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1节 ?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作者:白山烬 晋江文学城2023.12.07完结 总书评数:440 当前被收藏数:1139 营养液数:297 文章积分:18,481,546 文案: 一. 岁偃是狐族千年来第一只修出九尾的公狐狸,修行艰难不说,连渡劫都比旁的狐狸复杂。 族中长老曾言,他需得人间命格最贵重之人相助,才能修成正果,得道飞升。 恰逢人间帝王率携人来山中道观参拜。 岁偃远远地瞧着,指着那王孙贵胄问:“可有能助我渡劫之人?” “有。” “哪一个?皇帝?太子?还是公主?” 长老摇头,抬手指向一角,“此人方为人间最贵。” 岁偃顺势望去,入目却是一个面黄肌廋,灰头土脸的小道姑。 二. 佑宁原是当朝宠妃之女,却因出生时天有异象,被批命为灾星转世,从此被远送深山道观,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山中岁月凄苦,佑宁每日都在想自己到底何时才能死去? 一日,她房中突然来了一名男子,好看是好看,但满身妖气,口中的利齿好似能生咬断人的脖子。 佑宁冷静地望着他,问:“你是山中妖怪?来取我性命的?” 年轻男子抿唇一笑,所有凶恶与妖邪之意瞬间化作惊艳将佑宁包围。 他温顺地依偎在她腿边,轻声道:“我是来求仙姑怜惜的。” 丧气小道姑x茶里茶气狐狸精 排雷: 1.女主前期弱小可怜,后期会成长,但不属于爽文。 2.无论设定多牛,本质是为了男女主谈恋爱。 3.背景设定作者杜撰的。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前世今生 异能 甜文 成长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佑宁,岁偃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丧气木讷小道姑x茶里茶气狐狸精 立意:就算身处深渊,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曙光 第1章 1 .可怜 霜风吹寒月,窈窱虚中上。 夜半刚过,寂静山林间忽闻野禽引吭高鸣之声,划破黑暗中的宁静。 佑宁猛地惊醒,下意识翻身坐了起来。山风自破旧的窗户灌入,拂过衣着单薄的身体,她不受控地打了个寒颤。 时值秋老虎反扑,日间天热,待至夜晚凉意渐显,尤其深山之中更为明显。 佑宁叹口气,干脆起身拿过床畔的旧道袍,借着月色铺在到处是补丁的被盖上。道袍由粗布制成,已经洗得泛白,谈不上保暖,只能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 刚躺下,又是“哗”地一声响,本就不太结实的房门被人粗暴地推开,晃悠了几下之后,有半扇门竟是直接“寿终正寝”了。 佑宁还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便被人扯着双手拽了起来。 “你这懒皮子,我们在前殿忙得脚不沾地,你倒好,在这呼呼睡大觉,赶紧给我起来!” 尖利的女声直接在耳边炸开,来者其中一人显然很不耐烦,她动作粗鲁,行动间还报复性地狠狠掐了佑宁几把。 佑宁疼地“嘶”了一声。 另一人赶紧道:“清宁,你收敛着点,贵人们明日就到,你这般下手,万一被发现了,我们麻烦就大了!” “这懒皮子被丢在咱们观十年,可有人来过问?我看她早被贵人们忘了。”名叫清宁的女冠不服气地哼哼。 “小心驶得万年船,别忘了师父的交代。” 两人不再多言。 佑宁在两人半强迫半帮助的动作下将衣服穿戴整齐,又被指挥着匆忙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好在她的东西并不多,一小会就收拾好了。 趁着这个间隙,佑宁试探地问道:“清玉师姐,可是观里发生了什么?” “师父接到消息,宫里的贵人南下视察,途径金州时突发奇想要来我们观参拜三清……” 话未说完,便被人打断:“你这小贱皮子明日若是敢胡言乱语,我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清宁!”自己的话被打断,清玉沉下脸,怒斥出声。 清宁悻悻闭嘴,用眼神狠狠剜了佑宁一眼。 佑宁垂下眼眸,不敢作声。 清玉把两人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并未多说什么。 她拿过佑宁手中的包袱丢给清宁,横了后者一眼示意其收敛一点,随后揽着佑宁的肩膀,带着人一边往外走,一边柔声道:“公主,您五岁来到我们贞元观,如今算算也有十年的光景。贞元观虽有皇家封名,却无封赏之实,这一点想必您也知道。这些年来贞元观没能给您锦衣玉食的生活,也不曾亏待过您,您说是吧?” “公主”这个称呼,佑宁许久不曾听到过,乍然耳闻还没反应过来是在喊自己。 虽然看不太出来,但是佑宁确实是一位皇家公主,而且还是如今宠冠后宫的淑妃姜文君与今上文宗的第一个孩子。之所以沦落为深山道观中的小可怜,还得从她出生那年说起。 当今朝代为庆朝,建成至今百余年,或许是天命所归,百年间一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偏偏佑宁出生那一年,先是西方地动,山火突降,后是南方河流成涝。虽然灾祸都发生在人烟稀少区域,并未造成什么实际性的伤亡,却也闹得人心惶惶,谣言四起,矛头直指当时还是婕妤的姜文君与其腹中的孩子。 大臣们纷纷上书,要求处死尚未出世的孩子。 文宗以仁德治国,接到请奏之后大发雷霆,怒斥群臣,又下令严惩造谣者这才暂时压住了事态。 然而,佑宁出生之时,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瞬间漆黑一片,鸟雀惊起,凄厉地叫着,成群结队地绕着皇城飞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散去。 无独有偶。 就在宫中众人都为异象慌乱之际,多年闭关不出的“天下第一观”承乾观观主兼庆朝国师——碧霄道长主动出关拜见。 庆朝历来信奉道教与三清,而碧霄道长确实有几分真本领,曾多次开口预言,为文宗避开不少劫难。 “此女乃灾星降世。”这是碧霄道长见到刚出生的佑宁第一句话。 短短几个字让佑宁的人生从天上直接摔入地狱。 若非文宗心软,不忍杀死尚在襁褓中啼哭的婴儿,又有姜文君求情,只怕那一日既是佑宁的生辰,也是她的忌辰。 最后,文宗让一个老嬷嬷将佑宁带去冷宫,待她长至五岁时,又随手一指,把她送到深山道观,要她潜心修行,为自己的降生赎罪。 佑宁这个名字,是出宫那日,有人悄悄塞进她的包袱中的。 从此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与那座皇城有关的任何人。 今日若不是清玉提醒,佑宁都快忘了自己是一个被遗弃的公主。 清玉的一番话别有他意,佑宁没有答话,而是眼神向后瞟了瞟清宁。 见状,清玉眉头微皱,再开口时声音不复温柔,反而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贞元观香火不盛,清宁又自幼长在观里,不常与外人接触,平日里与您打闹难免有没有把握好力度的时候,若是误伤了您,还希望公主能够见谅,莫要与她计较才是。” 贞元观观主有两名亲传弟子,一个名叫清宁,与佑宁同年,大些月份,平日以欺负和折磨她为乐;另一个叫清玉,比两人大一岁,正值碧玉年华,她倒是不曾动手欺负过佑宁,只是冷眼旁观,或者清宁做得过分时,跳出来唱红脸。 比起坏的明目张胆的清宁来,佑宁更怕清玉一些,她眼里没说出口的欲望太多了。 “两位师姐宽厚善良,该是我感谢师姐多年来的照顾才对。”佑宁收回眼神,垂眸轻声回答。 清玉对佑宁的识趣感到满意,瞬间换回和善的模样。 三人借着昏暗的烛火穿过狭长的回廊,从贞元观西北侧角落的杂物间来到东侧的弟子厢房。佑宁被安排进最边缘的一间厢房。房间虽小,五脏俱全,窗户门板结实,看起来比她原先的住处好上许多。 “这屋子原先有破漏,所以才一直没让佑宁师妹你住进了。现下修缮完毕,以后也就不用委屈师妹再住那杂物间了……时候不早了,师妹抓紧时间休息,明日务必打起精神来,和我们一起迎接贵人们。” “辛苦两位师姐了。”佑宁始终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清玉点点头,不多做停留,转身离去。 清宁落后一步,将手里的包袱丢在床铺上,随后压着声音恶狠狠地道:“明日若是贵人召见你,开口前最好掂量一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知道吗?” “多谢清宁师姐指点,佑宁明白。” 清宁这才冷哼一声,扭身离开。 待两人的身影完全被夜色吞没,佑宁这才垮下嘴角,抬手轻轻揉搓自己被掐过的地方。 清宁这人每次下手狠辣且刁钻,被她掐拧过的地方十分疼,都不需要掀开衣服都能知道,必是紫红一片。 好在她已经习惯了,毕竟入贞元观的这十年,一直都是这样的日子。 今夜估计也是观主怕她在贵人前告状,才特意让清玉清宁两人过来敲打她。 不过佑宁觉得她们多虑了,虽说被厌弃的公主也是公主,但她身上还背着“灾星降世”的名头,这个名头让她连不切实际的妄想都不曾动过。 胡思乱想一阵,身上的痛楚减轻了些许,佑宁才开始慢慢打量自己的新房间。 贞元观也曾有过一段辉煌日子,因此道观的规模不算小,厢房也不少,只是如今没落,弟子大幅度缩减,这间边缘的厢房许久没有住人,积灰与蛛网攒了不少,连呼吸都有些难受。 佑宁只能忍着瑟瑟山风,打开房门与所有窗户,然后提着灯笼,拎着木桶去庭院中打水。 凄冷的月光洒在四四方方的庭院中,影影绰绰,迷蒙又有些压抑。 佑宁将水桶丢下天井,随后转动辘轳的手柄,将桶慢慢从井底摇上来。辘轳转动发出“吱吱吖吖”的声音,听的人心头微微发紧。 突然,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怪异的强风,“噗”地一下将灯笼中的蜡烛吹灭。 佑宁被吓了一跳,手上的手柄没握住,水桶立刻往井里掉,系着水桶的麻绳被带着发出“唰唰”的声音。 最后水桶重重地砸在水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佑宁的心脏也跟着“咚咚,咚咚”地剧烈跳动。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2节 烛火熄灭,就好像天地间最后的一丝温暖也跟着消失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被凄迷月光的笼罩,染上一层阴森诡异。 “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佑宁深吸一口气,小声诵念着《清静经》,稳定自己的心神。 然而,刚念个开头,余光瞥见两道白色人影从远处树梢枝头朝着厢房这边靠近! 与其说是人影,不如说是两块白色布匹罩在什么东西身上,飘荡在夜幕之中,由远及近,很是渗人。 庆朝历来不乏怪力乱神的事,尤其佑宁长于道观,耳濡目染也听说过不少山精妖怪之事。按说她该习以为常,可耳听和眼见完全是两码事。这回她是真的被吓到了,顾不得什么《清静经》,什么太上老君,丢下灯笼与木桶,拔腿就跑。 她闷头冲回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将房门甩上,后背抵住门板,滑坐下去,然后急切地喘着气。短短几步路,愣是急出她一脑门的汗。 还没缓过神来,耳朵捕捉到一丝怪异的动静。 就好像有人脚尖着地,被拖吊着慢慢地靠近她的房门。 佑宁双手捂住嘴,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下一秒,她浑身僵硬,汗毛直立。 借着月光,她看看见地上拉出一道影子来。 门外有东西正紧紧地贴在门板上! 第2章 2 .差距 白花倒烛天夜明,群鸡惊鸣官吏起。 佑宁被“砰砰”地拍门声惊醒。睁眼的第一件事便是低头检查自己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刚一低头,肩颈就开始抗议。 昨夜受惊吓后,她不知何时以抵着门的姿势睡着了。这姿势可不是人人都能适应的,即便是她睡惯了硬板床,也一样吃不消。 许是一直没见人开门,敲门的人耐心耗尽,开始一边骂人一边踹门。 恶毒的字眼一听就是清宁。 佑宁顾不得疼痛,赶紧爬起来开门,开门时还险些被清宁踹了一脚。 “你磨磨蹭蹭干什么呢?”一开门就看见清宁横眉竖眼的模样。 “刚换了房间,辗转难眠,反应也就慢了些,清宁师姐莫怪。”佑宁低眉顺眼地道。 “麻烦死了……”清宁嘟囔了一句,“师父唤你过去。” 说罢转身就走。 佑宁理了理衣服褶皱,跟上清宁的步伐,离去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回廊尾的厢房光照不好,温度也好似比别处低几分。昨夜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她打了个寒颤,脚下的步子都快了几分。 贞元观正殿是观主的地盘,除了清玉和清宁两人,观内其他弟子不能随便进出。可今日却人进人出的,十分热闹。观主谷菱仙姑一改往日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正站在正殿门口,一手叉腰一手甩着拂尘,火急火燎地指挥观内为数不多的弟子打扫清理。 远远瞥见佑宁,谷菱仙姑立刻迎了上来。 “师父。” “观主。” 谷菱仙姑拂尘一挥,当是回应,又指着佑宁道:“你随我进正殿去,我有事问你。清宁你去瞧瞧清玉那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两人应声而动。 佑宁随谷菱仙姑跨入正殿,便听她道:“把门带上。” 门一合上,谷菱仙姑便急切地问:“贵人有没有什么忌讳?喜好何物?你快想想,与本观主说说。” 佑宁面露难色,道:“观主,我自五岁离宫,距今十年……” 言下之意,就是不知道。谷菱仙姑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又问道:“那你长在宫中那五年呢?总能听到些吧?” “我由嬷嬷养在别处,宫规森严,不曾听说过。” 谷菱仙姑的脸已经拉了下来,她气恼地一拂尘抽在佑宁腰上。 拂尘看着柔软顺滑,抽在身上犹如钢铁。佑宁身形瘦弱,说皮包骨头也不为过,挨这么一下,肋骨不出意外地断了好几根。剧痛袭来,她脸色一白,无力地瘫坐在地方。 “我早该知道的,对你就不该抱什么期待……可惜我贞元观白养你十年!滚去柴房呆着,这几日不要让我看见你!” 佑宁嘴里答是,却因疼痛久久无法起身。见状,谷菱仙姑又低声骂了几句,她从怀中掏出一颗棕色的药丸,捏住她的下巴 ,粗鲁地塞进去。 药丸气味有些腥,入口即化,一丝热意从口腔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她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眩晕,随即恢复正常,而后发现腰间的剧痛居然减轻了一些,至少不至于让人动弹不得。 佑宁这才撑着腿站起身来,不知是因为药效还是伤处,豆大的汗珠从鬓边滑落,砸在地上,她声音飘忽地道:“多谢观主赐药。” “哼。”谷菱仙姑拂袖背过身去。 从正殿出来时,正好有两名小弟子擦拭到正殿大门,看见佑宁的模样,两人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看。 “这是被观主教训了吧?真可怜。” “嘘,小点声。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听清宁师姐说,她是个灾星,生来就是祸害我们这些普通人的,你可别同情她。” “诶?怎么会……” 议论声渐渐淹没在耳鸣声中,佑宁忍着痛,浑浑噩噩地来到柴房。 与热火朝天的正殿不同,这里凄惨冷清。 佑宁熟门熟路地打开柴房的门,跨步进去,锁门,然后放任身体“砰”地一声倒在谷草堆上。后背和后脑勺被震地疼,可佑宁却无暇顾及。 脑子越发地晕沉,她目光涣散地看着青瓦房顶,突然就想起昨晚的事。 其实,如果昨晚自己被那精怪吃掉,好像也不是什么完全无法接受的坏事。 * 谷菱仙姑最后还是怕了,在贵人行伍上山时让人把佑宁叫了出来,就站在迎接队伍的最边上。这样既不会让她“灾星”的名头冲撞了贵人,也应对可能性极小的贵人传唤。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那两位的亲骨肉,万一想起来了呢? 有道是“伴君如伴虎”,这上位者的心思底下的人永远猜不透。谷菱仙姑能做的就是提前准备好。 宫中的贵人于午时一刻到达贞元观。 这次临时改道贞元观,说是贵人突发奇想,只带了一小队人,可是实际上庞大的车队行伍仍不容小觑,佑宁站在迎接队伍的边缘往山下望,望不到车队尾。 这就是皇家出行的阵仗。 待队伍停稳,中间最华丽的两辆马车立刻围了许多仆从上去。前车上下来一男一女。 男子而立之年,五官清俊,气质沉稳内敛又隐隐透着一股压迫感;女子明艳婀娜,少女的纯真与妇人的妩媚在她身上融合的非常完美,只一眼就能牢牢地抓住人眼球,让人再也移不开眼。 两人甫一出现,谷菱仙姑就领着贞元观弟子齐齐跪下拜见。 佑宁混在人群里跟着跪下,额头抵着湿润的泥土,张口却无声。 “恭迎皇上、淑妃娘娘。”山林间响起响亮而整齐的声音。 “道长不必多礼,平身吧。” 众人应声而起,佑宁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面前的一男一女——文宗与淑妃。 “父皇!母妃!”可惜还没看几眼,忽闻两道清脆的童声。 佑宁目光往后移,看见两道身影,在宫婢的陪护下,直楞楞地冲向文宗与淑妃。 是两个幼学之年的孩童,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六分像文宗,四分似姜文君;女孩则完全是姜文君的翻版,小小年纪已经能窥见以后惊人的美貌。 佑宁知道这两个孩子。 说起来,当年她离宫也有这两个孩子的功劳。 十年前,佑宁五岁时,姜文君为文宗生了一对龙凤胎。俗话说“同人不同命”,同样是文宗和姜文君的孩子,这对龙凤胎出生时却是天降祥瑞,百鸟来贺,惹得文宗龙心大悦,破格将姜文君提为四妃之一的淑妃。 姜文君本就皇宠在身,这位份一升气煞许多后妃,连夜给家里人递消息。前堂的臣子各有各的算盘,纷纷上奏,重提佑宁“灾星降世”的事,想借此把姜文君与那一对双生子按下去。 可惜这次没有碧霄道长出面,任群臣在朝堂上如何谏言,文宗都不为所动,最后被吵烦了,直接将佑宁送到道观,美其名为赎罪,实际上是堵嘴。 用一个被放弃的公主,来换取双生子的名正言顺。 “你们两个小家伙,小心点。”文宗把两个生扑的孩子拦了下来。 他看着清瘦却不文弱,一手一个把人抱了起来,没有任何吃力的模样。 两个孩子没能扑进母亲怀里撒娇,但是爬上了父亲的肩头,也挺乐呵,开始嚷嚷着同父亲嬉闹。抱着孩子的文宗就像普通人家里的父亲,耐心温和地接受来自孩子全部的顽皮,姜文君则满眼含笑地立在一旁。 四人边笑边往贞元观内走去,没有分给旁人任何一个眼神。 佑宁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按说早该有所心理准备的,可鼻头还是莫名泛酸。 “师姐你看,我就说贵人们肯定记不得那小蹄子,你和师父就是自己吓自己。”见谷菱仙姑将贵人们引进观内,清宁悄悄地同清玉咬耳朵。 清玉瞥了落在后面的佑宁一眼,淡淡地道:“这几天没空管你,你记着别做的太过分就行。” “师姐,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佑宁突然觉得背脊发凉。 * 贞元观东侧。 有两人立于峭壁之巅,将贞元观的所有动静尽收眼底。 待文宗一行人消失在视野之后,年轻一些的那人道:“怪不得老头你今日才带我来这,原来是在等人皇。” 年长的那人不语,目光还落在贞元观门口。 “不过人皇午时才到,你昨夜子时就硬拽着我来,还险些被观里的小道姑发现……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时辰占卜错了?”年轻人喋喋不休,说完还凑到年长者面前,一副得意的模样。 年轻人那张俊美无双的脸突然放大,让后者不得不收回目光。 “殿下,稳重些,在人间太过轻佻是会招人嫌弃的。”单丘抬手把年轻人的脸推开。 年轻人撇撇嘴,仰着下巴道:“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单丘看着他。 年轻人的模样极其出色。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小山眉狐狸眼,鼻正唇薄,美而不俗,艳而不媚。便是把刚刚惊艳众人的淑妃拎到他身边,黯然失色的也只会是淑妃而不是他。 年轻人名叫岁偃,和单丘同属峪山狐族,是狐王狐后的小儿子,也是峪山狐族千年来第一只修出九尾的公狐狸。 峪山狐族推崇双修之法,由于修行路数,族内阴盛阳衰,公狐狸修为普遍弱于母狐狸。在岁偃之前,作为公狐狸修为天花板的狐王和单丘也只修到八尾。 狐族盛产美人也喜好美人,岁偃虽是公狐狸,但美貌吊打族里所有狐狸,因此自出生起就被族人捧在手心里宠着,时间长了这性格也就傲了些。到了该双修的年纪,他居然瞧不上族里精挑细选的漂亮小狐狸,选择自己一个人闷头苦修。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3节 用他的话就是,那些小狐狸还没自己漂亮,干嘛要便宜了别人! 族里长辈劝、闹、威胁都使遍了也没用,急的掉毛。 万幸他根骨绝佳,天赋异禀,最后还真让他给修出了九条尾巴。 狐族修成九尾即会招来天劫,渡劫成功则飞升成仙。可岁偃修成之后迟迟等不来自己的天劫,又急坏了族里一众老狐狸。 最后狐后请来擅长占卜的单丘冒着反噬的风险为岁偃卜了一卦,这才找到了问题所在。 想起占卜结果,单丘有些头疼。他看着岁偃这张让天地失色的漂亮脸蛋,道:“殿下龙章凤姿,便是当街撒尿也不损您半分风采。” 话听起来有点怪,岁偃合当是在夸自己,得意地哼哼两句,道:“你说能助我渡劫飞升的贵人在此处,到底是哪一个?人皇?我告诉你们啊,别因为我拒绝了族里那些母狐狸,你们就剑走偏锋,我没有龙阳之好!” “非也。”单丘满脸黑线地摇了摇头。 “不是?难道是那个淑妃?”岁偃美目一瞪,“那也不成!且不提她已嫁做人妇,单论她的姿色,差我甚多,我才不要她!” 又开始了。 单丘捏了捏拳头,再放开,“非也。” “不是她?还有谁……等等,剩下就只有两个小娃娃了,你们也太丧心病狂吧?那么小的娃娃,能忍心下手?!”岁偃满脸谴责。 单丘忍无可忍,不再犹豫,上前一步,抬手指向贞元观观门一角,道:“此人方为人间最贵。殿下,这天底下,唯有这人能助您渡劫飞升。” 岁偃顺着他的手看过去。 不是气质出尘的人皇,不是金钗颜妃的淑妃,更不是粉雕玉琢的双生子—— 而是一个面黄肌瘦,垂眉搭眼的小道姑! 岁偃浑身僵硬,犹如被天雷劈过。 第3章 3 .相似 “你认真的?没开玩笑?” “殿下知道的,我从来不开玩笑。” 岁偃立刻挽起袖子掐着单丘的脖子怒骂:“你个老狐狸精!我知道母后选的小狐狸里有你家小辈,我一个都没看上,你定是怀恨在心,借机报复于我!” 掐归掐,实际并没有使多大劲,单丘由着他,面不改色地道:“相昭没能入殿下的眼,是她没本事,我断不会因此迁怒于殿下。” 岁偃突然变脸,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道:“单丘长老,你瞧瞧那小道姑的模样,你舍得让我受这种委屈吗?这飞升咱们就非升不可吗?” 说着还眨巴了下秋水盈盈的眼睛。 狐族本性,最见不得美人垂泪。单丘感觉心脏受到一击,差点就妥协了。 还好最后理智战胜了美色,他冷静了一下,然后道:“殿下,您天赋悟性绝佳,并非池中之物,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不是您的归宿,您必须得飞升。那小道姑虽其貌不扬,却与您有缘,是您飞升之路上必不可缺的助力,我们得克服一下。” 他目光真诚,言辞恳切。 岁偃停下抽泣,定定地看着他。 后者表情纹丝不变。 单丘的占卜之术高明,虽然岁偃时常调侃他,但他从未怀疑过他占卜出来的结果。今日一哭二闹都没效,可见这小道姑确确实实是他飞升的关键。 这般想着,岁偃收起了楚楚可怜的模样,叹了口气,说:“行吧,我知道了。” 单丘见他垂头丧气的模样,有些不忍心,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道:“殿下也不必如此沮丧,说不得以后您会感谢今日的妥协。” 他的目光落在空中一道若隐若现的红线上。 红线的一头连着岁偃,另一头连着的便是那个柔弱枯瘦的小道姑。 * 贞元观受封于文宗祖父太宗时期。当初太宗还未继位,遇皇帝染时疫而逝,几个皇子立刻开始夺位厮杀。太宗之母惠显皇后当机立断,假称太宗侍疾染病,携其悄悄避战遁逃贞元观。待京中混战结束才领着太宗以“太子正统”的名义,逼迫混战胜者让位。 太宗继位后,感念贞元观收留之恩,赐其皇家封号,在位期间保其香火。可惜贞元观当时的观主心善有余,能力平平,太宗逝世后颓势渐显。到谷菱仙姑这一任更是空有封名。 佑宁曾暗暗猜测,贞元观衰落至今,可能是老天有眼吧。毕竟谷菱仙姑连最后的善心都没了。 贞元观所有人鞍前马后,手忙脚乱地伺候文宗一行人入住后,已是日斜。 佑宁被打发去厨房帮忙。 烧火挑水这类粗活观里的小道姑们都不乐意做,自然全落在佑宁身上。 贵人出行,御厨随行。来自皇宫的御厨挑剔,光是洗菜就废了一大缸水,佑宁不得不来回跑动挑水,等坐下来准备生火时,肩膀火辣辣地疼,差点手都抬不起来。 “烹饪一道,火候尤为重要,你这小丫头看着就不顶事,赶紧让开,别挡着我们为陛下备食!”佑宁忍着痛正专心盯着火折子生火时,背后猛地被人一推。 猝不及防,她往前一扑,额头狠狠地撞在灶台上,刚燃起来的火折子被前扑带起的风吹灭,留下火星的折子一下杵在了佑宁的下巴上。 “嘶。”额头和下巴的双重疼痛让佑宁没忍住倒吸一口气。她抬头,一名围着围裙的杂工正昂着下巴看着她。 佑宁对他有印象,这人虽是个杂工,但好似与掌厨的御厨有关系,这次随行的御厨班子除了掌厨,其他人都在有意无意地讨好他。 “看什么看?叫你让位置没听见?”那人见佑宁跌坐在地,又抬脚欲踹。 “庞岩,磨蹭什么?赶紧生火!”掌厨适时出声,一个眼神横过来,阻止了庞岩。 庞岩鼻腔哼了一声,理着衣摆坐下,不再为难佑宁。 佑宁默默地爬起来,朝掌厨小声道谢。 “这厨房太小了,你出去吧,别在这碍手碍脚的。”掌厨眼皮都不抬一下,淡淡地道。 佑宁沉默着跨出厨房。 不知何处吹来一股风,从脸上拂过。山风微凉,好像一双温柔的手轻柔地抚过她滚烫的伤口,将疼痛都压了几分下去。 佑待宁离开厨房后,山间刮起一股怪异的风,凛冽的不像是这个季节该有的。 那股山风好似活物,直奔贞元观的厨房而去。“呼”地一声,厨房众人被风吹得迷起眼。 “啊!”忽闻一声惨叫。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铁锅下的柴火猛地涨了一圈。暴涨的火焰顺着灶台内腔蹿了出来,一下拍在庞岩的脸上。庞岩受惊跳了起来,吱哇乱叫着在小小的厨房里奔跳。 木柴烧出来的火都是明亮的黄色,可眼前这燃烧在庞岩脸上的火却亮着幽幽蓝光,颇为诡异。旁的人看着庞岩上跳下窜,立在原地不敢动弹。唯有掌厨扯过一个菜篮子罩在庞岩头上,然后抬头朗声对着厨房外空无一人的院子道:“小子不懂事,冒犯此处仙人,望仙人宽宏大量,饶恕他!” 火势渐收,却不灭。 掌厨一脚踹在庞岩腿上,后者没站稳跪了下去。 “快道歉!”掌厨厉声喝道。 “对不起!对不起!是小人有眼无珠,胆大包天,冒犯了仙人的信徒,求仙人恕罪!饶恕小人!”庞岩嚎叫着道歉,脑袋一下又一下地磕在地上,将额头磕破了口,鲜血顺着鼻梁流了一脸,诡异的蓝色火焰这才渐渐熄灭。 等火焰彻底消失,庞岩犹如一滩烂泥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有气进没气出的。他的脸被烫出大大小小的水泡,又满是鲜血,看着怪渗人的。 “都别愣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听到了吗?”掌厨呵退还愣在原地的人,随后走到庞岩身旁,拿脚踢了踢他,“没死就起来自己去上点药……找个时间亲自去跟今日那个小道长道个歉。” “二叔,这观里有妖……”庞岩哑着嗓子道。 掌厨打断他:“闭嘴!” 庞岩被吓得缩了缩脖子,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回忆起那小道姑的模样,又看了看自己侄子的惨状,掌厨叹了口气,道:“早知道有这一遭,就不带你出来了。” * 佑宁晚些时候从观中弟子的口里听说了庞岩的事。实不相瞒,她有几分暗喜,连带着晚课都念的比平时大声。 往常晚膳过后,谷菱仙姑会领着贞元观的弟子在正殿做晚课。如今文宗来访,正殿成了为他们讲道的地方,佑宁和观里的其他小弟子就只能盘坐在正殿外。 倒不是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做晚课,而是谷菱仙姑为了作面子功夫,特意让清玉领着人在正殿外。 两位殿下也跟着文宗在大殿内。只是人小坐不住,没一会就开始捣乱。文宗怕惊扰三清,索性大手一挥便让他们自己去玩。 两个孩子贵为金枝玉叶,甚少踏出皇宫,正是对外界充满好奇的时候。得到“赦令”,立刻满脸雀跃地跑了。 “两位殿下初到贞元观,不如由我们带您二位逛逛?”两人刚跨出大殿,等候多时的清玉就领着清宁迎了上去。 文宗与姜文君的这对双生子是一对兄妹,哥哥李嘉祯,妹妹李嘉怡。李嘉祯显然比李嘉怡要沉稳许多,第一时间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故作老成地背手道:“咳,那就有劳两位小道长了。” 李嘉怡嚷嚷道:“京中风景我兄妹二人已经看腻了,不知你们贞元观有什么奇观?” 清宁笑着接话道:“二位殿下有所不知,我们贞元观修建在临台山上,而临台山乃金州第一奇山,日出日落之景堪称一绝。” “好!就去看看你说的这个日落之景!” 李嘉怡立刻被勾起了兴趣,李嘉祯脸上也露出几分向往之意。 “可是既为奇山,想必山路多崎岖……白日里无所谓,眼下这个时辰,只怕不安全。”两人身后一名眉清目秀的太监出声提醒。 “父皇能亲登泰山,我兄妹二人又又岂会惧怕这区区山路?”李嘉祯不太乐意,逆反心一起,昂着下巴拉着李嘉怡越过清宁清玉二人就要往观外走。 “殿下稍等。”清宁赶紧在随行太监和宫女谴责的目光中叫住两人。那小太监说的不无道理,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熊的时候,难保路上不会出意外,她想露脸却不敢冒这个险。 “日落之景纵然奇绝,但若是途中有损两位殿下贵体却是不值得。不若这样……”她眼珠子一转,扭头寻了寻,随后眼睛一亮,提高声音喊道:“佑宁师妹,你上前来。” 猛地被点名,佑宁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然后才垂着头小步跑上前,“师姐叫我?” 清宁不答,拉着她的手,故作亲热地道:“殿下,这是我师妹,道号佑宁。她平日里最爱在后山闲逛,有时候功课都顾不上呢,由她在前面探路,既省时,有危险也能预警,您觉得如何?”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落在了佑宁身上,这让她有些不自在,头垂的更低。 “哥哥,她怎么看着跟你有点像?”李嘉怡突然指着佑宁大声说道。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有些诡异。佑宁能感觉到那些原本好奇的目光顿时变成审视,在她面上来回扫。 平心而论,作为文宗与姜文君的孩子,佑宁的相貌自然差不到哪去。只是长时间的营养不良让她看上去面黄肌瘦,气质阴沉,精神萎靡,皮相的美自然就被掩盖了。不过细究五官的话,她确实与李嘉祯有几分相似。 或者说,他们俩都像文宗。 李嘉祯的表情有些难看,他堂堂大庆皇子,居然被自己的亲妹妹说同一个山野道姑长得像。 何其耻辱! 清玉悄然伸手在清宁背后拧了她一把,然后上前打破沉默道:“殿下芝兰玉树,风姿特秀,且不说佑宁是女子,便是男子也万万不能同殿下争辉的。” 李嘉祯不买账,他靠近佑宁,沉声道:“你抬起头来我瞧瞧。” 佑宁拧紧衣服下摆,抿唇换换抬起头。 她的眉眼一点一点展现在李嘉祯面前,后者的眉头越皱越紧……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4节 直到她完全抬起头。 “哎呀!”看清楚佑宁的模样,李嘉怡小声惊呼一句,旁的人也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只见佑宁额头红肿,下巴上又长了一个半个婴儿拳头大小的水泡。因为瘦,她的脸本就不大,对比之下额上的红肿与下巴的水泡格外显眼,加上水泡周围的皮肤又红又肿,乍眼一看,恶心又可怖。 “哥哥我错了,她和你一点都不像!她长得太难看了,我不要她来领路,快让她走远些!”李嘉怡被吓得躲在自家哥哥后面囔囔。 李嘉祯眉间的“川”字已然消失,他单手揽过妹妹,眼里有几分嫌弃,嘴上却道:“妹妹莫怕,这位小道长估计是刚受了伤,她本来不长这样的……” “我不管!不要她!” “好吧好吧,你说不要就不要。”李嘉祯看向清玉,“看来让这位小道长带路是不成了,不若换成你来吧。” “殿下,我……”清宁没达成目的,有些不甘心,想插话。 清玉瞪了她一眼,抢过话头道:“能陪两位殿下是我的荣幸……殿下请。” 她稍稍侧身,让出路。李嘉桢拉着妹妹的手踏步而过。路过佑宁时,他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 “佑宁师妹回去处理一下伤口吧,后面没事你就不要出房间了,免得冲撞了贵人。” “是,师姐。” “至于你……”清玉忍不住又横了清宁一眼,“晚上回来我再跟你算账!” 清宁这才好似有了害怕的感觉,闭嘴没有应声。待清玉领着两位殿下和一众奴仆走远后,她恨恨地跺脚。 “佑宁师妹,你受了伤,我带你去包扎伤口吧。”文宗与姜文君还在大殿内,清宁还没脑子发晕到在殿外就动手泄愤,她沉着脸,拽着佑宁往弟子厢房走去。 佑宁尝试抽回手,可清宁捏的太紧,她只能被拉走。 第4章 4 .妖怪 “师姐,小伤而已,我自己可以处理。”佑宁深谙清宁的性子,清楚接下来自己将面对什么,眼瞧着马上要到住处,她忍不住再次开口想要摆脱清宁。 清宁并不理人,拽着人往厢房而去,直到跨进院子迎面碰上一名弟子,这才停下脚步。 佑宁以为她收起了折腾自己的心,毕竟文宗还在贞元观呢,也不好做的太过份不是? 可惜她高估了清宁的理智。 “你去厨房拿些盐过来,快点。”清宁对着那弟子如此说到。 几乎是话音落地的一瞬间,佑宁就猜到这盐是用来干什么,顾不上其他,她反手握住清宁的手,颤声道:“师姐,刚刚在殿前我什么也没说,也不曾主动站出来……” 清宁打断她的话:“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作自受咯?” “我没有……” “你这贱皮子,早不受伤晚不受伤,我好心让你在殿下面前露脸你却存心拆我台?我看你这伤也是自己故意搞出来的吧?挺狠的呀,为了看我的笑话,你对自己也下得去手。” 谁会吃饱了撑着把自己整成这般模样?佑宁有心解释,清宁却连开口解释的机会都不再给她。 弟子厢房旁边有个小厨房,那名弟子很快就拿了一小袋盐回来。 “你帮我在园门口守着,别让人进来。如果遇到拦不住的,就吱个声。”清宁接过盐袋,如是吩咐。 那弟子满含同情地扫了佑宁一眼,嘴上回答倒是一点都不含糊:“知道了,师姐,您放心,我一定守好园门。” 佑宁的心凉了一大截。 大约是怕被人撞见影响不好,又或是不愿脏了自己的房间,清宁推推搡着人去了佑宁的房间。 一进门她便把人按到在地,抬手就扯掉了佑宁下巴上那个水泡的外皮。她手法粗鲁,被烫坏的外皮被整个撕了下来,脓水顿时顺着脖子淌进佑宁的衣服里,甚至连带着周遭有些红肿的地方也被扯伤了。 佑宁眼中蓄泪,强忍着没有痛呼出声,一边摇头一边道:“师姐别这样……” 清宁恍若未闻,她一手捏着佑宁的下巴,一手拿起盐袋,借牙齿咬开,将整袋盐全洒在殷红狰狞的伤口上。 “啊!”佑宁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这声惨叫似乎取悦了清宁,她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下一秒她突然抬手狠狠地按在了佑宁的伤口上! 贞元观小厨房用的盐算不上好盐,色杂而颗粒粗大,被清宁这么按,佑宁觉得好像有数百根针扎进自己的下巴一般。她眼前突然黑了一瞬,随后觉得下巴连带着整张脸都木木的,好像失去了知觉一般。 要说清宁也是真的心狠手辣,如此折磨人还觉不够,甚至还有反复揉搓一番! “咔”地一声,屋顶一根细梁毫无征兆地折断,直直地砸了下来,打断了清宁的动作。她猛地丢开佑宁,飞快地跳起来,蹦到一旁。 而佑宁伏在地上,没有力气躲开。 万幸,佑宁上方有一个木制物架。细梁的一头搭在物架上,刚好避开了她。 被这么一打岔,清宁没有了继续的心情,她拍了拍手,拿脚尖踢了踢佑宁,道:“别在这装死……师姐说了,让你这几天都好好在屋里待着你听见了没有?。” 见佑宁虚弱地点了点头,她冷哼一声,这才转身往外走,只是跨出房门后,好似又想起什么一样,突然回头看着地上的人,意味深长地道:“在屋里待着的意思就是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不允许出这个房间门,包括吃喝拉撒,懂了吗?” 佑宁一动不动,双目无神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细梁。 盯着盯着,泪如雨下。 见状,清宁只觉得心跳加速。在贵人的眼皮子底下折磨他们的女儿,大庆的公主,这给她带来的刺激远超想象。 她的手不自控地发抖,不是怕的,而是兴奋的。反复几个深呼吸以后,清宁这才满意且自傲地着关门离去。 * 太阳沉山以后,夜色飞快地侵占整个天幕。 待所有光线都被吞噬,房间陷入黑暗之后,佑宁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她像一具行尸,拖着沉重的身躯来到床前,然后倒下去,大半个身体躺在床上,留了一条腿搭在地上。 她以为自己会很伤心,会很痛苦,会恨,会愤怒。但奇怪的是,她好像没有任何情绪,就在某个不知的瞬间,她的世界变得寂静无声。 “呼”地一声轻响,油灯自己亮了起来。常人遇到这种场景多少会被吓一跳,佑宁却是一个神色变动都没有。她甚至不曾侧头看一眼,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屋顶一片挨着一片的青瓦。 直到耳边响起脚步声。 没有开门关门的声音,是直接在屋内响起来的脚步声。 佑宁眨了眨眼,终于侧过头,朝脚步声来源处望去。 屋子里,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身形高瘦,穿着一身白色长袍,腰间用一条浅灰色腰带勒出劲瘦的腰身。他没有束发,一头顺滑的青丝垂在身后,其中几缕随着他的步履轻轻晃动,在身后荡起完美的弧度。油灯的亮度不够,加上佑宁有些恍惚,一时看不清来者的面貌。 来人越靠越近。 佑宁的精神一下子全部回笼。她翻身坐起来,抬头看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无双的脸。佑宁甚至找不出能形容这张脸的词语或者是诗句。以她浅薄的文化修养,描绘不出他的半分艳丽。 然而,失态是短暂的,佑宁很快就从这惊天的美貌中回过神来,荡漾了一瞬间的理智也同时回归。 其实仔细看,这人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相貌绝世无双没错,可眉眼间藏着一股妖气。 他突然咧嘴朝她笑了一下。 换作常人,只怕要被美色迷晕了头。佑宁不知为何一眼就看见他嘴角处若隐若现两颗犬齿,又尖又利,似乎还泛着寒光,只怕他一口下来,能轻而易举地咬断她的脖子! 这人出现的很诡异。 佑宁立刻联想到昨夜的事。 如果说昨夜的佑宁还会感到恐惧,而此刻的佑宁则完全失去了任何害怕的心。 她的内心甚至涌上了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喜悦和希望。 “你是这山里的妖怪吗?我昨天看见的是你对吧?”等人走到她面前,低头就能看见两人相抵的脚尖,佑宁率先出声问道,“你是来取我性命的?” 她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他的脸上。 来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将她狼狈的模样尽收眼底。他的目光从她红肿的额角一路下移到被脓水和血水弄脏的领口。 “我呀……”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如潺潺山泉顺着石壁滴入涓涓溪流,清脆而动听。 佑宁的眼神都亮了几分,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听见了自己想听的话。 我是来取你性命的。 “我是来求仙姑怜惜的。” 嗯? 佑宁眼中的希望突然卡住了。 男人却突然顺着床沿慢慢滑坐在地上,将头轻轻靠在了她的腿上,丝毫不介意脏乱的地面与她狼狈的衣衫。 “什,什么?”她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又问了一遍。 他稍稍仰头,烛火在他的美眸中跳动,盈盈似秋水。 “我是来求仙姑怜惜的。”他又重复了一遍。 “……” 佑宁一时失语,她垂眸与他四目相对。 他突然抬起手,轻轻触碰她血肉模糊的伤口。佑宁疼得往后一缩。 “别动。” 他出声止住她想要扭头的动作,从地上站了起来,伸出双手捧起她的脸,动作郑重而轻柔,好像自己面前的是什么宝物。在佑宁的记忆中,从来没有人如此珍重地对待过她。 她眼眶一酸,忍不住呜咽出声,哭泣小声而压抑,听的人心头发紧。 “不要怕,很快就好了。”他轻声地安抚她。 余光中,他的手掌中亮起暖黄色的光晕,在泪水中散开,填满佑宁的视线,温暖且温柔,像一轮旭日驱散疼痛,也驱散了佑宁心头的麻木。 片刻之后,耳边又响起他的声音:“好了。” 佑宁泪眼婆娑地抬头看他。刚一抬头,眉间被人轻轻一点,困意如潮水一般涌来,瞬间将她淹没。 合眼的那一刻,她听见他道:“好好睡一觉,待睡醒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起都会好起来吗? * 贞元观访客厢房。 姜文君端坐着一边品茶,一边听着侍女的汇报。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5节 茶水入口,口感欠佳,她微微蹙眉,抬手招了招,一名嬷嬷立刻举着小盏上前来。她将茶水都吐进小盏中,又从嬷嬷手中接过一方丝帕,一边擦拭嘴角,一边道:“依你瞧,她与祯儿有几分相似?” 侍女名叫褚紫,是姜文君派到双生子身旁服侍的宫女。她回答说:“今日瞧着只有三分,只是……” “只是什么?” “那位殿下太过瘦弱了些,瞧整体自然与五殿下相差良多,如果单论眉眼的话,这三分就得翻一番了。” 姜文君沉思了一番,道:“今日那小道长不是推荐了临台山日出吗?让她明日寅时来屋外候着吧,本宫也对这金州奇景感兴趣。另外,你说她脸上的伤是御膳司的人干的?找个理由,把人处理了……记得动静小点,这些事,都别让皇上知道。” “是,娘娘。” 褚紫退出屋子,那嬷嬷开口道:“娘娘 ,您这样做,有些冒险。” 姜文君看着她,脸上挂着哀色,“嬷嬷,你可知我常常梦见那孩子。每次她都带着伤,一个字也不与我说,光是静静地看着我就让我心如刀绞。当年我护不住她,现在也给不了她该有尊贵,难道我还要眼睁睁看着她被这些山野村妇欺负吗?” “到底是母子连心,”嬷嬷道:“可是娘娘,举头三尺有神明,那谷菱仙姑毕竟是一观之主,供奉三清有功,不好妄语。” “我知道,所以我不计较她没把佑宁养好的事,但是她底下那个弟子,实在欺人太甚,不给点教训,我恨难消。” 嬷嬷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如何宽慰她,只能默默立在一旁陪着。 不一会,门外传来通报,去接孩子的文宗带着双生子回来了。 姜文君一改脸上的愁色,换上温柔似水的浅笑开门迎了上去。 第5章 5 .佑宁 卯时二刻,佑宁突然惊醒。 天光未明,视线却丝毫不受阻,视野内暖黄的光线表明屋内燃着烛火。她平躺着侧头看向光源。 简陋的房间内突兀地出现一套精致的茶几座椅,茶几上甚至摆着点心与茶,点心色泽鲜亮,款式精巧,茶壶冒着腾腾热气,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茶几旁端坐着一个男人。 看清他模样的一瞬间,佑宁条件反射地闭上眼,假装自己不曾醒来。 “仙姑既然醒了,不如起来同小可说说话吧。” 显然,装睡这个行为不太聪明。 佑宁只能慢吞吞地坐起身来,她像一只小动物,把自己大半身子都藏在被子里,小声地道:“你还在啊。” 男人轻笑一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这才抬眸看她,语气温温柔柔,话却长刺:“小可昨日费心费力为仙姑疗伤,不曾想仙姑醒来第一句就是赶人,莫不是凡人都这般忘恩负义?”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刺的佑宁脸颊发红,关于昨晚的记忆涌上脑海。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光洁如初,原本血肉模糊的伤口与疼痛全都消失不见了。 她小声地说:“谢谢。” “仙姑客气了。”男人放下茶杯,起身走向床榻。 佑宁才放松了点的精神再次紧绷起来,“你、你想做什么?” 他坐在床边,倾身逼近。 强势的美色将她整个人逼得贴在墙上,男人道:“仙姑的记性似乎不太好,小可昨日不是同你说过了,我是来求仙姑你怜惜的。” 两人间的距离极近,一呼一吸都是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自打有记忆以来,佑宁从未与旁人这么亲近过,顿时紧张的不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抖着声音道:“如,如你昨日所见,我自身难保,怕是帮不了你。” “不用这么紧张,小可又不会让仙姑上刀山下火海,只是想留在仙姑身边而已,这不难吧?。” “能……稍稍退一点吗?”佑宁实在憋的不行,岔开话题道。 他垂眸扫了她一眼。 干瘦的小道姑脸都憋红了,大的有点突兀的眼眸沁染了几分水汽。 男人折身坐回座椅上。 佑宁长舒了一口气,抬头瞄了他几眼,道:“我能拒绝吗?” “当然可以,”佑宁心中一喜,喜色还没来得及上脸,又听见他漫不经心地说:“可是仙姑已经看见了小可真容,如果拒绝的话,为自保,小可自然留不得仙姑了。” 要说人这种生物确实很善变,昨日她还一心求死,巴不得眼前这个男人取走她的性命。可一觉过后,那份求死的勇气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佑宁暗自唾弃了一下自己的善变与贪生怕死,小声地回答道:“我答应你。” “仙姑大义。”男人展颜一笑,美色如海浪拍在佑宁脸上,拍的她有点迷糊。 好几个呼吸,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能不能不要叫我仙姑,听着有些奇怪。” “可是,小可尚不知仙姑闺名。” “佑宁。” “庇佑天下安宁,仙姑果然连名字都这般深明大义,”男人嘴里的恭维话简直信手拈来,听得佑宁脑袋发懵,“小可名岁偃,乃峪山九尾狐。” “狐、狐狸精!?”她一下子清醒过来,不自觉地瞪圆了眼。 庆朝坊间有不少人与妖精相恋的志怪小说,其中狐狸精的出场率是最高的。佑宁未读过,却听观中其他小弟子论起过,只道这狐狸精有好有坏,但不论好坏其修炼方法都是采人精气以提高自己修为。被采者往往精神萎靡,渐渐消瘦,以至于被修行之人发现,惹出后面妖人虐恋的发展。 话本中的正常成年男子尚抵不住狐狸精对精气的抽取,何论她一个干瘦的小姑娘?佑宁有点后悔自己答应的太快。 她现在真的不想死。 岁偃好似看穿了她的想法,顿时摆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称呼也换得不动声色,“佑宁不喜欢狐狸精吗?我同外面那些野狐狸不一样的。” 这烛火中的美人垂泪图,看得涉世未深的佑宁心生愧疚,她摆出虚心求教的模样:“我不太懂你们妖怪的事……” 言下之意就是:你给讲讲呗。 “我们峪山狐族有自己的传承与修行功法,并不会和寻常狐狸精一样,以吸食凡人的精气为生,所以佑宁不必担心。” 反正我也不认识其他狐狸精,是什么样的还不是你说了算。 “这样啊。”佑宁敷衍地笑了一下。 但是堂堂狐狸精,哪有那么好敷衍。眼见她又垂下头不吱声,岁偃美目一转,突然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诱惑道:“佑宁心里不信我,只怕我说什么你都觉得我是在哄骗你……这样吧,我先帮佑宁完成一个心愿,让你看看我的实力与真心。至于你的愿望……不若,我帮你拿回你的身份吧?” 佑宁猛地抬起头,敷衍变为震惊,她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并没有想要拿回什么身份……天下皆知,我是个灾星,我会害了别人……” 岁偃握住她的手,打断她,道:“什么灾星不灾星的,你若真是灾星,我岂会找你帮忙?” “可是,这是碧霄道长亲口……” “那碧霄不过区区百岁,放我们峪山还是稚子之龄,他大言不惭定人命途,你却是不必奉为圭臬。” 这些话,又狠狠地震惊了佑宁一番。然震惊过后,她的心底冒出了一些她自己都说不明白的小心思。 若是放在之前,佑宁对自己公主的身份真不在乎,“拿回身份”四个字根本算不上诱惑。 可她的眼前毫无征兆地浮现了昨日文宗携姜文君以及那一对双生子步入道观的画面。 父仁母慈子孝,其乐融融。这是她原本可以拥有,却从来不曾得到过的东西。 人若是一出生就在黑暗中是不会向往光明的,但是当他们见识过阳光之后,就再也无法舍弃哪怕是檐缝中漏下来的一丝阳光。 佑宁现在就宛如一个已经窥见过阳光的人。 房间内陷入沉默。 岁偃并不着急,也不出声,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瘦小的姑娘。 几息之后,他听见她小声地问:“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 她的眼眸突然燃起幽幽火光,衬得一双眸子神采奕奕,“那……请你帮帮我。” 岁偃笑了起来,道:“好,我非常乐意。” * 天幕将明未明时,清玉突然造访。 这次只她一人,未见清宁。 见佑宁下巴上的伤已经完好如初,她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后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再开口时,语气比平日温和了许多,叫佑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清玉的来意很简单,前殿侍奉的人手不足,佑宁既然伤愈,就该同观里其他弟子一起帮忙。 佑宁不能拒绝,她被指派为贵人们传菜。 皇室有规矩,即便是出巡,也由不得妃嫔子嗣与皇帝同住,由此文宗几人,落榻于不同的院落。 她被分到姜文君的院子里。 刚跨进院门,佑宁一眼就瞧见垂头站在门外的清宁。只见她面色不佳,眼下青黑,一副受了磋磨的模样。 房间门打开,一位嬷嬷站出来挨着挨着查验菜品,查验一道,屋内的侍女接一道。 佑宁收回目光,老老实实地跟着队伍一起等待查验。轮到她时,那嬷嬷查验的速度明显变慢了,也更仔细了。 佑宁不由地心头一紧,习惯性地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一同领队前来的清玉突然问道:“劳烦嬷嬷解惑,来时便瞧见我这师妹赖在娘娘的院子里,不知她可有冒犯到娘娘?” 嬷嬷答说:“清玉小道长多虑了,清宁小道长是我们娘娘特意请来领路的。昨日听闻清宁小道长极力推荐临台山日出,娘娘久居深宫,实在好奇,便把人请了过来……可是这几日路途奔波,娘娘身子骨柔弱,有些吃不消,这会才刚起,也就误了清宁小道长些时间。” 清玉笑道:“淑妃娘娘看上清宁,让她作陪是她的福气,哪里称得上是耽误……只是观里每日有早晚两课,为供奉的仙人诵经,礼不可废,清宁怕是没这个福气为娘娘领路了。” “小道长哪里的话,功课要紧,”嬷嬷笑得温和,视线落到了稍远一些的清宁身上,“辛苦清宁小道长今日跑这一趟。既然小道长有任务在身,我们也不便多留,左右今天这日出也看不成了,你先回去做早课吧……明日再早些来,咱们争取早课前去见识一下日出奇景。这样既不耽误小道长早课,也能继续领路不是?” 清玉的笑僵在了脸上。清宁的脸色变得更白了几分,她无措地看向自己的师姐,眼神里写满求救。 接收到自己师妹的讯号,清玉张嘴欲再言,却被嬷嬷直接打断:“好了,我们娘娘不喜铺张浪费,后面的菜撤了吧。伺候的人也不用留太多……就留这两个吧。” 她随手指了两名道观弟子,刚好包含佑宁在内。 精明如清玉,立即明白今日这一遭是屋内的贵人在敲打自己和清宁,想来是昨日殿前那些事传到了贵人耳朵里。 清玉咽下了求情的话,改口道:“嬷嬷辛苦了。” 其实不难理解。文宗贵为九五至尊,每日政务繁忙,膝下也不缺子嗣,自然不会费心劳神惦记着幼年就被送走的公主。可姜文君不一样,佑宁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又是长女,母亲的天性让她做不到文宗那般说忘记就忘记。 心里这么合计了一圈,清玉觉得有必要同自己师父商议一下。即便佑宁没有胆子告黑状,但眼下看来这淑妃却不是个省油的灯,今日是敲打,保不齐明日就是突然发难,得提前想好应对才行。 至于清宁……她性子着实太过娇纵,趁这回让她吃点苦头,长长记性也好。 佑宁目送清玉领着清宁匆匆离去,留下她与一名小弟子。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6节 两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立在门外,随时听候屋内贵人差遣。 刚站了没一会,屋内便传来柔和的女声:“嬷嬷,让两位小道长进来吧,我想同她们说说话。” “是。”嬷嬷应声把人领进屋。 贞元观香火如今不盛,拿不出钱修缮,即便是最好的客房,条件也好不到哪去,只能算个落脚点。可现在,原本平平无奇的客房硬是被装点的金碧辉煌,丝毫不见之前的模样。 “哇。”另一名小弟子替佑宁感叹出声。 “两位小道长如何称呼?”姜文君端坐主桌前,由宫女伺候着用膳,见两人进来,抬眸轻声问到。 “娘娘吉祥,我叫言静,取‘非礼勿言,静心明德’之意。”小弟子抢先回答,张口就是吉祥话。 姜文君点点头,不做评价,只是转头看向佑宁,道:“这位小道长呢?” 佑宁心头瞬间涌上无数话语,想问问眼前的美人还记不记得自己?想问问她这些年可有想过自己? 可说出口的,只有老老实实的一句话。 “我叫佑宁,‘庇佑天下安宁’的佑宁。” 第6章 6 .第6章 “这么重要的事,你昨日怎么不与我说?!”观主厢房内,谷菱仙姑带着几分薄怒,质问自己的弟子。 “我原本以为这事只是一场小闹剧,两位殿下年岁不大,忘性大,轻轻揭过便可,无需您费心,所以就没告诉您。” “糊涂!”谷菱仙姑一拍桌子,“皇家的孩子能简单地以年岁来论?只怕心眼子比你和清宁加起来还多!而且,那么多皇家的随从,你以为都是摆设吗?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们这些天收敛收敛收敛!你们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是吧?!” “怪我们大意了,以为十年没人管她就掉以轻心,”清玉赶紧奉上一杯茶,“师父息怒,事情已经发生了,重要的是现在怎么办?那淑妃多半是记恨上我们了,我们是不是得早做打算?” “只有姜文君发难,皇帝那边有动静吗?” “皇上那边倒是未见异常。” 闻言,谷菱仙姑松了口气,她抿了口茶,暂时压下心头的怒火,“算你们运气好,计较这事的,只有姜文君一个……罢了,这姜文君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困在后宫的女人,翻不出大浪来,她要为她的女儿出这口恶气便由她去。” “可这样,会不会误了您的计划?” 谷菱仙姑冷笑一声,道:“只要皇帝不出手,就没什么好怕的。那小蹄子身上还背着‘灾星’的名头,这名头一日不摘,姜文君就不敢明目张胆地为她的女儿出头。说到底她能使的只有后宫惯用的下作手段,影响不到我。” “那清宁师妹那边……” 说到清宁,谷菱仙姑也有些头疼,她道:“你提点她几句,这几天切不可再主动招惹那小蹄子……至于姜文君那边的气,她先受着,待我事成,以后会好好补偿她的。” 想了想,她又放柔声音道:“清玉,其实师父并没有真的生你们的气,这些年来轻视那小蹄子的人,我也算一个,我能理解你们。只是,贞元观能不能重回巅峰,就看这一回了,你和清宁要明白我的苦心。” “弟子晓得。” * 入夜。 佑宁回到厢房,心情是从未有过的明媚! 今天她不仅和姜文君说上了话,还得了赏赐! 虽然言静也有,但这不重要。 而且,一整天既没有清宁来找麻烦,观主和清玉居然也没有交代事给她做。 她偷偷地在姜文君的院外看了一天。 “佑宁今日为何这么高兴,也说与我听听吧。”一进屋,佑宁腰间白光闪过,岁偃眉目含情地坐在她的床榻上。 佑宁沉浸在喜悦中,没有注意到他的眼波流转,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道:“她今日与我说了好多话。” “这是好事,说明她心里还有你,这对我们的计划很有利,”岁偃道,“可是,如果我们想要拿回公主身份,决定权在李弘深手上,也就是说,你现在的首要目标是李弘深,还是得多花些心思与时间在他身上。” 李弘深就是文宗。 提到这茬,佑宁一下子被打回了现实,她眼中的光点熄灭,垮下肩膀,道:“我连接近都接近不了,要如何……” 岁偃起身行到她身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白日里人多眼杂,我不便出手,夜里可没有顾忌……峪山有一法术名为‘梦见月’,施此术可使人入他人梦中,且梦中之事尽由我掌控,做梦之人犹如身临其境,梦醒也记忆犹新。” “你是想让我……” “不错,我要你入李弘深的梦里。” 佑宁有些心动又有些怕,皱眉纠结道:“这法术会对他的身体有碍吗?我听观中师姐们说,妖精入凡人梦,会有损凡人精气。” 岁偃笑道:“你的师姐们看的大概是些不正经的书。所谓妖精入梦有损精气,都是谬言。只要心无杂念,整个峪山狐狸挨着入梦都不会有什么影响。反言之,便是没有妖精入梦,心有邪念者,一样精气外泄,萎靡不振。” 这话说的太过直白,让佑宁面红耳赤,不敢吭声。 好在考虑到她的年龄,岁偃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另起话头道:“不过,确实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佑宁赶紧接话。 “若是入寻常人的梦中,我随时随地可以施法,但李弘深乃真龙天子,有龙气护体,我要确保施法成功,必须距他一丈之内。” “啊?”佑宁傻眼了。 “所以,”岁偃低头看着她,笑眯眯地道,“佑宁得准备准备,同我一道夜探贞元观了。” * 月上中天。 佑宁伏在岁偃的背上,一颗心“噗通噗通”地狂跳不止。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会答应和一个男子夜探别人别院,而且探的还是当今天子落脚的别院。 这实在是太刺激了,带着凉意的山风都吹不干她额间的汗水。 这份紧张传给了岁偃,他停在别院外一颗参天大树上,低声道:“李弘深身边高手如云,其中不乏已臻化境的能人。我一人无所畏惧,但是你这么紧张下去,恐怕瞒不过他们的耳目。” “对不起,但是我、我控制不住。” 想了想,岁偃凭空掏出一枚成人半个拇指大的玉髓,“这是峪山凉玉,有静心宁神的功效,你带着吧。” 佑宁本想拒绝,转念一想眼下并不是客气的时候,遂一言不发地接过玉髓。 说来也神奇,玉髓一入手,一股凉意从掌心慢慢向心脏延伸过去,那道凉意如春日涓涓细雨,轻缓温和地抚平了她心中无法言说的躁动与恐惧。 心跳渐渐平复。 “我继续了?” 她点点头,紧了紧自己揽着他的手臂。 岁偃身如鬼魅,即便背着人也不受影响。他瞄准门口守卫交换巡防点的间隙,悄无声息地潜入文宗的房间。 房间内除了文宗轻微的鼾声,不闻他声。 把人放下来以后,他熟门熟路地往侧室拐去,往侧室歇息的太监面上一挥,后者肉眼可见地陷入了昏迷。岁偃用眼神示意她上前来,两人停在了屏风之后,床帏之外。 佑宁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他的声音:“盘坐冥想会吗?” 佑宁:“!?” 惊讶归惊讶,倒是乖乖点头,原地盘腿坐下。 “李弘深心有七窍,我操控他的梦境不能做得太明显,否则恐适得其反。所以入梦之后我无法给你太多提示,你自己见机行事,机灵点,知道吗?” “好。” “闭眼调息。” 佑宁闭上眼,短暂的眩晕感之后,她感觉有一道光照在了眼皮上。 睁开眼,眼前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街市,繁华程度远胜金州城。吆喝与叫卖声由弱转强,几息之后声如蝉鸣,直入人脑海。佑宁跨步欲踏入人群,探听一下自己身在何处。 步子刚迈开,脚下踩到什么东西,她没有防备,“噗通”一下摔倒在地。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一身衣衫灰扑扑又破破烂烂的,衣摆下方坠着几根布条,正是害自己摔倒的罪魁祸首。再摊开双手看了看,手掌的大小明显缩水。 佑宁猜测,自己现在应当是一个形容狼狈的小乞丐。 这下如何是好?因为是梦里,接近文宗不算难事,可要以乞丐之身给对方留下好印象却不是容易的事。 “能换个身份吗?乞丐要怎么办啊?”佑宁小声地道。 可惜,她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周遭的一切,包括她自己也没有任何变化。 看来,岁偃并不打算帮她换身份。 佑宁握了握拳,从地上爬起来。主动开口提要求已经是她鼓起全部勇气的结果了,没有得到回应她没有继续的底气。 不管后面该怎么做,首要任务是要先找到文宗。 正这般想着,佑宁突然发现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人格外显眼。 那是一个看面貌二十来岁的青年,气宇轩昂,站在来去匆匆的行人中,鹤立鸡群。 目光从他面上扫过,虽有些变化但也能辨识得出,正是文宗。 佑宁一边思索要如何不显刻意地答话,一边不动声色地混在人群中慢慢朝他靠近。 眼看着伸手便能碰到青年衣袖,他却突然提步往前。 佑宁一惊,赶忙跟上。 青年好似初见市集的富家子弟,对一切都充满好奇。耳边行人的声音不知在何时由意义不明的吆喝声变为清晰的讨论之语。 梦境由岁偃编造,变化不会是无缘无故的。想到这一点,佑宁分出几分心思聆听周遭的讨论。 “今年粮食收成不错,交的税量也比往年少了一成,日子啊是越过越舒心了。” “这些都多亏了当今圣上圣明。若不是他修改税收之法,你能剩下这么多粮食?” “不止呢,前些天新走马上任的京阳县令据说是圣上亲自提上来的……京阳的县令大人曾在徽州任职,他在徽州可是有‘活青天’之名!可见,我们这位陛下慧眼如炬,是真心实意地为天下,为百姓办实事啊。” “我听说咱们陛下以京阳县令调任为头,要大刀阔斧修改各地官员选任之制,踢掉那些尸位裹素之人,选拔有才有志之士……明君,当真是明君啊。” 诸如此类的话语不绝于耳。 佑宁突然明白自己改怎么做了。 都说梦境是一个人内心想法的映射。文宗励精图治,心中所求不过一个太平盛世。 她脚下步子变大,主动靠文宗更近。刚抬手欲拉住他时,猝不及防,文宗回了头,双眼对上她的。 “堂堂京阳城,大庆王都,天子脚下,为何还会有乞丐出现?”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7节 第7章 7 .丹药 李弘深的理想国是这样的。 君贤明,臣良实。宫府一体,陟罚臧否,无有分异。民生兴旺,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普天同颂,天圣明德。 他巡视着自己的理想国,内心的充实与自豪用文字无以描述。 然而转身后,一道衣衫褴褛的身影强势闯入眼帘。 她与周遭的一切人和事都格格不入。破烂,脏乱,就像一刺,插在他的理想国里,毁掉了整幅“富国图”。 心中升起些许不满。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进,她的面貌逐渐清晰。即使脸上有脏污,也看得出这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女童。 心头的不满在对上她那双明亮的眼眸的瞬间被安抚,压了下去。 李弘深开口问道:“堂堂京阳城,大庆王都,天子脚下,为何还会有乞丐出现?” 女童似模似样地行了个礼,动作有些笨拙,看得出来还不熟练。她开口先说了句吉祥话,后才问道:“王都里不能有乞丐吗?” “当今天子治国有序,国泰民安。王都为天下中心,政条下行的第一站,更应作表率,消除贫苦。”李弘深面不改色地夸了自己一番。 奈何小乞丐好似年纪太小,没听明白,继续问道:“消除贫苦?贫苦也能被消除吗?可是古往今来,前朝贤帝盛世不再少数,盛世之中依然有乞丐啊。” 大庆以前不乏先贤开创大同盛世,功绩能让上天降下神使来贺。然,如女童所言,世间从来不缺乞丐,这是没有办法被根除的人间顽疾。可文宗不愿意就此认输,他总觉得也许自己可以—— 如果根除贫苦,他的功绩将千古流传,成为这历史长河里的唯一。 这份头衔的诱惑,没有帝王能拒绝。 李弘深张口欲再展开讲讲自己内心的抱负,又听闻女童道:“不立足于百姓实际生活空谈理想就如空中楼阁、镜花水月。乞丐是表象,也是一种把尺,能时刻提醒你现实与理想的差距。” 每说一个字,女童的身量都拔高几分,至话毕,人已经与他持平。 李弘深内心大受震撼,却又隐隐觉得理应如此。他细细打量起面前的人。 这是一个清瘦温和的女青年,破旧的衣衫变为一袭青色道袍,她的相貌十分出色,看上去有些眼熟,沉稳的气质中和了五官的艳丽,让人莫名地心生靠近之意,想同她说说心中的烦恼。 “我……”他开口道。 “该醒了。”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 喧哗的人群,热闹的街市以及清瘦的女道人顷刻间全都消失不见。 李弘深猛地睁开眼,白色的床帐侵占全部的视野,耳边是时高时低的虫鸣之声。 理想国和那女青年,都是南柯一梦。 * “佑宁原来是这般能说会道之人,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两旁的风景在飞速后退,岁偃一边背着佑宁往厢房赶,一边调侃她。 后者不接他的调侃,反问道:“为什么要把我变成乞丐?我差点就搞砸了。” “没有的事,”岁偃柔和的声音钻进佑宁得耳朵里,“你做的很好,非常好,比我预料的还要好。” “……真的吗?” “当然,”岁偃继续道,“李弘深贵为天子,日常接触者非富即贵,皆是人中龙凤,我们想第一时间引起他的注意必然要另辟蹊径。乞丐就是落差最大,最容易让他记住,也是最安全的身份。” 不得不说,佑宁有被这段话短暂地安慰到。不过很快,她的情绪又低落下去,问:“可是他醒来还能记得我吗?不是说人梦醒就记不得梦里发生的事了吗?” “要说记住全部自然是不行的,明日他只会留有一个大概的印象。你要知道,对他这样的身份而言,我们不能操之过急,需要循序渐进,润物无声。” “可是他这次本就是兴起而至,我们有那么多时间徐徐图之吗?” 岁偃高深莫测地道:“放心,会有人比我们更急。” 佑宁想了想,道:“你是说……观主?” “佑宁果然聪明。” 还是不太习惯被人这么直白地夸赞,佑宁小小地沉默了一下才继续道:“谷菱仙姑是个有野心的人,从她当年自告奋勇接下我这个‘烫手山芋’就能看出来。以前是没有机会,如今机会送到她眼皮底下,自然没有放过的理由。”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等着她的好消息就行。” 如岁偃所言,第二日佑宁便听闻文宗一行人要在贞元观多留几日的消息。 她又惧又喜,顾不得掩人耳目便唤出岁偃,开门见山地问:“你知不知道观主打得什么主意?” 岁偃有问必答:“她身上有药香,想来是打算献药丹。” 贞元观代代观主捉妖问卜的本事不太行,练丹还凑合。到谷菱仙姑这一代走向极端,她没有丝毫修行天赋,道家功法在她这不过起个强身健体的作用,然炼丹这条路倒是让她钻研出了些门道。 文宗到访的前一晚,佑宁有幸见识过谷菱仙姑所练丹药的厉害。 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忧,“常言道‘是药三分毒’,观主的药会不会对他的身体有损害?” “炼丹一道颇为复杂,我并不擅长,只知道丹药品种,药材与丹炉的品质,炼丹人的技术,甚至火候都会对成丹质量有影响。”岁偃答说,“我辨不出她练的什么丹,是以无法下定论。你若是好奇,我们可以去探一探。” 探,当然要探。作为贞元观杂活苦力的中坚力量,佑宁对炼丹房很是熟悉。趁着谷菱仙姑给文宗讲道,观内注意力都在正殿的时间点,她熟门熟路地来到了炼丹房。 炼丹房在单独的院子里,一靠近便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药香。 整个贞元观会炼丹的只有谷菱仙姑一人,往常这院落都是大门大开,今日一瞧院外竟是大门紧锁,甚至还有两个弟子把守。可见谷菱仙姑对这次炼的丹药有多慎重。 不过这些都拦不住佑宁。 院落的角落有一个不起眼的狗洞,这是她无意间发现的。初发现狗洞时,她也曾报予清玉,可惜后者并未放在心上,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场。 钻过狗洞,佑宁悄悄摸向炼丹房。伸手欲推房门,不料指尖刚触碰到房门,“嗞”地一声,门上弹出一道电纹,电得她立刻缩回了手。 “有禁制。”脑海里响起了岁偃的声音,“不过这禁制很低级,也就只能拦一拦没有修为的凡人。我教你一套口诀,破了它。” “如果破除禁制的话,会不会惊动观主?”佑宁问。 “低级禁制,还做不到与施术人心意想通。即便是高级禁制,我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它改掉,佑宁该对我多一些信心才是。” “……”佑宁选择闭口不言。 岁偃也不在意,转而传授口诀道:“心神凝,灵台清,请天星,行无定,定乾坤,覆太宁。” 随着咒语而来的,还有一套手诀自动在佑宁的脑海中浮现。 她起势,一边低声念咒,一边复刻脑海中的手诀。每一个手势变化都能引起身周灵气的涌动。 岁偃栖身在她腰间的玉佩中,却能感觉到外面的变化,心中有几分惊讶。 不愧是单丘钦定的贵人,只一遍就能记住手诀且一丝不差,从未接触过玄门之道,初初施咒便如此行云流水。 除了灵气的涌动,随着手诀与咒语的进行,空无一物的房门前慢慢地浮现出一个金色罗盘。罗盘分内外两圈,内圈顺转,外圈逆转,各自运行,互不干扰。盘上刻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佑宁分神扫了一眼,却是一个都不认识。但随着最后一个手诀完成,罗盘内外两圈顿了一顿,突然开始反方向旋转,转至某个关卡,两圈并行顺转。 空气中荡开一丝涟漪,佑宁突然能看见在炼丹房与自己之间隔着一道半透明的墙。而如今这道墙上裂开了一人宽的口子。 “禁制开了,可以进去了。” 她跨步走进那道裂缝中,伸手推开炼丹房的房门。 这一次顺顺利利,没有任何阻碍。 炼丹房内空无一人,只有一个两人高的巨大丹炉立在房间正中。丹炉头盖处有丝缕热气溢出,自窗缝屋顶逃逸而出,又消散在天地间,而丹炉地下有红光跃动,显然这炉丹药的炼制还在进行中。 佑宁拍了拍藏在腰间的玉佩,隐身于中的岁偃随即旋身而出。 “你瞧瞧这练的是什么丹?”佑宁殷切地看着他。 岁偃不紧不慢地绕着丹炉走了一圈,又抬手捉住一缕外溢的热气,置于鼻尖轻嗅。 “这丹药闻着有几分熟悉,”他道,“我应当是见过,却想不起来到底在何处见过。” 一句话,让佑宁的心在天上与地下都走了一回,她泄气道:“这可如何是好?你即见过,说明这丹药大概是来自妖怪之手。我虽没什么见识,也知道人妖殊途,妖怪的丹药能随便给人吃吗?观主她、她实在是……” 她想骂人,却苦于肚子里没什么骂人的话,知道的为数不多的那些词又羞于说出口。 岁偃见她又气又急的模样,安慰道:“佑宁你对我们妖怪有偏见。我承认妖怪手里大多数丹药于人而言害大于益,但是你要知道万事无绝对,也有不少丹药人食之可延年益寿……” 瞥见她带怀疑的目光,他继续道:“我虽认不出这丹药,但是我认识一人肯定知道这是什么丹药。你等我些时候,我取丹液予他认一认便知这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了。” 佑宁想起他之前所言丹道一事,正欲开口问问要如何取丹液,是否会影响成丹。万一要是影响成丹的话,可能会暴露她来丹房一事,以谷菱仙姑的性子,到时候她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话还未问出口,忽闻院外传来交谈声。 有人来了! 第8章 8 .变故 两人对视一眼。 岁偃立刻贴近佑宁,一手揽过她的腰,一手虚虚捂在她嘴上,将她即将轻呼出口的声音按了回去。 “别怕,别出声。” 他带着她脚下一点,退到房间的一角,口中念念有词,词毕美眸中有光芒闪过,两人的身影便一点一点消失在了角落。 在完全消失的一瞬间,丹房的门刚好被人推开。 来人是两名年轻的弟子,前面一人手持谷菱仙姑的拂尘,后面一人双手拢在袖中,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这两人佑宁都认识。 若说清玉清宁是谷菱仙姑的左膀右臂,那这两人便可以说是清玉的左膀右臂了。执拂尘者名叫静水,拢袖者名唤静月,两人向来以清玉马首是瞻,如今出现在丹房估计是得了清玉的指示。 二人一踏进房门立刻将房门关得严严实实地,还有模有样地检查了一番门窗。 只是面对站在角落中的佑宁和岁偃,她二人却如看不见一样,直接略过。 佑宁有几分惊讶地抬头看了看岁偃,后者扬眉微微一笑。 两人的注意力再次落到静水静月身上。 确定屋中无人后,静月从袖中掏出一个素白瓷瓶,面上带着几分愁容,道:“这是观中最后一只双冠公鸡了,若是今日还不能成丹,明日我们上哪取血?” 佑宁突然明白前两日夜半公鸡引吭高鸣,原是被取血时发出最后的悲泣。 静水拍了拍同伴的肩膀,道:“师姐交代过,没了双冠公鸡,双尾彩鸡也行,到时候去后山抓几只取血一样可以入药。”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8节 “后山,”静月露出害怕的模样,“早知道当初就不偷吃观中公鸡,抓母鸡不就没有今日这事了吗?” “母鸡要留着下蛋,不能吃,”静水眼睛转了一圈,心中有了成算,“其实,后山也不必我们亲自去,到时候叫那灾星去就好了。我们忙着帮观主炼丹,想来清玉师姐也不会怪罪我们。” 观中弟子皆闻佑宁“灾星”之名,不知其公主身份,私底下就会有人行欺辱排挤之事,静水静月便是其中之二。将自己份内之事推脱给佑宁这种事,她们已经驾轻就熟了。 两人笑做一堆。 岁偃低头扫了一眼怀中人,后者面上无波,眉眼不动,对讥笑之语置若罔闻。 笑闹之后,这二人才开始干正事。两人分工合作,静水搬来木梯,搭在丹炉上,静月持素瓷瓶扶梯而上,她小心翼翼地揭开丹炉炉盖。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瞬间模糊她的视线。 见状,岁偃手指微动,掐着这个瞬间,从丹炉中盗出一缕未成形的丹液,藏于袖间。 静月挥挥袖,挥散阻碍视线的热气,然后小心翼翼地拨开瓷瓶瓶塞,将瓶中之物滴入丹炉,随后立刻盖上炉盖,飞速爬下木梯,退离丹炉几步远。 她的双颊被热气蒸得通红,“热死了。” “行了,事办完了我们快走吧。贵人每次听观主讲完道都有赏赐,我们动作快些说不定还能赶上尾巴。” “差点把这茬忘了,快走快走!” 两人飞速跑离炼丹房。 待听到院门落锁的声音后,岁偃才撤下障眼法,两人的身形重新显现。探寻丹房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二人也不多逗留,佑宁按来时的方法打开禁止,原路返回自己的院中。 “丹液已到手,我将它送回去辨认一番,这期间你小心一些,保护好自己。”岁偃知晓佑宁内心急切,回屋头便开始计划下一步。 “此去峪山路途遥远,我明日不一定能赶得回来,若是你推脱不掉,要去抓捕双尾彩鸡,就以高粱酒泡糯米煮至半熟,再拌以未入精的鸡蛋蛋清,以此为饵可轻松捕获双尾彩鸡。”岁偃还交代道,“双尾彩鸡虽未开灵智,算不得妖,但也不是寻常家禽,如果没有准备空手抓捕,少不得吃些苦头……” 佑宁看着面前人眉眼温柔,轻声叮咛的模样,只觉得一颗心暖暖的,涨涨的,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表达心中所想,可话到嘴边只有干巴巴的一个“嗯”字。 她垂下头,不知是无措于涌上心头的陌生情绪,还是懊恼于自己的不善言辞。 岁偃离开的悄无声息。 晚间为姜文君传菜的还是佑宁与静言两个人。不同的是,今日静言被留在了房外,而佑宁是唯一一个被留下布菜的人。姜文君身边甚至没有留下自宫中带来的宫女。 “小道长不必站着,坐下陪我一道用膳吧?”许是房间内太过于安静,姜文君率先打破沉默开口。她眼带笑意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佑宁的耳朵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愈演愈烈,还隐隐有向双鬓蔓延的趋势,她紧张地回答道:“这……这不合规、规矩。” “既然在观中,我便不是什么贵人,只是来参拜的寻常香客,小道长不用拘泥于陈规旧训。”见佑宁依旧不动,她竟是直接上手拉了一把,“我时常觉得入睡困难,受梦魇惊扰,心绪不宁,小道长可知这种情况该诵读什么道法能缓解一二?” “清静经和玉枢宝经可治娘娘噩梦压床之症。”佑宁盯着自己面前的斋菜,眼珠都不敢转一下。 姜文君复笑着问道:“清净经有所耳闻,这玉枢宝经却不曾听过,是何来历?” “玉枢宝经借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之力,以雷法正气涤荡邪祟。睡前诵念可伏梦中恶魇。”说到此,佑宁微微侧头看向姜文君,“娘娘,可需要我为您诵此经?” “若是不麻烦,便有劳小道长了。” “不,不麻烦的,”佑宁收回视线,两手结太极阴阳印,举至眉际,开始诵念经文,“尔时,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在玉清天中,与十方诸天帝君,会于玉虚九光之殿……” 少女的声线偏低,语速慢而语气轻,经文自她口中而出,真带上了几分令人心安的意味。姜文君只觉得满心的悔与心疼在一句句经文中尽数化为怜爱。 * 晚膳之后,佑宁脚步飘忽地回到自己的厢房。直到躺下她还好似能感受到来自姜文君关切的目光。 她忍不住低笑出声,随后赶紧捂住嘴,怕被人发现这不能言说的快乐和满足。心中默念了好几遍清净经才强压下内心的躁动,归于平静,沉入梦乡。 在梦中,她变回了孩童的模样,回到了那个金碧辉煌的宫殿。这一次她不再住在冷宫之中,身边也不只有一个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老嬷嬷。与她嬉戏玩闹的是一名美艳温柔的女子,她耐心且溢满爱意的目光透过飘渺的薄雾直接刻进她的心脏。 “砰”地一声响,美梦被打断。 佑宁惊醒翻身坐了起来,还没看清发生了何事,冰冷带着肃杀之意的刀刃就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淑妃娘娘中毒陷入昏迷,皇上有旨,贞元观所有人等即刻押往香客院受审。此人晚间曾单独与娘娘用膳,且据探上午有一刻钟不知去向,甚是可疑,列入重点嫌疑人名单,带走!”一名尖嗓宫人带着一队身着盔甲的侍卫跨入房内,用眼神示意把人押走,又道,“你们在房中仔细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到可疑物品。记住,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 “是。” 佑宁被粗暴地扯下床,锋利的刀刃不下心划破她颈间的皮肤,鲜血立刻顺着脖子然后她的前襟。 可她却顾不上疼痛,满脑袋都是宫人刚刚的话。 淑妃娘娘中毒陷入昏迷。 她中毒了!? * 再说岁偃。 要说峪山离金州有多远?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只因峪山不在人间地界。峪山归属先天妖族,与凡人生活的地盘隔着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界。不跨过界,便是走到地老天荒也到不了峪山;若是跨过了界,施缩地术不过眨眼便能到达峪山。 界作为人妖两族的分隔,不论人或妖都不能随意越过,需得修行到一定程度才能在界上开出通行的门。以岁偃的修为来说,他自然可以独力开出这道门,不过还是得花些时间。且这界不是固定不变的,它犹如一个活物,会在天地之间游走。对于想要越界的人或妖来说,感应界,寻找界才是最难,最废时间的一环。 是以对佑宁所言,也不算欺骗。 待他踏足峪山的地盘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殿下!是殿下!” “什么?殿下回来了?你应当是看错了吧,这个点殿下该在人间与他的有缘人双修才对,怎么会回峪山来?” “真是殿下!难道说殿下已经成功拿下了单长老所言的极贵之人?不愧是我们的殿下呀!这魅力无人能挡!” “不仅是人,妖也挡不住!” “不光是妖,若是让天上的神仙见了,也得陷进去!” “差不多得了,越说越不像话。”岁偃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族人,出言制止他们越说越夸张的赞美词。 “殿下就算是生气也是美艳无双,摄人心魄。” “我愿原地溺死在殿下的眼波中。” “殿下杀我不用刀……” 一个眼刀飞过去,把后面半句话直接杀死在喉咙里,他板着脸问道:“我父王与母后可还在峪山?单丘呢?他们没跑出去吧?” 有狐回答道:“王与王后就在王宫里,不曾出过宫。至于单长老嘛,送殿下出界后就没见过踪影,大概只有王才知道吧。” 岁偃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便不再理会狐眼放光的族人们,直奔狐王宫而去。等到了狐王宫,发现狐王与狐后早已携手等在宫门前。 这也不奇怪,狐后是成功渡劫飞升,领了仙籍返山的仙狐,这点推算能力还是有的。 “我儿回来了。如何,你可与那贵人成功双修?” “偃儿如今可感受到双修的快乐了?有没有后悔自己开窍太晚,没有早点识得这等快乐之事?” 狐王与狐后开口就是虎狼之词,听得岁偃绷不住温柔的模样,愤然道:“肤浅!你们就不能含蓄收敛一些吗?!” 狐王理直气壮地道:“鱼水之欢,阴阳相和本就天经地义,有什么好避讳的。偃儿你不要压抑自己的天性。” 狐后佯装抹泪道:“完了,看偃儿的反应,这事还是没成。真是白瞎了我为你生了这张脸,都这么几天了,连一个凡人都拿不下。” “卿卿莫急,单丘不是说那人来历不凡吗?既然是有来历的人,岂会轻易被美色迷晕头,这过程波折一些也是正常的。” 岁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真是对不住啊,我给峪山狐族丢脸了……行了,没时间闲扯,我这次回来有正事找单丘,他人呢?” “单丘在白泉池,他受推衍的反噬还未痊愈,送你归来后就一直在白泉池里泡着呢。”狐王答说。 岁偃丢下一句“我去找他”便逃之夭夭。 狐王与狐后看着他的背影,齐齐摇头叹息。 来到白泉池外,岁偃碰见一名妙龄少女。 少女面貌可爱,身材火辣,放到人间妥妥的尤物。正是单丘之女——相昭。 “殿下回来了?怎么样,可是完成了第一次双修?那现在要不要考虑考虑我?”相昭一开口就是老峪山狐了,惊得岁偃直接收回了想要打招呼的手,扭头就往白泉池里冲。 短短一晚上的时间,他已经开始想念那个说话细声细语,容易害羞,一眼就能被人看穿心事的小道姑了。 相昭看着自家殿下带着几分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摇头轻笑一下,道:“殿下还是这么害羞,真可爱。” 第9章 9 .野狐 “老头,你让我好找!” 见到泡在池子里的单丘,岁偃嗷地一声就扑了上去,颇有几分哀怨地看着他,用眼神指责他为什么没有提前来峪山脚下接自己,以致自己又被峪山的民风给伤到了。 单丘掀开眼皮扫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殿下,稳重。你这样毛毛躁躁的,是很难讨凡间女孩子喜欢的。” 岁偃哼哼一声,道:“这不用你教,我心里有数——那小道姑已经松口让我跟着她……” 单丘从池子里站起身来,白色的单衣浸了水贴在他精瘦的身躯上,露出胸膛。本来该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美人出浴图,只可惜美人白皙的胸膛上横这一道狰狞的伤口,虽未淌血,但是绽开的皮肉还是看得人肉疼。 岁偃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闭口不语。 单丘有所察觉,伸手理了理衣襟,盖住自己的伤口。 “那丫头到底什么来头?只是推算一下,就让你伤得这么重?” “天机不可泄露。我忤逆透露天意,这是该得的惩罚。”单丘从池子里跨出来,转移话题道,“殿下突然回山来,是遇到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这个你看看。”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岁偃的注意力果然被移开了。他从袖中取出贞元观中得来的丹液,“我在贞元观中发现那观主在炼制此丹。这丹药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所以就回来找你问问。” “是帮那位来问的?” “我既然答应了她要帮她,自然说话算话。” “不错,凡间的女子都喜欢说到做到,有担当的男子,殿下这步棋走的很好。” “废什么话,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单丘接过丹液,望摸嗅探一番,正色道:“这是六阴补阳圣丹。” 果然听着很耳熟! 岁偃道忙:“你认识?那太好了,快说说,这丹药有什么功效?凡人食用会有什么不良反应吗?” 单丘答非所问:“殿下还记得曾经赤水河畔那只野狐狸吗?” 岁偃点点头。 这么一提醒,他还真想起了一些事情来。 赤水位于人间京城以南,金州以北。太宗在位时此处曾出了一只后天修炼而成的狐妖,颇有几分本事。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9节 之所以称她为野狐狸,是因为当世妖精分两种:有血脉传承,出生便开启灵智的先天之妖和初为草木野兽,得机缘巧合开启灵智踏上修行的后天之妖。 显然,她是后者。 这类妖精在先天妖精眼中都被称为“野种”。不过此野种没有贬义,只是取“野生”之意。后天妖精由于没有血脉传承,行事作风颇为狂放,不知收敛,毫无章法,时常闹出乱子,引得人间玄门修士出手制裁。 赤水野狐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据说她开启灵智的机缘来自人间一个叫神梦观的玄门。此门派擅长炼制丹药,出了不少炼丹宗师,所以她也擅于炼丹。并且,因为她妖精出身,不讲伦理,不顾后果,不受约束,改制和研发了不少神神奇奇的丹方。 六阴补阳圣丹便是其中之一。 “此丹药乃赤水野狐为自己心爱之人所炼,男子食之可延年益寿。若是服下丹药之后再同习得特定功法的女子双修,更能助其增长修为,龙腾虎跃。” 岁偃:“……” 整个狐族不管先天后天的,就逃不过双修了是吧? 想当初六阴补阳圣丹问世之后,峪山有不少狐狸颇为心动,动了去赤水求药的心思。这其中就包括岁偃的二姐。也由此他才知道关于赤水野狐的消息。 不过最后单丘出面说了些什么以后,整个峪山狐族都打消了求药的心思。 当时岁偃并无双修的打算,也就没有太过关心,如今想来,这六阴补阳圣丹肯定有什么弊端才会让峪山狐族放弃求药。 单丘正好知道这个弊端。 他看向单丘,等着他说“但是”。 单丘很给面子,道:“但是,既然是为自己心爱之人所炼,自然有限制。赤水野狐当时的爱人是大庆的王爷。殿下也知道,凡间权贵男子都是三妻四妾,那王爷除了赤水野狐,还有几个侧妃爱妾。 不愿与旁人分享爱人是狐族的本性。赤水野狐舍不得对爱人下手,就把主意打到了旁人身上。是以男子若服用了六阴补阳圣丹后,与不会特定功法的女子交一合,那么女子必死无疑。若是把此丹药给了女子服用,女子更是会中毒身亡,且死前受尽痛苦折磨,死状凄厉难看。 赤水野狐并没有把这事告诉爱人。那王爷有一个宠爱的侧妃是外族和亲的公主,王爷想坐享齐人之美,同侧妃一起延年益寿,便偷偷把六阴补阳圣丹给了侧妃。侧妃食之暴毙,死状把王爷也给吓死了。 和亲侧妃关系着大庆与外族之间的关系,所以侧妃和王爷的死惊动了太宗。太宗震怒,直接把赤水野狐归为作恶邪祟,下令玄门毁丹药,诛杀之。六阴补阳圣丹及赤水野狐造出的那些丹方因此销声匿迹。” “但是现在它又出现了。”岁偃道。 “估计是当初销毁时,有人藏了私心吧,毕竟此丹对男人而言,并不可怕。”单丘道,“贞元观观主若是有赤水野狐的功法才选择练此丹进贡,说明她狼子野心,所图不小;如果她并不清楚,此丹献上去,便会祸害后宫,处理不慎的话更会波及前朝。” 想到这次出行随行的妃嫔只有淑妃一人,岁偃皱了皱眉,问道:“若是女子中了六阴补阳圣丹的毒,可有解法?” “赤水野狐对外宣称无解,但我有幸见过丹方,发现了并非绝对。只是我的法子风险难度大,且没有验证过,实际可不可行我也拿不准。” “无妨,你说出来我听一听。” “六阴补阳圣丹对女子有害是因为其中有一味材料名为地凤血。所谓地凤血是指一些特别的无法飞行的雄性禽类心头精血,其药性与女子体质不适配,入体会衍生出毒素,毒素在体内游窜致女子死亡。所以第一步需要寻中毒者女性血亲为其换血。完成换血后,换血者立刻服用天凰丝,以毒攻毒。”单丘道,“天凰丝对女子而言同样剧毒无比,但它与地凤血衍生出来的毒素可以互相抵消。” 天凰丝就是毕方一族雌鸟胸下三寸处的绒毛。对凡人与后天妖精而言,拿到天凰丝很难,但是对峪山狐族而言却不是什么难事。毕方一族也喜好美人,得益于峪山狐族全族皆美人,两族之间交情不错。 “就这么简单?”岁偃的眼神带着几分怀疑。 “当然不止,”单丘不允许有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质疑自己,“使用此法,难点有二:其一,可以称为地凤血的精血有很多,不同的精血品质不同。若是入药的地凤血与天凰丝品质不同,毒性就不能互相抵消,甚至会毒上加毒。想要达到解毒的效果,两者之间的品质必须保持一致,这一点除了丹师本人,外人很难把握;其二,毕竟是兵行险招,解毒过程的痛苦无法预估,一个不小心还有可能一命呜呼,想要挨下这份苦毅力与福缘,缺一不可。” 随着单丘的话,岁偃收起脸上的轻视之意,逐渐凝重起来。他内心有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 “行吧,知道了,辛苦你了。我不方便离开那小道姑太久,既然知道了这东西的来历就先回去了。你在峪山好好养伤,不用送我。” 丢下话,他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单丘在原地站了一会,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岁偃简单同狐王狐后话别后,便央着狐后为他测算界的位置。狐后到底是领了仙籍的仙狐,掐指一算就找到了界。 好巧不巧,界游到了毕方栖息的梧光山附近。 岁偃匆匆赶去。明明都已经在界上已经开出半道门了,临到头他一咬牙转身去梧光山溜达了一圈。 下山时浑身挂满青青红红的尾翎,有些滑稽。 赶回临台山时,已是傍晚时分。他隐身欲偷偷潜回,行至道观大门时发现了异样。 贞元观被文宗随行的侍卫一圈一圈地围了起来!那些侍卫扶刀而立,神色严肃,目不斜视,光是身上的肃杀之意就能让人退避三舍。 不仅如此,观外还布下了阵法,只进不出。 贞元观里出事了。 这般想着,岁偃心头的不安立刻变成了焦急,他沉下脸,无视滴水不漏的防卫,掠过严阵以待的侍卫,直往观内而去。 驻守在贞元观外面的侍卫们一无所知,只感觉平地起了一阵冷风,抚过了鬓边碎发。 贞元观从大门到正殿的一路上除了皇家的侍卫,不见任何道观弟子,整个道观安静的可怕。岁偃驻足凝神细听,这才发现香客院那边有点动静。 他旋身飞起,足尖在屋檐上轻轻一点,犹如蜻蜓点水,整个人便飞速往前而去,轻盈而优美。 越靠近香客院,动静越清晰,是观中弟子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他停在了一间厢房屋顶,居高临下,将院中的情形尽收眼底。 只见两队侍卫将所有贞元观弟子围在院子正中间。之前鲜活的年轻弟子们个个顶着一张涕泗横流的脸。 岁偃快速扫视一眼,并未发现佑宁的身影。 不仅是她,谷菱仙姑与清玉清宁还有静水静月几人也不见踪影。 院落中唯一一间有人把守的厢房是姜文君的房间。此刻那房间房门紧闭,把守者是一个鹤发老者。 老者一看就是玄门中人,且修为不低。岁偃粗略估计了一下,以老者周身的气势威压来看,实力差不了自己太多。 他不敢托大,收敛呼吸,小心翼翼地匐在了屋顶,静观其变。 不一会,房门打开,屋内走出一名稍微年轻一些的男人,瞧着面生,和老者一样并不是随行队伍里的人。 估摸着是暗中保护文宗的玄门修士。 男人一出来,老者就迎了上去。 岁偃动了动耳朵,隔着半个院子的距离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老者问:“如何?可推出丹方来了?” “不行,有几味药着实辨不出来。”男子面露疲态,“毒素已扩散开来,我只能先施法为贵人压制毒素。但是我修为不如孙老,恐怕压不了多久。一但毒素扩散至全身,那就真回天乏术了,所以还得靠孙老。” 老者点点头,问道:“你有何打算?” “就算人傻了,也得撬开那姑子的嘴,问出缺的几味药来!” “这次是我下手失了分寸……我会尽量多为你争取一些时间。” “那就麻烦孙老了。” 交谈之后,老者推门进入房间,男子则匆匆往院落一角的小厨房里走。 男子修为不如老者,远在岁偃之下。是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悄悄跟随他,进入小厨房。 小厨房不大,光线不好,借着将落未落的夕阳,能看见这里关押了好几个人。每个人都被束住了手脚,堵上了嘴。 借着男子转身关门的时机,岁偃往前跨了一步,直接附在了他的身上。等关好门回过身时,他一眼就瞧见了缩在一角,一身血污,失魂落魄的佑宁。 岁偃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几分。 自己好不容易把这颗小白菜养的有点生气,这才离开一天就被折腾回原形。 简直气煞狐了。 第10章 10 .审讯 时间回到佑宁被压到香客院的那一刻。 整个贞元观的弟子都被侍卫押送到此处。香客院灯火通明,火光照亮每个人脸上的害怕。佑宁只知淑妃中毒这一条消息,有心打探却发现自己被侍卫同其他弟子隔开来。 她环视一圈,发现院中厢房的房门紧闭,不见文宗、双生子的身影,甚至连身份高一点的宫人宫女都没有。 只有表情肃穆,犹如石塑的侍卫。 有胆大的弟子试图和侍卫攀谈,最后只得到冰冷的刀刃架脖子。没人敢再轻举妄动,只能缩着身子,盯着唯一亮灯的那一间厢房。不多时,有低低的抽泣声响起。 紧张的氛围中,时间的流速被无限拉慢。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香客院外响起一阵骚动。 一名宫人亲自带队押着谷菱仙姑和清玉清宁还有静水静月等人走了进来。几人和佑宁一样,同普通弟子分开来。院落中形成两拨看押之势。 领头宫人行至房门前,轻轻叩门,“干爹,人都押过来了。” 房门从内部打开,跨出一名年长的宫人。 老宫人长得慈眉善目,只是面上的表情甚是凝重。他扫了一下院中众人,道:“娘娘的情况不太好,陛下暂时没心思料理他们,你将他们看管好,别惊扰了陛下。” “孙吴两位道长竟然也没办法吗?” 老宫人摇了摇头,叮嘱道:“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老实在这候着。” 这一候竟是候到了天明。天明时,老宫人跟着两人出来,一鹤发老者,不怒自威;一单薄中年人,面容憔悴,眉心紧锁。 中年人走在最前面,几步并作一步跨到谷菱仙姑面前,蹲下凝视着她,开门见山地问:“你献上的到底是什么丹药?丹方何来?” 着单衣吹了半夜冷风,又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开口时谷菱仙姑的嗓子哑得不成样子,“那不是补阳丹吗?我、我意外从神梦观一位道友处得来的呀。” 中年人叫吴恙,师出神梦观,闻言面显怒色,斥道:“胡说八道!补阳凡可不会要人性命。” 谷菱仙姑被斥得缩了缩脖子,不复以往趾高气昂,说一不二的神气模样,脸上带着几分后悔为自己辩解:“前辈我没有骗您。一年前,我外出讲道时意外救下了一名神梦观的道友。那位道友知晓我会炼丹,便给了我这补阳凡的丹方以作报答。” “那丹方如今何在?” “这……我记下来以后就将其烧毁了。”说这话时,谷菱仙姑眼神有闪躲。 见状,鹤发老者孙成林冷笑一声,道:“吴恙,这姑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让我来教训教训她。” “不是,前辈我说的……”谷菱仙姑一下子慌了神,急忙开口想要再说些什么。 孙成林并不给她这个机会,凭空变出一根鞭子,对着她便抽过去。 求生的本能让谷菱仙姑想也没想直接扯过旁边的人挡在自己面前。 “啊!”鞭子落在身上,佑宁惨叫出声。 谷菱仙姑定睛看去,心中大骇。 那一鞭子直接抽在了佑宁的肩膀上,硬生生将她的锁骨抽断!断裂的骨头刺破了皮肤,明晃晃地支愣在所有人眼中。 佑宁立刻晕死过去。 吴恙赶忙上前将人扶起来,探了探鼻息,确认还有气之后给她喂下一颗丹药,然后起手运功,帮她接骨。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10节 孙成林此人脾气急躁又嫉恶如仇,见谷菱仙姑如此行径,心中对她的厌恶上升到顶点,连话都不愿再问,一巴掌扇去直接把人扇晕了。 吴恙与他合作多次,深谙其脾性,无奈却也没办法,只能苦笑道:“孙老,紧要关头你把人打晕了我们还怎么问话?” 孙成林朝清玉几人努努嘴,道:“这不是还有几个吗?” 众人的目光落到了谷菱仙姑旁边几人身上。 静水与静月头一次享受这般“万众瞩目”的待遇,可惜胆子小,尚不等人问话便开始磕头求饶。 “大人饶命啊!我们全是听清玉师姐和观主的吩咐,除此以外什么都不知道!” “大人明鉴!我二人只是根据师姐的吩咐取药材放进丹炉中,好些药材的名字都叫不上来。求您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 三言两语之间,清玉被卖得一干二净。 “哪个是清玉?”吴恙问。 “她!”静水静月没有任何犹豫齐齐指向清玉。 孙成林直接上前用鞭鞘抵住清玉的喉咙,呵道:“说,你们用了哪些材料炼制这进贡的丹药?!” 有人唱白脸,就有人唱红脸。吴恙放轻声音补充道:“贵人中毒这事非同小可,你老老实实交代丹方,待我们为贵人解毒,也能替你求求情,免除死罪。若不然,你和整个贞元观的弟子不仅得陪葬,贞元观的名声与传承也都将毁在你们手里。” 清玉被两人的恩威并施吓到了,但她强装镇定,扫了一眼晕倒在地的谷菱仙姑和一直被护在吴恙面前佑宁,极力忽视已经威胁到自己生命的孙成林,抖着声音对吴恙道:“若我交代,道长真能放我一马?”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可我不信君子之言,我要道长立誓保我。” “你这小儿莫要得寸进尺!”孙成林鞭鞘更进一分,直接将人逼得面色通红,额上青筋暴起。 “师姐!”躲在清玉背后的清宁小声惊呼。 “孙老,”吴恙放下佑宁,拍了拍孙成林的手臂,他看着清玉,道:“可以,神梦观吴恙在此立誓,只要你说出丹方,我可保你性命。” 玄门中人言出法随,立下誓言就需要遵守,否则将有碍于修行。得到吴恙的保证后,清宁松了一口气,开始交代自己知道的东西。 该说不说,谷菱仙姑此人心眼极多,即便是自己的亲传弟子,她一样有所保留。清宁并没有掌握完整的丹方,她说出来的丹药材料与吴恙自己推出来的大差不差。 “就这些?”待说完,吴恙也维持不住好脸色了。 清玉立刻察觉到他语气的变化,想了想,又道:“师父让我们收集过双冠公鸡的心头血。一开始这心头血是师父亲自去取,后面丹药成丹速度不及预计,她有其他事要忙,这才下放给我们做,想来其中有特别之处。” 说到这,仿佛是为了“戴罪立功”,静月插嘴道:“对对对,清玉师姐也交代过我们,还说双冠公鸡与双尾彩鸡的心头血功效是一样的。” “双冠公鸡和双尾彩鸡……”吴恙琢磨着这两者之间的异同。 突然,厢房房门打开,房内跑出一人,急道:“两位道长,娘娘又起了高热,把陛下都烫着了。您二位快进来看看!。” 吴恙与孙成林对视一眼。前者飞速冲回房内,后者落后一步,对侍卫道:“这些普通弟子知道的不多,无需在意,把他们留在院中不许离开就好。至于另外几人就交给你们了。不管用什么方式,得从他们嘴里再撬点东西出来。” “是!” * 佑宁醒来时自己同谷菱仙姑几人已经被侍卫拉到了香客院中的小厨房里,手脚被套上了厚重的镣铐。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一鞭子,回过神来立刻低头看向自己的伤处。 动作幅度有些大,扯得脖子肩颈肌肉发疼,但断骨已经被人接上。接骨之人的技术非常好,伤处虽然还残留着痛感,活动全然不受影响,只是衣襟上全是血,看着非常唬人。 “你醒了。”醒来的动静惊动了逼询的侍卫,其中立刻走过来一人,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昨日巳时四刻,一刻钟的时间内贞元观没有任何人见过你,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可有人证?” 佑宁沉默以对。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说。据实交代自己偷摸探查炼丹房?那势必得说出借岁偃之力破除禁制的事,岁偃的身份曝光,她也会落得一个“勾结妖物”的罪名。这个罪名和毒害嫔妃指不定谁大谁小。不老实交代就得扯谎,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佑宁不觉得自己能撒下一个可以瞒过这些皇宫侍卫的谎。 “晦气,又是一个锯嘴葫芦。”询问的侍卫不耐烦地踢了踢地面,撩了撩衣摆蹲下,粗鲁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小道长我也不与你绕弯子,淑妃娘娘一刻没有脱离危险,你我的脑袋就都不安稳,不要想着装哑巴拖延时间,把你知道的都交代了,只有我们找到救娘娘的办法,才能有一线生机知道吗?” 佑宁反问:“娘娘她,还没有脱离危险吗?” “我刚刚说了那么多,小道长你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是吧?”侍卫手上用劲,面露愠色,他抬起另一只手敲了敲她的肩膀,“看来小道长这个肩膀是真不想要了,只是这次断了骨头可没有人来给你接了。” 说着他下狠手按在了佑宁刚接好骨头的地方。习武之人的手劲非常大,佑宁的眼中立刻蒙上泪水,但这一次她忍住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疼痛,她整个人哆嗦起来。 “算了。”侍卫突然松开了手,佑宁没有防备,跌坐回去,脑门上全是冷汗。 侍卫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冷眼道:“听闻淑妃娘娘自打进贞元观就点了你在院中随侍,对你的赏赐也不少,谁知道是个白眼狼。” 话毕便不再搭理她。审讯的重点还是在谷菱仙姑身上。 然而对佑宁而言,一句话,足够杀人诛心。 她挣扎着坐起来,张嘴欲让侍卫停下。可是半夜的折腾,加上受伤和将近一整天的晕迷,滴水未进,她连大声呼喊的声音都没有。 悲从心中起,她的眼中再次蓄积起泪水。 泪眼朦胧间,房门被打开,又有人走了进来。来人径直来到她的面前,伸出手虚虚扶了他一把,让她能借力稳稳地坐起来。 “取一碗温水来。” 佑宁听见他这样吩咐。她心中一动,目光上移,却发现来者是晨间见过一次的吴恙。 掩下心头悄然升起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佑宁抓住他的手臂,用嘶哑的不成样子的声音道:“道长,求您告诉我……” 话未说完,被人强行喂了一口温水。温水入喉,滋润了感疼的嗓子,也温暖了隐隐作痛的胃。 “这里交给我,你们先出去吧。守好门,不要让人打扰我。” 侍卫们领命退出房间。吴恙虚扶的动作直接改为一手越过肩膀,将她半揽在怀里。 佑宁吓了一大跳,扭开头不愿再喝水,下一秒就听见他低声在自己耳边道:“佑宁别怕,是我。” 佑宁的动作顿住了。 第11章 11 .换血 “岁偃?”佑宁试探地开口。 顶着吴恙模样的中年人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然后道:“再喝一口水。” 这个发展超过了佑宁的理解范畴,她有些呆呆地就着他的手又喝了不少温水。直到干渴得起皮的嘴唇恢复湿润,他这才停下喂水的动作。 “等我一下。” 他动作轻柔地扶着佑宁慢慢移动,靠坐在墙边,然后起身朝房间另一处的几人走去。 皇家侍卫有得是审讯人的手段,短短一个白日的功夫,谷菱仙姑几人身上虽没有明显的外伤,但精神状态已经倾向混乱,其中挨了孙成林一巴掌的谷菱仙姑本人尤其明显。只见她发髻散乱,目光飘忽地坐在墙角,还时不时发出一声无意义地笑。 清玉的精神状态反倒是几人中最好的,是以她看清了吴恙跨入房间后的所有动作。 眼见人朝着自己走来,她不着痕迹地伸手拉住谷菱仙姑与清玉,警惕道;“你不是吴道长,你是谁?想干什么!?” 岁偃对外人可完全没有耐心可言,直接一挥袖弄晕几人。 他折身回到佑宁身边,道:“不是让你在我离开的期间小心一些,保护好自己吗?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救她,求你救救她!岁偃,我不要什么公主身份,也不管你在我身边到底图什么,我只求你求求她!”稍微恢复一点力气,佑宁便死死抓住岁偃的手腕,哀求道,“你说你回去查那丹药的来历,现在回来定是有消息了,也就是说你肯定有办法能救她对吗?我答应你,只要你出手救她,我愿意把我的命赔给你,以后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绝无二话!” 话至后头,隐约透出一股癫狂之色。 岁晏不言,静静地看了她一会,随后叹了口气,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以作安抚。他道:“我知道了,你先别着急……佑宁,听我说,先冷静下来,深呼吸……” 在他的轻声细语中,佑宁脸上的癫狂之色渐退,却覆上一层悲伤。她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滴下,“她中了毒,两位道长都束手无策,唯有问出丹方才知道如何解毒。可是,观主被一巴掌拍傻了,其他人又不知道完整的丹方……她是不是要死了?我果然是个灾星,这么多年都没事,偏偏一遇到我就出事……该死的人是我。” “佑宁,别这么说自己,姜文君中毒跟你没关系,不是你的错。”岁偃手上用了点劲,拉下她的手,让其抬头看着自己。 瘦弱的小姑娘眼眶通红,脸上还有些灰污,泪水糊了一脸。 岁偃原本喜洁,自己用的东西脏了就不高兴,眼下却一点都不嫌弃,只觉得这小姑娘哭得真可怜。 他用衣袖替她擦了擦眼泪,反正不是他自己的衣服,也不心疼,“我有办法救她,你别哭了。” “真的吗!?”佑宁的眼睛瞬间被点亮。 他点点头,“只是,救她可能你会有危险……” 佑宁打断他:“我愿意!” “哪怕代价是你的生命?” “哪怕代价是我的生命。” 斩钉截铁的回答反倒让岁偃沉默了一下。 如果有人问岁偃是否愿意为父母或者族人献出自己的性命,他肯定会回答“愿意”。但这个“愿意”有前情:他从出生起就备受宠爱,不仅是父母,还包括族人。他和他整个峪山的感情是几百年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所以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整个峪山的安全。 但是佑宁不一样,她的人生到如今也不过只有区区十五年,这十五年里还倍受折辱。不论是父母还是她的族人都不曾给予过她温情,顽强存活至今得感谢她命不该绝。 岁偃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还愿意为姜文君冒这么大的风险。 他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佑宁眼神落在了岁偃身后,她似乎透过小厨房的门板,越过了香客院的中庭,穿透了厢房的房门看到了姜文君,“她还记得我,虽然没说,但我知道,她心里还还念着我,这就够了。” “只是念着你就值得你送命吗?她没有养过你,这些年也不曾看过你不是吗?” 佑宁收回目光,看着他,道:“不,如果没有她,我活不到出宫。你是妖怪,可能不知道人心能有多险恶——皇宫是什么地方?天下至高之处,藏污纳垢之地,吃人不吐骨头。我一个背着‘灾星’骂名,被遗弃的人,能在冷宫活着长大,你以为靠得是命硬吗?靠得是背后有人。以前我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可这次她来贞元观我就知道,一定是她。” 这段话清醒而残忍,和岁偃认识中的佑宁反差极大,他没有出声,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她又道:“我的命是她给的,也是她护下来的,现在还给她也是应该的。而且你知道吗,哪怕她位至淑妃,圣眷正浓,也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力。我没有怪过她。” 狐族洞察人心,辨话中真情假意的本事是与生俱来的,他知道她说的都是真心话。 不再多劝,岁偃道:“救她的方法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需要你和她换一身血,把毒素转移到自己身上,然后你再服下一味毒药,以毒攻毒。撑过去,毒解,撑不过去,你就横尸当场。” “好。” “你如果做好了准备,现在就走吧,她的时间并不多。” “好。” 佑宁借着他的搀扶站起身来,手脚上的镣铐发出声响。 岁偃看了一眼,心生烦躁,挥手解开镣铐。他揽着她,让她可以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好省点力。 “谢谢。”佑宁小声道谢。 “真想谢我就努力活下来,佑宁。” *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11节 两人以一种看起来十分亲密的姿势走出小厨房。 院落中侍卫们的表情很精彩,不过碍于职业修养,都非常的克制。 倒是孙成林看见岁偃的第一时间就皱起眉,一言不发地将人拦在厢房门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想救里面的人,你最好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岁偃知道自己附身瞒不过孙成林,也就没想过隐藏的事,正面对上就直接表明力场。 后者的眉毛拧成一团,好在他分得清轻重缓急,问道:“有几成把握?” “如果你是说救活里面的人,我的把握是十层,不过需要你配合我。”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不然我定灭你全族。” 岁偃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三人一道走进房间。 房间内灯火通明,硬生生将屋内的温度抬高。厢房很大,用一块屏风隔出内外两间。外间站着许多神色焦急的侍女与太监,其中就包括姜文君身边的嬷嬷。 见到佑宁的瞬间,她愣了一下,脸上的焦急更甚。 佑宁朝她笑了笑。 然后三人跨过屏风来到内间。 内间只有姜文君与文宗两人。前者着一身月白中衣,面色通红,唇无血色地躺在床榻上。而文宗则倚坐在床边,眉头紧锁,略显憔悴。 “陛下,找到解救之法了。”孙成林出声道。 文宗这才把目光从姜文君身上移开,看向三人,触及佑宁时,眉头更紧了三分,带着不耐与不解,“什么办法?” 岁偃自然地接过话头,隐掉天凰丝的那一段,只透露了换血解毒之法。提到“血亲”二字时,文宗的脸色已经黑的不能看了。 “吴道长的意思是,朕想救文君就得牺牲祯儿和怡儿其中之一?” 岁偃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答是,文宗就能立刻下旨砍了自己。甚至罪名都想好了:妖言惑众,谋害皇嗣。 十岁的孩子,福缘可能深厚,毅力却不敢抱希望。让他们来换血,就是送死。 “陛下可能忘了,在这贞元观内,还有一位皇嗣。”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立刻知道岁偃说的是谁。 细看之下,文宗觉得眼前的小姑娘确实非常眼熟。 佑宁在注视中顺势跪地叩拜,“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宗盯着她的头顶看了几息,随后听见他道:“宋嬷嬷,进来。” 外间立刻跨进来一人,正是姜文君身边的嬷嬷。 “你说说,怎么回事?” “启禀陛下,她确实是大公主。我们娘娘也是到了贞元观才发现的。” 佑宁出生前,文宗只有皇后所出的太子李嘉玺一人,是以她总排行老二,公主里则是最大的一个。 文宗的眉头顿时松开了些。 这变化看得岁偃心头无名怒火腾起。 文宗问:“你当真愿意换血,没有怨言?” 佑宁乖巧地回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有所需,责无旁贷。” 文宗终于从床上站起身来,他走到佑宁身边,俯身把人扶起来,轻声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那就开始吧。” 岁偃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佑宁却早有所料一般,看着他,笑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岁偃让文宗屏退旁人,只留下他和孙成林、佑宁还有文宗自己。 “陛下,解毒场面可能有些血腥,或许您也回避一下?”孙成林提醒过。 “不用。”文宗拒绝得十分干脆。 他都这样说了,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岁偃带着佑宁来到床榻边。 佑宁跪坐在床边,安静地伸出一只手搭在床沿。岁偃则从被褥中抓出姜文君的手,两只手并排在床边。他在两人手上各刮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沁出来。 “助我。”岁偃道。 孙成林上前一步,站到佑宁另一边。他同岁偃同时气势施法。 只见从两人伤口处源源不断地沁出来的鲜血都飞到空中,在空中交汇在一起,旋转融合之后又分开沿着各自的伤口返回身体内。 姜文君脸上的红色肉眼可见地消退,嘴唇也红润了起来。反观佑宁,面上的血色消失得一干二净,浑身不可抑制地开始打颤。 佑宁能感受到生命力不断随着血液流出而从自己身体里流失,即便那些血马上就填回来了。 她的眼神逐渐迷蒙,趁着还清醒的时候她看向床上躺着的姜文君,努力想扬起嘴角笑一笑。 后宫女子多数母凭子贵,而她的出生却差点毁掉了姜文君。因为“灾星”之名,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为姜文君争光,如今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报答她的生育之恩。 希望她不会后悔生下我。 陷入昏迷前,佑宁如是想。 第12章 12 .回山 整个换血的过程并不长,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完成之后岁偃立刻从袖中乾坤里掏出一根女子小指长短,细如发丝的天凰丝塞进她的口中,然后不顾规矩礼仪,直接将人横抱起来,丢下一句“告辞”就风一样消失在了厢房内。 文宗的面色依旧不太好看。 孙成林试探着说:“陛下可需要把他抓回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文宗摆了摆手道:“罢了,不用管他们,你先瞧瞧文君如何了。” “是。” 孙成林上前为姜文君把了把脉,道:“恭喜陛下,娘娘的毒已解,只需好好休息,很快就能醒来。” 文宗揉了揉眉心,摆手道:“行了,下去吧……对了,记得把吴道长找回来。另外,贞元观为首那几个处理一下,不能让她们走漏任何消息。记住,是任何。” “是。” * 岁偃抱着佑宁直奔后山一处无名山洞。他现在对整个贞元观的厌恶都要溢出来了,是一刻也不想多呆。 来到山洞后,他变出一个软榻,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佑宁放上去,又轻轻地拂开她汗湿的头发。 地凤血和天凰丝的毒已经在她体内爆发,开始互相消耗。 这是最煎熬的阶段。 思来想去,岁偃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这小丫头觉得自己心愿已达成,别无他求了怎么办? 为了避免自己白费力气,他取出一块玉珏擦了擦。 玉珏亮起来,里面传来单丘的声音:“殿下?” 岁偃三言两语交代了今晚之事,然后道:“你速速找母后推算一下界门的位置,然后过来接我们。我不管这小丫头最后能不能撑过去,这条命都必须抢回来。” 佑宁的性命关系着自家殿下能否顺利飞升,单丘不曾多言,领命答是。 玉珏上的光亮暗了下去。 再看佑宁,她就像一个火炉,蜷缩在软塌上,只是靠近就能感受到来自她身上灼人的热气。她浑身经脉血管暴涨,浮在皮下,好似下一秒就要爆开,血溅当场。 她似乎是忍受不住了,在软塌上痛苦翻滚,试图缓解疼痛。 可惜杯水车薪。 岁偃怕她摔下去磕着,赶忙将人捞起来,箍在怀里,腾出一只手带着些许灵力一遍一遍地轻拍她的后背,又一遍一遍地呼唤她的名字。 “佑宁”两个字不间断地回荡在山洞里。 许是灵力入体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听到了他的呼唤,佑宁平静了下来,她费力地睁开眼,虚弱地喊了岁偃一声,然后道:“她怎么样了?” 岁偃压不住怨气,哼了一声,回答说:“毒解了,没有性命之忧,你还是多操心一下自己吧。”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佑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因为身体的疼痛而拧眉,她咬住自己的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鲜血顺着嘴角滑落,也没有察觉,整个人的气息逐渐衰弱。 现在看她每一处,岁偃都觉得憋屈难受。他伸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松口。 别一会没被毒死,反倒自己把自己咬废了。 “佑宁,别忘了你的承诺,”他凑近她的脸,压着声音道,“我替姜文君解了毒,你的命就得赔给我。你若是撑不过今这一次,我就杀了她,再把她的尸体挂在你的坟头,听见了吗?” 他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狠毒的话。 佑宁瞬间瞪大眼,满目震惊地看着他。 * 单丘找到自家殿下的时候已是弦月当空。 只见得月光洒满山洞,他家殿下坐在一个软榻床边,美眸低垂,看不清表情。而传音中中了毒的小道姑正抱着自己坐在软榻上。 她的状态有些奇怪,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看得出来毒素未清,时不时地打一个寒颤显示出她还处于不舒服的状态,可偏偏瞪着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竟是眨也不眨一下。 “殿下。”单丘跨进山洞,小声问道。 “你总算来了。”岁偃抬头露出如释重负的模样 单丘指了指佑宁,问:“这是什么情况?” 岁偃苦恼道:“开了个玩笑,结果闹过头了。” 单丘:“……” 深谙自家殿下的本性,单丘并不想细问到底是什么玩笑。他上前一步执起佑宁的手腕,为她把脉。这些动作间,她的目光仍旧牢牢地钉在岁偃身上。 “脉搏躁动,血气上涌,是天凰丝的火毒之症。”单丘道,“天凰丝和地凤血之间还是有差距,毒素并未完全抵消,得亏这位天赋异禀,这才没有受天凰丝影响爆体而亡。” “我算是信你的话了,这毒确实难解。我光知道丹药所用地凤血的品质,想要找到完全一质品质的天凰丝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12节 托之前探丹房的福,岁偃知道那六阴补阳圣丹中地凤血的品质,可奈何贞元观双冠公鸡的品阶实在太低了,他用的还只是毕方一族中半妖稚子的天凰丝,毒性依然过强。 都说赤水野狐的六阴补阳圣丹女子食之暴毙,姜文君却还能等到他出手相救,说不定就是因为丹药品质实在太差了。 “带她去梧光山吧,她体内天凰丝残留的毒素不算太多,毕方一族若是愿意看在你的面子上出手的话,也能救一救。” 岁偃还有些顾虑,“她凡人之躯,还有伤在身能过得了界门……” “王后还守在界门,并没有让界门合上。” 岁偃立刻变脸,“走,现在就走,去梧光山!” 岁偃将佑宁背在背上,三人一起踏月而去。行至界门处,狐后果然还守在那里。 “偃儿,你背上的便是那位贵人?快让我瞧瞧。”一进界门,狐后就围了上来,只是扫了一眼便瞧见她猛地捂住眼睛,“嚯!好亮的功德金光,闪着我的眼睛了。” 岁偃无语,“……母后,您还有心情开玩笑?” 狐后小声嘀咕:“我没开玩笑啊。” 可惜没人在意。 狐后掐出一个法诀往眼睛上一抹,这才能够直视佑宁。见人趴在背上还直愣愣地盯着自家儿子的后脑勺,仿佛要看出一朵花来的专注模样,她肃然起敬,给儿子比了个大拇指,道:“不愧是我儿子,短短几天就让贵人情根深种,真为我们峪山狐族争光。” 岁偃差点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道:“我去一趟梧光山,母后您回去歇着吧。” “好勒!儿子你和贵人好好玩,玩得开心!”狐后笑得一脸灿烂她丢给岁偃一个黄符叠成的小三角包,“这个给贵人带上,就当是我的见面礼。” 岁偃接过扫了一眼,上面有若隐若现的雷霆之力,估计是天上得来的,总归是好东西,没有推辞。 “王后,那我也……”单丘也拱手欲一道前行。 狐后一把抓住他,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就别去了,给年轻人留点空间,让他们自己发展。” “可是,我是去帮贵人解毒的啊?” “那位那么厚的功德金光在身,用得着你解毒?你啊,还是赶紧回去泡白泉池吧……信不信,你死了那位都死不了……” 话没说完,“轰”地一道天雷劈在两人中间,就像是警告一样。 狐后立刻噤声。两人齐齐抬头看向天。 一朵气势汹汹的雷云正在两人头顶翻腾,好像只要狐后再多说一句,下一道雷就会劈她身上一样。 单丘劝道:“王后您有仙籍在身,受天规管束,以后莫要妄议贵人了。” 狐后连连点头,道:“我跟你一起回去泡白泉池,去去晦气。” 单丘:“……”倒也不必! * 毕方属火,现世则易引起大火,是以梧光山的温度非常高,脚踏上去都觉得烫脚。 在往日若非必要,岁偃绝对不会主动跑来这处。 可如今,短短两天之内他已经二入梧光山了。 他把这笔账算在佑宁的脑袋上,暗想:这小道姑日后若是敢辜负他,无法助他飞升,他一定要借一把毕方神火把她烧了!还有皇宫里那几个也都不放过! “狐六?”天边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鸟鸣。 一只硕大的朱红色的鸟从天而降,扑棱着翅膀落在两人面前。刚一落地,大鸟就变成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只是他的变身并不完整,面上该是嘴巴的地方仍然是鸟喙。 “真是是你狐六!你改变主意要来我家做客吗?”鸟嘴青年惊喜地道,“你背上背的什么东西?礼物?” 鸟嘴青年说着就凑了上来。他的动作非常快,岁偃甚至来不及闪躲。 尖锐的鸟嘴直接戳到了佑宁脸上,划出一个小口。 佑宁还是保持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的状态。 岁偃急得跳脚,“把你的鸟嘴拿远点!” 青年不解地道:“你为什么这么紧张这个丑东西?” 毕方一族的审美偏向艳丽或丰满,像佑宁这般瘦弱的模样在他们眼里确实就是丑八怪。 说话间,佑宁脸上伤口处渗出的鲜血沾在了青年的喙尖上,他砸吧砸吧嘴,道:“咦,是混十的天凰丝的味道……你给这个丑东西吃了天凰丝,你想杀她?为什么?” 岁偃怒道:“你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我来找毕一的,你别废话了赶紧载我们一程,这梧光山太高了,累人得很。” “你等等。”青年完全不在意岁偃恶劣的态度,听见他的要求,反而十分开心的模样,一个旋身恢复妖身,扭头盯着自己的尾翎瞧。 “你在干什么?”岁偃问。 “送尾翎给你!” 毕方鸟遇见合眼缘的人就想拔自己的尾翎送,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喜爱之情。 岁偃却对这个习惯感到无比头疼,他忍不住上前,挪出一只手拍了鸟头一下,道:“别拔了!你前日才送了我一根尾翎,再送就要秃了,小心到时候找不到伴侣!” “!”青年立刻收手。 第13章 13 .毕方 岁偃最后如愿带着佑宁坐上了鸟背。 鸟青年一边飞行,一边喋喋不休。岁偃听得受不了,干脆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又感受到佑宁的视线,想了想,换作捂她的耳朵。 小丫头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应该很不习惯和方二这种聒噪的人呆在一处。 岁偃如是想。 鸟青年叫方二,如名所示,毕方一族“方”字辈里排行老二。 毕方一族不像峪山狐族会出世历练,他们不爱与外界打交道,名字于他们而言就是一个代号,所以在取名字这一块简单直白地令人发指:族长那一辈以“毕”字开头,根据排行从“一”开始排下去,小一辈的就以“方”字打头排下去。另外一些半妖或者混血就以“混”字起头。 得亏毕方一族因属于凶兽,繁衍受限,人丁不兴旺,不然就他们这个取名法,怕是不够排。 岁偃是狐王狐后的第六子,所以哪怕他有“岁偃”这么个好听的名字,到了梧光山也只能变出“狐六”,不接受任何反驳。 “狐六,你身边这个凡人是个傻子吧?一路上就没听她开过口,视线也不曾从你身上移开,你原来喜欢这种类型的吗?”扭头来瞧见岁偃为佑宁捂耳朵的动作,方二若有所思地道,“我如果把方七揍成傻子,你会喜欢她吗?” “求你了,闭嘴吧。” “哦。” * 托方二的福,岁偃两人很快到达了梧光山山巅。 毕方栖息在梧光山山巅的星桐林里。星桐树可防毕方神火,所以毕方们放飞自我,按照自己夸张的审美,在星桐树上修建自己的房屋。其中树林中心最浮夸,配色最大胆的那个树屋就是毕方族现任族长毕一的屋子。 方二落在树屋外的木制平台上,将两人放下,就着妖身,支愣着翅膀去敲树屋的门,“毕一毕一,狐六来找你了,快出来!” 毕方虽是凶兽,性格却是直率纯真,族人之间并无明显等级之分,任何人都可以直呼其名。 树屋的房门打开,跨出一名身着青袍,冷艳高挑的女子。 正是毕方一族的族长,毕一。 毕一和狐后一样,也有仙籍在身,一出门猝不及防地被金光闪了眼。天性使然,她愣是没施法屏蔽,一边流泪一遍拉着佑宁的手左右打量,嘴里喃喃道:“美,真美!” 方二的鸟头小心翼翼地凑近岁偃,同他咬耳朵:“完了,毕一好像疯了,那个丑东西可能没救了。” 岁偃嫌弃地横了他一眼,推开他的头,从毕一手中把人捞出来,然后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毕一的目光舍恋恋不舍地从佑宁身上移开,抹了抹眼泪,道:“能救,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让她在梧光山住段时间。” “不行!”岁偃想也没想就拒绝,“她只是个凡人,不能久居妖族,而且她还有重要的事要做,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 毕一早有所料一般,立刻改口:“那你留下来吧。” “……”岁偃合理怀疑毕一一开始打得就是自己的主意。 见人没有立刻拒绝,毕一心道有戏,赶紧乘胜追击,道:“只是在梧光山暂住几日,我就能帮你救人,这笔买卖你只赚不亏,不是吗?” 前面说过,毕方一族喜好美人,对岁偃这个美人中的美人更是情有独钟。让他在梧光山住上些时日,毕一光是想想就乐得翘尾翎。 岁偃不愿意呆在梧光山的原因有二:其一,梧光山的气候并不适合狐族,住久了容易掉毛,美貌对狐妖的重要性无需多言;其二,留在这就意味着要全天候被一帮傻鸟无死角地盯着。 那画面光是想想就让他浑身发毛。 但是——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佑宁身上。 当然,佑宁依然保持着死盯他的状态。 “好,我答应你。”最后,岁偃还是选择答应。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解毒……狐六你去挑挑想住哪个屋?” 毕一已经开始撸袖子,一副要大干一番的模样。方二直接长吟一声,窜上了天。 “不过,她这个状态不太对。解毒也是一种消耗,她这么紧绷,到时候毒解了,人也得废。”毕一道。 在山洞里头,岁偃担心佑宁丧失求生意志,故意激她,由于低估了姜文君的份量,把人激过头了,以至于现在还得想办法补这个娄子。 佑宁的神智实际上早在山洞里就不清醒了,支撑她不闭眼走到梧光山的无非是心头一口气。要想除掉这口气也很简单…… 岁偃盯着佑宁的脸看了又看,内心狠狠挣扎了一番,最后一狠心,一闭眼,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吻了上去—— 双唇相接的同时,佑宁撑在心口的那口气被吹散了,瞪圆的眼睛终于合上,整个人犹如断线的木偶,软下身子往下倒。 岁偃表情复杂地将人接住。 “还得是你们狐狸精会玩。”目睹一切的毕一真诚地表达了自己的感叹。 岁偃:“……”我谢谢你哦。 * 佑宁一醒来,视线里是围成一圈的鸟头,用清澈中带着些愚蠢的眼神,好奇地盯着她。 画面非常的魔幻诡异,让她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她睁眼了诶!”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13节 “这双眼睛确实挺漂亮的,我就说毕一和狐六的眼光不会响你们说的那么差!” “可是除了眼睛,她光秃秃的,又瘦又扁,就是很丑啊。” “会不会因为我们还是妖身,所以才看不见她的美貌之处啊?” …… 鸟头们旁若无人地讨论着佑宁,而被讨论的本人却是动也不敢动。 脑海中的记忆十分混乱,有文宗居高临下俯视她的眼神,有姜文君面色苍白躺在床榻之上的模样,有岁偃顶着吴恙的脸温柔地喂自己喝水的模样……所有的记忆最后都汇集为一句话。 “我会杀了她,再把她的尸体挂在你的坟头。” 理智突然回笼,佑宁猛地坐了起来,将那圈鸟头吓了一大跳,舞着翅膀跳开,房间里顿时羽毛乱飞。 “岁偃!”佑宁大喊。 “我在这,你醒了。” 有人推门而入,回应她。 佑宁翻下床,扑向她,奈何身体虚弱,没走两步,双脚发软,跪倒在地。 “别着急,我跑不掉,”岁偃将人扶住,他看透了她的心思,接着道,“我不会杀她的,你放心。那些话也只是说来吓你的。” 佑宁抬头与他对视。 他的眼眸温柔而认真,扶着她的手掌宽大而温热,佑宁不安的内心就这样得到了安抚。 “来,先起来。” 佑宁借力站起来,然后立刻抽身站直,她颇有几分不好意思,这些日子自己好像一直都都让他这般扶着,实在太不应该了。 这边刚站稳,刚刚鸡飞狗跳的大鸟们已经恢复冷静,又围了过来。 佑宁呆了呆,随后默默地移到岁偃身后,小声问:“这是哪?这些是什么东西?” 大鸟们耳朵很灵,争先抢答:“这里是梧光山。” “美丽而伟大的毕方神鸟的栖息地。” “我们就是美丽而伟大的毕方神鸟。” “你是狐六带来疗伤的。” “狐六为了救你,把自己赔给我们了!” “赚到了,一个丑东西换来了狐六!” 佑宁听得云里雾里的,正想问狐六是谁,房门再次被打开,一高挑的女子走了进来,“狐六,屋子已经收拾好了,你今天就搬进去吧。对了,算算时间,那小丫头也该醒了……哟,醒了啊。” 佑宁后知后觉地明白这群鸟口中的“狐六”就是岁偃。 刚刚那些大鸟好像说过什么抵押之类的话吧?她震惊地看着他,问道:“你为了救我牺牲了自己?!” 岁偃顿时摆出一副哀愁但坚毅的表情,道:“没关系的,佑宁,我说过,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佑宁看了看满屋子的大鸟和门口那个压迫感十足的高挑女人,满脸的愧疚之色,“你不必为我做到这一步的。” 岁偃捧着她的脸,打断她:“只要是能帮到你,我什么都愿意。” 佑宁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挠了一下,心头百感交集。 这只妖怪虽然对自己有所求,但从认识之初所做之事都是为自己好,如今更是牺牲了自己,这份情谊她该如何回报呢? 正这般想着,岁偃又道:“好了,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你从姜文君身上转移过来的毒已经完全解了,我现在送你回贞元观去。” 他牵着他的手,往屋外走去。 谁料门口那女子把脸一板,往旁边一跨,堵住出口,冷冷地道:“你们当我梧光山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岁偃将佑宁护在身后,“她只是一个凡人,对你们也没用不是吗?倒不如让我将她送走,免得惹你们心烦。” 女人双手抱胸,将佑宁上下打量一番,哼哼道:“她要走可以,你得加价。” 这对话听得佑宁心慌,她连忙拉住岁偃,摇头道:“不要答应她,我不急着回去。” “不行,打铁得趁热,你刚救了姜文君,她和李弘深现在对你的感情非常复杂,是你拿回身份的最好时机,我们不能错过。”岁偃一脸决然,“我答应你的要求,只要你让我送她回去。” “好,你们走吧。”女人让出了房门。 佑宁被岁偃拉着,顶着她冷冽的视线跨出房门。 走出房门佑宁才发现这屋子竟然是建在一个高大树木的树干之上,风呼呼地刮在她的脸上,吹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头上突然有衣服罩上来,遮挡了一大半风。 岁偃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佑宁上来,我们走。” 佑宁拉了拉身上披着的衣服,慢慢地趴在岁偃背上,伸手揽着他。两人之间的距离比上一次岁偃背她时近了不少。 岁偃勾唇笑了笑,“抓紧,我们要出发了 。” 另一边,树屋内。 毕一扶着门框,目送着那道身影远去。 她身后鬼鬼祟祟地探出几个鸟头。 “毕一,你刚刚为什么突然凶狐六啊?” “就是就是,狐六脾气坏,你一会把他凶跑了怎么办?” “狐六要是跑了毕一你要把他哄回来哦!我还想多看看狐六呢,他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光是看着他我就能多坚持修炼一刻钟!” “我比你厉害,我看着狐六能多修炼两刻钟!” 毕一敲了离自己最近的鸟头一下,道:“我那不叫凶,我那是在配合狐六演戏。等着看吧,狐六这回得在我们梧光山住好些时日……方十八,你把这个消息放出去,让在外面玩的崽子们都赶紧回来看狐六!” 第14章 14 .分别 两旁的风景飞速倒退,形成一道残影。佑宁趴在岁偃的背上,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许久。 “岁偃,你真的要留在梧光山吗?既然都出来了,我们不如逃跑吧。” “佑宁,先不说毕方鸟是大妖,我们能不能跑得了,你不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人,我想留在你身边,自然也不能做那样的人。” 佑宁有些难过,她想说如果是这样的背信弃义,她可以接受。 岁偃道:“你不要害怕,我不在你身边,也一样能帮你的。” 我不是怕你不帮我,我是怕—— 怕什么呢?她好像也怎么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听我说,因为中毒之事,李弘深想将姜文君送回宫内修养,自己带着那对双生子继续南下巡视。姜文君要求延期三日,目的我猜是在等你。由此我们可以知道李弘深看重姜文君,而姜文君看重你,所以我们的计划需要变一下,这次回去你得把重心换到姜文君身上。”岁偃轻声地述说着自己的计划。 “嗯。” “有了换血这一遭,你回宫是板上钉钉的事,后面要做的就是在李弘深巡视结束前抓住姜文君的心,这样日后定你的封位时,她才会帮你争取。” “我知道了。” “听闻皇宫之中,人心深似海,你不知道怎么应对的话就记住四个字‘以退为进’。” “我不会。” “简单来说就是如果你的手足欺负你,你不需要反抗,事后把伤处给姜文君看就行,问你是谁打的也别告状。姜文君若真的心中有你,会为你扫平障碍的。” “这不是借刀杀人吗?”佑宁小声嘀咕。 岁偃轻笑一声:“这个时候要跟我显示你的宫廷阅历了吗?” 佑宁闭嘴不语。 岁偃接着道:“另外记住,回了宫你就是公主,不管什么灾星不灾星的,你都是天子血脉,如果一般人敢欺负你,你只管打回去就行,旁的都不需要担心。你若是露怯,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借欺负你来满足自己扭曲的心理。” “好,我记住了。” 一句又一句的叮嘱回荡在佑宁的耳边,飘散在晴朗的苍穹之下。 * 贞元观内。 文宗为站在窗边,眺望天际的姜文君披上衣衫,他揽着她的肩膀,柔声道:“今日是最后一日了,文君,明天你得回宫,不能再拖了。” “陛下,”姜文君握住他的手,“我要带她一起回宫。” 文宗面露难色,“文君,你知道的,碧霄说过她是灾星,会败坏国运……” “陛下,难道您觉得您这么多年的努力还抵不过虚无缥缈的一句预言吗?”姜文君打断他,“自您继位,这么多年夙兴夜寐,兢兢业业,一心一意为百姓,您的功绩天下人有目共睹,这个天下是您在治理,不是老天爷在治理,为什么要让一句预言给您的功绩册上留下污点呢?” 文宗沉默了。 为何姜文君这么多年能圣宠不断,因为她确实能够摸透他的心。 其实文宗也时常在想:他这些年来做出的成就,打造出的太平盛世是足以名垂青史的程度,若是会那么轻易地就被一个孩子毁掉,是不是太看轻自己了? 文宗也读史,史书上那些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有几个是真的,又有几个是当权者无能的借口,他比谁都清楚。自问自己愿意成为后人口中的无能者,把罪名都丢给一个孩子来扛吗? 文宗不愿意。 “陛下,这贞元观是什么样子您也瞧见了。那孩子五岁离宫,在这里呆了十年,这十年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我现在都不敢想,”话至此,姜文君泪眼婆娑,“陛下,那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美人垂泪,沁透了文宗的心。 佑宁诞生于文宗继位之初,彼时二人还年轻,正是浓情蜜意之时,若没有那些事,这个孩子本该在期待中出生。 “罢了,她潜心供奉神官也有十年了,如今又舍命救了朕,于情于理都该有赏赐,如果她能在今日赶回来,就准她随你回宫吧。” 姜文君闻言大喜,救后妃之功一下子变成了救圣之功。 “谢陛下恩典。”她抹了把眼泪,柔顺地依偎进文宗的怀里。 佑宁踩着最后的时间线回到了贞元观。 当孙成林将这个消息汇报给文宗时,他叹了口气。 答应姜文君时他留了个心眼,如果那个孩子今日赶不回贞元观,他反悔了也不算失守承诺。 只可惜还是差了一点,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14节 “她一个人回来的?”文宗问。 “回禀陛下,是一个人回来的。” “让她来见朕。” 太监侍卫层层传话,佑宁被带到了文宗的房间,行礼的姿势仍旧很生疏。 文宗突然想起前几日那个梦,梦里也有一个小姑娘是这般行礼,他道:“抬起头来。” 换血那日他的注意力全在姜文君身上,并未仔细看这个女儿的模样,今日一看才发现她与梦中的小姑娘极为相似。 文宗的心情顿时微妙起来,原本敲打的话也换成了疑问:“那日替你换血的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岁偃提前交代过,佑宁回答道:“我曾在后山救过一只野狐,没想到它已修出人形,娘娘中毒时我求他出手相救,他为解因果就答应了。” “倒是没看出来,你们贞元观从观主到小道都喜欢救人。” 佑宁假装没听出他话中的嘲讽,回答地十分真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些年将你丢在贞元观里,可曾怨过?” “初到时怨过,”佑宁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模样,“后面就不怨了。” “为何?” “因为我是‘灾星。’” “你也信这个批命?” “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人都信。” 文宗大笑起来起来,“行了,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你就陪文君回宫。” “是。”佑宁起身告退。 走行至门口时背后又传来文宗意味深长的声音:“朕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佑宁离开后,藏在房内的孙成林现身。 “如何?”文宗问。 孙成林:“没有发现那狐妖的痕迹。” “那朕便当她今天说的都是真话,”文宗又唤进一名太监,“给淑妃递个话,回宫后好好教教这丫头的礼仪。” * 因为怕双生子闹腾,姜文君回宫的行伍天未明就启程出发,近百人的队伍发出的声音微不可闻,可见其训练有素,纪律严明。 临行前佑宁本想出于礼貌同谷菱仙姑道个别,却被宋嬷嬷拦了下来,她只能返回回宫的队伍中。 佑宁被安排和姜文君同乘一架马车。 山路不平,即使车夫驭马的技术再好也难免颠簸,佑宁坐在离姜文君半臂远的地方,时不时因为颠簸而撞开车厢上。 “佑宁,我能叫你宁儿吗?”姜文君似是看不下去了,打破车厢中的沉默,主动开口,“宁儿,你坐到我身边来吧。” 佑宁受宠若惊,下意识道:“不用,我坐这里就可以……” “来我身边。”姜文君态度坚决,不容拒绝。 佑宁只能坐过去。 “太瘦了,你是不是不曾好好吃饭?”姜文君捏了捏她的胳膊,满眼的心疼,“这些年那谷菱仙姑待你如何?” “观主待我很好。”佑宁太不习惯姜文君这份热情,内心很是忐忑,她更喜欢之前那种带着一些距离的关爱,那样她更自在。 姜文君看她的眼神更加怜爱了,甚至连眼眶都红了,她轻轻摸着她的头,哽咽道:“我的宁儿真懂事。” 佑宁领会到了岁偃口中的“以退为进”。 这是不是能证明姜文君心里真的有她的?! “你,莫哭。”她抬眼看了看姜文君,大着胆子探手替她擦掉面上的泪水。可姜文君脸上的泪水却犹如断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从美目中滚出来。 佑宁只好停手,带着几分苦恼地看着她。 这副模样为她增添了几分活力,姜文君破泣为笑。 这一笑像一把刀,彻底划破了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隔阂,若隐若现的试探,以及藏在眉眼间的小心翼翼。 姜文君执起佑宁的手,用自己的手把她粗糙的手包住。掌心的温度从她的掌心穿过佑宁的手臂一路直达心脏,将那里捂的微微发烫。 姜文君道:“佑宁,你知道你的名字的来历吗?” “知道,年幼离宫时,有人写下这两个字放在我的行囊中。” “是我让人放的。” “我……猜到了。” “那你知道吗,我给你取‘佑宁’二字并不是庇佑天下安宁的意思,我只是祈求老天爷能庇佑你安宁。没有别人,只有你。” * 毕一将岁偃将在梧光山住下的消息传得大半个妖境都知道。不知内情的妖族还以为峪山这位享誉妖境的美人看上了毕方一族中的谁了呢,吓得单丘连夜爬上了梧光山。 一上山就看见自家殿下躺在一把木制躺椅上,架着腿悠闲地享受着一旁小鸟妖投喂的灵果。 以他所在的树屋为中心,方圆五里内每一棵星桐树上都挂着一只毕方鸟,一边修炼,一边盯着他瞧。 单丘四处寻了寻,没有发现佑宁的身影,问道:“殿下,贵人呢?” “我送回人间去了啊。” “那你为什么在这?” “还债呗。” 单丘扶额道:“殿下,凡人皆三心二意,你把人送回去,还不看好,小心被人趁虚而入,到时候贵人的心落在别人身上,你可没地方哭。” 岁偃哼哼两声,高深莫测地道:“虽然我以前不愿双修,但不代表不懂男女之事。那小丫头的性子我已经摸清楚了,对她,形影不离不如欲擒故纵,我得让她体验一下没有我的日子,她才能更明白留下我的好处。” 单丘神色颇为复杂,倒是小瞧您了。 第15章 15 .皇宫 回宫的队伍花了五天时间才从金州赶回皇都。 佑宁回宫的事,姜文君只知会了太后与皇后。 太后与皇后都是心善之人,当初姜文君能保下佑宁的性命,这两位也出了不少力,佑宁回宫,于情于理都该拜见一番。 对于佑宁的回归,两人的态度不咸不淡,表示自己知道了便不再过问。 换做旁人或许会多想,但姜文君却知道这两位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佑宁。 说到底,佑宁的身份很敏感,眼下文宗又不在宫中,知道此事的人越多,她就越危险。 但是后宫的女人看似温柔美丽如菟丝花一般,实际上个个手眼通天。姜文君前脚带着人拜见完回宫,后脚就有人找上了门。 来的还是姜文君无法拒绝的人——同为四妃之一的姚贵妃。 姚贵妃名为姚荣音,乃前堂重臣门下侍郎姚添德之女,是一位明艳张扬的美人。 若是换作别人来访,姜文君还能借病推脱,偏偏此人性子直率(说好听些是直率,说不好听就是鲁莽),她可不管什么病不病的,打定注意要进姜文君的昭明宫就没人拦得住她。 也不敢拦。 姜文君对她也颇为头疼,只能让心腹侍女回春带着佑宁出昭明宫避一避。 姚贵妃与昭明宫向来不对付,来者不善,姜文君不想让佑宁在她手下受委屈。 毕竟,她回宫之事文宗还未过明路。 回春带着佑宁经昭明宫侧门,避开姚贵妃去往寻灵园。 寻灵园是宫中饲养宠物的地方,养着外邦进贡的珍兽,也养着皇子公主们的宠物。不过真正受宠的宠物一般都养在主子自己的院子里,留在寻灵园里的多半都是失了宠的,也由此,此处甚少有主子们来,于佑宁而言是最好的避让之处。 回春屏退寻灵园的宫人,陪着佑宁慢慢地在园中逛。 刚逛了没几步,便听见佑宁问:“回春姐姐,我回宫是不是会给淑妃娘娘带来麻烦?” 回春是姜文君从姜家带进宫的侍女,最能读懂自家主子的心,也能明白这十年来主子心里的心病是什么。在她看来眼前的姑娘和主子一样,都是善良而脆弱的人。她眼中带着几分怜惜,柔声道:“殿下叫奴婢回春就好,您的归来对娘娘而言是天大的喜事,其他的都不值一提。” “其实我都知道。虽然我离宫时年纪尚小,但对这宫闱内的生活不是完全没有印象,这里是一个美丽但是会吃人的牢笼,葬送了无数芳魂,我不希望她因为我变成其中之一。”佑宁停下脚步,看着回春,眼中满是担忧。 “殿下,你要相信娘娘,她会保护好您也会保护好自己的。”回春笃定道,“您看那。” 佑宁顺着她所指看过去。 两人左前方是一个透明晶石打造而成的巨大水箱,箱中青荇飘扬,美不胜收。而青荇之中是两条鱼身成年男子手掌大小,但拥有巨大尾鳍的奇鱼。它们通体奶白,又在日光的折射下泛出七色采光,就像两只迷人的精灵,在水中肆意舞蹈。 “此鱼名叫白珊虹鱼,是海中藩国安善国的进贡之物。传闻此鱼颇有灵性,雌鱼终身只产一次卵,产卵后会一直将幼鱼带在身边,直至死亡。而且雌鱼产卵前尾鳍柔弱无力,只是装饰品,一旦产卵,尾鳍会长出无数软骨,奋力一挥能赶走体型远超于她的猎食者。” 佑宁惊讶地瞪大眼,看着眼前的两尾鱼。 回春道:“这正好是一尾母鱼和一尾幼鱼,它们会互相陪伴着彼此在这水箱中渡过余生。” 她句句不提人,却又句句在说人。 佑宁明白她的意思,她回头看着她,认真地道:“回春,你教我宫中的礼仪吧,还有这宫中的避讳。” “是,殿下,娘娘已经为您安排好了。”回春从水箱旁的小木桶中取出一包饲料,“殿下要试试喂一喂白珊虹鱼吗?” 佑宁点点头,她接过特制的饲料,慢慢站上水箱前的木台,捻起饲料,洒在水箱中。 两尾白珊虹鱼相携从箱底浮上来,它们的尾鳍缠绕在一起,就像一幅国手挥笔而成的水墨画,舒展而优雅。佑宁的心情也如这幅“水墨画”一般,她头一次对自己的未来燃起如此强烈的期待。 然而,水箱旁边的铁笼中,一头浑身漆黑的,似狼非狼的动物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毫无察觉的两人。 它的眼神冷冽,就像活人一般。 * 在寻灵园中逛至夕阳落山,佑宁与回春才返回昭明宫。 回去时姚贵妃已经离去。 姜文君笑意盈盈地在昭明宫门口迎接佑宁,看样子并没有被为难。 佑宁这才松了一口气。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15节 翌日。 昭明宫众人刚起,侍女匆忙来报:“娘娘,慈宁宫来人传话,说太后娘娘让您立刻带着殿下一块过去一趟。” 姜文君小小地惊讶了一下,随即蹙眉问道:“今日一早都有谁去了慈宁宫?” 若非必要,太后是不会主动召见佑宁的,因为这样会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如今一大早就来召人,连早膳都不让人用,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她不得不这么做。 “皇后娘娘,德妃娘娘,贵妃娘娘还有杨杜两位昭仪以及海美人都在。” 这一串名单听得姜文君冷笑一声,“一来就摆这么大阵仗,看来这次对方很有信心啊。” 佑宁知道这些都是冲自己来的,有些愧疚与忐忑,她仔细回想了一番,确定自己回宫之后并未做什么有违宫规之事。 姜文君看出她的心思,宽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佑宁不必自责,我们且去看看这唱的到底是哪一出戏。” 她从容不迫的模样让佑宁也安心不少,“好。” 两人来到慈宁宫。 还未进门,便听见殿内传来女子哭泣的声音。 佑宁暗猜,敢在太后面前这般不顾仪态,哭哭啼啼的,要么是地位够高,有恃无恐;要么是不懂规矩,不知畏惧。 若是前者,这场戏背后的水恐怕深不可测;若是后者,只能说明哭泣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弃子。 踏入正殿,众人围坐中间。太后居正位皇后位于她的右手边,两人下方是姚贵妃与德妃,两位昭仪坐在再往下的地方。 而海美人则跪在殿内,一脸哀怨地哭泣。 佑宁的目光悄悄从众人脸上扫过,将她们的反应都记在心里,随后垂眸规矩地同正位的两位行礼。 “淑妃,你可知哀家今日叫你来所为何事?”太后率先发问,她保养得宜的脸上辨不出喜怒。 “回禀太后,不知。”姜文君回答说。 “那你呢?”太后的目光又落到了佑宁身上。 佑宁挺直腰背,“回禀太后,佑宁也不知。” 话一出,姚贵妃突然嗤笑一声,插话道:“佑宁?这名字可真敢取。” 佑宁看向她,未见怯懦姿态,目光坚定不闪躲,好像无声地询问她,在笑什么。 佑宁会如此是因为她明白,此时此刻,在这坤宁宫内,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姜文君,露怯会使其落于下风,所以她必须把气势拿出来。 姚荣音本以为佑宁会难堪,不料是这种反应,让她坦荡的目光看得微恼,竟是直接甩脸色,不管不顾地开始发火,“淑妃你昭明宫的人怎么回事?谁允许她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本宫?来人,给我掌嘴,好教教她规矩!” 然而,殿内的侍女与太监,无人敢动。 姜文君不咸不淡地扫了她一眼,道:“我宫里的人礼仪不够我自己会教,不需要姚贵妃越俎代庖。” “你!” “贵妃,你逾矩了。”皇后倏地开口打断姚荣音的话。 她的声音不大,平缓但充满威严,一句话就让姚荣音偃旗息鼓,恨恨地瞪了佑宁一眼。 眼见人消停下来,太后揉了揉眉心,道:“她们都不知道,海美人,你自己说说吧。” “是,”跪在下方的海美人长着一张极具异域风情的脸,哭起来不如大庆女子那般梨花带雨,惹人心疼,却也别有韵味,“今日一早妾身去寻灵园探看养在那的两尾白珊虹鱼,谁知发现那两尾鱼已经死了……问过寻灵园昨日当值的宫人才知道,昨日只有淑妃娘娘昭明宫里的人去过。” 众人的目光落到了佑宁身上。 佑宁背心微微发凉,昨日她与回春离去时那两尾鱼还好好的,不过一晚就没了。 这是给她的下马威。 “妾身的家乡离大庆相隔千里,每每佳节团圆时刻,只能看看这两尾‘同乡鱼’以寄托思念,却不想如今这最后一个念想都没了,”海美人继续道,“太后娘娘,其实妾身自己如何并不重要,既入大庆,妾身此生便是大庆人。然白珊虹鱼是安善为贺您大寿进贡的,代表着大庆与安善的友谊,也代表着安善对您与圣上母子情深的歌颂.如今它们无故死亡,妾身内心着实不安,怕只怕此乃不祥之兆,这才求到您面前来,只盼着您能留心身边,福寿安康。” 这番话说得可谓十分精彩,直接将两尾白珊虹鱼的死架到了不可不理的位置。若不是她话里的矛头直指自己,佑宁甚至想要同她好好学学说话的艺术。 海美人乃安善国贵族出身,来大庆和亲,被文宗收入后宫。安善国势弱,她独身一人来到大庆,无依无靠,既不值得人拉拢,又融不进后宫之中,平日里只能看探看同出于安善国的白珊虹鱼以平复心中的失意与哀愁。 是以她今日所说,逻辑自洽,合情合理。 “对海美人的话,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太后问佑宁。 佑宁道:“佑宁昨日酉时离开寻灵园,离园时白珊虹鱼并无不妥,这一点值守宫人可以作证。回到昭明宫以后直至今日并未出过宫门,佑宁没有动手的时间。” 姚贵妃冷哼一声,道:“还需要你亲自动手吗?你这个克尽天下人的灾星,往寻灵园一站就够了呀。” 第16章 16 .暗涌 佑宁知道今天这戏唱得是哪一出了。 她身上最大的问题就是碧霄道长的那一句“灾星降世。” 所以后宫中人不需要找别的借口,盯紧这个罪名就够了。哪怕人人都知道姜文君敢把人接回来必定是有文宗首肯,但是他人不在,圣旨未下,她们就还有下绊子的机会。 皇家的资源多但是有限,皇帝的爱也同样有限,不论是男女之爱还是亲子之爱,多一个人就多分出一杯羹,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就必须在文宗结束巡视前把佑宁按死在“灾星”这个名头之下。 当然,能借机拉下姜文君更好。 不过,显然慈宁宫中的人和姚贵妃并不是一条心。 一直未曾开口的庄德妃突然咳嗽一声,柔声道:“姚贵妃此言差矣,妾曾听闻白珊虹鱼寿数不长,安善进贡这一对鱼也有些年岁了,寿终正寝也不是没可能。” 姚贵妃不依不饶,“早不死,晚不死,这灾星一回来就死,你敢说和她没关系?” 话音刚落,皇后不悦地皱起眉头,“姚贵妃,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什么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得有点数。若是不知礼数,本宫不介意为你请一位教习嬷嬷,重新教教你规矩。” 姚贵妃顿时噤声。 太后打圆场道:“好了,你们一大清早就来看哀家,哀家很高兴。只是人上了岁数,精力总是要差些,听不得你们在这争论。依哀家看,德妃说得不是没道理,人的寿命尚没有定数何况鱼儿。没有定数的东西怎么能怪到人身上?” 此话一出,有眼力见的人都知道太后这是要保佑宁和姜文君。 海美人却好似没有听懂话外之音,还想说些什么。 太后并不给她这个机会,接着道:“不过海美人说得也对,白珊虹鱼到底是安善的进贡之物,既然事情多少和你有点关系,佑宁你可愿去顺德楼抄写经书,为那两尾鱼儿超度?” 顺德楼是皇宫供奉之地,戒备森严,闲杂人等无旨意不可随意进出。 “佑宁愿意,多谢太后娘娘恩典。”佑宁对这个结果挺满意的,遂叩拜谢恩。 “至于海美人你也莫要伤心了,等皇上回来,哀家会同他商议,准你回安善探亲,全了你的思乡之情。我们大庆不会辜负你这份赤诚之心的。” 太后不愧是太后,三言两语就将一场可能到来的阴谋扼杀在了摇篮里,还没有烙下话柄。她的这些安排,就算有人想攻讦她偏心,也站不住脚。 事情解决,人在慈宁宫呆不住了,没坐一会就纷纷起身告退。 佑宁二人与德妃一道离开。 出了慈宁宫,姜文君道:“佑宁,同德妃娘娘道声谢吧。” 佑宁行了个礼,道:“谢德妃娘娘替佑宁解围。” 德妃看着佑宁的目光颇为慈祥,“怪不得人人都说淑妃你命好,孩子一个一个都生的如此好。这孩子很像圣上,日后该是个有福的。” 姜文君脸上挂上温柔,道:“借德妃吉言,但愿她真是个有福的。” 德妃道:“其实你不必谢我,我今日这么做也是为了我自己。你我同为四妃,协助皇后娘娘治理后宫,这些年来合作得也算融洽,我并不希望你给不知底细的人让位。” “我知道。” “我宫中还有事,就不多聊了,改日得空再来你的昭明宫叨扰。” 姜文君点头,目送她离去。 等人从视野消失,姜文君这才带着佑宁回昭明宫。 “日后你若碰见德妃,记得与她保持距离,能避就避,避不过也绝对不能同她单独相处。”回宫路上,姜文君突然交代道,“另外不要轻易接受她送的吃食。” “是,”佑宁答应得乖巧,问得也很直白,“但是为什么?您方才不是还让我道谢吗?” “她今日帮了我们,道谢是应该的。但是此人看似贤良淑德,实则深不可测,比起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姚贵妃,她更值得提防,”姜文君道,“你可知她是苗女出身。一个苗女能稳坐四妃之位,还能占去‘德妃’封号,她的手段岂是常人能比。” 一听“苗女”二字,佑宁表情顿时严肃了不少,“我知道了。” 姜文君摸了摸她的头,不再做声。 * 另一头。 德妃回到自己宫中,屏退下人,一个人斜躺在贵妃椅上,盯着屋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的衣袖中悄无声息地钻出一直通体漆黑的千足虫。 “你今日为什么要替那个灾星说话,让姚荣音拉她们下水不好吗?”漆黑的虫子扬起上半身居然发出人的声音。 德妃满脸冷漠,不见之前的和气模样,“做得这么明显,是生怕姜文君不会怀疑我是吗?” 千足虫不服气地道:“你当了好人她一样会怀疑你,谁让你是苗女?” 德妃眼神一冷,视线下移,如视活物一样看着千足虫,压着声音道:“去告诉石牙狼,以后没我的吩咐,不许擅自行动,姚荣音是个傻子她爹可不是,若是把老东西引过来,到时候有我们好果子吃。” 感受到她的视线,千足虫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它灰溜溜地顺着贵妃椅爬下去,“嗞溜”一下就消失在了暗处。 宫殿中恢复寂静。 半晌,德妃突然发出轻笑,低声道:“一个灾星,一个苗女,挺配的不是吗?” 佑宁回到昭明宫后立刻就搬去了顺德楼。 太后没有限定期限,她便安心地住在顺德楼,每日看看书,抄抄经书,跟着楼里的道长们做做功课,日子过的平稳无波。 值得一提的是,顺德楼中的道士都来自“天下第一观”承乾观——也就是碧霄道长的道观。佑宁原本想着能不能见一面这位改变自己人生的国师。只可惜,楼中道长说他仍在闭关中。 半个月后,文宗巡查结束,带着双生子归来。 文宗归来当日,佑宁从顺德楼搬了出来,同姜文君一起在昭明宫迎接圣驾。 “母妃母妃,我们回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姜文君喜上眉梢。 待步辇停稳,从上面蹦下来两个孩子。两人像小炮弹一样直直地撞进姜文君怀中。 “母妃,祯儿想您了。” “怡儿也是。”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16节 孩童软糯的嗓音喊得姜文君心里头都是暖暖的,她爱怜地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轻声道:“母妃也很想你们。” “母妃的病好了吗?”李嘉祯突然退开半步,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献宝似的,“这是祯儿在襄州求的丹药,据说治风寒的效果可好了。” 姜文君中毒一事文宗始终瞒着两个孩子,只道她突然风寒,回宫修养。 “已经痊愈了,让我们祯儿挂心了。” 李嘉怡不甘示弱地也摸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锦盒,“怡儿也给母妃求了药!” 姜文君被逗笑了,笑着收下两个锦盒,道:“那也谢谢我们怡儿了。” “母妃先吃我的药。”李嘉怡嘟着嘴囔囔。 “不行,我是哥哥,母妃要先吃我的。” “父皇说过,哥哥要让妹妹!” “你们两个,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文宗从步辇上走下来,故作严肃地板起脸训话。 两人立刻站好,闭嘴不说话,但是小眼神分外哀怨。 姜文君忍俊不禁。 文宗也被逗笑了,道:“你们母妃的病已经好了,不需要吃药,都收着吧。” 两人这才作罢,转头拉着姜文君的手准备往昭明宫去。 “咦,你好眼熟啊。”李嘉怡突然停住脚步,指着佑宁露出思考的模样。 她的举动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佑宁身上。 “参见陛下。”佑宁垂眸行礼,这一次她的动作标准而熟练。 “嗯,”文宗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道,“叫什么陛下,改口和祯儿怡儿一样叫父皇吧。” “是,父皇。” 李嘉祯惊讶道:“我记得她,她不是金州道观里的那个小道士吗?怎么……怎么……” 他支支吾吾,似乎无法消化眼前的情况。 姜文君蹲下身子,看这两个孩子,“祯儿,怡儿,她是你们的皇姐佑宁。” 佑宁往前踏了一步,蹲下身平视两个孩子,小心翼翼地试探,“你们好,我是佑宁,庇佑的佑,安宁的宁。” 她万分紧张地关注着两人的反应,手心全是汗水。 李嘉怡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道:“那会在道观我就说你和哥哥长得像,哥哥还不高兴。哼,我果然没有看错。” 和李嘉怡没心没肺的模样不一样,李嘉祯脸上露出明显的排斥,他看也不看佑宁,反而盯着姜文君,瞪着眼道:“一个小道士,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皇姐?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双生子因备受文宗和太后的宠爱,没有人敢触他们的眉头,以至于这些年来从没有同他们透露过佑宁的存在。 “我……”佑宁想解释,张口却不知从何开始。 见状,姜文君接过话头道:“这事怪父皇和母妃,没有告诉过你们,里面的事很复杂,一时半会解释不清,以后母妃会好好解释给你们听的,好吗?我们先回去。” 不料,李嘉祯轴劲上头,甩开她的手,“我不!我现在就要听解释。” 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到了李嘉怡,她一扁嘴,开始号啕大哭。姜文君连忙手忙脚乱地哄人。 见母亲这个时候居然先哄妹妹,李嘉祯更不乐意,他压不住脾气推了佑宁一把,大喊道:“我不承认你!” 佑宁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手掌搓在地方,立刻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场面顿时变得混乱。 文宗脸上的佯怒已经变成了真怒,他一把拎起李嘉祯的领子,道:“目无尊长,行为粗鄙,朕平日里是这么教你的?” 向来被捧在手心的李嘉祯何时受过这样的训斥,双眼立刻包着眼泪,哑着嗓子道:“在金州我第一次见她就觉得不舒服——果然,她是来抢我父皇和母妃的,我不喜欢她!” “胡闹!她本来就是你的皇姐,何来抢与不抢?朕看是平日里太惯着你了,竟然养成了你这小肚鸡肠,上不得台面的模样!明日起,取消你所有休假,好好呆在上书房学学礼仪尊卑!” 李嘉祯朝佑宁投去怨恨的目光。 佑宁的心一下沉入谷底。 第17章 17 .回归 好好的迎驾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文宗不喜李嘉祯头次展露出来的胡搅蛮缠,小心眼的模样,晚膳也没用就离开了昭明宫。 姜文君无奈地让回春跟着佑宁,然后自己一手抱着抽泣李嘉怡,一手牵着仍一副愤恨模样的李嘉祯,低声哄着人往昭明宫内走。 佑宁望着三人的背影,道:“回春,为什么会这样?” 回春道:“殿下,两位小殿下只是还不习惯,产生了一些误会,您别放心上,等日后您和他们熟悉起来了,就会好的。” “是吗?”她反问。 回春没有回答。 佑宁也不在乎她的回答。 其实对于李嘉祯的想法,佑宁能猜到一二。 天之骄子习惯了万千宠爱,对突然出现企图分走自己母亲注意力的人会有敌意实属正常,只是—— 想到他的眼神,佑宁默默叹息,这位被宠爱过头的弟弟肚量出乎意料的小。 用晚膳时,李嘉祯还在闹脾气,不愿吃饭。姜文君只得亲自去哄,留下佑宁一人面对李嘉怡。 佑宁有些无措,拿不准李嘉怡对自己的态度,也就不敢贸然凑上去。 没曾想,小姑娘倒是一点都不忸怩,“皇姐,试试这个金乳酥,这是怡儿最喜欢的菜。” 一声“皇姐”喊得佑宁微微愣神,等回过神来,侍女已经夹起一块金乳酥放进了她的碗里。 李嘉怡正睁着一双圆眼,满是期待地看着她。 佑宁试了一口。 浓郁的奶香味在口腔内蔓延开,酥香可口,确实十分美味。 “皇姐觉得如何?” “嗯,”佑宁点点头,“非常好吃。” 李嘉怡眼睛笑成一弯月亮,“那再试试这个。” 她嘴里飞快地报出几个菜名,侍女一一夹进佑宁碗中。 李嘉怡喜欢的都是甜口点心,吃多了容易发腻,但佑宁耐心地将所有点心都吃了下去,然后肯定道:“果然都非常好吃。” 李嘉怡乐得不由自主地晃起脑袋,十分可爱的模样,“哥哥不喜甜,母妃也不喜甜,往日这宫中甜点只有我一个人吃,却没有人来分享。书上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如今总算是有人同我一起分享了。” 佑宁也不由地随着她轻笑起来。 “皇姐笑起来更像哥哥和父皇了。”李嘉怡突然道。 佑宁顿时敛下嘴角,去观察他的表情,见她并未露出任何不满或者排斥的表情,才松了一口气,试探着问:“嘉怡,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当然可以。” “嘉怡不讨厌我吗?” 李嘉怡摇头,“嘉林有嘉玉皇姐,嘉玉皇姐对她很好 ,所以我也想有个皇姐。” “你不会害怕我抢走母妃吗?” 李嘉怡一脸认真,“母妃从来都不是我一个人的母妃。”想了想,她有补充道:“但是哥哥好像不是这么认为的。” “李嘉祯平时对你……” “哥哥对我很好,”李嘉怡道,“但是他是皇子,我们不一样。” 在皇家,即便是双生子,皇子和公主也是不一样的。 * 甜点吃太多的下场就是不消化以致于半夜都无法入睡。 胃里撑得难受,佑宁只得爬起来在院子里消食。值夜的侍女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佑宁不忍,让她回去休息,不用跟着自己。 夜幕中挂着一轮弯月,朦胧的月光从天空洒下,混合着庭院中暖黄的宫灯,温柔了整片天地。 托太后的福,回宫的这些日子,除了一开始的插曲,佑宁后面的日子吃好睡好过得好,寡瘦的脸变都得圆润起来,因营养不良而蜡黄的脸色也白皙了不少,隐约能窥见几分遗传自姜文君的美貌。 庭院内种着一棵巨大的金桂,树干一人尚且不能抱住,枝繁叶茂,像一位守护神,伫立在昭明宫的庭院内。金桂正值花期,浓郁甜腻的花香在夜里更加醉人。佑宁站在树下,透过枝叶的间隙望向天际的弯月,微微出神。 “夜深露中,小心染上风寒。”头顶突然响起一记温柔熟悉的声音。 “!”佑宁猛地回神,惊讶地抬头。 只见树上坐着一位青衫翩翩,美艳无双的公子。他眉眼含笑,斑驳的光落在脸上,化作他眼中的星辰,为他染上几分危险的诱惑。 “岁偃!”惊喜之下,佑宁没有控制住声音,喊了出来。 “嘘。”岁偃竖起食指放在唇中。 与此同时,有侍女从暗处匆忙跑出来,“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佑宁镇定下来,摆手道:“没事,只是看见一只虫子,吓着了。” “需要奴婢为您去驱虫熏香来吗?” “不用了,我再呆一会就回去,你回屋帮我看看屋内的熏香吧。” “是。”侍女退回暗处。 佑宁等了等,确定没有动静,这才压着声音道:“你回来了!” 岁偃手下轻轻一撑,轻盈地飞身落下,稳稳地停在佑宁面前。他不急着答话,而是借着月色将面前的姑娘上下打量了一圈,然后满意地道:“不错,气色比在贞元观好多了,果然皇家风水养人。” 佑宁让他打趣得脸色微红,万幸月色朦胧并不明显,“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佑宁并不清楚岁偃为了救自己到底和梧光山的妖怪达成了什么协议,只知道文宗身边道长都无法解的剧毒被它们解了,岁偃所付出的的代价定然不小,因此一直以为他至少得被囚禁在梧光山百年。 百年对妖怪而言算不上长,确实许多普通人无法企及的目标。 “怎么会,佑宁难道忘了,你答应过我,只要救了姜文君,你的命就是我的。既然是我的东西,我当然要亲自看着才行。”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17节 “我会信守承诺的,以后你的要求,只要不伤害无辜,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会尽力满足你。”佑宁认真地道。 “我知道,我们佑宁是一言九鼎的人。夜深了,湿气重,你早些回屋歇着吧,万一感染风寒,那滋味可不好受。” “嗯。”胃里的撑涨感已经好多了,佑宁三步一回头地往房间走去。 突然,她又跑了回来,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玉佩,正是在贞元观时岁偃藏身的那块。她道:“那你还要藏在这里吗?” 岁偃神秘兮兮地摇了摇头,道:“我有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地呆在你身边的办法。” “是什么办法?”佑宁好奇地追问。 岁偃却故意卖关子,“明天你就知道了。” * 文宗的效率很高,第二日佑宁还没等来岁偃的惊喜倒是先等来了他封赏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昭明宫淑妃长女李嘉宁,天资清懿,性与贤明,着即册封为安平公主,赐住惠仁宫,谦以持盈,益笃兴门之佑;贵而能俭,永垂宜室之声,钦此!”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文君领着整个昭明宫的人跪谢领旨。 宣旨的太监笑眯眯地将圣旨递交给佑宁,道:“恭喜淑妃娘娘,恭喜安平公主。安平公主潜心为圣上祈福十年,如今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前途无量啊。” “辛苦张公公辛苦跑一趟。”姜文君边说边示意侍女递上打赏前。 得了打赏,宣旨的公公眉开眼笑,语气更加柔和,他道:“惠仁宫那边奴婢已经派人去打扫了,安平公主未时之后便可搬入。另外公主还可去永巷挑选一些婢女,正巧前几日刚入了一批宫女,奴婢瞧着有好几个家世清白,模样机灵的,定适合安平公主。” 佑宁谢道:“张公公费心了。” “这都是奴婢该做的。奴婢还得回去同圣上复命,就不打扰淑妃娘娘与安平公主了。” “公公慢走。” 送别宣旨的队伍,佑宁道:“母妃,那我就去永巷看看了。” 姜文君不舍道:“离未时还早,何必那么着急?” 佑宁摇头道:“一会嘉祯弟弟该从太学回来了。” 说到李嘉祯,姜文君沉默了一下,无奈地道:“那让宋嬷嬷陪你去永巷选人吧。你年纪尚轻,怕看不穿那等包藏祸心之人,万一没留神选了回去,日子过得不舒心怎么办?” 这个提议甚好,佑宁没有拒绝。 “皇姐有自己的宫殿了还会回来看怡儿吗?”李嘉怡扒着姜文君的腿问道。 佑宁摸摸她的脸蛋,“当然,我会每天都回来看嘉怡的。” “拉勾。” 佑宁勾住她圆润的小指,两人一起念完那首众所周知的童谣这才作罢。 永巷是新入宫的宫女和一些未分配宫殿的宫女居住的地方,人多眼杂,有些混乱。 幸亏宋嬷嬷提前让人过去打点了一番,等佑宁到时,张公公口中那批新入宫的宫女已经列队整齐地站在永巷院中,等待她的挑选了。 实际上能入宫的女子都是良家子女,张公公口中的“家世清白”更多指的是家人祖辈族亲和宫中没有任何牵连的。临走时他塞了一份名单给姜文君,上面写的正是这些清白的宫女。 宋嬷嬷正照着名单上的名字点人出列备选,佑宁突然瞧见人群中有一女子格外高挑纤细,即便是站在队伍的最末端,依旧鹤立鸡群,分外显眼。 她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那女子似乎有所感觉,竟是抬头直直地看了过来。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佑宁立刻沉溺在对方深情纯黑的眼眸中,对方甚至还大胆地抛了一个媚眼。 佑宁倏地回神,脑海中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一个能把她自己都不相信的猜想。 第18章 18 .宫女 明明长相气质都不一样,甚至性别都对不上,仅凭对方的那双眼睛,佑宁便觉得这名女子就是岁偃。 “你也出列。”佑宁对那女子道。 奇怪的是,那女子脱离队伍后,表情冷静肃穆,好像佑宁刚刚看到的画面只是幻觉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佑宁问。 “回殿下的话,奴婢名叫胡芮颜。”女子的声音 佑宁确定了,这人就是岁偃! 她登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当真是好大一个惊喜! 另一边,宋嬷嬷已经将名单上的人点了出来,加上胡芮颜,总共有八人。 惠仁宫的粗使婢女和太监由内侍省负责安排,来永巷挑选的是大宫女和二等宫女。 大宫女有官职,享俸禄,统领一宫所有宫人;二等宫女贴身伺候,可能会接触主子的辛秘,两者地位皆举足轻重,所以挑选格外慎重。宋嬷嬷先一步在八人中又挑了一遍,去掉了三人,其中就包括胡芮颜。 “嬷嬷,留下她。”佑宁赶紧指着芮颜,把人留下。 宋嬷嬷不太赞成,压低声音道:“殿下,此人籍册显示其家中有亲眷在门下省当值,虽不是要职,但不可大意。” 换做别的地方任职宋嬷嬷不会如此杯弓蛇影,偏偏是姚侍郎手下的人,那便不得不多留个心眼了。 奈何佑宁坚持道:“此人甚合我眼缘,让我倍感亲切,我就想要她。” 到底是挑选惠仁宫的人,宋嬷嬷做不了主,只能由着她。作为让步,剩下的人选佑宁让她全权做主。 午后,佑宁搬进了惠仁宫,新入选的宫女也从永巷领完身份令牌来到惠仁宫。她留下胡芮颜,将其他人遣去别处。 “你怎么变作这幅模样?”当殿内只剩下两人时,佑宁忍不住开口问。 胡芮颜一改冷静矜持的模样,懒洋洋地倚坐在一旁,一开口却是男声,“不变作宫女,佑宁是想我变成太监吗?难道我在你心中是这种形象?” 说着,他还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 佑宁连忙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很惊讶你会用女性的身份……你是附身还是?胡芮颜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吗?你这么做不会对她有伤害吗?” “问题这么多,我该先回答哪一个?” 发现自己太急切,佑宁小小地窘了一下,道:“对、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 “没关系,”岁偃坐直身子,正色道:“第一,我需要随时和你一起,如果是太监,总有些时候需要避嫌。第二,我的身份是真的,确实有胡芮颜这个人,但是你不用担心她的安全,她有一位青梅竹马,因此不愿进宫,我只是变作她的模样,顶替了她的名额而已。至于她本人,现在大概已经和青梅竹马浪迹天涯去了了吧。” 佑宁有些担心:“那你不会被发现吗?宫中有承乾观的人,而且圣上身边应该也有高手暗中护卫。” “这你无须担心,论战力峪山狐族算不上顶尖,但若是论变幻之术,我们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除非有仙人下凡,不然没人能识破我的变幻之术。” 佑宁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她道:“说起来,第一次见你便是这般,要求留在我身边,但是我到底能为你做什么?” 岁偃的表情难得地空了一下,短暂的沉默之后,他道:“我修行的功法与族人不一样,无法像他们一般正常引来飞升天劫,族中长老推衍出天劫的契机在你身上,却没有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所以我只能紧紧地跟着你,等待那不知何时回来到的契机。” 这是一种把自己的未来完全交给别人的无力感,岁偃很不喜欢。 佑宁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回答,她看着他的表情,上面一步,认真地道:“你不要伤心,我会努力和你一起找到这个契机的。” 岁偃抬头看着她。 依旧是那双漂亮的黑眸,闪着坚定的光。 * 文宗册封佑宁的事在佑宁入住惠仁宫第二日于朝堂之中引发热议。 朝中大臣分两派。 以姚侍郎为首的老臣派坚决反对佑宁回宫受封为公主,他们在朝堂上涕泗横流,只言对不起先皇,要眼睁睁看着大庆江山葬送。 另外也有文宗继位后提拔起来的新臣派鼎力支持他,这一派多为年轻人,血气方刚,信奉人定胜天,他们言辞激烈,直接将老臣派的言论上升到否定文宗价值的高度,吓得那些呼天抢地的老臣连哭都装不下去,直呼不敢。 新臣派的所作所为自然是文宗授意。佑宁出生时,他初登大宝,还需依仗朝中老臣,是以选择送走孩子。十年的兢兢业业让他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自然无需再受老臣们的掣肘。 倒也不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他只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大庆真正能做主的到底是谁。 能坐到门下侍郎的位置,姚添德当然不会是个蠢人。他看着龙椅上的帝王,猜到了对方心中所想,心中暗自叹息一声,悄悄示意己方莫要再争了。 吵架少了一方,也就无法再继续,朝堂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姚添德出列道:“陛下,安平公主既为皇室血脉,确实没有放其在外的道理,且郑郎中说得对,公主在道观潜心祈福十年,又救驾有功,于公于私都担得起公主之位。只是,碧霄国师当年的判词也不可不顾,老臣提议,不如就以公主之身,正式拜入承乾观继续修道祈福吧。一来承乾观有国师坐镇,或许可以帮公主一把;二来承乾观乃我大庆第一道观,也不算辱没公主。” 未等文宗表态,有人跳出来反对,双方又吵了起来。姚添德却并不在意自己的提议被反驳,只是仔细盯着文宗。 无喜无怒。 姚添德心中有了成算。 退朝时,关于佑宁的去向还是没有定论,文宗只说自己还要再考虑考虑。 姚添德也不着急,回家后便差人往后宫送了一封家书。 前堂的争执佑宁完全不知,她刚陪姜文君一道给太后皇后请安归来,正在去往昭明宫的路上。 在昭明宫用过早膳后,姜文君也不拘着佑宁和李嘉怡,让他们自己去玩。 “皇姐,不如你陪我去骁武场吧,哥哥说几位皇兄今日在骁武场校考骑射,我想去看看。”李嘉怡拉着佑宁的手颇有几分兴奋的提议。 往日里,骁武场这种地方姜文君作为嫔妃是不可能会去的,李嘉祯也不会带她去,李嘉怡一个人更不可能去,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作陪的人,她立刻就想去这个皇子习武的地方看看。 佑宁大概了解骁武场,知道这处对皇子公主并没有限制,她不忍拒绝李嘉怡,便答应了。 来到骁武场时,正在校考射箭。 骁武场整体呈盆型,四方是高高的看台,中间是一个宽敞的擂台,用于习武,擂台外有三条马道,用于骑术练习。 来看今日校考的除了佑宁与李嘉怡,还有两人,看模样比李嘉怡要大些年岁。 “二皇姐,三皇姐。”李嘉怡率先打招呼。 佑宁这才把人对上了号,稍微年长一些的是二公主李嘉玉,另一个是三公主李嘉林,两人皆为徐昭仪所出。 “大皇姐,四皇妹。”两人一起打招呼。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显然两人都知道佑宁的存在。 “大皇姐和四皇妹是来看五皇弟的吗?”李嘉玉问道。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18节 见两人点头,李嘉林又道:“五皇弟可厉害了,箭术超群,定点射箭得了第二呢!” 李嘉怡好奇地道:“那第一是谁啊?” 李嘉林:“当然是太子哥哥咯。” 太子李嘉玺,天资聪慧,温文尔雅,文武双全,他优秀得让人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佑宁一眼就看见了擂台上的李嘉祯,小小的少年换上了紧身衣物,意气峥嵘。 他的前方有两名侍卫正搬着铁笼往擂台上走。 佑宁问:“这是要干什么?” 李嘉玉道:“箭术校考分动静二门,定点射箭之后便是箭射飞雁,那铁笼子里装的都是这次用的目标。” 佑宁微微惊愕,没想到这场校考的难度这么大。 李嘉怡在一旁兴奋地道:“就是这个,我曾听哥哥讲过,太子哥哥能蒙眼射飞雁,今日终于能亲眼见见了!” 说话间,侍卫已经将装着许多飞雁的铁笼抬上了擂台。一名武官站在铁笼前,示意校考的皇子们分开站好。 皇子们用的箭矢上都有属于自己的标识,因此不需要一个一个挨着来,大家一起上,最后清点箭矢标识就行。 “哗”地一声,铁笼打开的一瞬间,笼中飞雁齐齐冲了出来,仓惶地朝着四面八方逃窜。 支开的翅膀,散落的羽毛阻碍了视线,让擂台上的人第一时间看不清。 就在铁笼打开的同一时间,佑宁突然听到一声刺耳的长啸。那声音根本不是人类能发出来的,钻进耳朵里,刺得耳朵发疼。 佑宁下意识捂住耳朵。 “皇姐你怎么了?”身旁的李嘉怡看见她的动作,不解地问。 李嘉怡的脸上没有任何不适,不仅是她,李嘉玉和李嘉林也没有,好像只有佑宁一个人听到了那声长啸一样。 “嘉怡你有没有听到……”佑宁皱着眉问。 话还未说完,忽闻李嘉林惊呼一声:“怎么回事!它们怎么都朝我们飞来了?!” 佑宁猛地抬头—— 只见原本四散的飞雁突然全部调转方向,就像发了疯一样笔直地冲着看台上的几人冲过来! 第19章 19 .妖啸 “危险!” 这边的大动静吸引了擂台上皇子们的注意,李嘉祯眼尖地看见了李嘉怡,立刻神色大变,大喊出声。 “啊!”李嘉玉和李嘉林发出恐惧的尖叫,两人身边的侍女白着脸手忙脚乱地护着二人往旁边撤。 李嘉怡毕竟年纪小,被来势汹汹的群雁吓住,慌了神,一时不知道往哪躲。 铁笼的飞雁都是侍卫野外抓的,尖嘴硬爪有野性,就李嘉怡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被挠上一爪子,可有得苦受。 它们的速度极快,带着呼啸的风声,转眼就已经冲到了眼前! “嘉怡!”佑宁感觉自己的心脏好似被人紧紧攥在手中,她屏住呼吸飞扑上前将李嘉怡护在自己怀中。 “刺啦”一声,响起衣物被划破的声音,佑宁的后背立刻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殿下,趴下。” 耳边骤然响起岁偃清冷的声音。 佑宁不作他想,立刻用手护着李嘉怡的后脑勺,原地趴下。 岁偃跨步上前,纤瘦高挑的身躯将佑宁牢牢地护在身后。 发疯的飞雁开始齐齐攻击他。 大妖毕方全族都得捧着的这位祖宗岂会惧怕区区飞雁? 只见他眼神一凛,衣袖一挥,所有飞雁就如同被抽取了灵魂一般,顿时全部僵在空中,下一秒,就像下雨一样,“噼啦啪啦”全部砸在地上,没有动静。 不一会,佑宁周围堆起一堆飞雁尸体,场面十分诡异。 擂台上的皇子们顾不得仪态,马不停蹄地翻爬上看台,直奔几位女眷而来。 “嘉怡?嘉怡?”耳边没了动静,佑宁立刻低头查看怀中李嘉怡的情况。 只见小姑娘双目紧闭,面如土色,瑟瑟发抖,任凭佑宁呼喊都没有回应。 佑宁心里暗道一声“糟糕”,她刚想叫人宣太医,猛地被人从身后一掀,摔在了地上,背后的伤处立刻传来剧烈的疼痛。 “殿下!”岁偃勃然变色,赶忙上前将人扶起来。 “我不要紧,看看嘉怡。”每说一个字就扯得后背伤口发疼,佑宁脸色发白。 见她这副模样,他有些恼火地道:“别说话,我可不乐意管别人。” 佑宁有些诧然地抬头,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回他回来,似乎任性了几分。目光触及他怫然不悦的模样,她默默咽下了后面的话。 另一边,李嘉祯揽着李嘉怡,一脸慌张,“怡儿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看看哥哥……太医!太医!” “五弟别急,四妹这是受了惊吓,我已派人寻太医了。”太子落后一步来到看台,环视一圈,旋即下令稳定局面。 宫廷侍卫带着几名太医姗姗来迟。 “沈太医快看看怡儿。”李嘉祯急切地道。 “王太医,我们公主喘不上气了,您快来替我们公主瞧瞧。” “刘太医,劳烦您也看看我们公主。” 剩下的太医也是瞬间被李嘉玉和李嘉林身边的宫女分走了,到最后受伤最重的佑宁却被晾在了角落无人顾及。 “哼。”岁偃鼻子里冷哼一声,抬手就要替佑宁疗伤,她后背的伤口渗出大片鲜血,将衣袍都染红了。 “不要,”佑宁谨慎地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低声道,“所有人都看见我受伤,若是现在恢复如初,会引起怀疑的。” “所有人都看见你受伤,但是有人关心你吗?” 佑宁不说话,只是执拗地盯着他,不做退让。 岁偃泄气,“算了,随你,反正痛的不是我。” 他放下手一言不发地站到她身后。 佑宁直觉他应当是生气了,顿时有些无措,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太子突然道:“王太医,二皇妹应该无大碍,您先瞧瞧大皇妹吧。”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佑宁身上,他们之中不少人一上看台就在暗中观察佑宁,现在倒是得了机会可以正大光明地打量她。 佑宁只得暂时放下哄人之事。 一名年过半百的太医拎着药箱来带佑宁面前,行礼道:“问公主安,敢问公主伤在何处?” “混乱中被伤了背。” “烦请您转身,下官替您瞧一瞧。” 佑宁由岁偃扶着,艰难而缓慢地转身。 “嘶——” 一转身,便听得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佑宁的背上横着几道狰狞抓痕,皮肉红肿,微微外翻,还在不断地往外渗出鲜血。抓痕周围还有许多细小的啄伤,形成密密麻麻的孔眼,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这、公主您竟然伤得如此重!”王太医诧异道,“这么深的伤口,在此处处理恐怕不稳妥,有感染的风险,公主您得随下官去太医院。” 太子也被她的伤情吓了一跳,忧心道:“大皇妹还能坚持住吗?步撵就在骁武场外,马上就到。” 佑宁点点头。 岁偃突然道:“启禀太子殿下,奴婢在家时习过武以强身锻体,公主的伤势不可多耽误,奴婢斗胆自请护送公主去太医院。” 下人无令自行插话是大忌讳,但太子好似并不在意,闻言打量了岁偃一番,道:“你刚刚力挽狂澜,舍身救主的行为我们都看见了,确实有几分本事。去吧,护好你的主子和王太医。” “谢太子殿下恩典。” 得了允许,岁偃也不管旁人怎么看,蹲下身子就将佑宁背了起来。 趴在背上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口,佑宁轻轻哼了一声。 岁偃道:“王太医,请您速速带路。” “哦,好好好。”王太医收回药箱,匆匆忙忙地领着佑宁二人以及惠仁宫随行的几人往太医院跑去。 “太子殿下,您不觉得今日之事处处透着古怪吗?骑射校考三月一次,这么多年从未出过今天这种变故,”人刚走,三皇子李嘉昉便意有所指地开口道,“而且,大皇姐身边那个宫女也古怪得很。臣弟觉得,这其中定有内幕!” 三皇子李嘉昉与佑宁同年同月,前者比后者小三天。说起来,他其实也是佑宁当年“灾星”事件中的获利者。 当年他的母亲以宝林之身受孕,晋升才人。后姜文君提前一步诞下“灾星”,文宗为安抚前堂朝臣,将降了她的位份,使得婕妤之位有缺。当时是,有人递了信给李嘉昉的母亲,蛊惑她催产,提前诞下李嘉昉。 女人生子本就九死一生,刻意催产更是凶险,她没能熬得住,生完李嘉昉就撒手人寰。 但她的死被算在了佑宁头上,又为“灾星”的身份上了一层枷锁。 后来,文宗追封她为婕妤,将李嘉昉交由皇后扶养,这才把这所有事情按了下去。 虽然皇后将他照顾得很好,也不曾告诉他生母之事。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李嘉昉最终还是知道了“灾星”的传言,因此这些年来对整个昭明宫的人都怀恨在心,在他心中,一直认为是姜文君与佑宁害死了自己的母亲,从来不放过任何可以落井下石的机会。 “二皇兄你这话是在暗示大皇姐存心做戏,自讨苦吃吗?”不料,太子尚未作答,李嘉祯闻言先怼了回来,“她刚刚身上的伤你没看见?还是说,你有魄力来这么一出苦肉计?” 李嘉祯讨厌佑宁不假,至少脑子还是清醒的,分得清什么是里,什么是外。 李嘉昉不服气地道:“是不是苦肉计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这位大皇姐可不是一般人。坊间传闻她是什么身份五皇弟你比我们都清楚不是吗?同样都是昭明宫的人,哼,这差距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李嘉祯面无表情地道:“二皇兄堂堂皇子,不关心长辈安康,不在乎百姓生计,倒是喜欢探听些坊间传闻,同样都是坤宁宫的人,您与太子殿下的格局,差别也……” 他故意止住话头,话未点明,只是用眼神将李嘉昉上下扫视了一遍。 李嘉昉大怒,斥道:“大胆!李嘉祯你居然敢质疑皇后娘娘不公!” 李嘉祯轻飘飘地道:“太子殿下,您得为臣弟作证,臣弟可没这么说。” 太子头疼地看着两人,道:“行了,现在是你们俩争吵的时候吗?五弟你照顾好四皇妹,二弟你看看二皇妹和三皇妹,其他人随我一起检查一下现场是否有线索。今日之事不管是巧合还是阴谋,我都会禀明父皇,查明原因的。” 争吵的双方互相看了眼对方,又不乐意地别开眼,不再说话。 *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19节 来到太医院,王太医替佑宁做完基础清创,后续的上药与包扎为避嫌交给了太医院的医女。 医女们上完药正在替佑宁包扎,却被岁偃打发走了,只留下两人在房内。 “为何让她们都走了?”佑宁平趴在床榻上,微微侧脸,不解地看着岁偃。 她上身只着一件心衣,整片后背裸一露在外。 虽然岁偃现在看着是女儿身,但佑宁并没有忘记他是只男狐狸精,对于眼下这个相处情况,有些害羞与尴尬。 “那些飞雁是野物,鸟喙与指甲里面都有毒素,太医院开的药能清毒,但是太慢了,我得帮你处理一下。”岁偃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手掌平摊,掌心向下,缓慢地以无限贴近她皮肤但又未真正贴上的姿势从她的伤口上掠过。 痒,痛,热。 三种感觉自背心向心脏靠拢,佑宁倏地一下抓紧床单。 “很难受?”岁偃停了下来,低声问。 “没,没有。”佑宁哑着嗓子道。 岁偃继续。 佑宁憋出一脑门子的汗,实在被那怪异的感觉闹得受不了了,开始找话题道:“铁笼打开的一瞬间,我好似听见了一声尖啸,但是嘉怡她们好像都没有听见,你听见了吗?” 岁偃手上的动作不停,“听见了。” “你听见了!?我还以为是我的幻觉!” 手掌聚集灵力将她的整个后背过了一遍,眼见伤口不再那么红肿,岁偃这才停手,取过一旁的纱布,轻轻覆在她的伤处,道:“你没有听错,那是先天妖啸,普通人听不见的,只有天赋异禀者与先天之妖能听到。” 佑宁大惊,一下子坐了起来,:“你是说皇宫里有妖怪!?” 岁偃:“……” 少女,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什么模样? 第20章 20 .太子 岁偃扯过一旁的被单披在她身上,别开脸。 佑宁后知后觉,瞬间脸颊通红,手足无措地拉着被单默默地躺了回去,眼神飘忽不知该看向何处。 好一会,她才目不斜视地呐呐道:“皇、皇宫里也会有妖怪吗?” 岁偃反问:“不然佑宁以为我是什么?” “你不一样。”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道:“哦?不如说说我不一样在哪?”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侧了侧头,问:“所以你现在不生气了,对吗?” 岁偃故意道:“那得看你如何回答。” “比起妖,我觉得你更像是下凡助我的仙君。”几番斟酌之后,她开口说,然话到最后,有些羞赧,默默地把脸又埋了起来。 岁偃笑出了声,道:“我怎么记得初次见面时你的表现可不像是把我当做仙君的模样。” 佑宁装死不作回答。 今时不同往日,如何能作比呢! 岁偃倒还真想起了那时佑宁的模样,一身狼狈,可怜,麻木。再看看如今鲜活的模样,他顿时觉得自己很有养孩子的天赋。 “皇宫为天下至高之地,天子住所,受天缘庇佑,一般妖物确实不会靠近,但是就像你们凡人讲‘富贵险中求’,妖也一样,他们一旦顺利在皇宫潜伏下来,便可借天缘修炼,所以皇宫里不仅有妖,只怕还不是小妖。” 说起正事佑宁不再忸怩,道:“那我们得通知顺德楼的道长们。” 提起顺德楼,岁偃脸上的笑意瞬间冷下下去,他很是瞧不起和国师碧霄来自一处的道长们,“承乾观除了碧霄算有点本事,其他人不值一提,若真让他们遇上今日作乱的妖物,也只有死路一条。” 佑宁想了想道:“父皇身边不是有两位道长吗?孙道长当初能一眼辨出你附身,应当也是有些本事的,难道他们也不行?” “那两人一看就是玄门中人,大概也只护送李弘深出宫巡访而已,可不愿被困在这宫墙之中。” 佑宁忧形于色,“那我们岂不是很被动?今日这场变动那妖物显然是冲我而来,今日事不成,就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我们得想办法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岁偃颇为欣慰地看着她。 很好,小丫头已经学会主动出击了。 “妖物潜伏在皇宫,背后必定有人帮忙掩护,今日这场祸事放眼看去全是后宫争斗的痕迹,佑宁且看吧,不需要等第二次,这事还没完。” 他遽然站起身来,垂眸看着佑宁,“说起来原本我以为只要有我在你身边,总能护你安全,没成想你们人对同族当真是丝毫不心慈手软,打得都是‘趁你病要你命’的算盘……不若你跟我学些法术防身,如何?” “嗯?我能学得会吗?”重点一落到自己身上,佑宁又开始习惯性地自我怀疑。 岁偃完全不吝啬自己的肯定,道:“当然,佑宁可是我见过最有修行天赋的人。” “啊这……那我试试。” * 伤口包扎后,两人一道回了惠仁宫。 事实证明,岁偃猜得完全正确——惠仁宫前已经有人在等着了,看模样正是文宗身边随侍的老太监——张公公。 “公主殿下您可回来了!不知您的伤势如何了?”张公公一见佑宁,立刻围了上来,面上挂着关切。 佑宁从岁偃背上下来,温顺地道:“多谢张公公挂心,并无大碍。” 嘴上这般说着,却作出一副虚弱的模样,看着可完全不像是没有大碍的样子。 张公公欲言又止。 “公公可是有事,但说无妨。”佑宁善解人意地道。 张公公几番纠结,最后叹一口气,道:“骁武场的事,惊动了圣上与皇后娘娘都知道了,这不让老奴唤您去坤宁宫。不过公主您也不必太紧张,淑妃娘娘和五皇子都在呢。” 佑宁与岁偃不着痕迹地对视一样,随后朝张公公笑了笑,问道:“敢问公公,四公主的情况如何了您可知晓?” “听说人已经醒了,不过受了不小的惊吓,还狠虚弱,正在昭明宫里休息呢。” 佑宁心里有底,道:“那劳烦公公稍等我换一身衣裳吧。” 她身上的衣物还未来得及换,外面只披了一件借来的外衫,并不适合面圣。 “那是自然,殿下您请,老奴在这候着您。” 两人跨进惠仁宫。 岁偃传音道:“记得随机应变,主动出击。” 到了坤宁宫才发现阵仗当真不小,今日骁武场的人都在,不仅是皇子公主,连他们的母妃也都在。 偌大的坤宁宫硬是让人挤得满满当当。 和皇后一起坐正位的文宗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安平拜见父皇,母后,问父皇母后安。”佑宁入门柔柔跪拜。 换衣服时,岁偃突然心生一计,往她中衣上摸了些许外敷用的药物,又特意选了轻薄一些的外衫给她,行动间药味扑面而来,直白地提醒正位上的两人,她是病人。 这一招效果显著,文宗原本紧锁的眉头松了一些,他道:“起来吧,伤好些了吗?” “太医已经瞧过了,无大碍,只是可能得修养些时日。” 文宗点头,“来人,给安平公主赐坐。” “谢父皇恩典。” 佑宁从善如流地坐下。 文宗又道:“今日骁武场的事,朕听人说那些飞雁都是直冲你去的,安平,你且说说当时的情况。” 佑宁据实以告,包括那一声只有她一个人听见的妖啸,没有任何隐瞒。 她说完之后,坤宁宫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好一会才听见姚贵妃嗤笑一声。 她道:“真是可笑,明明就是你自己惹出来的灾祸,居然妄想推给什么妖物。” 又是她。 佑宁算起看出来了,这位美艳的贵妃心眼无限趋近为零,要以她为突破口还真是有些于心不忍。 不过,再于心不忍也只能说抱歉了,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佑宁故作不解地看着姚贵妃,说:“贵妃娘娘为何这么肯定祸事是安平引起的?难道您知道什么内情?您若是知道的话,还望您一定要说出来,好让父皇严惩幕后黑手!” 姚贵妃张嘴欲说“灾星”二字,却又突然警觉这个发展似曾相识,她及时憋回了想说的话,不乐意地回答说:“你少在这攀咬本宫,本宫什么都不知道。” 佑宁故作惋惜状,旋即又正色道:“安平自知所言难以服众,可这次骁武场变故确实是妖物所为。皇宫重地,岂能由它妖物横行?所幸安平在道观十年学了些法术,今自愿请命,捉拿那妖物,以证清白。” 文宗若有所思,“若你捉不住妖物,证明清白该当如何?” 佑宁果敢道:“安平任由父皇处置。” 文宗扫了姜文君一眼,见后者一脸着急地朝自己投来祈求的目光,咳嗽一声,“你有这份心,朕甚悦,不过若真有妖物也不是件小事……” 他思考了一下,道:“这样吧,太子也自请查明真相,你就和他一道,另外你们二人可奉朕的令去顺德楼寻些助力。如果真的捉住了那作乱的妖物,朕重重有赏。” 没想到太子主动掺和进来了,佑宁抬眸看了他一眼。 后者朝她点了点头。 无妨,总归目的是达到了,佑宁道:“多谢父皇成全,安平定不辱使命!” * 坤宁宫这一遭,雷声大雨点小,让佑宁不得不怀疑文宗一开始叫自己过来的目的。 只可惜她没有姜文君的本事,猜不透他的心思,无从得知自己的怀疑是否正确。 “大皇妹且留步。” 离开坤宁宫时,太子也跟了出来,他叫住佑宁,道:“皇妹不该接下今日这份差事的。” 他眼中的关切不作假。 佑宁对太子李嘉玺的印象只有四个字,君子如玉。 佑宁的童年记忆称得上好的没多少,但深究起来,为数不多的正面记忆中一半和太子有关。 其中印象最深的当属四岁时的那一回。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20节 幼年的她一直被关在冷宫中,但是那个年纪的孩子对自由和天空的向往是天生的。 有一日,她终于找到机会溜出了冷宫,来到一处花园中。虽不是御花园,却也百花齐放,花攒锦簇。 小小年纪从没见过如此景色,被万紫千红迷了眼,一个没留神掉进了池塘里。 她没有学过游泳,只能凭本能挣扎,然越挣扎身体越重,直往塘底坠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悄无声息地溺死在这一方池塘中时,有人跳下水将她救了起来。 救人者是李嘉玺身边的小厮。 早在佑宁刚溜出冷宫不久,李嘉玺便发现了她。他没有声张,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甚至悄悄地帮她清空路上巡差的宫廷侍卫。 不然仅凭她一个四岁的幼童如何能完美躲过戒备森严的守卫? 直到见她落水,这才慌忙现身。 李嘉玺将人救回了自己的东宫,悄悄寻了太医,又悄悄把人送回冷宫。 临别时,他给了她一块蜜饯,嘱咐她以后莫再乱跑了。 那时他也如今日这般,眼含忧愁,摸着她几日不曾洗过的头道:“妹妹你不该偷偷溜出来的。” 自此,佑宁再也没有偷溜出冷宫。 而那块蜜饯被她放硬了也没舍得吃。 第21章 21 .入道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只是今日这差事安平如果不接住,只怕有些罪名就得扣在安平头上,越扣越紧,穷此一生都无法再揭下了。” 太子学帝王之术,懂后宫人心之险,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他无法反驳,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为一句话:“保护好自己,莫逞能。” “嗯,我知道,谢谢太子哥哥。” 一声“太子哥哥”让李嘉玺露出了笑意。 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看了一眼岁偃,道:“二皇弟似乎惦记上了你身边这宫女,今日他欲向父皇索要,被我打断了,日后你注意让她避开着二皇弟。” 佑宁愕然,“这……这……” 岁偃站在她身后,拿胳膊轻轻撞了她一下。 “多谢太子哥哥提醒,我会注意的。”她这才反应过来,十分真诚地道谢。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想说的都说完了,太子摆摆手道,“若是查到了什么线索,我会派人通知你的。” 待他走远,岁偃道:“这人倒是少见的赤子之心,若将来他能继位,起码可保大庆百年安稳。” 佑宁道:“那这次我们得努力,争取抢在他之前找出妖物,最好连面都不要叫他们碰上。” 岁偃扫了一眼她斗志昂扬的模样,道:“难得你这么积极,那现在便回去随我修习法术吧。我有一招,你权当帮我试试效果。” 佑宁正有此意。 两人回到惠仁宫,交代任何人不许打扰便窝在了殿内。 岁偃要传授给佑宁的这一招名唤阳极雷霆术,施术人以己身为引,引上天阳极雷霆降世,荡涤身遭邪祟。 此法乃岁偃早年游历时从一玄门术士的墓中得来。他有心修炼,奈何此术天克妖精,他无法修炼。 本来无法修炼的秘技他不会在意,然此术有一绝妙之处,那便是施法之人心思越纯净,所引天雷之威力就越强。 岁偃非常好奇此术的上限到底在哪,于是就记了下来,等着有朝一日能实验一番。 如今可算是等到了机会。 其实早在贞元观初探炼丹房时,岁偃便起了让佑宁学法术的心思。 他觉得她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潜力无限,若能引她踏上修行,将来必有飞升之日。 说不定这也是他飞升的契机。 说回雷霆术。以岁偃对佑宁的了解,若是由她施展此术,即便是百年天妖,也不足为惧。 唯一要担心的便是,雷霆术对施术者并非无伤,它有一部分雷霆之力会反弹至施术者身上,若是施术者本身锻体不足,或是没有任何准备,很有可能和邪祟一起被阳极雷霆劈碎在天地间。 单丘管这叫“天道制衡”。 制衡就制衡吧,无所谓,他有的是办法。 犹记得当初他带她过界门找毕方解毒那回,狐后给了她一张蕴含雷霆之力的黄符。 若没认错的话,那道黄符中所含的雷霆之力正是天庭中的阴极雷霆。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阳极阴极正对应太极两仪,两者能相互中和,抵消伤害,自成循环。 思及此,岁偃素手一翻,自袖中乾坤中变出那枚阴极雷符,交于佑宁,“这个你拿着。” 佑宁接过黄符,疑惑道:“这是什么?” 岁偃抿唇一笑,道:“护身符,我母亲送给佑宁的见面礼。” “啊?”佑宁愣在原地,双颊肉眼可见地变红,整个人突出一个手足无措。 岁偃看得想笑,面上却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故意道:“佑宁这个反应是不想要吗?你果然还是嫌弃我……” 又开始了。 佑宁脑海中闪过几个字,虽然她不理解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他明明还顶着胡芮颜的模样,佑宁却能自动将那张脸替换成岁偃的脸,一代入他现在的表情—— 好家伙,知道他多半是装的,她也觉得心慌,忙道:“我没有,我不是,你别乱想。” 她接过黄符,郑重地双手合十,置于胸口,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我没有嫌弃,只是有些惊讶,因为我不记得何时见过你母亲,这太失礼了。” 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反倒把岁偃整不会了,他的心跳突然不受控制地加快。 扑通,扑通。 岁偃猛地背过身去。 佑宁:“?” 这是什么反应?难道是因为我说不记得生气了? 她想开口解释一下,却听得他背对着自己道:“逗你玩呢……好了,现在我教你阳极雷霆术的咒语,你凝神记好。” “哦,好。”佑宁赶忙将黄符贴身放好,凝神屏气,全神贯注。 岁偃的声音变回了他自己的声音,轻柔温和的男声响起,节奏舒缓而平稳地念出咒语:“中央星,元罡清液。八舍,光注溢。高仙紫策,赤白翼。化生象,我合。六毒八神,天一太一。上下激召,西交接。波海,南溟戈戟。有大神,曰玄一。中山,斗罡。震八,兵赤越。天刑,仙。度命主籍,持箕翼。元精,震天霹。敢有拒命,天斧。急急如律令。” 他念一句,她跟一句。 念至一半,惠仁宫顶上隐约有雷声轰鸣。 岁偃皱眉,他只是教她咒语,并没配以手诀,不应该召出雷霆才对。 兴许是巧合。 他未理会心头悄然升起的心悸,只当是被撩拨还没完全平复。 “……敢有拒命,天斧。急急如律令。”佑宁念出最后一句咒语。 “咔嚓”一声巨响,一道女子拳头大小的紫色闪电撕破天幕,以雷霆万钧之势当空劈下! 闪电劈在惠仁宫房顶之上,整个宫殿立刻被包裹在紫色的电光之中,“嗞嗞”作响。 由于一直聚精会神,佑宁第一时间发现有电光顺着屋檐墙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她与岁偃扑来。 “阳极雷霆术能荡涤身遭邪祟。” 突然想起这句话,佑宁神色大变,大喊一声:“糟了!” 她立刻上手去拉岁偃的衣服,将人拉向自己。 后者没有防备,被拉得一个踉跄,向着佑宁倒去。 倒下的过程,他转身面对着佑宁,正想问她干什么,不料她又突然抱了上来,双手紧紧地环在他的腰间,力气之大,竟是让他一时无法挣脱。 岁偃也瞧见了自屋顶窜下来的电光,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 心头猛地一跳,反手就将人搂在自己怀里。 “砰”地一声,将两人重重地摔倒在地。 沾地的一瞬间,电光也爬到了地板,由两人与地板相接之处窜上了身。 “噼啦啪啦”一阵响后,电光消失,一股焦烟味升起—— 岁偃只觉得垫在佑宁背后的双臂一阵电灼的痛,随后便闻到一股焦味,他大惊失色,赶忙低头查看,“佑宁?!” 只见被他压在身下的小姑娘头发直立,发尾发焦,脸蛋上糊上一层淡淡的焦黑之色。 “咳咳,我,我没事。” 她一张口,嘴里冒出一股青烟,扑在岁偃的脸上。 “……” “……” 两人大眼瞪小眼。 “噗嗤”一声,两人同时别开脸,笑出了声。 笑过后,岁偃无视双臂的刺痛,手一撑地,先爬了起来,又伸手将佑宁从地上拉了起来。 起身时,她抽动嘴角,“嘶”了一声。 岁偃赶忙按着她的肩膀将人转了一圈,紧张道:“怎么了?可是伤到了哪里?” “背,后背麻了。”佑宁没控制住表情,龇牙咧嘴的,模样十分滑稽。 岁偃却完全笑不出来,着急忙慌地直接伸手扒拉她的衣服。 佑宁大惊:“诶!?等等,等等……” 然外衫与中衣已经让人给扒拉下去了,整个后背暴露在空气中,她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21节 岁偃解开她背上的纱布,目光触及她的后背,愣了一下。 佑宁背后被飞雁挠啄出来的伤口全部恢复如初,恢复效果甚至比他出手还要好上许多,整个背部光洁白皙,宛若新生。 他伸手轻轻点上去。 “滋滋”,佑宁的皮肤里冒出细细的电光,犹如活物,张牙舞爪地咬在他的指尖。 岁偃的手指立刻见了血。 听见动静,佑宁转过头来,“怎么了?” 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在身后,岁偃道:“你背上的上伤全好了。” 他松开她的衣服,退后一步。 “咦?真的吗?” 她反手摸了摸,果然,手下的皮肤光滑如玉。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阳极雷霆术还能疗伤吗?” 岁偃道:“阴阳中和,自成循环,阴阳两极雷霆之力在你体内形成了一套两仪循环,自行运转,修复了你身体内所有的暗伤。你现在闭上眼,聚息凝神,试试感受一下天地之间的清浊之气。” 佑宁照做。 闭上眼的一瞬间,佑宁感觉眼前陷入黑暗,但很快又亮了起来。那感觉就好像是身体内突然多出一双眼睛,不同于肉眼视物,那双眼睛看见的是天地间一缕一缕的气。 青蓝色的气飘浮在空中,状如丝缕,灵动飘逸。 赤红色的气沉积在地面,层层叠叠,厚重暴戾。 “这、这是?”佑宁睁开眼,脸上带着兴奋与困惑,她看向岁偃。 “此乃‘心眼观世’,佑宁,恭喜你,你入道了。”岁偃微笑道,“我说过的,你是一个天才。” 第22章 22 .心眼 当世凡人可修炼飞升成仙不是秘密, 但入道修行一事玄之又玄,不讲出生家境,不论?人品德行,全看?仙缘天赋如何。 有仙缘者, 垂暮之时亦可悟道修行;无仙缘者, 穷其一生,苦苦追寻也?始终不得法门。 曾有无仙缘者悲泣控诉上天不公。 但没有就是没有, 老天爷不会因为谁控诉就破例。 悟道踏足修行之后拼得就是天赋。 有天赋者, 修行易如反掌,无天赋者则犹如逆水行舟, 进难退易。 当初在贞元观,全观上下也?就谷菱仙姑一人有仙缘, 但她天赋极差,不论?怎么努力也?只能在起点处徘徊不前,最后不得已认清现实, 选择走丹道, 以求延年?益寿。 初到贞元观听?谷菱仙姑讲道时, 佑宁隐约察觉到自己该是有仙缘的,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她懂, 是以从未表露过,只当自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十年?的时间,她将自己也?骗了过去。 直至今日,岁偃一语点破。 佑宁不仅有仙缘,于修道一途,她堪称天才。 玄门道法咒文与手?诀相辅相成, 唯有大道将成者能做到言出法随,或是手?诀施法。佑宁将将学习就能做到, 虽然咒法威力有所下降,但足以证明她本身的天赋。 也?足以说明她的来历大有文章。 岁偃突然非常好奇将来她修成飞升,到底会是什么景象。 * “天地初分时,清气向上为天,浊气向下为地。天地各自循环衍生新的清浊二气,便是你现在看?到的青红二物。青蓝之气为清气,乃修行之基,所谓的修行便是吐纳这些清气,以伐骨洗髓;赤红之气为浊气,此物与清气同?源,实际上也?能用于修行,但它内性暴戾,对□□的冲击过大,且会影响修行者的心智,一般来说不用有人用浊气修行。” 既然佑宁已顿悟,岁偃便当起了她的入门师父。 他?指了指殿外的方?向,问:“往那边瞧,说说你看?见了什么。” 佑宁保持闭眼的姿势,但能准确地找到他?指尖所指的方?向。 两人在屋内,房门紧闭,佑宁却能透过层层门墙,看?见正在院中?打扫的宫人,惠仁宫外巡视的宫廷侍卫。 她道:“好像有许多灰色的人影。” 岁偃解释说:“灰色人影代?表的是没有修为的凡人。” 她突然咦了一声,道:“好像有几个人影的颜色不一样……” 话没说完,她的双眼突然感到一阵刺痛,下意识“嘶”的一声捂住眼睛低下头?。 “玄门中?人因修行吐纳清气,会呈现出不同?于普通人的颜色,我刚想提醒你不要窥视他?们来着。”岁偃连忙坐过去,捧起她的脸,拉开她的手?,将自己的手?轻柔地覆在她的双眼之上,缓解她的疼痛。 “未经允许的窥视会被视作挑衅,这是默认的规矩。修行者五感过人,你刚领悟心眼观世,根本瞒不过他?们,一旦被发现,心眼会被反弹回来,很?容易伤到自己。”他?补充到。 佑宁闭着眼睛流泪,道:“我不是故意……这种注意事项下次记得先告诉我。” 岁偃松开手?,“下次一定……好了,睁眼看?看?,眼睛还?疼吗?” 佑宁睁开眼眨了眨,刺痛已经消失得七七八八,只是双眼还?有些酸胀。 然而,她发现另外一个问题:她的视野在实景与虚景之间反复横跳,好像无法固定下来。 面前的岁偃,一会是胡芮颜清冷的脸庞,一会是青红混色的人形发光体。 “糟了,我的眼睛好像坏掉了。”她喃喃道。 岁偃拍拍她的头?,道:“不用担心,首次心眼观世之后,心眼和肉眼之间有干扰是正常现象。来,看?着我。” 佑宁微微扬起脸,看?着他?。 岁偃食指中?指并?拢轻轻点在她的眉心,有光晕从她的眉心绽开,覆盖双眼,眼睛的酸胀感瞬间消失。光晕消失后,他?骤然凑近。 两人眼对眼,鼻尖对鼻尖。 “!”佑宁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往后撤。 岁偃早有所料,先她一步抬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别动。” 佑宁顿时僵直如石雕,大气都不敢出。 岁偃笑着扫了她一眼,见她快把自己憋过去了,这才收起坏心思,微太下颌,朝着她的眼睛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就像一双手?轻柔地抚上自己的眼睛,佑宁下意识闭上眼。 “好了。”身前的人退开几步。 再睁眼时,她眼中?的世界总算恢复正常了。 佑宁长舒一口气,旋即想起刚才所见的种种景象,问道:“你不是说常人吐纳清气修行,为何刚刚我看?你时,你是青红双色呢?” “妖的□□强度远胜凡人,所以修行时不在乎清浊之分,能吸收入体内就行,所以大多数妖的体内都是清浊混合,用心眼观察时,会呈现出青红双色。”岁偃道,“这也?是妖族修成飞升必需雷劫淬体的原因,我们要天劫之雷来净化体内的浊气。” 佑宁讶异道:“妖就是青红双色?我刚刚瞧见的人影中?,除了你,还?有一个青红双色的,不过它的红很?淡,我只是粗略一扫,不确定是不是看?错了。” “自信一点,那就是只妖,”岁偃颇为欣慰地笑了笑,“你现在短暂地拥有这世间最纯粹的阴阳两极雷霆之力,没有妖邪能逃过你的法眼。来,让我们一起去把它抓出来。” 不愧是摄人心魄的狐狸精,佑宁有被蛊惑到。直到他?丢来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才如梦初醒,“这是什么?” “阳极雷霆术的手?诀。这雷霆术咒语我还?能念念,手?诀却无能为力,你只能自己照着册子学。” 佑宁捧着册子,有些犹豫的模样,“我若使?用此术,是不是会把你也?算进清除范围内?” 岁偃点头?道:“当然,我也?是妖怪。” 她将册子推出去,道:“那我们换一个法术吧,你见多识广肯定还?有别的法术能抓到那妖物。” 岁偃挑眉道:“怎么?怕我受伤?” 佑宁老实地点点头?。 岂料他?却把头?一昂,道:“不换,就这个。” 佑宁急道:“可是,你会受伤的,我都看?见了,刚刚你的手?……” “那家伙是先天之妖,又藏身人后,别的法术做不到一击必中?,若是让它跑了,以后想抓它只会更难。”岁偃止住她的话头?,“而且,这是你初显身手?,我们当然得让那些藏身在暗处的宵小明白,你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任人拿捏的小可怜了。” 见她还?有顾虑的模样,他?突然狡黠一笑,道:“其实还?是是有办法帮我避开你召下来的雷霆之力。” “什么办法?” 他?笑得神秘兮兮的,勾勾手?指,“你凑近一些,我悄悄告诉你。” 佑宁不疑有他?,乖乖地凑了上去,侧过耳朵准备听?一听?。 岁偃突然摇身一变,变回本来的模样,“只需把你的气借我一点,这样阳极之雷劈下来,就会把我当成是你,从而绕过我。” 佑宁不解:“气要怎么借?” “这样。” 他?倏地伸出手?轻轻地捏住她的下巴,在对方?诧异的眼神中?,将自己的唇贴上对方?的。 唇上柔软的触感比理智先一步传回佑宁的大脑,她的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 紧接着,“砰”地一声,佑宁的理智炸了。 片刻后,岁偃主动退开,又变作胡芮颜的模样。他?支着下巴,外头?打量面前的姑娘。 年?轻的姑娘眼睛瞪得老大,双眼无神,好像神智已经神游天外了。 岁偃轻笑出声。 佑宁在这笑声中?回过神来,她猛地捂住脸,转头?冲向床榻,掀起被子往头?上一罩,整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进了进去,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哈哈哈哈。”岁偃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 入夜,佑宁换了一身便于行的衣服,从惠仁宫出来。 一出宫门便遇上巡逻的侍卫,好在文宗已下过令,侍卫们只是行了个礼,并?未过问她的行踪。 佑宁继续向着自己的目的地前进。 刚跨出几步,背后突然传来呼喊声,“殿下。” 佑宁背脊一僵,她颇有几分不自在地回过头?。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22节 几步之外,拎着灯笼的岁偃被宫廷侍卫拦了下来。 领队的侍卫道:“殿下,此人鬼鬼祟祟地跟在您身后,恐怕别有用心。” 岁偃也?不开口辩解,只是默默地望着她。 佑宁顶着他?的视线,强装镇定道:“这是我宫中?大宫女,我查案心急,一时忘了她还?跟着我。” 侍卫闻声示意手?下收刀,道:“既是殿下的侍女,那便是卑职失礼了,还?望殿下恕罪。” “无妨,你们也?是职责所在。” “那卑职继续巡逻了,殿下还?请小心,若有需要可高声呼救,卑职会尽快赶到。” 待侍卫们离开,佑宁立刻转身就走。 衣摆却被人轻轻拉住,那人带着点委屈地道:“佑宁还?在生我的气了吗?” 佑宁内心几番挣扎,终于鼓起勇气转回来正视他?。 一转身才发现这人又心机地变回了自己的模样,她费了好大的努力,让才自己的脸不要那么不争气地红起来,“你以后不可再如这般戏弄于我。” 他?欠欠地道:“怎么能叫戏弄呢?那不是见你担心我受伤,我为你排忧解难吗?” 佑宁知道自己不可能辩得过这只巧舌如簧的狐狸精,直接放弃挣扎,沉默以对,以盯人战术表达自己的不满。 该说不说,她找到了制裁他?的办法。 岁偃就是见不得她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的模样,那一双黝黑的眼眸盯着自己时,总像是包含千言万语,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一些,去揣测她到底想说什么。 他?叹气正色道:“好好好,我向你道歉,今天是我唐突了……不过那确实不是捉弄,阳极雷霆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糊弄的,我必须得那般才能从你身上借到足以骗过它的气。” “真?的吗?” “我对天发誓。”他?笃定道。 见他?这般认真?认真?,佑宁选择相信他?,心中?那点变扭消散了不少,她道:“好吧,我原谅你了。” 岁偃展颜一笑,“佑宁愿意原谅我,那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你不理我的这一会会,我心里有多难受。” 佑宁:“……” 又开始了是吧? 你把以前那个温柔善解人意的岁偃还?给我! 第23章 23 .夜战 两人并肩行走在宫墙之内。 天?黑无月。 视野内只有两旁墙壁上昏暗的宫灯, 以及岁偃手上?的灯笼,一切都影影绰绰,朦胧不清。 “青红妖影在惠仁宫西北方,此方位只有姚贵妃的揽翠宫, 宋婕妤的宝月楼和?钱婕妤的寄秋宫。若考虑我初次使用心眼观世, 查看范围有限,则可以先排除掉姚贵妃的揽翠宫。” 略思索一番, 佑宁道:“我觉得姚贵妃和妖物合作的可能性不大, 她性子太?过直白,自己?都藏不住, 更别说替妖物遮掩,所以我想先探一探宝月楼和寄秋宫。” 岁偃点头表示赞同, “她确实?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可以放到最后来验。” 佑宁分析道:“虽然白日?里我自言学过法术,但那?妖物一定辨得出我的水平, 不会把我放在眼里, 轻敌是对方的破绽, 却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岁偃欣慰地点头,问?道:“那?么, 你想先从哪查起?” 宝月楼与寄秋宫都是一宫三主的配置,宝月楼住着宋婕妤、海美人和?向才人,而?寄秋宫只有钱婕妤一人。心眼观世一定程度上?惊扰了对方,所以留给佑宁的时间并不多,她想要尽可能多地多查验几人。 “宝月楼。”她道。 岁偃:“此去宝月楼至少得盏茶的功夫,不如我再教你一道轻身咒吧。” 初入道的佑宁就像一块干涸的海绵, 迫切地渴望着知识,她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轻身咒属于基础咒法, 咒语与手诀都非常简单,岁偃示范一遍她便记住了。依葫芦画瓢施展一遍,顿觉身轻如燕,脚下好似踩在绵绵云端。 “跳一跳。” 佑宁试探着原地一蹦—— 拔地而?起三丈高!巍峨的宫墙瞬间被落在她脚下。 跳起之后立刻就是回落,失重?的感觉让佑宁的心脏微微收紧,她还不会在空中控制自己?的姿态。 “不要怕,你看,处处都是你的借力点。”岁偃不知何时跃至她身旁,扶着她的手,延缓她下落的势头。 他?轻柔的话语让佑宁顿时安心不少,她集中精神往脚下看去,但见?原本空无一物之处,实?则有微不可察的粉尘团。 “施展轻身术之后,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你的踏脚石,即便是这些粉尘。”岁偃是一名称职的老师,他?耐心地指导着佑宁一步一步前行,“收腹,气沉丹田,手脚不要泄力。” 她一一照做,高度落至粉尘团上?时,她以足尖轻点于上?。 人再次拔高。 一回生二回熟。 佑宁在岁偃的保护下,几步一点,眨眼的功夫便越过弯弯绕绕的宫墙,来到了宝月楼偏角一处屋顶之上?。 宝月楼主殿与左边的侧殿灯火通明,右边的侧殿则只有零星的宫灯尚明,看来主人已经入睡。 岁偃抢先一步做出安排,“我查左殿,你查右殿,若无不妥,再一起查主殿。” 主人未入睡,探查难度直线上?升,确实?更适合岁偃一些。 佑宁也不纠结,点头同意。 两人各自奔向自己?的目标。 除主殿外?,左右两侧殿门外?值守的侍女与太?监很少。在轻身咒的加持下,佑宁不费吹灰之力,未惊动一兵一卒摸进了侧殿。 皇城宫殿的内部布局大多大同小异,只有极个别受宠的妃子带能提出单独的要求,修改布局。凭借对惠仁宫的印象,佑宁成功找到了右侧殿的主卧室。 卧室门口有两名宫女值守,但显然不是很用心,已经垂着脑袋打起了瞌睡。 其中一人有些眼熟,佑宁回想了一下,这人好像是海美人身边的侍女。 看来这宝月楼右偏殿内住的是海美人了。 她避开正门,来到卧室侧面,悄悄落地后,取下发髻上?的发簪,现在窗户上?戳出一个孔,这才上?手挠出一个洞。 宫中女子入睡很少有完全熄灭烛火的,多少会在屏风外?留下一两盏油灯。 佑宁贴近洞眼,借着屋内微弱的火光观察里面的情况。 第一眼,她便被惊了一下。 只见?洞眼正对屋内梳妆台,黄灿灿的梳妆镜赫然倒映这一个女人的身影—— 海美人并未入睡,而?是披头散发地坐在梳妆台前,默默地梳理?自己?的一头秀发! 右侧殿种种迹象都表明,其主人已入睡,佑宁也是这般认为?的,冷不丁看见?这样一幕,着实?吓了一跳。 好在她及时压下了心头升起的惊呼,并未惊动房中人。 海美人的动作机械而?僵硬,木梳从头顶一顿一顿地往下梳,从佑宁的角度看过去,就好像是用梳子刮什么东西一样。 实?在是太?诡异了。 佑宁想了想,闭上?双眼,选择使用心眼观世。 这一回她学聪明了,没有大大咧咧地直接心眼全开,她想象着自己?头顶有一只眼睛,似睁未睁。 漆黑的视野中裂开一道细细的缝,透过这条缝她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些东西。 海美人的身影是暗淡的灰色。 佑宁不信邪,微微调整方向,看向门口的侍女,确定看见?两道灰色的人影之后,再次转回头来。 还是灰色的人影。 她闭上?心眼,重?新睁开双眼,满头的疑惑。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海美人其实?是梦游之症? 听说梦游之人确实?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她再次透过孔洞往房内看去。 然这一次,梳妆台前空无一人,海美人不见?了! 佑宁瞪大眼,立刻轻轻地调整身位,以便自己?能看得更多。 突然,视线一暗,有什么东西从屋内遮住了洞眼。 一股凉意从背脊爬上?来。 佑宁想也没想,立刻使出轻身咒,足下一点果断后撤。 下一秒,一只苍白纤细的手犹如利爪一般,“哗”地一声直接划破窗户,对着佑宁刚刚所在的位置就是一爪。 若是佑宁的动作慢一点,这怕要被这一爪子挠掉一层皮肉! 阳极雷霆术咒语长,手诀复杂,不能像轻身咒一样瞬间使出来,佑宁果断转身往正殿逃出。 当然,她一边逃一边不忘低声诵念咒语,手指翻飞,掐出手诀。 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撞破窗棂冲了出来,它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视力不太?好的样子,转头朝四周看了看才确定佑宁逃窜的方向,猛地追了上?来。 与此同时,左侧殿也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啸,与白日?在骁武场听到的一模一样。 佑宁心中大惊,妖物藏在左侧殿,那?自己?身后追着的这只是什么? 皇宫中居然不止一只妖吗?! 然而?,由不得她细想,身后那?物速度极快,眼看着就要追上?她来,后颈甚至已经感受到了对方利爪靠近,直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佑宁咬唇,狠心闭眼,在开心眼的同时,伸手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一道清气,直接塞进嘴里。 清气入口就好似一片薄荷叶滑入口腔,清凉感从唇舌之间直冲天?灵盖。佑宁瞬间浑身是劲,感觉身体更轻了一倍,她顿然往前一蹿,和?白影拉开距离。 这一来一回之间,人已经逃出了侧殿,来到正殿院中。 正殿院中已经有人了。 确切地说是有两兽。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23节 只见?院中有两只巨大的黑色野兽混作一团,互相?撕咬。 两只黑兽都似狼非狼,一只体型偏瘦,毛发柔顺黑亮,它的身形健美优雅,隔着皮毛也能感受到藏在下面的肌肉爆发力满满。 另一只则要敦实?许多,但其毛发暗淡杂乱,个别地方甚至秃了,露出下面肉色的皮肤。 敦实?的那?只黑兽显然不是另一只的对手,被压在地上?,无法挣脱,只能不停地扭动身躯,用粗壮的尾巴胡乱地抽打,扬起上?半身张嘴胡乱咬,试图逃出桎梏。 佑宁的闯入吸引了两只黑兽的注意。 被压制的那?只立刻放弃挣扎,转头朝着她的方向,张嘴就是一声尖啸。 这啸声蕴含它剩余全部力量,化作一柄柄音刃以雷霆之势向着佑宁飞去。 佑宁身体的反应比她的脑子还快,在看见?它张嘴的一瞬间气沉丹田,收紧腹部肌肉,极其灵活地避开音刃。 然而?,她毕竟初入道门,熟练度不够,避也只是避开要害,音刃仍在她腰腹,腿上?划出数道伤口,鲜血瞬间涌出。 她的动作慢了下来。 而?后方的白影好似被她身上?的鲜血刺激了一般,突然跳到院中一棵树上?,它身体压低到极限,然后突然弹射出去,犹如离弦之箭,瞬间冲到了她的身后,一把扯住她的衣领,将人从半空中拽了下来,重?重?地按在地上?。 “砰”地一声,佑宁后脑勺着地,脑子一震,视线瞬间模糊,双耳嗡嗡作响。 下一秒,那?白影扑到了她身上?,低头恶狠狠朝着她颈侧的大动脉咬来—— 千钧一发之间,佑宁脑海中有一根弦绷紧,将她混沌的神智强行拉出泥泞,她瞬间清醒,拼着浑身剧痛,奋力往旁边一侧。 白影的牙嵌进了她的肩膀。 剧痛再次袭来,佑宁却连呼疼都顾不上?,抬起双手,按住白影的后脑勺,将她的头死死地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不给她抬头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 或许是死亡的威胁激发了她的潜力,又或许是先前吞下的那?道清气的作用,她拖着受伤的躯体,还真?按住了那?癫狂的白影。 她与白影的纠缠全都落在那?两只黑兽眼中。 在佑宁被咬的刹那?间,占据优势的那?只黑兽惊恐地张嘴,吐出一句人言:“佑宁!” 它松开对另一只黑兽的禁锢,朝着佑宁飞奔而?来。 敦实?的黑兽见?势,立刻化作一道黑影,冲天?而?起。 “急急……如,律令!”眼见?那?黑影就要逃出宝月楼,佑宁嘴里含着血沫,艰难地念出最后一声咒语。 她竟是一直都没有中断咒语,哪怕被白影追上?,摔在地上?,都不曾停止! “轰隆”一声,惊雷响起,一道盆口粗的电光当空劈下,直接劈在黑兽化作的黑影之上?。 黑兽连挣扎都没来得及挣扎就被这一道雷霆劈成齑粉,瞬间消散在天?地间。 压在佑宁身上?的白影也在惊雷响起的一瞬间,犹如断线的木偶,骤然力气全失,松了口,软绵绵地瘫在她身上?。 “铮”地一声,脑海中的那?根弦被绷到极致之后,猛然断裂,佑宁浑身力气被一抽而?空,连眼睛都无法再睁开。 闭上?眼的瞬间,她似乎看见?剩下的那?只黑兽在须臾之间变回人身,满脸惊惧地冲过来。 佑宁想:啊,原来还有黑色的狐狸吗? 第24章 24 .禁制 佑宁在岁偃的怀中醒来。 刚一动弹, 还未睁眼便听见他焦急的声音:“佑宁?佑宁?” “我……听见了。”开口时,嘴里还残留着?浓浓的血腥味。 睁开眼,面前是岁偃放大的脸庞,一对小山眉拧成一团, 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眸写满担忧, 不过这些丝毫未折损他的盖世颜色,反倒是这多出的几分哀色, 更为迷人。 佑宁一不留心被?美色晃了神, 本?就未完全清醒的神智又是一阵迷糊,下意识道:“真好看……” “什么??” 她的声音太小, 岁偃听不真切,只得?俯下身来, 将耳朵贴近她的唇边,试图挺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 这一贴近让佑宁骤然回神,脸颊顿时烧了起?来, 她恍然发现?此时两人的姿势十分亲昵。许是做贼心虚, 她心生些许不自在, 赶紧别开脸,以手撑地试图坐起?身来。氿氿? 奈何实在是浑身乏力, 几番尝试都没能成功。 岁偃察觉她的意图,皱着?眉坐直身子,一言不发地腾出一只手,扶她坐起?来,又往后撤一步。 几个深呼吸之后,四?肢渐渐有了些力气, 佑宁这才发现?,两人还在宝月楼里, 海美人倒在离她几步远之外,生死不知。 佑宁忙抓住他的衣袖问道:“那妖物呢?可捉住了?” 岁偃的表情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你不记得?了?” 海美人抓住她衣领的那一下着?实狠辣,她昏迷前的记忆很混乱,脑袋也?突突发疼—— 不对! 佑宁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只是乏力而?已,后脑勺的磕伤,甚至是肩膀上被?海美人咬出的伤口都不见了! 混乱的记忆在这时被?大脑梳理好,她记起?了最后那只黑色巨兽被?劈散在天地间的画面。 佑宁呆了呆,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见她这般,岁偃便知她是记起?来了,道:“如我所?料,你召唤来的阳极雷霆威力极大,那妖物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至于你身上的外伤,阴阳循环帮你修复了。” 佑宁喜上眉梢,借着?他的搀扶欲起?身。 然而?刚一站起?来,腹部一阵剧痛袭来,她脸色一白又跌坐回去。 岁偃幽幽地开口,道:“是不是觉得?腹下疼痛难忍?” 佑宁点点头,一昂首,却?发现?他的表情十分严肃。 “佑宁,你太乱来了,竟敢生吞清气!”岁偃压抑着?怒气,“清气为天地纯正之精,看似轻柔飘逸,实则能量巨大,不论人修还是妖修都需得?炼化方可纳入体内,供己使用。你以为他们直接生吞是因为不想?吗?那是因为直接生吞会?爆体而?亡!若不是在惠仁宫内先有雷霆之力帮你淬炼过一次筋脉,凭你刚刚吞下的那一缕清气足够让你横尸当?场了你知道吗?” 头一次见这样的岁偃,佑宁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得?一干二净,露出几分慌乱之色,她想?象了一番他所?描述的画面,有些后怕,惭愧地低下头,讷讷开口道:“对不起?。” 她没有试图解释自己对修行常识全然陌生,也?不愿辩解生吞之举是保命之道。 大抵是察觉自己的语气重了些,岁偃叹息一声,弯腰将她抱了起?来,他放柔声音,又道:“雷霆之力能修复你身体上的外伤,却?无法复原你的经脉,此番你丹田经脉俱受损,恐于仙途有碍,往后我们的进度得?放慢一些,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天才的滋味只体验了一天,换做旁人怕是要失落许多。 但佑宁并无此感,只觉得?自己肯定是拖累了他,整个人十分温顺乖巧窝在他怀里点点头,可怜兮兮的模样。 岁偃道:“欲速则不达,佑宁,你要记住这句话。往后的修行,我会?慢慢教你的。” “嗯。” 宝月楼一角有一个小花圃,花圃中有一架秋千,由于位置偏僻,幸免于难。 岁偃将佑宁抱到秋千上,待她坐稳,嘱咐她莫要乱动,这才折回去,收拾战场。 不一会?,他拎着?如散了架一般的海美人走过来。 佑宁问:“她是怎么?回事?还活着?吗?” 岁偃将人随意一丢,道:“脚踝上有牙印,应该是被?妖物所?伤,中了妖毒,目前还死不了,但也?活不久了。” 犹记得?初回皇宫时,这人在太后的慈宁宫里如泣如诉地控诉自己的模样,再?看看她现?在这模样,佑宁丝毫不觉得?爽快。 到底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她问:“你与那妖物有正面交锋,可认出来到底是什么?妖?妖毒有解吗?” 岁偃摇头,道:“那妖名叫石牙狼,牙上有剧毒,唯一的解药是其内丹。” 但是,那只石牙狼已经被?天雷劈成了粉末,哪还找得?到妖丹? 佑宁脸上闪过一抹失望,但并未多说?其他,只道:“她追杀我时状态很诡异,不是人能有的姿态,难道她也?是妖吗?” “不,她是个凡人无疑,”岁偃露出思索的神色,“她追杀你的这个行为,看起?来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神智,有些妖毒确实有这个作?用,但石牙狼的毒是否能办到,我也?不确定。它?们那一族虽是天妖,但喜好混迹在人间与野妖之中,我们对它?们,知之甚少。” 佑宁叹道:“可惜它?死得?太干净了,我们现?在无从得?知它?的目的是什么??为何要引群雁攻击我?又是谁在替她遮掩?” “它?死了,不代表真相就找不出来。”岁偃道。 佑宁不解,她指着?像个死人一般毫无知觉的海美人道:“难道我们还能从她口中问出些什么?来不成?” 岁偃摇了摇头,高深莫测地道:“你再?仔细看看,仔细想?想?,从我们进宝月楼来,除了石牙狼和这人,可还有别的不对劲的地方?” 别的不对劲的地方? 佑宁凝神回忆了一下。 脑海中灵光一闪,她知道了! 这一晚,宝月楼内既是两只巨兽相斗,又是她与海美人的生死追逐,不论哪一个动静都不小,但是直至现?在仍不见身为一宫之主的宋婕妤出面,甚至连任何侍卫或是宫人都不曾露过面! 就好像整个宝月楼只有她们几人一般。 “宋婕妤!”佑宁惊道。 岁偃欣慰地点点头,道:“看来这宝月楼被?石牙狼用禁制圈了起?来,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的动静,里面的人也?出不去,宋婕妤一定还在楼里,找到她,或许还能问出些东西。” “那万一,她已经被?灭了口呢?” “不会?的,”岁偃肯定道,“位至婕妤,说?明颇得?圣心,是能从李弘深身上借到龙气护体的,即便是我想?下手也?得?掂量几分,更别提这石牙狼,它?不敢杀她,它?身后的人也?不会?允许它?动手,宋婕妤一定还活着?。” 佑宁立即拍板道:“那我们快去主殿看看!” 休息了这一会?,腹腔中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她尝试着?慢慢站起?身来,仍有不适之感,但能接受。 她递给岁偃一个“放心”的眼神。 岁偃确实有些不放心,但见此状也?只能由着?她。 他搀扶着?她直奔宝月楼主殿而?去。 主殿里的宫人比两边偏殿多出许多,此刻都闭眼停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像睡着?了一般。 佑宁猛地想?起?海美人房门口那两个打瞌睡的侍女,恐怕她们并不是打瞌睡,而?是和这些宫人一样,中了妖术吧。 时间紧迫,时机也?不合适,岁偃没有教学,而?是直接掐诀念咒,召来一片乌云。 顷刻间,大风裹挟着?大雨淋湿所?有僵直不动的宫人。 那些宫人顿时瘫倒在地,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慢慢地苏醒过来。 “后面的交给你了。”岁偃丢下这么?一句话,一个转身变回胡芮颜的模样。 她摆出受到了惊吓的表情,拽着?佑宁一只衣袖,贴着?她,实则暗中借力给她。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24节 佑宁:“?” 宝月楼的宫人们醒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纤瘦的少女一身劲装,腰背笔直地立在院落门口,她衣衫上有打斗留下的破损与血迹,而?正是这些痕迹为她平添几分令人心安的可靠感。 若不是少女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宫装,挂着?一脸紧张与害怕神色的女子,宫人们都要以为这是哪位高人驾到呢! “我们公主乃圣上亲封的安平公主,潜心修道十年,精通道法。今夜察觉宝月楼有异,特意前来查探,如今已将祸乱宝月楼的妖邪诛灭,然始终未见宋婕妤,恐遭不测。尔等速速将所?知所?晓据实以告,以便我们公主尽快救人!” 眼见清醒的宫人越来越多,岁偃突然探出个脑袋,做出一副“我也?很害怕,但是我有人撑腰”的架势来,大声地对那些宫人们道。 佑宁无语:“……” 然而?,刚清醒的宫人们很吃这一套,立刻有人道:“我们娘娘今日身体不适,早早就歇下了,此时应当?正在寝宫。” 接收到岁偃的眼神,佑宁咳嗽一声,正色道:“你速带我去看看。” “请您随我来!” 宫人不敢耽搁,领路直奔宝月楼主殿寝宫。 寝宫前,有几名清醒过来的侍女正满脸急色地停在一丈之外。 佑宁上前问道:“你们怎么?站在此处?” 一名侍女道:“娘娘的寝宫好像被?什么?东西隔开了一样,奴婢们无法靠近,怎么?呼唤也?没有人回应。” 领路的宫人急道:“娘娘就在房内!没人回答,定是出事了!” “禁制而?已,你能解。”岁偃悄声在佑宁耳边道。 佑宁了然,上前一步,镇定自若地道:“禁制而?已,我能解开,你们且退开!” 宫人与侍女们闻言退后十几步远,都快要退出院子了。 倒也?不至于。 佑宁扫了一眼,收回目光,回忆起?破除禁制的咒语与手诀,启唇道:“心神凝,灵台清,请天星,行无定,定乾坤,覆太宁。” 隐约中有玻璃破碎似的声音响起?。 佑宁往前跨了几步,踏入了刚刚侍女们无法靠近的范围,道:“好了,禁制已解,你们随我一道进去看看宋婕妤。” 第25章 25 .事了 宋婕妤的寝宫内干净整洁, 未见任何争斗的痕迹。 然,也不见她的踪迹。 佑宁和宫人们把寝宫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人。 她问:“你们确定宋婕妤没有离开过寝宫?” 一婢女道:“奴婢确定。晚膳之?后娘娘独自在宫中消食,没一会就回来歇下了, 然后奴婢们就一直守在寝宫外, 以便?娘娘传唤。直到您来,中途不曾见娘娘出来过?。” 她说得真切, 不像有假。 佑宁思忖, 有两种可能:一、在所?有宫人被妖术定住之?后,宋婕妤出了寝宫;二、宋婕妤确实还在寝宫内, 但是被藏起来了。 手里的线索不够,佑宁不知?道宋婕妤在整个事件中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拿不稳她的立场,只能先假定她是受害者,被藏了起来。 宫人们已经一边呼唤着宋婕妤, 一边翻箱倒柜地找人。 佑宁趁着没人注意, 偷偷开了心眼?。 论找人, 还是心眼?更?快,它能无视任障碍物直接看到人影。 然而, 因为受伤,开心眼?的一瞬间?,腹部的剧痛再次袭来,她闷哼一声,引起了岁偃的注意,后者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 抬手轻轻地拍在她头顶,轻声道:“老实点。” 心眼?顿时被强行?闭上。 但是没关系, 她已经看到了。 佑宁拉下岁偃的手,上前一步,指着宋婕妤雕花床道:“把床掀开。” 宫人们不明所?以,但是还是照做。软垫掀开后是一层木板,宋婕妤的床榻是箱式床,柔软的垫层下有一些空间?,用一层木板隔开。 “打开。” 两名小太监上前一起抬起木板。 “啊!” 立刻有侍女惊呼。 佑宁上前一看。 宋婕妤脸色发青地蜷缩在床箱中。 * 佑宁破除宝月楼主殿禁制的时候似乎是将整个宝月楼的禁制一起碎掉了。 发现宋婕妤不久,宫廷侍卫终于发现了异常,赶来将宝月楼围了起来。佑宁和岁偃,外加昏迷不醒的宋婕妤,不知?生死的海美人都被带到了文宗的长信殿。 长信殿内已经有顺德楼的道长们等着,甫一人殿,岁偃、宋婕妤与海美人便?被道长们接手带去了侧殿。 佑宁独自面圣。 她隐去了岁偃的存在,将宝月楼的事汇报给了文宗。 文宗听完久久不语。 佑宁跪坐在下方,没有直视圣颜却能感?受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虽然外伤愈合得七七八八,但是佑宁衣衫上的破损与血污,还有她略显苍白?的脸色足以证明她确实经历了一场恶战。佑宁笃定,除非那石牙狼活过?来,不然就不会有人知?道她瞒下来的事。 她腰背挺得笔直,任由?文宗打量。 不一会,有道长来报,宋婕妤醒了。 文宗大手一挥,下令将人带过?来。 病容满面的宋婕妤被两名侍女搀扶着进?殿,颤颤巍巍地下跪行?礼,高呼“万岁”。 文宗赐下座,扫了佑宁一眼?,而后问道:“宋婕妤你来说说,今晚你的宝月楼中发生了什么事吧。” 宋婕妤咳嗽了几声,哑着声音道:“回皇上的话,妾身今日晚膳多用了些,有些积食,便?想着散散步,消消食。行?至海美人处时,似乎听到了她在与人争吵。妾身作为一宫之?主自然有义务和谐宫中关系,于是便?想上去问问争吵事由?,做个调和。” 说到此,她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竟是连话都说不出了。 一名道长跨出来,在她背心点了几下,又?喂她服下一枚药丸,她的呼吸这才恢复过?来。 宋婕妤双眼?盈泪地朝那道长道谢,继续道:“谁知?妾身上前看到的竟是海美人在与一只黑毛畜牲争吵!” 听到这,佑宁也有些惊讶,没想到海美人竟然和石牙狼是一边的! “那畜牲似狼非狼,口吐人言,呈人立状,立起来有八尺有余,十分骇人。妾身受到惊吓,弄出了响动,被那黑毛畜牲发现了。再后面只记得那畜牲张着巨口朝妾身扑来,妾身晕了过?去,再醒来便?在长信殿了。” 文宗皱眉问道:“你可听清海美人与那畜牲在争论什么?” 宋婕妤沉思片刻,道:“听得不真切,只隐隐听到海美人似乎是在指责那畜牲自作主张,坏了她的计划。” “什么计划?” 宋婕妤脸上的病容更?明显,说话的声音都弱了许多,“具体什么计划确实没听清。” 考虑到她今夜受如?此大的惊吓,又?是刚苏醒,不宜过?渡耗神,文宗不再追问,放柔声音安抚了几句便?遣人将其送至偏殿休息。 宝月楼眼?下不宜住人,包括后面被找到的向才人,整个宫殿的人都移了出来,暂时安排在了顺德楼,顺便?也让楼里的道长们给收收惊。 宋婕妤离开后,又?有两名道长在宫廷侍卫的带领下来报。 他们带来了三个消息。 其一,海美人中妖毒过?深,顺德楼与太医院都无力?回天,已香消玉殒。 其二,顺德楼的人在宝月楼核实了妖物确实被天雷劈成了碎渣,灰飞烟灭。 其三,侍卫长核查后发现寻灵园丢失了一头由?疆北风迟国进?贡的异瞳黑风狼。 文宗听完,沉默许久,才开口问佑宁道:“今夜之?事,你是如?何认为的?” 宝月楼事件的当事人,死的死,忘得忘,到最后清醒的只有佑宁一人。文宗的话看似在问她的想法,实则是在让她这个当事人来做结语。 佑宁抬头对上文宗的眼?睛。 从佑宁自己?和宋婕妤的描述中,都能看出宝月楼这事背后还有隐情,但文宗似乎并不想深究,他的眼?神平静无波。 佑宁意会,强行?压下心中的疑惑,想了想,开口道:“海美人因白?珊虹鱼意外身亡之?事对安平怀恨在心,不惜勾结伪装成异瞳黑风狼进?宫的妖物试图报复于安平。然飞雁袭人之?计未成,海美人与妖物起了内讧,妖物狂性大发,毒杀海美人,宋婕妤撞见妖物行?凶,虽沐浴龙恩,福泽深厚捡回一条了命,但受了惊吓,需得静养些时日;向才人被波及,也需移迁顺德楼,以除遗祸。” 文宗点点头露出满意之?色,对身边的太监道:“安平说的甚好,照此拟旨,明日公布吧。”海美人是和亲公主,其亡故事关大庆与安善的来往,需得告知?前堂朝臣才行?。 事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结局,文宗便?摆手让佑宁退下。 从长信殿出来,一眼?便?瞧见拎着宫灯在长信殿门口等她的岁偃。 佑宁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高她些许的侍女微微收紧下巴,看着她,柔声问:“还好吗?” 佑宁点点头。 “安平公主,今夜事多,恕老奴不送您了。”文宗身边的公公停在两人身后。 佑宁回头道:“无妨,公公今夜也受累了,安平自己?回去便?好。” “那老奴帮您叫步撵。” 佑宁阻止他,“不用,安平想自己?走走。” 公公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佑宁却是笑一笑,对岁偃道:“我们走吧。” 岁偃朝公公福了福身,拎着宫灯转身跟着佑宁一道离开。 “岁偃,我觉得他并不像我看到的那般,是个好丈夫,好父亲。”离开长信殿后,佑宁突然开口道,“海美人与石牙狼勾结陷害我一事有蹊跷,宋婕妤自述昏迷却走回了寝宫一事也有蹊跷,但他根本没想过?问,我觉得他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不愿意深究。” 岁偃道:“佑宁,你要?知?道,李弘深先是一位帝王,然后才是后妃的丈夫,你的父亲。或许姜文君对他来说是相对特别的存在,但你和其他人不是,包括那一对双生子可能都不是。他不深究,想保护的只会是自己?的皇位与皇权。” 佑宁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她道:“我有些冷,我们快些回宫吧。”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25节 岁偃却牵起她的手,两人掌心相接的地方传来阵阵温热,顺着手心,流经手臂,直至她的心脏。 他道:“不要?怕,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 第二日。 佑宁同?姜文君一道去向太后请安时,听到了宣旨太监对骁武场飞雁伤人以及宝月楼之?事的定性。 如?佑宁在文宗面前所?说的那样,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已亡故的海美人身上。 太后叹息道:“为了两尾鱼,海美人竟然心狠至此,枉费哀家一片苦心,还劝皇帝准她回安善探亲。” 皇后宽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母后您只是心善而已。” 太后慈爱地看向佑宁:“此番之?事多亏了安平,若不是她,只怕日后那海美人指不定闹出什么祸事来!她今日敢为了连两尾鱼勾结妖物,痛下下手,来日怕是连哀家都要?小心着她。” 姚贵妃没忍住阴阳怪气道:“如?此看来,安平公主还是我们的福星咯?我们这不得感?谢她帮我们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隐患?” 皇后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后者顿时默默地闭上嘴。 太后也不生气,假意没听出姚贵妃的言外之?意,反而顺着她的话道:“贵妃说得不错,安平立了大功,是该有赏……听闻你此次受了些伤,就免你三月的晨昏定省,好生修养吧,另外再去太医院领一盒香凝肤膏,咱们皇家的姑娘,可不能留疤。” 佑宁盈盈叩拜谢恩。 姚贵妃在一旁气得咬牙。 皇后突然道:“说起太医院,听闻德妃病了,病得还不轻,是吗?” 太后道:“是啊,今日遣人来告假,说是连床都起不了。” 皇后皱眉道:“昨日还好端端的,今日怎么就病得起不了身呢?难道是那日她帮安平公主说话,一并让海美人记恨了去?” 太后叹道:“说不准。不过?自古秋时多事端,天气乍暖还寒的,她身子骨本就不硬朗,会生病也正常。一会你与其他人也去看看她吧。她同?淑妃、贵妃还有贤妃一起协助你打理后宫,海美人的事,还有宝月楼的移迁也该知?会她一声。” “谨遵母后命。” 从慈宁宫出来,姜文君同?其他嫔妃要?去看望庄德妃。毕竟是病人,人太多也不好,是以佑宁不用跟去,自己?先走一步回惠仁宫。 路上她问岁偃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德妃这病来得有些凑巧。” 岁偃正欲回答。 后方追来一名公公,叫道:“安平公主!安平公主请留步,陛下有圣旨需您接旨!” 佑宁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那名公公火急火燎地捧着一张明黄的圣旨跑来。 第26章 26 .耳朵 佑宁诛邪有?功, 文宗下旨赏其白银千两,珠宝几许,以示嘉奖。 若只是这些封赏,宣旨公公大可不必这般火急火燎, 佑宁猜想定有?后话, 于是领完旨后并未急着走,而是看?着那宣旨公公。 果然, 那位公公斟酌了一番, 道:“公主,有?件事老奴得提前给您透个口风。” 见他谨慎的模样, 佑宁附耳道:“公公请讲。” “海美?人的事在朝堂之上引起轩然大波,您也?被卷进了讨论之中。” 佑宁:“不知是如?何讨论安平的呢?” “大体还是那些老话, 但是有?一点您得留心?一下。”宣旨公公屏退左右的小太监,压着声音道,“有?人将此次之事上升到大庆、风迟与?安善三国往来的高度。据说风迟与?安善两国的使者已经连夜上路正在往大庆赶, 到时候三国会面, 您作为此次事件的当?事人 , 少不得要出面,陛下的意思是让老奴提前知会您一声, 好有?个心?理准备。” 佑宁点头:“多谢公公提点。” 宣旨公公摆手道:“哪里算得上提点,都?是陛下的旨意。您别怪老奴多嘴,咱们陛下心?里还是惦记着公主您的。” 佑宁笑而不语。 三日后,疆北风迟国与?海域安善国的使臣同时到达皇都?。 双方面见文宗之后,文宗派人宣佑宁觐见。 佑宁踏入议政殿。 殿中有?六人,除去文宗还剩五人。风迟与?安善的使臣穿着自己国家的特色服饰, 很好辨认。剩下三人中一人着道袍,年纪不大, 佑宁认得他,此人道号衡丹,国师碧霄之徒,在其闭关?期间,都?是由?他暂代国师一职,主持祭司与?祭拜之礼。 另外两人作朝臣打扮,其中年纪大的那位看?面相与?姚贵妃有?四分相似,想必就是门下侍郎姚添德了。剩下一位佑宁不认识,经一旁的公公提醒之后才知道,是礼部尚书邓永言。 来头都?不小,佑宁暗中猜测文宗叫自己过来的意图。 很快她得到了答案。 此次两国使臣日夜兼程赶来并非兴师问罪,而是赔礼道歉外加试图甩锅的。 这个局面也?在意料之中,风迟与?安善两国不论文武皆弱于大庆,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为了一头野兽或是一个女人来问罪,反而生怕慢了一步就被对方一顶帽子扣下来。 唯一没?预料到的只有?双方同时到达这件事,以至于两家使臣面对面,都?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地甩锅。 好在礼部尚书脑子灵活,一番调解之后将所有?罪过推到那死去的妖物身上。风迟国是被妖物利用的倒霉蛋,海美?人则是被妖物控制的可怜人。 双方使臣大喜。 风迟国借机提出愿再进贡七彩比翼鸟一对,黄金万两,以求两国永世修好。安善国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表示愿送来嫡公主以续秦晋之好,外加最新?造船之术,聊表诚意。 显然,文宗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当?即同意双方的提议。 大势已定,姚添德提议佑宁可同使臣一道去往安善迎接嫡公主回大庆。一来她是大庆大公主,身份够高,足显大庆恩威;二来她亲历海美?人之死,若安善方问起来,也?好有?个交代。 叫佑宁前来是征询她的意见。 说是征询意见,实际上选择权并没?有?在她手上。 佑宁明白这个道理,顺从地应下了这份差事。 不过,迎接他国嫡公主和亲,只有?佑宁一个主事人稍显不够,应酬之事还得有?男子更?得心?应手。 文宗大手一挥,宣来二皇子李嘉昉,令他随行。 李嘉昉在文宗面前摆出一副纯良的模样,出了议政殿就原形毕露。 他恶狠狠地道:“此去安善,你?最好别拖我?的后腿,不然别怪我?不顾念手足之情。” 佑宁对李嘉昉的印象停留在“他觊觎岁偃”上,内心?对此人十分不喜,不愿搭理他,转身就走?,把人气?得不轻。 安善国使臣又在大庆呆了几日这才启程返航。来时轻装简行,返时声势浩大,由?一位皇子和一位公主领头的迎亲队伍甚至吸引了不少百姓围观。 出发的港口被围得水泄不通。 佑宁头一次见这么多人,颇有?些不习惯。反观李嘉昉,站在船头微笑着挥手同围观的百姓互动,时不时还要朝佑宁投来鄙夷的目光。 佑宁不乐意见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清点完毕之后,便折身准备回船舱休息。 她注意到岁偃打从上船起,脸色就不太好看?,有?些担心?。 刚一转身,身后爆发出阵阵惊呼,还有?宫人的尖叫。 “二殿下!” 佑宁闻声转头,发现原是李嘉昉得意过头,没?留心?脚下踩到什么东西摔进河里去了! 护卫们着急忙慌地跳下水救人,“噗通”声接连不断,就像下饺子一样,围观的百姓发出阵阵哄笑声。 “活该。”佑宁小声道。 骂完一回头发现岁偃的脸色更?加难看?,连脚步都?开始虚浮起来。 这下她顾不上李嘉昉,赶紧上前挽着岁偃的手,脚步如?飞地跑回船舱。 本次出使安善大庆用的是一种名叫“苍舶”的大船,长二十丈,能载六七百人,她所入住的船舱是主舱之一,大而华丽,在船舱内若不留心?,完全感受不到是在海上。 刚一回舱,合上房门,岁偃便变回了原本的模样,依着门虚弱地滑坐在地上。 自认识岁偃以来,佑宁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当?即吓了一大跳,忙问:“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岁偃面如?菜色,嘴唇几番蠕动才吐出几个字:“我?……晕船。” 佑宁愣愣地道:“啊?你?说什么?” 岁偃怀疑这人是故意的,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可惜因为太过虚弱,没?有?任何威慑力,反而显得眼波流转,甚是动人。 佑宁不自觉地红了脸。 岁偃道:“我?狐族乃陆兽,离海而居,天性惧水,我?……” 话位说完,大船拔锚起航,岁偃脸色一白,没?忍住“哕”的一声干呕出声。 与?此同时,他头顶黑色长发下面突然鼓出两个包包,随着他干呕的动作,一对毛茸茸的黑色兽耳从发包里跳出来,一下子抓住了佑宁全部注意力。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对黑色的兽耳,一下子记起了曾经见过一次的那只漂亮的黑色巨兽。 好不容易止住干呕,岁偃一抬头就看?见小姑娘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头顶,他疑惑地问:“你?怎么这般看?着我??” 很少有?年轻的小姑娘能抵挡得住毛茸茸小动物的可爱攻击,佑宁也?不例外,她已经开始两眼放光,若不是长久的习惯让她能控制住内心?的欲望,只怕已经扑上去□□那一对看?着手感就很棒的耳朵了。 费了好大劲,她才把目光从那一对兽耳上移开,红着脸指了指他的头顶,道:“耳朵,露出来了。” 岁偃也?愣了愣,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虚弱到人形都?维持不住! 没?办法,峪山狐族的小殿下活了几百年,坐船出海还是头一次。 他僵着脸,伸手往头顶摸了摸,指尖触及那对毛茸茸的兽耳时,表情都?变得狰狞起来。 这一刻他顾不上什么温柔不温柔,晕船的难受和狐耳的暴露让他的坏脾气?藏不住了,当?即美?眸一瞪,恶狠狠地道:“把你?的眼睛闭上!” 佑宁吓了一跳,立刻把眼睛闭上。 又听见他道:“扶我?起来!” 佑宁支支吾吾地道:“可是,我?看?不见你?在哪,要怎么扶?” “开心?眼!” 不知为何,佑宁心?底不愿意开心?眼,小声道:“我?伤还没?好,开心?眼的话……” 岁偃气?得大喘气?,好一会才咬着牙道:“睁眼。” 佑宁立马睁眼,视线不自觉地就往他头顶瞟。 岁偃太阳穴突突直跳,话都?懒得说了,直接耷拉着嘴角,抬起一只手,伸到她面前。 佑宁这才回神?,双手拉住他的手,把人从地上拉起来。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26节 岁偃基本上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佑宁只得默默调整身位,用肩膀撑起他。鉴于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这样的姿势下她便看?不到他的耳朵了,有?些遗憾。 佑宁将人扶到自己的床榻上。 岁偃靠坐在床架上,佑宁蹲在他面前,观察他的脸色,“你?还好吗?要不然我?找太医给你?拿点晕船的药吧?” 岁偃不答话,反而幽幽地开口问:“我?现在这副模样是不是很难看??” 对妖来说,要么保持完美?人身,要么就是展露出自己强大的妖身,这般半人半妖不伦不类的模样是弱小的表现。自诩美?貌天下无双的狐族小殿下完全无法接受自己现在的模样。 佑宁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你?还是很好看?的!” “骗人!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盯着我?的耳朵看?,眼里明明都?是嫌弃!” “我?没?有?!”佑宁反驳。 “没?有??那你?倒是说说,如?果不是嫌弃为什么要盯着我?的耳朵看??以前都?不曾见你?这么盯着我?看?过!” “这,这是因为……”佑宁不好意思说出口,总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不像正经人。 她这般支支吾吾的模样让岁偃觉得自己猜对了,一想到这小丫头居然敢嫌弃自己,顿时怒从心?头起,“还说你?不是!” 眼见他脸都?气?红了,佑宁眼一闭,心?一横,不正经就不正经吧,总比他一会把自己气?坏了好。 “我?只是想摸摸你?的耳朵!绝对没?有?嫌弃它们!” “……”这回轮到岁偃傻眼了。 摸耳朵? 她竟然还想摸他的耳朵! 第27章 27 .观鱼 气氛瞬间?僵住了。 佑宁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调戏良家姑娘的登徒子, 她主动开口打破僵局道:“对不起,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我是真的觉得它们很可爱。” 岁偃的脸色几轮变化,最后僵硬地吐出一句话:“可爱也不给你摸。” 话毕, 往后一倒身, 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就不搭理人了。 佑宁有贼心没?贼胆,也没?真想过要去□□那一对耳朵, 只能对着他的背影道:“你好好休息, 我会在这守着你的。” 岁偃哼哼两声,算作回应。 虽是去安善迎亲, 然并不赶时间?,大庆的巨船航行得缓慢而平稳, 几乎感觉不到是在海上。 岁偃占了佑宁的床,睡的很熟,一头黑发散在枕头上, 危险又诱惑。 佑宁怕他被人发现, 午膳与晚膳都是让人放在房门处, 自己取回来。 直至月上中?天,苍舶驶出大庆海域, 岁偃才悠悠转醒。 他刚一动,卧守在床边的佑宁跟着醒过来,眼巴巴地凑上来问:“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人在病时,总是格外脆弱,妖也一样。 见?她双眼之中?满是自己, 岁偃觉得心里满满涨涨的,先前的难受与难堪缓和了不少, 他收起自己的坏脾气,软声道:“好多了。” 佑宁道:“你一整天都不曾进食,我让人在厨房备得有易消化的粥食,你现在要?用一些吗?” 两人在一道时,岁偃偶尔也会跟着一起用一些精致的吃食,是以佑宁不知?道他其实已?经辟谷。 岁偃吃东西,纯属过过嘴瘾解解馋,眼下本?没?有食欲,可触及她眼中?的担忧,拒绝的话变成了同意?,“嗯。” 佑宁连忙起身,“我去让人传膳。” 她拎起裙摆,小?步跑向房门,隔着门板捏着嗓子道:“来人,殿下饿了,将备着的粥食呈上来吧。” 门外的侍女应声离去。 佑宁又折回床边。 岁偃半坐起来,上半身依靠在床边上,调侃道:“佑宁真聪明,还知?道改变声音,掩人耳目。” 他刚睡醒起来,面色酡红,发丝与衣衫都有些凌乱,一双兽耳不仅没?有收回去,还被睡得翻了个尖尖过去。 这副美人初醒图看得佑宁面红心跳,口干舌燥,她不敢直视他,只能看着自己的手,道:“我本?来也不傻。” 岁偃笑?道:“佑宁为何不看我?” 佑宁埋怨道:“自你从?梧光山回来,就让人捉摸不透。一会不许人看你,这会又问我为何不看你,哪有这么消遣人的?” 他厚着脸皮道:“此?一时彼一时,先前不准,现在却想让你看着我。” 这话说的…… 佑宁没?法接,双颊烧了起来。 万幸,门外传膳的侍女回来了,拯救她于手足无措中?。 听?见?侍女的通报,她一下子跳起来,飞一般地跑向门口,只留一个背影给岁偃。 “殿下吩咐,膳食放门口退下吧。”佑宁没?忘记捏嗓子。 门外的侍女却未照做,反而朗声道:“劳姐姐通传,安善使臣道,现船已?行至晋泽豚海,月夜有一奇景名叫‘豚鱼逐月’,二殿下特遣奴婢邀殿下共赏奇景。” “殿下她……”佑宁正?欲拒绝,却被人从?后背捂上嘴。 “二殿下的邀请芮颜会转告给殿下,只是殿下需要?些时间?梳妆,得劳二殿下与使臣稍等片刻。”原是岁偃悄无声息地下了床,来到她的身后。 “安善使臣道,豚鱼如今才刚现身,逐月尚未开始,殿下可慢慢来。” 岁偃:“知?道了。” “那么奴婢便告退了。” 待侍女的脚步声行远,岁偃这才放开佑宁。 佑宁不解地问:“为何要?答应,我不信李嘉昉真有那么好心邀请我去观什么奇景。”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你已?经在房内守了我一天,再不露面,那安善国的使臣怕不是要?误会你对他有什么意?见?。”岁偃道,“左右我已?大好,便陪你走这一趟以免节外生枝。”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佑宁,文宗接受安善使臣的提议,并派出自己与李嘉昉也存了安抚的意?思,自己总不好在这个时候表现得太过冷淡,若引起误会确实得不偿失。 再三?确认岁偃无大碍后,她这才稍整着装,和岁偃一起去往甲板上。 刚一踏上甲板,佑宁便被眼前的景色震惊了一番。 明月出海底,一朝开光耀。 只见?高阔的天幕中?圆月高悬,清冷月华倾泄而下,映在宽阔无垠的海面,整个海域仿佛变成了一面镜子,波光粼粼,如梦似幻。 这是一种磅礴大气的美,只一眼就能让人胸口郁结之气烟消云散。 “公主殿下,您来了。”安善使臣率先发现佑宁与岁偃,笑?着跨步而来,“晋泽豚海的‘豚鱼逐月’十分罕见?,可遇不可求,今日得幸遇见?豚鱼现身,料想稍后便能看见?这逐月奇景,外臣这才斗胆打扰殿下休息也要?请殿下一观,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佑宁福了福身,道:“使臣也是一番好意?,安平怎么会怪罪?反倒还要?谢谢使臣,让安平能有这个眼福。” 李嘉昉负手踱步而来,阴阳怪气地道:“皇姐要?怪罪也请怪罪臣弟吧。观鱼这个主意?是臣弟的主张,毕竟皇姐自上船后便不曾露面,让我们方使臣十分惶恐,还以为皇姐是对他有什么不满呢。臣弟想着日后大庆与安善仍是同盟,总不好叫人家方使臣如此?担心,这才想出这么个法子,借着豚鱼逐月的机会,给您与使臣之间?制造洽谈的机会,有什么不满,大家说开了才好啊。” 佑宁摆出愧疚的模样,看着安善使臣,道:“安平并非对方使臣有什么不满,只是安平自幼长在内陆,从?未出过海,上船后发现晕船晕得着实厉害,这才一直在房间?休息……也怪安平思虑不周,竟忘了知?会使臣一声,害使臣平白担心一场。” 能当使臣出访他国洽谈的,哪一个不是人精,安善使臣第一时间?就嗅到了这两位皇嗣之间?的不合,立刻选择明哲保身,打哈哈道:“公主殿下言重?了,该是外臣给您道歉才对,竟未提前为您准备防晕船的药物。您在此?处稍等一下,外臣这就为您去取我们安善特制的晕船药来。” 说着,他便要?离开甲板。 佑宁抬手挡住其去路,笑?着道:“使臣既道‘豚鱼逐月’是难得的奇景,安平怎好让您错过?休息了一整日,晕船之症也大好,使臣不必麻烦,还是留下来一道观鱼吧,也免得辜负了二皇弟的一番苦心。” 想跑?那可不行,你小?子必须得来当这个见?证人,免得日后李嘉昉背后搞小?动作还要?反咬一口,佑宁暗想。 安善使臣嘴角抽了抽,看看笑?得一脸温和的佑宁,又看看拉着一张脸的李嘉昉,心里暗骂自己为什么要?提这个“豚鱼逐月”,不提不就没?这场事了吗!? 悔归悔,既然已?经到这一步了,总得让面子上圆过去不是? 安善使臣道:“两位殿下请随我来。” 他将两人带至船头左侧,岁偃与李嘉昉的随侍落后几步。 “此?处是最佳观鱼点,能看清整个逐月过程。两位殿下可知?,这片海域原本?叫晋泽海,因出现‘豚鱼逐月’的几率比别处大,这才改名叫晋泽豚海。”使臣道:“逐月的豚鱼名叫海猪,平日里都群居深海中?,很少露面。此?鱼通人性,非常聪慧,遇满月高悬时,会竞相跃出海面,追逐着月华嬉戏。传言遇‘豚鱼逐月’代表此?次航行将一帆风顺,对我们以海为生的人来说是非常好的兆头。” 随着他的话音,有两头通体灰白而富有光泽的尖嘴大鱼倏地跃出水面,在海面之上,月华之下留下一道完美的弧线,如镜子一般的海面上漾开一层一层的波纹,将它们优雅的身影藏了起来。 这画面带着无法言说的生命力,直击佑宁的心脏。 未回过神来,又是大小?不一的几头大鱼齐齐跃出水面—— 佑宁一时忘记了与李嘉昉的矛盾,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接连不断跃出水面的大鱼身上。 李嘉昉亦然。 豚鱼逐月确实是奇景,连岁偃都不曾见?过,他也不免被吸走了部分注意?力。正?看得起劲,突然鼻尖嗅到一股若有似乎的妖气。 他立刻收回注意?力,敛眉凝神,直接跨步上前,拉住佑宁的手臂,小?声提醒道:“殿下,小?心。” 他的突然插入惊扰了看得入迷的李嘉昉,后者不悦地皱眉瞪向两人,恶声恶气地道:“哪里来的婢女,如此?不知?礼数?来人,把此?人拖下去,好好教教规矩!” 李嘉昉的随侍闻声立刻围了上来,伸手就要?去拉岁偃。 空气中?那股若有似乎的妖气越来越明显,岁偃心道不好,面上显露出几分不耐烦,直接一挥衣袖掀翻了随侍。 李嘉昉大惊失色,立刻尖叫道:“皇姐你在干什么!你这是想对我和方使臣痛下杀手吗?!” 一旁的安善使臣让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摸不着头脑,听?李嘉昉这么一喊,顿时带着几分害怕地看着佑宁与岁偃两人。 佑宁也很懵,正?想问岁偃怎么了,突然眼角余光瞥见?逐月的海猪由几只瞬间?增加至几十只!它们的动作不在优雅而闲适,反而透露着一股急迫感,拼命地跃出水面,朝着前方跳去,那模样就好像在被什么东西追赶一般! 有几头个子小?一些的海猪跳跃距离不够,脱离了大部队,顿时发出尖利而急切的嘶鸣声。 借着散落在海面的月华,佑宁猛然发现船头不远处的海面下,出现了一个阴影。 那阴影飞快地由小?变大,越来越大,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变得巨大无比。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宛若一只手,猛地抓住她的心脏,让她呼吸都慢了几拍。 第28章 28 .海兽 “那是什么!?”终于不止佑宁一人发现那个比整个船头还大的阴影。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27节 伴着船员的惊呼, “砰”的一声巨响,海面下的阴影狠狠地撞在了苍舶之上。 苍舶长?二十丈,重达上百吨,饶是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在?这次撞击之下也开始猛烈晃动起来, 船上的人根本站不稳,随着船身的摇晃东倒西歪。 岁偃好不容易恢复一些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 但这一次他?无暇顾忌自己的情况, 抬起?手?臂挡下一个横飞来的木箱, 岁偃只觉得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 海水像一个禁制,隔绝了他?的神识探查, 他?根本认不出来底下攻击苍舶的到底是何?物?,试图释放天妖的威压警告对方, 又发现因为在?海上,他?只能施展十分之一的实力。 当真是捉襟见肘,前所未有的狼狈啊。 他?抽空扫了一眼海面, 那黑影往下撤了有点, 似乎是在?蓄力准备第二击。 “佑宁, 会游泳吗?”岁偃突然开口问。 佑宁点点头?。早年在?贞元观时,她曾多次被清宁故意推下河, 河水一次比一次深,为自救她不得不自学会游泳。虽然学会之后清宁便不再玩这一招,但游泳这项技能她始终没有忘。 岁偃变出一物?,飞快地塞进佑宁的手?中,道:“这个是避水珠,入水会为携带者撑起?一个屏障, 隔开海水,一会若是出了意外, 你带着它只管往外游,听到了吗?” 佑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躺着一颗碧蓝的宝珠。 她还惦记着岁偃的晕船之症,忙问:“那你呢?你会游……” 话?未问完,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这一次晃动得更加剧烈,整个船身几乎横贴在?水面上。 失重感?顿时袭来,在?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中,甲板上的人与物?全部飞速坠入海里。 下坠期间,感?觉一直拽着自己手?臂的那股力道突然松开,佑宁心头?一紧,大喊:“岁偃!” 然而?,巨船倾倒掀起?的滔天浪花已经浇熄了甲板上燃烧的火把,视野中唯一的光源唯有头?顶寂寞孤清的圆月。 佑宁只瞥见自己身侧有一道高瘦的身影先自己一步坠入海中。 下一秒,佑宁也掉入水中。 没有预想中那种海水灌入口鼻之中的难受感?,在?入水的一瞬间,岁偃给的那颗避水珠便亮起?莹莹蓝光,撑开一个蓝色的光罩,将她保护起?来。 对岁偃的担忧压过了恐惧,她将他?最后的叮嘱抛在?脑后,没想着游离这一片区域,反而?试图借着避水珠淡淡的光芒在?海水中寻找岁偃的踪迹。 循着他?掉落的方向,佑宁朝着更深处游去。 万幸,没游几步她便瞧见前方水下漂浮着一道身影。 他?还在?缓慢地下坠,墨色长?发如?海草般飘散在?水中,美眸紧闭,俊脸苍白,不是岁偃是谁? 佑宁快速朝他?游了过去,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架着他?的胳膊把人纳入避水珠的保护圈。 不知是否是溺水的原因,即便隔开海水他?依旧昏迷着,全身的重量全部压在?佑宁的身上。佑宁只得咬牙带着他?一道往上游,总得先游上去找到漂浮物?再说。 然而?,刚游出几步的距离,佑宁突觉背后寒毛直立,脑海中的警铃瞬间疯狂响动—— 她下意识低头?往脚下一看。 漆黑一片的深海之中突然蹿出一张巨大的鱼嘴,嘴一张,不会吹灰之力就将佑宁与岁偃两?人连带着避水珠的保护罩一起?吞入口中。 巨大的妖气一下子将避水珠的保护罩震碎,佑宁还没反应过来,被一起?吞下的海水就将她淹没,疯狂灌入她的口鼻之中。 失去意识之前,她只记得要牢牢抓住岁偃的手?,绝不放开。 * 嘀嗒嘀嗒—— 佑宁被这不绝于耳的滴水声吵醒,醒来眼前一片漆黑,喉咙与鼻腔里还残留着被海水灌入的疼痛感?,刚一张口就是不受控制地一阵猛咳。 好不容易咳嗽声止,忽然听见身边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醒了。” 佑宁立刻警惕地转头?,“谁!?” “哗”地一声,火光亮起?,一名男子出现在?佑宁的面前。 跳动的火光从男子掌心升起?,照亮他?的模样,他?面容生得年轻,慈眉善目,但须发皆白,身着一身藏青色道袍,领口与袖口有毛边,可见穿了许久。 佑宁记得自己是被那海中巨大的海兽吞入口中,怎么会出现在?这奇怪的地方,眼前还突然冒出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像一只被入侵领地的野猫,炸毛问道:“你是谁?这又是哪里?” 男人对她不友善的态度视若无睹,平静地道:“我?叫桂玉书,师出南武洞川松观,此处乃晋泽海海兽极渊王鱼的口中。” 他?这么一说,佑宁才惊觉手?掌下柔软中带着些许粘腻的手?感?是从何?而?来。借着火光,她四处打量了一番,果然四周都是暗红色的软肉一般的东西,确实很像什么东西的口腔内部。 桂玉书又指着她身旁,道:“你与你身边那只狐狸被这王鱼吞了进来,是我?救了你们。” 佑宁顺着他?所指看过去,发现了倒在?一旁的岁偃。 “岁偃!”她立刻起?身,踉踉跄跄地跑过去,将人半扶起?来,抱在?怀中。 岁偃浑身湿透,面如?菜色,任凭她呼唤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佑宁心急如?焚,扭头?对桂玉书道:“桂前辈,能劳您看看他?这是怎么了吗?” 虽不知南武洞川松观之名,但观桂玉书此人一身正气,又主动救人在?前,佑宁将其?归在?好人一类,大着胆子求助。 桂玉书问道:“你与这狐狸是什么关系,这么紧张他??” “我?们是朋友。” “只是朋友?看你的表现,怕不止是朋友吧?你可知道他?是妖怪,还是传说中夺人精元的狐狸精?” 佑宁:“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恩人,助我?良多。自认识以来,从未欺瞒过我?,我?当然知道他?是狐狸精,但有一点前辈说错了,他?并不是那种夺人精元的狐狸精。” 桂玉书嗤笑一声,道:“没有妖怪在?被抓现行?之前会傻乎乎地承认自己要夺人精元。” 佑宁道:“桂前辈若是不愿出手?相助便罢,佑宁不会强求,救人是情分,不救是本分,但请前辈勿要如?此揣测歪曲他?人意愿。” 桂玉书沉默了一下,道:“现在?的小辈都像你这般没礼貌吗?” 佑宁气他?张口就污蔑岁偃,不再理他?,转而?低头?轻轻拍打岁偃的脸庞,一声又一声地呼唤他?的名字。 可惜,后者没有任何?反应。 佑宁心慌不已,心神一转,闭目凝神,开启心眼,想用心眼来观察他?的情况。 心眼刚一开,便听见桂玉书“咦”了一声,随即一道袖风打过来,佑宁的心眼被强行?合上。 “桂前辈这是何?意?!”佑宁难得地带着怒意质问别人。 桂玉书手?一抬,掌心的火焰跃浮于空中,他?慢慢地站起?身来,朝两?人走过来,又掀袍蹲下,上下打量佑宁。 佑宁一边抱紧怀中的岁偃,试图护着他?,一边瞪眼怒视桂玉书。 一番打量后,桂玉书道:“小小年纪就会‘心眼观世’,没看出来你还是个修炼的好苗子……嗯,我?看你不如?拜于我?门下,我?教你修行?吧。” 佑宁一口回绝:“多谢前辈好意,佑宁已有师门……” 桂玉书打断她,“不,你身上没有师门,不然你不会在?这里冒然开心眼。” 佑宁顿时语塞,岁偃是一只妖,懂得许多术法?,对凡人的修行?常识懂一些,但不多,所以她于修行?一道的常识还是未补起?来。 桂玉书扫了被她护在?怀中的岁偃一眼,问道:“你身上应该是有品阶不错的宝物?,不然撑不到我?出手?救你就会死在?这王兽口中,是这狐狸给你的?还有你的术法?,也都是这只狐狸教的?” 佑宁不答。 “行?吧,我?承认前面说错了,你怀里这只狐狸确实不是一般的狐狸精,至少他?对你是真心的。”桂玉书道,“你不是想让我?帮你瞧瞧他?怎么了吗?护得这么紧,我?要如?何?瞧?” 佑宁狐疑地看着他?,“前辈突然改口,怕不是有诈?” 桂玉书摊手?道:“我?反正无所谓,你不信,难受的也只有这只狐狸。” 岁偃恰逢其?时地闷哼一声,无意识地皱起?眉,很是难受的模样。 见状,佑宁顾不上其?他?,只能把人轻轻放在?地上,朝着桂玉书低头?行?礼道:“是佑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桂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不要把佑宁的无礼放在?心上。” 桂玉书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未答话?。 他?拇指食指并拢,点在?岁偃的眉心,闭上眼,指尖亮起?微弱的光芒,有细小的光点从岁偃的眉心出发,往他?的身体四肢游去。 几息之后,光点归位,桂玉书睁开眼,长?舒一口气。 佑宁紧张地问:“如?何??” 桂玉书皱起?眉毛,看得佑宁胆战心惊。 “这狐狸道行?不浅,飞升成仙指日可待。我?无法?探查他?的丹田,只能经脉里巡一圈,他?经脉通畅,并无受伤或是中毒的迹象。” 佑宁不信:“那他?为何?是这般反应?” 桂玉书伸手?摩擦这下巴,道:“他?的体质十分古怪,似乎是对水的反应很强烈,眼下昏迷不醒多半是沾了水的原因。” 佑宁回答道:“他?出自峪山狐族,乃陆兽,不通水性?且天生惧水,对水的反应强烈不是很正常吗?” 桂玉书愣了愣,问道:“他?来自峪山?” 佑宁点点头?。 “小姑娘,你还说他?不曾欺瞒过你,”桂玉书表情古怪地道,“我?年少游历时结识了峪山狐族的长?老单丘,也曾到峪山小住过几日,他?们峪山的狐狸可没有一只是怕水的。” 这回轮到佑宁愣住了。 第29章 29 .王鱼 “我狐族乃陆兽, 离海而居,天性惧水。” 岁偃的话语犹回荡在耳,他初登船的反应也历历在目,做不得假, 佑宁不理解他在这件事情上撒谎的目的何在。 “可是他骗我有什么意义呢?”她喃喃自问。 “是啊, 有什么意义呢?”桂玉书故意重复她的话。 佑宁突然回神自己的思维被?带跑了,板起脸道:“人各有能, 有不能。别的狐狸不怕水, 独他一个怕水也?不足为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何能让他醒过来?” “小丫头挺机灵,”桂玉书颇为可惜地撇撇嘴, “他这个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见,只能说试一试,起不起作用不敢保证, 你要试吗?” 佑宁有些犹豫, 但目光落到?岁偃苍白?的脸上, 还是咬了咬牙,道:“试!” 桂玉书盘腿坐下, 道:“把人扶起来。” 佑宁将岁偃扶坐起来,又在桂玉书指挥下将其摆成盘腿打坐的模样。他浑身都软绵绵的,好似没有骨头一般,这般坐起来还得要佑宁在一旁揽着他的肩膀以作支撑。 等摆好姿势以后?,桂玉书双手翻飞,复杂又令人眼花缭乱的手诀一闪而过, 他食指拇指并拢,点在岁偃得膻中穴之上, 后?者身上立刻升起一股热气,有淡淡的青烟从他身体内散出来。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28节 “唔。”岁偃喉间溢出一声低吟。 佑宁立刻紧张地看着他。 桂玉书再度变换手势,双手点在他两侧太阳穴上。 这回岁偃的身体彻底滚烫起来,他喉间的低吟变为压抑的闷哼。 突然,“砰”地一声响,一股可以遮蔽人视线的白?烟平地而起,佑宁只觉得臂弯间一空—— 岁偃不见了! 她连忙呼唤桂玉书,“桂前辈——” 刚喊了个名字,腿上一重,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腿上。 “别着急,我将他体内沾染的水汽都引了出来,他消耗过大,变回了原形而已。”桂玉书已经站起身来,正垂眸掸自己的衣摆。 白?烟来的突然,消失的也?快。 佑宁低头一看,自己的腿上赫然躺着一只黑色的小狐狸。 它的毛发有些凌乱,歪七扭八地,眼睛似睁非睁,正小声地哼唧,看着分外惹人怜爱。 不知是不是错觉,佑宁总觉得它的毛色较宝月楼时要淡上几分,好似沾水褪色了一般。 佑宁伸手将它的毛发一一理顺,而后?小心翼翼的抱着它站起来,朝着桂玉书鞠躬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若有幸能逃出鱼口,佑宁必报答您的这份恩情。” 桂玉书道:“这狐狸是峪山的,即便你不求我,看在我与?单丘的交情上,我也?不会坐视不管。” 许是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小狐狸浅浅地挣扎了几下,便在佑宁的怀中陷入熟睡,不一会还响起小小的鼾声。 确定它只是睡过去,无其他不妥,佑宁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摸了摸它的头,道:“先前忘了问,桂前辈修为高深,身手不凡,为何也?会被?困在这鱼口之中?” 桂玉书未答,背对着她,行至肉墙边上,抬手掐算一阵,然后?从袖间变出一把玉做的匕首,在肉墙上刻下一横,方道:“此事说来话长,等会我再告诉你,现在有一件更要紧的事需要你做。” 他的表情很是凝重,佑宁正色道:“您请说。” “龟息术会吗?” 佑宁摇头,随后?想起一事,又道:“但是我有这个,不知能否帮上忙?” 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在火光中发出莹莹绿光,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气瞬间弥漫在整个鱼口,让人精神一振。这块玉佩还是当?初在贞元观,夜谈文宗住所时岁偃给她的,有静心宁神的功效,佑宁想应该与?龟息术有关?联。 “峪山凉玉?”桂玉书眉头微展,“这可是个好东西,据说只有峪山王族才?有,看来你怀里?这小东西来头不小啊。” 岁偃当?初赠送此玉时,轻描淡写?,根本看不出它原来大有来头。 佑宁问:“有用吗?” 桂玉书摇摇头,“有用,但不够……算了,我现在传你龟息术,你务必要在一刻钟之内学会,不然我算白?救你俩了。至于这块峪山凉玉,你给这狐狸带上吧,多少能遮蔽一下它的气息。” 佑宁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突然凝重起来的气氛能看懂,于是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我会努力?的。” “龟息术分四步,即潜心、潜息、真定、出定。潜心即调心,盘膝跌坐,上体正直,双手握子午扣,二目垂帘,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神、意守脐部,心念不移。” “第二步,潜息即为龟息。振鼻,深吸八分气,气入腹中,心念下移,宁心静气,住息。气息上浮,可出一,复再吸,存于胸。闭放一次为一息,一息长于一息,至后?,一息无破。” “第三步真定,纳降气息,守心意念于脐,至心息全都忘却唯有一灵知感存于脐内中空之窍,久久不动,渐入真定。” 桂玉书念一步,佑宁做一步,明明是初次接触龟息之术,她却如有神助,只一遍便进入真定状态。 桂玉书停了下来,龟息术最后?一步,出定,暂时用不上。 他手一挥,袖间钻出一根月白?色长凌,将入定的一人一狐包了起来,下一秒,二者凭空消失在原地。 桂玉书道:“一会无论看见什么,听到?什么都千万不能出声,不能动知道吗?” 实际上佑宁仍然留在原地,她合上双眼,好似睡着一般,其实神智清醒。 她听见了桂玉书的嘱咐,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桂玉书抬手取回空中的火焰,坐回原来的位置,张嘴一吹,将火光熄灭。 鱼口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几个呼吸之后?,身下的软肉突然剧烈蠕动起来,佑宁被?震得东倒西歪,最后?滚至角落之中。 好一会,蠕动停息,黑暗中突兀地响起一道稚嫩的童声。那童声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断断续续,很是诡异。 幽深的黑暗中先后?亮起几朵绿油油的鬼火,一个梳着总角的男童慢悠悠地从猛然裂开的两片肉瓣之中走?出来。他穿着一身裋褐,赤脚,典型的渔村孩童的打扮。 “桂玉书桂玉书,今天我能吃你吗?”那孩童绕着桂玉书转了几圈,歪着头一副天真的模样,问出来的话却让人背脊发凉。 桂玉书盘坐着,掀开眼皮淡淡地瞥了那孩童一眼,道:“你有本事就吃,我可没拦着你。” 孩童遽然裂开嘴,嘴角直接裂开至耳后?,朝着桂玉书,饿虎扑食一般扑过去—— 眼看着它的利爪就要碰到?桂玉书,突然“轰”地一声响,孩童似乎是撞在了什么看不见的屏障之上,五官直接被?撞得内陷,整张脸成了一张面饼。 它跌坐在地上,平坦的面皮几番抖动才?重新?变化出五官,它气呼呼地道:“三百年?了,你为什么还能拦住我?” 桂玉书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道:“是啊,三百年?了,你还是一样的废物,连我的防护都破不掉。” 孩童被?气得原地又叫又跳,它的叫声尖利刺耳,落在耳朵里?引得整个脑子都在发疼。 不仅如此,随着它的尖叫,脚下的软肉又开始蠕动起来。 佑宁被?这次的蠕动带到?了离两人十步远的地方。 “嗯?我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孩童突然停了下来,抽动着鼻子,一边四处嗅,一边道,“有别的东西在这。” 它趴下身子,四肢着地,如野兽一般,贴着脚下的软肉闻得仔仔细细。似乎是真的闻到?了什么,它慢慢地朝着佑宁的方向爬去。 眼见它离佑宁的位置越来越近—— 桂玉书突然冷笑一声,道:“怎么?你又耍什么花招?想骗我自己走?出来,你这演得也?不像啊。” 孩童停下来,转头朝着他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道:“我记得我今日在海上吞下了一个人,非常香。但是吞入口后?,那个人却不见了,是你把她藏起来了吧?” 它站起身来,又走?回桂玉书面前,托腮坐下来,瞪大一双眼睛看着他。 桂玉书笑道:“你自己听听你这话,这是你的身体诶,我要怎么藏?不如你教教我?” 孩童又是一阵尖叫,跳起来再次围着他转圈,一边转,一边叫骂道:“桂玉书桂玉书,你真该死啊!我定要把你抽筋扒皮,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桂玉书双手往后?一撑,笑着看着孩童抓狂的模样,就像在看戏一般,他道:“好啊,我拭目以待,你可不要让我等太久哦,小废物!” 孩童受不住刺激,再次朝他扑过去。 它这次使得劲更大,整个人撞在屏障上竟是直接把自己撞成了一摊碎肉。 桂玉书看着面前惨烈的景象,眼中满是冷漠,他双手抱胸,啧啧几声,道:“好歹也?是修行千年?的极渊王鱼,混成你这副模样,真当?是令人不齿。” 那摊碎肉朝着中心一颗跳动的心脏蠕动过去,慢慢地把自己粘回去。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本来就不聪明,它把自己粘得乱七八糟的,脑袋长在肚子上,肚子下面是一只手一只脚,脖子前面一只手,脖子后?面一只脚。 若是能看见,佑宁说不定会让这恐怖的景象吓出声。 “桂玉书,你等着,我这就回去找今日吞下的那个人!我有预感,只要吃掉她,我就一定可以破你的防护,到?时候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毕,那小怪物带着绿色的鬼火,一跛一跛地跳进来时的两片肉瓣之中,消失在了黑暗里?。 第30章 30 .往事 诡异的孩童消失后, 鱼口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桂玉书仍盘坐原地,闭目合手?,似是入定冥思。 黑暗模糊了时间的流速,让人分不清到底过了多久。 忽地, 桂玉书开口道:“你这般在暗中窥视我, 难道就不怕你的猎物被吞进来的那些小妖提前瓜分了去吗?” 暗中响起那孩童不屑的声音:“它们敢!” 桂玉书嗤笑一声,不答话。 片刻后, 那声音又?愤然道:“看来你确实?没有藏人, 哼,守着你也没意思!” 四周再次陷入寂静之中。 又?过了不知多久, 桂玉书再度开口,轻声道:“龟息术第四步, 出?定。境界未达,以“法”出?定,据时辰叩击指关节, 散攻复息。” 他抬手?重燃掌中之火, 挥袖收回白绫。 佑宁以盘坐的姿势躺倒在地, 黑色的狐狸盘成一团蜷缩在她?的胸口。桂玉书走?上前,掐指推算出?时辰, 执起她?的手?,以拇指尖扣住其指关节关窍。 佑宁猛地睁开眼,长?吸一口气。 “刚刚那个东西?是?”回神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那诡异的孩童的来历。 桂玉书道:“那是极渊王鱼的元神。” 佑宁:“王鱼?听你所言,它修行千年,怎么是一副小?孩的模样?” “那是它吃掉的第一个人的模样,它似乎很喜欢, 干脆连元神都?化为那副模样。” 食人之妖为恶妖,人得而诛之, 若是恶妖实?力强盛,天?上的仙官甚至会赐下法令,挑选玄门能人伏妖。 佑宁道:“既已食人,难道没有人讨伐它吗?” “有啊,我就是来讨伐它的人,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被困在这?”桂玉书道,“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想当年我可是玄门第一人,你说是吧小?东西??” 他话锋一转,突然看向佑宁的怀中。 佑宁低头一瞧,黑色的小?狐狸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窝在她?怀里,一声不吭地盯着桂玉书。 她?惊喜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可还有哪里难受?” 黑色的狐狸闻声收回目光,仰头看了她?一眼,复而讨好地用脑袋拱了拱她?的手?,张口道:“好多了,并无不妥之处,只是此地灵气稀薄,我暂时无法化出?人形。” 佑宁忙安抚道:“化不出?就化不出?吧,我保护你。” 他吐舌舔了舔她?当做回应。 他带肉刺的舌头舔得佑宁的手?又?痒又?麻,她?抽手?摸了摸他的头,问道:“你认识桂前辈吗?” 岁偃点了点脑袋,答道:“我听过他的大名,南武洞川松观桂玉书,四百年前道法大成,乃公认的玄门第一人。” 他看向桂玉书,道:“传闻当年你接了仙官令,只要完成仙官令上的任务就可免渡雷劫,原地飞升。” 桂玉书作无奈状,道:“对啊,我都?已经跟仙官商量好飞升后我的府邸要安在何处了……啧,可惜啊,功亏一篑。”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29节 岁偃眯起狐狸眼,道:“单丘一直以为你已经功成飞升,曾多次向母后打探你在天?庭的情况。然母后从?未在天?庭见过你,还以为你是完成仙官令飞升之后,忘了他这个妖身?友人。未曾想,你竟是一直被困在此处。” “母后?” 桂玉书有些讶异地看着岁偃,他上前一步,猝然出?手?拔下几根狐狸毛,拇指食指一捻,狐狸毛被一簇指尖火烧成灰烬,他抓住灰烬,复从?袖中掏出?一个龟壳与?三枚铜钱,几物置于一处,原地起了一卦。 照着卜出?来的卦象看了看,桂玉书突然大笑道:“原来你就是当年狐后久怀不产的那只小?狐狸……哈哈哈,都?是缘分呐!” 他笑得突然,佑宁谨慎地抱着岁偃后退一步,问:“前辈这是何意?” 笑罢,桂玉书道:“我不是与?你说过,我曾在峪山小?住过几日吗?然,天?妖之地岂会随意让人进入?尤其是我这样的玄门中人。盖因?当时狐后孕有一子,孕满而久久未能生产。彼时我已大道初成,正四处游历修习奇门异术,偶尔一法可助妖族产子,单丘便?邀我前去峪山,助狐后生产。” “我早有心?想要见识一下妖族之景,便?应邀前去。饶是有奇术,也花了足足七七四十九天?才助狐后顺利生产。”桂玉书面露几分惋惜,“单丘当时便?道,你日后定大有作为,弄不好还能改变峪山狐族的命运。单丘的推衍之术,世间无人出?其右,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伙,能得此预言。只可惜,狐后生产时,我突感仙官下凡,未等你生下来便?离开了峪山,不然还能抱抱你。” 没想到内里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佑宁听得入迷,一会看看桂玉书,一会摸摸岁偃。 倒是岁偃回忆了一下,然后言:“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它从?佑宁怀中站起身?来,轻轻一跃,跃至地上,郑重而尊敬地朝着桂玉书拜了拜,道:“先生于岁偃之恩不仅于此。岁偃自幼与?族人不同,无法走?双修之路,全仰仗先生曾留在峪山的那些功法秘术才得以修成正果,先生当受我这一拜。” 桂玉书笑道:“难怪我为你祛除水汽时,灵力在你体内没有丝毫排斥之感,原是你修了我的功法。” 似想起了什么,他觑了佑宁一眼,问岁偃道:“这小?丫头的法术是你教的?” 岁偃点头。 “你习了我的功法,算我半个徒弟,这丫头又?是你教出?来的,这么看来也算我半个徒孙。”桂玉书转向佑宁,调侃道,“让你先前不肯拜我为师,现在平白矮了一辈吧。” 佑宁:“……”还挺记仇呵。 两人一妖之间的距离突然拉近了不少。 岁偃跳回佑宁的怀中,想起正题,问道:“桂先生当年接下的仙官令任务就是诛杀这极渊王鱼吧?以先生之能,又?有仙官令在身?,按理说这极渊王鱼不该是您的对手?,为何您还被它困在了鱼口之中呢?” 桂玉书叹息一声,道:“不错,极渊王鱼是我最后一个任务。当时我也与?你一样,认为这王鱼不是我的对手?,哪曾想它暗中不知得了什么机缘,未渡雷劫却?有上仙之力!我凭借仙官令与?它缠斗百年分不出?胜负,后仙官令中的仙力耗尽,被它吞进口中,困在此处,三百年不得出?路。” 饶是见多识广如岁偃,闻此言也吓了一跳,道:“未渡雷劫却?有上仙之力?!此事闻所未闻!” 桂玉书苦笑一声,道:“何止你我,怕是连天?庭的仙官也未曾听说过,不然也不会只指定我一人来诛杀此妖。” 岁偃的面色凝重起来,分析道:“能屏蔽天?庭,说明此妖得的机缘有规避天?地规则之力,怕是不好对付。” 桂玉书从?怀中取出?一枚满是裂纹的令牌,道:“不仅如此,这鱼口之中灵气稀薄,我被困鱼口三百年,体内灵气所存无几,能一直无恙靠的不过是仙官令的保护,只是如今这仙官令也撑不了多久了。若还不能找到逃出?去的方法,我们仨恐怕也要葬身?鱼腹之中了。” 佑宁插话问道:“桂前辈三百年了就没发现些什么吗?” “你这小?丫头小?瞧我?”桂玉书佯怒道,“我若是什么都?没发现,你们早就被妖怪吞进胃里了,还能站在这跟我说话呢?要知道这妖怪除了口腔之中,腹腔内全是毒气,凡人沾之则死!” “我不是这个意思,桂前辈您别生气,”佑宁立刻道歉,“但是我有一个问题,话说那妖怪都?把我们吞进来了,但是我观其表现,它好像不知道我们具体在哪,这是怎么回事?” 桂玉书解释道:“极渊王鱼的原身?极大,且有八个胃,每隔五十年就会冒出?海面捕食浅水区的凡人、小?妖或者灵兽来补充灵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它这次提前了十年……由于鱼口巨大,一口气吞下太多,它自己也分不清吃进来的东西?到底在哪个胃里,加上有我的法器遮掩,这才一时半会找不到你们。” 岁偃想了想,看着佑宁道:“我猜它这次提前,应该是被你吸引来的。” 佑宁指指自,“我?” “这小?丫头?不应该吧,她?虽天?赋不错,根骨尚可,但对极渊王鱼来说还够不成……”桂玉书也奇怪地看着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事,改口道,“不对,那王鱼确实?说过它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我原以为它是骗我的,这么看来,竟是真的?” 岁偃眯起眼,若有所思。 关于佑宁的身?份,当初单丘只是推算一下就遭到天?机反噬,而桂玉书身?为拥有仙官令的玄门第一人,竟然什么也没看出?来,可见其真是身?份是受天?机保护的。极渊王鱼能无师自通地发现她?的不同之处,嗅着味追来,值得深思。 再联想桂玉书所言,它曾经得过能躲避天?地规则的机缘…… 岁偃问佑宁:“王鱼的元神来时,佑宁你是有感觉的吧?可有发现什么奇异之处?” 佑宁仔细想了想,道:“我当时进入龟息状态,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靠听的,倒没发现什么异常……硬要说的话,它的心?跳得太快了,噗通噗通地,我光是听着都?觉得胸口闷得慌。” 桂玉书插嘴道:“心?跳?你是不是听错了?那是它元神幻化出?来的样子,怎么会有真的心?跳?” 佑宁皱眉回忆了一下,肯定道:“我很确定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心?跳声,不是你,不是我的,也不是岁偃的,那就只能是它的了,不是吗?” 岁偃打断两人,意味深长?地道:“我想我找到诛杀那妖怪的办法了。” 第31章 31 .诛妖 岁偃的办法说简单也简单, 说难也难。 他在赌,赌一个可能性。 赌赢了?,可不费吹灰之力灭了极渊王鱼的元神,逃出鱼口?;赌输了?, 那?就大家一起完蛋——以他们三?人目前的战力来说, 正?面对上极渊王鱼根本没有胜算。 他隐去内因,将计划简单地告知两人。 桂玉书似有所感, 狐疑道:“你这狐狸打得什么算盘?” “先生无需深究, 我总归不会害您就是,”他又扭身看向佑宁, “我的办法需要你做诱饵引那?王鱼的元神上钩,其中凶险之?处无需我多言, 你若是害怕,便?告诉我一声,我再?另外想想办法。” 佑宁摇了?摇头, 她心中对几人的处境也有数, “我不害怕, 就这样吧,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确实, 随着时间的流逝,佑宁与岁偃两人都能感受到体内能量的消耗,那?不并不是一种正?常的消耗,尤其以佑宁的修为?来说,承受不住,可?见鱼口?之?中不能久留。 桂玉书从自己的袖里乾坤中取出一柄软剑交予佑宁, 道:“此乃我的本命灵剑,你且留着, 若计划行不通,趁机扎它一剑也算报仇。” 佑宁双手捧过剑,苦恼道:“桂前辈,我不会使剑。” 桂玉书不满地瞪了?岁偃一眼,指责道:“我不是留得有一本剑谱吗?怎么你没教这丫头?” 岁偃回答得十分理直气壮:“你本人都在这了?,现在教不就好了??” 桂玉书看看佑宁,看看他,“你认真的?” “当然,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阳极雷霆术知道吧?她看一遍就会了?。”岁偃颇有几分骄傲地扬起自己的狐狸下巴。 活了?几百年,被誉为?玄门第一人,括号曾经?,的桂玉书登时瞪大眼,“阳极雷霆术一遍就会?!” 佑宁挠头,笑得非常老实。 桂玉书拍拍自己的胸口?暗自感叹:“还好我生得早。” * 临时剑术指导半个时辰后,桂玉书自行停了?下来。 就如岁偃所说,佑宁学东西快得惊人,只一遍就能记住所教招式,甚至还能举一反三?,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看人看走?了?眼。 这哪里是天赋不错,根骨尚可??简直就是天纵奇才! 桂玉书是个聪明人,前后结合起来一想,心中的猜测更进一步,他没有选择直接掐指推算,而是避开正?在练习招式的佑宁,试探岁偃道:“小狐狸,这丫头到底……” 黑色的狐狸用一双黝黑深邃的眼睛看着他,“桂先生,您最好不要细问。” 桂玉书了?然,及时止住话头,不再?追问,只道:“你如果准备好了?,我便?将那?王鱼元神引回来了?。” 岁偃未立刻回答,而是喊了?佑宁一声。 佑宁闻声收剑,站至桂玉书身边,弯身将岁偃抱了?起来。她与岁偃对视一眼,又朝桂玉书点了?点头。 “麻烦桂先生了?。”岁偃趴在佑宁的怀中,沉声道。 桂玉书深吸一口?气,道:“一会记得与我站在一起,仙官令虽然撑不了?多久,但抵挡一击还是能办到,总不能让那?王鱼一照面就直接把人给弄死了?。” 他领着佑宁回到最开始的位置。 佑宁这才发?现脚下的软肉原来让桂玉书刻出了?一个圈。这个圈,原本能容纳一人盘腿而坐,现在加了?一个人,两人只能并肩而立。 踏入圈内,一道肉眼不可?见的金光立即将圈内的范围罩了?起来,佑宁顿感体内那?股力量的流逝感明显减弱,她将峪山凉玉放在了?岁偃的胸前。 岁偃胡须晃动,口?中念念有词,随后慢慢地隐去了?身形,好像完全不存在一般。 直到佑宁感觉肩膀上一沉,这才确定它还是在的。 等做完这一些,桂玉书再?次祭出了?那?把玉做的匕首,双手执刀,狠狠往脚下的软肉上一扎! 整个鱼口?瞬间剧烈颤动起来,如同先前王鱼出现时一般。 “得罪了?。”桂玉书如此说道。他飞快地上掐佑宁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只剩一点脚尖还能着地。 这时,一处肉墙从中间裂成两片肉瓣,极渊王鱼重?新以孩童的模样钻了?出来。 “好啊桂玉书,我就知道是你把人藏起来了?!”一进入鱼口?,王鱼便?看见了?他手中掐着的一妖一人,它垮下脸,十分不高兴的模样,“你又骗我。” 桂玉书道:“人确实是我藏起来,这人是我的同族,我救她很正?常,但是我现在改变注意了?,想要与你谈个交易。” 极渊王鱼笑得一派天真,“稀奇,你居然想与我谈交易?” “少?废话,谈还是不谈?”桂玉书冷下脸。 王鱼撇嘴道:“你如今不过是瓮中之?鳖,凭什么和我谈交易?” “就凭你想要的人现在在我手里。” 王鱼阴测测地看着他,“杀了?你我一样能得到她。” “那?你大可?以试试,是你先攻破我的防御,还是我先把这人碾成灰。” 佑宁配合地痛苦呜咽两声 ,桂玉书笑道:“你说过你若是吃了?这人,就能攻破我的防御,这般看来,她于你很重?要才对,不然你也不会打破规则,冒着被天意发?现的危险,提前上浮海面。” 王鱼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不说话了?,微微低下头,上瞟着眼睛看人。然下一秒,它突然原地蹦了?几下,换上一副嘴脸,兴奋地道:“谈!我愿意与你谈!不过谈之?前,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你我斗了?几百年,不正?是因为?我吃了?你的同族吗?现在居然有事能让你愿意放弃你的同族,与我同流合污。” 桂玉书冷笑一声,道:“有一件事我得纠正?你,我与你斗并非因为?你吃了?我的同族,而是因为?我想原地飞升,所以接了?仙官令而已,不巧仙官令的任务是杀你。” “仙官令?”王鱼眼珠子转了?一周,倏地闭上眼似乎是在回忆什么东西。 岁偃见它这副模样,对自己的猜测更有把握,暗中蹬了?桂玉书一脚。 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力道,桂玉书稍稍松了?松上手的力道。 “啊,我看到了?,仙官令,原来是这玩意。”王鱼睁开眼,“这和你要谈的交易有什么关?系?” “我本大道已成,飞升不过早晚的事,可?如今却因接了?仙官令而被你困在此处,飞升无望。此般苦劳合该天下人铭记传颂,可?这人却告知我,如今的天下根本没有人还记得我桂玉书的名字!”桂玉书面露愤恨之?色,“我争做修道第一人,飞升成仙,要的就是受世人敬仰,天下供奉,如今却连名字都留不下,那?我还跟你较什么劲?这天下,我不守也罢!” 王鱼闻言没有丝毫怀疑的模样,反而鼓起掌来,开心地道:“对对对!就是这样!这世上都是这般忘恩负义,猪狗不如之?辈,根本不值得你守护!” 他突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吃这个孩子吗?我本在海中苦修,偶然一日?遇此子落海遭难,见其年幼,便?救了?他,还将他送回家。我因原身太大,平日?都以鲛鲨之?貌畅游海中,可?恨此子竟不知感恩,反而觊觎我的鱼鳍,当天便?带着玄门中人来欲诛杀我,割我鱼鳍!我恨而将所有人都杀死,吃掉,也因此断送了?飞升之?路,可?笑!何其可?笑!” 两人斗了?几百年,桂玉书还是头一次听说它的往事,缄默片刻后,道:“然,你现在拥有上仙之?力。” 极渊王鱼大笑起来,“这是我自己的造化!天道如此不公,要护着这些凡人,我偏要以上仙之?力屠尽这群忘恩负义之?人 ,吃尽这些狼心狗肺之?辈!” 桂玉书看向手中掐着的人,道:“你的机缘,应与这人有关?系吧?” 王鱼收起笑,岔开话题道:“说说你的交易。”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30节 桂玉书略感可?惜,它还挺警惕的,不上当,他道:“我把人给你,你放了?我,我们两之?前的账,一笔勾销。以后你爱杀谁杀谁,爱吃谁吃谁,我绝不插手。” 王鱼反问:“这个简单,只是我敢答应,你敢信吗?” “那?你就以元神立个誓吧。” 王鱼突然抱胸道:“立誓可?以,但是我又怎知你交给我的确实是我想要的呢?你们人类狡诈,术法又五花八门,障眼之?法数不胜数,我不善分辨,到时候你人跑了?,我什么都没捞着怎么办?” “我也可?以立心魔誓。” 王鱼不依:“你们人类能言善辩,多是的法子钻空子。” 桂玉书冷下脸,“那?你想怎么样?” 王鱼露出贪婪之?色,“你先让我验验人,确实是我要的人,我马上立誓。” 桂玉书皱眉问:“你要怎么验?” 王鱼狮子大开口?:“给我一条腿……” 桂玉书打断它,“不行,谁知道你吃一条腿会不会功力大涨,到时候又反悔。” 王鱼烦躁地道:“那?你来说,愿意给什么?” 桂玉书想了?想,道:“给你尝点血吧。” “不够。”王鱼不接受。 桂玉书直接道:“那?就是没得谈。我们继续耗吧,说不定你这次提前露面已经?惊动了?天庭和玄门,总有人会来收拾你,到时候我与他们里应外合,看你死不死。” 王鱼气得尖叫,罢了?,妥协道:“你说了?算你说了?算,但是我要心口?血……” 桂玉书不耐烦地道:“给你你就接着,哪那?么多要求!” 他手中匕首在佑宁脖子处划过,鲜血顿时涌出。桂玉书掐手诀点出几滴血往王鱼那?处飞去。 王鱼急忙咧开大嘴,接住那?掉落下来的几滴血。 鲜血入口?的味道有些奇怪,不似人血,王鱼皱起眉刚要质问,下一秒便?感受一股熟悉的力量冲破那?奇怪的味道,顺着喉咙一路滑至心脏,与噗通跳着的心脏融汇在一处。脚下腾升起轻飘飘的感觉,它情不自禁地闭上眼,脑海中有几个陌生的画面一闪而过。 “你看到了?什么?”耳边骤然响起一道魅惑的声音。 王鱼的脑子有一瞬间呆滞,无力抵抗这声音中的魅惑之?力,张口?答道:“天庭,仙侍,他们叫我圣……” “圣”字刚出口?,万里无云的天空之?中猛地劈下一道惊雷。 那?惊雷带着毁天灭地之?势,劈开平静广阔的海面,劈进万米之?下的海底—— 更是精准地劈在了?极渊王鱼硕大的鱼身之?上。 王鱼顿时脸色一白,身形摇晃,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开始变形,维持不住孩童的模样。 它愤怒地睁开眼,怒吼着朝桂玉书冲过来:“桂玉书!你骗我!我要杀了?你!” “砰”的一声,它撞在了?仙官令展开的防御罩上。 愤怒当头的极渊王鱼没有留任何余力,这一撞竟当真让它将仙官令给撞碎了?! 桂玉书大骇,改掐为?揽,一把将佑宁护在自己身后。 佑宁脚一沾地,顾不上自己脖子上的伤口?,立马抬手扶住自己肩膀上的狐狸,虽然看不见,但是她能感受到王鱼答话的瞬间有什么热热的东西喷在自己的肩头,一股血腥味萦绕在她的鼻尖。 王鱼气红了?眼,五指成爪,照着桂玉书的心窝而去。 千钧一刻之?间,又是一道惊雷。 这回这一道惊雷劈穿了?极渊王鱼的肉身,劈在了?它的元神之?上。 “啊!”王鱼动作一顿,下一秒爆发?出惨烈的尖叫。它的身形在雷光中,一点一点分解,直至化为?虚无。 第32章 32 .脱险 岁偃自幼聪明。 从佑宁展露修行天赋, 到见识到单丘的反噬之伤,他?便?意识到她的身份是一个不能说不能探究的秘密。所以在得知极渊王鱼的目标是佑宁时,他?便?有了?成算。 他?要赌,赌天道对佑宁真实身份的维护到底能到哪一步。 事?实证明, 他?不仅聪明, 运气也是极好的。 雷光消散之后,极渊王鱼的身影不复存在。 桂玉书犹未回神, 怔怔地道:“这……就结束了??” 曾经的玄门第一人?, 被困鱼口三百余年无计可施,如?今却?被两个小?辈略施计谋就解决掉了?, 这让他?不得不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 佑宁的惊呼唤回他?的神智,“前辈, 你快来瞧瞧岁偃,他?受伤了?!” 桂玉书扭头看去,黑色的狐狸解除了?幻术, 显露出身影。它躺在佑宁的怀中?, 嘴角往下淌着鲜血, 将下巴与脖子上的毛都?糊成了?一团,右前肢上有一个明显的刀口, 也正滴着血,整只狐狸看起来十分凄惨。 在岁偃的计划中?,他?对自己更狠。拖着尚未恢复的身体,以透支妖力为代价,强行越阶魅惑拥有上仙之力的极渊王鱼,甚至为了?确保魅惑的效果, 借桂玉书划破佑宁脖子的动作,自己主动往刀口上撞, 将自己的鲜血混入佑宁的鲜血中?,让王鱼服下。 幸亏狐族于魅惑一道上天赋满点?,他?的铤而走险成功了?。 不过自己也因反噬伤得也不行就是。 桂玉书将自己为数不多的灵气渡了?些给他?,为他?的伤口止住血。 岁偃低声道:“多谢桂先?生。” 桂玉书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在意。 极渊王鱼消失的地方留下了?一颗女子拇指指节大小?,半透明的宝珠,桂玉书跨步过去,捡起宝珠,道:“这是一颗妖丹,看来极渊王鱼未渡雷劫却?有上仙之力的的机缘就是它了?……奇怪,这是什么妖的妖丹我竟看不出来。” 他?将宝珠给岁偃,道:“你比我更熟悉妖怪,你来认一认。” 佑宁抬手欲接过宝珠让岁偃看得更清楚一些。然,指尖触及宝珠的一瞬间,她的心跳毫无征兆地加速,脑海中?突然99zl闪过一个陌生的画面。 佑宁一惊,顿时缩回了?手。 “怎么了??”桂玉书疑惑地看着她。 她摇摇头,“没事?,这内丹有些凉,不小?心被冰了?手。” 说着,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握住那颗宝珠。 刹那间,佑宁浑身一震,感觉自己的灵魂猛地被抽出了?身体——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居然来到了?一处云雾缭绕,祥光四溢,仙气飘飘的宫殿! 宫殿玉砖金顶,檐上的牌匾是一整块毫无杂质的玉石雕刻而成,上书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定古殿。 突然,耳朵捕捉到一阵响动,似有人?来。 佑宁心中?紧张,正想躲,却?发现自己无法出声,脚下如?生根一样,无法挪动半分!她只能瞪大眼,微微侧头,眼睁睁地看见一队人?自天边翩然而来,由远及近,落入这奇怪的定古殿院中?。 为首那人?似是领头者,她着朱衣绿裙,长发未束,任其随风而动,肆意洒脱。 佑宁的目光落到那人?面上,大惊! 她居然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恰逢此时,那人?似有所感,突然抬眸望来,眼神与佑宁对上,好99zl似能看见她一样。 佑宁只觉得脑海中?“嗡”地一声,脚下的束缚突然消失,整个人?犹如?被吹散的蒲公英,轻飘飘地朝着她飞过去。眼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耳边突然响起岁偃沙哑焦急的声音,“佑宁!” 佑宁一下子回神。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眨了?眨眼,她发现自己依然在鱼口之中?,并?没有什么气势磅礴,金碧辉煌的宫殿。她保持着一手抱着岁偃,一手握住那颗妖丹的姿势,脸上露出几?分迷茫,“我刚刚,怎么了??” 桂玉书道:“你受到了?妖丹的干扰,神魂被吸进它残留的回忆里去了?。” 妖丹的回忆? 佑宁疑惑,但是她见到宫殿与那人?可没有半分妖怪的模样。 岁偃哑着嗓子开口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佑宁正欲老?实作答,桂玉书突然上手捂住她的嘴,面色古怪地道:“你别说,你千万别说!我可不想被雷劈,有些东西我们听不得,你自己知道就好!” 不怪他?反应如?此之大,着实是极渊王鱼被惊雷劈散元神的画面太令人?印象深刻,桂玉书现在对“你看见了?什么”整句话都?有阴影了?。 岁偃只是下意识地问出那句话,见桂玉书的反应,也惊出一脑99zl门子的冷汗。 他?张口欲言,蓦然地动山摇,整个鱼口如?地裂一般晃动起来,头顶的口腔壁肉开始迅速腐败掉落,有海水渗了?进来。 岁偃说不出话来,又开始晕了?。 桂玉书急道:“不好!极渊王鱼的元神灭了?,它的肉身撑不住,开始土崩瓦解,我们必须的趁它彻底瓦解前展开防护,不然你就算不被淹死,也会被海底的压力给拍扁的!” 情况紧急,佑宁只得暂时放下刚刚所见之事?,掏出那颗避水珠,问道:“我有这个,能用吗?” 桂玉书扫了?一眼,避水珠在佑宁被吞入鱼口时让极渊王鱼将防护罩强行咬碎了?,上面满是裂纹,“不行,这珠子只能避水,隔不开海底压力!” 话音刚落,随着王鱼肉身的腐肉越掉越快,外部的海水找到了?突破口冲破鱼身,带着骇人?的气势当头砸下,猛地将两人?拍翻过去。 佑宁只来得及紧紧抱住岁偃不松手,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拍的脑子发懵。 海水淹没全?身时,避水珠自动张开护罩将海水隔开。但是就如?桂玉书所言,它只能避水,无法隔开压力。佑宁感觉浑身每一块皮肉都?在尖叫哭泣,那感觉就似有一座大山压在自己身上,马上要将自己压得粉碎!99zl 当此时,忽有一道耀眼的光芒穿透深海,照进海底,落在了?被海水拍翻的两人?一妖身上。 桂玉书的须发在顷刻间由白转黑,他?感觉到身体中?的暗伤在一瞬间被抚平,恢复如?初,丹田瞬间充盈,耳边还响起飘渺仙音,额间凭空出现一枚金色的印记。 是原地升仙! 桂玉书大喜,顾不上聆听耳边的仙音,立刻掐诀甩出一个防护罩将佑宁圈了?起来。 佑宁顿感身上的压力骤轻。 照进海底的光开始往上收,就像收网一般,将包裹起来的佑宁三人?也一起往海面上拉。 片刻之后,两人?一狐跃出水面,稳稳地停在一朵飘落下来的白云之上。 佑宁抱着又被水泡晕了?的岁偃,四仰八叉地躺在云上,大口喘着气。 这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爽快感。 桂玉书不似她那样狼狈,他?整个人?焕然一新?,从头到脚都?散发99zl这一股仙气。 大力吸入一口气后,佑宁笑着道:“恭喜桂前辈。” 桂玉书垂眼看着她,抬手一挥,有金光闪过,她与岁偃身上的伤处顿时恢复如?初,连带着衣服和毛发都?干了?。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31节 岁偃蹬了?蹬腿,醒了?过来,一瞥见茫茫无边的大海,立刻惨叫道:“遮一遮!快帮我遮一遮!看见这海我头晕得慌!” 佑宁着急忙慌地坐起来,抬起袖子替他?捂住眼睛,后者这才消停下来。 “古言道,‘福祸相依’诚不欺我!托二位的福,我任务完成,即将飞升仙界,今日恩情,待你二人?道成飞升之后,必定加倍偿还。”桂玉书大笑道,“等我上了?仙界,定努力与执掌天劫的仙官交好,到时候你们俩飞升渡劫,我让他?给你们放点?水。” 这话听起来不正经,但是很有诱惑力的样子,佑宁乖巧地道谢。 倒是岁偃哼哼两声,道:“以后之事?以后再说,在您飞升之前,劳驾您先?把我们送上岸行吗?” 桂玉书被逗得又是一阵大笑,问道:“这个简单,你们出海应是有目的地的吧?不若告诉我目的地,我直接将你们送去。” 佑宁答话道:“我们是去安善国的。” 桂玉书道:“安善国啊?好说,我曾去过那处,认得路。小?丫头你坐稳了?,我马上送你们过去!” * 大庆迎亲的大船在晋泽豚海偶遇豚鱼逐月之奇景后,又不幸遭遇不明海兽袭击,几?欲翻船。 而不幸中?的万幸,最?后在风浪中?稳住了?船身,避免了?海难的发生。 只是动荡中?,不少?人?落水。 风平浪静之后,未落水的随侍们纷纷跳下水抢救落水之人?和物资。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这才将能找到的人?和物资都?捞了?上来,这其中?包括大庆二皇子李嘉昉与安善国的使臣。 但是始终不见大庆大公主安平公主的身影。 安善国使臣吓坏了?,火急火燎地将船上所有会水的都?人?派出去寻找大庆公主的踪迹。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安善使臣想。 然,才找了?一日,李嘉昉醒来便?直接以船上所剩物资不够,没必再浪费时间找人?为由,要求立刻继续航行,去往安善国,并?放话一切后果由他?承担。 安善使臣拗不过他?,只得惴惴不安地依言行事?,私下每天都?在祈祷,愿神仙保佑安平公主平安无事?。 他?可不想背上“害死大庆公主”的罪名。 与此同时,苍舶之上,关于“安平公主其实是灾星降世,那海兽也是她引来的”的流言暗中?传播开来。 三日后一个阴天,船队总算到达安善国港口。 安善使臣苦着脸看着李嘉昉调动随侍搬运剩下的迎亲之物,心中?的石头依然卡在原地,叫他?回到故土也无法放松。 忙碌间,忽闻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阴沉沉的天空突然探出几?缕阳光,好巧不巧,那阳光正好照在苍舶之上。 众人?纷纷停下手上的活,抬头望去,阳光耀眼,刺得他?们睁不开眼,看不真切。 朦胧间,天空中?凭空出现一朵白云,凝神细看去,便?发现云上有两道黑影和一道金色的光影,看起来很非常玄妙。 那朵云飘飘然自高处落下,堪堪停在苍舶的甲板之上。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响起,犹如?有人?从云上走下来一般。 港口中?的所有人?不自觉地将目光都?放到那苍舶之上,耳边忽闻一声清脆高昂的鹤鸣,耀眼的日光顿时四散开来,化作满天霞光,驱散头顶阴沉低矮的乌云。 “安平公主!”有人?高声惊呼! 众人?这才发现,在晋泽豚海失踪的大庆公主居然出现在了?甲板之上! 她衣袖翻飞,眉眼柔和,淡淡的金光环绕在她身侧,恍若仙人?一般。 有人?忽记起私下的传言,愤愤地嘀咕:这哪里是灾星降世,分明是仙女下凡好吗! 第33章 33 .安善 佑宁站在甲板上, 目送着?桂玉书在一声鹤鸣之中化作满天霞光,消失在空中。 为?了不引起怀疑,岁偃并未变回胡芮颜的模样,而是隐去身?形, 继续蹲在佑宁的肩膀上, 除了佑宁,旁的人除非修为?高过他, 不然都看不见他。 岁偃的尾巴虚虚地缠着佑宁的脖子, 蓬松柔软的毛发挨着?她的皮肤,挠得她心痒痒, 总想伸手摸一把。 “如果有人问起我,你就说落海后与我失散了, 过几天我会找机会变回来找你的。”岁偃正在谋划如何合理地以胡芮颜的身份再次回归。 佑宁却在偷偷觊觎他的尾巴:摸起来手感一定很好! “李嘉昉如果旧事重提,要给我扣刺杀的罪名,你就装不知道, 一切等我回来跟他当面辩一辩。” 只是摸一把的话, 他应该不会生?气?吧? “你在听吗?” 嗯, 大家刚刚才一起经历了生?死?,也是过命的交情了, 摸一下尾巴不算过分吧? “佑宁,你在偷偷打什么坏主意??” 佑宁做贼心虚:“我没有想要摸你的尾巴冒犯你的意?思!你信我!” 岁偃:“……”你知道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空气?突然安静。 佑宁傻笑,试图蒙混过关。 “安平公主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安善使臣非常合时宜地嚎叫着?冲出来打破尴尬,他眼框微红,绕圈将佑宁仔仔细细,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确定她无伤无痛,这才跪下叩首谢罪道:“臣有罪!殿下在晋泽豚海遇险, 失去音讯,外臣本?该全力搜救,奈何船队损失颇大,无力逗留,又?有二殿下命令在前?,这才率先启程。外臣自知罪孽深重,无论殿下如何责罚,绝无怨言。” 说是请罪,但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我是想救公主您的,但是条件不允许,二殿下也不允许,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怪罪请找别人。 佑宁听懂了他的话外之意?,脸上摆出讶然之色,伸手扶起安善使臣,道:“使臣言重了。事有轻重缓急,你的抉择没有错,安平怎会怪你?若是因为?安平而拖累了整个船队,那才是真正的罪过。” 安善使臣顺势而起,捻起衣袖,假意?抹泪。佑宁站在一旁低声?宽慰,乍一看 ,场面分外和谐。 奈何半途杀出个煞风景的程咬金。 李嘉昉沉着?脸从船的另一侧跨步过来,开口就是阴阳怪气?:“遭遇那么可怕的海兽,又?好几天杳无音信,皇姐居然安然无恙,怪不得民间总说祸……” 佑宁笑着?截断他的话,“吉人自有天相,二皇弟是想说这个吧?其实只要平日里多行善积德,人人都能得天上仙官相助。” 佑宁觉得李嘉昉着?实脑子拎不清,两人的矛盾再大,说到底是李家的事,是大庆的事,如今在安善国的地盘上,当着?港口这么多安善人的面,他不管不顾地把内部矛盾揭出来,简直愚不可及。 她微微收敛笑意?,淡淡地瞟了安善使臣一眼。 佯装自己听不见,实则在一旁看戏的安善使臣敏锐地感受到她的视线,立刻放下袖子,扬起笑脸打圆场道:“二皇子这几日其实也忧心公主的安危,人都清减了不少?。” 这安善使臣虽然奸猾了些,但挺上道。 佑宁先是恍然大悟,随后露出大受感动的模样?,抬手虚虚环住李嘉昉的肩膀,拍了拍他的后背,道:“让皇弟受惊了,是我这个做皇姐的不对。” 李嘉昉的脸色顿时像打翻了调色盘一般,十分精彩。 岁偃跳到佑宁的脑袋上趴着?,看着?两人“手足情深”的模样?,嗤笑道:“佑宁你学?坏了。” 佑宁腹诽: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安善王派来迎接的队伍到达港口时,“大庆来迎亲的公主是仙女下凡”的消息犹如长翅膀的飞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传遍了大街小?巷。无数百姓涌至主干道旁,只为?一睹“仙女”的风采。 虽然李嘉昉骑白马走在队伍前?端,丰神俊朗,一副的翩翩公子模样?,但满街的百姓视若无睹,想的念的全是车辇中的佑宁。 不知是谁起的头,无数百姓突然齐声?高喊佑宁的封号。 “安平公主”四个字响彻整个安善王都。 而这四个字如一记耳光,重重地抽在李嘉昉的脸上,更如一把尖刀,插进他的心中。 佑宁端坐轿中,华丽的轿辇无法隔绝声?音,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让她脸颊发烫。 突然膝上一重,一只黑色的狐狸跳到她的腿上,非常自然地卧在她双膝上。 佑宁敢肯定,外面这个场面绝对跟他脱不了干系! “是不是你干的?”她本?想强硬些质问他,可话出口就不自觉地软了下来,没有任何威慑力。 岁偃的耳朵抖了抖,头都没抬,懒洋洋地问:“什么是不是我干的?” 她拉起窗帘一角。 岁偃了然,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承认得很干脆:“是我干的。” 那模样?又?骄傲又?可爱。 佑宁盯着?他的头顶,忍了又?忍,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抬手从他头顶一路摸到了尾巴尖。 岁偃整只狐都僵住了! 佑宁全然没注意?,完全沉浸在“摸到狐狐了”的喜悦中。 这手感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妙极了! 佑宁突然忘了自己刚刚想问什么。 算了,小?狐狸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 从港口至皇城,原本?一个半时辰的路程被热情的安善百姓硬生?生?拖至两个半时辰。 至住处休整一番后,有侍女来传话:安善王已备好接风宴,劳请佑宁移步宫中。 岁偃在队伍达皇城的中途就溜掉了。佑宁在屋内找了找,没找见他的身?影,估摸着?还没有回来,只能自己赴会。 临行前?她嘱咐留守的侍女莫要关门。 安善国位于大陆以南的海域中,终年炎热潮湿、多雨水,无明显四季之分。因此气?候,安善国贵族多着?轻薄透气?的彩色纱衣,配上他们的气?质,整个人透露着?一股欲拒还迎的诱惑感,尤其是女子,更是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魅惑之感表现的淋漓尽致。 佑宁来到殿中,第一眼就被满殿的活色生?香给震惊到了,若非有侍女引路,怕是连先迈哪只脚都不知道。好不容易越过满堂的妖媚舞姬,来当王位之下的客位,抬头准备行礼时又?是一震—— 只见王座上坐着?一名袒胸露乳,下半身?只着?一条绸缎长裤的狂放男子,他左右各揽着?一名穿着?清凉的美人,正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视线下意?识旁移,佑宁人都被震麻了。 但见安善王一旁的坐位上,倚坐着?一位浓眉高鼻的美妇人,她穿着?相对保守,但仍是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晃得人眼晕,而且这美妇人脚边竟也依偎着?两名赤一裸上半身?的年轻美男子! 佑宁开始在心中默念清静经。 这时,使臣起身?介绍道:“安平公主,这两位是我们安善的王与王后……陛下,娘娘,这位是来自大庆的安平公主。” 早听说过安善国民风开放,未曾想竟会如此开放! “……”沉默了一两秒,佑宁控制住表情,让自己尽量以一种平静的姿态向王座上的二人行礼,“晚辈安平,见过安善王,王后。”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32节 安善王拍手大笑道:“安平公主不愧是大庆大公主,这定力确实要比贵国二殿下好一些。” 佑宁趁机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李嘉昉一眼,后者正面无表情地喝酒,但隐隐抽搐的嘴角与红得欲滴血的双耳暴露了他的内心。 叹一口气?,佑宁道:“大庆历来推崇儒家思想,我与二弟自幼长在大庆,甚少?出门,因此还未见过如安善王与王后这般洒脱不羁的人物,一时惊慕交加,情难自抑,若是有失态之处,还望两位见谅。” 安善王后不紧不慢地道:“今日便?听闻安平公主乃天上仙女下凡,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是个心有七窍的妙人儿。望我们柔儿入大庆之后,安平公主能多多照拂才是。” 随着?安善王后的话,对面李嘉昉身?旁座位上的年轻女子站起身?来,朝着?佑宁莹莹一拜。 安善国多美人,不论是之前?的海美人,还是殿上的安善王后,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但此女子美貌更胜! 那女子瞧模样?不过双十年华,头挽乌鬓,珍珠缀上,面若银盘,春色满颊,目若秋水,摄人心魄,悬胆丰鼻下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最是点睛之笔处在于她拥有两弯英气?的细剑眉,给这醉人美色平添几分野性?之美。 “这位是我们安善国嫡长公主沛怀柔。”使臣见机插话,充当一个称职的向导。 佑宁朝她福身?还礼。 嫡长公主沛怀柔坐下后,安善王开口打探道:“听方使臣说,公主与二殿下在来安善的路上遇到了不知名海兽的袭击?” 遇极渊王鱼这事只大不小?,现在恐怕连千里之外的文宗都听说了,佑宁没想过隐瞒,大方地点头道:“不错,确有此事。” 安善王立刻指着?沛怀柔身?后一名用薄纱遮住半张脸的女子道:“公主有所不知,我们安善信奉海神,所有安善的儿女出海都需告问海神,然后在海神的庇护下渡海而去。你们遭遇海兽想来是出发前?未曾问过海神……这样?,孤给你介绍一个人,这位是我们安善最灵验的巫女,妧姬,她拥有直接沟通海神的本?事,返程时就让她与你们一道,保准你们的船队绝对不会遇见任何海妖海兽!” 名为?妧姬的女子起身?,右手置于左肩,弯腰行了个别样?的礼。 她身?上有一股很独特?的气?质,佑宁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安善王捕捉到了佑宁视线的逗留,眼珠子一转,当即道:“妧姬,不若你现在就展示一下你的实力吧,问问海神可有什么话想对我们安善最贵的客人说?” 妧姬语调平淡地道:“遵命,陛下。” 她从桌上拿起一个圆形带棕色斑点的大海螺壳,又?取出三个小?贝壳放入海螺壳中,素手执螺壳,不轻不重地摇晃。 大殿内的丝竹之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所有人耳边只有贝壳与螺壳撞击发出的清脆的声?音。 很快,妧姬停下动作,附耳贴在海螺壳开口处,闭上双眼,似乎是在聆听神谕。 而后,她睁开了眼,直直地看向佑宁,依然是那腔平淡不带任何波澜的语调:“海神说,您与您的同伴,会惊扰大海的安眠。” 第34章 34 .怀柔 偌大的宫殿内鸦雀无声, 针落可闻。 关于大庆来的这位公?主,有“其是仙女”的传闻在前,在场的贵族都有所?耳闻,是以包括安善王在内的所?有人?都没预料到妧姬问卜出来的答案会是这样。 一时竟无人?接话。 李嘉昉率先反应过来, 他的羞愤似乎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一拍桌子,厉声呵斥道:“大胆!你这术士, 几枚贝壳一摇就想给我安上扰神的罪名, 是何居心??” 他复而转身面向上方的安善王,严肃道:“安善王, 敢问这便是安善国的待客之道?” 众所?周知,大庆的迎亲队伍主事者有二, 一为安平公?主,二为大庆二皇子李嘉昉。 妧姬口中的同伴,理所?当然地被?理解为李嘉昉。 安善王骤然被?点名, “啊”了一声, 正要回?答, 又听见妧姬不急不缓地道:“我说的同伴,并非二殿下。” 李嘉昉回?过头来, 双眼一眯,“你什?么意思?” 妧姬将目光投向佑宁,道:“二殿下的问题,当问公?主才对。” 佑宁手心?微微出汗,她?心?知妧姬说得是谁,但面上偏挂出疑惑的表情, 与她?对视,柔声问道:“安平不明白, 请妧姬直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佑宁与妧姬身上。 谁料这当口,妧姬突然变成锯嘴葫芦,欠身朝着王座上的人?行了个礼,便不言不语地坐下。 李嘉昉的目光在佑宁与妧姬身上来回?转悠,皱眉道:“这是何意?你们俩打什?么哑谜?把话说清楚!” 倒是安善王似乎对妧姬这副说话说一半的模样见怪不怪,他大笑起来,缓解殿内有些?凝重的气氛,道:“二殿下莫生气,你们大庆不是有句古话叫‘天机不可泄露’吗?得失相?依福祸随,妧姬身负沟通海神的重任,自?然也会受到约束,很多事情不能说得太明白,还望您能体?谅。” 李嘉昉内心?不愿意体?谅,但他只是个皇子,又是晚辈,安善王递过来的这个台阶不下也得下。 一场戏,主角双方都不开?口,拱火的也被?按了下去?,自?然没了后续。 宴席继续,丝竹再响,舞姬起舞。旁的人?再好奇,也只能偷偷拿余光瞟一瞟佑宁。 只有李嘉昉一人?,下了台阶又觉得憋屈得慌,沉着脸喝闷酒,同时不断地往佑宁身上丢眼刀。 佑宁通通假装没看见,只是低头喝自?己的酒,尝自?己案几前的菜。 一场接风宴结束在这种古怪的氛围中。 散席后,佑宁心?中有事,未等李嘉昉便匆匆赶往自?己的住处。 然而,刚出殿门便被?人?从后方叫住,“安平公?主请留步。” 佑宁驻足回?首,原是安善嫡长公?主沛怀柔跟了出来。 她?莲步轻盈,带着一阵香风走了过来,柔声道:“今夜之宴本是为公?主接风洗尘的,不想?却冒犯了公?主,怀柔在这给公?主赔个不是。海神大人?是神明,降下的神谕往往很简洁,许是妧姬曲解了祂的意思罢,公?主莫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坏了心?情。” 佑宁回?答道:“多谢怀柔公?主宽慰,我没事。” “如此怀柔就放心?了。”沛怀柔抿唇一笑。 忽有风来,吹起两人?的头发。 沛怀柔突然靠近一步,抬手替佑宁按下她?被?风吹乱的头发,道:“安善的夜晚多凉风,公?主千金之躯需多多注意,莫要感染风寒才是。” 沛怀柔的动作突兀且不合适,佑宁略感不适,往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手,道:“怀柔公?主的提醒安平记下了。只是时候不早了,公?主也请早日休息。毕竟明日起我们便要开?始交接准备回?程的事宜了。” “竟然这般匆忙吗?怀柔还想?着带公?主与二殿下好好领略一番安善之景。”沛怀柔惊讶道。 佑宁道:“毕竟皇命在身,不敢耽误。” 沛怀柔似有些?失落的模样,垮下肩膀道:“也是,那辛苦安平公?主,愿公?主今晚有个好梦。” 佑宁笑道:“怀柔公?主也是。” 两人?笑着互相?福了福身,然后各自?离去?。 回?到住处时,佑宁发现房门紧闭,心?中一紧,问门口侍女道:“门是你们关的吗?” 侍女垂首答道:“回?禀公?主,奴婢听从您的吩咐一直留着门。可一刻前夜风忽气,将门给吹上了,奴婢不敢擅自?开?门,还请公?主恕罪。” 佑宁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她?道:“既是夜风也不能怪你们……我睡觉时不喜有人?在门外,今夜不用你们守着,都回?去?休息吧。” 守门的侍女互相?看了一眼,默默行礼退出院落。 佑宁站在房门前看着她?们彻底离开?,这才推门而入。 “岁偃,是你回?来了吗?”关上房门后,她?压着嗓子小声喊道。 “嗯。”屋内响起一道慵懒的男声,“是我。” 佑宁喜上眉梢,加快脚步越过屏风。 但见屏风后面的案几前坐着一名俊美的年轻男子,他正垂眸端详着自?己手中的茶杯。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来,勾唇温柔一笑,轻声道:“回?来了,接风宴吃得可还开?心??” 佑宁不答他的话,反而惊喜道:“你变回?来了!” 其实也没多久,但再见到岁偃的人?身,佑宁总觉得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提到这点,岁偃的脸突然诡异地红了起来,还好兴奋的姑娘并没有发现。 佑宁奔至他身旁坐下,将人?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 岁偃干脆放下手中茶杯,张开?双臂,非常配合地由她?打量。 佑宁问:“你变回?来了是不是说明身上的伤都好了?” 岁偃点点头,道:“妖族的自?愈能力很好,只要没有伤及要害,都恢复得很快。”似想?起什?么,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前提是在岸上。” 佑宁忍俊不禁,打趣道:“原来你的要害是水。” 岁偃:“没办法?,这是我们陆兽的通病。” 佑宁想?起了别的,突然板起脸,道:“不对,桂前辈说过,峪山狐族除了你,可没有别的狐狸怕水。” 岁偃睨了她?一眼,嘴角向下一撇,故作可怜地道:“佑宁你竟然信他不信我?” 啊,这幅模样…… 佑宁赶紧闭了闭眼睛,稳住自?己的心?神。再睁眼时,她?改口道:“没有,我当然是信你的!只是桂前辈说得笃定,而你对水的反应也有些?奇怪,我在想?这其中会不会有别的隐情,弄清楚的话,说不定能治好你这怕水的毛病,这样你不就少一个要害了吗?” 原来是关心?自?己。 岁偃颇为满意,刚想?开?口夸她?两句,却听见她?又道:“但是话说回?来,我们先不管别的狐狸,我很好奇你是从小就怕水吗?那洗澡要怎么办?” 岁偃:“……” 他执起茶杯,试图喝口茶冷静一下。 佑宁好像有了新发现,追问道:“你也喝水哦?那你对喝下去?的水不会对你有影响吗?” 忍无可忍,他手腕一转,将茶杯抵到她?的唇上,温柔但是咬牙切齿地道:“问题这么多,渴了吧,来喝口茶润润嗓。” 佑宁看看他,又垂眸看看他被?赫色茶杯映衬得格外白皙的手,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红了脸,闭上叭叭的嘴,安安静静地就着他的手将整杯茶都喝了下去?。 岁偃舒了一口气,解释道:“我好歹也是修出九尾的大妖,不是泥捏的娃娃,什?么水都怕。只有大河大海这种有充足灵气蕴积之地中的水才会对我产生影响,所?以你把你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都丢掉。” 佑宁乖乖地点点头:“哦。” “不过你也确实提醒了我。狐族都怕水是单丘告诉我的……啊,单丘就是我们峪山的长老,知天晓地,明古道今,有机会带你认识一下……从前我并没在意过这事,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但如果这里面有内情的话,他绝对知道。等从安善回?去?,我会找他问一问的,”说到此,他嗔怨地睨了她?一眼,“不然免得佑宁老是怀疑我。” 佑宁把头摇得飞起,“没有没有,我真没怀疑你,只是桂前辈他……” 话未说完,突有一物自?佑宁的发间飞出,掉在地上。 佑宁“咦”了一声,定睛一看,一枚小指指节大小的白色海蚬壳静静地躺在地上。 岁偃同样看见了蚬壳,立刻脸色一变,起身抬脚就将那蚬壳碾碎,他严肃地道:“今晚可有谁碰过你的头发?” 佑宁想?起沛怀柔突如其来的靠近与不合时宜的动作,立刻答道:“安善的嫡长公?主沛怀柔,接风宴后她?与我说话时遇夜风,便抬手帮我理了理头发,这海蚬应该就是那时候放上去?的。” 岁偃凑到她?面前,弯腰与她?平视,突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又顺着她?的脸颊摸到发尾。 佑宁知道他是在检查是否还有海蚬藏在自?己的头发里,可就是控制不住心?跳加速,直到他起身,这才松了一口气,磕磕巴巴地问:“还、还有吗?” “看来她?只藏了这一颗。”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33节 佑宁不解地问:“但是她?为什?么要藏这东西?在我身上?” “想?知道?”岁偃挑眉道,“那我们一起去?找她?问问。” 佑宁:“啊?” 第35章 35 .疯子 借着夜色的遮掩, 佑宁与岁偃步履轻盈地穿梭在安善皇城的屋顶之上。 少刻,两人来到沛怀柔的别院。 别院内灯火通明却不见任何侍女与护卫,就好像别院主人提前知?道他们要?来,故意支走了所有人一般。 岁偃护着佑宁稳稳地落在别院中。 寝宫的房门大大开, 沛怀柔一身彩色纱衣跪坐在一个实木矮几前, 腰背挺直,动作优雅又慢条斯理地?沏着茶。烛火跳动, 她逆光而坐, 美艳的脸庞隐没在阴影中,让人看不真切。 矮几上不多不少, 刚好三?个茶杯。 “两位倒是来得比怀柔预想的要?快上许多。”落地?的一瞬间,沛怀柔带着盈盈笑?意抬头朝两人望过来。 她的目光先落在佑宁身上, 短暂停留之后便滑至一旁的岁偃身上,然?后她的眼睛瞬间被点亮,眼中迸发出狂热的光, 就像是被吸附住了一般, 再也无法挪不开。 这目光让佑宁感觉很不舒服, 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似是生气却有不像, 她下意识地?往前站了一小?步,整个人挡在岁偃面前,试图隔绝她的目光。 见此状,岁偃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握着她手腕的手往下一滑,顺势扣住了她的手掌。 佑宁手一抖, 耳朵开始发烫,却没有抽回手, 而是由着他温暖而宽大的手掌将自己的整个手包在掌中。 两人的小?动作自然?全部落入了沛怀柔的眼中,她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掩下眼中的欲望,再抬头时也恢复正?常,轻声地?道:“安平公主与这位公子既然?来了,不若先喝杯茶吧。夜深风凉,就当?暖暖身子。” 佑宁没有立刻答话,而是侧头望了岁偃一眼,见后者轻轻点点头,这才迈步行至矮几前。 二人都?不坐,佑宁居高临下地?看着沛怀柔,开门见山地?问:“敢问怀柔公主为何要?在我身上藏匿海蚬?” 沛怀柔不答反问:“这位公子想必就是妧姬所说的,安平公主的同伴吧?果然?玉树临风,气势非凡,浑然?不似凡间人。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佑宁道:“怀柔公主,我在问你?话。” 沛怀柔恍若未闻,专注地?看着岁偃,只等他答话。 可惜岁偃只是用余光瞥了她一眼,继而低头把玩起了佑宁的手指,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沛怀柔确实展颜一笑?,有几分得意地?道:“公子不说怀柔也知?道,公子名唤岁偃对吧?不知?是哪个岁,哪个偃,有何含义呢?” 佑宁只觉心中奇怪的感觉更甚,她敛起表情,直接伸手捏住沛怀柔的脸,迫使其看向自己,然?后提高声音,严肃道:“怀柔公主,请回答我的问题!” 这样一个动作下来,沛怀柔的注意力不得不落到佑宁身上,她美目一转,似是责怪地?扫过佑宁,复而抬手拍了拍佑宁的手,因?为被捏住脸,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安平公主,此举不合礼数。” 佑宁冷脸嘲讽道:“原来怀柔公主也知?道礼数二字。” 她松开了手。 沛怀柔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楚楚可怜地?道:“公主这是生气了?如果怀柔说,此举只是想多了解公主一些,公主信吗?” 呵呵,我看起来很傻吗?佑宁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沛怀柔突然?叹息一声,道:“哎,公主也知?道,海姑姑勾结妖物,意外身亡,怀柔被选定?为下一个与大庆和亲对象。然?大庆与安善相隔千里,怀柔对大庆全然?陌生,心底十?分忐忑……今日得见公主,见公主温婉可人,这才一时想岔了,想以海蚬窥视公主的日常,了解公主的喜好,以便能?够投公主所好,为自己在大庆后宫谋一个靠山。” 这个理由找的,还真是敷衍。 佑宁还有别的疑问,不想纠结于一个问题,转而皱眉问道:“你?那海蚬有什么作用?” “它只是让怀柔能?听见公主说的话而已,除此之外,并无别的作用,也不会对公主的身体造成伤害。” 岁偃突然?开口?问道:“那你?说说,都?听见了些什么?” 沛怀柔美目流转,似嗔非嗔地?瞥了他一眼,道:“岁偃公子法力高深,海蚬的效果大打折扣,怀柔听得并不真切,只隐隐听到什么‘受伤’、‘怕水’和‘九尾’之类的词。” 温温柔柔的语调,说出来的话却是满含威胁之意。 佑宁眼神一冷,正?欲开口?警告她不要?动歪脑筋,却见岁偃突然?出手直接掐住沛怀柔的脖子。他神色冰冷,看沛怀柔的眼神犹如看一个死物,“今夜我们的谈话,你?若是敢透露出去半个字,我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岁偃下手并未留情,只是眨眼的功夫沛怀柔就因?呼吸不顺而涨红了脸,谁料这人仍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她举起两只手,搭在岁偃的手,断断续续地?道:“岁偃……公子、想要?如何对待、怀柔,怀柔都?、都?甘之如饴。” 岁偃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他松开一直牵着佑宁的那只手,当?空画出一道符,然?后挥袖将符拍进沛怀柔的胸口?。 沛怀柔脸色一白,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岁偃随手将人扔在地?上,冷然?道:“这是纳言符,你?若是向外透露出任何有关我的消息,符文会立刻炸掉你?的心脏。” 沛怀柔伏在地?上,闻言立刻捧着心口?,一脸喜色地?道:“既然?是岁偃公子所赠,怀柔定?会好好珍惜。” 这个反应直接把佑宁看傻了,她一言难尽地?看着沛怀柔。 亏她原先还颇为欣赏沛怀柔,没想到她内里却是这样一个疯子。 佑宁顿时失去了探究她的出手动机的想法,这种疯子,想法异于常人,不要?试图去理解她才是最好的。 岁偃取出一块白色绸帕,仔仔细细地?擦理手上不小?心溅上的血,擦拭完毕后,掌心燃起火焰,将手帕烧为灰烬,他看着沛怀柔,道:“你?这满身鱼腥味,当?真是令人作呕。” 沛怀柔一直不变的笑?容终于僵了僵。 岁偃冷笑?一声,不再理会她,牵过佑宁,转身离开。 跃出别院前,佑宁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沛怀柔保持跌坐在地?上的姿势,脸上又挂上灿烂的笑?,眼中满是野心与疯狂。 佑宁打了个寒颤。 直到回到自己住处躺下,佑宁脑海中仍回荡着沛怀柔最后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她心中不安,坐起身来,唤出岁偃。 岁偃打着呵欠出现在床边,一副闲散的模样,沛怀柔的诡异似乎并没有在他心中留下痕迹。 佑宁问道:“那个沛怀柔到底是什么毛病?” “还记得安善王提过的海神吗?”岁偃的回答与问题并不相干。 佑宁点点头。 从?沛怀柔处回来时,她将接风宴上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了岁偃,包括妧姬的问卜。 岁偃道:“所谓海神其实有两种,一种是领了仙籍,管理一方海域的天上仙官,他们和地?上的土地?神一样,不善斗法,主要?负责监察和上报自己辖区内的异常;还有一种就是海中大妖,圈地?为王,占了领域内凡人的供奉。” 佑宁一点就通,惊讶道:“你?的意思是,安善国供奉的海神是海妖?沛怀柔的异常也和海妖有关?” 岁偃点头道:“这个沛怀柔身上的鱼腥味比之极渊王鱼没差多少,这说明她和海妖至少有过一次深入接触,而且就在最近。她往你?身上藏海蚬也没有说得那么简单,我猜可能?是因?为王鱼的死,让对方盯上了你?我。” 佑宁正?色道:“那我不能?这么把她迎回大庆去,这是引狼入室。” 岁偃拍拍她的头道:“你?放心,就算你?想现在她把马上带回大庆去,她也会想办法拖住的,毕竟海中才是她的主场,到了陆地?反而失去优势。” 佑宁斜睨了他一眼,担忧道:“你?怕水这个弱点让她知?道了,眼下又还在对方地?盘上,今日这般激怒了她,对你?来说处境会不会太危险?要?不你?先回峪山去吧。” 岁偃一个翻身,在她身侧躺了下来,他满不在乎地?道:“若是没有极渊王鱼那一遭,她对我确实有些威胁,至于现在嘛——不够看。” “为什么?” “因?为有佑宁啊。” 佑宁不明所以。 岁偃以手撑头,弯眼看着她,道:“桂玉书飞升的时候,有个东西忘了拿回去。” “嗯?”佑宁想了想,猛地?记起来,她闭上眼心念一动,一柄软剑出现在她的手中,“桂前辈的本?命灵剑!” “现在它是你?的了,”岁偃伸手欲摸一摸剑身,然?而那柄剑好似有意识一般,扭身躲开了,“桂玉书飞升,他的本?命灵剑也沾上了仙气,只要?不是再来一只极渊王鱼,凭这把剑足够揍翻它们。” 佑宁又惊又疑地?看着面前的灵剑,她也试探地?伸出手。 灵剑犹如一只小?兽,立刻亲昵地?缠在她手上,原本?锋利的剑锋挨着她的皮肤就自动化?软。 佑宁被它逗笑?了。 岁偃道:“桂玉书留下的剑谱我还有些印象,明日起咱们就练起来。到时候管她沛怀柔是什么东西,若敢不老实,一剑削了她便是。” 第36章 36 .海神 许是被岁偃的话安慰到了?, 这一夜佑宁意外地睡得安稳,以至于他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知道。 第二日,大庆与安善正式开始交接换礼。大庆地大物博,迎亲用?物即便遭遇海难丢失许多, 剩下的宝物依旧足以震惊安善国的官员。 盘点交接完以后, 便是商榷敲定沛怀柔离国的日子。 如安善王所言,安善国人离开故土都?需要问卜, 普通百姓找民间术士, 皇家贵族则由号称“能直接沟通海神”的妧姬亲自占卜。 说是占卜,实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祭祀典礼。 佑宁与李嘉昉被邀请观礼, 甚至佑宁的那份邀请还是沛怀柔亲自来的——天未明?时她便带着侍女亲自来拜访。 佑宁一面惊讶于此人非常人能拥有的心智,一面暗自庆幸岁偃已经提前?离开。 昨夜沛怀柔对岁偃流露出的那种痴狂让佑宁心有余悸, 另外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两者加在?一起让她暂时不是很想搭理她,可又做不出伸手打笑?脸人的举动, 最终只能一个?人别别扭扭地出门迎接。 “今日只有公主一人吗?”沛怀柔开口第一句就精准踩到佑宁的怒点上。 看着她左右张望的模样, 佑宁气不打一处来, 生硬地“嗯”了?一声。 沛怀柔笑?得春风满面,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她无视佑宁冷淡的态度,示意侍女送上一个?精致的木匣。木匣有女子两个?手掌大,匣身上刻满海浪的纹样,匣面则刻着一名散发女子的画像,她双目紧闭,双手交叉置于胸前?, 额前?的位置点缀着一颗东珠。她的身周是和?匣身一样的波浪纹,让人下意识联想到海中神女。 沛怀柔道:“今日巳时三?刻妧姬会开神坛祭告海神, 请海神为怀柔择选出海的日子。公主是大庆来的贵客,此番盛典不容错过?,父王特命怀柔亲自来请,望公主能赏脸莅临。” 她一个?眼神,佑宁身边的侍女便跨步上前?接下木匣。 佑宁皱了?皱眉,但转念一想,此等重要场合,自己若是拒绝并不合适,也就不计较侍女的行?为,她端庄地回答道:“怀柔公主放心,安平会准时到的。” 说罢,转身欲走。 沛怀柔却是伸手拉了?她一把,道:“安平公主莫急,开神坛请海神有些讲究,请听怀柔解释给您听。” 佑宁只得转回来,耐着性子听她说道。 “海神尊贵,愿降下神谕,庇护我等,为答谢海神之恩,参加问卜典无论主客都?需得为海神献上供奉。供奉无要求,可以是山珍海味,奇珍异宝,也可以是清粥小菜,女红经帖,只要心诚便可。” 客随主便,佑宁点头道:“多谢公主,安平知道了?。” 回屋后,佑宁思?索了?一番,从头上取下一只步摇,放入匣中。 步摇是文宗赏赐之物,献给安善的海神既不算怠慢,她也不心疼。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34节 巳时刚到,佑宁便来到安善神坛。 神坛建在?王城之外,一处宽阔的海滨空地之上。青色的巨石在?空地上堆出一个?高台,高台两侧分别错落地矗立四根巨大的石柱,高台的正中是一个?由一块巨大的玉石雕刻出来底架,架上放置着一面巨大的石鼓,石鼓鼓面上有和?木匣上一样的图腾。 高台不临海的三?面被一圈石砌的围墙围了?起来,隔绝平民百姓靠近的同时也为皇室和?贵族提供了?绝好的观礼点。 佑宁越过?重兵把守的外围,来到围墙的入口处,恰好碰到了?正欲上行?的李嘉昉。 后者也瞧见了?她,刻意放慢脚步,待佑宁走到他身边时,突然出声道:“这一次你别想赢过?我。” 随后,气登登地领着侍从飞一般地登上围墙,留下佑宁一脸茫然:“?” 佑宁走上墙头时,安善的贵族都?已到得差不多,三?面围墙墙头都?是人。她被安排在?安善王右手边第一个?位置,正对神坛,视野绝佳。 等到落座,佑宁才看见神坛上的光景。 神坛之下围站着许多健硕英俊的年轻男子,他们?光裸着上身,小麦色的皮肤上绘满图腾,手中握着一个?成?人头颅大小,缠绕着红色丝带的的海螺。 神坛上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妧姬,一个?是沛怀柔。两人俱穿着与安善民风大相径庭的服饰——不是斑斓轻薄的纱衣,而是一层又一层,繁琐而复杂的青蓝色绸衣。 绸衣上同样绘制着波浪纹样。 沛怀柔以手掌向下,额头点地的姿势跪拜在?石鼓前?,一动不动,妧姬立于她面前?。 今日她未带面纱,但露出来的所有肌肤上都?涂写着一种佑宁看不懂的文字,包括脸上。 这些文字带着神秘和?诡异的美感,使人的目光不自觉地粘在?妧姬身上,无法移开。 巳时三?刻一到,高台之下赤膀的男子齐齐吹响手中的海螺,悠长?浑厚的号声响起,汇聚成?一曲来自深海的颂歌,洗涤着神坛内每一个?人的灵魂。 遥远的海面上突然跃起一头巨大的鱼,又重重地砸进海水中,溅起丈高的水花,它哼鸣一声,震撼人心的声音与海螺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令所有人神魂震荡。 巨鱼之后,传说只有月夜才会现身的豚鱼也骤然成?群结队地出现在?海边。它们?竞相越出海面,在?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完美的弧线。 有海风吹来,吹起妧姬的衣袖,她猛地拉开绸衣前?襟,下一秒竟是直接脱掉了?外衣,露出里?面由贝壳制成?,仅能遮住隐秘部位的螺衣。 她的身材非常傲人,曲线起伏堪称女娲造人的奇迹,然而没?有任何人能对眼前?这一幕生出邪念。 妧姬的全身上下都?绘满了?经文。 她倏地开始随着号声与鲸鸣舞动起来,身体软若无骨,轻若柳絮,做出一个?又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 她绕着沛怀柔一边舞动一边转圈。一圈两圈……转到不知几圈,巨大的石鼓忽地被看不见的力量撞响。那响声沉闷但震耳欲聋,立刻盖过?了?数人齐齐吹响的海螺号声。 妧姬的动作开始加速,她每绕着沛怀柔转一圈,石鼓便响一圈。 九声鼓响后,石鼓归于沉寂。 豚鱼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巨大的海鱼也失去了?踪影,海风止,螺号停,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妧姬停下舞动,她缓慢而庄重地以沛怀柔的姿势跪倒在?地,扬声高呼:“信女妧姬,感谢海神指点。” 空旷地带声音往往会被弱化,但妧姬的声音却能清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安善王带头,围墙墙头上观礼的所有人纷纷站了?起来,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齐声高喊:“感谢海神!” 佑宁也跟着一起站了?起来,但她并未行?礼也未随着一起高呼。 她不受海神的庇护,无需向它道谢。 神坛上,妧姬已经拉着沛怀柔站了?起来,正在?慢条斯理地穿衣服。待穿戴完毕,她朗声道:“回禀陛下,海神神谕,怀柔公主可在?九日后离海远行?。” 安善王点点头,转身对佑宁道:“公主您觉得九日后出发如何?” 围观了?整场仪式的佑宁完全明?白安善人对海神的崇拜有多深,因?此即便她对九日后才启程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浅浅一笑?,道:“安平遵从海神的指示。” 安善王大笑?道:“多谢公主体谅!孤立誓,只要孤在?位一天,安善便永远以大庆为尊!” 这时,安善王身边的一名侍者轻声提醒道:“陛下,仪式还没?完,该进入下一环节了?。” 佑宁也听见了?,她余光瞥见高台上已经没?有人影,不论是赤膀的男子还是妧姬沛怀柔二人都?不见了?踪影。 主角都?不在?,仪式居然还没?完? 她张口刚欲问,身后捧着木匣的侍女突然上前?一步,双手举过?头顶,将木匣伸向空中。 不只是她的侍女,墙头上其他人的侍者同样如此。 安善王解释道:“这是仪式的最后一环,观礼者与仪式主角都?需要向海神献上自己的供奉……” 正说着,便见沛怀柔领头,带着妧姬与那些吹号的男子从楼梯间上到围墙上,与其他人一般,举起了?自己的木匣。 “海神会从中选出自己钟意的供奉之物,一旦被选中,俸物的主人可以得到一次面见海神的机会。” 佑宁皱眉,沛怀柔并未跟她说过?这一段,直觉告诉她不对劲,有猫腻! 她刚想开口向安善王再问得详细一些,只听得空中穿了?清越的风声。 一只通体雪白的巨大海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空中冲下来,直接叼走佑宁身前?侍女手中的木匣,消失在?了?天际。 “怎么回事!?海神为什么会选她!?” “搞错了?吧,这次海神选了?一个?外乡人?!” “妧姬呢?妧姬在?哪?!快让她重新问问海神这是怎么回事!?” 海鸟消失的一瞬间,墙头上炸开了?锅,无数安善贵族惊讶且面色不善地盯着佑宁。 就连安善王也被这结果吓了?一跳,立刻挥手示意侍者赶紧将妧姬带过?来解释一下。 妧姬匆匆赶来。 沛怀柔跟在?她身后。 佑宁瞧见她突然眨了?眨眼,咧嘴朝自己笑?了?笑?。 不是之前?那种温婉得体的微笑?,而是阴谋得逞,得意炫耀的笑?。 第37章 37 .神庙 “妧姬你?且说说, 到底怎么回事?为何海神会选中大庆来的公主?” “往年并非没有他国之人来观礼,但却未出现过今日这种情况!” “接风宴时你曾得海神神谕,说安平公主会打扰海神的安眠,那今日这又是怎么个情况?” “刚刚是神使搞错了罢?你速速将它唤回来, 重新选择的俸物!” 妧姬一来就被安善王附近的贵族围了起来, 他们?一人一句,七嘴八舌的, 十分吵闹。有人说话间控制不住怨气?, 狠狠地瞪了佑宁一眼。 早前佑宁想过沛怀柔必有后招,对她亲自送来的木匣防备过, 奈何?开启心眼也没发现任何?异常,思索后才慎重地选择李弘深御赐的步摇作为俸物。 借着李弘深真龙天子的名头, 沛怀柔若是当?真有什么阴暗的打算,也得投鼠忌器。 然?,千算万算, 没算到她不是下暗手, 而是直接将她推到万众瞩目之地。 有时候太过引人注目也很危险。 “神使代表海神的意志, 我并不能左右,也无权过问, 各位大人若是对海神的决定?不满,可自行前往海神庙,表达诸位的诉求。”妧姬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将所有人的愤懑堵了回去。 他们?敢对妧姬发泄自己的不满,却没胆子真去海神庙找正主理论。 然?要他们?就这样?接受面见海神的机会被一个外乡人夺走,还是觉得十分不甘心。 僵持之中,安善王抬手压下所有的不满, 问道:“敢问公主献上的何?物?” 佑宁如实以告:“是父皇御赐的点翠金步摇。” 一听是大庆皇帝的御赐之物,叫嚣的安善贵族们?纷纷闭嘴。 安善王恍然?大悟道:“难怪……即是大庆陛下的御赐之物, 越过我们?,得海神青眼也属正常。诸位也无需介怀,这次不成,以后有的是机会面见海神!” 佑宁当?即暗悔:这回弄巧成拙了! 安善国的陛下都?发话了,旁的人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接受罢。 但佑宁并不愿意接受,她斟酌了一番,试图推拒,便轻声开口?对安善王道:“即是安善的海神,合该把机会还给您与您的臣民,安平愿意……” 话未说完,猛然?发现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冷了下来,瞪着眼睛阴森森地看着她,那模样?就好像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 沛怀柔倏地开口?道:“公主有所不知,海神的旨意是不能拒绝得。拒绝代表您要将海神的庇佑往外推,这可是海中,失了神明的庇佑,您知道是什么结局吗?” 佑宁深深地望着沛怀柔。 后者笑得一脸温柔,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她表现得好像局外人一般。 “神明恩赐安平怎会拒绝,安平是想说,我也愿代表各位,将诸位的心愿转述给海神。诸位若是有想要告知海神的事,请拟成书信,安平必将诸位的心愿传达到位。”佑宁的脑子快速地转了几个弯,再开口?时话锋一转,没有踏入沛怀柔设下的陷阱中。 安善王与其他人的脸色闻言立刻晴朗了起来。有人试探地开口?问道:“公主此话当?真?” 佑宁一本?正经地道:“当?真。安平若撒谎,则今生今世再也得不到海神的庇佑。” 这个毒誓发得真狠!原本?还有顾虑的人彻底打消了心中的疑虑,喜上嘴角,已?经开始构思要如何?用呆板的文字完美地表达自己对海神滔滔不绝的仰慕与敬爱之情。他们?看佑宁的眼神不再带有仇视,取而代之的是兴奋与感激之情。 安善国的人一旦被海神选中都?只想着独占这份恩典,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表达出转达的意愿。 沛怀柔脸上的笑容垮掉了几分,转移到了佑宁的脸上。 你?有你?的手段,我有我的应对,我们?且看谁技高一筹吧。 * 海神选定?了接受的供奉之物,这场仪式也算是彻底养成,观礼的贵族纷纷起身,带着自己的随从离开。 佑宁带着满腹愁思离开神坛,坐上马车,随着大部队往回走。 平民百姓无法靠近神坛一睹祭典的盛大但也不妨碍他们?自发地聚集在神坛外围,聆听悠扬的海螺号与空灵的鲸鸣,试图借此沾一沾海神的恩赐。 直至礼成结束,他们?仍在附近徘徊,不愿离去。 皇城侍卫将百姓阻隔开,让出一条能让马车通过的道,皇家与贵族的车队从人群中穿过。 这一次围观的群众比佑宁入安善时还要多。 行至中途,人群突然?骚动起来,似乎是有人挤过人墙,冲破了侍卫的防线朝着佑宁的马车奔来。 侍卫与驾马的车夫吓了一大跳,前者拔剑怒吼,后者急忙勒紧缰绳。 高昂的“吁”之后,马车停了下来,车夫与侍卫们?这才看清冲上来拦马的竟是一名高瘦纤细的女子。 瞧模样?,不是安善人。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35节 “怎么了?”马车停稳后,佑宁从车内探出头来,一眼便看见跪坐地上的岁偃。 他又变成了胡芮颜的模样?,正可怜巴巴又抽抽搭搭地跟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皇城侍卫讲述自己随口?编造的故事。 他给自己的设定?是“海难不幸与主子失散但幸运得救,上岸后立马来寻主子的大庆忠心侍女。” 尽管他说的投入,情真意切的模样?,然?侍卫与马夫还有围观百姓的表情颇有几分一言难尽。众所周知,大庆船队遭遇海难得地点在晋泽豚海,与安善国相去甚远,这也能得救得撞多大的运啊! 被骚动吸引,上前来查看情况的方使臣一听却是满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快步上前斥开侍卫,亲自将岁偃扶起来,朗声对佑宁道:“安平公主不愧是被海神选中的人,福泽深厚,就连您的侍女也受到了海神的庇佑,能大难不死,重新回来找您!” 佑宁:“……” 虽然?内心充满无语,但面上还是礼貌地保持微笑,她谢过方使臣,将岁偃带回了马车中。 马车的帘子一放下,挡掉了外部的视线后,岁偃立刻收起哭哭啼啼的模样?。 他正色道:“祭典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随口?编的故事那使臣为何?那么相信?” 原来你?也知道你?编的故事太随便了啊? 佑宁叹息一声,将今日发生之事和盘托出,然?后道:“你?来得着实巧了些,现在回想起来就好像是那海妖提前猜到了你?的计划,特意为你?铺路一般。沛怀柔安排这一切,看似逼我去见他们?口?中的海神,但我总觉得背后真正的目标是你?,不若到时候你?就别去了罢?” 岁偃皱眉,不赞同地道:“既然?目标是我,难道我能放你?你?个人去面对那海妖?深海大妖,一个赛一个的古怪,你?应付不来,我好歹还能帮你?一把。” 佑宁本?想再劝劝他,但从实际出发,她确实还不具备一个人面对海妖的实力?。 内心涌起小小的失落,她握拳悲愤道:“还是怪我太没用了,此间事了后,我定?好好同你?学法术,争取以后独当?一面!” 岁偃被她突如其来的豪言壮语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行,那我等着你?保护我得那天。” 明明是两人之间经常做的动作,这一次佑宁觉得头顶的手掌格外的炙热,烫得她心脏不受自控地乱跳。他带着笑意温柔看向自己的目光像一杯陈年佳酿,让她的脑子微微发晕,不知所措。 佑宁猛地坐直身子,开始小小声地背诵清静经。 岁偃:“?” * 回宫后不久,就有宫人来传话—— 妧姬收到海神神谕,海神庙将在三日后打开,届时佑宁可进入海神庙,面见海神。 时间在佑宁交接工作与接受贵族们?送来的书信中飞快地流逝。转眼就是海神庙打开的日子。 佑宁起了个大早,盛装打扮后,和岁偃一道,由宫人带路,来到特意为海神修建的海神庙前。 说是庙,其实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华美程度堪比安善国的王宫。 安善王与王后还有妧姬已?经在庙门?前等候。 佑宁同安善王与王后行礼,安善王将人扶起来,然?后递了一个眼神给身侧的美人。 王后上前一步,从轻薄的纱衣中取出一封信,交于佑宁,她道:“公主,此乃本?宫的心愿,还劳您代为转交给海神。” 佑宁接过信封,笑道:“安平定?不辱使命。” 话毕便领着岁偃绕过两人,准备踏入海神庙。 安善王身边一名美艳侍女伸手拦下岁偃,冷声道:“海神只准许安平公主一人进庙,你?这侍女就同我们?一起在门?外候着吧。” 妧姬却突然?出声道:“陛下,她得一起进入。” 安善王不由地多打量了岁偃几眼,随后揽过那名拦路的侍女,道:“知道了,去吧。” 这下佑宁更加确定?这个局是沛怀柔专门?给岁偃设下的了。 妧姬立在庙门?前低声念出一串咒语之后,轻轻叩响了海神庙的庙门?。 庙门?自动从内部打开。佑宁与岁偃在众人的注视下踏进了海神庙。 “咔滋”的声音响起,庙门?在两人身后慢慢地合上,吞噬掉所有的光线。 整个空间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佑宁心底升起微微的不安,她侧跨一小步,贴近岁偃,她的衣袖与他的混在一起。 第38章 38 .寄生 “噗噗”几声响, 海神庙内烛火自行亮起,驱散一室的黑暗。 庙内共有三层,沿墙的木架上摆满杂物,细看过去像是归属于不同人的私人物品。中庭伫立着?一座几乎与房顶齐平的神女像。 神女像以沉香木雕刻而成, 价值不菲, 造型与?木匣上的雕刻像一样,只是较之更加精细, 在?幽幽烛火中似真人一般。 神像前是一个一人高的青铜鼎, 里?面插着?香烛,三支香刚燃了个头, 袅袅青烟盘梁而上,竟是刚刚才点上的。 岁偃道:“过去看看。” 两人并肩靠近神像, 四处翻看,未见异常。 佑宁绕至神像后方,一抬头发现神女像的后背上竟然还有一面神像! 这是一座双面神像——前?方为扬手闭目的神女, 后方神女光洁的背部镶嵌着?一尊稍小一些, 怒目盘腿的男神像。 岁偃也绕至后方, 看了一眼?,旋即舒展眉眼?, 道:“我知?道这家伙原身是什?么了。” 佑宁问:“是什?么?” 岁偃刚欲回答,头顶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声,道:“两位可让人家好等。” 两人昂首望去,只见二楼的栏杆处倚着?一位风情万种的美?人,她垂首往下?看,模样还是往日那副模样, 但神态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温婉和顺被妖娆妩媚取而代之。 是沛怀柔, 却也不是。 佑宁心中警惕,悄悄唤出灵剑,借着?自己与?岁偃交叠的衣袖将其掩藏。 沛怀柔慢悠悠地从楼上走下?来,视线在?佑宁与?岁偃身上来回扫视,道:“我就知?道,只要把你绑来,岁偃公子就一定?会跟过来……你们俩的感情真好,好得让人家都?嫉妒了呢。” 佑宁厉声质问道:“沛怀柔,你大费周章把我们诓来此处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沛怀柔捂嘴娇笑?起来,却不理佑宁,目光专注地盯着?岁偃,仿佛能透过他的伪装,看清他的模样一般。她道:“岁偃公子你瞧,她生气了。此等善妒的女子可配不上你,你不如与?我一起吧!我知?道你们狐族生性风流,只要你愿意与?我一起,我可与?你一起共享这天下?的美?人。”她伸手慢慢地抚摸自己的脸庞,媚眼?如丝的道:“你瞧我现在?这副皮囊,难道不比她美?貌得多吗?” 岁偃冷眼?瞧着?她,道:“再美?丽也不过是你偷来的皮囊而已,你不会真以为自己长这样吧?” 沛怀柔嗔怨地横了他一眼?,道:“偷来的如何?抢来的又如何?至少此刻看着?美?丽不是吗?岁偃公子,你不妨再好好瞧瞧人家……” 她边说,边贴向岁偃,话?到最后,突然拉住他的衣袖将脸直挺挺地往他面上贴! 佑宁一直警惕着?她,见状,未作他想,快如闪电地出手拉过岁偃另一只手往后一带,右手手腕一转,亮出软剑照着?沛怀柔的脸抽了下?去,“放开他!” 剑身柔软,剑锋却闪着?寒光,带着?令人心惊的气势,逼迫得沛怀柔不得不松手,身体后倒避开。 剑气划过,劈断了她一缕长发。 沛怀柔脚下?一点,拉开距离,面沉如水地盯着?佑宁,道:“安平公主,我瞧你也算个美?人,处处对你手下?留情,你却这般待我?” 佑宁手腕一震,软剑柔软的剑身清光一闪,化为一柄削铁如泥的灵剑,她将剑一横,反问道:“手下?留情?你不过是忌惮我的身份而已。杀了我,你和整个安善国就得面对大庆的怒火,这个结果,不论?是你还是安善怕是都?承受不起吧?” 沛怀柔大笑?,狂妄地道:“我堂堂安善海神,本领通天,岂会惧怕你小小凡人王朝?” 佑宁嘲讽道:“哼,区区海妖,口气倒不小。你若真是本领通天就不该只是窝在?这小小安善,自称什?么海神,我大庆的道观都?改而供奉你好了。” 岁偃似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又立马正色道:“咳咳,你们继续。” 他这么一打岔,沛怀柔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她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咬牙切齿地道:“人家竟是没看出来,原来安平公主如此伶牙俐齿,你就是靠的这一口巧舌如簧哄骗了岁偃公子的心罢?” 佑宁微微侧脸看了岁偃一眼?,后者眨了眨眼?,十?分刻意地摆出一副崇拜地表情望着?她。 她秒懂,故意举起自己与?岁偃交握着?的手,晃了晃,道:“你管我如何得到他的心,总之你就算美?若天仙,也无济于事。” 岁偃一改先?前?冷漠的模样,十?分宠溺地看着?佑宁,出声补刀道:“公主,这你就说错了,这位安善海神哪里?美?若天仙了?她原身乃是深海中的蚧巴鱼,可与?‘美?’这字没有半点关系。” 佑宁故作惊讶道:“啊?蚧巴鱼?那岂不是海中□□吗?” 这两人一唱一和,阴阳怪气地,沛怀柔气疯了,怒吼一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面目狰狞地照着?两人就冲了上来。 佑宁迎着?沛怀柔的利爪而上,左右横剑,完美?地挡下?了她的每一次出手。沛怀柔不甘心,卯足全身力气,双手狠狠锤下?,佑宁眼?疾手快地松开岁偃,双手握住剑柄——“砰”地一声响,她的膝盖因受到重?击而颤了颤,但到底是架住了沛怀柔的这一击。 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又见沛怀柔的双眼?突然变得完全漆黑,她张嘴发出无声的咆哮。 海神庙中的烛火骤然齐齐熄灭,空气也瞬间变得粘稠湿润,整个空间好似被水淹没一般。 佑宁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下?一刻鼻端似乎是被什?么堵住,连呼吸都?有困难。到底是初尝剑术,她手上的动作受影响有一瞬间的混乱。而一直被她护在?身后的岁偃则感到一瞬间的晕眩,像极了在?苍舶上晕船的感觉。 抓住这一秒的破绽,沛怀柔改变出爪的方向,收回双手,又从斜下?方狠狠一挠—— 衣帛被撕碎与?佑宁的闷哼声同时响起,岁偃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脑子登时清醒,他收起脸上的戏谑,眉头拧紧,探手揽住面前?的人影,一个旋身调转两人的位置。 他身后冒出一片巨大的黑影,似一朵盛开的花,在?空中舞动,又在?他旋身的瞬间合在?一起,狠狠地抽在?沛怀柔的身上。 沛怀柔惨叫一声,被抽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了神像面前?的青铜鼎上。 “唔!”一声陌生嘶哑的男声伴着?□□撞击铜鼎的声音响起。 岁偃抬手打了一个响指,身后的黑影瞬间消失不见,庙内的烛火重?燃,空气中那股粘稠潮湿的感觉也全部消退。他看着?倒在?地上,正一边抽搐一边呕血的沛怀柔,冷声道:“在?我面前?使用幻术,不自量力。” 他转过身,扶住佑宁,垂眸看向她的腹间。 佑宁的腹部被沛怀柔那一爪偷袭挠出一道深深的血痕,要不是她在?千钧一发之际撤回力道,往后避了避,只怕是要被这一爪子将肚皮都?挠破了。 “我没事,你别看。”感受到他的目光,佑宁抬手捂在?腹部,试图遮掩住伤口。 然而刚受过重?力撞击的手正在?不停地颤抖,不仅遮不住伤口,反而将淌出来的鲜血,糊得到处都?是。 “别动。”岁偃眉头皱得更紧,他一手握住她的双手,一手平摊置于伤口之上,将灵气渡过去,将伤口抚平。 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复原,佑宁脸上也恢复了不少血色,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低声道:“谢谢。” 岁偃的眉头这才放松了些。 两人一起靠向已经没了动静躺在?地上的沛怀柔。 佑宁拿脚尖推了推她,后者没有反应,她问道:“这是死了还是晕过去了?她到底是沛怀柔还是那海妖?” 岁偃蹲下?身,伸手将人翻了个面,然后秀出自己的爪子,一边比划着?从何处划破她的一衣服,一边道:“是沛怀柔本人,但是是被海妖附了身的沛怀柔。我没下?死手,她只是受了内伤晕过去了。” “附身?” “蚧巴鱼乃深海鱼,生性颇为古怪,雄鱼遇见雌鱼就会寄生在?雌鱼身上,达到一种雌雄同体的状态,蚧巴鱼修炼而成的妖也保持着?这种本性。由于强大,它们身上往往会寄生很?多雄鱼,遇见自己喜欢的活物,就会从身上扯下?一条雄鱼,让其寄生过去,将对方变成自己的傀儡。沛怀柔就是给雄鱼寄生了。” 说话?间,他终于找到了下?手的地方。只见他手指舞动,沛怀柔背上的衣衫就碎成细屑,露出整片背部。 佑宁往她背上一瞧,倒吸一口凉气——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36节 但见她原本该是光洁的背上,居然印着?一张扭曲而丑陋的人脸。 岁偃看着?那张人脸,万分嫌弃道:“蚧巴鱼之所以叫蚧巴鱼就是因为其不论?雌雄都?非常的丑陋,尤其是作为寄生物的雄鱼,更是奇形怪状,不堪入目。” 火光照在?人脸上,人脸立刻尖叫起来,声音嘶哑而难听,“发现我了!你们发现我了!” “闭嘴!难听死了!”岁偃随手变出一块石头直接塞到它的口中,将它的尖叫声堵住。 第39章 39 .王后 嘴巴被堵上, 那张人脸变得更红更扭曲。 画面实在?有些不堪入目,佑宁别开?脸,盯着他的衣摆道:“话说你既然惧水,为何还对深海鱼妖如此了解?” 岁偃一边端详寄生的蚧巴雄鱼, 一边道:“凑巧知道这蚧巴鱼而已……嗯, 实物也是第一次见?。”说着他好奇地伸手戳了戳,戳完又露出无比嫌弃的表情, 顺手就在沛怀柔的裙摆上抹了抹。 竟是把人家姑娘家的裙子当抹布! 佑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裙摆, 虽然因为打斗变得皱皱巴巴的,还沾了点点血斑, 但也不是很想染上蚧巴雄鱼恶心的黏液。她?不动声色地挪开?了一步。 岁偃奇怪地瞥了她?一眼,用眼神询问:你干什么? 佑宁摇头胡扯道:“它太丑了, 我看着恶心。” 岁偃赞同道:“确实丑,怨不得凡间野狐宁愿死也不愿被这?玩意儿寄生。” 这?话里有故事,佑宁的耳朵竖了起来, 问道:“什么意思?” “蚧巴鱼原身极丑, 不过?深海鱼都挺丑的, 也不奇怪。丑就算了,偏生它们?这?一族还好色, 不论男女,只?要看上了就会放出雄鱼寄生。蚧巴雄鱼本身没有任何攻击力,凡人都能一脚将其?踩死,然此鱼寄生能力极为强悍,沾皮既能完成寄生。谁一旦被雄鱼寄生,就将彻底沦为雌鱼的傀儡, 任其?摆布。”岁偃道,“狐族本性喜好美?人, 若是被这?玩意寄生,变成它们?的禁脔,整天与这?等丑东西呆在?一处,那不如死了算了。所以蚧巴鱼也算我们?狐族的传说,每只?狐狸都听?过?其?大名。” “……原来如此,”佑宁了然,又问,“那难道被雄鱼寄生就没办法吗?” “办法当然有。深海鱼往往不耐热,用火烧能让它们?自动剥离,”岁偃顿了顿,“不过?,雌鱼的修为越高,它身上雄鱼的阈值就越高,这?条用寻常的火恐怕逼不出来的,唯有三昧真火值得一试。” 佑宁追问道:“要何处去寻三昧真火?” 不怪她?这?么急切,沛怀柔是安善与大庆和亲的人选,从被选中之?时?起就是大庆皇家的人,佑宁必须把她?带回去,而且为了大庆的安危,这?条雄鱼也必须得挑出来。 岁偃拍了拍手,站起来,“哎,我算是看出来了,原来我前半辈子学的那些奇术异法,都是为你准备的。桂玉书留在?峪山的功法中有一道敕火咒,施此术可借天地奇火一用,至于借出来的到底是什么火,全?看个人运气,我反正从来为召唤出过?三昧真火,你可以自己试试,若能召出三昧真火,说不定能把这?雄鱼给烧下来。” 佑宁一口?答应。 敕火咒本身的咒语与手诀都不算难,难得是不可预料的结果。佑宁几番尝试,这?才召唤出来传说中的三昧真火。 岁偃人对她?的天赋已经见?怪不怪了,可以说人都麻了。只?是火焰召唤出来的一瞬间,立刻离她?三尺远,他借不到三昧真火是因为此等仙火对未入仙籍的妖有威胁,他连靠近都觉得难受更别提去借此火。 佑宁借出来的三昧真火只?有黄豆大小,她?很担心这?一点点火苗能不能把沛怀柔背上的那张脸给烧下来。她?尝试着将火苗送到自己的指尖,用一只?手护着,小心翼翼地靠近沛怀柔的后背。 沛怀柔背上的雄鱼感受到了来自仙火的威胁,还未靠近就疯狂抽动,试图逃离,甚至刺激得沛怀柔已经失去意识的身体都在?不停地抽搐,扭动。 那场面十分诡异。 岁偃看不过?眼,衣袖一挥,一道术法打在?沛怀柔身上,后者好似被什么重物强行镇压,纹丝不动。 火苗挨上了蚧巴雄鱼,有皮肉被灼烧的“嗞嗞”声响起,下一秒它如一张皮从沛怀柔的背上扯了起来,佑宁这?才发现它与沛怀柔相接的那一面上竟然布满密密麻麻细如牛毛的血管。 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漫开?,看着沛怀柔血肉模糊的背,佑宁觉得胃里在?翻滚,她?唤出灵剑,在?人脸彻底脱落的瞬间直接挥剑将蚧巴雄鱼碎成两?半。 “啪嗒”两?声,蚧巴雄鱼掉在?了佑宁脚边,她?立即抬脚狠狠踩上去。 “啪”,汁水四溅,佑宁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一条雄鱼彻底死掉了。 就在?它死掉的一瞬间,中庭那座巨大的沉香木神女像脸上突然出现数道裂纹,并迅速蔓延至全?身,只?是眨眼的功夫,神像开?始坍塌。 不停坠落的木块重重地砸在?地上,十分危险,岁偃顾不得三昧真火,立刻飞奔上前,揽住佑宁的腰,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佑宁眼疾手快地在?他靠过?来的瞬间合起掌心,将那抹黄豆大小的仙火握在?手掌中,免得它伤到了佑宁。 经过?沛怀柔身边时?,岁偃眸光闪了闪,衣袖一挥,后者的身体凭空消失,不知道被他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眼见?着就要碰到海神庙大门?,佑宁甚至已经构思好要如何合理解释庙中的变故时?,海神庙的大门?骤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刺眼的日光照进庙宇内。 岁偃突然停了下来,不再往前。 佑宁抬手遮了遮,适应光线的变化后,抬眸望去—— 只?见?安善王后领着一众样貌英俊,身材高大的精兵,神情不善地站在?门?口?,她?恨恨地开?口?道:“毁我神像,夺我躯体,两?位当真是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一句话,信息量巨大。佑宁当即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只?见?她?面色苍白,印堂发黑,脖子上还有一个鲜血涓涓往外流的小血洞,就好像是她?这?一处缺了一块肉一般。 安善的王后竟然是蚧巴鱼妖本尊! 佑宁心中一惊,下意识去寻找安善王的身影——如果王后是蚧巴鱼妖,那么安善王…… 视线捕捉到了安善王的身影,然而如她?所想,这?位安善的王,已经遭了蚧巴鱼妖的毒手。 安善过?与大庆一样,以男子为尊,可如今她?身旁站着的安善王已不见?先前的爽朗大方,他目光呆滞,口?涎横流,完全?一副痴傻的模样。 岁偃淡道:“你终于肯现身了。凡人道‘狡兔三窟’,看来你的傀儡不止沛怀柔一个,只?怕整个安善国都被你渗透了吧?” 安善王后道:“岁偃公子果然聪明,人家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岁偃扬声质问道:“一国之?主都敢控制,你下手这?么狠,就不怕天下降下仙官令来拿你吗?!” 安善王后轻笑一声,道:“捉拿我?我虽放了雄鱼在?这?些安善人的身上,可平时?并没有干涉他们?的想法,他们?还是原来的自己……哦对了,甚至连雄鱼都是经过?他们?的同意,才放上去的。我这?一没害人性命,二没强迫于人的,老天爷凭什么降仙官令来捉拿我?!若不是今日你们?抢了沛怀柔的身体,我也不会夺了他们?的心智。”说着她?抬手在?安善王的胸膛上摸了一把,后者身体顿时?轻颤起来,她?又道:“你瞧,人都傻了也舍弃不掉这?劣性,这?就是凡人,我至多不过?是让他们?将内心深处的欲望都释放出来而已,说破天,天上那群家伙也定不了我的罪。” 这?蚧巴鱼妖虽来自深海,脑子却不傻,对天道的了解也比同样出身深海的极渊王鱼多得多。就如她?所说,仙官令降世的条件是人间出现了严重威胁凡人生存的妖物,比如以人为食的恶妖,像她?这?般行径还不够资格浪费一个仙官令。 岁偃突然放柔语气道:“其?实说起来,我们?之?间并没有太大的矛盾,不用搞得这?么剑拔弩张。我们?的目的只?有接沛怀柔回大庆这?一个,接到人就离开?,安善国这?些人如何活着,都与我们?无关?,不若你放我们?走,我们?既不会向海中仙官告密,甚至还能借大庆皇帝之?势替你遮掩,让你能稳稳当当地在?这?安善一方土地上长长久久地逍遥快活,岂不美?哉?” “岁偃公子果然识时?务,只?可惜已经晚了,”她?的脸色倏地冷下来,道,“沛怀柔可是我最?中意的一副皮囊,我原本还指望着用她?去试一试那大庆天子的滋味,但因为你们?,现在?这?一切都泡汤了,你说我能这?么放过?你们?吗?” 佑宁插话道:“沛怀柔的暴露只?能怪你自己色心不死,你若不打岁偃的注意,谁知道你是什么玩意!” 蚧巴鱼妖的目光落到了佑宁身上,她?道:“安平公主别着急,我和你之?间的账还没算呢。” 她?拍了拍手,身后的精兵分开?,让出一条道路来,妧姬从人群中跨出来。 神坛祭祀那日,佑宁见?过?她?赤身在?神坛上的模样,确定她?并没有被蚧巴雄鱼寄生,可她?却自愿成为蚧巴鱼妖的走狗,助纣为虐。思及此,佑宁瞪了妧姬一眼。 “海神大人,您有何吩咐?”妧姬恭敬地跪拜在?蚧巴鱼妖面前。 后者将她?扶起来,亲昵地摩挲着她?的脸,声音魅惑地道:“你不是说你有一法,可夺人寿岁吗?我要你夺她?五十年寿岁!” 她?狞笑着看着面前的两?人,恶狠狠地道:“岁偃公子,听?闻你们?狐族喜好美?人,我倒要看看若安平公主变作垂老干巴的老女人,你是不是还会如此坚定的选择她??” 第40章 40 .出逃 岁偃面?如寒霜, 声?音里透着杀意,“丑东西?,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这前后态度的转变如利刃划在?蚧巴鱼妖的心头,她怒道:“你?以为我不敢?妧姬动手!” 一声?令下?, 双方同时闻声而动。 妧姬的身手意外的迅速, 她身如鬼魅,欺身上前, 五指并拢作手刃, 直取佑宁受过伤的腹部。 然而,她再快, 依然避不过岁偃的眼睛。他立即握住佑宁的手一个旋身调转两人?的位置,没有任何怜香惜玉之感, 抬脚就是一踹,直接将妧姬踹飞出去。 两人?默契极佳,不需要任何言语, 当即足下?一点, 以反扑之势, 朝着蚧巴鱼妖冲了过去,佑宁执灵剑, 岁偃亮出利爪,瞄准它的要害处。 蚧巴鱼妖却是站在?原地不动,嘴边噙着一抹冷笑。眼见着剑锋与?利爪将至,她衣袖一甩,后方立定的精兵立即跨出上前,将其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 岁偃眼中寒光一闪, 掌势不减。 他是天妖,修的是桂玉书留下?的正?统道法?, 不能随意对凡人?下?杀手,否则会染上天道承负,渡飞升劫时?要被?天道清算。但就算会被?清算,今日他也要取这个丑东西?狗命! 佑宁不知其中门道,但观蚧巴鱼妖这有恃无恐的模样,她直觉不好,顿时?收势撤掉灵剑上的灵气,手腕一震,缠住岁偃,将其往后一拉。 见状,蚧巴鱼妖冷笑一声?,扬声?道:“给我拿下?他们?!” 百众精兵木着脸齐齐扑了上来。 有人?撞在?了佑宁的剑锋之上,身上立刻见了红,但他本人?却毫无知觉,仍旧直楞楞地盯着她二人?,生扑硬打。 佑宁只能步步后退,逼其攻势。 岁偃眼中泛起狠戾之色,手下?渐显杀招。佑宁忙道:“岁偃,尽量别?伤他们?性命!” 她的声?音及时?唤回他的理智,岁偃深吸一口气,烦躁地道:“我知道!” 他收起自己的尖如利刃的指甲,以掌风将所有缠过来的精兵推开。佑宁那一边则拿灵剑当鞭子,一鞭一鞭将人?都抽离开。 然而,精兵越来越多,她逐渐感到乏力,手腕处因?用力过渡,开始隐隐发疼。 岁偃余光突然妙瞥见那被?踹飞的妧姬已经重新飞了回来,他立刻道:“不能跟他们?一直纠缠,我们?处处受掣肘,再打下?去只怕不利,一会听我指示,先撤走。” 佑宁却道:“我有办法?,你?看我行动。” 话毕不等他回答,咬破舌尖逼出一口灵气,震开身边的精兵,抓住这个间隙,如离弦之箭朝着蚧巴鱼妖的面?门而去。 蚧巴鱼妖故技重施。 佑宁突然止住冲势,一直握成拳的手往前一抛—— 一抹明黄色的火苗擦着精兵的耳朵穿透他们?的包围圈,落到了蚧巴鱼妖的脸上。 “啊!”蚧巴鱼妖顿时?惨叫出声?,捂着脸跪倒在?地。 所有精兵同时?动作一停,就像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 “岁偃,走!”佑宁掉头就跑。 岁偃亮出自己的尾巴,九条硕大的黑色尾巴如一朵盛放的花,舞动着坠在?他身后,其中一条朝着佑宁延伸过来,往她腰上一缠,一拉—— 佑宁立刻被?拉倒他身边。 岁偃收回尾巴,探手揽住她的腰,道:“抱紧我。” 佑宁没有任何迟疑,果然伸手紧紧抱住他劲瘦的腰。 耳边登时?响起风啸,岁偃原地飞起,带着人?眨眼便飞到十里之外。 “回皇城,得?把李嘉昉带出来!”佑宁道。 她用借来的那一抹黄豆大小的三昧真火伤了蚧巴鱼妖,这梁子结大了,若是把李嘉昉留在?皇城,等那鱼妖回过神来,必不会放过他。 不论李嘉昉对她如何,他毕竟是大庆的皇子,也是她的弟弟,于公于私都不能弃他于不顾。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37节 岁偃方向一变,朝着安善皇城的方向飞去。 皇城内乍眼一看没有异常,但细看之下?就会发现,但除了太监,宫女与?侍卫中但凡面?容姣好者,都变得?混混沌沌、痴痴呆呆的模样。 显然这些人?被?蚧巴雄鱼寄生了。 佑宁越看越心惊,忍不住感叹道:“这妖孽胃口当真是大。” 她知道安善国?上下?被?寄生的人?不少,但没料到竟然会这么多!好色得?如此丧心病狂还是头一回见。 岁偃往下?瞥了一眼,道:“现在?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恶心这玩意儿了吧?” 佑宁忙不迭地点头。 没一会,两人?落到了李嘉昉下?榻的地方。 在?此处服侍的宫人?只觉得?佑宁突然带着侍女出现在?门外,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下?跪道:“拜见公主。” 佑宁开门见山地问:“二殿下?在?何处?” “殿下?在?屋内休息。” “我寻他谈点事,你?们?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我们?。” “是。” 佑宁面?上平静无波,脚下?的步子迈得?飞快。她快步走进房中,然后火速关上房门,岁偃自觉留在?门口做第二道戒备。 佑宁唤道:“李嘉昉!” “你?来我这干什?么?来炫耀你?得?了海神恩赐的吗?”唤了好几声?,李嘉昉才衣衫凌乱,散乱着长发从里屋走出来,恶声?恶气地道。 瞧着他这幅模样,佑宁真想一巴掌打醒这脑子拎不清的货。 你?堂堂大庆皇子,做什?么要争一个小国?海神的恩赐? 而且这个海神还是个冒牌的。 气归气,她心底也知道时?间耽搁不起。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身找到他的行李,扒拉出一套外衫扔给他,道:“马上把衣服换了,跟我走。” 李嘉昉皱眉道:“你?什?么意思?跟你?走?走去哪?” “别?那么多废话,照做就是。” 李嘉昉却是把衣服一扔,道:“你?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我听你?的。” “你?……”佑宁气急。 岁偃突然穿门而入,如一阵风一般掠至他身前,手起刀落直接将人?敲晕,然后又将人?藏了起来。 佑宁惊到:“你?把人?藏哪了?” 岁偃淡道:“我的袖中乾坤能短时?藏人?,沛怀柔和李嘉昉都在?里面?,情况紧急,不放他们?出来,免得?他们?搅局。” 佑宁点头表示赞同。 岁偃道:“空气中的鱼腥味越来越浓,想来是那丑东西?受了上没有余力再遮掩身上的味道,它已经往这边来了,我们?得?马上离开。” 皇城内还有一些从大庆来的随侍,佑宁不确定蚧巴鱼妖怒气上头会不会拿他们?开刀,但她现在?确实没有完全之法?能保住他们?,只能在?心里默默说一声?对不起,然后道:“行,我们?先出皇城,混在?百姓中,人?多眼杂,到时?候它找我们?也得?费些功夫,而我们?正?好趁这段时?间,想想如何对付它。” 来时?神不知鬼不觉,去时?也一样。 岁偃带着佑宁离开皇城,躲进了皇都里最热闹的瓦间市里。 瓦间市人?员众多,鱼龙混杂,既有朝中官员,又有街边摊贩,最适合躲藏不过。 两人?正?在?瓦间市里寻找落脚处,最好是那种人?丁兴旺的人?家,这样能有足够多的人?气掩盖掉两人?的气味。 刚找了没几家,临街遇见了方使臣。 见到两人?,方使臣十分意外,然意外之后,他竟然直接拦住人?,压低声?音急切道:“公主殿下?在?找藏身处吧?请随臣来。” 佑宁惊讶且戒备地看着他,旋即冷脸质问道:“方使臣此话何意?” 方使臣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我知道王后的秘密。” 岁偃快如闪电地出手卡住对方的脖子,冷声?道:“你?如何知道的?” 他这一手,并未使多大劲,目的只是为了威胁方使臣。 岂料方使臣丝毫不慌,望着两人?反问道:“公主与?这位大人?觉得?臣是否担得?起‘聪慧’一词?” 岁偃不答,佑宁想了想,此人?能说会道,又会察言观色,该装傻时?就装傻,确实聪慧机敏,于是点头道:“当然。” 方使臣道:“公主以为以臣之才智做区区使臣是否有些屈才?” 佑宁再点头。 “然这职位是臣自己求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光明正?大地离开安善,去往他国?寻找能人?异士来解决我安善隐患!” 佑宁粗略一想,从大庆到安善这一路,此人?确实出言不动声?色地替她化解过危机。原本以为是他恪尽职守,如今想来倒是刻意为之,她问道:“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她指了指岁偃。 方使臣点头,道:“从大庆港口出发那日,这位大人?施法?将二殿下?丢入水中时?,我正?巧看见了。” 佑宁睨了岁偃一眼,原来还有这回事。 后者哼了一声?,松开了手。 方使臣道:“半个时?辰前,臣发现那些半鱼人?有行动缓慢的迹象,联想到公主今日去海神庙面?见海神,便猜到了多半是您与?海神起了冲突,这才出门在?此处等着,为的就是您有需要时?,臣能及时?接应您。” 他说的情真意切,但佑宁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她沉默了几息,最后决定姑且信他一次,于是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方使臣了。” “不麻烦,时?间紧迫,还请两位速速与?我来。” 佑宁与?岁偃对视一眼,然后跟着方使臣在?瓦间市七拐八拐,最后拐进了一座三进的院子里。 “公主请。” 岁偃打头阵先一步跨进院中,佑宁居中,方使臣殿后,关门前他还左右张望了一番,确定没人?跟着,这才合上院门,落下?门锁。 “方使臣,安平还有许多问题想要……”入院后,佑宁想要再了解一些情况。 然而话刚起了个头,突然赶紧心头一紧,好像被?人?抓住了心脏,正?粗鲁地往外扯一般! 她登时?白了脸,跪倒在?地。 “佑宁!” “公主殿下?!” 岁偃与?方使臣齐齐大喊一声?,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 岁偃一把揽住佑宁,目露凶光地盯着方使臣怒道:“你?小子干了什?么!?” 方使臣面?上的惊恐与?迷茫之色不亚于岁偃,他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我什?么都没干啊。大人?您信我,我真是是想帮助二位!” “闭嘴!”岁偃挥袖将人?掀翻在?地,眼看着佑宁脸色越来越白,唇上甚至一丝血色都没有了,他杀心渐起,抬手欲直接了结了方使臣。 佑宁颤颤巍巍地抓住他高?抬起的手,断断续续地道:“岁偃,别?、冲动,确实不关、他的事。” 岁偃发现就这一眨眼的功夫,佑宁竟然头发花白,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下?去。 他顿悟:是妧姬那夺人?寿数的诡异法?术! 第41章 41 .情开 安善, 海神庙外。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蚧巴鱼妖只看到那大庆来的公主突然朝自己丢出了什么东西?,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得有一股令人背脊发凉的压迫感随着那不知名?的东西?朝自己飞来。 它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呆滞, 等回过神来时, 那东西已经落到了自己脸上。 钻心的疼痛瞬间由点蔓延至整张脸,甚至穿透肉身灼烧着它的元神。 它惨叫出声。 妧姬被它的模样吓到了?, 顾不上追击遁逃的大庆公主, 飞快地折返回它身边,心急如火地道:“大人您怎么了?” 鱼妖跪倒在地, 捂着脸惨叫连连。妧姬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敢贸然出手, 只能?手足无措地守在它身边。 原本被蚧巴鱼妖控制的数百精兵已经形容呆滞,宛若木偶,排不上用场了?。 好一会, 蚧巴鱼妖的惨叫开始减弱, 它抬起头来, 生性冷静的妧姬被它的眼下的尊容吓了?一大跳。 只见它整张脸犹如被烧化的蜡烛,面部软组织全都融化成一坨, 眼睛珠子掉出了?眼眶,一上一下地黏在脸颊上,鼻子与?嘴巴的位置只剩下赤红的空洞,甚至能?直接看到暴露在外的鼻骨、牙齿与?牙龈。 “海神大人,您还好吗?”妧姬强忍着呕吐的欲望,问道。 蚧巴鱼妖两?排牙齿一闭一合, 道:“镜子,给?我镜子。” “什么?” “快给?我镜子!”它突然开始歇斯底里?地尖叫。 妧姬一个没留神, 被它掀翻在地。 蚧巴鱼妖爬起身来,抓住一名?精兵腰间的宝剑,将其?推到在地,反手一刀砍下了?精兵的胳膊,鲜血立即喷涌而出,不一会就在地上汇成一摊。 精兵没有任何表情,依旧是呆滞的模样。蚧巴鱼妖如疯魔一般,趴在那一摊血水旁边,竟是以其?为镜,端详起自己的模样来! “啊!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那个女人!” 只一眼,蚧巴鱼妖就陷入了?癫狂,它一个闪身至妧姬身前,双手掐住她的肩膀,吼叫道:“你的秘法!我要你的秘法,马上夺走那个女人全部的寿数,全部!我要她现在就死!” 它的力道十分大,指甲陷入妧姬的肉里?,硬生生掐出了?十个血洞。妧姬不敢表现出任何异样,只能?白着脸道:“可是大人,若要施此秘术,必须要拿到大庆公主的血肉才行。” 所以她才会直攻佑宁受过伤的腹部,只可惜最后?没有成功,她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人踹飞了?。 思?及此,妧姬眸光一沉。 “血肉……血肉……”蚧巴鱼妖喃喃了?几句,突然丢下妧姬,踉踉跄跄地往海神庙内部跑去。 由于神像碎裂,神庙中庭一片狼藉。蚧巴鱼妖跪在地上,抬手将摇摇欲落的眼珠子塞回眼眶里?,然后?以脸贴地,似犬一般,在地上寻找着什么东西?。 几番搜寻,它似乎发现了?目标,伸手在地上一抹,又放入口中尝了?尝,兴奋道:“我先?前伤了?她,这是她留下来的血,用这个!” 妧姬走上来,扫了?一眼,地上确实散落着血迹,大部分血点已经干透了?,只有一处是半干的状态。她掐诀从?半干的血迹里?凝出一滴,随后?闭眼默念咒法。 随着咒语声,半空中的那滴血红光渐显,妧姬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最后?苍白如纸。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38节 突然,她喷出一口鲜血,被迫停止施术。 “死了?吗?那个女人死了?吗?”蚧巴鱼妖追问道。 妧姬虚弱地回答:“没……那大庆的公主身上有大运势,我夺不走她全部的寿数,只能?……” 话未说完,蚧巴鱼妖一个巴掌扇过来,怒骂道:“废物!我封你当巫女,送人给?你提升修为,你就只有这点能?耐?!早知如此,当初就该选你姐姐!” 她骂骂咧咧地跑出海神庙,也不管自己身上的伤势,重新控制住精兵,发出命令,全城搜捕大庆公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妧姬静静地站在海神庙内,脚边刚好是神像破碎掉落的一只眼睛,她抬头看着庙门外已经列队整齐,准备返回皇城的精兵,与?被精兵护起来的蚧巴鱼妖,抬脚跟了?上去。 只是第一步,落在了?那只眼睛之上,将其?碾成碎屑。 * 瓦间市。 方使臣猫在房顶上,小心翼翼地观察周遭的情况。 院门外的街道空无一人,而一条街外是瓦间市的集市,热闹非凡,人来人往,人群的喧嚣盖住了?所有暗涌。 确定院落周围没有任何追兵或是可疑人物之后?,他飞快地撤回内院,推门进入一间屋子。 屋内有两?人,一名?美如冠玉的年轻男子,一名?鹤发鸡皮的女子——正?是岁偃与?佑宁。 岁偃靠坐在拔步床的床柱上,佑宁半躺着倚在他怀中,耷拉着眼皮,气若游丝。他一直握着她的手,将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渡进她体内,以填补一直流失的生机,护住她的心脉。 “大人,暂未见异常,”方使臣抱拳躬身行礼后?,小声道,“殿下的情况还好吗?” 岁偃面色凝重,道:“衰老之势停住了?,但情况不太乐观。” 方使臣苦着脸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那妖怪定不会放过二位,现在估计正?在全城搜捕二位,找到此处来是早晚的事。” 他出手帮二人,看中的就是这两?人的实力。大庆的公主看上去年纪轻轻,听说却是海美人事件中斩杀妖物的主力;另一位看模样就知道实力不凡。原以为有这二人出手,定能?拿下霸占了?皇城的海妖,拯救安善于水深火热之中,不料如今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境地。 岁偃沉默了?半晌,他试图用玉珏联系单丘,不求对方能?赶来帮忙,至少辨认一下佑宁到底中的是何种?术法,该如何解也是好的。 可惜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海域,消息石沉大海。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人,她的白发、她长满皱纹的皮肤并没有让他产生半分厌恶,满心满眼都是迷茫与?害怕。 这样的情绪,自打出生起,还是头一回,年轻的狐族小殿下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况。 是不顾一切直接找那蚧巴鱼妖死斗?万一过程中她情况恶化怎么办? 在这里?一直守着她?万一那古古怪怪的安善巫女再?来一个诡异的术法又怎么办? 岁偃无比悔恨自己仗着修为大成就散漫了?起来,若是多学?多看,说不定就知道该如何解这奇奇怪怪的术法了?。 就在气氛无比沉闷之时,佑宁突然嘤咛一声,睁开了?眼。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岁偃立刻出声问道。 佑宁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清:“还好,就是有点累。” 岁偃道:“你体内生机流失得?太多了?,会累很正?常,别怕,我再?渡些灵力给?你就好了?。” 说着,他握着她的手一紧,运气欲加大灵力的输送。 佑宁费力地抬起另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背上,道:“不用了?,不要浪费你的灵力。” 岁偃不听劝,固执地坚持自己的做法。 佑宁感觉到有一股明显的暖流从?两?人相接的掌心流进自己的身体,她略略提高自己的声音,“岁偃!” 这一声引得?她一阵胸闷,嗓子开始发痒,忍不住弯下腰咳嗽起来。 岁偃顿时泄气了?,松开手,一手揽着她,一手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他突然低声道:“佑宁,我带你回峪山吧,我们别管什么安善,什么大庆的了?,好吗?” 旁听的方使臣顿时大惊失色,立刻跪地哀求道:“殿下,安善这么多年来一直将大庆视为宗主国,安安分分,勤勤恳恳进贡,如今安善遭难,您可千万不能?丢下安善不管啊!就算您不管安善,那妖怪野心极大,今日能?掌控安善,来日魔爪也会伸向大庆,您难道忍心看着它祸害您大庆的子民吗?!” “你闭嘴!” 岁偃怒挥衣袖,封了?方使臣的嘴,复而放柔声音对佑宁道:“佑宁,你别听他的话,他安善会招来蚧巴鱼这样的妖物,只能?说明他们根子就是坏的。至于大庆,那就更不只得?你这样拼命,牺牲自己去维护他们……来,听我的话,跟我回峪山,我会认真教你修行,从?入门开始,一直到你修成飞升,我们一起去天上做那逍遥自在的神仙,再?也不管这些凡间琐事了?,好吗?” 他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佑宁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岁偃登时有些失控地喊道:“为什么不愿意?难道你忘了?吗,你说过你的命是我的,我现在要求你跟我回峪山!” 佑宁抬起手,指尖试探着碰了?碰他的脸颊,既而将掌心贴上去,温柔而缱绻地摩挲着他的脸,她道:“我没忘,我也不是为了?大庆,只是眼下这种?情况,如果不杀掉蚧巴鱼妖,有它从?中作梗,你渡不了?海,甚至可能?会死在海里?。” “我不能?让你有任何的闪失。” 岁偃愣了?愣,眼眶开始泛红,他将头埋进她的肩膀,不再?说话。 佑宁反手摸了?摸他的头,感受他柔软的发顶,心里?意外的安宁。 “岁偃,将沛怀柔和李嘉昉放出来吧,我有话对他们说。”她突然出声道。 岁偃抬起头来,面上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初,不见任何失态,他挥了?挥衣袖,地方凭空出现两?人。 方使臣大惊呼:“怀柔公主!二殿下!” 沛怀柔的脸色红润了?不少,看在来岁偃的袖中乾坤得?到了?修养。 佑宁道:“劳烦方使臣将他二人唤醒。” 方使臣支支吾吾地道:“公主殿下,叫醒二殿下没问题,但是怀柔公主也是半鱼人,若是叫醒她的话,会立刻暴露您的位置的。” 半鱼人,就是被蚧巴雄鱼寄生的人。 佑宁问:“你为何会知道她是半鱼人?” 方使臣回答道:“臣自幼鼻子比平常人更好使一些,能?闻到这些半鱼人身上若有似无的鱼腥味。” 这个回答一出,佑宁脑海中灵光一闪,陷入了?沉思?。 第42章 42 .诱敌 “所以, 你能分得清普通人?与?被寄生的人?”佑宁再次向方使臣确认道。 方使臣点点头。 她又问:“能有几分准确?” 方使臣自信回答:“八成。” 佑宁思索一番,道:“安善的王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将你知道的详细与我说说。” 方使臣好生组织了一番语言,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如今这?位王后是安善王的第二位王后。她是安善王十年前从海边救回来的一名孤女,因生得貌美, 被安善王收入后宫, 专宠不断,甚至不惜冷落上一任王后, 也就是沛怀柔的母亲。两年后, 沛怀柔的母亲突然病逝,孝期未过, 安善王便迫不及待,力排众议将她立为王后。 此孤女上位之后也不知?给安善王灌了什么迷魂汤, 使其能忍受她堂而皇之地豢养俊秀貌美的男子,安善国国风至此开始陷入混乱。起初有不少忠心?之臣以死相谏,然, 其貌不扬的当场就撞死了, 有几分姿色的撞晕在大殿之上, 再登朝堂时,已变得唯王后言马首是瞻, 言听?计从。 后不足一年,大权旁落至王后手?中,满朝文武有半数是她的入幕之宾。 孤女初入皇城时,方使臣还不是使臣,他从她身上闻到?了一股非常淡的鱼腥味。起初他单纯地以为,是因为这?孤女靠打渔为生, 身上沾染上这?股味很正常。后来他意外地发现安善王身上也多出了一股鱼腥味,再后来就是那些曾极力反对她的年轻臣子。 这?个发现让他惊恐万分, 但性格使然,他没有声张,只是选择远离这?位古怪的王后,明哲保身。 直到?安善王下令宣他的女儿入宫。 方使臣本人?其貌不扬,却与?亡妻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儿,他向来将女儿视若珍宝。安善王的命令,于他而言犹如晴天?霹雳,他立刻想?要带着女儿逃出安善国,然小姑娘不愿见他因为自己?踏上流亡之路,选择了进宫。 后来,他的女儿再也没有回来,只派了一名宫人?出来递话。 “女儿非常仰慕王后娘娘,自愿留宫服侍娘娘,望父亲成全。” 方使臣将自己?整日整日地关在房中,不见任何人?,直到?听?闻大庆要与?安善国和亲的消息。彼时的皇家在王后的祸害之下已没有适合和亲的女子,他便提议从贵族世家中挑选和亲人?选,再自请成使臣,揽下了这?个烂摊子,光明正大地离开了安善国。 “我?送海美人?去大庆除了邀功,也是想?让她能逃离王后之手?,她笑?起来与?我?女儿有几分相似,只可惜她最后还是死于妖物之手?。”方使臣颇为可惜地摇了摇头。 佑宁道:“这?么听?起来,为除掉王后,你已筹谋多年。” “嗯。” “那你手?下有多少可用之人??” 方使臣顿了顿,道:“我?虽筹谋多年,但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寻找除妖之法,手?下可用之人?不过数百。” 佑宁脑海中估算了一下庭院的大小,问岁偃道:“如果你和蚧巴鱼妖单打独斗,胜算有几分?” 岁偃道:“十分。” 佑宁点点头,眸子里闪着信任地光,看着他,道:“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能创造出让你俩单独对决的机会?,只不过需要你一击必杀,可以吗?” 岁偃反问道:“你的办法说出来听?听?。” “第一,方使臣要尽可能快地将手?下的人?叫到?此处来,我?需要他们牵扯住那妖物身边的精兵。这?院落不算大,容不下太多的人?,百人?足够;第二,我?会?以沛怀柔为筹码,约那妖怪单独相见,它说过沛怀柔是它最满意的一副身体,想?来这?点诱惑力还是有的,而且如今我?是一副苍老之身,对它没有威胁,它应该不会?拒绝;第三,你藏起来,莫要叫那妖怪发现,等时机成熟,再出来给予它致命一击。” 岁偃第一时间发现她没有明说之处,拧紧眉头道:“你在海神庙伤了它,它必对你怀恨在心?,所以你才会?笃定它见到?你与?沛怀柔不会?拒绝,你这?是在拿自己?当诱饵!我?不同意!” “可是,在对付极渊王鱼的时候我?也当过诱饵,为什么当时可以现在不行?” “不一样,那个时候虽然让你当诱饵,但是我?有八成的把握能保下你的性命,但是你现在的身体承受不起任何意外。”以她现在这?副模样,只怕蚧巴鱼妖一巴掌就能将她体内剩下的生机全部打掉。 风险实在太大了,岁偃不愿意冒这?个险。 “岁偃,我?对你的信任和当时是一样的,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有事的。” 岁偃对上她笃定的目光,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们两人?一起,不论遇到?什么,她从来不曾质疑他的安排,怀疑他的实力。如今双方的身份交换,她成了出谋划策的人?,自己?却不能报以一样的信任。 沉默片刻,他道:“我?知?道了,按照你的计划来吧。” * 佑宁做好一切部署之后,方使臣故意派人?将她的行踪透露了出去。 果然,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众多精兵迈着僵硬的步伐将整个府邸围了起来。蚧巴鱼妖带着妧姬,点了几队人?人?与?自己?一道跨进府,来到?佑宁所在的院落。 佑宁借自己?最后的力气?,给屋子设下禁制,让蚧巴鱼妖无法第一时间攻进来。不过布好禁制之后,她连站都站不稳,只能虚弱地瘫坐在一把椅子上。 椅子的位置放在屋子正门?口,面向院中。 蚧巴鱼妖一进来就瞧见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她苍老虚弱的样子显然取悦了它,竟然收敛了杀意,故意道:“哎呀,安平公主,我?们不过一会?没见,你怎么就变成这?副样子了?岁偃公子为何没有陪在你身边呢?” 它早就探查过了,整个府邸上下,都没有岁偃的踪迹,想?来这?贪恋美色的狐妖看见大庆公主这?副模样,心?生厌恶已经走掉了吧。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39节 所以啊,它才会?那么想?要得到?他,除了因为他着实美貌惊人?,还因为它和他本性都贪图美色,它们二人?才是天?生一对,能完美理解对方对美色的重视。 “何必明知?故问。”佑宁连说话都觉得累。 蚧巴鱼妖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大笑?起来,道:“公主可否后悔为了一只狐狸与?我?翻脸,将自己?折腾到?这?个地步?” “悔,悔得很,”佑宁答说,“所以我?特?意引您来,就是想?通了,想?向您道歉投诚,希望海神大人?能给我?这?个机会?。” “哦?那我?得先看看公主的诚意,才能决定要不要接受你这?个道歉,”它摸了摸自己?的脸,声音突然阴沉下去,“毕竟公主将我?伤得不轻啊。” 佑宁指了指自己?的脚边,蚧巴鱼妖这?才发现,房门?的阴影中躺着两个昏迷不醒的人?。 “我?愿意将沛怀柔的身体交还给您。我?毁了您的脸,现在赔您一副身体是应该的。” 蚧巴鱼妖冷笑?道:“公主当真?好算计,你拿我?的东西赔给我?,还要我?感谢你不成?” 佑宁也笑?了笑?,轻声道:“我?的意思是,我?愿意接受您以沛怀柔的身份去大庆,不论您要在大庆干什么都不会?干涉。” 蚧巴鱼妖瞬间正色道:“当真??” “当真?。” “可是我?不信。” 佑宁暗忖这?蚧巴鱼妖确实比极渊王鱼要难骗一些,“那么,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还愿意向您献上我?们大庆的二殿下。” 蚧巴鱼妖这?才认出另一个昏迷的人?是大庆的二皇子,李嘉昉。 它有些心?动。 李嘉昉虽然嫩了点,但模样确实不错,第一日入安善,他身骑白马的样子便惹的它心?里颇痒,为了顾全大局,这?才没急着下手?。 佑宁看出了它的动摇,乘胜追击道:“其实一开始,我?是想?献出自己?,接受您的雄鱼以表诚意的,奈何您也看到?了,我?如今孱弱不堪,怕是受不住您的雄鱼寄生。若是您还不满意的话,只要您能帮我?解除掉身上的术法,让我?恢复如初,安平也愿意成为海神大人?的信徒。” 它脸上的动摇更加明显了,“你身上的术法妧姬能解,你把人?都交给我?,我?让她替你解除术法。” 佑宁轻轻摇了摇头,道:“我?现在的这?幅模样您也瞧见了,动不了了,这?人?劳烦海神大人?来接。” 蚧巴鱼妖下巴一扬,示意一名精兵上前。 佑宁却阻止道:“海神大人?,我?的诚意您看见了,您是否也应该让安平看一看您愿意合作的心?呢?如您所说,安平毕竟伤了您,看不见您的诚意,安平很惶恐啊,这?心?里十分害怕会?被您秋后算账。” 蚧巴鱼妖垮下脸道:“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不准旁人?动手?,您一个人?,亲自过来接,我?不会?把他们二人?交给的其他任何人?。” “你威胁我??” “算不上威胁,不过是想?向您要一个态度而已。” “我?若不愿意呢?” 佑宁亮出灵剑,手?腕一抖,剑尖直指沛怀柔的脸蛋,瞬间在她柔嫩白皙的脸上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那我?只能毁了她这?张脸,反正解不了这?秘术,我?也没几日可活,那么临死前,给您添点堵也是好的。” 蚧巴鱼妖表情难看了起来,它一双骇人?的眼睛直楞楞地盯着佑宁,不说话。 佑宁也不着急,即便手?已经开始发抖,也努力保持着持剑的姿势。 蚧巴鱼妖先败下阵来,唤回精兵,自己?跨步上前。 佑宁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她,心?中计算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突然,它顿住脚步,面上挂着莫测的表情,开口道:“好险,差一点就着了安平公主的道了。” 佑宁嘴角的笑?,僵了半分。 第43章 43 .无解 佑宁心中闪过一丝慌乱, 随即镇定下来。 岁偃的隐匿之?术,连拥有上仙之力的极渊王鱼都识不破,这蚧巴鱼妖更不可能发现他才对。 这般一想,她按下心中的惊诧, 保持脸上的表情不变, 淡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蚧巴鱼妖收回脚步,停在佑宁两丈之?外, 道:“安平公主今日在海神庙外的那一手?, 我记忆犹新,可不敢再大意, 万一你故技重施,我躲无可躲怎么办?” 果然, 它没有发现岁偃,而?是担心自己再藏三昧真火。 且不说?她现在还有没有余力?借来三昧真火,即便能借来, 就那黄豆大小的火苗, 并?不足以扭转战局。 佑宁摊开双手?, 示意自己没有藏匿任何东西,“您多虑了。” 蚧巴鱼妖却是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 道:“手?里没有,不代表别处没有。” “那您想让我怎么做?” “很简单,脱掉衣服,让我能确认你身上的确什?么东西都没有藏。” 佑宁终于变了脸色,冷声道:“海神何必如此羞辱我!?” 蚧巴鱼妖双手?抱胸,昂着下巴道:“这怎么能叫羞辱?公主是聪明人?, 我也不与你绕弯子试探来试探去,只要你照我说?的做, 证明没有藏东西,然后把那两人?交给我,我也可以跟你保证,留你性?命。” 说?着,它竟率先以精血立下毒誓。 “我的诚意可比安平公主的来得实?际,接下来就看公主的选择了。” 它这一手?先发制人?,直接断了佑宁再与它拉扯的机会,若是她继续推三阻四?,只会坐实?自己别有目的。 怪不得这妖物能拿捏住整个安善,这心机手?段较极渊王鱼,不知高?出多少倍! 佑宁额角有一滴冷汗滑落,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作。 蚧巴鱼妖也不催促,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当众宽衣这事,于佑宁而?言,实?在违背本性?,她下不去手?,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几番挣扎之?后,她哑着嗓子道:“我这一身老皮承蒙海神大人?不嫌弃,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您不怕污了您的眼,我又有何担心?不过我到底是大庆的公主,这些精兵即便都受您的控制,也没有权力?窥视我的身体?!” “这好说?。”蚧巴鱼妖一个响指,在场所有人?立刻闭上双眼,“公主请。” 羞愤让佑宁苍白的脸色染上一抹嫣红,她手?撑着椅子两侧的扶手?,站起身来 ,又颤颤巍巍地抬手?伸向自己的衣襟…… 她今日的打扮颇为盛重,衣服层层叠叠能为她拖延片刻的时?间,一层、两层……最后只剩下一件小衣。 佑宁衰老的速度比蚧巴鱼妖预想的要快,眼下她身着一件小衣,臂膀和半截腰肢都露在外面,原本白嫩光洁的肌肤如今变得松弛皱巴,一层压一层地叠在身上,上面还地散落着大小不一棕褐色的老年斑。 着实?算不上什?么赏心悦目的画面。 有没有羞辱到这位大庆的公主蚧巴鱼妖不知道,恶心到自己了是真的。 它的目标从来都是年轻貌美,身强体?壮的青年男女?,还是第一次见到凡人?苍老的身体?。 “够了,把衣服穿上,解开禁制吧,我相信你。”蚧巴鱼妖出声制止了佑宁欲揭开小衣系带的动作。 佑宁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她瞟了蚧巴鱼妖一眼。 它已?经扭过头,看身后那些英勇的精兵男儿去了。 佑宁费了一番力?这才将衣服穿上,她站在原地,抬头看向蚧巴鱼妖,道:“好了,禁止已?撤,海神大人?请自便。” 蚧巴鱼妖登时?急不可耐地闪身至她面前,弯腰就去捞地上躺着的沛怀柔与李嘉昉。 佑宁似乎是被它带起的风刮到了,一时?没站稳,伸出手?拉住它左拥右抱的手?臂。 抱着两个人?,又被拽了一下,蚧巴鱼妖的动作顿了顿,似是心情明朗了起来,它没有介意佑宁的动作,反而?多说?了一句:“安平公主要保重身体?啊,别一会我还没来得及为你解秘术,你先死?掉了,这可算不得我食言哦。” 佑宁笑得极为清甜,“多谢海神大人?提醒,您也一样。” 话至末尾,她突然冷下脸,双手?拽紧它的手?臂,高?呼一声“岁偃”。 与此同时?,强大的杀意撕裂空气而?来—— 蚧巴鱼妖大骇,立刻仰首一声尖啸,院中的精兵顿时?如离弦之?箭直冲屋内而?来。 然而?,它忘了让精兵们睁开眼,有几个五感不灵敏,不聪明的冲错了方向,致使整个队伍陷入短暂的混乱。 趁着这混乱的瞬间,屋子两旁的暗道中骤然冲出数十人?,他们手?挽手?站在房门外,形成一堵人?墙,将蚧巴鱼妖与精兵们隔绝开。双方存在实?力?与人?数的差距,或许只能拦住那些被控制的精兵们一两秒。 但是已?经足够了。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蚧巴鱼妖瞬间反应过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佑宁设下的局,目的就是为了杀自己。它急火攻心,扔掉李嘉昉与沛怀柔二人?,抬手?就拍向佑宁——它已?经逃不掉了,那就和这可恨的大庆公主共归于尽! 然而?,它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岁偃的利爪先落到了它的天灵盖上,一收爪,一阵血雾炸开。 蚧巴鱼妖被当场捏碎了头颅,身体?登时?软软地瘫倒在地。 抢在血雾完全炸开之?前,岁偃掀起衣袖,挡下了所有的血污,没有让佑宁沾染一丝一毫。 而?在这档口,没有头颅的尸体?脖颈处猛地窜出一道红光,直奔天边而?去。 岁偃来不及说?话,折身追了上去。 那红光是蚧巴鱼妖的元神,不能放跑它! 由于早前被三昧真火烧了一回,蚧巴鱼妖的元神带伤,根本跑不过一心要置它于死?地岁偃。它落到了他手?中。 甫一抓到蚧巴鱼妖的元神,岁偃当即施展敕火咒,掌心登时?升起一抹艳丽的火焰。 运气不错,这回借来了一道红莲业火。 红莲业火是地府第十八层地狱中的刑火,专烧罪恶与灵魂,罪孽越重,其烧得越旺,用来烧蚧巴鱼妖的元神再合适不过了。 岁偃落回佑宁身边,反手?将蚧巴鱼妖的元神投入红莲业火之?中。原本如蜡烛火苗一般大小的焰火顷刻间往上窜了老大一截。 火焰中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细看还能看见一条鱼状的影子在焰火中心翻滚。不仅是它,院中、府邸外乃至四?周的府邸街道之?中俱响起痛苦的嚎叫声。 蚧巴雌鱼受重创,以其为生的蚧巴雄鱼也会受影响。 “岁偃公子,公主殿下饶命啊!是小妖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到您二人?头上,小妖向您二位赔罪,求您饶了小妖一命!”蚧巴鱼妖开始在红莲业火中连连告饶。 岁偃充耳不闻,恶声恶气地道:“废话少说?,速速解开她身上的秘术!” “那秘术只有妧姬会解,小妖不会啊!” 岁偃的目光落至院中妧姬身上。 她没有被蚧巴雄鱼寄生,不受蚧巴鱼妖的影响,如今正全须全尾地站在院中,在一众倒地哀嚎的精兵中,格外鹤立鸡群。 岁偃大步朝她走去,立在她面前冷然道:“虽然你和这妖物狼狈为奸,但你若能解开安平公主身上的秘术,我可以饶你一命。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了。” 妧姬扫了一眼仍在业火中哀嚎的蚧巴鱼妖元神,又看了看岁偃,退后一步俯身行礼道;“妧姬愿意,多谢岁偃公子高?抬贵手?。” “岁偃公子求求您,放过小妖吧!小妖向您保证,再也不作乱了,以后定滚回深海好生修炼,求求您,也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40节 岁偃仍是不理。 蚧巴鱼妖突然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妧姬心中莫名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开口欲言,岂料红莲业火中倏地射出一个红点直接穿透妧姬的脑门,留下一个深深的血洞。 妧姬保持着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倒下了。 岁偃:“!” 他没料到,这鱼妖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本事能分出一部分元神来诛杀妧姬! 蚧巴鱼妖边惨叫,边癫狂地道:“死?狐狸,你不愿放过我,我会不会让你好过的!现在妧姬死?了,大庆公主身上的秘术无人?能解,我要你日日夜夜对着她这副苍老丑陋的模样!我要你亲眼看着她走向死?亡!我要你们生死?相别!哈哈哈哈哈!” 再造杀孽,红莲业火又猛涨了一截,这一次将蚧巴鱼妖的元神彻底烧化。没了燃料,红莲业火逐渐熄灭,蚧巴鱼妖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天地间。 原本正在挣扎的精兵们在这一刻停止了抽搐,昏迷了过去。 院落中一时?间寂静无声。 岁偃僵硬地转身看向已?经支撑不住,又跌回椅子里坐着的佑宁,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察觉到他的视线,佑宁极力?扯出一个微笑,朝他摇了摇头。 她没有出声,他却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她在说?:没关系。 她听见了蚧巴鱼妖最后的那些话,即便如此,这个节骨眼上她的第一反应是安慰他。 “安平公主,这位大人?,情况如何了?那妖物可是死?了?”大抵是听到外面没动静了,躲在安全处的方使臣这才跑了出来,他看了院中相互凝望却不说?话的二人?,急得抓耳挠腮,“您二位倒是说?句话啊!” 佑宁慢吞吞地回答道:“方使臣你放心,那妖物已?伏诛。” 方使臣奇怪道:“既已?伏诛,您二位为何这般愁眉苦脸?” 佑宁苦笑一下,没有回答他,反而?道:“岁偃,你过来一下吧,我想跟你说?说?话。” 岁偃一言不发地迈至她跟前,蹲下,将头埋在她双膝之?上。 佑宁突然记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也这般将头靠在自己腿上。 只是那时?的他少年意气风发,虽嘴里说?着求人?怜惜的话,但眼里的神采足以点亮她绝望麻木的心。 现在呢? “岁偃,抬头让我再看看你好不好。”佑宁道。 岁偃慢慢抬起头。 佑宁看见他眼眶微红,满眼都是自责与悔恨,曾经的神采熠熠好像和她的生机一起消失了。 佑宁突然觉得心脏闷闷地,有些疼。 “我一定会找到办法解开你身上的秘术的!”岁偃沙哑着声音,开口道。 “好。” “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相信你。” “佑宁,你不能死?……至少不能比我先死?。” 这回佑宁顿了顿,好一会才道:“好。” 第44章 44 .返程 蚧巴鱼妖一死, 安善国王都?陷入短暂的混乱之中。幸而还有几名撑得起事的忠国之臣及时站出来,将?眼看着要大乱的局势稳定了下来。 他们大多数年纪颇大,虽没有方使臣的灵敏嗅觉,却拥有绝佳的敏锐度, 察觉到了暗中的动荡, 在当初的直谏潮中做出了与方使臣一样的选择,避上锋芒, 韬光养晦, 如今更是?事变之初就发现端倪,开始悄无声息的做准备。 因着佑宁的授意, 岁偃无所保留,将?知道的尽数告知方使臣:“蚧巴雌鱼已死, 寄生在人身上的蚧巴雄鱼也活不?了,如今只需要找擅长医治疮肿的医者?,将?其尸体剜下来便可。” 再之后的事, 就与他二人无关了。 出于自己的考量, “胡芮颜”这个身份一道死在了鱼妖之祸中, 岁偃化作使臣府侍女,寸步不?离地守着佑宁, 他二人?如今暂时住在方使臣的府邸中。 除此之外?他还借方使臣之手替佑宁回绝了所有探视之人?,包括气急败坏想要算账的李嘉昉与上门道谢的安善嫡公主沛怀柔。 三日后,安善王苏醒,方使臣当廷陈述佑宁在这场鱼妖之祸中做出的功绩,当然,隐去了不?该说的那些。安善王大受感动, 取出王印写下颂赞,拖着病体亲自送至佑宁住处。 岁偃不?能?再像之前一般, 强硬地拒绝安善王,只能?化作使臣府上侍女的模样将?人?引进卧房。 安善王瞧见?佑宁如今的模样,羞愧交加,声泪俱下地自数罪责,并许下承诺,安善国会永远忠于大庆,而他会以举国之力寻找破除秘术的方法。 佑宁只是?笑笑,开口却问起了沛怀柔何时能?随船队回大庆。她平静得好?似身中秘术,命不?久矣的另有他人?一般。 既然问海神,开典定日这些事都?是?蚧巴鱼妖搞出来的花招,现在也就没必要遵守了,佑宁想趁着眼下自己还有些许力气,赶紧把事都?敲定,立刻返程,完成这趟差事。 安善王瞧出了她的意图,问过?她的意见?后,将?返程的日子定在了第二日。 翌日。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确实是?个出海的好?日子。 王都?的百姓自发地涌向港口,为自家?公主以及那位来自大庆的公主送行。然佑宁早在天未明,百姓聚集前就登了船,如今的她并不?适合在人?前露面。 安善的百姓们只瞧见?了自家?的公主衣衫华丽,妆容精致,庄重而肃穆地捧着一个玉盒,踏上了去往海洋另一边的大船。不?知是?谁起得头,人?群突然开始用安善语唱起了歌。 悠扬婉转的歌声飘离海岸,穿透苍舶的层层舱板,传入佑宁的耳中。 “岁偃,能?帮我把窗户打开吗?”佑宁倚坐在床上,轻声道。 岁偃跨步至床边,将?舱房的窗户推开,传入房间的歌声立刻变得清晰起来。 佑宁侧耳静静地听了一会,实际上这几日她的听力已经开始退化,众人?齐声哼唱的歌声落在她耳中只剩模模糊糊的“嗡嗡”声。 她露出一个欣喜的表情,道:“真?好?听,就是?可惜不?知道唱的是?什?么?意思。” 岁偃走回来,侧身坐在床边,凝视着她,片刻后他突然开始哼唱起来,曲调与船外?的歌声一模一样。 奇怪的是?,这一次佑宁能?听清,她惊讶地看向他。 岁偃依然专注地望着她。 直到苍舶拔锚启程,他这才脸色发白地停下哼唱。 “我都?记住了,等你好?起来,我再用大庆语唱给你听。” 佑宁不?知自己的眼中为何会泛起泪花,挤出了一个哭笑交织的笑,回答道:“好?。” * 如果忽略李嘉昉时不?时的试探的话,返航的过?程比起来时简直不?要太顺畅。安善国这方护送沛怀柔的依旧是?方使臣,作为知道所有事情(包括佑宁与李嘉昉之间关系不?合)的人?,他非常机智地在船靠岸后先悄悄地将?佑宁送进了皇宫,没有惊动任何人?,然后再折身回去,随着大部队一起进宫面圣。 李嘉昉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过?佑宁,疑惑之际却在朝堂之上听见?安善公主沛怀柔捧着安善王的亲笔颂赞信与承诺书,高声赞扬大庆安平公主英勇诛妖,拯救整个安善国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壮义之举。 门下侍郎姚添德朝李嘉昉投来隐晦而不?满的目光,他心中一凛,同时再次给佑宁记了一笔。 再说佑宁,她被方使臣送进皇宫之后,又被文宗身边的太监接走,直接送到了御书房。 下早朝后,文宗大踏步而来。 “参见?父皇。”皇家?礼仪不?可废,佑宁第一时间站起身来同他行礼。 文宗一个眼神,身旁的张公公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人?扶住。 “你如今身体有碍,礼就免了罢。”文宗淡淡地道。 “谢父皇体恤。”佑宁顺势重新坐了回去。 文宗坐在黄檀木雕刻而成的书桌后,仔细端详着她,好?半天才开口道:“你在安善国的事朕都?听说了,不?错,做得很好?,没有辱没我大庆皇室的名声。” 佑宁心头泛起苦涩,口中却道:“这都?是?安平作为大庆子民?应该做的。” “安善虽年年按定额朝贡,但归顺之心不?显,如今你走上这一遭,竟是?让他们诚心归顺于我大庆,此乃大功一件,朕该好?好?奖赏你才对,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佑宁低眉垂眼道:“安平心中惟愿父皇母后身体安康,长命百岁。” 文宗朗声笑了起来,看上去非常满意她这个回答,他道:“以你这次的功绩,便是?封你为长公主也足够。然按我朝律法,册封长公主需要举办册封典礼,你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露面……这样吧,朕赐你等同于长公主的实权,只是?暂时压下名号,你觉得如何?” “父皇圣明,安平听凭您做主。” “孔寿。” “奴婢在。” 文宗问:“我记得石邑国曾进贡过?一架白玉轮椅,学前小儿也可不?费吹灰之力驱驾之,且御之可随心所动,对吧?” 张公公答道:“陛下记性真?好?,确实有这么?个物件,是?石邑国前年进贡的。” 文宗朝佑宁扬了扬下巴,道:“替安平公主把白玉轮椅送来。” “遵命。”张公公领着几个小太监匆匆退出御书房。 一时间,房内只剩两人?。 文宗又出声道:“安平,你知道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吗?” 佑宁眸光晃了晃,点头道:“安平知道。” “那你也应该知道你这幅模样,若是?被你母妃瞧见?,她会心疼的吧?” “母妃慈母之心,安平不?曾忘怀。” 文宗顿了顿,道:“解秘术之法,朕会派人?替你打听,你莫要太过?伤心。只不?过?在找到解决方法之前,朕希望你不?要再见?你母妃与弟弟妹妹了,免得徒然他们伤心……你自请去顺德楼住着吧,顺德楼的道长们会护好?你的,可比惠仁宫更安全。” 这段话,看似安慰关心自己,但佑宁清楚他这是?怕自己如今的模样吓到姜文君与双生子。 久违的酸意漫进鼻腔,佑宁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平静地道:“安平遵命。” 张公公恰逢此时推着白玉轮椅走进御书房,“陛下,白玉轮椅来了。” 文宗道:“扶安平公主去试试看,若是?用的惯,便坐着它回去吧。另外?,孔寿你再去点一队千牛卫,一起护送安平公主去顺德楼,记住,不?要让任何人?冒犯到公主。” “奴婢领命。” 就这般,佑宁又被悄无声息地送到了顺德楼中。 她住的还是?之前住过?的房间,甚至房中的书桌上还摆放着她抄到一半的经书。 望着那本翻开着,却没有一丝落尘的经书,佑宁突然笑了起来,然而,笑着笑着便有眼泪无声地滑落至腮边。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41节 “佑宁。”岁偃悄然出现在她身后,行至她面前,伸手轻轻地拭去她面上的眼泪。 手指挨上她的脸颊,他的心脏又开始泛起细细密密的疼,他倏地抬起两只手,想要抱一抱她。 佑宁却抵着他的胸膛,拒绝了,她含着泪问道:“岁偃,你同我说实话,我现在模样很难看吧?” 岁偃凝视着她的眼睛,没法撒谎,也没法说出实话,只能?沉默以对。 到底是?十来岁的小姑娘,经历了那么?多,又骤然变成皱纹满面的老妪,她心中不?可能?没有淤积任何负面情绪。 她只是?一直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伤心痛苦的时候。 她一直在压抑自己。 而今日,文宗的行为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本来就不?该对他抱有期待的,期待他或许会看在自己为大庆立下如此大功劳的份上,关心一下自己。 泪水如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出眼眶。 心脏上细细密密的疼顿时变为刀划般的疼,岁偃手上用劲,将?人?强行拉入怀中,一手揽着她的背,一手摸着她的头,放柔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道:“没事的,佑宁,没事的,会没事的。” 呜咽声回荡在整个房间内。 * 姚府。 早朝之后,姚添德与几位老臣一道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他吩咐下人?不?许任何人?来打扰,随后便将?人?都?请到了自己书房。 刚一进书房,便有一人?迫不?及待地骂道:“今日那安善公主在朝堂上说的话,诸位都?听见?了吧?哼,安善这群无知愚民?,实打实的灾星到他们那就摇身一变成了神女下凡?!可笑,当真?是?可笑至极!” 另一人?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这次出海的那位当年出生时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场面我至今都?还记得清清楚楚,若她是?神女下凡,那我还是?玉帝下凡呢!” “你们说的这些都?无关紧要!我担心的是?,眼下新一轮官员举荐考核马上就要开始,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让那李嘉宁洗脱了灾星之名,又带上了‘神女下凡’的名头,姜家?的势力必要再高上几分,到时候只怕这朝堂之中有半数人?都?是?他姜家?人?了!” “我担心的也是?这个,姜家?本就因姜淑妃与那一对双生子,在外?的名声极好?,现在若再加一个李嘉宁,谁还能?盖过?他们去?我们以后也都?看他姜家?眼色行事好?了。” “姚侍郎,您是?如何想的,您倒是?说句话啊?” 姚添德慢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这才看向在场的几位同僚,淡淡地道:“诸位急什?么??若那李嘉宁真?的摆脱了灾星之名,第一个该急的也是?承乾观那位才对。毕竟当年这个名头,可是?他一口定下来的。” 此话一出,原本愁眉苦脸的几人?瞬间眉眼一扬。 一人?问道:“姚侍郎的意思是??” 姚添德放下茶杯,轻声道:“我已派人?悄悄往承乾观捎话去了,也不?算胡说,只是?把我们这位安平公主出海一趟就摇身变为‘神女下凡’之事知会他们一声而已。想来他们观主会亲自来解决此事的,诸位且等着瞧戏便是?了。” 几人?对视一眼,随后拱手道:“还得是?您啊,姚侍郎。” 第45章 45 .出山 哭了一场之后, 佑宁的心情反而前所未有的轻松且平静,一些?不?切实际的期待与妄想好似都随着泪水的干涸而消逝。 入夜,天面碧琉璃上,印弯弯新月。 佑宁坐在窗边, 遥望天幕中的弯月。 天穹之大, 这轮弯月挂在当中,不?是寂寞, 而是自由, 它享有这一整片无穷无尽的天空。 “我开始后悔当初将你送入了这座牢笼之中,我原该带你游历四方, 品人间?百味,让你如清风明月, 自由生长才是。”岁偃站在她身后,握着白玉轮椅得?到把守,垂首看着她。 佑宁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冲动?, 她如今剩下的日子还有多少, 谁也说不?准, 难道就这般被困死在这顺德楼中吗? 她不?甘心。 “其实现在也不?晚,”佑宁抬起?一只手, 立在半空中,岁偃自然而然地伸过手来,握住她,“父母的生育之恩,我已经以一身血肉已经回报了他们,问?心无愧。剩下的日子, 我不?想?浪费在这里……你不?是说要寻救我的法子吗?带我一起?去吧,我想?和?你一起?。” 岁偃认真地思索了一番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天妖的地盘中有许多灵气充裕的宝地,对她身体的益处怎么着比顺德楼这群半吊子的修士强,早先是害怕她不?愿意才没有提这么一茬,没想?到让她先提出来了。 他的眼眸被点亮,扬声问?道:“你说真的?” “嗯。” “这晦气的地方,多呆一日就多受一日的罪,我们现在就走!” 岁偃是个说干就干的行动?派,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立刻跨步上前,直接将人从白玉轮椅上打横抱了起?来,踏上窗沿就要原地起?飞。 佑宁:“!”这个情绪转变的有点快,她反应不?过来啊! “对了,差点忘了。”岁偃突然停下动?作,抱着人转身看向空着的白与轮椅,他手上一阵捣腾把人由横抱变为背着,然后空出一只手从心口处扯下一簇狐毛,吹出一口气—— 黑色的狐毛轻飘飘地落至白玉轮椅上,顷刻间?化为人形。 一个长相与佑宁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轮椅上,只是相较于佑宁的疲态尽显,她那双锃亮的眼睛精神得?有些?突兀。 显然它自己也察觉到了这点,歪了外脑眨了眨眼,随后仔细盯着岁偃背上的佑宁瞧了好几眼,这才学?着她的模样,一点一点地调整自己的神态,直至与佑宁完全一致。 “这,这是?”佑宁惊讶地看着这一切,疑惑地问?。 “这是我的狐毛变出来的幻偶,你不?在的这些?日,它会?假扮你的模样,免得?让人发现端倪。”岁偃解释道,“佑宁,你是大庆名正?言顺的公主?,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该这么悄无声息地逃走,这对不?起?你的付出。若是我们此行能顺利解掉了秘术,当然还得?回来,我们要堂堂正?正?地走出这座牢笼!” 话是这般说,佑宁却知道,他这是怕自己半路反悔,这才做出这假身,给自己留下退路。 这个人,当真是…… 佑宁轻轻笑了笑,努力环住他,道:“它真的和?我一模一样,岁偃你真厉害。” 岁偃扬了扬下巴,笑而不?语,转身踏月飞去。 * 承乾观。 观中近日有流言四起?,弄得?整个承乾观中人心浮动?。 那流言道:当年被观主?碧霄道长亲口断言是“灾星降世”的那位公主?最近回宫了,不?仅如此,她还代表大庆出使海域中的安善国,出手平息了安善妖祸,拯救了万千安善人民。人们都说这位公主?才不?是什么灾星,而是神女下凡,当年啊,是承乾观观主?学?艺不?精,看走了眼罢! 承乾观被誉为天下第一道观,观中弟子众多,其中有一大半是观主?碧霄道长的徒弟或者?信徒,起?初听到这个流言他们当然是不?愿相信的。可三?人成虎,加上来自四方的香客也有不?少是这般说的,不?少人被动?摇了心智,对这流言便?有了几分信任。 流言愈演愈烈,碧霄道长的亲传弟子元峻忍无可忍,走向后山闭关圣地,叩响了紧闭的石门。 碧霄道长闭关多年,观中事务基本上都交由亲传大弟子元峻打理,若遇到他自己无法处理的情况,这才会?上山寻碧霄道长,请求指点。 修为至碧霄这个境界,即便?是闭关,也能分出一抹精力来为自己的弟子解决难题。 然而这一次,闭关的石门响过之后,出面的竟是碧霄道长本人。 “师父,您闭关结束了?!”讶然之后,元峻脸上挂上了惊喜,对外端庄沉稳的承乾观首席大弟子,如今一蹦一跳地凑近自己的师父。 不?怪他如此兴奋,往日里碧霄道长答疑解惑都是送出书信一封,做好部署安排,本人并?不?会?露面。 “天机降临,我的飞升劫即将到来,再闭关已于修行无异,便?出来了。”碧霄道。 碧霄如今两百余岁,然他天赋绝佳,年少入道,由此一直保持着年轻的模样——他身高约五尺,轮廓分明,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一身正?气。 相较之下,身为弟子的元峻反正?更显老相。 “你寻我是为何事?”碧霄问?道。 元峻三?言两语将流言之事告知。 碧霄听后,默默掐指一阵推算,随后疑惑地皱起?眉。 见状,元峻问?道:“师父怎么了?” “我的飞升劫来的突兀,又好似被什么东西遮住了一般,我竟是推算不?出细则,只能隐约算出起?于皇城之中。” 元峻立刻义?愤填膺道:“这就对上了!师父,您的飞升劫定然就是那妖言惑众,试图迷惑百姓的灾星公主?!当年您就是太心软,还放了她一条生路,如此祸国殃民之辈,就该被斩杀在摇篮中……” 话至此处,便?被碧霄重重地拍了下头,元峻赶紧捂着脑袋噤声。 碧霄怒目道:“我将承乾观事务交于你打理,便?是想?借这些?琐事好好打磨打磨你这冲动?易怒的性子,岂料这么多年了,竟还是没能磨掉你这坏脾气!生灵命数,自有天定,她命不?该绝,我等修道之人就不?能妄取人性命。这样罔顾天道承负的话,我不?想?再听到。” 元峻委委屈屈地捂着头道:“弟子知错了,师父莫气。” “罢了,”碧霄一甩衣袖,背手踏步向山下走去,“既然这观中琐事磨不?好你的性子,你便?跟在我身边,随我一道去一趟皇城吧。” 劫起?自皇城,又正?巧有来自皇城的流言,可见这一趟他避无可避。 碧霄本人的突然造访受到了文宗的盛情招待,他甚至不?惜提前退朝,匆匆忙忙地将人迎至御书房。 两人在御书房内讲经三?日,不?见任何人。若不?是提起?修者?渡劫一事,只怕还不?会?停。 碧霄心头的想?法其实和?元峻的有重叠,他猜想?根源就算不?是文宗当年那个引来异象的孩子,也应与她有关系。他道:“听闻陛下接回了当年的那个孩子?” 文宗的表情有一丝不?自然,道:“那孩子救过淑妃一命……道长还记得?你曾经与朕说过,淑妃命格旺朕,有她在,朕行事诸事顺宜,那孩子救了她,也就相当于救了朕。且她在外过得?并?不?好,倍受无知道姑欺辱,朕实在看不?过眼,这才将人接回来的。毕竟她说到底也是皇室血脉,由不?得?外人作践,道长应当是明白朕的用心的吧?” 碧霄道:“陛下放宽心,贫道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有些?事需问?一问?那位公主?,还得?劳陛下允许。” “这事啊,”文宗这会?记起?了佑宁的事,“实不?相瞒,那孩子如今的情况不?太好,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替道长解惑。” “不?知发生了何事?” 文宗据实以告。 听后,碧霄沉思片刻,道:“此等秘术我亦未听说过,想?来是海域独有。不?过陛下您不?必着急,玄门一道,一法通万法,也不?是完全束手无策,请容我先看看她的情况。” 文宗露出大喜的模样,立刻宣人来,领着碧霄去了顺德楼。 至顺德楼,碧霄先向楼中弟子询问?了这位公主?的情况。 弟子们道,这位安平公主?自住进顺德楼后,日子过得?十分规律,雷打不?动?的辰时?一刻起?床,辰时?四刻抄经书,戌时?二刻就寝,既不?外出,也不?与人交流,简直就像是木偶一般。 碧霄心头升起?疑惑,却未表露,只是差人引自己去瞧瞧。 往日这个时?辰,安平公主?应在窗边抄写经书。 今日也不?例外,碧霄一踏入院中便?瞧见了正?专心致志抄写经书的人,只见她满头白发,身形佝偻,确如文宗说得?那般,变成了一个老妪。 “你们去院外候着吧。” 他屏退众弟子,独自一人迈向房中。至门口,敲了敲半阖的房门,道:“承乾观观主?碧霄拜见安平公主?。” 无论碧霄在外身份地位如何高,在这皇宫中,他只是臣,就需要遵循礼数。 然,屋内人好似完全听不?见他的声音,没有给他任何反应,依旧只知道埋头抄自己的经书。 碧霄心头有疑惑,他提高声音,顺便?往其中注入些?许灵气,重复了一遍。 这一回,那人终于有反应了,甚至反应过头了—— 但见她突然脑袋一歪,竟是直接晕倒在了桌案上。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42节 虚弱到这般地步了吗? 碧霄立刻拧眉,顾不?得?礼数,大步跨进房中,抬手欲将人扶起?来,查看情况。 然,手刚一碰到她的肩膀,便?察觉出了不?对,他沉着脸一挥拂尘。 拂尘扫过晕迷之人的身体,她瞬间?化为一簇黑色的兽毛,轻飘飘地飘落在白玉轮椅上,在日光中,格外扎眼。 碧霄面色漆黑地盯着这一簇兽毛,好一会?才伸手捻起?来,看了看。 “峪山狐族?” 第46章 46 .再访 碧霄道长从内院出来, 叮嘱楼中弟子:安平公主已歇息,切莫去打扰她。随后便离开顺德楼再次拜见?文?宗。 他拜见?的目的很简单,安平公主有?救,但是需要文?宗批准她随他一道回承乾观。 文宗突然记起门下侍郎姚添德曾提议过让她拜入承乾观一事?。当时他担忧伤了姜文?君的心, 便?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眼下看来倒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如此便?既不用担心那个孩子现在的模样暴露,惹来流言蜚语, 又能安抚下姚添德那帮老臣, 更不会伤到姜文君的心,一箭三雕。 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应了下来。 碧霄道长道:“那贫道今夜便?带公主回承乾观。” 文?宗忙道:“竟如此着急吗?朕还有?些问题还想与国师再探讨探讨。” 碧霄道长欲言又止:“公主的情况……” 文?宗脸上的表情一顿, 当即转换话锋道:“嗯,安平的安危要紧, 国师安排罢。” 碧霄宽慰道:“贫道此次出关,短时间内不会再闭关,陛下若是有?事?, 随时可以召见?贫道。” 文?宗这才露出满意之色。 碧霄如他所言, 当夜便?带着元峻离开了皇宫, 没有?人瞧见?安平公主与他一起,但顺德楼内确实不见?人影, 最终只能得出结论,碧霄道长果然?道法高?深。 第二日,安平公主自请拜入国师碧霄道长门下,学习法术,除魔卫道的消息从朝堂传遍了大庆都城。 再说佑宁与岁偃。 两人回天妖地界的第一站是峪山。 原因无他,当年桂玉书?留下许多功法随笔在峪山, 岁偃想从中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另外,虽然?妧姬已死, 但佑宁体内的生?机依旧在缓慢地流失,岁偃打算带她去泡一泡白泉池。 白泉池是峪山疗伤圣地,据传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小块仙池,灵气充裕,于天妖能疗伤助修行,于凡人能延年益寿,固本培元。虽不能填补佑宁体内已经流失的生?机,但是能止住继续恶化的趋势,为他争取更?多时间。 狐王狐后?相携出门游历去了,单丘一只男狐狸不合适,无奈岁偃只能召来相昭帮忙看护佑宁。 别看相昭日常行事?风格大胆随性,但她粗中有?细,且有?单丘亲自指导,修为不俗,做看护一事?,最合适不过。 安排好一切,岁偃一头扎进了曾经自己修炼的洞府中,仔仔细细地翻阅桂玉书?留下的所有?东西。 峪山白泉池下有?地热,池水常年恒温,佑宁只着一件中衣泡在白泉池内,也不觉得冷,反而让池中的热气熏得两颊微微发红,透出了几分鲜活的生?气。 相昭提着竹篮款款而来,拎起裙摆蹲在池边,探出白皙匀称的手?,轻轻落到佑宁的额头上,她在查看她的身?体是否承受得住如此长时间的浸泡,虚不受补,自家殿下看来是太过紧张都把这茬给忘了。 “是相昭姑娘吗?”佑宁原本闭着眼,感受到额头被人触碰立刻睁开了眼,然?后?便?瞧见?一名面容可爱但身?材傲人的美人,她立刻想起岁偃的交代。 相昭笑了笑,抽回手?,打开竹篮取出一个玉制茶杯递给佑宁,道:“你认识我?” “这是给我的?”佑宁接过茶杯,看了看,杯中乘着一口乳白色的液体,不知为何物,“岁偃与我说过你……这是什么?” “玉参乳,给你补身?体的。我们殿下如如何跟你说起我的?”相昭腿坐在池边,饶有?兴致地瞧着佑宁。 佑宁想了想,道:“他说你是狐族长老单丘的女儿,与他一道长大,算他半个姐姐。” 相昭挑眉,“只有?这些?殿下没与你说过,我差点与他双修的事??” 佑宁已经知道何为双修,当即愣住了,直直地盯着相昭瞧。 见?她这副模样?,相昭噗嗤笑出声,道:“逗你的,我们殿下花容月貌,天分极高?,区区四百岁便?修出九尾,眼光可高?得很,整个峪山的狐狸他都瞧不上,又岂会瞧上我?你是他第一个带回山的人,想来在他心中的份量不轻……你知道吗,我与他一道长大,相处了几百年,头一次见?他如此紧张一个人,所以啊,我猜你定是他的心上人!” “心上人”三个字一出,佑宁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连呼吸都有?一瞬间的急促。然?而,下一秒,她视线下移,扫过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所有?的雀跃与窃喜瞬间被浇灭,她轻声道:“相昭姑娘说笑了,如你所说,岁偃的眼光甚高?,又如何瞧得上我这般模样?……” 相昭打断她,道:“都是你们凡人女子喜欢妄自菲薄,看来真不假……既然?你不信我说的,那你敢不敢与我打个赌,我们就赌殿下喜不喜欢你。如果如我所说,殿下喜欢你,等?你身?上的秘法解开,你便?答应我与我们殿下双修;若你猜对了,我们殿下并不喜欢你,那我今后?任你差遣。” 从赌局结果而言,对佑宁都没有?坏处,但她却摇了摇头,道:“相昭姑娘,岁偃是一个有?血有?肉,有?自己想法的人,不论他喜不喜欢我,都不应该成?为我们的赌资;另外,你的人身?自由,也不该这样?轻率地由一个赌约做主。” 相昭眨了眨眼,下一秒朗声大笑起来,佑宁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她。 笑过之后?,她突然?附身?凑近佑宁,戏谑道:“我算是知道殿下为何会喜欢你了,”她抬手?点在佑宁的心口,“你的这一处,可远比你的皮囊漂亮。” * 岁偃在洞府中心无旁骛地研读桂玉书?的随笔。 单丘少无声息地走进来,站在他身?后?唤道:“殿下,听说您把那位贵人带回峪山了,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岁偃惊得抬头,看见?单丘,立刻抓住他的衣袖将?佑宁身?上的秘法告知于他,又问道:“我翻遍了桂玉书?留下的东西仍无头绪,你与他相熟,快回忆回忆他是否曾提到类似的术法?” 迎着他期盼的目光,单丘摇了摇头,道:“桂玉书?修得正统道法,游戏四方寻得也是福泽天下的术法,这等?歪门邪法入不了他的眼,自然?不会有?记录。” 岁偃犹不死心,追问道:“那你呢?你通晓天地,可知道些什么?或者?能不能算出些什么?” 单丘还是摇头,“殿下,无论是草木鸟兽,凡人还是妖,寿数都由天定,夺别人寿数就是与天道相争,必不容于天道,我如何能知晓?至于推算,我如今已经无法推算出与那位贵人相关的任何东西了。天道加强了对她的遮掩,由不得任何人窥视。” “哎,怪我没能飞升,没有?仙籍,不然?定要修书?一封让桂玉书?帮忙在天上打听打听……偏偏母后?现在也不知道带着父王跑哪去了!”能想到的旁门左道都试了一遍,结果没一条有?效,岁偃泄气地扔下手?中的书?,愤愤地踹开面前?的矮几。 他呈大字型仰躺在木椅上,低声絮叨:“单丘,你说我要是再努力几分,多去人间做善事?,积攒功德,今日便?不会这般束手?无策了?” 心高?气傲,意气风发的狐族小殿下何曾这样?自我怀疑过? 单丘见?他这副颓然?的模样?,于心不忍,出言宽慰道:“殿下不必如此自责。您不过四百岁便?已修出九尾,除了天资出众,也因您足够勤奋。若您都要自我怀疑的话,那我该怎么办?我这把年纪还是八尾,岂不是老懒虫一个?” 这话把岁偃逗笑了。 “天无绝人之路,殿下得打起精神来才是。” “你说的对,办法总会有?的。”岁偃振作了起来,“我将?佑宁丢在白泉池一整天了,既然?暂时没有?线索,便?多陪陪她好了。” 两人一道走出洞府,朝着白泉池走去。 然?而刚走没几步,有?只狐狸来通报,说梧光山的方七求见?。 岁偃眼下没心情搭理梧光山那群除毕字辈以外的傻鸟,直接回绝。哪想传信的狐狸还没来得及把消息递出去,岁偃与单丘便?觉得头顶的天空一暗,抬头一看,天空中盘旋着一只青色的大鸟。 毕方一族,雄鸟羽毛是漂亮耀眼的朱红色,雌鸟则是哑光低调的青色。 那大鸟感受到了两人的视线,当即一个俯冲朝着地面就冲下来。由于体积大,冲势又猛,甚至掀起一阵飓风,眼瞧着就要将?报信的小狐狸卷上天。 岁偃眼疾手?快地将?其拉住,然?后?压着怒气喊道:“方七!” 青色落地变成?一名纤瘦清秀的女子,瞧着不过二九年华。 “狐六,我刚从东望山回来便?听毕一他们说你去我们梧光山住了些时日。可恶,你怎么能挑我不在家的时候去呢!你得把那几日补给我!” 梧光山的方七是方字辈里天赋最好的一只毕方,也是最爱美的那一只。她年少时遇见?岁偃,惊为天人,当即对人情根深种,这些年来没少跟着岁偃跑。 有?时岁偃被跟烦了,就跟她打架,下手?丝毫不留情,直接把人打跑。等?方七自己伤养好了或者?是气消了就会又跑回来跟着。 往常等?她重新出现,少说得三四十年,而这次距离方七被打跑,也才刚过去二十年而已。 岁偃非常无语地避开朝自己扑过来的方七,没有?耐心,冷着脸直接放话威胁道:“我现在没功夫也没心情跟你闹,你别烦我,赶紧回你的梧光山去,不然?别怪我我对你不客气。” 单丘在一旁突然?出声问方七道:“东望山?你说的可是那个住着白泽的东望山?” 方七原本被岁偃不留情面的话语刺得掉眼泪,听见?单丘的问话,又赶紧抹掉眼泪——单丘虽然?年纪大了,却也算个美人。 她回答道:“嗯,就是那个东望山。” 单丘道:“据说东望山藏在白泽的眼中,寻常人根本找不到,不知你是怎么找到的呢?” “我也是碰巧,”方七挠了挠脑袋。 岁偃突然?态度大转变,凑近方七,真诚地注视着她,柔声问:“方七,你还记得去东望山的路吗?” 方七让这骤然?放大的美色直接迷晕了脑袋,连连点头,道,“记得!不仅记得,我还认识白泽呢!她邀请我在东望山玩,只是我觉得她长得不如你们峪山的狐狸好看,只呆了几天就离开了。” 闻言,岁偃差点没控制住手?,一巴掌拍在这傻鸟头上。 天大的机缘砸脑袋上了,你居然?还嫌弃白泽不好看!? 第47章 47 .白泽 东望山有兽, 名?曰白泽,能言语,达知万物之精,问天下鬼神之事, 自古及今。 白泽是这世间最独特神秘的存在, 它介于?妖兽与神兽之间,神兽之身, 却未入仙籍, 住在天妖的地界中。它知晓天上地下所有事,无论人神仙妖鬼;也是唯一一个透露天机而不会被天道追责的存在。 天地间只能存在一只白泽, 每一只白泽一旦回答满一百个问题就会走向?死亡,然后从死亡中诞生出新的白泽, 再继续为有缘人答疑解惑,周而?复始。 相传白泽住在东望山,而?东望山又在白泽的眼睛里。当白泽收起东望山时, 世间任何法术、任何人都无法找到它;而当它遇到有缘人时就会从自己的眼睛里放出东望山, 有缘人踏入东望山, 则可以来到白泽本尊面前,向?它问一个问题。 白泽喜好拥有赤子之心的人, 诸如毕方一族。 虽然岁偃平日里十分嫌弃这帮傻鸟,但也承认,梧光山这群毕方,挂这凶兽的名?头,但个个心思纯净,不?怪乎能遇到白泽。 但是?, 傻也是?真的傻。 “狐六你想见白泽吗?我可以带你去见它!但是?,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打我了?”方七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岁偃态度变化的原因, 趁机提出自己的心愿。 “只要你能带我见到白泽,我以后绝对不?打你。”岁偃狐疑地瞧着她,问道,“但是?,你还能找到东望山吗?” 白泽只见有缘人,换句话说,只有有缘人才?能见到白泽,自己借方七的手去见它,也算有缘人,那么就可以让白泽回答自己一个问题! “能能能,当然能!白泽让我问它一个问题,可是?我最近没啥想问的,就没问。它给了我一个铃铛,说只要循着铃铛的声音走?,就能找到东望山。直到我想好要问它的问题之前,铃铛都?能为我指路。” “那行,事不?宜迟,你现在便带我去东望山吧。” 方七一个旋身变回原形,伏在地上,一双豆豆眼中闪着兴奋的光,道:“那你上来,我背你过去!” 岁偃道:“你等等,还有个人,我要带她一起?去。” 方七问:“谁呀?” “我的……一位友人。” 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听闻此话,方七的眼睛更亮了,岁偃的友人肯定也是?个大美人,一口气背两?个大美人,这是?什么福气!她兴奋地道:“没问题没问题,我在这等你,你速速去寻你的友人。”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43节 岁偃朝单丘点了点头便立刻改走?为飞,快速地朝白泉池飞去。 白泉池内,佑宁正闭着眼睛听相昭讲岁偃小时候的趣事,忽闻相昭道:“殿下,您怎么来了?可是?找到解秘术的办法了?” “方法还没找到,但是?马上就能找到。” 佑宁立即睁开眼,朝声源处望去。还没看清来人,便瞧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自己的面前。 岁偃闭着眼蹲在池边,道:“佑宁,随我去一个地方。” 佑宁没有问是?何处,只是?道:“好。” 她握住他的手,他手上使劲,轻轻松松地就将她从池子里拉了出来。一旁的相昭立刻变出一套女装,一挥手便将衣服穿到了佑宁身上。 “好了,殿下可以睁眼了。”相昭道。 “谢了。”道完谢,他立刻转身将佑宁背在背后,脚下生风地往外跑。 相昭望着自家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殿下背着一个身体?佝偻的小老太太,笑?出了声,喃喃道:“都?这样了竟然还怀疑我们殿下的心意,哼,凡人真笨。” 岁偃背着佑宁来到洞府前,一个闪身就闪到了方七的背上,他轻手轻脚地把背上的人放下来,又扶着她坐下,这才?道:“出发?。” 方七道:“好嘞,狐六你们坐稳咯。” 她陡然飞上天空,速度快得佑宁心脏一紧,好不?容易被白泉池染红润的脸色又变得苍白。 岁偃立刻靠了过去,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胸前。 飞得专心的方七完全没注意自己背上发?生的事。穿过云层之后,她从口中吐出一个小小的金色铃铛衔在口中,晃了晃,铃铛没有任何声音,然片刻之后,东方不?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方七立刻朝铃铛声传来的地方飞去,到达之后又摇了摇铃铛,铃铛声从更远的东北方传来。 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方七就这般一边听铃铛声一边飞,花了一天一夜的功夫才?飞至一处空旷宽阔的山谷谷底。 此时的铃铛无论怎么摇都?不?会再发?出声音。 方七降落在谷底,把背上的两?人放下来后就变回人形,然后迫不?及待地朝佑宁望去。 然后——傻眼了。 “狐六,这就是?你说的友人?为什么这么老?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一看就命不?久矣的老家伙啊?” 单纯率性的人如果?把握不?好度很容易说话不?过脑子,得罪人。 岁偃狠狠地瞪了方七一眼,道:“不?会说话就闭嘴!” 佑宁拍了拍他的手,道:“岁偃,这位姑娘幸幸苦苦带着我们赶了这么久的路,我们不?要这么凶。” 不?知是?不?是?变成?老人的缘故,佑宁现在会无意识地想要纠正岁偃的一些?行为。换作旁人,岁偃根本不?会理会,可若说话的人是?她,他心中即便有万分不?愿意,最后还是?会听。 在方七大为震撼的眼神中,岁偃放平声音,问道:“方七,东望山在哪呢?” 救命呀!那个坏脾气的狐六居然会有乖乖听话的一天诶!? 方七目瞪口呆地看看岁偃又看看佑宁,没忍住,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然后她转身,朝着空无一物的山谷放声大喊:“白泽,我来找你啦!” 几息之后,一座笔直的山峰等突兀地出现在谷中。它高耸入云,就像是?天上飞来一座山一般。 三人踏上山脚处唯一一处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明明脚下迈着正常的步子,身遭的景色却在飞速后退,不?过几个呼吸间,三人就从山脚来到了山顶。 山顶有一个带着侧房的竹屋,竹屋南北两?方镂空无遮掩,东西两?方由无数青竹组成?两?门竹墙。 屋中有一个竹编矮几,上面摆着人间才?有的瓷制茶具。 竹几旁蹲坐着一女子,身形削瘦,五官寡淡,白发?白眉。 正是?传说中的白泽。 “方七,你想好要问的问题了吗?”女子抬眸望向?方七,并没有要追究她擅自带上上东望山的意思。 方七傻乎乎地道:“没有,我是?带朋友来找你问问题的。” 岁偃立即上前一步,拱手赔礼道:“再下峪山狐族岁偃,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佑宁跟着福了福身,道:“凡间都?城佑宁,冒昧讨扰,请您恕罪。” 白泽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到两?人身上,她道:“狐后六子与人皇二女,相逢即是?有缘,二位无需道歉,请坐吧。” 三人闻言跨入竹屋,在她对面盘腿坐下。 白泽道:“来寻我者,皆有疑而?不?得解,有惑而?不?得知。岁偃公子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呢?” 岁偃没有任何犹豫,道:“敢问她身上的秘术该如何解?” 白泽没有立刻回答,反问道:“公子确定要问这个问题?我回答问题的规则是?,一个人一个问题。我若答了你这个问题,便不?会再回答你其他任何问题了,你想好了吗?” 方七扯了扯他的衣角,觑了佑宁一眼,小声道:“你怎么问这个?听说你修出九尾却招不?来飞升天劫,这个时候难道不?该先问问你天劫的事吗?” 如方七所?言,向?白泽请教的机会一生只有一次,他本该问点更有用的问题,比如说他的天劫什么时候会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该怎么渡? 哪一个不?必他问的问题强? 又或者说他问佑宁到底什么来头也行。搞清楚她在天上的真实身份,更好计划后面的行动不?是?吗? 但此时此刻,他只想问这个问题。 天劫如何渡?该怎么渡就怎么渡。至于?什么时候来?怎么来?顺其自然就好。 佑宁到底是?谁?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是?佑宁。 是?他哪怕浪费掉这次机会也要救的人。 岁偃坚定地道:“我确定就问这个。” “好。”白泽闭上眼,似在寻找答案,不?一会,她睁开眼道,“她中的秘术名?叫匿寿术,简单来说就是?她的寿岁被人从她的身体?里抢出来,藏到了别处。其实寿岁如物件,都?需要有储存放置之地,被抢出来的寿岁也一样,只要找到藏匿她寿岁的空间,便能夺回被抢走?的寿岁,秘术也就迎刃而?解。人世间有一门派叫承乾观,其传承功法中有一术法叫摘星术,习得此术便可找到匿藏诸如寿岁,功德之类的储存空间,也就可以拿回寿岁,解开秘术了。” 岁偃听得十分认真,“竟是?如此,多?谢解惑。” 得到了准确的回答,他立刻就想拉着佑宁去承乾观,学那个什么摘星术。 然而?佑宁却拉着他,示意他坐下。 岁偃:“?” 虽然疑惑,却顺从她的力道重新坐了回去。 佑宁道:“白泽前辈说过,相逢即是?缘,那么我也该是?您的有缘人,想来我也有一个问问题的机会对吧?” 白泽点头道:“不?错。” 佑宁笑?道:“正好,我确实有一问题想请前辈赐教。” 她指着身旁的岁偃,问道:“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渡劫飞升?” 第48章 48 .答案 岁偃倏然握紧她的手。 佑宁反手回握着?他, 然面上目不斜视,认真而执着地看着白泽。 “你二人当真有意思。”白泽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我的规则你刚刚也听到了,确定要问这个问题吗?” 佑宁点头。 白泽重复之前?的动作闭上眼, 寻找答案, 但?是这一次出了些意外。只见她眼球快速转动,额上竟渗出细密的汗珠。 佑宁有些?意外, 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吗? 半晌, 白泽睁开眼,神色颇有几分耐人寻味, 她道:“就你们几人现?在的身份而言,我无法告知你们完整的答案, 只能透露一点,且只有你一个人能听。” 她指向佑宁。 岁偃皱眉:“什么意思?” 方七也懵懂地问:“我不能听就算了,可是狐六本人也不能听吗?” “天机如此, 我亦无法违背。”白泽对佑宁道, “若你非要他听, 我也只能照办,但?若由此影响到他最后的飞升, 便与我无关了。” 凡间有过这样的例子,有人意外预知了自己将来会成功,便不再努力,一心只想等着?将来的到了,结果最后一无所有。虽然佑宁相信岁偃不会这样的人,但?事关他飞升, 可容不得?半点闪失。 几番斟酌之后,她道:“岁偃, 方七姑娘,麻烦你们去外面等我吧。” 方七不太愿意,她也想听,看自己能否帮狐六飞升。 岁偃倒是听话,叮嘱她有事唤自己,然后便拎着?方七的领子退出竹屋。 一跨出竹屋的范围,明明还?能瞧见屋内的两人,却完全无法听见任何声音。岁偃试图通过白泽的嘴型来猜测她到底说了什么,然而白泽早有防备,她抬手遮挡住下半张脸,起身凑到佑宁身边耳语。 佑宁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诶,狐六,你当真不好奇吗?”方七蹲在他身边,百无聊赖地扒拉地上的小草。 “好奇,”岁偃回答道,“但?是她不想我听,我便不听。” 方七“咦”了一声,不开心地道:“她到底是谁啊?白泽说她是人皇的二女儿,这任人皇这么老吗,女儿都这么大了?不是说凡人的寿命都很短的吗……” 感情?刚刚白泽对匿寿术的解答你这傻鸟是一句也没听进去是吧? 岁偃不想再听方七说话,他怕自己忍不住又揍她。 毕竟答应了以后不揍她的,总不好马上就反悔。 白泽这次的答案似乎很简单,不过眨眼的功夫她就坐回原本的位置。 佑宁起身与她道谢,随后走出了竹屋。 “白泽跟你说了什么?狐六到底要怎么才能渡劫飞升啊?”方七的速度比岁偃还?快,一个闪身就冲到了佑宁面前?,眨巴着?黝黑的眼睛问她。 佑宁笑了笑,目光落至岁偃身上,道:“她说,我修成之时?便是岁偃飞升之日。” “那你什么时?候能飞升?”方七追问。 岁偃从后面把她扒拉开,“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方七撅嘴嘟囔:“我关心你啊!” 岁偃:“我谢谢你啊。” 方七:“……” 好气哦,这只狐狸还?是那么坏脾气!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44节 她的目光下意识落到佑宁身上,满眼的好奇,也不知道这个凡人是如何办到的,狐六在她面前?温柔又听话的,真令人羡慕。 “你们的疑惑都得?到了答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能跟你们一起吗?”方七还?想多?看看这个温柔又听话的狐六。 佑宁想了想,答说:“去承乾观吧,我想赶紧把身上的秘术解了,然后努力修炼,争取要日飞升。” 岁偃狐疑地瞧了她一眼,她突然变得?这么积极,还?真让人有些?不习惯。 方七苦着?脸道:“承乾观!我知道这个道观,据说里面的有个道士年?纪不大,但?是很厉害,你们要是去那的话,我就不跟你们去了。” 佑宁见她时?不时?地瞟岁偃几眼,眼中?的恋恋不舍显而易见,于是出言宽慰道:“这一次我们的疑惑得?解,真是多?亏了方七姑娘。等我身体好些?,我会带着?谢礼与岁偃一道回来看望方七姑娘的。” 不难看出这名叫方七的毕方族姑娘仰慕岁偃,她的仰慕是纯粹而磊落的,不带任何侵占与玷污的意图,所以佑宁没有像蚧巴鱼妖那次那样感觉到生气,反而觉得?她也十分可爱。 “真的吗?那我在梧光山等你们哦!” “嗯。”佑宁笑得?格外慈祥。 “我们走吧。”重新?将人背了起来,然后转身朝着?白泽微微欠身道谢,随后提步朝山下走去。 方七看看两人的背影,又瞧了瞧白泽,道:“白泽,我也先走了啊,等想到想问的问题再回来找你啊!” 说着?也拔腿追着?下山的两人而入。 白泽为自己添了一口茶,抿了抿,喃喃自语道:“痴儿,都是痴儿。” 三人一走出东望山,这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便消失在三人面前?,无影无踪,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来时?是方七带着?人飞来的,返程她也自告奋勇要将两人送回峪山去。 岁偃想着?有送上门的坐骑,不坐白不坐,便拉着?佑宁爬上了鸟背,舒舒服服地躺下了。 许是终于找到了破解之法,岁偃的心境较来时?大为放松,即便发现?方七故意减慢速度,带着?他们绕路也没有出声阻止。 他也想带她看看他成长生活的这个世界。 三日后,终于隐隐瞧见了峪山的轮廓,方七忍不住一声接一声的叹气,速度又悄悄地减慢了几分。 佑宁瞧得?好笑,也没有揭穿她。 岁偃见佑宁没有着?急,也就跟着?不出声,默默地看这傻鸟表演。 然而没多?久,他突然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毫无征兆地坐直身子,道:“方七,别磨蹭了,拿出你的速度,马上送我回峪山。” 佑宁讶然问道:“怎么了?” 岁偃道:“我的幻偶术被破了,留下来的狐毛被人带走了。” 佑宁连忙问道:“那可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影响?” 话本里都是这么说的,拿到妖怪的毛发血肉甚至名字,就可以得?到他们的控制权。 “对我的影响不大,但?可能会惹出些?麻烦,所以得?拿回来。”岁偃如是回答。 为了保证幻偶能以假乱真,骗过皇宫中?所有人,以狐毛做幻偶时?,他特意往里面注入一口精纯灵气。 也就是说现?在的狐毛,对凡间修士而言算得?上是一件法宝了。 这下佑宁也开始催促方七了。 方七感受到两人语气中?的迫切,不敢耽搁,一眨眼就飞回了峪山。 岁偃一落地便立刻唤来单丘,让他推算界门的位置,然后马不停蹄地带着?佑宁赶往界门。 跨过界门,他与狐毛之间的感应更加强烈,于是立即带着?佑宁一道朝着?感应到的方向飞去。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佑宁总觉得?越前?进,眼前?的景色越熟悉。 直到两人悄无声息地停在一座恢弘庞大的道观外,望着?络绎不绝来参拜祈福的百姓,她这才反应过来为何觉得?熟悉了—— 这分明就是去往“天下第一道观”承乾观的路! 能进入皇宫,发现?岁偃的伪装,佑宁只能想到被封为国师的碧霄道长。 那位造成她不幸生活的导火索。 她能想到,岁偃也一样想到了。他瞧着?不远处道观门口硕大而金光闪闪的“承乾观”三个字,勾了勾嘴角,道:“看来还?真是天意,走吧,我们去会一会这位国师大人。” 两人避开来往不绝的参拜者,又避开了观中?忙碌的其他道士,寻着?狐毛的踪迹,从道观一侧翻入观中?,又悄无声息地来到一处别院内。 别院内只有两人,瞧年?纪都不大,一个眉清目秀,一个剑眉星目。 两人落至院内时?,眉清目秀的那人立刻瞪圆眼睛,怒视着?二人,道:“师父,他们来了!” 好了,这下知道了,剑眉星目那个是碧霄道长。 佑宁颇为好奇地仔细打量起了他。 佑宁一直以为国师碧霄道长该是一个鹤发童颜,道骨仙风的年?长修士,就如孙成林那般,不曾想他看起来竟是如此的年?轻。 “敢问阁下可是峪山狐族的殿下?”相较于弟子元峻不友善的态度,碧霄本人就显得?礼貌得?多?,他开口轻声问道。 承乾观的藏经楼中?有一本由代代观主编著的奇书名叫《百妖图》,其中?记载得?有关于峪山的情?况。 《百妖图》记载,峪山狐族是血脉接近仙兽青丘九尾狐的一支,族中?狐狸与青丘狐狸一样,主要以红狐,棕狐及白狐为主。 唯有狐后四百年?前?诞下一位狐族殿下,是罕见的墨色狐狸。 联想到自己在宫中?发现?的那簇黑色的狐毛,碧霄立刻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岁偃也不遮掩,承认的十分干脆:“不错,正是本殿下。” “据说殿下天赋极佳,仅四百岁便修成正果,只待飞升,这放在整个天妖里都是十分震撼的事。”碧霄道,“殿下既然如此优秀,不知为何要缠在我们凡人的公主身边?你打得?什么算盘?” 话越说,他的语气越是冰冷,话至最后更是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第49章 49 .交涉 碧霄道长的突然发难让气氛变得古怪起来。 “国师平日里也是这般先入为主, 把人都往坏了想吗?”佑宁突然打破沉默。 碧霄道长的注意力这才落到她身上,他上下扫视她一遍,淡声?道:“安平公主,您的情况似乎不太好。” “托您的福, 就算好也好不到?哪去。”面对这个造成自己悲惨人生的罪魁祸首, 佑宁不能?不怨,一张嘴就是和岁偃如出一辙的阴阳怪气。 “如此看来, 安平公主对贫道颇有些怨言。” “难道我不应有吗?”佑宁反问。 元峻插话道:“你这灾……我是说, 安平公主你这指责来得毫无道理,本就是你自己生来命途坎坷, 祸及天下,师父不过是将上天的旨意传达给陛下而已, 您的不幸怎么能?怪到?我师父头上?” 今时今日佑宁已学会狐假虎威,平日不显只是不好意思,可面对这两人,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于是抬眼?瞥了元峻一眼?, 对碧霄道长道:“国师对自己的弟子倒是挺宽容,礼仪规矩竟是比我这从?偏远道观回来的还要差些。” 元峻表情一讪, 满脸通红,张口?欲为自己辩解。碧霄道长喝住了他,随后?站起身来,行至佑宁面前,朝她赔礼道:“小徒元峻年轻不懂事,冒犯了安平公主, 望公主恕罪。” 佑宁俯身还礼道:“安平可不敢受国师这一礼。” 碧霄道长盯着她,几?息不曾出声?, 最后?扬手招了招。 元峻赶忙小跑过来。 “跪下,给安平公主赔不是。” 元峻的脸由红转白。 碧霄道长闭关的十年期间,元峻暂替之打理承乾观的事务,虽无观主之名,却有观主之实?,倍受敬仰,加之其修真者身份,修为不俗,除了面见当今陛下,已是许久没?有行过跪拜之礼。眼?下师父让他同?这一个年少女子行此大礼,对方还是恶名在?外的“灾星”,他心中是一万个不愿意。 然,师命难为,他再不情愿,也得磕这一下。 “元峻无礼,冒犯了安平公主,望公主责罚。”他咬着牙,磕头认错。 佑宁来这么一出,除了发泄自己心头的不快,也是为了替岁偃出气。她可见不惯他一来就朝着岁偃发难的模样?,动不了他本人,还动不了他的徒弟吗? 当然,她也懂得见好就收,见人既然磕了头,表情一变,道:“元峻道长言重了,我知你是爱护自己师父,一片孝心,情有可原。” 元峻起身,默默地站在?碧霄道长身后?,不再多嘴言语。他看出来了,眼?前这位安平公主,对他们师徒二人心有芥蒂,一点点把柄落她手里都有可能?被借题发挥。 偏生她怎么说也是公主,这个身份不一定压得住碧霄道长,但一定压得住他这个没?有名头的弟子。 还是夹起尾巴做人好了。 岁偃目睹了佑宁的反击,颇感欣慰,连带着表情也柔和了许多,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拍拍她的头,夸赞她几?句,却察觉到?场合不对,及时收回了手。 但是,这一动作已经落入了碧霄道长的眼?中,他突然挑起话头道:“公主该知道你身边这位非人哉。老话常言,非我族类,其心可异。他痴缠在?您身边,必有所图,不论是为了您自己还是为了这天下都该与他划清界限才对。” 他从?岁偃那处撬不开?口?,就将祸水往佑宁身上引。 佑宁却是从?容地道:“人与人之间不也一样?有所图?图财、图权、图寄托。人有好坏之分,妖也有善恶之别,国师不该一棒子打死所有人。要知道若是没?有他,安平或许都活不到?今日,亲自来见国师这一面。救命之恩,您说我要如何划清界限?” 碧霄道长满眼?的失望,他摇头叹息一声?,道:“公主这般,只会让贫道更?加确定当初的批命没?有错。” 岁偃出声?道:“修为高深者有机会得到?天道的谕示,但除了瑞兽白泽以外,任何人得到?的谕示都是模糊且转瞬即逝的,国师就这么确定你不是误解了天机?” 碧霄道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自踏入修行至今,解读天道谕示从?未出错。” 岁偃嗤笑一声?,道:“国师好生自信。” 面对这明晃晃的嘲讽,碧霄道长也不生气,只是朝两人摊开?右手,他的掌心有一簇黑色的狐毛,“贫道自认为有这个自信的资格。” 岁偃垮下脸不说话了。 佑宁则是立刻皱了皱眉,正色道:“此乃我之物,还请国师归还。” 她伸手欲直接抢夺,可惜身体速度跟不上,让他一手反手将狐毛收了回去。 碧霄道长背手道:“公主可知贫道若是将你以此物迷惑宫中众人,与妖怪私逃出宫之事告知天下,等待您的会是什么结局?” 佑宁怒视他,闭口?不言。 岁偃是兢兢业业,认真修行的天妖,你怎么能?将他和一般的妖怪混为一谈! “非也非也,国师您这个罪名可没?有找对哦,”岁偃眼?珠子一转,又扬起奇奇怪怪的笑容,出声?道,“我们可不是私逃出宫,而是公主殿下在?安善国舍身救人的壮义之举感动上天,特派下瑞兽白泽为殿下答疑解惑。我们呀,是去见瑞兽白泽了。” 瑞兽白泽的名声?不仅响彻妖族,在?人间一样?如雷贯耳。 “你这狐狸精可真能?忽悠。”元峻在?一旁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出声?反驳道,“白泽的名头都敢随便借用,那你倒是说说,人瑞兽给你解什么疑答什么惑了!” 岁偃似笑非笑,瞅着碧霄道长,道:“当然是告诉我们如何化解殿下身上的秘术咯。实?不相瞒,化解之法就在?你们这承乾观中,只是不知道国师大人愿不愿意帮这个忙……嘶,不愿意的话,我们也是能?理解的,毕竟国师大人看起来,似乎不太想?让咱们殿下平安地活下的样?子。” 他倏然捂住嘴,瞪大一双无辜的眼?睛,小声?道:“啊,这是可以说的吗?” 元峻:“……”你大爷的说都说出来了,再问这一句不多余吗?!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45节 虽说碧霄道长当日对文?宗说他有法子救佑宁,实?则并未说实?话。他没?有见到?佑宁本人,不知道她的状况,当然不知道该如何施救。那海域秘术却是诡异,就算他现在?亲眼?见到?了本人,也一样?没?有头绪。 会选择替她遮掩行踪,又做出将人带回来的假象,不过是考虑到?自己飞升天劫的谕示,想?要把人放在?自己身边,以防变数而已。 他知道峪山狐族这位殿下是个聪慧的人,他拿走他留下的狐毛,他就一定会寻上来。 碧霄道:“寿数自有天定,不会因为贫道的想?法而改变。公主有这个机缘,便说明您命不该绝,若是有贫道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殿下只吩咐便是,贫道定当竭尽全?力,为殿下解除秘术。” 岁偃幽幽地道:“殿下,国师这话的意思其实?是在?承认他确实?不想?您长命百岁,对吧?” 碧霄:“……”为何没?有人说过,这峪山狐族殿下的这张嘴生的这般讨厌? 元峻见自家师父罕见地露出被噎住一般的表情,赶忙开?口?道:“求你了,别扯这些有的没?的,直接告诉我们解秘术的方法吧。” 岁偃横了他一眼?,才收敛作乱的心思,正经地转述摘星术一事。 承乾观历经数代传承,历史悠久,先人留下来的术法何其多,碧霄道长对摘星术这一术法并无影响。但瑞兽白泽所言不会有假,他猜想?应当是某任观主留下来的偏门法术,应当藏在?承乾观的藏经阁中。 他让元峻带佑宁去藏经阁中寻找摘星术一法,又在?岁偃欲跟着一起去时,一甩拂尘,强行将人拦了下来。 “藏经阁乃我承乾观重地,即便你是峪山狐族的殿下,也由不得你随便进入。” 岁偃不服气道:“你都说了你那藏经阁里术法众多,我不跟着去,难道你要让我们公主殿下一个人找,这不是存心折腾人吗?” 碧霄寸步不让,“我会让观中弟子帮着一道寻找的,就不劳你费心了。” 这回岁偃是真的垮下脸了,他眼?中有寒气外溢。 “若是我要他同?我一道去呢?”佑宁察觉道后?方的僵持,停下脚步来,转过身来道。 “公主有令贫道自然不敢不从?,不过贫道希望公主能?理解,我承乾观道法不能?外传,尤其不能?外传给异族妖物,这位狐族的殿下要去可以,但是我需要封住他的人身与神智,确保他不会偷学我派道法。” 佑宁不同?意,“不行!” 岁偃却道:“好啊,你来封啊。” 佑宁着急道:“岁偃!” 封住人身还好说,但是封住神智,听起来就怪吓人的,也不知道会对他有什么伤害。 佑宁可不愿意他去冒这个险。 哪知岁偃胆子倒是大得很,朝她眨了眨眼?,然后?双手一摊,道:“国师得说话算话哦!快动手吧,等你封了我的人身与神智,我还要陪我们殿下去藏经阁呢。” 碧霄道长瞧着他这幅模样?,心里暗道这狐族殿下当真不知天高地厚,抬手一道法决丢到?他身上。 他的速度奇快,佑宁甚至来不及阻止。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岁偃不见了,只余下地上一只黑色的狐狸。 第50章 50 .伪装 “碧霄!谁准你动的手?!” 佑宁怒火攻心?, 厉声斥责碧霄,她立即折身回来,神色慌张地朝着地上的黑色狐狸跑去。然而,她现在的身体并不能承受如此强烈的?情绪, 才跨出一步, 只觉眼前一花,脚下站不稳, 整个人直直地往地上摔去。 站在一旁的元峻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她扶住。 缓了好?一会, 视线才逐渐清晰。清醒的一瞬间,佑宁立刻推开?元峻, 她对整个承乾观都感到十分厌恶,宁愿跪倒在冰冷僵硬的?地?上, 也不愿意被这承乾观中的人护着。 承乾观的?傲慢和贞元观的?无知一样令人厌恶。 “师父,这……”元峻无措地?站在一旁。 这位安平公主看起来情况更不好?了,他生怕她就这么?死在承乾观, 到时候当今陛下那可说不过去啊。 碧霄道长摆了摆手, 道:“你先去藏经阁等着吧。” “是。”元峻自?认为现在的?情况, 不该是他一个弟子能掺和的?,得到允许, 拔腿就跑。 一眨眼,院落中,只剩佑宁与?碧霄,还有一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黑色狐狸。 “岁偃,到我这边来。”佑宁半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 一手按着自?己发疼的?心?脏,嗓音嘶哑地?呼唤那黑色的?狐狸。 黑色的?狐狸蹲坐在地?上, 舔了舔前爪,鼻头微微颤动,听?见呼唤,这才起身优雅地?行至佑宁面前。它仰头看了她一会,随后轻轻地?在她撑着地?的?手背上舔了一口。 舌头上的?肉刺刮过手背,倒也不疼,就是有些发痒。 佑宁往后一坐,抬手将它抱了起来。 黑色的?狐狸不吵不闹不乱动,安静而乖巧地?窝在她心?口,时不时抬头看看她,又舔舔她的?下巴,似乎是在安慰她一般。 佑宁心?里更加难受。 “碧霄,我要你立刻把他变回来!”她瞪着碧霄,冷着脸,态度十分强硬地?说道。 碧霄站在几步之外,平静地?道:“殿下,您怀中这位修为胜于贫道,即便是事先得到他的?同意,贫道的?术法也只能封住他的?人身与?神智半个时辰而已,时间一到,术法自?会失效。” “半个时辰?我让你立刻,现在,马上,听?明白了吗?” “为了保证承乾观术法不外传,恕难从命,公主要怪要罚,贫道绝无二言。” “你!”佑宁再次被气得脑袋发晕。 然,下一秒,她感受到怀中狐狸的?前爪在自?己胸口上微微使劲按了按。 佑宁立刻低下头。 只见黑色狐狸一双黑曜石般圆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里面有千言万语。 只对视一眼,佑宁心?头的?怒火被熄灭,焦急被抚平。她深吸一口气,让空气在胸腔中多呆了一会,才缓缓吐出来,随后抱着狐狸慢慢地?站起身来,道:“国师的?威风,安平今日?算是见识了,希望您能永远保持这般风采。” “借公主吉言。” 因为得了岁偃的?提示,佑宁不再与?碧霄针锋相对,只是冷着一张脸,连半个眼神都不曾给他。 碧霄也好?似不在意,一言不发地?领着她去往藏经阁。 步行一刻钟的?时间,两人一狐来到了藏经阁。 承乾观的?藏经阁是一座六层楼高的?八角楼,拥有苏式建筑的?典型特征,完美对称,精美严谨,华丽而又不失庄重。 阁楼前,元峻领着十名道童列队以待。 碧霄在藏经阁前停下脚步,“贫道还有别的?事,就不陪殿下寻找那摘星术了,殿下请自?便。” 佑宁冷哼一声,直接越过他迈进藏经阁,十名道童自?发地?跟在她身后,一道进了楼。 元峻坠在队伍最?后,碧霄传音吩咐道:“看紧那只狐狸。” “是,师父。” * “殿下,我们的?藏经楼一共有六层,一楼是基础心?法,二楼为五行术法,三楼珍藏的?是丹方,四楼是炼器配方,五楼乃符箓,只有六楼才是历任观主搜罗来的?各路奇门术法。您要找的?摘星术多半也在六楼。”甫一入阁,便有一名唇红齿白的?小道童一本正经地?介绍,他的?头发在头顶盘成一个高高的?发髻,圆圆的?,很是可爱。 换做平日?,佑宁多少会给出一些回应,今日?却只是抱着狐狸,一言不发。 小道童不自?在地?觑了她一眼,声音越来越低。 另一名道童见状,接过话头道:“殿下不若在楼下等着,我们上六楼帮您寻找摘星术吧?爬六层楼怪累人的?。” 佑宁仍旧一言不发。 小道童们面面相觑,也不敢开?口说了,只觉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你们上去吧,我在这陪着殿下。”元峻及时跟上来,替他们解了围。 小道童们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齐声道谢之后,一溜烟地?钻进楼梯,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 “元峻道长这是在监视我吗?”佑宁不愿意把怒火发泄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这才一直忍着没有说话,如今看到元峻,便不再忍耐,出声嘲讽道。 元峻心?里默念了三遍:这是大庆公主,得罪不起。 “殿下多虑了,您的?身体状况不太?乐观,师父吩咐元峻陪着您也是为了好?有个照应。” 佑宁不置可否,抬了抬怀中的?狐狸,淡道:“他的?神智被你们封了,那我现在能翻看你们这楼中的?其他典籍吗?” 元峻道:“承乾观术法不外传,但殿下是大庆的?公主,算不得外人,自?然还是随便翻阅的?。你可有想要了解的?功法,元峻可亲自?为您取来。” “不用?了,我自?己会找。”她提步随意选中一个书架便走了过去,当然,走出几步不忘回头发出警告,“别跟着我,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们承乾观的?任何一个人!” 元峻摸摸鼻子停在原地?,只能看着她站至书架前,随意翻看上面摆放的?功法。 反正只要让她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就行。 佑宁看似漫无目的?的?翻阅书架上的?功法,实则耳边一直有声音在做指挥。 “这架子上的?功法属于中级心?法,不适合你现在的?阶段,去旁边看看。” “这个架子上的?不错,都是初级心?法,你随便翻翻,我会帮你记着,回去慢慢教?你。” 先前那一眼对视,佑宁便暗中猜测碧霄的?封印术没有成功。 果然,如她猜想的?那般,岁偃被封住了人身,却没有被封掉神智——准确来说没有完全封住。 显然他的?修为与?天赋比碧霄预想的?还要好?上许多,原本能维持半个时辰的?封印之术,实际上只维持了不过一刻,剩下的?都是岁偃施展出来的?幻术。 狐族幻术,天下无双。 当然幻偶被识破应当是他离得太?远,又入了东望山,受界门与?东望山禁制双重限制的?缘故。 碧霄离开?后,他便开?始传音给佑宁,仗着小道童们与?元峻修为不足,无所顾忌。佑宁在他的?指挥下,飞快地?把适合自?己的?心?法都扫了一遍。 等楼上的?道童捧着一本书噔噔地?跑下来时,她快翻完一整个架子上的?书了。 此时距离半个时辰还剩一刻钟不到。 “殿下,摘星术找到了。”元峻扬声喊她。 佑宁闻声面无表情地?放下手中的?典籍,踱步走回一楼中间。 元峻顺势扫了一眼她怀中的?狐狸。黑色的?狐狸趴在她胸前,正闭着眼睛打盹,未见异常。 佑宁靠近之后就着道童的?手随意翻了翻他掌心?的?摘星术典籍,表情看不出喜怒。 元峻试探道:“承乾观已为您准备好?练功房,您是现在就开?始修习摘星术呢,还是准备准备再开?始?” 佑宁顿时收回手,垂着眼抚摸着狐狸,淡淡地?道:“我累了,明日?再说吧。” “好?,那此书元峻便先交给师父,待明日?他会亲自?教?您修习此术。” 佑宁抬眸,面露不愿之色,却在被怀中狐狸舔了一下之后,复而松开?眉头,“随便你们,我要休息了。” 这一番态度的?变化?让元峻心?中略感怪异,却又说不出怪异之感从何而来。他不由地?多看了眼那只黑色的?狐狸,暂时压下心?中的?异样不管,着手安排后面的?事宜,“从延,带殿下去客房歇息。”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46节 最?初那名唇红齿白的?小道童应声出列,朝佑宁道:“殿下,请随从延来。” 佑宁扫了他一眼,随着他的?指引走出了藏经阁,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承乾观的?客房分东西两座院落,西客房供普通福主居住,东客房则专门用?来招待达官贵人,其中最?东边的?两间专为皇室福主准备的?。 佑宁入住皇室专属中稍小的?那一院落,毕竟最?大的?是文宗专属,旁的?人可不能沾染。 入院后,她便将那名叫从延的?小道童打发走,甚至还强硬地?要求他将院落中其他留下伺候的?道童全部带走。 从延不敢违抗命令,只能苦着脸将人都带走,回去跟元峻告状。 然而元峻也只能苦笑着摸摸他的?头,至于其他的?,他也无能为力。 看来这位安平公主现在是恨惨了他们承乾观的?人。 不过,也看得出来她与?那峪山狐妖的?感情好?得过分,师父让她命途坎坷也没见她有多大的?反应,反而是对那狐妖出手惹怒了她。 狐妖此物,最?擅长蛊惑人心?,所以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元峻皱眉思索了一番,最?后揣着满肚子的?疑问?去找碧霄汇报情况。 第51章 51 .修习 大庆统一大陆几百年来, 一直推崇道教,鼓励有灵根悟性?之人修行,凡世间涌现修行门?派无?数,这其中有两观最为出名, 其一是位于?大庆西偏北的南武洞川松观, 其二为位于?大庆都城的承乾观。川松观道士素喜游历天下,诛邪祟, 灭恶鬼, 帮凡间有仙缘者踏上仙途,不论出身与富贵, 走的是“民道”;而?承乾观则更偏向于为达官贵人推衍测算,祛祸避灾, 同时?教习贵人之子长生之道,走的是“官道”,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各显其名。 不过, 单论声望, 川松观受众面?更大,自然略强于承乾观。然自四百年前被誉为“天下第一人的”川松观观主桂玉书失踪后, 前者便开始走下坡路,渐渐被承乾观反压一头。至两百多年前,承乾观从世家贵人之中收了一名衔玉而生的天才弟子?,由此不仅名声彻底压过了川松观,甚至接管了原属于川松观的“民道”。 碧霄便是那个衔玉而生之人。他原本乃亲王之后,天赋极高, 自幼便能聆听天道谕示,八岁入道, 二十五岁道有小成,八十岁接手承乾观将其同时荣封“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般顺风顺水的命途,难怪世人都传言他乃天上上仙,为保大庆安稳才下凡来的。 碧霄道长也是这样相信的,所以他自踏入仙途以来,从未怀疑过自己。 “师父,弟子?记得您说?过,当年这位安平公?主出生时?,天道谕示警告,将来她会带着妖族踏平人间。今日弟子?观她与那峪山狐妖的之间,甚是亲密,恐怕您的预言正在应验,更说?不准这就是您的飞升劫!若是如此的话,弟子?觉得不能轻易让那安平公?主和峪山狐妖离开我们承乾观!”元峻呈上摘星术,又同碧霄汇报完今日藏经阁中的情?况后,大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碧霄颇为欣慰地看了他一眼,道:“为师这么多徒弟,属你最机灵,总能与我想到一块去。” 元峻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旋即又暗了暗,问道:“可是师父,我们要留下安平公?主还好说?,您教习摘星术时?慢一些就行,但是那峪山狐狸看起来修为不俗,想要把他留下来,恐怕有些困难,而?且那妖孽狡诈阴险,诡计多端,骗也骗不过,我们该怎么办?” 碧霄轻轻敲扣着身侧的木桌,道:“元峻,我们承乾观乃圣上亲封的‘天下第一观’,有真龙天子?庇护,对付妖族异类,何须用骗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元峻立马认错道:“是弟子?狭隘了,还请师父解惑。” “我已派人去请祁丰山神梦观、婺谷山善庵、永原河洪清楼以及岱城四大门?派来我承乾观。” 碧霄所言的四大门?派,是承乾观暗中帮扶之下后崛起的修行门?派,其门?下皆有一两名当世顶尖的修士。 元峻瞬间明悟他请人来的用意,钦佩道:“师父此手高明!只待这四大门?派之人到齐,任凭那峪山狐妖有天大的本事,也得束手就擒!” 碧霄道长但笑不语,开始翻看手中的摘星术,半晌缓缓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切记莫要外传,以免打草惊蛇。” “弟子?知晓。” “另外,看好安平公?主,必要时?刻,她可是牵制那狐狸最好的把柄,同样不能有闪失。” “是。” * 承乾观,东客院。 佑宁盘腿坐在床上,岁偃以手撑着脑袋,面?向她侧躺在一旁。 “今日你翻看那摘星术时?,我顺势也扫了一眼。摘星术的前半段,实则是利用法决破开不在人世的空间。桂玉书留下的术法中有一名叫灵神吟的功法与其是异曲同工之妙。玄门?术法,触类旁通,我觉得我也能教你。” 佑宁侧头看着他,道:“我若先?同你学?了摘星术,等?明日碧霄教我时?,会不会被发现端倪?这样的话,对你不利吧?” 岁偃不服气?地哼哼道:“我不信任那厮,让他来教你术法,我不放心。再说?了,以你的悟性?,我教不教他都有可能会怀疑到我身上,那不如坐实你天才之名,给他一点小小的震撼。” 他这副模样,傲娇而?神采飞扬,佑宁瞧得心生欢喜,也不愿开口拒绝,默默点头应了下来。 小小的震撼还是不用给了,大不了她明日在碧霄面?前装装笨好了。 岁偃也盘坐起来,佑宁换了个方向,两人变成面?对面?。 他看东西过目不忘,心念一动,摘星术的咒语与手诀就浮现在脑海中,他缓慢而?清晰地念出咒语,施展出手诀。 佑宁有样学?样,完美复刻。 随着时?间的流逝,佑宁感觉自己进入一种非常玄妙的状态。她睁开眼,发现没有精美华丽的床榻,也没有岁偃,她人甚至已经不在客房内了。 佑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原本皱皱巴巴,长着老年斑的手如今竟是白嫩如初!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手上传来光滑的触感,昭示着她恢复到原来的模样了! 不过佑宁并没有高兴太久,这番变化让她意识到自己大概率是进入到岁偃所说?的不在人世的空间中了。 既不在人世中,肉身自然无?法进入,也就是说?,现在的她是以灵体的形式存在的。 匿寿术匿藏的是□□的寿岁,灵魂不受影响,会保持原本的模样是也正常的。 如此一想,佑宁变得冷静下来,她不再关注自己的模样,转而?打量自己深处的这片空间。 这是一片黑色的空间,除了她以外没有任何东西,而?这也意味着她没有任何参照物,无?法辨别方向。 思索片刻后,佑宁选择听从自己的自觉,朝着左手方向走去。身处黑暗中,人连时?间的流逝都感觉不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猛然发现百步之外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东西。 佑宁加快速度,朝这那白色物体跑去。 靠近之后,才发现白色物体是一道突兀的石门?,直愣愣地立在她面?前,石门?的四周都是不变的黑暗。 佑宁将目光放在了石门?之上,只见门?扉上刻满草书,龙飞凤舞,笔走龙蛇,一眼看去只觉得庄重肃穆的气?势藏在这草书之后,让人根本无?法长时?间直视。她不由得闭上眼,缓了缓。 再睁眼时?,石门?上突然多出许多绿色的苔藓,将草书遮去一大半,也掩盖了那压迫感十足的气?势。 佑宁上前一步,靠近石门?,抬手抚过那些绿色的苔藓,触感湿润软糯,与真正的苔藓并无?差别。她将手掌放在门?上,尝试着用了一推—— 石门?纹丝不动。 佑宁若有所思,攒了攒劲,再次使?劲一推—— 石门?依旧纹丝不动。 看来石门?并不是靠蛮力就能打开的。 她后撤一步,围着石门?转了一圈,努力将石门?上的所有细节都记在脑子?里?,等?一会出去之后,告诉岁偃,让他帮着分析分析。 刚转了两圈,这片黑色的空间如被投入了石子?的湖面?一般,四面?八方都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她只觉得整个人陡然变得晕乎乎的,视线中的石门?好似活起来了一眼,开始远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最终完全消失。 “!”佑宁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眼中的黑暗逐渐褪去,岁偃的面?容取而?代之。 她低下头再次查看自己的手—— 果然,苍老而?皱巴。 “看起来很顺利,与我说?说?吧,你见到了什么?”岁偃问道。 “你不是也一样也施展了此术吗,难道没有看见?”佑宁好奇地问。 岁偃撇撇嘴,道:“所有能破开空间的术法都是高级术法,灵神吟是,摘星术也是。即便是我,在修习高级术法时?,也做不到一蹴而?就,我只瞧见了一片黑暗,其余的还得继续修行才能看见。” 原来如此。 佑宁将自己所见的石门?告知于?他。 岁偃道:“这般来说?,摘星术应当有三部?分,第一部 ?分破开空间,找到界门?;第二步打开界门?;最后才是从界里?面?‘摘星’。看来我们要在这承乾观中呆上一段时?日了。” 佑宁皱眉道:“若是可以,我想尽快解除秘术,离开这里?,这里?比贞元观更让我厌恶。” 岁偃宽慰道:“我知你厌恶碧霄那厮,我也一样,但留下来也不是没有好处……这承乾观历经几代传承,藏经阁内藏书众多,于?你的修行而?言大有裨益,若是可以,我会劝你多留几日,将藏经阁中的术法多学?一学?。” 突然,他话锋一转,道:“不过,若是你实在是难受得紧,那我们就离开吧。千金难买你开心,世间术法千千万,也不差他承乾观这些。” 这下佑宁倒是犹豫起来了。 她想起了白泽的话。 眼神暗了暗,佑宁开口,道:“其实也没有很难受,我主要是怕碧霄再对你出手……你说?的对,机会难得,我们就多留几日吧。” 岁偃敏锐地察觉到不对,歪着脑袋把脸凑上去,紧紧地盯着她看,问道:“你说?的是真心话?” 佑宁垂眸看着他,展颜一笑,“真心话。对碧霄的厌恶可比不上我对早日修成大道的渴望,我想和你一起飞升,离开这乌烟瘴气?的人间。” 擅长蛊惑人心的狐妖被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把自己给蛊惑到了,立刻忘记了那一闪而?过的异样,笑眯眯地望着她,应道:“那约好了,我们要一起飞升。” “好。” 第52章 52 .禁言 翌日。 佑宁由道童从延领着来到承乾观的练功房, 碧霄道长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开始吧。”佑宁连寒暄都省了,打算直奔主题。 碧霄道长却是慢悠悠地道:“殿下,民?间有句话叫‘慢工出细活’,摘星术乃是高级术法, 您修行基础薄弱, 不?打好基础的话,很容易走火入魔, 反噬自身的, 所以在教您之前?,贫道希望您先了解一些基础的东西。” 佑宁眼?底闪过一抹嘲讽, 道:“不?知?国师口中?的基础是指什么?您难道打算从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补天开始说起吗?” 碧霄道长不?在意她的嘲讽, 从容地道:“那倒不?至于?。” 他?从修行入门开始讲起。 佑宁在这方面确实有缺失,因此面上不?显,实际上听得十分?认真。 至于?岁偃那边, 佑宁出门后, 他?也跟着出了东客院。 他?漫无目的地在承乾观中?四处溜达。 元峻不?远不?近地缀在他?身后。 在内院逛了几个殿之后, 岁偃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身后的小道士, 问道:“元峻小道长是打算一直跟着我?放心,我不?会去?藏经阁,偷学你们的术法,你大可不?必如此防备。” “殿下您多虑了,元峻并不?是在防备您,主要是我们承乾观内有不?少禁制与防御阵法, 怕您误入,伤了您自己而已。” 就凭你们承乾观? 岁偃嗤之以鼻, 但并未点破,小道士爱跟着就跟着好了,反正受累的不?是自己。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47节 他?脚下方向?一转,不?继续在内院转悠,晃悠到?前?殿去?了。 承乾观为“天下第一观”,香火旺盛程度自然无须多言。前?殿所有宫殿都挤满了来参拜的香客,供奉玉帝的玉皇殿前?更是排起了长队,就连两旁的侧殿中?也挤满了上香还愿的香客。 岁偃越过玉皇殿,往山门处走去?,最后停在了灵宫殿。 灵宫殿是承乾观过山门后的第一座宫殿,主殿供奉着道教护法镇山神王灵官,相传王灵官是最高护法神,能辨真伪,察善恶,治病驱邪,收瘟摄毒,普救生灵,香火在整个道观中?也排的上号。 他?越过人群,踏入灵宫殿,正位上的王灵官赤面髯须,身披金甲红袍,三目怒视,左持风火轮,右举钢鞭,极其威武勇猛,岁偃甚至感觉他?好似在瞪自己一般。 “王灵官善恶分?明,赏善罚恶,殿下最好莫要在此处逗留,免得被灵官误伤。”元峻跟在他?身后道。 岁偃不?曾搭理他?,眼?瞅见一名香客叩拜完起身,留下一个空着的蒲团时,立刻上前?跪在蒲团上,像模像样地双手?合十,行了三个礼。 他?侧头狡黠地对元峻道:“若真如你所说,那正好让灵官大人帮我正正名,免得我诚心向?善,却?总被你们污蔑为别有用心。” “……”元峻一阵无言,只?能压着声音道,“殿下,您这是插队,我们承乾观向?来不?允许这样的行为……” 话没说完,便瞧见他?口中?插队的当事人一脸无辜地扭头问身后排队的女香客道:“姑娘,非常抱歉,我不?知?道我竟是占了你的位置,我这就起身让你。” 瞧着三十来岁的女香客被这么一个英俊无双的公子张口叫“姑娘”,顿时羞红了一张脸,她羞赧地摆手?道:“不?、不?、不?要紧的,这位公子,我的事不?着急,你先拜你先拜!” 岁偃面露为难之色,斜睨了元峻一眼?,期期艾艾地道:“可是这位道长说,不?允许插队……” 女香客义正言辞地道:“我是自愿让位给公子的,公子自然算不?上插队!” 岁偃探头看了眼?她身后的人。 下一秒,女香客身后排队的人,无论男女老少突然七嘴八舌地开口道:“我也愿意让这位公子先拜!” “对,自愿的事怎么能叫插队呢?道长也得讲讲理!” “嗨,这位公子看起来很急,让他?先拜就是了,事有轻重缓急嘛,不?算插队,道长就通融通融吧。” 元峻:“……”无语程度更深了。 “殿下,请不?要在承乾观内施展您的幻术。”他?忍不?住小声地提醒道。 岁偃无辜地一摊手?,道:“王灵官在上,我可没有。” 元峻想甩手?走人了。 然而只?能想想,若真是走了,怕这峪山狐妖捅出大篓子来。 岁偃拜完王灵官之后,也未多耽搁,立刻起身立在一旁给那位女香客让位。 女香客一张脸都笑成?了花,一边叩拜,一边还拿余光瞟他?。等她叩拜完,岁偃上前?搭话道:“今日当真是多谢这位姑娘了,若不?是有你替我说话,只?怕我日后就要被承乾观禁止入内了!” 元峻想要阻止他?和香客们搭话,却?被女香客瞪了一眼?。 瞪完人,女香客笑着看着岁偃,回答道:“公子客气了,举手?之劳的事,不?用挂心。” 岁偃貌似关?切地问:“不?知?姑娘缘何?来承乾观参拜啊?可是家中?有什么不?顺?不?若告诉我,一会去?后面玉皇殿参拜时,我连带这你那份,一并告知?上仙,到?时候天上的仙官们一瞧,两份一模一样的祈愿,定是然会放在心上,优先解决你的问题了。” 这番俏皮话逗得女香客笑得花枝乱颤,“公子真会说笑。其实我家中?倒没有什么不?顺,只?是听说啊,咱们大庆的安平公主在这承乾观学习术法,所以才想来看看能不?能撞个运,亲眼?瞧一瞧这位公主。这样的事,可不?敢麻烦仙官们。” “哦?竟有此事?您能跟我说说为何?这么想瞧这位公主吗?”岁偃饶有兴致地追问,一双含情眸目不?转睛地落在女香客身上。 女香客精神大振,一撸袖子,拿出要大干一番的气势,绘声绘色地道:“瞧公子的模样,应当不?是京城人士吧?难怪你不?知?道,咱们这位安平公主可当真是个奇人!据说十五年前?她出生时天降异象,咱们承乾观观主碧霄道长掐指一算……哟呵,这是直接算出她乃灾星降世?啊!” 岁偃非常配合地露出惊讶的表情:“啊,不?会吧?堂堂公主,天子血脉诶,怎么会是灾星降世?呢?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可不?是嘛,要我说啊,公子你不?仅长得帅,还是个聪明人呐。”女香客突然放低声音道,“咱们京城的百姓,什么达官贵人没见过,便是当今陛下也是见过几回的,你说我们缘何?要眼?巴巴地跑来见这安平公主呢?那是因为啊,最近这位安平公主去?了趟远在千里之外的安善国,竟是在那边干了件大事,救了一个国家的人的性命。好家伙,你说灾星能有这本事?” “那当然不?能!” “所以啊,现在都在传,咱们碧霄道长当年那是算错了啊!这安平公主不?应当是灾星,该是福星才对!”女香客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要知?道,当年那灾星降世?的预言一出,安平公主就被送走啦,直到?前?些日子才接回来的。她回宫那日,有人瞧见了,你猜怎么着?十五岁的姑娘,愣是瘦弱的跟十一二岁的小孩一样,可想她这些年在外过得什么日子。” “应当是不?太好。” “岂止不?太好,那得是遭了大罪了才会这样啊。公子你再想想,人家本来是堂堂公主之身,千金之躯,为什么会遭这样的罪?”女香客觑了元峻一眼?,凑近岁偃的耳朵,小声得不?能再小声地道,“还不?是咱们碧霄道长害得。如今这两人都在承乾观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怕不?是得打起来。” 岁偃算是听明白了,这哪是来参拜的,分?明是来看热闹的啊。 视线扫过窝在附近,好几个同样支楞着耳朵,一脸好奇的香客—— 得,看来想看热闹的还不?少。 * 碧霄道长同佑宁讲了一整天的修行入门基础,根本没有教摘星术。 佑宁有心想知?道到?底该如何?打开那道石门,便主动问道:“国师怕我反噬自己不?愿教习摘星术我理解,但我心中?着实着急,不?如将那摘星术典籍再给我瞧瞧,就当是缓解我心中?焦虑吧。” 碧霄道:“殿下,您身边跟着峪山狐族的那位,恕贫道不?能将典籍给您。” 佑宁皱眉,“我发誓不?会给他?瞧也不?行吗?” 碧霄思索一番,道:“殿下当真要瞧的话,贫道只?能遵命,不?过不?需要您发誓,而是要您允许贫道给您下个禁言咒,以确保您真的不?会说出去?。” 佑宁面露不?虞,这碧霄当真是,讨厌得很! “我怎知?你对我下的只?是禁言咒而非其他?呢?” “公主不?愿意的话,贫僧也不?强求。” 佑宁:“……” 这事说到?底是她求着他?,所以最后她只?能败下阵来,答应让他?在自己身上下一个禁言咒,禁止自己说出任何?与摘星术有关?的东西,然后才拿到?典籍,黑着一张脸回到?东客院。 岁偃已经守着一大桌饭菜在房内等着她了。 一瞧见她便笑得柔情似水地道:“佑宁快来,这都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吃食,你瞧瞧喜不?喜欢?” 佑宁扫了一眼?,桌上摆的竟大都是荤菜,色香味俱全,一看就不?是道观的菜式。 岁偃解释道:“这些可都是我让元峻那小子差人去?山下买的,好吃且好克化,最适合你不?过。你是没瞧见,我给元峻那小道士菜单时,他?脸都黑了。哼,让那小子监视我,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他?。” “他?们监视你?” “嗯哼,估计是怕我偷学他?们藏经阁内的术法吧。这承乾观的人,心眼?子比针还小。”岁偃站起身来,伸手?想要拉过她坐下,先用膳,然手?刚碰到?她的,便立刻皱起眉头,不?悦地道:“怎么回事,你身上为什么会有禁言咒?” 第53章 53 .门开 佑宁望着他, 没有说?话。 岁偃立刻抓住她的手腕,拇指食指并拢搭上去,替她把?脉,确认她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受禁言咒的影响, 这才松了口气。 他?问:“碧霄干的?” 除了这个人, 岁偃想不到别人。 佑宁点了点头。 岁偃转身便要往屋外去,脸色阴沉得可怕。 佑宁一把?拉住他?, 道:“别去, 不过是不能提特定的话题而已,并没有多余的影响, 还不值得你?这样生气。” 他?立刻猜到答案:“摘星术?” 佑宁用沉默来肯定他?的回答。 岁偃恨恨地道:“今日这笔账,我早晚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佑宁叹息一声?, 拉着人坐回桌边,“不提那倒人胃口的家伙,陪我一道吃饭吧, 顺便我与说?说?, 你?说?元峻监视你?是怎么回事?” 岁偃将白日里的事简单讲了一遍, 想?起正题,又?补充道:“你?在安善国的事似乎以一种不合常理的速度在整个京城传播开来, 而且有被人刻意鼓吹放大的迹象。原本我不理解对方这样做的理由,但观那女香客的态度,我才明白,对方这是想?挑起你?与碧霄之间的矛盾。” 佑宁道:“我与他?之间的矛盾还需要别人来挑起吗?” “那就彻底激化你?二人的矛盾呗。我猜背后?之人应当是想?借刀杀人,用流言致使碧霄恼羞成怒,一举除掉你?最好, ”他?顿了顿,“可是, 这其中还有一个问题。虽然?你?我都不喜欢碧霄,但目前来看,他?并不是一个会因为流言就痛下杀手之人。反观那女香客听到的那些?传言,于你?而言是利远大于害,这说?不通,所?以我怀疑造成今日这个局面的背后?之人有两拨。” “两拨?”佑宁讶然?,随即苦笑一声?,“我何?德何?能搅得两方人马出动。” “他?们为得是皇权,针对的也不是你?一个人,而是和你?处在同一个利益集团的姜文君以及姜家。” 佑宁回忆在宫中的日子,试图分析到底是谁在蹚这趟浑水。姚贵妃的敌意直接写在脸上,和姜文君的斗争人尽皆知,要说?这背后?没有她的手笔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她性子不够沉稳,心机不够,那么很有可能会拉其父姚添德出山;至于另一拨人……她分析了个遍,并没有其他?怀疑对象。 后?宫女人,除了姚贵妃个个心思?深如海,她回宫的时间并不长,两眼一抹黑,不足以摸清她们的盘算。 思?考得太过投入,以至于饭都忘了吃,岁偃拍了拍她的头,提醒道:“现在不用想?太多,另一拨人隐藏身份现在为你?造势必然?有所?图谋,等时机到了,会主动来找我们的,我们只管等着就是。” 是这个道理。佑宁听他?之言,所?幸不再去想?。 用完晚膳,时间还早,岁偃想?要夜探承乾观一番,有些?事不适合在白天做。而佑宁留在屋中左右无事,便干脆取出摘星术典籍,自己研读起来。 有岁偃早前的解读,加上今日从碧霄出听来的修行入门?的基础理论,她发现摘星术的后?半部分她也能看懂几分。 照着典籍一练,不一会又?进入了那种玄妙的状态中。这一次依然?是灵体状态来到那片黑暗的空间,依旧只有一扇石制的大门?。 只是门?上的苔藓消失不见了,草书化为板正的楷书。 佑宁小声?地念出石门?上的字:“种种无名?是苦根,苦根除尽善根存。但凭慧剑威神力,跳出轮回五苦门?。道以无心度有情,一切方便是修真。若皈圣智圆通地,便是生天得道人。” 最后?一个“人”字念出口,石门?陡然?偏偏碎裂开来,刺眼的金光从裂缝中射出来! 佑宁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下一秒只听见“砰”的一声?,一阵气浪猛地拍过来,将石门?前的她掀翻在地。明明是灵体的状态,这一刻却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她忍不住重重地咳了几声?,深吸一口气,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她朝发生变故的石门?看去,只见白色的石门?此刻竟然?变成了金光闪闪的金门?!门?上不再是板正的经文,而是一幅画。 画中之景好像是天上的仙宫,金门?下端是大片大片的云海,云海之上立着密密麻麻的人。这些?人画得极小,看不清五官却特色各显,有三?头六臂的孩童,有身跨猛虎之人,有手牵犬兽之人,还有脚踏燕雀的老者……诸如此类,不胜枚举。人群之上,金门?中端,是另一层云海,上面只立着六个稍大一些?的人影,六人分左右两侧站位,共同躬身拱手向上拜;金门?上顶端,六人之上,还有两人,此二人面目清晰可见,皆为老者状,手持拂尘,指掐法决,分别立于左右两扇门?扉之上;再往上,金门?最顶端,只盘腿坐着一人。 此人刻绘得栩栩如生,宛若真人一般,其闭合着双眼,观面貌辨不出男女,双手掌心向上交叠置于腿上,上浮一圆形物,好似掌中珍宝一般。 金门?上耀眼的光芒便是这掌中珍宝发出来的。 佑宁让这美轮美奂,栩栩如生的门?扉之画吸引了心神,顾不上疼痛,手脚麻利爬起身来,快步靠近,痴痴地抬头望着这幅画。 正瞧得入迷,好像忘了时间,也忘记了自己,突然?她好似看见最顶上盘坐的那人睁开了眼,眼神平静而悠远,只是轻轻往下这么一瞥—— 佑宁瞬间清醒过来,她猛然?发现,自己竟是有半个灵体都钳在了金门?之中,若是再晚几分醒来,只怕整个人都要被金门?吸进去了! 原来这金门?看似金光闪闪,宛若一大块黄金铸成,实则是一道陷阱,门?扉如水,人一摸就会陷进去,在被门?扉画迷了心智之时,会渐渐被整个门?扉吞进去,从此永远封存在这金光之后?。 佑宁心中一阵后?怕,连忙使劲将自己被吞掉的半个灵体从门?中拔出来。 不知是她清醒过来的原因,还是别的原因,外拔的过程十?分顺利。 等完全脱离金门?后?,她立刻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朝着门?扉顶上那位不知身份的神仙拜谢。若不是这位神仙及时提醒,只怕她这一回就走?不出这摘星术了。 若是走?不出去,大概便是碧霄口中的“走?火入魔”了吧。 高级法术果然?有它的厉害之处。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48节 虽然?被这个插曲弄得心有余悸,但佑宁并不愿就这么铩羽而归。她干脆也盘坐在门?前,打起精神,提高警惕,再次思?索该如何?通过这道金门?。 门?扉最上端的掌中珍宝始终宝光大盛,在这片漆黑的空间中,明亮而显眼,就像那天上的启明星一般,指引着方向。 佑宁望着它,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玄门?术法的名?字从来都是完美契合其功法效果的,比如她之前学习的雷霆术、轻身术、龟息术还有敕火咒,都是只听术法名?便能知道此术是何?作用。以此推断,摘星术因应当是契合的才对。 她的目光上移至那掌中珍宝上。 摘星术,即为摘星,那便得试试才行! 金门?高大无比,又?不能攀爬,周围也无借力之物,佑宁只能试探着给自己施一道轻身术,然?后?微微半蹲蓄力,再猛然?起跳。 这一蹦三?丈高,正好与金门?的顶部持平。她未曾多想?,立刻伸手去摸那掌中珍宝。 “哒”的一声?轻响,掌中珍宝还当真让她给摸了下来,稳稳地落入她的掌心。 佑宁落地地面,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掌中之物,她本已做好一次不行,多来几次的准备,谁曾料,竟当真让她一次就成功了! 当真是天助我也。 佑宁立刻打量其掌心的宝物,它在金门?上时,只是一个圆形凸出之物,发出光芒,有点奇异,但不多,如今在她手中,则完全大变样。 这是一颗鸡蛋大小的圆形宝石,本体晶莹剔透,甚至能透过它看清楚掌心的脉络。宝石内部有一团七色交混的光晕,似彩霞祥光,望之令人心旷神怡,即便是不识货的她,也能一样瞧出此物的非凡之处。 佑宁看看它,又?看看空了一块的金门?。没了掌中宝物,这金门?顿时黯淡了大半,连带着上面的人像都失去了令人想?要跪下叩拜的神性。 “仙人在上,弟子并无意觊觎宝物,只是想?开门?取回被夺走?的寿岁。待弟子取回寿岁,定立马归还宝珠,还望诸位仙人莫要怪罪。” 她双手合十?,握着宝珠朝着门?扉上的众多仙人拜了拜,真诚地许下承诺。 语毕,她再次抬手,试探地推了推门?扉。 这一次没有任何?阻塞之感?,只是轻轻一推,门?便被推开了。 佑宁大着胆子跨进去。 门?后?同样是一片漆黑的空间,但是却不是门?外那种混沌虚无的黑,这里四周始终有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淡淡的光芒映照着她前进的路,替她驱散心中若有似无的不安与惶恐。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星星点点的光芒飘浮在身周,这些?光点有大有小,或微弱,或强盛,一闪一闪的,当真如满天星辰一般。 佑宁觉得此刻她好似漫步在星空中一般。 第54章 54 .术解 佑宁往前继续走了几?步, 恍然发现这?些闪烁的光点实际上是一个又一个气泡。汽包内包裹着一些东西,看不真切,只能看见它们发出不同颜色的光芒,或金色, 或紫色或是绿色, 光亮程度各有不一。 她伸手试图其触碰这些气泡,可它们好似有眼睛一般, 还未挨上, 就纷纷逃离她的指尖,根本触碰不到。 佑宁不信邪地每个颜色的气泡都尝试了一遍, 结果都是如此。 这?下她放弃了,看来岁偃说得没错, 摘星术分三步,她得循序渐进,不能企图一口气就吃成大胖子。 这?般想着?, 佑宁按下心头?升起的隐秘的激动与窃喜, 放平心态, 从容不迫地在这?些闪烁的气泡中漫步。如果她没有猜错,这?里便是白泽提到过?的, 储存功德机缘与寿岁的空间?,换句话说,她被妧姬夺走的寿岁也应当在此处。 拿不走,她预先找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按理?说,她自己的寿岁应当与自己有感应才对,然而走了许久, 尝试了无?数气泡,却是一个有反应的都没有, 她不由得有些泄气。 该不会这?里没有吧?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摇头?安慰自己:不会的,白泽没有特别说明?,就代表着?储存寿岁的空间?只有这?一个,她的寿岁也肯定在这?里,只是还没有找到而已! 佑宁打?起精神来,准备再?找一圈,若还是没有就下次再?来。 突然,她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丝轻微的动静。 “咔嚓”一声,这?声音听?起来像开门?声,而且还是那种木制门?。 佑宁瞬间?感觉不对劲,这?片空间?难道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吗?而且为什么会是这?种开门?声?她打?开的那道金门?可发不出这?种声音。 难道还有别的门?可以进入这?片空间??这?进来的又是谁? 她警惕地蹲下身子,保持安静,环顾四周。 入目依旧是迷蒙的黑暗与星星点?点?的光亮,并没有别的变化?……不对,隐约中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 “大?庆忠肃王之?子李旭尧劝降西南蛮部土王,保一城百姓之?命,天地书赏功德一钱,寿岁十年。” “此子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有大?智慧者,只要不走上歪路,以后的好日子长着?呢,说不得寿终正寝后还能领上来做个同僚。” “上来也是做真君你的同僚罢。” “这?可不好说,他的脑瓜子,去星君座下也是可以的。” 有两人说笑着?凭空出现在佑宁的视线中。 这?二人一老一少,老者长须白发、面色红润,手持一把铁质的符节,少者俊秀挺拔,阙庭有神眼,手持三尖两刃刀,威武外显。 那老者佑宁不认识,但年少者却像极了道观中供奉的清源妙道真君! 佑宁大?惊,这?二位难道是活神仙?!她这?到底是闯了什么地方? 惊讶之?下,呼吸乱了一瞬,立刻被那年轻的仙人发现了端倪,俊眉一敛,厉声道:“星君,此处有小贼闯入!” 话毕,不待老者回话,食指与拇指成圈,置于唇边一吹,清亮的哨声响起,一头?健美威武的白色细犬凭空出现在年轻仙人的脚边。 “哮天,去揪出这?小贼来!” 白色细犬仰天短啸一声,立刻颤动鼻尖,嗅取空气中的气味。 佑宁听?过?这?位真君的名头?,也知道这?哮天神犬的厉害,自知自己不可能躲得过?神犬的鼻子,登时跳起来,使出全身力气,撞飞无?数光点?,拔腿就往反方向跑! 为什么要跑?相传清源妙道真君嫉恶如仇,铁面无?私,她以凡人之?身闯了仙人之?地,身上还有个灾星之?名,这?被抓到还得了! 那东望山的白泽怎就没说这?地方是仙人领域!要是知道,她绝对不会如此贸然闯入,更不会如此贪急地逗留许久! 佑宁用上了轻身术,四处逸散的光点?阻碍了神犬的视线,再?加上她搏命般的架势,还真没第一时间?被那哮天神犬给抓住。只是一人一犬之?间?的距离正在不断缩近,被抓也只是早晚的事而已。 她甚至能感受到神犬身上迫人的气势了。 再?快点?,必须得赶紧离开此处! 掌心宝珠突然发烫,没等她低头?查看,顿觉脚下一空——佑宁的脚下突然出现一个空洞,拼命逃命中的她没有发现,一脚就踏上去,整个人掉了下去,消失在原地。 就在她掉下去的一瞬间?,神犬扑了上来,可惜晚了一霎,黑洞骤然合上,神犬扑了个空。 “竟然让那小贼逃了!”少年仙人愤愤道。 老者倒是一点?不着?急,和气地宽慰道:“真君莫急,你想想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小贼?能进来的都是有缘人,由她去罢。” 少年仙人狐疑地看了看老者,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道:“看样子星君认识那小贼?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内幕,您先给我透露一下呗。” 老者抚着?自己的胡须,笑而不语,他抬手点?了点?身旁一金一绿的两个气泡,两个气泡顿时乖乖地躺在他手中,完全不似见佑宁时那般逃散的状态。 取完东西,老者这?才神秘莫测地道:“真君,天机不可泄露呀。” * 佑宁掉回了金门?之?前。 掉下来的一瞬间?,掌心的珠宝也自发地浮了起来,重新回到金门?顶端,那位仙人的掌心。 佑宁的心还在砰砰直跳,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感谢仙人出手相助,弟子回去定会为您多供上几?柱香火!”佑宁再?次朝那盘腿而坐的仙人叩拜表示感谢。 刚叩拜完,熟悉的涟漪漾开,一阵眩晕之?后,佑宁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岁偃也已夜探归来,正坐在她身侧打?坐。她睁眼的第一时间?,他便察觉到了,立刻收势凑上来,关?心道:“你这?次入定时间?比之?前长太多了,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佑宁张口想同他分享金门?后的那些气泡,以及两两位仙人的事,然而张口却发不出声来。 啊,这?该死的禁言咒! 她只能放弃,改口道:“是有一些波折,不过?没事,我能解决!你呢,你夜探可发现了什么?” 岁偃摇了摇头?,“没有,碧霄那厮很谨慎,他那弟子也有样学样,睡觉都要给自己的屋子下禁制,还是禁制叠阵法。” “没关?系,要不要多久,我们就能离开了。” 岁偃明?白她的意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别太勉强自己。” 在这?之?后的几?天里,佑宁保持着?白天跟碧霄道长修行,晚上自己琢磨摘星术的状态。她已经能熟门?熟路地打?开那道金门?,门?后的世界没有任何改变,那两位仙人也不曾出现过?。 佑宁想,他们这?大?概是默许自己进入吧?于是果断放宽心,专心地在门?后寻找自己的寿岁气泡。 闲暇时,她也试图避开禁言咒的规则和岁偃传递消息,但是碧霄道长这?禁言咒确实下得歹毒,她变着?法地折腾,最后也只从岁偃口中弄懂了气泡各个颜色代表的东西而已。 气泡的颜色与世间?运道的颜色是一致的,金色代表功德,紫色代表气运与机缘,绿色则是寿岁。 她专心在绿色的气泡中寻找自己的寿岁。 前三天一无?所获,直到第四天,才终于找到了会回应她的那个寿岁气泡。 门?后的气泡并不会呆在固定的位置上,它们会飘浮在黑暗中,自由地移动。说来也巧,这?日佑宁刚踏入门?中,便瞧见门?边有一个绿色的光点?格外的引人注目。 倒不是它有多亮,而是莫名地就是会吸引住她的目光。 佑宁心有所感,放轻脚步试探着?朝那光点?走去,她怕动静太大?了,把它惊跑了。 刚走出两步,便见绿色的光点?闪了闪,好像发现了她一般,没有逃跑,反而是直挺挺地朝着?她冲了过?来! 心间?自发地升起一股激动与喜悦,她当即抬起双手接住那枚光点?。光点?刚一沾到手掌,就想往她的皮肉里撞,然而外面包裹着?的那层泡泡将其挡住,它无?法融进佑宁的身体里。 光点?急得开始不停地闪烁起来。 佑宁感觉耳边好似有细细的抽泣声一般。 她安抚性地摸了摸那气泡,气泡内的光点?这?才停止闪烁,只是依旧固执地想要往她的掌心钻,怪倔强的。 佑宁仔细地端详着?它,倏然觉得外面这?层气泡瞧着?非常的眼熟。她空出一只手,取出金门?上的宝珠——每次开门?,她都会将宝珠借下来一用,出去的时候再?还回去。 气泡与宝珠放一对比,这?才发现二者竟是一样的!包裹着?光点?的那层透明?气泡正是宝珠本体上的光晕幻化?而成的。 佑宁大?喜,连忙将气泡与宝珠放在一起。包裹着?光点?的气泡顿时被宝珠一点?一点?地吸了过?去。 “噗”的一声,气泡破碎,绿色的光点?终于逃离了束缚,眨眼的功夫就钻进了佑宁的掌心,顺着?她的手臂一路游走到心脏的位置。 心口开始慢慢发热,越来越热,到最后竟是蒸得她的脸颊通红。 宝珠立马将她传送出去,又飞回自己的位置。佑宁还没来得及说谢谢,涟漪泛开,一阵眩晕后,她被送回了现实世界中。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49节 心口依旧在发热,身体开始泛起若有似无?的痒意。 佑宁拉开自己的衣领看向自己的心口处。 只见那些皱纹与老年斑以心脏为起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四肢褪去! 匿寿术真的解了! 第55章 55 .围困 当初妧姬施展此术, 佑宁在顷刻间化为老妪。如今术法解除,她同样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变回了青春少女的模样。 当身?体的痒意?散去之时,佑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入手是久违的光滑柔嫩的触感! 她甚至压不住嘴角的笑意?,立刻冲下床, 跑至梳妆台前, 颤抖着手举起铜镜。铜镜成像不算清晰,但是足够让她看清楚自己现在的模样。 她真的变回来?了?。 “佑宁, 情况有变, 我们可能需要马上?……”恰逢此时,岁偃一脸凝重地推门?而?入。 佑宁捧着铜镜, 脸上?带笑,眸中含泪地转身?唤了?他一声。 剩下的话语被吞下了?肚, 岁偃瞪大眼,原地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握着她的肩膀将人转了?一圈, 又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个遍, 最?后才抬起?手, 轻轻了?碰了?碰她的脸颊。 “术法?解了??”显而?易见的问题,他却仍觉不敢相信。 佑宁丢下铜镜, 拉住他的手,严严实?实?地贴在自己脸上?,带着笑,望进他的眼中,“嗯,变回来?了?!” “太?好?了?, 你终于?变回来?了?!”岁偃长臂一展,将她整个人揽进自己的怀中, 紧紧抱住。 他不是在意?她的容貌,只是匿寿术解除,他终于?不用在担惊受怕,害怕她随时可能撒手人寰了?。 留给他和她的时间突然就多了?起?来?。 佑宁的手卡在空中好?一会,才慢慢地环在他的腰间。 两人静静地拥抱了?一会,佑宁记起?他进门?时好?像说什么情况有变,于?是轻轻推开他,退后一步,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情况有变,要准备什么?” 岁偃脸上?的喜色直接僵住。他没有立刻作答,而?是拉着她的手,快步走到窗边,掀起?一道缝往外瞧了?瞧。 这般谨慎的模样让佑宁也紧张起?来?,她小声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岁偃闭上?眼,用神识扫了?一圈,确认屋外院外都没有人后,这才回答道:“今日祁丰山神梦观吴斯年、婺谷山善庵柳醉二人掩人耳目,先后到达承乾观,而?且永原河洪清楼诸田以及岱城城主戚开宇也在赶来?承乾观的路上?。这四人都是当今世上?修为大成者,平日里别?说聚四个,凑齐两人都难。” “是碧霄召集他们来?的!”佑宁立刻猜到他后头的话。 岁偃点点头,“能一口气叫得动四名顶尖修士,也就只有他了?。” “如果他是冲我来?的,不需要出动这么多修士……他们是冲你来?的!” “若只有两三人,我自是无所畏惧。但是若是他们五人联手,即便是我也不敢托大。在不清楚碧霄到底打得什么注意?之前,我不可能坐以待毙,”岁偃凝视着她,“今晚我必须要离开承乾观,所以佑宁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会这么问是因为岁偃有自己的顾虑的,佑宁的名声刚有所回转,这会他若是将她一道带走,只怕一切都将白费。他不忍心浪费掉眼前的局面,却也舍不得把她留在这自己一个人走,所以将选择权交到她手上?。 佑宁没有任何犹豫,握紧他的手,肯定道:“你这是什么问题?我当然要与你一起?走。” “你要想好?……” 佑宁打断他:“没什么好?想的,你去哪我就去哪。” 岁偃觉得今夜的她变得比以往更?加主动且大胆,好?像她找回来?的不仅是寿岁,还有这个年纪的姑娘该有的勇气与冲动。 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肯定了?,他的顾虑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岁偃释然道:“好?,你把行礼收一收……” “不用收了?,现在就走。”佑宁比他还干脆。 她直接给自己施了?一个轻身?咒,拉着他的手欲往屋外走。 岁偃笑着拉住她,在她不解的目光中蹲在她身?前,道:“都说了?是顶尖修士,轻身?术哪里跑得了?。上?来?吧,我带着你走。” 佑宁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一边趴到他背上?,一边小声辩解:“我只会这一个逃命技能。” 岁偃笑而?不语。 他背着她,一个闪身?闪出屋子,脚下一点就要踏空而?去。 空中突降一张金色大网,照着两人就罩了?下来?。与此同时,东客院正?门?处跃起?两个身?影。 其中一人开口道:“果然不出国师所料,他们当真想要逃跑!” “劳烦诸位,替贫道拦住他。”碧霄负手慢悠悠地自客院门?踏入,他仰头淡淡地扫了?一眼空中的人,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岁偃一个侧身?,避开从天而?降的大网,他目光下落,与碧霄的视线对上?了?,登时撇了?撇嘴,出言嘲讽道:“国师你是属狗的吗?来?得这么快。” “大胆妖孽,竟敢侮辱我朝国师!”另一人闻言怒斥着持剑朝着岁偃扑过来?。 剑身?泛起?幽冷剑光,岁偃在空中一个优雅旋身?,轻松避开剑锋,随后抬脚在来?人身?上?一蹬,竟是拿来?人的身?体借力,朝着反方向逃出。 “这该死的妖狐!”被借力之人恼羞成怒,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当然,一边骂一边不忘追上?去。 一场空中追逐战无声地拉开帷幕。 整个承乾观不知何时点燃了?所有宫殿的烛火,观内灯火通明。岁偃随意?扫一眼便瞧见所有院落内都有道观弟子手持武器,严阵以待。 他心中冷笑,若他真的停在观中,这些弟子再怎么戒严,也只有送死的命。碧霄做出这番应对,不就是想对外营造自己有妄造杀孽的假象而?已? 算盘珠子都崩人脸上?了?。 岁偃没有做任何停顿,直接朝着承乾观的后山疾驰而?去。眼见着只要越过藏经阁六层高的小楼,就能逃出承乾观的范围,岂料从左侧猛然窜出一根黑色的铁链来?! 这铁链犹如活物一般,快如闪电,直冲着他背上?的佑宁而?去。 岁偃似有所感,一个侧身?踢腿,踹飞那条铁链。 这时,右侧也倏地窜出一根铁链,它瞄准岁偃踹飞自己同伴的间隙,笔直地飞向佑宁。 佑宁只觉得背后突然传来?一股令人胆寒的凉意?,下一秒脖子一凉,一紧,整个人登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住猛地往后一拽! 失衡的感觉让她下意?识松开了?手,还未发出叫声,整个人就被两条铁链圈住脖子扯到了?一旁的黑暗中。 窒息感与失重感让佑宁的视线都开始模糊,她听见岁偃愤怒地大喊着自己的名字,随后身?体落到屋顶上?,压碎了?不少瓦片。 缠着她脖子的铁链这才稍稍松开了?些,给她留下喘息的机会。 有一道嘶哑难听的男声在佑宁耳边响起?:“妖狐,我劝你最?好?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我一声令下,就灭了?你背上?的这个小情人!” 佑宁缓了?缓劲,朝着发声那人望去。 但见一名身?材矮小干瘦之人,手里拽着两条巨大无比的黑色铁链,正?站在自己身?旁。他穿着黑色斗篷,整张脸都隐藏在斗篷之下,畏畏缩缩,让人联想到阴沟里的老鼠。 岁偃停在了?藏经阁的楼顶,红着眼,怒视着这矮小的男人,“岱城城主戚开宇,你若敢伤她一根汗毛,我必屠尽你岱城!” “好?大的口气!”戚开宇冷笑一声,拽着铁链的手一收,将将才松开的铁链再次勒紧佑宁的脖子。 佑宁被勒得差点又晕过去了?,喉间发出呜咽的声音。 岁偃目眦尽裂,飞身?便要来?抢人。可这时原先追击的二人已经赶了?上?来?,不仅如此,黑暗中还飞出了?一人,加起?来?一共就是四人,他们佑宁团团为了?起?来?,根本不给他抢人的机会。 岁偃恨恨地将嘴唇都咬出了?血,却只能无可奈何地重新落回藏经阁楼顶。 “戚城主,还请手下留情,你抓到的那位,可是我们大庆的公主。”碧霄道长姗姗来?迟,他立在楼宇之下,庭院之中,不咸不淡地劝道。 戚开宇“咦”一声,蹲下身?将佑宁如小鸡仔一样拎起?来?,借着院中的灯火打量了?一番,道:“既然是公主,为何会和妖物混在一起??” 婺谷山善庵的柳醉柳仙姑鄙夷地道:“狐妖此物最?善迷惑心智,心性不坚之人没有任何抵抗力,自然自甘堕落与妖物厮混了?。” 倒是四人中最?晚一个到达的永原河洪清楼诸田拍开戚开宇的手,不赞成地道:“既是我大庆的公主,戚城主,柳仙姑,你们这般可有些失礼了?。” 他挤开戚开宇,又动手解开她脖子上?的铁链,将人扶了?起?来?。 戚开宇在无人看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道:“就你是好?人是吧?” 诸田扶着佑宁一个纵身?从屋顶跃至院中,停在碧霄道长的身?边,对他道:“公主千金之躯,我等几人都是粗人,还是交由国师你来?照顾比较好?。” 到这时,碧霄才发现佑宁已经恢复了?原貌。 他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伸手抬起?佑宁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复道:“殿下竟然真的自己领悟了?摘星术?此等悟性天赋,贫道还是头一次见,难怪这妖狐这般痴缠于?你,他定是看上?了?殿下您的身?子,想要借您修炼。望殿下能擦亮眼睛,悬崖勒马才是。” 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 “呸”的一声,佑宁连骂都懒得骂他,直接不客气地啐了?他一口唾沫。 这举动吓了?诸田几人一大跳。 碧霄道长却是面不改色地擦掉面上?的唾沫,对着请来?的四人道:“诸位也瞧见了?,公主殿下中这妖狐之毒已深,如今善恶不辨,为今之计只有除掉这妖狐才能解毒。望诸位能和我联手,共诛此妖,还公主清明,还大庆安宁。” 第56章 56 .断尾 “碧霄, 你我之间有什么仇什么怨,你冲我来便是,这一切都跟岁偃没?有关系,你何?必下此杀手?”佑宁看碧霄道长的眼神用恨已不足以形容。 碧霄掀起眼皮, 淡淡地看了她一样, 抬手往她身上扔了一个定身咒,限制住她的行动, 这才回答道:“殿下, 您是大庆的公主?,而贫道是大庆的国师, 我们之间立场是一致的,也许有分歧, 但不会有仇与怨,所以贫道希望您能明白,今夜做的这一切都是为您好。人妖殊途, 您若继续与这妖狐纠缠下去, 会被他害得万劫不复的。” “我不需要你为我好, 岁偃也不是恶妖,他修得是正?道, 走得是正?途,你没?有权力审判他。” 碧霄微微一笑,道:“殿下,他跟在你身边就是他最大的罪孽。” 见此人油盐不进,佑宁只能换一条路,厉声威胁道:“无论我怎么?说?, 你都认定他有罪。既然如此,碧霄我也告诉你, 今日你若要动他,最好把我也杀了,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碧霄道长惋惜地看着她,摇了摇头,叹道:“殿下当真是鬼迷心窍了。罢了,多说?无益,诸位动手吧!” 话音一落,他撇下佑宁,与四人齐齐冲天而起,纷纷亮出自己的法宝,带着凛冽的杀意直冲岁偃而去。 “岁偃,走!你快走!别管我!”佑宁登时?急得大喊。 不论如何?,碧霄不会让她死在承乾观,而岁偃只要放弃她,虽斗不过五人联手,但逃命还是可以的。 但是岁偃怎会放弃她自己逃跑? 他看着她急红了眼,拼命摇晃着唯一还能动的脑袋,示意自己离开的模样,粲然一笑。 佑宁顿悟他想干什么?,声嘶力竭地大喊:“不要!” 可惜,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岁偃一个旋身亮出了自己的原身——不是可以蹲坐在人肩膀上的那只小狐狸,而是当初宝月楼中惊鸿一瞥,能压着石牙狼打的巨大兽身。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50节 黑色的巨兽凭空出现在藏经阁楼顶,它硕大的身体?将?这八角高楼直接压塌了一层。烟尘四起,好似一圈烟雾围绕在它身边,更衬得它神?秘而美丽。有晚风拂过,巨兽的毛发迎风飘扬,九条黑色的尾巴在身后狂乱地舞动着,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从妖身上向?着四面八方?延展出去。 它仰天长啸一声,雾气四散,眨眼间化作一道黑影,迎着五人的攻势而上,势要厮杀一番的架势。 诸田瞥见岁偃的妖身时?,被震慑了一瞬,突袭的动作都慢了半拍。回神?来后,他惊讶地道:“国师你为何?不曾说?过这是一只九条尾巴的公狐狸?!” 戚开宇抢先开口,话里是藏不住的傲慢,“九条尾巴又如何??我们几人联手,一样灭了它!” 永原河与赤水相邻,洪清楼曾与太宗时?期作乱的赤水野狐打过交道,比其他几人更了解些狐族的特性,因而知道但凡公狐狸能修出九条尾巴的,多少?有些天道厚宠在身。 想到这一点,诸田脸色微变,却?没?有声张,只是悄悄地卸掉几分力。 双方?都是当世顶尖的修行者,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斗在了一处。 起初,碧霄率领着四人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攻击岁偃,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封锁住他的行动。但是显然他们低估了自己对手的实力。 妖族妖身强悍,岂是那么?好攻破的?而且岁偃不甘示弱,九条大尾巴舞得飞快,不仅挡住了他们所有的攻击,还让几人根本近不了身。 这局面让进攻的几人都有些吃惊:这狐狸的实力竟强悍至此?他们几人联手连对方?的防御都破不掉,何?其耻辱! 碧霄冷着脸,改变计策道:“妖族肉身强悍,分而攻之不可取,狐尾乃狐妖灵源所在,诸位,断他狐尾优先!” 另外?四人闻言,立刻调整攻势。 戚开宇放出两条铁链,也不做攻击,选中岁偃一条尾巴便死死缠住。 岁偃立刻发狠地甩动被缠住的那条尾巴,又将?灵压顺着铁链打到戚开宇身上。 戚开宇躲避不及,被灵压打中,脸色一白,“哇”地一声呕出一口血,可他人就是死死拽着铁链不松手,大喊道:“就这条!快断他尾巴!” 这一嗓子吼出来,原本无头苍蝇一样的攻势顿时?统一起来,绚丽的术法光芒亮起,汇成一道白光砍向?那条被扯住的尾巴。 白光划过,紧绷的铁链骤然一松,只听得岁偃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他的尾巴当真被这一下砍断了! “岁偃!”目睹这一切的佑宁悲痛欲绝,愤怒与痛苦化作鲜血从胸口涌上喉咙,喷吐出来! 她怒吼一声,展开心眼,心念一动,也不管清气还是浊气通通往自己身体?里引! 两股灵气交缠着冲进她的经脉,一边破坏她的身体?又一边修复她的身体?。佑宁觉得这短短的一瞬之间,自己好像被打碎无数次,又被反复地黏起来,痛楚让灵魂都在颤抖。 碧霄的定身咒也在这一瞬被狂暴的两股灵气冲碎掉了。 “剑来!”发现自己能动,佑宁无视身体?的疼痛,直接唤出灵剑,脚下一点,朝着正?要砍下第二道白光的几人冲了上去。 清浊两股灵气一直在往她身体?里面涌,几瞬的功夫就快要超出她身体?能承受的极限。佑宁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记不起任何?剑式,只是凭着本能调动身体?里的清浊二气,汇集到握剑的右手上,横剑一挥—— 多而暴戾的灵气形成一道毁天灭地的剑气扫在没?有防备的几人身上,不仅打断了他们即将?出手的攻击,还将?人都掀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呕出一大滩血迹。 剑气在所有人身上都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势力稍弱一些的柳醉与吴斯年呕完血后,直接晕了过去。 与几人站在一处的岁偃也没?能幸免,他同样被剑势扫飞出去,剑气在他的侧腹上划拉出一道口子,正?不停地往外?冒血。断尾与腹部的伤让他几欲晕厥,可他强撑着意识,抬起脑袋朝空中望去。 果然,佑宁的情况比他们几个没?好到哪去。一剑之后,被挥出去的灵气带走了她身体?里所有的力气,她连眼睛都睁不开,四肢垂软的,好像没?有骨头一般,整个人笔直地往下坠。 若是就这么?让她掉下去,肯定会摔死! 岁偃立刻挣扎着翻身爬起来,带着一身鲜血飞过去,将?人接住,然后慢慢落到地上。 他变回人身,抱着佑宁跌坐在地上,面上带着几分惊恐之色,一边抚着她的脸,一边颤抖着声音地呼唤她的名字。 “尾巴,尾巴!”佑宁充耳不闻,面如纸色,紧闭着一双眼执着地低喃。 闻言,岁偃扭头找到自己掉在不远处的那条断尾,抬手一吸,将?断尾和戚开宇的铁链一并?吸到自己手中。他接过佑宁手中的灵剑,挥剑砍断还缠在狐尾上的铁链。 “啊!”躺在远处的戚开宇顿时?惨叫一声。 岁偃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径直把断尾塞进佑宁手中,急道:“尾巴没?丢,佑宁,尾巴在这!” 佑宁依旧闭着眼,手却?紧紧攥着断尾,“走,岁偃快走,快走……” 她明明依旧没?有意识了,满心惦记的还是自己安危。 一滴泪从他的眼中落下,滴在了佑宁的面上,又缓缓滑落,好似她也哭了一般。 “走,我这就走,佑宁,我这就带你一起走。” 岁偃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抱着她站起身来。因疼痛,起身的整个过程他的身体?一直在发抖,即便如此,抱着她的双手却?没?有任何?颤抖。 他跃至藏经阁顶上,睨了一眼底下的情况:除去已经晕过去的三人,诸田躺在地上,喘着大气,感受到他的视线,立刻将?眼睛闭了起来,假装自己一样晕过去了。至于碧霄,他已坐起身来,面色苍白,手中的拂尘被鲜血沁透,变成刺眼的红色。 他冷冷地注视着他。 岁偃以同样的目光看着他。 两人眼中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碧霄道长,今日之仇,来日我将?十倍奉还。”岁偃道。 碧霄道:“彼此彼此,妖狐,我与你之间,不死不休。” 岁偃冷笑一声,张口吐出一团青蓝色火焰。火焰悠悠飘落在他脚下的藏经阁上,刚一沾到房檐,“轰”地一声燃起熊熊大火,迅速将?整个藏经阁吞没?。 在火焰燃起来的一瞬间,岁偃起身飞入黑暗,消失在了碧霄的视线中。 * 岁偃不知道自己飞了多久,飞了多远,他只觉得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神?智越来越混乱。 正?如碧霄所言,狐尾是狐族的精窍灵源,断尾对狐族来说?不亚于丢掉一条命。他能撑到最后放一把火,又逃出来全?靠意志力和以前修行基础够扎实。 可万事都有极限,他差不多也到极限了。 就在他即将?撑不住,都无法飞直线时?,头顶突然响起一记清脆的鸟鸣声,一只青色大鸟一个俯冲从云层之上冲了下来,风驰电掣地向?两人而来。 岁偃用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望上去,然后露出一抹安心的笑。 是方?七。 他收紧双臂,将?怀中之人护好,然后低下头与她额头抵额头,再?闭上眼,放任自己陷入黑暗之中。 第57章 57 .愧疚 佑宁醒来已是七日后。 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室内装饰风格非常陌生,甚至不像是大庆朝的风格。她试图爬起身来,以便?看?清屋内的情况,然而, 刚一动手指, 手掌立刻被人握住。 岁偃的脸陡然出现在视线内。 他一直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你醒了?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岁偃张嘴就是连环追问。 “我没事……”佑宁一开口, 声音哑得不成样。 不仅如此, 意识回笼后,感官系统也?在恢复, 她顿觉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呼痛,就像是被人拆散之后重新装起来一般, 根本没有力气坐起来。 岁偃一瞧她的脸色就知道?眼下的状态,解释道?:“你强行吸纳大量的灵气与浊气,导致体内经脉寸断, 现在还不能动弹, 得等经脉全部重塑之后才?行。” 佑宁保持平躺的姿势, 侧过头疑惑地看?着他,“经脉重塑?” “嗯, ”岁偃捻起衣袖,替她擦了擦因疼痛溢出来的汗水,“我们已经离开承乾观,这里是大庆疆土西?南边的十万大山,是方七带我们来的。当时我二人伤得太重,方七没有办法才?将我们带来这边。这十万大山中, 不论人还是妖,于?治病疗伤一道?上, 皆颇有心得,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管安心养身体便?是。” 说到受伤,佑宁立刻忆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看?到的令她伤心欲绝的那一幕。 她用眼神?将他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焦急地问:“你的伤势如何?尾巴呢?尾巴怎么样了?” 岁偃站起身来,略微退后一步,摊开双手,转了个圈,复而蹲坐回床边,笑着安慰她:“已经没事了,不要担心。” 一条尾巴被齐根砍断,说没事就没事?佑宁没有被迷惑,坚持道?:“我不信,除非你把你的尾巴给我瞧瞧。” 岁偃脸上的笑意顿了顿,推脱道?:“真没事……” 佑宁打断他:“岁偃,给我看?看?你的尾巴。” 岁偃露出无奈的表情,“佑宁现在已经不信任我了吗?行吧,既然你要看?,给你看?便?是。不过我要把话说在前头,在我们峪山,要求看?别人的尾巴这个行为等于?求爱,如此你还确定?要看??” “我要看?,”佑宁眼神?坚定?无比,丝毫没有被他的话转移走注意力,“你不许用幻术。” 这下岁偃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他望着她写满执拗的双眼,倏然叹息一声,道?:“你真是越来越敏锐,我的小心思竟全都瞒不过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重新站起来,放出了自己的尾巴。黑色的兽尾依然美丽且充满威慑力,盘踞在他身后,犹如一朵盛放的花朵。 佑宁默默数了一遍,一条、两?条……只有八条黑色的尾巴! 她的眼眶顿时红了起来,眼中泛起一层泪光,“你不是说没事了吗?为什么还是少了一条尾巴?那条尾巴呢?” 岁偃被她这副模样弄得手忙脚乱,尾巴都顾不上收起来,上前一步,蹲在床边,伸手替她擦掉滑落至脸颊的泪珠,柔声道?:“佑宁你别哭,我真的没事,伤口已经长好了,不疼了,那条断尾被我收起来了,以后还能接上的……你莫哭了好不好,你一哭,我这心里就难受得紧。” 佑宁自责道?:“都怪我,若是当初在安善时再小心一些,不中那妧姬的秘术,你就不用陪我去承乾观,也?就不用遭这一难……是我害了……” “不是这样的,佑宁,”岁偃探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将她剩下的话都按了回去,“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你在安善表现得非常棒,无可挑剔。至于?碧霄,他本就是冲着我来的,即便?我们没有去承乾观,他早晚也?会找上我,与你无关。硬要说的话,这一次我还得感谢你,如果不是有你出手相救,我恐怕就不止断一条尾巴那么简单了。” 佑宁哪里听不出来这番话是在安慰自己,顿觉得更加愧疚与心疼,眼泪不断线地顺着鬓角往下掉,喉间?更是压抑不住,呜咽出声。 这下可把岁偃心疼坏了,直接掀开被子躺了上去,小心翼翼地人揽进?怀里,低声哄着。 “药熬好了,苗医说人差不多该醒了,喝下这个药能帮助经脉重塑……”屋门突然被人推开,方七端着一碗药,闯进?来。瞧见屋内的情形,她已经迈出去的脚直接一转,扭头就退了出去,“对不起,打扰了。” 话毕,还不忘帮人把门关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岁偃:“……” 关门的声音将佑宁从愧疚中拉了回来,她将头埋在岁偃胸口,好几?个深呼吸才?止住呜咽。 岁偃一直留意这她的状态,见此状,试探地道?:“方七煎好了药,我们先?喝药,其他的后面再说,好吗?” 佑宁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岁偃抽身下了床,施法助她倚坐起来,这才?去开门。 方七端着药正蹲在门外,见他开门,大惊:“狐六你这么快?!” 岁偃没忍住弹了她的脑瓜子一下,“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东西??她还病着呢!” 方七委屈道?:“我是说你这么快就把人哄好了,你想到哪里去了?” “……算了,药给我吧。”他接过她手中的药,转身回到房内。 方七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佑宁已经平复好心情,除了眼眶还有些红,其他并?无异样。 “佑宁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方七问道?。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51节 岁偃朝她笑了笑,道?:“我好多了,这次多谢方七姑娘相救。” 方七松了一口气,道?:“没事就好。那日在京城外瞧见你和狐六可把我吓坏了,两?个人全身都是伤,狐六肚子上还破了个大洞,血呲呼啦的,我差点以为他活不了了。还有你也?是,整整七天,呼吸和心跳脉搏都弱到几?乎听不见,要不是苗医再三保证你还活着,只怕狐六这会已经血洗大庆京城了。” “闭嘴,少说两?句吧。”岁偃低声呵斥。 方七撇撇嘴,还是听话闭嘴不再多说了。 佑宁震惊地看?着他,眼神?在他脸上与腹部之间?来回打转。 “先?喝药。”岁偃坐在床边,舀起一勺药,吹了吹,“喝完全都告诉你。” 佑宁立即道?:“不用勺子。” 岁偃愣了愣,依她,将勺子放到一边,凑上去,一手虚抚着她的背,一手端碗喂她喝药,口中还不住地念叨着:“你满点喝,慢点,别呛着了。” 黑乎乎的药汁不知道?是什么熬出来的,苦得人心发紧,偏偏佑宁惦记着岁偃的伤势,面不改色,一口气就将药汁全部喝下去了。 方七煎药时好奇偷偷尝了一口,顿时被苦得眼泪都飚出来了,见佑宁这好爽无比的喝药架势,忍不住鼓起掌来,“厉害啊。” 药汁一喝完,佑宁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腹部,眨都不眨一下。 看?来是没法以后再说了。 岁偃将药碗搁至一旁,自觉地伸手解开自己的腰带,松开上衣,露出上半身,“你看?吧,我真没有骗你,除了尾巴,其他伤势都已经痊愈了,没有方七说得那么严重。” 岁偃的皮肤白?皙如玉,腰腹间?有一层形状漂亮的肌肉,看?上去非常诱人。只可惜如今从肚脐上方至右下腹横着一道?微微外凸的疤痕,生生破坏了美感。 佑宁的那一剑混杂着清气与浊气,还有她身体里奇怪的力量,即便?是岁偃也?无法做到完全不留疤痕。 佑宁的眼眶又红了起来,她想伸手摸一摸这道?被自己一剑劈出来的伤疤,然而现在的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这么看?着。 “这么长一道?疤呀!哎,真难看?,狐六你不完美了。”方七不知何时蹿上了床,猫在佑宁旁边,大着鸟胆伸手摸向他腰腹间?的那道?伤疤。 岁偃骤然合上外衣,冷冷地睨了她一样,警告道?:“你敢摸一下试试。” 方七立刻缩回手,跳下床,做了个鬼脸,“哼,凶什么,我是替佑宁摸的!” “呵,那我还得谢谢你啊。”岁偃一边系腰带,一边道?。 眼见着白?玉般的美好□□就这么被藏在了衣服下,方七眼中露出浓浓的失望之意,“不客气啊,谁叫我是只好鸟呢。” 岁偃:“……”这傻鸟好赖话都听不懂是吗? “噗嗤”一声,佑宁让两?人的这番互动逗笑了。 这一笑让岁偃一直攥紧的心总算是放松了许多。系好衣服后,他问道?:“苗医呢?还没有回来?” 方七摇头,“没有。” “那她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也?没有。” “佑宁的经脉需要多久才?能重塑完成这也?没跟你交代过?” “嗯,没有。” 岁偃嫌弃道?:“什么都没有,那你前几?天都跟着她干嘛了?” “她教了我该怎么煎药啊。你是不知道?,这药煎熬的步骤可复杂了,我光顾着记步骤去了,哪还有精力去问别的。”方七回答得理直气壮,“你那是什么眼神?啊?苗医说好像有法子能帮你把尾巴接回去,只是得先?找妖兽实?验一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后面的几?幅药也?都交给我来煎,所以真的很复杂,也?真不是我笨!” 佑宁捕捉到了重点,出声问道?:“岁偃的断尾能接回去?” 第58章 58 .苗医 “苗医说能, 但是……” “但是什么?” 方?七做沉思状 ,似乎是在回想,“就算尾巴接回去了,狐六的修为还是会受影响。” 佑宁问:“这个影响会有多大?” 方?七摇头, “不知道, 她说具体影响程度需要实验以后才知道。” 佑宁顿时有些失落,岁偃摸摸她的头, 安慰道:“没关系, 能接上就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确实?,相比起少一条尾巴, 只是损失些修为,这个结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其?实?还是你们运气不好?, 偏偏这会才受这么严重的伤,若是换做以前的话?,苗医完全可以做到在不损狐六的修为的前提下, 帮他把尾巴接回去的。”方?七突然道。 佑宁顿时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方?七心虚地瞄了岁偃一眼, 声音一下子降低了一大半, 含糊不清地道:“我以前被狐六折断了翅膀,当时就是苗医帮我接回去的, 伤口愈合后完全看?不出任何痕迹,连修为都没有受损。” “啊?”佑宁震惊地看?看?方?七,又看?看?岁偃,“为、岁偃为什么会折,呃,你的翅膀?” 提起这事岁偃就来气, 他瞪了方?七一眼。 作为“受害者”的方?七看?起来十分的理?亏,缩了缩脖子, 眼神飘忽都不干看?岁偃,“这里面的事要不你问狐六吧……” 岁偃俊脸一板,道:“怎么,你还要我自揭伤疤吗?” 方?七立刻闭上眼,九十度大鞠躬道:“对不起,我是年少无知犯了错,宽宏大量的狐六大人千万别生气。” 这奇怪的“受害人”与“加害者”之间的关系彻底勾起了佑宁的好?奇心。 方?七瞄了瞄岁偃的脸色,见他并没有让自己闭嘴的意思,这才清了清嗓,解释道:“五十年前,我换完正羽,修为大涨,以为能打过狐六,就想对他霸王硬上弓。” 话?至此,似乎也勾起了岁偃的回忆,他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方?七心虚地顿了顿,然后继续道:“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我还带了点助兴的香。可惜到底还是低估了狐六的本?事,我霸王没当成,还惹怒了他,被他斩断了翅膀。”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方?七即害怕又觉得有些委屈,她不过是想劫个色,岂料狐六反应那么大,竟然大发雷霆,拿剑生生斩断了她一只翅膀,她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峪山了。幸亏她命不该绝,紧要关头,狐后出面拦下了他,她这才抓住机会,靠着剩下的翅膀飞出了天妖地界,又恰巧落在十万大山的苗寨中?,这才捡回一条命。 岁偃冷冷地道:“你那只是一点助兴的香吗?你那是人间野狐调出来的十日香!” 十日香,听名字就知道这香的厉害,它是混迹在人间的野狐调制出来专门采补修士用的媚香,于凡人而言确实?只有助兴之用,但是对修行者来说,中?此香者必须连续十日与人共赴巫山,否者修为尽失。 这般歹毒的媚香,也不知道方?七当初是拿得来的。 “我哪知道那是十日香,我就是在人间晃悠的时候看?见有人用,效果还挺好?,这才偷了点出来,谁知道是专门用来对付修士的?要是知道的话?,也不敢给你用啊。”方?七为自己辩解。 岁偃不想搭理?这只傻鸟。 要不是当初他足够机警,提前察觉到香味不对,免遭十日香荼毒,否则这傻鸟就不是断一只翅膀那么简单了。 方?七小声道:“我为我的鲁莽和无知付出了一只翅膀的代?价,你也该消气了吧?” 岁偃不说话?。 方?七只能求助地看?向佑宁。 听完内因的佑宁表示,你们这事我很难评啊。可有架不住方?七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只能开口转移话?题道:“所?以此处的苗医为何之前可以不损人修为地接回你的断翅,现在却不行了呢?” 方?七道“她好?像丢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东西,所?以才需要先用妖兽验证一下借断尾的法子,至于具体丢的是什么我记不得了,等她回来你自己问问吧。” 这般说,佑宁便不再追问,她的疑惑只有等方?七口中?的苗医回来才能有答案。 半个月之后,苗医才缓缓归来。 这时的佑宁在每天三顿的夺命药汁的帮助下已经完成了大半经脉的重塑,至少可以在岁偃的搀扶下出门走走,晒晒太阳,而不是整天整夜地躺在床上,连翻身都做不到。 苗医回来那日,方?七憋不住变回原身出门放风去了。岁偃不知从?哪翻出一把竹制的摇摇椅,让佑宁躺在上面,然后带着她一道出来晒太阳。 秋冬的太阳温暖而和煦,晒得人昏昏欲睡。 就在佑宁即将?入睡之机,突然一片阴影从?侧方?投过来,遮住了日光。 她睁开眼,视野内出现一张十分面熟的脸。 “德妃娘娘?”迷迷糊糊的佑宁下意识唤道,话?一出口就清醒过了过来,她赶忙坐起上半身,致歉道,“对不起,您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这才将?您认错了,希望您不要介意。” 来人是一名做苗寨打扮的女子,她的相貌与宫中?四妃之一的德妃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相较德妃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风韵与气质更甚一筹。 “没关系,”女子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看?来你的伤愈合的不错,经脉再有半月就能完成重塑,只不过这修行得从?头再来。” 这口气,应当就是方?七口中?的那位苗医了。 也就是她和岁偃的救命恩人。 佑宁扶着摇摇椅起身,欠身道谢:“您就是苗医吧?我叫佑宁,与我一道的狐狸名叫岁偃,这次承蒙您出手相救,万分感谢。” 女子伸出一只手将?人扶起来,又掂了掂背上的竹背篓,道:“我知道你的名字,那狐狸已经告诉过我了。我名庄一雯,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唤我一声雯姨。” 佑宁从?善如流地道:“雯姨。” 庄一雯道:“进屋吧,我再替你仔细瞧瞧。” “好?,”佑宁想帮点忙以作报答,便伸手欲接过她背上的背篓,“我帮您背吧。” 庄一雯拒绝道:“不用,你还是病人。” 这时,岁偃端着一篮洗好?的水果从?屋内走出来,看?见庄一雯,主动问好?道:“苗医回来了。” “你也一道进来让我瞧瞧。”庄一雯道。 岁偃搁下手中?的果篮,跟在两人身后一道进了屋。 佑宁以为的问诊应当是如太医那般望闻问切,进屋后却见庄一雯自腰间挂着的木匣子中?取出一只白白胖胖的虫子,并示意她伸出手来。 佑宁下意识看?向岁偃。 庄一雯看?出了她的不安,解释道:“这是医蛊,是我们用来治病疗伤的蛊虫,对身体无害,你不用担心。” 佑宁昏迷之时,庄一雯便是用这医蛊来为她疗伤的,岁偃亲眼见过疗伤的过程,由此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 佑宁这才伸出手。 白胖的虫子爬入她的掌心,又向着手腕前进,被它爬过的地方?留下一阵酥麻的感觉。虫子停在了掌根处,随后竟是在她掌根处咬破皮肤,钻进了皮下,在皮下顺着手臂往上游。 头一次清醒地看?见虫子钻进自己的身体,虽然没有感受到疼痛,但她还是条件反射地抖了抖,一张小脸白了几分。 岁偃立刻跨步上前,自然地握住她的手,两人交握的手安抚下她惶恐的心。 “这是苗疆正常疗伤过程,不要怕。”岁偃道。 “嗯。”佑宁点了点头。 庄一雯瞧了瞧两人,又从?腰间的木匣子中?取出一只更加白胖圆润的医蛊,道:“既然都坐下了,你也把手伸出来吧。” 岁偃:“……”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52节 这很难让人不怀疑她是故意的。 同样的步骤,白色的医蛊钻进了岁偃的身体。 两人握着手,默不作声地并肩坐在床边,由着蛊虫在自己身体里四处游蹿。感觉其?实?不难受,就是能清楚地感知到它的行径这点让人忍不住心里有些不自在。 好?在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半刻钟后,两只医蛊一同从?掌根的伤口处钻了出来,爬回了庄一雯的手中?。 之间庄一雯抬手爱怜地摸了摸蛊虫,又摸出两枚红色的果子喂给蛊虫,这才将?它们收回腰间的匣子里。 佑宁注意到,她的腰间挂了一圈木匣子,如果每个匣子里都有一只蛊虫的话?…… 嘶,突然觉得身体有点痒。 “你俩的恢复速度比我预想的要好?像许多?,身体素质挺好?的,以后继续保持。” 这句话?让两人都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佑宁问道:“雯姨,方?七说您出门是实?验为岁偃接断尾的法子,敢问结果如何?” “我抓了上百只犬类妖兽做实?验,结果差强人意。” 岁偃道:“修为能恢复几层呢?” “五成以上,七层以下。” 这个结果比岁偃预想得要好?一些,却不是佑宁想要的,她追问道:“方?七说您曾经可以不损一分修为地接回她的断翅,如今因为丢了某种重要的东西所?以无法复制,晚辈冒昧地问一句,不知丢的是何物呢?如果我们能替你把东西找回来,是不是也能不损修为地帮他把尾巴接回来?” 庄一雯掀起眼皮扫了她一眼,道:“如果有那么好?找的话?,我自己也会去找的。小姑娘,这狐狸没有那个机缘,你明白吗?” “有没有这个机缘现在还不能下定论,请雯姨告诉我丢失的是什么?我们会努力帮您找回来的。” “呵,没看?出来你还挺倔,”庄一雯笑了一下,“罢了,左右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丢失的乃是我们苗疆的蛊王。若是你二人能替我找回蛊王,别说不损修为接回断尾,便是帮这狐狸再进一步也是可以办到的。” 第59章 59 .幼崽 “蛊王?”佑宁疑惑地眨眨眼。 她?对苗疆的了?解非常少, 只知道大庆西南边的十万大山通属苗疆,苗疆人避世而居,人皆擅长用毒,非常神?秘。 在庄一雯之前, 她?见过的唯一的苗疆人便是德妃。但德妃身上?完全瞧不出半点苗疆人的特质, 比起苗疆人,她?更像江南水乡养出来的富家小姐。 说起德妃, 佑宁觉得庄一雯与德妃两人越看越像, 而且仔细回想一番,德妃好似也姓庄, 不知这二?人之间…… 应当不会这么巧吧? 庄一雯瞧出了?佑宁的疑惑,耐心十足地解释道?:“我们苗疆人擅长蛊毒。毒包括毒草毒虫毒兽等一切有毒的东西, 当然医毒不分家,越擅长用毒的苗疆人,医术就越好;蛊便是指这些蛊虫, ”她?拍了?拍自己腰上?的木匣子, “苗疆蛊虫千千万, 有治病救人的良蛊,就有夺人性命的恶蛊, 但不论是良蛊还是恶蛊,都受制于万虫蛊,也就是我们苗疆的蛊王。” 佑宁问道?:“那蛊王属于良蛊还是恶蛊呢?” 庄一雯回答道?:“蛊王本没有良恶之分,它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具体如何定性全看?操蛊之人的心性。” 这副有问必答, 温柔和善的模样?与德妃更像了?,佑宁忍不住问道?:“雯姨, 冒昧问一句,您是否有亲人在外呢?我曾见过一人,与您实?在是太像了?。” “我确实?有过一个女儿,”庄一雯淡淡一笑,随即摇头道?,“但是她?十五年?前已经死了?。” “抱歉。”竟是提起别人的伤心事,佑宁赶紧道?歉。 “没事,不知者?不怪,况且已经是那么多年?前的事了?。” 岁偃插嘴转移话?题道?:“不知蛊王是何模样??我们总得知道?模样?,才能?有的放矢。” “蛊王通体漆黑,形似千足虫,能?口吐人言,不类凡虫。” 佑宁默默记下来,盘算着等伤愈离开苗疆时就去寻一寻。 不过寻蛊王这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岁偃的断尾等不了?太久,商量之后他还是决定先将断尾接回去,至于丢失掉的那些修为,等日后找到蛊王再补回来便是。 无论是靠蛊王还是用另外的法子,接续断尾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接下来的时间里,岁偃与方七协助庄一雯调配接尾需要用到的药,而佑宁则是专心养伤。 佑宁三人自来到十万大?山中便一直暂住在庄一雯的家中。 庄一雯的家是一座建在半山腰树林中的竹屋,不算大?,但装点得野趣十足。她?未归时,方圆十里只有三人,此外再不见活物,清幽安静。然自打她?回来之后,就像是打开了?某个禁制,竹楼周围开始热闹起来。 起初只是冒出一些野猫野兔之类的小型动物,并?没有人放在心上?。直到后来,有一日佑宁独自一人在竹屋前晒太阳时,突然和一只挂在树梢枝头,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花豹正眼对上?了?! 这一对视,佑宁让花豹吓了?一大?跳,而后者?好像也被她?吓得不轻,尾巴毛一炸,转头就跑,灵动的身影几番跃动就消失在茂盛的林冠间。 再往后出现的动物越来越多,越来越令人心惊。 佑宁每日都得顶着诸如豺狼、老虎和黑熊此类凶猛野兽窥探的视线,心理压力直线上?升,终是忍不住将此事告诉了?另外几人。 岁偃当即炸毛,撸起袖子就要冲进?林中找那些野兽算账,倒是庄一雯忍俊不禁地把人拦下来,然后神?秘兮兮地道?:“看?来大?家对你们很好奇……这样?吧,明日我带你们去个地方,介绍几人给你们认识。” 原来这山中还有旁人吗? 三人一头雾水地互相看?了?看?。 因为心中揣着疑惑,翌日佑宁起了?个大?早。 一推窗便瞧见窗下的草丛中蹲着两个半大?的孩子。他们身着麻织的背心与兽毛织成?的短裤,背对着她?,脑袋埋进?草丛中只露出后背与屁股,从佑宁这个视角瞧过去,怪可爱的。 这大?概就是庄一雯想要介绍给他们几人认识的人吧。 佑宁想知道?这俩家伙蹲在自己窗下干什么,便没有出声,悄悄地探头观察。 只见两个家伙一阵蛄蛹,其中一人突然抬起头来,头顶竟是两只圆圆的,毛茸茸的黑色兽耳!它似乎发?现了?有人在窥视自己,猛地扭头朝佑宁这边瞧过来。 这下佑宁看?清了?他的模样?——此人面容与常人差不多,只是两只眼睛周围各长了?一圈黑色的绒毛,一眼瞧过去就好像脸上?挂着一对巨大?的黑眼圈,可爱又滑稽。 佑宁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回另一人也抬起头来,他头上?同?样?长着两只三角形兽耳,耳背为黑褐色,耳内长有白毛,同?样?相貌似人,只是眉毛呈白色,眼下有一道?褐色绒毛。 “啊!被发?现了?!”三角耳立刻慌张地跳了?起来,捂住脸就想跑。 圆耳朵一把抓住他,故作镇定地道?:“慌什么,我们今天得了?允许的!” 三角耳后知后觉地道?:“对哦,我们今天是来带路的,不用藏。” 两人立刻冷静下来,互相看?了?看?,开始有模有样?地帮对方整理衣服上?沾上?的枝叶,然后手拉手,在佑宁的注视下走出草丛,顺着竹屋前的小路上?行,最后停在了?门口。 好奇心更盛了?,佑宁顾不上?梳洗,用手抓了?抓头发?就跑至前门,一把将门拉开。 两个兽耳孩子立在门前,规规矩矩地鞠躬行礼。 圆耳朵道?:“你好,我叫白琮,来接仰阿莎和山外的客人的。” 三角耳跟着道?:“你好,我叫古瑞,也是来接仰阿莎和山外的客人的。” “仰阿莎?”山外的客人不出意外应当是指她?与岁偃还有方七,但是这个仰阿莎…… “白琮,古瑞,你们来了?。”身后响起庄一雯的声音。 两个兽耳孩子登时抛开故作正经,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高举着双手就往屋内冲,一边冲还一边兴奋地大?喊:“仰阿莎!” 果然,仰阿莎是指庄一雯。 佑宁回身瞧过去,两个孩子已经抱住了?庄一雯的腿,开始拖着声音撒娇。 白琮道?:“仰阿莎这回出去了?好久,白琮想了?你。” 古瑞嘴笨一些,只能?学舌道?:“古瑞也是,想你了?。” 庄一雯宠溺地瞧着两人,抬手揉了?揉他们的脑袋,又随便捏了?捏他二?人的耳朵,瞧得佑宁手痒痒。 “乖,仰阿莎也想你们了?……来,让我先检查一下你们的身体,看?看?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们有没有好好修炼。” 两人顿时松开手,退后三步远,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就差把“心虚”二?字写在脸上?。 “仰阿莎不要检查,我们有好好修炼的。” “对,很努力,没偷懒。” 大?抵是听到了?动静,岁偃与方七也从自己的房间内走出来。 瞧见白古二?人,岁偃脸上?闪过一抹惊讶,道?:“食铁兽与九节狼的幼崽?我还以为这两族已经灭族了?,没想到十万大?山中竟然还有遗孤。” 白琮严肃地更正道?:“不是遗孤,我有父母和族人!” 古瑞也重重地点头,“嗯”了?一声,“我也有!” 岁偃登时看?向庄一雯。 后者?微微一笑,也不解释,只是上?前牵过两个孩子道?:“人到齐了?,就随我去个地方吧。” 话?毕她?率先踏出屋子。 剩下的三人互相看?了?看?,然后跟了?上?去。 庄一雯和两个孩子领着人往山顶走去。山路崎岖,佑宁又是大?病初愈,咬牙走了?一刻钟就开始额头冒汗,手脚发?软。 岁偃见状,默默地将人背了?起来。 “不若我变回原形带你们飞上?山去吧。”一旁的方七提议道?。 没等岁偃与佑宁发?表意见,前方的白琮突然回头道?:“不行哦,我们要去的地方必须走着去,飞行或者?用术法的话?是永远无法到达的。” 方七不解地问:“为什么?” 古瑞补充道?:“当然是为了?保护我们。” 方七仍是不理解:“啊?” 岁偃两人倒是对视一眼,心中有了?猜测。 说话?之间,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山洞前。 岁偃将佑宁放下来,她?扶着他的手臂,探头往山洞望去。此山洞狭窄而幽深,一眼望不见头,只能?瞧见浓郁的黑暗。 庄一雯出声提醒道?:“后面的路更难走,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我们最好牵手前进?,中途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松开手 ,知道?吗?” 她?的表情颇为严肃,惹得佑宁几人也跟着凝重起来,郑重地点了?点头。 白琮道?:“古瑞你打头阵,我殿后。” “好。” 两个小孩商量好就各自站位,古瑞位于队伍最前面,对庄一雯道?:“仰阿莎,你要牵好我哦。” 庄一雯捏了?捏牵着他的手,逗得小孩脸蛋红扑扑的。随后,她?伸出自己空着的另一只手,道?:“佑宁,你来。” 岁偃却是暗中盘算了?一番,已知白琮殿后,若是佑宁在庄一雯后面的话?,他怎么排都得牵着方七。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53节 想至此,岁偃一个箭步跨上?前,一把握住庄一雯的手,道?:“雯姨,我也需要你保护。” 庄一雯:“……” 也不管庄一雯的表情如何,他扭头招呼佑宁道?:“佑宁来,你牵着我罢。” 全场秒懂他的小心思的只有她?一人,佑宁觉得即好笑又欣慰,握住他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岁偃眨眨眼,笑而不语。 落在队伍最尾端的白琮目睹了?一切,冷不丁地对方七道?:“他嫌弃你。” 方七垮下脸,道?:“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白琮又道?:“但是没关系,我不嫌弃你,我觉得你长得真好看?,要不你当我嫂子吧?” 方七扫了?他一眼,问:“你哥和你长得像吗?” “像,别人都说我哥和我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方七:“谢谢你啊,但是我是出家人。” 白琮:“啊?” 第60章 60 .桃源 一行人踏入山洞之中。山洞初极狭, 才?通人,像岁偃此等高挑的身材,还需佝偻着身子才?不会碰到头。 洞内极黑,竟是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 若不是手上还牵着人, 只怕要迷失在这浓稠的黑暗中。 复行数十步,山洞逐渐高阔起来, 似乎是习惯了这种黑暗, 视线内也不再?是绝对的黑暗,至少能瞧见面前之人隐隐约约的身形。 古瑞看起来呆呆小小的一个, 行事颇为稳妥,入山洞后一直保持匀速前行, 一行人的脚步声规律而整齐。 突然,佑宁发?现洞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脚步声。 那声音原本缀在队伍最尾端,拖沓而沉重, 后逐渐变得?轻快起来, 直接越过队伍末端行至中端, 最后停在了她的左侧。 她微微侧头瞧过去,却不见任何东西。 心头猛地升起一股不安感, 佑宁不自?觉地握紧牵着岁偃的那只手。 这一刹那,她惊觉两只手牵着的,不论是岁偃还是方七,手感都不对! 冰冷而僵硬,还有些硌手。 这根本不是活人会有的手感。 “佑宁,怎么了?”侧前方突然传来岁偃的声音。 她扭回头去, 她的前面竟然有两道?身影! 视线受阻,看?不真切, 以她的视角来看?,两道?身影高矮胖瘦完全一致,无法从外观上分?辨出?谁是谁。 “佑宁你为什么松开了我的手?雯姨不是交代过,入洞后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松手吗?快牵着我。”右边那道?人影突然出?声道?。 奇怪的人影最开始停在她的左侧,出?声的是右边的人影,她下意识就想松开手去牵右边那人。 然她手中握着的那物好似有吸附力一般,根本甩不开。 右边的人影发?现了端倪,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是温暖柔软的触感。 “怎么了?要不要我帮你?”人影压着声音,诱惑地道?,他的手指流连在佑宁的指间,好似只等着她一声回答,立马就会动手将她与手中怪异之物分?开。 佑宁张口?几欲答应,然脑海中有一个?根弦绷得?紧紧的,让她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直觉告诉她,不对劲,很不对劲。 “佑宁,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我从来没有害过你不是吗?你在犹豫什么?”那人影的手紧紧地贴在她的手背上,眷恋而暧昧地摩挲。 佑宁知道?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 她和岁偃平日里相处,虽亲近,但亲近之中始终带着一股克制,因为他怕唐突了她。然这人影的举动没有任何克制之意,只有无尽的诱惑。 这不是她的岁偃。 脑子顿时无比清明,她紧紧握住手中冰冷僵硬之物,不再?理会手背上传来的异样触感。 变化由此发?生,右边的人影突然变得?扭曲,它如一道?烟雾,慢慢散得?不成人形,而她掌心握着的冷硬之物慢慢变得?柔软而温暖,最后变回一双纤长温暖的手,紧紧地握住她。 “佑宁,你没事吧?”黑暗中,再?度传来岁偃关切的声音。 然这一次,她的身体没有发?出?警告的信号。 “没事。”佑宁悄悄松了一口?气,随后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之后的路程变得?无比顺利,没有出?现任何古怪诡异的东西。一柱香后,洞腔变得?更加宽阔,不远处也出?现耀眼的光亮。 山洞的出?口?到了。 古瑞加快了速度,带着一行人冲出?了山洞。 在黑暗中待久了,骤然面对光明,眼睛有些不适应。佑宁条件反射地抬手欲遮住眼。 然有一双手比她更快。 他的大手轻柔地覆在她的眼上,帮她挡下刺目的日光。 “先别急着睁眼,等一会再?睁开。”岁偃低声道?。 好一会岁偃才?放下手。 佑宁已经适应了光线的变化,睁开眼,她被眼前的景象美?到不知说什么。 只见他们一行人正站在山腰一处自?然形成的平台上,山脚有一条河,穿山而过,蜿蜒向下,流经一大片平地。 平地上有一座村落,屋舍俨然,袅袅炊烟向日升起,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吆喝与嬉笑同起,垂髫与走兽相乐。 好一副怡然自?乐的乡乐图。 白琮从队伍末端跑上来,和古瑞站在一处,两人牵着手齐声道?:“欢迎仰阿莎和山外的客人到我们怡源乡做客。” * 一行人又花了一刻钟从山腰下行至河边小径,顺着小径,穿过刺木藤蔓编造而成,挂着“怡源乡”木牌的门,正式踏入怡源乡。 一过门,白琮与古瑞“嗷”地一声变回一大一小两只野兽,飞快地窜进阡陌相连的田域。 边跑还边高声嚷嚷着,“娘,爹,我们把?仰阿莎和客人接回来了!” 田间劳作的人们瞧见两只小兽,露出?宠溺的笑容,纷纷停下手中动作,招呼道?:“阿琮和阿瑞回来了啊。” “路上还顺利吗?” “阿琮和阿瑞真了不起,都能?接客人们回来了。” 早在瞧见两人的兽耳时,佑宁便?知道?这俩孩子应当也是妖,是以见到他们变身并不意外,但是怡源乡乡民们的态度反而让她小小地惊讶了一番。 斟酌之后,她问庄一雯道?:“这里的乡民们,也都是妖吗?” 不怪佑宁有此疑问,虽说妖修炼以后化作人身与凡人并无太大差别,但大多是如岁偃,或蚧巴鱼妖这样的美?人,人身这般朴素的妖还真不多见。 庄一雯道?:“不,他们都是普通人。” 这回佑宁更吃惊了。 大庆朝人与妖之间虽不至于水火不容,但也不是那么和谐。毕竟是两个?不同的种族,思维模式,生活习性都完全相反。或许有人贪恋妖物的美?色与一身本领,但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百姓还是对妖避之不及或是充满恐惧的。 人和妖之间如此和谐她还是头一回见。 “倒不用太惊讶,十万大山原本就是妖的地盘,他们愿意把?地盘分?给我们面人,我们又怎么能?恩将仇报,反过来驱赶他们呢?”庄一雯道?,“走吧,一起进去看?看?。” 她代替了古瑞作为新的向导,领着佑宁三?人向着村落前进。 路上不停地有人同庄一雯打招呼,“仰阿莎”三?个?字此起彼伏。 佑宁悄悄问过方七,方七告诉她,“仰阿莎”在苗语中指“神女”,这个?称谓代表庄一雯在整个?苗疆的地位非同一般,也代表她控蛊的本领一骑绝尘。 不仅是人,小径两旁的田地里时不时窜出?各种走兽,小至猫兔,大至熊虎。它们张口?吐出?人言,问完好以后就不近不远地跟在四人身后,瞪着圆溜溜的兽眼,好奇地瞧着几人。 动物在人眼中长得?都一样,但佑宁总觉得?它们就是这些日子以来,在竹屋在窥视自?己?的那些。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得?庄一雯道?:“他们都是怡源乡的妖族幼崽,十万大山位置隐蔽,苗疆更是隐蔽中的隐蔽,百年不见得?有外人来,他们这个?年龄段又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所以听说你们来了,便?总是偷偷溜出?怡源乡来偷看?你们,不过不用担心,他们年纪比白琮古瑞还小,尚不会化形,对你们没有威胁。” 闻此言,佑宁回头看?了看?,思索一番,尝试着刻意放慢速度。下一秒,那只曾经和她对视一眼,又被吓跑的花豹,踮着脚尖,猫猫祟祟地凑上来,拿脑袋撞她的小腿,一副撒娇的可爱模样。 佑宁被逗笑了,干脆停了下来,伸手挠起大猫的下巴与耳朵。大猫顿时舒服地眯起了眼。 曾经贞元观中有一窝流浪猫,没有人愿意与她一起,这些不会说话的动物就成了她唯一慰籍,而她这一手撸猫技能?便?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只可惜,谷菱仙姑不喜流浪猫,没多久便?驱散了所有的猫。 流浪猫是猫,花豹也是猫,手法果然也是通用的。 方七见她撸大猫撸得?开心,外加大猫皮毛非常漂亮,也手痒痒地加入。这下惹得?其他兽形幼崽也跟着凑上来,争抢着要她摸,好几个?家伙仗着体型优势,强势地将脑袋塞进佑宁的怀里,要她摸摸。 这其中包括一头一人高的黑熊。 “……”佑宁这下招架不住,只得?朝岁偃投去求助的目光。 岁偃好笑地两人从兽形幼崽的包围中解救出?来,一边替她拍打身上沾染上的毛,一边问道?:“相传十万大山中聚集着整个?大陆将近半数的野妖。人分?好坏,妖亦然,但是听你所言,复观这些幼崽的表现,怡源乡内,不,应该说你这苗疆中,似乎都是些心思纯善的野妖,这不太合理吧。” 庄一雯道?:“你果然十分?聪明。十万大山中当然有不少恶妖,甚至他们实力远胜于这些心思纯善的野妖,不过他们都已经被封印了起来,现在的十万大山是这些野妖的天地。” 岁偃却道?:“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庄一雯赞赏地瞧了他一眼,补充道?:“不错,恶妖修行只论结果,不论其他,所以修为皆高于我们,即便?我们借助那些领了仙官令的修行者封印住他们,仍做不到完全隔绝他们的影响,而这也是我会带你们来怡源乡的原因。” 第61章 61 .风起 “镇压恶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阵法需要活阵眼来维持功效,生活在怡源乡的?人和妖一旦成年就会成为阵眼,此后再也?无法离开怡源乡。”庄一雯抬手指了指将怡源乡围起来的?山脉,“这?里每一座山里面?都镇压着一只恶妖, 每一位成年怡源乡乡民背上都承担着加固封印, 不让恶妖逃逸的重任。幼崽不需要背起这个重担,身体强度过关, 能通过藏在阵法中的?山洞去?往乡外, 不过这?么做也?有危险,恶妖无时无刻不想抓住破绽逃出来。与其让幼崽偷跑出来, 惹出事端,不若将你?们都带来, 满足它们的好奇心。” 佑宁骤然想起过山洞时遇到的那道?人影,如此说来,那道?人影应当?就是被镇在山里的?恶妖了。 庄一雯倏地看向佑宁, 继续道?:“过山洞时, 你?应当?遇到了吧?” 佑宁点点头。 岁偃皱眉道:“遇到什么?怎么回事?”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54节 佑宁惊奇地看了他一眼, 将自己在山洞内的?遭遇简单叙述了一遍,问道?:“你?们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吗?” 岁偃摇头, “没有,我只觉得中途你?突然握紧我的?手,还以为你?是怕黑。” 方七也?同样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也?就是说,被恶妖盯上的?,只有佑宁一个人。 庄一雯解释道?:“我们来时那座山中镇压着一只名叫‘妄魔’的?妖,它以蛊惑为手段, 吞噬猎物的?魂魄,虽弱小的?妖也?在它的?食谱上, 但它最爱的?还是凡人的?魂魄,所以才会独独盯上你?一个。” 岁偃愤愤道?:“它最好别犯在我手里,不然我必将它挫骨扬灰。” 庄一雯:“妄魔可不傻,你?和方七一看就实力非凡,它根本不会在你?们面?前现身,也?就像佑宁和白琮古瑞这?般的?才有可能见到它。”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小径尽头的?村落之中。 村口立着许多人,一些是作苗人打扮的?普通人,还有一些整体是人样,但诸如瞳孔,鼻子?之类的?细节处却保持着原形的?特征。 人群前有两个领头人,一为健壮中年人,一为垂暮老人。 佑宁身后缀着的?兽形幼崽们一瞧见领头的?两人纷纷加快脚步,越过他们几人,飞快地跑回自己长辈身边,一面?缠着撒娇,一面?又恋恋不舍地往佑宁那边瞄,场面?有些滑稽。 “仰阿莎您回来了。”白发老人拄着拐杖,上前一步,同庄一雯问候。 “仰阿莎。”健壮男子?紧随其后。 庄一雯点头做回应,随后介绍双方。 为首的?两人都是怡源乡的?乡长,健壮男人是妖族领袖,食铁兽白骎,也?是白琮的?父亲;白发老者则是苗人的?代表,高志业。 高志业道?:“小家伙们这?些日子?应当?给几位添了不少麻烦吧。” 岁偃道?:“是挺麻烦的?,人都让它们吓了好几回。” 佑宁掐了他一把,补救道?:“没有没有,它们挺可爱的?,行事也?颇为稳妥,没有添麻烦。” 白骎接话?道?:“崽子?们什么德性我们心里有数,你?不用为他们开脱,若是有得罪的?地方,我替他们道?个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佑宁也?不好再客气,遂接受了白骎的?道?歉。 这?边话?毕,庄一雯对白高两人道?:“我此番来怡源乡除了安抚幼崽,盖因有几味需要的?药材在怡源乡,估摸着这?几天能成熟,所以应该要在此处逗留几天,得劳烦两位给安排安排住处。另外也?正好趁这?段时间为乡里人义诊,有需要的?可随时来寻我。” “好的?,我们这?就去?安排。” 白高两人的?速度很快,不到一刻钟就腾出了两座院子?。 岁偃同佑宁一处,庄一雯和方七一道?。 等一切都安排以后,佑宁后知后觉疲惫异常,只来得及知会岁偃一声,就倒头睡去?。 岁偃检查了一遍,确认她?的?确是累了这?才松了口气,替她?掖好被子?,锁好门窗,随后出门去?了。 佑宁醒来时已是月上中天。 岁偃坐在窗边,守着她?。 听见动静,他立刻起身走过来,“醒了,饿吗?高志业差人送了白粥来,在灶上温着,若是饿了我去?取些来。” 话?音刚落,佑宁的?肚子?十分配合地“咕咕”叫了起来。她?面?上一红,小声地道?:“我自己去?吧,你?休息。” 岁偃轻笑一声,未置可否,只是蹲下?身替她?穿上鞋,后道?:“走吧。” 他这?副温柔的?模样,佑宁无法拒绝,只能默默跟着他一道?跨出房门。 卧房到厨房之间隔着一个廊,两人并肩穿廊而过。夜风拂起他们的?衣衫,怡源乡的?季节好似与外面?不一样,外面?已是冬季,这?里却温暖怡人。有不知名的?花香从悠远处飘来,钻入鼻尖,让人无酒而微醺。 佑宁突然出声道?:“我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放松过了。” 岁偃低低地嗯了一声,突然道?:“佑宁,我有没有同你?说过,我最开始知道?我的?飞升劫必须要你?帮忙的?时候,十分嫌弃你?,曾想过这?飞升劫不渡也?罢。” “大概能猜到,所有人都在强调,你?们狐族喜好美人,在贞元观时我无论如何都与美人扯不上关系,别说你?嫌弃我,我自己也?是十分嫌弃自己的?,”佑宁顿了顿,瞟了他一眼,鼓起勇气问道?,“那现在呢?还……嫌弃吗?” 岁偃的?步子?放慢半分,他侧头看着她?,眼中的?温柔足以溺死这?世上的?一切,“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与你?相比。老天爷眼光比我好。” 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佑宁的?心扑通狂跳,脸颊如火烧一般,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可惜早先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怡源乡这?样的?地方,不然我该让你?带我来这?里的?。” 岁偃道?:“现在也?不算迟,明日我问问苗医,若是没问题,我们在这?多住些时日好了,直到你?腻了为止。” 佑宁差点冲动答应下?来,但理智拉住了她?,她?心中还有许多事没有放下?。 她?克制住,摇摇头道?:“先帮你?把尾巴接回来再说吧。” 还有蛊王,还有他飞升劫之事,还有碧霄之仇。桩桩件件,哪一件能让他们安心在这?桃源中偷得浮生半日闲呢? 岁偃不再多说。两人归于沉静,却并不尴尬,依旧并肩前行,只是肩与肩之间的?距离拉进了许多。 * 后来的?日子?,各自忙着各自的?事。岁偃依然和方七同庄一雯一道?研究续尾的?事。之外的?时间,庄一雯会在自己的?院中为怡源乡的?乡民?义诊。 怡源乡说是乡,实际范围非常大,除了他们在的?这?个村落,隔着山外还有其他村落,义诊消息传出去?,每日都有许多苗人坐着各种野兽来此处找庄一雯。 这?其中不乏带着未化?形的?幼崽来的?。佑宁对兽形幼崽似乎有莫名的?吸引力,都爱往她?身边凑。 左右也?是闲着没事,她?便干脆帮着照顾这?些幼崽。 是以庄一雯问诊时,她?便在一侧,边旁观,边逗弄幼崽玩。 又一日,佑宁正陪着幼崽在院中玩耍,忽闻院外喧嚣声起。 一头巨大的?灰狼背负着一名浑身都被血浸透的?男子?飞奔进来。 灰狼开口焦急地道?:“仰阿莎在何处?!仰阿莎,求您救救他!” 话?刚说完,灰狼口中也?呕出一口鲜血,四肢一软,软软地晕倒外地。 幼崽们被这?一幕吸引走注意力,脱离佑宁围了上去?,在灰狼与那血人身上到处嗅,更有那跳脱一些的?,亮出爪子?试图挠上两爪。 男子?的?出血量十分骇人,只怕伤得不轻。 佑宁扯了扯花豹的?尾巴——这?些日子?她?已经发现了,花豹在兽形幼崽中最有威望,虽然不知道?他们物种不同是怎么交流的?,但其他幼崽都十分听它的?话?。 “你?帮我看着它们,别让它们没轻没重地伤着这?俩了,我去?叫雯姨。” 花豹“嗷”了一声算作答应。 佑宁匆忙跑进屋中,叫上庄一雯一道?出来。 庄一雯一见这?一人一狼,脸色顿时严肃起来,“快把他俩都扶进屋。” 跟着一道?出来的?还有来问诊的?人。闻言立刻撸起袖子?上前帮忙。 满身是血的?男人倒还好,两人架着胳膊一扛就将人扛进了屋。 但那灰狼体型十分巨大,重量更是好似有千斤重,五六个高大男子?都折腾出汗了,也?没搬动它。 不知是谁通知了白骎,他匆匆赶来,变回原形这?才将巨狼扛进了屋中。 两人的?伤势远比看起来重,庄一雯花了整整半天,又将腰间的?木匣子?全?都开了一遍这?才把人从地狱拉了回来。 灰狼比男人先一步醒来,醒来开口问得第?一句就是:“李旭尧怎么样了?” 佑宁觉得“李旭尧”这?个名字十分耳熟,但左思右想,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在哪听过,只能暂时作罢。 名叫李旭尧的?男人命是保住了,但迟迟没有醒来的?迹象。 知道?他没生命危险,灰狼这?才松了口气,开始涕泗横流地同庄一雯道?谢。 庄一雯等它哭够了,这?才开口问道?:“你?与那男子?是发生了何事?为何会伤得那么重?” 第62章 62 .世子 “那凡间皇帝与国师最近不知道发什么疯, 联合了大庆朝领土内大小?近百家?玄门,正在四处大肆搜捕捉拿妖族,且不论作恶与否,只有不束手就擒就格杀勿论。” 灰狼哭诉道:“我名乐游, 乃啸月狼一族, 本在西南蛮部游历,不过是瞪了眼那来自岱城的修士, 就被其一路追杀。幸得忠肃王之?子李旭尧出手相救这才逃过一劫。谁知那岱城修士竟因李世子当?众驳了他的面子而怀恨在心, 暗中对世子出手。我不善斗法,虽拼死救出了世子, 但他还是被那修士伤到了。” 灰狼乐游如此一说,佑宁总算想起自己在哪听过“李旭尧”这个名字了。 当初她在寿岁空间里遇见过两位仙人, 那两人当?时讨论的正是这李旭尧。佑宁依稀记得被称为星君那位仙人说过,天地书赐功德一钱与十年寿岁予李旭尧,如此想来他应当是能化险为夷的。 佑宁隐去内幕, 先出言安慰了乐游一番, 复而忧心忡忡地问道:“你说凡间的皇帝与国师正在大肆抓捕妖族, 那可知这其中的原因?” 她的脑海中并未有当?初自己和岁偃到底是如何离开承乾观的记忆,但是从后面两人的情况不难猜出那次脱困闹出的动静小?不了。所以?她认为?会出现乐游口中的情况, 其根源应当?是在自己和岁偃身上?。 乐游摇了摇头。 佑宁颇有些失望,转眼却又?听见?乐游道:“不过我依稀记得最近凡间在到处张贴告示,应当?是在向?人解释捉妖的原因,只可惜我不认识字,不知道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或许等?李世子醒来,你可以?问问他。” 佑宁当?即改了注意, 守在了李旭尧的病床边。 傍晚十分,岁偃和方七采完药材回来, 头一次没有等?到在怡源乡乡口迎接自己的佑宁。 他立刻垮下嘴角,将药材都交给方七,而后抓住一名乡民问道:“今日乡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佑宁呢?” 乡民道:“啸月狼带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凡人回来,佑宁姑娘正在照顾那人呢。” “什么?”岁偃变了脸色,拔腿就往庄一雯的院子里冲。 方七背着背篓看着他飞奔而去的背影,笑嘻嘻地问乡民道:“那个血人长得好看吗?” 乡民道:“虽然那人一身血迹,但应当?是个俊秀青年。” 方七笑得更?灿烂了,“那我也?得去看看。” * 夕阳西下时分,李旭尧幽幽转醒。 “安平公主?”不曾想,李旭尧醒来第?一眼便认出了佑宁。 佑宁惊讶道:“世子认识我?” 李旭尧虚弱地笑了笑,道:“如今大庆境内恐怕没有人不知道安平公主您。您身边是不是还有一只狐妖跟着?” 佑宁更?加惊讶,“你是如何知道的?” 他道:“一个月前,圣下突然颁布圣旨,直言您被妖狐蛊惑,做出毁‘天下第?一观’承乾观,伤国师后外逃等?大逆不道之?事,为?平天怒要捉拿您回京当?众问罪,另外还特意签了敕谕要所有玄门活捉蛊惑您的妖狐,于午门之?下凌迟祭天。” 一个月前,正是佑宁与岁偃逃出承乾观的日子。 李旭尧接着道:“圣旨于半月前由岱城修士从京城带来西南蛮部,一起送到的还有您与那妖狐的画像。”说着他抬手往胸前摸去,似乎是想要拿什么东西出来。然而,他来时连衣服都被鲜血浸透,贴身而放的东西又?如何能幸免呢?最只掏出一张已看不出原样的黄纸。 “抱歉,我本想将告示给你瞧瞧,告示写得更?详细,如今看来却是不行了。”李旭尧歉然一笑,随后因动作牵动伤处,剧烈咳嗽起来。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55节 佑宁上?前轻轻拍打其背部,助其顺气。 岁偃推门时刚好瞧见?这一幕,一时间心里头滋味难辨,皱着眉开口唤道:“佑宁。” 屋内的两人一齐转头过来。 “岁偃,你回来了。”佑宁无意识地松开了替李旭尧顺气的手,眼眸一亮便迎了上?来。 岁偃心中的不是滋味,这才被压了下去。他亲昵地与佑宁站在一处,看着床边倚坐着的青年,问道:“这位是?” 佑宁互相介绍了一番,又?顺势提了提圣旨之?事。 岁偃分得清轻重缓急,一听圣旨之?事,立刻收起自己的小?心思,正经道:“我早知碧霄那厮不会如此善罢甘休,此番境地也?在预料之?中,佑宁不必惊慌,这十万大山可不是一般的地方,便是碧霄那厮全盛时期也?不敢随便硬闯,只要我们不出去,他们就没办法找到我们。” 这一番话,让佑宁稍微安心了一些,旋即转念一想,发现不对劲之?处,道:“不对,那啸月狼乐游缘何能找来此处?” 乐游带着李旭尧来怡源乡时,岁偃正外蹲守采摘药材,并不认识它,“啸月狼?你说谁?” 李旭尧也?出声道:“安平公主口中的啸月狼可是一头的灰狼?” 佑宁先回答李旭尧的问题,道:“你为?了救它而被岱城修士所伤,它过意不去,将你带来这妖族的十万大山之?中。” 谁料,李旭尧露出疑惑的表情道:“缘何会过意不去?我出手救他盖因年幼时曾得它相助在先,如今不过是报恩而已。” 这回,岁偃也?察觉出不对了,严肃地问起所有来龙去脉。 李旭尧仔细回想一番,娓娓道来。 李旭尧为?忠肃王之?子,自游跟着父亲镇守西南蛮部。 西南蛮部紧邻十万大山,多山地雨林,幼时的李旭尧并不是如今这般温和守礼之?人,他性子跳脱,时常一个人钻入山野之?中,惹得忠肃王又?气又?急,将人禁足。可那个年龄段的孩子哪里关得住,且越关越想往外跑。终有一日,李旭尧跑入深山,在一处山洞之?中出了意外。 用他的话来说是撞邪了,神志不清地要将脑袋往尖锐的石头上?撞,千钧一发之?际遇见?一个少女,将他敲晕。等?他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被一头灰狼驮着离开山洞,往山下走?去。 灰狼将他送回了忠肃王府便悄然离开,此后李旭尧再也?不乱跑。 而也?是从那时其,他将那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和灰狼视作自己的救命恩人,多年来一直铭记于心。只可惜这些年来他始终没有再遇见?那少女于灰狼。 直至岱城修士带着圣旨来带西南蛮部,并开始在蛮部清剿藏在民间的妖物。西南蛮部才被李旭尧劝降,大庆人与蛮部土著之?间还有些许历史遗留问题没有解决,岱城修士一来,强硬的态度便搅得整个西南鸡犬不宁。 李旭尧不愿自己的努力被这些修士毁掉,因此一面推托不配合岱城修士的工作,一边监视着蛮部的风吹草动。 这一监视,还真?让他发现了幼年时救命恩人之?一灰狼的身影。 于是李旭尧出面救下了被岱城修士追杀的啸月狼乐游。 前有他推三阻四,不予配合,后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夺走?岱城修士的猎物,驳了他们的面子,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岱城修士对他起了杀心。 再后来的发展,大家?都看到了。 岁偃的眉头从李旭尧开始回忆起就没有松开过,如今听完来龙去脉更?是眉头紧锁,他问道:“你山洞撞邪是哪一年?” “十五年前。” 又?是十五年前,佑宁现在对“十五年前”这个时间点十分敏感,好似冥冥之?中有很多事都是从十五年前起的。 就比如她也?是十五年前出生的。 岁偃还在继续问:“当?时你遇见?的那少女有多大?” “我记不太清了,可能正值金钗之?年吧。” 岁偃沉思一番,道:“你先在此处好生休息,我有件事需要去确认一下。” 话毕,拉着佑宁便往外走?。 佑宁回头看了李旭尧一眼,问道:“我们要去哪?” “去找啸月狼。” 啸月狼暂时歇在白骎家?,岁偃面沉似水地闯进去,把白家?一家?人都吓了一跳。 他将乐游上?下打量了一遍,复而问白骎道:“你看看它可否成年?” 白骎毫不犹豫地道:“当?然已经成年了。” 岁偃立刻质问乐游道:“你既然能找到此处来,也?认识苗医,想来原本就是怡源乡的妖。既然如此,为?何你还能离开怡源乡去往外界游历?你镇守的那座山出了什么意外?” 两个问题如两道惊雷,震得乐游与白家?一家?妖都变了脸色。 白骎急道:“你也?是阵眼?!” 十万大山顾名思义山头众多,作为?怡源乡妖族的领袖,白骎也?不可能认得所有作为?阵眼的妖,乐游刚好是其中之?一,他还以?为?他是仰阿莎在外结下的善缘,没想到竟然是怡源乡的妖! 乐游的脸色也?变得惨白一片,他心虚地左右看,就是不敢与白骎岁偃等?人对视。 “琮儿,去请仰阿莎来。”白骎冷着脸吩咐道。 白琮人虽小?,但是异常机敏,闻言麻溜地就跑出屋子,往庄一雯那边冲去。不一会便将庄一雯领了回来。 “怎么了这是?”庄一雯进门就发现屋内的气氛不太对,奇怪地问道。 佑宁轻声道:“雯姨,乐游是怡源乡的妖。” “什么?”庄一雯的脸色也?变了,瞪着乐游道,“你的镇守山出了什么问题,速速交代!” 乐游知道这个问题是躲不过了,苦着脸道:“十五年前,我那座山中的恶妖逃出去了……” 第63章 63 .妖祸 十万大山中的恶妖, 穷凶极恶,如今恶妖出逃,非同小可。 庄一雯怒道:“十五年前恶妖出逃,你至今日竟还想着隐瞒?” 乐游又想哭了, 委屈道:“我害怕呀……” 白骎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啸月狼一族的祖先何其勇猛, 怎地有你这?么个懦弱的后辈?” 乐游辩解道:“我怎么了?自我成为阵眼起,从未有一天懈怠过!而且你可知, 就因为我的先辈们格外勇猛, 个个都活不过三百岁!” 白骎:“没懈怠过你让妖给跑了?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话的?!” 乐游突然瞟了庄一雯一眼,不说话了。 他这?一瞟一闭嘴让白骎更急了, 提高声?音道:“你看仰阿莎干什?么?难道还想把这?事赖仰阿莎身上不成?” “实话实说也能?叫赖吗?”乐游低着头揪着自己的衣角,小声?地道, “你我都是阵眼,应当心知肚明,我们的职责不过是守着阵法, 不让阵法失效而已, 此外维护与加固都不是你我之力能?办到的, 只能?仰仗历任仰阿莎。” 话至后面,似乎是有了底气, 他的声?音渐渐大?声?起来,“我本就住在怡源乡深处的大?山之中?,甚少?得见仰阿莎,又不太能?分得清人的长相,只知道历任仰阿莎都有蛊王做伴。” 乐游偷瞄了一眼庄一雯的表情,接着道:“十五年前, 有人闯入我山中?,触动阵法, 我一查看发?现来者是一名年轻的少?女,她身上带着蛊王,说是要加固阵法,让我离远点?免得被误伤。我以?为她是新任仰阿莎,就没多问。等?到再回去时,这?才发?现山中?恶妖与那少?女都不见了,山洞中?只有一个不省人事的人类孩童。” 结合乐游与李旭尧的话,岁偃已经能?拼出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接过话头道:“所以?你将昏迷不醒的孩子送下了山,然后就外出游历去了,直到这?回被人间修士逮住?” 乐游点?点?头,“怡源乡有乡训,要与人为善,不得随意伤害山外普通人的性命。那小孩那么躺在山洞中?,不被野兽吃掉,也会被冻死的,我只能?把他送回去。送他回去的时候,我发?现山外并?不如我想得那么可怕,遂起了游历的心思……反正恶妖都已经跑了,我守着那空空的阵法也没什?么用,不是吗。” 白骎还是觉得心头气难消,皱着眉问道:“你到真是……恶妖外逃你为什?不先报知于我们?就这?么直接跑了?” “都说了,我以?为那少?女是新任仰阿莎,恶妖在她出现后就不见了,我自然以?为是她放出来的,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汇报的呢?” 道理确实如此,白骎这?下没话说了,他扭头看向表情越来越严肃的庄一雯,试探地开口道:“仰阿莎,您看现在该怎么办?” 庄一雯道:“十万大?山的恶妖绝不能?放任不管,否则会召来浩劫……白骎,你立刻通知所有妖族挨个清点?阵法,看看除了乐游的镇守山还有没有别的恶妖外逃。” “是,仰阿莎。”白骎立刻应声?行?动。 待房中?没有其他人时,一直不曾言语的佑宁这?才出声?问道:“雯姨,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庄一雯定定地看着她,突然点?头道:“你的猜测是正确的。” 岁偃不解:“什?么猜测,你们在打什?么哑迷?” 佑宁解惑道:“雯姨先前同我们说蛊王丢失,她的女儿去世,其实这?些都不完全是实话。” 她与庄一雯平静无?波的眼神对上,说出真相:“当今圣上后宫中?的庄德妃就是您的女儿,对吧?而且蛊王也不是什?么丢失,而是被她带走了,所以?这?么多年,你才没有动身去找。” 庄一雯叹息一声?,道:“其实,我也是刚刚才确认蛊王被她拿走了。” 佑宁道:“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吗?” 庄一雯向来柔和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悔恨无?奈的表情,她道:“我的女儿名叫庄从南,是我与一名普通人所生?,她自幼便完美地继承了我的控蛊天赋,不出意外的话,将是下一任苗疆仰阿莎……这?么看来啸月狼说的其实没有错。 因为天赋过人,阿南从小就很有野心,她不甘心一辈子窝在这?十万大?山中?,总想出去闯闯,最好是开宗立派,扬名立万。 我知外面人心险恶,也知山外高手如云,她这?心性出去必会吃苦头,便一直拘着她,不让她出去。可惜,还是让她找到了机会。 阿南十二岁那年不知从何处结识了一名山外少?年。那少?年非寻常人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心机深沉,哄得我们阿南晕头转向,不惜打伤我也要逃出十万大?山,与他私奔而去。等?我醒来时,她甚至已经走出了西南。 “蛊王也是那个时候消失不见得。我猜应该是她拿走了,不过她那般年纪是否真的能?控得住蛊王还是个未知数,所以?才一直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她拿走了蛊王。” 话虽如此,但实际上庄一雯还藏着一件事未言明——对于蛊王的去向,她有八成确定,只是思及那哄骗庄从南的少?年非良善之人,也就默许她带走蛊王,这?样?她若是在外遇到危险,也能?有保命之法。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庄从南逃出十万大?山不仅打伤了她,竟还放出了一只恶妖! 这?么一来,这?件事就不再单纯地是她一个人的家事,而涉及到整个天下的安危了。 庄一雯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中?的悔恨之意被决绝取代,她坚定地道:“不论她当初出于什?么原因,放出恶妖这?事罪不可赦,我不会包庇她。待清点?完毕之后我会亲自出山,捉回恶妖,拿回蛊王,也会清算她所做的一切。” 岁偃与佑宁互相看了一眼,齐声?道:“我们同你一起去吧。” 庄一雯没有拒绝。 因有恶妖出逃,惹出的罪孽会有一部?分算在她和庄从南身上,庄一雯没有多余的时间再细致地调整药方,做实验,遂欲将续尾之事直接提上日程——她要在明日出山之前为他续尾。 而岁偃考虑到十万大?山的阵法已经有了缺口,碧霄的人也找到了西南蛮部?来,躲着已经没必要,不如主动出击,也就答应了下来。 续尾定在了翌日日出,天地清气最浓之时。 佑宁紧张得一夜未眠,最后顶着一对浓重的黑眼圈将岁偃送至庄一雯的院子中?。 “接尾之事,苗医之前已经实验过了,接肯定能?接上,不过是无?法确定修为恢复多少?而已,你不必如此担心。”岁偃望着她眼下的青黑,十分心疼。 他抬手碰了碰她的眼睛,佑宁一把握住他的手,问道:“续尾会疼吗?” 不待他回答,她又喃喃道:“我这?什?么傻问题,接回断掉的血肉哪有不疼的……” 出门来迎接二人的方七见状,说到:“佑宁你放心吧,你别看狐六长得这?副娇娇柔柔的模样?,实际可耐打了,接个尾巴的事,不会出问题的。” 放在平时,方七这?么说话,高低得挨岁偃一记白眼,现在他却是说着她的话道:“看吧,方七都这?么说了,你就放心吧。” 不放心又能?怎么样?呢?她也不可能?不放他走。 最后佑宁在身上摸索一阵,摸出一颗半透明的宝珠。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56节 这?颗宝珠是当初在晋泽豚海诛杀极渊王鱼后从它身上得来的。犹记得桂玉书当初说过,极渊王鱼能?拥有上仙之力很大?概率是靠这?个珠子,那么它对岁偃应当也是有用的。 佑宁希望它能?减少?发?生?在岁偃身上的意外。 岁偃本不愿接受这?颗宝珠,续尾非一瞬就能?成,这?动荡的关口他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法宝都给她,以?防万一,又怎么收她的东西。 只是触及她的目光,手的方向一变,还是收下了那颗宝珠。 他重重地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轻声?道:“等?我出来。” “嗯!” 岁偃握着宝珠,同方七步入庄一雯的院子。院门合上的一刹那,悉悉索索的声?响起,无?数蛊虫自院中?的泥土里爬出来,将院们与院墙围得严严实实,让任何人无?法靠近。 成片成片的虫子聚集,这?个画面非常的骇人,佑宁却无?心害怕,握紧双手,固执地守在院门外,等?待续尾的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太阳从东方出,又升至当空,院中?没有任何动静。 倒是先一步等?来了清点?阵法的白骎与高志业。 虽然庄一雯只吩咐了白骎,让妖族去盘查,但高志业知道后也自发?地组织着苗人一道清点?,大?大?加快了清点?的进度。 “仰阿莎还没出来吗?”看见被蛊虫围起来的院落,白骎也不敢靠近,只能?隔得老远,招手让佑宁过去。 叫他和高志业俱是满脸焦急,佑宁暂时放下心头的紧张,开口道:“还没有出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高志业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道:“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糕许多。” 佑宁立刻问道:“难道还有别的恶妖出逃?” 白骎双眼发?红,脸上带了愧疚之色,道:“不错,而且出逃之数不下百名,其中?有八成是妖族的镇守山……我对不起仰阿莎,没能?管好怡源乡的妖族,辜负了她的信任!” 高志业拍了拍同伴的背,宽慰道:“这?事也不能?怪你,那些恶妖并?不是同时出逃的,最近的一只甚至是一个月前逃出去的,这?说明放妖之人一直在行?动。她在暗,我们在明,防不胜防啊。” 佑宁讶然:“高乡长,你的意思是说,一直到一个月前,有人在私放十万大?山中?的恶妖?” 第64章 64 .续尾 高志业点头?道:“不错, 我们查到有两个山头阵法封印被动过的痕迹很新鲜,估摸着就是一个月左右的事。” 又是一个月这个时间点。 佑宁突然有一个念头?,李弘深下旨通缉自己这?事应当不只是碧霄的主意,恐怕庄德妃也没少出力?。 那么问题来了, 庄德妃在?这?一切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当初哄骗她离开十万大山的少年是谁?带走蛊王是庄德妃自己的主意还是那个少年的主意呢? 搅进局里?的人越来越多, 佑宁觉得好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推着她不停地前进。 推着她踏入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出逃恶妖之数太?多,事关重大, 我与白?骎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回来禀报情况,求仰阿莎指引方向。”高志业道。 一只恶妖就可能引发人间动荡, 现在?被人故意放出那么多,可见背后之人图谋非凡。佑宁自认没有那份拯救天下万民的能力?, 也不敢轻易给出建议,只能道:“雯姨眼下正忙,一时?半会出不来, 可能得劳烦两位在?此陪我一起等了。”氿氿? 也只有如此。 * 房内。 “你的断尾拿出来我瞧瞧。” 岁偃从袖中乾坤中取出自己的断尾, 黑色的尾巴被一圈淡青色的灵气包裹着, 断口的血液还未完全凝固,毛发有些杂乱, 但并?未失去光泽,可见其主人保护的不错。 “这?断尾的状态比我预想的要好上许多。” 岁偃微微一笑,眼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了,“是佑宁第一时?间就让我把断尾捡回来,不然不会有这?样的状态。” “如此,托她的福, 结果或许会比我们想的乐观。” 岁偃将断尾交给庄一雯,道:“无所谓乐不乐观, 接就是了。” “所谓续尾,乃以蛊虫将你断掉的经脉血肉全部缝回去,这?个过程漫长折磨,且其痛楚与断尾之时?所差无几,你若撑不住了,知?会我一声,我会让方七封住你的七窍,但这?样也会影响最后的成效,所以你要自己把握。” 岁偃抬眸看了方七一眼,后者如临大敌,满脸严肃,倒是难得见她这?副模样。 他笑了笑,以一丝灵力?为?绳将那半透明的宝珠系在?自己的脖子上,随后变回原形。 庞大的墨色狐狸威风凛凛,八条尾巴高高扬起。 “动手吧。” 庄一雯利落地取出这?些日子准备好的药材,往面前一个小药鼎中一扔,唤了一声:“方七。” 方七闻声而动,也变回原形,张嘴吐出一团灼热的火焰。 毕方一族善控火,那火焰在?她的掌控之下犹如宠物一般,乖乖地蛰伏在?药鼎之下,不曾有一丝火苗外泄。 不一会,有药香从药鼎中溢出。 庄一雯揭开?药鼎闻了闻,复观鼎中药汁成色,差不多了,便挥手示意方七收火。她起势施法,将药汁从鼎中运起,均匀地涂在?墨狐那断尾的伤口处。 刚出鼎的药汁滚烫,狐族尾部又极其敏感,岁偃猝不及防被烫得一激灵,还没回过神来,痛楚和?麻痒自伤口处迅速向全身蔓延。 墨狐的利爪骤然收紧,爪子嵌入地砖,拉出深深地印子。 “还好吗?”庄一雯问。 “无碍,你继续吧。” 庄一雯继续。她取出一个手掌大小,墨绿色的玉匣子,匣子揭开?,一股青烟缓缓升起,与此同?时?,屋内响起一阵细微的嗡嗡声。 定睛仔细一看,那墨绿色的玉匣中升起的哪里?是什么青烟,而是无数宛若尘埃般大小的飞虫! 嗡嗡声不过是飞虫煽动翅膀发出的声响而已。 飞虫群被药汁吸引,一出匣子就直奔岁偃的伤口而去,眨眼的功夫就将断口全部覆盖,不曾留下一丝空白?。 庄一雯撤掉包裹着断尾的灵力?,将药鼎中剩下的一半药汁如法炮制地涂上,随后靠近墨狐,将断尾至于断口之前。 飞虫顿时?一分为?二?,将两个断面覆盖起来。 庄一雯取出一枚竹叶,放在?唇边,轻轻吹响。清脆悠扬的小调响起,虫群闻声而动,它们不再只是浅浅地覆在?伤口表面,而是深深地扎进血肉之中。 岁偃只觉得有千万根银针刺进自己的身体内,然后又将他的血肉生生往在?拽。 这?是一种?剧烈而清晰的疼痛,又伴随着明显的痒意,比起尾巴被砍断时?的撕心裂肺,这?感觉更?加折磨。他闷哼出声,细密的汗出珠渗出,将毛发都?打湿了。 方七绕至他面前,埋下头?查看他的模样,问道:“要封住你的七窍吗?” 岁偃咬牙道:“不用……” 方七立刻直起身道:“好吧,那你加油哦。” 虫群在?小调的指引下,将岁偃体内的肌肉神经全部拉出来,与断尾中还未完全萎缩的血肉相接。 庄一雯突然变调,两边的虫群再度分出一小支,围绕着相接处上下飞舞。它们的动作极快,就连方七都?看不清楚。 没有人发现,这?当口,岁偃被汗水浸湿的毛发将那颗半透明的宝珠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宝珠发出微弱的光。 他的神智开?始逐渐迷糊,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一般,飘飘然不知?去往何处。 恍惚间,他来到一处用天地珍宝昆仑暖玉造成的房屋内。屋内的陈设非常简单朴素,只有一张床,与一张书桌。 他不自觉地提步向书桌走去。 书桌上放着一副还未干透的画像。 画像上画着一只九条尾巴的狐狸,岁偃觉得这?狐狸与自己的原形十分相似,只是作画之人还未给它点上眼睛,导致这?狐狸看上去呆呆的。 岁偃对画像的兴趣不浓,扫视一眼就挪开?目光,转而探索别处去了。可惜这?屋子实在?太?过于空旷,根本?没有别的东西值得探索。 搜寻无果,他干脆躺在?了那张床榻之上。 躺上去的一瞬间,灵魂深处泛起一股疲惫,岁偃撑不住,眼皮一耷拉,陷入沉睡之中。 时?间在?不绝于耳的嗡嗡声与悠扬小调中流逝。日头?西斜时?,岁偃的断尾已被彻底接回去,除了皮毛之下还有一道粉色凸出的肉痕,从外根本?看不出这?条尾巴曾被人砍断。 庄一雯的脸色有些发白?,操纵蛊虫续尾对她的消耗并?不小。她抬起胳膊,拭去额间的汗,收回蛊虫,踱步到岁偃身边,问道:“感觉如何?” 尾巴接上的一瞬间,岁偃自行恢复人身。 他呈“大”字仰躺在?地板上,胸膛随着呼吸而起起伏伏,白?色的衣衫因汗湿而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底下诱人的肌肉曲线,他的发丝凌乱,散落在?身后,又有几缕调皮地贴在?他的脖颈与下颌上,更?添风情。 原本?因疼痛而发白?的脸色,在?续尾成功,丢失的修为?补上之后呈现出艳丽的潮红色。 这?直击人心的美色,让庄一雯都?有一瞬的失神。 感受了一□□内澎湃的灵力?,岁偃勾唇一笑,撑起身来,道:“还不错,修为?恢复了有七层。” 方七沉寂已久的色心与狗胆让这?一笑又给勾了出来,大着胆子凑到庄一雯身旁小小声地问:“苗医,你这?有没有那种?,能让人爱我爱得死去活来,非我不可的蛊,我要下给狐六!” 庄一雯:“……” 岁偃眼波一横,站起来,一边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衫头?发,一边道:“让人爱你爱得死去活来的蛊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是让你死去活来的方法我有许多,你要试试吗?” 方七把鸟头?往下一缩,不说话,开?始装死。 庄一雯道:“出去吧,外面还有人在?等着你。” 整理好衣着,又给自己掐了个清尘术,岁偃昂首挺胸地推门而出。 开?门的一瞬间,屋外围着的蛊虫退得干干净净,不见丝毫踪迹,差点让佑宁以为?之前所见都?是幻觉。 岁偃朝她奔来,在?她面前转了个圈。 自断尾后,岁偃的面色即便伤口已经愈合,也始终带着几分苍白?。可现在?,那几分苍白?已经被红润取而代之。 即是知?道答案,佑宁还是忍不住问道:“尾巴接好了吗?” 岁偃笑意盈盈地点了点头?,下巴微微一抬,花儿一样的尾巴立即在?背后绽放。 佑宁默默数了一下,确实有九条,而且,这?九条尾巴肉眼根本?看不出受过伤的是哪一条。 她的心这?才彻底落回肚子里?。 “真好。”她上前一步,伸手去摸他漂亮的尾巴。 岁偃不说话,也不阻止,只是笑着看着她。 庄一雯落后一步出来,白?骎与高志业立刻迎上来,将清点出来的情况告知?。 庄一雯难得地陷入沉默。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57节 显然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凭她一人之力?能解决的了。 白?骎与高志业对视一眼,齐齐开?口道:“仰阿莎,恶妖出逃,我们都?有责任。我们愿跟您一起出山,将所有恶妖都?抓回来,将功折罪。” 话音刚落,白?琮领着一群顶着兽耳的孩子,后面还跟着一串兽形幼崽从道路两边的田野里?窜出来。 “我们也要跟仰阿莎一起出去抓恶妖!” “嗷!” 稚嫩的童声与震耳欲聋的兽啸回响在?整个怡源乡山间。 第65章 65 .德妃 时间退回一个月前。 岁偃前脚刚火烧承乾观藏经阁, 带着佑宁出逃,后脚消息就传至德妃庄从南耳中。 传信的是一只妄魔。 妄魔这种妖物能蛊惑人心,修为高深的妄魔,不仅可以蛊惑人类于无形之中, 还?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操纵人。它?最初的目标是承乾观中的一名小弟子, 存在感弱小到至今没有被碧霄道长发现,消息由他之手, 一路递至庄从南手中。 “看来?可以进行下?一步了。”黑色的蛊虫盘在庄从南的指尖, 立起半个身?子,发出人言。 庄从南没有应声, 反而用另一只手将它?拎起来?,丢进衣袖中, 随后扬声呼唤侍女。 “来?人。” “娘娘有何吩咐?” “去打探一下?陛下?今晚宿在何处?” “是。” 宫规有规定,任何人不得打探皇帝的行踪。但在德妃这样的高位嫔妃面前,此规定形同虚设。不一会, 一名小太监埋着头疾步踏进德妃的寝宫, 行过礼后悄声道:“启禀德妃娘娘, 陛下?今夜宿在淑妃娘娘的昭明宫里。” 庄从南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姜文君的圣宠有目共睹, 一月三十日,陛下?有一半的日子都?在她的昭明宫里,剩下?的日子里有一半是皇后的,除此以外的才是其他嫔妃能够争取的。 不是没有人试图从姜文君手中争夺龙宠,只不过从来?都?没有人能成?功。时间久了后宫的女人们也就明白了,不再做无用功, 转而专心去争夺那剩下?的日子。 而今日她庄从南要做这第?一个争宠成?功之人。 “你挑一个机灵点的去一趟昭明宫,就说本宫身?子不利落, 请陛下?来?一趟,”庄从南从贵妃榻上起身?,信步行至窗边,目光投上无边的天?幕,“若陛下?不来?,便替本宫转达一句话?,就说:迈迈时运,穆穆良朝;势趋易道,俯拾即是。” 小太监应声而退,庄从南凭栏而望,她惯来?温婉和气的脸上头一次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野心悄然?在她眼中绽放。 姜文君本因佑宁被碧霄带走?之事与文宗闹脾气,但架不住文宗多日来?柔声相哄,又听闻坊间渐起,有利于佑宁的传言,这才松了口,与文宗和好如初。 这夜她将双生子早早哄入睡,与文宗在院中小酌。两人望夜吟诗,好不惬意。 突然?,张公公步履如飞,跨至院中,先是心虚地瞥了姜文君一眼,随后道:“陛下?,奴婢有事禀报。” 雅兴被人打断,文宗有几分不悦,“有何事直说便是。” 张公公的那一瞥没有逃过姜文君的眼,她善解人意地起身?,告退道:“陛下?,臣妾再去为您温一壶酒来?。” 文宗一把将人拉住,沉声道:“朕与文君之间没有秘密,与朕一起听吧。” 姜文君拗不过,复而坐下?,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不作?声响。 张公公见她这副模样,便明白她是想避嫌,可他的内心依然?苦不堪言,毕竟他这一趟是来?替庄德妃传话?的。 换做寻常妃嫔,哪怕是同为四妃之一分贵妃来?递话?,张公公都?会将人打发走?,不让这些插曲打扰到面前的两位贵人。可偏偏今夜闹这一出的是德妃。 他不敢擅自瞒下?庄德妃的消息。 当今大庆的四妃,贤妃乃太后授意而封,贵妃是借其父党派之势,淑妃有祥瑞双子傍身?,只有德妃无子无靠山,是自己一个人爬到这个位置的。旁的人看不明白,以为她不过是沾了“东宫旧人”这个身?份的光才有的今日,但自东宫就日日伴着文宗的张公公却?看得很清楚,虽然?德妃是最后一位晋升妃位的,且不论晋升前后,龙宠不盛,但她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很是特?殊。 说起来?,德妃娘娘当年可是陛下?亲自带回东宫的,在有姜文君的前提之下?。虽说她自入东宫起存在感就很低,但张公公从来?都?不敢轻视这位,甚至偶尔会在她身?上感受到一股令人两股战战的气势。 “愣着干什么,说话?啊。”文宗的声音打断张公公的回忆。 “启禀陛下?,德妃娘娘差人传说,说是身?子有些不利落,想请您过去一趟。”一咬牙,张公公还?是将话?说出了口。 这回轮到文宗被口水噎住了,他觑了姜文君一眼,急忙摆手道:“身?子不利落宣太医啊,找朕做什么,朕又不会看病……啧,你替朕去太医院走?一趟,多带几个太医瞧瞧她吧。” 张公公没有动。 文宗不悦地瞪他,眼神示意他赶紧走?,别在这煞风景。 张公公深吸一口气,以头磕地道:“德妃娘娘还?有一句话?,让奴婢转达给?陛下?。” “什么话??” “德妃娘娘说,迈迈时运,穆穆良朝;势趋易道,俯拾即是。” 话?音刚落,文宗倏地站起身?来?。他的动作?又急又猛,将姜文君都?吓了一条,不解地望向他。 文宗面上带着几分凝重?,又隐约透出一股压抑不住的喜色,整张脸竟然?微微泛出一层红,“德妃素来?识大体?,若不是病重?,只怕不会来?找朕,朕还?是去瞧瞧她吧。文君不用等朕回来?,若是困了就早些休息罢。” 丢下?这么一句话?,文宗便迫不及待地离开昭明宫。 “淑妃娘娘,那奴婢也告退了。”张公公也没料到文宗突然?变脸,而且如此急不可耐,尬笑一声后,讪讪地同姜文君告辞。 姜文君除了一开始有一瞬的失神,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听见张公公的话?,便立刻差人取来?一盏宫灯,递予他,柔声道:“夜路昏暗,公公当注意脚下?。” “多谢娘娘。”张公公接过宫灯,因羞愧,离去的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几步便消失在了昭明宫门口。 而姜文君望着骤然?变得空落落的院子,垮下?了嘴角,面色沉如水。 文宗赶至德妃寝宫的速度比流言还?快。 德妃宫中的下?人已提早被她遣走?,偌大的宫中,只有他二人。 “你令人递来?的话?是什么意思?”一进门,文宗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这一刻温文儒雅不见踪影,他的脸上只有藏不住的野心与兴奋。 庄德妃福了福身?,这才轻轻柔柔地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我们筹谋这么多年的计划,终于可以收网了。” 文宗长腿一迈,上前一步,掐住她的肩膀,瞪着眼问道:“当真?!” “碧霄道长欲除掉安平公主身?旁的妖狐,奈何手段实力皆不如那妖狐,最终妖没除掉反而招来?了报复,被人一把狐火烧掉了承乾观的藏经阁,还?搭上了四大宗门的几位高手,损失惨重?啊。” 听闻此消息,文宗下?意识吐出一个“好”字! 大庆朝玄门与朝廷共存,双方之间也是有矛盾的,文宗内心的野心导致他将包括承乾观在内的诸多大玄门都?视为眼中钉,现今听闻玄门精锐受挫,自然?觉得大快人心。 “难怪当初宝月楼之时,你让朕不要过问那妖狐的事,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我的阿南果然?聪明!” 庄从南笑得颇为得意,道:“那妖狐实力不凡,普天?之下?恐怕难逢敌手,也就碧霄这等自视甚高者才会被一叶障目,去触他的霉头。” 文宗大笑道:“他碧霄也有今日!” 庄从南:“不过也要感谢他,若不是他,我们恐怕不会这么快就等到这个机会。如今承乾观藏经阁被烧,以碧霄的心性,必会进宫请命捉拿狐妖与安平公主,陛下?届时只管顺水推舟,答应下?来?。待藏经阁被彻底烧毁,阿南会放出手下?所有妖族,为陛下?寻来?全天?下?天?窍期的孩童,有了这些孩童,陛下?练成?永生之术,指日可待。” 文宗再次大笑起来?,笑声刚出,又想起心中的顾忌,收起笑声,问道:“阿南确定朕这般做,不会被世人发现?” “陛下?放心,安平公主那十五年的‘灾星’之名就是您最大的盾牌,如今咱们的国师又亲眼所见她与那妖狐纠缠不清,所有罪责只管往她身?上一推便可,没有人会怀疑到您的身?上。” 文宗挑眉道:“可是最近坊间都?在传言,她是福星而非灾星。” “世人愚昧,人云亦云,不管他们现在说什么,当他们自身?利益受到伤害,尤其是生命受到威胁时,所有的动摇都?会化作?尖锐的矛刺向同一个泄愤的目标,而且为了掩盖他们自己的愚昧与识人不清,这矛只会更加尖锐,将刺得安平公主永不翻身?。只要您不心软,临到头去心疼这个与淑妃孕育的孩子,我们这出戏就没有破绽。” 心疼?若是换做那一对双生子,文宗或许还?会犹豫一下?,可若是这个从出生起就被放弃的孩子…… 文宗勾唇露出一个浅笑,直接跳过这个根本不需要探讨的话?题,问:“那妖狐如何处理??他不是天?下?无敌手吗?万一他发现了端倪,来?报复我们怎么办?” 庄从南从容一笑,道:“所以我们得帮碧霄一把啊,陛下?!我们得帮碧霄,然?后将那妖狐的仇恨都?引到他身?上去。碧霄好歹衔玉而生,就算斗不过妖狐,也不会让妖狐轻松得逞。待他们两败俱伤日,便是我们坐收渔翁之利时。” 她抬手,黑色的蛊虫顺着光滑如凝雪的皓腕蜿蜒而出,“蛊王控不住全盛时期的妖狐,但若他身?受重?伤,那就不足为惧,到时候,他的妖丹将成?为陛下?修炼永生之术的最强保障。” 话?音刚落,黑色的蛊虫在她的指尖支楞起身?子,口吐人言,高声道:“叩见陛下?,祝陛下?得偿所愿,万寿无疆!” 文宗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征服时间长河,永世不灭的场景,忍不住再次大笑起来?。他长臂一展,将庄从南拥入怀中,朗声道:“阿南啊阿南,朕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将你从苗疆带了回来?!” 庄从南笑着靠在他的肩膀上,眼中燃起熊熊火焰。 德妃,非“德”而是“得”。 于文宗而言,是得天?下?的得。 于她庄从南而言,也是得天?下?的得。 第66章 66 .选择 岁偃的狐火持续了整整一夜, 直到将整个藏经阁烧为灰烬才熄灭。承乾观历任观主的努力毁于?一旦,碧霄在滔天的火光坐了一整夜。 天明时分,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轻如丝,落在废墟之中, 浇熄残留的火星, 催生出缕缕青烟,又滴打在人身上, 打得人生疼。 “师父, 神梦观的医者已经赶来。吴柳诸三位前辈除了内息还?有些混乱,并无大碍, 如今已经苏醒。岱城的戚前辈因本命法宝被毁,伤势颇重?, 至今仍未清醒,而且神梦观的医者?道?,以戚前辈的伤势来看, 就算苏醒, 只?怕修为至少掉一个境界。” 元峻撑着伞, 步履轻盈地来到碧霄道长身边,低声汇报着眼下的情况。 “观中弟子有二十八人受战斗威压波及, 受了些皮外伤,此外还?有十余人滋生了心魔,恐今后道?途有碍……” 元峻的声音越说越小,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一场围剿得不偿失,他们伤残遍地,损失惨重?, 那?狐妖不过是断了一条尾巴而已。 这让向来心高气傲的师父又如何接受呢? “师父……”元峻启齿,欲说一些宽慰的话?。 可话?刚起头, 便见?碧霄道?长掀袍而起,他的眉眼依旧平淡,不见?怒色也不见?悔色,就好像面前的废墟都?是黄粱一梦。他给自?己掐了一个清尘术,焦乱的发髻,道?袍上的血污顷刻间消失不见?,原本被?血液凝固成?一坨的拂尘也恢复柔顺,他依旧是那?个俊美出尘,仙风道?骨的承乾观观主。 “安平公主已误入歧途,沦落至与妖族为伍,贫道?身为大庆国师,玄门代表,不应再怀妇人之仁,理当肃清妖邪,以正天地清明。元峻,收拾一下,同我一道?进宫面圣吧。” “是,师父。” 师徒二人再次入宫面圣。 碧霄当着满朝文武直言佑宁与妖狐伤人放火出逃之事?,他不提“灾星”“福星”之争,只?求诛妖驱邪。 满朝文武哗然,继而争论不休。有主张将公主与妖狐一并斩之者?,也有求情网开一面者?。 文宗面露难色,坐在龙椅上,不出声,好像是拿不定主意的模样。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当初舍不得抹杀,现在也舍不得下旨诛杀,人之常情。 就在这满堂哄然,吵闹争论如集市之时,忽闻平地惊雷一声响,撕碎粉饰的太平假象。未等众人回过身来,下一秒大地倏然剧烈震动起来,地动山摇,带着毁灭的气势,吓得满朝文武白了脸。 地动持续了半刻钟,恢复后朝堂之上满眼狼狈,不少官员帽斜衣皱,两股战战,吓破了胆的模样。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58节 “司天监速查刚才是地动是怎么回事?!?”文宗只?是面色有些苍白,仪容未损半分,他扫了一下堂下群臣,心中冷笑一声,厉声下令。 司天监来得很快,一同而来的还?有顺德楼的道?长们。 “启禀陛下,昨夜司天监观天相,发现天有“荧惑守心”之势,且有坠星下西南。今地动自?西南而来,两相对照,此乃大凶之兆,只?怕有浩劫降临我大庆啊。” “陛下容禀,观主容报,承乾观弟子传信,大庆境内突现无数恶妖作?乱,他们抢夺民间天窍期孩童,毁田地,断水源,祸害人数不可估量。” 两条消息一出,直接炸开了锅。这一回没有人再试图为佑宁求情,短暂的沉默之后,所有人异口同声跪地请求文宗不要再犹豫,下旨诛灭安平公主。 碧霄看准时机补刀道?:“陛下,还?记得十五年前臣的预言吗?” 文宗看似颓然地坐在龙椅上,道?:“当然记得,你说朕的安平是灾星降世,将来会祸害人间。” “臣从未将安平公主出世时,臣得到的天道?谕示公之于?众,只?是如今的情况,也没有瞒着诸位的意义了,”碧霄一挥拂尘,沉稳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朝堂中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天道?谕示,安平公主终有一日会带着无数妖族踏平人间,届时,皇城摧毁,生灵涂炭,伏尸百万。” “竟然这般严重?!国师为何不早点据实?以告,若是我们早知?道?谕示内容如此,定不会让这祸害成?长至今!” “就是,国师可知?你一时心软,害的是我整个大庆的百姓啊!” 碧霄道?长冷静地道?:“谕示降世时,公主不过是个婴儿,臣实?在无法下手,且内容又事?关妖族,牵连甚广,只?得暂时瞒下消息。臣本以为只?要好好规劝公主,引到她向善就能规避今日局面,未曾想还?是低估了妖族蛊惑人心的本事?。造成?今日的局面,臣难辞其咎,愿请命捉拿妖狐与安平公主,同时辞去国师之位,一日不平妖祸,便一日不踏足京城半步!” 文宗叹息一声,道?:“不能全怪国师,朕当年也心软……罢了,便依你们所言罢。” “传朕旨意,今日起,全国境内通缉安平公主李嘉宁与妖狐。发现妖狐者?,可原地诛灭;发现安平公主者?,若是她愿认罪,则暂饶她性命,押送回京,听后处置;若她执迷不悟,抗罪不从,也可就地诛杀!另邀天下玄门同诛恶妖,还?百姓安居乐业,还?天下朗朗乾坤!” “陛下英明!” 前堂旨意刚下,后宫便得到了消息。 姜文君一个手抖,直接摔碎了一个价值千金的花瓶。 “娘娘小心!”身旁的婢女们立刻惊呼围了上来。 姜文君却是没有心意注意自?己,她立刻抓住一婢女,急切地问道?:“陛下可下朝了?如今何在?” “陛下尚未下朝。” 姜文君眼神一凛,挥袖道?:“来人,备轿,本宫要去一趟姜府。” 人还?没走出昭明宫,忽见?负责照顾双生子的褚紫满脸急色来报。 “娘娘,娘娘不好了!” 姜文君心有不好的预感,面上不见?丝毫慌乱,沉稳地道?:“发生了何事??你慢慢道?来。” “五皇子与四公主不见?了!” “什么!?”预料之外的消息砸得姜文君大惊失色,维持不住端庄,一把抓住褚紫问道?,“怎么回事??你细细与我说明!” “今日奴婢带着五皇子与四公主在御花园玩耍,忽而地动将奴婢与两位殿下分开。地动之后奴婢翻遍了御花园,也没找到两位殿下的身影!” “今日为何没有去学堂,要去御花园玩耍?” “是陛下的意思,今晨陛下从德妃娘娘的金淮宫一出来,便令人免了诸位殿下今日的功课。四公主想看雨后花开,奴婢便领着两位殿下去了御花园。” 庄德妃。 姜文君眼中难得地透出狠戾之意,她一挥衣袖,道?:“不去姜府了,去金淮宫!” 感知?到自?己主子的急切,扛轿的宫人脚下生烟,跑得飞起,不一会便从昭明宫来到金淮宫。 庄德妃似乎早有所料,已派人在宫门口等候,“淑妃娘娘,我们娘娘已恭候您多时了,还?请您单独入宫一叙。” 姜文君冷哼一声,朝身后的宫女扬了扬下巴,随后独自?一人,一言不发地随着宫人跨进金淮宫。 宫人领路,七拐八拐地拐进了金淮宫后院一间房屋之外。房门半掩,隐隐有香火之气飘出来。 “娘娘,淑妃娘娘到。” “带淑妃娘娘进来,你们把门守好。”屋内传来德妃的声音。 姜文君压着怒火,沉着脸跨入房门。 德妃庄从南跪坐在一个蒲团上,双手合十,双目微合,一副正在专心朝拜堂上三清的模样。“吱啦”一声,身后的房门被?门外的宫人合上,屋中只?余两人。 “德妃娘娘,我两个孩儿失踪是你做的吧?本宫自?认从未与你结仇,你缘何要如此针对与我?!” 庄从南轻笑一声,睁开眼道?:“从未与我结仇?淑妃娘娘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的?你霸占陛下的宠爱,还?敢说未与我结仇?!” 姜文君沉默一瞬,道?:“我以为你并不在意这虚无缥缈的帝王宠爱。” 庄从南起身,伸手掸了掸衣摆,“都?是圣上的女人,靠着帝王宠爱度日,我为什么会不在乎?” “这么多年,你当真是藏得滴水不漏。”姜文君不是傻子,已经瞧出来她往日里那?副和顺的模样全是伪装,她深深地看着她,“陛下是天子,他的心意非我能左右。” “我当然知?道?这点,抓你两个孩子来为的也不是争宠。” “那?你想干什么?”姜文君皱眉。 庄从南靠近她,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若是没记错的话?,淑妃娘娘家中有一兄弟拜入玄门修行吧?好似天赋还?不错,将来必有大造化。” 姜文君闭口不应声。 庄从南抬手搭着她的肩膀,从左边移至右边,“我要你和你姜家绝对不能出手帮安平公主,能做到吗,淑妃娘娘?” “那?道?圣旨果然是你的手笔!佑宁自?幼离宫,毫无根基,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这你就不用管,你只?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吧?”庄从南道?,“淑妃娘娘,看在你我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我给你这个选择的机会,你若是要保安平公主,那?双生子我就收下了;但你要是想保双生子,安平公主就得留给我……好好想想吧,今夜子时之前给我答案。” 姜文君瞬间脸色灰白如纸。 第67章 67 .走尸 原计划岁偃续尾成功就立即启程出山, 奈何情况有变,佑宁一行人多花了两日?来清点?人数。 整个怡源乡出逃恶妖共计二百三十五只,出山者包括这二百三十五只恶妖的?阵眼,加幼崽及兽形幼崽一百五十只, 共计三百八十五人。 如此庞大的队伍无论从何处出山都将引起骚动?。 幸亏李旭尧自苏醒后, 伤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加上医蛊辅助, 第二日?就能下床走动。所有人都对他这个恢复速度感到惊奇, 佑宁却知道这是他?应得的?。 只可?惜因为禁言咒,她?没办法告知岁偃关于李旭尧的?情报。 一番合计之后, 决定由庄一雯、岁偃、方七、佑宁以及李旭尧各领一队人马分头行动?。 他?们约定好最后在京城汇合。 临行前,岁偃拉着佑宁的?手, 眼中带着几?分忐忑地出言试探道:“此间事了,你随我回峪山见见我的?父母吧?” 佑宁惊讶了一瞬,继而笑?着点?头答应。 岁偃情难自抑, 在她?额间印上一吻, 温柔缱绻, 克制而庄重。 * 佑宁的?路线是从十万大山东北而出,直取京城。 十万大山东北的?百里外横着一条贯穿大庆东南部的?宽阔大河。河水甘甜清冽, 滔滔汇入海域,千年不衰,孕育出诸如苏州、扬州和?杭州等富饶之地,由此被大庆人视为“母亲河”。 可?如今这位哺育了一代又一代大庆人的?“母亲”好似被人拦腰而斩,佑宁所见之处,河水枯竭, 河床裸露,岸边腐尸堆积, 恶臭熏天。 忍着满心悲怆复行数十里总算遇见了第一座城池。 然而,这座城池的?境地并?不乐观。 佑宁骑坐在白琮身上,高高地浮在空中,眺望着远处城池外的?景象,眉头紧锁。 只见高大宏伟的?城墙外围满了人,密密麻麻,入目全是人头,好像方圆百里内所有的?人都聚集在这处一般。所有人挤成一团,一股脑地往城墙与紧闭的?城门上撞,头皮血流也没有任何反应。更加怪异的?是,如此庞大的?人群聚集,却没有丁点?声音。 灰色的?城墙上一左一右用?红色笔墨绘制一个符文,如今这符文正在人群的?冲击不停地闪烁着刺目的?红色光芒。 佑宁凝神定睛一瞧,这才发现组成庞大人群的?竟然都不是活人!他?们或断手断脚,或脖子与脑袋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肉相连,更有甚者,胸部以下,胯部以上没有任何血肉,只剩一具骨架子。 这围在城墙之外的?竟都是走尸! 城墙之上也站着少许卫兵,只是他?们看起来面黄肌瘦,精神萎靡,摇摇欲坠的?模样,论凄惨程度与城下的?走尸相差并?不大。 除了卫兵,城楼两侧还站着两名?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修士。他?二人结印而立,口中念念有词,城墙上的?符文应当也是出自他?们之手。 不过,这二人同样十分狼狈,发髻凌乱,面色苍白,脸颊凹陷,白色的?衣衫上布满血迹与污渍,又脏又皱。 “怡源乡往北十二里的?山头中镇压着一只恶妖,名?唤百尺红蟾蚁。此妖聚是一只百尺高的?巨大蚁妖,散是成千上万的?红蚁。百尺红蟾蚁喜食活人,尤其?钟爱年轻人类腹部油脂丰富的?那一圈皮肉。它们吃掉猎物之后,会寄生在猎物的?脑子里,控制着猎物的?残肢继续去寻找下一个猎物。这座城池看来是被百尺红蟾蚁盯上了。”白琮出声为佑宁解惑道。 “既然是十万大山外逃的?恶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视而不见,”佑宁拍了拍白琮的?脖子,“可?知这百尺红蟾蚁要如何收服?” “百尺红蟾蚁散作蚁群时,其?心脏会化为一只黑色的?蚂蚁,只要捉住这只黑色的?蚂蚁就能将其?封禁。”白琮道。 听起来很简单,但是要在成千上万的?蚁群中找到一只黑色的?蚂蚁谈何容易?尤其?它们现在还都藏在已经死去的?人的?身体?里。 佑宁眼尖地发现城墙上的?红色符文不如初见时明亮,估计是城楼上两位年轻修士撑不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决定,道:“看来一时半会是收不了它了……罢了,你说它们喜食活人,如今围困城池,说明城中还有许多活人。我们先帮忙把这座城守下来,到时候再商量看如何收服这只恶妖。” 白琮与其?他?人也无异议。 随着一声高昂的?兽吼声起,佑宁亮出灵剑,骑着白琮,率领着自己这一队人马从天际俯冲而下,如一柄从天而降的?利剑,笔直地插进走尸群之中。 似乎是闻到了新鲜血肉的?味道,原本一心撞击城墙的?走尸纷纷转过身来,张牙舞爪地朝着佑宁等人扑来。 佑宁落地便抬手一挥,凌厉的?剑气横扫而过,瞬间扫落她?身侧数十人的?脑袋。没了脑袋的?身体?保持着张牙舞爪的?动?作继续前扑,他?们的?脚步看似凌乱无章,细看却能发现其?实他?们有意?识地避开了跌落在地的?脑袋。 混乱之中,有数道白影从走尸脚边闪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爪子踩碎地上的?脑袋。红红白白的?碎屑之中钻出一只又一只小指指节大小的?红色蚂蚁。 白影们再度忙碌起来,又跳又蹿地将所有钻出来的?蚂蚁全部踩在脚下。 无头走尸动?作一顿,下一秒如同被抽了骨头一般软软地倒在地上,被后排的?走尸一踏而过,不再动?弹。 佑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白琮落地时也是一个滚地变回人身,他?紧紧地跟在佑宁身旁,半人高的?孩子有一双利爪,跳起来一挥就拍掉一个人的?脑袋。 那倒霉蛋的?脑袋刚好落到了佑宁的?脚边。佑宁思及刚刚瞥见的?画面,咬紧牙关,狠下心抬脚一踩—— “咔嚓”一声,脚下的?脑袋就像纸糊得一般,不堪一击,登时碎成渣屑。渣屑中同样仓皇地钻出一只红色的?蚂蚁。 佑宁眼疾手快,转动?手腕一挑,锋利的?剑尖就将红蚁挑至空中,剑气将其?切碎,它当即化作一缕红色烟雾,吹一口气就消散在了空中。 那失去了脑袋的?身子轰然倒地,就像先例一样,也被淹没在了后补上来的?走尸潮中。 “所有人,砍脑袋!幼崽补刀,跺碎这些脑袋和?里面的?红蚁!”佑宁扬声大喊道。 随着佑宁一声高呼,怡源乡出来的?妖族与苗人们纷纷各显神通,一刀一个脑袋,切人跟切菜一样。无法化为人形的?幼崽们就用?自己的?兽身为武器,大的?咬脖子,小的?混在人群中兴奋地踩着掉落一地的?脑袋与其?间钻出来的?红蚁。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59节 因为分工明确,不过一会的?功夫,他?们一行人在城门口清理出一个缺口来。 而这时,城墙上的?卫兵们总算发现了城下突然出现的?救兵,一改颓靡之态,开始兴奋地大呼小叫起来。 “援兵!是援兵!”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我们不会死了!” “小姜道长!小程道长!我们有救了!” 一直紧闭双眼,苦苦支撑的?两名?年轻修士这才睁开眼往城下看去。 看着城下突然出现的?这伙人如煞星一般,以横扫千军之势清理掉大片走尸,两人俱是松了一口气。 他?二人对视一眼,迅速变换手诀,从自己额间逼出一滴精血,融进城墙上的?符文之中。 符文登时红光大涨,硬生生将贴墙的?走尸逼退一步。 做完这一套动?作,两人的?脸色更白了几?分,嘴角都溢出鲜血,但他?们却毫不在意?,抬手随意?一抹,唤出自己的?剑,起身就从城墙上跳了下来。 “道友!我们来助你!” 两人齐声高呼。 他?二人瞧着脸嫩,本事却不小。诛杀走尸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战局开始倒向佑宁这边。 百尺红蟾蚁许是发现了端倪,走尸们不再无脑地朝着活人活妖扑过来,转而开始向四面的?山林丛林之间逃去。 庞大的?走尸群如潮水退潮,不一会就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因打斗而喘着气的?众人。 “退了!退了!走尸都退了!” “呜呜呜!我还活着!爹,娘,儿子还活着!” “呜呜呜!太?可?怕了!” 城墙上的?卫兵们借着位置优势,第一时间发现走尸退散。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他?们纷纷抱在一起,又喊又叫,嚎啕大哭。 “多谢诸位道友相助,在下……”守城的?两位年轻修士平息了一下紊乱的?内息之后,这才转身抱拳欲向佑宁一行人道谢。 然而拳才抱了一半,他?们突然发现自己面前的?一行人模样颇为古怪。 一人立刻冷下脸,握住剑身往面前一横,怒目而视,道:“哪里来的?妖物!?” 他?这态度的?转变让率直的?妖族十分气愤,有人立刻愤愤地开口道:“刚刚才救了你们,转头就刀剑相向,外面的?人都这么忘恩负义的?吗?” 那人冷声道:“你们妖族蛇鼠一窝,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演的?苦肉计,目的?就是想骗我们撤掉禁制,放你们入城而已!” “程道友息怒。” “这位道长,你误会我们了。” 佑宁与另一位修士同时开口,而话一出,两人又同时闭上嘴。 这莫名?其?妙的?默契让两人心底都生出一丝异样,抬眸朝对方看去。 “咦?”这一看,那修士顿时瞪大眼,十分惊讶地看着佑宁。 佑宁也有些惊讶。 这名?修士与她?竟有几?分相似! 第68章 68 .妖蚁 佑宁的模样?就整体而言, 比起姜文君更?像文宗,但眉眼唇鼻之间又藏着姜文君的神韵,这就导致她与面前这位年轻的小道长一眼看过去?,说不出哪里像, 却又觉得处处像。 “你们俩……”另一人也?发现了不对, 目光狐疑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在下两仪宗弟子姜文远,这位是我同行好友, 来自?自?在宗的程慕风, ”姜文远拍了拍同伴的胳膊,当做安抚, 随后上前一步,拱手一揖, 率先自?报家门,以缓和双方之间火药味十足的气氛,“今日多谢诸位出手相救, 不然我与程道友还有这临河府全城百姓的性命恐怕堪忧。不知诸位如何称呼, 又来自何方?到临河府所为何事?” 俗话说,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姜文远模样俊秀, 态度温和,原本有些恼怒的怡源乡众人顿时被他这副模样安抚下去?,不再怒目而视。 一听他的名字,佑宁心中?便有数。 当朝宠妃淑妃母家有一兄弟颇有仙缘,幼年拜入玄门,前途无量一事在前堂与后宫都不是秘密。 想来这位便是她素未谋面的小舅舅了。 可想眼下这个场景并不合适, 不然她定要好好瞧瞧这个传说中?的舅舅。 按捺下心头的好奇与微不可察的激动,佑宁正正经经地回答道:“我名佑宁, 自?南疆而来,这些都是我的妖仆,两位道友无需害怕,他们不会伤人?的。” 出山前,他们几人?商量过,怡源乡的民众人?都对外宣城是自?己的妖仆,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大多数妖族肉身?强悍但是脑子没有人?类修士灵光,为了达到共赢,玄门中?也?有不少收妖仆的先例在。不过有这么多妖仆的,姜程二人?还是头一次见。 佑宁继续道:“近来时局动荡不稳,我等得天道厚爱,能踏足仙途,遇此?患难时刻,自?然应当反哺于天,照拂天下百姓,是以得知有恶妖作乱天下,便想着出来看看能不能尽几分绵薄之力?,还百姓一个太平之世。” 这话说的在情?在理,但程慕风仍放不下怀疑,冷声道:“你?要如何证明你?和你?身?后这群妖仆是来帮忙而不是趁火打劫的?” “你?这人?怎么这么轴?我们刚刚不都救你?们了吗?要是想趁火打劫还救你?干什么?”有人?有出声和程慕风杠上了。 佑宁抬手安抚住自?己的人?,从怀中?取出一个令牌来,道:“这是忠肃王之子李旭尧李世子的令牌,不论是我还是我手下妖仆,皆在忠肃王手下备过案,不知道长现在可放心一些?” 临行前李旭尧分别给了佑宁几人?一件信物,防的就是面前这种情?况。 佑宁不得不感叹怪不得秘境中?两位仙人?都看上了李旭尧,他不论品性还是才智,都值得这份高?看。 忠肃王一家世代镇守大庆西南蛮部,劳苦功高?,人?人?称颂。来临河府除妖的这些日子,姜程二人?自?然也?听过忠肃王的名头。 程慕风接过令牌,虽翻来覆去?看不出名堂,但脸上的防备之色确实减弱了不少。 这时,临河府的城门从内部打开,一名灰发老者领着一队穿戴者盔甲的卫兵步伐踉跄地小跑出来。 “在下临河府府尹田平,感谢诸位道长出手相助,眼下妖物暂退,诸位不如先进府休整一番可好?” 程慕风将令牌扔给田平,问?道:“田大人?可识得此?物?” 田平一眼便认出了令牌,“这是忠肃王的令牌呀!” 程慕风这才完全放下戒备,他为人?也?算耿直,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多有冒犯,也?不忸怩,当即赔罪道:“是程某先前错怪了诸位,诸位要打要罚,程某甘愿承受,绝无怨言。” 佑宁道:“非常时机行非常之事,程道长的谨慎值得我们学习,如何能怪罪呢?” 事情?便算这么揭过了。 姜文远道:“妖物暂退,但以它的脾性来说,很快就会卷土重来。此?地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诸位还请先进城吧。” 佑宁点头,领着自?己的人?跟在田平之后一道进了临河府城门。 进城之后,庄严肃穆的城门缓缓合上,佑宁这才发现城门后方也?绘制着两枚巨大的符文。这两枚符文不知是用什么东西绘制而成,发出淡金色的光芒,只?看一眼就让人?感觉心头舒畅。 不过佑宁第一时间是去?看怡源乡的众人?。 虽然她不认识这符文,但它绘制在城门上,那多半是用来防御妖邪入侵的,保不齐会对怡源乡众人?产生影响。 还好,不论是白?琮还是兽形幼崽都没有出现不适。 “这是驭灵观上任观主绘制在城门上的防御符咒,抵御的是强闯城门的妖物,对主动开门相迎的妖族没有影响。”姜文远突然放慢脚步来到她身?边,小声地同她说话。 怕她不知道驭灵观,还耐心地解释:“驭灵观是兴起于西南的玄门,擅长符箓一道,观中?弟子常年和妖物打交道,算是亲妖派,出自?他们观中?的符箓对心无恶念的妖物都很友好,你?不必忧心。” 佑宁说过自?己出自?南疆,但姜文远显然并未相信,所以才会说出这番解释的话。 她偷偷抬眸瞄了他一眼,后者眼中?满是欣慰和慈爱。 以他这个年纪来说,这两种情?绪有些违和,但佑宁明白?他这是认出了自?己,才会这般提点。 “多谢姜……道长解惑。”佑宁低声道谢。 “不客气,这是姜某该做的。”姜文远道。 入城之后,一行人?径直去?往府衙。在城门到府衙的这段距离,无数百姓涌上街道,来相送。 佑宁一眼扫过去?,发现留在城中?的百姓大多是上了年纪的,最年轻的看面貌也?过了而立之年。 这就很奇怪啊。 疑惑埋在了她的心头,没有问?出口。直到走进府衙,朱红色的大门将百姓都拦在府衙外,佑宁才道出自?己的疑问?。 谁知问?题一出口,田平立刻红了眼,就连姜文远与程慕风都忍不住叹息一声。 佑宁一头雾水。 最后还是一名卫兵站出来讲明原因。 临河府本为大庆西偏南的一座小城,受限于位置,一直不曾发展起来,全城人?口不过千数出头,小到不足以成为恶妖的目标,甚至京城的圣旨都还不曾传到此?处,由?此?临河府的人?只?隐约知道今来世道不太平,却不知是怎么个不太平。 然而半月前,临河府东北百里外的嵩州被妖物击破,数十万百姓弃城外逃,其中?一部分便逃来了临河府。 与逃难百姓一同而来的还有混在人?群中?的恶妖百尺红蟾蚁。 百尺红蟾蚁论战力?在十万大山诸多恶妖中?只?能算垫底的,会被封印镇压纯粹是因为它对人?类的杀伤力?太大了。它打不过攻破嵩州的恶妖,城破之后就被一道赶走了。好死不死居然让它发现了这么一块还没有被采撷过的“果实”——临河府。 临河府虽小,但胜在生机充足,且没有别的竞争对手。于是它在此?处落下脚,将肉身?散做蚁群,悄无声息地掳走城中?孩童,吞噬城中?青壮年。 若不是姜文远与程慕风二人?路经此?地,发现问?题,只?怕整个临河府都要被百尺红蟾蚁悄悄吃空。 姜文远和程慕风二人?对符箓一道颇感兴趣,半年前特意结伴来到西南的驭灵观学习符箓之道。他们于近日收到自?己宗门传信,得知天下妖祸起,匆忙结束学习,准备返回宗门共同讨伐出世的恶妖,然后就遇到了在此?处作乱的百尺红蟾蚁。 他二人?不忍看临河府千数百姓葬身?妖口,临时改变行程留下来帮忙除妖。然而两人?都还年轻,天赋有却见识不足,不认识百尺红蟾蚁,没办法找到其命门,将其诛杀。 一番缠斗之后,双方互有损伤。 百尺红蟾蚁早已将临河府视为自?己的盘中?物,对姜程二人?半路杀进来十分愤怒,一气之下竟是吞掉了临河府中?所有青壮年,妖力?大增,反转局势开始压着二人?打。 若不是紧要关头,它的妖气激活驭灵观留在临河府中?的防御符咒,将其弹出城外,佑宁可能都没有机会见到二人?,而临河府只?怕也?是一座死城。 被弹出临河府的百尺红蟾蚁无法再进入城中?,更?气得发狂,当即散做蚁群,控制了方圆百里内所有的尸体前来围攻临河府。 它这番大动作竟然还将百里外嵩州的恶妖也?引来了。 只?不过临河府鲜美的□□已经被百尺红蟾蚁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老弱病残根本入不了嵩州的恶妖的眼,也?懒得浪费力?气去?破临河府的防御,只?是瞧了一眼便退回嵩州去?了。 然而这一眼也?断绝了姜程二人?外逃就求救的念头。 他们和临河府一起被百尺红蟾蚁困在了城中?。 得益于在驭灵观的学习,被困期间,百尺红蟾蚁几次三番试图攻破临河府的城门,都被姜程二人?靠着符箓之法守了下来。不过他二人?以精血绘制催动符箓,损耗也?很不小,撑到今日已临近极限。 若没有援手,城破人?亡是早晚的事。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60节 “你?们两人?靠着在驭灵观学到的符箓之法就能把临河府守下来,说明那驭灵观有些本事,那他们难道就没有察觉不对劲,过来支援吗?”佑宁疑惑地问?道。 观城门留下的符箓,这样?高?级的符箓一旦发动的话,驭灵观绘制符箓的人?应该有感觉才对。 姜文远叹息一声,道:“在我们收到宗门传信时,驭灵观也?收到了当今圣上颁布的圣旨,观中?精锐都出动去?抓捕据说勾结妖狐,放出恶妖作乱的安平公主去?了。留在观中?的那些人?能保护好自?己已经不错了,就不要提来支援了。” 第69章 69 .狂蟒 提到“安平公主”之时, 姜文远隐晦地瞥了佑宁一眼。 “如今的大庆,恶妖四起,嵩州不是第一个被破城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大玄门身上的担子只会比我们重, 不会比我?们轻, 应该是没有余力来管临河府这等小城;而小的玄门只怕自顾不暇。我?和姜道友虽苦撑到现在,但其实?心里是没有底的。”程慕风突然吐露心声道。 “是啊, ”姜文远也苦笑一下, “那觊觎临河府的妖物极难杀死,而且即便把?它杀死了还有个嵩州的恶妖, 这个局我?们着实?不知道要如何破。” 淡淡的绝望悄悄地在整个府衙蔓延。 这个节骨眼上先丢了士气才?是最要命的。 佑宁将临河府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开?口鼓舞众人道:“别灰心, 不论是临河府还是嵩州的恶妖,只要掌握了窍门,都能诛杀之。天下兴亡, 匹夫有责, 我?们南疆对?恶妖颇有些研究, 既然来了临河府,自会同各位一起诛灭作乱的妖物。不过在此之前, 两位道长可?否应允我?们为你们疗伤?二位是目前临河府不可?或缺的战力,应该保重自己才?对?。” 姜程二人对?视一眼。 “那么便有劳了。”姜文远先一步站出来。 怡源乡的苗人同样善控蛊,只是比起庄一雯来说?要差一些,但用来疗伤足够。 佑宁身后的队伍中自发?地走?出两人,打开?腰间的木匣子放出医蛊,在程慕风又惊又疑的目光中, 为姜文远疗伤。 医蛊在姜文远体内游走?一圈,将体内的明伤暗伤治愈得七七八八。见他没有任何异样, 程慕风这才?接受医蛊的治疗。趁着疗伤的间隙,佑宁将百尺红蟾蚁的情报与他二人共享。 “百尺红蟾蚁化作蚁群时比较麻烦,必须得找到心脏所化的黑蚁才?能将其击杀或封禁。可?若是它聚作红蚁时,只需穿心便可?将其杀死。若是不想浪费时间的话,我?们必须得逼它聚合成红蚁,然后再击杀之。” 程慕风问:“可?是,该如何逼它聚合呢?从我?们与它相斗起,它便一直是蚁群的状态,从未有过聚合的趋势。” 白?琮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道:“蚁群其实?就是百尺红蟾蚁本体血肉所化,只要我?们灭掉的蚁群足够多,它就不得不聚合回本体,所以我?的建议是主动出击,将它的蚁群都找出来,杀得它聚合。” 姜文远摇头表示不赞成,“别忘了嵩州那只恶妖还在暗中虎视眈眈,我?们若是主动出城,必会被它盯上,只怕到时候就是我?为螳螂,它为黄雀了。” 佑宁毅然道:“嵩州恶妖交给?我?们来防备。今日我?们出现在临河府时它没有现身,说?明其对?我?们有所忌惮。这份忌惮当然得好好利用起来。” 姜文远张了张嘴,本不欲答应,可?理智却告诉他,眼下并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欲言又止后,他还是应下来。 百尺红蟾蚁刚被杀退,理当乘胜追击。 疗伤完成之后,姜程二人从府衙中借了些相对?年轻与身强力壮的卫兵,带好武器,准备出城迎敌。这一回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尽可?能多的杀掉城外的走?尸,踩碎走?尸脑袋中的蚁妖分身。 走?尸虽无知无觉,看起来很?可?怕,但只要将其脑袋砍掉,绞碎里面的蚂蚁,就能将其杀死。知道这一点后,身为没有修为的普通人的临河府卫兵们不再害怕。甚至在出城的这一段路程中,还有不少?以前做猎户与屠夫的百姓自发?加入出城队伍。 活着的人都想守住自己的家园,也想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出城的队伍一下子变得浩荡起来。 出城后,浩荡的队伍立刻兵分两路:一路疾驰奔向城外的树林,另一路朝东北而立,严阵以待。 林间隐隐传来厮杀的声音,佑宁知道姜文远定是与百尺红蟾蚁交上手了。厮杀声起又落,最后化作一声高昂的咆哮,惊起林中雀鸟无数。 拿着武器的普通人纷纷至林间奔逃而出。 这是他们出城前就商量好的,一旦百尺红蟾蚁被逼得聚回本体,普通人立刻撤离,战场将交由姜程二人。 如今人群奔逃而出,说?明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果然下一秒,一只高约百尺的巨大蚂蚁陡然出现在树林中。它整体呈暗红色,头部为四方形;一对?复眼小而黑,位于头侧中部;有两节长齿支出口中,露出在外;头顶触角12节,其上着生密毛,胸部伸出三对?足肢,下腹部椭圆形而光滑。 姜程二人也凌空飞起,一左一右,不间断地攻击着百尺红蟾蚁,使其分不出精力来追捕逃走?的普通人。 “开?城门!” 眼见着众人就要跑至城下,城墙上做侦查的卫兵向着城内大声嘶吼着。 话音还未落下,东北风忽起,猎猎作响,不知从何处吹来一片黄沙,又吹得人站都站不稳,不得不停下来,互相拉着手保持身形。 “来了,戒备!” 佑宁一瞬间就明白?这妖风是那嵩州恶妖搞的鬼,登时大喊一声。 只见得黄沙之中突兀地出现一道黑影,一头巨大的黑熊仰天长啸一声,跳出佑宁的队伍,不偏不倚地站在被困在原地不得前进的众人面前。 它庞大的身躯挡下了大部分呼啸而来的妖风。 “快进城!”有人喊道。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巨大的黑熊是自己人,赶忙放下心头的害怕与戒备,匆匆忙忙往城内跑去。 就在最后一人即将跑进城门之时,妖风陡然变大,直接平地而起一股土黄色的龙卷风,冲着城门呼啸而来! 佑宁站在队伍最前端,一手执灵剑,一手夹着符箓——这是出城前,姜文远偷偷塞给?她的,说?是从驭灵观求来的,能展开?一个防御罩,挡住顶级修士一击。 她口中默念敕火咒。 敕火咒念完也就眨眼的功夫,龙卷风已至佑宁眼前。她来不及查看自己这一次借来的是什么火,瞬间催动符箓,展开?防御罩,将自己与怡源乡众人都罩了进去。 “砰”地一声巨响,似有什么坚硬之物狠狠地抽在了防护罩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碰撞声。 因为全神贯注,哪怕只有一瞬间,佑宁也看见了到底是何物在撞击防护罩——那土黄色的龙卷风中伸出一根上细下粗的青色蛇尾,抽打防护罩的正是这根蛇尾! 佑宁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将借来的奇火覆在灵剑剑身之上,然后抬手狠狠朝着那蛇尾伸出的方向一剑劈下。 灵剑带着凌厉的剑气与奇火的灼人气息,撕开?了高速旋转的龙卷风,砍在了那根还没来得及完全缩回去的蛇尾之上。 又是“铮”的一声,有火星溅起。 佑宁只觉得灵剑如同砍在千年寒铁之上一般,挥剑的手臂顿时被震得发?麻,同时反作用力将她震得后退几步,喉间立刻涌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破了嵩州城的恶妖果然不同凡响! 不过它也没有讨到便宜就是了。 一声惨烈的妖啸在龙卷风之中响起,原本高速旋转的风漩渐渐慢了下来——看来佑宁这一剑让风漩中的妖物伤得不轻。 “佑宁姑娘!”身后立刻有人上来扶着她,而其他人也纷纷上前一步,以防护罩为形,将佑宁护了起来。 “我?没事。”佑宁抬手拭去嘴角溢出的点点鲜血,拎着剑目不转睛地盯着风漩消失的地方。 一条青色巨蟒盘踞成一圈出现在众人面前,它腰身如水桶般粗壮,鳞片小而细密,上布暗褐色斑,蛇头呈阴狠的三角形,眼后至颈侧具一条暗褐色纵纹。 “青沙蟒!”有人立刻认出了这妖物的身份。 见自己的身份被道出,那巨蟒支楞起上半身,下一秒蛇首变作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的模样。 “苗建章,”女子开?口叫出认出自己的那人的名字,眼中的杀意浓郁到根本藏不住,“真是老天有眼,居然让我?在这里遇见了你!你可?知被你镇压的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想将你撕碎,以泄我?心头之恨!” 苗建章便是扶着佑宁的那人,他是怡源乡中的苗人,因这次出逃的恶妖中有他负责镇守的那只,所以跟着一起出来了。 无巧不成书,没想到他们刚出十?万大山后就遇见了他镇守的这只恶妖。 “确实?是老天有眼!昔日我?识人不清,看管不利,让你逃出了十?万大山,但是……”苗建章全然不惧这恶妖眼中的杀意,板着脸道,“青沙蟒,我?能镇住你一次,就能镇住你第二次。” “哈哈哈哈!好大的口气!” 青沙蟒大笑几声,停下来后眼中寒光闪烁,它道:“既然如此,你敢不敢出来与我?单挑?新仇旧恨,我?们之间慢慢地清算。” 苗建章却是不吃它这套激将法?,突然狡黠一笑,道:“我?傻了才?跟你单挑!乡亲们一起上啊!” 话音刚落,佑宁倏然撤掉防护罩。怡源乡众人亮妖身的亮妖身,亮武器的亮武器,没武器的就直接唤出了自己的毒蛊,齐齐朝青沙蟒身上扑去。 青沙蟒大怒,妖身暴涨,直起身子来,抬起尾巴想将这些人都抽死。 然而它似乎是忘了自己的尾巴被佑宁一剑砍伤的事,才?一动,钻心的疼痛就从尾巴尖漫射至全身,导致她的动作都顿了一秒。 而恰巧这一秒足够让怡源乡的众人限制住它的行动。 第70章 70 .战胜 然而青沙蟒的?鳞片坚硬无比, 在灵剑有奇火的?加持下只能伤它而无法斩断其尾,可见一斑。 众人控制住它,后续却拿它没办法。 见状,青沙蟒猖狂大笑, “愚蠢!当年?要不是有那领了仙官令的?修士帮忙, 就凭你们这些废物能封住我?” “就你话多。”白?琮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根绳子,一挥手绳子便将青沙蟒的?嘴绑了起来, 让它无法?再开口说话。 这个举动让青沙蟒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它身形大,力量同样不容小觑, 若不是佑宁他们占着人数优势,搞不好还真就让它给?挣脱了。 “你既然负责镇守它, 应当知道它的?命门在何处吧?”佑宁问苗建章。 妖族肉身强悍,是天然的?防御,如果找不到命门很难将其击杀, 除非双方?实?力差距很大。 苗建章点头道:“泄殖腔。青沙蟒体型巨大, 且皮糙肉厚, 攻击它的?三七寸根本无法?造成致命伤,唯有攻击泄殖腔可以断其行动能力。” 这是一个始料未及的?答案, 佑宁愣了愣,“泄殖腔……在哪?” 她?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是真的?不知道蛇类的?泄殖腔在哪。 “腹部最后一块横向大鳞片之下就是它的?泄殖腔。”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了青沙蟒的?尾巴处。 佑宁提着剑踱步至尾部,原形为大型猛兽的?怡源乡妖族跟着靠上来,帮忙抬起了青沙蟒的?尾巴,露出腹部的?鳞片。 青沙蟒又急又气, 它的?尾巴本来很灵活,奈何中了那一剑之后就没法?使上力, 以至于?落得如此耻辱的?地步。它喉间发出“呜呜”的?怒吼之声?,又开始疯狂的?挣扎起来,耻辱与愤怒让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身遭凭空出现好几道裹挟着黄沙的?小型龙卷风,呼啸着就朝众人卷来。 有几个体型娇小的?兽形幼崽顿时被风势吹起来,眼看着就要卷进?了龙卷风之中。 呼啸的?龙卷风虽小,威力却?不容小觑,若是让那几只幼崽被卷进?去,只怕要血溅当场。 “不好!救人!”佑宁脸色一变,大呼一声?。 抬着蛇尾的?几人立刻撒手,转身就冲着龙卷风而去,抢在幼崽们落入风卷的?前一秒抓住崽子们的?腿,将人拖了回来。 幼崽们被黄沙划破了皮肉,挂了彩,但起码命是保住了。 而青沙蟒也很鸡贼,在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幼崽身上之时,以头撞地,弹跳起来,身子一扭倏地甩飞剩下的?人,然后笔直地朝着仍在酣战中的?百尺红蟾蚁与姜程二人而去。 佑宁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轻身术一丢,立刻提剑追了上去。 得益于?斩杀了不少走尸,灭掉了许多百尺红蟾蚁的?分身,姜程二人暂时占据上风。就在他俩不断调整角度,想要打出致命一击时,耳畔响起猎猎风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令人腿软的?恐怖气息。 百尺红蟾蚁更?是瞬间僵直在原地,无法?动弹。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61节 “躲开!” 耳边炸开佑宁撕心裂肺的?吼声?。 出于?修行者的?本能,姜文远与程慕风的?身体先一步感知到危险,未等脑子做出指令,瞬间甩出符箓向两侧蹿出去。 下一秒一巨物从天而降重?重?地压在战场之上。 僵直在原地的?百尺红蟾蚁瞬间被压成了肉酱,鲜红的?血液四溅。 青沙蟒躺在百尺红蟾蚁的?残躯之中,浑身的?肌肉一发力,挣开了嘴上的?封印。 白?琮虽是妖力蛮横的?食铁兽,毕竟还是只未成年?的?妖族,所下的?禁制受限于?他自己的?修为,无法?困住青沙蟒这样的?大妖太久。 得到自由的?青沙蟒昂首长啸一声?,随后立刻低下头开始吸食百尺红蟾蚁的?残躯。 佑宁心感不妙。 恶妖修行之法?多为剥夺他人的?生机或修为来提升自己。青沙蟒挣脱束缚后第一时间不是逃跑而是来吃百尺红蟾蚁想来就是要化它的?妖力为己用。 若是让它得了百尺红蟾蚁那能化分身的?本事,将更?难对付。 佑宁心一横,不再继续靠近,提高声?音吼道:“怡源乡所有人立刻撤回临河府!” 落后一步追上来的?众人一愣,没明白?此举的?意义何在。 佑宁却?没有时间解释,她?放开手中的?灵剑,浮在空中,双手飞快地掐诀,开始诵念咒语。 “中央星,元罡清液。八舍,光注溢……” 天空之中倏然乌云聚集,翻滚的?云层之中雷光闪烁,带着绝对慑人的?压迫感。 怡源乡众人虽不知道她?这施展的?是什么法?术,但是能感受到威胁,当即不再犹豫,转身朝着临河府拼命狂奔。 姜程二人抬头瞧了一眼头顶。 黑云压城城欲摧,这迫人的?气势昭示着其中蕴藏的?雷霆有多恐怖。可他二人没有丝毫逃跑的?打算,心照不宣地御起剑,然后双手食指中指并拢,置于?自己太阳穴两旁,从眉间逼出一滴精血,以精血为引,开始绕着青沙蟒绘制符箓。 越是强大的?术法?咒语与手诀就越复杂,所需的?时间也越长。从头顶的?乌云就能看出佑宁的?这一招有多复杂,她?现在就是在和青沙蟒争时间。 看到底是她?先把咒语全部念完,还是青沙蟒先一步吸收完百尺红蟾蚁的?残躯。 姜文远和程慕风要做的?就是竭尽所能地为她?多拖延一些时间,哪怕只有一秒也能行。 他们所绘制的?符箓与临河府城门上的?符箓相似,目的?是为了打造出一块封闭的?空间。以他们的?实?力来说,绘制出的?符箓并不能困住青沙蟒这等量级的?妖,但加入精血或许可以多撑一秒。 “……天刑,仙。度命主?籍,持箕翼……” 佑宁的?咒语还在继续,但青沙蟒那边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它已经将百尺红蟾蚁全部的?血肉都?吸食殆尽了! 青沙蟒的?身形暴涨了一圈,鳞片的?颜色也发生了变化,每片鳞片的?尖端冒出了点点暗红色。它口中的?毒牙也长了一截,都?从蛇口之中伸了出来,看起来非常可怕。 更?甚至,连尾巴上的?伤都?开始逐渐恢复。 它也知道时间的?重?要性,没有多做停顿,张着血盆大口,以闪电之速朝着佑宁而来。 姜文远两人的?符箓刚好在这一刻绘制完成,但和预料一样,符箓形成的?禁制在青沙蟒面?前犹如纸糊的?一般,一撞就碎,甚至都?不确定是否有阻拦它一秒。 两人先一步被反噬,吐出一口鲜血重?重?地摔在地上,无法?起身,只能惊恐地盯着浮在半空中的?佑宁。 佑宁看着青沙蟒飞快地逼近,她?都?能闻到它嘴巴里浓重?的?腥气与臭气,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在预警,甚至连头发丝都?在叫她?快躲!快逃! 但她?硬是压下求生的?本能,不躲不闪,不论是掐法?决的?手,还是诵念咒语的?口,都?不曾有一瞬的?松懈。 “急急如律……” 最后一个“令”字刚要吐出口,青沙蟒的?血盆大口已至,一口将佑宁吞入口中。 “咕咚”一声?,它有一个明显的?吞咽动作。 人被它吞下肚了! “佑宁!” “佑宁姑娘!” 看见这一幕的?姜文远与程慕风目眦欲裂,怒吼出声?。 “哈哈哈哈,区区小儿,也妄想斩杀本尊!今日我要你怡源乡和临河府血流成河!”青沙蟒仰天长笑。 然而笑声?还未止,头顶并未散去的?乌云猛地劈下一道巨大的?紫色闪电。 那闪电带着毁天灭地的?雷霆之力与压倒世间一切邪祟的?浩然正气,照着青沙蟒的?脑袋当头劈下。 青沙蟒浑身一僵,保持着蛇嘴大张,嚣张的?模样,轰然倒地。 紫色的?雷光顺着它的?躯体一路向下,蹿进?周围的?地面?之上,又向四方?飞出去。 姜文远两人都?感觉到有一股电流在自己的?身体内游走了一遍,带走了与百尺红蟾蚁缠斗是沾染上的?妖气。 电光更?向着临河府的?方?向蹿过去,越过高耸的?城墙,蹿进?城内。 眼看见就要追上刚跑入城中的?怡源乡妖族,电光突然好似后继无力一般,闪了闪,后一秒消失在了天地间。 白?琮作为怡源乡乡长的?孩子,自觉地担任起这一队中妖族的?指挥,逃命时他落在最后面?殿后,刚刚那一秒,他背后的?毛都?惊恐地竖起来了,心中甚至已经拟好遗言了。如今电光散去,危机解除,整个人顿时泄了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个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心头一个没绷住,小声?抽泣起来。 “别哭,孩子,没事了。”田平拨开大街上围着,不明所以的?临河府乡民,跨步到白?琮面?前,轻轻地将长着兽耳的?孩子抱起来,柔声?哄着。 临河府的?人后知后觉地开始靠上去,或是搀扶,或者递手帕,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刚逃出生天的?怡源乡众人。 城外。 青沙蟒已经化为一具焦黑的?尸体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姜文远与程慕风两人咬着牙,以剑为拐杖,强撑着爬起身来——虽然电光带走了他俩染上的?邪祟之气,但是反噬和摔伤是实?打实?的?。 他们一步一步地挪到了青沙蟒身旁,顾不上嫌弃,半跪在地上,耳朵贴在它的?腹部,一边仔细聆听,一边唤道:“佑宁!” “佑宁姑娘!” 蛇类进?食都?是将猎物生吞进?腹,然后再慢慢消化。佑宁刚刚才被吞进?去,青沙蟒还没来得及消化就被劈死了,所以只要及时剖腹,她?还有救。 连着唤了好一会,姜文远才终于?在七寸往下三分之处听到了一丝动静。他立刻唤来程慕风,两人合力将蛇腹剖开。 这里要感谢刚刚那道天雷,它将青沙蟒的?肉身直接劈成了焦炭,用力砸就能砸碎,不然以青沙蟒的?肉身强度,只怕佑宁憋死了他俩还不一定能剖开肚子。 刚砸出一个小洞,蛇腹内猛地钻出一柄剑。这剑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也正努力地帮忙扩大洞口。 两人一剑,里应外合总算是在蛇腹上开了一个巨大的?洞。 佑宁闭着眼,从洞里掉了出来。 第71章 71 .寻踪 傍晚时分, 佑宁悠悠转醒。 虽然?被吞入蛇腹,但相?较于姜程二人?,她的状态反而要好得多。 这得感谢阴阳两极雷霆之力?在她体内形成的?小循环。青沙蟒的?□□有剧毒且具有很强的?腐蚀能力?,若没有雷霆之力?的?循环修复之力?, 光凭她在蛇腹中呆得那段时间足够□□融掉她一层皮了。 醒来时, 身边只有白琮一人。但她刚一动,后者立刻高?呼一声, 房内瞬间涌进一大群人?来。 当?然?, 怡源乡的?人?最多,挤挤攘攘的?, 塞满了整个房间,中间夹着弱小无助的?姜文远和程慕风还有临河府府尹田平。 众人?七嘴八舌地关心她的?状态, 吵得?人?头都疼了。好一会她才将怡源乡众人?尤其是那些兽形幼崽安抚下?去,然?后把目光投向了田平。 屋内渐渐安静了下?来。 田平这时上前一步,郑重地行了个礼, 然?后道:“多谢佑宁姑娘拯救临河府。” “天下?兴亡, 匹夫有责, 田大人?不必多礼,而且此次诛妖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姜道长与程道长也出力?不少。” 田平从善如流地同姜程二人?道谢,复道:“其实?田某来找佑宁姑娘,除了关心你的?伤势和道谢之外?,还有一事想要求助在场的?诸位。” “田大人?请讲。” 田平思索了一番,道:“诸位都知道,那妖物不仅吃掉了我临河府的?青壮年, 还掳走了城中的?孩童。虽然?希望渺茫,但是田某希望诸位能帮忙找一找那些被掳走的?孩子。” 佑宁记得?临河府的?衙役是提过这么一件事, 但是她以为被掳走的?孩童已经被百尺红蟾蚁吃掉了,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田大人?认为那些孩子还活着?”她问道。 田平点点头,答说:“那妖物吞噬城中青壮年时都是当?场吞噬,而孩童却是悄悄掳走,前后行为不一致,所以田某猜想掳走孩子应当?有别的?目的?。而且,不知诸位是否发现,妖物控制的?走尸之中,并无孩童,不管是我们?临河府的?孩童还是嵩州的?孩童都没有。” 他这么一说,佑宁发现还当?真如此。 白琮曾言,百尺红蟾蚁会将分身红蚁藏进猎物尸首中,而走尸中没有孩童,可见它并没有吃掉那些被掳走的?孩童。换句话说,田平的?猜测是有可能的?。 田平道:“临河府已经失去了顶梁柱,不能再失去希望。” 孩童就是所有人?的?希望。 可以看出,田平是一个非常称职的?父母官,他拥有一颗纯善之心,心中记挂着整个临河府的?百姓,而临河府的?百姓也是在他的?引导下?更显淳朴善良。 他们?获救是他们?应得?的?。 佑宁的?心中颇为动容,并未过多犹豫便?应下?了这个委托。 总归她也要弄清楚庄德妃放出这么多恶妖目的?何在,如果真如田平所言,那么掳走孩童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她把孩子们?都找回来,不仅可以帮忙搞清楚庄德妃到底想干什么,说不定还能破坏掉整个计划,一箭双雕。 不过,她也有事需要田平帮忙,应下?请求也是为了做交易。 佑宁道:“田大人?,我此番目的?地是京城,只是眼下?时局动荡,为了行路顺畅,我希望您可以为我开一份引荐书?,载明我为临河府诛妖一事,以作证明。” 投桃报李,田平果断应下?。 怕打扰到她休息,众人?没待多久就离开了。佑宁留下?了姜文远和程慕风两人?。 “不知两位道长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佑宁主动开口问起两人?后续的?安排。 姜文远和程慕风对视一眼,道:“此间妖物已除,我与程道友自然?是要回宗门与同门集合,然?后共诛天下?恶妖。” “不知两位的?宗门在何处?” 程慕风回答说:“京城以北,朔方?境内。” “这么说要经过京城咯?”见二人?点头,佑宁面露喜色,“如此佑宁想邀二位同行,不知可否?” 姜文远立刻就像答应,点头时突然?记起同伴,犹豫了一下?,没有做声。 程慕风面露疑惑,问:“佑宁姑娘的?本事在我二人?之上,不会嫌我们?拖后腿吗?” 佑宁的?夸奖之言不带任何犹豫,“怎么会是拖后腿?两位心怀赤子之心,又法术高?强,是最好的?同伴!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中间不知还会遇见多少恶妖,比起中途和不知底细的?人?合作,我当?然?希望和两位这样靠谱的?同伴同行了。”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62节 程慕风:“请佑宁姑娘说实?话。” “好吧,我其实?是想借二位的?身份为我这一众妖仆作掩护。经此一役,两位应该相?信我这一群同伴不论还是妖还是人?,都没有坏心吧?但眼下?这个时局,不一定每回都能给我机会去解释和证明他们?的?立场。我们?出南疆和你们?的?目的?一样,是想拯救天下?百姓,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若是与两位同行,有你们?的?担保加上田大人?的?引荐,不论对官方?还是对玄门来说,都将提高?我们?这一行人?的?可信度。所以,若是可以,希望两位能与我们?同行,”佑宁十分诚恳的?模样,“而且,寻找失踪的?孩童不是一件易事,也少不得?两位的?助力?。” 这一段没有保留的?坦白显然?是打动了程慕风,他展颜一笑,道:“佑宁姑娘如此诚恳,据实?以告,可见胸怀坦荡,确实?心系天下?。既然?如此,程某人?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姜道友意?下?如何呢?” 姜文远早就等着他这句话了,立刻出声道:“我也没有问题。” 佑宁笑着看着两人?,道了一声谢。 三人?约好第二日开始着手调查孩童被掳之事。 翌日,佑宁拿到了临河府失踪孩童的?名单,这一看她发现失踪的?都是三岁以上,十一岁以下?的?孩童。 姜文远看穿了她的?疑惑,解释道:“我们?修行者将三岁以上,十一岁以下?这个阶段称为天窍期。通常而言天窍期的?孩童,不论学习能力?还是反应力?都处于巅峰,更重要的?是这个阶段的?孩子拥有无限可能,所以也可以将天窍期看作是人?一生中灵性最强的?时期。” 这一解释反而让佑宁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她直觉庄德妃背后所图可能比她预想的?还要大。 但这些话她不能对外?说,只能埋在心中。 大多数妖族的?五感比人?类要灵敏许多,寻找失踪幼童的?任务便?落在了来自怡源乡的?妖族身上。得?到佑宁的?允许后,他们?纷纷变回原形,以临河府为中心,向着四方?寻找幼童的?蛛丝马迹。 又花了一天半的?时间,他们?发现了线索。 在临河府与嵩州的?中间有一座山头,山头的?内部中空,里面有一座先人?修建的?墓穴,孩童们?遗留下?来的?微弱气息消失在这墓门之后。 佑宁让大部分怡源乡人?留在临河府戒备,只点了几人?与自己同行,随后便?与姜文远还有程慕风直接向着那座无名山头而去。 行至山脚时,一行人?遇到了一名衣着打扮有几分眼熟的?年轻人?。 此人?男生女相?,未语先露三分笑,一见到佑宁一行人?就主动迎了上来,道:“诸位也是来寻失踪孩童的?吗?那可真是太巧了!” 虽然?这人?看起来是玄门弟子的?模样,但佑宁依然?保持着戒备,问道:“请问阁下?是?” “在下?乃永原河洪清楼弟子师垚。” 一听“洪清楼”三个字,佑宁骤然?记起他这身打扮为何眼熟了,确实?与当?初在承乾观见过的?洪清楼高?手诸田所着衣饰十分相?似。只不过诸田的?衣饰比这个名叫师垚的?弟子精致复杂许多。 “原来是洪清楼的?道友,久仰。” 姜程二人?主动同师垚抱拳问好。 相?较于两人?的?两仪宗与自在宗,洪清楼不论实?力?还是地位都要更上一阶,他们?俩主动行礼是应该的?。 双方?互通了姓名,佑宁起话头问道:“师道友刚刚说了‘也’,难道你也是为了失踪的?孩童而来的??” 师垚点头道:“在下?本是支援嵩州的?,奈何攻击嵩州的?妖物太过强大,我与同门不敌,被迫弃城逃离。这些日子一直躲在嵩州之外?,伺机夺回城池。三天前,发现那妖物突然?离城而去,不见归来。我与同门趁着这个时机进城布置阵法,然?后发现城中天窍期孩童全部消失不见。在下?担心此中有诈,与同门商量之后兵分两路,他们?继续在城中布阵,我出来寻找失踪的?孩童。一路追踪妖物的?气息,发现断在此处,于是猜想失踪的?孩童应当?也是被藏在此处。” 这番话听起来毫无破绽,时间点也都对得?上,但佑宁总觉得?这个师垚有些不对劲。 她试探道:“道友在此处可有什么发现?” 师垚笑得?颇有几分羞涩,道:“实?不相?瞒,在下?只擅长追踪之法,不善阵法机关之术,只知道孩童们?应当?就在这山中,却始终不得?其门,所以见到几位道友这才厚着脸皮凑上来,就是想着能不能与诸位联手,共破这山中的?迷障阵法。只要破了阵法,后续的?寻人?可全包在我身上!” 佑宁的?怀疑只是一种?直觉,拿不出证据来,而且她们?一行人?本就要进山,到时候破了山中的?迷障阵法,师垚同样可以跟着进去。 拦是拦不住的?,倒不如把人?放自己眼皮子地下?。 如是想着,佑宁答应了让师垚暂时加入队伍。 第72章 72 .师垚 山中有先人墓葬, 自然会设下奇门遁甲来防范盗墓小贼,又外加恶妖将掳来的孩童藏在这,不可?能没有防备,两者相加就成了阵法套禁制, 一层接一层的局面。 换做旁人, 诸如佑宁这种半路出家的,还真不一定破得了这层层相套的山中迷障, 但还好有姜文远和程慕风两个正统道门出来的修行?者同行?。 符箓与阵法有相同之处, 他二人在驭灵观学习符箓之道许久,于阵法一道上也略知一二, 他们出马,破阵只是时间的问题。 该说不说, 与这两人结伴这个决定做得实在是太明智了! 佑宁几人和师垚站在一旁看着姜程二人破阵。 闲着也是闲着,佑宁悄悄开了心眼,偷偷观察师垚体内的气。 是轻盈飘逸的清气没错。 佑宁有松一口气 , 但又没完全?放下戒备, 依然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师垚身上。 随着山中迷障被破解开, 整座山体开始晃动起来。晃动停止后,崖壁上出现一道紧闭的石门。姜文远和程慕风同心协力?, 一阵复杂繁琐的手诀变换之后,石门自行?打开,露出了后面黝黑的通道。 “佑宁姑娘,是临河府那?些?孩子的气味!他们真?的在里面!”石门刚一打开,同行?的怡源乡妖族便立刻嗅到了气味。 “还有一些?陌生的气味,应该是嵩州的孩子们吧?”同伴补充道。 “不止, 我闻到了一股妖气,是十万大山里的妖怪独有的气味, 不是百尺红蟾蚁也不是青沙蟒,具体是什么我闻不出来,那?气味很淡,若有似无?的。”一名犬科妖族动了动鼻子,面色突然凝重起来。 佑宁思索片刻,道:“也就?是说,此处应当还有别的妖物负责看守……气味淡的话是不是代表负责看守的妖物离开了此处?” “有这个可?能,不过也不排除此妖天赋就?是擅长隐匿踪迹和气息。” 如果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的话,他们一行?人想要?救出被掳的孩童就?免不了要?和看守的妖物正面交锋,到时?候只怕又是一场恶战。 “不管是那?种情况,既然来都来了,如果看都不看一眼就?回去,我们也没法和田大人交差,”佑宁道,“各位,打起精神来,小心应对!” 众人齐声答好。 程慕风自告奋勇打头阵,后面跟着姜文远,再后面便是佑宁一行?人与师垚。出于防备考虑,佑宁让师垚插在怡源乡妖族之中,如果他突然发?难,凭着妖族的肉身强度至少能抗下一击。 从洞外看,石门后的山洞狭窄而黝黑,进洞之后才发?现就?宽度而言远比看到的要?大,三人并肩而行?并不是问题。另外,以石门为界,门内光线骤然消失,仿佛他们跨入的不是山洞,而是什么秘境一般。 “此处有幻术,应当是看守妖物留下的。”黑暗中有人道。 佑宁掐出一个敕火咒,借来奇火。 “噗”的一声,一抹明黄色的火焰从她掌心燃起,照亮她的身遭。 这抹火焰十分眼熟,正是她在安善时?召唤出来对付蚧巴鱼妖的三昧真?火!不过比起那?时?,如今的火苗胖了一圈,看起来活力?也比那?时?候更?旺盛一些?。 真?火一出,怡源乡妖族登时?汗毛倒立,腿下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佑、佑宁姑娘,你这火……”有人咬紧牙关,强撑着想叫佑宁把火灭了,他们情愿摸黑前进,也绝对不要?用这个火苗来照明!只可?惜,在三昧真?火的压制下,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三昧真?火对妖族的压制力?是没有任何水分的。 佑宁忙道:“抱歉抱歉,这个术法召唤出来的奇火是不固定的,没想到这次居然一下子就?借来了三昧真?火……我马上换,马上换!” 嘴里说着马上换,但手上的动作并非如此,佑宁鼓起腮帮子假意?想要?吹灭火苗,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实则不着痕迹地将火苗往师垚的方向送了送。 她与师垚之间原本只隔了两个人,一苗人,一妖族。妖族的那?一位已经跪倒在地,苗人那?位正蹲在地上,检查同伴的状态,两人之间顿时?没了任何遮挡。 她一眼就?能看见师垚的反应。 果然,当她吹火苗,让三昧真?火让他的方向飘时?,他的脸皮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可?以看出师垚已经很努力?的克制自己的反应,抽搐也不过一闪而过,可?惜还是被有意?为之的佑宁捕捉到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佑宁见好就?收,双手一合,熄灭了三昧真?火,重新?借来一抹奇火。这一回借来的是一抹幽蓝色的萤火,那?令妖族胆寒的气息这才渐渐消失。 她没有多言,只是道了一句“走吧”。 一行?人保持着原来的队形,借着幽蓝色的火光,继续前行?。 走了大约一刻钟,路至尽头,再往前就?是一个深坑。 佑宁跨至队伍前,将手中的火焰扔向深坑。随着火焰的下落,坑中的景象一点一点地展现在所有人眼前。 但见深坑之底一片平坦,正中间的位置矗立着一座四个重檐歇山顶相交的七层红色木楼。木楼精美绝妙,瞬间牢牢抓住所有人的眼球,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火焰掉至坑底,并未熄灭,反而映照出木楼前方的一片空地。 佑宁扫了一眼,发?现那?片空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定睛一瞧,居然是许多躺倒在地的孩童! “你们看那?!” 她惊呼一声,所有人如梦初醒,将目光从红色木楼上移开,落到所指方向。 “找到了,是被掳走的那?些?孩子!” 众人纷纷施展法术,纵身跃进深坑之中。落地后,姜程二人甩出两张照明符,将整片空地照得亮如白昼。进山洞没有这种符箓,盖因照明符不可?移动,不适合用来探路,只适合眼下这种情形。 视野变得明亮之后,众人火速检查孩子们的情况。万幸,在场的所有孩子都只是昏睡过去,并无?生命危险。 姜文远道:“此地虽至目前为止没有异样,但是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这些?孩子还是得尽快送出去才行?。” 程慕风点头表示同意?,又道:“但是这里的孩子太?多了,没法一次性全?部带出去,我们也不能只救临河府的,不管嵩州的,该怎么办?” 佑宁正欲开口说话,师垚插话道:“这样吧,我们兵分两路,你们分批次将孩子们送出去,我留下来看守,以防生变……不过得劳烦诸位先送嵩州的孩子们出去,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姜文远犹豫道:“只留师道友你一人不妥吧?万一那?镇守的妖物回来,你一个人只怕应付不来。” 师垚故作思考的模样,复而道:“确实如此……那?姜道友你们那?边也留下一人与我作陪?” 话是对着姜文远说的,但他的目光却越过姜文远的肩膀,看向站在姜文远身后的佑宁。 “我……”程慕风正欲开口。 佑宁打断他,“我留下来吧,你们送孩子们出去。” 程慕风愣了愣:“咦?佑宁姑娘?” 师垚却是笑?道:“佑宁姑娘一手召火术出神入化,如是你留下的话,师某这个心呀,觉得十分安稳。” 闻言,佑宁笑?笑?不说话。 怡源乡也有人想要?留下,但都被佑宁以救孩子要?紧拒绝了。送人的人越多,花费的时?间就?越少,相对应的意?外发?生的概率就?越小。 但佑宁知道,这个意?外是绝对会发?生的。 果不其然,当姜文远一行?人连背带抱地带着第一批孩子飞离深坑,消失在来时?的山洞中时?,她立刻感受到了师垚的靠近。 “铮”的一声,是灵剑划破空气的声音。 佑宁利落地执剑转身,将灵剑直接架在了师垚的脖子上。 “佑宁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师垚白着脸,举起双手,故作不解地道。 “别装了,你就?是负责看守这些?被掳孩童的妖物吧?”佑宁冷声道。 师垚脸上的表情顿了一秒,随即笑?靥如花地道:“佑宁姑娘比我想象中还要?敏锐聪明诶!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呢?” 一边说话,他的瞳孔颜色一边发?生改变,话至最后,两只眼睛已变作冒着荧荧绿光的兽瞳。 佑宁没有回答他。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63节 师垚接着道:“让我猜猜……啊,肯定是你召来那?三昧真?火的时?候对吧?哎,怪我没有想到你居然能召来那?玩意?……也怪我修行?不到家,还没有办法完全?控制好表情。下一次,我一定……” 他露出懊恼的表情。 佑宁不想看他的表情,直截了当地道:“没有下一次。我们开门见山吧,你费尽心思,把我们引进来,又把我留下来,目的是什么?劝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我让你细细品一品三昧真?火的滋味。” “可?是,佑宁姑娘你也说过,你的召火之术召来的奇火不固定,万一召不出三昧真?火怎么办?” 佑宁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冷笑?一声,道:“那?你要?跟我赌一赌吗?” 师垚收起脸上轻浮的笑?容,定定地盯着她。 佑宁不甘示弱地回瞪。 片刻后,师垚突然垮下肩膀,泄气地道:“算我怕了你了,我不跟你赌。” 佑宁将手中灵剑逼近一分,削断了他鬓边一缕青丝,“那?就?老实交代!” “如果我说我是来找佑宁姑娘做一笔交易的,姑娘你信吗?” 始料未及的回答,佑宁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我愿意?告诉你我们的背后之人在谋划些?什么,也愿意?助你一臂之力?,达成你心中所想,只求姑娘最后能庇护我一番,不知姑娘可?愿意??” 第73章 73 .进京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师垚斜睨一眼脖子上的灵剑, 答非所问:“佑宁姑娘能否先把这个东西……” 佑宁冷声呵斥:“少废话?!” “好吧,”师垚作老实状,“我不?是傻子,那?人把我们放出来为的是自己的野心, 谋求事不?管成不?成, 我们这些棋子最后都躲不掉天道的清算。我还想好好修炼,争取将来飞升成仙, 面对此等境地, 自然?得想办法?自救,选择‘迷途知返’, 求的就是最后清算时能保住一条命。” 佑宁问:“你既然?都出来了,大可以自己离开, 好歹也是恶妖,怎么?会被她拿捏住?” 师垚嗤笑一声?,“佑宁姑娘, 你以为那?人是什么?菩萨心肠吗?被她放出来的都是于她计划有帮助的恶妖, 而且她手里有蛊王, 释放我们的时候,她可是用蛊王在我们心里中了蛊的。苗疆仰阿莎手中的蛊王是从天上得来的东西, 威力非同小可,只要她想,随时能取我们的小命。” 佑宁不?禁问道:“庄从南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所以佑宁姑娘要答应这笔交易吗?” 眼看?着?真相就在自己面前,佑宁觉得百爪挠心,心中几番挣扎之?后选择了答应。 她收起?剑,正色道:“我答应你。” 师垚也是个干脆人, 朗声?笑道:“好!我就喜欢佑宁姑娘这样豪爽的人,道心誓和心魔誓之?类的虚礼就不?必了, 我相信佑宁姑娘。” 他靠近一步,突然?把声?音压低几分,道:“姑娘既然?知道那?人的名字,应该也知道她如今身在何处,是什么?身份吧?” 佑宁点头,当今天子的后妃,还是后宫四妃之?一的德妃。 “十八年前,她开始私放十万大山中镇守的妖,同时跟着?一个凡人离开十万大山,而那?个男人便是当今的天子;十五年前,天有异象,她突然?开始提高私放妖族的频率,并命令我们藏在天下各角,不?得作乱;而大概一个月前她传来命令,命我们抓走天下所有天窍期的孩子,同时还许我们随意行动,不?论是吃人还是杀人,都可以……啊,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如今天下的种种祸事,应该也有你们凡人那?位皇帝的手笔在……因为不?论是放出恶妖,还是掳掠孩童这桩桩件件能瞒下来可都是他的功劳,我猜,他的所求应该是追寻永生?吧。” 佑宁第一时间反驳出声?:“不?可能!” 文宗虽然?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观他这些年在那?个位置上的所作所为,也担得起?一个“明君”二字,如今却?说祸事由他而起?,这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 师垚笑得意味深长,道:“为什么?不?可能?光是掳走天窍期孩童,抽走他们的生?命力为自己续命这一条,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他一个人敢这么?干!他所依仗的正是他真龙天子的身份,不?然?换做任何普通人或者妖族,干出这事第一时间就已经被天道降下仙官令给灭了!” 他斩钉截铁的语气将佑宁镇住了。 “放出我们这些恶妖一是为了混淆视听,把天下所有人包括玄门的注意力都引到别处去;二是为了借我们之?手抽走这些孩子的生?命力。旁的恶妖唯恐天下不?乱,一听可以正大光明地杀人就乐得找不?到北,什么?都不?管。但我可不?是那?种没脑子的蠢货,”师垚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当初我被镇压,是因为年少无知一时好奇,吃了几个人类试试味道,这些年在山里也反思己过,知道自己做错了……你们人类不?是有一句话?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妖生?漫长,以后的日子我想自由自在地活着?。” “所以,临河府所有青年死于非命,嵩州城破万人丧命,如今天下妖祸四起?,民不?聊生?,不?过都是为了当今天子追求永生?的私欲?”佑宁讷讷地道。 “可以这么?说,但不?止,”师垚道,“那?个人会和人皇混到一起?,可见两人是一丘之?貉,你以为她不?想追求永生??你以为她不?想当这天下之?主??呵,只怕帮助人皇是假,等着?撷取人皇成果才是真……看?着?吧,最后这俩人定会狗咬狗,一嘴毛。” 最后是否真如师垚所说的狗咬狗佑宁不?知道,但她知道这个消息一定得让岁偃和庄一雯他们知道。 佑宁脑海中顿时闪过许多人的模样,有姜文君的,那?太后和皇后的,有那?对双生?子的,有太子的……如果可以这事还得让这些人都知道才行,不?然?他们一定会被牵连进去。 李弘深和庄从南之?间的斗争,如果前者赢了还好说,如果是后者赢了,与皇家有关系的任何人恐怕都难逃一死,天下也将从此坠入深渊。 最可怕的是,不?论从哪个角度分析,庄从南的赢面都比李弘深要大。 佑宁的成长经历让她心中装不?下那?么?多的天下大义,但她知道不?能让这些曾有恩于她的人死去。 她收回灵剑,直接拎住师垚衣领,粗声?粗气地道:“你现在立刻马上把这些孩子送回去,然?后和我一起?去京城!” 师垚戏谑道:“怎么?,姑娘要去当救世主?吗?” 佑宁一脸凝重没有回话?。 既然?师垚这个负责看?守的妖物?都投诚了,剩下的孩童也就都是安全的。所有人合力,三下五除二地将人都送了回去,然?后回到临河府同田平辞行。 师垚也跟着?一起?。他先前口中所说的那?些话?,除了一个名字是真的,其他的都是假的,跟佑宁坦白后,干脆连样子都不?装了,根本不?去嵩州看?看?,就连嵩州的孩子都是姜程二人帮忙送回去的。 临行前,田平交给佑宁一卷织锦卷轴。 佑宁打开一看?,是田平亲手书写的引荐信,上面详细记录了她在临河府的善行。文字内容只占了卷轴的一小部分,剩下的竟是密密麻麻的手印! 手印按在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名字上。 田平解释道:“这是临河府百姓们主?动要求盖上去的,他们说他们也要为姑娘作证。” 佑宁看?看?手中的卷轴,复而抬头看?了看?田平与他身后熙熙攘攘,来相送的临河府百姓,心中酸酸胀胀的。 她更加坚定了要阻止李弘深和庄从南的决心。至少要保下临河府的这些人! * 后面的行程变得十分赶,即便是中途遇到被别的妖物?围攻的城池,佑宁也不?曾停下脚步。 她知道,不?解决掉两个罪魁祸首,即便现在救了他们,将来也一样难逃一死。不?过为了阻碍皇宫中的两人,她指挥师垚将所有城池里的孩子都藏了起?来。 师垚也是狐族,幻术虽不?及岁偃,但也少有对手,由他出马藏人,除非庄从南亲自出动,不?然?凭那?些头脑简单,只知道杀戮的恶妖绝对不?可能找得到人。 抵达京城已是半月之?后——藏起?那?些孩童还是花了他们不?少时间。 佑宁带着?人在京城城门外的一处密林里与人汇合。 除了李旭尧还未到,其他人都已到达。 佑宁第一时间将自己所知的消息与另外几人分享。 听完之?后,所有人沉默不?语,就连方七这样跳脱的性子都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方七才打破沉默,低声?道:“我们毕方一族虽然?是凶兽,但族长也知道保护好自己的族人,不?论纯种还是混血,你们人类的皇帝怎么?……” 岁偃瞪了她一眼,止住了她后面的话?。 “所以,现在可以肯定当初哄走庄从南的就是李弘深……不?对,他们俩谁哄谁还不?一定……而且,今日的局面他们从十五年前就开始计划。佑宁,我怀疑你背了十五年的‘灾星’之?名可能也是在他们的引导之?下才得来的。” 佑宁不?理解,“那?碧霄在这里面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他也和他们是一个阵营的?” “不?,”岁偃笑得颇有几分得意,“他应该是被那?两人利用了……自诩高人一等的碧霄道长,结果被他信任的皇帝还有一个苗女玩弄于股掌之?间,我已经开始期待,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会是什么?表情了。” 师垚悄悄附在佑宁耳边道:“这个人看?起?来不?像好人啊……也是我们十万大山里面被封印的妖?” 这句话?一字不?落地全落进了岁偃耳朵里,他收起?脸上的笑,黑着?脸盯着?师垚,咬牙切齿地开口道:“从刚才我就想问了,佑宁,他是谁?” 佑宁光顾着?说李弘深和庄从南的计划去了,都还没来得及介绍师垚,被岁偃这么?一问才想起?来。 “他是我在临河府那?边认识的,叫师垚,原本也是被镇压在十万大山里的妖,后来被庄从南放出来了,但他不?想跟着?庄从南作恶,所以投奔我来了,我刚刚告诉你们的消息都是从他这听来的。” 众人恍然?大悟状。 唯有岁偃,脸色依旧黑乎乎的,“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妖?” 佑宁没多想,顺口回答道:“知道啊,狐妖。” 岁偃瞪眼,声?音都走调了,“知道他是狐妖你还把他带身边!佑宁,你变了!” “啊?”对上岁偃充满控诉的眼神,佑宁一脑门子的问号。 第74章 74 .见面 佑宁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岁偃的小脾气给哄下去?了。 众人?眺望伫立在远方巍峨的京城, 巍峨的城门与汹涌的护城河把这快天下权力中心?保护得严严实实。这里本该是最?威严,最?安全的地方,可如今远在城外也能瞧见城内飘摇消散的战烟,开启心?眼的话, 更能瞧见?京城上空黑压压的浊气聚集。 可见?身为大庆王都的京城也一样遭受恶妖的攻击。 程慕风和姜文远都有亲人在京城, 见?此状,顾不得回宗门的原定行程, 纷纷向佑宁辞行, 欲回京护自己的家人周全。 佑宁没有阻拦两人?,只是对?着姜文远道:“万事小心?, 他们……会平安无事的。” 姜文远深深地回望她一眼,道:“佑宁……姑娘, 很抱歉没有陪你走到最?后,你也要多保重,我们会再见?的!” “嗯。” 两人?掠身?朝京城奔去?。 “看来我们把那些孩子藏起来导致人?皇收集不到足够的天窍期孩童, 最?后竟是把目标放在了京城。”师垚望着两人?逐渐消失的背影, 出声道。 大庆京城拥有上百万人?口, 孩童数量自然也比别处多,如果可以的话, 李弘深是愿意?放京城一手,然而由?于佑宁和师垚的捣乱,他和庄从南最?终还是朝着这里下手了。 庄一雯的目光中满是悲悯和自责,她哑着嗓子道:“我知她野心?不小,不曾想她如今只剩野心?全无良心?。” “雯姨……” 佑宁有心?安慰她,却见?她表情一变, 毅然决然地道:“她闯下这样的祸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进京以后, 你们负责皇帝那边,庄从南这边交给我,我会亲自终结她的罪孽。” 佑宁预言又止,喉间的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个“好”字。 放在往日,他们这一大群人?想要进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城门出有官府的人?查验身?份文牒,一两份文牒造假不是难事,但是这么多人?一起造假,无论如何都?会引起怀疑。 祸福相依,眼下京城闹起妖祸,不论是玄门弟子还是驻京军卫都?被抽调离开,城门处戒备稀疏,倒是便宜了他们。 借着妖术的遮掩,他们非常轻松地混进了京城。 到底是一朝王都?,城内虽有妖邪作乱但依旧保持着秩序,有无数玄门弟子以身?作阻,挡在黎明百姓之前。众人?一路收敛气息,小心?翼翼地避开旁人?,直奔皇城。 在皇城的日子,岁偃可没有闲着,他早摸清了皇城的布局。只是在现在的时?局之下,皇城的守卫增加了数倍,且又能瞧见?不少身?着玄门服装之人?掺在巡逻的队伍里,偷偷潜入之举仍然风险甚大。 他们不得不在皇城周围徘徊,几番寻找,最?终躲在皇城西苑,玄武门旁。从天明等到天黑,看着巡逻的皇家侍卫一批又一批的换班,摸清楚他们换班的规律,这才?借着夜色的遮掩,掐准换班的空档一举溜进了玄武门。 进了玄武门后,他们直奔庄从南的金淮宫而去?。李弘深的行踪不好找,但庄从南作为后妃,出行受限,所以以她为突破口最?合适不过?。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64节 保险起见?,岁偃画了一份皇城的布局图,标出了金淮宫的所在,然后前进的队伍再次拆分为两队,庄一雯和方七,佑宁和岁偃,两队人?马分别从不同的方向行进。 朱雀门至后宫这一路都?畅通无阻,却在进入后宫以后发生了意?外。 恰逢一行人?经过?御花园,花园一角栽种了一园荆芥。御花园的花有专人?打理,其中不乏擅长木系法术者,能令满园绮彩冬日如春。这一小园的荆芥长势喜人?,嫩绿的叶片在夜间也发出更加浓郁的香味。 好几只猫型幼崽突然发起癫,竟然自己脱离队伍,直冲荆芥园,在园中毫无形象地各种滚地,撒欢。无论怎么呼唤,愣是没反应,像是中了幻术一样。 不只是它们,从出十万大山起就一直跟着佑宁,一路上都?安静老?实的花豹似乎也受到影响,虽不至于失去?理智,跟着冲上去?打滚,但不停地打喷嚏,一个接一个,还一个比一个响。 猫型幼崽毕竟体型小,乍一看与寻常家猫差别不大,钻进了荆芥园也还有遮掩的余地,但是花豹打喷嚏的动静着实不小,两三个喷嚏之后便能听见?有脚步声往御花园来。 不能丢下荆芥园中的几只幼崽,但是这么多人?再待下去?又有暴露的风险。 佑宁心?中着急,额间冒出些许冷汗。 岁偃突然出声道:“你带他们先走,此处交给我来处理。” 佑宁心?中的焦虑被瞬间安抚下来,“你小心?!若非必要,不要伤人?。” “我知道。” 脚步声已经进入御花园,佑宁不再耽搁,背起花豹,带着其他人?火速撤离。 岁偃一个闪身?出现在荆芥园中,他对?幼崽可不如佑宁那般温柔,直接手一抬,所有亢奋打滚的幼崽登时?浮了起来。他衣袖一挥,将它们都?收入袖中乾坤之中。 脚步声离荆芥园越来越近,只要转个弯就能看见?岁偃。 岁偃转身?就欲遁走,人?类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妖,只要一息的功夫,足够他不留痕迹的逃走。 然而,他不曾料,打头阵的竟是一名修行者,且修为还不低。 那人?感受到有妖气波动,还没见?到人?,直接一招术法甩出来,直冲岁偃背心?而去?。 岁偃折身?抬手挥袖,挡住了这道攻击。 这一瞬的停顿让追击之人?冲过?了拐角,两人?顿时?打了个照面。 这一照面才?发现来人?还是老?熟人?。 岁偃一挑眉,干脆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来人?。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承乾观和碧霄一起围攻岁偃的洪清楼诸田。 不过?岁偃能感觉得到此人?和碧霄似乎并不是一条心?,承乾观那一次他下手多有所保留。 这也是两人?照面之后他没有出手攻击的原因。 看见?岁偃,诸田也是愣了一下,下一秒他移开目光,看向别处,手放在下面不停地往外摆。 这个意?思是让他赶紧走,看来诸田这是决定要假装没看见?了。 “诸道长,可有发现什?么不妥吗?”御花园那头又响起整齐的脚步声,应当是皇家护卫赶来了。 “没事,三两只野猫而已。”诸田回复道。 话毕竟是直接转身?迎着皇家侍卫而去?。 岁偃看着他离去?,又听见?他三言两语就打消了皇家侍卫欲来复查的心?思,最?后将人?都?引离可御花园。 “当日你送我的断尾之仇,今日就一笔勾销了。”岁偃传音给诸田,“送你一句忠告,让你们的弟子离这皇宫远一点。” 诸田听着耳边的传音,面不改色。 * 岁偃追上佑宁,继续往金淮宫前进。 躲过?几波巡逻后他们先庄一雯一步,到达了金淮宫。 金淮宫外没有任何把守,甚至连必备的看门宫人?都?没有。待岁偃确认没有埋伏之后,一行人?摸进了金淮宫。 宫内同样没有人?,一直到寝宫外,才?看见?门外站着四名面目凶恶,浑身?煞气的人?。 “小心?一点,这四个都?是十万大山的妖。” “佑宁姑娘,这几人?都?是被放出来的恶妖,您千万要小心?。” 师垚和几名怡源乡人?同时?开口提醒她。 门前的四人?也瞧见?了他们一行人?,但他们的注意?力第一时?间落在了跟在佑宁身?边的师垚身?上。 “师垚?你不是在嵩州那边看守养料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和这些怡源乡的人?混在一起?”一人?皱着眉头率先开口问。 “听说最?近外面到处都?找不到养料,逼得我们的人?只能在这京城内动手,惹了不少高阶修士,已经死掉好几个了……怎么回事啊师垚?” 有一个看着脑瓜子聪明一些的用一双阴鸷的眼睛在众人?身?上来回扫视,然后恶声恶气地道:“还看不出来吗你们?师垚这家伙已经投奔了别人?,把我们都?给卖了!” “什?么?”另外三人?齐齐变了脸色。 师垚笑嘻嘻地道:“什?么出卖不出卖的,我本来也没不是和你们一边的啊。” 最?开始发现端倪的那人?突然一改话锋,问道:“你是不是解蛊了?” 师垚双手一摊,“没有,还在心?口种着呢。” “那你怎么敢……” 话未说完,被人?打断。 “师垚,没有解蛊你就敢背叛我?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庄从南信步从寝宫内跨出来,她穿戴整齐,妆容完整精致,可见?并没有入睡。 出来瞥见?院中站着许多怡源乡的人?,她愣了一瞬,随即冷笑道:“原来你们也能出来啊?当年我那么求你们出山,同我一起共谋大业,你们一个个都?推说这辈子不可能离开十万大山……呵,那你们倒是告诉我,现在是怎么回事!?” 有人?反驳道:“你在外面犯下这等滔天大祸,我们若不出来收拾烂摊子,仰阿莎得让你给害死!” 一听见?庄一雯的存在,庄从南突然脸色大变,不复温柔娴静,她眼框涨红,脖子上青筋暴起,怒声道:“仰阿莎仰阿莎,开口闭口都?是那个老?女人?,明明我也能控制蛊王,为什?么你们眼里只能看见?她,就是看不见?我?” “我没想到,你心?中竟然一直是这样想我的?” 院外突然响起庄一雯的声音。 庄从南浑身?一僵,整个人?不可置信地看向院门处。 庄一雯和方七带着剩下的人?赶了过?来。 第75章 75 .对峙 短暂的愣神?之后, 庄从南恢复原样?,看着庄一雯语气带着几分讥讽道:“原来您也能出来啊,我还以为你只要跨出十万大山就会?原地灰飞烟灭呢。” 面对本?人,她的情绪反而冷静了下来。 庄一雯痛心疾首地看着?她, 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你问我为什么?”庄从南似乎听到了什么好像的事,突然?笑了起来, 效果以后, 她指着?庄一雯,恶狠狠地道:“十万大山里, 不论是妖族亦或是其他的苗人,尤其是你, 明明拥有那么强的力量,挥手可移山填海,覆手可改人生?死, 我也想问你到底为什么要躲在那山沟里就是不愿意出来!?” “山外有山, 人外有人, 你以为自己很强,但是永远有比你更?强的人……” 庄从南打断她, “所以我出来了,我就是想看看这个天?下到底凭什么掌握在汉人的手里……结果如你所见,不管是你们口中的真龙天?子,还是传说中衔玉而生?的玄门?天?才,都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你们告诉我,我们苗人差在哪里?我又差在哪里?你们常说什么‘能者居之’, 我三岁可控百蛊,五岁可差遣蛊王, 如此天?赋凭什么不能成为天?下之主?” “做天?下之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要考虑社稷江山,还要考虑黎明百姓……”有人出声试图纠正她这扭曲的想法。 “我为什么要管那些?连自己命都保不住的人?难道你们平时会?为蝼蚁着?想吗?”庄从南的眼中全是冷漠。 庄一雯不欲与她在能力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道:“谁人能成为天?下之主自有天?道定夺……” 庄从南再次打断她,“天?道定夺?他李弘深能坐上那个位置靠的是我!你倒是说说看,这十几年来,天?道在哪?” “你什么意思?”一直旁观的佑宁听至此处,忍不住站出来问道。 庄从南却只是扫了她一眼,并未答话?,她的注意力仍然?在庄一雯和怡源乡众人身上。 “看在你我母女?一场的份上,只要你把李嘉宁交给?我,然?后带着?怡源乡的人都回去?,不要再阻扰我,我可以把今天?的一切当做没有发生?过,不然?的话?,你们就不要怪我不念旧情,”庄从南冷然?道,“反正我现在也不需要你们了。” 庄一雯的目光由?悲痛转为决绝,“你如此执迷不悟,今日我也只能肃清家门?,自赎其罪了。” “好,这条死路是你自己选的……给?我杀光他们!” 随着?庄从南一声令下,天?空中响起几声兽鸣,竟是从天?而至四只鸟形恶妖! 加上院中原本?的四名恶妖共计八只恶妖同时暴起,他们身量暴涨数倍,双眼赤红,嘶吼着?抢先一步朝众人扑了过来。 方七听见兽鸣第一时间变回原身,清鸣一声,喷着?火飞上天?,缠住一只恶妖,拖住时间。其他怡源乡妖族也及时变回原形,纷纷压上前用肉身挡住第一波攻击。 然?双方实?力本?来就有差距,这段时间恶妖又在人间大量吞噬生?灵,实?力暴涨,明明只有七人对上怡源乡百数妖族,竟然?不落下风! 见状,怡源乡苗人们异口同声地喊道:“我们来助你!” 他们纷纷打开自己腰间的木匣,唤出各自喂养的蛊虫,就要投入战场帮忙。 庄从南突然?手一抬,一只黑色的千足虫自她的袖间爬上掌心,虫身一立,身子两侧数对足肢一抖,苗人们手中的蛊虫瞬间僵直,整整齐齐地倒在主人的手中,任凭其主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 苗人没了蛊虫,战斗力就丢了一半。 “擒贼先擒王,抓庄从南。”佑宁道。 她和岁偃之间的默契无需多言,话?音刚落,两人身形如鬼魅,齐齐穿过混乱的战场,直扑庄从南而去?。 庄从南似乎早有所料,往后退一步,退进寝宫之中,探手往旁边一抓,居然?抓出一名瘦弱的宫女?挡在自己面前。 那宫女?看着?脸嫩,比佑宁还年幼,眼神?呆滞,神?采全无,显然?被庄从南控制了。 为了不伤到她,两人只能临时收势。 庄从南抓住这个时机直冲人群而去?。 岁偃的反应很快,立刻折身去?抓她。 眼见就要抓住她了,忽见师垚怒吼一声,从人群中跳出来,抓住庄从南的衣领,往身上一抛,将人背在背上,然?后踏空而去?,径直往金淮宫外逃。 佑宁无暇追究他这突然?反水的行为,吐出一个“追”字就立刻追了上去?。 庄从南在师垚的护送下已经逃出了金淮宫的大门?,二人紧随其后,奋力追赶。 然?而,就在这时,师垚背上的庄从南突然?扭头往后看,她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松开一只手,亮出掌心的蛊王,然?后往蛊王身上吹了一口气。 师垚立即身形一顿,直挺挺地摔在地上,没了动静,后方的金淮宫中也传来几声痛苦的兽嚎。 庄从南毫无征兆地催动蛊王,夺了师垚已经金淮宫中几只恶妖的命! 佑宁心中直觉不对劲,却不想错过眼下这个抓住庄从南最好的机会?,两人仍旧以抓她为第一要务。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65节 眼瞧着?就要抓住她了,远处突然?射来一箭。 这一箭带着?强大的气势,速度极快,直奔佑宁眉心而来,箭势压住了她的动作,没有留给?她躲闪的机会?。千钧一发之际,岁偃放弃庄从南,飞身一扑,将人扑至一旁,这才躲过那致命的一箭。 趁着?这个间隙,庄从南爬起身来,朝着?箭来的方向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扬着?哭调,喊道:“皇上!皇上救命!救救臣妾呀!安平公主带了一群妖怪来,要杀了臣妾!” 与此同时,金淮宫内的恶妖突然?暴毙,怡源乡众人留下小部分人检查尸体,剩下的人全跟着?庄一雯还有方七追了出来。 “佑宁姑娘,我们来帮你了!” 他们想帮忙抓住庄从南,不曾想一出金淮宫却见原本?空无一人的金淮宫外不知何时围满了皇家侍卫与各路玄门?弟子。 所有人表情严肃,手握武器,严阵以待。 庄一雯发现不对,抬手示意众人停下,警惕地站在佑宁与岁偃的身后。 岁偃扶起佑宁站起身来,两人眼睁睁看着?庄从南扑进一身着?明黄色龙袍的人怀中。 是李弘深带着?人来了。 “孽畜!你勾结妖物,残害百姓,闯下弥天?大谎,如今还堂而皇之地夜闯皇宫,残害后妃!当真是胆大包天?!”李弘深一手揽着?庄从南,脸颊通红,对佑宁怒目而视。 佑宁立刻张口反驳:“我没有!勾结妖物的是……” 后面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 勾结妖物,祸害苍生?的本?就是李弘深和庄从南,所有真相他二人心知肚明,根本?不需要她辩解。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把罪名安在她的头上,要把如今天?下苍生?遭受的苦和难全都算在她头上! 难怪说今晚夜闯皇宫,不论是她和岁偃,还是庄一雯和方七那边,一路都那么顺利,皇宫作为天?子居所,有是多事之秋,戒备防守不应当是这样?的水平,原是这二人唱的“瓮中捉鳖”之计。 他们如何知道自己会?今夜闯皇宫呢? 佑宁瞬间想到了师垚。 师垚一直被庄从南的用蛊王控制着?,他口中透露出来的那些?消息到底是他本?人的真实?所想还是在控制之下故意卖出的破绽呢? 也许二者都有,但现在他已经死了,没有人还知道这个答案。 佑宁只知道庄从南与李弘深两人的心机着?实?太可怕了。 “安平公主,你可知当年贫道为何会?断定你是‘灾星降世’?”碧霄突然?自李弘深身后走出来。 他的目光从佑宁身后,怡源乡众人的身上扫过。 在庄从南的操纵下,金淮宫内的八只恶妖俱是爆体而亡,血肉四溅,死相极其惨烈。围攻他们的众人躲无可躲,被溅了一身血,又匆忙追出来,眨眼看去?,个个凶神?恶煞,没有半分好人的样?子。 想不让人误会?都很难。 “公主出生?之时,天?有异象,我得天?道谕示,看见了你将来祸害人间的景象,”碧霄不紧不慢地道,他的声音不大,却能清晰地传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天?道谕示,你会?带着?无数妖族,踏平皇宫,弑君篡位。” 岁偃冷哼一声,道:“这天?底下,除瑞兽白泽能完整解读天?道谕示以外,其余任何人最多只能窥见天?机一角,也就是说,你碧霄看见的也就只有那一个画面而已,你怎么能确定自己没有误解情况呢!” “贫道原本?也怀疑过,尤其是安平公主自安善归来之时,”碧霄道,“但是,她与你这妖狐搅在了一起。再后来,就是现在。” 他抬手指了指两人的身后,“贫道看到的就是现在这个画面……公主,您还想如何狡辩呢?” 佑宁从怀中掏出一份卷轴,扔给?碧霄,道:“我没有勾结妖物,祸害天?下!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德妃庄从南!这是我在西南临河府救下一城人得来的万民书,另还有两仪宗弟子姜文远、自在宗弟子程慕风,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我若真如你所说,有残害苍生?的心思,何必救他们!” 碧霄看了一眼手中的卷轴,勾起嘴角嗤笑一声,“公主是不是忘了你身边那妖物的身份?他是妖狐,还是一只修为深厚的妖狐,想迷惑一城平民百姓易如反掌,你这张万民书毫无可信度。至于姜文远和程慕风……程道友已死于恶妖之手,无法为你作证,姜道友倒是随我们一同前来,你可敢与他当面对峙?” 听闻程慕风已死,佑宁愣了一秒,又因见碧霄的后面的要求尚未来得及感?到悲伤。她想起了姜文远最后进京时那包含千言万语的一眼。 “敢。”她心一横,决然?道。 “姜道友,请告诉我们,安平公主所言是否属实?呢?” 姜文远自人群中走出来,他的眼睛上绑着?一条黑色的绸带。 佑宁的心,突然?就沉了下去?。 “她在撒谎。”姜文远道。 短短四个字,直接将佑宁的心打入深渊,冰冷如裸行于冰天?雪地之中。 第76章 76 .绝路 “我与程道友在临河府奋战月余, 终拼死?斩杀掉那作恶的妖物。临河府百姓感念于我们,便为?我二人写万民书,谁知这时安平公主带着妖物现身,蛊惑于人, 将万民书的名字改成她的。我与程道友在驭灵观潜心修行许久, 又身携驭灵观灵符,没被妖狐的幻术蛊惑。后我二人见安平公主意在京城, 怕她不利于陛下, 于是佯装被蛊惑,同他们一同上京, 为得便是保住性命,揭穿其真面目!只可惜, 程道友还是……” “你胡说!”一道经历了临河府之战的白琮义愤填膺地?大声反驳道,“凭你和?程慕风的实力根本打不过临河府的百尺红蟾蚁,更遑论嵩州的青沙蟒!没有佑宁姑娘, 你和?程慕风早死?了, 还能在这里恩将仇报?!” 在白琮的厉声质问中, 姜文远的脸色渐渐发白,他干脆转身背对的佑宁, 不知羞愧还是害怕。 “陛下,道长还有和?诸位道友,我姜文远敢以性命发誓,姜某刚才所言,句句属实!” “姜文远你……” “够了!”李弘深强势打断双方的争辩,当场下令道, “安平公主李嘉宁祸乱天下,罪大恶极, 赐就地?诛杀,以平天怒,其他妖邪,杀无赦!” 他的命令就像一个信号,身后的皇家侍卫与玄门之人齐齐发动攻击。 一时间五色光芒的术法满天飞,深浅不一的剑势从四面八方来,还有音修者躲在后方拨奏法器,乱人心智的曲调幽幽响起?。 “撤!”佑宁的反应也慢,命令未落地?,她立刻带人往身后的金淮宫逃去。 “杀无赦”三个字让她投鼠忌器,生不出任何反抗之心,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样才能把怡源乡的人全?部?平安送走? 她选定金淮宫,想以金淮宫为?遮掩,加上宫内还有八只刚刚死?去的恶妖,宫内气息混乱,至少能混淆一下众玄门修士的视野,争取到一瞬的时间。 可惜追击者太多,其中又有不少像碧霄这般的高手,怡源乡众人之中,总有稍差一些的,反应不及,被抓住了。各式术法顿时落到了被抓者身上,他甚至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术法轰为?灰烬,消散在原地?。 第?一个死?去的,是一只雌性熊形幼崽,棕色的皮毛柔软暖和?,娇憨老?实,是除白琮以外,最常给佑宁当坐骑的那个。它体型虽大,但年纪还小,平时反应就比别的幼崽慢半分。佑宁原本不愿带它出山的,但最终架不住它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自己瞧,心软答应了。 而这样的心软,让它丢了性命。 有一就有二,一个眨眼的功夫,好几个失去蛊虫的苗人,以及原形太大没有办法被背起?来的兽形幼崽悄无声息地?倒在了众人的身后。 不知道他们真的来不及叫出声,还是害怕同伴分心,所以才强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佑宁被岁偃拉着?,全?力奔逃,没有回头看,心却如刀绞,泪水沾满了她的脸。 “方七,放火!” 一入金淮宫宫门,岁偃在佑宁身后拍了一把,将其送到内院中,随后站住脚步,反身面向来势汹汹的追击者,瞥见落在尾部?的方七也跨过了宫门,他立刻高声指挥。 方七闻声当即扭头张嘴吐出一团巨大的火焰。 岁偃眼疾手快地?掐出一个敕火咒,借来一团奇火,混在方七的要妖火中一起?丢向追击者。 毕方是控火的妖族,她口?中的妖火非同一般,加上岁偃借来的奇火,两火相加,气势骇人,成功拦住了第?一波追击者的脚步。 众人继续往内院撤。 跨入内院,庄一雯道:“十万大山有一套防御术法,我教你二人,速来结阵!” 两人自然指的是佑宁与岁偃,他们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站到庄一雯身边,一比一复刻她的手法。 但还未学完,视野内已经出现了追击者的身影。 也对,金淮宫宫门到内院这点?距离在修士眼中根本不够看,上一次的火攻能拦下第?一波追击者的攻势,但后面还有那么多人,总有人善对抗火系法术。 “方七,想办法拦住他们!”岁偃抽空对方七到。 “狐六,我看你是想让我死?在这!”方七怒骂一声。 鸟却老?老?实实地?飞上天去。 她浮在半空中,深吸一口?气,身量顿时大涨,一对巨大的翅膀一扇,掀起?一阵飓风,将最前排光防备着?她喷火的人给吹飞出去。随后她对天长鸣一声,张嘴持续不断地?吐出火焰。 这一次的火焰是同她羽毛一样的青色。 虽是青色,但火焰中包含的气息与压制感较之前的火焰有天差地?别。 这是毕方一族的本命焰,喷一点?少一点?,不到万不得已之际,是不会使出来的。 毕方鸟的本命焰火属天下奇火之一,万物皆可烧,且这火是方七自己实打实修炼出来的,威力也比岁偃那用术法借来的要强上一些,源源不断的火焰再一次成功阻挠了追击者们的脚步。 “方七姑娘,我们来助你!” 怡源乡的妖族不愿自己什么都不做,只躲在几人身后,纷纷飞身上前,同样善火系的跟着?一道放火,其他的则立在方七身后为?她输送妖力。 妖族都知道团结,修行者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见碧霄突然飞身立于宫墙之上,冷声下令道:“放箭!” “唰唰”的声音响起?,数百只箭矢从各方朝着?空中的方七等人射过去。 方七展开翅膀,身周突然出现一个淡青色的防护罩,将空中所有妖物都包在里面,挡住了箭矢的袭击。 与此同时,她口?中的火焰明显减弱,显然展开防御罩消耗的灵力会影响本命焰火的输出。 火焰减弱,冲在第?一排的修行者们立刻有所察觉,有人立刻高呼道:“焰火减弱了,这妖物妖力不盛,能耗死?她,加油啊!” 原本连连后退的人群再次前压。 见状,方七咬牙,欲祭出精血,干脆一把火直接烧死?这群难缠的修士算了。 而宫墙上的碧霄不知何时握了一把弓箭在手,他张弓拉箭,箭尖对准方七的咽喉。 “咻”地?一声,箭离弦而去,重重地?撞在淡青色的防护罩上。箭尖与防护罩相接处登时满布蜘蛛裂纹。 感受到危险,方七立刻收回焰火,大喊一声:“狐六我撑不住了……朋友们,快跑!” 声音未落,“砰”地?一下,防护罩完全?破碎,箭矢来势不减,直指方七。 方七与众妖立刻逃散。 “阵成了,方七快回来!”恰逢此时,佑宁三人完成结阵,一道淡金色的防御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地?底升起?,将怡源乡众人护在里面。 方七以此生最快的速度蹿进即将闭合的淡金色的防御罩中,可与她一道的还有碧霄射出的那只箭。 那只箭犹如活物一般,紧紧咬着?方七不放。 在钻进防御罩的那一刻,箭矢追上了方七,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后方穿透她的喉咙,然后笔直地?插在地?上——方七浑身羽毛一炸,重重地?砸在地?上。 “方七!” “方七!” 一瞬的沉默之后,岁偃与佑宁同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两人一个箭步冲上前。 佑宁一把抱起?方七,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的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她脸上的眼泪彻底止不住,一边不停地?呼喊方七的名字,一边伸手去捂住她脖子上的伤口?,试图阻止从伤口?中不断涌出来的鲜血。 方七还是鸟形,细长的脖子软软地?搭在佑宁身上,鸟喙一张一合,却没有任何声音。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66节 “岁偃,救救她,快救救她……雯姨,医蛊,快用医蛊救救她!” 佑宁无措地?抬头看向岁偃,又看向跟着?围上来的庄一雯。 岁偃红着?眼一言未发,手上一刻也未曾停止地?往方七体内输送妖力。 然而那一箭带着?碧霄的灵气,在击穿方七的同时,灵气也在她体内炸开,将她的经脉妖丹全?部?炸得粉碎。岁偃的妖力如同泥牛入海,没半点?作用。 庄一雯打开自己腰间的木匣看了看,无奈地?摇了摇头,“蛊虫,都用不了。” “蛊王,拿回蛊王是不是就可以了?” 佑宁强迫自己轻柔地?放下方七,跪行于地?,爬到淡金色的防护罩跟前。 防护罩外是不停地?使用术法,试图攻破防御的修行者们。 她顶着?刺眼的术法光芒,一下又一下地?磕头,凄厉的声音透过防护罩,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 “碧霄道长我错了!我不该勾结妖物,求求你停下来吧……父皇,父皇!嘉宁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我不该夜闯皇宫,不该执迷不悟,求求您,看在我是你女?儿?的份上,把蛊王给我,救救她!” 透露着?绝望的声音让所有人不自觉地?停下了动作,一时间金淮宫内外竟只听得见“梆梆”的磕头声和?佑宁语无伦次求饶的哭喊声。 跪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甚至因为?早年的经历,她的身量明显矮于同龄人,更显瘦弱。明明是公主,千金之躯,眼下却涕泗横流,毫无形象地?跪地?磕头哭喊求饶。 围着?同伴的死?便让她崩溃成这样,如此心态当真能做出勾结妖物,祸害天下之事吗? 望着?她瘦弱的身躯,磕出血的脸庞,大部?分人心中不由?地?产生了一丝怀疑。 碧霄也不曾料佑宁会有这般反应,眼中的情?绪颇为?复杂。 站在皇宫外的李弘深与庄从南自然听见了宫内的动静。 庄从南突然出声道:“都到这一步了,陛下不会突然不忍心了吧?” 李弘深眼中确实染上几分不忍,他欲言又止,几番挣扎后,哑着?嗓子开口?道:“我已练成永生之术,嘉宁必须替朕揽下这份罪孽去死?……但她毕竟是皇家儿?女?,朕希望她死?也死?得有尊严……阿南,帮她救一救那只鸟吧,就当是我们对她的弥补。” 庄从南眼中闪过嘲讽,嘴上却乖巧地?答道:“陛下的旨意?,臣妾岂敢不从。一只鸟而已,臣妾救便是。” 她抬手理了理发髻,心中有自己的盘算。 那鸟妖的焰火看起?来十分厉害,若是控制住她,说不定能烧破李弘深的护体龙气…… 庄从南信步跨进自己的金淮宫,心中算计着?下一步的计划。 李弘深停在原地?,望着?庄从南的背影,眼中的不忍被一种?兴奋的光芒取代。 但是,除了几个坚定地?护在他身边的皇家护卫外,没有人看见。 第77章 77 .真凶 “孙老, 起阵吧。”李弘深的目光落到金淮宫那高高的宫墙上。 “遵命,陛下。” 一名身材矮小的皇家侍卫突然自队伍中跨出来,他抬起头,却是一名鹤发老者。 不是旁人, 正是当初在贞元观中让岁偃都有所忌惮之人。 但见他行至李弘深身前, 起势结印默念咒语,咒语念得极慢, 好似每一个字都要?经过万分挣扎才能吐出口一般, 而每吐出一个字,皇城上方?的云层便涌动得越厉害。 再说?金淮宫内。 随着宫人的通报, 围堵在金淮宫中的修行?者们纷纷让出了一条道?路来,庄从南闲适地从中穿过, 不紧不慢地走?进内院。 她看见了一直在磕头哭喊的佑宁,看见了正在安抚怡源乡众人的庄一雯,看见了给一只马上就要?咽气的傻鸟输送妖力的岁偃, 内心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她走?到防护罩跟前, 轻声道?:“安平公主, 你这是何苦?” 听见声音,佑宁猛然抬起头, 擦掉糊眼的鲜血和泪水,深深地凝视着她,道?:“德妃娘娘,求你,用蛊王救救方?七,只要?你愿意?救方?七, 我愿意?做任何事!” “让你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自述罪孽, 然后自戕谢罪也愿意?吗?”庄从南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不待佑宁回答,原本气若游丝的方?七不知哪来的力道?,突然挣扎起来,脖子上的伤口再度涌出大量鲜血,还夹杂着点点碎肉。岁偃不得不停下输送妖力的动作,抱住她,不让她再继续挣扎。 他看方?七的眼神?里头一次出现心疼这种情绪。 “佑宁,”他出声唤道?,“方?七让你不要?答应,也不要?求她。” 佑宁置若罔闻,仍盯着庄从南,“如果你们愿意?放他们走?……” 她眼神?一凛,伸手一握,手中蓦然出现一把灵剑。 她把剑往自己脖子上一横,“我愿意?。” 寒光四溢的灵剑贴在她脖子上却在瑟瑟发抖,好似不能反抗主人的命令,又不忍伤害主人,把自己憋得不停地颤抖。 这奇怪的画面登时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等等,那把剑是……”人群中有人看见灵剑,立刻惊呼出声,顾不得场合,奋力挤到最前面来,毫无形象地蹲在佑宁面前,隔着一层防护罩,仔仔细细地观察她手中的灵剑。 已经许久不曾被人如此轻视,加之内心暗觉自己即将功成,庄从南一时绷不住表面的和善,不悦地怒视来人,“你在干什么?” “别吵,”来人却根本一个眼神?都不给她,只顾着打?量佑宁手中的灵剑。 庄从南张嘴欲责斥来人。 碧霄从宫墙上飞身下来,行?至她身后,解释道?:“德妃娘娘,这位是南武洞川松观的艾春艾道?长。” 南武洞川松观,曾经压在承乾观头上的天下第?一观,如今虽然没?落了,但?底蕴犹在,该给的尊重还得给,而且现在并不是翻脸的时候。 庄从南不得不压下心头的火气,问:“艾道?长,你什么意?思?” 艾春瞧模样三十?出头,留着一撇小山羊胡,看着不太?正经的模样。 事实证明,也确实不太?正经。他仍旧不搭理庄从南,观摩完佑宁手中的灵剑后,转身朝着人群中喊道?:“真的是桂观主的昭明剑!” 人群中又挤出五人,皆打?扮朴素,有人衣服上甚至还有补丁。他们一脸兴奋地围上来,一边蹲下看佑宁手中的灵剑,一边七嘴八舌地讨论。 “当真是昭明剑诶!” “太?好了,没?想到我这辈子竟然还有机会看见桂观主的昭明剑!” “但?是为什么昭明剑会在这小丫头手里?她和桂观主是什么关系?难道?……是桂观主的私生女?!” “喂,你脑子呢?人家是公主,怎么可能是桂观主的女儿!” “如果昭明剑在这小丫头手里的话,那是不是说?明……” “闭嘴!” “够了!” 佑宁和庄从南忍无可忍地同时开口打?断川松观几人的讨论。 “德妃娘娘,我答应你的要?求,你能进来救方?七吗?”佑宁努力将事情拉回正轨。 “小姑娘,你要?救那大鸟的性命对吗?我也能救她,只要?你告诉我们你手中这把灵剑的来历,我不仅可以帮你救人,还能护着你们的人全身而退。这笔交易你只赚不亏,要?不要?考虑看看跟我合作?”艾春却抢在庄从南之前开口道?。 佑宁充满希冀的目光与庄从南杀人般的眼光同时落到他身上。 “此话当真?!”佑宁立刻转换目标,急切地道?。 “当然,我们川松观的人说?一不二!” “雯姨,能不能放他进来?” “可以。” 庄一雯手诀一掐,防护罩登时如活过来一般,“噗”地一下就将川松观几人都圈进了自己的范围内。 几人的一些列动作非常迅速,庄从南回过神?来时,艾春都已经跑到那大鸟身边开始给它喂药了。 “碧霄道?长,这几人是怎么回事?!”庄从南再也压制不住怒火,转头瞪着碧霄,恶狠狠地问话。 “德妃娘娘喜怒,”碧霄嘴上喊着息怒,但?敷衍之意?十?分明显,他皱眉瞧着川松观的几人,扬声问道?,“艾道?友,敢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难道?你们也要?与天下人为敌吗?” 艾春忙着救鸟,没?空回答,他的同门站出来解释道?:“诸位请先听我们一言,安平公主手中的灵剑名叫昭明剑,是我们川松观上任观主桂玉书桂观主的本命灵剑。” “桂玉书”三个字一出,人群顿时躁动起来。 不同于承乾观的心法功法深藏不传,川松观向来奉行?倾囊而授,而桂玉书此人更是将这一作风贯彻到底,从不吝啬自家心法,任何人只要?想学?他都愿意?教。今日聚集在皇宫中的修行?者堪称各门各派的精锐,其中年?纪大一些的,早年?刚步入修行?时都曾直接或间?接地接受过他的帮助。 如今再听见他的名字,很难没?反应。 “桂前辈已经几百年?没?有音讯了,万一昭明剑是这小丫头杀人夺宝抢来的呢?”当然也有人怀疑佑宁获得灵剑的手段并不正当。 川松观人摇头,解释道?:“昭明剑既是桂观主的本命灵剑,自然不是那等呆板死?物。此剑早已生出灵智,会自己择主,且只会认心思纯善之人为主。它既然选择了安平公主做主人,那么我们川松观便无条件相信公主……有这个前提在,我等师兄弟几人不得不提醒各位回想一下安平公主之前说?过的话。” 另一人接力道?:“安平公主曾以万民书为证,证明自己并无害人心思,更是直言我们面前的这位德妃娘娘才是罪魁祸首。有昭明剑在手,在下认为诸君也应该思考思考这种可能性,否则若是被有心人当枪使,坏了你我多年?的修行?,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们川松观好大的胆子!竟敢质疑本宫?”庄从南见川松观将矛头引到自己身上,怒不可遏,“看来川松观的道?长们也都被妖物蛊惑了,诸位道?长还愣着干什么?将他们几人与安平公主李嘉宁等人一起拿下!” 话出口,却没?有人动。 庄从南转身怒视在场的人。 这档口,地面突然剧烈晃动起来,那感觉就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众人脚下这边土地里翻身打?滚一般。 “快看,那是什么!?”突然有人指着金淮宫上空喊道?。 众人一边努力稳定身形,一边抬头往上看。 只见金淮宫上空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法阵,将整个金淮宫都罩在其中。 法阵显然正被人操纵着,疯狂转动,其间?光华流转,却是不详的血红之光。 地动得更加剧烈,甚至到了让大部分人都无法站稳的程度,耳边还隐隐响起痛苦的龙吟声。 众人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不好,是十?六字诛仙大阵!”有人认出了这充满不祥之色的法阵,高喊出声。 声未落,金淮宫众人,包括碧霄都变了脸色。 十?六字诛仙大阵听名字便知道?是极其霸道?的杀阵,神?鬼皆可诛。此阵乃上古流传下来的阵法,威力大的同时,也极其复杂,当世也只有一本残本留存,它的存在基本上只能向如今的修行?者们展示上古时期修士的强大而已。 但?是,没?想到如今居然有人能将此阵复刻出来! “是谁开启这等杀阵?这是要?把我们所有人都杀掉啊!” 如此复杂的法阵,当今世上谁有这个能力将其复原又复刻出来呢? 碧霄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名字——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67节 “李弘深!”身旁一道?满含怨愤的女声道?出了他脑海中的名字。 庄从南望着头顶疯狂旋转的阵法,忆起将自己支进这金淮宫中的人,顿时明白了一切,她恨得眼眶红欲滴血,“李弘深,你竟然连我也算计在内,你骗我!!” “哈哈哈哈,阿南,为何如此生气?从你跟朕出山起就应该知道?你我都是一类人,你有你的算计,朕又怎么可能对你毫无防备呢?”李弘深蓦然出现在血红色法阵之外的空中。 夜风吹得他身上的龙袍衣袂翩跹,他脸上丝毫不见往日的仁和之色,只剩无尽的喜悦与疯狂之态。 “陛下?”碧霄望着这样的李弘深,脸上头一次出现迷茫之色。 “朕的好国师,还有诸位道?长,你们现在一定很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看在你们马上就要?死?的份上,朕大发慈悲让你们死?个明白好了,”李弘深的目光从震惊的众人面上扫过,心中的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这群受天道?眷顾,拥有漫长寿命的天之骄子们,也有被自己彻底踩在脚下的时刻,“其实你们追杀的安平公主说?的没?有错,造成今日天下这般局面的确实是你们面前的德妃娘娘……哦,还有一个朕。” 众人大惊。 李弘深接着道?:“不过没?关系,罪魁祸首德妃庄从南马上就会受到惩罚……” 话音未落,头顶血红色的法阵中猛然射出一道?红光,将金淮宫中的庄从南从头贯穿! 庄从南立刻瘫倒在地,脸上带着愤怒与不可置信,四肢断断续续地抽搐着。不知是李弘深有意?,还是她身负蛊王,被红光当头贯穿,她还未咽气,张嘴吐出自己最后的诅咒。 “李……弘深……你不得、好死?……你会有报……” 话未说?完,又是一道?红光砸下,庄从南被当初砸成齑粉。 “阿南你可是身怀蛊王的人,朕即便不忍,也不敢留你全尸,只好将你和你身上的蛊王一起化成灰了。”李弘深幽幽地道?,“至于朕么,朕当然也会受到惩罚……那就罚朕背负这份沉重的罪孽永远活下去好了。” 第78章 78 .天命 “朕从年少时就一直在想, 纵观古今历史,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没有仙缘,且寿命至高不过古稀耄耋。反观你们这些人,寿岁百数, 更有甚者能经历王朝的变更, 依旧身居高位……凭什么?明明朕才是真龙天子,天下之主不是吗?” 碧霄的声音因愤怒而显得有几分沙哑, “那陛下可否思考过天下苍生的处境?您可知道您所做的这一切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灾难?要先有百姓, 才有您的天下!” “朕当然考虑过他们……准确来说,朕这么做也?是为了他们, ”李弘深回答得十分理直气?壮,没有半分后悔之意, “政权的更迭对百姓来说才是最大的苦难,只要朕永生不死,永远坐在那?个位置上, 就能从源泉上解决这个问?题, 不是吗?” “那?些天窍期的孩童呢?”方七的状态稳定下来后, 佑宁总算有精力来面对眼前发生剧变的局面,她站到防护罩跟前?, 望着李弘深的双眼盛满失望与恨意,“一个孩子背后就是一个家庭,就是一份希望,为了你的狼子野心,你毁掉了多少人的希望你知道吗?” 李弘深满脸的不屑,“只是一些天窍期的孩子而已, 朕不是留下了那?些幼童没有动吗?等将来他们成长起来,一样是新的希望, 一样可以?生养下一代,对朕的国家并没有什么影响……所以?牺牲掉他们,换来永世的和平是他们的荣幸才对!” “所以?你处心积虑,引这些玄门?精锐入宫,又不惜大费周章布下这十六字诛仙大阵,不过是怕时间一长,会暴露你这所谓的永生来得卑鄙,你就是要杀掉这些可能会妨碍你打造理想国,甚至是讨伐你的修行者?”岁偃也?行至佑宁身边,眼神冰冷地看着李弘深。 “是,但不完全是。”李弘深负手道,“我大庆自建立以?来,推行道法,鼓励修行,为的是壮大国力。但你们这些修士竟然胆敢与皇家争权,完全忘了自己的今天是怎么来的!朕没有那?么多耐心,所以?干脆把你们都灭了,留下外面那?些草包安抚人心,以?后有需要再扶持一些听?话的玄门?起来也?足够……以?后的天下,事无巨细,都掌握在朕的手里;以?后的天下人,也?只会知道,朕乃天命所归,天降永寿,无人能反。” 所有人都知道,李弘深已经因他自己的野心失去了理智,再多说也?无益。 没有人再继续质问?于他,转而冥思苦想,该如何从这上古杀阵中逃出去。 可李弘深并不愿意这么就放过面前?的这群人,尤其?是碧霄。他这个人深谙杀人诛心之道,突然扬声道:“说起来,朕能顺利走到今天,还要多谢国师的帮忙。若没有国师十五年前?那?番预言,朕还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走这么一步险棋,毕竟这中间要是有任何一环出了差错,朕可就身败名?裂了……这样吧,只要国师你愿意亲自动手,杀了在场的所有人,朕愿意饶你一命,以?后,只要朕还在,你就永远是大庆的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永不动摇。” 在场的修士们立刻防备地看向碧霄道长,更有甚者已经悄悄摸上了手中的法宝。 他们将自己代入碧霄的处境,听?到这样的承诺很难不心动,推己及人,自然会质疑碧霄的立场。 碧霄没有作答,脸色却十分的难看。 岁偃扫了碧霄一眼,冷笑道:“碧霄道长,天道降下谕示给你的时候,可曾告诉过你,你会面对今天这般局面?” 这一句质问?,让碧霄的脸色更加难看,甚至透露出一股不正常的苍白。 不需要岁偃点破,他自己也?幡然醒悟,佑宁出生时他亲口?说出的那?个预言错的有多离谱。 安平公主不是“灾星降世”,而是拯救李氏皇室危机的关键才对! 他原本?也?是皇家血脉,入道这么多年,除了除妖驱邪,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为李氏占卜祸福,趋利避害,延续统治。李氏确实?是天命所归,所以?以?往遇到关系其?统治的危机时,天道会降下谕示,告知他危机的来源。但这一次,祸首出自李氏本?身,天道谕示只能另辟蹊径,告知他解决的办法。 然而他被经验遮住了眼,辜负了这份预警。 这一刻,碧霄意识到自己为如今这份祸事贡献了多大的助力。 丹田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他听?见自己身体?深处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脸色一白,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有一物?同时自喉间呕出,掉在地上。碧霄低头一看,是一颗圆润碧绿的玉珠——正是当年他出生之时,口?衔的那?一颗。 只是如今这玉珠之上,布满裂纹,就如同他的道心一般,支离破碎。 “哈哈哈哈哈,”看着这一幕,李弘深仰天大笑起来,笑毕,他脸色一寒,冷冷地道,“好了,事情的原委诸位都已知晓,接下来就请安心的上路吧……孙老,开阵!” 众人头顶巨大的血红色法阵倏然停止旋转,开始疯狂闪烁红光,一股恐怖的压迫感从法阵中蔓延出来。 修行之人五感敏锐,直觉也?很准,在这一刻所有人心中的警铃都被拉响,他们没有心思再去思考其?他任何东西,绞尽脑汁回忆自己所学?的所有防御术法,翻找自己的法宝。 岁偃变回原身,巨大的墨色狐狸几乎占据了防护罩中整片空间,他的九条尾巴一挥,将怡源乡众人和方七以?及川松观几人都护在身下。 而佑宁被他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十六字诛仙大阵是上古大阵,开启此?阵需要消耗的灵力甚大,即便是孙成林,除开打碎庄从南的那?两击,他剩下的灵力最多只够一击,我会替你挡下这一击,若能挡住,法阵消散后立刻逃走知道吗!?”墨色的狐狸垂下头,一双眼眸深深地凝望着她。 佑宁没有回话。 墨狐的眼眸中流露出焦急,他张口?欲言。 佑宁却突然踮起脚,伸手捧住他的脸,一吻印在他的鼻子上,堵住了他后面所有的话。 属于她的气?息瞬间将他包围。 她很快便退开了,心中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十六字诛邪大阵将金淮宫这一方天地就罩在了法阵之中,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也?就是说,可以?把这个法阵看做一个实?物?。 她要借阳极雷霆术招来天上的雷霆之力,雷霆之力落至她身边必然要劈开这阵法。 一个是上古阵法,一个是天地之力 ,她要赌这两者之间的消耗。 最好的结局是两者刚好相?互抵消,最坏不过雷霆之力无法击碎法阵,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左右都是死,何不搏一搏? 佑宁开始掐诀默念咒语。 岁偃看透了她的想法,眼中的焦急化作一丝笑意。 他抬起狐首,长啸一声,狐口?喷出大量黑色烟雾,将他的身体?都包裹在其?中,形如防御。 阳极雷霆术于佑宁而言已经烂熟于心,她不带任何思考,飞快地念完咒语,掐完手诀。 无数毁天灭地的红光与一道震天撼地的雷霆同时落下。 被困在阵法中的众人闭眼咬牙,迎接这最后一击。 雷霆的速度更快,先一步劈在血红色的法阵之上,法阵之上瞬间出现数道裂纹。 然这时,红光也?已落至地面,它重重地击在所有人展开的防御之上——半数人的防御被贯穿,如庄从南一般,顿时被红光贯穿,带着一脸的绝望与不甘,倒在了地上,没了气?息。 还有一半的人,防御被击碎,但,人还活着。 十万大山防御阵法内的众人与碧霄皆是后者。 “我……我们还活着?”幸存的人不敢相?信地喃喃道。 “法阵有裂纹,这是个机会!攻击法阵啊道友们!”川松观的人从岁偃身下钻出来,抬头望见头顶法阵上的裂纹,顿时高喊道。 众人闻声望去,发现的确如此?,心中顿时被希望填满,劫后余生的热血沸腾,被欺骗的愤怒以?及对李弘深卑劣行径的痛恨让所有人的情绪达到巅峰,众人纷纷祭出剩下的灵器法宝,飞身而起,用劲全身力气?狠狠地往法阵的裂纹上砸。 法阵上的裂纹顿时再度扩大。 金淮宫外,法阵受损导致孙成林被反噬,蓦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衰败下去。 李弘深却没空顾及他的情况。 他发现金淮宫内并没有如自己想的那?般全灭,竟然还有一半人活着,顿时又惊又怕,他大吼道:“孙成林!快快快!再开阵,杀光他们!你不是说此?阵一开,绝无活口?吗?!开阵,开阵啊!” 孙成林已无力再开一次杀阵,他忍着反噬之痛,断断续续地提醒李弘深道:“陛下、老道已无力开阵,请、请陛下快逃……” 话未说完,漆黑的天幕之中突然金光闪现。 有一物?浑身散发着金光,自云间缓缓坠落,它落至裂纹满布的法阵之上,刚一触碰到法阵,后者便如纸糊的一般,瞬间破碎,化作无数红色碎屑,散落在地。 孙成林惨叫一声,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李弘深面无血色,知自己功亏一篑,衣袖一挥,立刻遁身远逃。 “仙官令!是仙官令!” 金淮宫内的众人被天降金光吸引了注意力,待它落至宫墙之中时,总算有人辨认出了金光中的东西。 竟然是天上降下的仙官令——得此?令者,只要完成令牌上的任务,即可原地飞升! 所有人不由地牢牢盯着这金光,看它到底会落到谁的手里。 在万众瞩目中,包裹着仙官令的金光落到了佑宁手中。 令牌一入手,一行金色的大字便出现在她的面前?。 所有人都能瞧见那?醒目的大字。 令牌上书?:大庆皇帝李弘深,残害生灵,作乱人间,罪不可赦。天赐仙令,允李氏二女李嘉宁持令诛之,不担人伦之罪,不获天道承负,令成则飞升。 “李嘉宁接令。” 此?话一出,金光顿时钻入佑宁的眉心,她只觉体?内瞬间充满力量,身体?都轻了几许。 “佑宁,上来,那?狗皇帝逃了!”岁偃俯下身对佑宁道。 佑宁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令牌,眼神一凛,握紧令牌,翻身跨坐到岁偃背上。 黑色的狐狸踏步而飞,四足在空中一点,便化作一道光,追着李弘深逃跑的方向而去。 李弘深一身法力并不是自己修练来的,而是靠着庄从南从别处夺来的,术法的使用也?非常不熟练,哪里比得过岁偃。即便他先逃一步,仍旧很快被后者追上。 岁偃一道术法打过去,立刻将其?击落在地。 凑巧,掉落之地正是姜文君的昭明宫。 李弘深重重地摔在地上,还未回神,佑宁从岁偃背上跳下,一脚踩在他胸膛之上。 她一句废话也?不说,举起灵剑照着他的心脏便要刺下。 “佑宁……” 突然传来姜文君惊恐的声音。 佑宁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向前?看去。 姜文君不知何时站在寝宫门?口?,她身着一身睡衣,身上只批了一件雪貂斗篷,头发垂散,显然刚睡醒的模样。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68节 金淮宫中闹成那?样,她这昭明宫竟是一点也?不受影响。 看来李弘深是真的很爱她。 “佑宁你在干什么?你这是要……弑父?”姜文君瞪大眼睛瞧着眼前?这一幕,满脸的难以?置信。 “文君……”李弘深蓦然挣扎起来,一边呕血,一边厉声呼喊姜文君的名?字。 佑宁被他这一挣扎拉回了神智,她收回目光,眼神一冷,抬手干净利落地将灵剑扎进李弘深的心脏中,灵剑剑气?立刻绞碎后者的心脏。 李弘深浑身一抽,脑袋一偏,暂时没了气?息。 但佑宁没有忘记他已借天窍期孩童的性命修成永生之术,并没就此?拔剑,反而双手握住剑柄往下一送,用灵剑将其?钉在地上。 她没有任何停顿地掐出一个敕火咒,借来一抹三昧真火,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丢到李弘深身体?上,然后才收回灵剑。 小小的三昧真火瞬间往上蹿了一大截,将李弘深整个人都包了起来。 李弘深果然还未死,立刻发出惨叫,倒在地上一边翻滚试图灭火,一边厉声向姜文君求救:“文君救朕!文君救救朕!快让她停下!” 眼前?发生的一切让姜文君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她呆呆地立在原地,直到听?见李弘深的惨叫才回神。 她六神无主地看了看变成一个火人的李弘深,又看看佑宁,讷讷地开口?道:“佑宁,他是你的父皇啊,你如何能……” “今日他不死,我便要死,”佑宁头一次用如此?冷淡的语气?和姜文君说话,“母妃,你要选我,还是选他?” 第79章 79 .放弃 两个人隔着惨叫连连的李弘深无言相望。 姜文君蓦然苦笑一声, 缓步上前,道?:“我这一生,似乎一直都在面对选择,然而每一次, 好像都选不对。” 佑宁脑中灵光一闪, 问道:“姜文远进京后态度大?变,是你?授意的?” 泪水从姜文君眼中滑落, “是我, 你?不要怪阿远,他也是迫不得已……庄从南抓了祯儿和怡儿威胁于我, 她在他们心间种下蛊,若是阿远帮你?, 蛊虫就会破体?而出,夺走他二人的性命……佑宁,换做是你?, 你?会怎么选择?” 佑宁嘴里?泛苦, 苦得她视线都开始模糊, “两个人的性命确实比我一个人更值当,更何况……” 更何况双生子日?日?伴在你?身边, 而我早被你?放弃,亲疏远近,谁都明白。 姜文君已行至李弘深跟前,只要在跨一步,他身上的三昧真火就能渡到?她身上去。 佑宁开口欲提醒,可胸口隐约哽着一物?, 最后话?出口却变了一番模样,“他身为天子, 却拿天下人满足自?己的野心,招来天命诛杀。今日?即便是你?要求我放了他,我也做不到?……他今日?必须死!” 姜文君泪流满面地望着脚边的男人,他的哀嚎较之前已经弱了几分。 泪光如星辰碎在她眼中,让她十分的美貌更进一层。 “我不会让你?难做的。佑宁,我和陛下对你?来说都不是合格的父母,自?你?出生起对你?做了太多过分的事,所以,我没有立场也没有那个脸面让你?放弃自?己的安危,饶过他,”她眼中含泪,嘴角却带笑,一双眼睛定在李弘深身上,不曾移开,“但?是陛下与我青梅竹马,不论是在东宫,还是在皇宫,都不曾辜负于我,我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她一边说话?,一边朝李弘深伸出了手。 佑宁一惊,立刻欲上前拉开她,“你?干什么!?三昧真火会连你?一起烧掉的!” 她的动作比她更快,已经握住了李弘深的手。艳丽的火焰立刻顺着两人相触的手腕,蹿到?她身上,将她整个人包进火里?! 从小?娇生惯养,肌肤吹弹可破的淑妃娘娘在这熔皮蚀骨的奇火面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佑宁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望着眼前的两个火人,口中的苦涩化为尖刀刺向她的心脏,“你?这是在逼我……” “佑宁,”岁偃变回人身,将她搂紧怀里?,心疼地遮住她的眼睛,轻声?道?,“不要看。” 火中的姜文君已经偎依进李弘深的怀中,她温柔缱绻的声?音响起:“陛下,太子殿下无论品性与才华都担得起那个位置,把祯儿和怡儿交给他,臣妾很放心,您应当也很放心吧?” 李弘深安静无言。 事实上,他从在姜文君被火焰包裹住的那一刻起变得安静。 姜文君并不在意他的安静,还在继续,“陛下,您的理想与抱负妾身一直看在眼里?,但?是路选错了,也当坦然地接受结果,这是您在东宫的时候教给妾身的道?理,不知陛下还记得吗?不记得也没关系,妾身跟您说这些,只是想告诉您,不管您走哪条路,妾身都会陪着您一起,您不要怕。” “所以,我们去往我们该去的地方,把天下还给孩子们吧。” 沉默许久的李弘深终于出声?了,“嗯。” 话?音刚落,隐隐之中一直延缓三昧真火燃烧的无形之物?突然消失,火光大?涨,李弘深与姜文君两人顷刻间被烧为灰烬。 风起灰扬,姜文君最后一句道?歉也被吹散在了风中。 “对不起,佑宁,我这一次好像也没有选对……希望你?下辈子,能有一对爱你?的父母。” 佑宁无力地跌坐在岁偃怀中。 岁偃紧紧地抱着她,一只手不停地轻拍着她的后背,掌心的温度顺着背心钻进她的身体?,一点一点修补她被割碎的心。 许久,佑宁带着哭腔,低声?地道?:“不论是双生子还是李弘深,她从来都没有选过我……为什么?既然不选择我,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呢?” 清官难断家务事,岁偃无法去评价姜文君的选择,只能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佑宁,不要怕,我还在,我会永远无条件地站在你?这边,你?不要怕……” 然而,怀中之人却已晕了过去。 说是晕,其实是她的灵魂被带去了别?处。 佑宁只觉得眼前平白无故白光一闪,耳边岁偃的声?音便逐渐远去。 她立刻睁开眼,发现自?己立在云端,四周白茫茫一片,空无一物?。 “大?庆朝二皇女李嘉宁。”倏地,有人在叫她。 她警惕地看向声?源处,“谁?” 一名手持铁质的符节,长须白发的老者自?云雾中信步而来——正是当初在寿岁空间中,见过一次的那名老仙人。 “是您,”佑宁认出了来人,放下警惕,抬手一揖。 老者笑眯眯地抚了一把胡须,道?:“你?成?功诛杀作乱的人皇李弘深,完成?仙官令,得到?了原地飞升的机会。” 佑宁面露不解,她曾见过桂玉书完成?仙官令飞升时的景象,那时天降霞光,他额显仙印,随后便自?行上天复命去了,并没有出现仙人来接这一出。 老者感受到?她的疑惑,解释道?:“你?应当有所察觉,其实你?并非凡人,而是我天庭下凡历劫的仙人。” 佑宁点头。 “你?劫满功成?,回归神位自?然与凡人修行飞升不一样,我来接你?,是为了带你?去洗尘池,洗去凡间尘缘,助你?神格归位的。” “洗去尘缘……后会怎么样?” “会洗掉你?在凡间的缘分羁绊,让你?忘掉一些强烈的情?感,比如爱,又比如恨。” 佑宁未做思考,果断拒绝道?:“我不愿洗去尘缘。” 老者笑容未变,“为何?据我所知,你?这一次历劫,在人间的日?子过得并不愉快。” “确实,但?即便如此,我也有我不愿舍弃的记忆。” “若是不洗去尘缘的话?,你?便无法飞升也不要紧吗?” “若是如此,我愿意放弃这次飞升的机会。”佑宁回答得十分干脆。 她才体?验过被人抛弃的滋味,不愿让岁偃也体?验这种糟糕的情?绪。 “若您心意已决,那么在下自?当尊重……告辞。”听她一拒绝,老者居然一句挽留都没有,扭头就要走。 “等等——”佑宁急忙将人喊住。 “改变主意了?”老者回身也很利落,好似就等着她这句话?。 佑宁却是摇头,问道?:“佑宁心中还有许多疑问,想请仙人解惑。” 不待他开口回答,她又补充道?:“我完成?仙官令是事实,虽是自?愿放弃飞升的机会,但?是用这个机会换仙人答疑应当是可以的吧?” “自?然,有何问题请说。” 佑宁丝毫不客气,张口就问了个大?的,“此番凡间动乱甚大?,人皇又身死,后面的世道?当如何?李氏又是何结局?” “恶妖已出,玄门生怨,皇权不稳,凡间世道?还会动荡一段时日?。不过李氏气数未尽,十年之内必出一位名垂千古的明君,之后的世道?会在他的努力之下快速恢复正轨。” “明君是指如今的太子李嘉玺?” 老者笑而不语。 佑宁了然,又问:“苗疆蛊王被毁,那些被放出来的恶妖该如何处理?还有那些无辜惨死在这无妄之灾中的人,当真要这般认命了吗?凡间有句话?,‘好人有好报’,他们一生都在为天下,为苍生,实在不该这样死去。” 老者似乎早料到?她有此一问,回答得不假思索,“蛊王被毁,但?你?还在。那些受波及死去的人也并非完全没有返阳的希望,同样因为你?还在。” “我不明白。” “你?本为仙人,下凡历劫是为苍生,身负大?功德。你?身上的功德金光足够将所有恶妖重新封印,且比用蛊王布下的封印更加结实。而那些心存善念却无辜枉死之人同样能借由你?身上的功德金光重获新生。而且一切,只要你?愿意,都能实现。” 佑宁眼神一亮,“当真?我该如何做?” “你?若想好了,我可以抽出你?身上的功德金光,完成?封印与赐福,”老者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但?是,我要提醒你?,功德金光与寿岁是不可分割的,抽走功德同时也会抽走你?的生机与寿命。” 佑宁沉默了一瞬。 这个节骨眼上,她突然想起了当初在东望山,白泽回答她的那个问题。 原来那个回答是这个意思…… 她半是悲伤,半是释然地笑了一下,道?:“我愿意,劳仙人帮忙。” “好。” 老者手中的符节往她额间一点,佑宁顿觉身体?一轻,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 “你?是一个英雄,英雄无迟暮,我留下了一点仙力在你?体?内,能保你?肉身不老,也留有一些时间给你?去和你?心爱之人,眷恋之人好好道?个别?。” “多谢仙人,”佑宁拱手深深一揖,“最后一个问题,我想知道?我和岁偃,是否早有前缘?” 老者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称得上狡黠的笑容,“这个需要你?自?己去看了。” 他衣袖一挥,佑宁脑中平白多出了一段记忆。 看完以后,佑宁了然一笑。 * 发现佑宁昏睡过去,岁偃没有叫醒她,而是抱着她静静地坐在原地。 这一夜她经历了太多,像这样力竭昏睡过去也挺好,至少能休息一番。 可不到?一刻钟,她便嘤咛一声?,幽幽转醒。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岁偃觉得她睡醒脸色反而苍白了许多。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69节 他想问问她的情?况如何,她却先一步开口,急切地道?:“岁偃,快带我去太子东宫!” “现在?” “对,就是现在,晚了可能要出大?事。” 见她神色紧张,岁偃不再多问,将人背起来,道?:“我知道?了,你?不要急,我这就带你?过去。” 两人刚跨出昭明宫,便见白琮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 “佑宁姑娘,不好了!那玄门修士中突然有人起头,说李氏皇族背叛他们在先,不愿再接受李氏的统治,纠集了大?帮人手,正在去往东宫的路上,看模样似乎是要对东宫太子不利!” 佑宁与岁偃两人同时变了脸。 “什么?!” “这群傻子,怪不得会中庄从南和李弘深的计,当真是没有半点脑子!” 第80章 80 .祸平 岁偃背着佑宁, 与白琮一道火速赶往东宫。 “碧霄呢?他也是李氏子弟,难道眼睁睁看着那些脑子不清醒的玄门修士对东宫太子不利?” 白琮回答道:“你说对方七放箭的那个道士?他道心破碎,修为尽毁,哪里还镇得住那?些别有用?心的修士。” 岁偃冷哼,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三?人赶至东宫, 万幸被怂恿的修行者们尚未冲破东宫防守,正在宫门前?与什么人对峙。 岁偃落至对峙双方中间, 随后发现, 守住了东宫宫门,拦下了愤怒的修士们的不是别人, 正是没赶得及汇合的李旭尧与他带的那?一队怡源乡人。 虽然佑宁等人当时没有等李旭尧赶来,但他们在集合点留下讯息, 上述后续安排。显然李旭尧看见了讯息,随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宫中。 到底是李氏气数未尽,途径东宫时让他撞见了修士围攻东宫。李旭尧与太子李嘉玺相隔天南地北, 却是旧识, 前?者折服于后者的修养品性, 一见此状,当即改变行程, 留在东宫,拦下了欲要冲破东宫的修士们。 前?有佑宁当众接下仙官令,后有庄一雯带来怡源乡苗人使用?医蛊为受伤的修士疗伤,如今乍见怡源乡之人,饶是被撺掇着要报仇的修士们也不由地冷静了几分,不曾硬闯东宫。 “诸位冷静一下, 太子殿下麟凤芝兰、高山景行,我等远在边陲都知其美名?, 他断不是诸位口中那?等昏聩庸碌之人!”李旭尧焦头烂额地站在两队人马之间,极力劝阻。 “出事之前?,天下谁人不知他李弘深‘英仁’之名?,可?实际上呢?那?厮阴毒狂妄,害死我们多少师兄弟?!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让我们如何信任他的儿子?” “对!谁能保证他不是下一个?李弘深?我们玄门修行为的是自己,为是天下百姓,不是为了他李氏,他们担不起?我们的信任,就趁早让位,能者居之!” “我倒是想知道,你们口中的能者指是谁?”岁偃放下佑宁,冷若冰霜的视线往修士人群中一扫,“不会是岱城城主吧?” 躲在人群中的岱城城主戚开宇一见到岁偃,恨不得立马缩进地里去,他还记得承乾观那?一会被他砸碎本命灵器导致修为下跌的事。彼时他们几人联手尚不足以制服这只狐狸,如今只剩自己一人,更不用?想。 唯恐自己再被这狐狸盯上,戚开宇急忙给自己人使了个?眼色,分散在人群中的岱城的人赶紧悄悄地退至人群末端,安静如鸡地缩在后面,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被怂恿来此的修士多为一根筋的激情人士,因着一腔怒火做出不理智的事,当不再有人煽风点火,又有人出面按下这股怒火时,他们的理智也会回笼。 众人一想,大庆建立至今数百年一直由李氏统治,除了李弘深以外?,李氏历任皇帝兢兢业业,爱民如子,实乃明君。即便是李弘深,他在位的十多年中,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要说现在找人来顶替李氏,心中搜了一圈,还当真没有合适的人选。 有来自西南的玄门出声道:“驻守西南边陲的忠肃王与其子就很合适……啊不对,他们也是李氏子弟。” 听见有人提到自己,李旭尧立刻拱手道:“在下正是忠肃王之子李旭尧,承蒙厚爱,感激不尽。然不瞒各位,在下自认才貌品性皆不如太子殿下,勤国爱民之心也不及殿下万分之一,还请诸位莫要强逼吾等萤火与日月争辉。” 佑宁借机出声道:“我知诸位因李弘深之事对李氏心生?芥蒂,多有怨言;安平斗胆,烦请诸位再给李氏一个?纠错补正的机会,我向诸位保证,太子李嘉玺绝不会是第二个?李弘深。” “安平公主,我们其实是愿意相信你的……但是这人心隔肚皮,你要如何替别人做担保?况且,你完成了仙官令,不日便将飞升,到时候这凡间的事又与你有多大的关?系呢?” “我愿用?性命起?誓,若将来我因个?人私心,做出坑害百姓,祸害天下之事,将永受雷刑,永不超生?。”东宫大门突然被人从内部?强行打开,太子李嘉玺挣脱开欲拉住他的宫人,衣衫凌乱地走出来。 皇宫之中不乏敏锐之人,皇后便是其中之一,她?早察觉风向不对,特派了人来东宫做保护,同时也为了防止太子冲动行事,丢了性命。 修士围堵东宫,在门外?的叫嚣太子都听在耳中,所受的父子君臣之纲让他升起?替父认罪请罚的心思,然还没动就被皇后派来的人给拦下来了。直到佑宁出现,东宫众人有所松懈,这才让他找到机会,挣脱束缚。 不过他也明白,眼下的情况,比起?认罪,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去做。 “祸是李氏引出来的,当由李氏子弟负责解决。烦请诸位予我五年时间,我会偿还父皇所造罪孽。若五年之后我没办到,届时无需诸位动手,我会自请退位,带着李氏族人,永离皇都。” 佑宁适时递出手中灵剑,道:“各位都知道此剑乃川松观前?任观主桂玉书前?辈的灵剑,只认纯善之人为主。今日我当着诸位的面,将此剑交予太子李嘉玺,若他能叫灵剑认主,希望各位能看在我与桂前?辈的面子上,再给李氏一个?机会。” 所有人无言,紧紧地盯着佑宁手中的灵剑。 佑宁看向李嘉玺,后者也定定地看着她?。 “太子哥哥,试剑吧。” 太子咽了咽口水,中心有几分忐忑,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伸手接过佑宁手中的灵剑。 灵剑一入手,瞬间乖巧柔顺地缠在他的手腕之上,亲昵地磨蹭着他。削铁如泥,能一剑刺破妖族肉身的灵剑未伤他丝毫——这是灵剑认同他的意思。 李嘉玺长舒一口气,说不清是释然还是庆幸,鼻头微微发酸。 佑宁扬声对众人道:“此柄灵剑以后将作为李氏的试金石——从今往后,只有被灵剑认可?之人才能被列入诸君之列。且即便登上皇位,若有一天失去灵剑的承认,不论我在何地,都将亲自肃清家门,这是我对诸位,对天下的承诺。” 现场一片沉寂。 众人看看目光坚定的少女?,又看看她?身边那?清俊挺拔,目露悲悯的青年。两人的面貌有只有三?分相似,但这一刻,他们身上的气势却如出一辙。 就,再相信一次吧。 心底有个?声音这般说。 天空不知何时有雪花飘落。 众人抬头望去,发现原本洁白的雪花隐约透出淡淡金色和紫色,很是稀奇。 “师兄!快回金淮宫,师弟醒了!师弟醒了!” “师姐,你快回来,师父他老人家醒了!” 突然,数道传音符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划破黑暗,落至东宫门前?。传音符来带的消息出奇的一致,俱是说被十六字诛仙大阵红光击杀掉的修士离奇复活了! 众修士大惊,再也无暇顾及其他,纷纷祭出法宝往回赶。不过眨眼的功夫,东宫门前?便只剩下佑宁等人。 “佑宁姑娘,仰阿莎传信,说方七姑娘也醒了!”白琮也收到了庄一雯的消息,皱了一晚上的小脸总算露出了笑意。 “太好了,”佑宁同样?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岁偃,我们去看看她?吧。” “嗯。” 岁偃自觉背起?佑宁,踏步飞身而去。 “殿下此处既已无恙,臣便告辞,”李旭尧抬手指了指自己身后众人,“臣还要将这些朋友带去金淮宫汇合。” “今日多谢世子仗义执言。”李嘉玺道。 “臣子本分而已,”李旭尧突然朝李嘉玺行了一个?郑重的礼,“臣始终相信殿下,殿下也应当相信自己的选择。” 人明明已经走远,东宫门前?空无一人,但李嘉玺仍立于宫门前?。许久之后,他握紧手中的剑柄,喃喃道:“我不会辜负你们的。” * 所有的隐患与潜藏的动荡都消融在那?处突如其来的小雪中。 四处作乱的恶妖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有天降神兵一般。 死在金淮宫中的修士,只要是身体齐全,未曾做过坏事的,衣衫被白雪浸湿后都恢复了生?机,被自己的师门带了回去。 而那?些在术法攻击中肉身的化为灰烬怡源乡妖族,神魂未灭,雪停之后以原形幼崽的形态出现在金淮宫的宫院中。 没有人再关?心李弘深与庄从南做的那?些事。 但李嘉玺依旧选择将一切真相公之于众。 李弘深身死,李嘉玺在皇后及其母家的协助下顺利登基,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了一份罪己诏。说是罪己诏,其实是公布李弘深的所作所为。 父债子偿,李弘深对世人犯下的罪孽由他来偿还。 每日下朝之后,他便前?往午门,在午门之前?,所有百姓的注视之下,跪半个?时辰。 不论风雨,雷打不动,持续一月。 起?初,有因在恶妖之祸中失去家人悲愤难消的百姓躲在暗处朝他丢菜叶和鸡蛋。 当然这些东西都被午门值守的护卫拦下,并未砸在他身上,但却砸在他心头。 日子需要继续过,悲伤终究会被时间抚平,回归平静之后的天下人明白,这场灾祸怪不得这位年轻的帝王。 没有人再来朝他丢东西,反而会在下雪下雨时为他送来一把油纸伞。 悄然改变的除了百姓对李嘉玺的态度,还有一个?传言。 据说十五年前?被称为“灾星降世”的安平公主实际上并不是灾星,而是实打实的仙人下凡,来拯救天下于水火之中。她?出生?时的那?些天地异象也是老天爷感念她?功德的表现——所谓“灾星”之说,不过是上一任国师修为不精,搞错了而已。 至于那?位国师的下场?听说是法力尽失,被削职流放啦! “所以你们呀,以后不要随便去说别人家的事,要是传错了话,害了别人的生?活,下场就跟那?碧霄国师一样?,知道吗?”街边有妇人这般教?育自家的孩子。 一旁一名?衣衫散乱,看不清面貌的流浪汉倚墙而坐,听完妇人的话,无声地苦笑。 * 如之前?承诺的那?般,所有事了,一切都步上正规之后,佑宁与岁偃一道带上方七穿过界门去往妖族的地界。 他们先将方七送回了梧光山。 毕一亲自来,从他们手中接过方七。 那?日那?场雪,帮方七凝回了破碎的妖丹,却补不回她?这么多年的修为,如今连人身都变不出来,只能从头开始修炼。 “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她?。”岁偃第一次向毕一低下头。 毕一轻轻抚摸着方七的羽毛,摇头道:“不怪你,这是方七该历的劫数。” 方七在毕一怀里支楞着翅膀,拉长着脖子冲岁偃与佑宁叫个?不停。 叫声刮耳朵,岁偃并未露出任何嫌弃之意,反而问道:“她?在说什么?” “她?说,让你们没事多来看看她?。” “我们会的。” “好了,我带着她?回去重新修炼了,你们也回峪山去吧……听闻狐王和狐后游历归来了。” “那?我们告辞了。” 毕一看着两人相携逐渐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她?叹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方七的鸟头,“还是头一次见追男人没追到还把自己搭进去的,亏死了……你这傻鸟,全族最?傻的就是你!” 到底是自家小辈,骂过以后又觉得心疼。毕一抱着方七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分出一抹妖力往她?体内探去。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70节 “咦,”这一探,让她?大吃一惊,“你这妖丹怎么比你自己修出来的还要纯粹?” 傻鸟登时在她?怀中得意地乱叫。 “瞧把你给能耐的。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没亏,行了吧……怪不得凡人都说‘傻人有傻福’,没想到还真让你给因祸得福,拣着便宜了。” 狐王与狐后似乎早知道岁偃回来的消息,两人一道在峪山山脚等着。 一见着人便将人直接打包带回了狐王宫中,让猫在山腰必经之路旁,想要看看六殿下心上人的一种?狐族朋友扑了个?空。 “我与佑宁一见如故,想说几句悄悄话,你们爷俩自己玩去……别偷听啊!”把人带回宫中还不满足,狐后十分强势地霸占了佑宁,那?岁偃和狐王都给赶走了。 岁偃气不过,撸起?袖子就想抢人。然而,当他瞧见佑宁落在狐后身上的眼神时,心中蓦然一软,改变了注意。 他臭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时间到了就把人还给我。” 狐后白了他一眼,“就你事多。” 然后亲昵的拉起?佑宁,钻回自己的寝宫去了。 岁偃与狐王垮着脸,肩并肩,抱手而立。 须臾,同时无奈地叹息一声。 第81章 81 .前缘 岁偃是狐王与狐后的第六子, 前面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 兄长与姐姐皆有伴侣,且伴侣俱是妖族。所以,佑宁是狐后第一个凡人小辈。 狐后对她和岁偃之间的相处模式十分好奇, 加之了?解自家老六的狗脾气, 好奇之余也有些担心,万一小姑娘受不了偃儿的狗脾气了, 抛弃他怎么办? 毕竟有些时候, 美貌也不是万能的。 话家长也是真的话家长。狐后给佑宁讲了?许多关于岁偃的事,话至激动?处, 还用术法?捏出小人,来一出情景再现, 试图用他小时候的呆萌来圈牢她的心。 岁偃的老底都差点被?漏干净了?。 佑宁带着微笑静静地听狐后讲述岁偃的趣事,可目光渐渐染上了?几分悲伤。 狐后捏的小人出现时,她眼中的悲伤溢了?出来, 其中还夹杂着浓浓的不舍。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狐后终是发现了?她眼中的情绪, 收起术法?, 小声地询问。 佑宁摇了?摇头,未语泪先流, 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得她心中一揪一揪地。 论相?貌,佑宁在狐族只?能算中下水平,可偏偏这眉眼,这神态都像是从狐后心间长出来的一样,怎么看怎么喜欢。加之她的几个孩子自幼就是主意大的,几乎未露出过这般动?人的模样。 狐后满心的怜爱之情彻底藏不住了?。 不过她并未忘记分寸, 先是试探着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宽慰道?:“想哭便哭出来吧, 喜怒哀乐都是人之常情,无需忍耐。” 佑宁顿时呜咽出声。 狐后试探着手上带了?点力,将人往自己怀中带了?带。 佑宁没有反抗,顺着力道?倒进她怀中。 狐后脸上又是开心又是难过的,她不再多言,虚虚环住佑宁,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心,无声地安慰着怀中低声哭泣的小姑娘。 良久,佑宁才止住呜咽,从狐后怀中退了?出来。她摸了?摸眼泪,颇为难为情地道?:“抱歉,让您见笑了?。” 狐后并不介意,反而拍拍她的手,温柔地问:“可以与我?说?说?是什么让你伤心成这样吗?” 沉默几息后,佑宁低声道?:“现在说?这个可能有些突兀且不合时宜……我?知道?怎么让岁偃渡劫飞升。” 狐后脸上不见任何喜色,她依旧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耐心地等待着她未说?完的话。 “可是这个办法?……我?不确定他能不能接受。” “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是什么办法?吗?” 佑宁深吸一口气,按下鼻头的酸意,简单交代了?自己以飞升机会换来仙人解惑的事,又接着道?:“那仙人给了?我?一段记忆,我?看见岁偃原是我?在天上画的一幅画,只?可惜画未完成,我?便下凡历劫。后他生出神智,也投身下凡。然原画有残缺,导致他神魂不齐,所以他再怎么修炼都无法?招来渡劫天雷。唯有替他补齐原画,才能渡劫飞升。” “那是司命星君。难怪了?,我?与偃儿父亲还有他几个哥哥姐姐都是白狐,偏偏他是只?罕见的墨狐,若是这般便能说?得通了?……其实,自偃儿出生起,我?与他父皇便隐约觉得他身上少?了?什么东西。可仔细看吧,又瞧不出个一二三来,原来是这么回事,”狐后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后蹙起秀眉,“替他补齐原画的话,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吗?” 佑宁伸出手腕,道?:“岁偃没有仙籍,所以瞧不出来,但您应该能瞧出来。” 狐后立刻分出一分神力顺着她的手腕往她体内一探,“这是……” “我?散去功德,本命不久矣,全靠仙人几分仙力吊着一口气。” 狐后暗恼自己粗心,居然没留意这次见面,小姑娘身上的那能闪瞎狐眼的功德金光不见了?! 她果断道?:“那你不能补画!以你现在的身体来说?,一旦替偃儿补画,司命星君留下的那份仙力会立刻耗尽,你会死的。” 佑宁才止住的泪光又有外溢的趋势,“其实我?本来想着陪他回来见见您和狐王,也算全他一个心愿,然后悄悄把画给补齐。但是听了?您刚刚那些话,我?突然发现我?舍不得……我?还想继续和他在一起,认识他的家人,看他看过的风景。可是这样的话他就没办法?飞升了?……对不起,我?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 “傻孩子,你这是什么话?”狐后心疼地抱住她,“我?是偃儿的母亲,最了?解他不过。你相?信我?,比起飞升,他更希望同你一起。” “那你不会怪我?吗?耽误了?他的前程。”佑宁小小声地道?。 “你和偃儿都是好孩子,我?心疼都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呢?”狐后摸了?摸她的头,“我?与司命星君乃旧交,我?会上天问问他还有没有别的路可以走,这件事你就不要担心了?,好吗?” “嗯……谢谢您。” “好孩子。” * 一刻钟一到,岁偃果然来抢人。 他踹开狐后寝宫大门时,狐后正指着一个缩小版的他,同佑宁绘声绘色地讲他小时候的黑历史。 岁偃脸一黑,“嗖”地一下冲上去,拉着人就往外走,“时间到时间到,人还给我?!” 也不等回答,便跑没影了?。 “小兔崽子。”狐后暗骂一声。 “见了?偃儿的心上人,这回你该放心了?吧?”狐王阔步走进来,笑着打趣自己的伴侣。 谁知狐后却?是嘴角一垮,神色戚戚的模样,“哎,真是两个苦命的孩子,怎么摊上这样的事呢?” 狐王一脸茫然,“怎么了?这是?” “跟你说?不明白,”狐后一把拨开他,“我?去一趟天宫,回来之前你帮我?照看好两个孩子……对了?,把老大老二他们全都叫回来!谁敢缺席我?揍谁!” 狐王:“嘶,所以没有人跟我?说?一下怎么回事是吗?” 出了?寝宫,岁偃将佑宁带回了?自己的住处,十分严肃地蹲在她面前,打探她和狐后聊了?些什么。 佑宁忍俊不禁,“没聊什么,只?是讲了?一些你小时候的趣事而已。” 在峪山恃美?行凶百年,从不知羞涩为何物的狐族小殿下少?见地感到难为情,有些磕巴地辩解道?:“那时候我?年、年少?不懂事,行事没轻重,都做不得数的,你快些忘了?吧。” “不要,”佑宁眼中带着几分戏谑,笑着看着他,“明明那么可爱,我?要记一辈子。” “你……”岁偃努力想做出凶狠的模样,但没出息地在她的笑眼中投降,自暴自弃地把头往她腿上一埋,“随便你吧。” 佑宁抬手,轻柔地抚摸着他柔顺的头发,每一个动?作都饱含眷恋。 时间第一次放下手中的武器,不再凶神恶煞地追赶在两人身后,逼着他们头也不回地前进,这一次没有外敌,没有危机,只?有无限的宁静与温馨。 岁偃觉得这大概是他自出生三百多年来过得最安心的日子,如果是原形的话,九条尾巴可能都舒服地缠成结了?。 他突然出声道?:“佑宁,等我?兄长他们回来,我?们成亲吧?” 佑宁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岁偃立刻紧张地抬起头看着她。 佑宁与他四目相?对,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下一秒,泪水装满她的眼眶,眼中是溢于言表的喜悦。 她说?:“好。” 岁偃情难自抑,撑起身子覆上她的唇。 虽心中狂喜,但他的动?作始终温柔且克制。 一道?泪水从佑宁眼中滚落,滑至唇边,染进两人口中,淡淡的咸苦从唇齿间散开。 岁偃心道?:原来凡人的眼泪是这般滋味…… 思绪还没来得及发散,下一秒,佑宁突然一改往日里羞涩闪躲的风格,化被?动?为主动?,热情地回应他所有的爱意。 就像失火的老房子,理智瞬间被?点燃。情潮如巨浪,翻滚而来,将两人淹没。 但熊熊燃烧的火焰最终被?岁偃主动?按下,他没有忘记她这段时间以来日渐苍白的脸色。 即便她眼下被?欲望染成艳丽的粉红色。 火焰渐渐熄灭,两人却?依旧紧紧相?拥,鬓边是被?薄汗沾湿的碎发,分不清是谁的。 岁偃亲昵地啄吻着她的脸颊,低哑的声音说?出佑宁此时最想听也最不愿意听见的话。 “天不老,情难绝。” * 两人的日子如蜜里调油,惹得狐王瞧了?都忍不住思念去往天宫尚未归来的狐后。 天宫与凡间时间的流速不一样,虽不至于“天上一日,人间十年”,但往返一趟的时间换作凡间少?说?得抵半月。 岁偃带着佑宁看遍了?峪山的每一处美?景,尝遍了?峪山每一味珍馐。 就在他想带着她往峪山之外去时,变故突至。 许是她以凡人之身进入天妖地盘,司命星君留给她的那一抹仙力消耗速度加剧,最终无法?再支撑她行动?。 佑宁毫无征兆地倒下,任凭如何呼喊,没有半点反应。 岁偃吓得尾巴都藏不住,惨白着一张脸,抱着人仓皇地冲进狐王宫。 狐后仍未归,没有人能瞧出佑宁到底除了?什么问题,只?能感受到她的生机在不断流失。 万法?俱试,皆无成效。 岁偃心一横,亮爪欲取自己的妖丹为其续命。 狐后此时才归,她一挥衣袖拍晕自己已经陷入疯狂的孩子,眉眼间是化不开的哀伤。 “先把他关起来,不要让他做傻事。”狐后将岁偃交给狐王,随后踏入寝宫,去看望佑宁。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71节 纤瘦的小姑娘躺在床上,小小瘦瘦一团,也就比刚出生的狐族幼崽大一些,光是看着就招人心疼。 狐后眼角泛起泪花,抬手往她体内打入一道?仙力。可这一回仙人之力也没有太?大的作用,就如司命星君同她说?的那般。 狐后眼中最后一点希望彻底熄灭。 她行至床边,握着她的手,无力地垂下头。 床上的人却?在这时悄然睁开眼,轻声地唤道?:“母亲。” 狐后猛地抬起头,“太?好了?,你醒了?!我?去叫偃儿来!” 狐后的仙力在她体内游了?一圈便尽数散了?出去,但至少?给予了?她睁眼的力气。佑宁握住她的手,拦住她的动?作,“不要……”她的声音小到几乎快要听不见,“母亲……我?能这么叫您吗?” 狐后忙不迭地点头,“当然可以!你想怎么唤我?都是可以的。” “我?快要没有时间了?……母亲,我?想把画补齐……” 狐后抚着她的脸,满眼的心疼,“不可以,孩子,你现在不能补画……” “母亲,”佑宁打断她,“不管是否补画,我?都活不成,您见过司命星君应当是知道?的……” 狐后说?不出话来,只?能一直摇头。 “就当是满足我?最后一个心愿也不行吗?”佑宁道?,“至少?让我?和他之间,能成功一个……求您了?,母亲。” 一声一声的“母亲”让狐后心如刀绞。 佑宁似乎拥有让狐族的人无法?拒绝她的本领,狐后最终还是向她妥协,“……好,我?答应你。” 第82章 82 .渡劫 飞升成仙之人, 都得在天庭领职,做满一定期限后可自己选择去留。狐后飞升之初便在司命星君手下任职,期满后卸职回归峪山,所以她和司命星君的交情确实不错。 可?再不错的?交情?, 也有派不上用场的时候。 狐后的?脑海中还回荡着司命星君的话。 “仙人下凡历劫, 所见之人,所遇之事皆由天道安排, 即便是我也没有权力插手……令郎有仙缘在前, 又与历劫之人纠缠太深,同样超过我的?推算范围, 你这个?忙呀,我实在爱莫能助。” “至于那个?孩子, 她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即便注入再多仙人之力也是回天乏术,你我就?不要再去干涉她既定的?归途了。” 既定的?归途。 短短五个?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现在的?力气不足以支撑我画完一幅画, 所以需要向?您借点?力, ”佑宁出声打断狐后的?回忆, “另外还得麻烦您拦住岁偃,不可?让他打断作画。” “我知?道了, 这些我会安排……作画的?笔墨和画纸有要求吗?” 佑宁摇了摇头,“没有。” 狐后一一照办。她找来狐王与单丘,岁偃虽然有九尾,但这两人联手不论辈分还是实力都能压住他。为以防万一,她还给自己?的?寝宫布下阵法。 一切准备就?绪,她带着笔墨纸砚, 又将佑宁从床上?扶下来,待她坐稳后, 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地往她体内送入仙力。 小姑娘轻得几乎感受不到重量,但当她展开画纸,握住笔时?,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发丝无风自扬,身上?浮现一个?虚影,一股慑人的?气势自虚影身上?荡开,震得狐后差点?没站稳脚。 佑宁的?脸色依旧很苍白,但她胸有成竹,下笔如?有神助,只是寥寥几笔,一只狐狸已初具雏形。 另一边,被狐后拍晕的?岁偃突然惊醒。 他只觉全身血液沸腾犹如?火烤,有什么东西在四?肢百骸中游蹿,这是一种非常折磨的?人的?感觉,他几乎要抑制不住抵在喉咙里的?□□。 “轰”地一声,一道闷雷响起。 峪山上?空一个?巨大的?云涡正在聚集成形,中心电光闪烁,只是看一眼便觉得胆惊心颤。 云涡的?中心正对着关?押岁偃的?寝殿。寝殿外的?狐王与单丘一瞧老天这架势,再联想狐后的?举动?,原本的?摸不着头脑顿时?变成恍然大悟。 “偃儿的?飞升劫要来了,得疏散族人,不然他的?雷劫劈下来,没几个?受得了的?。”狐王神色凝重道。 “我让相?昭去。”单丘放出一道传音符,道,“殿下的?飞升劫突至多半和那位有关?。再观王后的?行事,殿下未必愿意渡这个?劫,我若此时?离开,一会他犯起混来,怕您一个?人挡不住。” 话音刚落,寝殿大门猛然炸开,四?分五裂。 岁偃满脸通红,浑身冒着白气,步履踉跄,显然状态不佳。可?即便如?此,他一双眼睛依旧坚定地让人不敢直视。 他踉跄着走出寝殿,抬头望了望头顶的?云涡,扶着门,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在谋划些什么?佑宁和母后在哪?“ 一连三个?问题,狐王和单丘一个?都回答不出来。 “轰”地一声,又是一记闷雷,云涡眼看着就?要聚集完成,中心的?雷光更加频繁闪亮。 雷劫随时?都有可?能劈下来。 狐王赶紧道:“偃儿,你的?飞升劫降至,暂时?莫要关?心旁事。速速与我二人去后山修心崖,我们为你护法!” 说着他伸手欲拉他。 岁偃一个?侧身躲开狐王的?手,眉头皱得更紧,“飞升劫?等了它那么多年不来,现在来了?” “不对!”他突然瞪眼看向?单丘,“你说过,我的?飞升与佑宁息息相?关?,眼下飞升劫降至,所以是她做了什么对不对?我要见她,让我见她!” “殿下,你苦修多年,功成在即,不管发生什么,先渡劫才是正事,”单丘道,“至于佑宁姑娘那边,有王后在,她不会有危险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岁偃总觉得心中惴惴不安,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离他而去一般。 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让我看一眼,确定她没事我立马渡劫。” “渡劫大事,岂容你这般儿戏,还能讨价还价!”狐王突然板起脸,“不愿去修心崖,那边在这里罢了!单丘扣住他,我来布阵!” 岁偃登时?明?白他二人这是不愿自己?见佑宁。 以他对这两人的?了解,突然拦着不让自己?见人无非一种可?能——佑宁的?情?况不太好。 思及此,岁偃神色一变,磅礴的?妖力一荡,震开狐王与单丘,“嗖”地一声就?冲了出去,只留下一道残影给两人。 “臭小子,反了天了!”狐王怒骂。 “陛下,得拦住殿下,不能让他打扰到王后和佑宁姑娘。” “我知?道……追!” 两人化作两道光追岁偃而去。 * 狐后寝宫。 佑宁的?脑海中有一副画——画中是一只漂亮且威武的?九尾狐。 这副画就?像是刻在她脑子里一样,闭上?眼都能勾勒出它的?身形。所以她的?动?作极快,不到半刻钟,就?将整只狐狸的?模样都画了出来。 只是它没有眼睛,那两处关?键留白让它失去了灵性。 佑宁回忆起岁偃,画纸上?的?狐狸与他的?模样重叠,空缺的?眼睛被他的?眼睛替代。 竟然意外地和谐,好似它本该这样。 佑宁深吸一口气,沾了沾墨水,提笔为狐狸画像点?上?第一只眼睛。 屋外隐隐有雷声透过狐后的?阵法传入屋中。 不同于勾勒狐身时?只有一些费力感,这一次笔尖刚落至画纸上?,佑宁便感觉她体内仅存的?生机瞬间被抽走一半。 喉间一痒,她搁下笔,别过头,“哇 ”地呕出一滩鲜血。 “佑宁!”狐后急得大喊。 佑宁颤抖着抬起手,用衣袖擦掉唇边残留的?血渍,虚弱地朝她一笑,“我没事……” 她转回身去,再度提笔欲点?上?第二只眼睛。 可?这一回,她手中的?笔如?有千斤重,逼得她一手握笔,一手扶腕,使出全身的?力气这才提起笔。 握住笔的?手不停地在颤抖,额间鬓角布满细密的?汗珠,佑宁不得不深呼吸,竭力稳住手中的?笔。 屋外一直有隐隐的?雷声响起,可?屋内的?两人都无暇顾及。 最终这一笔还是落下,为画纸上?的?狐狸点?上?最后一只眼睛。 点?上?眼睛的?那一刻,一声响彻天地的?惊雷猛然炸开。一道金光自画中闪过,画上?的?狐狸顷刻间变得十分灵动?,好似活过来一般。它眨了眨眼睛,收起身后的?九条尾巴,往脚下一扫—— 墨水画成的?狐狸从画纸上?跳了出来! 它先是缠着佑宁的?手腕转了一圈,随后跳到桌上?,兴奋地仰天长啸一声。啸声穿透寝殿的?房门、门外的?阵法飘向?更远的?地方。 狐啸未落,远处也响起一声一模一样的?啸声,似乎在作回应。 墨水而成的?狐狸登时?双眼一亮,脚下一踏便朝着那声回应的?方向?而去。 看见画纸上?跳出来的?狐狸之后,狐后立刻上?前一步拦住佑宁的?肩膀,掌心传来冰冷的?触感,冷得她一抖。 她心急如?焚地呼唤她的?名字。 但没有回应。 狐后脸上?的?表情?一顿,颤抖着抬手探了探怀中小姑娘的?鼻息—— 没有气息。 她慢慢垂下头,一点?一点?凑到佑宁面前。 小姑娘的?身体冰冷如?千年寒冰,保持着握笔的?姿势,但双手已经不再颤抖。她面容平和,双眼闭合,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似乎心中没有牵挂。 画完成的?那一瞬间,她悄无声息地以这般模样死去。 眼泪瞬间从狐后眼中滚落,她紧紧保住已经没有任何生机的?身体,无声地哭泣。 “佑宁!”屋外骤然响起岁偃急切的?呼喊声,“母后,把阵法打开,让我进去!” 被阵法拦住去路的?墨水狐狸也焦急地回头冲狐后嗷嗷直叫。 狐后深吸一口气,挥袖撤掉阵法。 岁偃破门而入,与欲往外冲的?墨水狐狸撞成一团。 他顿觉眼前一黑,有什么东西冲进了自己?的?身体,瞬间将自己?体内一直都沸腾翻滚的?血液安抚下去,丹田中的?酸胀麻痒之意顷刻间消散殆尽,就?连之前断尾留下的?暗伤都被彻底治愈。 没由来地,他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变完整了。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72节 下一秒,脑海中响起另一个?声音,他猛然清醒,冲至狐后跟前。 “佑宁怎么了?” 在他冲进来的?瞬间,狐后揽着佑宁已经没了生息的?身体转了个?圈,背对着他。岁偃只能瞧见她的?衣摆,瞧不见她的?模样。 即便如?此,他也有所感,停下了靠近的?脚步,红着眼,小心翼翼地问。 狐后答非所问,“偃儿,你一定要成功渡劫,千万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番苦心。”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泪水已经从他的?眼眶中滚落,他却没有察觉,“佑宁?佑宁?你应我一声可?好……” 回应他的?,只有狐后压抑不住的?低泣。 他蓦然伸手拉开狐后—— 佑宁的?模样直直地撞进了他的?眼中。 岁偃呆呆地看着她,愣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 “劫雷马上?劈下来了!夫人快把偃儿丢去修心崖!” “来不及了,王,王后,殿下恐怕得再此渡劫了!” 狐王与单丘总算是赶了过来,两人一开口就?带来一个?不知?喜忧的?消息。 喜的?是狐族这位小殿下的?飞升劫终于要劈下来了,忧的?是他们没有时?间选择渡劫地点?了,只怕整个?狐王宫都要被劫雷劈为灰烬。 “我先开阵帮他挡一道雷,你们俩快避一避!”狐后道。 她在两人后背各拍了一掌,粗暴地直接把人拍飞,随后再度打开寝宫的?阵法。 说时?迟那时?快,阵法刚开的?一瞬间,一道水桶粗的?闪电当头劈下,劈得整个?峪山都抖了抖。 狐后不亏是领了仙籍的?人,阵法竟然还没被劈碎。她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岁偃面前,抬手一巴掌扇在他呆滞的?脸上?。 “你要是想让佑宁死得毫无意义?就?继续这么愣下去!”狐后强硬地从他手中抢走佑宁的?身体,“劫雷会劈碎她的?身体,人我就?先带走了……你不要忘了,她乃仙人下凡历劫,历劫结束就?会归位,你要是还想再见到她就?好好渡劫,渡完赶紧上?天找人去!” 最后这句话点?醒了岁偃,他眼神恢复神采,深深地看了佑宁的?身体一眼,没有说话,就?地盘腿坐下,双手开始掐诀施法,准备渡劫。 狐后郁结于心的?一口气这才顺了下去。她轻哼一声,趁着第二道劫雷还未落下,带着佑宁的?身体闪身飞出阵法,去往不会被波及的?地方。 岁偃渡劫的?劫雷共计七七四?十九道,前十道都被狐后的?阵法挡了下来,第十一道劈碎了阵法劈在了岁偃的?身上?。 他巍然不动?,盘坐在原地,身周升起一道金光,以肉身硬生生抗过了剩下的?劫雷。 最后一道劫雷劈下,岁偃体内的?浊气全部被净化,他的?额间冒出一枚仙印,为他的?美貌平添几分端庄与正气。 天边有七彩霞光洒下,照在他的?身上?。 岁偃睁开眼,顺着霞光径直往天上?飞去。 霞光尽头,云端之上?立着两个?人,一人须发皆白,但面容年轻,慈眉善目;另一人……说人不准确,他龙身人头,色如?丹,目如?镜,毛角长三尺。 “哈哈哈哈,看见没,我就?跟你说我这小友非一般人吧!以肉身扛过这么多道劫雷,这怕不是飞升就?有神君之力?”年轻那人拍着同僚的?背脊,一脸欣慰地看着不断靠近的?新晋仙人。 “哟,小友,祝贺你呀,顺利飞升……咦,那个?和你一起的?小姑娘呢?怎么没看见她?你不会把人给抛弃了……” 话没说完,年轻人让这位新晋仙人给揪住了衣领。 “桂玉书,我问你,天宫中可?有十五年前下凡历劫,最近几日即将归位的?女仙?” 第83章 83 .归位 岁偃成功渡过?飞升劫, 领了仙籍,当先去天庭报道领一个仙职。 作为人?间?旧识,又是前辈,桂玉书自然而然地揽过了“领路人?”这个身份, 领着岁偃去往天庭报道, 顺便路上替他解解惑。 “折算成凡间?时间?十五年前下凡历劫的女仙有不少,但你若要?问最近即将归位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仙人?历劫其凡间命数皆由天地书自行拟定?, 就连司命星君都推算不得,我等就更不用?说了。”桂玉书突然压低声音小声地道, “而且,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这天上也不例外。仙人?之间?也有不少关系不合,暗中斗来斗去的,若是下凡历劫的下落被对头知道了, 那不就是白送人?头吗?所以呀, 在这里关于历劫的详情那都是机密, 不能随意打?听?的。” 岁偃不满道:“我又不参与那些派系斗争,可?管不了那么多。既然你不知道那便告诉我天地书在哪?我自己翻书看去。” 桂玉书被他这大胆的发?言惊到了, 忙道:“你这狐狸,在凡间?看?着挺聪明的,怎么飞升后反而便笨了?那是天地书诶,乃灵宝天尊的化身,岂是我们这等小仙能随便翻看?的?” “其实有一个办法?不看?天地书也能找到最近归位的女?仙,就是过?程有点复杂。”跟在两人?身后那龙身人?首的仙人?突然出声。 岁偃立马一个转身, 一脸真诚地道:“还未请教这位仙君是?” “我叫汲朋,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麾下雷公?。” “原来是汲朋仙君, ”岁偃道,“不知汲朋仙君刚刚所说之法?是何法?呢?” 汲朋道:“凡历劫归来的仙人?,在归位前俱要?前往洗尘池洗去凡间?尘缘。若想?知道最近归位的女?仙有哪些,只需在洗尘池旁蹲守便可?。” “敢问这洗尘池在何处?” “由此往西行半日可?见一座浮空岛,岛上便是洗尘池。” “多谢汲朋仙君,来日必将登门道谢!”岁偃当即头也不回地直奔西方而去,留下汲朋与桂玉书面面相觑。 “我记得你不是素来沉默寡言吗?何时变得这般乐于助人?了?”桂玉书古怪地看?了汲朋一眼。 汲朋的人?面上突然染上几分羞红,有些忸怩道:“还是头一回见这般美丽的人?,实在不忍看?他失望……” 桂玉书连忙拍拍同僚的肚子?,提醒道:“醒醒,醒醒!你可?是男仙,那狐狸也是男仙!” 汲朋当即横了他一眼,“龌龊!你们人?仙的思?想?当真是龌龊!我只是单纯地欣赏美貌,才?没有非分之想?!” 桂玉书不服气地道:“好心提醒你,怎么还骂人?呢?而且,你指引他去洗尘池蹲守女?仙,就不怕他被人?当成登徒子?吗?” 汲朋自信道:“没有这么帅的登徒子?!” “……你们妖仙当真是没救了。” * 按汲朋所说,需飞行半日才?能抵达洗尘池。然岁偃寻人?心切,半日的路程硬是让他给压缩到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一座浮在云端之上的浮空岛出现在他面前。 此岛三面环山,山脉中间?拥簇着一汪占据了全岛三分之二?面积的池水。隔着老远便能瞧见池水中袅袅升起的轻烟,如梦似幻,与人?间?画本戏剧中描述的仙境一模一样。 岁偃落至岛上,呼了几声,却发?现岛上无人?看?守。他干脆随着岛上小径径直往中央的洗尘池而去。 刚沿着小径走了几步,忽闻前方传来人?声。 一年轻女?子?轻声道:“我在凡间?什么都没来得及交代便撒手人?寰,独留爱人?一人?在凡间?实在良心难安……不若让我托梦于他交代几句再进这池子?吧?” 一男声回答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仙子?既已归位,理应舍弃尘缘,这于你于他都是最好的选择。若你凡间?爱侣与你有缘,日后自有机缘,会飞升来找你的。是当一对神仙眷侣还是一对相隔天地的怨侣,仙子?当心中有数。” 女?子?沉默了半晌,而后缓缓道:“多谢仙君提醒,我知道了。” 此地水汽湿重,声音的传播受潮湿空气影响,听?不真切,加之心中着急,岁偃未来得及分辨这女?声便一个箭步冲上去,大喊一声:“且慢!” 正提着裙摆准备入池的年轻女?子?与池边的仙官同时转头望过?来。 是两张陌生的面孔。 但岁偃犹不放心,仙人?下凡历劫,凡间?模样与在天上的模样并不一定?是一致的。 他大步跨上前,有些唐突地拽住女?仙的手臂,将人?从池水中拉了出来。 “请问你是?” “你是何人??” 女?子?与年轻仙官同时开口质问。 拉住女?子?手臂的一瞬间?岁偃便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当即松手道:“抱歉,唐突了仙子?。在下名叫岁偃,乃刚飞升的小仙。错将仙子?认成我一位故人?,故有干扰,还望两位莫怪。” 说着,他后退一步,与女?子?拉开距离,然后才?拱手弯腰道歉。一缕长发?随着动作滑落至胸前,发?丝荡漾,晃得那年轻女?子?眼睛都直了。 知道他并非什么可?疑人?等之后,年轻仙官的表情顿时缓和了不少,问道:“会来此地寻人?想?来你那位故人?也是下凡历劫的仙人?吧?” 岁偃点点头,随后开门见山地问得直白:“敢问这位仙君可?是这洗尘池的接引仙官?所有历劫归来之人?是否都要?经您之手呢?” 他态度谦卑配上一副好皮囊,几句话的功夫就让人?心生好感。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思?,不过?很可?惜,我只是司命星君麾下小仙,奉星君之命来此为归位仙人?引路而已,并非洗尘池的接引仙官。此处仙官空缺多年,接引一事暂由星君代为管理。我观你修为不俗,又才?飞升,若有意可?自请成为这洗尘池的接引官,”年轻仙官道,“洗尘池的接引仙官能查阅天地书,提前知晓归位仙人?的消息,以便做准备。” 这个消息对岁偃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他眼眸一亮,整张脸容光焕发?,原本被仙印压下去的艳色蓦然爆发?,晃得在场的两人?都一阵恍惚。 待两人?回神时,面前的人?已经消失,耳边只余下一句道谢。 “多谢仙君指点!” “仙君快助我洗去尘缘!”原本犹豫着不愿下池洗去尘缘的女?子?突然一改姿态,抱着裙摆就跳入洗尘池中,她的双眼牢牢地黏在刚刚那人?离去的方向,丝毫不见为凡间?爱侣担忧的模样。 这司马昭之心。 仙官叹息一声,心道:看?来天宫最近有得热闹看?了。 * 天庭,定?古殿。 自圣者自愿入轮回渡十世四苦劫以化解新一轮天地大劫起,已过?去近千年,定?古殿的大门也封锁了近千年。但出于对这位如今天地间?唯一一位真神的尊重,定?古殿的灯火从未熄灭。 一名仙侍正如往常一般认真打?扫定?古殿外的广场,忽见天边祥光大盛,当今天庭中身份最尊贵的六位天帝齐齐驾云而来,强大的天帝威压顿时压得小仙侍不自控地变回原形,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六人?落至定?古殿的广场前,目光灼灼地盯着大殿之门,却无人?上前敲门。 当此时,封锁千年的定?古殿大门突然从内被人?打?开。 殿前六人?面上俱是大喜。 一人?闲庭信步地从定?古殿内跨出来,她面容平和,辨不出男女?,但身着朱衣绿裙,一头长发?未束,任其随风而动,肆意洒脱,举手头足间?蕴藏着强大的神力。 六位天帝向她低下头,微微躬身行礼齐声问候道:“圣者,您回来了。”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后走下阶梯,蹲身抱起地上变回原形的仙侍。 这仙侍真身乃是一只九尾的白狐,一身绒毛白如雪,看?着就让人?觉得十分好摸。 长生大帝道:“此子?乃青丘狐族小殿下,便是当年出生时得您赐福的那位。您下凡历劫之后,青丘将他送来天庭修行。他感念您的赐福之恩,自请做定?古殿的洒扫仙侍,至今已有六百余年。” “有心了,”她摸了摸白狐的脑袋,“不过?青丘的殿下在我定?古殿做仙侍着实委屈了些……年纪轻轻就修出九尾,看?得出天赋不错,送他去洞天福地吧。” 白狐似乎不愿离开她,呦呦低鸣着蹭她的手,十分可?爱的模样。 可?她面色不变,抬手就将它递给了长生大帝。 白狐有些伤心地趴在后者怀中,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好似盼着她能回心转意。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73节 “我自凡尘中归来,还有些事需与灵宝天尊还有道德天尊两位商议,”她不疾不徐地道,“诸位身居要?职,关系着天庭的稳定?,不好将时间?浪费在我这处,我便不留诸位了。” “我等来此只是想?确认圣者平安归来,既见圣者自当安心。” “圣者告辞。” 她朝六人?挥了挥手,随后踏云而去。氿氿? “看?来你与圣者没有这个缘分,这回该死心了,乖乖去洞天福地修行吧。”长生大帝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身影,拍了拍怀中狐狸的头。 白狐泄气地把头往长生大帝怀中一埋,不出声。 第84章 84 .敌意 道德天尊住在大罗天上太清仙境。 圣者到达的时候他已经沏好一壶茶等着?了, 似乎早有所料。 桌上摆了三个杯子,冒着?腾腾热烟,他的对面放着?一本摊开的书,书上飘浮这一个眉目严肃的老者。 圣者非常自然地坐到空位上, 未语先饮一口?茶。 “已经许久未喝过太?极池的琼浆玉露了, 滋味更甚从前?。” “你若喜欢,一会捎点回去?。”道德天尊为她空杯的茶盏重新斟满。 “万年才能凝出一壶的珍贵东西, 就不?怕我狮子大开口??”圣者戏谑道。 浮坐在书页上的老者——灵宝天尊道:“你是功臣, 就算把整个太?极池搬空他也没话说。” 他这?一开口?圣者自然而然地?把话题放到他身上,“那?么不?知道君对我这?个功臣有什么表示呢?说起来?, 我这?十世四苦劫是你安排的吧?未免也太?苦了些……你不?会是趁机报复于我吧?” 被点名的灵宝天尊无视第一个话题,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不?苦何以化?天地?大劫?你是经历了第一次天地?大劫的人, 当知道那?个劫难有多可怕。” 提到这?个话题,三人俱是沉默。 众所周知,天地?原为一片混沌, 直到元始天尊劈开混沌, 上托清气为天, 下踏浊气为地?,又用己?身血肉化?出山川海域和上古众神, 世间才由此进入全新的鼎盛时代,也就是后世所说的上古时代。 然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盛衰同?样循环往复。元始天尊化?身躯为天地?万物时,独留下心脏未化?成神。此物包含他最精纯的一丝神力,上古众神之?中出现了想要将其据为己?有, 更上一步之?辈。于是众神之?间开始明争暗斗,分区分派, 局势开始混乱。 至上古时代末期,或是由于众神之?间的争斗,亦或是生?灵增多带来?的清浊二气混乱,天地?有重返混沌的趋势。 这?个趋势被称为第一次天地?大劫。 上古众神皆是元始天尊的化?身,无论平时是否相合灵魂深处都继承了他的遗志,那?便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天地?重归混沌。可要阻止天地?重归混沌非天尊之?力不?可。在元始天尊遗志的影响下,众神将自身神力汇集于天尊之?心,终使天尊之?心化?形成神,重新理清混沌。 圣者便是那?颗化?形成神的天尊之?心,也是如今唯一的上古真神。 半晌,圣者才垂下眼?眸,看着?自己?面前?的茶盏轻声问道:“二位是否能确定如今这?劫难已化?解呢?” 第一次天地?大劫付出的代价是所有上古真神的生?命,他们将神力融进天尊之?心后便化?为清气消散在天地?之?间。而面对这?一次的天地?大劫,圣者不?确定十世的四苦劫是否就能达到目的。 “要说完全化?解那?当然是不?能的,不?过你入凡尘这?十世来?散出去?的神力和点拨的人心汇集起来?的力量足够抵消这?万年来?滋生?的妄念与混浊。剩下的只需维持好天地?柱的稳定便可。”灵宝天尊道。 圣者叹息一声,道:“若是上古时期那?场天地?大劫能这?般轻松渡过就好了。” 道德天尊笑道:“圣者这?是对我们两有意见咯?” 灵宝天尊与道德天尊均诞生?于第一次天地?大劫之?后。灵宝天尊是众神清气聚集而成,继承了元始天尊遗志成为大道化?身,也就是如今的天道;而道德天尊则是上古之?后众生?的智慧与信奉之?道的化?身。 “不?敢不?敢,”圣者忙道,“我虽自上古而来?,却不?通人性,不?懂人心,全靠二位指点才能发挥出天尊之?力,又岂会对二位有意见?” “他与你开玩笑的。”灵宝天尊道。 圣者笑,她当然知道道德天尊是开玩笑的。这?位老君是三人之?中最有智慧,也是最懂人心的,她此次入世渡劫,道君借机利用天地?规则拨乱反正就是他出的主意。 结果证明,同?样面对天地?大劫,他们这?一次以最小的代价,得?到了满意的结局。 可见如今世人的智慧远超想象的。 “我早已查看过,天地?柱的情况尚可,不?急于一时。圣者刚归位,可休息一日再与我等一道维护天地?柱。”玩笑之?后,道德天尊如是说道。 “如此我便放心了。”解决掉心头最大的问题,圣者满心轻松,抬手将杯盏中的玉露一饮而尽。 见状,道德天尊拂尘一挥,三人面前?出现一个白?玉葫芦。 圣者顿时面露喜色,笑着?将白?玉葫芦收入怀中,同?他道谢:“多谢老君。” 灵宝天尊冷不?丁地?道:“琼浆玉露虽好,却能醉神,你莫要贪杯。我观你最近红鸾星动,怕你醉了神到时候唐突了其他仙人。” “多谢道君提醒,我记下了。”话是这?么说,可模样不?像是听进去?了的。 待她离开后,道德天尊好奇地?问:“当真有红鸾星动这?回事?”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道德天尊突然抚摸长须,笑得?一脸耐人寻味。 * 再说岁偃。 自洗尘池归来?他匆匆找到桂玉书,直言自己?要做洗尘池的接引官。 桂玉书吓了一大跳,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苦口?婆心地?道:“我是不?是没来?得?及跟你讲这?天宫的规矩?仙职的任期不?以年月论算,而以有无接班人为准。比如我这?个灵君之?位,飞升之?人只要在凡间多做好事,功德攒够了就能领职,且下面有无数灵官可以随时继位,所以只要我想,随时可以期满走人,天地?任我逍遥。但是你说的那?个洗尘池接引官可没这?么简单,你要是领了那?个职位,怕是没个几百年别想卸任了。” 岁偃不?解:“为何?不?就是一个接引官吗?” “说是接引官,实则是洗尘岛的管理者,相当于一殿之?主。而天宫中唯有神君才有资格成为一殿之?主……你以为它为什么空在那?那?么久都没人接任?还不?是神君难得?,而愿意去?守着?一汪池子的神君更难得?,你要是主动请缨当了洗尘池的接引官,这?烂摊子我看得?栓你身上。” 岁偃还以为有什么惊天内幕,听下来?却是这?么个无关轻重的理由,他当即道:“你别管,我乐意接这?个烂摊子,你只管带我去?领职就好。” 桂玉书还欲再劝。 洗尘岛虽相当于一个神殿,但它毕竟不?是啊!岛上又只有一个洗尘池,领了接引官这?个仙职不?管是以后的晋升还是卸任都能望到头,这?狐狸天赋这?么高,着?实是暴殄天物! 可目光刚看向他,便瞧见他耳朵一捂,头一扭,一副“我不?听”的模样。 桂玉书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最终还是拗不?过这?狐狸,妥协地?带他去?凌霄殿领职。 凌霄殿当值的仙官一听人是来?自荐做洗尘池接引官的,顿时脸笑成一朵花,手中的仙章“唰唰”一盖,这?事就这?么敲板定下来?了。 任令签完之?后,仙官递给岁偃一张金黄色的卷轴,笑得?十分殷勤,“神君请看,这?是接引卷轴,是从天地?书中分出来?的宝物,上面会显示接下来?即将归位的仙人的信息,您只需按照卷轴所示去?接人就可以了。至于无人归位时,神君可自行安排。” 岁偃眼?中只容得?下这?份卷轴,连道谢时都舍不?得?移开眼?光。 他迫不?及待要走马上任,桂玉书只能一边叹气,一边陪他去?。 即将跨出凌霄殿时,忽遇一人怀抱着?一只白?狐踏云而来?。 凌霄殿值守众人顿时躬身行礼道:“拜见帝君。” 桂玉书同?样停下脚步,拉住岁偃,微微附身行礼。 岁偃只是立在原地?未动,他的注意力不?在这?位难得?一见的天帝身上,反而注意到他怀中那?只白?狐。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白?狐看着?十分眼?熟,而且还有隐隐有种不?爽的感觉。 就很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无需多礼。”长生?大帝抱着?白?狐,挥袖道,“我是来?帮这?孩子辞去?仙职的,无意打扰各位工作,诸位无需在意我。” 本尊都发话了,其他人自会照办。 桂玉书直起身,拍拍岁偃欲继续走,却发现后者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地?盯着?长生?大帝与他怀中的白?狐瞧。 “看什么呢?”他问,“怎么?遇到你家亲戚了?” 岁偃“嘘”了一声,道:“别吵。” 桂玉书嫌弃地?撇嘴,但还是选择噤声同?他一道站在一旁,盯着?别人瞧。 “不?知这?位仙君是何仙职?继任者是谁呢?” “定古殿灵官,没有继任者。”白?狐从人怀中跳下来?,化?为一名清俊青年,昂着?头,不?情不?愿地?道。 “没有继任者?”值守的仙官为难地?瞧瞧他,又瞧瞧长生?大帝,“帝君,这?没有继任者的话……” 长生?大帝温声道:“是定古殿那?位发话让他辞去?仙职,去?洞天福地?学习的。” 一听“定古殿”三个字,仙官顿时睁大了眼?,磕磕巴巴地?道:“定、定古殿那?位回来?了?!” “圣者回没回来?关你什么事?”白?狐突然语气不?善地?冲着?仙官道,“不?该你打听的事你少打听!” “岁晏!”长生?大帝不?轻不?重地?拍了那?青年的脑袋一下,以作警示。 青年顿时脖子一缩,闭嘴不?说话了。 好在那?仙官满心都是“定古殿”三个字,并不?在意青年的态度,手中毛笔一挥,道:“已帮仙君辞任,仙君自今日起便是自由身了。” 青年鼻子里哼一声,不?等长生?大帝,转身便走。 长生?大帝不?愧是传言中最平易近人的一位天帝,他留在后面宛若一个长辈,笑着?同?仙官轻声赔礼。 “咦,他也叫岁偃诶,你们俩同?名!”门口?的桂玉书听见那?青年的名字,顿时惊奇地?瞧着?岁偃,“这?么巧?会不?会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 两人的话正好落入走过来?的青年耳中。 他登时停下步子,上下打量起岁偃。 那?露骨的眼?神和傲慢的神情让岁偃心中的不?爽更盛。 “你看什么?” “你是哪个岁?哪个晏?” 两人同?时开口?,空气中不?知为何突然就冒出一股火药味。 第85章 85 .重逢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回答对方的问题, 只?是冷着脸瞪着对方。 “走?吧,将你送去洞天福地我还要赶回神霄玉府处理事?务,莫要耽搁。”长生大帝靠过来,打破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 青年鼻子里哼哼两声, 瞪了岁偃一眼这才离去。 “你俩有过节?”带两人走远, 看不?见身影,桂玉书问道。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74节 岁偃无?奈地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 我才刚上来……” “对哦。”桂玉书耸耸肩, “算了,这天上讨厌的人不?比人间少, 没必要放在心上……我同你一起去洗尘岛看看你的洞府,要是有缺漏还能帮你一把?。” 岁偃却道:“等等, 我想先去一个地方。” “去哪?” “刚刚那?个没礼貌的傻子从?哪来着?……定古殿,我要去定古殿看看。” 桂玉书觉得自己今日一整天都非常心累,确切地说?是把?这狐狸接上来以后就非常心累。 别人飞升之后都是老?老?实实领仙职, 熟悉天宫的生活, 然后好好当值, 任满自逍遥,怎么到这狐狸这就行不?通呢?一会觊觎天地书, 一会要去当别人避之不?及的洗尘池接引官,这会有胆大包天地要去定古殿! 定古殿那?是什么地方? “你饶了我吧,定古殿是玉清圣者的住处,玉清圣者是谁?如今唯一的上古真?神!她老?人家的住处是我一个小小灵君还有你一个区区神君能随便去的地方吗?” “天宫有规定不?能去吗?”岁偃反问。 “那?倒没有,不?过这都是约定成俗的事?。你想想圣者的身份,想与她套近乎者不?知几何, 若人人都随意找上门,那?定古殿不?得被挤爆?所以, 若无?圣者召见,寻常人不?得擅入定古殿打扰圣者休息。”桂玉书道,“而且定古殿在大罗天玉清仙境,若无?令牌,真?君以下修为是无?法上大罗天的,你想去定古殿先好好修炼吧。” 岁偃皱眉道:“难不?成刚刚那?傻子有真?君之力?” 桂玉书回忆了一番,道:“他只?是一个灵官,修为自然不?如你,但是人家有帝君当靠山呀。” “……天上也搞狗仗人势这套是吧?” “虚,你不?会用成语就别乱用。” 最?终岁偃还是没能去成定古殿。但他暗中记下了定古殿与玉清圣者的名号。 岁偃于第二日走?马上任。初入天界,他对洗尘池接引一事?尚不?熟悉,还好司命殿那?边派了星官来交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仙官。 仙官名叫闵罗,洗尘池接引官空缺这些年来大部分时候由他暂代此职。 因着先前的缘分,两人之间的交接颇为和谐,闵罗教得细致,岁偃听得认真?。 “洗尘池的接引官除了要指引归位仙人洗去前缘外,还有一个任务便是指引历劫失败的仙人重入轮回。” “仙人历劫也会失败?”岁偃微微惊讶,“什么情况会被判定为历劫失败呢?” 他的语气有些着急,原因无?他,盖因佑宁死于他飞升前,如今他都在天上呆了一日,领完仙职了,可并?未见她归位的迹象。一听闵罗这话,他便怀疑会不?会是自己还得她没能完成历劫,得重头再来一次。 “成败与否也是由接引卷轴,也就是天地书来判断的,我们只?需照做就是,”闵罗答复说?,“不?过根据我这些年的经验来讲,历劫失败的原因无?非就是那?几个,比如耽于情爱、道心破碎、或是误入歧途……” 正说?着,岁偃手中的接引卷轴闪了闪红光。 “巧了,这不?就来了一个历劫失败的,”闵罗指着卷轴解释道,“有接引任务时,卷轴会发出提示,闪金光表示要接引的仙人渡劫成功,闪红光便表示仙人渡劫失败,我们得送他去地府重入轮回。” 岁偃展开卷轴,原本?空无?一字的卷轴上出现两行字。 “大庆京城人,前承乾观观主?兼大庆国师李氏子弟碧霄,因道心破碎,逝于大庆显德元年立春之日,丑时三刻。历劫失败,重入轮回。” “这一趟便由我为神君示范如何指引历劫失败之人吧。” * 圣者回到定古殿小饮一杯琼浆玉露之后便歇下。 如道德天尊所言,她才归位,入凡尘十世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混在一起,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放,导致她的记忆有些许混乱。她需要借着这一歇来理清这近千年攒下来的记忆和情绪。 梦醒来时,她的脑中只?余下一人。 一只?名叫岁偃的妖狐。 她记不?清到底是哪一世遇见的这只?妖狐,但记得与他一起的心动与安心,那?段记忆只?要想起来都觉得心脏又暖又涩。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而她并?不?排斥这份独特?的感觉。 上古众神向来随性而为,听从?心意的指示,圣者也不?例外。发现醒来后自己依旧记得这只?名叫岁偃的妖狐,且心间涌上一股想要见他的强烈冲动后,她立马唤来定古殿的仙侍,让她去打听打听新飞升的仙人中是否有一名叫岁偃的妖仙。 虽未亲眼瞧见他飞升,但就掌握的记忆而言,他肯定能飞升。 仙侍效率极高,不?一会便带回了消息:确实有一名叫岁偃的妖仙,此人飞升便有神君之力,主?动领了洗尘池接引官的职位,已经上任去了。 圣者不?曾插手天庭中的事?务,但听六位天帝抱怨过,因此知道这洗尘池接引官算不?上是好职位。她立刻明白他主?动请缨的原因是应当是自己。 心底叫嚣要见他的念头再次高涨。 她立刻给自己换了一身低调的衣裳,又参照记忆将模样变成最?漂亮的那?一世——没办法,她记不?得自己与他那?一世的模样,但观他的模样着实美丽,便是放到天庭也是少见的丽色,所以下意识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她嘱咐仙侍们看好定古殿,便收敛神力,悄悄溜出殿中,去往洗尘岛。 来得不?巧,新上任的妖仙不?在洗尘岛,倒是有一名模样清丽的女仙在岛上等候。 见到她,女仙率先打起招呼来:“这位仙子也是来寻岁偃神君的吗?” 女仙显然年纪不?大,当是圣者历劫时才出生的,并?不?识得她。 圣者不?曾多语,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我叫摇涟,是水德星君之女,不?知仙子如何称呼?”名叫摇涟的女仙是个开朗大方的,见她有回应干脆拉着人主?动交谈起来。 圣者诞生起便被尊称为圣者,至今没有名字,被女仙这一问给问住了,脑子里顿时闪过无?数名字,她鬼使神差地选了其?中一个,答说?:“我叫佑宁。” “原来是佑宁仙子,”她没有自报家门,摇涟只?当她是自己修炼上来的人仙,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佑宁仙子是岁偃神君在凡间的旧识吗?” “算是吧。” “哇!真?羡慕你,那?么早就认识岁偃神君,不?像我,是昨日历劫归来才知道他的。”摇涟仙子不?仅开朗大方,还是个自来熟,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听,小嘴一张就开始讲述她与岁偃神君的初遇。 当然是她的视角下的初遇。 圣者被迫听了一出充满暧昧气息的才子佳人初相见。 “进洗尘池洗去尘缘很痛的,岁偃神君当时拉住我不?让我进池子,我觉得……他心里应当是有我。”摇涟仙子自说?着便羞红了脸。 圣者无?言以对,只?能保持微笑。 摇涟仙子继续道:“我昨日回去后左思右想,都觉得不?能辜负岁偃神君这番情谊,所以今日一大早便来到洗尘岛,但是神君好像是接了指引任务出去了,真?可惜没能第一时间回应他的心。” 圣者继续微笑:“原来如此。” “佑宁仙子既然和神君是旧识那?可知他在下界有没有什么旧情人之类的?” 圣者笑容一点?都不?带变的,“其?实我与岁偃神君也没有那?么熟……” 话未说?完,便见两人踏云归来。 摇涟仙子面上一喜,顿时忘了身旁的人,跳起来冲着来人飞奔而去,“岁偃神君你回来了!” 岁偃面带郁色,听见陌生的女声叫自己下意识皱眉抬头看去。还没看清楚来人的模样,便觉眼前一花,有人扑过来了。他下意识往旁边一侧,来人“啪叽”一下扑到了闵罗身上。 “摇涟仙子,请自重。”闵罗果断举起双手以示清白。 扑错了人摇涟仙子也丝毫不?觉得尴尬,跳下来理好头发衣衫,一边瞄着岁偃,一边含情脉脉地道:“岁偃神君安好,不?知神君可还记得我?” 岁偃敷衍地抬抬手算作回礼,“不?记得了,仙子哪位?” 摇涟仙子趁机一把?握住他的手,眨巴着眼道:“神君昨日还那?般关心我的身体,今天就不?记得了?我知道了,定是我昨日没有回应神君的心意,神君生我气了,对吗?” 岁偃:“……?” 闵罗也是一脸无?奈,他轻声提醒道:“摇涟仙子,你昨日似乎还惦记着在凡间的爱侣……” 摇涟仙子打断他:“我已洗去尘缘,凡间种种便与我不?相干!” 一句话精准地戳在岁偃的心窝子上,他沉着脸甩开摇涟仙子的手,声音里带着几分怒气,“历劫归位就忘记凡间种种?仙子能说?出这般薄情寡义之语看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要不?再下凡去历一次劫吧,看看能不?能长点?心,再不?济长点?脑子也成。” 话毕拂袖转身欲走?。 刚一转身便瞧见身后不?远处还有一美貌女仙正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 她眼中满是调侃戏谑之意,还夹杂着几分惊艳之意。 岁偃心中更?烦。 此次接引遇见凡间故人,听了他一番扰人心思的言论,又思及自己心中相见之人迟迟没有音讯,这桩桩件件加起来都让他摆不?出好脸色来。可修养让他无?法将怒火发在第一次见面,毫不?相干的女仙身上,只?能憋着一肚子愤懑,别开脸,绕过那?女仙而去。 然刚行至女仙身边就被她一把?拉住。 被压下去的怒火顿时被点?燃。然而“松手”的“松”字还没说?完,身体比理智先一步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他心中突然一颤,呼吸一顿,手腕被握住的地方顿时开始发烫。 “岁偃。”美艳女仙出声喊他。 那?熟悉的声音让他浑身一僵,他机械地转过身,垂眸看着身旁的女仙。 女仙陌生的脸庞上挂着一双笑眼,眼中盛满他熟悉的笑意与情谊。 “岁偃,是我。”女仙如是道。 第86章 86 .相认 回?看记忆与看见真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体验。 看见岁偃的一瞬间, 圣者脑海中那些?还混杂在一起的记忆全部归位,那个名叫“佑宁”的姑娘这一刻在她身体内苏醒,与她完成了彻底的融合。 玉清圣者变成了?佑宁,佑宁也变成了玉清圣者。 于是她伸手拉住了他, 开口?叫住了?他。 岁偃的神魂是佑宁用自己仅存的生?机补齐的, 那生?机的源头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玉清圣者。所以,哪怕她如今收敛神力, 两人?肌肤相触的一瞬间, 潜藏在岁偃神魂中的那抹生?机还是感受到了?原主的气息,不由自主地发出喜悦之意。 这份喜悦化作?行?动。 短暂的愣神之后, 岁偃猛然?将面前之人?一把搂紧怀中,紧紧抱住, 力道大得让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还好佑宁如今是玉清圣者,就算不呼吸也没有问题。 “咦?” “呃……” 落后几步的闵罗与摇涟仙子?见两人?突然?抱作?一团,皆傻眼。 摇涟仙子?:“这什么情?况?” 闵罗摊手, “别?看我, 我也不知道。” 两人?的动静提醒了?佑宁还有旁人?在, 于是抬起手想要拍拍紧紧抱住自己的人?,提醒他注意影响。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75节 可手刚抬起来, 便感受到揽住自己的这一双手在颤抖。 他的惊喜之中藏着几分后怕。 是了?,她走得一声不吭,留下一知半解的他在凡间面对自己没了?生?息的身体,飞升之后又寻不到自己的踪迹,不管怎么看都?太过残忍。 虽然?从分别?到重逢只有两日的间隔,这可中间却隔着一次生?死的距离。 思及此, 佑宁心一软,原本?要推人?的手最终落到岁偃的背上, 变为不急不缓的轻拍。她轻柔地哄着他,安抚他一颗惶恐不安的心。 这一回?轮到她在他耳边安慰道:“别?怕,我还在。” * 回?神之后,岁偃以“重逢爱侣,无心待客”为由将闵罗与摇涟仙子?直接送走,又撑开一个结界将洗尘岛都?罩了?起来。佑宁贴心地为他补上防窥视的术法,惹得他多看了?她几眼。 做完一切,岁偃拉着佑宁前后左右仔细打量,目光不放过她身上的每一分每一寸。 佑宁配合地张开双臂,由着他看。 “你?怎么这副模样?还是说你?在天上长这样?为何我没能在洗尘池等到你??不是说历劫归位的仙人?都?必须要经过洗尘池的吗?难道是汲朋骗我……”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佑宁都?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回?答,赶紧打断他,“慢一点,慢一点,问题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 岁偃收声,又开始盯着她看。 洗尘岛上没有旁人?,佑宁索性撤掉法术恢复本?来的模样。不知是不是灵宝天尊有意为之,她入凡尘十世,前九世九幅模样,唯有这最后一世用的是玉清圣者本?来的模样。 不过面貌一样,两者的气质完全不同,凡间的佑宁无论?何时,心事?重重,带着一股破碎之感,而玉清圣者则是洒脱与自在的。 没看一会,岁偃眼中露出迷茫之色,他突然?伸手,小心翼翼地以指尖碰了?碰她的脸,似是试探。待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他才将手掌彻底贴在她的脸上,汲取来自她的温度。 “真好,你?还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岁偃专注而炙热地看着她,几息之后他的眼神中忽而一变,渗入几分害怕,“我今日去凡间接了?一个历劫失败需要重入轮回?的仙人?,他与我说了?一些?话,让我很害怕……这个人?你?也认识。” 话题转得太快,佑宁一时没跟上,懵懵地问:“谁?” “碧霄。他乃清虚大帝之子?,下凡历劫是为磨砺心性,将来接任地官之位,可惜这一世道心破碎,历劫失败。” 佑宁诧异道:“他竟是清虚大帝之子??!” 清虚大帝乃三官大帝之一,又名中元二品赦罪地官,主职为校戒人?间罪福,为人?赦罪,偏偏碧霄这一世在人?间凭己心妄定他人?罪责,这道心破的也不算冤。 “我去接他时,他灵魂刚脱离□□,暂时恢复了?在天上的记忆。得知我当了?洗尘池接引官,他说我永远都?不可能在洗尘池等到你?。”话及此,岁偃脸上露出几分狠色,“若不是这厮,你?这一生?不会过得那么苦,你?我在人?间也不会是这般结局,他居然?还敢在我面前说风凉话,我一脚就给他踹轮回?道里去了?。” 怪不得他回?来时一脸的郁色,原来是让人?给戳心窝子?了?。 试想了?一下那个画面,佑宁被他最后一句话给逗笑了?。笑过以后就是说不出的心疼,她抬起双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又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动作?里满满的全是眷恋与安抚之意。 随后,她开口?道:“其实不管有没有他,我都?逃不开那个结局。” 岁偃愣了?愣,不解道:“为何?” 佑宁柔声解释原委:“我入世历的是四苦劫,即“生?老病死”四苦,死是最后一苦,避无可避,即便没有碧霄,也会有别?人?来达成这个结局。” 岁偃不信,“但是你?接了?仙官令,也就是说其实是有机会避开最后这个死劫,以仙官令的方式飞升归位的。” 佑宁摇头,“你?还记得当初在东望山时我曾问白泽的一个问题吗?” 岁偃点点头,他当然?记得,他和她都?将一生?一次的提问机会用在了?对方身上。 “其实当时我骗了?你?,她的回?答不是‘我飞升即你?飞升’,而是‘我身死之日便是你?飞升之时’。” “嘶”地一声,岁偃出现一瞬的耳鸣。 虽然?当时便怀疑过她并没有跟自己说实话,但是岁偃着实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岁偃愕然?,不知怎地他倏地想起碧霄曾说他跟着她会害得她万劫不复。当时的他嗤之以鼻,如今回?想起来竟是真的! 原来他也是将她推上死路的助力之一! 这般想着,岁偃心中一痛,下意识就想抽回?手。 佑宁早有所料,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一双眼睛望进他的眸中,她认真地道:“岁偃,我与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把罪责让自己身上揽,而是想告诉你?,无论?如何我在凡间都?逃不过那一死,但若是为了?你?,那一死便算不上是苦。” 她话中的坚定挡住了?岁偃退缩的路。 两人?对视许久,他终是败下阵来,叹息一声,反手握住她,又靠上来将她拥住。 “攥写仙人?劫难的是天地书对吧?”他突然?幽幽地开口?,“什么破天地书,非得给你?安排这么苦的命途,等我修为涨上去,早晚烧了?它!” 佑宁心道:那可不兴烧,天地书可是灵宝天尊的化身! 岁偃又道:“还好,我如今飞升成功,你?也成功归位,我们还有无限的时间……对了?,你?历劫之前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归位没经过洗尘池?当初在人?间时,单丘跟我说过你?是世间最贵之人?,难不成是某位帝君之女?” “呃……”暂时遗忘的问题又被捡了?起来,佑宁难得地支吾道,“你?要不要猜一猜?比较大胆的那一种。” 这么空口?白牙地说自己是玉清圣者好像有点傻呀。 “大胆一点?”岁偃暗自琢磨了?一圈。 奈何他初初飞升,对天庭的仙官了?解不多,对女仙了?解的更少,放开胆子?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了?一个可能,而这个可能让他大惊失色,“你?、你?不会是……王母吧?” “……”这个回?答直接把人?给气笑了?,她干脆拉着他的手,“你?与我来。” 她解开束缚,神力登时自她身上荡开,惊扰途径附近的众仙人?。她探出手,飞快地在身前画了?一个圈,两人?面前登时出现一道云门。 云门之后云雾缭绕,看不真切,不知通往何方。 佑宁拉着岁偃一步跨入云门。 岁偃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睁眼时人?已不在洗尘岛,而出现在一座庄严肃穆的宫殿前。他定睛往宫殿牌匾上瞧去,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定古殿。 嗯?定古殿? 岁偃蓦然?扭头去看身旁之人?。 佑宁已经理好衣襟,挺直背脊,扬着下巴带着几分骄傲地道:“其实,我是玉清圣者。” “玉清圣者……”岁偃眉毛一扬,忆起一事?,登时阴测测地道,“你?这殿中,原来是不是也有一只名叫岁晏的白狐啊?” 这反应怎么和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佑宁一脸懵,“什么白狐?岁偃不是你?的名字吗……啊,你?说那位青丘的小殿下啊?我一回?来就把人?给送走了?,就是怕你?看见了?不高兴。” “真的吗?”岁偃睨着她,哼哼两声,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样。 他可没忘记,这人?在十万大山时就很招那些?兽形幼崽喜欢,对狐族也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力,犹记得当时几人?分头进京,没几天的功夫,她身边就多了?一只妖狐! 如今又是这样,这才归位没两天,身边又冒出只与他同名的白狐! 简直是,招蜂引蝶! 佑宁有几分心虚,其实她当时记忆还没理清,送走那青丘小殿下是下意识的行?为…… 不对,下意识的行?为也是为了?他! 思路一转,佑宁又理直气壮起来,“当然?!” 第87章 87 .公开 如今的岁偃比当初好哄不少。犹记得当初带回师垚那次她费了?好?大?劲才把?人哄好?, 可现在三?言两句之后他便不再过问那青丘小殿下的事。 他眼中的小心翼翼与哀痛她都看在眼里。 岁偃还是没有从凡人佑宁死亡这件中彻底走出来。 佑宁又心疼又着急,可这种事?她也无?可奈何,唯一能做的只能给足他安全感?,让正面的情绪彻底覆盖掉那段伤人的记忆。 她紧紧牵着他的手, 一起步入定古殿。 玉清圣者喜静, 又因着身份特?殊,定古殿内仙侍极少, 显得殿中空旷且清幽, 这场景让岁偃心中的不安稍稍缓和了?不少。天知道他多怕一开门进来看见满院子的“岁晏”。 佑宁似乎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倏然将所有仙侍都召集了?起来, 当众宣布道:“这位是洗尘岛的岁偃神?君,从今日起他便是定古殿的男主人, 你们待他要像待我一般,知道了?吗?” 众仙侍面面相觑,脸上是藏不住的惊讶之色。不过能进定古殿当差的都是聪明人, 他们很?快敛下表情, 恭顺地应声。 岁偃面上十分平静没有波澜, 甚至连话都没有说,但若是把?尾巴亮出来, 只怕都要翘上天了?。 待仙侍们都退下后,他的嘴角高高翘起,笑意压都压不住,“其实也不必如此高调……” 佑宁认真道:“要的,我会让全天庭的人都知道你和我的关系。” 她这副模样惹得岁偃心痒痒,啪叽一口?亲在她面上, 随后若无?其事?地道:“你这处比我那洗尘岛大?多了?,日后我便住你这里吧。” 洗尘岛上只有一个洗尘池, 作为岛主,岁偃的府邸甚至都只能落在岛侧一块更?小一些的浮空岛上,甚至比不上桂玉书的府邸。难怪别的神?君瞧不上这接引官一职。 现在的佑宁,即便他要天上的月亮她都会给他摘下来,更?别说这番带他来定古殿打得就是这注意,一听这话佑宁立刻应声道:“住住住!这定古殿的房间随你挑,想住哪都行。” 岁偃睨了?她一眼,眼波流转,眼中似有七彩虹光,看得佑宁愣神?。 他突然凑近她,柔软的嘴唇贴在她耳边,轻声问:“你住哪个房间?” “这、这边,我带你去。”佑宁的耳朵顿时红得几欲滴血,她一哆嗦,忍不出伸手揉了?揉耳朵。才揉了?没两下,他的手便贴过来,覆在她手上。 佑宁侧头瞧过去。 后者笑颜如花,“我帮你。” 要命了?,这谁招架得住啊。 心思并不单纯的玉清圣者,在美色的攻势下,晕乎乎地带着人去了?自己的房间。白玉做的房门砰然一关,便隔绝了?所有好?奇窥视的视线。 刚一入房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她落入一个炙热的怀抱当中。这个怀抱不同于?洗尘岛上那个久别重逢,欣喜若狂的拥抱,而?是带着几分诱人的暧昧之意。 就像是一根轻柔的羽毛在她心尖挠啊挠,挠得她头皮发麻。 下一秒,岁偃温柔中带着几分迫切的吻落了?下来。 这吻先是落在她的眉间,短暂地停留几秒后又沿着鼻梁而?下,最后才印在她柔软的唇上。熟悉的气息登时从两人相触唇间蔓延,钻进鼻腔,深入五脏六腑,将血脉中挣扎嘶吼的不安全部压下,只留下不可言说的喜悦与满足。 这并不是一个粘腻的吻,他只是贴着她的唇轻柔地摩擦,似乎是在感?受她的温度,又似乎是在试探她的反应。 佑宁心底无?声地叹息一声,反手勾住他的脖子,主动与他气息相度。 她的动作就像是一个讯号,他立刻反守为攻,温柔化作霸道瞬间夺取她的呼吸。他犹如一头野兽,强势地攻略她的城池,把?无?处安放的思念全部揉碎在这个热烈的吻中。 他一手揽着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向自己,一手紧紧揽着她纤细的腰肢,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嵌进自己身体里。 突如其来的强势超过了?她的预期,佑宁有些难受,可心底又舍不得放开他,只能空出一只手扶在他的手臂上,轻轻地推了?推。 即便已经红了?眼,但岁偃还是强迫自己停下来,稍稍退开几分,眼神?迷离地瞧着她,无?声地询问:怎么了??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76节 换作凡人佑宁面对这样的问题只会羞涩得说不出话,但现在的她是融合了?凡人佑宁记忆,随性而?为的玉清圣者。岁偃被唤起了?身体深处的渴望,她也一样。 她踮起脚,贴在他的唇上,一字一句地道:“站着累。” 三?个字瞬间让岁偃浑身血液沸腾,他手一抬将面前之人打横抱起来,声音低哑得不成样子,“站着累……我们就躺下。” 佑宁笑着躺在他怀中,不说话,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胸膛间立刻泛起若有似乎的痒意。 岁偃面容紧绷,转身步履稳健但是异常大?步地走向床榻。 仙纱轻盈垂落,模糊两人的身影也遮住床榻上热烈的风光。 这注定是一个无?眠夜。 * 领了?仙职的仙官每日都得去凌霄殿点卯,形式有几分类似凡间朝堂的早朝,但不同的是仙官们不需要赶时间,按照自己的行程安排去凌霄殿做个登记,表示自己今日上值就行。 天庭仙官无?数,每个人职位不同,点卯习惯也不一样,且点完就走,一般来说凌霄殿中并不会留下太多人。 可今日却一反常态,偌大?的殿中挤满了?仙官,上至真君,下至灵兵,点完卯之后竟然都未曾离开,三?两凑作一堆地站在殿中窃窃私语,还时不时还翘首往往殿外,好?似在等什么人一样。 甚至就连驻守各方的几位天帝都聚在了?凌霄宝殿中。 六御之首的玉皇大?帝坐在凌霄殿殿前正中央的宝座上,颇有几分无?奈地看着下方五位同僚,“他们聚在这处凑热闹就算了?,你们几位也这样是不是有损天帝形象啊?” 后土大?帝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凌霄殿外,头也不回地道:“天帝形象能跟玉清圣者开窍找了?仙侣这样的大?事?比?” 青华大?帝同样做派,“我觉得后土说得对。” 勾陈大?帝看起来要沉稳许多,他道:“根据仙侍们传回来的消息,玉清圣者的仙侣乃一名刚飞升的妖仙,看样子多半是玉清圣者在凡间历劫时遇到的。圣者历劫的下落连你我都不知道,偏偏让他一个妖仙知晓甚至还搭上了?线,这其中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为了?天宫的安稳,我等有必要查探清楚。” 紫薇大?帝插话道:“水德星君传话于?我,说他历劫归位回来的女?儿摇涟昨日在洗尘岛亲眼瞧见那妖仙与一名叫佑宁的女?仙举止亲昵,转头那妖仙就成了?圣者的入幕之宾,我担心这人心术不正,特?来确认的。” 玉皇大?帝扶额叹息道:“能渡天劫飞升的说明这妖仙品性无?碍,你们那些猜测呀都想多了?……” 说着他看向一直未曾说话的长生?大?帝,问道:“你难道也和他们一样,对那妖仙不放心?” 长生?大?帝摇了?摇头,道:“我昨日已见过那妖仙,确实生?得美貌,放在天宫也是翘楚,圣者会心动实属正常,我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你留下来凑这个热闹?” “你们都没走,就我一个走了?岂不是显得我很?不合群,很?不关心圣者?” 玉皇大?帝:“……” 说话间,凌霄殿门口?突然响起一阵骚动。众人定睛望去,便见远处有两名仙人踏云而?来。 仙人视力超群,隔得老远也不妨碍他们认出来人:一人是前段时间飞升的人仙游奕灵君桂玉书,另一人则是一面生?的妖仙。 这妖仙据说真身是狐狸,那相貌着实生?得好?啊。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额间一抹正红色仙印,小山眉狐狸眼,鼻正唇薄,美而?不俗,艳而?不媚。 确实是天宫中都难得一见的美色,便是那青丘狐族来了?也得逊色几分。 凌霄殿众人一时间竟不知该羡慕玉清圣者艳福不浅还是该羡慕这妖仙一飞冲天。 桂玉书一早便去洗尘岛找岁偃一道去凌霄殿点卯,还未飞到洗尘岛,便见这厮满面春色地从上罗天的方向飞下来,什么也不说,拉着他就往凌霄殿来。 桂玉书心生?疑惑,想起这人昨日大?胆的发言,忍不住问道:“你今日为何是从上罗天那个方向过来的?别告诉我你真的试图偷潜入定古殿?你这么做是会引起公愤的我跟你说!” 岁偃眼角眉梢都是喜色与餍足,整个人容光焕发的,他斜睨了?桂玉书一眼,下巴一扬,带着几分不自觉地骄傲道:“什么偷潜,我是光明正大?地去的。” 桂玉书大?惊,“你还真去了??!完了?,那些对玉清圣者有想法的仙人可没少往定古殿附近安插眼线,你一个刚飞升的仙人就干这么大?胆的事?,定会被他们盯上的!这回你没安生?日子……咦,你怎么停下了??” 话正说着,岁偃突然停了?下来,面带疑惑地看着前方,指着凌霄殿问道:“你看看,他们是不是在等我们啊?” 桂玉书顺着他的手望过去。 只见得满凌霄殿挤满了?仙人,所有人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两人的方向。 桂玉书脸一垮,道:“完了?完了?,这不会都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吧?” 第88章 88 .玩闹 岁偃一脸莫名其妙, “我行得正坐得端,凭什么找我兴师问罪?我有什么罪?” 桂玉书哑然,你小子胆大包天?,干了别人想干却不?敢干的事, 当了出头鸟自然有人要找你的麻烦! 但是这些事能人人心知肚明, 就是不?能说出来。 仙人也是要面子的。 “管他们做什么的……快些,点完卯我还?要回?去呢。”岁偃不?知桂玉书中心所思?, 一心只想速速点完卯然后回?定古殿去, 手往身后一背,脚下的白云就朝着凌霄殿继续前进。 虽然不?知这?满凌霄殿的仙人到底是为了何事聚集在这?里, 但桂玉书知道躲是躲不?过的,他俩不?可能不?点卯, 也只能同岁偃一起踏入凌霄殿。 两人刚一踏入凌霄宝殿,偌大的宫殿忽而?诡异地安静下来,静可闻针落。 桂玉书心中有些发毛, 步子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几分。反观岁偃丝毫不?受影响, 腰背笔直, 脚下生风,目不?斜视地直奔点卯台而?去。 岁偃只听桂玉书提过点卯之事, 但实际上?是第一次来,并不?清楚流程。他站在点卯台上?同点卯仙官大眼瞪小眼,问道:“这?点卯要如何点?我报个名字给你?” 点卯仙官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无?数灼人视线,压力有些大。这?是他担任点卯仙官以来头一次见这?么大阵仗,声音都有些发抖,“神、神君出示一下仙职令牌便可。” 岁偃依言照做, 取下自己的仙职令牌交过去。 点卯仙官接过令牌,随后将令牌放到一个玉质盒子中, 玉盒登时闪过一道绿光。绿光之后,点卯仙官将令牌交还?。 “可以了。”点卯仙官道。 “多谢。”岁偃从容地接过令牌,转身欲离去。 他这?副来去匆匆的架势,惹得殿中不?少围观的仙官心中着急,恨不?得立刻上?手拉住他! 眼见着人真的要走了,忽听得大殿之前传来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岁偃神君,请上?前来。” 岁偃停下脚步,一脸疑惑地看向声源出,“?” 桂玉书同样回?头看了一眼。 仙人们自觉将位置让出了,以防挡住两人的视线。 看清楚出声之人,桂玉书赶忙小声传话道:“帝君叫你呢。上?边那位是玉皇大帝,他旁边的几位也都是帝君,时间紧迫,回?去我再慢慢给你结束。” 岁偃递给了他一个感?谢的眼神,随后缓步上?前,拱手行礼。 礼毕,玉皇大帝先?发问道:“听闻岁偃神君主动接了洗尘岛接引官一职,不?知可还?习惯?” 岁偃回?答说:“回?帝君的话,岁偃刚上?任不?过一日,谈不?上?习惯或不?习惯,只是暂无?不?妥之事。” 勾陈帝君插话道:“岁偃神君乃我天?庭三百年来首位飞升便有神君之力的仙人,如此天?赋只当个洗尘岛接引官实在是屈才,神君不?如来天?兵府任职,如何?” 岁偃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帝君提携之意,岁偃心领。但我领洗尘岛接引官仙职在前,便应当先?做好本?职工作,功成升职,无?愧天?地;若是做不?好也免得折损天?兵风范,望帝君理解。” 一个照面岁偃便能觉察出上?方六位帝君对自己态度不?一,丢出招引之意的这?位帝君更是其中态度最不?和善的那一位。虽不?知道对方的敌意从何而?来,但他不?会?傻乎乎地凑到别人眼皮地下去讨嫌。 当然,以神君之位拒绝帝君之意有些冒险,所以他选择让自己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拒绝都拒绝得堂堂正正。 勾陈帝君似心有不?甘,还?欲再言,而?紫薇大帝也似乎有见解要发表。 玉皇大帝及时打断两人,接过话头道:“神君有如此觉悟乃我天?庭之幸。望神君能不?忘初心,与我等仙官一起努力,在三位尊者的带领下,造福天?下万灵。” 玉皇大帝用眼神制止了勾陈与紫薇大帝,二人即便是心中如百爪挠心,有许多问题也只能想暂时放下。 岁偃展颜一笑,“多谢帝君指点,岁偃记下了……若帝君无?其他交代,那我便去当值了。” 玉皇大帝道:“当值要紧,神君自便……顺便代我等向圣者问好。” 此话一出,岁偃心中顿时了然今日这?一出是怎么回?事了。 从知道佑宁是玉清圣者之时他便料想到了会?有这?么一遭,只是没想到天?庭这?些仙人的消息这?么快——六位帝君也就罢了,毕竟身份在那,天?庭的一花一草估计都在这?几位眼中,但是其他人嘛…… 岁偃不?着痕迹地扫了凌霄宝殿一圈。 今日到场的这?些,估计平日里都盯着定古殿呢。 “我会?将诸位帝君的心意带到的。”岁偃故意道。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殿中不?少仙人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而?这?其中又?以年轻仙人为主。 岁偃眼神一暗,收回?目光。 从凌霄殿出来后,桂玉书立刻拉住岁偃,问道:“刚刚帝君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让你替他们给圣者问好?哪个圣者?” 岁偃边走边道:“这?天?上?还?有第二个圣者吗?” 桂玉书大惊:“你说玉清圣者?!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要让你带话啊?你不?是才飞升吗?怎么就认识玉清圣者了?” 岁偃笑而?不?语,唤来流云,飞身去往大罗天?方向而?去。 桂玉书本?身就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不?然会?游历四方,收集天?下奇术。岁偃这?说话说一半的行为让他心中非常不?得劲,盘算了一番今日的差事不?算要紧便立刻追了上?去。 “你这?狐狸,给我站住,把话说明白了先?!”他边追边喊。 两人你追我赶一阵,忽见大罗天?方向翩然飞来一位彩衣女仙。 岁偃倏地加快速度,直接甩开桂玉书,朝着那彩衣女仙飞去。 “当真是重?色轻友!”桂玉书暗声骂道,骂过后他鼓足劲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朝那已?经?相汇的两人飞去。 万幸他二人汇合后突然不?动了。 “你小子,见到什么宝贝了吗,突然跑那么快……咦,佑宁小友?”桂玉书追人追得气喘吁吁,一边抱怨一边平复气息。抬起头时,抱怨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你何时飞升上?来的?完全没听说呀,不?然还?能去接你一程,当初我可承诺了要助你们渡雷劫的。” 佑宁微笑着同他打了个招呼。 岁偃突然出声道:“你要不?再好好看看?就没发现什么?” 桂玉书疑惑地道:“发现什么……哦,原来你是归位仙人,我说你那恐怖的学习能力怎么回?事呢,这?下能说得通了。敢问小友现在在何处任职?” 这?话又?惹得岁偃发笑。 桂玉书不?明所以地瞟了他一眼。 佑宁一身神力,若不?遮掩就格外显眼,所以她出定古殿或者大罗天?时都会?将满身的神力收敛起来,看起来与普通仙人无?异,也不?怪桂玉书这?个新飞升的仙人不?认识。 她柔声道:“说起来比较复杂,不?若一到去我府中一叙吧?” 她丢给桂玉书一枚玉牌,玉牌右下角有龙飞凤舞的“定古殿”三个大字。 “怪不?得他一上?来就想探定古殿;怪不?得今晨又?从大罗天?下来;又?怪不?得帝君会?那样说……”桂玉书恍然大悟,复而?挪揄的目光开始在两人身上?打转,“原来你是定古殿的人,这?狐狸捡到宝了呀。”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77节 岁偃一瞧他那模样就知道这?家伙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强忍着心中的笑意,正经?地道:“得空吗?要不?一道去定古殿瞧瞧?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见到玉清圣者,我介绍你们认识。” 认识玉清圣者的机会?,没有人会?拒绝! 桂玉书不?疑有他,忙不?迭地答应道:“好啊好啊,走啊。” 佑宁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知晓岁偃心头的鬼主意但没有丝毫要拆穿的意思?,只是笑着旁观,心中甚至还?觉得他这?般狡黠的模样甚是可爱。 三人便这?样各怀心思?地来到大罗天?玉清仙君定古殿。 到达定古殿,桂玉书后知后觉地道:“定古殿好歹乃玉清圣者的府邸,即便佑宁小友你在此处当差,不?先?征得圣者的同意就贸然带我们前来真的没问题吗?” 岁偃憋着笑道:“没问题,定古殿她说了算。” 桂玉书懒得搭理这?一看就不?着调的狐狸,有些忧心地看着佑宁道:“若不?然还?是等我正式递交拜访之后再来吧,免得连累你。” “没关系的。”佑宁如此说道。 她率先?一步上?前,定古殿的大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自行打开。门□□院中有一名仙侍正在打扫,听见动静转头看过来。 看见佑宁与岁偃,仙侍主动出声道:“圣者,神君您二位回?来了。” 这?句话完完整整地落入桂玉书耳中,他愣了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无?比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两人,“你、你、你们……” 两人停下脚步。 岁偃指着佑宁,一本?正经?地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玉清圣者,佑宁。” 佑宁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又?略带几分歉意地看着桂玉书,“抱歉,本?来没想瞒你的,只是他玩得太开心了,所以……” 桂玉书:“……”你们仙侣之间都喜欢这?么玩的吗? 岁偃憋不?住,笑出了声。笑过之后又?强行解释道:“你看,其实我也没骗你,你就说定古殿是不?是她说了算?我是不?是介绍了玉清圣者给你认识?” 桂玉书:“……”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的诚实咯? 第89章 89 .岁晏 佑宁简明扼要地将来龙去脉告知桂玉书。 桂玉书恍然大悟, “难怪这小子闹着要去当洗尘岛的接引官,原来是以为你是归位仙人,想去那处等你呀!”他幸灾乐祸地看?着岁偃,“失策了吧, 没想到佑宁小友……额, 我是说圣者……” 佑宁插话道:“不必如此见外,你还是可以叫我佑宁小友。” 桂玉书从善如流地改口继续道:“咱们佑宁小友是玉清圣者, 历的?是十世四苦劫, 根本不需要经过洗尘池这一遭。你呀,纯属白费功夫。” 岁偃握着佑宁的?手把玩, 眼皮都不抬一下地道:“过程如?何不重要,我达到了目的?就够了。” 桂玉书摇头惋惜道:“你们俩有缘份, 如?今又都在天上,相认不过是早晚的?事。偏生你着急,火急火燎的?认领了洗尘岛的?职位。以你的?天赋, 本事还有聪明才智, 勾陈大帝都起了惜才之心……可惜, 当真?是可惜了啊。” 岁偃懒洋洋地道:“什么惜才之心,他?今日那番招揽不过是想将我放到他?眼皮子底下看?着而已。” 他?原先没想通几位帝君的?态度从何而来, 直到玉皇大帝最后那句话才将他?点醒——那几位是怕他?有所图谋故意接近佑宁的?。 虽然他?最初的?接近确实?别有用?心,但后面可是实?打实?地交付了真?心,别人的?怀疑,难免让他?觉得生气。 察觉到身旁人突然变得气鼓鼓的?,佑宁捏了捏他?的?手,问道:“今日凌霄殿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岁偃道:“谈不上不愉快, 不过是有百八十位仙人好奇到底是谁勾得清心寡欲的?玉清圣者动了心,特意留在凌霄殿围观;又不过是六位帝君担心我对圣者别有所图, 红脸白脸地敲打了一番,而已。” “而已”两个字语气略重,表达不满。 佑宁瞧得好笑,又捏了捏他?的?手,柔声哄道:“不管旁人如?何想,你当知?道我的?心意的?。” 岁偃这才眉眼放霁。 佑宁又问:“但是我觉得桂玉书说的?也在理,你在洗尘岛确实?屈才了,不若我支会玉帝一声,给你换个职?” 岁偃摇头拒绝道:“不用?,洗尘岛挺好的?,没有仙人归位时我就是自由的?,正?好空出时间来陪你。” 佑宁笑着看?着他?,“你喜欢就好。” 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黏糊了起来,看?得桂玉书不得不出声提醒道:“两位,麻烦注意一下,我还在。” 岁偃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知?道你还在……起来,我带你参观一圈你就回去吧。” 桂玉书:“啊?” 还真?是把重色轻友做到极致了啊。 * 两人过了几天蜜里调油黏黏腻腻的?日子,岁偃突然接了接引任务,不得不离开定古殿,下凡接人。 佑宁思索了一番后也跟着出了定古殿。她来到文昌宫,找到文曲星君,直说来意,“劳星君帮我写一些请帖。” “不知?圣者因何而请?” “我欲同岁偃神君缔结仙缘,成为仙侣,想邀诸天仙官观礼共贺。” 饶是冷静淡定如?文曲星君,听闻此话也愣了半晌,好半天才找回声音道:“敢问圣者礼时与观礼地可拟定?” “还未,你留出空白,带我与岁偃神君议定后,再填进去吧。” “遵圣者意,请帖写好后,我会差人送至定古殿的?。” “有劳星君。” 佑宁前脚离开,后脚消息就从文昌宫传了出去。等岁偃从凡间把人接回来时,消息已传得诸天皆知?。 洗尘岛上围了不少?心思各异的?仙人,将归来的?岁偃与及刚归位的?人都吓了一跳。 归位的?那位愣愣地道:“这些难道都是来迎接我的??不能吧,我不记得我下凡历劫前人缘有这么好啊……” 话未说完,众人发现?了归来的?两人,纷纷上前道喜,顺便打体成礼的?具体时间和地点。 归位仙人:害,自作多情了。 岁偃:我说我也很懵你们信吗? 虽然内心懵成一片,但岁偃面上丝毫不显,他?滴水不漏地将打听消息的?仙人都打发走,又飞速将归位者丢下洗尘池助他?洗去尘缘,完成任务,随后马不停蹄地冲回定古殿。 一路上高?高?扬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然而刚上大罗天,还没到定古殿,远远地便瞧见定古殿门口站着两个颇为眼熟的?身影。 靠近一些后才发现?是那有过一面之缘的?青丘狐族小殿下和长生大帝。 “拜见帝君。”岁偃的?视线轻飘飘地从那青丘小殿下身上略过便不再看?他?,转而朝长生大帝行了个礼。 “岁偃神君这是当值回来了?”长生大帝寒暄道。 “嗯,刚接了甲辰灵君归位,”岁偃道,“帝君可是来寻圣者的??” 长生大帝点了点头,表情带着几分无奈地瞥了瞥青丘的?小殿下,道:“这位是青丘狐族的?小殿下,名?唤岁晏,河清海晏的?晏,他?曾在定古殿当值,听闻圣者与神君的?消息,特来贺喜。” 明面上说是贺喜,可一看?这位小殿下的?模样?就知?道不是如?此。 果不其然,那青丘的?小殿下一瞧见岁偃便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恶声质问道:“你到底给圣者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哄得圣者要和你这等妖仙结为仙侣?!” 两人虽同为狐族,但青丘同属于天庭的?一部分,里面生活的?狐族身而为仙,和岁偃这般从凡间修炼飞升上来的?妖仙不一样?。 岁偃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更别说回话。 青丘的?这位殿下是仙二代,但他?在这天上不论修为还是仙职都不如?岁偃,岁偃不搭理他?,别人也挑不出毛病来。 岁偃笑着看?着长生大帝,道:“圣者应当在休息,我们昨日睡得比较晚……我引二位进殿中等候吧。” 长生大帝听出了他?话中的?弦外之音,眸中闪过一丝耐人寻味。 岁晏直接炸毛了,上前就要揪人领子,“我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不答?还有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睡得比较晚?” 可以看?出来,这位青丘的?小殿下被人保护的?很好,脾气和心性都不稳,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说他?是狐族恐怕都没人信。 岁偃稍稍后退一步,轻松避开了他?,复而轻飘飘地道:“我与圣者的?闺房乐趣,应当不方?便同小殿下细说。” 岁晏气红了脸,他?双手攥成拳头,怒视着岁偃,恨不得生啖其肉。 奇怪的?是,不过须臾,他?突然冷静下来,压着声音道:“你也不要太得意,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替身,圣者早晚会明白自己心里的?人到底是谁。” 岁偃不明白他?这突然的?态度转变是为何,这份底气又是从何而来,但他?从来不会怀疑佑宁,看?着眼前这位小殿下,似笑非笑地道:“不用?早晚,今日我便可带殿下同圣者问个清楚。” 涉世未深的?小殿下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脸上表情一僵。 恰逢此时,定古殿大门打开,佑宁从中走出来,她看?着长生大帝道:“帝君突然登门造访不知?所谓何事?” 长生大帝笑道:“这孩子说是有些事想请圣者解惑,我拗不过他?,便带着他?上门叨扰,还请圣者见谅。” 佑宁的?视线这才落到岁晏身上。 岁晏突然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揪着衣摆行至佑宁面前,道:“圣者缘何突然要与这妖仙结成仙侣?” 佑宁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坦然道:“我与岁偃神君两情相悦,自然要结为仙侣。” “可是您不是在等我吗?” 佑宁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你为何会觉得我是在等你?” 岁晏眼眶发红,楚楚可怜的?小模样?,“这妖仙与我同名?,又同为狐族,甚至连长相都与我有五六分相似……” 佑宁打断他?,“是你与他?相似,不是他?与你相似,这个主?次不能乱。” 两人交谈间,岁偃缓步行至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两人默契十足地相视一笑,把青丘的?小殿下刺激得不清,一咬牙,道:“圣者殿中有一幅狐狸画像,画作于您历劫之前,我出生之时。画虽未画完,但一旁写有一个‘岁’字。这位岁偃神君飞升前不过三百余岁,由此可见那狐狸画像是为我而做;您不忍见我在定古殿当小小仙侍,所以送我去洞天福地学习本领,这是对我抱有期望……观这种种,圣者,我不信您心中当真?没有我。” 狐狸画像什么的?岁偃这些日子在定古殿中并未见过,偏偏这青丘的?小殿下知?道。 这个认知?让他?垮下嘴角,借着衣袖的?遮掩,不高?兴地捏了佑宁一下。 佑宁反手捉住他?捣乱的?手,面上却不露半分异样?,只是看?着岁晏,一本正?经地道:“我不知?你的?消息从何而来,但要告诉你的?是,你全都误会了。我殿中确实?有一幅以前作的?狐狸画像,那画像画的?也确实?不是岁偃神君,但也不是你。送你去洞天福地更不是舍不得你在此作仙侍,而是以你的?修为还不足以留在我殿中。你于我而言只是一个小辈,以前没有多的?缘分,现?在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我言尽于此,你若能听明白,日后有需要,我与岁偃神君不会吝啬指点。但你若是听不明白,那么你将永远不能踏足我定古殿。” “听明白了吗,长生帝君。” 第90章 90 .画像 佑宁话?锋一转, 突然?将矛头对准长生大帝。 从她找文曲星君写请帖时起佑宁便知道这个消息瞒不住,但是这个瞒不住是针对天上这些有官有职的仙人,而不是远在洞天福地学习的青丘小殿下。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78节 尤其是,这中间不过才隔了半日不到。 青丘小殿下的消息从哪里?来的一目了然?——只能是长生大帝传过去的。 长生大帝全名南极长生大帝, 统率南方, 青丘属于他的管辖范围,且他与?青丘狐族有旧交, 平日里?就对青丘的人多有提携与?纵容。 岁晏会深陷虚无的自作多情?之中离不开他对他的纵容。 所以, 比起警告岁晏这个单纯一根筋的小殿下,不如直接警告长生大帝来得?有效。只要他不出手相助, 岁晏就连上大罗天都是件难事?。 岁晏一张白嫩的小脸眼下变得?惨白如纸,小鹿般黑黝黝的双眼含着泪伤心欲绝地望着佑宁。 长生大帝在佑宁的注视下收起脸上的笑意, 叹息一声,正?色道:“圣者的意思我明白了,此前?是我思虑不周, 冒犯之处还望圣者包涵。这孩子我会带回去好生管教, 今日打扰二位了……提前?祝二位永结同心, 恩爱不疑。” 长生大帝强行将失魂落魄的青丘小殿下带走,只余下定古殿前?的佑宁与?岁偃二人。 确认人都走远了, 岁偃突然?抽回自己的手,紧紧盯着佑宁,嘟囔道:“什么狐狸画像?我都没看过的那小子居然?知道。” 佑宁道:“那幅画我收起来了,怕你看见想起伤心事?。至于他嘛,我不在定古殿的这几百年?他一直在此处当差,会看见那幅画不足为奇, 你莫要多想。” 岁偃捧心哀怨道:“我没多想,只是一想到有些关于你的事?别人知道, 我却不知道,心里?颇有几分难受……我不管,我也?要看那幅画。” 佑宁仔细端详了一番他的脸色,道:“你当真要看?那幅画……” 岁偃开口打断她,“我已经找到你,这天下便再没有能令我伤心之事?。” “……好吧,那你随我来。”面对他,佑宁永远说不出拒绝。 佑宁牵着他步入定古殿,来到书房。 书房的布置依旧延续了定古殿的风格简洁明了,站直门口整间屋子都一览无余。在定古殿的这些日子,他只顾着缠着佑宁在卧房胡闹,还是头一次来书房,可他却觉得?这处莫名的眼熟。 两人一路来到书桌处。书桌后有一张昆仑暖玉做的小榻,佑宁松开岁偃的手,绕过书桌,在小榻旁一处机关上按了按。小榻的侧边开了一个洞,里?面只放着一幅卷起来的画轴。 她取出画轴,递予岁偃。 岁偃解开画轴上的系绳,画轴缓缓打开。 乳白色的画纸上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九尾狐,九条蓬松而硕大的尾巴占据了整张画纸的二分之一,美丽且震撼。它神情?灵动宛若活物,眼睛看着画纸之外,与?观画之人对上,让人不由?地愣神。 岁偃突然?记起自己其实是看过这幅画的。 当初在十万大山续尾时,他曾进入一个幻境之中,如今回忆起来,那幻境中的景象正?是这定古殿的书房,当时的书桌上摆的也?正?是这幅画。 不过那时画像上的狐狸缺少一对眼睛,如今这对眼睛补上了。 用凡人佑宁的生机补上了。 岁偃的心中泛起细细麻麻的痛,他倏然?丢下画卷,快步绕过书桌去拉佑宁。 佑宁见他突然?神色严肃地朝自己走来,下意识开口问道:“怎么了……” 后面半句话?被他直接给堵在喉间。 岁偃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揽着她的腰身?转了一圈,然?后双双倒在了小榻之上。 她压在他身?上。 暖玉小榻是为佑宁量身?打造,用来小憩的,岁偃身?形比佑宁高许多,躺上去略显拥挤,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只能与?她的纠缠在一处。 佑宁一边被他热烈的吻搅得?头晕目眩,一边还得?担心他掉下去,整个人紧紧贴在他身?上。 他的吻从唇齿间渐渐下移至她的脖子与?肩颈处,但攻势渐收,只是轻柔地吻在她的皮肤上,他唇上滚烫的温度烫得?她不自觉地一颤。 佑宁找到空隙微微撑起身?子,专注地看着他,小声问道:“怎么了这是?” 她的头发半束在脑后,剩下的一般因为这个动作从两鬓垂下,扫在他的脸上,有些痒。 岁偃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复而跟着微微昂起脑袋,在她唇上贴了贴,这才躺回去看着她,回答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亲亲你。” 佑宁失笑,俯在他胸膛上,双手捧着他的脸,揉了揉,然?后卸下上半身?的力道,软弱无骨地完全依着他,将头埋在他的脖颈间。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相拥在一处,嗅着彼此的香味,感受着对方的体温。 好半晌,佑宁开口道:“其实,这幅画最开始动笔的时候的确是为了那青丘小殿下……” “嗯!?你说什么!?”岁偃一惊,扭头就要去瞪她。 佑宁早有预料,眼疾手快地收紧手臂,往他脖子里?埋得?更深,限制住他的动作,“你听我说完——青丘狐族之所以生而为仙,成为天下狐狸之祖,盖因他们的祖先?诞生自上古末期一位真神之手,那位真神与?我有几分旧交。当初那位小殿下出生时青丘狐王送来请帖,邀我赴其诞宴,看在他们先?祖的面子上,我答应了。即是赴宴总不好空手而去,我便计划送一幅狐子画像以作贺礼。” 岁偃哼哼道:“也?就是说,人家那位小殿下没有说错,我还真是个替身?……” 佑宁侧过头,从侧面亲吻他的喉结,让他把后面的话?都吞回肚子了。 “动笔我就后悔了。我想象着九尾狐的模样落笔画下这幅画,一笔一画都凝聚着我的心血……才画了三?分之一,我便舍不得?将它送出去,所以我最后把它留了下来,换了一份贺礼送去青丘。”佑宁道,“岁偃,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虽然?作画这个念头是因那位小殿下才有,但是你是凝聚我的心血而生。” 她稍稍松开双臂,岁偃的活动不再受限,他垂头与?她对视,两人都能清楚地看见对方眼中的自己。 许久,岁偃抬手遮住她的眼睛,妥协道:“好,我知道了。” 两个人又吻到了一处去。情?迷意乱之时,岁偃脑中灵光一闪,突然?道:“我算是明白为什么我从小怕水了,原来是因为你……老实交代,你当初作画时用的笔墨纸砚是不是品质不行?不然?为什么我沾一点江河湖海的水就晕的不行?” 佑宁让他跳跃的思维逗笑了,道:“我这定古殿中吃穿用度所有的一切可都是天地珍宝,你惧水是因为你当时神魂不全,可跟品质没关系。当初我想完美地复刻出我心中的九尾狐,所以作画的过程被拖得?很长。然?只剩下最后一双眼睛时,天地大劫突至,我只能先?暂时放下画像,投身?凡界,历苦化劫……不过现在画像已经补齐了,不会再出现这种问题,你可以放心,以后就算是天河你也?能随便游。” 岁偃若是所思地道:“你这么说的话?,我突然?开始怀疑,我到底是狐仙还是墨仙?” 佑宁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思索了一番,道:“把你的尾巴放出来。” “干嘛?”岁偃嘴里?发问,身?体却很诚实地把九条大尾巴放了出来。 这下小榻更挤了。 他用九条尾巴把佑宁和?自己围了起来,其中几条还坏心思地缠绕在佑宁的大腿与?腰肢上。柔软的绒毛抚过她因玩闹外露的肌肤,惹起一阵颤栗。 佑宁瞥了一眼他极力下压的嘴角,伸手探向他身?后去摸他的尾巴根。 岁偃:“!!” 他立刻捉住她的手,一张俊脸难得?一见地涨红,磕磕巴巴地道:“这、这个地方不许乱摸。” 佑宁眨眨眼,一脸无辜地道:“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是狐仙还是墨仙。” 这个表情?惹得?岁偃心头发痒,他抓着她的手,从自己身?后绕到胸前?,将她按在自己的胸膛之上,感受自己的澎湃而热烈的心跳。 “突然?觉得?我到底是狐狸还是墨仙这件事?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一条尾巴从他的肩膀探过来,虚虚地盘在她的脖子上,岁偃凑近她,轻声道,“那幅画总归是因着那小子才起得?念头,我很不满意,我要你重新为我画一幅画。” “好,别说一幅,你要多少我就给你画多少,而且这回要用什么墨,什么画纸也?都由?你说了算,免得?以后再怀疑我。” 岁偃轻笑出声,眸色暗了几分,他握着她的手伸向自己的衣襟,控制着她一点一点地解开他和?她的衣服。 “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你怎么样,你当然?很好……”话?说到一半,佑宁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登时瞪大眼,“你是想要我画在你身?上?” 岁偃笑着点点头,他贴在她耳边,低声道:“画在别处,总有被人看见的时候,万一又惹来哪只自作多情?的狐狸,说我是替身?,那我也?是要伤心的。但若是画在我身?上,就只有你和?我能看见……你觉得?呢?” 他的声音充满蛊惑,佑宁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幻想了一下她握笔在他劲瘦白皙的身?体上作画的场景…… 救命,好像有点太刺激了。 第91章 91 .结局 佑宁本想在举行成亲大典之前先陪岁偃回一趟峪山。 他飞升的?时候兵荒马乱, 两人重逢后又光顾着腻歪去了,还没来得及回峪山给狐后报个信。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拟定回峪山的?时间,倒是先等来了道德天尊的?传讯。 他显然也是听到了她和岁偃的消息, 特意等了这么多天才来找人。 天地?柱该维护了。 上古时期元始天尊劈开混沌之后, 用自己的?脊柱化为天地?柱将天和地隔开。后上古真神争夺天尊之心时,共工大神争夺失败而怒撞天地?柱欲与众神同归于尽, 虽最后并没有成功, 但还是将其撞出?一道裂缝,这道裂缝也是后期导致天地重陷混沌大劫的?重要原因之一。 天地?柱是天尊脊柱, 修补与维护都只能交给拥有天尊神力的?佑宁来做,灵宝天尊与道德天尊从旁协助。 这是玉清圣者一诞生便背在身上的?责任, 也是她吸收了上古众神之力后一并继承过?来的?债。 佑宁只得将安排往后移,然后同岁偃交代一声便随着道德天尊一道去往大罗天之上,天地?柱所在的?归墟天。 归墟天只有三位尊者能至, 这一片空间只有一根天地?柱, 置身其中甚至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佑宁不知道自己在归墟天呆了多久, 怕岁偃一个人在大罗天寂寞,完成天地?柱修补与维护之后立刻往回赶。 “圣者请留步。”道德天尊将人叫住。 “老君有事?”佑宁问。 “听闻圣者有仙侣了?”见佑宁点头, 道德天尊道,“圣者可曾想清楚?确定非他不可?确定在你?二人无限的?寿命中不会对这个决定而?后悔。” “不会,”佑宁回答得十分干脆。 道德天尊捋了捋胡子?,突然道:“我此番是想向圣者道歉的?。” 佑宁不解:“老君何出?此言?” “圣者身边那?位神君其实是我点化送至你?身边的?。”道德天尊道。 佑宁有一瞬的?惊讶,随即又觉得理应如此。 最初的?岁偃作为她手中的?一幅画,即便凝聚了她的?心血, 即便是在定古殿这样的?地?方也不该那?么快就凝出?仙身。 画卷不比活物开窍修炼出?仙身,它们得先凝出?神智才能有修炼的?机会, 而?这个过?程向来以千年为单位起步,更别提岁偃不仅不足千年便凝除了仙身还顺利地?投身下凡,历劫以补齐残缺的?神魂。 但若是有道德天尊这位尊者的?点化,那?便能说得通了。 可是佑宁不明白?道德天尊这样做的?理由。 如此想着,她问出?了口:“老君为何要这么做?” 道德天尊道:“圣者是当今唯一的?神族,与我,与灵宝天尊乃至如今世间所有生灵都不一样,我们有七情六欲,但你?似乎很少有情绪起伏的?时候……化解天地?大劫也好,维护天地?柱也好,只能依靠你?的?力量,长此以往,没有人知道你?会不会有一天感?到厌烦?我必须要拉近你?与我们的?距离,所以我点化了他,将他送入凡间,又借灵宝天尊之手把他送到你?的?身边。他是我用来连接你?和我们之间的?纽带。” 人间有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道德天尊是后世生灵——主要是人的?智慧与信奉之道的?化身,也就是说他会贯彻人的?那?套思?维方式。如道德天尊而?言,玉清圣者与他们从本源而?言是不一样的?,所以他担心她有朝一日厌倦一切撂摊子?不干的?心思?是情理之中。 佑宁没有生气,他的?做法?并没有伤害到她,反而?弥补了她长久以来缺失的?情绪。她道:“为什么会选他?” 道德天尊答说:“他是你?一手创造出?来的?,除了他,我想不到还有谁更合适。而?且他还未成形时,你?对他的?珍视程度就已经是独一份的?。” 换句话说,促使道德天尊做出?这个选择的?还是她自己。 佑宁笑了起来,道:“感?谢老君做媒,但只此一次,以后我不想看见第二个‘岁偃’。” 道德天尊点头道:“这是当然。” 两人达成了一致,此事背后是怀疑还是未雨绸缪也不必再?细究。 *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79节 从归墟天回来后佑宁带着岁偃下界去往峪山。 不知是不是沾了玉清圣者的?光,原本无人问津的?洗尘岛突然广受欢迎,不少任期满了的?仙人都申请调往洗尘岛当值。玉皇大帝问过?岁偃的?意见后,拨了两名?仙官来协助他。 岁偃心安理得地?把差事往他们手中一交,就高高兴兴地?随着佑宁下界去了。 凡间已过?去五年,如今是大庆显德五年。 见两人相携归来,狐后高兴得抹眼泪。她拉着佑宁的?手,上下左右地?打量,生怕哪处看漏了。 行?走在外佑宁习惯收敛神力,也不怕闪着她的?眼,便由着她看去。 狐后泪眼盈盈地?感?叹道:“还好你?当真归位了,不然我得后悔死。你?是没瞧见那?日见你?没了生息偃儿的?模样,恨不得当场跟你?一起去。” “抱歉,让你?们受惊了。”佑宁道歉道。 “看见你?们俩现在这样我就放心了,”狐后道,“你?的?那?具肉身我还保存着,要怎么处理由你?决定。” 佑宁回首看了看岁偃,回答说:“好。” 狐后将那?具肉身送去了姑射山,那?里终年风雪,用来保存凡人的?肉身倒也合适。 两人在峪山小住几日。 岁偃飞升之日,他的?五位兄长姐姐被狐后强行?叫了回来一直不曾离开,佑宁趁着这个机会用与几人都见了一面。狐王与狐后将他们的?六个子?女都教导的?很好,佑宁只看一眼便知道这几人将来飞升会成为天庭主力。 除了见岁偃的?家人外,佑宁还发现了峪山狐族所习功法?中的?漏洞,正?是这个漏洞导致族中的?公狐狸修为无法?突破九尾。身为玉清圣者,她脑海中装着海量的?功法?秘术,能看清天地?灵气的?每一分变化,解决一个功法?漏洞对她而?言轻而?易举。 她重新誊抄了一份修行?功法?交给狐王与狐后。 峪山两位王手捧着这份功法?,突然就想起岁偃出?生时,单丘的?占卜结果。 这个孩子?将来能改变我们整个峪山的?命运。 改写完功法?之后佑宁便与岁偃再?度启程。 他们要去姑射山,处理佑宁那?具肉身。 途径梧光山时,恰好碰见毕一载着一名?女童在天际飞翔。 女童眼尖,先一步发现两人,当即扯着毕一脖子?上的?羽毛嚎叫:“狐六和佑宁!毕一毕一你?快看!是狐六和佑宁!他们俩都成仙人了!” 女童看着小小一个,手劲贼大,毕一怀疑自己的?毛是不是被这小崽子?给拔下来了,怒骂道:“小兔崽子?你?给我撒手,别把我的?彩翎给我扯掉了……撒手听见没!” “毕一你?好凶哦。”女童嘟嘟囔囔地?松开手。 佑宁与岁偃靠了过?来,先同毕一打了个招呼,随后目光才落到女童身上。 女童双手捂着嘴不出?声,满眼的?狡黠,似乎想让二人猜一猜她是谁。 佑宁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女童的?脑袋,道:“方七,好久不见。” 方七立刻放下捂着嘴巴的?手,满脸惊讶地?道:“哇,怎么认出?我的?呀?!” 岁偃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笑,“傻鸟,重来一回也还是没长脑子?。” 方七不满地?瞪他,“你?才傻!我告诉你?狐六,我现在比以前?还厉害,你?等着看,我会打破你?三百年飞升的?传奇的?!” 岁偃轻飘飘地?道:“你?在说什么傻话?你?只是受伤重新修炼,不是重新投胎,前?面的?年纪可没有清零。单看现在你?已经三百多岁了,拿什么和我比。” 方七傻眼了,“啊?我重新修炼难道不该重新计算时间吗?” 毕一和佑宁被两人的?对话逗笑了。 佑宁颇为怀恋地?又摸了摸方七的?头,行?动?间一丝神力不着痕迹地?转入她的?体内。 佑宁道:“别听他的?,我们重新修炼就是该重新计时。” 方七这才重新笑了起来。 辞别方七与毕一之后,两人不紧不慢地?赶路,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到达姑射山。姑射山生活这一种雪妖,它们通常以女子?形象示人,性格单纯而?温和,偶尔会去凡人的?地?盘下几场大雪,保佑来年收成,因此也被成为姑射神女。 雪妖对两人的?到来充满好奇,三三两两结伴缀在他们身后。行?了一段路后,才有一名?胆大一些的?雪妖跳出?来,用不太熟练的?话,磕磕绊绊地?问:“你?们、找东西吗?” 佑宁道:“我们在找一具封存在此处的?身体。” 雪妖问:“是、是女子?的?吗?” 佑宁点头。 雪妖自告奋勇地?道:“我、我知道。我带你?们、去吧。” 佑宁道谢:“多谢。” 雪妖全身都是白?的?,包括瞳孔也是,看上去有些唬人,听见佑宁的?道谢时她笑得十分开心,那?几分渗人便变成了无暇的?童真。 雪妖领着两人绕过?几个峰头,来到一处山洞前?,“就在、里面,有封印,我进不去。” 佑宁道:“到这里就够了。” 她一挥衣袖,姑射山终年不断的?白?雪顿时染上淡淡的?金色。这些金色的?雪花轻轻飘落在漫山的?雪妖身上,融进她们的?身体中。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身体突然变得轻盈起来,脑子?也清明了不少。 “好漂亮呀,这个颜色的?雪还是第一次见。”领路的?雪妖望着满天淡金色的?雪花,发出?感?叹。倏然,她发现自己说话变得流畅起来,立刻捂住嘴巴,一脸惊讶的?模样。她又小小声地?说了几句,还是很流畅。 白?色的?雪妖顿时开心地?转头跑回去找自己的?同伴分享喜悦去了。 岁偃望着她跑走的?背影,摇了摇头,看向佑宁的?眼中满是宠溺与无奈,“你?呀,是下来当散财童子?的?吗?” 佑宁笑了笑,“她们心思?单纯,去人间下雪也没惹出?过?乱子?,又帮我看守了这么久的?肉身,于公于私都该报答一下。” 岁偃能说什么呢?他只能牵起她的?手,轻声道:“你?高兴就好……走吧,进去看看吧。” 山洞中只有一副冰做的?棺椁,晶莹剔透,站在外面就能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棺椁中躺着那?具肉身,她面容安详,双手交握置于腹部,若不是脸色白?了些,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岁偃立在棺椁旁,看看里面的?人,又看看身旁的?人,突然一言不发地?将身旁的?人抱住。他闷闷地?道:“你?要怎么处置这副肉身?” 佑宁拍了拍他的?背,道:“你?想我怎么办?” 岁偃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姑射山太冷了,我们把她葬到温暖一些的?地?方吧。” “好。” “还要风景漂亮的?,但是别靠海。” “好,海里那?些东西是挺烦人的?。” “……葬了她之后我们就回天上成亲吧。” “好。” 第92章 92 .后谈 (一) 岁偃和佑宁最后选择将那具肉身葬在扬州禅智山。 人生只合扬州死, 禅智山光好墓田。扬州气候温暖四季宜人,热闹又繁华,是个好去?处。 他们立了一个无字碑。 佑宁道:“自己埋葬自己的感觉有点奇怪。” 岁偃伸手去?捂她的嘴巴,“你还?说?!” 佑宁笑着拍拍他的手, 眼神示意?他自己不会再说?了, 岁偃这才放开?手。 佑宁道:“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都说?扬州是好地方, 既然来?了, 我们转一转吧,下次下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飞升上天的人是不能随便下凡的, 这会扰乱天地气运,不然天庭也不会降下仙官令来?除杀作乱人间的妖物。也就只有佑宁身为真神, 本身可以?理顺天地间的清浊二气才敢带着人下凡来?。 当然也不能经常来?,不然灵宝天尊要上门兴师问罪的。 岁偃也觉得机会难得,于?是欣然同意?。 两人扮作寻常小夫妻, 在扬州城中租了一间院子, 便慢慢悠悠地四处游玩。 这日, 两人乘船游览瘦西湖,忽听得岸边传来?争吵声?, 刚扭头看去?,便瞧见争吵的其中一方被人推下了水,落水之人似乎不会水,落水后挣扎了几?下便沉入水中没?了动静。 眼下时值初春,湖水依旧寒冷,那落水之人看起来?颇为纤瘦, 若不及时救治,只怕会一命呜呼。偏生岸上之人似乎是吓到了, 短暂的愣神之后不曾下水救人,也不曾呼救,竟是转身就跑了。 既然让他二人看见了,便说?明落水之人命不该绝。佑宁素手一抬,那落水之人便从湖中浮了起来?,轻飘飘地落在岸边。眼看着四周并无其他人,也无其他游船,两人干脆飞身上岸,来?到那落水之人身边。 看见落水之人时,岁偃便“咦”了一声?,随后竟是把脸一板,拉着佑宁转身就要走。 “怎么了这是?这人溺水了,这么放着会出事的。”佑宁拉了他一把,把人拉回来?。 岁偃不满地道:“是姜文远。” 这会轮到佑宁愣了愣。她记得姜文远,是她凡间的小舅舅,为了救双生子,临场反悔,将罪责都推到她身上。 难怪岁偃突然变了脸,看来?是还?在气这人当初背刺的事。 作为当事人,佑宁最开?始也挺生气的,但知道一切后她觉得并不能怪姜文远,他也是被阴谋裹挟的受害者。 佑宁拉着他的衣襟亲了他一口,低声?哄道:“都是以?前的事,别气了。怎么说?也是姜家的人,别的不管,命还?是要保一下的。” 话毕,她松开?手转身蹲下救姜文远去?了。 岁偃叹了一口气,也跟着蹲下,抢过她手里的活,道:“放着我来?,他一个背信弃义之人,不配你救。” 佑宁只能依他。 救助一个溺水之人对他二人而?言轻而?易举。 转眼的功夫,姜文远便醒了过来?。 “多谢恩人救命之恩。”姜文远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道谢。 他抚开?因沾水糊在脸上的头发后,佑宁发现他的目光空洞无光,好像看不见一样。 她无声?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后者毫无反应。 岁偃皱眉道:“你看不见?” 姜文远点了点头。 佑宁改变嗓音问道:“能问一下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吗?” 姜文远苦笑一下,道:“做了违背良心的事,得了报应。” 这么回答就是不想说?具体的。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80节 佑宁不再多问,道:“春寒料峭,你眼睛不方便,不若告诉我们你住在何处,我们送你回去?吧。” “多谢二位好意?,但是不用了。我四海为家,没?有住处。”姜文远站起身来?,给自己掐了一个法术将衣物都烘干。 岁偃道:“你既然身怀法术,又怎会被人推入水中,还?险些?溺水?” 姜文远只是笑笑,答非所问:“若我就此溺水,也是我罪有应得。” 岁偃与佑宁无声?对视一眼,他们俩看出来?了,姜文远如今并没?有多少救生的意?志。他想用死为自己的错恕罪。可自杀有犹如修士意?志,所以?选择这种?自暴自弃的方式。 姜文远从自己的袖中乾坤里掏出一张符箓递给两人,道:“此符乃平安符,能驱邪避妖,就当是报答二位救命之恩……在下告辞。” 两人目送他如垂暮老人一般垂头缩肩地离开?。 直到人彻底消失在视线内,佑宁转头拉着声?音唤道:“岁偃……” 岁偃知道她想说?什么,叹了一口气道:“随你随你,你想开?导他就开?导他吧。” 佑宁开?心的扑上去?抱着他一顿亲。 两人轻声?地避开?姜文远的警觉,尾随他至落脚处——他竟然住在一座废弃的道观内。 入夜后,岁偃展开?“梦见月”,佑宁潜入了姜文远的梦中,她化?作在凡间时的打扮。 梦中的姜文远并未瞎,见到她,先是愣了愣,随后立刻红了眼,他边哭边道歉,毫无形象可言。 佑宁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上前用衣袖替他擦干眼泪,随后道:“小舅舅,好好活着,李嘉怡和李嘉祯还?需要你。” 姜文远呆呆地看着她。 佑宁从姜文远的梦中出来?,回头看了他一眼。 年轻而?颓然的道长窝在破烂的道观一角,抱紧自己无声?地哭泣。 “你已经劝过了,后面能不能想通就看他自己了。”岁偃靠过来?道。 佑宁说?:“岁偃,我想去?京城看看李嘉玺还?有那对双生子。” 岁偃牵起她的手,引着她慢慢往道观外走,“好,明日我们就出发。” (二) 佑宁与岁偃来?到京城,悄无声?息地潜入皇宫。 他们看着李嘉玺四更便开?始忙于?政事,至子时才入睡。 先帝的妃嫔,愿意?走的都被放出了宫,不愿意?走的就封为太妃留在后宫养老。 一个帝王的妃嫔还?没?有先帝留下的太妃数量多。 看得出来?李嘉玺是一个好皇帝,各种?方面都好。他登基至今不过五年的时间,夙兴夜寐,兢兢业业,安抚了怨言满天的玄门,抹平了李弘深给天下带来?的所有伤痛。 因为昭明剑的关系,天下人皆知想坐上那个位置必须得到昭明剑的认可,而?且即便坐上了那个位置,若有朝一日失去?了昭明剑的认可,就得面临曾经那位安平公主乃至天下玄门的清算。 不论是曾经蠢蠢欲动的姚家,还?是其他皇子及其母家,都歇了争夺的心思。 他们不想也不愿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一把剑手中。 就如司命星君所说?的那样,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之后,大庆在李嘉玺的带领下成功走向了更强。 这让佑宁觉得甚是欣慰。她转道去?看望双生子。 双生子如今养在了曾经的皇后——如今已是太后的膝下。 两个孩子已满十五岁,早已褪去?当初的天真与稚嫩,少女亭亭玉立,少年气宇轩昂。 佑宁看着他们俩自太学散学出来?,又去?往御书房给李嘉玺汇报今日所学。 御书房内传来?朗朗读书声?。 “走吧,我们回去?吧。”佑宁驻足御书房外,听了一会,便转身与岁偃一道离去?。 御书房内,读书声?渐弱,李嘉怡疑惑地道:“皇兄今日为何让我们朗读出声??” 李嘉玺伸手按着逐渐恢复平静的昭明剑,笑了笑,道:“就是想让人听听你们都学了些?什么。” 双生子让这句话整得有些?懵,互相看了看,却?没?有再问。 李嘉玺缓缓起身,行至床边,推开?窗户,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 (三?) 从皇宫出来?,佑宁又想再去?十万大山看看。 岁偃舍命陪君子,由?着她去?。 路过承乾观时,发现如今的观主不是别人正是碧霄曾经的弟子,元峻。 元峻身边跟了个年幼的孩童,粉雕玉琢的,长得甚是可爱。 然而?是个小妖怪。 佑宁从那孩童的脸上看出了几?分故人的影子,转头问道:“当初碧霄重入轮回是什么身份?” 岁偃朝下努了努嘴,“喏,你已经看见了,这辈子他是个妖怪。” 底下的元峻正耐心地帮那粉雕玉琢的小童穿衣服。 佑宁道:“别的不说?,至少元峻是个好徒弟。” 岁偃点头表示赞同,又有几?分气愤地道:“真是便宜他了。” (四) 李旭尧当初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劝降了西南不少蛮部,然而?后面被岱城一搞,加之别有用心之人借题发挥,西南的局势又乱了起来?,甚至比之前更乱。 因为蛮部似乎失去?了对大庆朝廷的信任,想要采取暴力手段为自己谋利益。 李旭尧之父忠肃王只能强行镇压暴动的蛮部。 蛮部之所以?叫蛮部,盖因其野蛮莽撞。这样的性?格放在生活中是坏事,放在打仗中却?是优势,再加上对方世代生活在深山之中,更熟悉地形,一度让忠肃王吃了不少暗亏,最严重的的时候几?乎快要把守不住战线。 直到李嘉玺登基后,大手一挥将大庆西南蛮部的掌管权彻底交给了李旭尧父子俩,许他们自主管理西南蛮部。 李旭尧脑子一转,立刻说?服自己的父亲,将十万大山中的苗人和妖族都移了出来?——十万大山的封印如今非常牢固,不需要他们再一代又一代地守着。 苗人和妖族得了新家,空前的高兴与感激,转头就将暴动的蛮部打得落花流水。 西南蛮部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和平。 佑宁与岁偃来?到十万大山怡源乡时,这里已经没?剩多少人了,大家都搬了出去?,过上了梦寐以?求的正常生活——可以?随意?走动,可以?随意?交友,没?有封印阵需要守,在李旭尧的努力下,也没?有人会排挤或歧视他们。 佑宁放下心。 她不再四处走,与岁偃返回了天庭。 (五) 佑宁与岁偃大婚之时,全天庭的仙人都来?观礼,包括大罗天的灵宝天尊与道德天尊。 仙女们将彩霞铺满整片天空,美轮美奂的景色让所有观礼仙人久久无法忘怀。 作为岁偃的家人,狐王与狐后同样受邀上天参加了典礼。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俩才知道自己的儿子究竟拐了何方神圣,观礼全程都在震惊中。 回到峪山后第一件事便是将单丘唤来?。 夫妻俩含着泪给单丘郑重道谢,就差把他供起来?,给点三?炷香以?示尊重了。 然而?,听说?佑宁的身份时,单丘也懵了一整天。 (六) 一日,佑宁突然翻出了从道德天尊那得来?的琼浆玉露。 她一时兴起,也不等?岁偃归来?,便揭了盖子,独酌起来?。 灵宝天尊说?过,琼浆玉露虽好,却?能醉神。佑宁完全忘了这回事,一个人越喝越高兴,竟是一口气喝了一大半。 待岁偃从洗尘岛归来?时,她已脸色酡红,眼神迷离地醉倒在定古殿的莲池旁,一身神力毫无遮拦,惹得一旁的仙侍想上来?扶她回屋都不行。 岁偃叹口气,让仙侍们都忙去?,然后自己上前将人抱起来?——在一起这么久,他体内有不少她渡过来?的神力,对她的神力已经免疫了。 岁偃将人抱回房间。刚一进房间,原本紧闭双眼的怀中人突然睁开?眼,一双眼睛灼灼地盯着他。 “这般瞧我做什么?”岁偃让她瞧得身体发热。 “你好看!”佑宁回答得十分响亮。 岁偃被逗乐了,追问道:“真的吗?那你倒是说?说?有多好看?” 佑宁想了想,回答道:“好看到想把你吃掉!” 岁偃眸色一沉,“不要光是说?,既然想就要行动。” 佑宁的表情呆了一瞬,随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抬手将最后一口琼浆玉露饮尽,揽着他的脖子就贴了上来?。 甘甜的琼浆玉露从她口中哺了过来?,更加香甜。 岁偃忍不住,抱着她,就着亲吻的姿势快步向床榻走去?,将人轻轻放下后发狠地亲吻她,似要从她口中讨来?更多香甜。 佑宁唇舌发麻,伸手去?推他,趁着间隙嘟囔道:“是我吃你,不是你吃我……你不许动!” 岁偃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按捺住冲动,停下来?,“好,我不动……告诉我,你要如何,吃我?” 佑宁的唇从他的眉心起,一路如小鸡啄米一样吻下来?,又顺着喉结一路向下,至无法言说?的地方。 他的衣衫被胸前之人拉开?,露出白皙的胸膛,上面赫然画着一只威武的九尾狐。 佑宁的吻落在那九尾狐的身上。 她似乎很喜欢这只狐狸,在狐身上反复亲吻,甚至亲出了声?。 岁偃憋了一脑门的汗,最后忍无可忍,抱住人一个翻身将人压下。 主动权还?是掌握在他手中比较好。 (七) 因为洗尘岛变得热门,岁偃很快就从接引官这个职位上退了下来?,从此安心和佑宁窝在定古殿中腻歪。 成婚百年后,忽有一日,天庭之中响起一声?巨雷,吓坏了不少仙人。 要知道天上从来?不会打雷的。 众仙人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火急火燎地赶往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的玉枢府。 有只狐狸精觊觎我 第81节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也很迷茫,这道巨雷不是他这里出去?的呀! 这下众仙更慌了,纷纷上书六御,想要知道怎么回事。 六御无奈,只能亲登大罗天,一问究竟。 他们先问了道德天尊。 道德天尊似笑非笑,只言让他们稍等?。 不多时,灵宝天尊也着急忙慌地赶来?。 道德天尊问道:“如何?能确定了吗?” 灵宝天尊喝了一口琼浆玉露才道:“确定了。” 后面的话却?不再说?,惹得六御心里急得不行。 道德天尊看穿了他们的着急,笑了笑,挥动拂尘道:“诸位随我去?一趟定古殿吧,你们要的答案,在那里。” 六御只能随去?。 刚至定古殿,便瞧见岁偃小心翼翼地扶着佑宁从殿中跨出来?,那模样恨不得把人背在身上,一步都不让她走。 佑宁道:“我就知道你们会来?。” 道德天尊道:“如此大事,我与道君自然要来?贺喜。” 灵宝仙尊道:“恭喜你啊,肚中有了灵胎。你这个孩子不在我的天地书内,以?后少不得要你自己费心。” 六御大惊:玉清圣者居然孕了灵胎! 佑宁笑得十分温柔,她看向岁偃的眼中满是爱恋,“没?关系,我和岁偃会好好护着他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