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妄言》 第1章 《不可妄言》作者：阿哩兔【cp完结】 文案 我抢了哥哥的心上人 - 你知道‘言灵’吗？ 只要我张嘴轻飘飘地说上一句话，就可以让人心甘情愿为我当牛做马。 十八岁那年，我撞到哥哥对姜森告白的场面，心烦意乱，在姜森一如既往来找我茬的时候，我失去了理智：“你天天跟着我哥，像条狗一样天天黏在他屁股后头，恶不恶心？你是喜欢他吗，喜欢他干什么，不如喜欢我！” 然后，他就喜欢我了。——我的言灵生效了，我抢走了哥哥的心上人。 没人知道，言灵一生只能对一人使用一次，且有时效。过了时间，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 我在虚假的温情中越陷越深无法自拔，直到那一天来临，失去言灵束缚的姜森恢复了神智，一脚把我踹下床，冷着脸叫我滚。 于是我知道，我的美梦破碎，炼狱已至。 我本是他掌心的玫瑰，没了宠爱，便成遍野可见的一片枯草。 . 姜森x柳林帆 黑心攻x炸毛受 标签：he、破镜重圆、年上、直掰弯 第1章 初见 第一次见到姜森，是在十三岁那年。 那一年，父母意外离世，柳林帆只能和哥哥相依为命，哥哥是他在这世上剩下的唯一一个亲人了，他将哥哥当做是余生全部的依靠。 那一年夏天很热，空调开着25度也会闷出一身汗，他半夜惊醒，喉咙干渴，心脏怦怦直跳，直觉像是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似的。他扭头想找哥哥说说话，但是身边空无一人，哥哥没有睡在他旁边。 他坐在床上朝房外喊了几声，没人应他，空荡荡的屋子里能听到他的回声。 他跳下床，光着脚在屋子里找寻着哥哥的身影，从客厅，洗手间，再到厨房，一无所获，哥哥不在家里。 寂静的黑夜仿若是能吃人的野兽，柳林帆彷徨无措，孤零零地站在地板上，心头空了一大块。 忽地，他隐隐听见了汽车引擎声，趴到窗台那边一看，楼底下停着一辆车，哥哥穿戴整齐坐了上去，车轮缓缓往前滑动，红色的尾灯像蟒蛇的眼睛。 “哥哥！” 柳林帆朝下面大喊，但是哥哥没听见。 车子开走了，他彷徨无措，冲出家门就去追车。 他想，那天晚上小区里所有人应该都听到了他的鬼哭狼嚎，脚掌被马路上尖锐的小石子划破，草屑泥土和着血，变成了一滩奇形怪状的面糊。 地上留下了一串串血脚印。 他恍若未觉。 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在跑，拼命地大喊大叫，跑到最后单单只靠鼻子已经无法呼吸了，他大张着嘴喘气，没一会儿喉咙里就泛上了铁锈味，声音劈了叉，可他不管不顾，依旧扯着嗓子叫喊。 载着哥哥的车子在他眼里变成了一个蚂蚁那么小的黑点，他睁大着眼睛，不敢停下，啪嗒啪嗒地往前追。 好在他运气不错，车子最后停在了一个路口，那里的红灯要等很久很久。 柳林帆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喊的比刚才更使劲了，喉咙里好似嵌着碎裂的刀片，身体里的内脏都在绞痛痉挛，他难受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死掉了。 紧接着，他就看到那辆车的车门打开，哥哥从上面下来了，迎面往他这里跑。 直到自己被哥哥抱住了，他才敢卸了力气，彻底软倒在哥哥怀里。 腿肚子都在抽筋。 他紧紧攥着哥哥的衣服领子不撒手，憋到极致溢出来不小的哭声：“不要丢下我，哥哥……小帆会听话，不、不要丢下我……别不要我啊……” 哥哥心疼地替他擦眼泪，“我怎么会不要你？我给你留纸条了，你没看见吗？” 纸条？ 柳林帆鼻子堵住了，瓮声瓮气：“什么纸条？” “我放在床头柜上，我只是有事要出门一趟，很快就会回来的。” 柳林帆老老实实摇头。 他半夜醒来见不着他，就以为自己被丢下了，只顾得上来追人，哪里会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纸条。 柳林帆的脚破了，沁着血，甚至还有小小的石子卡在肉里，瞧着惊心可怖。 “疼不疼？” “不疼的。”他撒谎了。很疼，但是比起被哥哥丢弃的疼，脚上这点皮肉伤就完全不值一提了。 哥哥要带他去医院，柳林帆胆战心惊，他急需一个依托，一项保证。于是他对着哥哥说：“哥哥，你看着我。” 哥哥依言低头看向了他。 和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柳林帆双手捧住了他的脸颊，开了口：“哥哥，不准丢下我。” 轻飘飘的声音，在鼓膜中震颤回响。 “……”哥哥一怔，哭笑不得，轻轻在他头发上亲了一口：“好，我不会丢下你的。” 得到了回答，片刻之后，柳林帆把脑袋埋进哥哥颈窝，心中涌上的愧疚几乎要压垮他，他道歉：“对不起，哥哥。” “傻不傻，道什么歉？”一无所知的哥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哑然失笑。 对不起，对不起。 柳林帆知道自己做了坏事，他只能这样道歉。 在外人眼里，刚才这番对话不过是弟弟向哥哥撒娇，讨要了一个承诺。但是只有柳林帆自己知道，他对哥哥下了‘咒’，一种名为【言灵】的咒。 第2章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拥有这种可以说是天方夜谭的能力。 ——只要他直视某人的双眼，并说下命令，不管是什么要求，对方都会对他言听计从。 只是这种东西并非十全十美。 起初知道自己有这个本事的时候，他以为这是上天给他的赏赐，他可以用这种能力掌握自己的命运和人生，他因此沾沾自喜，还嚣张放肆了好一阵日子。 但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凡事有得必有失，得到什么东西，便要付出与之对等的东西，这才公平。 后来，他用父母的生命作为代价，明白了这种能力的局限性。 言灵一生只能对一人使用一次，且有时间限制，过了时效，所有的一切都会失去效用。 他控制不了时间，一切全凭天意。 时间最长的言灵，是他对父母所下的【不准离婚】，这道言灵维持了三年。 最短的，不过须臾之间。 他不知道哥哥身上的言灵会坚持多久，但他希望哥哥能一直留在他身边。 他自私，他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了，那种滋味太难受太痛苦，他这辈子不想再尝。 哥哥在意他脚上的伤口，一脸焦急，就在这时，车上又下来了一个人。 那人看起来和哥哥差不多大，比哥哥高一些，他走过来，从哥哥口中听了经过，道：“去我家吧，我家有医生，他会帮你弟弟处理的。” “谢谢你，姜森。”哥哥连连道谢。 柳林帆就这样第一次认识了姜森。 姜森只比哥哥大一岁，是哥哥的同学，也是他最好的朋友。 而且，他家里很有钱很有钱。 那天是柳林帆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房子，是他梦都梦不出来的大豪宅。 来姜森家里的第一天，柳林帆就从他那里收到了一块草莓蛋糕。 原来今天是姜森的生日，哥哥之所以半夜出门，就是为了来他家里给他庆生。 原本哥哥已经拒绝了姜森，理由是要在家照顾弟弟，但是好友缺席，姜森又怎么甘心，半夜不依不饶找上门来，非要哥哥去他家，哥哥想着吃块蛋糕就回来，应该不会耽搁太久，见柳林帆睡得香也舍不得叫醒他，就给他留了纸条，打算早去早回。 谁知道刚一离开，柳林帆就醒了，追车，闹了这出。 柳林帆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蛋糕，有医生来帮他处理伤口，只是这位年轻的医生并没有穿白大褂，和医院里的医生不太一样。 听哥哥说，姜森家里是开公司的，很厉害，不止是保姆佣人用不完，就连厨师，司机，私人医生也有一大堆，衣服一天两套一年四季都不带重样的，和童话书里的王子一样。 柳林帆天真地想，原来开公司就有钱啊，那他以后长大了也要开公司。 等他吃完了一小块蛋糕，他的脚也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包扎好了。 姜森的家里有很多人在，姜森对那些人并不算热情，只是点头微笑打招呼，礼貌，但疏离。等他终于从人群里脱身，便一手勾着哥哥的肩膀，一手拉着柳林帆的手，三个人躲进了一个全是电子设备的房间里。 房间里摆满了游戏机，各种各样的游戏都有，还有一柜子的赛车模型，柳林帆和姜森一起玩赛车游戏，玩得脚也不觉得疼了。姜森还给他放电影，送上了各种好吃的小蛋糕和小饼干。 那天柳林帆玩得很开心。 他觉得姜森真好。 之后的日子里，柳林帆就频繁能见到姜森了。 他和哥哥没了父母，哥哥也是学生，努力打工维持着他们兄弟二人的生活。是姜森明里暗里动用着他的钞能力帮助着他们，让他们能稍微过得好一些，不求回报。 哥哥很感激姜森。 柳林帆也是。 他知道，姜森是他俩的大恩人。 暑假的时候，姜森会邀请他俩去他家里玩。 姜森家的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枇杷树，那天柳林帆去的时候，看到上面结满了黄澄澄的果子，他便趁人不注意，手脚并用爬上了树梢，想要摘一个。 但是能爬，不能下了。 他坐在树杈上，死死抱着树干。 太高了，他不敢往下看。 他下不来，也不敢喊人，毕竟是在别人家的树上摘果子，他怕人家生气，于是他就这样僵持着，在树上呆了有半个小时，屁股都坐麻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在他准备壮着胆子一跃而下吃个痛的时候，是姜森发现了他。 他爬上树，将柳林帆带了下来。 他的膝盖和大腿被粗糙的树干磨破了皮，姜森拿着碘伏给他消毒伤口。还温声劝道：“想吃枇杷就和我说一声，我叫人给你拿，不需要你自己爬上去摘，今天要不是我发现了你，你就得在树上过夜了，下次不能这样了。” 他没有怪柳林帆，柳林帆心头一热，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无声哭了起来。 “哭什么呀你？”姜森一怔，去给他抹眼泪。 “对不起，我只是想摘枇杷给、哥哥吃、他喜欢吃、枇、杷对不起，对不起……” 他眼泪像不要钱一样大颗大颗往下掉，话也说的断断续续。 姜森笑了，哄他：“好，好，待会儿我们把枇杷洗干净，给你哥送过去，他一定会喜欢吃的，这棵树上结的枇杷可甜了。” 第3章 他们采了一篮子的枇杷。 哥哥得知这件事，又好笑又心疼，一鼓作气吃了很多很多。 回家前，柳林帆掏出口袋里他藏着的一个枇杷，剥了皮，鼓起勇气递到了姜森嘴边，他甜甜地说：“姜森哥哥也吃。” 他因为哭了太久，鼻音很重，声音沙哑，眼皮还泛着浅浅的红，姜森盯着他看了几秒，低下头，张嘴，吃掉了那个枇杷。 那个时候，柳林帆觉得，除了哥哥之外，姜森是世界上第二好的人了。 柳林帆是第一叫其他人哥哥。 但那也是最后一次。 自那天之后，他有好一阵子都没有再见过姜森，姜森也不再邀请他去家里玩，柳林帆见到他的次数就少了很多。 某天，在一个普通的周六，柳林帆起床后，突然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姜森，他坐在他们家里的沙发上，柳林帆立即兴冲冲地奔过去打了声招呼，特意去冰箱里拿枇杷，他用零花钱囤了很多枇杷，仔仔细细洗干净一盘递给姜森，以为他会和以前一样接过去的时候，姜森只是默默看了一眼，笑着道：“我不喜欢吃枇杷。” 因为姜森拒绝了他的枇杷，后来洗碗的时候，他心不在焉摔碎了一个盘子，碎片割破了手指，血汩汩涌了出来，哥哥翻箱倒柜紧张地找创口贴，姜森在旁边安静坐着，低头看着手机，没有任何反应。 姜森好像有些变了。 柳林帆想。 事实证明并不是柳林帆多心，因为姜森确实是变了个人，之后他每一次见到姜森，就不知怎么总会闹得不欢而散。 姜森变得格外喜欢挑他的刺，取笑他，戏耍他，无缘无故说一些难听又刺耳的话，非要惹得柳林帆生气炸毛才肯消停，他的行为就跟兴致上来了，逗弄路边上小猫小狗的过路行人没有任何区别。 柳林帆很不喜欢他这样。 他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事惹姜森生气了，可是姜森对哥哥还是一如既往，态度从没有变过。 柳林帆不明白，为什么姜森对别人彬彬有礼，独独对他张扬舞爪。 后来年岁渐长，也逐渐懂了一些小时候不懂的事情，柳林帆终于想明白了。 他想，原来并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姜森对他说难听的话，挑他的刺，惹他生气，不外乎就是因为——姜森讨厌他了而已。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被讨厌了。 后来又偶然从哥哥那里得知，姜森大学期间交了很多女朋友，身边的人三天两头地换，从没有一个固定的伴，花心滥情，是柳林帆最反感的那类人。 于是，姜森在他心里的完美壳子骤然碎裂，柳林帆不再期待姜森的到来，也不想再看见他了。 如同姜森讨厌他，他也一样讨厌姜森。 第2章 旗袍 · 柳林帆经历了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三年苦读，高考结束后，出考场的那一秒，三年青春便在炙热的盛夏中落下了帷幕。 暑假开始了，为了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柳林帆和他的好朋友路礼拖着行李箱，两个人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两个人玩了半个多月才回来，路礼被太阳晒成个大黑球，柳林帆依旧白嫩的能掐出水。 路礼指着天空瞎嚷嚷，骂太阳偏心。 模样像极了神经病。 柳林帆还能说什么，只能在路人怪异的眼神下离他远了一点。 旅游回来在家休息了三天大门不出，总算养回了点精神。 一日，哥哥又要出门，说是去话剧社排练。 柳林帆三年高中都在住校，他知道哥哥大学期间加入了一个话剧社，反正也闲着没事，柳林帆好奇，就闹着想要跟他去看看，哥哥欣然应允。 话剧社在市区一幢办公楼里，地方很大，人也很多，工作人员基本上都是和哥哥同校的学长和学姐。 哥哥这次出演的是主角，戏份比较大，所以一天下来会很忙，他去排练之前特意叮嘱柳林帆：“你就在后台玩，别乱跑，要是去哪里一定要知会我一声。”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后台有一个很大的布艺沙发，弹性很好。 哥哥离开后，柳林帆无事可做，一屁股就坐进沙发里打起了游戏。 打到一半，从外头突然进来三四个女生。她们颇为吃力地搬着一摞又一摞的纸箱，进进出出，像是在卸货。 柳林帆张望了一下，空荡荡的后台没什么人，只有他一个男生，这么坐着也不合适，于是他主动走过去帮起了忙。 有他帮忙，几个女生连连道谢。 等十几个纸箱子都搬完，女生们都已经累出了一身汗，坐在地上休息，柳林帆用零花钱给她们点了几杯柠檬水。 外卖小哥一送来，柳林帆就把柠檬水分给了她们，本来柳林帆主动帮忙搬东西她们就已经很感谢了，这会又突然请她们喝水，一时间对柳林帆的好感度蹭蹭往上涨，几人瞬间就打成一片。 为首的一个卷发女生笑着和他自我介绍：“我叫李晴，是宁一昔的学姐，你是他弟弟吧？他经常和我们说起你。” “嗯，”柳林帆很好奇：“我哥哥说我什么？” 李晴还没说话，她旁边的女生们就七嘴八舌开了腔：“说你懂事体贴，是个好弟弟。” 第4章 “还说你长得很帅，依我看不能说帅，该说漂亮，你看看这皮肤白的，小脸嫩的，我一个女生都比不上你，你用什么护肤品？” 柳林帆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默默道：“香皂……” 两个字落下，一群女生都诡异地沉默了。“靠，真不公平，两千块钱的护肤品比不过两块钱的香皂？” “你今年几岁啊？看着挺小的。” 柳林帆道：“不小，我十八了。” 一个女生叹了口气：“年轻真好啊。” 柳林帆轻咳一声，岔开话题，指了指她们刚搬进来的其中一个箱子，问：“这里面是什么？” “演出服装，工厂刚送来的。”李晴走过去，开始拆箱查看件数。 普普通通的纸箱中有一箱缠满了蓝色的胶带，很特别，在一堆棕黄色的瓦楞纸箱中脱颖而出，柳林帆问：“这一箱也是衣服？” “嗯，这一箱是主演人员的，”李晴眨了眨眼：“你哥哥的也在里面哦。” 柳林帆兴奋道：“我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啦。” 李晴从箱子里翻了半天，翻出来一件浅绿色的旗袍，上头绣着栩栩如生的兰花。很好看。 柳林帆暗暗夸赞了一下，等着她继续找，谁知李晴就把那件旗袍塞给他，道：“喏，就这一件，好看吧。” “……啊？”柳林帆将这件旗袍拿起来，左右翻看了一下，狐疑：“这是女式旗袍吧？” “是啊，”李晴恍然大悟，道：“你不知道啊？你哥这次就是扮的女角。他没告诉你？” “……没有。”柳林帆魂飞天外，讷讷应道。 他想象不出来哥哥穿这衣服的样子…… “裁缝等消息呢，不合身就要去改了，让他们下来试试吧，抓紧时间。” 李晴将台上正在排练的一群人喊了下来试衣服，后台顿时拥挤许多，柳林帆被挤到一个小角落，找寻着哥哥的身影。 但没找见。跑哪儿去了？ 不合身的衣服都被统一放进了一个箱子里，应该是要去返修。柳林帆正兴致勃勃地看一个肌肉男艰难地往身上套裙子，乐得见牙不见眼，远远就见李晴拿着一件衣服朝他走了过来，面上有些焦急：“你见到你哥了吗？” 柳林帆摇摇头：“没。” 她手臂上挂着的果然是宁一昔的旗袍。 “哎，跑哪儿去了，电话也不接，快递员还等着呢。” 柳林帆眨眨眼，道：“要不，我帮他试吧。我和我哥身高体型都差不多。” “可以吗？”李晴眼睛都亮了。 “这有什么的。”反正屋里穿女装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肌肉男都能套裙子，他怎么就不行？ 况且只要能帮上哥哥的忙，柳林帆一点都不觉得丢脸，反而很自豪呢。 柳林帆套上了那件浅绿色的旗袍，立时被一群女生围住拍照，李晴还兴冲冲地给他套了一个大波浪卷发，给他打扮起来。 柳林帆狐疑：“不是说很急吗？” “哦对对对，有没有哪里不合身？”李晴不知道为什么，笑得嘴都合不拢。 柳林帆如实道：“还好啦，就是腰这边有点紧。”他摸了摸自己的侧腰，得亏他肚子上没有肉，不然就穿不上了。 旗袍果然考验身材。 李晴道：“腰紧身才好看，线条美嘛。” “这样啊。” “是啊是啊！”李晴去看身边女生的手机，两个人头靠头脸都要笑成了花。 头上戴着的假发太蓬了，几根发丝被风吹进了他的嘴里，弄不出来。 柳林帆去照梳妆镜，因为镜子周遭的灯光比较暗，他不得不凑近才能看清，他两手撑在桌子上，因着这姿势，细软的腰塌成一道弯弯的拱桥，紧身的旗袍将他臀部线条勾勒得一清二楚。 他浑然不觉周遭异样的动静，只是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 当柳林帆伸着舌头，终于用手指拨去那根讨厌的发丝时，赫然发现自己右侧不远处杵着一道黑影。 他睨眼瞥过去，霎时呆住，那半截舌头也忘记收回去，露在冰凉的空气中。 姜森笑吟吟地倚靠在门边，视线放肆地将他从头打量到脚，意味不明地发出一声：“哇哦。” 宁一昔在姜森后面走了进来，一见他穿着旗袍，诧异：“小帆，你怎么穿成这样？” 柳林帆的血液从脚底蹿到脑门，几乎要将他当场烧死，他一把扯掉假发，低头躲闪着那道扎在他身上仿佛要成为实质性的目光，道：“我试衣服……晴姐找不到你，我怕耽误时间，就帮你试了。” “我去接姜森，他正好路过这里想来玩一玩，不认路，我就去接他了。”宁一昔内疚不已，替柳林帆拉旗袍拉链，道歉道：“真对不起，难为你了，你脱下来吧。” “嗯……嗯……” 柳林帆哪里想到自己穿女装的样子会被姜森看见，尴尬得恨不得想找个洞钻下去。 完了，被抓到小辫子了，这下肯定又要被他嘲笑了。 长大之后每次和姜森见面总是会闹得不可开交。 果然，没一会儿他就听到了姜森欠揍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脱掉干什么？这不是挺好看的吗，让我拍张照片。” 柳林帆怒气冲冲回头，赫然对上姜森的摄像头，咔嚓！ 第5章 姜森盯着手机屏幕，嚯地笑了一声，心情大好。 柳林帆立即伸手去抢，“删了！” “不删，我的手机，我想拍什么照片就拍什么照片，你管我？” “你！姜森！” “没大没小，哥都不叫？”姜森道：“一点都没有小时候可爱。” 第3章 “喜欢他干什么，不如喜欢我！” “好了好了，别闹了。” 在他俩又要闹起来的时候，宁一昔熟练地加入了战场，浇熄了他们两个人之间一触即发的火星。 服装到了之后，李晴她们立即忙得像一个陀螺，哥哥也很快和他的同伴们排练去了，后台人员零零散散的，柳林帆不想和姜森呼吸同一片区域的空气，看都不看他，又坐回沙发上继续闷头打游戏。 正打得叮铃哐啷，视线里突然伸进来一个手机屏幕。 柳林帆猝不及防就看到了屏幕上的东西，是一个购物页面，上面满满的都是女式旗袍。 “你看看喜欢哪一件，我给你买。这些多好看哪，比刚才那件颜色好看多了，那颜色太素了，不适合你，你就适合艳一些的。” 姜森欠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柳林帆气得一把拍开他手机：“你有病吧，给我一男的买什么旗袍，变态啊！” “那哪能有您变态呢，您刚才可是把女式旗袍都穿上身了。” 一听他阴阳怪气柳林帆就牙酸，斥道：“你耳朵瞎啊！我说了我那是友情帮忙试穿……啧，我懒得和你废话！” 柳林帆和他说上一句话简直就要减寿十年，不想再和他掰扯。 姜森在他旁边坐下，弹性极好的沙发被他体重压得往下一凹，险些把轻飘飘的柳林帆颠得弹飞出去。 “噗。” 柳林帆一顿手忙脚乱坐好，面色潮热，瞪向姜森，姜森掩着嘴，扬起的嘴角还没来得及收下去。 “你——” 姜森见状，摊手耸肩一脸无辜：“你又生什么气啊？我笑也碍着你了？” “……” 柳林帆一下午都没搭理他。 等哥哥排练结束后，天已经黑了，李晴带头商量着大家一起去聚个餐放松一下，柳林帆和姜森也被捎带着拉上了，于是一群人风风火火找了家大排档吃烧烤，喝了个四仰八叉，就连宁一昔也不可避免地被灌醉了。 最后桌上只有两个人清醒着。 一个是刚满十八岁的柳林帆，因为年纪小逃过一劫，滴酒未沾。另位一位，则是喝了白的喝黄的，却如同喝白开水一样自然，号称是千杯不醉的姜森。 怎么将一群醉鬼送回家是件难事。 有些喝醉了但还有理智的人还好说，一个电话叫来家属，和家属一起回家了。 另一些没有人接的，柳林帆只能一个个叫车，一边给他们耳朵上套上塑料袋兜住嘴，一边拜托司机师傅帮忙照料一下，也算是顺利。 这一通忙活下来，等柳林帆将人全部送走已经快是深夜了。 他瘫坐在椅子上，灌了一大杯水。 宁一昔难受地趴在桌子上，柳林帆给他轻抚着背脊，准备叫车和哥哥一起回家的时候，姜森结完账走了出来，五指张开罩住了柳林帆的手机屏幕，道：“我送你们回去。” 柳林帆道：“你喝了酒。” “有司机。” “……” 有钱人就是无所顾忌啊。 最后，姜森一个电话叫来了司机，他们一起上了那辆黑色路虎。 姜森坐在副驾驶，宁一昔醉得不轻，躺在后座上，枕在柳林帆膝头。虽然车后座位置够大，但宁一昔毕竟也是个成年男人，而且醉酒的人要比平时重上几倍，没一会儿柳林帆的腿就被枕麻了。稍稍一动弹，整条腿像是被无数个小针扎着，他疼得轻轻嘶了一声。 姜森在后视镜瞥见了，道：“换个位置吧，你坐前边来？” 柳林帆立即反驳：“不用！” 少瞧不起人。 不多会儿就到了小区楼下。 柳林帆跳下车，想把宁一昔扶起来，可他忘了自己力气有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将他拉起来，还累得出了一身汗，正急得满脸通红，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他被人轻轻推开，姜森抓住了宁一昔的一条胳膊，一弯腰，轻轻松松就将他背在了背上，毫不费力。 背好了人，他对着柳林帆一抬下巴，“走吧，上楼。” “……” 柳林帆按着电梯，从电梯的镜子里他能看到身后的姜森，明明姜森也喝了很多酒，但他一点没有醉意，脚步稳当，甚至背着宁一昔这么一个成年男人也丝毫不见疲态。 他其实也能明白为什么姜森会那么频繁更换女朋友了。 他确实有这个资本。 电梯中昏暗的灯光打在他精致完美的五官上，饶是柳林帆再讨厌他，也不可否认，姜森确实拥有着一张让更多滋源加抠抠君羊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了解任何人都能很快心动的脸。 即便身处的地方是破旧的小电梯厢，也不妨碍他那一身快要亮瞎人眼的光芒，也难怪那么多人前赴后继扑在他身上。 身高有，脸蛋有，家境优渥，脑子聪明，再加上姜森在外人面前装的天衣无缝，彬彬有礼温柔和善，被那些拍他马屁的家伙们夸做是上天完美的造物。 柳林帆嗤之以鼻。 第6章 那些人不过都是被他的皮相迷惑，他内里真正的性格完全就是一滩烂泥，臭的可以。 回了家，宁一昔酒劲上来开始吐，姜森照顾他，柳林帆去厨房泡蜂蜜水。 他拿着玻璃杯来到哥哥房门外，透过半掩的房门，他看见躺在床上的哥哥突然抬手搂住了姜森的脖子，抱住了他。 柳林帆脚步猝然僵住，进退不得。 房间里头昏黄的灯光斜射出来，在客厅里留下一道长长的光影。 四方形的光影同样照在了柳林帆的半张脸上，将他琥珀色的眼珠映衬得犹如透明的玻璃球。 “别乱动，躺好。”姜森将他的手从脖子上扯下来，想要放进被子里，哥哥却不撒手，紧紧扣住了姜森的指缝。 “一昔？” “姜森，别走……我有话，有话……告诉你。” 姜森道：“你先休息，有话明天再说好吗？” “不，不行！现在说……”哥哥双眼朦胧，他深深注视着姜森，突然轻声道：“姜森……我、我喜……” 柳林帆直觉自己不该听了，他该马上离开，可是不知为何脚就像是被黏在了地板上，怎么都挪不了一步。 他还是听到了哥哥接下来的话。 他说：“……喜欢你。” 嗡的一声，柳林帆大脑一片空白。 姜森沉默了许久，道：“你喝醉了。” “嗯，”宁一昔说：“喜欢……我好喜欢你。”哥哥的声音明明那么轻，但是门外的柳林帆就是听了个真真切切。 喜欢？哥哥喜欢姜森？ 是酒后胡言吗？ 不，不是。 柳林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明白，哥哥此时说的话都是真心话。也许正是因为喝醉了，他才会吐露自己真正的心意。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哥哥喜欢姜森。 因为什么喜欢上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因为姜森是哥哥最好的朋友？ 因为父母离世之后，在哥哥最无助的时候，是姜森拉了他一把，将他拉出了沼泽？ 因为姜森会特意在生日那天大半夜来接他，只为了给他吃一块蛋糕？ 因为姜森会背着喝醉酒的他回家？ 因为姜森待他温柔，对他好到了极致。 柳林帆没有进去，他回到了厨房，紧紧攥着手里的玻璃杯，细心冲泡好的蜂蜜水温温热热，入口是正适宜的温度。 可是隔着玻璃杯，柳林帆却觉得自己快要被烫伤。 其实现在仔细想想，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哥哥和姜森是好友，两个人从很久之前就几乎是形影不离，姜森外貌和家境万中无一，对哥哥更是好到无可挑剔。 哥哥喜欢他也是自然。 他想起之前，是哥哥告诉他，姜森在大学期间频繁地更换女友，当时的柳林帆以为哥哥只是在说好友的趣事，现在想想，哥哥当时应该也很伤心吧。 亲眼看着喜欢的人喜欢别人。 偏偏还披着朋友这层皮，没有立场去干涉。 他伤心到没人诉说，只能和自己的弟弟谈论，用打趣的语气，在自己的心上割刀子。 喝醉了才敢表白。 平时是有多胆战心惊。 可是喜欢姜森又能有什么结果？ 不提姜森只喜欢女生，他还是家里独子，柳林帆用脚趾都想得到，姜森的未来伴侣永远都不会是一个男生。 哥哥喜欢他，注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小舟？”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人声，柳林帆肩膀瑟缩吓了一跳，玻璃杯险些脱手。 他心里正在想事情，加上听见了哥哥告白，此时见到姜森心情很是复杂，也没有心思和他吵：“不要这么叫我。” “这是昵称，多可爱啊，怎么不喜欢？” 姜森走过来，拿走他手里的蜂蜜水一饮而尽。 “这是给哥哥喝的。” “你再给你哥泡一杯，”他说到这里状似不满道：“你可真偏心啊，明明我也喝酒了啊，你怎么只给你哥却不给我泡？” “偏心？”柳林帆口不择言：“你不也挺偏心的。” 姜森一怔：“什么？” 柳林帆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及时打住，去重新泡蜂蜜水。 “又发什么脾气？哦，是不是我今天没给你买旗袍生气了？你又不说你喜欢哪个颜色，我怎么挑？” 他慢悠悠踱着步子来到柳林帆身后，故意逗他，但柳林帆反常地没搭理他。 于是姜森又添油加醋：“那这样好了，你不说，我就每款都给你买一件，打包送你家里来，这样总可以了吧？”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那我给你买了。” 他低头就去捣鼓手机，嘀咕道：“你可真是任性，哥哥都醉成那样了，还有心思因为衣服和我耍小性子呢，你也得改改这脾气了。” 又在随口说这些故意挑刺的话，这么理所当然地用不知所谓的理由来嘲讽他。 他柳林帆在姜森眼中到底是个什么腌臜形象？ 把他说的这么不堪。 为什么可以对别人都那么好，偏偏就只有对他这样？ 姜森在手机上划拉了几下，搁下玻璃杯，准备走了。 他在玄关处穿鞋，一边头也不回地叮嘱：“行了，你哥也睡下了，他晚上可能会吐，你记得放个垃圾桶在他床边上，如果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我会赶过来的。” 第7章 “哦，还有，明天等你哥醒了，记得让他回个电话给我，我有事和他说。” “很重要的事，你可别忘记了啊。” “小舟，你听见了吗？” 嗡嗡嗡、像是烦人的苍蝇。 柳林帆猛地摔了杯子，玻璃杯砸在水池里，哐啷碎得到处都是。 他回头，瞪着姜森：“你自己没长嘴吗？我凭什么要帮你？” 怒不可遏。 他走过去，揪住姜森的衣领，将他扯向自己，姜森猝不及防，往他这边踉跄了一步，两个人距离骤然拉近，鼻尖几乎都要撞在一起。 柳林帆额头爆出了青筋，恨不得咬下姜森一块肉来： “这么关心我哥，你干脆住这里陪着他好了，还回家干什么？假惺惺。” “你好人装的还不够啊？你那些女朋友们知道你是个荤素不忌口的中央空调吗？你装的这么天衣无缝，是不是就是想享受这种被人崇拜被人爱慕的滋味，以此来满足你的虚荣心啊？” 姜森怔了怔，蹙眉，问：“你在说什么？” 柳林帆大脑充血，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把姜森的心剖出来看一看是什么颜色的，他死死盯着姜森的眼睛：“你天天跟着我哥，像条狗一样天天黏在他屁股后头，恶不恶心？” 因着二人这姿势，姜森不可避免地对上了柳林帆的双眼。 视线交缠住了。 姜森抓住了他的手，应该是想要把他的手扯下来，但是彼此的手指触碰到的一瞬间，柳林帆的理智巨塔轰然崩塌。 头脑一热，不该说的话就这么说了出口： “姜森，你是喜欢他吗？” “喜欢他干什么，不如喜欢我！” 扑通。 柳林帆的声音在姜森耳中顷刻间放大了好几倍。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了几秒，整个人呈现一种僵直的状态。 等柳林帆意识到想要收回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片刻的错愕好似是他的错觉，姜森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须臾，他弯起嘴角，笑得眉眼弯弯，眼睛里充斥着毫不作假的爱慕之意。 他紧紧握住了柳林帆的手，笑着应道： “好。” 第4章 谨言、慎行 姜森没有恢复正常。 这短短一个‘好’字，已经宣判了柳林帆的死刑。 柳林帆知道，他闯祸了。 闯下了弥天大祸。 他对姜森下了言灵。 明知道哥哥喜欢他，明知道他是哥哥的心上人。 柳林帆慌了，他捧住姜森的脸颊，急道：“不算不算！刚才的话都不算数！给我忘掉！” 但是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怎么还收得回来？ 姜森啼笑皆非，静静注视着他：“可我都听见了，你叫我怎么忘？小舟，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柳林帆汗毛倒竖。 除了小时候，姜森还从没有用现在这般温柔的声调和他说过话。 浑身都在痒，痒的不自在。 “我……” 姜森还要说些什么时，心烦意乱的柳林帆推着他的肩膀将他直接推出门外，吼道：“赶紧走！” 说完，哐——他重重关上了门，将姜森关在了外面。 柳林帆呼吸不稳，额头抵着门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都干了什么啊……” 他浑浑噩噩进了哥哥房间，宁一昔盖着被子仍旧睡着，对刚才发生的这些事情浑然不知。 柳林帆跪在他床边，紧紧握住了哥哥的手。 他把脸埋在哥哥掌心，鼻子发酸，狂涌而来的内疚如燎原大火快要将他烧死了。 “对不起……对不起……” 明明知道哥哥喜欢姜森。 明明知道，他怎么就…… 连柳林帆自己都搞不懂他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他死死咬着自己的舌头，咬出了血。 他这张乱说话的嘴，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林帆就这么趴在宁一昔床边守着他，担心他晚上会不舒服，结果不知什么时候就用这种怪异的姿势睡着了，等他再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 他睡在哥哥的床上。 是谁把他搬上床的一目了然。 厨房里油烟机在响，宁一昔在里面煮早餐，听见柳林帆的脚步声头也没回：“醒啦？去洗脸，马上吃早饭了。” 柳林帆欲言又止，不敢进去，杵在门边上，试探着问道：“你酒醒了吗？” 宁一昔神色自然，脸上丝毫没有宿醉之后的反应： “嗯，睡一觉就好了，我昨天喝的确实太多了，你一个人把我弄回家很辛苦吧？” 柳林帆怔了怔，问道：“你不记得了？” “什么？” “……”柳林帆讷讷道：“昨天……是姜森背你回来的，他送的我们。你忘记了？” 宁一昔面上闪过一丝诧异，片刻之后无奈地道：“看来是我醉的太厉害，我完全不记得了。” 无奈过后又笑了：“怪不得，我还奇怪你这么个小身板，到底是怎么把我带回来的呢。” 哥哥断片了。 他不记得昨天的事了。 那他和姜森表白的事情，是不是也忘记了？ 兄弟俩坐在一张桌上吃早餐，柳林帆食不知味，筷子搅着面条，吃不下去，看他胃口不好，宁一昔问：“怎么了，不好吃？” 第8章 “没，没有，我在想事情。” 柳林帆含糊着低下头，往嘴里硬塞了几口面条。 宁一昔眨了眨眼，半晌，他忽然问：“小帆，我昨天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咳！！”柳林帆一口面条卡在喉咙，险些呛死，他忙说：“没有没有！你什么都没有说！！” 他反应太大了，宁一昔也被他吓住，狐疑道：“真的吗？” “嗯！”柳林帆生怕他不信，点头的幅度恨不得将头给点掉。 不过好在，宁一昔后来也没有再问些什么，不然柳林帆真的怕自己会不小心露馅。 柳林帆洗碗出来，见哥哥要出门，犹豫了好一阵，还是开了口：“对了哥，昨天，……姜森说让你醒了给他回个电话。” 正在穿鞋的宁一昔听到这话，问：“他找我什么事？” “我不知道，他就说，让你联系他，他有话和你说，”柳林帆如实转告：“他说是很重要的事情。” “好，我知道了。” 宁一昔走了，柳林帆没了力气，大字型躺倒在地板上。 他盯着天花板上的纹路，闭上了眼睛。 他其实并不想让哥哥和姜森在这时候会面，他担心姜森会把昨晚上他们的事情说出来，可万一姜森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找哥哥，自己却隐瞒，万一是哥哥工作上的事情，那他就是罪人了。 他进退两难，忧心忡忡，万一姜森说漏嘴，哥哥会怎么想？被自己弟弟横刀夺爱，他一定会很讨厌我吧。 一想到会被哥哥厌恶，柳林帆心就猛地一抽。 他抬起胳膊挡住眼睛，心口堵着，快要无法呼吸了。 柳林帆坐立不安在家待了一天，直到晚上，他才听到钥匙声音，哥哥回来了。 他唰地站起来，屏住了呼吸。 哥哥走了进来，面色看起来不太好，白的有点吓人了。 “哥？”他颤悠悠喊了一声。 宁一昔抓了抓头发，勉强朝他笑了笑：“对不起啊小帆，我有点不舒服，晚饭你自己叫外卖好不好？” 柳林帆一点都不饿，胡乱点头应了。其实他很想知道姜森对哥哥说了什么，但现在不是问的好时机。 他扶住宁一昔，把他送回房间：“你哪里难受？要不要去医院？” “没什么，睡一会儿就好了。” “哦……”宁一昔躺上床，柳林帆替他盖好被子，坐在他床边上守着他。 “不用守着我，你玩去吧。”宁一昔道。 柳林帆撇嘴：“你这么难受，我哪里还有心思玩。” 他指甲抠着掌心，试探着开口：“发生什么事情了？早上出门不还是好好的吗？” 他知道哥哥现在这样和姜森脱不了关系，问：“是不是姜森欺负你了？” 宁一昔道：“不是，没有人欺负我。” “我就是……算了，没什么。” 宁一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呢喃道：“小帆，世上无能为力的事情，怎么就那么多呢。” 他虽然好似在问柳林帆，但也没有真的想要得到他的答案。 他翻个了身，背对着柳林帆，看来是不想再说话了。 柳林帆也乖乖闭了嘴，给他掖好被子出去了。 他去厨房准备熬点粥，哥哥应该也没吃晚饭，至少吃饱了再睡。 从刚才哥哥对自己的态度来说，他应该还不知道姜森和自己的事情。 柳林帆下意识松了口气。 他又想起了哥哥说的话。 无能为力的事情。 是啊，怎么就那么多呢。 如同姜森对他无缘由的厌恶，如同他不受控制的言灵。 如同父母的死亡。 柳林帆已经记不得生母的模样了，从他有记忆起，就一直和爸爸一起生活。 在他三岁时，爸爸喜欢上了一个阿姨，和那个阿姨再婚了，于是他多了一个继母，也多了一个大他五岁的哥哥宁一昔。 和狗血电视剧里的剧情截然相反，柳林帆很喜欢自己这个新家。 父亲努力工作养家糊口，温柔的继母待他视如己出，哥哥宠他惯他，他是被捧在掌心中的珍珠，不管他做了什么事情，身后永远都有坚强的后盾。 他有爸爸妈妈，还有哥哥。 他什么都不用怕。 他以为会这样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 但是事与愿违。 七年之痒似乎是个无法逃脱的诅咒，只有鲜少恩爱的夫妻才能躲过去，但他的爸妈并不在其中。 柳林帆十岁时，父母在饭桌上宣布了一件大事，他们准备离婚了。 美好的家庭即将破碎。 一想到以后自己又要变成一个人了，他再也见不到哥哥和妈妈了，他就控制不住心里翻涌而上的恐惧和落寞。 他噌的弹起，站在了椅子上，整个人哆嗦不止，他又慌又怕，他不想失去这个家，不想失去疼他的妈妈和宠他的哥哥，他的动静太大，一时间父母的视线都落在他脸上，柳林帆睁着一双满是眼泪的双眼，冲他俩喊道：“不准离婚！你们不准离婚！不可以！” 他知道自己被惯坏了，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么无理取闹，因为父母爱他，哥哥宠他，他总是以为自己耍耍性子撒撒娇，他们都会依从他。 但他知道这次这招可能也没用了。 第9章 柳林帆哭得头晕眼花，他知道接下来自己就会听到强硬的拒绝，但是意外的，前一秒还说要离婚的父母，下一秒就反悔了。 爸爸将他从椅子上抱下来：“不离婚了，不离了。” 妈妈摸着他的脑袋，温柔宠溺：“好孩子，别哭了，我们不离婚了。” 就因为柳林帆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挽回了父母的婚姻。 父母的行为其实很反常，但是当时被喜悦冲昏头脑的柳林帆并没有多想。 可也就是这一年，发生了一件事，让柳林帆发现了自己身上的秘密。 在他们一家四口出去旅游的时候，他被一个景点的算命瞎子喊住了。他闲来无事就算了一下，瞎子若有其事地摸着他的手，神秘兮兮：“少年，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根骨奇佳，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未来一定不可限量。” 算命的话套来套去就那么几句，柳林帆坦然受之：“我知道。” “但我观你印堂发黑，唇舌乌紫，假以时日恐会因为言语冲突而起血光之灾呀。” 柳林帆翻了个白眼。他很想知道他一个瞎子是怎么‘观’到他印堂发黑的？ 正想走人，一旁循声而来的妈妈不答应了，问道：“那请问大师有什么破解之法呢？” “大师”凭空捻了把并不存在的山羊胡须，摇头晃脑：“天机不可泄露。” 不可泄露还说这么多。 柳林帆起身离去前，算命的突然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脸上的墨镜反着瘆人的光。 “少年今日遇到我，便是与我有缘，今日相遇是上天注定要我帮你一把，老夫便在此破例给你一个忠告，听或不听，全由你自己。” 他枯瘦的食指竖在唇边，用只有他们彼此才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谨言、慎行，不可妄言。切记，切忌。” 回家之后，柳林帆不知怎的一直记得这件事。 他想起了前一秒要离婚，因为他说了一句话，下一秒就和好的父母。仔细想想，确实有些怪。他们当时的表情不似作假，应该是下定了决心才说出来，既然决定说出来，那就已经是板上钉钉，断不会因为柳林帆哭闹了一回就这么轻易就收回去。 他对着镜子，印堂不见黑，伸出舌头，也不见乌紫，脸色红润有光泽，哪里来的血光之灾。 可他心神不宁，因为无人可问，所以他求助于万能的搜索引擎。 还真被他搜到了一个差不多的玄乎东西。 【言灵】。 万物法则皆有灵，言语亦然。 大体意思就是说，拥有言灵的人，所说的话都会成真。 但是言灵也并非万能，人类永远无法控制超出自己能力范围外的东西。 它用好了，是【福】，反之，也可成【咒】。是天堂还是地狱，全在使用者一念之间。 柳林帆为了确定这件事，用自己的班主任做了个实验。 他拿着试卷去找班主任，指着上面一道打叉的错题，直视着他的眼睛，用命令的语气，下了言灵，一贯严肃的班主任竟真的将错题认为是对题，改了他的分数，让他得以够上60分的及格线。 这对当时的他而言无异于天上掉了个馅饼。 自那之后，他有意无意对自己身边的同学和朋友测试这个能力，先是班上那个爱掀女生裙子的小霸王，仗着家里有钱天不怕地不怕，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那天他又把一个女生欺负哭了，柳林帆冲上去推了他一把，吼叫着让他滚，结果那个小霸王竟然真的团成团滚出了教室，他这个行为在旁人看来完全就是莫名其妙，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事后他自己也觉得丢脸，就转学了。 柳林帆开始半信半疑。 接下来的日子，他不管是借陌生同学的作业抄，还是上课讲小话让班长不要记他的名字，再是上学迟到请求校内最严厉的教导主任放他走，只要他一句话，不管对方是谁，都会一一照做。 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都已经让柳林帆对自己的能力深信不疑。 至此之后，他仿佛成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bug。 他飘了，开始仗着自己的小本事任性妄为，他认为自己无所不能，谁也无法奈何他。 直到现实给了他重重一巴掌。 说好不离婚的父母，在柳林帆下达言灵后的第三年，又提出了要分开。 这一次不论柳林帆怎么命令都没有用。 他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他的言灵是有时效的，而且一生只能对一人用一次。 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他只是被命运玩弄的一颗棋子。 父母的离婚是必然，他第二个家也注定要破碎。 他牵着宁一昔的手，哭得稀里哗啦。 彼时，十八岁的宁一昔拥着他，柳林帆恳求他劝劝父母，许是他哭得太伤心，哥哥实在看不下去，叹了口气，开始劝父母，让他们出去旅游散散心，好好谈一谈再决定。 父母听了宁一昔的话，出去了。 那也是他们悲剧的开端。 一场山体滑坡夺走了父母的性命。 柳林帆和宁一昔成了孤儿。 宁一昔自责懊恼，整日以泪洗面，他认为是他害死了父母。但柳林帆知道并不是他，哥哥无辜，父母也无辜，导致这场悲剧的源头，是柳林帆自己。 第10章 是他阻止了本该离婚的父母，间接导致了他们的死亡。如果他们当年早早离婚并分开，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是柳林帆一念之差改变了父母的命运。 都是他的错。 言灵不是什么好东西。 使用它之后的代价没有人可以承受，诅咒总会悄无声息地找上门来。 从那之后，柳林帆就尽可能地不去使用它。 但是父母离世之后，柳林帆就只剩下了哥哥一个人。 他害怕，害怕哥哥会嫌他麻烦，丢下他。哥哥不是他的亲哥哥，本没有义务照顾他，可是柳林帆很喜欢哥哥，他不想离开他。 所以，在当年半夜发现宁一昔离开，他误以为哥哥不要他了，才会去追车。他没有安全感，在失去哥哥的那一刻惊惶恐惧漫上了心头，攀上了前所未有的高峰值，所以他犯了错。 他对哥哥下了言灵，将哥哥绑在了自己身边。 一绑这么多年。 他不知道在哥哥身上所下的言灵有没有失效，但是他想，哥哥现在还陪伴在自己身边，那么言灵应该就还在吧。 他本就亏欠哥哥，结果现在，欠哥哥的这笔账上又多了一道。 姜森。 无底洞越来越大，他不知道该怎么填补。 粥煮到一半，手机响了，柳林帆拿起来一看，好家伙，说曹操曹操到。 是姜森发来的语音。 “小舟，有空吗？晚上一起去吃饭，我来接你。” 短短几秒，声音仿佛能掐出水，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对面这人有多么喜欢自己一样。 一直以来姜森对他总是动不动就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从没有什么好脸色，自己的死敌突然一夕之间变得这么柔情似水，柳林帆没有半点高兴，他恶心得想要当场自杀。 柳林帆知道现在姜森完全是在言灵的控制之下，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出自他的本心。 柳林帆自然也不会傻傻地跳进去。 他想着，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惹不起，总躲得起。 躲到言灵失效，便万事大吉。 于是他也回了两秒语音，言简意赅： “没空，滚。” 第5章 “你以为我是什么正人君子？” 柳林帆晚上没睡安稳。 迷迷糊糊的，他房间的窗户总是一阵又一阵地发出咚咚的声响，他也不想下床，直接被子蒙过头，咒骂这不知哪儿来的野鸟，大晚上的不睡觉啄他的玻璃窗户干什么。 他以为这鸟顶多啄几下就消停了，没成想这鸟还是个犟种，居然就这么啄了十几分钟，柳林帆烦躁地想：再这么啄下去，这铁做的鸟嘴也该啄烂了吧。 他被扰得鬼火直冒，倏地坐起身想下床逮住这鸟拔光它的毛时，咚咚的敲击声没了。 总算是走了。于是柳林帆又躺了回去。 可是过了几秒钟，他的手机又响了。 一条一条绿色的信息蹦了出来。 拿起一看，是姜森发来的。 柳林帆本想直接忽略，在他看清信息上写的是什么时，他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他跳下床，跑到窗边唰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往下一探头，小区的绿化带里站了个人，那人听见开窗的声音，在底下用亮着的手机屏幕对他晃了晃，柳林帆怎么可能还认不出那是谁。 他一个电话轰过去，对面秒接，柳林帆压低了声音：“姜森！你在那里干什么！” 姜森手里掂着他用来砸窗户的小石子，道：“来接你去吃饭啊。” “你有病吧，深更半夜的吃什么吃，和你蹲绿化带里啃草吗。赶紧滚，再不走我报警了！” 柳林帆现在只恨自己家在三楼，要是住在七楼八楼的，看姜森怎么砸玻璃。 “别呀，我特地来找你呢，你就这么打发我啦？这里好多蚊子，我被咬了好多包。” “咬不死你。”柳林帆嘟囔道。 晚上小区里灯光不好，他只能依稀看到姜森的轮廓，手机听筒里传来他的声音，就像是姜森在他耳边说话：“让我上去好不好？” 柳林帆牙酸了一刻，道：“我哥在家。你今天和他说了什么？他回来心情很不好。” 姜森道：“你想知道啊？” 柳林帆点头，意识到姜森也看不见，又“嗯”了一声。 对面那人秒答：“那你让我上去，我上去了就告诉你。” “我说了我哥……” “我偷偷的，不会惊动他。”姜森好似蛊惑人心的海妖：“小舟，好不好？” 他很想知道哥哥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一松懈，就答应了姜森，给他开了门。 姜森如他所说，确实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来。 “这里说话不方便，去你房间。”姜森脱了鞋，低声说道。 明明他俩没做什么逾矩的事情，但柳林帆却心里总是不安，好似自己在做什么不道德的事情。 经过哥哥房门前时，他恨不得连心跳都停了。 将人带回了房间，柳林帆才终于吐出一口闷气。 “行了，赶紧说，你今天和我哥说什么了？” 姜森却没有开口，他漫不经心地在柳林帆房间里四下打量，像是巡视自家地盘的野兽，看到柳林帆书桌上的照片后，还饶有兴致地拿在手里仔细地看。 那是柳林帆一家四口的合照，是在他很小的时候拍的。 第11章 母亲搂着年幼的他，父亲搭着哥哥的肩，照片上面的人笑得都很开心。 但是现在物是人非，只剩下他和哥哥了。 柳林帆夺过他手里的照片，蹙眉：“问你话就说，瞎碰什么。” 姜森一点不恼，挑眉，笑道：“你很在意我和你哥说了什么？” “废话，我哥回来快要伤心死了，你说我在不在意？你说，你是不是欺负我哥了？” “如果说拒绝他的告白算是欺负，那我是欺负了。” 姜森一句话，柳林帆僵立原地，目瞪口呆。 “什么？！你……你拒绝我哥？” 虽然知道姜森花心滥情，前女友一堆，哥哥和他在一起没有好结果，趁早让哥哥断了念想也是好事，但是柳林帆又矛盾地觉得姜森不识好歹，像哥哥这么好的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姜森都不要，他果然不是正常人。 “是啊，我没想到一昔会和我告白，这么多年我只把他当好兄弟，没有其他的念想。一昔人很好，但我和他不是良配，这么耗着他也不是办法。所以我今天找他，把话摊开说了。” 柳林帆没想到他会这么诚实，磕巴道：“那你……你怎么说的？” “我说，”姜森走过来，逼近柳林帆，他俩体型差距明显，姜森将他罩在自己身影之下，居高临下：“我没有办法回应你，我们做不了恋人，但是我们未来可以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甚至是亲人。我们还会和以前一样，互相扶持鼓励，互相依偎陪伴，一切都不会改变。” “……” 明明姜森是在重复当时他对哥哥说的话，柳林帆却恍若有种错觉，现在的姜森是在对自己说。 想了想又否决了。 姜森和哥哥可以做朋友，至于他俩，朋友都没得做，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最好的。 “你这么直接，就不怕我哥一气之下不理你了？” 柳林帆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那股把姜森气势压制着的窒息感才得以消退。 姜森笑了：“一昔不是这样的人，我了解他。” “他可能会伤心难过，但是以他的性格，不会和我断交。” “我和他从小就认识，他和我家人无异，我也不想失去他，所以我不会做超出他底线的事情。他肯定也是这么想的，这一点我还是很有把握的。” 一想到哥哥黯然神伤的模样，柳林帆心疼不已，他坐到椅子上，低下头：“他确实很伤心。” 姜森蹲下来，手放在他膝盖上：“小舟，他配得上更好的人。” 他道：“你哥很聪明，他会想明白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这是长大后，姜森头一次一次性对他说这么多话，不是和以前那般夹枪带棒的嘲讽找茬，而是像一个年长者诉说着他心里的想法。 姜森并不幼稚，他理智，果断，会知道怎么做才能更完美地解决一件事。 柳林帆这下总算是有了姜森比他年长六岁的意识。 “谁和你我们？你是你我是我，别在这混淆是非。”知道哥哥难过的真相之后，柳林帆也算是搁下了一桩心事，轻松了很多。 如姜森所言，这种事情只有靠时间才能过去，但愿哥哥可以早点放下姜森。 想想姜森还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他自己这德行配不上完美的哥哥。 “哼。”柳林帆舒爽地哼了一声，“那是，你只喜欢漂亮小妞，当然配不上我哥哥，不祸害他算你识相。” 他拍下姜森放在他膝盖上的手，挥挥手如赶苍蝇：“行吧，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要睡了。” 柳林帆一骨碌爬上床，头也不抬：“出去轻点，记得把门关好。” 屋子里安静半晌，柳林帆一直没听到脚步声，姜森好像没动，他狐疑一抬头，姜森轻笑出声，抬脚走来坐在他床边。 床垫微微下凹。 柳林帆一怔：“干什么你？” “我只喜欢漂亮小妞？谁跟你说的？你是不是吃味了？” “吃nm的味，少恶心人。赶紧滚！”柳林帆恶心得汗毛倒竖，用脚去蹬他，谁知刚踹上姜森的胸口，就被他一把抓住脚踝按在了雪白的床单上。 “！”柳林帆心头警铃大作，想把脚抽回来，可是姜森力气太大了，手指跟铁钳一样抓着他，没能成功。 柳林帆耳膜臌胀，霎时间听到了自己放大的急促心跳声。 “既然放我进来了，你就得做好我不出去的心理准备。”姜森嘴角上扬，眉眼含笑：“小舟，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喜欢的人是你啊。”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可没有理智。” “你以为我是什么正人君子？” 第6章 我喜欢你，是在追你啊 “…………” 听到这话，柳林帆想也没想，抬手直接一逼兜打在了姜森脸上。 力道不大，但是声音又脆又响，直接把姜森打懵了。 “少来，我不吃这一套！赶紧滚。” 柳林帆怒火中烧。 姜森这家伙把他当成什么人了？他和姜森以前那些聊骚过的女生可不一样，调戏谁呢。 这种话骗骗人家小姑娘可以，想骗他？ 白日做梦。 姜森舌头在口腔内顶了顶被打的地方，挑眉问道：“怎么，你不信？” “哼。”柳林帆甚至都懒得搭理他，哼了一声后用轻蔑的眼神上下扫视着他，答案不言自明。 第12章 一则，柳林帆心知肚明，姜森现在是因为言灵的原因对他产生了【喜欢】这种情愫，但事实上这份喜欢压根就不存在。 二则，姜森是直男，他以前只交往过女生，也从来没听说过他有对其他男生产生过什么想法，一个异性恋，哪那么好掰弯？所以，他坚信姜森不会这么轻易就对一个男生产生感情，更别提这个男生还是他最讨厌的自己。 一份莫须有的虚假感情，柳林帆怎么会信。 姜森松开了他的脚腕，柳林帆立即缩回被子里。 谁知下一秒，姜森就俯身压了过来，柳林帆被他连人带被按着，像是被上了一道枷锁动弹不得，惊道：“干什么你！” “让你信啊。”说着就低下头，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要干什么傻子都看得出来。柳林帆梗着脖子注视着他，不躲不闪，他才不相信姜森会真的亲下来，亲一个男的，不把他恶心死才怪。 可是柳林帆被子下的手紧紧握着，掌心都出了汗，姜森还没有要收势的打算，在他俩的鼻尖轻轻碰到一起时，柳林帆忍不了了，他猛地转过了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颊上。 他听到了姜森一声低笑。 “信了吗？小舟，”姜森姿势未变，在柳林帆耳边说道：“我是真的喜欢你。” 一股邪火涌上柳林帆的脸颊，他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热度烧了起来，大概是红透了。他抬腿在被子里蹬了几下，斥道：“起来！” 姜森也不再逗他，依言起来了。 柳林帆这才得以喘息，他裹着被子缩在床头离姜森远了点，他不打算再和他掰扯，催促道：“你赶紧回家，我要睡觉了。” 姜森不动：“都这么晚了，我不想折腾了，你让我在你这里留宿一晚呗。” 不想折腾还在楼下拿石头砸他玻璃？根本就是闲得慌。 柳林帆：“不行！这里没你的床。” 姜森道：“那我只能睡地上了。” “……”他竟真的就这么往地上一躺，铁了心地不准备走了。 柳林帆瞠目结舌：“你有病吧，干嘛非睡我这里？”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姜森闭上眼睛，语气理所当然：“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不行吗。” “……” 姜森打定主意不走，柳林帆继续和他争下去也没什么必要，浪费口水不说，万一闹过头把哥哥吵醒就糟了。 柳林帆拿他也没办法，只好躺回去，不说话了。 安静了几分钟，地上的姜森说：“能不能给我个被子？地板好硬。” 柳林帆缩在被子里，拧眉，没好气道：“不想睡地板你就赶紧回家。” “算了，睡硬一点的地方对腰背好。” “……”真的很有病。 姜森一八七的大块头，像一只巨型甲壳虫摊在地板上，房间里多了个人，柳林帆怎么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甲壳虫在地板上翻来翻去窸窸窣窣，闹得柳林帆怎么都睡不着。偏偏他还在不停地嘀咕着什么‘空调开好冷’‘肚子会着凉’‘要感冒了’之类的话。 柳林帆啧了一声，将自己身上的被子一股脑抛到床底下，盖住了他。 姜森从被子里探出半张脸，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柳林帆：“小舟。”语气里的喜悦都藏不住。 柳林帆去衣柜里找自己的旧被子，头也没回：“闭嘴，睡觉，再吵吵我就把你从楼上扔下去。” “明天早上你就赶紧走，不准让哥哥发现你留宿在这里。不然我给你好看！” 柳林帆盖上自己的旧被子，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心情，终于顺利进入了梦乡。 再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了。 地板上的人没了，那床被子被叠得齐齐整整，放在柳林帆床尾。 姜森走了。 柳林帆坐在床上，顶着一头睡得翘起的乱发，发了会儿呆。 时间还早，柳林帆便起床煮起了早餐。 他在厨房忙活了一阵，没多久宁一昔也起床了，柳林帆一见到他就心虚，视线躲闪，问道：“哥，你……好些了吗？” 宁一昔笑道：“睡了一觉，好多了。” 柳林帆觉得他是在强颜欢笑。 他知道，宁一昔昨天难过的原因是因为姜森，被暗恋多年的人拒绝，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一天两天的都没那么容易走出来。 哥哥自然也是。他现在心里指不定在怎么滴血呢，为了不让柳林帆看出来，不让他担心，所以才假装成没事人一样。 明明哥哥这么难过，偏偏自己还不能去安慰他。 就在柳林帆绞尽脑汁想着要用什么话题来让哥哥分心时，门铃响了，宁一昔去开门，柳林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更加烦躁了。 而让他更加烦躁的是，来人竟然是姜森。 姜森提着一个大纸袋子，云淡风轻，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问：“我能进来吗？” 开门的宁一昔面色好像僵了一僵，但还是点了头，放他进来了。 柳林帆以为这人早就回家去了，怎么还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家里？ 他是一点不把哥哥和他当外人啊。 头一天拒绝了哥哥的告白，第二天就能没事人一样出现在哥哥面前，他有考虑过哥哥的心情吗？这不是把哥哥的心放油里煎吗？ 第13章 “你……” 柳林帆开口就想骂他，但是意识到哥哥在场后，只能讪讪闭嘴。 姜森纸袋子里装着一堆打包好的早点，他一盒盒拿出来装进盘子里，道：“我顺路经过，买了些早点，你们早饭还没吃吧，一起吃。” “一昔，给你买了水晶虾饺，你之前不是说很想尝尝这家店的吗，还热乎着，过来吃。” 他神色如常地将筷子递给宁一昔，宁一昔愣了愣，接了过来，笑道：“好。” 姜森和哥哥面对面在餐桌旁坐下了，柳林帆观察着哥哥的表情，见他低头吃着东西，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异样之后，稍稍放下了心。 “小舟，你也来吃。” 姜森又招呼起柳林帆，柳林帆暗暗瞪着他，给他使了个眼色，姜森只是笑，也不知道看懂了没有。 他在哥哥旁边坐下，拿起一个烧麦就往嘴里塞。 吃着吃着，面前递来一杯水，他以为是哥哥，结果姜森的声音下一秒就响起：“喝点水，别噎着。” 柳林帆立即噎着了。 他拿过水杯喝了个底朝天，咽下了哽在喉咙里的食物，条件反射扭头看向身边的哥哥，宁一昔也在看他，不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只是道：“还要水吗？我去给你倒。” “不，够了，……够了。” 柳林帆放下水杯，心情复杂。 他对着姜森用口型道：“别做多余的事。” 万一被哥哥看出点什么就糟糕了。 姜森托着腮，但笑不语。 一顿饭吃得柳林帆七上八下的。 虽然姜森讨厌，但他买的东西还是很好吃的，本着不吃白不吃的道理，柳林帆吃得很香，忽然，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蹭了自己脚踝一下。 他以为是不小心碰到了哥哥的拖鞋，就往旁边挪了挪，可紧接着，那东西就又蹭了过来。 甚至直接挑开了柳林帆宽松的睡衣裤脚，顶着他的脚踝骨磨蹭。 “！” 柳林帆意识到了这东西是什么之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嘴里还叼着半块叉烧包，一脸惊恐地看向对面的姜森。 姜森正和哥哥说着话，根本没有在看他，他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正经，似乎是余光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柳林帆只觉得脚踝上的东西又不轻不重地往上滑了些许，开始磨蹭起他的小腿。 柳林帆僵直着背脊，低头去看桌底下。 好家伙，贴在他小腿肚上的东西果然是姜森的脚。 可真会装啊。 柳林帆哪里受得了这个气，手伸下去对着姜森的脚掌狠狠一掐一拧。 “——嘶！” 姜森倒吸一口凉气，身子猛然剧烈抖了一下。 宁一昔狐疑问道：“怎么了？” 姜森不知为何笑了起来：“没事，不小心撞到脚趾了。” 柳林帆啪地把嘴里半个叉烧包扔到桌上，起身走了。 宁一昔在后头问：“你又上哪儿去？吃饱了吗？” 柳林帆头也没回：“饱了，洗手。” 他钻进卫生间，拿着香皂对自己的手进行彻底消毒。 一边消毒一边骂：“死流氓，神经病，大变态。” “混蛋姜森。” 接下来这段时间，柳林帆都没有出门，他不打算再和姜森碰面了，只想着言灵能尽快失效，姜森能变回原来那个姜森，他好重回自由。 但他没想到，姜森即便见不到他，也会致力于给他搞事。 一束又一束的玫瑰花每天都开始往他家里送。 里头还会夹上署名为姜森的情话卡片。 前几天他收花时哥哥没在，柳林帆麻溜利索地把花处理了，当做无事发生。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有一天，那束花在早上七点的时候就送过来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哥哥发现了。 柳林帆那时候还在床上睡得鬼迷日眼，被一通电话叫起来开门，眼睛都还没彻底睁开。送花的小哥连续给他送了几天已经认识他了，在柳林帆签收时没忍住多嘴了一句：“小帅哥，这些天送花给你的那位姜先生可是一个大帅哥，你不答应他真的可惜了。这年头，同性恋很正常，我们花店隔三差五地就能碰上几个，这没什么的，现在社会很开放的，你不用觉得顾虑，人生嘛，自己开心最重要，人这一辈子能遇到几个真爱啊，错过太可惜了。” “真爱当不了饭吃。”柳林帆懒洋洋地签了字，收了花，信口开河：“其实我是小三，那个男的已经结婚了，孩子都三岁了。” “……啊？”听了一个惊天秘密后的送花小哥立即知趣地闭了嘴，一扭头跑没了影。 柳林帆猜测接下来应该不会再看到他了。 正考虑是直接把花丢垃圾桶还是送给隔壁阿婆插花用时，哥哥房门咔哒一声开了，他一眼就瞧见了门口的柳林帆，和他怀里那捧新鲜的玫瑰花。 宁一昔微微错愕，不敢置信：“这花是？” “送错了！”柳林帆道：“哎呀真不知道是谁，地址也不写写清楚。” 宁一昔走过来，道：“上面不是有卡片吗，看看。” 不等宁一昔伸手来拿，柳林帆吓得一哆嗦，立即将花里的卡片取下来塞进兜里，见他这么紧张，宁一昔又怎么会不明白。 他笑道：“看来是有人在追求我家小帆呀。” 第14章 柳林帆脸又青又白：“哥，你别乱想，没有的事。” 惊险地从哥哥那里化险为夷，柳林帆回到房里再也忍不下去了，他一通电话轰炸给姜森，只响了一声对面就接了。 柳林帆劈头盖脸质问：“姜森！你到底想干什么？不要再送花来了！” 对面的人应该还在睡，鼻音很重，哑着声音笑了下，道：“我想干什么？我以为你知道呢。我喜欢你，是在追你啊，不然我是给花店做慈善吗？” “你不要这么我行我素好不好？你压根就不喜欢我，别再说这些话了，你能不能赏个脸听我一次？算我求你了大哥行不行？” “可以啊，”对面的人应该是在床上翻了个身，笑意愈发挡不住： “你只要答应和我交往，我就听你的话。” 第7章 早安。 - “砰砰”两声，屏幕里的游戏角色被爆了头，游戏角色死亡后，页面灰暗下来。 柳林帆啧了一声，切出去重新组队。 坐他隔壁的路礼熟练地操控着键盘鼠标，还有闲工夫瞥他一眼：“怎么了？今儿心情不好啊，打这么菜。” “点儿背。”柳林帆烦躁地摘下耳机，起身就走。 路礼问：“上哪儿去？” “放水。” 网吧里乌烟瘴气，柳林帆闻不惯烟味，咳呛了几声戴上口罩，进了不算干净的卫生间。 这间网吧规模不大，但因为地段好，靠近学校和工地，所以生意很不错，但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这里的保洁阿姨打扫的也不频繁，卫生间的地砖上黑黑黄黄的很是恶心。 柳林帆几乎是用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解决完，在水池子那边洗了好一会儿手。 他回到座位上时，路礼一局已经打完了。 他吸着饮料，笑呵呵地打量柳林帆，见他蹙着眉头苦大仇深的，打趣：“我的小少爷，你既然不习惯进这种地方，还非跟着我来干什么？瞧你嫌弃的。” 柳林帆拿纸巾擦手，道：“一个人在屋里闷。” “哎，不是我说，你到底怎么了？和你哥吵架了吗？” “没有，怎么可能。” “那你干嘛不回家？” 柳林帆：“……” 是的，他从家里溜出来了，连今天算进去正好一个星期。 不为别的，他只是不想再每天收到姜森的花了。 上次在电话里他和姜森说了很久，说的嘴皮子都快破了，那人就是软硬不吃死活不听，愣是依旧送花送饭献殷勤，一次两次可以，他可以找借口敷衍过去，次数多了，难免哥哥会起疑。 他不能答应姜森和他交往，也不想让哥哥知道他们的事情，所以他逃了，逃到了好友路礼家中。可他自然也无法告诉路礼自己真正离家的原因，总不能说他正在被自家哥哥的好朋友追求吧。 路礼这小胆子准得吓嗝屁。 所以导致现在的柳林帆一肚子苦水无人诉说，只能自己默默消化，可他消化不良，苦水成了闷气，压得他愈发烦躁。 不过也有好事。 至少他总算是摆脱了姜森，不用再被他纠缠了。 等熬过了这段时间，自己上了大学后住校，就见不到姜森了，这场闹剧也就会消停了。 和路礼从网吧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两个人随便打包了些烧烤就打道回府，回到路礼家时，他家门外放着一束新鲜的玫瑰花。 柳林帆脚步一顿，路礼懵懵懂懂上前把花拿起来，嘀咕：“奇怪，怎么有花，谁放这儿的？” 他取出花里的卡片，念出了上面的字：“给最爱的小舟，姜森。” “小舟是谁啊？姜森又是谁？你认识吗？” 路礼回头问柳林帆，就见他青着一张脸，像是在努力憋着气，那样子，仿佛他下一秒就要把手里提着的外卖袋给丢出去。 “怎么了你？” 路礼从他手里抢过外卖袋，确保自己的烧烤不会遭殃。 “……”柳林帆扯出一抹笑，笑容很是僵硬：“不认识，应该是谁送错了吧。” “我想也是，这上面也没个电话，也联系不到人啊。”路礼自己给自己想了个办法：“放门口吧，那人知道送错了一定会回来取的。” 路礼也没多想，把花放在门外地上，拉着柳林帆进了屋。他吃了几根肉串就先去洗澡了，柳林帆魂不守舍。 他从没有想过姜森会这么坚持不懈，现在竟然把花都送到这里来了？还大大方方在卡片上写名字示爱，得亏小舟这个绰号路礼不知道，不然这事不就瞒不下去了吗！ 那个臭家伙！ 姜森和路礼互相都不认识，他到底怎么会发现自己在这儿的？ 他拿出手机，点开姜森的微信头像，他给姜森设置了消息免打扰，这些天刻意没去看，现在已经积压了上百条消息。 最新几条是半小时前发的： 【图片】 “花我放这里了哦，回来记得拿” “是你最喜欢的玫瑰” 图片就是在路礼家门外拍的照片，那束玫瑰就光明正大地放在地上，和姜森一样的直白。 他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打了很多字，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正烦躁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宁一昔。 他接起来：“哥哥……” 宁一昔那边有回声，在安静的地方，“小帆，在路礼家玩够了吗？什么时候回来？都出去一星期了，也别太给人家添麻烦了。” 第15章 哥哥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柳林帆心也跟着平静下来，他道：“我知道了，我再玩几天。”他现在还不想回去。 柳林帆想到了什么，问：“对了哥，是不是你告诉姜森我在路礼家的？” 宁一昔说：“是啊，他这些天一直在问我你去哪儿了，我就告诉他了，怎么了？” 果然。这就说得通了。 难怪姜森会知道这里，还会送花来。 柳林帆道：“没有，没什么。” 宁一昔在对面笑了笑：“说起来，他最近倒是对你挺上心，感觉你俩回到了小时候的相处模式，这样和和气气的相处多好，不要见面就是吵架。” “是我想吵吗？明明是他总惹我生气。”柳林帆不满。 “好啦，那是他逗你玩呢。” 柳林帆没对此发表意见，问：“他最近总是来烦你吗？” “也没有，偶尔见面，大部分时间都是微信联系，”哥哥那边笑意更深：“倒是他问你问的很勤快。” “……”那家伙怎么也不收敛收敛，生怕哥哥发现不了是吗。 他说：“哥，以后不要把我的事告诉他，我不想和他扯上关系，不想搭理他。” “好好。”哥哥那边虽然应了，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话放心上。 柳林帆岔开话题，“你在哪儿呢？” “在外面聚餐呢，出来吹吹风，就打个电话问问你。” 柳林帆提醒：“噢，那你少喝点酒，你会醉的。” “知道啦，柳老师，我戒酒了。” 戒酒最好。 说起来如果不是因为那天哥哥喝醉了酒和姜森表白，事情也不至于阴差阳错弄成现在这种僵持不下的局面。 挂了电话，柳林帆和路礼解决完剩下的烧烤，两个人就闷着被子睡了。 第二天一早，路礼家的门铃疯狂地响。 柳林帆顶着一头乱毛看了眼手机，八点钟。他沉沉把脸砸进枕头里，用脚踢身边睡得和死猪一样的路礼：“去开门，你有客人。” “哎呦不管！”路礼眼睛都睁不开，翻了个身继续睡。 门铃持续不断，路礼忍无可忍，愤怒地蹬了下床单，气冲冲跳下床，边走边吼：“谁啊！” 柳林帆迷迷糊糊睡的正香，身上的被子被人轻轻拉了下来，他闭着眼睛把被子重新拉到下巴处，含糊道：“别闹。” 下一秒，被子又被掀开了。 柳林帆又拉，对方又扯。 几次三番，是可忍孰不可忍，柳林帆睁开眼睛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让人睡好觉的家伙：“路礼！你是不是——” 话说到一半卡在喉咙里。 柳林帆以为自己在做梦，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没认错，没在做梦。 姜森坐在床边，手里还揪着被子一角，笑吟吟道：“小舟，早安。” 第8章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你怎么在这里？！” 他猛地坐起来，扭头看向房门外，刚给人开门的路礼也是一脸懵，和柳林帆对上眼后他主动解释：“他说他叫姜森，是来找你的，我就放他进来了。” 柳林帆：“……” 柳林帆进了卫生间洗漱，路礼嗖的一下溜了过来，一脸八卦地问：“林帆，你什么时候改名叫小舟了？昨天那花真是他送你的啊？真瞧不出来，你魅力这么大，男女通吃啊。” 柳林帆吐掉一嘴牙膏沫，拧眉道：“别在这儿跟我贫。你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随随便便给陌生人开门，你也不怕出事。” “能有什么事啊，我一大男的，还怕这？”路礼来搭他的肩膀，“哎不是我说，你也真不够意思，咱俩这么多年兄弟，你居然瞒着我就率先脱单了，你忒不厚道。” “别瞎说，我和他没关系。” “人今天都主动上门了，昨天那花都怼到我脸上来了，还说没关系？没关系会做到这程度？”路礼一脸八卦：“你和我说说，我好奇，你俩是怎么认识的？你对他做了什么事让他就这么喜欢你了？那人还挺帅的，感觉你俩应该认识蛮久的了吧，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他。” 柳林帆倏地攥紧了牙刷，闷声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和他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你别在这儿造谣。” “那你告诉我不就行了。” “说什么说，”柳林帆心情复杂：“这事一句两句讲不完，反正我和他不熟，也不可能，我又不是同性恋，你知道这点就行了。” “给我透露一点又不会怎么样，小气！” 柳林帆从卫生间出来，将发牢骚的路礼关在里面。 姜森站在客厅里，正兴致盎然地观察着路礼他爸摆放在客厅里的大鱼缸。 听到声音，姜森扭头望了过来，视线十分放肆地将他从头扫到脚。 柳林帆现在穿着的是路礼的衣服，一件玫红色的大t恤衫，和他平日里的穿衣风格完全不一样。姜森应该也猜到这不是他的衣服了，默默打量了很久。 柳林帆也没有办法，他出来的匆忙，衣服没带几套，都洗了，还没干，只能先将就穿路礼的。路礼的衣服和他本人的性格一模一样，花枝招展，五颜六色，衣柜里一溜的七彩战斗服，比人家少女还少女。 柳林帆做好了要被姜森嘲笑的准备，谁知须臾之后，姜森下了让他始料未及的结论：“几天没见，瘦了。” 第16章 他故意气他：“被你折磨的。” 姜森闻言笑了：“好，是我的错。”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柳林帆啧了一声，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你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也不回家，你躲着不见我，那我就只能来见你了。” 柳林帆心中烦躁：“姜森，你是聪明人，这都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姜森摇头，坦然道：“不明白。” 柳林帆知道继续和他纠缠下去根本没有必要，于是打开天窗说亮话，道：“我不喜欢你。” 谁知姜森一挑眉：“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柳林帆继续道：“我讨厌你，见着你就生气，我要怎么和你培养？” “那是你对我有偏见，只要你愿意让我多接触接触你，你就一定会喜欢我的。” 从小接触到大，柳林帆今天这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姜森那坚不可摧的自负心，以及那我行我素从不听人说话的脾性。 “你还真是有信心。” “那是。”他坦然受之。 柳林帆懊恼不已。 他还真是惹了一个大麻烦上身。 “行，那你见也见过了，可以走了吧。”柳林帆干脆直接下逐客令。 姜森不动：“好啊，但你得和我一起走，我就是来接你的。” “我不回家。”柳林帆道：“我要在这里再玩几天，我哥都不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姜森问：“真不回去？” “不回。” “好吧，”姜森懒洋洋地走过来，微微弯下腰和柳林帆视线齐平，眼里满是笑意：“那我就得天天把花送到这儿来了，记得签收哦。” 说完，姜森就擦着他的肩膀准备离开了。 “…………你等等！”柳林帆一把扯住他的衣服，急了：“我说了，不要再送花给我，我不会要的！” 路礼自从今天见到姜森之后就处于一种莫名亢奋的状态，他的吃瓜欲和好奇心已经到达了巅峰，要是姜森再继续送花过来，他铁定会被路礼一茬又一茬的各种问题给烦死，那就永远不能清净了。 况且，再怎么说这里毕竟是路礼家，天天有人来送花来算怎么回事，要是被不明真相的左邻右舍看见了，误会了，说起了闲话，到时候还会给路礼添麻烦。 姜森继续维持着一副不听劝的顽固架势，轻轻扣住他的手腕，将柳林帆的手从衣服上扯了下来，幽幽道：“小舟，你会要的。” “……”好家伙，就是听不懂人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 柳林帆挡在他面前，气得胃都抽抽了。 姜森双臂环胸，道：“要么，今天和我一起回去，要么，你就继续待在你朋友这里，我继续送花送到你接受为止。两个方案，你自己选。” “…………” . 路礼将半干的衣服从晾衣杆上取下，递给柳林帆，不解道：“怎么突然就要走啊？不是说再玩几天？” “……有事，回去一趟。”柳林帆闷头把衣服塞进行李箱，含糊应付。 “好吧，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呢。”路礼十分沮丧。 柳林帆哭笑不得：“以后再说吧。” “行吧。” 他依依不舍只能作罢。 柳林帆拖着行李箱从房间里出来，在门口等待的姜森自然而然地接过他的行李箱，两个人就这样一起离开了路礼家。 姜森的跑车停在路边，柳林帆打开车门坐上副驾，从离开路礼家到车子发动之后一直一言不发。 姜森单手打着方向盘，随口道：“怎么不开心？” 柳林帆扭头望着窗外，只给姜森留一个后脑勺，闷闷道：“见了你当然不开心。” 姜森只是笑。 柳林帆说：“我回家之后，你就不准再给我送花了，听见没有。” 姜森还没说话，柳林帆又加上几句警告：“你要是再给我送花，我就跑出去，再也不回家了，让你再也找不着我，我哪怕住天桥底下讨饭吃，我也不回去了，你听到没有？！” “这么不想要花？”姜森含笑觑了他一眼。 柳林帆气沉丹田怒喝：“我！不！想！” 姜森顺着他：“好好，别生气了，那我不送了。” 柳林帆回家之后，姜森果然听话没有再送花来，于是他以为这下姜森是真的消停了。 谁知他回去后的第三天早晨，一切都原形毕露。他一觉起来，姜森就大大咧咧地出现在他家里面，穿着围裙，悠然自得，哼着歌正在厨房煮早饭，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姜森才是家里真正的主人，而原住民柳林帆则是个来借宿的外人。 姜森端着碗出来，还对他打招呼：“早。” 柳林帆：“我……”日。 柳林帆直奔宁一昔房间，空空荡荡的，哥哥不在。 姜森跟在他身后，见状主动说道：“一昔去话剧社了，他这些天都很忙。” 姜森离得太近，柳林帆推着他的胸口把他推远一点，问：“你来这里他知不知道？” “不知道啊，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出门了。” 柳林帆疑惑：“那你怎么进来的？” 姜森从兜里拿出一串钥匙，套在食指上转了几圈，道：“一昔给了我钥匙，怎么了？” “……”柳林帆简直像吞了一只苍蝇：“我哥为什么把家里钥匙给你？！” 第17章 “因为你哥他最近工作很忙，没有时间照顾你。” “我又不是小孩儿，不需要人照顾。” 姜森笑道：“但是你哥那么宠你，在他眼里，你哪怕到了五十岁，他也放心不下你的。” 柳林帆觉得他现在的笑容像极了是奸计得逞的小毛贼。 姜森道：“我和他说，照顾你的事情我可以代劳，让他安心工作。你也知道的，我和你哥这么多年的交情，哪里还分彼此？你哥相信我，所以就把钥匙给我了，有什么问题呢？” “……呵呵，”柳林帆皮笑肉不笑：“算你厉害。” “过奖过奖。” “你拒绝我哥，又反过来追他弟弟，同处一个屋檐下，明目张胆恶心人，你觉得正常人能做出这事儿？” 姜森直白地问：“我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呢？我也没有吊着一昔，没有欺骗他的感情，更没有脚踏两只船，我拒绝他之后，明明白白大大方方地追求你，为什么算不得正常？” “还是说，你介意你哥喜欢过我？” 柳林帆被他说中，一时间说不出话。 他咬紧了后槽牙，道：“我知道我哥喜欢你喜欢了很久，你拒绝了他的告白，他虽然现在明面上没什么反应，但他心里肯定还是放不下你的，一段感情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彻底消失，他现在肯定对你还有感情在。” “他是我哥，我不能抢他喜欢的东西。” “我会良心不安。” “而且……” 姜森默默听他说着，问：“而且什么？” 柳林帆低着头，指甲死死掐着指腹。 而且，你也不是真心喜欢我。 都是假的。 第9章 既然你受了伤，那这就不叫赢 “我不需要你照顾，你赶紧走吧。” 柳林帆自然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板着脸驱赶他：“我现在就只想一个人待着，你以后不准私自进我家里。” 柳林帆朝他摊开掌心：“把钥匙还我。” 姜森垂眸睨了眼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放进他掌心里，笑道：“我答应了一昔要照顾你，言而无信可不是我的作风。” 柳林帆知道，这把钥匙是没法要回来了。 他恼了，一把打掉姜森的手：“你听不懂人话吗？还是我把话说的不够清楚？” “你拒绝是你的事，我追求是我的事，”姜森动作优雅地给他拉开椅子请他入座：“这是我的自由。” 柳林帆：“……” 他抗拒无果，在餐桌旁坐下。 满满一桌子分量足够柳林帆吃两天了。 姜森坐在他旁边，给他夹煎饺：“尝尝看，我特意给你做的。” 柳林帆不动声色瞟了眼姜森身上干干净净的围裙，咬了一口咽下肚，漠然道：“记得给人店家一个五星好评，大早上的做这么多菜送过来应该也不容易，最后功劳还要被你顶包抢掉，落不到一声好。” 姜森见事情暴露，笑出了声：“哎呀，小舟真聪明，还是瞒不过你。”说到这里还故作伤心模样：“我就是想让你夸夸我而已。” “你少来。” 废话，柳林帆又不是智障。 姜森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家里保姆一大堆，做什么都不用自己亲自动手，他要是会做饭，母猪就会上树了。况且这满满一桌子菜做下来肯定要费不少功夫，他身上的围裙干干净净，一丁点油渍都没沾上，也没从他身上闻到一丝油烟味儿，鬼才看不出他在撒谎。 “好吃吗？好吃明天我再给你买。” “明天不准来。” “那就……” “后天也不可以。”柳林帆搁下筷子，注视着他：“你以后都不准来，我不想看到你。” 姜森莞尔，主打不听人话：“好，我一定会来的。” 柳林帆：“……”怒火发不出去，越烧越旺，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能继续吃饭。 “吃饱了我带你出去玩。” 柳林帆头也没抬：“不去。” “你今天有什么事吗？” “我要在家睡觉，不想出门。”柳林帆特意加上一句：“主要是不想和你出门。” 他故意想要惹恼姜森，谁知姜森现在忍耐度直接拔到了珠穆朗玛峰的高度，缓缓摇了摇头，道：“那可真叫我伤心。” 一丁点都没看出来他有伤心的样子。 稀里糊涂填饱了肚子，柳林帆去洗了个澡，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他也没管，懒洋洋地坐在地毯上打起了游戏。 姜森又不识相地凑过来，“头发吹一下吧。” “不用。”大夏天的，他头发又不长，一会儿就干了。 他低头只顾着玩游戏，等察觉到不对劲时，头发上已经罩了一块干干净净的毛巾，姜森坐在他身后，轻轻给他擦起了头发。 隔着毛巾都能感受到姜森手上的力道和温度，怪别扭的。 柳林帆扭头躲了一下：“我不要。” “好，别动。” 嘴上说着好，动作却根本没停下。柳林帆被他擦着头发，心不在焉，游戏也很快就输掉了。他盯着灰色的页面，久久没法动弹。 说不上来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冻住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好了。” 擦干头发，姜森顺手将黏在柳林帆脸颊上的一缕湿发拨到耳后，温热的指尖似是一片羽毛轻飘飘地刮过，柳林帆背上汗毛倒竖。 第18章 他坐不住了，噌的站起来，一声不吭穿鞋就离开了家。 一开门，外头滚滚热浪袭来，柳林帆顷刻间就出了一身细汗，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但家里是没法待了，他不想回去。 他没办法和姜森两个人独处。 气氛总是越来越怪。 他干脆直接去了不远处一家商场，买了杯奶茶，去看了一部长达两个多小时的电影来打发时间，他手机开了静音，等看完电影出来，果不其然上面多出了几个未接电话和信息。 都是姜森发来的，问他去哪儿了。 柳林帆才不会告诉他。 他无视信息，把手机又揣回兜里，正想着接下来要去哪里打发时间时，想起这附近新开了一家甜品店，最近宁一昔工作忙，情绪也不太好，吃点甜食放松下心情也好。 他搜了下导航，那家甜品店步行过去大概十五分钟，他就依着导航路线慢吞吞地往目的地走。 走了两个红绿灯，穿过一条小巷子，他才终于找到了那家店，他已经热出了一身汗，累得不行，赶紧推门进去吹空调。 他挑了一块戚风蛋糕，又买了点水果蛋挞，去收银台付账时，他注意到了排他前面的一个男孩子。 男生大概十四五岁，很瘦，一直低着头，从柳林帆的角度能看到他后脖子上凸起来的骨头。他的衣服和裤子也看上去很旧，因为经常清洗已经褪色到发白，裤腿上还打着一块不明显的补丁，显然家境不是很好。 要是只这一身打扮并不会引起柳林帆注意。 主要是这个男生一个人却买了大概三人份的东西，正在一点点地整理着兜里的钱递给店员，那是一沓面额不一的零钱，一看就是长时间一点点积攒下来的。 对这男生来说，买一块蛋糕可以说是尝鲜，但是买大量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且并不能填饱肚子的甜品，这就很不值当了。 更别提男生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心疼。 男生提着一袋子东西，下意识望了眼店外面，柳林帆也跟着看了过去，马路对面的电线杆子旁边，站着三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柳林帆付了账，再回头时，那个男生已经不见了，店外面那几个混混也没了影。 蝉鸣聒噪，柳林帆心里很不爽。 他沿着来时路往回走，好巧不巧，回程路上的小巷子里，又遇到了那个男生。 他在和那三个混混对峙：“蛋糕已经给你们买了，钱是我垫的，你要把钱给我。” “什么钱啊？我们不是好兄弟吗，谈钱太伤感情了。” “就当这次是你请客，我们下次再请回来不就可以了？” 显然这套说辞他们已经对男生说了几次了，男生不肯退让：“我不用你们请客，我也不要吃什么东西，你们把钱还我吧，我身上已经没有钱了，那钱我真的有急用。” 为首的混混含糊道：“下次再说吧。” “不行，我真的……” 显然男生的不依不饶惹怒了他，“哎呀你烦不烦，吃你点东西跟要你命一样，还你还你！” 被吃得只剩下一小半的蛋糕砸在了男生身上，弄脏了男生的衣服，紧接着掉落在满是泥土的地上。 “走吧。” 他们吃饱了拍拍屁股就要走，男生红了眼眶，挡在那混混面前：“不行，你们不可以走，我的钱……” “啧！”那人抬脚就踹向男生，男生猝不及防被踢中，撞到了身后的垃圾桶，倒在了地上。 “蛋糕不是都还给你了吗，怎么还有脸问我们要钱啊？再叽叽歪歪小心哥几个对你不客气！” 男生盯着一地摔烂的蛋糕，攥紧了拳头。 “哟，不服气啊？”小混混蹲下身，重重在男生脸颊上拍了拍，恶狠狠地说：“不服气也忍着，吃你的东西是我们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啊，明天把哥几个的烟酒钱准备好，校门口等你。” 他掐着男生的脸颊，狞笑骂道：“小孬种。” 啪、 一块石头砸在小混混背上，咕噜咕噜滚了几圈停下了。 “艹！谁啊！” 几人朝后看去，巷子口，柳林帆面无表情站在原地，单手插兜，手腕上还挂着一个甜品店的塑料袋，他歪着脑袋，粲然一笑：“你老祖宗。” 柳林帆不爱管闲事，但如果闲事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他也是忍不下去的。 柳林帆很久没打架了，手也没生，在那三个小混混冲上来的时候，他不躲不闪迎了上去。 这一场架轰轰烈烈，最终结果当然以柳林帆战胜，三个混混集体倒地不起而告终。 柳林帆想去扶起男生，放松了警惕，其中一个混混突然暴起，抄起地上的砖头就砸向了柳林帆，柳林帆不想脑袋开花，虽然迅速躲过，但是砖头还是从他耳朵旁擦了过去，在他的脖颈上划出一片血红色的印子，重重落在他的肩头上，裂成了两半。 柳林帆疼的龇牙咧嘴，一拳打在对方下巴上，直接把人给打晕了。 柳林帆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脖子，拿手机报了警，男生早被吓傻了，坐在地上起不来。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和柳林帆道谢：“谢谢……” 柳林帆斜睨他一眼：“你一味地忍让只会让他们更加变本加厉地欺负你。” 第19章 男生低着头，喃喃道：“我打不过他们，他们每天都在学校门口堵着我，我躲也躲不掉，我家里很穷，没人帮我……” 柳林帆知道这种事情不是他一个外人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也不说了。他在昏迷的小混混身上摸了摸，摸出来两百块钱，塞给了男生。 “待会儿警察过来，你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告诉他们，要是还没办法，那就把自己变得更厉害，你厉害了，别人就不敢欺负你了。” 柳林帆指了指身后那几人，“他们比你横，你就比他们更横。” 警察来了之后，柳林帆和他们解释清楚之后就离开了。 他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姜森应该已经走了，就回了家。 一开门，玄关处姜森的鞋子不在，客厅也没人，柳林帆松了口气。 他把甜点放进冰箱，进了浴室，小心翼翼把身上的t恤脱下来，等看到镜子里自己此刻的尊荣时，他免不得嘶了一声。 右边脖子红了一大片，一道道刮痕上粘着凝固的小小血珠，被砖头砸到的肩头也泛着青紫，有的地方已经微微肿起来了，一按就火辣辣的疼。 “艹，下手真黑。” 柳林帆暗骂一声，头钻进柜子里找红花油和碘伏，就在这时，浴室门被推开，他以为是宁一昔回来了，头也没回问道：“哥，你记得家里红花油放哪儿了吗？” “你怎么了？” 咚！ 柳林帆头撞到柜子，惊悚回头，来人哪里是哥哥，分明又是阴魂不散的姜森！ “你不是走了吗？！” “我是出去找你，但没找到，想着你会不会已经回家了，就回来看看。”姜森好脾气地解释，朝他走过来：“你要红花油干什么？受伤了？” “没有。”柳林帆想去拿衣服套上，还没碰到衣服就被姜森抓住了手腕，姜森视线落在他脖子上，看到了他的伤，拧眉问道：“怎么回事？” 柳林帆甩着手臂想要挣脱他的手，随口敷衍：“不小心摔了一跤。” 姜森的手跟铁钳一样，他甩不掉，不耐烦：“你干嘛！松开！” 姜森沉着脸，将他拉出了浴室，强行按在了沙发上，“你……” “坐好。” 姜森丢下两个字，进了宁一昔的房间，不一会儿就拿着碘伏和红花油出来了，又来到他面前。 柳林帆很郁闷。 怎么姜森比他还熟悉这个家？找个东西都比他容易。 他用碘伏沾湿棉签，伸手就要往柳林帆脖子上擦，柳林帆赶忙躲闪：“干什么？我自己来。” “别动。”姜森脸上没有笑容，比平日里要严肃很多，柳林帆没见过他这模样，一时间被唬住了，竟然真的就这么莫名听了话，安静了下来。 “……” 冰凉的药水在他脖子上的伤口上来来回回消着毒，姜森虽然样子吓人，但是手上的动作很轻，一点没有弄痛柳林帆。 脖子上的伤口消好毒，姜森拿起红花油倒在掌心，似乎是想要往他肩膀上抹。 棉签是棉签，手是手，他绝对没法忍受姜森用手来摸自己。 “不抹了不抹了，这点皮外伤我两三天就好了！”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就要溜进房间，脚还没迈出去就被姜森又拉了回去，一阵天旋地转，他面朝下被按在了沙发上，姜森用膝盖抵住他的腰，靠着他的体重优势压在柳林帆身上，让他没法起身。 “姜森！” 柳林帆手撑着沙发，怎么都掀不动身上的人，他两条腿不安分地蹬着沙发，姜森就是不从他身上起来。 “你发什么神经啊！” 姜森沉默不语，将红花油搓热之后，按上了柳林帆的肩头。 柳林帆痛得一哆嗦，挣扎也停下了，他头埋进沙发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你给我等着。” 姜森道：“知道疼，下次就别出去打架，打又打不赢，到头来吃苦的不还是你自己。” 柳林帆怒火中烧：“看不起谁呢你！老子打赢了好不好！” “既然你受了伤，那这就不叫赢。” “靠，你什么歪理？是那混蛋搞偷袭！嘶——你轻一点！” 红花油抹完了，柳林帆的肩膀也快要废掉了。 姜森终于舍得从他身上起来，去浴室洗手了。 柳林帆瘪着嘴一脸不高兴地坐起来，肩头不知是药油还是什么原因，烫的他难受，于是他偏头去吹自己肩膀上的药油，希望上头那股烫意能消散。 姜森擦着手出来，见他姿势别扭，主动走过来，一言不合就帮他吹。 “！” 柳林帆登时被他这行为闹了个大红脸，尴尬的不行，“不是，你有病啊？” 他还想再骂，腰间突然缠上一股大力，姜森环着他的腰，不见他怎么用力，柳林帆身子一轻，反应过来时已经侧着坐在了他腿上。 “姜森！艹！放我下来！” 他不停挣扎，姜森却把他抱得更紧，两个人几乎紧贴在一起：“小舟，以后不要受伤，我看着难受。” 柳林帆上半身还光着，这么被姜森抱着坐大腿，姿态亲昵暧昧，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你先放开。”柳林帆无法直视他近在咫尺的脸，去掰自己腰上的手。 “我不想看到你痛。” 姜森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轻声道：“我想陪在你身边，我想要你能依靠我。” 第20章 “要我说几遍都可以，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柳林帆心头一跳，手上动作也不自主停了，直直回视着他。 他能看到姜森漆黑的眼珠里倒映着他的影子。 只有他一个。 姜森道：“和我交往吧，好不好。” 朦朦胧胧间，好像有什么要碎掉了。 柳林帆嘴唇翕动，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就这样顺从本能张开了嘴，但他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因为家里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和开门声一同响起的，是屋内一阵叮铃咣啷的嘈杂声。 宁一昔走了进来，喊：“小帆，我回来了，给你带了晚饭。” “咦？姜森，你也在这里？” 宁一昔望了眼沙发上神色如常的姜森，又转头看了看桌底下不知道在干什么的柳林帆。 “小帆？在桌底下干什么？” 柳林帆面色惨白从桌底下爬出来，道：“东西掉了，我想找找。” “什么东西？找到了吗？” 柳林帆含糊道：“没……待会儿再找吧。” 姜森托腮扭头，虽然他动作很快，但是柳林帆还是在余光中见到了他嘴边那抹上扬的笑。 一点不遮掩地在嘲笑他。 第10章 “你希望我听你的话吗？” 可恶。 还在这边幸灾乐祸，也不想想是谁害的！ 宁一昔没有注意到他俩之间的暗潮汹涌，热情招待留下姜森一起吃晚饭，姜森欣然应允。 柳林帆虽然在哥哥进门前的那一秒从姜森怀里挣扎出来，但他心里还是有些后怕，万一刚才出点差错被哥哥发现了端倪，他根本承担不起后果。 怕继续和姜森待在一起会被哥哥看出什么，柳林帆干脆一个人溜进了房间眼不见为净。 他套上睡衣，手指下意识在自己肩头上摸了摸，隔着薄薄的布料，他闻到了淡淡的红花油味。 腰间仿佛还残留着被姜森手臂紧紧缠裹住的触感。 他陷入了迷茫。 如果刚才哥哥没有回来，自己想要说什么？ 他当时迷迷糊糊的，姜森的告白和情话像潮水一样疯狂地涌向他，将他的大脑淹成一片空白，他好似陷入了姜森那般仿若催眠的话语中，险些就一脚踩进去了。 如果不是哥哥回来的及时，有可能，他就要做错事了。 混蛋，他还真是小瞧了姜森这个情场高手。 柳林帆烦躁地抓乱了头发。 他知道，他不能再和姜森见面了。 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 他发疯只是迟早的事。 是啊，都是假的。 柳林帆心里给自己打气，这一切都是假的，只要忍过这段时间就可以了，最关键的这道防线在他身上，只要自己能坚持住…… 这场荒诞的闹剧就会平安无事地结束。 哥哥还是哥哥，姜森还是姜森，他还是他。 柳林帆冷静下来后也想清楚了。 真正的姜森才不会像现在这样轻声细语地和他说话，也不会因为他受伤而露出那么可怕严肃的表情，更不会说什么喜欢他，想要陪在他身边这种话。 真正的姜森很讨厌他。 姜森讨厌柳林帆。 柳林帆躺倒在床上，突然觉得肩膀上的伤又痛了起来。 他翻了个身，望着窗外的天空。 小时候，姜森会给摔下树的他抹药，会笑着安慰他，接受他的枇杷，邀请他去家里玩。 可是长大了，姜森却懒得看他一眼，哪怕柳林帆伤的快要死了，他也无动于衷。姜森在他的世界边缘圈了栏杆，把柳林帆隔离在外，不准他踏足一步。 柳林帆本来也是不想进去的。 可是现在，姜森被迫吃了毒蘑菇，他并不清醒，那坚不可摧的栏杆多了道口子，他疯了一样抓着柳林帆的脚把他往里面拉。 他不敢进去，因为他知道这并不是姜森真正的本意。 他如果现在贸贸然不知好歹闯进去，姜森从毒蘑菇的幻觉中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做了这种荒唐事，那么柳林帆以后就连站在栏杆外远远看一眼的资格也没有了。 梦总是要醒的。 不想做噩梦，那就不要睡觉。 柳林帆知道自己讨他嫌，虽然到现在他也不明白自己被姜森讨厌的理由，但已经无关紧要了。 书上说，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三秒。 那么讨厌一个人，应该也是这样吧。 喜欢和憎恶都一样，要什么理由呢。 一味执着于原因，只会自取其辱。 柳林帆指腹轻轻触碰着自己脖颈上的伤口，半晌，他嘲弄地嗤笑一声，被子蒙过头，睡了过去。 因为姜森留下一起吃晚饭，宁一昔买回来的东西不够，于是他又花了点时间炒了些家常菜，柳林帆半梦半醒被叫起来时，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 他头发睡得乱糟糟的，睡眼朦胧坐在宁一昔对面，姜森则一屁股坐在了柳林帆旁边。 柳林帆登时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趁哥哥盛饭时，他踢了姜森一脚：“别坐我旁边，坐对面去。” 姜森纹丝不动，“不要。” “你……” 话还没说完，宁一昔就已经从厨房出来了，他只能不甘闭了嘴。 他闷不作声吃着饭，宁一昔和姜森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天，突然，宁一昔问起他脖子上的伤口，柳林帆随口用摔了跤擦伤敷衍过去。 第21章 宁一昔当然知道柳林帆没说真话，但碍着姜森在场，加上柳林帆不想说，所以他也没有追问。 这一点他比姜森体贴多了。 柳林帆暗骂姜森不知趣。 谁知这个不知趣的人忽然又开始作妖，柳林帆自个儿吃得好好的，姜森殷勤地给他盛了碗汤递过来，“喝点汤，别噎着。” 柳林帆没理睬他，这人居然就把勺子送到他嘴边，要亲手喂他。喂他之前，还装模作样把勺子放嘴边吹了几下，确认不会烫到他了才递过来。 “……” 柳林帆瞪大了眼睛，姜森的表情动作十分自然，像是潜意识里就这么做了，导致柳林帆完全分辨不出这人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对面的宁一昔，宁一昔脸上也满是错愕，微微愣怔地看着他俩，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完了，哥哥一定起疑了。 柳林帆一把将姜森的手推开，和往常一样的态度对他，道：“我有手，自己会喝，少管我，吃你的吧。” 姜森也不恼，笑吟吟地把手收回去，自己喝掉了那碗汤。 柳林帆一直用余光注意着姜森的举动，眼见他夹了块红烧肉却不吃，筷头正缓缓偏向自己碗里的时候，他直接一脚狠狠踩在了姜森脚背上。 姜森冷不丁被踩，手上动作一滞，望向柳林帆的眼神里似乎带了丝委屈。 “姜森，”宁一昔注意到他的反常，问：“怎么了？” “没。”姜森默默把伸出去一半的筷子收回，慢吞吞地吃下了那块红烧肉。 柳林帆默默松了口气。 “……” 宁一昔一脸茫然，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两圈，又在姜森脸上盯了会儿，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一顿饭就这样七上八下地吃完了。 吃完饭姜森就该回去了，宁一昔忙了一天已经很累了，就进了浴室洗澡。 浴室门一关上，柳林帆立即推着姜森的背直接把他推出了大门。 他把姜森推到家门口很远的地方，和他两个人站在走廊里，昏暗的老旧声控灯也在这时亮了起来，冷白的灯光洒在面对而立的两人身上。 柳林帆怒视他，质问：“你是不是存心的？” 姜森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疑惑：“你指什么？” “不要对我做那么亲昵的事，会让哥哥误会的！”柳林帆不敢太大声，极力克制着音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喜欢你，你还在他面前对我……你生怕他发现不了是不是？！” “一昔已经不喜欢我了，而且，”姜森解释：“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想对我喜欢的人好而已，这不对吗？” “……”柳林帆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安静了几秒后讷讷道：“要是我哥发现了，他会很难过的。”他情绪低落般垂下眼睑：“算我求你行不行？你不要经常来这里了好不好，我很害怕。” 姜森沉默良久，开口：“你希望我听你的话吗？” “当然。” “那就和我交往。”姜森眉眼弯起，笑道：“我之前说过，你只要答应和我交往，我就什么都听你的。” “…………”又扯上了这茬。 柳林帆刚想发脾气回绝，但转念一想，要不干脆先答应他，暂时把人应付下来，先让姜森听话才是重点，只要控制住不听话的姜森，牵住了他的缰绳，让他不再乱来，哥哥那边就可以瞒住了，自己也不用天天担惊受怕，之后，他就只需要安安分分地等待言灵失效就可以了。 只是，要是他真答应了姜森，好像又有点不太厚道。 姜森仿若看出了他的犹豫，抬手轻轻在柳林帆头发上摸了把，柳林帆一怔。 只听姜森轻声道：“明天来赛车场。” “你今晚好好考虑，明天给我答复。” 第11章 赴约 姜森走了。 柳林帆却失眠了。 微信上姜森发来了一个地址，是他经常训练的赛车场地。 姜森家境很好，脑袋聪明，没有就业压力，光是继承家里的公司产业都足够他几辈子吃穿不愁了。 有钱人，兴趣当然也很广泛，他最喜欢玩的就是赛车，柳林帆知道这个。小时候去他家里，他柜子里摆满了赛车模型，玩的游戏也大多都是赛车类的，后来长大后和他闹掰了，也从哥哥口中得知姜森把他这项赛车爱好玩得很好，拿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奖杯。 他确实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 柳林帆没有见过他开赛车的样子。 哥哥倒是见过，姜森以往的每一场比赛，他都会给宁一昔留一张票，没有一次落下过。而柳林帆从来没有被邀请。 不过他也懒得去看就是了。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群人开着车在一个固定的圈子里绕着打转，嗖嗖嗖的只能看见一颗颗疾驰而过的影子，又吵又热得慌，谁乐意去看，他才不稀罕。 「我不去！」 他用力戳着屏幕给姜森回了三个大字就退出了微信，他才不要看姜森那混蛋臭显摆。 他随手划拉着手机屏幕，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等他脑袋清明，看见自己此刻的手机页面时惊愕地张大了嘴。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手机导航，把姜森发给他的地址输入了进去，查好了路线。 “……” 坐地铁过去，一个半小时，也还可以，不算太远。 第22章 “呸！”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柳林帆气急败坏一把反扣手机，裹住了被子，嘟囔道：“说不去就不去。” . 柳林帆坐在路边长椅上，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马路对面那个巨大的场所外。 微信上还有几条新鲜的未读消息。 姜森：「大概还要多久到？」 「我要上场了，我让朋友在门口等你。」 「你直接跟着他进来。」 「到了给我发消息。」 “……” 柳林帆沮丧地叹了口气。 明明说好不来的，可是双脚怎么都不听使唤，走着走着还是来到了这里。 一定是天气太热，把他脑子都烧坏了。 他其实半小时前就已经到这里了，只是迟迟不想进去。 明明说好不再和姜森见面的，明明知道只要和姜森见面，就无法避免要和他谈论‘交不交往’这件事，明明都知道的，可是自己的身体总是快脑袋一步，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他又在树下磨蹭了一个小时，来来回回把他脚底下爬来爬去的蚂蚁数了好几遍。 他心里不想进去，身体又不想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像是被两根绳子拉扯着，快要把他整个给拦腰截断了。 走不走？不走留在这儿干什么？就这么干坐到天黑吗？ “……喂，喂！！” 远处有人在喊，柳林帆抬头望过去，马路对面跑来一个身穿黑色工作服的男人，男人正朝柳林帆挥手：“你！” 柳林帆用手指了指自己，那人连连点头：“对，就你，你过来！” 他拧起眉头走过去，男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你是不是叫柳林帆？” “你认识我？” “我是姜森朋友，他叫我来接你的。” 柳林帆：“……”他扭头就走：“不，我不是，我还有事，我走了。” “哎别别别，走哪里去啊？”男人一把抓住柳林帆手腕拉住他：“我看你在马路对面椅子上坐一个多小时了，你来都来了干嘛不进来啊？好在我多嘴问了一下你，不然你是想这大热天的在这儿晒一下午？小伙子年纪轻轻怎么这么缺心眼？” “我……”缺心眼柳林帆说不出话。 “行了，进来吧。” 柳林帆来不及跑，就这样被拽了进去。 “我叫刘瀛，是这儿的机械师，你叫我刘哥就行。”刘瀛将他领到了车队p房，给他倒了杯水：“姜森那小子车开的野，是我们车队的头号车手，年少轻狂嘛，他平日里一直都拽的二五八万的，连带着他周遭的朋友都是一堆不好管的野小子，我真没想到他原来还有你这样的朋友。” 你这样的？ 柳林帆好奇：“我什么样？” 刘瀛大大方方扫视他全身，柳林帆才十八岁，脸上是满满的胶原蛋白，年轻人皮肤又嫩又水，明明一个男生，却白的几乎可以反光，长得也很漂亮，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般的清澈。 刘瀛笑得神秘兮兮的：“你呀，看着挺乖的。” 可不就是个乖乖小少爷嘛。 乖？ 我乖吗？ 柳林帆还没来得及细想刘瀛给他的评价，刘瀛就直接领他进了隔壁，那里可以实时观看赛道上的情况，巨大的屏幕里，柳林帆一眼就瞧见上面两辆一前一后紧张胶着着的赛车正以惊人的速度飞驰着。 刘瀛给他端来一把椅子，“以前看过姜森的车赛吗？” 柳林帆摇摇头。 刘瀛笑：“那你今天可开眼啦，坐吧。” 他指着屏幕里领先的那辆全黑底色，仅车身线条喷涂成红色的赛车，道：“这个是姜森。” 虽然从冰冷的屏幕里无法看到车中的情景，但柳林帆知道了操纵这辆赛车的人是姜森后，心里就涌上一股怪异的滋味。 那个总是喜欢欺负他，在他面前永远吊儿郎当没个正经样的人，原来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这么厉害。 柳林帆问：“他在和谁比赛？” 刘瀛道：“另一辆是他一个老朋友，前些年退役了，今天两人偶然碰见，就非要比上个高低。男人嘛，你懂的。” 柳林帆不懂。 他不懂赛车，也不懂他们这一行的各种规矩，他从不了解这些，他突如其来的造访，就像是一块冰落进了熊熊燃烧的火堆里，他被烧成了小小一滩水，既无法熄灭火焰，也融入不了其中。 柳林帆就只能安静坐着，看到姜森那辆车率先冲到了终点，知道是他赢了。 “他回来了。” 刘瀛起身往外走去。 柳林帆没有出去，他坐了大概五分钟左右，才起身走到门口，偷偷地探出了半个脑袋往外张望。 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挤着一堆人，他在人群里面准确无误找到了姜森。 姜森个子高，在人堆中很是打眼。他穿着黑色的赛车服，胳膊里夹着一个头盔，黑发因为汗水有些湿了，他随手抓了抓理到脑后，简单的动作，被他做的好似在拍画报。 柳林帆眉头直跳，尽管很不想承认，但这样的姜森真的有种莫名的帅气。 姜森身边还有一个男人，男人看起来和姜森差不多大，染着一头金发，他举手和姜森碰拳，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这人应该就是刚才和姜森一起比赛的人了，是他的某位老朋友。 第23章 他们两个人身形相仿，气质也很像，是很明显能玩到一起的同类人，属于一个圈子，他和姜森身上都有一种独属于有钱人的氛围，不自知地就把身边其他人隔绝开来，分成了两个世界。 柳林帆没想去和姜森打招呼，他准备看一会儿就离开，他才不想让姜森知道他来了这里。 他一时间看入了神，没有意识到刘瀛已经走到了姜森身边，他和姜森说了什么，姜森眼睛一亮，朝柳林帆躲着的这个方向看来。 柳林帆猝不及防和他对上了视线。 仅一秒钟，柳林帆撒腿就跑。 隐隐听见后头传来姜森的呼喊：“喂！” 这里太大了，柳林帆不怎么认路，可他也顾不得其他了，横冲直撞乱跑着找出口，在他左弯右绕终于见到大门时，从天而降的一只手猛地自他身后捂住了他的嘴，将他硬生生扯停了。 柳林帆后背撞进了一个热腾腾的怀抱里，鼻尖充斥着汽油和橡胶混杂在一起的味道，他一把将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扯下来，险些窒息的他恼了，吼道：“姜森！” 终于追到他的姜森笑眯眯地搂着他的腰，挑眉：“至于吗，见了我跑得比兔子还快，我这么可怕？” “……” 姜森：“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看我又不丢人。” “谁说我来看你，我是……恰好路过。” 蹩脚的理由。 姜森没有拆穿他，道：“来多久了？渴不渴？” 柳林帆不答，只说：“我走了。” 姜森怎么肯答应，紧紧拽着他，“哎，别走别走，等我一会儿，我换个衣服，待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姜森凑到他耳边，故作神秘小声道：“想知道就等我。” 第12章 “你会和我在一起的，对不对？” 柳林帆：“……等你个鬼。” 最后，为了防止柳林帆逃跑，姜森只得强行把他掳到更衣室，反锁门，确认门窗锁死柳林帆没法逃脱之后，这才脱衣服去隔间冲澡。 柳林帆坐在更衣室椅子上，故意大声抱怨道：“你胆子可真大，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要人陪着才敢洗澡。” 隔着一扇门，姜森在隔间里头笑着说：“那可不，我可害怕了，要不你进来陪我洗吧？” 柳林帆被他这故意耍流氓的话气到了，拿起地上的拖鞋就冲浴室门砸去，鞋子砸到门落在了地上，里头的姜森听到声音，知道自己诡计得逞了，成功惹恼了柳林帆，他在里头笑得更开心了。 等待姜森洗完澡这段时间，柳林帆无所事事，他看向了更衣室里那一排挂着的赛车服。 其中那件黑色的是姜森刚刚才挂上去的。 柳林帆走过去，伸手摸了摸，触感是皮质的，衣服上面还有车队的logo标志，做工很好，价钱应该不便宜。领口处还有些暖意，仿佛还沾染着姜森身上的滚烫体温。 柳林帆猝不及防收了手，指尖像是被烫到了。 柳林帆视线一转，又落在了姜森柜子里的头盔上。 就在他想要拿下来去摸一摸的时候，咔哒，浴室门响了，他立即坐了回去，心脏扑通扑通跳，好像是做了坏事一样忐忑不安。 姜森只腰间裹着一条浴巾出来了，上半身光裸着，漂亮的身体肌肉线条晃瞎了柳林帆的眼睛。 他是第一次看到姜森不穿衣服的样子，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姜森身材这么好。柳林帆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在姜森手臂和小腹上来回流连，仔细端详着他身上恰到好处丝毫不夸张的肌肉，说实话，他有点羡慕。 什么时候他也能练出八块腹肌就好了。 他偷摸揉了揉自己软绵绵的肚皮，苦中作乐想，他现在已经有一块了，再加把劲儿，剩下七块迟早会有的。 柳林帆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多露骨，姜森头上盖着毛巾，穿上衬衫后也没有系扣子，直接大敞着胸膛走到他面前，冷不丁抓住柳林帆的手就往他小腹上按。 柳林帆没反应过来，手掌结结实实贴在了他的腹肌上。 “干……干什么？神经病啊！” 停了足足三秒，柳林帆才反应过来，猛地收回了手，不知怎的，说话都磕巴了。 姜森道：“你一直盯着看，我以为你是想摸呢。” “自恋狂，丝——谁要摸啊！”急着反驳，却慌张咬到了舌头，更加显得是欲盖弥彰，恼羞成怒了。 “你要摸，说一声就行了，”他弯下腰，双手撑膝凑近柳林帆，这一下倾身，两个人的脸瞬间离得极近，视线齐平，柳林帆闻到了他身上清新的沐浴露味道，薄荷味的。 姜森头发上的水顺着他的脸颊滑到下巴，滴在了柳林帆手背上，他像是猝不及防被火舌燎到了，立即蜷缩起手指。 姜森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静静注视着他，轻声道：“只要小舟你想要，我随时都可以给你摸。” 柳林帆涨红了脸：“闭嘴变态！” 坐上姜森的车离开时，柳林帆脸还在发烫。 他扭头看着窗外，不管姜森说什么都不搭理，也不问他要带自己去哪里。 车子开了二十几分钟，停在了一个空旷的场地上，这里应该还没有被开发，属于郊区，地方倒是很大，只是四处长满了杂草，周遭也没有建筑物，他带自己来这里干什么？ 第24章 “跟我来。” 姜森在前，柳林帆在后，两个人沿着杂草中一条并不明显的细窄道路往前走。 走了五分钟左右，柳林帆有点烦了，今天天气热，他穿的是运动型的宽松半裤，小腿是完全裸露在外的，这些参差不齐的草叶一路上都在剐蹭着他的小腿，又麻又痒，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虫子，他脚步放慢了，有了想转身离开的念头，姜森后背上好像长了眼睛，在他脚步放慢的那一秒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想要回去的脚步。 “快到了。”仿佛是生怕柳林帆就这么走了，姜森有些急迫地保证。 “到底干什么去啊？” 姜森不答，默默牵着他，走得比刚才快了些。 柳林帆一直跟在姜森背后，因为有他身体阻挡，所以看不见前面，姜森停下脚步时，他就知道应该是到地方了。 他从姜森身后探出脑袋，望向前方，那些刮人的齐膝杂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铺天盖地的花海。 肉眼可见的地方，长满了玫瑰，成片的花瓣好似把天空都染成了红色。 柳林帆怔怔的，完全愣住了。 姜森牵着他的手，柳林帆还懵着，就这么被他带到了玫瑰花海的中央。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花海中隐藏着的霓虹灯亮起，灯饰是星星状的，一颗一颗，连成浩瀚的一片，像一只只萤火虫，又像是头顶上遥不可及的星空。 这个地方很安静，没有任何人打扰，好似广阔的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 柳林帆这才终于愿意仔细去看面前的姜森，他从赛车场上下来，特意洗了澡，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换上了干净的衬衫，衬衫熨烫妥帖，没有一丝褶皱，不知在担心什么，他甚至还打着漂亮的领带。 风度翩翩，像故事中那般矜贵骄傲的小王子。 姜森捧起一束新鲜的玫瑰花，不知是灯光原因还是天色暗了，他的脸颊好像有点泛着红。 “这里是我昨天连夜布置的，一晚上的时间太短了些，匆匆忙忙的，许多东西都来不及准备，如果让你不高兴了，我道歉。但你放心，我下次一定会送给你比现在这些更好的东西。” 姜森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柳林帆无所适从，他嘴里发涩，胃也开始阵阵绞痛：“你干什么啊……” 姜森正色道：“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不信任，我也不知道现在要怎么消除你心里的不安。但我这个人，认定了一件事就很难再改变。我今天带你来这里，只是为了想要证明给你看，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都是发自肺腑，是我的真心话，从不作假。” “小舟，我喜欢你，我是认真的。” “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他握着柳林帆的手，单膝跪地，用这种姿势仰视着他，眼神认真且执拗，真挚道：“请你和我交往，好不好？” 啪—— 脑子里的那根弦断了。 柳林帆耳朵嗡鸣不止，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他知道自己嘴巴张开了，说了什么：“你……你不喜欢我。”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在垂死挣扎。 柳林帆陈述着事实：“你也不是真心。” 可姜森听见了他的话，他缓缓摇了头，反驳着柳林帆的话语，他说：“我喜欢你。” “问多少次我也是一样的回答。” “小舟，我喜欢你。” 喜欢我。 姜森，喜欢我。 姜森喜欢柳林帆。 不，不对。 他不喜欢。 姜森现在不清醒，难道你也傻了吗？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柳林帆，个中原因，你心知肚明。 是，柳林帆当然知道今天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 这本就是一场错误又荒唐的闹剧。 他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想要挣脱姜森的手，他拼了命地往后退，想要远离面前这个人，但是姜森紧紧抓着他，不给他退缩的机会。 “小舟，别怕，”姜森误以为他此刻的抗拒是因为宁一昔，解释道：“你不用考虑任何人，一昔是和我永远都不可能的人，即便没有你，我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你为自己想一想，用你的真心想一想。” “听你真正的心意。” “让你的心告诉你答案。” 柳林帆迟钝地眨了眨眼。 听我的心意…… 怎么听？ 扑通、扑通扑通—— 我的心跳的好快。 从没有跳这么快过。我是不是要死了，要生病了？ 他慌乱的视线落在姜森和他交叠的手指上。 心跳的这么快，是因为姜森。 姜森握着他的手，姜森看着他，姜森在和他表白。 姜森说喜欢他。 “不行，不可以……我不能……” 柳林帆喃喃着低下头，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他竭力想要控制着自己，他用仅剩的全部力气抗拒着，他的身体像被拉扯到极致的橡胶圈，只要一片羽毛落下来，就会彻底崩裂。 “行的，你可以，你能。”姜森靠过来，拥住了发抖的柳林帆，力道很轻，但抱得很紧。 “柳林帆，”他很少用这样严肃的语气喊他的名字，“忘记其他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只看着我，只记得我。”姜森嘴唇紧贴着他的耳畔，沉声道：“告诉我你心里真正的想法。你愿意吗？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你喜欢姜森吗？” 第25章 柳林帆心脏快要停了。 他痴痴的望着面前的姜森，说不出话，“我……我……” 姜森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他动作轻柔，有一种在抚摸他最珍贵宝物般的温柔，柳林帆突然就没了力气，半边脸颊紧紧贴在姜森的掌心之中，快要被他的体温捂化了。 “告诉我，你会答应我。” 他的声音明明那么轻，在柳林帆听来却好似放大了几百倍，他的声音在柳林帆全身的血管里横冲直撞，心跳的越来越失控了。 “小舟，告诉我。” “你会和我在一起的，对不对？” 柳林帆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呜咽。 下一刻，姜森重重抱住了他，两人身体紧贴到没有一丝空隙，他快要将柳林帆勒死在怀中。 柳林帆听到了倒计时的声音，姜森一刻不停地催促着他，急切想要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回答我。” 柳林帆痛苦地闭上了眼。 他伸手抓住了姜森背脊处的衣物，指节紧到泛白。 他把头埋进姜森颈窝，吸闻着他衣服上的味道。 羽毛压死了他。 他幅度很小地点了一下头。 “……好。” “姜森，我愿意的。” “我想和你，在一起。” 第13章 道别吻 柳林帆就这么同意了。 他浑浑噩噩接受了姜森的告白，稀里糊涂地被姜森送回了家，两个人在楼底下告别，他默不作声上楼，进屋，安安静静钻进被窝，半梦半醒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的朝阳从窗外洒进来落在他身上时，柳林帆才终于清醒。 然后就陷入了滔天的痛苦挣扎中。 他像条鲤鱼一样猛地从床上弹起，铁青着脸，裹着被子在床上打滚发疯。 他几乎要把自己一张脸挠烂，他怎么都不敢相信昨晚上那个答应和姜森交往的人是自己。 我当时是被鬼附身了吗？！ 为什么要答应姜森？ 为什么要把事情弄成现在这样更加没法收场的地步？！ 我疯了吗！ 没错，一定是当时的气氛太奇怪了，他被迷惑住了。 他把这一切归咎于自己稀烂的自控力，痛恨自己没见过世面，才会被姜森的花样手段给唬住。 可没办法，他没谈过恋爱，也没经验，感情一张白纸，像昨晚那种铺满了玫瑰花的场面，他只在电影里看见过，在现实里，用肉眼看的感受和电影里完全不一样，太震撼了。他以前无法理解为什么电影里女主会因为这些华而不实的场景而感动落泪，现在他算是知道了。 真没有几个人能抗住。 和他不一样，以姜森那复杂的感情史，这种手段他不知道已经对多少女生使过了，柳林帆又不是头一个享受这些的，有什么好感动的？——要是他昨天也能有现在这三分清醒，也不至于就这样莫名其妙跳了坑。 为什么那么不理智？不过就是被姜森抱着轻言细语哄了几句，怎么就答应他了？ 难道姜森会催眠？ 难道我长的是一颗恋爱脑？ 不不不不不不…… 柳林帆哀嚎一声，捂着脑袋在床上一个劲摇头。他要疯了。 叮。 手机来了信息。 柳林帆趴在床上，勾着手拿过来一看，是姜森发来的。 「早安，小舟。」 “……哈啊。”柳林帆丢开手机，把脸埋进床单，无力地长叹一声。 叮。 「来开门。」 柳林帆瞳孔骤缩，赤着脚跳下床，客厅里，宁一昔正拿着挂烫机烫衣服，平日里这个时间点他早就出门了，是以柳林帆看到他还在家的时候，动作一顿，左脚绊右脚直接摔了个大马趴。 咚一声闷响，他的手肘先着地狠狠砸在地板上，痛的他眼前一黑。 “小帆！”宁一昔连忙来扶他：“走路看着点，跑这么快干什么，让我看看摔哪里了？” 柳林帆都这么大人了，全世界应该也只有宁一昔还把他当做是当年那个摔倒就会哭的娃娃。 他揉了揉发红的手肘，道：“没事没事。” 就在这时，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显示来了消息，不看也知道是谁，柳林帆假装看了眼手机屏幕，说：“哥，路礼找我有点事，我出去一趟啊。” 宁一昔对此没有丝毫怀疑，“好，你去吧。”还不忘叮嘱：“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 柳林帆来到玄关，确认宁一昔没有在看自己，果断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门外，姜森满脸笑地站在那里，见了他心情大好：“慢一点，我又不会跑。” 柳林帆：“……”就是知道你不会跑所以我才这么着急。 他根本没有时间来反驳姜森的话，急吼吼地抓住他的手腕，二话不说就将他拽进电梯里，食指疯狂地戳关门按钮，直到电梯门缓缓关上。 他担心宁一昔会突然出门和姜森撞上，一直将姜森拽到地下车库才松开。 柳林帆问：“你一大早的又来干什么？” 姜森理所当然道：“来见你啊，有什么问题吗。” “……昨天不是刚见过？” “可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啊，我想每时每刻都能见到你。”姜森话说的直白，“你难道不想见我吗？” 第26章 才不想！ 柳林帆话涌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昨天已经答应了姜森，要是今天自己说后悔了，姜森会不会生气？要真的惹毛了他，我能打过他吗？ “小舟？” 姜森神采奕奕，好似身边都飘着粉红的泡泡，他的眼睛不会说谎，柳林帆莫名觉得，也许姜森是真的很期待和他见面。 “干什么。” 姜森追问：“你想我吗？” 柳林帆无语凝噎，真话说不出口，说假话，那也够恶心的。 不过好在姜森很快弯下腰轻轻拥住他，并在柳林帆想要挣扎的那一秒钟就松开了他。那是个短暂的拥抱，却暖洋洋的。 “走吧，我带你出去玩。” 他没强制要自己回答，柳林帆猜不出这是不是姜森给他的台阶下。 柳林帆大脑正飞速运转中。 他现在已经答应了姜森的告白，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在‘交往中’了，既然时间无法倒流，不如顺其自然发展。 姜森之前也说过，只要交往了就会听他的话，现在这个情况，这不误打误撞正中他下怀？柳林帆可以直接用‘男友’的身份要求姜森不准来找自己，这样一来，一则姜森不会和他有过多接触，二来哥哥也不会知道他俩的事情，可以顺利瞒过去了。一石二鸟。 况且，柳林帆很快也要开学了，他的大学在另一个城市，到时候他住校，回家的机会就少了很多，自然也就见不到姜森了，就算是正常的小情侣异地恋也不会长久，更别提是他俩这只靠言灵支撑着的虚假情意。 往好的一面想，有可能自己刚开学没多久，姜森身上的言灵就会失效了。 到时候他俩不用见面尴尬，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一拍两散。 这样自然是最好。 这样想想，昨天答应姜森，好像也坏不到哪里去。 现在就只要等着言灵失效就可以了，在那之前，就先暂时忍耐，随便将姜森应付过去吧。 柳林帆被他带出去吃了一顿早餐，两人转道逛了会儿商场，在游戏区，柳林帆还和几个小孩子玩了会儿抓娃娃机，可惜的是他技术不佳，忙活半天只抓到一个丑不拉几的黑兔子。 兔子玩偶只有半个巴掌大，耳朵还一长一短，两颗红色的圆形纽扣充作是眼珠，尾巴甚至是画上去的，做工烂的可以。 柳林帆拿着自己的战利品一点都不高兴。 “好丑的兔子。” 他转头就想扔掉，一瞬间又起了坏心眼，他随手把玩偶递给了姜森：“送你吧。” 姜森怔了怔：“送我？” “不想要啊，不想要我扔了。” “我要。”姜森似是生怕他把玩偶扔了，连忙抢了过去。 接下来一段时间，姜森就一直拿着那只兔子，时不时地还摸上几下，看起来很喜欢的样子。 本来是想故意给姜森添堵，结果反倒好像是成全了他。 柳林帆恶作剧不成，不太高兴，他真是搞不懂姜森这个人。 这么普通的玩偶，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品味真怪。 下午突然下起了暴雨，柳林帆晚上没睡好，有些困了，一坐到姜森车里就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车子已经停在自己家楼下，外面雨还在下，车内空调开着适宜的温度，他的身上盖着姜森的外套。 到家了吗？我睡了多久了？ 柳林帆扭头一看，驾驶座上的姜森趴在方向盘上，一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好似他睡了多久，姜森就看了多久。 被人盯着睡觉，怪瘆人的。 柳林帆摸了摸嘴角，担心自己睡熟了流口水，好在嘴边是干的，看来形象没有丢。 柳林帆咳了一声，“到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没舍得。” 柳林帆被他这温柔腔调刺激得头皮发麻，把身上盖着的外套还给他：“我走了。” 柳林帆解开安全带。 姜森默默看他动作，姿势没变，问：“不请我上去坐坐？” “不请。”柳林帆不知道宁一昔此时在不在家，要是姜森上去了，结果哥哥好巧不巧就在家里，这要撞上，那岂不乱了套了。柳林帆立即打开话茬提醒他：“你说过的，只要我和你交往，你就听我的话。” “是啊。” “那你以后不准来这里，如果你真的有很要紧的事要找哥哥，非要来我家，可以，但你不可以在他面前对我做奇怪的事情，不可以让他起疑心，你要在他面前把我当成陌生人，不要和我太亲密，知不知道？” 姜森笑了：“那如果我想见你呢？” “你发我信息，你叫我，我会出来的。”柳林帆在撒谎。 他想着现在先哄住姜森，到时候如果姜森约他见面，他随便找几个借口糊弄过去就成了，他躲着不见他，说不定冷着冷着，姜森就打退堂鼓，自个儿放弃了。 闻言，姜森深深看了他一眼，柳林帆被他看的心里直发毛。 须臾，姜森道：“你可真是为难我，”他故作烦恼，“我们正大光明的交往，怎么被你说的像偷情一样。” “懒得理你，”柳林帆瞪他一眼，不自知地开始耍赖：“反正你说过了要听我的，那你现在就得听我的，你难不成还想言而无信吗？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不和你废话了，走了。” 第27章 柳林帆去拉车门。 咔哒。 车门突兀地落了锁，没能打开。 柳林帆不敢置信看向姜森，蹙起眉头：“开门。” 姜森不动，手托着腮，半眯起眼，“小舟，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什么？”柳林帆诧然。他摸摸口袋，手机钥匙都在，忘了什么？ 姜森悠悠道：“你难道不该给你男朋友一个道别吻？” 第14章 小骗子 柳林帆如遭雷劈。 整个人僵成一块铁板：“什……什么？” 姜森沉默良久，突然倾身过来往他这边凑近，他越近，柳林帆就越往后躲，直到后背抵上了车门，没地方再退了，姜森已经从驾驶座跨了过来，膝盖紧紧顶在柳林帆双腿间。 柳林帆有意想躲都躲不掉。 他只能用双手抵住姜森的肩膀，阻止他再次靠近。两个人近到能闻到彼此身上的味道，柳林帆耳朵根开始发烫，他想现在一定是红透了。 “……你走开。” “你就这么小气，”姜森注视着他，低声道：“一个亲亲都不肯给我？” 不行不行，这怎么亲啊？！他亲不下嘴。 柳林帆可从来没想把自己的初吻交给一个男生，更何况还是姜森。 如果姜森以后恢复了清醒，知道他和自己亲过嘴，怕是也要恶心得十天吃不下饭，一天刷三次牙吧。 亲是不可能亲的。 可现在这个状况，姜森也不像是会轻易放他走的样子。 “你，你冷静点……”柳林帆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个不停，想着要用什么理由来敷衍过去时，忽然看到了车内后视镜上挂着的一个东西。 是他今天随手送给姜森的那只丑兔子。 姜森把它挂在了车里。 姜森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指尖拨了拨那个兔子，玩偶就小幅度地前后晃悠起来。 柳林帆脑子里好像有一根神经也随着玩偶的晃动幅度而时不时地绷紧了：“怎么挂在这儿？” “这是我们交往后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它太小了，我怕不小心弄丢了，这样挂在车里，我每天都能看见，”姜森轻笑着道：“看见了它，就会想你。” 倏地，柳林帆直接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憋得难受。 这算什么礼物。 这不过就是自己不想要的一个小垃圾，随手丢给了姜森，他怎么还把它当成个宝贝。 莫名的，柳林帆突然好心虚。 他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对不起姜森。 他尚还沉浸在内疚中，就在这时，脸颊边上痒痒的，姜森的头发蹭到了他，他的嘴唇已经快要贴到自己脸上了，柳林帆一惊，意识到他们下一秒就要犯错，连忙用手一把捂住姜森的嘴，生怕他乱来。 “别，别，我还没准备好！”柳林帆一时情急，满嘴跑火车：“我们才刚交往啊，亲嘴太快了，太快了，给我点时间！” 姜森被他捂着嘴，温热的鼻息打在柳林帆掌心里，痒痒的。 柳林帆喉结滚动，紧张得不行。他担心姜森硬来，自从见识过姜森身上的腱子肉，柳林帆就知道自己和他硬碰硬是绝对没有胜算的，只有被乖乖按着欺负的份。 不过好在，柳林帆的担心是多余的，姜森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后便坐了回去，他看上去有点不高兴，坐回去之后就扭头望着窗外，不说话，但也没有打开车门。 柳林帆还是下不去车。 沉默在车内蔓延。 柳林帆咬了咬干燥的嘴唇，最后还是主动开了口：“姜森？” 姜森不理他。 “你生气了吗？” 姜森秒答：“没有。” 还说没有，语气硬邦邦的，完全就是在生气的样子。 柳林帆据理力争，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有道理：“那我说的难道不对吗？谁家小情侣一上来就亲啊，不得先约约会，牵牵手，然后再……那什么吗。”越说声音越小，“我也没谈过恋爱，你总得给我点时间吧……” 姜森突然上手，毫无征兆地捏住了柳林帆的两颊，他正在说话的嘴就这么被捏的嘟了起来。 “干熟嫲！”柳林帆就这么被迫嘟着嘴，去扯姜森掐他脸的那只手。 姜森不说话，也不松开他，只是死死盯着柳林帆那两瓣粉嫩的唇瓣。 他的眼神跟要吃了自己一样，柳林帆突然小心脏狂跳，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瓮声瓮气警告道：“你不准乱来啊！” 姜森气笑了：“怎么，以为我要强吻你？” 柳林帆惊魂未定地瞪着大眼睛，一副‘难道不是吗’的表情。 “我真要强吻你，你这双手可拦不住我。” 柳林帆：“……那你想干嘛？”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汇聚成一股又一股透明清澈的水帘顺着玻璃往下淌，窗外的景色糊成一团团朦胧的影子，车里的两人就在这小小一方密闭空间里无声对峙着。 “算了，”良久，姜森松开了手，看起来似乎很是消沉，柳林帆心里直犯嘀咕。 这什么意思啊。搞得像是自己欺负他了一样。 柳林帆皮肤白，姜森也没怎么用力掐，但是他的脸颊上还是留了两道泛着红的浅淡指印。 姜森指节蜷了蜷，指尖上还残留着柳林帆柔软皮肤的触感，他顿了顿，最后还是依从本心抚上了他脸颊上那两点淡红的印子，轻轻揉按着，“抱歉，疼吗？” 第28章 “不疼。”柳林帆克制住了没有后退，讷讷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姜森问：“我们现在已经是在正式交往了，是吗？” 柳林帆怔了怔，缓缓点头。 但姜森对他这举动很不满意，道：“不要点头摇头，说出来，说给我听。” 姜森现在样子怪怪的，柳林帆自然也尽量不和他对着干，道：“嗯，我们在交往。” 听了这话，姜森忽然笑了，“有你这话，就够了。” 什么意思？ 柳林帆一脸茫然。 “小舟，既然你已经答应了我，我想你也要明白一件事，——我们是正经的在谈恋爱。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把我的一片真心当成是一场可有可无的寻欢作乐。” “……我没有。”柳林帆低声辩解，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是你男朋友，你却让我不要来找你，不要来见你，说什么要我把你当成陌生人，我想是个人都会不高兴的。” 姜森道：“明明昨天，你还说你想和我在一起。现在又这样忽然变了个想法，我会忍不住胡思乱想，我会想，你答应和我交往，到底是不是因为喜欢我？” 柳林帆听到了自己心脏猛猛下坠的动静。 姜森说完这些之后就用一种可以说是深情款款的眼神看着他，看样子应该是在等柳林帆的回答。 怎么办，说不说？实话肯定是不能告诉他的，只有撒谎了。 要不直接岔开话题？ 但如果现在不顺着姜森，他会不会又开始生气？ 这辆车他还到底能不能下了？ “我，我当然……”柳林帆的喜欢二字活活卡在喉咙口，怎么都吐不出来。 他这副吞吞吐吐左顾右盼的不安神情，只要对面是个有眼力见的正常人，都会体贴地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但是姜森没有，他明明看见了柳林帆的犹豫不决，可他并没有开口打断他，他就是固执地在等柳林帆的回答。 柳林帆知道躲不过去了，心一横，那两个字终于蹦了出来：“喜欢……” 只是因为底气不足，声音太小了些，但姜森并不在意。 听到了他的回答，姜森脸上终于出现了他平日里真心实意的笑颜。 “还没说完。”他道：“你喜欢谁？说清楚。” 柳林帆尴尬得脚趾扣地，硬着头皮答：“你。……喜欢你。” 咔哒。 车门解锁的声音。 柳林帆知道，姜森这是终于满意了，愿意放自己离开了。 他伸手要去拉车门，手刚放到把手上，姜森开了口：“这就走了？” 柳林帆胆战心惊：“不、不然呢……” “道别吻没有，其他的也不给我一个？” 姜森铁了心要从柳林帆这里讨到什么，柳林帆绞尽脑汁，半晌，他咬了咬牙，伸出手，轻轻牵住了姜森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姜森挑了挑眉，视线落在他俩交握在一起的双手上。 他的手掌很温暖也很大，柳林帆一握上去心就噗通直跳，他半抬着眼，小心翼翼询问：“这样可以了吗？” 姜森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节，没有说话，柳林帆也没有随意挣脱开，就这样握了大概五分钟左右，姜森才道：“嗯。” 这是放过他了。 柳林帆暗暗松了口气，握这么久，手指都麻了。 他打开车门，刚往外伸出一只脚，姜森又喊住了他：“等等。” 他动作一滞，回头：“又怎么了？” 姜森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把折叠伞递给他：“这么大的雨，淋湿了小心感冒。” 柳林帆把伞接过去，撑开，下车，关上车门。 车窗缓缓降下，姜森道：“等我的电话。” “……嗯。” 回了家，柳林帆就立即把自己的承诺忘之脑后。 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再三保证才从姜森手里逃出来的。 他决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姜森的信息和电话他刚开始还会回上几句，但无一例外最后都会变成姜森要求见面的请求，柳林帆当然不准备出去见面，也不想再和他过多接触，于是到后来干脆狠下心来全都不回了，快刀斩乱麻。 因此，为了防止姜森又一次悄无声息出现在家里，他特地找了师傅换了门锁，就配了两把钥匙，哥哥和他一人一把，完全杜绝了姜森闯门的可能性。 他还特意吩咐宁一昔，叫他最近千万不要把姜森带到家里来，宁一昔问他为什么，柳林帆就一脸为难不肯多说，宁一昔见自家弟弟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本就宠溺柳林帆，自然也就不再追问，顺着他答应了。 至此，柳林帆就不再担心自己会碰到姜森了。 他就这样宅在家里半个多月，顺顺利利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有一周就要开学了。 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连带着心情也好了，成天在家里哼着歌好不惬意。 那天，柳林帆洗好澡正在床上躺着，突然听见门锁响个不停，像是有人在外头撬锁一样。 是小偷吗？！ 家里就他一个人，柳林帆手里拿着个酒瓶防身，蹑手蹑脚走过去，对着猫眼一看，惊了。 他打开门，醉醺醺的宁一昔就软倒在他身上。 柳林帆艰难地撑住他：“哥？你怎么又喝这么多？不是说戒酒了吗！” 第29章 宁一昔比上次醉的还厉害，脸颊红扑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喝成这样，能把锁打开才奇怪。 他听到声音，含糊回答道：“开心嘛……” “开心什么？” 柳林帆搀扶着他，费力地把他挪进房间里，喝酒之后宁一昔比平日里简直要多沉上个几十斤，小小一段距离累的柳林帆一头汗。 宁一昔倒在床上，莫名其妙地就乐了，笑吟吟道：“遇到个很有趣的流浪猫。” 宁一昔开心，柳林帆也跟着高兴，问：“那你怎么不把它抓回来？” “抓不到，太凶了。”宁一昔的语气听起来颇为遗憾。 柳林帆刚把被子给他盖好，宁一昔突然两手一抬，挣扎着要起来，柳林帆连忙制止他：“你干嘛去？” “想吃冰淇淋。” 柳林帆这次是真的笑出了声，“大晚上的，你吃什么凉的？” “不行，想吃。”宁一昔往被子外伸腿要下床，“不吃睡不着。” 柳林帆按住他，“行了行了我的好哥哥，我给你去买，你躺好。” “嗯……”宁一昔闭着眼砸进被窝里，伸出一根手指道：“要巧克力味。” “好。”柳林帆哭笑不得。 小区门口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柳林帆直接穿着拖鞋就出了门。 大晚上的，小区里也没什么人，柳林帆手指上套着钥匙圈随意晃着。 宁一昔在他面前一直都是稳重温柔的哥哥形象，给柳林帆一种天塌了也有他扛着的安全感，这还是柳林帆头一次看见哥哥撒娇，怎么说呢，怪可爱的。 柳林帆去便利店买了雪糕和饮料，拎着袋子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有细微的动静。 他倏地扭头，却没看到任何东西。 只有风吹树叶的簌簌声响。 听错了吧。 柳林帆耸了耸肩继续往家走。 等电梯的时候，门刚打开，一股大力突然自他身后袭来，他被猝不及防推进了电梯里，一只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肢，柳林帆整个人被迫贴在了墙壁上。 “谁！” 柳林帆简直要被这凶狠的力道给当场撞吐血，偏偏无法挣脱，只能用手掌撑着冰冷的电梯墙面勉强保持着平衡。 他的怒斥并没有吓到身后的人，下巴被一把掐住，身后那人使力一扭，柳林帆得以侧过头，看到了来人的脸。 姜森一双眼里蕴着深不可见的愤怒和阴冷，沉声骂道：“小骗子。” 第15章 “今天睡你这里。” 柳林帆睁大了眼睛，一脸惊恐。 “你……” 姜森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这么惊讶，没想到我会在这儿吗？”姜森嘴唇紧贴着他的耳畔，柳林帆扭着脸躲了一下，躲过了姜森喷洒在他脸上的呼吸。 “你先松开我。” 柳林帆咽了口口水，生怕姜森一怒之下张嘴咬下他半个耳朵。 “不。”姜森很爽快地就拒绝了：“知道我蹲你多久了吗？你说松我就松？” “……” 柳林帆挣扎着想要推开身后的姜森，但双手刚一动就被姜森眼疾手快反剪在背后，他自己的手臂此时变成了束缚他的绳子，他吃痛，完全无法动弹了。 柳林帆低低喘了几口，后背泛上密密麻麻的潮热，那是姜森胸膛上的温度。 他们两个大男人用这种姿势紧紧黏在一起，密不可分，在这封闭的电梯里，怎么看都不对劲，很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柳林帆被压得难受，偷瞄了眼电梯里的监控摄像头，低声道：“姜森，有摄像头。” 他以为姜森会顾忌这个而松开他，但他闻言后，只是抬头看了眼电梯角的监控，不为所动：“有又怎么了？” 柳林帆轻轻扭了下手腕，“会有人看见的，你先放开。” “放开你？然后呢，”他一挣扎，姜森反而抓得更紧，继续用这种嚣张的姿势和他说着话，“万一你趁机溜了，跑了，继续跟我玩失踪，我又怎么逮住你？” 柳林帆道：“话说这么难听干什么，我哪里跑了？” “没跑？”姜森道：“是啊，你只是把自己关在家里，躲着不见我而已，你当然没跑。” 柳林帆：“……”他自知理亏，知道姜森现在正在气头上，便耐着性子哄他，“真的，我可以解释的，你先松开我好不好？” 姜森没吭声。 “姜森……”柳林帆又喊了他一声，短短两个字，带着明显的讨好和示弱。 沉默中大概过了十几秒，姜森才退后一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但还是牢牢抓着他的手腕。 逃离了那种暧昧的姿势，柳林帆得以喘口气，虽然此时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还是很近，但好歹没有像刚才那样贴在一起了。 电梯门关着，柳林帆担心下一秒就会有人进来，没办法，他只能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去按电梯按钮。 电梯这才开始缓缓上行。 在电梯运作的细微声响中，姜森开口：“说吧。” 柳林帆搜肠刮肚想着借口，他不说话，姜森道：“怎么，要说你手机坏了？还是说你家里没信号？” “……”这些奇葩的烂借口任谁听了都知道姜森是在故意嘲讽。 他都这样说了，柳林帆怎么也编不出借口了，只能先服软道歉：“对不起……” 第30章 遇事不决，道歉为上。 可这一套并没有把姜森哄好，他反而更恼怒了，连看也不看他，冷冷道： “骗子。” 电梯开了，姜森一直抓着他的手腕，柳林帆也不能和他在这里耗着，于是先行踏出去，姜森就这么抓着他的手默默跟在他身后。 到了家门口，柳林帆用钥匙开门，姜森睨见了，嗤了一声，“还换锁了，防我？” 柳林帆道：“怎么可能，你想多了，上一把锁坏了，我才换的。而且干嘛防你呀，我防的是小偷，啊！” 门一开，姜森就推了他一把，直接挤了进去，柳林帆被按在玄关的鞋柜上，后背刚好撞在木柜角上，疼的他腰条件反射往前送了一下，正好把自己送进了姜森的怀里，被他搂个正着。 “你别！” 哥哥在家里，柳林帆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放低了声音，用手推他。 姜森纹丝不动。 “……”柳林帆抓着他肩膀处的衣服，沉默须臾，知道挣扎无用，姜森吃软不吃硬，于是故意小声佯装示弱道：“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姜森冷着脸：“你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我就不生气。” 柳林帆顿了顿，电光火石间，总算是想到了一个很合理的理由，说道：“我这阵子是躲你来着，但那是因为……我有点不敢见你。” “不敢？为什么？怕我吃了你？” 柳林帆尴尬又羞耻，喃声道：“怕你……亲我。”后面两个字几乎是气音，但是因为两人离得近，还是切切实实落在了姜森耳里。 柳林帆说完了就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周遭的空气又开始凝滞了，静得落针可闻。 柳林帆甚至听见了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为了让这话可信度更高，他继续添油加醋杜撰：“我不习惯，我第一次谈恋爱，没经验，你那天在车里那个样子……吓到我也很正常吧。我又不像你……我想慢慢来，可是我只要一想到和你见面你就会亲我，我就害怕，不行吗？” 他没抬头，看不见姜森的表情，也听不见他说话。 姜森似乎是无语住了。 半晌，他哂笑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流氓吗？” “……”差不多了。 当然了，柳林帆心里这么想，但面上是绝对不敢点头的。 姜森问：“躲我，就因为这个？” “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姜森哑口无言，半晌，抬手在柳林帆额头上弹了一下。 柳林帆捂住额头，“干什么，很痛啊。” “你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 姜森应该是被他说服了，松开了对柳林帆的桎梏，说道：“你不喜欢，我不会做。” 柳林帆一愣。 姜森盯着他，神情严肃：“没经过你的允许，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这样保证，你放心了吗？” “…啊？…嗯。” 这就翻篇了？ 什么嘛，姜森好像也挺好说话的。 可就在柳林帆这么想的下一刻，姜森就又道：“我现在已经承诺了，那如果你下次再出现这种行为要怎么办？” 柳林帆随口敷衍：“不会的不会的。” 他一路上和姜森纠缠这么久，早热得不行了，他庆幸自己刚才买雪糕的时候多买了一瓶冰可乐。 呲——拉开拉环，冰凉的可乐进了胃，总算消除了些烦躁恼人的热气。 他没想到姜森会在这时突然发难。 手腕突然被他一把抓住，用力一扯，柳林帆猝不及防朝他跌去，好不容易站稳，但可乐也撒了出来，泼了满手，顺着胳膊滴在衣服上，黏糊糊的。 “你又干什么呀！”柳林帆被洒了一身可乐，终于火了，踹他的小腿。 “如果再有下次，”姜森丝毫没介意他那一脚，微微弯下身，与他的视线平齐，一字一句道：“我就把你衣服扒光，在你脖子上拴上链子，关进笼子里，一天只喂你一顿饭，你以后唯一能见到的活人只有我一个。你要想活下去，就得讨好我，无条件服从我，听我的话，天天趴在我脚边，当我的乖乖小狗。” 柳林帆僵住，眼睛都忘了眨。 灯光下，姜森的眼睛亮的瘆人，恍惚间，柳林帆觉得他像极了森林黑夜中突然出现的饥饿野狼，在暗处盯着猎物，伺机冲出来咬断他的脖子。 别人说这话，柳林帆只会认为是在说笑，但是姜森用现在这个表情和语气说出来，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还说自己不是流氓……是啊，这不是流氓，完全就是个大变态。 柳林帆心中七上八下的直打鼓：“你是在……吓我吗？” “不信，你大可继续躲着我，你就能知道我是不是在吓你了。” “……”柳林帆道：“你少糊弄我。” “谁知道呢。要不，”姜森握着他的手，舌头舔去他手背上的可乐，眼睛死死盯着他，沉声道：“你试试？” 鲜红的舌头扫过他白皙的手背，柳林帆好似被蜈蚣咬了一口，刷的收回手。 被舔过的地方像火烧一样，又麻又痒。 他不敢再和姜森掰扯，捂着手进了宁一昔的房间。 雪糕过了这么久已经有些化了，床上的宁一昔睡得正香，柳林帆叫了他几下，他哼哼唧唧没睁眼，翻个身又睡熟了。 第31章 看来他是不吃了。 扔了也浪费，柳林帆就想着自己吃掉，撕开包装刚咬了几口，姜森走了进来。 柳林帆立即站起来，惊魂未定地看了眼宁一昔，见他还睡着，立即推搡着姜森往外走。 “别进来！”他低声斥责：“万一哥哥醒了怎么办！” “他喝醉了？” “嗯，别打扰他睡觉。” 把人推到门外，柳林帆把宁一昔房门关好。 “好了，天也不早了，你也该走了吧。” 姜森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雪糕，在他咬过的地方接着吃，柳林帆见状，脸红到了脖子。 “那是我吃过的，你干什么！” “我来这里你连口水都不给我喝，吃你雪糕你也不乐意，这么小气？” 这和小气有什么关系…… “我不走了。” 姜森舔去嘴唇上的白色奶油，嘴角上扬，不容置喙地下了决定：“今天睡你这里。” 第16章 被哥哥看到了 . 柳林帆在地板上铺好被子，迟疑地对站在自己身后的人说：“你干嘛非要睡这里啊，地板睡不够吗？” 姜森不回答，就这么在地板上躺了下来。 他在柳林帆家里洗了个澡，因为没有合他尺寸的衣服，现下只能光着膀子，柳林帆不敢直视他的身体，微微错开视线。 姜森定定望他一眼，淡淡道：“我怕我前脚一走，你后脚又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不理我了。” 柳林帆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是没有可信度了，呢喃道：“我都说了不会了。” “睡觉。”姜森没搭他的话茬，被子蒙过头，就这么大喇喇睡下了。 柳林帆也只能躺到床上去，瞥了眼地上的人，无奈作罢。 柳林帆一晚上都没睡好，老实说他还是有点担心姜森会做什么，但他一晚上都很安分，在地上裹着被子睡得比猪还香。 苦了柳林帆，第二天一早顶着两个眼底乌青早早醒来，没了睡意。 窗帘紧闭，屋里暗沉沉的，姜森连人带被在地上鼓成一个巨大的包，柳林帆下了床，轻手轻脚去了宁一昔房间。 宁一昔也还在睡梦中，他走过去轻轻晃了下他的肩膀，“哥？” 宁一昔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动了一下脑袋。 柳林帆问：“你好点了吗？头还痛吗？” 他从喉咙里吐出沙哑的回应：“嗯、渴。” 柳林帆帮他掖好被子：“我去给你泡点蜂蜜水。” 柳林帆进厨房烧热水。 粘稠的金黄色蜂蜜滴进了玻璃杯中，勺子剐蹭着杯壁，发出叮铃脆响。 待会儿就去把姜森叫起来吧，得让他在哥哥醒来之前离开这里。 他想着入神，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他猝不及防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姜森把头枕在他肩膀上，紧紧环着他的腰，鼻子在他脖颈上磨蹭，“早。” 柳林帆吓得一个瑟缩，缓过神后心有余悸，“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死我了。” 他被姜森蹭的很痒，胳膊肘朝后轻轻捣了一下：“放开。” 姜森撒娇似的把头埋得更深，嗅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手掌上移，贴在柳林帆左心口处，掌心下是他跳的飞快的心脏。 姜森笑了：“真的吓到了，心跳好快。” 柳林帆被他嘲笑了，脸皮涨热，在姜森怀里挣扎着：“别瞎摸，你还不赶紧松开。” 他用脚后跟去踩姜森的脚，“去把衣服穿上！” 姜森的衣服昨晚洗了，夏天天气干燥，衣服一晚上就能干。 他不满地嘟囔：“不想穿，热。” 柳林帆恼了：“空调开着，你热什么热？” 被一个半裸的人抱着，这画面着实不雅。 姜森不动：“我饿，弄点东西我吃。” 柳林帆催促：“你先去穿衣服。” 他们两个人在厨房里推搡着，姜森的手像是用胶水粘在他身上了，怎么都挣不脱，柳林帆在他臂弯里转了个身，二人面对面，柳林帆正要斥他，视线穿过姜森的肩膀，瞥见了姜森身后，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厨房门边上的影子。 宁一昔顶着一头翘起的乱发，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俩。 “！” 柳林帆霎时面如土色，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他猛地爆发出一股蛮力，一把推开姜森，后退了好几步。 他欲盖弥彰地拉开了和姜森之间的距离，虽然他动作快，但他知道，宁一昔肯定看到了。 “哥……” 柳林帆怯生生地喊他。 姜森闻言，也回头，和宁一昔目光对上了。 三个人之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最先说话的是宁一昔，他抓了把头发，道：“我就是、那个、有点口渴。” 柳林帆又惊又怕，吓得完全说不出话，只白着张小脸，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身边的姜森则一脸平静，还对着宁一昔打了声招呼：“一昔，早啊。” “早，咳、”宁一昔清了清嗓子，把眼睛从他俩身上移开，不知说给谁听，嘀咕着：“我去洗漱。” 宁一昔走了，柳林帆呼吸急促，浑身冰冷。 怎么办，被哥哥看到了…… 完了。 要被他讨厌了。 “舟……” 第32章 “小舟，”姜森的呼唤惊醒了出神状态下的柳林帆，他问：“你怎么了？” 怎么了？ 这个状况还问他怎么了？ 柳林帆愤愤推了他一把：“都怪你，你为什么要抱着我？！哥哥看见了，他知道了！他会讨厌死我的！”他说到这里鼻子一酸红了眼睛：“他、万一他不要我了怎么办？” 姜森握住他的手，安抚：“不会的，一昔不是这种人，他不会不要你的。” “可我抢了你！”柳林帆声音越来越小，手指止不住地颤抖：“我明明知道他喜欢你，却还答应和你交往，哥哥对我那么好，我还这样……我不是个东西……” 姜森蹙眉，对他的话很不赞同：“我们之间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 “有！怎么没有！”柳林帆情绪激动，他甩开姜森的手，突然想到了办法，他看向姜森，焦急道：“我们分手，分手吧，姜森，趁现在还来得及，我要和你分手！” 姜森默默注视着他。 看得柳林帆毛骨悚然。 “小舟，不要惹我生气。” “我不希望再随随便便听到分手这两个字，”他沉声正色道：“这不是儿戏。” 姜森不同意，反而因为他说了分手而生气。 可是不分手，哥哥那边又怎么办…… 柳林帆左右为难，孤立无援，不知道该如何自救。 他往外走，姜森试图拉住他，“小舟。” “别管我！”柳林帆躲闪开他的手，走了出去。 姜森独自站在厨房里，良久，他无可奈何般长舒一口气，去将一旁烧开的水倒进玻璃杯中，搅动着粘稠的蜂蜜。 柳林帆缓缓走到浴室外，宁一昔背对着他正在刷牙。 “哥……” 宁一昔听到声音扭过头来，含着牙刷问：“嗯？” “我……” 柳林帆想要解释，可是又不知该怎么告诉他真相。 要怎么说呢？ 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言灵，说姜森现在只是一个被操控的提线木偶，根本就不清醒。 他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一场误会。 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柳林帆。 是他那天一时头脑发热才会对姜森说了那些话，是他强行把姜森牵扯了进来。 可是直到现在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当时为什么要那么说，他完全不清醒，冷静不下来，可能是被气疯了，也有可能是因为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原因，他失去了理智，所以祸从口出。 他后悔了，没有一刻不再后悔。 他知道，再怎么为自己辩解，为自己开脱，都是逃避现实的借口，完全改变不了自己是个无耻小人的事实。 是他明知哥哥喜欢姜森还用卑劣的手段抢走了他。 他大错特错。 “对不起……” 思忖半晌，也只能吐出声如蚊蝇的三个字。 宁一昔吐掉口中泡沫漱口，笑着拍他的肩：“好端端的和我道什么歉？” 柳林帆一怔，道：“我和姜……” “哎呀，都这个点了，我得赶紧出门了。”宁一昔笑着打断他，“等我回来再说啊。” 宁一昔风风火火换好衣服就要出门，姜森端着温热的蜂蜜水，道：“喝了再走吧。” 宁一昔低头穿鞋：“不了，我赶着走，怕堵车。” 柳林帆站在他身后，讷讷问：“那早饭……” “我在外面随便买点就行。”宁一昔穿戴整齐，对着他俩摆摆手：“好了，我出门了。” 哐。 门被带上了。 宁一昔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再听不见了。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玄关处，久久无言。 片刻之后，柳林帆半垂下眼睑，沮丧道：“他在躲我。” 姜森安慰他：“怎么会呢，你想多了。”他道：“可能一昔根本就没有看见呢，就算他看见了，他也不会有什么想法的。我那时和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还不了解你哥的脾气吗？他不是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他也不会委屈自己，他现在已经不喜欢我了。” 这些都是姜森的片面之词，哥哥心里怎么想的谁都不知道。 暗恋多年的人拒绝了自己，这份感情会在短短一段时间内就轻易消散吗？ 柳林帆无精打采，转身回了房间。 事实证明，柳林帆并没有想多。 宁一昔真的在躲他。 从这天开始，他就早出晚归，柳林帆早晨一觉起来，宁一昔就已经不在家里了，他熬夜等他回来，只要一有想要谈及姜森的事情时，宁一昔就会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 他拒绝和柳林帆沟通有关姜森的事情。 柳林帆心里唯一一丝希望也消失了。 宁一昔的举动，恰恰说明他已经猜出了姜森现在和他的关系。 他避而不谈，不正是他不想接受现实，不愿知道暗恋多年的人竟然和自己的弟弟搞在了一起，这样下去…… 万一，万一哪天他看自己不顺眼，不愿意再当他的哥哥了，万一哪天，他不要自己了…… 哥哥是他唯一的家人了。 一想到哥哥会不要他，自己未来要独自一人生活，柳林帆就深感痛不欲生。 一连几天都没怎么和哥哥好好说过话，柳林帆心情不佳，姜森看出来了，就上门强行把他拽出去散心。 第33章 两个人去看了刚上映的喜剧电影，柳林帆没什么心情，昏暗的观影厅里，旁人因为剧情而哈哈大笑时，他烦躁郁闷，心口堵着喘不上气。 索性闭眼睡觉。 当然是睡不着的，他迷迷糊糊的，感觉到一只手轻轻牵住了他的，用指腹给他按揉着虎口位置。 想也知道是姜森。 柳林帆懒得动弹，就随他去了。 被他揉了一会儿，柳林帆心口的焦躁感慢慢地消褪了不少，在他准备睁眼时，他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味道，那股味道慢慢贴近了自己，随即一个柔软的温热软物贴在了自己额头上，一触即分。 柳林帆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姜森亲了他的额头。 还说什么没经他同意不会对他做什么，这是在干什么？！这不还是偷亲自己了吗！ 大色狼。 得亏他没亲嘴，不然就一爪子把他嘴皮子给挠烂。 这下柳林帆即便醒着也不敢睁眼动弹了，就这么硬生生直接熬到了电影出字幕。 在姜森喊他时还要用尽毕生演技来饰演一个刚醒来的观众。 亲额头那一下时间很短，还没一秒，就像被风刮过，可是姜森嘴唇上的温度和触感还是久久残留下来，怎么都没法从柳林帆脑子里消失。 柳林帆刻意没有去想，也许这个亲吻不包含任何腌臜绮念，只是单纯的怜惜和抚慰。 · 车里的黑兔子玩偶来来回回晃悠着。 柳林帆郁闷地弹了它一下，它晃得更厉害了。 姜森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问：“心情好些了吗？” 柳林帆看向窗外，“糟透了。” “还有几天开学？” “后天。” 姜森：“我送你。” 柳林帆拒绝：“不用，我自己可以，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哥那边……” 一提这个柳林帆就更闷了，他绞着身上的安全带，“他还是不愿意听我解释，每次我要说到重点，他就会扯开话题，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他一定在生我的气。” 姜森看他一眼，道：“那我去和他说。” “别！”柳林帆急忙道：“你会把事情闹得更遭的！”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必死的决心，“你把我送到我哥话剧社那里，我自己去说。” 总不能一直躲着。 哥哥这样晾着他，明明彼此之间都有心结，如果谁都不开口，那这个结就会在漫长的岁月里长进血肉中，怎么也取不出来了。 两个人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远到总有一天在某个时段顷刻间土崩瓦解，他俩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不想失去哥哥。 倒不如现在直接把话说开。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死就死。 死总比被哥哥忽视来得强。 第17章 哥哥 车二十分钟后到达目的地。 柳林帆下了车，见姜森要跟上来，阻止：“你别跟过来，先走吧。” 姜森解安全带的手一顿，隔着车窗问：“真不用我陪你？” 柳林帆摇头，“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归根结底，这事本就是他一个人惹出来的。 姜森也是无辜的‘受害者’。 柳林帆之前来过一次，沿着记忆里的路往楼上走。 只是今天比他上次来的时候要热闹很多，过道上挤满了人，他淹在人群中，好不容易才在一堆人头中准确找到了自己认识的那一个，喊：“晴姐！” 正在和人说话的李晴闻声朝他这边望了过来，一见到他眼睛都亮了：“小帆！你也来了呀？” 柳林帆挤到她身边，甜甜地问：“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今天是我们第一场演出，这不，刚刚才结束嘛。”李晴笑得很开心，看来今天的演出很顺利。 柳林帆也为她高兴。 李晴道：“你是来找你哥哥吧？” “啊，是的。”柳林帆紧张地咬了下舌尖，问：“他在哪里？” “里面，你进去找他吧。” 柳林帆道谢后，进了后台。 后台里没什么人，演出刚结束，大部分人都在外面聊天庆祝，因此柳林帆一眼就看清了面前的场景。 穿着女士旗袍的宁一昔呆呆地站着，面上表情有些错愕，而他的面前是一个只到他胸口的男生，那男生低着头，手里高高举着一捧五颜六色却叫不出名字的花，应当是要送给他。 这捧大杂烩野花没有漂亮的花店包装，柳林帆猜这应该是男生自己采来的，因为被攥得太久，根部都已经发蔫了。 宁一昔愣怔须臾便接了过来，笑道：“谢谢，我很喜欢。” 男生抬头仰视着宁一昔，手指局促地揪着衣服下摆，他吞吞吐吐开口：“那……那个……” 宁一昔就在这时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柳林帆，诧异：“小帆？你怎么来了？” 柳林帆一个激灵，“我、我在家闲着没事，过来看看。” 柳林帆的到来让男生未说完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又垂下了脑袋，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宁一昔想喊住他都没来得及。 他和柳林帆擦肩而过，柳林帆下意识看了他一眼，男生露在头发外头的耳朵和脖子，红的吓人。 第34章 只几秒钟的功夫，男生就跑没了影。 宁一昔看起来心情很好，他低头闻了闻那捧野花，眼睛都笑弯了。 一束不值钱的野花，怎么这么高兴？ “那是谁？你的小粉丝？”柳林帆问。 宁一昔笑意盈盈地抹去花瓣上的水珠，道：“嗯。” 他的脸上还带着妆，可一抹嫣红还是渗了出来，像天边漂亮的晚霞那般叫柳林帆挪不开眼。 宁一昔：“你早说你要来，我就给你留一张票了。” 柳林帆道：“没事，下次还有机会。” 宁一昔坐下卸妆，手里的花束往哪儿摆都不放心，柳林帆伸手：“我帮你拿着吧。” 于是那捧花就到了柳林帆手里。 根部的地方暖呼呼的，可以猜出那个男生小心翼翼地握了有多久。 刚刚匆匆一面，柳林帆看清了男生的穿着，他应该家境不是很好，也难怪他买不起花店里那些漂亮的花，只能用这些随处可见的野花代替。 “那男生挺有趣的。”柳林帆随口说。 “是啊。”宁一昔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止不住笑容：“像只野猫似的。” 柳林帆愣住。 “怎么了？”宁一昔从镜子里看到他的表情，不解询问。 “……没有。”柳林帆摇摇头，把脑子里荒唐的想法甩出去。 两个人回了家，宁一昔找了个花瓶，仔细地将那些野花插进花瓶中。 做这些的时候，他脸上一直挂着愉悦的笑容。 柳林帆在他身侧，犹豫良久，他不敢直接说明一切，只能旁敲侧击地试探：“哥，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宁一昔看了他一眼，忽地笑出了声，他说：“没有哦。” “怎么突然问这个？” 柳林帆沉默着，他不知道哥哥是不是在说谎。 他要怎么告诉哥哥，他已经知道了他喜欢姜森的事，他听见了他对姜森的告白，也知道了姜森拒绝了他。 要怎么和哥哥说，姜森和他现在的关系？ 宁一昔拨弄着其中一朵花瓣，道：“我以前倒是有一个喜欢的人。” 柳林帆霎时间屏住呼吸。 宁一昔喃喃道：“不过那段感情失败了，那个人拒绝了我。” 柳林帆知道，他是在说姜森。 “为什么拒绝你？” “拒绝还能是为什么？不就是不喜欢我嘛。”宁一昔道：“他当时把我叫出去，问我是不是喜欢他？我吓了一跳，哪有人说话这么直白的？我暗恋他那么久，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我也懵了，就那么承认了。” 他将花瓶放在柜子上，挑了个安稳的地方放好，“他说他只把我当兄弟，还说，其实我可能并不是喜欢他。” 柳林帆茫然：“……什么？” “很奇怪是不是？”宁一昔粲然笑着：“我又不是小孩儿，怎么会搞不清自己的心意？可是那个人那么笃定的样子，我又迷茫了。说来也奇怪，被他拒绝之后，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过。虽然当天确实有点沮丧和失望，但是后来睡了一觉起来，就好像没什么感觉了。” “很神奇。都说失恋会难过，会伤心，会茶饭不思无法入睡，那些我好像都没有。我只是觉得身上像卸下了一块重物，只觉得轻松。” 宁一昔自顾自说了很多，他似乎是在和柳林帆谈心，又似乎不像。 “我自己也不明白这种心理，我想搞清楚原因，后来我想了很久很久，终于想通了。也许和那个人说的一样，我只是太依赖他，因为他对我好，因为习惯了他在我身边，所以懵懵懂懂的，有了雏鸟情结，把这份类似于家人的感情给误会成了喜欢。” “……会吗？”柳林帆讷讷问。 宁一昔答：“会的。” 他抚摸着花瓶里的花，视线落在上面，不知道在看哪朵：“起初我还不确定，现在我已经明白了。” 柳林帆说不出话。 宁一昔见状，笑问：“怎么，不相信啊？” “你哥我是大人了，我知道我在说什么，”他道：“我看起来很傻吗？” 柳林帆立即摇头：“你很聪明，哥。” 宁一昔走到他跟前，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道：“我会找到我真正喜欢的人，” “我希望你也是。” 柳林帆半低着头，宁一昔手掌的温度留在他发顶上。 “我……”柳林帆闭上眼，又睁开，鼓起勇气准备将一切全盘托出，“我和姜……” 宁一昔捧住他的脸颊，将他的脸抬起，他的话也断在喉咙里。 “小帆，你是自由的。” “你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你想喜欢谁就放肆地去喜欢，你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眼光和看法，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用管，你也不用和任何人解释说明什么，包括我在内。没有必要，哥哥只要你过得开心。” “你只是你，不要委屈你自己。”宁一昔和他额头相抵，声调温柔：“我们两个是世上最亲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你永远都是我弟弟。” 柳林帆眼睛慢慢红了起来。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宁一昔这句话，比任何一切的誓言都要震耳欲聋。 比他虚假的言灵要来的叫人心安。 是了。 言灵。他对哥哥下过言灵。 第35章 那年失去父母的他胆战心惊，他是个拖油瓶，他害怕唯一的哥哥也要离开自己，所以卑鄙地用一句【不准丢下我】，将哥哥绑在了自己身边。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这个咒语一定很早之前就已经不知不觉失效了。 加诸在父母身上的言灵长达三年，这三年时间已经是一段漫长的奇迹，又怎么会有第二个三年？ 哥哥和他生活到如今，如果只靠言灵束缚，怕是此刻已经和他天南地北各奔东西了。 他一直不敢承认，不敢相信，他低估了哥哥对他的爱。 哥哥如今还和他在一起，完全是因为他的心里从没有想过要丢弃柳林帆。 哪怕父母离世，哪怕他们兄弟俩没有血缘关系，哪怕他知道带着一个弟弟未来会有多辛苦，他也没有动过要离开的心思。 无关言灵，宁一昔一直都想做柳林帆的哥哥。 是自己明白的太晚。 柳林帆不知道哥哥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他和自己说这么多，坦白内心的想法，完全可以说是给了柳林帆一剂定心丸。 如果哥哥说的都是真的，那按他现在的想法，自己和姜森的事情好像对他也无关紧要了。 可他又不明白…… “你这些天为什么早出晚归的？”如果哥哥对姜森没感觉，他这些天为什么又要躲着自己？ “为了今天的演出啊，”宁一昔道：“大家为了今天这场演出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我总不能拖他们后腿吧。” 柳林帆哑口无言。 所以哥哥根本就不是在躲着自己，而是因为要排练。 什么嘛…… 他还以为被哥哥讨厌了…… “怎么，是我这些天没陪你，你孤单了？” 柳林帆点点头，小声呢喃：“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想什么呢。”宁一昔笑着弹了下他的鼻子，道：“后天开学了吧，我送你去机场，算我的赔罪。” “嗯。” “到时我把姜森喊上一起。”宁一昔不知怎么突然提到姜森，柳林帆一个心惊： “不。” 柳林帆道：“不喊他，我不要他送。” 开学了，他就能从名为姜森的大染缸里逃走了。 他看见自由正朝他招手。 第18章 入学 · 开学报道那天，柳林帆早早起床收拾了行李，他定的上午十点的机票，宁一昔将他送到机场时，差不多还有一个小时就要登机了。 他把行李箱交到柳林帆手里，吩咐道：“去了那里一个人注意点，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知道啦。” 宁一昔依依惜别：“你走了，家里就我一个，要冷清了。” 柳林帆考上的大学在另一个城市，坐飞机大概两个半钟头，这毕竟也是柳林帆第一次出这么久的远门，哥哥舍不得也很正常。 柳林帆握着他的手，道：“等放假了我就会回来的，我会经常和你视频。” “嗯，”他和柳林帆拥抱了一下，不舍地蹭了蹭他，“去吧。” 和柳林帆告别之后，宁一昔进了停车场，刚要开车离开，收到了姜森的信息。 「今天小舟开学吧，我来送你们。」 宁一昔茫然，回了消息：「他已经上飞机了，我就在机场呢，正要回家了。」 另一头的姜森拧眉盯着这条信息，点开了柳林帆和他的聊天对话框。 消息是昨晚上发的。 「我明天来送你。」 柳林帆：「不用，我自己能行。」 「明天几点的飞机？」 柳林帆那边过了十分钟才回：「下午两点。」 「好。」 嗒、姜森重重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气笑了。 又被他给骗了。 柳林帆对这一切浑然不知，一上飞机蒙头就睡，他已经准备好迎接自己美好的大学生活了。 九月的天气已经没有暑期里那般酷热难耐了，但还是闷热黏腻，柳林帆敌不过毒辣的太阳，打车到了学校，他的宿舍被安排在四楼，推门进去时，里面已经有一个人在了，是他的室友。 高高瘦瘦，戴着眼镜的一个男生，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你好，我叫苏阳。” “柳林帆。” 两个人互通姓名，苏阳虽然瞧着安静，但实际上是个话痨，人也热情自来熟，他主动帮柳林帆铺被子收拾行李，倒把柳林帆弄得不好意思连连道谢。 “嗐，和我客气什么。” 苏阳一点没放在心上，还顺带给他介绍起其他两个并不在宿舍里的室友来：“他俩去外面买东西了，等他们回来你们认识认识。大家以后就是兄弟了，毕竟也要一起相处这么多年呢，不用拘谨，都自己人。” “好。” 如苏阳所说，另外两名室友很快就回来了。 一个是留着寸头打个舌钉的酷哥，一个是顶着松软的卷发和精致的娃娃脸，说话却一股子东北口音的帅哥，一屋四个男生，虽然家乡不同，但性格都很爽朗，很快就打成一片。 柳林帆收拾好之后给宁一昔报了个平安，然后才看到了姜森给他发的信息： 「你是存心想把我气死是不是？」 柳林帆：“……” 姜森生气了。为什么？就因为没让他送机？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第36章 现在柳林帆可一点都不憷他，生气了又怎么样，姜森还能隔着屏幕咬他吗？ 他又下意识看了眼时间，愣住了。 信息是姜森中午的时候发的，距离现在已经有四五个小时了。 柳林帆一下午都在忙活，压根就没看手机，所以也一直没回他。 这样好像不太好…… 柳林帆哒哒哒打字，又一个个删掉，他不知道回什么，就在这时，苏阳突然问： “对了，你们晚饭去哪儿吃？” 寸头哥在打游戏，闻言头也没抬，随口道：“食堂吧，还没去过呢。” “孟杳，去食堂有啥意思啊，以后有的是时间去，”东北小哥勾住他脖子，道：“走，我们去外面搓一顿。” 孟杳把他的脸推开，嫌弃地蹙紧了眉头，“别靠我这么近。” “都大老爷们还不让碰啊。”他大大咧咧地也没放在心上，对着柳林帆和苏阳道：“你俩一起不？” 苏阳：“好啊好啊。” 柳林帆还没吱声，苏阳就笑眯眯地拉上他：“走呗，你也一起。” 他只能依从。 四个人一起在学校外头逛了逛，找了家火锅店，吃了一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浑身的火锅味。 学校附近很繁华，商业小吃一条街、酒吧ktv什么都有，大晚上的街道上挤满了人，比白天还热闹。 几个人吃饱了步行回学校，全当消食，途中，苏阳忽然停在一家酒吧门口，彩色的霓虹灯反照在他眼镜上，他的的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四个大字： “进去看看？我还没进过这地方呢。” 孟杳板着脸没什么兴趣，柳林帆早就累了想回宿舍睡觉，他俩不说话，苏阳就对着东北小哥说：“羽哥？怎么样？” 辛昭羽爽快道：“当然好啊！” 孟杳道：“那我先回……” “来都来了，一起玩！”辛昭羽当然不肯放过他，一左一右搭住了他和柳林帆的肩膀，强行把他俩一起带进了酒吧。 柳林帆也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 这个点酒吧里人很多，形形色色各种人都有。这家酒吧灯光打的很夸张，颜色七彩斑斓花里胡哨，亮度却暗上许多，这些奇形怪状的灯光泼洒在人群上，一视同仁地将每个人的脸都扭曲成另一个模样。 苏阳的眼镜泛着浅浅的蓝光，斯文还是斯文，但看起来不太像好人。 辛昭羽的娃娃脸在这模糊的环境里发挥了作用，显得他整个人直接又小了好几岁，但他顶着这么一张脸，身高和体型却是另一个极端，活像一个金刚芭比。 而孟杳…… 辛昭羽：“哈哈哈哈，孟杳你好像个光头啊！” 孟杳：“……” 几个人找了个卡座坐下，苏阳兴奋地左右观望满脸好奇，孟杳则是满脸不耐烦，显然他不喜欢这种环境。 柳林帆一直安安静静跟着他们，他的手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不停地在震。 把他的手都震麻了。 他忘了回姜森信息，他就直接电话轰过来了。 姜森已经连续打了很久，柳林帆没办法，只能接了起来：“怎么了？” 姜森那边安静了几秒，不答反问：“你在哪里？” 酒吧里音乐声人声嘈杂，柳林帆听不太清，捂着一只耳朵，对着手机听筒道：“我在外面玩呢。” “和谁？” “我室友们。” 说几句话的功夫，苏阳已经从吧台那边拿了酒过来：“来来来！喝！” 柳林帆连忙捂住听筒，但还是让姜森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什么地方？” 姜森的语气没什么温度，像是淬了冰渣子，柳林帆直觉自己不应该和他说实话，支支吾吾地道：“就外面随便玩一玩，很快就走了。” “地址。” 姜森态度强硬，柳林帆拗不过他，想着不说姜森肯定会一直追问，反正他又不在这里，告诉他也没什么。 于是柳林帆道：“学校附近的酒吧，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我没注意。”他怕姜森告诉哥哥，于是再三保证：“真的，我们马上就走了。” 姜森那边好像响起了踩油门的引擎轰鸣声，柳林帆仔细去听时又没了，耳边只剩下酒吧里的嘈杂。 下一秒姜森就命令道：“你不准喝酒，听到没有。” 柳林帆撇了撇嘴，他都已经成年了，姜森怎么还管这么多，但嘴上还是应和道：“哦，知道了。” 柳林帆一挂电话，苏阳就笑眯眯地递给他一杯酒，“和谁打电话呢？听你的语气，女朋友查岗啊？” 他立即反驳：“不是女朋友，你别胡说。” 柳林帆接过那杯蓝色的液体，没敢进嘴。 他没喝过酒，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万一喝多了发酒疯出糗，那可就没形象了。 “不是女朋友，难道是男朋友啊？”辛昭羽几口喝光一杯酒，十分豪迈：“反正你长这么好看，肯定不缺对象。” 柳林帆心头猛地一跳，光速否认：“不是！我没有！” 苏阳一脸状况外：“啊？男的和男的也可以？” 辛昭羽哈哈大笑：“你是从哪个山沟沟出来的？现在这事儿又不奇怪，多的是呢！哥都遇到过好几对了，男的和男的，女的和女的，那叫一个恩爱，——是不是啊孟杳？！” 第37章 孟杳瞥他一眼，没搭理。 苏阳新鲜劲上来，学着辛昭羽的样子，把酒当饮料往嘴里灌，但他低估了自己和这位东北羽哥的区别，没几下苏阳就开始上头，眼前事物天旋地转，舌头也大了： “嚯，这玩意儿还挺厉害。” 孟杳淡淡道：“你当白开水？” 苏阳把杯子递给他：“你也来一口嘛！” 孟杳本来不想喝，被苏阳按着灌了几口之后，突然就兴奋起来了，抄着酒瓶就和苏阳开始喝了个昏天黑地。 柳林帆目瞪口呆看着这俩，辛昭羽在一边笑得眼泪花儿都出来了。 苏阳是个小趴菜，孟杳则是个会耍酒疯的类型，只有辛昭羽，酒量好的惊人，一点没有醉意。 没过多久，他俩就用一个扭曲的姿势趴在了卡座里，彻底安分了。 “行了，咱也走吧。”辛昭羽看了眼时间，一把扶起离他近的苏阳，苏阳软骨头似的挂在他身上，像块抹布。 辛昭羽对他说：“你扶孟杳吧，我去叫车。” 柳林帆：“好。” 孟杳虽然瘦，但毕竟也是个大男人，而且还喝醉了，柳林帆几乎用整个身体支撑着他的重量，走得东倒西歪，就在快到酒吧门口的时候，孟杳突然挣扎起来，嘴里嘀咕着：“我手机……” “啊？”柳林帆险些没能扶住他。 “手机没拿……”孟杳摸着口袋，晕晕乎乎地要往回走。 走在他俩前面的辛昭羽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咋了？” “孟杳手机忘了，我去拿，你扶他吧。” 估计是丢卡座了。 “行。”辛昭羽一把将人捞过去，他一手一个醉鬼还能站的稳稳当当，对柳林帆扬了扬下巴：“我在路边上等你，你快点啊。” “好。” 柳林帆小跑着跑回刚才那个卡座，找了会儿，终于在地上发现了孟杳的手机，他把手机揣进兜里，转身离开时，冷不丁撞到了一个站在他身后的人。 那人一声惊呼，柳林帆定睛一看，那人的胸口已经被酒浇透了。 “哎呀，真对不起。” 柳林帆立即道歉。 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个子比柳林帆高一点，他手里拿着一杯酒，被柳林帆这么一撞，只剩下了小半杯，其他的都被衣服吃了。 男人被浇了一身酒很是不爽：“你这人怎么走路不看路啊？” “抱歉抱歉，我赔你清洗费吧。” 柳林帆也搞不明白这个男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站在自己身后，这个卡座位置在角落，其他地方明明也有不少更合适的空位置，过道的空间也挺大的，这人怎么就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好巧不巧撞上了他。 但柳林帆现在也不想浪费时间，他一心只想早点解决事情然后回学校。 男人打量他几眼，啧了一声，把他手上剩下的半杯酒递给他，勉为其难道：“算了，看你年纪小，不和你计较了。这样，你把这剩下的酒喝了，就算给我赔礼，咱们就扯平了。” “……”柳林帆没动。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道：“要不你把酒倒我身上也行，或者我赔偿你衣服的费用，这酒我就不喝了。” “干什么，我给你台阶你还不乐意下了？得得得，那你别走，”　男人一屁股坐下来，拦住了柳林帆的去路，“我这衣服限量款，买的时候五万，你赔吧。” 柳林帆：“？！”啥玩意儿？他这一件衣服要五万？金子做的吗？！ 他有点不敢相信。 因为面前的男人身上只是一件普通的短袖白t，可能是男人气场撑不起来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柳林帆觉得这件衣服顶多就值一百。 这件衣服要是穿在姜森身上他倒是可能会相信这个离谱的价格。 莫名想到姜森，柳林帆忽然就对面前这个男的有点不耐烦了： “有发票吗？” “嚯你这小子可真是，”男人无语地嗤笑一声，道：“我国外线下店里买的，我现在哪儿给你找发票去，你别在这儿给我赖啊，赔不赔就一句话的事，赔，就赶紧打钱，不赔，就把这酒喝了。” “……”这充满目的性的行为，是把他当傻子了吗？ 柳林帆忍着快要爆发的怒气，咬紧后槽牙，道： “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也和你道歉了。但我没那么多钱，酒我也不会喝的，实在不行你报警吧。” 第19章 酒 “你这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今天我非给你个教训——” 男人猛地起身撸起了袖子，一副准备要和他干架的模样。 柳林帆后退一步，默默攥紧了拳头。 要是这人真敢动手，他自然也是不会乖乖站着任打的，以他的暴脾气，能忍到现在已经算是破天荒了。 他倒不是怕和人打架，就是怕万一和人打起来了把事情闹大了，到时候哥哥知道了，肯定会大老远地飞过来看他。 他不想给哥哥添麻烦，让他操心。 就在他以为这场打架不可避免时，一个男人突然从吧台那边跑了过来：“哎呦两位这是怎么了？” 男人长相一般，打扮很潮，大臂上有一片五颜六色的纹身。 他挡在二人中间，劝：“我是这酒吧老板，这店我刚开还没多久呢，就当是给我个面子，两位都消消气，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动粗呢。咱们来这儿的都是寻个开心，吵吵闹闹多伤和气。” 第38章 男人怒气冲冲的，添油加醋地和酒吧老板讲述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 老板了解情况之后，道：“这小伙子我看还是个学生呢，没那么多钱，这样吧，你以后来我这儿，我都给你打七折，就放过人家吧，看着也怪可怜的。” 男人不依不饶，揪着自己半湿透的衣服：“那我衣服就白被泼了？” 老板为难地看向柳林帆。 柳林帆还是那番话：“我没钱。除非他证明这件衣服值五万块，我会赔。证明不了，我不会给，要么你就报警。” “你这小伙子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犟。” 老板说了他一句，对男人道：“行啦老板，你也别和他计较了，这样吧，他赔不起，我赔你，消消气。” 闻言，柳林帆不高兴了。 什么意思，他又不是不愿意赔钱，就是怀疑一下这件衣服的真实价格怎么了？他只是不想当任人宰的冤大头而已，又不是想赖账。 这老板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他不想赔的意思？ 男人被老板劝了一会儿，终于决定不再堵着柳林帆了。 酒吧老板笑着端来两杯酒，递给他俩，“好了，这杯算我请的，喝了这杯酒，大家就不要再追究了，好不好。” 男人啧了一声一口把酒干了：“我这是给你面子啊！” “好好。”酒吧老板又朝柳林帆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也喝。 柳林帆一时没动弹。 “怎么，你非要和老子我斗到底是吧，不识好歹！”男人又毛了。 老板拦住他，催柳林帆：“行了行了，你今天还想不想回去了？” 柳林帆的手机响了一下，辛昭羽发来了信息：「车来了，你好了吗？」 柳林帆回了句：「就来」 他这边和辛昭羽回了个消息，身边吵嚷的声音一刻没停，那酒吧老板按着暴躁的男人，还在边上不停地催促。 柳林帆被闹得烦躁不已，只想赶紧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下次再也不来了。 既然是酒吧老板递来的酒，那这应该没问题吧，而且那个男的也喝了，他只要喝完就直接走人，迅速和辛昭羽碰上面就行，短短一段路他总不会走不出去，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于是柳林帆咬咬牙，也一口闷掉了那杯酒。 喉咙里火辣辣的，酒水顺着食管一直窜到胃里，柳林帆舔了舔发酸的牙齿，搁下杯子就往外走。 谁知酒吧老板突然挡在他面前，问：“小伙子你没事吧，脸好红啊，是不是喝多了，要不要坐下歇一会儿？” “……啊？”柳林帆莫名其妙。 谁刚喝酒立马就醉啊？ “我没醉，我走了。” 柳林帆绕过老板往外走，面前的路又被男人挡住了。 柳林帆耳朵嗡鸣，意识到不妙。 两堵人墙站在他面前，完全堵死了他离开的道路。 这个卡座位置光线也不好，没什么人会注意到这里。 柳林帆冷了脸：“这是干什么？” 酒吧老板笑眯眯地拿出手机：“小伙子不着急，今天这五万块我帮你赔了，但我也是小本生意，又不是慈善家，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你慢慢把钱还给我就行。” 柳林帆现在也不想再和他掰扯钱的事情，这个地方是不能再久待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他拿出手机调出扫码界面，这个时候他的眼睛已经诡异地开始模糊了。 他咬着舌头保持冷静，刚把手机递过去，那老板不知是怎么回事，手一抖，竟然把柳林帆的手机挥着掉在了地上。 “哎呀真不好意思，我帮你捡。” 他蹲下去捡手机。 柳林帆无意间一瞥，发现老板借着蹲下去的动作偷偷给男人递了个眼神，于是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俩是认识的。 他中套了。 这个自称是酒吧老板的人可能并不是什么老板，只不过是引他上套让他放松警惕的钩子。 那杯酒一定有问题。 现在他俩就是在找借口各种拖延时间，好让柳林帆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才不会让他们得逞。 因为那酒吧老板蹲下去捡手机，柳林帆的面前多了道得以逃脱的缝隙，他二话不说直接钻了出去，手机也不打算要了，他要抓紧时间和辛昭羽碰上面…… 另一个男人当然不会让他走，又拦在了柳林帆面前。 柳林帆烦躁焦灼，既然别人不择手段，也怪不得他。 他瞪向男人，和他四目相对，命令道：「让开！」 言灵之下，男人僵了一秒，随即默默往右侧挪了一步，给柳林帆让出了一条道。 柳林帆一步不敢停，用了一次之后，言灵就对那个男的没有效了，没有第二次机会。 他以为自己走出去很远了，其实只迈出去了两三步，脑袋随着迈出去的步子愈发地沉重，手脚也开始绵软无力，眼前天旋地转，视线逐渐模糊一片。 他使不上力气了。 他踉跄着往地面跌去，被人拦腰扶住了。 柳林帆眼皮子半耷拉着，努力让自己不要闭上眼睛。 “你发什么癫？他要走你也不拦着？”是酒吧老板在说话。离得很近，柳林帆抬不起头，但也知道现在扶着自己的人就是他。 被他搂着的地方像在被火烧似的，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恶心得好想吐。 第39章 衣服被酒浇湿的男人沉默了几秒，走了过来，“奇怪，刚才身体不听使唤，不知怎么就让开了。” “呵，难不成还被一个黄毛小子给吓到不敢动了？” “我也奇怪呢。” “行了，接着。” 柳林帆被他推给了男人，男人扶住他之后猥琐地笑了一声：“还是你有办法，不愧是经验丰富。我是急了点，难得能瞧见一个这么嫩的，要是被他跑了，那就太可惜了。” “废话，哪有人像你那么直接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什么心思，蠢货。” 酒吧老板点了根烟，刺鼻的烟味直往柳林帆鼻腔里钻：“行了，赶紧走吧，从后门，别让人看见了。做干净点，别留什么证据。” “知道啦。” 柳林帆把自己的舌头咬出了血，以此用痛感来维持自己岌岌可危的理智。 刚才太匆忙，一时情急之下对男人下的言灵也很笼统，范围小，约束力并不强，但是现在懊恼也无用了。 既然言灵对这男的已经用不了了，他还可以对那个酒吧老板用。 柳林帆努力抬起头，刚要开口，扶着他的男人以为他要叫，立即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把他的话堵在喉咙里。 柳林帆霎时间感到五雷轰顶。 他被男人带着往酒吧后门走。 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靠自己智取了。 这个酒吧他不熟，也无法分清这里的人哪个是好哪个是坏，而且他现在身体这个样子，对付不了那么多人，只能等待时机，等身边这个男人落了单，一对一，自己说不定还能有胜算。 酒吧后门外是一条偏僻昏暗的巷子，出了巷子口，有一片荒废的工地空地，那里零零散散停着几辆报废的汽车。 眼见男人拉开了一辆废弃车辆的车门，猴急地把柳林帆往车里塞，期间还一直喘着粗气闻柳林帆身上的味道，柳林帆又不是傻子，哪还能不知道这人想干什么？ 瞬间汗毛倒竖，胃里翻江倒海，饭都要呕出来。 他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以为这人是看他年轻所以迷晕了想要贩卖器官，没想到除了钱，还有人会做这种恶心的事情！ 现在这世道，连男人都不安全了。 柳林帆深吸一口气，突然暴起一脚踹向男人双腿间，男人猝不及防痛呼一声弯下了腰，柳林帆抡着拳头就往他头上招呼，他用了自己现在最大的力气，但还是觉得软绵绵的一点没有平时的力道。 而且他越是动，脑袋就晕得更厉害，趁男人痛的起不来的时候，柳林帆蹒跚着往前走，他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只想着要趁自己还有意识的时候赶紧躲开这个男人。 可是还没跑出去多远，他就被一股大力扑倒在地。 他的脸直接贴在了凹凸不平的泥土地上，细碎的石子沙子糊了他半张脸，男人骑坐在他身上按着他的后脑，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你tm的能跑哪里去？被老子看上是你的福气，老老实实给我待着，不然直接搞死你！” 柳林帆听到了皮带的声音，意识到男人在脱裤子，立即睁大了眼睛，鲜红的血丝浮了上来，肺里涨得快要炸开，他伸手去够一旁的一块砖头，但因为距离的问题总是差这么一点。 男人像山一样压着他，他无法动弹，因为太用力，脖子上爆出了青筋。 他指缝里抓满了泥，指甲盖都像是要翻开了一样，他已经顾不上了，终于在他的一番挣扎下，他费力地够到了那块砖头。 随即一个反手直接砸在了身后男人的脑袋上。 身上的桎梏松了，他终于能翻身坐起，他不敢停下，又朝男人脑袋一记击打，直接给砖头拍断了。 这种情况下，石头比他无力的拳头有用。 砖头断了，男人也倒地不动，像是晕了。 柳林帆终于准确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劫后余生。 他丢开手里剩下的半块砖头，想往外走，犹豫再三，又觉得以自己现在这个身体状况根本走不出去，可能走一半路就没意识了，于是走到男人身边，从他的身上找手机。 还是打个电话先报警或者叫辛昭羽过来比较稳妥。 刚从他兜里摸到手机，男人突然睁开眼睛，爆喝一声把柳林帆掀翻在地，两只手铁箍似的掐住了柳林帆的脖子。男人额头上的血淌了满脸，面目狰狞。 柳林帆喉头发出咕的一声，因为迅速缺氧，脸涨得通红，他试图掰扯开男人的手，力气却开始渐渐流失。 眼前阵阵发黑，他看不见了。 他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了，不甘又愤怒。 这算什么？ 他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遇到这种事吧！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要以这么一个荒唐的理由去死？ 他还有哥哥呢。 如果自己死了，哥哥在这世上就是一个人了，他该多难过。 还有、 还有…… “姜、森……” 快要失去意识前，齿间溢出了这个名字，柳林帆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命若悬丝时会想到这个人。 ——咚！ 身上的人被一脚踢飞，一个人影快速冲了上去，几拳直接把男人揍得哭天喊地，这阵吵人的哭声中掺杂着丝丝可怖的闷声，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不过很快没了动静。 柳林帆也没有余力去关心别的事情了。 第40章 他险些被掐死，一被松开后，大量空气就挤压进肺中，柳林帆白着脸咳呛不止，他蜷缩着身体半躺在地上，满身的泥，脏兮兮地像只流浪狗。 迷迷糊糊时，有人抱住了他，力道很大，却没有弄痛他。 他在面前人的身上闻到了记忆里熟悉柔和的味道，顷刻间安了心。 他半睁着眼，抬头看去，看清来人的面目之后，铺天盖地的委屈莫名就涌了上来：“姜森……” 姜森眉头紧紧皱着，他的手指不知怎么在抖，颤抖着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拂去他脸上的泥土：“没事了，” 他轻声道：“没事了，小舟。” 第20章 “你帮帮我，姜森哥哥……” 柳林帆以为自己在做梦。 不然他怎么会看见姜森。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可恶，自己现在这个狼狈样子，又要被他笑话了。 明明是很讨厌姜森的，可是见了他，身体里那根一直紧吊着的弦啪地就断了。 安心之后，他彻底瘫软，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他能感觉到有谁抱起了他，但他没法睁开眼睛，连根手指都动不了。 他觉得自己在汹涌的海浪中不断沉浮，他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只能任随海浪拍打。 耳朵嗡嗡的，外界的动静在他脑子里响起时如同掺杂着数百道回音。 那道和姜森很像的声音在说着什么： “是的，你们来一下，地址在——” “方医生，是我，你现在有空吗？麻烦…来…我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了警笛的声音，还有一阵嘈杂的人声，吵得他脑子针扎似的疼。 他身体很烫，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骨头和血液都烧至沸腾，他又痛又痒，不自知地开始抓挠身上的皮肤。 还没抓几下，就被人按住了手，他抓不到，也挣扎不开，难受得厉害，泄愤地去咬身边的东西，他碰到了一个软物，随即一口咬上去，怎么都不肯松开。 他听见了惊呼声，有人来撬他的嘴，但最后那件被他咬住的东西还是乖乖留在他嘴里，没有被拿开。 他咬住了东西，好受了一些。 就这样晕晕乎乎彻底失去了意识。 方芸接到姜森电话后，飙了一路的车，终于在二十分钟后到了现场，她还没来得及搞清楚面前这乱糟糟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见姜森抱着一个人，那人正死死咬着他的手臂。 方芸冲上去就想要先掰开那人的嘴，姜森摇摇头示意不用，他就跟没事人一样，一点没感觉到疼似的，任他咬着。 方芸查看了一眼柳林帆的情况，又瞄着四周脏兮兮的环境，嫌弃道：“先去我那里，上车。” 姜森就抱着柳林帆，跟在方芸后面上了她的车。 方芸带他来了自家酒店，直通顶层套房，一进门，姜森就将晕过去的柳林帆放到床上，方芸来抓他手臂：“我给你看看。” 柳林帆在姜森的小臂上留下了一个正在渗血的牙印，因为咬的很深也很久，那道牙印现在已经肿了起来，青紫一片。 姜森拒绝了：“不用，你先给他看。” 方芸只能先去处理昏迷过去的柳林帆。 “被下了东西，得亏发现的及时，不然有他好受的。等这小伙子醒了，你也好好说说他，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敢喝，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房间里有一个立式玻璃柜，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药剂，方芸起身去柜子前配药，这里是她偶尔用来放松休息的地方，存了不少东西，没成想真用上了。 她拿出酒精棉在柳林帆手臂上消毒，随即一针扎了下去，等药打完，她道：“好了，等药效上来，待会就没事了。” 姜森道谢：“谢谢，大晚上的叫你出来，麻烦你了。” 方芸：“这有什么，你这么客气，不把我当朋友？” “哪能啊。”姜森哑然失笑。 给姜森处理好他手臂上的伤口，抹了药，方芸打了个哈欠：“行了，你注意点伤口这两天别碰水，小心发炎，早晚涂一次药。” “好。” 姜森不怎么在意自己手臂上的口子，就这么随意地晾着。 方芸问：“你怎么突然有空到这里来了，听我妈说你不是已经开始接管伯父的子公司，不应该很忙吗？” 没听到回答，方芸抬头一看，就看见姜森正拿着湿纸巾，给躺在床上的柳林帆擦脸。他动作轻柔，神情专注，压根就没听方芸说话。 方芸好奇问道：“这人是你谁啊？这么紧张。” 姜森给他擦着脸，半晌悠悠道：“我的小对象。” 方芸缓缓缓缓地张开了嘴，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道：“……啊？……什么意思，你在和他谈恋爱的意思吗？” 姜森面不改色地承认：“嗯。” 她看看柳林帆，再看看姜森，不敢置信：“你原来喜欢男的？” “怪不得你当初对我不感冒。” 姜森：“……” 方芸是姜森之前的相亲对象。 她的父母和姜森的父母是几十年的好友，亲如一家，因此在两个孩子都到了年纪时，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思，也想着何不亲上加亲，于是就这样双方父母做主直接给乱配了鸳鸯谱。 第41章 方芸和姜森就这样出去约会了几次。 起初，方芸对姜森是挺上头的，毕竟没有人能抵抗住一个体贴温柔的帅哥。 姜森和她相处时很有礼貌，也很绅士，他克制守礼，轻声细语，每次出去时，会开车来她家里接她，不论多晚也会送她回家。 方芸那时候还是实习医生，有时会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不开心，和姜森诉说，他会静静聆听，随后给出自己的意见。 他们两人相处时气氛很自在，没有一刻是沉默的，你来我往地和她说着话，不会让方芸感到不舒服。 他很大方，会给她买礼物，出去约会开销也都是他来，完全可以说是对她百依百顺。 她很喜欢这样的男生，不轻浮，很稳重，她以为两个人说不定能成，就主动去牵姜森的手，但是被姜森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姜森不愿意和她牵手。 就在那时候她清醒了。 她仔细观察着姜森的一举一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对自己的态度，和他对陌生人的态度没有任何区别。 他会对上菜的服务员礼貌道谢，也会和不小心撞到他的小孩子说没关系，他对外人永远礼貌。 对自己也是。 姜森不喜欢她。 只是听从父母的话，也可能是为了不想让双方父母闹得不愉快，所以就这样得过且过地和她相处着。 方芸虽然遗憾，但也不是会强求的人。 她主动和姜森说了不合适，姜森点点头，一点没看出不高兴，甚至当天还把她送到了家门口，亲切地道了晚安。两人就这样愉快友好地断了，也没有删除彼此的联系方式。 从那之后方芸就专心工作，在她转正那天，姜森还给她发了信息恭喜。 两个人客客套套，逢年过节群发个消息，渐渐地她也就忘了这茬。 没想到今天再见到姜森是这样的情况，还得知了这么一个惊天大新闻。 姜森道：“我不喜欢男生，” 他握住柳林帆的手，嘴边弯起一道浅浅的弧度：“我只是喜欢他而已。” “噫——真肉麻。”方芸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小情侣周遭的粉红泡泡空气让方芸再也待不下去了，起身：“行，那我走了，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走到房门口时她又道：“这里先借你住，不收你费用。” 姜森笑：“这么好？” 方芸道：“还你的。”毕竟相亲的时候姜森在她身上也花了不少钱，虽然对他而言完全是九牛一毛，但她也不想欠人家的。 “再见，方医生。” 方芸皮笑肉不笑回：“好的，姜先生。” 人走了，房间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人。 柳林帆还迷迷糊糊地躺着，听着他的呼吸声，姜森坐在床边，心里说不上个什么滋味。 他这一天真是惊心动魄。 上午，他本来是生气的，气柳林帆为了不让他送机竟然说谎骗他，他气不过，就直接订了机票飞了过来，想要让柳林帆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后来到了他学校，又一个电话得知柳林帆不在学校里，而是出去喝酒了。 生气就变成了担心。 到了酒吧门口，遇到了柳林帆的同学，他紧张地说找不到柳林帆的人，电话也打不通了。 担心就成了害怕。 在那个脏兮兮的破烂空地上看到柳林帆时，害怕就成了愤怒，成了内疚，成了左胸膛里那颗绞痛着的肉块。 他恨不得把那个男人打死，柳林帆的同学赶了过来制止了他，他报了警，而柳林帆意识不清一直痛苦地在姜森怀里挣扎，柳林帆咬了他，他没有觉得痛。 姜森就这么任他咬着，只要他能好受一点，咬下一块肉又算什么。 他紧紧握着柳林帆的手，直到掌心里的手指轻微地动了一下。 柳林帆眉头拧起，半睁开了眼睛。 “小舟？” 柳林帆视线没有焦点，虚虚落在姜森脸上，像在看他，又像没看见他。 “姜森……”他呢喃喊着。 “是我，好些了吗？” 柳林帆哼唧一声，把身上的被子扯了下来，他伸手去脱衣服，姜森按住他的手：“怎么了？别乱动。” 柳林帆鼻音很重，他低着脑袋，烦躁地想要拨开姜森的手，“热……” 方芸打的那一针看来没这么快见效，柳林帆现在浑身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他进嘴的那杯酒里下的料有多猛。 要是今天自己没有过来……姜森不敢去想这个假设的后果。 “忍一忍，待会儿就好了。” 姜森想把他重新按进被子里，柳林帆挣扎着，难受地挠自己的手臂和脖子，他下手力道很重，挠出了许多血痕。 “别动。”姜森见状，立即抓住了他的两只手腕，反扣在他身后。 抓不到痒处，柳林帆急得骂骂咧咧，骂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姜森松手，他痛到崩溃，直接鼻子一酸开始掉眼泪。 姜森愣住。 这是长大后，他在姜森面前第一次哭。 柳林帆眼眶嫣红，黑色的羽睫湿漉漉地黏在一起，眼泪珠子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再滴落，他鼻子也塞住了，声音含糊绵软：“我热，有好多虫子在我身上爬，好难受，你帮……你帮我把虫子抓走行不行……” 第42章 柳林帆没有力气，直接倒在了姜森身上，他蜷缩在姜森怀里，因为药力导致喷出的呼吸滚烫。 姜森五指蜷紧，重重闭上眼睛，复又睁开，沙哑着声音安抚道：“乖，马上就好了，马上就不难受了。” 柳林帆低低地啜泣着，脸埋在他肩窝里闷闷地说着话：“还没有好、不会好、什么时候好……你帮帮我，姜森哥哥……” 如清水滴进滚烫的油锅中，顷刻间掀起了狂风骤雨般的爆裂之声。 姜森深吸一口气，直接抄起柳林帆的膝弯，将他横抱起进了浴室。 第21章 浴室、牙印 浴缸注满了水，姜森脱去柳林帆的衣服，将他浸泡在水中，一手拿着花洒，一手不停地用湿毛巾去擦拭他额头上的汗。 “这样有好一些吗？” 柳林帆不回答他，没骨头似的躺在浴缸里，眼见他歪着脑袋就要滑下水，姜森忙用手掌托着他的脸颊，支撑着他。 “烫。”柳林帆躲着花洒，不想让花洒里的水溅到他身上。 姜森早已调好水温，他知道现在柳林帆对温度很敏感，耐着性子哄：“是温水，用凉水你会感冒的。” “热……”柳林帆闷哼一声，想要自己去调水龙头，他抓着浴缸边缘刚直起半个身体，结果掌心一滑，整个人直接摔进了浴缸里。 惊惶间他猛喝了一大口水，被姜森连忙捞了起来。 “咳咳——！！” 为了去抱柳林帆，姜森手里的花洒落了地，喷头里的水如数浇在了他身上，打湿了他半个身体。 他搂着柳林帆的腰维持平衡，柳林帆则攀着他的肩咳呛不止，姜森本就湿了半边身子，再被浑身是水的柳林帆这么一抱，全身上下登时就没有一块干的地方了。 姜森也没有在意这些，只是紧张地问怀里的人：“怎么样，有没有磕到哪里？” 柳林帆攀着他的肩咳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停下来之后，他也没有回答，就这么静静倚靠在姜森身上。 “啊……” 忽地，怀里的人发出一声低呼。 姜森低头看去，就发现柳林帆耳畔通红，正费力地夹着腿，试图用手去遮挡什么。 他动作迟钝，几乎和他紧贴在一起的姜森自然不可避免地看见了他腿间现在的样子。 一览无遗。 浴室里一时间只剩下了滴答滴答的水声，空气里仿佛有无形的针在扎他的皮肤。 柳林帆窘迫地推拒着姜森，头埋得更低了：“你出去……” “……”姜森默默把他在浴缸里放好，柳林帆立即曲起膝盖，蜷成一团，只给姜森留了半张红透了的脸。 他有些快速地眨动着眼睫，一颗颗水珠从他额前湿透的发梢上滴落下来，淌过粉色的眼尾，嘴唇，没入那一汪清水中。 柳林帆更加蜷紧了腿，露在水面上的肩头和膝盖泛着漂亮的粉色。 这样的柳林帆瞧着脆弱又可怜，是他平日里绝不会在姜森面前露出的表情。 “你快出去……”姜森久久未动，他又是一声催促，显然要坚持不住了。 姜森沉吟良久，问：“你自己可以吗？” 柳林帆点头。 “那我出去了，你有事就叫我。” “嗯……” 姜森用了自己最大的克制力往外走，结果还没等他出浴室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猫叫似的喘息声，和水声交杂在一起，仿佛空气都变得粘稠，也因此黏住了姜森离去的脚步。 身后的人心也太大了点，都没有来得及等待姜森出去就忍不住了。 姜森没有动，他的面前是一面镜子，从镜子里，他能看到身后的柳林帆在做什么。 他背对着姜森，漂亮的蝴蝶骨暴露在空气中，他低着头，能清晰看到他白皙的后脖颈上凸起的一块骨头，他的身子在小幅度地颤，右肩在轻轻耸动着，哪怕动作再小，也阻挡不住浴缸中搅动的水流声。 姜森想走，可是他的身体不听使唤。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默默盯着镜子里的人动作，看着他越来越紧绷的身体，听着他愈发浓烈的喘息，直到最后，他发出一声类似于满足的喟叹，身体骤然松懈下来，他靠在浴缸里，歪着脑袋，似乎累着了，是在休息。 可没过一会儿，他又动了，崩溃似地在水里动了两下，动作比刚才剧烈起来，近乎自虐似的力道，他的呼吸声都像是在哭，他喊：“姜……” 姜森瞳孔轻轻颤动了一秒。 “姜森……” 只因为他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姜森看见了镜子里自己此时的表情，着实——不堪入目。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这样的表情，要是被小舟看见了，得吓坏了吧。 姜森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低下了头，等他再抬头时，就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表情。 柳林帆好像没办法只靠自己挺过去了，他开始频繁地喊姜森的名字，姜森就这么静静听着。 一遍，又一遍。 他在浴缸里翻来覆去地动着，但好像完全没法消除身体里的燥热，他渐渐开始变得焦灼不安，忍不下去了，扒着浴缸边缘缓缓转身，放大了点声音朝外面求救：“帮帮我……姜……” 话戛然而止。 他显然没想到姜森原来并没有离开浴室，而是一直在这里，听着自己的声音，看着自己的动作。 第43章 此时比起身上的难受，柳林帆更加觉得丢脸。 身体更烫了。 “你……你怎么没出去啊……”柳林帆小声地质问他，只是现在的语气听起来根本一点没有杀伤力。 “我担心你。”姜森平静地答，他顿了顿，问：“我可以转身吗？” 柳林帆那边不说话。 姜森又问：“小舟，我现在可以看你吗？“ 良久，柳林帆那边出声了，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姜森便转了身，柳林帆扒着浴缸边缘，用被水浸湿的眼睛望着他。 “我可以过去吗？” 柳林帆：“……嗯。” 姜森走到浴缸边上，蹲下来，托住他的脸，指腹小心揉去他脸颊上的水珠。 “要我帮你吗？”他问。 柳林帆眼神躲闪，几秒后，认命一样地点了头。 “说出来。” “要……”柳林帆羞愤欲死：“要，姜森帮我。” 后来的一切，柳林帆都觉得像在做梦。 姜森的手和他的手完全不一样，大小、力道、味道，截然不同。 他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彻头彻尾由别人来操纵自己的身体时，是这样怪异的滋味。 他会发抖，会害怕，会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会更兴奋，也会更舒服。 他倒在姜森怀里，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隔着薄薄的皮肤，姜森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跳的又重又快。 柳林帆浑身无力，手无意识搭在姜森的手上，随着姜森的动作，他的手也在跟着一起动。 他有些累了，眼皮子也越来越重。 在即将睡着之前，他硬撑着力气，抬头去看了一眼姜森，看见了他的脸。 什么呀…… 怎么会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 . 柳林帆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铺在柔软的地毯上，在宽大的床单上拉出一道变形的金黄色光影。 他呆呆地坐在床上，一脸懵地试图思考昨天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他上半身光着，从腰部往下盖着一床柔软的洁白绒被，他掀开看了一眼，两眼一抹黑。 他没有裸睡的习惯，谁来告诉他他为什么会一丝不挂？？ 比起一丝不挂更恐怖的，是他身边还躺着一个人。 躺着一个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这个人也是一丝不挂？ 又为什么这个人是姜森？？ 姜森还在睡，一只手臂还挂在柳林帆的腰上。 柳林帆没有乱动，他害怕吵醒姜森，无奈只能双手抱头，青着脸开始回忆。 昨天…… 昨天他和辛昭羽他们去酒吧喝酒来着，然后他遇到了两个人，那俩人骗他喝了下料的酒，然后那个人把他带了出去，想要…… 然后，然后呢？ 柳林帆记得自己反抗了，还动了砖头，他摸了摸脖子，皮肤上微微有些刺痛。 那个人想要掐死自己，他还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好像看见了姜森…… 原来不是幻觉。 姜森真的来找他了。 可是……为什么？ 他那时候看见了姜森，就放松下来了，意识也飘了—— 之后发生什么了？模模糊糊的了，记不清了。 他瞟了眼姜森，突然看见了他右手小臂上有一个泛着青紫的牙印。 柳林帆心里一个咯噔。 他偷偷低下头，张开嘴，在牙印上方隔空比划了一下，完全吻合。 他咬了姜森。 这么深，估计要留疤了。 ……柳林帆难得对他感到过意不去。 就在他心中天人交战时，腰上的手臂动了一下。 他身体僵住，扭头看去，对上了姜森的眼睛，可能是刚醒来的原因，姜森的眼神看上去很柔软，里头包含的东西太多，柳林帆不敢细看。 “醒了？”姜森打了个哈欠，也坐了起来。 “……” 两个人裸着排排坐在一张床上，柳林帆犹豫半天，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想你知道原因，”姜森懒洋洋地托着腮：“我来兴师问罪。” “……噢。” 柳林帆下了床，寻不到衣服，只能将就着用掉落在地上的毛巾裹在腰间，进了浴室准备洗漱。 一进去，看见里头遍地狼藉之后，所有的记忆刷地复苏。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空气中残留着一股腥甜的味道。 浴缸里的水只剩下了一小半，早已凉透，花洒就这么随意地落在地上，他和姜森的衣服丢的到处都是，湿淋淋地纠缠在一起。 镜子里的柳林帆肉眼可见地从头红到了脚。 啪嗒。 浴室的门轻轻磕在了墙上。 不知何时走来的姜森斜斜倚靠在门边，坦荡地接受柳林帆的视线巡视，他问：“受够教训了吗？” “如果昨天不是我，你现在是什么下场，想过吗？” 柳林帆语塞。 “知道错了吗？下次还敢吗？” 柳林帆垂下眼，确实是感到后怕。 于是老老实实地道：“我错了。”片刻，又嘟囔着：“我不敢了。” 他老实得过分，姜森直起身，缓步走向他，直接来到了他身后。 柳林帆察觉到一股热流逼近自己，不自知地往前挪了一步，抵在了洗手台子上，而姜森好似没看见他的动作，依旧往他身上贴，直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半寸时才停下。 第44章 柳林帆不敢回头，只能直愣愣地面对着镜子。 两个人离得近了，在镜子里这样一对比，柳林帆发现姜森的身体比他要整整大上一圈，全身上下各方面都完全碾压他，一眼看上去很有压迫感。像被蟒蛇缠住了似的，他有点呼吸困难。 柳林帆正想别过视线，姜森突然伸出双手，撑住了镜面，直接将他圈在了自己和镜子中间小小的范围之内。 猝不及防被姜森的气息包裹住，柳林帆登时一个激灵，紧张起来：“我，我都道歉了，你不要、不要生气了……” 姜森脑袋轻轻往右边歪了一下，柳林帆跟着看过去，就瞥见了姜森手臂上的牙印。 他明白过来姜森这是故意让他看自己咬出来的伤口。 “这个你打算怎么办？我要留疤了。” 柳林帆和他打商量：“不然，你也咬我一口，我绝对不躲。” 姜森爽快地道：“好。” “！”话都放出去了，柳林帆自然不能反悔。 他闭着眼，一咬牙，视死如归般地把自己的小臂递到姜森嘴巴前，“你咬吧！” 他静静等待着疼痛落下。 直到一个轻飘飘的软物落在了自己皮肤上，像停留驻足的蝴蝶，只用翅膀轻轻刮了一下他，不痛，却很痒，痒得他心头发慌。 柳林帆倏地睁开眼睛。 姜森的嘴唇也恰好离开。 姜森在他手臂上浅浅地亲了一下。 他对着愣住的柳林帆笑了笑，叹了口气，无奈又宠溺： “算了，我舍不得。” 第22章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走？” 什么啊， 这算什么…… 柳林帆的手还怔怔地举在半空中落不下来，被姜森嘴唇碰过的地方一阵一阵地刺痛着，慢慢又变成了剧烈的灼烧感。 他收回手，指甲在姜森吻过的地方挠了挠。 “你现在不咬，”柳林帆好心提醒他，“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你别后悔……” 姜森啼笑皆非，弹了下他的额头：“好，不后悔。” 柳林帆：“……”他又没忍住推了一把姜森：“你去把衣服穿上。” 赤条条的像什么样子，视线余光总能瞄见不得了的东西。 姜森不以为然一耸肩：“你以为是谁害的，我哪里有衣服穿？” 昨天柳林帆一通折腾，衣服上又是泥又是水，脏得无法入眼，帮他洗澡的时候，姜森也被他连带着遭了殃，从头湿到脚，从里湿到外，衣服哪里还能穿，只能脱了个干净。 浴室地板上的湿衣服脏到让人无法入眼。 柳林帆沮丧地踢了一脚那堆湿透的布料，道：“那怎么办，我还要回学校呢……” 姜森走出浴室，在酒店衣柜里翻翻找找，还真给他翻出来一件男士浴袍，穿上后，总算能遮住他的身体了。 他系着浴袍带子，道：“待会有人送来。” 柳林帆问：“谁啊？” 咚咚、 敲门声响起，一个女声在外面喊：“姜森，你起了没，我拿衣服来了。” 姜森开门，方芸提着一个纸袋站在外头，见了他之后举起来扬了扬：“不知道你的尺寸，所以我随便买的，你试试。” “好，谢谢。” 方芸进了门，和屋里的柳林帆大眼瞪小眼。 她愣了一秒便大大方方观察起他来。视线毫不遮掩地从柳林帆的脸，滑到胸口，然后往他的腰下部位瞟去，柳林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全身上下只裹着一条毛巾，立即抓紧了，躲在了浴室门后。 他听见方芸爽朗的大笑声。 面红耳赤之时，姜森从袋子里取出新衣服和裤子递给柳林帆，柳林帆连忙接了过来，手忙脚乱地套着衣服，依稀还能听到外面两人的谈话。 姜森道：“好了，别笑了，他脸皮薄。” 方芸：“啧啧啧，小气，我看一眼还能少块肉？” 这女生是谁？两个人好像很熟的样子。是姜森的朋友吗？ 怎么没听他提起过。 “你的手我看看。……哎呀怎么回事？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是不是碰水了！！” 方芸突然在外面大叫起来，柳林帆好奇地从门后伸出半个脑袋往外看。 姜森坐在床边上，方芸正握着他的右臂，眉头皱得死紧。她在看姜森手上的牙印。 姜森就这么任她看着，面色如常，随口道：“没注意。” “真是的，你把医生的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不听话的患者，一天天的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方芸取了药箱，半蹲在他面前给他处理伤口：“等化脓了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不会的。” “你是医生我是医生？？” “好好，我错了，方医生您继续。” 两个人相处时十分自然融洽，甚至，很亲密。 莫名的，柳林帆胃有点不舒服，他用掌根揉了揉酸胀的地方，心道：奇怪，以前也没怎么胃痛过啊，是不是今天没吃早饭饿着了？ 他穿好衣服就走了出去，姜森听见声音往他这边看来，笑：“很适合你。” 方芸也跟着看了一眼，点头：“哎呀，我眼光真不错。” 只是一件普通的t恤和长裤啊，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 柳林帆随手扯了扯衣服下摆的商标，瞧见了价格，登时青了脸。 第45章 这是什么……这个吓死人的价格。他还以为这衣服是在商场随便买的…… 他握着商标，隐约产生了一种错觉，他现在好像变成了一摞行走的人民币。 这是他迄今为止十八年人生中穿的最贵的一件衣服，有可能也是人生中最贵的一件，登时有些僵硬不敢动了。 原来五位数的衣服是真实存在的。 是他没见过世面。 比起他吃惊的反应，方芸和姜森就像是另一个极端，就如同随便在街边买了个菜，买了瓶水，眼睛都不眨一下。 在柳林帆眼中是天大的数字，在他们眼里就是小小的蚂蚁肉，完全不值一提。 柳林帆意识到，她和姜森身上散发着同样的气息，他们是同一类人。 难怪姜森和她这么熟悉。 而自己…… 突然间，柳林帆的胃抽得更加厉害了。 “怎么了？”见他脸色不好，姜森紧张询问。 “没事，”柳林帆转移话题：“我该去学校了。” “我送你，”说到这里，又想起自己的车昨晚上停在酒吧门口了，没有开过来，自然地转头看向方芸：“不，这位方医生会送我们的。” 方芸：“……你还真是一点不客气。” “和你还客气什么。”姜森笑。 认命的方司机跟着哼笑一声，不过还是答应了下来。 她驾着车，副驾驶上坐着姜森，后座上的柳林帆一言不发，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一路上，柳林帆都没有吱声，前排的姜森和方芸有说有笑一刻都没停过嘴。 方芸开着导航，打转向灯：“先送你还是先送这位小朋友去学校？” “先送他吧，”姜森说，“我的车停在昨天那家酒吧门口了，你直接送我去那里就行，我从那里直接去机场。” “什么时候的飞机？” 姜森看了眼时间：“三个小时后。” “这么急着走？不再多玩一会儿？” “不了，公司还有点事情要去处理。” “那行，回去记得帮我问伯父伯母一声好。” “好。” 越听，柳林帆就越不舒服。 他无聊地并拢双脚，脚尖在鞋子里面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听起来，这叫方芸的女生不仅和姜森感情不错，还认识姜森的父母，关系比柳林帆想象的还要好上一些。 他们是亲戚吗？可光是亲戚，也没有像他们这样亲昵。 越想，心里就越闷。 开了车窗，还是觉得透不过气来，他忍不下去了：“停车，我想买点水喝。” 方芸把车停下，柳林帆下车就往街边的一家便利店中走，姜森道：“我陪你。” 谁知他车门只开了一半，脚还没伸出去就听见柳林帆横声横气地回：“不用。” 姜森动作顿了一顿，到底还是没有追上去，只默默看着柳林帆进了便利店中，沉吟不语。 他摩挲着手指，问：“有烟吗？” 方芸从外套口袋中拿出一包烟递给他，姜森抽出一根刚要放到嘴边，想起了什么，又拿了下来，开门下车。 “干什么去？”方芸问。 “下车抽，不然待会儿车上都是烟味。” 方芸讶然他居然这么体贴，笑：“我又不介意，你抽就抽吧。” “他闻不惯烟味。”这个他，指的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方芸：“……”得呗，是她自作多情了。 姜森靠着车子抽烟，方芸也跟着他一起下了车，两个人并肩而立抽着烟。 淡淡的烟草味被风裹挟着消散在空气中，好一会儿都没人开口说话。 静默良久，方芸细声说道：“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 姜森听了，笑道：“我现在和他在交往，我不喜欢他我喜欢谁？” “和我以前约会的时候可没见你这样过，真是看人下菜。” “天地良心，我当时对你还不好？”面对她的无端指责，姜森哭笑不得。 “好是挺好的，绅士，体贴，礼貌。”就是太礼貌，太体贴，才会有那么强烈的疏离感，像个只知道执行程序的机器人。不过后面这些话他不打算和姜森说就是了。 “你知道就好。”一无所知的姜森道。 方芸想了想，又觉得现在的姜森比当时那模式化的礼貌样子要生动多了，做朋友远比做恋人好，只有做朋友，他才能看到不一样的姜森。想想也不亏了。 她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是你眼神不好，本姑娘这么好的人打着手电筒都找不着呢，和我约过会是你的福气。” 姜森吐出一口白色烟雾，道：“好好，认识你是我的福气。” 方芸随口开玩笑：“以后讨老婆要找我这样的知道吗？” 姜森没说话。 他神色不对，方芸心中有了一丝猜想，她不敢置信，问道：“你难道是不打算结婚了？你认真的？你真的想和你现在这个小男友过一辈子？和一个男的？” 她略微激动地说了一会儿，又自顾自否决了：“不会的，先不提你爸妈那边，男女间恋爱还分分合合呢。不是我想要触你霉头，只是人还是现实点好，你和这个小男生，你真的以为会长久吗？” 姜森指尖夹着香烟，因为久久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燃尽的烟灰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掉落在他手指上，烫的他一个激灵回了神。 第46章 他张了嘴想要说什么，一抬眼，瞥见了后视镜中柳林帆的身影。 回头一看，柳林帆拎着便利店的袋子，就站在离他们两三米远的地方，他和方芸聊得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已经买好东西回来了。 没说完的对话自动搁置。 “回来了？走吧。”姜森给他拉开车门，柳林帆默不作声坐了进去。 之后，一路无话。 姜森明显注意到柳林帆情绪比早上还要低落阴沉，不知道受了什么打击似的，瞎子都能看出来他一点不开心。 柳林帆确实不太高兴。 他听到了姜森和方芸的对话。 当然，不是故意想要听的，只是他恰好买完饮料回来时，姜森和方芸正好在车子外面说话，刚好他的距离能听到他俩的声音，刚好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刚好因此得知，原来方芸是姜森的旧情人。 ‘旧情人’这个词柳林帆没觉得自己用错。 他们亲口说的还能有假，既然他俩约过会，就代表着他们有过去，就算这段关系结束了，过去了，即便他们现在清清白白的没有关系了，但也无法反驳他俩是‘旧’情人的事实。 和前女友关系还这么亲密。 ……他和每个前女友关系都这么好吗？ 哼，果然还是那个花心大萝卜，中央大空调。 明明现在我才是你男朋友，还在我面前和你前女友甜甜蜜蜜，把我这个现任对象当什么了？！ “！！” 柳林帆心里吐槽了一阵，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动作激烈地晃了晃脑袋。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他在想什么？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姜森了，姜森本来就是这样的花花肠子，他桃花一大堆摘都摘不干净，而且，还是直男，他不喜欢男生。 如果不是在自己身上出了不可控的意外，豪车美女环绕的富裕日子，这才是姜森真正在过的生活。 “……” 没错。 本来……他和姜森就什么关系都没有。 犯不着生气，没理由生气，也……没什么资格生气。 柳林帆煎熬了好久，远远看到校区之后，他干脆地让方芸把他送到路口，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头也不抬地和方芸道谢告别，匆忙地连姜森都没看一眼。 他一秒钟都不想在和他俩待在一起了。 柳林帆几乎小跑着往校门口走，走到一半，突然就被人一把拽住了手，拽停了他略显慌乱的步子。 他低着头，不开腔。 姜森在他头顶上方叹了口气，轻轻托起了他的脸颊，抬起，问道：“怎么了？” 柳林帆视线偏离，不肯落在姜森脸上，道：“我没怎么，你还不赶紧走，赶不上飞机了。”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走？”姜森温声道：“别生气了好不好？我昨天是没办法，你那个样子，我不帮你，你要难受死。” 姜森以为他闷闷不乐，是因为昨晚他俩在浴室里的那一段荒唐事。 第23章 “接吻呢，你可以吗？” 柳林帆讷讷道：“……我没生气，谁会因为那种事情生气。” 这句倒是实话。 起初，柳林帆本以为自己会很在意，可是现在想想，他虽然常常把讨厌姜森挂在嘴边，但是真和他实际上发生了点什么之后，好像，心理上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往日里，他自己都很少做那种事，昨晚上情况那么特殊，他确实也是难受得厉害，姜森完全是好心帮他。 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自己的责任，和姜森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稀里糊涂间，他还记得姜森是怎么用手帮他的。 动作，弧度，频率，一清二楚。 早上想起这些的时候，他也尴尬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但是他知道，他那时候一丁点都没有想要生气的意思。 他情绪变得奇怪，是从见了方芸开始的…… 他也搞不明白。 明明方芸什么也没做，人也很好，可是她和姜森站在一起的时候，柳林帆心里就是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这话说出去，太过于无理取闹了点。 柳林帆也不打算告诉姜森。 姜森以为他在嘴硬逞强，追问：“你没生气，那你一路上怎么闷闷不乐的？” 柳林帆嘟囔：“谁闷闷不乐了，我可开心了。”他朝方芸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她伸出半个脑袋在朝他俩这边张望，牙酸了一阵，推了一把姜森，“你赶紧上车吧，别让人等急了。” 他这下力道也没多大，姜森纹丝不动，倏然，他眨了眨眼，鬼使神差问道： “你闷闷不乐，是不是因为我和方芸一直在说话，忽略你了？” “！”柳林帆像是被针扎爆的气球，陡然就炸了：“才不是！少胡说！自恋狂！” 这反应不是才有鬼了。 姜森彻底笑开了，“小舟这是吃醋了？” “吃、吃你屁的醋！少胡说八道你！” 姜森开心得揽住了他的腰，把他往自己怀里塞。 他满脸笑意，柳林帆心如擂鼓，一边挣扎，一边否认：“笑什么笑？！我都说没有了！” 姜森解释：“我和她没关系，就是普通朋友。” 屁的普通朋友。明明就是你前女友！ 柳林帆梗着脖子不想搭理他。 第47章 “你是因为她所以才不开心？” 柳林帆还是主打一个嘴硬不承认：“我没有不开心。” “那我们昨晚的事情，你不生气？”姜森越看他越欢喜，手里也搂得更紧。 柳林帆烦了，滋源由七鹅裙一物儿二柒舞八一整理这问题不是答过一遍了，怎么问不够？都说不生气了，斤斤计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柳林帆是什么封建社会中被人看了脚就嫁不出去了似的老古董。 于是他装作十分不在乎，满脸无所谓地道：“……我干什么要生气，你不也是男的吗，男的和男的摸了一下，有什么关系，这都要在意的话，那澡堂子里那么多人都不活了？什么公共浴室什么桑拿房都别开了！” “既然那种事情你都可以接受，那么……”姜森盯着他的嘴唇，道，“接吻呢，你可以吗？” 柳林帆猝然瞪大了眼睛：“什么……” “你之前躲着我，不想和我见面，你说，是因为担心我见面之后就想要亲你。”姜森没头没尾翻起以前的老账，“你说你是第一次恋爱，想要慢慢来。” 柳林帆：“……”那是他当时随口敷衍姜森扯的谎，亏他记到现在。 “可是昨晚我们连那么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那一个小小的接吻，对你来说应该也不在话下吧？”姜森毫不遮掩地把他心里所想说了出来。 柳林帆不知所措。 是，自从和姜森‘交往’以来，姜森就承诺过，没有经过柳林帆的允许，绝不会对他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情。 明明是正式交往的对象，柳林帆不愿意，他就不勉强。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譬如‘分手’‘不见面’‘失联’这种极端情况……其他时候不管柳林帆怎么折腾他，怎么对他发脾气，他也从没有不耐烦过。 可是不勉强，不代表他心中不想。 他只是一直在忍耐着而已。 在正常情侣之间再普通不过的行为，姜森都要小心翼翼地先询问，征求他的意见。就算是那次电影院里的偷亲，也不过是短短半秒的亲了下额头，快得生怕像是柳林帆会察觉到一样，从而引起他的反感。 现在想想，自己好像确实是有一点过分。 这哪里是在谈恋爱，分明是供了个小祖宗。 可是…… “接吻……”柳林帆不敢看他，声如蚊蝇：“还不行。” 昨天的事情是意外，仔细想想也只是皮肤上的接触，但如果真的和他接吻了，那可就是精神上的伤害了。 精神上的创伤可比身体上的厉害多了。 他害怕姜森某一天从言灵中醒来之后，会接受不了。 只要他俩不做到这一步，那……即便之后姜森清醒了过来，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姜森不说话，柳林帆含糊道：“我还要一点时间……” “接吻不可以，那种事倒是可以？小舟心里的秤砣可真奇怪。”他的语气平静，又隐隐觉得带刺，柳林帆也抓不准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情绪。 他只好放低了声音，尽量柔和地说：“你也知道，那是意外情况嘛……” 被他盯着，柳林帆浑身难受，也总算想起这是在学校外面，人来人往的万一被人瞧见，便低下头去掰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松开，被人看见怎么办。” 他抓着姜森的一根手指往外掰扯，模样像极了玩玩具的猫。 半晌，姜森松开了他。 柳林帆腰间还热乎乎的，就听姜森无奈地吐出一口气，道：“我要回去处理些事情，这阵子可能不怎么能来看你，你要是不想发生昨天那种事，就不要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了，知不知道？” 他似乎是不打算勉强了，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 柳林帆立即点了点头。 姜森：“如果你宿舍住不惯，我可以在外面租个房子，你住到外面去，我也能经常来和你见面。” 柳林帆回绝：“不用了，宿舍挺好的。” 万一哪天姜森清醒了，他如果很生气想要找自己算账，自己好歹还有个地方可以躲着。 姜森掐了下他的脸颊，还是顺了他的意：“行，那我走了。” “嗯。” 柳林帆进校门之前，回头望了一眼。 那辆载着姜森的车已经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说不出的，心里空落落的。 · 他心不在焉地回到宿舍之后，孟杳和苏阳表情如常和他打了招呼，只有辛昭羽，偷偷摸摸拽着他进到卫生间，担心问道：“你没事吧？” 在酒吧发生的事情，宿舍里只有辛昭羽一人知道。 孟杳和苏阳因为喝的烂醉对此一无所知，只有辛昭羽见证了柳林帆昨天那一系列的变故。 柳林帆平静地道：“我没事。”停了停，他问，“昨天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找到的我？” 辛昭羽一提这个音量都高了，好似把昨天紧张的情绪代入进来，道：“我昨天在外头等你，你半天不回来，我就进去找，哪知道怎么都找不着你，打你手机也没人接，我正急呢，就看到一个男的进来逢人就问你，我听到他在叫你的名字，就和他说上了话，他说他是你……一个哥哥，问我是不是你同学，我就说是啊，然后就和他一起找你。” “你不知道，你那哥哥脸子黑着可吓人，后来我看他逮住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男的，没说几句就动了手，你哥还用上酒瓶，直接就往那人脑袋上砸。” 第48章 我的哥哥…… 姜森是这么介绍自己的吗？ 柳林帆抿了抿干燥的嘴唇，问：“然后呢？” “那人被砸的一头血吓懵了，玻璃渣子溅得到处都是，我看他俩说了几句话，然后你哥就从酒吧后门冲了出去，等我追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你脏兮兮躺在外面地上，你哥哥就拎着那流氓的脖子揍他，鼻梁骨都给人打断了。” “我怕他直接给人打死，就拦住了他，然后我就报警啊……本来是想把你送医院的，但你哥找来了一个医生，二话不说就把你给带走了。” 柳林帆沉默下来。 “你后来没发生什么吧？我回来之后越想越怕，生怕是个连环套，就怕你那个哥哥也是凭空虚构出来的，担心的我一晚上没睡着。” “没什么事，他……”柳林帆道，“他确实是我、邻家一个哥哥。” “这样，那我就放心了，下次绝对不让你去那种地方了。”辛昭羽心有余悸拍着胸脯，终于放下了吊着的心。 “喂，你俩在里面干嘛呢？我要放水，快出来。”门外苏阳拧着门把叫嚷道。 “来了。” 柳林帆打开门走了出去，苏阳拉着裤腰带走了进来，见辛昭羽盯着柳林帆的背影欲言又止的样，胳膊肘杵了他一下：“这么阴森森地看人柳林帆干什么你？” 辛昭羽没好气地推他：“啰嗦什么，放你的水吧。” 他没有和柳林帆说实话，有一小部分细节，他撒谎了。 昨天那个叫姜森的男人自我介绍时，辛昭羽问他和柳林帆是什么关系。 他说：“我是他男朋友。” 辛昭羽身边有不少同性恋朋友，但还从没有遇到过一个能这么坦坦荡荡说出来的。 不是他想故意撒谎骗柳林帆，实在是考虑的很多，毕竟柳林帆是自己大学四年的室友，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相处这么些年，再加上他俩现在其实也刚认识没多久，就知道了这么一个秘密，他担心柳林帆会因此而不自在。 而看刚才柳林帆的反应，辛昭羽庆幸自己装了傻。 柳林帆应该也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和姜森的真正关系。 第24章 合照 · 之后的一阵子，姜森只在微信上和柳林帆联系。 他似乎真的很忙，不再是以往狂轰滥炸式的发信息，而是变成了每天零零星星地发上几条，有时候柳林帆回过去，他那边要间隔两三个小时才会回复。 落差太大，柳林帆还有点不太习惯，时不时地就拿起手机来看有没有未读消息。 这真是矛盾的一件事。 以前，姜森成日里烦他，他视而不见。现在姜森不烦他了，他反而惦记的厉害。 “贱哪！” 柳林帆一个哆嗦，手里的手机摔在了桌上。 他扭头，苏阳躺在床上捧着平板正破口大骂。 “怎么了你？”辛昭羽打着游戏，头也不抬地问。 苏阳道：“我发小，最近谈了个女朋友，人姑娘漂亮又懂事，就是粘人了点。可我那兄弟嫌她烦，就老是爱答不理的，那人姑娘也不是傻的，时间长了，热情总有消耗完的一天，这不，昨天忍不下去了，就和我哥们提了分手，我那哥们怎么求和她都不答应，现在他就在我这边要死要活的，叫我支招？贱不贱？” 柳林帆：“……” “没救了，埋了吧。”辛昭羽听了，随口道，“得到时不珍惜，事后后悔有屁用。谁还没个脾气了，放过人家姑娘吧。” 柳林帆好像被无形打了一拳。 他自己想不明白，犹豫许久，索性开口说道：“我有个朋友……” 他一开口，两个人齐刷刷看向他。 被两道视线紧紧盯着，柳林帆再怎么别扭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我有个朋友，和你发小的情况差不多。但是他俩还没分手，怎么说呢，我朋友其实也不是很喜欢他对象，但是就是意外，咳，两个人亲密接触了一下之后，现在我朋友对他对象好像没以前那么烦了，是什么原因？” 苏阳八卦地问道：“你说的这个亲密接触，是指什么程度上的接触？肉体上的吗？” “啊……我也不太清楚，差不多吧。”柳林帆支吾道。 “可能是喜欢上了吧。”苏阳瞬间下了结论。 “什么？这，会吗？”柳林帆不敢置信。 苏阳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怎么不会啊？我有个表哥，他就是这样的情况啊。他和他老婆是相亲认识的，起初都对彼此没什么感情，就这么不冷不热地聊了一段时间，后来出去第一次约会，就接了个吻，然后又上了个床，立马就如胶似漆，感情好的分都分不开，现在都俩娃了。” 辛昭羽听不下去了：“你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哪。” “干嘛呀？你有什么意见吗？！”苏阳吼。 辛昭羽没再理他，转头对柳林帆道：“你别……哦，我是说，你那个朋友啊，你让你朋友别多想，苏阳的话只是个参考意见，具体怎么样，我觉得还是要你朋友自己想，毕竟我们都是外人，也不好掺和他的事情。” 柳林帆拿不定主意：“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辛昭羽暂停游戏，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问：“你那个朋友，喜欢他的对象吗？” 柳林帆愣了愣，道：“我感觉……他应该不太喜欢。” 第49章 “不太喜欢为什么要交往？” “这个……意外情况，不怎么好说。之前我朋友也提过分手，但是他对象不同意，然后就一直拖到现在。”柳林帆想了想，又道，“我朋友起初是挺烦他的，也不怎么想和他见面啊之类的，但是，就两个人有了肢体接触之后，我就、不、我那个朋友就一直心里记挂着他对象，可要说喜欢吗，好像也没到喜欢的程度，就是莫名有点很在意的那种感觉……” 听完全程的苏阳默默来了一句：“你这朋友也挺贱。” “去！”辛昭羽啐他一口。 “柳林帆，我个人是觉得，”正色之后，辛昭羽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心口：“在意，就是喜欢上某人的第一步。” 柳林帆：“……” 心里的警钟开始敲响。 柳林帆感觉自己的脑子生锈了，根本没在运作，也无法思考了，他自己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但同时也生怕辛昭羽说的话成了事实，为了防止这事发生，他开始四处找兼职，有课的时候上课，没课的时候就去打工，既能赚生活费，也能让自己放下手机，不要再去想姜森的事情。 他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想要把姜森从自己的脑海中彻底拔除。 这种方法很有用。 他找了一家咖啡店打工，时薪可观，时间上也挺自由的，老板和同事人都不错，柳林帆忙碌之余，生活充实，渐渐的也就不怎么有时间去想姜森了。 他仔细考虑后，还是认为自己并没有喜欢上姜森。 硬要说的话，他感觉应该是因为自己没谈过恋爱，也是因为第一次和别人有这么亲密的身体接触，一切都是新鲜感在作祟。 因为是第一次尝试，所以他才会念念不忘。 退一步来想，哪怕那个时候帮自己的人不是姜森，是别人，他也是一样会把那晚的事情记挂在心上的，这很正常。 就比如初吻，初吻永远都最难忘。但是第二次，第三次，……第一百次之后，再怎么接吻，就感觉总差了那么点意思。 归根结底不过四个字：习以为常。 想开之后，柳林帆浑身都舒爽了。 他就这样忙碌了一阵子，某天下班之后，他徒步回学校当做锻炼身体，走到一半口渴，就到路边上的自动贩卖机买饮料。 要付款的时候，手机在他眼皮子底下黑屏，最后一丝电量耗尽，关机了。 柳林帆：“……” 他懊恼地戳了一下手机屏幕，无奈望天。 糟糕透了，忙得给手机充电都忘记了。 算了。 他揉了揉渴到干痒的喉咙，垂头丧气。 回宿舍再喝吧。 就在这时，他旁边伸出一个手机，帮他扫码付了钱，他选中的那瓶可乐哐当一声就掉了下来。 他看过去，旁边是一个陌生男生，他穿着一身篮球服，头上的黑色运动发带衬得他英俊又清爽，他应该是刚打完球，身上腾腾散发着热潮，但并没有异味，还有股香香的洗衣液味道，从他的球衣上散发出来。 柳林帆这才听到一阵打球声，不远处有一个篮球场，男生应该就是在那里打球，出来买水的。 “我请你。”男生说。 柳林帆反应过来连连摇头：“不用了，这怎么好意思。” “哎呀没什么，就一瓶饮料，当交个朋友。”男生自己买了一瓶矿泉水，弯腰将两个瓶子都拿了出来，他把可乐递给柳林帆：“喏，拿着。” 盛情难却，柳林帆只能收下：“谢谢。”他道，“加个微信吧，我把钱给你。” “不用客气，”说是不用还他钱，但男生还是拿出了手机，道，“不过还是加个好友吧，不要钱，要个朋友也不错，朋友永远不嫌多。” 他大大方方的，柳林帆被他带着心情也好了，但他手机现在没电了，就报了号码，男生给他发送了好友申请，柳林帆看见了，道：“回去我就加你。” “好。” 男生顺嘴问到：“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 柳林帆说：“我刚打完工，要回学校了。” “这附近的学校……你也是a大的？” 也？ 柳林帆怔住：“你也是吗？” “是啊，我今年大二。” “那你是我学长了。” “这么巧，我叫林寒山。”林寒山朝他伸出手。 柳林帆伸手和他交握，自我介绍：“柳林帆。” 林寒山问：“林？什么林？” “双木林。” “我和你名字里都有林，”林寒山笑道，“看来我们很有缘。” 柳林帆回宿舍之后说了这事，苏阳一惊一乍：“啊！我认识他，那个林寒山！” 柳林帆问：“他很有名吗？” “当然啊！”提到这个，苏阳侃侃而谈：“之前我们学校和其他学校打篮球比赛，比分一度僵持不下，就在所有人以为我们要输的时候，就剩最后一分钟，这个林寒山，直接就靠最后一球力挽狂澜，所有人都没想到，他那一球抛的可牛了，现在微博上还有他当时的视频呢，好多人崇拜他的！” “这样啊……” 柳林帆手机充上电之后就同意了林寒山的好友申请，林寒山的头像是一张夕阳照，应该是他自己拍的，朋友圈里大部分都是和篮球相关的东西，看来真的是一个运动型学长。 第50章 他给林寒山发了红包，还他水钱，但是他并没有收，而是发了一条信息： 「不用这么客气，下次你请我喝就行」 他都这样说了，柳林帆也不好再说什么，回了个‘好’就退出了聊天界面。 一退出去，自然就看见了消息列表排在顶部的姜森。 他手指在姜森的头像上面悬停几秒，点了进去。 最后一条信息是姜森昨晚凌晨两点钟发的【晚安】，那个时候柳林帆早就睡了，自然也就没回。 姜森今天一条信息也没有发过来。 公司这么忙吗？ 柳林帆咬了咬牙，退出了微信，把手机放的远远的，不再去看了。 柳林帆能感受到，自己好像在逐渐和姜森拉开距离。 和他之前预想的一样。 ——开学之后，他会和姜森慢慢断联，这场不正当得来的关系可以自然而然地断开，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们会回到正常的生活之中，谁都不会尴尬。 可是现在，当这件事真的发生之后…… 他似乎也并没有觉得轻松。 林寒山之后来找了几次柳林帆，两个人见了几次面之后，柳林帆就发现自己和他性子很合得来，共同的话题也有很多，相处起来丝毫不费力，彼此之间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林寒山打球很厉害，柳林帆跟在他后面玩了几次，渐渐地也迷上了打篮球，两个人在一起能玩得很尽兴，于是就这么经常约着一起打球，关系也肉眼可见的亲密了起来。 打工之后来打一场篮球能让柳林帆很好地放松。他也因此认识了不少林寒山的朋友，交友圈子扩大了不少，柳林帆觉得这样挺好的，至少能让自己的大学生活不留遗憾。 生活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流程。 上课，下课，兼职，下班，再和林寒山他们约着吃吃饭打打球，日子平淡充实，就这样过了一月有余，柳林帆彻底和林寒山打熟，勾肩搭背地成了好兄弟。 那日他们打完球去烧烤店聚了个餐。 一群人照了张合照。 七八个男生挤在小小的镜头里，照片上的人都在笑。 柳林帆被簇拥在人群中间，他的身边是林寒山，所有人都看着镜头。 柳林帆觉得这场面很温馨，就随手把这张照片发了朋友圈，配上了一个啤酒emoji的图案。 他当天晚上睡了个好觉。 可在另一个城市的同一时间段，姜森坐在亮着灯的办公室里，脸色阴沉地盯着朋友圈里的某张照片。 照片上，柳林帆明媚地笑着，脸颊红扑扑的，不知道是热的还是什么，他身边有一个戴着发带的男生，而男生的一只手大大咧咧地勾在柳林帆肩膀上，几乎是把他揽在怀里似的。 明明照片里还有很多人在，姜森却完全看不到其他任何人。 只知道柳林帆和这个发带男距离很近，合照里，柳林帆的脑袋偏向这个男生，看起来就像是和他头靠着头，这样暧昧的姿势和极近的距离，完全可以看出这两个人是在场所有人里关系最好的。 亲昵到过分了。 姜森气到咬紧后槽牙，脖子上青筋暴起，像是下一秒就要爆发了。 他拨通了柳林帆的电话，响了许久，无人接听。 柳林帆不接他的电话。 …… 好啊，好得很。 这阵子他忙着工作和他联系次数少了，柳林帆胆子大了，就敢不接他电话了。 他明明才是正牌男友，柳林帆不给他亲就算了，凭什么自己想要抱一抱他时，他会挣扎着抗拒着浑身写满了不愿意，其他人倒是可以随意地又搂他又抱他了？ 他怎么就愿意了？ 凭什么？！ 不知名的怒火和疯魔般的嫉妒窜上心头，姜森深吸一口气，手上力道也没控制好，几乎是把手机重重砸在了桌面上。 砰——一声沉闷的响声在安静的夜中回荡。 在他身边陪着加班的助理眼也不敢抬，吓成一个乖乖噤声的鹌鹑。 第25章 飙车 柳林帆第二天一早起来，看见手机上有姜森的未接来电。 他住校之后手机习惯放静音，就没听见。 大晚上的打电话有什么事？ 他刚要拨过去，和他同一节课的苏阳突然叫了起来大喊着要迟到了，被他一催，柳林帆也紧张起来，匆匆忙忙地洗漱换衣服，压根就顾不上手机，拔腿就往教学楼跑。 等他上完课，咖啡店老板突然又来了条信息，说有个同事突然请了病假，店里人手不够，问他现在有没有空，能不能去帮忙，柳林帆自然答应了下来。 他赶到店里，换上工作服就开始上班，客人一波接一波，柳林帆前前后后忙得像个陀螺，一直没能闲下来。 等他终于能歇一口气的时候，才发现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下班后，他捶着酸软的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回姜森电话。 等他再次要拨过去的时候，忽然有人喊他的名字。 “小帆。” 柳林帆一抬头，就看见林寒山站在店门口，正冲他挥手。 “林哥？你怎么来了？”柳林帆讶然，收了手机朝他走过去。 林寒山道：“我路过这里，正好和你一起回学校。” 第51章 柳林帆现在已经和他很熟了，闻言打趣道：“要不进去喝杯咖啡，小帆我亲手给你做，”他举起手臂做了个举铁状，“我现在肌肉正冒火星呢，等我冷却下来就不好使了啊。” 林寒山被他逗笑了：“不了，我不爱喝咖啡，苦得很。” 二人结伴一起回学校。 快到校门口时，林寒山问：“晚上吃什么？我带你出去搓一顿？” 柳林帆几乎是做了一下午的咖啡，都没怎么停过，刚才和林寒山的打趣也成了现实，那阵支撑着自己身体机能的肾上腺素一过去，顿时就累得和霜打的茄子一样了： “不了，我现在连吃饭的力气都没了，回去补觉了。” 他耷拉着眼皮，好似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 林寒山也不强求，叮嘱他一句好好休息之后，瞥见他头发上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一片干枯的叶子，卡在他黑色的发里。 可能是路上哪棵不知名的树看中了他，把叶子留在了他头上。 “别动。” 林寒山按着他的一边肩膀，伸手将他头发上的叶子取了下来，还细心地替他拨了拨头发，怕有碎屑掺和在发丝里。 柳林帆累得不想动弹，既然林寒山愿意帮忙，他就乖乖低着头任他帮自己打理。 “滴——！！！” 一声嘹亮的喇叭拖长着声音乍然响起，两个人都是一惊，朝声源处看去。 距离他们不远的路边上，停着一辆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黑色轿跑。 从他们这个角度，看不见驾驶座上的人长什么模样，只依稀看到一个影子，车里那个影子在看他们。 普通人打喇叭顶多短促的一声，而刚才这一声喇叭足足响了两三秒，证明车里这个人是特意按着喇叭没放。 是故意滴他们，引起他们注意。 林寒山环顾四下环境，确认他俩站的是马路边，不是机动车道，更没有挡住这辆车的路。 “难不成遇上路怒族了？”他嘀咕着，深感好笑。 但柳林帆没有回应他。 他呆呆望着那辆车，望着车里那个影子。 他知道车里的人是谁。 “林哥，你先回吧。” “你呢？”林寒山问。 “那是我……朋友，”柳林帆指着那辆轿跑，说，“他来找我玩呢，下次介绍给你认识。” “……好。”林寒山意外之余也没说什么，和他道别之后就进了学校。 柳林帆啪嗒嗒跑到车旁，打开副驾坐了进去。 “你怎么来这儿了？”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语气里带着意外，也带着些微不明显的喜悦。 驾驶座上的姜森没说话，沉着张脸看着窗外，柳林帆跟着看过去，就发现他盯着不放的是林寒山的背影。 他在看林寒山。 “那是谁？” 柳林帆如实回答：“是我前阵子认识的一个学长，大我一级，人很好的。也很巧，他叫林寒山，名字里也有一个林，和我一样，我和他很有缘吧……” 姜森听到这里立即反驳：“他和你有什么缘，胡说。” 一月多不见，此时的姜森眼底泛着浅浅的乌青，脸色也不太好，应该是这阵子经常熬夜导致的，想来他工作应该很忙。既然很忙，为什么还要特意来这里找他呢，想想就很累，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睡睡觉休息会儿。 柳林帆难得有些心疼他，道：“你是不是很累啊？你去找个地方休息会儿吧，你脸色好难看。” 岂知姜森根本没把他这话听进去，而是纠结着另外一个问题愤愤道：“他是双木林。” 意识到他说的是名字。柳林帆茫然：“我也是啊，双木林。” “你哪里是？”姜森道：“你是三木。一个林，加你的柳姓，是我的森，你和我才是有缘。” 柳林帆：“……”这话题怎么感觉有点幼稚？他在争什么？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姜森开口： “怎么不接我电话？” “我昨天睡了，今天起床才看见，本来想打给你的……然后就忙忘了。”柳林帆这是真的没撒谎，道，“我准备晚上打给你的，结果你就过来了。” 姜森：“……” 怕他不信，柳林帆补上一句：“真的！” 姜森仍旧没有出声，只默默注视他良久，俯身过去给他系上了安全带，随后放下手刹，一脚油门飙起了车。 他的车速很快，快到柳林帆被强行紧紧压在了座椅靠背上，直不起身来，他死死抓着安全带，耳边是嗡鸣不止的引擎声和刺耳的车胎摩擦声。 窗外的事物飞速往后倒转，柳林帆眼睛都不敢睁开了。 “姜森，姜森！慢一点！！” 他叫了起来，身体里的血液唰地涌进脑子里，有些呼吸不上来了。 他眯着眼睛，发现姜森用惊人的速度把车开出了城区的柏油路，驶向了昏暗无人的陡峭公路，他在往山上开。 “姜森？你开哪里去啊？” “天太黑了，这里路况不好，你不要开这么快！” “姜森！！你听我说话没有！！” 柳林帆一路和他说话，说到最后成了嘶吼，可姜森都不理睬，依旧我行我素地维持着他的速度，丝毫不见慢上一分，他板着张脸，不知道在生什么气。 姜森开惯了赛车，现在这样的速度对他如同家常便饭般轻松，甚至比这更快的他都能面不改色地驾驭，但柳林帆不是，他哪里坐过这种速度的车，对未知的恐惧让他汗毛倒竖，柳林帆不敢去碰车上的任何东西，生怕影响到姜森，到时候一车两命…… 第52章 就这样煎熬了好一段时间，车子终于在山顶停了下来。 一个漂移急刹，柳林帆身子在惯性的作用下重重往前倾去。 要不是腰部有安全带绑着，他能直接撞挡风玻璃上。 胃里翻涌，柳林帆脸色惨白，扑腾着解开安全带，下车，扒着护栏弯腰狠狠干呕起来。他这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自然什么也没吐出来。 可他的身体里面还是翻江倒海的难受。 他听见车门关上的闷响，姜森来到他身后，替他一下一下抚着背。 柳林帆被他强行带着一路飙车火气也上来了，啪一声打开他的手，破口大骂：“你tm有毛病啊是不是？！” “是，我有毛病。”姜森冷着脸凝视着他：“不然你怎么会这么嫌弃我？” 突然一下，柳林帆猝不及防被他噎得失语：“……什么？” 姜森来握他的手，柳林帆条件反射往后缩了一下，他牵了个空。 姜森没牵到他的手，嗤笑一声，一把紧紧攥住了他的手，强行和他十指相扣。他动作粗鲁，柳林帆被他指骨硌得发痛，拧着眉头想要抽手回来：“你干什么你？！” 姜森紧握不放，举着他的手放到二人眼前，他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不接我电话就算了，为什么别人可以牵你可以碰你，你不躲不闪，而我这个男朋友想牵你的手你却这么抗拒？我们交往也快三个月了，你不给亲，不给牵，不给碰，好，我不强求，但为什么别人可以就我不行？！为什么我连一个只认识你一个多月的同学都比不上？” “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沉声质问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柳林帆懵住了。 两秒后，他明白姜森为什么这么反常了。 他明白姜森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在生气。 他在生学长的气。 他在吃醋。 第26章 明明我才是你男朋友 觉察到他在吃醋之后，柳林帆心中诡异地冒出了一缕愉悦之意。 他硬生生压下忍不住想要翘起的嘴角，佯装不知，问道：“你在生什么气？我怎么了？你是在说林哥吗，他是我朋友，和朋友勾肩搭背不是很正常吗？” “林哥？” 姜森眉头一跳，近乎咬牙切齿：“叫的这么亲，你和他关系还真好啊。” “他大我一岁，人很好，对我更是没的说，我叫他一声哥怎么了？” 姜森手上力道更大了，柳林帆只感觉五指被一只铁制的爪子死死抓着，而且这爪子还在越收越紧，骨头都要被折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受夹指头的酷刑。 柳林帆疼得嘶了一声，试图抽回手：“你轻点……” 姜森浑然不觉：“我对你不好吗，你怎么不叫我哥？” 柳林帆：“……”真是贵人多忘事。 他又不是没叫过。 小时候，在姜森还没讨厌他之前，他也是叫过姜森哥哥的。 那个时候，姜森还不是现在这个德行，他温柔体贴，对着柳林帆说话从来都是轻言细语，有什么好东西都第一时间给他分享，不管柳林帆做了什么，他都无条件包容宠溺，闯祸了，也从不怪他，只默默给他收拾着烂摊子。 他待他好，柳林帆全都看在眼里，他都知道。 这样一个有钱长得又帅的哥哥，没有人会不喜欢。 柳林帆亦然。 所以他主动第一次叫了姜森哥哥，希望能以此拉近他俩的关系，希望以后姜森能对自己更好。 可是……也就是从那天过后，姜森就完全变了样。 他毫无征兆地就迎来了姜森对他无理由的厌恶和讥讽。 为什么不叫他哥哥？他也不想想他自己的原因。明明都是他的错，现在还怪到我头上来了？柳林帆腹诽。 算了，不和现在脑子不清醒的人计较。 “我和林哥也没做什么，你犯得着大老远跑过来兴师问罪吗？你生气，我还生气呢。这么久没见，你大晚上的把我拐到这鸟不拉屎的山上来，劈头盖脸就开始怨我，我冤不冤？” “我……” 柳林帆甩了甩被他紧紧抓住的手，斥道：“很痛啊！” 姜森见他皱着眉很难受的样子，默默放轻了些力道，但还是没有松开他的手。 此时天已经黑了。 天上仿若倒下一盆墨，铺天盖地的墨汁淌流而下，将周遭染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山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唯一的照明物就是姜森的车灯，淡淡的白光洒在他们身上，像披了一层薄薄的纱，好似在他们头顶上方撑了一把朦胧的白色小伞，为他们隔绝了这片浓墨。 万丈墨黑中，只有他们脚下这一方小小天地幸免于难，未染毫分。 “我没有想要和你生气。”半晌，姜森轻轻松开了他，将他的手托在掌心里。 柳林帆的手指白嫩修长，指甲圆润，修剪的很整齐。而他此时的指根处泛着浅浅的红，想来自己刚才力道确实用的很大。 姜森垂着眸，替他揉着指节处，小声道：“对不起。” 他突如其来就道歉了，柳林帆却也没有高兴，反而如芒刺在背，浑身不自在。 空气静默，叫人难以忍受。 柳林帆放软了语气，试图想要将半凝滞的空气救活过来：“我和林哥只是朋友，朋友间有个肢体接触不是很正常吗？你难道和你的朋友就一丁点都不接触？没有搭过肩膀？没有碰过手？这不可能吧。” 第53章 他一拍胸脯，试图让姜森明白自己的大方，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小心眼了？你看看我，你和方芸在一起的时候，我有说什么吗？我也没和你生气啊，多学学我行不行。” 方芸的出现成功转移了姜森的注意力，他狐疑道：“方芸？她怎么了？” “行了，我已经知道她是你前女友了，不用瞒着我。” “前女友？”姜森更不解了，“她不是我前女友。” “我那天都听见了，你还装什么装？”柳林帆以为他是不想把他过去的情史告诉自己，任性的火气烧了上来，不管不顾直接给他来了个三连，“行行行，好好好，是我不对，我的错，你俩没关系，是我胡说八道！” 姜森：“……” 情况好像反了过来。 明明是姜森先气势汹汹来找他算账，现在反而是柳林帆的火气更旺。 树林深处传来阵阵蝉鸣和不知名的鸟叫声，树叶沙沙声在岑寂潮湿的黑暗中回响。 姜森观察着面前人脸上的表情，默默的，他叹了口气，说道：“我和方芸相过亲。” 柳林帆一听他承认了就要开口刺他，姜森没给他这个机会，道：“因为我们两家父母有些交情，所以我在爸妈要求下，和她出去玩了几次，见了几次面，但是我们清清白白，连个手都没牵过，我和她不合适，这事就算结束了。” 他想了想，怕遗漏了什么让柳林帆误会，又解释道： “之所以还留着她的联系方式，也是因为有双方长辈的原因在，我们后来都没有彼此再联系过对方。因为你上次出事，我才想起她在这个城市工作，所以联系她，只是为了让她来帮你而已。” 他简洁说明了前因后果，最后还不忘认真补充了一句：“我没有和她谈过恋爱，她也更不是我什么前女友。” 柳林帆没想到情况是这样，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就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方芸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们的对话里，再看他的反应，霎那间，姜森恍然大悟，问道：“你难道从那天开始，就一直在想方芸的事？” 柳林帆怒斥，颇有恼羞成怒的样子：“谁想了！” “你以为她是我前女友，一直吃醋到现在？” “呸！”柳林帆提高了音量：“胡说什么呢？谁吃醋了？少自恋啊你，我都说了我很大方的，谁像你一样这么小肚鸡肠？” 他这副神情，大写的欲盖弥彰。 姜森眉眼彻底舒展开来，笑吟吟道：“原来是这样。” “我都说了没有了！”为了扳回一城，柳林帆故意问道：“那你呢？你难道不是在吃林哥的醋吗？” “是啊，”姜森秒答，“我就是吃他的醋。” 柳林帆本意是想让他也尴尬一下，正常人一般都会因为面子问题而条件反射否认的，没想到姜森这人竟然爽快地承认了，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承认了，柳林帆反倒无所适从，手脚不知如何摆了。 “有、有什么好吃醋的？”柳林帆说话都磕巴了。 姜森道：“明明我和你的关系才是最亲密的，可我连一个外人都比不上。” “什么？”柳林帆蹙紧了眉头，“你哪里看出来的？” “照片。”姜森忽然说。 柳林帆歪着头：“？？” 姜森又道：“你朋友圈，发的那张照片。” 柳林帆想了想，问：“我和林哥他们聚餐的那张？” 姜森点点头。 “那怎么了？”那不过就是一张很普通的照片啊，至于姜森在工作这么忙的时候还大老远的特意飞过来？ “你和他很亲密。姿势……” 柳林帆：“……”他明白了。 明白过来后，深感无言以对。 不过是拍照时和他的样子亲密了一点，姜森就忍不住跑过来找他。结果到了这里之后，又撞见他和林寒山在校门口，看见林寒山帮他摘头发上的叶子。 柳林帆坚信他俩当时完全心无杂念，场面再正经不过，但落在那时的姜森眼中，一定是给他和林寒山加上了一层‘黏黏糊糊’的滤镜。 怪不得他会发疯似的飙车。 无语了一瞬，柳林帆试图和他讲道理：“照片上那么多人都在呢，我要和他真有什么，那我也不能在那么多人面前和他……怎么样吧。就是因为没什么，我才把这张照片发出来的，不然我怎么敢？” “你怎么想的这么多？以前也没看出来你是这种心思重的人啊。” 姜森缄默不语，良久，道：“你不在乎我。” “啊？”乍然收到他这句莫名的指责，柳林帆登时茫然了。 “明明我才是你男朋友，可你的身边那么多人……谁都比我强。” 柳林帆彻底被他说糊涂了：“你在胡说什么啊……” 姜森别过头，半边侧颜隐没在车灯照不到的阴影里，他呢喃着：“我连牵个手，你都不愿意。别人就什么都可以。” 柳林帆磕巴道：“我哪里……不给你牵了啊？刚刚不是才牵过？” “牵你，你就挣扎，哪有谈恋爱连手都不给牵的，”姜森不和他对视，说道：“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我……我……”柳林帆我了半天，一激灵，想到了什么，说道，“那你和方芸约会、咳，相亲的时候，你不也不和她牵手吗？这有什么的。” 第54章 “她和你不一样。” “哦，她女生，我男生。” “不是，”姜森摇头，沉声道：“我不喜欢她，但我喜欢你。” 柳林帆：“……” 明明山中夜晚温度不高，微风习习空气凉爽，但柳林帆背脊上却倏地冒出了一层细汗，闷得他四肢无力，心跳快的发慌。 他简直都要站不住了。 姜森道：“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不一样的。” “和你在一起，我忍不住。” 柳林帆声音都哑了：“你几岁啊……幼不幼稚。” 姜森伸出手，手掌朝上，柳林帆见状，为了让姜森尽快恢复正常，他默默把手放了上去。 两手交叠的一瞬间，姜森就紧紧握住了。 指根交缠，热乎黏腻。 姜森握着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 柳林帆立即感受到掌心下急速跳动着的心脏。 那是姜森的心跳。 “感受到了吗？”他问。 “嗯……” “和你在一起时，它总是跳得很快，我从来没有这样过，只有在你身边时才会这样。一想到你，心就狂跳，身体也开始发烫，我从来没有这么在乎过一个人。只有你，小舟。” 姜森此时的话闯进柳林帆耳朵里，宛如在他脑子里开了一枪。 他整个人都要暴毙了。 他的掌心开始冒汗，手指也忍不住地抖，他怕姜森察觉，想要收回手，姜森却紧紧按住了他，让他的手一直放在他心口上。 “我不想失去你。” 姜森神情严肃，那双漂亮的眼睛不躲不闪直视着他：“因为太喜欢你，所以想要触碰你，但是又怕你生气，所以一直忍着。但我又嫉妒别人可以早我一步亲近你，碰触你，接近你，所以我才生气。” “我很在意，我没法不在意。” “够……够了……”柳林帆耳朵烫的都要掉下来了，他惊惶道：“别说了，我知道了，好了……” 扛不住。 姜森的这些情话，完全扛不住啊！ 这些话姜森应该是要对他心里真正喜欢的人说的，却被他柳林帆听了去…… 不行不行，真是造孽…… 柳林帆的阻止并没有让姜森停下来，他继续诉说着他的心里话： “但是，知道你吃方芸的醋之后，我就安心了点。吃醋就代表你在乎，至少证明……我在你心里，应该也是占了那么一小部分的位置，我很开心。” “不然我就会一直担心……担心你现在身边有了那么多人，以后也会越来越多，万一哪天你腻味了，把我甩了，我要怎么办？” 柳林帆从没有想过会从姜森口中听到这么没有安全感的话。 在他心中，姜森一直都是一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只有别人想不到没有我姜森做不到’的张狂自傲形象，这种伤春悲秋的模样他还是头一次见。 怪惊悚的。 你是忘记你以前女友几天一换的光荣事迹了吗？ 当然这话柳林帆也只敢想想，并没有说出来。 柳林帆随口顶了一句：“谁知道以后谁先腻味，谁先甩谁呢。” “我永远不会腻味，永远缠着你。”姜森立即道。 这种随口说说的甜言蜜语又不要什么成本，半听半信就行，不用太认真。毕竟大多数情侣间在热恋时什么肉麻的话都能说，也不妨碍他们分手后歇斯底里辱骂对方的祖宗十八代。 明明知道这个道理，但柳林帆听了他的话，还是从牙根处渐渐泛上了甜意，像咬了一口爆浆的蜂巢，腻人的糖浆顷刻间溢了满嘴，顺着他的食管往下灌，装得胃里满满当当，甜的他脑袋发晕，明知道不该再吃了，却还是忍不住地想咬第二口。 “小舟，给我一粒定心丸，好吗？” 姜森伸出手，抚着他的脸颊，“你在乎我吗？” 他的中指和无名指并在一起，落在柳林帆颈侧，按着他一跳一跳的颈动脉。 只是做戏而已，只是，假装而已…… 柳林帆眨了眨眼，轻声道：“……在乎。” “你喜欢我吗？” 这种场合也不可能有其他的回答了。 柳林帆沉默两秒，答：“喜欢。” 姜森的手指从他脖子上挪开，上移，捏住他柔软的耳垂，露出一副满意的笑容：“那你要只看着我，只喜欢我一个。” 下一秒，柳林帆被他拥入怀中，脸颊下方是他的心跳声。 柳林帆抓紧了姜森的衣服下摆，指节惨白一片。 他闭上眼，道： “好。” 第27章 “小舟，你可怜可怜我。” 有的时候，撒谎也是必要的。 柳林帆想。 不顺着姜森，这一晚上都没法消停了。没错，只是缓兵之计，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安抚住姜森的情绪，其他的就放到之后再说。 没错，没错，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这种场合下说的话，算不得承诺。 柳林帆心慌意乱地给自己疏导着，好半天才彻底镇静下来。 两个人这样你一句我一句闹了好一会儿，就算是和好了。 因为柳林帆没有驾照，如果想要下山，就必须要姜森开车。但姜森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一屁股坐到车前盖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第55章 柳林帆便跟着坐下了。 今晚没有月亮，只有零星几颗暗淡的星子不知何时悄然挂在了夜空里，跟芝麻粒差不多大小。 两个人仰着头，沉默无言，呆呆地望着那几颗小小的芝麻粒，安静了一会儿，姜森突然抬手掩嘴，轻轻打了个哈欠，眼底沁出了水雾。 柳林帆闻声看向他，他眼下的乌青在黑夜里都挡不住。 他道：“你这阵子工作很忙吧。” “还好。” 虽然姜森说还好，但是从他仿佛下一秒就能入睡的状态来看，压根就是已经累得摇摇欲坠了。 柳林帆嘟哝着：“谁让你这么忙还要过来？” 姜森笑了一声：“还不是想着来见你。” “……”柳林帆：“这么远，还要坐飞机，我都替你累得慌。想见我……开视频不就行了。” 姜森歪过头，因为困意，眼神里带着股迷离的潮意：“视频哪里有真人好？” 姜森试探地把手伸向柳林帆放在膝上的手，先是用一根手指勾住了他的尾指，再是无名指，见柳林帆静静的没有拒绝，就直接一把将他的手整个握在了手里。 柳林帆头皮都发了麻，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才没有把手收回来。 他可不能再刺激姜森了，好不容易才把他哄好。 “视频摸不到你，也感受不到你的体温，闻不到你的味道，没有真人好，没有真人暖，”姜森道：“只要能和你见上面，再累也值得。” 他说了这话后，柳林帆掌心里就开始变得黏黏的，潮了，似是发了细汗。身上也像是爬了虫子，浑身痒的难受。 柳林帆转移话题：“你去找个酒店睡一觉吧。走，下山了。” 他去拉姜森，想要把他拉起身，借着这个动作，他不动声色地在裤子上抹掉了自己掌心里的汗。 他没拉动姜森，姜森像是拔了电池的玩具，动作迟缓地摇了摇头：“累，再歇会儿。” 他都这样了，柳林帆当然也不能强人所难。可别疲劳驾驶了，夜晚的山路也不好开。 柳林帆提议：“要不你在车里先睡一会儿，等你有点精神了我们再走。” “也好，”姜森没逞强，依言起身打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道，“你帮我把后备箱的毯子拿出来好不好？” “好。” 大晚上的山上气温也不高，感冒了就不划算了。 因此他也没多想。 柳林帆乖乖去开后备箱，毯子没看到，却在后备箱里看到一个半敞开的纸盒。 他随手掀开纸盒一看，在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霎时僵在原地。 盒子里不是什么毛毯，而是…… 一件，黑色的旗袍。 “好看吗？” “啊！！”柳林帆被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吓得一个瑟缩，“你干什么，吓我一跳！” 姜森嘴角上扬，用拇指和食指把纸盒里头那件旗袍拎起来，展示给柳林帆看：“好看吗？”他又问了一遍。 当这件衣服完全展开在柳林帆面前时，柳林帆才发现这和传统的旗袍根本不一样。 这件是短式旗袍，衣服的长度只能勉强遮住大腿根，腰间部分完全镂空着，只用一条细窄的黑色绸带简简单单地绑着，就连背部也是光裸着的，与其说是旗袍，倒不如说是某种床上用品。 “好看个头。” 柳林帆挥开那件遮住他视线的衣服，没好气地道：“对你的私生活没兴趣。” 谁知道他这是要送给谁的。 还一点不避讳地放在车里，这是准备随时随地就用吗，怎么就能这么饥渴。 越想越冒火，柳林帆正要绕过他离开，姜森伸出一只胳膊揽住了他的腰，将他扣留在原地。 黑夜中，姜森的眼睛突然就发了亮，说道：“穿给我看。” “……哈？！”柳林帆血色冲到脑袋，嗡的一声反应过来了，骂道：“你有毛病吧你！” 先不提性别，就这种布料少得可怜的东西……他怎么可能穿啊！ “谁要穿，让开！” “我特意带来，送你的。”他不愿意接过去，姜森就直接将那件旗袍挂在柳林帆脖子上，冰凉柔滑的布料贴在他的皮肤上，沾上了他滚烫的体温。 姜森俯下身，身体往他这边压，柳林帆就往后躲，最后逼得他踉跄着坐在了后备箱里，而姜森还不知收敛地往他这边蹭，无法，柳林帆只得用手抵住他胸口让他停下，再不停下，他整个人就要被塞进后备箱里了。 柳林帆讷讷道：“你干什么……” “上次答应过你给你买旗袍，但是买的太多了，没法都带来，我就在里面挑了一件我最喜欢的，带来送你。”姜森抬手，手指在柳林帆脸颊上轻轻剐蹭着，他的目光从上往下，从柳林帆的眉眼，鼻尖，嘴唇，再扫到他的脖颈处，如果目光有实质，他的视线此时就已经顺着脖子往他衣服里钻了。 姜森一边用这种叫人毛骨悚然的视线审视着他，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想着，小舟穿起来肯定很漂亮。” 敢情这是有备而来？！！ “我是男生！” “我当然知道，”姜森道，“但我就是想看你穿。”他眨巴眨巴眼，露出一种很纯洁很无辜的表情，“不行吗？” “当然不行！！”柳林帆秒拒，吼得声音都差点劈了。 第56章 “你连哄我一下都不愿意吗？你刚刚还说喜欢我呢。” “什……我……” “我大老远地飞过来看你，工作硬是熬夜通宵完成了，好不容易才挤出半天时间过来，累得我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就是想着见你一面，你连我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都不答应吗？这些衣服是我挑了很久才买下来的，就希望你收到的时候会高兴，小舟，你不喜欢吗？” “谁……谁会挑这种衣服送人啊！你看看这衣服，这这这、这能看吗？这怎么穿！！”柳林帆拿着衣服展示给姜森看，自己拿在手里抖了两下，就被这旗袍上大胆的开孔方式羞红了脸，咬着舌头了。 他把衣服揉成一团扔还给姜森，姜森单手接住，坦荡道：“这不挺好看的？” “……变态。” 姜森不解：“可你上次不是穿过了？” “那不一样！那次是我帮哥哥试衣服，是工作，是帮忙，而且，那衣服很正常没有一丁点问题，你再看看你现在手上拿着的！这能一样吗？！”柳林帆简直要气到脑溢血，姜森是怎么能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这么可怕的话的？ “可……” 姜森还准备不依不饶继续说什么，柳林帆恼了，急赤白脸打断他斥道：“就算要穿，我也穿正经旗袍！这件你想都不要想！” “可我想看。” “想看叫别人给你穿去！” 姜森问：“真不穿？” “不！” “那就不下山了。” “什么！” “你不穿，我就不下山了。” 看柳林帆怎么都不答应，姜森干脆就直接威胁起来了。 柳林帆懵了。 姜森不下山，那他也下不去啊！他又不会开车，而且这大晚上的，山上根本不会有人经过，他倒是可以走下山……可是仅仅靠他一双脚，那得走多久啊…… “你……你……”柳林帆气得话都说不上来了。 “就当是我这么远跑来看你，小小奖励我一下不行吗？”姜森死皮赖脸，软硬兼施，大有不大目的决不罢休的架势：“我明天就回去了，给我一点开心的回忆好不好？求你了，就只穿给我一个人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早早穿好，我们就早早回去了。” 听到这最后一句，柳林帆扭过头，脸上的表情开始动摇。 “小舟，你可怜可怜我。” 真是…… 上辈子欠他的。 · 柳林帆在车里解下衣物，瞥了眼手边上的旗袍，咬咬牙，豁出去了，拿起来就往身上套。 他速度很快，快到让自己反悔的时间也没有。 等他穿好后，低头一看，好家伙，立即抬起头，羞得不敢再看自己第二眼。 混蛋姜森。 柳林帆望向窗外。 姜森背对着车子，如柳林帆要求的，没有偷看。 柳林帆在车里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怎么都迈不出脚下车。 姜森在外面喊了一声：“好了吗？” 柳林帆：“……” 咔哒。 听到车门开启的响动，姜森道：“我回头了。” “……嗯。” 柳林帆死死拽着旗袍下摆，两条又直又白的双腿以前所未有的尺度露在空气中。 柳林帆也顾不得姿势好看不好看了，没办法，这玩意儿真的太短了，不拉着完全会走光。他真的很佩服姜森，到底是用什么心理买下这种衣服的。 他踩着鞋，下车后头也不敢抬，就这么不自在地站着。期间一直没听到姜森说话，他偷偷看了一眼，这一眼，血色瞬间染透整个皮肤，将他烧了个通红。 姜森单手捂着嘴，尽管他努力克制了，那双弯起来的眼睛还是出卖了他。 “我就说很奇怪！你非让我穿！笑笑笑，笑屁啊你！” 被姜森笑话了，柳林帆猛地就要往车里钻，姜森连忙扯住他胳膊，话里都带着止不住的笑意：“没有，没有，我不是在笑话你。” “你说这鬼话你自己信吗？” “我是高兴。”姜森单手按住被柳林帆打开一半的车门，又给关上了。 柳林帆进不去车，气急败坏：“我都穿过了，快让我换回去！” 他的衣服在车里，姜森不给他进车，他就只能穿着这件旗袍瞎晃悠了。 “好看。”姜森道。 “那你笑什么？” “就是因为……太好看了，我没想到会这么适合你。”姜森眯着眼，将他往自己怀里拉。旗袍是露背的，叉一直开到腰部，大半个背脊都在外面，因此姜森这随手一拉，整个手掌就完完全全贴在了柳林帆的皮肤上。 肌肤相触的刹那间，两个人都微微一僵。 柳林帆的鞋本就是松松踩着，被他一拉，鞋就掉了，脚趾踩在了地上，沾了泥，姜森将他轻轻往上一提，赤裸的双脚就这么踩在了姜森的鞋上。 因为这个动作，两个人几乎胸膛贴着胸膛，近到密不可分。 姜森的呼吸喷在柳林帆脖子上，滚烫又急促，柳林帆突然有些没力气睁开眼睛了，眼皮酸酸的，半阖起来，眼前事物朦朦胧胧地看不太真切了。 他就用这样一双略略迷蒙的双眼去看姜森，四目相对时，姜森道： “我想拍张照。” “不行！” 第57章 姜森已经把手机拿了出来，调到了相机模式，柳林帆见了，急得开始推搡他。 开什么玩笑。穿就算了，拍照算什么？万一照片被别人看见了…… 挣动时，忘记了他俩现在的处境和姿势，当柳林帆蹭到某样硌在他小腹处的东西之后，随手去拨了一拨，这一拨，姜森吸了口凉气，柳林帆嗷的一声收回了手，像被烫着了。 “你、你、你……”柳林帆两颊酡红，五指张开一把罩在姜森脸上，不管不顾地就要从他怀里逃离，扯着嗓子大吼道：“变态！” 声嘶力竭，惊走林中大片飞鸟。 第28章 “你这么坐着，永远都不会好。” 姜森任他蹂躏着自己的脸，心中无比庆幸自己五官是天生原装，不然被他这样手上乱推一遭，准落个鼻歪眼斜的下场。 这样乱想着，手上力道却没松上半分，仍然牢牢扣着柳林帆的腰肢，说道：“这是正常现象，哪里能怪我？” “不怪你怪谁！放开！”那东西就长在他身上和他的心思连在一起，这二两肉难道还能单独出道不成？ 柳林帆怎么都推不动他的脸，就退而求其次去扯他的手。 正和他闹时，山间一阵突然而来的狂风卷过，片片翠叶和着细碎砂石扑向二人，凉飕飕的风舔过柳林帆的双腿，白皙的皮肤上登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柳林帆打了个哆嗦。 见状，姜森拉开车门，将他塞进后座，一进车，柳林帆就想要把衣服换回来，身边却忽然挤来一股热流，姜森也坐了进来。 砰——关上了车门。 外头是无人漆黑的黑夜，密闭的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一下子就微妙起来。 “你进来干什么！”柳林帆抓着自己原来穿的衣服，不知道要不要当着姜森的面把身上的旗袍给换下。 姜森从容道：“刮风了，山上天气阴晴不定的，谁知道待会儿会不会下雨，还不准我进来躲躲吗？” “……” 柳林帆虽然尽力不去想，但是掌心里还残留着刚才不小心碰到的触感。 他没有再说话，暂且搁下了当着姜森面换衣服的念头，低头去擦脚掌上沾的泥。 他身上的衣服太紧了点，他弯不太下去腰，下意识就把衣服往上提了提，这才用舒服的姿势够到了自己的脚。 他专心致志擦着脚掌，丝毫不觉此时姿势露出了多少春光。 姜森坐在他身侧，将身边人的动作尽收眼底。 柳林帆背对他坐着，微微俯下身子，从他的后颈一直到后腰，那片肌肤没有任何遮挡，微微凸起的脊椎骨像一弯冷月，勾的人眼睛无法移开半分，莹白的皮肤滑腻到浸满了湿潮，仿若只要用指腹揉上去或是轻轻一掐就会溢出水儿来。 因为他没有防备地把衣服提了些许上去，原本能遮住大腿根的衣摆直接滑了上去，柔软的布料堆在腰间，露出他大半个白色……内裤。 姜森深吸一口气。 柳林帆听见动静，头也没抬：“你少给我想一些下流事。” 姜森哭笑不得，道：“你内裤露出来了。” “！”柳林帆唰得坐直身体，捂住自己屁股，手忙脚乱把衣服扯了下来，斥道：“你！谁让你看的！” “我没想看，是你自己露出来的。” “……” 柳林帆脚擦了一半，可这种情况，他也不敢再去继续清理了。 同为男生，柳林帆每次去澡堂的时候大大方方，还能和不认识的大哥互相搓澡，但是不知为什么在姜森面前，就总是放不开，抹不开面。 明明看一眼也少不了肉，就是觉得不自在。 他的脚掌踩在车垫上，脚趾不安分地蜷了蜷。 姜森瞥见了，拍了拍自己的腿：“放上来，我给你擦。” 这是要让他把腿放上去？柳林帆略一思索，拒绝了：“不要。” 腿放上去了，他还是会走光。 柳林帆道：“你先下车，让我把衣服换了不就行了。” “我还没看够呢。” “你滚！”柳林帆受够了他的厚颜无耻，用脚踢他，“赶紧下去！” 姜森一把钳住他的脚踝，柳林帆一惊，还未来得及有动作，姜森就缠上来，一抱一拉一抬，两秒的天旋地转过后，柳林帆就这么直接侧着坐在了姜森大腿上。 “干什么！你——姜森！”柳林帆挣扎着就要起来，姜森没让。 “嘘，别动。”他就这么让柳林帆靠着自己，动作轻柔地抬起他的脚，抽了湿巾纸给柳林帆擦脚。 柳林帆动也不敢动，脚掌落在姜森手里，冰凉的湿巾拭过他的脚面，滑到脚跟，再一一揉过他的指缝，指甲。 姜森擦得很仔细，那认真的模样，宛若是在擦拭一件价值昂贵的珠宝。 他随手扔掉那张用过的湿纸巾，又去抽来一张新的，想要再擦一遍。 “够了，已经干净了。” 柳林帆想要收回脚，可是放在他脚踝上的那只手并没有移开。 车里的空气不知何时好像少了许多，柳林帆有点喘不上气了，热度慢慢攀了上来，他看见窗户上似乎漫起了雾。 姜森握着他的脚，侧头来看他。 柳林帆坐在他腿上，冷不丁地和他对视时，两个人的鼻尖就撞到了一起。 第58章 这是一个不太妙的距离。 暧昧到过了界。 他看到姜森离他越来越近，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鼻息交缠，眼睫也不听话地颤了。 柳林帆往后退了几分，姜森的手按在了他的后脑上，指尖纠缠着他的发丝，柳林帆躲不掉了。 姜森缓缓仰起了头，在那股暖潮快要蹭到自己的嘴唇时，呆愣住的柳林帆如梦初醒，猛地扭过了头。 但是晚了几秒，姜森的唇瓣还是印在了他的嘴角。 柳林帆心跳得快要失速了。 “歪了。” 姜森声音沙哑，语气中满是遗憾。 他似乎是想要再来一次，柳林帆挣扎着动了几下，他忘记自己现在是坐在姜森的腿上，他这一蹭，反倒弄巧成拙，把姜森好不容易熄掉的火又给蹭了上来。 薄薄的布料此时就像一层纱，仿若没有丝毫遮掩。 柳林帆窘迫得无所适从，姜森哀哀怨怨叹了口气：“你这是故意的吗？” “……我哪有，是你自己……” 姜森在他后腰处轻轻拍了一下，柳林帆一个激灵挺直了背，在他腿上坐的更深，又和他贴紧了一分。话也断了。 “看，”姜森道：“这也能怨我吗？明明是你故意撩拨的。” 柳林帆：“……你少胡说八道。”但怎么都不敢再动了。 两人就这样在岑寂无声的车厢里枯坐着，柳林帆硬着头皮用这样一个姿势等待姜森平静下来，可是坐的越久，姜森反而就越精神。 衣服都被体温捂热了，像沾了水，湿湿的黏在皮肤上。 “你什么时候好……” 柳林帆屁股都要坐麻了，他不敢全部坐实在姜森身上，腰和腿都在无形中偷偷地使着劲，他也累得慌，小腿肚子里一跳一跳的，感觉要抽筋的样子，他难受的厉害，愣是一动不敢动。 姜森靠在座椅上，眯着眼睛注视他，声音哑得更加厉害了：“你这么坐着，永远都不会好。” “那我起来……”柳林帆抓着副驾的座椅，借力想要站起身，刚刚抬起几分，脚一碰到地，他坚持已久的小腿肚终于不堪重负地开始抽抽，疼的他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嘶——”姜森被他这一下坐的额头都爆了青筋，他停了一秒，在柳林帆惊惶着看过来时，忽地笑了，他笑得怎么都止不住，笑了好一会儿，笑得柳林帆发毛。 “抱……抱歉……” 他忍着抽痛的小腿，再一次想要站起来挪坐到一边去，没能成功。姜森猛然搂住了他的腰，翻身一压，直接将柳林帆按在了后座上。 “姜！姜森！” 姜森沉默着低头压过来，柳林帆连忙高仰脑袋，姜森紊乱的鼻息就如数喷在他脖子里，他就这样鼻尖紧贴着他的脖颈，嗅闻着，磨蹭着，发丝划过柳林帆的脸颊，下巴，又麻又痒。 柳林帆颤抖着按在他的后脑上，手指抓住了他的发，他想把人扯开，可是手指哆嗦着没有力气，被姜森这样闻着，他也被带动得呼吸急促起来。 姜森轻轻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笃定道：“你就是故意的。” 骑虎难下。 柳林帆不知如何是好。 肚子里热热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漫出来似的，身体里的神经酥酥麻麻的，像过了电。 这感觉不太妙。 他有些惊慌失措地道：“你……你起来……” 姜森当然不听，他抓住柳林帆抵着他肩膀的双手，让他的手臂环在自己脖子上，这样一来，就是一个你情我愿亲密无间的姿势。 柳林帆无力反抗，徒劳地去抓他后背的衣服，抓的他衣服皱成一团。 “唔……” 在姜森的大腿不小心碰到什么之后，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瞧了一眼，黑色的旗袍根本挡不住什么。 一览无遗。 柳林帆听见他在笑，但他不敢睁眼，他当然也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 “不用害羞，小舟，这都是正常现象。” 柳林帆磕磕巴巴指责他：“都是……你的错……”都是姜森害的，是他让空气变得这么怪异，不然自己怎么会…… “好，都是我的错。” 姜森右手抚摸着他的脸颊，指腹揉过他泛着红的眼尾。 他沉声道：“我犯的错，我负责。” 左手探了下去，掀起了他的旗袍下摆。 “别！姜……” 柳林帆想要阻止，姜森手上的温度如同给了他当头一棒，打得他彻底软了身体。 林中寂静，风声刮了几下，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 细密轻柔的雨点打在了那辆停在山顶的黑色轿跑，窗面模糊一片，挡住了车内旖旎光景。 第29章 “我要今天的份。” 上次在浴室里，是因为意外，因为不得已。 但是这次…… 柳林帆眼神迷离，喘着气窝在姜森怀里。 那股可怖的酥麻感从小腹蔓延到四肢百骸，泛上头皮，叫他身体上每个毛孔都被迫张开。 眼前越来越白，有限的视线中只看得见姜森近在咫尺的喉结在不住滚动，在逼人的快意来临时，柳林帆仰着头，半张着嘴，牙齿磕在姜森脖子上，喉咙里溢出一声似哭的低叫声。 按在柳林帆腰后的手愈发用力，柳林帆无处可躲，每寸欢愉无所遁形。 第59章 绷紧的背脊好些时候才松了下来，这一松，身体就像断了的弓弦，骤然失力，瘫软在姜森怀里。 两个人呼吸皆是凌乱不稳，车里弥漫着一股不可言说的味道。 觑见姜森掌心里的黏腻，柳林帆怔怔的，后知后觉去抽湿纸巾想要给他擦。 姜森任他扯过自己的手，笨拙地给他擦着手指。 擦干净了，柳林帆就低着脑袋，不打算说话，姜森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现在小脑袋瓜子里肯定是在试图消化刚刚发生的事。 他抓住柳林帆的手，将他往自己这边扯，没打算饶过他：“小舟，礼尚往来啊。” 柳林帆噎住，半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像是中了邪，竟真的伸出了手去，他第一次给别人做这种事，手上力道没个准头，好几次姜森都被他弄痛，柳林帆红着脸要打住，他又偏偏怎么都不答应。 那真是一段糟糕的经历。 最后的最后，柳林帆手都酸了，他央求姜森能不能快点，姜森笑了一会儿，把头埋在他脖颈中，过了些许，闷哼着将人搂紧，才终于是绕过了他。 两个人胡来了一遭，衣服都乱糟糟的不能看了，身上也出了细汗，发梢都湿了。 他们还保持着面对面抱着的姿势，柳林帆下巴搁在他肩头，道：“我们下山吧，我想洗个澡。” “嗯，”姜森抱着他轻轻地晃，“休息一会儿就走。” 他都这么说了，柳林帆也就乖乖等着了。 姜森躺了下来，柳林帆就这么半趴在他身上，等着他养好精神。 谁知等着等着，抱着他的姜森渐渐发出了匀称平稳的呼吸声。 他抬头一看，姜森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柳林帆：“……” 看来他的最后一丝力气已经用尽，连续几天加班，疲惫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了。 趁他睡着，柳林帆悄咪咪坐起身，脱下了身上的旗袍，终于可以换上自己本来的衣服了。 他一边穿一边注意着姜森，他眼皮子都没动一下，看来是真的睡得很熟。 柳林帆换好了衣服，手里皱巴巴的旗袍染了一层暧昧的味道。 为什么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还会和姜森做这种事，明明拒绝他就可以，为什么无法开口说不…… 我疯了吗？ 柳林帆抬起手，指尖按在自己唇角处，姜森亲在了这里，留了一个不算亲吻的吻。 本来是该感到厌恶的，应该是觉得恶心的…… 但是为什么，都没有。 不该和他这么亲近……不该和他做这么亲密的事情……不该继续清醒着犯错。 柳林帆，这不太妙。 柳林帆心事重重，脑袋快要爆炸了，他把旗袍甩到前面副驾驶座位上，眼不见为净。 他努力放空不让自己乱想，却也无所事事，只能等着姜森醒。 等着等着，自己也开始狂打哈欠，困意袭来，他揉了揉快要黏在一起的眼皮，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凌晨两点了。 姜森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睡得这么香，柳林帆也做不出扰人清梦的事，况且姜森也是为了过来找他，才牺牲了他的睡眠时间。 他也准备眯一会儿。 原本是靠着车窗坐着，睡了没一会儿就腰酸背痛，他撑不住，想坐到副驾驶上去睡，又打不开车门，姜森给锁了，他不知道怎么开，试着想要从后座往前爬，屁股卡住了过不去，要么就是腿蹬不起来，挣扎半天无果，只能放弃。 他困急眼了，于是干脆就往姜森身边躺，试图和他两个人挤在后座上睡。 他低估了姜森的块头。 他连个脑袋都没法塞进去。 “你倒是睡得香。” 柳林帆对着熟睡的姜森不满地嘀咕着，想了想，他直接趴在姜森身上，把他当成了垫子。 他压了好半天，以为姜森会被他的重量压醒，但姜森依旧睡得和猪一样，柳林帆的重量对他好像根本不值一提，于是柳林帆也彻底放了心，一点没有心理负担地在他身上找了个好位子，顷刻间便进入了梦乡。 他是只准备睡一小会儿的，可再睁眼时，窗外洒进来的一缕晨光正照在了他的眼睛上。 他被强光刺激地眯了眼，懵懵懂懂望着外面，——天亮了。 睁着眼睛呆了两秒，涣散的意识逐渐回笼。 他枕着姜森的胸口，面对面趴在他身上，身下被他当成肉垫的姜森两只手臂都环在他腰上，还在睡。 柳林帆有点难以置信。 他们两个大男人就这样挤在小小的车后座上，用着怪异别扭的叠罗汉睡姿，睡了一夜。 柳林帆看了眼手机，竟然都早上七点了，他十点钟还有课，必须要回学校了。 他急得也顾不上其他，用力拍打着姜森胸口：“醒醒醒醒，姜森，天亮了！我要回学校了！快送我回去！” 姜森眉头轻蹙着醒过来，睁眼看到他，弯起嘴角打招呼：“早。” 他刚醒过来，这声早带着浓浓的鼻音。 “不早了！”柳林帆催促，“快起来送我回去！” “好好……”被他闹腾着，姜森只能慢悠悠坐起来，坐起来后吸了口凉气，揉了揉酸痛的后腰，“腰好痛。” 废话，他这大个子睡车里，还一个晚上没换睡姿，能舒坦才怪。 第60章 柳林帆推他：“快点，我要迟到了！” 姜森开车送他回学校，一路上柳林帆时不时地就去看时间，姜森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道：“没事，来得及。” 柳林帆抱怨：“谁让你大晚上的发疯把车开山上去，迟到了都怪你。” 姜森闻言轻笑一声，没说话。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左手支在车窗边撑着下颚，因为柳林帆催得急，衣服都没怎么整理，经过一夜的摧残，衬衫纽扣只剩下两三个还好好扣着，其他地方都解开了。 领口大敞，从脖子到锁骨再到胸口那片，大喇喇地开着，被太阳一照，跟在发光似的。 他用这副尊荣和柳林帆待在一起，柳林帆总是会想起他们在后车座上做的事。 屁股跟扎了钉子似的，也不敢往后面看上一眼。 柳林帆烦躁地说：“你把扣子系好。” 姜森道：“开车呢，没手。” 柳林帆忍不住了。 他直接凑过去，帮姜森一一扣上了扣子，一直扣到最顶上，直到一丝皮肤都露不出来才满意收手。 姜森仰着脖子，手指扯了扯勒住他脖子的领口，笑道：“谢谢小舟，还是你疼我。” “……” 姜森及时把柳林帆送到了校门口，距离上课还有充足的时间，甚至还够他去宿舍洗个澡换身衣服。 柳林帆去拉车门：“那我走了，你回去小心点。” 刚要下车，姜森喊住他：“没别的话和我说？” “还要说什么？” 姜森看着他，良久，竖起一根食指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分明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姜森做起来，就总能让人从中品出点不纯洁的滋味。 柳林帆羞赧道：“昨天不是……”说到一半就打住了，但他知道姜森能明白。 即便只是嘴角，那也是亲过了。 姜森不为所动：“我要今天的份。” 柳林帆找借口：“学校门口，万一别人看见了……” “那你快些。” “……”就因为柳林帆不给他亲，为了这档子破事，姜森特地飞来找他，吃林寒山的醋，带他深夜飙车，还让他穿那奇奇怪怪的衣服，这次他好不容易才平安无事度过去，要是再不依他，指不定他下次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反正有了一次，第二次应该也没什么吧…… 只是，为了哄他，不得已而已。 柳林帆四下看了看，虽然校门口有不少来来往往的学生，但现在没人注意这里。 于是他趁没人在看，迅速扑过去，在姜森脸颊上亲了一口。 一触即分，快到姜森都没来得及反应。 亲完了，柳林帆红着脸，姜森呆呆地捂着脸颊：“脸？就这样？” “反正亲了，你管我亲哪里。” “那再亲一下……” 他又要把脸凑过来，柳林帆怕他没完没了了，推开他，无奈道：“好了，别闹了，快回去。” 说完他就下了车。 车窗缓缓降下，车里的姜森弯着眉眼，道：“晚上开视频。” 姜森在笑，心情看起来不赖，这就没问题了。 柳林帆啼笑皆非，怎么姜森竟然还像个小孩儿一样，亲个脸颊就能把人轻易哄好，早知道就早用这招了。 是啊，亲个脸算什么，和大人亲小孩，和主人亲自己的宠物小猫小狗没任何区别。 柳林帆懊恼不已，他觉得自己之前为了躲姜森而做的那一系列操作完全就是走了弯路，还害得自己受了不少罪。 亏了。 还是哄人没经验哪。 亲个脸颊就能哄好的姜森，不足为惧。 待柳林帆的身影从自己视线中消失之后，姜森打了把方向正要离开，突然瞥见副驾驶上团着一团黑色的布料。 他狐疑地拧起眉头。奇怪，他有在这儿丢过什么垃圾吗？ 他拎起一看，这才发现这团‘垃圾’是他千辛万苦带来的礼物旗袍。 刚才这件衣服被柳林帆坐在身下，挤了一路，上面早已满是折痕。 姜森笑了一声，放在鼻尖下闻了闻，满意地闻到衣服上面属于柳林帆的味道，心情大好。 他仔仔细细将衣服叠整齐，又放回了副驾驶座上，轻轻拍了一拍后，这才一脚油门离开了。 送走姜森后的好一段时间，柳林帆都过得很平静，就在他已经适应了自己的大学生活时，某一天早晨起来，他的微信上突然收到了几十个陌生人的好友申请。 他大略看了一遍，好友申请时的留言千奇百怪：「小帅哥交个朋友！」 「我是上次食堂坐你旁边的男生，还记得我吗？」 「小哥哥谈恋爱了嘛？」 「……」 柳林帆没有加陌生人的习惯，就这么放置了没管。 从宿舍去食堂吃个早饭的功夫，好友申请那一列又多了十几个红点。 他茫然地嘀咕一声：“怎么回事啊……” 坐他对面的苏阳问：“怎么了你老盯着个手机？” “好多人加我啊……我都不认识。” “噢我想我应该知道为什么，”苏阳神秘兮兮地道，“这么大的事儿，你当事人一点没察觉？” 柳林帆问：“什么事啊？” 第30章 生日 苏阳就把他昨天在上课时从同学那里偶然听来的八卦说给他听了，这一听，柳林帆手里的勺子掉在了粥碗里。 第61章 他半张着嘴合不拢，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我？富二代？” 苏阳：“昂，那可不，他们把你说的可玄乎了，那天校门口那辆限量版豪车，有人看到你从那车上下来，好奇就去搜了一下那车的价钱，嚯，我们普通人不吃不喝干八辈子的活儿都买不起。” 柳林帆道：“那又不是我的车……” 苏阳喝了一口汤，道：“我知道啊，你要是富二代，就不用辛苦每天都外出去打工了，也有钱去上更好的学校，干什么还要和我们混在一起。” 他在汤碗里放了点辣椒油，头也没抬继续聊：“我是知道，但别人不知道啊，他们还说你是富家少爷体验民间疾苦，还有的说你是被你父母放出来锻炼见世面的，毕业之后就要回去继承百亿家产，我可真是笑死了。改天我把他们说的话录音给你听，说的那叫一个有鼻子有眼，都能把死人说活过来。要不是我认识你，我都信了。” 柳林帆：“……” “聊啥呢？” 辛昭羽端着碗热腾腾的米线坐到他们身边，夺走苏阳手里的辣椒瓶就往碗里倒。 苏阳就把那些话又给他讲了一遍。 辛昭羽听完了也没发表意见，柳林帆给他俩解释：“那车，……是我一哥哥的，他来找我玩，顺路送我回来而已。” 辛昭羽顺着他的话头，明知故问道：“是不是上次酒吧里那位？” 柳林帆点点头。 苏阳一头问号：“酒吧？上次你哥也去酒吧了啊？我怎么没见着？” 辛昭羽：“你上次喝成那鬼样，阎王爷站你面前你都不认识。” “去你的吧！”苏阳嘿嘿笑了两声，又对柳林帆道，“哎，不过话说回来，什么时候给我们介绍介绍你这位有钱的哥哥？好歹咱们也是好兄弟，让我见见世面，我还没坐过那么贵的车呢，给我摸一下也成。” “你哥干啥的，那么有钱？不是说有钱人都很低调吗？哈啊——难道……”苏阳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夸张道，“难道你哥上次开的那车已经是他最便宜的了？我的妈呀，我毕业之后能去他那里打工吗？” 柳林帆：“……” 苏阳还在滔滔不绝：“或者你哥还缺弟弟吗？你让他看看我成吗？” 辛昭羽眼疾手快拿颗茶叶蛋塞到他嘴里，“行了，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知道了这事之后，柳林帆就更加不想面对微信上那时不时就增加几个的好友申请了。 某天晚上打完工回去，路上收到了姜森的视频电话，他接了起来，姜森那边很暗，蓝色的电脑屏幕荧光照在他的脸上，柳林帆猜测他应该是在办公室里。 快十点了，怎么还不回去，在加班吗？ 柳林帆问：“怎么不开灯？” 姜森问：“在哪儿呢？” 两个人同时开口，姜森道：“在加班，要熬通宵，刚才先睡了会儿。吃饭没有？” “刚下班，吃过了，准备回学校了。” 两个人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了一会儿，柳林帆忍了几天还是没忍住，和姜森说起了最近发生的这事。 “你说这事离不离谱？我倒也希望我是个富二代，那就不用天天这么辛苦上下班了。” 说到这里，他对着屏幕里的姜森若有所指：“哦对不起我忘了，这里有位有钱人也要上班。” 姜森揉着眉心，眼底漾着笑：“是啊，我这位有钱人不止要上班，还熬夜加班呢。” 柳林帆嘁了一声。 姜森继续说：“没办法，得努力赚钱好养活我的小舟啊。” 柳林帆：“……可拉倒吧你。” “哪儿学来的口音。” 柳林帆就笑。 姜森说：“等过阵子我不忙了就来找你。” “不用，你忙就在家歇着吧，来找我干什么，累不累啊。”柳林帆说的是实话，要是换做他，上了班就只想在床上躺着哪里也不想去。 真搞不懂姜森怎么这么精力旺盛。 “想见你有什么不对？” 柳林帆牙根一酸：“呸。” 姜森道：“我还给你买了好多衣服呢，想都给你看看，不穿多浪费。” 柳林帆瞬间就想起那件旗袍，陡然就炸了：“你自己留着穿吧你！” 虽然不知道他和姜森还能再继续多久，还有没有下次，但柳林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给他打了一剂预防针：“那你下次来一定要低调一点，别开那些车了，太张扬了，影响真的不好。你都不知道，我手机这几天都要炸了，走哪儿都感觉有人在对着我指指点点的。” 他的要求，姜森自然应允：“知道了。” 挂了电话，姜森坐在办公椅里静了好久。 他敲了敲桌面，一旁的助理连忙打起两百分精神，任凭差遣：“姜总。” “去联系老吴，让他带上c城市中心绿野别墅区的资料来见我。” “是。”助理啪嗒啪嗒跑出去办事了。 姜森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站起身，走到办公室里那面落地的透明玻璃墙前，俯视着繁华的城区高楼大厦。 剪裁齐整的昂贵西装在姜森身上发挥了它合理的价值，衬得他愈发高挑修长，玻璃墙外的灯光照射进来，在他精致到挑不出一丝毛病的侧颜上打下一片阴影，这阴影也成了上天画笔下最完美的那一道，中和了他身上的冷冽和高高在上。 第62章 从26楼往下看，城市中的一切宛若成了玻璃展柜中栩栩如生的沙盘模型。 一条条错综复杂的城道像蜘蛛织下的细密的网，铺天盖地交错着，道路上的车辆和人群小到忽略不计，只能看到排成长龙的一颗颗红色车尾灯，无数办公楼中亮着的灯火和广告牌上的霓虹彰显着渐入佳境的城市夜生活。 他好似可以听到司机因为堵车而不停鸣笛低声咒骂，行人对着灌木丛里的野猫发出嘬嘬讨好声，路边摊上客人的喝酒谈笑声，闻到各家小店里飘散的饭菜香味—— 这些热闹传不到26楼的高空，也穿不透这一层加厚的钢化玻璃，他的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姜森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弯起一道不易察觉的浅浅弧度。 嚓—— 他点燃香烟，送进嘴中。 - “生日？” 柳林帆在宿舍门口遇到了特意来找他的林寒山，林寒山手里拿着一瓶冰镇的可乐，遇到他之后就递到他手上，道：“是啊，我周五过生日，你要有空，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 柳林帆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好啊。” 他拧开可乐喝了一口，冰得一个哆嗦。 林寒山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行，那咱周五见。” “好。” 林寒山说完这事就走了，柳林帆有点不解，他来找自己就为了说这件事吗？手机上发消息不也可以吗？还特意跑一趟。 林哥还真认真。 他拉开宿舍门，两个人影猝不及防跌了出来，踉跄着站稳了。 不是苏阳和辛昭羽还能有谁。 何况他俩还保持着紧扒着门板偷听的架势。 柳林帆问：“干什么呢你俩？” 苏阳讪讪一笑：“没啥没啥。” 辛昭羽扯过他，一脸趾高气昂地道：“走吧？” 两个人眼神对视了一下，苏阳苦着脸对柳林帆说道：“那啥，我俩去超市买点东西哈哈，你进去吧啊。” 柳林帆一头雾水。 宿舍里唯一没参与偷听的就是孟杳了，他板着张脸躺在床上刷手机，听到动静只微微往他们这边瞟了一眼就又收回了视线。 辛昭羽勾着苏阳的脖子，几乎是用一个挟持的姿势把他强硬带走了。 等他俩人走远了，柳林帆才问孟杳：“他俩咋了？” “打赌呢，谁输了就请客。” 柳林帆喝着可乐，问：“赌什么？” “赌，林寒山是不是来和你表白。” “噗——！！”柳林帆可乐喷了出来，下巴上溅得都是，“什么？！” 孟杳见他这样笑了一声，解释起了事情经过：“刚才林寒山来这儿找你，你打工还没回来，他就一直在门口等着你。苏阳就说，林寒山肯定是对你有意思，来找你表白。辛昭羽不信，骂苏阳是得癔症了，两个人就打了赌，谁输了谁请客。” “苏阳输了。” 孟杳道：“辛昭羽大概要狠狠宰他一笔了。” 柳林帆：“……” 宰的好。 柳林帆拿来拖把清理地上的可乐，疑惑：“为什么苏阳会这么想？我和林哥看起来很不纯洁吗？”就连姜森也这么认为……他自问也没有和林寒山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啊。 “怎么说呢，氛围吧，”孟杳道，“你和林寒山在一起的时候，就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气氛。” “……”搞不懂。 柳林帆有必要为自己和林寒山的名声发声，朗声道：“我们是纯纯兄弟情！” 孟杳翻了个身，床嘎吱响了一声，他懒懒道：“行，反正也不关我事。” 柳林帆：“……” 虽然孟杳这么说了，但时间一晃而过，周五仍旧如期而至。 柳林帆今天提前下班，傍晚六点钟的时候，林寒山就在咖啡店门口等他了。 “林哥？” 林寒山道：“我来接你。” 林寒山早已经把饭店地址在微信上发给了他，柳林帆打个车或者坐个地铁就能过去，他没必要还特意来接自己。 “我又不是小孩儿，认路的。” 林寒山道：“反正也还早，他们还没到呢，我打球回来正好顺路带你一起走。” 柳林帆也没想多少，道：“林哥，生日快乐。” 他从口袋里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礼物，林寒山接过去，问：“可以打开吗？” “当然可以。” 扎着漂亮绸带的小盒子里装的是一对黑色的护腕，上面有一个用金色笔写下的签名。是林寒山最喜欢的一个球星，柳林帆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买到，为此还叫宁一昔帮了忙，亏得哥哥认识的人多，不然还弄不到这个。 “哇这个——你怎么弄到的啊？谢谢！！” 得到自己偶像的签名护腕，林寒山肉眼可见地兴奋了，他翻来覆去小心翼翼地捧着护腕，像不小心就会摔碎了一样。 见他这么高兴，柳林帆也觉得开心，自己努力准备礼物的心意总算没有白费。 “你喜欢就好。” “我太喜欢了！我会好好珍藏的，谢谢！！”林寒山激动地声音都高了许多，他高兴地一把抱住柳林帆，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柳林帆被突如其来地抱住怔了一怔，但是兄弟之间抱一下也没什么，于是柳林帆也就任他抱着了。 第63章 抱了好一会儿林寒山才松开，他激动得耳朵涨红，道：“我太开心了，谢谢你，这是我收到的最喜欢的生日礼物。” “你这样说我也很开心，走吧。” “啊，好。”林寒山怕小盒子装进口袋里会丢，就一直拿在手上，时不时地看一眼。 柳林帆和他并肩走着，手机突然响了。 姜森来了电话。 他瞥了一眼林寒山，偷偷后退了几步，落在他后面些许。 林寒山现在注意力都在礼物上，没察觉到。 柳林帆后退到安全的距离，确定从手机里听不到林寒山的声音后，他才接通电话，“怎么了？” 姜森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在哪儿呢？” 柳林帆顿住。如果照实说自己要去给林寒山过生日，姜森指不定得醋成什么样，就道：“我在……图书馆。” 对面沉默了会儿，问：“什么时候回去？” “再等一会儿吧。好了，我先不和你说了，这里打电话不方便，有什么等我回宿舍再说。” 姜森：“好。” 挂了电话，柳林帆松了口气。 林寒山停下脚步喊他：“小帆，怎么落那么远？” “来了。” 他小跑着追上林寒山，两人上了路边等待的出租车。 出租车掉头时，和停在路边的一辆白色宾利擦肩而过。 柳林帆如果这时扭头朝窗外看一眼，就会发现驾驶座上的那个人正是阴沉着一张脸的姜森。 姜森把玩着手里的手机，在出租车开出去一段距离后，跟了上去。 第31章 “窝里横的小混蛋。” 偷偷来见他，为了给他一个惊喜。 谁知看到了他和那个姓林的抱在一起。 大街上的，也不看看场合。 还撒谎骗我…… 姜森咬着牙，车内后视镜上挂着的黑色兔子玩偶荡个不停，姜森用力掐住了兔子玩偶屁股，恨不得把里头的棉花给挤出来。 “坏东西。” 他愤愤低喃。 . 林寒山的生日，他请了一堆人出来吃饭，有他的同学，也有他篮球队的队友，柳林帆只认识其中一小部分，难免有点局促。 吃饭开始前，屋子里突然黑下来，灯灭了。 有人端上了生日蛋糕。 青紫的红焰爬上蜡烛，跳跃的一缕火点成了屋子里唯一的光亮。 “祝你生日快乐~” 林寒山在祝福声中许了愿，吹灭了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包厢里重新开了灯，他戴着一顶滑稽的生日帽，笑得见牙不见眼。 柳林帆将刀子递给他，林寒山切下了第一块蛋糕，却反手送给了他。 他一怔：“林哥，第一块蛋糕要过生日的人吃。” “没那么瞎讲究，我就爱给你，不吃不给我面子啊。” 柳林帆不想扫兴，笑着道了谢收下了。 林寒山为人体贴周到，照顾到了在场每个人，大家本就是没差几岁的同龄人，有很多相同的话题，一群人就这样吃着饭聊着天，场自然而然就热了，酒过三巡之后，大家都放松下来，氛围轻松了不少。 柳林帆的位置就安排在林寒山旁边，离寿星近，自然就免不了有人来找他搭话，更何况他最近那个离谱的传闻闹得那么凶。 有几个喝多了的学长学姐来敬他酒：“来，和我们这位小少爷喝一杯！”“哈哈哈，你家干什么的，我毕业之后能上你家应聘吗？”“带我一个带我一个！”“你那车哪儿买的，有内饰照片吗？能让我再欣赏一下吗？” 柳林帆面前挤了三四个酒杯，他无奈解释道：“那不是我的车，是我朋友的。我要真有钱干吗还打工啊……” “朋友？你朋友那么有钱，那你肯定家境也不差呀，谦虚了谦虚了……” “就是就是，就喜欢谦逊的小帅哥，让姐姐我亲一口。” 被一群醉鬼包围，柳林帆快要招架不住了，林寒山见状连忙上前给他解围：“好了，小帆工作那么辛苦，很累的，你们别闹他了。” “怎么闹他了？请小帅哥喝酒也不行？” 林寒山接过那些酒杯：“我喝我喝。” 说完就几杯酒一饮而尽。 柳林帆看得发慌：“林哥，别喝这么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林寒山笑着摸了下他的脑袋：“没事。” 柳林帆眨了眨眼，有点僵住了。 有人在一旁起哄：“哟哟哟，干嘛呢干嘛呢，当我们不存在啊？” “这么护犊子啊小林？连酒都不给喝，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照顾一个人啊，哟哟哟哟，该不会你俩——” “哟哟哟你个头！你喝多了少胡说八道，吃你的吧！”有人眼疾手快，拿蛋糕糊了醉鬼满脸。 “靠！！拿命来！” 一瞬间场面大乱，一群人笑呵呵地扭打在一起。 又被这样说了。 他和林寒山之间的气氛真的看上去很奇怪吗？ 柳林帆不解地去看林寒山，却发现林寒山神色如常。 地上那挤成一团的几个人吵吵闹闹，他就跟在后面轻声地笑。 林寒山好像并不在意那些人说的话，丁点没受影响，压根没当一回事。 是了…… 本来就是他们想太多。 他和林寒山可是清清白白的，身正不怕影子斜。 第64章 林哥都不在意，他还瞎在意什么。 柳林帆本来是打算今天不喝酒的，但毕竟是林寒山过生日，一杯都不喝有点不太礼貌，中途还是被起哄着喝了几杯，好在是啤的，喝到最后只是脑袋有点晕晕的，并没有醉。 饭局结束后，一群人醉得七七八八，但不肯散。 他们嚷着要去唱k，柳林帆坚持不住了，摇着头和林寒山说自己要回去休息，林寒山见几杯啤酒就把他灌的迷迷糊糊的，也没有勉强，道：“好，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啦，他们都等你呢，我自己就行。” 柳林帆下巴朝不远处叽叽喳喳的一群人扬了扬，大着舌头道：“你今天过生日，要玩的开心一点，别被我扫了兴。”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今天很开心。”林寒山道，“谢谢你陪我过生日，也谢谢你的礼物。” “嘿嘿。”柳林帆听了一个劲傻笑。 他的脸颊红扑扑的，可能是喝了点酒，烧的。 林寒山低头目不转睛看着他，忽然上手在他脸颊上轻轻摸了摸，道：“脸这么烫，回去早点休息。” 柳林帆这个时候反应比平时迟钝，林寒山的掌心凉凉的，很舒服，他无意识地在他微凉的掌心里蹭了蹭，含糊道：“嗯。” 林寒山收回了手，指尖微微蜷起。 他拿出手机给柳林帆叫了车，一直扶着他在路边等车来。五分钟后车到了，他将柳林帆送上车之后，给他系上安全带，吩咐：“到了学校给我发消息。” 柳林帆闭着眼睛点了头，昏昏欲睡。 林寒山一直等到出租车拐进转角看不见了，这才折返和他的朋友们去进行第二轮了。 柳林帆软骨头似的倒在座椅里，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身体猛地大力往前栽去，腰间系着的安全带勒得他险些把吃下去的东西都给吐出来。 前座的司机破口大骂：“靠！神经病啊！有钱了不起啊胡乱变道你踏马活腻歪了吧！要死啊！！！” 司机这一脚刹车把柳林帆直接给吓清醒了。 “怎么了？” 他扒着座椅往前看，就见一辆白色宾利横在这辆出租车前面，挡住了他们前行的路。 司机打开窗户伸出去半个脑袋吼：“嘛呢嘛呢！！杵这儿显摆什么呢！赶紧开走！” 宾利一动不动。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 司机被他身高吓住，声音也小了，但话还是没停：“干什么？出啥事了就是你全责，交警来也是你没理！” 柳林帆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揉了揉眼皮，再睁开时，他这侧的车门就被拉开了，姜森右手撑在车门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出来。” 柳林帆愣了愣，条件反射解开了安全带就要下车，司机一把抓住他的手：“小伙子别怕！有我在！别下去！这年头什么人都有了，无法无天，真当没人能管了是不是，我来报警！” 司机拿出手机就要打110 ，柳林帆反应过来了连忙道：“大叔，这人我认识，不用报警。” “啊？你认识？”司机懵了。 “嗯，我……”柳林帆咳了一声，道，“我朋友。” 姜森眉头一挑。 司机看看姜森，再看看他，无语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乱七八糟古惑仔电影看多了吧，行行行，下去吧，赶紧的，我要接下一单了。” 出租车骂骂咧咧扬长而去，柳林帆站在马路边上吹了会儿风，才想起来问身边的人：“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来这里前先和我说一声的吗。” “不是在图书馆，怎么跑这儿来了？” “……”姜森敢半路拦他，应该就是知道了自己刚才在干嘛，他诚实道：“对不起，我给林哥过生日去了，不告诉你是怕你生气。” “我才不生气。”姜森哼了一声，望向别处，“我只是你朋友，有什么好生气的。” 情绪都摆在脸上了。 柳林帆酒壮怂人胆，想起上次哄姜森的妙招，立即踮着脚，飞快地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 姜森冷不防被亲，愣住了。 柳林帆抬头望着他，软软地笑。 他这模样，谁还舍得生气。 姜森掐着柳林帆的脸颊肉：“你现在倒是挺主动的。” “不生气了。”他对着姜森轻轻地说。 姜森无奈地嗤了一声，道：“不生气了。” 柳林帆还不肯相信，酒多了，话也比平时多了，他自顾自地解释起来：“姜森，林哥真的只是我的朋友，我只拿他当朋友的，你不要多想，不要生我的气，生气会长皱纹，你会老的快，你本来就比我大那么多岁，比我显老，万一气多了提前变成老头儿了怎么办。” 姜森被他这话逗笑了：“你能耐了，嫌我年纪大？” 柳林帆低下头乖乖认错：“不敢。” 姜森盯着他头发中的那个发旋，静默良久，道：“我不会干涉你交友，你和谁交朋友都是你的自由。” 柳林帆闻言，抬头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望着他。 姜森道：“但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柳林帆问。 “不要再对我撒谎了，”姜森神情认真，声音沉沉砸进柳林帆耳朵里，“你已经对我撒了太多次谎，谎说多了，我也会难过的。” 第65章 他捧着柳林帆的脸颊，直视着他：“我不喜欢你对我撒谎。” 柳林帆抬起手，手掌覆在姜森的手掌之上，摸到了他硬硬的骨节。 “我讨厌会对我撒谎的爱人。”姜森说。 柳林帆眼睫颤了一下，心脏重重跳了跳，刺骨的寒意从背脊涌上头皮。 他想起了他的言灵。 想起他们现在之所以能平心静气地站在这里说这些话…… 归根结底，他们的开始，就是源于一场谎言啊。 如果没有言灵，姜森现在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也不会和他柳林帆有任何交集。 姜森的人生里不会有他。 突如其来对姜森的愧疚疯狂涌上心头，柳林帆不敢再想，挪开视线，含糊着应了：“知道了……” 坐上了姜森的车，开了一段路之后，柳林帆又开始昏昏欲睡了，他缩在副驾驶上，眯着眼睛问：“对了，你来这儿干嘛呢？” “来找你啊。” “找我干嘛啊？” “找你当然是因为想见你。” “为什么想见我啊？” 哪来这么多问题。 姜森侧头看了眼，柳林帆已经闭着眼睛，快要睡着了，敢情这些话他都是随口接的。 姜森在他脸颊上轻轻抹了一把，试图用自己的气味掩盖掉别人的。 他道：“因为想你。” 只要一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一想起他和林寒山站在路边，并肩而立的场景，真的是……怎么看怎么碍眼。 “别人摸你脸你怎么不反抗。” 明知此时熟睡的人听不见，姜森还是忍不住小声骂道：“窝里横的小混蛋。” 姜森驾车掉头，往与学校截然相反的方向驶去。 第32章 送了个大房子 . 柳林帆陷在一团云中。 松松软软的，像是棉花糖，又软又甜。 好舒服。 他张开双臂在这团棉花云里游着泳，用脸颊蹭着柔软的面团，蹭着蹭着，就睁开了眼睛。 反应了两秒钟，他才发现自己是在做梦，他身下的哪里是云，而是一张柔软的床铺，身上盖着松软的被子。 他迷迷糊糊坐起身一看，是完全陌生的房间。 奇怪，这是哪里？酒店吗？ 他记得昨晚上……姜森好像来了。 他人呢？ 房间里除了他没有人在。 柳林帆起身下了床，脚下是舒适的绒毯，他光着脚在上面踩了好半天才舍得往外走，房门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栋豪华到让他目瞪口呆的别墅。 别墅三层，他在二楼，外头是一条木质走廊。 这是哪里…… 现在酒店都这样了？？ “姜森？” 他喊了一声，无人应答。 他走下楼梯，一楼客厅里只摆着一些简单的家具，屋子每个角落都擦拭得很干净，是一种长久无人居住没有人气的干净。 姜森这是把他丢在哪里了？ 他打开大门，外面是一个宽敞的大院子，四面围墙高高拔起，院里还有一方小池塘。 姜森就站在池塘边上。 “姜森？” “醒啦？睡得好吗？” 柳林帆走过去，姜森抬手揉了揉他睡翘起来的乱发。 他问：“这是哪里啊？” “喜欢吗？”姜森不答反问。 柳林帆猜测他问的应该是喜不喜欢这个别墅，他老实点头：“喜欢。” 带院子带池塘的大别墅，谁不喜欢。 不过问他这个干什么？ 姜森这才回答他的问题：“这是送你的，是我们以后的家。” 柳林帆怔住：“什……什么？” 他是还没睡醒吗？哪有人送礼物随手就送大房子的？？ “这……这是房子啊，还是大别墅……你送我？” 买下这别墅得多少钱啊……柳林帆想都不敢想。 “我想着，你既然要在这里上大学，在外面有个住处总归是好一点。这里风景不错，而且交通便利，在市中心，买东西都很方便，离你学校也不远。如果你哪一天不想住学校，就可以住到这里来，这里比你宿舍要舒服多了。” “可……” “我都安排好了，”姜森揽着他，指着面前的小池塘，“以后我们可以在这里可以养几条锦鲤，再种点荷花，夏天一定会很漂亮。” “还有这里，可以专门叫人帮你做一片玫瑰花田，”姜森望着院子里的一大块空地，神情中皆是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向往，“以后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可以坐在这里晒太阳，两个人喝喝茶，聊聊天，再养只可爱的小狗，多好。” 柳林帆听他说着这些，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就浮现出了他说的场景。 暖阳天，他和姜森在屋檐下面对而坐，谈笑风生，一只白色的小狗摇着尾巴在花园里追着蝴蝶，院子里都是盛放的玫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 这场景确实是温馨甜蜜，美妙得就像是电影画面。 ——如果想象中的两个人不是他和姜森的话。 柳林帆比谁都清楚，这一天是不会来临的。 姜森沉浸在他的想象里，继续说：“我连小狗的名字都想好了，叫它树枝，我和你的名字都在里面，这样带出去谁都知道它是我俩养的狗。你说好不好？” 第66章 柳林帆口干舌燥，吞咽都有些困难，他道：“这名字也太奇怪了吧。” “哪里奇怪，你不觉得很可爱吗？”他说，“等树枝长大了，我们就给它找个老婆，然后生一堆小狗，哦，到时候要把玫瑰花田那里围个围栏，不然全被它们给造了……”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还未来到的将来，眼睛亮得仿佛他说的这一切都会在某一天发生，他已经做好了迎接这一切的准备。 柳林帆此刻才真切地意识到—— 姜森已经规划好了他们的未来。 身上暖意褪去，柳林帆手指冰凉，脚也僵住了，动弹不了半分。 嘴边弯起的弧度停在一个奇怪的角度，落不下，也无法再上扬。 他笑不出来了。 他害怕。 玩弄人心早晚会付出代价。 他想起幼时碰到的那位神神叨叨的算命瞎子，想起他对自己的警告，想起他在阳光底下却幽暗如无底深渊的黑色镜片： 「少年，你——假以时日恐会因为言语冲突而起血光之灾呀。」 「谨言、慎行，不可妄言。切记，切忌。」 柳林帆知道，他的诅咒大概是快要到了。 两个人在院子里站了会儿，柳林帆的肚子轻轻咕噜叫了声，他红着脸捂住肚子，姜森笑着给他揉了揉，道：“饿了？” 柳林帆点头。 “走，我给你露一手。” 姜森拉着他进了厨房，锅里热着一锅热腾腾的青菜香菇粥。 台子上锅铲调料乱成一堆，水溅得到处都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打过仗。 姜森献宝似的打开锅盖，让他看：“怎么样？香不香？” 一看这粥的卖相，柳林帆就知道不会是外头饭店里做的。 米放得多，水放得少，煮的时间久了，成了一锅介于米饭和粥之间的糊糊，不过勉强还算看得过去。 柳林帆注意到姜森拿着锅盖的手背上有两个红点，像是油溅上去留下的痕迹。 心中猜想暴露在他的脸上，柳林帆震惊道：“你做的？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姜森一个大少爷，怎么可能会下厨房？ 见他惊讶的神色，姜森挺起胸脯，十分骄傲地道：“我学的。” “学？” “跟在我家厨子后面学来的，不过现在只会简单炒一点素菜，那些骨头肉啊什么的我弄不来，等我回去再琢磨琢磨，下次来做给你吃。” 好似被雷劈着了，柳林帆久久回不过神。 他喉头发紧：“你……你没事学这个干什么？” “如果我们两个人以后要在一起生活，会做饭不是必须的吗？我也想你回家的时候能吃上一口热乎饭。” “不是保姆做的，也不是外卖。”姜森说到这里，眼底泛上柔和的笑意，“我想亲自做饭给小舟吃。” 扑通。 柳林帆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姜森给他盛了一碗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柳林帆，柳林帆在这样赤裸直白的目光下，吃了一口。 “怎么样？” 姜森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丝反应，小心翼翼地等他的反馈，眼睛都忘了眨。 柳林帆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随后点点头，温声道：“嗯，挺好吃的。” “那是，我是谁，怎么可能不好吃。”得到夸奖，姜森立即就精神了。 柳林帆捧着碗，氤氲热气扑上他的脸颊，将他的脸也熏得滚烫。 他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把这碗粥吃完了，一点都没剩下。 吃完了，两个人闲着没事，想着去外面添置一点日常用品。 别墅是姜森新买来的，他只来得及添置一些简单的家具，牙膏牙刷之类的生活用品他还没来得及买。 两个人去了附近一家连锁商场，离得不远，也就没有开车，步行过去的，全当饭后消食。 购物车里堆满了成双成对的东西，一对的牙刷，一对的拖鞋，一对的碗碟，姜森推着车，柳林帆走在他身边。 偶然经过一面放酒的玻璃橱柜，在那面小小的镜子里，柳林帆看见此时的自己和姜森并肩而立的场景。 莫名的，看起来很是和谐。 在冷柜前，他平时喝惯了的那种牛奶只剩下一瓶了，他伸手去拿，却和一另只手同时碰到了盒子。 扭头一看，是个金发碧眼的老外。 老外用他充满口音的滑稽中文道：“不好意思。” “没。” 柳林帆把那瓶牛奶往他那边推了推，示意他拿，自己则去拿了另外一种酸奶。 “蟹蟹。” 那老外道谢之后，和他身后的人说了什么。老外不是一个，是两个，一前一后，他后面还跟着一个比他高一点的外国男人。 柳林帆注意到这俩老外手指上戴着一样的戒指，猜到了这两人的关系。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和柳林帆拿到同一盒牛奶的男人打量他几眼，又看向他旁边的姜森，笑了：“你门很般配哦，祝你们产长久就。” 柳林帆猛地被口水呛到，咳了个昏天黑地。 他脸和脖子咳得通红，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话也说不上来了。 姜森就在这时握住了柳林帆的手，对着那俩老外笑道：“谢谢。” 他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第67章 柳林帆憋着一口气，在对面俩外国人直白的注视下低了头，露在头发外面的耳朵尖红得滴血。 回家路上，两人一人拎着一个大袋子。 柳林帆还在想那俩老外，问：“我们很明显吗？” “老外有他们的雷达。” “哦……” 柳林帆轻轻跺了跺脚，他走了好半天，脚掌已经酸了。 “累？”姜森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把手伸向他，“给我拎吧。” “不用。” 别墅区道路宽敞，现在也没什么人，姜森强行把柳林帆手里的袋子抢了过来拎住，柳林帆的手掌心已经被袋子勒红了。 柳林帆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娇气，道：“很重的，还有一段路呢。” 姜森问：“你要拎？” “嗯，我拎。” “好吧。”话音刚落，姜森就干脆直接把两个袋子都塞到了柳林帆怀里，柳林帆的视线瞬间就被袋子挡住，无语了。 虽然但是……也不用这么不客气吧？ 他不想被姜森小看，好不容易抱住俩袋子，刚要往前走，身子一轻，双脚腾了空，——他被姜森整个背在了背上。 柳林帆惊恐大叫：“姜森！你干什么呀？” 姜森道：“抱稳了，别摔了。” 柳林帆：“……” 他就这么趴在姜森背上，他的背很宽，身上传来淡淡的香味，很好闻，莫名的让他好安心。 “放我下来，我很重的。” 姜森自然拒绝：“不放。” 柳林帆把脸埋进袋子里，只露出一双弯起的眼睛。 他盯着姜森白皙的后颈看，手指隔空在他脖子上点了点。 他们迎面碰到了同样步行出门的一家三口，父母在两边，中间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她一边牵着爸爸的手，一边牵着妈妈的手，蹦蹦跳跳地走着。 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个小姑娘还对着他们笑：“哥哥你们也回家呀？” 柳林帆羞得不敢抬头，姜森乐呵呵地冲她挥手。 他听见姜森说：“是啊，我们也回家。” 回家。 简简单单两个字，听得柳林帆手臂环紧，怀里的袋子被挤压发出细碎声响。 这样背着他的姜森，和他脑海中记忆里的一幅画面重叠起来。 他想起了小时候，在枇杷树下，姜森蹲在他面前帮他处理伤口，他耐心地哄着他，温柔地擦去他疼出来的眼泪，然后轻轻将他背起，带他去找宁一昔。 那时候在姜森背上的感觉，和现在的一样。 现在的他，好像又是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姜森哥哥了。 第33章 他不想和姜森失去联系。 这样的场景给了柳林帆一种无法忽视的错觉。 他好像真的是在和姜森一起生活，他俩真的是一对过着平淡日子的爱人。 下了班，一起逛超市，一起回家。 ——彼此深爱着对方。 回了别墅，姜森才把他放下。 柳林帆脚沾了地，却腿软得差点没站住。 姜森拉着他，将他拉到大门口，对着门锁录入了他的指纹。 做完这一切，姜森与他十指相扣，轻轻吻了一下他的指尖。 碰到他柔软的唇瓣，柳林帆手指动了动。 姜森揉着他的手指，道：“现在你可以随时进出这里了，你就是这里的主人。” 柳林帆定定望着他，和他对视了几秒，就被姜森拥进了怀里紧紧抱住。 姜森把脸埋在他颈窝里，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这不考验我呢吗，我会忍不住的。” 柳林帆没有说话，他的舌头好像僵掉了，手也有了自己的思想，自顾自抬了起来，反手抱住了姜森，和他贴得更近。 周六周日两天，柳林帆都和姜森在一起，两个人把冰箱填满了，浴室里的洗漱用品也摆齐了，成双成对的毛巾和牙刷牙杯，拖鞋也是一大一小一模一样的。 时间有限，其他的东西还未来得及添置，姜森就必须要回去了。 他离开后，柳林帆也回了学校。 他日子简单，依旧是上课下课，打工下班，吃饭睡觉，但和以往不同的是他多了一样可以做的事，他一有空，就会往别墅那里跑。 没去之前，想着远远看一眼就行，到了地方，又想着进去看看就走，用指纹开了锁，一进屋，他就移不动步子了。 他蚂蚁搬家，一点点地把自己买的东西往这里搬。 从漂亮的绿植，到可爱的家具小摆件，积少成多，今天带一样，明天带一样。 这一来二去，原本空荡荡的屋子便逐渐有了人气。 像个家的样子了。 他每次来都会清扫，这里柜子擦一擦，那里地板拖一拖，收拾得一尘不染。 他知道姜森有叫人定期来打扫，卫生压根不用他操心，但他就是想要自己动手。 手机上他和姜森的信息来来回回，联络愈发频繁。 柳林帆开始发一些小日常，生活里看到什么可爱的东西都会拍给他看，然后说要把它摆在别墅的哪里哪里，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他能开心地和姜森说上许久。 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直到某一天辛昭羽瞧见他对着手机傻笑，说他最近怎么老是盯着手机，不知道的还以为手机是他老婆呢。 第68章 点醒了柳林帆。 他和姜森日渐亲密，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万一姜森某天清醒了怎么办……他该及时止损。 理智知道不该，但是身体不听使唤。 一种可怕的念头在心里肆意疯狂地生长。 他开始觉得……和姜森就这样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好似开始贪恋和姜森在一起的时光， 他已经开始在往下陷了，如果再不想办法…… 他就再也无法从名为姜森的深潭中脱身了。 可是只要一想到要和姜森断了联系，他就不舒服，抓心挠肝似的难受，喘不上气。 这事要搁在以前，对他而言轻而易举，是可以眼都不眨就能轻松做到的事，可是现在，突然就变成了天大的难事。 他做不到。 他不想和姜森失去联系。 他好像有点……舍不得了。 于是就一日拖一日，提心吊胆地过着一天又一天。 某天路过花店，不知怎么稀里糊涂就买了一袋玫瑰种子。 店员小姑娘说种子不好成活，尤其是他这种没经验的种花人，是完全长不起来的。明明人家都这么说了，柳林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还是执着地买下了。 为此他还特地买了书回来，熬夜恶补要怎么种玫瑰花，等到时机成熟了，他背着工具，去了别墅。 蹲在前院那片空地上，他又是挖坑，又是浇水，他对这方面很生疏，按着书上的教程一步步来，因此动作很慢，摸摸索索从中午一直搞到晚上，这才大功告成，满脸泥累到一屁股坐在地上。 虽然现在面前只是一片贫瘠的土地，但在未来的某一天，他相信这里一定会盛放着一大片漂亮的玫瑰花。 肯定很漂亮。 就像上次姜森求交往的时候为自己布置的一样。 柳林帆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嘴角上扬。 可惜当时没有用手机拍下来，不然现在还可以看一看。 不过没拍下来也没关系，他的脑子已经牢牢记住了当时的画面。 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了。 姜森工作闲暇之余就会飞来找他，两个人出去玩一玩，散散心，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别墅里什么事情也不干。他俩最爱的就是坐在客厅的大沙发里看电影，在昏暗的屋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有一次看到中途，姜森的头枕在了柳林帆肩上，他转头一看，就发现姜森已经睡着了。 柳林帆没有动，就这么让他枕着。 连轴转的工作压得姜森喘不过气来，即便他不说，柳林帆也知道他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姜森的头发刚洗过，他用的洗发水味道很好闻，淡淡的薄荷香。 他睡着了，柳林帆才发现姜森的睫毛好长，像一把微微翘起的小扇子罩在眼皮上，怪可爱的。 他忍住了想要上手摸一把的冲动，小声喊他：“你去床上睡吧，睡这里不舒服。” 姜森嘴里含糊着：“你呢？” 柳林帆道：“我把电影看完。” “不要……”姜森眼睛都没睁开，双臂环紧他的腰，然后自发把脑袋枕在了他的大腿上。 突然被当做枕头的柳林帆僵住了。 姜森的脸对着他的小腹，虽然隔着衣服，但好像也能感受到他喷出来的炙热呼吸。 他说：“我在这儿陪你。” 最后那部电影也没看完。 姜森困得快要神志不清了，他枕着柳林帆的腿，没一会儿就给他枕麻了。为了拯救自己的双腿，柳林帆只得暂停电影，扶着他往楼上卧室去。 姜森睡眼惺忪，强撑着走进卧室后，往床上一躺就睡熟了。 柳林帆笑了一声，坐在床边给他盖好被子。 看了他两秒，想起楼下电视还没关，柳林帆起身刚要下去，姜森的手突然伸出被子，拽住了他。 “别走……”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这么粘人。 “不走，”柳林帆道，“我就是下去关个电视。” “不用管，别走了。”姜森手脚并用缠上来，把柳林帆拉到床上当成抱枕一把抱住。 面对面被他抱着，柳林帆也不动了，近距离盯着他的脸看。 他从以前就知道姜森好看。 但是以前他俩水火不容的，当时他这点好看在柳林帆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改变不了半点姜森在他心里的恶劣形象。 可现在这么近距离一看，却怎么看怎么觉得迷人。 姜森睡着时的模样莫名很是乖巧，像只矜贵漂亮的布偶猫……唇瓣还泛着嫩嫩的粉色，应该很软。 柳林帆抬起手，就在他差一寸就能摸到他的嘴唇时，姜森的呼吸喷在他的手指上，烫的他登时缩回了手。 我这是干什么呢…… 柳林帆懊恼地打了下自己的手，视线仍然在他嘴唇上来来回回流连不去。 他就这么盯着姜森的嘴唇，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猥琐，但就是……情不自禁。 他算是知道姜森之前一个劲向他讨亲亲时的感受了。 柳林帆也有点想不管不顾对着这两瓣肉亲下去。 最后一丝理智牢牢牵紧了他。 他不能。 ——姜森会生气的。 等以后姜森清醒了，如果知道我和他接过吻，他一定会更加讨厌我的。 第69章 分明他俩更过分的事情都做了，他却还在纠结一个吻。 好似只要不接吻，他俩以后就可以当做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还会和以前一样相处。 姜森紧紧抱着他，柳林帆和他紧密相贴，他眨了眨眼，慢慢往前挪了挪，在姜森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蜷着了，他的脸颊下面是姜森的锁骨，只要一抬头，他就能亲到姜森的下巴。 要不偷偷亲一下？ 不，不行不行…… 想什么呢柳林帆。 姜森抱得紧，柳林帆想等他睡熟了手松了再睡到另一间房去，但是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跟着睡着了。 再睁眼时，天已经大亮。 他对上了姜森的眼睛。 姜森已经醒了，一手揽着他腰，一手撑着下颚，正懒洋洋地盯着他看。 柳林帆别过脸，有些羞臊：“看什么你，醒了干嘛不叫我。” “看你睡得香，不想叫。” 柳林帆坐起身，姜森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扯，把他扯到怀里。 他的脸直接撞进姜森胸膛，撑着手臂想要离开时，姜森的脸已经凑了过来，这个距离躲已经躲不开了，柳林帆条件反射立即死死闭上了眼睛。 额上轻飘飘落下一个吻。 他茫然地睁开眼，姜森满脸笑意，刮了下他的鼻子：“这么害怕我亲你？” “哪有，是你突然凑过来……谁都会吓一跳吧。” 柳林帆摸了摸额头上被亲过的地方，心慌意乱，不想让姜森瞧见他的窘迫，下床穿拖鞋，嘴上说道：“行了，赶紧起来，去外面吃早饭，饿死了。”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卧室，姜森坐在床上，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人。 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姜森嘴边的笑容慢慢垮下，脸上的一腔柔情蜜意归于平静无波的死水。 他垂下眼眸，用力揉了把自己的头发。 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34章 是要我，还是不要我，你自己选 接下来的半个月，柳林帆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 他打工的咖啡店突然忙了起来，本来店里连他在内店员总共五个人，但其中有两位小姐妹因为某些原因一起离职了，老板暂时招不到人，就导致柳林帆他们要比平时多干两个人的活，额外也增加了几小时的工作时间。 虽然累是累了点，但是老板在原来的时薪上又提了点辛苦费，因此他们也能继续做下去了。 姜森在忙，他也在忙，分隔两地各忙各的，联系的频率自然跟不上。 柳林帆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下班后实在是没有精力玩手机，澡一洗就只想上床睡觉。 某一天，柳林帆上完晚班，下班已经是九点多了，他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关店走人时，收到了一条短信。 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短一行字，逼停了柳林帆回程的脚步。 「xx路xx酒吧，过来接姜森，他喝多了」 配图一张照片——昏暗的酒吧灯光下，姜森低头坐着，因为周遭光线太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柳林帆拧起眉。 姜森不是在上班吗，什么时候过来的？为什么不联系他？ 他发了条微信问姜森在哪里，姜森没回。 搜了下短信上的地址，离这儿不远，二十分钟的路程，想了想，还是打了个车过去了。 那是一家开了挺久的清吧，这个点里头人也很多，但没有一般的酒吧吵闹，里头放着的是温和的英文歌和钢琴曲，装饰配件典雅复古，这儿老板应该挺文艺。 柳林帆在人群里四处张望，终于，在吧台前，他看到了姜森。 但压根不是照片上那副模样的姜森。 姜森背对着他，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身材火辣的卷发美女。 女生脸上挂着笑，正在和姜森说话，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视线在空中撞到一起仿佛都要擦出火花。她微微俯下身在姜森耳边说了什么，姜森就跟着她笑。 从姜森那个角度，女生一俯身，他绝对可以看见她低领裙子下的春光。 ——大色胚！ 柳林帆咬着牙，快要把手机给捏碎。 见姜森和美女聊得那么开心，柳林帆瞬间就不想过去了，省得打扰人家雅兴。 气得想扭头走人时，吧台后面的金发男人就在这时往柳林帆这边看了一眼，他拍了下姜森的肩膀，指了过来，姜森就回了头。 那个女生也一起朝柳林帆的方向看过来。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柳林帆板着张脸，破罐破摔，任他们看，僵站着不动。 见了他，姜森有一瞬间露出诧异的神色，但下一秒就笑着朝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柳林帆分明看见了，但他选择视而不见。 姜森愣了愣，终于起身朝他走来，走近了，柳林帆就闻到他身上翻涌而来的香水味。 和他平时用的不一样。 是偏温和，甜口的女生香水。 他和那个美女贴得太近，沾上了她的香水味。 柳林帆无名火起，后退一步，道：“你好臭。” 姜森抬臂闻了闻胳膊，狐疑：“有吗？” 柳林帆别过眼：“你没事我回去了。” 姜森抓住他手腕：“你怎么来了？” 柳林帆一把甩开，嫌脏一样拍了拍自己的手，仿佛上头沾着灰尘，道：“有人给我发信息，说你喝多了，叫我来接你，你不知道吗？我看你也没喝多，自己走回去吧你。” 第70章 “……”姜森回过神来了，扭头去看吧台，柜子后面那人本来还呲着大牙在那儿笑，姜森一看过来，他立马低了头，欲盖弥彰地擦着干净到快要反光的玻璃杯。 “没有，我朋友骗你的。”姜森说，“你什么时候见我喝醉过。” “行，那我走了。”柳林帆一口气憋得心烧得慌，他神色不对劲，姜森哪能让他走，又拽上了他的手，牢牢牵住了，不给他挣脱的机会。 “来都来了你还走什么，来。” 姜森牵着他来到吧台前，指着里面那个金发男人介绍道：“这是我朋友，颜栎，虽然不太清楚情况，但应该就是他给你发的信息。” 颜栎放下了玻璃杯，笑嘻嘻地对着柳林帆伸出手：“你好，幸会，我就是开个玩笑。” 柳林帆板着脸，和颜栎握了个手，半秒钟都没有就收回去了。 颜栎也没在意，说：“你还记得我吗？咱们上次见过。” 柳林帆不记得和他见过，淡淡道：“你认错人了。” 颜栎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不不不，那天在赛车场，我和姜森比完赛，远远地见过你，我眼神好得很，不会认错的。” 赛车场？ 什么时候……啊！ 柳林帆想起来了。 之前他去赛车场找姜森的时候，他正在和一个男人比赛，虽然他没看见那个男人的脸，但对他的一头金发很是印象深刻。 原来颜栎就是当时和姜森比赛的人？ 他一个赛车手，退役了……怎么来酒吧当……调酒师了？ 颜栎主动解释：“这是我姐开的店，她最近有事出国去了，这店就交给我暂管了。” “我第一次干这行业，心里也没个谱，就特意让姜森过来给我捧捧场，充充面子。” 颜栎说完，姜森继续补充道：“我也是刚到这里，坐下还没十分钟，事出突然，还没来得及和你联系。” 柳林帆面色不愉，回应十分冷淡：“哦。” 颜栎：“……”他偷偷瞥了眼姜森，夸张地冲着他挤眉弄眼，意思不言而喻： 「哦豁，这是生气了？」 姜森嘴唇动了动，刚要说什么，一直在旁边站着的女生突然开口：“姜森，这位小帅哥是谁？不介绍介绍？” 柳林帆看向那个女生，皮笑肉不笑道：“我和他没关系，你们继续，我不打扰你们，走了。” 说完他就抬脚往外走。 “哎，小舟。”姜森赶忙来拉他，柳林帆重重一把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柳林帆气鼓鼓走出酒吧，拿出手机来叫车，手下力道太重，几次都没点开app，他恼火地放下手机，望着天做了几次深呼吸，强行让自己稍微冷静下来了些，这才重新拿起手机。 手机却突然被人抽走了。 姜森拿着他的手机，按熄，轻声问道：“怎么了？” 柳林帆伸出手，冷着脸：“不怎么，手机还我。” 姜森没给，猜道：“是我过来没联系你，你生气了吗。对不起，我这次确实来的匆忙，是我没想周到，不会有下次了。” 柳林帆眉头直跳，声音高了：“我没有生气！手机给我！” 姜森又问：“还是颜栎骗你过来，你不开心了。” 柳林帆不打算要手机了，转身就走，没有手机，他还有脚。 走了没两步，就被姜森追上，一把扛了起来。 “靠！姜森！！” 柳林帆头朝下，肚子硌在姜森肩膀上，险些没吐出来，他抓挠着姜森的后背：“他妈的放我下来！！你有病啊！” 姜森没吭声，直接扛着他，把他塞进了车，锁上车门，随即开车驶离。 他这一系列连贯的动作没给柳林帆一丁点拒绝的机会。 柳林帆被安全带捆在座椅上，气得脑仁充血，他一面想怒骂姜森，一面又憋着口气不想和他说话，就扭着头不看他，一路上一声不吭。 姜森把他带到了别墅，柳林帆不下车。 姜森绕过来给他开车门，柳林帆把头扭到另一边，不和他说话，也不看他，大有在车上坐一辈子的意思。 姜森弯下腰，探进半个身子进车里，阴影笼罩在柳林帆身上，两个人因为这个动作距离很近。 柳林帆背脊紧贴着椅背，呼吸有几秒的停顿，仍坚持着没有动。 “不下车吗？” 柳林帆不回。 “好吧。” 他以为姜森是妥协了，会把他送到学校，谁知这家伙下一秒就抄起他的膝弯，把他整个横抱着抱了出来。 柳林帆就这么被他抱进了别墅，到了大厅，柳林帆忍不了了，推着姜森的肩膀：“放我下来！” 姜森一把他放下来，柳林帆就后退着离他两米远，像只受惊的小麻雀。 “小舟，你得告诉我你在生什么气。” “我没生气！” “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 柳林帆瞅准时机想要从大门出去，姜森一直注视着他的动作，将他的小动作和眼神尽收眼底，无奈笑道：“你觉得你今天走得掉？” 这话听起来……有歧义，听上去不太正经。 柳林帆不想示弱：“你有能耐就试试！” 他往外走，一直走到大门口身后都没动静，直到他的手放到门把手上，身后袭上一股热源，腰间一股大力勒住了他。 第71章 姜森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别走，”他把头枕在柳林帆颈窝，“这么多天没见，你难道就一点不想我吗？” “不想！” “可我想你。” 他的呼吸就在柳林帆耳畔徘徊，害得他都没力气挣扎了，但他嘴上还是不依不饶：“哼，你身边那么多美女黏着你，你还会想我？放屁。” 听到这话，姜森哪里还能不明白。 他笑了，笑得肩膀直抖，柳林帆听到他笑个不停更生气了，手肘往后撞，姜森轻巧化解他的力道，把他抱得更紧。 “我和那女生没关系，她是颜栎的一个表妹，我们就见过几次。” “我管你和她什么关系，松手！” 柳林帆去掰腰间的手指，姜森问：“你是吃醋了吗？” 柳林帆吼：“少自恋，没有！滚！” 他吼完之后，姜森的手突然松了，他退后一步，手指顶在太阳穴的位置上微微蹙着眉，样子有点不对劲。 柳林帆问：“你干嘛？” “头突然好痛。”姜森嘶了一声，坐到沙发上，低垂下脑袋。 柳林帆不确定他是不是装的，没有贸然过去，可还没一会儿，姜森还是看上去很痛的模样，脸颊上隐隐冒出了冷汗，见他这样，柳林帆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你没事吧？” 姜森只是摇摇头，话都没有说。 “……”好像不是作假。 柳林帆现在是可以完全趁机走人的，但他迟疑了，原地踟蹰了大概两分钟，他抬脚往厨房走。 姜森有可能是酒喝多了。 冰箱里他刚买了新鲜的柠檬，也有蜂蜜，给他泡点水喝一喝，如果还是头疼的厉害，就得让他去医院瞧瞧了。 他动作利落地泡好蜂蜜水，端出去，递给他：“喝一点。” 姜森不接。 柳林帆坐到他旁边，把杯子往他嘴边送，放轻了声音哄道：“来，我喂你。” 杯子递到姜森嘴边，姜森抬起头，眼底熠熠生光，哪里有半分痛苦样。 果然是装的！ 没等柳林帆发作，姜森扑了过来，一把将他按倒在沙发上。 玻璃杯落了地，柠檬水撒了满地板。 “姜森！你是不是有神经病！” 姜森半压在他身上，笑吟吟道：“是啊，我就是有病，你才知道吗？” 柳林帆气得满脸通红，姜森却笑意盎然，抚摸着他的脸，道：“我很高兴，原来你不是一点都不在乎我。” “怎么办，知道你是因为我而生气，我就……”姜森俯下身，用自己的鼻子蹭他的脖颈，叹道，“好兴奋。” “你是怕我被别人抢走吗？” 柳林帆一愣，别过脸，道：“谁怕了，你脸皮真是厚。” “那万一有一天，我不再属于你了，你怎么办？” 闻言，柳林帆心停跳了一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地僵住了。 “如果失去了我，你会难过吗？” 柳林帆安静许久，才缓缓把脸转回来，他直视着姜森的眼睛，沉声告诉他：“我才不会难过。” 姜森笑了，用只有他们彼此才能听到的气音说道：“骗子。” “我要亲你了。” “！” “要躲就趁现在。” 柳林帆僵住了。 姜森的表情很认真，他没在开玩笑。 柳林帆下意识挺起了身子，似乎是想从沙发上起来，他只来得及动上一寸，姜森继续道：“你要是躲了，就会失去我。” 柳林帆动作倏然止住，他茫然地睁大了双眼：“什么……” “你不是说，失去我，你也不会难过吗。那么——”姜森挑起他的下巴，道，“就来试验一下。” 姜森慢慢朝他贴近，鼻尖相撞，呼吸交缠。 “不和我接吻，你就会永远失去我。”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唇瓣之上。 在即将碰到之前，姜森下了最后通牒：“是要我，还是不要我，” “你自己选择吧，小舟。” 第35章 “玩玩而已。” 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认真的吗？ 姜森没有停下来，柳林帆怔怔地盯着他，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他越来越近的脸庞，柳林帆屏住了呼吸，后槽牙无意识咬紧了。 他该躲开的，可是，要是躲了—— 会失去姜森。 姜森说的那么认真，他没有在开玩笑。 但是，也有可能姜森只是在虚张声势，即便他躲开了，姜森也不会真正生他的气。 可，万一呢？ 柳林帆转瞬之间想了很多，他迟疑了，他不敢去赌那个万一，因此错过了躲避的时机。 所以，姜森结结实实亲在了他的嘴唇上。 不是唇角蜻蜓点水的相触，而是唇瓣紧密不留缝隙的贴合。 亲到的刹那间，柳林帆头皮都炸了开来，五指收紧，指甲都快要掐进自己的掌心里。 他不敢去看近在咫尺的姜森，连呼吸都近乎停掉，只能死死闭上了眼睛。 没了视觉，触觉就格外明晰。 姜森的嘴唇很软，也很烫，这种陌生的触感在柳林帆十八年的人生里还是头一遭，很是怪异新奇，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便叫他彻底丢盔卸甲没了思考能力。 第72章 他单纯地以为这样就好了。 但下一秒，湿烫的软物撬开了他的齿，强势地钻了进去。 柳林帆发出一声闷哼，鸡皮疙瘩爆了一身，惊呼被堵在舌中。 血色蔓延到柳林帆整张脸上。 姜森亲得很深。 柳林帆紧闭着眼睛，所以他不知道此时的姜森半睁着眼，正近距离地注视着他。 他看见柳林帆的睫毛在飞速地颤。 动作忽然变得又急又凶，柳林帆呼吸不上来，扭过头想躲又被他强硬掰着脸继续。 两个人一上一下倒在沙发上，身体四肢纠缠在一起，像互相紧紧攀附着的藤蔓，恨不得扎进彼此骨血之中。 姜森的手掌垫在柳林帆后脑，轻轻摩挲着他的发根。 亲了不知多久，姜森稍稍退后些许，唇蹭着唇，低声问：“小舟，你喜欢吗？” 柳林帆两眼朦胧已不知此时是何时何地，懵懵地望着他，眼瞳浅浅覆着一层薄薄的雾。 “什……么？”声音沙哑，听得姜森身体诡异胀热。 他没有再问，而是低下头又咬住了他泛着水光的唇瓣。 两个人在沙发上亲的难舍难分。 柳林帆起初还会些微地挣扎，后来得了滋味，渐渐开始配合起来，姜森紧紧搂着他，和他一起做这件他很早就想做的事。 也算是如愿以偿。 接下来的事情，柳林帆脑袋里只剩下了零碎的片段。 他记得亲了一次之后，本来是想回学校的，姜森没让他走，两个人在别墅里过了夜，姜森黏着他要和他一起睡，柳林帆也没有多想。 他低估了姜森，亲了一次，自然有第二次，第三次。 姜森就像是上了瘾。 第二天醒来时，柳林帆从床上坐起，嘴皮红肿，火辣辣的痛。 姜森搂着他的腰，睡得正香。 看着姜森的睡颜，瞥见他同样微肿的唇瓣，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在笑了。 他拿出手机，对着姜森的睡颜拍了一张照片。 拍下的那一瞬间，姜森睁开了眼睛。 照片上的姜森枕在枕头上，正笑盈盈地盯着镜头，窗外金色的暖阳在他身上打下一层薄薄的轻纱似的光，他望着柳林帆的那双眼睛里，满是深情。 柳林帆一个哆嗦，欲盖弥彰放下手机，下床时被姜森抱住：“又不是不给你拍，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谁拍你了，滚蛋。” 柳林帆拍开他的手，去卫生间洗漱。 镜子里自己的脸通红，凑近了看，唇瓣上有一个小小的口子。 是谁的杰作一目了然。 昨晚上的事情骤然出现在柳林帆脑子里，像电影片段一样来回循环播放，他记起自己后来还攀着姜森的脖子不肯撒手，顿时捂着脸羞臊不已。 他用冷水冲着脸降温，再抬头时，动作忽然顿住，唇边的笑也渐渐耷拉下来。 理智后知后觉终于回笼，他开始担心。 他害怕姜森不知何时便会席卷而上的怒火。 但这点不安乍然消散在突然闯进浴室的姜森怀中。 柳林帆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台子上的牙刷水杯叮叮啷啷被粗鲁扫进水池。 柳林帆仰着头，被迫承受着姜森突如其来的亲吻。 一下，又一下，藕断丝连，缠绵缱绻。 好似某个特殊的开关开启。 之后和姜森的每一次见面，柳林帆都要被他猛亲一通。 阻挡，拒绝，完全敌不过他，后来也不再白费力气，只能放弃抵抗，任他去了。毕竟亲着亲着，也就习惯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渐渐凉了，清凉的秋意过去后，便是冷冽寒冬。 离寒假还有一星期的时候，姜森来了消息，说来接他。 柳林帆说好。 他以为姜森是在机场接他，没想到放假当天，姜森直接飞了过来，开着他张扬的跑车停在校门口。 柳林帆拖着行李箱收到消息时，正在宿舍楼下躲雨。 谁都没料到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大冬天的，虽这场雨不算太大，但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只要浸上一滴水都够人受的了，因此没伞的一群人只能挤在屋檐下等雨停，在瑟瑟寒风中躲在人堆里取暖。 柳林帆不想淋雨，可是收到姜森的消息之后，他的脚就自顾自地动了，他扣上棉服帽子，如离弦之箭般从屋檐下冲了出去，速度快到行李箱轱辘都要冒出火花。 他一步没停一直跑到校门口，衣服湿了大半，喉咙也冻得生疼泛着铁腥味，他远远瞧见了那辆熟悉的车，还没等他冲过去，姜森就从车上下来了。 他车门都忘了关，撑着伞朝他迎了过来，稳稳罩在柳林帆脑袋上方。 姜森拧着眉：“怎么不撑伞？” 柳林帆嘻嘻笑着：“没带伞。” 他帽檐下的刘海被打湿了，湿漉漉的脸颊被雨点打得通红，摸上去冻得像块冰。 “上车。” 姜森把他拉上车，替他脱下半湿的外套，调高暖气，车里暖气呼呼往柳林帆身上吹。 柳林帆打了个哆嗦，把冻僵的手指放到吹风口前暖着，嘶嘶地倒凉气。 姜森变魔术似的拿出一条毛巾，给柳林帆擦头发上和脸上的水。 擦成半干后，他扯过柳林帆的手，直接掀起衣服下摆用自己的体温给他暖手。 第73章 柳林帆怕冻着他，想抽出来，姜森道：“别动，手都冻成这样了。” 柳林帆被他扯得和他离得很近，鼻腔里都是姜森身上的香味，明明淋了雨，心里却很是高兴。 “你怎么过来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姜森：“我说了来接你。” “那也没必要特意跑到我学校来接我啊，这么远，你也不嫌麻烦。” 姜森看了他一眼，问：“那我来接你，你不高兴吗？” 柳林帆哑然，半晌才小声回道：“……高兴的。” 赶飞机前，姜森带他先去了一趟别墅。 他担心柳林帆感冒，让他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衣服再回。 柳林帆也着实冻够呛，乖乖去洗了。 洗完了出来，姜森已经在厨房给他煮了一碗红糖姜茶，就是手艺生疏，生姜放得太多了，很辣，柳林帆捏着鼻子喝了一口就不想喝了，在姜森威逼利诱下，只得苦着脸往肚子里灌。 他喝着姜茶，姜森就拿着吹风帮他吹头发。 虽然姜茶很辣，但是喝了小半碗，胃里就暖了不少，四肢也渐渐暖和起来。 柳林帆也不抗拒了，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他微微仰头看了眼姜森，姜森也低下头看他，问：“怎么了？” 柳林帆齿间的辣意突然变成了甜味，他笑着摇摇头，把碗里最后一口姜茶喝了个干净。 奇怪，最后一口怎么这么甜。 嗡鸣的吹风机停了，柳林帆刚放下碗，下巴突然被高高抬起，姜森猝不及防低下头，亲了过来。 缠了好一会儿，姜森才松开他。 柳林帆呼吸不稳地望着他，姜森舔了舔嘴唇，道：“生姜，确实好辣。” 顿了顿又说：“和我一样辣。” 两个人就笑得倒成一团。 柳林帆一回到家，宁一昔就给他做了一大桌子菜。 这么久没见，宁一昔似乎长胖了点，原本柳林帆还担心他工作太辛苦会不好好吃饭，现在看来，是他瞎操心了。 姜森也留下一起吃饭了。 宁一昔道：“本来我是想去接你的，但是突然有工作走不开，正好姜森说他要去接你，我就拜托他直接把你接到家里来了。”宁一昔给他夹了只虾，“对了，你们路上有没有吵架？” 以前他俩只要见面就吵个不停，也难怪哥哥会这样问。 柳林帆咳了一声，咬掉虾头，含糊着说：“没有，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架可以吵的。” “你们现在感情还真不错，继续保持。” 姜森笑着说：“会的。” 柳林帆用筷子拨拉着碗里的米粒，没有说话。 难得的寒假，柳林帆联系了路礼，两个人趁着这段时间天天在外头疯玩。 路礼在学校交了个女朋友，说是比他大一届的学姐，成天拿着个手机和她发消息，打视频，两人腻腻歪歪秀恩爱，一点都不避讳柳林帆。 在商场一家火锅店吃饭时，路礼拿着手机，不停给对方抛飞吻，柳林帆忍不下去了，他咕噜噜嘬着奶茶，恨不得把珍珠一颗颗吐到路礼脸上：“你够了没啊？我还在呢，注意点儿行不行。” “你这是嫉妒。”他对着对面的女生说，“姐姐，他就是嫉妒我俩恩爱，他一个单身狗羡慕我们小情侣也很正常，咱不理他，来，亲亲~” 柳林帆夸张地呕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嫉妒你大爷，说的谁没有似的。” 路礼大笑：“哈哈哈你就知道吹牛p——！！”笑声戛然而止，他忽然沉了脸，对着手机说：“姐姐，我先挂，晚上再打给你哈，嚒嚒！” 挂了电话，路礼扑过来，一爪子抓住柳林帆手腕，兴冲冲地问：“是不是那个叫姜森的？！！” “噗！”嘴里的奶茶还是没忍住，喷了路礼一脸。 路礼：“……” 男卫生间。 水池前，柳林帆一个劲道歉：“对不起，路礼，别生气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路礼洗了好半天才把脸上黏答答的奶茶洗干净，横了他一眼：“你就是故意的，报复我有老婆你没有。” 柳林帆哭笑不得。 路礼拿着面纸擦脸，忽地又笑了：“噢~不对，你没有老婆，但你有老公啊是不是？” 柳林帆一惊，连忙看下四周，好在卫生间里只有他俩，没有被别人听见。他皱眉道：“乱说什么你。” “嚯，还我乱说？不你自己刚才说漏嘴承认的吗？上次那叫姜森的男的到我家来找你的时候，我就看出你俩不对劲了。”路礼胳膊肘捅他，坏笑，“嗳，和我仔细说说呗，你俩怎么好上的？你啥时候喜欢男人了？” “别瞎说，我和他……” 路礼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继续说，催：“和他什么？” 源于谎言，也不会长久，早晚会结束。 “玩玩而已。”柳林帆故作无所谓地回。 路礼一脸惊恐地瞪着他，捂着心口，幽幽吐出两个字：“渣男。” 两个人离开后，里头其中一个隔间咔哒一声，缓缓打开了。 一个男人走到洗手台前洗手。 在哗哗流水声中，男人嗤笑一声，望向早已空无一人的卫生间门外，眼底满是讥讽。 · 天气越来越冷，过阵子就要到除夕了。 第74章 每年除夕都是哥哥和自己两个人过，虽然只有他们兄弟俩，但该有的都不能少。 柳林帆这两天忙着和哥哥一起添置年货，只能白天和姜森发发信息，晚上视个频聊聊天。 越到年底，姜森那边就更忙。他除了每天去公司，下班后就要立即回家，没有多余的时间出来找柳林帆。姜森说他母亲最近身体不舒服，人一病就比往常情绪更脆弱，她天天念叨自己的儿子，姜森自然要贴身照料。 柳林帆表示理解，宁一昔曾经和他说过关于姜森家庭的事情。 姜森其实之前有个亲哥哥，但是他哥哥十七岁的时候生了大病意外去世了。他的母亲承受不了丧子之痛，伤心过度，就在那时患上了很严重的抑郁症。 后来疗养了几年，夫妻俩商量了一下还想决定再要个孩子，姜森的母亲吃了很多苦，终于在四十多岁的时候怀了姜森，不顾高龄危险生下了他。 经历过一次丧子，好不容易才有了姜森，他的父母自然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对他宠惯非常，但相对的，各方面也管他管得比任何人都要严。 学习，能力，为人处世，在外人面前要永远完美无缺，永远都不能出错。 他要加倍努力，连带着他早早亡故的哥哥的份。 除夕当天，柳林帆给家里贴了对联和窗花，也在窗台上挂了小小的红灯笼，和哥哥一起在厨房忙活着晚饭时，门铃响了。 他跑去开门，门外是一个陌生的男孩子，看起来，十四五岁的样子。 男生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大半张脸缩在竖起的衣领中，两只湿漉漉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盯着柳林帆。 “你找谁？”柳林帆问。 男生警惕地盯着他，没说话。 柳林帆刚要再问，宁一昔就在这时走了出来，道：“你来啦，进来吧。” 宁一昔拿出一双拖鞋递给男生，男生动作顿了顿，好半天才把脚上那双褪色的帆布鞋脱下来，整整齐齐在玄关摆好，然后才踩进了毛茸茸的拖鞋里。 “哥，这是谁啊？你认识他？” 柳林帆拉住宁一昔，轻声问他。 宁一昔道：“嗯，之前经常去我们那里看演出，是个孤儿，挺可怜的，住的地方也破，我不忍心，就让他过来一起过年了。” “这样啊。” 柳林帆也没说什么，心里却直打鼓：“奇怪，怎么有点眼熟？” 宁一昔过去和男生说了什么，男生红着脸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了下来，他的羽绒服里，竟然藏着一束五颜六色的花，各式各样的，玫瑰百合郁金香还有其他一大堆的，每种花都各一只，像只大杂烩一样掺和在一起。 他握着那捧花，递给了宁一昔。 宁一昔也没觉得意外，像是习惯了似的把花接过来，让他去沙发上坐着，自己欢欢喜喜地去找花瓶了。 “！” 柳林帆知道为什么觉得他眼熟了！ 他就是上次那个在剧场里送哥哥花的男生！说是哥哥的小粉丝！ 好家伙，他俩已经这么熟了？ “这是上次那个送你一捧野花的粉丝？”柳林帆跑到宁一昔身边偷偷问。 宁一昔把花插进花瓶里，点头：“是呀。” 柳林帆拿出花束里一只发黄的百合，道：“这花都蔫了，他花店门口捡来的吧，这你也要？” “有什么关系。”宁一昔把百合从他手里夺过来，理了理花瓣，道，“他就一个人生活，年纪小，也没什么钱，花那么贵他买不起的。之前天气还暖和的时候，他可以到处去给我采野花，但是现在大冬天的，狗尾巴草都见不着，你让他上哪儿采？有这份心意不就够了。” 柳林帆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间怎么都品不出来，只能作罢。 餐桌上多了一个陌生的人，柳林帆时不时就拿眼睛瞟他。 宁一昔很照顾男生，不停地给他夹菜，男生脸都要埋进碗里，对哥哥夹来的菜照单全收，两个人意外的看上去很和谐。 柳林帆咳了一声，试探着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男生眨巴眨巴眼，嘴像被胶水黏上了怎么都不张开。 宁一昔笑了一声，帮他回答：“沈文。” 柳林帆又道：“沈文，看你年纪不大，你几岁啊？上几年级了？” 沈文望着他，还是沉默。 宁一昔道：“和你一样，十八岁。” “什么？”柳林帆诧异不已，沈文从外表看上去撑死了只有十四五岁，个子也不高，柳林帆完全没看出他和自己原来竟是同龄人。 想也知道，只有营养不良才会在十八岁的年纪长这么小。 宁一昔偷偷用眼神示意他，柳林帆老老实实闭了嘴，他默默倒了杯热牛奶，推到了沈文面前，道：“多喝点牛奶，加油，会长个的。” 沈文：“……” 宁一昔单手捂住了眼。 吃完了饭，宁一昔又去柜子里拿新被子，柳林帆随口问：“怎么加了床被子？屋里的空调坏了吗？” “没有，给他的。”他下巴冲着厨房扬了扬，沈文正在里面洗碗，吃完了饭他就主动收拾碗筷，怎么都拦不住，宁一昔就随他去了。 宁一昔道：“这大过年的，你忍心看他一个人回去吹冷风？孤孤单单的，太可怜了。” 柳林帆：“那他睡哪儿啊？”屋里也没有多余的房间，难道让他睡客厅？ 第75章 宁一昔道：“放心，他和我睡一间房就行，你乖乖的，啊，明天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柳林帆：“……” 每年的春晚越来越没意思，吃了年夜饭，柳林帆就回了房间打游戏，十一点的时候，姜森突然发消息给他。 只有短短两个字： 「下楼。」 柳林帆一怔，一个猛子从床上蹦起，跑到窗边一看，姜森和之前那次一样，站在楼下绿化带里，用亮着的手机屏幕冲他挥手。 柳林帆悄悄打开房门，沈文在浴室洗澡，哥哥在客厅里爱不释手地捣鼓着他的花，柳林帆说：“哥，我下去一趟。” “这么晚了，你干嘛去？” “路礼找我，说要送我礼物，我拿了就回来。” “行，早点回来。” “知道啦！” 柳林帆找好借口，立即飞奔下楼去找姜森。 他气喘吁吁跑到楼下，姜森靠在车门上，冲他挥手，远远地见了他，柳林帆嘴角就不自主地上扬起来，他小跑着迎了过去：“你怎么来了呀？” “我妈今天睡得早，我偷偷溜出来的。”姜森摸了摸他跑乱的头发，问，“想我吗？” 柳林帆红着耳朵，嘟囔：“谁想你了。” 姜森拉开副驾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小舟先生，方便赏个脸，陪我走走吗？” 柳林帆哼了一声，两秒之后，坐了上去。 除夕夜晚，公路上没什么人，柳林帆看他越开越远，道：“别走太远，我得赶紧回去，不然我哥会担心的。” “好，快到了。”姜森答。 他踩下油门，车一路疾驰，大概二十分钟之后，停在了海边。 海浪拍打礁石发出哗哗声响，柳林帆裹紧了身上的棉服，他里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被海风一吹，冻得直哆嗦。 姜森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围在他脖子上，拉着他往海边走。 “来这儿干什么呀？”柳林帆鼻尖冻得通红，问道。 “和你一起过年呀。” 姜森看了眼手表，自身后揽着他，蒙住了他的眼睛。 在指针转到零点时，覆在眼睛上的手掌移开，柳林帆睁眼后率先看到的，便是漫天炸起的烟花，几乎将夜空照亮。 柳林帆呆呆地望着天空，惊讶得嘴都闭不上。 “喜欢吗？”姜森问。 柳林帆把围巾往上提了提，遮住了自己的口鼻，脸颊好烫，他垂下眼睑，缓缓点了头：“……嗯。” “对了，还有个东西给你看。” 姜森拉着他，照旧捂着他的眼睛，带他慢慢走。 脚步停下之后，手掌挪开，柳林帆以为会看到什么夸张的东西，但面前什么也没有，只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脚下是松软的细沙。 柳林帆疑惑问道：“看什么？” 没听到姜森回答，他回头看他，可是身后却空无一人，刚刚还和他在一起的姜森并不在他身后。 “姜森？” 柳林帆喊着他的名字，四周却安安静静，没有回应，什么也看不到，偌大的海边只剩下柳林帆一个人。 “姜森？” 柳林帆往前走了几步，他有点急了。 就在他惶惶不安时，一团白色的物体以超快的速度朝他奔来，扑在了他的脚下。 柳林帆吓得叫了一声，下意识就要踹过去时，终于看到了这团东西是什么。 是一只，白色的小奶狗。 肥嘟嘟的小奶狗咬着柳林帆裤腿狂扯，尾巴摇的像一个小螺旋桨。 是哪里走丢的小狗吗？ 柳林帆把它抱起来，先是看到了小狗柔软的粉色肚皮，再是注意到它脖子上挂着一个小铃铛，铃铛下面，是一块小小的铜色铭牌。 上面写着它的名字。 ——树枝。 柳林帆怔住。 有人在身后抱住了他，声音里满是笑意：“喜欢吗？” 柳林帆很久才反应过来，手里抱着小狗，回头看姜森，讷讷道：“这是……” 姜森道：“不记得了？这是我们的小狗树枝呀。” “汪！汪！” 姜森把还在不停摇尾巴的小狗从他手中提过来，捏着小狗的两个爪子对着柳林帆扬了扬，眼底溢满柔情笑意。 他像是许下了一道亘古不变的承诺：“以后的每一年，我和你，还有树枝，我们都会一起过。” “小舟，”他一字一字说道，“谢谢你愿意爱我。” 第36章 从没有人这样看过自己 短短几个字，如同一把铁锤砸在柳林帆心上。 爱？ 柳林帆思考了很久，他不明白。 和「喜欢」相比，「爱」这个字的分量太重太重了。 为什么姜森要这么说？ 在他的眼里，我是爱着他的吗？ 柳林帆现在清醒地知道，自己在长时间的相处中，早已对姜森改观，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讨厌他了，他确确实实喜欢上了姜森，不然也不会接二连三地愿意和他接吻。 他可以和姜森拥抱，接吻，睡在一张床上，因为他喜欢他。 他不否认，他喜欢姜森。 但是，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 他知道，自己对姜森并没有很好。 姜森为他做了很多，当初为了让他答应交往特意布置了那样一个花海，为了见他不惜在繁忙的工作日程中挤牙膏似的省出时间两地飞，无限地包容他宠惯他，甚至他还花了巨款在外地买别墅，只是为了让柳林帆在上学期间能够住得自在…… 第76章 仅仅是因为言灵一句「喜欢」，他就可以做到这种地步，那……如果当初他对姜森下达的命令是「爱」，又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姜森的喜欢已经热烈成这般，他的爱自然也只会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炙热绚烂，张扬到叫人无法抵抗，也根本没人能够拒绝他。 他想，被姜森放在心上的人一定会很幸福。 因为姜森的喜欢或爱都拿得出手。 再反观自己…… 他脾气差，不懂事，总是对姜森发火，闹别扭，最初的时候甚至都不想见他，躲着他，隔三差五就搞失联，即便是后来，他也觉得自己对姜森的态度忽冷忽热很是恶劣。 可就是自己这样阴晴不定的态度和行为，姜森却觉得这就是爱他的表现。 如果这样的程度对他而言就是爱，那姜森也太容易满足了。 莫名的，心脏有点疼。 “怎么了？”姜森看他神色不对，问。 柳林帆问：“你觉得，我爱你吗？” 姜森一愣，反问：“你不爱吗？” 柳林帆讷讷道：“我对你不好，总冲你发火……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姜森哭笑不得，故意调笑他，“你又不是第一天这样，我都习惯了，我觉得挺好的。” 见柳林帆没被他逗乐，姜森正了神色，问：“你现在，难道是觉得对我很愧疚吗？” 柳林帆不搭话，算是默认了。 姜森笑着把他拥进怀中，道：“这么失落干什么？好啦，别多想，我觉得你对我已经很好了，你要真过意不去，那你以后对我更好一点不就行了？” 柳林帆凝视着他良久，道：“我以后不再对你发火了。” “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又补充一句，“像你对我好一样。” 姜森笑着亲了口他的额头：“那你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他问：“你爱我吗？” “我喜欢你，”柳林帆说。 不等姜森开口，他就继续说：“我会再努力一点，我想要和你付出一样的东西。你在我身上投入了多少，得到了多少，我也要全部在你身上一一实施，可能需要点时间，你也许会觉得我在说大话，但我是认真的，姜森，我想让你觉得公平。” “之前的事情都是我不懂事，我耍性子，对你一点都不好，我立马改。” “你的喜欢拿得出手，我希望我的也可以。” “等到我自己对我的表现满意之后，我才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你说我爱你。” 姜森闻言，怔怔的，好半天才笑了，他更加抱紧了他，声音沙哑，说道： “好。” 回程路上，树枝躺在柳林帆腿上，睡得四仰八叉，小肚皮毫不设防地袒露着。 柳林帆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揉着它的肚皮，心不在焉地盯着后视镜上晃动的兔子吊坠。 姜森的车很多，多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他更换的频繁，导致柳林帆每次见到的都不一样，可是无论他坐上哪辆车，每次都能看到这只丑丑的黑兔子。 他怀疑姜森是不是批发了几百个，但想也知道不会有人在这种丑东西上面花冤枉钱。 这就是他送给姜森的那一个。 柳林帆问：“你很喜欢吗？” 姜森顺着柳林帆的视线看了眼，这才知道他说的是那只兔子玩偶，笑道：“喜欢。” 这玩偶做工粗糙，丑得可以，与姜森的车格格不入。 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东西？ 玩偶晃晃悠悠，柳林帆的一段记忆也渐渐复苏，他想起来了。 之前，姜森和他说过原因。——因为这个兔子是他俩交往后，他送他的第一件礼物。 铺天盖地的愧疚从心脏冲到四肢百骸，快要让他无地自容。 这只是他随手从娃娃机里抓来的东西，一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当初也是因为嫌它丑，想要膈应一下姜森才故意送给他的。 他哪里想过姜森会要，而且还留了这么久。 他以为姜森当时只是说说而已，肯定没多久就不当一回事了。 毕竟再漂亮再昂贵的东西，得到手了，总会有腻烦的那一天。 更何况这不过就是一只做工粗糙，掉地上都没人会捡起来的小垃圾。 柳林帆抬手就想把它扯下来，姜森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手腕：“干什么？” 他甚至看上去有点紧张。 柳林帆说：“这个别要了，我给你买个新的。” “不用，我就喜欢这个。”姜森把他的手推回去，道，“不许扔。” 柳林帆：“……” 姜森不肯，他就不去动它了。 柳林帆玩着树枝的小尾巴，心思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姜森在他身上已经花了不知多少钱了，而他……却什么都没给姜森。 姜森想要什么呢？ 柳林帆不知道姜森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但知道他应该什么都不缺。 他家世好，朋友多，又那么有钱，见过的世面比柳林帆要多得多，光是从小到大收到的礼物大大小小的都可以堆满几栋别墅了，还有什么东西他没见过？ 他没姜森那么有钱，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还是个正在上学需要兼职赚钱的大学生，他能力有限，能买到的东西也只有那么几个选项。 第77章 他要送什么东西，才会让姜森感到惊喜呢？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觉得内疚，也可能是想送一样比这只兔子玩偶要更加正式的礼物，他问姜森：“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姜森很敏锐：“问这个干什么？你要送我礼物？” “我就随口问问。”柳林帆含糊着回答，一点都不想承认。 姜森单手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随后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他的方向。 柳林帆没反应过来，先是茫然地往自己右侧车窗外看了一眼，只看到飞驰向后的树木，然后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腿上的树枝，来来回回轮番看了几次，他才反应过来，姜森是在指他这个人。 柳林帆脸皮发热：“……我说正经的呢。” “我什么都有了，其他什么都不想要。”岂知姜森面色如常地道，“我就要你。” 姜森说得云淡风轻，柳林帆臊得脚趾都扣紧了，垂头闷声不吭，后脖颈上染成一片粉色。 车稳稳停在柳林帆家小区楼下，下车前，柳林帆摸了把树枝的小脑袋，把熟睡的它放到姜森怀里。他家里小，养不了狗，姜森会更好地安置好它。 “我走了。”他对着树枝说了一声，顿了顿，抬头又对一直注视着他的姜森说，“我走了。” “嗯，去吧。” 柳林帆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的那一瞬间，他心脏开始狂跳，血液里有什么叫嚣着要他停下，最后，那股莫名的冲动赢过了他残存的理智，他收回了那只开车门的手，转身扑向姜森，勾住了他的脖子，狠狠亲了上去。 力道很大，嘴唇撞得有点疼，但柳林帆没有退开。 这个动作发生在须臾之间，两秒钟都不到。 姜森瞳孔紧缩，显然被柳林帆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但下一刻，他就抱住了柳林帆，回吻了过去。 这是柳林帆第一次主动亲近他。 姜森显然高兴得有点失控了。 柳林帆被直接从副驾拽到了驾驶座，面对面坐在了姜森腿上，头发被抓乱了，呼吸烫的分不清彼此。 小区楼下一片漆黑，只有他们这辆车里亮着昏黄的车顶灯。 柳林帆被亲得迷迷糊糊，总算想起他俩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担心被过路的居民看见，他抬手想要去关掉灯，手在车顶上乱摸一气怎么都找不到开关，无奈，他只能暂停和姜森的纠缠，喘着气抬头去找灯开关，还不等他细看，姜森就又迫不及待似的缠了上来。 柳林帆的手也被姜森在空中截住拽下，被他箍在怀里紧紧的无法动弹。 “灯……”纠缠间，柳林帆好不容易才挣扎着吐出一个字来，姜森手掌按着他的后背不让他逃，抬手熟门熟路关掉了灯。 车里一片漆黑，只听见两人此起彼伏的沉沉呼吸声。 咔哒——！！ “汪呜呜呜呜——” 树枝的惨叫声像一阵鞭炮乍然在车厢内响起，惊动了沉迷其中的二人。 座椅不知何时被姜森放倒，柳林帆在下，姜森在上，而他俩中间，夹着一只快要被挤成肉饼的小狗。 柳林帆：“……” 姜森：“……” 树枝：“汪汪汪！！！” 姜森稍稍挪开些许，将夹在中间的树枝提拉着轻轻放到副驾驶上。 他低头看了眼柳林帆，随后俯下身来，似乎是想继续。 柳林帆眼神失焦，胸膛大幅度起伏着，他抬起手，下意识勾住了他的脖子迎了上去。 可就在二人快要触碰到的那一刻，柳林帆和姜森齐齐扭头。 副驾座椅上的树枝端坐着，歪着脑袋，两只漆黑水亮的大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俩，似乎是在好奇他俩舔来舔去的是在干什么。 在这样纯洁无辜的眼神下，柳林帆继续不下去了。 姜森遗憾地抱着他好一会儿，只能悻悻作罢。 送别姜森之后，柳林帆回了家。 宁一昔并没有怀疑他，见他安全回家后，自己洗了澡就去睡了。 柳林帆回了房间，躺在床上，睁着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半晌，他像是突然被激活的机器，双手捂着脸在床上滚了好几圈，蹬着腿，无声尖叫。 他捂着自己的嘴，上面还残留着那阵疯狂的触感和温度。 是不是做的……太过火了点。 明明只是打算碰个嘴皮就离开的，可是为什么后来会变成那样…… ……完全就控制不了自己。 他拿出手机，点开姜森的微信。 他开始翻看他和姜森的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很长，你一句我一句铺满了手机页面。 任谁看，都只会认为这是一对热恋期小情侣在进行肉麻的对话。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为什么无形之中，他已经和姜森变成了现在这样…… 柳林帆不敢再看，退出微信，又点开了照片。 最新一张，是他那天偷拍姜森的睡颜照。 照片上的姜森躺在床上，直视着镜头，当初拍完匆匆一瞥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看，他就发现姜森看的根本不是镜头，而是，镜头后的人。 他在看自己。 姜森用那双盛满情意的眼睛，看着柳林帆。 好像柳林帆是天底下他最珍贵、最喜欢的宝物。 第78章 从没有人，这样看过自己。 柳林帆就这么定定地盯着照片看，看得入神，手机没有操作自动熄屏后，他猝不及防就看到了屏幕里自己的倒影，他在笑。 柳林帆就这么维持着这个动作足足有十分钟。 直到手臂微微发麻，他才重新点亮手机，他把这张照片，设成了自己的主屏幕屏保。 只要解锁手机，他就能随时随地看到他。 看到这个，毫无保留爱着他的姜森。 第37章 “你也配？” · 翌日，宁一昔带着他和沈文去了商场。 宁一昔昨天答应他要带他出来吃好吃的，结果饭还没吃上，他就带着沈文直奔鞋子店。 沈文脚上的帆布鞋很旧了，应该是常穿的缘故，已经洗褪了色，而且大冬天的，帆布鞋明显不保暖。 宁一昔拽着沈文一双双在店里试鞋子，沈文红着脸丝毫不抗拒，跟在哥哥屁股后头形影不离，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柳林帆在店里随意看了几眼，觉得没意思，就出来透气。 因此，他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家手表店铺。 而那个牌子，他见姜森戴过几次。 鬼使神差，他就走了过去。 热情的柜姐没有因为他是个小年轻就怠慢他，反而很是热情地介绍，询问他要看哪一款。 柳林帆没进过这种地方，也对手表没研究，怕说多了露馅，只能故作淡定地回：“我随便看看。” 柜姐便露出标志性的笑容表示理解，但还是一直跟在柳林帆身后。 柳林帆硬着头皮假意欣赏着玻璃橱柜中的手表。 嗯，好看。 靠！好贵！ 橱柜里的灯光打得恰到好处，每一块腕表都好似发着光，不像是手表，更像是漂亮的艺术品，但是手表下方标示着的价格，却一点不美丽。 “是送朋友吗？我们这里还有一些新进的款式，您可以看看。”柜姐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窘迫，转而把他带到了另一个橱柜面前。 这里的价格要比刚才那些七位数的手表亲民多了。 但……也没有亲民太多就是了。 柳林帆当然买不起这些，找个借口就要走时，目光却突然扫到了一块腕表，挪不动了。 那是一款深蓝色表盘，搭配同色鳄皮表带的腕表，没有用太夸张的钻石点缀，在一众闪闪发光的手表展示柜里，甚至可以说是低调素净过了头，但却一眼戳中了他。 只看了一眼，他就开始想象姜森佩戴这块手表时的模样。 姜森的手掌很大，用力时手背上的青筋会格外明显，带着股嚣张肆意的野性，因为工作需要，他经常穿着正式，穿衬衫的时候，他会习惯性把袖子卷上几寸，露出他的手腕，好方便他做事。 如果这块腕表戴在他的手腕上……柳林帆想象了一下，觉得这块表和他的手很搭。 他来了点精神，问柜姐价格，得知要多少钱后当场噎住。 四舍五入，去掉零头，十万…… 十万对姜森来说太便宜了，甚至可以说是廉价。 但是对自己而言……也是真的很贵。 “您也可以看看这款。” 柜姐介绍他去看另一款，另一块和柳林帆最初看中的那一款有些类似，同样是深蓝色的表盘，精钢表带，价格缩了一半，但是也要五万多。 柳林帆开始纠结。 十万对他来说太多太多，即便是加上之前打工存下来的钱也是杯水车薪，他没办法短期内筹到那么多钱，五万的话，他倒是勉强可以想想办法。 距离姜森的生日还有五六个月的时间，他努力拼一把，应该能够攒齐。这是他第一次想要给姜森一件正式的礼物，在生日当天送出去，足够表明他的决心了吧？ 这是他俩交往后姜森过的第一个生日，也是自己第一次给姜森送生日礼物，自然不能太寒酸。 但是另一方面，他也害怕万一自己花了全部积蓄给他买了这块手表，结果姜森拿到手却觉得手表廉价，或者他不喜欢，自己的钱就打了水漂，但是…… 姜森都给他花这么多钱了，他豁出去一次又能怎么样？ 柳林帆下定决心之后，给柜姐丢下一句：“我会再来的。”随即就走出了店铺。 . 当晚，柳林帆正躺在床上盘算着要怎么攒钱时，微信来了条信息，路礼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桌子丰盛的菜肴。 柳林帆问：「在哪里吃独食呢？」 路礼秒回：「我爸一同事家的女儿今天结婚，请我们一家子来吃饭」 「嫁了个有钱人，我的妈呀，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 「好家伙，真让我大开眼界！」 「视频」 路礼拍了大概十秒钟的视频，给柳林帆展示了一下他所在五星级酒店的装潢，视频里还能听到他大惊小怪的低呼：“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你知道吗，这里的厕所都比我家大！” 柳林帆深感好笑。 路礼：「你等等，我去给你拍厕所！」 “……”柳林帆笑出了声。 谁要看厕所啊，亏路礼想得出来。 路礼拿着手机进了卫生间，正找角度打算拍视频，突然听见外头有脚步声，有人过来了。 为防止自己被当成在厕所偷拍的变态，路礼一个闪身躲进了隔间，屏息凝神。 第79章 他打算就这么等到外头那人离开，可是好半天，都没听见有离开的脚步声。 只有洗手台前的哗哗流水声。 这人怎么回事？洗个手需要这么久吗？ “嗨。” 突然，外头有人说话了。 是个男人的声音，不过应该说是男生更为贴切，因为他的声线放得很轻，既不低沉，也不沙哑，反而像是存心示弱似的，有点娘。 路礼猜，这人应该是在故意夹着嗓子说话。 他打了个哆嗦，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他无法想象究竟是怎样一个男生才会发出这种声音。 好奇心迫使他轻轻拉开隔间门，只露出一条小小的缝隙偷偷往外看。 从他这个方向，只能看到洗手台前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男人穿着一身西装，只有背影，路礼瞧不见他的脸。 不过看身材，应该也知道他长得不差。 而男人身后两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男生的头发有点长，他抬手撩起一缕发夹到耳后，软声道：“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一听到这个声音，路礼就汗毛倒竖。 究竟是怎么用嗓子发出这种声音的？ 他耐着性子继续看。 男人转过身，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男生，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问：“你有什么事吗？” 男生见他一脸和颜悦色，胆子也大了些。 他走上前，在男人面前半步远的地方站定，他仰着头，右手轻轻搭在男人胸口处，充满暗示性地邀约道：“这里说话不方便，你要是愿意，我们可以去房间里慢慢讲。” 男人低头看了眼放在自己胸口上的手掌，问：“房间？去房间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男生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他知道有些人就喜欢玩这一手欲擒故纵，欲拒还迎的把戏，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面前的人也在心照不宣地和他调情，微微踮起脚凑近他，低声道：“进了房间，我会让你认识我的。” 这要是还看不懂男生的暗示就是傻子了。 路礼捂住嘴，惊讶这两人的大胆，连夜爬上崆峒山。 那两个人现在几乎都要贴在一起了，路礼也得以看到男人的侧脸。 他一怔。怎么…… 有点眼熟？ 男人就在这时动了，他挑起了男生的下巴，男生脸一红，闭上了眼睛。 路礼以为自己接下来就要看到一场少儿不宜的事情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男生被推开了。 对方用的力气很大，男生猝不及防被推开，踉跄着后退，好半天才狼狈地站稳。 “你……” “我没兴趣，你走吧。” 男人打开了水龙头，冲着自己的手指，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男生脸色不太好看，说：“你不喜欢我这样的吗？” “我对男的没兴趣。” 可能是男人一直在回应他，他也没有气馁，又缠了上去：“我能比女人更让你舒服，你真的，不打算试试吗？” 男人没再理他。 他不死心，试探地靠了过去，几乎是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背上。 因着这个姿势，他得以看到男人右手小臂上有一个浅浅的牙印，他瞄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开始自我介绍：“我叫周杭，你可以叫我小周……” 就在这个叫周杭的男生准备环住他的腰时，男人动了，他掐住了他的手，力道大的周杭觉得自己的手腕要被他生生折断了。 他痛出了冷汗。 男人倏地开口问道：“是我给你什么错觉了吗？” 他的声音明显冷了下来，像忽然换了个人，刚才的温柔假象顷刻间荡然无存。 周杭没反应过来，怔了怔：“什么？” 他又问：“你觉得，我是什么好人吗？” 不知怎的，周杭突然有点发怵，但仍然强撑着道：“不是吗？”“我是男生，又不用你负责，大家度过愉快的一晚，互相爽一爽，有什么错吗？” “你长得很对我胃口，我很喜欢。我相信，你对我也不是全然没有感觉，你刚才看见我的第一眼，不是有些微地愣住了吗？你也……” 男人就在这时突然变了脸，他抬起手狠狠揪住周杭后脑勺的头发，将他的脸直接按进了盛满水的池子里。 这一下又重又快，周杭鼻腔进水，瞬间猛烈挣扎起来，水溅的到处都是，可他的力气和男人根本没法比，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小。 就在他快要因为缺氧昏死过去时，他又被大力拉了起来。 他满脸满身的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得之不易的空气，咳得惊天动地。 男人脸上早已不见一丝笑意，而是一片阴戾凶狠，看他的眼神如同在鄙视一只臭虫，他道：“我也什么？你是想说，仅凭我看你的那一眼，你就确定我喜欢你，确定你合我的胃口？” “你好大的脸。” “你让我叫你什么？你也配？” 男人说到这里，不等周杭说话，又把他的头淹进水池里，看他挣扎几分钟，再抓着他的头发，把窒息欲死的他扯出来，欣赏一番他的惨样，随后又把他的脑袋埋进去，来来回回数次，乐此不疲地折磨良久。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只是笑意未及眼底，像是在玩弄一只不自量力的蚂蚁。 第80章 周杭终于受不住开始求饶，大哭。 男人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哭相，问：“现在，我还对你的胃口吗？还想和我上床吗？还觉得，我是个好人吗？” “不……不，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饶了我吧……” 男人眼神阴冷，质问：“故意打扮成这样来找我，是想试探我什么？你是谁脚边的狗？胆子真大啊。” 周杭哆嗦着，淌着满脸泪，一个劲摇头：“没有……没有……” 男人盯着他的鼻子，道：“鼻子新做的吧，可惜了。” 尚不明白他这句可惜是什么意思，周杭就被按着脑袋，狠狠砸向了墙。 喀拉—— 剧痛袭来，他捂着鼻子跌坐在地，鲜血从他指尖溢出，一滴滴砸在地砖上。 墙面上盛开着一朵新鲜的血花，男人肆意笑了起来，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蹲下身，直视着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周杭。 他嘴边噙着笑，眼底却寒意陡生，他道：“像你这种货色，岔开腿我还嫌脏了眼睛。回去告诉你主人，再敢给我耍什么小花样，来一个，我弄死一个。” “你知道我家里面最多的是什么吗？” 在周杭惊恐的眼神中，他缓缓说道：“是发情的狗。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把你扒光了扔进圈里，它们会一拥而上，一定可以满足你。” 周杭闻言，吓得面色惨白，手脚并用往后退，好似面前的人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滚。” 一声令下，周杭哪里还敢有意见，闭上嘴连头也不敢抬，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人一走，卫生间就安静下来。 路礼一脸惊恐，蜷着身体躲在小小的隔间里，大气都不敢喘。 他被自己所看到的事件吓得瑟瑟发抖。 他无比庆幸自己躲了起来，并且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没有人发现他。 现在只要等男人离开就行。 就在他心惊胆战时，他所在的隔间门忽然被猛地拉开，男人站在外面，冷冷地凝视着他。 第38章 假皮 路礼登时头皮都炸了开来，猛地后退紧挨着墙角，一脸慌张地看着来人。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这人发现的？他还特意找过来，是要揍他吗？ 墙壁上的血顺着瓷砖蜿蜒而下，留下一条鲜红的纹路。路礼不禁就联想到刚才那个人，想到他那张糊满血的手和脸，心立即就提了起来。 男人表情冷漠，脸颊上甚至还溅了一滴血珠，原本苍白俊美的脸因为这滴红而显得多了股阴森凶狠的劲儿，像极了电影里的变态杀人魔。 路礼什么时候碰到过这种事情，生怕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无差别攻击人的神经病，吓坏了，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如果男人冲上来攻击他，他要从哪个路线逃走才能把自身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 男人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冷淡无波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片刻，忽然牵起嘴角笑了，这一笑，他身上的戾气骤然消散，变成了一副人畜无害的神情。 他温声道歉：“抱歉，吓到你了。” 路礼：“……” 他变脸速度之快，叫路礼不禁咂舌感叹。 刚才还板着脸毫不留情地揍人，现在就笑眯眯地和自己这个陌生人道歉？这么能屈能伸。 男人看了他几眼便准备离开，路礼憋着的气刚吐出来，就见他又突然回过头来，路礼连忙把那吐出去的半口气吸回去。 他一脸戒备，男人好似没看见他的模样，笑道：“对了，今天的事情……” 路礼又不傻，看到他的打扮和气质，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寻常人，电视剧里经常都这么演，于是路礼连忙竖起三根手指，生怕自己被迁怒，连连保证道：“我……我今天什么都没看见。” 男人很满意他的识相，笑着说：“好。” 等人离开之后，路礼才捂着狂跳的心脏大口喘息。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这个男人眼熟了。 刚才近距离照面，路礼认出了他。 他们是见过的！ 他是那天来他家里找柳林帆的人！ 他是姜森！是柳林帆现在的男朋友！ 路礼开始后怕。 他第一次见到姜森时，这个人说话谈吐都是十分有礼貌，和和气气的，所以路礼对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没想到今天无意间闹这一出，直接就原形毕露了。 柳林帆知道他男朋友的脾气吗？ 别人只是来搭个讪而已，他至于把人打成那样吗？还说了那些难听的话…… 从姜森刚才那一番行为中，路礼已经看透了，这人完全就是个阴晴不定的笑面虎。指不定还有暴力倾向！ 如果柳林帆一直跟在他身边，两个人发生了争吵，动起手来，姜森块头那么大，柳林帆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对手？一定会吃亏的！ 他能让自己兄弟跳火坑里？！ 路礼拿着手机，脑子里甚至开始幻想柳林帆满身是伤被姜森按着殴打的画面，犹豫了十分钟，他下定了决心，还是好兄弟重要，他一定要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他，让他好好提防对方！ 他按着微信语音键边说边往卫生间外走：“小帆，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是——啊！” 第81章 脚刚踏出门口，一只大手毫无征兆伸了过来，抢走了他的手机。 姜森立在卫生间门外，将路礼发出去的语音迅速撤回。 路礼吓得后退一步，战战兢兢地盯着他看。 姜森脸上挂着笑，道：“撒谎的可不是好孩子。” 他身上散发着的压力如同有了实体，重重压在路礼身上，压得他刹那间寒毛直竖，噤若寒蝉。 虽然语音撤回得快，但是柳林帆显然还是听见了，他也回了条语音：“撤回干什么？你遇见谁了？” 姜森一边将这条语音听了三遍，一边光明正大地翻看起他和路礼的聊天记录。 从头到尾，他屏幕划得很快，但也同样看得很仔细。 确认路礼没有和柳林帆说起自己的事，他把手机递向路礼，道：“你知道该说什么吧。” 路礼从这句平淡的话语里听到了无形的警告和压迫。 “你是小舟的朋友，路礼，对吗。” 路礼没想到他竟然也认出了自己，还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迟疑着，没动弹。 姜森说：“我和小舟在谈恋爱，你知道吗？” “知道……” “那就好办了。”他微微弯下腰，和路礼目光平视，说道：“如果今天回去之后，小舟那边听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风声，我会来找你，我知道你家在哪里。” 路礼：“……”他哪里听不出。 姜森在威胁他。 路礼动作慢吞吞地接过手机，但没有立即就回复柳林帆的消息。 姜森也依旧站在他面前没有离开。 他依旧对着路礼温和地笑，对于抢走他手机并旁敲侧击恐吓他的行为没有任何解释。 姜森在等。 一边是这个浑身充斥着危险气息的男人，一边是自己的好朋友，路礼思量再三，还是抵不过良心的谴责，他试探着轻声道：“我觉得小帆有权利知道刚才的事，要怎么处理你和他的关系也是他的自由……” 姜森没有温度的眼神幽幽落在他身上。 路礼看见他这眼神，吓得说到一半的话都停顿了一秒，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既然你们在谈恋爱，那你就更不能对他撒谎了。” “敢做就要敢当，我又不会添油加醋污蔑你，只是把我看到的东西如实告诉他，你心里不虚，担心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和他说？” “嗬。”他听到了姜森发出一声冷笑。 望过去时，姜森挑着嘴角，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 鹅裙依五而尔期无吧椅漫不经心：“你告诉他什么呢？告诉他，你无意撞见了我，看见我被一个浪荡货骚扰，所以一气之下动手打了人？” 明明他说的都是实话，但是其中某些用词有点太过粗俗，和他的面容完全不搭，路礼怎么听怎么别扭。 “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我只是赶走了要往我身上粘的苍蝇，有什么不对？这不过就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情，为什么非要让他知道？你装着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坚持要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告诉他，惹他生气烦心，让他和我闹，你存的什么心？你是故意见不得他好吗？” 路礼一番好意被他这样扭曲，害怕也消了大半，急道：“你胡说什么？！我和小帆从小长到大，我怎么会……你少在这儿信口雌黄！根本原因是在你刚才的行为！就算，就算那人纠缠你，那你也没必要把人打成那样吧？也有其他更温和的办法可以解决啊，你那根本就是……”泄愤。 姜森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所以我才讨厌你们这些小朋友的天真，你知道吗？有的时候，行动往往比说一些废话更有说服力。” “什么意思？”路礼不解，这就是他打人的理由？因为不想和人说废话所以就直接动手？ 话音刚落，路礼眼前一花，被姜森揪着衣领一把重重推到了墙上。 背脊撞在硬冷的墙壁上，瞬间就麻了。 他用的力气很大，路礼的衣领此时变成了一道枷锁紧紧绑缚在他脖子上，他一时气闷喘不上气，不得不抬起头来，好让自己得以呼吸。 这也让他仓皇挣扎的样子更加狼狈。 姜森制服他就跟制服一只鸡崽子那样简单，他淡淡地说道：“就是这个意思。” “总有一些很笨的人，以为我耐着性子和他说话，就是我脾气好，以为我随口附和了他几句，彼此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可以和我讨价还价，那个荡货是，你也是，愚蠢。” “做人总要掂掂自己的斤两，看看自己配不配。小朋友，有正义感是好事，但也要分清场合，有点自知之明。你这不叫正义，叫多管闲事，叫不识好歹。” “我和柳林帆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用不着你操心，请你闭上你的嘴，管好你的舌头，收起你的自作聪明。” “你要是敢多说一个字，我会让你比刚才那个荡货下场还要惨。” 姜森不装了，对着旁人，他从来没有什么耐心。只有在利益冲突时，他才会刻意压制着骨子里本能的那份无法无天，嚣张跋扈，在人群里披上一层完美无缺的假皮，和那些他厌恶腻烦的家伙们谈笑风生。 这样装着装着，就快要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 见人被他吓得差不多了，姜森松开了他的领子。 路礼面色惨白，眼神惊恐，像是下一秒就要吐出来了。 第82章 姜森拍拍他的肩膀，又恢复成一张温柔的笑脸，语气亲昵地像一个教人学识的老师一般：“知道了吗？这就是行动比言语要厉害的例子。” “以后要是有人缠着你，你就可以用这一招。” 柳林帆刷了会儿手机，收到了路礼迟来的消息。 一条简短的语音：“没什么，是我看错人了。” 柳林帆笑着回了句：“好吧，看来你该去配个眼镜了。” 路礼在姜森眼皮子底下回了消息之后，那个人就大摇大摆离开了。 他怔怔站在原地，胃里一阵翻涌。 他冲进厕所，哇的一声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吐了个干净。 柳林帆也是过了两天才知道，路礼生病了。 他一直在发烧。 柳林帆提着果篮上门去看他时，他的烧刚退，懒懒靠在床上，脸色憔悴万分，实在不太好看。 第39章 “嘘” “怎么突然发烧了？” 柳林帆在他床边坐下，摸了把他的额头。 “你是不是睡觉又蹬被子了？” 路礼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情深深看了他一眼，半晌才点头“嗯”了一声。 柳林帆没察觉到他有什么不对劲，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边削边苦口婆心唠叨着他： “不是我说你，这么大人了，睡个觉还能把自己睡感冒，你是小学生吗。” 一顿操作下来，柳林帆拿着那根没有断过的苹果皮，满意地把它扔进垃圾桶。他把苹果切成块，牙签叉起递到路礼嘴边。 路礼心不在焉，咬走了那块苹果，却含在嘴里，不吃。 柳林帆狐疑地问：“怎么了？感觉你今天怪怪的，身体还是很不舒服吗？” 路礼吮着苹果汁水，试探地问：“你和你那个……男朋友感情怎么样了？” 没料到他突然会提起这个话茬，柳林帆脸猝不及防倏地红透：“谁男朋友？我哪里有男朋友了，别胡说。” 路礼知道他就是死鸭子嘴硬不好意思说而已，也不和他纠结这个称呼，直接开门见山说：“就是那个姜森。” “……”柳林帆左看看右看看，抓耳挠腮别扭了好一会儿，还是承认了，道，“还行吧，问他干什么？” 一看他这个样子，路礼就知道他还在被那人瞒在鼓里，一无所知。 他又要怎么和他说，他之所以发烧，并不是什么睡觉蹬被子，而是被他那个男朋友给吓的。 被一个人吓病，路礼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听起来真的很丢脸，但不可否认，原则上这就是真正的原因。 那个姜森……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路礼十分担忧，按照柳林帆这个样子，别哪一天被人卖了还傻傻给人数钱。 他装作无意问起：“对了，他家里是干什么的？” 柳林帆果然也没细想，随口说道：“他老爸是个企业家，具体干啥的我也不知道，老妈之前是个外科医生，但是后来生病就辞职了。他现在帮他爸打理家里的公司，一天到晚都在忙。” 说到这里，还有点不高兴，像是抱怨他没空陪自己似的。 路礼陷入沉思。 怪不得，看姜森那天那身打扮就知道他家境差不到哪里去，在那种地方吃饭，还穿的那么正式，应该是去应酬吧，企业家？那家里的公司一定很多，肯定很有钱啊！ 难怪他那般目中无人肆意妄为…… 怕是知道就算是东窗事发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路礼知道柳林帆的家庭情况，心里愈发担心。 像姜森那种有钱人，身边根本不会缺人，即便他现在对柳林帆百般宠溺，但是一个花花公子，两人家境又不对等，还真指望他能有什么真心吗？ 路礼不好直说，拐弯抹角地劝他：“他家那么有钱啊？可不是说，有钱人家的孩子心思都很不简单的吗，你了解他吗？” “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他除了脾气有点差，但不是什么坏人。” 终于说到重点上了！ 路礼反应很大：“你知道他脾气差？” “他之前是有点，说话总是和我阴阳怪气的，不过他现在已经改了，现在他对我真的很好！”像是生怕他误会姜森，柳林帆赶忙解释。 搞半天就得来一个不痛不痒的「阴阳怪气」，路礼恨不得把自己脑子扒出来剖开，捧到柳林帆眼前，叫他好好看看他口中的「好人姜森」那天是怎么威胁恐吓他的。 阴阳怪气算个什么？ 他分明就是人面兽心！ 一个心机深沉的衣冠禽兽！ “你还是对他上心点比较好，多观察观察他，毕竟……” 路礼甚至都想不管不顾告诉他了，话说到一半，柳林帆手机突然响了，来了通电话，路礼只好悻悻打住。 柳林帆拿起一看，脸上扬起了笑意，接起来：“干嘛？”语气中带着丝不自知的撒娇音调。 路礼咯噔一声，他好像猜到来电话的人是谁了。 柳林帆和他说了一会儿话，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回答道：“是啊，我是在他家呢，他生病了，我来看看他。” “啊？哦，好。” 他又不放心地警告：“那你可别乱说话啊。” 说完这话，柳林帆就把手机毫无征兆递给了路礼。 路礼见状吓得脸色惨白，好似柳林帆手上拿的不是手机，而是什么要命的凶器。 第83章 他无声抗拒着，直做口型：“给我干什么？！” 柳林帆轻声说：“是姜森，他说想问候你一下。” 路礼依旧猛摇头，不理解为什么姜森要和他说话。 柳林帆为他解释：“他说，你毕竟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生病了他不能来看望本就不太礼貌，他作为…咳…我的男朋友，于情于理，怎么说也要和你打声招呼。” 路礼张大了嘴夸张地做口型：“不要！不要！” 见他实在抗拒，柳林帆对着姜森说：“他不太舒服，不接了。” 姜森却仍是坚持：“你把手机放他耳边上，我就打个招呼，很快的。” “……好吧。” 路礼躺在床上躲无可躲，那要命的手机已经贴上了他的耳朵。 他提心吊胆拽着胸口的被子，听着手机里的声音，他以为姜森会再次恐吓他，可好半天，他都没等到姜森那边说话。 就在他疑惑通话是不是断了时，姜森那边轻轻笑了一声，像是在讥讽他的不自量力。 然后，路礼就听见了让他永远都忘不了的声音。 “嘘。” 没有任何可怕的话语，只有这么一个气音。 却叫路礼瞬间炸了头皮，手臂上顷刻间爆出了大片鸡皮疙瘩。 路礼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在警告他，要他管好自己的嘴。 怎么就这么巧。 这通电话偏偏就在他旁敲侧击想要劝柳林帆提防他的时候打来，就像他们身边有无形的监控摄像头，一举一动都在姜森掌控之下。 他毫不怀疑，要是自己现在真和柳林帆说了实话，姜森立即就会杀到这里来，搅的所有人不得安生。 柳林帆以为姜森和他说了很多话，过了两三分钟才把手机拿回来。 路礼的脸已经僵了。 柳林帆问：“你和他说什么了？” 姜森道：“就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让他多注意休息而已。” 柳林帆茫然。 那为什么路礼的脸色看上去比刚才更差了。 姜森那边传来键盘声和些微人声，意识到他可能是在忙着工作，于是说道：“行吧，那就这样了，你先忙。” 他想挂掉电话时，无意碰到了免提键，姜森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他柔声叮嘱着：“好，你记得早点回家。” “知道啦，啰嗦。” 路礼听到姜森竟然用这种声音和柳林帆说话，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能当场叫出声来。 装！还装！ 挂了电话，柳林帆倒了杯水递给路礼：“你没事吧？” 路礼眼神躲闪：“没……没有。” 柳林帆接着刚才他俩没说完的话题，道：“姜森他现在很好，对我百依百顺的，我虽然没他有钱，但我哥和他关系很好，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我和他知根知底的，你不用担心。” 路礼有苦难言，他怎么能不担心？！ 他现在很想揪着柳林帆的领子怒骂他一顿，他到底是有多傻，像姜森这种家大业大，年轻轻轻就把自家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的有钱人，能有几个是单纯的？ 在柳林帆面前的姜森不过是披上了一层温柔的皮，完全就是故意装出来给他看的！ 柳林帆这傻小子和姜森离得那么近，怎么就看不透那个人的真面目呢！ 路礼心有余悸，不敢再随便开口。 想了想，他问：“你喜欢他吗？” 柳林帆愣住：“啊？” “你上次不是说，就是和他玩玩而已吗，你现在还是吗？” 柳林帆想起来了，他抿了抿嘴，哼了一声：“当然是了！我就是……闲着无聊，随便和他玩玩罢了。” 他这么说，路礼也只能就这么信了。 尽管说这话的柳林帆脸上布满了红晕，一副早已春心萌动，深陷其中无可自拔的模样很没有说服力。 束手无策的路礼只能选择相信。 他心中祈祷着，诚挚地希望柳林帆不要越陷越深。 如果姜森也喜欢他，爱他，那路礼自然不必担心。 他毫无理由地相信，如果姜森一直都把柳林帆好好地放在心上，那他一定会为了他，一直在他面前装下去，永远装成那个柳林帆喜欢的模样。 可是某一天，如果姜森不爱他了，收回了对他所有的特殊和宠溺，像他那种人，又怎么可能会对柳林帆手下留情。 到时候万劫不复痛不欲生的人，只能是他柳林帆。 第40章 “就拍点小照片而已。” ·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假期一晃而过，柳林帆不得不提着行李箱离家，又开始了他繁忙的学校生活。 但新的一年，他也有了新的盼头。 他要攒钱买下那块他看中的手表，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姜森。 有了目标，就有了动力。 他频繁地查看招聘软件，想找一个他能胜任的兼职。当然，之前那份咖啡店的兼职他还是在做，毕竟那家老板开的时薪还是挺不错的。 没人会嫌钱多。 柳林帆认为自己很年轻，有用不完的精力，多打几份工对他而言完全是绰绰有余。 理想虽很美好，现实却偏要和他作对。 开学之后，繁忙的课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柳林帆成天往返于各个教室，晚上还要熬夜作业，根本挤不出一丁点可以去打工的时间。 第84章 从开学至今差不多快一个多月了，他去咖啡店打工的次数不超过五次。 亏得店老板人好，知道他是学生，再加上柳林帆之前在他店里表现不错，他才没被辞退。 但再这么鸽几次，也保不准哪一天这份工作就黄了。 他分身乏术，仅仅打一份工就叫他力不从心，实在没有时间和心力再去干第二份。 眼见日子一天天流逝，钱却一丁点都没着落，他难免焦躁，又无可奈何。 这天，他上完了课，晚饭都没吃，窝在寝室椅子里看招聘软件。他想找找看有没有可以线上做的兼职。 辛昭羽吃完饭回来，经过他身后时无意瞥见了他手机页面，问：“又找兼职？你那个咖啡店不干了？” “没……我再找一份。” “还找？你每天课那么多，有时间去吗？……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啊？”辛昭羽有些担心，拉过椅子坐到他面前，拍了拍胸脯，正色道，“咱们是兄弟，你要是真的手头紧张，我可以给你凑一点，一句话的事儿。” “没，真没有，不用，我就是……想买一个东西，钱不够，我攒攒。” 柳林帆不想要别人帮忙，这样就没有意义了。 辛昭羽和他一样都是学生，生活费本来就不多，即便借了，也远远不够他要的数目，他也不想麻烦他。 送给姜森的东西，他想要靠自己。 辛昭羽无法验证柳林帆说的是真是假，他一肚子疑问，但怕自己再这么追问下去，反而惹柳林帆反感，于是道：“那你有什么事儿一定和我们说啊，千万别藏肚子里一个人扛，大家都不是外人。” 知道辛昭羽是在担心他，柳林帆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他点点头，轻声道：“知道啦。” “你很缺钱吗？” 说话的是孟杳，他刚回来，听到了他俩的对话，问道。 孟杳脸上带着淡淡的妆，他应该是自己卸过了，但没彻底卸干净，依稀还能看到眼皮上的细碎亮片。 柳林帆拧着眉头沉默着，他这样子就已经是默认了。 辛昭羽看到孟杳之后想起了什么，说：“你不是也在打工吗？你问问你那边还缺不缺人，让咱小柳去试试呗。你干的那活，钱应该挺多的吧。” 柳林帆讶然地看向孟杳。 他当然知道孟杳也在打工，但他不知道孟杳是做什么工作，他没有问过。 柳林帆天真的以为孟杳也是在类似咖啡店或者餐馆的地方当廉价劳动力，可是现在听辛昭羽这话，孟杳兼职的地方酬劳应该很不错。 自己挑的那家咖啡店时薪在那一片区域里已经算是上游的了，孟杳打工的店难道开价还要更高吗？ 孟杳闻言倒是没什么意见，他把背包放到桌上，说：“我可以带你去试试，成不成功要看你自己。” 他问柳林帆：“你要去吗？” 柳林帆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兼职，机会来了当然立即就答应了：“我去！” 答应之后，他又讷讷问道：“不过，是干什么的啊？” 孟杳从背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东西扔给柳林帆，他手忙脚乱接住，那东西沉沉砸在了自己手上，咚一声闷响。 是本杂志。 杂志封面上是个男模特，模特妆容齐全，穿着黑色的镂空渔网上衣，浑身湿透，破碎的晶莹水珠落在他身上每一处，漂亮但不夸张的肌肉线条在灯光下泛着水润柔和的光泽。 他冷着一张英俊的脸，骑在一辆重机车上，摆着桀骜不驯的姿势，对镜头吐出了半截舌头，舌头上是一颗泛着冷光的银钉。 看起来性感又张扬。 杂志上的模特，是孟杳。 柳林帆呆滞地看向面前的孟杳。 他无法将面前的人和杂志上的人联系在一起。 孟杳面不改色，坦然道：“就拍点小照片而已。” 柳林帆：“……” 周六那天，柳林帆跟在孟杳后头，进了那栋市中心里高高的大楼。 据孟杳所说，他现在是在一家规模不大的模特公司里打工，给一些小杂志或者某宝上的服装店家拍拍照片。 原本他自己也没想过要干这行，是误打误撞经人介绍才入了门，发现工作还算轻松，报酬也不错，于是就这么干下去了。 这里的负责人是一个被称作万姐的女人，因为公司刚起步，人手不够，她最近正在到处找心仪的模特，孟杳和她提前打了声招呼说要带个人给她看看，她便欣然应允。 柳林帆也不知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就跟着孟杳过来了，他其实没什么自信，他觉得自己的脸很普通，个子也不是很高的那种，远远够不到模特的边。 如果换做是姜森，那肯定所有人都挤破了头想要签他。 但辛昭羽信誓旦旦地说他一定行，非要他来试试，试试又没什么损失，孟杳也为了他积极和人联系，人家一番好意，自己不接受就太不识抬举了。 于是柳林帆就硬着头皮过来了。 万姐是个很漂亮的美女，个子很高，大概三十岁左右，保养的很好。 她留着一头大波浪卷发，身材前凸后翘，举手投足十分优雅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独属于成熟美人才有的气质。 她一进来，屋子里都香了。 柳林帆认为她才适合去当模特。 第85章 可是万姐只想当老板。 她一进来看到柳林帆之后眼前一亮，围着他转了几个圈，目光像蛇一样在他身上贪婪舔过。 她似乎很满意柳林帆，柳林帆没想到这么顺利，还有些吃惊，就听万姐忽然提出了一个要求：“衣服脱了我看看。” “！”柳林帆愕然，惊恐地抓住了自己的衣领。 见他一脸仿佛自己快要被玷污的样儿，万姐噗嗤一声笑了：“孟杳和你说过了吧？我们这儿刚起步，基本上来什么活我们都会接，你知道的，我们主打的是女性向杂志，你总得让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疤痕或者胎记之类的？我也不是开门做慈善的，你不能让我吃亏吧？” 他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孟杳，孟杳语气无波无澜：“脱吧，她之前也看过我的。” 柳林帆：“……” 他动作缓慢地解开了自己的扣子，脱下了自己的上衣。 柳林帆涨红了脸，因为羞臊，身上的皮肤也红了，万姐嚯了一声，甚至还上手摸了一把，自言自语道：“白是挺白的，就是肌肉少了点，不过也没关系，可以练，有的人就喜欢这一口。” 她一摸上来，柳林帆就像是被咬了一口，猛地一抖，咬牙生生忍住了没有躲。 要不是孟杳在他旁边，他会以为自己是在应聘某种小成本电影的试镜。 “这么敏感？”万姐挑他的下巴，逗他，“小处男？” 柳林帆噎住了，恨不得把头埋进地下去。 他内心疯狂嚎叫着：这个试我是一定要面吗？！这个钱我是非赚不可吗？孟杳当时也被她这样看过？他怎么受得了的？ 不过好在，万姐真的只是看了一下他的上身皮肤状况，确认无误后，就让他把衣服穿上了。 除了这段小插曲，一切发展的都比柳林帆想象中的要顺利。 万姐录用了他。 出了大楼，柳林帆口吐魂烟，解脱似的坐在了路边的石桩上。 孟杳像是知道他现在的心境，用十分过来人的口气悠悠道：“没事，习惯就好了。” 柳林帆哈哈干笑了两声。 没过多久，柳林帆就接到了万姐给他的第一份工作。 他第一次进了满是打光灯的摄影棚，穿上那些他从来不会穿的衣服，在摄像师的指导下，做那些他永远都不会做出来的动作。 起初他的动作还有些僵硬生涩，十分不自然，摄影师拍了几次都没拍到能用的照片，眉头紧紧拧了起来，他和守在一边的万姐说了什么，万姐笑着看了尴尬的柳林帆一眼，和摄影师说了什么，他那边才作罢。 柳林帆看见了，大概能猜到他俩说了什么。 柳林帆是个新人，什么都不懂，用他来拍很浪费时间。摄影师肯定不满意他，而万姐又是新公司刚起步需要打知名度的最重要阶段，她大可以去找有经验的孟杳来拍，他相信她肯定也是这么做的。 但孟杳知道他急需用钱，他那个人看上去高冷，其实心思很细腻，柳林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次机会肯定是孟杳让给柳林帆的，万姐才会给他这次机会。 他是孟杳介绍过来的人，受了孟杳的帮助，万一自己这次干不好被辞退了，那不是辜负他的一片好心。 柳林帆想通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努力把周遭那些人当做是南瓜白菜，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让自己的四肢可以听自己的话，这么在心里暗示了几次之后，渐渐有了成效，他终于有了让所有人都要满意的结果。 一周后，姜森得了空闲来找他，两个人在别墅里煮晚餐。 姜森说他新学了一道菜，想要做给他吃，他围着围裙，笨手笨脚地在案板上切着土豆，神情认真又严肃。 柳林帆觉得他这样子很可爱，拿出手机准备给他拍照时，突然收到了万姐给他的转账。 四位数。 那一天的拍摄所得到的酬劳，抵得上他之前在咖啡店苦苦兼职两周了。 他十分高兴地和万姐道了谢，万姐那边说让他再接再厉，他很有潜力。 就在他挑着表情包想要回她时，万姐突然给他发了一连串的照片。 「给你看看你上次拍的照片」 「很漂亮」 柳林帆见不得自己拍的照片，手忙脚乱就要退出时，一道好似带着冰碴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这是什么？” “！” 柳林帆被吓得一个瑟缩，手机就被人抢了去。 “还我！” 他伸手去抢，姜森把手高高抬起，借着身高优势，让柳林帆怎么都无法夺回自己的手机。 他紧张地去看姜森的表情。 姜森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照片上，柳林帆穿着一件领口大开的丝质衬衫，露出小半个白皙的肩头和大片锁骨。 他用一个双膝分开的跪坐姿势面对着镜头，身体微微前倾，露出的胸膛只有一小半，但衣服很薄，若隐若现地能看到他的腰肢线条。 他半张的口中含着一颗鲜艳欲滴的红色樱桃，白色的牙齿咬破了果肉，汁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淡红色的痕迹，顺着这道轨迹往下看，那一滴红色的樱桃汁，最终汪在柳林帆的锁骨里，像一条雀跃的小鱼。 第41章 “谢谢姜森哥哥。” 第86章 抢不到手机，柳林帆只能踮着脚去试图捂住姜森的眼睛。 “别看！别看！”他急得声音都劈了。 姜森拽下蒙在他眼睛上的手，开始滑动他的手机屏幕，柳林帆知道，他在看自己和万姐的聊天记录。 那一张张照片也被他全部看在了眼底。 柳林帆烧得血液都要沸腾了。 他阻止无用，只能等着姜森全部看完之后，对自己兴师问罪。 是，就是兴师问罪。 现在姜森摆出来的表情就是这么说的。 “这些是什么？”他冷声问。 柳林帆小声道：“照片……” “我知道是照片，我不瞎，”姜森和他说，“别敷衍我，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姜森是在问，为什么要拍这些一看就是在勾引人的照片。 柳林帆瞒不下去，只能如实相告：“我刚找的兼职，工资很高的……” 姜森蹙眉，十分不爽：“你很缺钱？” “不是，就是……”柳林帆不知道怎么说，他只是想送他一件生日礼物而已，但要是他现在说了，哪里还能再给他惊喜？ 他支支吾吾的，姜森沉默着注视着他，半晌，他拿过了自己手机，给柳林帆直接转了十万。 看到那惊人的数字时，柳林帆心跳都要吓停了：“你转这么多钱给我干什么！我不要！”他动手就要把钱转回去，姜森抓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他，“不是缺零花钱用吗？我给你，不够还有。” 他动动手指似乎又要转账，柳林帆连忙夺过他的手机，背到身后。 姜森不悦地挑眉。 姜森随手的一个‘零花钱’，就能轻轻松松买下他那块最先看中的手表。而自己，非但买不起，还退而求其次选了另一块价格对斩一半的手表，即便这样，自己还要费尽心思地去攒钱。 他早该明白自己和姜森之间的差距。 他不知道该不该送那块手表给姜森了。 “怎么了？” 看到柳林帆突然的失落，姜森问。 柳林帆摇摇头，道：“我不要你的钱，我想自己赚。” “那去找其他工……” “不要，”柳林帆打断他，梗着脖子不肯退让，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要。” 死寂在二人周遭打转，最终还是姜森败下阵来，他问：“为什么？” 柳林帆不能把理由告诉他，他本可以找个借口随便糊弄姜森，和以往的每一次那样，姜森那么好骗，他相信自己肯定可以说服他。 但是他想起之前姜森说过的话，他不希望有一个会对他撒谎的爱人。 所以柳林帆不想骗他了。 他只能保持沉默。 “说话。”姜森几乎是强硬地命令道。 柳林帆撇了撇嘴，不情愿地开口：“我想靠我自己赚钱，我不能一直依赖哥哥，依赖你，未来还要依赖别人，我不想永远做一个钱都赚不到的废物……” “这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又是我朋友费尽心思帮我介绍的，我不能辜负人家一片好意，而且，这比我在那些咖啡店里打工赚的钱要多得多了，你就别逼我了好不好？求求你了……” 说到这里，他放软了语气，开始撒娇。 他知道姜森吃他这一套。 果然。 姜森别过了头，虽然神色还是不好看，但似乎是妥协了。 见状，他立即扑上去抱住姜森的脖子，主动把自己送上去，亲了他一口：“谢谢姜森哥哥。” “哼。”姜森冷哼一声，环住他的腰，面对面抱着他上了楼。 姜森有一万种强硬的方法可以治住柳林帆，但他不想用。 他担心会把人吓坏。 看到照片之后的半个多月，姜森一直没有离开。 他留在了别墅里，一直陪在柳林帆身边，他在这里，柳林帆不会住校，于是姜森每天准时接送他，笨手笨脚地给他做饭，像是个称职的司机和保姆。 那十万块钱柳林帆转回去，姜森依旧还是会给他转回来，两个人踢皮球似的折腾这十万块钱，柳林帆实在拗不过他，只好收下，虽然这笔钱对姜森来说不算什么，但自己分文也不会动，他想着将来某一天还是要还给姜森的。 姜森的工作依旧很忙，在别墅里的这段时间，他一直是远程办公，永远都是线上会议，就连吃饭时旁边都会放个笔记本电脑，手机更是隔一阵就响。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柳林帆提过让他回去上班，姜森只当听不见；要么就是上一秒答应他会回去，下一秒依旧是该干嘛干嘛。 柳林帆觉得自己可能是在自作多情，但他实在想不到第二个理由。 ——姜森在监视他。 但是某天晚上，姜森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不知是谁打来的，姜森听得很认真，他独自去了露台，关上玻璃门，倚靠在无边夜色中，烟抽了一支又一支。 这通电话打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挂掉之后，姜森的眉头也没有松开。 他在外面吹了会儿风，散去一身烟味之后，这才进屋。 他躺回床上，搂过柳林帆，道：“我明天要回去了。” 柳林帆早有预感，乖巧应了：“好的。”他猜测，这通电话应该是他公司里的人打来的，发生了一些一定要姜森回去才能处理的事情。 第87章 两个人躺在卧室的床上，用投影仪放着电影。 这是这半个多月以来，两人每天晚上的固定活动。 电影放到中途，柳林帆收到了一条信息。 万姐发来的，说是明天有拍摄，问他有没有空。 他手机就拿在手上，没有躲着姜森，所以他确信抱着他的姜森也看到了这条信息。 他仰头看过去，果然对上了姜森的眼睛。 柳林帆见他没有说话的打算，就回复了：「我有空。」 万姐那边很快发来信息：「行，明天早上九点，准时到」 随后是一个定位。 柳林帆收了手机，抱住姜森的腰，枕在他胸口，一直没听到姜森说话，他有些耐不住了：“姜森？” “嗯。”胸腔震动，震得他耳朵发麻。 柳林帆道：“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说了你也不会听，我还说了干什么？”姜森道，“我是管不了你了。” 他这话听起来有点像是在赌气，柳林帆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抚他，只好凑上去，捧住他的脸颊，缠着他亲。 亲是他主动要亲的，结果最后被亲到哼哼唧唧求饶的也是他。 柳林帆在他怀里安稳地睡着了，姜森睁着一双眼睛，毫无睡意。 他解开了柳林帆的睡衣扣子，手掌顺着他的腰线滑到了他的背脊，在他的肩胛骨上摩挲了好一阵子，手指才缓缓往上挪，轻轻按在了他的后颈处。 柳林帆睡梦中被闹得不安稳，可能是有点痒，他轻轻动了动身体，却只是把自己更加送进了姜森怀里，很快又陷入了深眠。 姜森面不改色，像剥鸡蛋壳一样剥开了他的睡衣，将柳林帆整个完整地剥离出来。 他撑起半个身子，罩在柳林帆上方，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各个角落游走，欣赏着柳林帆的身体。 他俯下身去，在柳林帆白皙的肩膀上落下一个吻。 随后，他将柳林帆翻了个身，对着他的背张开了嘴。 翌日，柳林帆朦朦胧胧醒来，姜森已经不在他旁边了。 他下楼时，桌上摆着热腾腾的早餐，还有一个便利贴，上面是姜森的留言——我先回去了，早饭记得吃。 后面还画了一个爱心。 柳林帆笑出了声，在便利贴上亲了一口，他舍不得扔掉这张纸，对折后，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自己的手机壳里。 柳林帆如约到达了今天要拍摄的地方。 工作人员让他换衣服，他也没多想，就直接当场换了起来。谁知自己刚把衣服脱下来，就引起身后一片尖叫声。 柳林帆不解望去，那一堆男男女女有的捂嘴偷笑，有的用暧昧的眼神盯着他的后背，叫柳林帆整个头皮发麻。 怎么了？ 听到动静，万姐也闻声看了过来，发现是什么事情之后，她眼里满是笑意：“你呀，真是人不可貌相，是我当初看走眼了，原来你竟然还是个老手。” 柳林帆茫然：“什么？” 万姐将他领到一面化妆镜前，叫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后背。 柳林帆扭头这一看，顿时傻眼了。 他的背部和后颈上，零零星星落着几个红色的痕迹，遍布在极其明显的位置，有几个甚至都发了紫，可见下嘴的这个人有多用力。 他当然知道这个是什么。 可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些吻痕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他红着脸把衣服套上身，低头冥思苦想好一阵，了然。 做这事的除了姜森还能有谁。 他故意把这些痕迹留在柳林帆自己看不见，别人却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那个混蛋…… 一定是趁昨天晚上他睡着的时候……他竟然一丁点都没发觉，怪不得他今天走得那么干脆，敢情还留了这手。 “家里那位喝醋了不是？占有欲这么强，这是给我们这些人特意宣誓主权呢。” 柳林帆：“不是……”他羞恼万分，不知如何反驳，半晌，也就不解释了。 他问起了自己更关注的问题：“这会耽误拍摄吗？” “这倒不会，上点遮瑕就行。”万姐说，“遮不住后期也能p掉，不用担心。” 知道不会耽误大家的工作，柳林帆才安心了：“好的……” 这一天下来，柳林帆不知受到了多少注目礼，人都要被视线戳穿了。 回去之后，他立即给姜森发信息：「你干的好事！」 姜森那边当然知道他说的好事是什么事，也不藏着掖着，回：「喜欢吗？」 「喜欢个屁！不准再做这种事了！」 姜森那边回了个语音，他带着笑，洋洋得意道：“我管不了你，你也管不了我，要公平一点啊，小舟。” “……”柳林帆关了手机，干脆直接眼不见为净了。 姜森盯着没有动静的手机，笑了一下，刚准备再发条消息过去时，助理就在这时推门而入，递给他一份文件。 助理恭恭敬敬给他汇报着信息，他一边听一边看着手里的东西，看到一半时，眼前毫无征兆地发了黑，眩晕袭来，面前的事物都带上了重影，一股难言的剧痛紧随其后，猛然在他的脑袋里炸了开来，像是一柄锋利的尖刀狠狠插进了他的头颅中，疯狂搅动着他的脑浆。 这阵骇人的疼痛叫他手上瞬间失力，文件摔在了桌上。 第88章 听到动静的助理见状，匆忙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止痛药，给姜森递水看着他亲口送服。 姜森吃了药，手指按在太阳穴的位置轻轻揉按着，等待这阵恼人的疼痛过去。 他的脸色几乎是顷刻间就惨白一片，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现在在承受怎样的痛楚。 助理看不下去了，劝道：“姜总，您要不去医院看一下吧，您最近频繁头痛，光吃止痛药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具体检查一下，对症下药比较好。” “不用。”姜森回绝，在头痛稍稍缓解之后就又看起了文件，他哑声道，“只是没休息好而已，等忙过这一阵就好了。” 他拿起一旁的手机，解锁屏幕后又突然愣住了。 他盯着手机发呆。 助理喊他：“姜总？” 姜森回神，放下了手机。 奇怪，我拿手机要干什么来着？ 姜森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是什么事？姜森怎么都想不起来，只能暂时作罢。 算了，总会记起来的。 第42章 贺明景 柳林帆就这么脚不沾地忙碌了几个月，他的余额开始以一个喜人的涨势往上飙升。 他省去了生活里不必要的开销，去食堂吃饭也挑最便宜的吃，辛昭羽看不下去，又不能说，好几次都默默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塞给他。 平时没有拍摄的时候，他照常去咖啡店里帮忙，学习和兼职两手抓，就这样拼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某一天惊喜地发现，加上他以前存下来的存款，只需要再坚持这么两三个月，他就能攒够钱了。 即将成功的喜悦让他心情大好。 这天阳光明媚，他欢欢喜喜往别墅那边跑。 他买了一个很好看的挂画，他想把它挂在那里。 和以往不同的是，进别墅大门的那一瞬间，他的眼底猝然闯进了大片大片的红。 天气暖和起来，柳林帆这一路跑来，热出了一身薄汗。 他后知后觉，原来现在已经是蝴蝶和蜜蜂纷飞的季节。 暖春到了，院子里的玫瑰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然盛放。 他的花开了！ 这种成就感柳林帆形容不出来。 他几乎是跳着跑过去，兴奋地围着院子里这片玫瑰花打转。 他立即给姜森打了个视频电话。 一接通，柳林帆就喊：“姜森！你看，我的花开了！” “我一定是天才！”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种花，没想到会这么成功。 当初那个花店小姑娘还说他种不起来，结果还不是被他轻而易举拿下？ 他如果有尾巴，现在肯定翘到天上去了。 柳林帆拿着手机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姜森就一直默默听着，脸上挂着简直能溺死人的笑，那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家翻着肚皮撒娇的宠物一样。 他道：“小舟真厉害。” 柳林帆道：“那可不！也不瞧瞧我是谁？” “汪！汪！” 正和姜森说话时，身后传来一阵狗叫，他回头一看，一只奶白色的拉布拉多已经冲他扑了过来，如同一颗炮弹一样撞在了他身上。 要不是柳林帆底盘稳，肯定被它撞个四脚朝天。 哪来的狗？ 它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根牵引绳，尾巴摇成了小风扇，伸着舌头朝柳林帆哧哧吐气。 柳林帆托着它的前爪，问：“你走丢了吗？你主人呢？” 问完了觉得自己傻，狗又不会说话。 他往这狗脖子上看，想找找有没有狗牌什么的，这么看了会儿，柳林帆怔住，他觉得这狗有点眼熟…… 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不对劲，良久，他试探地喊了一声：“树枝？” “汪！”狗狗叫了一声，蹦的更厉害了。 看它这兴奋样，柳林帆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好家伙，几个月没见，树枝竟然长这么大了？ 不过它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姜森在养吗？难道他过来了？ 就在这时，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从外头传来。 他看向大门口，很快一个人影就出现在那里。 不过来人并不是姜森，而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阿姨，她捂着胸口像是快要跑断气了，一看到和柳林帆抱在一起的狗，她冲了上来：“树枝！不能扒人身上！快下来！” 等她牵好了绳子，才对柳林帆道歉：“真不好意思，我带它遛弯呢，这狗突然就跟疯了一样往前跑，我绳子没抓住，没吓到你吧？” “没有。” “……咦？你是不是……柳林帆？”阿姨打量他半天，问。 柳林帆道：“你认识我？” 她点点头：“昂！姜先生给我看过你照片。” 他反应过来，低头去看手机，刚才一通闹腾，视频通话一直没挂，柳林帆问对面那个笑眯眯的人：“怎么回事啊？” 姜森说：“我把树枝送过去了，它放在别墅养，王阿姨平时会照顾它。” 听到这里，柳林帆面前的阿姨拍拍胸脯，插了一嘴：“那是，我养狗有经验，保证养的白白胖胖。” 柳林帆闻言莞尔。 姜森解释：“我最近不能经常去找你，我不在的时候，它能陪着你，你一个人不会冷清。” 柳林帆顿了顿，嘟哝道：“我才不会冷清。” 第89章 嘴上这么说，一股暖流却还是从心里不由自主地漫了出来。 有了树枝之后，柳林帆就不怎么住学校宿舍了。 他隔三差五就往这里跑，树枝很粘人，他想要多花点时间陪着它。 王阿姨早晚两次会带着树枝出去遛弯，树枝的伙食也是她在自己家里准备好带过来喂它的。 她只待在院子里，不会进别墅里面，她说姜先生不允许。 柳林帆有几次做了饭邀请她进屋吃，她死活不进，如果他强硬地拉她进屋，她能抱着门口的柱子毫无形象地惨叫，那模样，好似屋里有怪物要吃了她一样。 无法，柳林帆只能端了张小桌，和她一起在院子里吃。 她好像很怕姜森似的，即便他人不在，也不敢乱了他的规矩。 柳林帆不解。 他明白王阿姨是姜森雇来照顾树枝的，姜森付她工资，他就是她的雇主，听老板的话是没错，但也用不着这么害怕吧。 姜森就是嘴贱了点，但那也是以前的事了，现在的姜森简直挑不出一点毛病。 也有可能是他现在「坠入爱河」，难免就对姜森有了一层厚厚的情人滤镜。 但不管怎么说，姜森脾气再差，也不至于被人恐惧成这样。 他觉得王阿姨的反应有点太夸张了点。 天气越暖，玫瑰花就长得越好。 柳林帆蹲在地上找角度给他的花拍照片，王阿姨就在旁边和他闲聊。 时间久了，他俩熟悉起来，关系也变好了。王阿姨虽然害怕姜森，但是对着柳林帆的时候，就像是在看自家儿子似的，十分慈爱。 她掸去柳林帆头发上落着的花瓣，说：“这些玫瑰长得真漂亮，姜先生下了不少功夫呢。” 柳林帆刚想和她说这些花是自己种的时候，她接下来说的话堵住了他的口。 “每隔几天就有专门的人过来打理，那一套套工具专业的，可讲究了，我看都看不懂。哪像我一大老粗，养个仙人球都能给养死了。” 柳林帆怔了好半天，问：“有人来打理？” “是啊，我都看到过好几回了，那些人应该是花农吧，只在固定的时间过来，做事可麻溜了，一套一套的。”王阿姨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说漏了嘴，仍然滔滔不绝，“他们别的都不管，就管这一片玫瑰花，护理好了就走人，就和那些机器人一样。我和他们说话都不怎么理我，我不过就是想问问一点种花的小诀窍而已，切，这都不告诉我，真小气。” 王阿姨的声音渐渐消失在他耳朵里。 柳林帆懵然。 原来这片玫瑰之所以开花，不是因为他？ ……是了。 他又不怎么来别墅，就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随便浇浇水，他以前没种过花，用这种粗鲁随便的方式又怎么可能会养好这么金贵娇气的玫瑰。花不被他养死就谢天谢地了，又谈何盛开？ 姜森明明知道这些，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叫人偷偷地帮他打理，默默地帮他，守护着柳林帆一时的心血来潮。 他想起那天他在这片玫瑰花前对姜森炫耀自己是天才时，姜森在手机另一边静静地听着，陪着他一起开心。 柳林帆蹲在地上，好半天都没说话。 他拿出手机，点开置顶的联系人，敲敲打打，发了两个字过去：「混蛋」 姜森：「？」 柳林帆抿着嘴，打字，按了发送： 「喜欢你」 姜森回了语音，声音温柔：“我也喜欢你。” 柳林帆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听着这短短两秒的语音。 听着听着，就红了脸颊。 知道这事真相后，柳林帆对此闭口不谈，只当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过了半个多月，他等来了姜森。 在柳林帆刚爬起床，顶着一头乱发下楼的早晨，他从门口走了进来，披着一层暖阳晨光，像电影里和爱人久别重逢的主人公，对着柳林帆张开了双臂。 “小舟。” 他只是这么喊了他一声，铺天盖地的欣喜和想念从柳林帆的身体里爆发了。 他大力扑了过去紧紧勾住姜森的脖子，挂在他身上。 姜森猝不及防被他撞得稍稍后退了小半步，很快稳住身形，环住他的腰，亲了亲他的耳垂，问：“想我没？” 他以为柳林帆会和以往一样别扭着不肯承认，结果就听到他难得坦率了一次： “想。” 这倒是姜森意料之外的回答，他愣了一下。 他的反应柳林帆看在眼里，但他现在不准备和他计较。 回过神后，姜森嘴巴动了动，应该是想要说什么不得了的肉麻话，柳林帆不想听，于是凑过去强行堵上了他的嘴，吃掉了他的话。 许久未见，身体的反应最是诚实。 两个人从门口一路亲，最后双双倒在沙发上。 呼吸变得滚烫，空气中弥漫着某种黏稠的东西，缠裹住紧密贴合的两人。 柳林帆挺起了腰，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衣服下摆溜了进来，在他的背脊上肆虐。 皮肤好似过了电，酥麻的痒意让柳林帆喉咙里发出轻声的呜咽与喘息。 唇瓣稍稍分离些许，彼此的都泛着水光。 姜森的手还在他的衣服里，紧贴着他的皮肉，柳林帆知道自己该制止他，可是浑身都软了，没有力气。 第90章 姜森的手从他的背脊摸到了他的后颈，轻轻揉捏着，柳林帆迷糊时，听见他笑了一声，说：“消了。”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那天在他身上留下的吻痕。 不提他都没想起来！ “混蛋！你故意的，害我当众出丑！” 柳林帆抬手，扯开姜森的衣领，扯得太急，蹦了一个纽扣，他张嘴对着姜森的脖子就咬。 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姜森压根没想挣扎，他甚至仰着脖子让他更好动作。 柳林帆咬了一阵，只留下一点轻微的牙印，他犯了难，他不知道怎么留下痕迹。 姜森按着他的后脑，让他的嘴唇贴着自己的脖子，说：“不要咬，不要用牙齿，用舌头，吸出来。” 奇耻大辱！柳林帆深感无力，连这都要姜森手把手教！他的面子往哪搁……可这也没办法，他又没经验。 想到这里，又记起姜森之前那些花花传闻，记起他之前频繁更换的女友，他又冒了火，下嘴忽地用了死劲。 “嘶——”姜森被他小狗似的嘬法给弄疼了，肩膀颤抖着笑个不停，但没有推开柳林帆，只是乖乖地任他发泄。 折腾许久之后，柳林帆看着他的最终成果很是满意。 姜森的脖子上被他吸出了四五个红彤彤的小圆点，他故意留在了很明显的位置。 他捏着姜森的鼻子，狞笑道：“让你也出去丢丢人！” 姜森动都不动，随他折腾：“好好。” 两个人闹了一会，姜森的手机突然响了，柳林帆无意看到了他亮起的手机屏幕，来电显示是一个备注叫贺明景的人。 姜森看到这个名字时露出一丝诧异，随后接起来：“什么事？” 柳林帆坐在他腿上，靠着他的胸口等他打完电话。 他不知道对面和他说了什么，姜森道： “行，我过来。” 他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柳林帆从他身上下来，问：“有事要出去吗？” “嗯，我很快就回来。”姜森抱住他在他嘴巴上又亲了一口，道，“晚上一起吃晚餐。” 柳林帆嘟囔着回：“噢。” 姜森微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穿好了鞋，他就这么敞着衣领子，脖子上的东西暴露在天光下。 当事人就这样面不改色地要出门，柳林帆连忙扑过去抓住他。 “你就这样走？！”他惊了。 “不然？”姜森一脸正直，“你不是说要给别人看看吗？既然这样我怎么能辜负你的劳动成果？这可是我们小舟好不容易才嘬出来的。” 柳林帆甚至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骄傲。 他耳朵通红，主动给姜森系起了扣子，随着扣子扣好，那些红色的痕迹也被掩盖在衣服里看不见了。 等他一颗颗扣到最顶上的时候，才发现最上面的那颗扣子被他刚才给扯掉了。 从衣领边缘还是能看到透出来的一点红色。 柳林帆道：“换一件吧？我去给你拿。” “不用，就这样。”姜森抓过他的手，在他手背上亲了一口，道，“走了。” “哎你……” 柳林帆阻止无果，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姜森顶着他的花脖子出门了。 “……” . 姜森到达那家私人会所的时候，贺明景他们已经到了。 姜森一进去，一屋子熟人，闹哄哄的，桌上的酒已经开了不少。 颜栎也在，他朝姜森招手打招呼：“呦。” 坐在颜栎旁边的男人本来和他在说话，见状看了过来，和姜森对上了视线。 男人留着一头黑色的狼尾发型，左耳荡着一颗银色锥形耳坠，正是贺明景。 他大笑着站起身，冲上来就给了姜森一个熊抱。 姜森也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久不见。” 贺明景道：“你个臭小子，怎么才来。” 贺明景是姜森的发小，两人从小就认识，因为贺明景年轻时玩心太过，就被他的父母送去国外念书，前阵子才被允许回来。 颜栎道：“你既然早就回来了，为什么过年的时候不约？非等到现在？我如果没记错，你年底应该就已经回来了吧。” 贺明景无奈道：“嗐，我也想早点和你们聚啊，我家那老头儿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太精，怕我回来之后就闯祸惹事，下令不准我乱跑，叫我去公司帮忙，我耐着性子装了几个月的乖宝宝才得到他的信任，要不然我现在还出不来呢。” 贺明景倒了酒递给姜森，说：“迟到了，罚一杯。” 姜森接过来一饮而尽。 随着姜森仰头的动作，加上他并没有遮挡的意思，他脖子上的痕迹一览无遗。 贺明景见怪不怪，问：“又交女朋友了？这个这么野？” 颜栎打趣：“人家这次应该说是男朋友~” 贺明景不解：“什么意思？” 颜栎道：“字面意思呗。” 贺明景理解了半天才明白，震惊了：“你……你真谈了个男的？你有病吧，吃错药了？” 姜森没有解释，在贺明景眼里就是默认了。 他放下酒杯，说：“我不能喝太多，待会儿就走了。” 贺明景不悦：“干嘛？有什么事比你兄弟我还重要？” 第91章 颜栎笑：“家里有人等呗。” 姜森跟着笑，没否认。 贺明景的表情如同是吃了一只苍蝇。 他想起了什么，说：“原来那天那个人说的真的是你。” 姜森问：“什么？” 贺明景道：“你别哪天阴沟里翻船，被人骗了还不知道。” 姜森疑惑地看向他，贺明景嗤笑一声，道： “你说有没有可能，其实你的小男友，只是和你「玩玩」而已？” 作者有话说： 珍惜现在的糖…… 第43章 “开门，小舟。” “你胡说什么？”姜森皱着眉头，看上去有点不高兴了。 真正了解姜森的人在看到他现在的模样时都会识趣地闭上嘴。 但是贺明景是谁，他哪里会怕姜森。 姜森的不信任让他也很不爽：“我胡说？我是看在咱俩这么多年好朋友的份上才好心告诉你，我一心为你着想，你这什么眼神？我又不认识你的小男友，我编这种毫无意义的谎言有什么意思？我吃饱了撑的？” 颜栎看气氛不对，连忙卡在二人中间缓和，“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难得聚一聚，别坏了心情。” 贺明景哼了一声，斥道：“我是亲耳听到的！那天我在商场，无意间听到两个小男生在说一些没营养的废话，哦对，其中一个男生叫路礼，你应该认识吧？” 姜森怔了怔。 贺明景见他这样就知道他肯定认识，于是说道：“这俩人中间提到了你的名字，我最初还以为是同名同姓，但现在看来并不是。” “你知道那男的原话是什么吗？他就是说，和你玩玩而已。” 姜森脸色沉了下来。 贺明景直视着他，双臂环胸，扬着下巴：“你要是不信，随便你，反正我说的都是真话。当然了，我现在也想不通你为什么突然改了性子和男人搞在一起，真够恶心的，你要当同性恋你就当去，我没意见，我就是给你提个醒。” “如果你也是玩玩，找找乐子，没谁拦着你。但看你现在这模样，就怕你动真格了，对方却把你当狗耍呢。” “行了你！”颜栎一把将贺明景推开，“少说两句。” 贺明景嘁了一声，坐回去喝酒了。 “姜森，别理他，他喝多了胡说八道呢。”颜栎道，“你别放在心上。” 姜森说：“我没放在心上。”停了几秒，他说，“小舟不是那样的人。” 像是在说给颜栎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见他这样，颜栎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拉着他坐下，开始奋力炒热场子。 姜森靠在沙发里，从进来之后就没了笑脸。 贺明景不可能会认识柳林帆，但他又确实准确说出了柳林帆最好的朋友的名字。 贺明景说的没错，他有什么必要来编这样一个谎言骗他？有什么好处？所以……他说的大概率应该都是真话。 可是…… 姜森心烦意乱，胡乱晃着杯中的酒水。 他不相信他的小舟会说出那种话来。 有人坐在了他身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她坐下后，周遭空气中都弥漫着她身上的香水味。 女人朝他贴了过来，和他说话。 姜森现在没心情理她，她便以为这是男人默许她可以靠近，于是她试探地把头枕在了姜森肩膀上，手正想往他腿上搭的时候，姜森动了。 他没有说一个字，只是冷冷地凝视着她。 她的表情和手上的动作猝然僵住，很快，像是受不了姜森蔑视垃圾一样的眼神，起身离开了。 人离开后，姜森仰着脖子靠在沙发靠背上，不知缘何异常烦躁。 他一口闷掉杯里的酒，酒液滑过喉咙，带来一股难言刺痛。 他当即起身就想回去，颜栎见他状态不对，强行把他留了下来：“你喝了酒不能开车，咱们兄弟伙好不容易凑齐，你这么早走，不是太扫兴了吗？再待一会儿，啊。” 其他人也一一附和，姜森只能留下。 贺明景从刚才开始就不和他说一个字，明明刚见面时还久别重逢哥俩好，现在就像是在看仇人一样憋着口气不吱声。 姜森拿出手机，点开柳林帆的对话框，删删打打，最后只发出去简短的一句话：「我晚点回去」 柳林帆收到这条信息时，正在超市里买菜。 因为姜森说晚上和他一起吃饭，他特意跑出来买食材。想着姜森这阵子工作很辛苦，他决定自己来做一顿饭给姜森吃，犒劳犒劳他。 可他的手艺没有哥哥好，只会一点简单的家常菜。既然是犒劳，家常菜显然不太够，所以他今天准备挑战一下自己。 站在水缸前面选鱼时，姜森的信息发了过来。 他也没多想，他以为姜森临时出门有事是因为有工作，说晚点回来也是被工作给耽搁了，他自然不会无理取闹，于是乖乖回道：「好的」 买完了菜，他从下午一点钟就开始忙活。 他对着菜谱一点点地学，搞不懂的地方就问王阿姨，磕磕绊绊花了一下午的功夫，终于在天黑之前搞定了。 他炖了锅香喷喷的红烧猪蹄，又在王阿姨的指导下蒸好了鲈鱼，熬了玉米大骨汤，怕吃肉吃多了腻，还拌了蔬菜沙拉，炒了盘青菜香菇。 他看着满满一桌子菜，十分自豪地叉着腰。 第92章 两个人吃这些好像太多了点，不过没关系，姜森肯定赏他的脸。 可是等到天彻底黑透，菜都热了两轮，姜森都没影子。 他给姜森发信息，也不见他回。 应该是在忙吧。 柳林帆就不再发信息给他，生怕耽误了他工作，他就这么躺在沙发上等，肚子饿得咕咕叫，就这样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他被一阵轻微的开门声吵醒。 迷迷蒙蒙睁着眼望去，开门的果然是姜森，只是他满身的酒气，明显就是喝高了的模样。 柳林帆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他跑过去扶住他，怕他摔了。 一凑近他，便闻到他身上呛人的味道，烟味、酒味、还有、香水味。 他有些嫌弃地皱起了鼻子，扶住他的同时，觑见姜森衣服肩膀处，留着一个新鲜的口红印。 柳林帆登时就炸了毛。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他一直以为姜森口中的有事是要出去工作，没成想原来是出去鬼混了。 也是，姜森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在他的生活里，那种酒吧和会所一直就是他和朋友们经常去消遣玩乐的地方，这次肯定也是，瞒着他偷偷去喝酒，衣服上还带着这玩意儿回来，指不定和多少美女勾勾搭搭，说不定小嘴都偷偷亲过了。 玩的乐不思蜀，也难怪他不回自己消息。 他的手忙着泡美女，哪里有空看手机？ 想到这里，柳林帆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幻想的场景，昏暗的包厢里，姜森左拥右抱，臂弯里各躺着一个美女，他贴着她们的耳朵说一些悄悄话，惹得美女笑得花枝乱颤。 柳林帆心脏像被狗啃了一口，焦灼烦闷，还有点难受。 他揉了揉心口，没好气地讥讽道：“看来你是吃好了回来的。” 亏他还忙活一下午。菜都凉了，早知道还不如全都给树枝吃掉算了。 姜森没有说话，他被柳林帆架着，在近在咫尺的距离注视着他，眼神中似乎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忽然大力抱住了柳林帆，突兀地问了一个问题：“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他的问题提的突然，柳林帆正在气头上，姜森身上的香水味和口红印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火气上来时，人天不怕地不怕，哪有什么理智，柳林帆也一样。 他嘴里骂骂咧咧，哪里肯承认，没好气地大声斥道：“谁要和你永远在一起，等哪一天我玩腻了就立马把你甩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砸在了姜森心头，他木然地眨了眨眼，像是被冻住了。 半晌，他松开了环住柳林帆腰肢的手，静默地站在原地。 “能不能自己走？” 柳林帆给他换上拖鞋，指了指楼梯。 他打算先让姜森洗个澡，把身上那些恶心人的味道先洗掉再说。 姜森现在喝多了，话也说不清楚，等明天他清醒了再和他算账。 姜森沉沉看了他一眼，缓缓摇了摇头，柳林帆低骂一句，撑着他往楼上卧室走。 柳林帆十分费力地搀扶着这个大块头进了卧室，把他往床上放，姜森往下倒的同时，拽紧了柳林帆的手臂，他就被一同拉了下去，倒在了床上。 他趴在姜森身上，支着手肘想起来，姜森死死按住他的腰，长腿一掀，天旋地转，位置瞬间倒转，他被姜森压在了身下。 姜森罩在他上方，可能是因为光线原因，他半边脸陷在阴影里，即使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莫名森寒狠戾，不知为何，柳林帆觉得他用这样的眼睛看人时有点可怕。 “你干什么？起来。” 柳林帆无法解释心头涌上的不安和惶恐，他壮着胆子去推他的肩膀，这一推，姜森就重重压了过来。 柳林帆猛地被堵住了嘴，尚来不及闭合齿关，姜森就轻车熟路地闯了进来，缠着他亲得彻底。 和平时不太一样，现在的姜森用的力气很大，动作也很……粗鲁，柳林帆嘴唇和舌头没一会儿就发了麻，整个人好像都要被他生吞了似的。他手指渐渐失力，都快要拽不住他的衣服。 他喘不过气，扭着脸想要挣脱。 刚扭过些许，姜森就又不依不饶追了过来，不给他说话和拒绝的机会，甚至为了防止他再挣扎，姜森直接单手掐住了他的脸颊，用一个不由分说的强硬姿势把他脑袋的方向固定住，和他接吻。 “别……等一……” 姜森呼吸很急，带着柳林帆也不停地喘，他的手撩起了柳林帆的衣服下摆，直接把他的衣服给掀到了下巴处。 皮肤骤然接触到冷空气，柳林帆霎时就高高抬起了腰，狠狠撞在了姜森胸膛。 他手忙脚乱扯住自己的衣服往下拉，嘴里含糊着喊：“不……不行！……唔……” 姜森好像魔怔了一样，手上的动作根本不带停，没有衣服的阻挡，柳林帆清楚地看见他的手是用怎样一个肆无忌惮的弧度和力道在他身上乱摸的。 柳林帆欲哭无泪，喊他的名字：“姜森……” 闻声，姜森停了，他松开柳林帆的嘴巴。 柳林帆以为他冷静了，结果他只是直起上半身，动作十分野蛮地扯开了他自己的衬衫，和柳林帆软绵绵的力气不一样，姜森这一下的力道直接把衬衫上的扣子全崩掉了。 第93章 扣子稀里哗啦掉了满地。 姜森脱掉身上碍事的衣服，随手甩到了地上。 做这一切动作的时候，他的眼睛没有离开柳林帆半分。 背脊袭上一股凉意。 柳林帆看出来了。 姜森没准备停下。 他又压了下来，准备用同样的方法扯去柳林帆的衣服。 柳林帆忙抓着他的胳膊，喊：“等一下，姜森，等等……” 也许是声音里带了颤抖的尾音，姜森动作一顿，看向他。 柳林帆咽了咽口水，放软了语气道：“我去浴室放水，你先洗个澡吧，好不好。” 姜森探究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两圈，随后让开了。 柳林帆立即跳下床，他本来是想直接冲出房间，但他想自己离开房间又能跑到哪儿去，姜森一定会逮住他。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走进浴室，关上门。 想了想，他转动旋钮，把门反锁了。 姜森明显是喝高了，但是应该没有醉，他说过他的酒量很好的，可即便他没醉，身体里满是酒精的人都很可怕，姜森亦然。 他现在的样子，完全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柳林帆很不习惯。 所以他决定先躲起来，等姜森酒劲过去睡着了，自己再出去。 虽然这间浴室门看起来不太牢固的样子，但他现在没有选择。对现在的自己而言，这间可以上锁的浴室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没关系，喝多了的人，总是能很快入睡。 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怕姜森起疑，他打开了花洒，用龟速的方式往浴缸里放水。 放到一半的时候，他觉得应该差不多了。 姜森大概已经冷静下来了。 他下意识往浴室门口看了过去，这一眼，魂差点没吓掉。 浴室的磨砂门外杵着一个影子。 姜森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 柳林帆屏息凝神盯着那面薄薄的门板。 咔哒。 门锁晃了几晃，是外头的人想要打开，因为反锁了，没能成功。 “开门，小舟。” 姜森的声音闷闷的，比以往都要阴沉。 柳林帆道：“水……还没放好呢，你先躺一会儿，好了我叫你。” “开门。”姜森加重了语气。 柳林帆咬着嘴唇迟疑着，就在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门锁忽然开始剧烈晃动，因为外力掰扯的力道过大，整扇门都发出骇人刺耳的摇动声。 姜森这行为成功把柳林帆吓住。 他不敢动了。 哐当——！！ 紧闭的门板轰然弹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姜森放下踹门的腿，走了进来。 第44章 冷战 柳林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竟然能看到姜森做这么粗鲁的动作。 就算喝了酒，也不至于变得这么暴躁吧……他是在生气吗？ 可是……他生什么气？ 该生气的明明是我！ 是谁偷偷出去鬼混，是谁带着女人的口红印回来，是谁让我下午白忙活一场现在还饿着肚子，是谁那什么虫上脑只想着和人上床…… 自己都没生气，他倒先发火了。 算了，不和现在的他计较。 ……不过以后也得让他少喝点酒了。 这酒品，怪吓人的。 被姜森踹开的门颤颤悠悠停了下来，好歹没有当场断成两截。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姜森一个眼神都没分给那扇门，视线准确无误落在了浴缸旁边的柳林帆身上，和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宛如被刺到，柳林帆眼皮狂跳。 姜森现在的样子太不正常了……如果今晚想要平安度过，最好还是不要和他硬杠上比较好。 他尽力忽视姜森刚才那一系列可以说是毫无风度的行为，勉强保持着面上的镇定：“你再等一下，水马上就好。” 姜森没有说话，柳林帆率先回避了他的目光。 两人都沉默着，浴室里便只剩下水流的哗哗声。 这是和姜森相处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觉得在两人独处时如坐针毡，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该把自己的眼睛投向哪里，只能盯着浴缸里波动的水纹。 他的后背上没有眼睛，可是他就是知道姜森一步步朝他走了过来，他停在了自己身后，很近的地方。 他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生怕一不小心就触到姜森某根一点即燃的神经。 好不容易等到那一池浴缸水放满，他解脱似的站起身：“水放好了，你洗吧。” 他在这浴室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闷头往外走，和姜森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一股无法抵抗的蛮力猛然袭上了他的腰，下一秒水淹过口鼻，他被整个拖进了浴缸里。 水溢出浴缸，溅洒满地。 柳林帆惊慌间难免呛了水，正咳呛不止时，姜森掐着他的脸又亲了上来。 浴缸湿滑，水中无法着力，任他怎么扑腾都无法从小小的浴缸里站起，光顾着呼吸就很吃力了，他无法分心再去护住身上那一件件被姜森强硬扒下来的衣服。 柳林帆狠狠咬了姜森一口，在他的下唇上咬出一个口子。他用了狠劲，咬出了血，姜森退开些许，柳林帆终于吼了出来： “你够了！住手！” 尽管因为呛水的原因，他的呵斥听起来没有丝毫杀伤力。 第94章 姜森伸出舌尖，轻舔过嘴唇上的血，他浑不在意，又扣着柳林帆的脖子吻上来。 住手？ 他知道小舟现在吓坏了，可是他却根本不想停。 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要挣扎？ 为什么不情愿？ 「玩腻了就甩」——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他的小舟可以和他闹别扭，可以和他耍脾气，可以故意说一些口是心非的气话，他都不会生气，因为他是自己喜欢的人。 因为喜欢，所以他可以包容他，宠惯他，觉得他偶尔的小脾气也可爱生动。 可是，就算是这样，他希望小舟能明白，有的话能说，有的话不能说。 底线不能触碰。 不管他说的那句话是不是出自真心，都已经踩中了姜森的雷区。 他要给他一点教训。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向来都是岌岌可危，如履薄冰。 貌似坚固，其实只是尚未准确攻击到最薄弱的地方。 只要找准了位置，哪怕是轻踩一脚，整座雪山都会崩塌，再坚不可摧的关系都会霎时间土崩瓦解。 明明知道不该，可姜森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因为太过在乎，所以很怕失去，所以敏感多疑。 柳林帆现在这般抗拒，不都是在一一证实贺明景说的话？ 他之前的一切行为也都能理解了。 交往初期，说什么第一次谈恋爱没经验，其实只是单纯地不想和我见面罢了，不想和我接吻，不想和我有肢体上的触碰——因为他根本没把我姜森当一回事。 因为在柳林帆心中，只是和我「玩玩」而已，所以他从未有过真心，之前的一切不过都是在骗我，都是借口。 既然是这样，当初为什么还要答应和我交往…… 为什么又说喜欢我。 你在耍我吗？ 耍我，姜森。 你怎么敢—— 姜森的手往水下伸去，去掰柳林帆的腿，就在这时，啪的一声，他的脸被一股大力重重打偏过去。 不是很痛。姜森眨了眨眼，眼睫上的水珠滴落在水面上，他清醒了。 他看向身下的人，浴缸里的柳林帆衣衫凌乱，胸膛剧烈起伏，他红着一双眼睛，像是要哭的样子，想来是气得不轻。 他的手还停在空中，这一巴掌大概是用了他现在全部的力气。 柳林帆声音发着抖，质问：“姜森，你能不能尊重我一点？” 姜森一怔，收回了手，他站起来，深深看了一眼柳林帆，随后离开了。 柳林帆掌心发麻，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紧紧握着拳头，蜷缩在浴缸里，热水漫过了全身，他却还是觉得冷。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一声门响。 是关门的声音。 他抬起头，望向浴室外，屏息听着动静。 他听到了车子发动的引擎声，渐渐远去了。 柳林帆从浴缸里爬出来，也顾不上擦，滴着水跑出房间，打开大门。 姜森的车不见了。 他走了。 没有给自己留下只言片语。 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他望着餐桌上那些未动的菜，垂下了眼眸。 自那天开始，姜森不再联系他。 他们开始冷战。 柳林帆日渐消沉。 以往每天，他都会和姜森联系，要么发消息要么打视频，突然之间断了联系，就像是从自己规律的生活中剥去了一块东西，哪哪都不舒坦。 他一天能看手机八百多遍，可是来自姜森的消息一条也没有。 他想过主动求和，可是拉不下脸。 虽然自己打了他一巴掌，再怎么说，打人确实是他不对，他是应该道个歉。 可是，固然自己是有错，那姜森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是他先不顾自己的意愿想要硬来，他才打人的…… 又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 大不了，等姜森联系他的时候，他退一步，主动和他说声对不起好了。 . “不觉得姜森最近很奇怪吗？” 颜栎握着台球杆，朝不远处的人扬了扬下巴。 贺明景在一旁打了个哈欠，道：“有什么奇怪的？不觉得。” “你眼睛是装饰吗？” “什么意思啊你？” 颜栎道：“他最近都没提起过他那个小舟。” 贺明景不以为然：“啊，你说那个骗子？不提不正好，他俩早点掰了拉倒。” “啧。”颜栎推了他一把，朝姜森走了过去。 姜森没在打球，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头看手机，颜栎看到他的页面，他好像是在订机票。 了然问道：“这是要去找你那位小朋友？” 姜森看了他一眼，半晌，点了点头。 “你是和他吵架了吗？” 姜森攥紧了手机，含糊道：“算是吧。” 颜栎：“怪不得呢，这阵子都没听你提起过他。看你难得这么喜欢一个人，吵架了就好好沟通，有什么话都放到明面上说清楚，没什么过不去的。” “嗯。” 颜栎在他身边坐下。 姜森视线不知怎么落在了对面墙上挂着的钟表，视线跟随着秒针一格一格地跃动。 滴答，滴答。 耳畔只剩下钟表规律的跳动声。 第95章 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挤压着他身边的空气，他除了钟表声，什么都听不到了。 嗡—— 嗡—— “对了……你那……他……” 颜栎的声音像裹了一层厚厚的黏浆，断断续续传来，逐渐在他耳朵里清晰。 咔哒。 钟表的声音消失了。 颜栎的声音也钻进了他的耳朵里，他总算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了。 他笑着道：“那小子还挺可爱的，名字是叫……柳林帆吧？看他长得挺乖，应该没什么坏心眼。什么时候把他叫来我们大家一起吃个饭，熟悉熟悉就好了。” 说到这里，颜栎住了口，因为他发现姜森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他。 “怎么了你？干嘛这么看着我？”颜栎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东西，伸手去摸。 姜森却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你怎么认识柳林帆的？” “……啊？”这个问题在颜栎听来很是莫名其妙，“你吃错药了？我和他见过啊，赛车场那次，我和你比赛，你把他叫过来的。还有那次，在我的酒吧里，我用你的照片把他骗过来，我还和他说过话呢。” 话音刚落，却突然注意到了一个小问题，为什么姜森现在要叫他的全名？明明平时在他们面前都是一口一个小舟小舟的叫。 狐疑时，就听姜森开口了：“你做梦吧。”他拧起眉头，“我什么时候叫他去过赛车场？你什么时候开的酒吧？” “……”颜栎无语，伸手去摸姜森额头，“你他妈上班上傻了吧？” 姜森打开他的手。 “傻了最好。” 贺明景加入了他俩的对话，说：“这样他就可以和那个小骗子早点拜拜，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谁？” 贺明景阴阳怪气道：“还有谁啊，你的男朋友呗~” 姜森迷茫地盯着贺明景，像是看疯子一样，“你有病吧贺明景，谁男朋友？我和男的谈恋爱，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贺明景：“……” 颜栎：“……” 这俩人默默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惊愕的自己。 “你……”贺明景顿了顿，道：“可你不是一直说……你是真心喜欢他吗。” 姜森问：“谁？” 颜栎舔了舔嘴唇，咳了一声，道：“小舟啊。” 姜森：“小舟？中邪了吧你俩，他是宁一昔弟弟，我什么时候和他谈恋爱了，胡说些什么。” “中邪的是你吧！”贺明景声音都高了，模样是毫不作假的担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你脑子没问题吧？” “我之前说他不安好心，你还和我吵来着呢，你忘记了？” 贺明景道：“你信誓旦旦地告诉我，说你相信那小子是真心喜欢你，还要我不要说他坏话贬低他，不然你就和我急，这你都不记得了？” 姜森靠在椅背上，良久，道：“我说过这些话？” “废话。”贺明景指着颜栎，“颜栎也听见了啊，你问他。” 他看向颜栎，颜栎缓缓点了点头，“是你说的。” 姜森沉默了。 “是吗……” 贺明景：“你有点不对劲……是不是止痛药吃多了把脑子吃坏了？精神错乱了吧！这样不行要出大问题的，你赶紧去检查检查，做个脑部ct，顺便去看看心理医生，别是什么人格分裂……” “……”姜森懒得搭理他，起身离开了。 他一个电话叫来司机，司机问他去哪时，他鬼使神差说要去机场。 他在车上睡了一路，梦见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一些破碎的片段，应该是些快乐的画面，但是醒来后他就忘得一干二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梦，他睁开眼后脑袋里就一直昏昏沉沉的，但是心里总有一股莫名的冲动支配着他的身体，逼迫着他往前走。 他好像是要去赴谁的约，连血液都在欢呼雀跃，他在期待着什么，和谁见面？ ……是了，他要去见他的小舟，和他讲和，他想和他和好。 在姜森拿着机票要登机时，他愣在检票口，茫然地看着手里的机票。 c城。 …… 瞳孔缓缓放大了。 奇怪，他去c城干什么？ 公司里还有那么多事要处理，他没有闲工夫去这种地方，于是撕了机票转身走出了机场。 司机把人送到后，因为还没吃饭，就去机场的便利店买了个小饭团准备垫垫肚子，耽搁了点时间，车还停在原地没有离开。 他刚撕开包装袋，透过玻璃窗瞥见了刚进去不久的自家老板居然又出来了。 连咬一口的时间都没有，立即手忙脚乱地把饭团塞进了口袋。 姜森打开车门坐上车，十分不悦：“让你送我去公司，送我来机场干什么？别犯这种离谱的错。” “……”司机劈头盖脸被无端说了一通，哪敢为自己辩解，只能默默吃瘪，默默调转方向往公司驶去。 老板最近可真是反复无常，吃火药了吗。 第45章 只要你还要我，我永远不离开你 . 柳林帆没想到，这一次冷战，会足足让自己和姜森断联数月。 如果是普通的小情侣，这么几个月不联系，就几乎是默认分手了。 第96章 更何况他和姜森之间，还有一个更不稳定的东西存在。 他甚至都无法得知那颗炸弹是不是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引爆了。 要死也得明明白白地死啊。 一日，柳林帆鼓起勇气想要给姜森拨电话的时候，宁一昔的视频突然打了过来。 他接起来，虽然尽力掩饰，但宁一昔还是看出他心不在焉，便问道：“怎么了吗？和姜森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突然从哥哥口中听到姜森的名字，柳林帆一个激灵慌忙否认。 他停顿几秒，问：“干嘛突然说起他啊。” 宁一昔道：“你俩现在感情不是挺好的吗，他还经常飞过去找你。” 柳林帆愣住。 宁一昔看到他的表情，解释：“是姜森告诉我的，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和我提起你。” “……噢。” 柳林帆不知道说什么，手指无意识拨弄着桌上的圆珠笔。 宁一昔道：“你俩吵架啦？” “……”哥哥总是很敏锐。 “真稀奇，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又和他吵架。” 原因那么复杂，要怎么告诉哥哥？柳林帆只有沉默。 宁一昔随口道：“原来是因为和你吵架了心情不好，怪不得姜森最近奇奇怪怪的。” 柳林帆心头一跳，问：“他怎么了吗？” “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脾气阴晴不定的，记忆也有点混乱。他母亲担心的不行，让医生全面给他做了个检查，哪里都很健康，估计是工作太忙累着了吧，最后也只能开了点安神的药，让他好好休息。” 柳林帆：“……” 宁一昔：“说起来，他这样子还有点像……” “像什么？” 宁一昔那边沉默半晌，说：“没什么。” 挂了电话，宁一昔不由想到前几天他和姜森一起吃饭的场景。 那天在街上偶然碰见，姜森便邀请他一起吃个晚餐。 他约在一家西餐厅，二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玻璃窗外头是星星点点的高楼灯火。 从入座之后，姜森东西没吃几口，一直在和他聊柳林帆的事情。 ——他想从自己口中得到柳林帆的消息。 原来姜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是请他吃饭，其实是特意来和他打听有关柳林帆的消息来了。 宁一昔就猜，他俩可能是吵架了，互相闹别扭，谁都不好意思先开口，所以姜森就从他身上找机会呢。 宁一昔哭笑不得，他也乐意和姜森谈论自己的弟弟，便和姜森一直在说柳林帆的事情。 可是过了还没十分钟，当他再一次说起柳林帆的时候，姜森却面露狐疑之色，问了一句：“和我说他干什么？” 宁一昔略微不解地说：“不是你一直在问小帆的事情吗……” 姜森笑着举杯：“一昔，你是酒喝多了吗？我什么时候问起他了？” 宁一昔：“……” 之后的一切都很混乱。 姜森明明没喝多少，行为却很叫人难以理解。 他一会儿提到柳林帆的时候，表现出了很感兴趣的样子；一会儿又变成之前那番茫然的说辞，像是不理解为什么他们的话题里会忽然出现柳林帆的名字。 他好像上一秒还对柳林帆很是在意，下一秒，又觉得他无关紧要。 他这个样子，是个人都会觉得他不对劲，是不是身体哪里出了什么毛病。 这样的姜森，不禁让宁一昔想起了自己亡故的双亲。 在父母出意外身亡之前，有这么几个月的时间，他们也和姜森一样，记忆紊乱，行为怪异。 ——像个程序错乱的机器人。 因为宁一昔的电话，柳林帆打消了联系姜森的想法。 他害怕。 他想，自己的好日子应该快到头了。 也许旁人不理解姜森现在怪异的行为，可是没谁比他更清楚，那是因为姜森身上的言灵已经开始失效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是下一秒，姜森就会彻底醒来。 他害怕自己联系他的时候，会得到姜森毫不遮掩的憎恶。 心中的不安恐惧日复一日叠加在他身上，快要将他压垮。 柳林帆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只能强行逼自己找点事做，他尽量让自己忙起来，忙到没有时间去想姜森，这样才能稍稍减轻心头上的苦痛。 万姐给他安排的工作他还是会照常去，也是误打误撞走了运，他拍摄的几组照片在圈子里小范围传了一阵，有了点名气，工作也多了一些，酬劳也渐渐丰厚。 就这样一点一点积累，在暑假前的一个月，他终于攒齐了钱。 虽然不知道姜森现状如何，放假之后，他还是直奔那家手表店，想买下自己早早看中的那块手表。 谁知到了地方，却意外发现那家店在闭门装修，开门时间不定。 柳林帆傻了。 姜森的生日快要到了，这样的话……他的礼物赶不上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柳林帆每天都会去店里看看，每次都无功而返。 再焦急无奈，姜森的生日依旧如期而至。 他明明都放了暑假，姜森应该也知道他已经回来了，但是他都没有联系过自己。 每天睁眼闭眼，脑海里都是姜森的脸，他发疯一样地想念着他，终于忍不下去了。 第97章 还有什么情况会比现在更糟？豁出去得了！ 在他生日当天，柳林帆给他发消息，按发送键的时候，手指都在抖。 他害怕看到消息前面弹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不过幸运的是，并没有。 他的消息完完整整发了过去。 「生日快乐」 他等了一会儿，十分钟，半小时，姜森都没有回复。 虽然消息没回复让他有点失落，但是姜森没有拉黑他这一点，让柳林帆又有了点信心。 他跳下床，穿上自己最满意的一套衣服，还整理了一下发型，精神抖擞地出了门。 他去买了花和蛋糕，直奔姜森住处。 姜森有很多住所，位置都不固定，但他知道姜森最常去的那一间在哪里，他现在工作那么忙，一定是住在离公司最近的那一个房子里，于是就摸索着找过去了。 姜森每年生日都会在姜家老宅过，有许多人前赴后继给他庆贺，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是在姜森生日那天。 那天是小小年纪的他第一次知道，这世上原来有那般华丽的房子。 柳林帆没有直接去那里找人，因为他知道没有被邀请的自己即便到了那里也是进不去的。 他便只能去旁的地方试试运气。 他在一个小时后，站在了姜森家门外。 这是一栋高层居民楼，姜森住在最顶层，只有他一户，柳林帆心中无比庆幸姜森住在这里，不然他现在这副抱着花提着蛋糕的求偶姿态就要被人瞧去了。 他按了门铃，提心吊胆地等着。 等了半天，没人来开门。 他又抬手轻轻敲了敲门，依旧没反应。 里面没有人，姜森不在。 柳林帆闯了个空，说不失落也不可能。 看来姜森现在是在老宅那里。 生日当天，他总是很忙。 不到晚上他是不会回来了……也有可能，他今晚就不回来了。 柳林帆知道现在最明智的决定是掉头离开，但脚下生了根，他不想离开，这是他现在能离姜森最近的地方。 他拿出手机，看到那条自己发过去的「生日快乐」还孤零零地停留在页面上无人问津。 他咬着牙，又给姜森发了条信息：「我在你家门口」 还拍了一张自己脚的照片。 等了片刻，姜森仍然没有回。 柳林帆蹲下身，抱着膝盖等。 他把脸埋进怀里的花束中，鼻腔里充斥着淡淡的花香。 没关系。 反正来都来了，等一会儿他也没什么关系。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期间宁一昔还给他发消息问他去哪儿了，催他回家，柳林帆说自己在外面玩，晚点回去。 他也不知在执着个什么劲。 快十点钟了，柳林帆知道姜森今天是不会回来了。 消息依旧没有回复。 柳林帆鼻子一酸，怀里的花都要被他捏碎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电梯的声音，还有一串脚步声。 很快。 听上去，——来人是小跑着过来的。 他望过去，看见了不远处灯光下站着的那个人。 姜森头发有些乱了，因为跑的太急，胸膛上下起伏，在轻微地喘。 他直勾勾地注视着蹲在地上的柳林帆，片刻后，笑了：“抱歉，等久了吧。” 熟悉的表情，熟悉的音调，熟悉的人。 柳林帆的身体快于脑子，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朝他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他。 姜森愣了一秒，随即更加抱紧了柳林帆，把脸埋进他的脖颈中。 “怎么才来……”一见到姜森，压在骨子里的委屈就铺天盖地涌了出来。 姜森道：“上班呢，手机没电了，忘记看。” 柳林帆鼻音很重，听起来就像撒娇：“今天不是你生日吗？还要上班？” 姜森故作轻松道：“世界末日了我也得工作。” “你好可怜。” 姜森笑得眼睛弯起：“那可不嘛。” 柳林帆问：“你不回去吗？今天不是你……” “找了个借口，不回去了。” 姜森看到地上的蛋糕和花，道：“来给我过生日？” 柳林帆沉默着点点头。 姜森看到他腿上被蚊子咬出了很多包，心中一软，道：“进屋吧。” 进屋后，柳林帆被他按在沙发上坐着。 姜森翻箱倒柜找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一小瓶清凉油，蹲在他面前给他抹腿上那些发痒的蚊子包。 柳林帆盯着他的脸，挣扎了许久，开口道歉：“对不起。” 姜森抬起头，看向他，神色不解。 柳林帆嘟哝着道：“我不该打你。”他去摸姜森的脸颊，“还痛不痛？” 他是在说那天那个巴掌。 姜森微微侧头，脸颊紧贴着柳林帆的手掌蹭了蹭，道：“不痛。” 他的反应让柳林帆更内疚了，他磕磕巴巴解释道：“那天的事，我也有错。你说你晚上回来吃饭，我特意做了菜等你，结果你喝成那样回来，衣服上还有口红印，还对我那样子……我很生气，所以……一时冲动，打了你，对不起。” 姜森抓住他的手，十指交握后放在膝盖上。 良久，他说：“那天，我是去赴贺明景的约。他是我的朋友，之前一直在国外读书，他回来之后，就想着大家兄弟间聚一聚，叙个旧，仅此而已。我没有和女人眉来眼去，也没有和别人有什么亲密接触，口红印大概是不小心蹭上去的，” 第98章 他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柳林帆想到他那天凶狠踹门的举动，问起：“那你……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和他冷战这么久？ 姜森道：“因为你说了让我不高兴的话。” 柳林帆怔了怔。 他开始思考自己说了什么，然后，他想到了他那句火气上头时的口不择言——「谁要和你永远在一起，等哪一天我玩腻了就立马把你甩了」 见他神色，姜森问：“想起来了吗？” 柳林帆低下头，不敢去看姜森的眼睛。 他问：“那句话，是真心的吗？” 柳林帆连忙反驳：“不是的！我只是……气过了头，说的胡话而已……对不起。” 从刚才开始，他好像就一直在说对不起。 姜森道：“好，我相信你。” 柳林帆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轻易放过了这个话题。 姜森：“我也要和你道歉，那天……好像吓到你了。” 柳林帆摇摇头，示意自己一点都不在意了。 从吵架之后，他俩失联这么久，什么火气都没了。 姜森把他抱进怀里，轻声道：“你答应过我，不会再对我撒谎。” “小舟，我希望你说到做到。” 柳林帆正色道：“我以后再也不说那种话了，我保证，永远心口如一。” 闻言，姜森弯起嘴角，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道：“好。” 他凝视着柳林帆的眼睛：“那我再问一次，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柳林帆凑上去，亲在姜森的嘴唇上：“只要你还要我，我永远不离开你。” “真心话？” “比真金还真。” 沙发上挤了两个成年人，便显得有些拥挤。 久别重逢后的亲昵失了度，两个人都有些做过头了。 柳林帆异常的主动，缠的姜森快要把持不住。 他好不容易才找回一点理智，小腹胀热，有什么东西叫嚣着快要破体而出，在被柳林帆意识到之前，他想要起身去冷静一下。 刚直起点身子，身下的柳林帆突然双臂环住了他的脖颈，将他拉住。 “小舟？” 柳林帆双眼雾蒙蒙的，轻声喊：“别走。” 在姜森愣怔时，他仰起头，嘴唇紧贴在他耳边，许是羞臊，声音很低：“你如果愿意，可以对我，做任何事的。” 柳林帆破罐子破摔地想：去他妈的，老子什么都不管了。 第46章 一朵永不凋谢的玫瑰 这句直白的撩拨险些让姜森失控，他又按着柳林帆亲了好一会儿，把人亲得呼吸不稳才肯罢休。 柳林帆身上皮肤滚烫，几乎要把彼此灼伤。 他丝毫不知自己此时的眼神中写满了两个字——期待。 顶着这道视线，姜森深吸一口气，将柳林帆身上凌乱的衣服拉下来，整理好。 柳林帆不解。 “虽然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姜森在他鼻尖上轻啄了一下，道，“不过今天不行。” 柳林帆执着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两人在沙发上胡来这么一遭，柳林帆脸颊上晕着两坨不正常的红，和平日里的样子不太一样，怪诱人的。 姜森忍得辛苦，在他耳边轻声道：“这里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柳林帆失望地低下头，“噢。” “下次满足你。” 柳林帆红着脸，迟来的羞耻渐渐涌上脑袋，他不肯说话了。 二人在沙发前席地而坐，蛋糕摆在了茶几上，柳林帆点上蜡烛，将包装袋里那个廉价的纸质王冠拼好，戴在了姜森头上。 王冠歪到一边，看起来有些滑稽，柳林帆噗嗤笑出声。 姜森也没取下，对着点燃的蜡烛双手合十许愿。 柳林帆拿出手机，给他拍了张照片。 按下快门键的瞬间，姜森的愿望也许好了，他轻轻吹熄了蜡烛。 “许了什么愿？” 姜森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虽然姜森没有告诉他，但是从他的眼神里柳林帆也大概猜得到，应该是和自己有关吧。 柳林帆学着姜森的样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生日快乐，姜森。” 姜森和他对视着，少顷，他将人抱到怀里，小声道：“今晚别走了，在这儿陪我好不好？” 事到如今柳林帆怎么可能会拒绝：“好。” 柳林帆睡在了姜森的被窝里，周遭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姜森自身后抱着他。 他在姜森怀里转了个身，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他听见了姜森规律的心跳声。时隔这么久，柳林帆才发现原来自己潜意识里有多么想念这个怀抱。 迷迷糊糊要睡着时，耳边的心跳声突然变得急促，猛烈，发出像是快要炸裂一般的响动。 他抬头看去，只见姜森双眼紧闭，眉头不安地蹙着，额上满是冷汗，好似在忍受什么痛苦。 “姜森？” 柳林帆推着他的肩膀轻轻摇醒他，姜森半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了？哪里难受吗？” 姜森坐起身，单手捂着额头，他像是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指了指扔在地上的外套。 柳林帆连忙捡起地上的外套递给他，姜森手哆嗦着在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板吃了一半的药片，只是他没有力气，药片怎么都扣不下来。 第99章 柳林帆帮他取出药片，拿了水，递到他嘴边喂他吃。 见他吞了药，柳林帆低头看了眼药名，是普通的止痛药。 “头痛吗？” 姜森轻微地点了下头。 柳林帆伸出手帮他揉按着太阳穴，希望能帮他缓解一些。 姜森枕在他膝盖上，疼痛稍稍减轻之后，他握住柳林帆的手，在他指尖上留了一个吻。 “我没事了。”声音沙哑，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柳林帆指尖蜷了蜷，心乱如麻，还是强撑着对他露了点笑意：“睡吧，我在这儿陪你。” 姜森很快睡熟了。 柳林帆凝视着他的睡颜，望向窗外那轮皎洁的圆月。月光从半敞开的窗帘处投射进来，他们二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在地板上无限拉长，扭曲的细长黑影与墙壁上的钟表重叠。 柳林帆没了丝毫睡意，深夜无声，房间寂静，他听到了几不可闻的沉闷钟声在空气中回响。 像极了某种大限来临之前的倒计时。 他轻抚着姜森的脸颊，明明知道现在睡着的人听不见，他仍是兀自喃喃道：“我答应了你，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姜森。” “我说话算话。” 没过几天，手表店总算装修完毕，重新开了门。 虽然姜森的生日已经过了，柳林帆还是去买下了那块手表。 他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把手表送出去。 宁一昔有天帮他收拾房间时，看见了他摆在床头柜上，小心翼翼装在丝绒盒子里的手表。 柳林帆想藏都没来得及。 看他这紧张的样子，还有什么猜不到的，宁一昔问：“送人的？” 柳林帆耳根发热，点点头。 “不便宜吧。” 柳林帆不吭声了。 他以为哥哥会怨他，怪他买这么贵的东西浪费钱。谁知宁一昔却问：“这就是你这学期频繁打工攒钱的理由？” 这块手表的价格对柳林帆来说绝不便宜，这小子，没钱怎么也不问他要。 “怎么什么都不和我说。” “我想自己赚。”柳林帆低着头，道，“你工作也很辛苦，我不想用你的钱……对不起，哥哥。” “我又没怪你，道什么歉。” “……” 宁一昔抬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一掌，一点都不痛。 他道：“臭小子，你以为我努力赚钱是为了谁？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如果连你都不需要我，那我不是太可怜了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是……” 宁一昔拿出手机，给他转了一笔钱，柳林帆对他这个举动很无措：“哥？” “买了这东西，身上没钱了吧。” 柳林帆含糊道：“还有一点啦……”如果三位数也算是一点的话。 “不够就问我要，我还能让你饿着？你如果还和我客气，就是不把我当哥，我要生气了。” 闻言，柳林帆百感交集，心里有太多话想说，不知如何开口，最后也只是笨嘴拙舌地道：“谢谢你，哥哥。” · 柳林帆翻看着日历，对着屏幕上的日期一天一天数过去，突然，眼睛亮了。 虽然姜森的生日已经过了，但往后再推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他和姜森就交往整整一年了。 一周年纪念日，似乎是个送礼物的好日子。 他决定了。 就在那天把东西送给他吧。 他和姜森的初识、缘起皆在盛夏，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和他过往后的每一年盛夏。 为此，柳林帆断断续续买了很多东西，在一周年纪念日当天，他又飞去了c城，去了那栋别墅，姜森送他的家。 院子里的玫瑰依旧开着，只是不如之前盛放时美丽，到了濒临衰败枯萎的时节。柳林帆略显心疼地摸了摸发蔫的花瓣，进了屋。 树枝不在。 因为柳林帆放暑假的原因，王阿姨就把狗接到她家里照顾了，也省得她大热天的两头跑。 现在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有点冷清。 不过没关系。 姜森也会过来的。 他昨天就提前给姜森发了条消息，叫他今天过来别墅，他有好东西要给他。 他故意装神秘，姜森也没有追问，爽快地答应了他。 柳林帆一进屋就把自己买的东西从背包里拿出来，气球，小挂件，他兴致勃勃地布置着家里。 他想，既然是纪念日，该有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正吭哧吭哧吹气球的时候，接到了姜森的电话。 “你到哪儿啦？”柳林帆一接通就兴冲冲地问。 姜森那边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开口道歉：“对不起，小舟，我可能去不了了。” 柳林帆一愣：“怎么了？” 姜森那边放轻了声音，应该是在一个很安静的地方：“我妈今天突然有点不舒服，我在家里陪她呢。” 柳林帆知道姜森的妈妈身体情况有点特殊，这也是无可奈何。 “她没事吧？” “嗯，没什么大事，都是一些老毛病。” 柳林帆嘴巴有点干，他舔了舔，道：“这样啊，那就好，你陪着阿姨吧。” 姜森又说：“对不起，不能赴约。” “没事啦。” 柳林帆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看着满地乱糟糟的东西，垂下了脑袋，强打起精神说：“那就这样了，我还有点事，挂了哦。” 第100章 “……嗯。” 挂了电话，柳林帆呆呆在原地枯坐有二十多分钟，浑身力气逐渐流失，他重重把自己摔在沙发上。 …… 算了。 不用气馁。 反正以后还有机会。 姜森不来了，他也没有动力继续准备东西，在别墅里无所事事晃悠了一整天，晚饭也就随便吃了点泡面就早早上床睡觉。 他以为自己会一觉睡到天亮，可是半夜睁眼时，床边上坐着一个人。 正是带着一脸温柔笑意的姜森。 柳林帆以为自己在做梦，伸手去碰面前的人，手在半空中被姜森握了个严严实实。 不是梦。 他睡意全消，惊愕地坐起身，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说……” 姜森道：“我妈睡了，我溜过来的。” 他揉了揉柳林帆翘起的乱发，道：“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如果我今天没来，你是不是就打算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个人孤零零地来，再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 柳林帆刚想辩解，忽然想到了正事，他从被窝爬出来，狂翻着自己放在床尾地板上的背包。 姜森问：“找什么呢？” 柳林帆没说话，他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后，把手背在背后。 见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姜森笑了：“什么东西？” 柳林帆把手伸过去，他的手里是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他面上有一抹难得的忸怩：“礼物，给你的。” 姜森接过去，打开，看到了一块崭新的手表。 柳林帆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脸上，观察着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幻想中那些不好的神色都没出现，姜森没有嫌弃这块手表于他而言太过廉价，也没有觉得这款手表不符合他的审美，他单纯地只是为收到礼物而欣喜万分。 他把手表戴在手腕上，端详许久，道：“谢谢小舟，我很喜欢。” 柳林帆也跟着笑了：“你喜欢就好。” 心意没白费，什么都值了。 “楼下那些是什么？” 柳林帆反应过来，姜森说的应该是那些堆积在大厅里，只布置了一半的气球和装饰物，他本来是想给姜森一个惊喜，结果突然收到他的电话以为他今天不来了，东西就都随便扔在那里。 他是打算明天再收拾的。 姜森道：“把我叫过来，还特意布置那些东西，又送我礼物，为什么？” 柳林帆嘟哝着：“你别问了行不行。” 姜森莞尔，他从口袋里也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在柳林帆面前打开。 是一条……项链。 吊坠的式样是一朵玫瑰。 柳林帆不解地看向他。 姜森道：“一周年，礼物。” 姜森，也记得。 他俯身过来，把项链戴在了柳林帆脖颈上。链子有些凉，触到皮肤时些微刺骨，很快就被他的体温焐热，成为了柳林帆身体上的一部分。 指腹在玫瑰吊坠上挑了一挑，姜森道：“果然很适合你。” 柳林帆抓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姜森把他拥进怀中。 视线中，是姜森滚动的喉结。不知怎的，柳林帆凑上去在他喉结上亲了一口，说道：“院子里的花开始枯了。”语气听上去很是可惜。 姜森的吻落在他唇角，道：“我送你一朵永不凋谢的玫瑰。” 柳林帆攥紧了脖子上的项链，他顺从地张开了嘴，回应着姜森，把自己全部交付给他。 一双无形的大手推着柳林帆往前走，他无法抵抗，也无力抵抗，他只能随波逐流，任由自己在这场虚幻的梦境中放纵宣泄。 梦总要醒的。 但是又有谁规定，在梦醒之前，不能肆意在梦里沉沦？ 衣服渐渐落在了地上，姜森的，他的。 安静的夜里只剩下彼此的喘息和床单上的厮磨声。 分明现在和姜森的距离这么近，分明现在的他俩这般亲昵，他的心里却还是弥漫上了无尽的酸楚和疼痛，快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他深深将姜森的脸孔烙印在自己眼中，心中，珍惜万分，好似每时每刻都是他的最后一眼。 柳林帆抱着他的脖子，眼角溢了泪，他在姜森耳边，一声又一声地叫着他的名字。 他是个贪婪的小偷。 他知道自己无可救药，朽木难雕，知道自己随时随地都会粉身碎骨。 可是上天，请原谅我的无知，原谅我的贪心。 我只是…… 好喜欢他。 只是……疯狂地喜欢着面前的这个人。 请再恩赐我一点时间，让我和他能再待久一点。 为此，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两人结束时，柳林帆已经累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睁眼时，是在姜森怀里。 天还没亮。 姜森睡得很熟，柳林帆在他嘴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他总是很迟钝，很自以为是。 也可能是他心中别扭，不愿承认，其实在他第一次叫姜森哥哥时，姜森的意义对他而言就不一样了。 温柔待他，贴心照顾他，无微不至宠着他的姜森，他早在自己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随着时间流逝，开始生根发芽。 第101章 ——一颗名为‘喜欢’的种子。 种子发芽，破土而出，开了很小很小的花。 可是尚未等它彻底绽放，姜森对他的厌恶突如其来，他猝不及防在花上添了把火，那朵小花枯死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连一个被讨厌的理由都无法得知。 姜森突然变了一个人，对他态度恶劣，言语讥讽，处处和他作对，非要把场面弄得无法收场，不然就不肯罢休。 以前美好的一切好像都是镜中花水中月，只有柳林帆一人记得，只有他一人还沉沦在过去无法逃离。 明明对大家都是一视同仁的友好，为什么只对我冷言冷语。 为什么要讨厌我，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 为什么独独要这样对我？ 出于身体机能的自我保护，为了不让自己受伤，在知道姜森讨厌他之后，他意识到这份讨厌已经无法挽回了，心里那朵小花如果继续生长下去只会带给他痛苦，所以，他要遏制住它的生长， 他也要开始讨厌姜森。 「喜欢我」——当初为什么要对姜森下这句离谱的命令言灵，这个理由也终于明晰了。 不是什么头脑发热心血来潮，也不是什么一时冲动。 因为自己撞见了哥哥对姜森表白，所以他在不甘，在委屈， ——在嫉妒。 因为他也喜欢着姜森。 他的大脑操控着他的心，支配着他将自己故意藏匿的心意全盘托出。 他将姜森强行拉扯进浑水中，自己也泥足深陷再无法脱身。 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从来只是他柳林帆一人。 以后得不到好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 睡梦中的姜森又拧紧了眉头，柳林帆用指腹轻轻揉按着那道皱起来的纹路。 须臾，姜森眉头终于展开，像是得了什么解脱，不再难受了。 柳林帆在他眉间落下一个吻。 他祈求上苍垂怜，但是天上的神明并没有听见他的祷告。 因为他太过贪心不足，反倒引起了神明厌恶。 他加速收回了柳林帆本就不多的时间，并一道取回了不属于他的东西，随后狠狠一脚将他踢进了深渊。 柳林帆被踹下床的时候，还在睡梦中。 他摔在地板上，一声闷响。 肚子像是被一块千斤重的石头砸中，五脏六腑好似搅和成一团，痛得他直不起腰，他捂着自己的小腹，茫然抬头望向床上的姜森。 “……姜森？” 柳林帆身上的睡衣宽松，衣领大敞，皮肤上那些裸露的暧昧痕迹大喇喇地暴露在空气中，昭示着他昨晚上经历了怎样一番激烈的床事。 姜森一脸惊恐，如同是大白天的见了鬼。 他掀开身上的被子，看到自己竟然是一丝不挂后，脸色肉眼可见的变成一片铁青。 他捡起地上的衣服就往身上套，柳林帆呆呆地爬起来，站在原地，肚子上的痛他也顾不得了，他伸手想去拉姜森的手，还没碰到，就被姜森狠狠打开。 啪的一声，很是骇人的力道，毫不留情，柳林帆的手背瞬间红成一片。 “滚，”他用一种久违的冷硬表情瞪着柳林帆，斥道：“别碰我！” 见他模样，柳林帆怎么可能还不明白。 原来是自己的死期到了。 姜森身上的言灵，——失效了。 第47章 弃犬 姜森一边穿衣服，一边打量起自己所在的这个房间，粗略扫了一圈，发现屋里摆着很多自己并不喜欢的东西，卡通模样的衣服架子，墙上抽象式的挂画，还有自己手腕上戴着的手表。 ——便宜货。 他几乎是粗暴地扯下了手表，随手扔在床上。 手表落在被子上，一声轻响。 伴随着这声轻响，视线余光中一直存在的影子好像微微动了一下。 他看过去时，柳林帆的脸色一片惨白，僵立在原地。 他的目光落在床上的手表上，表情说不出是伤心还是什么，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红了眼眶，但他一言不发。 柳林帆只穿着一件睡衣上衣，双腿露在空气中，他双手交握垂在身前，一个略显不知所措的紧张神态。 视线上移，看见他脖子上戴着一根玫瑰项链，再往上，是他红肿的唇瓣。 一段记忆猝不及防钻入脑海。 他想起了昨晚，他和柳林帆就在这张床上…… 喉咙里突然十分不适，胃部痉挛，他捂着嘴大步走进了浴室。 花洒的声音隔着一扇浴室门响起。 柳林帆很久之后才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他脱下身上的睡衣，开始穿衣服，虽然现在是盛夏，他还是找出了长袖长裤，把自己从上到下包得一丝不露。 他不会察觉不到，姜森刚才是看到了他的样子，觉得恶心了吧…… 什么嘛，……我也没那么脏吧。 柳林帆穿好了衣服，听见花洒的声音停了，他走到浴室门外，轻轻扣了扣门，里头没人应他。 浴室门虚掩着，他轻轻一推就能看到里面的情景。 姜森背对着他，正站在台子前用力地刷牙。 柳林帆胸腔里的肉块剧烈地抽痛，痛的他险些没能站住。 姜森视线如刀，在镜子里朝他瞪了过来，他满嘴泡沫，恶狠狠摔了牙刷，吼道：“滚！” 第102章 柳林帆被他吼得一个哆嗦，默默退了出去。 姜森从来没这么吼过他。 即便是之前他讨厌自己时，顶多只是对着他说些阴阳怪气的话，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愤怒地斥责他，冲他咆哮。 他是真的很生气。 姜森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激着脸，让自己强行镇静下来。 他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究竟是怎么回事。 睡了一觉起来，一段又一段的破碎画面潮水似地灌进他的身体里，他的记忆中出现了许多明明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可是这些事情就是真实发生了。 和柳林帆告白，和他交往，和他做那么亲密的事，还和他…… 姜森搓了把脸，水流淌过脸颊，在下巴上凝结成水珠，一滴滴地摔碎在池子里。 他直勾勾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脸好陌生。 我是疯了吗，怎么变得这么不正常？ 为什么会对一个男人产生兴趣，为什么会对一个男人爱的那么如痴如狂，还产生了不该有的欲念。 柳林帆，柳林帆是谁？先不提他的性别，他还是自己好兄弟的弟弟，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如果被宁一昔知道了…… 姜森心烦意乱，尤其是看到洗手台子上一对一对的洗漱用品，邪火上来，他手臂一挥，将那些东西如数扫在地上。 浴室里叮铃哐啷，柳林帆不敢进去。 他知道姜森在发脾气。 他捡起床上的手表，爱惜地摸了摸。 姜森刚才的态度才是最真实的，是他心里真正的想法，他不喜欢这个手表，白送给他他也懒得看一眼，甚至觉得戴在手上是侮辱了他。 姜森喜欢他时，对他的一切照单全收。 不喜欢他时，眼里又怎么会容忍一粒沙子。 他把手表放在床头，等着姜森出来给他定罪。 等了好半天，浴室门打开了，姜森看都没看他一眼，从柜子里找出柳林帆的行李箱，哐当扔在地上。 柳林帆愣住。 姜森把衣柜里那些属于柳林帆的衣服一件件扯下来，往行李箱里扔，装的太满，行李箱合不上，他就用脚狠狠跺了几脚，才勉强合上。 他把房间里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全部扔在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快堆成一座小山，不一会儿，原本还算温馨的房间里乱得如同被打劫过，东西少了大半。 他却还是不解气，一把抓住柳林帆的胳膊，强硬地拽过他就走，姜森步子大，走得又快又急，柳林帆跟不上，几乎是被他拖着走。 姜森不容反抗地将他从房间一路扯到大门口，把他推了出去。 行李箱也被丢在了地上。 他被姜森连人带行李赶出了他们的家。 门哐当一声关上。 姜森用的力气很大，五指像利刃一样嵌进他的手臂中，被他松开后，从皮肉一直痛到了骨子里。 柳林帆本就身体不适，刚才这么一番拉扯，心脏剧烈的跳着，他张着嘴，却好像无法呼吸到空气。 他站在门外，看着面前这扇从未阻挡过他的门扉，他动了动嘴唇，隔着门板轻轻喊了一声：“姜森。” 声音在抖，尾音在颤。 光是喊出他的名字，就快要耗尽自己全部的勇气。 咚——！！ 有什么东西砸在了门上。 里面传来姜森的嘶吼：“滚！！！” 姜森只留给他这么一个字。 柳林帆眼底涌上水液，被他硬生生逼了回去。 姜森在屋子里发了一顿疯，像是拆家一样看到不喜欢的东西就往地上砸，很快地上乱得不能再落脚，可是无论他怎么拆，怎么砸，总是能在下一秒就看到自己不喜欢的摆设。 不管他怎么清理，这些不属于他的东西总是会蛮横地闯进自己眼中，无孔不入，和刚才那个被自己赶出去的人一样。 他总是会想起柳林帆那双盛满了悲伤的眼睛。 阴魂不散！ 他待不下去了，一个电话叫来清洁公司，让他们把屋里的东西都清干净。 推门而出时，他没想到还能在门口看到柳林帆。 他蹲在地上，旁边放着他的行李箱。 听到开门声，他抬头看了过来，眼底下绯红一片。 柳林帆慢吞吞地站起身，样子怯生生的。 “姜……” 他的胡搅蛮缠让姜森很是不爽，他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将人扯到自己跟前，冷声道：“我说了让你滚，听不懂人话是吗。” 柳林帆被姜森这么扯着衣领提着，脖子被大力勒住，很不舒服，他快要窒息了，只能费力地踮着脚。 “我……我是……”柳林帆有好多话想说，可是一看到姜森厌恶的表情，舌头就好像打了结，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不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让我跟中邪似的和你谈了一段恶心的恋爱，但是那些荒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姜森对这样的他视若无睹，道：“我现在看到你就很恶心，别再来烦我。” 说完他就松开了柳林帆。 柳林帆后退着踉跄两步站稳，脖子上被勒出一道红色的痕迹，他捂着脖子咳呛几声，姜森已经上了车，疾驰而去。 红色的尾灯很快消失在柳林帆的视野之中。 姜森走了。 第103章 却远远把他丢在原地。 柳林帆灰溜溜地拖着行李箱回了家，像一只被丢弃的流浪狗。 「失去我，你会难过吗？」 姜森曾经这样问过他。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不会。” 柳林帆嗤笑一声。 怎么不会呢。 失去了姜森，连带着好像心都不会跳了。 他以前总是对失恋之后就郁郁寡欢的人不屑一顾，世上有趣的事情那么多，为一个人要死要活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现在这个脑子有病的人变成了他。 他一直待在家里闭门不出，饭也吃不了几口，他整日整日地失眠，一睁眼，一闭眼，都是姜森。 宁一昔看在眼里，心疼不已。 在柳林帆因为低血糖倒在浴室里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怎么了？” 柳林帆一声不吭。 “发生什么事情了？” “柳林帆！” 柳林帆的沉默不语成功惹恼了宁一昔，他很少对柳林帆用这样严厉的语气，柳林帆知道宁一昔是太过担心他，要是自己再不说话，哥哥大概能被他气出病来。 他低着头，沉默了有十分钟才开口，嗫嚅道：“我犯了大错……” “我骗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他不会原谅我了。” 他说完之后，宁一昔就知道了。 这个‘他’，说的应该是姜森吧。 他早知道柳林帆和姜森的关系，也就柳林帆这傻小子自以为装得天衣无缝，他每次和姜森在一起的时候，只看眼神就知道他对姜森的心意。 即便有意隐瞒，他的演技实在拙劣。 宁一昔最疼爱的就是自己这个弟弟，既然他不想让自己知道，那他就装作不知。 只要他开心就好。 宁一昔也不是傻子，他作为旁观者，看得分明，姜森对小帆的感情应当也是真的。 他还从没看过姜森对谁这般好过。 现在的两人…… 应该又是闹别扭了吧。 至于小帆为什么会说骗，内情他无法得知，但他不想看自己的弟弟这样消沉下去。 他握住柳林帆的手，道：“要不再试试呢。” “什么？”柳林帆茫然。 “既然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如果你做错了事，就去道歉，真心诚意地道歉。” “可他不会……” 宁一昔打断他，温声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即便最后的结果不好，但这个过程你努力过，尽力而为过，未来就不会有遗憾。” “会吗……” “你现在还放不下，不是吗？”宁一昔道，“放不下，心里就会一直记挂着，念着，到头来，痛苦的只有你。试一试也没什么损失。” 宁一昔双手捧住他的脸颊轻轻抬起，道：“小帆这么开朗可爱，笑起来的样子这么迷人，没有人能不喜欢这样的你。” 柳林帆倒在宁一昔身上，抱住他，鼻子就酸了。 他声音里带了丝哽咽，因为对未来茫然而产生恐惧：“哥……可我害怕。” “别怕。”宁一昔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他，道：“哥哥永远在你身边，永远是你的后盾。如果你做这件事的中途，觉得难过了，坚持不下去了，如果到时，你认为自己可以放下了，那咱们就爽快地放弃。谁都比不上你自己重要。” “我只想你过得开开心心。” 柳林帆闻着宁一昔身上的味道，头埋在他脖颈里轻轻点了点。 “好。” 他摸着脖子上的项链，下定了决心。 没什么大不了的。 …… 他会把姜森重新追回来。 一定会的。 第48章 萤火 . 柳林帆去到姜森公司楼下时，不出所料地被拦住了。 他蹲在路边，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拨弄着地上的小石子。 虽然下定决心说要把姜森追回来，可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他人生中就和姜森谈了这么一段恋爱，开端和结果都这么糟糕狼狈，最美好的过程也都是由姜森主导掌控，他从来只要跟着姜森的步子走就行。 可是现在……位置调转，毫无经验的柳林帆丝毫不知道要怎么追求别人，也不知道要怎么讨人欢心，他毫无头绪。 他试着像以前一样给姜森发消息，没有一条回复，打电话也不接，姜森是铁了心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牵扯了。 柳林帆联系不到他人，就只能试着来公司看看，说不准能运气好碰到他。 可他忘了自己进不去。 如果这样蹲在路边蹲一天，说不定能看到他吧。 可是看到了……又要说什么呢。 他又会对我露出那样厌恶的表情吗？ 没人教他怎么做，他只能自己用笨方法慢慢摸索。 首先，得先和他见到面。 “哟，这是谁啊？” 就在他冥思苦想对策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男声，他回头看去，是个自己不认识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两米开外。 男人留着狼尾发型，模样长得很不错，但是眼神却充斥着满满的敌意。 ——对自己的敌意。 柳林帆确认自己不认识他，问：“你是？” 男人哼笑一声：“怎么，姜森没和你说过我啊？” 第104章 从他口中听到姜森的名字，柳林帆愣住，反应过来，这人应该是姜森的某位熟人。 “明景！”一个金发男人从远处小跑着过来，柳林帆认得他，是颜栎。 他喊男人明景，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对了，他在姜森手机上看过这个名字。如果自己记得没错，这人是叫，贺明景吧。 颜栎扯住贺明景的胳膊，将他往后一扯，对着柳林帆笑道：“这么巧，你怎么在这儿？” 柳林帆知道他和姜森是好朋友，但不确定他知不知道自己和姜森的事，喃喃道：“我来找姜森。” “呵，你还有脸来找他。”颜栎还没说话，贺明景倒是十分不屑地插了嘴。 柳林帆看出来了。 贺明景讨厌他。 “你够了，这么凶干什么。”颜栎瞪了他一眼。 贺明景双臂环胸，鄙夷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视着柳林帆。 颜栎道：“他不在公司，出去了。” “哦……”柳林帆眨了眨眼，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颜栎道：“这就说不准了。” 贺明景却飞快说道：“姜森相亲去了，对方是个很漂亮的妹妹呢，二人约会，再吃个烛光晚餐，度过浪漫的一夜，怎么，你还想让他回来看见你这张恶心的丧气脸？” 他的讥讽对柳林帆而言不值一提，他捕捉到话语中的两个字，念了一遍：“相亲？” 他不相信贺明景的话，转头看向颜栎。 颜栎没有说话，默默避开了他的视线，显然是在证明贺明景说的就是事实。 力气好似被从身体中瞬间抽离，柳林帆头晕目眩，险些没能站住。 颜栎见柳林帆神情落寞，心有不忍，道：“你回去吧，大热天的，待在外面别中暑了。” “你别在这儿装可怜，颜栎吃你这一套，我可不吃，”贺明景道，“你和姜森掰了我高兴还来不及，看你年纪不大，心思倒挺深，怎么了，不是你说的只是和姜森玩玩吗？既然是玩玩，你装这副样子给谁看呢？恶不恶心啊，还是说，你把自己玩进去啦？要么就是觉得亏，想讹点分手费？” 贺明景这张嘴损起人来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颜栎阻止无果，沉沉叹了口气。 柳林帆听到他这样说，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握，指节一片惨白。 为什么贺明景知道这些。是姜森告诉他的吗？可他和姜森解释过，这只是他一时嘴硬口不择言，他果然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话……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看样子这两个人也一清二楚。 和他们，没什么解释的必要。 柳林帆低头，不想和贺明景争辩什么，默默转身离开。 走出去没多远，听见贺明景在身后冲他吼：“麻溜地从姜森身边滚开！滚远一点！死同性恋！不然我见你一次骂你一次！” 以及颜栎不耐的声音：“行了你！” 柳林帆脚步不着痕迹地顿了顿，但很快平复好心情，往地铁站走去。 公司见不了，总有地方能堵到人。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城市中各色霓虹灯点起，市中心一家高楼之上的餐厅中，一男一女正在氛围极好的环境下面对面用餐。 “姜……” “姜森。” 姜森一个激灵回神，意识到对面的人在叫他，笑着望过去：“怎么了？” 对面的女人疑惑地道：“你发什么呆呢？” “抱歉，”姜森道，“想起公司里的事。” “我听姜叔叔说过了，你工作很辛苦吧，别累坏了，该休息的时候也要好好休息啊，偶尔也要放松一下。” 姜森拿起酒杯和她轻碰，笑道：“好。” 吃到中途，姜森借口去洗手间，起身离座。 一离开女人的视线，他嘴边一直维持着的笑容就垮了。 他进了卫生间，用冷水冲洗着手指上燥热的触感。 心神不安。 焦灼在胸腔里滚动，他不知这份焦灼从何而来，扰得他心烦意乱。 可能是被老爸逼着来见这位顾阿姨家的女儿； 也可能是要在她面前扮演一位温柔体贴的绅士， 姜森前所未有的不耐烦。 “这东西有用吗？” “废话，没用我能卖这么多次？保管喝下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紧闭的隔间突然传来一阵压低了的对话。 姜森看了过去。 里头的人对此丝毫未觉，仍在侃侃而谈：“你从哪儿搞来的？可靠吗？” “放心，不会有人发现的，这东西别名‘听话水’，喝下去保管对方对你言听计从，等你们生米煮成熟饭，你还怕那女人不跟你？这玩意儿检不出来，报警也没有证据，抓不了你的。” “可……”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你要不要？不要我卖给别人了。” “别，要要要。” 里头的人交易完了，打开门出来的一刹那，先出来的那个男人就被横空飞来的一脚踹中了脑袋，整个人狠狠扑在了地上。 隔间里头的人见此情景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他本就心虚，欲盖弥彰吼道：“你干什么！” 姜森瞥了他一眼，看见他手上拿着一个大拇指长的小瓶子，里头装着透明的液体。 男人注意到他的视线，立即把手藏到身后。 第105章 “看什么看你！” 姜森哼了一声，突然发难，一拳过去直中男人鼻梁，男人嗷一声吃痛捂住鼻子，下一秒姜森就抓住了男人的头发，将他的脑袋用力塞进马桶里，按下冲水键。 “啊啊啊咕噜咕噜——” 姜森一脚踩着他的脑袋不让他起身，将他手里的东西抢了过来。 他打量着手里的瓶子，闻了闻，没味道。 觑见外头那个被他踹了一脚的人想要偷偷溜走，冷声道：“站住。” 那人连忙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姜森将马桶里的人松开，男人立即趴在地上狂呕不止。 姜森把隔间门关上，确认里面那个人溜不掉，这才看向自己面前的人。 “这是什么？”姜森晃了晃手里的小瓶子。 那人装傻：“什么什么？我不知道啊。” 姜森忽然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道：“卖给他不如卖给我，怎么样？” 听到姜森这么说，他面露狐疑，但看姜森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有钱人的光辉，心中贪念又起，道：“价高者得，你出价高，那就给你好了。不过你刚才踹了我一脚，还得给我医药费！” “可以。”姜森答应的爽快。 面对姜森这么一只大肥羊，他兴冲冲对着他就解释起这个小瓶子里的东西，说得绘声绘色：“这东西是我们业内爆款，销量第一，只要一小瓶，兑进饮料或者酒水里让人喝下去，对方就迷迷糊糊，保管对你言听计从，你想干嘛就干嘛。” “能叫人言听计从……”姜森重复着这句话，忽地笑了，“这么神？” “嚯，你别不信，这可不是吃了就会让人人事不省的迷药，”他冲姜森挑了挑眉，一脸猥琐的坏笑，“老板你懂的，那些毫无知觉的人玩起来有什么意思？乖乖配合的不是更香？你试试就知道了。” “是吗。”姜森转着手里的小瓶子，道，“那我可真得试试了。” 他以为自己成交了一场大生意，正高兴的时候，脖子被大力掐住，喉骨简直都要被掐断，他脸色立即涨红一片，额头上都爆出了青筋。 他张大了嘴呼吸空气，姜森打开瓶子，趁势将里头装的水都倒进了他的嘴里，强迫他吞了下去。 随后松开他，像是被脏东西碰到，嫌弃地盯着自己的手指。 他趴在地上咳呛着，姜森定睛注视着他的动静。 很快他就不动了，软绵绵地瘫在地上，眼皮半拢着，眼珠子还在转，没有失去意识，但是看起来，似乎无法支配自己的四肢和身体。 姜森啧了一声，浪费时间和这人掰扯了这么久，最后得到的却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听话水，他就说，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东西。 姜森洗了手，出门时对着侍应生解释了经过，之后的事情就全交给他们处理。 回到座位时，顾央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没什么，遇到点事。” “处理好了吗？” “嗯。” 顾央本来还想和他说什么，可是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姜森的态度总感觉有点变了，虽然还是面带笑容，虽然和她说话时还是温柔和气，但是…… 顾央的视线落在姜森握着酒杯的手指上。 他的食指指尖一下一下有规律的叩击着桌面，这是一个不耐烦的动作。 顾央舔了舔嘴唇，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好。” 顾央愣了愣。 姜森也反应过来自己答应的有点太过爽快，但他也是真的不想待在这里了，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顾央只得起身：“……好。” 姜森叫来司机，把顾央体贴地送到家门口，在顾央约他下次见面时，礼貌地点头答应。 等顾央的身影消失在后视镜中，姜森沉沉吐了口气。 他取出一根烟点燃，猛吸几口之后，胸腔里的烦躁终于好受了一些，他撑着下颚，氤氲白烟被他如数吐在车窗玻璃上。 车子停稳在自家楼下时，他远远看到了一个蹲在路边上的黑影。 那是个人。 看到那人的面孔后，好不容易被烟草压下的烦躁焦灼全部反涌，迄今为止所有的心烦意燥都有了突破口。 他下车，走到那人面前。 蹲在路边上的柳林帆本来已经昏昏欲睡，直到面前站了个人，他才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 看到来人是姜森之后，他眼睛亮起，如深夜里的萤火虫，发着微弱却叫人无法忽视的光。 他高兴地道：“姜森，你回来啦。” 作者有话说： 小小地再次啰嗦一下，接下来的剧情就是受追攻，然后攻追受，一半折腾受一半折腾攻，主打的就是一个拉锯战，就是这样的狗血套路，接受不了这一口的小伙伴请及时止损，千万不要勉强自己看哦~ 第49章 “看不出来吗？我在追你啊。” “你怎么会在这里。” 和柳林帆的欢喜截然不同，姜森的目光可以说是冷漠薄情，像是在看路边上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头。 柳林帆压下心头酸胀，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笑着说道：“我等你回来呀。” “你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信息，我就只好去公司找你，但是去了发现你不在那里，所以我就找到这里来了，我想着你一定会回家的嘛。太好了，我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了呢。你看，我被蚊子咬了好多包……” 第106章 柳林帆说了一大堆话，还把自己的胳膊抬起来，想让姜森看看自己胳膊上的蚊子包。 他和以往一样冲他撒娇，可是姜森眼睛一眨不眨，视若无睹。 他淡然问：“见我干什么。” 没得到姜森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关心，柳林帆讪讪地把胳膊放下来，即便知道自己做这些只是自讨没趣，但还是垂着脑袋老实答道：“想你…” 这话说出口之后，四周安静下来，连风的声音都没了。 姜森没有回话。 良久，他道：“我之前说的话还不够清楚？” “清楚，很清楚。”柳林帆道。 他跟在这句话后面又小小嘟囔着：“可我就是想见你。” 姜森眉头微蹙，问道：“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闻言，柳林帆嘴边扬起一抹浅笑，他摇摇头，小声说道：“我喜欢你。” 柳林帆视线落在姜森的手腕上，那里空空如也，没有任何装饰。 他揪紧了自己的衣服下摆，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一直都喜欢。” “那我今天最后警告你一次。” 柳林帆眨了眨眼，听见姜森用无比冷漠的声音说道：“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见到你。” 柳林帆笑了下，随即故作轻松，耍无赖道：“脚长在我身上，你管得了我吗？除非你把我腿打断，要么就把我脑子挖出来，你管不了我。” 姜森对他这样的态度很不满，怒气上头，他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柳林帆目似朗星，笑道，“我在追你啊。” 姜森：“……” 半晌，他说：“我不喜欢男人。” 柳林帆不知道在固执什么，笃定道：“你会喜欢我的。” 似乎是觉得继续和柳林帆说这些没营养的废话是浪费时间，姜森冲远处招了招手，一直在车上待命的司机立即把车开了过来，停在姜森身后。 就在姜森打开车门的那一刻，柳林帆看到了一样很眼熟的东西。 挂在车后镜上晃晃悠悠。 是那只黑色的兔子玩偶。 姜森没有扔。 这又给了点柳林帆希望，心里的阴霾稍稍减去了一些。 姜森无意看了他一眼，跟随着他的视线一路追到那只兔子玩偶上。 心头火起。 他一把扯下玩偶，因为力道过大，本就质量不好的玩偶背部缝线裂开，棉花冒了出来。 姜森降下车窗，将玩偶丢给柳林帆，柳林帆目睹了姜森的动作之后就一直僵着，没有及时动作，玩偶砸在了他的胸口，随后又弹落在地上。 沾了泥。 姜森的车随即驶进车库，铁门应声而关，把柳林帆隔绝在外。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玩偶，蹲下身捡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小心翼翼放进口袋。 他对着身后的大门喊了一句：“我走啦！” 自然是得不到任何回应的。 柳林帆做了几个深呼吸，回了家。 回家之后，他翻箱倒柜找针线包。 他小时候很皮，玩起来又疯又野，不是裤子破了洞就是衣服撕了口，扣子更是三天两头地掉，久而久之宁一昔就学会了帮他缝补，会在家里备一些针线。 他找到针线后，坐在床上观察了一下玩偶破损的地方，这才笨手笨脚地动起了针。他这个性子，做这种需要细心的针线活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折腾了大概半个小时，玩偶背后的口子终于被他缝上。 虽然自己已经很努力补救了，但是针脚仍是歪七扭八，比原来的样子更丑了。 但至少不会露棉花了，他乐观地想。 他把缝过的丑兔子放在自己床头，想了想，摘下了自己脖子上的项链，绕了几圈，戴在了玩偶的脖子上。 他对着缝补好的玩偶拍了张照片，发给姜森，并配上一句话：「看！我缝好啦！」 等了十分钟左右，手机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对着手机骂了一句：“小气鬼，回我一句会怎么样。” 突然想到了一样东西，他当即拆开自己的手机壳，一张折叠过的便利贴落在床单上。 他打开，里头是姜森的字迹： 我先回去了，早饭记得吃。「爱心」 他盯着这行字来来回回看了很久，好似能通过这几个字看到当时的姜森是用怎样的温柔表情动笔的。 他知道姜森爱一个人时是什么样子，他之前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姜森的爱，不知珍惜，安于现状，无形之中早已被姜森宠坏。 如今骤然失去那个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人，滋味不亚于被活活挖走了半块心脏。 明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可他已经走不出来了。 他被困在了名为姜森的这片茫茫森林中。 眼眶发酸，柳林帆赶在眼底那股潮意快要控制不住掉落出来前，慌忙抬起头。 他躺倒在床上，举着那张便利贴，很久之后，他在便利贴上轻轻亲了一口，即便委屈难受，仍是给自己加油打气。 “没关系的。” “没关系，坚持一下。” 再坚持一下，姜森就会重新喜欢他的。 第二天，柳林帆依旧去了姜森的公司。 这次他学乖了，没有空手去。 他煲了汤，提在保温盒里。 第107章 他特意起了大早，熬了两个多钟头，他记得姜森喜欢这些带汤汤水水的食物。除此之外还煮了绿豆汤，在冰箱里放了一晚上，冻成冰沙状，这个天气吃起来很解暑。 他吸取了昨天的教训，手上有东西在，这样见到他时，自己也能有个借口。 天气太热，他怕食物坏了，就坐在姜森公司对门的一家咖啡店里，点了杯咖啡等。他没有玩手机，一直隔着玻璃窗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大门，生怕错过姜森出来的那一瞬间。 一直从早上坐到下午两点，柳林帆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他趴在桌子上，想着姜森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出来呢，难道他今天又不在？ 就在这时，肩膀被人拍了拍。 他回头，颜栎站在他身后，笑吟吟的看着他。 “你在这儿干什么？”颜栎问。 柳林帆把保温盒往自己怀里挪了挪，他欲盖弥彰地想把东西藏起来，道：“没干嘛。” 颜栎没有错过他手上的动作，道：“姜森去赛车场了，正好我现在也要过去，你要去吗？” 柳林帆：“……” 柳林帆上了颜栎的车，颜栎看他像护宝贝一样护着那保温盒，笑了：“给姜森送吃的？” 柳林帆不吭声。 颜栎道：“他们公司伙食还不错，不用担心他没饭吃。” 柳林帆：“……” 他觉得颜栎这是变相地在告诉他，他给姜森送饭的这个行为很愚蠢。 “你们之间出什么事了吗？” 颜栎突然一句话，柳林帆转头看向了他。 也许是他眼神中的疑惑太分明，颜栎便解释道：“哦，我猜的。他之前和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十句有九句都是你，现在……” 他说到这里就没说了。 柳林帆清楚。 现在一句也没有——颜栎应该是想说这个吧。 也是，姜森现在压根就懒得提起他。 “你不讨厌我吗？”柳林帆问。 颜栎讶然：“为什么要讨厌你？” “姜森讨厌我。还有昨天那个叫贺明景的，他也讨厌我。既然你和他都是姜森的朋友，那你不应该也……” 颜栎明白了他的意思，笑了，道：“我不讨厌你，我还挺喜欢你的。” 柳林帆一怔。 颜栎立即反应过来说道：“当然不是那个喜欢。” 柳林帆：“……哦。” “我的意思是……咳，”颜栎清了清嗓子，道，“姜森之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行为举止都比平时的他要生动一些，你知道我意思吗，就是，怎么说呢，——像个有情绪的正常人。” 柳林帆扣着保温盒的边缘，不是很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说的姜森平时好像不正常似的。 “我和他很早之前在比赛上认识，最初知道他的时候，觉得他这个人很假，像披了张皮，你永远搞不清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可能他面上是在对你笑，心里却已经把你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几遍。和你友好握手的时候，心里却在盘算着要怎么往你身上扎刀，要怎么把你剥皮抽筋自己还溅不上血。” “夸张了点，但就是这样的感觉。” 车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柳林帆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颜栎单手扶着方向盘，闻言，嘴角笑意更深。 他道：“虽然你俩之间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但是在我看来，姜森是真心喜欢你。既然他喜欢你，那么，我就不会讨厌你。” 谈话间，车子来到目的地。 “到了，下车吧。” 颜栎下车时，听见柳林帆轻飘飘说了句：“他从来没喜欢过我。” “什么？”颜栎下车的步子顿住。 “你之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柳林帆转身下车，留给他一个背影。 他说：“我不是什么好人，你讨厌我也没关系。” 颜栎哭笑不得。 一个姜森，一个柳林帆，这两人怎么都神神叨叨的。 颜栎也没多想，领着柳林帆进了休息区。 他道：“你坐会儿吧，姜森现在应该已经结束了，我叫他过来。” “！”柳林帆诧异地后退一步，“啊？” 颜栎道：“你跟我过来不就是想见他吗？怎么，你不想见？” 在他出门时，柳林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你为什么帮我？” 颜栎关门时朝他眨了眨眼，俏皮道：“因为喜欢你呀。” 柳林帆坐在沙发上，抱着饭盒等。 过了二十分钟左右，他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停在门外，随着咔哒一声门响，姜森走了进来。 他身上还穿着赛车服，额发微微有些湿了。 见到屋里的柳林帆后，他动作顿住，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有些阴沉。 他转身就想离开，柳林帆鼓起勇气喊：“姜森！” 姜森虽然停下了脚步，但背对着他，没有回头。 柳林帆手忙脚乱地打开自己从刚才就一直紧紧抱在怀里的保温盒，见里头的食物还温着，他顿时松了口气。 他拆着筷子，给他盛汤，说道：“我给你熬了点排骨，还有绿豆汤，你是不是刚比完赛？正好，可以喝了解暑，赛车服这么闷，你肯定热坏了吧。” 他把汤盛在小碗里，走到姜森旁边递过去，道：“你尝一尝，味道很不错的。” 第108章 见到柳林帆这副近乎于讨好的模样，姜森咬紧后槽牙，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扬手一挥，柳林帆没拿稳，碗落了地，咕噜咕噜滚了几圈，汤水撒的满地都是。 姜森居高临下，冷冷凝视着他：“我说了，让你别再来找我，柳林帆，你是聋子吗。” 姜森叫他，柳林帆。 第50章 “我们姜森的小舔狗” 姜森很少全名全姓地叫他，哪怕是之前故意针对戏弄他时，也是怪声怪气地喊他小舟。 柳林帆想：原来我连被叫小舟的资格都没有了。 姜森拍落碗的时候，汤水泼洒出来，浇在柳林帆裸露出来的小臂上，弄脏了他的t恤和裤腿。 虽然汤水温热，但是柳林帆还是觉得皮肤上火燎燎地刺痛着。 他垂下手，汤水顺着胳膊淌到指尖，滴落在地板上。 柳林帆轻轻笑了笑，道：“不是聋子哦。” 姜森张开了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柳林帆做好了会从他口里听到难听话的准备，门外这时又走进了几个人。 “哎呀，这地上是怎么了，东西撒了吗？” 是个女声。 柳林帆看过去，发现除了贺明景和颜栎外，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女人身形高挑，明艳动人，气质端庄优雅，她显然是认识姜森的，进屋后就站在了离姜森很近的地方。 她问：“姜森，你怎么了？” 姜森没有反应，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似的。 顾央看向柳林帆，发现他衣服上湿了大半，是被东西泼到的痕迹。 她从一旁柜子上抽出几张面纸递给柳林帆，道：“你擦一擦吧。” 她没有丝毫恶意。 柳林帆动作迟缓地从她手里接过纸张，愈发觉得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和漂亮的她比起来，自己现在浑身汤汁的模样可真是狼狈污浊。 像个可怜的花脸小丑。 贺明景见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笑了一声。 一听他这样笑，柳林帆就心感不妙。 果然，下一秒，贺明景就凉飕飕地开了口：“顾央，别管他，你知道他是谁吗？” 顾央：“？” “他呀，是个同性恋，我们姜森的小舔狗，年轻轻轻地不想着好好读书赚钱，成天只想走点来钱快的捷径，这不，天天追在姜森屁股后头死缠烂打，想要捞一笔油水，不知天高地厚的，还想要和姜森谈恋爱呢，痴心妄想，你说好不好笑？” 顾央面露一丝诧异，没有说话。 贺明景：“当然啦，姜森是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的，毕竟你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嘛，能和姜森结婚的人你最合适了。” “我就是想提醒你，没必要对这样的人好，谁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什么呢，我怕你吃亏呀。” 顾央：“……” 贺明景若有所指地瞥了眼柳林帆：“不用把这样的脏东西放在眼里。” 贺明景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柳林帆一点都不在乎贺明景说了什么话，从始至终他只是默默注视着姜森，但他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不打算帮他说话，也没有想要维护他的意思，姜森不再对他笑，不再用温柔的眼神看他，他早已不是姜森的特殊。 什么都不是的自己，姜森又怎么会顾及他的面子。 柳林帆早该知道，却还是默默期待着能从他身上看到一丁点之前他俩相爱过的痕迹。 可惜了。 确实是他痴心妄想。 做了个美梦，就以为梦境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自认为永远都会是姜森掌心中的玫瑰，可没了宠爱，原来他从来都只是遍野可见的一片枯草。 他认清了现实。 ——没谁会喜欢枯草。 颜栎推开挡路的贺明景，贺明景啧了一声，本来还想添油加醋说什么，也被颜栎这个动作打断了。 颜栎扯住柳林帆的胳膊，看他皮肤上红了一片，说：“我带你去洗一下。” 柳林帆挣了挣，颜栎松开他，就看见柳林帆蹲下身，开始把散落在地上的排骨一块块捡回饭盒里。 “别……”颜栎想告诉他别捡了，掉地上了谁还会吃，但看柳林帆蹲下去小小的一团，又心生不忍。 柳林帆捡好之后，把饭盒盖上，又像护宝贝一样把饭盒抱在怀里，跟在颜栎身后出去了。 人一走，贺明景哼了一声，大喇喇坐到沙发上，嫌弃地盯着满地的汤水，道：“把地方弄得这么脏，骨头都捡了不知道把汤也舔干净吗。” 顾央听不下去了，道：“别这样说人家。” “我又没说错！”贺明景大了声音反驳。 他看向顾央，这一眼却发现站在顾央身后的姜森正遥遥望着他，虽然面无表情，眼神却格外阴戾森寒，但只一秒，快的像是他的错觉，姜森就移开了视线，样子和刚才无异。 贺明景毛了：“姜森！你他妈用什么眼神看我！” 姜森没理他，径直出去了。顾央也紧随其后。 屋里只剩下贺明景一人，他狠狠一脚怒踹面前的桌子：“操！” 卫生间里。 柳林帆用冷水冲刷着自己的手臂，老实说已经不怎么痛了，现在只剩下了麻麻的感觉。 第109章 颜栎在他身边，像是鞋子里有针一样，来来回回地绕着柳林帆走了好一会儿，道：“姜森可能是心情不太好，他每次比赛之前都会有点焦躁的。” 柳林帆点点头。 既然颜栎想了很久才想出这么一个借口来安慰他，他总不能辜负人家一片好心。 “贺明景那小子，他就是嘴贱，你别把他的话放心上。” “什么话？”柳林帆问，“他今天说话了吗？” 颜栎：“……”看来柳林帆自我调节的能力还不错。 在水流声中，柳林帆轻声问道：“刚才那位，是姜森的女朋友吗？” 意识到他说的是顾央，颜栎一怔，还是如实回答道：“是他的相亲对象，闹着要过来玩，所以姜森今天才带她过来的。” “哦。”柳林帆淡淡地应了一声，他这反应，颜栎也不知道他心里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他，他俩只是相个亲而已，你知道的，相亲又不是发媳妇儿，他俩现在还没在一起呢！”不知怎的，颜栎突然说了这样的话。 好似生怕柳林帆会误会一样。 但柳林帆听了也只是点了点头，很是平淡地说道：“知道了。” 颜栎不知道怎么回了。 柳林帆洗好了手，这才对着颜栎粲然一笑，道：“谢谢。” 看到柳林帆这样笑，颜栎心里突然酸酸的，他不知道怎么劝，只能说道：“你加油，你还有机会的。” 柳林帆低下头，不是很自信地道：“……嗯。” 柳林帆胳膊上的汤水可以洗去，衣服上却已经脏兮兮的了，散发着一股香喷喷的排骨味。 “我送你回去吧。” “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打车就行。” 柳林帆抱着饭盒，拒绝了颜栎送他，示意自己用手机叫车就行。 颜栎也没有勉强。 柳林帆走出他的视野之后，他才叹了口气。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颜栎回头看了眼来人，有点为柳林帆抱不平，语气硬邦邦的：“人都走了，你还来干什么。” 姜森往远处不知道什么地方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抬脚进了洗手间。 颜栎：“……” 柳林帆独自走到路边，天气热，身上的衣服干的也快，除了有一点味道，几乎看不出湿掉的地方了。 他坐在路边长椅上，他还记得这里，记得这张椅子。 当时，他就是坐在这里，犹豫要不要进去找姜森，姜森也是那天和他告白的。 可惜当时他没记路，不然现在自己就可以去看看当初那片栽满了玫瑰花的空地，可怜兮兮地去怀念一下过去了。 他没有叫车，打开了饭盒。 这个天气，如果这样带回去，再折腾一路，好不容易做好的排骨就馊掉了。 吃掉吧。 他就坐在路边长椅上，一口一口吃着饭盒里的排骨。 他一块一块往嘴里塞，上一块还没嚼完，就往嘴里塞第二块，再是第三块。塞得满满当当，脸颊鼓起。 他晃着腿，哼着歌，丝毫不在意其中几块排骨上沾着的灰。 “嗯，做的真好吃，不吃的人没口福。” “真好吃……” 他一边吃一边自顾自嘀咕着，嘴里塞满了肉，可无论他怎么嚼，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咽不下去。 喉咙里像是被一块硬物堵住了，不上不下地卡着他。 眼睛里突然好痒，他恶狠狠抹了把眼睛。 脸颊因为一直鼓囊囊的，终于开始发酸发痛，他近乎自虐似的费力吞咽着。 头顶树梢上传来聒噪的蝉鸣。 他抬头，却看不到蝉的踪迹。 “奇怪，蝉在哪里叫呢？怎么看不到啊。”他小声地自言自语。 眼梢毫无征兆地湿了，因着仰头的姿势，温热的水液有的流进了自己的发梢里，有的顺着他的耳根淌在了他的脖子上。 湿漉漉的。 他想：今天天气真是太热了，自己流了好多汗。 第51章 雨和桃 暑假已过大半，柳林帆没有抓紧剩下的时间出去玩，而是成天成天的去找姜森。 他并没有因为之前的种种事情而气馁，也没有把姜森的警告放在心上。 他出现在姜森面前时，总是笑盈盈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好似对姜森的冷言冷语完全免疫。 用贺明景的话说，他就是姜森的舔狗，成天死皮赖脸地用热脸去贴姜森的冷屁股。 他去姜森的公司，去赛车场，去他平日里去的酒吧，去他家门口，去各种可能会遇到他的地方堵他，风雨无阻，比上班还积极。 姜森斥责过他几次，他只是笑，但屡教不改。 姜森赶不走他，便躲着他，认为柳林帆见不到他就会放弃，可是他即便再怎么小心防备，也不可能每次都躲过，还是会有和柳林帆迎面撞上的时候。 只要对上视线，柳林帆就会立即凑上前来，乖乖地叫他名字。 姜森。 姜森。 一声又一声，怎么都喊不腻。 见到人之后，就叭叭说个不停，鸡毛蒜皮的事，倒豆子一样和姜森讲个不停，也不管姜森到底在不在听。 柳林帆的想法很简单。 他只是不想让姜森和他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尴尬又沉默，他受不了那般快要杀死人的寂静，所以只能一直滔滔不绝地说，一直强行找话题来活跃着气氛。 第110章 他希望姜森不要在见到他的时候总是拉着一张脸。 要是他能对他笑一下就好了，像以前那样对他笑，哪怕只有短暂一秒他也知足了。 但可惜的是，一秒钟也没有。 难过当然难过，他是人，又不是石头，可他不管受了什么委屈，总是能很快就自己把自己哄好，而后一如既往地跟在姜森后面跑。 柳林帆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但现在他还不想放弃。 如果他从未得到过姜森的爱和特殊，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这般纠缠不休。 可他已经尝过甜头了。 尝过甜头的人，又怎么甘心再回头吃苦，怎么舍得得到后又失去。 他知道这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妄想，但还是想再竭尽全力地试一次。 ——他还是想成为姜森最疼爱的那一朵玫瑰。 柳林帆跟姜森跟的勤，久而久之，姜森身边的人都眼熟了他。 公司上下基本上都传了个遍，知道有这么一个小伙子在追求自家老板。 这么过了大半个月，姜森某天到公司时，前台两个女员工头靠着头像是正在偷偷谈论着什么。 他没兴趣听八卦，但无奈耳朵太灵，还是在进电梯之前听到了一些。 “那个男生今天没来诶，平时不是到的比我们还准时吗？” “是不是追的太累不想追了？” “也是啊，姜总帅是帅，但一直不给他回应，是个人都会累的。” “那男生长得还挺不错，可能是找到下家，所以放弃了吧。” “嘘……” 其中一个女员工冷不丁注意到了姜森突兀扫过来的视线，扯了把身边的人，两人齐齐低下了头当鹌鹑。 叮—— 电梯门开了，姜森走进去时，视线有意无意地往公司门外扫了一眼。 平常总会坐在路边长椅上的柳林帆，今天没来。 电梯门缓缓合拢，里面的姜森沉默着站了好一会儿，才按下了自己想去的楼层。 放弃了。 …… 放弃也好。 每天等着姜森处理的事情有很多，以往都能有条不紊地解决，但今天总是出错。 胸腔里莫名其妙憋着一口气，怎么深呼吸都无法将那口气顺畅地吐出来。 他一整天心情都不好。 助理不想在这时候触他眉头，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引火烧身。 彻底完事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他让助理先下了班，自己仍旧靠在办公椅里，没有离开的打算。 助理出去前给他准备了一把伞，让他回去时打上。 姜森望向那扇落地玻璃窗，才意识到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雨。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助理离开了。 门一关上，屋里就剩下他一人。 静悄悄的。 他点上烟，凝视着那一颗颗打在玻璃上的破碎雨点。 外头的灯火因为雨水的缘故，被撕裂成五颜六色的万花筒，他的脸孔也被这片花色晕染得模糊不清。 他夹着香烟许久未动，积攒到一定程度的烟灰落下，烧到了手。 他回过神，将残烟煾熄在烟灰缸里，这才发现，小小的烟灰缸里挤满了烟头，他一下午不知道抽了多少根。 明明也没有那么大的烟瘾。 姜森闻了闻自己的指尖，果然，手指上裹满了浓浓的烟草味。 他仰头靠在椅背上。 良久，寂静卷土重来，又密不透风缠裹住了他，姜森啧了一声，起身离开了公司。 开车到家的时候，暴雨仍旧没有减小的趋势。 他住在最顶层，出了电梯之后，有一小段走廊，那里没有屋檐遮掩，地上都被雨水打湿了。 助理给他留的是把透明的塑料伞，他不太喜欢，但也不想淋个落汤鸡，便撑开罩在头顶，一步一步慢吞吞地往前走。 深夜里，鞋子踏过积水的声音很响。 但这阵响渐渐弱了，停了。 雨点打在姜森的雨伞上，啪嗒啪嗒，他站在潮湿的积水中，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家门前蜷缩着的那个人。 柳林帆靠在他家门外，浑身湿透，衣服还在往下滴水，他似乎来了好一会儿，穿着这身湿衣服在夜里被冻得不轻，脸色比往日还要白上一些。 可是他看到姜森时，还是对他毫不吝啬地露出了一个笑脸：“姜森，你回来啦。” “今天怎么这么晚，是不是公司又加班了？” “我本来想去你公司找你的，可是手机昨晚忘记充电，坐车坐到中途就关了机，付不了车费，那司机可凶了，好在我衣服口袋里还有点零钱，可他说这些钱只够起步价，然后就骂骂咧咧把我赶下车了。” “我想走路去你公司的，可是半路上突然下了好大的雨，我被浇了个透，我想着这样过去见你也不太好，又联系不到你，没办法就只能在这里等你回来了……阿嚏！” 柳林帆依旧见到他就自顾自地说一些没营养的话，完全不在乎姜森有没有回应。 他蹲着的那块地方是顶层唯一可以遮雨的地方，但因为他身上被雨打湿了，所以干燥的地面上也沾了点水渍。 “姜森，你站在那里干什么，会淋到雨的，过来点。” 柳林帆往后退了一步，冲姜森招手，示意让他站到他旁边，不会被雨打到的地方。 第111章 姜森握紧了雨伞把手，用力到手背青筋凸起。 柳林帆茫然地望着他。 他身上穿着的白t恤湿了，黏在皮肤上，微微肉色透过布料显映出来，肩头，锁骨，胸口的淡淡殷红，甚至能看到他腰肢的弧度和肌肤纹理。 他的脸很白，就衬得那两瓣一开一合的唇瓣愈发红透诱人，仿佛是下一秒就会滴出汁水的桃。 “姜森？” 柳林帆在喊他，声音软软的，没有丝毫攻击性。 姜森挪开了视线，太过用力咬牙，浅浅的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指骨握紧时，发出沉沉喀拉声响。 …… 小腹里仿佛钻了团烧不灭的大火，心脏不受控制地急速跳动，明明知道这个距离不可能，但他鼻尖还是闻到了一股香味，从柳林帆的方向传来，像铺天盖地的罗网将他缚捆住。 他应该说这个香味陌生，可是身体却在明晃晃地告诉他，他闻过这个味道，甚至还很怀念。 ——这是柳林帆身上的味道。 为什么？ 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姜森。 为什么不敢看他？ 为什么要忍不住对他起不该有的荒唐绮念。 为什么要像个疯子一样，想要拆碎他骨头，想要啃食他血肉，为什么……明明该远离，却总是不受控制地被他迷惑。 你在怕什么？ “你又对我做了什么。” 姜森声音沙哑低沉，柳林帆险些没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这话在柳林帆耳里听来，就像是他的兴师问罪，因为自己不请自来闯进了他的地盘，姜森不高兴了。 柳林帆愣了愣，喃喃道：“我没做什么……我只是想来见见你。” 姜森来到门前，柳林帆规规矩矩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问：“你饿了吗？累不累？我给你煮点东西吃好不好？哥哥说我最近手艺见长呢，你肯定会很喜欢的，要……” 姜森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冷声打断他，不答反问：“为什么要一直缠着我？” “我是看在宁一昔的面子上才没有对你怎么样，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种行为很讨人厌？” “你原来脸皮这么厚吗？” 柳林帆被风吹了很久浑身发冷，寒意浸入骨髓，他强撑着没有发抖，故作轻松地打趣：“我说了我在追你啊，既然是追求，不厚着脸皮怎么能成功呢。” 姜森看向他，半晌，问道：“你喜欢我？” 柳林帆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喜欢。” “为什么？” “……喜欢就是喜欢，哪里有为什么。” 这个回答看来并没有让姜森满意。 他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语气平淡：“我至今依旧不明白，当初为什么会鬼迷心窍似的和你在一起，但既然现在已经结束了，我希望你能和我划清界限。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我现在不会和你在一起，以后也不会。” “柳林帆，这话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希望你能离我远一点。” 姜森进了屋，他马上就要关门了，柳林帆知道自己不说点什么是不行的，于是笑眯眯地反驳他：“我也说过了，除非你把我腿打断，不然我不会放弃的。” 姜森瞥了他一眼，那一眼叫柳林帆嘴边的笑容僵住了。 一个，极其厌恶腻烦的眼神。 柳林帆口干舌燥，他匆匆别开了视线不敢再看，强撑着面上的镇定。 他揪着自己的湿衣服抖了抖，扯开话题：“我湿透了，好冷，能不能借你这里洗个澡？” 姜森：“……” 柳林帆试探着想往里面迈，刚进去一条腿肩膀就被姜森抵住，他被姜森推出了门。 姜森的手掌也因此沾上了水，湿了。 他握紧十指，指尖冰凉。 短短的一瞬接触，柳林帆身上凉的吓人。 从骨血中散发着的烦闷焦躁，甚至恐惧愈演愈烈，这些又是从何而来？ 为什么，为什么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几欲失控。 他道：“回去。” 柳林帆站着不动：“我不回。” “你不回我让宁一昔来接你。” 柳林帆依旧是那个回答：“我不回去。” “……”姜森：“随你。” 咚。 门被重重关上。 柳林帆尴尬地笑了笑。 他又坐回了门外那个干燥的角落，连打了几个喷嚏，姜森不在，他总算可以不再勉强支撑，狠狠搓着手臂想让自己暖和起来。 门内，姜森靠在门后，良久，缓缓滑坐在了地上。 他没有开灯，黑暗中，身边总是环绕着一股并不属于他屋子里的味道。 他张开五指，靠近鼻下嗅闻，烟味早已消失无踪，仅剩下的，唯有指尖一股清淡却又无比熟悉的淡香。 无处不在的柳林帆。 又来了。 又来了！ 姜森仰起头，闭着眼，喉结不住滚动。 他忍了许久，暗骂一声，动作粗暴地解开了身下拉链。 第52章 又一次离去的背影 如果是之前的柳林帆，姜森即便什么都不说，只要往他面前一站，他都会愤怒暴起，像只小刺猬一样冲上来对他又咬又踢。 可是现在，不管自己怎么刁难他，怎么说难听的话，他好像都不会生气。 第112章 他对自己的忍耐度突然拔高到了没有底线的程度。 为什么？ 为了那一段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交往’？为了那一段莫须有的喜欢或爱？ 甘愿隐忍，甘愿委屈。 他是这样性格的人吗？ 从前轻易就能惹怒的人，现在却怎么都不和他发火。 他说喜欢。 喜欢我吗？ 这是姜森从来没有设想过的原因。 姜森闭着眼，手下力道又急又重，他试图用疼痛让自己清醒，可是脑海里总是不受控制地出现柳林帆的脸。 愤怒的，开心的，还有……被他的话伤害到，而失落伤心的模样。 一想到他，身体里的火便烧得更旺。 他讨厌无法控制的自己，讨厌自己一看到柳林帆之后就不听使唤的心脏和下半身。 他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光是存在，就打乱了姜森本该稳定有序的步伐，将他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对着好朋友的弟弟，对着一个男人…… 他竟然有了最不该产生的生理反应。 不该是这样的。 再这样下去…… 他这不就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变态。 姜森的喘息愈发急促，身体里的弦紧绷到一个程度之后猛然断裂，四肢百骸流淌过酥麻的快感，随即渐渐平息。 掌心里黏黏糊糊的，姜森毛骨悚然，这才意识到自己想着柳林帆做了什么。 他躁怒起身，进了浴室。 柳林帆没有离开。 他坐在门外，望着头顶上漆黑的夜幕。 隔着一扇门，姜森就在屋里，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虽然见不到他，虽然不能和他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但是留在这里，就好像终于离他近了一点。 喜欢，因为真的很喜欢他。 因为想要和他继续一起生活，想要再次尝到被姜森喜欢的滋味。 所以坚持着。 他戒不掉。 至少……现在还无法戒掉。 在自己最喜欢的时候，他失去了姜森，虽然恋爱分分合合很正常，可是他和姜森却连好好道别都没能做到。 怎么会没有遗憾。 柳林帆连打了几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他找了个挡风的位置，蜷缩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是被一声轻微的开门声吵醒的，一睁眼，就对上了姜森的脸。 天已经亮了。 雨也停了。 姜森的脸上是还没来得及掩饰的惊愕，他没想到柳林帆竟然会在他门口坐一晚上。 “你在干什么？”他拧紧了眉。 又在生气了。 柳林帆好像也习惯了姜森对他的态度，挠了挠脸颊，道：“不小心睡着了。” 话一出口，音调让柳林帆自己都吃了一惊。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喉咙里塞了一张砂纸，嘶哑得像缺了几天水。 他扶着墙站起身，四肢软绵绵的没力气，头重脚轻眼前一阵一阵的晕，呼吸也发了烫。 也是，淋了雨没吹干，又裹着一身湿衣服被风吹了一晚上，不发烧才怪。 柳林帆眨了眨眼，皮肤后知后觉地开始疼。 “回去！” 姜森留给他一声呵斥就往外走。 柳林帆见他衣着正式，打扮的很好看，连忙小跑着跟在他后面，问：“你去公司吗？我陪你去。” 姜森头也不回蹦出两个无情的字：“约会。” 柳林帆怔了怔，脚步不知不觉地停下了。 约会？ 和那个叫顾央的女生吗？ 相亲，约会。他们会做什么事呢？会牵手，会接吻……会上床吗？ 一旦想到这些问题，柳林帆的身体就像被撕裂了一样，痛心入骨。 他怎么又离姜森越来越远了…… 姜森按了电梯，在电梯门开启的那一刻，一个重物砸在了他身上，腰被紧紧箍住，身后贴上了一个烫到不正常的热源。 柳林帆把脸埋在他的后背，手臂发着颤。 姜森：“松手。” 柳林帆抱得更紧，低声请求：“不要去……” “松手，柳林帆。” “不要。”柳林帆一直摇头，固执地不肯松开他，“不要去。” 姜森挣脱他轻而易举，更何况柳林帆现在还烧得浑身无力，他的手被姜森毫不费力地强行掰开，扯下。 “你是我什么人？” 他迷迷糊糊看向姜森，姜森冷眼注视着他，面无表情：“我的事情轮得到你过问？” 还来不及心痛，发烧产生的眩晕猛烈袭来，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本该直接摔在地上。 本该是这样的。 姜森没打算管。 可是看到他晕倒后的下一秒，身体比脑子快，等他反应过来后，他已经把晕倒的柳林帆结结实实抱在了怀里。 抱到人之后，胸腔里的心跳到快要撕开皮肤迸裂而出。 一种叫做后怕的情绪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啧。” 又是这样！ 姜森烦躁地咂舌，动作凶狠地将人打横抱起。 柳林帆醒来时，是在家里床上。 宁一昔坐在床边上，正拿着一个体温计看。 “哥……”他喊了一声，比之前的声音更难听了。 第113章 宁一昔见他醒了，轻轻拍了拍他身上的被子：“你发烧了，好好休息。” 柳林帆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是姜森吗？他送我回来的吗？ 他心中燃起一丝欣喜，问道：“我怎么……回来的？” “姜森助理打电话给我，叫我去接你，说你淋雨发烧晕倒，没把我吓死。” “哦……”不是姜森啊。 也是，他怎么会管自己。自己当着他的面晕倒，他当然只会让助理处理他这个麻烦，联系宁一昔带他回家，这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柳林帆看了眼窗外，天黑了，他睡了一整天。 姜森……他现在在忙着约会呢吧。 不知道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顾央……长得真的很漂亮，还那么温柔，这样优秀的人，姜森喜欢上她应该也是时间问题吧。 他翻了个身，半张脸埋在被子里。 温柔的人总是很讨喜。 我要不要改改脾气呢，我改了，姜森说不定就会，对我改观了吧…… 柳林帆想着想着，很快就又睡着了。 宁一昔替他掖好被子，十分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叹了口气呢喃道：“太累了吗，瘦了好多。” 柳林帆的烧反反复复，持续了三天才稳定下来。 期间，他收到了一个陌生的好友请求。 随手同意之后，那个账号就忙不迭给他发了一堆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姜森，和顾央。 有他们两个人一起吃饭的照片，也有他们一起散步的背影。 郎才女貌，看起来很是登对。 对方只是发了这些照片，一个多余的字都没给他留。 柳林帆大概能猜到这人是谁。 和姜森离得很近，又对他满是敌意的，是贺明景吧。 发这些照片给他是想要干什么？让他知难而退吗。 柳林帆愤愤发过去两个字：「幼稚！」 刚发过去，对方就显示正在输入中。 不想收到更糟心的东西，他直接把那个账号拉黑删除，眼不见心不烦。 幻想了一下贺明景发了一大堆辱骂他的话过来，结果收到一个红色感叹号的憋屈表情，他就畅快。 他病好的差不多了，就准备再次去找姜森。 兴冲冲换衣服穿鞋的时候，宁一昔突然喊住他：“小帆。” “怎么了？” 宁一昔欲言又止：“你还好吗？” “什么？”柳林帆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这样问他。 宁一昔吞吞吐吐：“你瘦了很多，而且，我看你最近好像心事重重的，不太开心的样子。我们上次说的话，你还记得吗？如果你实在难受了，不继续也可以的。” 柳林帆闻言，愣怔过后又笑了，他摇摇头，道：“我很好，哥，别为我担心。” 宁一昔动了动嘴唇，看着柳林帆的笑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柳林帆去了姜森公司，和往常一样苦等时，里面出来一个女员工，她偷偷对柳林帆告密：“姜总不在公司。” 柳林帆问：“他去哪儿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 “谢谢。” 既然他不在，柳林帆就想着去他家里看看，走出去还没多远，收到一条陌生短信。 对方发来一行简短的地址。 是一家会所。 这是什么？垃圾短信吗。 就在他疑惑时，第二条接踵而至。 「姜森也在」 好吧，看来又是贺明景。 这家伙怎么阴魂不散的。 微信拉黑了就发短信，闲得很。 他会这么好心告诉他姜森在哪里？肯定在打什么坏主意。 柳林帆会怕他？ 去就去。 他不费力气就找到了地址上的那家会所，进去之后，一个侍者上前给他引路。 柳林帆蹙眉。 看来又是贺明景的手笔。 他跟在侍者后面，来到了二楼一间独立包厢。 推门而入后，一屋子人都朝他这里看了过来。 柳林帆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一屋子人时也没什么太大反应。他扫视四周，一瞬间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最显眼的姜森，他旁边的颜栎和他一样，眼神里包含着不明显的错愕，显然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柳林帆往姜森的右手边看了一眼，果然找到了那一脸坏笑的贺明景。 “哟，还真的过来了。”贺明景嗤笑一声。 颜栎瞪他一眼：“你又搞什么鬼？” 贺明景拍拍他身边的位置：“过来坐啊。” 柳林帆走进去，在姜森面前短暂停留，姜森没有看他，贺明景扯了柳林帆一把，道：“发什么呆，你坐这儿。” 他把柳林帆扯着坐在了他旁边。 他递给柳林帆一杯酒，道：“你喝这个。迟到了，先自罚三杯。” “……”柳林帆盯着手里这杯琥珀色的液体，一动不动。 在场除了姜森之外，认识他的人只有颜栎和贺明景，其他的人见状都以为柳林帆是贺明景的朋友，也都起了哄，“好好，迟到了就得喝！” “这儿别的没有，酒管够！” “别怂！” 谁怂了。 柳林帆握紧酒杯，一口闷掉了杯里的酒。 比他想象中的要烈。 第114章 贺明景紧接着又给他连倒了两杯，柳林帆二话不说喝了个干净。他这举动引得一群人鼓掌叫好，唯二没有鼓掌的人是颜栎，还有姜森。 他酒量本来就不好，这三杯灌下肚子，没多久就晕晕乎乎的了。 他视线不受控制地往姜森那边瞥，在看到他空荡荡的手腕之后，心中一直积攒的疑问就上来了，酒意上头，他胆子也大了，越过贺明景去扯姜森的袖子。 姜森看向他，柳林帆红着一张脸，舌头也大了，他问：“手表呢？没戴了吗？” 姜森将袖子从他手里扯离，冷声道：“丢了。” 柳林帆的神色明显地落寞下来。 贺明景就在这时问道：“什么手表呀？你送的吗？” 柳林帆不理他。 “是那块蓝色表盘的吗？” 柳林帆一怔。 贺明景道：“我就说姜森怎么会看上那种便宜货，原来是你送的，这就怪不得了，不是我说，那种廉价东西你怎么送的出手的？不过也是，寒酸东西正好配穷酸的你，没见过世面就是这样。”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忍了他几次，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他是可以随便任人欺负的吗？！ 你又不是姜森！ 柳林帆哼了声，对着近在咫尺的贺明景啐了一口：“呸！我送什么要你管，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来嘲讽你爷爷！” 被面对面呸了一口，贺明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柳林帆酒壮胆，比平日里更不怕事，他一下一下戳着贺明景的额头，咬牙切齿：“不是我说，你针对我几次了？啊？你叫贺明景是吧，爷爷记住你了！怎么，你这么看不惯我，处处挑我的刺，是看上哥了吗？啊？！但是不好意思，老子也不是什么肉都肯吃的，一看到你这张脸老子就萎了！呕！” 突然被迎面暴击，最后那一声呕更是让贺明景呆若木鸡，直到听见颜栎低低笑了一声，他才后知后觉怒意上头：“你他妈说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 “你俩吵什么呢？” “咋了咋了？” 贺明景一声大吼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颜栎眼疾手快，立即在事态失控之前扶起半醉的人退场，道：“我送他回去。” 柳林帆被带了出去，一闻到新鲜空气，他就长长吐了口气。 他靠在路边墙上，颜栎虚虚扶着他的肩膀，问：“能站住吧？我去给你叫车，站这里别走啊。” 柳林帆低着头，嗯了一声。 颜栎离开后，柳林帆揉了揉滚烫的面颊，酒意来势汹汹，他好像快要睡过去了。 混蛋姜森，就这么看着贺明景嘲笑他，也不知道帮他说话……什么人哪。 “王八蛋。”柳林帆低低骂了他一句。 “怎么了，小弟弟，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呀，是喝醉了吗？” “哥哥送你回去好不好？” 柳林帆虽然醉的不清，但知道这不是颜栎的声音。 抬头，是两个同样喝的醉醺醺的男的，闻到肉腥味就急不可耐凑上来的鬣狗。 好恶心。 柳林帆懒得搭理他们，其中一个看他年纪轻轻，以为他是不敢反抗，便大着胆子来搂柳林帆的腰。 一被他碰到，柳林帆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刚想一拳挥过去，视线余光突然瞥见了不远处的人。 姜森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正在遥遥看着他这个方向。 柳林帆顿时就没了反抗的意思，任由面前两个男的不怀好意地对他说荤话，他想看看姜森会不会过来帮他，如果他来帮自己，那就代表自己在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分量的。 手表的事，他也就可以翻篇，不用再为此难过。 可让他失望了。 姜森明明目睹了这一切，却选择了冷眼旁观，他和柳林帆的视线在空气中交缠着，可他最后还是率先移开了目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柳林帆又一次看到了他离去的背影。 等到姜森的身影彻底不见之后，柳林帆依旧望着姜森离开的方向，又等了一会儿，希望他能去而复返。 但可惜，并没有。 意识到他不会再回来之后，连人带心好似被巨物碾压而过发出阵阵剧痛，险些叫他痛到出声。 他自嘲地掀起嘴角，眼睛染了红，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他猛地暴起而上，抡起拳头就往面前两个混蛋身上招呼。 对面两人也喝了酒，仗着二打一起初没把柳林帆放眼里，可和他打了一会儿，许是柳林帆发狠不要命的模样吓住了他俩，破口大骂之后就溜走了。 柳林帆脸上也挂了彩。 他吐掉一口血沫，随便一抹嘴，摇摇晃晃离开了。 五分钟后，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姜森去而复返，跑的太急，气息不稳，胸膛剧烈起伏。 他喘着气，喉咙刺痛。 可是柳林帆早不在原地等他了。 第53章 “我还是想再坚持一下。” “咦，人呢？” 颜栎回来之后，柳林帆已经不见了。 姜森站在刚才柳林帆站着的位置，垂眸沉默不语。 “姜森，你看到他没？” 颜栎问他。 这一扭头得以仔细看到了姜森的表情，这才发现他并不是面无表情不为所动，那陷在昏暗中的半张脸阴郁森冷，黑的吓人。 第115章 姜森指骨泛白，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抬头望向墙角上闪着红光的摄像头。 片刻后，他转身就往某处走去，颜栎急忙跟在他身后，就见姜森冷着脸叫来安保，命令道： “去调监控。” 柳林帆晕晕乎乎晃悠了一路，撑不住了，倒在路边。 他担心自己下一秒就昏睡过去，强打着精神拿出手机，用最后的力气翻着通讯录，却不知道叫谁来帮忙。 不能告诉哥哥，他会担心。 姜森……呵，是个混蛋，不想理他了。反正自己打过去他也不会接的。 那就只剩下…… 路礼在十五分钟后到达柳林帆所在的桥边。 他小电驴连骑带蹬，用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来找柳林帆，当看到那位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人时，车子都没停稳就过来一把扶起他，骂道：“大晚上的喝这么多酒还躺桥边上睡觉，真不怕死啊你！神经病啊你是不是想自杀！” “手机呢！为什么关机！” 柳林帆被他扯醒了，双眼迷蒙聚不了焦，路礼去翻他口袋里的手机，没电了。 “艹！你手机能不能不要老忘记充电？！醉成这样突然叫我过来结果我打你电话你又不接了，你知道我多担心吗！是不是存心想要把我吓死，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操！” 柳林帆被揪着一顿骂，认清面前的人是路礼之后，他先是笑了一下，随后再坚持不住，突然瘪嘴放声大哭起来，他哭的伤心，叫路礼接下来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一脸懵地抓着面前的人，维持着一个怪异又僵硬的姿势。 柳林帆只顾得上哭，路礼劝阻无果，就只能静静看着他哭。随后没过多久，他也被柳林帆的情绪感染，默默地红了眼睛。 他从小就认识柳林帆，知道他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从不会忍气吞声，遇到让他不爽的人或事，秉持着不服就骂，骂不过就干的真理，没有谁能让他受一点委屈。 印象中他只大哭过一次，就是在他父母的葬礼上。 在他父母下葬那天，他跪伏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就像现在这样，整个人像是被一把砍刀活生生从中间劈开，他哭出来的不是眼泪，是他身上寸寸的血。 他以为再也不会看到柳林帆那般伤心欲绝的哭样了。 今天却得以看到了第二次。 他抱住柳林帆，轻轻在他背上拍着，哄道：“好了，不哭了，没事了没事了……” 柳林帆伏在他肩头，眼泪把他衣服都打湿了，路礼什么都没说，默默陪着他。 柳林帆哭了很久，哭累了，抽抽噎噎地在他颈窝里吸鼻子。 鼻子塞住了。 “能坐起来吗？去我家睡吧。” 路礼猜测他现在应该不想回家，不然也不会大晚上的避开宁一昔反倒来联系他了。 “嗯……” 柳林帆坐在后座，路礼让他搂着自己腰，再三叮嘱要搂紧，这才慢悠悠地上路。 他要顾及着后座的人，生怕他摔了，所以骑的很慢，花了来时的两倍时间才终于到了家。 他给柳林帆洗了澡，换上了干净衣服，还给他拿了解酒药，柳林帆喝多了乖得很，非常配合，路礼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把人安置好塞进被窝之后，路礼见他情绪平复得差不多了，也不哭了，便小心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柳林帆哭得眼皮红肿都快睁不开了，被子挡着半张脸，不肯说话。 路礼想了想，迟疑地问：“是不是和那个姜森有关？” 柳林帆的眼皮微微一跳，一看就是被人说中了的样子。 “他和你吵架了？” “他骂你还是打你了？” “你俩是分手了吗？” 路礼随口瞎猜，虽然细节方面不太准确，但基本上都说的八九不离十。 柳林帆的沉默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路礼狠狠拍了下床单，骂道：“好家伙，那个混蛋！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然柳林帆很伤心，这样想有点不厚道，路礼却很庆幸他和姜森分了手，打心眼里为他高兴。 “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人！” “你和他分了也好！” “你还记得上次我爸同事家婚宴，我给你打视频那次吗？” 柳林帆脑袋昏昏沉沉的，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 他记得，不过现在说这些干什么？ 路礼想，既然他们都分手了，那自己现在就算告诉柳林帆那件事，姜森也不会来威胁他了。 于是他就把那天厕所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和柳林帆说了一遍。 说的唾沫横飞，恨铁不成钢：“知道了吗！那家伙完全就是个笑面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肯定有暴力倾向，你离他远点是正确的选择！” “他威胁我的时候那么熟练，肯定不是第一回 干这事儿了，绝对是个恐怖的心机男！” “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了，你何必在他一棵树上吊死！” “为那种人哭的这么伤心不值当！” “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柳林帆酒精摄入太多，思维转得也比较迟缓。 他记得，颜栎也说过类似的话，他是姜森的好朋友，连他都那么说姜森。 现在路礼也这么说。 第116章 可是他知道的姜森明明和他们口中说的都不一样。 谈恋爱的时候，那么温柔，对他又那么好，什么都依着他…… 下一秒，他冷不丁想起姜森雨中撑着伞，自伞檐下投过来的那股冷淡厌烦的眼神， 又想起今天自己被戏弄时，他无动于衷袖手旁观的姿态。 鼻子又酸了。 是了。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姜森。 我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 “啊！！不是——” “我没对那小子做什么！” 偏僻巷子里的两个醉鬼被几个黑衣保镖按在地上拳打脚踢，在雨点般落下的拳脚里捂着脑袋哀嚎惨叫。 “我们就是和他开了点玩笑而已，只是逗一逗他！” “他和我们打了一架，我们见他不好欺负就先走了，真的不知道他后来去哪里了！” “救命啊杀人——唔！！” 破罐破摔呼救的其中一个醉鬼被保镖一拳击中下巴，两眼一翻晕了。 另外一个也没什么大喊的力气了，抱着脑袋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一直作壁上观的姜森挥了挥手，保镖的动作立即停止，纷纷安静退到一旁。 姜森来到那人跟前，如看蝼蚁一般高高俯视着他：“对他做什么了？” 那人口鼻鲜血直流，猛地摇头：“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干啊……” 姜森额头青筋毕露，猝然对着他的腹部狠狠重踹过去，那人猛地受击，双目圆睁，痛嚎的同时呕的吐了一大滩，胃里的酒水混着食物淌流一地，发出阵阵恶臭。 姜森后退一步，没让那些脏东西溅到自己。 地上的人张着嘴，口水和秽物粘满了下巴，他涕泗横流，嘶哑着说了实话：“就……就摸了把腰……其他什么也没、没做了……饶命…饶了…” 就摸了把腰。 “……” 姜森板着脸朝一侧伸出手，保镖立即把准备好的一根棒球棍放在了姜森掌心。 姜森二话不说就朝那人的手臂砸了下去。 “啊啊啊——” 伴随着骨头断裂的一声响，人直接就痛晕了。 姜森视若无睹，又要砸第二下的时候，被赶来的颜栎及时拦住了，他神色不悦，斥道：“够了，你是想把人弄死吗？疯了是不是。” 姜森死死瞪着他：“松手。” 颜栎才不怕他，手里抓得更紧：“怎么，你这是想闹到你父母那边去？让他们看看自家引以为傲的好儿子私底下都是什么畜生样？” 不知道那个词戳中了他，姜森狠狠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丢了棒球棍。 棍子当啷落地，颜栎这才松了口气。 接过保镖递来的帕子，姜森动作粗鲁地擦拭着手指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颜栎若有所思看他一眼，对着身后几人道：“送去医院，处理干净点。” “是。” 地上两人被保镖扛着带走了。 姜森擦完手，手帕随手丢在地上。他想摸根烟出来抽，却发现身上没有，颜栎见状递给他一根，姜森点起叼在嘴里，一下子猛抽了好几口。 猩红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一小片暗红色的光影。 他夹烟的手指在很小幅度地颤。 颜栎道：“我真搞不懂你。” 姜森瞥他一眼。 他道：“说你在乎他，你又对他不管不问，见了人之后也是冷言冷语满脸嫌弃，不给人好脸色看，伤人家的心。说你不在乎他，人不见了之后，你又大费周章地找，找不到就在这儿发癫。你有病吧，你怎么想的？你是不是贱得慌？” 姜森这根烟抽得很快，他吐出最后一口白烟，把剩下的烟头弹向颜栎。 颜栎微微偏头躲过那个险些砸在他脸上的烟头。 姜森的眼神里还有未来得及褪去的悍戾狰狞：“关你屁事。” 颜栎：“……行，你就作吧你。” . 柳林帆睡了过去。 他做了个梦。 梦里，姜森只有一个背影。 他追在姜森后面跑，扯着嗓子喊他的名字，可是那人没有回头，那道背影也离自己越来越远，很快变成了蚂蚁一样的大小，快要消失了。 他急得满头大汗，无论他怎么焦急拼命地挥动双臂迈开双腿，永远都只是在原地打转，——他追不上那个人。 他摔倒了。 手臂和腿上鲜血直流。 他坐在地上哭。 可是姜森又回来了。 他蹲在自己面前，给自己处理着伤口，小心翼翼地帮他抹药，还温柔地笑着，亲昵地喊他小舟。 他把自己背在背上，来到了一处别墅，院子里开满了漂亮的玫瑰花，一只白色的大狗摇着尾巴从花圃里跑出来。 是树枝。 树枝围着他俩打转。 姜森摸了把它的脑袋，把柳林帆放在了藤椅上。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姜森。 阳光下，姜森的头发突然肉眼可见地迅速变成一片花白，脸上也多了许多皱纹，他变老了。 柳林帆惊恐地指着他大叫，姜森轻拍了下他的手，于是他发现，自己的手枯得像干裂的树皮，他的头发也白了，他也老了。 他和姜森都变成了老头子。 两个人在院子里捧着热气氤氲的茶，说一些没营养的啰嗦话，树枝躺在他俩脚边上，翻着肚皮晒太阳。 第117章 他把头枕在姜森肩膀上，和他一起看着天上的云彩。 平平淡淡，心里却塞得满满当当。他觉得，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幸福的了。 他们就这样度过了一生。 柳林帆倏地睁开眼睛。 天亮了，他在路礼家里。 意识到刚才的一切只是梦的时候，身体里的血液仿佛被刹那间抽空，无尽的空虚寂寞涌上心头，只剩下一具无知无觉的空壳。 路礼端着一碗小米粥进来，见他呆愣坐在床上发呆，道：“醒了呀，还难受吗？” 柳林帆想起了昨晚上的事情，缓缓摇了摇头。 “吃点东西吧。” 柳林帆接过来吃了几口，道：“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路礼闻言声音大了，瞪着大眼睛吼道：“柳林帆，你吃错药了吧，和我道什么歉？咱俩是需要道歉的关系吗？？再和我客气我就打你了啊，欠揍吧你！” 柳林帆扯了扯嘴角，被逗笑了。 沉默少顷，路礼问：“你接下来怎么办？” 他问的没头没尾，但柳林帆知道他在说什么事情。 柳林帆在想那个梦。 梦里的一切随着他的苏醒已经渐渐消失模糊，他快要记不起梦里他都做了些什么，可是那些快乐充实的滋味却已经凿刻进了骨子里，他忘不掉。 那真是，很美好很美好的滋味。 就因为这么一个梦，他好像又没那么难过了。 他眼皮酸胀，捧着粥碗小声说道：“路礼，你可能会骂我吧。” “什么？” 柳林帆笑着喃喃：“我还是想…再坚持一下。” 第54章 “我俩分手了” “……你认真的吗你？” 路礼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苍蝇，他伸手来摸柳林帆的额头，要不是看他宿醉身体不舒服，恨不得立马暴揍他一顿把他打醒。 “你喝酒把脑子喝坏了吧，那家伙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至于这么痴迷他？你昨天为他哭成那b样儿你忘了？还腆着脸往上凑呢，你图什么？” “他不……” 路礼伸手做暂停状，打断柳林帆的话：“别在我这儿给我说他哪里哪里好，你都被他迷住了，你的话不可信。我只相信我自己亲眼见过的东西，那个姜森，我知道他什么德行！” 柳林帆抿了抿干燥的嘴唇，道：“我和他的事……比较复杂。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正好，我也不想听，别和我说！”路礼捂住耳朵。 他现在的样子像极了那种闺蜜和渣男分手，他安慰了哭泣的闺蜜一夜，结果第二天他的恋爱脑闺蜜记吃不记打，又屁颠屁颠地和渣男和好了。 路礼现在终于能明白那些女生的心情了。 什么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算是深刻理解到了。 他怀疑柳林帆的脑子里全都是水，恨不得拿个吸管给他抽出来，偏偏又拿他毫无办法。 “我手机呢？”柳林帆突然想起来。 提这个路礼就来气，他把正在充电的手机扔给柳林帆，道：“问问你自己，你买手机的时候店家是没给你送充电线吗？一天到晚关机关机，你知道我昨晚去找那个缺德地图上都不显示的破桥找得多辛苦吗！” 柳林帆自知理亏，讪讪地笑了笑。 最近事情太多，他没顾上，总是忘记。 开机之后，果然看到了宁一昔的未接来电和消息。 路礼说：“昨晚上你哥打你电话打不通，就打到我这里来了。我说你睡在我家了。” “他有没有……” 猜到他要说什么，路礼插嘴：“当然了！你哥当然问东问西问了一大堆问题，担心的不行，大晚上的还说要来接你回家，我找了一大堆借口好不容易才把他糊弄过去！你回去别露馅了。” “知道了……”柳林帆一怔，摸了摸自己的脸，紧张地问他，“我脸上有没有哪里有口子？” 他记得昨晚上好像被其中一个醉鬼打了几拳。 路礼点头：“眼睛周围有点青。”他指了指自己的颧骨，“这里也肿了。不过没破相，你放心。” 不是破相的问题。 “我现在不能回去。”如果被宁一昔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他一定会追根问底，那就糟了。 “我这几天……能住你这里吗？”怕路礼不答应，他扯着他的手臂撒娇似的哄，“好路礼我求你了，收留我一阵子吧，等我脸上伤好了我立马走人。” 路礼白了他一眼，道：“说的我能强行把你赶出去似的，你路哥是那么狠心的人？” 他这样说就是答应了。 柳林帆扑过去抱住他笑：“我路哥真好。” “废话么不是，过年记得包个大红包给我。” “好好。” 柳林帆给宁一昔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最近自己要住在路礼家，虽然宁一昔话里话外都有点不放心，但在柳林帆的坚持下，他也答应了，吩咐他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和他联系。 柳林帆满口答应。 挂掉电话之后，柳林帆发现昨晚上还有一个未接来电。 是——姜森的电话。 这是两人闹掰之后，姜森唯一一次主动联系他。 不过只有一通。 和宁一昔打了几十通的电话形成鲜明对比。 第118章 ……可能是不小心碰到了吧。 他当时被那俩醉鬼纠缠时，可是亲眼看见姜森头也不回地走掉了，走都走了，怎么可能还会特意来打电话找他。 虽然这么想，但柳林帆还是默默拨了个电话回去。 嘟—嘟—嘟— 他提心吊胆地等着，幻想着万一电话接通自己要说什么，可是一直等到电话自动挂断，姜森那边都没接。 他握着手机叹了口气。 就是说……怎么可能啊。 自己还傻乎乎地期待个什么劲儿。 住在路礼家的这段时间，路礼为了哄他，拉着他到处玩到处散心，在他的陪伴下，柳林帆也渐渐的没那么郁郁寡欢了。 他的时间都被路礼安排的满满当当，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找姜森。 等到自己脸上的淤青彻底消失无影无踪后，他才发现暑假快结束了。 没几天就要开学了。 在开学前两天的时候，他突然收到了万姐的消息。 有一个临时的拍摄计划，问他有没有空。 虽然不用再继续攒钱给姜森买手表了，但自己也还是需要这份工作来赚钱，日子总要继续过下去。反正也快要开学了，柳林帆就答应了。正好拍完就可以去学校。 事情来得匆忙，他收拾行李就收拾了很久，为了及时赶上飞机去拍摄，他没有额外的时间再去见姜森一面。 宁一昔送他去机场，一路上柳林帆都不怎么开心。 抱着不知名的情绪，他又不死心地在微信上给姜森发了条消息，告知他自己今天要回学校了，几点几点的飞机。 不过也是多此一举。 他在机场左等右等，等到最后一秒不得不走了，也没看到他最希望看见的那个人来。 下了飞机他马不停蹄又去找万姐。 拍摄的地方在海边，因为路程离市中比较远，所以大家要在海边宾馆里住上一晚。柳林帆自然没有意见。 他换好衣服，化妆师给他化妆，柳林帆瞥了眼手机，姜森果然没有回复。 手机对话框里是一长排的绿色消息条。 都是他单方面发过去的消息。姜森从来没有回应。 柳林帆咬了咬舌头，自觉报备行程。 「猜我在哪里？」 「我今天在拍摄哦」 「万姐订的宾馆可漂亮了，海边也很漂亮」 「你如果也在这里就好了」 妆化完后，便有人催柳林帆去拍摄。 柳林帆想了想，对着镜子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姜森。 另一边。 会议厅里气氛紧张，长桌两侧的人噤若寒蝉，要么盯着电脑佯作聚精会神，要么拿着笔来来回回尴尬翻看着手里的资料。 他们在等主座上的姜森说话。 刚刚会议进行到中途，姜森突然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这一看就没有再说话，如今已经沉默了快有十多分钟了。 搞得其他人在这诡异的气氛里不知所措。 没谁敢出声喊他。 老总日理万机，手机上一定是很重要的商业机密信息吧，看得如此聚精会神，眉头皱成那样，一定是遇到了相当麻烦的棘手事情。 这时候只要有眼力见的人，都不会选择上前去当这个挨枪子儿的出头鸟。 姜森盯着手机里的那张照片。 照片里，柳林帆站在镜子前，微微侧身，因着这个姿势，纤细的腰肢看上去不盈一握，他的背部情景也在镜子里暴露无遗。 他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的v领吊脖紧身长袖，正面看没有什么，但是背部几乎光裸一片，在大片大片白如瓷玉的裸露皮肤上，唯一的深色只有那根黑色的细绳，紧紧地勒在他腰肢上，晃了人眼。 柳林帆拍照时是看着镜头的，那一双雾蒙蒙的眼睛仿佛穿过了镜头，跋山涉水，准确无误地咬上了姜森的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可能只有一会儿吧。 助理小声地喊了他一下，他才恍惚回了神，大庭广众之下，哪怕只有一秒的失态都是很严重的错误。 姜森退出页面，将柳林帆设置成消息免打扰，重重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他这个动作一做，所有人都知道会议要继续了。 于是各个都全神贯注等姜森继续说话。 可是姜森拿着资料，半天都没开口。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终于，姜森有动静了，——他啧了一声，似乎很是烦躁地吸了口气。 操，刚才说到哪里了？ 柳林帆拍摄愈发熟门熟路，很快就拍完了夜景收工。 晚上大家在天台烧烤，有人见柳林帆时不时地就看手机，冲他打趣道：“哟小柳，男朋友查岗啊？” 其他人闻言就嘻嘻哈哈地笑。 之前拍摄时他背上和脖子上都是吻痕，基本上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一个占有欲极强的男朋友。 柳林帆垂下眼眸，笑了一声，道：“我俩分手了……” 严肃点说应该也谈不上分手，说分开更准确。但柳林帆现在也懒得去纠正了。 下午他故意给姜森发了那样的照片，想要看看他会不会说些什么，随便一句都好。可惜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黯然地想，现在怕是他全裸着拍照片，姜森都不会再给自己一个眼神了。 第119章 他话音刚落，空气立刻陷入了一言难尽的微妙寂静之中。 意识到自己把场子搞冷了，柳林帆连忙摇摇手笑道：“没关系啦这事已经挺久的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谈个恋爱分分合合很正常嘛！我现在还在努力求复合呢，你们要给我加油哦！” “……” “……” “……嗯！你会追上的！” “哈哈……” 怎么说呢。 感觉更尴尬了。 吃完饭回到宾馆房间，他从行李箱里找出那只黑兔子玩偶，小心地把他放在自己枕头边上。 柳林帆晚上喝了点酒，有点晕晕乎乎的。 兔子玩偶戴着他的玫瑰项链，他把玩偶贴在自己脸颊边上，在它耳朵上轻轻亲了一口： “晚安，姜森。” 作者有话说： 姜森（顶着俩黑眼圈，瞪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柳怀民，你睡了吗？我睡不着。 小姜姜梆硬！ 第55章 “他们拔我的花……” . 开学之后，柳林帆的生活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他的变故只有姜森一人。 之前上学时，姜森总是一有空就来找他，二人经常能见到面。 但是现在，姜森有意和他断了联系，他不愿意，柳林帆就永远再见不到他的面。 微信上依旧是自己的独角戏。 思念愈演愈烈。 他趁着休息日，去了那栋别墅，想要再看看那个包含了他和姜森所有美好回忆的地方。 可是等他到了门口，手放在门锁上的时候，门锁忽地发出了滴滴滴的尖锐警报声，——姜森取消了他的指纹。 他进不去了。 姜森曾经说过，这栋别墅是他送给他的家。 可是现在最荒唐的事情发生了。 柳林帆进不去自己的家。 他没有资格了，他被拒之门外。 他只能隔着铁制的大门，从缝隙里窥探着他从前轻易就能得到的一切。 他现在只能住在学校宿舍里了。 柳林帆觉得这事儿很搞笑。 以前姜森要他从学校宿舍搬出来的时候，他还不同意，想着万一姜森以后记起了他俩之间发生过的事情，生气到想要来找自己算账时，他还可以躲在宿舍里避风头。 这般自作多情的自己可真是好笑。 人家根本不想来找他算账，光是看他一眼就觉得恶心。 柳林帆在铁门外坐了一下午，他什么都没干，只是远远望着院子里那片逐渐衰败的玫瑰丛。 至少，它们还在。 他还有一些念想。 这么来回往返别墅几次，柳林帆渐渐地也没最初那么伤心了。 虽然进不去了，但那个地方自己再熟悉不过，哪怕就在门口待上一会儿也能汲取到一些勇气，尽管只有一点，也已经足够支撑他走下去。 可是某一天他再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一直紧闭的铁门开了，一群工人在拔他的玫瑰花。 成片成片的花枝连根带泥被拔了出来，丢在地上。 凌乱的花叶落了满地，被那些人无情地踩在脚下。 见此情景，柳林帆胸口好像被人打了一拳，瞳孔骤缩，猛地大叫一声冲上去制止。 工人拿钱办事，半路杀出来的柳林帆却来抢他们的工具，对着人又推又搡。 “哎不是你谁啊你！干嘛呢！” 柳林帆吼道：“谁准你们拔我的花！” “什么你的花？你是这里主人吗？” 柳林帆斥道：“我不是你是啊？！” 工人们闻言面面相觑，然后笑了。 其中一个说：“小伙子，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啊？这里的主人明明是姜先生，是他要我们来把这片花丛处理掉的。” 柳林帆怔住，不敢置信。 姜森叫他们干的？ “可……可是……” “我们很忙的，你赶紧别处玩去，别妨碍我们做事了。走走走——” 眼见又有人去拔那所剩无几的花，柳林帆红着眼上去把那人狠狠一推，那人直接摔在了地上。 柳林帆声嘶力竭大吼：“不准拔！” 这一下可把那些工人惹恼了。 一行人很快和柳林帆吵了起来，扭打在一起。 柳林帆就一个人，滋源由七鹅裙一物儿二柒舞八一整理哪里敌得过这些做惯了力气活的花农，很快被他们七手八脚按在地上，他手脚动弹不得，火气上头，咆哮着不管不顾就动嘴去咬离自己最近的那只手。 “啊啊啊啊啊啊咬人了咬人了！” “我的手啊操操操操！！” “松嘴！还不松嘴吗你！” 他们这边兵荒马乱时，一道声音突然幽幽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一听到这个声音，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 柳林帆也松了嘴，抬眼去看忽然出现在院子里的姜森。 “姜森……” 时隔许久未见，他依旧丝毫未变，看到柳林帆的时候，脸上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他身上穿着的是家居服，脚上是一双拖鞋，显然，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别墅里面。 听到了动静，现在才出来。 工人们纷纷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姜先生，是这人莫名其妙闯进来不让我们干活！” 第120章 “他先动手推人的。” “你看他把我手咬的。” “报警报警……” 柳林帆被人松开后，慢吞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身上沾了落叶，衣服也因为在泥里打了个滚而变得脏兮兮的了。 他却没有去管，朝姜森走了一步，指着地上的花说：“他们拔我的花……” 听起来，像是习惯使然，在和姜森告状。 可惜他现在搞错了撒娇的对象。 姜森冷冷注视着他，道：“是我叫他们拔的。” 柳林帆手指一蜷，轻轻问：“为什么？” 姜森道：“我的地方，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可是……”柳林帆眼眶酸胀，他指着一地惨败的花叶，说，“好不容易才养起来的……” 姜森道：“这是我的家。” 他在柳林帆动摇的眼神里轻飘飘地说道：“关你柳林帆什么事？” “拔。” 一声令下，工人们继续开始工作。 柳林帆只能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 一朵，两朵…… 直到一根都不剩下。 原本漂亮的玫瑰丛被薅了个干干净净，光秃秃的灰色地皮在精致的院子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工人们收拾了地上的花叶，搬上了一辆小卡车，领了报酬之后便离开了。 柳林帆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身上围绕着肉眼可见的悲伤落寞。 工人都走了，只剩下了他和姜森两个人。 他听见姜森对他下了逐客令：“你还不走。” 柳林帆用袖子抹了抹眼睛，把眼睛擦得一片通红。 他的衣服上也有泥，这一下蹭的他脸颊上也脏了。 他没有哭，也没有回应姜森，他捡起地上落着的一片红色花瓣，紧紧攥在手里，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他跑出去很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肺仿佛要当场炸裂，他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急促心跳声。 他摊开一直紧握的手掌，掌心里的花瓣被他握得太紧，溢出了些微花汁，濡湿了他的手掌心。 他又重重合拢五指，抬脚往某处走。 他来到了那家花店。 他把掌心的花瓣给店员小姑娘看，说道：“我要这个花的种子。” 拔掉又怎么样。 他重新种就是了！ 有本事你就一直拔！ “小帆？” 店员小姑娘去找商品种类的时候，柳林帆听见身后有人喊他。 是林寒山。 他斜背着一个运动挎包，站在花店门口一脸诧异地盯着他。 “林哥！” 柳林帆走到他面前，林寒山神色不虞地上下打量着他，问道：“你怎么了？搞这么脏。” 柳林帆拍了拍裤腿上干掉的泥，道：“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后知后觉感到丢脸了，他竟然就这一身泥猴样在大街上乱窜了这么久，还被熟人看见了，样子真是好狼狈。 林寒山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默默替他拍着衣服上的泥，却发现怎么都拍不干净，就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披在了柳林帆身上。 “先穿我的。” 柳林帆窘迫得满脸通红，他这副尊荣确实没有拒绝他的理由，便道：“谢谢……我会洗干净还你的。” “没事。”林寒山体贴地没有多问，道，“你来买花？” “嗯……” “你会种花吗？” “算是……会吧。”说到这里自觉心虚，又说，“其实种的也不太好。” “你真厉害！” 林寒山一脸毫不作假地佩服，说：“我也很喜欢花，可我就是怎么都养不起来，可能花花草草讨厌我吧。” “不会的，”柳林帆认真地说，“林哥你人这么好，不会有讨厌你的事物存在的。” 林寒山闻言，耳朵根子慢慢发了烫。 柳林帆对此全然不觉，说道：“你要是喜欢，我以后种一盆给你！” “好。”林寒山笑弯了眼。 柳林帆脸颊上也有些泥点子，林寒山从背包里拿出一小袋湿纸巾，给他擦脸。 柳林帆抬手想要阻止他：“我自己来就行。” 林寒山道：“你看得到吗？” 也是…… 柳林帆就不动了，默默站在原地仰着头，让林寒山给他擦脸上的泥。 林寒山和他离得很近，他看到了林寒山琥珀色的瞳孔，如一块清透的琉璃，里头只装着自己。 林寒山忽然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问题：“那你呢？” “什么？”他歪着头，不解。 “你讨厌我吗？” 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但柳林帆没多想，一脸直白地说了实话：“我当然不讨厌你啊，我可喜欢你了！” 林寒山给他擦脸的手微微顿了顿，片刻后就动了起来，比刚才的力道还要轻柔，像是生怕弄痛了他。 在长街尽头的转角，立在一块广告牌下的男人沉着脸。 鬼使神差追着柳林帆出来的姜森，在看到不远处那两个几乎要抱在一起的人时，脚步顿住。 下一秒钟便立即转身离开。 好似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要追着他啃。 第56章 “你好烦。” . 买了花种，柳林帆和林寒山道别之后，又拐了个弯回到了别墅。 第121章 他在外头张望了一下，院子里没有人。 姜森好像不在。 于是他撸起袖子，将拎着的塑料袋绑在胳膊上，手脚并用吭哧吭哧开始翻墙。 好不容易爬上高高的围墙，落地时险些摔个大马趴。 他没发出很大的动静，蹲到那片刚被翻开的泥地边上，取出袋子里的工具，挖坑，填土，一点点地埋下种子。 他干得入神，额上稍稍出了汗，随手一抹，刚清理干净的脸上又沾了泥。 他没有去管，只专注着干手里的事情，漂亮的瞳仁里面亮晶晶的，又充满了神采。 柳林帆种得正欢，脚边的塑料小桶忽地被一股大力狠狠踢飞，轱辘轱辘滚出去好远。里面的种子也撒了一地。 柳林帆身体骤然僵住，他呆呆地仰起头，身后的姜森正寒着脸俯视着他。 他突然有点害怕。 姜森一把扯起他的胳膊，将他整个拽了起来。 柳林帆皱着眉头嘶了一声。 姜森的力气太大了，扯得他很痛。 他拽着柳林帆，强硬地把他推出了大门。 柳林帆本就踉踉跄跄站不稳，又被他猝不及防这么重重一推，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膝盖磕在了水泥地上，咚的一声，手掌也火辣辣的刺痛着，他抬手一看，掌心那块皮已经蹭掉了，血丝顷刻间浮了上来，很快凝结成一颗一颗小小的血珠往外涌。 柳林帆一声不吭从地上爬起来，随意在裤子上蹭了蹭手上的泥巴，血也蹭在了上面，留下一道不算干净的血痕。 他像是做错了事一样，低着头不说话。 他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抬头，他不知道姜森现在会是什么表情，他不敢去看。 “你现在做这些有什么意思？” 熟悉的冷漠话语如期而至。 柳林帆头埋得更低了。 他身上穿着林寒山的运动外套，这件衣服显然不是柳林帆的尺寸，大了很多，袖子一直遮到他的手背，只露出那几根纤细的手指。 他几乎整个人都陷进了这件尺寸不合适的宽大外套里，包裹着别人的气味。 姜森小臂上青筋暴起，语气也凶了很多： “不要再到这里来。” “这里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拿上你的东西赶紧滚。” 姜森每说一句，柳林帆的心就酸一次。 他局促不安地抠着手指，轻声说：“我没想做什么。” “……你讨厌我可以，不要拿别的东西撒气。” 花不值钱，可是从播种到开花，姜森明明也定期都有叫人来悉心照料，他在其中也花了很多的心血。 他现在轻而易举地将花连根拔起，就像在亲手毁掉他们所有的过去。 这让柳林帆感到极其的不安。 “小帆？呀……姜先生也在啊。” 想来到了每天固定的散步时间，王阿姨牵着树枝经过这里，打断了二人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我就说树枝怎么好好的要往这里来，原来是大老远地闻到了你们的味道，真是成精了。”王阿姨没看出空气中的暗潮涌动，笑着打趣。 树枝一见到柳林帆就往他腿上扑腾，尾巴哗哗地摇。 柳林帆被树枝舔了舔手，心情好了一点。 他摸了把树枝的脑袋。 可就是下一秒，他听见姜森对王阿姨说：“牵走吧，这狗送你了。” 闻言，柳林帆瞪大了眼睛，摸狗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王阿姨也没想到，万分诧异地看了一眼柳林帆，脸上挂了为难的神色：“这，这不太好吧姜先生，树枝不是你们养的……” “现在不是了，你不养就丢掉。” 王阿姨带树枝这么久，早就带出了感情，一听姜森要丢，连忙牵紧了绳子，生怕它下一刻就会被姜森抢过去丢弃，道：“别别，我养我养。” “你干什么？”柳林帆有点急了。 姜森面不改色反问：“我的狗，和你有什么关系？” 王阿姨这才瞧出这俩人有点不对劲，知趣地不吭声了。 “带走吧。”姜森冲王阿姨命令道。 柳林帆现在已经失去了太多，不想连树枝也留不住，急忙说：“树枝我可以养！” “你养？你怎么养？你一个大学生，还在住校，你怎么养狗？你能按时喂食，散步，给它定期体检疫苗，你能照顾好它吗？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你还能管上狗了？别不自量力。” “带走！” 王阿姨毕竟拿姜森的工资，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 她忧心忡忡地瞥了眼脸色发白的柳林帆，还是牵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树枝走了。 等那一人一狗消失在视线中，柳林帆才道：“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 “过分？” 姜森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往柳林帆面前走了一步，无形的压迫感瞬间迎面将他罩得密不透风，柳林帆的身体在骇人的压力之下开始不自控地发抖。 姜森道：“我合理处置我的东西，怎么就叫过分了？” “树枝不是东西！它是活的，你有没有想过它的感受啊！它会想要被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礼品被随意送人吗！”柳林帆崩溃大吼。 “我管不着！”姜森也跟着吼。 他这声吼比柳林帆的声音大多了，柳林帆被他吼得一个瑟缩，耳朵嗡鸣，说不出话了。 第122章 “我现在只要看到和你有关的东西我就觉得烦躁，觉得恶心！” “什么花，什么狗，这栋别墅我都恨不得给一把火烧了！” 姜森一步步逼近柳林帆，柳林帆在他的压迫下一步步后退。 “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来教我怎么做事？” “那一段滑稽的感情给了你什么错觉？你觉得你在我这里可以说得上话？” “你算个什么东西。” 随着姜森的最后一个字落下，柳林帆也退无可退，重重撞在了身后的街道墙壁上，磕到了脑袋。 他仰视着面前这个分外陌生的姜森，须臾，潮热的水液自眼底缓缓溢出，小小的眼眶里装不下，那些凝结成一颗颗的透明泪珠便从他的下睫不听话地滚落。 脸颊上留下一道淡淡的水痕，那滴温热的水液落在了地上，砸了粉碎。 空气沉静。 姜森的瞳孔在微微地收缩，脸上的表情也逐渐起了变化。 柳林帆意识到自己在姜森面前掉了眼泪，猛地低下了头，因此也就没有看到姜森此时可以说是阴森扭曲的表情。 柳林帆抬手粗鲁地蹭掉了自己的眼泪。 可是不管怎么擦，开了闸的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 他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憋不住的喘息声，听到自己拼命想要忍住声音却适得其反的破碎哽咽。 他不想在姜森面前这么狼狈，可是太痛了，真的很痛。 姜森的话像刀子一样捅在他身上，痛的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泪腺。 “你哭什么，我欺负你了吗？” 姜森的声音嗡嗡的在他耳朵里响起，柳林帆的眼泪掉的更凶了：“你……你本来就在欺负我！” 姜森却从尖锐的角度各种反问：“是我让你做这些事的？是我让你像只跟屁虫一样来回在我面前晃悠的？是我让你来无时无刻闯进我的地盘烦我的？你不可理喻地来疯狂打扰我，还不准我发脾气了，你是天王老子吗谁都要惯着你？我欠你的？” 柳林帆这下确认自己是真的不了解姜森了。 姜森这般巧舌如簧，幼时的自己能反击几句，从他嘴下讨到一两句好处，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本事。看来是姜森让着他呢。 原来姜森想要伤人是这么轻而易举。 他动了真格，只要两三句话，句句直中要害，连血都见不着。 柳林帆垂着脑袋，放下了手。 他不去浪费力气擦那些根本就掉不完的眼泪了。 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柳林帆喃喃道：“我没追过人。” “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讨人欢心，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喜欢我……” 柳林帆自顾自地说着： “我很笨，我只会用这些笨方法，和你见面，和你说话，和你待在一起，让你时时刻刻能见到我……” “可你见了我，却总是不开心。” 柳林帆抬起头，鼓起勇气去直视面前的人。 “我知道你讨厌我……一直都很讨厌我。可是，你再试一试呢，你还记得我们那些事情对不对？我不相信你从里面找不到一丁点快乐的回忆。” 他眼下通红，脸颊潮湿，但一双眼睛却还是努力笑着，弯着。 “我以后什么都会听你的，我会很听话很听话。说不定，说不定哪一刻，你可能就会觉得我没那么讨厌的。” “人总要一个机会，你可以尝试着给我一次机会，” 他抬起手，把手掌轻轻放在姜森胸口上。 此刻的柳林帆收起了身上所有的刺，明明知道在面对姜森这把尖刀，却还是温顺地摊开了自己柔软的肚皮，把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展露在天光下。 他近乎到了一个卑微哀求放弃尊严的凄惨程度，乞讨着，求着姜森能大发慈悲施舍给他一丁点爱意。 姜森抬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力道很大，柳林帆疼得微微蹙眉，但没有松开。 他自嘲般对姜森说：“我是什么都不是……” “可我答应过你，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你不喜欢我撒谎，所以我这次没有撒谎了。” 他努力撑出一个笑脸，恳求道：“你也不要对我这么凶了，好不好？” 话音刚落，柳林帆的手便被姜森狠狠扯下。 指骨上还残留着姜森大力握住他时的触感。 恨不得要把他的骨头给捏碎了一样。 他豁出去说了这么一堆话，把心里话全盘托出，抱着最后的希望等着姜森的回答。 可是姜森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无理取闹的野狗。 良久，姜森的判决下来了。 他如同一个无情的判官定下了他的罪责： “知道吗？我就是最讨厌你这一点。” “你的废话总是很多。” “你好烦。” 柳林帆的深情告白就像是场笑话，并没有让姜森心生一丝怜悯。 反而因为话太多，而光荣收获了姜森对他毫不遮掩的嫌弃。 ——「你好烦」 他又一次灰头土脸地被赶走了。 当天晚上，柳林帆窝在被子里无声地哭了一场。 他哭到缺氧，抖着手指给姜森发了条信息：「混蛋！」 消息弹过去的那一瞬间，收到了一个明晃晃的鲜红色感叹号。 第123章 姜森终于忍受不了他的纠缠，把他拉黑了。 柳林帆想，看来姜森说的也是真心话。 ——他是真的嫌他啰嗦，嫌他烦。 第57章 你心里轻松了吗？ - 自监控里看到那个蜷缩在别墅铁门外的人影时，姜森说不上来心口是什么感觉。 像是被一块石头压着，呼吸怎么都不畅快。 那个人在铁门外蹲了多久，他就这样看了多久。 隔着一面冷冰冰的屏幕。 柳林帆的执着超乎他的想象。 他从不知道这个可以说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会有这样的耐心。 为了什么？ 是了，他说要追我。荒唐的玩笑话。 本来他以为柳林帆这三分钟热度很快就会消退，但他好似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坚定。 而姜森也不知为何，总是有意无意都能想起那个人。 他让自己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忙得没有胡思乱想的时间，可是只要漏出了一丝缝隙，柳林帆的影子就会在他脑海里浮现，怎么都挥之不去。 想来不正常的不止柳林帆。 他亦然。 监控里的影像枯燥，可是里面那个当事人却不觉得，他自娱自乐，很有耐心，还时不时就去看院子里的花。 姜森当然记得那片玫瑰花是怎么来的。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所以他去了别墅，命人毁去了那片玫瑰丛。 他以为这样就能让柳林帆断了念想，自己也会恢复正常。 可是玫瑰丛倒塌，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柳林帆也像是快要枯萎了。 他捡起了一片花瓣，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看起来……很难过。 这不就是自己要的结果吗，让他早点死心也好。 但为什么又要跟着他的脚步追出去？ 因为他看起来太伤心了，因为他是宁一昔的弟弟，——担心朋友的弟弟，这很正常。 他知道那个林寒山。 那也是个很单纯的人，自以为掩饰的很好，目光中却光明正大地袒露着他的心意。 也就只有柳林帆那个笨蛋才看不出他的喜欢。 谁要当同性恋就让他当去。 姜森立即返了回去。 他的事情那么多，没闲工夫去搅和这些小屁孩的事。 可是为什么？ 牙根处传来酸胀的痛感，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死死地咬着牙。 为什么？ 心底里涌上的无尽怒火从何而来？ 那两人在一起的画面真是…… 碍眼。 他以为柳林帆会就此消停。 可是他又一次蹲在那片泥地里，一小铲一小铲埋着种子，脸上还挂着小心翼翼的欢喜。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姜森不理解。 那段感情值得他念念不忘到如今？ 他就这么……喜欢我吗？ 他把柳林帆赶了出去。 又是那样的委屈表情，又是那样的伤心模样，垂着脑袋，套着不属于他的外套，像一件属于别人的物品。 明明和林寒山说话时都在笑不是吗。 为什么在我面前的样子却这样卑微谨慎，如履薄冰，我是什么很可怕的怪物吗，为什么连正常抬头看我都做不到。 为什么你次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都会被你搅得天翻地覆，变得一点——都不像我自己。 不要再来烦我。 不要再让我失控。 他本没有必要对柳林帆说那些重话，可是他还是说了。 他也成功击退了柳林帆。 他想，他大概不会再来了。 可是…… 姜森， 赶走了人。 你心里轻松了吗？ - 柳林帆彻底失去了唯一能和姜森联系的东西。 被他拉黑这件事，打击不可谓不大。 他做了几天噩梦。 梦中反反复复循环着姜森说他烦时的冷淡表情。 醒来后，身上都被冷汗浸透。 他意志消沉，话也少了很多。 他的反常被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室友们看在眼里，辛昭羽被另外两人推出来询问柳林帆的状况。 辛昭羽硬着头皮问了他几句，柳林帆都是笑着摇头说没事。 他不说，辛昭羽也大概能猜到。 看来和他那个男朋友脱不了关系。 是分手了……吧。 明明之前两个人看起来感情那么好。 辛昭羽没有再追问了，在苏阳后来问起来的时候，就含糊着说柳林帆可能是分手了，暂时缓不过来。没说其他的东西。 苏阳他们便了然了。 原来是失恋了。 嘁，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时间一长，总会过去的。 于是几人天天拉着柳林帆进行集体活动，不上课的时候就拉着他玩游戏，在外头胡吃海塞，不给他乱想的机会，希望他能尽快走出失恋的阴影。 可是效果甚微。 柳林帆明面上好像没什么事，和他们谈笑风生的，好像在渐渐变正常。 但是一次苏阳半夜起来上厕所，听见柳林帆裹在被子里，在偷偷地哭。 原来柳林帆根本没恢复过来，只是不想让他们担心，开朗都是装出来的。 他还是很难过。 第124章 还是走不出来。 直到林寒山出现在他们宿舍里的时候，事件出现了转机。 那天，柳林帆发了个微信，他把林寒山的衣服洗干净了，问他在哪里，他想要把衣服还给他。 林寒山却说他直接来他宿舍里面拿就行。 且在五分钟后就风风火火跑了过来。 林寒山拿走了衣服，还不忘给柳林帆带了瓶饮料。 离开宿舍的时候，被苏阳和辛昭羽架着胳膊强行捂嘴掳到了无人的楼梯间。 “干嘛干嘛！” 林寒山的鞋子都差点在拖行中甩掉，被他俩这一高一矮身高极其不对等的土匪提在中间扯得生疼。 苏阳推了推眼镜，眼睛里都是精光：“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喜欢咱家小柳？” 林寒山登时闹了个大红脸：“你说什么呢！谁——嘶！”咬了舌头。 惊慌失措，欲盖弥彰。 辛昭羽勾住他的肩膀，说：“喜欢就喜欢，咱们又不是什么老古董了，我们不搞歧视这一套。” 林寒山：“……” 苏阳轻轻锤了下他的肚子，道：“快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林寒山整张脸红的像个番茄，不肯开口，但看他这反应，答案也不用说了。 “那你现在可有机会了。” 苏阳神秘兮兮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林寒山愣了。 苏阳拍了拍林寒山的肩膀，摇头晃脑：“知道了吗？咱们小柳可是很抢手的，我俩考察这么久，就觉得你这人最靠谱，不然我们还不告诉你这事儿呢。” “肥水不流外人田，趁我们小柳现在是黄金单身汉，你要是真喜欢他，现在就追。” “再拖下去可就轮不上你了！你到时候可别后悔啊。” 林寒山说：“可是……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男生……” 苏阳道：“你不是号称魅力通杀男女老少吗？” 林寒山还有点犹豫：“……那是别人胡说的，我……” 辛昭羽一拍胸脯打包票似的：“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你要喜欢就去追，哥几个支持你。” 这俩是柳林帆的室友，他们应该很了解柳林帆，他俩这么一说，林寒山莫名就有了点勇气，就这样被他俩你一言我一语拐上了贼船，稀里糊涂点了点头：“那……我试试吧。” 林寒山点头答应之后，苏阳他们总算是能松了口气。 希望这位受欢迎的林寒山学长，能让柳林帆早点走出失恋的阴影。 “旅行？” 柳林帆在食堂碰到了林寒山，两个人顺理成章坐在一起吃着饭。 林寒山突然起了话题。 “是啊。”林寒山拿出手机，给他看最近很火的一家温泉山庄。 柳林帆知道这个地方，这家山庄建在一片连绵的雪山脚下，风景很好，又能在大雪中泡露天温泉，店家拍了一段宣传的短视频之后，莫名其妙一夜间风靡网络，这个地方也成了不少旅客的打卡景点。 “这附近还有不少滑雪场，当地美食也很有特色，别地吃不到的，你要是也喜欢，我们就一起去吧。” 柳林帆问：“现在？” 这个山庄在另一个城市，他们还在上学，就算趁休息天过去，也根本就玩不了多久。 林寒山说：“寒假吧，好吗？” 寒假。 柳林帆愣了愣。 算了，就算寒假自己回家了又能怎么样，姜森也不会乐意见到他，既然这样，自己还去给人家添堵干什么。 于是他默默点了头：“好。” 见他答应了，林寒山乐得见牙不见眼。 他兴奋地道：“那就说好了！” “嗯。” 半晌，柳林帆又问了一句：“对了林哥，就我们两个吗？” 林寒山说：“我当地还有一个朋友在，到时候我们喊他一起过来玩，让他做向导。” 陌生的地方有一个当地人引导，柳林帆就彻底放了心，点头道：“好。” 林寒山预约了他的寒假，接下来的时间，他时不时地就来找自己规划这一路上要怎么怎么走，去哪里哪里观光，十分的积极。 他看起来真的很期待这场旅行。 姜森也在慢慢从他的生活里拔除，起初柳林帆还会隔三差五地看一眼微信，回应他的永远都是鲜红的感叹号。 看一次难过一次，后来他就努力不再去看了。 他试着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生活里，学习，兼职，和辛昭羽他们一起玩。 打工的路上，偶尔会经过那栋别墅，柳林帆偷偷去看了一次，院子里的泥地已然翻新，添上了漂亮的砖瓦。别说是花了，连棵草都没法从那石头缝里长出来。 他垂下眼眸，嘴边漾起一抹苦笑，很快就转身离开。 后来他就没有再去了。 枯燥平淡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在穿上棉服的时候，柳林帆才意识到，冬天悄然来临，和林寒山约好的寒假到了。 柳林帆和宁一昔说了声自己要出去玩，过一阵子再回家，宁一昔也没有说什么，让他玩得开心点，还给他打了笔钱让他路上花。 他和林寒山坐上了飞机，在五个小时后终于落地。 这家温泉山庄生意火爆，需要提前预约，林寒山早打点好一切，一路畅通无阻。 顺利在前台办理好入住，两人便拖着行李箱进了电梯。 第125章 林寒山把房卡递给他，说：“我俩房间离得近，就在隔壁。” 他订了两间房。 柳林帆把房卡接过来，问：“为什么不订一间？” “！”林寒山闻言，倏地瞪大了眼睛，耳朵根子乍然红透，结结巴巴说：“啊，这，我以为……我担心你……两个人住，会不自在……” 柳林帆茫然道：“不会啊。” 大家都是男生，住一个房间怎么了？学校宿舍还四人寝呢，不也照样住了？一个房间还能节约点钱呢。 林寒山的样子看起来很奇怪，他在紧张什么？ “林哥？” 叮—— 电梯门开了。 林寒山就在这时红着脸说：“那要我回去换吗？咱俩住一间房。” “咦？你不是……” 柳林帆还没回答，电梯外突然响起一个女声，有点耳熟。 柳林帆看过去，嘴边的笑容立即就僵住了。 顾央笑着和他打招呼：“哎呀真的是你，你也到这里来玩呀？好巧。” 柳林帆讪讪地笑了一声，喃喃着回应：“是啊，……好巧。” 他不用抬头也无法忽视立在顾央身后的姜森。 板着一张脸，压迫感极强。 第58章 蒲公英 命运总是爱作弄人。 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都见不到的人，此时会以这么一个猝不及防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一见到姜森，那些他自以为可以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忘却的记忆全部又涌上心头，一帧帧地在他脑海中回放，好的坏的，每个细节都无比清晰。 他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豁达。 他还是对姜森朝思暮想，难以释怀。 孤男寡女来这种地方……两个人是又在约会吗？ ……是住一间房吗？ 真浪漫啊。 这么漂亮的顾央，她才是值得姜森特殊对待的人。 柳林帆自觉在顾央的光环映衬下，愈发显得自己黯淡无光。 顾央是漂亮的家养布偶猫，而自己是路边上脏兮兮的小丑狗。他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隔着一扇雕花窗，觊觎垂涎着别人的幸福。 他连抬头和姜森对视的力气都没有。 柳林帆后退一步，不自觉地躲在了林寒山身后。 “小帆？” 柳林帆小声道：“林哥，我们走吧。” “啊，哦好。” 林寒山先出了电梯，柳林帆紧随其后。 他视线不敢乱飞，规规矩矩盯着自己脚下的地面，专注到仿佛地上生了金子一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生怕自己一个抬眼，就会不小心瞟见一些让他难过的东西。 只是看到姜森和顾央站在一起的画面，他就难受得快要死了。万一再看见他俩有什么亲密的互动，那他干脆就别想活了，一刀杀了他给他个痛快得了。 在和姜森擦肩而过时，他闻到了姜森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是他魂牵梦绕怎么都无法忘却的气味，可惜也早就不属于他了。 他心里门清，只要自己不主动开口，姜森是不会率先和他说话的，不管是好听的话还是难听的话。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料，姜森表现得和他完全就像是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但姜森的无视还是难免让柳林帆心里发了堵。 闷闷地痛。 走出一段路，顾央忽然在身后远远冲他的背影喊：“有时间大家可以一起玩！” 柳林帆脚步一滞，微侧过脸，视线飘忽，动作很轻地点了点头。 电梯门徐徐关上，她和姜森的身影也终于不见了。 柳林帆这才有勇气去看那扇紧闭的电梯门。 林寒山把他的异常看在眼里，问道：“怎么了吗？那对情侣是你认识的人？” “……”情侣。 是啊，论谁看，姜森和顾央都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柳林帆低低地嗯了一声，没准备多说。 偶然意外遇见了姜森，原本他们在谈的房间话题也自动中断，两个人最后还是一人一间房。 柳林帆房间有扇很大的窗户，能看到外头的皑皑白雪和高耸山峰。 视野一片白。 他打开窗，刺骨凉意扑面而来，他嗅闻着空气中风雪的味道，闭上眼睛。 仿佛独自置身在空旷的雪原里，四下无人，他找不到活路，无人听闻他的呼救，无人拉他出深渊，也永远没有那么一间能让自己躲避风雨的草屋，他就这样被无情的风雪掩埋，化成一堆无人认领的白骨。 坐了这么久的飞机，又一路颠簸才来到这里，他们两个已经累的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决定今晚上先好好休息，明天再出去尽情地玩。 既然是温泉山庄，第一晚当然少不了泡温泉。 两个人找了个池子泡在里面，抬头就能看到头顶上方的夜空。 这个点池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说些无聊话，泡着泡着，时间一晃而过。 柳林帆第一次泡温泉，姿态十分放松，可是一旁的林寒山却不知怎的从头到脚浑身都红了个透。 柳林帆以为他是泡太久了，好心提醒说：“林哥，你要是晕就先上去吧，别泡太久了。” 林寒山整个人泡进池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嗯了一声。 虽然答应了，但他也没有上去，就这样一直陪着柳林帆泡了很久。 第126章 不愧这地方能出名，这一遍温泉泡下来，浑身骨头都酥了。外头天上还飘着细雪，酒店里的暖气十分充足，丝毫不觉得冷。 柳林帆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在山庄里又随意逛了会儿，可惜，没有再遇到姜森。 也是，怎么会有那么多巧合。 因为时隔这么久彼此还能偶尔撞见，他就以为自己和姜森应该冥冥之中还算是有点缘分，现在只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骂一句：“让你白日做梦！叫你痴心妄想！” 他回了房间，本以为自己都泡了温泉了，一定能睡个好觉，可是躺到床上之后，翻来覆去都在想姜森和顾央并肩而立的身影。 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呢？ 大晚上的，一间房里，一男一女……还能干什么。 被自己的想象画面刺激了，柳林帆慌忙把被子蒙过头，脸埋进枕头里，期盼着下一秒自己就能缺氧晕过去。这样就什么都不会知道了。 他折腾了一夜，直到早上五点钟的时候才勉强酝酿出一点睡意，还没睡上几个小时，林寒山就来喊他出发了。 他们约好今天去附近一家滑雪场滑雪。 不想让林寒山扫兴，柳林帆强打起精神出了被窝。 两人在山庄的自助餐厅里简单吃了顿早餐，填饱肚子后就准备出发了，结果一出大门，柳林帆瞬间就被扑面而来的寒风激得打了个哆嗦。 他身上的棉服太薄了，就这样去外面玩绝对会冻够呛。 林寒山见状让他回去换件厚一点的羽绒服，谁知柳林帆尴尬地说：“这是我最厚的一件衣服了……” “你没带别的衣服啊？” 柳林帆：“……”他一个南方孩子，没见识过北方的冷，他以为靠这一件厚棉服就足够他抵抗北方室外的风雪暴击了。 林寒山笑出了声。 柳林帆：“别笑我了……” “我那有衣服，你穿我的吧。” 也没别的办法了，柳林帆只能接受并道谢：“谢谢林哥。” 他去了林寒山的房间，林寒山拿给他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很大很蓬，林寒山穿正好，可是套在柳林帆身上，尺码就大了很多，一看就知道这件衣服不属于他。 显得他像是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柳林帆整只手都能缩进衣袖里，像是个圆滚滚的小企鹅。 他在走廊上普普通通地走着，林寒山就怎么都止不住笑了。 “暖和吗？”林寒山笑着拨了下他的刘海，问。 柳林帆下巴缩在衣领里，两只手臂像是小翅膀一样轻轻挥了挥，道：“好暖和，一点不进风。” “那就好，我们走吧。” “嗯！” “哎呀，我的鞋带，林哥你等我一下。” 柳林帆走了几步突然发现鞋带松了，正想弯腰去系，林寒山就先蹲下了身子，帮他系了起来。 “别别，我自己来就行。” 林寒山自顾自地帮他系鞋带，说：“行了，我看你蹲下来都很难。” 鞋带很快系好，林寒山站起身，还让他晃了晃脚看看系得稳不稳，柳林帆照做之后，林寒山就满意地道：“好了，这样就不会散了。” 柳林帆乖乖地道：“谢谢林哥。” 林寒山揉了把他的头发：“和我客气什么。” 两个人正准备往外走，柳林帆这一抬头，就乍然看见了那个杵在前方不远处的身影。走廊里的灯光昏黄，姜森的脸清晰地出现在柳林帆的视线中，他的身边，是同样在看这边的颜栎。 四个人迎面撞上，四双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空气莫名像是冻住了。 还是颜栎率先打起了招呼：“哟，柳林帆，原来你也在这里呀？和你朋友来玩？” 柳林帆也同样没想到颜栎会在这里，默默点了点头。 昨天明明只看到了姜森和顾央，他还以为只有他们两个人。 颜栎指了指身边的人：“我和姜森正准备出去玩呢，你们要一起吗？” 虽然柳林帆很想不顾后果的答应，可是顾及到林寒山在场，他又不认识姜森和颜栎，如果和他们一道，林哥怕是会很尴尬，而且…… 他悄悄往姜森身上瞄了一眼，很快就移开视线。 如果自己掺和在里面，姜森应该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明明都是出来玩的，到时候闹得谁都不痛快。 何必呢。 念及此，柳林帆便摇头拒绝了：“不用了。” 颜栎也没强求：“行，那有时间我们再一起。” “嗯。” 他们要出门，就必须要去坐电梯，必须要从姜森身边经过。柳林帆僵硬地挪着步子，恨不得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把自己的脸全部挡起来，不用暴露在姜森眼皮子底下。 和他们离得越近，他听见颜栎在小声地抱怨：“顾央怎么还没来，好慢啊。要不要我去看看？是不是还没起床？” 姜森没说话。 柳林帆闻言腹诽：奇怪，颜栎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就算顾央没起床，不也应该是姜森去看她吗，他掺和在里面干什么。不对等等……既然姜森和顾央住一个房间，那他们两个不应该一起出门吗？为什么现在顾央没和姜森一起？ 难道…… 他们不是住一间？ 柳林帆很快否决了自己的这个猜想。 第127章 应该，不可能吧。 从姜森身边走过时，柳林帆甚至都憋住了呼吸。 走廊不算宽敞，四个大男人往里一塞就更加显得狭窄了许多。 林寒山和柳林帆一前一后走着，他保持着一个不会擦碰到姜森的安全距离。 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虽然他已经尽力避免了，但还是和姜森的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原本站得好好的姜森突然往左侧挪了一小步，柳林帆没能及时避开。 呲拉—— 柳林帆好像听到一声轻微的布帛撕裂声响。 只一秒就没了动静，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虽然撞到了姜森，但他看上去没什么反应，应该是不小心的。是啊，他那么讨厌我，又怎么可能主动来碰我。 柳林帆想到这里，努力忍住了和他搭话的念头，垂着脑袋跟在林寒山后头走了。 进了电梯之后，柳林帆松了口气的同时，忽然发现地上落着点白色绒毛，随着他的脚步移动，带动了气流，那些绒毛漂浮在空气中，像一朵朵盛放的蒲公英。 “嗯？” 不对。 柳林帆越动，这些绒毛就越多。 他愣了几秒，顷刻间反应过来。 “林哥林哥！” 他扯住林寒山的袖子，焦急地让他看自己的后背：“你看看是不是衣服哪里破了？” 林寒山本来拿着手机在看票，这一抬眼也惊了。 柳林帆身上的羽绒服背后竟然裂开了一个食指长的口子，鸭绒正一阵一阵地往外涌。 “哎呀怎么搞的？” 刚刚穿在身上的时候还好好的。 柳林帆内疚不已：“一定是我不小心划到哪里了，对不起林哥，我会赔你的。” “不用，就一件衣服而已，”林寒山摸了摸衣服上的口子，道，“这也没东西补，这可怎么办。” 林寒山也没其他衣服了。 柳林帆只得回去又换回了自己的棉服，在里面多穿了件毛衣和羽绒马甲，贴了一身暖宝宝，这才拖着臃肿的身体出发了。 两人经历了好一番折腾才终于出了门，柳林帆打趣道：“看来出门得看黄历，我可真倒霉。” “没事，反正又不赶时间，慢慢玩。”林寒山安慰他，“待会儿去看看，说不定有卖衣服的，你到时候买一件。” “算了，我里面多加了几件衣服，没那么冷了。” - “抱歉久等了！” 顾央急急忙忙从房间里跑出来，在大堂的沙发上找到了等她的两人。 那两人正在抽烟。 见人来了，颜栎的视线这才从姜森一直插在口袋里的左手上移开。 颜栎立即把手中抽了一半的烟按熄在烟灰缸里，吹了个口哨：“今天这么漂亮。” 顾央脸一红，理了理头上的毛线帽，说：“我昨晚上太兴奋了，很晚才睡着，早上的闹钟没听见，睡过头了，你们等我很久了吗？” 颜栎：“没有，我们也刚起没多久。” 顾央高兴地道：“那我们走吧！”她冲着一旁坐在沙发里的人喊：“姜森！” 姜森这才将烟头捻熄，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对着顾央笑道：“好。” 一同搭上了观光车，顾央就滔滔不绝地开口： “我很久之前就想来这里玩一玩了，可我的小姐妹都没什么空，你们这次愿意陪我来真是太感谢了。不过也不能我一个人开心，如果你们有什么不喜欢的东西一定要说啊，别迁就我。” 她说着话，一双眼睛不停往姜森身上落，可是姜森从上车后就一直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没听见似的。 颜栎怕顾央得不到回应会尴尬，忙见缝插针地说道：“怎么会呢，我也很喜欢这里。” “是吗，”顾央小心地问，“那姜森，你喜欢这里吗？” 眼见话题又拐到姜森身上去，姜森还是没反应，颜栎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踢了一下姜森的鞋子。 姜森总算回了神。 “什么？”他才意识到顾央在和他说话，把视线从窗外挪回来。 他下意识回复的这一句话，语气十分冷淡。 顾央显然不适应他这样的语气，愣住了：“啊。” 颜栎赶紧打圆场，帮她重复：“顾央问你喜不喜欢这里。” 姜森笑着看向她，温声道：“当然喜欢。” 他一笑，又是自己熟悉的模样，顾央觉得他刚才的冷淡也不过是自己的错觉，便也忘在脑后，跟着笑了。 颜栎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俨然就是姜森的老妈子。 操碎了心。 他目光下移，终于看清姜森左手里一直把玩着的东西。 一把小小的瑞士军刀。 作者有话说： 姜·羽绒服杀手·森　（好孩子不要学） 第59章 雪夜星火 滑雪场人很多，柳林帆护具都穿戴好了，林寒山还在门口打电话。 几分钟后林寒山终于收了手机，柳林帆问：“怎么了？” 林寒山说：“我那朋友临时家里有事，来不了了。” “这样啊，没事，那我们就两个人玩呗。” 林寒山那位当地朋友原本想要来当二人向导，突然有事来不了，柳林帆也表示理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林寒山这么体贴又很会照顾人，和他在一起独处，柳林帆很自在很舒服，景点介绍什么的无关紧要，有没有向导也无所谓，只要玩得开心就行了。 第128章 听他这么说，林寒山眉眼温柔弯起，笑道：“好。” 两人都是初学者，磕磕绊绊上了初级道，柳林帆练了许久还是时不时摔个四仰八叉，林寒山上手没一会儿就能划得稳稳当当了。 不愧是运动细胞强大的林哥。 两人就这么玩了一下午，从早上就洋洋洒洒落下的雪不知何时开始下大了。 “肚子饿了吗？” 林寒山把又一次倒在地上的人扶起来，给他拍着衣服上的雪。 柳林帆点头：“是有点饿了。” “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两人还了雪具，搭上了缆车往山顶去。 林寒山查好了攻略，说：“这里山顶上有一家很火的餐厅，临崖，风景很好位置又刺激，机会难得，我们去那里看看。” 柳林帆对他的安排没有任何意见。 下了缆车走了十分钟的路，到达了林寒山所说的那家餐厅。 果然，里面灯火通明，生意很火爆。 这是一栋两层的木楼餐厅，屋里的灯光全部是柔和的暖黄光调，桌椅地板都是木质，进门之后率先看到的就是一楼大堂中那个很大的壁炉，壁炉上方的墙壁上悬着一个很显眼的仿生鹿头壁挂，整体的布置很有北欧风格。 两人被服务员领到了靠窗的位子，柳林帆也因此发现原来窗户上也被设计了小巧思，隐藏在餐厅墙角里的投影投在窗户上，像极了挪威雪林里的极光。 柳林帆连连赞叹，难怪这里老板能赚钱了。 两人吃饭吃到中途，柳林帆看了眼窗外，外头原本细碎的小雪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能见度也不如刚才清晰，远处的景色影影绰绰，愈发模糊了。 雪有越下越大不会停的趋势。 林寒山也顺势看了眼外头，说：“吃完我们就赶紧回去吧。” 柳林帆点点头，进食的速度加快了。 但这顿饭还没吃完，店里突然开始骚动起来。 服务员开始一桌一桌地和客人们说着什么，陆续有人起身离开。 “怎么了？” 服务员终于来到他们这一桌，说：“不好意思，我们临时收到了暴雪预警，山上马上要刮大雪了，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这要提前闭店，你们也赶紧坐缆车下山吧。等您有空的时候，可以凭今日的小票存根再来店里，我们会免费为您赠送一餐以示补偿，实在不好意思。” 人都这么说了，柳林帆他们也只能起身离开。 好在他们也吃的差不多了。 这里只有这么一家餐厅，一时间所有的人都从店里涌了出来，场面闹哄哄的。 柳林帆和林寒山并肩走着，笑：“果然今天是我的倒霉日，明天出来一定要看黄历。” “哈哈，还记挂这事儿呢。” 二楼，一个人影立在窗边，望着楼下人群中那个越走越远的身影。 颜栎结好账凑到他身边，跟着往外一看，一眼就看到了柳林帆，笑道：“这么巧，又碰到他了。” 姜森没有收回视线，一动不动：“这里地方就这么大，碰到也不稀奇。” “他旁边那人你认识吗？看起来不像是单纯的朋友，不会是新对象吧？” 姜森不吭声。 “也是，你俩都分手了，也不能让人家一直空窗，有个新男友这也很正常，我看那人对柳林帆还挺不错的。” 颜栎叽叽喳喳在他耳边说着话，姜森瞥他一眼，道：“你烦不烦？” 颜栎弯唇一笑，挑了挑眉。 顾央就在这时从洗手间出来，来到姜森身边：“我们走吧。” 颜栎眼睁睁见姜森又挂上了那张虚伪至极的笑脸，对着顾央十分细心地吩咐：“好，把外套扣子扣上，外面很冷。” “嗯。”顾央红着脸照做。 颜栎嘴角一扯，干巴巴地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缆车五分钟一趟，柳林帆他们排在等待缆车的队伍中缓缓前行，没过一会儿，前面的人就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儿从路边的公共厕所里跑出来，五六岁的模样，哭着喊爸爸。 林寒山连忙跑过去把她抱起：“怎么了怎么了？你和家里人走散了吗？” 小女孩儿吓坏了，搂着林寒山的脖子，哭得抽噎不止。 她喊了这么久，也没见她口中的爸爸现身。 肯定是早下山了，也太粗心了，竟然把孩子忘在这里。 柳林帆见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道：“先带她下山再说吧，她老爸估计也在山下等呢，找不到我们再报警。” “行。” 终于轮到他俩了，刚要上缆车时，柳林帆一摸口袋，愕然发现手机没在身上，这一细想，好像是放在餐厅桌上忘了拿。 队伍里还有一些人，回去一趟再回来应该也来得及。 柳林帆走出队伍，对林寒山说：“林哥，我回去拿个手机，你先下去吧。” “我陪你……” “哇啊啊啊啊——” 林寒山刚要跟着柳林帆返回，怀里勒着他脖子不放的小姑娘就哭的更凶了。 他当即不知如何是好，小姑娘怎么哄都哄不住，哭个不停，再加上工作人员不停催促，柳林帆就道：“我自己能行，你先走吧，我马上就来。” 林寒山都来不及喊，就看见柳林帆飞快地跑走了。 第129章 无法，不想给人添麻烦，他只能在声声催促下赶忙慌地登上了缆车。 柳林帆越往回走路上的人就越少，很快小道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耳边只听得见呼啸的风声和自己脚底下的沙沙踩雪声，如果不是现在情况特殊，他倒是很想停下来欣赏风景。 正想着有的没的，突然啪的一声，原本道路两旁亮着的路灯毫无预兆地熄了。 唯一的灯光没了。 柳林帆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加快了脚步，可是当他小跑着到达餐厅的时候，店门已经锁上了。 里面空无一人。 他绕到自己吃饭的座位，隔着窗户，果然看到了自己躺在餐桌上的手机。 他试着掰了掰窗户，纹丝不动。 ……看来今天是拿不到了。 算了，没丢就行，在这儿放一晚上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明天早点过来拿吧。 时间紧迫，他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先回去再说了。 雪早在不知不觉间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他头发和身上都有不少落雪，晃了晃脑袋往回走，等他到达坐缆车的地方时，蓦然睁大了眼睛。 缆车管理处一片黑，周围的栏杆也拉上了。 没有人在。 “……” 显而易见，他被忘在山上了。 “操，不是吧。”他就是随口说说而已，难道今天真是他的受难日？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能下山的方法只有靠缆车，他彻底没了回头路。 在无人的深夜，大雪纷飞的山上，柳林帆裹紧了身上的棉服。 完蛋，要是今晚没有躲避的地方，他一定会被活活冻死的。 哪里……哪里能躲？ 冬季昼短夜长，夜幕已悄然降临，四周又没有照明物，柳林帆就快什么都看不清了。 口中呼出的白气消散在空气中。 正无措时，他忽然看到了一点猩红的光，在黑夜里，一闪一闪的，忽明忽暗。 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他就像一只趋光的虫子，扑棱着翅膀跌跌撞撞追赶着那个唯一的光源，可是等走近了，脚步倏地停住。 这个光点不是其他东西，是一根抽到一半，正在燃烧中的烟头。 而这根香烟，正夹在一人骨节分明的手指间。 姜森单手插兜，盯着送上门来的柳林帆，半阖的眼皮下那双漂亮的眼睛泛着一点浅红的星火。 柳林帆无法形容现在的心情。 为什么姜森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也在这家餐厅吃饭？可是刚才没看见他啊…… 然后又想起，餐厅还有二楼。估计他是在二楼。 那怎么就他一个人？顾央和颜栎没和他在一起吗？ 他为什么也没下山？ 雪这么大，天都黑了，为什么还有心情在这里抽烟，他就不怕吗？ 疑问一个接一个，柳林帆也没勇气开口去问他。 两人间又是沉默。 柳林帆忽然想起那个和爸爸走丢的小姑娘是从路边的公共卫生间出来的，那里至少有墙有顶，总比外头吹冷风的强。 于是他循着路走过去，抱着一丝希望推开门，在看到里面的情景时，高高提着的心又落了下来，比刚才更加失望。 卫生间不大，四面都是瓷砖，像个冰窖一样，而且里头的窗户碎了一扇还没修，冷风裹挟着雪花呼呼往里灌，他冻得牙关直哆嗦，这里比外头暖和不到哪里去。 躲在这里看来也不是什么上策。 他走出卫生间，姜森的烟已经抽完了。 烟头坠落雪堆，滋的熄灭，黑暗卷土重来。 柳林帆迟缓地眨了眨眼睛，面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可能再过一会儿，就要连脚下的路都看不见了。 须臾，他听见踩雪的声音，一步一步远去。 姜森走了。 他要去哪里？ 柳林帆惶惶不安，不想被丢下，这种时候如果独自落单，会有什么后果他不敢想。 尽管有些犹豫，听着姜森的脚步声，他还是默默跟了上去。 跟了一段路，他才反应过来姜森原来是回到了那家餐厅。 他刚想告诉他这是白费功夫，门窗都锁了进不去的。 可是下一秒，他就看见姜森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瑞士军刀，挑了一个木窗，面无表情地开始撬锁。 “……” 他觉得姜森应该撬不开。 但伴随着一声咔哒的响动，柳林帆的脸又被打了，姜森撬开了那扇窗户，轻盈地跳了进去。 他稳稳落地之后，站在窗内，似乎是瞥了眼雪地里目瞪口呆的柳林帆。 柳林帆傻乎乎地闭上了张大的嘴，只迟疑了一小会儿，就决定跟着姜森进去，毕竟小命重要。他想着，姜森就算再讨厌他，总不至于把他赶到雪地里冻死，于是默默扒着窗沿，手脚并用吭哧吭哧爬了进去。 如他所料，姜森也并没有抓着他的手臂把他掀出窗外。 进了餐厅，柳林帆把窗户合上，阻挡了外头冷冽的寒风，但因为锁已经被撬开了，只能用一些重物压在窗户边上，才能保证窗户不会被风吹开。 姜森按了下墙壁上的开关，屋里的灯没有任何反应。 停电了。 柳林帆关好窗户，就去拿自己的手机。 信号只有一格了，应该是因为这场风雪的原因。 第130章 不过就算现在电话能打出去，也没什么用。上下山只能靠缆车，这种天气傻子都知道摇摇晃晃的缆车并不安全，也不适合让别人冒险来救他们，原地等待风雪停止是最佳的选择。 好在这还有个坚固的餐厅能让他们完完整整地度过一晚上。 比躲公厕里强多了。 他想着给林寒山发个消息，结果林寒山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小帆，你怎么样？你在哪里？” 一接通，林寒山焦急的声音就从听筒对面传来。 柳林帆说：“我没事，我错过了缆车，还在山上呢。” “什么？这么大的雪，那怎么行，你看看有没有地方能……” “林哥你别急，别担心，”柳林帆忙解释，“我躲在餐厅里呢，这里很结实的，也不冷，我没事的，等雪停了就好，雪停了我就去找你。” “那……我在…等你……安全……嘟嘟嘟——” 林寒山断断续续的回话终于断了，手机里只剩下了忙音。 信号那格变成了一个小叉叉。 没信号了。 柳林帆收起手机，身上的雪融化了之后变成冰水从衣服缝隙渗透到自己的皮肤上，他嘶嘶吸着凉气，打了个声音不大的喷嚏。 雪水进了鞋子里，脚趾都冻得没知觉了。他跺了跺脚，想要让自己暖和起来。 可惜没什么用。 他和林哥撒谎了，其实他很冷，冷得快要死了。 停电了，这里的暖气也开不了，这个时候他就无比希望能喝上一口热乎的饮料，钻进暖烘烘的被窝。 他搓了搓手臂，回头时，姜森蹲在壁炉前，不知道在看什么 柳林帆慢吞吞地走过去，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姜森却还是不想和他说话。 他看着姜森的背影，顿了顿，小声问道：“你怎么没下山？” 姜森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的打算。 柳林帆：“……” 如果搁以前，姜森即便不回答，他也能叽里咕噜自言自语地说上一大堆话，可是自从被姜森说了那么一句「你好烦」之后，柳林帆就不知道该怎么再开口了，他怕多说一个字，都会让姜森更加反感他。 第60章 “心血来潮也好，大发慈悲也罢” 虽然不知店老板当初装修壁炉时的初衷是为了美观还是为了实用，反正现在是帮了大忙了。 这种燃木壁炉简单原始，不用受制于电流，店员每天都会打理，所以此时壁炉下方堆放着整整齐齐的柴火，这个分量，够他们连烧几天了。 姜森随手拿了几个丢在壁炉里面，也不见他怎么捣鼓，橘红色的火焰自壁炉里燃起，火焰燃烧木柴发出噼啪声响，不消片刻，一阵一阵的暖流就从壁炉那边传来。 屋里也因为壁炉的火光而稍稍亮堂了一些。 姜森做这一切的时候很安静，周遭的温度上来之后，他就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低头看起了手机。 看他这样子，应该是打算就这样过一晚上了。 柳林帆冻得不行，顾不上形象，反正他在姜森面前也早就没什么形象可言了。他直接一声不吭来到壁炉旁，脱了自己湿透的鞋袜，光脚踩在地上，好在地板上还铺着一层地毯，没他想象中的那么凉。 他挑了个最热乎的地方坐下来，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默默取暖，窝着不动了。 其实店里那么多椅子可以坐，他大可以拖个椅子坐到壁炉旁边，或者像姜森一样找个小沙发坐着，可他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样蜷着靠在壁炉旁边最暖和。 风度和温度二者选其一，对不起，他选择温度。 雪估计要下一整晚，一晚上，听着就很漫长。 柳林帆很想找人说说话解闷，可是现在这里只有他和姜森两个。 姜森又不喜欢他说话。 他耷拉着眼皮，偷瞄了一眼姜森的方向。 姜森靠在沙发里，身影大半都陷在黑暗中，一小部分红色的柔和火光罩在他身上，端正俊朗的眉眼在这光芒照映下，竟也让他周身无故多出一股温雅宽柔的氛围错觉。 柳林帆险些被这个画面给迷惑了。 姜森的内里完全就是个冰窟窿。至少，……对他是。 姜森一直低着头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不知道在干什么，并没有分上一个眼神给他。 柳林帆有些沮丧。 不管他怎么做，好似怎么都无法吸引到姜森的视线。 姜森。 是啊，姜森和他怎么能一样。 他只是普通地坐在那里就足够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力。 而自己…… 柳林帆又受了一次打击，把脸埋进膝盖中，不想了。 他离壁炉近，没过多久，身上就暖乎了不少。 人一暖和，加上无所事事，就不可控地开始犯困。 他连打了几个哈欠，实在撑不住，就用这么一个别扭的蜷缩姿势打起了瞌睡。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自己身上好像搭了个重物，比刚才更暖和了点，隐隐约约还闻到一股很好闻的味道。 他一时睁不开眼睛，继续睡了，等到再一次醒来，外头黑漆漆的，天还没亮，雪下得更大了，猛烈的风刮的窗户颤抖不止，发出仿若下一刻就会被吹飞的巨大动静。 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他睡了也才两三个钟头。 第131章 这一动弹，身上盖着的东西往下滑了些许。 是一件黑色的长款外套。 “……” 有点眼熟。 柳林帆抓着衣服痴痴地愣了片刻，在嗅到衣服上传来的那股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淡香时，他才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姜森的衣服！ 柳林帆揪紧了衣服一角，震惊地看向姜森的方向。 在他睡着前，姜森原本是坐在沙发上的，而他现在半躺在那里，手规规矩矩搁在腹部，闭着眼睛也睡着了。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高领毛衣。 在他睡着的时候，姜森把外套盖在了他的身上。 没有其他可能了。 外套总不会自己长脚跑到他身上来吧。 这个认知让柳林帆咧嘴无声笑了起来，笑得脸颊都酸了。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衣服，开始脑内幻想姜森是用怎样的一个姿势怎样的一个表情脱下自己的外套，再盖到他身上的。 这个外套至少能证明，他对自己并不是全然漠不关心。 柳林帆心里将熄不熄的微弱火星被野风这么一吹，又顷刻间腾地烧了起来，变成了熊熊大火。 口口声声说他讨厌，要他滚远点，为什么现在又要把身上唯一能取暖的外套给了自己？ 明明只差一脚就可以把他踹下悬崖摔个粉身碎骨，为什么又在最后关头临时起意突然拽了他一把，将他拉回安全地带？ 可恶的姜森。 柳林帆完全看不懂他，他从来都没看懂过他。 但不管姜森是出于什么心理，心血来潮也好，见他可怜大发慈悲也罢，他这个行为都让柳林帆前所未有的斗志高昂。 即便壁炉里火势正旺，但只凭一件毛衣根本不能抗寒，而且姜森躺着的沙发离壁炉也不算近，这么睡上一夜，一定会冷。 他还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肯定吃不了苦，挨不了冻。 ——真是拿他没办法。柳林帆暗暗想：谁让自己这么善解人意体贴入微呢。 他站起身，微踮着脚尖，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悄悄走到沙发旁边，把外套重新盖回了姜森身上。 他动作很轻很小心，姜森没有惊醒。 柳林帆本来想给他盖好衣服就回原位的，可是走到他跟前看到他的脸时，脚就不听使唤了。 他蹲在沙发边上，手搁在膝头，静静地盯着他的睡颜看。 这一看就看入了神，舍不得挪开了。 他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过姜森了。 他睡着时的样子好乖，不会凶巴巴地对自己说那些难听的话，也不会对他露出恶劣厌烦的表情，好似如从前一样，可能下一秒他睁开眼睛时，就会笑吟吟地喊他小舟，小舟。 这么看了会儿，姜森突然动了，柳林帆以为他要醒，立即紧张地往后退，但姜森只是微微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左手顺势垂在了沙发边上。 他并没有睁开眼睛。 柳林帆松了口气，他盯着姜森那只悬空的手，半晌，可以说是鬼鬼祟祟地凑了过去，他极其小心谨慎地——把自己的脑袋轻轻顶在了姜森的掌心。 然后，小幅度地晃了晃脑袋，在他掌心里蹭了蹭。 姜森掌心里的暖热温度透过他的发丝传到他的头皮上，再渗进皮肤蔓延到胸腔肺腑各个筋络，血液都为之沸腾欢呼。 “……” 一碰到他的手掌，柳林帆就怎么都藏不住笑意了。 真是怀念。 以前，姜森也是这样摸他的脑袋，有时还会给他一个温柔的亲吻。 恍然间察觉，这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久到，他都快要忘了这种感觉。 久到，他以为这辈子都无法再尝到这个滋味。 他当然没有趁着姜森睡觉就去偷亲他，他没有这个胆子，但也是真的很不甘心，于是笨拙的用手指虚空点着姜森的鼻尖，张开嘴，无声地说道：“喜欢我，喜欢我，姜森你要喜欢我。” 一句又一句，许着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实现的心愿。 自欺欺人的可怜。 能这样安安静静地守在熟睡的姜森身侧，是柳林帆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简单的一件小事，却让他高兴了很久。 外头漫天风雪，寒风呼啸，温暖的屋里只有他和姜森。 柳林帆想，他运气也不算太差，在自己化作一堆无人认领的白骨之前，他终于在渺无人烟的雪原中找到了一个能让他躲避风雨的草屋。 兜兜转转，屋主竟是姜森。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守着姜森，半夜，可能是冷了，他睡得不太安稳，柳林帆四处找着店里有没有能用的东西，终于勉强看到了一块挂在墙上用来做装饰的碎花针织毯子，毯子不大也不算太厚，针眼松垮垮的都是小洞，但有总比没有强。 也顾不上许多了。 于是他很干脆地扯下来，把这块花色斑斓的毯子也盖在了姜森身上。 姜森比他想象中睡得要沉，但他自己却没有一点睡意，他只是细细端详着熟睡的人，像是要在这一晚上把姜森看个够，看回本。 当感觉到四周变得安静下来时，窗外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天亮了。 风雪也不知何时早就停了。 他没有注意到。 这也意味着，黑夜已经过去，姜森要醒了。 第132章 他也要醒了。 在姜森醒来之前，柳林帆起身想坐回原位，长时间维持着一个姿势，他的脚早就麻了，这一动整条腿仿佛都被蚂蚁啃食，痛得他呲牙咧嘴，他硬生生忍着，姿势别扭地走出去几步后，又猛地想起什么，匆匆返身将姜森身上那件花毯子扯走。 废话，要是姜森醒过来看到他身上竟然搭着这么一件完全不符合他审美的花东西，指不定又要发火。 柳林帆把毯子裹到自己身上，坐回自己昨晚上待着的角落，闭上眼睛，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就在他坐下闭目养神还没一会儿，姜森的方向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是身体和沙发摩擦发出的声音。 姜森好像从沙发上站起来了。 他醒了。 柳林帆登时一个激灵，紧紧闭着眼不敢动上分毫。 他不知道姜森现在在干什么在看哪里，万一他正好在看自己，他这一动不就露馅了吗。于是硬着头皮保持着稳定的姿势，没有晃动一下。 …… …… 安静。 太安静了。 除了从沙发上起来时发出了声音，姜森自那之后就一点动静都没了。 他没有走动，没有出声，甚至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他在干什么？ 柳林帆好奇的不行，装作刚睡醒的模样睁开眼睛，这一睁，心脏差点当场停掉。 姜森竟然正蹲在他面前，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两个人视线在空中撞上，柳林帆喉咙里发出一声惊吓似的呜咽，条件反射后仰身体，离姜森远了点。 他反应很大，姜森却文风不动，连眼睫都没抖一下。 什么时候过来的？ 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心脏被吓得扑通扑通狂跳，似是要破出自己的胸膛跳出来。 柳林帆把身上的毯子抓得更紧了。 姜森的视线好像在这件花毯子上面扫了一下，神色……看上去有点不太高兴。 是觉得这毯子太丑了吗？ 柳林帆觉得自己真是有先见之明。 姜森果然不喜欢这条花毯子，哪怕这毯子是裹在别人身上他也觉得十分碍眼，表露出如此明显的厌恶，如果他知道他自己盖着这个毯子过了一夜，怕是要气疯了吧。 幸好幸好。 柳林帆眼神躲闪，庆幸的同时，觑见姜森此刻的打扮时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 姜森依旧只穿着那件单薄的毛衣。 他的外套被他随手丢在沙发上，他并没有穿在身上。 …… 这是干什么？ 不冷吗？ 姜森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和柳林帆对视着。 柳林帆不明白他现在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他在想要不要自己主动打破寂静，问一问昨天他为什么要给自己盖外套的事，可他尚未来得及开口，姜森的嘴唇倒是微微张了开来，他像是要说什么话。 柳林帆立即屏气凝神。 可惜他的话还没从嘴里蹦出来，外头就依稀传来呼喊声：“有人吗？！有没有人在！” 有人上来了！！ 柳林帆心中一喜，连忙起身甩掉毯子，穿上鞋袜，从那扇被撬开的窗户口往外伸头张望，道路上积着厚厚的雪，不远处有一群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 柳林帆连忙冲他们挥手，喊道：“这里！” “找到了找到了！” “人在这儿呢！” 柳林帆从窗户爬出去，等那群工作人员走近之后，一个人影从里面飞速冲了出来扑到柳林帆面前。 是林寒山，他竟然也跟着一块儿上来了。 林寒山应该是一夜未睡，眼底下还发着青，他抓着柳林帆的手臂上下左右全方位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通，焦急询问：“你没事儿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柳林帆笑道：“林哥，我没事。” “吓死我了，还说没事，手这么冰！”林寒山一碰到他的手，立即二话不说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往他身上披。 柳林帆忙阻止：“别别别，衣服你穿着，别冻着了！” “我不冷！”林寒山把衣服强行裹在他身上，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行了行了，小伙子，赶紧带你朋友下山去，好好检查一下身体。” 一个工作人员见此情景，好心对林寒山嘱咐。 “好的好的。” 林寒山拽着他连忙往回走，柳林帆被他拽出去一段路，回头看了一眼。 餐厅店员打开了大门，姜森穿戴整齐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群人围在那里，他神色漠然，似乎是在很平静地和店员谈论窗户的赔偿问题。 柳林帆嘴唇抿紧。 刚才，姜森是想和他说什么呢？ . 虽然在山上过了一夜，但柳林帆压根一点事情都没有，生龙活虎的。 林寒山仔细带他检查后才放心。 柳林帆一晚上都几乎没睡觉，人一放松，就困得不行了。他回了房间，瘫在床上从早晨一直昏睡到下午六点才醒。 醒来之后浑身发冷，被冻了一晚上，林寒山建议他去泡泡温泉。 两人就一起去了。 只是这次他俩泡了还没一会儿，就进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颜栎，和姜森。 一看到姜森，柳林帆立即把搭在池壁上的胳膊收了回来，从一个大喇喇的姿势变成了拘谨的规矩坐姿。 第133章 颜栎见水里泡着的是熟人，打了声招呼：“哟，你俩也在呢，我们真是有缘过头了。” “……”柳林帆干笑了一声，往水里缩了缩。 他觉得按姜森以往的脾性见了他应该会扭头就走。 可这次出乎他意料，姜森明明看见了他，却仍是面无表情地走进池子里，泡着了。 还好巧不巧，方向正对着他。 第61章 “你这一整晚都别想忘记我” 他们所在的这个池子不是很大，但容纳四个人完全绰绰有余。 温泉中热气萦绕，片片白色水汽弥漫在空气中，升腾而起的水雾模糊了对面人的面容，瞳孔中的神色也瞧不太真切。 虽然柳林帆和姜森再亲密的事情都干过了，但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现在这样突如其来和他坦诚相对，难免还是有点不自在。 他拽紧了腰上的浴巾，人又往水里坐了点。 颜栎也下了池子坐到姜森旁边，他随手拨拉着水面，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问起：“对了，你昨晚怎么困山上了？” 柳林帆和他的视线对上，意识到他是在问自己，于是解释道：“我手机落餐厅了回去拿，结果错过了缆车。” “这样啊，那你运气还真不好。” 柳林帆苦笑：“是啊。” 颜栎瞄了眼一旁沉默的姜森，笑着又道：“那你昨晚上躲在哪里？那么大的雪，你怎么过的？” 柳林帆被他问住了。 颜栎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难道姜森没把昨天的事情告诉他？ 这么想着，嘴上含糊着道：“餐厅里，过了一夜。” 颜栎故意拖长声音哦了一声，又问：“你一个人？” 柳林帆懂了，颜栎好像是想从他嘴里套出什么话来，想来是姜森没告诉他昨晚上的细节，他就拐弯抹角想从自己口中得知，大概也就是想听听八卦。 于是柳林帆闭上嘴不肯回答了。 颜栎得不到回应也不在意，甚至还心情愉悦地哼起了歌，脚一晃一晃的。 不过颜栎这么一提，柳林帆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问身边离他不远的林寒山：“林哥，昨天那个走丢的小姑娘怎么说？” 林寒山本来还在静静地听他和颜栎对话，闻言摇摇头：“她爸没找着，警察就先把她带局里去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那就好。”想起昨天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柳林帆打趣道，“我看她还挺粘着你，好像很喜欢你。” 林寒山也笑了起来：“昨天我把她交给警察的时候，她那爪子恨不得把我脖子给勒断，最后还是拿零食才把她哄上车了。” “是吗？”柳林帆果然看见他脖子上有几个发红的抓痕，道，“你脖子好像被她挠开了。” “啊？有吗？”林寒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茫然。 “有啊，就在这里……” 柳林帆手指戳了戳他脖子上那条细长的痕迹，有点微微凸起的触感，他问：“你擦药了吗？” “这擦什么药，我没那么娇气。” “那可不行，这……” “哗啦！” 破水声响起，打断了柳林帆的话。 几人纷纷朝声源处看去。 姜森披上浴巾，头也不回地从池子里离开了。 柳林帆揉了揉发痒的指腹。 怎么了，谁又惹他生气了？ “噗。” 颜栎捂着嘴，眼睛弯起，似乎在笑。 在笑什么？ 一个个都奇奇怪怪的。 柳林帆想了想，现在机会难得，正好自己也有事要问姜森，便起身离开了池子。 “小帆？”林寒山喊他。 柳林帆磕磕巴巴找了个借口：“我，我突然有点口渴，我去点饮料，林哥你继续泡吧。” 他大步走进更衣室，姜森不在这里。 他手忙脚乱刚穿上山庄统一分发的长款浴袍，颜栎也上来了，默默走到他身后打开柜子换起了衣服。 “你知道姜森和顾央今晚上要去哪儿吗？” 这里只有他和颜栎两个人，他这话当然只能是对柳林帆说的。 柳林帆系带子的手指一僵。 颜栎慢条斯理地擦着身上的水珠，自顾自说道：“离这儿大概十分钟的路程，有一家叫做「家夜」的店，和这个温泉山庄不同，那里出入的人都是成双成对，是那些小情侣最喜欢去消遣玩乐的地方，而且通常，只要进去了，就是一待一晚上。” 颜栎穿好衣服，回头对魂不守舍的柳林帆展开一个浅淡的笑容：“他俩今晚就要去那个地方哦。” 柳林帆目光发直，有些慌神。颜栎走了，他都没能动上一分。 颜栎这话看似说的隐晦，但一细品，话中含义极其直白。 什么意思？ 是今晚…… 姜森就要和顾央在别处过夜的意思？ 两个人？在一起？ 不，不行！ 不可以！ 他得去见姜森一面。 不管结果是好是坏，都得亲口问一问。 他心慌意乱匆忙冲出更衣室，却在掀开帘子的那一刻和一人猝不及防撞了个满怀，对面像堵结实的墙，他被撞得眼冒金星，一下没站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浴袍口袋中的房卡掉了出来，呲溜滑到对方脚下。 第134章 “对不起。” 柳林帆捂着酸痛的鼻子瓮声瓮气地道歉，一抬头，却发现他撞到的人竟然是姜森。 姜森虽然没摔，但他手上拿着的手机和房卡也被这一下撞得掉在了地上。 姜森没有看那些东西一眼。 他注视着地上的柳林帆，没有动。 柳林帆生怕他下一秒就走了，甚至都顾不得爬起来，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身上的浴袍下摆，说：“等等，我有话和你说。” 姜森瞥了一眼他的手，好在并没有想要挣脱的意思。 柳林帆心中一喜，刚要开口，就听见林寒山的声音：“小帆？怎么摔了，快起来。” 还没回头，他就被人自身后拖住了腋下，一股大力强行把他从地上扯了起来。 林寒山替他拍着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 而姜森默默捡起地上的手机和房卡，头也不回地走了。 柳林帆：“……” 林寒山捡起地上的房卡递给他，柳林帆落寞的表情落在他眼里，他心头一跳，问：“你怎么了？” 柳林帆摇摇头，接过房卡。 可是上面是一个陌生的房间号。 柳林帆愣住。 这不是他的房卡。 怎么回事，在泡温泉之前他就把房卡放进兜里了，不可能会拿错的。怎么现在…… 不对，等等。 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柳林帆如梦初醒。 刚刚他撞到了姜森，他的房卡从兜里甩出去落到了姜森脚下，而姜森也被他这一撞，拿在手里的手机和房卡都掉在了地上，两张房卡摞在了一起，然后林哥突然出现，姜森就把自己脚下的东西捡起来走掉了。 手里的卡片好似有千斤重，柳林帆险些拿不住。 他手上的，是姜森的房卡。 ——姜森拿错了。 不过…… 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柳林帆支开了林寒山，独自按着房间号来到了姜森的房门外。 门关着，他还没回来。 他攥着手里的房卡，没有选择进去，而是蹲在了房门口，耐心地等着姜森回来。 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姜森的脚步声自走廊上响起，等走近了，看到房门口的柳林帆时，姜森明显有些意外。 柳林帆站起来，把手里的房卡递给他，说：“房卡，你拿错了。” 姜森去摸口袋，当他看到手里房卡的号码时，微微一怔。 看来他现在才发现。 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和柳林帆交换了房卡。 滴——门锁绿光闪烁，咔哒一声开启，姜森直接进了房间。 门没有关上。 柳林帆站在半掩的房门外，冲着里面问了一句：“你是要出去吗？” 里面没有声音。 柳林帆不死心，又问：“是和顾央吗？” “你和她，现在到什么程度了？” “你……是喜欢她吗？” 不管他怎么问，里头依旧什么声音也没有。 柳林帆迟疑几秒，推开门，轻轻喊了一声：“姜森？” 他现在站在房门口，从他这个位置只能看到一堵墙面，那是姜森这间屋里的浴室，因为角度原因而组成了一个拐角，柳林帆无法深入看见屋中的情景。 都到这里了，打退堂鼓就太可惜了。 柳林帆握着门把，鼓起勇气说道：“我进来了。” 他往里面走，路过了放在地板上的行李箱，鞋子，这些东西都是属于姜森一个人的，没有任何女性物品。 顾央没有和他住在一间房里。 拐过那面墙，他看到了姜森的身影。 姜森背对着他，正在换衣服。 浴袍被丢在了地上，姜森上半身赤裸着，只穿着一条长裤。床上摆着还未穿上身的衣服，他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颜栎说的没错。 就在刚刚，当他知道姜森和顾央不住在一间房，他俩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时候，柳林帆深陷忻悦狂喜之中不能自已，可是这份愉悦只维持了不到几分钟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过去没有发生，不代表以后不会发生。 而且颜栎说了，他俩今晚就要…… 听到声音，姜森回头看了一眼，很快又扭过了头，沉声对他下逐客令：“出去。” 柳林帆十指紧握，岿然不动：“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姜森道：“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本来是想好好和他沟通的，可是姜森永远对他没好脸色，柳林帆深吸一口气，反问道：“那我的事情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姜森侧头，拧眉，不解地看向他：“什么？” “你不是讨厌我吗？昨晚上，为什么还要把你的衣服给我？” 姜森凝视着他，须臾，说道：“你是一昔的弟弟，你要是出事，你哥会难过。” “这么说，你是为了我哥才照顾我？” “不然？”姜森声音冰冷生硬。 “是吗？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吗？”姜森对他好像永远都是这种态度，要么装哑巴不理他，要么就是一说话就像刀子一样扎他，柳林帆豁出去了，拼一把：“你照顾我，难道不是因为你在乎我？” “你想说什么？”姜森冷着脸质问他，“一件衣服而已，难道就让你产生什么错觉了吗？你不会以为，我为你盖了一件衣服，就是喜欢你了？自作多情也要有个限度，你以为我姜森是什么人？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喜欢你？喜欢一个男人？” 第135章 “是。” 柳林帆目光灼灼，“正因为你是姜森。” “你明明知道我对你是什么心思，你既然说你讨厌我，要我离你远一点，那就不要对我心软，不要对我做这些会让我误会的事。既然做了，你就要做好我会误会的准备。” “姜森，你比我聪明，我相信你不会没预料到做这件事的后果，但你还是做了。” “你明知道我会因为这件衣服而赖上你，对你纠缠不休，可你仍是这么做了。” 姜森轻啧一声，像是很不耐烦：“我说了，是为了宁一昔，就算昨晚上不是你是其他人我也会……” 柳林帆打断他的话：“你会吗？” 姜森愣住。 “你扪心自问，”他朝姜森走近，微微仰头直视着他：“如果昨天和你困在一起的人不是我，你也会那样做吗？” “姜森，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你究竟是想让我远离你，还是想让我彻底离不开你？” 明明柳林帆在仰视他，明明自己是在俯视着面前的这个人，明明身居高位的是他，为什么此刻他却好似成了被压制的那个人。 在这个诡异的气氛里，姜森哑口无言，竟微妙地沉默了。 柳林帆手掌覆在他胸口，心脏的位置，一锤定音：“你真的对我没有一丁点不一样的感情吗？” 姜森好似答不上来，柳林帆就这么静静和他对峙着。 就在此时，顾央甜美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姜森，你好了吗？” 良久的沉默之后，姜森开口应答：“就来。” 他拂去柳林帆放在他身上的手，开始穿衣服。他答不上来，就干脆不打算回答了。 见他衣服一件件完整穿上身，柳林帆呼吸愈发急促。 他知道，如果姜森出了这个门，他就会和顾央去那个地方，过了今晚，姜森就永远不会属于他了。 无法忍受。 不要。 我不要。 柳林帆头脑发热，强烈的危机感簇生他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力气，他一把自姜森身后扑了上去，姜森被他突然袭击没反应过来，竟被柳林帆这一扑直接扑倒在床上。 怒斥还没出口，下一秒，柳林帆的脸孔在他面前无限放大，嘴唇上紧贴了一个软物，所有的话都被堵在舌下，滚烫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姜森骤然睁大了眼睛。 他愣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柳林帆。 柳林帆被他直接推到了床下，他跌坐在地上，红着眼睛瞪着姜森，急促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 姜森也同样气息不稳，不敢置信地望着柳林帆。 唇瓣接触不过短短几秒，触感却一直残留着无法褪去。 姜森用力一抹嘴，嘴唇都被这股大力压得泛了白。 “你疯了！” 柳林帆却笑了，大有发疯的架势：“是啊，我疯了，我看自欺欺人的不只是我，你也一样。你不是讨厌我吗？和我接了吻，你大概要恶心死了吧，是不是很想去刷牙？去刷啊。你刷的干净吗？你忘得掉这滋味吗？你说你是喜欢像顾央那样漂亮的女人是吗？好啊，那你就用这张被我这个死同性恋亲过的嘴，去亲顾央吧，去和她上床，啊，你行吗？” 柳林帆自虐似地说完这些话，每说一句就如同在剜自己的肉。 他知道自己这个吻足以让姜森失去思考能力，哪怕他真的出了这个门，也不过是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他的魂被困在这个房间里，困在他柳林帆身上。 不管是生气，厌恶，亦或是其他种种不知名的情绪。 如诅咒一般，柳林帆呢喃着低语：“姜森，你这一整晚都别想忘记我。” 姜森似乎是气得说不出话了。 外面的顾央似乎是听到里面有动静，问：“姜森？你在干什么？” 柳林帆弯着嘴角，看向姜森。 姜森果然没有回答她。 “我进来了哦？” 柳林帆一动不动，一点没有快要被人撞破的心虚。 姜森当然不会让她进来，压着满腔怒火尽量平静道：“我在换衣服。” “……啊！好，那我在外面等你。”顾央听了，很是窘迫地回了一句，不打算再进来了。 姜森喉结滚动，起身去抽床头柜上的抽纸擦嘴。 柳林帆视线下移，落到某一点之后，又笑了。 他站起来，走到姜森身后，从后面搂住他的腰，脸枕在他后背上。 “松开。” 柳林帆手臂环得更紧。 在姜森来扯他手的时候，柳林帆悠悠道：“如果按你所说，你只是把我当成好朋友的弟弟，对我没有一点意思。那么……” 柳林帆手掌下移，十分放松往他裤腰里伸去。 姜森一时不察未来得及阻止，被他冷不丁摸了个正着。 柳林帆莞尔一笑，仰头望着恼羞成怒的姜森，说道： “因为一个吻就有反应的你，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第62章 “你知道你该选择谁了吗？” 姜森下颌绷紧，脖颈上爆出一条凸起的青色血管，他一把抓住柳林帆的手腕制止他继续动作，五指犹如铁箍一样死死扣着，似要生生把他手骨折断。 “你在干什么。” 这几个字从他紧咬的牙关里蹦出来，柳林帆觉得他现在想咬的不是牙，应该是自己脆弱的脖子，用那口锋利的利齿刺穿皮肉和血管，将他血淋淋地生吞活剥。 第136章 柳林帆手腕骨剧痛，但却没有退开，愈发仰起了头，让自己的脖颈充分暴露在姜森眼睛底下。 “这话该我问你，”柳林帆道：“你不是不喜欢男人吗？怎么还会……” 他视线往下若有所指地瞄了一眼，道：“我竟然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姜森的脸色更难看了，几乎在爆发的边缘。 柳林帆不依不饶：“你该不会要说，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吧？” “这话你自己信吗？” 柳林帆绕到他身前，缓缓贴近他，两个人胸口贴胸口，撞在一起，一个仰头，一个低头，视线交缠。 只要一个踮脚，柳林帆就能亲到那张近在咫尺的唇瓣。 他们现在几乎是用一个抱在一起相依偎的亲昵姿势贴在一起。 柳林帆轻轻把脸枕在他胸口，抬着眼睛去看他，从姜森俯视的视角，怀中人那双眼睛雾蒙蒙的泛着水光，瞳孔清透纯澈，轻而易举地勾住了姜森摇摇欲坠的神志。 “我是你好朋友的弟弟，是你最讨厌的人，是个男人，这些条件加起来，都是你的雷区吧？” “可你偏偏就是对我有了反应，”柳林帆唇瓣水润，一开一合，如迷雾松林中亦幻亦真的精怪，低声私语：“怎么办呢，你的身体好像比你的嘴巴要诚实。” 姜森听不下去了，他手上用了力气想要把柳林帆从自己身上撕开，柳林帆就在这时低了头，隔着衣服在他胸口轻轻咬了一口，成功咬停了姜森的动作。 他整个身躯都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 见状，柳林帆忽地笑了，笑得脸颊泛了红，艳如春日桃瓣。 心中猜想得到了证实，他雀跃得像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坏小孩。 柳林帆呢哝着道：“你说你不喜欢我，可你要怎么解释现在这个现象呢。” 姜森很久之后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淡淡道：“不管你怎么想，这都不能代表什么。” “是吗。” “你也是男人，我想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 柳林帆问：“你是想用‘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这个理由来搪塞我吗？” “这就是事实。” 姜森道：“一件衣服不能代表什么，我可以给你，也可以给路边上的乞丐。如果只是因为我的一次大发善心就让你误会了什么，那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 姜森推开他，去拿枕头边上的腕表，那是块崭新的银灰色腕表，一瞧就价值不菲。他垂头扣着表带，话里竟带着些许讥讽：“如果给你衣服就是喜欢你，你难道不该怀疑你身边那位？” 身边那位？哪位？ 柳林帆想了一阵，才知道他指的是林寒山，尽管不知道他无端端提到林哥的理由，柳林帆仍是解释：“林哥是我朋友。” “是吗？可是按照你的逻辑，他给你衣服，不也是喜欢你？” 柳林帆有点生气了，又加重了语气重复一遍：“我说了，林哥和我只是朋友，你不要这样误解他。” “误解？”姜森冷哼一声，“好啊，那从现在开始，我会彻底和你撇清关系，不管你以后遇到了什么事，我都不会再对你伸一次手，免得你也误解我的意思。” 姜森说完，拽过一旁衣架上的外套就要出去，柳林帆站在原地，讷讷骂了一句：“混蛋。” 在姜森要走出那面墙时，柳林帆突然上前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把他往后扯，同时伸脚绊他，哐当一声，两人齐齐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柳林帆整个骑跨在姜森身上，俯下身子，鼻尖顶着姜森的鼻尖，他低声控诉：“你成天叫我滚远点，成天把讨厌我挂在嘴边，你说你不喜欢男人，可没有一个自称是直男的人会对一个自己讨厌的同性有感觉，更何况是你姜森，你那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就只有这点程度吗？你骗谁！” 他俩摔倒的动静传到门外，顾央的声音又期期艾艾小声响起：“姜森，怎……你怎么了？好大的声音，你摔倒了吗？” “你还不愿意承认吗？” 柳林帆的手往下伸去，挑开了姜森的裤缝边缘，这次他没给姜森拒绝他的机会。 姜森呼吸猝然重了些许，他红着眼想要阻止柳林帆，可是手上力气骤失，他想，那句老话说的真是该死的准确，男人永远都会被欲支配。 柳林帆动作不熟练，可就是这般青涩的手法，却叫他怎么都无法挣脱。 柳林帆问：“你这么拒绝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你自己清楚吗？你到底在固执地坚持什么？” 姜森说不上话，也答不出来，他湿热的呼吸如数喷洒在柳林帆脖间。 “哪怕只有一丝一毫，那也是在你心里真实存在的东西。”柳林帆声音沉沉下了最终结论：“姜森，不管你承不承认，你就是对我有感情。” 姜森呼吸紊乱，高昂起脖子，猛然抬手揪住了柳林帆后脑的头发，应该是想扯开他，可是他此时指尖的力道根本不足以让柳林帆收手。 柳林帆也不想收手。 他不疾不徐地折磨着姜森，拖延着时间，他窝在姜森脖颈里，亲他的喉结：“不回答她吗？” 姜森这才反应过来，顾央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 她进了屋子里。 可是柳林帆还是仍旧贴在他身上，手上的动作更加放肆。 第137章 姜森咬着牙，样子像极了嗜血凶狠的猛兽，他死瞪着柳林帆的脸，片刻后压着声音道：“别进来，我没事。” ——这是对顾央说的。 顾央的脚步停了。 但好像没有出去。 仅隔着一面墙，顾央只要再迈过来几步，就能看到他俩现在的姿势和样子。看到之后大概会尖叫吧，尖叫声再把更多的人引来。 姜森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出去，我马上来。”这一句像极了命令，也许就是命令。 “……噢，好。” 顾央乖乖走了。 听她的语气，柳林帆有了个猜想。姜森应该很少用这样的语气来和顾央说话，所以她才会听到这一句话之后情绪明显的失落下来。 “你真怜香惜玉。”柳林帆闷闷地道。 姜森抓着他的头发，喉结滚动不止，声音低沉嘶哑，“放手。” “放了手，然后呢？你这种样子能出去见她吗？别把人吓跑了。”柳林帆说，“你今晚老老实实和我待在这里，乖乖享受完不好吗？” 姜森重重闭上眼，复又睁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柳林帆又开口了，他问道：“你和她相亲，是想要和她结婚吗？你俩现在到什么程度了？牵手了吗？接吻了吗？” 柳林帆一步步逼问他：“我想你和她应该什么都没有发生吧。毕竟你说过，你对你不喜欢的人，连个手都牵不了。那位方芸方医生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吗？” “你和顾央，这事儿应该也成不了了吧。” “那就不要和她再继续纠缠了，听你心里真正的想法，让你的心告诉你答案。” 曾几何时，姜森也对他说过这样的话，现在柳林帆全部还给了他。 “你知道你该选择谁了吗？”他凑近姜森的脸，呼吸喷在他唇齿间，“姜森哥哥。” …… 柳林帆彻底窝在了姜森怀里。 姜森一只手虚虚抓着他的头发，扣着他的后脑，喘息愈发急促不稳。柳林帆枕在他肩头，自他颈窝里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迷蒙着眼直勾勾地凝视着姜森此时动情的模样。 姜森没有再反抗。 他可能是迷糊了，半阖着眼，身体滚烫，闷在衣服里出了一身细密的汗。视线不可控制地转向了怀里的柳林帆身上，柳林帆的浴袍早在二人缠斗间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并不能掩盖住什么。 姜森口干舌燥，胸腔里像是着了火，蒸发着他体内残存的水分。 他好渴。 恰在这时柳林帆抬了头，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柳林帆脑后的手指突然攥紧了，他被这股力道拉着不得不更加仰起了头，发根被姜森微微拉扯着有些痛，但不是不能忍受。 姜森的脸离他很近，好像还有越来越近的架势，柳林帆微微闭上眼睛张嘴迎了上去，就在他和姜森唇瓣即将贴合在一起时，一道清朗的嗓音惊醒了他。 “顾小姐。” 柳林帆身体僵住，猝然扭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虽然他只能看到一堵墙，但仍然梗着脖子没有动。 他也就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姜森眼中闪过一丝阴骘狰狞，就连姜森自己都没注意到。 外头传来林寒山和顾央的对话。 顾央：“啊，我认得你，你是那位柳林帆身边的……” “我叫林寒山，是他朋友。” “你好。”顾央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林寒山话中带着笑意：“我想和他一起吃个饭，但四处没找见他人，你有看见他吗？” 顾央道：“我好像没看到过他，不好意思。” “没事，谢谢，那我去别处找找。” 林寒山的出现太过突然，他有种偷偷摸摸干坏事结果被熟人无意撞见的尴尬感。 姜森的房门没关，外头的声音一清二楚，要是林哥不小心进来了，看到他在这屋里和姜森……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感想。 他心慌意乱，只希望林寒山能赶紧走人，离开这里，不然自己总莫名其妙地觉得不好意思。 就在他心如擂鼓慌乱不安的时候，下颌突然被一股大力狠狠掐住扭了回去。 他猝不及防对上了姜森的脸，看到了他此时的模样。 姜森眼中不知为何只剩下几欲喷涌而出的暴怒阴戾，他包裹住柳林帆的手，粗鲁野蛮地动作起来，柳林帆的下半张脸都被他的手掌捂着，只能发出破碎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柳林帆手指都麻木了，姜森结束了。 他立马松开了柳林帆，简单整理一下，就拿上外套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这一连串动作发生的很快，快到柳林帆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姜森离开了。 姜森出了房门，和顾央说了几句话后，林寒山还问了姜森一嘴：“你看到小帆了吗？” 姜森那边沉默了很久，柳林帆心提了起来，他生怕姜森气急之下告诉林寒山他就在这间屋里。 不过可能是因为顾央在场，姜森最后也只是冷着声音硬邦邦吐了两个字：“没有。” 随后门哐当一声关上。 柳林帆瘫坐在地，吓出了一身汗。 门外脚步声远去，外头很快就没了动静。 他知道那三个人都已经离开了。 柳林帆低下头，良久之后，抬手疲惫地捂住了眼睛。 第138章 林寒山走了。 姜森和顾央也走了。 只剩下他一个了。 第63章 桌下足 . 姜森大概是气疯了，连房卡都没有拔。 柳林帆靠墙坐着，他没急着出去，仔细洗了手，对着镜子把衣服整理好，随即倒在了床上，头埋进姜森的枕头里深深吸了口气。 他拽过床上一件姜森留下的衣服，攥在手边上细细嗅闻。 现在他浑身上下都被姜森的气味包围了。 无力感袭上他的全部感官。 拼尽全力做了这么多，结果人还是留不住。 柳林帆在他床上翻来覆去打着滚，将他的被窝弄得一团糟。 折腾够了，他才起身下了床，离开前，他拔走了姜森的房卡放进自己口袋，这样姜森回来时还有可能会来找他。 他倒是想今晚上都待在姜森的房间里，可是林寒山刚才在找他，要是自己再不出现，他怕林哥会担心。 他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房门口，刚要刷卡进屋，隔壁门就毫无征兆地打开了。 林寒山见了他，问：“小舟，你刚才去哪儿了？打你手机也不接。” 柳林帆道：“我随便逛了逛，手机放房间里了，没带上。” “这样啊。” “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啊，没……”林寒山听他这么说，耳朵根子溢了点红。 “你找我什么事？” “想着该到饭点了，和你一起去吃个晚饭。” “行，走吧。”柳林帆以为就是在山庄里随便找个地儿吃一下，这里地方很大，有很多餐厅，他们可以挑一家没吃过的店试一下。 但是林寒山却道：“你换个衣服吧，我们出去吃。” 柳林帆有点意外，天都黑了，外面还这么冷，去外面吃饭来得及回来吗？要是再运气不好遇到昨天的事就得不偿失了。 他问：“现在？去哪儿？” 林寒山晃了晃亮着的手机屏幕，说：“「家夜」，这家店就在附近，不远，很快就到了。” 听到这个店名，柳林帆僵住了。 这不就是姜森和顾央去的地方吗？ 可是颜栎说，这家店是…… 柳林帆脸颊红了白，白了青，一时间五彩纷呈精彩的很。 他从来不知道林寒山对他原来有这种心思？ 不对，林哥知道这家店是干什么的吗？说不定他也不清楚呢，要不要自己提醒一下？ 但是林寒山浑身上下已经收拾妥当，外套、鞋子、就连帽子都戴好了，他拿着手机说：“我已经预定好了，咱们直接过去就行，这家店的评价好像还挺不错的，我们去看看。” 柳林帆：“……” 林哥不像是不知道的样子。 怎么办？去吗？ 他傻站在门口不动，林寒山催他：“愣着干什么呀？快去换衣服，车马上就到了。” 柳林帆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换好衣服跟在他身后出门了。 坐上车了，柳林帆才清醒过来，他开始想各种理由来回绝林寒山，脑子里一团乱麻，还没等他想通，目的地就已经到了。 那是一片悬灯结彩、灯烛辉煌的……景区。 古中式的建筑，占地面积很大，入园的大门口处悬挂着排排红灯笼，雕花窗檐上甚至还有仿真的玉米和干辣椒，看起来，很有农林田园气息……年味十足。 “这是什么？”柳林帆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寒山早买好了票，拉着他往大门走，边走边道：“这里面很好玩的，晚上有表演，也有一些娱乐项目，还有不少当地的特色小吃，我买的晚间票，可以一直玩到第二天早上呢，中途玩累了也有一些场馆可以让游客休息。我和你说的那家叫「家夜」的店就在这里面。” 柳林帆：“……” 「家夜」——一家招牌菜为炖鹿肉的餐馆。 据说，老板娘是一位十分豪爽的东北人，因为在外工作很少能回家，为了一解乡愁，才将店名取名为「家夜」——顾名思义，家乡的夜晚。 柳林帆用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才迈进了这家热闹的、很有东北气息的餐馆门槛。 座无虚席，店里充斥着饭菜的香味。 “不好意思，现在客人比较多，你们能接受拼桌吗？可以的话这边可以尽快帮您安排入座。” 服务员征求他俩的意见。 林寒山没意见，柳林帆……他也没意见。他已经无力思考更多的事情了。 很快他俩被领到了一处比较安静的角落，那里是一张六人座的桌子，靠近走道的位置摆着一扇雕花屏风做隔断，所以里面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包厢。 柳林帆越走近那里，心就跳的越快，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等绕过那扇屏风，看到里面坐着的那几人时，咯噔一声，柳林帆心里不好的预感终于应验了。 颜栎咬着筷子，冲他挥手：“哟，咱们又见面了，”他故意打趣，“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跟踪我们啊，这都能碰上。” 柳林帆：“……” 骗子。 颜栎你这个骗子！ 桌子是长桌，对面而坐。 顾央和姜森坐在一排，颜栎坐在他对面。 他俩的出现吸引走了颜栎和顾央的目光，除了姜森。 第139章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一想到自己误会了颜栎的话，情急之下死皮赖脸缠着姜森在房间里闹了一番，两人闹得不欢而散。距离这件事情发生还没过上一小时，他们两个就又撞上了，姜森现在没当场掀桌离开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顾央跟在颜栎后面也笑着开口：“我还是第一次尝试拼桌呢，没想到竟然会拼到你们。” 既然会和姜森相亲，那顾央的家境也不会差，想来大小姐没有尝试过普通人的生活，难得有一次机会，所以什么都想要试一下。 这家餐馆和姜森的气息格格不入，来这里吃饭应该也是顾央的主意。 不然以姜森的脾气和审美，他一定不会愿意坐在这个靠背印着大红花的椅子上，也绝对不会答应和陌生人拼桌的。 果然，下一秒顾央就说：“我还没尝过东北菜呢，之前一直听我朋友提起，这次机会难得我就来试试。你们也坐吧，这里菜味道还不错。” 柳林帆：“……” 颜栎往里面移了一个位子，坐在最里面，他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柳林帆，你坐这儿。” 柳林帆硬着头皮坐下来了，林寒山坐在他身侧。 他左边是颜栎，右边是林寒山，对面是姜森。 被层层包围。 柳林帆闷着头，地方就这么大，再怎么尽力避免，也总是能看到对面姜森的动静。 姜森面前的餐具都没怎么动过，想来这里的菜不怎么符合他胃口。 顾央在他旁边时不时地说一些话，姜森话不多，但都会回应她。 服务员拿来菜单，林寒山开始点菜。 柳林帆本来也想伸头过去看菜单，旁边的颜栎偷偷推了一下他的胳膊，柳林帆看向他。 颜栎什么都没说，笑着冲他眨了眨了眼。 “……”柳林帆张开嘴，几乎是只剩下气音，不满地指控他：“你骗我。” 颜栎一耸肩，也张嘴无声地说：“我哪里骗你了？” “…………” 是啊，颜栎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没有任何漏洞。 「出入的人成双成对。」 是啊，来这个景区玩的当然都有伴。 「小情侣最喜欢消遣玩乐的地方。」 也没错，他这一路上确实看到了很多小情侣来这里玩，但颜栎也从没说过来的人只有情侣，那些朋友，同学，一家人来玩的比比皆是。 「一待一晚上。」 ……买了晚间票，当然一待一晚上。 操。 柳林帆恨不得上去一把掐住颜栎的脖子。 林寒山点菜点到一半，又把菜单交给柳林帆让他点，点完之后等菜上来，餐桌上只剩下顾央偶尔和姜森的对话声。 颜栎专心干饭，嘴边还一直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柳林帆如坐针毡，浑身不舒服。 林寒山拿手机看了会儿消息，突然笑了，他把手机屏幕递到柳林帆面前，给他看朋友圈的一张照片。 柳林帆认识照片上的人，是林哥球队里的一位哥们，打球打的很好，听说他最近要参加比赛，看来日期就是今天。照片上一群男生勾肩搭背笑着看镜头，柳林帆被他们的笑意感染，问：“赢了吗？” “嗯，这小子刚才还给我发消息要我回去请客呢。” “真厉害。”柳林帆由衷赞叹。 林寒山提议：“那等我们回去了，你也一起吧，叫上球队的人，大家一起庆祝一下，他们还闹着要见你呢。” “好啊。” 两个人头靠着头看照片，旁若无人地说着话。 突然，柳林帆的左腿被什么东西踢了一下。 力道不重，但足以让他从对话中分神。 柳林帆从进了这家店，到见到姜森，再到坐上现在这个位子之后，就一直规规矩矩，脚也老老实实地在自己这面乖乖放着，没有动过一分。 他上了颜栎的当，正处于一种莫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姜森的状态中，更何况现在所有人都在场，他更加不敢再去做什么。 可是现在…… 林寒山在他右边，他不会踢到自己的左腿。颜栎虽然在他左边，可他此时正埋头专心啃一块骨头，也不是他。顾央在他斜对面，距离有限，不管她再怎么动，也不会踢到他腿上来，更何况顾央此时坐姿十分端正。 那么剩下的唯一一个能踢到自己左边小腿的人，只有坐在他对面的姜森了。 他看过去，姜森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云淡风轻地和顾央谈话，两个人一齐看着窗外，不知道在谈论什么。 是不小心踢到了吗。 小腿上还有姜森脚尖的触感残留，这一脚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成功踢得他心猿意马。 他好像又开始头脑发热了。 他想起不久之前他还在赖在姜森怀里，想起那些暧昧潮热的声音，想起他和姜森那个被打断的亲吻，那个时候，姜森应该是想要亲他的吧…… 柳林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默默收紧，店里吵吵嚷嚷，人声鼎沸，他却在此时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柳林帆拿起玻璃杯抿了一口杯中的可乐，冰块撞击叮琅作响。 他伸出腿，不动声色地踢了姜森一脚。 柳林帆借着喝饮料的动作，抬眼去看对方的反应。 第140章 可惜，——姜森没有反应。 他依旧维持着看向窗外的姿势，像是在仔细端详外头的风景，只留给柳林帆一个侧脸。 顾央弯着嘴角指着一个地方叫他看，二人有说有笑。 柳林帆很不爽，这一脚踢到姜森之后，他并没有收回来，而是沿着他的小腿缓缓下移，踩在他的鞋面上。 姜森的脑袋没有动，依旧对着窗户，可是柳林帆看得分明，他的眼珠缓缓，缓缓地看向了他。 两人的视线对在了一起。 柳林帆心头鹿撞，晕头转向，依着本能反应在玻璃杯沿舔了一下，小半截红舌一晃而过，他露出一个十分嚣张的放肆笑容。 姜森又默默把视线从他脸上挪走了。 他越是不动声色，柳林帆就越大胆包身，如梦如醉。 柳林帆踩着他的脚面，鞋尖挑开他的裤腿，在他脚踝骨上磨蹭。 他以为姜森会无法忍受地收回脚。 但他没有。 他就这么任柳林帆踩着脚。 任他不怀好意地用这些笨拙幼稚的方法来撩拨他，挑逗他，任他恣意妄为机关算尽，只为求得他的一分在意。 第64章 无人爱我 一顿饭就这样看似平安无事地结束了。 走出餐馆大门时，屋外寒风涌了进来，柳林帆打了个哆嗦，把衣服兜帽戴上取暖。恰好这时他和姜森走在最后面，想了想，他暗戳戳地伸手推了推他的背。 姜森回头，柳林帆的脸颊被店内暖气熏得通红。 他伸过来的手里拿着一张房卡。 他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姜森，姜森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把那张属于自己的房卡接了过来。 他们这个动作发生的隐蔽，没人注意到，但也很快，柳林帆没有额外能和他说话的机会。 散场之后，林寒山带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柳林帆回头看了一眼，姜森几人和他们背道而驰，走向了另一个地方。 两个不同的方向，不知道今晚还会不会再碰上。 顾央在前面兴奋地左顾右盼，颜栎和姜森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跟着。 颜栎突然笑了，指了指他的脚，说：“你鞋上怎么这么大一脚印？被谁踩的？” 姜森看都没看，说：“不知道。” “说起来你现在还没告诉我，那天在山上，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折返回去，你看到什么了？” 姜森略显冷淡地回答：“不知道。” “……真敷衍。” 为了坐实这两个字，姜森很干脆地保持沉默。 · 顾央在景点小摊上买了两个粘豆包，兴冲冲地跑回来递给姜森，姜森正在接电话，摇摇手拒绝了，顾央就给了颜栎。 姜森这通电话打了足足有十多分钟，颜栎的豆包几口吃完，而顾央还剩下大半。 好不容易等姜森挂了电话，她刚准备和他说话，姜森就率先开了口：“我明天得回去了，有些事要处理。你要是没玩尽兴，颜栎可以在这里陪你。” 顾央一怔，颜栎也被他这话堵得两眼一抹黑。 顾央明显就是想要和他在一起玩，把自己这个外人强行硬塞给她算什么意思。 事出突然，顾央接收到这个信息后显然没法立即反应过来，脸上掩不住的失落，但很快她就扬起笑脸，体贴地道：“没关系啦，我也玩够了，明天一起回去吧。” 姜森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颜栎无奈地叹了口气。 柳林帆和林寒山玩了一整晚，基本上所有的东西都玩到了，早更的时候两个人累得不行，就找了个咖啡馆坐着挨到天亮。 柳林帆回房间补了一天的觉，翌日又和林寒山出去疯玩，这么过了两天，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两天都没看到姜森，他拐着弯假装路过姜森的房间，却发现里面入住了一对陌生的情侣。 姜森已经退房了。 他们走了。 柳林帆当然不会觉得姜森会在离开的时候通知自己，但是突然知道他已经离开，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心里还是难免失落。 他和林寒山继续玩了几天后，也分别坐上了回程的飞机。 这段旅程也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 姜森走了几天，手上积压了一堆的事情要干。 他在办公室里没日没夜忙得焦头烂额，也就没有时间去回复顾央时不时发过来的那些没营养的闲碎话题。 这天下午，他突然接到了自家父亲的电话：“你妈念叨你，你今晚回来吃个饭。” “好。” 姜森签好一个文件，把本该今天进行的会议压到明天，空出了晚上的时间。 姜森今天难得准时出了公司，晚上回到老宅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但却没人坐在桌旁。 保姆接过他脱下来的外套，姜森问：“我妈呢？” “夫人在书房。” 姜森便上了二楼。 书房门开着，姜森远远就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 向晓提着水壶，在浇书桌上的一盆绿萝，她神情十分专注，姜森怕自己贸然出声喊她会吓到她，便故意放重了点自己的脚步声。 听到脚步声她果然回过头来，一看到姜森就连忙迎过来抱住他，姜森也轻轻回抱住她，乖乖喊了声妈。 向晓摸了摸他的头发：“今天特意做了你喜欢的菜，你也是，怎么就不知道回家，妈妈可想你。” 第141章 姜森道：“最近太忙了，我有时间就会回来看你的。” “吃饭吧。” 姜父也很快到家，三个人坐在一张餐桌上吃久违的一顿团圆饭。 三个人，桌上摆着四副碗筷。 但所有人都见怪不怪。 多出来的那一副，是姜森的哥哥的份。 死去的哥哥。 姜森以为这只是一顿普通的家常饭，但自己菜还没吃两口，向晓就问：“你和顾央那孩子怎么样了？” 姜森筷子一顿，静了须臾，含糊道：“还好。” “那我就放心了。本来这次是让你俩出去玩增进增进感情，你非把颜栎那小子拉着一道去干什么？在感情方面，你不能总是这么迟钝。” “好在顾央那丫头不计较，要换个脾气不好的，这事不就吹了？” 姜森盯着碗沿上金色的雕花线，说不出话。 “顾央她那边对你还挺满意的，我们两家父母也都是朋友，互相知根知底的，门当户对，你看什么时候挑个好日子，就先把事情定下来，订个婚，这样以后你俩往来也名正言顺。” 姜森没了胃口，放下筷子，轻声说道：“妈，这太快了点。” “哪里快了？我和你爸都这个年纪了，你要是再不抓紧，我哪里还抱得上孙子？” “顾央这丫头你难道还不满意吗？你也不要总是挑挑拣拣的，让我省点心。”向晓看向对面那副空碗筷，说，“你就不能像你哥哥一样听话点吗？你多学学你哥，他就什么事情都没让我操过心，哪像你现在。” 又来了。 姜森闭了闭眼，压下心头不悦烦闷，勉强保持着平静，委婉地说道：“我对顾央没那个意思，也不想这么早就结婚，如果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和她在一起，这对她不是也不负责任吗？” 哐当。 向晓重重放下了碗。 她好看的眉头拧了起来，“不想不想，你总是说不想。方芸你不满意，现在顾央你也不满意，你总有无数个理由，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人？谁才能让你满意？” 姜森有无数的话堵在喉咙里，但是最后关头尽力都咽了下去，他没有力气说。 向晓还在质问他，语气越来越重：“你为什么要这样一直眼高于顶，你自己就这个样子，你究竟还在挑什么？” 姜森不想和她起冲突，加上姜父还在一旁冲他使眼色，他只能退一步说道：“这事以后再说吧，先吃饭。” “吃什么吃！”向晓情绪激动地摔了筷子，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 她一哭，姜父立马紧张起来，搂着她拍着她的肩膀安抚，给了姜森一个怨怼的眼神。 姜森重重合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他起身，走到向晓身边，哄道：“妈，别哭了，对不起，是我的错。” “你有什么错，你没对不起，你能对不起谁，我怎么把你养成这样……你一点都没阿彦乖，阿彦要是还在，肯定比你省心……” 阿彦。 姜彦。 那位在姜森出生之前，就早早亡故的哥哥。 姜父摆了摆手，姜森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我先走了，公司还有事。” 向晓还在气头上，只顾着哭，没有搭理他。 姜森默默走出家门，他坐进车里，在这狭小密闭的空间里仿佛才得到了一丝喘息。 姜森只在照片上见过自己这个哥哥。 他从被生下来到有记忆的那一刻开始，所有见过他的长辈都会说：「这孩子和阿彦长得真像」 等他再大了一些，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怀念着什么已经消失不见的东西，姜森不会细想。 哥哥在十七岁那年因病死去。 当他越长越大，过了十七岁生日之后，到十八岁，十九岁，甚至到如今，他偶尔都会在自己的生日宴上收到那么一抹眼神，得到那么一句：「都长这么大了，阿彦要是还在肯定也……」 ——肯定也是这般模样。 姜彦的优秀有目共睹，所有人都为他的离世而感到惋惜，外人亦如此，又何况是生他养他的父母家人。 母亲因为哥哥的死一蹶不振。 在最初那几年，她夜夜都会在梦中惊醒，她变得沉默寡言，不和所有人说话，也不怎么吃饭，她最爱做的事情就是一个人独自坐在哥哥的房间里发呆。 那些年父亲事业刚起步，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已经失去了儿子，只剩下自己的妻子，他不能在此时倒下，于是他奔波于公司和家庭之间，疲累不堪，也就没能及时注意到妻子的反常。 当他某日深夜归来，发现向晓没在卧室里，猜到她肯定在姜彦的房间里，可是当他找过去，推开门的那一刻，里面的景象成了他多年的噩梦源头。 向晓安安静静地躺在姜彦的床上，怀里抱着姜彦的衣服，地板上散落着几罐空了的安眠药瓶。 母亲试图自杀。 好在发现得早，洗胃后她被救了回来，但自那天开始父亲就不敢再离开她半步。他收了家里所有的尖锐物品怕她伤害自己，也特地请了保姆帮佣，即便自己不得不离开，也要保证她身侧时时刻刻有人，防止她再出什么意外。 姜彦死了，向晓好似也跟着死了，她仿若只剩下一具皮囊，内里早已被虫子蛀空。 第142章 有时她安静地坐着放空，有时就会莫名其妙地开始大哭。 姜父束手无策，在意识到时间也无法治愈她的时候，她被强行带去了医院检查，检查出了重度抑郁。 她必须治疗。 但她很不配合。 为了让她振作起来，父亲告诉她，他们还会有一个孩子，让她尽快好起来，不要放弃，阿彦在天上也不会想看到她这样。 因为一句「阿彦不想」，她开始乖乖吃药。 疗愈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但好在结果还不错，她情绪慢慢地开始稳定，不再没日没夜地哭，开始逐渐恢复笑容。 就在那时，她说她想再拥有一个孩子。 于是，就有了姜森。 姜森的诞生很不容易，是高龄的向晓豁出性命生下来的，自然，他也得到了父母的万千宠爱。 但相对的，也无时无刻都在被比较。 他做一件事，做一个选择，甚至挑选一个自己喜欢的玩具时，总会有人告诉他，要是姜彦在这个时候，他会怎么怎么做。 姜彦是一个完美的天才，聪明睿智，温柔和善，孝顺父母，他什么都会，像一个毫无瑕疵的艺术品。 所以他的离世才那么叫人惋惜。 因此，他会的，姜森必须也会。 他不能比姜彦差劲。 不然父母就会失望，一旦他做出那些姜彦不会做的事情，说出姜彦不会说的话，母亲的脸上就会挂上沉痛哀绝的表情，对着他哭，像是对他的表现很心寒。 她一哭，父亲就会很愤怒，指责他为什么这么不懂事，为什么要让妈妈生气难过。 父亲爱她，所以指责他。 母亲爱姜彦，所以对他感到失望痛心。 姜森启动汽车，油门踩到底驶离了自己的家。 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嗤笑出声。 活人争不过死人。 “无人……” 无人爱我。 · 颜栎大晚上的被叫出来喝酒。 姜森一杯接一杯，高度数的酒像白开水一样往肚子里灌，颜栎看不下去，按住他的酒杯问他到底怎么了。 姜森憋了一路，也确实是不知该和谁诉说，就只能挑了重点和颜栎大体讲了一遍。 颜栎也了解一点姜森家庭里的事情，知道他母亲情况特殊，受不了刺激，他大概能明白姜森现在为什么要独自出来喝闷酒。 他提议：“要不你就干脆直接和顾央坦白得了，告诉她你对她没有那种意思，愿意和她接触，愿意和她出去玩，都是因为长辈要求，不想把两家关系搞僵。她看起来也不像是会胡搅蛮缠的人，应该会理解的。” 姜森也想过这么做。 可是只要一想到这样做的后果，姜森就举棋不定。 他告知顾央，那么顾央便会告知她的父母，然后自己的父母也会知晓此事，他就又要像今天这样，再一次被叫回家去，再一次面对母亲那张哭泣的脸，再一次面对父亲埋怨的眼神。 好似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在他们眼里，他姜森心里的想法根本就不重要，他被生下来的唯一意义，只是成为姜彦的替代品。 姜森闷下杯中酒液，胃中隐隐开始抽痛。 对颜栎的提议，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二人离开酒吧，颜栎联系司机过来，两人在路边上等着，闲来无事便分了烟抽。 姜森忙的一天都没进食，家里那顿晚餐也只吃了几口，刚才那么一番烈酒下肚，胃早已不堪重负地开始剧烈绞痛起来。 他却没管，面上甚至没有流露一丝痛苦之意。 烟抽了小半，马路对面忽然一阵喧哗。 那是一个喷泉广场，有不少孩子在玩滑板，也有跳广场舞的大妈。 引发喧哗的原因是路边一个气球小贩，是个六七十岁左右的老人。 她用来绑气球的绳子突然断裂，其中七八个气球陆陆续续飞上了夜空，她在下面徒劳地追着。 有两三个气球卡在了大树枝杈里。 她追不上天上的气球，就只能百般无奈地望着路边树上那几个气球。 但是没人帮她。 一群年岁不大的小孩子围在树下兴奋地叫，显然，如果这些气球在他们够得到的地方，他们就会认为这些气球是上天的恩赐，并高高兴兴地拽着这些气球跑走。 就在老人想要放弃的时候，一个路过的男生突然跑了过来，他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地上，蹭蹭蹭爬上了树，灵活得像一只猴子。 他轻而易举摘下了那几个气球，跳下树后交给了那个老人，老人拼命道谢，还塞给了他一个气球想要送他。 男生连连摆手，但拗不过执着的老人，于是他只能从里面挑了一个自己喜欢的气球，拿手机扫了老人胸前挂着的二维码付了钱，不等老人反应过来，就拿着自己的东西跑走了。 隔得不远，颜栎和姜森都看到了那个男生的脸。 不是柳林帆又能是谁。 “那小子爬树还挺灵活。” 颜栎随口感叹一句，看向身边的姜森，随即脸上的表情微微怔了怔。 姜森也望着柳林帆离开的方向，嘴边含着一抹浅淡的温和笑意。 第65章 某人 “他要去哪里？” 眼见柳林帆上了路边一辆计程车，颜栎问。 第143章 直到那辆计程车消失在街角尽头，姜森才转过头来，问：“什么？” 他看人看的专注，没听到颜栎在说什么。 颜栎笑着摇摇头：“不，没事。” 颜栎把姜森送到了家，下车时，灯光不太明亮，他恍惚看到姜森颊边有层薄汗，还不等他细看，他就甩上车门走掉了。 姜森抬起掌根抵在自己胃部的位置揉了揉。 从刚才开始，自己身体里的这个器官就反抗似的疯狂抽搐绞痛着，绞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却希望自己越痛越好。 他刚出自家楼层电梯，脚步蓦地停住。 那个刚才还在街上帮人取气球的人，正紧张不安地站在他门外。 柳林帆手里拎着一个保温盒，另一只手里，攥着一个滑稽的卡通气球，气球是一个手捧花的样式，廉价又粗糙。 “你回来啦。” 姜森慢慢走近他。 柳林帆原本在笑，可是当他近距离对上姜森的面容时，表情好像出现了细微不甚明显的变化。他的笑容僵了些许，眼底浮上了一层……类似于担忧的神色。 不等姜森开口，柳林帆就把手里的保温盒递给他，主动说明了来由：“这是我今天跟在哥哥后面学着做的菜，哥哥说味道很不错，我就想着带过来给你尝一尝。” 怕姜森不要，他说完就把保温盒放在地上，说：“我放这里了，你记得趁热吃。” 思忖片刻，他又把手上的气球解下来，扣在保温盒的拎手上：“这个送你，不要不开心了哦。” 他东西送到就离开了，走得很快，没有给姜森一丝拒绝他的机会。进电梯之前，他还乐呵呵地冲他摆了摆手做道别。 人走了，姜森木然站在门口，气球被风吹动，往他脑袋上轻轻撞了撞。 柳林帆今天比以往离开的要爽快利落，好像不想尝试着进他屋里了，他来这里的理由似乎真的只是给他送一餐他自己觉得很美味的饭菜。 姜森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自己并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 怎么，是他察觉到什么了吗？他原来是那么敏锐的人吗？ 姜森没有拿起那个保温盒，默默开门进了屋。 屋里冷冷清清，打开灯后，冷蓝的灯光也驱散不了一室寒意。 他进浴室冲了个澡，出来时胃还在火烧火燎地造着反，更痛了。 他想着，自己只是太饿了，这个点了也不想点外卖而已。 他打开门，将门口的保温盒拿进了屋，连同那个扣在保温盒上的气球。 他在沙发前盘腿坐下，保温盒外壁温热，里面的饭菜显然还热乎着。 他解开那个氢气球，气球悠悠飞了起来，顶在了天花板上，气球尾端垂下一根细长的金色丝线。 姜森打开饭盒，简单的几个家常菜，热气腾腾，当是刚出锅就装起来，一刻不敢耽误地就送了过来。 他拿着饭盒盖子，随手翻过来一看，登时啼笑皆非。 为了方便他随时可以吃，盖子里还贴心地嵌着一个勺子，一个卡通式样的，——胡萝卜瓷勺。 小孩子用的。 果然是柳林帆的风格。 姜森拿着这个与他十分不搭的橘色勺子，五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动，他想试着严肃起来，可是总忍不住想笑，两种相冲的情绪这么混杂在一起，导致他脸上的表情似笑又似在气恼。 半晌，他勉强压下了脸上快要失控的五官，保持着镇定。 他也没有去厨房再拿餐具，就这么用这个勺子吃了起来。 饭盒里东西不多，但他一个人是足够吃了。 蒸鸡蛋羹，蒜蓉虾，一碗冬瓜蛤蜊汤，很普通的家常菜。 他尝了一口，味道比他想象的要好，还不错。 他本意是只尝一点，但东西一进肚，胃里就暖洋洋的，好受了很多。于是他就这么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塞到胃里微微有鼓胀的感觉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把这些东西都吃完了。 他对着空食盒呆了半天，默默放下了勺子。 靠在沙发上，仰着脑袋喘口气，视线又被头顶上的那个气球吸引。 他伸出手，勾住那根垂下来的气球丝绳，轻轻拽了一拽，气球就往他这里飞了过来，像那个欢欢喜喜迫不及待冲他扑过来的某人。 他把气球拿在手里细细地看，怎么看怎么丑。这样的一个气球，也就只有柳林帆会拿这种东西来哄他开心。 …… 哄他开心？ 哄。 为什么要用这个字。 姜森觉得他自己现在真的很奇怪。 或者应该说，只要一和柳林帆碰上，他就会变奇怪。 姜森就这么拽着这个气球，绳子全部拉到手里之后再松开，看着丝绳慢慢从他手里抽离，又在绳子即将彻底逃离他手心的最后一刻再紧紧攥住，把飞走的气球拉回来。 这么拉拉松松，又放又扯，来来回回玩了很久。 不知何时胃好像不再痛。 心情……也没那么糟糕了。 他起身，拿起饭盒进了厨房。 他把饭盒洗干净，一一晾在碗架上。那把胡萝卜的卡通勺子，他一遍又一遍地洗，洗到上面干净得快要反光了才收手。 勺子上的水滴也被仔细擦拭干净，本想一同放到碗架上，却在某一刻改了主意，他把那个勺子放进了自家筷笼里。 第144章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阳台上点了根烟。 他望着头顶上的夜空，今夜没有月亮，夜色沉沉，他视线晃了一圈，在茫茫夜幕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颗虽然微小，却异常明亮的星子。 他盯着那颗星星看了很久很久。 一根烟抽完，他也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顾央的电话。 - “嗳，你看那男生像不像你？” 柳林帆包着满嘴肉，顺着路礼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烧烤店的服务员小哥正端着盘子上菜。 柳林帆很是诧异，问：“像吗？” 路礼咂咂嘴：“乍一看整体给人的感觉很像，但第二眼就不像了。” “废话，我又不是什么大众脸。”柳林帆不满道。 他和路礼约出来一起吃夜宵，两个人找了个烧烤店坐下来撸串，还没吃上几根路礼就直勾勾地盯着烧烤店里的一个店员，非说他和柳林帆长得像。 这个服务员小哥年纪应该和他们差不了多少，撑死了也就二十来岁。 他穿着店员制服穿梭于各个饭桌之间，因为他的身形和柳林帆差不多，背影确实是挺像的，但是那张脸一转过来，细看就完全不同了。 “抱歉抱歉，我眼拙。” 路礼老实道歉。 因为路礼说了这一出，他俩总是会不受控制地打量那个小哥，一直盯着他看。 他给一桌客人上啤酒时，因为用了力气，肩膀那一块拉出了一道流畅的肌肉线条。 柳林帆连忙扯着路礼的袖子说：“你看你看，我肩膀稍微比他宽一点。” 路礼无语凝噎：“拉倒吧，你能比他宽哪里去，一公分有吗？半斤八两。” “靠，哪里没有了，我最近都有锻炼呢！” 两人低声争执间，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喂你！把我东西还来！” 一个高高壮壮的中年男性站了起来，指着那个刚送完酒准备离开的服务员小哥，“小偷！你偷了我的手串！” 男人这一嗓子嚎得响亮，顿时店里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去。 人群嘈杂议论纷纷。 服务员小哥一脸懵：“什么？” 男人明显喝多了酒，脸色涨红，舌头也大了，他拍着桌子怒吼：“我放在桌上的金手串，刚才还在，你送完酒过来我的手串就没了！不是你偷的还能有谁！” 服务员小哥反应过来了，面上毫不遮掩惊愕和莫名：“我没有拿你的东西。” “那我的东西哪里去了？你怎么解释！” 和男人一道的两个中年男人也站起来，指责小哥：“年纪轻轻的怎么能手脚不干净！” “你们老板呢！把你们老板叫过来！” 他们这一通闹，老板从厨房里走出来，见状忙问情况。 服务员小哥还没解释，那醉酒的男人就吼：“你们服务员偷我金手串！赶紧叫他还给我！不然我报警了！” 老板不敢置信地看向男生：“你拿人东西了？” 服务员小哥立即反驳：“我没有！我只是过来送了个酒！” 闻言，男人的同行人嗤之以鼻：“小偷都说自己不是小偷！” “我说了我没有，你不信你搜啊！”服务员小哥急得面红耳赤，张开双臂一副任由对方搜身的姿态。 “谁知道你得手后藏哪里去了？你敢让我们搜就证明赃物早被你转移了不在你身上！” 服务员小哥显然没被这样冤枉过，火气上来忍不下去直接爆了粗口：“操！他妈的我都说没有偷你那什么破手串，什么好赖话都让你们说了！你们讲不讲理！” “艹你骂谁呢你！” 眼见店里闹得越来越大，两边人就要动起手来，老板急忙挡在中间，动手扯了下男生的袖子，意思很明了了，他不相信自己的店员，认为他偷了客人的东西，叫他适可而止看看场合。 男生气红了脸，站在原地大喘气。 柳林帆看不下去了，站起来帮他说话：“他没拿人家东西。我和我朋友都看到了，他送完酒就走了。” “是啊是啊，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吧。”路礼也帮忙搭腔，“你这店里不是有监控吗？你调个监控就知道了。” 本来柳林帆和路礼俩人就在讨论‘像不像’的问题，注意力一直都放在这个服务员小哥身上，自然把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知道他是清白的。 男生一愣，没想到会有人愿意站出来帮他说话，呆呆地看着他俩。 老板也是一时急慌了，这才想起这茬，忙道：“对对，我来调监控。” 监控调出来，几个人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服务员小哥确实是给他们上了酒就走了，期间他的手都在监控范围内，没有触碰桌上的任何东西。 这已经能证明他的清白了。 可那一行醉酒的男人还是不依不饶坚持他的金手串是在他们店里没了，就要他们店里赔偿他的损失。 无法，老板只能报警。 警察来了之后从头到尾看了几遍店内监控，说道：“桌上从头到尾就没看到你的手串，你没戴过来吧。” 男人瞪着被酒熏红的眼睛反驳：“不可能！” 后来又折腾了一会儿，警察拨通了醉汉的家属电话。 很快男人的老婆匆匆赶来，听闻这事前因后果之后明白过来了，解释道：“他那金手串在家里呢，他早上洗澡给摘下来，我给他收着呢，他今天压根没戴。” 第145章 男人大着舌头不依不饶：“谁说的我明明戴了！” 酒喝多了，固执地认为自己是对的。男人老婆给了他一巴掌，他才捂着脸站到一旁不吱声了。 一场乌龙。 本来这事到这儿就该结束了，男人被他老婆带着要离开时，柳林帆问：“不该给人道个歉吗？” 他拉着身边的服务员小哥：“你们冤枉人家半天，说声对不起是应该的吧。” 警察也吩咐：“给人小伙子道个歉。” 醉汉的老婆连连点头：“对对对，是该道歉。” 醉汉起初还不乐意，他老婆又给了他脑袋一掌，他才低下了脑袋说了那声“对不起”。 人走了，服务员小哥感激地看着柳林帆和路礼，连连道谢：“谢谢，今天多亏了你们。” 柳林帆说：“没事，应该的，被人冤枉的滋味可不好受。” 服务员小哥朝他伸出手：“交个朋友吧，我叫周杭。” 听到这个名字，路礼咦了一声。 周杭。 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来着……哪里来着？ 第66章 “一个小屁孩，不用理他。” 路礼一时间想不起来，就没放在心上。 可能是之前偶尔碰到过哪个同名同姓的人。 既然忘了，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三个人经历这一遭，感情迅速升温，彼此加了联系方式，经常聊天。 时间久了，熟悉之后，他俩发现其实周杭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也知道他今年刚满二十，只比他俩大上一岁。 周杭的家境不太好，大学也没上，高中毕业之后就出来打工，他的一天基本上有十四个小时都是在各种地方上班赚钱。 因为学校出的早，加上性格原因，他也没什么朋友。 所以那天被人冤枉偷东西时，身为陌生人的路礼和柳林帆愿意出来帮他说话，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是他活这么大以来从未尝过的待遇。 在他俩得知周杭的经历之后，每次出来约饭或是出来玩，就都会叫上周杭一起。 路礼是个话痨，柳林帆和熟人话也很多，周杭夹在里面，也会被他俩情绪感染多说点话。 他俩想着，只要能让周杭在这般紧凑的日子里过得稍微开心那么一些就好。 一次三人打完球，去街边一家米粉店吃饭，吃到一半，柳林帆突然站了起来，他两眼亮晶晶地望向窗外。 路礼和周杭跟着看过去，隔着雾气斑驳的窗面，对面路边上不知何时停着一辆豪车，穿着正式的司机下车打开车门，迎接一位从大厦高楼中出来的男人，男人身形高大挺拔，简单的灰色风衣穿在他身上极其斯文儒雅，风度翩翩。 “我出去一下！” 柳林帆一抹嘴就往外跑。 路礼远远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嗤了一声低头大声嗦粉，很不高兴。 他愤怒地嘀咕着：“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这样的人念念不忘。被那么欺负还屁颠屁颠地黏着他，不撞南墙不回头，纯纯恋爱脑！” 周杭在看到那个男人之后面色倏地发了白，听路礼这么说，他试探着问：“柳林帆……是在追那个人吗？” 路礼筷子用力戳着粉，咬牙切齿抱不平：“是啊，我都劝了几遍了他都不听，固执的臭小子。” 周杭望着窗外久久无法回神，——他认识那个人。 姜森坐上车之后，车子很快驶离，柳林帆晚了一步，他从店里跑出去的时候，只看到了车子远去的车尾灯。 他无功而返，回到店里之后对着路礼摊了摊手：“没追到。” 路礼哼了一声扭过头：“我看你是要被他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下了才愿意认清现实。” 柳林帆对此毫无反应，像是已经习惯了路礼这样的话，嬉皮笑脸地做了个鬼脸。 “嘿嘿。” 路礼：“……嘿你个头。” 周杭抿了抿嘴，咬着筷子噤了声。 - 年关将近时，下了一场很大的冬雨。 自他给姜森送饭和气球的那一天开始算起，柳林帆已经好久没和他正面说过话了，因此即便今天这场雨下得又急又快，寒风瑟瑟，但他还是出了门。 他拿着伞，兴冲冲地去找姜森。 这样见了他，自己还有一个给他「送伞」的理由。 姜森不在家，也不在公司里，他偷偷问了前台那位女员工，她之前给他透露过有关姜森的行踪消息。 她看起来挺喜欢柳林帆的，听到他的问题，她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无人在看他们这边，凑在柳林帆耳边说了个地点，还叮嘱道：“我听到老板离开时在打电话，他说了这个地方，但我也不知道准不准，你可以去那里看一看。” 柳林帆甜甜地道了谢：“谢谢美女姐姐。” 听到这个称呼，她腼腆得红了脸。 柳林帆去了她说的那个地方。 一家小酒馆。 他进了门四下张望，没在客人堆里看到姜森，猜想他应该是在某个小包厢里，可他又无法得知姜森在哪一间，想着要不干脆到门口等他得了。 就在他踌躇不定时，一股大力突然自身后扯住了他的胳膊。 他回头一看，竟然是周杭。 他穿着侍者的制服，脸色铁青。 柳林帆诧异，他没想到周杭竟然还在这里打工？ 第146章 “你在这里干什么？” 周杭拉着他扯到一个无人的拐角，急问。 柳林帆说：“我来找人。” 既然周杭是这里的服务员，那他有可能也见过姜森。柳林帆一喜，刚想把姜森的照片拿出来给他看，周杭就按住了他的手，说： “姜森已经走了。” 柳林帆愣了愣。 “你认识……” 周杭怎么会认识姜森？ 他还没问出口，周杭的下一句话就彻底将他钉在了原地：“贺明景也在这里，你不会想看到他的，赶紧走吧。” 柳林帆的手心渗出了汗。 周杭原来不仅仅认识姜森，还认识贺明景？听他这话，似乎很了解贺明景一样。可是为什么？ 柳林帆的疑惑都写在脸上，周杭垂下眼睑，讷讷道：“我本来想选个更合适的时机把这事告诉你的，但现在看来我不能再拖了。” “什么……意思？”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过来。” 周杭带他来到无人的楼梯间，将门虚掩着。 他开始坦白：“我认识贺明景，是因为我欠他的钱，很多钱。只要他有要求，我什么都会帮他干，当然，帮他完成一件事，我的债务就会少一分。” 所以这才是周杭不停打工的原因？ 柳林帆问：“你欠他钱？欠多少？” “目前还了一部分，还剩下七十九万三千两百二十七。”他金额精确到了每一位数字，看来是时时刻刻都记着这笔债，很想尽快地还清。 如果金额少，柳林帆倒是可以帮帮他。但是他报出来的这个数字，柳林帆只能给他一个零头。 周杭把这事告诉他显然也不是为了要他帮忙，他神情十分严肃，像是在说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他把我当成一个趁手的工具，当个供人消遣的宠物。之前有一次，他不知道听了什么传言，为了确认自己的兄弟是不是同性恋，就让我去勾引他。” 柳林帆呼吸都忘了，他直觉接下来可能不会听到什么好话。 “那个人你也认识，就是姜森。” 柳林帆听见自己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我被他拒绝，还被痛打了一顿，鼻骨都险些被他弄断。”周杭摸着自己的鼻梁，笑了，“但也因祸得福，因为我被他打了一顿，以此证实了姜森不是同性恋，贺明景这才意识到是他自己想多了，他心情好，所以大发慈悲免了我两万的债务。两万我要赚很久，但被打了一顿就免了两万，也算值得。” 听他这么说，柳林帆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安慰哄劝似乎对他都没什么用处，便只能静默无言。 “你知道贺明景为什么讨厌你，处处针对你吗？” 柳林帆摇头。 贺明景确实从见到他之后就对他的敌意很大，他从来没有细想过，只以为是有钱人莫名的心血来潮。 “在我被打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贺明景那边都很平静。直到某一天，他怒气冲冲地回来，看谁都不顺眼。后来我才知道，他那天大发雷霆的原因，是因为他得知姜森真的和一个男人在谈恋爱。” 周杭说：“也就是你。” “贺明景明白过来，他费尽心思去求证，所得到的并不是正确答案。我勾引未遂被痛打，只能证明是我这种垃圾货色入不了姜森的眼，并不能代表姜森真正的心思。” 他将自己说的一文不值，这让柳林帆很不舒服。 但周杭却恍若未觉，继续道： “贺明景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我亲耳听到那个姓柳的臭小子和他朋友说只是和姜森玩玩而已，这还能有假。」” “所以他才会这么讨厌你，不管你怎么对姜森示好，在他眼里都是惺惺作态，他铁了心地认为，你接近他好兄弟姜森，完全就是另有所图，心思不纯。” “我告诉你这些，没有任何目的，我真的把你当朋友，所以不想你越陷越深。” “我跟在贺明景身边也挺长时间了，他的性子我已经摸透，你看他自诩只爱漂亮女人，但只要有些姿色，不管男女，送上门的他都来者不拒。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贺明景是这样的人，他的朋友姜森能是例外？” 柳林帆接受了太多信息，一时间消化不过来。 见他神色，周杭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似的扯开了自己的衣领，昏暗灯光下，他的皮肤上烙着一块块青紫痕迹。 柳林帆瞪大了眼睛。 周杭说：“他拿我当狗，当玩物，他嘴上对同性恋深恶痛绝，可他不照样拽我上床，把我当发泄工具？” “他们这样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要说刚才柳林帆还半信半疑，在看到周杭的身体后，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始动摇了。 他想起那天在温泉山庄，在姜森房间里发生的事情，那个时候，姜森也说过，身体上的反应并不能代表什么。 有没有可能，姜森当时说的都是真心话，只是他那时抓住了这一丁点微弱的希望就揪着不放，一厢情愿地催眠自己，因为不想放弃，所以不愿意相信。 会不会一切就如姜森所说，只是自己天真的虚妄幻想。 “这是我刚才拍的。看看吧，看了，你就知道我没有撒谎了。” 周杭拿出了他的手机，给柳林帆播放了一段录像。 第147章 录像是偷拍视角，在一个灯光幽暗的包厢里。 包厢的沙发很大，可以容纳不少人，视频里能听到阵阵嘈杂声，有很多人在说话。 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不少空了的酒瓶。 占据手机屏幕大半的是贺明景的背影，他坐在沙发上，姿态肆意地和人说着话。周杭站在他身后，位子隐蔽，所以无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贺明景正对的位子上，靠着一个人。 镜头范围有限，只能扫到他的胸膛处，再往上的脸是看不到的，但看不到脸柳林帆也认得他，是姜森。 姜森的身边靠着一个女人。 女人应该是离他很近，所以她的脸也看不到，但身材很好，她在不动声色地往姜森身上贴。 贺明景见状打趣：“你们也就只能趁现在吃吃姜森的豆腐，他就快订婚了，到那个时候，你们这些小妞可没机会了。” 女人的声音响起：“真的要订婚了吗？” “那还有假，姜森魅力这么大，现在才订婚已经算晚了。”贺明景说到这里换了个姿势，耳饰在灯光下泛着一层耀眼的银光。 “不过说起来，其实不止你们这些女人，甚至还有一个男人成天跟在姜森屁股后面跑呢，舔得脸都不要了，像一块被人嚼烂的口香糖，甩都甩不掉。你们竞争可大喽~” 闻言，女人笑了：“怎么会这样？这个男生还真是自取其辱，姜森又不是同性恋，怎么可能会喜欢男人。” 屏幕外的柳林帆手指冰凉。 他知道这些人在说自己。 视频里闹了一阵，有人问：“姜森，那你对那个男的什么态度？有没有把他赶跑？” 贺明景插嘴：“能有什么态度？你是想姜森怎么对他？两个男人，恶不恶心啊。” 有人坚持要听姜森的答案。 姜森手里拿着一杯酒，他一口喝了干净，随后又拿了一杯，又一口饮尽。 半晌，他声音沙哑着，似乎醉醺醺的，听起来很是淡漠地道： “一个小屁孩，不用理他。” 听到这话，一群人哄笑起来。 有几个人趁着酒劲七嘴八舌地给他出主意： “那人要是再缠着你，你干脆就找人把他送局子里去，关他几天吓吓他。” “要不就找人狠狠打他一顿，叫他尝尝苦头。” “嘁，你们都是小儿科，要来就来个狠的，他不是喜欢男人吗？干脆直接找几个人玩玩他，把人干坏了不就再也不敢了？” “哈哈哈禽兽还是你狠！” 镜头里，贺明景的脸似乎冲周杭的方向扭了过来。 视频戛然而止。 柳林帆懵懵地盯着漆黑的屏幕，良久，他把手机还给了周杭。 周杭静静地等他开口。 但柳林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好似被抽去了魂。 他对着周杭笑了笑，但这笑看起来像哭似的，他也没有哭，因为他没有流眼泪。 柳林帆握紧了手里的伞，他一个字没说，沉默着转身离开了这个昏暗的楼梯间。 时候不早了。 他想回家了。 第67章 樊笼 柳林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里的。 明明带了伞，浑身却还是被雨水浇了湿透。 他洗了个澡，裹着被子缩在床上。 房间没有开灯，他逐渐被黑暗淹没。 很久之后，床上那个鼓包微微动了动，他伸手拿过了枕头边上的手机，点开，浅蓝的一小点屏幕是房间里唯一的灯光，堪堪照亮了柳林帆的脸庞。 柳林帆点开了他和姜森的聊天记录。 屏幕里装满了他单方面发过去的绿色消息，没有收到一条回复，那一长串的红色感叹号刺痛了他的眼睛。 再往上滑，是他从未删过的聊天记录。 是他俩最甜蜜的那段时光。 有来有回，款款深情，连冰冷的字体都阻挡不住其间汹涌的爱意。 他点开了一条语音，姜森温柔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响起：「我也喜欢你」 他一遍遍地听，一遍遍地念，越听，越念，嘴里就愈发酸苦，痛心绝望。 他眼睛干涩，连眨眼都觉得灼痛。 得到后再失去，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从未拥有过。 他贪恋姜森的好，贪图他的爱，无法舍弃那段和他在一起时的快乐记忆。他沉溺其中，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那段记忆，本就是他用不当手段骗来的。 从一开始，姜森只是被他强行卷了进来，不受控制地和他演了一场恩爱情浓的戏。 是他自己入戏太深，戏曲终了之后，他还一股脑地沉浸在其中不愿抽身脱离。 他念念不忘的不过是在那段虚假回忆里，把自己当做是「特殊」而疼爱宠惯的人，他喜欢的是那位温柔的“姜森哥哥”，可是那只是在梦里才会出现的人。 那不是真正的姜森。 周杭给他看的那段录像如同一根锋利的箭矢扎进血肉中。 他在这短短几分钟内被刺得体无完肤。 他要订婚了。 应该是和顾央吧。 小屁孩。 是说我吧。 明明听见那些人用那样卑劣污浊的话语讥讽自己，姜森也没有选择帮他说一句话。 在他心里，他柳林帆到底算什么。 第148章 柳林帆以为自己会哭，但他哭不出来。 一想到姜森，身体里每个部位都在止不住地绞痛，痛得他每根骨头都要裂开。 自己做的这一切，在姜森眼里是不是只是一场供人取乐的玩闹？他的感情是可以被人随意拿出来当成一个酒后的消遣话题来嘲笑。 对姜森而言，柳林帆的「喜欢」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他也从不稀罕。 毕竟喜欢姜森的人那么多。 他向来不缺这个。 柳林帆抓过那只兔子玩偶，抚摸着它脖子上戴着的那根玫瑰项链。 他很爱惜这个姜森送他的礼物，时常摩挲。 他一直固执地认为，只要自己坚持下去，他总有一天会打动姜森，姜森会喜欢上他。 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重新戴上这根项链，与那个人并肩站在一起，再一次踏足那栋已经将他驱离出去的别墅，能够又一次光明正大地进入那个被姜森称之为「家」的地方。——他们的家。 是他想得太美，太过天真。 有些事情，坚持也不一定有用。 他紧紧攥着那个兔子玩偶，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他总是坚持不懈地追在姜森身后跑，但是他现在却有了一种自己可能永远也无法追上他的感觉。 这段路太远，太久，漫长到看不到尽头。 姜森留给他的永远只有那个疏离的背影，他听不到自己声嘶力竭的呼喊，也不屑于回头望他一眼。 时至今日，他是真的感觉…… 有些累了。 - 姜森拒绝了顾央。 他拨通了她的电话，三言两语简短地说了他的想法。 对面的顾央本来接到他的电话时还很高兴，可是听到姜森说出那句“对不起，我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我只把你当朋友”后，她还是在电话里哽咽了。 她哭了很久，姜森也没有挂断电话，沉默着听她哭。 最后，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为什么？” “再试一下好不好，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我喜欢你，我不想和你只当朋友。” 诸如此类的话，他之前也在另一个人口中听过。 姜森望了眼屋里漂浮着的气球，打算再说些什么时，顾央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说了一句“我不想就这样结束”，随即便挂断了。 她不打算听姜森接下来的话。 通话断了之后，姜森心里就压了一块大石，他知道有什么事情一定会发生。 果不其然，在他拒绝顾央的第二天，他接到了向晓的电话。 是那些老生常谈，他都听腻了的训斥。 “姜森，你到底想干什么？不要不识好歹，顾央那样的好女孩儿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跟她说的什么混账话？！赶紧给她道歉，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她在家哭了一晚上，她爸妈电话都打到你爸那里去了，你的礼貌风度去哪里了？你这样对人家女孩子过不过分？我是这样教你的吗，你真是把我和你爸的脸都丢尽了！” “你赶紧回家来，我和你说正经的。” 对于向晓的训斥，姜森一言未发。 他只是默默听着，觉得疲累不堪。 他不能反驳母亲的话。 他自幼就被父亲灌输，要代替死去的哥哥好好孝顺母亲。她的身体不好，谁都不能惹她生气，不准惹她哭，不能忤逆她，要听她的话。 他爱她，所以他给姜森以身作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父亲一直以来什么都听向晓的。 自己的父亲如此，姜森也必须如此。 哪怕自己只是明确拒绝了一个不喜欢的人，但是这个人只要母亲喜欢，那就是他的不对。 姜森被叫了回家。 回到家之后，他才发现顾央一家都在。 她，和她的父母。 向晓没有告知他，就把顾央一家请了过来。 他一进门，向晓就强行按着姜森的脑袋让他给顾央道歉，并指责他不听话，不懂事，“他和你说的那些都不是真心话，这小子是前几天和我闹别扭，故意和我赌气，才对你说了一些气话，都是他一时糊涂胡言乱语，不能当真的。” 她拉着顾央的手，说着一些并不存在的事情：“这孩子都是被我们宠坏了，他其实是很喜欢你的。他是我儿子，我还能不了解他的心思？他就是害羞说不出口罢了。这样，你要是生气，随便打他骂他都可以，只要你能消气。” 顾央当然不会，连连摇手，小心地去看姜森的脸色。 姜森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像是被怎么对待都无所谓似的，死水一般的平静。 “还不给人顾央道歉！” 向晓用力拽了下他的衣服，姜森上前，看向顾央。 顾央莫名不敢和他对视。 “说话！”见姜森没反应，向晓加重了语气催促他。 向晓的动静闹得大，眼见场面僵持不下，顾央的父母也顺势上前帮腔，让她消消气。 “孩子知错就好，一切都可以慢慢来，不要伤了两家人的和气。” “是啊是啊。” 两家人其乐融融，姜森和顾央坐在一起，默默听着长辈谈笑风生。 顾央不敢和他说话，姜森也没有开口，从他进门后，他就一直都很安静。 第149章 向晓显然把顾央当成了自家准儿媳妇，带她参观家里，带她看他们家的家庭照。 顾央在相册里看到了一个和姜森长得很像的少年，他猜，这个人应该就是姜森那位已经去世多年的哥哥。 “这是我儿子，姜彦。”向晓慈爱地抚摸着照片上的人，柔声道。 顾央说：“他和姜森长得很像。” 向晓叹了一句：“指元由口口裙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收集姜彦可比他省心多了。”说完，她又打趣道，“如果姜彦还在，就轮不到那臭小子娶你了。” 顾央往后看了一眼，姜森就站在他们两米远的地方，闻言没有任何反应。 她腼腆地和向晓小声说道：“阿姨，我就喜欢姜森。” 向晓便摸了把她的头，笑了。 顾央一家离开时，向晓叫姜森送客，还叫姜森长点眼力见，去牵顾央的手。 姜森没有听，也没有话，沉默得像是一个只会走动的机器人。 一群人从院子里走过时，顾央红着脸，主动来牵姜森的手，可是被姜森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姜森望着院子里那棵枇杷树，出了神。 良久，他用只能让顾央听到的声音说：“顾央，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好女孩，但我不喜欢你。” 顾央垂下头，须臾又抬起，恢复一张笑脸，自欺欺人似的说：“你会喜欢的。” 他俩的订婚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所有人都在筹备即将到来的订婚仪式，除了当事人姜森自己。 他和母亲争取过，但只要他露出有一丁点不愿意的苗条，向晓就会骂他，怨他，急狠了，说不动姜森了，她就气得对着他哭。 她一哭，姜森就又成了罪人。 她的眼泪是硫酸，是刀子，伤不到她自己，却将姜森腐蚀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姜森如同是即将被压上处刑台的罪犯，他的脖子上套着缰绳，牵着他的是自己的母亲。 他本可以轻易挣脱这个绳子，但他一旦挣脱，受伤的就会是她，所以他不能。 父亲爱他的妻子，身为儿子的姜森当然也爱自己的母亲。 可是他没想到这份爱会变成枷锁。 她困住了姜森。 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心情烦闷，成天借酒消愁。 他浑浑噩噩度过些时日，期间好像有人问过他，类似于“对一直追着你跑的男生有什么感受”这样的话。 彼时，酒精过量的大脑迟缓地转动起来。 他想到了柳林帆。 那个炙热明朗，从不会掩饰自己心意，大大方方对他示爱的柳林帆。 有什么感受？ 能有什么感受。 …… 没有。 没可能的。 柳林帆…… 姜森突然想到，每次他笑起来时的模样，如温煦暖阳，充斥着旺盛的生命力。 是他一人独有的那种滋味。 柳林帆，他啊。 他就好似是湛蓝天空上那只自由翱翔的鹰，拥有广阔无垠的天地，可以随意地去任何地方，不用受任何规矩的束缚。 而自己。 不过是一只被折了翅膀，囚于金贵牢笼中，被豢养一生，永世无法被放出的雀。 他的绒羽绚丽多姿，艳若霓虹，人人夸他被养得漂亮，举世无双，但无人得见，他早已烂透散发着阵阵恶臭的内里。 热烈自由的鹰被这只看似漂亮的雀鸟吸引，绕着这座华丽精巧的樊笼，和他遥遥相望。 可这只残缺的雀飞不出去。 鹰也不属于笼子。 在那股新鲜劲过去之后，看腻了雀鸟漂亮的羽毛，他早晚也会飞走的。 所以，没可能的。 后来自己怎么回答的？ 是了。 他说：“不懂事的小屁孩，不用理他。” 他放肆被身体里的酒精淹没，昏昏欲睡，他什么都不要去想了。 就这样吧。 反正他也烂到根里了，再烂，还能烂到哪里去。 因为被订婚的事情，姜森成日里不想回家，除了公司，就是去各种地方喝酒，他不接任何人的电话，反正也没有人会来征求他的意见。 直到自己得到向晓被他气病晕倒的消息。 他回到家里，躺在床上的母亲瘦了很多，她形容憔悴，见了姜森之后给了他一巴掌，她生了很大的气，窝在被子里哭，不和他说话，不打算理他。 父亲也对姜森这阵子和家人失联的行为很不满意。 他打发姜森去厨房给向晓拿药，回来之后，隔着虚掩的房门，他听到了父母的对话。 向晓痛心地边哭边说：“为什么姜森这孩子就是这么不懂事？我对他不好吗？我们什么好东西都给了他，好吃好穿伺候着他，什么都给他最好的，我就是想让他早点结婚成家，我就是想抱个孙子，想让他下半辈子得到幸福，这有什么不对？” “我和你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能有几年活头？我死前就这么一个愿望，他都不想如我的意，要看我死不瞑目！” “他现在翅膀硬了，一有他不顺心的地方，就连我们的电话都不接了，再过几年，怕是我们连这个家都待不了了，哪有活得像我们这么憋屈失败的父母？” 向晓看到了门后的姜森，冲他哭着喊：“你告诉我你对顾央到底哪里不满意！你是你爸爸唯一的儿子，你是想要让你父亲的血脉在你这里断绝是不是！” 第150章 姜森拿着药碗，苦涩刺鼻的中药味包裹住他的全身，他快要呼吸不上来，轻声道：“我不喜欢她。” 向晓闻言，把自己身下的枕头砸向姜森，声声泣血：“她哪里不好？啊？你告诉我你究竟嫌弃她哪里不好？你看看你自己的德行！你能配得上谁！” “你现在不结婚你是想干什么！你怎么这么自私？” 姜父见她情绪激动，连忙拍她的背脊安抚：“消消气，消消气。” “妈妈只是想看你得到幸福而已，”向晓声泪俱下，近乎无力哀求，“你能不能体谅体谅我啊？” 姜森来到床边，将药碗搁在床头，看着母亲眼睛下的青紫，他挣扎着说：“和不喜欢的人结婚，过一辈子，每天醒来枕头边上都躺着自己不喜欢的人，这样算什么幸福？” “你就是存心和我过不去。” 向晓指着他，气到快喘不上气，“你上大学的时候，不就是因为我给你安排了一个亲戚家的女生，只是要你俩见个面而已，你就各种给我作妖，在大学里一星期换一个女友，成功把那谈好的女生给吓跑，你就是故意和我对着干！我怎么生出你这样不孝的儿子！” “方芸你不要，顾央你不要，我给你安排的女生你都不要，你这挑那挑，都不如你的意。好，那你告诉我，你到底要谁，你会喜欢谁！” 姜森被问住了。 视线余光透进些晃悠的绿色。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是那棵枇杷树被风吹动的枝叶。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容来。 姜森沉默很久，道：“我只是想找一个真心喜欢我的人。” 向晓逼问：“顾央难道不是真心喜欢你？她都宁愿那样委屈自己也要和你在一起，她哪里不喜欢你？” “那是她还不认识真正的我。” “什么叫真正的你！唔——”向晓突然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倒在床上，姜父立即惊慌失措地揽住她，大声叫人，随时待命的医生立即上前查看她的身体状况。 急火攻心，显而易见，被姜森气的。 姜父起身，怒急，给了姜森一巴掌。 他的脸被打偏了过去。 他嗡鸣不止的耳朵里听见父亲痛心疾首的话语： “好啊，好啊，姜森，这就是我和你妈含辛茹苦养出来的好儿子，你真给你妈妈长脸。” 母亲忧思过度，不能情绪波动过大，所以姜森被勒令暂时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意思是，不要给自己的妈妈添堵。 所以姜森离开了家。 真正的我？ 不过就是…… 不是活在死去姜彦的影子下，不是作为他的一个替代品。 不温柔，不体贴，虚伪，薄情。 是啊。 真正的姜森烂成一摊泥，恶劣又无礼，这样的我，……谁会喜欢这样的我？ 姜森回到了自己那间可以供他暂时休息的屋子。 在门前，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站在那里。 柳林帆，在等他回来。 第68章 “订婚快乐，祝你幸福。” 柳林帆的打扮和平日里不太一样。 他穿着一身齐整的西装，似乎还做了发型，把自己收拾得正经严肃。 走近了才发现，他的背后还藏着一束新鲜的玫瑰。 姜森以为他又是和往常一样来讨好自己，没有精力理他，绕过他开门。 两人的距离缩短了很多。 柳林帆就在这时小声问道：“你要订婚了吗？” 姜森开门的手一顿。 他转过身，直面身前的人，沉默不语。 柳林帆这才看到姜森脸颊上一个泛红的巴掌印。 他又不自知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条件反射伸手想来摸姜森的脸：“你这是怎么……” 不过他并没有碰到，因为姜森微微后仰，躲开了他的手指。 姜森的躲闪让柳林帆回过神来，他略显局促地收了手，紧紧抱着怀里的花，解释道：“我今天来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好好谈一谈，可以吗？” “谈？”姜森的语气冷淡非常，“谈什么？” 柳林帆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靠着这个动作来汲取勇气。 他抬眼望着姜森，一双眼睛里不含半分说笑意味：“我今天来，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问完了我就走。” “给我五分钟时间吧。” 闻言，姜森静了几秒，随后收回了放在门把上的手。 这个动作的意思很明了了。 他同意了柳林帆的请求。 柳林帆便把自己在肚子里翻来覆去练习了几十遍的话，从喉管里碾碎，吐露出来：“我曾答应过你，和你说过这样的话，虽然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了，”他轻声地重复自己之前对姜森许过的诺言，“只要你还要我，我永远不离开你。” “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承诺只靠我一个人是坚持不下去的，我回去深思熟虑想了很久，才做出这个决定，这不是我的心血来潮，也不是我的胡闹玩笑。” 对他的这些话，姜森没有要开口回应的意思。 柳林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如果，……你真的要订婚了，如果你真的决定和顾央在一起，如果你是真心很厌恶我，真心不想需要我，那我不会再胡搅蛮缠，我不会再来烦你。” 第151章 “我会离开这里，也离开你。” 柳林帆鼻子酸胀，他的手指在抖，声音也在抖：“我只是想问问你，在你心里，我到底有没有占了那么一个位置？哪怕只是个小角落。你有没有一刻，哪怕一秒，对我柳林帆也动过心？” 他生怕姜森会误会他的意思，又急忙保证：“我不是要你承诺什么，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一个，能救赎我的答案。 不管姜森选顾央，还是选他，哪怕他最后谁都不选，柳林帆都能有一个答案，而这个答案会让他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要如何走。 柳林帆自那天回去之后，也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会决定今天过来找他。 他孤注一掷，破釜沉舟。 他知道自己大概率和姜森是不可能了，可他仍旧抱着一丝细微的渴盼。如果这段感情真的必须要结束，——他也希望是姜森亲口告诉他。 他折腾了这么久，自己喜欢他喜欢得这么艰难，漫长，歪缠，经历了这么一切，他只是想给迄今为止自己的所作所为，给那样追着姜森跑的卑微自己一个像样的交代。 给这段感情一个交代。 他们之前都没有好好说再见。 所以…… 即便结束，他也希望现在能拥有一个让彼此都能体面的告别。 “我爱你。” 柳林帆眼尾泛了红，微薄的水汽弥漫在他的眼眶里。 “之前，我觉得我没有资格对你说爱，因为我觉得我的爱和你相比起来根本拿不出手。但现在，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我自己的心意，即便，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可是……我也骗不了我自己。” “我是真心喜欢你，也真心的，爱你。” 柳林帆仰着头，哀切地望着他：“如果你对我，并非全然都是厌恶，那我会努力变好，努力变得能配得上你。我不是什么懵懂无知，不是什么不懂事的小屁孩，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姜森，你只要给我一个答案就好。” 姜森脸颊上的巴掌印还在隐隐作痛。 答案。 父母催着他，埋怨他，恨他，骂他。 顾央听不懂自己的话，固执地要和他在一起，说喜欢他，不想离开他。 现在就连柳林帆也来逼他，要他的一个答案。 他是什么？ 他只是一个出生没有选择权，现在没有选择权，余生也没有选择权，一个人生早已经被安排好的机器而已。 答案？ 就连姜森自己都搞不懂他自己的心，他都活得一团乱麻，却谁都来问他要一个答案，要一个选择，不停地向他索取。 可我呢？ 我又能去问谁要答案，和谁去索取？ 所有人都把他姜森当成是他们生命里的那根救命稻草。 可谁来救他？ 谁来救他啊。 他十指紧握成拳，小臂青筋凸起。 怒气上头，烦躁暴起，他一把夺过柳林帆怀里的花扔在地上，用脚踩烂，咆哮着：“答案？你想要什么答案？” 他抓过柳林帆的手腕，眼底满是鲜红的血丝，“什么喜欢，什么爱？你在演什么烂俗的感情桥段？” “你说你喜欢我，你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吗？” “你打扮成这样，能代表什么？穿上西装，就能装大人了？你以为自己只靠一件衣服就能成为成熟的大人，可有这样想法的你，不还是很幼稚吗？” 姜森现在的样子异常可怖，牙齿上仿若都带着身体里的血，像一只失去理智的兽。 “我不是什么好人，你喜欢的只是假象，是你心里幻想出来的我！” 没错。 没错。 父母，顾央，他们喜欢的都是他们自己想象出来的那个「完美」姜森。 一个乖巧懂事听话的天才儿子；一个光鲜亮丽温柔体贴的男友。 他们喜欢的都是他们心目中想要姜森呈现出来的模样，从来不是那个完美表皮下实则不堪恶浊的自己。 他对柳林帆轻飘飘地下了结论：“你和他们没什么不同。” 柳林帆被他紧紧攥着手腕，痛得牙关直颤。 但他忍着疼，对姜森的这个结论进行了反驳：“我知道真正的你。” 他怎么会不知道。 幼时总是欺负他，对他言语讥讽，像是逗猫逗狗一样逗弄他的姜森，他有多恶劣自己怎么会不清楚？ 之前的事，再加上之后的事。 周杭的一切，路礼的一切，包括自己追求他的这段时间，姜森对他的态度，他又不是傻子，怎会不知道姜森皮囊下的真正性情。 但他已经想清楚了。 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温柔的姜森哥哥，可是当他在家里冷静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自己还是在不受控制地想他，好的，坏的，都是姜森。 即便知道姜森性格不完美，即便知道他的种种恶劣行为，柳林帆还是忘不掉，还是喜欢。 不然他今天也不会选择过来。 柳林帆说：“我会连你的不堪一起喜欢。” 闻言，姜森眼睫微颤。 “是吗。” 他喃喃吐了两个字。 突然，他一把拽过柳林帆的手，将他扯进了门，他没有开灯，在昏暗的房间里几乎是拖拽着柳林帆，将他带进了房间，大力推在了床上。 第152章 柳林帆还没爬起，双腕就被姜森死死扣在头顶上方，强行制住了。 “好啊，既然说连我的不堪一起喜欢，那看来这种事情你也能忍受了？” 话音刚落，柳林帆的衣服就被姜森用力扯开，柳林帆挣扎着，可是衣服还是一件一件被剥落，姜森的声音如同深夜中的鬼祟，阴毒森然：“你不就是想做这种事吗？可以，我满足你，做完了就滚。” “或者，如果你今天把我伺候舒服了，我倒是可以大发慈悲，以后要是想起你来，你随叫随到，当一个合格懂事的床伴。这样你喜欢吗？是不是很合你心意？” 柳林帆意识到，姜森的意思，是想要自己当一个永远见不得光，一个失去尊严的玩物。 下一秒，姜森的话就生生剜了他的心：“如果你觉得我一个人满足不了你，我可以再多叫几个人，过来陪你玩。” 柳林帆彻底没了力气，瘫在床上。 如坠冰窖，手脚冰凉。 他想起周杭给他看的视频，想到视频里那些人最后说的话。 周杭说过，贺明景男女来者不拒，姜森是他朋友，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路礼也说过，姜森不是什么好人。 本来，柳林帆还执拗地不愿意相信姜森会这样做，他认为自己知道的姜森不是他们口中这样的人，可是他错了。 大作特错。 错得离谱。 他从没想过会在姜森口中听到这样的羞辱，他喘不上气，别过脸，可是再忍不住，那口憋了许久的痛意顷刻间蹿到四肢百骸，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止不住的哽咽声，他不想在姜森面前再丢上哪怕是一丁点的脸。 他把头埋在枕头里，细碎的哭声和眼泪被枕头吞噬，可他的身体还是因为哭而不停地发着抖。 他哭了之后，姜森的动作也停了。 房间里寂静肆意蔓延。 半晌，柳林帆被大力扯下了床。 他哆嗦着，一件件穿上自己被扒掉的衣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起身往外走，没有看姜森一眼。 “一个个的都……别再折磨我了。” 走出几步后，他听到了姜森的讷讷言语。 剖心剖肺的爱和喜欢，对姜森来说是纠缠，是厌烦，是折磨，是痛苦。 柳林帆的花被踩碎了，心也亦然。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不好看，哭的满脸都是眼泪，他默默走到门口，没有回头，也不想让姜森看到自己脸上的眼泪。 他想要把自己的自尊捡起来，哪怕只有一片。 他打开门，外头的灯光照进屋子里，变成一道细长的光影，投射在屋里的姜森身上。 柳林帆轻声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来烦你了。” “对不起，一直以来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本想来做个体面的道别。 最后却还是变成了一场滑稽的闹剧，惨淡收场。 想了想，柳林帆又加了一句：“订婚快乐，祝你幸福。” “我走了。” 他没有说再见，因为姜森应该也不会希望再和他见面。 咔哒。 门被轻轻关上。 姜森坐在漆黑的屋子里，身上那仅有的一丝光亮也随之消散了。 第69章 巷子里的怪物 - 自那天，柳林帆从姜森那里离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去见过他了。 过完年，寒假结束之后，他就回了学校。 他过回了自己本该过的生活。 读书上课，打工兼职，吃饭睡觉，闲时和朋友出去走一走，或者窝在床上打打游戏。 生活本就该这样千篇一律，平淡无波。 他不懂，自己只是平静地过着日子，可他身边的人都会莫名其妙来问他一句：“你还好吗？” 哥哥问过他，辛昭羽问过他，就连林寒山也问过他。 为什么他们都奇奇怪怪的？ 好啊。 他怎么不好？ 他好的不能再好了。 某一天，他从宿舍床上醒来，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他的床单上。 他睡得有些迷糊，便伸手去摸空中的那缕阳光。 浅金的光芒落在他的手指上，他感受到了一股热烈的温度，明明知道不可能，但他觉得被阳光照过的手指好似被阵阵烈焰灼烧，痛心入骨。 他的手指毫无征兆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茫然地盯着自己不受控制的手指，用另一只手紧紧按住它，想要制止那阵颤抖。 无果。 他便蜷缩起身体，用一个跪伏的姿势，把自己身上全部的重量压在那根手指上，很久之后，震颤停止了，一切终于回归平静。 他下了床，穿好衣服，出门去上课时，他路过了一面巨大的玻璃窗，从那里能看到自己现在的倒影。 他和窗户里的那个影子对视着。 他身上的衣服好像大了点，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看上去很不合身。 奇怪，难道是当时买衣服的时候尺寸选大了？可这件是旧衣服啊，他穿了很久，而且他记得之前自己穿的时候，不是这种感觉。 柳林帆没意识到，不合身，并不是衣服大了，而是他瘦了许多。 他盯着自己的影子看了很久。 随后突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自己快迟到了，他下意识捏了捏鼻梁上的口罩边缘，确认自己下半张脸罩的严严实实后，这才快步离开了。 第153章 微信上的置顶已经取消了。 那个永远不会回应他的联系人也被自己删掉了。 早该这样。 本就是这样。 他和那个人从来就不该有任何交集。 柳林帆偶尔在校园里撞见林寒山，两个人会出去一起吃饭，但他邀请他打球时，柳林帆一直都是拒绝。 他给的理由是：“我太累了，想休息。” 林寒山从不会勉强他。 有一次，他送柳林帆到宿舍门口，对他说：“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说一说，自己放在心里憋着也不是个办法。” 柳林帆摇摇头，莫名：“我没有不开心。” 林寒山眼神中流露出遮掩不住的忧虑神色，他手指轻轻点了点柳林帆脸上的口罩，说：“可你话少了很多。” 柳林帆不解地望着他。 林寒山叹了口气，呢喃道：“小帆，你很久没笑过了。” 是这样吗。 柳林帆自己没觉得，他便开始留意起自己身边的人，终于发现了端倪。 辛昭羽比以往更加照顾自己，上课帮柳林帆占座，还经常带吃的给他，非要看他一口一口全部吃下去才放心，手机上隔三差五地就给他分享搞笑视频和新闻，挤得满满当当。 苏阳平日话很多没有一秒闲着，但现在只要一看到柳林帆，就格外轻声细语，像是怕自己一时嘴快说错了话惹他不高兴似的。 孟杳不善言辞，但也会帮自己在万姐那里多要一点活，有时看他太忙宿舍桌子上乱也会帮他收拾。 他们好像都在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 似是把柳林帆当成了一块易碎的玻璃品。 学校放假的时候，柳林帆会回家。 他不怎么出门了，成天在房间里待着，只有在路礼约他的时候才会出去。 路礼很久没见他了，见到他的第一面，就想把他脸上的口罩扯下来：“你戴这玩意儿干什么？” 柳林帆没让他摘，说：“感冒。” “啊？”路礼一个哆嗦收回了手，也没多想，问道：“那你吃过药了吗？” 柳林帆点点头。 “感冒嘛，出身热汗就好了，走，路哥带你去吃火锅。” 两个人出了地铁去了最热闹的步行街，打算去他俩最常去的那家火锅店。 “本想叫上周杭一起的，他要打工，没时间。”路礼一路上滔滔不绝，“他还经常和我提起你呢，什么时候等他有空了，咱三个再一块聚一聚。” 柳林帆“嗯”了一声。 就在他俩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路礼突然被路边上几辆豪车吸引停下了脚步。 “靠，这玩意儿得要多少钱啊，我一车轱辘都买不起。”他发出一声慨叹。 当然这些车吸引到的也不仅仅只有路礼，还有不少路过的行人也在对着豪车拍照。 柳林帆没什么兴趣，默默站着等路礼看完。 可好死不死就在这时，他身后不远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很耳熟的声音。 不用看也知道是冲着他来的。 柳林帆没什么反应，他默默转过头，果然看到了一脸睥睨打量着他的贺明景，在他身边，是他们两人闹掰之后，许久未见的姜森。 贺明景他们是从一家法国餐厅出来的，路边上的司机见了他俩，打开车门。 车主是谁不言而喻。 路礼如同吃了满嘴苍蝇，当场恶心得就要吐了。 贺明景看着柳林帆，笑道：“哟，这都能碰上，这么喜欢我的车，不如我让你去摸一摸长长见识？” 真是冤家路窄，刚出门就沾了一身晦气。 路礼气得当场就要发飙，柳林帆却直接无视了贺明景。 既然贺明景要一个人唱独角戏，那就让他去唱好了，随他唱多久，唱上一夜也不关他的事。 他拉过路礼，目不斜视从他们身边走过。 没有分给贺明景，亦或是姜森一个眼神。 如同他们只是路上两个无关痛痒的陌生人。 柳林帆的无视似乎让向来被众星捧月的贺明景感到了窘迫狼狈，他拳头打在棉花上，骂了一声上了车。 姜森站在原地许久，回头看了一眼。 柳林帆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 进了火锅店，路礼还是没消气，他愤怒地涮着肉，嘴里大声骂道：“什么东西！什么破车，老子我们不稀罕！早高峰晚高峰不他妈一样要堵车！还没我俩轮子的小毛驴快呢神经病！老子都到家吃好饭躺床上打游戏了，他他妈还堵在路上呢！” “鼻子他妈长屁股上了！早上没刷牙吧嘴那么臭，真他妈丧气，毁了老子一天的好心情！” 柳林帆默默笑着听他骂。 路礼把烫好的肉放到他碗里，骂了好一通才想起柳林帆刚才的举动，分明他之前见到那个姜森，都会屁颠屁颠追上去，他每次都恨铁不成钢地骂他来着，但是刚才…… 路礼犹豫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和那个姜……” 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柳林帆摇摇头，说：“早没关系了，不要提他了。” “噢……”他的回应似乎和路礼的猜想不谋而合。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柳林帆好像是，彻底放弃姜森了。 这是好事啊！ 第154章 路礼恨不得拍手庆祝，他笑眯眯地应了声：“好！不提，再也不提了！” 不提，不见。 柳林帆不理解，之前自己那么努力，他俩能碰上面的机会都很少。可是等他决心放弃之后，那个人却又会频繁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上次和路礼去吃火锅无意在路上撞见他已经是倒霉。 那今天他一起床就发现姜森坐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又能算什么？ 阴魂不散吗。 他站在卧室门口，和客厅里的那个人四目相对，谁都没先开口。 宁一昔从厨房里端出两杯热茶，见柳林帆起来了，道：“起床啦？我给你买了早点，我去热一热，你先刷牙洗脸。” 柳林帆乖乖去洗漱完后，就又回了自己房间。 可是即便隔着房门，他也能听到姜森和哥哥说话的声音，这让他极度不适。 他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里面躺着那个兔子玩偶，还有玩偶脖子上那根项链。 他该把项链还给姜森。 可是现在哥哥在场，他找不到时机，而且他也不想和姜森两个人独处。 他关上抽屉，扯过外套就要出门。 宁一昔见他穿鞋，问：“你去哪儿？” 柳林帆没有回头，说：“和路礼玩。” “早点回来。” “嗯。” 他出了门，不知去哪里，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其实路礼今天和他爸妈出去了，并不在家。 他用这个借口骗了哥哥。 可他没有办法。 他必须得出来透透气，和姜森待在一个房子里，这让他感到无法呼吸。 他走过老街一条偏僻巷子时，突然背上汗毛乍起，敏锐地察觉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匆忙回头的一瞬间，他已经被人捂住了嘴，强行拖拽进了那个僻静无人的窄小巷子。 他被重重推在垃圾箱上，箱子被他身体撞翻，一地垃圾恶臭扑鼻。 柳林帆脸色铁青，回头看去。 面前站着四个身形壮硕的高大男人，不等柳林帆从地上爬起来就对着他拳打脚踢，柳林帆双臂护着脸，这些人下手很重，他几乎是被当成一个发泄的沙袋在踹打。 他咬牙没呼痛，视线瞥见地上垃圾堆里的一个玻璃酒瓶，瞄准机会抓到手里就往一人身上砸，砸到了一人肩膀，玻璃瓶碎裂，血色洇透布料渗了出来。 几人见血愣神了一秒，柳林帆得以从地上爬起。 他嘴角裂了，尝到了血腥味，他吐出一口血唾沫，擦了擦嘴。 这几个人柳林帆不认识，从他们的行为来看，应该是专业干这种事的。大概是有谁故意来找人揍他吧，柳林帆哼笑一声。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某位“大人物”。 同伴被一个毛头小子打出了血，这应该是他们一行人的奇耻大辱，因此缘故，他们接下来对柳林帆下手的力道更狠。 他们堵在巷子里，挡住了柳林帆唯一一条能离开的路。 虽然柳林帆打架是常事，一时间吃不了亏，但对方毕竟人多，拖得时间越久，柳林帆渐渐吃力，脸上身上不可避免地都挂了彩。 他力气耗尽，快要站不住，他觉得今天不被痛打一顿是回不去了。 可就在这时，对面四个人停下了。 他们面面相觑，用视线选出了一个人，被选出来的那个男人上前来，一把掐住了柳林帆的脖子将他按在垃圾桶上。 柳林帆挣扎不开，做好了接下来自己会被狠揍的准备，可是掐着他的男人却突然开始撕扯起他的衣服。 单薄的衣服在巨大的外力作用下轻而易举被扯坏了，一个粗糙的手掌顺着摸上了他的小腹，还有往下滑的趋势。 意识到这人要干什么，柳林帆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脚并用挣扎着，推拒着，可是怎么也无法阻止对方半分。 视线里，上方压着他的人脸孔陷在阴影中，只能看到他鲜红如淬血的嘴巴，像一只恶心的裂口怪物。 这只怪物的身后，还有三个如墙壁一般挡在他出路上的人，他们也是怪物。 短短几步之遥外是明亮的街道，可他却被囚在这个黑暗恶臭的垃圾箱上，被人恶意殴打欺负。 一明一暗两道光线撕裂了他和外界。 只凭自己一人，无法抵抗，也无法逃走。 他要被这几个恶心的怪物给活活吃了。 没人来，没有人能来帮他的。 前所未有的未知恐惧弥漫心头，他突然疯了一样大叫起来，撕心裂肺的叫声里充斥着满满的惊骇无措，他推拒着面前人的脸，手指抠着他眼珠的位置，含着满嘴的血沫对他痛骂出声：“滚！！” 他吼出声后，身上人的动作突兀地停止，他僵硬着手脚退后一步，松开了柳林帆。 柳林帆趁此机会赶紧从垃圾桶上爬起来，可还没等他跑出去几步，就被另一人按住了。 他面朝下被按在地上，有人死死按着他的脑袋，他快要失聪的耳朵里听到有人在骂：“操，你怎么了？喂！愣着干什么，发什么呆！” “干什么呢你？不是真被这小子吓住了吧。” “……我，奇怪……” 柳林帆死死闭着眼，脸颊被地上的石子磨得生疼，他听到了愈发靠近自己的脚步声。 第155章 手指在地上抓出几道徒劳的挣扎痕迹，无力感涌上心头。 一直以来，他都被宁一昔保护得很好，从没遇到过真正意义上的困难，他嘴巴上喊着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但他实际上其实只是个会虚张声势假装没关系的毛头小子。 当他真的孤身一人，真的遇到了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不会害怕？ 他大口呼吸着，却怎么都喘不上气了，眼眶涨得通红，里面包不住的眼泪如数涌了出来，爬过他的鼻梁濡湿脸颊，落在地上，沾了泥，把他的脸弄得更脏了。 一只手摸在了自己的背脊上。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他身上桎梏他的力道瞬间消失了。 一个影子挥舞着一根类似于拖把木棍的东西，往那些人脑袋上招呼。 他们猝不及防被打开了，来人没有给这几个人反应过来的时间，抓住一丝缝隙就抓起地上的柳林帆，拉着他狂奔而逃。 柳林帆浑身都在痛，但他不敢停。 直到不知道跑了多久，胸口都像是要被吸进来的空气给撕裂，确认那几人没有追上来之后，他们才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公园。 四下无人。 周杭紧张地抓着柳林帆的肩膀，焦急地问道：“你怎么样！他们怎么欺负你了？！” 柳林帆满脸的淤青和伤口，闻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他从无声的哭，变成了细碎的哭，到最后，嚎啕出声地大哭起来。 周杭心疼不已，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柳林帆穿上。 他隔着衣服紧紧抱住柳林帆，轻轻拍着他的背哄道：“乖，乖，没事了。” “别怕，已经没事了。” 第70章 “离我弟弟远一点” 周杭安抚好半天，柳林帆才终于冷静下来。 他身上没有纸巾，只能勉强用自己的袖子去帮柳林帆擦脸颊上沾着的泥。柳林帆脸上又是血又是眼泪，和灰色的泥尘混在一起这么一抹，看起来更脏了。 周杭怕自己笨手笨脚再碰到他伤口，只能先收了手。 柳林帆问起：“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身上没穿什么工作服，应该不是在那附近打工，而且那条老街白天也没什么人，周杭不会那么巧地就出现在那里。 他的问题一落下，周杭满脸欲言又止。 见他神色，柳林帆也猜到了大半，说：“那些人，是贺明景叫来的吧。” “……”周杭的沉默即是默认。 柳林帆低笑出声，扯动了嘴边的伤口。 他嘴唇翕动，嗫嚅着自问：“为什么？” 他究竟是做了什么，值得贺明景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他？那个人又有什么资格？ ……是了。 因为贺明景讨厌他。 他觉得自己死皮赖脸地接近他好兄弟姜森是动机不纯，所以他要替他的兄弟保驾护航，铲除他柳林帆这个祸害。 可是他现在都已经放弃了，他已经离姜森那么远了，这还不够吗？ 就因为自己之前喜欢姜森，哪怕他现在什么都不做，贺明景也依然会觉得他柳林帆的存在碍了他的眼吗？ 贺明景这么做，姜森知情吗？ 他是不是也同意了贺明景的所作所为？ 他是不是和以前那些时候一样，在自己被人冷嘲热讽时，选择了袖手旁观。 柳林帆身上很痛，可是此时，这些痛却抵不过胸腔里那块小小的内脏。 周杭沉默片刻，解释：“我是无意中，听到贺明景说想要叫人来教训你的消息，我实在放心不下，就偷偷跟在他们后面，结果中途却不小心跟丢了，来晚了。”他说到这里，样子很是愧疚。 但他能来，已经是帮了柳林帆大忙了。 今天要不是周杭，自己还不知道要遭遇什么。 教训？ 真是可笑。 贺明景怎么会用这种高高在上的口气说要来教训他？他哪来的脸？ 柳林帆一身伤，周杭不放心他独自回家，一直把他送到他家楼下才离开。 柳林帆一进家门，客厅里的两个人见了他这副模样，皆是瞠目结舌呆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宁一昔，他脸色唰得惨白，起身急奔过来一脸焦急地问：“你这是怎么了！谁干的？” 他想来摸柳林帆脸上的伤口，又怕弄痛了他，手伸出来又放下了。 柳林帆平静地对着哥哥笑了笑，随口胡诌：“遇到几个小混混。” “什！这些混账东西！” 宁一昔很少当着他的面发火，自家弟弟自己连骂一句都舍不得，现在竟然被欺负成这样回来，他又气又急，心疼得不行。 “我没事，哥。” “这样还说没事！”宁一昔道，“你别动，我去给你拿毛巾先擦个脸，待会儿上医院看看。” “没事，只是一点皮外伤。” “不行！” 宁一昔进了洗手间，客厅里就剩下了他和姜森两个人。 姜森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两人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对视着。 柳林帆等了半天，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狼狈不堪，甚至可以说难看，可他不躲不避，默默等着。等得腿都酸了，姜森似乎也没有要开口的打算。 身体里一直翻涌着的寒意更甚，他低下头，无声地掀了掀嘴角。 第156章 果然啊。 柳林帆垂下脑袋，静静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设置，取消了自己的主屏幕屏保。 动作很快，只有几秒的功夫，那张照片就彻底消失了。 做完这一切，他抬头再次面对姜森，眼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寂静。 姜森就在这时突然动了，他往他这里迈了一步，只有一小步，见状，柳林帆也跟着后退了一步。 他们之间仍旧是那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姜森的脚步停了，身体似乎有些僵硬。 柳林帆没有再理他，转身进了屋。 很快他就从里面走了出来，来到姜森面前，递给他一个小盒子。 姜森没动。 “还你。” 他说了这两个字之后，姜森犹豫了几秒，还是抬手接了过来。 盒子里是一根玫瑰项链，看得出来柳林帆保管的很好，也很爱惜，东西崭新，和刚买的时候一样。 姜森凝视着盒子里的项链，半晌没动静。 柳林帆想，他可能是嫌弃这项链在他手上待过这么长时间，沾了他柳林帆身上烦人的气味。 他记得姜森对待那些他不喜欢的东西都是一种态度，可能他现在就是在考虑要怎么处置这个垃圾，于是好心给了个建议： “不想要就扔了吧。” 反正这东西从头到尾也没有真正属于过他。 “给我个卡号，把钱还你。” 柳林帆手上还有姜森之前给他的十万块零花钱，他一直保管着，一分没动。既然要和他彻底撇清关系，他也不想占他分毫。 “不用还，给你的就是你的了，”姜森这回舍得开口说话了，但还是没那么好听，“我不缺这点钱。” 柳林帆嗤了一声，道：“我不是乞丐，不要你的施舍。” 姜森不回答了。 宁一昔就在这时拿着一条湿毛巾跑出来，打断了他俩之间的诡异气氛，他给柳林帆擦着脸上的脏污，越擦越止不住地心疼。 “怎么把你打成这样……走，走，哥带你上医院。” 柳林帆也没说什么，他走到垃圾桶旁边，扔了一个黑色的小东西。 宁一昔穿好外套，拉过柳林帆就走。 他头也不回地对姜森说：“我和我弟去医院，你走的时候把门关上。” 也不等姜森回答，就拉着人跑没了影。 哐当。 门关上了。 姜森拿着那个小盒子，站在安静的客厅里，像一座死沉沉的没有灵魂的雕塑。 他转头望向那个摆在客厅角落里的垃圾桶，慢慢走过去，里面躺着一只小小的兔子玩偶。 背部开裂的位置用粗糙的针线缝了起来，歪歪扭扭，看得出缝补人的手艺不太好，但是却缝得很仔细很认真。 没有缘由的，姜森蹲下身，看了足足十分钟，缓缓伸出手，把那只曾被他丢出去的玩偶从垃圾桶里捡了起来。 - 柳林帆被带去医院检查了一下，确实只是一点皮外伤，万幸没伤着骨头。开了药，宁一昔还不依不饶地想拉着他去报警。 柳林帆没让。 “算了，人都跑了，上哪儿抓去，别麻烦了。” “这怎么能是麻烦！” “哥，我想回家。” “……”宁一昔拗不过他，只得作罢。 贺明景那样的人，报警也拿他没办法的。 还是别让哥哥为他操心了。 只要自己以后离姜森，离那个贺明景远一点就可以了。他一点都不想再和他们那群人有任何关系了。 回去路上，他给宁一昔转了十万块钱。 “这是什么？” 柳林帆说：“姜森的钱，你帮我还给他吧。” “……”宁一昔知道现在不是细问的时候，于是只能压下满腹疑虑，答应了。 回家之后，他安顿好柳林帆，隔着被子轻轻拍着他，哄着：“晚上要哥哥陪你睡吗？” 柳林帆闷闷地笑了下：“哪有这么大人了还和哥哥一起睡的。” 宁一昔故意逗他开心：“哎呀谁说的，这才几年过去你就忘了？是哪位小朋友在十五岁之前还天天黏着我要睡我房间的？” 被哥哥翻丢人的老账，柳林帆往被子里缩了缩，道：“那我也不能一直当小孩子啊。” 宁一昔浅浅地笑了笑，他摸了摸柳林帆脸上的伤口，俯身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口，眼神中是遮掩不住的心疼，他柔声承诺道：“又忘啦？我俩是最亲的人，在哥哥这里你可以一直当小孩子。” 柳林帆鼻子一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被子蒙过了脸。 “你好好睡一觉，有事就喊我。” 被子里的柳林帆闷声应了：“嗯。” 把人哄睡着后，宁一昔悄悄出了门。 他必须得去找姜森问个清楚。 柳林帆这小子最近太不对劲了，今天又被人打成这样，姜森肯定知道点什么。 他给姜森发了个消息问他在哪里，姜森回了个地址。 宁一昔拧眉，这家伙怎么最近往酒馆跑得这么勤？ 他很快到达姜森说的那家酒馆，进门后往姜森所在的那个包间走。 他推门而入，进门那段有个拐角，所以里面的人不知道宁一昔进来了。 包间里放着音乐，灯光昏暗，大概有四五个人，每个人身边都有伴，姜森独坐一张沙发，一个人，没人往他身边凑。 第157章 他刚要进去，突然听见一个声音问：“姜森，你最近怎么这么消沉？都要订婚了不该高兴点吗？” 宁一昔不认识说话的那个人。 但是他和姜森好像很熟的样子，应该是他关系还不错的一位朋友吧。 姜森没有回应，只是喝着酒。 有人插嘴道：“明景，你这就不懂了，在我们这个年纪就订婚，怎么高兴的起来？那可是即将要迈进婚姻的坟墓啊。更何况姜森还这么受欢迎这么吃香，有了家庭之后，以后就必须得对家里那位负责，不能经常和我们出来玩喽。” 贺明景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偷偷出来玩谁能知道？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能忍就忍，不能忍就离呗。” “说得轻巧呢你，姜森又不是你。” 贺明景咂咂嘴，“倒也是，姜森爸妈管得可严，以后他就要没自由了，来，为此时此刻还没进牢笼的姜森干上一杯！” 几人闹闹腾腾，姜森沉默不语。 贺明景见他这样，很是不爽：“干嘛呢你扫不扫兴？大家伙出来聚一聚你一直拉着个脸给谁看呢？想谁呢你！” 他哼道：“想那个叫柳林洲的跟屁虫啊？” 有人问：“柳林洲是谁？” 贺明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把人名字都记错了，不耐烦地说道：“就之前我和你们说的，那个一直黏着姜森跟在他屁股后头跑的那个舔狗，死同性恋。” 宁一昔瞪大了眼睛。 他们这是……在说小帆吗？ “成天死皮赖脸地来追姜森，公司堵，家里堵，送吃的送花，买一堆便宜玩意儿就想追人了，打发谁呢？” “他那个寒酸德行，一看就知道手里头不富裕，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想要傍上姜森这个大款，来从他身上捞油水呢。” “啊，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不学好？” 贺明景道：“上着个野鸡大学，你以为他能聪明到哪里去？” “姜森之前还和他谈恋爱呢，我看他那时候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那样一个人的本性都看不透。那死同性恋在和姜森谈恋爱的时得了他不少好处，胃口被养刁了，分手了，当然舍不得姜森的钱了啊，于是就这么没脸没皮地追，姜森骂也骂不走，赶也赶不走，依旧天天腆着个脸过来找他，我看他连自尊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 姜森目光幽幽看向他，已神色不悦。 但贺明景滔滔不绝地说着，越说越兴奋，压根没察觉。 “哦，还有，之前他还送给姜森一块手表呢，你们猜猜多少钱？” “五万哈哈哈，笑死我了，打发叫花子呢！” 这里的人家境都极好，闻言，四下有不少人都跟着笑了起来，讽道：“五万？我的天哪，这怎么送的出手的，丢地上都没人要吧。” 贺明景道：“那可不。他这是从姜森身上薅羊毛，然后再用这些羊毛给姜森织毛衣呢！姜森给他多少钱了？他自个儿把钱都独吞了，用姜森给的钱给姜森送礼物，还只舍得买这种便宜货，我真是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了！” “——啪！！” 贺明景的话戛然而止，他被突然冲上来的一个男人甩了一巴掌，大力之下脑袋都歪了过去。 他眨了眨眼，懵了似的看着来人。 宁一昔脸色铁青，在贺明景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给了他第二下。 贺明景被左右开弓甩了两耳光，回过神了，噌的站起来怒吼：“你踏马谁啊你敢打老子！” 宁一昔恶狠狠道：“我他妈你爹！” 吼完，他回头对着同样愣住的姜森也是一巴掌。 比贺明景的那两下要重了很多。 他怒斥：“姜森！他是我弟弟，你不喜欢他，可以，但你不能侮辱他！你把他当什么了！” 贺明景本来冲上来想教训宁一昔，听到他的话之后，猜到他应该是那个柳林帆的哥哥。不过这也不妨碍他要打回来。 他刚想动手，却在看到姜森被他打了之后也没有反应，默默无言的模样，又狐疑地停住了。 包厢里此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宁一昔的愤怒咆哮： “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那块手表，是他花了整个学期的功夫，加上他以前攒下来的钱，一点一点辛苦赚来的，一分都没有借别人的手！他甚至连我都没有告诉！” “是，五万对你们这些人而言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是丢在地上都没人要的垃圾，可是对小帆来说，他得吃多少苦，花多少心思才能攒够那些钱！” “他自己抠抠搜搜省着用，他把所有的积蓄都花了只是为了想要送给你一件生日礼物，只是为了想给你一个惊喜！希望你可以喜欢！可你就是这样对他的吗！” “他的五万和你的五万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宁一昔骂得声嘶力竭，脖子上青筋暴起，他拿出手机把柳林帆给他转的钱如数转给了姜森，呵斥：“你的钱他一分都没动，他叫我来还给你！好好拿着，姜森，你这些臭钱没人稀罕！” 他犹不解气，对着姜森的脸又是一拳：“我真是看错你了，姜森，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从现在开始，给我离我弟弟远一点。” 他瞪着一旁的贺明景，警告道：“你他妈也一样！” 第158章 说完，愤然摔门离去。 宁一昔的这些话毫无征兆砸了过来，姜森此刻根本无法思考，他脑子里生锈的零件无法迅速运作起来。 他忽然想起之前的事，因为柳林帆在那个叫万姐的人手底下拍照，他生了气，当时的自己以为只是他缺零花钱用。 那个时候柳林帆怎么和他解释的，他说，只是想自己试着打工赚点钱。 原来，他赚钱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给我买那一块手表吗…… 姜森心头重重跳了一下。 贺明景摸着火辣辣的脸颊嘀咕着： “操，什么玩意儿啊，那小子多大人了，被打了居然还回去和哥哥告状了，也是有种。” 他声音不大，但是如数被姜森听得一清二楚。 姜森愕然抬眼。 贺明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皱眉：“干嘛这么看着我？” 姜森面上瞬间涌现出的神色阴鸷凶狠，眸光阴冷。他想起柳林帆一身伤回来的凄惨模样，喉咙沙哑，声音沉沉：“你做了什么？” 贺明景知道他在说谁，哼了一声，“能做什么？那种人，不吃点苦头怎么甘心？你该感谢我让他彻底不敢再纠缠你！” 姜森暴戾逼问出声，声音盖过了音乐声，响彻在整个包厢里：“我他妈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姜森此时模样骇人，有人见情况不对赶忙上来劝：“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贺明景先是被人莫名其妙打了一顿，又被姜森这样逼问，也怒了，吼道：“我他妈就是找人吓唬吓唬他怎么了？又没真叫人干他！” 姜森瞳孔骤缩。 片刻之后，某间包厢里传来了巨大的骚动声，桌椅酒瓶叮铃哐啷，这动静声大到几乎传遍了整个酒馆。 服务员匆匆跑出来到休息室找经理，苍白着脸惊惶道：“快！快去叫安保和120！里面！里面的人打起来了！！” 第71章 「恶趣味」 - 姜森一进家门，就被冲上来的向晓狠狠推了一下。 他俩体格差距在这儿，姜森即使被她推了也依旧站得稳稳当当，身体孱弱的向晓却是一个趔趄快要摔倒。 姜森伸手扶了她一把。 “你能耐了！”向晓刚站稳，就劈头盖脸对他一顿责怪，“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明景打成那样，你现在让我怎么和你贺叔叔交代？” 姜森脸上虽然也有伤，但只是被飞溅起来的玻璃渣子不小心刮碰到而已，这些小口子和贺明景身上的伤比起来，好得不止一丁半点。 闻言，他淡淡道：“我会去和贺叔叔道歉。” “你当然该和他道歉！还有明景那孩子，你明天带点东西去医院看看他，也给他道个歉。你俩毕竟从小长到大，这么多年交情，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你发什么神经还把人揍进医院？” 姜森道：“我不会和他道歉。” “你！”向晓气得伸手又来推他，“你到底想干什么呀你！” 姜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妈，我累了，我想睡觉。” “现在几点你睡什么睡！你闯了这么大的祸你还有心思睡觉？”向晓还想继续说什么，保姆突然把她正在响铃的手机递给了她。 向晓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指着姜森的鼻子： “你看看你，这事闹得连顾央都知道了，你都是要订婚的人了能不能别成天到晚给我惹麻烦？在酒馆和人打架，这传出去好听吗？要是吓到人家女孩子怎么办？如果你俩的婚事被你给搅黄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你到时候后悔都没处后悔去！你就作吧你！” 向晓骂完他，接了电话，声音柔和地对着对面的人说：“是顾央呀，怎么了？啊？姜森啊，那小子没什么事，就是兄弟间的打打闹闹，没什么的，你别担心。好，好的，你等一下，我让他接电话……” 向晓刚要把手机给姜森，一回头，姜森已经上了楼，头也没回，向晓在后面喊他：“哎你站住！姜森！” 姜森走过楼梯拐角，身影不见了。 向晓拧着眉，面色很是不悦，她对着手机道：“抱歉呀，顾央，我待会儿让他回你电话。” 姜森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失力般坐在床边上。 手机不停地震动着，上面有不少顾央的未接来电，他看了一眼，直接关了机。 他垂下脑袋，视线盯着脚底下的地板缝隙，良久，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一样东西。 一个黑色的兔子玩偶。 他摸着玩偶背后凸起的缝线，一下，又一下。 柳林帆当时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捡起这个被他丢掉的玩偶，又是用什么样的表情，一针一针地将开裂的玩偶缝补起来的？ 今天，当他毫不犹豫地把这只辛苦缝补好的玩偶丢进垃圾桶时，他又在想什么呢。 姜森闭上眼，脑海里都是他今天那副模样。 脏兮兮的衣服，血泥和在一处，脸上布满了青紫的瘀痕，他孤零零地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背后是陷在阴影下的玄关，他像一座岌岌可危快要倒塌的灯塔。 他虽然站着，可下一秒就似要坠入沉寂的黑海。 在那些伤口下，是那双直勾勾望向姜森的眼睛。 平静地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第159章 为什么不把他遭遇到的一切告诉我？为什么受了那么大的欺辱也选择默不吭声？ 是觉得……告诉我也没用。我不会管他，是吗？ 可今天的事情不一样，他险些就被……贺明景说是找人吓唬吓唬他，可万一那些人里真的有谁动了什么歪心思，要是他没有及时逃走，他会遭遇什么可怕的事？ 柳林帆丢了兔子玩偶。 把项链还给了自己。 也把钱还给了他。 …… 这些行为表露出的意义任谁都看得出来。 他是在和自己划清界限。 是终于对他失望了，打算放弃了吗。 姜森躺倒在床上，举着那只玩偶，细细地看。 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 只要和柳林帆在一起，只要看到他，我就变得一点都不像是我。 失去控制，失去思考的能力，被他的一举一动吸引，被他肆意地牵着鼻子走，像只没了理智，拴不住的疯狗。 只要他远离我，只要再看不到柳林帆，我就能变正常了。 没有他，我的生活就能回到正轨。 可是当柳林帆真的这么做了，他的心头却像是被一块石头压着，喘息困难。 为什么他会愈发烦躁，愈发不安？ 宁一昔原来也知道了他俩的事。 他从没见过宁一昔像今天那样发这么大的脾气。 能把这样一个温柔斯文的人逼到和人大打出手破口大骂，显然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自己和宁一昔当了这么多年朋友，看来这段友谊就要到此为止了。 宁一昔最宝贝他的弟弟。 而他却对他的弟弟做了这么过分的事。 宁一昔不会原谅他的。 是啊，他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幼时，宁一昔双亲离世之后，他就一直和他的弟弟相依为命。 他把他的弟弟捧在手心里，柳林帆是他生活里唯一的寄托。 起先，他还好奇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弟弟会让宁一昔这么宠惯。 后来见到面，他和自己想象中的也差不多，一个被养得白白嫩嫩，没有任何心机的乖孩子，小小一只，怪可爱的。 因为是自己好兄弟的弟弟，所以他也爱屋及乌，对他百般照料。 起先，是真的把他当成一个小朋友在对待。 这种心态是什么时候出问题的？ 姜森望着窗外那棵枇杷树。 是他看到了柳林帆的眼泪。 肉嘟嘟的一只小包子，小心翼翼地剥开了橙黄色的枇杷皮，伸着手往他嘴里喂枇杷。 他哭红了眼睛，眼皮泛着浅淡的粉，湿漉漉的眼瞳覆着一层薄薄的水膜，如清透晶莹的琉璃，他用那种沙哑中带着鼻音，黏黏糊糊的语调叫他：“姜森哥哥。” 就是那时候，短短一瞬间，他心里泛上了一种怪异的，从来未曾有过的滋味。 恶趣味。 他的恶趣味心起，觉得他哭泣的表情好生动，模样很有趣，他想再看一看。 于是，他就这样一直逗他，说难听的话刺激他，从小逗到大，故意想惹他生气，想要看他哭的样子。 他想着，只要柳林帆掉了一次眼泪，自己就及时收手。 但不管他怎么逗弄，柳林帆只是生气，气狠了，就竖着眉头和他吵架，却一次都没有哭过了。 后来，他稀里糊涂和柳林帆有了那么一段感情。 就像是做了一场虚幻的梦，醒来之后，理智后知后觉回笼，他一时无法接受。 他无法适应自己突然和一个男生有了关系，而且这个人还是宁一昔的弟弟。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追求他，爱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柳林帆亲亲抱抱，成天和他黏在一起。 不敢相信自己产生过要和他过上一辈子的想法。 他觉得自己魔怔了，疯了。 他赶走了柳林帆，可是即便他不在身边，自己还是忘不掉他。 只要在那栋别墅里，到处都是他们的点点滴滴。 他记得柳林帆的一切，撒娇，生气，快乐时的所有模样。 也记得，当自己赶走柳林帆时，他拖着行李箱茫然无措，他向他求和时，那般卑微祈求的模样。 他不想看到柳林帆露出那样的神情。 一看到他低声下气，他就很生气很生气。 不该是这样的。 他不该和柳林帆纠缠不休。 他们不是一类人。 也永远成不了同类。 他以为柳林帆会知难而退，但他却越挫越勇。 他为什么要这么固执？ 他以前不是很讨厌我吗？不是看到我就要和我吵架吗？ 为什么现在要低眉顺眼，对我露出柔软的肚皮，任我伤害，任我捅刀？ 不是很痛吗？ 既然知道痛了，为什么不躲，为什么还要在我脚下翻着肚皮讨好我，是在赌吗？ 赌我接下来是弯腰把你抱在怀里，还是一脚把你踢开？ 你说爱我？ 可这世上，没人会真心爱我啊。 他的生活看似光鲜，实则一团乱麻，偏偏那时，柳林帆还要来火上浇油给他添乱。 他被这把火烧得没了理智，他急需一个能让他把心中烦闷发泄出来的口子，于是，恰好撞上来的柳林帆就成了这个口子。 第160章 他对他说了很难听的话，也做了很伤人的事。 他永远都忘不掉柳林帆背对着他，坐在地上一件一件把衣服穿起来的样子，他背对着自己，可是身体不停地在抖。 他在害怕，在难过。 姜森终于如愿把柳林帆给惹哭了。 可是他却发现，原来自己并不喜欢他的眼泪。 他不会再看到柳林帆之前那么生动的模样了。 他把他的心伤透了。 他抽干了柳林帆的魂，将他折磨得奄奄一息。 姜森在窗前定定站了很久，他拆开那根玫瑰项链，戴在了玩偶脖子上。 他想把娃娃放到书桌抽屉里，拉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块眼熟的东西。 一块蓝色表盘，精钢表带的腕表。 是柳林帆送他的。 当时清理别墅的员工没敢丢这块手表，帮他仔细收了起来。 他把别墅那些物品一齐拿回来的时候，这块放在最上面的手表被贺明景无意看到，取笑了一番，后来姜森就随手把它放在了这个抽屉里，时间很久了，他都快忘记了。 他把玩偶和手表放在了一起。 看了半晌，他合上了抽屉。 “咚咚。”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后，向晓推门而入。 “姜森，你回个电话给顾央，她说你手机关机了，你看看。” “我说你也主动点，老是让女孩子主动找你多不像样。” “你俩订婚的日子已经选好了，你明天或者后天，去试一下衣服，可以的话叫上顾央一起，你们两个以后就是夫妻了，要维持好彼此的感情呀知不知道。” “别这么不解风情。” 姜森一直没有说话。 向晓把他丢在床上的手机拿起来，塞到姜森手里，道：“快打，我看着你打。” “顾央等着呢。” 姜森指骨泛白，用力攥着手机，他死死咬着牙，不动。 “愣着干什么，快打！” 向晓催他。 姜森闭上眼，复又睁开。 他开了机，拨通了顾央的号码。 向晓见状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第72章 “婚约，取消吧。” - 翌日，在向晓的陪同下，姜森和顾央一起去试了订婚当天需要穿的西装和礼服。 两人穿戴齐整站在一起时十分养眼，郎才女貌，店里有不少员工都夸他们般配。 顾央羞红了脸，姜森置若罔闻。 向晓眉眼弯起，看着他俩笑得合不拢嘴，说：“机会难得，你俩拍张照片吧。” 摄影师闻风而动，把镜头对准了他俩。 顾央连忙往姜森身边靠近了些，露出一个笑容。 可是等了半天，摄影师的快门却迟迟没有按下，他提了个醒：“来，准新郎笑一笑~” 闻言，顾央看向身边的姜森，他果然冷着一张脸不为所动。 她偷偷扯了扯姜森的袖子，低声道：“大家都在看，就当给我个面子行不行？笑一笑吧。” 姜森没有看她，嘴角也没有丝毫要上扬起来的意思。 向晓喊了他一声：“姜森。”声音不大，满含警告。 姜森没有任何反应。 他这个态度落在所有人眼里，谁都察觉得出他不太正常，四周的空气安静下来，不知何时变得落针可闻。 惯会察言观色的摄影师似乎猜到了什么，也不再强求了，按下了快门。 镜头里的两个人就似一个太阳一个冰山，两块相斥的磁铁，这张勉强拍下来的同框照片，实在是不太好看。 试完了衣服，向晓带他们两个一起去吃饭，但她一进门，又突然说有事要先行离开，让他俩吃。 走之前，还对着顾央悄悄使了个眼色。 于是顾央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红了耳朵。 向晓这是在故意给他俩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两人被服务生领进一间气氛上佳的情侣包间，是谁的手笔一目了然。 “阿姨她也……”顾央盯着桌上摆着的蜡烛和玫瑰花，愈发窘迫。 姜森平静入座，对这些东西视若无睹。 这让本来还小鹿乱撞的顾央莫名产生了一种感觉，好似这一切，都是她在独自一头热。 明明他们都快订婚了，姜森却平静得像是个置身于其中的陌生人。 她忍不住，所以她把这个疑惑问了出口： “我们就快订婚了，你不高兴吗？” 姜森抬眸望向她，终于说了今天他俩见面后的第一句话，他反问：“为什么要高兴？” 顾央愣住。 “我说过吧，我不喜欢你。和不喜欢的人订婚，如果换做是你，你会高兴？” 他这话说的不太客气，顾央咬紧了嘴唇，说：“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喜欢我吗？” 姜森低头翻看着菜单，道：“没有。” 他冷淡的话语叫她伤了心，她红了眼睛，闷头不说话。 姜森不会因她露出难过的模样就心起波澜，他又道：“我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是想要和我订婚吗？把自己余生的幸福压在我身上，你会后悔的。” 顾央从小被父母当做掌上明珠，朋友们也是向来惯着她，她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近乎执着地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是不是你有喜欢的人了？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人了，那我就退出。” 第161章 这话问住了姜森。 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 他半天没能回答出来。 “没有吗？”顾央道，“既然没有，那我有信心成为让你喜欢的人。” 姜森眉头蹙起，很是不理解：“为什么明知道我不喜欢你你还要做到这种地步？你不为你的未来担心吗？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性格，外貌，还是家世？” 顾央道：“和家世无关，只是喜欢你这个人。” 她一一举例他的好：“你温柔体贴，很有绅士风度，也很会照顾人，对谁都很有礼貌，而且年纪轻轻的还那么有能力，你和我见过的男生都不太一样，没有人像你这般优秀。我妈特意吩咐过我，让我一定要和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结婚，我相信你就是这样的人。你的父母……叔叔和阿姨把你教得很好。” 姜森笑了。 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话。 果然啊。 果然是这样。 她喜欢的姜森，都是他装出来的模样。 姜森手撑着下颚，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你很了解我吗？” 他的嘲讽没有任何遮掩，顾央也听出来了，她强装镇定：“那你可以给我机会让我了解你。” 静默两秒后，姜森却道：“你没有这个机会。” 姜森没有胃口，顾央吃饭不快，她吃了一半，姜森便离座出去了。 他走出店外，站在路边上抽烟。 他得透透气。 马路对面是一排商铺，十字路口都是等红灯的人，绿灯一亮，就有几个男人从道路对面吵吵嚷嚷走了过来。 姜森的视线无意瞟了过去。 在其中一人脸上倏地定住了。 他拿出手机确认了一眼，助理十分钟前发来了四个正正方方的男人大头照。这四人正是听了贺明景的命令，去肆意羞辱欺负柳林帆的人。 其中一人的脸，与对面那个正在过马路的人毫无二致。 这群人应该是刚吃完饭，身上还有些微酒味。 “你这肩膀上绷带怎么回事？受伤了？” “嗐别提了，前几天接了个活，还以为是个轻松活计，没想到雇主是个奇葩，给钱让我们去摸一个男的，差点没把我恶心死！我这伤口也怪我一时大意没留神，被那男的用酒瓶砸的，倒霉透了。” “啊？这年头的男同都这么奇怪了？” “可不是吗，没办法啊，开的价太高了，反正有钱拿，我想着摸就摸吧，还没摸两下呢，那男的也是个倔驴，一直反抗，被我们打了好一顿才把他给揍老实了。” “哈哈哈你竟然也有失手的时候？”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不过我也不会白挨一酒瓶，那男的也被我们打得很惨，要不是后来杀出来一个程咬金，看我不把他裤子都给扒了让他光着身子回去！”男人说到这里还在忿忿不平，“别让我以后在街上再碰到那小子，不然我准得也给他一酒瓶叫他看看谁才是他爹！” 男人从他身边走过的那一瞬间，姜森一把揪住男人的后领，大力将他的脑袋按在地上，男人猝不及防被按住，咚的一声脸颊贴地，下巴磕在了地砖上，牙齿也狠狠咬到了舌头满嘴的血。 姜森就在这时冷着脸把手里滚烫的烟头戳按在了他的脸颊上，滋啦一声仿佛烤熟了肉。 “啊——！！！” 男人发出杀猪似的惨叫，他剧烈挣扎起来，按道理说他那个块头挣扎起来应该很容易就把身上压着他的人掀飞出去，但不知道姜森是怎么做到的，他轻而易举就制住了男人，叫他怎么都无法挣脱，像捻着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操！你他妈谁啊！” 男人的朋友冲上来想要帮忙，姜森把熄灭的烟头随手弹飞出去，起身对着冲到他面前的人一拳挥了出去。 · 顾央饭吃得差不多了，左等右等，姜森还没回来。 直到一个服务生推门而入，紧张地对她喊： “这位女士！您赶紧出去看看吧，和您一起用餐的人在外面和人打起来了！” 顾央猛地起身，椅子大力倒地。 等她冲出去的时候，店外已经聚集了一堆的人，人群中间，他看见了面无表情立在那里的姜森。 地上躺着几个横七竖八歪倒的人，皆是哼哼唧唧的爬不起来了。 姜森手里点着一根烟，脸颊上溅着几滴鲜红的血，血珠顺着他白皙的脸庞往下滑落，留下一道刺眼的红痕。 顾央小脸煞白：“姜……” 姜森透过重重人群，准确找到了顾央，他斜睨着她，笑了。 问道：“还喜欢吗？顾央。” 围观的人报了警，很快警察来到将一群人都带去了警察局。 被姜森率先暴打的那个男人认出了他，他知道姜森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加上他之前还拿钱帮人做打手的事，他当然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坚持声称只是和姜森的口角纠纷，两人私下和解就行。 警察做了口头教育，很快就放他们走了。 姜森哪怕是进了局子也仍旧是风度翩翩，他身上一点伤也没有，被他打的那群人也不敢对他有任何意见，头也不回地跑了。 姜森正想回去，却在路边看到了顾央的身影。 他没想到顾央竟然还在等他。 他以为顾央会被他的行为给吓跑。 第162章 他来到顾央面前，还没开口，她就好似知道他要说什么，道：“你不用吓唬我。” 姜森明白了。 她心里估计认为，他今天和人打架，是故意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想要让她知难而退，让她主动取消婚姻。 她以为姜森是为了摆脱他，才故意装作脾气差又暴力的样子。 姜森垂下眼，突然说起了其他的话题：“我妈那脾气你不知道吧？她在你面前应该装得挺好的。” 她讷讷地问：“什么意思？” “我曾和她提过不想和你订婚，但是她不同意。因为她很喜欢你，所以她强迫我也要喜欢你。” 顾央的脸色微妙地僵硬了。 姜森娓娓道来：“她身体不好，因为我哥哥的死，情绪有的时候会不太稳定，因为她之前自杀过，所以医生反复告诫我们，不可以让她情绪激动，这对她的身体不好。所以从小到大，没人敢忤逆他，没人可以对她说不。” “如果拒绝她，不如她的心意，就似是要了她的命一样。她哭起来的样子你知道吗，你没见过吧？可我从小看到大。” 顾央知道他有个死去的哥哥姜彦，也知道向晓因为儿子的死而得过很严重的抑郁症，可她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再严重的抑郁症也早该痊愈了，更何况姜森又这么优秀。 姜森望着头顶的夜空，说：“我什么都不怕，独独害怕的，就是她的眼泪，那几滴水，比怪物还要可怕。它能轻易定我的罪。” “可我能做什么？她是我妈妈。他失去过一个儿子，丢了半条命，如果没了我，她就活不成了。她从小待我很好，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她是一个很好的妈妈，但是，她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妈妈。” 顾央有点搞不懂姜森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话。 “我是她儿子，没有孩子不爱母亲，我同样也做不到放任她不管。我想让她开心，但这就必须要用我的开心来换。所以，我一边听话，一边痛苦。” 姜森似在发笑，可他的眼睛里没有半点笑意，只剩下无尽的暗色，“你明白这种感受吗？” “你爱你的父母，你的父母也疼爱你，你一出生，他们就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你，把他们能得到的最好的资源全部砸在你身上，用他们身体里的骨血来供养着你长大。他们没有恶意，他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你好，但是他们的「好」却在无形之中给了你很大的压力，你一细想，明明好像彼此谁都没有错，可是你们之间就是不知不觉间有了隔阂。” 姜森：“我从她肚子里出来，可那根脐带好像迄今为止还一直勒在我的脖子上。我是只被脐带拴住的狗，只能听她的口令行事。” 顾央被他的话吓到了。 “顾央，就当是你帮我一个忙。”姜森道，“请你取消我们的婚约吧。只要你一句话，我就能得到自由了。” “可是……我和阿姨说，她会答应吗？”顾央有些犹犹豫豫。 “她会的。”姜森说，“她如果想做一件事，那就执拗地必须要做到，她会用各种手段来逼迫我。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顾央，你不一样，你只要说不，没人会拒绝你。你比我有话语权。” 最后这句话，让顾央莫名地有些难过。 她突然觉得姜森看起来有点可怜，明明可怜这个词和他的形象完全搭不上边。 姜森道：“顾央，你是个聪明且优秀的女孩子，没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你看到的我只是片面的我，你以为我做这些事是在吓唬你，但你还不值得我费尽心思去吓唬。我还可以去做更过分的事，但你最好趁我现在不想对你做什么的时候，早早拒绝了这桩婚事，去寻找更适合你的人。” 顾央问：“更适合我的人？你又怎么知道我们不……” “不会。”姜森打断她，“即使我和你结婚，那也是被我母亲硬逼着来结。你不要相信日久生情这种虚幻的词，这对我不起作用。我不喜欢你，也永远不会喜欢你。即使和你结婚了，婚后，我也不会碰你，不会爱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对你动心，我们的婚姻名存实亡，你想要的是这样的未来吗？” “……” 顾央沉默半晌，问：“你实话告诉我，你对我说这些，以及你这么抗拒我的原因，是不是因为……那个叫柳林帆的男生？” 她这话问的突然，姜森猛地怔住，一直冷冰冰的神色里竟然隐隐有些藏不住的无措。 顾央见状，苦笑着理了下耳边的碎发，喃喃道：“果然是这样。” “之前就觉得你和他之间氛围怪怪的，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没想到是真的……” 姜森喉咙发胀，说：“和他没关系。” 顾央也没有再去坚持什么，说道：“好，我会和向阿姨说的。” “婚约，取消吧。” 第73章 “你是不是木头？” - 柳林帆脸上的伤过了半个多月才差不多消干净。 宁一昔自他受伤以来特地请了假在家陪他，像只惊弓之鸟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哥哥和姜森关系好，柳林帆起初还害怕他会把姜森叫到家里来，他又要和他撞上。但可能是他运气不错，从那天开始他就没看见过姜森了，哥哥也没有再提过他一次。 回到学校的时候，柳林帆已经看上去和以往没什么两样了。 第163章 他的圈子就这么大，删除了姜森的一切联系方式，他就没有任何渠道能知道他的消息了。 事实也如他所想，只要自己彻底远离姜森，贺明景那家伙就懒得再来搭理他。 他终于可以过上正常的大学生活。 新学期，苏阳交到了一个女朋友，天天在宿舍和她打视频，两人如胶似漆。 苏阳甚至还在他们面前信誓旦旦夸下海口，说要“非她不娶”。 辛昭羽乐得前仰后合，打趣他异想天开：“你俩认识才多久，你就想到结婚了？耍流氓呢。” 苏阳不高兴了:“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吗？老子就是想和她结婚怎么了？” 孟杳一旁说道：“他好不容易谈次恋爱，你就让让他吧。” “靠！你们！看打！”苏阳扑上去就和孟杳扭打在一起，辛昭羽上去帮忙，三个人嘻嘻哈哈当场扭成一根六条腿的麻花。 他们那边闹得鸡飞狗跳，柳林帆就在一旁默默地跟着笑，笑着笑着，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姜森。 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应该也和那位漂亮的顾央小姐订婚了吧，两个人此时怕是满世界地游玩呢。 都订婚了，正式结婚也不远了吧。 会是今年年底吗？ 姜森的婚礼，他会邀请哥哥吗？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后，柳林帆脸上血色褪尽，立即剧烈摇头，想要把脑子里这些胡思乱想甩出去。 他冲进洗手间用冷水激着脸，水花四溅。 在哗哗流水声中，他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脸，让疼痛叫回他的理智。 不要想，不要想。 柳林帆，现在还想他，你贱不贱得慌？ 终于冷静下来，他擦完脸回头一看，三个脑袋像豆子一样挤在门缝里，个个睁着大眼睛望着他。 柳林帆被他们这样子逗笑了，问：“怎么了？” 三人面面相觑，辛昭羽问：“小帆同志，你还好吗？是不是苏阳吵到你了？” 苏阳反驳：“靠有我什么事儿啊！要吵大家都有份！” 孟杳道：“你嗓门再大点整栋楼都能听见你的声音了。” “你们排挤我！” 柳林帆憋闷的心情被他们三言两语驱散了。 他道：“我没事，只是洗把脸而已，你们干嘛这么紧张？” 苏阳突然说起了莫名其妙的话：“你要是实在心情不好，可以去找个人谈恋爱啊，我看那位林寒山学长就很不错，俗话说得好，忘却一段恋情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唔！” 辛昭羽一把捂住他的嘴。 柳林帆一愣：“林哥？为什么要提他？” 他好端端地干嘛要去和林哥谈恋爱？ 苏阳被捂着嘴，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好像有点心虚，求救的目光落到了辛昭羽脸上，辛昭羽不得不给苏阳擦屁股，道：“哦，他脑子本来就有问题，谈个恋爱就更笨了，他胡言乱语，你别理他。” 苏阳：“……” 柳林帆没想到苏阳的嘴这么灵，第二天他就在兼职下班的路上碰到了林寒山。 两人准备一起回学校，走了还没多远，柳林帆突然看到了路中间一团小小的东西。 是一只被车撞了的小猫，胸膛处好像还在微弱的起伏。 柳林帆想要去把那只猫捉起来时，林寒山快他一步跑到路中央，在车流中把那只小猫提到了路边。 小猫口鼻都是血，唯一能动的只有眼珠子。 小猫还有一口气，但要是就这么放任不管，它肯定会死的。 柳林帆于心不忍：“附近有宠物医院，带它去看看吧。” “好。” 两人照着地图找到一家宠物医院，在等待小猫救助的期间，柳林帆在店里逛了几圈，走到一个笼子前，他停下了。 他看到了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老朋友。 他试探着喊了一声：“树枝？” 笼子里的狗本来还蜷着身子在睡觉，听到声音后睁开了眼睛，看到柳林帆的那一瞬间，立即大声叫了起来，两只爪子拼命地挠门。 显然是认出了他。 柳林帆蹲下身，隔着笼子去摸它的头，树枝在他手掌心用力蹭着。 它叫声太大，引来了宠物医院里的工作人员，一位穿着蓝色制服的女生。 柳林帆问：“请问下，这只狗生了什么病？” 女生看树枝很亲他，意识到柳林帆可能是认识它，便说：“不是生病了，是它不小心误食了巧克力。它的主人说它应该是趁家里没人在，拆家的时候把巧克力当零食吃了，虽然我们及时催吐了，但因为不确定它吃了多少，它主人怕出什么意外，就把它放在这里留院观察了几天。” 柳林帆：“那它……” 女生说：“没有事了，它主人待会儿就来接它了。” 柳林帆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树枝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 “下次不可以这么贪嘴了。”他捏了捏树枝的耳朵。 树枝现在已经不属于他了，而是被姜森送给了王阿姨。 这么久没见她，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反正小猫还在诊疗，需要点时间，柳林帆干脆就蹲在树枝笼子前面陪它玩，和它一起等王阿姨过来。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左右，店员走了进来打开笼子，给树枝扣上绳子。 第164章 她说：“它主人来接它了。” 柳林帆也跟着出去。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久未联系的王阿姨，没想到来人竟然会是姜森。 姜森个高腿长，容貌俊朗，存在感无人可比，他站在前台的位置，一些来陪宠物看病的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姜森正在单子上签字，旁边的医生和他叮嘱着一些注意事项，他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晓。 签完字他看了过来，柳林帆都没来得及躲，就彻底暴露在他的目光下。 姜森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动作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滞。 两人相顾无言，柳林帆先移开了目光。 姜森不是已经把狗送给了王阿姨吗？ 为什么来的人会是他？ 店员把狗绳交给姜森，树枝在他脚边上摇着尾巴打转转，想要往他身上扑，很亲昵的模样。 姜森没有说话，指了指地面，他一个简单的动作，树枝就听话地坐了下来。 树枝对姜森的指令很熟，如果不是经常相处，它做不到这样。 所以……狗一直都是姜森在养吗？ 可是，为什么？ 当时王阿姨明明把狗牵走了，难道他后来又给要回去了？ …… 算了，不管原因是什么，也和我没什么关系。 既然不是王阿姨，他也没有好叙旧的人了，于是转身就去找林寒山，和他一起去看那只猫。 小猫伤得很严重，多个器官出血，身上有不少地方骨折，需要住院治疗。两人没有异议，柳林帆想要付钱，林寒山没让。 “我来就行。” 柳林帆不肯：“这怎么可以……”宠物医院费用不便宜，这只猫伤势又严重，救下来肯定要花不少钱，猫是他要送来宠物医院的，怎么能让林寒山来付钱。 “没事，就当我做好事积德嘛。”林寒山幼稚地说，“你要是和我争，就是抢我的福气啊。” 柳林帆哭笑不得。 林寒山道：“如果这只猫救活了，你就请我吃饭吧。” 这有什么，天天请都行。柳林帆立即答应：“好，只要林哥你一句话，我随叫随到。” 两人缴完费离开时，林寒山说了声等等，小跑着去不远处的奶茶店买饮料了。 柳林帆坐在路边石桩子上等他，无聊地晃着腿。 “汪！” 一声狗叫自他身后传来。 路边停着一辆车。 姜森还没走，他双臂环胸，姿势随意地倚靠在车门上，定定地望着他这边。树枝被他锁在了车里，车窗开着，它露出一只脑袋，吐着舌头冲柳林帆叫唤。 柳林帆看了一眼，就扭过了头。 不管树枝怎么大声叫唤，他就是梗着脖子不动，不看一眼。 直到他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了沉沉的脚步声。 越靠越近了。 他噌的站起来，往后退。 果然，姜森在朝他这里走。 他真的不明所以。 姜森现在到底想干什么？ 他都决定不再纠缠他了，他还想要自己怎么样？他也不是故意要出现在他面前碍他的眼，只是巧合而已！ 他会不会以为自己还是贼心不死，以为他是在跟踪他，故意和他偶遇？ 他又要对自己说什么难听的话了吗？ 柳林帆身体紧绷，显然对姜森突然的靠近很不适应，他在紧张，在警惕。 见他这样，姜森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没有再走近一步。 林寒山在奶茶店门口喊他：“小帆，过来！你要喝哪个？” 林哥犹如天神降临救了他一命，他终于可以不再面对姜森，远远地回了一句：“就来！” 他拔脚就往奶茶店走去。 姜森的声音伴着风传到他耳朵里：“订……” 柳林帆回头，不解。 姜森看着他，牙关咬紧，轻声把断掉的话语续上：“订婚，取消了。” 柳林帆手指一蜷。 订婚？什么订婚？ 是说他和顾央吗？ 可是和他说这些干什么……和他又没什么关系。 他无法理解姜森现在的反常行为，头也不回地跑到了林寒山身边，和他一起进了奶茶店。 姜森望着他的方向，看不到人了才收回视线。 他垂下脑袋，心头浮现一种莫名的无力挫败情绪。 他视线落在自己左手，他把衬衫袖子特意卷到了手肘，露出了小臂，手上蓝色表盘的腕表在阳光下熠熠生光，格外分明。 柳林帆是……没有看到吗？ - 赛车场。 颜栎懒洋洋地坐在大屏幕前，看着里面那辆明显速度过快的赛车。 姜森已经在场上疯开了好一会儿了。 “姜森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有人问。 颜栎笑了一声：“可不是。” 姜森下场之后，颜栎递给他一杯运动饮料：“出去聊聊呗。” 两人一同去了看台，坐在了台阶上。 “聊什么？”姜森问。 颜栎也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问道：“你和柳林帆什么时候和好？你心情不好是因为他吧？” “……”姜森道，“和他没有关系。” “得了吧，你也就骗骗你自己。”颜栎嗤了一声。 “顾央那边都主动取消婚约了，你不会为了她而烦恼。难道是因为贺明景？”颜栎提到他就想起了什么，道，“你俩这么多年朋友，真打算老死不相往来了？他前几天还和我问过你来着，我看他字里行间好像是想主动服个软，你给他一个台阶，他就下了。” 第165章 姜森冷然道：“没有。” 颜栎十分好奇：“你到底因为什么事情这么生他的气啊？” 姜森装聋作哑不回答。 “你看，既不是顾央，也不是因为贺明景，除了柳林帆，我想不通还有什么事情会惹你不高兴？” 颜栎八卦道，“嗳，不过顾央那事儿你妈后来怎么说的？很生气吧？” 姜森：“顾央主动开口提的解除婚姻，她还能怎么说？恨铁不成钢地打了我一巴掌，怪我不解风情把人家女孩子吓跑，生了我两天气，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嚯，我看你也只能清闲一小段时间，你妈应该很快就会给你物色新的相亲对象了。” 姜森怎会不知，只是刀还没落到自己头上，他就自欺欺人地不愿意去面对。 “要我说啊，既然你妈给你挑的人你不喜欢，你就自己挑一个你喜欢的呗！” “我能挑谁。” “喜欢谁挑谁呗！” 姜森静默须臾，道：“没有。” 颜栎翻了个白眼，简直要气死，“你是不是木头啊？你到底在固执地坚持什么？倔驴，承认你喜欢一个人很丢脸吗？” 姜森不理他。 “那我举个例子，你听着。”颜栎清了清嗓子，道，“如果，不考虑任何因素，你一定要选个人和你结婚，和你过一辈子，你选谁？你活了这么多年，在你认识的人里面，有没有那么一个合适的人选？” 姜森不想做这种无用的假设，可还是在颜栎的话语下莫名思考了一下，脑海里猝不及防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你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人是谁，就代表你真正的心意。” 姜森：“……” 颜栎问：“你想到谁了？” 姜森不开口。他不想承认，可也没有否认的底气。 “是柳林帆吧。”颜栎看透了一切，“我就知道。” “你是不是去找过他了？是不是告诉他你和顾央的婚姻已经解除了？既然你说你不喜欢他，那你干嘛还要去和他说这种事，你是希望他做什么？” 颜栎语速很快，姜森都没有说话的机会。 “你以前不会戴这种手表吧？”颜栎指着他手上的腕表，说，“这是柳林帆送你的是不是？你看，你都愿意把你不喜欢的东西戴在手上了，要搁以前你会这样做吗？你做了这么多你之前不会做的事，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姜森，你清醒一点吧。你再怎么不肯承认，可你这些举动就是在证明你喜欢他。” 颜栎说的嘴皮子都要破了： “喜欢就是喜欢，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男人怎么了？朋友的弟弟怎么了？年纪小又怎么了？你怕他不是真心喜欢你，那你就发挥你的魅力让他喜欢上你，离不开你啊，这对你而言有难度吗？你这么畏畏缩缩考虑这个考虑那个，你还活不活了？你难道还真准备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 颜栎躺在台阶上，淡淡道：“没有谁会在原地等你。你再这么死要面子活受罪地不肯承认你喜欢他，再这么杞人忧天地纠结下去，人家说不准哪一天就跑了。” “等人丢了，等到他和别人在一起了，你就再也没机会了！” “到那个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颜栎闷声骂道： “痴线。” 第74章 野草与玫瑰 “表哥！”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两人齐齐回头。 一男一女站在台阶顶上，女生喜笑颜开冲颜栎招手。 颜栎一看到她就笑了：“哦，来啦，” 女生走下来，对着颜栎叫了声表哥，再对着他身边的姜森说了一句：“姜森哥哥好。” 姜森点头微笑。 她是颜栎的表妹吕千千，姜森之前见过她几次。 她今天是特意过来找颜栎玩的。 颜栎望着她身边的男生，问道：“这位是？” 吕千千揽过身边人的肩膀，道：“我朋友，你们叫他阿原就好。” 被称之为阿原的男生腼腆地笑了笑，道：“你们好。” 颜栎道：“你好。” 姜森却没有说话，他盯着阿原一眨不眨地看。阿原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尴尬地摸了摸脸，有点不知所措。 颜栎推他一下，姜森才收回了视线。 “看什么呢你。” “走，哥请你们吃饭。” 颜栎一手勾一个带着人走了，示意姜森也跟上。 几人来到一家西餐厅，吕千千和阿原关系很好，两个人头靠着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嘻嘻哈哈的。 颜栎瞥了眼身边的姜森，发现他从见到阿原的那一刻开始，视线就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 颜栎不爽地低声问道：“你老是看他干什么？他有我家千千好看？不看美女看男人，暴殄天物。” 姜森垂下眼，起身，去了洗手间。 他在水流下冲洗着自己的手指。 那个叫阿原的男生举手投足给人的感觉，和柳林帆很像。 姜森搞不明白，明明这两个人身形个头都不同，外貌也谈不上相似，为什么自己会在他身上看到柳林帆的影子。 害他无法集中注意力，视线总是在阿原身上徘徊。 透过他，去看另一个人。 咔哒。 洗手间走进了一个人，是阿原。 第166章 他把门关上，反锁了。 “你一直在看我。”阿原笃定地说。 他一改刚才腼腆害羞的模样，十分大胆露骨地盯着姜森，和他的视线交缠住。 “你对我有感觉是不是？” 他来到姜森身后，手臂撑在洗手台上，将姜森困在他和洗手台的中间位置，叫他无法逃脱。但他高估了自己的个头，姜森比他高出一大截，这就导致他俩现在这个姿势十分的滑稽。 姜森俯视着他，没有动作。 阿原微微仰着脑袋，他把扣子解了几颗，此时衣领大敞开，从姜森的视角能看到他大片的颈项和锁骨。 他说：“你这样的男人，勾勾手指就会有人自愿躺到你床上去，既然你对我有点意思，我也不想吃亏，错过今天，我可能就再也碰不到你这样的人了。怎么样，你想和我试试吗？” 姜森没有听到他的话。 他直视着阿原的眼睛。 他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他和柳林帆相似了。 阿原的眼睛，在抬眼看人的时候，眼神和柳林帆有几分相似。 浅浅三分像，就叫他入了迷。 他想起柳林帆望向自己时，也是这般模样。 但是阿原却不能，也比不上他一丝神态。 阿原把他的出神当做了同意，微微踮脚，想要去亲姜森，离姜森的脸越近，他就愈发羡慕姜森这仿佛被女娲精心捏过的精致五官，心中藏不住的欢喜兴奋。 能接触到这样的优质男人，他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就在他即将亲到姜森时，他想起吕千千是怎么称呼他的，于是也叫了他一声：“姜森哥哥……” 本意是想助助兴搞热点气氛，结果反而把神游天外的姜森叫回了神。 这四个字好像是一颗炸弹，炸得姜森心里翻江倒海。 他猛然想到了柳林帆的眼泪，想到他被自己伤了心，无处躲避只能埋在枕头里哭的样子，想到他如今见到自己如避蛇蝎的姿态。 心口被针扎了一下剧烈刺痛。 他推开了阿原，面上是毫不遮掩的厌恶。 他觉得恶心。 不像，一点都不像。 为什么会拿这样的一个人去和柳林帆作比较？是在侮辱他吗？ 柳林帆做不出这样的事，也永远不会做。 他是干干净净的，容不下一滴黑墨污点。 不是谁都可以。 他的父母是很传统的家长，所以作为他们儿子的姜森，在他们的教导熏陶之下，也一直以为自己将来要和一个女人结婚生子，组建一个普通的家庭。 可是后来不管是向晓给他物色的相亲对象，还是自己大学期间谈过的一个又一个女友，他对她们好像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他不喜欢她们，相处时就像是走了个过场完成了某项任务，甚至连手指擦碰到都觉得生理不适。 可他当然也不喜欢男生。 光是想到自己身上腻歪着一个男人，他就恶心得想死。 姜森茫然若失，似梦初觉。 …… 是了，他唯一一个不排斥身体接触的人，好像只有，柳林帆啊。 只有他碰自己时，他的身体才似活了过来，每个细胞欢呼雀跃，在血管里肆意蹿涌，将他烧得濒临失智，烧光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 生欲，生念。 只有柳林帆才做得到。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轻而易举的，让他失控，方寸大乱。 也许颜栎说得对。 其实他的身体早早就做出了答案，只是他迟迟不肯承认而已。 他的理智和身体立于遥远的两端，互相大力撕扯着他，争夺着他，不给他喘息的时间。 他从来没有尝过这种滋味，因为太过陌生，所以害怕，恐惧。 他把自己对柳林帆失控的喜欢当成了厌恶，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程序毁坏的机器，他迫不得已开启了自救功能，但一个坏了的机器要怎么把自己修复好？启动的恢复程序又怎么能保证是正确的？ 喜欢是不由自主的。 喜欢是控制不住的。 和性别无关。 他只是单纯的…… 姜森无视了脸色难看的阿原，也没和颜栎他们打招呼，直接驾车驶往某处。 一路疾驰，他很快到达一处无人的郊区空地。 这里是他当初和柳林帆求交往的地方。 不过现在没有遍地的玫瑰花海，只剩下了齐膝的杂乱野草。 他一步步往野草中间走去，草被踩塌，在他身后留下一道蜿蜒的深色痕迹。 他走到一处，站定。 这里是他当时站着的地方。 那个时候，柳林帆就站在他面前，红着脸看他，答应了他的告白。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是那根玫瑰项链。 他一直随身带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他大概能明白理由，能解释他最近这些反常行为的原因了。 他听到了自己飞速的心跳声。 「没有谁会在原地等你。」 「等人丢了，等到他和别人在一起了……」 「到那个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颜栎说，如果自己再想不明白继续磨蹭下去，柳林帆就要和别人在一起，不要他了。 姜森想到他和林寒山站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亲密模样，那股熟悉的憋闷感又涌上心头。 第167章 他无法承受这样的场景。 他极其厌恶看到这样的画面。 柳林帆，不能和别人在一起。 空地上刮来一阵大风，野草摇动，簌簌作响。 他只身立于遍野枯草中，闻到了并不存在的浅淡花香。 “姜森。” “姜森。” 耳畔听到了柳林帆一字一字带着爱意喊他名字的声音。 「如果，不考虑任何因素，你一定要选个人和你结婚，和你过一辈子，你选谁？」 选谁？ 姜森五指紧握，掌心里的项链快要割裂他的皮肉。 除了柳林帆之外，他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于是，豁然开朗。 姜森弯起嘴角，心头压着的大石碎裂，他终于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前所未有的轻松。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他闭着眼睛，在肆意生长的野草丛里，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喃喃念出了那个久久未曾说出，自己无比熟悉的昵称： “小舟……” “小舟。” 不再是故意想要惹他生气而念出的绰号，而是只剩下甜蜜和无尽思念的， 爱人昵称。 - 柳林帆突然打了个喷嚏。 咖啡店和他同一班的同事问：“感冒了？” 柳林帆捏了捏口罩边，闷闷道：“可能吧。” “怪不得你最近老戴着口罩呢。” “哈哈……”柳林帆干笑两声。 他这一班兼职结束之后，已经将近傍晚了，天昏昏暗暗地亮着。 回学校的路上，经过一家饰品店，突然想起了林寒山。 林哥一直很照顾他，那只小猫的治疗费用也都是他出的，他实在过意不去，就走了进去，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送给他。 饰品店的东西再贵也贵不到哪里去，他选了很久，才选了一个黑色的运动发带。 他怕林哥不收，于是又去买了两杯奶茶，这样送他的时候可以说是顺路一起买的，这样他应该不会推辞了。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他给林寒山发信息，问他在哪里。 林寒山说他在外面，马上就到学校了。 正巧。 于是柳林帆也不进去了，就站在校门口等他。 等了十分钟左右，林寒山的身影远远出现了。 他立即挥手喊道：“林哥！” 林寒山看到了他，一喜，小跑着来到他跟前：“你怎么在这儿，等我啊？” “嗯，我给你买了点东西。” 柳林帆把奶茶和发带递给他，说：“我顺路一起买的。” 见柳林帆手上也有一杯奶茶，林寒山果然乖乖收下了：“谢谢。” 他拆开那个发带，说：“正好我最喜欢的那条发带坏了，正想买新的呢。” “你喜欢就好，戴上试试看，看看尺寸合不合适。” “好。” 林寒山手里还拿着奶茶，拆包装的动作不太利索。 柳林帆把自己手上的奶茶也递给他，示意他拿着，嘴上说道：“给我吧，我给你戴。” 林寒山啊了一声，红了脸颊，还没反应过来，发带就已经落在了柳林帆手上。 林寒山只能两手各抓着一杯奶茶，有些僵硬地等着。 柳林帆没他高，举着手够他的脑袋有点费力，就道：“你蹲下来点。” 林寒山照做，膝盖微蹲，这样他和柳林帆的视线就齐平了。 柳林帆专注给他捣鼓着夹在发带里的头发，没注意到林寒山此时紧紧盯着他的目光。 两人距离很近，鼻尖几乎都要撞在一起，林寒山紧张得憋住了呼吸。 “好啦。” 柳林帆对此一无所知，给他整理完毕后，真心夸赞：“林哥你好帅！” 林寒山抿着嘴，眉眼弯起，要笑不笑的，又摸鼻子又摸脸，像是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摆了。 柳林帆道：“走吧，回宿舍了。” “……嗯。” 林寒山吸溜着奶茶，两三口闷下去大半杯。 柳林帆哑然。 他默默看了眼奶茶杯上的标签，默默记下了名字，林哥看来是很喜欢这个口味的奶茶啊，下次再给他买。 转身的一瞬间，柳林帆陡然僵住。 校门口的一棵红枫树下，站着一个人。一个不该，也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的人。 因为光线的原因，他又穿着一身黑衣服，所以柳林帆现在才看到。 …… 是姜森。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了？” 林寒山看他不动，问。 柳林帆别过脸，低下头，小声道：“没事。” 二人并肩走进校门口时，经过姜森一两米远的地方。 柳林帆即使不看他，也能感觉得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脚底好似长了刺，他难受得掌心里出了一层湿凉的细汗。 下一秒，姜森在他身后喊他： “小舟。” 听到这个称呼，柳林帆咯噔一声心头停跳，脚步骤停。 第75章 “求求你。” 这声连林寒山都听见了，他回头看了眼，发现是之前在温泉山庄里遇到的那个人，好像柳林帆还认识他。 林寒山问：“他是在喊你吗？” 第168章 柳林帆垂着脑袋，闷声道：“不是，我们走吧。” 柳林帆往里面走，身后脚步声猝然响起，他的手被一股大力狠狠抓住，拽停了他的步伐。 “！” 柳林帆大力甩开姜森的手，动作幅度很大，看起来异常过激。 姜森盯着柳林帆，默默把僵在半空中的手放了下去，垂在身侧。 姜森说：“我有话和你说。” 柳林帆道：“我和你无话可说。” “五分钟。” 柳林帆：“……”之前，他也这么和姜森说过。 林寒山视线在姜森身上扫了一圈，又在柳林帆身上飘了一会儿，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林哥。”柳林帆突然开口喊他。 “啊？” “对不起，你先回去吧。” 林寒山瞥了眼对面的男人，见他脸色黑沉，怕柳林帆吃亏，于是指着不远处的路口，说：“我在那里等你。” 柳林帆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也没拒绝，道：“……好。” 林寒山果真走到了不远处的路口，在那里默默等着。 柳林帆这才从他身上收回视线，对着姜森道：“你说吧。” 姜森静默良久，才开口道： “我和顾央的婚事已经取消了，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他道，“还有贺明景，我也教训过他了，以后他不会再来打扰你。” 柳林帆不想看他，只能把视线落在路边的灌木丛上，没有回应。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些？ 可是这些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有必须知道这些的理由吗？ 如果姜森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些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的废话，他有点后悔自己给他五分钟时间了。 柳林帆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没什么兴趣。 他又往林寒山那边看了一眼，林寒山可以能等得无聊了，正在一片一片地揪扯灌木丛上的叶子。 柳林帆眼睛里有了点笑意。 姜森把他的神态尽收眼底，手指默默攥紧了。 他说：“我来不是为了别的，是，我是来……” 他开始吞吞吐吐起来，这不像是姜森平时的样子。 柳林帆眉头微微蹙起。 他到底想说什么。 姜森深吸一口气，直视着他，柳林帆一怔，他从姜森此时的眼神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只是想来和你道个歉，……我想和你重新在一起。” 柳林帆的双眼缓缓睁大了。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这是什么？ 愚人节的荒唐笑话吗？ 他也真的笑了。 因为戴着口罩，姜森只听到了一声低微的轻笑声，可是柳林帆那双露在口罩外的眼睛却没有弯起，里面没有溢出一丝笑意。 “我是什么？”柳林帆问，“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压抑着的情绪有了突破口，柳林帆一说就停不下来，所有的委屈不甘都涌了出来： “我喜欢你时你不稀罕，我追你时你对我不屑一顾，你的朋友看不起我，处处针对我折辱我，我还是硬着头皮想得到你一丝在意，可你呢？你管我了吗？帮我说话了吗？你当时分明什么都没做不是吗。” “你现在说要和我在一起？凭什么？”柳林帆道，“我的尊严在你那里早就消耗殆尽，被你那天晚上一层层扒掉了。” “你现在在做什么？你什么意思？” 姜森喉咙好像被堵着，说不上话：“我……” 柳林帆声音大了些许，质问：“你凭什么觉得你自己只要招招手，我就得回到你脚边上？你就这么笃定我会一直喜欢你？” 姜森被他的眼神刺痛，喃喃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他就一刻都无法忍耐，跑到这里来见柳林帆。 分明很想见他，心里有一堆话想要说，可是当真的见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语言没有任何作用，他发现原来自己只是想待在柳林帆身边，待在能够看到他的地方而已。 可是柳林帆已经不愿意再看到他了。 柳林帆道：“你订不订婚，结不结婚，都和我没关系，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不适合在一起。” 姜森怔住。 “我们之间有无法跨越的鸿沟，有差距，有隔阂，我们在一起谁都不会幸福。”柳林帆道，“我不知道你现在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天真的想法，冲动只是一时的，等你冷静下来，你就会明白你现在这种行为有多可笑。” 他一口气说了太多，不得不停下来喘了几口气。 复又道：“未来，你会找到你喜欢的另一半，我也会找到适合我的人在一起。” 姜森没头没尾突兀问起：“是林寒山吗？”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似乎总是对林寒山耿耿于怀。 柳林帆反呛：“和你有关系吗？” 敢情和他说了这么多，他一句都没听进去，只在乎一个无辜的林寒山？ 柳林帆转身就走，姜森想拉住他，被他扬手躲开了。 他道：“五分钟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到了林寒山的身边，和他并肩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姜森立于原地，风吹起他的大衣衣摆，颀长身影在红枫树下显得愈发落寞寂寥。 第169章 他意识到，自己来得太晚了。 柳林帆不会在等他，也不会再爱他了。 他去了那栋别墅。 院里的花丛不见了，只剩下一块块整齐贴合的地砖。 别墅里面收拾的很干净，干净得像无人居住的样板房。其中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也早已经消散，他让人拆除了所有柳林帆布置的东西，也丢了所有他们之前购置的双人物品。 他毁去了他们的一切，现在后悔了，连怀念都无从怀念。 柳林帆不愿再见他。 不管他后来怎么在校门口等，在他打工的地方'偶遇'，他都对他视若无睹。他想把柳林帆加回来，可是不管怎么做，对方都毫无回应。 他试着打过几次他的电话，统统被挂断，后来号码就直接被拉黑，不给姜森一丝和他接触的机会。 姜森人生头一次产生了巨大的悔意和懊恼。 他明明可以和他的小舟开开心心地在一起生活，可是却被他一手搅了个稀巴烂。 柳林帆的宿舍成了他的避风港，他甚至减少了打工的次数，没必要绝对不出学校不出宿舍，减少可能会和姜森碰上的几率。 姜森不想把人逼的太紧反而导致他更反感自己，于是只能回去。 他想着，柳林帆上学时见不到，但他总是会回家来的。 可他又忘了一件事。 宁一昔自从知道柳林帆在他那里受了多少委屈之后，一气之下就不再和姜森联系，也不可能再让他进家门去接触他的弟弟。 姜森还是见不到他。 柳林帆只有放寒暑假的时候才会回来，但他永远不会让姜森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他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 姜森自知理亏，可是思念愈演愈烈，他每晚做梦都会梦到他，于是他睡的一天比一天早，希望能在梦里多看柳林帆几眼，假的也没关系。 直到后来就连做梦也无法满足他，姜森便只能偷偷来到柳林帆家楼下守着，偶尔会看到他出门，远远看他一眼。 他只敢这么做。 柳林帆最频繁联系的人就是路礼，两人会一起结伴出去玩，其次就是和宁一昔一起出门买东西，那个时候，姜森就会看到柳林帆的笑容。 灿烂，明媚。 柳林帆只会在他亲近的人面前露出这般毫无防备的笑脸。 以前，他也是这些人里的其中一个，现在…… 姜森垂下眼眸。 他现在看得最多的就是柳林帆的背影。 他似乎瘦了很多，是不好好吃饭吗？天这么冷，为什么穿那么少？ 他的一举一动，姜森都很在意，他很想不管不顾地上前走到他面前，哪怕什么话都不说，只近距离地看他一眼就好。 但他连上前一步的资格都没有。 他就这样自虐般地像个跟踪狂一样偷偷跟着柳林帆，观察他的生活轨迹，偷偷摸摸地做他生活里的其中一个无名参与者。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新的一年除夕到了。 大年夜当天，宁一昔把沈文叫来一起吃饭，这几乎成了他家的惯例。沈文在柳林帆不知道的时候，和哥哥越走越近，不知何时就默默融入了他和哥哥之间，像家里突然多了第三个人。 但他依旧沉默寡言，只对着哥哥时话才多了一点。 大冬天的，他们晚上准备吃火锅，下肉丸子的时候，柳林帆发现家里饮料没了，吃火锅怎么可以没快乐水呢。 宁一昔说他去买，柳林帆没同意：“我去就行了，外面冷。” 窗外在飘雪。 宁一昔说：“你穿那件我给你新买的羽绒服，那个厚实。” 柳林帆戴上口罩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去楼下便利店买饮料。 买好返回途中，雪越下越大了。他呼出的热气聚成一团白色的雾气，刚凝成就被风刮散。 他仰头望了眼黑漆漆的天空，一粒雪花落在他睫毛上，化成了水珠。 视线有点模糊了，他就停下来揉眼睛。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踩雪的声音，在他身后，越来越近了。 他以为是过路的行人，就往右侧挪了一步让路。 但脚步声在自己身后停下了。 他闻到了淡淡的酒味。 回头的一瞬间，他瞳孔登时紧缩，尚来不及惊呼，就被来人一把拥在怀里紧紧抱住。 柳林帆手上的袋子落了地，他用尽了力气去推搡面前的人，可是他被紧紧桎梏在对方怀中，没有丝毫反抗余力。 柳林帆挣不开，气红了眼怒道：“姜森！” 姜森身上酒味浓郁，应该是喝了不少。 他的手臂紧紧环着柳林帆的腰，手掌压着他的后背，把他往怀里揉，另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脑，让他埋在自己的肩窝处，不让柳林帆离开。 柳林帆气得张嘴去咬他，可是他的牙齿刺不穿布料，只能吃到满嘴衣料。 “干什么！放开！” 姜森哑着声音道：“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姜森身上除了浅淡的衣服香味，还有一股怎么都驱散不去的寒意。只有长时间待在低温环境下，才会连衣服都冻成这样的温度。 为什么大过年的会出现在他家楼下？ 他在这里等了很久吗？ 多久？ 等在这里，又是想干什么？ 第170章 一种猜想突然出现在柳林帆的脑海里，他突然没了挣扎的力气，任由姜森抱着。 姜森很久很久都没有想要松开他的想法。 半晌，柳林帆漠然问道：“你这样有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见你一面。我忍不住了，我忍不了。” 他看不到姜森的脸，只能听到他低沉沙哑的声音。 他哝哝诉说着对柳林帆的想念：“我很想你，……好想你。” 柳林帆耳畔温热，那是被姜森喷出的吐息烫的，他用脸颊磨蹭着柳林帆的耳朵，像是一只黏人撒娇的猫。 柳林帆微微别过头，躲开了他这种亲昵的行为：“不要这样。” 姜森缓缓松开了他。 柳林帆拎起落在地上的塑料袋子就想走，姜森喊住他：“等一等。” 柳林帆烦躁起来，“别来烦我。” 姜森朝他伸出手，五指摊开，掌心里，是一条他俩都再熟悉不过的项链。 姜森没有丢。 “收下吧。” “我不要。” “收回去……”姜森向前一步，抓住了柳林帆的手腕，想要强行把项链往他手里塞，“求求你。” 柳林帆咬着牙，被他的动作惹怒，一把夺过那根项链，随手一扔，扔到了不远的雪堆里，项链的影子再看不到了。 “你还没玩够吗！你现在做这些事，把之前的我放在哪里？” “求？求我我就要答应吗？”他怒道，“你是忘记自己做了什么吗？我求你爱我时你是什么回应？你说滚，——你叫我滚啊。” 姜森愣愣的望着他，流露出一抹不知所措的神态。 “好，我滚了，可我滚了你又回来找我，你自己不觉得好笑吗？凭什么我就得一直跟着你转啊！” “之前笑我是舔狗的人去哪儿了？扒我衣服羞辱我的人去哪儿了？” 柳林帆嗤道：“说要找好几个男人来上我的人又去哪儿了！” “你叫我别折磨你了，我不是答应了吗？” 柳林帆眼底涌上一层水汽： “那么现在，你能不能也别折磨我了？” 第76章 去见不到姜森的地方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雷一样在他耳边炸响。 姜森仿佛被风雪冻在了原地，耳朵里嗡嗡作响，他嘴唇张了闭，闭了张，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柳林帆情绪激动，胸口急促起伏着，他没有再看姜森一眼，转身上了楼。 他浑身冰凉，进屋后好久都缓不过来。 火锅里的丸子已经煮好了，但柳林帆没了胃口，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宁一昔和沈文聊着天，没察觉到他的异样。 柳林帆看向窗外，一片一片的雪模糊了窗外的景色。 他起身往房间走。 “小帆？”他一离座，宁一昔就喊住他。 柳林帆顿了一下，随口编了个借口：“我，我有点冷，换件毛衣，你们先吃。” 他回到房间，关上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 柳林帆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 楼下，一个人影正微弯着腰，用手机的电筒照着地面，在积雪里找着什么。他穿得单薄，身上和头发上都披了一层薄薄的白纱，那是落在他身上却未拂去的雪花。 雪很白，姜森的脸也一样。 他大概是找了很久，那根项链本就很小，现在和雪地融合在一起，就更加难发现了。 他当时随手一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把东西扔哪儿去了。可能是挂在灌木丛的枝条上，可能是落在了墙边某个小角落，可能早就被雪淹没了。 楼底下的绿化带里面有不少凹下的土坑和石头，现在还下着雪，能见度又不好，姜森走在那里面，看不见脚底下的情况，万一踩到了什么…… 有点理智的人都知道，要在这样的环境下去找一个指甲盖的小东西有多困难。 但是姜森没有想要放弃的样子。 他一只手在雪地里摸索着，靠着电筒的微弱灯光，柳林帆看见他的手指已经冻成了刺眼的红色。 光看着就知道那有多冷。 可是姜森好似丝毫没受影响。 他依旧认真仔细地埋头找着。 当那个高大的影子走到一处雪比较厚的地方时，突然晃了下，似乎是左脚踩空了，虽然他及时用手撑地稳住了身形没有狼狈滑倒，但他左边膝盖还是磕在了地上。 他半天没起来。 柳林帆手指猝然抓紧，窗帘布在他掌心皱成一团。 姜森却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他放下了手机，开始两只手拨拉着他面前的地面，然后，他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欢喜的笑容。 姜森捡起了什么东西，小心翼翼放在掌心里，吹了吹上面沾着的雪和泥，用袖子擦了很久，才爱惜地放进了口袋里。 柳林帆知道。 ——他找到了。 姜森从地上站起来，微微仰起头，朝柳林帆窗口的位置看了过来。 柳林帆连忙松手，窗帘垂落，掩盖住了他的身影。 柳林帆傻站了大概有五分钟，又偷偷掀开了窗帘，这次他比刚才还谨慎，只拉开了一条小缝隙。 姜森还在，他倚靠在一棵树下。 明明项链都找到了，他也没有要走的打算。 他是想在这里站多久？ 第171章 …… 柳林帆憋屈得恨不得想就这样拉开窗户大骂他一通，但他不能这么做。他不想叫左邻右舍看他笑话，也不想让哥哥再为他忧心。 但他不能让姜森就这样站在这里一晚上。 他立即想下楼去，可是走到自己房门前，他停下了脚步。 不，他不能下去。 既然决心要和姜森撇清关系，那么自己就不能再做会让他误会的事情。 他十分能理解姜森现在的心情，毕竟他也是这样过来的。 明明吃了许多苦头，但只要被他尝到了一丝些微的甜意，想要放弃就很难了，只会越陷越深而已。 他不相信姜森对他会有什么感情。 即便有，那可能也是因为，一只本来只会黏着他的狗，突然有一天不黏他了，他一时间不适应罢了。 他并不喜欢这只狗，他只是喜欢狗黏着他时的那种感觉。 于是他回过头来，用肉罐头想要把它哄回去。 如果这只狗真的被他哄好了，屁颠颠地回到他身边，得到的也只是第二次厌恶而已。 被抛弃一次的狗，又怎么保证不会被抛弃第二次。 不能被假象蒙骗。 姜森现在不冷静，但他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 他只是缺一段能够让他充分想通的时间。 柳林帆咬了咬干燥的嘴唇，拨通了一个电话。 姜森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起一看，是向晓打来的。 姜森没有挂断，也没有接，就这样默默看着，直到通话自动挂断。 屏幕熄屏了几秒，几条信息弹了出来。 「你去哪儿了？」 「大过年的你出门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这么多亲戚朋友都在呢，你赶紧回来」 「看到信息了回我电话」 姜森把手机收了起来。 他执着地望着柳林帆的房间窗口，他家客厅里亮着灯，他就在那个屋子里。 明明柳林帆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却怎么都触碰不到他，也走不到他身边去。 他只能站在这棵树下，远远地望着他的方向。 看不到他的人，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但这也足够了。 他能想象出来。 他能仅靠着窗口里那道温和的灯火，幻想出柳林帆的笑颜，幻想出他和宁一昔说话的样子，一想起他的笑，自己心头也竟然弥漫出一丝暖意。 就这样留在这里吧，能离他近一点就行。 可他没能留多久，闪着红蓝灯光的警车就停在了他面前。 警察从车上下来，走到姜森跟前说：“先生，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下调查。” 姜森疑惑：“什么？” “有住户报警，说有个可疑人物一直在他楼底下徘徊，他很害怕，所以我们过来看看。”警察道，“走，上车吧。” 闻言，姜森缓慢地眨了眨眼，忽地笑了。 笑着笑着，嘴角又垂落下来。 他凝望着柳林帆的窗户，了然。 自己在这儿，好像让他不开心了。 他真的，……很讨厌我啊。 真的，也不会原谅我了。 柳林帆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姜森也不想让他大过年的更加郁闷。 他上了车，车子很快消失在拐角。 柳林帆看到姜森乖乖上了车，心里吊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 虽然这样做有点不太厚道，但他实在想不出别的方法了。自己如果去叫姜森走，他肯定不会走的，还不如搞点强制手段，反正他顶多只是被警察叔叔询问几句而已。 总比他大晚上的在雪里站一夜被冻成冰棍好。 处理好姜森的问题，柳林帆刚要出房间，林寒山突然给他打了视频电话。 接起来，林寒山出现在屏幕里。他戴着一个毛茸茸的线帽，红着两个脸颊喊：“小帆，新年快乐！” 柳林帆也跟着笑了起来：“新年快乐，林哥。” “你那边怎么这么黑啊？看不到你。” “哦，我没开灯。”柳林帆这才把灯打开，他的脸清晰地出现在屏幕里。 林寒山正在和他的朋友们放鞭炮，闹闹哄哄的很热闹。 他一边和林寒山闲聊着，一边听他在那头和他的朋友们打闹。玩了一会儿后，林寒山找了个僻静的地儿休息，突然换了话题：“又是新的一年了，小帆，你想过毕业了要去哪儿工作吗？” 柳林帆被他问住了，诚实道：“还没想过呢。” 林寒山比他大一届，今年就要毕业了。柳林帆问：“林哥你呢？” “我啊，我也还没个着落。我一朋友说可以把我介绍到他们公司里面去，好像工资待遇还不错，晋升空间也挺大的，不过我还在犹豫。” “为什么？” “我不太想被关在格子间里成天对着个电脑，一点自由也没有。”林寒山道，“而且那个城市离我老家很远很远，我如果去了，就不能经常回家了。” 柳林帆能理解他的这个想法。 他不知道林寒山的家庭情况，但是他被教的这么好，他的父母肯定很疼他，自小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不想离家太远也是人之常情。 “你呢？” 林寒山问：“你未来是留在老家，还是去外面？” 第172章 柳林帆也不想去到离哥哥太远的地方。 可是……他不能留在这里。 这里有姜森在。 人总是走在不停后悔的路上。 他后悔遇见了姜森，后悔喜欢上他，后悔对他下了言灵，后悔自己沉溺在那段虚幻的美好中，在美梦破碎的时候，没有及时选择远离姜森，而是眼巴巴地痴缠上去，把事情闹成今天这番模样。 后悔又有什么用，他们从来只能往前走。 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 未来，他总能做主。 柳林帆平静地答：“去别的城市吧。” 去，再也见不到姜森的地方。 第77章 落涞镇 这似乎成了他接下来日子里唯一的目标。 假期结束后，他按部就班地回了学校。 他开始为毕业之后的日子做打算。 孟杳决定还是留在这个城市，继续在万姐手下做事，趁着年轻多赚点钱，以后要是年岁上来了拍不动照片了，他也是个老油条了，到时候还可以在这行里当个幕后人员，或者当个小老板签签小模特啥的。 苏阳则是规规矩矩地准备考研，进一步深造。 辛昭羽说是回老家，他父母给他安排好了工作，稳定了之后再相个亲，然后结婚生子，普普通通的过日子。 他们好像对自己的未来都有合适的规划。 柳林帆却云里雾里，晕头转向。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晚春的时候，林寒山毕业了。 柳林帆特意在他拍毕业照那天去找了他，送了一束花给他。 林寒山高兴地把花抱在怀里，和他合了张影。 柳林帆看着挤在手机屏幕里的两张人脸，笑了。 林寒山平时穿的衣服都是运动风的，如今换上了一身学士服，看起来要多了股儒雅的气息，很特别的味道。 柳林帆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 “好看吗？”林寒山揪了揪衣摆，问道。 “很好看，帅呆了。” 林荫树下，阳光透过树叶枝杈，在他俩身上撒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涌动着暖阳的味道和淡淡的花草香。 不远处是广场上学生们说说笑笑的吵闹声，林寒山低头望着正在看照片的柳林帆，咬了咬牙，轻声说道：“小帆，我想和你说件事。” 柳林帆抬头，笑着问：“什么事？” 林寒山深吸一口气，突然紧张起来，像是哽住了，喉结止不住地上下滚动。他一紧张，柳林帆也不知为何紧张起来了。 他有种莫名的感觉，好像林哥接下来要说什么很震惊他的话题。 下一秒，林寒山鼓足了勇气，对着他道：“小帆，我想着再不告诉你，就没有机会了。如果我接下来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我先道个歉，但请你务必听我说完。” 柳林帆愣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好。” 接下来，他的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风吹树叶声，交谈人声，什么都没了。 只剩下他们二人这小小方寸之间的声音不曾消失。 他现下只能听见林寒山的声音。 柳林帆懵然地看着他上下开合的嘴唇，听到了那些他从未想过会从林哥口中说出来的话。 好一阵子他都没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耳朵里似是塞了团棉花，僵着身体好久都动不了。 那是林哥炽热毫不隐藏的心意，是林寒山隐藏了许久的喜欢。 对他的喜欢。 林寒山在对他告白。 林寒山憋着一口气磕磕巴巴把他拟好的告白词说完，脸已经烫得能煮虾了。他静静地等待柳林帆的回应。 柳林帆眨巴着眼，因为太过突然，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见他神色，林寒山脸颊上的温度快速消退，变成一片冰凉。 他抱紧了怀里的花，低头不去看柳林帆，苦笑着说道：“如果让你困扰了，对不起，你就当没听到，忘了这事儿吧。反正……出了学校，以后你也不会碰到我了。” 林寒山脸上的失落和伤心太明显，柳林帆回过神来，连忙道：“不，没有……我只是，”他舔了舔嘴唇，讷讷道，“有点吓到了。” “我没想到你会喜欢我……”柳林帆眼帘半垂，“我以为没人喜欢我。” 林寒山立即提了音量：“怎么会！” 两人对视上，一秒过后，皆是红了脸颊迅速别过头，再不敢看对方。 “你讨厌我了吗？”林寒山问。 柳林帆摇头：“不会，我永远不会讨厌你的，林哥。” 林寒山眼睛一亮。 柳林帆又道：“但我现在……不想谈恋爱。我现在的状态有点……奇怪，老实说我现在自己都搞不懂自己，我不知道我到底会不会爱人。能被林哥你这么优秀的人喜欢，我很高兴，可，如果我在这样懵懵懂懂的情况下答应你，对你也不公平。所以……”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林寒山怎么会不懂。 他打断他的话，笑道：“我知道了。” 柳林帆：“……”他只能沉默。 “那我们还能当朋友吗？以后，我还能联系你吗？” “当然可以！”柳林帆一把抓住林寒山的手，保证，“林哥你只要找我，我保证随叫随到！” 林寒山眉眼弯起，看了他半晌，说：“怎么办，我不想和你说再见。” 第173章 柳林帆：“那就不说了。” 林寒山小心地问起：“能让我最后抱一下吗？大概很久都要见不到你了。” 柳林帆不想拒绝他的请求，于是点了头。 林寒山俯身轻轻抱住他，把脸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然后就直起了身，松开了他。 短短几秒的时间，克制有礼，没有丝毫唐突。 他就在这样一个温暖的天气里和林寒山告了别。 回到宿舍后，苏阳一脸八卦凑上来，问他是不是和林寒山成了，他看到他俩在树下黏糊糊的抱在一起了。 辛昭羽也笑眯眯地凑了一只耳朵过来。 “……” 柳林帆这才明白过来，之前有好几次苏阳他们提到林寒山的时候样子都很反常，还对他说一些莫名其妙类似于想要撮合他和林寒山的话，他当时没放在心上，以为他们只是日常开他玩笑。 原来他们早就看出来林哥对他有意思，只有他这个当事人太过迟钝而被蒙在鼓里。 林哥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只是他当时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另一个对他不屑一顾的人身上，从而错过了他。 既然错过了，就过去吧。 也不存在什么假设了。 “没有，别多想。” 柳林帆含糊着不愿意正面回答。 闻言，那俩人挤眉弄眼，那副神态，显然已经想歪到不知哪里去了。 看来自己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了。 既然如此，柳林帆也懒得再和他们浪费口水解释什么。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都过得很紧凑。 大学最后一年，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光是一个毕业论文就够他受的了，他还得去找一个正儿八经的公司单位实习，等他脚不沾地忙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从那天在他家楼下和姜森发生了那段插曲之后，他到现在为止再没见过他了。 姜森不来打扰他是最好不过。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姜森果然只是一时兴起。 他偶尔会和林寒山聊聊天，知道他留在了老家，没有去他朋友介绍的那个公司。这是他的选择，柳林帆一个外人，当然不好插嘴发表意见。 林寒山也邀请他毕业之后到他老家来玩，柳林帆当然说好。 但谁都知道这只是客套的寒暄。 要知道在这广大的世界里去维持一段关系有多不容易，再亲密的人也会因为距离而逐渐走散，这是世间法则。 时光就在不知不觉中一晃而过，在柳林帆还没什么实感的时候，他也走到了毕业那天。 宿舍里的东西一样一样被清空，四个人一起走出了校门口，约了最后一顿饭，吃饱后各自挥手道别说着再见。 但谁都说不准还能不能再见。 柳林帆回了家，在家住了几个月。 他天天都在看招聘软件，想找一份工作，离开这个城市。宁一昔本来还想劝他留在本地，自己和他也有个照应，但看柳林帆铁了心要出去，也只能作罢。 明明一切都在朝自己想要的方向走，柳林帆整个人却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精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不对劲。 明明那个最容易让他情绪波动的人已经不会再出现在他眼前了。 某天，他躺在床上，突然刷到了一个视频。 一个叫做「落涞镇」的临海小城。 他一眼被吸引住，突然有了一种想去这里看看的念头。 他也真的这么干了。 他买了机票，收拾好行李，拒绝了想要陪他一起前往的宁一昔，独自一人飞到了那个小镇子。 镇子不大，但五脏俱全，比不上城市繁华，却充斥着满满当当的在钢铁森林中没有的自由气息。 他找了个民宿，租了一个月。 这里风景优美，物价也很便宜，节奏很慢，是个十分适合居住的好地方。 他想，他可能只是想要散散心。 他需要度过一段无人打扰的时间，靠着这段时间来疗愈自己。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疗愈什么。 他在小镇上逛了几天，这里游客不少，所以街边小店也种类繁多。 书店，小酒馆，海鲜餐馆，咖啡店，应有尽有。 这日，柳林帆正随意逛着，突然看到一个小女孩儿坐在路边上。 女孩子大概四五岁，奶声奶气地小声在哭。 他走过去，蹲下来：“怎么了？” 她只顾着哭，说不出话，只能用手指着自己肿起来的脚踝，再指了指裙子上的泥土，意思很明显——摔了，脚疼的走不了了。 柳林帆问：“你家人在哪里，我带你去找吧。” 有人愿意帮他，女孩子就不再哭了，她脸上还挂着豆大的眼泪珠子，柳林帆把她背在了背上。 她勾着柳林帆的脖子，伸着手指指了一个方向，道：“在那里。” 柳林帆就顺着她的指引往前走。 停在一家咖啡店门口。 “这里吗？” “嗯！” 是她的家里人只顾着喝咖啡，没注意到孩子跑出去了吗？ 柳林帆刚要进去，脚步一顿，在玻璃橱窗里看到了一个他很熟悉的人。 恰好此时，里面那人也看向了外面，和柳林帆的眼睛对上了。 柳林帆腾不出手和他挥手，只能对他笑了笑。 第174章 里面那人连忙冲了出来。 林寒山在他面前站定，脸上难掩喜色：“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到这镇子来玩。”柳林帆，“你是在这儿打工吗？” 林寒山道：“这是我的店。” “……啊？”柳林帆大吃一惊。 林寒山居然在这里开了个咖啡店？可他不是不喜欢喝咖啡吗，他还说过咖啡苦他喝不惯来着，怎么想着开这个店了？ 不等他想明白，林寒山就在这时看到了他背上背着的人，疑惑：“琴琴？你怎么背着她呀，怎么了？” 柳林帆怔了怔：“你认识这孩子？她路上摔了，说她家里人在这里，我就带她过来了。” 背上的女孩子一看到林寒山就哇哇大哭，伸手要他抱。 林寒山连忙把她从柳林帆身上抱了下来，抱在怀里轻声哄着。 他抱孩子的动作很熟练，像是做了千百回一样。 这样一对比，女孩子和林寒山眉眼居然有几分相似。 柳林帆诧异万分，心中某个猜想呼之欲出，他惊愕问道：“这是……你的孩子？” 林哥已经结婚了？ 话问出口，又觉得不对。如果是他生的，那这孩子的年龄好像不太对，难道，难道林哥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和人偷偷生孩子了？！ 林寒山一看他样子就知道他误会了，连忙哭笑不得地解释：“不不，这是我姐姐的女儿，是我外甥女，我是她舅舅。” “……” 柳林帆搞了个大乌龙，尴尬地闭上了嘴。 “进来坐坐吧。”林寒山带他进了店里，店里客人没有太多，他们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了下来。 柳林帆问：“林哥，你不是说留在老家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林寒山递给他一杯咖啡，又给琴琴一块小蛋糕，说：“我没告诉你吗？落涞镇，这里就是我老家。” 柳林帆真不知道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林寒山蹲着身子，为琴琴抹着药。 安静了会儿，柳林帆开口道了一句晚来的问候：“好久不见了，林哥。” 林哥毕业之后，到现在，差不多都快一年半了。 “是啊，小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柳林帆挠了挠脸，突兀地想起林寒山毕业当天对他的告白，登时有点坐立不安了。 林寒山笑着望向他，温声道：“看来我和你很有缘，没到说再见的时候。” 柳林帆从他眼睛里读出了某种他现在已经能明白的直白情绪，慌忙垂下了眼。 林哥，好像有点变了，是他的错觉吗？ 还是说他其实一直都是这样，只是自己之前从来没注意过？ 他抓紧了手里的咖啡杯。 林哥之前和他说话时，这双眼睛，有这么深情吗？ 第78章 雨中人 - 柳林帆就这么在落涞镇住了下来。 闲时他会去找琴琴玩，因为林寒山看店走不开，他就自然而然成为了琴琴的“小伙伴”。 和琴琴相处的时间久了，他从她口中听到了她妈妈的事情。 她的妈妈，林寒山的姐姐，已经去世了。 在生琴琴的时候突发羊水栓塞没能抢救过来。 而琴琴的爸爸在她死后，丢下孩子一声不吭离开了，好似人间蒸发。 林寒山父母年纪大了，又经历丧子之痛，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放心不下双亲，也放心不下姐姐留下的唯一血脉，他想就近照顾他们，所以才一直在说不想去外地工作，想留在老家。 林寒山的姐姐生前一直在说想开一家咖啡店，所以林寒山开这家咖啡店，只是为了完成了姐姐的心愿。 柳林帆心疼这个没了妈又没爸的孩子，这让他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不过他有一个很好的哥哥，她也有一个很好的舅舅。 一大一小两个人牵着手在海边上捡贝壳。 “舅舅很好，”琴琴紧紧抓紧柳林帆的手，道，“小柳哥哥也很好。” “爸爸坏。” 柳林帆本来是决定只住一个月散散心，可是后来不知怎的越待越不想走，于是续了一月又一月，到后来干脆直接另租了个出租屋，住了下来。 反正他上学的时候打工攒下的钱足够他用一阵子了，先玩个够本，其他的之后再说。 他在网上找了几个可以随时在线做的工作，加上之前在万姐那里学了点小本事，他可以接一些单子，帮人家剪剪视频修修照片，也能赚一点钱，这就确保自己不会坐吃山空活活饿死。 有进账，没人打扰，这样的日子是他从未想过会拥有的清闲时光。 不过偶尔也有焦虑的时候。 他试过离开这里去别的城市走一走，可是兜兜转转总是会回到这里来。 于是某一天，他翻看日历时，惊愕地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住了快将近两年。 期间他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家看看哥哥，然后又飞回这里。 他不回家的日子，宁一昔经常和他视频通话。 某天，他突然在另一头问起：“是不是有人在追你呀？” 柳林帆那时候正在帮人改照片，闻言手一抖，鼠标差点没拿住，他道：“我哪有？” “上次你回家我就发现了，成天拿个手机频繁地和一个叫林哥的人聊天，还说没有？” 第175章 没想到会被哥哥看见，柳林帆脚趾都扣紧了：“……他只是我朋友。”虽然这个朋友和他告过白，但他已经拒绝了，林哥也说他俩可以当朋友的。 但宁一昔笑得一脸高深莫测，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 他笑了柳林帆一会儿，突然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谈个恋爱也很正常，不用瞒着我，哥支持你。” 柳林帆的解释噎在了喉咙里。 “总要往前看。” 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但是柳林帆能懂他的意思。 挂了电话，柳林帆走到卫生间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人肩膀宽了点，眉眼也长开了些，以前不觉得，现在细细看了自己一眼，他才有了一种时间飞逝而过的实感。 他和姜森已经是过去了，而且在他住进落涞镇的这两年多来，他也没有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 想来姜森也已经迈入了他该走的人生道路，订婚了吗，结婚了吗？有孩子了吗，很爱他的妻子吗，……肯定很幸福吧。 姜森并没有把他当一回事，他在一往无前地向上走。 与之相反的，他却还在把姜森当做是自己心头上那根拔不出的刺。 他自欺欺人地把自己困在这个海边小镇，到底是为了散心，还是为了想要逃避什么？ 别人都越变越优秀，他怎么还可以这样一直不思进取，原地踏步？ “柳林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柳林帆低声骂道。 也许他是时候该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了。 也许他，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离开的念头一旦产生，便频繁想起，一发不可收拾。 他暂时还没找到要用什么理由去和琴琴说，林寒山还好，他会理解自己的，但是琴琴，那小姑娘有点太黏他了，如果一说走，她绝对会哭个不停。 但要是自己不辞而别，她应该会更难过。 就这样纠结了差不多一个月，在一个灰蒙蒙的天气里，他闲来无事，出去散步，顺道去林寒山的店里帮帮忙。 他在咖啡店打过工，可以帮林寒山打下手。 今天游客不少，两人一直忙到下午四点。 从早上开始天气就不好，一直刮着风，现在风越来越大，黑灰色的云层如同厚棉絮铺满了整个天空，隐隐能听到里面传来阵阵闷雷声。 林寒山看了眼天空：“要下大雨了。” 风雨来临，店里的客人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林寒山决定早点关店。 他把店门口摆着的菜单小黑板收回店里，对柳林帆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柳林帆正和琴琴玩手拍手的游戏，闻言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离得也不远。” 琴琴十分认真地道：“让舅舅送，雨马上就要下了，你走到半途就得淋雨啦！” 话音刚落，噼里啪啦的雨点就从天上落了下来，一会儿的功夫，地面上就没有一块干的了。 料事如神的琴琴大仙指着外头的雨水道：“你看吧。” 柳林帆没有带伞，只能答应。 林寒山开着车，柳林帆在后座，琴琴坐在他腿上，不停地扒拉着他脸上的口罩。 “不要戴这个，琴琴不喜欢。” 她扯着口罩的松紧绳，又拉又弹，柳林帆被她折腾得够呛：“好了小祖宗，乖乖坐好，别闹我了。” 琴琴不依不饶：“那你摘下来！” 柳林帆早已经和她混熟了，也不客气，伸手就去挠她痒痒：“闹不闹我了？” “哈哈哈——” 雨下得很大，车窗外的景色都被雨水模糊成一块一块的破碎画面。 林寒山把车停在柳林帆出租屋楼下，他的车进不去，只能停在大门口的位置。 车上也没有伞，柳林帆注定要淋一段路。 他也没在意，一个男人，淋点雨算什么。反正也到家了，大不了回家就洗澡。 “谢谢林哥。”他道完谢，点了点琴琴的鼻子，“我走啦。” 琴琴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抱住他胳膊的手：“好吧。” 柳林帆下了车，小跑着来到屋檐下。 虽然跑得很快，但衣服也确实是湿了大半。 他朝林寒山挥了挥手。 车窗降下，林寒山喊：“上去吧！” 琴琴也伸出一个脑袋喊：“小柳哥哥掰掰！” 告别那两人后，柳林帆上了三楼。 他住的这个地方是老式的房子，没有电梯，声控灯也坏了，不怎么灵敏，他要很用力地跺脚，那盏昏暗的冷蓝灯光才会亮起。 他抓了一把半湿的头发，将额前发都捋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当他踩着楼梯来到自己房门前时，无意一扭头，发现窗户开了一道缝隙，生锈的插销变了形，翘出来大半。 这个老式窗户插销生满了铁锈，底下的螺丝掉了，孔位也有磨损，本来就需要更换，只是房东一直拖着没来弄。他每次开窗时这里都会歪出来一小截。 这个锁也就是装装样子而已，一只蚂蚁都能开。 他记得自己出门时窗户是关好的，可能是今天风太大，吹开了窗户。 他伸手把翘起来的插销部分按下去，也没放在心上。 一进屋，他就先去浴室洗了个澡。 家里就他一个人，他洗完了只穿了条内裤就开始四处晃悠，他刚走进厨房想弄点东西吃，轰隆一声闷雷炸响，屋里的灯随之灭了。 第176章 黑暗乍然笼罩了他。 靠？什么情况，停电了？ 柳林帆打着手机电筒去了电箱那里，拨拉了几下开关，灯光毫无反应。 应该是雷劈坏了电路。 老房子就是这点不好。 雨这么大，也没人会来修。 算了。 反正洗了澡，手机也还有电，将就一晚上得了。 下着雨，只穿一条内裤有点凉，他就摸黑去卧室衣柜里找衣服穿。 刚套上一件宽松的长袖上衣，手机就响了，是林寒山的视频通话。 他接起来。 对面是琴琴。 “你到家啦？”柳林帆问。 琴琴：“对呀！我们刚到，你怎么那么黑啊？” 柳林帆说：“我这里停电了。” “啊？那怎么办，我让舅舅来接你，你到我家来住吧，晚上你和琴琴一起睡觉，我的床可大了！你要是害怕打雷，琴琴可以把我的玩具小熊分给你！” 柳林帆故意摇头晃脑打趣：“不用啦，男女授受不亲，不能睡一张床。” “什么瘦瘦不听？”琴琴道，“不和琴琴睡，那你和我舅舅睡啊！” 柳林帆话头一噎，不知道怎么回了。 手机突然被林寒山拿了过去，终止了和琴琴的这个话题。 林寒山问：“你真的没关系吗？” “没事，就停个电而已，我手机还能用呢，不用担心我。” “行，那你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联系我，我会赶过来的。” “好，”柳林帆笑了，“能有什么事，还能闹小偷啊？” 琴琴挤过来半个脑袋，说：“明天我和舅舅早上来接你哦！给你带好吃的！” “好好。” 挂了电话，屋里没了声音，雨点打在玻璃窗上的噼啪声格外刺耳。 像一颗颗的石头砸了下来，好似下一秒窗户就要被砸碎了。 轰隆—— 又是一声闷雷，比刚才那道要大上许多。 柳林帆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看向窗外。 可也就在因为他的视线转动，这一眼叫他猝不及防地瞟到了一样东西。 他头皮发麻，浑身汗毛竖起，身体猛然僵成一块铁板。 他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看着自己卧室里床铺的方向。 屋里停了电，加上他刚才只顾着和林寒山打电话，所以一直没有往自己的身后看。 有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在他房间里。 他的床边上坐着一个人！ 人影陷在黑暗中，没有发出一丝动静，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他好似融入了空气中，柳林帆根本没注意到他。 想到自己从进屋开始，这个人可能就在暗中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再想到自己刚才就在这样一个人的目视下穿衣服，打电话，他就毛骨悚然。 恐怖片里的各种片段在他脑子里反复播放。 要是这人刚才趁他不备时偷袭，对他做什么，他可能都不能及时反应过来。 他想到自己回来时看到门口那扇敞开一道缝隙的窗。 那可能根本就不是被风吹的，而是被面前这人撬开的。 难道真被他说准了。 是小偷吗？ 可是要是小偷……他也不该是这个反应啊。 会有小偷在看到屋主回来后还这么淡定吗？再不济也该找个地方躲起来吧，有他这样大大方方地坐在屋主床上的人吗？ 他这样子，就像是在特意等着他回来似的…… 柳林帆攥紧了手机，他开始眼睛乱瞟，想看看身边有没有什么能防身的东西。 就在他慌乱时，一道巨大的闪电从天上劈下来，在黑暗中撕开了一道口子，屋里被短暂照亮了两秒，随即又陷入一片漆黑。 伴随着迟来的轰鸣雷声，柳林帆久久回不过神。 短短两秒，足够让柳林帆看清。 这道雷好似劈在了自己身上。 柳林帆脸色煞白，有点不敢置信自己看到了谁。 他打开手机电筒，对着那人照了过去。 先是照到了他的脚，高级定制的皮鞋和裤脚上沾着一些泥点，应当是急速踏过积水的地面时飞溅到的。 再往上，是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手掌很大，骨节分明，手背上能看到凸起的青筋，一块深蓝色表盘的腕表牢牢佩戴在他的手腕上，在电筒光的照射下泛着细微的银光。 柳林帆的手开始抖。 他缓缓照向那人的脸。 即使面对着刺眼的光芒，那个人也没有眨一下眼睛，神色淡然自若，直勾勾地凝视着柳林帆。 没有看错！ 柳林帆心神激荡，手机摔落在地，电筒那面着地，灯光被地面挡住，房间里唯一的照明物也消失了。 黑暗中，眼睛看不见，听觉就异常灵敏。 他听到床单摩擦声，随即是沉沉朝他走过来的脚步声。 他站了起来，在往他这边走。 柳林帆受不了了，大喊：“停下，姜森！” 明明是想呵斥，可是因为太过惊讶情绪还没及时缓过来，听起来像极了颤抖。 话音刚落，那道脚步声戛然而止。 第79章 “一下够吗？不够再打” 柳林帆的声音很大，仿佛在整个房间里回荡着，久久无法散去。 第177章 他捂着狂跳的心口，急促地呼吸着。 尽管在一片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到，但他还是徒劳地睁着一双眼睛茫然地望着姜森的方向。 姜森不说话，存在感也如山一样重重压着他。 他没想到时隔两年会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遇见他。 这人什么时候过来的？为什么要来这里？又为什么会一声不响出现在他房间，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窗外风声呼啸，像无数看不见的黑色怨灵般嘶吼着要钻进这间静谧的小屋。 两人间静默许久，柳林帆才勉强缓了过来，他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着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没有人回应他。 姜森一直很安静。 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柳林帆都要以为刚才看到的人只是自己虚构的幻象。 过了大概有一分多钟，姜森才在自己不远处的位置沉声回答：“我来见你。”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后，柳林帆眼皮微颤。 “……”他问，“为什么？” 这次姜森比刚才沉默得还要久，但他还是开了口：“因为想你。” 柳林帆：“……” 他从来没有想过能在姜森口中听到这四个字。 心头突然深感滑稽可笑。 柳林帆捡起手机，电筒的光柱照在二人中间，空气中飞扬的细碎尘点在灯光下漂浮着，像一只只细小的飞蚊。 姜森身上穿的是正装，甚至还打了领带，难道是匆匆忙忙下急着从哪里赶过来，连衣服都来不及更换吗？ 柳林帆不想和他待在一间屋子里，尤其是现在还停了电，两个人在黑暗的屋子里独处，这让他呼吸更不畅快了。 “出去。”他道。 姜森问：“去哪里？” 柳林帆指着门口。 “我没地方去，外面还在下雨。” 柳林帆：“你神通广大，既然都敢随便撬我窗户不请自来进我屋，还怕没地方住？” 姜森没有对他这明显带着敌意的话做回应，而是抬脚一步步朝柳林帆走来。 每踏出一步，他的皮鞋就在地板上落下有规律的哒哒声。 像已经点燃了引线，快要引爆的炸弹倒计时。 柳林帆见他走近，心顿时提到嗓子眼，他惊惶地喊了几声让他站住，让他不要靠近，姜森都装聋作哑不予理会。 柳林帆只能一步步后退，可屋子就这么大，再躲又能躲到哪里去，很快，他的后背就挨到了衣橱门，无路可退。 而姜森也已经来到他跟前，他一靠近自己，柳林帆就再忍不住，伸手推在他胸口上，阻止他继续靠近自己。 “姜……” 他的阻挡对姜森而言如蚍蜉撼树，毫无实质性的抵抗作用，他的腰被姜森双臂勒住，随后整个人都被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柳林帆挣扎不止，但也只是把姜森昂贵的西装抓的一团乱。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根本推不开姜森，他越动姜森就抱得越紧，像藤蔓一般死死缠着他，他被缠的快要呼吸不上来，不得不微微仰起了脖子喘气，下巴就这样搁在了他肩头上。 姜森顺势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里，微凉的鼻尖在他脖子，耳根处磨蹭着，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皮肤上，半晌柳林帆才反应过来，——姜森是在嗅闻他身上的味道。 这个动作有点太过界了。 柳林帆鸡皮疙瘩爆了一身，怒斥道：“干什么，放开我！” 他用力扯住姜森后脑勺的头发，强行让他把脸从自己脖子里抬起。 柳林帆气得脸红脖子粗，不停地大喘气，姜森则是一脸平静，深深地注视着他，须臾，他突然低下头凑了过来，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意图十分明显嚣张，柳林帆大惊之下及时扭过头，这才没让姜森亲到自己。 这下柳林帆彻底被他惹毛了，闯进他屋里吓他，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想强吻了？把他当什么了敢在他这儿耍流氓？ 柳林帆抬手就是一巴掌往他脸上招呼，但是两个人现在离得近，他这巴掌虽然用了劲，但这个距离落在姜森脸上应该也不怎么痛。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 姜森动都不动，甚至还在被他打了之后微微笑了起来。 柳林帆见他这样心头突然掠过一丝凉意，“你……你笑什么？” 姜森抓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掌按在他的脸颊上，温声道：“一下够吗？不够再打，打到你消气为止。” “…………”这人是疯了吗。 柳林帆想抽回手，姜森不让，牢牢牵着。 他的脸颊不停在柳林帆的掌心里亲昵地磨蹭着，磨蹭了会儿还嫌不够，又在他手指上浅浅亲了一口。 “姜森！”就像是被蝎子蛰了一口，柳林帆怒喝道，“你到底想干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来接你回去。”姜森说。 “什么？” “我来接你和我回去，小舟。” 柳林帆刚要破口大骂，天上又劈下一道闪电，雷声轰鸣，蓝紫色的雷电光影从窗外透进来，伴随着声势渐大的雨声，在姜森身后如白昼般亮起。 在这种情况下，他俊逸精致的五官竟然多了股苍白阴冷的感觉。 柳林帆身体发凉，像在做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第178章 人在某种时刻总会出现一种莫名的直觉。 柳林帆此刻心里就冒出了这个想法，他觉得，——现在可能不是和姜森好好谈话的时候。 “明……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你先放开我。” 柳林帆低下头，不和他视线接触。 姜森缓缓放开了他。 柳林帆揉了揉生疼的手腕。 姜森都敢敲窗户进来了，看来他今天压根就没想离开。赶是赶不走的。 “你，你睡外面沙发。”这是柳林帆现在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了。 姜森：“好。” 他以为要多费些功夫，但没想到姜森竟然就这么轻易地同意了。 柳林帆给了他一条毯子，姜森接过去，他目视着姜森离他越来越远。 但当姜森走到卧室房门口的位置时，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并低声说道：“不要偷偷跑出去。” 柳林帆：“……” “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 柳林帆往床上一栽，躲进了自己由被子组建成的安全堡垒。 他只露出半个脑袋，偷偷往客厅的方向看。 他的卧室门是锁不上的，他也担心万一自己关门的举动会刺激到现在这个看起来十分不对劲的姜森，他就忍着冲动没去把卧室门关上。 从他床上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沙发一个角，姜森躺在那里，没什么动静，似乎真的是老老实实睡在那里。 他是睡了，柳林帆却翻来覆去折腾一晚上，怎么都睡不着。在床上摊了好半天烙饼，在雨声渐停，天快要亮的时候，他才酝酿出了睡意，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他半梦半醒，像是睡了，又像是没睡，浑身不得劲。 等他从这种神游神态下醒来时，睁开双眼，登时被吓了一个哆嗦。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大睁着眼睛瞪着面前的人。 姜森坐在他床边上，不知道已经看了他多久了。 姜森只穿着一条长裤，身上的西装和衬衫他许是晚上睡觉穿的不舒服，随手脱了扔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他仿若没有看见柳林帆惊惶的表情，带着笑意说道：“早安，小舟。” “……”柳林帆一点都不想早安，也一点不想听到他这样叫自己。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 柳林帆抓着身上的被子，磕磕巴巴道：“雨停了，你该走了吧。” 姜森望了眼窗外，笑了，说的话驴头不对马嘴：“起来吧，给你做了早餐。” 他一转身，柳林帆惊愕地发现他背上有几道深红色的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打出来的印子，有的地方还起了疤。 之前他身上好像没有这些东西。 什么东西弄出来的？ 好像伤口还挺深的样子。 算了，管他什么东西，反正和自己无关。 他下了床，去了客厅，果然看见餐桌上摆着一锅蔬菜粥，还煎了火腿和鸡蛋。 柳林帆家里食材不多，也难为姜森起早做这些。 不过他又心血来潮想干什么？ 这位大少爷应该没有理由再为自己做这些事了。 姜森贴心地给他拉开椅子，等他入座。 柳林帆不动，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他说过的话：“你该离开了。” 姜森看他不坐，也不勉强，他充耳不闻，慢条斯理盛了一小碗粥，来到柳林帆面前，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递到柳林帆嘴边，竟然是想要喂他吃。 柳林帆恼了，打开他的手：“听人说话！” 瓷勺子掉在了地上，摔成两截。 姜森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又去拿了另一把勺子，和刚才做了一样的动作，没受一点影响。 柳林帆问：“你现在还来找我干什么？” 勺子紧贴住他的嘴唇，姜森道：“啊——” 柳林帆咬了咬牙，张嘴，吃下了那口温度适宜的粥。 姜森见他吃了，笑了，他搅着碗里的粥，说：“我来追你。” 柳林帆瞳孔骤缩。 “来找你，来见你，因为我爱你啊。” 柳林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是什么？ 姜森是在和他玩什么你追我我追你的无聊游戏吗？ “顾央呢？” 姜森柔声道：“我不是说过了吗，她早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那以后呢？你难道也不结婚了吗？” 姜森替他擦去嘴边并不存在的水液，擦完之后还舔了舔手指，像餍足的猫一样微微眯起了眼睛，他说：“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人来妨碍我们了。” 他完全答非所问，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 柳林帆十分烦躁，问道：“难道我之前和你说的话还不够清楚吗？” “你如果忘了我可以再说一次。” 姜森摇摇头，道：“我记得。” “你说的每个字我都记得。” 柳林帆：“那不就……” “可我就是爱你，我就是想要和你在一起，这也有错吗？” 柳林帆：“……” “你不能和别人在一起，”姜森微弯下腰，与他视线平齐，眼神认真到近乎偏执：“你身边站着的人只能是我姜森。” 咚咚咚！ 二人对峙时，敲门声响起。 屋门口传来琴琴的喊声：“小柳哥哥，我来啦，给你带了美味的早餐！快来开门呐！” 第179章 还有林寒山的声音：“敲门要小声一点。” 柳林帆一慌，也顾不上姜森这些胡言乱语，他不想让林哥他们看见姜森，于是急忙捡起沙发上姜森的衣服，丢进自己卧室，再把姜森往卧室里推。 他对姜森警告道：“老实待着！不许出来！” 他带上卧室门，等了一会儿，见姜森真的没有出来，于是就跑去开门。 林寒山手里拎着一个早餐纸袋，琴琴戴着一顶黄色的小熊帽子，伸手就来要他抱抱：“小柳哥哥早，抱抱！” 柳林帆弯下身给了她一个拥抱。 林寒山把早餐递给他，道：“刚出锅的，我妈做的烧麦，你尝尝。” “谢谢。” 柳林帆的出租屋只要门一开，客厅里的所有东西一览无遗，因此林寒山也看到了桌上摆着的还在冒热气的粥，问：“你已经吃过啦？” 柳林帆心慌意乱，支支吾吾地发出一堆不知道什么意思的音节：“啊……嗯，哦……” “是小柳哥哥煮的吗？琴琴能吃嘛？”琴琴闻了闻空气中的香味。 琴琴两眼亮晶晶的都是期待，人小姑娘都露出这样的眼神了，他实在狠不下心拒绝，只能点头道：“当然……可以。” 琴琴就蹦蹦跳跳走进了屋，把林寒山也扯了进来：“舅舅也来吃！” 林寒山无奈道：“你不是在家吃过了吗？” “又饿啦，我要吃小柳哥哥的饭。”琴琴喊。 他俩在餐桌边上坐下了，柳林帆给他们拿了碗筷，心惊肉跳地瞥了眼卧室门，祈祷琴琴能赶紧吃完。 可是下一秒，咔哒一声，门开了。 姜森走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和林寒山对视。 一个光着上半身，脚上还穿着柳林帆拖鞋的男人，从他最私密的卧室里走了出来，这场面，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琴琴嘴巴里咬了一口的煎蛋掉在了盘子里。 林寒山面色也僵住了。 房间里的空气好像当场冻结。 柳林帆快要把手里的筷子当场掰断。 早知道刚才就应该把他锁在浴室里的。 第80章 不放，不饶。 简单一个照面，林寒山就认出了他。 他见过他，很多次。 四个人谁都不说话，房间里鸦雀无声，静得落针可闻。 柳林帆最先有了动作，他急忙捂住琴琴的眼睛：“小孩子不许看。”随后跑到姜森面前用力把他往房间里推：“去把衣服穿上！” 两个人都进了卧室，林寒山能听到里面二人低声的对话。 “我的裤子昨天被雨水溅脏了，你能不能拿你的给我穿？” 柳林帆没好气：“我的裤子你穿不了！” “短点也没关系。” “你！” 柳林帆当然不会把自己的衣服借给他，更别提是在他说了这样的话之后。 姜森只好去穿自己昨天那一身。 “不是说了让你别出来吗！”柳林帆压低了声音。 能仅凭一己之力就把场面搞得这么尴尬，也是厉害。 姜森慢吞吞地系着衬衫扣子：“有人在吃我做的东西，厨师不该出来听听食客对饭菜的意见？” 柳林帆总感觉他在阴阳怪气，好似很介意别人吃他做的东西一样。 他道：“琴琴只是个小孩子。” “我又没说不让她吃，我还不至于去为难一个小丫头片子。” “……” 不介意琴琴吃，那就是介意另一个人。 柳林帆无语凝噎。 他干什么总是这么针对林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忍不住帮林寒山说话：“林哥又没真的想吃。” 姜森眉头微蹙，对此不置可否。 他仔细整理着袖口，腕子上的手表暴露在柳林帆视线中。 他其实昨晚上就看见了，只是现在才敢确认这块手表就是自己当初送他的那块。 姜森之前不是说丢掉了吗。 ……他撒谎了？为什么。 “我们可以继续讨论昨晚的问题吗？” 柳林帆怔了怔。 姜森说：“和我回去。” 该来的总会来的。 柳林帆说：“我会回去，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和你。” “那我等你，我们一起回。”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柳林帆骂道，“我回不回去，什么时候回，去哪里，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 姜森坐实了「不听人话」四个字：“你不走，那我也不会走。” 柳林帆：“……” - 咖啡店。 柳林帆端着杯黑咖啡，板着脸走到一张桌前，重重搁下杯子。 杯具和桌面接触，当啷一声，溅了几滴咖啡出来，弄脏了柳林帆的手指。 坐在位子上的客人姜森丝毫不介意这位店员的粗鲁行为，他扯过一张面纸，在柳林帆离去前猛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停在原地。 柳林帆刚要发飙，以为他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就见姜森垂着眼睫，温柔地替他擦去指尖上沾着的咖啡。 ！ 他嗖的收回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回到吧台后面，在水池前用力洗手，搓的满手泡沫，都快洗秃噜皮。 林寒山把他这一系列行为尽收眼底。 第180章 柳林帆烦躁焦灼，根本静不下心来。 时隔两年，姜森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自说自话地说想要追他，说什么爱他？一堆骗人的鬼话，谁会信啊。 偏偏人又赶不走，甩不掉，现在竟然还跟到林哥的咖啡店里来，悠然自得地当起了这里的客人，都没办法赶他出去。 柳林帆关了水开始擦手，林寒山突然道：“那位姜先生，好像和你关系不一般。” 柳林帆手上动作一僵，没有回答。 “之前我和你出去玩的时候，碰到过他几次，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对他的态度有点不太对，后来他来学校找你的时候，我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只是一直不敢确定。你上学时，有一阵子心情很低落，是不是因为他？” 柳林帆知道瞒不住他，也不想隐瞒了，就承认了：“是。我和他……之前有过一段。” “他是你前男友？” “算是吧……”柳林帆也拿不准，他和姜森之前的相处模式那么奇怪，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不能把他称之为前男友。 柳林帆道：“但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和他，也没可能了。” “他是来求复合吗？” “……是吧。” “你会答应他吗？” 柳林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摇了摇头。 两年来他都没来找过自己。 要是喜欢，要是爱，他早就来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 他不过只是又一次的心血来潮，戏耍他而已。 “他好像很执着，看来不会那么轻易地离开这里。” 连林寒山都看出来了，柳林帆自然也很清楚。 但他控制不了姜森，姜森也不会听他的。 林寒山想到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他是要一直住在你那里吗？” 柳林帆：“我……不知道。” 他不想和姜森住在一起，但按姜森昨晚的行为来看，他应该也不会去别的地方住。 林寒山知道他现在很烦，也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正巧此时店外的客人离开了，他就出去收拾餐具，柳林帆也跟他一起。 昨晚上下过雨，地上潮湿，柳林帆走到一处瓷砖地面时没留意，脚底一滑，呲溜着没站稳，眼见就要摔倒，林寒山后脑上好像长了眼睛，立即伸手扶住了他。 柳林帆这才没摔。 两个人因此姿势亲昵，从远处看，几乎就是抱在一起。 “谢谢。” 柳林帆惊魂未定，道完谢，林寒山却没松开他，而是一直抓着他的手腕。 “林哥？” 他突然说：“我有个办法。” “什么？” 林寒山说：“要是想让他不再纠缠你，你可以找一个新的男朋友来让他主动退出。” 这个他，指的是姜森。 柳林帆哑然失笑：“可我现在上哪儿去……找……” 在林寒山熠熠生光的眼神中，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读懂了林寒山眼睛里的意思。 “这不行……林哥。” 他不能因为想要甩脱姜森，就随随便便地和林寒山谈恋爱，把他拉下水。 “不，我不是逼你什么，我的意思是，假的也可以。”林寒山急忙解释，“我来假扮你的男朋友，那么他就不会再缠着你了。等他走了，离开了，我俩还是朋友。……你不用觉得有负担，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事而已。” “可是，这对你不是太……” “没什么，我不会乱想，也不会自作多情的，”林寒山道，“我只是单纯地想帮你的忙。” 柳林帆：“……” 这不是个好主意。 但这好像也是成功几率最高，能让姜森打退堂鼓的办法。 在柳林帆犹豫时，林寒山又自顾自活跃起气氛：“如果在和我相处的过程中，你能喜欢上我就更好啦。那我们就可以假戏真做了哈哈……我开玩笑呢。” 柳林帆的面色越来越凝重，林寒山就不敢再胡言乱语了。 他当然知道，这两年来他都没能让柳林帆对自己动心，接下来也基本没有可能了，但心里总是抱着那么一丁点希望…… 柳林帆说：“我也不确定这法子有没有用……” “总归是要试一试的，不试怎么知道呢？” 也是。 柳林帆被他稍稍说动了。 反正都是假的，林哥也说了这是帮他的忙…… 总不能让姜森一直在这里耗着。他的存在感太强，这样下去谁都不会舒服。 “那……该怎么做？”要做什么事情才会让姜森放弃？ 柳林帆问了，提出这个方法的林寒山却摸了摸鼻子，“这个，我暂时还没想到……” 啪嗒。 一连串的水珠从罩在二人上方的遮阳伞上滑落，被风吹得恰巧落在了柳林帆后颈上，他冷不丁被冰得一个哆嗦。 “怎么了？”林寒山问。 “没什么。”柳林帆伸手去摸自己后脖子，湿漉漉糊了一片。 “别动，我给你擦擦。”林寒山从围裙兜里取出一块手帕，道，“过来点。” 柳林帆往他那边靠近了些，低下了脑袋，把自己的脖子大大方方地露给林寒山看。 可他没等来林寒山的手帕，在听到一阵沉沉的脚步声过后，面前的林寒山突然发出一声痛呼，重重摔在了地上。 第181章 他惊恐地抬起头，背对着他的姜森已经冷着脸揪住了林寒山的衣领，他五指紧握成拳，大力往他脸上挥了下去。 林寒山被姜森突然袭击揍了两拳之后终于反应过来，也开始反抗，两个人登时扭打在一起。 林寒山喜欢运动，力气当然也不小，但姜森毕竟比他多吃了几年饭，也比他手段更狠更刁钻，很快林寒山就落了下风，眼见事情要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柳林帆急了，大喊：“住手姜森！” 姜森像是没听到，一副今天要把林寒山打死的架势。 他冲上前去，想抓住姜森的手臂，可姜森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是他能抓住的，于是他只能整个人扑上去，抱住了他扬起来要往林寒山身上招呼的手臂。 “你够了没有！停下来！！” 姜森动作一滞，总算停下来。 林寒山被姜森按在地上打了这么久，身上衣服早被弄得脏兮兮的了，他嘴边被砸出一块淤青，痛的他龇牙咧嘴，他气不过，当场就还给姜森一拳。 姜森被柳林帆拦着躲不开，就生生挨了这一下。 吃了痛，刚停下一会儿的姜森又要爆发，柳林帆不想这事没完没了，大声吼道： “够了！别打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两个人这才没有再继续。 柳林帆拿来碘伏和棉球给林寒山处理伤口，棉球按到他脸上的伤口，他疼的一个蹙眉，倒吸凉气。 柳林帆动作轻了点：“很疼吗？” “没事，不疼。”林寒山摇摇头。 林寒山嘴角一个淤青，脸颊和眼角那里也红的不正常，明天应该也会青，柳林帆深感过意不去，道：“对不起。” 林寒山说：“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真不知道他吃错了什么药，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不会。” 柳林帆给他擦着药，说：“林哥，你的提议，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他和林寒山把这件事情想的太理想主义了。 他们把姜森也想的太简单。 姜森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甚至是如果有人拦在他要前进的道路上，不知好歹地叽叽歪歪阻拦他劝他折返，他极有可能把对方活撕了之后还要啖其肉饮其血，骨头渣子都不给人剩下。 刚刚发生的事就是很好的例子。 在他和林寒山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姜森都敢这样发疯打人，要是和林哥真的有什么，他怕林寒山会被姜森打死。 他不能让林寒山来面对这样失控野蛮的姜森。 对，野蛮，姜森怎么可以这么野蛮？ 他怎么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冲上来就打人？ 其中的弯弯绕绕柳林帆一时间解释不清楚，只能对林寒山道：“林哥，你放心，我的事情，我自己处理就好。” 他这边给林寒山擦着药，姜森就坐在他们不远处的地方紧紧盯着他们的方向。 等他把林寒山的伤口处理好，他迈步往姜森那里走去。 他越走越近，姜森的脑袋也随着他的一步步靠近而仰了起来。 当他在姜森面前站定时，坐着的姜森正用一种示弱的姿态仰视着自己。 姜森在这场打斗中也并非完全没有受伤。 他的脸颊上有一道渗着血丝的细小划痕。 他望着柳林帆的眼睛，指着脸上的伤口，道：“好痛。” 柳林帆：“……” 他真该去看看林寒山脸上的伤口，那才可以被冠名一个「痛」字。 “你为什么打人？”柳林帆问。 柳林帆手上没有拿药品，姜森知道自己等不到他给自己擦药了，于是随手在脸颊伤口上一抹，抹出道红色的痕迹。 他淡淡道：“他离你太近，他对你不怀好意。” 柳林帆拧眉不悦道：“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这不是你可以随便打人的理由，你有病吧你！你看看你给林哥打成什么样子了？” 姜森道：“他要抢你，他要抢我的人，打他是因为他活该啊。” 他十分理直气壮，没有丝毫反省，甚至不觉得自己有错。 “你……”柳林帆被他的歪理气得快要说不上话，“好，你厉害。那我现在再告诉你一个道理，我不是你的人，我和谁在一起都是我的自由，和你姜森没有任何关系，你也没有资格来管我，更没有资格把我说成是你的东西，我可以属于任何人，但是永远不会属于你。” “我真是怕了你了，我服气了，我惹不起我躲得起，姜森，求你离我远一点，离我身边的人远一点，我不想再看见你，赶紧滚。” 静默须臾，姜森说： “我不会滚的。” 姜森伸手，环住柳林帆的腰，把脸贴在他的小腹上，说：“我不会再和你分开，我也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 柳林帆去掰他的手。 掰不动。 “我错了，之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对你，不该对你说那些伤人的话，你打我，骂我，无视我都可以，我会用我的全部来补偿你，但你必须要留在我身边，你不能走，不能离开我，你要是离开我，我就会死的。” 姜森仰着脑袋，信誓旦旦道：“我们要重新开始。” “别说这些幼稚的屁话，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就会死！”柳林帆被他这魔怔样吓住了，厉喝道，“我们都没真正在一起过，说什么重新开始！” 第182章 姜森反问：“怎么能说没在一起呢？我们接过吻，牵过手，上过床啊，怎么能说没在一起过？” “那都是假……”柳林帆突兀地止了话头，他想到了这整件事情源头是因何而起，由谁而起。 停了很久，他喃喃着开口：“是啊，都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这一切都是他柳林帆的错。 “姜森，你不喜欢我，你只是……”他试着想要解释这一切，“你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的，你只是还没搞清楚你自己真正的心意。之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也吃过苦头，受过惩罚了，我也算是还清了我的罪孽，我们各走各的，各过各的生活不好吗？这样我们彼此都能轻松。你也不要再和我继续纠缠下去了，谁都不会开心的，……就当做，是你大发慈悲，原谅我，放过我，也饶了我吧。” 姜森站起身，弯起嘴角，把他抱得更紧。 他直视着柳林帆的双眼，说：“我和家里出柜了，他们都不要我了。” 柳林帆被他突如其来一颗闷雷炸得当场头脑一片空白，丁点声音都无法发出。 “为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 姜森抚摸着他的脸颊，欣赏着他脸上惊愕，甚至还掺杂着一丝愧疚不安的表情，笑着哝哝道：“我不放你，也不饶你。” “小舟，你要可怜可怜我，你只能和我在一起了。” 第81章 “爱过也是爱，不是吗？” 出柜？ 他在说什么？ 他什么时候喜欢男生了？他不是只对顾央那种漂亮的女孩子感兴趣吗。 姜森似乎能读懂他心里在想什么，说：“我是为了你，才和我父母坦白这一切的。” “我爸妈很生气，把我赶出了家，”姜森道，“我现在只有你了。你不能不要我，你不可以这样做。” “……”柳林帆道，“和我，和我没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姜森深情地看着他的眉眼，像是在说什么天经地义的道理，“我爱你，所以你也难辞其咎。” 姜森果然是疯了。 林寒山莫名和人打了场架，脸上还挂了彩，当然也没有心情再做什么生意。他关了店，准备早早回家。 林寒山把车开出来，停在柳林帆面前，他打开窗户，递给柳林帆一把钥匙。 “这是我空置的一套房子，你可以先住过去。”他往姜森那边瞄了一眼，意思很明显，是让他躲着点姜森。 柳林帆没有收，不是他不想，而是他觉得没用。——他不认为姜森会让他一个人住到别的地方。 他摇摇头，道：“没关系的林哥，不用担心我。” 林寒山也不勉强，把钥匙收了回去。他脸上的伤口格外明显，明明打人的不是柳林帆，他却比始作俑者还要内疚。 “对不起。” 林寒山道：“你道什么歉，又不是你的错。” 柳林帆抿了抿嘴。 林寒山走后，柳林帆也想回去了。 他沿着小路步行回他的出租屋。 姜森寸步不离地跟在柳林帆身后，像他的尾巴。 柳林帆不堪其扰：“别跟着我。” “他给你钥匙干什么？是想让你住到他家里去吗？你看，他一肚子坏水，对你不安好心，他想占你便宜。” “你够了姜森！”柳林帆停下来吼他，“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你才是不安好心，你才是一肚子坏水！你想想你自己都做过什么事？你怎么敢有脸说别人哪哪儿不好？” 姜森定定看着他，半晌，忽然起了话头，说：“我出柜那天，我妈被我气晕了，我爸狠狠打了我一顿，棍子上缠着带刺的藤条，打断了好几根也不解气。后来，他让我每天跪在院子里反省，跪了整整两个月。” “那两个月是盛夏，酷暑难耐，我要从早上一直跪到晚上才能起来。我在太阳底下跪着，膝盖被石子磨得起泡流血，背上的伤口开始化脓发烂，但是没人管我。” “我说我喜欢一个男生，我的爸妈认为我大逆不道，他们想要得到我的一句道歉，一句悔改，他们要我低头，但我没有，因为我没有错。” 柳林帆愣住。 他想起姜森背上那些伤疤，原来是这样来的？因为出柜，被他爸爸打出来的？ “我没有错，我的爸妈也认为他们没有错，彼此僵持不下，他们可能是看到我就生气，就把我赶了出去，说我什么时候愿意悔改了，再什么时候回去和他们道歉。” “我不准备道歉，也不打算悔改。”姜森笑了，“我反而很高兴。” “我终于可以做我真正想做的事情了。” “你知道那两个月里我在想什么吗？” 柳林帆没有说话。 姜森继续道：“我跪在院子里，看着那棵枇杷树，想起你以前被困在树上不敢下来的样子，想起你对我笑的样子，一想到你，我就可以撑下去了。” 他走到柳林帆面前，轻轻牵住他的手，姜森的手指冰凉，柳林帆也一样。 “我知道我伤害了你，让你伤心，让你痛过，哭过，委屈过，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 “后悔自己是个蠢货，后悔自己把你赶走。” 姜森把脸贴在他的手背上，喃喃道：“对不起，小舟，对不起，我知道我如今说多少对不起都不能抵消我的过错，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但我希望你不要赶我走。” 第183章 “我爸妈不爱我，他们真心爱的人只有我哥哥。所以他们舍得看我难受，看我痛苦，却仍然能无动于衷。” “我从来什么都没有过。” 柳林帆嘴里突然泛出苦味，怎么都咽不下去。 姜森道：“可你不一样，你说过你爱我的。” 柳林帆喉咙沙哑，挣扎着说道：“那是过去的事了。” “爱过也是爱啊，不是吗？”姜森紧紧握着他的手，生怕他就此失去了唯一能抓住的东西，“……我不想让你讨厌我，可我无法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的样子，我这里会很痛，比我那两个月里还要痛，痛的我失去理智。” 姜森把他的手按在心口处，掌心下是姜森跳的略快的心脏。 震得柳林帆手指发麻。 他说： “小舟，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 柳林帆听着浴室里的水声，闭了闭眼，无声地深吸了口气。 “我在做什么啊……” 听姜森说了那些话之后，柳林帆就跟鬼迷了心窍似的，明明知道这样不对，可还是任由姜森跟着自己，还放他进了门。 咔哒。 浴室门开了，姜森裹着一身水汽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穿着柳林帆的一条黑色沙滩裤，光着上身。 没办法，柳林帆的衣服姜森穿不上，只有这条均码的沙滩裤他勉强能穿。 姜森那身昂贵西装上面有雨水和泥点，他愿意穿上两天已经是破天荒了。 那西装被姜森随手丢在地上，柳林帆道：“明天去干洗店洗一洗。” “不用，反正也脏了，丢了就行。” “……”有钱人真是任性呢哈哈哈操。 “晚上吃什么？”姜森来到厨房，站在柳林帆身后，透过他的肩膀去看锅里炖着的番茄汤。 柳林帆没有心情做什么菜，就准备随便搞个番茄汤底煮火锅吃。 “要我帮忙吗？” 姜森的呼吸喷在他耳畔，他这才察觉到姜森离得太近，手肘朝后怼了他一下，“你个大少爷能做什么，离我远点。” 他们这个处境和对话，好像是寻常家庭里一起做晚餐的夫妻似的。 “呸呸呸！！”柳林帆被自己脑海里的想法吓了一跳，顿时起了身鸡皮疙瘩。 “怎么了？”姜森见他突然发出这动静，以为他嘴巴里进了什么东西，连忙紧张地来看他。 柳林帆挥开他摸在自己嘴唇上的手，吼：“没有！你烦不烦！赶紧出去！” 姜森被他轰出了厨房。 吃了饭，姜森主动要去洗碗，柳林帆当然乐意至极。 他吃饱了往床上一躺，悠哉地开始玩手机，没一会儿，姜森突然走了进来，要往他床上爬。 柳林帆手里拿着手机，情急之下立即伸脚踩在他肩膀上制止他往床上爬：“你干什么？” 姜森想了想，说：“睡觉。” 柳林帆怒斥：“去睡外面沙发！” “沙发太窄，我睡的不舒服。” “我管你呢！不睡沙发就睡地板，地板不睡就给我滚到外面走廊上睡，走廊上不睡就他妈给我去睡楼下花坛！” 姜森握住他的脚踝，放软了声音：“不能睡床吗？” “不行！”柳林帆用力踢了下脚，挣开他的手。 “好吧。” 姜森默默把放在床上的膝盖挪了下去，抱来毯子，躺在了他床边上的地板上。 柳林帆：“……你别得寸进尺。” 姜森说：“我睡地板了呀。” “你……”　地板和沙发哪个舒服？他不信姜森分不清。 他被噎得半天说不上话，骂道：“随便你，神经病。” 啪嗒。 他重重拍下墙壁上的开关，关了灯。 黑暗中，他裹紧身上的被子，闭眼睡觉。 ……睡不着。 他睁开眼睛，翻了个身。 姜森就在地板上铺了层薄薄的毛毯，只穿着一件沙滩裤，微微蜷着身体在睡觉。 这样应该很冷吧。 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想起姜森背脊上遍布的凌乱伤疤。 带刺的藤条，打那么久，那么重，留了疤，那他当时一定伤的很严重，血肉模糊，皮开肉绽，……想想就很疼。 他好似看到姜森敞着满背还在流血的伤口，跪在太阳底下，望着那棵枇杷树，梗着脖子不服软的模样。 如果姜森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他真的是为了他而和父母闹翻，失去了一切…… 那他柳林帆不就是罪人了吗？ 这让他感到十分不安。 为什么姜森甘愿做到这个地步。 柳林帆越想越睡不着，身上好似长了刺，无孔不入地扎着他。 就在这时，地下的姜森突然动了动，柳林帆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姜森起来的动静。 难道他是终于发觉地板睡得不舒服，要去睡沙发了？ 这样最好。 可姜森的脚步声没有远去，反而离他越来越近，来到了床边。 不用睁开眼睛就知道姜森在看他。 柳林帆继续硬着头皮装睡。 姜森很小声很小声地问：“小舟，你睡了吗？” 柳林帆不动。 “我好冷。” 第184章 柳林帆腹诽：冷就去睡沙发！和他说有什么用！ “借你的床睡一下好不好？”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柳林帆：“……” 他错过了睁眼的时机，下一秒，床榻凹陷下去，身后贴上一股热源，——姜森掀开了他的被子，躺在了他的身边。 草草草！这个混蛋！ 他当然不会让姜森睡在他这里。但如果他现在睁眼把姜森踹下床，肯定就会暴露他其实压根没睡着的事，到时候姜森又会胡思乱想。 于是他只能忍着，打算过这么几分钟再「醒来」，这样比较自然，名正言顺地赶他睡到外面去。 两人躺在一个被窝里，姜森把手环在他的腰上，自身后紧紧贴着他。 他的呼吸喷在自己后脖颈上，柳林帆就像是被定身了一样，不敢动。 没多久，姜森又开了口，用气音喊他：“小舟。” 烦不烦！？ 睡觉都不老实！ 柳林帆眉头不自知地拧了起来，姜森的下一句话猝不及防钻进了他的耳朵里：“你心疼我了是不是。” 一句话，成功让柳林帆生生忍住了想要弹起来的冲动。 “我好开心。” 他在柳林帆耳朵上轻轻亲了一下，像羽毛拂过。 没有在水面留下一片涟漪。 柳林帆默默睁开了眼睛，他这个角度，背后的姜森不会察觉到他已经醒来。 他没有动脑袋，眼珠往下瞥了眼腰间的手臂。 「我爸妈不爱我，他们真心爱的人只有我哥哥。」 他不懂姜森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他的哥哥不是已经死了吗？既然是这样，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让他这么笃定的认为，他的父母爱一个死人胜过爱他呢。 “……”柳林帆紧紧攥紧了被子一角。 外面的沙发对姜森来说，确实是小了，他睡得不舒服也是正常。 算了，反正都是男人……就当是可怜他一下，跟可怜路边上淋雨的小猫小狗没有什么区别，让姜森在床上睡一晚也行，自己只是好心，对，没错。 没有，一定没有下次了。 柳林帆没有动，安静闭上了眼睛。 在他半梦半醒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的后颈处突然很烫很烫，这股热温直接把他烫醒了。 他神志回笼，反应过来这是躺在自己身后的姜森的呼吸。 怎么这么烫，难道是睡地板着凉发烧了？ 柳林帆连忙回过头，却对上姜森在黑夜里睁的大大的眼睛。 他眼神有些失焦，鼻息紊乱，在柳林帆回过头的时候，他的脑袋甚至还往前凑了凑，鼻子和他撞到了一起。 呼吸烫到不正常。 他露在被子外面的左边肩头在幅度很小地耸动着。 柳林帆明白过来，煞白着脸掀开被子低头一看，姜森的左手果然消失在沙滩裤的边缘里，在里面做着什么一目了然。 “操你妈的姜森！滚蛋！！” 下一秒，姜森咣当一声，被踹下了床。 第82章 “你在担心我吗？” 他最后还是被轰着去睡了沙发。 翌日一早，柳林帆就把床单被罩全塞进洗衣机好好洗了一遍。 姜森泰然自若地给他煮完早餐，殷勤地要来喂他。 柳林帆没理他，黑着脸把床单晒上晾衣架，姜森还穿着他那条沙滩裤，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晃悠着。 柳林帆可没忘记他昨晚在他的床上做些什么事，没好气地骂他：“死变态。” 姜森乖乖道歉：“对不起。”这声道歉听起来可没有半点诚意。 柳林帆早饭没吃就要出门，他在这屋里是待不下去了。 姜森问他：“你去哪儿？” 柳林帆不回答，他就追了出来跟在他后面。 虽然落涞镇靠海，成天光着膀子闲逛的人也很常见，但是普遍都是挺着啤酒肚的中年大叔，像姜森这样只靠一张脸就足够吸引人注目的帅哥光着上半身，那画面可比那些大叔有看头多了。 一路上几乎每个和姜森擦肩而过的路人都会往他身上行注目礼，连带着走在他前面的柳林帆也被上下打量。 柳林帆受不了了：“你能不能穿上衣服？” “我没衣服穿。” “你不会买啊！”柳林帆吼。 路边上这么多铺子，随便买一件都可以。 姜森拍了拍空空如也的裤兜，没带手机，分文没有。 “……” 柳林帆认命地走进街边一家衣服店，花了二十块巨资，买了一件打折清仓的蓝白花衬衫。 姜森乐滋滋地穿上。 柳林帆本意是想让他穿这件丑衣服出出糗，但他忘了，时尚的完成度是靠脸的。 姜森哪怕套件麻袋都仿佛在穿高定。 老板娘围着姜森转圈，不停地夸：“哎呀真俊啊，这身穿你身上可太适合了，真俊，真俊！”那稀罕的样子，恨不得当场拉姜森拍照然后打印出来做成看板摆在店门口来吸引游客。 花衬衫，沙滩裤，被他穿成了“海滩时尚”。 柳林帆直接服气。 姜森从得到这件衣服开始就很开心，他不停地问柳林帆：“好看吗？” “好看吗？” 在他问了第十八遍之后，柳林帆不耐烦地说：“闭嘴。” 第185章 姜森就闭了嘴，但仍旧在笑，还时不时地整理下被风吹乱的衬衫下摆，不容许上面有一丝褶皱。 柳林帆：“……” 柳林帆本意是想离开那间有姜森的屋子出来散心，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可是姜森也跟着他出来了，于是空气也就不新鲜了。 他漫无目的地瞎走，来到了海边上。 沙滩上有一些正在拍照的游客，柳林帆吹了会儿海风，在某处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那个小点的影子也看到了他，用力挥手：“小柳哥哥！” 是琴琴。 柳林帆也朝她挥了挥。 跟在琴琴身后的林寒山本来看到柳林帆还在笑，视线扫到他身后的姜森时，笑就垮了。 姜森也一样。 两个人对视时，空气里仿佛都有了火星。 第二次大战一触即发。 琴琴在远处大喊：“小柳哥哥你快过来看，我捡了好多漂亮的贝壳！” “来了。” 柳林帆不好让琴琴扫兴，对着身后的姜森警告：“他妹妹也在这里，你给我老实点。” 姜森知道他是在告诉自己不要和林寒山起冲突。 他云淡风轻道：“他不碰你，我就不碰他。” 这就已经是答应了的意思，虽然这话听起来真的很奇怪。柳林帆静默无语，骂道：“神经病。” 琴琴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捡贝壳，之前一直缠着柳林帆来海边，柳林帆每次都会很配合，琴琴捡到一个他就十分配合地鼓掌，所以琴琴以为他也和自己一样喜欢捡贝壳，自然而然每次都要和柳林帆炫耀好一番。 柳林帆走到琴琴旁边和她一起捡，林寒山和姜森分别跟在他俩身后。 可能是有话要说，林寒山喊他：“小帆。” 他一喊柳林帆，姜森的视线就如刀一样扎在了林寒山身上。 柳林帆连忙插到他俩中间，给了姜森一个眼神，姜森不情不愿地扭过了脸。 “什么事？”柳林帆问。 林寒山看了眼姜森，压低了声音问：“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柳林帆摇摇头：“没有。倒是你，脸上还疼吗？” “不疼了，一点小伤而已。”林寒山摸了摸脸，“昨天回去的时候，被我妈问了很久，她以为我店里闹什么事儿呢。” 柳林帆歉疚道：“真对不起。” 他俩说着话，姜森只顾着直勾勾地盯着柳林帆，也就没有人注意到琴琴的动静，她正捡着贝壳，突然看到一个玻璃瓶漂浮在水面上，里面好像还有东西，她眼睛一亮，她在很多故事里看过，这种是叫“漂流瓶”，里面会不会有藏宝图呢！ 于是她兴奋地去捡那个瓶子，不自知走到了已经淹没她膝盖的水位处。 她把瓶子捡起来，里面果然有一张卷起来的纸张，她试图去拔开玻璃瓶的塞子，但是凭她的力气根本没办法打开。 于是她拿着瓶子往回走，笑吟吟地大喊：“舅舅！你看，我捡到——啊！！” 不知踩到了什么，她脚底一滑，眼前事物天旋地转，整个身子立即被水淹没。 她的叫声惊动了远处的三人，在看到琴琴摔在水里之后，林寒山脸上瞬间失去血色，他拔腿就朝琴琴的方向狂奔：“琴琴！！” 琴琴试图从水里站起来，可是这时一个大浪打来，琴琴被水流裹挟着冲上岸边，随后又在下一秒后被拽到了更深的地方。 林寒山快要吓疯了，不管不顾往海里一扎，拼命朝她的方向游去。 柳林帆情急之下没多想，也下了水去帮林寒山。 可他低估了海浪的威力，他没游一会儿就没什么力气了，而林寒山常年生活在海边，水性很好，此时已经游出去很远了。 柳林帆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反而会帮倒忙，于是打算折返回去，去找人来帮忙。 他往岸上游去，但他手脚已经发了软，海浪又急，他被水流肆意推搡着，根本无法抵抗，来来回回折腾好几次，他还在原地扑腾，很快他就发现凭借自己的力气可能游不到岸边了。 他回头看了眼林寒山，他没有注意到他这里，就算看到了，他也赶不过来，因为前方的琴琴命悬一线。 柳林帆尽力保持着冷静，大口呼吸着，口鼻都开始有水灌进来，他被迫呛了几口水，终于开始害怕了。就在他头晕眼花快要坠入海中时，一双大手将他从水里托了出来，让他得以呼吸。 是姜森。 姜森牢牢托着他，将他带到了岸边上。 柳林帆一下子跌坐在地，大口呼吸着。 姜森蹲下来捧住他的脸，紧张地问：“你有没有事？” 柳林帆喘的说不上话了，摇了摇头。 琴琴…… 柳林帆往远处看，琴琴已经在很远的地方了，她只有一个脑袋露在水面上，而林寒山离她还有一段距离，被浪头打的怎么都无法靠近。 “她……她……” “你待着，”姜森按住他，说，“我去。” 柳林帆尚来不及拉住他，姜森就又下了水。 柳林帆缓了会儿，开始去找海滩上的救生员，等他找到人时，远处的林寒山和姜森已经成了一个小黑点。 救生员连忙去调配摩托艇准备救人，岸边上不少游客也注意到了海里的动静，有人往海里抛救生圈，有人也试图下水援救。 第186章 就在海边上一团乱的时候，柳林帆注意到那两个人已经游到了琴琴旁边。 在姜森的协助下，林寒山终于抓住了琴琴，他把虚弱的琴琴背在背上，托着她往回游。 姜森跟在他后面。 柳林帆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两个影子，心脏狂跳着。 很快他们就抓到了一个游客抛下去的救生圈，姜森把那个救生圈套在林寒山身上，推了他一把，林寒山背上有已经昏迷的琴琴，他不敢耽搁，抓紧时间往回游。 而姜森就在这时，被一个大浪整个吞没。 柳林帆惊叫了一声，浪头消失后，姜森也消失了。 他懵住了，往海里走了两步。 他仔细地盯着水面，但是姜森的身影没有再出现。 “姜森……” 过了大概五分钟左右，林寒山终于上了岸，救援队已经准备好，连忙对琴琴开始施救，做了几个来回的心肺复苏，琴琴吐出一口水，悠悠转醒。 林寒山这才松了口气，抱着她快要哭出来。 柳林帆还是懵的。 他望着水面，久久回不过神来。 有什么要从他的喉管里喷涌而出，他抓住一个救生员，指着水面：“还有一个人啊！还有……” “你别急，别急，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一定会没事的！” 琴琴被医护抬上了担架，林寒山望了一眼仍旧紧盯着海面的柳林帆，说：“他会没事的。” 柳林帆像是生锈了一样做不出任何反应。 “我先去陪琴琴去医院，你……” 柳林帆没有看他，点了点头：“嗯。” 林寒山欲言又止，还是在医生催促下陪着琴琴走了。 柳林帆身体冰凉，耳边是滔滔海浪声，他眼眶干涩，刺得生疼。 他看到好几辆摩托艇在海面上搜寻，眼前越来越黑。 就在这时，远处有人惊呼：“在这里！人在这里！” 柳林帆猛地抬头，往人声鼎沸处走去，走渐渐变成了狂奔，喉咙里泛上了血腥味，他拨开人群，看到了那个踩在礁石上，浑身湿透的姜森。 姜森也看到了他，走到他面前，像个没事人一样，冷静地解释道：“我被那浪头打到别处去了，从水底下游过来的。” 他扯了扯衣服下摆，那里豁了一个大口子，他十分遗憾地道：“就是衣服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了个大口子，坏了，太可惜了，这是你刚送我的呢。” 柳林帆耳朵嗡鸣，腿软的再站不住，狼狈坐在地上。 姜森蹲下来，看他脸色发白，一副被吓坏了模样，猜到了什么，问：“你在担心我吗？” 柳林帆嘴唇哆嗦着，没有力气及时回应。 姜森笑了，他把柳林帆揽在怀里，轻轻摸着他的背脊安抚：“好了，我不是没事了吗。” “你是担心我死了吗？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办呢？会为我哭泣吗？如果你能为我难过，哪怕只有一点点，那我的死也算得上值得，我很高兴。” 听他这样说，柳林帆突然暴起甩了他一巴掌。 他应该是想用狠力气的，但是手上没有力气，打的也根本不痛，他一下还不解气，又打了他一巴掌。 姜森定定地看着他，不躲不闪。 柳林帆咬着牙，甩他巴掌还不够，又用力去推他，就像推到了一块铁板，被推的纹丝不动，推人的倒是险些摔倒。 “小舟……” 柳林帆五指在沙子上抓出指痕，他开始往他身上砸沙子，砸着砸着就红了眼睛，见状，姜森用力抱住他，柳林帆腾不出手来，就去咬他的肩膀，姜森听见他喉咙里发出类似哽咽的声音。 “是我说的话让你不开心了吗？” 柳林帆嘴下更用力了。 姜森任他咬着，道：“对不起，我不再说这种话了，不要生我的气。” 柳林帆终于止住了喉头那阵痉挛，可以发出声音了，可是音调却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混蛋，滚开，王八蛋！我讨厌你，神经病！” “好，好，我是混蛋，我是神经病，讨厌我也是应该的，你很生气吗，生气就打我骂我吧，只要你心里能好受一些，我做什么都可以。”姜森温声说着，“不要把气闷在心里，发泄出来，我任由你撒气，没关系，没关系的，小舟。” 柳林帆骂着骂着骂不动了，他惊魂未定地被姜森抱在怀里，被他安抚着逐渐安静下来，没有力气骂，也没有力气挣脱了。 他缩在姜森怀里，希望骨子里那道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充斥着的恐惧感能早些消散。 很久之后，两人才分开，姜森背着腿软的他，回了他的出租屋。 柳林帆先洗好了澡，从浴室出来后，他看见姜森在认真地整理着那件被撕裂的蓝白花衬衫，似乎在考虑要怎么才能修补好。 他昂贵的西装脏了就扔，这件二十块钱的廉价衬衫，他却当个宝。 第83章 “欢迎回家，我的小舟。” 柳林帆走过去，从他手里抢过那件坏了的衣服，毫不留情地扔进垃圾桶，姜森想捡，被他推进浴室。 他只能不情不愿地进了浴室，眼神还不停往垃圾桶那边流连。 趁着姜森洗澡的功夫，柳林帆悄悄出了趟门。 当姜森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得到了一件新的白色t恤。 第187章 柳林帆给他买的。 姜森又惊又喜。 他迫不及待套在身上，对着镜子这照照那照照，不知道他兴奋什么。 柳林帆道：“高兴什么，就五十块钱。” “哇，比那件多了三十呢。” “……” 两人简单清洗完换了衣服后，就去了医院探望琴琴。 琴琴已经醒了，好在她只是呛了水受了些惊吓，身体并没什么大碍。 她忘性也大，刚还险些淹死，现在就跟没事人一样躺在病床上和柳林帆说说笑笑。 姜森没有进去病房，站在外面走廊等着他。 突然一个号码打进了他的手机，他看了眼来电人，眉头轻蹙，接起：“什么事？” 林寒山削好手里的苹果，一半给了琴琴，一半给了柳林帆。 他想了想，趁着他俩不注意，默默走了出去，对着正在打电话的姜森做了个手势。 姜森看到了，和他对视着。 林寒山没有说话，等他这通电话打完。几分钟之后，姜森收了手机，他也没说话，只是对林寒山挑了挑眉。 林寒山脸上还有他打出来的淤青，两人对视良久，林寒山才开了口：“谢谢。” 声音不高，但足够让姜森听得清清楚楚了。 谢的是什么他俩都明白。 姜森看了眼病房里坐在床边和琴琴聊天的柳林帆，说道：“不用。” “你保护你重要的人，我也只是保护我重要的人。” 林寒山沉默着，除了这声谢之外也没有什么可以对姜森说的话了。 姜森前一天还无缘无故动手打了他，他当然讨厌这个人，但琴琴也确实是因为他的帮忙才能得救，琴琴的命，足以抵消那场让他心情不愉的打架。 琴琴毕竟还小，精神头儿一过就困了，柳林帆和林寒山道了别，也准备回去了。 一出医院，姜森就说：“和我回去吧。” 柳林帆脚步一顿，说：“你怎么还在提这个事。” “我刚刚接到一个消息，关于一昔的。” 听到哥哥的名字，柳林帆登时来了精神：“我哥怎么了？” 姜森说：“好像是排演话剧的时候，从舞台上不小心摔下来，伤到了手。” “什么？！”可他没有接到哥哥的电话啊？ 柳林帆立即打了个视频通话给宁一昔，宁一昔那边过了很久才接，屏幕里只露出他的脸，“怎么啦？这个时候给我打视频？” 柳林帆急问：“你是不是摔伤了？” 宁一昔装糊涂：“你在说什么，没有啊。” “你给我看你的手！” 宁一昔的摄像头久久不往他手上挪，他这反应柳林帆当然就猜到了：“为什么不和我说？严重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没事的，”宁一昔看瞒不下去，给他看了眼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臂，“就一点小伤而已。” 都打上石膏了，还说是小伤？ 隐瞒着这事不告诉他，是不想让他担心吧。 他这个弟弟当的真是失职，连自家哥哥受伤了他都不知道，他伤的地方又是手，一个人在家肯定没法照顾自己，不知道有多辛苦，他却只顾着一个人在外面玩。 柳林帆越想越内疚，恨不得当场就飞回家去。 他说：“我马上回来。” 宁一昔笑了：“你能回来我是很高兴啦。” “在家待着别乱跑知道吗！” “好好，知道啦。”他问，“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受伤的，谁告诉你的？” 柳林帆看了眼旁边的姜森，道：“我回来和你说。” “好。” 当天晚上，柳林帆就开始收拾行李，姜森也一起帮忙，他比柳林帆还要勤快利索，积极得好似要回家的不是柳林帆而是他。 柳林帆为了以防万一，说道：“我不是因为你才回去的。” “嗯，我知道。”姜森好似浑不在意，拿起床边上摆着的那双小狗造型的拖鞋，问，“这个带吗？” 柳林帆条件反射就说：“带。” 于是姜森就把那东西一起放进了他的行李箱。 “……”柳林帆有些懊恼。 怎么感觉他们两个现在气氛有点太和平了些。 怪让人烦躁的。 柳林帆东西不多，两个行李箱就足够装了。 他买了第二天最早的一班飞机。 当晚，他给林寒山打了个电话，说了他要回家的事情。林寒山以为他只是回去家里住几天，还会回到落涞镇，所以当柳林帆说他已经把屋子退了的时候，他才明白过来柳林帆不会再回来了。 他着急忙慌地问柳林帆是不是讨厌他了所以才要走，因为他今天在海里只顾着救琴琴没有顾及他？ 他焦急地想要解释什么，柳林帆看他误会了，急忙连声否认。 柳林帆说了宁一昔意外受伤没人照顾的事情，他要回去照顾哥哥，所以不能继续住在落涞镇了。 就如他放心不下琴琴一样，他也放心不下自己的哥哥。 林寒山这才勉强冷静下来，他把手机给了另一边吵吵嚷嚷的琴琴，琴琴听到他要走，哭的满脸淌泪。柳林帆哄了她好一会儿，说以后还会来见她，她才渐渐止住了哭声。 做了告别，翌日，柳林帆就踏上了回家的飞机。 第188章 姜森全程跟着他，怎么都甩不掉。 柳林帆一落地就直奔家的方向，姜森一直送他到楼下，看他上了楼才离开。柳林帆还在想如果他要跟着自己进家门自己要怎么把他赶走，没想到姜森这么老实。 一进家门，柳林帆就看到客厅沙发上吊着一个胳膊的宁一昔，厨房里叮铃哐啷，是沈文在煮东西。 宁一昔道：“回来啦，这么快？” “要不是昨晚上没有飞机我昨晚就到家了。”柳林帆把行李箱一丢，看到他胳膊上的石膏，顿时心疼不已，“你这怎么搞的？” 他想碰又不敢碰，宁一昔道：“不小心在台上踩空了，落地的时候我想用手撑来着，”他哈哈尴尬地干笑了声，“结果就给撑骨折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两三天前，事情太突然了，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吗。” 柳林帆听到气不打一处来：“少来，你压根就没想告诉我！你当我傻糊弄我呢？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要先通知我知道吗，不许瞒着我！” “只是小事而已。” “听到没有！”柳林帆加重了语气。 宁一昔乖乖点头：“好啦。” 柳林帆给他倒了杯水，看了眼厨房里的沈文，问：“这几天都是他在照顾你？” 宁一昔点点头，笑了：“是啊。” 柳林帆道：“你和你这位小粉丝关系还真好。” 宁一昔但笑不语。 很快，沈文端了一个小碗出来了，炖的排骨汤，宁一昔喝了一口，立即夸赞道：“好喝。” 闻言，沈文抿出来一个浅笑，又进去厨房不知道捣鼓什么了。 柳林帆一路上没进食，也有点饿了，看宁一昔吃得香，道：“哥，给我尝口呗。” 宁一昔把勺子给他。 柳林帆期待地舀了一勺往嘴里塞，岂知汤刚进嘴，当场鼻子眼睛嘴巴就皱成一团，他控制不住地狂打哆嗦，要是可以，简直想在地板上打滚。 他呸呸把嘴里残余的东西吐掉，大惊失色：“这是什么东西！” 一股腥味不说，这一碗汤他是直接放了半袋盐下去吧？ 柳林帆喝水狂漱口。 “你小点声，”宁一昔看了眼厨房，生怕沈文听见了，说道：“他已经进步很多了。” 柳林帆：“……你这是过得什么日子，你别告诉我这几天你都是吃的这种东西？他是趁你病来要你命的吧，点外卖都比他做的强。” “别打击人家积极性嘛。” 柳林帆撇了撇嘴。 “哎，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怎么会知道我受伤的事儿？从哪儿听来的？”宁一昔受伤之后还特意嘱咐过他的同事，让他们不要对柳林帆透露半点风声。 柳林帆也不想瞒他，说：“姜森告诉我的。” 宁一昔瞪大了眼睛，反应很大：“姜森？他去找你了？” “嗯。” “那个混蛋。”宁一昔听到他的名字之后脸色就不对了，柳林帆问：“你怎么了？” 宁一昔紧张地问：“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柳林帆：“没有……”怎么回事，哥哥对姜森的态度怎么这么古怪，他俩关系不是很好吗，难道吵架了？ 柳林帆不明白，于是问道：“不是你告诉他你受伤了吗？” “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他？！”宁一昔说，“我很久都没和他联系过了。”自从知道姜森还有他的那些朋友对柳林帆做了什么事情之后，他就没有再搭理过姜森了。 柳林帆不知道他揍过贺明景和姜森的事，也不知道他其实早已经和姜森闹翻了，这傻小子以为他和姜森还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呢。 当然宁一昔也没打算告诉他。 他不想让自家弟弟再去和姜森产生半点纠葛，不想让柳林帆再变成之前那样郁郁寡欢的模样。 柳林帆对宁一昔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既然哥哥没有告诉姜森，他不解问道：“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谁知道。”宁一昔愤愤道。 姜森回了住处，收到了某号码发来的一堆照片。 是偷拍照。 拍摄视角来自柳林帆家对面的一栋楼。 照片上正对着的那扇窗户窗帘未拉，客厅里的柳林帆和宁一昔说话的样子在镜头下一览无余。 姜森手指在柳林帆的脸颊上轻轻滑动，浅浅笑了起来。 看来是平安到家了。 对面又发来一条消息：“还需要跟吗？” 姜森回复：“不用了。” 本来是为了打探柳林帆的消息才让人去跟着宁一昔。 不过现在既然他等的人都已经回来了，宁一昔跟不跟也无所谓了。 姜森心情大好，躺倒在皮质转椅上，他拿过桌面上的一个黑色玩偶，玩偶脖子上的项链在月色下泛着闪闪银光。 他亲昵地在玩偶鼻子上亲了一口。 “欢迎回家，我的小舟。” 第84章 “为什么要把我推给别人。” 宁一昔受了伤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柳林帆也不想闲着，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个工作。 他在招聘软件上投简历，之后就开始了频繁的面试。 他打算找个离家近点的地方上班，这样就不会留哥哥一人在家里。 面试了几家之后，柳林帆都没找到满意的。不是薪资待遇和招聘信息上不一样，要么就是人事和他聊了一阵，还是选择更加有经验的面试者。这当然也是人之常情。 第189章 过了一周左右，他的工作还是没有着落。 虽然有些灰心，但他心态调整得很快，继续尝试着。 在此期间，路礼听闻他回家了，找了个时间约他出来吃饭。 两人涮着火锅闲聊着，谈话间柳林帆得知路礼已经入职了一家游戏公司，待遇还不错。 柳林帆听到愈发沮丧，怎么他找个工作就这么难，不应该啊。 路礼道：“可惜我们公司现在不招人，不然我就把你推荐进去了。” 柳林帆叼着吸管，咕噜噜在玻璃杯里吐着气泡：“算了，我再找找吧。” 吃完饭回家途中，他接到了一个电话，号码没有备注，但他知道这人是谁，于是想都没想立即挂断。 没过多久，这个号码又打了进来。 柳林帆不耐烦地接起来，骂道：“姜森，你烦不烦？” 谁知对面响起的却不是姜森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声：“请问是小舟先生吗？” 柳林帆眉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哪位？” “是这样的，姜总喝多了，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男人报了个餐厅地址，问，“你能不能过来接他一下？” 柳林帆不爽道：“你不就是他助理吗？让我去接他干什么？我很闲吗？要么你叫代驾，要么你送他回家，要么你报警，这么多选择不够你用吗？别来烦我。” 说完就要挂，对面那人急了，连忙喊：“别别别，您误会了，我不是姜总的助理，我们老板今天和姜总一起吃饭，姜总喝多了，不让叫代驾也不让我们送他回家，就只说着想见你，我这才用姜总的手机给你打电话的。” 柳林帆狐疑：“那他的助理呢？” “姜总没有助理，他是一个人。” 柳林帆：“……” 不应该啊。 姜森怎么可能会没有助理，他家里佣人保姆一大堆，明明就是个连车门都不用自己开的大少爷……，就在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沉默了。 是了，他和家里出柜了，被赶出了家门，当然不会再有之前那样的待遇。 耳边听筒里的声音突然换成了姜森：“小舟，” “小舟，你来接……我好不好？” 姜森黏黏糊糊地在喊他的名字。 柳林帆蹙起了眉头。 半个小时后。 柳林帆还是去了那家米其林餐厅。 他报了姜森的名字，立即有服务生将他领到一间vip包房，熟练程度，看来姜森是这里的常客。 推门进去时，姜森正半躺在沙发里，他身边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三十岁左右，见了他立即迎了上来：“是小舟先生吗？” 他就是和自己通话的人了。 这个男人比自己大那么多，还叫自己先生，柳林帆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用叫我先生。”应该我叫你先生，当然后面这半句话他也没有说出去。 男人很有职业素养，解释起来龙去脉。 姜森今天是和一个老板来谈合作，席间他喝了不少酒，彻底散场之后，他这个醉醺醺的状态已经不能一个人回去了。作为合作方的那位老板也是个性情中人，见姜森是一个人，他就留下了自己的助理，让他安排去送姜森回家。 谁知姜森既不让他送，也不让他叫代驾，谁来都没用，就是嘟囔着叫一个“小舟”的人。 他没办法，只能翻姜森的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到一个备注是“小舟”的电话打了过去，这才联系到了柳林帆。 “姜森。” 姜森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他之后，双手张开，一个索抱的姿势。柳林帆当然不可能去抱他。 姜森就自己慢腾腾地坐起身，抱住了他的腰，把脸贴在上面亲昵地蹭着：“小舟，你来啦。” 一旁的男人见状，咳了一声，说：“既然您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柳林帆尴尬窘迫，点头：“……好。” 人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姜森还在他小腹上蹭着脸，隔着衣服简直能感受到他滚烫的呼吸。 “你助理呢？”他问。 姜森摇摇头，“没有……” “司机呢？” 姜森依旧摇头：“也没有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爸妈把我赶出来，家回不去了，”姜森仰起头，雾蒙蒙的眼睛望着他，“我只有你了。” “别把我说成是你的私有物。” “我什么都没有了，小舟，只有你……”他站起身，一手环在柳林帆腰上，一手环住他的脖子，脸往他这里凑，喃喃着：“我的，是我的。” 柳林帆好不容易才躲开他欲落不落的吻，急了：“老实点！” 他真是搞不懂，姜森虽然说是因为出柜被他爸妈赶出家门，但他过得好像也并不差钱的样子，应该还是在帮他爸爸打理家里的公司。虽然家进不去，但公司能进，那既然是这样，柳林帆总觉得他爸妈顶多只是有些生气，等气消了就行，不会真的对姜森怎么样。 但他现在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以姜森的身份，怎么现在居然还需要他亲自出来喝酒谈合作了？ 姜森接下来说的话解释了他对此的疑惑： “我为了你，和我爸妈出柜之后，他们就不要我了，他们很生气，赶我出去，停掉了我的卡，不让我进家门，也不让我进公司，不允许我用他们一分钱，他们想用这个来逼我认错，我才不会认错。” 第190章 姜森说到这里眼睛弯起，似乎在笑：“好在，我之前用自己的资金开了一家公司，他们不知道。我运气很好是不是？不然我现在就什么都不是了，什么都不是的我，在你眼里又算什么呢。” 闻言，柳林帆明白过来了，姜森现在是彻底摆脱了家里的产业，在靠自己打拼赚钱吗？ 所以他身边才没有助理，需要自己出来喝酒谈合作，喝多了也没人照顾他。 “两年，很久很久的……” 姜森用鼻尖轻轻磨蹭着他的耳畔，道：“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去找你的，可是当时我经历巨变，我想着就算去找你，一无所有的我也没有让你心动的资本，所以我一直忍耐着，留在这里打拼，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以来花了太久太久的时间，不得不让你一个人留在那个镇子里……” 姜森这是在解释他为什么过了两年才来找他吗？ 搞什么，说的这么可怜巴巴。 一丝愧疚又猝不及防泛上柳林帆心头。 他想起姜森如今这个处境，可能和他脱不了关系。——姜森是因为他才出柜，从而被他爸打，被赶出家门。 从一个前呼后拥的大少爷，变成现在这样，喝多了都没人照顾的醉鬼。 “可是去了那里，却发现你和那个姓林的在一起，你连我的梦里都不愿意来，却和他天天都能待在一起……” 姜森张嘴突然咬住他的耳朵，牙齿将他的耳垂磨得通红：“我好嫉妒。” 柳林帆耳朵突然被咬，惊叫了一声，慌忙去推他，姜森却死死咬着不肯松口，很快柳林帆的耳畔就变得滚烫，不用看都知道已经红到快滴血。 他伸手去掐姜森的下颌：“姜森！松口！” 姜森松了口，柳林帆想要后退，腿却发了软，一个踉跄跌坐在沙发里，他揉了把耳朵，把上面的酥麻感揉去之后，尚未等他站起身，姜森就趁势跪下压在他身上，用自己的重量制住了他，不让他起来。 “你！” 这个姿势太不妙了，柳林帆惊惶地用脚去蹬他，身上的人都没动上分毫。 “不要和别人在一起好不好，”姜森望着他，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呢喃道，“我这里会好疼。” “如果你不在我身边，那我两年来做的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在姜森的桎梏下，柳林帆的指骨惨白一片。 - 柳林帆叫了个车，把他塞进车里之后就想关门走人。 姜森见他要走，立马也想从车里出来，柳林帆急忙推着他的肩膀想把他推进去，可他的一条腿却死死挡在车门那里，门压根关不上。 柳林帆烦得不行踢他的腿：“脚收进去！” “不要走。”姜森死死抓着他的胳膊。 司机看不下去了，道：“不是，你们还走不走啊朋友？” 柳林帆道：“走走！”他把姜森用力往车里推，姜森见他贴近就一把抱住他，像只八爪鱼一样缠着他往车里拽。 “你这家伙！”柳林帆气得头发都要炸了，单手撑着车门就是怎么都不肯进去。 他们两个人在后座上拔河，司机道：“不是要不你就送他回去吧，大不了我待会儿再拉你回来。你让他这么一个醉鬼放我车上我还不放心呢，吐车上两百啊！” 无法，柳林帆只能坐进了车里。 他一坐进去，姜森就老实了。 柳林帆面无表情，一脸生无可恋。 姜森好在没有喝到完全失去意识，还能报自己的地址，是柳林帆不知道的一个地方。 到达目的地之后，柳林帆当然也没能单独离开，姜森拉着他不放。 柳林帆只能半拖半拽着姜森，把他一直送到家里。 这里和姜森以往住的地方不太一样。 虽然对柳林帆来说这房子条件不算差，但是如果站在姜森的角度，这个地方和他之前的房子相比，已经算是简陋了。 他把姜森放倒在床上，想要去外面倒杯水喝，他一路上拖着这么个人喉咙都干到快冒烟了。 可他刚有离开的动作，姜森就一把拽住了他。 抱着他不让走。 “不要走。” “……”柳林帆沉默半晌，说道：“我去倒杯水。” 听到这话，姜森才不情不愿松开了他。 柳林帆进了厨房，本来想找找看有没有蜂蜜，柜子里，冰箱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就像是无人居住，一点人气也没有。 柳林帆喝了杯水，不经意瞥了眼筷笼，发现了一个眼熟的东西。 是一把胡萝卜瓷勺。 是他的东西。 姜森竟然还留着。 柳林帆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他倒了杯水回到房间，让姜森坐起来喝。 姜森抱着他的腰，头枕在他颈窝里，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他看起来没法自己喝，柳林帆只能喂他。 他一口一口喝了大半杯停下了，柳林帆把玻璃杯放到床头柜上，因此看到了上面摆着的东西。 一个干瘪的手捧花气球，和一个兔子玩偶，玩偶脖子上戴着一根玫瑰项链。 这些东西映入眼帘的那一刻，犹如一把锤子重重砸了下柳林帆的心脏。 这个玩偶还真是命运多舛。 被他们两个扔了捡，捡了扔，来来回回多次，最后还是留在了姜森这里。 第191章 姜森因为酒液，浑身发着烫。 他抱着柳林帆不松手，道：“我难受……” 柳林帆喉结滚动，须臾，开口问道：“哪里难受？” “头疼。” 柳林帆无奈，伸手去揉他的太阳穴。 姜森半睁着眼，看着他。 他看了很久很久，柳林帆被他的视线盯着浑身都不自在了，姜森就在这时道：“不要走，好不好？”他道，“小舟，别留下我一个人。除了你，没人爱我，也没人管我了。” 柳林帆咬着舌头，用疼痛刺激着自己不要失去理智，他道：“别误会，我对你没那个意思。”他停了停，说，“我只是看你可怜而已。” “小舟心善。”姜森笑了笑，说。 这样下去不妙，他必须得和姜森划清界限，不能再继续和他藕断丝连纠缠不休了。 “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就别来找我了，找我我也不会来的。”柳林帆深吸一口气，道：“凭你的本事找个助理应该也不难，让专业的人照顾你更好。还有……将来，将来你也一定会找到一个完美的妻子，她会爱你，也不会不管你。” 姜森抓住他的手，露出十分受伤的神情，追道：“为什么要把我推给别人。” 柳林帆躲闪着他的目光，“这是事实不是吗？我也没什么义务来照顾你，我有我的事要做。” “你不相信我的话？”姜森道，“你不相信我喜欢你吗？” “你拿什么让我相信呢，”柳林帆说：“我也不敢和你在一起了。你该清醒一点，面对现实。” “是不是我下一秒就去死你也不会管我？” 柳林帆不悦道：“你别说这么幼稚的话行不行？” 姜森道：“你不理我，我就去死。” “你……” 姜森犟起来谁都拉不住他，柳林帆只能退而求其次，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便想了个温水煮青蛙的办法：“那这样，你和家里闹翻，变成现在这样，虽然不是我强求你做的，但我毕竟也有一份责任。” “在你找到能照顾你的人之前，我会……偶尔过来看看你，但这不代表其他什么意思。只是单纯为了让我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这个方案已经很好了。 姜森道：“那在这之前，你不会不管我，也不会再不理我，是吗？” 柳林帆点了头：“……是。” 姜森粲然一笑，道：“好。” 姜森把钥匙给了他。 自那天之后，柳林帆就偶尔会过来给姜森做好饭再放到冰箱里，这样他回来热一下就能吃了。 但他也挑好了时间，专门趁姜森不在的时候过来，避免和他撞上。 有一天，他正在厨房里炖着肉汤，突然有人开了门。 他以为是姜森回来了，结果来人却是颜栎。 颜栎看到他也是一脸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柳林帆对颜栎没什么坏印象，他和贺明景不同，从来没有针对过他。因此他倒是挺愿意和颜栎说话的。 颜栎笑起来，问他：“难道是你和姜森和好了？” “不是，”柳林帆解释道，“我只是空闲时间过来帮他煮点饭什么的，他现在一个人在公司忙里忙外，也没个人可以帮他，毕竟他变成这样我也有责任。” “什么？”颜栎好像有点听不明白。 柳林帆说：“他不是和家里出柜了吗？” “……这个我知道。”颜栎说。 “他为了我和家里闹翻，又被他爸爸一气之下给打成那样，家也回不去了，他一个从小被锦衣玉食养大的大少爷，现在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里没人管，我只是觉得他现在有点可怜，这样做也只是想让自己好受一点。” 颜栎愣了片刻，啊了一声，了然道：“原来是这样。” “你来找姜森吗？他还没回来。” “哦，我就是来还个东西，”颜栎摆了摆手，“既然他不在，那我改天再来。” “好。” 和柳林帆挥手道别后，哐当，颜栎把门关上。 他没有走，靠在门上，若有所思。 姜森是出柜了没错。 可是柳林帆说什么，因为出柜——被他爸爸一气之下怒打？ 不是姜森主动要求他爸打他的吗？ 他爸打了几下就不忍心再打，姜森就叫来保镖，一个不行就换下一个，轮流着来，非要把自己打的血肉模糊才肯让人停下，谁劝都没用。 柳林帆口中说出来的版本，怎么和他知道的版本不太一样。 ……奇怪。 第85章 那一天 颜栎去了姜森的公司，熟门熟路一路畅通无阻进了他的办公室。 姜森瞥了他一眼就又把视线放回了面前的电脑上。 颜栎也没在意，往一张转椅上一坐，随手丢给他一个东西，姜森看都没看，伸手接住。 是个小小的丝绒盒子。 他的粗鲁动作让姜森很不满：“当心点。” 颜栎扬眉：“喂，我大老远去给你拿这个东西，连声谢谢都捞不着？” 姜森牵起嘴角。 颜栎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说：“我刚才去你那里，碰到柳林帆了。” 姜森声音都带了笑意，问道：“是吗，他已经过去了？在干什么？” “看你这不值钱的样儿，”颜栎道，“给你做饭呢，闻起来可香。” 第192章 姜森就笑得更开心了。 “对了，貌似你出柜的事，没和他说实话吧？”颜栎问，“你骗他了？” 姜森把玩着那个丝绒盒子，沉默不言。 是。 他骗了柳林帆。 但是，他只是在一些不重要的小细节上撒了谎而已，心意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两年前，他听闻柳林帆毕业之后就离开了家，他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能叫人跟着宁一昔，希望能从他那里得知柳林帆的去向。 他脱不开身亲自去找人，一方面是忙于照顾家里的公司，另一方面，是因为顾央退婚之后，向晓就频繁地给他物色新的相亲对象。 父亲要他事业有成能独当一面，母亲要他娶妻生子早日成家，姜森被推着往前走，做着自己并不想做的事情，疲惫不堪。 终于有一天，这一切都因为一个导火索而彻底爆发。 姜森在结束一场四小时的会议之后，水都没喝上一口，就被向晓催促着叫去了一个饭店，说是一家人吃顿饭。他也没多想，片刻不敢耽误地去到那里之后，却发现自己要面对陌生的一家三口。 这不是什么家庭聚餐，而是向晓安排的，两家人的相亲会面。 姜森向来挺直的腰板就在这一刻，被积累的最后一根稻草压弯了。 席间，所有人都在笑，姜森浑浑噩噩坐在椅子上，像置身无边荒漠之中，他听不到，看不到，也找不到出路了。 一顿饭结束后，他被向晓要求着和女方交换了联系方式。 回到家之后，向晓喜笑颜开，吩咐姜森让他和女方好好相处。 姜森受不了了。 工作上的事情压着他也就算了，可他回到家里也不能有片刻能够放松的时间，所有人，所有人都在用他们的想法来要求他，却没有人想过他究竟要什么。 于是姜森在向晓又一次说出“你和她先谈着，要是合适，就挑个日子先把这事定下来”时，他平淡地吐出一句：“我有喜欢的人了，他是个男人。” 一句话，炸得屋里什么声音都没了。 “什么？” 不止是向晓，就连姜荣朗——他的父亲也愣住了，站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在双亲锐利的目光下，姜森丝毫没有退缩，沉声道：“我说，我喜欢的人是男人，我不会和女人结婚，也不会和女人生孩子。” 向晓反应过来后，上来就给他一巴掌，目眦欲裂：“你好恶心！你在说什么混账话！喜欢……喜欢男人？亏你说得出口！” “是，我恶心。”姜森淡然道，“可我就是喜欢一个人而已，这又怎么了呢？” 向晓指着他的鼻子吼：“你要是不满意这桩婚事就直说，别说这些恶心话来故意气我！”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没有撒谎，”姜森笑着道，“我爱他。” 向晓气得面色惨白，用力推他嘶吼着：“姜森！你要不要脸？！” 向晓大口喘着气，被他气得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自那天之后，姜森就被向晓一刻不停地数落着，骂着。 她一会儿骂他白眼狼，一会儿又责怪自己没把他教好，更多的时候是待在姜彦的房间里，抱着他的照片思念亡子，嚎啕大哭，屋里所有的人都紧张地围着她转。 这么过了一段时日，她瘦了很多。 姜荣朗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来劝说姜森，姜森说他知道伤了妈妈的心，他任打任罚，但他绝对不会去和自己不爱的人结婚。 姜荣朗见他油盐不进，气得也给了他一巴掌：“你为什么不能懂事点？你看看你妈被你气成什么样了？你在犟什么？” 姜森闻言，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隐隐还有些伤心的模样。 他轻声问着自己的父亲：“我还不够懂事吗？” 姜荣朗从没看到过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些微愣住了，“什么？” “我以为我已经很懂事了。从小到大，你们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是吗？我知道哥哥的死对你们来说是天大的噩耗，他在你们心里是无可取代的宝物，那我呢？我难道就不是你们的儿子吗？” “你们生下我，是，你们锦衣玉食供着我，什么好的都紧着往我身上塞，可这些都是为了在我身上继承你们对哥哥的爱和想念。” 姜森直视着表情僵硬的姜荣朗，道： “你知道我每次过生日时，那所谓的生日宴会上，每一个见到我的人，都会在我面前提起我的哥哥，他们一脸惋惜，惋惜着哥哥的死，可那天是我的生日啊，没人为我说一句生日快乐，也没人在乎我到底是什么日子出生，他们见到我，联想到的永远都是哥哥的忌日。” “就连你们，生我养我的父母，也是这样。” “你爱妈妈，所以我哥才被生下来，作为你们爱情的见证。可我呢？我是在什么情况下出生的？” 姜荣朗咬着牙，说不出话来了。 姜森替他回答：“因为哥哥死了，妈妈病了，你们无法从失去他的阴影中走出来，所以我是作为他的替代品，被生了下来。不是因为你们爱我，只是因为你们在想念一个死人。” 姜荣朗声音沙哑，试图说些什么：“不是这样的……” “不是吗？” 姜森红了眼眶，突然问了他一个很莫名的问题：“我最喜欢吃什么？” 第193章 姜荣朗答：“海鲜。” 姜森道：“我不爱吃海鲜。” 姜荣朗一怔。 “你是不是要问，那为什么我每次回家的时候，都会把桌上那些海鲜吃下去？” 姜荣朗明白了什么，手指微微蜷缩起来。 姜森自问自答：“因为我知道那是哥哥最喜欢吃的东西，我只有吃下去了，你们才会高兴。” “你看，你们记得哥哥的所有喜好，并强加在我身上，自顾自地认为我也喜欢。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有什么，你们有什么东西是独一无二，只给我姜森一人的呢？” 姜荣朗想要辩解什么：“你，你就算不吃也……没人会逼你的。” “不吃？不吃我妈就会难过，我妈难过，你也会难过，所以，最后就全变成是我的错。你不是从小就告诉我，要孝顺我妈，要对我妈言听计从，不能让她生气，不能让她伤心，她已经失去了哥哥，你不能再失去她，所以她不能受一点刺激。你要我听她的话，我听了呀。” 他只是举了生活中一个很小很小的例子，其他还有很多很多，也根本无从说起。 “现在你却说我不吃也可以，那你为什么当时没有发现我并不喜欢吃那些东西呢？为什么当时不问问你的儿子我到底喜欢吃什么呢？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迟，就是迟了啊。” 仿佛要把受过的委屈都吐露出来，姜森喃喃说道：“你的心里只有她，只有你的妻子，我的妈妈。而她的心里只有我哥，明明我也是你们的儿子，却好像被你们画了个圈挡在外面，永远都是个外人。——你们的第一选项都不是我。”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姜森低沉的话语，像块块落石，不停地往姜荣朗身上砸。 “我爱我的爸妈，可我的爸妈却并不爱我，我们的爱不对等，这就是最悲惨的事。这个家看似有我，实则并没有我的位置。” “如果我薄情一些，不在乎你们，不在乎这个家，那我就不会难过了。可即便知道是这样，我也做不到这么绝情。所以归根结底到头来痛苦的只有我一个。” “我有时候也在想，如果当初被生下来的不是我就好了。” 听到这话，姜荣朗瞳孔紧缩，震颤不止。 姜森道：“其实不用你多此一举告诉我，我是她儿子啊，哪有儿子不爱妈妈的？我会孝顺她的。我什么都依着她，听她的，过了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是现在，我好不容易才终于遇到一个眼里只有我姜森的人，我都不能和他在一起？” “我听话了这么多年，唯一一次想要自己做主，想要自己拥有一次选择的权利，难道也不行吗？我从小做了那么多，都无法用那些东西来换这唯一一次选择的权利吗？” 姜荣朗被他说的大脑一片空白，讷讷道：“这不一样，这关系到你的将来——” “将来？”姜森哑了声音，打断他，“在你们的设想里，我的将来是什么样的？我该和一个女人顺利结婚，生下孩子，然后让你们抱上孙子，当上爷爷奶奶，你们就可以安享晚年了。” “你们是开心了，可我呢？”姜森有些崩溃了，质问道，“你们想过我吗？想过我想要的生活究竟是什么吗？你们只想着让自己开心，为什么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试着想一想我会不会幸福，我会不会开心呢？” “我的将来？是啊，是「我」的将来啊，难道我的下半辈子我自己都做不了主吗？爸，荒不荒唐啊？” “你和妈妈可以自由的相爱，为什么你的儿子就不行？” 姜荣朗第一次听到姜森说这么多话，很长时间都没有消化过来。 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烟蒂在烟灰缸里杂乱地挤作一堆。 他嘴里发苦，这阵苦味直烧到肺腑，复又沿着喉管钻上脑袋，让他不自知地鼻酸眼胀。 在缭绕的朦胧白烟中，他看了眼身后那个已经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儿子，才发现他是个很强壮很独立的成年人了，他有他自己的思想，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们帮忙安排着做事的小孩子。 他想起姜森提到姜彦时，那么平静隐忍地吐露出他的不满，只是窥得一角，就痛心入骨，那姜森这么些年，到底又在何时受了多少委屈，又是怎么沉默着把这些委屈憋在心里，经年累月，任由这些负面情绪腐蚀着他的寸寸骨血。 姜荣朗头一次，不仅觉得自己是个失败的丈夫，也是个失败的父亲。 某日，姜森跪在姜荣朗面前，拿来一根长长的粗棍，上头缠着刺痛人眼的荆棘藤。 “你这是干什么？” “证明我的决心。”姜森把棍子递到他手里，“证明我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为了气你们，而随便做出的决定。”他道，“如果我能撑下来，您能不能就不要再管我了，让我自由地去喜欢一个人，不再逼迫我结婚？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花家里一分钱，我不是一时冲动，我是真心地在为我的未来做努力。” “这……”姜荣朗吞吞吐吐，“可你妈那边……” “爸，如果我做到了，希望你能帮我劝一劝我妈。只有你劝得动她，她也只听得进去你的话。” 姜荣朗的手在抖，他握不住棍子。 “爸，我从没求过你什么，只有今天，这一次，求你看在我以往这么听话的份儿上，可怜我一下，帮你儿子一个忙吧。” 第194章 姜森脱下衣服，低下头，把自己的背彻底暴露在姜荣朗面前。 “打吧。” 缠着荆棘的棍子，轻轻一刮就是带血的口子，姜荣朗打了两下，姜森的背上就有血滋滋往外冒，他下不去手了。 姜森叫来保镖，让他们一个一个来，代替姜荣朗动手。 并警告道，谁敢手下留情，他就用这根棍子加倍在他们身上奉还。 保镖们听了这话，哪敢不从，一下又一下重重挥下去，很快，他的背就不能看了，皮开肉绽，血淌了满背，在地毯上蔓延出一片偌大的绽放开的血花。 姜荣朗被这血肉模糊的场面吓住，慌忙呵斥着叫他们住手，棍子一停，姜森抬起了头，他的脸上血色早已褪尽，冷汗如瀑从额边滚滚而落，却仍是强撑着一口气问道：“您同意了吗？” 姜荣朗怒斥：“先让医生治疗，有事以后再……” 姜森垂下眼，又伏下了身，“既然您不同意，那也没有治疗的必要。” 姜荣朗叫来的医生被姜森一把推开，他拒不配合治疗，哪怕被人按着也不老实，拼命挣扎间，他的血飞溅而出，溅到几滴在姜荣朗手背上。 仿佛被硫酸溅着了，姜荣朗怒吼着：“愣着干什么！按住他！” 姜森被四五个大汉按着，被迫缝合伤口，上药。第二天，他就又拿了棍子，跪在姜荣朗面前，故技重施。 他一天不松口，姜森就一天不放弃。 他的伤口都没有愈合的时间，被他这样不要命一般地折腾着，重复撕裂开，最后果然感染化脓。医生看不下去了，劝姜荣朗，要么就只能采取强制手段，把姜森绑在床上，不然他这样下去伤口永远都好不了。 姜荣朗犹豫不决。 如果换做以前，他可能会同意医生这个提议。可是在姜森和自己说了那些他的心里话之后，他怎么可能还对姜森做出这样的事。 在姜荣朗的命令下，没有人再敢往姜森身上挥棍子。 但姜森总有办法。 他跪在院子里，大夏天的，不吃不喝，从早跪到晚，汗水和血糊了满身，脱水到嘴唇干裂，模样要多惨有多惨。 姜荣朗看不下去了，他怕自己这个儿子真的会有一天被自己给折腾死了。 于是他只能松了口，选择睁只眼闭只眼，不再去管姜森以后想做什么，想和谁在一起了。 他的松口终于成功让姜森停止了自虐般的行为。 “你妈那边，我会试着去说，但是……也不一定。你知道的，她的脾气。” 姜森折腾这么些月，满身的伤口，可他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神采奕奕：“没关系，至少爸你现在同意了，我就已经成功一半了。” 良久，姜荣朗问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在问他喜欢的那个男人。他很好奇，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让姜森不惜做出这些事。 姜森笑道：“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会花全部的积蓄只为了给他送一件礼物，会和他一起过生日，吃蛋糕，会笑着真心祝贺他生日快乐，单纯又笨拙，捧着一颗沉甸甸的真心，小心翼翼毫无保留地爱着他。只爱着他姜森。 只是他被自己伤透了心，他把人弄丢了。 他得把人哄回来。 姜森也真的履行了他的诺言，没有再用家里一分钱。 他坚定不移地一步一步沿着自己想要的道路行进，终于在两年后的这一刻，追上了那个远去的人。 抓住了茫茫大海中只属于他的那一叶轻舟。 第86章 爱心便当 他本不该在一切尚未安定下来时就这般躁动不已，但某一天，跟在宁一昔身边的眼线传来消息，说听到了他们兄弟俩之间的通话，——柳林帆可能已经开展了一段新的恋情。 得知这件事之后，他登时方寸大乱，不管不顾飞去了那个海边小镇。 再晚一步，他就要被人抢走了。 他决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哪怕是用尽不入流的下作手段，他也要把人留在自己身边。 - 颜栎离开之后，姜森就回了家，推门而入时，玄关处，柳林帆正穿鞋准备离开。 两人打了个照面，柳林帆面露诧异之色，心道：他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低下头系着鞋带，道：“饭在冰箱里，你热一下就行。我先走……” 姜森蹲下身，按住他的手，问：“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吃？” “我还有事。” “我不想一个人吃饭，就这一次，好不好？” 柳林帆：“……” 柳林帆把菜端上桌，瞥见背对他的姜森倒了杯水，往嘴里塞了两粒药。 他问：“那是什么？” “没什么。”姜森把那小瓶药罐放到了抽屉里，没有多说。 他吃完了药就进厨房拿碗筷。柳林帆想了想，走到刚才姜森站立的地方，拉开抽屉，看了眼药名，——是胃药。 柳林帆眨了眨眼，轻轻合上了抽屉。 两人面对面坐着，安安静静地用餐。 柳林帆做的都是些家常小菜，比不上五星饭店里的精致菜肴，但是姜森很给面子，几乎全都吃完了。 柳林帆还是没忍住，问道：“你胃痛吗？” “有一点。”姜森道。 “怎么回事，你没吃饭吗？” 第195章 姜森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汤，笑了起来，小声说道：“这是我今天第一顿饭呢。” 柳林帆拿着筷子的手一僵，这意思是说，他早饭午饭都没吃？ 他问：“为什么不吃饭？” “忙，没来得及。” 知道他工作忙，但也不至于连饭都吃不上吧？ 姜森道：“今天一直在开会，结束的时候准备的饭菜也都凉了，我很累，就不想吃了。” 这样下去怎么行，身体迟早会垮的…… 柳林帆道：“所以说了让你找个助理不是更……” 姜森打断他：“没关系，以后再说吧。” 这件事就像根刺一样卡在他喉咙里，柳林帆时不时就想起。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柳林帆去姜森那里的时候，总会发现一些随处摆着的药瓶，瓶身里的药片也一日一日地变少。 姜森吃药的频率高了很多。 胃真的很难受吗？ 在一个阴沉沉的雨天，柳林帆又一次拎着菜来到姜森这里时，发现他竟然躺在卧室床上，并没有出门。 这个点他应该不会在家里才对啊。 房间窗帘紧紧拉着，屋里昏暗。他裹着被子蜷缩在床上，只能隐隐看到一个隆起的鼓包。 “姜森？” 柳林帆在房门口喊了他一声，床上的人没有回应。 睡着了？ 可是他听见姜森呼吸有些重，和平日不太一样。 他便拉开窗帘，屋里稍稍亮堂了一些，这才看见姜森的脸色很难看，他的手捂着胃部的位置，眉心蹙起，表情看起来很痛苦。 柳林帆吓了一跳：“姜森？” 姜森听到他的声音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到是他之后，嘴角弯起一抹笑：“你来啦？” “你怎么了？” 姜森脸在枕头上蹭了蹭：“没事。” 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柳林帆走到床边探了下他的额头，没有发烧，见他捂着胃，问道：“又胃痛了？药呢？” 姜森痛到说不出话，柳林帆自己去翻床头柜的抽屉，在里面找到了药瓶。 他立即起身忙活，倒水，喂药，姜森全程都很配合，吃完了药就靠在柳林帆身上，闭着眼睛休息。 柳林帆当然也不能和一个病号计较，只能让他躺在自己怀里：“还难受吗？难受得去医院了。” “不用，”姜森摇头，紧紧攥住柳林帆的衣角，“你别走，陪我一会儿。” “……”柳林帆默许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两人在这安静的卧室里待着。 片刻之后，他问：“又没吃饭吗？” 姜森嗯了一声。 柳林帆道：“给你做了那么多菜，买个饭盒带到公司去吃不行？” “舍不得，吃了就没了。” 柳林帆嘟囔骂道：“……神经病。” 这个大少爷根本不会照顾自己。 饭冷了不知道热，忙过头就干脆不吃了，还要去外面喝酒谈合作，胃不难受才怪。 柳林帆让他躺好休息，自己去厨房给他煮了点清淡的蔬菜粥，端着热腾腾的碗进房间时，姜森已经睡了。 他把碗轻轻搁在床头，正想叫醒他，看见姜森手里抓着一个东西。 是那只兔子玩偶。 小心翼翼地放在心口处，像是握着自己最珍贵的宝贝，生怕人抢走了一样。 柳林帆心口一酸。 他知道自己不该对姜森一次又一次地心软，可每次他以为自己能硬下心肠来和他做个了断时，姜森总是会用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所有的攻击都失去准头。 他重拳出击，对方的血条依然纹丝不动。 柳林帆又在他这里待了会儿，期间开门拿了个外卖，随后又在厨房捣鼓了一阵才离开。 离开前，他过来看了眼姜森，看他还在睡，也就没打扰他。 听到关门声的那一刻，床上的姜森睁开了眼睛，外面的脚步声已经远去，柳林帆走了。 他从床上坐起身，精神抖擞，看起来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不适。 他赤着脚下了床，客厅的桌上摆着一个刚买的新饭盒，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明天带去公司吃，微波两分钟」 是柳林帆的字迹。 打开饭盒，里面满满当当装满了热腾腾的食物。 姜森弯起嘴角。 这天过后，姜森每天都会带一个和他很不搭的饭盒进公司，不少员工都瞧见他们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老板在午饭期间坐在办公室里，独自享用这饭盒里的食物。 员工间流言四起： “一定是爱心便当啦！” “姜总这么帅，肯定是他的女朋友做给他吃的！” 有人反驳：“就不能是保姆或者是老妈做的？” “动点脑子，哪个保姆或老妈会用这种黄色的卡通饭盒装菜啊？害不害臊。” “能让我们老板心甘情愿拿着那种饭盒吃饭的，绝对是他对象，我打包票！” “看不出姜总还是妻管严……” “那叫疼老婆！” 柳林帆从一周一次，变成了三天一次，最后变成了一天一次往姜森住处跑，他本来不想去的这么频繁，可是姜森说自从他给他买了那个饭盒之后，他就不会忘记吃饭，胃也没有再痛过了。 果然还是个习惯被人伺候，饭要喂到嘴边才记得吃的大少爷。 第196章 如果柳林帆现在放他不管，以姜森的性子绝对又会忘记吃饭。 没错，他被他爸妈赶出家门，又忙于工作不会照顾自己，生病了身边也没人能帮他，柳林帆只是看这样的姜森太可怜，而且他变成这样自己也有一部分原因，所以这些举手之劳他能帮就帮，并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柳林帆想，反正他自己现在也闲着，就当每天出门散步了。 姜森有的时候也会记性不好忘记带饭盒，在那个时候他就会让柳林帆给他送过去，柳林帆当然不乐意，会在电话里臭骂他一顿，然后冷静下来后，又不爽烦躁地去他公司送饭。 送了就走不掉，被姜森强行拉进他的办公室，美名让他“参观”。 “你的办公室是什么博物馆吗？有什么值得参观的名物？” 姜森笑吟吟地道：“我呀。” “少恶心人。” 姜森牵着他的手在公司里转了一圈，十分钟后所有人就都知道了，——原来卡通饭盒的主人，老板的“老婆”是个男人。 柳林帆浑然不知这一切，被姜森哄着骗着带进他的办公室，强行按在松软的沙发里。 姜森殷勤地给他点咖啡，点奶茶，送小点心，单膝跪地亲手帮他脱鞋，换拖鞋，再给他盖上小毯子，细致周到地伺候着他。 柳林帆抵抗无果，每次都会被他喂到吃撑，然后缩在沙发里昏昏欲睡。 他倒头就睡，姜森就在一旁安静地做他的工作。 小小的办公室里，他们相处得很和谐。 “他们两个真恩爱啊。” “谁啊？” “姜总，还有姜总他对象呗。” “是啊……不仅来送饭，居然还陪着上班，他们这是片刻都舍不得分开啊，真是黏糊。” 茶水间的员工谈话落入正巧经过门口的姜森耳里，他眉眼弯起，坦然受之。 没错，说的很有道理。 他和小舟是很恩爱。 睡得迷迷糊糊的柳林帆打了个喷嚏，裹紧了身上的毯子。 他缓缓睁开眼睛，被蹲在沙发旁边的姜森吓了一激灵。 姜森见他吓到了，伸手来拍他的背，道：“抱歉，吓到了？” “你干嘛？”柳林帆躲开他的手。 姜森问：“你明天有空吗？” 柳林帆伸了个懒腰，刚睡醒，声音闷闷的：“干什么？” “我有个车赛，你去看吧。” 柳林帆望了眼他办公桌上高高摞着的文件，道：“你还有时间去比赛？” “总不能一直闷在公司里，也要有点放松休息的时间。” 柳林帆弯腰在沙发底下找自己的鞋子，道：“不去，我没空。” “去呗，我给你留位置，就这么说定了。” “我都说了……唔。”未说完的话被姜森突然塞进他嘴里的一颗车厘子打断，他嚼着果肉，不吭声了。 姜森帮他找到了鞋，为他穿上，然后不顾他的抗拒紧紧牵住他的手出了公司大门，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柳林帆总觉得那些员工在对着他窃窃私语。 姜森送他回了家。 柳林帆下车前，还听见姜森在说：“明天我来接你。” 柳林帆没想去。 第二天他还在睡，就被姜森的连环夺命call吵醒，他不耐烦地挂断，对方持续不断地打过来扰人清梦。 柳林帆怒气腾腾地大叫一声，认命地起床穿衣服，下了楼。 楼下，身高腿长的姜森用一个仿佛拍画报一样的姿势靠在车头，见了他之后立即笑着迎过来，不由分说把他扯上了车，关门锁门一气呵成，生怕他溜了似的。 到了赛车场，姜森去换衣服，让他乖乖在原地等，柳林帆等的无聊，就顺便去洗手间放水。 不知为何，比赛的人分明是姜森，他却反而有点紧张。 ——这是姜森真正意义上，第一次主动邀请他来看比赛。不是因为虚假的言灵，而是姜森心里真正的想法。 以前在柳林帆很小很小，还没见过世面的时候，他听闻姜森会开赛车，兴奋又憧憬，男孩子不可能不喜欢这些刺激的东西，他也一样，他很想亲眼看一次赛车飞驰在赛道上，那热血沸腾的场面。 可是姜森每次只会邀请哥哥，从来都看不到他。 因为姜森讨厌他。 可是他现在邀请我来了，是不是证明，他真的已经不讨厌…… 柳林帆从自己的幻想中回过神来，猛地用水洗了把脸，强行让自己冷静。 邀请又能说明什么？柳林帆，不要胡思乱想！沉住气！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把脸颊拍得通红，这才走出了卫生间。 出来后，远处的姜森已经换好了赛车服，面前围了一堆人。 那堆人有男有女，和姜森的年纪相仿，彼此有说有笑的，应该是和他认识的人。 他一步步往那里走，走到能听到他们声音范围内时，姜森面前的一个男人拉过一个漂亮的女生，推到姜森面前：“你俩也真是的，毕竟以前也谈过恋爱，大家又都是大学同学，怎么还能这么生疏？不用害羞，来来来，打个招呼。” 女生红着脸，望着姜森的那双眼睛里毫不掩饰她的喜欢：“好久不见了，姜森。” 她是姜森大学期间里，众多前女友中的，其中一位。 柳林帆的血液瞬间冻结。 第197章 他嗤了一声，深感无趣，扭头就走。 柳林帆啊柳林帆。 你可真是个……不长记性的蠢货。 第87章 恐吓 可他还没走出去多远，就被追上来的姜森一把抓住了：“你去哪儿？” 柳林帆挣脱不开他的桎梏，怒道：“放手！” 姜森当然没放。 他就这么抓着柳林帆的手，强行拉着他把他带到了他那群大学同学的面前。 柳林帆不明白，分明刚才姜森在和他的同学们聊天，是怎么发现自己要走的，真是狗鼻子吗。 他脸上写满了不高兴，也不屑于在姜森的同学们面前装模作样，反正他们也不认识自己，于是他就不爽地拉着张脸，好像人家欠了他百八十万。 姜森牵着他的手，对着他的同学们说道：“介绍一下，这是我对象。” “！” 话音刚落，不只是柳林帆，他面前姜森的那群同学也皆是双目圆睁，被他这一句炸雷似的发言劈得僵在当场。 柳林帆道：“你胡——”说字还没出口，就被姜森眼疾手快捂住了嘴巴。 姜森笑道：“嘘，别害羞。” 羞你个鬼！ “什么？” 那位漂亮的女生，也就是姜森的前女友闻言，面上青一阵白一阵。 有人插嘴：“不是姜森，你什么时候喜欢……男生了？” “喜欢嘛，不分性别。”姜森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在他的同学面前出了柜，就像是说今天的天气一样随意自然。 姜森很快上场比赛，柳林帆坐在场边姜森给他留的位子上，还有些缓不过神。 一个女生在他旁边坐下。 “你好，我叫夏清。” 柳林帆点头：“你好。” 人家都来找他打招呼了，他不说话也不像样。虽然他也不清楚姜森的这位前女友来找自己有什么事。 她问：“你和姜森……真的在交往吗？” 原来是打探消息来了。 柳林帆干脆地回答：“没有。” 她脸上出现一丝诧异：“那他为什么说你和他……” “这你该去问他。”反应过来自己这话好像有点太冲了，柳林帆补充说道，“你不是他前女友吗？你去问他不是比问我更方便？” 夏清沉默了许久，问道：“你是不是讨厌我？” 柳林帆愣了愣，嘟囔着：“……我干嘛讨厌你？” 夏清很漂亮，比顾央还要漂亮，她和姜森站在一起时，画面简直不要太美太和谐。 这不挺好的。 他柳林帆算个什么东西啊，插鲜花的牛粪，做陪衬的背景板。 艹。 怎么这么不爽。 柳林帆死死咬着牙，烦躁地掰着自己的指骨。 “我是和他在大学里谈过一段时间的恋爱。不过，很快就分手了。” 他没兴趣听姜森和她的恋爱史，拿出手机心不在焉地刷了起来。 他以为自己不回应就会让夏清停止和他攀谈，可是她仍旧自顾自地说着：“是我提的分手。因为我觉得，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他虽然温柔体贴，可是你能看得出那只是面上的礼貌客套，我名义上是他的女朋友，可是我得到的待遇和别人都一样。明明在谈恋爱，他却连牵我的手都不愿意。” 柳林帆盯着手机上的页面，明明字都认识，他却看不懂那些话的意思。 他的心思全被夏清的话引走了。 “你知道的，当时年少气盛，我自小就没受过什么委屈，我觉得姜森根本就没把我当一回事，我的自尊心也不允许我和他继续了，我当时觉得凭我的魅力，没了姜森，我还能遇上比他更好的。可是，我没遇到。” “没有人比得上他。” 她指着看台上悬挂着的屏幕，里面正好是姜森驾驶的那辆赛车以一个惊人的速度过弯，超过了另一辆赛车。 全场的人都在为他欢呼。 姜森确实，万众瞩目，独一无二。 柳林帆扣着手机壳，垂着眼帘沉默不语。 “我今天来找他，是想找他复合来着。”夏清道，“可是我似乎来晚了，他已经有你了。” “我们都没想到，他竟然会喜欢一个男生。毕竟他大学时身边都是女生……” “你想追就去追，没必要在我面前说这么多。”柳林帆放下手机，直视夏清的眼睛，“我对你构不成什么威胁。” “你也知道，我是个男人，姜森也是。你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又能在一起多久？” “我和他的关系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的意思是，姜森一厢情愿？” 柳林帆没有回答她这句话，而是起身离开，淡淡丢下一句：“总而言之，你加油吧。” 随后消失在看台后面的通道中。 等他快要走到出口时，听到身后不远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看来是姜森赢了。 他套上卫衣兜帽，呼出一口气，走出了赛车场的大门。 赛车场附近叫不到车，柳林帆就默默往某处的公交站台走，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他突然听到一阵汽车引擎轰鸣声，越来越近了。 他的直觉让他立即躲到了路旁的一棵树后，蹲下，一两分钟后，一辆跑车就从他面前疾驰而过。 虽然很快，但柳林帆认出了驾驶座上的那个影子。 第198章 姜森。 他不想自作多情，可是他觉得，姜森很有可能是出来追他的。 柳林帆拿出了静音状态的手机，果然，姜森打来了无数通电话，未读信息直接飙到一个吓死人的数量，柳林帆不敢再看，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夏清的出现让他意识到了现实。 姜森很受欢迎，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如果他想，他身边完全不缺人。 和男人比起来，女人更好不是吗？而且姜森家里情况特殊，只有他一个独子。虽然他现在说他爸妈把他赶出去了，但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姜森因为出柜就被他爸打成那样，想来他的父母肯定难以接受两个男人谈恋爱，如果他明知道这一点还非要上赶着去和姜森扯上什么不必要的关系，那他和白痴有什么区别？ 况且，他也拿不准姜森现在究竟在想什么。 姜森说喜欢他，说爱他，可是柳林帆害怕，他是个胆小鬼，他不敢相信。 被人抛弃的滋味不好受。 和姜森在一起，他永远都很被动，永远都被姜森牵着鼻子走。 姜森爱他时，他是被捧在掌心里的无价之宝。可他不爱了，自己就是路边上那颗被人随意踢踹践踏的小石子。 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能力能够让人喜欢他一辈子。 他什么优点都没有，姜森就算真的喜欢他，又能喜欢到什么时候？等到将来某一天，姜森遇到了比他更好的人，或者是在现实的压力下，他必须要和一个女人结婚生子，到那时候，什么都不是的自己还是会被一脚踢开的。 不是说，人一旦吃过亏，就不会再上同一个当了。 柳林帆已经吃过一次苦头了，他好不容易才撑了过来，花了这么久的时间。如果他现在又被姜森一时的心血来潮迷住了，那自己努力做过的一切不都成了一场笑话？ 他不想等自己老了，还要再经历一次被狼狈地赶走这种事。 柳林帆又在树后面蹲了五分钟左右，确认不会再遇到姜森之后，他才走了出来，继续往公交站走。 经过一处拐角时，几乎就在一秒钟不到的时间里，一个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朝他伸了过来，死死捂住了他的嘴，他只来得及发出唔的一声，就被来人一把扛起扔进了车后座。 柳林帆心如擂鼓，摔在车椅上，撑了几下都没能起来，他吓得手脚都发了软。 等他终于哆哆嗦嗦能够爬起来时，第一个动作就是去开车门，毫无动静，——锁了。 他低着头，半晌，终于放弃了，他把手从车门上收了下来，去看身边坐着的人。 姜森从捂住他的嘴，到把他扛起拖进车里，然后看他哆嗦着去开车门的这段时间里，一直都没说话，也没动作，只是默默盯着他，看他像条油锅里的小鱼一样徒劳地死命挣扎。 他面色沉沉，虽然没什么很大的表情动作，但柳林帆觉得，他应该在生气。 夏清不是说要和他复合吗？怎么两人这么快就谈好了吗？ “你要去哪儿？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回家，还能去哪儿。”柳林帆不去看他，盯着自己的脚尖，“你同学们不是来找你玩了吗？我想着让你和他们多聚一聚，不打扰你们。你不去陪他们，来找我干什么。” 姜森问：“你不是说过，不会不管我，也不会不理我吗？” “前提是在你找到能照顾你的人之前，”柳林帆道，“我觉得夏清和你挺般配的，你和她在一起不是更好？她一个大美女，大老远过来求复合，我掺和在里面算怎么回事。” 姜森拧起眉头，“和她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喜欢她。我都说了我现在是和你交往，他们都知道。” “可我们并没有在交往……” 柳林帆这句话一出口，姜森那边就沉默了。 他道：“我不可能一直照顾你的。我也不能一天天地都围着你转，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 “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我现在对你没有任何想法。如果……如果仅仅是因为我最近经常往你这边跑，导致你误会了什么，那我给你道歉。” “照顾你只是因为，我不想看你离开家之后，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只是同情你而已。”柳林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知道这话你可能不太爱听，但这就是我真正的理由。” “我们没有在交往，也没有在谈恋爱，我和你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你不要再和别人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不要自作多情，不要给我添麻烦。” 柳林帆说这些的时候没有看姜森一眼，他以为姜森会暴怒，会生气，可他等了好久，姜森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柳林帆受不住，他无法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和姜森继续待下去了，他道：“开门，放我下去。” 姜森没有说话，他率先从另一边车门下了车，柳林帆也跟着想从那边下的时候，车门哐当又关上了。 “姜森？” 姜森坐上了驾驶座，然后一脚油门往某处驶去。 他的车速有点快，柳林帆紧紧抓住扶手，问：“你去哪儿？” 姜森不说话。 柳林帆从后视镜里，能看到姜森现在的表情。 莫名的，他掌心出了汗，心里发毛。 这个场景之前也出现过一次。 第199章 那个时候，姜森就是在生气。 那他现在，也在生气吧。 “姜森？” “停下来，你带我去哪里？” 车子开上了一座山，道路蜿蜒，他们一边是石壁，一边是陡峭的山崖。当车子在每个转弯口转弯的时候，柳林帆吓得都不敢睁开眼睛，他生怕车子从护栏那边翻下去。 很快，车子来到了山顶，那里设了一条警戒线，上面写着禁止驶入，可是姜森完全无视，直接撞破了那条警戒线冲了进去。 “姜森！！” 柳林帆彻底慌了，他不敢去碰正在驾车的姜森，只能死死抓着他的座椅，吼道：“停车！你疯了！” 警戒线后面，是一处延伸出去近百米的断崖。 断崖下面是嶙峋乱石，甚至还有几个烧焦或者已成锈铁的车骨架。 姜森把车停下之后，将柳林帆从后座扶了出来。 柳林帆瘫软在地，大口喘气。 姜森道：“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不等柳林帆说话他就自己回答了：“之前，这里是极限爱好者最爱的游戏场所，他们给这个地方取了个简单粗暴的名字，——亡命坡。” “我也来这里玩过几次。” 他摸着柳林帆惨白的脸，道：“你知道这个游戏要怎么玩吗？” 柳林帆摇摇头。 姜森笑了，道：“毁掉刹车线，从这里驾车开出去，沿着断崖一直开一直开，车子的速度会越来越快，然后在车坠入山崖的那一刻，打开车门从车里跳出来，一个玩命的游戏，很有趣，是不是？” 柳林帆瞪大了眼睛。 “可惜的是，之前有一个人，运气不好，开车门的时候，脚被安全带绊了一下，然后就连人带车掉了下去，这里就被封锁了。” “知道我带你来这里干什么吗？” 柳林帆手指冰凉，他不自知地抓住了姜森的手腕，心里冒出了一个他都不敢想象的猜想。 姜森说：“一会儿，我往那边开，只要你喊我一声，我就从车上下来。如果我能活下来，是不是就能以此证明我的真心？能不能让你相信我姜森是真的没有在开玩笑？” “小舟，”姜森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我爱你。” 随后，他动作迅速地打开跑车引擎盖，似乎拔掉了什么东西，然后他看都不看反应不过来的柳林帆，坐进了驾驶座，油门轰鸣一声，轮胎飞速运转，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尖锐的声响震得柳林帆耳朵嗡嗡作响，一眨眼的功夫，载着姜森的车子就像是一颗子弹一样飞速弹了出去。 飞扬的尘土砂石扑面而来，柳林帆吓得面如土色，眼睛都快睁不开，他哑着声音近乎尖叫着喊：“姜森！” 他以为自己用了很大的声音，可是喊出来才发现，他因为太害怕，勉强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竟然和蚊子差不多大。 姜森的车已经开的很远了，马上就要到达断崖的边缘。 “等！” “等一下！” “姜——” 柳林帆一声声地喊，可是声音就是哽在喉咙里，怎么都发不出来。人被吓到一定的程度时，是发不出声音的。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了，柳林帆被姜森带到这里来，简短地听了一段解释，然后就要在这种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被迫面对姜森这仿若送命的行为。 短短一分钟内，姜森都来不及等柳林帆的反应，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把他自己的命完全交在柳林帆的手上，也不管柳林帆到底要不要，想不想。 柳林帆哪里经历过这阵仗，空中被姜森撞断的的警戒线随风起舞，像死神挥下的巨大镰刀。 柳林帆喊不出声音，试图往他那边跑，可是他站都站不起来，膝盖，大腿，浑身都是软的，使不上力气。他五指扣抓着地面，喉咙仿佛都灌了血，他的目光紧紧缩在姜森的车子上，他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那扇车门也关得紧紧的，他甚至能在后视镜里看到姜森冷静的双眼。 他是真的…… 他认真的。 如果自己不喊他，他是真的没打算停下。 他打算去死？ 疯子，疯子！！ 不要，不要。 不可以，姜森，姜森不能死，他怎么可以……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就—— 停下来—— 车子的前胎已经驶出了断崖，命悬一线的姜森却依旧岿然不动。柳林帆吓得几乎魂魄出窍，趴伏在地面上，双眼都泛上了血丝，他厉声嘶嚎道：“姜森！！” 咔哒。 他似乎听见了车门开启的声音。 他望过去，飞扬的尘沙中，姜森那边的车门开了条缝。 可是下一秒，车子就在重力作用下，重重栽下了山崖。 几秒过后，崖底轰隆一声巨响，柳林帆整个人好似都要被这道声音给震散架了，滚滚浓烟从崖底升起，除了他，周遭空无一人。 姜森…… 姜森摔下去了…… 连人带车，什么都没了？ 柳林帆手脚不听使唤，他上嘴去咬自己的手，希望能以此唤醒自己身体里的力气。 可他连牙齿都使不上力。 温热的液体爬了满脸，他又慌又怕，好似自己也跟着姜森掉下去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断崖边上伸了出来，抓住了一块凸起的石头，随后是第二只手，姜森双手一撑，翻了上来。 第200章 他拍了拍裤子上面沾着的灰，风度翩翩来到柳林帆面前，将他从地上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他笑着，心情大好：“听到你喊我啦。” 柳林帆懵懵地望着他，片刻后伸手去摸他的脸，温热的，滚烫的。 还活着……的姜森。 姜森把脸紧贴在他掌心里蹭了蹭，道：“差点就死了，正好我落脚的地方有块凸起的石头，我踩住了，这才没摔下去。” 柳林帆的脸色惨白，比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姜森还白，显然是吓得不轻。 姜森哄着他，道：“我没事啦，别怕，别怕。” 柳林帆尝到满嘴血腥味，是他紧张之下，把自己的舌头都咬破了。 “这下可以相信我的决心了吗，小舟？” 他问。 柳林帆哪敢不相信。 他领教到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怎么能有姜森这样的人？ 柳林帆肺里跟火烧似的，他揪住姜森的领子，拳头一下下落在他脸上，可是软绵绵的跟棉花一样，说是打人，按摩还差不多。 “好好，打吧，让你打，多久都行。” 柳林帆揍着揍着，鼻子塞住了，眼睛也糊的看不见东西了。 姜森抱着他，替他抹去脸上的眼泪，道：“对不起，吓坏了？” 柳林帆只能发出气音，但仍在努力骂他：“你个…王八蛋…神经病！你——” 姜森满脸笑意听他骂，看着看着，突然轻轻掐住他的下颚，低头，堵住了柳林帆半张的嘴。 作者有话说： 阎王爷：是谁在我门口一闪一闪的？ 第88章 再多同情我一点 柳林帆口中咸湿，是眼泪从彼此相连的唇缝中钻了进来。 他自惊吓中懵了两秒才回过神，意识到姜森在做什么之后，立即伸出手推拒他，姜森却抱得更紧。 柳林帆推不开人，手指把他肩膀处的衣物抓的皱成一团。 姜森掐着他的后颈，他只能高仰着头，被迫承受姜森的亲吻。 粗鲁，蛮横，以及挡不住的急切。 柳林帆呼吸不上来，喉咙里发出难受的唔唔闷哼声，渐渐地失了力气。 他去咬姜森试图让他停下，却反而得到了姜森更加激烈的回应。 呛鼻的汽油味混杂着焦臭的黑烟弥漫在崖上。 柳林帆被困在姜森怀里，小小一方怀抱，承受着姜森快要将他逼迫致死的亲吻。 柳林帆拍打着姜森的肩膀，抓挠他的脖颈，好半天才终于把人推开了半分。 鼻息紊乱，两个人近距离地注视着对方。 姜森啄去他脸上的眼泪，小声道：“我是真的喜欢你，相信我。” 柳林帆唇瓣被他咬的殷红肿起，姜森盯了几秒，手指揉按上去，哑声问道：“现在可以答应和我交往了吗？和我重新在一起好不好？让我为你赎罪，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我会用我余下的半辈子时间都拿来补偿你，不要把我推开。” 这分明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明明听起来是他在征求自己意见，可是却又像极了逼迫，让他没有其他的选择余地。 姜森继续说：“如果你还不相信，我还可以用别的方式。” 柳林帆听到这话，一脸惊恐，立即攥住了姜森的袖子。 别的方式？别的什么方式？ 又是什么其他的赌命游戏？ 不行，他受不了了，再来一次死的就是他了。 姜森这个疯子！ 他是真的没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吗？ 他自己不当一回事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让他来亲眼目睹他的不要命行为？ 他没想过自己会留下心理阴影吗？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他是算准了自己狠不下心，不会对他这些疯狂的行为坐视不理吗？ 不行，不行。 柳林帆完全不知道这个家伙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管他究竟因为什么原因而执着于自己，他现在都正在兴头上，如果自己这个时候拒绝他，他会不会做出更激烈更可怕的举动？ 会不会某一天，姜森真的把他自己给玩死。 到时候——他就间接成为杀害姜森的「帮凶」。 姜森目光炯炯，等待着柳林帆的回答。 柳林帆无路可走了。 不答应他，他好像真的会再来一次这种游戏，他的心脏已经无法再承受刚才看到他那种行为后，濒临死亡一般的剧烈震颤了。 “既然你说你同情我，那能不能再多同情我一点？” 姜森催促他：“你会答应的，是不是？” 他在笑，柳林帆却在看到他的笑容之后毛骨悚然。 四处飘荡的警戒线刮到了柳林帆的手背，缠住了他的手指。 上面重复印刷着的「禁止」二字似乎在无形之中告诫着他什么。 “小舟。” 姜森捧住他的脸颊，心情大好：“回答呢？” 断崖底下时不时传来阵阵爆裂声响，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事情都不是他的幻觉。 ——姜森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柳林帆走到了尽头，无路可退。 是了，最大的可能性，姜森现在对他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因为得不到所以才执着。等到自己真的和他在一起了，他总有玩腻的一天。 第201章 没错，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姜森很快就会玩腻他的。 先答应他，当务之急是先要安抚住这个不受控的疯子。 只要自己在和他相处的时候，保持清醒，他不会再一次沦陷进去的，他有信心。那么总有一天，等姜森玩腻之后，自己就能全身而退。 到那个时候，不管姜森再发生什么事，也都和他没关系了。 于是，柳林帆别无其他选择，在姜森的目视下，点了头。 姜森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看见他答应了，立马眉开眼笑地把他抱进怀里，一声声地喊他的名字，像是终于赢得了什么胜利，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奖品。 车子毁了，两人只能徒步下山。 柳林帆被吓得腿还软着，姜森就背着他，慢慢往山下走。 两个人边走边聊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姜森在说，柳林帆听。 他不想说话，姜森也不在意。 他只要能背着柳林帆就已经很满足了。 殊不知背上的人早已心乱如麻。 两人下了山走了没多久，遇到了姜森那群大学同学，夏清也在里面。 他们似乎准备回去了。 两队人迎面撞上。偶遇姜森背着柳林帆在路上走，人群里立马有人吹口哨起哄，柳林帆把脸埋在他脖颈里，脚趾不安地在鞋子里蜷了起来，他低声道：“放我下来。” 姜森没放。 为首那个闹得最大声的，被人偷偷扯了一下衣袖后立即闭了嘴。 他们约姜森一起去聚餐吃个饭。 姜森没有回答，而是去问背上的柳林帆，征求他的意见：“你想去吗？” 柳林帆怕自己掉下去，一直紧紧环着他的脖子，闻言摇摇头。他不想去和他不认识的人一起吃饭。 他对着姜森说：“你去吃吧，我回家了。” 于是姜森就也拒绝了：“我不去了。” 柳林帆怔住：“你想去就去啊，我只是说我不想去，没让你也不去。” “你不去我为什么要去？” 这话说的太不给面子。 对面一个男生也听到他俩的对话，说道：“你俩还真是黏糊。那姜森你就把他一起带上嘛，大家同学之间难得见面，吃个饭都不愿意？” 柳林帆再说不去好像就有点不知好歹了。 于是，姜森就带着他，和那一群他压根就不熟的人去了餐厅吃饭。 他们包了一个大包厢，同学们围坐一堆。 柳林帆是里面年纪最小的一个，他也插不上话，只能埋头苦吃。 姜森坐在他旁边，一直给他剥虾，夹菜，盛汤，就差没亲手喂到他嘴里，他旁若无人做这些亲密的举动，没注意到他几位同学脸色越来越差。 “你俩是怎么认识的？” “谁追的谁啊？方不方便给我们讲一讲过程？” “大家都很好奇呢。” 柳林帆嘴里塞着东西只顾着嚼，完全不吭声。 姜森动作自然地摸了下他的后脑勺，撸了把他松软的头发，笑道：“秘密。” 引来一片嘘声。 “说一下又不会怎么样，真小气！” 姜森心情不错，喝了不少，期间也有人来灌柳林帆的酒，都被姜森一一挡下。 “他酒量不好，别灌他了。” “我替他喝吧。” 一杯又一杯，柳林帆不想被小看，在姜森又一次给他挡酒的时候站了起来，夺过姜森手里那杯酒一饮而尽，引来一片叫好声。 柳林帆被酒水辣得满脸通红，但他忍着没咳出声。 不过就是杯酒，有什么不能喝的。他才没那么弱鸡。 不想做弱鸡的柳林帆，五分钟后就见识到了这酒的威力。 他不该逞强的。 好晕。 眼前的东西都在转，他眼皮重重往下耷拉，快要睁不开了。 姜森注意到他的脸色，摸了摸他的脸颊，触手滚烫。他柔声问：“晕吗？” “嗯……” “那你睡会儿，我走的时候叫你。” 柳林帆迷迷糊糊听到这句，就枕在姜森肩膀处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醒来时，是躺在包厢里的沙发上。 屋里的人都走光了。 他脸颊酡红，双眼迷离，踉踉跄跄站起来，身上盖着的外套也随之滑落在地上。 是姜森的衣服。 他人呢？ 不是说走的时候喊他吗？ 他抱着姜森的衣服出了包厢，迷迷瞪瞪往大门口走。 走到餐厅一处景观墙后时，他听到了姜森和人说话的声音。 他从墙后探出半个脑袋。 姜森在柜台处结账，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男人，絮絮叨叨地抱怨着：“你怎么回事啊？我今天是特意带夏清过来，想要给你和她拉线，让你俩复合，结果你小子直接给我来个当众出柜？来之前我还和夏清打包票说你现在没有对象，一定能成，现在可好，闹得这么尴尬，搞得我里外不是人。” 姜森淡淡道：“是你擅作主张。” 男人不满地反驳：“夏清当时可是校花，这么多年和你分手后就一直单着，我想着你俩可以再续前缘，就想当个月老做做好事撮合你俩，谁知道你现在改取向喜欢男人了？” 姜森终于舍得看他一眼，说道：“他是我唯一想要的人，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哄回来，”话里满含警告，“你不要再给我做其他多余的事，没有下次了。” 第202章 这个他，指的只有柳林帆了。 男人撇了撇嘴，彻底噤声。 柳林帆把脑袋收了回去，他靠在景观墙后面，迟钝地眨了眨眼。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里面的器官跳的好像有些太快了。 快到失速。 一定是他酒喝太多导致的。 酸酸胀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冒出来了。 他垂着脑袋靠在玻璃做的景观墙上，一双脚出现在他视线范围里。 他抬起头，姜森正温柔地看着他。 “怎么跑这儿来了？” 柳林帆讷讷道：“你走……怎么不叫我？” “结好账就会回去叫你的，想让你多休息会儿。”姜森问，“头还晕吗？” 柳林帆点点头。 “回家吧。” 姜森打了车，和柳林帆一起坐在了后座。 柳林帆怀里还紧紧抱着姜森那件外套，他晕的坐不住，姜森就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他半睁着眼，靠着靠着就躺在了姜森怀里。 车里没有开灯，前方的司机认真开着车，昏暗的后座上，两个人依偎在一起。 路灯昏黄的光影一片一片飞速略过柳林帆的脸庞，勾勒出他五官的轮廓线条。 五秒。 车子五秒经过一个路灯后，有一瞬间车里是漆黑的。 就在这一瞬间，姜森低下头，飞快地亲了柳林帆一下。 柳林帆的嘴唇被咬了一口，他抬眸望着上方的人，片刻后，伸手轻轻在他脸颊上拍了一下。 应该是想打他巴掌，却因为喝了酒四肢无力，像极了抚摸。 姜森嘴唇贴着他的手掌，在他掌心磨蹭着。 柳林帆想把手收回来，无果，只能看着姜森像中毒一样嗅闻着他的手指。 柳林帆手收不回来，只能摇头，瞥了眼司机的方向，示意他停下。 姜森没有分给司机一个眼神，只是紧紧盯着怀里的人看了良久，一把扯过他怀里的外套，罩在了二人头上。 封闭的空间里都是姜森衣服上的气息，柳林帆眼前一片黑，他被迫张着嘴，和姜森藏在这件单薄的衣服里，鸵鸟似的厮磨绞缠。 车子最后在姜森公寓楼下停住。 他将绵软无力涨红着脸的柳林帆扶下车，一把横抱起他进了电梯。 柳林帆手指虚虚地掐着他的耳朵，嘟囔道：“放我下来，我要回家……” “这不是在回家吗。”姜森按下电梯楼层。 柳林帆道：“是我的家……” “没错，是你的家。” “……”姜森听不懂人话。 姜森把人抱回了他的小窝，放到了床上。 柳林帆一个打滚把被子裹在身上，只露出一张小脸，警惕地盯着他。 姜森去扯他身上的被子，无奈笑道：“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睡吧。” 柳林帆不睡，强撑着睁着眼睛：“送我回家……” “这么晚了，叫不到车，我也喝酒了，不能开车。”姜森撒着一目了然的谎，说道，“明天送你回去，好不好？” “……”柳林帆沉默几秒，反应迟钝，思考不过来，说道：“这是你说的。” “嗯。” 柳林帆刚躺好，姜森也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柳林帆踢他：“不许睡我旁边。” “这是我的床，还不让我睡？” “不准。” “好好。” 姜森隔着被子把人抱住，当做没听到。 柳林帆像是被捆住的粽子一样动弹不得，骂他：“你是王八蛋。” “是是。” “你还是个神经病疯子。” “没错没错。” 柳林帆骂着骂着眼皮子就撑不住了。 在他即将睡着前，姜森问他：“我是谁？” 柳林帆闭上了眼睛，在被子里挪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呢喃着答： “……姜森。” “你喜欢姜森吗？” 柳林帆皱了皱眉，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姜森就去拨他的眼睫，扰他清梦，不让他睡。 不知是因为被他的手指触碰，还是想到了什么，柳林帆的眼角溢出了水液，濡湿了姜森的手指。 柳林帆吸了吸鼻子，整个人躲在了被子里。 姜森眼帘半阖。 他最后还是没有听到他的答案。 第89章 录音 柳林帆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他被照射在眼睛上的一缕阳光叫醒，睁开眼睛，眼前是陌生的摆设布置。这里不是自己房间，他不在自己家里。 呆滞了好一会儿，他想起了昨天的事情。 扭头一看，果不其然，姜森躺在他身边，还在睡。 一只手臂环在自己腰间。 柳林帆悄悄挪开腰上的手臂，轻手轻脚想要下床时，一股大力突然压在他的背上，姜森坐了起来紧紧抱住了他。 “去哪里？”他刚醒来，声音比往日里的还要沙哑低沉。 柳林帆耳朵被他的气息喷的有点痒，他微微侧头躲了一下，道：“……回家。” 姜森看了眼手机，道：“还早。” 柳林帆才不管几点，拍他的手：“我要走了。” “吃了早饭再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等柳林帆回应，姜森就起了床，他在柳林帆脸颊上亲了一口，道：“我去给你做，你可以再睡会儿。” 第203章 柳林帆当然睡不着。 姜森给他拿了新牙刷和毛巾，让他先去洗漱。 柳林帆洗漱完出来，姜森正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姜森如今做饭的动作已经很熟练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的。 柳林帆想起那床乱糟糟的被子，就那么放在那边，姜森应该也不会叠，于是他就自发去整理被褥。 拉床单的时候，他的脚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床底下露出来一个类似于纸质杂志书的书角尖尖。 他捏住那个纸角抽出来一看，不是杂志，是本卡通绘本。 书页卷了边，应该是经常被人翻阅。 “沙漠里的小鱼。”他念出了绘本的名字。 姜森这里怎么会有这个？ 这不是小孩子看的吗？ 姜森就在这时进来喊他吃饭，看见他手里拿着的绘本，道：“原来在这里，我说怎么找不到了。” 他似乎很是意外，问：“你在哪儿找到的？” 柳林帆老实回答：“床底下。” 姜森接过绘本，一页一页翻看起来，他看得很认真，柳林帆不禁诧异：“这是你的吗？” “嗯，”姜森道，“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绘本故事。” “现在还喜欢？” 姜森点头。 这么大了还看这个，不会太幼稚了点吗？ 柳林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长情。 “小的时候，我很喜欢这个故事，所以我缠着我妈，想要她念给我听。”姜森突然说起了他以前的事，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柳林帆也没有去打断他，“可是我妈从没给我念过，她一看见这个绘本就会哭，后来我也就不敢让她念了。” 哭？ 为什么哭？ 这个绘本有这么感人吗？ 姜森道：“因为这也是我哥小时候最喜欢的故事。” “她每次看到这个，就会想起我哥。” 柳林帆话头一噎，他没想到其中内情会是这样。 “我哥的死，是我爸妈心头的疤，他们无法承受这种痛苦，所以他们才会把我生下来。每个见到我的人都说我和我哥长得很像，可我也只在照片上见过他。我以为我和我哥有相同的喜好，我妈会很开心欣慰。可她没有。我哥虽然死了，但他仍然在这个家里无处不在。” “我比不过他。” “连他读过的绘本，我都不能读，因为这会让我妈很难过。所以我每次只能偷偷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看，自己念给自己听。” 柳林帆不知道说什么好。 姜森问：“你能读给我听吗？” 柳林帆其实能理解姜森这种心情。 在他父母意外去世后的一段时间里，他忧思过度入睡困难，那个时候宁一昔晚上就会坐在床头给他念故事听，他伴着哥哥温润的嗓音入眠，这个习惯维持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他才渐渐恢复了正常。 姜森幼年的痛苦应该也不会比他少。 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把这个绘本留在自己身边，像是在自己补偿自己童年时的缺憾。 对于姜森的这个请求，柳林帆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拿过那本不算新的绘本，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读，姜森突然打住，他拿来自己的手机，按下了录音键。 “你干什么？” 姜森喜笑颜开：“录下来，我以后每天晚上都能听。” “……”柳林帆本来该觉得他这个举动很幼稚，可是心头却莫名酸酸的，说不出的憋闷。 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那个卡通绘本。 “漂亮的小鱼，你快些游。” “大海把你送到了我这里，你落在我的怀里。在万里寸草不生的黄沙地，你是唯一的艳色。” “你美丽的鳍，新奇的尾，都是荒野中独属于我的绿洲。” “我爱你，我愿拥抱你，但我忘记，我的爱会杀死你。” 录音键上的数字跳动着，如柳林帆此刻的心跳。 姜森坐在他旁边，听着他的声音，和他一起看着手上那本对他们而言已经不合时宜的卡通绘画。 “可怜的小鱼，你快些游。” “你的鳍开始干裂，尾日渐枯萎，你被太阳炙烤，快要死在我的怀里。” “我会整夜整夜地守着你，我愿用我的一切滋润你，养活你，可你望着我的眼睛里，全是对我的恨意。” 姜森握住柳林帆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柳林帆顿了顿，继续往下读： “你是我最爱的小鱼。我想长出腮，长出鳍，和你一起去你的大海里。我们一起游玩，欢喜，不离不弃。” “可你还是被困在我这片丑陋的黄沙里。” 柳林帆的目光刮过那行墨黑色的字体，沉了声音： “天降甘霖，我自愿毁掉我的身体，为你接住雨水，托着你的尾，你的鳍，把你送回大海里——” 姜森把头枕在他颈窝里，盯着他精致的侧颜。 柳林帆低喃念道： “我会追着你，和你一起离去。可我没有腮，也没有鳍，我只是一颗颗黄色的小沙粒。” “我亲爱的小鱼，你快些游，别回头。去养好你漂亮的尾，美丽的鳞。” “不要忘记，我一直睡在有你的大海里。” “偶有一天，如果你能记起我这片黄沙地，希望我能出现在你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睛里。” 第204章 绘本不长，念完也没有多久，一分钟都不到。 姜森按下停止键，将那段录音保存了下来。 他十分满足地抱住柳林帆，道：“谢谢。” 他这么诚恳的道谢，反而惹得柳林帆不自在。 “谢什么？” “谢你愿意帮我实现我童年时的一个小心愿。” 柳林帆摩挲着手里的绘本封面，哝哝低语：“你能开心就好。” 姜森怔了怔，面上出现些微错愕，随后，他唇边漾开了一个温柔平和的笑，他把柳林帆抱得更紧了。 像是松了手，这人就要从自己怀里消散了。 自那天开始，姜森就隔三差五地要求柳林帆来他这里，两个人哪怕什么都不做，姜森好似只要能看见他就足够心满意足。 柳林帆一次逛街时，经过一个正在转租的店面。 店面不大，但地段很好。 他突然冒出来一个很新奇的想法。 就在他为自己的想法而付诸努力准备实施时，他接到了久未联系的林寒山电话。 琴琴在对面喊着要来找他，林寒山飞来了他的城市，准备在他这里玩两天。 柳林帆当然热烈欢迎，许诺一定会尽地主之谊带他俩出去玩。 林寒山来的那两天，柳林帆和姜森知会了一声，说他最近不能去找他了，他要陪琴琴玩。 姜森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于是那两天他就没有和姜森联系，也没有去见他。 姜森比他想象的要老实得多，一个骚扰电话和短信都没有，安分得像是一个透明人。 林寒山他们玩了两天就准备回去了，只是顺路旅游经过这里所以来看看他。 柳林帆精神不错，一直牵肠挂肚的林寒山也就彻底放了心。 他问起姜森的事情，问他是不是和姜森在一起了，柳林帆没有直说，只说他俩的事情已经差不多快解决了，他不想多说，林寒山就没有多问。 林寒山和琴琴离开的那天是晚上九点的飞机，他去送机回来，回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他坐在出租车上，想了想，发给姜森一条短信，问他在哪里。 姜森说他在公司加班。 柳林帆问他：「吃饭没有？」 姜森回的很快，还有一个可爱的猫猫头小表情：「吃过啦」 然后又发来一句：「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柳林帆回了个晚安，随后让司机改路，转道去了姜森的公寓。 趁姜森加班不在家，柳林帆正好去看一眼他家里的冰箱，这两天都没有管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他很快到达姜森的公寓，他开门的动作很轻，屋里没有亮灯，很黑，确实是没人在家。 就在他准备按下墙上开关的时候，隐隐听见姜森卧室里有人的声音传来。 他心中警铃大作。 是小偷？ 柳林帆脱了鞋，小心翼翼抓过玄关上的一个烛台装饰做武器，蹑手蹑脚往卧室走。 卧室门半开着，里面的人并不是小偷，而是姜森。 他拉开了半面窗帘，清寒月光从外头撒了进来，落在姜森身上，一片淡白色的光影笼罩着他。 姜森坐在窗前的一张椅子上，他闭着眼睛，掌心里握着一个手机，里面正在循环播放着柳林帆的声音，姜森在听他念的那个绘本故事。 一遍，一遍，又一遍。 屋子里回荡着录音里柳林帆的声音，清朗却又好似缥缈虚幻，摸不着，也抓不住。 姜森没有在公司，他骗了柳林帆。 厨房里没有一丁点烟火气，清锅冷灶，他压根就没吃饭。 柳林帆不在他身边，他就握着他手里唯一可以说是属于柳林帆的东西，独自沉默着，忍受着，任由无边的寂静吞噬他。 柳林帆咬紧牙，他站在卧室门外，给姜森发了条信息。 “饿吗？我做点夜宵给你送来？” 卧室里的姜森睁开了眼睛，看了眼手机，回复。 对话框里，他看到姜森发来的回复：「不用了，我就快好了，待会儿就回去了」 「我屋里还有饭，我回去会自己热了吃的，你不用忙活啦」 柳林帆拿着手机的手指太过用力，指尖一片惨白。 骗子。 ……骗子。 姜森没有发现柳林帆过来了，他就这么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听着柳林帆的录音，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柳林帆在外面站着，无声陪了他大概半个钟头左右，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翌日中午，姜森在办公室里忙活时，柳林帆突然出现，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盒。 姜森懵懵地看着他，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 柳林帆自顾自走进来，把饭盒掀开，一一摆在桌上。饭菜都是现做的，还热乎着，香味顿时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他头也没抬，道：“过来吃饭。” 姜森走到他身边，小声问：“怎么过来了？你……你不是要陪那个林……” 柳林帆道：“林哥和琴琴昨天就回去了，他们只是顺路旅游经过这里，过来找我玩而已，你以为他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姜森慢慢弯了嘴角，“噢”了一声。 柳林帆把筷子递给他，姜森道：“你对我真好。” 第205章 “少肉麻了，快吃，不然凉了。” 姜森却没有吃，而是突然一把抱住柳林帆，柳林帆被他一撞，后腰抵在办公桌上，硌得发痛。 “干什么你？”柳林帆瞪他。 姜森低垂着眉眼：“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柳林帆道，“以为我会和林哥走吗？” 姜森沉默着不吭声。柳林帆见状，怨道：“我真是搞不懂你的脑回路。”怎么姜森一会儿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一会儿又敏感得像是个快要被抛弃的可怜虫。 姜森抬起他的下巴，不由分说亲了上去。 办公室是磨砂玻璃，从外面是看不清里面的，但这毕竟青天白日的，也不保证完全不会被人发现，柳林帆尴尬地推他，姜森不为所动。无果，柳林帆只能放弃挣扎，默默承受着他的亲昵。 可也就在这时，他办公室的门倏地被从外推开。 一个尖锐的女声像炸弹一样爆发出来，怒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猝然分开，齐齐看向门口。 向晓脸色发青，瞪着里面的两人，她的身后站着姜荣朗，面色也很难看。 柳林帆小的时候见过他们，对他们有印象。 ——是姜森的爸妈。 第90章 “谢谢你，好孩子。” 谁都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柳林帆上一秒还在和姜森接吻，下一秒就被他的双亲撞见，场面十分尴尬。尤其是从向晓此时的反应不难看出，她很生气。 他还和姜森维持着一个几乎紧贴在一起的姿势，样子有些太嚣张了。 柳林帆不知所措，下意识擦了下嘴。 可也就是他这个举动让面前这个虽然上了年纪，但仍然风韵犹存的女人气红了眼，她猛地冲上来扬起了手，似乎是想要去抓柳林帆，或者也可能是想打他。 但姜森眼疾手快在半空中截住她的手腕，没让她碰到人。 向晓本就恼怒，被自己儿子抓着手动弹不得更是愈发狂躁，对着姜森吼道：“你就是为了这么个男人才这么久都不回家？你反了天了，你是真的打算把你妈我气死是不是？” 姜森没有说话，姜荣朗默默把办公室门关上，隔绝外面那些听到动静正在往里面张望的员工眼神。 他可能也意识到这里是公共场合，是自家儿子的公司，闹这么大动静对谁都不好看，于是也上前来拦住向晓，劝道：“阿晓，你先冷静一下。” 趁姜荣朗和她说话的功夫，姜森拉过懵了的柳林帆，把他带进了办公室里独立的一间休息室，是姜森平日里用来小憩的地方。 姜森神色平静，甚至还带着笑意安抚他：“你先在这里待着，别怕，没事的。” 说完他就关上了门，咔哒落锁。 柳林帆拉了拉门把手，纹丝不动。 他耳朵贴在门上，去听外面的声音。 “是我把你惯坏了，好，你如今翅膀硬了，是不想听我的话了。你当初说什么你喜欢男人，我还以为你只是不满意我给你挑的相亲对象，所以一时任性，故意和我闹脾气，故意胡言乱语说这些荒唐话来气我。” “亏我还在家里日日夜夜盼着你回来，等着你自己想明白，可谁能想到——谁能想到！！你居然真的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大庭广众的……你真是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伴随着向晓的怒吼声，还有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姜森啊姜森！你恶不恶心？！” 柳林帆心头猛然一沉。 ……是姜森，被打了吗？ 休息室没有窗户，他看不到外面，也出不去，急得如油锅上的蚂蚁。 外头叮呤咣啷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摔了满地，其中有一个重物砸在了门板上，咚的一声巨响，吓得门后偷听的柳林帆一个激灵后退一步。 砸门上的那个东西摔在地上，碎了。 他记得姜森的书桌上好像有一个陶瓷的烟灰缸，应该是那个吧。 他隔着门板都能听见向晓挡不住的呵斥：“你把那个男的叫出来，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出来谈，他有胆子缠着你没胆子面对我吗？” “你把他保护的滴水不漏，姜森，你可真伟大，真无私！为了一个外人，一个男人，你离家出走，还要和生你养你的爸妈决裂，家里公司的事你不管，全扔给你爸一个人，家你也不回，你的父母你也不要了！我和你爸都白养你了，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柳林帆脑子里一团乱麻，向晓的声音不停地往他耳朵里钻，明明都能听懂，可他却怎么都无法分辨她话里的意思，他现在完全无力思考了。 什么离家出走？什么决裂？她在说什么？ 姜森呢？ 为什么听不到姜森的声音？ 姜森并没有像向晓一样吼出声，所以他的声音嗡嗡的，柳林帆再怎么把耳朵贴在门上也听不清。 他不知道和向晓说了什么，她那边突然爆发出一阵崩溃般的嚎泣。 这阵尖嚎哭声只维持了短短几秒，随后毫无征兆戛然而止，姜荣朗的焦急呼喊紧随其后：“阿晓！” 外面骤然闹哄起来，好像有许多人一窝蜂进了办公室，柳林帆听到“救护车”“医生”之类的字眼。 “姜森你也赶紧来！” 最后的最后，姜荣朗丢下了这一句话，外面的动静声渐渐小了，慢慢归于沉寂。 第206章 咔哒，困住柳林帆的门终于在这可怖的寂静中被打开了。 姜森面色平静地用脚拨开地面上散落一地的烟灰缸碎片，对柳林帆温声说道：“没吓到你吧？” “你……”柳林帆心急如焚，现在不该是问他的时候吧？ “你妈妈她……” 他往姜森身后看。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一些文件落在地上，他刚刚送来的饭盒也被摔在了地上，米饭混合着汤汁溅在地板上，被不知多少人踩过，脏兮兮地糊作一团。 “我得去趟医院，”姜森摸着柳林帆的脸颊，道，“你先回家吧。” 柳林帆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默默点头。 “可惜你给我做的菜，我还一口没尝呢……” 柳林帆喉头一哽，说道：“还有……机会的，下次。” 姜森深深看着他，须臾，在他额上落下一个吻，“回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柳林帆点点头：“嗯。” 姜森嘱咐完他之后，便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向晓被气进了医院。 因为她撞见了自己和姜森接吻，她无法接受她的儿子竟然会真的喜欢上一个男人。 柳林帆能理解，虽然现在同性相爱屡见不鲜，但毕竟在大坏境下也只是占了一小部分，甚至有的圈子里根本就不怎么能接触到这类人。就连现在的年轻人都有的无法接受，更何况是她这样一个在传统家庭被教育长大的人。 她把儿子看得很重要，姜森又是她的独子，她当然不能忍受他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 姜森走后，立即有人进来收拾他乱成一团的办公室。柳林帆看了一会儿，回了家。 自这天开始，姜森一直都没有再联系过他。 柳林帆不知道他和他父母现在怎么样了，但想来他应该也不会好受。 他以为他和姜森应该就到此为止的时候，姜森时隔半月突然给他打来了电话。 那个时候他正坐在自己房间的飘窗上晒太阳。 他接起这通电话，对面很长时间都没有出声，只有那道清浅的呼吸声。 柳林帆静了几秒，开口问道：“姜森？” 姜森那边终于有了动静，他轻声地喊他：“小舟。” 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柳林帆放软了语气，用一种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音调问道：“怎么了？” “小舟…小舟…” 他没有回答柳林帆的问题，只是一声一声重复喊着他的名字。 柳林帆道：“我在听。” “我有点饿了，”他突然说，“想吃你做的。” 柳林帆蜷着腿靠在窗户上，纱帘被微风吹动，拂过他的脸颊，耳边是手机那头姜森的沙哑声音：“我想见你。” “你说过……不会不管我的。” 柳林帆下巴搁在膝盖上，摸着自己脚背上青色的血管纹路，很久之后，他低声问道：“你在哪儿？” 姜森又不开口了。 柳林帆问：“在家里？还是在你的公寓里？” “公寓。” “好。”柳林帆眨了眨眼，说道。 柳林帆做了饭，装在饭盒里，结果刚走到楼下，就迎面撞上一位不速之客。 一位黑衣保镖来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道：“柳先生。” 柳林帆警惕地打量着他。 “夫人想见你。” 保镖侧过身，路边上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车窗半降，他看见里面坐着的那个人之后，心提了起来。 “放心，只是说几句话。”保镖道。 柳林帆上了车，向晓没有看他。 两个人独坐车座两边，中间像隔着一条银河。 柳林帆拘谨地抱着饭盒，他无意瞥了一眼，瞥见她手背上还贴着医用胶带，那是输液的痕迹。仔细一看，向晓样子憔悴，满脸病容，看起来像是大病初愈， 脆弱易碎。 “阿姨。”想了想，柳林帆这么沉默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于是主动开口打招呼。毕竟向晓怎么说都是他的长辈，他不能太没礼貌。 “我记起你了，”向晓忽然说，“姜森小的时候，和一个父母双亡的男生走得很近。”她说的是宁一昔。 柳林帆道：“那是我哥哥。” “你们长得不像。” 柳林帆解释：“我们是重组家庭，我和我哥，没有血缘关系。” 向晓道：“原来是这样。” “姜森也有一个哥哥。”向晓道，“他叫姜彦，也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只是那孩子并不幸运，早早就离世了。” 柳林帆如坐针毡，僵硬地回道：“您节哀。” “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姜彦死后，我一度一蹶不振，想跟着他一起去死。可是我熬了下来，还有了姜森。”向晓声音不大，神情甚至可以说是温柔，她这个样子，和柳林帆那天看到的状似疯魔的女人完全不同。 她说：“我生姜森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医生说如果我执意要把他生下来，我就会有生命危险，但我还是赌了一把，好在赌赢了，我赢得了姜森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 “我和他爸都老了，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我们这个年纪，也已经半截身子入了土，没有多少年活头了。” “做父母的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子女能够幸福。” 第207章 柳林帆大概知道向晓要对他说什么了。 他抚摸着饭盒上的卡通画，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冷。 “我也一样。我希望在我死之前，可以看到姜森成家，看到他们一家三口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我和他爸都盼着当爷爷奶奶，希望可以抱上孙子或者孙女，这样我们才能瞑目。” “你是个好孩子，你应该能理解我们是不是？” 柳林帆嘴唇干裂，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开一合都撕裂般的痛。 “姜森从小就很听话，可是现在，却为了你和我们顶嘴，反抗，为了一个男人要和我们决裂，我们原本家庭美满，可是现在却被搞得乌烟瘴气。” 向晓看向他，两眼通红，泫然欲泣： “我们家就只剩下姜森他一个了，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你们都是男人，你怎么会想到要和他在一起呢？这是不对的，你不该这么做，两个男人怎么可能长久？你们现在只是不懂事，觉得这事新鲜而已。你还年轻，有大好年华，求你，算阿姨求你了，你不要再缠着姜森了，放过他吧，好不好？” 柳林帆六神无主，声音都抖了：“不是的，我没有……” 向晓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冰凉，冰得柳林帆身心俱颤。 她道：“好孩子，你是想看到我们家破人亡吗？” 向晓的眼泪从眼眶落了下来，滴在柳林帆的手背上。 她眼角的细纹，鬓边的白发，都让柳林帆意识到，现在和自己说话的人是姜森的母亲，她一把年纪，还在为姜森操心，还在因为柳林帆这个外人的原因而难过哭泣。 他想起了自己去世的爸妈。 如果他们还在世，他也不会希望自己的爸妈对着一个小辈低声下气地恳求。 姜森家境优渥，聪明又有能力，有大好前途。 如果真的因为自己，他和他家里人闹掰了，让他两位年迈的父母为此痛不欲生，不得安享晚年，——那他柳林帆岂不是真的十恶不赦，罪无可恕。 更别提家破人亡这个天大的罪名，他柳林帆实在是无力承受。 “……” “我知道了，阿姨。” 柳林帆把手中还温热的饭盒交给了向晓，道：“这个，你能带给姜森吗？他说……他饿了。” 知道柳林帆是答应了，向晓接过饭盒，道：“好。” 她俯身过来抱住柳林帆，泪水滴在他的脖子上，话里满是感激：“谢谢你，好孩子。” 柳林帆突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下了车，深吸一口气，没有选择出门，而是一步步往家的方向走。 等他的身影消失后，向晓招了招手，待命的保镖立即迎了上前，接过她手里的饭盒，扔进了路旁的垃圾桶。 第91章 我爱过你，但我们没可能了。 - 柳林帆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再和姜森见面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和姜森都不是最适合对方的那个人。 时间越久，他反而越无法彻底理清这团乱麻。 他不能因为可笑的同情或者怜悯，就把本早该结束的这一切拖到如今。 这对姜森，或者对他自己而言都不公平。 是，本来早就该这样做了。 柳林帆缺的只是果断毅然的决心。 他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他胆子太小，顾虑多，忧心重。 他被姜森断崖那次的举动吓坏了，可是现在冷静想一想，他说过他之前玩过几次那种游戏，那他应该也会有几分把握，不会真的去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可能只是在吓唬他而已。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算他当时拒绝了姜森的要求，就算他们两个以后真的再无交集了，姜森他也不会真的去死的。 他现在只是因为没尝过被拒绝的滋味，所以不甘心，一时无法接受而已，但时间长了，他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然后走上他正确的人生道路。 他柳林帆自问也不是个什么人物，他只是个普通人，光是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很难了，他无法再去负担起姜森和他背后的那个家庭。 他们本质上就截然不同，他们两个有着云泥之别，所有的一切承诺都是空中楼阁，虚幻渺茫，做不得真。 如姜森的母亲所言，以他这么优秀的外貌和能力，他早晚会找到一个和他般配的妻子组建新的家庭，一家三口，和和美美，那才是他最好的未来。 而不是现在还和柳林帆这根路边上的狗尾巴草暧昧不明。 只有他先放过姜森，姜森才会放过他。 柳林帆和向晓见过面之后，不管姜森后来给他发信息还是打电话，他都忍着没有再去看了。 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上次看的店面已经租下来了，正在装修，他和宁一昔隔三差五地会去看一看。 想开个花店。——柳林帆当时和宁一昔说这个想法的时候，他以为哥哥会说他异想天开，但他惊讶过后，便是全力的支持。 柳林帆手上有点资金，加上宁一昔大力资助，两个人顺利地把店盘了下来。 “当个花店小老板也不错。” “人生嘛，就是从一次次尝试中过来的。没有谁规定你必须得走哪一条路，说不准你的独木桥尽头，是比别人的阳光大道还要辽阔的天地呢。” 第208章 宁一昔一直就是这样，只要是柳林帆想做的，不管是什么，他都不会去阻拦，而是尽全力支持。 过了几个月，店铺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他们也联系好了供应商，只等着选一个黄道吉日开业。 期间宁一昔带着沈文来店里看过，还和他打趣：“以后要花就到这里来拿，这样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你都能有花送我了。” 沈文局促不安地绞着手指，宁一昔指着柳林帆道：“没事，他不收你钱。” 柳林帆哈哈干笑两声，冲宁一昔头发上丢了片花瓣。 接下来的日子顺利的过了头。 开店，营业，做生意，柳林帆忙忙碌碌，倒也过得很充实。 他的生活也终于慢慢走向了正轨。 他以为是这样的。 柳林帆拎着水壶给店外的盆栽浇水时，从玻璃倒影中看到了自己身后那个站在不远处的人。 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感。 姜森也在直勾勾地凝视着他。 两个人谁都没有动，只是目光一直黏着在一起。 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姜森抬手，朝柳林帆轻轻招了招。 柳林帆眨了眨眼。 ……算了，总要说清楚的。 他把店交给了今天特意来帮忙的沈文，说自己要出去一下，沈文没说话，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柳林帆便脱了围裙，出了店，走到姜森面前。 他一直都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姜森的脸。 几个月没见，姜森的样貌还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衣着得体，丰神俊朗。只是他那双望着柳林帆的眼睛里，却一片灰暗，像极了疲惫倦怠下，他尽力维持的一丝清明。 “陪我走走吧。”他说。 两个人并肩走着，没有视线交流，也没有肢体接触。 他们进了一家商场的咖啡店，面对面坐下了。 柳林帆搅着杯子里的咖啡，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 他能感觉到姜森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可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 半晌，姜森问：“为什么你不理我了？” 柳林帆说：“不想理，所以就不理了。” “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事了吗？” “我只是想明白了。”柳林帆摇头，平静地说，“之前是我想的太天真，我们不应该再继续纠缠下去了，还是当陌生人比较好。” “什么意思。” 柳林帆抿了口咖啡，苦的他心尖打颤。 “你妈妈……来见过我了。” 姜森瞳孔缓缓缩紧。 “她和我说了点她的心里话。”柳林帆道，“他说了你哥哥姜彦的事，也说了你的事，她哭了，哭得很伤心，我当时很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的父母死的早，我比谁都能理解失去家，失去父母的感受。我不想你也尝到这种痛苦，不想你因为我的缘故，让你和你家里人闹翻，让你以后余生有家不能回，不想让你为难。破坏你的家庭，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这是最好的办法。” “为什么不见面就是最好的办法？”姜森沉声道。 “现实一点，姜森。” 柳林帆重重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呼吸能够顺畅一些，他快被他们之间的空气压得喘不上气了。 他缓了片刻，复又说道：“我和你永远不可能的。家世，身份，能力，我们都截然不同，而且最主要的，我和你都是男人，只这一个问题就足够让人望而却步了。” “我和你在一起，你的父母会怨恨你，怨恨我，而我会永远活在愧疚之中，下半辈子谁都不会安生，谁都不会高兴。” 姜森静静注视着他，道：“可我喜欢你。” “你说喜欢，你又能喜欢我多久呢？”杯子里的冰块浮动，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柳林帆道：“这样的事情谁都说不准的，人的感情很奇怪也很复杂，千变万化，上一秒说爱，下一秒就可以说恨。你现在固执地想要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你还没想明白。我们是结不了婚的，以后也没有人会认同这份没有法律效应的感情，和小孩子过家家有什么区别呢。” “总有一天，你注定会和女人结婚的。” “你的父母，你的家庭，都不是我能掺和进去的。你也不要把我牵扯进去了。” 姜森握住了他放在桌上的手。 柳林帆盯着他手背上暴起的血管青筋，讷讷道：“姜森，我爱过你，但我们没可能了。” 世上的事情不是只靠一腔热血和执着就能打出完美结局的。 有太多太多的无可奈何，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 “有。” 姜森突然说。 他的眼神中含着一股近乎暴戾的森寒阴冷，他说：“有可能。” 柳林帆被他的手指抓的生疼，想要抽回来，指缝中却被姜森嵌进了他的五指，十指相扣。 “我这辈子只要你一个，我会到死都爱着你。你放心，我会让你相信的。” 姜森现在的样子让柳林帆有点发憷，他一把把手抽回来，因为太过用力，带翻了面前的咖啡杯。 褐色的咖啡撒了满桌，沿着桌沿滴答滴答往下淌。 他胸膛起伏着，头脑发热回怼道：“那我也告诉你，除非我死，不然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再继续。” 第209章 他丢下这句话后，落荒而逃。 咖啡店在二楼，他慌不择路，生怕姜森从身后追出来，也没注意到他自己已经拐进了一处正在维修中的玻璃廊桥。 玻璃桥下面是一楼一处景观水池，里面摆着假山和人造荷花，锦鲤在里面游动，从上往下看别有一番滋味。 只是今天有客人反映桥上一块玻璃有些松动，经理立马找来工人维修，工人们到场查看了一下情况，就去工具间拿警戒用的绳子和维修工具，商场的经理本来事就多，见工人到场就安了心全权交给他们负责，而工人们也以为商场最起码会在他们去拿工具的时候派人留在这里看守，防止有人误闯。 结果最终导致这栋有安全隐患的玻璃桥在最关键的时候压根无人看管。 而柳林帆就在这时走上了这座桥。 那阵玻璃爆裂的巨响回荡在整个商场大厅里。 有人放声尖叫起来。 姜森付完账从咖啡店出来已经不见柳林帆人影，一楼人群全部挤在一处景观池边。有人报警，有人打120. 他们说有人从二楼的玻璃桥上摔了下来。 桥上的其中一块玻璃已经没了，和那个人一起落在了景观池里。 水被染成一片刺眼的红。 姜森往那边走，脚步越走越快。 他近乎粗鲁地拨开人群，柳林帆满身是血半淹在水池里，闭着眼睛，脸如纸一样苍白，像那只被他丢弃复又捡起，背部开裂缝合却始终回不到原样的破碎玩偶。 - 柳林帆身上的玻璃碎片有大有小，密密麻麻多达十几片，大部分集中在他的背部和肩膀，少数嵌在他的四肢，最危险的一块正好扎在他的脖子上，离他的大动脉只差一厘。 柳林帆过了两天才醒来。 他在医院里，手上还挂着点滴。 床边上守着的宁一昔眼底乌青，下巴上冒出了胡茬，十分狼狈。他见柳林帆睁开眼睛，立即凑上前喊他：“小帆？” 柳林帆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辨认出眼前的人是自己哥哥，他喊了声哥，可惜嗓子干的要冒烟，没发出声音。 “别说话，我叫医生来。” 柳林帆背上伤口比较深，缝了针，脖子上也缠着绷带，麻药过后他知觉恢复，浑身刺挠，不管是坐还是趴都疼的厉害。 他记得一些事。 他记得当时他和姜森争执后，只想着离开商场，走上了那个玻璃桥，走到中间位置的时候，脚下突然就空了，他下落的那几秒好像成了慢动作，他清晰地看见自己脚下的那片玻璃边缘翘了起来，以他脚下踩着的位置为中心，龟裂，裂纹往四面八方扩散，然后砰的一声爆了开来，他都来不及抓住东西，甚至都来不及发出声音，就这么掉了下去。 摔下去到落地的那一刻，他其实没觉得痛。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扎成了刺猬，也不知道他压住了一条倒霉的鱼。 只是迷迷糊糊的眼前越来越黑，看不到，也听不到。 他莫名想起小时候那个改变他命运的算命瞎子。 他想，原来他说的「血光之灾」是在这里。 害他受这么多罪。……早知道当时就离那个瞎子远一点了。 早知道，就不乱说话了。 “谁把我送来的？”他摔下去动静那么大，姜森知道吗？ 病房里，宁一昔给他倒着热水，热气升腾模糊了他的眉眼，他低声道：“是姜森。” “哦……”是把他送来就走了吗？ 他当时在咖啡店和姜森说的话，他已经听进去了吗？ 不然他都醒来这么些天了，姜森也没有露过一面。 宁一昔当天接到柳林帆被120拉走的电话时，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他急急忙忙来到医院，柳林帆还在手术室中，而姜森就站在走廊里，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扉。 姜森的衣服上也有血，起初，宁一昔以为他这些血应该是沾了柳林帆身上的。 但下一秒，他看见姜森垂下来的手掌正在不停往下淌血。 血液大股大股地泼落，溅在瓷白的地砖上。 他的手里紧紧握着一块玻璃碎片，锋利的边缘割开了他的掌心，可他好似感觉不到痛，没有松开那块玻璃的打算。 有护士想要给他处理手上的伤口，他不让。 宁一昔心情复杂，他走到姜森身边，姜森看见了他，第一句话就是沙哑的：“对不起。” 宁一昔没有说话，他和姜森一起守在手术室门外。 直到两个小时后，柳林帆被安全地送了出来。他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因为失血过多身体很虚弱，一直昏睡着没醒来。 柳林帆安全了，宁一昔守在他床边，对着脸色惨白的姜森说：“去把手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宁一昔当然猜得到姜森为什么要做这么奇怪的举动，他在陪着柳林帆一起流血，陪着他一起痛。 姜森的手被简单包扎起来，但没过多久，就有一个身着西装应该是某个助理之类的男人来了医院，他和姜森说了什么。 姜森深深看了一眼柳林帆，离开了。 并且从那天开始，没有再踏进医院一步。 - 姜森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不见，也不说话。 他不点灯，坐在窗前，反反复复撕扯着自己掌心里的伤口。 第210章 看着伤口撕裂，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鲜血从他的掌心溢出，顺着手腕滴落在地毯上，他面无表情，近乎麻木地看着。 撕裂伤口当然很痛。 可是越痛，他就越开心。身体越痛越好，这阵疼痛能够压过他心理上已经堆积到顶峰的疲惫不堪。 他能在疼痛中，得到些微的放松。 自从向晓撞破他和柳林帆的事情之后，她就疯了一样给他又重新安排相亲，介绍对象，恨不得他立马就能找个女人结婚。 姜森不愿回头，向晓和他争吵，两人各执一词，谁都听不进去对方的话。家里被闹得鸡飞狗跳，姜荣朗被夹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 向晓眼见自己嘴皮子都说烂了，姜森都铁了心不改，一气之下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以死威胁他：“你要是不去相亲，不和女人结婚，要是你敢和我们断绝关系，我就立马去死，就当我从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你这个不孝子！” 鉴于向晓有过寻死的前车之鉴，姜荣朗见她这样心惊胆战，生怕她又做什么傻事，立马去劝姜森：“你先答应你妈妈，你先让她把刀放下来！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你先答应她！” 姜森闭上眼睛，身体里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为什么……为什么都要这样对他…… 向晓声声逼迫着他，姜荣朗焦急催促着他，他不可能眼睁睁去看着她做出过激的事，只能后退。 他在家里被压得喘不过气，联系柳林帆，明明他答应了来看自己，最后也没有来。他甚至后来也联系不上他了。 世界上好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孤立无援。 他只能去找柳林帆，希望能见他一面。只要一面，自己就能好受一些。 可是见了面，柳林帆也在把他往外推。 一次，又一次。 他也不需要他。 可是……当他看到血泊里的那个人时，他人生头一次感觉到了从心脏里蔓延出来的巨大的惊惧和恐慌。 和他在一起，柳林帆似乎总是在不幸。 这是不是上天给他的警告？ 警告他应该要远离他的身边，只有这样，他的小舟才能安然无恙地度过余生。 自己痛苦，好过让小舟痛苦。 姜森忍着没有再去找他，可他低估了自己的决心。听闻柳林帆出院之后，他还是不知不觉走到了花店外，在不会被他发现的距离里，偷偷看着店里面那个忙碌的人。 柳林帆站在盛开的花丛里，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便胜过世间的所有。 他想，他永远都忘不了这个画面了。 他每天都会来，偷偷地看他一会儿，随后离开。 然后他发现不知道哪一天开始，柳林帆的身边多了很多人，他交到了很多朋友，他身边有那么多人，不缺他一个姜森。总有一天，他也会找到新的…… 他不敢去想。 他只要一想到柳林帆未来会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心脏就要裂开了。 当向晓终于对一个女方满意，她甚至跳过了订婚的步骤，选择直接让姜森结婚时，姜森受不了了，他去了柳林帆的花店。 站在了柳林帆的面前。 医院那一别，他们已经快有大半年没见过了。 大晚上的，柳林帆也快要关门了，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姜森的出现让柳林帆有些不知所措。 但他尽量保持着冷静，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客人询问道：“来买花吗？” 姜森深深看他良久，道：“请给我一束蔷薇。” 柳林帆问：“什么颜色的？” “都可以。” 柳林帆各个颜色的都拿了几支，给他包成了一束。 姜森静静看着他动作，忽然，他开了口，道：“我们一起走吧。” “什么？”柳林帆一怔。 “什么都不管了，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他的神情，好似下一秒只要柳林帆点了头，他就什么都可以做。 柳林帆呼吸乱了片刻，他扭过头，专心给他包着花束，喃喃道：“别开这种玩笑了。” 姜森沉默了。 柳林帆把那束花递给姜森时，说道：“颜栎前几天来过我这里，听他说，……你快要结婚了。” “恭喜你呀。”柳林帆撑起一抹笑容，道，“你一定会幸福的。” 他说的真诚又恳切，是他不掺杂一丝作假的心里话。 姜森没有接那束花，而是呢喃着问道：“你真的不在乎我，也不要我了吗？” 好似被柳林帆的一句话彻底击垮，他垂下了脑袋，轻轻笑了一声。 柳林帆感觉他不太对劲，但下一秒，姜森就从花束里面抽了两朵深红蔷薇，一朵夹在柳林帆耳边，一朵拿在他自己手里。 他深深，深深看了柳林帆一眼。随后，他轻轻抱住了柳林帆，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他的嘴唇冰凉，没了一丝温度。 柳林帆茫然抬头看去，姜森在笑。 他的眼睛弯起，嘴角上扬，温柔又专注地注视着柳林帆，很久之后，他低低说道：“我走了，小舟。” 姜森只拿走了一朵。 人离开之后，柳林帆等了几分钟，还是没忍住追出了店外。 远处，姜森的背影在路灯的灯光下变得越来越小，很快就要消失了。 他取下耳边的深红蔷薇，慢慢蹲下身，捂住了脸，几不可闻的低泣声从他指缝中溢了出来。 第211章 姜森回到家，大厅里，向晓正在和人商谈着婚礼现场的布置，见到他回来之后立即数落一句：“去哪里了现在才回来？你自己的婚礼自己都不管吗？你也过来看看。” 姜森平静地道：“全听你的，妈，我累了，我想休息了。” 听到他这样说，向晓立即喜笑颜开：“你可终于开窍了。行吧行吧，去睡吧。”她冲姜森挥了挥手示意他上楼去，自己则拉过姜荣朗一起来看，“是你儿子要结婚，你也别愣着，给我点意见。” 姜森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换上了一身定制好的西服，把自己收拾得挑不出一丝毛病，他对着镜子照了照，很满意地笑了。 他来到浴室，把门反锁。 浴缸开始放水。 他爱惜地抚摸着那朵蔷薇，将它剪了，花朵放在西装胸前的口袋里。 像极了新郎的胸花。 他躺进浴缸里，水溢了满地，浸湿了他那身昂贵的西装。 他抬眼看了下腕上那块深蓝色表盘的手表，确认了眼时间。 池边的手机里播放着那段录音，柳林帆的声音从里面悠悠传了出来：“漂亮的小鱼，你快些游。大海把你送到了我这里，你落在我的怀里。” “你是我最爱的小鱼。我想长出腮，长出鳍，和你一起去你的大海里。我们一起游玩，欢喜，不离不弃。” “我会追着你，和你一起离去。可我没有腮，也没有鳍。” “亲爱的小鱼，偶有一天，如果你能记起我这片黄沙地——” “希望我能出现在你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睛里。” 姜森喃喃念了出来，和柳林帆录音里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希望我能出现在你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睛里。” 姜森手里的裁纸刀落在地上，叮一声脆响。 浴缸里的水渐渐变成了深红，和他口袋里那朵蔷薇一个颜色。 意识轻飘飘的，他闭上眼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没关系， 没关系的。 他没有遗憾了。 他已经和他的小舟—— 道过别了。 第92章 “我跟你走。” - 柳林帆被花枝上的刺戳到了手指，血珠涌了出来。 他把手指含在口中，吮去那滴血珠，鲜红的血液染在了他苍白的嘴唇上。 心脏毫无征兆地跳到了一个飞速的频率，莫名的不安感愈发浓烈，他如坐针毡，心神不宁。 他看着那朵被他放在桌面上的蔷薇，还是放心不下，他想着，这是最后一次。他拨通了姜森的号码，可是对面没人接。 这下不安感从心脏血管直接炸上自己的头皮。 他直觉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想了想，转而拨通了颜栎的号码。 他前几天来店里找柳林帆时，和他说了姜森快要结婚的事，还把自己的号码给了他，让他有什么事情就和自己联系。 没想到这个号码现在真的派上了用场。 “什么事？你居然会打给我？” 只响了两声，颜栎带着笑意的声音就从手机里面传来。 柳林帆急道：“你能去看一下姜森吗？” “怎么了？” “他……他刚才来找我，我觉得他样子不太对劲。” 没想到颜栎那边爽快地就应了：“可以啊，我正要去找他呢。” “好，那麻烦你之后再回个电话给我。” “行。” 挂了电话，颜栎的车也已经驶到了姜森家门口，他停好车就走了进去。 大厅里，颜栎对着向晓和姜荣朗打了声招呼：“叔叔，阿姨。” “哎呀，是小栎呀，你怎么过来了？” 颜栎道：“噢，姜森约我一起吃饭，可我看他一直没来，就过来找他了。他人呢？” “那孩子，怎么还放你鸽子呢，”向晓说道，“他在楼上睡觉呢。” “好，那我上去找他。” 颜栎来到姜森房间，可他的卧室里却没有人在，倒是浴室门紧关着，里面还能听到轻微的水流声。 浴室门锁了。 他敲了敲门，喊：“姜森，你在里面吗？” 里面无人回应。 “姜森？” 他又加重力气敲了敲，仍旧毫无动静。 正疑惑时，他鼻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他一愣神，凑近浴室门缝深深吸了一口，更浓郁的味道吸入了自己的鼻腔。 他骤然瞪大了眼睛。 味道是从浴室里面传来的。 这是……血腥味。 颜栎立即抬脚就用力踹门，哐哐巨响惊动了楼下的两人，向晓和姜荣朗闻声也来了姜森的房间，见到颜栎疯狂的踹门举动，问：“怎么了？” 颜栎也顾不上失礼或是其他，咆哮道：“这里的钥匙呢！拿过来！” 向晓一点头，立即有佣人去取。 颜栎还在不停地踹，可是他低估了这扇浴室门的结实程度，直到姜荣朗上前帮他，哐当——在两人齐踹下，门板轰然弹开。 入目是一片浓郁到化不开，死寂般的红。 不止是颜栎，姜荣朗和向晓都僵住了。 他们直直望着浴缸里那个口鼻已经浸入水中的人，姜森安静地躺在那里，右手腕上遍布着凌乱几道豁开的血口，浴缸里已成一片血水，地面上也铺了一层浅淡的红色。 第212章 门一开，令人头晕目眩的浓烈血腥味扑面而来，熏得人动弹不得。 之后的一切都很混乱。 颜栎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他立即冲到浴缸边上，确认姜森还有微弱的鼻息，立即大声喊着让他们去叫医生。 姜森身上的衣服吸饱了水，很重，加上地面上又很滑，颜栎一个人使不出力气，没法把姜森从浴缸里抱出来，他急得脖子上都爆了青筋，见姜荣朗还懵懵地站着，嘶吼着冲他喊让他来帮忙，姜荣朗这才从失神状态中清醒过来，急急忙忙和颜栎一起把失去知觉的姜森送上了车。 向晓已经完全呆住了。 一群人吵吵嚷嚷地乱作一团离开了，很快，浴室里只剩下她一个。 她怔怔地站在满是鲜血的浴室里，踩在脚上的拖鞋也被地上积起来的水流染成了红色。这里面有姜森的血。 花洒还在源源不断往外放着水，地上的红色水面泛起道道涟漪，她的面容倒映在水面中，影子被冲刷扭曲到再也看不真切。 - 柳林帆等了一晚上，都没有等来颜栎的电话。他拨过去，颜栎那边也不接。 他就知道，一定是出什么事情了。 再一次接到颜栎的电话时，是第二天下午。 他开口第一句就是：“姜森自杀了。” 一句话，柳林帆手机掉在了地上，眼前一黑，腿登时发了软，跌坐在地。他的胸口骤然涌上一阵剧痛，痛到他紧紧抓住胸口处的衣物，可还是没有减去一分疼痛，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竟然无意识屏了呼吸。 颜栎在电话里给他说了医院的地址，他连忙起身前往，在颜栎的帮忙下，他来到了姜森的单人病房。 姜森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没有醒来，和以往张扬肆意的模样不同，他套着一身病号服，脸上没有丁点血色，下半张脸罩着氧气面罩，脆弱到仿佛下一秒就会如水雾一般消散，如果不是他胸膛在微微起伏，他的样子几乎和死人无异。 柳林帆一看到他这个样子，眼眶一热，不受控制的眼泪就涌了出来。 颜栎道：“送来的时候他已经休克，好在抢救过来了，中午的时候醒了一会儿，然后又睡下了。我想他应该挺想见到你的，你有什么话就好好和他说吧，我在外面守着。” 柳林帆鼻尖通红，闻言点了点头。 颜栎走后，病房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只是一个站着，一个躺着。 一个醒着，一个睡着。 柳林帆走到床边上，姜森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背上插着留置针正在输液，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有血色透出。 柳林帆去摸他的手，一片冰凉。 他双手包住姜森的手，往他掌心里哈气，试图让他暖和一点。可是渐渐的，他力气骤失，额头抵住姜森的手背，无声抽泣着，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地面上。 柳林帆哭的眼尾通红。 “姜森？” 他喊他，姜森没有反应，眼睫都没有动一下。 柳林帆轻声道：“我在这里了，姜森。” “你睁开眼睛看一下我。” 姜森没有醒。 柳林帆就这么握着他的手，一直陪着他，和他说话。 过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姜森的睫毛颤了颤，他睁开了眼睛。 柳林帆立即凑过去，小声喊他：“姜森？” 姜森眼神半天才在他脸上聚焦，他干裂的嘴唇在面罩里动了动，柳林帆知道他是叫了自己的名字，连连点头，道：“我在，我在这里。” 姜森没有受伤的左手微微动了动，似乎想抬起，可是没有力气，柳林帆立即抓住他的手，脸颊贴到他掌心里，道：“小舟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了。” 姜森虽然睁开了眼睛，但好似仅仅只是睁开了眼睛，并没有什么意识。 他眼泪一滴滴往下滚落，沾湿了他的脸颊，濡湿了姜森的手掌，他鼻子塞住了，哽咽道：“等你好了，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可以……” “我和你走，姜森，我跟你走。” 姜森精神不好，醒了一会儿就又睡了。他见到了柳林帆之后，就下意识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睡着了也用全力抓着，没有再放开。 以姜森现在的力气，柳林帆挣脱易如反掌，可他没有挣脱，反而抓得更紧。 颜栎和他讲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姜森在花店和柳林帆分别之后，回到家就割了手腕，如果不是颜栎及时赶去，姜森现在就已经被装在雕花的罐子里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这样问颜栎。 “被生母以死相逼，逼迫他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如果他没遇到你，他很可能会妥协，可是谁能想到……”颜栎叹了口气，“他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我想他的压力应该已经积压到快要让他崩溃了。他去找你和你说了什么？” “他要我……和他走。”柳林帆喉咙好似哽住，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的，“我没答应。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 颜栎道：“不是，你千万不要自责。姜森这小子脾气我知道，他把你看得比他自己还重要，如果他知道他做了这种事会惹你难过，他断不会这么决绝。所以……”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再说。 第213章 柳林帆也明白了。 姜森本就站在崖边摇摇欲坠，他紧紧抓着柳林帆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是他的拒绝，让姜森再也坚持不住，是他把姜森推下了无底深渊。 姜森放开了他，选择去死来让自己解脱，他这么做，是因为他觉得，就算他死了，柳林帆也不会为了他的死而难过。 他觉得，小舟不要他，也不在乎他了。 既然如此，那这世上也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了。 单人病房的椅子上放着姜森穿过的那身带血的西服。 柳林帆看到西装胸前口袋中的那朵深红蔷薇，痛心入骨。 姜森当天在店里和他说的最后那一句话，是不是就在和他道别？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决定那么做了吗？ 衣服旁边，放着一块手表。是他送给姜森的那一块。 颜栎注意到他的视线，道：“这块手表他一直戴着，他很爱惜，就算失去意识了，也没舍得让手表沾上血，完好无损，是你送他的吧。” 半晌，柳林帆才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的父母呢？”柳林帆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他们。 颜栎说：“他母亲身体本来就不好，又目睹了姜森自杀的场面，吓病了，也在住院，他父亲正在照顾她。要不然我也不会有机会把你带到这里来。” 那，即便经历了这么多事……姜森还是被一人留下了吗？ 他的家人，他的父母，没人……管他吗。 「我爸妈不爱我，他们真心爱的人只有我哥哥。」 姜森当时和他说的这句话，他现在信了。 姜森后来又醒了几次，当他确认自己每次醒来都能看到柳林帆的时候，他终于露出了一抹真切的由心而发的笑意。 姜森恢复的这两天，柳林帆白天一直都陪着他，晚上把他哄睡着了才会离开，第二天一早又风雨不动地过来见他。 他养了几天就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柳林帆会陪着他在医院楼下散步，晒晒太阳。两人一起坐在长椅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 姜森似乎是想来牵他的手，可是伸出来些许，怕柳林帆不高兴，就又收了回去。柳林帆看见了，主动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紧紧握住。 姜森一怔。 柳林帆就对他笑。 他轻声喊他：“小舟？” 柳林帆歪着头，柔声问：“什么事？” “你……” “你之前和我说过，让我和你走。你当时意识不清，我的回答你可能没听到，所以我现在重新说一次，”柳林帆目不转睛望着他，“姜森，我跟你走，我愿意和你去任何地方，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 姜森瞳孔微微颤动。 “以后你不能再做这种事了，你不可以再让我这么伤心了，知不知道？” “你在为我伤心吗？”姜森垂眸，愈发握紧了柳林帆的手，他道：“可我之前，做了那么多让你难过的事情……” 柳林帆打断他：“过去吧。” 姜森愣愣的，像是没了思考能力。 “以前的事，都让它过去吧，不想了，都是要往前走的，我们往前看，”柳林帆鼻子一酸，声音也带了微微颤抖的哭腔，“你说你喜欢我，那你就得一直喜欢我，不能半途而废，你如果保证能永远做到，之前的事情，我会全都忘掉。我们重新开始。” 听到这里，姜森的眼睛也红了，他没有掉眼泪，只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真的吗？” “真的。” “只要我说了，你就相信吗？” “是。” 姜森把他揽入怀里，柳林帆也紧紧回抱住他，两人之间紧贴到容不下旁的一丝一毫。 他语无伦次倒豆子一样和柳林帆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受了好多的委屈，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会用我的全部来补偿你，谢谢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我保证，小舟。” 姜森的声音回荡在柳林帆耳畔，带着炽热的潮意，“我保证，永远都会爱着你，绝不放弃你。” 柳林帆眼眶滚下一滴泪，被姜森身上的衣料吸食殆尽，他沉声点头，应了： “好。” 就像做梦一样。 柳林帆被玻璃扎成刺猬，几乎死了一次。而姜森也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两个都是差点就一命呜呼的人。 当做是二人的新生，也没有错。 他俩在楼下又坐了会儿，散完步手牵着手回病房，谁知刚出电梯，颜栎就在姜森的病房门口一个劲给他们使眼色。 病房里，向晓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姜荣朗望着窗外默不作声。 作者有话说： 下章完结喽，明天来个大肥章~ 第93章 “愿意。”「大结局」 柳林帆脚步一滞。 姜森侧眸看了他一眼，他轻轻捏了捏柳林帆的手指，柳林帆更用力地握了上来。 柳林帆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姜森进了病房，柳林帆紧随其后。 向晓瞥了他俩一眼，视线落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她道：“怎么，来和我展示你们有多恩爱吗？” 她的脸色比姜森好不了多少，只在病号服外面套了件外套，应该也是一能下床就来找姜森了。 “阿姨……”柳林帆开口喊了一声她，向晓看也没看他，道，“我没有和你说话。” 第214章 柳林帆就默默闭了嘴。 姜森将他扯到自己身后，一个保护的姿态。 见状，向晓站起来，直视着姜森，问：“你为什么要用寻死这种方式来折磨我和你爸？” “你这样做有想过我们的感受吗？我和你爸这一生辛苦操劳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可你呢，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吗？” 姜森道：“妈，我只是做了和你一样的事情而已啊。” 向晓一脸不敢置信：“什么？” “您用死逼迫我结婚，那我就不能做同样的事情吗？” “你！”向晓闻言，气得话都不上来了，她高了声音，指着柳林帆道，“你现在都是被他给迷住了，你现在脑子不清醒！我不和你计较，我给你约了心理医生，同性恋是病，你必须得去看病！” 姜森说：“我没有病，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知道什么？！”向晓怒道，“像你这个年纪的哪有不结婚的？人家孩子都能在地上跑了，你还在这里和我闹脾气！你能不能换位思考，为我和你爸想一想行不行？” 柳林帆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可他一个外人，没有插嘴的能力，他只能紧紧握住姜森的手，希望能以此让他稍微好受一点。 姜森察觉到手上的力气，给了柳林帆一个安心的眼神，对他笑了笑。 “我和你说话呢！”向晓喊。 姜森回过头，认真地注视着面前自己的母亲，他说：“我为你们想的还不够多吗？从小到大，我不是什么事情都照做了吗？” 向晓道：“你哪里照做了？你现在不是在和我顶嘴吗！” 姜森疲惫地闭上了眼，须臾又睁开，他问：“妈，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儿子？” “不是我儿子我现在就不会管你了！” “你爱我吗？”姜森问，“作为一个母亲，你爱身为你儿子的我吗？” “我当然爱！” “那如果今天换做是哥哥，你会像对我这样对他吗？” “……什么？”向晓愣住。 一直站在窗前一言不发的姜荣朗闻言，微微侧过了头，也看向了姜森。 向晓说：“姜彦才不会像你这样，他一直都很听我的话！” 姜森淡淡道：“但是哥哥很早就死了不是吗？如果他还活着，如果他未来也喜欢上了一个人，而那个人你并不满意，你会让哥哥和那个人结婚吗？” 向晓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这个假设不成立！” 姜森静默良久，道：“我知道我是作为哥哥的替代品而被生下来的，哥哥死了，你们只能在我身上来找寻对他的思念。” “我从小就知道了，你们一直对我的要求很高，是因为你们极力地想把我培养成像哥哥那样优秀的人。哥哥是天才，可我不是，我从小接受的课程都让我很痛苦，可我还是尽我全力地去做，去学，因为那时候我还是想着，只要我变成哥哥那样，未来，你们一定会像爱哥哥一样爱着我。” “我听话，努力，一一完成你们对我的期望。可是，我长大之后才终于明白，不管我怎么做，我永远都比不过他。哥哥死了那么多年，饭桌上永远都有他的碗筷，永远都有他的座位，你们最爱的儿子都是他。” “我和哥哥不一样，我们是不同的两个人。你们选择把我生下来，是为了在我身上延续对哥哥的爱，那你们能不能把对哥哥的爱也分给我一点？哪怕就一点？”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在否定我和你爸为你做的一切吗？” 向晓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震惊万分，声泪俱下，“姜彦是我儿子，你也是我儿子，你现在却指责我偏心吗？阿彦都死了，你还要对他耿耿于怀这么多年？我为你好，为你做的事情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对你的好你都看不到吗！” “为我好。是啊，为我好，” 姜森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苦笑， “安排着我的一切，让我必须走你们给我安排好的人生道路，你们是想要看到我幸福吗？你们只是要一个听话的儿子，要一个听话的提线木偶，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为我好，其实呢？我只要一和你们的意见相悖，你们根本就不会在乎过我的感受，也听不进去我说的话，只是会强硬地掰扯着我，让我往你们想要走的道路前进。你们永远都是对的，而我全是错。” “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都不能为自己活一次吗？” “我只是想要看到你结婚，想要你幸福，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来伤我心？” 向晓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你又是用自杀来折磨我，又是用阿彦来反驳我，我对你不好吗？啊？姜森，我是你妈妈啊，我还能害你吗？” “我的自杀不是想折磨任何人，我只是想放过我自己，我的痛苦你们都视若无睹吗？你们是我的父母，我全心全意为你们着想，努力想要维持这个家的安稳和谐，不让你们生气，不让你们操心，我为你们妥协了那么多次，可是我得到了什么？” 姜森没有歇斯底里，他平淡地诉说着一切：“我的妈妈甚至用她的生命来逼我，我能怎么办？我不想我的妈妈因为我而死，可我也不想和一个我不爱的人结婚，余生都活在没有感情的压抑婚姻里。我不想我的妈妈痛苦，可我也承受不住压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也是人，我不是机器，我也有崩溃的那一天，可是没人帮我，没人理解我，你们都在逼我，我还有什么选择？” 第215章 “结婚？结婚对我而言就是幸福吗？我只是想要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只是想要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有什么错？就因为他是个男人，我就没有得到幸福的权利吗？” 一提这个，向晓崩溃了，她掀了椅子朝姜森摔过去，姜森不躲不闪，柳林帆一慌想要帮他挡下，姜森将他紧紧护在身后，椅子还是重重砸中了姜森的小腿。 向晓额前的头发垂下一缕，她嘶吼喊道：“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有什么幸福可言！恶心！！” 姜荣朗见她情绪激动，立即上前扶住她，道：“好了，先别说了。” 向晓埋在他胸前大哭起来。 她指着柳林帆，“你，都是因为你！你要把我们家搅和成什么鬼样子你才能满意！” 她的手指好似成了一把箭，锐利的箭矢扎进了自己血肉中，柳林帆手足无措，说不出话。 姜森就在这时，双膝一弯，对着姜荣朗和向晓跪了下来。 柳林帆愣住了。 姜荣朗亦然。向晓挂着满脸泪水，狠狠地盯着他。 “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们什么，只有这一次，我求你们放过我，让我自由地去过我想要的生活好不好？” “我被你们生下来，成为了你们的孩子，从此身上就被套上了枷锁，任由你们牵着我往前走。” “我小时候一直以为我的家庭和普通人的家庭没有任何区别，我以为我的父母爱我，可是现在，仅仅只是为了我的一个「将来」，只是因为我不想结婚，你们看看你们现在对待我的样子，面目可憎，我哪里像是你们的儿子，我不是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吗？” 向晓捂着心口，好似被他气得完全不想说话了。 姜森低着头，平静地说： “有的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我不是你们的孩子，如果当初哥哥死后，被生下来的那个人不是我姜森该有多好。” 这句话任谁的父母听了都接受不了。 向晓挣脱姜荣朗的桎梏，上前狠狠给了姜森一巴掌，她满脸泪，绝望饮泣：“好，好！算我白养你了，姜森，你这个混账！既然你不想当我儿子，那你就别再认我这个妈妈，算我这么多年费尽心思只是喂了条狗，不，养条狗都比你忠心！你给我滚得越远越好，从今往后不准你再踏进我家门一步！以后我和你爸生病住院，死了埋地里了，你他妈的都别来给我们上坟！！我没你这个儿子！” 柳林帆一听立即就慌了。 这是要把姜森彻底赶出家门，让他和父母彻底断绝关系的意思吗？ 向晓吼完就冲出了病房，姜荣朗沉默良久，也追着她走了出去。 他没有和姜森说上一句话，可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无法对向晓说重话，更无法对已经死过一次的自家儿子再抱怨一句。 姜荣朗走出病房时，门口站着的颜栎开了口，他目睹了一切，还是决定多嘴一句：“叔叔，我知道你们谁都不容易，可我还是觉得，得去看心理医生的不是姜森，而是……” 姜荣朗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我也知道……” 他好似一夕间老了十岁，背都弯了些许，“我会劝她的，在她能够冷静下来好好谈之前，姜森就拜托你……多多照顾。” 颜栎道：“您放心。” 病房里，柳林帆也跪下来，捧住姜森的脸，将他抬起和自己对视。 姜森的眼睛里都是血丝。 “姜森……”他很想问他现在还好不好，可是想也知道，滋味不会好。 他知道现在所有的话都是无用的，他只能抱住姜森，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希望能让姜森好受一点。 姜森把头埋在他颈窝里，好半天，声音嘶哑着道：“我只有你了。” 柳林帆心口针扎似的疼，他重重地点着头。 姜森恳求：“不要离开我。” 柳林帆郑重地应答：“姜森，我不离开你。” 姜森没有再回去，他这下是真的无家可归了。 姜森出院之后，柳林帆为了方便和他见面，就搬去姜森的公寓和他住在了一起。 家里太不方便。沈文最近时常来他家里串门，只要他一和哥哥待在一块，他们两个之间气氛就怪怪的，柳林帆就极有自知之明地搬走了。 宁一昔问他要搬去哪里，柳林帆就说在外面租了个房子。 他随口扯的谎被宁一昔戳穿，“去和姜森住？” 柳林帆动作一顿。 宁一昔叹了口气，道：“你不必瞒着我，我有眼睛，自己会看。” “哥哥……” 宁一昔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也不好干涉你。我只希望这是你深思熟虑之后做下的决定，而不是一时冲动。” 柳林帆急忙道：“不是的，我是真的……仔细考虑过的。”他有些不安地问宁一昔，“哥，你会不会怪我？” “你是我弟弟，我为什么要怪你？我只是害怕你再次受伤。” 他指的是什么，柳林帆明白，他试图为姜森辩解：“他已经改了……他现在很好的。” 宁一昔看他这护犊子的样子，啼笑皆非，他伸手弹了下柳林帆的额头，道：“我是什么会拆散小鸳鸯的恶毒后妈吗？” “既然你都原谅他了，我还能说什么？只有一个，如果他以后再伤你的心，就算你原谅他，我也不会原谅他了，到时候就别怪我要当狠心拆散你们的哥哥了。” 第216章 柳林帆嘻嘻一笑，凑过去抱住他撒娇：“哥哥最好了~” 姜森的公寓是他名下的房产，当然也不止这一套，柳林帆知道姜森即便和他家里脱离关系了下半辈子也不愁钱花，可是他还是觉得很对不起他。 虽然他现在也很好，但是和他之前人人簇拥的日子比起来，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姜森知道他在想什么后，把他抱在怀里哄道：“这样的日子我盼了很久，只要你在我身边，那这就是我人生中过得最快乐最幸福的日子。” “小舟，什么都比不上你。” 姜森把树枝接了回来，两人一狗窝在小小的房子里，像极了柳林帆当初做的那个梦。 一天晚上，他和姜森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他靠在姜森怀里，突然问： “我们会变成老头子吗？”他道，“我以前做过一个梦，我和你都变成了老头子，我们头发都白了，满脸皱纹，一起坐在屋檐下晒太阳。那个梦里还有树枝呢。” 地上趴着的树枝闻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尾巴。 树枝睡得头毛乱作一团，两只眼睛都没彻底睁开，柳林帆被它无辜可怜的瞌睡虫样逗笑了，用脚轻轻踢了它屁股一脚，它又甩了甩尾巴趴下了。 姜森亲了口他的脸颊，“会的。” “我还挺想看到老年的小舟长什么样子呢，肯定也很好看。” 柳林帆撇撇嘴：“都成老头儿了，能好看到哪里去？丑死了。” “那我到时候也是老头子了，我也丑。” 柳林帆不满道：“你就算是老头子也肯定很好看。” “也就你会这么认为。” “嘁。” 过了一段时间，颜栎得了空闲来这里做客，来的时候只有姜森一人，柳林帆不在。 姜森正在厨房里捣鼓饭菜，颜栎第一次看到他拿着菜刀和锅铲的模样，笑了，问：“你居然会下厨房，我能蹭个饭吗？” 姜森头也没抬：“不行。” 颜栎翻了个白眼，“哇哦，真大方。” 姜森笑了一声。 颜栎东张西望，没看到柳林帆，问道：“柳林帆呢？” 姜森道：“遛狗去了。” 姜森袖子卷到手肘，颜栎看到他右手腕上的狰狞伤疤，良久，淡声道：“你爸托我来看看你。” 姜森动作顿了顿。 颜栎道：“看来你过得很好。” 姜森没有说话，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 二人沉默了足足有十几分钟，颜栎忽地开口：“你是故意的吧。” 姜森不解：“什么？” “那一天，故意约好和我一起吃晚饭，故意没有赴约。因为你知道我这人有个习惯，等人从不超过二十分钟，你知道我等不到你就会来联系你，联系不到你，就会去找你。即便没有柳林帆那通电话，我也会去你家里找你。你算准了一切，在最合适的时机下刀，让我带着你的父母，在最准确的时间，发现濒死的你。” 姜森望着他，须臾，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颜栎道：“你最好是，姜森。” “我不介意成为你计划中的一环，我只是看不惯你这赌博似的手段。你在拿你的命赌吗？” “赢了，柳林帆原谅你，你得到一切，皆大欢喜。输了，大不了就是一条命，你还可以彻底解脱逃离痛苦，也不算亏。” “是吗？” 姜森盯着自己面前沸腾的汤锅，平淡道：“我说过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颜栎板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就在这时，开门声响起，柳林帆牵着吭哧吭哧喘气的树枝回来了。 颜栎立即变了一张笑脸，道：“呦，回来啦。” 柳林帆看到他，一怔，问：“你怎么过来了？来找姜森吗？” “嗯。”颜栎道，“想来蹭个饭，但姜森不同意。” “这有什么不同意的？你留下一起吃。” 颜栎和扑上来的树枝在客厅里玩。 柳林帆洗了手走进厨房，姜森见到他，立即迎上来抱住他亲了他一口，“累不累？” 柳林帆笑道：“遛个狗而已，有什么好累的。” “我留颜栎吃饭了。” “留他干嘛？”姜森不高兴了。 柳林帆轻轻扯他的耳朵：“人家难得来一次，还是你朋友，你就这么小气？” “不想让他吃我的饭。” “那我……” 姜森插嘴：“也不想让他吃你的饭。” 他紧紧抱着柳林帆，低声出主意：“给他点外卖。” 两个人在厨房里笑作一团。 - 柳林帆去了一家以灵验出名的寺庙。 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事，他想为姜森求个平安符。 谁知去了那里，他遇到了一个和自己很有缘的人。 他冲上去，在那个算命摊位前抓住了那个瞎子。 “是你！” 瞎子依旧是那个瞎子，还是戴着墨镜，神神叨叨的。 “您好，算命嘛？一百块钱一个人，支付宝还是微信？” 瞎子伸手指着自己摊位上摆着的二维码。 “算什么命，我小时候见过你，你还说我有血光之灾！” 瞎子摇头晃脑，坦坦荡荡道：“这位小帅哥，我是流动摊位，我这辈子遇到的血光之灾没有几十也有上百，您是哪一位血光之灾？” 第217章 “你……” 瞎子的墨镜很大，几乎罩了他半张脸，他突然凑近柳林帆，几乎和他鼻子撞在一起，柳林帆立即后仰躲开。 瞎子“看”了他好半天，突然道：“哦——我记得你了。” “好小子，你是不是又乱说话了？我看你好像经历过一场大关呢。” 柳林帆到现在还是不理解，他一个瞎子，究竟是怎么“看”的。 “去那里吧，有你想要的答案。” 他指了指某处禅房，那里有一个扫地的僧人。 他半信半疑地走过去，僧人年纪很大了，见柳林帆靠近，双手合十朝他作揖，柳林帆也点了点头。他尚未开口，僧人仿佛知道他要做什么似的，说道：“请随我来。” 柳林帆跟他进了一处禅房，佛龛上有一个小木盒，僧人从里面拿出一块木牌，递给柳林帆。 柳林帆接过来，木牌陈旧，只有巴掌大，上面染着斑驳血迹，因为时间很久，已经发黄，彻底浸入了木牌之中，融为一体。 木牌上面写着一行字——我的小帆，希望你能顺顺利利长大，被众人所爱。 柳林帆震惊不已，这个世上叫他小帆的没几个，他问：“这是……” 僧人道：“多年以前，您的父母来这里求过签，这是您母亲亲手所写。” 柳林帆一头雾水。他怎么不记得有这事？ 僧人又从一个抽屉里找了找，抽屉里面有一沓照片，他在里面翻了好久，才找出来一张交给柳林帆。 照片上是一男一女，站在一处大香炉前，怀里抱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照片上的男人是自己的爸爸，样子很年轻。爸爸旁边，是一个漂亮的陌生女人，看到她的第一眼，柳林帆就有种莫名的直觉，这个人是自己的生母。 柳林帆长得很像她。 那这个婴儿，就是他吗？ 僧人口中说的母亲，并不是他的继母，而是指十月怀胎生下他的，——真正的母亲。 柳林帆握紧了手里的木牌。 他从没见过自己的生母。 他有记忆的时候就是和爸爸在一起生活，后来爸爸认识了宁一昔的妈妈，组建了家庭。 他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妈妈长什么模样。爸爸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她的事，所以他对自己的妈妈一无所知。 “这张照片，是我当年亲手所拍，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 “多年以前，这里山脚下，发生过一场严重的事故。”僧人娓娓道来，“一辆失控的卡车侧翻，压死了一位过路的香客。” 柳林帆手一哆嗦。 僧人道：“那位死去的香客，就是您的母亲。” “当时，她抱着还在襁褓中的你站在路边，结果躲闪不及，不幸被压在了车下。她用身体护住了你，自己却没了性命。” “这块她为您所求的祈福签也掉落路边，后来被扫山的我碰巧捡到。我把它收了起来，只待着有一天您寻过来时能还给您。”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僧人只是微微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道：“您的母亲很爱您。” “如今，物归原主，该如何处理此物，全由施主自己定夺。” 柳林帆出了禅房，路过算命瞎子的摊位。 瞎子手托着腮，道：“是咒。” 柳林帆停下脚步。 “你的母亲死亡之前，用身体护住了你，她的血滴落在你唇舌之上，化作她死前的执念。” 「我的小帆，希望你能顺顺利利长大，被众人所爱。」 “至亲至爱之人留下的执念是咒，成灵，不达成，便不化解。” “小帅哥，我虽瞎，心却清明。——你命中大关已过，想来此后便不再所需此物，不如放之归去吧。” 瞎子指了指远处焚香的大香炉。 柳林帆以为言灵是上天给的恩赐，他从没想过这种东西的由来。 如果真如这算命瞎子所说，那这一切其实只是他的母亲在她身亡之前，在自己唯一放心不下的挚爱之人身上留下的记挂。 如今他已经有了姜森，有了能够守护着他和他一起度过余生的爱人，他得到了他的幸福，那么…… 柳林帆走到香炉前，他摩挲着手里那块染血的木牌，半晌，把它丢进了火焰之中。 木牌噼啪爆裂，烧成灰烬。 他留下了那张照片，给姜森求了平安符，随后就回到了家。 晚上，他把平安符交给了姜森，姜森如获至宝，把那张小小的黄纸夹在了自己手机壳中。 “我会好好收着的。” 柳林帆嗯了一声，姜森把他抱上床塌，亲了下来。 厮磨好半天，姜森说：“我也有东西给你。” 柳林帆抿了抿红肿的唇瓣，“什么？” 姜森拿过床头那只玩偶，从它脖子上取下那根项链，他问：“你愿意戴上吗？” 柳林帆笑起来，眉眼弯弯，他把脖子伸过去，姜森就默默给他戴上了。 “以后不要拿下来了。” “好。” 姜森手机滑落，误触到那段录音。 “漂亮的小鱼，你快些游。大海把你送到了我这里……” 柳林帆听到自己的声音，浑身别扭，头皮发麻，推搡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姜森，想要去捡起手机把录音关掉，姜森抓着他的手亲了一口，说道：“别关。” 第218章 自己听自己的声音，怎么听怎么不自在，他说：“你要听我念给你听不就行了。” 姜森没说话，低头吻住他。 录音一遍又一遍循环播放着，柳林帆起初还有心思别扭，到后来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勾着姜森的脖子，双目失焦，浑身都在出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透了。 姜森吻着他的侧颈，留下一点一点的红痕。 柳林帆失神之际，感觉到姜森在他手指上套了什么东西。 抬起手一看，银色的戒指，严丝合缝地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姜森手上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这才是姜森真正想要给他的东西。 眼角有泪滑了下来，顺着耳畔淹没在发根里。 姜森道：“愿意吗？” 都套上了，还问这个多余的问题。 柳林帆笑着笑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他点头，点了头，又怕他没看到，沙哑着道：“愿意。” 录音里柳林帆的声音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这个简单的故事，他又一次念到了这一句：“你是我最爱的小鱼，我想长出腮，长出鳍，和你一起去你的大海里。” “我们一起游玩，欢喜——” 屋里没有开灯，夜色沉沉，白色床单上的手指交握在一起，一大一小两只手上套着相同的戒指，银色的戒圈在月色下泛着星辰一般的碎光。 “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