粗糙的大理石面。 “沈小姐。” 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她回过头来。 又是那位。 此前曾问她是否跟了什么人的那位。 他走近了点,脸上带着笑意,“沈小姐,是跟了傅先生吗?” 席间,傅予沉看向她的眼神,丝毫不加掩饰。 是个男人都懂。 只是,这又与传闻有出入。 据说,傅家小公子是最不喜艺人明星,又怎会对沈止初下手? 况且,沈止初看起来如此清冷高傲,应该不是传统男人会喜欢的类型。 若是寻欢作乐,不应该找胸大屁股大的吗?圈里一抓一大把的那种。 所以他来确认一下。 说着,他的视线肆无忌惮落在她身上,上下看她。 气质如此出尘脱俗,长相又实在特别。 那双眼看起来拒人千里之外,眉眼间有几分脆弱,可那鼻尖,又分明带着一丝幼态,淡色的唇看起来也很好蹂.躏。 确实会轻易让人产生兴趣。 但胸部不太大,这不符合自己过往的口味。 大概率玩过一次就会腻了。 他心想着。 沈止初后退两步,贴上围栏,冷声,“没有。” 看她如此警惕,那人笑了声,抬脚欲往前逼近,却突然被人从后面拎了起来。 一直在观察这边动向的魁梧保安冲过来拎起他的后领口,冲沈止初微颔首,“沈小姐,不好意思,失敬了。” 话音落地,便掐住那人的脖颈,“眼睛不想要了吗?” 沈止初愣愣地看着保安拖着那人离开。 保安将那人一路拖到三楼办公室。 傅予沉正在那里和姜煊说话。 保安将人往地上一扔,又狠狠踹了一脚,说,“这人骚扰沈小姐。” 坐在沙发上的傅予沉敛了眼睫。 就他妈离开这么一会儿。 甚至是在他特意派了保安组在那里看着的情况下,都有人要动她。 那人欲从地上爬起来,忙解释,“没有没有,我没有。” 被保安踩着背,他还是艰难地挪到傅予沉面前,抓住他的西裤,“真的没有,傅先生,饶过我。” 傅予沉双腿闲闲叠着,皮鞋鞋尖挑起他的脸,垂着眼眸,淡淡地,“是么,你跟她说了什么?” 那人面露犹豫。 傅予沉最没有耐心。 没在一秒内听到回答,他起身,皮鞋狠狠踩住那人的侧脸,重重压在地板上,偏他声音还极平静,“说话。” “啊我说,就是,我问她是不是跟了您傅先生。” “如果没有呢?” “……那我就,让她跟——” 话没说完,一秒钟后,躯体重重落在不远处。 傅予沉打了个电话—— 这种人,是怎么当上领导的? 怪不得沈止初是第一次当评委,盛安没能力从这些有权势的人手里保护她,所以干脆把她圈在了这些事之外。 - 傅予沉一根一根洗干净手指,来到二楼。 沈止初还在露台上。 傅予沉站在檐下,双手插兜看了她一会儿,才走近了。 似是被脚步声惊到,沈止初惶惶然回过头来。 傅予沉停住脚步,“是我。” 捕捉到他的脸,沈止初的眼神才逐渐平缓下来。 她望着他。 他没穿大衣,也没戴领带夹。 纯黑色质感高级的领带在夜风中微微翻飞,西装下摆也略略鼓起,显露出劲瘦内凹的腰身。 西装被宽阔的肩背撑起,极短的头发、锋利的总带着攻击性的眼眸,此刻看起来,却让她陡然生出了安全感。 傅予沉也看着她。 那瓷白清冷的一张脸,眼眸总是平静无波的,那是因为带着防备。 此刻卸下防备之后的她,却有种安静脆弱的懵懂感。 像是灵魂不在此处,带着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里而自己已然放弃抵抗的凄然。 这个世界真的糟透了。 也不怪她防备心这么重。 那么多人心怀不轨。利用权势利用地位,意欲摆弄她。 傅予沉一步一步走近,站定在她面前。 温热的掌心握住她颈侧,他放低了声音,“沈止初,回回神。” 沈止初慢慢仰起脸。 他一字一句,“看看我。” “老子在这儿。” “不要怕。” 沈止初愣愣地与他对视了许久,眼眶里逐渐漫出湿意。 她轻声说,“如果有下次,我联系你。” 傅予沉一开始没听明白。 直到浓密的眼睫一落,视线接触到楼下的窄巷,才蓦然意识到她说的是香海会所的事。 那时,他还因为她明知会遭遇不测却不联系他,而对她起了怒火。 他弯身将她压进怀里,“不会有下次了。” 第51章 沈止初回包厢礼貌地跟各位前辈道了声告辞。 严宝华看出她脸色不霁,低声询问,她也没多讲,只说要先回去休息。 “你真的还ok吗?” “没事的,”沈止初笑笑,“我先回去,还麻烦您在这里应酬。” “那行,回去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一整天的日程。” 严宝华将她送到包厢外,看到傅予沉站在那里,臂弯里挂着大衣。 无论在任何场合,他的视线总是落在她身上。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78节 严宝华没再多说,点点头,转身回了包厢。 北城特色,即使是在现代摩登的cbd区域,也总能从楼缝中窥见几栋破败低矮的老旧居民区。 驶出cbd就更是如此。 夜色中,这反倒平添了一丝烟火气。 万家灯火。 望着车窗外不断掠过的昏黄窗格子,那已经止住的泪水,又毫无预兆地落下。 沈止初没吭声,指腹用力揩掉了。 “挡板升上。”傅予沉拧松了领带。 向衡应声升上挡板。 许是顾忌到她不愿意被旁人看见这幅模样。 他竟会这么体贴? 沈止初侧目看过去,傅予沉伸手过来。 她低眼看着他手腕处露出的一圈洁白的衬衫袖口,只以为他是要安慰她,摇摇头,“我没事了。” 那手却圈住她腰身,将她抱到了腿上。 沈止初有点愣怔,“……干什么?” 不期然的吻落下,前襟被压下,浅咖色套装被撩开。 她几乎失语,“你……” 总是不能把他想得太好。 她侧躺在他臂弯里,傅予沉掌心护着她的头,防止她撞上车门,另一手极其熟练地为非作歹。 沈止初欲哭无泪,“……回去再说……” 当然了,回去之后有回去之后的玩儿法。 被抱下车,还没进到主卧,她就已经被他剥了个光。 极迅速地一起冲了澡,傅予沉抱着她去到窗边的长沙发上。 他坐在中间,单手扣着她的发顶,往下压。 沈止初跪坐在地毯上,手扶着他的膝盖,瞳孔都微微放大,“你……” “你一直哭个没完,”傅予沉淡淡地说,“转移一下注意力,吃点东西。” “我不会。” 她别过脸拒绝。 “吃过一次了,还没学会?” 她的拒绝向来没有用。 茶几上有一盘剥好的荔枝,莹白圆润。 在浮雕凸起的罗马柱的拍打撞击下微微颤动。 一垂眼,就受到了极其强烈的视觉冲击。 沈止初从来不知道还会有这种方式。 羞耻感让她抱住了手臂,却更聚拢更方便了他。 沙发垫上,傅予沉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本来没管,但余光掠过,看到来显,他顿了顿,还是接起来。 “说。” “沉沉,回来一趟。” 傅予沉眼睫低垂着,“怎么停了?吃你的。” 电话是傅勇山打来的。 他会这么说,一定是有紧要事。 傅予沉嗯了声。 电话那头又说了些什么。 他一手擎着电话贴在耳边漫不经心地听着,另一手捏着描摹她的唇线。 沈止初的心理防线已被击溃,带着灭顶的羞恼咬了一下。 傅予沉吃痛地嘶了声,捏着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脸,哑着声,“不乖。” “嗯,”他眸色极深,面色却无波无澜,“知道了。” 傅予沉扔了电话,手臂从她腋下穿过将她抱起,放到床上,“别再哭了,”他吻了吻她的鼻尖,“老子疼你。” 沈止初扇了他一巴掌,“你就是这么疼我的吗?” 傅予沉往上拉了拉被子,将她盖住,“不止,”他说,“还有很多方式,”说着捏住她的下颌,“以后一个一个试。” 沈止初瞪着他,带着点委屈,带点着冷意。 那清亮的瞳仁,浮现这种表情,只会让傅予沉兴致更高。 他轻嗤了声,“你这么看着我,我不办你都说不过去。” 话这么说,他却下了床,“我要回老宅一趟,今晚估计回不来。” 沈止初翻了个身,背对着不理他。 傅予沉去更衣间穿了衣服回来,看她还是这幅模样,不由地失笑。 他手探进被窝里,扣住她的侧腰将她捞过来,又吻了吻她的眼睫,“自己睡,等我明天回来。” “快滚。” “行啊,”他口吻散漫,“大小姐也会骂脏话了。” “我不是大小姐。” “怎么不是,清市沈家,书香门第。” “……你调查我?” “所以,”他凝着她,“下次拒绝我之前,要想清楚了。自己告诉我,有奖励,等到我去调查,奖励就会变成惩罚。” 自尊心上来了,沈止初骂他,“你算什么东西,还要给我奖励惩罚。” “等忙完这一阵儿,会回来办你的东西。” 他慢条斯理戴好了腕表,“你的家,我一定要去,你最好趁这几天想想怎么邀请我。” 那一晚,傅予沉果然没有回来。 - 第二天一早,沈止初就接到了仲姨的电话。 “你已经在那里住两晚啦,什么时候回家?”仲姨说。 “暂时不会回去,”沈止初轻声,“可能要住半年。” “听说那嘉木路不好进,进出都要登记,”仲姨斟酌措辞,“……他不会把你困在那儿了吧。” 脑海里浮现傅予沉的模样,仲姨不由做出了这样的猜测。 “……没有,”沈止初笑着,“我愿意的。” 不过,傅予沉倒是一定干得出这样的事儿。 但凡他对她还有兴致,她就确实是逃不掉。如果她再说出让他再也不要纠缠这样的话,他说不定真的会把她绑在这里。 可是。 虽然很明显能感觉到,傅予沉比刚认识时成熟了不少,情绪也更深沉,但她知道,他还是少年心性。 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 彻底满足了征服欲的那一天,也许他就会觉得索然无味了。 “仲姨,您照顾好自己。” “你就不用担心我啦。” “……我过几天要回清市一趟,您有没有旧物想带回来?” “我没有,”仲姨想了想,“对了,把你以前的相册拿回来吧,我记得之前有次采访,记者收集粉丝提问,粉丝们都说想看你小时候的照片呢。” “好。” 挂了电话下楼,曾姨已经做好了饭。 沈止初看到她才想起来,昨晚好像没在这里见到她的人影。 “曾姨,您不在这里住吗?” “小少爷吩咐,我只负责来打扫做饭,干完活儿就走。”曾姨温笑着。 愈来愈像金屋藏娇的戏码了。 沈止初心想。 不知傅予沉在忙些什么。 这天,沈止初按照评委日程表跟随其他评委们一起行动。 中午时候,接到了傅予沉的电话。 “午饭吃的什么?”他问。 “评委会统一发放的盒饭。” “好吃吗?” 味道其实还行,可若是答「好吃」,好像总有种难以言说的深意。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79节 “不好吃。” 傅予沉轻轻笑了声,“我知道,你爱吃的不是这个。” 就知道他又要说荤话。 沈止初脸上一热,嘴上却骂道,“无耻。” “……我说是什么了吗就无耻了?” 确实是没说。 “那你说。”她冷冷的。 “老子的——” 话没说完,沈止初立刻摁断了通话。 傅予沉看着已挂断的电话,轻轻摇头。 傅勇山和傅之愚都坐在对面沙发上,将他的通话一字不漏全听了进去。 傅之愚颇无语地看着他,“沈小姐?你怎么这么欺负人家?” 傅予沉低头摁手机。 只顾着逗她,正事儿忘说了。 「chavers:我要去出趟短差,两天」 毫不意外,沈止初没有回复。 傅勇山将话题扭转回来,“沉沉,你去了之后,先联系人,都是我的老部下,都信得过。”顿了顿,“本来没想这么快让你接手,可是我感觉,之平好像按捺不住了。” 傅予沉点头。 对清了接下来行动的细节。 傅之愚将话放在肚子里反复琢磨,最终还是说,“……蒋家二小姐,你真的不见?我之前说的话你没听进去?还是一定要跟沈小姐结婚吗?” 傅予沉撩起眼皮凉凉地看着他,“您不记得了?十一月我生日之前,我让您给我立了两个字据,我开了两个条件。” “什么意思?” “第一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第二傅家的大门永远对她敞开。” 傅之愚冷哼一声,“对她敞开?也得看她愿不愿意成为傅家的媳妇儿。” “她愿不愿意是她的事,”傅予沉平静道,“不妨碍我要先把这条路铺好。” 她不愿意也没太大关系,他与她,不需要那一纸婚约。 - 临近圣诞节了。 曾姨问过沈止初的意见,经过她同意,临时召集了人手,将嘉木路的私宅装点了一番。 圣诞树、以假乱真的榛果,绿色红色的丝带,搭配着暖色调的灯带,颇有节日气氛。 出完差回来,傅予沉下了车,就看到沈止初蹲在花园里,仔细将灯带绕上藤蔓。 她穿着白裙,肩上披着羊绒毯。 许是下过雨,花园里有些泥泞,她毛绒绒的拖鞋和脚后跟都沾上了泥土。 傅予沉走过去,将她打横抱起来。 沈止初圈着他的脖子,静静地看着他。 傅予沉偏头对上她的目光,“看我干什么?想我了?” “嗯。”她轻轻点头。 走上楼梯,沈止初问,“这个宅子,有名字吗?” “没有。” “我来取一个,”她轻声说,“我取了名,这个私宅以后能给我吗?” 傅予沉笑了声,“终于学会要东西了?” “给不给?” “给不了,”他说,“禁止流通,非卖品。” 沈止初料到了这宅子很贵,却没想到根本就是不能买卖的。 她不吭声了。 傅予沉垂眸看她一眼,“你如果真的想要,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跟我结婚,夫妻共同财产。” 第52章 明晚就是平安夜。 这么算起来,她认识傅予沉也才一个月零几天。 可是,此刻回想起来,认识他之前的日子,就像是一场寡淡的梦。 寡淡到醒来之后甚至记不得一丁点细节的梦。 傅予沉将她放到洗手台上,打开水龙头,捏着她的脚,仔细帮她冲干净脚后跟的泥泞。 沈止初双手向后撑着台面,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 锋利瘦削的下颌线条,轮廓深邃,是现在娱乐圈里讲究的骨相美。 极短的头发,单边耳垂上缀了个小巧的银色耳环。 精致的贵气。 他的攻击性,他的侵略感,时常让她生出一种冲动: 傅予沉,带我走吧,带我离开这里。 有时候,这种呐喊几乎要冲破心内的重重枷锁,冲出喉咙。 水流声消失。 傅予沉弯身从柜下拿出毛巾,擦干净手指,擦干她的脚,而后点了支烟。 “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沈止初想了想,“……出差累吗?” 傅予沉凝着她,好像在分辨她是否在故意转移话题,“……这宅子,不要了?” “也可以不要,我就随口一提。”她口吻平淡。 傅予沉不说话。 她现在偶尔会跟他说真话了,但真假掺半,他分不清。 那扇通往她内心的门,好像开了一点点。 他知道,她不是会想结婚的那种人。 所以,此时逼她给出个回答,也完全没有意义,说不定又要激得她竖起高墙大门紧闭。 “……我要点别的吧。” 她忽然说。 “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之后回想起来,傅予沉觉得,那时他应该察觉出异常的。 她这样的性子,完全没有物欲,又不缺钱,怎么会开口跟他要东西? 可是,即便当时就察觉出不对劲,除了大吵一架,加速关系破裂,好像也没有其他可能性了。 “还有一个办法。”沉默良久,傅予沉说。 “嗯?” “我立个遗嘱。” “我死了,这里就是你的了。” 他淡淡地说,“这栋宅子,本来在我奶奶名下,她走的时候给了我。” 沈止初怔怔地看着他。 他极散漫地笑了声,将烟蒂递到她唇边。 像递给她一把剑。 傅予沉敛了眼睫看她的脸,低声,“沈止初,要不要杀了我?” 她不完完全全属于他,岂不是在以钝刀慢慢地将他杀死。 沈止初摇头,眼泪随着动作滑下,“你疯了吗?” “跟我说真心话,行吗?” “我说的都是真话,”她几乎失神地望着他,“我当然不希望你死。” “会舍不得吗?” “会。” 他可能真的是疯了。 竟然要以这种方式确认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和分量。 傅予沉轻轻笑了声,“我不会那么早死,你这么难搞,我死了谁来疼你。” 沈止初坐直了身体,伸出双臂圈住他的脖颈。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80节 (这是个拥抱,没有任何其他肢体动作) 傅予沉弯着身,配合她的高度。 温热的呼吸拂在耳边,他说,“不管是到了地狱还是天堂,老子要继续——。” 他果真要将她拖入地狱。 “好。” 她说。 说起来,还没真正好好发生过一场。 那第一次,是在激烈的情绪携裹下的产物。 肩上的羊绒毯滑下,身着长袖白裙的手臂紧贴着他挺括的大衣。 他身上似乎还带着从南方带来的湿气。 沈止初收紧了手臂,更紧地贴向他,轻声问,“你在等什么吗?” 他好像是在等什么,这么几天了,一直没有推进最后一步。 傅予沉当然知道她在问什么。 “老子今天做了结扎手术。” “什么?” 他不喜欢那层橡胶制品,不喜欢与她之间有任何阻隔。 “要等两天。” 麻烦的是,即使做了手术,也要观察两个月,做j.y检查。 也就是说,这两个月内,还是要戴。 “这两天,不要惹我。” 沉沉的嗓,带着警告。 沈止初往后退了退,看着他,“明晚是平安夜,你有其他安排吗?” 本来是有的,但她这么问。 “没有。” “要一起过吗?” 傅予沉从来不是个有仪式感的人,他的生活不需要任何节日来做锚点。 沈止初当然也不是,任何节日对她来说都没有太大意义。 但,此后的她,或许需要这样一个锚点,将她牢牢锚定在这世上。 “当然。” “……那,是不是要去买点东西?要互相送礼物吗?”沈止初认真想了想,“你可以给我写封信吗?” “当然好。” - 第二天,fu地产集团下属某个购物商场挂出公告,称商场内部临时闭店维修。 傅予沉久违地掐点下班,迈巴赫开到嘉木路36号,接了沈止初,而后一起前往商场。 一排排货架静静地陈列着,四周静谧。 挑空很高,钢筋骨架裸.露在外。 傅予沉推着购物车,臂弯里挂着她宽厚的白色围巾。 沈止初先去了零食区。 寻常情侣,一起过节的话,应该少不了一起吃零食看电视。 她日常偏好甜口的东西,拿了些包装精致的糖果。 她突然意识到,还不知道傅予沉平时喜欢吃什么? 回身去望。 傅予沉单手抓着购物车的把手,另一手插在兜里,静静地看着她。 直接从办公场合回来的,他身上还穿着三件套的西服,外面罩着长大衣,这么看过去,只觉得身材高大,俊美得不似真人。 那锋利的眼眸一寸不错地凝着她。 沈止初走近了点,将糖果放进购物车内,仰脸问他,“傅予沉,你喜欢吃什么?” 他的目光理所当然落在她唇上,弯身轻吻了下,“你。” “说正经的。” 傅予沉又吻了她一下,“你。” 就不该问。 沈止初转身去货架拿了罐薄荷糖。 他这样的人,从小时候起,家里就应该有专门的营养师为他量身定制食谱,他本身又没有什么欲.望,应该不太会有零食方面的偏好。 她替他做了决定,不如就跟她一起吃糖吧。 又去圣诞专区买了些装饰品,最后一起去结账。 结账处的营业员低着脑袋,受了嘱咐,所以全程头都没抬,只看到面前伸过一只男人的骨节修长的手,递来一张卡。 余光不可避免地看到男人大衣的衣角,还有女人的燕麦色羊绒大衣。 迈巴赫又载着两人回到嘉木路36号。 吃过晚饭,来到二楼客厅。 只见凸窗前,立了一株三米高的圣诞树。 上面挂着灯带榛果,有节奏地一闪一闪,节日氛围很浓。 傅予沉倚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单肘向后支着沙发垫,一条腿支着,手里拿着遥控器,懒懒地摁着。 壁炉上方悬挂着电视屏幕,上面是圣诞专项的电影节目单。 沈止初洗完澡出来,将买的零食糖果拿到茶几上,欲寻地方落座。 傅予沉抬眸看她,“不热吗?” 她身上穿着普通的居家棉布长裙,即使屋内有暖气,也不至于热。 “去换睡裙。” “不换。” “不换?”他平静地说,“不换就会被扒.光,自己选。” 他总是这样,不给人选择的余地。 沈止初回到主卧,找了半天,吊带睡裙无一例外布料都很少,堪堪遮住腿根。 她选了件白色丝绸质地的,披着羊绒毯走回来。 要找地方坐。 这么简单的问题她都要想一想。 实在是没有情侣相处的经验,任何一件小事,都是全新的问题。 傅予沉穿着居家的休闲款式垂感长西裤,白衬衫松垮垮的,只系了中间两颗扣子。 宽肩和长腿非常有存在感。 坐沙发上好像不太好,她预备迈过他的腿,走到另一边地毯上坐下。 傅予沉看她迈过去,笑了声,懒洋洋地,“给你个机会,重新选地方。” 沈止初停止脚步,轻声,“那你要我坐哪里?总不能坐你腿上。” 他说了,这两天不要惹他。 傅予沉没回答。 她看了一圈,最终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坐到了他腿间的地毯上。 这样的姿.势,几乎完全被他圈在怀里。 傅予沉从她身后伸过手臂,将遥控器塞.到她手里,她接了,他的手却没有撤开,握着她的手腕,拇指指腹摩挲着她腕处的皮肤。 壁炉早已被点燃,淡淡的火光映在她身前。 这么冷感的人,看起来也没那么冷淡了。 肩上的羊绒毯被他扯掉扔到了一边。 屏幕上开始播放三十多年前的合家欢影片《小鬼当家》。 剧情神奇地与现在的情况契合了。 沈止初想着,她与他,暂时忘掉现实的一切,躲在这世外桃源里一起过节,岂不就是过家家么。 傅予沉的手还握着她的手腕,似有若无地摩挲,另一手手肘撑着沙发垫,半看不看地时不时掀起眼睫看一眼屏幕。 “你小时候长什么样?” “……跟现在一样。” 傅予沉低笑了声,“是乖孩子吗?” “应该是吧。” “十八岁呢?” 他想知道,她内心那厚厚的冰层,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筑起的。 “不清楚。” “讲一讲你的爸爸妈妈。”他说。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81节 “没什么好讲的。” 傅予沉没接话。 她果然不是百分百敞开。 沈止初回过身来看他,“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与她对视,“那什么重要?” 她定定地看他许久,轻声说,“现在。” 说着她仰脸贴过去,手扶着他的胸肌,鼻尖抵.着他颈侧,深深吸了口气。 傅予沉掌心落在她腰侧,收紧了,嗓音沉沉带着警告,“……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 她想记一下他的味道。 他的衬衫散着,只有她身上一层丝绸的阻隔,体温几乎毫无阻碍地相贴。 傅予沉鼻尖顶.着她耳侧的头发,低声,“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惹我。” “惹了会怎么样?” 她问。 沈止初今天好像是有意要与他为难。 在他腿间侧过身来,双膝并拢曲着,压着他的大腿。 傅予沉喉结上下滚了滚,眼睫垂着,视线落在她唇上。 炙热的鼻息在方寸间交缠。 让她穿这么少,却是他的自作自受。 吊带睡裙几乎遮不住什么,莹白如玉的皮肤,侵占了他全部的视线和感官。 她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 傅予沉条件反射微启唇要配合,她的唇却已后退。 他顿了顿,保持着微张唇的姿态,匀出一口灼热的呼吸,声音低哑下来,“……你玩儿我?” “不怪我,是你自己要去结扎的。” 在他面前,她一贯伶牙俐齿。 “所以你不负责?” “不负责,”她刻意放冷了嗓音,“是你昏了头,为了快.感,竟然要去做手术。” 傅予沉低哑地笑,声线压得极低,一字一句间都夹杂着暧.昧,“两个月内还是要戴,两个月后,到时候,你来告诉我,体验有没有区别。” 他疼得皱眉,额角都渗出薄汗。 极短的头发让额头一览无余,连同那一道短短的疤痕。 沈止初却在他的话中忆起了之前那次的感觉。 那时很疼,身体几乎要被劈成两半的痛感。 第二次后半段就会舒服了。 他这么说过。 她不由地去想那第二次,将在何时何地发生。 傅予沉压下来吻她的眉眼,意有所指,“……你觉得,我没有别的办法治你?” 他当然有的是办法。 沈止初按捺着内心的涌动,转移话题,“你给我写信了吗?” 傅予沉顿了顿,视线没有离开她,一手探到茶几上,拿过一个薄薄的信封。 她接过,看了他一眼,而后极认真地掀开封皮。 只有薄薄一张信纸,折了一折。 翻开来。 上面只有三个字: 「我爱你」 第53章 「我爱你」 沈止初怔怔地看着白纸上他的字迹,连眼泪落下也没有发觉。 直到泪水泅湿了纸张,濡湿了她的手指。 她抬起头来。 傅予沉眼睫垂着,眸光凝着她。 喉结动了动,他终究是没有将话说出来。 她好不容易敞开了一点点心,他不能太过冒进—— 总觉得,在这个时候,亲口对她说一声“我爱你”,也会成为她的负担。 这几天,她好像总是哭个没完。 沈止初转过头,目光虚飘飘地落在那株高大的流光溢彩的圣诞树上。 愣了半晌,她轻声说,“……我想好了。” 说着转过脸来,掌心抓着他白衬衫的领口,“我要你一件衣服。” 傅予沉没由来地心里一紧。 他拧着眉,“老子人在这儿,要什么衣服?” 她不吭声。 傅予沉虎口捏住她下颌,垂颈下压几寸,“……你想离开我?” 再说下去又要吵架。 沈止初闭口不言,却环抱住他劲瘦的腰身,侧脸贴着他的胸膛,整个人都蜷缩在他怀里。 傅予沉仰起脸,闭了闭眼。 如果她不想说,那么他就半句真话也撬不出来。 “沈止初,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远。 沈止初收紧了手臂,“你答应过我,不再要求更多。” 沉默了许久。 傅予沉掌心终于落在她发顶,抚了抚,放低了声音,“我不会放开你。” “你可以什么都不说,那我们就永远这样彼此折磨。” “即使你每天在我面前哭也没用,”他一字一句,压着一丝凶狠,“哭得越狠老子干得越狠。” 那天,沈止初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 圣诞节那天中午,傅予沉接到电话,回了趟傅宅。 一楼会客厅沙发上坐着傅之愚和庾芳梦。 庾芳梦大概已经十多年没有踏入过傅宅一步了。 她跟前夫傅之愚也有小几年没见,再见面,理由当然只有一个——两人的孩子。 “儿子。” 庾芳梦招招手,“过来坐。” 傅予沉双手插兜站在不远处地毯边缘,面色不善,“……要搞什么?” 傅之愚将视线从庾芳梦身上移开,不自然地眨了下眼,“我跟你妈妈说了你跟沈小姐的事,你妈来看看你。” “沈止初,我还没见过她,但听圈里的几个朋友提过,演技很好,气质很特别。”庾芳梦用掌心往后捋了捋一头茂密的大波浪卷发,举手投足间还有着明艳飒爽的风情。 她一直是这种风格,恃靓行凶惯了,年轻时会叉着腰跟傅之愚的狐朋狗友对骂。 傅予沉撩起眼皮挨个看了这俩人一圈,抬腿坐到单人沙发上,拢手点了支烟。 “说吧,你们打算干什么?” “妈可以帮你们看看婚礼场地和婚礼策划。” “不用您操心。” “不许这么跟你妈说话。”傅之愚冷声。 此言一出,傅予沉和庾芳梦俱是一顿,傅予沉颇无语地嗤笑了声,“……您这是演哪一出?怎么,想跟我妈复合?” 庾芳梦朝自己的前夫翻了个白眼,“傅之愚,别跟我发癫。” 没想到一出声就被两个人围攻,傅之愚脸上挂不住,“……说正事儿吧。” 庾芳梦少不了夹枪带棒损他一通。 傅之愚脾气上来了,句句带刺,提起她最近新交的三十岁小男友。 傅予沉听得不耐烦了,起身要走,被庾芳梦叫住。 “哎儿子,初初最近不是在当那个评委吗,我可以攒个局,到时候找机会跟她聊聊。” “聊什么?”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82节 “提前熟悉一下呀,你要跟她结婚,以后不也得带回来给家里人见见?” - 评委日程接近尾声,主办方在fu酒店顶层花园办了一场庆祝派对。 沈止初和严宝华掐着入场时间点赶到。 顶层花园完全变了幅样子。 入口玻璃门旁有戴着领结的侍者为客人们开门、引导入场,绿植、花架都挂上了五彩斑斓的灯带,进门之后右手边还设置了打卡拍照的花墙。 倒有点像草坪婚礼的现场。 夜幕已完全降临,身穿礼服的女人们肩上都披着厚厚的羊绒毯或者仿制皮草。 严宝华低声说,“这么冷的天,怎么要在露天的大晚上办派对?” 话音还没落,就看到了不远处在众人簇拥下仰脸大笑的美艳女人。 庾芳梦。 披着油光水滑的仿雪貂,一袭墨色丝质天鹅绒裹胸礼服,搭配大波浪大红唇,即便已五十多岁,笑起来也美得不可方物,眼角的皱纹更是添了一丝熟透的风情。 “怪不得,估计是这个女人出的主意。”严宝华恍然大悟,语气中带着一丝熟稔的嘲讽。 “您跟芳梦前辈认识?” 沈止初淡笑着问。 “何止是认识呀,年轻时候她没少损我,她觉得我恋爱脑。” 二十多岁时,她们曾混在一起玩过一阵,自庾芳梦结婚后,就不再来往了。 往事不提也罢。 “初初,走,跟我一起去打个招呼。” 庾芳梦时隔多年在公众场合出现,派对客人们几乎排着队要过去跟她寒暄,她不动声色拨开了几个人,这才给严宝华腾出了位置。 她拢了拢披肩,先与严宝华对视了一眼。 那一眼有很多内容,多年不见的老友们的打趣、挂念、嗔怪…… 庾芳梦食指点了点老友,“待会儿再跟你算账,先给我介绍一下小朋友。” 她这才看向了沈止初。 淡蓝色的丝绸质地挂脖长裙,长发挽起,露出修长漂亮的脖颈和肩背,整个人轻盈通透,又带着高贵的冷感。 像一块淡蓝色的浮冰。 太特别了,在这浮华嘈杂的娱乐圈,只是看到她,就像是得到了净化。 “我最近带的艺人,沈止初,”严宝华为两人做引见,“初初,这是庾芳梦前辈。” 沈止初略点点头,“前辈好。” 声音清凉尾音偏软。 眼眸清澈透亮,看起来没什么情,眸底又隐隐带着脆弱。 是个会让温柔的好男人燃起疼惜欲的女人。 也会是个让人觉得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女人。 但是却遇上了傅予沉…… 庾芳梦心下哀叹:傅予沉平时一定没少欺负她。 真是造孽。 庾芳梦嫣然一笑,凑近了贴到沈止初耳边,压低了声音,“我是傅予沉的亲妈。” 沈止初略怔了下,脸色有点不自然,“我知道的。” “他跟你提过我吗?” “……我们没聊过这些。” 庾芳梦拉着她走到角落无人处,打趣道,“那你们小情侣平时聊些什么?” 聊些什么? 此刻一想,日常跟他相处,就是心理肢体等各种意义上的攻防战。 “……也没怎么聊过天……”沈止初硬着头皮答。 “你们在一起多久啦?”庾芳梦擎着酒杯,笑盈盈地问。 严格来说,他们好像并没有明确关系,又何谈在一起多久? 况且,她与他,真的是世俗意义上的“情侣”吗? 只不过是一场不可告人的狂欢。 “我们认识一个多月了。”她淡淡笑着,避重就轻。 庾芳梦点点头,“发展得还挺快。” 本是中立的评价,沈止初却在这话中陡然意识到,庾芳梦是不是在敲打她?提醒她傅予沉是要联姻的,她与他这段关系,要尽早结束。 其实完全没必要的。 她自己心里也早就清楚呀,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答应住到傅予沉位于嘉木路的私宅,所以才会不计后果地说想他、去拥抱他,贴近他的体温。 沈止初攥紧了手里的酒杯,唇角再度浮现淡淡的笑意,“前辈,我们的关系不会持续太久的。” 那几乎是释怀的笑。 庾芳梦眼中显出不加掩饰的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我有分寸的。”沈止初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裂痕。 庾芳梦还是没理解,“什么分寸?” 她行事作风也是野路子,如果真的相爱,联姻这种事她自己都不会放在眼里,当年她跟傅之愚疯那一场就是个例子,也不怪她不懂沈止初的话。 沈止初略点点头,轻声,“前辈,我先告辞了。” 还没迈出脚步,就听旁边响起一道声音,“哇,难得一见诶,芳梦姐初初,咱们三个能合张影吗?” 那张合影当晚就出现在社交平台,立刻登上了热一。 浓颜系天花板、神级大花前辈庾芳梦露齿灿笑,风情万种。 沈止初眼里却似是含着莹莹的泪,偏偏神色间还是平静的,一种坚韧和脆弱交织的矛盾感。 一个极浓,一个极淡,那张合照,成为了后来网友们盘点神颜时不可或缺的存在。 合完影,庾芳梦转过头,就只看见了沈止初的背影。 身旁又有人凑上来寒暄敬酒,她也没来得及多想,笑靥如花地回到了人群的簇拥中。 沈止初没有回嘉木路,而是直接乘保姆车回到了翠岸别墅。 都忘了跟严宝华说一声。 仲姨本来都准备睡下了,看到她出现在玄关,礼服都没换。 “……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疾步走过去,却见沈止初脸色极度苍白,似是随时会晕倒。 “怎么回事这是?” “没事,”沈止初扶着仲姨的手,往楼梯走,“我要去睡觉,明天回清市。” 她妈妈沈昭音前几日打电话,让她回家一趟,说是有事情要聊。 她必须要回去了。 “发烧了?感冒了?” 沈止初只摇头不说话。 似是已经发不出声音。 仲姨把她送到主卧,给她倒了杯温水。 沈止初把手机递给她,“您帮忙给傅予沉打个电话,告诉他我今晚不过去,明天晚上再去找他。” “好。” 傅予沉没接到这个电话。 那时,他正在临时出差的途中,集团分部出了点事。 听完事情简报即可推断出,是傅之平的亲信闹的。 不甘心让渡手里的权力。 处理完这件事,已是第二天中午。 他几乎没睡,阖着眼靠在迈巴赫后座,少见地有些疲惫。 手机震动,来显是「妈」。 傅予沉本来不想接,可转念想到她之前说要跟沈止初聊聊,顿了顿,还是接起来。 “沉沉,妈刚刚起床,突然想起来,昨晚你老婆好像有点不对劲。” 傅予沉握着机身的手蓦地紧了,神思在一秒内恢复清明,“说清楚。” “你说不要提结婚的事,不要刺激她,我没提耶。” “我只记得她说,跟你这段关系不会持续很久,她说她有分寸,我觉得好奇怪,她一定是误会什么了。” 傅予沉挂了电话,这才看到通话记录中有一通未接来电,来自沈止初。 他心里涌现非常不好的预感,反拨回去,却一直是忙音。 他打了电话给仲姨,甫一接通,“她人呢?” 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仲姨愣了一下,“初初回老家了。”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83节 电话立刻被挂断。 驾驶座的向衡听到一声,“去清市沈家。” 本来驶往北城的迈巴赫,立刻掉转车头,转身向南。 第54章 北城到清市的飞机要两个小时。 沈止初落地时刚刚上午十一点钟。 沈家的司机已经在机场等待。 一路上,司机叔叔都欲言又止地从倒车镜看她。 沈止初笑着,“叔叔,我妈突然让我回来,您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吗?” 司机挤出个笑容,“小姐,还是太太来告诉您比较好。” 沈家亲情淡薄,这样突然被召唤回家的事以前只有过一次。 那次是沈止初的外公去世,她要回去听律师宣读遗嘱,而后继承部分财产,办理手续。 换言之,此等大事,才会打电话让她回来。 迈巴赫驶入别墅小院。 沈止初心脏猛跳着,推开主屋大门,步上玄关。 沈昭音和沈佑良坐在餐厅餐桌旁,听到动静一齐抬头看过来。 俩人坐在长餐桌对角线的位置。 距离最远,余光里都看不到对方。 沈止初心里顿时涌上无边的悲凉。 都这个时候了,在孩子面前演一演家庭和睦也不愿意吗? 她走到餐桌中央的位置坐下,一家三口,呈三角形而坐。 桌面上放着两份文件,两个红本。 沈止初叫了声爸妈,坐下之后便不再开口。 三人沉默了将近一分钟,沈昭音终于说了话,声音冷静而无波,“初初,爸妈半年前办了协议离婚,现在冷静期也过去了,所以把你叫回来,明确一下这件事。” 沈止初不作声,身体不由自主开始颤抖。 她心内早有预感。 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宁愿相对无言二十多年都不离婚,年纪都大了,反而要分开。 沈佑良看着面前的桌面,“你也成年了,不涉及谁抚养的问题,过年的话,你想回哪里都行,我和你妈都不会住在这里,新地址改天发给你。” 就是如此恨对方。 不愿在与对方生活过的地方继续居住。 沈止初有好多问题想问。 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冷战那么多年,你们有想过我吗?有想过我是你们的孩子需要你们的爱吗? 那么多问题压在心底,她胸口起伏着,极力用左手摁住了抖个不停的右手。 掌心覆住手背的那一瞬,她却不期然想起了傅予沉。 如果是他面对这种场景,他一定会掀翻桌子,逼每个人给他一个答案。 他一定会出言讥讽,告知他们,你们是不合格的父母。 此刻想到他,沈止初几乎要落下热泪。 她咽了咽,尽力把声音放得平稳,“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为什么现在要离婚;第二个,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她要把自己想象成傅予沉,让话语平缓地说出口。 第一个问题很好回答。 沈昭音说,“妈妈提前办了退休,想去国外开启一段新的生活。” “第二个问题呢?” 沈止初追问。 第二个问题当然也有答案。 但沈昭音和沈佑良都没有吭声。 那答案,像一记辛辣的耳光。 携着二十年的无言恨意,排山倒海而来。 良久的沉默。 沈止初手撑着桌沿猛然起身,“你们走吧。” 沈昭音和沈佑良一前一后步出玄关,来到门廊。 他们都各自开了车。 沈佑良落后几步,终于抬起眼去看沈昭音的背影。 这恐怕是最后一面了。 他与她蹉跎了二十多年的光阴。 沈佑良摘下眼镜,酝酿了许久的一声,“……音音。” 沈昭音脚步停住,没有转身。 “音音,对不起。” 这段感情,终究是他错得多一些。刚刚沈止初问名字来源,沈昭音没有回答,这是顾忌到了他的体面。 沈昭音缓了好久,声音极轻,“沈佑良,你有没有出过轨?” 这话问出口,她自己也知道,其实没什么意义。 但已经离婚了,她不想带着这份猜疑,渡过接下来的人生。 沈佑良却在这话语中怔了两秒,身形几乎有些颓然。 他说,“没有。” 他想问,难道这么多年你都在纠结这个问题吗? 为什么不早点问我? 可这么一想,他觉得,一定是他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让她误会了。 此念一出,质问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 总归是他错得多些。 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在驶出别墅区后,分道扬镳。 清市空气湿润,冬日的冷与北城截然不同。 湿冷的潮气直往人骨缝里钻。 许是奔波过于疲惫,沈止初趴在餐桌上不知不觉睡着了,一个小时后被冻醒。 周围极静。 静得能听到屋外枯叶偶尔飘落的声响。 司机叔叔也走了。别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可她不想离开。 她上楼回到自己的卧室,洗了澡,翻出高中时的长袖长裤穿上。 那是高中毕业后,沈昭音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套奢牌的运动套装,外套宽大。 好在成年后个头也没再长过,维持在164、165之间,此时穿上也不违和。 打电话叫了药品外卖。 仲姨也不在身边,她要学会照顾自己。 感冒药送到之后,她先去厨房冰箱里翻出几片面包,垫了垫肚子,才吃了药。 客厅和餐厅的落地窗对着前院。 这样望出去,只觉得一切都在枯败。 她还记得小时候,院子里一直是葱葱郁郁的。 随着父母感情变淡,这小院也就没人再费心打理,只剩下几株她一直不知道名字的树,余下的就是一大片枯黄的草坪。 手机震动。 一条来自沈佑良的信息。 「 你的名字,是我取的。 “小立风前,恍然初见,情如相识。” 希望我和音音的感情,能够始终如初相识时一样。 这是我在婚礼上对她的承诺。 」 「是我没有做到。」 沈止初默默看着屏幕。 许久,她才重新抬起头看向落地窗外。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84节 冬日午后的阳光有点惨淡,像是尽了力也散发不出一点热量。 她来到门廊前,抱膝坐在台阶上,将脸埋在膝盖上。 已经不会有人再来这栋别墅了。 她的父母,大概永远也不想再踏进这院子一步了吧。 可是她不愿意离开。 好像抓着仅存的一点念想一般。 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前院后院每一个角落她都探索过。 此刻,她与它一并被遗弃。 吃了药容易困乏。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了汽车驶近的声音,然后是开关车门的声响。 这声音像是极远。 茫茫然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一道高大的身影。 身穿着三件套西服和黑色长大衣,从别墅门口,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的。 傅予沉。 逆着冬日午后的阳光,像突然降临的神迹。 他那宽阔的肩背和一双长腿,带着十足的侵略性和压迫感。 这么不期然看到他,她甚至有些置身事外地想,他看起来真的好坏啊。 极短的头发,锋利的眼眸,单边小圈耳环随着他的步伐间或一闪。 那眼眸一寸不错地锁着她。 好像她是这世间唯一的意义。 她怔怔地几乎要落泪。 冬日一片萧瑟的庭院中,她抱膝坐在台阶上,脸上是完全不加掩饰的脆弱和无助。 她简直像个参加完运动会,提前回到家,等大人下班回来的小女孩。 穿着宽大的运动服,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 长大衣的衣角在微风中翻飞。 傅予沉走近了,站到她面前。 沈止初愣愣地看着他西裤的裤腿和铮亮的皮鞋。 成年男人。 带着攻击性。 他弯身将她抱起。 她的卧室还维持着高中时的装扮。 木地板,淡粉色的床单,床头还摆着一只棕色的玩具小熊。 身穿西装的高大年轻男人出现在这间房间,好像有点违和。 莫名的禁忌感。 他将她放在书桌上。 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沈止初垂着脑袋,赤脚踩着学习椅。 傅予沉站在她面前,双手插兜,垂眸看着她。 茂密乌黑的发顶,莹白的耳尖。 沉默许久,傅予沉开了口,声音莫名有几分沉,“……处理完了吗?” 沈止初木然点头。 “沈止初,”他唤她,“看看我。” 她抬起脸,与他对视。 漆黑的眼眸牢牢将她钉着。 在这对视中,她的灵魂几乎要被他攫住。 那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决堤。 她开始流泪,像孩子一般,脆弱无助,“我的爸爸妈妈,他们不爱彼此,更不爱我。” 傅予沉静静看着她,“老子爱你。” 她像小孩一样,用运动服宽大的袖口抹去泪水。 哭着哭着,涣散的眼眸重新聚焦,聚焦在他脸上。 被傅予沉那样看着,那种不顾一切迎向他的心情再次占领了高地。 他总是这样,在任何时候,在任何地点,劈开一切,来寻她。 压在心底的呐喊冲破了喉咙,她哭着说,“傅予沉,带我走。”不要把我丢下。 傅予沉将她抱起。 她伏在他肩头,喃喃着,“带我走,带我走。” 傅予沉却是把她放到了床上。 他慢慢地解开腕表,褪掉大衣、西服外套、马甲,而后一边拧松领带,一边平静地问,“你说的‘有分寸’,是什么意思?” 沈止初想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问的是她与庾芳梦的对话内容。 她此刻极度脆弱,高墙摇摇欲坠间,下意识回答了他,“……我知道你要联姻,所以我有分寸,不会纠缠太久。” “……你这么以为?” 沈止初点头。 傅予沉扯掉领带,皮鞋也没脱,踩着床单压上来,将她摁倒。 他跪着,皮鞋因为动作而弯曲。 他悬在她之前,极平和地说,“沈止初,你是不是,不知道你有多喜欢我?” 她莹莹的眼眸里盛着泪水。 小可怜儿。 傅予沉轻轻吻了吻她的唇。 他对她已经极其熟练。 宽大的运动服被扔在地毯上。 沈止初望着他,几近失神。 他好像是这世上唯一的意义了。 她心里在喊:傅予沉,掠夺我,弄疼我吧。 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不期然呜了一声,“好疼。” 傅予沉一点一点吻她的脸,安慰。动作极轻,让她适应。 他问,“你不想结婚,是因为自己家庭不幸福吗?” 她轻轻点头。 傅予沉顿了顿,几乎是咬着牙,“沈止初,老子一定要跟你结婚,长长久久,白头到老,生很多孩子,把那些不好的,统统忘掉。” 一字一句的低哑嗓音,伴随着其他杂音撞入耳膜。 在这像是诅咒又像是救赎的话语中,沈止初流下了热泪。 她攀紧了他宽阔的肩背,像攀着浮木。 那热泪,和他滴下的热汗混在一起,泅进床单。 她呢喃着,叫他的名字。 傅予沉偏头吻她的耳侧,低声,“我在。” 她像是求救一样,带着哭腔,“你要我吗?你会永远要我吗?” “要你,永远要你,我爱你。” 在他暗哑的带着喘的嗓音中,她意识中的虚空被填满,飘忽不定的思绪被牢牢钉回这世上。 - 两个人都睡着了。 再醒来时,夜幕已经降临。 窗帘大开着,窗扇开了条缝隙,隐有冰凉的夜风拂入,带走潮湿黏腻的气息。 沈止初推了推他的肩,小小声对他表示不满。 傅予沉扣紧了她的后腰,“不。” “我要洗澡,不舒服。”她说。 他终于还是抱她去洗澡。 洗完,他将她放在床尾凳上,换床单。 床也偏小,床单都是淡色的。 换好了,重新干燥地躺回床上。 傅予沉依靠在床头,打开台灯,点了支烟。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85节 沈止初趴在他怀里,侧脸贴着他的胸膛,视线落在枕头旁的棕色毛绒小熊上。 她伸出手,捏了捏小熊的耳朵。 淡咖色的被子将两人盖着,拉到沈止初的脖颈处。 被子里,傅予沉一条手臂揽着她的脊背。 复古琉璃台灯下,烟雾升腾。 他眉眼间一股餍足的倦懒。 “喜欢吗?” 在这问话中,脑中蓦地浮现出刚刚的画面。 那时她完全失了神志,一点儿也没克制声音。 此刻回想起来,羞耻感几乎将她淹没。 傅予沉懒懒地笑了声,“听你的声音,像是很喜欢。” 她权当没听见,拒绝给回应。 傅予沉扭过她的脸,低眼看着她,“喜欢我吗?” 她不吭声。 实在是说不出口。 她想要爱,想要很多很多永远不会枯竭的爱。 可是,真的有人要给她,她还不习惯开开心心地说好,说你来爱我吧。 她只会抗拒。 抗拒一切真心或假意。 傅予沉也没有继续为难她。 只说,“你小时候的照片有吗?拿过来给我看看。” 沈止初探出手,垂到地毯上,捡起他的白衬衫穿上。 赤着脚,走出房间,去二楼客厅找相册。 她回来时,还顺带捎进来一个一次性纸杯,当烟灰缸用。 她重新光溜溜地窝到他怀里,脊背贴着他的胸膛,将相册摊开。 相册最开始几页就是她高中毕业后,毕业旅行的照片。 穿着白裙。 傅予沉握着她的手腕跟她一起翻。 冷不丁问,“高中时候追你的人多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按道理说,她这么漂亮,又这么冷,不管到哪里,应该都很容易被孤立被霸凌。 但是她没有这样的经验。 “没有,”她说,“高中时候,我们学校有一支男生的队伍,”顿了顿,“是保护我的。” 她被称为那所私立中学的“公共财产”。 那支队伍规定,不允许有人来追她。 傅予沉轻嗤了声,“怎么保护?” “很夸张,”她淡淡地说,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不管我走到哪里,他们都要排成两列护在外面。” 傅予沉像是觉得好笑,鼻腔里逸出短促的笑息。 沈止初对他的反应不满,冷声,“你笑什么?这么说起来,我长这么大,对我有意的男生都是保护的姿态,只有你,”她斟酌措辞,“只会欺负我。” “哦。”傅予沉满不在乎地笑。 他将相册扔到一边,压下来,略偏着头,唇离她的唇只有几寸。 鼻息交缠间,他低笑了声,问,“那你喜欢谁?嗯?”嗓里磨着一股混不吝的坏劲儿,“不还是喜欢老子。” “讨厌你。” 她说。 “说喜欢。” 她不吭声。 “不说,”他刻意停顿,“我就要进来了。” 对峙了片刻。 “……喜欢。” 她放弃抵抗。 话音刚落,瞳孔就放大了一瞬,“……你怎么……我说了喜欢……” 傅予沉轻笑了声,“喜欢我,那我更要——了。” “无耻。” 她骂他。 他摁着她的手腕,还在问,“你喜欢的人叫什么名字?” “是狗不是人。” “这话不能说,”傅予沉低哑地笑,“你也不想想,我在干什么。” 沈止初一怔,反应过来就要伸手扇他的脸。 手腕又被摁下来,“乖一点,告诉我名字。” 实在说不出口,但耐不住他的折磨,只得低低说了他的名字。 只是,说完,还是给了他一巴掌。 傅予沉短促地笑了声,“我说没说过,再打我,会有什么后果?” 第55章 晚上九点钟,清市落雨了。 那时,那日的第三场狂欢刚刚落幕。 傅予沉又睡着了。 昨夜一夜没睡,一直忙到中午,下午又赶到清市来,连日的奔波,身体实在疲倦。 可年轻的好处就在这里,即便再累,忙完一场,睡十分钟,起来又能继续忙。 可沈止初却吃不消了。 趁他睡着,想跑到楼下去,却被他扣着腰捞回怀里。 他拉过被子,将两人蒙上,在被窝形成的小小昏暗空间里,傅予沉重新压上来,哑着声,“跑什么。” 沈止初欲哭无泪,“……我好饿。” 一整天,只吃了几片面包。 不过托他的福,中午时冒出的要感冒的迹象,在刚刚一场一场的热汗中,被消退了。 更何况,他的一次,是她的四次。即使没怎么出力,她也已经累极了。 傅予沉抱她去洗澡。 洗完,他围着浴巾,双手向后撑着洗手台,懒懒地笑,“有没有我能穿的衣服。” “……只有我爸的。” “那就是没有。” “……”沈止初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你不会要光着吧?” 在别墅大门外等了几个小时的向衡,在这个时候打了电话过来。 傅予沉弯身从沙发垫上拾起手机,“怎么。” “小少爷,我刚刚给您买了几套衣服,还有一些食材,”顿了顿,“您是不是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 不怪傅之愚用他那么多年,确实靠谱,能够体察上级的心意,办事细致周到。 “拿进来吧,电脑也留下,你先回北城。” “……额,我进不去别墅大门。”向衡为难。 傅予沉闭了闭眼,挂了电话,准备下楼去给他开门。 沈止初叫住他,“你不会就打算这么出去吧?” “怎么?” “会感冒的。” 傅予沉脚步顿住,唇角化开一抹笑痕,“……心疼我?” 别墅大门有些老旧了,开关颇要些熟悉的人才知道的巧思,最终,还是沈止初去开了门,将他的衣物、电脑以及其他东西都拿进来。 她上了楼,打开自己卧室的门,看到站在窗边的傅予沉,突然意识到,“……我没给你开门,你一开始是怎么进来的?” “翻墙。” “……” 穿着西装和大衣翻墙,那场景…… 倒也符合他给人的感觉。 由此,他掌心还残留了几道划痕,怪不得抚过时隐隐带着粗粝感。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86节 考虑到他待在这里,也并非正式的办公场合,向衡临时买来的衣物都是休闲的款式,连帽卫衣卫裤,有灰白色的黑色的,还有些黑色灰色的柔软t恤和垂感长裤。 傅予沉套了件灰黑色的连帽卫衣,穿上同色系的长裤。 沈止初看着他,说,“我好饿。” 傅予沉动作一顿,唇角牵出一丝懒懒的笑意,轻轻摇头,“老子去做饭。” 他下楼,沈止初才得空看了眼手机。 几通未接来电。仲姨和严宝华都打了电话过来。 想着她们俩应该都在翠岸别墅,沈止初便回拨了仲姨的电话。 “仲姨。” “诶,初初,事情办妥了吗?是什么事?”仲姨问。 “嗯,”沈止初垂下眼睫,“我爸妈离婚了,也没什么大事。” 电话那头一时没了声音,仲姨叹息了一声,“……哎,对他们俩来说也是解脱。” “是呀,”沈止初语调轻松,“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她声音这么轻松,仲姨反倒更担心了,“初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不要多想。” “没事的,”沈止初说,“我已经缓过来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仲姨好像是在招呼严宝华也过来听电话,开了免提,“初初,严老师也在这儿。” 她不想回。 此刻,这栋外观略显破败的别墅,是她唯一想待的地方。 这里还残留着父母的温度。 还有傅予沉的体温。 “初初,青年影人企划,还有一场闭幕式,到时候还有直播,你得回来参加。” 严宝华的声音。 “……哪一天?” “后天晚上,”严宝华好像正好在看节目单,有纸张的翻动声,“还有你的互动,主持人会cue到你,必须得来。” 沉默半晌,沈止初说,“好。” “要去接你吗?”仲姨问。 她担心她情绪不好,路上出意外。 “不用,”沈止初斟酌措辞,“……傅予沉在这里。” “对哦。”仲姨这才想起来,今天中午傅公子打了电话过来,问沈止初人在哪儿。 “你跟他一起回吗?” 仲姨后知后觉,没想到,这傅公子看起来攻击性那么强,半点温柔的架势都没有,可真的需要他的时候,他倒是次次都在她身边。 “……还不知道,也许他会提前走,”想到这个可能性,沈止初心里骤然一空,“不过,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不用担心我。” “那好,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嗯。” 仲姨免不了又多叮嘱她几句,清市冬季阴冷,要多穿衣服,不要乱跑。 沈止初一一应了。 挂了电话之后,她望着窗外的冷雨,怔怔出神。 收回视线,在屋内看了一圈。 这间卧室,此时看起来好像有点过小了。 地毯上散落着几件衣服。 床单也换过两轮了。 之前的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傅予沉会踏入这间卧室。 这么想着,心里又有一丝释然。 不管怎么样,截止到目前为止,此刻,已经是她过往生命中最好的时候了。 她是个期望值很小的人,不会要求更多了。 - 别墅内部处处都有些旧了,但好在整洁,家政每天上午都会过来打扫。 冰箱里食材也一应俱全。 傅予沉从来没下过厨,打开冰箱门,完全就是茫然。 临时下了个下厨的app,翻翻菜单,最终决定做个清淡的豆腐汤,搭配煎牛排。 都是高蛋白的,也比较适合眼下的情况。 厨房是开放式的,沈止初下了楼,坐到餐椅上,看着他的背影。 顾着她肚子饿,傅予沉选择先煎牛排。 即便是初次下厨,他也是一幅散漫的模样,兜帽扣在头上,单手捏着厨用夹子时不时翻个面,另一手插着裤兜。他比例极好,腿比厨房柜台高出许多,高大的身形,让人心生安全感。 想去抱他。 此念头一出,沈止初条件反射要克制住。 转念一想,有什么克制的必要呢。 她起身,走过去,从后面环抱住他劲瘦的腰身。 傅予沉先是眼睫一落,看了眼她搂到身前来的手,而后轻轻笑了声,“黏人了?” 他嗓音好听,此刻那话语里磨着点儿坏,又带着一丝宠,听来像挠在心尖。 沈止初心跳快了一拍,不由地咬住了唇。 关火的咔哒声。 傅予沉从壁挂橱柜里拿出盘子,把煎好的牛排放上去,回身把她抱到岛台上。 他看着她,问的却是,“刀叉在哪里?” 沈止初晃了晃小腿,伸手一指。 拿出刀叉,牛排圆盘放在她身边,他就站在她身侧,将牛排一点一点切成小丁。 落地窗外,隐有夜雨落下的声响,伴随着枯枝断裂掉落的窸窣声。 时间好像慢了下来,一切都如潮水退却般远去。 本来,这栋别墅像被遗弃了。 可是,他来了之后,她感觉这里像是她与他的世外桃源。 “我不想走。” 她突然轻声说。 “嗯。” 傅予沉应了声。 “我不想走了。”她重复。 “嗯。”他还是单音节的回答。 “你呢?什么时候回去?”她想问的是这个。 傅予沉掀起浓密的眼睫看她,“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心内骤然涌出一股暖流,心脏每一寸都被熨帖得很温暖,沈止初一时失了反应,怔怔地看着他。 “先吃饭。” 他叉起一块肉丁,递到她嘴边。 沈止初张唇咬住。嚼了几下,才猛然觉得饿极了,口腔自动分泌津液。 他一块一块递过来,她也就乖乖地一块一块地吃掉。 吃了约有一半,傅予沉站到了她膝间。 她穿着长裙,极好操作。 沈止初都没反应过来。 脑中不期然想起了别墅大门的门锁。 他另一手还拿着叉子,叉了块肉喂到她嘴边。 她几乎有些委屈地瞪着他。 “怎么不吃了,”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眸色浓暗,声音哑得不像话,“饱了?” 身形不稳,沈止初双手向后撑着台面,皱着眉,略扬起下颌。 傅予沉戴着兜帽,瘦削立体的脸部轮廓上隐有一层暗影,眸子低垂,天然殷红的薄唇微张着轻轻吐息。 他看着她。 她的长发向后垂落,露出修.长漂亮的脖颈线条,那总是清冷无波的脸上,浮上一层薄红。 那清亮的总是含着冷意的一双眼眸,此刻有些迷蒙。 岛台上放着一杯红酒,那是傅予沉本来预备给她佐餐用的,放在那里醒酒,此刻还没动。 他端起来,微扬起下颌抿了一口,而后压下来,捏住她的下巴,渡给她。 酒杯里还剩下很多。 傅予沉眼睫一落,接着就是布料撕裂的声音。 沈止初惊叫一声,“你干什——”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87节 话没说完,嘴唇就被他的掌心毫不留情地捂住,那掌心接着下滑,把她上半身完全摁下来,脊背贴上台面。 红酒淋了上来。 傅予沉弯身俯下来,指.尖抵.着酒杯,将杯身推远。 他的手摁着台面,用力的缘故,手背青筋暴起,一路蜿蜒到前臂。 岛台台面冰凉,身前身后是极冷和极热的两重天。 沈止初闭上眼,内心被铺天盖地的羞耻感淹没。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 沈止初记得,后院有个废弃的浴缸。 冬日的冷雨啪嗒啪嗒砸在浴缸壁上,湿透的枯叶,还在承受从天而降砸下的雨滴的急促撞击,扑簌扑簌地发出声响。 萧瑟寂寥的庭院,落在深夜的雨幕中。 落地窗却散发着隐隐的暖色光芒。 第56章 在清市沈家别墅的第二天早上,庾芳梦来了电话。 那时,傅予沉刚与傅勇山通完电话,正在一楼书房办公。 本来,处理完集团分部的事情,他应该回北城,跟傅勇山和傅之愚商议后续的计划细节。 临时改道清市,打乱了所有的计划节奏。 可他不可能不来。 原本,他的人生没有任何目标,预备浑浑噩噩到死。 是在遇到沈止初之后,看到她惧怕盛安,但又不得不跟他相处,才起了干点正经事儿的心思。 手里没有剑,要怎么保护她? 这俗套的世界,是那么让人乏味。 可因为她在这世界中,于是,原本意兴阑珊的人,有了欲.望。 占有欲、施虐欲、保护欲齐齐升起,改变了他本来的人生航向。 傅家树大根深,几十年下来,牵一发而动全身。 由此,他开始上班之后,每天占用精力最多的反倒不是日常工作,而是从零开始熟悉家产内部结构,一点一点收拢到自己手中。 他做事如做人,手段雷霆,干脆利落。 再加上着傅勇山和傅之愚的协助,这本来可能要三五年的进程,变得迅速。 这一趟回去,如果傅之平选择收手,他不会赶尽杀绝,这是顾着老爷子傅勇山。 傅勇山打来电话,想表达的也是这个意思。 傅予沉敛了眼睫,摁了接通。 “沉沉,听你爸说你去找沈小姐啦?” “嗯。” “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庾芳梦直截了当,“她不会是想跟你分手吧?” 傅予沉默了默,“……您仔细跟我说一遍,对话的前因后果。” 庾芳梦仔细回想了,得出结论:对话的当时两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挂断电话,傅予沉手撑额角,低眼思索。 昨天下午,沈止初倒是说了心里话:以为他要联姻。 如果是以为他要联姻,那这段时间以来,她态度的转变,她的突然软化,都说得通了。 不止这些。 还有她突然开口要东西,先是要嘉木路的私宅,然后提出要他的衣服…… 这些大概都是为了离开他做准备—— 留个念想。 傅予沉心尖骤然涌上钝痛感。 - 沈止初昏睡了很久。 早上迷迷糊糊被傅予沉喂了点水,又睡过去。 然后是临近中午的时候,在睡梦中被抱起来。 她没有睁眼,却是已经极其自然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家政阿姨来打扫,换个地方睡。” 傅予沉给她套上睡裙,套上自己宽大的连帽卫衣,而后抱着她坐到书桌旁的单人沙发上。 即使不太清醒,她还是想顾着体面,挣扎着,“那我要起来。” 傅予沉将她摁回怀里,“睡你的。” 家政阿姨敲了敲卧室敞开的门,“我可以进来吗?” 卧室窗帘紧闭,床上凌乱,地毯上散落着衣物。 一室旖旎气息。 阿姨进来拉开窗帘,推开窗扇。 雨还在下,滴答滴答溅在窗台外缘,潮湿的雨水味道轻柔地拂过纯白纱帘,被风携着吹进屋内。 家政是固定每天上午来,合约只到这个月月底。 她早听男女主人提起过,他们的女儿是位演员,日常在北城工作,极少回来。 阿姨捡起地毯上的衣物,不由地瞥了眼单人沙发上,那两个人。 那男人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头发很短,单边耳垂上缀了个小圈耳环。 浑然天成的贵气,俊美得不似真人,特别是那一双锋利的眼眸,懒懒散散扫过来,却让人陡然心生紧张。 他怀里抱的,应该是这家的女儿吧。 被他的臂弯完全拢在怀里,看不清脸。 可是,单从那气质和身段也能看出,是个难得一见的漂亮人儿。 以最快的速度换了床单,台面也打扫完毕,家政阿姨说,“衣服床单我马上拿去洗了烘干,大概需要两个小时。” “成,您去吧。” 许是被雨水的气味刺激到,沈止初却是睡不着了。 挣扎着要去洗澡,脚刚一沾地,双腿就软得站不住。 最后还是被傅予沉抱去洗了。 洗完,回到沙发上,她跨坐在他腿上,学着他的样子,脑袋上扣着兜帽,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傅予沉笑起来,“看我干什么?” 沈止初轻轻摇头。 这两天,除却腰酸腿软外,安宁得像是偷来的日子。 有点不真实。 她心里模模糊糊地想着,她大概是讨厌这世界上的一切,只喜欢傅予沉。 他徒手拆掉了她筑造的高墙,触到了她脆弱的内里。 静默片刻,两人之间有潮湿的风吹过。 “沈止初,”傅予沉放低了声音,“我不会联姻。” 沈止初一时没听懂。 “没有人能左右我的婚事,你明白吗?”他说,“我只想、也只会跟你结婚。” 这话语的信息量传导入脑海,沈止初反应了好一会儿,最后只说,“可是我不想结婚。” 傅予沉早料到了她会这么说。 “没关系。”他很平静,“我只要你,其他的都无所谓。” “……那你之前在床上说的……”要与她结婚,生很多孩子…… 此刻想起来,在那种时候说生很多孩子,好像有种极其不能言说的意味。 傅予沉默了默,还是很平和,“……那是我的想法,你不必在意。” 此前他是觉得,他与她,不需要那一纸婚约。 他本也不在乎这些世俗意义上的所谓形式。 可是,如果她是因为家庭创伤而抗拒结婚,那就完全不同了。 他被体内的占有欲驱使着,想要为她挖去这块伤疤。 让她明白,让她体会,结婚生孩子也可以是件很美妙的事情。 但她现在刚刚对他放下了所有的防备,他不能轻易有所动作。 遇上她,不可一世的傅予沉,学会了隐忍和迂回。 沈止初静了许久,低着脑袋,问,“我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吗?不联姻不结婚,会影响你的家业吗?” “那些都是小事,”傅予沉说,“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其他的都是小事,用不到你来操心。” 半晌,沈止初点点头,轻声说,“……知道了。”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88节 傅予沉喉间震出几声轻笑,“知道什么?” “……知道了你说的。” “我说的什么?” 沈止初一脸懵然,“你失忆了?” “我是谁?” 看他这样子,沈止初就知道他是压着坏意,可她不知他这坏意从何而来,为的是什么,冷着声,“你真的失忆了?” 傅予沉一寸不错盯着她,一字一句,“我们什么关系?” “我是你的什么人?” 沈止初呼吸都滞了一瞬。 她别过脸,不吭声。 傅予沉抬手抚上她红透的耳根,掌心向后滑,扣住她的后脑勺压近了几分,“看着我。” 她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被那漆黑深邃的压着坏意的眼眸盯着,沈止初连呼吸都不稳起来。 可话还是说不出口。 人生前二十年,她已经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哪里会料到竟还有这么一天,还要亲口承认恋爱关系。 她摇头,“太幼稚了。” 傅予沉意味莫名笑了声,而后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 “老子就是这么幼稚。” 他掀开被窝,将两人蒙住,手撑在她身侧。 在昏暗的小空间内,沈止初伸手推他的胸膛,“傅予沉,不要这样了。” “不说?” “没什么可说的。”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有女人的惊叫。 “现在呢?” 她声音软了,“……我不会。” “要我教你?”傅予沉压低了嗓子,在她耳边说了句。 灭顶的羞耻感。 “最后问一遍,我是什么人?” 沈止初抖抖簌簌,声音细若蚊吟,“……初初的男朋友……” 耐不住羞耻感的折磨,她握拳狠狠砸了他几下。 拳头被包住,摁回头顶。 - 温热的水自莲蓬头浇下。 傅予沉仰着脸,水顺着侧脸轮廓往下淌,顺着凸起的喉结蜿蜒而下。 肌肉线条流畅的脊背上残留着点点水珠,数道鲜艳的抓痕,映着冷白的皮肤,极其扎眼。 有种蛊惑人心的性感。 沈止初趴在床上昏睡着。 侧脸埋进枕头,被子拉到下巴处,长发凌乱着遮住了脸颊,只露出微翘的鼻尖。 不设防,看起来有些脆弱。 洗完,傅予沉倚靠回床头,将她捞起,让她趴在自己身上睡。 视线落在她露在被子外的肩上。 窗帘半掩,复古琉璃台灯洒下昏黄的光辉,她的肩泛着玉一般的光泽,上面有点点猩红。 那是他的痕迹。 他往上拉了拉被子,将她的肩膀盖住。 这细微的动作惊醒了她。 沈止初茫茫然抬起脸。 傅予沉唇角牵出一丝笑意,将她提起来一点,抱到怀里。 她又累又困,完全没有抗拒,软软地环住他的脖子,脸埋到他颈窝处。 长发垂落,半遮半掩。 傅予沉的视线不受控地胶着其上,抬手覆住。 他偏过头,去寻她的唇。 沈止初轻哼了声,小小声说不要。 傅予沉扣着她的腰,压着她滑到被窝里,笑说,“不要什么?” “这个吗?” - 清市那一年冬季的那场雨,下了两天两夜。 沈止初在那场雨中,深刻明白了什么叫食髓知味。 以及。 腰酸腿软。 第57章 离开清市的那日,依旧下着雨。 雾气蒙蒙,潮湿的雨水味道从窗缝中氤氲而入。 傅家在清市有产业,向衡远程指派了公务车来别墅区接人。 当天中午,公务车驶达别墅门口,带着一套崭新的三件套西装。 傅予沉洗了澡,换上西装大衣,重新看了一遍这间卧室。 墙上有几幅裱了相框的画作。 看起来像是沈止初小时候画的画。 其中一张像是个小小的火柴人,笔触幼稚生涩,不懂得曲折。 走近了,能看到右下角写着日期和签名。 算一算,应是她六岁时画的。 傅予沉拿手机拍了张,点进收藏夹。 他走到窗边,站着翻看下属送来的文件。 老爷子傅勇山指派的临时行程,他要比沈止初先几个小时离开,去趟清市的集团分部,见几个人。 沈止初还趴在床上睡着。 听到纸张被风吹动的声响,她压下被子,睁眼看过来。 从这个角度,看到的是傅予沉的侧面。 高大的身形,挺括的没有一丝褶皱的面料,眉头微蹙,薄唇紧抿。 一股成熟性感的男性荷尔蒙魅力。 心里骤然萌生出一种莫名的禁忌感。 特别是此刻她光溜溜躺在被窝里面。 像是她也退化成了刚刚成年的高中毕业生,在这间高中女生装扮的粉白卧室里,与这样一位危险的成熟男人偷了两日情一般。 脸上不期然涌上热潮,她轻轻叫了声,“……傅予沉。” 傅予沉偏头看过来,眼眸里还残留着几分面对工作时的冷厉,激得沈止初心里一颤。 她用那清亮的眼眸,莹莹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傅予沉手拿文件走过来,单膝跪在床单上,压下来,唇离她的唇只有几寸。 他低笑着,“怎么,不想让我走?” 沈止初稳了稳已经开始凌乱的呼吸,指.尖触上他的领结,极小声,“……你着急走吗?还有时间吗?” 傅予沉一时没说话。 四目相对。 彼此都有了极深的默契,明白对方眼神里的含义。 他是没说话,但手已经伸进了被窝里。 扣住她的后腰拖过来,他半跪在床上,低声,“帮我解开。” 她抖着手。 咔哒一声。 然后是拉链的声响。 被翻转过来。 傅予沉覆在她耳后。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89节 灼热的失了节奏的气息,撞在耳膜。 - 傅予沉人已经先一步离开,但派了车子和保镖在别墅门口等她。 沈止初洗了澡换了衣服,腿还是有些抖。 她无所谓地想,也只能怪自己。 北城复杂,他与她都要面对许多人和事。 而清市这栋别墅单纯,只有他们两个人。 所以她本能想要在走之前,多留下一些温暖。 通体漆黑的保姆车从别墅区驶向机场。 车窗外掠过清市熟悉的风景。 只是这一次,她心里不再是望故乡的怅然,而是全部被关于傅予沉的回忆填满。 进入候机楼前,竟有几个粉丝守在那里。 看到她下了保姆车,熟稔地跟她打招呼。 “初初,回老家待了几天呀?这就要走了吗?” “闭幕式直播加油~” 沈止初特意摘下了口罩,淡笑着,“回来处理了一些事情,要回北城工作了。” “初初,你好漂亮。” “仙女!” “工作忙也要照顾好自己哦。” “我们会守着直播,等着看闭幕式。” “好的,我知道了,你们快回去吧,天气冷。” 沈止初挥了挥手,进入候机大楼。 两个半小时后。 在北城落地。 坐进保姆车,沈止初打开手机。 首先弹出的是傅予沉的消息: 「chavers:想你」 她摘围巾的动作一顿,不由地咬住了嘴唇。 副驾驶的严宝华回身看她。 视线停留在她脖颈处,颇有深意地笑了笑,“完蛋,闭幕式上,给你借的礼服是裹胸款的,这还怎么穿。” 礼服此刻就放在保姆车上,车子会直接开到闭幕式所在的电影馆,下了车就要马不停蹄去做妆发。 沈止初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顿时心生尴尬。 “……用粉底遮一下吧……”她没什么底气,小声提议。 今天走的是下凡仙子的风格。 妆容一如往常,简单清透,点睛处是在眼皮和鼻尖点了点细小的粉白色亮片。 仙子编发颇费了些时候。 期间手机又震了几震,但大概率是傅予沉发来的消息,两个造型师在身侧给她编头发,她也不敢打开来看。 做好妆发,换掉原本的私服,贴了胸贴,两个服装师帮她穿上礼服。 粉白色的裹胸胸衣加蓬蓬裙摆的款式,胸前、腰身处以及裙摆上点缀着零散的手工立体花瓣。 整体线条流畅而轻盈。 只是,两个造型师都不自然地转开脸,“……那个,这些要遮一下。” 沈止初看向镜子,才发觉—— 不管是严宝华还是她自己,都低估了那红痕的遍布程度。 脖颈处、胸前、脊背上,处处都是惹人浮想联翩的吻痕。 她皮肤冷白,若是大面积用粉底来遮,恐怕显得肤色有些奇怪,反而破坏了原本的轻盈通透感。 造型师围着她看了一圈,临时决定,用淡色的口红,将那些痕迹改造成花瓣。 严宝华也赞成这个提议。 于是,立刻开始手工改造。 饶是有职业精神如沈止初,也不由得为眼下的情况感到有些发窘。 为了不破坏裙子的立体度,沈止初跪坐在地毯上,将裙摆扑开,两个造型师站在外缘,俯身用口红在她身上创作。 简正进到休息室,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沈止初坐在地毯上,脊背挺直,粉白裙摆铺了一圈。 她听到脚步声,抬眼望过来。 一身粉白,轻盈脱俗的仙子装扮,明亮的眼眸中没有防备,只有不加掩饰的脆弱和碎感。 像是初生的、刚刚从花团中直起腰背的,举目看向凡世的花仙子。 脱俗、不染纤尘。 让人不由地屏了呼吸。 简正调整了下神色,极力自然地微笑,“我来跟华姐打个招呼。” 严宝华已经迎上去,“阿正,你是不是又瘦了呀。” “港岛天气热,吃不下东西,确实又掉了几斤。” 沈止初礼貌地点头,“师哥。” 严宝华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初初,忘了跟你说,到时候的直播互动,是你跟阿正一起。” 说着看向简正,“你俩都担任过评委,又都是一个学院毕业的,又合作过,主办方特意搞的这个环节。” 其实,这些理由,是主办方说给严宝华听的而已。 这段时间,简正和沈止初的恋情绯闻甚嚣尘上,主办方也不能免俗,搞这一出,当然是为了热度和流量。 临时向简正发了邀请,为的就是这个环节。 简正一向是圈内的老好人,又跟主办方交好,没做他想,利索地答应了。 这些都是工作安排,沈止初也没有表现出抗拒的神色,只道,“好的,到时候麻烦师哥了。” “不麻烦。”简正笑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新的艺术创作吗?” 两个造型师都默契地不吭声。 房间里没有外人,造型师都是专业的,不会出去胡说八道,严宝华压低了声音,打趣,“哎呀,阿正别问了,小年轻。” 简正一时没明白,略扬了扬眉,“嗯?” 严宝华眨眨眼,凑到他耳边,“遮一遮痕迹。” 简正反应了一会儿,视线落到沈止初那光洁如玉的蝴蝶骨上,停了几秒钟,才猛然回过味儿来。 像是受到巨大的冲击,他几乎有些绷不住脸色。 情绪翻涌,遐想涌入脑海。 他动了动喉结,一时呼吸都急促起来,下意识抬手松了松领带。 沈止初别过脸去,没有看人。 但简正能清晰地看到,羽毛耳坠下她红透的耳根。 简正转开视线,体面促使他调整神色,改变话题。 可张了张唇,却说不出话。 严宝华不知道他与她的那些事,觉得他表情有点怪,但也没再多说,只道,“正好你来一趟,等会儿趁吃饭的功夫,你和初初对一下台本。” 默了几秒,简正总算挤出回答,涩声,“……我等会儿过来。” 两个造型师忙活了四十分钟,总算完成了“艺术创作”。 有些痕迹被改造成了淡色的花瓣,有些则被口红擦过,做成摩擦过的质地,增加一丝凌乱的去雕饰的美感。 本是临时的救急创作,效果却比想象中还要好。 造型师和严宝华都找光线角度拍了几张,准备闭幕式直播后发到工作室官博上。 闭幕式从晚上九点一直持续到十一点,十一点后是晚宴环节。 所以,贴心的主办方特意提前发放了简单的轻食盒饭,给嘉宾们垫垫肚子。 造型师已经离开,休息室里只剩下沈止初和严宝华两人。 简正拿着盒饭进来。 也没抬眼,将轻食放到吧台上。 两人都需要保持礼服的立体度,只能站在吧台边简单吃点。 沈止初轻轻踢开裙摆,站在一侧,垂着眼,一口一口吃着。 隔着吧台台面,简正站在她对面,努力心无旁骛,可一低眼,就能看到她微翘的鼻尖和纤长的眼睫。 他最终还是侧过身,一手手肘支着台面,将盒饭端起,默不作声。 成长经历的缘故,沈止初极其擅长面对这种沉默。 简正却渐渐沉不住气,他放下盒饭,拿起一旁的台本,翻看几眼,“……问题有些刁钻,会问到我们多久见一次面。” 他努力放轻松了声音。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90节 沈止初抬眼看他。 与她四目相对了几秒,简正后知后觉意识到,她眼中好像没有了防备。 依旧是冷淡的,但那层几乎可以触得到的厚厚隔膜却似是不见了。 要到几个小时后,简正才会明白过来:她是被打开了。 当然是被傅予沉。 “……那要怎么回答?”沈止初说。 “……”简正收回目光,“正常答吧,因为工作才会见面。” 他继续翻看台本,“……还有个问题,对彼此的感觉。” 沈止初合上盒饭,淡声,“师哥和师妹。” “嗯,这样回答比较好。” 简正看向她,绅士习惯作祟,伸手抽了张餐巾递给她,让她擦擦沾在唇边的沙拉奶油。 沈止初接过,“谢谢。” 他不由地去看她的手。 莹白如玉。 他碰过她的手。 在各种需要绅士礼仪的场合,曾虚虚握过。 骨节修.长,触感是柔软而冰凉的,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柔若无骨。 像她给人的感觉。 那触感不期然涌上心头,简正只觉得心尖泛过一阵带着酥麻的痛感。 他低下眉眼,手撑着额角,闭上了眼。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神态,让沈止初顿了顿,问,“……师哥怎么了?不舒服吗?” 静了几秒,简正摇头,唇角牵出一丝挤出来的笑意,抬头看她,说,“……初初,我现在,”他似是在斟酌措辞,“……就连站在你身边,都有一种会冒犯到你的罪恶感。” 沈止初怔了怔。 别人好像总对她有这种感觉。 影评人、同行,都会用类似的词语来评价她。 圣洁、高贵、脱俗、轻盈、自带碎感。 这么想着,她却突然想起了傅予沉。 傅予沉不是这样的。 他不会有任何罪恶感。 他甚至会拿那东西拍她的脸。 脑中浮现那时的体验,沈止初垂下眼睫,不自然地咬住了唇。 此时,再度想起离开沈家别墅前,傅予沉从文件上抬眼看过来时,眸底残留的冷厉,她心尖还是会泛起酥麻战栗。 他对她有施虐欲。 她喜欢被他攻击。 她与他真是天生一对。 那时,傅予沉指腹摁揉着边缘,贴在她耳后,哑着声说:你这里,要变成我的形状了。 第58章 青年影人企划闭幕式于当晚九点钟正式开始。 工作人员手拿着活动rundown卡片,在院内来回走动,确认细节。 往年,青年影人企划一向是佛系的,不像其他颁奖礼、慈善晚宴那么奢华高调,可耐不住资本方耳提面命,今年是铆足了劲儿,誓要在舆论场掀起一些水花。 于是,以前都懒懒散散的工作人员们,今年也都紧张起来。 红毯从电影馆大院门口,一直铺到两层小楼前。 院内灯光大亮,直播开启,两排摄像机架在流水一般的红毯两侧。 评委团队最先出场。 团队中大多数是上了年纪的前辈,一个个走路带风,飒爽大气,并没有过多停留,把主要的时间让给年轻的后辈们。 沈止初走在一字型队伍边缘,浅笑着向镜头致意。 不断有摄影师高喊,“初初,看这里!” 以往,这些外界的声音传入耳膜,都像是隔着一层玻璃般,遥远而模糊,她只是机械地听从指令。 可现在,这声音好似清晰了几分,她循声望去。 镜头后的摄影师愣了一瞬,感觉像是与她对视了一般,手上条件反射按下快门。 红毯尽头,主持人拿着手卡,感谢评委团队对本届活动做出的贡献,他身旁,站着简正。 站定在签名墙前,沈止初本来在距离主持人最远的位置,主持人却笑着,“初初,请到我这边来。” 评委团队的前辈们喜爱她,忙小幅度推着拉着,几乎是将她递到了主持人身旁。 简正往边儿挪了挪,为她腾出位置。 “两位终于又同框啦。”主持人眨眼打趣。 几乎是同时,简正和沈止初都明白了,特意把他俩拉到一起的意图。 可旁边还站着那么多前辈,怎么好用恋情绯闻来喧宾夺主。 简正拿着话筒,讲了几句场面话,道,“我和初初的话题,就留到待会儿双人采访说吧。” 说完与沈止初对视一眼,沈止初轻轻点了点头。 就这一眼,直播间弹幕嗑到飞起。 「我靠,看这架势,不会要在采访中公开吧」 「救命,两个人都跟谪仙似的,谁懂」 「真·顶流夫妇啊啊啊啊啊」 其他嘉宾陆陆续续走上红毯。 沈止初则去内场休息室换了套缎面的珍珠色露背长裙,搭配单边碎钻耳钉。 长发挽起,露出干净清透的一张脸。 忙完,造型师靠在一边,低头玩手机。 严宝华遇到不少老熟人,此刻正在外面社交。 沈止初终于得空看了眼手机。 新消息倒不全是傅予沉发来的。 「仲姨:晚上几点回来呀?是回翠岸,还是去嘉木路?」 「傅书夏:宝贝,什么时候有空来家里玩?」 「chavers:几点结束」 傅书夏的问题好回答,沈止初先回复了她,说元旦后有许多时间,可以随时约见面。 晚上回哪里? 她当然是想回翠岸。 在清市沈家别墅的那两天,两人都是初次体会到极致的欢.愉,不由地过于无度了。 她的身体需要休息。 在翠岸,顾着有仲姨和严宝华在,傅予沉应该没有太大发挥空间吧。 这么想着,她回复了仲姨。 「晚上十二点左右回去,回翠岸。」 正想回复傅予沉的时候,他的电话先一步拨过来了。 摁了接通,将手机贴到耳边。 沈止初没有先开口。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而后是傅予沉低低的嗓音,慢声叫她,“……沈止初。” 可能是他嗓音太好听,此刻又有几分低沉,一字一字带着缱绻,像是枕边的耳语,于是明明只是唤了她的名字,沈止初却突然有点羞赧。 她心跳漏了一拍,声音却冷了几分,“……干什么。” 听筒那头,傅予沉轻轻笑了几声,磁性笑音顺着听筒溢出,在耳膜处喧嚣。 他话语慢条斯理,压着逗弄的坏意,“慌什么。” 他了解她,知道她这是受到刺激又竖起刺来了。 他话里的深意太明显,沈止初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造型师。 造型师好像在玩游戏,注意力依旧集中在手机屏幕上。 沈止初走到角落里,面对着墙壁,尽力敛了神色端正了声音,“打电话给我,什么事?” “想听你的声音。” 心脏骤然猛跳一声。 他说想听她的声音,于是,好奇怪,她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谈恋爱都是这样吗?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91节 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和心跳。 沈止初深呼吸了一口,静了静心,却还是说不出话。 她没出声,傅予沉竟也没再逗她。 一时沉默。 隔着电话的距离,他好似在专注地与她共享方寸间交缠的呼吸。 无言的浓重的一切都在流淌。 半晌。 傅予沉似是仰脸以掌心覆住双眼,他深深匀出一口气,“真他妈要命。” 他没说是什么要了命了。 但沈止初觉得自己也知道,他与她怕是同样的想法感受。 休息室门被打开,笑谈声跟着进来。 简正和严宝华一起走进,严宝华又回身跟走廊上某个人道了声再见。 门合上。 沈止初屏了屏呼吸,“我先挂了,等会儿再说。” “……嗯。” 挂了电话,严宝华冲她招手,“初初,来商量一下。” 简正像是早已调整好了心态,微笑着,“初初,对一对待会儿采访的事情。” 三人围坐在沙发边。 严宝华道,“主办方给了我采访提纲,但看今天红毯上主持人的表现,我感觉记者不会按照提纲提问。”她看向沈止初,“阿正提议,要在采访上再次澄清绯闻。” 简正点点头,“我也是后知后觉,主办方邀请我来,应该是为了我们的绯闻,将绯闻再次澄清,应该也算是给他们送热度了吧,不算是砸人脸面。”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考虑和主办方之间的体面问题。 “澄清一下也比较好。” 沈止初表示同意。 简正苦笑,“我担心的倒是,这次澄清也没用,粉丝可能会觉得我们是地下恋情。” 严宝华幽幽地说,“除非,初初的真实恋情曝光,否则,嗑糖的cp粉才不会管那么多。” 此言一出,沈止初和简正俱是一怔。 简正别开了视线。 严宝华又道,“但,还是不曝光比较好,傅家小公子身份特殊,恐怕到时候舆论对你不友好。” 人性使然,相貌在权势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若沈止初一直清高孤傲,路人会赞她脱俗。 可如果她与傅予沉在一起,恐怕总有人要说她滤镜崩碎,露出巴结权贵的真面目了。 更有甚者,若是将来两人分手,从此以后,她身上的标签怕是少不了“想嫁入傅家而不得”这些字眼了。 物欲横流,又有几个人会觉得女明星与权贵之间是真爱? 这些道理,沈止初当然都明白。 圈里那么多明星艺人,每隔几年,都要闹一出某明星一心嫁豪门的流言。 那些个明星,无一例外,都被钉在网友的“耻辱柱”上,每次现身,旧事都会被拿出来嘲讽一番。 沈止初淡淡道,“就这么办吧,网友们怎么想,我们也无能为力,不去管了。” 严宝华点头,想了想,“阿正,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谈一个吧,真恋情出来,我们初初就解脱了。” 简正笑着,“我也有这个打算,退圈之后时间多了,该去认识些新人。” 他自己知道,这话不走心。 严宝华却敛了神色,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也不一定是新人,也看看眼前人呀。” “什么?” 严宝华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说出了口,“……灵雁钟意你好久啦。” 她实在是看不过去,周灵雁已经以好友身份陪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他却似懵然不知。 简正倒着实意外,完全不敢相信,笑说,“怎么可能。” 周灵雁是飒爽的性格,看向他时,目光一直都是老友间的熟稔和打趣,从无半分看向心上人的旖旎。 可严宝华说的当然是事实。 这也是为什么,周灵雁马上就能发现,简正望向沈止初的眼神不同寻常,这也是为什么,她知道简正心仪沈止初,却从未向严宝华透露过。 她知道严宝华爱说笑,于是顾着简正的感受,不想让他难堪。 严宝华摇摇头,“你这次忙完回去,试着以另一种眼光看看灵雁吧,她那么有魅力,不该在你身上浪费那么多年。” 简正不作声,却再也笑不出来。 工作人员敲门来请,简正和沈止初一起移步采访间。 采访全程直播,从两人步入采访间就开始采集影像,试图捕捉俩人私下相处的细节。 记者果然没有按照采访提纲提问。 问的尽是些暧.昧问题:多久见一次面,讲一件对方做过的贴心小事,有意见冲突时听谁的等等。 简直是情侣相性一百问。 直播间弹幕已经搭起了字幕花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正式公布了恋情。 #简正沈止初合体采访#很快登上了热搜。 简正极其有绅士风度,等记者问完了,赚足了热度,才说,“我跟初初只是前后辈的关系,没有、也从未在一起过,大家不要以讹传讹了。” 弹幕: 「啊这……」 「这很难评……」 简正的唯粉扬眉吐气了: 「搞笑,当事人都澄清两次了,有些人还闭着眼瞎嗑」 大多数cp粉却是另一种态度: 「我不听我不听」 「啊可是,简正,你眼里的喜欢要溢出来了诶」 弹幕吵得不可开交时,记者补了一句问题,“那么,两位现在都是单身咯?” 简正下意识转头看沈止初。 就这一眼,弹幕瞬间又转了风向: 「噗,刚刚还说没在一起过,问你是不是单身,你看老婆干什么呀」 「笑发财了」 「简正你别太爱」 「狗仔能不能给点力啊,拍到个接吻实锤,看他们还嘴硬不」 沈止初点点头,“都是单身。” 采访终于结束,两人回到休息室,就见严宝华拿着手机摇头。 “白澄清了,粉丝不信呐。” 简正无奈地笑,“不过也没关系,我不常来北城,以后尽量避免这类公开场合的接触,舆论慢慢就会淡了。” 好在都不是流量偶像,有这么一桩绯闻,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 采访之后紧接着是颁奖仪式,沈止初是颁奖嘉宾之一,全程坐在前排不能走神。 终于颁完,她已经有点累了。 许是前两天消耗太大的缘故。 可颁完之后还有内场晚宴,她的座位又紧挨着活动主理人,不少人来跟她攀谈合影。 熬到一半,她终于是撑不住了,低声跟严宝华说要走。 晚宴是社交场合,她提前一会儿撤倒是没什么,可严宝华是经纪人,少不了要借着场子拉点儿人脉,看看机会。 严宝华说,“让阿正送你去保姆车上,我待会儿自己打车走。”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严宝华不放心,顺手拉了个看起来靠谱的工作人员,让小姑娘带她去后院。 为了避免拥挤,艺人们的保姆车分散停在电影馆枝形各分馆的后院里,沈止初的保姆车就在主馆之后。 工作人员带着沈止初走出晚宴大厅,却在门外室内走廊看到了简正。 简正迎上来,“要走吗?” “嗯。” “我送你吧,”简正朝工作人员点头示意,“我来送,您回去忙吧。” 工作人员笑了笑,转身离开。 沈止初心下知道他只是绅士习惯使然,也不好再拒绝,只默默走在前面。 穿过走廊,经由后门,再走下几道台阶,便是室外停车场。 保姆车就在那里。 简正帮她拉开后门。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92节 门全部敞开,冬季夜晚的寒冷气息便裹了进来。 沈止初提着裙摆缓缓步下台阶,简正错后几步,走下台阶之后站定,说,“就送到这儿,你去吧。” 沈止初停下脚步回头,“好。” 收回视线时,却见简正脸色变了变。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不远处路灯下,站着傅予沉。 他穿着惯常穿的黑色高领毛衣和大衣,单手插兜,另一手指间夹着未燃的烟,静静地看着这边。 简正今天已经受到了太多冲击,此刻在这里看到他,一点儿不觉得意外。 他敛了眼皮,停顿了几秒,而后转身离开。 牌一早就摊了。 早已出局的人,也是时候离开牌桌了。 只是,拉开后门,回到室内之前,他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傅予沉已经走到了沈止初面前,单手捧着她的侧脸,垂首吻了上去。 在现场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后院角落里的某辆车上—— 狗仔们看着镜头里捕捉到的画面,一个个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早在青年影人企划方公布简正受邀的时候,狗仔们就做好了准备,誓要在这电影馆里拍到点儿类似接吻、同回酒店一间套房的实锤。 于是,他们打通了内部关系,蹲守在沈止初的保姆车附近。 等了许久,却在晚宴开始后不久,听到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 一辆柯尼塞格驶了进来。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高大的男人。 那极短的头发,闪亮的耳钉,那张漂亮的脸,太有辨识度了,那是傅家小公子傅予沉。 传闻中,他最讨厌此类虚伪造作的场合。 狗仔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没有人将他与沈止初或简正联系到一起。 终于等到沈止初和简正一前一后走出来,镜头马上聚焦拉近。 没成想,眼前竟是这么一幕。 掌镜的那位回头看自己的同伴,脸上还是错愕,“怎么办?拍还是不拍?” “你傻了啊,那是傅家小公子,你敢拍?你想死?” “先拍了再说。” 掌镜的那位默了默,“拍了也没用,谁敢发?我看老大也不敢。” “……看这架势,简正也知道他们的关系,咱们不拍,以后也会有其他家拍到。” “也是,还是拍了吧,老大如果不敢发,就留着看以后有没有用。” 几人小声讨论着,再度凑到镜头前看。 “我靠,还在亲。” “啊啊啊啊他把她抱起来了。” “我靠,塞到车里了,这是要去哪儿,不会要去开.房吧。” “拍没拍到?!” 旁边另一位掌镜的弱弱举了举手,“……我全程录下来了。” 第59章 柯尼塞格在轰鸣声中驶出电影馆主馆后院。 角落里车上狗仔团队。 “要跟车吗?看看他们去哪儿。” “……大哥,那是柯尼塞格,咱们的车跟得上吗?” “……” “反正目前的素材足够了,拿回去给老大看看,让他做决定吧。” - “我要回翠岸,”沈止初转头看向驾驶座,“回来之后,我还没见过仲姨。” 红灯。 傅予沉单手搭着方向盘,看她一眼。 十五分钟,柯尼塞格驶入翠岸别墅区,开到尽头停下。 沈止初提着裙摆下车。 驾驶座车窗降下,傅予沉懒懒地,“门儿打开。” “什么?” “车开进去。” “你不走?”沈止初回过身来,语气自然地问。 “走去哪儿?” 沈止初缓缓匀出一口气,走回来,从车窗外看着他,“傅予沉,没有人刚在一起就同居的。” 傅予沉不说话。 无动于衷。 沈止初默了默,压低了声音,“……我……”寻了半天措辞,“……身体很累,需要休息。” “所以,”他终于开口了,“开门,我停了车,抱你睡觉。” “那你不许碰我。” “行。” 仲姨做好了夜宵,支着脸坐在餐桌旁等待,听到大门声响,迎到玄关,就见沈止初穿过花园走过来,身后柯尼塞格沿着车道驶入车库。 “提前回来啦?快先吃点夜宵。” 晚宴上大多数都是冷盘,沈止初没怎么吃。 今天一天经历许多事,从清市回来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出席闭幕式,再加上前两日的过度消耗,她此刻确实是累极了。 仲姨端出温热的鸡汤,沈止初坐下来,小口小口喝着。 傅予沉踏上玄关,跟仲姨略点点头,直接上楼去了。 仲姨坐在沈止初对面,仔细看她的脸色。 感觉她的气色比预想中要好很多。 本以为,父母离婚这样巨大的打击,会让她失魂落魄好久,可现在这么看着,却觉得她好像只是身体上的疲惫,神色间并无异样。 “回去待了两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仲姨握了握她的手,点头,“那就好。” 沈止初放下汤匙,酝酿几秒,“……仲姨,我跟傅予沉在一起了。” 仲姨面上显出几分惊喜,“那很好啊,我本来也想跟你说来着,这么回想起来,我觉得他还是挺靠谱的,次次都陪在你身边。” “嗯。” 沈止初一五一十跟仲姨交代了一番,关于他说的他不联姻,答应她不结婚等等。 聊完,喝完了鸡汤,沈止初上楼。 傅予沉正靠在窗边打电话。 那头是表哥池雨深。 短暂的眼神交汇,沈止初径直进了浴室。 在里面待了五分钟,她又出来了,围着浴巾,“那个……要你帮忙……” 傅予沉挂了电话,懒懒地插着兜看她,“什么忙?” 她转过身,“口红要卸掉,我够不着。” 脊背上零星几点红痕,正是为了遮掩他的杰作而进行的艺术创作。 傅予沉半坐在洗手台上,将她拉到腿间,握着她的腰将她扳转过去。 沈止初回过头来,“卸妆油倒在卸妆棉上,擦掉就好。” 红痕星点,他擦得很认真细致。 “你以后不能这样了,”她警告他,“今天很尴尬。” “嗯。” 漫不经心的回答。 “你认真点。” “知道了。” 脊背上擦完了。 傅予沉将她扳转过来,要继续擦前面的。 沈止初摁住他的手,“前面我可以自己来。”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93节 傅予沉掀起眼睫看她,“这也要防着我?”默了几秒,“说了不碰你。” 话是这么说,但沈止初不知道他的良心有几分。 心下犹豫间,浴巾前襟已经被压了下来。 她不由地屏了呼吸。 傅予沉倒是真的认真在帮她擦拭。 却是她,低眼看着那场景,心绪开始颤动。 他的手赏心悦目,指腹偶尔碰到,是温热的触感。 终于擦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过身。 脚步有点急,被拖鞋绊了一个踉跄,不稳的身形被傅予沉从后面捞住。 “不许跑。” 他将她放到浴缸边,揿开按钮。 水面缓慢上升。 他试了试水温,“进去泡一会儿。” 他自己则去淋浴间冲了澡,再回来,看到沈止初晕乎乎的,已经快要睡着了。 他又将她抱起来,用浴巾擦干,抱回床上。 那一晚,傅予沉到底是规规矩矩,搂着她睡了一觉。 - 第二天,傅予沉一早就走了。 沈止初没有工作安排,昏沉沉睡到下午一点钟。 下楼吃了饭,到书房看书。 严宝华刚差人送还了礼服,进来看到她,笑着问,“今晚跨年夜诶,你们小情侣,有安排吗?” 沈止初翻书的动作一顿。 她一向不过节日,觉得没有意义。 唯一会过的就是生日,可以前,每年生日盛安都要送礼物,且一定都是大件的,要摆放在她家中。 于是,连带着,生日也让她心生厌恶。 “……就普通过吧,他还在上班。” “那可不行哦,”严宝华在对面沙发坐下,“不仅要过,还要送礼物,这样才有意义。” 沈止初笑笑,没说话。 她知道,傅予沉也不是讲究节日仪式感的性格。 不过也罢,倒省了麻烦。 严宝华想起什么似的,“明天白天你要跟我去见个制片人,今晚如果你们要过节,不能跑太远。” “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过。” 沈止初说。 她是这么说了,可临近傍晚的时候,却收到了傅予沉发来的消息: 「派了车去接你,晚上去个地方」 「集团有晚会,我要晚一点到」 派的是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司机是向衡。 坐进车里,沈止初本想着,大概是要去顶层餐厅之类的地方,可车子却渐渐驶离了城区。 她探身看向驾驶座,“要去的地方远吗?我明天还有工作。” 向衡从倒车镜看她,笑着,“不远,就在市郊。” 可毕竟是在市郊,即使开得快,过去也要近两个小时。 沈止初渐渐睡着了,再醒来,路两旁已经变了景致,一眼望去,只有高大繁茂的树木。 像是开到了密林深处。 在这密林中又行驶了约二十分钟,眼前终于出现了此次的目的地。 那是只在英剧中才能看得到的古典大气的庄园。 夜幕落下,整座庄园亮着星星点点的昏黄灯光。 劳斯莱斯幻影缓缓绕过喷泉,绕过花圃景观,又经过大片大片翠绿的草坪,最终驶达主屋门廊前。 向衡为她打开车门,略颔首,“准备了简单的饭菜,您先用餐,小少爷大概要两个小时后过来。” 沈止初下了车。 向衡又递上来一条毯子,“这里比市区要冷几度,您注意保暖。” 沈止初点点头。 抬目望去,可见到主屋背后就是一座山,距离很近。 门廊前站着一位身穿制服的管家,引领着她进入主屋内部。 饶是她也算得上富裕人家出生长大,在娱乐圈也见惯了浮华,可亲眼看到这场景还是觉得夸张。 主屋外观和内里都是城堡样,穹顶极高,视野极开阔,华丽繁复的花纹,精致的浮雕,一切都沁着old money的味道。 管家引着她先去到餐厅,餐桌上已经摆上了餐具。 她落座,立刻有身穿围裙的工作人员为她上菜。 管家满头白发,笑眯眯地微躬身与她对话,“小姐,用完餐,我带您去卧室,您可以沐浴更衣,稍事休息。” 她点头。 “每个房间都有按铃,您有需要,随时按铃召唤我。” 餐食是可口的牛排和奶油蘑菇汤。 她吃完饭,跟着管家去到一楼卧室。 卧室宽大,壁炉已经燃着,对面是一张带着帷幔的大床。 重工的地毯通铺了满屋,水晶吊灯洒下碎光。 两扇超大的竖窗面向主屋背后的山,茂密的绿意极近,占据了望向窗外的全部视野,树木枝杈几乎伸进窗内。 简直像童话屋。 管家带上门离开。 不知道傅予沉到底要做些什么,如果是要过跨年夜,有什么必要跑到这里来呢? 沈止初洗了澡,换上工作人员备好的珍珠色丝质长睡裙,披着羊绒毯,沿着七拐八拐的走廊,走到书房找了本书,回来坐在壁炉前的单人沙发上翻看。 纸张很旧了,想也知道大概率是藏书。 这里的一切都脱离了她对日常生活的认知,书房书架通顶,需要登上活动梯子才能取到上层的书籍。 傅予沉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沈止初曲腿蜷在花纹繁复的单人沙发上,垂着脑袋看书看得认真。 房间装饰的华丽衬着她本身的轻盈,简直像梦中才会出现的幻影。 她抬眼看过来。 无言地对视了几秒,她问,“为什么要来这里?” 傅予沉却抬腕看了看表,“一会儿就知道了。” 他说的不假。 过了约半个小时,沈止初终于知道了来这里的原因。 那时,她已经与他躺在帷幔里。 水晶吊灯熄灭,房间内只有壁炉映出的火光。 傅予沉低声说,“看窗外。” 她依言望出去。 外面下雪了。 鹅毛大雪,飘飘扬扬从竖窗顶端出现在视野,缓缓下落,坠在翠绿的叶片上。 她明白过来。 北城天气特殊,冬季许多时候,城区是阴天,郊区山里的某处却会下起大雪。 “你喜欢雨雪天。”他说。 沈止初点头。 傅予沉轻轻笑了声,“去别处有点来不及,今晚只能到这里来看雪。”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点想哭。 她本以为,以傅予沉的家世背景,过节日大概率是顶楼餐厅、夸张的花束、无人机表演等等消耗钱财,但完全让人提不起兴致的计划。 许是在清市时,她多次站在别墅门廊前看雨的缘故,所以他推测她喜欢雨雪天气。 符合她的性子。 傅予沉将她抱到腿上,“自己动一会儿。” 视野变换,她才注意到,他左肩上好像多了点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 “纹身。” “什么时候纹的?”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94节 “今天。” 视野颠簸,她看不清图案,只能颤着声问,“纹的什么?” 傅予沉笑,“认不出来了?” 她速度太慢,他翻身重新压下。 他俯视着她,声线又低又缓,“你六岁时画的画。” 那一刻,心神都为之一颤。 沈止初怔怔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泪水却迅速盈满了眼眶。 头对着壁炉方向的缘故,莹莹的眼泪映着火光,极动人。 他吻去她的泪水,“哭什么。” 沈止初呜咽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你怎么会……这么对我……” 傅予沉不停。 “六岁的你,会想要什么礼物?” 她认真想了想,“……我要一块甜甜的蛋糕。” 傅予沉覆到她耳边,低笑着,“这么巧,”顿了顿,“顺道去酒吧给你带了一块儿来。” 他声音极低极温柔,动作却更加猛烈,“乖,给六岁的你,好不好。” 沈止初闭上眼。 好像真的看到,身穿高领毛衣外罩大衣的傅予沉,来到清市沈家别墅,翻墙进来,到她的卧室,给六岁的她送了一块蛋糕。 第60章 跨年那一天,收到了意外礼物的不止沈止初,还有傅之愚。 那时是午后时分,他正要出发去老爷子的宅邸。 今年,各家说好了,要陪老爷子傅勇山一起跨年。 管家进来通报,说门外有位王姓制片人,带了位中年男人来访。 傅之愚走到玄关看了眼屏幕。 那王姓制片人是年轻时的旧相识,他身后那位中年男人穿着黑色羽绒服,是圈里有名的狗仔张一洋。 管家请人进来,将人带到书房。 傅之愚从办公桌后起身,迎上来握手,“老王,怎么有空来。” 王制片人侧身让了让,“张一洋说,有礼物要送给你,拜托我带他来。” 傅之愚作出饶有兴味的模样,“什么礼物?” 张一洋先握手,“傅导,久仰久仰。”他伸手到羽绒服口袋里掏了掏,“还是您亲自看。” 小巧的u盘。 傅之愚插到电脑上,点开视频。 王制片人倒是不拘束,走来走去在书架上翻看。 张一洋只垂着脑袋,时不时瞄一眼傅之愚的反应。 傅之愚只在最开始眯了眯眼,之后,表情就没什么波澜了。 察觉到他看过来,张一洋立时笑了笑,“我得先跟您道个歉,手底下几个小孩儿,本来是要去拍沈止初,没成想拍到了这些。不过您放心,视频和照片都只有这一份,知道这事儿的,加上我也就五个人,绝对不会说出去。” 傅之愚点点头,“开个价。” “您说哪里话,”张一洋笑着,“送给您,听您处置。” 这就是他思考了一夜之后做的决定了。 若傅之愚只是个普通的名导,那也罢了。 可关键就是在娱乐圈之外,傅家那盘根错节的权势背景,再加上,他也有所耳闻,傅予沉是板上钉钉的新任家主了,借给他张一洋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让傅予沉的视频从自己这里流出去。 发肯定不敢发,但是把这种货压在手里,总好像不那么明智。 拿来试试傅之愚的态度,顺水推舟送个人情,是最稳妥的方案。 傅之愚笑了笑,“一洋,你会把这视频拿来给我,是对我的尊重,我都明白。” 张一洋点头赔笑。 “但是你这一行,也是需要资金运转的,”傅之愚还是淡笑着,“沉沉一向有些混蛋,这种视频,以后恐怕不会少,”停顿一下,“总不可能,你次次都要拿来给我。” 话是这么个道理,但张一洋没懂这是什么意思。 “钱,我照常付你,你就当给你手底下的小孩儿,报销了车马费。” 傅之愚说。 走出傅宅,张一洋就收到了入账通知。 三百万的车马费。 闻所未闻。 - 元旦,一大早,沈止初和傅予沉一起回到了城区。 傅予沉要去出趟两天的短差。 车程漫长,傅予沉少不了又要胡闹一通,挡板一直就没降下来过。 他还是觉得不满足,不尽兴。 年纪轻轻,刚刚开荤,倒也合情合理。 车子开到翠岸,沈止初临下车前,还被他摁住威胁,“老子要找出个至少三天三夜的假期,好好办一办这件事。” 沈止初气息不稳下了车。 回到卧室换了身儿衣服,就立刻跟严宝华出发去见制片人。 保姆车上,严宝华说,“今天就是吃个饭,剧本还在改,制片人意思是,先跟你聊聊,也看看你对剧本的想法。” 沈止初说好。 严宝华从副驾驶回身看她,“这么一来,剧本就算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咱们加把劲儿,争取拿这个冲一冲紫山雀。” 沈止初点头。 手机震动,来显没有备注。 陌生号码她一向不会接,直接摁了挂断。 不到一分钟,又弹出条短信: 「我是沉沉的爸爸。」 是同样的号码。 傅予沉的爸爸……给她打电话做什么? 不会是什么,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戏码吧? 电话又打了进来。 沈止初静静心,接起来,声音平淡,“傅导,您好。” 那边傅之愚声音显得很和蔼,“初初呀,我是沉沉的爸爸,你江阿姨约你喝个下午茶。” “……江阿姨……” 她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傅之愚说的是他的现任妻子江雅。 “对,这不,新年了,你江阿姨闲着也没事,跟你聊聊天喝喝茶。” “……好,”沈止初尽量不做他想,“今天吗?” “今天,下午我派车去翠岸接你。” 挂断电话,严宝华从倒车镜看了看她的脸色,问,“傅之愚傅导打来的电话?” “嗯。” “约你见面?什么事?” “他没说。” 沈止初有些事不关己的风轻云淡。 “你也别太担心,”严宝华宽慰她,“傅导是性情中人,应该不至于要棒打鸳鸯。” 沈止初笑笑,没说话。 不知何故,今天这场和制片人的饭局,她表现得很投入。 一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 但,终究是要散场。 保姆车载着沈止初和严宝华回到翠岸,别墅门口,傅之愚派来的车已经等着了。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 豪车不足为奇。 但这台车是第六代。 现在市面上最常见的幻影是第七代,毋庸置疑,拥有第六代,还能开上街头,意味着更深厚更不可撼动的权势财富底蕴。 严宝华小声八卦着,以前傅之愚追求庾芳梦时,经常坐着这台车去接她。 拉风极了。 沈止初换了身白色长裙,外面套了件羊绒大衣。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95节 又去前院采了些花束,用韩素纸包起来,再用细麻绳一扎,就那么抱在臂弯里,坐上车。 见长辈,总不能空着手。 可他们那样的家庭应该是什么都不缺,昂贵的、别出心裁的,都屡见不鲜了。 见女性长辈,带花总是没错的。 一路上,司机也没说话。 沉默着开了二十公里,驶到傅宅。 傅之愚竟站在门廊前迎接。 为她开了车门,笑着,“你江阿姨在玻璃花房等你,我带你过去。” 他不说招她来的目的,沈止初也无从发问,只能先跟着去见江雅,看对方要说些什么,再做打算。 绕过主屋,沿着曲折的鹅卵石小径走,面前出现一个尖顶的玻璃花房。 佣人拉开门。 繁复的花架有些遮蔽视线,傅之愚走进去几步,冲着里面招了招手。 不几秒,一个娇俏的妇人跟着出来,就这么几步路,也要挽着傅之愚的胳膊,看到她,眼睛睁大了几分,“初初呀,终于见到你啦。” 江雅身着一袭v领长裙,长卷发搭在一边儿肩膀上,笑起来总要往傅之愚身上歪倒。 沈止初略点点头,“您好。” 把花束递过去,“送给您。” 江雅捂胸口作出极惊喜的模样,“哇谢谢你,”说着摇摇傅之愚的胳膊,“老公,比你送我的可好看多了。” 傅之愚像是对她的黏人撒娇很受用,笑着拍拍她的手,“带初初进去吧。” 站在门口就已经隐隐约约听到了女人的说笑声,被江雅领着进到花房里面,就见花房尽头,一圈沙发边,或坐或站着几个同样美丽的贵妇。 这是一场上流贵妇们的下午茶小聚。 沈止初本以为,趁着傅予沉出差,把她叫过来,是要单对单聊点什么。 可眼前场景并非如此。 江雅拉着她,跟同伴们打招呼做介绍,“宝贝们,介绍一下,影后沈止初。” 几个人都给足了反应,像综艺录制现场的观众席。 江雅请她坐下,“我呀,前一阵儿看了几部初初的作品,对她喜欢得不得了,特意托我家那位请了初初过来,见见真人。” 几个贵妇又道,“傅导真是名副其实疼老婆,有求必应。” “怪不得雅姐一丝皱纹都无,夫妻生活滋润呐。” 很明显,江雅是这个圈子的中心。 top1。 c位。 沈止初默不作声听着。 难道江雅说的,才是这次请她过来的真实目的? 可,若是喜爱她的电影她的角色,大可以直说,何必托词说喝下午茶? 她不主动参与对话,江雅也无意将话题往她身上引。 整个下午茶的话题、气氛,与普通的贵妇聚会并无两样。 阿谀奉承、谄媚、攀比…… 沈止初渐渐觉得喘不过气。 她静静地看着一个个端着精致瓷杯,笑得前仰后合的贵妇们,突然生出一种灵魂离体的荒谬感。 她好像是被请来当观众的。 “听说池家的继承人有孩子啦。” “好争气呀,听说他从大学就开始帮衬家业,年纪轻轻就结了婚,这才结婚头一年,孩子都有啦。” “哎,我家那一双,都不想结婚,每次提要他们去相相亲,都要对我发脾气。” 这话题不该提。 江雅与傅之愚恩爱,但结婚十多年,一直没有亲生的孩子。 也就是说,傅家的家业,以后也是庾芳梦的孩子的,跟她江雅没一毛钱关系。 有机灵的,互相使眼色。 江雅倒大方,端着茶杯抿了口,笑道,“我家沉沉也成熟多啦,估计这几年也会结婚生孩子。” 傅予沉以往过生日时,在家里开趴拉横幅那些混账事儿,圈子里当然都一清二楚。 但江雅这样粉饰太平,众人也都赔着笑脸。 “是呢,小公子长那么好看,不愁找。” “听小辈们议论说,小公子不喜欢圈里人,也好,省得麻烦。” 江雅放下瓷杯,看了眼沈止初,又收回视线,笑着,“是呀,不过,我听我家那位的意思是,如果沉沉找圈里的,他也不反对,就是吧,女孩儿肯定得退圈。” “那是一定的,有这样的家业,谁还受那个罪去拍戏呀。” “在家享福就成了呗。” “可不。” 原来如此。 沈止初心下觉得好笑。 原来如此。 这才是此行的目的。 拐着弯儿告诉她,如果跟傅予沉结婚,那就必须要退圈,安安稳稳做个阔太太,最好再生几个孩子。 此刻这么一想,江雅没有跟众人介绍她是傅予沉的女朋友,大概也是在给她预留退路: 你们也可以就玩玩儿,不结婚。长辈们不干涉。 还真是长辈做派呀。 极其委婉有分寸。 下午茶终于散场。 傅之愚又特意站在花房门口接她,送她走去主屋前。 沈止初没吭声。 傅之愚还是很和蔼亲切,“怎么样?长辈们的这种聚会会不会很无聊?” “还好。”她说。 傅之愚笑了笑,“没办法,结了婚,太太们也要社交,不比商场简单多少,”顿了顿,“不过,傅家的太太,不管在哪里都是站在顶端的,不用看别人脸色,倒也还好。嫁进来,最起码不会受委屈。” 作为傅予沉的父亲,他这是拿出最大的诚意了。 让她直面了婚后生活,但是,既给了她退路,又表明了亲切的欢迎立场。 剩下的,就要看她的决定了。 行至车边,司机已经打开了车门。 沈止初停住脚步侧过身,淡笑着,“傅叔叔,您给我多长时间?”让她想清楚,是进而结婚,还是退而分手。 傅之愚怔了一瞬,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他酝酿片刻,“……我的想法是最不重要的,毕竟是你们的事。” 沈止初点点头。 傅之愚又补了句,“但是吧,沉沉是很想跟你结婚的,”他看着她,“就在紫山雀之后,他回来就跟我提了两个条件,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是在颁奖礼上遇见了你。” “他从小生活在这个圈子,知道自己的婚事一般不会由自己做主,所以,那时他就已经在为你们的以后做准备了。” “这段时间,想必你也感觉到了,他很忙。” “浑浑噩噩过了二十年,他突然开始上进了,当然都是因为你。” 傅之愚笑了笑,“男人嘛,总是下意识觉得要站在顶端,才能保护好爱人。”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 “我了解沉沉的性格,他跟我年轻时候一样,轻易不动心,一动心就要天崩地裂,搅得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所以,如果你们要分开,那这傅家怕是要完了。” 沈止初笑了笑,直截了当,“没有这么夸张吧,您不也还是离婚再娶了吗?” 傅之愚回头看了眼花房的方向,无所谓地笑笑,“我只爱过沉沉的亲妈一个人。” “雅雅温顺可爱,跟她待在一起,比较轻松。” 他迈步沿着小径往大门的方向走。 沈止初顿了顿,还是跟上去。 司机极有眼力见儿,立刻关上车门,发动汽车往大门口开。 傅之愚说,“我当然是希望沉沉得偿所愿,但是,我隐约能猜到你的性格,怕是极其厌恶这种阔太太社交生活,所以今天叫你来一趟。” “也省的你们结婚后,才要因为这些事吵架。”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傅之愚过过两段婚姻生活,想的自然更多一些。 他一直将她送到大门口,目送她上了车,才转身回了傅宅。 从傅宅回翠岸别墅,要二十公里。 在这漫长的车程中,沈止初不由地想起了昨天深夜。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96节 那时,雪还在下。 傅予沉面对着壁炉,倚靠着床尾凳,双臂懒懒张开,支着绒布凳面。 她跪坐在他腿上,手指一下一下摩挲着他左肩上的纹身。 火静静地燃着,偶有木柴的噼啪声。 房间里静得仿佛世界尽头。 半晌。 她轻声开了口,叫他,“傅予沉。” 傅予沉收回一条手臂,扣住她的后腰,“嗯。” 她看着他,那一贯泛着冷意的眼眸,退却了那层冰,只剩下一丝涣茫的脆弱,“……我只要你。” 我讨厌周围的一切。 “我们永远这样,好不好。” “当然好。”他说,然后吻她。 她总觉得,这一切美好得像泡沫,随时可以破灭。 可是,她又怎么可能只要他这个人呢。 他的家世背景,注定了她若要,就必须要接纳他的所有。 她要杀头便冠、削足适履,亲手把自己套进那祖祖辈辈制定流传下来的,名为“阔太太”的模子。 否则,这段感情,终究只能是见不得光的地下情。 第61章 沈止初回到翠岸别墅时,天色刚刚擦黑。 仲姨知道她是去傅宅,心下担忧,一直坐在客厅地毯上织毛衣,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玄关的电子屏幕。 终于等到那辆劳斯莱斯幻影驶回来,她立刻放下手上的活儿,打开玄关门迎出去。 别墅小门打开,沈止初侧身进来,拢了拢大衣的领口。 “怎么样?” 沈止初抬眼看到她,还有点儿惊讶,“您怎么还迎出来了?外面这么冷。” “担心你呀,”仲姨挽着她回到屋里,又给她递上一杯热水,“他们傅家人,说什么了吗?那些有钱人,不会看扁人吧?” 沈止初看着跪坐着地毯上,直着上半身殷切看着她的仲姨,倒觉得好笑。 “您这姿态这反应,挺像娘家人的。” “那可不嘛,我不就是你最亲最近的娘家人。”仲姨眨眨眼,盘腿坐下。 沈止初笑笑,手捧着茶杯,低眼沉默。 仲姨观察她的脸色,试探地问,“他们说难听话了?给你五百万,让你离开他们儿子?” 沈止初几乎笑出声,“……我也这么猜过,但是没有。” “他爸爸……倒是表现出了同意我们结婚的姿态,前提是我退圈生孩子,”她极力做出轻松的表情,“所以,需要我自己想清楚。” 仲姨惊了,“你们才在一起多久,就要提结婚的事?一般不都要谈个几年吗?况且,你是艺人诶,这么早结婚不会影响你的事业吗?” “这么算起来,你们认识也才不到两个月。” 不过,仔细一想,那傅家小公子第一次进这间别墅,就是抱着沈止初进来的,这样的情况,也注定了他们之间的节奏慢不了。 仲姨说的没错。 也许,傅之愚是急于确认他们之间的状态,如果苗头不好,就要及时止损。 毕竟,答应傅予沉不联姻,应该是他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确实才不到两个月,”沈止初又笑了笑,“可是,”她声音低下来,“我已经快要忘了,遇见他之前的日子了。” 仲姨静下来,看着她。 半晌,伸手拍拍她的肩,“那你就好好想想,只是,要遵循自己的内心,不要委屈自己,好吗?” 沈止初点点头。 仲姨把她从沙发上扶起来,双手揽着她的肩,“回到卧室,好好泡个澡,正好这几天你没通告,就休息一下,想一想。” 严宝华洗完澡从楼上下来,看到这架势,脚步定住,正想问,被仲姨眼神示意不要开口。 她目送这一对人上楼。 仲姨把沈止初送到卧室,又返回楼下。 严宝华靠在客厅沙发上,问,“出什么事了吗?傅导为难初初了?” 仲姨双手一摊,“听那个意思,傅家人在逼她做选择呀,要么退圈结婚要么分手。” “傅之愚这么过分?”严宝华眉头拧起来,“怎么不为初初的职业生涯做考虑呀。” 她思考了好一会儿,“不行,我得跟芳梦说下这件事。” “你说的,不会是庾芳梦?!那位女明星?!” 仲姨跟庾芳梦是同一个年代的,年轻时追着看了不少她的电影。 “是呀,傅小公子的亲妈,也就她能治住傅之愚,”严宝华说着,低头摁手机给庾芳梦发消息,“但凡他们没离婚,芳梦都不会允许傅之愚做这么过分的事,把人家小姑娘叫过去,耍长辈威风。” 消息刚发过去,庾芳梦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芳梦,”严宝华接起来,“……是呀,就是这么一回事,初初是艺人啊,怎么能说结婚就结婚,也得看初初的意思呀。” “……什么?傅公子去出差了?”严宝华惊道,“哇,那傅之愚这一招更不是人了。” “是呀,初初性格内向,又不爱说话,岂不是要被他们傅家人欺负。” 严宝华点头,冲仲姨使眼色,“嗯嗯,你也注意分寸,去问问情况就好。” - 当晚,庾芳梦从小男友床上爬起来,自己开着跑车一路风驰电掣,驶到傅宅。 门口保安看她气势汹汹,也不敢拦,紧急耳机跟管家通报。 那头,管家刚小跑着奔到餐桌边,附耳跟傅之愚说了这件事,就听到一声刺耳的甩尾刹车音,跑车停在了主屋门廊前。 庾芳梦往后捋了捋头发,站在一楼客厅里,“傅之愚!” 傅之愚看了眼对面的江雅,平静地说,“我前妻来了,你不用动,我去跟她聊聊。” 说着他起身,迈步走到客厅,“你怎么突然来了?” 庾芳梦已经坐到了沙发上,抱臂看着他,“你叫沈止初过来了?” 傅之愚神色一顿。 到底哪里走漏了风声? “你做不做人啊?趁着你儿子不在,把人家女朋友叫过来?”庾芳梦上下扫他一眼,“你跟她说什么了?” 傅之愚面露意外之色,“我也是好意。” “我没有要拆散他们的意思。” “那她为什么回去脸色很差?” 傅之愚斟酌措辞,“……有些事你不知道。” 他坐到对面,平心静气地,“初初不想结婚,我担心,她会跟沉沉一直耗着,到时候,沉沉又没法儿联姻,又不能结婚,傅家就没有继承人了。” “我只是让她想清楚,要么早点退圈结婚生孩子,要么就……” “就怎么?就分手?” 说话间,江雅抱臂走过来,抿着唇看着沙发上这俩人。 “我也不是一定要他们分手,我之前跟沉沉提过,让他可以联姻,把沈小姐养在外面,他跟我发脾气。” 庾芳梦冷笑一声,“傅之愚,你他妈还真是个人才。” 江雅听不得这种话,立刻出声,“庾芳梦,这里不是你家。” 庾芳梦看向她,满不在乎,“……所以呢?” “……你!”江雅生起气来,“你不能骂我老公。” “已经骂了,”庾芳梦微微一笑,姿态优雅,“别说他是你老公,就算他是你爹,他暗算我儿子,我也照骂不误。” “庾芳梦,”傅之愚站起身,“你不要太过分。” 他这一出声维护,江雅眼圈立刻红了。 傅之愚闭了闭眼,叹口气,“行了,江雅别哭了,芳梦,你跟我到书房来。” 庾芳梦率先起身,熟门熟路往书房的方向去。 傅之愚进来,反手将书房门关上。 庾芳梦坐到单人沙发里,脱掉高跟鞋,揉了揉脚踝。 刚刚一时怒气上头,走得急,差点崴了脚。 傅之愚单手插兜,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过了几秒钟才说,“……芳梦,没必要跟我发脾气,我也是为了沉沉好。” 庾芳梦翻了个白眼,“他是成年人了,他不能自己做选择吗?用得着你?” “可是,傅家不能没有继承人。” 庾芳梦嗤了声,“这还不简单,江雅还年轻,你们再生一个。” 傅之愚被这话噎住,半晌都没出声。 庾芳梦将脚支在矮茶几上,往后一靠,摇摇头,“傅之愚,就我们俩这种……性格,能生出这么专情的孩子,你们傅家都要烧高香了,你怎么还能给他出歪主意?” 她从手包里摸出烟盒,抽出根细烟,又在手包里翻了翻,没找到打火机。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97节 出门匆忙,忘了装进包里。 正要作罢,傅之愚从书桌拾了打火机走过来,点亮火焰,凑到她跟前。 庾芳梦看他一眼,才凑上去,将烟点燃。 傅之愚坐到她对面,沉默片刻,突然开口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专情?” 庾芳梦一脸难以置信,“你不会还要提当年是非吧?” 傅之愚不说话,脸色平静且坦然。 “没意思,不要再说了。”庾芳梦摆了摆手,将脚收回来,“总之,沉沉的事,你不要干涉,让他们俩人自己做选择,初初性格内敛,心思也重,你不要把她叫来对她胡说八道。” “我说了,傅家不能没有继承人。” “那不关我的事。”庾芳梦俯身将高跟鞋重新穿上,衣领下坠,露出锁骨上方新鲜的吻痕。 她站起身,“我不想挑起你们父子的矛盾,所以这次,我不会告诉沉沉,但是,”语气重了几分,“如果有下次,我就搬个沙发过来,看着他怎么收拾你们。” 庾芳梦将烟摁熄在书桌的烟灰缸里,嘲讽,“沉沉脾气像我,如果发起疯来,你傅之愚招架不住。” “所以,别他妈再搞这些幺蛾子。” 她走到书房门口,沙发上的傅之愚突然出声。 “……你在跟谁交往?” 回答他的,只有关门的声响。 - 第二天。 严宝华有睡懒觉的习惯,没工作的时候都起很晚。 沈止初很早就下楼来,那时仲姨刚做好饭。 两人母女一般,相对而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吃早餐。 快吃完的时候,仲姨放在围裙前兜里的手机响了。 来显是个清市的陌生号码。 仲姨接起来,“喂?” “是我,”她面露惊讶,“哦哦,好,好的。” “对,好的,辛苦你们。” 说了一分钟,挂断电话,她打开微信,添加了好友,对方发来几张照片。 仲姨神秘兮兮地将屏幕递到沈止初面前,“你看。” “什么?” 沈止初接过来。 清市沈家别墅的前院全貌图,以及,几张园艺设计师的概念图。 她还是没懂,“什么意思?” 仲姨笑起来,“刚刚来电话的是整修别墅的总负责人,她说,傅公子将这个翻修的项目交给了她,主要整修的重点是院子,园艺设计师也在现场。” 沈止初怔了好一会儿,“他……” “估计是看院子太枯败了吧,”仲姨赞许地点头,“他还挺靠谱,什么也没说,先把项目搞起来了。” 仲姨将照片转发给她,又道,“总负责人说,傅公子只给了她我的号码,有事儿先跟我联系,需要你做主的时候,再拉你对话。” “你看看,设计师这些概念图你还满意不?不行的话你告诉我,我来转达。” 沈止初点点头,有些懵懵的,“那我是不是要回去一趟?” “不用,但肯定要房主签字的一些材料,这些我来操心就行了,你好好休息。” 仲姨起身去收拾厨房。 沈止初坐在餐桌边,仔细看了那几张概念图,又提了一些自己的想法,打了字,发到仲姨手机上。 做完这些,她给傅予沉发了消息: 「忙吗?」 后面附了一张设计师发来的图片。 过了约五分钟。 「chavers:开早会,你说」 「沈止初:干嘛要整修我老家?」 「chavers:你不是喜欢那儿么,搞漂亮点,每年带你回去住几天」 沈止初无意识笑了笑,打字回复: 「沈止初:回去当几天小孩子吗?」 「chavers:老子在,你永远都能当小孩子,不必特意回到哪个场合」 她将这句话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喉咙发紧鼻腔酸涩,泪水快速涌出,啪嗒啪嗒砸在屏幕上。 「沈止初:你什么时候回来?」 「chavers:明天上午」 「chavers:想我了?」 「沈止初:嗯」 没让她等太久。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沈止初睡不着,起来洗了澡吹了头发,刚推开卧室的窗户,就听到一阵跑车的轰鸣。 柯尼塞格。 听太多次,她已经能辨认出它的独特噪音了。 她想都没想,披上毯子就飞奔下楼。 打开别墅小门,傅予沉刚好下了车。 她停下脚步,莹莹地望着他。 冬季的可爱清晨,太阳正在他侧面缓慢露头。 空气有些干,携着冷冽。 一丝初生的阳光映在他闪亮的耳钉上。 傅予沉唇角牵出一丝散漫的笑意,“老子竟然也有今天。” 沈止初小跑着扑到他怀里。 毯子都被风吹落。 傅予沉将她抱紧,提起来,让她坐在自己手上。 她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颈窝,闷闷地问,“什么你也有今天?” 耳边,傅予沉笑了声,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耳后,他嗓音低低的,“你还会下楼出来迎我……”停顿一下,“以前,可是连门儿都不给我开。” 沈止初连呼吸都软了几分,“……人是会变的。” 傅予沉抱着她,穿过花园,进到主屋。 仲姨刚走出卧室,听到低语声和脚步声,立刻调转方向,回到卧室,关上门。 主卧门被摁上。 沈止初被顶在门后。 傅予沉拧松了领带,一边抚着吻着,一边在她耳边低声问,“沈止初,现在几岁了。” “嗯?”她艰难地想,“今年,过了生日就二十四了。” “不是这个,”他笑,“不是要当小孩儿吗?” 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提这茬。 沈止初有些羞恼,“不许取笑我。” “我说认真的,”他声音低哑下来,“几岁?” 她完全无法回答。 全部神思都用来喘了。 这不妨碍傅予沉继续说,“也不能太小,要不然我要犯法了。” “十八,行吗。” “刚十八就开荤,你比我厉害多了。” 沈止初砸他的肩,“不许胡说八道。” 话语尾音骤然降了下来,她额了一声。 傅予沉笑,指腹捻到什么,抹到她鼻尖,“看来真是想我了。” 第62章 冬季清晨。 一场贪欢。 沈止初趴在床上,被子将将遮住了肩,她转过头看向床边的单人沙发。 那张沙发,她曾让仲姨扔掉,被仲姨藏在自己卧室,昨天,摆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此刻,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98节 傅予沉已经洗了澡换了衣服,坐在那里翻书。 一身坏种劲儿的男人,看书场景竟不违和,修.长的指压着书脊,另一手撑着额角,低垂的眼睫浓密纤长。 他这时的气质,还挺像名模世家出身的秀导。 那种身材高大,日常冷着脸,眼光独到犀利但脾气爆炸臭的大佬。 艺术感,且高贵。 想到这儿,沈止初不由地笑起来。 听到动静,傅予沉抬目看过来,定定看几秒,“过来。” 她下了床,熟门熟路侧坐到他腿上。 被他圈着,一起翻书。 “笑什么?” “笑你,”她把滑下的肩带拉上去,“一看就知道,脾气很坏。” “对你呢?” “对我……”她想了想,“也挺坏的,就是……”斟酌措辞,“坏的方式不一样。” 傅予沉将书合上,懒懒地倚靠着沙发靠背,唇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怎么说?” 还是那副慢悠悠的腔调。 就是这幅样子。 沈止初心内腹诽,掌心撑住他的肩,要起身下来。 核心刚要发力,却被他扣着后腰压回来,身体相撞之前,她紧急后撤,才将将没有碰到他脸上。 可还是擦着他的鼻尖,荡了一下。 傅予沉眼睫一落,视线停留几秒,又移上去看她的脸。 距离太近了。 他的鼻息轻轻拂在锁骨之下的皮肤上,脑内条件反射记起了那时的感觉,甚至不用调动很久之前的回忆,就在刚才…… 沈止初屏了屏息,“……我要出门。” “嗯,”他低声说,“我也要出去。” 话虽如此说了,可一时谁也没动。 只有交缠的呼吸在急剧升温。 沈止初声音软了几分,“……我要去洗澡。” 傅予沉匀出一口灼热的气息。 半晌,才说,“……去吧。” 她逃也似的,从他腿上下来,疾步去往洗手间。 傅予沉缓了一会儿,又重新翻开刚刚看过的书。 她放在床头的书。 那是一本,讲述如何自主治愈童年创伤的心理学书籍。 不止他,她自己也在努力,想要迈过那道坎。 - 傅予沉回了趟老宅,跟老爷子傅勇山一起吃顿饭。 午饭终了,移步到书房,傅勇山才说了叫他过来的真实目的,“你二叔……” “怎么。” 傅勇山叹口气,“他其实心眼儿不坏,就是没什么能力,又有点贪心。” “您是在给他求情?” “你真的要……”傅勇山探寻他的表情,“杀一儆百?” “看在您的份儿上,他如果就此收手,我不会动他。” 傅予沉淡淡地说,“但是,如果他自己作死,我不介意送他一程。” 傅勇山点点头,“他手里还有不少产业,也该知足了,我会提醒他。” 傅予沉没再多说,起身离开。 - 与此同时,沈止初应傅书夏的邀约,去趟任宅。 跟上次一样,傅书夏还是派了车来接。 驶达任宅时,正是中午时分。 今天是周六,任延明去公司加班,午饭不在家用。于是餐桌边只有傅书夏和沈止初俩人。 沈止初不是多话的性格,一直是傅书夏在开启话题。 从家里的花房,聊到珠宝集团里的一团糟心事,再到最近和任延明“假戏真做”的进展。 沈止初淡笑着听着。 “说到这儿,”傅书夏冷不丁问,“你跟傅予沉和好了吗?” “……嗯。” 沈止初点点头。 “真好,”傅书夏歪头想了想,“同居了吗?住在哪儿?” “……还没聊过这个,”沈止初有点不自然,“不过……” “不过他赖在你家不走,是吧?”傅书夏笑起来,“猜都能猜到。” “哦对了,我妈待会儿也要过来,还有几个小姐妹。” “你见过我妈,是吧?她跟我提过。” “嗯,在派对上见过一次。”沈止初酝酿了一下,问出口,“你说的小姐妹,是?” “害,就是几个太太,”傅书夏伸过胳膊来拍拍她的手背,“不过不要担心,都是二十多岁的同龄人,还有几个是我的老同学。” “……这种下午茶聚会,很多么?” 沈止初问。 “还行吧,平常一周有一场,聚会地方会轮换,各家的宅子、新开的网红打卡地,挺多地方的,但是也都挺无聊的。” 傅书夏并非江雅那样的全职阔太太,她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梦想,再加上她自小在这上流圈子长大,这种生活,于她而言,应是水到渠成且游刃有余的。 午饭后不久,fu酒店派人送了下午茶点心来。 傅书夏的小姐妹一个接一个到达,热热闹闹地一起进了后院的玻璃花房。 傅书夏揽着沈止初,挨个跟小姐妹介绍,说这是自己的朋友,并没有提及她在与傅予沉交往一事。 沈止初在沙发角落坐下,捧着茶杯,接到话题,偶尔会参与进对话。 她当然能做出落落大方的姿态,可这种社交,对她来说是消耗电量的,于是渐渐地,她很少再出声。 几个人笑着要一起自拍,沈止初表示不方便。 艺人身份特殊,不便参与也正常。 拍完,凑在一起看效果,傅书夏哇了一声,揪住一位朋友说,“小秋,你现在变得好做作啊。” 沈止初看着围在一起的漂亮女孩们,神思逐渐游离。 眼神放空望出去,却捕捉到意外的身影。 花房外,鹅卵石小径上,傅予沉和庾芳梦一起走向花房门口。 庾芳梦好像还在说着什么。 他像是感应到她的视线,遥遥看过来。 午后阳光最盛,他眯着眼。 他的视线却好似比阳光还盛。 沈止初受不住,转开脸。 母子俩一进来,傅书夏几个小姐妹都被摁了消音键一样,一时没了声音。 无他,俩人实在是太耀眼了。 庾芳梦年过五十,但身材依旧纤细,皮肉紧致,长裙皮靴配风衣,长卷发披在肩头,风情万种。 傅予沉穿他惯常的黑色高领毛衣和长大衣,短发耳钉衬着锋利的眉眼,迫人的贵气压着一丝坏劲儿。 傅书夏一手挎一个,“不用介绍了吧,我妈,我弟弟。” 傅予沉熟门熟路挑了张单人沙发坐下,眼神毫不避讳,直直落在沈止初身上。 庾芳梦是更厉害的社交达人,跟年轻人相处毫无压力,很快开启了新的话题。 一时间,花房里比之前还要热闹。 这些嘈杂声,像隔着松林的遥远浪潮一样听不真切。 只有他的目光,有如实质。 沈止初起身,绕过半人高的花架,去到吧台给自己添酒。 酒液顺着杯壁缓缓注入。 她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男士皮鞋。 唯恐傅予沉要在这里乱来,她急忙转身,却正好被他堵住去路。 高大的身影,带着攻击性。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99节 他单手插兜,另一手手里拿着沉甸甸的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揿开又合上。 “让开。” 傅予沉散漫地笑了声,“怎么了?这么凶。” “这么多人在,你不要这样。” “怎么样。” 他说着,一步一步走近,直到鞋尖抵着她的鞋尖。 沈止初往后退了两步,后腰贴上吧台边缘。 她有些恼怒,手撑着木制边缘,仰脸看向他,“我说过了,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尽量把语气放得平静,“傅予沉,你可以注意场合吗?” 花架只半身高,沙发边的人稍一侧目、抬眼,就能看到他正把她堵在这里。 “目前的情形,”他半垂着眸子看她,“怎么看,都是我单方面在纠缠你。” “所以,”他慢悠悠补充,“你在担心什么?” “就让旁人,流传着‘我在纠缠你’的秘闻,不行吗?” “旁人都知道你瞧不上艺人,怎么会纠缠我。” 傅予沉默不作声,观察她的表情。 “……是不是累了?不喜欢这种场合?” “不喜欢。” “我带你走,”他说,“跟我回嘉木路。” 沈止初没吭声,也没动。 “要我抱你走?” 她终于抬眼,与他对视,“可是,如果要跟你长久地在一起,这种场合,我应该习惯一下,对吧。” 她的话语来得突兀,傅予沉皱眉,凝着她,“……谁跟你说什么了吗?怎么突然想这些?” “没有。” 她否认得很快。 听起来很像谎话。 “沈、止、初,”他慢声叫她,“如果你在纠结什么问题,一定要告诉我,可以吗。” 沈止初点头。 “你不必习惯什么,做你自己就行。” 沈止初扭头看了眼那边围坐着的几个人,轻声问他,“……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在这里格格不入?” “是。” 沈止初笑了声,垂下脑袋,“我也这么想。” “你跟这些人不一样。”他说,“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都这么说。” 这种话,她早已听惯了。 “可是,”她重新仰脸看他,“跟别人不一样,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 “削足适履,”她说,“杀头便冠。” 用词残酷。 傅予沉心内突生烦躁,“跟我过来。” 他迈步走到花房后门,打开,站在台阶前,拢手点了根儿烟。 沈止初望了片刻他高大的背影,走过去。 他抽了口烟,侧过身,看着她,“一定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我说了没有。” “我们是不是聊过了,在你家的时候。你不想曝光不想结婚,只要谈地下情,老子奉陪,”他说,“我没有给你压力,对不对?” “对。”她轻轻点头。 她今天早上还好好的,只来见过傅书夏。 傅予沉推测,“是傅书夏说了什么吗?” “没有,你姐姐很好。” “如果这里也让你不舒服,以后不要来了。” 以前,因为娄小菲说她没朋友,她把这事儿搁心里受伤了好一阵子。 他不想让她因为这种事难过,所以,他让傅书夏约她出来玩。 本以为,傅书夏的性格应该能跟她合得来,可他忽略了傅书夏也是个自来熟,朋友多聚会多,大概会吵到她。 “事事让我不开心,我也不可能事事都推开。” 沈止初说。 傅予沉默了几秒钟,抬起夹着烟的那只手,掌心控住她侧脸,让她抬起头来,“……你会再推开我吗?” 沈止初望着他,只觉鼻腔酸涩。 她摇摇头,“我要你。” 傅予沉偏头压下来吻她。 明知道透明的一墙之隔,有那么多人在,随随便便一转头就能看到。 可沈止初此时完全不想抗拒。 她踮起脚,配合他的高度,仰脸迎接他狂风骤雨般、要确认什么似的的吻。 第63章 自那天庾芳梦突然来访后,从来都不愿在傅宅多停留的江雅,一反常态,连续两晚在这里留宿。 这天晚上,傅之愚已经睡下,江雅洗完澡,披着浴袍在镜前护肤。 搁在一旁的机壳镶钻的手机嗡声震动。 一个比她小了十几岁的小姐妹。 圈里大家都叫她小秋。 接起来,电话那头神秘兮兮地说,“雅姐,你猜我今天在任宅看到谁了?” “谁呀,这么神秘。” “傅公子,”刻意停顿了下,“好像跟那个女明星,沈止初,有点不清不楚。这女人,我记得对外形象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呀,怎么会勾.引傅公子。” 江雅起身,往洗手间外望了望,确认无人,把门拉紧,捂住话筒,“你仔细跟我说说。” …… 通完电话,江雅回到床上,看着自己的老公。 一张床上睡了十六年,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他们是各取所需。 傅之愚想要一个温顺听话的老婆,他不想再要孩子,她也识趣地从没提过。 他宠她,纵她。 为了哄她开心,甚至不强求她住在这曾是他与庾芳梦婚房的傅宅,而是在不远处给她买了一栋新别墅,取名“雅园”。 但他从来不爱她。 仿佛世界上没有「爱」这回事。 她与他在一起时,才二十岁出头。 年轻时,她也渴望过他会爱她。因为傅予沉胡闹的那些事,一向乖巧的她,也曾试着向傅之愚发火。 傅之愚一开始会哄,到后来,他只说:江雅,我有前妻,与前妻有两个孩子,这是你不得不面对的事实,如果你累了,我们可以分开。 从那以后,她连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她是不如庾芳梦。 毕竟庾芳梦十几岁时就在国际上一炮而红,从此以后顺风顺水,脾气爆炸性格火辣,年轻时曾把傅之愚的自尊心按在地上摩擦。 她没那个能耐。 因为傅之愚的自尊心不会建立在她身上。 第二天一早,江雅给傅之愚的二弟傅之平打了电话。 - 一月中旬,是各大社交、视频、卫视平台,举办上一年度颁奖礼的时候。 这类颁奖礼一般至少在半年前就开始筹备,当时递来的邀请函很多。 但盛安本打算在这个时候邀沈止初去度假,于是当初只让丁岚给她接了最重要的一场。 现在一切都由严宝华接手了,时间临近,她要重新与造型工作室确认高定及妆发造型,还要与颁奖礼主办方沟通出场细节。 这两日,每天都在书房不停地通电话、参与视频语音会议。 这天中午,严宝华终于将事情搞了个七七八八,和沈止初一起去fu酒店用餐。 傅予沉说行政酒廊出了一款新的餐后甜点,甜而淡,她应该会喜欢。 私人行程,没叫保姆车来。 严宝华对北城路况还不熟悉,沈止初负责开车,驾驶她那辆白色的宾利欧陆gt,驶达fu酒店停车场。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100节 刚在行政酒廊落座,酒店的总经理和大堂经理就一起走了过来。 微微俯身,笑着,“沈小姐,有一款为您定制的隐藏菜单,请您过目。” 回身招呼侍应生递来菜单。 总经理翻了翻,抽出一张,递到沈止初手里。 硬纸,其上晕着似有若无的淡蓝和淡粉,菜单名叫「chavers」。 沈止初仔细看了一遍,抬目笑说,“就按照菜单来吧。” 果然符合她的胃口。 前菜主菜,她几乎都吃了个干净。 甜点车被推过来。 望着那琳琅满目的三层下午茶茶盘,沈止初久违地生出一种小女孩似的雀跃心理。 像十多年前,跟父母一起去露营前的心情。 严宝华摇了摇头,“我的血糖,不允许我吃这么甜的东西。” “我去大门外等你吧,顺便抽根烟。” “好。” 沈止初拿了小叉子,先从自己最爱的柠檬芝士蛋糕吃起。 吃了一半,余光里掠过一团暗影。 有人在她对面落了座。 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男人,气质清隽,脸上有淡淡的笑意。 几乎是瞬间,沈止初大脑就做出了判断:这人是傅导的兄弟。 “沈小姐,您好。” 沈止初放下叉子,“我认识你吗?” “认不出来吗?”傅之平笑着,“我跟我大哥,长得还是挺像的。” 沈止初将桌面上的手机攥在掌心,放在腿上,平静地,“您找我?” “你跟沉沉在一起多久了?” 沈止初不说话,内心早已启动了全面防御的姿态,只拿那清亮无波的瞳仁看着他。 “老家清市?” 傅之平继续说,“怪不得,前一阵他出差处理完事情,不直接回来找我算账,而是转道去了清市集团分部。” 他说的,应该是她之前回老家,傅予沉去找她那次的事。 “我的老家,我的动态,网上随处都能搜到,”沈止初说,“您跟我说这些,为了点什么?” 傅之平笑了声,“……你要跟他结婚?” 果不其然,是为了这个。 沈止初甚至称得上平心静气,“如果是为了这件事,那么,您不必再多说了。” “怎么,”傅之平像是早预料到她的反应,“你不想跟他结婚,对吧?” 他摇了摇头,“像你这么清醒的女孩子,不多了。” “虽然你也算富裕人家,但毕竟阶层有别,那看不见的门槛,不是那么好跨的。” “您想错了,”沈止初唇角浮现一抹淡笑,嗓音凉凉的,“我不想跟他结婚,不是妄自菲薄,觉得自己衬不上你所谓的阶层,而是,讨厌那个阶层里,像您这样的人。” 她说,“有话不妨直说,如果您过来,只是为了嘲讽我,那么我要离开了。” 看起来那么轻盈脆弱,竟然是个硬骨头。 傅之平心下略意外,不过转念一想,能让那一直目空一切的傅予沉动了心思,为了她要夺家产,也必定不会是个简单的角色。 但是吧,这种人往往有个弱点:自尊心太强。 傅之平笑了笑,“急什么,沈小姐最近没什么通告吧?” “果然是心高气傲,傅家那么大的产业和影响力,不签到傅家来,反而要跑到元德去。” “我时间确实不少,但是,不想浪费在无聊的对话上。” “我今天过来,没有要拆散你们的意思,”傅之平见她要走,终于使出了杀手锏,“毕竟,玩玩小明星这种事,太多了,也没必要拆,过不了多久,你们自己就散了。” 太自以为是了。 沈止初觉得好笑,她甚至连反驳都懒得反驳。 看她的表情,傅之平又道,“怎么?觉得你们之间是真爱?” “我大哥跟庾芳梦,年轻时候那一场,也是天翻地覆,整个傅家不得安宁,到最后,不还是散了。” 沈止初不说话,她重新拿起叉子,要把柠檬芝士蛋糕吃完。 不能为了眼前的人浪费美味。 “说起我大哥,他倒是给沉沉提过建议,”傅之平刻意放慢了语速,“让他该联姻联姻,娶了蒋家二小姐,然后把你养在外面,什么都不耽误,也算是送你们这对鸳鸯,一场天长地久。” 这是江雅从傅之愚和庾芳梦的对话中得知的,她一字不差转述给了傅之平。 沈止初屏了屏呼吸。 “沉沉没跟你提过这事儿吧?” “那样的话,沈小姐,你岂不是人财两空?连人都要分享了。” 沈止初听他说完,也把蛋糕吃完,拿餐巾沾了沾唇角,抬目,看向他,说,“您了解傅予沉吗?” 不等傅之平说话,她又道,“我应该比您了解他。” “您觉得,拿一些听来的话,转述给我,能达到什么目的?” 傅之平没想到这种打击她都能受得住,一时失了言语。 “说到底,傅予沉不把这些话讲给我听,大概是觉得这种事没必要讨论,”她微微一笑,“那么,您又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说这些?” 防御对抗姿态是她最拿手的。 针锋相对也是她最擅长的。 傅之平笑着摇头,“……我是真没想到,沈小姐是个这么自私的人,让傅予沉为了你,对抗家族,夺家产、不联姻,”他说,“你真觉得他能这样一直跟你耗着,没有任何影响吗?” “我明白了,”沈止初说,“您是在家产争夺中失败了,不甘心,想要锉一锉傅予沉的锐气,但是您又拿不准我们之间的感情有几分,所以来试探我。” “如果感情是真,那就劝我跟他分手,如果感情是假,就劝我跟他结婚,是吗?” 傅之平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冷了脸,“你以后要嫁进傅家,也得叫我一声二叔,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沈止初不理会,站起身。 傅之平冷哼一声,“你就这么跟他耗着呗,挺好,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联姻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你以为是过家家?没有两个家族的人帮他一起经营,你以为他一个人能撑多久?” 沈止初已经起身离开。 她脚步不停,径直走到电梯轿厢。 摁楼层按钮的时候,手一直抖。 傅之平只有一句话说的没错。 她的决定——不曝光不结婚,确实是自私的选择。 傅予沉爱她,所以会顺应她的期望。 傅导曾提过的建议——把她养在外面,大概也是在为傅予沉准备退路。 傅家人,处处在为傅予沉考虑。 她在为自己考虑。 可是,饶是她自私了,不顾他人了,她又有其他退路吗? 她没有。 除了傅予沉之外,她真的称得上一句,孤身一人。 - 接到cbd·fu酒店总经理的电话时,傅予沉正在跟老爷子傅勇山喂马。 沈止初今天去行政酒廊用餐。 本以为总经理来电话,是要汇报点细节,卖个乖,傅予沉懒懒散散接起来,“她吃得怎么样?” 那头却说,“前董事长来过了,您的二叔,跟沈小姐说了好久的话。” “她怎么样?” “脸色不太好。” “知道了。”傅予沉平静地挂了电话,默了两秒,叫了声,“爷爷。” 他难得正儿八经叫一声,傅勇山立时有不好的预感。 傅予沉说,“您准备好去探监吧。” 第64章 傅予沉找到沈止初的时候,她正抱膝蹲在fu酒店的vip停车场里。 她现在的状况完全开不了车。 严宝华弯身不断拍抚着她的肩,余光感觉到高大的身影走近,她站直身体,低声道,“初初状态不是很好。” 傅予沉不发一语,将她整个端起来抱到怀里。 严宝华目送着他抱着她走回电梯间。 cbd·fu酒店的顶层总统套。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101节 他曾数次抱着她进到这间套房。 傅予沉将她放在卧室长沙发的角落里,又拧了瓶水,递到她唇边,“喝点水。” 沈止初接过来,喝了几口,终于掀起眼睫看向他。 傅予沉坐在她身侧,一条手臂搭在沙发背上,虚虚环着她。 他的眸色很沉,“不管傅之平说了什么,都不要往心里去。” 沈止初点点头,“我知道。” 嗓子干了许久,刚刚经过水液的润滑,发出的嗓音又软又飘。 “那你在想什么?” “我想,”她扑到他怀里,将脸埋在他颈窝,闷闷地说,“我只要你。” 傅予沉收回手臂,掌心控着她的侧脸,让她与他对视,“要什么都好,只要不离开我。” 她不说话,眼眶开始湿润。 傅予沉偏过头吻上她,温柔缱绻的吻,唇与唇相触,舌轻柔地掠过。 呼吸纠缠,脊背泛起细细麻麻的战栗,她挺直了腰,本能地贴近他。 她明明就在他怀里,那么近,没有距离,他却还是觉得抓不住她,她轻得像是随时能化开,溜走。 吻越来越重,傅予沉倾身将她压在沙发垫上。 熟练地胡作非为。 抖意从骨缝中弥漫开来,她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涌出。 她攀着他的宽肩,哭着说,“喜欢你。” 话音刚落,就是不期然额了声。 嗓音软得简直不像她会发出来的。 “再说一次。” “我喜欢你。” “只是喜欢吗?”他低低喘着,“爱我吗?” “爱你,”沈止初主动去寻他的唇,颤着声,“我爱你,我要你亲我。” 唇舌交缠,浓重的鼻息撞击着耳膜。 像沉入海底,耳道被汹涌的海水填满。 无法呼吸。 似是立刻就会溺毙。 她极小声说了句,“好想就这样死掉。” 冬季的夜晚,来得还是那么快。 落地窗窗帘大开着,雪花飘落,纷纷扬扬撞在窗玻璃上。 一声猛过一声。 房间内暗着。 傅予沉抱她去床上,覆在她耳边,低声耳语。 顶层的密闭空间,一切人和事都那么远,只有窗外的夜色那么近。 像浮在半空,被黑夜包围。 …… 傅予沉点了支烟,倚靠在床头,将她抱在怀里。 静了许久。 她像是缓过来一点,抬头凑上来,去咬他指间的烟。 他看着她抽了一口,皱起眉头,笑说,“冲?” “还好。” 她说,“抱我去洗澡。” 洗完。 沈止初开始穿衣服,长裙大衣还有围巾。 傅予沉坐在沙发上,神色间有几分倦懒,“穿衣服做什么?要回家?” 沈止初点点头,“你送送我吧。” 她表情有点不对劲。 那是一种奇异的平静。 傅予沉见过她这幅表情,那是之前在翠岸别墅的主卧里,那时,她说出的话是,“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傅予沉敛了眉目,凝着她。 他没吭声,穿好衣服,跟在她后面,走出房间,走入电梯轿厢。 她摁了楼层按钮,却不是往地下停车场,而是一楼。 雪越下越大,地面已经积了一层。 街道很宽,隔着密集细碎的雪幕,对面高耸的玻璃幕墙大厦都看不真切了。 只有大厦内的白炽灯,晕出一圈一圈光晕。 沈止初走出酒店大厅,绕过喷泉环岛,来到街边。 她不说话,走在前面。 傅予沉跟在后面。 中间隔了几步的距离。 路边行人很少。 沈止初走在人行道上,踩着雪。 走出不远,便是五号公馆。 她拐到旁边的窄巷里。 这里渺无人烟,城市中心区里被人遗忘的荒废角落。 当初,就是在这里,傅予沉从五号公馆露台上下来寻她,察觉到她的异常,将她带到了fu酒店。 沈止初在路灯下站定,静静地望着落后几步走过来的傅予沉。 雪落在他肩膀。 有一小片晶莹,落在他耳钉上,顷刻融化,和耳钉一起闪着微光。 昏黄的路灯映着不断纷扬扬而下的雪花,在这城市的无边夜幕中,显得静谧。 傅予沉听到她说,“你让我静一段时间,好不好?” 傅予沉停下脚步,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静什么?” 沈止初摇了摇头,“好多事情。” “傅之平跟你说了什么?你想跟我聊聊吗?” 他平和地问。 “他说的,其实都不重要。” “那你要静什么?有什么‘好多事情’?” 他还是很平静。 好听的嗓音,极衬这雪夜。 她匀出口气,白雾升腾又很快散开。 “好像,我们一切都太快了。” “跟我说真话。” “我感觉,”她停了一下,抬手揩掉眼角的泪水,“自从你进入我的生活,我好像被你裹挟着,失去了所有的自主权。” 宽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刺耳的刹车声,鸣笛声,听来很遥远。 只有不断落下堆积的雪是真的。 “比如呢?” 她当然举不出例子。 无言的沉默。 “沈止初,”傅予沉叫她,“跟我说真话,你是不是在怕什么?” “我怕失去我自己。”她轻声说。 “我本来,容纳了你,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但是我觉得,”因为泪水不断涌出,她不得不停下,“你背后的一切,太庞大了,你庞大的家族,你的家人,那些所谓的上流社会的规矩规则,还有人心……” “会把我淹没。” “我讨厌那些,我只想要你,可是,”她盈盈一笑,“这好像很难,别人总是不请自来。” “傅之平,不会再来烦你,”傅予沉说,“不管结不结婚,你完全可以做自己,我喜欢的、爱的也是原本的你,没有人能强迫你改变。” 沈止初声音拔高了几度,“可是,我处在洪流之中,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有我在,”傅予沉走近了几步,想要安抚她,“我可以挡开一切你不想面对不想看到的事情。” 沈止初摇头,“太累了,你也很累,我也会很累,我不想拖垮你。” 她封闭了那么多年的内心被他打开,所以她与这世界的一切连接,全部系在他身上,他要替她背负很多。 “不试试怎么知道?”傅予沉抬手傅上她的脸,冰凉的触感,“你也可以试着改变这些,对不对?”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102节 这确实像是他会说出的话。 也是了,他是这样的性格,看不惯便掀翻,不像她,看不惯,只会躲开。 沈止初笑了笑,“我不是你,我没有你那么大的能量。” 她的能量只够她建造一个安全屋,躲在里面,保护自己。 “有我陪着你,你可以的。” 沈止初泪眼朦胧,抬眼看着他,“傅予沉,我羡慕你,你有为你着想的家人,爸爸妈妈还有姐姐,可是我只有你。” 人活着,不能只有爱情。 如果爱情是她仅有的东西,那她的处境将变得非常可怕。 她不敢想象,为了这突然降临的爱情,一头扎入那俗世的洪流中,将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 傅予沉静了静,说,“我们生个孩子吧。” “你想要这些,是不是?家庭。” 沈止初不说话。 沉默了许久,她才开口,“傅予沉,放我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也许半年也许一年,如果想你了,我会回来。” “你想跟老子玩破镜重圆那一套?” “我跟你,没有破镜那一说,”傅予沉平静地说,“我不会允许你离开我。” “你讨厌周围的一切,我早就明白,”他继续道,“第一次遇见你,我就知道。” 她的冷感、厌世、疏离,并不是凭空而来的气质,其内里厚厚的土壤下有经年累月的藤蔓在扎根。 “但是,你讨厌这些,为什么连带着也要放弃我?” “不许再推开我,知道吗。” 沈止初只摇头,“我想离开这里。” “想去哪儿?” “我不知道。” 静默片刻。 傅予沉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吻了吻她的鼻尖。 她整张脸都是冰凉的。 “我送你过去,”他说,“但是,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傅之平在集团担任要职多年,证据多得数不清,他早已在收集。 但董事会避免不了将有一场风波,他要回去开会,跟律师们一起梳理证据链,还要妥善安置集团内的人员任用。 很多事要马上做。 耽误不得。 迈巴赫已停在巷口多时了。 向衡和两名保镖立在车边,时不时朝这里望一眼。 傅予沉将她抱起,走过落满雪的窄巷,走到车边。 向衡打开了车门,伸手护在车门框上方。 傅予沉弯身将她放进去。 一边帮她系安全带,一边说,“向衡和保镖会带你过去,市郊有一家fu酒店,人少一些。” “你去那儿住几天,我忙完手上的事情,就去找你。” 沈止初不吭声,静静地看着他,任凭他动作。 傅予沉抬手,指腹摩挲着她冰凉的脸颊,突然笑了笑,低声,“小可怜儿,吓到了是不是?” “遇到事情就想逃走。” 他本来,也是要将她送到远一点的地方。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内。 沈止初低着眼,这才注意到他指背上有几道新鲜的擦痕。 还有血迹不断渗出。 好像总是这样。 之前,他为她收拾盛安,现在他为她收拾傅之平。 他平时不会说,但事情发生,他却总是在帮她摆平。 这么想着,自从与傅之平对完话以后,沈止初那一直猛跳个不停的心脏,骤然放缓了速度,回落到正常的节奏。 内心被熨帖,平静下来。 沈止初点点头,“我去冷静一阵儿,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了。” “我不可能不管你。” 向衡唤了声,“先生,得走了。” 他现在也改了口,不再叫他小少爷。 傅予沉吻了吻她的唇,“乖,等我。” 迈巴赫平稳启动。 沈止初扒着车窗,回头去望。 雪夜中,那身穿大衣的高大背影,越来越远。 她不期然想,那黑色高领毛衣,在这大雪中,真的好衬他。 第65章 傅家老宅。 沙发上,傅予沉闲闲地叠着腿,抬腕看了看表,“二叔,你还有半个小时。” 执法人员很快会来将他带走。 傅之平脸色灰白,一只眼睛还肿着,“你这么丧尽天良,迟早会遭报应的。” 傅予沉没什么表情,只一双黑眸盯着他。 “我不过是去跟沈小姐说了几句话,”傅之平愤怒至极,“你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傅予沉起身要走。 “你爸还叫了沈小姐去家里,让江雅给了她一个下马威呢,”傅之平回过头来,冷哼一声,“你难道要把你爸也送进去?” 经过他身侧的男士皮鞋顿住。 停了两秒,平稳地离开。 傅予沉已经走远。 一直站在窗前,背对着房内的傅勇山转过身来,叹口气。 “之平,好好一个家,要被你拆散。” “难道不是你那好孙儿干的好事吗?” “沉沉从小就没幸福过几天,”傅勇山说,“最近,好不容易他整个人都晴朗了不少,你非要横插一脚,图什么?” “爸,您一直都偏心大哥的孩子,”傅之平还是难以平息怒气,“如果我不抓点东西在手里,以后永和要怎么办?” 当初,傅之愚跟庾芳梦离婚,当天就娶了江雅。 于是,傅予沉和傅书夏都被送到老爷子身边,由他亲自抚养了好几年。 两个孩子,或多或少都有点性格缺陷,傅予沉混蛋不长心,傅书夏在情感感知方面变得迟钝。 老爷子傅勇山一直偏心他俩,也属实事出有因。 “家产是家产,该给永和的,我一分都不会少他,”傅勇山离开书房,“你太糊涂了。” - 市郊这家fu酒店果然清静。 沈止初一个人住在顶层套房,一整天都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 这样也好。 她本就是想要静一静。 可是,一静下来,脑海里浮现的,就是傅予沉的样子。 他那浸着坏劲儿的漆黑眼眸,高大的身材,温暖的怀抱。 此刻回想起来,他总是在她失魂落魄时,向她走来。 那么多次。 她和严宝华一起去见制片人的那个雨夜,他擎着黑伞走向她,将她抱到车里。 爸妈离婚的那天,她坐在清市沈家别墅的门廊台阶上,傅予沉翻墙进来,将她抱到卧室。 …… 其实,在港文酒店休息室的初见,她就是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真的能这么自私,不顾他要肩负的家族责任,任性地永远和他谈恋爱吗? 脑海里却不期然出现了他说的话,“我们生个孩子吧。” 这时,沈止初将这番话咀嚼片刻,却突然有点想要发笑。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么——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103节 家庭不幸福,就自己重新建立一个家庭,努力将它打造得幸福。 倒是不错的选择。 市郊的夜,好像来得比市区要早一些。 又下雪了。 周围没有其他高层建筑,没有光污染没有遮挡。 房间内一片漆黑,她躺在窗前的地毯上,能清晰地看见飘落的雪。 甚至恍惚间能感受到,雪一片一片落在脸上的冰凉触感。 她漫不经心地想,以后要去雪多的地方看看,大字型躺在雪地里。 那感觉一定很自由。 门铃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距离住到这里才过了三天,工作人员会定时来送餐、打扫房间。 她以为是送餐员来送晚饭,从地毯上爬起来,赤着脚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傅予沉。 高大的身影,眼眸专注地看着她。 像以往那么多次一样。 被那么看着,沈止初几乎又要流泪,讷讷地,“……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都三天了。” 他说。 “可是……”她躲避他的视线,“……不是说给我时间,让我冷静一下吗?” 短短三天,她闭上眼就只会想他,哪里来得及理清思绪。 她安慰自己,失恋都要一个戒断期的,急不来。 “冷静什么,”傅予沉走近,垂颈压下来,唇悬在她鼻尖几寸处,他低声一字一句,“冷静下来放弃我?你冷静得下来吗?” 气息迫近的那一瞬,沈止初条件反射要张唇迎接他的吻。 他却停下,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她仰着脸,两个人都保持着脸一上一下几乎相贴的姿态,一时没动。 鼻息交缠。 如此缱绻。 灼热的交缠的急剧升温的呼吸,证明了,她冷静不了。 就像她与他之间,一旦相遇,一切都慢不下来。 就像一列燃烧的列车,只能疾速狂飙,轰鸣着,驶到燃尽的那一刻。 鼻间被他的气息填满,香根草和松木,混着男性荷尔蒙。 此刻,想起之前,她与他曾短暂暂停过八天。 沈止初觉得难以置信,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被他吻过被他抚过,还能八天时间不去想他的气息,他的吻,他的一切。 事实上,那八天,她想他想得想哭,看到他不期然出现,就控制不住流眼泪。 她又怎么可能,再逃离他,八天,八十天,八年,八十年…… 如果一辈子都没有他,那要怎么活? 强忍着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沈止初捂住脸痛哭出声。 她后退着,倚到墙边,无力地滑下。 她内里那看似坚不可摧,实则脆弱得要死的框架,已经被他用骨血重新铸就。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她做不到了,再放弃他一次。 她抖着肩膀,哭着说,“我怕我是太上头了,我们才认识两个月,一切都太快了。” 跟随她的后退,傅予沉一步一步迫近,走进来。 在他身后,门咔嗒一声合上。 房间内漆黑一片,只有落地窗外,不断飘落的雪带进来一丝碎光。 傅予沉站在她面前,说,“就永远对我上头,不好吗。” 上头的何止她一个。 自从遇见她,他内心的风暴就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沈止初摇头,“我怕我太上头了,一脚踏出去,跌进深渊,我好怕。” 如果以后真的要结婚,那么他们是会相对无言,还是会逐渐相看两厌? 像她的父母一样。 傅予沉在她面前半跪下来,双膝自然分开,将她压到腿间怀里。 “没有深渊,你只会跌到我怀里,相信我,好不好。” 他的灰黑色马甲,他的白衬衫,很快被她的眼泪浸湿。 “有我在,谁都伤不到你。” 哭了许久,她终于开口说话,“……我可以这么自私吗?让你永远跟我谈恋爱?” 话语轻得像一触即散的试探。 “这不是自私,你本就应该考虑你自己的想法感受,”傅予沉抚着她后脑勺的黑发,“我爸才是自私的那一个,他把你叫过去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他是在为你着想,无可厚非。” “那不是在为我着想,我只要你。” 她收紧手臂,抱紧了他的腰。 无言的拥抱。 时间仿佛静止了,连窗外的雪都慢了下来。 太安静,她能听到他的心跳。 嘣咚嘣咚…… 有力而稳健。 在这极度强烈的安全感的柔化下,沈止初生出一股倾诉的冲动。 她给他讲了那件事。 她幼时给父亲送礼物写信,而父亲根本没打开看,直接扔了垃圾桶。 “现在呢?”傅予沉低声问,“那封信还在吗?” “在,我用铁盒装了起来,埋在老家后院的树下。” “……别墅在翻修,岂不是要被挖出来了。” 沈止初一怔,从他怀里仰起脸来,“……那怎么办?” “回去一趟?”傅予沉吻了吻她湿漉漉的鼻尖,“我来挖出来。” “好。” “沈止初,”傅予沉凝着她,“我们来定个规矩。” “什么?” “傅家的任何一个人,叫你过去,你都要先告诉我;你要永远记得,我只要你,其他的任何事,都不要多想。” 她与他对视了一阵,点头,“好。” 轻柔的吻重新落下。 沈止初别开脸躲避,“别亲了,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回城里吗?” “不回。” “那要干什么?” 她气息不稳,被他箍着,完全无法挣脱。 “我给自己放了三天假。” 沈止初将这话消化了一阵。 还没待她理出个所以然,身体腾空,被他抱起来。 穿过客厅,走到卧室。 傅予沉将她放到床上。 站在床尾,他褪掉大衣和西装外套,修.长的手指拧松领带,扯下来。 那领带还被他握在手里。 沈止初突觉不妙,“……拿领带干什么?” “教训你。” “我……”她甚至有几分茫然,“我做错什么了?” “还不知道错哪儿了?” 傅予沉跪到床单上,领带一圈一圈绕过她的手腕,扎紧。 单手摁着她的手腕,控在她头顶上方。 傅予沉压下来,“我来告诉你,你错哪儿了。” “遇到事情,就想把我推开?想跑?”他一字一句,伴随着灼热的吻,“还要冷静几天?”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104节 沈止初欲哭无泪。 她在他面前说想自己冷静冷静时,他那么有耐心,循循善诱,摆足了温柔好男友的架势。 谁能料到,他还能秋后算账。 她气恼地,带着哭腔,“你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傅予沉笑,“你早该知道了。” “讨厌你。” “咬这么紧,”他低喘着,“这是讨厌我?” 沈止初又羞又恼,抬脚去踹他的脸,被他捉住脚踝,搭在肩上。 脚后跟贴着他的纹身。 他纹在身上的,她六岁时画的画。 一个小小的火柴人。 此刻却要旁观这些。 “你要冷静什么?”他压下来吻她的耳后,还在跟她算账,“没有我,你能这样——” “小可怜儿,这几天,想我了吗?” “……” “回答我。” “……想了,”她迎接他的吻,泪水混着津液在唇齿间交缠,“傅予沉,我好想你。” 这清清凉凉又极软的嗓一入耳,傅予沉脑子立时嗡得一声。 他没忍住,哑声骂了个脏字。 沈止初一遍一遍喊他名字。 傅予沉终于不能免俗,用那极世俗的字眼回答她,“宝贝我在。” 他终于不用再以全名唤回她了。 她是他的了。 完完全全。 他的宝贝。 耳后感受着他急促炙热的呼吸,沈止初模模糊糊地想: 俗世有太多令人厌恶的东西,但是因为他,她愿意留在这里。 在这俗世中扎根,择一个昏茫的良夜,携手私奔。 第66章 自傅予沉前两天回过傅宅一趟后,傅之愚和江雅一直在冷战。 这天晚上,傅之愚差管家把江雅叫到书房。 该来的总要来。 江雅内心还算是平静。 她坐到办公桌前,拢了拢针织衫的对襟,往耳后别一别头发,微微笑了笑,“老公。” 这声称呼,控制拿捏得恰到好处,既甜又温婉。 傅之愚戴着眼镜,看向她的眼神,像在审视欺上瞒下的下属一样。 “雅雅。”他开了口。 因为这带着亲昵的称呼,江雅心下松了几分,灿笑着嗯了声。 “是你,把一切细节都告知了之平?” 停顿了几秒钟。 “……对不起,”江雅低下脑袋,把这两天绞尽脑汁想出的理由讲了出来,“前几天我和小姐妹们去喝下午茶,聊天时候提到了这件事,我不知道那时候之平就在我们后面坐着,他可能听到了,然后大概是添油加醋讲给了沈小姐听。” 她是否在讲谎话,其实不重要。 “这么些年,你跟我的两个孩子,一直没有培养起感情。” “当然,这也不全怪你。” 江雅开始擦眼泪,“对不起,是我不够好。” “现在,看这个架势,沉沉不打算回来,也不打算认我这个爸爸了。” “我们,把事情了结了吧。” 江雅没有懂他所谓的“了结”是什么意思。 敲门声却适时响起,像精确计算过的,只给她五分钟坦白的时间,然后就是铡刀落下。 推门而入的是傅家的律师。 她先跟傅之愚点点头,而后将一式两份的文件放在江雅面前,道,“太太,请您过目。” 「离婚协议书」 律师离开。 傅之愚道,“雅园留给你,婚后所得,分你一半。” 江雅哭着摇头,“我不要跟你离婚。” “江雅,”傅之愚甚至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不要再来这一套了,体面一点比较好。” “对外,你可以说是你想离婚的。” “老公,真的不是我主动告诉之平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不重要。” 重要的是,傅予沉已经知道了,是他把沈止初叫来,又是江雅向她传达了一些“阔太的规矩”。 那么,江雅还存在在他生活里多一秒,傅予沉再回到这傅宅的可能性就降低一分。 是了。 傅之愚是考虑到父子关系,以及以后可能会出现的祖孙关系,而决定与她离婚。 他从来就没有将她视为家庭的一份子。 江雅当然不会想到这些。 她哭了半晌,傅之愚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点了支烟。 一根烟抽完,她还在哭。 傅之愚叹口气,重新在办公桌后坐下,口气温和,“雅雅,我今天就在这儿陪你,等你想通,晚饭就让管家送进来。” “最起码,你先看看文件。” 江雅泪眼朦胧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伸手拿起那份文件。 翻了翻,除了雅园,分给她的财产总价值只有两千万。 他们结婚十六年,婚后所得剩下的难道只有四千万? 江雅柔柔一笑,“十六年,两千万。” “财产大多数都在沉沉和书夏的名下,剩余的都在家族托管账户里,”傅之愚极平静,“我手上的其实不多,婚前协议上说了,离婚时,你只能分我账户上现有的钱。” 他面色没有一丝波澜,对于从婚前就已经算计好了财产一事,没有任何愧疚。 被逼上绝路,江雅的笑容染上了冷意,“傅之愚,真有你的。” “明明是你自己处理不好父子关系,却要怪到我头上,”她说,“你当初那么着急结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气庾芳梦?” “我那么小就跟了你,什么都不懂,婚前协议我都没仔细看过,你仗着年纪大,算计我?” “两千万如果不够花,你可以随时找我要。”傅之愚补了句,“条件是,你现在就签字。” “傅之愚,你对得起我吗?” “对得起,”他好像底气很足,“十六年阔太太生活,我平时对你也不差,几乎算是有求必应。” “跟对庾芳梦比呢?” “……”傅之愚看她一眼,“我跟芳梦在一起的时候,太年轻太冲动,做过许多伤害她的事,跟你结婚这十六年,我从来没有出轨过。” “不出轨也算得上对我的恩赐吗?”江雅笑了。 “挺难的,”傅之愚说,“因为我一秒钟都没有爱过你。” 周身泛起彻骨的冷意,江雅定定看他,末了,只说,“我成全你。” 她提笔签字。 “让司机送你回雅园。” 江雅已经起身离开。 - 市郊fu酒店顶层套房。 夜幕四合。 白色纱帘闭合着,透进一丝薄光。 线条流程分明的胸肌和腹肌,隐现轮廓。 沈止初支着手肘,长发散在脊背,尾端落在凹陷的后腰处。 她趴在他臂弯里,静静看着他的睡脸。 傅予沉扣在她脊背上的手略施力,将她压下来。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105节 他的呼吸落在耳边,有几分重,开口的嗓音还有点哑,“……醒了?” “刚醒。” 声音极小,有点涩涩的质感。 用嗓过度。 “饿了吗?” “嗯。” 傅予沉没睁眼,伸臂探手到床头,拿起电话,指.尖摸索着摁了前台,“晚餐放门口。” “……出去吃吧?” 沈止初说。 “……”傅予沉先笑了声,才掀起眼睫,意味深长,“……你有力气出门?” 她也不是一定要出门,只是想从这床上起来。 “……去趟餐厅的力气还是有的吧。”她没什么把握地说。 “想吃东西,也不必那么麻烦。” 他牵过她的手。 “……你好烦。” 傅予沉翻身压上来,散漫地笑着,“好无情啊,用完了嫌烦。” 他再度牵起她的手,往下落。 唇覆在她耳边,低声,磨着,“还想要吗?” 沈止初想说不想,可是掌心贴合,喉咙已然开始发紧,呼吸也变了节奏。 她小声抱怨似的,“好重。” 像裹了一层丝绸的岩石或钢铁,表面触感是细腻而不平的,内里却极度坚硬。 落在掌心,是沉甸甸的重量。 察觉到他探手到床头拿东西,沈止初立刻道,“我真的想出门,透透气。” 傅予沉定定看她几秒,改了主意,“行。” 他下床,随便扯过一条毯子围在腰间,去门口将餐车推进来。 吃饭时候,傅予沉又给前台打了个电话。 沈止初模模糊糊只听到一句,“监控关掉。” 她问,“待会儿去哪儿?” “能透气的地方。” 她吃得好好的,他坐过来,将她抱到腿上,又要喂。 一口没嚼完,就要喂第二口。 “我自己会吃饭。” 她有点生气了。 “老子就要喂你,张嘴。” 沈止初瞪着他,“你是不是有病,这点事也要强迫我?” 傅予沉懒懒地笑,指腹摩挲着她的唇角,嗓里压着坏,“吃零食的时候,乖的要命,又会舔又会含,这会儿吃个饭倒是不愿意了。” 一阵酥麻的电流自心脏蜿蜒而过,蔓延到四肢百骸,沈止初蓦地软了身体,瞪他的眼神也没那么冷了,却是多了几分控诉。 “你又在胡说八道。” “乖,”他叉起块软软的生蚝肉,递到她唇边,“就是想疼你,这也要跟我犟?” “……你喂得太快了,来不及嚼。” 她垂下眼,低声说。 “那你说出来不就完了,”傅予沉笑着,“我慢一点。” 这话,好像总有别的深意。 沈止初没再抬眼看他,耳根红透。 吃完了饭,她问,“去哪里?我得换衣服吧?” 她身上还穿着白色的丝质睡裙。 此外别无他物。 傅予沉上下将她看了一遍,“不用。” 三天了。 终于被他牵着出了房门。 沿着走廊,从这头走到那头,推开双开的玻璃门,外面是个露台。 露台中央是个露天的温泉池。 市郊极干净的夜幕下,白雾缭绕。 空气冷冽而纯粹。 工作人员很尽责,池边放了几十个造型各异的花瓶,香薰蜡烛点缀其间。 风铃花、洋牡丹、蔷薇、芍药,粉白.粉白,在烛火的映照下,有种朦胧而纯洁的美感。 隔着约一米多的距离,摆着餐盘。 其上,水果、蛋糕、红酒,一应俱全。 傅予沉倚靠着池壁,双臂大张,架在池边。 他看着刻意离他两米远的沈止初,眸深似海地看了一阵,“……过来。” 她实在是不得体。 睡衣被温泉水一浸,几乎透明了。 可如果不过去,等他过来,事情大概就不再受她控制了。 沈止初慢悠悠挪到他身前。 傅予沉眼睫落下,视线停在那浮在水面的透明。 半晌,哑着声说了句,“……衣服不错。” 沈止初折臂用掌心覆住他双眼。 “不许看。” 傅予沉顺势往后倒,后脑勺枕着池边,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震出几声轻笑。 喉结上挂着水珠,蛊惑人心。 许是这三天被他带坏了,沈止初顿了两秒,竟倾身压上去,啃咬他的喉结。 傅予沉闷哼一声,“你……” 沈止初探手从餐盘里拿出一颗青提,喂到他唇边。 傅予沉张唇吃下去。 他笑着,“……也要喂我?” “嗯。” 傅予沉支起脑袋,单手扣住她的脊背,意味莫名,“可是我想吃别的。” 心跳如擂鼓。 沈止初咬着唇,却问不出口,问不出,他想吃的是什么。 “自己托着喂我。” 他说。 沈止初闭上眼,几乎抖着,呼吸乱得不像样子。 “两只手。” 他再度完善命令。 灭顶的羞耻感作祟,眼角有泪滑落。 她抽泣着,内心却被最简单最直接的快乐填满。 缭绕的白雾紧贴着水面。 水面泛起一圈一圈的波纹,撞向池壁,晕开。 循环往复。 不知疲倦。 第67章 一月中旬,临近某社交平台年度颁奖礼暨慈善晚宴,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就绪,严宝华终于落个清净。 这天,她难得起个大早,和仲姨相对坐在餐桌边,边喝咖啡边聊天。 竖窗所有窗扇都打开了,冬季早晨的阳光斜进来,在餐桌上画出竖窗窗顶的拱形明暗分割。 前几天下了不小的雪,天和空气都像被洗过一样,清新而冷冽。 门廊前传来低语声和脚步声。 两个人一起看向玄关。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106节 傅予沉和沈止初并肩踏上台阶,这高大漂亮的、轻盈冷感的一男一女,看起来都很……有精神。 “仲姨、宝华姐。” 沈止初笑着跟两人打招呼。 声音都有点不同了。 依旧是清凉的,尾音偏软,但里面好像压着几分由衷的快乐。 仲姨和严宝华都是一顿,然后俩人默默对视一眼。 过来人了,心照不宣。 傅予沉脱了大衣,单穿着毛衣,直接去了中厨。 仲姨咦了声,“是没吃早饭吗?” 沈止初捧着严宝华帮忙倒好的热咖啡,“没来得及……赶时间回来。” 时间都用来补觉了。 在车上,她也昏昏沉沉睡了一路。 仲姨职业病犯了,起身往中厨张望,“需要我帮忙吗?”说着看向沈止初,“他会做饭嘛?” “额……应该是不会,”沈止初抿着唇角,“但是他说他要学。” “嚯,”仲姨先是惊讶,然后赞许地点头,“不错,少爷洗手作羹汤,真不错。” 不大会儿,傅予沉单手握着托盘出来了。 煎蛋、芝士、两片吐司,外加两杯热牛奶。 “卖相挺好。”仲姨鼓励。 他将煎蛋切成小片,叉起一片,旁若无人递到沈止初面前。 沈止初颇无语地看着他,“……你有必要吗?” 傅予沉不为所动。 严宝华先起了身,“啊,我去睡个回笼觉。” 仲姨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得去洗个衣服。” 俩人一溜烟都不见了。 沈止初伸手接过叉子,“我自己吃。” 傅予沉唇角牵出一丝笑意,漆黑的眸子盯着她。 “笑什么。” “可爱。” “……”沈止初抬眼想瞪他,撞入他深邃的眼神,心里不由地一软,“……你不是要去上班么?快走吧。” “赶我走?” 嗓里明显压着几分不怀好意。 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沈止初选择闭口不言,老老实实吃完了早餐。 傅予沉抬腕看了下表,绕过长餐桌,径直走过来一把打横将她抱起。 沈止初没料到他在翠岸也这样无所顾忌,惊了一下,搂住他的脖子,“你干什么!” “先看你睡着,我再走。” 他带她去刷了牙,将她放到床上,盖上被子。 身体却没有撤开,而是顺了顺她鬓角的碎发,低声,“乖乖睡一觉,起来我就回来了。” “我不会睡到晚上。” 她说。 傅予沉笑,单膝跪在床上,压下来吻她。 唇与唇轻柔地相贴,舌似有若无地舔.弄唇.肉。 沈止初伸手推他的胸膛,含混地说,“……你快走……” 手被捉住,压到床单上,十指紧扣。 他拇指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让她安静。 一个温柔的吻,有头有尾,极完整,不紧不慢。 末了,他往上拉了拉被子,鼻尖抵着她鬓角,匀出一口灼.热的呼吸,“真走了。” “嗯。” 心尖都酥麻了,沈止初闭上眼,不敢暴露此刻自己的眼神。 傅予沉指背刮了刮她鼻尖,低笑一声,这才撤了腿,起身离开。 - 没成想,他中午就回来了。 那时,沈止初刚起床不久,养好了精神,正半跪在前院花园里,给花施肥。 听到脚步声,她抬眼看过去。 进了院落,傅予沉走在花园小径上,一边讲着电话,一边抬眼望向二楼。 沈止初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望。 他看的是她的卧室。 即使知道看不到里面,但他还是下意识地看向她所在的地方。 沈止初一颗心像被浸入了温泉,浑身血液都得到了熨帖。 她没吭声,目光追随着他。 许是给藤蔓搭的花架,在某个角度遮蔽了她的身影。 傅予沉即将踏上门廊台阶时,感觉到不对劲。 他转头看过来,捕捉到她,那漆黑的眼眸里立时化开一抹夹杂着坏劲儿的宠。 他挂了电话,单手插兜,慢悠悠踱过来,“干嘛呢?” “松土施肥。” 她仰脸看向他。 鼻尖上沾了泥,映着那明亮的眼眸瓷白的脸,让她的出尘脱俗突然有了实感。 傅予沉站在砖石小径上,低垂着眼看她,“这是什么花?” “酢浆草,”沈止初说,“前一阵儿肥料不够,花开得太少了。” 说着,她起身,准备换个位置。 后腰却被扣住。 傅予沉把她捞进怀里。 身体不期然相撞,沈止初有点慌,“我……我身上有土。” 园艺手套上也是一片泥泞,她干脆举着双手,尽量远离身体躯干。 “这里也有,”傅予沉从西服口袋里抽.出手帕,“别动。” 沈止初尽量低着眼睫,屏息,不去看他,任凭他一点一点将她鼻尖上沾的土擦掉。 他的手背触到了脸颊。 温热。 手帕上也有他的味道。 这让她几乎有些心慌意乱。 擦干净了,傅予沉把手帕塞到她园艺围裙的小口袋里,轻轻吻了吻她的鼻尖。 沈止初不自觉咬住了唇,忍不住抬眼看他。 傅予沉凝着她,低笑着,一字一句带着逗弄,“好全能啊,还会种花施肥。” 磁性的低嗓,刮擦过心尖。 沈止初心跳越来越猛,她别开眼,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谈恋爱都是这样吗? 他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能这么游刃有余地与她相处? “我……”她期期艾艾地说,“我也不是什么都会……” 她完全不会谈恋爱。 园艺围裙前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她条件反射要伸手掏,意识到戴着手套,正要解,傅予沉手已经伸进去,帮她拿了出来。 来显是「妈妈」。 傅予沉摁了接通,将屏幕贴到她耳边。 “喂,妈。” “初初,你把老别墅翻修了?” “嗯,”她模糊搪塞,抬眼对上傅予沉的视线,她犹豫了几秒钟,补充道,“……我男朋友搞的。” 傅予沉偏过头,唇角浮现一抹散漫的笑意。 “你交男朋友了?他是搞园艺的?” “……不是,他前一阵儿去找过我,”沈止初道,“顺便找了设计师。” “那他是做什么的?”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107节 做什么的? 只知道他兼任了她下一部影片的艺术指导,至于傅家的产业,她也不是特别清楚。 沈止初一时答不上来。 支支吾吾半天,只笼统地答,“……做生意的。” 沈昭音有些吃惊。 她所能想到的,娱乐圈艺人和生意人在一起,都是些八卦传闻中不光彩的事情。 于是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什么样的人?多大了?是你自愿的吗?” 沈止初一怔。 后知后觉意识到,她甚至不知道傅予沉到底是多少岁。 她抬眼看向他,低声,“你多大了?” “过了生日二十五。” 沈昭音模模糊糊听到了对话,“他在你旁边?” “是,他马上二十五了,比我大一岁。” 沈止初感觉这样下去不太好,像是查户口的,“妈,我还在忙,先不说了。” “等一下。”沈昭音急道,“人靠谱吗?” 傅予沉静静地看着沈止初的表情,收回手臂,将手机贴到自己耳边,“阿姨。” 沈止初慌了,“你干什么?” 傅予沉敛了眉眼,看着她,“相信我,好吗?” 她一时没了声音。 “乖,去换个衣服,我等下就过来。” 沈止初与他对视了片刻,终于下了决心,点点头。 她回到楼上,换了身儿衣服,从主卧的窗户探身往下看,能看到傅予沉还站在那里,通话还在持续。 即使是俯视的角度,也能看出身高腿长比例优越,压着迫人的贵气。 可是,那极短的黑发搭配着小圈耳环,还有那锋利的眉眼,应该不是传统意义上岳母会中意的那种“女婿”? 太过精致漂亮,也太过有攻击性。 更别提傅家那复杂庞大的家族背景。 罢了罢了。 想这些做什么。 任是她的父母不中意他,或是他的父母不中意她,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她要的是他这个人。 仲姨做好了午餐,上楼喊她吃饭。 下了楼,傅予沉正好进了玄关,他将手机递给她,也没多说。 席间有仲姨和严宝华在,也不好问他都聊了些什么。 沈止初只低垂着眼,专心对付午饭。 倒是严宝华,眼看着傅予沉给她剥虾剔鱼刺,一幅极熟练的模样,忍不住打趣,“你们俩,还没给我们讲过,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 仲姨还算是知道一些细节,严宝华确实是完完全全不得其中要领。 沈止初被问住了。 这么仔细一想,他与她明确男女朋友关系,是在清市沈家别墅的第二天中午。 那时候,前一天的下午和晚上,他们已经极其没有节制地…… 当时,她是带着一种失控的想要被他占有的心情,而他……大概也是对应的,失控的爆发的占有欲和施虐欲。 这好像不是传统意义上正常的恋爱进展。 “追了一个多月,犟得要命,”傅予沉虚虚靠着椅背,单手握着咖啡杯,一幅散漫慵懒的痞劲儿,看着对面的沈止初,摇头,“难追,难搞。” 沈止初瞪他一眼,“你那是追求吗?” “不是吗?” 他盯着她,眸色深深。 “不想跟你多说。” 吃完饭,沈止初上楼准备披件外套,再去花园里继续忙碌。 傅予沉跟在她身后,进了主卧。 她站在更衣间,拿了件针织衫,看他一眼,“你不去上班吗?” 傅予沉堵住她的去路,笑说,“对我的追求方式不满意?” “没什么不满意的,”沈止初冷声,“让开。” 他一步一步走近,放低了声音,哄着似的,“重新追你一次?嗯?”将她压在衣柜镜面,垂着颈,轻轻笑了声,“……你要什么方式?” 鼻间被他的荷尔蒙气息萦绕,沈止初一时思考都慢了半拍,别开脸,“……不必了……” 傅予沉自顾自地说,“表白?约会?” 他垂眸看着她红透的耳根,掌心托着她下颌将她的脸扭过来,“看着我。” 又是糟糕透顶的对视。 被他那漆黑的眼眸专注地盯着,她总是会双腿发软。 “我爱你。” 傅予沉说。 心脏猛地撞了下胸膛,几乎有些发疼,沈止初鼻腔酸涩,讷讷地说不出话。 脑子里漫无边际地想,他怎么能随时随地将这种话讲出来? “喜欢我吗?” “……不回答就当你默认了。” 无赖。 沈止初看着他,呼吸都开始发紧。 傅予沉低哑地笑了声,嗓里磨着点儿坏,“那么,沈小姐,按照你的流程,现在,”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分,几近耳语,“能亲你了吗?” 根本来不及说不,他的吻已经压了下来。 一开始是轻柔而缓慢的,在她喉间逸出碎音之后,那吻陡然加重加深。 沈止初几乎被他揉进怀里,全身发软。 湿热的吻汹涌而至,喘息撞击着耳膜。 她模模糊糊地想,如果她与他非要有个结局,那么—— 她愿意与他在一场冷雨中吻死。 第68章 傅予沉离开翠岸回公司上班后,沈止初给沈昭音打了个电话。 沈昭音像是在等着她的电话一般,立刻接起来。 “妈妈刚刚查了资料,网上有很多傅家产业的消息,但关于你男朋友傅予沉本人,却没什么资料,连照片都没有一张。” “……嗯,也正常吧,”沈止初斟酌措辞,“您不用担心我,一切都没问题。” “他是不是要联姻?” 沈止初的小姨,年轻时也曾和一豪门子弟恋爱,后来那男人甩了她去联姻,小姨陷入绝望,那一阵儿整个沈家都不得安宁。 沈昭音不希望这样的悲剧在她身上重演。 这话,一直在脑海里打转,怕伤害到她,但她必须要问出口,“你们打算谈多久?” “他都处理好了,只是……”沈止初犹豫了下,“……我现在不想结婚。” 沈昭音默了默,也没再问,只说,“你从小就会自己拿主意,那妈妈就不多干涉了。” “好,”沈止初又补了句,“有什么事,我会告诉您的。” 沈昭音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顿了几秒,才说,“……好。” 挂了电话,默然在窗边立了许久。 沈止初心里感到一丝释然。 不知何时,人们总喜欢给女人们强加一个婚礼梦想。 好像每个女人都想要一场梦幻的婚礼,现场一定要是花团锦簇的,亲朋好友前来见证祝贺,旁观新人们彼此发誓然后拥吻。 但其实,她完全不想要这些。 旁人祝福与否,完全无关紧要。 这世界如此乏味,他们的爱情,完全不需要这俗世的认可与见证。 他是她想私藏的礼物。 笃笃笃…… 敲门声。 严宝华推门进来,“初初,造型工作室的人来了,最后上身试一下礼服。” 后天就是颁奖礼。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108节 沈止初与这家工作室合作过多次了,为了节省时间,所有礼服他们一般会先按照她的身材尺寸修改一轮,再拿给她上身。 “让他们上来吧。” 听到工作人员上楼的脚步声,沈止初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巡视了一圈房间内。 还好,没有傅予沉的痕迹。 他的所有衣物首饰都收在更衣间。 造型师依旧是郑心远。 竖起简易屏风,助理帮沈止初穿衣,他在外面解释,“这是vissi三十年前的一套高定,平时收在傅家的艺术馆里,平时只展出不外借,我那天去看展看到,想着太适合你了,莽着劲儿,找了他们高层借。” “本来,他们说不借,结果,过了两天,他们一位高层打来电话,问我是不是你的御用造型师,我说是,这次就是帮你借的,对方立刻就答应了。” 沈止初没吭声。 严宝华笑着接话,“大概是初初的影迷吧。” 郑心远点头,“我想也是。” “不需要改诶,很完美。” 郑心远拍拍手,“头发也做了,整体看一下?” 严宝华点头,“试试吧,一会儿摄影师崔静就过来了,就在这儿把出发图拍了。” 那套出发图很完美。 但也远远不及颁奖礼当天,摄影机前的她惊艳。 那日,天气一直阴沉着。 天气预报说夜间有降雨。 颁奖礼在北城话剧院举办。 主办方取得许可,暂时封闭了剧院主体建筑侧边的道路。 红毯就铺在这柏油路上。 那是星光闪耀的一个夜晚。 数个照明灯,将红毯映得如同白昼。 红毯尾端,所有艺人按照排好的次序,站成一列。 沈止初与前辈柴丽站在队尾。 此前她与柴丽都担任了北城青年影人企划的评委,这次见面就熟悉了些,柴丽拉着她聊闲天儿。 天寒地冻。 不见月也不见星,偶有微风,天空被一层厚厚的灰云笼罩。 “冷了吧?”柴丽问,“要不要让宝华给你披件衣服?” 严宝华与其他经纪人助理们,站在不远处的花圃边,有说有笑。 “不用了,”沈止初笑笑,“有直播,镜头一直拍着,不太好。” 说话间,活动机位的摇臂正好缓慢拉过来。 镜头框住了沈止初,拉进放大,围着她缓慢绕了一圈。 珍珠色的缎面挂脖露背长裙,下摆微微拖地。 从前面看,完美的肩颈曲线展露在外,看背影,蝴蝶骨与腰线让人挪不开视线,骨肉匀称,在夜色中泛着莹润的光泽。 造型点睛之笔是钻饰的半透明长披肩,挂在臂弯里,风鼓起,轻盈的披肩飘起,像散发着微光的翅膀。 那微光,衬着她明亮的眼眸和瓷白的脸,自有一种脱俗的仙气。 不用想,此刻直播的弹幕一定被疯狂的溢美之词刷屏。 镜头又绕回她身前,流连不舍似的,停留了足有十几秒,才缓慢拉回签字墙。 红毯即将开始。 沈止初抬手抚了抚手臂。 冷意直入骨缝,她要尽全力绷住了,才能止住冷战。 排在前面的艺人嘉宾一个接一个踏上红毯。 沈止初正要往前走几步,却被柴丽拉住了胳膊。 柴丽压低了声音,“傅予沉又在看你。” 沈止初先是一怔,他不是去出差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柴丽拍拍她的手,“我记得之前评委组一起聚餐那次,他就老是看你,他真的没有对你口出恶言?” 沈止初没有立刻去搜寻傅予沉的身影,偏头冲柴丽笑了笑,“真的没有。” “那你还是小心躲着点,不要跟他起瓜葛。”柴丽语重心长,“我听说,他骂哭过好几个明星。” 躲着点。 不要与他起瓜葛。 沈止初在心内咀嚼这些字眼,突然萌生出一种隐秘的快.感。 在旁人眼里,他是坏男人,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好女人。 可这红毯之上,聚光灯之下,众目睽睽,却没有人知晓,她早已与他纠缠不清。 他蛮横地闯入她的世界,以一种强势的施虐姿态,一遍一遍治愈着她过往所有的伤疤。 众目昭彰。 却更没有人知晓,就在数日前,她还与他翻滚在酒店同一间套房的同一张床上。 大汗淋漓。 紧紧缠绕拥抱。 三天三夜。 心跳鼓噪喧嚣,沈止初终于抬起眼。 只见红毯之外,熄灭的路灯下,停着那辆熟悉的迈巴赫。 车窗降下。 傅予沉直直盯着她。 像以往那么多次一样,眼神露骨而专注,像在看她的裸.体。 她屏息,越过炫目的聚光灯,越过华丽的红毯,越过衣香鬓影,与他四目相接。 那沁着坏劲儿的锋利眼眸,在夜中隐约可见的亮钻耳钉,极短的展露了完美头型的黑发…… 明明只是一场遥望的对视。 却像是…… 空气冷冽,一直克制着的冷战,此刻再也止不住,抖意从骨缝开始蔓延。 沈止初剧烈地颤抖了下。 火热的视线胶着了数秒。 沈止初深深提了一口气,收回视线,发觉柴丽还在看她,便牵唇笑了笑,“谢谢前辈提醒。” 柴丽又安慰似的,拍拍她。 “待会儿跟紧宝华,别乱跑。” 沈止初点点头。 今夜,天公实在作美。 等沈止初最后一个走完了红毯,一直遮蔽着天空的灰云出现裂缝,冬夜的倾盆冷雨才终于浇下。 所有嘉宾移步剧院一楼剧场大厅内部。 因为《明烛天南》的侠女角色,她今晚得了一个「最佳电影人气奖」。 这个奖每年颁一次,给今年年度内,又有票房又在社交平台有极高热度的影人。 此前这个奖一直颁给试水大荧幕的流量明星,于是主办方挨了不少骂,今年颁给她,再没有人有异议。 颁奖礼冗长。 如以往参加过那么多次的任何典礼一样,乏味无趣。 也如往常一样,沈止初上台领了奖之后便提前离席。 回到了她专用的休息室。 颁奖礼同时,主办方为经纪人和助理提供了小型茶歇,严宝华正在那里社交。 休息室一片漆黑,空无一人。 沈止初摸索着墙壁,按开灯。 一瞬间,灯光大亮。 傅予沉虚虚倚靠着化妆台旁边的墙壁,单手插着口袋,另一手指间夹着未点燃的烟。 他穿着惯常穿的黑色高领毛衣和长大衣,盯着她。 沈止初脚步顿在原地。 她以为他只是在迈巴赫里遥遥地看她一眼,这时已经离开了。 傅予沉一侧唇角牵出慵懒的笑意,“……不认识了?” “……你不是去出差了吗?” “这礼服,想着会很衬你,”他的眼神一寸不错锁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想亲眼看看。” 走得极近了,他踢开她的裙摆,为自己腾出位置。 “好看。”他低声说。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109节 心跳剧烈,沈止初望着他,眼睫都微微颤动起来。 傅予沉垂颈压下,像是要嗅她一般,鼻尖停在她脸上方几厘米的地方。 他的呼吸拂在脸上。 沈止初扬起下颌,微微启开唇。 炙热的呼吸交缠。 吻就那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缱绻而缓慢。 呼吸不稳,唇舌交缠的间隙,沈止初轻声说,“傅予沉。” “嗯,”傅予沉细碎地吻着她的唇她的鼻尖,“沈止初。” “带我走吧。” 她说。 剧院外,雨势渐渐小了些,却是一样冷。 傅予沉牵着沈止初,从仅供工作人员出入的后门出来。 院落空无一人。 只有那辆熟悉的迈巴赫停在不远处。 向衡歪靠在驾驶座打盹。 隔着细密的雨幕,写字楼的灯光和商超的霓虹变得朦胧。 台阶之下,院落的水泥地面上,积了小小的水洼,倒映着整座城市的靡丽色彩。 他们并列站在台阶上,望着这城市的夜。 所有人都在剧场大厅内狂欢。 冬季的雨夜,连车声都远了。 隐了。 沈止初默了几秒,突然笑了笑,说,“这样的场景,好适合与爱人私奔。” 傅予沉偏过头,垂眸看着她。 气若幽兰,姿容胜雪,看起来比这冷雨更凉。 他静静地看她,而后扯唇笑说,“你知不知道,其实你很带劲儿。” 沈止初嗯?了声。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寡淡的,大多数时候面无表情。 还从没有人这么说过。 傅予沉没有多说,一把将她抱起,迈下台阶。 即便是细雨,两人也很快被淋湿。 傅予沉抱着她绕过花圃,将她顶在剧院楼体侧面的大理石墙上。 他发了狠地,一遍一遍吻她。 像是要将她撕碎。 他的脸完全被打湿,雨水顺着他的眉骨他的鼻梁流下,眼睫也湿漉漉的。 沈止初几乎喘不过气,手紧紧攀着他宽阔的肩,整个人都被他托着离了地。 在这像是突然而至又像是酝酿已久的疯狂的吻中,沈止初睁开眼。 浸在水中的城市夜色那么遥远。 就像,她与他在一起,不管在哪里,都像是无人的世界尽头。 在这潮湿的世界尽头。 她与他相爱,彼此索取彼此给予。 感受对方在耳后灼热的喘,一起经历连绵不绝的颤抖。 直到死亡来临。 ——正文完 第69章 参加完社交平台的颁奖礼,沈止初又连续飞了两次沪市拍摄商务广告。 回到北城翠岸,她与严宝华坐在一起,盘了盘此前盛兴剩下的通告。 解约前,娄小菲递来的那堆剧本,她一个也没接。 这样的话,算上傅家投资的那部电影《昏茫之夜》,其他的也就只剩下一部金九的杂志封面、一次商务广告。 半年内,两个通告一个片约,算得上极度清闲了。 严宝华道,“贺正清那部戏,还有元旦那天咱们去聊过的那部戏,我都先对接着,到了要定档期的时候再找你商量。” “好。” 电影制作周期漫长,这两部戏都还处在打磨剧本的阶段,距离正式签合同开机少说也得一年。 而盛兴遗留下来的杂志封面拍摄和广告拍摄,都在六月份。 距现在还足足五个月。 也就是说,这五个月,沈止初可以好好给自己放个假。 “初初,”严宝华拍了拍她的手,圆润的脸上显出几分深思熟虑后的严肃,“我仔细想过了,这五个月我也不需要经常跟你对接工作,住在这里,怕是不方便,我已经让朋友帮忙找好了房子,过几天就搬出去。” “……”沈止初想说什么,还未开口,严宝华就眨了眨眼,“主要也是不想打扰你们小情侣啦。” 傅予沉那个我行我素的性子,要亲她要喂她吃饭,完全不顾忌旁人在场,执意留严宝华在这里住,恐怕也不妥当。 沈止初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好。” “他什么时候回来哦?这次出差去好久哇。” “还有三天。” 她迅速作答。 话音落地,一时却没听到严宝华接话,她抬起眼,就对上严宝华那打趣的眼神,“看来真是想他了,记得这么清楚答得这么快。” 怎么可能不想。 自颁奖礼那一晚之后,傅予沉就直接飞了欧洲,已经十天了。 这是他正式成为家主之后,第一次飞欧洲视察,于是,每个分部都要去一遍,见一遍当地的高层。 即便是十三天的行程,想必也很紧凑。 还没有跟他分开这么久过。 一颗心都空落落的。 - 严宝华搬走的那天晚上,沈止初早早就睡下了。 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傅予沉离开之前,话剧院外,雨中的那场吻。 那时,她与他都被雨淋得湿透,彼此的气息混杂着雨水潮湿的味道,在唇舌间勾缠。 难以呼吸。 这种呼吸困难好像渐渐有了实感。 她嗯了声,本能地要翻身,却猛然发现,自己被箍住,动弹不得。 鼻腔被灼热霸道的味道侵占,周身都被熟悉的男性荷尔蒙笼罩。 意识逐渐苏醒,唇正在被另一张唇反复描摹。 迷迷糊糊睁开眼,视线被高大的暗影完全占据。 她甚至来不及发问,眼眶就先湿润了。 察觉到她醒来,傅予沉低低哑哑笑了声,“宝贝。” 沈止初没有说话,没有问他怎么提前回了,只是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挺着腰,想更紧地与他贴近。 傅予沉把那层碍事的被子扯开,将她揉到身上。 他深深重重地在她颈边吸了一口气,声音还是那么暗哑,“好想你。” 那种几乎被揉碎一般的拥抱,让沈止初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她勾缠住他的腰,伸手去解他马甲的扣子。 房间内仅有小夜灯的照明,视线昏茫,她没有章法,完全不得要领,解了半天,才解开一颗。 她突然有点想哭。 简直想个想吃糖剥不开糖纸的小孩。 傅予沉细碎地吻她,“嘘,不哭。” 咔嗒一声,然后是拉链的声响。 斗榫合缝。 古建筑技艺的高超令人叫绝。 他说,“先吃着,慢慢解,不着急。” 哄人一样的嗓。 充实的安全感也突然有了实感。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110节 沈止初一边感受着发丝摩.擦枕头的细微嚓声,一边一颗一颗解开了他马甲、衬衫的扣子,帮他松掉领带。 那晚并没有什么花样,傅予沉更多地是吻她。 急促的猛烈的、细腻的温柔的,隔了十多天,再次感受对方柔嫩的唇。 - 第二天一早,仲姨做好了早饭,在餐桌上留了张字条: 「我前几天认识了一帮老姐妹,今天跟她们去公园玩,晚一点回来。」 一早出来倒垃圾,看到门外停着那辆柯尼塞格,仲姨心下了然。 那一对分别了十多天,她今天若是待在家里,怕是不方便。 看到字条,沈止初略略有些不自然。 下意识拢了拢针织衫的领口。 抬起眼,却撞上傅予沉那一双漆黑的眼眸。 他坐在她对面,单手握着咖啡杯。 视线接触到他那拢着杯身的修.长而分明的骨节,心尖不期然涌上一阵酥麻。 不知是不是有过深入接触的缘故,单是这样看着他的指背,都觉得性.感。 沈止初徐徐掀起眼睫,再次对上他的目光。 他的眼神,在深邃之外,好像还夹杂着几分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我怎么了吗?” 她问。 傅予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盯了她一会儿,这才说,“……章山要约个饭局,沟通一下那部戏的进展,你想吗?” “这是工作,当然可以。”沈止初说。 傅予沉点点头,拿过一旁桌上的手机,给章山回了消息。 回完,他说,“明天晚上,在嘉木路。” “好,”沈止初想了想,补了句,“你不要派车接我,我自己开车去。” “嗯?” “要不然,别人可能会看出端倪。” 傅予沉默了几秒,“……行。” 吃完早饭,俩人窝在书房里看书。 傅予沉倚靠着沙发扶手,一条长腿支在地毯上,沈止初半躺在他怀里。 过了不大会儿,沈止初就发现:他一页都没翻。 她手撑着他的胸膛,支起上半身看他,“你是不是要倒时差?去睡吧?” 傅予沉确实阖着眼。 但他毫无睡意,满脑子想的都是:跟她结婚。 去欧洲这趟,他还抽空探访了几位傅之愚的老朋友老伙伴。 那些人都知道他没结婚,以为他是available的状态,非常直接地介绍自己的女儿或侄女给他。 拒绝别人,对他来说从来不是难事。 可这过程中,他逐渐觉得荒谬。 此前,他一直不觉得跟她之间的爱情,有昭告天下的必要。后来生出结婚的念头,也完全是出于想要为她挖去原生家庭那块伤疤。 可现在,他内心剧烈摇摆起来—— 他想要让所有人知道,她是他的人,他是她的人。 不止是他。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恐怕还会有好多个简正冒出来,意图追求她。 想想都觉得烦躁。 他不是会吃醋的人,以前她不属于他的时候,他都不会将情敌之类放在眼里,更别提以后。 可,还是烦躁。 傅予沉扣住她单薄的背,压回怀里,“让我抱一会儿。” 沈止初趴回他身上,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 稳健有力的一声一声,隔着他的毛衣,传导入耳膜。 在这充满安全感的背景音中,她却是先睡着了。 傅予沉将她抱回卧室,放到床上。 他则去打了个越洋电话。 - 这是《昏茫之夜》整个剧组第二次在嘉木路36号聚餐。 请的还是上次那位米其林三星主厨。 毕竟是私宴,讲究一个情调。 餐厅区域水晶吊灯也熄灭了,只餐桌上的灯带散发出淡色的光芒,映亮了这长条形的小小空间。 剧组非常默契地保持了上次的座位。 傅予沉坐在一头,隔着拐角,沈止初坐在他右手边,她正对面是章山。 趁着上头盘,章山的助理跟所有人同步了一下目前的进展: 副导已经去了京都勘察取景地; 服装设计师也拿到了主要角色的人物小传,开始动手为角色定做服装; 拍摄周期基本确定下来,七月初到八月底; 顺利的话,年底就可以完成剪辑拿去送审。 沈止初时不时轻点头,认真听着。 傅予沉已经先喝上了酒。 聊完正事,气氛松快了几分。 见沈止初也抿了口红酒,章山笑着,“初初,你不是开车来的吗?待会儿得让人送你了。”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完蛋,我看大家都喝了,谁送啊?” 章山看向傅予沉,“得麻烦傅先生派司机一个一个送了。” 他现在也改了口,不再叫他小公子了。 傅予沉掀起薄薄的眼皮看向沈止初,默了几秒,“……住下也可以,”他还是盯着她,“房间够用。” 传闻中他行事狠辣刻薄,没成想,竟这么体贴好说话。 好几个人鼓起勇气看向他。 长桌尽头,他略偏着脸,看着沈止初。 餐桌灯带的薄光映在他漂亮的脸上,天然殷红的薄唇被酒液浸过,纤长浓密的眼睫落下暗影,单钻耳钉比光还亮几分,反而衬出了那流畅锋利的下颌线条。 白衬衫扣子开了两颗,休闲的黑色细领带松垮垮地垂着。 整个人显出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和潋滟的风流之感。 他那看向沈止初的晦暗眼神,压着莫名的意味。 沈止初默不作声,在桌下踢了踢他的皮鞋。 警告。 傅予沉没有收回目光,反而牵起唇角,“所以……”拿过她的酒杯,又给她添了点酒,“沈小姐,可以放心喝。” 章山默默转开眼,心下道,果然,上次就隐约能感觉到傅先生对初初有点不同,这下更加确定了,他对她有意思。 沈止初刻意避着傅予沉的视线,埋头吃完了甜点,就埋头喝酒。 这里有酒窖,品种丰富。 照顾到每个人的口味,主厨特意提前从酒窖中取出了白兰地、伏特加、威士忌等,供大家挑选。 沈止初每一种都尝了点。 她酒量不好,这样混着喝,很快就醉意上头。 闲聊间,话题来到了男女关系。 成年人么,都喝了点儿酒,少不了聊些韵事。 章山看向沈止初,“初初,这么些年,一直没见你有什么绯闻,前一阵儿跟简正那个,我本来觉得挺好,结果,”他笑了笑,“看样子,是简正单恋啊。” 沈止初有点迟钝了,脑子转了转,直愣愣地说,“……简正,是我的师兄。” “是啊,多好的关系,如果真的能发展,又是一段佳话,”章山看了眼傅予沉,“不过,你不喜欢他是吧?” 沈止初摇摇头,“也不是不喜欢。” 这话一出,傅予沉立刻虚眯了眼。 章山一愣,他本意是想把话题往傅予沉身上引,试探下,当回红娘。 没成想,话题走向却要歪了。 他忙把走向扳回来,“……这桌上,有没有你中意的理想型?” 章山此话本是试探,沈止初停顿几秒,却是抬起头,径直看向了傅予沉。 傅予沉不动声色与她对视。 她真是醉了,眸里浮着一层水光,其下压着她本身的脆弱,还有几分只有他能读懂的汹涌。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111节 他的眸色太熟悉。 那是事情发生之前的状态。 漆黑深邃,暧.昧浓暗,能将人吞噬。 这么对看了几秒,沈止初不由地轻轻叫了声,“傅予沉。” 长桌那一头在聊别的话题。 这一声唤,只有包括章山傅予沉在内的两三个人听到了。 章山心头一震,惊得瞳孔都放大了一瞬。 这叫法,听起来相当熟悉亲昵,甚至还带着几分依赖。 当事人傅予沉表情却相当淡然,他抬起手,手背贴上她的脸颊,温声,“你喝太多了。” 沈止初点头,“我想睡了。” 傅予沉站起身,“我送你去睡觉。” 沈止初也站起来,身形晃了晃,被傅予沉一把捞住,熟练地打横抱起。 说是送她去睡觉,可是那一晚,餐桌旁其他人喝过了好几巡,直到一个个醉醺醺地被司机挨个送走,也没人再见到傅予沉下楼来。 章山甚至不敢细想。 他们这些人在楼下喝酒时,楼上正在发生什么。 话又说回来,任凭他们敢想或者不敢想。 楼上发生的事也只有一种可能。 傅予沉没有将沈止初放到床上,而是放到了长沙发里。 房间内只亮着几盏台灯。 他坐在另一头,扯掉领带,点了支烟。 抽了几口,稍稍冷静点,他说,“沈止初,过来。” 沈止初懵懵然坐起身,就见他下巴轻点了下示意。 她慢吞吞下来,挪到他腿间地毯上,跪坐下来,仰脸看他,“干嘛?” 傅予沉看着她,“简正怎么样?” “嗯?” “不是不喜欢?”他平静地问,“那是什么?” 沈止初认真想了想,“简正是个很好的人,只是,”停顿一下,“我觉得乏味、无聊。” 傅予沉抽了口烟,徐徐吐出烟雾,又问,“谁有聊?” 她却像是仰着脖子仰累了,垂下眼睫,直直看着某处。 傅予沉顺着她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 鼓鼓囊囊。 存在感极强。 他夹着烟的那只手搁在沙发扶手上,闲闲地牵唇笑了笑,“……想吃?” 沈止初没说话,直接上了手。 傅予沉仰头蹙眉闷哼了声。 喉结难.耐地滚动。 他另一手抚上她后脑勺的黑发,扣着摁了摁。 指尖的烟还在燃。 烟灰支撑不住重量,扑簌扑簌掉落,落在他指背,烫了手,他都未曾发觉。 一根烟静静燃尽。 他掌心抚上她侧脸,抬起她下颌,哑声命令,“吞掉。” 话音还未落,沈止初就有一个明显的吞咽动作。 傅予沉静了静几近爆炸的心,“这么乖。” 沈止初直起身体环抱着他的脖子,小声说,“我喜欢。” 她补了句,“就你最坏,但是我只喜欢你。” 心再也静不下来,傅予沉骂了句脏话。 “你要把老子搞疯。” 第70章 酒精是人类情绪的催化剂。 胃里有了酒液,平日里难以启齿的话语,也变得容易讲出来。平日里难以做出的行为,好像也变得没那么困难。 人人都深知这个道理。 傅予沉手肘撑着沙发扶手,支着脑袋低眼看地毯上的女人。 沈止初还坐在那里,仰着脸呆呆地看着他。 昏暗的主卧套间,一个清醒的人,一个喝醉的人,静静地看着彼此。 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傅予沉低声说,“不是想睡觉吗?去洗澡。” 她摇头,“我不想动。” “我抱你去。” 话这么说,他却也是没动,只静静看着她,像是一分一秒也不肯放过她此刻的神态。 沈止初还是摇头,“我不要,我想在这里坐一会儿。” 那模样,有点像喝多了赖在街头路肩上不肯走的醉鬼。 傅予沉哼笑一声。 凝了她半晌,他问,“我是谁?” “傅予沉。” 她答。 “再叫一声。” 她乖乖地又叫一声。 清清凉凉的嗓,一遍一遍叫他的名字,直让他浑身上下都被熨帖了。 “喝点儿酒,”傅予沉曲指敲了下她脑门儿,“乖成这样。” 搁平时,第一遍她可能会瞪他一眼, 第二遍,她大概率就会骂:你有病? “以前,在别人面前,喝这么醉过吗?” 他突然翻旧账。 沈止初缓慢地用力眨了下眼睛,像是在努力消化理解他的话,“……没有。” “以后也不允许,知道吗。” “好。” 她其实没太明白,不允许什么,下意识就先答应了。 看来确实醉得不轻,不能洗澡。 傅予沉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去洗了澡。 洗完靠着床头,将她抱到腿上,喂了点水。 唇色潋滟。 放下杯子,他掌心托住她下颌,轻轻吮上去。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明明是很轻的接吻,沈止初给的反应却比平时更强烈更直接。 她轻哼着,小小声嘟囔,“傅予沉,帮帮我。” 傅予沉没回答,只无声地扯唇笑,把手递给她,“自己玩儿。” 她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身上乱放。 傅予沉细碎地吻着她,压低声音,带着哄,“……宝贝,商量个事儿。” “嗯?” “搬过来住。” “嗯?” “搬过来住,每天都能帮你。” 耳语一般,带着诱哄。 他的手,给的是最低限度的配合,沈止初有点没章法,不满地抱怨,“你怎么不主动一下。” “答应我,”傅予沉干脆把手收回来,“然后给你你要的。” “答应什么?” 她完全没听。 傅予沉打开手机录音,放在床头柜。 他翻身压下来。 耐着性子,跟醉鬼沟通,“想不想让我每天抱你睡觉?”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112节 沈止初仔细想了想,然后点头。 “嘉木路,漂亮吗?” 她又点头。 “那,”他吻她,“搬过来住,好不好?” 傅予沉像个手握零食供应大权的家长,小孩表现乖一点,他就给一点零食奖励。 她想了想,点头。 “说出来,说‘好’。” 此刻小孩的试卷已接近满分,他将零食柜打开,展示。 “好。” “真乖。” 有酒精加成,小孩试卷最终获得了满分,他如约将她的零食全数供应。 - 第二天一早,沈止初在宿醉的头痛中醒来。 床另一边空无一人。 她伸长手臂在床头柜摸索,摸到手机,拿到眼前。 录音的进度条还在走。 她想了好一会儿,没想通到底是为什么在录音。 摁了停止键,发现这是傅予沉的手机。 头实在痛得要命,身上也有点黏腻,她先下床去洗澡。 热水一淋,头痛减轻不少。 洗完澡吹了头发,她换上居家穿的长裙。 走回床头,看到手机,还是决定打开来听听看。 解锁。 拖动滑到最开始,将音量开到最大。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人在床上翻动。 然后是傅予沉低声说话的嗓音。 那声音太过暧.昧性.感,她几乎是一个激灵,陡然清醒了。 对话简短:他趁着她酒醉,哄她搬过来住,并且她答应了。 最后,他笑了声,说,“真乖。” 狗东西。 沈止初在心里骂,正准备下楼找他算账,手机里却传来了撞击声和她的声音。 她不敢置信,心脏猛地一跳,赶紧关掉。 傅予沉正好推门进来,掌心托着小瓷碗,“……醒这么早?” 沈止初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 “怎么了?一起来就瞪我?”傅予沉散漫地笑。 将瓷碗递到她嘴边,“醒酒汤,喝完。” 她解锁手机,递到他面前,“你有什么想说的?” 傅予沉垂眸看了眼,笑说,“听了录音?” “你!”她气恼,“你是不是人啊?我喝醉了哄我搬过来住?” “我不是人,”傅予沉坦然极了,一字一句,“但沈止初是,所以她说话算数,不会反悔。” 沈止初闭眼深吸一口气。 傅予沉摸她脑袋,“乖,别气了,先喝了。” 跟他算账归算账,醒酒汤还是要喝的。 她接过来,一口一口喝完。 喝干净了,她拿着瓷碗就往卧室外走,头也不回。 傅予沉喊她她也完全不听,径直下楼,将瓷碗放到岛台上,顺便洗了手,准备给自己冲杯热咖啡。 傅予沉跟着下了楼,走到她身边,“我来,你坐着。” 沈止初没好气地转身拉开餐椅,坐下。 咖啡豆的香气氤氲开来。 餐厅区域左右分别开着两面挑高很高的格子竖窗,朝向前院后院。 冬季清晨的阳光铺天盖地映进来,整个室内通透明亮,一尘不染。 望出去,视野被茂密的绿意遮掩,视线再移回室内,餐桌、岛台、转角柜也处处是园艺师精心打造的绿植景观。 于是,即便屋内满是阳光,也不给人燥的感觉。 家具只奶油色和黑色两种色彩,配上柚木地板和点缀着的绿意,整体装修是宽大舒适的法式情调。 这里确实很不错。 比翠岸别墅大很多,许是挑空高,给人感觉也更豁达开朗。 让人眉头都舒展不少。 傅予沉将热拿铁放到她面前,自己握着一杯冰美式,靠着岛台,低头回消息。 今天是周六。 他不用上班,但总有些工作进展要盯。 沈止初侧过头看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伸出手,“手机用完就给我。” 傅予沉回完了消息,锁屏,将机身握在掌心,笑着,“干什么?想删掉录音?” 沈止初不打算与他理论,站起身,伸手去抢。 傅予沉懒懒地将手臂一举,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身高差这时显得尤其可恶。 “这是证据,不能删。” 他相当有理。 “你可以留证据,反正我不会听你的,但是,”她冷静下来,跟他商量,“后半段可以剪掉。” 傅予沉眼眸虚眯起来,眸底化开一抹深意,“……后半段,你听了?” “没有。” “没有,”他重复,笑说,“那为什么要剪掉?” 沈止初极力稳住面色,“你太可恶了,为什么录了一夜?” “忘了关。” 他极无辜,“忙着办正事。” “必须要剪掉,没有商量的余地。” “行,”他点点头,“但是,我还没听过。” “你是变态吗?自己的声音也要听?” “我没说要自己听。” 沈止初还没消化完这句话,整个人腾空,被他抱起放到岛台上。 他站在她腿间,解锁手机调出录音界面,拖动一下。 听筒里很快传来不能听的声音。 她伸手去抢,“你疯了吗?听这些干什么?” “嘘,”他反手捂她的嘴,压低声音,“安静一点。” 沈止初噤了声。 脸颊耳根都红透了,紧咬着唇,视线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世界上应该没有比这录音更糟的背景音了。 “得让你自己听听,”傅予沉低着嗓,“你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大。” 沈止初意图为自己辩解,“我喝多了……” “平时,”他唇角压着一抹笑痕,“也不见得比这小。” “有些声音,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发出来的……”她瞪着他。 默了片刻。 气氛有些灼热。 傅予沉盯着她的眼,抬手抚上她下颌,慢声哄,“宝贝,翠岸隔音很一般,你真的想让仲姨每天听这些?” 沈止初别开脸,不理他。 他垂颈压下来吻她耳侧,“搬过来住,嗯?” 她嗫嚅着,“……你先关掉……我不想听了。” 录音里节奏慢下来,声音小了很多。 他在哄她说话。 这种时候,她一向乖得要命,问什么答什么,给的全是他想听的答案。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113节 傅予沉闭了闭眼。 确实是不能再听了。 “答应我,我现在就关掉删除。” 沈止初极力稳着心绪,点点头。 她看着他关掉界面,删除,又从废纸箱里彻底删掉。 傅予沉将手机扔到一边,手撑在她身侧,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默默与他对视几秒,抬手扇了他一巴掌,“流氓。” 这一声骂跟这耳光一样,没什么底气,颤颤巍巍的,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羞恼。 心尖涌上一阵细密的酥麻,傅予沉压过去欲吻她。 她捂住他的脸,“去做饭,我饿了。” 傅予沉攥住她的手腕,还是压下来将这个吻完成。 唇贴着她的唇,低笑着,慢声,“真是祖宗,一刻不停,要老子伺候。” “谁让你不请曾姨来。” 家里一个家政工人的影子都看不见。 不大会儿,简单的三明治早餐做好了。 也是这时,沈止初才明白,他为什么将这嘉木路36号的佣人都清理走了—— 他是真的喜欢在她吃饭的时候,做些别的事。 - 那一年二月上旬,傅予沉主导,开启了一个傅氏向港岛演艺界注入投资的项目。 一场盛大的项目启动仪式在cbd·fu酒店行政酒廊举办。 启动仪式后是私宴。 包括周灵雁的元德在内,港岛许多演艺公司、经纪公司都或受邀或慕名而来。 港岛演艺圈式微的势头已经持续多年,傅家家主此举,无异于为久旱之地带来甘霖。 圈内龙头要出手挽救,每个赴宴的人,都带着巨大的希冀。 启动仪式上,傅予沉简单宣读了企划书。 从投资数额到投资项目范围,再到宣发支持、人力支持等等,涵盖了演艺公司运作的方方面面。 台下站着的人,个个都引颈认真聆听,时不时发出喝彩。 角落里,沈止初默默地望着他。 他穿着合衬这个场合的三件套西装,身高腿长比例优越,举手投足间都是世家公子的矜贵之气。 单边小圈耳环随着他或抬目或转头的动作,间或细微一闪,垂眸牵唇微微笑起来时,是一种松弛散漫的痞劲儿。 他真的让人移不开眼。 严宝华撞撞她胳膊,压低声音,“我合理怀疑,傅先生搞这个项目,完全是因为你。” 沈止初收回视线,抿了口酒。 他与她之间,自那次在翠岸别墅的主卧大吵一架之后,再也没有提过她要去元德一事。 他不提,她更不会提。 偶尔想起来这件事,沈止初漫不经心地想,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去到元德之后,他们势必会分隔两地。 可这世上异地的情侣很多,也不差他们这一对。 到时候,他飞去看她,或者她飞回来看他,都可以。 退一万步讲,即便不存在异地,情侣们感情变淡的原因也有很多,也没必要因噎废食。 当然,也并不是每一对异地的情侣都会分手。 她努力乐观以待。 冷静下来,沈止初也想过:是否一定要去元德? 当初,那么快答应周灵雁,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要逃离盛兴逃离盛安。 现在,这个前提已不复存在。 那么,一定要去元德吗? 她没有过多思考,很快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不想让自己的人生轨道变得全都围绕着傅予沉,围绕着和傅予沉的感情打转。 她必须要保持确切完整的自我,并且以此来确认自己对自我生活的掌控权。 这是她赖以生存的根本。 严宝华问,“你还是一定要去元德?” 沈止初点点头。 “也是,”严宝华道,“这几年在内地,你合作的都是名导,能拍的都拍了,为了职业生涯考虑,也该换个环境,争取再往上冲一冲。” “可是,傅先生不阻拦你,这我倒是挺意外的。他看起来占有欲和控制欲都很强。” 沈止初也很意外。 她至今不知道他的打算。 启动投资项目,将势力延伸到港岛,以便更好地控制她吗? 还是说,他只是想为她铺平道路? 沈止初不知该作何想。 启动仪式结束,私宴开始。 工作人员进来撤了话筒架,侍者们鱼贯而入,餐车一辆一辆推进来,美酒佳肴。 一走下来,傅予沉就被围住了。 人群簇拥着他,在落地窗前的一圈沙发边落座。 傅家财势雄厚,本就掌握着话语权,再加上傅之愚名导的身份,傅家过往投资出品的项目也个个出彩。 于是,无论从资本角度看,还是从专业实力的角度看,这个投资项目都很靠谱。 不少人甚至是拿着电脑来的,打开文档ppt,直接展示给他,以期能得到第一笔投资。 周灵雁倒老神在在的,端着酒杯踱到沈止初和严宝华跟前。 三个人坐到长餐桌边。 有侍者不断将餐食放到她们面前。 严宝华明知故问,“灵雁,你怎么不去?” 周灵雁笑了声,“我呀,没必要,”她眨眨眼,“我看,傅先生会主动来找我谈,元德,应该是他投资的重点。” 俩人会心一笑。 周灵雁什么时候知道她和傅予沉的关系的? 接触到沈止初的眼神,严宝华立刻道,“对不起,是我告诉灵雁的。” “初初,你别怪宝华姐,”周灵雁道,“前一阵儿,她跟我说要从翠岸别墅搬出去,我还以为你俩发生什么矛盾了呢,追问之下,宝华姐才告诉我,说是不想打扰你们小情侣谈恋爱。” 毕竟以后还要去元德发展,把这事告知周灵雁,也是早晚的事。 沈止初没有介意。 她酝酿了一下措辞,说,“灵雁姐,如果有傅家的投资进来,元德的发展方向,还能自主控制吗?” 闻言,周灵雁心下意外。 她本以为,沈止初来港发展,傅予沉跟着投资,是这小情侣亲亲热热商量好的。 可从这话来看,好像并非如此。 “我有底线,”周灵雁说,“我会跟傅先生提前沟通好,什么能干涉什么不能。” 她自有一股大女人的气质,肃然讲起话来,很有一种坚韧的说服力。 沈止初点点头。 下意识抬眼看向傅予沉的方向,却不期然正好撞上他的视线。 隔着长餐桌,隔着水晶吊灯洒下的优雅碎光,隔着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他遥遥地看过来。 他时不时轻点下头,很明显一边在听别人说话,一边直直盯着她。 耳根发热,沈止初不自然地转开眼神,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不大会儿,傅予沉过来了。 他拉开椅子坐下,在沈止初的对面,周灵雁的旁边。 那时,她们正在聊,她去港岛之后,要住在哪里。 沈止初说,“我想找个清净一点的住处,如果有院子就更好了,”她笑了笑,“在港岛,有院子的房子是不是很难找?” 傅予沉右手搭在桌面,腕表表盘反射着微光。 他看着她,说,“我给你找好了,有院子。” 严宝华和周灵雁默默对望一眼,默契地不吭声。 “我不要住在你家。” 沈止初说。 反正在座的都知道他俩的关系,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不是我家,”傅予沉牵唇笑,“重新给你找的,院子很小。” 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第114节 “你看过了?” 傅予沉点头。 他们俩一旦待在一起,总有一种非常排他的独特的气场,让旁人难以插话。 可严宝华和周灵雁心下都知道,她俩也不能在此刻离席,还得留下来打掩护,让别人看起来,以为是在聊工作的样子。 傅予沉在桌面上看了一圈,从三层高的茶盘上拿下来一块甜点。 指.尖抵.着瓷盘,推到她面前。 沈止初权当没看见,不理会。 傅予沉道,“柠檬芝士,不是爱吃吗。” “我不饿。” 她生硬地说。 “怎么了?”他还是笑,“又跟我犟起来了。” “白天都没怎么吃饭,现在还不饿?” 沈止初冷冷地瞥他一眼,起身离席。 行政酒廊尽头,有一个凸型的玻璃顶阳光房。 这时,大部分客人都在大厅里聊天,这里只有几个犯了烟瘾的人,站在吸烟处吸烟。 沈止初径直走到尽头,而后转过身来,脊背虚虚倚靠着雕花铁艺的扶手栏杆。 傅予沉果然跟着走来了,一步一步走得极近,站在她面前,垂眸笑道,“我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你没必要那样。” “哪样?” “还有旁人在,你没必要那样照顾我,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一样。” “给你递了块蛋糕,就是照顾了?”他说。 简直有点说不通。 沈止初默了默,“……你见过你姐夫任延明吧?”她说,“我去他们家做客时,任先生就做得非常好,即特殊照顾了书夏姐,又不会冷落客人。” “你呢?”她有点烦又有点恼,口不择言起来,“你好像只能看见我一个人,旁人都插不上话。” 从她提起任延明,傅予沉就敛了笑意,“……你拿我跟别的男人比?” “不能吗?” “我跟任延明不一样,”他口吻不善,“我确实只能看见你,只想看你,只想跟你说话。” “你不能顾顾体面,做做样子吗?” “老子最烦做样子的人。” “为了让我感觉到自在,”沈止初说,“也不能吗?” 傅予沉凝着她,不说话。 沉默着对峙了半晌,他点点头,“……行,老子收敛点儿,但是,我不能变成我讨厌的人。” 他态度这么好,沈止初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恃宠而骄的样子。 她垂下眼,默了几秒,“……对不起,我不是要改变你的意思,你也讨厌那些东西,我明白的。” 傅予沉笑起来,“怎么回事,”他垂颈压下来一点,拉近了距离,放低了声音,“刚刚还那么气势汹汹,一转眼,道起歉来了?” “因为……”她有点吞吞吐吐,“……因为,我喜欢的,也是原本的你。” 这话是他曾经对她说过的。 傅予沉心脏猛跳一声,呼吸也重了几分。 他低声说,“光说对不起,没有诚意,”停顿一下,“亲我。” 灼热的鼻息拂在她脸上,沈止初有点慌,“……不是在这儿。” “老子就要在这儿。” 他说,“给你三秒。” 一、二、三…… 三秒到了,她还是没有动作。 傅予沉偏过头,欲吻她。 她脑袋往旁边一歪,避开了。 傅予沉声音变得危险,一字一句细数她的罪名。 “拿我跟别的男人比,还躲我,”停了停,“沈止初,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