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卷到了都是外星人的星系BUT你是人外控[星际原创]》 一次不理想的初次种间接触 这绝对不是人类——宋律预想中的一天开始:被一个穿着奇怪盔甲式宇航服、脑袋有点像恐龙或者蜥蜴人的高大外星人扯着手臂大声嘶吼着她不理解的语言,她甚至能看到从对方大张的嘴间露出的利齿和黑色的尖舌,而在她身后则是乱射着激光的大型四足机器人——认真的,这绝不是她想过的会在任何一天的任何时间点发生的事。 而这也不是这个塔里克人——奎斯·塔克提斯想象中的一天的开始,这不应该发生在他的第一次远程航行任务中,这只是个常规的巡查任务,他要做的只是带领他的小队在这颗位于卡里斯3号旋臂上的一颗边境星球进行非着陆式扫描然后带着数据返回就好。然而现在,他却被赫罗斯突然的袭击卷出了他的飞船,不得不在拜亚基型号的赫罗斯的狂轰乱炸里一边自保一边保护一个被波及的本地生命体——说真的,这个星球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了智慧生命体的? 目前的情形同样不存在于机器人——拜亚基021-赫罗斯-889号对此星循环的计算中。它的目标只是观察汇报该行星上的生态圈及文明发展情况,在隶属仙女座联合安理会的种族进行非殖民性活动时进行隐蔽式谍察,与他们正面交战不在它被分配的行为计划内,它根本不是作战型号,它的模块装备都是用于地形探索的。可是当它被塔克里族飞船进行曲泡跳跃后意外造成的小型引力黑洞重创、甚至和其中一人掉到同一个坐标区时,它也不得不进入攻击模式,同时避免对一个同样在这个坐标区的未知生命体造成过多创伤,以防捕获不到该生物的活体样本——系统分析得出确切结论,核心体应该给它安装更多的作战模块。 当三者都在地形不熟的星球上进行没有任何火力抑制的追逐战时,轰塌了本就脆弱的岩溶地貌的地层导致一个三杀全灭,似乎也不是什么很罕见的结局。如果有一人存活,就算是奇迹了——被剧痛唤醒的奎斯看着压在自己腿上被岩柱击穿的赫罗斯,努力想着事情好的一面,并在让护甲给自己注入了应急麻醉和止血剂后环顾四周调查情况。 幸运的是,那个被他抱着一起下落的本地生命体也存活了下来,而且从外观上来看没有太多的损伤,此时她正试着从坑壁向上爬,但仅仅把自己挂在距离地面半步的高度上三奈秒就放弃了。而奎斯操作并发射求救信号的响动惊动了这个本地生命体,让她——或者他,紧张地回头看向从奎斯和他发射出来的信号机。 “不不,保持冷静,这不是武器,这只是个求救装置。”下意识解释的奎斯很快意识到他们之间存在的语言差异,因为对方只是困惑地歪头看着自己,用不一样的语言叽里呱啦比手画脚地说了一通——奎斯一个字都听不懂,但他猜她的意思是她也听不懂他在说啥。 不过即便如此,这个本地生命体看上去也没有立即攻击他的意思,这给了奎斯时间和机会仔细观察她:局部有黑色偏棕的毛发,有两只眼睛,以露出的身体部分来看没有鳞甲或骨板。主要发声部位应该是在头部,从声音和胸部哺乳袋分析大概率是雌性,可直立行走,身上的衣着比较简单但有明显的加工痕迹,加上对他的发信机也只有短暂的惊讶,她所属的物种应该具有一定程度的智能,或许已经进入了机械工业时代。 如果换在别的情况下,奎斯或许会对此异常兴奋:自上一个仙女座智能文明被发现已经有两百多星循环,更别提在最后一个被发现的智慧文明身上发生的事……作为仙女座联合文明与新文明的第一发现者和接触人,他会获得相当的荣誉和提升,被记载在史册上。 然而另一方面,在没有专业外交人员甚至船载分析系统的协助下和一个语言不通的外星人在枪林弹雨负伤被困的环境里相遇,他也很可能会成为该文明与联合文明宣战的引线,作为导致文明决裂的罪魁祸首遗臭万年。 此时此刻奎斯有些后悔为什么当初自己没有深修外星种族外交这门课,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根据基础培训里对于初次接触的外星种族的行为指标来进行影像记录并按规章进行和平宣读:“我是奎斯·塔克提斯,塔克里人,隶属于仙女座联合安理会直属管理的泽拉雅89-二型-067号舰队7号分队,梭巡者号的船长。我及我的小队到此的目的只是和平访问,没有任何侵略或非友好的想法。我们不会先对你或你们种族进行武装行为,但如果你或你的种族对我们发起攻击,我们也会在一定范围内进行反击。此次对话场景已经录制,可被军事法庭直接调用。” 虚空按下直接投射在视野前方的确认键,让领口的外置翻译器用目前已知的每一种语言进行翻译外放,塔克里队长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举动:她先是双手交叉,眼睛上方的两条毛发向中间倾斜,让视线紧紧盯着他的护甲领口,然后在几个主要种族的语音播放完后再次摆手说了一大堆他无法理解的话。如果摆手在她的种族文明里同样意味着否定的话,她大概依旧是在说自己没法理解这些语言吧。 奎斯从他的上声骨里吹出了一声低音的叹息,放弃地转移视线到压着自己的机器人残骸上,试着拔了拔他的腿,哪怕有止痛剂作用也能感受到的疼痛让他明白除非移开这个该死的机器,否则他是没法把自己的腿从里面拿出来的。 金属的轻响令奎斯警戒地掏出附枪对准了捡起赫罗斯液压杆的本地生命体,后者显然明白他手里这个东西能做些什么,一下子丢掉杆子举高了手——这是什么意思?她在威慑吗? 但是下一刻,她摆着手掌并不断用脑袋示意压在他腿上的机器人的举动让他放低了枪口,允许这个语言不通的生命体比手画脚地用肢体语言向他解释自己的意图:“你是想……帮我?” 他的问话理所当然的没有被这个歪头做出困惑神情的本地生命体理解,可是他慢慢将枪放在地上并模仿着她举起双手的动作已经给了她足够的理由重新捡起那根液压杆。她不断指着那个大型四足机器,一步一停地挪到碾在他的机器人旁边,就像怕他误会似的,嘴上叽里咕噜地说着一堆可能是在阐述行为依据的话,并用附近四散的零件和石块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撬杆装置,努力地用全身力气压着杠杆另一端,却只能让巨大的机器人轻微摇晃。 看她这样,奎斯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遗憾。一方面他确实很担心如果这个本地生命体比看起来更强壮有力又语言不通,他们之间出现误解会对腿脚不便的他造成威胁;另一方面,她不够强壮到能把他从这机器人下解救也不会用别的技能这点让周遭的一切都对他造成了威胁。 “所以,我猜这也意味着你也不会用奏旋了,嗯?否则你早就用了。没关系,我也不会用它。我知道你想帮我,你尽力了。”摆手让这个生命体停下来,奎斯苦笑了一下,“谢谢你,信号器已经发出,让我们一起等我的队员来援助吧。不过也有可能是你的人先找到我们,你叫了你的救援吗?” 他得到的回应只是她的又一次歪头。在不断重复的各语言翻译中,奎斯的三个发声器官同时发出了一声叹息:“抱歉,我知道你听不懂。我……” “盔子,榻酷提子?” “——什么?” 这个没有鳞甲的外星人脸一下变得通红,如果她是奈希普人,这个颜色变化可能意味着她很兴奋或者高兴,但如果她像约克人或者修克斯身上的那些指示灯,那就代表她现在非常愤怒或处于危险状态……他是不是该把枪捡起来了?她力量不大但他无法行动,如果用长武器,比如刚才那个液压杆来攻击他,那他也无法反击。 “奎斯……塔克提‘兹’……?”就在奎斯即将扑向自己放在地上的枪的前一刻,这个生命体又一次用更加缓慢并带上了一些颤音的腔调说了一遍,同时用一根手小心地指指了指他还在不断发声的领口。 “这是……噢!是的!是的!这是我的名字!”理解过来的奎斯长舒了一口气,向配枪伸去的手也如被灼伤一般迅速收了回来,示意地按在胸前,“我是奎斯·塔克提斯。”停顿了一下,他将掌心示意地伸向对方,“你是……?” “奎斯·塔克提斯。”这回点头的生命体发音已经非常标准,除了没有其他发声器的辅声,她的腔调包括节奏停顿都已经与他极度相似。然后她模仿着他把手掌放在了自己胸口,“Song lǜ.” “宗……李?” “Bushi,song,lǜ.” “杂,黎?” 头顶有黑色毛发的生物低下了头显然有些沮丧,她没有立即给出纠正的发音,尽管奎斯都能听出自己和她的发音有极大区别,她看起来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就这么放弃。这让奎斯情急之下伸手抬起了她的脑袋,用两手的拇指指垫上下分开了她的嘴。 事后一想,或许他不应该这么着急,如果她的种族是什么有毒物种或她的体液会让他们严重过敏,塔克里小队长这种非常不妥当、极有可能会被误解为攻击行为的举动能让他付出极大代价。可或许是他今天实在是过于倒霉,这个外星人并没有立即攻击他,只是浑身僵硬地让自己皮肤发红作为警告。 “噢!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立即松手的奎斯慌张地指着自己的嘴,不断对她张开又合拢并强调着舌头的动作——如果他深修过塔克里外交课,他就会知道对未明敌友的初接触种族做出这种宛如展示自己利齿的威慑行为是被着重强调禁止的,“我只是想观察你的舌头动作和牙齿,它们对发音很重要,我没有冒犯的意思!我-我真的很抱歉!你能理解我吗?拜托理解我,我不想因为这个挑起一场战争,拜托……” 他的三个发声器官在同时发出了一声懊恼可怜的声音,如果有其他任何一个塔克里人听到了这个声音,奎斯大概会考虑就在这人迹罕至的星球上定居个一百年直到他们忘记如此丢人的事。可在场的只有一个语言不通的外星人,所以他还能强装镇定表现出无事发生一般,悄悄观察着这个外星人的反应。 对方在听见这个声音后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第一次主动将手颤颤巍巍地伸向了他,轻轻地用指尖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比这个动作更轻柔的声音说了一句什么。 奎斯看着她,忽然意识到那或许是在安慰他,这让他的上声骨差点又要吹出一声尴尬的哨音:“呃,谢谢?” “Ni shi bu shi xiang yao kan kan wo shi zen me fa yin de?”她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脸,见奎斯依旧有些没反应过来,她又试着抬手点了点奎斯的爪子,再用同一根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 “你是说,”奎斯有些错愕,“你是说你……允许我再这样做吗?你……确定?” “Wo ting bu dong,dan shi wo jue de ni ke yi ba shou fang shang lai.” 塔克里人没有从她的回答里得到确切的答复,但从她慢慢侧头贴上他随时准备收回的手掌的动作得到了确定。这回有了更多的余裕,他能够感觉到从手套对面传来的温度和柔软:她的体温要比塔克里高一点,至少在红色皮肤状态;皮肤的软硬度显然要低于他们这些有自体外甲的种族,却又比贝里斯人或奈希普人要更加有韧性一些,但这不意味着她能抵挡他的利爪或刀刃。 “Song——Lǜ——”对方拉长显然是在做示范的发音打断了奎斯的观察,让他有些尴尬地把注意力重新放在试图教会自己的外星人嘴部——噢,她的牙齿是钝的,舌头和她嘴唇一样红,这代表她的血大概率也是红的,“Song——Lǜ……?” “啊,抱歉!我有点走神了。”塔里克小队长用力眨了眨眼,“让我来——Song……lu?” “Lǜ.” “Lǜ.” “是的!‘宋律’!” “‘宋律’……等等,你已经会用‘是的’了?你……哇哦,你学习的速度比我快多了。” 这个名字奇怪的外星人比他预期的要聪明得多,很快,她便能理解并用塔克里族的语言“你”“我”“是”“否”等简单的词语,与此相对的,奎斯也学会了如何用他们的语言表达部分词汇——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语系,但是发音范围和塔克里语大致相符,如果有系统的教学,他们互相学习的速度可能会更快。 她的理解能力和速度让奎斯确定了她来自一个二级以上文明,所以尽管她看起来手无寸铁,奎斯也很放心地用刚学到的几个外星词让她沿着地下溶洞的隧道去寻找任何帮助。毕竟从她这身不合时宜的衣服和鞋子来看,她要么是有别的科技,要么是居住地离这里很近——奎斯愿意在这些可能性上押注。 “是的,去吧!”对犹豫地回头看着他的宋律示意地指着不远处的通道,奎斯用三个声道一起发出了鼓励的中高音,“去找一些帮助回来,帮助,任何帮助都行,去吧。” “Dan shi ‘我不’ zhi dao 帮助 shi shen me……” 尽管一句话只听懂了她用她的语言说的“我”和“不”以及重复他语言的“帮助”三个词,也不妨碍奎斯将这个一步三回头并犹豫地说了些超出他词汇范围的外星人宋律半哄半轰地催进隧道深处。 而当宋律尖叫着连滚带爬并带着一大群带翅膀的六足节肢生物回来时,不得不用护甲剩余不多的能量转化为喷射器燃料进行大范围消杀的塔里克小队长必须得承认,有时候尊重本地生命体的意见确实很重要。 在维生系统的报警提示里叹了口气,他把希望重新寄托于他的小队能在护甲内置医疗系统失效他死于感染、失温、缺水饥饿或被饿急的外星人吃掉之前找到他们。低头看了一眼抱头缩在他怀里发抖的外星人,奎斯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好吧,或许最后一项不太可能发生,但是概率不为零。 现在他需要的只是和这个外星人一起坚持生存得尽可能久,并给这个外星人留下个好印象,以免她的种族和塔克里族因不愉快的初次接触而发动战争,尽管这个叫宋律的外星人看来没有任何野外生存能力,但事情总体看来应该不算太糟,对吧? 然而当这个星球的夜晚降临,立即因为失温和伤口感染陷入昏迷的奎斯只能躺在担忧的宋律怀里,他的三个声部则此起彼伏、断断续续地发出了宋律这辈子听过的最可怜的哼唧声。 有时来救援的队友并不是那么让人愉快 作为一个在和平地区长大的普通人,别说这种一睁眼就到了个奇怪的树林被迫参加外星人大战机器人的追逐战的情况了,宋律活到这岁数一把真枪都没见过,去过最偏僻的地方也只是几次手机信号不好的郊游。一般来说,她应该走流程惊慌失措尖叫个几次再晕过去表达一下对自己对当下糟透境遇的基本尊敬,顺便远离这个有一定概率会抓住她解剖的外星人。 但是有三个理由绊住了她:1、她完全不具备野外生存能力,就算离开了这个外星人,她也很难找到不知道距离她有多远的人类地区。2、刚才她在隧道里见到的生物非常诡异,也非常具有攻击性,如果再遇到它们或者其它更危险的动物,手无缚鸡之力的她绝对会死得很惨。3、这个外星人……实在是太漂亮了。 调整了一下垫在名为奎斯的外星人脑后的大腿位置,宋律借机更加大胆而放肆地仔细观察着他的外貌:他的面部结构和人类在部分架构上类似,都有一个嘴巴两只眼睛——但是没有突出的鼻子,取而代之的是几个收缩关闭的横隔膜;而相比起人类的皮肤,他的脸部并不是单层结构,更像是鱼鳞或者蜥蜴的鳞片,被几个顺着肌肉纹理分割的半骨质半金属质感的深棕色面板覆盖;在他的脑袋上面则有一些如管风琴上的金属管一般延伸出去的笛装突出——这正是现在他那些可怜的哼唧声最主要的来源。 被这可怜的声音叫得心都化了的人类有些心疼地轻抚他脑袋上吹出这么可怜的哨音的骨笛,让感受到安抚的外星人发出了更多地哼唧声,并侧头试图获得更多能让他灼热的脑袋更加清凉的触摸。这无意识的撒娇让人类更加心疼地抱住了他的大脑袋,任由他在自己的腹部磨蹭着他由深棕色硬质面板覆盖的脸。 然后她想起了他嘴里那口尖牙,以及动物世界纪录片里捕猎者总是喜欢从猎物肚子等柔软的部位下嘴的尝试。 她默默地挺胸收腹,并在奎斯细微的抗议哼哼里把他的脑袋推向了另一侧。 “K'hrar……M'rakh……”他模糊地咕哝着,宋律认出了第一个词是他们语言里的“不”,但第二个词——代表那个他当时希望她进隧道找到的东西的词,她依旧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直到她握住他虚弱抬起的四指手爪——和他滚烫的脑袋不同,他的手哪怕隔着薄手套也冰凉得吓人——而他再次重复了这个词,“M'rakh……Dar'rar……M'rakh……Dar'rar……” 就在那一瞬间,宋律忽然间感觉到了什么,尽管只是一种感觉,但在她曾经的外语学习生涯中,她有时会出现这个情况——她觉得“M'rakh”或许代表着求助,而“Dar'rar”,或许是个名字?也可能是某个亲密之人的代称,就像“爸爸”或者“妈妈”?宋律不能确定,但她知道他在呼唤某个人的帮助,就像任何一个在病痛中意识模糊的人类一样。 这种共通的相似之处只会让宋律刚刚因为本能戒备硬起来一点的态度重新软化。虽然她放在奎斯脑后的手依旧把他不断试图拱回她肚子里的脑袋固定住不让它转回来,但她稍稍弯下腰,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了他滚烫的脑门,并紧紧握住了他搭在腹甲上冰凉的手。 “乖哦乖哦,没事的哦,”就像哄一条可怜的小狗一样,宋律配合着他从脑袋和嘴里发出的几种不一样音调和节奏的哼唧声安慰着这个昏迷的外星人,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只是一味地重复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让病人放松的台词,“我在这里陪着你,你会没事的,好不好?” 或许是她的语调让这个语言不通的外星人本能地感觉到了抚慰,他哀求的哼唧声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为舒缓连续的嗡鸣。感觉到奎斯将另一只本垂在身侧的爪子搭上自己握着他的右手,宋律忍不住闭上了眼,配合着他的嗡鸣的节奏哼着出现在自己脑子里的小曲。 舒缓的旋律让宋律的脑袋越来越沉,也让奎斯的呼吸越来越平静。然而一阵金属的噪音惊醒了即将陷入黑暗的人类女性,让她惊恐地看向重新启动的巨型机器。 从钉穿它的岩柱上撕开自己的半边身体,这个被奎斯称为“赫罗斯”的机器人剩下的半边脑袋上的三个光学镜头在滴滴的报警声里将红色的瞄准激光集中在人类女性身上,互相链接出一张倒三角的网,在人类身上上下扫描着。金红色的细密火花不断从机器人破损的部分飞溅,一部分直接落在了地上,一部分却不可思议地环绕在目瞪口呆的宋律和她怀里的奎斯身周。 扫描着宋律的倒三角激光网逐渐收束,在她额头上集中成一个点,因此升高的温度带来的刺痛惊醒了沉浸在震惊中的人类,让她尖叫着抓住双腿得到解放的外星人衣领,努力将他拖的离这个毁灭机器更远一些。 可要么是这个全副武装的外星人太重,要么是她发软的四肢和细跟的靴子让她无法发挥,又或者是二者兼有之,宋律还没把奎斯拖出两米便已经跌了好几跤,只能抽泣着坐在地上把他的上身抱在怀里慌乱地蹬着腿向后磨蹭着倒退。 “不要、不要,求你了……!”眼看残缺的机器人仅用一个摇摆的步伐便已经将左前肢踩在了奎斯的伤腿边,抱紧奎斯宋律绝望地喊出了自己唯一知道或许有求饶意思的外星单词,“M'rakh……!M'rakh!!” 一直将红色的激光束定位在她身上的机器人闻声忽然一顿,集中成一个点的三束激光重新恢复成一个倒三角,并随机器人的脑袋动作偏转,紧接着响起的枪声则让让他踉跄地调整四肢小退了一步。 “Limky!Zang li!”向被吸引了注意力的赫罗斯倾泻着弹药,奎斯挣开身后环住他的人类女性,不断用没持枪的手向她示意着逃离的方向,急得连她名字的发音都错得一塌糊涂,“Limky!!” 到了这个时候,就算语言再怎么不通宋律也知道“Limki”这个词是“逃跑”了。她看看显然被激怒的机器人,又看看奎斯手里已经射空了子弹的手枪,摇了摇头,重新抱紧了这个无法独自行走的外星人。而后者也在一个奇异的谐音后放弃地丢下已经没用的手枪,侧身尽力回抱住对方,像是在回应对方的庇护,又像是在做最后的道别。 即将宣告他们的巨型机器人只是在危险而急促的滴滴声里慢慢将残破的面甲移动,露出一个正在充能的巨大激光镜头。它在原地不断踩压调整着四足的位置以维持破损的机体能够不被汇聚在发射镜上的能量反冲失去平衡。 然而当镜头的能量汇聚到了临界点,它缺乏零件的左前肢猛地一震动,整体的平衡被破坏,赫罗斯开始更加快速地移动四肢,试图阻止这不稳定的扩散,可这些动作只是让越来越多的零碎部件随之而下。最终,它设法在机体崩溃倒下前发射了充能完毕的激光束,方向却由一开始瞄准锁定的两个有机生命体变成了大坑上方的天空。 巨大的光柱直冲云霄,照亮了一片夜空,并随着巨人的接下来的一连串爆炸和轰塌而消失。再一次死里逃生的宋律和奎斯依旧紧紧抱在一起,随着每一下撞击和小爆炸瑟缩,直到这些嘈杂刺耳的响动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他们才小心地睁开眼看向赫罗斯的残骸。 “我觉得它这次应该……噢。”被啜泣的宋律重新扯着护甲拖到一块半截的石笋后,奎斯的后半截话和他的脑袋一起埋进了她怀里。塔克里人下喉部的声骨震动着发出一阵尴尬的颤音,他动了动手指想戳戳这位非常具有保护欲的外星人肚子告诉她危险已经解除,没有必要这样紧张。 然而首先,他担心这个动作会在对方的文化里有冒犯或者其他更严重的意思,其次,他感觉这个外星人似乎只是平民,抗压能力不强,加上语言不通,说不定自己没能把可以放心的意思表达出来,反而让她更加慌张;最后,也是最不重要的……她的手臂和身体真的又软又暖和,甚至比之前她皮肤发红作为警告时还要暖和,在这个夜里湿冷的星球上格外舒服。 悄悄抬眼打量着从石笋边探头探脑确保机器人没有再度重启的外星人,奎斯在她怀里小心地动了动,找到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宋律?” 迅速回头看向他的外星人喉咙里发出了一个尾音上扬的单音。 “已经没有问题了,就算是赫罗斯这样也没法继续运转了。”他掐着嗓子用自己最轻柔的谐音说——或许他掐嗓子有点掐得太过了,他能听出有些上声骨音和下喉音没有完全契合上,“你可以休息一下,我会来盯梢的。你觉得可以吗?” 奎斯立即意识到自己的用词太复杂了,只知道几个基础词的外星人根本不能理解那么复杂的词句,但话已出口,他也只能歉意的咕噜了一下,希望宋律能从这最基础的声律里明白他的意思。 有着黑色毛发的外星人歪了歪脑袋,一簇黑长的毛尾因此扫过奎斯的眼窝,让他有点发痒:“Ni hai zai hai pa?Hai shi na li bu shu fu?” “我听不懂你的话,不过……” 她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后颈,五根纤细还没有爪尖的手指隔着他紧身隔离服轻挠着他的皮甲,让一阵战栗顺着他的脊椎穿透了整个身体:“Guai,mei shi mei shi,wo zai zhe li ne.Wo hui bao hu ni de.” 奎斯的声骨震颤着发出了一阵嗡鸣,他依旧听不懂她具体在说什么,但是宋律显然比他更会用简单的音律和行动表达自己的意思——就像现在,他知道这是她误会了自己之前谐音的含义,以为他在害怕所以努力在安慰自己,用这种……对于塔克里人来说过于亲密的方式。 她难道不怕这种行为或许在其他种族里有不一样的含义,或许会导致种族决裂的后果吗?虽然倒不是说他不喜欢或者感觉到被冒犯,但这个外星人的大胆确实让奎斯有些佩服,而她不明意义的安抚和触摸则确实很让他舒服。 彻底放弃和她用正规的语言沟通,奎斯倚在这个无甲壳的软体外星人怀里,试探着只用下声骨的基本辅音去鼓励她的手指动作。而后者在几声应该是笑声的哼哼之后,侧头将热得有些不可思议的脸颊贴上了他的额骨,如此柔软,让之前感染的烧热不适似乎完全消失了,留给这位塔克里小队长的只有外星人轻柔的单音和她的手指。 奎斯忍不住再咕哝了几声蹭了蹭她,不管这看起来会有多奇怪:一个又高又大还硬邦邦的塔克里人——还是一支隶属仙女座联合会的军事小队队长——向一个他连是什么种族都不知道的软绵绵星人撒娇。 自尊心轻微的刺痛和对方的抚摸带来的安慰比起来什么都不是,更何况这里也只有他们俩,就算他再怎么失态,他的小队都不会知道的。这让他更加肆无忌惮地用他的副声乱咕叽一通,逗得这个软乎乎星人又是一阵轻笑。 奎斯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在这个外星人的怀抱里再次睡着的,但当他被细密的雨滴和奇怪的哼唧声叫醒时,他发现情况和他上次在这个星球上醒来一样糟糕:原本抱着他的外星人不知何时已经歪斜地侧躺在一边,虚弱地哼哼着,借着昏暗的天光,奎斯能看见她脸上的警戒红晕。 “宋律,宋律!你还好吗?”奎斯慌张地撑起上身,轻轻摇晃了一下身体比昨晚更烫的外星人。后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便又阖上了眼皮,只是这回她嘴里开始咕哝起她的语言来,“我……我听不懂,对不起,这对你们种族来说是正常的吗?你是在换壳吗?还是在蜕皮?我能帮你什么吗?” 宋律在听见最后一句话时再次睁开了眼,垂在地上的手缓慢地抬起搭在了他放在自己肩上的爪背上:“M……lak……h……” “M……‘帮助’?你需要帮助?你生病了?还是昨晚受伤了?” “M'rakh……” “‘帮助’,是的,抱歉,不管因为什么你都需要帮助。我……”试探着动了动自己的双腿,没了麻醉剂后的钻心剧痛令奎斯的两个副声部都发出了锐利的哨音,很明显,他的小腿骨已经被那该死的赫罗斯压碎了。 又看了一眼完全没收到回复信号、依旧在坑顶悬浮的发信机,塔克里小队长深吸了口气,从外星人绵软无力的手指里抽出自己的爪子,对呜咽地挽留他的宋律轻声安慰道:“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我得去找到帮助。” “M'rakh……?” “是的。”犹豫了一下,奎斯还是在一声“抱歉”后把两根手指伸进自己嘴里,刺激按压着利齿上方的腺体,将分泌出的液体涂抹在这个外星人的脸颊上,确保哪怕自己运气不好,搜救队也不会把这个外星人当做罪魁祸首——没有塔克里人会为一个即将谋杀他的敌人用标记液做标记,“M'rakh,我会救你的,坚持住,宋律。” 最后安抚地用指尖点了点她的肩膀,以她们种族的方式表达安慰,奎斯艰难的用上肢拖着身体在地上爬行,来到了这个坑洞的岩壁下。因为昨晚赫罗斯的大闹以及最后发射并倾斜的激光,岩壁上多了一道巨大而歪曲的裂痕,从底部一直延伸环绕到顶部。它大部分的宽度和深度勉强足够一个塔克里人通过,如果他足够幸运,他可以通过这个爬出这个坑洞。 塔克里女性上肢力量普遍比男性强,而男性的下肢爆发和持久性则普遍优于女性,据说这是由古时男性塔克里负责将猎物逐入包围圈而女性负责制服和保卫孩子的分工导致的。倒不是说奎斯对这点有什么意见,但此时此刻,双腿派不上用场的他确实有点希望自己当时胚胎基因分配时分到的是女性。 头顶的声骨吹出一声沮丧无奈的长音,奎斯回头看看倒在地上的宋律,咬了咬牙,将自己身上除了小腿部分的护甲都拆了下来,只留下贴身的紧身内衬,然后把自己卡进了这条通向顶部的裂缝。 这条路并不顺利,尤其是经过凹凸不平的岩石和必须挤过狭窄的部分时,他那两条伤腿带来的剧痛都会让他眼前发黑,更别提那些坡度过大又逼侧的部分。有几次他甚至发现自己似乎失去了意识几奈秒,但好在狭窄的通道卡住了他,让他不至于滑回原位或摔下崖壁。 然而最大的挑战在于最后的一段,赫罗斯的激光当时没有完全接触到它,这导致通往顶端的最后一小段只是一条歪扭的小缝,奎斯必须从通道里爬出来,挂在岩壁上,利用这道缝爬上去。 咬掉手上的手套以更好地凭尖锐的爪尖获得更多固定的塔克里小队长探头瞥了一眼半天才落地的手套,下声骨抖动着敲出一串发憷的鼓音。他又看了眼坑底石笋后缩成一小团的外星人,阖了阖眼,毅然将自己移出了岩缝。 细密的小雨让岩石打滑,细碎的石块在他爪下危险的崩裂,他断裂的小腿骨没法给他任何支撑,奎斯只能靠着上肢的力量在岩壁上小心地挪动,任何一个失误都会让他直接跌落摔得粉身碎骨,可即将到极限的肌肉力量也不允许他把速度放得过慢,如果在他脱力前没法移动到坑顶,那他也死定了。 在裂缝末端做最后的调整,奎斯用力拉起全身攀住了坑顶边缘凸起的土块,然而雨水的浸润泡软了土方结构,他的爪子又过于尖锐,以至于直接将这一块土方从地里扯了下来。失重和死亡的恐惧瞬间席卷了他,却又迅速因为一只牢牢扯住他小臂的手爪褪去。 “看在光者的屁股的份上,你就不能老实再等一下救援吗,塔克提斯?!”破口大骂的女性塔克里人的上声骨对他吹出了惊怒的哨声,但她喉部的下声骨明显正互相摩擦出担忧的嗡鸣,“你是个静默者,这么掉下去可就完蛋了!!” “娜塔阿兹?”被强壮的女队员单手从崖边提起的奎斯惊讶地看着自己的队友,感谢光者的仁慈,后者注意到了他腿部的情况,在放置他时用上了双手,避免对他的伤腿造成二次伤害,“你来晚了,而且没有回应求救信号。” “这就是你对你的救命恩人说的第一句话?!” “……抱歉,谢谢你救了我。但是根据程序,你应该首先回应救援信号发射器……” “因为我们根本没有接到你的求救信号!”不耐烦地打断了自己的队长,娜塔阿兹没有一点应有的尊敬,“我们迫降在这个星球后,梭巡者号严重受损,别说你的求救信号收不到,我们的内部通讯系统都瘫痪了。我来这只是因为昨天晚上这里发出的异常光束,咱们船医叫我早上再来看看情况。” “该死。”头疼地骂了一声,奎斯很快想起了比通讯系统瘫痪的飞船更紧急的事,“这些暂且不论,娜塔阿兹,我需要你下去坑底。下面有一个外星人……” “哪个种族的外星人?奈希普?贝里斯?” “我不知道,她……” “什么叫你不知道……” “光者那该死的飞船啊,你可以等我说完吗?!她来自一个全新的种族,一个至少有二级文明的种族!我们发现了一个新文明!” 在话多的女士兵重新开口前,她沉默了至少十奈秒,这是个新记录,甚至连她的两个副声部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个……新文明?真的吗?” “是的!而那个文明和我们有初次接触的外星人现在就躺在坑底!她生病了,或者受伤了,我不确定,但我确定她现在非常虚弱。我需要你跳下去,把她带上来然后送回营地,希望我们飞船的急救舱和船医能把她救过来!你明白吗,娜塔阿兹?两个文明的未来就掌握在你我手里。” “是-是的,我、我明白。”向来大大咧咧的女性塔克里也在这过大的责任里有些磕巴,但她固定伸缩勾爪和速降动作却依旧干脆利落,这让奎斯稍稍松了口气。但他这口气还没松完,娜塔阿兹就又从坑边探出了头,“确认一下,她不咬人吧?我对很多物种的唾液都严重过敏的,这就是为啥我找同族的人比较多,而且因为这不是多物种任务我也没料到会在这遇到外星人,所以没吃长效抗组胺药。” 奎斯的下声骨发出了一连串烦躁的鼓音:“她不咬人,她非常友好。而且,我都说了她很虚弱,而你全副武装,就算她会咬人,也根本咬不动你的盔甲。” “谁知道呢,万一她看起来虚弱但其实是准备孵化成二阶段,就像那部电影……” “二等突击兵娜塔阿兹!” “是的、是的,抱歉,队长,我这就下去。” 捂着额头的塔克里小队长耳边的清净并没有持续超过一奈分,娜塔阿兹的尖叫就在坑壁的回音放大里冲进了他的耳道:“光者的屁股啊!!你居然给她做了标记!这才一天不到,你还断了双腿,你小子是怎么做到的?!” “别再把光者和祂们的屁股挂在嘴边了,娜塔阿兹,你能小声点吗……?!我不是因为那种原因给她做标记的,我是……啊,别管了,你赶紧把她带上来就是了!” “好啦好啦!我这就上来!——她真的不咬人对吧?她有皮肤接触性毒液吗?” “没有!!”奎斯的两个声骨都发出了绝望的咆哮,他真的不擅长应付这个话多的突击兵和她的兄弟,但眼下这个情况他也确实没得选,只能等她从坑底带着软绵绵星人上来,把他绑在背上,带着他们两个不能行动的累赘向营地赶去。 “她真的好小,”好奇地打量着被自己抱在双臂之间的外星人,娜塔阿兹点评道,“她还有毛毛呢,但为什么只在一部分有?你觉得她的衣服下面也有毛毛吗?我喜欢摸那些有毛毛的外星人。” “我不知道,你以为我脱了她衣服吗?” “我以为你已经和她干过了呢?” “我没有!!” “好吧,嘿,你确定她是‘她’吗?从我这角度看这个外星人的话,我会觉得它更像男性。” “你看见她胸口的哺乳袋了吗?” “奥诺男性胸口有三个哺乳袋呢!你这是种族性征歧视,幸好在这里的是我,队长,我会帮你保密的。” “她……我……我没有……” “不过如果她真的是女性,”娜塔阿兹难得好心地放过了这个容易逗弄的队长,深吸了口怀里外星人混杂着奎斯标记液的气味,“那就更好了。你觉得她对我们种族感性趣吗?” “二等突击兵娜塔阿兹,专心在你的工作上。” “是的,队长,二等突击兵娜塔阿兹正在带着两个伤员用奏律加速返回营地,但她确实需要一些闲聊分散高强度使用奏旋带来的压力。” 无奈地将额骨抵在这个贫嘴的士兵肩甲上,在对方调侃上扬的副声骨演奏出的奏旋里,奎斯用自己最小的声音咕哝道:“我觉得她感性趣。” “好耶!!!我就知道你们干过了!!我可以下一个吗?” “都说了没有!!” “所以……我可以当她的第一个?” “二等突击兵娜塔阿兹!!” 有时候外星人比你的队友更靠谱 “我觉得没有不适感,泽拉修斯医疗官。”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新装上的辅助义体,终于恢复活动能力的奎斯长舒了口气,“义体神经连接也没有延迟,应该没有问题。” “那就好,记住,虽然有义体外框架能暂时代替你断裂的腿骨进行支撑和移动,但在你的腿骨彻底被修复前,我还是要建议你避免非常规的剧烈运动。毕竟,我们船上的资源有限,这个义体只是基础型,不具备增强效果。所以如果你想学《列维塔:深丛谜影》里男主角的操作——那我可能会需要再帮你再做全身义体了。” “哈,不,我不会的,谢谢你,泽拉修斯医疗官。”感激地用下声骨发出了几串喉音,奎斯看着坐在对面的白甲医官说,“娜塔阿兹告诉我在这段时间里,是你帮我管理……” “请别这样,”抬起手掌示意的医疗官上声骨吹出了一声好笑的哨音,“叫我‘沃依德’就好,我只是个一级随船医疗官,官衔可远低于你,也只是做了职责需要我去做的工作。” “您在妄自菲薄!我的父亲跟我说过你,他说你是个……” “逃兵?”沃依德偏了偏头,光线在他年长而汇聚了更多金属矿物的面部外甲上折射,让他暗色调的眼睛更为昏暗。 “不不不!他说您是个非常优秀的士兵!如果您当初没有选择拒绝出征的话,您至少会是一位将军,甚至成为‘引路者’。” “啊,一个引路者?我没想到塔克提斯那老家伙会那么抬举我。你应该听听我当年退出时你父亲的谐音,那可以把一个连的新兵都吓哭。” “呃……”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是他让我能再次回到船上。我甚至都考虑是不是要去做个雇佣兵了,真是疯狂,对吧?”察觉到还处于新星期的年轻士兵谐音里的不知所措,沃依德笑着转移了话题,并开始起身收拾起有些凌乱的桌面,“他们都说塔克里人到了矮星期会出现物欲上升的情况,我看来确实也不能免俗。” 奎斯松了口气:“我认为大家都有想要的东西,这是很正常的。如果这不冒犯,我可以问一下你想要些什么东西吗?” 军衔最低的随船医疗官随手整理桌面的动作顿了一下:“我个人更喜欢等得到这些东西之后再告诉别人——因为如果最后我没有成功,那会非常尴尬。”重新用流畅的动作把数据板数据条分门别类放好,沃依德的上声骨再次响起了愉悦的哨音,“但有了你带回来的外星人,我想我或许很快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了。” “为什么?” “她代表着你——我们小队,发现了一个全新的种族。更不用说根据她随身携带的个人系统装置来看,她来自一个至少有二级的文明了。”医疗官转身有些诧异地笑道,“这个成就理所当然地会让我们全员都得到晋升以及更多的荣誉和奖励,而你,我的船长,大概率会成为她的‘同行者’而名留青史。以及,大部分的‘同行者’最后都会成为‘引路者’。” 用几声清嗓子的咳嗽掩盖自己快要忍不住的谐音,奎斯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要太激动:“我……不确定我会被选做她的‘同行者’。新文明使者的同行者需要很高的资历和经验,我还太年轻。” “现在看看,是谁在妄自菲薄了?”船医调侃的喉音令塔克里小队长的谐音更加不好意思,“你父亲肯定会为你骄傲的,第一次任务就发现一个新文明,谁还敢对他为你入名塔克提斯家指手画脚?” “……是的,我希望如此。”别开视线,奎斯转移了话题,“说到这个,宋律——那个外星人,她没事吧?” “噢,这是她的名字?‘宋律’?真是奇怪的名字。她现在应该没事了,虽然需要很多能量去分析她的身体构成并生成修补元素,但急救舱目前已经稳定好她的状况了。”年长的塔克里若有所指地用上声骨吹出了一声略带责备的笛音,“尽管如此,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们治疗她这种身体数据未有全面详细记录分析的种族需要耗费飞船大量能量,而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救援会到来,所以如果可能,你的伤还是自己承担更加划算一些——治疗我们塔克里人不需要太多能量。” “好的,我记住……等等,这是什么意思?” 医疗室后方的急救舱区传出的尖叫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赶忙冲进舱区的塔克里小队长看着挨个被烈焰填充的急救舱也惊住了,被关在下一个要烧起来的急救舱里的外星人拼命敲打舱门呼救的叫嚷叫醒。不顾身后船医的阻拦,他快速在解除了宋律的胶囊舱的锁定后把她拖了出来。然而被惊魂甫定的二人注视的胶囊舱却没有如其他的急救舱一样充满火焰,只是静静地敞开在空气中。 “我刚想告诉你,那是基础的消杀措施。”站在他们身后的船医有些无奈地开口,“当然,在舱内有人时,是不会启用的。” 情急之下没掌握好义体的输出功率,直接后倒在地上的奎斯抱着瑟瑟发抖的软绵绵星人咬牙切齿:“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用那么原始的方式进行消杀了……?!” “自从梭巡者号迫降到这个星球,失去可预见的计划能源补给,又耗费了一半的储备能源在抢救这名外星人上之后,塔克提斯船长。”合成的声音从右上方的墙壁传来,因为船损意外被融进船体里的修克斯用平静无波的语调道,“泽拉修斯医疗官让我和塔赞轮机员将燃气线路修改重连。该方式已节省70%的消杀所需能源。” “赫罗斯————!!”缩在他怀里的外星人尖叫着指着被困在墙上的修克斯,“赫罗斯————!!‘逃爬’!‘逃趴’!!” “不不,冷静点,宋律,他是一个修克斯,是我的队员,不是赫罗斯,没事的。” “以及,你想说的词应该是‘逃跑’,种族未知的外星人。” “你的话对现状没有任何帮助价值,静音,梭巡-89677。”用一个锐利的哨音强调了自己的态度,好奇地俯下上身的沃依德看着情绪在塔克里船长幼稚的下声骨咕哝里得到稳定的外星人,下声骨滚动着发出了一连串试探的鼓音,“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这个聪明的外星人能明白我们的语言到什么程度……哦。” “Wa!Dui bu qi dui bu qi!Wo yi wei ni shi wo ren shi de yi ge,e,ren?Wo bu shi gu yi bao ni de!Dui bu qi!” 好奇地注视着突然松手叽里呱啦一通并后退缩到控制台下的宋律,沃依德直起身后退了一步:“是我吓到她了吗?” “我……我不知道,让我问问她。宋律?他也是我的队友,他是沃依德,沃依德·泽拉修斯,是他治好了我们。你不需要……”奎斯试探着向在地上后退的外星人伸出手掌,却见对方向更远的位置缩了缩、并将双手捂在突然发红的脸上,遂迅速收回了手,“这是她的警戒模式。” “我以为你们的关系很好?” “我也以为……我是说,她之前对我表现得很友善。但她现在看起来就像不认识我一样。” “啊,”随船医疗官下声骨忽然发出了一声若有所悟的低鸣,“你的面纹,奎斯。” 在仙女座联合安理会的共同治理下的社会有一条默认的规矩:当你准备要和其他种族的人见面或处于多种族聚集区时,你应该在面部或身体其他显眼部位画上本人登记在案的面纹,方便其他种族的人辨识。一般情况下,面纹可以由本人决定并随时申请更改,但对已经入名到一个家族里的塔克里人来说,他就会使用该家族的面纹作为自己的面纹登记并持续使用。 这次任务本应是一个单物种任务,唯一的非塔克里种族只是随船修克斯——众所周知,修克斯作为寄生种族,其自我意识一直难以界定,比起生物,他们更接近人造机械。所以奎斯在遇到这个软绵绵星人前和其他船员一样,都没有费工夫在面甲上涂面纹,直到现在。 “你是说她现在反而认不出我了吗?”没想到画了面纹反而起到反效果的奎斯震惊而无助地看向整个小队里最年长的矮星期塔克里人。 后者只是遗憾用下声骨击出几个爱莫能助的促音:“或许是这样的,毕竟对于不同种族的人来说,外种族的容貌难以辨认很正常,更何况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塔克里人。” “但……” “不过她也可能是被你的面纹吓到了——我一直都觉得塔克提斯家的面纹太凶了。” “什么?!真的吗?”奎斯看起来更无措了,“但是这是塔克提斯家的族纹,我已经将它登记在个人资料里了。就算要更改也需要连接总数据库,现在也没办法啊。” “开玩笑的,你真的太紧张了。”摆摆手,沃依德吹出了一声愉快的哨声,“——50%是在开玩笑吧。” “沃依德!” 当奎斯的注意力从她身上移开后,缩在操作台下的宋律显然放松了一点,她安静地看着他们的争执,等到双方都稍事暂停后,才试探地对蹲在地上的塔克里人说:“奎……奎斯……?” “!是的!是我,我是奎斯!你还记得我!”激动回头的年轻塔克里一时激动,直接伸手抓住了宋律头顶的操作台边缘把整个身子都压了过去,“我以为你会认不出我了!我们现在安全了,我的队友找到了我们,现在你可以……宋律?你还好吗?怎么了?” 本就看着鲜红颜料在脸画了繁复图腾而帅气程度翻倍的外星人脸红心跳的宋律被这突然袭击打得措手不及,匮乏的社交知识和对方热切的态度直接让她大脑空白心跳崩溃面红如血,只是生硬地微笑着快速点头附和他的每一句话。 “奎斯,按你所说她的脸红代表警告,那你应该小心后退了。”站在安全距离警戒的医疗官提醒自己的船长道,“以及,你确定点头在她种族里代表的意思吗?或许这其实是代表她即将使用奏律的准备?” “别那么紧张,沃依德,她不会使用奏律。” “所以,你是说你的内置系统昨日记录的严重且持续的恶性高热突然在某一个时间点降到了正常值,是因为你被激发了惊人的自愈能力,还是你也能够使用奏律促进自愈了?你让她对你用奏律进行了同律,分担了你感染造成的烧热,不是吗?” “你是说她为了我——但是她在面对赫罗斯的时候完全没有……”来回在宋律和自己船医之间扭着头,奎斯认真地盯着眼神慌张躲闪的外星人,咕咕作响的下声骨引发的震动从他贴在对方小腿上的胸骨一路传到宋律的脊椎,“是这样吗?你对我用了同律吗?你……救了我?” “~~~~~~!” 一直检测着这个外星人的各项体征的修克斯及时地从墙上开口提醒道:“该外星人心跳频率相比睡眠状态已加快123%,血压相对增加175%,在对该物种信息不全的情况下,本人建议塔克提斯船长参考泽拉修斯医疗官的提议,后退以保证双方的安全。” 一阵饱含着不解困惑以及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委屈的谐音从塔克提斯的下声骨传出,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外星人会变得如此警戒自己,哪怕她认出了他是谁。但他依旧尊重她的感觉和其他船员的提议。 “她应该是到了一个陌生的新环境很慌张,加上刚才的火焰,或许她以为我在拘禁她。”塔克里小队长一边将双手举高后退,一边对后方歪头询问的船医解释道,“照我做的做,这是他们种族表示无伤害意向的姿势。” “用举高双手增加自己目测体积的方式表示没有恶意?真是个奇怪的种族。”话是如此,但沃依德依旧仿照着自己船长的动作举高了双手,并和他一起慢慢退出了急救舱区。 看着这个软绵绵星人因为他们的举动而略微褪红,奎斯不得不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沃依德,医疗区的敏感资料或危险材料多吗?” “非常多。怎么了?” “你可以现在把它们锁上吗?” “……请告诉我你不是在说把这个医疗区让给这个外星人,船长,我们可以让她待在我们的休息区。” “只是暂时的,她现在的状况显然不适合进行转移。拜托,沃依德。” 不赞同的谐音终究败在船长恳求的喉音下,将数据板和任何可能伤到她或者被她用于伤到别人的东西锁进保存库的船医不忘对墙上的修克斯下令:“在我们回来前,保持静音状态,不要与这个外星人进行任何交谈,避免造成误会。” “指令已确认,进入禁音模式。” 另一边,他的塔克提斯船长则在手口并用地操着一嘴他自己也知道非常不标准的外星人语,对有些迟疑地站在急救舱区门边的宋律说:“Wo zou,ni,zheli,全是ni de,放松,别紧张。”他转头看了看,从桌子上拿起医生给自己倒的水,做喝的动作,“zheshi,水,ni,keyi,喝。Meiyou,毒,安全的。Ni,就在zheli等我们,好吗?” “……??” 把水杯放在离宋律更近一点的桌子上,奎斯转身对他的船医说:“好了,我已经用她的语言告诉她可以在这休息冷静一下,等我们回来了。” “呃……你确定?我的意思是,你刚才有至少一半的词是塔克里语。” “我……!咳,我很确定,你看她也没有听不懂的样子不是吗?” 沃依德偏头看了一下那个有着黑色毛发的外星人,此时她正交叉双臂歪着头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们:“……你确定?” “是的!这就是他们表示理解的表情!现在,召集所有队员,我需要把情况告知他们。” 已经进入矮星期的年长塔克里没有揭穿这位新星期船长拙劣的逞强,他最后看了一眼从急救舱区追出来几步却又小心地停在他的办公桌边的外星人,对她发出一声安抚的喉音,然后锁上了医疗区的隔离门。 …… “就如你们已经听闻的那样,在之前的意外中,我们发现了该星球上存在一个尚未被安理会正式记录的新物种,并且带回了其中一员,她的名字叫‘宋律’,就目前来看,她对我们没有任何敌意,非常友善。”奎斯·塔克提斯看着面前的三个塔克里人,有些疑惑地瞥了眼站在自己身侧的泽拉修斯——这本来就是一支小规模队伍,但就这么小的小队在通知集合时都少了一人实在有些过分了,“根据已知情报,基本可以确定她来自一个至少有二级的文明。我知道这并非我们本次任务的目的,但我们已经成为了新文明的发现者,我们将会是这个文明了解塔克里族——乃至仙女座联合安理会的窗口,文明间链接的通道,和平的启明星。我想这份殊荣对于塔克里族有多重要不必多说。所以,我们我要求你们都拿出塔克里人最友好也最优秀……你们的谐音是怎么回事?还有达蒂安到底去哪了?” “呃,船长,我知道我应该先向你报告这事,但是……呃,我刚打算去找你你就说要开会了。”梭巡者号的驾驶员菲尔缇谐音虚弱又尴尬,就像娜塔阿兹和她的兄弟一样,“事情是这样的,就在刚才我修好了队伍的通讯系统,联系上了达蒂安——她之前被泽拉修斯派去侦查附近区域情况了。” “……然后?”奎斯在驾驶员吞吞吐吐东拉西扯的态度里感觉自己上声骨有些发冷,一种预感告诉他,他应该不会喜欢她接下来说的话。 “她……呃……我想她好像杀了一个我们刚发现的新种族的人。” 发讣告前应确保你的队友知道新物种的模样 “所以那个外星人长什么样?我听说奎斯甚至给她做了标记,她一定很漂亮吧?”在最高的树上绑着信号放大器的塔赞对下面的娜塔阿兹问道,“是你把她抱回来的,别告诉我你没看清她啥样。” 负责搬运控制仪的娜塔阿兹放下手里的货物,活动了一下肩膀:“她——我觉得也可能是‘他’,但奎斯那家伙坚持说是‘她’——有黑色的毛毛,软乎乎的,没有甲壳也没有鳞片,很暖和。我觉得看起来挺可爱的。” “有毛?”技术员蓦然警觉,“我不喜欢毛多的外星人,他们的毛总会卡进我的甲片里,你不会想知道上次我从哪把他们的毛扯出来的,那真的恶心死了。” “你真的是我兄弟吗?毛毛那么舒服你居然不喜欢?” “你真的把我当兄弟就该在我努力把屁股里那撮卡了不知道多久的毛抠出来的时候帮我一把。” “噫,我才不要,恶心。”嫌弃地甩甩手,娜塔阿兹靠在树干上回忆着,“但是她确实也没有那么多毛,只有头顶有一片,身体露出来的部分好像没见到。” “那我可以接受。”拍拍手从树上迅捷地滑下,着手链接信号放大器和控制仪的塔赞对摸鱼的娜塔阿兹说,“她体型有多大?在安全范围吧?” “她有点点小。”突击兵用手在身前比划着,“大概这么大,应该在塔克里的安全交媾规范内。 不过我觉得这还是小了点,她应该会更喜欢和女性塔克里——比如我,更少的侵略性,你懂我说什么的~” “去你的!这也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当时胚胎培育时我分到的就是男性基因!” “在我把半个飞船的应急物资箱都搬下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羡慕我?”嗤笑了一声,娜塔阿兹的视线向下,“不过你应该不用担心你俩体型差异过大——鉴于你某个重要部分的体积确实也不值得担心。” 放下手里的活,塔赞深吸了一口气:“我向光者发誓,在某个艾希星消失的晚上,我绝对要把你丢进垃圾压缩机里。” 定时器的嗡鸣打断了娜塔阿兹的发挥,她震了震下声骨,翻了个白眼:“好了,到时间我要去挖战壕了。我感觉泽拉修斯他有点针对我,知道不?你说他为啥不叫菲尔缇或者达蒂安挖,非要叫我回去。我也可以去侦查附近情况啊。” “嘿,用光者的方式想想,或许那个老逃兵看上你了。”塔赞的揶揄让他的屁股上被狠狠踢了一脚,“干嘛!你自己问我的!” “别叫他‘逃兵’,那场战争不光彩。” 被突击兵凶狠的哨音警告,轮机员的下声骨委屈地发出了几声咕噜:“他又不在这里……” “我知道。”四下看了看,娜塔阿兹鬼鬼祟祟地说,“但你不知道另一个逃兵在不在这。” “达蒂安。”塔赞发出了一阵瑟缩的嗡鸣,“她太诡异了,我跟她都没说上过几句话。说真的,为什么我们这队里又是逃兵又是静默者的,现在还坠机了,什么运气啊。” “蠢货,你这时候怎么不用光者的方式想了?要不是那个静默者船长在坠机后发现了那个外星人,咱还不知道要辛苦多久才能晋升呢。”狠拍了一下自己弟弟的后背,在对方谐音的尖叫里转身的突击兵活动了一下肩膀,“好了好了,我挖战壕去了。塔克里女人就是得多干重活,你还想被分到女性基因吗?” “废话,辛苦一下子,性福一辈子。你不知道《跨种族交媾安全规定》对非纳入方的规矩有多麻烦!” “噢~我知道~但我还知道你的尺寸,哪怕对方体格再小也不用担心~” “滚!!” 差点没把整个控制仪举起来砸向娜塔阿兹——说实话他真的试了一下,但太重了他举不起来——二等轮机员塔赞牢记自己的职责,化一腔不满愤懑为响彻森林的谐音,努力接好了信号放大器,联络上了船上除了他姐唯一能聊得来的船员:“塔赞呼叫梭巡者号,有谁能听见吗?——尤其指你,菲尔缇。” 【“梭巡者号收到,菲尔缇也收到,干得不错,塔赞。”】 “娜塔阿兹回去了吗?” 【“让我看看信号系统恢复没有……看到了,你姐姐回来了,应该在挖战壕呢。”】 “她是我妹妹!我说了,当时登记我资料的修克斯出了故障,换了个修克斯来登记才让我出生时间比娜兹晚的!”不厌其烦地纠正着自己的身份,塔赞说,“啊,不提了。无论如何,你联系上达蒂安后把我们现在的情况跟她说说,尤其是那个外星人的事。” 【“没问题——说来,关于那个外星人,你姐姐……”】 “是我妹妹!!” 【“就那么几奈分的事搞那么复杂干嘛,你们双胞胎真麻烦。总之,那个外星人,你妹妹有跟你说什么吗?比如它长什么样?我得告诉达蒂安那个逃兵外星人长啥样,说不定她在外面也找到几个外星人可以给我们都分分呢。”】 “别这样。”想起自己妹妹的话,塔赞小心地用眼角余光关注着周遭的情况,“这样不好。” 【“哦,嗯,是啊,你说的是,那些外星人不是可以用来分的东西,抱歉。”】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你说的也对,我们要尊重这个新的种族——可是我其实是想说,我们最好别说那个词,这个队里有两个逃……你知道他们如果听到了的话或许会……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干啥。”不安地抓了抓脸上的甲壳,塔赞心虚地咕哝了几声应付驾驶员的嘲笑,“干什么!这是礼貌!” 【“我看你是被你姐姐骂了。”】 “她是妹妹!!你到底还想不想知道那个外星人什么样了,菲尔缇?” 在梭巡者号的控制中心对着投影镜像悉心描补着自己的面纹的驾驶员无奈地嗡了一声,放下面印笔,转而摘下手套用爪尖和指背的鳞甲对面部的甲壳进行局部打磨,以给那个外星人一个好印象:“好吧好吧,你是她的老大哥,快说。” 【“咳咳,听好了,她头顶有一大片毛,又黏糊又软趴,小小个,但是在安全范围内,没骨头,还烫手。”】 菲尔缇打磨面甲的动作忽然一顿:“噫,感觉不是我的菜。” 【“我也觉得不是我的菜,尤其是那些毛。”】 “你确定她长那样吗?我是说,你姐……妹妹把她抱回来的时候我虽然忙着没看到,但我听说塔克提斯给她做了标记?”心不在焉地用爪尖在中部面甲上剐蹭着让面甲结构看着更立体,菲尔缇狐疑地问,“虽说癖好是多元的,但塔克提斯家的审美有那么……偏吗?” 【“谁知道,可能他就是怪吧,静默者本来基因就有问题。”】 “哇哦,你对咱们的静默者船长可真不留情面。不过我也搞不懂为什么塔克提斯家会让他入名,选我都比选他划算。”菲尔缇嗤笑了一声,但下声骨的咕噜声却难过得紧。 【“别放在心上,他就是运气好,坠机掉出舱门都能捡回来一个新物种外星人,你比他好多了。不说了,你联系达蒂安,我设置好防兽系统就回去。塔赞,结束。”】 “菲尔缇,结束。”按掉和轮机员的通话,菲尔缇叹了口气,转而开始呼叫那名在外的哨兵,“梭巡者号呼叫一等哨兵达蒂安,能接收到吗?重复一遍,梭巡者号呼叫二等哨兵达蒂安,能接收到吗?” 【“……达蒂安收到,什么事?”】 “我们找到了一名新种族成员,应该隶属于这个星球上之前未被发现的二等智慧文明,而且很友善。所以,如果你找到这个种族别的人,把他们也带回来呗。说不定多来几个我们都能成为这个种族的‘同行者’呢。”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对面的回复,菲尔缇尴尬地补充道,“——开玩笑的啦。不是真的要你……” 【“那个新种族长什么样?”】向来沉默寡言的哨兵突兀地开口打断驾驶员的发言,菲尔缇听不见对面传来的任何谐音,这让她很难判断对方的情绪是好是坏。 “呃……据我所知,应该是个软体生物,皮肤上都是黏液,头部被毛覆盖,比我们小一点但没有小太多……哦,还有他们的体温非常高,直接接触可能会灼伤。” 达蒂安低头看向自己一番搏斗后解决的不知名外星人,又沉默了半晌:“你确定他们是二等智慧文明而且很友好吗?” 【“……你干了什么,二等哨兵达蒂安?”】 …… 作为随船修克斯,梭巡-89677肩负有辅助船长链接操作飞船并保护船体和船员安全的责任,这就是为什么在船体受创的第一时间它立即用自己的机体和内部根系填补并链接上了主要的管线,让梭巡者号能够平安降落,并沦落到了这个嵌在墙上的境地。 而这个被船长带上船的种族未知的外星人,很明显是个潜在威胁。 尽管泽拉修斯医疗官在第一时间对这个外星人进行了全身消毒并确认了她身上没有携带会超出他们医疗范围的病毒。但根据它的系统分析,外星人宋律依旧可能潜藏着别的危险因素,排除她孱弱的四肢和随身携带的原始科技,她是否能使用奏旋这点尚未确认。 而一个会使用奏旋的生物可能带来的威胁是未知数,梭巡-89677的系统并不喜欢未知数。 细长的面板狭缝后的6个光学镜头牢牢锁定着外星人宋律的一举一动,目前这个外星人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有攻击性的意思,但她缩在门边小心观察着它的行为让梭巡-89677保持着自己系统的全速运转,制定着一旦对方有什么不轨之举,自己能做到的各种行动计划。 “Nihao,nage,e……‘我是’,‘宋律’。”犹豫踟蹰了半天,还是小心从门边向它走了一步的外星人被他的光学镜头和机体上激烈闪烁的光带吓了一跳,停在了原地,用她生硬的塔克里词汇组成着短小的词句,“‘你’,e,‘不’?‘好’?” 梭巡-89677代表警告的光信号稍稍暗下,它稍稍偏了偏脑袋,不仅仅是用大部分种族通用的行为表达它的不理解,也是让自己的音频接收器更加贴近发声源以免错漏对方的发音。 “‘你’,‘这里’,”又向它挪动了一步,外星人用手在自己身上示意地比划着胸口的部位,“‘不’?‘好’?Teng ma?” 随船修克斯的脑袋向另一边歪斜,然后被她的下一句话启发:“‘你’,‘要’,‘帮助’?‘你’‘这里’‘帮助’?‘我’‘帮助’‘你’?” 梭巡者号的随船修克斯系统的警戒度降低到了常值,机体光带和光镜的颜色也由红转蓝,它重新扫描了一遍对方的身体,没发现什么能够提供帮助的工具,便轻轻摇了摇头——泽拉修斯医疗官让它保持禁音模式,但没有说不允许它用肢体语言和她进行最基础的沟通。 “O……dui bu qi.”这个外星人低下了头,但很快又抬起头,向他挪动了一小步,“我是’,‘宋律’,‘你’‘是’?” 梭巡-89677保持沉默,光带一明一暗地缓慢变化着。外星人仰望着它,并没有因为它的沉默而沉默,反而更近了一步:“‘队员’?‘一个’?‘一个修克斯’?” 梭巡意识到她应该是在靠重复之前与塔克提斯船长的对话里的词语寻找它的名字,这让它在系统里对她的智慧评估分数升了一截,并开始用红色和暗蓝色的信号光表达否定和接近正确答案的意思。出乎预料的是,这种未事先告知判定标准的光信号似乎也被这个外星人所理解,她的猜测越来越贴近。 当她终于重复到“梭巡”这个词时,梭巡-89677让自己所有的光原件都发出了最耀眼的蓝光,也让对方的嘴唇向上弯曲,做出了一个和奈希普族的“笑”类似的表情:“‘梭巡’?‘你’,‘是’,‘梭巡’?” 梭巡-89677点了点头,再次闪起了明亮的蓝光,吸引得外星人走到了他所在的墙下,向他伸出了手。在十几秒的快速运算后,梭巡者号的随船修克斯卸开自己右肩组件的链接,将内部根系延长,向下伸出了自己的手,轻轻碰上了她的手指。 这个种族未知的外星人弯曲手指扣住它金属的手指,梭巡-89677歪了歪头,也慢慢弯曲自己的指关节,让金属的手指反包住她的手背,然后在她激动的轻笑里闪烁着灯带:“Ni hao,梭巡。” 这就是满面愁容的奎斯进来看到的场面,一般来说,他会很高兴宋律在这里过得还算开心,但一想到他即将告诉她的事情,这位塔克里小队长就感觉下声骨更哽得慌——她对他的队员如此友善,而他的队员却杀了她的族人,他该怎么对她把这话说出口? “宋律?”停在急救舱区的门边,背手而立的塔克提斯船长轻轻开口,让她小吓了一跳,松开了与修克斯交握的手,回头看向他,“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吓到你的。可以这边说话吗?” 看着奎斯示意的手势,宋律思考了片刻,很快便理解过来。她对他点点头,又转头向墙上的修克斯,说了一句应该是告别的话,然后对它轻轻摆了摆手。 梭巡-89677的静音模式并没有被取消,它依旧不能对她做出任何语言的回复,所以它抬起手,对她身后闭合的门板模仿她的动作缓慢地左右摇了摇作为告别。 锁上急救舱的密封门,奎斯让面对他还是会红脸、但比起之前要好得多的软绵绵星人坐在泽拉修斯的椅子上,自己则坐在了她的对面,深深地低下了头:“是这样的,我……很抱歉,对我即将告诉你的事情。我……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我……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说的话……我的队员……她……” 攥紧拳头停顿下来,奎斯再次陷入了自责和尴尬里,他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对方的表情,直到她柔软的指尖小心地触碰他的面甲,给它一个轻轻向上的力,请求他看向已经担心到站起来的宋律。 “奎斯?”她缺乏谐音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同样充满了疑惑和关心,“Zen me le?你,好?不,好?Na li teng?” 看着仿佛比任何人、甚至比曾经的监护修克斯都要关心他的外星人,一直以来的压力和痛苦混合着委屈和内疚,让这位年轻的塔克里人一时间不堪重负,慢慢把大大的脑袋埋进了她的肚子里,就像他在深坑里与她单独相处时那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的队员杀了你的族人……我真的很抱歉……” 可可怜怜的咕噜混杂着虚弱的哨音直接击穿了宋律的心理防线,她不懂对方这句全新的词语是什么意思,但感觉他好像在道歉或者哀求。她面对陌生外星人的害羞和尴尬通通被忘在了一边,只是着急地抱着呜咽的硬邦邦星人的大脑袋又哄又急:“哦,好好好,没事的啊,没事哈,不哭不哭,我在这里帮你,m'rakh你,好不好?不哭不哭哦,是不是哪里疼?没关系的,发生什么了,告诉我好不好,奎斯?” 她一急起来说的外星语奎斯是一句都听不懂,但他知道她在尽她的全力安慰自己,这反而让他更想放任自己沉溺在她的纵容之中——直到她放在他脑后的手指找到了那一小块位于两片鳞甲之间的软皮,用她带着钝软的指甲的指尖轻轻勾揉着,让这股带着酥麻反馈的生物电顺着神经迅速扩散到全身,奎斯才意识到有些不妙。 他抬头想躲开她放在过于脆弱部位的手指,却反而因为她的下一个动作激得一个倒吸气吸入了更多滞留在她脸颊上的标记液的味道。一定是她的皮肤结构和他们不同,让他的标记液渗透到了皮肤组织深处,哪怕经过了表面消杀程序也没法把他的味道完全祛除,现在更是混合了这个外星人特有的味道,仿佛他真的给她做了长期标记似的。 更糟的是,在塔克里小队长因此呆滞的十几奈秒里,外星人安抚揉搓他后脑勺的动作非但没停,还更加坚定快速,以至于让他感觉到自己下面某块鳞板已经在位移给某个在这个场合下非常不礼貌的器官腾出位置。这顿时绷断了存有最后一丝侥幸心理的奎斯神经,他慌张地想要起身,却再次被几根恰到好处的手指击中了敏感皮层,扰乱了他传输给腿部义体的神经电信号,凭借自己新护甲和他坚固的骨质自重,直接将试图扶起跪倒的自己的宋律一起带倒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很抱歉!”仓皇地撑起身道歉的奎斯·塔克提斯觉得哪怕在参加晋升考核时都没有那么紧张,可倒在他身前地上的宋律却直接将手放在了他的膝盖上。 “Tui teng ma?”她再次重复了之前说过很多次的音节,“Shi bu shi hen teng?” 也就在这一刻,他明白了宋律的“teng”是指他的腿伤,她一直都惦记着他之前的伤势。 【“呃……奎斯,我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个好主意,鉴于马上我们要给她看她的族人的尸体。”】从内线响起的沃依德的提醒带着些许尴尬的哨音,【“你的一些……‘包裹’。它从监控里都能看得见了,奎斯。”】 大惊失色地用单手罩住自己凸起的股腹护甲,翻过身避开监控和担心的外星人的手的奎斯谐音里是抑不住的难堪:“沃依德!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看监控的?!我没有打算……!我只是——我正准备告诉她现在的情况!” 【“用你那个大‘包裹’吗?”】老塔克里的调侃对稳定他的情绪没有一点帮助,【“放心,我大概只是从5奈秒前看的监控——我想告诉你达蒂安已经带着她族人的尸体返回,梭巡者号除随船修克斯外的队员已经在出舱口集体集合——至于这个房间里之前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 “不,听我解释,这是意外!我-我觉得应该是我的标记液和她的血液汗液起了一些未知的化学反应!” 【“啊——我懂了。顺便一提,这种化学反应医学界有名字,叫‘跨种族性引力致勃起’。只是一个私下的记录:你上船后有过性活动吗?我想确认一下这是你太久没放松了还是她本身的吸引力又或者是二者兼有之。”】 “沃依德,不是现在……!”紧紧捂住自己的“包裹”试图把它压回去的奎斯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阵兼带着羞恼和哀求的谐音,这让他背后不明情况不知所措的外星人更是着急。 她跟着趴在塔克里小队长身边,焦急地把她没鳞片没爪子的手放在他拱起的背部,不断用“teng”这个音节组成的词组和上扬的尾音询问着他的身体情况,看起来似乎要哭出来了——然而这一切都是火上浇油,只会让奎斯的羞愧更加严重。 “不,不,我很好,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拉住想要去找帮助的宋律的手腕,缩在地上奎斯觉得自己也有点想哭,“求你了,别去叫人。” 【“我会给你在队员那边想点借口。你上次性活动是多久以前?”】 “沃依德……!!” 泽拉修斯医疗官的语气突然严肃:【“这次是认真的,如果你上次性活动间隔太久,你可能会需要超过30奈分的时间去把它压回去,在某些间隔时间过久的时候有概率导致一些后遗症——作为你父亲的前队友,我建议你把它打出来。”】 “她就在我旁边,我怎么打……?!” 【“关于这点,”】老塔克里的语气依旧一本正经,但奎斯发誓他听到了他憋笑的下声骨喉音,【“我觉得你可以请她帮忙。她看上去很喜欢你,不是吗?”】 “——沃依德!!” …… “已经过去快20奈分了,”悄悄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部肌肉,塔赞悄悄跟身边的菲尔缇说,“你觉得奎斯会不会被那个生气的外星人宰了?” “二等技术兵塔赞。”背手站在裹尸袋旁的泽拉修斯用上声骨做了一声警告,“保持默哀。” “是!”虽是这么应答,但等泽拉修斯医疗官背身进行内线联络时,塔赞又不屑地用最低的音量揶揄道,“就是个一级随船医疗官,军衔甚至比我低,凭什么能被任命为临时大副。” “嘘!”不等驾驶员回答,站在菲尔缇另一侧的娜塔阿兹就打断了他们的抱怨,“他们来了。” 闻言瞬间打起了12分精神的塔赞和其他两名没亲眼见过这个新种族外星人的船员一起将目光锁定在船舱出口,然后在看见被塔克提斯从身后让出的黑毛小个子外星人的瞬间,他们统一地发出了一道复杂的谐音。 “泽拉修斯医疗官。”第一时间转头向临时大副的达蒂安想说些什么,却被对方用严厉的谐音制止,只得叹息着保持默哀姿势。 “宋律,这就是我之前说的,和我的队员起冲突不幸遇难的你的族人。”背身停在这个深灰色的裹尸包旁,奎斯向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安地在他和袋子之间转着视线的外星人低下了头,微微欠身,“我代表我的船员和整个塔克里族,向你和你的族人表示歉意。” 盯着奎斯示意她打开这长条袋子的手,宋律咽了咽口水,试探地在袋子边蹲下,得到奎斯的点头应允后,她伸出颤抖的手,拉开了这个让周遭的气氛都变得异常凝重的灰黑色袋子——然后发出了一道失声的尖叫,抱头缩成了一团倒进了及时矮身接住她塔克里船长怀里。 “这是什么意思?解释!”护着瑟瑟发抖的宋律,梭巡者号的船长看着虽然面部血肉模糊但依旧可以看出跟怀里的外星人完全不是一个物种的尸体,咬牙切齿地向自己的船员质问道。 二等哨兵达蒂安迅速把手指向左边的驾驶员:“菲尔缇说新物种是胶状带毛软体生物。” 二等驾驶员菲尔缇立即指向左边的技术兵:“塔赞汇报里新物种是带毛无骨无脊椎生物。” 二等技术兵塔赞光速向左边的突击兵丢锅:“娜塔阿兹告诉我新物种是带毛无甲壳生物。” “我……什么?!这怎么能怪我?!”没人甩锅的娜塔阿兹差点没给气得蹦起来,指着袋子里的虫蛇型外星生物吼道,“这玩意儿除了有毛和软之外跟她有一点相似的特征吗?!这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有二级文明智慧的样子吧?!你们傻不要怪我啊!!” 和外种族沟通时一定要注意文化和生理的差异 被奎斯小心放下的宋律有些慌张地看着这个外星人和其他的外星人用奇怪的语言嘶成一团,她无法理解他们在争吵什么,但从他们时不时指指自己或者地上的外星生物尸体的动作来看,应该和她以及那个死得很惨的生物有点关系。 深吸一口气,宋律颤颤巍巍地蹲在地上,小心地挪到袋子边,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那个外观有些像蜈蚣和蟒蛇的结合体、头顶还带着粗硬的毛发的外星动物,从它血肉模糊的面部来看,它很明显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什么东西袭击或者从高处掉下来摔死的。再结合一下其他的外星人指着自己嚷嚷的行为分析——难道这是他们的队友,他们以为是她杀了它? 想到这,宋律脸唰地一下变白了。她惊慌失措地转头看向不知何时也停下了和队友的交谈看向自己的奎斯,着急地起身比手画脚地用她知道的几个外星语说:“‘队友’,‘这个’,‘你的’?” “她这话什么意思?”一直观察着她一举一动的菲尔缇侧头小声对身边的塔赞悄悄话,“她说的好像是塔克里语,你没跟我说她也会说塔克里语。” “我也才知道啊……!娜塔阿兹又没跟我说!”塔赞也小小声地跟驾驶员交头接耳,“不过我猜她是在问是不是我们把她的队友搞成这样的——我就知道她和这个外星生物有点关系!” 他们的小声交谈对塔克里人的听力来说跟正常说话没区别,奎斯刚放了一半的心又提了起来。他下意识看向见多识广的泽拉修斯医疗官,然而他的谐音听起来也不像是有什么好消息:“我知道这种生物,应该是达鲁斯巨型蟒蚣的幼崽,这是一种少见也很危险的生物,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作为违禁宠物被饲养然后遗弃在边境星球的情况也不少,所以……” “我们或许杀了她的宠物……?”奎斯喃喃道。 “这种可能性不为零。” 塔克里小队长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自己知道的外星人语,然后也开始对宋律比手画脚:“Ni de,队友,zhe ge?” 宋律眨巴了眨巴眼:“??‘不’。‘我’,‘没有’,sha diao,‘队员’,‘你的’,‘不’,‘没有’。Bu shi wo sha de,wo mei you sha ni de dui you!Wo mei you jian guo ta!Bu shi wo gan de!” 奎斯在这混乱的词句里更加懵逼,但他作为目前唯一对外星语有点了解的塔克里族希望,在所有队员的瞩目中也只能强做镇定:“对不起,但,wo de,队员,对 ni de,队员做的那些事?Bu shi,故意的。” “???” “他说的是外星语吗?”娜塔阿兹的目光逐渐带上了点怀疑,“我怎么感觉我也听得懂大半呢?” “我感觉我也听得懂不少。”塔赞搓着下颚甲深思熟虑,“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是外星语天才?” 菲尔缇凑过来叽叽咕咕:“我也听懂了很多,说不定这意味着我们更适合当这个外星人的‘同行者’呢。” 眼瞅着自己这“唯一能和外星人交流的塔克里人”的真实情况即将被戳破,塔克提斯船长的两颗心脏几乎都要跳出他的胸腔。而就在这时,造成这一切的达蒂安突然从队伍里站了出来,不顾临时大副泽拉修斯的谐音警告掏出小型配枪就对裹尸袋里的尸体连开了三枪。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梭巡者号的船长条件反射地单手扯住宋律外套衣领,抢在她缩到地上前把她揪到了自己身后,并和他的临时大副一起抽枪指向这个行为诡异的哨兵:“退下,二等哨兵达蒂安!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扔下配枪将手掌向他们摊开垂放在身体两侧,做出投降姿势的哨兵没有发出任何谐音:“确认这个生物是不是她的同伴。如果是的话,她会表现得更关心那个尸体或者伤心,而不是只会缩成一团。” 蹲在地上的宋律瑟瑟发抖地从抱头的手臂缝隙里看着这个俯视着她的外星人,这个身着黑甲的外星人和奎斯或者奎斯身边的外星人不太一样,他或者她的身形略矮于奎斯,但上肢显然更为健壮,头顶的骨笛不像奎斯一般向后方延伸后以锐角聚拢,而是在末端弯曲,融入后颈之中,这或许是为什么她或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加醇厚一些。 如果说奎斯他们的骨笛特征是直角的大羚羊,那这个和其他两个站在一边的外星人就是弯角的大角羊——或许这意味着他们的性别不同?这些弯角的外星人是女性吗?还是说奎斯其实是女性? 另一边,也因为宋律这明显关注他们更胜于地上的尸体的举动意识到哨兵逻辑或许确实没错,奎斯和泽拉修斯互相对视了一眼,刚把枪口低下,就听见达蒂安侧头对缩在奎斯腿后的外星人说:“Ni de,队员,mei you,zhege——shi?Bu shi?” 讶异地从手臂里抬起头,宋律稍稍站起来,却依旧保持着躲在奎斯背后的位置:“Wo de,‘队员’?” “Shi de,ni de,‘队员’。”示意了一下地上的尸体,达蒂安再次重复道,“Ni de,队员,mei you,zhege——shi?Bu shi?” “‘是的’,”这次轮到这个冷静下来的外星人用塔克里语回话了,“‘这个’,‘不是’,‘我的’,‘队员’。‘你的’,‘队员’,‘是’?‘不是’?” “不是。它也不是我的队员。”摇摇头,哨兵对同样错愕地看着自己的船长说,“我有修过外星语逻辑学。” “啊,我想起来了,”泽拉修斯发出了几声低笑,“你确实是因为和一些外星人关系太好而出名……” 尖锐而带有威胁意味的哨音从达蒂安弯曲的上声骨里吹出,哪怕对塔克里的谐音一无所知的宋律也被这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扯住了奎斯的臂甲边缘,又在对方带着些许受宠若惊的谐音里迅速松开了它。 “抱歉,矮星期的塔克里人开玩笑总是没轻没重,请原谅我。”干脆地低头道歉的泽拉修斯瞥了一眼局促的宋律,思考了一下,用自己的下声骨发出了一阵幼稚的咕噜求饶声,“请一定原谅我。” 这过于不符他身份的谐音震惊了在场所有的塔克里人,甚至连达蒂安这个冷漠诡异的哨兵都在一声倒吸气的哨音里后仰了身子和他拉开距离,就差没破口大骂一句“你有病”了。但一直躲在塔克提斯船长背后的外星人宋律却出乎意料地被这声短谐音吸引,有些踟蹰地向泽拉修斯的方向走了一步,歪头观察着他的情况。 用余光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的泽拉修斯再次震动着自己的下声骨发出了一阵更长更肉麻的哀求咕哝,成功把奎斯都尴尬得往反方向退了一步别开视线不敢看这个老塔克里一眼。而与之相对的,是直接两步并作一步来到泽拉修斯身边探头探脑地查看他身体情况的外星人宋律。 她小声地用混杂着塔克里词的句子向低着头的泽拉修斯询问着,并在对方伴着可怜的颤音向她伸出戴着手套的大爪子时毫不犹豫地捧住了它。 梭巡者号的医疗官注视着宋律不断移动着自己的身子在保持他手掌稳定的前提下确认着他是否手部受伤,且时不时对站在他对面的达蒂安投去些许戒备又害怕的一瞥并将身体稍稍侧挡在他们之间,猜测得到验证的沃依德发出了愉快的喉音:“我觉得你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这个外星人应该是女性。” “啥?!凭什么!就凭她胸口的哺育袋吗!”奎斯还没说什么,娜塔阿兹就挺身而出捍卫外星人的性别自由选择权,“奥诺男性……” “——胸前有3个哺乳袋,是的,我知道。”轻轻合拢爪子,将外星人的手指拢在中间,观察着她手指结构和指尖覆盖的半透明软甲的泽拉修斯医疗官上声骨哼出了好奇的哨音,“但我做出结论的依据不是她的生理情况,而是她的行为习惯。大部分种族的女性相对于同种族的男性,会更容易对处于弱势的生物产生同情心,并展开救助——无论那个生物是否是同族。” “真的吗?可是我看娜塔阿兹就比塔克里男性要更没同情心……嗷!”被娜塔阿兹一拳打上的塔赞迅速告状,“你看!是吧!我就说吧!” 泽拉修斯好笑地摇了摇头:“我说的是普遍现象,另外,塔克里多数选择体外托管的繁殖方式或许也会对行为模式带来影响。但是……” 松开手让注意到他没有受伤并开始因为他的接触脸红警告的外星人从他身边退回到奎斯身后,沃依德·泽拉修斯弯腰保持着和她畏缩的眼睛的对视:“对于多数没有体外托管的繁殖模式的种族来说,女性要比男性更乐于接触和帮助受伤的弱势生物是一种常态。我想她也不例外。” “啊,难怪她会喜欢塔克提斯。”驾驶员菲尔缇发出了领悟的哨音,“他又弱又受伤了!” 沃依德顿了一下:“这不是我说的意……” “对哦,我当初救你的时候你腿好像都断了!”不等奎斯争辩,娜塔阿兹也恍然大悟地嚷嚷起来,“所以她那么亲你!狡猾啊,奎斯,没想到你小子为了干外星人做到这种地步!” 奎斯的重点一下就被带偏了:“什么叫做到这种地步??你以为我是为了她故意把腿摔断的吗?!光者的光辉漏了你的大脑没有照到吗?!” 一直盯着宋律的塔赞深思熟虑:“一定要用下声骨咕噜她才能过来吗?刚刚我被娜塔阿兹打得那一拳那么重她怎么没过来?” 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菲尔缇火上浇油:“可能因为你没见血,我射你一枪试试。” “可是我感觉我肋甲都裂了,真的没出血吗?你帮我看看……” 眼瞅着手下即将失控,奎斯护着莫名有点兴奋的软绵绵星人力挽狂澜:“不,驾驶员菲尔缇,别开枪!你,技术员塔赞!别随便脱衣服!突击兵娜塔阿兹把拳头放下!哨兵达蒂安——” 一直保持着沉默没有任何动作的哨兵默默地看向他。 不小心说顺嘴就连她一起点名的塔克提斯小队长压着一声即将逃出上声骨的尴尬哨音:“——下次别擅自开枪,如果这真是她的队友你打算怎么办?” “那就按流程处决我作为代价。”哨兵没有发出任何谐音,她这习惯总让其他塔克里人感觉不适,“反正我也杀了这个生物,不是吗?” “让我们都冷静一点,达蒂安,奎斯。”用平和的谐音安抚着现场气氛,医疗官示意了一下外星人的方向,“我们都不希望给这个外星人留下塔克里人是如此急躁的种族的坏印象吧?” 再一次被在场所有塔克里人瞩目的宋律瞬间爆红了脸,而这时响起的肚子则让她准备捂住脸颊的双手快速按在了叽里咕噜直叫唤的肚子上。 “哇哦,她的第二发声器官在肚子上呢。”塔赞感叹道,“好奇怪的生理——她这个谐音是什么意思?” “这代表她非常生气,因为你们涣散的军纪和无礼的态度!都给我肃静!!”大声呵斥自己的队员让他们重新列队的塔克里小队长转头就对蹲在地上压住不听话的肚子的宋律轻声细语,“我很抱歉,宋律,我向你保证他们不会再对你如此失礼了。你能原谅我们吗?” 而向来对他好脾气的软绵绵星人这回只是对他说着“不”“对不起”和其它他们语言的词句,脸上的红色和腹部的谐音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这把奎斯急得够呛——他没想到他们和软绵绵星人的和平交流会在这一步上功亏一篑。 “队长,”看不下去的达蒂安实在忍不住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她是肚子饿了?” “给她治疗时我确实没有给她补充更多的能量,鉴于我们飞船的现状。”沃依德站在了哨兵这一边,“你们在遇难时有吃什么东西吗?” 都已经趴在地上准备给宋律当场咕噜一通请求宽恕的塔克里小队长被薄手套覆盖的爪尖狠狠抓进了地里:“为什么,你们不早点说?” “你这不是叫我们肃静嘛。”娜塔阿兹哼哼唧唧地放马后炮,“其实我猜她也是饿了。” 突击兵这种不道德地补刀行径给她争取到了一个最累的搬运设置集暖柱的工作,并且分到了最难吃的密尔草炖沙韦肉口味的速食加热包——平心而论,后者不能怪奎斯,负责制餐分餐的是她弟弟塔赞,她合理怀疑这混账在公报私仇。 一边用谐音骂骂咧咧,一边翻动着褐色的糊糊找着没有被塔赞故意搅碎的肉片,娜塔阿兹视线不由自主地和其他塔克里人一样瞥向坐在奎斯身边的软绵绵星人。她有五根手指的小爪子灵巧地分配着重量抓着勺柄,小心地搅拌冷却着对她来说可能有点大的碗食碗里深紫色缇兰瓜炖达拉腿肉,看起来小小个,有点可爱——她的那份速食包也是娜塔阿兹最爱的口味,看着可好吃了。 也察觉到了他们过于灼热的视线,宋律放下了快要送到嘴边的勺子,不确定地看向奎斯寻求许可。后者也迅速会意,用一声锐利的谐音让其他塔克里人都低头猛吃起自己的军用速热食物。 “别担心,我做了过敏源检查,她对我们的食物不过敏。”对依旧悄悄瞥着重新开始舀起一勺肉糊的宋律的船长小声安慰,沃依德也将一勺肉糊倒进了嘴里,“但是她会不会觉得好吃就是个问题了。” “我在她那份里放了额外的缇兰花粉,应该会更甜更好吃一点。”塔赞积极邀功,并再次把灼热的视线投向吃进一勺紫色糊糊的外星人。 宋律的脸在这一瞬间扭曲抽搐起来:腥咸辣的味道在她嘴里爆发,直冲天灵盖并差点让她已经空空如也的胃翻腾吐出更多酸水。她用了全部的气力去抑制直接吐掉它的条件反射,生生地咽下了这一口她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快哭出来的宋律强忍泪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用粉紫色的颜料在面部涂有彩绘的外星人——她记得他似乎是负责做这顿饭的厨师,是他故意的还是他们的味觉跟自己不一样? “怎么样?好吃吗?”塔赞期待地对她比出了最长的中指,“好吃吧?对吧?” 宋律看着他比出的中指震惊了——他是故意的!为什么?他讨厌她?她对他做了什么吗?因为她来了要消耗更多的食物所以他生气了? 她无助地向身边的奎斯投去求助的眼神,然而这个一直护着她的外星人却对自己队友这不断摇晃的中指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指指碗里的食物说了几个以疑问的语气结尾的话,丝毫没有制止粉紫色面纹的硬邦邦外星人的打算。 “‘次’?不‘次’?”迟迟得不到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宋律回话,奎斯不得不操着一口口音奇怪的外星语生硬地向她发问。也因此惊醒的宋律看看他又看看现在歪头放下勺子用另一只手也对自己比出中指的粉紫面纹外星人,生怕不吃惹得他们更生气,忙不迭地点点头用勺子往嘴里连送了三大口糊糊。 那一刻,宋律觉得自己20多年的人生开始在眼前跑马灯,小到儿时尿床被打,大到昨天莫名其妙被外星人追杀还不知道怎么回家,更严重的比如自己必须要吃那么难吃的东西还要被骂,一连串的委屈事同时挤上心头,生怕迟一秒她来不及回忆到它们就噶了。 “好耶!她喜欢我做的……”塔赞得意的欢呼还没收尾,就听到一声啜泣从对面传来。他惊恐地看着想擦眼泪却越擦越多,直到放下勺子捂脸闷哭起来宋律,可怜的喉音从他下声骨里震出:“她、她这是喜极而泣,对、对吧?或许她们种族会用哭来代表吃到了好吃的食物的喜悦……?娜塔……?” 娜塔阿兹的上声骨吹出一声无措的哨音,但在这关键时刻她没有背弃自己兄弟,硬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或、或许是这样的,你看,我记得那谁,哪、哪个种族来着?点头是发动战争的意思?” “——你是说她要发动战争了吗?!”吓傻的菲尔缇刚回过神就被娜塔阿兹的话吓得没再傻过去。 惊慌失措的奎斯没有多余的功夫去管这对姐弟,他拿起勺子挖了一勺不断道歉的宋律碗里的食物,除了甜了点没什么问题——老实说还挺好吃的。也过来吃了一口的随船医疗官沉吟了一声:“塔赞没有做错——” “是吧!是吧!”轮机员疯狂点头。 “——我猜是她的味觉系统和我们不一样,或许这对她来说很难吃?” “那她为什么要吃?我还用她们的语言问了她要不要吃的。” “你确定你的问话在她们语言里是这个意思?不,也可能是她碍于他们种族的风俗,比如放在她面前的食物必须要吃完……” “向她确认,”兀自吃着自己的晚餐的哨兵甚至没有看他们那边一眼,“刚才塔赞那个手势对她们种族而言是什么意思。” “手势?你是说比中指?这不是全宇宙通用的问好……”奎斯下意识竖起中指就见哭得感觉都要脱水的软绵绵星人猛然一顿,难以置信地看了他几奈秒,那眼神差点没让他的两颗心脏同时停跳,“不不不!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管这个手势在你们那边是什么意思我都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对不起!” “等等,竖中指在他们种族里不是意味着夸奖或者问好吗?”菲尔缇的上声骨吹出了一声高音,看起来比宋律还震惊,“为什么?!它又长又粗又有力气,为啥会代表不好的意思?!” 坐在她旁边的塔赞向自己妹妹的方向挪了挪:“咳,菲尔缇,你这话可能会被判定为性骚扰……” “没事反正就你那又短又细又软的玩意儿,怎么也冒犯不到你头上。”不耐烦地把他推远,娜塔阿兹在她兄弟委屈生气的嗡鸣里对努力让软绵绵星人理解了他们真的不是在用这个手势骂她的塔克里小队长嚷嚷,“问问她觉得这糊糊好不好吃!” “嘿!”塔赞这下更委屈了,“我特意给她加了料的!你质疑它就是质疑我作为厨师的尊严!” 塔克里小队长将塔赞在厨艺方面的自尊和宋律摆在天平两端衡量了一下,觉得在宋律面前别说塔赞作为厨师的尊严,就连作为塔克里男人的尊严可能都要在他这往后稍稍,所以他再次用外星人的语言问道:“‘这个’,‘次’,‘好’?”沃依德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下意识想比中指的年轻塔克里即将竖起的手指,得到了对方一声感激的谐音,“‘不好’?” “——对不起,”塔克里语发音明显比他的外星语好的外星人带着哭腔说,“这个,我,不好。Dan shi wo zhen de cong mei chi guo na me nan chi de dong xi——” “嗯,她不喜欢吃这个味道的食物,这点我们已经可以确定了。很不幸的,她的味觉反馈和我们并不一样。”捡起自己放在地上的那份粉色肉糊,沃依德蹲身把它递给宋律,鼓励她吃了一口,然后在她皱起的面部皮肤里遗憾地说,“看来这个口味的她也不喜欢。” “那这个呢?”也有样学样地递出他深棕红的肉糊,奎斯期待的嗡鸣在宋律试吃了一口后的摇头中变成了难过的鼓音。 跟着贡献出自己颜色各异的肉糊糊,无一例外地被外星人在一口之后拒绝的菲尔缇和塔赞将目光投降沉默寡言的哨兵,然而后者只是沉默地把碗口向下倒了倒,示意在他们吵来吵去的时候她早就把分餐干完了。 最后剩下的只有娜塔阿兹手里那碗味道公认最恶心难吃让人怀疑这个口味的速热包为什么还没被淘汰的密尔草炖沙韦肉口味速热肉糊。突击兵有点犹豫地把她手里的糊糊伸向软乎乎星人,后者在看到这深褐色的糊糊时瞪大了眼,指着它嘴张张合合好像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皱着脸挖了一小勺肉糊闭眼塞进了嘴里,随即睁眼惊喜地对娜塔阿兹说了一句什么“ka li wei de”,又快速地挖了一勺糊糊吃了进去。 “你跟我开玩笑的吧?”菲尔缇这回是被震撼了,“她喜欢吃密尔草炖沙韦肉???” “不愧是目前都没被发现的物种,味觉跟已知生物都那么不一样。”塔赞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悉心调味过的缇兰瓜炖达拉腿肉被换到了他妹妹手里,发出了懊恼的鼓音,“早知道我就不把她那份沙韦肉炖那么烂了。” 看着终于用正常速度开始进食的宋律,奎斯长舒了一口气,他想向帮他们一个大忙的哨兵道谢,却发现对方已经将一次性食碗放进了回收处,用攀爬钩登上了梭巡者号的高点,抱着枪开始了警戒,好像对他们发现了一个全新物种的外星人丝毫不感兴趣似的。 但奎斯记得,在她的档案上,她和沃依德·泽拉修斯是作为两名有“逃兵”记录的问题士兵重点标记的。沃依德·泽拉修斯的记录倒是比较单纯简单,一开始便拒绝了参战,被剥夺军衔并处以高额罚款以及持续135年的增税处罚,而达蒂安·叶尔沃特…… 她是在战场上脱队后通敌甚至和敌人私逃被捕的,逮捕她的人就是塔克提斯将军,他的生物学父亲。 收回放在性格孤僻的哨兵身上的视线,转投向自己身边的宋律,奎斯·塔克提斯试探地用下声骨发出了一阵小小的咕咕声。黑发的软绵绵星人进食的动作忽然停下,循声看向了奎斯,好奇地歪了歪脑袋:“奎斯?” “是的……我是说,抱歉,我只是……咳,好吃吗?” 宋律轻轻沉吟了一会,应该是在思考他这句话翻译过去的意思,在理解过来后对他笑着点了点头:“是的,谢谢!” “那就好。”奎斯也点了点头,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自己的碗里,但他曲起的一边小腿却悄悄往宋律的方向蹭了蹭。 他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注意到,也不知道这会不会让她生气,可当他的余光注意到宋律也将自己并在一起膝盖往他的方向靠了一点点——没有真正碰上他的小腿,但他能感觉到她辐射出来的体温,又或者是供暖柱让他的体温提高了?——时,他还是忍不住抖动着下声骨发出了一连串尽可能压抑的颤音。 从奎斯和名为宋律的外星人身上收回余光,达蒂安眺望着已经远去的卡里斯31号卫星和渐进的卡里斯42号卫星,下声骨震颤着唱出一段这世上只剩她知道的奏旋,在它引起以太共鸣或者被下面的人听见前,哨兵止住了它,继续沉默地持续着她的守望。 对外星人竖中指是一种酷刑 “所以,既然现在我们大家生存所需的生理需求都已经得到基本满足,让我们来进入正题吧。”沃依德起身担起了主持人的职责,“首先,来互相介绍一下吧。这位是奎斯·塔克提斯,我们的船长和领队,不过我想你早就认识他了。” 尽管不知道他大多数词是什么意思,但宋律听懂了奎斯的名字:“是的,奎斯。” “是的,奎斯。”对她赞许地点点头,泽拉修斯将手按在了自己胸口,“我是沃依德·泽拉修斯,梭巡者号的随船医疗官,目前也是奎斯船长的临时大副。你可以叫我‘沃依德’。” “沃依德,泽拉修斯。”外星人的语言能力显然比他们要好,她直接重复出了对方的名字,并注意到了其中一个特定的词,“梭巡。” 她抬起手指向飞船:“梭巡?” 这回泽拉修斯甚至有些惊讶了:“噢,是的,那是梭巡者号,我们的飞船。” 但宋律这回反而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不,梭巡。”她在胸口比划着,“梭巡,修克斯。” 泽拉修斯哑然失笑:“噢,你是说——哈,那个随船修克斯。是的,它也叫梭巡,梭巡-89677。” “梭巡,没有,吃。”宋律指了指脚边的碗,“梭巡,好?不好?” “是的,是的,它很好,它不需要吃东西,它只是个机器——或者植物更准确?看你觉得主导的是处理器还是那些寄生植物了。”低头看着这个外星人,沃依德轻轻叹了口气,“如此有同情心,不是吗?” “‘同情心’?” “同情心是……”刚准备解释的泽拉修斯听到了供暖柱对面的几位队员的谐音抗议,“这个先留到之后吧。现在,来认识一下菲尔缇·奥提维拉,我们的飞船驾驶员。” 面甲结构格外锋利闪亮、用橘红色颜料画上自设的面纹的菲尔缇兴奋地竖起中指,又迅速被身边的两个队员伸手按下,低头发出低音嗡鸣进入忏悔模式。 “塔赞·奥提维拉,唯一的轮机员。” 粉紫色的面纹在塔赞深灰色的面部甲壳上格外显眼,他试探着用下声骨发出了一点小小的喉音,可没等这幼稚的喉音传到对面外星人耳朵里,在他身边的娜塔阿兹就用一个上声骨的哨鸣和肘击打破了他的念想。 “以及,娜塔阿兹·奥提维拉,优秀的突击兵,我相信就是她把你和奎斯救回来的,不是吗?”让开身子给得意地挺胸抬头发出骄傲笛音的鲜红面纹突击兵更多的展示空间,泽拉修斯抬头示意了一下,“当然,还有我们的哨兵达蒂安·叶尔沃特,她比较……不爱交流,但对你没有恶意,请放心。” “菲尔缇·奥提维拉,娜塔阿兹·奥提维拉,塔赞·奥提维拉。”努力记着外星人的名字的宋律忽然注意到了一点,“‘奥提维拉’?你们,是,yi jia ren ma?Xiong di jie mei?” 选择亮蓝色作为面纹主色的医疗官大概猜到了她想表达的意思:“‘奥提维拉’是公共姓氏,这代表他们都在奥提维拉行星环上被培育出来的。但娜塔阿兹和塔赞确实是由同一个胚胎分裂出来的双胞胎……抱歉,这些词汇对你来说太难了吧。” 努力想跟上却还是一头雾水的外星人只捕捉到最后一句话的第一个词,低头重复道:“抱歉。” “不不,需要道歉的是我才是。老塔克里人总是容易啰嗦,还是只有我?无论如何,宋律,”来到这个新种族外星人面前半蹲下来,泽拉修斯让这个星球的投影浮现在手心上方,“你能告诉我你们种族在这个星球上的居住地在哪吗?” 然而盯着在他手心的星球投影的宋律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位于她两只眼睛上方的两条毛发也向中间倾斜,然后慢慢捂住了自己的嘴。 以为她是在担心他们准备去侵略或进攻她的种族,泽拉修斯忙解释道:“我们真的只是希望代表仙女座联合安理会和塔克里族对你们进行友好访问,不会有任何不友好或者侵略的行为,如果你们种族不欢迎我们,我们也会立即离开,请相信我——如果你不相信我,请至少相信我们的奎斯船长。” 突然被点名的奎斯努力摆出自己最严肃的模样:“是的,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你或你的种族,请相信我。” “所以……我们现在要跳过之前达蒂安差点搞死了一个新物种外星人的事实了吗?”塔赞悄悄凑近自己的妹妹,“我是说,如果在那里的不是那啥啥恶心虫子而是她的族人,达蒂安也一样会动手吧?” “嘘!小声点!” “这个,”终于从他手心的星球投影上抬起头,宋律指指投影,又指指脚下的地面,“是,这个?” “呃,你是说我手上的投影是不是这颗星球吗?是的,这个就是这颗星球,而我们现在在……这里。”用一个小红点标上他们的坐标,随船医疗官注意到她的表情似乎越来越慌张。 “我,不是,这个。”她比手画脚地试图用自己贫瘠的塔克里词汇量来表达她的意思,“这个,不是,我的!Wo bu shi zhe ge xing qiu,wo lai zi di qiu,zhe ge bu shi di qiu!Wo shi di qiu ren,di qiu,bu shi zhe ge yang zi de.” 沃依德保持着冷静的态度等着她说完,然后立即转头向年轻的塔克里船长:“她刚才说了什么?” 一样没懂的奎斯强行维持着表面的冷静,但暗地里却还是用一声只有他们三人才听得到的谐音求助地呜了一下。 从这个声音里猜到他们没听懂自己的话,宋律也着急地从用来充当凳子的物资箱上下来,蹲在地上伸出食指在被烧成沙地结构的地面上画着一个大圈:“这个,是,这个,‘行’球,我,”在圈上打了个叉,宋律摇头道,“不是,这个。” 又在稍远点的地上画了另一个圈,宋律指着这个圈说:“这个,‘行’球,是,我的。我,这个,‘行’球。这个。” “她不是这个星球的居民!”一直默默关注着她的一言一行的菲尔缇突然叫道,“她一定也是不小心掉到这个星球上的,就像塔克提斯一样!这就是为什么她会穿那么不方便行走的鞋子,因为她原本没想着在这里降落!” “那她的飞船在哪?我们没有见到类似飞船的……等等,”塔赞的上声骨吹出了一声惊恐的哨音,“菲尔缇,在梭巡者号脱离以太空间之前,你有进行过坐标检查和周围的警示播报吗?” “我当然做了!你是在质疑我会犯那么初级的错误……” 娜塔阿兹也附和道:“确实,我们一出以太空间就被赫罗斯侦查到并发动攻击的概率太小了,而且船损情况也很奇怪,比起轰击伤,更像是撕裂碰撞造成的。” “我有全部的操作记录,在跃迁结束之前我做了全领域全频道的坐标检查和警示播报,确保附近没有任何经过的飞船!” “但是仅仅是针对目前已知领域和频道的警示播报。”泽拉修斯的谐音难得带上了一丝紧张的锐音,“如果这个种族使用的信号频道和我们完全不一样——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那么久我们都没有发现他们——那我们进行预警播报时他们没有收到也很正常。” “你是说……”回想起那个一瞬间就把自己卷出指挥舱的事故,奎斯看着宋律的眼神也带上了混杂着歉疚的恐慌,“我们之前从以太空间脱离的时候撞上了她的飞船吗?” “所以她的族人现在还没来找她也没有发送任何信号是不是因为飞船失事全部遇难了?!”塔赞遇事总会立即想到最坏结果还会大声说出来这点真的让奎斯想堵住他的嘴。 “光者的屁股啊这真是最糟糕的初次接触了她们种族绝对要跟我们开战了!!”还有娜塔阿兹的嘴。 “让我们都冷静一下,”尽管谐音也一阵阵发紧,但泽拉修斯还是抬手安抚下所有人的情绪,“我们还没有确定事情真的是这样的,不要自乱阵脚。宋律?” 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格外慌张的外星人左顾右盼的视线集中在了面前和自己基本在一个水平线上的蓝纹塔克里脸上,又迅速地向下方移开,脸颊发红地往后缩了缩,这让泽拉修斯放上腿部附枪的手爪稍稍收敛——他表现得太明显了吗? 被瞄准的恶寒让他本能地抬头望去,并对正瞄准着自己的达蒂安抬抬手示意自己没有拿着任何武器——看来他确实表现得太明显了。 重调姿态,沃依德·泽拉修斯用自己最轻柔的谐音向外星人再次开口:“是这样的,我们想知道,之前我们的飞船,”医疗官指了指她身后的梭巡者号,然后伸直了手指,“是不是和你的飞船,”他用另一只手指指她,然后也伸直了这只手,做出飞行然后交错的手势,“撞上了?咻——砰?这样,砰——哗啦啦?” 目瞪口呆地看着随船医疗官努力做出的小剧场,娜塔阿兹冷静客观地做出了评价:“别说那个外星人,我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觉得他慌了,不过我也慌就是了。”抱胸点头的塔赞发出了一声同情的鼓音。 可出乎他们预料的,认真看着他的手势重复做了几遍后,宋律突然一锤掌心——这把所有人吓了一跳,距离她最近的泽拉修斯甚至将将枪抽出来了一点点:“你是说,我的,和,你的,飞船,zhuang zai yi qi le?不,不,没有,飞船,我的,没有。” 忽略了后面其他队友的大惊小怪,握着枪柄的泽拉修斯耐心地向她确认:“你的意思是,你不是搭乘飞船来这里的吗?你没有飞船?” “没有,飞船。”宋律点头重复道。 “那你是怎么来这里的呢?怎么从这里,”医疗官伸出手点点地上她后面画的那个圈,又点点她一开始画的圈,“到这里的?” 外星人抱胸歪头做出思考的模样,然后对他摊开了手。 “???”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对他投降——他很确定从她的角度应该看不见他的附枪,可泽拉修斯依旧迅速松开了握着枪的左手,把双手都摊开在身前示意自己并没有拿着武器,“我……没有要攻击你的打算,请放心。” “你说这手势是不是代表她是这样飞过来的?就像菈归鸟一样?”塔赞积极发言,但只会让医疗官更怀疑他当年的基础生物学测试是怎么通过的。 闭上眼,泽拉修斯叹息着给这个技术兵做着解释:“不,塔赞,她的身体强度甚至比我们还弱,无法直接进行宇宙飞行,哪怕是借助外部科技,她身上也没有携带什么高等科技。” “但如果她是使用奏旋进行宇宙旅行的呢?” 沃依德·泽拉修斯闭上的眼猛然睁开。尽管塔赞身边的其他船员都在嘲笑他的猜测多不靠谱,奎斯也来到他们身边并低声跟他强调“她不会使用奏旋”,泽拉修斯依旧拦住了拉着宋律起身的奎斯:“拜托,让她试着用一下奏旋。或许……” 塔克里小队长将一只手护在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脸色的外星人面前:“听着,沃依德,就算她会使用奏旋,她也不可能用奏旋进行宇宙飞行,哪怕是唯一能用奏旋进行宇宙穿行的威克提姆族,能真的做到这点都只有那么几个。别逼她……” “不,我想该听着的是你,奎斯·塔克提斯。”一把抓住对方挡在外星人面前的小臂,泽拉修斯凑近他压低了声音,“我没有逼她,你才是那个在逼她的人,你在害怕什么?如果她会使用奏旋会让你再次成为这个队伍里唯一的静默者吗?” “我没有——”下意识回头看向担忧地抓着自己臂甲另一侧的外星人,奎斯狡辩道,“我只是……不知道怎么用她的语言说‘奏旋’。” “这个,”顿了一下,泽拉修斯松开了他的手,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低笑着退开了身,没有深究他的逻辑漏洞,“很容易解决,只需要给她一个示范。宋律?请看着我。” 在他和让开身子的奎斯之间犹豫地转移着视线,宋律谨慎地挪动脚步继续躲在了奎斯身后,可依旧给了泽拉修斯她的注意力。 “‘当夜幕降临,当艾希星消失,我会在这里,’”轻轻用三个声部一起哼着《艾希星的暮色》,泽拉修斯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然而我知道你不会继续停留,在这颗星球上’。” “噢,《艾希星的暮色》是吧,”菲尔缇清了清嗓子,跟着拍子也唱了起来,“‘尽管如此我依旧歌唱,我依旧歌唱,在这颗见不到艾希星的星球上’。” “‘我歌唱,我歌唱在这颗见不到艾希星的星球上,’”娜塔阿兹的三个声部爆发出完美的合音,迅速引起了这个地区的以太共鸣,橙红色的以太粒子开始在她身边闪烁,“‘哪怕曜钻失去光辉,哪怕荧藤不再闪烁,哪怕’……” “‘哪怕我们有一个没法使用奏旋的队长’,”跟上她的节奏搭上旋流的塔赞身边也逐渐浮现出粉色的以太粒子,“‘我也依旧歌唱在这倒霉催的星球上’。” “‘这是我们第一次在外星人面前展示,塔克里的奏旋,你确定要改词吗?’”娜塔阿兹橙红色的奏旋向塔赞的粉色奏旋施着压,“‘用原来的唱词,别出岔子,她喜欢奎斯’。” “‘你也一样,改了词,反正她也,听不懂,’”努力高唱反压着她奏旋的入侵,塔赞拼了命地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在外星人面前装着酷,“‘她不会知道,我们在说,她的奎斯是个静默者’。” 宋律确实听不懂他们到底在唱些什么,她完全被他们身周闪烁的各色光粒螺旋攀升互相融合的奇观以及这些光粒跳跃带起的奇异乐音伴奏给吸引了,根本没有功夫去细想猜测他们歌词的意思。当她好不容易从震惊里稍稍回神,她便惊喜地扭头看向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奎斯,激动地戳着他的臂甲示意他看向空中闪烁的以太旋流:“奎斯!Ni kan!Ni kan!Hao piao liang!!Ni men chang ge dou hui fa guang ye!!” 勉强对她发出一个表示应和的低音,奎斯低头攥紧了放在背后的拳头。这非同寻常的低迷情绪让宋律从兴奋中脱离,她完全从眼前的奇景上收回视线,戳在他臂甲上的手指也变成了一整个手掌:“奎斯……?你,好?不好?” “我……” “‘现在,你已经知道什么是奏旋,’”蔓延到她面前旋转着构建成一朵凝光兰的模样的蓝色以太粒子打断了奎斯的话,让他和下意识伸手挡在他腰前的宋律一起看向背手站立的泽拉修斯医疗官,“‘我希望你也能向我们展示你的’。” 停下来并用以太余震平息着他和其他人的奏旋余流,泽拉修斯对奎斯轻轻发出了一声催促的哨音。后者在一声叹息后会意地弯腰,对身高仅堪到他胸口的软乎乎星人说:“Ni de,奏旋,zhe ge,ke yi?” 困惑地歪头看着他,宋律努力想了想,试着哼起刚才听到的歌:“‘哪怕我们有一个没法使用奏旋的队长’……?” “不不,”在自己队员爆发的笑声里尴尬地咕哝了一下,奎斯对努力想理解他的宋律说,“我是说,ni de,奏旋,ni de,种族的……”越说越乱的塔克里小队长看着面前因为队员的嬉笑渐渐紧张脸红的外星人,忽然想起了自己在意识模糊间听到的旋律,“Da ta da da……?” 宋律本来低下的头一下抬起:“Ni hai ji de ya?” 一句话里只听懂了个“你”的奎斯小心地点点头,希望她不是问自己什么需要具体描述的问题,然后又轻轻哼了一遍这个旋律:“Ta da ta da?” “‘Haa haa haa haa’,”宋律轻笑着接上了后面的调子,“‘lula lula lela lalu dula dela’.”* 仅仅两句,金红色的以太粒子便已经在她身边浮现,这是令人惊艳的共鸣速度——赞许的颤音从泽拉修斯下声骨里传出,然后在受到这些亮光鼓励的宋律用正常的音量唱出下一句后爆发的以太旋流里彻底哑然。 那是比他们四人加在一起的合鸣更大的规模和强度,若说他们的以太合鸣是洋流,那她的以太单奏就是海啸。虽然不是说他们之前的示范奏旋认真了,可这个惊喜地向奎斯邀功般眨眼的外星人显然也不像是在使用全力的样子。 “所以你可以使用奏旋。”奎斯看着试图触碰这些环绕在他们身边以太粒子、却反被它们的跳跃振动吓了一跳缩到自己身后的宋律喃喃道,“你只是不知道怎么用而已。你……你曾经救了我。” “我想这已经可以说明你当时的感染热是怎么消失的了。”从以太旋流带起的外星音律里高声向自己的船长喊着的泽拉修斯谐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得意,“她当时的确对你使用了同律,不管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她确实救了你。恭喜你,奎斯·塔克提斯!你让我们发现了一个奏旋能力和威克提姆族相当甚至更强的新种族,你会为塔克里族洗刷发动那场战争的耻辱,而我们——我们会成为塔克里族的英雄!” 然而奎斯·塔克提斯只是沉默地低头看着被以太旋挠到了痒痒肉到处乱躲的宋律,然后弯腰轻轻抱住了她:“谢谢你,宋律。以及对不起,让你对我用了同律。” “???”莫名其妙得到了一个拥抱的宋律一下面色通红心跳加速。虽然不知道自己为啥能得到这么棒的感谢,但她真的很想趁机再抱抱这个大大的外星人,可又怕他刚好打算松手或者自己回抱的动作不合外星人的礼仪让他尴尬。 所以她能做的只是僵直着身体,努力回想着目前已知的外星人礼节,在他松开手后退并对她涨红的脸表示关心时,纠结地对他颤抖地竖起了两根中指。 如何理解其他种族的道德观念* 奎斯看着面部肌肉活动有些不和谐的宋律,困惑地歪了歪头,但她竖起的两根中指让他还是稍稍放下了紧张到揪起的两颗心:“是吗,那你没事就……” “等等,”菲尔缇突然叫停,“在她们种族里竖中指不是表示‘不好’的意思吗?是不是你刚才抱得太紧伤到她了?” 奎斯刚放下的两颗心又揪了起来。 “但是她之前已经知道竖中指在我们这里是好的意思,”沃依德为自己船长解围,“她是个非常聪明的外星人,或许她是想用我们能理解的方式表达她的感觉。” 奎斯试探着放下左心脏。 “你看她的脸像是在说她很好没事的样子吗?” 奎斯又揪起了左心脏。 虽然不是很懂语速过快的沃依德和菲尔缇在说什么,但宋律觉得跟着他们的发言左右摆头发出近似于“呜呜”的哨音的奎斯好可怜,让她想要抱抱他揉揉他的大脑袋。正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左右为难的奎斯忽然动作一顿,然后扭头向后看了一下。等他再次回头时,他的谐音充满了宋律都能听出来的疑惑,然后用刻意放慢的语速对她说:“呃,宋律?你的奏旋余流,它在摸我的屁股。” “?” 抱胸歪头做出“我没听懂但我很努力”的姿势的宋律脸上困惑的表情在奎斯转身露出那团构成类似于手的形状、黏在他屁股后面蠕动的金红色粒子旋时,瞬间变成扭曲爆红的尖叫:“AAAAA!!WO SHI SHUO NAO DAI BU SHI PI GU AAAAA————” 她哇哇大叫着冲过去想要拍开这团耍流氓的——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的玩意,可这团金红色半透明的旋流就和它看起来一样,没有对宋律的手造成比微风更多的阻碍,让她收势不及的手直接干脆地拍在了奎斯的屁股上,打出了一声在寂静的星球上格外响亮清脆甚至还回响了一下下的“啪”声。 宋律呆滞地看着自己放在他屁股上的手,大脑倒是在不合时宜地比较着塔克里屁股和人类屁股的区别:塔克里人的屁股更加紧致结实,甚至可以说是硬实,不同的骨骼结构让她能摸到他突出的盆骨和股骨末端,非常坚硬且构造紧密,整体看来他的身体构造应该会让他的躯体尤其是下肢活动更加有效率和爆发力…… 塔克提斯船长眨巴眨巴眼看着整个人僵在原地的宋律和慢慢散去的以太余流,平静地说:“啊,谢谢,宋……” “AAAAAAAADUIBUQIAAAA————” 因为她彻底的慌神而失控的以太余旋开始疯狂乱窜。挥开一团没有任何减速直接冲到他面前的金红色以太旋,塔赞指着被自己引起的以太粒子吓得绕着奎斯乱跑、挥手驱赶着一团团往他身上撞的以太旋的外星人说:“她停止演奏那么久了,她的以太余旋还能持续啊,真厉害。不过为什么她明明以太共鸣那么强,看起来却像是第一次见到以太旋流?这不可能吧。” 娜塔阿兹合理推测:“或许那边使用奏旋呼应以太的规定很严格,这也能说明为什么她会不知道怎么使用它,以及为什么她会莫名其妙地就来到这个星球——她一定是不小心用了自己也不知道的奏旋然后飞过来的!” “那她得唱多久啊?除非她和传说中的光者一样可以……噢。”菲尔缇的话被捂着肋部蹲在地上的宋律打断,“她怎么了?她还好吗?” “Cha qi le.”捂着因为岔气抽痛不止的侧腹,宋律红着脸对关切地围过来的外星人摆摆手,两条鼻血飞流直下,“Ke、ke neng ye you dian shang huo,mei shi mei shi.” 奎斯一如既往地误会了她的脸红,他迅速用身体隔开指着她淌下来的鼻血大惊小怪的塔赞等人和宋律,呵斥道:“都后退!你们吓到她了!沃依德……?她还好吗?” “鼻腔深处有两个出血点,但都已经自己凝血了。或许是使用奏旋带来的颅压变化导致的,但没有大碍。——请不用那么警戒,我只是在帮你。”扶着她的下巴固定住她总想向下躲的脑袋,仔细检查扫描着她的头部的船医看着她慌张躲闪的眼神和已经涨红的脸,眯了眯眼,低声自语道,“又或许你不是在警戒?” “沃依德?抱歉,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在虚空点击操作着直接投影在自己视网膜上的操作系统,转过身的沃依德·泽拉修斯谐音里狡黠的笑意让奎斯狐疑地发出了一阵鼓音,“我们可以给她看一部电影,让她更好地理解我们的语言,也可以让我们观察她的道德价值观。” 沃依德选择的电影是《列维塔:深丛谜影》,作为列维塔系列的重启之作,这一部作品的争议很多,但同样也获得了相当惊人的荣誉和收入。这一部的故事集中在新任探险家列维塔——瑟可丝·列维塔身上,她和她的静默者助手兼男主角伊萨·荷昂忒在某日被一个奇怪的无主修克斯找上门,委托她们去一个边境星球上进行探险,而在这颗密林遍布的星球深处,她们发现了一个被邪恶的伪神统治者奴役的原始塔克里部落和一群试图绑架贩卖这些未登记的塔克里人的邪恶组织。 这部电影有相当精彩的动作设计和新颖的剧情,甚至让只能用强化义体跟上列维塔的静默者助手伊萨在系列里第一次没有收到大批嘲讽他拖后腿的影评,然而引发争议的是电影的互动剧情。 相比起其他的电影,《列维塔:深丛谜影》由观众投票选择的互动剧情相对较少,但多数都是决定是否拯救一个雇佣兵敌人或平民。然而如果选择拯救他们,这些被拯救的对象在之后的剧情里反而会立即给主角带来更多的阻碍,好人没好报的负反馈让它得到了诸多负面评价,但也有很多人说这是带来更多的现实感并让观众赋予主角以光者之光的刻意而为。 显然,这种负反馈也让第一次看到他们的电影的外星人感到迷惑。在第五次的主角向她——这个被设定为主要互动对象的观众询问是否要拯救一个正可怜地向他们求助的塔克里平民时,宋律无措地看向身边的奎斯,可后者只是用温和的喉音鼓励她自己做出选择。 重新回头看向这个蹲在她面前的外星人投影,宋律的视线移至她肩上因为之前的救援留下的伤口,有些心疼地伸手在上方徘徊着:“你,受伤,将会,更多。” 有着基础互动能力的编程让列维塔咕咕地对她的关心报以善意的谑笑:“你是在因为这点小擦伤就担心我吗?我是瑟可丝·列维塔,入名列维塔的塔克里女人可不会那么容易倒下。但不是说你的想法不可爱,我很感谢。现在,告诉我,我该不该随手把那个倒霉蛋救下来?” “……请,帮助?” “这就去。” “唉,这个人救上来之后会给灭光会泄密让他们更快追上列维塔。”已经看过这个电影十几遍的菲尔缇靠在娜塔阿兹身上抱怨道。 “但是我还挺喜欢演她的演员的,嘿嘿。”塔赞带有暗示的话让他肩膀被打了一拳,“不过吧,我觉得照她这个架势,我们大概率要看到修克斯的隐藏结局了。” 娜塔阿兹哼哼了一声,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弟弟在说什么。在影片最后的反转里,列维塔发现邪恶的伪神统治者正是当时来委托她的无主修克斯,它在一次意外的坠毁事件后被这些没有发展起科技的塔克里原始人救起。知恩图报的修克斯也因此决定要从名为灭光会的宇宙海盗和隶属仙女座联合安理会的文明探索者手里保护这些救命恩人——前者会进行人口贩卖,而后者则会把他们上报。 作为科技文明不发达的已知种族,安理会以“适应社会”为由,将塔克里原始人们转移分配到最苦的工作岗位数百年——这对于生性自由散漫的原人来说是不可接受的。为了避免这个情况,修克斯需要原始人为它收集大量原材料结合飞船残骸,制作足以对这些宇宙海盗和探索者造成威胁的以太粒子炮。 然而就在以太粒子炮造好,原始人的居住地也被宇宙海盗发现,而一艘惯例巡航的文明探索者飞船也即将在这附近脱离以太空间时,修克斯统治者得知原始部落已经准备发起军变,反抗它为了加速建造粒子炮而对这些部落施加的上百年的逼压。 它不知道该将粒子炮对准即将向自己进军的原始人还是宇宙海盗又或者是文明探索者,所以用一个分体修克斯叫来了大名鼎鼎的探险家列维塔,并将选择权交给她——更准确地说,是看着她的观众。 如果她选择按下左边的按钮,那么粒子炮就会摧毁聚集在发射台下的反抗军营地,杀死原始部落80%的精壮人口,而海盗会以为该地区原始部落已经自我毁灭,文明探索者也会觉得这是一次海盗实验自己武装的疯狂之举掉头离开,剩下的20%原始塔克里人会继续在修克斯统治者的引导下继续繁衍发展。 如果选择按下右边的按钮,粒子炮就会射向宇宙海盗和只是在做他们自己的工作、完全无辜的文明探索者,这次事件将会因为宇宙海盗的出没而被标记为海盗同归于尽的行为,原始部落不会被发现,而已经兵临城下的原始人则会冲进来将这个修克斯彻底拆碎。 奎斯本来有些担心这个剧情对语言不通的外星人来说太难了,但从她震惊而悲伤的咕哝声来看,她或许比他们想的要更加具有理解力。她皱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寻求建议的列维塔和她手上的两个按钮,看上去难过得都要哭了。正当看不下去的奎斯打算替她做出决定时,她抬手指了指列维塔身后安静的修克斯:“这个,不是,我们的,决定。” “你是说让它……但是它只是个修克斯!如果它做错了选择怎么办?!” “这是,他们的,选择,但是。”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会选隐藏结局!”塔赞对犹豫地转身走向修克斯统治者的列维塔嗡嗡直叫,“可是我不喜欢后面修克斯的……” “嘘!” 另一边,修克斯统治者看着被重新返还到自己面前的两个按钮,停顿了几个奈秒后,打开胸腔甲板按下了第三个按钮。 这个选择会让他的粒子炮启动自毁程序,同时让塔克里原始人和宇宙海盗都以为它或者整个原始部落都已经在自毁中消失,而文明探索者则会将这场爆破判定为宇宙海盗在实验新型武器上报安理会,由安理会派出治安船舰对灭光会进行追捕。 至于修克斯统治者,在这个结局里,它本来计划和粒子炮一起自毁,但经过列维塔的一番连哄带骂乃至于上手的劝说,它最终也(无可奈何地)选择被列维塔扛在肩上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冲过一连串激动人心的爆炸和陷阱,最后一起掉进最凶险的地下河里。 当他们迟迟没有浮上来的时候,软绵绵星人忍不住无意识地抓住了身边奎斯搭在板条箱上的右手。塔克里小队长有点好笑又有些暗喜地发出一阵安抚的咕咕声,并悄悄用缓慢的速度和角度翻转自己的手爪,让看见列维塔的助手伊萨用全身加强的义体扛着两人一起从湍流里跃起扑倒在岸上后松了一大口气的宋律那只放松下来的左手从他的手背掉进他的爪心里。 其实也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但生怕自己动一下或者看他一眼就把这个硬邦邦星人吓跑的宋律强行逼自己的眼睛直视前方的投影电影——那里正好演到劫后余生的列维塔和伊萨在一阵大笑后抱在一起亲了起来,宋律在他们逐渐变大的动作里有点点脸红。 被拯救的邪恶修克斯统治者看了一会加入了,宋律有些震惊,但还是故作镇定地保持着微笑。 之前被她第五个救下的塔克里原始人在过来查看情况时看到他们搅在一起的现状后也加入了,宋律已经做不好表情管理,瞪圆了她的眼睛——O_O 当第四个拯救的反派小兵因为找不到撤离的方法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犹豫了一下也扔下枪加入时,宋律的表情be like——Σ( ° △°|||)︴ 等第三第二以及第一个她选择拯救的海盗佣兵团都莫名其妙地找到了这里并加入了这场狂欢,宋律红透的脸上表情已经彻底变成了——Σ(っ°Д °;)っ “该死,我真的不喜欢看和修克斯的剧情,但那个演原始人的演员——柏丽尔?她真的是我的菜。” 在她对面正忙着和菲尔缇互相哄开彼此的股腹板的娜塔阿兹忙里抽空从菲尔缇唇板上撤开,扭头对只拉开了连体内衬上半部分用爪子隔着衣服戳逗着自己鼓起的“包裹”的弟弟翻了个白眼:“怎么,你现在连这玩意都弄不出来了?有病去治啊。” “滚,我是在等她,那个叫宋律的外星人。”紧盯着对面单手捂嘴视线飘忽的外星人,塔赞说,“我听说如果看电影时和另一个人一起解开会更容易让她……嘿!!” 被忍无可忍的娜塔阿兹一把拉下密封链揪出那玩意粗鲁地摆动着,塔赞的抱怨还没出口就被越过他妹妹的驾驶员吻了回去。 “我劝你还是别太好高骛远,不然你今晚又只有你姐姐看你可怜帮你解决了。”上声骨吹出一阵戏谑调侃的笛音,菲尔缇对只能颤着下声骨咕咕叫的轮机员嘲笑道。 “她是我妹妹……”塔赞委委屈屈的争辩迅速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塔克里女人给压了下去。 而眼睁睁地看着戏外也上演了同样混乱的戏码的外星人宋律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呐喊,并在对上被围攻的塔赞投来的视线时迅速转头避开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以免冒犯对方,却也因此看见身边的奎斯也没了之前正襟危坐的样子:他深灰色的作战服密封链从喉咙一路开到了最低端,大片被奇怪的甲壳局部覆盖的深褐色鳞皮也因此展露。此时他正稍稍后倾上身,用没被自己抓住的一只爪子顺着一根从他腹部甲壳的某处奇迹般伸出来的黑色杆子涂着从顶端分出的带着紫色偏光的液体,喉骨震颤着发出一连串她原本以为是这个投影电影里的咕咕声。 大惊失色的宋律下意识地道歉松手躲向另一边,却正好倒进坐在她右边的泽拉修斯怀里,直接按在了那根从他单独拉开的小口袋里露出来的杆子——那根被完全不会在人类身上见到的充满脊突和几丁质感的倒刺的“杆子”上。 “啊,小心点,”老塔克里人声音里藏着带笑的喉音,“没事吧?虽然不是说我不欢迎,但下次或许你可以稍微给些提……” 这回终于叫出声的外星人被烫伤般收手跳起,疯狂对他们鞠躬道歉并无视了他们的劝阻不断倒退,然后在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绊倒撞上热能柱前幸运地被另一个赶到在她身后的塔克里人扶住。 “你还好吗?”塔赞关切地向半倒在地的宋律问道,并发出了他觉得最温柔的谐音。 宋律呆呆地对这个有着粉紫色面纹的硬邦邦星人眨了眨眼,然后侧头看向他那根穿过她头发贴在自己脸边的杆子,再次发出了不知道该说是激动还是惊恐的尖叫:“YAAAAAAA——” “哇啊啊啊啊啊——”也被她吓了一大跳的塔赞迅速松手飞速后退,对瘫坐在地上的外星人摊开爪子以证清白,“我什么都没对她做哦!!我没伤到她的!!” “你的爪子!”一边手忙脚乱地戴着手套一边和慢条斯理整理着早已戴好的手套边缘的医疗官一起晃着杆子赶过来的奎斯骂道,“别在其他物种面前展示你的爪子,看在光者的份上,你的外交礼仪课一节都没修过吗?!” “手套!手套!”也忙着满地找他们之前随手丢到一边的手套的娜塔阿兹把第一个找到的手套丢给了惊慌失措的弟弟。 “还有牙齿!!你的嘴张得太大了!!你的牙齿一直很吓人!!”也趴在地上摸索着着自己的手套的菲尔缇宽以律己严以待人,“就像你的爪子一样吓人!!” “什么,”本来都急得原地乱跳的轮机员闻言突然停下来委屈地扭头看向她,“但你们之前说过我的牙齿和爪子很辣的……” “是的,那是在你嘴里塞着口塞手上套着手铐的时候!”他的妹妹骂道,“你现在有赛口塞戴手铐锁在床头柜上吗?!” “没……” “那不就是了!” 又发出了一声委屈的咕哝,塔赞努力尝试在一手捂嘴的同时给另一只手戴上手套,未果:“不行,我不能单手戴上手套,娜塔——” “我也忙着啊——!我的手套都给你了,你到底把你的手套丢哪了——” 看不下去的奎斯忍不住跨过坐在地上的外星人,帮已经彻底慌神的队员整理他的手套。而这个动作直接让他们乱甩的杆子在宋律眼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宋律也跟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眼睛都晃得有点晕。直到从跟不配合的塔赞互骂扭打起来的奎斯杆子顶端飞出的淡紫色液体飞溅在已经要激动得晕过去的宋律手背上,让捂着脸颊的人类被这微凉又黏糊的触感惊得一个激灵,她才想起自己从礼仪上不应该捂脸,应该捂眼睛,遂将按在赤红的脸颊上降温的双手按在了眼上—— 然后从大大分开的指缝间紧紧地盯着这些显然没想起重点的外星人。 医学检查是初接触种族密接触的必要流程* 当宋律将双手从脸颊转移到眼睛上时,暴露出来的大片过于鲜艳醒目的红色皮肤显然吓了塔赞一跳,让本来不想让静默者队长帮忙的轮机员僵在原地,老老实实地任由他的队长给自己戴好手套,然后非常没义气地捂着嘴躲到了对方身后,小心翼翼探头出去:“我已经把手套戴好了,为什么她脸还是那么红?你觉得她是不是准备用奏旋打我了?” “怎么可能!她是一个友好温和的种族成员!”话是这么说,但奎斯的谐音里下声部却直打鼓,并且拦着塔赞一起向远处缩了缩,“是吧,宋律……?” “?”宋律一团浆糊的脑子已经无法处理翻译他们的话,只是对最后一个自己的名字有了点反应,眨了眨太久舍不得闭眼而干涩的眼睛。 “又或许,她的脸红代表的意思不止一种。”不顾众人惊恐慌张的阻拦,沃依德跪在地上,慢慢向对上了他的视线后迅速合拢手指挡住眼睛的宋律爬去,“比如……我觉得,至少在现在,她不是在警告我们远离,而是——” “沃依德,别!”眼瞅着来到宋律面前的沃依德向发出奇怪不明意义的呜咽的外星人伸出手指,奎斯下意识想要制止,却被老塔克里人用一个温和的哨音拒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覆盖着薄薄一层高密度纤维的指爪搭在宋律的手指边缘。 沃依德的爪尖轻轻敲着这个外星人的手指,直到对方终于接受理解了他的请求,慢慢放下了她紧紧压着眼睛的双手,视线四下飘忽着,偶尔对上一下他的眼睛或者他的杆子就会瞳孔地震迅速向别的方向看去。但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攻击或者逃跑的意思,只是在得寸进尺的沃依德将紫色偏光的液体蹭到她小腿裤子上时紧张地蜷得更紧了。 “宋律。”沃依德轻轻地开口,甚至下声骨震颤着发出的咕噜声都要超过他的主音了。可这明细更能吸引这位富有同情心的外星人的注意,她艰难地强迫自己把视线停在他的面甲边缘,以一个尾音上扬的单音表达了她的困惑。 仔细观察着她的举动,沃依德继续在让其他塔克里尴尬的咕咕声里凑近她的脸,直到对方终于无处躲闪、只能看向他暗金色的眼睛,他才用放到最慢的语速和最简单的词句,向这个语言天赋极高的外星人问道:“这个行为,喜欢?不喜欢?讨厌?” 宋律想了想,努力用自己的方式表达:“……没有,不喜欢。” “……噢,对不起。”“沃依德……!!我就说她不喜欢这样了……!!” 看着有着蓝色脸部花纹的外星人在一串可怜兮兮的咕噜声和其他外星人激烈的嘶声里后退,宋律意识到自己想表达的意思和真正表达出来的意思出现了偏差,直接导致这个外星人被其他外星人骂了,内疚和慌张盖过了害羞,让她慌不择路地反扑过去用两根手指捉住了他的小臂——她不敢太用力,怕如果他真的想走会挣脱不了:“不,没有,否定,不喜欢,否定,讨厌……!不是,讨厌!我,没有,不喜欢,没有!” “她说的都是塔克里语,”塔赞本来捂着嘴的手转而开始摩挲他的下颌甲,“但我怎么感觉听不懂她的意思呢?” 把他的另一只爪子拿起来糊他嘴上的奎斯没有答话,只是看着耐心点头鼓励她表达的沃依德,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把他们拉开——毕竟她的脸真的太红了。 “所以,”沃依德等到她终于说不下去时,才重新开口确认道,“喜欢?” 宋律支支吾吾了一会:“是……是的……?对……不起……?” “为什么喜欢还要道歉??你确定她知道‘喜欢’是喜欢的意思吗?”塔赞插嘴让他的嘴上又多了两只分别来自奎斯和娜塔阿兹的爪子。 虽然也有同样的疑惑,但沃依德还是继续试探着他的猜测:“你的脸,这里,”他慢慢用曲起的指关节蹭了蹭她的脸颊,“很红,很热,是好的,坏的?” 大惊失色地收回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颊,宋律看上去已经要哭了:“对不起!对不起!不是,bushi guyide.对不起……!” 抬手制止看不下去想来帮忙的奎斯,沃依德不依不饶地追问道:“不需要道歉,我只想知道它是好的,还是坏的?它代表什么意思?” 凭借她有限的塔克里词汇量,宋律显然没法向他解释清楚。所以在一段时间的夹杂着塔克里语的外星语鸡同鸭讲后,沃依德给出了他自己的推论:“它会在你面对喜欢的东西时出现吗?喜欢,会让你的脸发热,变红?” “~~~~~!!”发出一阵闷闷的尖叫,把整个脸埋进双手里的宋律在所有塔克里紧张的注视下点了点头。 “等等,那就意味着,”挣脱队长和自己妹妹的压制,塔赞惊喜道,“她之前是喜悦的尖叫!她喜欢我!” “这个嘛,”安抚地把这个软绵绵星人的脑袋抱进怀里,沃依德一边咕噜着下声骨一边说,“她似乎是个害羞的外星人,所以在见到喜欢或者害怕的东西都会心跳加速,让面部充血。这就是为什么奎斯会误会她在警戒——或许当时她确实在警戒和警告不要接近,或许之前对你的尖叫也是。但是现在?她只是在害羞而已。” 娜塔阿兹左顾右盼,等着恍然大悟的谐音此起彼伏的队友们能问出最关键的那个问题,可她等了半天,也只看到抱着外星人的医疗官蹭着他的杆子享受着他的好处,觉得再这样下去股腹板都要重新合上的她只能挺身而出:“那么既然她现在是开心的害羞,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对我们感兴趣?我可以……”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当第一个塔克里和——不管她是什么种族——的跨种族交合对象!”就等着有人开口问这个的塔赞迫不及待地毛遂自荐,然后在下一秒就跟被抢话的娜塔阿兹打成了一团。 无可奈何地看着吵嚷嚷的双胞胎,又瞥到没有发话的船长,沃依德叹息着说:“目前我们和她的语言存在相当程度的理解问题,一般来说我不建议在这个时候就进行种族间性接触,不过……”低头用下颌蹭了蹭她毛乎乎的头顶,感觉到对方把热乎乎的脸往他的胸骨压得更紧的老塔克里人下声骨咕噜噜地震着,“鉴于她显然也对我们很热情,我觉得可以试试。” 抬手中断《列维塔》的投影,抱着软绵绵外星人的沃依德在虚空点按了一下,让属于宋律随身处理器里的外种族交流影片画面取代了它:“宋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很希望能够跟你进行——我不知道你们种族里对它的称呼是什么,但我们很乐意协助。” 被沃依德柔和的咕咕声以及英文的台词吸引,从他怀里抬头看向这个硬邦邦星人示意的方向,宋律的大脑在见到那位经典的金发高马尾建模女郎和站在她背后的高大怪物时“嗡”的一下陷入空白。然后在怪物抓起蓝色作战服女郎把她的“高科技但是一扯就掉牌作战服”从她身上拉下后,她再次发出了尖叫,一把推开了沃依德,挡在了开始愉快运动的投影面前并嗷嗷大叫着试图遮掩自己这部珍藏影片的配音。 当她意识到自己这个小身子板根本挡不住这些硬邦邦外星人好奇的窥探后,她彻底放弃地趴在了地上双手捂脸发出了羞耻的哭声。而一直努力想要暂停投影的奎斯也忍无可忍地一拳打上了身边一而再再而三超驰权限点击播放的技术兵塔赞的脸,从硬件技术上超载关闭了投影,并迅速赶到了呜呜大哭的软绵绵星人身边:“宋律?宋律?怎么了?你还好吗?我把它关掉了,已经没事了。” “Ni bu ru sha le wo ba——Wo bu xiang huo le la——” “你、我,什么?我不懂,什么是‘sha le’?什么又是‘bu xiang huo le'?我-我不……沃依德?” 塔克里小队长下意识向见多识广的老塔克里人求助,却恰好看见他在其他队员们倒吸一口凉气的嘶声里把杆子硬塞回腔里拉上拉链的“英姿”,觉得浑身的骨甲都在发酸的奎斯同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泽拉修斯医疗官,怎么回事?” “咳,有关这个,首先我要说明一下我的外种族文化逻辑只是修到了普通3级,所以产生一些理解沟通上的问题也是……” “泽拉修斯医疗官!” “是的,是的,是这样的,我猜她的种族就目前来说,或许还处于性羞耻阶段。” “那是什么意思?”塔赞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和菲尔缇迅速将作战服的密封链拉到了最顶端,“什么是‘性羞耻’?” “那意味着,”叹息着转身看着面甲似乎比原来更黑的奎斯·塔克提斯,沃依德说,“对她们来说,如果你在有非伴侣的对象或者非保密的场合露出你性用的器官、讨论性的话题、或者播放带有性的作品甚至阅读它们,都是会羞耻甚至被法律禁止的事。” “什么?为什么??你是说,他们连看电影都不能……?那他们也跟我们一样普遍用体外胚胎进行繁殖吗?所以才觉得做……”想起医生说的“讨论性的话题”的禁忌,塔赞疯狂转动他除了对机械系统有点悟性的脑子,想办法回避了这个词,“——这样那样的事是不对的吗?” “很有趣的一个事实,大部分有性羞耻的物种,反而是靠生物基本的有性繁殖来繁衍后代的。” “???那他们觉得这种行为是羞耻而且糟糕的话,他们怎么能繁衍后代,难道不会都不好意思生孩……嗷!把你的手拿开,娜塔!它还没软——” 和从背后制住塔赞的菲尔缇分头协作,强行把他的杆子往腔体里压的娜塔阿兹骂骂咧咧:“我可不管她们为什么会不好意思,但我不会让我弟弟的……” “我是哥哥!!还有别说那个词她会感觉冒犯的!她有那啥羞耻!” “没你露着……那玩意儿那么冒犯!总之我不会让你和你的那玩意成为和她们种族决裂的原因!!” “嗷——轻点轻点!诅咒你们和你们塔克里女人不用压回去的……说真的,我们真需要这种程度的注意吗?我是说,这些词她反正也听不懂吧?” “防患于未然,抱歉了,塔赞。”在他背后钳制着他双臂的菲尔缇在他的惨叫里不忍地发出一阵谐音,“下次我让你在上面。” “真的吗?说好了哦……嗷——” 塔赞凄厉的惨叫终究还是让趴在地上装死的宋律悄悄侧过了头,然后大惊失色地撑起身子试图阻止这种——她也不知道这是这些外星人独特的爱好还是什么残忍的惩罚。她下意识想向奎斯请求协助,可她刚向对方伸出手,就因发现侧着身子的奎斯也在做同样的事而迅速收了回去。 “没事,宋律,”瞥到身边外星人瑟缩的动作,奎斯将之认定为有这些性羞耻种族看到他们不能看的东西时的拒绝反应,“对不起让你看到让你……不快的东西了,我很抱歉,我这就……嗯,这就把它藏回去。抱歉让你不高兴了,我真的很抱歉。” 宋律歪头看着更加侧过身子努力安排自己的杆子的奎斯,他夹杂着痛苦咕哝的道歉和另一边塔赞的挣扎让她明白了什么。她犹豫了一下,将手搭上了奎斯的小臂:“我,可以,走。没有,希望,你们,将会没有,快乐,我。对不起。不希望,你,伤,teng,对不起。希望,可以,我帮忙。” 塔克里小队长刚想说什么,他的船医就用一个惊喜的哨音打断了他。一个箭步冲过来的沃依德单手按在奎斯肩膀上,用另一只手罩住奎斯塞到一半的杆子,用奎斯这辈子听过的最柔和的谐音说:“事实上,奎斯或许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沃依德——”船医原本搭在他肩上的手捂在了他的嘴上。 “我们不会伤害你,奎斯不会伤害你,我们只想和你……进行进一步的了解和沟通。”感觉到这个软绵绵星人本来就不太坚定的态度变得更加动摇,沃依德再接再厉,颤着下声骨发出了可怜的咕咕声,“请,帮帮我们。我们想和你一起……变得快乐。当然,你可以只答应奎斯,也可以拒绝,没关系的。”手下用力让毫无防备的奎斯发出了一声惊叫,泽拉修斯医疗官盯着一下紧张起来的宋律,继续道,“只是我们需要一点点努力去把它收回去而已,没关系,请不用介意。” …… 坐在这搜飞船应该是医疗间的诊疗床上,和内侧房间墙上沉默的机器人大眼瞪光条对视了好一会,只裹着沃依德离开前给的摊子的宋律有些尴尬地对他摆了摆手——她以为她同意的是什么和外星人一起睡一觉的邀请,可是现在看来她更像是来做妇科检查的?等等,会不会他当时说的就是妇科检查——或者活体解剖?她到底同意了什么? “我必须得向你道歉,安排那些年轻的塔克里人确实比较麻烦,希望没有让你等太久。”匆匆走进来的沃依德对上缩在诊疗床上的外星人惊惶的目光,立即将脚步停在了门口,“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是梭巡-89677对你做了什么吗?” “否定,没有对代号-宋律,种族未知的外星人做任何肢体接触或语言沟通。”立即闪起红光的随船修克斯紧急为自己辩护。 “那是为……啊,我明白了。”叹了口气,沃依德苦笑着拉过椅子坐在了宋律对面,对她摊开了掌心,“你瞧,或许我之前劝说你同意这个邀请时有些强势了。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无论什么时候,你想拒绝或者停下都是可以的,不需要顾忌我们。” 看着有些沮丧的医生,宋律也着急起来:“不,我,只是想,奎斯?想,奎斯,地点不同,和我?之前认为,奎斯,和我将会,一起,做……?”不知道外星人里对这个行为怎么称呼,宋律只能红着脸左手比圈,右手食指伸进去比划了两下。 盯着她的动作几秒,立即反应过来这是她们种族用来表达交合行为的手势的沃依德哑然失笑:“是的,是的,你和奎斯会的。只是在你们正式进行性活动前,我们有很多东西需要提前确认。尽管我们已经看了一些你们种族和其他种族的性活动影片,但我不确定那是否存在夸张的部分,鉴于它们都是一些建模作品。” “‘建模作品’。”抱胸的宋律点头重复,但无论是她自己还是沃依德都清楚她其实并不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是的,建模作品。所以,我现在希望能够确认一些细节,比如你们身体的延展度,我们是否会伤到你;又是否你在过程中会有一些生理反应伤到我们——伤到奎斯。” “奎斯。”宋律眼睛上面的两根毛发耷拉下来,露出了应该是难过的表情,“奎斯,将会伤,和我?” “不一定,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提前确认。梭巡-89677?我需要你形成测压结构杆状体,以探测她身体的强度和液体成分。记住,不许寄生。”起身来到宋律身边,沃依德试探着将手拢在她的后颈,没有得到她一个激灵之外的拒绝反应的医疗官开始轻轻用拇指垫隔着手套纤维安抚地按搓着她的脖颈,并用另一只手为随船修克斯延伸出来的灰绿色根系涂上透明的液体,“放轻松,宋律,我们不是要伤害你,只是一个小小的检查,好吗?” 话是这么说,宋律也大概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当从被焊在墙上的机器人梭巡的两根扭曲盘结在一起的根蔓消失在自己的毯子下时,她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紧张的呜咽,闭上眼把额头抵在了身边的医生胸口。 沃依德的下声骨震颤着发出了纵容的咕噜声,然后用没有揽着她脖颈的手拉开了她的毯子并按住了她下意识想收紧合抿的膝盖:“没事的,我是一个医生,我不会让你承受任何超过你承受力的伤害的。” 沃依德竖起的瞳孔紧紧盯着宋律被修克斯延长的根系推开的部分,之前被硬塞进腔体的部位重新开始抽动,让他上声骨轻轻吹出一声紧绷激动的哨音:“哪怕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我发誓也一定会把你治好,保证。” 总有一个手势会让外星人学得格外迅速* 飞速地从延伸的根系上汲取着情报,梭巡-89677 机体上的灯条快速闪烁着:“汇报:该物种内部的静息压力值在103纳厘水柱,动态压力值在145纳厘水柱,由代号-宋律的心率和血压值分析,其数据可能比其平常值偏高,但不会对塔克里人的附肢造成负面影响或伤害。” 帮助安抚着被收集情况的外星人情绪,沃依德哼了一声鼓励的哨音:“收到。液体组成成分如何?是否在生物化学上有毒有害?” “该物种在受到刺激后会分泌出透明无色液体用于避免擦伤,成分为:水、吡啶、鲛鲨烯、尿素、醋酸、乳酸、醇、二元醇、酮及醛,船员中二等突击兵-娜塔阿兹·奥提维拉会对鲛鲨烯、尿素、醋酸的混合作用后的混合物起3级过敏反应。不建议该船员在未服用抗组胺药剂时与代号·宋律进行该种接触,或直接接触其分泌物。” “记下了,现在,体格数据?” “静息直径宽度为1.46纳厘,静息长度为9.26纳厘,具有相当的延长和拓展性,目前在乃西普液的联合作用下已延长到16.67纳厘长,2.67纳厘宽,或许可以继续拓展,但对象状态不适合在此时进行极限拓展。确认,是否继续?” “是的,从建模作品来看她们种族应该有更多的拓展性,确保它能拓展到接纳塔克里人平均尺寸的程度。或许更大一点,如果奎斯那小子跟他父亲一样是会在过程中‘长大’的那种类型就麻烦了。”安慰着明显过于紧张的软绵绵星人,沃依德试着把手放在她的哺乳袋上,得到对方的首肯后他开始用和奥诺男性一起时的手法给她揉压放松起来——奥诺男性的哺乳袋上存在有更多的感触神经,甚至可以根据对方的唾液分析其身体情况,本能地调整奶液的营养成分,所以具有相当的医学价值。但是更多时候,他们去触碰它是为了另一种目的,沃依德很高兴这似乎对这个外星人同样有效,“记住,柔和地拓展,注意找出并标记她的……” 第一次抢答了他的话,梭巡者号的随船修克斯的语速似乎比之前要偏快了一些:“确认,该物种在目前拓展状态下,通道上方壁面距进出口0.97纳厘处、3.46纳厘处、7.87纳厘处,14.53纳厘处,以及底部与繁育腔体连接处均有与外部神经集中束的根系……” “末梢。”侧坐在床沿的沃依德让这个全身只有指尖有一些小小的软甲的外星人依靠在自己胸口,一边测试对比宋律哺乳袋与奥诺男性的哺乳袋在外观和韧性上的不同,一边心不在焉地纠正着这颗植物的错误用词。 “——更正,均有与外部神经束的末梢连接点,对其施以刺激可对该目标产生正面效果。”光学晶体聚焦牢牢锁定着已经被多重触感反馈激得摊在泽拉修斯医疗官怀里的目标,梭巡-89677长出了另一根稍细的灰绿色根系,盘桓穿插在之前的两根蔓藤中,然后在目标放松的间隙里慢慢加了进去,“目标最大直径已拓宽至4.16纳厘,或濒临病理撕裂。需求:更多乃西普液预防撕裂伤,缓解目标不适症状。” 已经没有心情回这个修克斯的话,沃依德单手环着明显在忍耐和快乐之间摇摆不定的外星人,用勉强从她柔韧度和温度都过于完美的哺育袋上收回的手爪抓过放在旁边的乃西普液,将这一瓶都倒在了修克斯的植物根系与外星人的皮肤环交接的位置:“进入静音模式做好记录,然后让她尽快准备好接纳我们。” “——指令已确认。”分出了更多的植物根系分散到诊疗床铺面上收集洒落的乃西普液并将其送往与代号-宋律的连接处,缓和放松并麻痹她的痛觉神经,并修复一些细微伤口,梭巡-89677在注意到目标生物的的接受和放松后逐渐加快了增加藤蔓数量和往复活动的速度。 然而也许是该物种分泌的树液会和乃西普液混合起特殊的化学反应,让它的冗余数据逐渐侵占了超出预期的处理系统,加上梭巡-89677与梭巡者号连接的机体似乎出现了散热故障,蒸气从它探出墙体的上背部释放,蓝色的光镜逐渐染上了危险的红光。它伸出了更多的根系攀缘在目标外星人的肢体,并对着重探察的目标通道投入了大量的纤毛以测量压强,将超出必要范围的反馈数据收集到本就已经超载运转的系统里,直到—— “警告,寄生需求增加,警告,警-警-警告——” 突然开始剧烈抖动的失控根系在本就已经到达边缘状态的外星人腔内搅动着,让她在强行压制的闷声尖叫里抽搐颤抖起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抽出随身手术刀砍断并扯出试图粘附寄生在她体内的修克斯根系,翻身将宋律抱紧在胸前、用自己身体隔在她和失控的修克斯之间的沃依德也有些失控地用自己闷在衣服里的“包裹”顶上她的,感受着她过高的体温穿过他特意换的便服纤维浸透到他上。 “……沃依德……?”过了一会,已经从之前的冲击里缓过来的宋律在他怀里轻轻开口,显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有多严重,甚至可能不确定他的动作里是否存在私心。 “是的,是的,抱歉,我有点……无论如何,你没事吧?”得到点头回复的沃依德松了口气,用和大脑神经皮层直连的系统向梭巡-89677发出了严重警告,同时快速阅览了一遍投射在视网膜上的数据简报,确认她在意外前已经成功被准备好的梭巡者号随船医疗官最后低头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甜腥的气味,退身用平常无异的平静且特意放缓的语速对她说:“现在,你在生理上已经准备好去见奎斯,可以和他做……” 顿了一下,有幽默感的船医学着她之前的动作将左手指爪勾出一个圈,伸出右手食指向里面戳了戳,成功惹得对方不好意思地红脸低头笑了起来:“所以,我再确认一下,你有没有改变主意?你随时可以拒绝或者停止,我们不会难过的——好吧,奎斯可能会难过,生理上的,但他在心理上不会怪你的。” “?奎斯,难过?难过,是,伤?Teng?” “噢,你不知道‘难过’是什么意思。嗯……”摩挲着下颚骨,泽拉修斯沉吟了一下,“无论如何,你还是想和奎斯在一起,这样,”他又一次做了一遍左手比圆右手穿插的动作,“是?不是?” 这回,对方彻底明白了他的意思,脸颊更加鲜红。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真是一个害羞的外星人,不是吗?我好奇是不是你们种族所有的人都这样的,还是只有你。”咕咕地颤着下声骨逗着她,把她从诊疗床上抱起的沃依德捡起被搭在椅背的保暖毯给她裹上,以应付走廊区域为节省能源降低的供暖。他最后瞥了一眼现在老老实实待在墙上的随船修克斯,对方也恰好扭头看向他们,在对上医疗官锐利的视线后又迅速把脑袋垂了下去,“现在,因为你的衣服和鞋子都顺便拿去清洗消毒了,请允许我们去见见你的奎斯。” 待到泽拉修斯医疗官的身影彻底从医疗区监控里消失,光带重新恢复正常的蓝色的梭巡-89677才重新抬起头看向封闭的舱门,对他们离开的方向抬起手缓慢地左右晃了晃。 …… 将打印的密封套从杆子上提起,将它丢进垃圾处理口——就像之前三个一样,奎斯有些挫败地坐回床沿,看着投影出来的软绵绵星人和……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物种但感觉看到了很多种他知道的外星人形象特征的大型外星人。 往好的来说,投影出来的建模作品里的女主角软绵绵星人和男主角高大星人之间的体型差比宋律和他还要大,甚至可能超过了《跨种族安全交合规范》里的安全标准。这说明宋律的种族也有和大体型外种族进行性接触的文化,而且塔克里的体型没有超过她们的安全交合标准。 但是从坏的方面……忍不住起身走到以宋律的体型为女方标准、等身比例投影出来的画面前,悄悄比了比自己和这个足足有3.65米姆高的大型外星人在“桅杆”尺寸方面的差距,奎斯两个副声部都有点沮丧地嗡鸣起来。 他本来只担心自己的体型或许会对她产生接纳困难,但现在一看,她们种族居然需要这么大的尺寸差异才会感觉开心?他会不会让她失望了?她看电影时看到他们“桅杆”的尖叫和道歉会不会有被小到震惊的成分在?她会不会嫌弃他?他要不要用一点战时强化激素?毕竟这是两个种族间的初次接触,如果他表现不好也会有引起战争纠纷的可能的,对吧……? 敲门声打断了焦虑得来回踱步奎斯思绪,让他又惊又怕地看向封闭的舱门,刚准备冲去开门,就低头看了一下因为刚才的焦虑似乎小了一点点的杆子,赶忙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袍子套上挡住它,清了清嗓子确保自己的谐音不会透露他内心的不安后,才打开了舱门:“啊,宋律,沃依德,请进。你看起来很漂亮,宋律,呃,你也是,沃依德。” 与虽然可能听不懂“漂亮”这个词但还是羞涩微笑点头的宋律不同,沃依德显然看出了他的窘迫,哼出一声似笑非笑的谐音:“我以为你会不穿袍子就来开门呢。” “我……咳,宋律来自一个有性羞耻文化的种族,我觉得穿着一些……东西,会比较好。” “嗯哼。已经打了多少次了?” “就一……” “奎斯——” “……三。” “请一定对我保持诚实,你是第一个和她们种族有这种接触的塔克里人,我需要最准确的身体情况记录。” “是-是的,我很抱歉,泽拉修……我是说,沃依德。” 没有继续为难这个已经紧张得说不好话的年轻塔克里船长,沃依德抱着宋律走进了船舱,还没等舱门彻底关闭,看见投影的宋律就发出了一声细细的尖叫把又一次红透的脸埋进了自己手心里,直接把两个塔克里人都搞愣了。 “为、为什么她还要脸红尖叫?这是保密场合也没有别人——她真的知道要跟我做什么吗?”手忙脚乱地关闭投影,奎斯低声向自己的医疗官确认。 “我不知道,我之前跟她确认的时候她是点头了的,但这……” “让我来再确认一下——呃,你知道她们种族是怎么表达……?我担心太直接的用词会让她……又像刚才那样。” 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把脸还是通红的宋律放在奎斯相比起其他船员要大了一号的船长床上,沃依德对奎斯抬起左手比了个圈,然后用右手食指往圈里面捅了捅。 迅速学会了这个象形手势的奎斯跪在床边,小心地对捂着脸颊的宋律说:“你好,宋律,我……想跟你确认一下,你知道你将要和我,”他左手比圈右手往里面捅了捅,“做这个事吗?我是说,你不是一定需要和我做,我当然希望和你……我只是希望你不会感到勉强……” “她不知道‘勉强’是什么意思,奎斯。” “——我不希望你会感觉到不开心。所以,如果你拒绝……或者中途拒绝,我都可以理解的。” 话是这么说,但奎斯可怜巴巴的下声骨咕噜和他的眼神却让人难以说出拒绝的话。宋律看着这个跪在自己腿边却几乎还是能和自己持平视线的大家伙,有点搞不明白他明明外表那么凶狠坚硬,却时常表现得那么可怜柔软,让她的自控力总是受到严重的挑战。 “奎斯,想,和我,这样?”她强忍害羞放下总是想要遮挡自己容易发红的脸的手,也做了一遍那个手势,得到仔细观察着她脸色的硬邦邦星人谨慎的点头后,她也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我开心,如果,奎斯也开心,做,这个。” “好了,这是正式同意,我已经记录下来了,别担心。”吹出一声缓和气氛的哨音,沃依德向放下两颗悬着的心的奎斯示意地扬了扬下颌骨板,“现在,你可以亲亲她,从影片来看,她们种族也有唇板相接来表达交合兴趣的习俗,是时候展现你作为塔克里人的吻技了。” “好的。”奎斯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试着将手放在宋律搅在一起的双手上,将她的上身慢慢拉下来。屏住呼吸在距离对方没有骨板或鳞甲覆盖的嘴唇边等了一下,没得到对方拒绝的塔克里小队长鼓起勇气用自己的唇板贴了贴她的,然后想了想,又补充般地伸出尖舌舔了舔她的嘴唇。 “……就这样?”无言以对地看着自己船长拙劣的吻技,沃依德感到了任重道远,“你在开玩……唉,你知道,你的父亲是一个吻技很好的塔克里人,他没有教过你吗?” “不,我们,”局促地低下头不敢看沃依德或者宋律反应,奎斯小声说,“我们没有太多的交流。” 沃依德·泽拉修斯头疼地揉了揉额骨,在担心的软绵绵星人开口让塔克里的名声更可悲前,他弯腰抬起奎斯的下巴,猛地亲了上去。 宋律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她很难说服自己这只是什么普通的贴面礼——鉴于他们纠缠盘结的黑色细舌还能偶尔在唇板之间闪现一下,滴出淡蓝紫色的液滴。她不安又尴尬地别开视线,有些担心是不是之前自己误会了什么,或者插足了沃依德对奎斯的暗恋啥的。 可没等她想出该如何礼貌地退出不打扰他们的相亲相爱的方法,脱开身的沃依德就对下声骨微震的奎斯哼了一下:“懂了吗?” “是的,”声音微哑的奎斯点点头,“我懂了。” 下一瞬,年轻的塔克里以同样的速度袭上了呆滞的软绵绵星人的嘴,黑色的尖舌从震惊而微张的唇间钻入,缠住了对方相比之下圆钝的舌体。面部迅速爆红的宋律僵硬地试图配合着他,却还是被他的速度和角度甩下,只能张着嘴脑袋一片空白地任由奎斯发挥。 “我这样做对了吗?”好不容易结束这一吻的奎斯没法从表情空白的宋律那里得到准确的答复,只好向旁边认真观察记录的医疗官求解。 “嗯……”后者沉吟了一声,在床边坐下,伸出一根手指将软绵绵星人的脑袋勾到自己这边,然后也亲了上去。 这无疑给宋律混乱过载的大脑又投下了一个惊天巨弹,把她轰得七荤八素找不着北。 等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塔克里人也结束他的亲吻,他观察着对方同样僵硬空白的表情,对奎斯竖起了中指:“我想你做对了,她被亲开心之后就是这个表情。你可以进入下一步了,有手铐吗?” “是的、是的,当然有的。” 从床头柜里掏出两幅内侧带有防割伤软胶的手铐,自觉地把自己的双手拷在床头板的两侧,奎斯见泽拉修斯还在思蹰,有点可怜的咕噜了一声:“齿塞在下面一个柜子里,但是……我这次可以不用吗?我不会咬她的。” “从医生的角度我不建议这样,但,我想就算你有一点失控我也能制住你。”沃依德摇摇头,看着有些慌张地爬到奎斯身边,试着想扯开他的手铐的宋律,对方显然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侧头充满宠溺和欣喜地舔了舔她的脸颊,奎斯对她安慰了几句,然后转头看着沃依德被封住的大包裹,计上心来:“我可以看到你也有一些需要解决的需求,或许我们这次也可以不用手铐?这样你可以用我……” “不行。不能在第一轮,奎斯。我已经老了,没法在干自己活的时候还要警惕控制一个没有任何拘束的新星期塔克里人。另外,”看向也模仿着舔了舔奎斯的面部骨板,在奎斯的侧头磨蹭里发出一声羞涩轻笑的外星人,沃依德震着下声骨将她抱到了自己胸前,让她坐在了奎斯敞开的袍子下的杆子上,“如果她不介意,我更希望能和她一起。怎么样,宋律?我可以一起加入吗?当然,我会按顺序,而且很温柔的。” 奎斯这辈子听过的最可怜的谐音从沃依德的两个副声部一起传出,当他听到这谐音的瞬间,他就知道,总是容易对他们的咕噜心软的宋律不可能对这个老塔克里人说“不”了。 …… “你们觉得,她的数据库里只有和外种族星人的建模电影而不是实拍,是不是也是因为他们有那什么性羞耻,所以不能拍真的和外族星人做的电影,不然就会违法,才……” “你搁这跟我开玩笑呢?”从他的股腹板上抬头,娜塔阿兹的上声骨吹出了恼怒的谐音,“我在这努力想让你的板子打开,你在那想一些光者哲学的玩意儿?” “认真的,你没问题吧?”在他身后对塔赞的后颈软皮层按压揉捏了半天的菲尔缇也有点不耐烦了,“你说你看外星人的电影没反应就算了,娜塔阿兹和我都给你整了老半天了你还没反应,你不会有什么病吧?” “要不是你们之前硬把我还硬着的杆子塞回去,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塔克里男性的腔体很纤弱的!!”塔赞委屈地嚷嚷着,却不能阻止两个已经对外星人的珍藏电影迫不及待的塔克里女性抛下自己,用随身打印系统打出了一个小小的三棱锥骰。 “好吧,现在是看运气的时候了,每个人都选一个颜色,谁的颜色向上,谁就去放哨,剩下的人就一起放松一下。”娜塔阿兹伸了个懒腰,“我选红色。” “我选蓝色。”菲尔缇迅速跟上。 “为什么要选?达蒂安不是在放……” 塔赞的问题还没说完,哨兵从内线传来的呼叫就打断了他:【“我选绿色。”】 “那塔赞就是紫色,好,投了。” “等等,我还没说……” 三奈分后,在梭巡者号顶层抱着枪放哨的塔赞羡慕嫉妒恨地看着下方供暖柱旁开开心心的三个塔克里女人,捂着发疼却还是没法打开的股腹板发出了一声可怜的呜咽。他希望泽拉修斯医疗官能够有点医德,说是去观察记录奎斯和宋律的密接触就是真的观察记录不动手,不要让他成为梭巡者号上今晚唯一一个杆子放不出来的塔克里人。 或许太早摸清彼此种族的弱点不是好事 在进入仙女座的种族大融合时代后,有两种东西是塔克里族的性文化里无法绕过的:手铐和齿塞。大部分情况下,它们被用在塔克里男性身上,以防他们在过程中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让塔克里族出名的利齿和尖爪伤到其他种族的对象。尤其是新星期的塔克里人,相比起恒星期或矮星期的塔克里人,新星期的塔克里人要更加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行为,在其中又以男性更为严重——据主流派学者所说,这是因为远古时期的塔克里男性会试图在性活动中趁机反压制处于统治地位的女性以夺权的习性导致的,但目前也有很多学派对此推论表示质疑。 因此在《跨种族交合安全规范》中,明确提到了新星期的塔克里男性与非塔克里族的进行跨种族性接触时,塔克里方有责任和义务应至少在第一轮时做好相应的保护性自限措施,包括不限于使用道具或有他人从旁协助。否则,一旦出现对方事后以“没有执行保护措施”为由起诉塔克里方实行了非参与方都同意的暴力行为的情况,塔克里方基本都会被判处相当严重的惩罚,包括不限于罚款、拘留甚至监禁。 但是依旧的,会存在相当部分非塔克里人的参与方主动解开塔克里男性束缚的情况,比如这个真的很容易心软的软绵绵星人。一般来说,沃依德不会同意在如此紧张敏感的新种族接触期解开一个正年轻气盛的塔克里军人的束缚。但是鉴于奎斯先前打的三发加上到目前为止也已经有四次了,就算他再怎么心火旺盛,体力上也应该到了极限,不会那么冲动,所以这位随船医疗官还是在两人的联合哀求下无奈地打开了奎斯的手铐。 在得到解放的那一刻,深棕色面板的塔克里人便扑向了明显已经在先前的活动中很是疲惫的软绵绵星人,不断用自己的面骨磨蹭着她的脸颊,并将自己四指的手爪穿插进对方五指的小手指之间。后者没有骨甲保护的脸显然受不住这种摩擦,很快就发出了小小的痛呼。 迅速收回脑袋查看了一下这个软绵绵星人的情况,发现她没有严重外伤后,奎斯歉意地用尖舌舔了舔她被蹭红的脸,然后把下颌压在她后肩胛骨上,将包裹着咕咕直颤的下声骨的鳞皮压在了她的脖颈上,让自己的咕噜颤音和被逗笑的外星人的轻笑带来的振动合在一起。 带着些许过来人的好笑看着奎斯的动作,正打算自己结束最后一轮不给这个看起来已经很累的外星人带去更大负担的沃依德突然吸了口气:“奎斯?” 后者没有回话,只是把外星人往自己怀里抱得更紧。 塔克里人在性活动时分泌标记液的情况并不罕见,哪怕是沃依德在一开始也没控制住留下了一点自己的标记液,但只是在刚开始过于激动的时候。在性行为持续了那么久之后还出现分泌新的标记液的行为一般是为了做长期标记,而且他现在的速度对于一个已经来了七次的塔克里人来说太快了,哪怕对于新星期的塔克里男性来说也过火了。 “奎斯!!”眼疾手快地掐住了已经有点失控的奎斯即将落下的利齿,随船医疗官压着他的脸把他掼倒在床上,同时不忘用谐音安抚被吓到的宋律,“冷静点!怎么回事?!是你用了什么还是她的分泌物对你有特殊影响?汇报情况!” 被打断的塔克里小队长上声骨反射地发出了一声威胁的尖啸,却又立即被年长的塔克里威胁的双声压制,这才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在示弱的喉音里让沃依德松开了压着他唇板的手爪:“我……我很抱歉,我之前用了战时强化激素……我以为我能控制住,我……” 沃依德捂着额骨发出一串复杂的谐音:“光者的仁慈啊,用战时激素来强化床上水平?你曾经是我以为最不会做这种蠢事的人,奎斯。为什么?” “我看了她的电影,里面的外星人在体积上要比我们大很多,我担心我不能让她……”奎斯可怜兮兮地发出一声嗡鸣。 “而你打算怎么在之后的激素使用报告里解释它这次的使用理由?” “……预防与新种族进行激烈肢体接触时出现严重的外交事故?” “外交事……”差点没憋住笑出来的沃依德及时用一声轻咳掩饰过去,“你在这点上倒是和你父亲挺像的——不是说他也在这种事上用过激素,而是他看起来一脸严肃的样子,但事实上却会把自己干的蠢事在报告里包装得冠冕堂皇。” “真的吗?我的父亲也会做这种事?” “当然。他是我们小队里最会编的,我们干坏事都靠他来整报告打掩护。‘前往不会暴露营地的危险地带试探赫罗斯最新探测系统的敏感性’?我们只是去外面干了一发而已。”陷入回忆的老兵突然感觉后背被轻轻撞了撞。他有些讶异地回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经迷迷糊糊睡着的外星人,轻轻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奎斯,很明显那些建模作品的影片存在相当程度的艺术夸张成分。即便她们种族真的有人能做到和影片一样的事,那也是一些经过特殊训练的对象,你找到的这个……宋律?她只是个平民。你反应太过度了。” 哄着半梦半醒的软绵绵星人靠进自己怀里,沃依德转头看着发出歉意的低音的塔克里小队长和他那屹立不倒的“大杆子”,忽然狐疑地吹出一声笛音:“你的尺寸……比一开始大了很多。你平时做的时候还也这样,还是作战激素的效果?” “是激素的副作用,我觉得……?” “啊!该被光者把杆子拔下来的塔克提斯!我以为他是会自然变大的……”瞬间破口大骂的沃依德同时吓到了两个年轻人。赶忙歉意地把额骨贴上从他怀里惊醒揉着眼睛道歉的宋律的额头,随船医疗官重新用舒缓的笛音把她哄回床上躺下睡着,才对捂着杆子不知所措的年轻塔克里人小声说,“我收回前言,你父亲绝对也在这事上用过作战激素,那个假正经的混账!” 奎斯张口欲言。 “今晚还想把杆子好好收回去就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奎斯默默闭嘴。 最后蹭了蹭已经彻底睡着的软绵绵星人,沃依德深吸了口气,还是觉得冤有头债有主,父债不能子偿:“去洗手间把清洁便器调到负压清洁模式把自己整理干净,我可不想为了你这个作弊玩意儿拓展半天。” “好的,好的!谢谢,沃依德。” 感恩戴德地做好措施,奎斯这回老老实实地戴好了手铐,但在沃依德准备给他戴上齿塞前还是忍不住发出了懊恼的喉音。 “好吧,不用齿塞,但我必须抓着你的喉咙以防你又像刚才那样对她咬下去,可以吗?” “当然!谢谢你,沃依德!”转身将手铐两边固定在床头,奎斯看着下方已经熟睡的软绵绵星人,在沃依德的手爪环住自己的脖颈后伸长尖尖的舌头舔了舔她的脸颊,对她无意识的咕哝和挠挠脸颊的行为咕咕地颤着声骨,“所以,沃依德,你觉得她对我们满意吗?我会不会把起点拔的太高了?” “或许你没注意到,但我已经老了,奎斯,而且很累,这是我最后一轮。所以你最好集中注意力快点结束你的,否则你就自己打出来。” “……抱歉,沃依德。” …… 我都做了些什么? 被肚子和胸口传来的重压从睡眠中吵醒的宋律瞥了眼躺在自己右边的蓝色面纹外星人,他的爪子正搭在她的胸前。她又深吸了口气,向下瞥去,在看见蜷缩着把大脑袋枕在自己肚子上的奎斯时,细微的尖叫从她死死闭住的嘴里闷闷地逃出来—— 我到底做了什么??? 和一个刚认识不到两天的人睡觉??对方还是外星人??在压根不知道在哪的星球上??还一次跟了两个??如果算上梭巡机器人就是三个,她当时到底在想什么?! 再次发出了一声细微的闷哼,宋律的大脑一片混乱:她之前表现得好吗?她是不是不该同意的?奎斯会不会觉得她已经到手了就不感兴趣了?她是不是有点胖了?她会不会让他失望了?奎斯还会对她那么好吗?他会不会玩够了就把自己丢在这个星球上走了?那她要怎么回家?她会不会一个人死在这颗星球上吧。 越想越难过想哭的宋律刚抽了抽鼻子,就听见一声软绵绵的哨音混合着腻呼呼的咕噜一起从她的肚子上传来,打断了她贤者时间的自怜自艾。她眨了眨眼,屏住呼吸等了几秒,睡姿差劲的奎斯不负她的期望,在又一次绵长的吸气后,从他的笛骨里又吹出了一声和他喉骨起了共鸣的可爱呼噜声。 被他这跟小动物一样的鼾声萌得心肝乱颤,宋律瞬间忘记了自己先前的负面想法,对奎斯的大脑袋伸出手,用指腹轻轻在他没有骨板覆盖的后脑勺揉了揉。如她所料,外表坚硬的外星人的这部分区域就像猫咪的下巴或者狗狗的全身,被轻轻摸摸就会很开心。看着发出更多叽里咕噜的声音在自己肚子上蹭着脑袋——说实话他凹凸坚硬的面部骨板让她感觉有点痛——的奎斯,感觉不管后续如何自己这次都值了的宋律耳边突然传来另一道咕噜噜的喉音:“把你的手放上去试试。” “!!” “嘘。”从搭在她胸前的手中抬起一只指爪搭在被吓了一跳的软绵绵星人的嘴唇上,等她重新平静后,沃依德示意她看向差点被吵醒、但依旧被宋律的手指和他的谐音联手哄睡的奎斯,然后用另一只绕过她后颈的手示范地堵在了奎斯的一根上声骨出气的末端。 这回,奎斯的鼾声变了个调。而不等惊喜地睁大眼的宋律做出反应,拉着她的手按顺序堵着奎斯上声骨的沃依德便已经用他的鼾声演奏出了一段《艾希星的暮色》。 脑袋下面不同寻常的振动和奇怪的笑声终究还是让梭巡者号的船长从睡眠里惊醒,他尚未完全清醒的大脑被下面紧挨着的皮肤触感吓到,有些慌乱地撑起身看向和沃依德一起捂嘴偷笑的宋律。被对方的动作提醒,奎斯下意识擦了擦嘴角,随即便在嘴角濡湿触感里警铃大作,顺着最基本的逻辑低头的他毫无意外地发现了对方肚皮上那一滩来自自己的淡蓝色涎液。 大为窘迫的奎斯忙不迭地用谐音和主音道着歉,伸手用指腹和掌心小心擦拭着宋律的肚皮,却反让她笑得更加厉害缩成一团躲进了沃依德怀里。被抛下的塔克里队长呆呆地看着轻笑着偷看着自己的软绵绵星人,想了想,还是在老塔克里人闭眼转头的暗示下压着羞耻发出了一串可怜委屈的喉音。 果不其然,本来蜷成一团和沃依德一起逗着他的宋律立即收起了调笑的神情,关切地爬到装可怜奎斯面前仔细看着他的脸,然后被难得耍了次坏心眼的塔克里队长掐住腰拉进怀里,把震颤的脖颈侧贴在她的脖子上。 “看来我们一本正经的船长终于学会一些新的小花招了。”慵懒地半躺在床头,沃依德打趣道,“而且这回还没有用到战用激素,不错。相比之下,我更喜欢你这个小把戏。” 不好意思地对船医发出了一声歉意的咕噜,享受着软绵绵星人的回抱的奎斯正想和宋律也说些什么,比如委婉地问一下他昨天表现如何,就感觉她在自己怀里躁动挣扎起来。 “怎么了,宋律?”奎斯不解地放开她,看着脸重新红起来的宋律捂着胸口和肚子似乎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想起了刚才不小心瞥见的对方下方似乎没有完全关闭的腔口,恍然大悟地吹出了一声高昂的笛音,“啊,你想要再来一次?没关系,我马上可以准备好。这很正常的,不必害羞。” 歪头看着善解人意地用安抚的语调说了一大堆的奎斯,宋律刚打算告诉他自己没能完全跟上他的意思,就错愕地发现他把双手分别放在了股腹板和后颈上,以一种熟悉的频率开始活动。 “奎斯,等等。”及时注意到了外星人不对劲的神情叫停了奎斯,沃依德坐起身仔细看着摇头摆手拼命想解释说明什么的宋律,张开手掌用植入式随身系统的扫描装置着重扫描了一遍她一直捂着的小腹,然后无奈地对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的塔克里小队长说,“把你的手放下来,她只是想上厕所。” “……噢……我是说,在这边!”迅速用热情的带路掩盖自己遗憾的感叹,把宋律带到盥洗室的奎斯示意向清洁便器,而对方似乎也使用过类似的设备,在点头感谢后便关上了门。 然而不给奎斯整理刚被挑起了头的情绪的时间,用他床头柜里的消毒湿巾大致擦拭着自己的沃依德便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你昨天晚上用了清洁便器的负压清洁模式之后,有记得把它调回普通清洁模式吧?” 奎斯张口欲言,但从盥洗室里传出的尖叫已经说明了一切。 …… 打着哈欠把作战服内衬丢进清洁箱,按照道义规矩给有炮可打的队友们值了一晚上的哨班的塔赞砸吧着嘴走进梭巡者号的洗浴区。在消毒间进行初消的时候,他听见淋浴区已经有人沐浴的水声,感觉憋了一晚的杆子又在股腹板下跃跃欲试隐隐发疼的塔赞决定不管那里面的是逃兵沃依德还是静默者奎斯,他都要哭着求对方帮自己一把。 然而当打好一肚子腹稿的塔赞鼓足勇气冲进淋浴区时,唯一一个在浴区被他动静吓了一跳的是那个叫宋律的外星人。大惊失色地蹲下抱成一团的外星人发出的尖叫也吓坏了塔赞,他拼命摆着爪子试图解释,但又立即想起自己的爪子按礼仪不能在外族人面前不带手套地出现,遂将它背在了身后;他张嘴想要安抚对方情绪并为自己辩解,可刚张开嘴就想起他的牙齿也被娜塔阿兹和菲尔缇骂过吓人,又呜咽地合上了嘴;他快速后退想离开浴区,却在极度惊恐之下踩到了自己的脚摔到了自己的后脑和上声骨。 痛苦地在地上捂着脑袋缩成一团的塔赞几乎要哭了——事实上,他可能真的哭出来了一点点。他觉得自己从昨晚开始就倒霉得要命:先是误传了外星人的外貌导致了乌龙,又是悉心准备的餐食不合外星人胃口把她弄哭了,之后的电影娱乐里好心去扶她又把她吓哭了,投骰子的时候也输了得自己闷着杆子憋一晚,然后到了现在,在浴室区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不知道哪里冒犯到了外星人把她吓成这样,等会奎斯他们来了他有嘴也说不清,说不定以后她们种族跟塔克里交际不好都要怪他……他怎么那么倒霉呢? 上下骨板都疼得慌的塔赞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想着横竖都是一个身败名裂,不如哭出来算了。所以他就真的哭了。先是小小的抽泣,再是下声骨的咕咕,最后连上声骨也开始一起呼啸着嚎哭起他的冤屈来。 “Teng?伤?难过?”生硬而小心的询问打断了塔赞的号哭,让他从抱头的手臂缝隙里看向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的外星人。后者没有骨板覆盖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担心,她向塔赞伸出手,却被害怕她一碰自己又被吓得尖叫的塔赞的瑟缩吓得缩了回去,“我,你,帮助,将会。我是,好。” “我知道你是好人。”塔赞咕哝着说,“但我怕你又叫起来害我被骂。” “?我,不,将会,骂,你。” “不是说你,是说……”吸吸鼻子,把自己团得更紧的塔赞哼哼唧唧,“算了,反正你也不懂。” 宋律看他这样愈发着急却又束手无策:“奎斯?沃依德?我,他们,来,这个,帮忙?” “不——”一想到他们接下来的指责塔赞就头疼欲裂,遂又一次开始抱头痛哭起来。 这下宋律实在没招了,她左顾右盼,最终决定铤而走险,硬着头皮把手放在了塔赞交叉捂在脑后的爪子上轻轻抚摸着,示意他松手给她看看。在她的不懈努力下,画着粉紫色面纹的塔克里人终于抽泣着松开了手,让她好好看看他跌到的地方。 说实话,他跌的那一下其实也没有太严重,主要是前面积攒的委屈太多——但也不能说不疼。任由富有同情心的软绵绵星人轻轻揉着后脑软皮,轻言细语哄着他的塔赞为自己的放纵找着理由,并得寸进尺地在地上磨蹭着,一点点把脑袋拱进了对方的怀抱里。 她比他想象得更软,而且应该是刚刚冲了热水澡的关系,她的身体暖和得要命,刚结束一晚上寒冷的放哨的塔赞被她连哄带摸得伺候得咕噜直叫。他没有费心去压抑自己的喉音,因为他知道这里只有他们而且这个外星人特别喜欢他们下声骨的咕噜声。而对方也如他所料的,被他的咕噜声鼓舞,双手都抱住了他的脑袋摸得更热情了。 塔赞觉得自己可以这样在她怀里躺一辈子,但是卡了一晚上打不开的股腹板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弹开的反应和外星人来自一个性羞耻的种族看到他们的杆子就会尖叫逃跑的事实则让这位二等技术兵下声骨一紧。 他拼命转动自己的脑瓜子试图想出一个能不让对方察觉他的杆子并逃走的方法,但注意到他咕噜声没了的软绵绵星人势要把他哄开心的决心受到了挑战,开始认真地给他整块后颈软皮进行按摩揉捏,直接击碎了塔赞“趁杆子没全出来把它憋回去”第一计划,逼着他进入后备计划—— 塔赞认真分析,调整姿态趴在宋律的腿上好让她摸得更顺手,集中精力在她的摸摸上,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自己能单靠她的摸摸就能打发憋了一整晚的杆子或她摸着摸着也对自己有兴趣发出邀请的可能性上。 他都倒霉了一晚上了,光者在上,不会真的让他一路倒霉下去,一点运气都不给他的,对吧? ……对吧? “……你在干什么,塔赞?”奎斯无语嫌弃的情绪都要从他的谐音里溢出来了。 抬头看了眼抱着毛巾和衣服站在淋浴区入口处的静默者队长,塔赞重新把头埋进了软绵绵星人怀里,发出了绝望的抽噎。 塔克里族的年轻男性永远是问题所在* “让我看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哦,别忘了这件——我猜这是用于保护性固定她哺乳袋的,应该吧。” 两个高大的塔克里军人一起对这件由两个半圆结构组成的立体服饰歪了歪脑袋,两道好奇和敬畏的谐音互相应和着,然后以这件功能性极强的单衣被郑重地放在所有从消毒机里拿出来的外星人衣物的最上方结束。 “以及,我有些情况需要跟你汇报一下。”沃伊德叫住道谢准备离开奎斯,“昨晚我用梭巡对她做身体检查时,梭巡-89677出现了故障:在我明确强调禁止寄生的情况下,我们的随船修克斯依旧出现了强烈的寄生需求且失控——别担心,我把它控制住了,它没有对宋律造成任何伤害。” 放下瞬间提起的两颗心脏,奎斯追问道:“这怎么会发生的?理论上能被选中作为军事飞船的随船修克斯的稳定性应该是最高等级的,是因为船损后它紧急填补了缺损造成的线路故障吗?” “有这种可能。也有可能是外星人的分泌物或它和奈希普液反应产生的特殊物质对修克斯有什么我们目前不了解的作用,无论如何,在排除风险之前,我建议不要让梭巡-89677和宋律单独接触,以免产生不可预计的后果。” “我明白了。还有别的吗?” “是的,是有关你之前让她使用了同律的事。”沃伊德说,“对《贝利希德法案》,你了解多少?” “……非常了解。” 《贝利希德法案》作为最近五十年内颁发的最受关注的新律法,起源于一个被意外捕捉并公布在网络上的信息舱囊,它来自当年贝利希德战场上的一支被登记为全部阵亡的贝里斯小队。然而根据舱囊内的录像信息,事实却并不是这样。 在那个战场上,这支贝里斯小队作为支援部队加入了塔克里族泰德拉将军率领的分队,却被当做了“血包”,被逼迫使用同律转移塔克里士兵的负伤到贝里斯士兵身上。甚至在塔克里士兵受到无法治愈的致命伤时,作为最擅长使用同律奏旋、号称可以转移寿命的种族,贝里斯士兵们也被塔克里的军队威胁强迫着去承担必然会导致同律者死亡的重伤。 尽管这支贝里斯小队与外界联络的工具和系统均被收缴屏蔽,但其中的一位技术兵依旧想办法用骗或偷来的装置做出了一个记录装置和信息舱囊,将真实情况记录下来并发射到了宇宙中。她的姓氏与这片战场同名,因为这里曾是她的家乡,她试图保护它,却被本应是同伴的塔克里族士兵背叛利用。 这个信息舱囊的内容一被匿名公开便引起了滔天的舆论,让战后作为战争英雄当上塔克里族在仙女座安理会的主议员的泰德拉将军受到了军事调查并撤职,更让因为挑起战争而一直受到非议排挤的。尽管最后因“战时为特殊时期,没有适用的军事法规”为由,泰德拉将军并没有受到比撤职议员更严重的处罚,但这也导致了《贝利希德法案》成为了至今为止从产生到正式实行最快的法案。 该法案规定,无论是否处于战时,用任何手段强迫威胁同律者使用奏旋进行同律的行为都将受到严重处罚,若胁迫者为军人,不但不会减刑,反而会顶格处理——其所在军队甚至有权当场将其处以极刑。 而如果分别存在胁迫者和同律受惠者,也就是威胁同律者对非自己的对象使用奏旋进行同律的情况,在上法庭后,受惠者基本也会同罪或判以稍轻一档的终身级别的牢狱之灾。 “或许你没有意识到,你的处境有多危险:鉴于我相信你已经把她对你使用过同律的事写进了船长日志,而且不打算修改。”年长的塔克里人盯着年轻船长的眼睛,谐音里满是警告,“如果之后宋律遭到了任何不测……” “我不会让她发生任何不测。”奎斯急急地打断了他的话并用加重的谐音强调着自己的决心。 “——或者她日后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诱导,指认你当初是强迫她进行同律的,如你所知,目前塔克里的名声并不好,尤其是在这方面。一旦她被误导引诱对你进行指控,你基本没有机会脱身。” “宋律不是那种……你到底想说什么,沃伊德?” “我是说,如果你不打算修改记录并和其他船员统一证词,那我们就决不能让宋律对我们有任何负面印象或不好的记忆,以防被其他不怀好意的人乘虚而入。”沃伊德叹了口气,“我知道她是个很好的外星人,你也是,但是外面有太多盯着塔克里族的坏人了。身为新种族的第一发现者和她未来的同行者,你必须做好所有准备。” 奎斯听了这话反而松了口气:“我本来就不打算让她对我们有任何不好的印象。” “真的吗?”沃伊德的上声骨忽然吹出了一声笛音,“你知道在许多曾经有性羞耻文化的种族,女性和复数的人进行了性活动后,这段经历或许会成为对她的一种社会羞辱吗?” “??!!为什么??不,等等,你是说我们昨天——为什么你不早说?!为什么你明知道还……” “冷静点,首先,我也是昨晚把你俩哄睡着后调取梭巡者号上储存的有限研究文献,才知道可能存在有这种情况的——感谢矮星期的塔克里人不需要太多睡眠。毕竟自从塔克里推动体外托管的繁殖方式后,还存在性羞耻的智慧种族几乎没几个了。其次,从宋律今早的态度来看,她应该暂时没有这方面的顾虑。”用副声警告着都要冲过来揍他的年轻塔克里人,沃伊德在对方讪讪道歉的谐音里叹了口气,“但我们依旧应该小心处理和她的亲密活动——尤其是对于一些容易冲动的年轻塔克里男性来说,和她的亲密接触本就容易令他们激动,更不用说体型和生理构造之间的差异使她极其容易受伤。还有一点:目前我们不能确定梭巡的失控是否和她的分泌物有关,也不确定这种失控会不会出现在我们塔克里人身上,所以……” “明白了,我会盯紧塔赞的。”奎斯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 沃伊德想说自己这句“容易冲动的年轻塔克里男性”里还包括他,但想想还是给了这位刚上任的船长一点小小的面子,只是回以一个点头,沉默地目送肩负新使命格外而有干劲的奎斯庄严地抱着那一堆属于外星人的衣服和毛巾走出了服装消毒间。 而奎斯也万万没想到,就在他们刚讨论完这个话题,他发誓要盯紧塔赞之后不到十奈分,他就会在浴区看见一个趴在宋律怀里嘤嘤直叫的二等技术兵塔赞。 “不,奎斯!”他复杂而充满嫌弃和威胁的谐音让不明所以的宋律下意识地护住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奎斯就又开始哭起来的外星人脑袋,并用一口非常不熟练且词汇量极其不丰富的外星语向奎斯道,“不,奎斯,塔赞,受伤,他!这里!帮助!” “你受伤了?”闻言虽还是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但塔克里小队长依旧收敛了一些尖锐的哨音,并把为宋律拿来的衣物暂时放在一边,蹲身用手心内置的扫描系统对这个技术兵进行简易扫描,“哪里?” 趴在软绵绵星人怀里的塔赞沉默了一下:“……脑袋。” “我没有扫描到你的脑袋有裂缝、淤血或者肿块堵塞,你还是不舒服的话去泽拉修斯医疗官那里再看看吧。” “……不行。” “为什么?你已经站不起来了吗?有多严重?我可以扶你过去。” “不行。” “那我背你过去——或者叫泽拉修斯过来?” “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弹出来了!!”忍无可忍地抬头对已经猜到半分的奎斯吼起来的塔赞恼羞成怒。 莫名其妙被吼的奎斯情绪稳定,副声鄙夷:“看来你确实撞到脑子了,否则我实在无法理解你是怎么摔一跤就能弹出来的。” “我有什么办法!昨天晚上她们连达蒂安都拉进伙了,我只能去放哨!一整晚!!” “等等,你是说昨天到现在你一次都……?”难以置信地看着技术兵,奎斯的谐音不自觉地带上了同情,“你姐姐呢?” “她是我妹妹!而且都是因为她乱压我杆子才让我昨天股腹甲打不开没法加入的!” 越说越委屈的塔赞埋头又是一番大哭,成功把被他们的吵架吓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宋律重心拉回了他身上,抱着他的脑袋一番好哄。 对塔赞这借题发挥的戏剧表演致以一阵无语的鼓声,奎斯揉了揉自己额骨:“行了行了,别哭了!你身为塔克里军人的尊严呢?你想让她留下塔克里男性是这么……” “少来这套!你明明都靠这招忽悠这个外星人的!” “我才没……!”话说到一半的奎斯突然想起了他之前在坑里和床上时好像真的有小小的用过这招,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无论如何,你先让她起来。你那些问题我帮你解决。你想当接纳方还是侵入方?” 塔赞瞥了奎斯一眼,虽然他一开始也有跟这个静默者队长做的打算,但既然现在有了这个外星人在怀里,他理所当然地开始得寸进尺:“我想要她。” “不行。” 对此早有预料的技术员迅速搬出了一套理论:“为什么不行?你是把她当成自己的附属物了吗?你没有权利帮她拒绝,她是个有自由意志的智慧生命体!你这样违背了《塔克里军事外交法规》中对新物种基本人身权利的保护性规定!严重的话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可抱胸的塔克里小队长只是平静地问:“真的吗?你要因为这事把我送上军事法庭?” 塔赞本来因为放哨时闲着无聊研究了一晚上和新物种相关的各种规定而嚣张的气焰被奎斯这一个反问打得哼哼唧唧:“倒也不一定是要啦……但是《塔克里军事外交法规》……” 叹了口气,奎斯放下手臂,认真地对被宋律护在怀里的年轻塔克里人——虽然他也就比自己小那么几个星循环——解释道:“听着,宋律是个非常害羞的外星人,而且来自一个有性羞耻文化的种族。我们不能完全确定她和复数的人做了这种事于她们而言是否是一种羞辱——据泽拉修斯医疗官所说,这种情况在一些曾经有性羞耻的种族中是存在的。所以……” “但你和泽拉修斯都跟她做过了,标记液的味道都还留着呢,这难道不算‘和复数的人做多了’吗?” 没想到这家伙在这种事情上那么机灵的奎斯沉默了一下,一时想不到解释的小队长干脆破罐子破摔:“——那你自己去问她!她同意就行!” “好耶!”得到允许的塔赞刚激动了一下,就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所以,那个,她们种族里是怎么说……?” 老实说,奎斯真的不想告诉他,但照现在这局势来看,塔赞不得到宋律的回复是不会走了。所以他只好无奈地左手比圈,右手食指往里戳了戳。一直有关注他的行为的宋律发出了一个尾音上扬的单音,显然不理解他为什么在这时候做这个动作,但从她怀里鼓起勇气撑起身的塔赞很快就用实际行动和露出的杆子向她解释了为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Bu shi gu yi de!”如奎斯所料,容易害羞的宋律瞬间捂住脸颊忙不迭地撑着身子后退道歉。 而见她这样的塔赞显然也慌了神,一边挡住自己的杆子一边对准备和示意的奎斯一起离开的宋律苦苦哀求:“不不不,不用对不起!不用道歉!我只是想和你……你没有冒犯我!拜托!拜托拜托……!求求你别丢下我……” 都已经被奎斯披上毛巾走到门口的宋律突然站定了脚步,回头看向呜呜咽咽的硬邦邦星人。见势不对的塔克里小队长连忙安抚:“别担心,他就是喜欢夸张化一些情绪。他会没事的,你完全不需要为他的任何东西负责,也不用为他做任何你不想要做的事。” 宋律看看他,又回头看了看可怜兮兮地捂着自己的杆子的塔赞,他脸上粉紫色的涂装都已经被他之前的眼泪弄花了,此时更是跪坐在地上咕噜噜地哀求着,让她觉得…… 一股有点像缇兰花果实和凝光兰泡水后的甜蜜中带着些许奇怪却不让人讨厌的腥味钻进了奎斯鼻腔,而在昨晚过后,他对这种气味已经不陌生了。看着红了脸揪着毛巾边角想说什么又咽回去的软绵绵星人,意识到可能是她们的性羞耻文化里让她不能主动说出“想要做这种事”的塔克里小队长虽然实在不喜欢这个技术兵,但还是为了他和起了兴趣的软绵绵星人的快乐蹲身向宋律:“没关系的,如果你确实感兴趣,你可以放松地说出来,我们不会因此评判你。这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塔赞他……也确实有些可取之处。” “你什么意思!我可取之处可多了!!娜塔和菲尔缇都觉得我技术很好的!!” 奎斯哼笑了一声,没有理会塔赞的嚷嚷插嘴,但还是没忍住给这个技术兵下了个绊子:“所以,如果你同意,就对他比中指——像这样。” 示范地对塔赞比出中指的奎斯知道这个动作对于软绵绵星人来说要克服多大的心理障碍,但他没想到这手势用在这里或许意外地贴切宋律文化里的本意。宋律捂着羞红的脸转开视线,却还是颤颤巍巍地用左手对一脸期待的塔赞比出了中指。 “!!谢谢谢谢谢谢!!”激动地扑过来想抱住她的塔赞谐音都要吹出花了,“我发誓一定好好表现!!你不会后悔的!” “你第一步就错了,她没有外甲,不好好控制力道她很容易被我们的骨板划伤的。”及时挡在宋律身前的奎斯嫌弃地推开抱住自己腰的技术兵,“我去帮你拿乃西普液和齿套,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知道吗?” “好的好的!”有外星人可以睡的塔赞格外听话,“那这段时间我可以摸摸她吗?” “只许用指腹,你的爪子太久没修了——还要经过她同意,她说停你就要停!” “知道了知道了!” 谐音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的塔赞在自己队长关上浴区大门的那一刻便迫不及待地蹭到了因为奎斯的离开有些紧张不自在的外星人身边,比划着说:“所以……等下我可以在上面吗?当然你不愿意也可以啦!我不强求的!”想了想,他又附加上一声混在可怜兮兮的喉音里的强调,“真的不强求的。” 待拿着几瓶乃西普液小跑回来的奎斯重新打开浴区的门,他看见的就是一个躺在铺好的毛巾上的宋律和快把她的肚子和脸都舔满淡蓝色唾液的塔赞。 “好消息!她同意让我在上面耶!”兴奋地抱着宋律不放的塔赞半炫耀半邀功地抬头对谐音复杂的奎斯嚷嚷。 认真反思着自己昨晚是不是像他那么恶心的奎斯捂住了发疼的额头。 …… “冷静点!你太快了!” 【“真的吗?我够快了吗?那为什么她那么安静?我看她的电影里的接纳方都会说很多话的,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我可以换个姿势吗?”】 “那是电影,夸张化的艺术创作!她昨晚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说太多话。” 【“是不是因为你没让她爽?”】 “——我都告诉过你她是个害羞的外星人了,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 还没开门就听见里面的聒噪的吵闹声,因为俩个塔克里小伙和宋律都超过约定早餐时间太久没有出现,被这次轮班负责早餐准备的娜塔阿兹拜托找人的沃依德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保持着自己谐音的安静,慢慢拉开了浴区大门,和顿时僵住动作的三人两眼对六眼。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跪在塔赞身后扯着他齿套的奎斯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如果不算捂住脸发出尖叫的宋律的话。 【“我可以解释。”】被套住嘴巴的塔赞只能通过齿套和自己身体植入系统的连接,借用齿套内置发声装置发出合成的电子音和模糊不清的呜呜声。 “我觉得目前的情况并没有给我任何误会或者需要你解释的空间——鉴于塔赞还有一半在她的里面。”把拉门在身后合上,随船医疗官平静地来到宋律身后,把她从平铺的毛毯上扶起靠在自己怀里,“你是自愿的,对吧,宋律?” “?‘自愿’。”没听懂这个词什么意思的宋律点点头,重复了一遍。 【“她是自愿的。”】被临时大副瞥了一眼的技术兵赶紧解释,不顾后面还有奎斯扯着自己的齿塞疯狂点头强调着自己的观点,并不断用副声催促着船长帮他说话。 百般不情愿的奎斯摇摇头,又立即在大副瞬间锐利起来的眼神里点点头:“她确实自己同意了。” 然而已经有了戒心的泽拉修斯医疗官只是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信任却还是有点害羞地缩在自己怀里的宋律身上:“宋律,你想和塔赞做这个事,是?不是?” 看着泽拉修斯的绕过自己的双手做出那个不知道这两天被他们做了多少次的比圈插手指的动作,宋律又害羞又想笑——就像她之前看奎斯手忙脚乱地牵着塔赞时一样。她轻轻点了点头,小小声地说了一句“是”。 “啊,那就好。”语气一下轻松起来的沃依德在得到怀里软绵绵星人的首肯后一手放在了她的哺乳袋上,另一只戴着手套手则向下探着放在了她被简易的保护结构的神经集中束上,“你有跟奥诺男性一起的经验吗,塔赞?” 【“没有。”】塔赞叼着齿塞摇摇头。 “难怪。你应该对这部分更加关注,鉴于它相比起下方的神经束更容易刺激到,而且你的爪子也太尖锐不适合进行精密的触碰。”成功让双方都发出低吟的沃依德眯起了眼睛,贴在宋律脑后的脖颈咕咕震颤着发出愉快的喉音,“就像这样。容我展示给你们看看。” 吸引外星人的最好方法是示弱 “他们好慢。”百无聊赖地用勺子敲着加热锅边缘的娜塔阿兹靠在了帮忙的菲尔缇身上,“你说会不会是我弟因为昨晚憋着没做真憋出病了,现在泽拉修斯正在抢救他的那话儿?” 菲尔缇嗤笑了一声:“我觉得更有可能是泽拉修斯看他憋得慌干了他一顿。” “我不这么觉得,泽拉修斯已经老了,我估计他可能跟一些矮星期出现并发症的塔克里人一样,硬不起来就没啥兴趣了。” “你开玩笑吧?”惊诧地笑看向身边的突击兵,菲尔缇谐音里充满着敬意,“他技术可好了,甚至比达蒂安还好!更好的是,他比达蒂安主动多了。你知道有几次我夜间值班的时候,他甚至会跟我在驾驶座上……” “等会,我们在说的是同一个泽拉修斯吗?”也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梭巡者号的驾驶员,娜塔阿兹尽量忽略“他们在驾驶座上干完有没有好好清洁”这个严重的问题,“你知道我之前找过他好几次,他都说暂时没有需求让我去邀请别人吗?” “哇哦,没想到他要求那么高。” “光者的屁股啊!!你是说他嫌弃我??我?!我都没嫌弃他年龄大!” “这个嘛……你偶尔也应该学学你弟弟多保养一下自己的面板,我可以借你我的护理油,利维塔最新代言的那个。”没有这个烦恼的菲尔缇趁那个外星人还没来,摘下手套用锐利的指尖打磨着自己面部的下骨板,“但你必须得承认,沃依德他确实技术又好,看着也还过得去,而且说实话他性格感觉也挺不错的,不应该会拒绝……嘿,你的骨板分布好像和他挺像的,会不会他是你的基因供给者他才不上你的?” “什么?!真的吗?!” “开玩笑啦。”看着惊恐地开始摸索自己骨板确认的娜塔阿兹,菲尔缇哈哈大笑,“而且就算是也无所谓嘛。等我们带着发现新文明的功绩回去,就算不是我们的基因供给者,那些大氏族也会愿意抢着付高昂的消名费让我们入名的,毕竟我们可是会留名历史的英雄人物呢。不过说实话……” “是的……?”被突然认真的菲尔缇凑近打量着面甲的娜塔阿兹紧张地憋住了自己所有谐音,等着对方分析出自己的面板和船上的医疗官到底有几分相似之处。 “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像厄哈斯家族的基因携带者?” “去你的!就算有光者的飞船都该把你踢下去!”一把推开哈哈大笑的驾驶员,娜塔阿兹骂骂咧咧,“还有别再说你的两次晋升考试考场都有厄哈斯议员坐审的巧合了!” “发生一次那叫巧合,但两次?我不这么觉得哦~”得意洋洋地哼着笛音小调,菲尔缇安慰气冲冲的娜塔阿兹,“放心啦,如果我被入名厄哈斯家族也会提议让你俩也加入的,就像曾经那个引路者……叫啥来着?就那个当时和厄哈斯家族交涉说一定要和他弟弟一起入名否则都免谈的引路者?” “什么,我们已经在讨论成为引路者的事了吗?”带着高昂欠揍的谐音走来的塔赞全身洋溢着一股子不属于一晚上没放杆子的倒霉蛋的快乐气场,让两个塔克里女性怀疑他是不是把沃依德和奎斯一起干了。然而哼着小调在她们和加热锅面前站定的技术兵却似乎比她们想象得要干的更多,“给我来一份适合给刚和新种族外星人……”他用左手手指勾出一个圈,然后右手食指往里面捅了捅,“做了这种事的塔克里人的速食包。” “啥?这是啥?你干了啥?”“娜塔阿兹别给他发挥的机……” 但是晚了,故作惊讶的哨鸣从塔赞的上声骨里吹出:“哦,抱歉,忘记你们没和她做过不知道了,这是外星人用来表示性活动的手势。鉴于她来自一个有性羞耻的种族,所以我们在沟通上必须要好好注意。这是非常精细的活,就像维修机械最精密的以太引擎,粗手粗脚的塔克里人可办不到。” 冷笑一声,突击兵把勺子往驾驶员怀里一拍,活动着脖颈站起来:“拿着我勺子,我该干活了。” 塔赞见势不妙赶忙从锅子里捞起一包压缩肉饼撒腿就跑,而他的妹妹也不愧于突击兵的军衔拔脚就追,然后用双胞胎的默契统一地在带着外星人走出飞船的奎斯和沃依德面前紧急立正刹车停战装乖。 “你们在干什么?”下意识护住差点被撞到吓了一跳的外星人,奎斯用低沉的喉音警告着莽撞的两个年轻塔克里人,或许继承自他的父亲,他真正发怒时的谐音大概率可以吓哭小半个新兵训练队,“我强调过很多次了,她没有外甲,非常容易受伤!你应该比其他人更清楚这点,塔赞。” 被这非同寻常的谐音唬住的双胞胎下声骨发出了虚弱的鼓声,僵直身体一动不动,而匆匆赶来的菲尔缇急中生智:“呃,她、她们……是给外星人带了早餐想给她!” “但是娜塔阿兹说这可能有点烫了,怕这么快给她会烫伤她,毕竟她没有外甲,对吧?” “是这样吗?”塔克里小队长斥责的谐音稍缓,加上身后轻轻点了一下他臂甲的宋律那小心犹豫的求情举动也让他担心会不会给外星人留下塔克里族凶狠蛮横的坏印象,所以他还是在身边医疗官轻缓的谐音里收起了自己因为之前的谈话有些敏感的态度,“下次注意。你们是士兵,在有一位外族客人的时候理应更谨慎才是——那个压缩肉饼还烫吗?” 娜塔阿兹和她的弟弟一起松了口气,然后推了推光顾着庆幸躲过了一场教训的塔赞,让他踉跄上前,弯腰把手里已经凉完的压缩肉饼递给了宋律,并发出了一声抱歉的喉音。可他们没想到他眼巴巴的眼神和可怜的声音给这位软绵绵星人带来了误会,在两个管理层士兵走到一边后的“塔赞内部批评会”上,垂头丧气被自己妹妹和帮自己开脱的菲尔缇狂骂的二等技术兵正怀疑是不是刚才给奎斯骂了划算时,两个塔克里女性的抱怨突停,并发出了一阵生硬讨好的谐音。 塔赞当然不会蠢到以为这是给他的,所以他回头看去,正对上不远处踟蹰着不敢上前的宋律那担忧的眼神:“哦,嗨!你是来找谁的?没关系,过来吧。” 用咕噜噜的喉音哄着害羞胆小的外星人接近,撑着膝盖弓身的塔赞身为三人组里和宋律交流最多的塔克里人,毅然承担起了和她谈话的重任:“怎么啦,是奎斯他们叫你来的?还是来找我的?——你是想和我再来一次吗?嗷!” 被娜塔阿兹一掌拍在上声骨的技术兵委屈地捂着脑袋:“问问嘛……万一她想但是不好意思开口呢……” 宋律没被塔赞的问话吓到——虽然也有可能是她没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但却着实被娜塔阿兹这一巴掌吓得不轻,她条件反射地向塔赞伸出手,却怕碰到对方伤处导致情况恶化,只能尴尬地在空中徘徊了一下:“对不起,你,受伤?我,不希望,受伤,你,抱歉。” “不不不,没事没事,我没有受伤,我只是和娜塔闹着玩的!看!我们关系可好了!”赶紧和慌张的妹妹一起勾肩搭背的塔赞不忘公报私仇悄悄掐了一把她的肩关节软皮层,在她压抑的笛音里幸灾乐祸,“我们经常这样玩的,不用担心。等等,那个是我给你的肉饼?你不喜欢吗?” “这个,喜欢。”宋律点点头,然后将压缩肉饼在袋子里掐成了两半,把上面的一半拿出来抓在手里的软绵绵星人把袋子连同里面剩下的那一半递给了歪头不解的塔赞,“抱歉,你,希望这个,吃,是,否?我不希望,这个,不吃,你,曾经。对不起。” 下意识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袋子,塔赞眨了眨眼,分析着对自己腼腆一笑后捧着半个肉饼离开的宋律那支离破碎的塔克里语的意思。而等他反应过来这个软绵绵星人是以为他之前在奎斯面前是被逼着把肉饼给她,她担心他难过吃不饱饭所以分了一半肉饼给他的时候,他的上下声骨都爆发出了响彻空地的谐音。 激动地高举起这半袋肉饼,就像高举塔克里联邦的旗帜,塔赞转身想对其他两个沉默的塔克里女性说什么,但过于兴奋的大脑却一时卡壳,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宋律给了我半个肉饼,我是第一个有他们种族分的肉饼的塔克里人啦!!” “他们又在搞什么?”被塔赞闹哄哄的谐音吵得耳道疼,不得不暂停和沃依德的早餐谈话的奎斯有些无语地对他们的方向发出了一声不赞同的谐音,却误伤了小跑着回来的宋律,赶紧在身边医疗官的咕噜提醒里跟着对被他这声尖锐苛刻的哨音吓僵不敢靠近的软绵绵星人掐着下声骨说,“不是不是,我不是在说你!对不起,吓到你了,过来这边——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的。” 这才重新走过来的宋律虽然重新坐在了他身边,但她没有面部甲板的脸上却出现了一些看起来不像是开心的表情——光者的仁慈啊,她会不会觉得塔克里族是个凶狠易怒的种族?为什么沃依德刚跟他说完要让她保持对塔克里的好印象他就搞砸了? “奎斯。”突然出声的沃依德叫醒了陷入自己思绪的塔克里队长,让他醒悟过来甩甩头从低头小口啃着半块肉饼的宋律身上移开视……等等为什么只剩半块了?她吃的那么快?袋子呢?不会连袋子一起吃了吧?她能消化袋子吗?哦,袋子在塔赞手里——塔赞不会抢了她半块肉饼吧? “奎斯!”医疗官这次的声音严厉了一点,逼着奎斯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们的谈话上。 “抱歉,我们说到哪了?” “说到我们需要组织一个重新回你们遭遇赫罗斯的位置调查。小队成员我建议由你、我和达蒂安组成,并且带上宋律。” 听到自己名字的宋律抬起头对他们发出了一声表示疑惑的单音。沃依德并没有无视这一声短促的音节,而是倾身向这才开启塔克里语翻译模式的软绵绵外星人,用放慢的语速解释道:“我们等一下需要带你和奎斯一起到昨天你们遇见赫罗斯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你是怎么来这里的线索。” 宋律闻言忽然打了个抖,小声地说:“赫罗斯,坏,不希望,受伤,你,和我,和奎斯。” 下声骨震动着颤出一阵轻笑,沃依德安慰道:“没关系的,它应该已经报废了,就算没有,根据娜塔阿兹昨天拍的图片来看,我们重整旗鼓全副武装的奎斯队长也可以轻易把它打败,对吧?” “我会保护你的。”认真点头的奎斯停顿了一下,又有些犹豫,“你确定让达蒂安而不是娜塔阿兹来更好吗?我是说,如果有威克提姆型的赫罗斯步兵搜查小队也去现场……” “如果是那种情况,相信我,那我们就更需要达蒂安帮我们甩掉他们了。她经历过战场,还躲避双方的追查整整两个恒星循环,想必带我们躲避那些赫罗斯也不在话下——是吧,达蒂安?” 顺着抬头的沃依德视线看到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身后的哨兵,塔克里小队长被吓得蹦出一声细微的哨音:“光者的屁……!达蒂安!你什么时候开始在这的?!” “从他建议小队人员那里开始,队长。”瞥了一眼轻轻用指尖拍拍奎斯肩膀表示安慰的宋律,哨兵的视线向下停留在她脚上那双不合时宜的细跟靴上,“如果她必须去,那我们中的一个必须背着她。” “为什么?” 当第五次掉队的宋律努力从被腐烂的枯叶软化的泥地里拯救自己陷进去的鞋跟时,奎斯明白了哨兵的意思。想去帮忙又因为她通红的脸有些犹豫的奎斯错失良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故意放慢脚步走在后面的沃依德蹲身让不断道歉的宋律扶住他的肩膀保持平衡,并耐心地帮她摇晃小腿以从粘稠的泥地里拉出她的靴子。 “这样下去要至少一个星循环才能到你标记的坐标点。”拿出早已打印好的固定用背带,达蒂安没有发出任何谐音,这让她的情绪想法一如既往地难以辨别,“谁背她?” 这回奎斯没有迟疑,他立即将固定背带的一边穿在自己身上,半蹲下来,侧头对小心翼翼地选着落脚点以免让自己又陷进去的宋律招呼道:“宋律,这里。你可以上我。”对方的皱眉捂嘴提醒了塔克里小队长他这话里存在的歧义,忙不迭地吹着笛音辩解道,“我是说,上我身上!背上!我背你!不是说你上我——也不是说你不可以上我,只是现在我说的是到我背上!” “你的伤,”用手指指奎斯的腿,又弯腰在自己的腿上对应的位置比划的宋律说,“你的,这里,伤,曾经。Hui teng de,不好,对不起。” “噢,别担心,它已经好了!我已经打上临时义体,它没事了,真的!沃伊德?” 向自己队伍里的医疗官求助的奎斯这回没有得到他的支持:“实话说,我也不建议你在这个情况下进行额外的负重。” 达蒂安也附和道:“更何况,如果我们真的遇到了赫罗斯部队,而他们又带着能让你义体失效的超限脉冲炮,你倒下的时候可能会把她压死。” “……” 奎斯觉得当时真不如让娜塔阿兹来,好歹这时候她只会跟自己抢着背,不会说出那么伤塔克里人的话。 另一边,被自己小队长在内心默默加分的娜塔阿兹并不知道她在奎斯心中的“好队友分”正在狂加,她正用她最认真严肃的态度思考着一个问题:“所以,如果她们用这个手势表示男性和女性之间的性活动。”左手比圈用右手食指戳着圈圈,突击兵说,“那她们怎么表达女性和女性之间的性活动呢?两个圈圈撞撞?两个圈圈磨磨?” 从来没有那么庆幸自己被分配到男性基因的塔赞嘿嘿一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要是今晚再研究不出来,她可能又要来找我了。” “呃啊!!她到底是怎么找上你的?!你肯定跟她装可怜了是吧?!你还有没有一点塔克里士兵的尊严了!!” 不屑地哼了一声哨音,塔赞骄傲地仰起头:“就算是又怎么样?我和宋律睡过了,你有吗?有本事也去撒娇求她啊?我敢保证,我的喉音比你要有诱惑力得多!” “你这个该被光者踢屁股的混账家伙……!” “别管光者的屁股还是被光者踢屁股了!”菲尔缇插嘴打断了双胞胎的兄妹或者姐弟——取决于你问的是谁——即将爆发的争吵,迫不及待地问道,“她感觉怎么样?” “嗯,这么说吧,”故意沉吟着吊着两个塔克里女性的胃口,塔赞黑色的尖舌在回忆中忍不住伸出唇板外舔了舔,“你们知道她尝起来是有带着星点辣味的甜味的吗?” “什么??!!真的吗?!!” “是的,千真万确。而且闻起来有点像凝光兰加水慢煮和慕鼠血酒发酵混合起来的味道。” “光者的屁股啊……!”娜塔阿兹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这也太棒了……!” “等等,等等,辣应该是一种刺激性的痛觉。”强行保持镇定的菲尔缇下声骨也在打抖,“这也意味着……?” 咧嘴一笑,塔赞没有直接回答,但这也足够两个塔克里女性发出激动的尖叫了。很好。因为他也很好奇用最柔软脆弱的部分接触她的液体会不会有额外加分的刺激感——安全起见奎斯不止给他带了齿塞还带了套,所以这个问题对他来说也是个未解之谜。 或许今天晚上她回来之后,他可以抢在奎斯、沃伊德或者这俩跃跃欲试的家伙之前哀求宋律让自己不戴任何齿塞和密封袋来一次? 轻轻活动着下声骨,暗自给自己开嗓的塔赞对自己能发出整个基地里最可怜的哀求声势在必得。 坏消息永远如此突如其来 掌心向下横在身侧,做出“停下”手势的达蒂安蹲身仔细扫描了一下泥地里被初级扫描标出的物件,确定没有危险后伸手把它扯了出来,转身对跟在自己身后的奎斯和趴在沃依德背上的宋律问道:“这是你们之前掉的吗?” “我从没见过这个。”摇摇头,奎斯给背着宋律的沃依德让开身子,“这是你的吗,宋律?” “A,shi wo de yan jing!”认出来达蒂安捡起来的破烂的宋律惊喜地拿起它,打开已经歪扭的镜腿架在耳朵上,又迅速皱着脸把这已经破碎模糊的镜片从眼睛前移开,“Huai diao le.” 就算不懂外星人语,达蒂安也能猜出来她在抱怨这个玩意儿已经不具备原本的功能了,抢在其他队友可能发出的谴责前,她为自己辩护道:“我找到它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让我看看。”侧头对会意地把这个小玩意儿放在自己掌心的宋律咕咕地哼出几声表示感谢的喉音,沃依德端详着它,然后有些讶异地笑出声来,“光者的仁慈啊,这是你的眼镜是吗?你需要它才能看得清?” 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宋律小小声地说:“我,需要,它,看,是的。” “噢,没事的,虽然视觉系统问题在塔克里人里不常见,但我们确实也有治疗的方法。等你和我们一起回去,会有最好的医生帮你治疗——或者重新按照外星人的标准给你做一副眼镜。”宠溺地蹭蹭发出轻笑的软绵绵外星人脸颊,沃依德叹了口气,对一直用眼角余光瞥着自己的奎斯说,“看来有一件事我说错了。” “关于我的腿伤的吗?”以为终于轮到自己背宋律的奎斯跃跃欲试。 “关于你的脸纹有点凶的。看来当时她在船上再次见到你时被吓到不是因为塔克提斯家的面纹太凶狠,是因为她没有眼镜看不清你的脸。” 奎斯心说都到这时候了谁还在意这个啊,但看着咕咕直笑的船医和不知道他为什么笑但也跟着笑起来的宋律,他也只能跟着苦笑了两声。 “所以你是在这里遇到这个外星人的。”小队里唯一一个还在认真干活的哨兵收起自己放飞的检测无人机,“距离我碰到达鲁斯巨型蟒蚣幼崽的地点不远。” “而且也确实存在异常的以太扭曲痕迹,不管是不是她,当时这里肯定有人用了奏旋扭曲了以太轨迹。”也收回不知什么时候放出的无人机,沃依德说,“而且从扭曲渠来看,是从上到下的。如果这就是她到这里的原因,那她的飞行器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可能确实和我们的飞船相撞了。” “我们也不能确定这是宋律做的——或许是那个赫罗斯……” “奎斯,机器——非生物发出的音色是无法引起以太共振的。”梭巡者号的随船医疗官无奈地对这就忍不住想帮外星人说话的船长说,“根据我看到的图片,追逐你们的赫罗斯型号应该是拜亚基,如果是威克提姆型还有点可能。更何况,我也不是在指责宋律,只是阐述一种基本可能性而已。” “是-是的,你说得对。抱歉,我有点……” 摆摆手示意他不必放在心上,继续背着宋律沿着被巨型机器人破坏的轨迹走下去的沃依德停在那个巨大的坑洞前,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固定好抓钩,一边缓速沿着岩壁下降,一边安抚地对开始发抖的宋律咕噜着:“然后你们就到这下面了。这么高掉下去居然还只是被赫罗斯压碎小腿,你可真够幸运的。” “我也这么觉得。”第一个到达坑底的塔克里小队长匆匆解开自己的固定带便去搀扶沃依德——顺便把宋律从他背上解下来放在地上,“她还在发抖,她好像很害怕。” “这也不奇怪,毕竟是这么大型的一个拜亚基型号赫罗斯在追着你们。”兴趣很快转移到这几乎有大半个梭巡者号那么大的赫罗斯身上,船医仔细评估着它的作用,“补充一句,你居然被它压住还能保住你的两条小腿真是个奇迹。” 心不在焉地吹出一声附和的哨音,奎斯还是有些担心地看着抱着双臂瑟瑟发抖的宋律,直到一条刚被打印出来的保温毯被丢到自己头上。 “马上要到这个星球的寒星季了,温度下降得很快,她的衣服也没有智能温控系统——她发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冷了。”达蒂安不带任何情绪谐音的话让奎斯恍然大悟,边道谢边给嘴唇颜色都变了色的宋律悉心裹上了保温毯。 而另一边,确认这个外星人有了温控毯后状态得到恢复的哨兵把精力放在了环境调查上。她来到小型动物被烧焦的尸体边蹲身细看,认出了当时奎斯为了保护被它们追赶的宋律用火焰喷射器消灭的生物种属——莫森蜘蝠,一种会在寒季前期就进入深度休眠的物种。按道理说,在这个时间段,它们早就应该进入深度休眠期,就算领地被轻度入侵也不会有攻击行为才是…… 视线转移到小坡下方的隧道入口,达蒂安向被沃依德叫走帮忙的奎斯简单报备了一句便独自向洞口走去。 “不!坏!”本来正盯着对曾经诈死过一次的巨型机器人动手动脚的两个硬邦邦外星人的宋律转眼一看达蒂安已经滑下了小斜坡准备走进隧道,赶忙大惊失色地追了过去。 踩着一双细跟鞋的她艰难靠前掌维持在凹凸不平的溶岩地貌上的平衡,踉踉跄跄地小跑着,最后下斜坡的几步差点没直接滚下去的宋律下意识抓住了站定等着自己外星士兵的臂甲和胸甲稳住重心,又立即反应过来松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Bu shi gu yi de!Dui bu qi!Dan shi,这里,坏,在!之前,有,坏!你,伤,将会!” 一言不发地看着手脚并用地想要爬上斜坡却一路打滑的宋律和她尝试跟她保持礼貌社交距离的努力,达蒂安在她第三次呲溜呲溜地滑到自己脚边后终于开了口:“危险。” “Shen me?” “你想说的那个词应该是‘危险’。”把她夹在胳膊下走上斜坡重新安置好,达蒂安说,“不是‘坏’,是‘危险’。” “‘危险’。”宋律懵懵懂懂地点点头重复了一次,也不知道她到底理解没有。 “是的,危险。我做的事并不危险,真正危险的在那边。” 顺着银色面纹的哨兵手指方向看去,正好看见被奎斯和沃依德拆拆扯扯的赫罗斯光学镜头深处闪过的一丝红光,宋律连滚带爬地喊着“危险”就冲了过去。 趁机下坡小跑进隧道的达蒂安最后看了一眼坡上的软绵绵外星人——她刚哭着把奎斯扯开又去拉半个身子钻进赫罗斯机体里的沃依德。这让悄悄收起刚才射进赫罗斯大型光学镜头里的红色定位激光的哨兵发出了一点点愧疚的笛音,并从内线跟两个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被哭着的软绵绵外星人狂指的光学镜头、却看不出哪里有问题的塔克里人坦白了自己为了脱身耍的小把戏。 “没事的,没事的。”轻拍着不断在自己和赫罗斯之间快速移动着哭红的眼睛、随时准备拉起他逃跑的宋律手背,沃依德柔和的语调和安抚的咕哝和之前不仅语气生硬还不发出一点谐音的达蒂安简直两模两样,“刚才那个是达蒂安的恶作剧,这个赫罗斯已经彻底下线了,我只是需要连接它的系统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资料而已。奎斯?” 招手叫来本来也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否该阻止自己大副如此激进的行为的奎斯,沃依德引着宋律的手放在了端着枪的塔克里小队长腰上,然后对两脸懵逼的年轻人说:“好了,你抓着他的腰,有什么问题就带着我们的小队长逃跑,他的安全就靠你了。啊,最好别抓他手臂,可能会影响他的射击。” 虽然听不懂大多数但能感觉到自己被沃依德当小孩哄的宋律张嘴想说什么,却还是在他拍拍自己脑袋的动作里放弃了挣扎。她回头看看早就没影的达蒂安离开的黑洞洞隧道,又看看另一边靠两个副声道哼着小曲激起奏旋来帮忙整理危险机器人线路的沃依德,最后只能破罐子破摔地把通红的脸颊压在奎斯的护甲上,暗自希望这个硬邦邦外星人不要发现她在趁机揩油。 奎斯有没有发现她在揩油暂且不论,但从他强行抑制却还是时不时吹出来的一声混着呼噜的哨音来看,就算发现了他八成也不会制止就是了——剩下的二成是他会更主动地给她揩油。 有些好笑地看着一下子都僵在原地不动的两人,也用自己的小花招安顿好两个容易大惊小怪的年轻人的沃依德做好了最后的线路连接准备,靠坐在这个已经下线的赫罗斯机体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毅然将连接线另一端插在了护甲与自己的系统相连的接入口上。 瞬间就耷下脑袋斜向一边陷入身体失能状态的沃依德吓坏了没见过这仗势的外星人,她紧张地摇着奎斯的腰示意着沃依德的方向。而从队员身体情况实时数据反馈里关注着队医情况的奎斯虽然也非常紧张,但还是向她的方向蹭了蹭胯骨,嗡嗡地震着下声骨安慰着她。 “别担心,沃依德是个老兵,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老实说,奎斯也不确定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会没事的。” 话音未落就见沃依德突然抽搐痉挛,他直接投影在自己眼膜上的脑电数据也开始剧烈波动。而当大惊失色的塔克里小队长和软绵绵外星人想冲过去帮忙时,倒在地上的沃依德却再次发出了平和的呼噜声,脑电数据恢复了常值,抽搐也像没发生过一样消失的干干净净——他现在看起来比扑过去反被地上凸起的石笋撞到膝盖抱着腿发出闷闷的哭声的宋律还舒坦。 不是专业医生却不得不在这时候担起重任的奎斯赶紧先给在地上蜷成一团的宋律做了个全身扫描——除了膝关节存在淤血肿胀外没有问题,然后跟着跪在地上轻言细语地哄着她翻个面,又仔细对淤血存在的部分扫描了一下,确认没有大问题的塔克里小队长彻底松了口气,却又在这个外星人努力隐藏却还是泄露出来的呜咽声里揪起了心。 他抬起手,拍拍她的肩膀,却收效甚微。但老实说他除了这招刚从她这学到的外星人式安慰法,也不知道其他啥时候在这展示的安慰手段了——一般来说,塔克里人的安慰都靠谐音和性活动。前者她显然听不太懂,他已经哼哼老半天了她也没点反应;后者……不提她的性羞耻文化,就算她同意,最重要的是在这个地区她没有甲壳的身体显然很容易二次受伤……他是说,他还有放哨警戒的任务!是的!这是最重要的! 不自在地震震下声骨,重新端起枪的奎斯想找回点士兵的态度,可蜷缩发抖的软绵绵星人却让他很难站起身。左看右看,奎斯放出了几个哨戒无人机,把枪放在了地上,小心地对抱着腿的宋律说:“宋律?” “?” “我可以抱着你吗?”对方的歪头让奎斯意识到她不知道“抱”这个词意味着什么,但又不敢在没有得到她允许的情况下贸然上手示范,只能虚空一阵乱比划,“就是,你到这里,我这样,手臂这样弯起来,但不会那么弯……” “??” 看着越说越慌手忙脚乱的硬邦邦外星人,宋律越看越觉得他可怜得紧,想了想,她觉得无论他刚才说的是什么他应该也不会伤到自己,所以干脆点头对他重复道:“‘抱’。” 奎斯的动作突然被按了暂停键,但他的下声骨的嗡鸣却是更加大声起来。见他没有动作,以为是自己发音不标准,宋律脸有点发红,用更小的声音犹豫地重复了一遍:“抱……是的……?” “啊,是的!是的!抱歉!”总算回神的奎斯眼见对方对塔克里语的信心逐渐被自我怀疑吞噬,身体也开始往更远处缩去,忙不迭地扑过去伸手连着她裹在身上的保温毯一起把她揽了回来,“抱,是的,你说得很好。这就是‘抱’,对不起,刚才我有点……走神了。” 他叽里呱啦说了点啥,趴在他胸甲上的宋律是一点都没听懂,她感觉自己全身血液都冲上了脑袋,把大脑里所有想法思考都冲得一干二净,就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的狂跳和他抵在自己的脖颈振动发出的嗡嗡声。 如果她能暂时让自己冲进大脑的血慢一点、少一点,不至于冲走所有的思考能力,她可能自己都会觉得好笑:明明昨晚都和这个外星人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个遍,现在却因为一个抱抱就脸红成这样。可她做不到,她甚至连抬头看这个高大的外星人的脸都不敢,怕自己涨红得要爆炸的脸吓到他。 “光者的仁慈啊,你好温暖,好像比我的温控系统还要热了。”奎斯抱着她的手也有点颤抖,“如此柔软……你真的好软,好像比贝里斯人还要软。你还冷吗?我可以稍微再抱紧一点吗?” 宋律没有回话,只是在他怀里快速地点着头,脑袋上有些凌乱翘起的毛毛剐蹭着奎斯的脖子软皮,让他全身都有点酥痒发麻。 奎斯收紧了双臂,咕咕地颤着下声骨对怀里软绵绵外星人试探摸索的回抱予以轻柔鼓励,然后得寸进尺地问:“我可以……蹭蹭你的脑袋吗?” 宋律这回还是只有点头没有回话,或许她压根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奎斯还是向她的方向倾压身子,并将一只爪子托起她的上身,把侧脸骨板贴在她通红的脸颊上,感受着她过高的温度迅速从面板之间的缝隙里渗入到自己的表皮层,也将他冷硬的面板暖得有些发软。 或许他可以抱着她做——如果她愿意的话,他可以全程抱着她,不让她软乎乎容易受伤的身体碰到一点地。不断用面板蹭着宋律的脸颊掠取着更多的热度,奎斯的副声开始发颤:“宋律,我……我可以亲……” “所以,谁在放哨?” 听不出感情的问话把两人都吓了一大跳。迅速单手捡起放在身边的枪对准总是来无声去无息的达蒂安,另一手护住直接在自己怀里缩成一团的软绵绵外星人,奎斯差点破功不顾形象大骂出口:“你——下次来的时候搞点动静出来,达蒂安!” “记下了。所以,谁在放哨?” “我设置了五个警戒哨机,目前没有收到任何警戒信号。”被回过神的外星人从手臂空隙里钻出去的奎斯有些委屈地看了一眼站在沃依德另一边和自己保持了社交距离的宋律,“我也在实时检测着沃依德的脑电讯号,如果有异常,我会……” 就在这时,他最信赖的医疗官沃依德非常不给他面子地剧烈抽搐起来,脑电讯号也到了警戒峰值。然而不给其他人出手援助的机会,骤然睁开眼睛的老兵一把拔掉了连接插头,挣扎着撑着身子抓住了离他最近、蹲身想要搀扶自己的宋律肩膀。 “Wo fu zhu ta le,bie dan……”话音未落就被将身体重量完全丢给自己的沃依德压倒在地,宋律紧急改口,“Wo mei fu zhu!Jiu ming!帮助!” “我……我们必须离开……!需要……逃跑……!他们要来了!”不顾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宋律吚吚呜呜的挣扎,沃依德用拇指指腹颤抖地抚上她眉心当初被赫罗斯收束的三点激光烧出一个不规则圆点的疤印,“那不是-不是用来攻击你们的……!那个激光……!是信号!” “什么信号?”和塔克里小队长一起把还没有完全恢复身体控制能力的船医从宋律身上架起以免他一个不小心真的把她压死,达蒂安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 “赫罗斯联络呼叫……后援军队的信号。”沃依德激烈喘息着,黑色的血液从他面甲上两个快速收缩闭合的膜孔上涌出,让他不得不侧身咳嗽了几下清理呼吸道,然后才回身看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能感觉跟自己有关而瑟瑟发抖的宋律,“他们想要她——就像他们当初想要整个威克提姆族一样。” “卡里斯3号悬臂比起仙女座安理会更接近赫罗斯核心体势力。”达蒂安对扶起宋律的塔克里小队长说,“赫罗斯会比我们的救援更早发现我们。” “它发出的信号优先级别是军等一级,这意味着他们会派出至少一个连队的赫罗斯,哪怕只为了搜查她的位置线索。”沃依德的谐音归于沉寂,他并不想别人听出自己此时的情绪,“他们将不惜代价地把她俘虏,然后,光者请庇护我们……他们一定会把她和她的种族改造成威克提姆族那样只为他们服务的机械奴隶。” 你愿意为了你的外星朋友牺牲多少 “还有什么要注意的……我想想,她在那里和其他地方也有一点毛毛,但是你不能说,也不能表现得对它有太多关注,就算它不小心被你的骨板夹住了也不行,否则她就会捂脸哭着缩成一团。”掰着手指细数着与软绵绵外星人亲密接触的注意事项,塔赞对娜塔阿兹“是不是你表现出讨厌毛毛了”的灵魂质问予以嘶嘶的反驳,“胡说!她这种程度的毛毛刚刚好!我喜欢!” “哦,是吗?这回你不跟你姐姐抱怨之后要从骨板里抠卡进去的毛毛了?”菲尔缇窃笑着揶揄。 “她是妹妹!而且这次只是不小心夹到又没留在里面!!我检查过了!!”奎斯气得上声骨直吹哨,“还有娜塔你怎么什么都跟她说!!——我只跟你说过这事别想甩锅!!” 【“奎斯呼叫梭巡者号,做好急救舱准备并开启所有监测防御系统!小队即将在十五奈分内返回,有一个负伤者!”】 紧急通讯打断了三人组在营地摸鱼的美好时光,让他们从各自靠坐的物资箱上蹦起,一边手忙脚乱地做着准备,一边猜测倒下的是谁、又是惹到了哪种凶狠的本土生物。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被达蒂安背回来一路送进抢救舱的会是他们唯一的军医,而需要开启所有监测防御系统去抵御的是最少一个连的赫罗斯。 “队长,请求发言。”听完奎斯对目前基本情况的简短报告,塔赞的谐音充满了不安,“我们可以逃跑吗?” “首先,梭巡者号目前严重受损,不具备起飞能力。其次,这个星球很快就要到寒星季,哪怕我们抛下梭巡者号,在极端低温下光靠取暖柱和护甲内置的能量也撑不到三个星循环。” “事实上,”达蒂安补充,“如果进入寒星季,梭巡者号剩下的能源也很难让我们撑过三十个星循环。如果在这之前,我们没找到庇护所或者得到救援……” 听不下去的娜塔阿兹忍不住插口道:“那如果我们躲去之前找到你的那个大坑的隧道里呢?那里只要有了适当的保温措施应该可以坚持的比较久。” “那里是赫罗斯下线并发送信号的位置,他们会第一时间派小分队搜寻隧道。”达蒂安代替队长给出了回答,“再加上那里面盘踞着休眠状态中的达鲁斯巨型蟒蚣——不是幼崽,是成年体,应该是之前我处理的幼崽母体。这也是为什么本应该进入深度休眠的莫森蜘蝠会袭击塔克提斯和宋律:它们的巢穴被外来物种霸占,无法进入休眠状态。如果我们选那里作为庇护所,需要处理的可能不只是一群莫森蜘蝠,还有一条被吵醒的达鲁斯巨型蟒蚣了。” “那个达鲁斯巨型蟒蚣有多大?”菲尔缇说,“我们可以除掉它吗?就像你杀掉它的幼崽那样?” “因为担心放出无人机进行具体测量会干扰到它的休眠,所以具体身长未知,但其体量应该超出梭巡者号的大小。贸然进攻,它或许会比赫罗斯更早消灭我们。” “我知道,我们这次任务原本只是非着陆式的巡逻,并不包含与赫罗斯的直接交战。”看着士气低迷谐音萎靡的队员,塔克里小队长叹了口气,但下一秒,他的声音和两道副声一起强硬起来,“但是我希望你们不要忘了,我们是塔克里军人!我们种族在过去曾将赫罗斯驱逐到仙女座边境,从这群机械暴君手下保护了仙女座所有种族,现在我们可以再一次做到!无论结局如何,我们的奏旋都将加入塔克里的史诗!不要忘记自己的骄傲,不要忘记自己的誓言,我们是塔克里族照耀在仙女座边境启明星,我们将为仙女座的和平抗争到最后一刻!” “我们都会死,如果我们真的和那群赫罗斯交战。” 奎斯沉默地看着背手立正站在自己面前的达蒂安,暗自庆幸她选择在船长室单独和他说这句话,而不是当着其他队员的面:“二等哨兵达蒂安,我必须警告你,这样会扰乱军心的话必须……” “这是个很简单的事实。梭巡者号不具备高火力,它只是个基础巡逻舰。而我们这支队伍五个士兵,只有2个真正面对过威克提姆族和赫罗斯。” “我见过!——一次。”用尴尬的笛音掩饰自己的失态,奎斯背在身后的手爪抓紧自己另一侧的手腕,“尽管胜算渺茫,但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事实上,并不是。”达蒂安的两个声骨都保持着绝对的安静,“还有第二个选项:把那个外星人交出去。” 奎斯的声骨在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了激烈的嘶鸣,但主声道还是强行保持着勉强的平静:“你是说我们要不战而降吗,二等哨兵达蒂安?” “报告指挥官塔克提斯,我是说我们放弃这个新物种外星人宋律,将她安置在发出信号的赫罗斯附近。”达蒂安直视着发出危险低吼的年轻塔克里人,“根据医疗官所说,它们发出的军等一级指令是不惜代价带回这个被打上记号的新物种外星人,而不是搜索并歼灭附近的敌对组织。所以如果它们一开始就找到了目标,它们便不会进行搜查,也不会发现我们,更不会与我们发起冲突。” “那宋律呢?”奎斯问。 达蒂安没有说话,但沉默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那么,这就不是一个选择:我们不能把她就这么交给那群被光者唾弃的废铁,绝对不行。它从来不是一个选择,曾经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而我以船长和塔克里指挥官的身份禁止你对其他船员散布这种会动摇军心的言论,否则我会按照战时最严格的方式处置这种……有辱塔克里军人荣耀和法则的行为。”微微昂起下颌,奎斯的三个声部的发音都趋于平稳,但任何一个塔克里人都能听出他的两个副声中代表极端威胁的重复旋律,“现在,如果除了这些你没有别的事情想说的话,你可以走了。” “事实上,”突然间,这位总是保持谐音沉默的哨兵忽然发出了一阵奎斯听过的最轻柔最愉快的双声轻笑,“我确实有别的事情想说,有关如何对付那些赫罗斯的事。你愿意听听吗?” 被她突如其来的转变态度弄得有点迷糊,奎斯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尴尬地收敛起代表敌意的谐音:“只要不是叫我们用宋律做诱饵冒险之类的,那么回答总会是‘是的’,当然。” “别担心,我不会的。”代表安抚的轻笑再次从她的上下声骨里一起传出,达蒂安说,“只要你坚持你的立场,我就会一直帮你,塔克提斯。” “噢,呃,谢谢……?”有些不知所措地哼哼了一下,塔克里小队长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在队里广为传播的流言,“如果这会让你不舒服,你可以不回答,但……我听说你原来在战时和一个威克提姆的敌军……?” “是的。”达蒂安的回答意外地爽快,“我爱她,直到现在。但我不会因此对那些成为赫罗斯机械奴隶的威克提姆有什么顾虑,如果这是你真正想问的。” 其实真的只是好奇心上头八卦一下的塔克里年轻人此时在对方坦率又严肃的自白里也不好承认自己的真实想法了,只能故作深沉地点点头:“那就好。那么,有关你之前说的对付赫罗斯的策略?” …… 第七次假装不经意地经过医疗室门口,还是没见到里面趴在急救舱边的宋律有出来的意思,塔赞和第八次假装经过的菲尔缇一起叹了口气,不得不顶着娜塔阿兹在内线里的催促轰炸走向了医疗区后方的急救舱区。 “嗨,宋律,所以,”不自在地清清嗓子,塔赞拖着椅子坐在了忧心忡忡地看着胶囊里闭着眼睛的沃依德的软绵绵外星人身边,“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等转头看向他的软绵绵外星人用自己不熟练的塔克里语说什么,嵌合在墙上的梭巡-89677便用合成的机械音开口:“汇报:正如之前发布在船员通知里‘泽拉修斯医疗官身体情况报告 第二版’里所说,目前他的身体没有不可逆转的神经损伤,只是需要在舱内静养。截至塔赞轮机员发问时,泽拉修斯医疗官身体情况至今未需更新。” 认真点着头,宋律虽然基本没听懂梭巡在说什么,但他说那么多肯定有他的道理,所以她伸手指了指墙上的修克斯:“梭巡,对。” “是的,我知道。”代替用副声抱怨着这个随船修克斯乱插嘴的塔赞,也拖着一张圆凳坐到宋律左边的菲尔缇说,“但是我真的很担心……” 转头看向发出低沉虚弱的笛音的菲尔缇,宋律忍不住伸手试着碰了碰她抓着膝盖的爪背,没有感觉回看向她的菲尔缇发出任何拒绝信号,她才大胆地将整个手掌都盖了上去:“Mei shi de,沃依德,好,将会,ta hui mei shi de.” 没想到装可怜会那么有效果的菲尔缇差点没在对方软绵绵、热乎乎的触感里乐得蹦起来,然而选择在这时斜靠在宋律肩上把她压得一趔趄的塔赞鼓着下声骨发出了一连串肉麻娇弱的喉音,让菲尔缇整个人都僵了:“我也好担心沃依德哦……” 慌张收回放在菲尔缇手背上的手,两手扶住虚弱得都要倒下的塔赞,宋律急得双语乱飙:“Mei shi mei shi,bu yao pa bu yao pa o.好,将会,安全,将会。担心,否定,不。” 墙上看着这一幕的梭巡-89677不解地闪烁起蓝光:“提醒:泽拉修斯医疗官身体情况并不悲观。他只是在暂作休……” 也有样学样地从另一边压上宋律的菲尔缇大着胆子把爪子放在了她软乎乎的肚子上,努力咕噜着下声骨发出自己不熟练的撒娇喉音:“我也好担心好担心,如果沃依德醒不过来怎么办?” 赶紧回身撑住仿佛在抽噎的硬邦邦外星人,再次重复已经说过无数遍的安慰的宋律感觉自己都要被两边的重量压垮了了。可得寸进尺的塔赞直接弓起身子把脑袋埋进了被迫抬起头给他让位的宋律脖颈,呼呼吹着可怜哨音的上声骨直接贴在了她下巴上,用近距离的谐音压过因为他的动作在地上移动的椅子发出的刺耳声:“我不仅担心我还害怕,如果沃依德就这么醒不过来,你要我怎么活下去——” “真的吗?我没想到我对你们来说那么重要。很多人说观看自己葬礼会是一种趣事,我很荣幸不用真的到了那一步就能提前看到它。”带着调侃笑意的声音从急救舱里传出,沃依德好笑地看着被吓了一跳的两个塔克里年轻人:菲尔缇倒是反射地坐正了身子,而塔赞则是下意识地缩进了也配合地护住他的宋律怀里。 “泽、泽拉修斯医疗官,我以为你还在昏迷状态中。”菲尔缇一边抵着内线里怒骂他们动手太慢没能及时把外星人带出来的娜塔阿兹带来的压力,一边尴尬地开口,“你是什么时候就醒了的……?” “在发布‘泽拉修斯医疗官身体情况报告 第二版’的时候。”梭巡-89677蓝色的光条随着发言微微闪动,“该报告里已经具体说明了泽拉修斯医疗官的苏醒时间。” “很明显,我们的两位朋友都因为太担心我的情况,所以没有细看我的身体情况汇报。”让舱囊的背板升起帮助自己坐起来,沃依德对还趴在宋律怀里的塔赞轻轻哼出一声提醒的哨音,这才使赖在对他们极度纵容的外星人怀里的年轻士兵不情不愿地直起了身,“无论如何,我很感激你们的关心。但现在已经不早了,从明天起大概就会有许多额外的工作任务,你们应该在能休息的时候尽量休息——如果你们的睡眠时间已经到了矮星期的塔克里人一样的水平,那可能就需要我给你们开一点药了。” “不,不需要药物。我们……”和塔赞对视了一眼,菲尔缇抓着宋律的左手慢慢起身,“我们这就走。” “是的,是的,我们不会打扰你休息了。”也拉着宋律另一边胳膊起身的塔赞打着哈哈后退,“愿光者的光辉守护你,沃依德。” 沃依德将手肘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架着左看右看不知所措的宋律慢慢撤退的两个塔克里人——他们好像以为这样他就不会察觉到她的离去一样。然后在这两个新星期的塔克里人即将迈出急救舱区的前一刻,拥有这个区域全部控制权的随船医疗官用一个挥手关上了隔离门:“抱歉,我想起来我有个问题没有问:娜塔阿兹现在在哪?” 菲尔缇和塔赞的下声骨突然一紧:娜塔阿兹觉得这个医疗官对她有意见喜欢针对她,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叫他们两个把宋律带出去而不是自己过来,因为她怕被沃依德横插一手。他们一直以为这是她的自我意识过剩导致的偏见,而现在看来,或许她对沃依德的感觉确实没错。 “她——她在放哨。”塔赞说。 “一整晚。”菲尔缇赶忙跟着补充。 “真的吗?真奇怪,我在今晚哨班表上没看到有她。如果你们换班了,按照军法,也要及时更改排班表才行。”看了瞬间支吾起来的塔赞和菲尔缇,沃依德没有多为难他们,用另一个挥手打开了急救舱区的密封门并降下了急救舱两边的隔栏,把它变成普通休疗床模式,“你们可以走了,但是今晚我或许需要宋律留下来,以便……照顾我。” 以一个逼真的试图下床却体力不支、差点没直接翻下去的踉跄骗到发出惊叫的软绵绵外星人,沃依德顺服地跟着她的指引重新躺回床上,然后对站在门口无语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年轻人说:“我真的只是需要她的照顾而已,我不觉得在神经连接过载受创后这么短时间内还能够做别的事。但是,如果你们有和她的别的安排,你们可以在这里做,我会给予相应的指导和帮助——当然,在她也同意的前提下。” 塔赞和菲尔缇面面相觑,不发一语,可他们和娜塔阿兹的三人内线却吵得激烈。沃依德也不着急,只是拉着有些犹豫的宋律在执行了侧边延长指令的医疗床多出来的铺位上躺下,咕噜着下声骨安抚着又开始脸红的外星人,沿着她头顶毛发的生长方向顺着她黑色的毛发,等待着两个塔克里人的答复。 “——好吧。”菲尔缇在一声长长的哨音后瞪了一眼揉着后颈缩到一边的塔赞,走向见她走近立即满脸通红地避开沃依德的手坐起来的宋律,很显然,对这个软绵绵星人来说在别人面前进行任何稍微亲密的接触都是一种值得羞耻的行为——光者的仁慈啊,那这样她们还怎么干正事?她绝对会拒绝她们的。 摇摇头甩掉消极的念头,拿出塔克里女性勇往直前的勇气和乐观精神,菲尔缇在宋律面前站定,用军事汇报般认真严肃的态度说:“所以,宋律,我和塔赞希望能在泽拉修斯医疗官的帮助下,和你……”她用左手比出一个圈,想了想,又用右手比出了一个圈,然后把两个圈圈贴在了一起,“做这个。” “??”宋律看着比出两个“OK”怼在一起的菲尔缇,不解地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歪头做出了不明白的姿势。 “就是这个,这样子,”着急的菲尔缇把两个圈圈上下转动磨来磨去,“懂了吗?” “???”可这只是加重了宋律的困惑。 “你瞧,宋律,”从背后环过她的肩膀,沃伊德也在她眼前比出了一个圈,“这是你和我或者奎斯塔赞他们做这件事的样子。” 用右手食指穿过了这个洞,医疗官对一下子捂住脸颊不好意思起来的软绵绵星人颤着下声骨发出了咕咕的轻笑:“所以,这个圈代表你。然后这个圈,”右手食指和拇指勾成另一个圈,“代表菲尔缇。如果她想要跟你做类似的事,就会是这样子。” “~~~~~~!”看着贴在一起的两个圈,终于明白过来的宋律闭紧的嘴里泄露出一丝扭曲的尖叫,“Dan-dan shi,zhe yao zen me……?我,曾经,没有,这个,没有,看,曾经。”用两个“ok”贴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用外星人的语言表达清楚的宋律又羞又急,“Jiu shi,wo bu zhi dao yao zen me zuo……没有,曾经,和,nv sheng,这个,这个。担心,害怕。” “嘘嘘嘘,没事的,没事的。”好声哄着快要急晕过去的软绵绵星人,等她稍微平静一点后,沃依德才慢慢开口,“我猜你的意思是,你原来从来没有和外星女性——或者说,你甚至没有看过女性如何和女性做这种事,是吗?毕竟我从你的那些建模作品视频里好像也没有类似的剧情。” “她们的种族不这么干吗?”菲尔缇的失望都要溢出三个声道了。 “我觉得只是她个人喜好的问题,但是,记住,我们必须尊重每个种族、每个个体的偏好。”沃依德低头认真地观察着手足无措的软绵绵星人表情,用放慢的语速问,“宋律,没关系的,如果你愿意和菲尔缇尝试,我们会协助你,你不用担心没有经验的问题。但如果你不想尝试也没有关系,对没有尝试过的事物感到害怕是非常正常的,我们不会因此评判你。” 用手肘捅了捅呆呆地站在原地傻等软绵绵外星人答复的达蒂安,塔赞在内线里给她私发信息:【“快,装可怜!用你最可怜的谐音去求她!”】 【“我已经在做了!!你听不出来吗?!”】 【“还不够可怜!她又不是塔克里人,你要更加可怜一点,看我的!”】 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塔赞颤着下声骨发出一连串让她浑身发麻的谐音,菲尔缇张了张嘴,还是选择在内线里发出一连串吼叫信发泄自己被带起来的尴尬:【“我怎么可能发出这种——这种——这种谐音!你们这些塔克里男人真是——有没有自尊啊!!”】 【“那你们这些自尊高勇猛强壮的塔克里女人有没有睡到宋律啊?”】 这是一阵更加尴尬的沉默,至少对菲尔缇来说。然后,在宋律给出最终答复前,菲尔缇艰难地发出了和塔赞相似的、可可怜怜的喉音。 很难分辨年轻人的求生欲和作死欲哪个更强 宋律呆滞地看着面前低着脑袋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的菲尔缇:用橘红色作为面纹主色调的塔克里人背着双手、身板笔直,可下巴都要勾进胸口了,这可怜的模样让她刚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得不到回复的菲尔缇小心抬头看了一眼沉默的宋律,又迅速把头重新低下。站在她身边的塔赞看不下去,悄悄用鞋尖碰碰她的,催着她又磨蹭着哼哼出一阵卡壳的喉音。 咕咕笑着把震颤的下颌搭在僵住的宋律颈窝里,沃依德的手爪搭上了她的小腹,宽大的掌心和长粗的指爪几乎覆盖住了她整个肚子,并开始试探性地向上方柔软的哺乳袋区探去——来自她身上逐渐浓郁的特殊气味在告诉他,她的回答已经基本确定了。 然而突然紧张地抓住他即将碰到胸口的爪尖的宋律却抛出了另一个问题:“我,是的,菲尔缇,同意,但是,这里?梭巡,这里,在,地点……?他,看……?” 墙上的机器人歪了歪脑袋,用藏在蓝色光条后的光学镜头望着闻言发出大笑的沃依德和塔赞,还有急不可耐地扑到床边的菲尔缇。她急吼吼地把面板贴在宋律没被沃依德占据的半边脸颊上,在对方瞬间升高的皮肤温度里享受地咕噜着:“不用管它,它只是个机器,一颗植物。你把它当花花草草看就行了。” “但-但是……” “虽然我想说你让它加入也可以,”看了眼发出郁闷声音的塔赞,沃依德无奈地摇摇头,把宋律转向自己并带着她向后躺去,让随船修克斯从她的视野里消失,“但请纵容一下塔赞。他不是很喜欢修克斯插手这种事。” “我没有不喜欢,只是我作为技术兵遇到过不少修克斯故障的情况——我不想在这种事上相信它们。”哼哼着让治疗床向横向拓展到极限,塔赞和跟着爬上去的菲尔缇交换了个眼神,悄悄点了点头。 之后发生的事,老实说,沃依德觉得自己确实有一部分责任,他不应该同意这俩小崽子给自己戴上眼罩的。但这个软绵绵星人就在自己面前、自己身上被他们探索享用的画面对他视觉系统来说刺激有点太大了,再看下去他估计也会出现难以逆转的反应——如果换在其他任何一个沃依德的神经系统没有因为侵入赫罗斯而负载过大受损的时候,他都会很欢迎这个反应,可今天晚上不行。如果他还想明天各项身体情况能恢复到正常水平的话。 所以,他任由菲尔缇骑在自己身上磨蹭舔舐着软绵绵外星人,放任她将发出宛如哭泣的哀鸣的外星人推向自己,然后在后者轻轻啄吻着他寻求安慰时,纵容揉捏自己后颈的塔赞给他戴上了眼罩。而当他听到不正常的咳嗽声扯掉眼罩翻身而起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他必须撑着这具身心俱疲的身体给悄悄摸进来的娜塔阿兹做过敏抢救了。 “来,慢慢把这个喝下去。”无可奈何地将特别调配好的药水递给躺在急救舱里的娜塔阿兹,沃依德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如此隐蔽地尝试和宋律进行性活动吗?” 【“我怕光明正大地进来你会阻止我。”】主声道因为严重过敏反应没法出声的娜塔阿兹只能通过脖子上和植入系统相连接的辅助发声器来说话,【“毕竟之前塔赞他们想带走那个外星人的时候你专门问了我的去向,还特意把她留下来做……”】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对她的部分混合分泌物会有极度过敏反应。” 【“那你可以直接告诉我啊!”】 “你之前不在这里,而且我觉得这属于个人隐私,不应该在没有你的允许下擅自向其他队友透露。” 【“——唉,你说的对。如果你早告诉他们我居然会对她过敏,他们肯定要笑死我。”】沮丧地把空了的杯子递还给医疗官,娜塔阿兹没被完全堵住的上声骨吹出一声歪歪扭扭的哀叹,【“我只是……不想快死了也没跟她睡过一次,你懂吧?”】 沃依德接杯子的动作一顿:“事实上,我不懂。谁告诉你你马上要死了?” 【“拜托,一个连的赫罗斯、寒星季,再加上那条盘踞在坑里的大虫子?随便哪个先来都会轻易把我们碾碎。我又不傻。塔赞和菲尔缇也不傻。”】突击兵揉着自己面甲,然后挫败地把整张脸都埋进了搭在膝盖上的右手里,【“我不怕死,我愿意为塔克里的荣耀献出我的生命,能为此牺牲是我的荣幸。但至少让我和我拼死保护的外星人睡上一觉——我是说,她看起来也挺乐意的,她如果没兴趣,我也不会这么做,当然的。”】 “你应该怕。”放下杯子侧坐上床沿的随船医疗官伸手轻轻抬起了娜塔阿兹的脸,“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每一个生物都会为了自己的生存拼尽全力,为什么要假装不害怕死亡?为什么要为生存欲感到耻辱?” 【“我……”】看着那双暗金色的眼睛,娜塔阿兹的辅助发声器突然沉默,因为它无法从娜塔阿兹混乱的脑波中分析出她到底想说什么,【“但是……我们是士兵。”】 “不怕死的士兵和那些愚蠢的机器人有什么区别?我以为你会做得比它们更好,娜塔阿兹。”难得严厉起来的泽拉修斯医疗官哼出了一声不满的哨音,然后在对方委屈示弱的笛音里叹了口气,放开了她的下巴并安抚地咕噜了两声,随即不好意思地僵住了身子,“啊,抱歉。看来在和宋律相处时的习惯影响到了我。我不小心把你和她弄混了,我很抱歉。” 叽叽咕咕地用过敏堵塞的声道轻笑着,娜塔阿兹摆摆手:【“看你都矮星期了,我作为新星期的塔克里人也不好跟你多计较,原谅你了。”】 “多么宽宏大量的新星期塔克里人,这个年代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也夸张地欠身接梗的沃依德温和地注视着嘶嘶大笑的娜塔阿兹,重新起身拿起了放在一边杯子:“无论如何,我不能保证你第一个愿望——和宋律睡一觉——可以成真。她本来就对女性兴趣较少,从她的影片收藏看得出来,再加上刚才被你的过敏那么一吓……” 【“我只要回去吃抗组胺药就没事了!我可以的!”】 “重点是她不可以。你知道宋律一直都很怕我们受伤,哪怕只是装出来的或者小擦伤都会让她在你身边徘徊半天。而她刚刚差点让你死掉,想想这对她打击多大吧。”看着沮丧难过的娜塔阿兹,沃依德笑了笑,“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证,你不会死在这里,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相信我,好吗,娜塔?” 错愕地看向这位被他们暗地里用“逃兵”代称的医疗官,娜塔阿兹被他对自己的亲密称呼弄得愣了两奈秒。她想问他是不是打算这次也带她一起逃跑,如果是的话她可不想做逃兵,可跟她植入脑干的系统直接连接的辅助发声器却“脱口而出”道:【“你想不想来一发?”】 在短暂的沉默后,沃依德哑然失笑:“你刚在一次性活动里差点因为过敏死亡,而我正因为神经受损需要静养——事实上,如果没有你弄出来的乱子,我应该早就进入深眠状态了。而你想的却是现在来一发?” 【“……大概是的?”】 忍不住笑出声来的矮星期塔克里人摇着头说:“光者的仁慈啊,这就是新星期塔克里人的活力吗?很遗憾,我大概跟不上你的节奏,或许下次吧。今晚不论是你还是我都需要休息。” 【“哦……好吧……”】 沃依德正准备给遗憾但还是乖乖躺下的娜塔阿兹关上急救舱,就见她又探出了半个脑袋:【“嘿,医生,最后一个问题?”】 再一次长叹了口气,好脾气的随船医疗官耐着性子应道:“好的,你想问什么?” 【“就是,我舔宋律的时候感觉是火辣的,而塔赞说只有一点点辣……”】 “是的,会感觉她辣是过敏反应的一种表现,你和塔赞都有不同程度对她身体分泌的部分液体的过敏反应。只是他的状况比较轻,晚安,娜塔。” 【“不不不,我要问的不是这个。”】单手挡住想要闭合的舱门,娜塔阿兹对急着关门的沃依德说,【“我想问的是,如果不过敏,她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用一声饱含着疲惫无奈以及一丝好笑的谐音让这个年轻的塔克里人讪讪地收回手,沃依德俯低身子,在下意识后退躺下的娜塔阿兹隐式耳道边低声说:“她甜得像是刚出炉的摩辛海蛇酝酿了5个恒星循环的浓蜜,但是带着些许凝光兰泡水后的涩味,她的体温在你的舌头钻进去之后会变得更高,细滑的感觉和高温会让她更加美味,恰到好处的涩味则冲淡了甜滑带来的一点腻味,然后——你就会睡着了。” “什……” 快速抽身关上胶囊仓并按下按钮,确认娜塔阿兹在助眠气体的辅助下迅速进入深眠状态后,沃依德长舒了口气,然后转身向被嵌入墙体的修克斯:“现在,轮到你了。告诉我,梭巡-89677,身为随船修克斯,保护船员应该是你的基本编程,那么,为什么你没有在娜塔阿兹加入后对我们进行提醒?可别告诉我,你对我们拒绝让你加入的提议有那么生气。” “否定:该型号修克斯不具备模仿情绪-‘生气’-功能。”梭巡-89677的蓝光闪烁,“塔赞轮机员在娜塔阿兹突击兵进来时对我进行了远程权限超载,命令我进入禁音模式。” 如果沃伊德足够清醒,他就能察觉到随船修克斯反馈中的漏洞:禁音模式并不代表他不能通过内线对他发布警告。但就如他之前承认的那样,和报废的赫罗斯进行链接对这位矮星期的塔克里人来说负担太重了,疲惫的大脑无法继续深思里面的细节。 所以最终沃伊德只是在一声哀叹后叮嘱修克斯做好自己程序的检修并将报告及时反馈给他后便躺回了自己的急救舱。待到设定的休眠时间结束,他的大脑彻底恢复清明,即将到来的几个威胁也让他懒得追究梭巡-89677这段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的失责,而是将重点放在了其他更需要他解决的大方向。 “早上好,奎斯。”来到忙着拆卸物资箱做路障的塔克里小队长身边,沃依德四下看了看,“宋律呢?” “在那边。”奎斯指了指不远处缩在一个路障后悄悄看着他们的软绵绵星人,后者在对上他们的视线后匆匆点头哈腰打了个招呼,便彻底躲进了路障后面。无奈地暂停手上的事直起腰,奎斯的谐音里不无抱怨,“昨天晚上的事我和其他人都谈过了,也知道你没有做错什么,但你身为我们的随船医疗官,请务必注意一下……我们的队员的身体过敏反应。它不仅会伤害我们的队员——哪怕是她自找的——也会让其他种族的外交人员留下不好的印象。” “你说的很对,我对此也深感愧疚。昨天宋律跟你回去之后情绪如何?” “非常不好。她几乎哭了整整2奈时,一直在道歉,而且根本不让我碰她 。”察觉到沃依德发出的一声上挑的笛音带来的暗示,奎斯忙做解释,“她当时在发抖,我只是想看看她是不是冷了!我没有在那种她明显不愿意的时候还想……!”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开玩笑而已。”愉悦地欣赏着奎斯用这副和他老朋友相似的模样慌张失措的样子,沃依德放下了逗自己队长的小爱好,“塔赞和达蒂安他们呢?” “菲尔缇在驾驶室布置监控无人机,塔赞和达蒂安被我派去下线的赫罗斯那,看看能不能从它身上找到些什么能维修飞船的东西。我们需要梭巡者号起飞,赶在寒星季前转移到卡里斯3号火卫星的热能可以波及的地区避寒。或者直接改装赫罗斯进行转移——达蒂安说它这种型号具有捕捉活体生物进行长途运输的功能,或许我们能成功。”奎斯叹了口气,“毕竟不想办法转移到温暖的地带,就算没有那群赫罗斯我们也活不下去。” 不置可否地沉吟一声,沃伊德看着神情坚毅的小队长,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还是转为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询问:“我可以和宋律单独谈谈吗?” “当然。但是她现在非常敏感,请注意不要吓到她。” “别担心,我不会的。” 向宋律所在的路障走去的年长医疗官刻意让自己的脚步声带上一些拖沓的杂音,以免自己的出现让对方毫无准备。这招确实给了宋律准备的时间,在沃依德哼着友好谐音的脑袋从物资箱做成的临时路障边缘探出来时,她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拘谨地对他点点头小声地打了声招呼。 “你也好呀,宋律。”沃依德打量了一下附近的环境,“你的小根据地看起来很舒服,介意我加入吗?” 从他试探接近的动作猜到他应该是想过来,宋律赶忙有些慌张地起身给他让位,却被对方抓住了手:“不!我,伤,你!对不起,娜塔阿兹,伤,不希望,你,娜塔阿兹!” “嘘嘘嘘,没事的,没事的。”没有放开想挣脱自己保持距离的软绵绵星人手腕,沃依德用另一只手的指腹点住了惊惶的外星人嘴唇,以免她声音再大点把奎斯招过来,“看?我不会对你过敏,只有娜塔阿兹会,别担心。而且那也不是你的错。” 见他确实没有任何不舒服的表现,宋律才渐渐停止了挣扎,站在医疗官低着脑袋,小小声声地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没关系,这从一开始就不是你的错,是娜塔阿兹她们的问题。”安抚地用喉音鼓励她抬头看向自己,沃依德说,“奎斯跟你说过赫罗斯的事了吗?赫罗斯,很多,要来这里?” 宋律难过的点了点头,她的语言能力总是如此让人惊喜——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也是:“担心,害怕,希望,安全。” “是的,我也希望我们能够安全。”年长的塔克里人轻轻将她揽到怀中,在她模仿他们谐音发出的细微哼哼里闭上眼睛,“我希望我们都能够活下来。” “沃依德……?”似乎注意到了情绪总是非常平稳温和的沃依德谐音里出现的不稳定,宋律从他怀里抬起头,担忧地看向环抱着自己的硬邦邦星人,“你,好,不好?我,帮助?要,奎斯?” “是的,我需要你的帮助,以及不,不需要奎斯。”半跪下来,努力和宋律的视线保持在同一水平线甚至更低一点的位置的沃依德用谦卑的姿态向这位身高体型相对于塔克里人来说要矮小很多的外星人恳求道,“请帮帮我们,宋律,你或许是我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暴风雨来临的那一夜 “请帮我把这个箱子搬到那边去,可以吗,宋律?” 宋律看看沃依德,又看看地上横放的带把手的金属箱,她有点不明白刚才这个高大的外星人如此郑重的下跪就为了请她帮忙搬这个东西,但既然刚才她点头答应了,现在也没有不干的道理。她弯腰抓住箱子两边的把手,试着提了提,箱子宛如嵌入地面一般纹丝不动。 深吸一口气,宋律稳住底盘,用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力气使劲向上一提—— 感觉还不如去提一辆小车,至少它还能给自己一点晃动反馈,而这个箱子真的就是跟地面溶于一体一般,完全不带动弹的。 几次尝试用不同的姿势搬动或者推动这个箱子均未果的宋律甚至趴下来用手指抠了抠箱子角的地皮,确认它没有真的和地面熔在一起或者被地上什么东西卡住了。 “搬不动是吗?”一直在一边看着她抓耳挠腮的沃依德跟着在检查箱子和地面连接的软绵绵星人身边跪下,和她一起装模作样地检查着箱子,“那就难办了呢,我也受伤了搬不动重物……” 看着捂着后腰唉声叹气的外星人,宋律难过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沃依德。我,帮忙,将会,但是,这个,不行。对不起,我,不行。” “噢,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一开始就没指望她能凭力气搬动这个箱子的船医抬起她的下巴,低头把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用安慰孩子的方式安慰着沮丧的软绵绵星人。直到她脸红的温度通过相抵的额头传到自己头上,沃依德才在轻笑中抬头放开了她,对满脸通红不敢看自己的宋律说,“但是或许,你可以尝试用奏旋来帮帮我?” “‘奏旋’,啊,ni shi shuo na ge chang ge ma?Na ge shan liang liang de ke yi bang mang?Ke ye,嗯,‘帮助’?” 附和地点着头——尽管他大部分都没听懂是什么意思,沃依德兀自按着自己的意思接着说道:“是的,奏旋可以帮助我们,比如像这样。” 年长的塔克里人用主声和两个副声骨联合奏唱那首《艾希星的暮色》,直到蓝色的以太粒子响应他的奏旋形成旋流并顺应他的指示环绕在这个箱子周遭。伴着他示范性的抬手,这个重如千钧的箱子也晃悠悠地被蓝色的光悬包裹着飘浮起来,顺着沃伊德刻意的指示向前进了一小段距离。 “这就是奏旋在其他一些方面的使用方法。”以两个副声骨的哼唱维持住对奏旋的控制,沃伊德对拍手发出“哇哇”的感叹、八成是在称赞自己的宋律谦逊地点点头,让蓝色的以太旋流把箱子放了下来,“它能做到很多事。搬运重物,探索道路,作为盔甲或强化自身,束缚或者推开敌人……任何事,只要你想得到。你甚至可以叫它给你伴奏,”打了个响指,让蓝色以太造出里克琴和贝克丝笛的音符在他们身边跃动,“很多人都会这样利用它来给自己把握住奏旋的节奏。” “又或者你可以让它带来一朵凝光兰的幻影。”手心里的蓝色以太凝聚成一朵散发着微微蓝光的7瓣花,将它递给好奇的宋律,沃伊德温和地注视着她小心翼翼地对这朵花伸出食指,然后在指尖穿过它时迅速缩手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叫:“别害怕,它不会伤害你,我也不会。它只是个幻影,但在很多时候有意想不到的用处。” 宋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奏旋,好。” 沃伊德被她牙牙学语一般的评价逗得轻笑了一声:“是的,奏旋,好。而你的奏旋或许比我的更好。” 宋律为难地皱起眉头:“奏旋,我,不行。曾经,没有,奏旋。” “是的,我大概看得出你以前没有用过奏旋,但请你至少尝试一下。”梭巡者号的大副咕咕的劝诱着,“我会教你的。” 突然爆发的金红色奏旋把正忙着制作路障的塔克里小队长推得一个踉跄,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剧烈的轰响。他愕然转头看向发出爆炸般的撞击声的声源——梭巡者号那被撞出一个大洞的驾驶舱,然后锁定这片迅速扩张的奏旋源头——宋律和沃伊德。而后者看着箱子撞破的飞船里发出的来自菲尔缇的尖叫咒骂,它和金属剐蹭碰撞声混杂在一起,吓坏了本就处于惊惶状态的宋律,让狂野的奏旋流更加失控。 “让它停下!”匆匆赶来的奎斯大声喊着,“停下!宋律!沃伊德!” 看向塔克里小队长的宋律用力点着头,然后又是一声金属的爆鸣,刚刚上飞把飞船驾驶舱撞了个对穿的物资箱在飞船上砸出了另一个洞,带着千钧的势能砸在奎斯面前。 自己差一点就将这个小队长砸成肉饼的事实显然超出了宋律的承受能力,她捂着耳朵用她的语言尖叫着什么“ting xia”,她的奏唱早就停止,但她带起的以太旋流却还是比沃伊德之前的示范还要强得多。而这彻底失去控制的以太余旋撞开了她身边的所有人,包括试图阻止她的沃伊德,在趴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奏唱者身边形成不断旋转的护罩。 被撞开的船医在估算后迅速放弃了冲破守护屏障的打算,转而扑向想要凭肉身穿过这旋流的船长将他压倒在地,并在他们身边用自己的奏旋构造出护盾以免被下次的奏旋失控带来的影响波及:“别犯傻!” “但是宋律——” “她很安全!她的奏旋不会伤害她,只会伤害其他人,现在危险的是我们!我们只要等着她剩余的奏旋消失就好!” “那么告诉我,”被沃伊德牢牢压制的奎斯下声骨摩擦着发出了恼怒的的喉音,“为什么她在流血?” 沃依德愕然地看向逐渐消散的半透明旋流中间的外星人,她已经半撑起身,单手捂着自己立体的鼻腔结构,但和她的奏旋一个色系的液体还是源源不断地从指缝间渗出滴进地面。趁机挣脱老塔克里人对自己的束缚,奎斯起身顶着渐弱的红色以太旋流带来的推斥,向缩得更远的外星人做出他们种族代表“投降”的姿势:“没事的,宋律,冷静下来。” “我,伤,将会,你!你,将会,伤!Teng!不!奎斯,伤,不!” “你没有伤我,你也没有伤到其他人——菲尔缇,你还好吗?”这才想起上面倒霉的驾驶员,奎斯在她连骂带吼情况汇报里默默关闭了对她的语音内线,“菲尔缇也没事。看?你没有伤到任何人。现在,让我过去看看你的情况,好吗?” 金红交杂的以太余流在奎斯的安抚下渐渐失去了阻力,也因为没有更多奏旋的呼应如晨雾般缓缓消散。毫不犹豫地分开剩下的以太粒子冲到捂脸啜泣的宋律身边,一手抱住她的肩膀安慰着她的情绪,一手张开用掌心的简易扫描仪扫描着她的脑袋,奎斯将扫描结果发送给晚一步赶到的沃依德:“汇报。” “三个小型压迫性出血点,和上次饭后她第一次使用奏旋时一样,并不严重,而且已经基本止住了。”沃依德迅速分析数据并得出了结论,然后伴着歉意的谐音说,“或许……这不是坏的反应,或许这就是她们种族使用奏旋时的一种自然生理现象,就像贝里斯人和奈希普人用奏旋时皮肤经常会变色一样……” “又或许,她不会使用奏旋或许是有理由的:因为她们种族一旦使用奏旋就会受伤!”怀里外星人小心而慌张的道歉让奎斯暂时收敛了过于咄咄逼人的态度,强压着恼怒的谐音,对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宋律轻声说,“我不是在责怪你,宋律,你……请你先去医务室找梭巡——那个修克斯,记得吗?——处理一下你的伤口,让它做一个彻底检查吧。” 宋律看看他又看看沃伊德,从他怀里退出来,却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了他和沃伊德之间,绞着手指小心翼翼地开口:“沃伊德,好,我,坏。但是,这个,不是故意。”想了想她又补充道,“M'raha,奎斯。对不起。” “我觉得她应该是把‘帮助’这个词和‘请求’或者‘求饶’的意思联到一起了。”咕噜咕噜地震着喉咙的副声骨,沃伊德拍拍挡在自己面前的软绵绵星人肩膀,蹲身用打印出的湿巾帮她清理好脸上半凝固的血渍,才安抚地对被他这么温柔以待又开始抽鼻子的宋律说道,“宋律也是好的,你是个好女孩。别担心,我们不是要吵架,我会没事的,你先去医务室吧。我们等会也会过去的,好不好?” 虽然还有点犹豫,可在沃伊德温和的坚持下,她还是点了点头。最后对起身背手站在他们面前的奎斯欠身哈腰打了个招呼,宋律便抢在自己眼泪又一次崩堤前小跑着消失在了出舱口里。 “你知道,”从出舱口收回视线,确认她已经沃伊德抢在奎斯开口前说,“根据《塔克里总军事法》第44条,如果事情到了最糟糕的情况——而且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相当大——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活着落入赫罗斯手里。” “——我知道。但这不是我们提前伤害她的理由。我们都不知道让她继续使用奏旋会对她造成什么程度的伤害,鉴于她现在都已经开始流血了。”气焰被这一下打消了一半的奎斯声音也低下来,暂时咽下了到了嘴边的呵斥,“而且,对未知种族进行奏旋训练需要很多手续记录和准备。我知道情况严峻让你心急,但你应该在擅自冒险让她这么做之前先听听我们的计划。我们的胜率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低。” “或许吧。或许你的计划可以让我们赢过一百个赫罗斯——在没有她奏旋的帮助下。但在你说你的计划或者开始对我的批判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颈环递给他的船长,梭巡者号的临时大副说,“这是为了44号指令,把它给她戴上,如果我们最终无法成功——别让她在那些机器人手里继续延长她的痛苦。” …… 梭巡-89677的系统在面对这个种族未知的外星人时总是有点难以找到对应的处理模式。 它是军用随船修克斯,出厂植入的行为模式所对应的对象均为军事人员,而不是平民。但它知道平民相对于军事人员在感情方面要更为敏感,如果不妥善处理,或许会造成不可预计的严重后果。 尤其是已经处于情绪激动状态的平民。 光学镜头聚焦在被自己放进急救舱里正噼里啪啦掉眼泪的外星人身上,第三次扫描确保她没有别的内外伤的随船修克斯确定了她异常行为的来源为情绪因素,然而它却没有适合平民的处理对策。 它或许应该静等其他有机生命体船员来处理代号-宋律的异常情绪,这是最安全也最合逻辑的。 熟悉的音乐和哼唱让宋律讶异地抬头,四下环顾,最终把视线放在了墙上的机器人身上。他蓝色的光条正随着节奏变换着明暗,显然播放音乐的人是这个名为梭巡的外星机器人。 “Ni ye xi huan zhe shou ge ma?”擦擦眼泪,宋律对播放了自己手机里储存的歌曲的梭巡问道,“你,这个,喜欢?” 梭巡歪歪自己的脑袋,然后点点头,对方的情绪确实得到了缓解,它的系统已经将该音乐备注为“安抚型外星奏旋”进行着重标记。 “这个,我,喜欢。”露出了一个笑容,原本抽哒哒软绵绵星人忍不住跟着女声逐高的吟唱哼起来,“‘Lle vesta sut’—” 立即呼应她的奏旋在她身边亮起的以太粒子吓得宋律立即捂住了嘴,缩成了一团,祈求它们能够快些散去。然而一只金属的手指轻轻点在她的手背,让又开始抽噎的软绵绵星人再次抬头看向这根手指的主人——延长了自己手臂根系的梭巡。 “‘Namaarie A’maelamin’,”用生硬的合成电子音唱着系统里没有的语言,梭巡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希望它是一些能够平稳对方情绪的词语,“‘Lle naa vanima’——”* 宋律顺着他的意思放下了手,但依旧把嘴唇封得紧紧的。而梭巡只是一次次地用金属指腹和关节缝隙里伸出来的细小根系触须挠着她红色的嘴唇部分,直到她终于忍不住笑出来,然后小心地指着仍徘徊在身边的金红色以太粒子说:“这个,伤,你,将会。” 梭巡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只是跟着播放的音乐用合成音僵硬地演奏着:“‘Tira ten’rashawe’.” ““‘Lle vesta sutan’——”终究还是在这僵硬的鼓励下跟着吟唱起来的宋律侧脸贴上了梭巡的掌心,无视鼻腔深处涌动的热流,放任金红色的以太旋流重新凝聚旋转着充斥满整个房间,“‘Sut an vanima’—‘vanima’——” 而这回,这些洪流般的半透明旋流没有对任何东西造成影响或者伤害,只是震动着造出空灵的伴奏,和他们以及音响里的音乐一起温和地奏唱着这首来自地球的曲子。 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们,奎斯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颈环,将它递还身边的大副:“不。她不需要这个,我也不会用这个的。以及,如果她也愿意,”又深深地看了眼抱着随船修克斯胳膊的宋律和她毫不介意自己鼻腔重新开始出血的态度,奎斯背过了身,“请你试着教她如何控制自己的奏旋,只是以防万一。” “我明白了。”接过这个颈环,沃伊德没有多做争取,“我也会随时注意她的身体情况,避免让她受到比必要的更多的伤害。” 点点头,塔克里小队长在离开前最后补充道:“如果她喜欢梭巡-89677,和它接触能让她开心,就让它和她接触吧,只要盯住它别寄生就行。毕竟,我们也没有别的什么可以给她的了。” “好的,船长。” …… 一阵几乎和夜幕溶于一体的波动引起了梭巡者号的哨兵的注意,从梭巡者号机顶上起身的达蒂安在内置系统里向投放的检测器检查并确定了它们捕捉到的更详细的信号后,对下方围聚在取暖柱边的众人发出了警告。 这段时间里早就演练过无数次的梭巡者号船员们迅速行动起来,熄灭了兼做光源的暖柱,迭上作于凳子的几个集装箱作为增加的路障,扛起跑得真的太慢的软绵绵外星人,一起守在了驾驶舱,看着布置在那片区域的无人机传回来的画面。 “那就是赫罗斯的飞船?”塔赞看着投影屏幕上出现的不规则茧型飞船说,“好像和教材里的不一样,而且比我想象中的要小哎。这么小的飞船能装下一百个赫罗斯吗?我是说,它甚至不比梭巡者号大多少啊。” “教材里展示的一般是战时用舰,而且也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了。”为塔赞的疑惑做着解答的沃依德侧头看了一眼缩在奎斯身后的宋律,她的手不自觉地捉着奎斯护甲边缘,眼神里有害怕,也有好奇,但很明显,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赫罗斯飞船,“更何况赫罗斯不像有机生命体,哪怕是由有机生命体改造而成的赫罗斯,比如利珀尔型赫罗斯,也可以直接变形为茧态,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需要任何供给和活动空间。更不用说气态生命体的威克提姆改造成赫罗斯了。所以我们飞船需要考虑的维持正常生理活动的区域它们都不需要设置,在空间需求上自然压缩到了极致。” “等等,那这样的话,没有基本的生命维持系统,我们就算夺取了它们的飞船也没用啊!”菲尔缇注意到了这话和他们计划里存在的矛盾,震惊回头道,“距离寒星季已经不到10个星循环了,如果我们没法夺下它们的飞船——” “冷静,驾驶员菲尔缇,”用坚定的双声谐音压下菲尔缇慌乱的笛音,奎斯说,“它们的目标是宋律和她的种族,为此,它们的飞船一定会备有最基础的生命维持系统。为了改造并生产出更多机械奴隶,活着的样本比死去的尸体更重要。” 感觉到腰间盔甲传来的瑟缩和颤抖,紧盯着监视画面的塔克里小队长没有低头,但垂下了一只本来背在腰后的手,悄悄对宋律收张了几下手爪。宋律迅速明白了他的暗示,一只软软没鳞片的小手伸进他的大爪子里,另一只手则抓住了他的臂弯,把暖呼呼的身体贴上了他的手臂。 奎斯收拢手心,安慰地捏捏她的手,从内线向抵达目标地点的达蒂安说:“达蒂安,它们在波及范围吗。” “是的。虽然飞船降落位置离巢穴较远,但依旧在范围内。”用鞋底的重力装置在枝干上固定好自己,达蒂安从夜视狙击镜里观察着走下飞船的第一支侦查小队,“有利珀尔型和步兵型的赫罗斯,比例在1:5之间。” “有威克提姆型号的赫罗斯吗?” “目前没看到威克提姆型或者拜亚基型的赫罗斯。” “很好。把它们的小队引得离巢穴更近一点。” “收到。” 奎斯看着监控画面和平面地图上二十个代表敌方小队红色亮点——它们正如他所计划的那样向大坑前进,调查下线的拜亚基型赫罗斯,作为搜索的第一步。而这群赫罗斯在那个坑洞下发现的将不止是它们的前哨残骸,还有…… 哪怕从这个距离也能清楚听到的爆炸轰响和瞬间消失了6个的亮点令奎斯发出一声小小的哼笑,而他下声骨得意的嗡鸣在视频里出现的达鲁斯巨型蟒蚣破土而出的画面里放大:“非常好。” 选择你的朋友,哪怕在船只将没之时 这个被爆炸从冬眠中唤醒的达鲁斯巨型蟒蚣体型异常庞大,比达蒂安当时预估的还要大上几圈,有着头部的横长便已经超过了梭巡者号的翼展,想必在这个没有天敌的星球上生存已久。此时吃痛的巨兽正嘶吼着横扫它能看到的任何活物,离它最近的赫罗斯侦查部队首当其冲,而在远处接连放出诱饵无人机的达蒂安则确保能将这头暴怒的野兽引向敌人的飞船。 没有被一举消灭了近五分之一的敌军的优势冲昏头脑,沃伊德向船长点点头,背着自己的狙击枪,从之前被宋律初次尝试正式使用奏旋时在驾驶室顶板上砸出的洞口利用钩爪翻了出去:“达蒂安,看到那群赫罗斯队长或者威克提姆型赫罗斯时,辅助我进行补充式狙击。” “明白。”中距离观察着巨型蟒蚣和赫罗斯的混战的哨兵语气中也没有一点轻松的意思。 与之相对的是驾驶室里年轻塔克里们欢庆的谐音。注意到抱着奎斯手臂的软绵绵星人依旧面色紧张,娜塔阿兹笑着拍拍她高耸的肩膀:“别怕别怕,那个大家伙和我们一边的,暂时是。赞美光者的恩赐,我觉得它一个人——一条虫就可以把那群赫罗斯都歼灭了。” “但我希望它不要太过分,我们还需要它们的飞船躲避寒星期的。”菲尔缇半真半假的抱怨很快遭到了报应。 那是一个和其他机器人不一样的东西。 走下赫罗斯飞船的四手金属巨人突然让梭巡者号的驾驶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它有着反折的腿关节,尖锐的三指利爪,尺寸更为巨大、武装也更加鲜明的一对副手连接在背后,堆砌着大量配件的机体非但不臃肿,反而显得异常简洁精密,就如一件美丽的艺术品。 就算对赫罗斯这个机械物种了解不多,宋律也能从这个全身笼罩在淡淡银光里的机器人身上感受到和猎犬一般的利珀尔或者其他型号的赫罗斯不一样的氛围。她仔细观察着它的脑袋,或者说头盔,那上面镶嵌着一块近似倒水滴形的暗色玻璃或者屏幕,她可以看到里面隐约有荧光闪烁,但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威克提姆型赫罗斯出现。”】达蒂安在内线里开口,【“已经做好狙击准备。”】 “稳住你的枪,我们需要最好的机会。”盯着屏幕上没有任何犹豫地向发狂的达鲁斯蟒蚣迈步走去的威克提姆型赫罗斯,奎斯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监控无人机不具备音频传输能力,但从银色的以太粒子自威克提姆型赫罗斯身周爆发式扩散的情况来看,它显然使用了奏旋。由威克提姆人改造的赫罗斯依旧保持着他们原来种族操控以太的能力,它唤起的以太旋流几乎是瞬间便笼罩了整个空间,牢牢束缚住了这个疯狂状态的巨型蟒蚣。 从它走下飞船到控制足以毁灭一支小队的猛兽,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到5分钟。过于惊人的奏旋能力让几个年轻的塔克里人意识到了为什么威克提姆族会被记录为目前仙女座最强的奏旋使用者。 威克提姆型赫罗斯歪头端详着这个被自己至于股掌之中的生物,似乎想要明白它疯狂的来源。而下达射击指令的奎斯并不打算给他弄清楚的机会。 达蒂安连发的三发子弹在奏旋和以太的指引下打在了威克提姆型赫罗斯展开的以太屏障上,仅仅是被银色的屏障在瞬间磨碎化作一片金色的粉末融入它的旋流之中。然而紧接着击在这片金色粉末上的三发来自沃依德的子弹则引爆了整个以太旋流。 作为气态生命体,威克提姆只能用组成自己的复合气体带动空气振动引发以太共鸣,并让它们分散加入到带起的以太旋流之中,引发更大的共鸣并如操纵自己的身体一般操控它,这让威克提姆人成为仙女座最强大的奏旋使用者。然而这同时也给它们带来了一个劣势:混入了复合气体的以太粒子一旦和钛氦粉混合就会变得极其易燃,尤其是在被磷火弹点燃的时候,它们甚至会引发剧烈的爆炸。这一个缺点就算它们被改造成了赫罗斯也不会改变,除非它们放弃使用奏旋。 通常来说,这种程度的爆炸足以解决大部分赫罗斯和这个将以太旋流展开到如此程度的威克提姆型赫罗斯,但是当磷火和钛氦引发蓝色的烈焰被另一道银色的旋流强行冲破引向天空,奎斯才意识到他们这次面对的是什么—— 一个威克提姆型号的赫罗斯将军。 身后巨大的副手一手控制旋流强行将巨型蟒蚣压入土中迫使它进入休眠形态,一手分割以太粒子做出隔离引火带,这个威克提姆将军慢慢转动它的头盔看向旁侧伸出的左边主手,然后摊开了它:那是一颗磷火弹,它抓住了这个穿过5发子弹打出的空隙直奔它核心而来的子弹。然后在下一瞬,威克提姆将军抬头精准地锁定了隐蔽式监控无人机的镜头。 被这个赫罗斯几乎穿透屏幕的注视震慑的奎斯被手臂传来的外星热量唤醒,立即向距离它们最近的哨兵下达命令:“达蒂安,立即撤退!我们暴露了!!” 【“我仍旧可以在这个位置进行二次狙击,”】达蒂安的声音比她的队长要平静很多,【“我也可以尝试将部分敌军引到其他方向。”】 “没用的,你比我们更清楚一个威克提姆将军能做到什么。”沃依德也加入了频道,“立即撤退,我会在这里为你进行掩护射击。” 【“……我会一种特殊的奏旋,我可以——”】 “够了,达蒂安,撤退!”做好出战准备的奎斯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突击枪状态,“我需要你活着回来!” 【“……收到,二等哨兵达蒂安现在立即撤退。”】 “二等突击兵娜塔阿兹,做好准备跟我来。塔赞,菲尔缇,做好飞船链接准备,我会在船外进行目标引导。”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轻轻扯住,奎斯低头看向抓住他的宋律,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足够熟悉她,熟悉到能从她多变的无甲面板上看出她担忧的情绪。 他半蹲下来,拇指擦过她额头皮肤因为害怕担心而皱起的部位:“没事的,宋律,我们会保护你。等达蒂安回来,你用奏旋为我们展开以太屏障,我们一起渡过难关,好吗?” “小心,奎斯。”慢慢松开抓着他臂甲的手,宋律对他小小声地说,“对不起。”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总是道歉?”笑着把额头和她相抵,安慰着这个软绵绵星人的塔克里队长合上眼,再次睁开时,他眼中已经没有任何温情,“娜塔阿兹,准备好了吗?” 也和自己的胞弟做好了告别的突击兵把自己的谐音从塔赞的合音中抽离:“当然,船长。” “很好,跟着我。” 金红色的以太屏障在疾驰的哨兵身后升起,隔离了紧追其后的赫罗斯大部队,而几个追得最紧以至于没有被屏障挡住的赫罗斯则在早已等候在此的奎斯和娜塔阿兹联手放倒。 “占领高地,达蒂安!”用枪托砸向试图用电锯般的利齿咬住自己喉咙的利珀尔赫罗斯,奎斯放出小型无人机纠缠着另外几个瞄准威胁更大的突击兵的利珀尔,并向其他船员们下达着指令,“沃伊德,回驾驶室辅助宋律维持屏障!塔赞、菲尔缇,炮塔链接做好了吗?” 【“船长,链接已经做好,可以随时发射。”】 “很好,我来进行射击辅助——就是现在!” 梭巡者号本应用于太空对船战的镭射炮被塔赞进行的实时调整约束在了不会让飞船在高重力环境里因为射击解体的能量强度,并在三个塔克里人共同协作下达到了对地战的射击精度,给前仆后继撕裂屏障的赫罗斯凶狠的攻势造成了极大阻力。可暂时夺取了优势的奎斯还没来得及喘息,就听到突击兵对他发出了一声惊叫:“奎斯,闪开!!” 被用奏旋强化身体机能的娜塔阿兹用力撞开的塔克里小队长在地上翻滚,等他好不容易稳住自己抬头看去,他看见的是一个冲击爆弹带来的坑洞驻在他原本的位置上,银色的以太粒子依旧在上面徘徊,而娜塔阿兹则倒在不远处,银灰色的作战盔甲被黑色的血液浸透覆盖。 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赫罗斯将军,则静静地站在屏障外,咏唱着属于威克提姆族的奏旋。它银色的以太旋流迅速侵染瓦解着金红色的以太屏障,并轻巧地将射向它的镭射炮偏转,看上去不比拨开一根挡路的柳枝更费力。 它那对准倒下的塔克里突击兵的主手上重新凝聚起以太冲击爆弹,然而这个赫罗斯将军甚至没有看着奎斯或者娜塔阿兹的方向,只是抬头用覆盖了大半个头盔的屏幕锁定着飞船驾驶室——它知道那里就是这片以太旋流的起始点,也是它的目标所在。 “不!娜塔阿兹……!”抢在第二个冲击弹释放前,拖着失去意识的娜塔阿兹躲到最近的掩体后,奎斯一边用护甲携带的急救喷雾抢救着他的突击兵,一边用内线向其他队友请求着支援,“我们的人倒下了!!我需要支援!!” 【“达蒂安收到,我现在……”】“轰!!” “达蒂安?!”无论怎么呼叫飞船顶上被另一发银色的冲击弹击中的哨兵都没有回应,只能从小队的生命监控看出她还活着的奎斯用他知道的最粗俗的脏话骂了一声。他试图从掩体边侦查敌情,但失去屏障后骤强的火力让他放出的无人机均被击落。 突击兵的同胞兄弟的声音从内线传出:【“我去支援你!!保护好娜塔!”】 “不行。”抱着宋律在飞船里急行的船医兼临时大副毫不犹豫地否定道,“你和菲尔缇需要维持镭射炮的火力压制。而且,没有了以太屏障和达蒂安在上面进行掩护射击,那群赫罗斯很快就会冲进船体夺取驾驶室。你和菲尔缇至少要有一个人负责处理这些入侵者,保证另一个人对炮塔的控制。” 一枪命中走廊尽头不知从哪钻进来的利珀尔型赫罗斯光学镜头,又是一枪穿过它破裂的光学镜头捣碎它的处理器,大步走进医疗站的沃伊德把努力捂着鼻血的外星人放进医疗舱示意梭巡-89677接手治疗,自己则迅速将必要的战场急救物资装备在身上:“我把宋律安置在医疗中心由梭巡-89677进行封锁保护,然后我会去支援娜塔和奎斯。” 又是几枪解决发现他们企图冲过来的步兵型赫罗斯,将只剩下一发子弹的配枪丢给不具备武装的随船修克斯,沃伊德说:“确保并44号指令能够完全执行。” “指令已确认。”将枪收进右手臂甲中的梭巡-89677左手臂分出的根系轻轻擦拭吸收着外星人脸上的血液,蓝色的光条闪烁着作为强调。 “沃伊德!”宋律带着哭腔的呼喊只是让军医离开的脚步微顿。 “继续唱下去。”在医疗区的大门关闭并被梭巡蔓延的根系层层覆盖前,沃伊德对她说,“无论如何,别停下。” 彻底封闭的医疗站隔绝了宋律对外界的一切信息,她只能从外面的轰炸声和显示着梭巡者号所有船员的生理特征的管理屏幕上猜测战局的走势——虽然她看不懂上面的具体数值,但是知道那些闪烁的红框不是好事。 门口传来的骚动让她惊惶地转头,断断续续地用已经有些沙哑的嗓子维持着仅存于这个房间里的以太屏障。 第一波和第二波对大门的冲击都被修克斯的根系和她的屏障挡下,然后是一片沉寂。缩到梭巡所在的墙边抱住它递给自己的手臂,看过许多电影的宋律深知这并不代表安全,反而预示着最恐怖的风暴的到来。 果不其然,庄严的外星吟唱和覆盖着银色以太旋流的利爪直接刺破了三重阻挠,在宋律的尖叫里它快速旋转着从指尖射出了数道激光,将阻挠它前进的植物根系连同嵌入墙柱修克斯一起切下。 “不,不!”扑到被切断与墙壁链接跌落在自己面前地板上的梭巡身上,用自己的身体盖在它只剩一半的机体,宋律惊恐地对站在门口的四手机械巨人喊着,“请!M'raha!M'raha……!” 宋律意料之外的是,赫罗斯停下了行进的脚步,尽管它显然可以轻易撕破这已经弱化的以太屏障,但它还是站定在了距离她不远的位置上,颇显惊讶似的倾斜了它的脑袋,然后它身周环绕着的银色光旋跳动着发出了音色特殊、但发音标准的塔克里语:“是的,我就是来帮你的。” “什么?”宋律愣了一下,“你……你,说话,可以?明白,我的,说话?” 银色的扫描网从金属巨人头盔面罩部分散出,从上到下将发出惊叫抱紧随船修克斯的宋律扫了一遍,下一刻,它的金属盔甲开始折迭变形,反折的膝关节扭曲前凸的部分收回,超过3米的身高开始压缩到接近2米,连三指的尖锐金属指爪也分裂变成五指的钝指。 当这个赫罗斯结束它的变形、慢慢转动自己的手臂和手掌向她展示自己的新形态时,宋律忽然意识到了它这一连串行动的目的所在——现在的赫罗斯依旧是一个四手金属巨人,可确实比原来更加贴近人类的体型特征,它是在将自己变成更类似于她的模样。 “是的,我可以理解你使用的塔克里语。害怕是不必要的,因为我是来帮助你的。”慢慢屈膝半蹲下这副新的机体,赫罗斯将军对把修克斯推到墙角护住的外星人伸出了左手,“我会从塔克里和仙女座安理会的奴役下解救你。” 它平静的语气和示好的姿态给了宋律勇气,她最后把梭巡往自己背后挤了挤,然后不顾这个机器人的制止,拖着被吓软的双腿向赫罗斯的方向爬了一点点,用自己贫弱的塔克里语连说带比划地解释道:“请!这个,误会!我和奎斯,不是故意!你的,大的,队友,死掉,误会!我和奎斯,跑,你的队友,跑!地面,坏!” 左手做出高空跌落的样子并发出噼里啪啦的拟声词,宋律对歪头的赫罗斯将军哭着说:“你的队友,掉,伤,死!不是奎斯和我,做!请,不,生气!对不起!帮助!帮助……!” “你是在说它吗?”用头盔正面的屏幕在半空投影出一个拜亚基型赫罗斯,威克提姆型赫罗斯将军看着用力点头的外星人说,“拜亚基021-赫罗斯-889号,它的报废在预定任务计划之外,但我没有因为它的报废生气,你无需害怕。” “不,生气?”只能捕捉其中几个关键词的宋律小心翼翼地确认。 “不生气。它完成了任务,甚至在这之外还有了更多的发现——它发现了你。”试着向这个外星人伸出手,又在对方害怕的呜咽和瑟缩中收回它,赫罗斯将军接着说,“它达成的价值比它报废造成的损失更多。我不会为此生气。” “Na,na……”宋律一听激动得母语都出来了,“Na ni neng bu neng,呃,你,可以,帮助?” “是的,我就是来帮助你的。”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句话,赫罗斯将军左侧主手手心向上,放在他们之间,“跟我走吧。我不会让这些塔克里人伤害并奴役你的。” “不不,误会!误会!”总算捕捉到“伤害”这个自己理解的词汇,猜出它大概意思的宋律连忙摆手,“奎斯,没有,伤,我!塔克里,没有,伤,我!奎斯,塔克里,好!” “不。”赫罗斯身边的银色光旋突然爆发,让整个飞船都随之震颤,“他们和‘好’毫无关联。他们只会奴役,只会毁灭,只会让自己的愚蠢拉整个仙女座陪葬!看看那个修克斯,那会是你和你的种族的结局!” “对不起!对不起……!请,不生气!不生气……!” “我,没有生气。”收敛了爆发的光旋,金属巨人向十指交叉瑟瑟发抖地哀求着自己外星人说,“现在,跟我走吧,如果你不想变成下一个修克斯的话。” “但-但是,我不明白,塔克里,好,修克斯,好……”宋律侧头看了一眼在地上震颤着机体不断亮着红光警示的梭巡,又看了看显示着各个队员身体情况的显示屏。她深吸了口气,试探着向这个金属巨人倾斜上身,“如果,我,呃,走,和你,你将会,奎斯,梭巡,奎斯的队友,安全?奎斯,活?” “你有着相当的同情心,甚至会想保护塔克里人,我敬佩这一点。”赫罗斯将军银色的光旋以柔和的频率闪烁,“但是,不。” “什么?为什么?” “或许是我的态度误导了你,但是你实际上并没有和我谈判的资本。无论你同不同意,我都可以轻易把你带走,并为仙女座的安全消灭这些宇宙瘟疫。”从地上站起身,赫罗斯活动了一下背后尺寸和火力都更为巨大的副手, “但就我个人而言,你自愿与我离开是更优选项。” 在新种族外星人惊惧的注视下,将军模仿着她之前“恳求”的动作,把副手的十指交错合在身前,主手则再次向她伸出:“现在,我请求你:和我离开。你不需要亲眼看到这些宇宙瘟疫被肃清的悲惨结局。” 【“警告:阻止代号-宋律被赫罗斯带走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0. 请示:是否执行44号指令?”】 收到梭巡发来的紧急通告的年轻塔克里队长下意识地看向身边支撑着护盾的老塔克里人寻求帮助,然而蹲在重伤的突击兵身边的船医只是摇了摇头:“很遗憾,塔克提斯,你做得很好——我们所有人都做得很好。但有时候……我们必须接受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命运,并让它结束在我们能做到的最好的结局上。” 奎斯把目光投向梭巡者号,他能看见驾驶室里菲尔缇和塔赞的奏旋仍在闪烁,可显然也已经濒临极限,而他与飞船之间间隔着数十个几乎分毫未损的赫罗斯,这让他们的距离变得如此遥远,但不足以远到让他们能从44号指令中幸免。 闭上眼,梭巡者号的船长接通了所有人的内线和飞船的广播系统:“所有梭巡者号的船员,这是最后一次广播,梭巡-89677即将执行44号指令。我很遗憾我们无法离开这颗星球,但与你们并肩奋战是我的荣幸。塔克里永不屈服于赫罗斯奴役,我们最后的闪光将会铭刻在仙女座的星系之中,和光者的光辉融为一体——愿光者接纳我们。” 【“以及,宋律,我很抱歉。我希望我能做到更多,我希望我可以保护你……!我很抱歉……!我……我希望我们的粒子会在光者的仁慈中重新团聚。我很抱歉,宋律。”】 “他们启动了飞船自毁程序,”赫罗斯光旋跳动着发出了一声类似于嘲笑的低音,“典型的塔克里人,如此自私而无知,自己无法得到的就要毁掉。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快点离开——” 赫罗斯将军试图穿过已经稀薄的以太屏障的手被突增的阻力弹开,不解地看着撑着膝盖挡在随船修克斯面前的外星人,他说:“你在做什么?不赶快离开的话,我们都会被爆炸波及的。” “奎斯,好!塔克里,好!修克斯,好!赫罗斯,坏!”努力加强自己对残余的以太旋流的控制,宋律向赫罗斯将军伸出了手——但不是代表接受,而是代表制止,“你,走!他们,活!安全!” “你不明白他们会对你做什么,你不明白他们做过什么,但是没关系。”机体重新变形成更熟悉的形态,威克提姆型的赫罗斯银色的光旋重新扩散,“不管你怎么选,我都会带你走,塔克里的受害者。” 是否每一个外星人心底都会有一丝柔软 当金红色的以太旋流以前所未有的进攻性和压迫感袭来,将围攻着沃伊德的以太屏障的机器人压倒在地,奎斯还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抓住了这个机会向尽可能多的赫罗斯倾泻自己的火力。 直到这一个弹匣用尽,这个新星期的塔克里人才在换弹间隙惊魂甫定地看向给远处试图爬起的赫罗斯补枪的泽拉修斯医疗官:“那是什么?” “那个,”示意奎斯配合菲尔缇用炮塔对这些被金红色的奏旋压制丧失行动力的赫罗斯进行扫射的泽拉修斯低头确认了一下娜塔阿兹的状态,“是我们翻盘的希望。” 而另一边,同样被这格外强势的以太旋流向后推了好几步才稳住重心的威克提姆将军非但不恼,反而不加掩饰欣喜之情地向她倾诉着赞美之词:“如此闪耀!如此强大!这是你的真正实力吗?你就如爆发的新星一样充满光辉!难以置信一个有机生命体会拥有如此强大的以太共鸣能力,小小的外星人,你会成为我们最美丽的Ta'nshaa……!” 赫罗斯将军激动的语气忽然带上了些许疑惑:“但你对奏旋的使用和以太的控制确实粗糙,太多无意义的浪费,太多可以钻的漏洞,你的种族没有系统地教导过你这些吗?” “‘Fight through every pain now,ask yourself inside’——”* “啊,你只有一个发声器官。”没得到回复的将军黑色头盔玻璃深处闪过一丝银光,“没关系,我们会很乐意辅助校准你的,Ta'nshaa——新生的恒星粒子。” “‘What do you live for?What do you try for?What do you wish for?What do you fight for?’” “‘光者愿将祂之光照耀,却未尝告知其代价,’”精准地找到音符间的空隙,重新将旋律引向了开头最适合进攻的快节奏,银色的光旋从容地随着相似的旋律参入不知如何抵抗的金红色旋流,赫罗斯锁定着被自己这么一下打乱了节奏的宋律,“‘愚昧的盲信者,遵循着已经未知真假的传言,成为宇宙的掠夺者’。” 显然从没经历过这种情况的她慌张地跟着赫罗斯引导的节奏重复起与之前同样的外星歌词,金红色旋流带起的背景伴奏也随之回到了开头,辅助她找到节奏——青涩而生疏,就像一个初次尝试带动奏旋的新生儿,却又有着如此惊人的力量。 一个等待他人塑造的新星粒子。 “‘Your families wonder where you've been——’” “‘我祈求你勿被塔克里甜言蜜语所蒙蔽,小小的Ta'nshaa.’” “‘They're growing old and yet you're still here.’” “‘他们带来的只有奴役和死亡,莫要将它引进自己的星团。’” “‘Do what I say and you'll see them again.’” “‘与我结伴,星云的合唱都将成为你的伴奏。’” 银色的以太束快速穿插在金红色的旋流里,纠缠感染,同化吞并,却不急于扩散,仅限制于这一个房间里,就像是在跟这个外星人展示着她最强大的能力在他面前依旧不堪一击一般。赫罗斯将军缓慢地歪头端详着无法阻止他、也无法摆脱他带跑的节奏的宋律,近身圈的光粒轻轻波动着辐射出一阵类似笑声的频率。 结束了试探和玩乐,不再用她的奏旋反过来对付她,赫罗斯在下一句中巧妙地接入了另一个旋律,并用属于威克提姆的奏旋和以太直接冲撞撕裂着宋律最后也是最坚固的一层屏障:“‘云线已接近断裂,小小的Ta'nshaa,我将帮助你,直到最后一个塔克里的消亡。’” 被赫罗斯的强势和不可阻挡的实力吓得反射性后退半步,宋律的鞋跟碰到地上的梭巡护甲,这小小的阻碍让她重新振作,强行压下哭泣哀求的习惯反应,她继续用已经接近沙哑的嗓子唱着有些变调的歌曲。 而在她身后用闪烁的蓝色光条评估着现状的梭巡-89677则从右臂甲中取出了沃伊德留下的枪,然而枪口对准的却不是赫罗斯将军,而是宋律的后背。 梭巡者号的以太引擎达到聚变爆炸的程度还需要至少17奈分,将军冲破她的屏障的预期时间在5奈分以内,而这把枪并不具备能击杀一个赫罗斯将军的火力。为了确保44号指令——“不让任何有智生命体沦为赫罗斯的机械俘虏”——能够彻底执行,它必须让代号-宋律被赫罗斯带走前停止生命活动。 “你在做什么?”用另一圈独立出来的旋流震动发声的赫罗斯声音急促起来,“不,停下,奴隶!Ta'nshaa,停止抵抗,你的敌人在后面!Ta'nshaa!!” 三发磷粉弹迫使赫罗斯扭转头盔看向廊道尽头的塔克里哨兵,银色的光旋剧烈地跳动起来:“塔克里人……!” 丢弃不适合近距离作战的狙击枪,达蒂安用突击枪瞄准了混入威克提姆光旋里的磷粉:“梭巡,保护模式启动,目标宋律!” “收到。”没有丝毫迟疑地打开自己的外甲,被切断了与飞船的能源共享渠道的梭巡-89677用最后的能量催生出更多的根系,把尖叫的宋律拉进自己的外壳里,并以藤条盖住她没被外壳遮挡的部分,从达蒂安激发的爆炸热量里庇护了前一秒还是自己准星所向的外星人。 用分离的一圈以太旋流隔离开这次爆炸的赫罗斯将军头盔快速转了180°,扫描确认被修克斯压在地上的外星人没有受伤后,才重新转动头盔看向面前的敌人:“‘卑劣的塔克里人带着他们的毁灭而来,而我们将会是最后一道防线!’” “‘克莉沃,愿你的奏旋与我同在,愿你的粒子依然与我共同闪耀’。”没有理会赫罗斯以奏旋的节奏唱出的贬低,达蒂安唱出的奏旋却不属于塔克里人,而是典型的威克提姆旋律。这让威克提姆型赫罗斯的奏旋跳起了一个困惑的颤音,“‘我们不想要争斗,然而战争的旋流席卷着我们,我们是否能在不同时期相遇?又或者这就是我们仅剩的机会?’” 靛紫色的以太旋流巧妙地从宋律庞大的金红色旋流中吸引调用,让自己变得更为强势庞大。头盔快速而轻微的转动着观察这个塔克里人的以太旋流,赫罗斯将军勾手偏转对方的子弹,同时发射了副手装备的微型导弹,在爆炸中向勉强躲开避免正面创伤的塔克里女性走去:“‘一个使用威克提姆奏旋的塔克里人,是小偷?还是明白了我们之间差距却依旧负隅顽抗的愚者?向我屈服,向我下跪,或许你可以得到宽恕。’” “‘低下头,屈起膝,向伟大的塔克里联邦臣服,因为光芒将至!’”粉紫色的以太旋流从十字走廊的另一头席卷而来,简单粗暴地卷住了赫罗斯将军已经转为激光发射器模式的左手,塔赞几乎是怒吼着《塔克里黎明》,“‘低下头,屈起膝,因为我们带着光者的光辉而来!’” “‘看啊,另一个傲慢的塔克里带着他的愚蠢走来。’”赫罗斯试图用左副手和奏旋打破新赶到的塔克里对自己的束缚,却被达蒂安紫色的以太包住了一侧副手,“‘莫森蜘蝠以为它们的翅膀能抵御新星的星爆,塔克里人以为能凭数量阻止星辰的审判。多么——’” “暂停执行44号指令,梭巡!我们可以赢!!” “‘我歌唱,我歌唱在这颗见不到艾希星的星球上,’”将娜塔交给还驻留在驾驶室的菲尔缇照顾的沃依德和奎斯一起拘束住了对方剩下的两只手,“‘哪怕曜钻失去光辉,哪怕荧藤不再闪烁,哪怕你我终将分别,我也依旧歌唱在这颗见不到艾希星的星球上。'” 通常来说,人数上的劣势并不会令这位赫罗斯将军感到困扰,哪怕是这种四手都被束缚住、奏旋也因为这些卑劣的塔克里人借用了不知名外星人的以太旋流而被压制的情况,只要最麻烦的威胁——他们自爆飞船的指令已经解除,他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只要瞄准最薄弱的一环,也就是那个没有使用奏旋、仅仅用攀爬锁钩缠住自己的塔克里静默者,只需要一发肩炮,他就能轻易脱困。 然而从他背后冲出来张大双臂挡在他翻出的肩炮和那个不自量力的静默者之间的外星人却破坏了他的计划。来不及关闭的肩炮只能紧急偏转向另一个方向,打在双方奏旋共同构筑起的以太屏障上,造成了一个小小的空窗。 强行超载自己的外甲,并打开胸甲让核心暴露在外,以便自己的气态构成物更多地和外界接触、引发更多以太共鸣,威克提姆型赫罗斯在机身和系统的警报中硬生生扯着四个塔克里人的限制上前抱起这个小不点外星人,转身将她置于自己机身的庇护下,任由那些从空窗穿过的子弹击打在自己的背壳上。 “它刚才是不是在保护……?”赶紧暂停了火力的奎斯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在记录资料里只知道掠夺和奴役的赫罗斯。 “别停火!继续射击!”沃伊德高声道,“它维持这样高强度使用奏旋必须打开胸甲,宋律,去扭转它的核心!” “Ha?”听到自己名字的宋律把视线从赫罗斯护在自己身侧的手臂间隙投向蓝色面纹的医疗官。 向现场唯一一个能够活动并接触到赫罗斯核心的人发出指令的沃伊德比起医疗官更像是一个指挥官:“抓住并扭转它胸口露出来的核心!!它会被错位的能量撕裂,这是我们唯一能杀死它的方法!” “Dan-dan shi……”宋律无措地收回视线看向半跪在自己面前的巨大机器人,它黑色的面罩倒映着自己涨红冒汗的脸。 “不,Ta'nshaa,”威克提姆的光旋在她身边哀哀地波动着,“什么都别做,我很快就能恢复结束这一切。我会带你离开。” “继续唱,宋律!”沃伊德蓝色的以太旋流携裹着金红色以太涡旋的一束,艰难地试图穿过银色的以太屏障, “用你的奏旋!” “‘O-or end him far away from home’…?” “是的,是的!就是这样!”沃伊德的奏旋终于在增强的红色以太的帮助下穿过变成一缕细线牵扯在犹豫不决的外星人手指上,引着她伸向赫罗斯胸口如恒星般耀眼的核心,“扭转它的核心!杀了他!” “‘Make sure his past is never known’……” “不,停下,Ta'nshaa……!我是你这边的!” “‘I'd rather bleed for you!’” “旋转它的核心,宋律!!我们必须杀了它!” “‘I'm on my knees for you!’” “我们必须夺下他的船!!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颗星球上!” “Ta'nshaa,别听他的!我才是你的保护者!” “I'm begging……!!” “不,不,Ta'nshaa……”赫罗斯将军低头看着双膝跪地的外星人,她已经泪流满面,但她手却依旧紧紧抓着他的核心,不知是被各色的以太旋流固定无法脱身,还是自己意愿所为,“请,m'rakh,m'rakh……” 短暂的错愕后,意识到他是在用她的方式求饶的宋律眼泪彻底失去了控制,嚎啕大哭的她用最后一丝理智夹在嚎哭间隙里的歌声已经完全跑调。她不知道自己只是在机械地重复那些歌词还是在用它去向这些根本不理解自己语言的外星人求情,她只是一再重复着这句代表告饶的话语:“Please don’t make me do this!Don't make me do this……!!” 意外的枪声和飞溅的红色血液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绑缚在宋律手上的以太粒子也被痛苦的宋律用反射的挣扎甩开。而开枪击穿她的手掌并击碎了核心外壳的枪手——随船修克斯,梭巡-89677,则格外冷静地撑着已经没有再生能量的机体爬到倒在地上的宋律身边,专业又迅速地从尖叫的外星人扯出她藏进怀里的伤手进行急救处理。 “不,你在做什么?!”最先反应过来的沃依德甚至不再用谐音引导以太,“你不能就这样打破它的核心,它会——” 用猛然爆发的气旋通过核心破碎点震开了整个核心装置,银色的光旋包裹着中心白色偏黄的气团从内冲出,细碎的红蓝闪光点缀闪烁在旋转的气旋间,美丽得超出了宋律的认知,甚至让她短暂地忘记了钻心的剧痛,呆滞地睁大眼睛试图穿过眼泪的模糊和近视的限制看清更多。 当她凝视着这团如星团一般不可思议的涡流中心时,她感觉它似乎也在凝视着自己,直到它高鸣着奏旋挡开奎斯他们的子弹,用震荡扩散的气旋震开所有人并如旋风般卷过走廊,在枪林弹雨之中向出口逃去。 “它要返回飞船,别让它逃了!!”换弹的沃伊德语气不再温和,本就铿锵坚硬的塔克里语干脆利落,就如他再次倾泻的子弹充满进攻性,“追上然后杀了它!奎斯!!” “明白!” 哪怕两个小腿装上了辅助义体也是整支队伍里速度最快的塔克里人,同时也不会因为情绪或者失误被威克提姆将军反过来利用他的奏旋对付自己,奎斯属实是最适合作为前锋追击这个处于无保护状态的威克提姆人的士兵。 他急速追赶着那一道白色的光团,塔克里小队长知道,失去外甲核心保护的威克提姆人在多数星球都会因为本土空气中缺少特定元素又存在高重力影响而不断消耗组构自己的气态物质,所以它们在这个状态下往往会选择立即撤退,并抑制奏旋的使用,为极端情况下直接进行宇宙穿梭节省能量。换句话说,这是威克提姆人最脆弱的状态,也会是奎斯第二个杀掉它的机会。 尽管核心部位密度接近实体,但密林地形依旧不会对身为气态生命体的威克提姆造成什么环境阻挠,它可以近乎直线地向目标地点进行撤离。然而早已知道它目标地的奎斯也不负塔克里作为仙女座最出名的捕猎者种族的身份,抢在冲进飞船的威克提姆将军闭合船门前撞进了这艘敌人的舰船。 “愚蠢,你不知道赫罗斯的飞船大部分区域都不会有有机生物的生命维持系统吗?”停止了逃亡的威克提姆将军气旋跳动着让空气震颤发出足以被这些野蛮生物理解的声音,回到船上的它不再有被解离的顾虑,也重新掌握了主动权,“又或者你妄图用那把枪消灭我?无知!你只会成为我的战利品,塔克里人。” “我知道我或许没法凭借这把枪打败你。但我还知道,赫罗斯的飞船里会为了你们填充与威克提姆人的气态结构相似的气体。”奎斯解开了自己的胸甲,让藏在下方的磷粉包和引火雷管展露出来,“而这些气体和磷粉混合之后极度易燃易爆,我说的没错吧。如果我的生命信号停止,它就会立即引爆。” “多么典型的塔克里人,哪怕付出自己卑劣的性命也要带来更多的毁灭!而且愚蠢得看不见我的实力——” “你或许可以从爆炸中幸存,就像你之前那样,但你也会失去大部分……身体?气体?不管你叫它什么。”奎斯喉骨尴尬地震了一下,掩饰自己一时的磕巴,“届时,你会有足够的能力调动以太共鸣,让你脱离这个星球的重力吗?我不这么认为。你只会被迫被在这个星球上分解消散,你还是会死。” “那么,我会在最后一个分子消散前把你的队员也拆解到同样的级别,塔克里人。”银色的光旋开始汇集,强调着威克提姆将军所言非虚,“你以为你们很强大?你以为你们可以让一个威克提姆人暴露真身就已经稳操胜券了?没有那个外星人的奏旋,你们根本无法抵抗威克提姆的力量!小小的Ta'nshaa,我哪怕会化作星间尘埃,也绝不会让她被塔克里人奴役!” “我们没有……!”想要反驳却立即意识到这只会浪费时间,奎斯磨了磨下声骨,然后突然注意到了一个无论在威克提姆研究学还是军队培训里没有提到的情况——这个被改造的威克提姆人似乎也和他们一样关心宋律,无论是否出于伪装或者有别的更邪恶的目的,它也并不希望她死在这里。 塔克里小队长紧紧盯着这团跳跃旋转的气团,竖瞳在金色的虹膜里收缩着,他在想一件作为塔克里军人根本不应该考虑的选项,它有悖军人的荣誉、有悖塔克里的荣誉、有悖仙女座的常理,但是仍然的,奎斯·塔克提斯在考虑这个方案,并且将它说出了口:“听着,威克提姆型的赫罗斯,我是奎斯·塔克提斯,隶属于仙女座联合安理会直属管理的泽拉雅89-二型-067号舰队7号分队,梭巡者号的船长。我现在有一个提议:你可以直接离开,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威克提姆人可以用奏旋凭自身就进行宇宙航行。”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光旋的跳跃间夹杂着些许杂音,就像它在嗤笑着年轻的塔克里人天真的提议。 “你如果这么做,我不会引爆飞船,你可以活下来。” “你以为我害怕消逝?” “——宋律,那个外星人也会活下来。” 威克提姆的气团陷入了沉默,它的粒子依旧在缓慢地旋转,伴着蓝色电子时不时的闪烁和红色光子的躁动,它正在思考。奎斯看着它,就像看着一颗星团千万年间的演变在他眼前加速进行,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个生物,就像传说中出现的光载体生物、为仙女座许多物种带去智慧之光的光者一般充满了生命的奇迹,或许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生态如此奇特的物种出现了。 而威克提姆人也因为它们自己的选择濒临灭绝,很快,它们也会和光者一样消失在仙女座的星辰间,成为塔克里和其他种族故事里的一小段插曲。 或许是遇到宋律之后让他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也可能是宋律之前对杀掉赫罗斯将军的抗拒行为太可怜,让奎斯也对只在教学记录里见过的威克提姆型赫罗斯产生了些许好奇,他甚至在对方过久的沉默里放低了枪口,补充道:“我发誓我们没有奴役、也不会奴役她。我本人也向你保证,她会受到塔克里的保护。” “塔克里的保证和保护,和你们飞船抛出的废物一样无用。” 赫罗斯将军毫不领情的回应击碎了奎斯的希望,也让他羞恼于自己先前的一时软弱。谐音重新坚硬起来的塔克里小队长再次抬起了他的枪,并将另一只手放在了引火装置上:“你一直说我们塔克里人只会带来毁灭,而你又有什么不同呢?你所到之处也只会带来毁灭和焦土!” “你怎么敢把我和你们这些宇宙瘟疫放在一起对比!塔克里残渣!!” 银白色的气团骤然增强的电子流和激昂起来的奏旋如宇宙风暴一般扩散席卷了整艘飞船,跃动的电弧让船体和控制台都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也让奎斯小腿的义体出现链接断裂的前兆:“我是奥修斯,继承了瑟可丝星被你们摧毁前最后一次光子震动的威克提姆将军,仙女座的守护者!我们永不会与卑劣的塔克里蠕虫同流合污!!” 强行保持着自己平衡的奎斯向风暴中心怒吼着,无法激起任何以太共鸣的谐音高唱着塔克里的《艾希星的暮色》,在对方疯狂的以太风暴中就像孤身直面新星爆发的穿梭舰一般渺小。但他依旧唱着,他或许会死在这,但绝不会让塔克里的荣光就此消失:“那就来吧,动手吧!动手杀了我,让我带着你的飞船一起爆炸!然后你再去杀了我的队友,让一个无辜的外星人死在这颗星球上!她本应与我们的恩怨和争斗无关!!你这愚蠢的、残忍的威克提姆!!愿你和你的种族永远被光者唾弃在仙女座的光辉之外!!你们这些背信弃义的宇宙蛀虫!!” 紧随着剧烈的震动袭来的是一轮迅速扩散的冲击波,迅速压着沃伊德趴伏在地的塔克里哨兵看着照亮了半个夜空的白金色光束,下声骨不合时宜地震出了一阵混杂着怀念和欣慰的喉音。 她对用困惑的哨音回应自己的医疗官做了个“在这等待的”手势,孤身一人走进了赫罗斯的飞船,并在驾驶舱找到了倒在地上的塔克里小队长。 “你还好吗?”达蒂安问,但语气并没有过多的担心。 “我没事,只不过被那个威克提姆型赫罗斯离开前的能量波把义体链接截断了。”无奈地捶捶动弹不得的小腿,奎斯的下声骨在隐隐的疼痛里嗡嗡作响,“以及,它好像也让这个飞船受到了一定的损坏,我们需要修复它。” “看得出来。”在闪着电火花的操作台上勉强点按了几下,调出能量储备的哨兵哼了一声,“他还带走了相当多的能量,看来这里距离他们最近的后援部队很远,我们暂且不用担心下一波赫罗斯进攻的事了。” “很好。”脱力地把后脑勺靠在墙壁上,奎斯看着代替自己向其他队员汇报信息的达蒂安,犹豫了一下,“抱歉。” “什么?” “我没有……杀了那个赫罗斯。我应该这么做的,我很抱歉。” 放下尝试修复严重受损的操控台的打算,达蒂安来到自己队长面前蹲下,然后对他唱出了一阵他听过的最温柔的谐音:“不,你做得很好。我很为有你这个队长骄傲,塔克提斯船长。” 奎斯感觉自己的下声骨涨得有些发疼,赶忙在掉面子地哭出来前清了清嗓子,转移了话题:“我——咳,我猜我得先跟其他人汇报这个好消息。” 没有对自己小队长带着些许颤音和变调的声线多加询问,达蒂安只是轻轻对他点了点头,注视着这位新星期的塔克里人接通梭巡者号的广播线路。 【“致所有梭巡者号的船员,最后一个赫罗斯已经撤退,我们已经夺下了它们的飞船。”】深吸了一口气,奎斯看着面前发出安抚的笛音的哨兵,继续道,【“我们赢了。”】 纵使亲近如友,也可能会是你的敌人 两个副声部下意识发出的谐音因为强行抑制变成可怜的“咕咕”声,奎斯静静地听着随船医疗官的汇报。在沃依德结束汇报后,塔克里小队长依旧沉默了好一会,才勉强挤出一句:“我……明白了。塔赞怎么样?” “他正在医疗区检修梭巡-89677,以及陪伴娜塔。”沃依德摇摇头,“我知道现在时间紧迫,但维修改造赫罗斯飞船的事或许暂时交给达蒂安和你比较好。在撤除娜塔阿兹的生命维持的最后时限到来之前,给他和娜塔一点时间。” “好的。”奎斯疲惫地点点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或许菲尔缇会比达蒂安更适合赫罗斯飞船维修工作?她毕竟是驾驶员,在飞船方面或许更有经验。” 沃依德顿了一下:“达蒂安曾经与一个威克提姆人走得很近,而这艘赫罗斯飞船的船长是威克提姆型赫罗斯,或许在技术上更接近威克提姆。加上梭巡者号也需要更了解她的菲尔缇进行能源截选和提取以供给赫罗斯飞船,所以从个人的角度上,我更建议由达蒂安和你负责赫罗斯飞船的部分。” “好的,我明白了。”奎斯对自己的临时大副点点头,又迟疑地问道,“你确定……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挽救娜塔阿兹了吗?” 年长的塔克里人暗金色的眼眸盯旧友的儿子,遗传基因的威力在他的外貌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如果眯起眼睛,沃依德或许就会认为自己面前站着的是费佐·塔克提斯,自己又一次地与这位精英指挥官并肩而战。 “沃依德?”奎斯求助的询问把这位逃兵从过去的记忆里拉出来。不,在这里的不是费佐·塔克提斯,他不会暴露自己的迷茫和无措,也不会如此…… 软弱。 “抱歉,我一定是走神了。年纪上来之后就容易精力流失,我很抱歉。”泽拉修斯医疗官向自己的船长低下头,再抬头时语气已经是医疗官下最后诊断时应有的不容置疑,“没有其他办法了,我很遗憾,船长。” “……我也,很遗憾。我很抱歉。” “你不欠我任何道歉,船长,但我希望你给塔赞更多时间单独处理他的情绪。他作为陪伴组双胞胎中的一员,一直都与娜塔阿兹朝夕相处,可能很难接受这个打击。” “当然的。”奎斯知道他在暗指什么,自己作为让娜塔阿兹受伤的主要原因,如果贸然出现在塔赞面前,或许会激化矛盾,“辛苦你了,沃依德。” “没有任何工作是超出我职责之外的,奎斯。”回以礼貌地点头,得到解散指令的沃依德刚准备退出船长室,就听奎斯又一次小心地叫住了他。 “还有,宋律还好吗……?” 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医疗官重新发出安抚的谐音:“她的鼻腔之前有大出血现象,但是目前已经止住,且生命体征依旧平稳;至于她被梭巡-89766打穿的右手掌骨,我已经做了应急处理,然而鉴于对她们种族的生理和文化缺少了解,我们不能贸然对她进行义体植入手术。在正式的救援到来之前,我们只能尽量为她的右手做防感染和无痛化处理。总体来说,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不像娜塔阿兹,不会有生命危险。” “那就好——我是说,至少宋律还好……呃,我的意思是……我不是说娜塔阿兹这样就好——” 抬手制止越说越乱的新星期塔克里人,沃依德对他摇摇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讪讪低头的奎斯下声骨嗡嗡地震了震,对走出自己舱室的医官表示了谢意。 “我还是不明白。”呆呆坐在椅子上看着急救舱里的娜塔阿兹,听到勉强修好的医疗区隔离门滑开的刺耳声的塔赞头也不抬地说,“我们不是赢了吗?娜塔不是已经活着进了急救舱吗?为什么她还会死呢?” 沃依德看了一眼桌子上重新连上飞船系统但被限制了绝大多数权限的随船修克斯,确保它处于临时下线模式后,背手慢慢来到塔赞身边:“娜塔的伤太重了,急救舱也有它的极限。如果任何活着进急救舱的人都能活下来的话,泰德拉将军就不会在贝利希德战场上逼那些贝里斯人为自己的士兵进行同律了。” “但是……我,无法想象没有娜塔的生活。我们是被分到陪伴组的双胞胎,我们从没有分开过,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痛苦虚弱的喉音从塔赞的下声骨里滚出,“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审视着他的悲伤的老塔克里人若有所思地开口:“除非这里有个会同律的贝里斯人,他们或许能够把娜塔阿兹的伤都通过同律转移,但——” “但那是被禁止的,违反了《贝利希德法案》!” “——我想说的其实是‘这里没有一个贝里斯人’,但是你说的确实也对。”听见另一个舱囊里传出的模糊响动的沃依德转头看向睡在旁边急救舱里的外星人。他们的麻醉剂在减量稀释后幸运地可以作用于她身上,但似乎也会让对方进入昏迷梦呓状态——或许还需要进一步控制稀释剂量才能在麻痹疼痛的同时维持她的意识。 “她时不时就会这样。”塔赞心不在焉地说,“说一些什么‘mama’‘baba’的东西。” “是吗?”打开舱囊,向不安定地轻晃着脑袋的宋律伸出手,矮星期的塔克里人垂眼看着仿佛找到依靠直接把左边软乎乎的脸颊都压在自己手指上的外星人,轻轻哼了一小段舒缓的奏旋。 直到这个看起来也非常年轻的外星人不再咕哝着“mama”而是进入深层睡眠状态,塔克里医疗官才轻轻开口:“她跟我说过一些她们种族的事。和我们不同,她们应该是以生物遗传学父母为单位哺育孩子并组建家庭的。或许‘mama’和‘baba’就是她们种族用以指代父母或者其他亲人的词组。” “是吗。” 对塔赞敷衍的回应微眯眼睛,沃伊德加强了说话间的喉音部分:“这就是为什么她作为一个平民也会有如此强烈的保护精神,毕竟朝夕相处的人对她来说就像她的家人一样,我们或许对她来说就是她临时的家人。” “家人?” “是的。她甚至愿意为我们直面赫罗斯将军——虽然它们本来就是冲着她来的——但仍然的,这需要相当的勇气。除了家人,你能想象一个平民会为其他任何非亲非故的人这么做吗?”拇指抚摸着外星人过于温暖的脸颊,泽拉修斯的声音低沉如耳语,“我好奇,如果仅仅为了我们这些临时的家人她就会做出如此牺牲,那她会为自己真正的家人——那些有血缘的亲人——做什么,或许会牺牲一切,背弃整个世界也在所不惜?毕竟,亲人理应比什么都重要。” 回身看向不发一言地起身离开医疗室的塔赞,沃伊德对技术兵的背影轻声道:“晚安,塔赞。愿光者庇护我们。” …… 托着软绵绵星人的右手,揭开固定在她掌心掌背的密封医疗凝胶,泽拉修斯医疗官悉心地为它重新进行消毒和封包处理,直到最后一层密封带缠好,他才对把脑袋转到一边不敢看的宋律咕咕地招呼道:“已经可以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需要我把它放松一点吗?” 这才把视线从摆放在桌子上闪烁着柔和的蓝色呼吸灯的梭巡-89677上收回,宋律战战兢兢地看向自己包扎好的伤手,感激地点点头:“谢谢,沃依德,好,喜欢。” 嗡嗡地用下声骨轻笑一声,沃依德看了看一边娜塔阿兹急救舱上的倒计时,笑声的尾音转化为了叹息,也让宋律还没扬起的笑容变成了难过的蹙眉。她抬起左手想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但手刚抬起就因为各种凭空出现的顾虑在空中徘徊不定,犹豫了半天,还是低头放回了膝盖上。 金属隔离门滑开的噪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看着走进来的菲尔缇,沃依德的谐音露出了些许讶异:“菲尔缇,我没想到会是你。你这个星循环不是应该和奎斯他们一起去对赫罗斯飞船进行整体评估吗?” “嗯,我一会就走。但是奎斯要我来这看看是不是一切都好——他怕自己过来遇到塔赞,你知道,毕竟娜塔阿兹是为了保护他才受伤的。”顺便薅了一把抬头对自己露出勉强的笑容的软绵绵星人头上的毛毛,咕咕地用下声骨谐音安慰着她的菲尔缇说,“所以,一切都还好吧?梭巡-89677没有再次失控吧?” “没有。我们已经切断了它对梭巡者号的直接控制权限并下了停滞命令,目前为止它也没有什么异常行为。” “那就好。”菲尔缇咕哝着,“那……娜塔阿兹她……?” “根据《塔克里战地医疗法规》第三十九条,在预期可见的时间里没有后方支援且能源供给不足的情况下,最多只能给她3个星循环的生命维持。”泽拉修斯医疗官喉骨低沉地震动着,暗金色的眼眸紧盯那跳动的倒计时,“还有33奈分,她的生命维持系统就该停止了。” “但,我听奎斯说你之前单独去了赫罗斯飞船想找找它们有没有特殊的治疗装置?应该就是你跟我说去检查它船体有机物维生环境系统的那天吧,有任何发现吗?不过为什么你要跟我说你是去复检它维生系统的呢?” “很遗憾,我没有任何发现。我只跟你说去复检系统,是担心没有其他发现的话让你失望。”在菲尔缇理解的谐音里,沃依德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声,“所以,奎斯只跟你说我去那里的目的是找治疗装置,是吗?” “是啊,我没跟他说你去复检维生系统的事,毕竟你说别跟他说的嘛。怎么了?”准备离开的菲尔缇疑惑地回头。 “没什么,你要走了是吗?请让我送送你。” 背手和年轻的驾驶员并肩走出医疗区,沃依德等舱门完全关闭后,才轻声叹道:“我很担心。” 也跟着沮丧地耷拉下脑袋,菲尔缇附和道:“是啊,我也很担心。不只是娜塔阿兹,塔赞也是。他已经近乎三个星循环没有进食了,我……” “不,”停下脚步的沃依德转身面向这位一直渴望能够加入塔克里大氏族的驾驶员,“我担心的是宋律。” 老老实实坐在医疗室椅子上的宋律并不知道自己正被讨论着,她只是看着娜塔阿兹的急救舱和上面跳动的外星字符难过得抽鼻子,希望沃依德能够尽快回来。她背后的随船修克斯蓝色的光学镜头聚焦则静静地停驻在她身上,身上的蓝色光带随着她情绪的低落而渐盛,被指令锁住的机体忽然动了动手指。 随着开门声和紧随迈进的脚步,梭巡-89677的灯光再次黯淡下来,进入呼吸灯模式。走进自己医疗区的沃依德先看了一眼姿势没有任何变化的修克斯,才对从椅子上起身迎接自己的外星人问道:“我离开的期间,有谁来过吗?” 被蓝色面纹的硬邦邦星人自然而然地揽入怀中,宋律条件反射地红了脸僵直了身子,却没有挣扎,只是摇摇头:“没有。” “哦?”从所剩无几的倒计时上收回视线,沃依德轻哼一声,谐音低沉如远处的雷鸣,“真是个懦夫。” “?沃依德?” “没什么。”重新恢复她熟悉的温和嗓音的医疗官虎口搭在她的颈后,带着顺从的外星人坐在椅子上,指腹在倒计时的跳动中思蹰地摩擦着她的侧颈。当倒计时只剩下2奈分时,他长叹了口气,左手向自己的桌子伸去,“我很遗憾,看来塔赞……” 哪怕厚重的隔离门也无法隔绝的粗重急促的脚步打断了医疗官的话,也让宋律惊喜地从他腿上跳下,期待而欣慰地注视着门口,等着终于鼓起勇气来做最后告别的塔赞。 赶在倒计时最后一奈分冲进来的技术兵用一奈秒观察了急救区的情况,一奈秒排列好了威胁性大小,然后在第三奈秒用一发电子振荡弹让桌子上的修克斯过载暂时下线,又甩手将自制的超载器插上娜塔阿兹急救舱控制台,让它即便在倒计时结束后也会继续运行她的生命维持系统,最后才从枪套里掏出自己的配枪指向仍旧冷静地坐在原位的泽拉修斯医疗官。 “别动!把手放在身侧,都不许动!!”另一只手反手给急救舱区的控制板贴上生物锁,塔赞用枪口对准沃伊德,后者则顺服地将手心向前摊开放在身侧做出投降姿态,没有任何抵抗的意思。然而惊慌失措地挡在沃伊德身前的宋律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依旧叽里呱啦地用外星语说着他听不懂的东西,让塔赞不得不朝她脚下威胁地开了一枪,让她闭上嘴并“唰”地举高了双手——这差点令塔赞下意识对她本人直接进行非致命枪击,“我说都不许动!!” 眼瞅着塔赞即将对惊恐的宋律扣下扳机,沃伊德立即用平缓的语调开口介入:“请别这样,塔赞,这是她们种族表示投降的姿势。你吓到她了,你不能指望一个惊恐状态的平民想到如何用不熟悉的外种族的方式进行服从动作。” “我-我知道!我很抱歉,好吗!但是——”看着瑟瑟发抖却依旧站在沃伊德身前的外星人,塔赞的下声骨发出了一阵痛苦却坚定的喉音,“但我需要她对娜塔用同律,就现在!” “Wo-wo bu zhi dao na shi shen me,wo bu zhi dao shen me shi ‘同律’,qiu qiu ni……”口不择言的宋律被猛地对准自己眼睛的枪口吓了一大跳,赶紧抱头喊出自己唯一知道代表示弱的外星词语,“M’rakh! M’rakh!” “嘘嘘嘘,没事的,没事的。”冷静地把宋律拉到怀里,低头将自己额头贴上她的,沃伊德让吹出安抚笛音的上声骨震动传到她的身体里,“她不知道你要她做什么,塔赞,你的激动帮不了你任何忙。” “我有什么办法!我又没有修过外种族外交——这不是重点!!”被医疗官过于平静的态度激怒,年轻气旺的塔克里技术兵直接将冰冷的枪口抵住了沃伊德的额角,在宋律焦急的哀求里命令道,“你、你跟她说!你跟她解释!否-否则……你知道会发生什么的!” 沃依德暗金色的眼睛斜向努力发出凶狠谐音的塔赞,又放回被自己按在腿上的宋律身上:她不断用她的语言重复着一些类似于“为什么”“我不明白”的词组,显然被塔赞的行为完全搞糊涂了。 “看着我,宋律。”牵起她的一只手,沃依德摘掉自己右手的手套,露出仅仅几天没有修剪就已经重新锋利的指爪,“你相信我的,是吗?” 宋律看着面前的硬邦邦外星人,蓝色的面纹在他灰黑色带着些许金属反光色泽的面板上格外显眼,他混合着奇怪喉音的声音说起话来总是像浓厚顺滑的巧克力一样把她包裹,但这回,这份巧克力里带着些许苦涩——考虑到他脑袋边正抵着一把枪,宋律并不是很难理解这份苦涩的来源。 轻轻把额头贴上低头倾向自己的沃依德,强做镇定的宋律点点头,在额头粗糙的摩擦感里用他们的语言开口:“是的。” 近似于叹息“谢谢”之后是一阵钝痛,手心被他的指爪划出一道口子的宋律下意识想要抽手,却被发出安抚的谐音的沃依德戴着手套的手牢牢抓住。 沃依德直视着呜咽着以表达自己疼痛的外星人棕黑的眼睛,安抚的谐音逐渐化作《艾希星暮色》的旋律,并在蓝色的以太浮现在他的身周后将没有手套覆盖的爪心按上了她盈满红色血液的手掌。 深蓝的光点组成的旋流随着他的旋律环绕穿梭在他们的掌间,等梭巡者号的医疗官重新移开手后,宋律手心的伤口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出现在沃依德掌心的血口和从她手掌边缘滴落的黑色血液。 松开惊诧地在自己和他的手掌来回转移着视线的宋律,沃依德简单为伤口做好处理并擦去她手上的血,展示地轻抚外星人只剩下掌纹、完好如初的左手手心:“这就是‘同律’,不可思议,是吧?不同的种族、不同能力的奏旋使用者能转移的伤情程度也会不同,我能做到的极限也就是这样了。如果是最擅长同律的贝里斯人,他们可以做的更多,转移承担疾病、致命伤,甚至有传闻说他们可以连自己寿命都分享给他人。” 稍作停顿,蓝色面纹的塔克里人对似乎已经想到什么移开视线拒绝和他对视的宋律轻轻说:“现在,塔赞希望你对娜塔阿兹做同样的事——希望你能对娜塔阿兹使用同律。” 惊惶地扭头看看枪口微抖的粉紫色面纹外星人,又看看这位用谐音低唱着悲伤曲调的蓝纹外星人,宋律张口结舌好一会才想到对应的外星语:“但-但是,这-这样,我,死,将会……?” 和忍不住爆出一声哀切不忍的双音的塔赞不同,泽拉修斯医疗官只是用他一如既往沉稳醇厚的谐音哼着温和的旋律,舒解着宋律的不安:“别担心,我会在之后尽量治疗你,这样或许你和娜塔都能活下来。” “但……” “你相信我,不是吗?更何况,”引着依旧迟疑不决的外星人瞥了一眼持枪的塔赞,沃依德喉骨震颤着可怜的咕咕声,“如果你不这么做,我们都会被塔赞开枪打死在这里。你不会希望这种事发生的,是不是?” “是-是的!我会的!我会把你们都杀了——我是说,如果你不照做的话!你照做的话我就不会都开枪,我也不是那么凶残的——求求你别哭了好不好……你这样我很难办啊……”对上软绵绵星人难以置信的眼神,塔赞努力想要让自己也快哭出来的谐音变得更强势更有说服力一些,但是她啪嗒啪嗒往下直掉的眼泪和呜呜的哀鸣终究软化了这位涉世未深的新星期塔克里人,他一直发抖的右手最终也不堪小小一把配枪和她的眼泪的重量掉了下来,“该死,光者宽恕我,我做不到。我不能……” 最后一缕蓝色的以太余旋缠上他的扳机,用一发枪声把刚看到希望想趁热打铁安抚塔赞的宋律吓回了沃依德怀里,只知道抱住他的脑袋发出闷声尖叫。而同样回抱住她的腰身的沃依德盯着也被这走火吓了一跳的技术兵,从外星人庇护的手臂间对他开口:“好好想清楚,塔赞。你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在这里退缩有什么意义?” “什-什么?”目瞪口呆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随船医疗官,塔赞大脑几乎陷入了空白,“但——你——什么?我不明白……?” “拿稳你的枪,塔赞,你已经死罪难逃,但是娜塔还没有。”沃依德的两个副声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让年轻塔克里人试图分辨他情绪的努力付诸东流,“好好想清楚:你要成为跟我一样的逃兵吗?” 注视着新星期的塔克里人在混乱中重新抬起他的枪,沃依德·泽拉修斯眯起眼睛,哄着怀里的外星人抬头回身面对塔赞的枪口:“我很遗憾,宋律,看来我们别无选择。我知道你很勇敢,你甚至愿意为了我们对来抓你的赫罗斯将军使用奏旋,现在,可以请你为我再用一次吗?” “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同律。”满脸通红的外星人徒劳地摇头做着最后的挣扎。 “你会的,你曾经对奎斯用过一次,尽管当时你可能不知道这就是‘同律’。”拿起桌上早已准备好的最低浓度麻醉针剂,沃依德抱着宋律起身来到昏迷的娜塔阿兹的急救舱前,从背后牵着她无伤的左手放在塔克里女性连接着生命维持装置的胸口,“为我唱吧,宋律,我会给你一些药剂,我保证你不会感觉任何疼痛。” 金红色的以太旋流随着外星人的哼唱亮起,并被沃伊德的轻言细语引向娜塔阿兹胸口狰狞的伤口,在吟唱者和伤者之间快速穿梭交换着粒子。密切关注着宋律的状况即时调整着麻醉药剂的推入,把剂量控制在刚好能让对方感觉不到渐增的疼痛又能维持意识的程度,泽拉修斯医疗官在自己内置系统对奎斯信号返回的警告中滚了滚下声骨——这比他预计的要早太多了,他们不应该这么快就回来。 而桌上发出嗡嗡震动试图恢复全部机能的随船修克斯解答了他的疑惑,一定是它的意外上线向奎斯他们发出了修克斯异常行为警告。不过幸运的是,从娜塔阿兹变动的身体数据来看,宋律的同律能力和速度也远超他的预计,很快,她就会恢复到急救舱能修复的水平,然后…… 视线放在声音愈来愈小、却还是乖乖跟着他的引导控制着以太进行同律的宋律身上,沃伊德·泽拉修斯将自己的下颌搭在她的肩膀,坚硬冰冷的面板紧贴着她的脸颊。哪怕娜塔阿兹的情况已经恢复稳定,他依旧将外星人相比起塔克里人来又软又小、毫无抵抗力的手压在突击兵的前胸骨板上,不断鼓励着她:“你做得非常好,继续唱。” “If……you walk away , I……will follow you……” “是的,就是这样,”在门口传来的激烈砸门和叫嚷声里,沃伊德把脸埋进了她的脖颈,“继续唱,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停。” “沃……伊德……?塔……赞……?”娜塔阿兹虚弱的声音让年迈的医疗官重新抬起头,随即被惊喜的塔赞连带着怀里的外星人推到一边。 放下怀里的外星人,将碍事的技术兵强硬地挤开,梭巡者号的随船医官为甚至能自己撑起身的娜塔阿兹做了粗略的检查,而她状态着实超出了他的期望——别说生命垂危,她现在甚至比绝食几个星循环的塔赞还要健康。 “Holding your……hand , and I walk ……through the……whole …… world……” 小小的声音就如同轻轻吹拂牵扯沃依德指尖的以太旋流一般虚弱无力,却也的确让专注于苏醒的娜塔阿兹的泽拉修斯医疗官想起被自己放在一边的另一位患者。蹲身让已经意识模糊的外星人靠在自己怀里,沃依德的谐音唱着最温和包容的旋律:“噢,小小的外星人,够了,足够了。你做得很好,你做得非常好。我非常为你骄傲——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M'rakh……”哼哼唧唧地用最后力气把脑袋埋进他脖颈里的宋律咕哝重复着那个代表“帮助”的塔克里语。 “是的。”沃依德捡起还剩一半的针剂,战场特供的注射器哪怕从这个高度跌落也完好无损。他解开跌落保险,拧出的银色针头折射着来自桌面上的修克斯疯狂闪烁的红光,“我会帮助你的,宋律,我永远不会让你再感觉到任何痛苦。” 突然冒出大量蒸气的梭巡-89677强行超载了自己的系统锁,伸长的金属手臂抢在针头落下前打飞了惊诧的医疗官手里的注射器。撑着上半身子从桌上跌落在地的随船修克斯全身闪烁着代表警告的红光,无视技术兵的指令向眯眼端详着它的沃依德爬去。 迅速增生的根系从修克斯外甲的缝隙里涌出,绕过抽出手术刀的泽拉修斯,裹住需要紧急救治的外星人把她放进急救舱。没有下半身机体又被切断了对飞船的直接控制,梭巡-89677只能靠藤蔓爬到闭合的急救舱上,直接通过物理操作控制调整急救舱的运行。 而在这时总算撬开被塔赞锁住的大门冲进来的奎斯等人首先注意到了趴在急救舱上闪烁着红光、状态异常的梭巡-89677,结合它前不久才失控打穿了宋律手掌的前科,他们反应迅速地用一梭子弹首先将它从急救舱上扫下。 奎斯飞身上前压在没有任何挣扎的修克斯身上,给它装上三个生物锁,确保它彻底无法行动后,才将视线投向被达蒂安和菲尔缇分别控制住的两拨人。 在干脆投降的塔赞护在手臂后、苏醒而且状态良好的娜塔阿兹,以及急救舱里胸口被红色的血液覆盖——正如之前娜塔阿兹一样的宋律,光是看着这两个人,奎斯就已经把在这里发生的情况拼凑到了八成,但他还是强行抑制着直接开枪的冲动,转头看向自己的临时大副:“……娜塔阿兹的情况怎么样,泽拉修斯医疗官?” 从奎斯和自己曾经的队友过于相似的危险谐音里回神,沃伊德回答道:“她大部分的伤都已经通过同律转移到宋律的身上了,但是仍然需要观……” “很好,达蒂安,菲尔缇,把他们缴械后分开关进隔离区。” “奎斯,娜塔阿兹的情况还是需要观察,我建议……” “他们三个人,”打断随船医疗官的话,奎斯·塔克提斯说,“包括泽拉修斯医疗官,都关进隔离区等候审讯。” 你或许不能选择你的队友,但能选择你的敌人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尊严、道德与生存*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含有非自愿某行为元素,故在文章标题以【*】号作为预警,方便看官避雷或弃文。后续章节如有出现同样或类似的元素,因为各种因素考量,【只会用*号在文章标题作为预警】,不会再以开头作话形式进行二次预警 —————————————————————— “他在虚张声势!”焦急地原地踱步的奎斯说,“他不可能干出这种事的,沃伊德不是这种人,他不会点火的!” 看着他的达蒂安冷冷道:“如果这是你唯一的想法,那我们可以考虑后事了。” “但是,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就算我们能想办法逃出去,宋律离开急救舱的生命维持系统会立即死亡,那……” “请允许发言,船长。”或许是这艘船上除了达蒂安之外最后一个还认奎斯这个船长的船员,梭巡-89677突然开启了它的发声器,并在得到走投无路的船长首肯后,顶着哨兵戒备的眼神继续道,“建议:由我寄生宋律,填补她的身体器官,维持她的生命活动。” “想都别想。”不等奎斯做出反应就一口回绝的达蒂安谐音激烈,“所以这就是你面对她一直失控的原因,梭巡-89677?你真是令人作呕!” “达蒂安,等等!”拦住几乎想砸坏本就破烂的随船修克斯的哨兵,奎斯劝道,“我们不需要更少一位帮手!” “你还不明白吗?这个修克斯是个残次品!!它提前进入了繁殖期,甚至反过来影响了处理器的优先级!它现在最高指令已经不是协助船长了,而是寄生繁殖它自己!” 作为被移植入人造机体的植物种族,修克斯在学术上基本被认定为没有自主思考能力,全靠处理器内置系统模式进行反应。 相比起纯粹的机械造体搭载AI的机器人,它们不会被赫罗斯的病毒感染同化;拥有额外的能量利用率——在没有以太能源的情况下,修克斯甚至能靠汲取土地或水、阳光的能量维持基本的活动;并有着强大的再生能力。而最为重要的是,它们的造价格外便宜。 但是当使用年限达到一定程度时,修克斯大概率会出现失控、无视优先指令等系统故障,这通常伴随着强烈的寄生需求。学者认为这应该是修克斯个体进入了成熟期末期,生物本能的繁殖欲过载了处理器导致的。 这个年限往往在150年左右,而私人非法培育的修克斯失控出现的时间要更为不确定且经常性提前。通过合法渠道购买的正规赫罗斯到了这个年限会警告拥有者,并进入锁定状态。其拥有者有责任和义务需要将它们带到回收点进行集中销毁处理,以免发生意外。 毕竟,一旦被修克斯进行寄生,修克斯的根系会逐渐蔓延到该生物的每一个角落,逐一分解取代他们的神经系统,将他们变成一具只为了修克斯提供养分的行尸走肉,被藤蔓操纵的提线木偶——一副由血肉构成的机体。 “梭巡-89677是随梭巡者号配备生产的军用级修克斯,成熟期是固定的,包含前期测试时间,它总计也才启用了不到5个星循环,它不可能到成熟期末期,也不会有那么强的繁殖欲。”挡在激怒的达蒂安和沉默的修克斯之间,塔克里船长努力为他的随船修克斯辩解着,“让我们先听听它的解释,鉴于当下这个情况,我们真的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梭巡?” “收到。给出原因分析:从这里到赫罗斯飞船,以两位船员的脚程,至少需要30奈分,外界环境也极为恶劣,离开生命维持系统的代号-宋律只能在稳定环境下生存2-3奈分,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存活到赫罗斯飞船的急救舱概率无限接近于0. 附加:视你们目前的身体情况,到达目标地的时间可能会延长。”并没有因达蒂安威胁的副音变急或缓,梭巡-89677的语速始终平稳,“因此提出解决方案:修克斯的根系可以替代绝大多数有机生物的神经系统和器官,保证代号-宋律的生命活动,直到抵达赫罗斯飞船,甚至可以支撑到救援到来。附注:寄生的根系可以在得到救援回归主星后通过手术或其他治疗方案剥离。” “寄生剥离手术的成功率和寄生时间和寄生体积成反比,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能出现!加上如此大面积的创伤填补和匮乏的外星人生理知识,哪怕回到主星也无法保证我们有办法完全剥脱修克斯的寄生!”达蒂安向明显倾向随船修克斯提议的奎斯低吼着,“活下去是很重要,但是在这之上还有别的!尊严,道德!正是这些组成了我们和她的文明!” “然而:求生欲不是所有生物共同的本能吗?”梭巡-89677的灯带缓慢地变换着颜色,“根据分析:代号-宋律有着强烈的求生欲,她选择被暂时寄生的概率约有86.8%,二等哨兵达蒂安。” “你怎么知道她愿意?” “根据系统记录的……” “啊,用你那个已经被繁殖欲侵占的系统分析得出了如此有利于服务你的结论?” “达蒂安,够了!我们没时间争吵!”打断格外剑拔弩张的哨兵,撑在宋律急救舱前的奎斯两个副声部都在低鸣着不容置疑的合音,“——动手吧,梭巡-89677.” “明白,船长。” “什么?!你疯了吗?!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甩开达蒂安的爪子,用身体给伸长根系爬上急救舱的梭巡-89677做掩护的年轻塔克里人对尝试绕过他阻挠的哨兵嘶鸣着:“退下,二等哨兵达蒂安!” “你真的不惜做到这一步吗,奎斯·塔克提斯?!你是这么疯狂的人吗?!” “是的,我就是这种人!”奎斯尖锐的谐音让空气如针扎般刺骨,“既然塔赞和沃依德不惜如此也要让娜塔阿兹活下去,那我抓住这唯一一个机会让宋律活下去有什么不对?!” “她可能就此不会醒来,只会为了满足体内修克斯的基本需求而行动,你确认你想冒着让她成为修克斯僵尸的风险也要让她在这一刻活下去吗?!” 没有被他们的争吵影响,进入宋律急救舱的随船修克斯只是遵照着船长的指示和修克斯的本能将自己的根系顺着她的生命维持系统的管线边缘进入她的腹腔。 首先是最细的藤蔓,它们在进入后并没有忙着深入,而是沿着裂口边缘攀附固定,然后撕开了被医疗凝胶暂作封闭的创口,为随即涌入的更粗实的灰绿色藤蔓开拓道路。 打开她身体的梭巡-89677对着她敞露的内心停顿了一下,蓝色的光学镜头在收缩中愈发明亮,像是在欣赏,又像是在思考该如何进行下一步行动。它向着宋律敞开了自己的外壳,将主要的根系探入她的体内,并在缓慢的律动中一点点地推动移位她的内脏,让更多的触肢挤入她的腹腔,温柔地触碰那些受损的脏器,然后在下一刻用分散成细密触须的藤蔓入侵其中,细致又迅速地修补取代她缺失的器官部分。 从她身体里涌出的红色鲜血被藤蔓上的根须疯狂地吸收,并由已经连接上她断裂的血管或神经的触肢重新输送回她的体内。但是她血液涌出的速度还是超出了根系吸收的速度,让根系大部分进入她腹腔的梭巡-89677浸没在温暖的液体里,令它的灯带也渐渐被红色侵染,每一次根系的脉搏和搅动都会带来额外的水声。 同样涌上宋律呼吸道的液体使昏迷中的外星人难以呼吸,敏锐地注意到她喉咙里传来的“喀喀”声,修克斯低头凑近她的脸,分开面甲,用下面涌出的藤蔓撬开她的嘴唇,迅速地没入其中,为她清理着喉咙里的血块,保证着她呼吸道畅通。 这个场面如此亵渎又怪异,奎斯知道这只是修克斯正常的寄生行为,但是无论他怎么看—— 细微的呜咽从被修克斯藤蔓填充的嘴里传出,不知是恢复了意识还是还是只是因为修克斯的动作所致,宋律半睁开了眼,然而她的眼睛却迷雾般找不到任何焦点。而察觉到她状况的梭巡-89677将面甲完全贴上了她的脸,触须抚般包裹着她的半脸,压住了所有泄露出来的声音。而它金属的手爪则被剩余的几根残余根系操纵着按住宋律抽动的手臂,保证她在这个修克斯的寄生中保持平稳。 “对于修克斯来说,寄生是一种繁殖行为,”被奎斯推开的达蒂安猜出了他的想法,“奎斯,你让它对一个无意识也无法反抗的外星人进行了侵犯,还让她后半辈子或许都会伴随着修克斯的根系生活——如果她还能生活的话。你觉得这真的会是她想要的吗?” “我……”不知所措地看看撑着桌沿哨兵,又看看宋律倒映着上方修克斯那刺眼红光的迷茫双眼,年轻的塔克里故作坚定的喉音终究是弱了下来,“我只是……想要她活下去。” “沃伊德和塔赞对娜塔阿兹也是这样想的。”以往总是冷酷坚毅的哨兵此时此刻看上去格外疲惫而虚弱,“我知道你有一颗好心,但是有些事,不应该由他人来做决定。” “……只要她能活过来,我愿意承担她对我,或者法律、道德对我的一切指责。在那之前,我一切决定都以保证她存活为优先。” 哨兵张嘴想再说些什么,然而修克斯加快的动作和激烈闪烁的红光打断了她。 红色的血液流出的速度已经抵不过修克斯吸收的速度,颤抖地抱紧这个外星人的梭巡-89677打开背甲,让过热的蒸汽从背后释出。它由红转蓝的光学镜头聚焦在迷糊注视着自己的外星人脸上,深入其口腔的根系慢慢撤离她已经可以自主呼吸的气管,并在收回合拢的面甲前最后一次弯曲地拂过她的脸颊,然后用闭合的外甲毅然切断了大部分根系与主机的连接。 “汇报:寄生行为结束,代号-宋律生命特征已稳定,不需要连接生命维持系统亦可进行转移。”退到急救舱边缘的随船修克斯音量比之前弱了不少,平时以呼吸般的频率闪动的灯条也黯淡下来,“提醒:距离沃伊德·泽拉修斯给出的最后时限还有4奈分。船长-塔克提斯,哨兵-达蒂安,可以携代号-宋律从通风口逃离。” “你呢?”小心地用保温毯层层裹住宋律并将她固定在自己背上,奎斯忽然想到了这个失去下半身机体的修克斯的行动问题。 “此机在寄生后失去了大部分主要根系,凭借目前的机体,无法进行自主活动,根据当前的紧急情况,携带此机逃离会严重拖慢进度并导致全员逃离失败的概率增加。建议:在此留置此机。” “但是……”在身后宋律模糊不清的呜咽咕哝里,年轻的船长张嘴欲言。 “没有时间了,奎斯!”已经爬上通风口的达蒂安反身向迟疑的船长伸出手,“你既然选择救她,就不要因为任何事犹豫!快点!” “——我很抱歉,梭巡-89677.”抓住达蒂安的手被她拉上通风口的奎斯最后看了在急救舱里抬头注视着他们的随船修克斯一眼。 “否定:能为船长服务是此机的荣幸。”梭巡-89677的光学镜头外圈在快速的几个收放后把聚焦停在侧头看着自己的宋律身上,然后抬起右手,缓慢地左右对她摇摆着,直到她和奎斯一起消失在通风口里,才将缺乏根系支撑的手臂重新放下。 垂头默默计算着距离房间被点燃的时间,已经被切断所有和飞船的控制或连接的随船修克斯忽然开启了它自己的发声器:“‘N’amaarie , A’maelamin,’”* “‘Namaarie Melamin’.” “‘Tira ten' rashwe’,”当第一个火花出现在邻近的急救舱的前一瞬,梭巡-89677突然抬头看向仍旧敞开的通风口,打开了自己的胸甲,用最后的能量催生剩余的根系,用它们拉着轻巧的器械盘堵住或许会被爆发的烈焰涌入的通道口,并用僵硬的电子音哼起那首它和外星人一起唱过的外星歌谣最后一句歌词:“‘Lle vesta?Sut an?Sut an?Vanima vanima’.” 几乎是被身后传来热浪推出飞船下部排风口的奎斯为了保护背后的宋律不得不放弃翻转落地法,在空中转身用勾爪固定在船底进行勉强的速降:“该死的沃伊德,他居然真的点火了!” “不然呢?他发动的可是军变!”在下方接住摇晃的奎斯和宋律,帮助他站稳脚跟的达蒂安忽然深吸了口气,“听好了,奎斯,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急救区只有修克斯的尸体,前来追击我们,所以现在开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停下。你的目标只有一个,带着宋律登上赫罗斯飞船并起飞逃离,其他一切你都不要管。明白吗?” 抬手安抚地拍拍发出抽咽一般声音的宋律搁在自己肩膀的脑袋,奎斯不确定她是否恢复了意识、能够理解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只是因为未愈合的伤痛而抽泣,但他能确定一件事——她现在是他的全部责任,他的最高级指令,他现在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活下去而生:“明白。” “很好,现在,跑起来!” 初步进入寒星期的冰风切割着奎斯面甲,从面甲缝隙渗透进真皮层的寒冷更是针扎般难忍,但年轻的塔克里只是不断加快着自己奔跑的脚步:“前面就是赫罗斯飞船了,达蒂安,我们……达蒂安?” “我说了,别停下!你进入飞船后就立马锁上舱门起飞,奎斯。”中途就已经跟不上这个塔克里小伙速度的达蒂安终于彻底停下了脚步,捂着侧腹在一棵树下靠坐下来。她用略微发颤的手取出配枪,确认了一下剩余的子弹,才继续用内线向情绪激动的小队长道,“我走不了了,之前沃伊德的子弹给我造成的伤比我预期的要严重得多。” 【“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那宋律怎么办?你带不动两个人的。就算可以,也会被其他人追上,那这一切就前功尽弃了。”平静地用两个副声道哼起威克提姆风格的奏旋,达蒂安说,“你走吧,我会在这里尽量拖住他们。” 【“不!我现在就折返,我绝对不会抛下你离开!”】 “你已经为了宋律做了那么多了,她也为了活下去承受了那一切,到了这一步你还想用你的天真害死她吗!!”厉声呵骂的达蒂安在缓慢亮起的靛紫色以太旋流中双手握紧了枪柄,“快点走,塔克提斯!然后在见到你父亲的时候告诉他,我欠他的债已经还清了。” 【“什么?我-我不明白,达蒂……”】 切断与奎斯的内线,达蒂安粗重而艰难地喘息着,她不断摇头甩掉侵蚀着大脑的迷雾,努力用已经模糊的视野戒备着周围的情况,并以艰难维持的以太旋流作为诱饵吸引着那些追击的叛徒。 “那个伤看起来很不妙,不是吗?”从对面的树后慢慢走出的泽拉修斯医疗官双手平摊垂在身侧,然而在他身后成包围圈的几个士兵手里却端着他们的枪,“我可以帮你看看吗?只需要你放下武器,停止使用奏旋,你还是有机会选择我们——有机会选择活下来的路的,达蒂安,那不是致命伤,我向你保证。” “但你背负的是致命的,沃伊德。” “是吗?”讶异地歪歪脑袋,梭巡者号的医疗官发出了一阵嗡嗡的谐音,“或许从医学的角度上我们的诊断结论有分歧,你给我造成的伤势虽然……” “我说的不是你的伤,蠢货。”不耐烦地打断医疗官的话,达蒂安的谐音演奏的旋律也随之急促,“是说你居然会选择这条路,这可是军变,你以为和你当逃兵一样简单吗?” “我也很惊讶你会选择这条路,达蒂安。都是外族人,宋律比你那位威克提姆‘伴侣’更让你动心吗?”故作疑惑地咕咕着,不再指望能以怀柔战略攻陷对方的老塔克里人这回没有和过去遭受类似嘲讽时一样一笑而过,而是冷嘲热讽地针锋相对,“不过我或许不该如此惊讶,你当初就选择了塔克提斯,放弃了你的威克提姆‘伴侣’。现在你再一次选择更年轻的塔克提斯,也是预料之中。” 危险地眯起眼睛,达蒂安脖颈与弯曲地上声骨相连部分的肌肉快速收缩着,似乎即将爆发出最愤怒的谐音爆鸣,可她在最后一刻选择了维持自己原本的奏旋:“看来你很了解我的过去,令人印象深刻。但是有些事情可能是选择做逃兵的你不了解的。” “那会是什么呢?请务必启迪我。” “你不知道我的威克提姆伴侣教过我什么,以及威克提姆的奏旋能做到什么。” 剧烈的震动和照亮了这片森林的闪光让奎斯即将跨上赫罗斯飞船的脚步停顿,他错愕地回身看向爆炸声传来的方向,不详的预感让他接连使用船长权限试图强行链接达蒂安的内线,然而得到的只有一片忙音。 他下意识地想要折返搭救或许受伤但幸存的哨兵,可哨兵在梭巡者号下的告诫和来自背后的重量却让塔克里小队长下一个迈出的脚步踏上了赫罗斯飞船的登船板。 一路冲进驾驶室,在唯一一个座椅上放下宋律,奎斯快速点按操作着飞船的控制台,然而在最后一步启动引擎的界面里弹出的锁定框却阻止并撤销了他的所有操作。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要求他输入正确解锁码的塔克里科技生物锁,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把手掌按在操作台上进行植入系统和主机的直连,运行了超载程序。可下一秒,生物锁的保护装置立即用适量的电流对这位试图非法解锁的入侵者进行了警告。 【“啊,看来你已经抵达飞船控制台了,比我预期的要快3奈分,很高兴见到你对你小腿义体适应得那么好,奎斯。”】沃伊德不急不缓的声音从广播系统里传出,正式宣告了放置这个生物锁的罪魁祸首以及这艘赫罗斯飞船的归属,【“我想你已经从实践中得知,你无法在没有我的情况下开船了吧?”】 “你这个……被光者唾弃的弃光者……!”努力抵抗着之前电流带来的剧痛和抽搐,倒在地上的奎斯咬牙切齿地说,“达蒂安……你把达蒂安怎么了?!” 【“我什么都没对她做。我甚至想劝她回头,加入胜利的一方——会存活下来书写历史的一方,然而她拒绝了我。事实上,她不但拒绝了我,还用了违禁的威克提姆奏旋进行了自爆。哎呀呀,要不是我有所戒备,在塔赞他们的无人机和奏旋的配合下用各自的投影接近她,或许就无法在这里跟你谈话了。”】 年轻塔克里船长悲愤的嘶吼无法阻止矮星期的塔克里继续说出残酷的话语:【“你知道吗?我忽然想起来当时赫罗斯刚降落、你让她从哨位撤退时的事。或许她第一次拒绝撤退就是想要用这一招和敌人同归于尽呢。多么勇敢又典型的塔克里女人,不过很可惜,她的英勇今后也无人铭记歌颂了——又或许,至少可以有一个人在心中纪念她?”】 “你到底……想说什么,叛徒……?” “我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塔赞·塔克提斯。”沃伊德瞥了一眼不远处因为第一次面对如此直接而真实的队友死亡——甚至是为了杀死他们而进行的自杀式袭击——陷入恐慌状态的几个年轻塔克里人,向更远的方向走了两步,放轻了声音,“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塔赞,如果你可以更强硬一点,在塔赞那件事后直接处死他们;如果你可以更严格一点,拘禁我直到进入军事法庭;如果你可以更警惕一点,在达蒂安向你汇报我违规造访赫罗斯飞船的时候逼问我,或者彻底检查操作系统,至少现在,你就不会被我锁住飞船,走投无路。” 【“所以,那天晚上你根本不是来找能够治疗娜塔阿兹的治疗装置的……!”】 “不,当然不。我是医生,我比谁都清楚,除了同律,没有任何治疗装置可以挽救娜塔阿兹。”顿了顿,随船医疗官又说,“或许还有让修克斯寄生这条路,但如此大规模的寄生不仅道德沦丧,事后被寄生者无法拥有自己的意识、成为植物傀儡的概率也接近百分之百. 我不敢相信你真的选择了这条路——鉴于飞船里还有两个生命信号,加上医疗室里的梭巡-89677残骸内烧焦的根系量少得不可思议,我猜你八成是这么做了,对吧?” 等待了十几秒,没有得到年轻塔克里反驳的沃伊德轻轻“啊”了一声:“看来我是猜对了。不过既然如此,你也一定能理解塔赞不惜牺牲那个外星人,也要救活娜塔阿兹的心情了吧?道德法律在爱面前是如此脆弱,不是吗?所以,让我们言和吧:既然宋律已经恢复稳定,又进入‘植物人’状态,我们之间最大的矛盾也就没有了。只要你同意之后都按照我说的做,我可以让你们两个都活下来。” 又是一阵沉默,这回沃伊德没有继续,而是耐心等待着他的答复。然而久久的沉默之后,重新开口的奎斯却并没有回答他的提议:【“……你那次造访赫罗斯飞船,是在塔赞逼迫宋律同律之前。”】 “所以呢?”料到他要问什么的老塔克里人喉骨发出了一阵轻笑。 【“所以这意味着你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一切的准备。你一开始就打算让宋律同律娜塔阿兹,也做好了军变的计划,是不是?”】 “噢,奎斯,我亲爱的奎斯。你确实很像你的父亲,”做作地摇头哀叹着,沃伊德说,“但你终究不是他。如果你是费佐·塔克提斯,你会在我这么做之前发现这一切并掐灭苗头。但是现在,这一切都晚了。” 【“为什么,沃伊德?为什么?”】 “这很重要吗?我不认为它会比你的答复更重要。我最后说一次:同意我的提案,你投降,将指挥权完全交给我,然后戴上我放在操作台底部的手铐和限制项圈——限制项圈是为宋律准备的,当然的,毕竟你作为静默者,不管有没有它都无法使用奏旋。” 【“如果我拒绝呢?”】 “我在座位上也安置了生物锁,而且没有设定安全电压。我想你一定把你最宝贵的外星人放在最舒服的位置上了吧?”在另一端传来的挣扎骚动里,泽拉修斯补充道,“就算你把她搬下来又有什么用呢?我们就在不远处,你手里的配枪子弹打不穿我们盔甲的反立场,你知道唯一能让她和你活下去的办法就是站在我这边。别犯蠢,奎斯。” 怒吼着胡乱开枪打碎驾驶室的播音系统,尚未从麻痹中完全恢复的奎斯看着被自己手忙脚乱地扯下座椅的宋律,原本裹在她身上的保暖毯因此散开,隐约露出她身体前方被灰绿色的藤蔓覆盖缝合的异色。 “——我都做了什么?”他如梦初醒般喃喃道,“光者请宽恕我,对不起,宋律,原谅我的无力,我发誓要保护你,我甚至向那个赫罗斯发誓要保护你,但是最终却让你变成了这样,变成一具赫罗斯的傀儡……!!我真的很抱歉……!我没有办法……都是我的错……我很抱歉……!!” 谐音呜咽着最痛苦而悲伤的旋律,跪在地上的塔克里小队长把只剩下最后一颗子弹的配枪抵住了自己的下颌。 “奎……斯……?” 轻微而沙哑的呼唤让奎斯惊愕地睁开紧闭的眼睛,透过眼泪看向地上的外星人:“宋律?你……你还是你吗?” “奎斯……不……不……死,坏……!”艰难地翻身向他伸出手,混乱的语序和粗糙的发音,这份塔克里语法无疑独属于宋律,“奎斯,活……!M’rakh……!M’rakh, 奎斯,活……!” 下意识地放下枪接住她虚弱的手臂,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的塔克里小队长在嚎啕大哭里用力点着头:“是的,是的……!感谢光者,你还是你,你还有希望……!!我会活下去,我会为你活下去,因为我要保护你,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死的!!” 然后,在无尽的眼泪和道歉中,奎斯为自己和没有任何挣扎的宋律分别戴上了手铐和项圈。 ——————————————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涉及歌曲:《Two Hearts》 - Thomas Bergersen 部分歌词大意: “N'amaarie , A’maelamin”-我的挚爱 永别了 “Namaarie Melamin”- 我的挚爱 再见了 “Tira ten' rashwe,lle vesta?Sut an,Sut an?”- 要保重自己,能答应我吗?无论多久,不管多久? “Vanima” - 美丽的事物 如何拯救你的外星朋友 冷。——这是被自己一个喷嚏打醒的宋律第一个想法。她抖抖索索地从敞开的胶囊舱里撑起来,懵逼地看着这已经化为一片焦黑的飞船舱区,不是很懂为啥一觉醒来这些外星人的飞船就变成这样了,看上去比赫罗斯入侵时还惨烈。 她努力回想之前发生了什么,但她清晰的记忆只停留在沃依德被塔赞逼着抓住她同律的事情上,然后……然后就只剩一些支离破碎、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的零碎印象了:比如奎斯跟另一个女性塔克里人扭打,又一起在冰天雪地里赛跑——等会,那个紫面纹的外星女性好像是叫达蒂安吧?她一直没有太接近自己,所以宋律对她印象不是很深;还有奎斯莫名其妙跪地痛哭和外星机器人当着奎斯的面对她这样那样…… ——不不不,果然那些都是在做梦吧,怎么可能有那么荒谬的事!就算是外星人这也太怪了!她一定是看着那个漂亮的机器人太久了加上对这些外星人的刻板印象才会做那种梦! 刚打算把这一切都归于睡糊涂做的怪梦,又一个喷嚏和由此带来的胸口隐痛就让宋律注意到了胸口灰绿色如树枝一般牢牢嵌入皮肤的藤蔓。这和自己梦里机器人梭巡那些行为的收尾方式高度重合证据足以说明那些荒谬的梦境不是,至少不全是在做梦。 那有多少是真的?为什么奎斯会让梭巡这么做?奎斯当时真的在场吗?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蜂拥而上的问题在宋律翻下自己的急救舱、踉跄地扑到隔壁舱囊边上时被空白遮盖。她呆滞地看着倒在里面的半身机器人,它剩余的外壳依旧锃光瓦亮,然而从那些残缺破损部分露出的线路和藤蔓已经变成了焦炭,哪怕轻轻一碰就会化为齑粉。 它死了。宋律在察觉这点的瞬间感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悲伤,她潜意识地知道这个机器人之前肯定帮了自己,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它会落得这个结局的原因。 从这点出发去分析那些奇怪的梦境,很多事情都可以得到解释,比如梭巡那些行为其实是在救她,只是自己不清醒才会觉得像是在这样那样,而奎斯在旁边看着也只是在观摩手术而已,但是其他的外星人——比如达蒂安——不同意奎斯他们这么做,所以打起来了。最后奎斯不得不带着她逃跑,然而还是被逮住了,才哭得那么难过的? 宋律越想越觉得这猜测格外靠谱,也越想越不明白其他外星人为什么会这么做——难道奎斯让外星机器人救她其实违反了什么很严重的规定?有多少外星人站在达蒂安那边?塔赞和娜塔阿兹?或者那个菲尔缇?如果只有达蒂安的话,奎斯应该打得过不至于逃跑的,是吧? 抖抖索索踮着脚尖地走出急救舱区,发现四下无人的宋律先抓起了随意搭在椅背上的保暖毯裹住身体,又从桌面上顺了两个外星人用于装各种药片的密封袋和几张吸水纸做成临时拖鞋套在脚上——这艘外星飞船的室温比之前要低得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把暖气关了。 一不做二不休,宋律眼睛在桌上扫视了一下,很快又发现了可以“暂借”的东西。她毫不客气地抓起一大杯半满的温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半,砸吧砸吧嘴,又拿起桌面上拆开咬了半口就放在一边的能量棒就水吞服,在不委屈舌头的情况下安慰了一下自己扁扁的肚子后,才开始认真思考起接下来的计划。 ——总之先把奎斯找到救出来吧,不然搁这人生地不熟的,谁敌谁友都分不清,咋想单凭自己也逃不出去。或许也可以找到沃伊德,他人那么好应该会帮自己和奎斯的。 决定了首要任务后,宋律蹑手蹑脚地来到这个医疗室门边,探头探脑地确认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然后深吸一口气,贴着墙一步步挪动起来。 找到奎斯的任务看似简短,实则很难,尤其是这个飞船那么大,整体照明又为了节省能源调暗了那么多,高科技的舱门看着还都一个样,哪怕在这呆了小半个月宋律还是时不时会走错地方被那些外星人逮住一通揉头发,有时候还顺便揉了些别的东西……但是这些现在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得赶在被别的外星人发现前,找到她的外星朋友! 然后她就找到了她的外星朋友。 震惊地透过透明圆形舱门看着里面的外星人唉声叹气地就着昏暗的灯光、照着镜子往脸上涂画鲜红色花纹,宋律万万没想自己运气那么好第一个房间就找到了奎斯。她赶忙按下外面的开门键,一边把手指压在嘴唇上发出“嘘”声,一边鬼鬼祟祟地摸到震惊起身的外星人身边抓住他的手就往外扯,同时用自己不熟练的外星语悄声说:“奎斯,这边,逃跑!我,帮助!” 被她拉着踉跄地往外走的硬邦邦外星人看看她又看看被自己丢下的描线笔,张嘴想说什么,但又被紧张的宋律嘘了回去,只能发出一声可怜的喉音。他脱下了自己的防寒外套,给只披着保暖毯的宋律穿上,然后顺应她的指示弯腰猫身,反握住她紧紧抓着自己一根爪子的手,一起贴着飞船的墙角小心向出口阴暗潜行。 他们的潜行技术好不好很难说,但至少他们的运气并不是很好。在第二个转角一探头就撞上了蹲在墙边结束摸鱼起身的女性外星人肚子,宋律瞪大了眼睛,和也被吓了一大跳、接连倒退好几部的娜塔阿兹面面相觑。 眼瞅着对面的娜塔阿兹抬手指向他们似乎准备喊人,大惊失色的宋律脑子里一直绷紧的弦也随着她的第一个音发出来的瞬间绷断,直接先她一步闷声尖叫着冲上去抱住了她的腰。 娜塔阿兹被宋律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僵直身子一动不动。而迟迟没听见后面动静的宋律回头一看,发现面纹只画了一半的硬邦邦星人此时正不知所措地左顾右盼,顿时又急又气:“奎斯,逃跑!!逃……唔唔唔!!” “看在光者的屁股的份上,你到底在搞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赶紧捂住在自己怀里乱打乱踢的软绵绵星人嘴巴,用同样鲜红的涂料作为面纹底色的娜塔阿兹向委屈咕噜着的塔克里男性嘶吼着,“还有你用我的面纹涂料干嘛,塔赞?!” 宋律陡然停止了挣扎,难以置信地看着畏畏缩缩地从昏暗处走到他们面前的硬邦邦星人。到了这个距离,她才注意到他的面部骨板并不是深棕色,而是偏黑的灰色。 尽管他用了红色的涂料画脸,但他不是奎斯,他是塔赞——该死的近视眼和节能省排的飞船照明!!她就说自己都倒霉到莫名其妙到一个都是外星人的星球上被弄成这样了,怎么现在可能那么幸运一开始就找到奎斯! 越想越气的宋律觉得眼眶一热,在第一滴眼泪掉下来后就放弃了阻止后面眼泪涌出抵抗,自暴自弃地摊在托着自己的娜塔阿兹怀里啜泣起来。这下可给两个年轻塔克里人彻底慌了神。 娜塔阿兹惊慌失措地将这滩哭泣的外星人托举到自己弟弟面前试图推卸责任,却被更加惶恐的塔赞疯狂摇头拒绝。双胞胎推来推去,最终还是一起向这个哭得快上不来气的外星人妥协,以带她去见奎斯作为交换,得到了一个暂时不哭的外星人。 “如果沃依德发现了怎么办?”在船长室门口小心解除沃依德设下的密码的技术兵有点不安。 “帮你看着呢,没事的,快干!”托着还在抽搭的宋律胳膊,四下张望的突击兵觉得当年自己翻墙偷偷去隔壁军营找床伴的时候都没那么紧张。 塔赞不情愿地哼唧了两声,但还是老实打开了船长室的大门,和托举着宋律的娜塔阿兹一起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你来干什……宋律!”被拷在床上的塔克里船长厌恶烦躁的谐音在见到娜塔阿兹手里的外星人时柔化成了温柔喜悦的咕噜,“你怎么出来的?你还好吗?他们有没有伤你?” 宋律第一时间冲上去想要扯开他的手铐,却和当初第一次看他戴上它时一样无能为力,只能心疼地摸揉着侧头把坚硬的脸盘埋进自己颈窝的奎斯脑袋,他脸上被泪水晕花的涂装在脸上干涸成奇怪的图案,可想而知他至少从那时起就没有洗把脸的权利或者自由了——甚至可能从那时起他就被铐在这了。 阖眼放任自己享受了这份温暖和包容三奈秒,重新睁眼时,奎斯已经恢复了身为船长应有的威严和态度:“放开我,塔赞、娜塔阿兹。宋律既然已经平安,说明你们现在还有回头的机会,这是光者的仁慈,别浪费它!” 双胞胎不知所措地交换着眼神,谐音在空气中不安地互相敲打着鼓音。 “你知道如果不放开我的话,没人会挺身而出保护她!你们真的是如此冷漠无情的人吗?娜塔阿兹,你真的要对你的救命恩人见死不救吗?”看着明显犹豫的双胞胎,奎斯金色的眼眸闪过了一丝暗色,“我还没有做船长记录,强迫宋律同律的事,我可以改到别人头上——只要你们放开我。” “奎斯……?”宋律有些困惑地看着语气不对的奎斯,她瘠薄的外星语不足以让她完全理解他说的内容,但潜意识觉得他说的好像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应该和自己有关。 “那么,你想把罪魁祸首改到谁头上呢,奎斯?”一如既往的温柔语调中带上了些许随性的慵懒,斜靠在船长室门边的沃伊德·泽拉修斯仅用一瞥便让两个骑在墙头的墙头草乖乖退到了一边。 “沃伊德!”惊喜叫出声的宋律不明就里,兴奋地向这个对她第二好的外星人挥着手,“M'rakh!沃伊德!M'rakh!” “你也好,宋律,很高兴见到你那么精神。”慢慢踱进房间的沃伊德矜持地对激动的外星人点点头,微笑地注视想冲过来抱住自己的宋律被铐在床头的奎斯一口咬住保暖服后领向后扯去,下声骨里滚出了两声轻笑,“你越来越像一只利珀尔幼崽了,奎斯,你知道你可以直接叫住她的,她很聪明,可以听得懂你说的话。更何况,就算她过来我也不会伤害她——至少不会因为这件事伤害她。” “停下,滚远点,你这叛徒!”尽全力挺直身体护住宋律,奎斯上下声骨同时迸发的轰鸣让这个种族不同的外星人也能听出其中的威胁和愤恨。 宋律看看喉骨和脑袋上的骨头都在微微颤抖的奎斯,又看看依言停在不远处背手打量着自己的沃伊德,意识到了现在情况似乎和自己的预判有所不同。她后怕地钻进塔克里小队长努力为自己撑出的空间,缩在他的后背和床头之间的空隙里,躲避着年长的塔克里人锐利起来的探究目光。 “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如此剑拔弩张,鉴于我们之间最大的矛盾——宋律的生命维持问题,已经被你用一些非常规的方式解决了。”摊手示意自己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沃伊德主动示好道,“我知道你还在为达蒂安的事伤心,达蒂安的事我也很遗憾。但事实是,她是自己自杀的。她用了非常规的威克提姆奏旋,而且试图将除了你们之外的所有人都一起炸死……” “你是说参与军变的所有人都炸死,是吧?”奎斯并没有被带入他的节奏,“而你之前也真的点燃了整个医疗舱区,如果我们没有在梭巡-89677的帮助下及时逃离,那我们早就死了!” “我当时没有给过你们机会吗?”沃伊德故作惊讶地吹出一声笛音。 “那根本不算机会!!你是在要我杀了宋律!” “那你在让我们的随船修克斯救了宋律之后为什么没有出门投降呢?或许那样达蒂安就不会为你们而死了。” 年长的塔克里人抱胸微笑地注视着被刺激得暴起却被手铐拉回床板的塔克里小队长,他身后的外星人虽不明情况,却还是抱住他的后腰用外星语叽里呱啦地说着一些安抚的话,看来她的性格确实很温和冷静——又或者说是胆小怕事? 一个标准的平民,基本没有任何威胁,除了…… 微眯眼睛,沃伊德用余光瞥了瞥旁边低着头大气不敢吭一声的俩墙头草,突然道:“你之前是想要娜塔阿兹他们放开你,是吗?他们放开你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呢?打败我?” “不,我会杀了你……!”紧紧瞪着悠然自在的沃伊德的塔克里人已经完全没了曾经骄傲的队长样子,他金色的眼眸中心瞳孔缩成一线,制服下的肌肉紧绷,手铐内侧的防割软套也无法阻止他覆盖着零星鳞甲的手腕被勒出黑色的血液。 “嗯……那你打算如何做到这点呢?”摩挲下颌,沃伊德沉吟着,好像真的在认真为他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毕竟,现在除了我们身上装备的武器,其他的备用枪械都被锁住了,你又是个静默者,再加上——” 叛变的医疗官毫无征兆地远程解开了奎斯的手铐,后者在短暂的错愕后立即从床上一跃而起,甩开身后的外星人,如毫无理智的野兽般向叛逆的医疗官扑去。与之相对的是仅仅优雅地后退一步并打了个响指的沃伊德,他背手俯视着因为小腿义体与植入系统的链接中断而失去平衡、狼狈地摔倒在地的年轻人,在一声虚假的关切后继续道:“——你现在还是个残废,我看不出你有任何胜率,奎斯。” “如果你继承了你父亲——或者塔克提斯家更多的优势基因,或许就能更……会审度情况一点了。”对地上怒吼着试图凭上肢爬向自己的塔克里小队长遗憾地摇摇头,贯穿这个可悲队长的蓝色电流让他的怒吼变成痛苦的悲鸣,沃伊德的视线从这个已经彻底失去战斗力的塔克里人身上转移,放在了捂嘴发出细细尖叫并扑到奎斯身边的外星人身上。 想要帮助痛苦的奎斯却对时不时从他身上闪动的电火花无从下手的宋律虽然不明前因后果,但至少明白了现在沃伊德这个看似彬彬有礼的外星人已经不再是他们的盟友,并且掌控着奎斯的生死。 她脑子拼命转动回想着那些奇怪的外星语该如何表达出自己的意思,然后磕磕绊绊、手口并用地打着手势对蓝色面纹的外星人说:“为-为什么?我,奎斯,好-好……!我,奎斯,沃伊德,说话,可以!奎斯,伤,不需要,我、沃伊德、奎斯,说话,可以……?” “噢,你想跟我好好谈谈。这正是我一直想、也一直在跟奎斯做的事。可惜,”闭上一只眼睛侧过头、仿佛不忍心看奎斯被加大的电流折磨的惨样一般,沃伊德啧啧地弹了两下舌,“年轻的塔克里男性总是如此不听劝告。所以,谈判的机会已经过去了,宋律,现在他需要受到教训。” “我、我说,这个教训是不是也有点过头了……?”被外星人的行为鼓动,娜塔阿兹也迟疑地开口,并在身边弟弟应和赞同的谐音里硬着上声骨顶住沃伊德斜来的目光继续,“他都没有能力反抗了,或许我们可以……?” “娜塔阿兹,你要记住,所谓‘教训’,并不是让敌人现在失去反抗能力就够了,”进一步调高功率到极限值,沃伊德垂眼看着脚下声音已经嘶哑的奎斯·塔克提斯,谐音依旧温和而耐心,“而是让他们今后也不敢反抗。” 惊恐地看着身上都开始轻微冒烟的奎斯,彻底意识到这事没法和平解决的宋律狠狠咽了口唾沫润滑干燥的嗓子,深吸了口气:“La……la,lu la……” “不不不!!”“等下等下你不能现在——” 双胞胎同时惊叫出声试图阻止莽撞的外星人,然而依旧比不上这个天赋异禀的外星人以太呼应和她脖子上侦查到并迅速执行压制发声源的抑制圈的速度,只能在她被突如其来的电流带来的剧痛击趴在地时紧闭上眼,发出比她无声的尖叫更细微的哀求谐音。 “不、不……求……求求……你……!”看着身边倒地抽搐的宋律,本应暂时瘫痪的奎斯居然硬是从牙缝里挤出了支离破碎的几个词,“M……rak……h……!” “看在光者的份上,这可真是个奇事。”颇为讶异地停止对两人的电击,沃伊德笑看着啜泣地爬过去把奎斯的脑袋护在怀里的宋律和想要回抱住她却因之前的电流后遗症只能手指抽动的奎斯,调侃道,“你什么时候和这个外星人一样把‘帮助’当作‘求饶’用了,奎斯?” 在拼命用身体护住自己的宋律怀里颤抖地喘息调整着,奎斯对她哀哀的哭泣回以几个安慰歉意的咕噜声,然后撑着尚未完全恢复控制的手臂从她怀里挣出,向背手耐心等待的沃伊德垂下了头:“我……我投降,我会照你说的做,只要你不伤害宋律,我什么都做。求你了,沃伊德,求你了……” 悲悯的叹息从年长的医官喉咙里传出,他屈膝半跪,尽量平视着塔克提斯家最后一名新丁和搀扶着他的上身的外星人:“你瞧,说出这话没有那么难,不是吗?为什么你非要把一切都逼到这一步才肯服输呢?” 从破损的手套里露出的爪尖在地上磨出轻微的杂音,奎斯没有回话,但上下声骨耻辱地震动着,发出代表认输和服从的谐音。 “没关系,我原谅你。接下来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不管是你,还是这个外星人,我想都会没事的。”沃伊德并不介意奎斯那些小小的动作,甚至伸手扶起塔克里船长的脸直视着上面的愤怒和憎恨。他的下声骨愉悦地咕咕着,然而眼睛却危险地眯成一线,“但是,我必须警告你,如果你胆敢再尝试什么‘有趣’的反抗,那你的外星小‘伴侣’也会承担同样的惩罚。而她的身体可不如塔克里人那么强壮,又是这种身体情况,我可不能保证她的存活率。” 奎斯愤怒地别头躲开他的手,再一次用谐音不耐烦地表明了自己的服从。沃伊德倒也没恼,而是转向抱着奎斯的宋律,轻声细语地放慢语调说:“你也是,宋律。如果你做了什么坏事的话……” 让不足以穿透制服给宋律带来连带伤害的电流通过奎斯的身体,沃伊德在奎斯的惨叫和宋律的哀求中停下了示范:“——奎斯就会这样。所以,你要乖乖的,好不好?我们都不希望奎斯受伤,是吧?” “请……请……M’rakh……M’rakh……”抱住虚弱的奎斯脑袋跪趴在地护住他的外星人显然已经彻底失去了为数不多的反抗意志,这也不能怪她,一个平民在这么极端的环境下根本无力抵抗军队的心理战术。 安抚地梳着她后脑的毛发,年长的医官语气和动作一如之前哄她睡觉时一样温和:“嘘嘘嘘,没事的,没事的,只要你做个好女孩,奎斯就不会受伤,就不会——你们的语言是怎么说的来着?Teng?” “为什么?”抬起头的宋律不解地用哭腔询问着,“为什么……?沃伊德,好,曾经。为什么,坏?为什么?” “嗯……这可是个很长的故事,也很复杂,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听得懂。不过……”帮她把黏在脸上的头发拨开,又替她整理好凌乱的保暖服和保温毯,沃伊德笑着承诺道,“等结束奎斯这边的事,我就跟你慢慢解释,好吗?——塔赞。” “哈?”被突然点名的技术兵左右看了看,实在找不到名字相似的替死鬼,只能在旁边妹妹的推搡下上前了一步,“是、是的……?” “你带我们的宋律回医务室休息。啊,对了,抱着她回去吧,她没有合适的鞋子,脚底也没有特殊防护的生理结构,直接走可能会冻到脚。”将不情愿的宋律和奎斯分开,不顾地上小队长的制止把软乎乎的外星人交到僵硬的塔赞怀里,叛变的医疗官悉心叮嘱道,“给她多倒点水,温度保险起见在30度左右,不要太高也不要太低。安置好她后就来驾驶室集合——这回,记住锁门。” 慌张点头应答的塔赞捧着啜泣的外星人向门口走去,注视着他背影的沃伊德在他走出门的那一刻又突然开口:“还有,塔赞?” 目睹了这位性格莫测的医疗官折磨两个曾经的朋友全程的技术兵被这突然的叫停吓了一跳:“是、是的,怎么了……?” “我左边柜子里有备用的保温服,你可以穿上。马上第一波大型寒潮就要到来,单凭你的贴身制服的温控系统是没法抵抗它的。” “呃……谢、谢谢……?” “不客气。”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离开,沃伊德的目光投向剩下的一个双胞胎,“现在,娜塔?” 有点过于亲昵的简称让突击兵有点不自在:“呃,我吗?” “除了你这艘飞船上还有谁的名字可以叫‘娜塔’吗?”好笑地咕咕着,老船医勾手示意她上前,“如你所见,我们的船长已经没法自己站起来,更不用提独立行走了。所以,你可以好心地帮我把奎斯带到驾驶室吗?” 娜塔阿兹看看他又看看地上眼神几乎要杀人的奎斯,下声骨尴尬地滚了滚:“你能不能……就是……你懂的,自便一下?” “很遗憾,不能。”干脆利落地拒绝的沃伊德双手背在身后,轻快的语气里满是调侃,“毕竟,我只是一个又老又无力的矮星期船医,怎么可能背得动我们年轻力壮的新星期船长呢?” *救援到来前的混沌* “啊,你来的正好,刚好能赶上我们亲爱的船长做他的船长日志。”沃依德的话让所有人的注意力短暂地从被安置在船长椅里的奎斯转到了进门的塔赞身上,“安置好那个外星人了吗?” “嗯,她很好,喝了很多水。”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得到太多关注的塔赞含糊地应了一声就站在了自己妹妹身边。 “那就好。我们都不希望那个可怜的外星人受太多不必要的痛苦,不是吗?”轻轻一笑,坐在奎斯正对面的驾驶座上的船医看着奎斯攥紧的拳头,发出了满意的谐音,“现在,我们说到哪了?啊,对了,达蒂安。她的牺牲非常不幸,我也希望能够避免,但……既然事已至此,更重要的应该是保护现有的人的安全。所以,我有个提议:为什么不将一切都说成是达蒂安做的呢?” 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中,交迭双腿的沃依德不紧不慢地继续道:“达蒂安对外星人的态度本来就有些不明确,加上和娜塔阿兹也有一些私下的交情,说是她为了拯救娜塔阿兹而犯下大错也不是说不过去。而她为了逃避船长为了执行《贝利希德法案》即将对她处以极刑的情况,私下潜逃,并在途中使用了非法的威克提姆奏旋失败身亡——” 稍稍停顿给奎斯反应的时间,矮星期的塔克里人笑问:“你们觉得这个故事怎样?这样剩下的所有人都能活下来,并且成为保护了新种族外星人的英雄。至于宋律那里,她本来就不清楚情况,只要再稍微糊弄劝说一下,她应该就会配合我们。”对发出“隆隆”的谐音表达自己的愤怒和不赞同的奎斯回以劝诱的咕噜声,沃依德说,“逝者已逝,什么是最重要的,一个死者的名声?还是仍旧活着的人的性命?好好想清楚,奎斯。” “…………我明白了。我会做好船长记录,把塔赞和你们的罪名摘走的。” “太棒了!我就知道你终究会理解这一切!现在,”解开操控台上的生物锁,让半透明的投影幕升起并调到船长日志界面,沃依德对船长椅上的年轻小队长抬手示意,“请吧。” “我是……奎斯·塔克提斯,隶属于仙女座联合安理会直属管理的泽拉雅89-二型-067号舰队7号分队,梭巡者号的船长。在之前与赫罗斯的交战中,我方的突击兵娜塔阿兹·奥提维拉为了保护我不幸重伤,我们尝试挽救她,但其伤势的严重程度超出了我们飞船上所拥有的医疗水平,只有用同律转移它才能让娜塔阿兹活下来。所以,”深吸了口气,奎斯看了一眼好整以暇地示意他继续的沃依德,又看了看心虚地低头握住彼此的手的双胞胎。 等这艘小小的飞船船长重新将视线放回眼前半透明的投影幕上的时候,他已不再迟疑:“所以,我胁迫在这颗星球上发现的新种族外星人——宋律,对娜塔阿兹使用了同律。” 猛然从椅子上站起的船医在军变后第一次露出了震惊和焦虑,他瞪着透过投影幕直视着自己的奎斯,似乎想直接跳过去掐住他的脖子。然而年长的船医怎么会不知道在做船长记录时,船长的一切体征都是被时刻记录的,一旦有任何外力影响就会形成特殊标记,反而会让这份日志更为可疑。 “哨兵达蒂安·叶尔沃特发现了我的所作所为并试图带离外星人宋律,然而在中途被我拦截并不幸牺牲。羞愧于本人的行为,我在此坦白我的所有罪行,并将所有控制权交给随船军医沃依德,辞去船长职务。奎斯·塔克提斯,结束。” 关闭了投影幕,奎斯正面着沃依德的眼中静静地燃烧着挑衅和愤怒的火焰,鲜活而充满着生命力,然而——这却会是让他的生命熄灭的主因。 “我给了你那么多次机会,塔克提斯,那么多次机会。”终究伴着一声叹息先移开视线的沃依德对双胞胎挥了挥手,“你们两个,把他押回船长室锁好。然后将打包好的物资移到船外,我们要赶在5奈时后的寒流到来之前转移到赫罗斯的飞船上离开星球表面。” “那、那他和宋律……?” “是我要担心的事,你们听到我给你们的命令了,走。” 目送塔赞和娜塔阿兹挟持着义体链接被自己断开、无法行走的奎斯离开作战指挥室,沃依德才捂着之前被达蒂安重创的侧腹倒在驾驶椅上,让留在他身边的驾驶员菲尔缇关切地蹲身询问:“你还好吗?” “还好,只是可能刚才有点激动,止血凝胶裂开了。” “给我看看。” 没有客套,沃依德拉开了制服的拉链,任由菲尔缇用她并不熟练的手法为自己做着处理,视线却放在了驾驶座操作台边缘代表接受到了新信息而闪烁的指示灯上。 “我觉得……你没必要为了奎斯的事那么激动。”菲尔缇的出声让沃依德警惕地瞥了她一眼,确认她没有注意到这闪烁的指示灯后,慢慢移动手臂遮住了它,“他如果真那么愿意为了达蒂安的名声牺牲自己,那就随他去……” “你根本没明白他到底做了什么,是不是?”难得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沃伊德说,“塔克提斯氏族虽然已经因为之前的战争基本只剩费佐·塔克提斯和奎斯·塔克提斯这一支而日益衰败,但这也意味着费佐·塔克提斯不会轻易让自己入名的儿子被冠上如此严重的罪名!他必然会追查到底,洗清奎斯被扣上的恶名,拯救他唯一的孩子!而奎斯就是瞄准了这一点才将一切都揽在自己头上!” 察觉到了沉默的菲尔缇谐音中的不安,回过神的沃伊德又赶紧补充道:“无须担心,我会把证据都处理好。只要第一发现人和调查员不是费佐·塔克提斯,其他任何一个调查员都不会对我们产生威胁。等费佐真的插手进来,寒星季也早已将一切足以控告我们的证据都抹消了。” “是、是啊,也有可能费佐·塔克提斯会干脆将奎斯除名,重新再选择入名一个新的继承人?毕竟奎斯是个静默者,他早就该这么做了。” “噢,年轻的小姑娘,”仰头笑了几声的年长塔克里人终究难掩语气中的轻蔑,并没有附和她侥幸的说辞,“你真是太小看入名和血脉的重要性了。” 菲尔缇的喉骨一紧,她下意识地想反驳,但最终还是选择藏好手中悄悄采到的血样,假装生气——或许也没有那么假装——地转身离去。 另一边,沃伊德也没有挽留或者道歉,只是坐在驾驶座上等着她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移开遮挡着信号灯的手臂,播放了这条梭巡者号最新收到的信息。 【“这里是费佐·塔克提斯,开拓号的船长。我收到了你们的求救信息,将于5个星循环内到达发信坐标处。在我们到达前,保护好新物种的外星人。费佐·塔克提斯,结束。”】 短短不到15奈秒的信息播放完后,沃伊德依旧一动不动地陷在椅子里,直到驾驶舱的供能被切断转移,他才将已经绷紧到僵硬的手从扶手抬起,压在了眼睛上:“塔克提斯,唉,永远都是塔克提斯。” …… 当心事重重的随船医官打开自己医疗区的门时,他设想过很多种情况,然而摇摇晃晃站在两个椅子上、试图够着天花板上奎斯之前用于逃脱的通风口的宋律还是吓了他一跳。 他的出现也吓了试图逃跑的宋律一跳,本就不稳的重心一下偏移,两个椅子堆迭出的斜塔瞬间坍塌。 赶忙冲过去接住一起倒下的外星人,沃伊德看着怀里惊魂甫定地说着“xie xie”的宋律,哭笑不得地说:“看在光者的仁慈上,你实在太不小心了。看来只要放着你不管,都不用我动手,你就能帮我处理掉你自己了是不是?——哦。” 看着反应过来开始在自己怀里挣扎的外星人,将她放回地上并后退几步到诊疗床另一边的沃依德举起双手示意道:“只是开个玩笑。” 而宋律同样用他们投降的姿势将双手垂放在两侧、向前平摊了掌心:“Wo-wo men dou leng jing dian,you hua hao shuo ,bie dong shou. 沃伊德,不伤,我;我,不伤,沃伊德。我,沃伊德,说话。” “是的,是的,我也确实希望能够和你好好谈谈。”用谐音哼唱着奏旋,让蓝色的以太旋流捡起倒在地上的两张椅子摆放在诊疗床两侧,自己在其中一张上坐下的沃伊德对迟疑地坐在另一张上的宋律说,“你瞧,因为让你用了同律挽回娜塔阿兹,我们现在面临着一个很艰难的局面:如果让固执的奎斯活下去,费佐·塔克提斯必然会不惜代价找到能证明他清白的证据。而这会让小队里其他人都丧命,所以……” 从口袋里掏出配枪,沃伊德对条件反射地举手投降尖叫着“M’rakh”的胆小外星人安抚地压了压另一只手,然后将这把枪放在了床上:“我不得不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让奎斯用一个非常不光彩的形象,一个哪怕是他的父亲也不愿意多调查的形象死去。而你,你会成为其中一个重要因素。” “Dar’rar?”一直低头沉默的宋律突然重复了“父亲”这个词的发音。 “是的,dar’rar,奎斯的父亲是费佐·塔克提斯,我的老朋友。”医生那蓝色的以太旋流带上了些许悲伤的缓流,但只是转瞬即逝,“现在,我亲爱的外星朋友,让我们来谈谈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和你面前的选择吧。接下来,我将会对奎斯注射经过微调的战场激素,这会让他比第一次和你做时更加失控,依据你的身体组织强度来看,你大概会在过程中丧命——就算没有当场身亡,也会在接下来的寒星季里和奎斯一起冻死在梭巡者号里。但是,即便如此,你依旧有另一个选择。” 将自己的左手摊在配枪的旁边,沃伊德盯着对面瑟瑟发抖的外星人,放慢了语调,用最简单的词汇说:“你可以选择我。我会在关键时刻介入,至少让你活下来。” 宋律的视线在沃依德的手和他摆放在床上的配枪之间来回漂移。被环绕在对方蓝色的光旋之中,深知自己速度绝对比不过这个外星士兵的地球人拼命思考着一个问题:一个生物在什么时候最脆弱,最疏忽大意? 吃饭,上厕所,睡觉。 还有干那事。 她不认为这个军人会在上厕所和睡觉的时候也让她和这把单独枪在一起,那剩下的选择就是…… 咽了口唾沫,宋律鼓起勇气对面前耐心等待她的回复的沃依德说:“你,饿不饿?吃?不吃?” “?不,我不饿,谢谢关心。你想吃些什么吗?” “不,吃,不饿。Xie xie.”好吧,至少她试过了。 沮丧地把脸埋进手里,宋律安静而扭曲地尖叫了好几声,再抬头时,对面的外星医官依旧安静而悲悯地注视着她,给了她一点虚幻的希望和鼓励,让她咬牙将手犹豫地放进了他等待的爪中。 “噢,噢,我——”直接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过诊疗床抱紧怀中的沃依德比她预想得要激动得多,“我没想到你会选择我,我……谢谢你,亲爱的、小小的外星人。” 将她的脸轻轻托起,沃伊德一遍又一遍地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从来不想伤害你,也不想伤害奎斯或者达蒂安。谢谢你,没有逼我这么做。” 宋律尴尬地对那张激动的骨质面甲干笑着,内心艰难地天人交战,最后慢慢试探着凑近了他的唇甲,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有没有拒绝的意思。可画着蓝色面纹的外星人只是对她的接近好奇地挑了挑眉甲,然后眯眼笑着等待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一碰即退的轻吻后的第二次落吻给了沃依德充分的理由去回应这位生性害羞的外星人这难得主动的邀约。他的奏旋不再是谨慎的《塔克里黎明》,而是在一个滑音后变成了《沐月之床》。 蓝色的以太旋流环绕包裹着他们,温柔地加入进他们的互动,若有若无、却难以忽视地照顾着这回格外卖力的沃伊德无暇顾及的部分,将试图保持冷静的宋律强行带入塔克里医生设定的节奏。 “你是个奇迹,你是我们的救星,”用面甲蹭着宋律胸口如枯枝一般的修克斯寄生痕,沃伊德呢喃道,“假如你选择我,我们可以结缔为‘同行者’,我可以成为你的‘伴侣’,给你那个静默者无法带给你的乐趣。娜塔阿兹,你,我,或许还有塔赞,我们可以组成一个新的氏族,强大、尊贵、代表新时代的氏族。” 快乐的迷雾和沃伊德低沉的吟诵侵占着宋律的大脑,但她依旧记得自己的目标——当她用悄悄摸到的外星枪的枪口抵住正埋头亲昵地咬着她肩膀的沃依德时,对方的反应却比她预期的要平淡得多。 “那么快?我以为你会至少等第一轮做完才动手呢。”遗憾地舔舔对方肩膀上浅浅的牙印,沃依德顺应着大声呵斥的宋律的指示举手后退。 这个外星人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紧张得声音和枪口都在发抖,但她依旧努力板着脸,用零星的塔克里语向他提出了谈判条件:“沃、沃依德,不伤,奎斯和我!奎、奎斯和我,活,走!” “嗯……这是个很合理的要求,非常合理。”摸着下颌故作思考地沉吟了一下,沃依德听着对方难掩不安的急促呼吸声,不急不缓地开口继续道,“但是非常不幸的,从当前的形势来看,如果我答应你,让奎斯也活下来,小队其他人就会陷入险境。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Bu bu bu,yi ding you shen me ban fa,wo jue de……呃,奎斯,好!奎斯,将会,不,伤,你和他们!误会!” “噢,小小的外星人,这个事情很复杂很复杂,奎斯或许不会伤害我们,但其他人会为他这么做。”叹了口气,沃依德向浑身发抖的外星人展开怀抱挪了一步,“我最多只能答应救下你,这是我能做到的让最多人活下来的选择。” “Tui hou!Ting xia!不!” “你能怪我吗?就因为我想让最多的人活下来?就因为我想让你也活下来?”没有理会对方的警告,沃依德顶着她黑洞洞的枪口又向前走了一步,“我给了奎斯很多机会,让他也和我们一起活下去的机会——和你一起活下去的机会!但他却比他的父亲还要固执!他明知道这么做的代价是其他人的性命,却还是如此一意孤行。” “Wo-wo shuo le ting xia!Bu xu zai kao jin le!! ” “现在,你会为了他开枪吗?”用自己上腹抵住枪口,沃依德尚滴落着蓝色偏光液体的杆子顶端也因此蹭到了对方下垂的手肘,让习俗奇怪的外星人大惊失色地耸起肩膀抬高了手肘,使本就不稳的持枪姿势更加歪扭,“你真的要选择他,杀了我吗?你甚至都不愿意杀死那个赫罗斯将军,不是吗?” “Bie-bie bi wo kai qiang,hou-hou tui!Wo yao kai qiang le!Wo zhen de yao kai qiang le a !!” “来吧,把枪给我,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你是个平民,不是个士兵。你太温柔、太胆小,不忍心伤……” 闭眼扣动扳机的宋律用行动打断了他的话。沃依德讶异地瞪大了眼,慢慢道:“我……确实没想到你会这样做,看来我确实对你有些预估错误,你比我预期的要激进很多——又或者只是意外?无论如何……” 遗憾地看着抽搐地从桌边滚到地上的宋律,沃依德发出了“啧啧”的弹舌音,蹲身捡起了她手里的枪:“你显然不熟悉生物锁。如果没被登记在内的人员使用了安装了生物锁的物品,他们就会,嗯,像你一样。你还好吗?我不确定把它调到了安全范围。” 女性外星人可怜的呜咽让蓝色面纹的塔克里人吹出了一声夸张的同情谐音,伸手将她再一次揽入怀中,容许她将脑袋搭在自己的颈窝里暂作休憩,用嗡嗡的喉音传递着安慰:“哦,哦,可怜的外星人,总是如此不了解我们的文化和科技。只要放着不管你就会伤到自己,是不是?我可怜的、可悲的小外星——” 被他哄着的外星人找到脖颈磷甲缝隙将牙齿咬进了他的软皮层,让他在钝痛中一把推开了她,捂着被咬的部位压声嘶吼:“你标记我?!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你怎么敢标记我,你——你——你们这些女人,总是如此疯狂而粗野……!你们就是不喜欢文明的做法,是吧?!” 真没想到对方会那么生气的宋律也一时被对方突然爆发的怒火吓懵了。还没从先前的电击中完全恢复的人类忘了自己才是最该生气的人,只知道支支吾吾地用母语说了句“对不起”后,又用他们的语言说了一句“m’rakh”。 然而曾经温柔冷静的外星医官却根本没有理会她的求和,反而粗鲁地压着她的锁骨把她按倒在地,激动地用她不理解的复杂外星语叽叽嘎嘎地发表了一大通态度后,再一次将似乎比之前更肿胀的杆子埋进了她。 原来极力回避对她露出牙齿、哪怕吃饭时也用一些侧身规避不可避免的张嘴动作的沃依德如今毫不介意地咧开自己面部的骨板,向她威吓般展示里面尖锐的利齿,警告着她反抗的下场;按在她胸口的爪子也不再注意只用指腹接触这个外皮脆弱的外星人,前端锐利的指甲缺乏关心地从手套里顶出,刺痛着宋律的皮肤;而他就算因为年长而有些许萎缩的手臂肌肉也远比宋律接触过的人类要魁梧得多,让被他压在下面的人类平民根本无法抵抗。 然而更严重的问题是,呆呆注视着他的宋律发现自己或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抗拒。 她看着失控的外星人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银黑色面板上因为狰狞的表情而扭曲的蓝色面纹,看着带着些许蓝色偏光的涎液不受控制地从他锋利的齿间滴落,被宽厚的肩膀衬托得修长精细的腰部联动胯骨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和速度——这一切都如此异于人类、如此超脱现实、如此…… 美丽得让她迷醉。 她被挤到一边理智告诉她应该厌恶憎恨这一切,但她一直被隐藏的本能渴望却让她沉迷于此。 不可思议的,她的身体哪怕在这样的开拓中也几乎感受不到丝毫痛苦——她潜意识地猜测这或许应归功于修克斯的寄生。但是她却也埋怨着它,若不是它,或许她就能借助疼痛抵御这诡异又缺乏实感的欢愉,隐藏掩饰自己如此违背常理的癖好。 异常的挤压让宋律混沌的脑子出现了些许清明,她低头探寻这非同寻常的压迫感的来源,然后在看到对方杆子后部逐渐肿胀的腺体时,现实的恐惧终于打破了这片愉快的迷雾。 她惊恐地看向上方的沃依德,对方非但没有因此放缓进度,反而加快了速度威胁着要将这过大的结加入其中的势头令她瞬间开口乱飙双语:“等等等等会!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再冷冷冷冷静一下!这玩意儿从物理上没可能的!对不起我之前错了你先冷静下来咱们有事好商量我们都先暂停行不啦——M'rakh!M'rakh一下!沃依德m'rakh!!” 虽然语言不通,但沃依德仍能理解对方代表拒绝的激烈言辞和推拒的动作。可在一次退出后,他并没有抽身离开,而是将闹嚷嚷的外星人翻身再一次压在地上。面朝下的姿势让她最主要的反抗活动受阻,更加难以抵抗将一整瓶奈希普液倒在她身上的塔克里医生。 “不是不是你真的冷静点沃依德!”根据之前和他们的接触经验,宋律深知这些油态水状凝胶的用处,而在那些部位将它们涂抹开来的沃依德专业而坚定的手法和不断刺激着她所有神经的哼唱也没法给她别的想法——他是铁了心也要把那个结也塞进来,“为啥子对那玩意儿那么坚持啦!!我们能不能简单点干完吗?!——沃-沃依德,我们来谈谈别的吧?我们谈谈别的玩法,我-我们谈谈合作,谈谈奎斯!我、我之前不该偷你的枪也不该咬你的对不起!我觉得我们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冷静地坐下来再……” 再一次地,猛烈的撞击和压迫切断了她的话,令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去抵制这过大的结。可那些奇怪的、带有麻痹性质的外星凝胶、自己身体缺乏的痛觉以及沃依德娴熟的刺激方式,却半强迫地哄骗着她的大脑和身体放弃这无谓的抵抗,并在她松懈的那一秒将整个腺体加了进去。 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极致的满足的塔克里男性同时也失去了最后一丝对自己行为的克制,按住下方外星人的后脑,张嘴对准那片没有任何鳞甲覆盖的脖颈软肉咬了下去,将已经分泌许久的标记液直接注进了她的肌肉组织。 那应该是纯粹的痛苦,那应该是完全的折磨,没有任何能够带来快乐的神经束汇聚在那上面,她理论上不应该会产生任何和正面有关的情绪或感受,然而她的身体和大脑却如此反对着她所知的一切常识,疯狂地对当下的情景产生着多巴胺,让她只能看着埋在自己颈窝里发出咕噜噜的低吼的怪物颤抖地跨过了那道悬崖。 蓝色的以太余流在得不到持续的奏旋呼应后渐渐散去,也终于从这场混乱中彻底冷静进入贤者时间的宋律捂脸哭泣起来,然而相较于对现状的悲伤,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恐惧:如果别人知道了她居然是这种人,他们会怎么想她? 本来之前和一个刚认识不到3天的几个外星人做就已经够落人口实了,现在还发现她居然还是一个会在有深仇大恨的外星人粗鲁强迫时也能获得快乐、且无法真正嫌恶抵抗它的女人?她会成为人类之耻还是女性之耻,亦或者二者兼是?她怎么能这样——她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如果有任何人发现了,如果有其他人知道了…… “嘘嘘嘘,没事的,”恢复理智的沃依德从背后搂起哀泣的外星人,让她靠在自己胸前,黑色的尖舌轻舔着柔软细腻的脖颈上被他失控咬出的标记,温和地清理着汩汩涌出的红色血液,在奇异的酸甜带涩的味道中眯起眼睑,喉骨震颤着发出呼噜的声音,“我会帮你保密的,你的小秘密在我这里很安全,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的小癖好——可怜的小外星人,总是为这些事情那么羞耻,不是吗?” 宋律挣扎着想从他这充斥着过多虚伪的柔情蜜意的怀抱里脱出,却因此牵动了两人下方被肿胀的腺体锁住的部位,让两人都发出一声轻呼。 “小心点,别那么心急,你可能会伤到你自己。”一边给她脖子上的伤口喷上止血凝胶,一边用搂着她的左手下移帮她轻柔地按压着二人相连的部分缓解着她的疼痛,叛变的医官轻声细语地说,“我很抱歉,刚才的失控并非我本意。但是我必须为我自己做一个辩护:是你先硬性标记我的。” “不……不……” “但是冷静下来想想,我闻不到任何特殊的标记气味,你之前是不是只是想咬我?咽喉是很多生物的命穴,你在惊恐中做出这个选择是非常逻辑的,而选择标记一个敌人则不是。我……可能因为过去的一些经历有点反应过度了,这可真是令人尴尬。”不好意思地咕哝了两声,误会她想要标记自己似乎比发动军变还要置好友的儿子于死地更让年长的塔克里人羞愧,“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我还是那么容易激动。你知道,大部分塔克里男性到了矮星期就不具备打结的能力了,所以我也没有注射抑制剂,而且自我上一次打结大概有一百三……不,一百八十多个恒星循环了,我还以为我也已经不具备这个能力了呢——而我对此并不骄傲。很抱歉,我应该退出的,对不起。” 再次张嘴舔舐着止血凝胶周边的血迹,反过来标记了一个女性给塔克里男性带来的本能满足令沃依德不得不花更多的努力去压抑自己不合时宜的谐音。 他小心地哄着啜泣的外星人,叹了口气:“但是,你选择这条路确实很让我失望。我之前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我不想伤害你,更不愿意让你面对那么惨痛的结局。所以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选择跟我走,还是和奎斯一起死在这里?我必须警告你,如果注射了那管特殊的战场激素,奎斯会比刚才的我更加……缺乏自制。” 斜眼瞥了一眼传来轻微响动的门口,沃依德没做任何反应,只是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回沉默的外星人身上,等待着她给出的答复,然后在宋律不是很坚定的回答和门外更明显的离开脚步声中再一次长长地叹了口气。 动荡摇摆的敌友界线 呆滞地盯着船舱仅被应急照明灯照亮的天花板,等待着自己的死亡降临的奎斯顺着开门的声音看去,然后猛地坐直了——或者说在手铐允许的范围内坐直了身子,激动地看着被沃依德抱进来的外星人:“宋律!你还好……”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从沃依德怀里挣扎地跳下,冲到自己身边的宋律和她身上难以忽视的标记液气味打断。塔克里小队长难以置信地看着蜷缩在自己身侧、寻找着距离沃依德最远的角落躲藏的宋律,然后用足以吓哭塔赞的眼神瞪向背手而立的随船军医,谐音低沉而危险:“你对她做了什么?” “噢,我觉得你已经知道一部分了——我跟她做了,然后标记了她。”趁着奎斯过于愤怒失声的间隙,沃依德摸着下颌继续道,“坦诚地说,后半部分不是我的计划,或许我也有点过于激动了。以及,你知道她居然能接纳我的结而没有严重撕裂伤吗?我好奇这是修克斯寄生后的她的身体强度有所变化还是她的身体天赋盎然加上奈希普液的共同作用……如果能按原计划回到主星的话,我大概会以此为主题写一些论文吧。” “你真的没有一点塔克里的荣耀和自尊可言了吗,沃依德……?!你这——” “啊,对了,我有没有提到,她一开始是为了麻痹我去偷我的枪,并以此威胁我放过你才主动诱惑我的?” 年轻塔克里的嘶吼和谐音让整个舱室的层板都微微震颤。目测对方体内血循环到了极值、能最快发挥战场激素作用,医疗官掏出注射枪对准奎斯的大腿就是一枪。根据他身体的数值变化速度迅速重新链接上他的义体并设置好手铐自动解除时间,转身离去的沃依德终究还是在门口停了一下,回头看向喊住自己的外星人和喘着粗气的奎斯:“永别了,塔克提斯,小小的外星人。” 一拳破坏了舱门操控盘,在门彻底关闭前撤出门外的沃依德回身背手,冷漠地注视着下意识试图追出来的宋律。这个外星人只跑了几步便再一次被奎斯痛苦的低吟牵住了脚步,重新折返回去,担忧地守在了床上浑身颤抖的塔克里小队长身边。直到彻底封闭的舱门将他们的身影彻底关在门内,沃依德才低头叹了口气:“我给了你们那么多次机会,那是最后一个。你的心软会变成你的末日,宋律。” “奎斯,你,好?不好?”从封锁的大门收回视线,宋律彻底放弃了从那里逃离的希望,转而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低头颤抖的硬邦邦外星人身上,“我,可以,什么,做?我,帮助,奎斯?” “宋律,”强压着体内躁动的本能,奎斯尽可能维持着语气的冷静,但躁动的谐音却无法抑制地从他两个声骨里溢出,蛊惑着外星人靠近,“现在立即去那边的洗手间,把门关上,然后锁住。不管等会你听见什么都别出来。” “Dan-danshi……奎斯……” “我很好,现在,走!” 没有再争辩,这个聪明的软绵绵星人依言跑进浴室关上了门。手铐在这一刻解锁的奎斯几乎是瞬间暴起冲到了携带着仇人标记液的潜在伴侣所在的门边,并用最后一丝理智砸坏了能够打开门的操作面板。 缩在这狭小的浴室角落里的宋律紧张地盯着锁上的舱门,外面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但她看过《闪灵》,短暂的安静并不代表暴风雨已经过去——然而即便做足了心理准备,她还是在第一声砸门的巨响响起的时候发出了闪灵女主一样的尖叫。 “冷静、冷静点奎斯!!”她向已经扭曲变形的密封门尖叫着,可别说语言不通,就连声音也被门外疯狂的外星人砸门的噪音掩盖,“求你了冷静点我们有话好——” 在刺耳的金属哀鸣里,一只利爪从被砸开的门缝里伸出,指尖锐利的前甲从破损的手套里刺出、抓进门板中,然后硬是将坚固的门板撑开了一道足够他探进小半个身子的裂口。把脑袋和粗壮的右臂挤进浴室,奎斯的下声骨激动地“咔哒哒”着,已经浓郁成淡蓝色的标记液迫不及待地趁着他张嘴空隙自他的尖牙上滴落:“Myer'k……” “好……”看着用奇怪的喉音和几近吟哦的生词哄着她靠近的奎斯,宋律张大的嘴尴尬地吐出之前憋在嗓子眼里的一个音,然后接上了大脑第一时间弹出来的感想,“好他妈性感……!” 仿佛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赞叹,奎斯野性的咕哝变得稍显温和:“Myer'k,”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并向她递出了右爪,“L'era myer'k. ” 宋律认出了第一个词,它代表着“过来”。她慢慢抬起手,然后给了居然想抓住那只爪子的自己一巴掌:“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想这些你个变态!” 塔克里人本就已经变得细长的瞳孔被她突然的举动惊得一缩,随即褪去了诱惑猎物自投罗网的伪装,将右爪抠进了离宋律最近的墙中,用纯粹兽性的吼叫威胁催促着她的靠近。 “对对不起我不是在说你变态是说我自己!是说我自己!!不是在骂你啦!!”大惊失色的宋律倚在墙边,摆出了《闪灵》里女主的经典姿势尖叫着,“对不起了啦————” 当失去理智的奎斯彻底砸坏脆弱的门板,把健壮的身躯挤进门框的那一刻,另一个身影矫健地从旁边冲出,把他从浴室里扯了出去。 激烈的打斗和咒骂争吵让宋律条件反射地缩成一团最大程度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紧随其后的哀叫如同受伤的小狗一般可怜,令宋律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爬到门边,悄悄向外窥视: 在昏暗的应急照明下,她看见一个外星男性掐住地上另一个拼命挣扎的外星人的咽喉,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哀切求助的谐音和愤怒发泄的喉音混在一起,刺激着她的神经,催促着她的行动。 然而缠斗的双方脸上都涂着鲜红的颜料,加上她的近视眼和缺少的光线,宋律很难分辨到底谁是谁,但处于弱势那一方即将断气的呜咽还是逼着她从浴室里随手捡起了一个杯子,硬着头皮踮着脚从背后接近沉浸在暴力和胜利带来的松懈里的外星人,对准他的后脑勺砸了下去。 担心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力道导致不可挽回的致命伤或者砸错位置变成一辈子的植物人,宋律在最后一刻收敛了本就不强的力道,甚至没能把杯子砸坏,只是在对方半骨质的脑壳上敲出了一个让所有上声骨共振的音符,尴尬地回响在突然安静的房间里。 骑在从通风口翻进来的侵入者身上的奎斯停下了手上的处刑,松手侧身看向偷袭的对象和她手里的凶器。宋律眨眨眼,下意识地把手中的杯子丢到一边撇清关系,紧张地干笑着对起身的外星人摆着手:“哈哈,那啥,对、对不起,我看他怪可怜的……那个……嗯……说-说起来刚才的声音还挺好听的哈?我、我们就当来了个即兴演奏好不好?M-m'rakh……?” 从苟延残喘的塔赞身上起身,奎斯压根没听她那些复杂难懂的语言在说什么,只是盯着她过大的保暖服露出的脖颈上代表着被标记的咬痕,慢慢向倒退的外星人逼近。压力和恐慌随着他的接近而激增,压垮了干笑的宋律最后的冷静,在被逼入死角前转身向门口跑去。 这无异于邀请捕猎者袭击后背的行为很快得到了报应。以一个俯冲把刚转过身的外星女性压出一声半截气的“哎哟”,奎斯的利爪撕扯着碍事的保暖服,在飞散的纤维布料和叽里呱啦挣扎的外星人头顶过长的毛发里寻找着她之前被标记的位置,然后毫不犹豫地张嘴咬下。 “不!!”赶在最后一刻冲来关上失控的塔克里队长的下巴,跳到奎斯背上的塔赞一边用谐音唱着《塔克里黎明》试图唤起以太旋流,一边对下方被他俩压得“哎呀”直叫的宋律嚷道,“快逃!快点逃!!逃呀!” 宋律虽然知道他不断重复的“Limki”的意思,可在这些覆盖着由骨头和金属做成外甲的硬邦邦外星人的体重下,这显得格外艰难,尤其是还有个不断试图抓住自己的奎斯在的时候。她使劲挣扎着想要钻出纠缠的奎斯和塔赞身体构成的牢笼,可增加的只有更多被他们那些尖爪和骨甲划出的血痕。 直到塔赞气息不稳的谐音终于引起了勉强的以太共鸣,让粉紫色的旋流协助束住疯狂的塔克里队长,宋律才从塔赞让出的空隙里钻了出来,在奎斯暴怒的嘶吼中扑到紧闭的舱门上拼命砸着求救的信号:“拜托!!有没有人啊,救命啊!!M'rakh——”塔赞的哀鸣和一时中断的谐音旋律让她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被盛怒的奎斯重新反过来压制按在地上猛锤的外星人,然后更疯狂地撞起了门,“求你们了有没有人开开门啊!!开门啊!!救命啊!!塔赞要被打死了啦———” 始终得不到的回应和塔赞越来越小的声音令不断回头的宋律渐渐绝望,放弃了从外界得到帮助的妄想,回身快速呼哧呼哧地吸了几口气给自己鼓了把劲,然后握紧拳头向骑在塔赞身上抡拳头的硬邦邦外星人嗷嗷叫着发起了冲锋。 可从突然被硬生生地撕开一道门缝的舱门里挤进来的塔克里女性爆发出的另一声怒吼吓住了冲到一半的宋律,令她惊恐地缩手躲到一边避开也画着鲜红面纹的娜塔阿兹对奎斯的发起的进攻。 注射了战场激素的奎斯虽然身体状态都得到了质的提高,上肢力量却依旧只能和女性突击兵基本持平,此时更是因为特殊调整的激素效果失去了神志,只知道无章法的使用自己的利爪,忘记了速度和敏捷才是塔克里男性的优势,很快便在训练有素的娜塔阿兹的攻势下落于下风。 “带着她走,塔赞!”抓住疯狂的奎斯上声骨往地上用力一掼,娜塔阿兹在对方吃痛的吼叫和外星平民惊恐的尖叫里向重伤但没有严重到无法行动的弟弟喊道,“带她离开这里,快点!” “但是你……” “我可以对付奎斯,他现在比原来更好对付,但是我肯定会把他打得很惨!有她在这我不好动手啊!” 哑口无言的塔赞最后看了眼确实占上风的娜塔阿兹——她甚至都没开始用奏旋——和被她压住的奎斯,留下一句“千万小心”后扯起不知所措的外星人手臂,伴着奎斯的哀嚎冲出了船长室。 但说实话,脑中一片混乱的塔克里技术兵也不知道带着她逃出来后要怎么做。把她留在梭巡者号上?别说现在飞船的主能源柱已经被压缩取出,就算没有取出能源柱,梭巡者号也不具备能抵御如此极寒的能力。把她带上赫罗斯飞船?那沃依德绝对不同意,甚至可能直接把她从垃圾压缩口丢出去——毕竟从奎斯这事看,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不等塔赞理出一条明路,打在他脚边的一发威慑射击就打断了他的思绪和脚步。把刹不住车的宋律一把揪到身后,塔赞震惊地看着持枪的菲尔缇:“菲尔缇?!搞什么鬼?!沃依德不是把枪都收走了吗,你哪来的枪?!” “闭嘴!这里问问题的只有我——但是顺便一提这是赫罗斯的枪,我花了老大功夫才破解了它们的生物锁。” “你居然可以在几天里破解赫罗斯的生物锁?哇!太厉害了!!我都不知道你那么厉害!” “还好吧,嘿嘿……这不是重点!!”用前伸的枪口强调自己随时会开枪的态度,驾驶员对被吓得护着外星人倒退两步的塔赞质问道,“为什么你会和她在一起?沃依德不是说要放弃她和奎斯吗?” “我……你不知道沃依德打算如何除掉他们,菲尔缇!我听见了,他要给奎斯注射特殊的战场激素,然后让他把宋律……”突然想起外星人的性羞耻,侧身捂住懵逼的外星人耳朵的塔赞压低声音说,“干到死啊……!” 菲尔缇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这是什么达克利星的禁片吗?” “但是沃依德真的这么做了!他给奎斯注射了那种激素!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她可能早就被奎斯咬死了!” 菲尔缇沉默了几奈秒:“所以呢?现在你是想带她一起走吗?你想救她?” “我……我觉得没人应该用这样的死法死去。” “好,那你就把她扔在这,跟我走。” 塔赞张张嘴,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宋律。可能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她央求地抓住了他破损的保暖服,不断小声对他重复着“帮助”这个词,仰望着他的眼睛泪汪汪的,煞是可怜。 “别忘了之前就是你逼她同律,才让一切走到这一步!”看出了他的犹豫,菲尔缇骂道,“你之前都已经逼她同律尝试杀了她一次了,你还想装什么光者慈悲?!她活下来会成为对我们所有人的威胁!” “但是……” “没有但是!如果你真的不忍心她被活活冻死就让开,我给她一个痛快!” 又一次回头看向抓紧他的衣服拼命摇头恳求着他的宋律,塔赞的喉骨痛苦地摩擦着艰难的谐音:“……不。” “看在光者的份上!你——你们这些混账!!”彻底崩溃的菲尔缇愤怒的哨音尖锐地刺向护住外星人的技术兵,“一开始就是你非要逼她同律,然后又是沃依德……!该死的,我就不该听你们的,你们这些家伙就像黑洞,要为了一己私欲把所有人拉进来!!你、你的姐姐——” “她是我妹妹……” “还有那该死的沃依德!!你们这些混账,我想要的只是平安回去,被纳入一个氏族而已!但是你们……!该死的沃依德……!!” 注意到了她谐音里危险的变调和从枪身转移到扳机上的食指,慢慢护着宋律后退的塔赞徒劳试图在这条笔直的通道里找到掩体,同时尝试稳定下不知从沃依德那受了什么刺激的菲尔缇情绪:“嘿、嘿,菲尔缇,冷静点,我和沃依德不是一边的。如果他要我在你和他之间选一个,我肯定选你!” 不曾想,听罢这话的菲尔缇忽然抬头发出了几声苦笑:“选我?别开玩笑了,你们没有任何人会选我的。不管是沃依德还是你,又或者是娜塔阿兹,你们早就是一边的了。我永远会是最先被放弃的那一个弃子。” “不不,我选你!我和娜塔阿兹都会选你!” “你还不明白吗?!你个蠢货!!”激动地甩着枪,菲尔缇向惊恐地侧身抱住尖叫的外星人嚷着“别开枪”的塔赞吼道,“你和你那该死的姐姐,是那被光者唾弃在深渊里的沃依德——” “砰!” 闭紧眼睛抱住埋进自己怀里的宋律脑袋,塔赞浑身颤抖着等待着疼痛的到来,然而直到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预期的疼痛也没有降临。他小心地睁开眼慢慢回头看去,但仍不敢松开按住宋律脑袋的手,而站在菲尔缇位置上拿着枪的人却让他的谐音充满了恐惧:“沃-沃依德?你-你……” 他视线下移到倒在地上的菲尔缇身上,从她脑袋下汩汩涌出蔓延到他脚下的黑色血液和内置系统里灰暗的生命信号将残酷的现实告诉了他:“你杀了菲尔缇……?” “我救了你的命,我以为你会有更多的感激,塔赞。”“啧啧”地砸着舌,船医甚至都没看地上的队友一眼,径直跨过她走向塔赞和宋律,“现在,我需要你服从命令,从那个外星人身边离开。” “不然呢,你就要像杀了菲尔缇一样杀了我吗?!”弓身用两个副声部发出警告的嘶声,塔赞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被沃依德的声音吓得瑟瑟发抖的宋律环抱住自己腹部的手臂,一只手放在嘴边咬下手套、露出他现在唯一的武器——他的爪子,“我警告你,我不会不战而降!我就算死也会让你付出代价!” 翻了个白眼,难得失礼的沃依德说:“真的吗?你现在来这套?当初是谁拿着枪逼她同律的?”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提这个?!” “因为这一切都起源于你干下的这件事,塔赞。如果你没有这么做,就没有军变,达蒂安和菲尔缇就不会死,奎斯也不用以这种身份遗臭万年。而你在那么多牺牲之后又要因为一己私欲救下这个外星人?”嗤笑一声,看着已经被带进自己节奏中的年轻塔克里人,沃依德用谐音尖锐地施压道,“你就不能在我门口撸完那一管然后当什么都没看到,转身离开吗?” “我……!你……!我只是不小心路过!”没想到被发现了当时的偷窥,塔赞的谐音带上了些许难堪和尴尬。 “不小心路过然后听到了我对她和奎斯的安排,并且把你那玩意弄得到处都是后才走的,是吧?你可真让人作呕——” “闭嘴!!”恼羞成怒的塔赞破罐子破摔,不顾身后惊惶的外星人阻拦上前一步吼道,“那你干脆开枪打死我算了!你还在犹豫什么?开枪啊!反正你都把菲尔缇给杀了,奎斯也要被你弄死了,干嘛不连我一起杀个干净算了!!” 又翻了个白眼,疲惫的老塔克里人似乎已经彻底没了表现礼貌的耐心:“我不会杀你的。” “为什么?你对奎斯他们也是这么说的是吧,我凭什么相信……” “因为我是你的基因提供者,你的父亲。” 塔赞激动的谐音归于沉寂,他震惊地看着对面放下枪的沃伊德,没想到《星系之战》里的经典剧情会出现在自己身上,脑子一抽忍不住问道:“你有什么能毁灭星球的神秘卫星武器吗?” “没有。” “不————” 塔赞的呐喊里混合了失去队友的悲伤,杀死队友的沃依德坏蛋居然是自己的父亲的纠结,以及都那么坏了沃依德还没有“死球”这种级别的坏蛋武器的遗憾等种种复杂情绪,硬是打乱了沃依德的节奏,让这位总是胜券在握的模样的矮星期塔里克人罕见地出现了张口欲言却又止的表情。 最终,他长长吸了口气,仰头盯着天花板足足三奈秒,才低头对小声啜泣抹眼泪的塔赞继续道:“把她放在这,然后叫上你姐姐到赫罗斯飞船和我汇合。我已经用无人机把能源柱和大部分物资都送过去了,你们留在这就只有死路一条。我会在3奈时后起飞,无论有没有你们,我都会的。” “等等,”叫住准备转身离去的船医,塔赞试图找到对方的破绽,“最后一个问题?” “说。”然而老塔克里人的姿态依旧滴水不漏。 找不到反攻机会的塔赞对着那双起了疑心的金眸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你真的没有背地建造什么邪恶帝国吗?” “……你真的该少看点电影了,塔赞。我不是什么暗光之主塔斯·维克塔,否则我早就能支付娜塔阿兹的社会培育费让她入名了,谢谢。” “等等,那我呢?” “……刚才的邪恶帝国是你最后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