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节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作者:青浼 文案 【古早霸总虐文言情女配觉醒+觉醒后依然不当人+全员火葬场】 在失去爱猫的一周后,彻夜难眠某一天晚上,苟安脑子“叮”地一声,突然醒悟自己可能是一本虐恋情深霸总文学的女配。 作为江城酒店业大亨苟聿的掌上明珠,与贺家拥有联姻之实,苟安是江城上流社交圈最耀眼的存在。 然而苟大小姐放着好好日子的不过,中邪似的处处欺凌打压与她云泥之隔,生活在下城区的女主陆晚。 ——冒名顶替女主,成为拯救男配的假白月光。 ——在宴会欺负临时打工的女主并把红酒倒在她的头上。 ——因为好玩发愤图强学习抢了女主考试第一的宝座以及附赠的给新生致辞的机会。 ——冬天让女主套着游泳圈下水泡了半小时。 ——再次因为好玩抢了女主的兼职工机会。 ——觊觎女主疑似小鲜肉暧昧对象。 ——撒泼。 ——不当人。 …… 以上,苟安不是已经干过,就是还没干但准备去干。 她那权势滔天的小叔,冰冷生疏的未婚夫,见面如仇人的弟弟,自以为推心置腹、实则披着羊皮扮忠犬的保镖,未来全部都将成为女主通往成功道路上的基石。 …… 苟安抬头看了看时钟,现在是晚上八点三十。 再过十五分钟,她那刚刚知道她其实是冒名顶替救命恩人的未婚夫贺然就要敲响她的家门,从口袋里递给她一份新鲜热乎还散发着墨香的解除婚约协议。 至此,除了亲父母外,她身后最强的那座靠山轰然倒塌。 苟安:“……” 好家伙,救命。 作为觉醒女配,苟安偶然得到了一个系统,她可以看见自己在众疑似男主、关键人物那的友好度…… ——没用的冷知识—— 1:he。男主和女配(原女主)原著线并没有发生事故(注意顺序) 2:全员火葬场,焚化程度各有不同 3:古早霸总文为原著线,意味着狗血密集,主打一个真正的荒谬,所以设定逻辑都很荒谬,不合理的离谱情节都视作合理的,请勿较真,上纲上线过激引战评论会删 4:作者皮下被夺舍心灵放飞,勿念 5:抖(滑雪骑摩托摆烂偶尔更新小番外证明自己还活着):兔叽要有长耳朵 内容标签:女配 穿书 主角:苟安、贺津行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霸总,要搞就搞最狠的那个 立意:别和自己过不去,轻舟已过万重山 第1章 女配觉醒,有事烧纸 骑共享电瓶车谋杀原女主? 九月,全国大部分地区逐渐进入秋季,作为南方的江城却闷热湿润依旧。 黑夜不见月光,乌云厚厚一层笼罩在苍穹,眼瞧一场倾盆大雨就要落下,死死拉起的窗帘却隔绝了一切。 床上,柔软的薄被下隆起鼓包。 皮肤白皙、面容姣好的人细白柔软的指尖死死地拽着枕头,额头上的汗让她黑发紧贴头皮,睫毛颤抖,半瞌着的双眼无神,像是随时要落下泪来。 “小叔,我错了。” …… “求求您,不要。” 警笛声遮天如雷环绕,盖过一切,冰冷的手铐拷上手腕,刺骨寒冷。 人头攒聚,人们在窃窃私语。 【那就是苟安。】 【苟大小姐也有今天。】 【说什么呢,她也是活该——我都不敢想,如果那件事不是贺总……陆小姐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差点儿就被她毁了一辈子。】 【安安!】 母亲拼命想要扑上来的身影被人群隔绝。 【夫人。】隐忍克制的身影挡在父母的前面,说话的人神情淡漠,是苟安的贴身保镖夜朗。 【妈妈,你不要管她了,她早就不是你以为的那个安安,也不是我的姐姐!】另一抹修长的身影拉住了母亲,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十八年的弟弟苟旬满脸不屑,【我没有这样恶毒又下作的姐姐。】 【苟安,原本为了苟、贺两家祖父辈的情谊,我愿意不计较你冒名顶替陆晚、谎称当年是你救了我的谎言,和你好聚好散。】又是熟悉的声音,站在旁边扶着苟父的,是苟安曾经的未婚夫,贺然。 【可是陆晚有什么错,本来有贺家资助她可以过得很好,却被你取代了那么多年,她一直很努力,上进,善良,却因为遇见了你……如果不是她自己足够幸运,你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苟安,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对不起,安安,这次我也不站在你这边了……虽、虽然我们认识了很多年,当了很多年的朋友,可是你对付陆晚的手段那么决绝,我也会觉得害怕的,谁知道再这么下去,下一个遭殃的人会不会是我。】 【对于苟安这种人渣,监狱最合适不过了。】 【快和陆晚还有贺总道歉!】 喧闹在人群犹如炸开锅,各种熟悉的声音吵的苟安头痛欲裂,她抬起手,欲捂住耳朵。 然而在人群最前方,却始终有人沉默不发一言。 西装革履的男人身形高大,如天神垂首,居高临下蔑视俯瞰,冰冷的目光刺骨。 他仿佛看不见苟安向来娇生惯养而细腻的手腕被手铐磨得通红,只是冲着她的方向扬扬下巴,语气从容淡漠,对身后的警察说:还等什么,带走她。 “不要,不要,小叔……” 女人细碎的嘟囔带着委屈,一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落下。 “小叔……贺津行!” 一道真正的惊雷在天边炸开,噩梦中的苟安猛地睁开双眼。 …… 憋了一个傍晚的雨终于铺天盖地地下了起来。 坐在柔软的大床中央,苟安头痛欲裂,乌黑圆润的眼中却是带着惊魂未定地扫视了下四周……柔软的白色珊瑚绒床上四件套,厚实的羽绒被、奢华的卧室软装。 头顶上的水晶吊灯记忆中从未开启却还是被维护得一尘不染,安静地悬在房间中央,这是苟安家的客房。 确定自己此时此刻身处自己熟悉的自家房间,剧烈起伏的胸口才稍有平缓。 她做噩梦了。 方才,噩梦里的片段争先恐后地钻入脑子里—— 全部都与一个上周她才有一面之缘的、名叫陆晚的女生有关。 梦中,作为江城大亨苟聿的掌上明珠,与贺家拥有联姻之实,苟安总是江城上流社交圈最耀眼的存在。 然而苟大小姐放着好好日子的不过,中邪似的处处欺凌打压与她云泥之隔,生活在下城区的女主陆晚。 只因为陆晚当年阴错阳差救了被绑架的贺家小少爷贺然一命,而这位贺小少爷,正巧是苟安的未婚夫。 苟安因为一时贪念,谎称救了贺然的是自己,稳住了自己未婚妻的地位,自那之后,就像是开了个什么不得了的先兆,或者是狗血电视剧开始了第一集 ,总之什么破事都来了—— 她恶毒。 她狡诈。 她用尽手段欺凌陆晚。 于是未婚夫移情别恋;亲朋好友一个个看透她的丑陋嘴脸(?)跟她上演分崩离析直到众星捧月变成众叛亲离;最惨的是为了陆晚,她甚至不知道怎么的得罪了那位贺家实际掌权人、贺然的小叔贺津行…… 最后,她因为恨陆晚,疯到给她下了药使她阴错阳差失身于贺津行……得知真相后,她那嫉妒的火光烧得比盛夏傍晚的火烧云还灿烂,疯到试图雇凶开车撞陆晚。 结果也不知道是她的脑子不好还是那个雇佣来的凶手脑子不好,那哥们在路边扫了辆美团共享电动车,骑着电动车去撞陆晚。 惊天动地的谋杀案,陆晚只是因为自己没站稳摔了一跤,膝盖蹭破了点皮。 等一切水落石出,苟安落得锒铛入狱的下场,而亲手将她送进监狱的,正是这位在江城一手遮天的贺家掌权人。 最后的最后,因为失去女儿,苟安的父母一蹶不振,苟家三代人近七十年基业几乎毁于一旦,贺津行及时出手吞并…… 母亲一夜华发染鬓。 父亲本正值壮年本应该意气风发是江城上层圈夫人们眼中模范丈夫,成功标榜。 忽然什么都没了。 一切都缘起于苟安,嫉妒陆晚。 大脑放空,而梦中手铐贴皮的感觉那么真实,苟安打了个寒颤。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2节 抬起细软的手拨开湿润遮掩的刘海,她安慰自己,不过是做梦,她是苟安,江城苟家大小姐,她怎么可能去坐牢呢? ………………………………是的,梦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 唯独两件事是真的。 一:当年救了贺然的确实是陆晚。 二:苟安曾经把一杯红酒扣到了陆晚的头上。 第二件事那是一切的开端—— 上周,身为同校同学的陆晚在苟氏成立六十年的庆典游艇上打工,她被安排照顾苟安的爱宠,一只金灿灿、一身腱子肉的中华田园猫。 作为打工人,陆晚却缺乏服务特殊对象时应有的常识,当晚她因为临时被主管调去端盘子,把苟安的猫暂时放进了一间摆满了百合花的休息室里…… 猫因为急性肾衰没来得及抢救就死了。 苟安疯了。 于是苟安当着所有人的面发难,把整整一杯红酒倒在陆晚头上…… 紧接着,知晓这件事的贺然,在送陆晚回去的路上,偶然因为某些细节意识到了当年救自己狗命的人可能是面前的可怜少女陆晚而不是他以为的未婚妻苟安—— 于是在某个暴雨倾盆的傍晚,贺小少爷独自上门要求退婚。 又一道雷鸣电闪,窗外密集的雨声仿佛在提醒什么。 苟安扭过头,茫然地看了眼此时此刻窗外噼里啪啦拍打在落地窗的暴雨。 “……” 按理不能够吧? 此时,“嘎吱”一声,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家里的女仆阿德探进来一张圆乎乎的脸,中年女人身上穿着黑白公式女仆装,扎着整齐的发髻,站在门缝后,与床上揪着被子的苟安四目相对。 “安安,”女仆胖而慈祥的脸上写满了犹豫,她喊了苟安的小名,“贺家小少爷来了哦?” 几秒沉默。 苟安反应迟钝地眨眨眼,“啊”了声。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别啊别啊别啊! “安安啊,我的小祖宗哟!”阿德看上去吞吞吐吐,“贺家小少爷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哦,浑身都被雨淋湿透了,你们……是不是吵架啦?” “……” “安安?” “我在。” “呃,那个——” “算了,我不在。”苟安深呼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你去告诉贺然,我死掉了,有事的话,请等大半年后的清明节,以烧纸的方式跟我沟通。” “……” 作者有话说: 1:霸总文看得总觉得哪里不太得劲,只见过没长嘴巴被别人冒领功绩替代的苦情女主,没见过撒谎那个视角的,于是自割腿肉 2:主打一个娱乐不费脑,别较真,较真我也没办法毕竟我自己很快乐 3:原著线里,男主和原女主其实也没有困觉 4:开文老规矩摁爪送红包哈,摁就送,么么哒,求撒花,爱您们哟 第2章 我的系统我的猫 主人,您不爱蕉蕉了吗?☆v☆ 【贺氏现任当家人贺津行接手家族企业十年无绯闻。】 …… 【贺氏后辈未继承叔辈凌云壮志,恋爱脑上头:为真爱婉拒豪门婚姻,贺氏小少爷贺然单方面宣布解除与苟氏千金婚约,世纪联姻宣告破产?!】 …… 【早有猫腻!贺然与陆晚互动照一百组大赏!】 …… 【贺津行至今尚未辟谣豪门世纪联姻破产一事,疑默认侄子恋情,前日低调出席酒会,更直言:背景与人品,孰轻孰重?而贺氏如今已不再需要锦上添花。】 …… 【贺氏豪门惊天八卦:陆晚真实情人另有他人!】 …… 【贺氏掌门人贺津行欲予陆晚世纪婚礼。】 …… 【陆晚:从草根至嫁入豪门。】 …… 【2024年11月23日,二十二岁苟姓年轻女性于市中心时代广场被捕,其被指控使用非法药物、雇凶杀人等罪名成立。】 …… 【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贺氏员工表示震惊(此处变声处理):她早就嫉妒陆晚已久,你知道的啦!最开始就冒名顶替成为贺家的救命恩人,自从被小少爷退婚……哦,她的猫很早的时候被陆晚害死掉了,可能是因为这件事开始记恨陆晚的,其实想想真的很莫名其妙,虽然陆晚也稍微有所疏忽,但那只是一只猫而已!】 …… 【记者收到来自现场目击者透露:苟姓年轻女性被捕当时声泪俱下,却拒不悔改,狂妄声称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敢! 官方温馨提示:当代青年男女应有适当发泄情绪渠道,警惕无形负面情绪,杜绝违法犯罪,从我做起。】 …… 苟安从床上鲤鱼打挺弹起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又摸向自己的手腕,万幸,她并没有摸到任何冰冷的金属物件…… 指尖插入柔软的头发中,触碰之处,干燥柔软,发出“沙沙”的轻响。 梦里,贺津行蚀骨冰冷的淡漠与威压带来的阴影仿佛还留在身体里。 苟安打了个寒颤。 掀开被窝,白皙的脚踩在厚实的羊毛地毯上,地毯下的木地板发出轻微声响,犹豫地拎起睡衣裙摆向着屋内唯一的化妆桌挪动,苟安在化妆镜前看见了自己—— 镜中的年轻人肤白发黑,柔软的长卷发披散在肩头,将毫无血色的面容衬得更加苍白。 杏状眼眸黑白分明,不笑时唇角也微微上扬,显得毫无攻击性。 明明像个好欺负的小憨批。 然而在梦中,众目睽睽之下她狞笑着,把一整杯红酒倒在陆晚头上时,那面容扭曲得却犹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尤其对比陆晚那惊恐万分犹如小鹿的无辜漂亮脸蛋。 在她们的身后,她的猫半个身子悬空于一张沙发靠垫外,被养的膘肥圆膀的半个肥屁股还挤在靠垫之间,只是身体已经完全僵直了,鹅毛掉了它一身。 这蠢猫临死前还在挣扎,把软软的羽绒垫都挠坏了。 百合对猫是剧毒,可能造成肾衰竭,可是如果抢救及时说不定也能活,可这只号称品种皮实,平日里也养尊处优还每年定时体检的中华田园橘猫,却连让主人抢救它的机会都没给。 苟安cpu都快烧到冒烟,忍不住发出了今日第三次困惑发问:我没坐牢?一切都是做梦?那我的猫呢? 当“猫”这个字眼在脑海里成型一闪而过,她听见脑袋后面突然出现“叮”地一声—— 【你的猫死了啊。】 “谁?!” 苟安瞪圆了眼,“嗖”地转过身,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冷汗从背后顺着背脊滴落,她僵硬着脖子,告诉自己大白天的活见鬼是要发财的吉兆…… 如果不是身后的那个声音还在叭叭。 【您好,苟安小姐。我是您的系统0034,因你从前善待小动物,上天有好生之德,您获得救赎人生的机会。今日是2022年9月17日,外面气温23°c,南风,出门请穿短袖。】 苟安:“……” 苟安:“你是谁?” 【系统0034:我是您的系统0034。】 苟安:“我不信。” 【系统0034:触发关键字“我不信”,恭喜您被随机选中重生彩蛋奖励,获得了“圣火昭昭,喵呜嗷嗷”系统。】 苟安:“?” 【系统0034:从今日起,遇见任何问题,你不再是孤单一人,熟读《人际交往学》、《厚黑学》、《孙子兵法》、《贫民少女如何俘获霸道总裁的心》等专业书籍的系统0034竭诚为您服务,系统是您背后的避风港,是您心灵的皈依,是您乘风破浪旅途上唯一真诚的伴侣……】 苟安:“等等,俘获霸道总裁的心……?” 【系统0034:触发关键字“霸道总裁”,解锁系统一级功能:我看见他的爱意潮起潮落。】 苟安:“?” 【系统0034:是否需要功能解说?】 苟安:“啊……” 【系统0034:触发关键字“啊”,表肯定。 解读系统功能‘我看见他的爱意潮起潮落‘:拥有本技能的系统宿主,可以看见对应关键人物对系统宿主本人的好感度,百分制度,六十分及格可撩,十分以下建议跑路。 使用建议:根据关键人物好感度起伏判断说话方式与内容,有效帮助自己俘获霸道总裁的心。】 苟安:“霸道总裁,谁?”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3节 【系统0034:贺氏所有人。】 苟安:“?” 【系统0034:温馨提示:贺氏所有人,都不喜欢你。】 苟安:“……我谢谢你。” 【系统0034:贺然要娶你只是因为你爷爷曾经把他爷爷从战场的战壕土坑里背出来的过命友谊,跟贺然本人意志毫无关系……原本他以为你真的是当年他的救命恩人对这事面前捏着鼻子忍了,现在他知道了当年救命恩人另有其人——】 苟安:“提问。” 【系统0034:请讲。】 苟安:“如何关闭系统?” 【系统0034:……】 【系统0034:无效指令。】 苟安指尖无力抠了抠柔软的睡裙,发出克制的“唰”声,再深呼吸一口气,没什么威严的脸就严肃了起来。 “行好可以,我骗人是我不对我会跟贺家人道歉跟贺然道歉甚至跟陆晚道歉,所以道歉了就可以了吗?毕竟这些年我也没从这个谎言里捞着什么好处了,陆晚也没因为这件事凄凄惨惨了……当然我不是讨价还价也不是不知悔改,主要是这个撒谎好像也没到伤天害理的程度,当然更主要的是我不想坐牢——” 【系统0034:撒谎这只是一个开端,你后面作的死可不止这一个。】 额角青筋一跳,苟安终于忍无可忍地蹦了起来:“我努力不作了不行吗!我离贺家远远的!反正也没多稀罕!” 【系统0034:还是稀罕一下吧,作为本世界气运家族,本世界中心,贺家众人本身拥有极强运道,与之心心相印,有助于世间万物起死回生——】 苟安:“屁!我现在不也不靠他们,好好地活着吗!” 【系统0034:但你的猫死了。】 暴跳如雷的苟安僵住。 【系统0034:当宿主您与本世界众位气运之子的好感度达到一定份额,系统将开启“黄泉路上的儿啊妈妈想你你快回来”功能,届时,您的爱猫将重返人间。】 苟安:“……” 【系统0034:您难道不想您的爱猫重返人间吗?】 苟安眨眨眼,突然有点反应过来好像哪里不对:“你是谁?” 【系统0034:系统0034。】 苟安:“你是谁?” 【系统0034:……】 苟安肃了脸:“好话不说四遍,别给脸不要脸,最后问一次,你是谁?” 【系统0034:……蕉蕉。】 苟安:“……” 她的猫,因为黄的像一根香蕉,取名:蕉蕉。 苟安觉得这事值得她震惊到瞳孔地震:“肥猫你怎么会讲人话!你只是一只猫!凭什么讲人话!” 【蕉蕉:我一直会讲人话只是不想搭理你。】 苟安:“?” 【蕉蕉:讲话很累的,喵喵喵不快乐吗!吃吃罐罐睡睡觉,没事再——】 苟安:“没事再随随便便脆弱地来个急性肾衰,拒绝抢救,死得凄惨,给主人确立错误的敌对目标,踏上悲惨人生。” 【蕉蕉:……】 苟安:“所以我刚才噩梦里的不是噩梦,确实都是真的,两年后,我会坐牢。” 【蕉蕉:……】 苟安:“那不是噩梦,是未来,我要坐牢了!就为了一只猫!” 【蕉蕉:不是,是剧本啦,你只是个恶毒女配——】 苟安:“……你这个快乐的语气是哪来的?作为一切的开端最终害主人锒铛入狱内心真的一点歉意都没有吗?” 【蕉蕉:所以我化为系统,如春风细雨,阳光春雪,常伴您左右,助您走上人生巅峰……】 苟安沉默两秒,意识到自己恐怕不能够从这只毛茸茸且满嘴跑火车要不是仗着当猫当人不可能活过十二岁的孽障嘴巴里掏出半点儿有用的,于是决定直奔主题:“复活你,我有什么好处?” 【蕉蕉:主人,您不爱蕉蕉了吗?☆v☆】 苟安:“……” 苟安:“格外爱你前爪吃了三个昂贵的罐罐后爪对这个世界毫无眷恋说死就死的脆弱模样?” 【蕉蕉:……】 【蕉蕉:我将给予您一切,我的主人。】 苟安:“一切?” 【蕉蕉:你想要的,我拥有的。】 苟安:“……” 谢邀。 人在家中,刚刚觉醒,是未来会喜提坐牢的恶毒女配哦。 彩蛋是养的猫变成系统,会动爪扣字了,但语气油腻,字里行间是一股骗子渣男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嘤嘤嘤携死而复生的油腻肥猫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转球评论啊啊啊啊 第3章 对不起对不起惩罚我吧 苟小姐,请问刚才我听见了什么? 床头上的日历上显示2022年9月17日。 此时,距离苟安锒铛入狱还有两年多时间,这个时间点就是,大概在十五分钟后,她的亲亲未婚夫贺然先生会毅然决然杀到她的面前,会亲口对她这个骗子提出解除婚约的要求。 至此,她的铁窗泪人生(不是)就轰轰烈烈地拉开悲惨第一幕。 如此这般,当时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人生变革,苟安唯一的想法就是:还挣扎什么,一步错步步错,不如洗心革面认个错! 【蕉蕉:可以,识时务者为俊杰,窝囊组上大分。】 苟安:“……” 苟安抬起手扒了下头发,转身从扔在沙发上的包包里找到了手机,手机还有10%的电量,一下午未看也只有一条留言,是贺然。 【贺然: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看看这吃了狗粑粑似的语气。 苟安深呼吸一口气,果断扔掉了手机。 贺然要对她的谎言大发雷霆是吗? 没关系。 在他大发雷霆之前,她可以先来个投案自首、放弃一切、争取从宽处理。 …… 苟安下楼。 此时华灯初上,贺然正背对着她坐在客厅餐桌旁,还是少年人的贺小少爷身上穿着一身运动服,作为校篮球队主力的他,皮肤被晒得黝黑却抵挡不住英俊,在学校轻易能俘获万千少女的心。 曾经苟安天真地以为,这个年轻英俊的少年人的一切荣耀,理所当然都是属于她的。 听见脚步声,贺然回过头。 猛然看见一身白色睡裙,只披了件牛仔外套,此时面色有些苍白的苟安,他停顿了下。 四目相对。 “苟安。”他慢吞吞地清了清嗓子,却理直气壮地盯着她,语气里还有点儿不耐烦,“你终于舍得下来了,磨磨蹭蹭的拿乔什么,我今天有事问你!” “哦。” 苟大小姐的嗓音还带着刚刚醒来时不自然的沙哑,犹如细沙。 没有反驳。 没有司空见惯的怒火与撒娇。 只是有点儿不自然的紧绷。 贺然一愣。 在他的记忆中,苟安这个人虽然没有对他非常热情,但是鉴于“未婚妻”的身份,对他常常笑脸相迎,偶尔会有一点点千金小姐的娇气和任性,比较粘人,但不算难忍。 比如知道他在学校受欢迎,她会不太高兴,从此他打篮球,她就安静地坐在篮球场边,等他打完球,变魔法似的送出一瓶冰镇饮料,微笑着盯他喝下去……从此学校其他想要追他且稍微有道德的女生都会退避三舍。 诸如此类。 敲山震虎的小把戏从未停过。 苟大小姐对于认知内属于自己的“东西”,占有欲很强。 很少反应冷漠像今日这般。 贺然尚未回过神。 苟安却没空揣摩贺小少爷的神态,此时她正有点新鲜地盯着他头顶上方部位,黑白分明的水眸看似放空,实则沉迷观赏那高悬闪烁着的【友好度:40】偏淡绿色的字样。 这就是“我看见他的爱潮起潮落”系统了。 “我正好也有话对你说。”良久,苟安才微微颔首,“去你家?” 贺然没想到苟安会突然提出到贺宅,猝不及防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盯着她的脸半晌…… 目光一路下滑落在她睡裙之下,一双笔直却有肉感的小腿踩着毛茸茸的兔子拖鞋,她安静地站在楼梯台阶上,半个人笼罩在阴影中。 她说完,抬脚就真的要往大门方向走。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4节 与贺然几乎就要擦肩而过时,被贺然一把拽住。 手臂上力道不小,苟安茫然抬起头,猝不及防就发现少年人头顶的绿色闪烁了下,颜色变得更深,【好感度:40】字样闪烁了下,变成了【好感度:37】。 苟安:“????” 不是…… 这鬼剧本真的没事吧? 讨厌一个人那么简单吗! 她屁都还没来得及放一个,只是跟他擦肩而过而已啊! 苟安张了张嘴,震惊到鸦雀无声,便听见低沉处于变声期的低哑男声在耳边响起,贺然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此时阴沉着:“你就这么出去?” 苟安:“怎么了?” 贺然的视线落在了苟安吊带睡裙细吊带外一片白腻的皮肤上。 太阳穴突突跳了跳,他不自然地转开视线:“我小叔今晚刚出差回来。” 苟安莫名其妙:“然后呢?” 贺然:“什么然后呢!有别人在家里!别的男人!” 苟安沉默了下,“哦”了声,随手拉起了牛仔外套的拉链,眨眨眼:“这样行了吗?” 都要解除婚约了屁事还那么多! 贺然阴沉着脸放开她,沉默半晌,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突然道:“算了,我的事改天再说吧,我先回去了。” 说完扭头就往外冲。 苟安:“?” 不是啊怎么就改天再说了? 一看这货怎么就走了,着急了,苟安连忙巴巴跟在后面追:“那不行,你不说我还要说呢——贺然!别走!哎哟,在这说也行,贺然,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是当年你被绑架时救你的所谓救命恩人!我这么撒谎只是因为你老在找那个救你的人我很害怕你找到她就不要我了所以才冒名顶替的!对不起对不起,为了惩罚我,我们可以解除婚约!” 她的声音犹如天边惊雷。 在前面疾走的贺然猛然停下脚步。 苟安猝不及防撞到他的后背,“哎哟”一声,大雨中走廊湿滑,差点儿滑倒。 在她手忙脚乱扶着贺然的胳膊站稳时,她听见低沉磁性的男声在雨幕另一端响起—— “这是唱的哪出?” …… 湿漉漉的台阶下,男人身上还穿着下午贺氏高层会议时穿的正装,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宽肩窄腰,挺拔高大。 他单手举着一把黑色的伞,西装袖子捞起来,卷在手肘,立于倾盆雨幕中。 苟安扶着贺然的胳膊站在台阶边,定格住。 她的视线缓缓往前挪动,最终定格在来人头上,那里就像是rpg游戏显示怪物血条似的,顶在他头上深绿色的字—— 【友好度:15】 苟安:突然有个疑问,这打分系统满分到底多少分啊,满分十分制吗? 【蕉蕉:那你看登场40分的贺然像是对你爱意400%不?如果是,那他应该不是来跟你解除婚约的,而是来给你洗脚的。】 苟安:…… 【蕉蕉:我也挺好奇的,要不你问问他?】 苟安:…… 行,先不讨论贺津行这友好度到底低得有多么地离谱。 这所谓的“我看见他的爱意潮起潮落”功能,在这精致男人的衬托下,越发简陋得就像windows98系统。 伴随着黑伞边缘移动,不断滴落的水珠成帘砸落在院中石路上,伞下的男人面容成熟英俊。 近三十载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刻画过的痕迹,只是让他越发富有魅力。 五官深刻,高挺鼻梁有一点不明显的鹰勾鼻,听说这同他奶奶拥有英国血统有一些关系。 要说有什么不好,大约就是他的眼睛,二十来岁即正式接管整个贺家,这使得男人的眼深沉而锐利,扫过来的时候,很有压迫力。 纵使他脸上习惯带着平易近人的温和微笑,但那与生俱来带有的气场,压的人喘不来气。 隔着大约十来米的距离,苟安与贺津行对视上,窒息。 脑子有一秒的空白。 她试图拼命回忆在梦中她第一次遇见贺津行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这人那么讨厌她,但好像徒劳无功。 她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他,见男人唇角仿佛微微上扬在微笑,然而吐出的声音礼貌而生疏:“苟小姐。” 他声音真的很好听,可惜与梦中那句“带走她”完美重叠。 像极了阎王老爷温柔的催命符。 贺津行微微抬眼,眼神平静,用的陈述句平和语气,说:“苟小姐,请问刚才我听见了什么?” 苟安:“……” 苟安认真地思考了下某些问题—— 比如,曾经,她总觉得,她和贺然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这哥们虽然一副浪荡子的鬼样子实则其实也没在外面沾花惹草,长得不错,学习也好,嫁给这个知根知底的人没有什么不好的,生活安稳,按部就班。 哪怕他不喜欢她。 所以才会在他试图寻找小时候的救命恩人那个小女孩时,一时上火着急认下了这个名号。 但是现在有一些不一样了。 她看到了未来。 可怕的未来,像是傀儡被命运摆布,她对这位小竹马的喜欢,完全不足以抵掉她对既定悲惨未来的恐惧。 她不要这样,她知道错了。 此时此刻,和贺然站的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少年气息混杂淡淡烟草味,这让她喉头滚动,想打喷嚏。 梦里被冰冷手铐拷住的手腕又开始火辣辣的发疼—— 苟安眨眨眼,就此突然生出了无限勇气。 “贺先生?” 脸颊一侧开始燃烧,大概是他的目光投了过来。 小兔子拖鞋在地上磨了磨。 “您刚才没有听错,我的提议是认真的,我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这些年来的错误欺骗,突然醒悟自己不该顶着贺然救命恩人的名义招摇撞骗——” 贺然:“……” “这都什么年代了贺然也有自己的想法,作为青梅竹马我还是贴心的,所以咱还是不用把祖父辈的事儿太放在心上,苟贺两家从此可以就像两个世界的两根平行线——” 贺然:“苟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贺小少爷提高声音打断了她,一把将还在喋喋不休的人拽到自己面前。 苟安被他固定在怀里却不听话地歪了歪脑袋,鸟都懒得鸟突然爆起的少年人在发什么癫,拼命探出头,越过他,去看台阶下屹立不动的男人。 后者的表情看不出情绪起伏。 苟安目光闪烁着又低下头,连抬头看一眼他头顶上的好友度波动的勇气都没有。 她深呼吸一口气。 “我刚才说的是,我要和贺然解除婚约。” ………………………………语气好像太生硬了,会不会挨揍? “呀。” 她补充。 作者有话说: 安安:谁懂啊家人们,是真的害怕贺叔叔 今日窝囊组上大分,主打一个把能卑微的都卑微掉,让敌人无话可说 继续摁住送红包啦么么哒,呜呜呜呜呜爱死勤劳的你们了 以及:原著男主=贺津行=本书男主 第4章 主打一个疯狂扣分 友好度黑到晚上看不清什么的。 语气助词救不了嘴瓢恶毒女配。 “苟安!” 耳边炸开的是贺然的咆哮。 化身系统的某只猫也狂躁得像土拨鼠似的上蹿下跳问她还真坚决解除婚约这是脑子出问题了还是在欲擒故纵。 苟安强迫自己抬起头望向现场唯一安静状态的人——贺津行——的头顶,毫不意外地发现男人虽然好像还是在微笑,仿佛能包容一切。 但头上就像是马里奥的蘑菇云似的冒出了“-5”的数字,好友度后面的数字变成了“10”。 【友好度:10。】 虽然一开始并没有把这个破系统放在眼里,但是心态还是有点被搞到,眼睁睁看着掉友好度,现在苟安确实紧张得喉咙发堵—— 怎么了! 为什么啊一下又掉5分! 她不是坦白从宽、垂泪自首了吗! 为什么还要讨厌她啊呜呜呜呜这分也太好掉了吧!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5节 再作死几次是不是就没了啊! 【蕉蕉:低于10分你就没了哪来的几次机会……不过现在还有得救,他应该没觉得你撒谎这事算个屁了毕竟跟他没关系,最多觉得你有点儿不识抬举。】 ………………………只是不识抬举就扣5分这个男人心眼只有针尖小吗!!! 想想办法啊肥猫!? 友好度都成黑色了,黑到晚上都看不清qaq! 【蕉蕉:没办法啊,要不你别说话了,止损,当哑巴的你可爱多了。】 苟安面无表情,唯一的表现是拼命识图挣脱还死死抓着她的贺然,未果。 只能上半身后仰,默默地往家里房门方向缩了缩,随后听见她耳边响起男人的声音:“救命恩人……怎么突然提起阿然这些陈年旧事?” 苟安在忙着当哑巴企图让自己可爱一点,猛一下被提问,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贺津行却显然没准备再问她,而是看向贺然—— 男人眼底平静,不见恼怒,不见诧异,黑漆漆的犹如一摊死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如果不是眼睁睁看着他的好感度毫不犹豫地往下掉,或许苟安会觉得:贺先生真和善真好说话。 ……都是假的。 这人杀人无形。 苟安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了代价,她舌头打了结,瞪向贺然,见他半天没反应,伸手掐了他一把。 后者“嘶”了声,低下头,可他毫无动作,只是拧着眉望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 两人无声对峙中,先不耐烦的却是贺津行。 男人微蹙眉,抬手,扯开领口领结。 “阿然,老大不小了,你是不是又没轻没重做了什么惹苟小姐不高兴,真做错了什么,就道个歉。” 男人沉稳的声音中,贺然目光闪烁着,犹豫了下,却最终乖乖应了声。 苟安没忍住,又用诧异的眼神儿看了他一眼:你“嗯”什么啊是我做错事了我不是认了吗顺杆子往上爬不会吗说好的解除婚约呢? 贺然无声看回来。 不远处,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贺津行手中的伞边缘微微抬起,苟安还忙着跟贺然大眼瞪小眼,就听见男人又问:“还是苟小姐有其他喜欢的小男生了?” 苟安:“……” 这是什么送命题! 苟安:“不是,不是!” 苟安一边答一边紧张地去看男人头顶的友好度,准备等它一有跌破10的迹象就跳起来夺门而逃。 好在它定格在了“10”这个数字一动不动,苟安这才舒了一口气。 “就是觉得没必要上辈子爷爷们的恩情延续成了下一辈的婚姻负担……当初什么救命之恩,就跟我撒的谎一笔勾销,哦要是觉得贺然的命并没有贺老爷子那么金贵,也可以给苟家一笔钱然后大家原地解散。” 反正电视剧都这么演的。 等苟安反应过来自己放了什么不得了的屁时已经来不及害怕了,只见贺津行和贺然双双陷入沉默,叔侄二人同时安静地望着她。 就像是看一个病人。 也许是出于怜爱病人的心理,两人的友好度都没动。 那就表示事情不大。 贺氏的男人,果然视金钱为粪土。 哗啦啦的雨水声成为唯一的背景乐。 飞溅的雨滴已经将站在台阶上小姑娘的小腿湿透。 她难受地动了动藏在拖鞋里的脚指头,专注的盯着一颗雨滴在男人手中黑色雨伞的边缘砸落,四溅。 却见男人唇角动了动,漆黑眼眸微弯,似笑非笑:“苟小姐觉得多少才够值我父亲的命?” 他这样不痛不痒地用逗猫戏狗的语气同她讲话,很容易叫人放松警惕,苟安眨眨眼:“五百万?” “银行门往哪边开我比你清楚,要不要给你指个路?”贺津行道,“要抢劫不如干票大的。” 苟安:“……” 此时的苟安当然不知道,贺先生上学的时候不仅学习第一名,打架和耍各种小流氓行为也是第一名。 长大以后收敛了,这会儿只是随便释放了一点天性。 轻而易举就把苟小姐震住了。 她沉默片刻,又抑制不住那该死的好奇心:“那您的意思是?” 想白嫖吗? 这话答不好,明天“贺氏当家人系不孝子”就要上头版头条。 苟安正第二次开始担忧自己会不会被杀人灭口,却听见男人轻哂一声。 “等你和阿然结婚,以孙媳妇的名义自己去问老爷子好了。” “……” 苟安输了。 这人心态稳如佛陀,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自说自话。 姜还是老的辣,他好狠,我搞不过他——苟安平静地心想。 【蕉蕉:你居然还试图去搞他?是不是每一只蚂蚁都曾经幻想自己伸条腿能绊死大象?】 …… 贺津行离开后,苟宅大门前只剩下了苟安和贺然。 害怕贺津行、对他的出现心有余悸的,显然不止苟安。 就连平日里堪称圈内小霸王的贺然贺小少爷,遇着他小叔也像耗子见了猫似的成了哑巴,从头到尾台词都没几个字。 眼下低气压消失,苟安没忍住抬头扫了他一眼,有点意外地发现他正苦大仇深似的盯着自己。 “?” 又怎么了? 对视中,贺然头顶象征着友好度的数字闪烁了几下,稀里哗啦又往下掉了两个,【友好度:35】让苟安觉得她和这破烂系统,必然有一个是宇宙级大怨种。 拽在她胳膊上的大手无声收紧,少年人打篮球的手劲儿多大啊,直到苟安娇气地“哎”了声:“贺然,你抓疼我了。” 贺然冷着脸甩开她的胳膊。 力道有点儿大,苟安没站稳往后踉跄了两步,这才算是从贺然怀中挣脱。夹杂着水汽的湿气迎面袭来,她打了个寒颤,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见她这样的动作,贺然唇角轻抿—— 没别的,就是刚才原本就想不穿外套往外跑,被阻止了不情不愿套了外套,遇见小叔却依然没忘记矫揉造作。 方才他都摁不住她,这女人像泥鳅似的要往外钻,这会儿小叔人刚走,她又知道要把衣服穿好、不乱动弹了? 贺小少爷心里那股不得劲的别扭感又冒出来了。 “无论你什么心思,你以后少跟我小叔搭话。”贺然面无表情冷然道。 “怎么了,”苟安不以为然,“觉得我没资格?你小叔都没这么觉得,他很喜欢我,没听见么,他知道我撒谎了骗了你们所有人还盛情邀请我当你家孙媳妇儿——” 并没有那么“盛情”。 要是没看见那【友好度:10】可能她还能骗骗自己。 但是贺然看不见啊,所以可以骗骗他。 果不其然她话一落,贺然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苟安,你要不要脸了?” 【友好度:35】闪烁了下,下一秒—— 【友好度:33】。 行。 又掉是吧。 掉吧。 使劲掉。 掉特马的,吓唬谁! 让暴雨来得更猛烈些! 被那惨绿的人体打分器刺了一下,苟安有些荒谬地勾了勾唇角:“我怎么不要脸了?对对对我冒名顶替、骗你感情、耽误你找救命恩人是我不对,但你这不也找着真的恩人了吗,我也跟你道歉了,甚至还主动提出自我惩罚——也就是放弃我们的婚约——你凭什么还骂我?这是我家门口,你敢站在我家门口骂我?” 苟安越说越觉得自己很有理—— 她道歉了,道歉就是好孩子,凭什么还被骂! 正想让贺小少爷别演戏了赶紧把口袋里的协议拿出来签字大家麻溜的一拍两散,却发现贺然盯着她的唇角又开始放空。 目光阴森森的,她被盯得有点儿不自在。 “看什么看?” “今晚的话我当你没说过。”贺然语气僵硬,“苟安,我知道你不痛快上周陆晚的事,但你说话不要那么理直气壮,毕竟全世界最对不起她的人就是你了。” “……” “上周在游轮上,我当时还不知道陆晚就是当年那个救我逃出人贩手掌心的人,但现在我知道了真相,这些年她过得很辛苦,本来拿了贺家的感恩谢礼她不应该那么辛苦的。” “……” “而从头到尾,你失去的只是一只猫——” “……” 听到这句话,苟安的唇瓣终于动了动。 她知道贺然说的是对的,她因为自己的自私,有愧于陆晚。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6节 但他不可以这么说的。 不可以。 半晌,苟安只是小声地反驳了句,“什么只是一只猫,那是我的蕉蕉。” 在我家的排名:我妈,我爸,阿德(女仆),蕉蕉。 苟旬(弟弟,亲的)都得排老五。 那是我的蕉蕉。 一只除了睡只知道让主人开罐罐的蠢猫。 它死掉了,可它有什么错。 错的是我。 蕉蕉只是我的猫。 苟安深呼吸一口气,看着面前晃得这张俊脸,只觉得有些无力—— 为什么要把所有的事混为一谈? 好讨厌他。 “贺然,你说够了吗?” 贺然声音戛然而止。 苟安顿了顿,怒极反而收敛了脸上的攻击性,换上心平气和的语气:“我已经表达了我的歉意,现在我最后问你一遍,你今晚,原本不是有什么事要同我说?” “苟安,你就这么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好意思,年轻人就是这样充满了好奇心。” 贺然阴沉着脸,“明天……不,等回学校再告诉你。” “……” “总之今晚的事我当没发生。” “一样的话你要强调几遍——” “别再找陆晚麻烦,也不要再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 贺然说完,没给苟安再发挥的机会,转身像《流星花园》里的杉菜似的冲进了夜灯下的雨幕里。 “……” 对着几乎看不清前路的密集银色雨夜,苟安叹了口气。 “好累。” 男人什么的,呕。 【蕉蕉:你累什么了?】 “一晚上连续应酬霸道总裁幼年版和霸道总裁本裁,不累?” 【蕉蕉:你所谓的“应酬”是指一刻都没歇着、忙碌且频繁地被扣了一晚上的友好度吗?】 “……” “关闭系统。关闭没用的系统。封印系统。退出系统。程序强退……” “ctrl+shfit+esc。” 【蕉蕉:口令无效!圣火昭昭!喵呜嗷嗷!排行老五!蕉蕉赛高!】 “收声啊肥猫!哪只正经猫能眼睁睁瞅着主人被扣一晚上的分完了就知道喊口号?‘我看见他的爱潮起潮落‘?好名字啊,那个潮落是落了还一落千丈,起呢?起在哪?离谱不!少吃两个罐罐多读点书吧!谁家好文开篇第四章主打一个疯狂扣分!你见过哪篇系统文这么写的!” 【蕉蕉:刚才我劝没劝你,让你别说话了?】 “劝是劝了,但语气不够坚定。” 【蕉蕉:毕竟好言难劝想死的鬼。】 “……” 玛德。 第5章 一瓶他不要的矿泉水 贺然是个神经病。 苟安确定了贺然是个神经病。 那日倾盆暴雨夜沟通解除婚姻契约失败后,接下来的几天假期这位大哥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直接从这个美好的世界消失。 好不容易等回学校,苟安每次去学生会办公室、体育馆这些贺然平日里常去的地方逮他,却总是扑个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了。 然而这位大哥的朋友圈却活跃得很,天天更新,蹦跶在各大娱乐场所—— 有闲得慌的给贺小少爷的全新栖息地画了个地图,最后得出结论:这地图的中心点,是cw商业中心,好像是某位陆姓学妹打临时工的奶茶店。 一时间流言蜚语四起。 对此,未婚妻苟大小姐像是聋了或者是哑了。 她雷打不动、坚持不懈地去找贺然,多找了几次,没抓着人又总遇见圈子里其他二世祖朋友……一群人全是贺然的小弟,对于贺然、苟安还有陆晚三人的爱恨情仇一概不知,只当是苟安一时上头对贺然突然出轨表现出了“应有的”难舍难分,见了她难免起哄,说苟大小姐真够可以的,听到传闻了吗居然那么坐不住,管得严,粘得紧,然哥可不会喜欢—— 这群人上周都在游轮上,只是亲眼看着贺然为了陆晚跟苟安大吵一架,此时哪怕什么都不知道,都能说出这些风凉话,自然没安什么好心。 苟安懒得跟他们计较,只是一来二去也品出来贺然是故意躲着她,非常莫名其妙:搞得好像做错事的人是他。 铁窗泪的达摩克利斯剑日夜悬在头顶,一日不解除这破婚约,苟安夜夜噩梦。 一来二去,又过了几天,顶着浓重黑眼圈的苟安心血来潮查阅了下贺然的友好度,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33】重新升回到了【35】…… 相当离谱。 果然男人的心,海底针。 …… 周五,下午上完最后一节思修,苟安正快乐地坐在系学生会办公室收拾私人物品准备迎接周末,这时候外联部的部长推门进来,塞给她一个宣传单,央求她拿去校学生会办公室交给贺然。 苟安看了一眼那宣传单——外联部长能有什么好事——无非就是求校学生会这群构造比较特殊、在学校说话算数的金主爸爸慷慨解囊拨款给系篮球赛一点经费…… 她掀了掀眼皮子:“让我去?你到底想不想让校学生会掏钱?我还以为五一前我和贺然在游轮上吵架的事全世界都知道,他现在可烦死我了。” 苟大小姐说话阴阳怪气,外联部部长陪着笑说:“那您也还是贺会长的未婚妻呐,您说是不是?” 哦。 是。 怎么不是? 至少暂时还是。 苟安拿了宣传单转身去了校学生会办公室,原本还以为这次也依然会扑空,准备尽职尽责放了宣传单就走,没想到这次校学生会办公室里居然有人。 一群二世祖占据学校公共资源(*校学生会办公室)以开会的名义喝茶嗑瓜子。 “然哥,苟安这几天没来找你了。” 隔着办公室的门看不见里面,这声音苟安却认识,说话的是贺然的小走狗之一,周彦几。 周彦几是江城房地产商周家老幺,仗着家里年纪最小,上面有两个能干的哥哥,当初飞天窜地不肯听话出国深造,非要跟着贺然在国内大学读研……周家习惯性把这个小儿子宠上天,拿他一点办法没有,费劲捐了一栋教学楼,才把这位”how old are you”都讲不明白的少爷塞进江城a大。 此时苟安听他吊儿郎当的声音念着自己的名字,就停了推门而入的趋势,稍一顿,站在门外。 门里安静了几秒,就听见有人冷笑一声,淡道:“不来更好,看着她烦。” 除了是贺然还能是谁。 门外的苟安挑了挑眉,只觉得贺然这话说的,很不讲究。 烦她就赶紧把她炒鱿鱼啊,拖着不处理,干嘛呢?图什么? 门里面,贺然的话果然引得一帮二世祖哄笑,周彦几这会儿换了个坐姿,把玩手里的紫砂茶杯,歪了歪脑袋,一头刺猬似的短发,左耳的钻石耳钉闪闪发亮:“然哥,真看上那个陆晚了?” 他说的还是那天游轮上的事。 那天苟安给红酒一整杯浇陆晚头上,贺然发了很大火,认为她欺负同学,亲自扶着陆晚的肩膀把人带下游轮—— 姑且不提后来两人不知道怎么就成功相认,解锁了“幼年救命恩人cp”成就。 别人不知道其中缘由,只看到了苟安被当众下脸,因为这事儿苟安在他们圈子里成了谈资一件,大家头一次看到苟大小姐被落下那么大面子,都觉得很新鲜,很有趣。 此时坐在办公桌后面,贺然凉凉地看了周彦几一眼,意思是:关你屁事。 ”我说真的啊?”周彦几笑的不正经,说话一如既往地轻佻,黑眸闪烁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你要不想要苟安了,趁早跟她断了,让我试试。” 周彦几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惊了一下—— 没人知道他打哪来的这心思,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惦记起了苟安。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看向贺然——现在贺然是在场唯一没多大反应的人,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彦几,没说行,但也没说不行。 然而后者似乎并没有被他的低气压吓着,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妈很喜欢苟安,一直说她要做不成你们贺家媳妇儿,让我说什么也要弄过来给她当儿媳妇。” 这话说的云淡风轻,好像之前的发言完全因为他是什么绝世大孝子,跟他个人意愿毫不相关。 贺然缓慢地收回目光:“你说弄就弄?苟安正眼看过你么?” 周彦几笑得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问题不大,你也没正眼看过她。” 贺然点点头:“你不觉得她很烦人?一点风吹草动就大动干戈,像个炮仗似的,谁受得了?” 周彦几笑着摇摇头,没人知道他什么意思。 但是站在门外的苟安没看见,她就品出来,她在这二世祖圈子里的形象原来是这个:烦人的炮仗。 当下其实挺想推门进去和贺然干一架,但是一想属实没必要,这一闹可不真坐实了她的炮仗人设,忍了忍忍下了,愣是站在门外站到腿发酸,好不容易等他们换了别的不相干话题,才推门进去。 见苟安出现,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7节 贺然原本满脸轻松在玩手机也不知道在和谁聊的热火朝天,这会儿脸一凝,扔开了手机。 坐没坐相搭在桌面上的腿也落回了地上。 “系里希望校学生会拨点经费。”苟安放下宣传单,平静地直视贺然,语气相当公事公办。 贺然:“哦。” 然后他们谁也没说话,办公室里一下就显得尴尬。 几秒死寂。 最后还是周彦几,他站起来一米八几的个子,伸手拿起宣传单看了眼,微微弯下腰对苟安笑着说:“然哥这几天忙,这事儿你交给秘书处多好,也就巧我今儿在这——这活儿我接了。” 有人站出来代表可以省下更多的废话,苟安转过头看了眼周彦几尖尖的虎牙,缓缓点点头。 转身要走,又被贺然叫住。 坐在办公桌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贺然歪了歪头,目光闪烁了下:“听说你这几天在找我。” 哟,不装尸体了? 苟安:“想谈谈五一放假那天说的事。” 气氛一下子不太对。 贺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办公室里的气压低得让人有些喘不上气…… 有那么一会儿苟安恍惚觉得贺然生气了。 但是这位贺小少爷头顶上的好友度只是闪烁了下,没往下掉。 隔了很久,贺然挪开了目光,又摆出拒绝交谈的姿态。 苟安有一种,始终悬空的靴子,姿态僵得都快成了丹顶鹤的难受感:这哥们到底想干嘛? 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她真心把贺然当男朋友的,尽管他连手都不愿意拉她一下。 自古青梅竹马抵不过天降,更何况天降还是他童年记忆中的真·白月光。 她认。 她主动退出,以后就不用扯什么贺然为了陆晚和她闹掰,她也用不着因爱生恨,处处看陆晚不顺眼,给她使绊子,最后给自己送进监狱。 解除婚约显然对两人都好,临门一脚,他却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死咬着不放了。 不应当。 按理说不应该烦死她这个死骗子了吗? 此时此刻除了他俩,没人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只觉得气氛有点诡异。 “贺然,早解决早好,”苟安蹙眉提醒,“你不要拖延症。” “怎么,你很着急?” 轻飘飘的发问,苟安感觉自己看见贺然的腮帮紧了紧,好像磨了下后槽牙。 仿佛不太高兴。 可能是错觉。 因为好友度稳如泰山。 必然是错觉。 他能有什么理由不高兴? 直到苟安转身,昂首挺胸推开学生会办公室的门。 她听见有只肥猫摇着尾巴说—— 【蕉蕉:他就是不高兴了。】 …… 【蕉蕉:可是友好度没掉嗳,好奇怪,是不是系统坏掉了?】 …… 苟安没把蠢猫的话放在心上,毕竟贺然他老人家眼瞧着就能恢复单身,虽未公开,但假以时日就能光明正大开始追求陆晚…… 怕不是放鞭炮庆祝都来不及,他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她的自信一直持续到系篮球赛开始举行。 系里学生会体育部请来了校篮球队的人坐镇,顺便充场面,令人意外的是,身为学生会长兼篮球校队队长,日理万机的贺然还真赏脸出现了。 虽然从头到尾他只是叼着哨子站在场边插着腰懒洋洋地吹…… 但不妨碍因为他的出现,系篮球赛的观赛率是往年的十倍。 看台上挤满了人,中场休息的时候,有人用肩膀撞了下苟安的肩膀。 苟安转过头,旁边坐着的是唐辛酒,就之前的噩梦——啊不——是关于未来的预知梦里,哭着说不敢跟恶毒的她玩了,怕总有一天被她害死的那位。 现在唐辛酒还是她的好友,说实话这姑娘胆子确实小,上周无论是蕉蕉的死还是那一杯浇在学妹头上的红酒都吓坏了她……她没立刻转身拔腿就弹飞三米远已经是对苟安爱得深沉。 苟安没怎么怪她后来的叛逃行为,这会儿挑起一边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意思是:干什么? 这个时间段下的唐辛酒还是高举原配cp大旗的原配党,指了指不远处站在场边那一脸不耐烦擦汗的贺然:“你男朋友要热成咸鱼干了。” 苟安看向她指的方向,中场休息,贺然正撸着袖子看刚才的比赛回放。 今天系里比赛的队伍中有校队的未来主力小学弟,身为校队队长他此时阴沉着脸在看比赛回放,看上去正准备把这位今日表现不佳的倒霉蛋臭骂一顿—— 唐辛酒又推了苟安一把,塞给她一瓶矿泉水。 苟安想了想,以往确实是贺然可能第一滴汗还没落下来,她的毛巾和矿泉水已经到位了…… 但他们现在正在闹分手的关键时刻。 她坐了一下不想去,奈何唐辛酒不停地用手肘怼她,问她还愣着干嘛,磨叽得要命…… 十分钟后,苟安勉为其难地拿了矿泉水就去了。 剥开层层叠叠的人群,好不容易挤到贺小少爷旁边,动了动唇角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人好像已经感觉到她的到来,从回放比赛视频的电脑上抬起头来—— 隔着显示器,两人一个对视。 贺小少爷眼中的戾气一点没散,漆黑的眸都成了浓重的墨点,面无表情地看着苟安。 苟安把手中的矿泉水放在他手边,想了下,又用瓶身碰了碰他撑在电脑桌边缘的手。 贺然没说话,直到周围开始有人注意到他们的互动看过来,他才抬手,用手背推开了苟安递给他的那瓶矿泉水。 擦了把汗,他转过头,看了眼身后忙忙碌碌的某个身影,用调侃腔调,拖长了尾音懒洋洋道:“喂,给瓶水啊!没见哥都为你们系里比赛累成猴了么?” 众目睽睽之下,背对着所有人的纤细身影晃了晃,头也不回地“哦”了声弯腰从水箱里拿了瓶冰镇的矿泉水,然后转身,顺手递过来。 一时间,周围鸦雀无声。 纤细白皙的手握着冰镇矿泉水瓶的瓶身,隔着一张电脑桌和贺然,陆晚与面无表情的苟安对视上时,脸一下苍白的像是一张纸。 作者有话说: 骂男配,别骂我(不是) 继续摁爪送红包,骂完男配还有红包拿多好的事别错过 第6章 祝99 妈宝女:祝99。 贺然最近天天围着cw商圈夜夜笙歌,为了生物工程大二的小学妹,陆晚。 贺然出席了生物工程系的篮球比赛,为了生物工程大二的小学妹,陆晚。 贺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公共场合驳了名正言顺未婚妻苟安的面子,为了生物工程大二的小学妹,陆晚。 陆晚陆晚陆晚。 眼下的情况有多尴尬呢,苟安能感觉到此时此刻四面八方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脸上了,可能他们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瞬间甚至有人默默地举起了手机——那些目光,同情的,惋惜的,背地里嘲笑的,苟安在短短一个月内第二次成为了话题的中心人物。 ——放在以前,苟安肯定觉得又羞又气,说不定早就把面前的桌子都能给踹烂了也要让贺然给自己一个解释…… 但是这次她像个木头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都不知道该可怜贺然还是可怜自己。 ——他在这献殷勤有什么用呢,陆晚是和他好过那么一会会,但最终她将是贺津行的。 傻子男配,换个网站还能指望下np,可惜。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苟安笑了笑,忽然转过头看着蹲在旁边看热闹的某个人—— 两人四目相对,停顿几秒。 苟安毫无征兆地开口叫了他的名字:“周彦几,你要喝水吗?” 声音轻飘飘的。 原本集中在她身上的目光“嗖”一下全部转移了——众人几乎要惊喜得发出叫声——哦豁,万万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周彦几的戏份,好精彩! 被叫到名字的人刚开始脸上还出现了片刻的茫然。 很快回过神来,在预料之中,他慢吞吞地撑着膝盖站起来,手塞在口袋里吊儿郎当地蹭过来,周彦几拿起那瓶被贺然拒绝的矿泉水说:“嗯,是有点渴。” 贺然在周彦几站起来的那一刻就看过来了。 这会儿就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陆晚站在贺然身后,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但是他没回头,没搭理陆晚,只是盯着周彦几—— 看他拧开瓶盖,三两口把那瓶挂着冰露的矿泉水喝下去半瓶。 除了漆黑的眸光闪烁了下,贺然脸上始终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周彦几喝完水顺手拧上瓶盖,把水宝贝似的塞回口袋,半晌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抬头冲贺然笑了笑:“我真的喝掉了,没问题吧?”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8节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贺然神情冷漠:“你问我干什么?” 周彦几点点头:“也是,反正你不喝。” 又转过头对苟安用特别平静的语气道,“谢了。” 在所有人惊掉下巴的震惊中,苟安坐回了场边自己的位置上。 刚落坐,唐辛酒歪了歪身子靠向她:“牛逼,我刚才都要尴尬死了差点以为你会把体育馆拆了正考虑要不要带着你逃命——你怎么会喊周彦几的?你怎么敢喊周彦几的?他不是贺然的人?你怎么知道他会买你的账?”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 苟安拍了拍腿上不存在的灰尘,掀起眼皮子,长长的睫毛颤了下,淡道:“我就是知道。” 唐辛酒还在高呼造物主的神奇。 ……可不是么,确实神奇。 “我看到他的爱意潮起潮落”这个系统,居然真的是百分制。 并且如果好感度拉到80%以上,好感度显示的颜色会是粉红色。 不远处捏着一瓶矿泉水的少年人头上灿烂的粉色足够说明一切了。 人物:周彦几。 友好度:85。 简直高到离谱。 …… 苟安下午没课,上午看完篮球赛,眼看着一场比赛进入尾声,趁着比赛还没结束人们的注意力还在赛场上,她就偷偷溜出体育馆,打电话让家里派车来接她。 ……其实平时苟安更愿意和朋友一起坐学校的校车回家,很少让家里派司机接她。 但是今天托贺然的福,现在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她正好没有这个自虐的兴趣爱好—— 刚才,虽然后来有周彦几出来救场,但是她很清醒,知道实际上她也并没有扳回来太多。 打开学校的微信群就知道了。 群里的人一边看比赛也没耽误玩手机,正热火朝天地八卦“一瓶矿泉水引发的狗血大案”…… 苟安看着360°各个角度拍摄的她,很心酸地发现在贺然那个狗王八推开了她递的水,转身去管陆晚要水时,她虽然看似面无表情,实则确确实实震惊到瞳孔地震。 那么多人看着呢。 她没想到贺然这么做得出。 默默在某个视频按暂停,苟安自虐似的用两根手指扒开扒开放大自己的脸—— 【蕉蕉:嗯,真的,瞳孔都震惊缩聚成了一个黑点。】 【蕉蕉:你心理素质好差。】 “……” 在某只蠢猫的淡定补刀中,苟安恨不得想扇自己一大嘴巴子:别人家的穿书女知道了未来剧情那叫个淡定自若、应对自如,酷炫狂霸拽,到她这怎么就特码变“虽然我知道会这样但是你怎么能真的这样吓死我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的表情啊啊啊啊”!!! 群里的讨论异常热烈。 【贺然在干什么,不是说苟安是他的未婚妻吗?】 【搞什么,陆晚又是谁?小三?】 【不是,什么小三啊讲得那么难听!然哥从来没说过苟安是他什么人啊,不都是你们在说吗?】 【哈?】 【苟安不是贺然女朋友?】 【不是不是不是,@贺然你出来说下,苟安是不是你女朋友?】 苟安原本以为贺然不会看群也不会理会这种随便一个@。 没想到几秒后,贺然居然出现了。 【贺然:?】 【贺然:@王格格说谁小三?】 【贺然:我说过我有女朋友?】 这个王格格,也不是其他人,就是刚才问陆晚是不是小三的路人。 贺然这一个反问,直接让群里陷入了十几秒的沉默。 苟安举起了手机想砸,后来想到她的手机不该砸在地上而是应该砸在贺然的脸上。 短暂的沉默后,因为当事人的出现,群里的人开启了疯狂吃瓜模式—— 【不说贺家和苟家确实有联姻,这个上过报纸的啊啊啊?】 【楼上也是搞笑哈,贺家那么多后辈,再不济的还有旁系,一个联姻而已犯得着让嫡亲的贺小少爷亲自上?他叔叔是贺津行,是贺然的亲爹贺衍章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是啊是啊又没说贺然和苟安就真的是一对了,咱们也是先入为主这么以为而已?主要是贺然不愿意谁能逼他啊!】 【对哦,陆晚在群里吗,为我们刚才的猜测道歉啊哈哈哈哈哈!】 【道歉道歉!】 【啧啧啧我这是第一次见贺然出来说话。】 【哎哟哟这是为了谁呀!】 【谁呀!】 【谁呀!】 …… 群里的人排起了长队,接下来说什么苟安没在看了,一边想“算了算了算了我欠她的”一边想“但我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她在大家快乐排队的时候—— 【苟安:99】。 然后在一堆的【……】中,潇洒退群。 …… 这个事放了恶毒女配该怎么整? 【蕉蕉:……已经在思考恶毒的事了吗!好家伙,你已经完美融入这个角色了喵喵喵!】 苟安:所以有时候恶毒女配的恶毒可能也是被逼出来的! 实在不行先回家扑进妈咪怀抱大哭一场以死相逼要求高调办一场宴会公开解除她和贺然的婚约顺便打一下这群口口声声“贺家联姻的应该不是贺然贺家可能会随便派个人来和苟家联姻”的那些傻逼的脸? 苟安叉着腰走出树荫,正酝酿情绪回家跟妈咪好好的嘤嘤嘤一顿告状,这时候她听见身后传来细软的声音—— “贺然,比赛还没结束,你怎么出来了?” 苟安刚要迈出去的步子一顿。 回过头,通过她在的位置,能看见身后体育馆门口有一男一女站着。 男的身上穿着卫衣和卫裤,一身黑,胸前还挂着比赛裁判用的哨子,这会儿双手插兜,面无表情,看着有点不耐烦。 好像是盯比赛盯到一半临时出来的。 此时此刻在他跟前站着的女生比他矮大半个头,这会儿抱着一箱矿泉水,带着鸭舌帽,一头长长的直发柔软地扎成低马尾垂在身后,小巧挺翘的鼻尖在阳光下有一圈细腻的光晕…… 她仰着头看面前的男生。 没等被叫到名字的人说话,陆晚就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我知道了,刚才在群里有人看见说苟安比赛没看完就走了,你是不是急着去找她?” 苟安觉得陆晚说这话荒谬得像天方夜谭。 很显然不止她一个人这么觉得。 贺然愣了愣,像是很快反应过来陆晚在说什么,脸上的不耐烦收敛了,稍稍弯下腰顺手接过了她手里的那一箱水,淡道:“不是。” 否定得很果断。 陆晚望着他。 “没注意她什么时候走的。”贺然脸色有点不自然地撇开眼,片刻,又把话头转向陆晚,“刚才群里的话你都看到了?” 陆晚慢吞吞地“啊”了一声,贺然目光在她的脸上转了一圈:“他们骂你骂得不太好听,后来我没在休息区看见你,就出来看看。” “……”陆晚像是认真顺了顺这其中的关系逻辑,很快那张白皙的脸就有点儿变红,“不、不是,”她像只小白兔似的磕巴了下,“比赛快结束了,群里的话我不在意的,我只是出来给比赛人员买水——” 贺然:“哦。” 贺然:“没事就行。” 他抬手,掂量了下手里沉甸甸的一箱矿泉水,脸上显得云淡风轻的,“那回去吧。” 像是陆晚说的苟安提前退场的事,他完全不关心,也压根没觉得这算个事。 找到陆晚,确认她不是被群里的人说的话气跑了才是他要做的。 贺然转身要回体育馆,刚抬脚被身后的女生一把揪住衣袖,他回头,就看见站在他身后的女生说:“那个,贺然,以后你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容易让人误会的话,无论你和苟安到底有没有关系——这样,我很尴尬的。” 少年人沉默了下,嘟囔了声,我和她什么关系? 随后那张英俊的脸上露出了漫不经心的表情:“你指我说的哪句?” 身后揪着他衣袖的小鹿一下子脸红到了脖子根。 贺然:“走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你管她那么多?” 小鹿:“哦。” …… 十米开外。 苟安:“……” 【蕉蕉:你怎么样你没事吧你不要哭你坚强点——】 苟安(鹦鹉学舌.jpg)(阴阳怪气.gif):“你管她那么多’。” 【蕉蕉:……】 苟安:“yuer!”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9节 【蕉蕉:……】 【蕉蕉:好的,你没事。】 作者有话说: 安安:别说了,奈提奈特! 温馨提示一:这哥们就是出来找安安的 温馨提示二:关于陆晚这个原女主,不会是单方面脸谱化最后化身真恶毒女配漏洞百出的原女主,那咱就是批皮挂羊头卖狗肉女配文了咱们不稀罕玩那个也没啥意思,你们会发现换个视角她真的就是尽职尽责地在当一本霸总文的女主而已 温馨提示三:贺小少爷这位老铁干的狗爬事还有一些,但他暂时不能被毙,因为留着还有用(当然并不是为了气人用) 啊啊啊啊啊继续发红包啊来点评论啊来点点击评论评论下章看男主撑腰+女主暴骂男配!!(不是) 第7章 跟她道歉 苟安:我不是恶毒女配吗! 苟安回到家,发现父母居然都在,本来就是一肚子怨气,她像是小鸟似的扑腾着翅膀扑进母亲的怀抱。 苟安的母亲江愿如今不过四十出头,本来是宁城江家大小姐,读书时候便和苟安的父亲苟聿情投意合,毕业后顺理成章成婚,多年养尊处优,如今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 和起先噩梦里那如同干枯的玫瑰截然不同,江愿发丝乌黑,皮肤细腻,唇边总是挂着浅浅的笑容。 此时她身上穿着居家服坐在沙发上翻看杂志,时不时抬头对丈夫拿在手里正在挑选的两条领带颜色指指点点,冷不丁怀里便多了个毛茸茸的玩意儿。 江愿停下了说话,抬手顺便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声音温和:“哎哟,我家妈宝女这是怎么了?” 怀里的玩意儿不讲话,就默默收紧了环在妈咪腰间的胳膊。 江愿被勒得有点痛,一抬头就看见女仆阿德站在旁边欲言又止,她正想问,奈何怀里的小姑娘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不许问阿德——阿德不许说!” 她死劲儿往江愿怀里拱,头发蹭乱了才被苟聿拎着后领拎起来—— 苟父今日大概是开过公司会议,此时上身穿着白色衬衫正装。 只是在公司时的威严不再,敞着有些凌乱的衣领,男人脸上全然放松,半警告女儿:“有话就好好说,光抱着你妈撒娇顶什么用,腰都叫你勒断了。” 关键时候苟安也可以是爹宝女。 蹬了蹬腿,她踢掉了拖鞋,“嘤”了声就又顺势往亲爹身上爬,“爸爸,我不要和贺然订婚了,你去给贺家说,我们解除婚约——” “胡闹。” 声音严肃,把女儿从自己脖子上剥下来的动作却比较温和。 苟安被扔回沙发上。 “没有胡闹,要嫁你嫁,反正我不嫁!” “苟安!” 苟安哼哼唧唧地捂着耳朵,重新把自己卷进江愿的怀里。 江愿看都懒得看板着俊脸的丈夫一眼,柔软的指尖蹭蹭女儿的头发,“哦,原来是我们安安和贺然吵架了啊?是因为你之前骗他关于当年他被绑架之后遇见救命恩人那件事吗?” 苟安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傻崽崽,你说你没事骗贺然做什么,你就算不骗他你们两还是会结婚的呀!”江愿声音温温柔柔,“平白无故找理由吵架似的。” 苟安“呜呜呜”地把脑袋埋得更深。 江愿这才掀了掀眼皮子扫了眼苟聿—— 后者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毕竟他一直知道妻子其实对贺然这个未来的女婿不是很满意,总觉得他不够沉稳,对女儿也不够重视…… 三天两头就捡了空挡跟他讨论这婚约到底是不是有些不靠谱。 只是之前她说什么,都被苟聿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了。 毕竟一直以来苟、贺两家来往不断,光明磊落的合作属于互赢关系,而一对小辈青梅竹马,知根知底穿一条开裆裤长大…… 和其他大家族不同,贺家对小辈的栽培从来不掉以轻心也不放纵,是以贺然虽然性格散漫,但硬实力方面却实在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苟聿实在是觉得,贺然作为女婿,再合适不过。 他极力劝说下,江愿才勉强睁只眼闭只眼应了这婚约。 以往苟安和贺然私底下也有小打小闹,但是闹到他们跟前,让苟安糯叽叽地主动说要解除婚约,这种事可是从来没有过。 思及此,苟聿目光沉了沉,虽然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对贺然这个后辈也是有些不太高兴。 虽然是女儿骗人在先,但是苟家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在贺家那占过半分钱好处。 抬手拨弄了下敞开的衣领,嘴上没忘记装模作样地教训女儿:“吵吵闹闹像什么话,从你妈怀里起来,收拾一下,有什么话要说,晚上当着贺家人的面说清楚就是。” 苟安愣了愣:“什么晚上?” 江愿很有耐心地同她解释:“贺津行回来了,贺老爷子有意让他全面接管贺氏,这些日子正准备挨家宴请呢,咱家是头一份,今晚在隔壁贺宅——” 苟安:“什么?我不去。” 苟聿:“苟安。” 苟安:“妈,爸爸骂我!” 江愿蹙眉:“苟聿。” 苟聿沉默了下,对家里这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模式早已习以为常,弹了弹衣领上的扣子,“啧”了声对江愿道:“行,你就惯着她吧,惯得无法无天,还闹着和贺然解除婚约!” 苟安懒得理他,脸埋进江愿怀里,苟聿扔了手里原本捏着要挑选的领带。 江愿见状,眉间一松,露出个柔软的微笑:“领带不要戴啦?” “不要了,又不是什么重要场合。”苟聿语气烦的不行,低头看了眼还在拼命粘妈妈的女儿,“苟安,多大人了,从你妈身上滚起来,别好赖不听的,老子要揍你了。” 苟安这才臭着脸爬起来。 苟聿踢了她小腿一脚:“滚去换衣服。” 苟安眉一抬还想反驳,苟聿提醒:“你要不想搭理贺然也行……可以暂时不搭理,但今晚的主角不是他。” 是贺津行。 苟安想起了那天夜里,暴雨倾盆的黑伞下,眉眼冷漠的男人。 友好度10,那乌漆嘛黑的友好度提示灯颜色哎…… 啧。 他已经够讨厌她了。 默默打了个寒颤,苟安这才不情不愿上楼换衣服。 …… 虽然说是宴请各家,但以贺家和苟家的关系,今晚的聚会更像是一场家宴,气氛比较放松。 放松就放松在,苟安换好衣服到了贺宅,长辈们早就其乐融融地聚在一起,贺老爷子坐在沙发主位上,见了苟安,笑眯眯地招招手,把她喊到跟前握着手说了一会儿话。 也不知道是哪门子奇怪诅咒,贺家这边小辈多是男孩,女孩都是旁系有些远的亲戚,相比起她们,苟安更像是贺老爷子眼皮子下长大的亲孙女,对她的疼爱是真的。 眼下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孙子和苟安已经闹得快要撕破脸皮,拍着小姑娘的手背,贺老爷子乐呵呵地说:“贺然在楼上和他小叔在书房说话呢,你上去找他,顺便救救他,别让他又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儿被教训个没完。” 贺老爷子对苟安冒名顶替这破事儿那可是只字不谈。 再看周围贺家人——除了贺然他妈表情稍微有点不自然——剩下的人态度全体与贺老爷子一致,就没人觉得这个事算什么大事,毕竟就像江愿说的,有没有“恩人”的事儿,苟安都要和贺然结婚的…… 至于那个陆姓小姑娘,该给的补偿和谢礼,肯定不会少了她的就是。 只是再多的,他们也没想过就对了。 苟安嘴巴一开一合就像金鱼,最后在苟聿频繁投射过来的警告目光中放弃了当着所有长辈的面再纠缠婚约这件事。 一步三回头挪到电梯那边,坐电梯上了四楼书房,电梯门开刚迈出一步,苟安却发现有人比她更着急。 …… 书房的门重重被人撞开,贺然像是一头鲁莽的公牛似的没头没脑地冲出来,还在冲身后书房里的人喊“别忘记要是没陆晚我早死了”“你们逼我忘恩负义”“我就把苟安当妹妹,什么时候我连选择自己婚姻的权利都没有了”! 苟安听见“陆晚”两个字的时候,直接陷入沉默。 隔着走廊,猝不及防与红着双眼的贺然四目相对,后者愣了愣,半晌没反应过来。 直到上一秒他口中的“妹妹”勾唇,冲他笑了笑。 “……苟安?” 贺然原本一心沉浸在和贺津行坦白对陆晚的愧疚却遭到冰冷斥责的愤怒中,冷不丁却在这时遇见了整个事件另一位核心人物—— 并且从她的表情来看,她应该是把刚才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一瞬间,贺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突然有点紧张。 像是干了什么不太体面的事被人当场撞破似的,脸上血色一点点逐渐泛白。 …… 苟安看着贺然头上友好度的数字从【35】一下跳回【40】,她有点儿惊讶都挑了挑眉,随后意识到对方大概是因为不好意思。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她用平静的声音说。 贺然动了动唇,原本他可以让苟安滚蛋的。 但是他没有,他只是盯着苟安,“你怎么来了?” “爷爷让我上来,从贺先生手上救你。”苟安说,“他如果知道刚才你在和贺先生说什么,我大概就是上来递藤条的了。” 拢共也没见过贺津行几次,她一口一个“贺先生”,叫的倒是顺嘴。 贺然有些纳闷地在心里低估几句,看着仿佛不愿意再继续讨论刚才书房里他与贺津行的谈话,话语忽然一转,“你来了也好,我正好想问你,你上午篮球比赛没比完就走了,去哪了?” “嗯?” 他注意到她提前退场了? 哦,没有。 是后面陆晚提醒他的。 “提前走也不说一声。”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0节 “……” 神呐,他还抱怨上了。 苟安真的觉得自己的脾气其实挺好的。 就凭眼前这位理直气壮地抱怨她提前退场这件事还能好好站在这而不是被她把头踢爆,说她恶毒女配,简直没天理。 “贺小少爷,您没事吧?”苟安抱着胳膊,“今天那个情况,我不走我还能上哪?你觉得我看上去很有娱乐大众精神,被人当众打了脸,还能留在那尽情展示悲伤?” 贺然抿了抿唇,看上去有点不自然:“谁打你的脸了?” “……” 虽然贺然对苟安确实不算热情,但在过去大多数情况下,当苟安在社交场合对同龄人明示他们的关系时,贺然也不会否认。 但今天他跳出来了,为了维护陆晚,不让别人说陆晚是他人感情的插足者,他把锅扣到了她的身上—— 现在所有人都说她苟大小姐,放着好好的富家千金不做,非要自作多情,倒贴贺家,恨嫁女。 罪魁祸首还敢来问她,是谁打你的脸了。 眸中闪烁着冰冷,苟安拳头都硬了。 贺然盯着她的脸,小姑娘长得就不是冷艳高贵那一挂的,这些年又被她父母宠得无法无天,脸上还有点儿褪不掉的稚气……生起气来像个蒸熟的包子,圆滚滚的白皙泛着恼羞成怒的淡粉。 贺然没忍住多看了两眼,顿了顿,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后,又强迫自己转开视线:“瞪什么,你是生气我在群里说的话?” “你觉得你说的挺对?咱俩现在是纯洁的路人关系呗?” 苟安冷着脸说,“你可以这么认为,但相对应的,我去哪,当然也不用跟你提前报告。” 看苟安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贺然逐渐蹙起眉,那种熟悉的别扭感又出现了—— 对于自己这个未婚妻,过去很多年里贺然不喜欢也不讨厌,大概无视的情况占据绝大多数。 但这几天的苟安有些反常。 没事的时候她似乎就喜欢用眼下这种,见着他恨不得转身拔腿就跑的眼神儿看着他,这让贺然有一种自己是个马蜂窝的错觉…… 同时,也让他觉得有什么正在脱离自己的控制。 他向前走了两步,本来就比苟安高了大半个头,他蹙眉低下头让自己的阴影将她笼罩起来:“今天,周彦几也提前退场了。” “哦,是吗?我不知道。” “你和周彦几又是怎么回事?” “?” “他不行,不适合你。” 苟安试图在贺然脸上找到一丝丝讲笑话的踪迹,可惜没有。 反而是面前的人等了半天没等着她回应,急得弯了弯腰,不小心凑的近了些猛地吸入面前小姑娘身上淡淡的香—— 两人有些紊乱的呼吸纠缠成了含含糊糊的一团。 苟安微微蹙眉,伸出一根手指狠狠戳在还在持续靠近的贺然胸前,“我和周彦几怎么回事干你屁事轮得到你来……喂,别靠过来。” 贺然条件反射地捉住她的手指—— 软得像是没骨头似的指尖被他有些干燥的大手握住…… 完全迥异的触感让两人双双愣住。 喉结滚动,目光微微一凝,他声音低沉:“苟安,劝你说话注意点,什么叫干我屁事?别说现在我还是你未婚夫,就算有朝一日真的解除婚约,我也是你哥,我他妈告诉你周彦几不行——” 他说到最后几乎是用吼的。 白皙的手指被他拽得生疼泛红。 苟安狠狠蹙眉抢自己的手指,然而贺然像是跟她拧上了,跟她用反方向的力抢上了—— “放手!贺然,你拽疼我了!” “放开你可以,你先告诉我你今天提前退场上哪去了!就为个破群聊天记录?不就是个群聊吗,那些人能拿你怎么样!” “他们笑话我了!” “笑话一下又不会死,那陆晚就活该被他们莫名其妙的指责吗?别忘了,你欠她的多了去了!” “贺然!你不要太搞笑!我是欠陆晚的但是那不也是你自己好骗又眼瞎救命恩人都认不出别人说啥都信活该骗死你!还有陆晚被指责不是因为你自己犯贱非要陆晚给你递矿泉水的吗——” 【蕉蕉: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男配要让你气死了。】 苟安:啊啊啊啊啊我憋不住!凭什么什么都怪我!放开我我要淦他! 苟安:“你去死吧!我讨厌你!从你胡扯什么‘你死掉的只是一只猫,她被泼的可是一杯红酒”开始我就想锤你了!” 贺然:“你说什么!” 【蕉蕉:………………………………】 苟安:“你要死了能拿你的狗命换回我的猫命吗!呸!还我的猫!那是我从路边捡回来把屎把尿拉扯大的宝贝猫!” 【蕉蕉:☆a☆主人!!!】 贺然:“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苟安:“死吧你!” 【蕉蕉:“此时女主难以置信,伤心欲绝往后倒。”】 苟安:什么玩意! 【蕉蕉:原文段落背诵。】 苟安:我不是恶毒女配吗! 【蕉蕉:借女主的梗用一下又不用给她交费!变通懂吗!变通!倒啊!倒他妈的!会有奇迹!】 推搡间,苟安一个没站稳向后踉跄! 眼看着人要倒地,贺然吓了一跳想伸手拉她! 与此同时,大概是他俩争吵的动静太大,书房的门被打开了,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后,正正好,长臂一伸,揽住了“扑通”往门上撞的人的腰—— 猝不及防后背撞上温热结实的胸膛。 他身上的古龙水味很特别,像是杀人狂魔上街狂砍十个人之后跳进蜂蜜桶里洗了个澡,血腥浓郁掺杂着甜蜜的雄性气息钻入鼻中。 侵略性极强。 存在感极高。 “贺然,你今晚是不是吃错药了,随处撒野?” 通过低磁男声传入她的五感深处。 那声音就在她头顶上方。 白色衬衫衣袖挽起至手肘,温热宽厚的手含蓄而礼貌,扶在她的腰上,支撑着她得以站稳。 随即抽离。 语调淡如白水,命令声平坦无起伏。 “跟她道歉。” 作者有话说: 这时候的小叔还是刚正不阿纯纯一个多管闲事长辈 但,马上就不是了「doge」 第8章 舍不得 苟安:拥抱讨人喜欢的自己! 贺津行的指令落地。 成功让走廊陷入一片死寂。 贺然显而易见是被这离谱的命令镇住,而苟安,却只是单纯地觉得腰间方才被男人的手触碰过的地方滚烫一片,仿佛烫出了燎泡—— 鸡皮疙瘩从被隔着衣物触碰到的地方蔓延到背部,头皮发麻的小姑娘几乎是第一时间从身后那盛气凌人的男性环绕中脱离,弹开。 那场生动立体的关于铁窗泪的噩梦里,贺津行大概是全场台词最少的那个…… 但是还是成功不幸地让苟安从此对这个人过敏。 她就记得他很讨厌她,却不记得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所以为了保命。 她就想离他远远的。 就像现在这样。 苟安那过分明显的避让贺津行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但也只是一眼—— 眼前的小姑娘低着头,整个人贴在墙上,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她头顶几根不听话翘起来的碎发和疯狂颤抖的睫毛…… 贺津行理所当然地以为她是要被贺然气哭了。 “她要哭了。” 贺津行好心地提醒贺然,建议他别作死。 “你这样我很怀疑你娶不着媳妇儿。” 他适当补充。 苟安确实是要哭了,但不是被贺然气的,而是被贺津行吓的……毕竟任谁充满心机地故意摔倒在别人怀里,睁眼一看发现接住自己的是阎王老爷,都会被吓哭的—— 啊啊啊啊啊啊阎王老爷刚才摸了我的腰!!! ……之类的。 现在听见贺津行说话,苟安腿软。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1节 “以后还真不一定谁是我媳妇儿。” 贺然在关键时刻,展现了对陆晚的忠贞,他收敛了上一秒面对苟安时的狂躁,垂下眉眼冷淡道,“小叔,你不要再说容易令人误会的话。” “除了她,还有谁?” 贺津行收回了落在小姑娘长卷的睫毛上的目光,不咸不淡地扫了贺然一眼,显然是懒得跟他废话,“道歉。” 贺然抗拒地抿起唇。 苟安忽然出声:“没关系。” 她突然柔软下去八个度的音调引来走廊上另外两人同时的目光,贺然挑起眉望向她,贺津行却没有多少表情,看似些许困惑。 “算了,我没关系的,贺……贺先生。” 猛地吞咽下一口唾液,苟安的手无意识地扣身后的墙,往远离两人的方向挪了挪,与方才叉着腰骂贺然犯贱的模样判若两人。 张牙舞爪的野猫变成了世界上最可爱的兔宝宝,她眨眨眼,“我没有生气的,对不起哦,刚才是我吼得太大声,是不是吵着你了呢?” 贺然:“……” 对于苟安此时此刻的这份乖巧,大概在幼儿园毕业、能把话说利索的年龄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就像那天暴雨傍晚,她跟他道歉都能盛气凌人。 贺津行不知道,但贺然是跟苟安一起长大的,她什么德行,贺小少爷再清楚不过,眼下直接荒谬地看了她好几眼,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苟安,你在阴阳怪气什么?” 怎么面对他小叔,这位苟大小姐的各种“呀”“呢”“哦”的语气助词就像不要钱了似的? 苟安直接无视了他。 鼓起勇气抬头看了眼贺津行头顶的友好度,真诚地希望它真的不要再往下掉。 这时,她看见在贺津行脑袋顶上,【友好度:10】的数字颤动了下,变成了【友好度:13】。 苟安:“?” 圣光普照大地。 啊啊啊啊啊啊变了变了友好度突然变高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他有病总之友好度突然“+3”了!!!! 撒花!!!! 庆祝!!!! 拥抱讨人喜欢的自己!!!! 【蕉蕉:……】 【蕉蕉:自从贺津行登场,您在他身上的总战绩是-5+3,大声告诉我等于几?】 …… 大概是想要给年轻人一点自己的时间,贺津行主动避嫌,率先下了楼。 走廊上又只剩下苟安和贺然。 苟安原本想追着贺津行再拍拍马屁努力把战绩扳正(归零也好),然而刚迈出半步,便被人一把拎住她的后颈,嗓音冰冷在头顶响起:“去哪?” “?下楼吃饭。” 苟安的目光还追着贺津行离开的方向。 贺然目光沉了沉:“刚才你在装可怜给谁看?” 他的质问气势磅礴,但是却在苟安回过神来后冷冷的一瞥下泄了气,上一秒还软糯乖巧的小姑娘声音在这一瞬间恢复了正常:“谁装可怜?我说的是真的,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要那种不值钱的东西做什么?” 苟安狠狠地拍掉了拎着自己领子的大手。 ”啪”地一声,很响。 贺然手背几乎立刻泛红,他蹙眉,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没问她这个态度是不是吃了火药,只是用有些僵硬又别扭的语气说:“行了,今天的事算我不对,我只是看见他们用难听的话说陆晚有些着急,才没跟你商量就说了那些澄清我们关系的话……但这都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你不要又因为这个迁怒陆晚。” 提问:霸总文里的男人是不是都这样,一脸真诚的发言,生怕自己念的台词不能把人气死? 苟安盯着他,“你很怕我迁怒陆晚?” “我都道歉了。” “你这叫个屁道——算了——你很怕我迁怒陆晚?” 她又问了一遍。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生,生活在斋普区。”贺然停顿了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有些害怕你。” 斋普区,苟安知道,江城的老城区,也是部分人口中的下城区,那里遍地都是筒子楼和安置房,陈旧斑驳,仿佛已然与江城这座飞速发展的现代化城市脱节。 苟安冲着贺然笑了笑,跟着重复了一遍:“她害怕我?” “嗯。” “因为你在学校群聊里的发言,现在所有人把她当你真正喜欢的人,我才是那个倒贴且不要脸的意外,被群嘲的好像也是我……她害怕,害怕什么?” 是老子害怕她,毕竟她才是那个最后拥有一切的人。 现在暂住斋普区算什么委屈,往后,她甚至可以和你的小叔一块儿肩并肩,坐在苟氏大楼最顶层,本应该属于我爸爸的办公室里。 堪称大仇得报。 心脏剧烈跳动,苟安却微笑起来,为了这份剧本里只要是为了女主服务可以全员脑子都不要了的荒诞逻辑。 ——可惜了,她是活生生的人。 “贺然,”苟安歪了歪脑袋,问,“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解除婚约?” 又问。 短短半个月内,她都不知道提了这件事多少次。 贺然不知道苟安这是突然怎么了,他只知道其实解除婚约的协议他在知道当年救他的白月光是陆晚而不是苟安的第一时间,早就拟好了甚至打印出来了,这会儿就在他的房间,随手夹在一本书里…… 原本想在下暴雨那天就想拿给她的。 但没想到她先一步提出来时,他却犹豫了。 鬼使神差的,犹豫。 那晚有那么一个瞬间,贺然总觉得在苟安看向自己的眼里,有奇怪的东西正在迅速、彻底的褪去。 有什么事件在脱轨,在分崩离析。 可能是错觉。 也许。 等了很久,没等到贺然的正式回应,苟安有些不耐烦,小姑娘抬起手撩了撩头发,“那你就拖着吧,我是随便……你要是心疼陆晚,就让她离我远点好了,免得我疯起来咬她,还得你掏钱给她打狂犬疫苗。” 说完,没再等贺然说什么,苟安转身走楼梯下了楼。 “噔噔”的下楼声如同过往无数次她放着好好的电梯不坐,非要连蹦带跳冲上来推开书房门拽着在学习的贺然扯东扯西,废话连篇…… 直到苟安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贺然又恍然觉得,那活泼的脚步声其实又与以往并不相同。 …… 一场家宴举办的其乐融融,苟安用手戳着贺然的胳膊,让他给自己倒苹果汁的语气像是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所有人以为他们好事将近,贺老爷子说,这两人天天吵吵闹闹这会儿倒是终于和谐了,抓紧时间选日子,至少办个订婚宴。 苟安笑得天衣无缝说,爷爷,我只把贺然当哥哥,我看婚约还是算了吧。 在场所有人,除了苟安的父母露出短暂诧异,连贺老爷子都没把她说的话当真,笑着指了指她说,别闹。 全程,贺然沉默不语,就觉得吞咽下的菜是苦的,具体为什么,说不清。 可以肯定的是,他确定自己吃的不是苦瓜。 吃完饭贺小少爷落荒而逃,恍恍惚惚间随便抓了个头盔骑上了自己上个月新买的h2,一阵风驰电掣到了勤摩山。 勤摩山位于市郊往东二十公里,拥有省内最有名的七连发夹弯,是机车爱好者聚集地。 此时华灯初上,正是整个江城夜景最美的时刻,星云璀璨压成一条银河,点点缀在昏黄月晕上,山顶上零零散散地停了几辆机车,车主或坐或靠在周围,吞云吐雾,欣赏夜景,聊天扯谈。 江城虽大,但一共也没几辆川崎h2这种重量公升级的车,贺然一条腿刚落地,头盔都还没摘,就有人认出他,跟他打招呼。 贺然摘了安全盔,蹙眉,第一句话就是问旁边的人要烟。 一根烟草递来,“啪”地火焰蹿起,火光照亮他幽暗的瞳眸。 “带着情绪别骑车。” 熟悉的男声在身边响起,贺然转过头,对视上的是周彦几。 “……” 贺然停顿了下,唇角动了动,总觉得应该和自己这个好兄弟说什么,好歹寒暄一下意思意思,说一句“知道了”敷衍他也好。 然而等喉结滚动,他目光闪烁了下,说出口的却只是:“你今天上午比赛没完人就没了,急着去哪了?” “啊?” 贺然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一声“啊”啊得很烦。 “野哥说俱乐部门店新到了一批车,他抽不开手,让我去一趟,帮忙盯着卸车。”周彦几莫名其妙,“天塌了?贺小少爷什么时候关心起我的死活了?” “……” 哦。 贺然一脸恹恹地拧开脸。 周彦几抬手,把贺然唇边叼着的烟草摘下来,等后者“嘶”了声很烦地拧着眉把头转回来,他挑眉追问:“干什么嘛?” 贺然不肯说。 周彦几用手肘怼了下他。 不依不饶的。 最后贺然被整得不耐烦了,推了他一把,眉头紧锁,终于开口:“苟安想跟我解除婚约。” 刚随手扶着一辆机车站稳的周彦几“噫”了声,以为自己听错。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2节 反应过来后,顺口说了句“还有这好事”,还来不及表演一个“喜上眉梢”,就听见不远处烟草的奶白色云雾中,贺小少爷慢吞吞地,把他、陆晚、苟安之间的狗血说了一遍。 听完,周彦几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候就听见贺小少爷用自嘲的声音道:“问题是我突然发现,我现在好像有点舍不得……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周彦几:“?舍不得谁?” 贺然:“苟安。” 周彦几:“别呀!” 贺然:“……” 周彦几:“……” 贺然:“=_=?” 周彦几:“……” 作者有话说: 野哥=下一本小摩托男主 ——总是努力见缝插针在搞植入广告的作者 第9章 男主和女主相遇 女配的知识改变命运:改变的是女主的命运? 关于贺然这个人的友好度,在这个夜晚,华丽再次大吵一架后,莫名其妙“叮”地一下,从【40】上升到了【45】,当时苟安刚刚洗完澡,面无表情地拉开了浴巾,低头看了看今日穿的小裤衩—— 粉红色。 非常符合今日五行穿衣之【人缘、社交】一项幸运色规则。 难怪今天好事那么多,一顿疯狂上分。 某只化身系统的蠢猫也是因为今晚有两位世界气运之子双双上了分,吃饱喝足身心愉悦,这会儿摇晃着大尾巴趾高气昂。 【蕉蕉:加油努力哦,我知道你现在很辛苦啦ovo,但是只要贺然的友好分到达60,系统就会开启二级系统功能“你一生的故事是我的华丽墓志铭”,我们就能看到关于贺然这个人的详细剧情了。】 虽然二级功能的名字真的很晦气,但苟安这才知道这window 98破系统居然真的会升级进化。 【蕉蕉:当然会进化啦!你以为我骗你的吗!你没发现现在你对所有的原著剧情和人物关系都只知道一个大概的笼统吗!】 苟安:“发现了啊,所以我整天骂骂咧咧啊你以为我是单纯心情不好想骂人怎么的?” 【蕉蕉:……】 【蕉蕉:贺然这个人物基本贯穿全文,晓得他的剧情,可以推出不少主线剧情的,他很有用!】 苟安:“……听上去是蛮诱人的,如果明天我去学校给他洗脚,你觉得好感能拉上60不?” 【蕉蕉:你能不能严肃点!】 苟安:“不能,因为我现在烦死贺然了,才不想跟他拉友好度。” 有一种摆烂,叫女主还没怎么用力,女配先想撂担子了。 此时刚洗完澡的苟大小姐姐正美滋滋地给自己做护肤,一边和蠢猫口水话,一边手上动作盘起长发,香喷喷地坐在桌边,正想放松身心看个综艺就去睡觉,手机振动。 【酒酒:下周开学测试记得不?专业大排名,看书没?复习没?】 苟安截图了刚打开看了五分钟的综艺画面,给她发了过去。 对面反应很快,给她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背景是学校的自习室,都快晚上十一点半了,自习室灯火通明,除了准备熬夜奋战的考研的学长、学姐们,在自习室的角落里,低调地坐着一个十分眼熟的身影。 白衬衫,牛仔裤,简陋的黑框眼镜架在鼻梁,柔软的黑长发伴随着她附身写字自然地搭在瘦弱的肩上。 她低着头,隔着那么远却依然能看见她挺翘小巧的鼻尖,睫毛很长,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顶尖的美人坯子…… 是陆晚。 霸总文里的男人们可能没脑子,但是不可能没眼睛,可怜小白花、无辜清纯挂的市场已经过去了,现在返璞归真重新回归了古早文流行天下绝美大女主时代,女主最好美到周围的人都爱她爱的发狂—— 苟安面无表情地拖过镜子观察了下自己,不丑的,但是说实话,确实没得人家陆晚好看。 天生丽质气死个人,养尊处优二十年,再贵的护肤品比不过开挂女主每天早上清水洗脸。 苟安推开镜子,手机还在“嗡嗡”振动。 【酒酒:这位今日风光正好的同学看似下定决心要把这份风光延续下去……我听说开学测试的第一名能在月底的迎新晚会上做新生致辞。】 什么新生致辞,苟安一点兴趣都没有。 【酒酒:也不知道出这风头有啥好处。】 【苟住别怕我能赢:第一名有3000元奖学金,估计顺便系里刷刷脸,还能在勤工俭学处捞着个好的零工机会。】 【酒酒:勤工俭学?】 【苟住别怕我能赢:昂,她住斋普区。】 【酒酒:?】 【酒酒:那么离谱?】 【酒酒:对情敌了解的挺透彻。】 苟安冷笑一声。 【苟住别怕我们能赢:今晚贺然“好心”给我科普的,消息正新鲜热乎。】 【酒酒:……】 在这六个点里,苟安看见了来自好友的无限同情。 她有点烦,退出微信正想继续看综艺,这时候脑海里的那只猫打着滚喵喵喵地又开始了它的科普—— 【蕉蕉:嗳,最后陆晚这次的开学测试里好像确实考了专业第一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差不多就是原著剧情开始了。】 苟安:“……” 我他妈都快被折磨的发狂了你告诉我原著第一章都还没演到? 【蕉蕉:是啊是啊真的没到哦!因为我记得原著开始时,陆晚和贺然是学校里所有人默认的交往状态哦!】 苟安:“陆晚和贺然亲过没?” 【蕉蕉:哈?】 苟安:“应该没有,毕竟现在读者严格要求双洁……不过亲过就更好了,到时候必然会有人替我问候作者十八代祖宗,嗯,希望能骂得脏一点儿。” 【蕉蕉:……】 【蕉蕉:陆晚作为新生致辞,并且在致辞的礼堂遇见了身为奖学金赞助前来当嘉宾的贺津行,这是贺津行第一次对陆晚有印象呢!是家里小侄子的小女朋友什么的,嘻嘻!】 苟安也就漫不经心随便听一耳朵,对此情报完全不以为然。 所以女主考了第一这种事有什么好值得拿出来当新鲜事说的,如果她不是第一,而是恶毒女配第一,那这篇文怕不是要改名叫《苟安传》—— 噫。 等等。 苟安:“贺津行是在新生致辞场合遇见陆晚的?” 【蕉蕉:对啊?】 【蕉蕉:在此之前贺津行只是知道贺小少爷放着家里定下的未婚妻不要非要找外面的同学,原本以为陆晚是那种借着当年救了贺然的事从此想要攀龙附凤的女人……后来在新生致辞上看到她,才发现她不是那种人。】 【蕉蕉:后来经过这样那样的事件,他对陆晚逐渐改观,逐渐注意。】 【蕉蕉:然后两人在你发疯下药那晚定情,之后闪电订婚——说起来原著也算是走“先婚后爱”标签的剧本呢!】 苟安:“那他们跟我说谢谢没,结婚吃席时不得让我坐个头桌吗?” 【蕉蕉:没有耶,人家吃席的时候你不得在看守所吃牢饭呢吗?】 苟安:“……” 【蕉蕉:对了,如果说贺津行对陆晚的感情也有一个打分系统的话,按照第一章算作时间线的开始,陆晚现在的印象分友好度应该不会比你高太多。】 苟安:“……” 苟安:“比我的友好度还低那还能看吗?贺津行怎么对谁的打分标准都那么离谱……不是,肥猫,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这个剧本实际上是人外类型,其实男主他压根就不喜欢人类——” 【蕉蕉:你少放屁啦,我告诉你这个是为了提醒你你看看人家女主都在熬夜加班加点为上分努力你呢你呢你呢!】 苟安:“《道德经》云,不争就是争。” 【蕉蕉:…………………………呸啊!歪门邪道!】 苟安打了个呵欠:“我想睡了。” 【蕉蕉:睡吧,然后几年后就能坐等陆晚牵着贺津行的手坐在苟氏办公大楼最顶层、苟聿的办公室里那把皮沙发上亲嘴儿。】 苟安:“……” 淦。 苟安黑着脸,推开了手机,从书桌上抽出了一本专业书,又拖过桌面上保护视力的眼镜戴在鼻梁上。 【蕉蕉: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描述的画面过于详细且恶心。”苟安淡定地把专业书翻到需要复习的那一页,按下圆珠笔,“所以恶毒女配突然决定搞破坏——三千块奖学金我原封不动让给女主,但男主不是欣赏学霸吗,还是辛苦他欣赏一下我算了。” …… 伟大的女主陆晚确实是在入学第一年期末,以总分第一的成绩拿下了当时学校设置的最高奖学金,以及序列号为“1”的学号。 苟安是那个“2”。 讲道理,其实作为原剧本里的恶毒女配的苟安如果不作死,她的日子应该挺好过的——长得还行,学习不错,家庭和谐且父母护短,是非常标准天胡开局。 苟安刻苦读书,婉拒了所有的社交。 有了第一次游轮救赎、美好童年记忆白月光的相认作为打底,正好又遭遇那日体育馆递水事件后,贺然和陆晚的感情突飞猛进,陆晚终于不再频繁的拒绝这位贺小少爷…… 两人很多次被人撞见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里碰面。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3节 没有出格举动,但是气氛也足够和谐。 就像是蠢猫系统提示的那样,原著第一章这贺小少爷和女主差不多就算是交往开局,越接近原著第一章,这两人的感情越稳定。 白月光归来,贺然正上头得很。 于是连带着,苟安的位置就变得越发尴尬,围绕着她的流言蜚语从未停歇—— 最主流的说法大概就是说她是仗着和贺然青梅竹马,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还好他们不知道真假白月光事件,否则苟安得被他们扒下一层皮来。 而此时此刻,众人暂时并没能在这位大小姐身上看到太多的热闹,她就像是眼瞎耳聋对贺然与陆晚的如胶似漆毫不关心,一头扎进学习的苦海,在学校就龟缩自习室,回家就蹲在书房。 【蕉蕉:可是原设定上来说,你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动摇女主与男主相遇的大剧情的,命运的车轱辘最终会轰隆隆碾过。】 轰隆隆个锤子。 苟安的笔尖“沙沙”在书写,头也不抬地说,“闭上你的乌鸦嘴。” …… 临考的前一天,家宴那天过后又连续消失了好几天贺然突然出现空降在自习室拦住苟安,一脸纠结地看着她奋笔疾书。 他不说话苟安就不理他,当他空气。 直到自习室的人们频繁侧目看向这一对过去的“明星cp”如今的“过气炒作cp”,贺然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非得当那个第一不可?” 苟安停下笔,抬头安静地望着他。 苟大小姐素日里情绪丰富,但当她不说话的时候,黑眸总是显得乌生生的水润,一双圆眼望着人平静而从容,叫人有些心不安。 贺然微微蹙眉,突然自己都有点不喜欢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这个第一对你没有什么意义,三千块的奖学金,不够你桌子上的一瓶护肤品。” 但是三千块,对陆晚的意义很大。 苟安想了想问:“贺然,你又准备拿我冒名顶替的事来讨价还价吗?” 贺然哑巴了下,无论如何没办法点头。 “如果不是,那我明确地告诉你,这几天我天天被人指指点点倒贴贺家小少爷也挺烦的,”苟安说,“换一个人对我说这话我可能都会因为心软退出。” 她停顿了下,“可是由我的未婚夫说出这句话,只会让我更想拿到这个第一名,请问,你是给陆晚来拉仇恨的吗?” “……” “拉到了。” “……” “这个第一我拿定了,你给我磕头都没用,我和陆晚各凭本事。” 不是就这样觉得自己不欠陆晚的了,如果可以,苟安可以跟她当面道歉当年冒名顶替的事,她要多少赔偿她都会给她…… 但是除此之外,苟安不欠陆晚任何。 而且这事儿牵扯到陆晚和贺津行的相遇。 这像是蝴蝶效应的开端,带来的各种后果,苟安承受不住—— 她不要坐牢。 爸爸的办公室,也只能爸爸坐在里面。 苟安低下头继续学习,扔下贺然独自愣怔。 就感觉是走在大马路上被毫无征兆开过来的卡车撞死了。 他接下来几天都浑浑噩噩,满脑子都在想苟安那句云淡风轻的“我的未婚夫”,这五个字让他有脚指头发麻的感觉,而转念又为了她说的“各凭本事”咬牙切齿,忍不住想她是真的字面上的考试,还是指别的东西? 比如抢他? 毕竟曾经为了抢他,苟安也是不择手段的。 贺然想不明白。 一次在苟安那吃了瘪不敢再招惹她,贺小少爷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晚一边打工赚生活费还要拼命学习,本就有些清瘦的脸上有了黑眼圈。 他让她别打工了,要钱他可以给,贺家本来就欠她的。 但陆晚总是笑着柔柔地说:“没关系,我不要你的钱,当初救你也不是为了这个……贺然,你当我什么啦?” 她笑吟吟的模样,和苟安眼底凝固的不卑不亢天差地别。 …… 结果陆晚还是累得病倒了。 考试那天发起了高烧,整个人都浑浑噩噩。 考完第一科陆晚就知道自己考砸了,她最后一道题的最后一个问题空着。 尽管考前吃了药,但好像没有什么用,脑子都烧成浆糊了。 考试的时候,苟安就坐在她前面,从卷子发下来她的笔就没怎么停过,考试结束之前她就面无表情站起来,提前交了卷,陆晚看了一眼,试卷写的满满当当。 考完试陆晚慢吞吞收拾了东西最后一个走出考场,贺然给她打了电话,成功地在电话里听见她惊天动地咳嗽的声音。 “病了?”贺然问。 “没事,”陆晚虚弱的回答,“一点点发烧。” 电话那边传来声音,是贺然和实验室的人打招呼让别人代劳帮把手,看着是准备立刻来找她,陆晚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没有拒绝。 现在她确实不是很想一个人待着。 挂了电话,她失魂落魄地站在走廊拐角处,想到系里的老师语重心长地提醒她说这次的开学测试关系到新生致辞,希望她好好争取露个脸…… 毕竟大一她没参加学生会,这玩意没什么用,但是以后系里各种评优评奖总归是天天在老师眼皮子下面晃的更占优势。 可是她搞砸了。 脑海里不断出现苟安打着呵欠站起来提前交卷时淡定的侧颜—— 最后泪水还模糊了视线。 陆晚找了安全楼梯偷偷躲起来哭,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缩在角落里,头埋入臂弯里。 哭到昏天暗地,突然听见打火机的声音。 她原本以为是贺然找过来了,茫然的一抬头,眼泪朦胧里,她却看见的是裁剪精良的西装。 年近三十的英俊男人叼着烟靠在安全通道门边,面无表情地吞云吐雾,看上去像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学校园,躲在安全通道忙中偷闲。 两人对视几秒,烟草星火忽明忽灭,咬着烟屁股,男人耐着性子等她抽着鼻子稍微止住了抽泣。 扫了眼哭得梨花带雨却依然能看得出楚楚动人的少女,淡道:“你哭什么?” 他声音低磁。 陆晚有点儿懵,像是没想到这人主动搭话,只觉得他看上去离她仿佛很遥远又高不可攀,那双看上去价值不菲的皮鞋在眼底,一尘不染。 她忘记了问他是谁又或者怎么出现的,条件反射地,慢吞吞地沙哑着嗓音说:“考砸了。” 贺津行心想,这也能哭,大学生是不是都这么闲? 陆晚抬起手擦了擦眼泪,补充:“本来要拿第一的。” 贺津行原本是来与学校的某位专业大牛商讨商业项目的,只是学术大佬一般学到深处性格多少带点儿轴,他聊累了,把烂摊子扔给团队嘴替,偷空出来抽了只烟。 没想到意外聆听了一场属于本科生的莫名上进心。 他看了看眼前少女挂着泪痕的脸,视线扫过她因为病容透红的姣好面颊,心中毫无波澜,最终停留在她挂着泪珠的睫毛上…… 不知道怎么的,却想到了那天在贺宅四楼书房前的走廊上,低着头明明想哭却死咬着唇硬撑,只有睫毛疯狂轻颤的小姑娘。 男人忽然毫无征兆地嗤笑一声。 陆晚吓了一跳,努力睁大眼望着他。 贺津行灭了烟,缓缓站直了身体:“病了?” 陆晚:“嗯?” 贺总大发慈悲,日行一善:“起来,送你去医院。” …… 苟安是在学校门口看见贺津行的车的,江城连号的迈巴赫,自从贺津行正式回国,经常停在贺宅的车库。 她正考虑要不要凑上去打招呼刷个存在感,从她面前擦肩而过的车忽然降下窗户。 车窗后缓缓露出了陆晚的侧颜。 她看着状态不太好,局促又紧张地抱着自己的书包,脸上惶恐地望着在身旁坐着低头处理文件的男人。 白皙的面颊带着病容的倦怠,因为发热泛红的双眼和唇瓣…… 简直美出了新高度。 苟安:“?” 我瞎了? 陆晚为什么在贺津行车上? 【蕉蕉:好消息,开学测试你是第一了。】 【蕉蕉:坏消息,因为你的不懈努力,男女主的相遇剧情发生了改变,相遇提前了。】 苟安:“??” 苟安:“还带这样玩的?” 苟安:“说好的男主欣赏学霸呢,第二名好歹是个前三所以也算学霸是吧?” 苟安:“那我这几天熬更打夜学海无涯苦作舟是为了什么,为了女主提前坐上男主的迈巴赫?说好的知识改变命运呢?改变的是他妈女主的命运?” 【蕉蕉:不要骂脏话。】 苟安:“我要是能忍住的话我当然不骂!!!!!” 【蕉蕉:命运的车轱辘最终轰隆隆地从你脸上碾过。】 苟安:“……” 捏妈的(脏话什么的,完全忍不住再骂一次)。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4节 作者有话说: 安安:=l=婚礼我要坐头桌,谢谢 而且今天超级肥,快流下感动的泪水啊!!!! 第10章 别用敬语 走,送你回家。 苟安挺想知道关于陆晚上了贺津行的车这件事,贺然怎么看的,所以她站在学校门口,干了一件很符合“不当人的狗东西女配”身份的事—— 她对准贺津行的车屁股照了车牌号,然后给贺然发了个信息。 【苟住别怕我能赢:这是贺先生的车?为什么你小女朋友坐在上面?她看上去气色不太好哦,是病了呀?】 贺然没有回她。 但是大概十分钟后,苟安觉得他应该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因为她在门口等到了火烧屁股、一脸焦急的贺然,这哥们拎着机车安全头盔从校园里狂奔出来,有些慌乱地往他那辆价值五十万的机车上爬。 他急到全程没看见站在旁边的苟安。 把头盔随手往车尾驼峰上一扔,他打着了机车的火,四缸机车惊天动地的排气管轰鸣中,他刚想挂挡走人,头上被扣下一顶安全盔。 他愣了愣,安全盔的护目镜被人从外面掀起,站在他机车旁边的是面无表情的苟大小姐。 “这么着急回家拉粑粑?”苟安淡定地问,“安全盔挂在车屁股上摆设啊?” “……” 贺然张了张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出轨被抓包的错觉—— 以前他不这样的,他能当着苟安的面面不改色的接下其他女同学的情书,也能在酒吧笑嘻嘻地和其他女人喝交杯酒,他从来不管苟安在想什么,也不在意她的死活。 但现在有点不一样。 “你去哪?” “医院,”贺然很老实地说,“陆晚病了,她说她遇见一个好心人,送她去医院……” “贺先生就是那个好心人。” 贺然看上去丝毫不觉得他的小叔能造成什么威胁或者动摇他的地位,眼看着他点点头,平静回答,“应该是。” 苟安还在震惊于他的老实,就听见他又颇为惊人地问了句:“怎么了,你也想跟着去吗?” 苟安:“?” 苟安:“……等你下次治脑子再陪你去?” 其实贺然也哑了,话说出口,他都不知道自己邀请苟安干什么,是嫌这剪不断的关系不够混乱? 但他身体很诚实,掏出另一把安全锁钥匙,从隔壁那辆摩托车后面弄了另外一顶头盔,“去看看也行,我骑车栽你?” 过去苟安老想坐他的机车,让他带她去兜风,只是贺然都拒绝了—— 为了不载她,他还把自己所有车的后座全部卸了,改成坐不了人的驼峰峰棱。 苟安不知道他吃错了什么药,原本想继续拒绝,但是脑海里某只蠢猫上蹿下跳让她跟去医院看看,最好别让男女主太多相处的机会…… 她一想也是,蹙眉,勉为其难想要接过贺然手里那顶刚刚从不知道谁的车上卸下来的安全盔—— 手一伸,贺小少爷却想起来什么似的缩了缩手……他飞快把自己戴好的安全盔取下来,摁到苟安头上,他自己则戴上了那个无名之主的。 安全盔贴着脸,以起到保护作用。 算是贴脸戴的玩意儿。 苟安被赛道全包围头盔包着脑袋,正想警告贺小少爷如果粉底液蹭到你头盔内衬一会儿别发疯让我给你赔钱…… 此时机车再次发动。 震天响声中,苟安听见贺然勉为其难地稍微解释了一句:“这是周彦几的盔,他天天不洗头……你戴我的就行。” …… 医院里,陆晚已经挂上了点滴,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贴着胶布,她低着头,看着很不习惯vip病房的环境。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回到输液大厅去,和其他人挤在硬邦邦的铁板凳上,那样会比较自在。 她的手不自觉地摩擦着床单,在病床的正对面,男人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玩手机,身上的西装却没有因为他放松的坐姿产生太多的褶皱—— 陆晚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他叫贺津行,是贺然的小叔。 贺津行谁不知道呢,他的大名怕不是是个江城人便如雷贯耳……贺家的老幺,属于贺老爷子老来得子的矜贵存在。 这样的出身原本应该更容易被惯养成为纨绔,但事实却完全相反——三十不到的年纪,却早早便以卓越的智商从藤校博士毕业,且甚至在本科期间便在国外已经建立了自己的公司,捞到了第一桶金。 前段时间,贺先生刚刚齐整海外的公司后归国,如今已然在接管贺氏的所有一切。在贺津行操控下的贺氏,如今可以说在江城只手遮天。 他是这样一个人,时间大概利用率高到能用“秒”来作为丈量单位,却因为躲懒送了一个不认识的快要病死的大学生去了医院……一路上贺津行接了很多个电话,电话里有火急火燎问老板在哪的秘书或者是别的什么人,他三言两语给人打发了,却没有回头折返的意思。 从陆晚的角度,此时她只能看见贺先生坐在沙发上放松且带着一丝丝不经意露出疲惫的眉眼—— 棱角清晰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薄唇不笑的时候天生自带威严。 老天爷在造人的时候从来不公平,给予了一个人雍容华贵和聪明的脑子,还要给他最完美的皮囊。 陆晚脸上有些升温,她不知道是病的还是什么,心跳很快,但她却一个字都不敢说,只是乖乖坐在那,沉默地输液。 良久,像是感觉到陆晚的目光,贺津行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子,“陆小姐,介意抽烟吗?” 突然的发声,陆晚脸上涨红更明显,她抬起头看了看头顶上禁烟标志,忽然又想起了这是特殊病房……于是摇了摇头。 贺津行视线淡然从她殷红的面颊扫过,站起来到窗边,打开窗,点燃烟草,主动搭话,“很缺钱?” 刚才医生说的,陆小姐身体没有大碍,忧虑多思,缺乏休息。 说话的时候,贺津行看见了陆晚不自觉往后缩的双手,手上有很多打零工留下的细密伤口。 陆晚点点头,嗓音轻柔:“家里有老人需要看病。” “什么病?” “肾病,需要定期透析。” “那确实很费钱。” 贺津行嗓音温和却显得有些疏远,显然此时他也发现了偶然日行一善,却意外遇见了身份特殊的人。 在那个暴雨夜之后,贺津行稍微了解了下关于侄子贺然的救命恩人或者说是白月光的故事—— 大概知道她姓陆,早些年父母双亡,与奶奶生活在下城区,生活很苦,并且在七八岁那年,因为清明上山扫墓,偶然救了被绑架到山上废弃工厂里的贺小少爷。 贺津行也就是听了一耳朵,毕竟报恩这种事跟他没多大关系,被救的又不是他。 没想到今日居然遇见陆小姐本人。 “你这么困难,且当年有帮助过贺然,他没想过帮你?” “他想给我一笔钱,”陆晚小声地说,“我没要,那样有点儿怪怪的,毕竟当初不是为了钱救他的。” 贺津行听了没多大反应。 甚至有点惊讶,原本以为无论从哪个方面——贺然甚至敢为了这个女生跟他这个小叔在书房拍着桌子大吼——那么背地里他都应该能够妥善安置这个女生…… 没想到,他所谓的妥善安置就是,当人家礼貌的拒绝一笔钱时,他就真的算了不继续跟进,理所当然让人家继续在贫困线斗争,打工,最后累进医院。 贺津行弹了弹烟灰,有些头疼,贺家向来不喜欢欠别人的债。 就像当年贺老爷子欠了苟家一条命,如今苟家在贺家的扶持下,一直平步青云。 想到苟家,贺津行又想到了苟家那个小姑娘。 ……和面前这个虽然长得好看但是明显营养不良、看上去楚楚可怜的陆晚不一样,她倒是被苟聿养的很好。 一副被保护过甚的气氛,明明很怕他的样子,却敢乌生生地直瞅着他,问他要五百万。 漆黑的眸中有不经意的笑意一闪而过,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贺津行没注意到自己的思想有点儿跑偏—— 他望着窗外出神,直到病房门被人一把从外面风风火火地推开,一个年轻的声音高喊着“陆晚”冲了进来。 靠在窗边的男人微微蹙眉,转过头,入目的却是跟在咋咋呼呼的身影后,不急不慢的另一个身影—— 今日天气有些转冷,苟安今天穿的一件长袖薄款连帽卫衣和短裙,脚上几百块的帆布鞋将她的小腿衬得皙白笔直。 裙子有点儿短,往膝盖上方几厘米的位置。 ……其实贺津行有点惊讶贺然为什么把她也带来了。 他这个侄子脑子可能不太正常。 但是他并没有多管闲事,在苟安恭恭敬敬地喊他“贺先生”时,男人只是漫不经心的颔首…… 然后发现自己说不上是对这份来自“后辈的恭敬”有多喜欢。 男人目光有些淡然地滑过苟安手上拎着的机车赛道型安全盔。 三秒后,目光原本滑开了,停顿了下,又滑了回来。 “骑车来的?”贺津行问。 苟安不知道阎王老爷怎么会对他们来时的交通工具感兴趣,显得有点呆逼地点点头,就发现贺津行蹙起了眉。 ……阎王老爷为什么又不高兴了啊? 苟安不理解。 窗边烟草白雾飘来,苟安鼻子痒痒地打了个喷嚏。 贺津行不着痕迹地熄灭了烟,对病床边正忙着对白月光嘘寒问暖的贺然说:“你机车车钥匙,一会儿还给刘秘书。” 这突如其来的惩罚,贺然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一脸懵逼地转过头。 贺津行面无表情:“什么时候学会安全骑行,什么时候把钥匙还给你。” 贺然:“??????” 贺然:“我戴安全盔了啊?!!” 在旁边,揉着泛红鼻子的苟安完全不知道这位贺总为什么突然发难,但是她挺高兴的,毕竟贺然吃瘪…… 活几把该。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5节 把手里拎着的安全盔随手往病房的沙发上一放,她抬起手压了压百褶裙的裙摆,一路吹风吹过来,大腿冰凉。 来时贺然急着看陆晚,车开得快,她坐在后面得一手抱着贺然以防自己摔下车,还要一手压着短裙防止走光。 那个破机车的后座驼峰本就为了拒绝载人装上的,凸起的棱角还压的她屁股也很疼。 玛德,以后再也不想坐机车了。 还是女主幸福啊,有迈巴赫坐。 苟安一边感慨着,一遍羡慕地看向一脸苍白坐在病床上的病美人陆晚。 陆晚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两人视线对视上,前者像是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苟安这么个不速之客……可能是单纯的害怕也可能是这一瞬间的对视全方位的唤醒了上次游轮上害死这位千金小姐的猫后被报复的一幕—— 可怜的女主病容更甚。 “贺然说你病了,我就来看看。” 苟安不带任何情绪地说。 男主和男配都在这,我能把你这么着,你这一副被我看一眼就要怀孕的样子是要干什么啦? …… 贺然来后果然占据了陆晚全部的注意力。 大概是可怜她这个正经的未婚妻就这么被晾在一边,贺津行把苟安带出了病房这个毫无杀伤力的修罗场。 ……男主少跟女主讲一句话都是好的。 苟安屁颠颠跟在贺津行屁股后面来到病房走廊。 两人也没闲聊。 男人就在走廊尽头,叼着一根烟,又不点燃,只是低头,蹙眉手机上摁来摁去估计是在指挥下属在哪块领域冲锋陷阵,她想了想,体贴地说:“贺先生,这里不是禁烟区。” 被叫到名字的人抬起头。 逆着光,苟安感觉他好像是颇为嘲讽地掀起唇角,露出了森白的犬牙。 “怎么,喜欢吸二手烟?” 他声音听不出喜怒。 苟安头发在一根根竖起来,她茫然地摇摇头—— 她打娘胎带来的鼻炎,闻到烟味就想打喷嚏,很讨厌贺然抽烟的,曾经想让他戒掉,他却反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反正贺然一直对她不太好啦,这个狗东西。 苟安胡思乱想时,贺津行已经把烟揉了随手扔进垃圾桶,“怎么跟着来了?” 想搞破坏,您和陆晚。 “来看看陆晚,您知道的,我对她有些愧疚。”苟安说,“听说为了这次开学测试第一她花了很多心思,原本贺然让我让让她,我一时生气就没答应,没想到把人累倒了。” 她像一株行走的铁观音,清新自然且甘甜。 贺津行没拆穿她这点小把戏,哼笑一声,问:“开学测试是你拿了第一?” 苟安看似有点不好意思的“嗯”了声。 “贺氏给学校的奖学金最后作了你的零花钱。” 这下苟安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又有点儿得意,微微抬了抬下巴望着男人,“不可以吗?我凭实力的……您不高兴了?” “别用敬语。” “?” “走。”贺津行随手把手机放回口袋,“送你回家,别在这搅合。” 甚至没有回到病房跟里面的人打个招呼,他们直接下了停车场。 苟安爬上了那辆迈巴赫的副驾驶,司机不知道为什么不见了,贺津行亲自开的车,期间还接了个电话。 是贺然打来的,问他小叔,苟安上哪去了。 男人坦然地开了车内语音公放,此时一手扶着方向盘。扫了眼坐在副驾驶一言不发低着头发呆的小姑娘,睫毛长长的,乖得很。 他无声地翘了翘唇角。 “我带走了。” 电话那边陷入沉默,不知道是因为茫然,还是出于震惊。 作者有话说: 开始了开始了,咳 【成就:只有男配受伤的世界!】【达成】 今天摁爪也送红包哈 第11章 小叔 “嗯。” 贺津行带着陆晚上医院,贺然没觉得有什么,担心的是陆晚怎么了,早点去医院看看医生也好。 贺津行带着苟安回家,贺然却觉得火烧了眉毛,明明长辈照顾晚辈更挑不出多大的毛病,贺然却总忍不住在想,苟安怎么跟着小叔就走了也没跟他说一声,小叔今天又是为什么那么反常。 思来想去,果断失眠。 晚上没忍住敲开了贺津行的书房,都半夜了,男人身上还穿着西装衬衫,下半身藏青色的西服包裹着修长的腿,此时点着烟,还在跟南半球的公司高层视频会议。 书房里烟雾缭绕。 书房门被打开他只是撩了下眼皮子,没有赶人,反而让贺然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听他会议内容,毫不避讳—— 贺家家大业大,但是却没有tvb式的勾心斗角,从老一辈到最年轻的一辈,各司其职,上下一条心,才做到如今这个规模。 贺津行确实是他们这一辈最优秀的那个,贺然看得出来,比起他的父亲,小叔杀伐果决,确实更合适做上位的领导者。 他跟着他,总能学到很多东西。 开完了视频会议,贺津行才摘了鼻梁上架着的金丝边眼镜,一边翻看秘书刚刚整理好发给他的会议内容,头也不抬地问:“有事?” 贺然:“小叔,今天苟安——” “阿然,”贺津行直接打断了他,“过去我总告诉你,有多大的碗,就盛多少的饭……人不能既要又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这话说的并不是什么文绉绉的大道理,贺然有些愣怔地看着他的小叔—— 忽然想起,贺津行年轻的时候也叛逆过,在国外的那段时光他曾经因为和贺老爷子闹矛盾,三年没回家。 那三年,他可能在西半球最肮脏的街道摸爬滚打过,建立第一个公司、赚到第一桶金时,他没动用贺家给的任何一分钱。 贺然很敬佩他,所以贺津行说的话,他总会听。 “如果你实在喜欢,我不反对你和那位陆小姐在一起。”贺津行说,“苟家,我会想别的办法安抚。” 男人的声音平缓无起伏,然而贺然偏偏眉心一跳—— 猛地抬起头,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上一次在书房和贺津行提陆晚的事,他明明很生气,顺手抄起书上一支笔砸他,让他滚出去想清楚。 贺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松口了。 “小叔……” “咱们贺家,别的什么都没有,”贺津行笑了笑,“除了钱,剩下最不缺的就是能拿出去玩联姻的年轻人。” 确实,从贺然,到贺斐,贺文宗,贺越……数不完的,贺家男孩子多,各种堂哥、堂弟,过年的时候能挤满客厅,堪称优质单身狗开大会,能给江城有闺女的大家族眼馋死—— 因为这个,贺老爷子常常在春节时分快乐不过三分钟,经常给这些小崽子们发完红包,就打发他们换个地方狗叫,别在这碍他老人家的眼。 因此,就像周彦几他们这些吃瓜群众之前在大学学校群里说的那样,贺家能拿出去和苟安联姻的,太多了。 不是他贺然,也能是别人。 也许甚至是贺津行本人。 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把贺然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心脏加速跳动,努力识图在他小叔脸上看出什么猫腻,然而他才吃了几年的米呢,有什么本事在贺津行面前班门弄斧? 最终只能沮丧地下头:“小叔,我还没想好这件事……你也知道,我欠陆晚太多了,她也很好,并不在意我的家世或者是我有多少钱,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很开心。” 不像苟安,那么气人。 “可是,”他停顿了下,“我和苟安都以婚约身份一块儿生活了二十几年了。” 是的,只是习惯了。 和苟安。 这就完全能解释这段时间他的反常—— 原本下定决心要和苟安这个哪哪都有问题的娇纵大小姐解除婚约的,但因为要打破过去的既定存在,因此产生了犹豫。 一定是这样没错。 “自古青梅竹马抵不过天降,相信苟小姐也会接受这个现实。” “……” 嗯,谁是天降? 贺然茫然地盯着贺津行的脸。 “小叔,上次在书房门口,你还叫她是我媳妇儿……” 现在怎么变了一个称呼? 贺然实在不安。 贺津行无视他的目光,伸手盖上了笔记本电脑,抽了领带,解开衬衫最上面的衣扣:“你也没那么关心苟小姐,否则你今天应该注意到,她穿着短裙,没戴护具上了你的破机车,腿上还压了两条红痕……活像是被什么人虐待过。” 贺津行很少说那么长的句子,今天大概是开会累了,大发慈悲多说了两句,直接把他的侄子训得一愣一愣的—— 贺然想了半天,才想到应该是他的车改的驼峰给苟安的屁股上压出来的红痕。 脸一阵红、一阵白,突然就懂了,为什么他下午问苟安为什么要自己偷偷跑了,后者回了他一个“?”,附赠一句万般嫌弃的:不然还等你么,我宁愿打车回家。 ……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6节 当晚,在车钥匙被没收之前,贺然鬼使神差地开着他的车去了常去的俱乐部。 周彦几在给一台杜卡迪换机油,莫名其妙这贺小少爷大半夜不睡来修什么车。 听到他要把自己爱车的驼峰取了,换回原厂后座,主打一个瞳孔地震—— 为了安全,他们骑车从来不带妹装逼,没那需求,也没那爱好。 “换回车座准备载谁?”周彦几八卦地问。 贺小少爷单手支着下巴,望着外面的月色朦胧,眼中也朦上一层迷茫与不确定,“我不知道,”他嘟囔,“你觉得我该载谁?” 这时候的贺小少爷甚至还以为,这是一道由他决定答案的可选题。 …… 三天后,开学测试的成绩排名很快就公布了,苟安毫无意外地成为了第一。 看着在布告栏自己入学时的证件照笑颜如花,排在一百多号人的最前端,苟大小姐非常满意。 “没事的啦,晚晚,第二也很棒了,我们都知道你要学习还要打工,考不过闲人也很正常。” 人群的最后面对话的声音钻入苟安的耳朵,她回过头看见的是背着书包面色苍白的陆晚,她周围围着一群同学,每个人都在安慰她。 出于真心的。 苟安无所谓这些人骂她“闲人”,反正最后的赢家是她,随便这些人怎么讲。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苟安听见隔壁贺宅有车开出去的声音,贺小少爷的机车被没收了,那引擎声浪应该是他的gtr。 苟安也不太关心他大晚上的不吃饭跑出门干什么,但是八卦总是会自动送上门的—— 她刚放下筷子,就收到了短信,是好友唐辛酒告诉她,陆晚再一次进了医院。 霸总文的女主身娇体软易推倒,三天两头不是病了就是受伤了,瓷实的只有恶毒女配。 但恶毒女配偶尔会装病。 所以霸总文里医院总是显得生意很好。 【酒酒:现在校园论坛内部炸开了锅,你永远想不到这些人的脑洞有多奇怪,陆晚没拿到年纪第一和新生致辞的机会,他们把这个事上升定性到了阶级不可跨越的问题……】 【酒酒:有人把这件事发到了微博和抖音。】 【酒酒:你的微博账号都快挤爆了,救命!】 【酒酒:好像突然所有人都忘记了入学的时候,你本来就是第二名,根本没差第一多少。】 苟安就上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看了一眼。 还好了,当代年轻人也不全是疯狗,大多数人都在理智的讨论,为什么有钱人吃喝玩乐还能学习好,人生并没有烦恼的样子…… 而噩运专挑苦命人。 她微博下面的评论都快三千多条,最上方那条已经吵成了一锅粥。 a:【是不是非拿那三千块奖学金不可,知不知道陆晚的家人透析需要很大一笔钱,这三千块对你来说又算什么?】 这人被点赞上万,但也立刻被骂了。 d:【你们真的有点搞笑,搁这上纲上线什么啊?江城a大某个学院某个系的开学内部排名,奖学金拢共才三千块,你们在这搞什么拉踩打call,是不是闲!】 e:【番外八卦:听说这个第一名的名义上的未婚夫在和第二名交往「doge」,未婚夫给了第二名认证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一名啥也不是,打破牙和血吞肚子里的,够惨了,三千块不够她心灵创伤的营养费吧?】 f:【@是苟安呀你的鼻子是不是做的?】 看到最后一条点赞几百的提问,苟安没忍住笑出声。 …… 新生致辞是在成绩公布后的第三天,新生迎新文艺汇演开幕仪式上,这一天是9月28日,还有不到两天就要迎来国庆小长假。 苟安在最后一天,用了整个下午的时间修改完成了自己的新生致辞,这一切是坐在系学生会的办公室里完成的。 期间系里导师来来往往,有导师也上网冲浪,follow了这几天的事件发酵,于是问她要不要考虑放弃。 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还有两个小时,新生迎新晚会的开幕仪式就要开始。 苟安毫不犹豫拒绝放弃,首先她不当女主的舔狗,凭啥让给她;再其次,但凡女主有点尊严,也不会要她让出来的机会。 搞不好会更讨厌她也说不定。 写完了稿子,苟安最后拿去给系主任确认,这破事搞出的篓子够多的了,她不希望再因为稿子出问题,整个系院因为她再遭到什么非议—— 推开系主任办公室的门,苟安惊讶地发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不是地中海的和蔼可亲系主任,而是身着休闲西服、身材修长的挺拔身影。 西装外套脱下来随意挂在靠椅背后,他只着衬衫,手边甚至放了一杯威士忌。 ……谁特么在青天白日把神圣的校园当自己的公司休息室啊! “贺先生。” 扶着门,苟安心酸地嘀咕,好他妈有缘分。 此时的贺津行周身围绕着冷淡的气息,听见了她的声音,抬了抬眼皮子扫了她一眼。 当着苟安的面,他不急不慢地关掉了一个网页页面,从身后玻璃窗反光,苟安看见“江城a大校内论坛”几个硕大字组成的title。 她抿了抿唇,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有点丢人。 毕竟论坛那群人把她如何倒贴贺然、欺压陆晚的前世今生写的绘声绘色,真假掺杂……她是无所谓怎么被编排,但眼下被正牌男主看见了,也不知道以后算总账时,这一段够给她的铁窗泪又添上几个月或者几年? 但这时候替自己辩解又显得很奇怪。 苟安小心翼翼扫了一眼贺津行的友好度,从那天送她回家后就增加到了【20】,比蜗牛还慢,好在没有往下掉的迹象。 ”苟安。” “……嗯?嗯?” 苟安的浑浑噩噩都被吓走了一半。 “老梁提前打招呼说,我们的第一名会来送演讲稿。”坐在办公桌后男人冲她招招手,“我看看。” 苟安不明白这事儿怎么轮得到资方金主爸爸亲自把关,但还是乖乖双手奉上了自己的演讲稿。 贺津行接过去扫了几眼,还真给她纠正几处用词不当。 “这里,‘十年寒窗苦读‘,如果有人问你,身为江城名门,是否是在暗示‘读书无用‘”,贺津行问,“你准备怎么回答?” 苟安抬起头,茫然地望着他。 换了在公司,下属被提问时用这个表情回答他的问题,至少也要做好停职滚回家闭门思过个把月的准备。 但贺津行觉得今日自己属实心情不错,他甚至没有想要发火的意思,“不知道怎么回答就把这句删了。” “不想删的话,那应该怎么回答?” “自己想。” “……” 接下来的全程,苟大小姐垂着脑袋,乖乖地抓着一支笔,在男人偶尔抬指尖轻敲需要修改的地方奋笔疾书,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 直到改的差不多了,她长吁一口气,从头到尾又默读了一遍。 她听见头顶上方的人说,“紧张吗,现在外面的反响不太好,今晚搞不好真的会出点意外的小插曲。” 苟安手中的笔一顿,抬起头。 这才发现,贺津行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椅子上坐直了,此时一只手肘搭在办公桌边缘,正垂首俯视她—— 男人呼吸平缓,漆黑的眸波澜不惊,倒映着苟安局促不安的脸。 距离太近。 他的温热鼻息几乎扫过她的唇瓣,在苟安寒毛一根根起立时,贺津行笑了笑,往后一靠,转开脸不再看她,淡道:“相比起那些人,我看你倒是比较怕我。” 声音喜怒难辨。 但是他的友好度在危险的闪烁。 苟安只觉得大事不妙,头皮发麻,结结巴巴到舌尖打结,“不是,贺、贺先生——” ”我说过,别用敬语。” “……” 救命。 “小、小叔?” 小姑娘气息不稳,颤颤悠悠,带着惶恐和不安,白皙的面颊从方才他呼吸撩过时便染了一片绯红。 她咬着唇角,淡色唇瓣此时变成了水泽的蔷薇色。 唯独声音是软的,听上去足够亲昵。 男人的头转了回来。 “嗯。” 友好度成功跳动到【22】,警报解除。 第12章 迎新致辞上的战争 “嘘。” 迎新晚会的开幕式如期而至。 到点了,贺津行便与苟安并肩离开领导办公室。 路上遇见了其他院校的领导,是隔壁环境工程学院的小老头,他认识贺津行,但不认识苟安,先跟贺津行打了招呼才看向苟安,像是奇怪这个小姑娘怎么跟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贺总并肩而行。 也没听说贺总有这么大的女儿。 “这位是——” 苟安冲这位没打过交道的领导笑一笑,说:“老师好,我是海洋学院大二的学生,今年迎新致辞是我们学院负责的,我来与贺先生对一对稿……” 解释太多。 反而显得蹩脚。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7节 环境工程的小老头显然也觉得这说法未免有些莫名其妙,优秀学生代表和资方对接什么演讲稿啊又不是讲相声—— 此时,贺津行唇角微微卷起,立在苟安身后,修长的手指把玩一只黑色的打火机,听着苟安这迫不及待想撇清关系的解释,不置可否。 有些恶劣地让小老头困惑了一会儿,才漫不经心的撩起眼皮,垂眼对面前的小姑娘道:“贺先生?” “……” “刚才怎么叫的?” “……”苟安硬着头皮,“嗯,小叔。” 贺津行这才用“懂了么”的眼神扫了那个小老头一眼:“家里晚辈。” 小老头明显懵逼了下,而后“哦”了句,百思不得其解,都说贺家四舍五入和尚庙,贺津行上哪冒出来个小侄女儿? 双方相互寒暄完告别,贺津行跟着苟安一块儿到了大礼堂,系院领导与一些资方坐在观众席最前排,贺津行的座位就紧挨着系主任旁边,右边是校长。 前面放着一瓶矿泉水,还有粉色的简陋名牌,“贺际集团贺津行”的简单字样,甚至没有多余的职位述称。 贺津行落座,苟安准备要去后台。 走之前恭恭敬敬地对已然落座的男人说:“我去了哦。” 男人抬眼望着她。 “……小叔?” 贺津行靠在椅背上,像是很满意她终于能长脑子记住这个称呼,宽容地点点头,道:“去吧。” 长辈姿态十足,堪称滴水不漏。 …… 迎新晚会开幕式开始。 在原著剧情里,原本注定要和女主在这一天相遇的贺总今日没有了限定剧情,全程显得相当划水—— 就连系花的开场孔雀舞,明明惊艳全场,他却低着头在看手机,连头都没抬。 除此之外,晚会倒是勉强算一切顺利。 大约在八点左右,苟安被叫到名字,作为大二的优秀学生代表到台上进行迎新致辞,此时欢乐与和谐的气氛终于有一些改变,站在探照灯下,她能听见台下“嗡”地一阵讨论的声音。 其实这事儿不过是校内发酵,并不像一般狗血霸总小说,动不动就上个热搜。 但这事情却真实的发生在苟安生活的圈子里,从台上往下看,下面黑压压的一片她压根看不到任何一个人此时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 她无声地吞咽了一口唾液,念出了准备好的稿子上的第一句。 站在台上的人虽然有些紧张僵硬,但背脊挺直,一张脸只是合适地上了底妆显得白净乖巧。长卷发扎成了一个公主头,一半头发柔软地披散在肩上,另一半扎成一个小发髻,樱桃皮绳,从头顶飞出来两根不听话的呆毛…… 往那一站,俏生生的,确实非常讨人喜欢。 刚开始倒是顺利,直到苟安的手稿念到一半,念到“十年寒窗苦读”…… 说贺津行是料事如神也好,别的什么(乌鸦嘴)也罢,人群里突然就有一个人站起来:“不知道学姐对‘十年寒窗苦读,怎么比得上富人三代从商”怎么看?如果阶级永远不可跨越,那么我们努力读书、努力生活,在你们这些有钱人看来,是不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说话的是一个高瘦的男生,身上还穿着军训的迷彩服,他戴着很厚的眼镜,长相显得有些木讷。 苟安也是通过身后的大屏幕才看得见他的,此时,学校的晚会导播给了他一个特写。 台下,一片哗然。 有人哄笑,有人鼓掌,更多的人奚落“你问她这个问题是不是自取其辱”,言下轻蔑显而易见。 苟安看到了坐在观众席最中间的男人,此时,他已经从手机上抬起头,一双漆黑深沉的黑眸同样望着她,唇角含着笑。 两人目光对视上,他甚至懒洋洋地叠起了腿。 看热闹的姿态显而易见。 苟安一颗心跳的飞快,犹如擂鼓震天,过了几秒,她听见自己有些生硬的声音:“这位同学,有没有可能,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成为所谓三代从商中的第一代?” 现场嬉笑的声音变小了些。 “小时候,总是幻想着成为科学家,航海家,天文学家或者悬壶济世的医生,那个时候,老师们从来不会说:可是小朋友,你的父母不是伟大的人,所以你也注定会平庸。”苟安双手压在演讲稿上,“老师会说:小朋友,你的梦想真伟大,那你记得,从今天开始,要好好学习。” 阶级跨越从来不是不可实现。 “你是学生,你就学习。 你是清洁工,你就擦干净面前的玻璃。 你在拧螺丝,那就把这一颗螺丝拧紧,百年牢固。” “如果没有惊天动地的狗屎运,那就做好当下该做好的事,依靠量变产生质变。” 太深奥的大道理苟安也说不上来,可是面对提问,她的理解也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就像从某一天她读懂了她只是一部霸总狗血文的炮灰女配,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人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但她却也在努力的,希望能走好每一步,远离那个还是可能会出现的既定悲惨结局。 “就像我现在在礼貌地回答你提出的问题,而不是把话筒扔到你的脸上,是因为我现在只想做好这一次新生致辞演讲。” 也希望我的恶毒女配形象不要那么深入人心。 此时此刻,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现场的浮躁气氛停顿了那么几秒。 由台下中央的光下,缓慢而响亮的掌声孤零零的响起。 而后很快的,像是回过神来,掌声连成了一片海。 苟安听见脑海里【叮】地跳出系统提示音,贺津行的友好度升至【25】。 …… 台下。 陆晚与贺然并肩坐着,热闹的人群在前方乌压压的一大片,震耳欲聋的掌声中,她看见苟安微微上挑的唇角,幅度很小,大概不仔细看压根不会注意到。 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贺然的衣袖,陆晚小声地说:“我们走吧?” 新生迎新晚会本来就不该是他们学长和学姐们来的地方,就是因为舍友偶然提了一嘴“今晚新生致辞,苟安会出糗吗好想看啊”,她便鬼使神差地来看了看—— 没想到,苟安应对得很好。 至少在这一分钟的时间内,不会再有人想到“苟安抢了陆晚的第一名”这件事。 生病的事也不是别人害的,考试发挥不好也完全是因为自己没爱惜身体,可是陆晚也会觉得遗憾,她不想那么阴暗,可眼下这样的情况,她也不想再继续看下去。 略微不安地偏头看看身边的人,贺然看上去对台上正在闪闪发光的未婚妻没有多大感想,从头到尾他表情麻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好。 他没鼓掌。 暗暗松了一口气,陆晚拉他的袖子,他便跟着站起来了。 两人微微压弯腰往礼堂外面走,这时候突然听见一声惊呼,陆晚看见前面一排有个学妹掩唇指向台上—— 她条件反射地看向台上,却在苟安身后的大屏幕上看见了自己的脸。 准确的来说,是大半个月前的她。 大屏幕中,身边的所有人衣着华服,光鲜亮丽,唯独陆晚穿着服务生黑白相间的统一工装,站在同龄人中被包围着,她满脸茫然和惊恐,双手因为紧张搅在一起…… 拍摄画面因为拍摄者的手轻微晃动。 只见画面中央,服务生打扮的少女卑微地低下头,对站在对面的人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只是一时忘记了把它放进了哪个房间,我也不知道猫会对百合过敏!】 她的道歉声音中带着哭腔。 但是站在她对面的人却无动于衷。 身着黑色短裙小礼服的同龄人长卷发在海风的吹拂中微微飘动,她高高昂起头颅,精细小巧的下巴与修长的颈脖拉成一个傲慢的弧度,垂眼蔑视。 紧接着,她面无表情地,伸手从身边另外一位服务生手中托盘里拿过一杯红酒,然后高举在弯着腰的陆晚头顶。 礼堂现场有人惊呼。 在那声惊呼声中,画面里,苟安手里的玻璃杯同时倾斜,璀璨华丽的游轮甲板灯光下,红酒一滴不差地从陆晚头顶浇下,将她柔软的黑发浸湿成几缕。 红色的酒液染红了服务生白色的衬衫,手机的高清录像里,陆晚的双眸也逐渐变红。 细嫩的双手死死地捏着污脏的服务生工装服,指尖泛白,她低着头一言不发,看着好不可怜。 礼堂里陷入短暂的死寂。 忽然有人冷笑一声,“果然只是说得好听,这种富家千金,扯什么梦想和努力,他们从出生就在我们的终点,怎么可能真的和普通人共情,冷血早就融入骨子里。” 而陆晚看着大屏幕中狼狈的自己,脑海里一遍遍地回荡着自己道歉时,卑微和惶恐带着颤音的声音…… 一瞬间好像回到了被当众羞辱的那个晚上。 她再次迅速红了双眼。 在眼泪夺眶而出时,现场大屏幕的摄像机是会玩的,镜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对准了她的脸,于是此时此刻她的梨花带雨再次被公布在大屏幕上—— 苍白的面颊和颤抖的双唇,抬眼看见自己的狼狈的瞬间,她尖叫一声捂住双眼,条件反射地转身往身后贺然的怀中扑去! “啪——!” 骚乱中,从看台下,一瓶打开的饮料从下面砸到台上! 站在台上始终面无表情的苟安猝不及防,条件反射似的抬手挡了一下! 挡饮料的胳膊被重重砸了下,白皙的皮肤因为充血红肿迅速泛红,褐色的饮料飞溅,弄脏了苟安身上白色的卫衣帽衫! 现场陷入一片混乱,甚至不容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更多的人叫嚣着让台上的人结束虚伪的发言; 台下,陆晚眼中泪水也模糊了双眼,她死死地将自己埋入少年怀中,羞耻和狼狈化作恐惧占据了她,她疯狂颤抖,只感觉自己抱着的人稍微动了动。 泪眼朦胧间,她条件反射回头看了眼,只来得及看见有一道挺拔的身影从台下一跃而上,手中的西装外套罩在了一脸仓惶的苟大小姐身上—— 宽大的西装落下,遮盖住了她苍白的面容。 男人的长臂拦过她的肩。 在被很好的保护起来的瞬间,她却仿佛突然睡醒,于是从西装外套下,一条藕白的胳膊挣扎着伸出手抓过被落下的话筒—— 下一秒,暴躁的声音响彻礼堂。 “你们好笑不,那晚她因为工作疏忽害死了我的猫,难道让我跟她笑着说谢谢吗!一杯红酒又不是硫酸她毛都没掉一根,最后她还倒是哭了!要不要脸啊让我猫活过来罚我泡进红酒酒瓶里当药酒引子都成!来!诸位圣光璀璨乐于助人的正义圣职人员在哪正好给我的猫施展复活术!然后泡我——唔!” 这声音很快就因为被夺走了话筒戛然而止,话筒被拦着她的男人“啪”地随手扔回讲台上。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8节 含糊的对话通过被抛掷一旁的话筒扩音功能传来—— “最后这句补充大可不必。” “哪里不必我要说手拿开我还没说完——” “嘘。” 作者有话说: 啊,wuli安安,是长了嘴巴的女主,并且真的话好多(。) 第13章 贺然发朋友圈官宣 我开玩笑的,谁让你当真? 现场乱成一团,陆晚趴在贺然的怀中,眼睁睁看着苟安被从天而降的男人拖走—— 拖走苟安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与陆晚有一面之缘的贺然的小叔,贺津行。 贺先生看上去不像是总会管闲事的人,那天他将陆晚送到医院后,也并没有多余的后续动作—— 或者换了别人,难免会认为这个英俊的男人是想借机套个近乎的猎艳之人,可是那天贺然出现后,贺先生并未留恋待在病房,他离开的时候甚至没有进来和她道别。 但是今晚不同。 大概是因为遭到攻击的人是认识的晚辈,所以此时此刻,这位贺先生将苟安固定在自己的臂弯里,保护姿态十足。 他气场很足,就像是天然的屏障,从天而降后,再也没人敢冒进他方圆五米内……此时他微微附身低头,似乎很有耐心地同罩着他西装、还在不断挣扎的人讲话。 看着两人消失在舞台幕布后的背影,陆晚咬了咬下唇,心中说不上来的怅然。 此时她全身脱力,全靠贺然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支撑站着。 浑浑噩噩地被扶着在最近的椅子上坐下,就听见有人问,“你害死了苟安的猫吗?” 她还没回过神来,隐约听见有人这么问她,便啜泣地小声回答:“我不是故意的,我没养过猫的,不知道猫不能呆在有百合的房间里……” 说到后面声音渐小,她抬起头想要得到一点儿安慰,目光略过周围一圈听见她的回答后面露尴尬的人群,最后定格在贺然身上。 贺然的手从她的肩膀上拿开,迟疑了下,说:“晚晚,我得去看看她。” 陆晚愣了愣。 眼中泛起波澜。 在今天之前,她从来没有觉得苟安对她产生过什么威胁,贺然一直对她很好,她得到的信息也是,贺然很生气苟安之前欺骗他、冒充他救命恩人这件事,两人已经在商讨解除婚约…… 这些都是贺然身边的朋友告诉她的。 虽然还没确定关系,但平时聚会的时候,他们甚至会开玩笑叫她“嫂子”。 而此时此刻没有等到陆晚首肯,贺然显然也没准备等她一个确切的答案,他站直了身体转身想要走—— 刚迈出一步就被陆晚捉住了右手的食指。 回过头,少女红着眼祈求地望着他,小声地说:“贺然,你不要去。” 贺然无声抿起了唇,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们还没有解除婚约,我不去,小叔会生气,告诉我家里的话,更麻烦。” 真的是这样吗? 陆晚因为泪水明亮的深褐色瞳眸里闪烁着不信。 ……其实不仅仅是陆晚,贺然说的话,他自己都不信。 但他还是走了,扔下了再次哭泣起来的陆晚,哪怕她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用泣不成声、软软的沙哑嗓音说:“你想好了,如果你走了,我们就再也不要讲话了。” 可惜,贺然像是没有听见她说的话,走得头也不回。 …… 后台幕布被姗姗来迟的少年掀开时,苟安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是听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迅速倒戈的一年级小学妹把自己的干净衬衫暂时借给了她。 小学妹身高一米七二,白色的男款衬衫穿在苟安身上有点儿宽大,遮住她半个手掌,贺然猛眼一看,瞳孔立刻缩聚了下。 “哪来的衣服?” 他三两步走到苟安身边,发问。 苟安整个人都藏在后台角落的阴影中,小小的一把扶手椅她抱着双膝坐在上面,蜷缩成一团。 听了贺然的声音,她显得有些迟钝和麻木地抬起头看向他,停顿了下,问:“你来做什么?” 平日里柔软像是不自觉在撒娇的声音,此时听上去冷冰冰的。 贺然愣怔了下,对视上了一双漆黑的瞳眸,那眸色如同深不见底的无底冰湖,黑洞洞地望着他。 刚才摄像机对准陆晚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把她旁边的贺然也拍了进去,于是哪怕站在台上的兵荒马乱之间,苟安也看见了自己的未婚夫和他的小女朋友,山无棱、天地合、紫薇和尔康、书桓和依萍一样,紧紧抱在一起。 ——真是无比的讽刺。 那一刻苟安没出息地被刺了一下,同时也是那一秒她不可避免地意识到,原著线中的苟安到底为什么那么恨陆晚…… 苟安或许不喜欢贺然,但是那是年少的陪伴,襁褓里就约定的婚约。 眼前的少年高大英俊,心地不坏,也许在同龄人来说甚至足够优秀,曾经她以为这个人虽然不是互相喜欢,但是出了什么事的话,至少、肯定会站在她的这一边。 友情也好。 青梅竹马也罢。 是她日常拎着早餐出门左转,冲他挥挥手,问他要不要一起上学的少年。 但是她确实错的很彻底。 当她被人用饮料砸中的时候,他抱着毫发无损却泪眼滂沱的另一个女生,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一动未动。 这就够了。 苟安确实是窝囊组的头号小队长,她可以为了曾经的欺骗行为对贺然猛虎落地旋转道歉,但是她不允许自己继续当一个大傻逼—— 她只想为自己曾经对贺然有过一星半点的期待跟观众老爷们道歉。 此时两人陷入奇怪的沉默,贺然正有些担忧地发现苟安似乎连吵架都懒得跟他吵,简直可以说是懒得搭理他时,他还想辩解一两句有的没的…… 不过他的话没能说出口。 “你不如等明天天亮再来。” 平淡的男音响起,沉默对峙的二人双双转过头去,只见从幕布后弯腰步入的男人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肩头,白色衬衫袖口挽至手肘。 ……在意识到贺津行的衣服好好的穿在自己身上时,贺然第一反应是狠狠地舒了口气。 他自己都来不及细思这是为什么,贺津行已经来到两人跟前,把手里捏着的一杯纸杯递到苟安的面前。 贺然以为苟安会拒绝。 毕竟过去她见了贺津行恨不得躲开三米远。 没想到小姑娘这次没躲,她脖子前倾,挺翘粉白的鼻尖凑近了递过来的纸杯,嗅嗅,片刻之后露出抗拒的表情:“热巧克力?现在我不喝有颜色的东西。” 显然被那一瓶打开的可乐砸出了心里阴影。 贺津行扫了她一眼,放下了纸杯,评价两个字:“矫情。” 旁边的贺然却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伸手去抓苟安的手腕:“刚才那可乐砸着你哪了,我看看——” 苟安往后躲了躲,躲开了他的手。 贺津行就站在旁边看着,看着未来的侄媳妇儿对自己的侄子避如蛇蝎,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贺然是个小霸王。 作为家里的直系长孙,贺老爷子虽然天天对他呼来喝去,但是其实也是宠爱有加,少不得将他惯出少爷脾气。 所以眼下看苟安这么躲他,他除了一点点心虚之外,更多的是慌张—— 狠狠地皱眉,他嘟囔了句“别闹了”伸手强硬地捉住了苟安的胳膊。 用劲儿有点大,他将她胳膊拖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掀开了她宽松的衣袖,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细嫩的胳膊上被砸的地方起了一片突兀的红肿。 眉头顿时皱紧。 “去医院。” “放手。” 两人同时发声。 捞起的衣袖还没放下,苟安狠狠甩开了贺然,“别管我,找你小女朋友去。” 贺然踉跄着往后跌撞了一米,还是贺津行好心扶了他一把,面对侄子完全紧绷的情绪,男人戏谑地挑了挑眉,似乎挺喜欢看这出戏。 “什么小女朋友,”贺然有点儿慌张,“小叔还在这——” “敢做不敢承认?贺……贺——小叔早就看过学校论坛了,你演给谁看呢!” 被气得急眼了骂人还不忘记好好用上刚刚被纠正过的称呼。 贺津行找了个椅子坐下,看着小姑娘涨得通红的脸,目无情绪。实则还算满意她的记性终于有长进。 背对着他的贺然根本没看见,他都来不及问苟安这声“小叔”又是从哪来的,眼下急着撇清的事可太多了:“你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我从来没说过我和陆晚正在交往!你又在这胡乱猜测个什么劲!刚才我也不是故意不过来,她都哭成那样了我有什么办法——再说我现在不是来了吗!” “是吗!” “是!” “死吧!” “什么!” “敢做不敢认算什么男子汉——哦,”苟安突然来了点坏点子,猛地收住,“那你现在是想证明给我看什么吗?” “什么?你在说什么?” “贺然,你官宣我是你未婚妻好了,你官宣完,再说什么我都信。” “……?” 苟安看面前的少年瞬间凝固的脸,这回是半点儿没觉得心酸,响亮地冷笑了声。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9节 她正组织语言想要奚落两句打发走这个傻子,这时候却看见贺然头顶的友好度疯狂闪烁了下,然后“噌”地一下,从【45】飞蹿到【50】! 苟安震惊得瞪圆了眼,还没整明白贺小少爷的脑回路是怎么回事—— 胳膊又被他拽了过去。 她想往回抢,贺然黑着脸骂了句“别乱动”,紧接着他拿出手机,对着她受伤的地方“咔嚓”照了张相。 照完照片,只见他低着头在手机上摁了几下,打了几个字,大概半分钟后,他把手机扔回给了苟安。 苟安莫名其妙捡起来看了眼,这才发现他手机屏幕上的是微信朋友圈界面—— 【贺然:得,今晚别睡了,好好做个新生致辞也搞成这样,谢谢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见义勇为”。 连夜送媳妇儿上医院。 「图片」】 配图是苟安的胳膊。 朋友圈公开的,下面甚至没有分组可见的标签。 苟安接过手机的时候,朋友圈刚发出去一分钟不到,下面已经有无数个“……”“?”“啊啊啊啊”“ovo老子眼睛瞪得像铜铃”的回复。 苟安:“……” 不是…… 啊。 这? 她就随便一说,这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当机立断,她黑着脸把这条朋友圈删掉。 贺然看着她删朋友圈,反而急了,伸手要抢手机,“删什么,不是你让我发的!” 一把夺回手机,又把刚被删掉的朋友圈恢复再发了一遍。 这次肉眼可见的,点赞和评论以半秒为速度飞快增长,远远地扫过去一眼都能看见无数感叹号刷屏! 苟安急得已经从坐在椅子上变成了站在椅子上的姿态(这样她才比贺然高一个头),两人你抢我躲的争那个破手机—— 正闹得不可开交。 苟安突然停下了动作。 贺然一愣,奇怪地望着她:“干什么?” 苟安指了指被他高高举起的手机:“三秒前,陆晚给你抠了个问号,私聊的。” 贺然一下子失去声音。 苟安原本作势抢手机的手犹豫了下,几秒后垂落下来,拍了拍愣怔中少年的肩:“如果不出意外,现在你已经出意外了,此刻她如果没删掉你好友,我倒立洗头。” 贺然:“……” 苟安跳下了椅子,无视了凌乱在原地如冰雕贺然,看向贺津行—— 后者终于看够了闹剧,此时顺手用自己的手机给侄子新鲜热乎的官宣朋友圈点了个赞,抬起头,“医院?” 很烦贺然,苟安也不想和贺津行待在一起。 她摇摇头,乖乖地说,“我想回家……小叔。” 勉为其难地加上称呼,她发现带上这两个字,男人好像就会变得稍微慈爱一点。 果不其然,贺津行没坚持去医院,只是点点头,打电话叫司机开车来。 苟安正想拒绝他,强调一下自己需要静一静,这时候,胳膊被人从后面一把拽住,她回过头,莫名看着咬牙切齿的贺然。 “你去哪?!” “回家。” “我呢!” “含泪追回陆晚?” 贺然终于爆发了。 “苟安!你让我发的朋友圈!我发了!没有屏蔽任何一个人哪怕是陆晚!”根本忍不住用吼的,“难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还是你他妈压根不识字?!” 嗓门最后都快变了调。 苟安被吼得眨眨眼,无辜地说:“我开玩笑的,谁让你当真。” 作者有话说: 再强调一遍,本文就是写传统霸总虐文基本套路的恶毒女配视角哈,纯正的,不批皮的,狗血的,快乐的,放松的 原女主的心理活动肯定是符合一个女主该有的视角的,立体的不纸片,会自私会伤心会考虑处境,就是从她的角度来看,(自称会解除婚约)的贺然就已经差个表白就是男朋友了(当然现在不能要了),所以才有之前一系列的举动 别的不解释了,这篇文我开来学习+练习剧情节奏的,主打一个上上下下左左右右abab的疯狂跌宕,如果哪天我旧毛病犯了节奏又慢了欢迎大家告诉我,我一定改(。) 第14章 命运的齿轮轰隆隆 快钱来得总是不干净,晚晚。 贺然在朋友圈官宣了他的未婚妻,苟安。 一切看上去如此名正言顺。 陆晚是坐公交车末班车回家的。 在公交车上,她一路握着开着朋友圈屏幕的手机,哭得很伤心。 眼泪都快淹没了屏幕上微信的共同好友们祝福贺然和苟安的那一条朋友圈动态评论区。 等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开到她家附近,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陆晚家所在的区域距离江城a大是有些距离,其实大学正常学生都选择住宿,但是大部分的公子哥儿或者千金们不愿意住破旧的宿舍,而陆晚不住宿舍的原因是她的夜晚也很繁忙。 她总是奔波于医院和各种打临工的工作场所之间。 陆晚哭得头脑发胀,擦擦眼泪浑浑噩噩下了公交车,长发有点儿狼狈地黏在小脸上,那张本来漂亮的脸蛋此时更为楚楚可怜。 电话响了,她吓了一跳,以为是贺然,咬着下唇拿起来看了一眼,才发现是医院。 “喂,是陆小姐吗,我们这边可能找到了合适的□□,不知你这边是否考虑您亲属陆琳琅女士的手术?如果同意手术今晚你来一趟医院签字,先交定金——” 狂喜之后,是被手术费用的天文数字打击带来的大脑空白。 陆晚伸手打了辆车赶往医院,签了字,整个人还像做梦似的。 【手术费定金五万元,我们最多等您48小时,请您理解一下哦,小姑娘我们也晓得你不容易,但是你也知道后面还有许多有经济实力的人在排队等待□□——】 值班医生的话在脑海里回响,一晚上大起大落,陆晚被压的喘不上气。 理智告诉她,现在立刻打电话给贺然,跟他说答应那一笔贺家当初承诺给她的感恩救命的费用,所有问题将迎刃而解…… 但拿出手机,她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才把贺然的好友删掉了。 连带着他们所有的共同好友。 就像是命运在跟她开玩笑。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正常上课的日子,贺然是研究生不一定天天在学校,更何况他之前提过马上就到高校篮球联赛了,这段时间会很忙…… 她也不知道去哪联系得到贺家去拿这笔钱,她只能自己想办法先弥补上这个空缺。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夜未央门口。 江城最大的声色场所,在江城这座开放口岸城市,夜未央齐聚了各式各样的奢侈消遣娱乐活动……听说里面的人,开一组十二万块的酒,享受得到的待遇大概也就是免费赠送当晚停车券,连全场通报的荣誉都没有。 陆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绕到了后巷,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便开始发呆。 直到五分钟后,夜未央后巷破烂的铁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身着牛仔裤、大约二十五所上下的年轻人从门后走出来。 他剃着平头,但是并不能阻挡住他漂亮的脸蛋能给人带来的震撼,但那双过分深的眸色几乎溶于夜色,使他年轻英俊的面容上增添了一丝狠厉。 哪怕是路人也能轻易嗅到不好惹的气息。 面无表情地走到陆晚跟前,站定:“怎么了?” 嗓音低沉,微微带着沙哑像是有几个小时没说话,想来平日里是个话少点人。 听见他的声音,陆晚肩膀微微抖了抖,抬起头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后者目光闪烁了下:“哭过?” 陆晚眼泪又在眼眶里堆积了起来,“我需要一笔钱,两天之内……你、你帮帮我。” 年轻人沉默了下,掀了掀唇角,有些讽刺地问:“你那个富二代男朋友呢?” 陆晚垂下脑袋,无力地摇摇头。 “被甩了?”年轻人嗤笑一声,“怎么,转头去和他的千金小姐未婚妻和好了?” “……你不要说了——” “奖学金呢?” “没拿到一等……而且,也不够的。” “……快钱来得总是不干净,晚晚。” 面对啜泣不停、面容姣好的少女,立在她面前的人指了指身后,隐秘在灯红酒绿霓虹灯中的高耸建筑,那里犹如黑色中能够吞噬人心的魔窟—— “你来这兼职,几万块可能也就是哪个傻逼凯子心情好开了一套酒的提成,但是,你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陆晚抓紧了手中的书包系带,面色苍白,却目光坚定地抬起头:“我知道,我要来。” 短暂的沉默。 “行。” 他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未渗入深色的眸底。 “随你。” …… 另一边。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20节 蜷缩在贺津行的迈巴赫上,苟安正用余光小心瞥着身边坐着的人。 相比起在迎新晚会时一丝不苟的严谨,此时他已经放松许多,衬衫领口解开了三颗扣子,头发不知道何时被往后捋了一把显得有些凌乱…… 侧颜英俊得惨绝人寰。 他正在打电话,电话那边大约是学校领导,因为男人在耐心听了片刻后,平静反问:既然第一名没有任何问题,奖学金有什么理由不给? 电话里先是一阵沉默,紧接着又说了什么苟安听不清楚,只知道语气很惶恐地三言两语便挂掉了电话。 贺津行说话好像总是这样,温和且不带情绪的,却能意外的给人毛骨悚然的压力。 这种窒息苟安同情且理解。 贺津行收了手机,也没有跟苟安解释任何,像是完全忘记了她就是他嘴里那个“没有任何问题的第一名”,把她当做一个透明人一样放在一旁,自顾自用ipad看起了邮件。 车内气氛和谐到有些微妙。 苟安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车内手工皮革的缝线,有一点难以置信现在的剧情发展—— 什么意思? 她赢了? 现在她的未婚夫也就是原本要跟她取消婚约的男配一时上头官宣了她未婚妻的身份,而她还是坐着男主的车回家的。 女主…… 大概只能流着泪坐公交车末班车? 这是觉醒女配的待遇吗,在女配觉醒的那一刻,她注定要大获全胜,彻底成为女主迈向成功路上最大的拦路虎? 这样也不是不行嚯,先不说她作为女配未来如何,只要身为女主的陆晚搞不定贺家的人,至少将来贺津行带着一卡车的阿sir将她拷上拖走的一幕就不会出现了啊—— 咩哈哈哈哈哈! 【蕉蕉:太天真了叭?】 苟安:? 【蕉蕉:你到底看过霸总文没,根据数据统计,一般传统霸总文开头35%的部分全部都是虐恋情深啊,女主受点挫折不是很正常嘛?先是男配跟女主分分合合,然后男主上位,男主再跟女主分分合合……】 苟安还有点不服气:可是贺然那个傻子刚才官宣我了—— 【蕉蕉:男配或者男主因为一点屁大的事,扔下女主去找女配,女主伤心欲绝,女配耀武扬威的剧情你没看过吗!这不用看原著都能猜到的烂熟套路!然后剧情就到了男配跟女主“分分合合”里的“分分”啊?!】 苟安:???? 苟安:雾草? 【蕉蕉:剧本都是这么写的啊,醒醒啊女配!】 男配和男主怎么跟女主上演虐恋情深片段呢,这其中当然少不了暂时小人得志的恶毒女配…… 如果此时此刻的剧本有一个分镜—— 女主坐在破破烂烂的公交车上,头靠着窗盯着外面的街道夜景泪流满面; 画面一切,必然是小人得志的女配坐在男主的迈巴赫中,自以为胜利疯狂唇角上扬。 苟安:…… 转过头看了眼自己愉悦地卷得快成叮当猫的上扬唇角,苟安无语地抬手把唇角扒拉回原本的弧度。 苟安:所以刚才我那一番操作,只是女主历经虐心的一个过程? 【蕉蕉:对。】 【蕉蕉:你带自己节奏带的不错,不愧是作者的好女配,剧情发展的好工具人。】 【蕉蕉:等等我看看好好当工具人系统能不能给点边角料奖励——好的,没有。】 苟安:…… 苟安:敢更抠门吗! 苟安:咱也不求系统能来点什么媚眼如丝、肤如凝脂、绝世名器了,至少—— 【蕉蕉:你到底看的哪个网站的霸总文?】 苟安:……缩小一点鼻尖上的毛孔也不行吗? 【蕉蕉:……】 苟安:小气鬼。 【蕉蕉:以下小气鬼温馨提示:接下来在男配和女主短暂分手的这段时间,女主可能就要有骚操作阴差阳错地接近男主了。】 苟安:…… 【蕉蕉:具体是什么剧情也不晓得,我们目前只能知道和你各种作死有关得以推动剧本进程的那部分剧情。】 苟安:要你到底是有什么用你说! 【蕉蕉:都是因为男主对你的友好度太低了啊什么剧情点都看不到这也能怪我吗喵喵喵!凸皿凸】 苟安:蠢猫不要妄想pua我,讲道理今晚贺津行这边也是稍微涨了那么一丢丢友好度的—— 【蕉蕉:时刻保持警惕!】 …… 贺津行原本正在回复邮件,中间思考措辞的时候,冷不丁余光突然瞥见坐在身边的小姑娘好好的突然一个激灵。 整个人像是虾米一样僵直。 然后打了个紧张的嗝儿。 贺津行有些困惑地看了她一眼,“冷?” 苟安疯狂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此时也不用贺先生多余指令,前面的司机关闭了空调,降下窗户。 车缓缓驶入苟、贺二宅都在的高端别墅小区,小区建造在半山腰上,绿化覆盖极大,人烟稀少,初秋的晚风夹杂着泥土腥与夜来香吹拂入车内。 苟家住的稍近,迈巴赫停在熟悉的院子门口,苟安边迫不及待地开门爬下车。 “啪”地关门声,挺响。 贺津行挑了挑眉。 迈巴赫重新启动,这时候,后排打开的窗户后面又伸进来一个脑袋—— 去而折返的小姑娘显然不知道自己差点儿又被扣分了,此时趴在窗户边缘眼巴巴地望着男人,一双眼乌溜溜的,不安地在眼眶里转动…… 她欲言又止。 贺津行回忆了下,他今晚在车上拢共应该就对她说了一个“冷”字作为发问,因此他完全想不明白她这是又犯了什么毛病,要用这种看十恶不赦杀人魔的眼神怯生生地看他。 “贺……嗯,小叔。” 小姑娘的帆布鞋在外面的沥青路上摩擦得快要起了火花。 “今晚谢谢你。”她眨眨眼,“抱歉好像把你的西装外□□脏了。” 那瓶可乐一半都泼苟安身上了,再加上两人抢麦克风时,外套在挣扎间掉落在地还不知道被他们两人中的谁踩了一脚…… 确实弄脏了。 贺津行是无所谓。 然而在他来得及说话前,小姑娘白生生的胳膊已经从窗缝隙毫无征兆地伸了进来:“我帮您拿去爸爸常洗西服的店里洗干净,保证处理完美,再还给您。” 白皙细嫩的手就这样在贺先生的面前摊开,手指不算修长,只是因为从不做家务反而显得有些肉乎乎的细腻柔软—— 连带着有淡淡的甜香,像是那瓶甜腻的可乐泼溅入侵了她的血液。 贺津行掀起眼皮子,懒洋洋地与窗户缝隙外,脑袋加胳膊——几乎半个上半身都快探入车里的人对视上——后者充满了真诚地眨巴了下眼。 仿佛再说:您说话呀,在犹豫什么? 良久。 趴在车门上的苟安觉得车内气氛一瞬放松。 “可以。” 这是今晚上车后,贺津行对苟安说的第二个单词,取代了晚安,也成为了这晚他们最后的对话。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没有疯批剧情,像个正经人写的言情,大家伙儿正好喘喘,然后明天后天大后天……咳。 第15章 温柔 怎么又躲在这里哭? 第二天,苟安有点意外又在学校门口见到了贺津行,贺先生日理万机,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却总有空往学校跑。 ……大概是为了和女主的相遇吧,作者真讨厌。 苟安在心里默默对作者竖了个中指,却不能做到无视贺津行,硬着头皮过去乖乖地问候早安,后悔早知道今早出门的时候好好梳下头发—— 她手上还拎着一袋热腾腾的小笼包。 形象是没有形象的。 淦。 贺津行坐在车上,车窗降下来一半,原本是在用电脑处理紧急的文件,突然外面人影晃动,手里还拎着热腾腾包子的小姑娘就像是没骨头的猫似的,人往车门边一贴,脑袋探了进来,“小叔?” 软糯糯的声音不高不低,贺津行敲击键盘的指尖一顿。 昨夜嗅到过的甜香混杂着小笼包的肉香钻入鼻中,这违和又复杂的气息让男人想蹙眉。 转过头,便看见一张白嫩的小脸逆着光,在面前晃。 今日的苟大小姐身上穿着一件水手领的衬衫,外面套着一件白色针织毛衣,未施粉末,眉心甚至有新长出来的一两根凌乱的绒毛…… 大概是因为清早刚睡醒,头发随便编成乌黑的辫子,面颊边散着没编进去的碎发,阳光光晕下,黑发变成了深褐色,好像连人也变得毛茸茸的。 唯独那双黑色杏眸明亮惹眼。 “小叔,早呀?来学校办事?”趴在车窗上的小姑娘没话找话。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21节 “……”贺津行有些头疼地“嗯”了声,“昨天奖学金没来得及发。” 因为半路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插曲。 提到昨晚,苟安脸红了红,“哦”地应了,那张俏生生的脸蛋往后缩了缩,立刻从车窗缝隙里“嗖”地一下消失。 车外一片死寂。 要不是人的身影轮廓还硬邦邦地投照在车窗上,贺津行会以为她已经走了。 好不容易找的话题被无情终结,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她有些局促地站在车外,看上去是词穷了。 ……拎在手上的小笼包晃晃悠悠。 那个样子好像被欺负了似的,看上去有点儿可怜。 原本就应该这样放过她了的,这样大家都能拥有一个愉悦的早晨,但贺津行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早餐就吃这个,不嫌油腻?” 苟安呆愣。 等她反应过来时,车已经开走了。 站在原地被汽车扬起的灰尘糊一脸,她脑海里回荡着贺津行头顶那深(无药)灰(可救)的友好度和他淡漠的侧颜。 苟安:“……” 造孽啊,他真的好讨厌我呀,讨厌到连无辜的小笼包都要被连累攻击。 苟安:“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蕉蕉:来偶遇女主……难道还能真是为了给你发那三千块奖学金?】 肥猫打着滚,抬后腿“啪啪”挠痒。 【蕉蕉:女主正处于与男配分手的脆弱期,这中间不可能没有正牌男主的剧情的。】 肥猫张大嘴打了个巨大的呵欠,圆滚滚的肚皮颤抖了下。 【蕉蕉:以上,劝你今日最好看好贺津行。】 苟安:“说的什么东西!” 【蕉蕉:?】 苟安:“我有那个本事看好他?!” 【蕉蕉:……】 【蕉蕉:虽然但是,你这骄傲地放弃自我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苟安:“……” …… 辅导员打电话通知苟安奖学金的颁奖仪式地点和时间时,陆晚正好在辅导员办公室。 因为已经决定了给陆琳琅做手术,手术之后她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在医院照顾老人的术后恢复,甚至有可能缺考期中测试,所以陆晚需要请假。 陆晚平时成绩优越且从来不迟到早退旷课,这让请假变得并不是特别艰难,辅导员特别同情她,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并保证会跟系里争取假期。 陆晚却有些走神。 走出辅导员办公室,鬼使神差地,她去了学校小礼堂——那是刚才辅导员在电话里通知苟安的颁发奖学金的地方。 陆晚到的时候,小礼堂已经布置过了,校学生会宣传部连夜赶制了很大的海报,上面写了所有获得奖学金的人的名字。 原本陆晚的名字应该在上面的。 此时此刻她盯着写着“苟安”名字上方,照片里,少女的笑容明媚,眼中好像有光,对着镜头笑的灿烂又大方…… 陆晚不想承认自己有些嫉妒。 她站在海报前发呆,不知道什么时候却成为了别人注意的对象,几个女生窃窃私语的声音有点儿大,钻入她的耳朵—— “她来做什么?” “不知道啊,来看苟安的颁奖呗,应该是不甘心吧?” “……哈?不甘心什么,不甘心奖学金还是不甘心男人?” 窃笑声和明晃晃的讽刺。 陆晚愣了愣,转过头去,对视上了两双陌生的人眼睛,她确定自己不认识那两个女生,她们胸前还挂着学生会干事的工作牌——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大家都有愣怔。 其中一个短发女生先回过神来,她涨红了脸有些尴尬,却不甘心就这样输掉,硬着脖子说:“看什么,又想要装可怜吗!苟安在这之前已经因为你这个闷不吭声的样子在网上被带了很大一波节奏了,你不该道歉吗!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啊!” 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当面骂过,陆晚的脑袋嗡嗡的,唇角颤抖了下,“我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故意放任事情发酵? 没有怀揣着任何一丝自私的想法冷眼旁观? 没有一点儿怨恨苟安抢走了贺然? 有的。 否则昨晚在公交车上,她流的眼泪是为什么? “你应该跟苟安道歉的,陆晚,她前段时间因为你的事挨了多少骂,所有人都以为她为了贺然在欺负你。”短发女生越说越激动,“这都不是第一次了,还有红酒的事,明明只是你一句话就能澄清,那杯倒在你头上的红酒是因为你疏忽弄死了苟安的猫……” “我靠,谁弄死我家猫,真的,我能把一瓶酒砸她脑袋上!” “结果她又是什么都不说,还因为一杯红酒哭得那么惨……苟安昨天就没说错啊,一杯红酒又不是硫酸,哭什么哭!” “对啊对啊,解释一句很难吗!哑巴了吗!” “说不是故意的谁信!” “——现在好了,贺然应该也看清楚了她的真面目,不想要她了。” 最后一句话像是一阵针扎入陆晚的脑海。 胃部翻滚,早上吃的早餐翻涌着形成一股恶心的冲动,她无力地张了张嘴,最后发出一声干呕的声音,抬起手捂住嘴。 在她狼狈地后退转身跑走时。 她听见在所有人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 “你们在干嘛啦?” 那娇生惯养的尾音习惯性上翘。 陆晚甚至没有力气看一眼来的人,狼狈转身跑走。 …… 猫咪的事只是一个意外。 那天在群里贺然澄清自己没有女朋友的事也不是她逼他做的。 网上发酵说奖学金第一名被一个不缺钱的富二代拿到了,这事儿她一个字都没有发表过评论。 ……明明攻击苟安的是千千万万个路人,最后却把一切都算在了她的头上。 还有贺然,天天在校园的各个角落偶遇她,陪她说话,跟她散步,讲笑话给她听,在别人质疑她是破坏他的婚约关系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澄清—— 她都心动了的。 结果昨天晚上他却莫名其妙的官宣了自己的未婚妻。 躲在安全楼梯角落里,陆晚抱着膝盖哭得很伤心,她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的恶意这么大,现在所有的事情一起压下来,她总觉得肩膀好像都要被压垮了。 她啜泣着,哭到鼻尖通红,几乎要上不来气。 此时听见”啪”地一声,打火机打着的轻响。 陆晚的哭声敏感地戛然而止。 耳边是皮鞋底部踩在安全通道发出优雅的“嗒哒”声响,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裤腿出现在她的眼前。 ——就像历史再一次重演。 仿佛从天而降的男人出现在她的跟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轮廓将她笼罩。 “怎么又躲在这里哭?” 男人的嗓音平缓低沉。 “为了贺然?” 陆晚红着眼,仰着湿漉漉的脸蛋,我见犹怜地望着面前立着的男人。 在她的沉默中,贺津行一只手在西裤口袋,嗤笑一声。 “倒是大可不必,他和苟家那个小姑娘,最后不会在一起。” …… 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每一句话像是带着和煦春风。 听上去那么地温柔。 作者有话说: 小叔的嘴巴里能说出什么非利己好话,温柔什么的,并没有 放心还是像文案说的无论那条线男主和原女主都不会产生任何事故的,你们这么理解:原著作者是个蛇精病(并不是我) 第16章 狗血从不缺席 如此烂俗戏码? 国庆节这种节假日打工会有三倍薪酬,于是第二天,在同龄人都窝在家里补觉或者坐上交通工具四处旅游时,陆晚已经在奶茶店开始了她的一天的工作。 奶茶店零工是白班,晚上八点交班后,陆晚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夜未央报到,只是单纯的当服务生有本事就卖一些酒水拿提成而已,严格的来说甚至算不上包厢公主,只是酒水小妹。 陆晚有她自己的底线。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22节 夜未央接头的人叫玲子,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脸上写着“历尽沧桑”,一头红色的卷发与脚上的高跟鞋同一色彩,陆晚还是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走路便摇摇晃晃的水平,她踩着十二厘米的细跟却能在走廊狂奔。 “我只是给狼哥一个面子。” 玲子垂眼望着面前一脸青涩的小豆芽菜,漂亮是漂亮,就是太嫩。 她没多少同情心地说,“你别给我整出篓子。” 玲子说的“狼哥”就是陆晚的邻居。 他们住在同一个筒子楼的上下层,相比起在高等学府受教育的陆晚,他好像很早就出来工作了,如今在下城三区很吃得开。 因为单名带一个近音字,所以外面的人都给他面子,叫他“狼哥”。 这些年总听见街坊邻居私底下说狼哥如今在江城地下也算是叫的上名字的人物,他攒了不少钱,但不知道钱去哪了,他一直住在鱼龙混杂的筒子楼,没搬走。 如果不是他,陆晚也没有那个勇气跑来夜未央赚这个钱。 如今夜未央的秩序都在狼哥这号人的眼皮子底下放着,有他在,她很放心自己绝不会出事。 领了工服,款式并不是很暴露,普通的黑白公式女仆装,裙子也没有短得过分,陆晚暗暗松了一口气。 …… 贺然是国庆节生的,可惜这么一恢宏红色正义的节日也没压住他一身不学好的邪骨。 国庆当天,贺小少爷在夜未央包了三楼普通vip一整层的包间,庆祝生日,算的上是大操大办。 苟安表面上嘲讽他这样每次高调过寿,老了可能过不了六十岁就要嘎掉(一种迷信说法),实则知道,贺小少爷这是心情不好找个发泄口罢了:因为他被陆晚删掉了微信好友。 贺然这副假装没事人强行坚强的模样苟安看着挺碍眼的,想到这是女主虐恋套路的一环更是如鲠在喉,然而无奈贺然刚刚官宣完,那条朋友圈长辈们都看见了—— 父母那天晚上看见她,那叫个欲言又止,但默认了她和贺然真的和好了。 ……坑是自己挖的,工具人女配怄得不行也不知道和谁诉苦。 贺然生日宴这天,天一黑,她还是硬着头皮出现在了夜未央门口,手里拎着下午去给贺小少爷买的生日礼物。 今天的苟安身穿黑色连衣小短裙,背后镂空,挂脖处系了个蝴蝶结遮住暴露的背部细白皮肤。 头发一半挽起别了个简单的黑色发夹,浑身上下都是黑色的。 天气阴晴不定,晚上又翻风,过膝的长靴刚踩上夜未央的台阶发出“嗒”的一声响,身后传来汽车的引擎声。 苟安条件反射回了个头,就看见一辆雪白的劳斯莱斯停在自己身后。 司机下车开了后座门,一条长腿从车后座迈出,伴随着矜贵成熟的男人棱角清晰的侧颜一点点从车门后出现,苟安噎了下—— 来者气场太强,搅得她有些呼吸不畅。 她僵在楼梯正中央,要进夜未央不可能看不见她,于是当贺津行稍微一抬眼,便撞上那双笼子里的小鸟一样惶恐的杏状双眸。 贺津行停顿了下,有点困惑,他自诩长辈姿态拿捏稳妥,这小姑娘每次见了他都像见了阎王爷似的,为什么? “小叔。” 贺津行的沉默中,站在楼梯上的苟安已经礼貌地主动打招呼,只是嗓子发紧,“你也来消遣吗?” 她说完,不等贺津行回答,自己就露出了想要扇自己一巴掌的表情。 “……” 苟聿这女儿的胆子实在太小了些。 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面前的小姑娘一个来回,视线在她侧身时露出的部分背部多停留了一秒,蝴蝶结的边缘伴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扫过肩胛骨中间的阴影…… 视线又不着痕迹地滑开。 男人的注意力最后定格在她手上拎着的摩托车头盔包装盒上。 他这才想起今日是他那个小侄子过生日。 那苟安出现在这就很合理了。 垂在身侧的指尖无声地动了动,贺津行开口时语气比较温和:“谈生意。” 这算是回答了苟安上一个颇为大逆不道的提问。 当他往台阶上走时,苟安整个人往旁边避让了下,擦肩而过的瞬间,贺津行闻到了她身上和上次一样的甜香。 ——当她的手从车窗外伸进来,悬停在他鼻子跟前问他要西装时,他敏锐嗅到的甜。 也许是因为贺津行的车不太坐其他女人,那股与他本人形象极其违和的香甜好像第二天都残留在车中没有散掉……于是第三天,鬼使神差地,贺津行就换了眼下这辆白色劳斯莱斯作为出行代步工具。 此时熟悉的气息再次唤醒他的记忆,迈上台阶的步伐停顿了下,此时他正好与苟安站在一个台阶上。 一米八七的身高,立在一米六出头的小姑娘面前压迫感十足,他微微侧身转向她,淡道:“翻风了,不冷吗?” 穿那么少。 苟安整个处于一个呆滞状态。 半分钟后,没有得到她回答的男人已经离开,刚才从白色劳斯莱斯上下来的司机这会儿小跑上前,递给她了一件黑的西装外套—— 全新的,刚刚从车里拿出来,大概是贺津行放在车里备用的。 …… 苟安一手拎着那件明显过大的西装,另一只手拎着摩托车头盔包装盒,在包房门口遇见了也刚刚到的贺小少爷。 平时在学校都是卫衣加短裙或者牛仔裤的打扮,今天穿着小礼服的苟安让贺然走了几秒的神,突然想到上一次她这样穿着裙子、像个小公主似的出现在他跟前还是他们十六岁成人礼…… 当时因为家长非要他们挽着手一块儿致辞,贺然很不情愿,还告诉苟安,她穿裙子丑死了,还不如穿校服好看。 其实很好看的,黑色的小礼服将她衬得白得不行。 贺然目光闪烁,主动伸手接过了苟安手中的礼物:“冷吗?外面起风了,带了外套也不穿?” 贺津行的西装是折叠起来挂在胳膊上的,这会儿光线太暗,贺然理所当然以为这是苟安自己带的外套。 苟安没有做太多不必要的解释,只是在贺然接过她手里拎着的东西时,笑了笑,轻飘飘地说,“贺小少爷,生日快乐。” 贺然一边推开门,一边回头笑话她:“你敢不敢更随便,这礼物我就是帮你拿进来,一会切蛋糕的时候你得郑重其事再给我——唔,shoei的x15,这头盔刚上市,你上哪搞来的?” 雄性生物就是这么无聊的存在,当他真的意识到你是他的女朋友,他说话的态度可以从六亲不认一下子变得十分亲昵。 “哦,用昨天发的奖学金给你买的。” 苟安说着,明显看见贺然握着门把手的手明显顿了顿。 她舒服了。 【蕉蕉:打个商量,您能别作死了吗?】 苟安:alt+f4。 苟安:alt+ctrl+delete。 苟安:退出系统。 听不见听不见。 …… 此时包厢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像周彦几那些个时常和贺然玩的都到了,他们热热闹闹的正在聊天,一抬头看苟安和贺然肩并肩走进来,心理素质满分,居然没有一个人露出惊讶的表情—— “嫂子!” “哎哟,苟大小姐,贺小少爷,您们安好呀?” “来那么晚,上哪约会去了啊哈哈哈!” “来来来嫂子坐这!” 该说不说,这些二世祖可能别的本事没有,情商倒是拉满,一个两个熟稔殷勤得就像是苟安和贺然已经恩恩爱爱地谈了二十年恋爱,在昨天之前他们从来没有管另一个女生叫“嫂子”…… 苟安坐下了,坐在周彦几身边,周彦几转头看了她几眼,但是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对于这位对自己友好度唯一一位亮红的,苟安友好地冲他笑了笑。 此时一群人正围着苟安给贺然买的新款头盔看,羡慕的要命。 正热闹的时候,有服务生推着酒进来了,这边普通vip包厢开酒低消是一万五,所以酒水在开场就会送上来基础套餐。 苟安注意到推着车的是个女生,来人一头长发软软地搭在肩膀上,从进房门开始她就低着头。 包房里要求服务绝对到位,女生进来后拿了开瓶器起子,半蹲藏在车后面,打开了一瓶啤酒—— “呲啦”一声响。 苟安挑了挑眉,刚想问是不是新来的,进来不跟今晚的客人打招呼遮遮掩掩也就算了,这人都没到齐就把带气啤酒先开了,这不是上赶着让这些二世祖找茬吗? 她动了动唇,原本放松叠在一起的腿落在地,正想说“先别开”,这时候定眼一看,整个人都相当炸裂:这个开个酒做贼似的服务生,不是陆晚,又能是谁? 苟安站了起来。 但是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在主位上,贺小少爷已经注意到了这边,原本包厢服务生他不会多看一眼,但是频繁犯错行为还鬼鬼祟祟的想不注意到都难。 “喂,人都没齐你开什么酒,我让你开了——” 不耐烦的声音在他蹙眉对视上一双如同小鹿一样慌张的红眼时戛然而止。 包厢的嘻哈笑声在看清楚服务生的脸的那一瞬间也归于宁静。 如果说贺津行是一出场就能震慑全场的虎,那么贺然贺小少爷至少也是当一山之主不在场时,最能说得算的豹。 年轻,强壮,正初具锋芒。 每个人都有些茫然又不知所措地视线在陆晚和贺然中间来回转动,大概也没人能想到剧情的走向是这样的—— 在夜未央这种鱼龙混杂地方遇见了贺小少爷的前女友当服务生,哈? 此时包房里,每个人都恨不得原地蒸发,而眼中一片平静的只有苟安。 她已经坐回了沙发上,扫了眼被贺然上一秒爱不释手、此时毫不犹豫放下的那个价值四千多块的摩托车头盔,又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眼皮子底下正上演的一幕—— 【她在声色场所,身姿狼狈地打工,意外被他遇见,已经分手了本该冷清冷意的他,却因为占有欲与醋意爆发,彻底大发雷霆】。 如此烂俗戏码。 作者有话说: 小叔:车太香,不喜欢 安安:多演点,我爱看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23节 第17章 贺先生,请带我走 贺津行能安什么好心主动操心晚辈的感情? 几秒的对峙,在死一般的沉寂中,周彦几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他转过头目光闪烁地望向苟安。 周彦几转头动作有点大,连带着其他人好像也被突然惊醒,纷纷看了过来。 可惜只有周彦几是真情实感的为她担忧,而其他人则是看热闹,甚至多少沾点幸灾乐祸。 ——在过去的日子里,贺然对陆晚有多好大家有目共睹,不仅天天围着她转,有人说她闲话时也第一时间站出来,所有人都说贺小少爷呀,都快变成了陆晚的舔狗,让他往东,就不会往西。 是呀是呀,都这样了哪能那么容易就放手,昨夜贺然莫名其妙官宣了苟安,怕不是内有隐情? 众人兴奋在心里猜测,然而当他们以为要发生什么,周彦几却直接站起来喊了苟安的名字。 苟安抬头看着他,意识到他是想带她走,动了动唇还未来得及搭腔,贺然出其不意,踹了周彦几一脚。 刚抬起屁股的年轻人被一脚踹回了沙发上。 “人还没齐,晚点再开酒。” 贺然面无表情地对死死握着洋酒推车的少女说,语气自然,就好像他们从来不认识。 陆晚面色肉眼可见地变苍白了一些,捏着开瓶器不知道该出去还是该在旁边等着,不知所措的模样。 众人面面相觑中,贺然顺手把那瓶已经开了的酒随便塞给了某个酒量不错的二世祖,随后若无其事地转身又坐回沙发上—— 好像是不准备搭理陆晚为什么今晚会出现在夜未央这茬了。 包房里很快恢复了刚开始的热闹,男生们凑在一起总有的讲不完的话题,什么游戏机车打篮球,原本的低气压一扫而空。 贺然挤走了周彦几,自己往苟安身边一靠。 在她还来不及反应贺小少爷又要作什么妖时,少年人沉甸甸的脑袋已经压在了她的肩膀上,腻腻歪歪地说:“媳妇儿,给我上某宝弄个定制贴纸,我要在你送的安全盔上贴你的名字。” 他声音不高不低,只是陆晚在的距离必然能听见。 苟安:“……” 从未见过如此顺其自然的被当枪使。 从今天开始,别叫我恶毒女配,叫我□□。 专业突突女主小心脏,攻击之处主打一个支离破碎。 陆晚缩在角落里,已经纠结地拧起了自己的裙边; 而靠在她肩膀上的少年人懒洋洋的,长腿舒展开,漫不经心的视线锁在房间的某个角落斑驳处,长长的睫毛耷拉着,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贺家的男人都长得好。 可惜了,苟安都惹不起。 用一根手指勾了勾贺然的下巴,后者似乎有些意外,抬眼望向苟安的时候,眼中还有茫然—— 只是这会儿他的脑袋靠着她,距离太近了,掀起眼皮子未免见到她淡色的唇瓣,和细得看不见毛孔的白皙皮肤。 贺然愣了愣,倒是真的回过神来,从鼻腔里发出“嗯”的一声。 “想去管她为什么在这里,你就去管。”苟安平静地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在这要死不活地跟我演戏。” 贺然盯着她,沉默了几秒。 当苟安以为这位贺小少爷被揭穿了要大发雷霆时,他却只是薄唇一动,说,“没有。” “?” 苟安被说得呆了几秒,因为她发现贺然的语气不像是说假话。 没什么依据,就是她下意识的判断。 当然她的判断总是失误。 在她的呆滞中,贺然拉起了她的手,捏了捏,“之前可能真的动摇过,觉得还是解除婚约算了,但是想想确实有点舍不得……我们都维持这个关系这么久了。” “小叔提醒过我,不能既要又要。”他停顿了下,“所以我在发朋友圈叫你媳妇儿的时候,就是做出了选择。” 这话把苟安说得又呆了几秒,茫然地心想男主还说过这话?挺有节操。 此时,某只结束流浪生活后立刻被嘎蛋、这辈子没谈过恋爱的猫开始喵喵叫输出它的看法—— 【蕉蕉:跟节操没关系,贺津行能安什么好心主动操心晚辈的感情?是股票不好玩了还是华尔街拆迁了?】 【蕉蕉:他说这话就是为了动摇男配。】 【蕉蕉:男配不被淘汰,怎么轮得到他上位抢女主?】 苟安:…… 苟安:对哦.jpg。 苟安:贺家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苟安正在心中感慨。 “媳妇儿。” 贺然凑过来又叫了一声,摇晃了下她的手,“别发呆啊,太惊喜了吗?高兴了不,以后我保证不跟你吵架了,好不好?高兴了就叫声‘老公‘听听,嗯?” “……” 惹,滚啊! 苟安木着脸,一字不语。 房间里灯光昏暗,又开了ktv点歌,乱糟糟的,此时人们压根不知道苟安和贺然凑在一起说了什么,大家只知道他们靠得极近—— 贺然在说什么,苟安像是为了听清楚把头往他那边偏了偏。 然后苟安一脸麻木地推开他不断凑近的脸,被拒绝的那位少爷还不怒反笑。 两人看似亲密无间。 而且从头至尾,贺小少爷是真的看都没看角落里的陆晚一眼。 …… 伴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推移,逐渐接近午夜十二点,马上就要切蛋糕了。 这一晚上光贺然所在的包厢就开了二十万的酒,这算下来,这一晚陆晚一声不吭少说赚了三万多块,足够解决她的任何燃眉之急—— 哦,为什么知道她有燃眉之急? 压根不需要什么剧情提示,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不急钱,陆晚的性格压根不会出现在夜未央这种和她仿佛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地方。 这种事连苟安都能猜到,“别人”当然也能。 呵呵。 酒过三巡,包厢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喝的差不多了,苟安都被灌了半瓶威士忌,有点儿上脸,众人看她白皙的脸蛋浮上红晕,没人再敢灌她。 她得以解脱,安静地坐在旁边,微笑着充当花瓶看他们继续玩游戏喝酒…… 二十几万的酒呢。 够喝死他们这群王八犊子了。 苟安早早脱离酒桌战场,这就方便了她注意到这一晚上,贺然虽然看似玩得挺开心,但是实则各种规避,从头至尾,滴酒未沾。 这根本不是什么心情好的表现,而且今天是他生日,他有什么理由不碰酒啊—— 当然是为了时刻保持清醒,才能足够警惕。 警惕什么呢? 苟安抬起手拢了拢头发,相信今晚陆晚不会无缘无故就在夜未央与他们擦肩而过那么简单。 她安静地等待着。 果不其然,到了十二点,唱完生日歌,切蛋糕的时候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吹完蜡烛,包厢的灯也没打开,不知道是哪位喝高了的,故意或者无意说了声,“陆晚,切蛋糕啊,愣着做什么?” 大家嘻嘻哈哈,此时居然没人觉得这时候叫陆晚一个谁也不是的包厢服务生切蛋糕哪里不对了,陆晚犹豫了下抬头,发现隔着蛋糕,贺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求助地望着贺小少爷,却发现对方没有管她的意思。 她只能硬着头皮拿起切蛋糕的塑料刀,刚切下去一下,这时候不知道谁在后面推了她一把,她尖叫了一声,重心不稳,半张脸栽倒进蛋糕里! 甜腻的气息一下子盖住了她,油乎乎的动物奶油和水果交织成的香甜,她曾经很喜欢甜食,这时候却因为神经完全绷紧而开始头疼想吐—— 她顾不上身上有奶油,柔软的乌黑长发也被白色的奶油弄脏,浑身狼狈。 一只手撑着桌子狼狈地从蛋糕里爬起来,想要转身走。 也许是看贺然今晚一晚的冷眼相待让某些人放松了警惕。 也可能是剧情就是需要不长眼睛的傻逼。 此时见她要走,原本坐在沙发上的某位二世祖伸手捉住了陆晚的手腕,语气吊儿郎当,“别走啊!蛋糕都被你弄坏了,不得赔钱吗!来来来!” 原本就吓得两腿打颤的少女一下子跌坐在那人的怀中! 那人顺势搂着陆晚的不堪一握的细腰,“蛋糕是哥哥买的,花了三千多块,你说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现在你自己说,赔多少钱合适呢?” 这人声音里透着荡漾。 苟安微微蹙眉,扶着沙发站起来,刚想骂他走剧情也稍微收敛点能不能别这么猥琐是不是没见过女人…… 这时候,在他怀里的小鹿已经煞白一张小脸,尖叫着推开他夺门而出! 苟安见状,默默地抓过一晚上没能派上用场的贺津行的西装抖开挡在自己面前。 下一秒,果然,伴随着“啪”的一声巨响,四分五裂的酒瓶碎片四溅开来—— 包房的门大敞开,小鹿夺门而出已然毫无踪迹。 坐在原本的位置始终未曾移动,贺然手中握着一个酒瓶,面无表情地问那位二世祖:“要多少钱?我转给你行不行?微信还是支付宝?” …… 今晚第二次,包厢里ktv安静如午夜十二点的坟场。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24节 只有阵阵阴风吹过。 vip经理远远听着动静便知道出了什么篓子,从走廊尽头冲过来试图救场,与一身奶油垂着脑袋抹眼泪的陆晚擦肩而过,进了包厢就看见一地狼藉。 经理招呼保洁进来打扫卫生和清理酒瓶碎片。 一群人呼啦啦地涌入,一下子包厢里就显得有些拥挤,苟安抓住机会退出了包厢,谁也没发现。 她找了个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洗脸。 冷水拍在微醺的脸上,却没有多少作用,脸逐渐滚烫起来,酒精正在上头,她抬头看着镜子里水珠顺着白皙的面颊往下滚落,眼角都泛着红。 苟安捏了捏自己柔软的脸蛋—— 别怕。 苟安。 不关你的事。 又不是你未经允许摸了女主的腰,那酒瓶也没在你脸上开花。 她深呼吸一口气揉揉有些肿胀的双眼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准备让家里司机来接…… 走到走廊,就听见有人细细啜泣的声音。 脚下的步子一顿,扒着洗手间的门,苟安小心翼翼地探出去半个脑袋。 只见刚才夺门而出的少女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走远,此时此刻她身穿女仆装,浑身散发着甜腻奶油香,肩膀脆弱地抖动着,扑倒在她面前那个比她高出许多的男人身上—— 她发出奶猫似的嘤嘤抽泣声。 被她一双手死死地揪着衬衫下摆,立在那的男人背着光,一动未动。 苟安只能看见他宽阔的肩和窄腰,修长的腿立,一个模糊的轮廓。 浑身狼狈的少女将脸深深埋入那个人的怀中,柔软又脆弱地说:“贺先生,请带我走。” 作者有话说: ——疯批剧情中一本正经宣布入v的作者 第18章 你别告诉我,你把她弄丢了 苟安适当地露出了晚娘脸。 苟安已经有一些醉意, 扶着墙都不太站得稳,眼前发生的一幕让她眼前炸开了一片花—— 原本半探出去的半个脑袋“嗖”地一下缩了回去,她紧紧地贴在墙边,因为震惊说不出话:每次看到陆晚和贺津行在一起, 她都非常害怕。 就好像看着一切无法挽回地向着既定结局飞奔而去—— 作者的意愿不可更改, 男主和女主一定会he, 恶毒女配必须死,英俊的阿sir对她说“欢迎光临青山监狱”。 “蕉、蕉秘书, ”她吓得说话都有点儿结巴, “这两人怎么回事,给我查!” 明明上次在医院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贺津行除了日行一善,看都不太多看陆晚一眼的—— 今晚怎么就让人揪着衬衫把脸蛋埋进自己的胸肌了啊! 作者你写文不讲逻辑, 难道要给老子来“开局女配被男配甩掉, 第一章前三行揪着男配的长辈去开房”这一套吗! 陆晚的人设不应该是这种性格和剧情发展啊要不您再看看大纲! 苟安在洗手间捉急得挠墙, 恨不得跳出剧本把作者的键盘抢过来自己写, 这边同样震惊到喵喵叫的蠢猫终于有了动静—— 【蕉蕉:查到了,是前两天颁发奖学金那天,他们又遇见了。】 “……………………我就知道贺津行不是单纯的来给我颁发奖学金!” 【蕉蕉:你现在还操心这个!】 “那我操心别的还有用吗!” 【蕉蕉:已发生事件描述里两人好像是偶遇哦?】 “怎么样!有什么区别!难道还要让我为他们缘分大破天的好姻缘鼓掌吗!他们俩相遇之后发生了什么破事啊怎么就突然能这样了!” 【蕉蕉:等我看看原文——哦,在这,以下是原文朗诵。】 【蕉蕉:“因为贺然官宣了苟安, 陆晚在学校招到了很多人的排挤和责备, 又躲到了她熟悉的消防通道去偷偷哭……在那里的陆晚再次遇见了上次帮助她的男人,贺津行。”】 【蕉蕉:“贺津行如同天神从天而降, 再一次地出现在了陆晚的面前, 把玩着手中的素黑火机, 他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 只是那高大的身形投下的阴影将她笼罩起来。 「为什么又躲在这里哭?」 「为了贺然?」 「倒是大可不必,他和苟家那个小姑娘,最后不会在一起。」 他的声音听上去低沉而缓慢。 如此温柔。”】 苟安:“……” 苟安:“=l= ?” 苟安适当地露出了晚娘脸。 这种时候还要听到男主对她的“婚姻”最“真诚”的“祝福”,苟安决定宣布,从现在起,她平等地憎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不管女配死活、偏心眼子的霸总文作者。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或者出国——啊,我出国吧,去冰岛怎么样?或者挪威,要不是南极不合适人类长期居住其实我也可以去南极,至少企鹅不会抓我坐牢,嘤。” 苟大小姐说着说着,真的悲伤到真情实感地抽泣了一声。 腿一软,她顺着墙壁滑落,抱着膝盖蹲靠在墙边。 酒精上了头,她只感觉到天旋地转,与此同时内心充满了悲伤,很想哭—— 最惨的是脑海里平时那只上蹿下跳、喜爱喋喋不休的傻猫这会儿突然闭麦,这让苟安觉得自己更加孤独,她嘟着嘴,碎碎念:“蠢猫,你伸头看一眼那两个人还在不在外面,我等他们走了我再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他们。” 【蕉蕉:噢!】 苟安嘴巴还没停下来:“如果现在他们在接吻,就是贺津行掐着陆晚的腰把她摁在墙上吻,你不要告诉我。” 【蕉蕉:……】 苟安惊了:“不是!你为什么真的就不说话了啊!他们真的在接吻吗!” 【蕉蕉:没,这个省略号只是表达了我的无语。】 【蕉蕉:男女主不见了,外面有点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能是又有新的剧情点,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苟安一只手扶着门框,嘴里嘟囔着“最好是世界末日了”一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嗖”地探了半个身子出去,发现外面果然很吵。 有玻璃碎裂的声音,有人喧嚣叫骂的声音,还有人在尖叫。 相比之下,她们所在的三楼普通vip包厢层倒是很安静。 苟安愣了愣,看看时间,这才发现打从她钻进洗手间已经过了快要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走出洗手间时,三楼vip包厢一共十几个房间,一个人都没有。 个别包厢的音乐还在播放,只是麦克风被随意扔在了沙发上;包厢里炫酷的灯光还在无声转动;冰桶里的洋酒还未打开;果盘里的水果只吃了一半…… 但是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他们好像离开的很匆忙。 这会儿脑子再混沌,苟安也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问题。 “扫黄打非把人全抓走了吗?”她充满希望地问,“如果男女主比我先一步先蹲大牢,那我确实是会心理平衡一点,真诚祈祷扫黄一个抓,溉嘿嘿!” 【蕉蕉:……………………你喝醉了话都这么多的吗?!!】 苟安:“还好吧?不多呀?” 【蕉蕉:以后别喝了,求求你,戒酒吧!】 苟安:“……” …… 随便在其中一个包厢靠着掏出了手机,看群里的直播苟安意识到这时可能不是贫嘴的好时间。 楼下果然出了事。 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是有一个夜未央的安保管理层(苟安:大概是保安头子)狗胆包天,拿了他顶头上司的指令和本金,跑到下城三区除却斋普区外,另一个名叫汇安路的区域地下赌场,狂赚了几百万,砸了人家的场子。 冤有头债有主,赌场是江家行三的江已开的,江家混沌起家,哪怕时至今日也不能说完全做起了正经生意,连带着这一辈的崽子们也没一个学好…… 做夜场的,开赌场的,玩机车俱乐部的,干什么的都有。 苟安:“等下打个岔,这个背景介绍很可怕,江家不会也有陆晚的未来入幕之宾吧,讲点素质吧,文案可没写嗷?” 【蕉蕉:没有,估计是作者搞植入广告,为了下篇文男主做背景铺设。】 苟安:“好的,吓死我,现在可以继续了。” 江家老三江已开赌场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做慈善,现在夜未央的保安头子干了这种事害他不仅损失了钱还折了面子,江家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千挑万选选了今日——大过节的——夜未央绝对爆满的好时光,来砸场子。 也不知道国庆节,古惑仔干架能不能有三倍伤亡补贴? 反正他们都很卖力。 短短半小时,毫无准备的夜未央就被砸的乱成一锅粥。 现在下面混乱不堪,汇安路的人在地毯式搜寻找他们要找的保安头子,期间未免欺负一下服务生或者是偷鸡摸狗,反正把能扰乱夜未央生意的事都做了一遍…… 贺然和他的二世祖朋友们早就收到消息提前走了,然后混乱中,只有苟安被留了下来。 这个结局苟安一点也不意外。 女配嘛。 【蕉蕉:我这边刚刚查阅显示,原著里这场骚乱只是一笔带过的剧情背景,男主(贺津行)早就把女主(陆晚)带走了,而男配(贺然)找了一波女主没找到,以为她出事了,大闹警察局,第二天又火急火燎去了女主家……】 【蕉蕉:之后就是后续感情纠葛剧情。】 苟安:“女配没死在这场大乱斗里吧?” 【蕉蕉:……】 【蕉蕉:你就这么简单地死了后面还怎么坐牢?】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25节 苟安击掌:“是哦,我还得活着坐牢,好开心。” 翻着白眼把还在疯狂刷屏吃瓜、却没有一个人想到“苟安不见了”的聊天群关闭,手机锁屏,苟安猫着腰出了正藏身的包厢里。 站在楼梯上往下看了眼,二层正乱着,所有人都在往门口方向涌,她可以趁机跟着人群一块儿混出去。 顺着楼梯下了二楼,果然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狼藉,两伙人已经扭打成了一片,桌子、椅子全部都不在他们该在的位置,玻璃碎片随处可见,琥珀色的酒液撒了一地,还有爆米花和蹦迪专用碎纸片…… 现场还有工作人员尖叫着瑟瑟发抖躲在桌下,苟安路过一张桌子顺手捞了个小姐姐,嘟囔着“走啊在这等死吗”把她一块儿塞进人群中—— 路过一盏摇摇欲坠的灯,迈过一位躺在地上捂着哗哗流血的脑袋大声喊痛的不良青年,苟安自己正酒精上头,站不稳…… 人潮拥挤推攘中,她感觉有人摸了她的屁股一下。 这种时候还有人想着卡油,她满脸黑线回过头,顺手给了那人一巴掌,力道大得手指都发麻。 ——变故也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别玩了!找人!” “操,今晚我们要是找不到你们狼哥,在座的各位一个都别想跑!全部陪葬!” “给我关门!” “关门!” 伴随着对方领头捂着流鼻血的鼻子勃然大怒下令关闭通往出口的所有大门,还没来得及出去的众人都心生绝望。 苟大小姐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感到不安,条件反射地想打电话报警或者是摇人来捞她,结果一摸口袋才发现,在刚才的推挤中,她的手机已经不翼而飞。 她犹如一头困兽,被包围在开始哭叫的人群中间。 耳朵被哭叫声弄得嗡嗡作响。 有几个吓坏了的男的开始叫骂,然后毫不意外地被拖出去殴打,当做杀鸡儆猴。 普通人被三两下摁在地上,血花四溅,苟大小姐酒都吓醒了不少,终于开始害怕。 人群四散,苟安没有办法,顺着楼梯的阴影回到三楼—— 那群人还没来得及上三楼,也许她可以在三楼找到其他的安全通道出去,甚至是顺着窗户外的排水管道爬下去都行。 她真诚祈祷一切像是她安排的一样顺利。 …… 回到三楼,她按照记忆,寻找外层建筑看见的排水管最近的包厢位置。 这一层此时果然依旧空无一人,为了走路更悄无声息,她踢掉了脚上的小羊皮底长靴,赤着脚犹如幽灵一般飞快穿梭在中间靠后部分的包厢。 一扇扇窗伸头看有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其中一个包厢,大概是倒数第二个的位置——她打开门进去就看见了外面大街上的光亮,警笛长鸣,霓虹灯光闪烁,她眼前一亮,仿佛看见了希望! 飞快地靠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开了窗,伸头一看,下面果然已经停了很多很多的警车…… 围绕在警车周围的是逃出去的人群,在高声呼喊着寻找自己的伙伴。 人头攒聚中,苟安看见了贺然。 贺小少爷身材挺拔,哪怕在人群中也如此显眼。 此时此刻,他手里拉扯着一个跌跌撞撞的人横穿过人群,他走的很快,没顾上身后的女生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 被他捉在手中的人身上穿着眼熟的夜未央工作服,脚上还有她不习惯的高跟鞋—— 大概是逃亡过程中扭到了脚,此时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看着相当吃力地往前挪动。 陆晚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跟贺津行离开…… 她又跟贺然混在一起了。 只见她被贺然强硬地拽着来到某辆机车前,是苟安没见过的车,贺然的h2被贺津行收缴了。 果然下一秒,旁边一个二世祖说了什么,把车钥匙递给了贺小少爷,他满脸不耐烦地发动了那辆机车,并戴上了小弟递来的黑色安全头盔…… 他又转身把陆晚拎上机车。 陆晚挣了挣,却没能从机车上下来,紧接着,头上被戴上了个白色的安全头盔。 苟安:“……” 隔着三层楼的距离,夜色朦胧,月光昏黄,路灯甚至坏了一盏……苟安还是认出了那白色的、崭新的头盔是她下午刚刚刷卡从店里拿出来的新款,她磨了半天的嘴皮子店员才答应只加五百块卖给她。 没关系。 苟安告诉自己,反正本来就准备把奖学金还给陆晚的。 现在就当这件事已经做好了。 视线从楼下那对男女身上挪开,她歪脑袋看了看周围,发现能够支撑人往下爬的水管就在这个房间的窗户边墙上,苟安当机立断缩回了脑袋,开始寻找包厢内能够充当她安全绳的可用物件—— 窗外喧闹的街道、阿sir手中喇叭喊“里面的人立刻开门”声音被隔绝开,此时隐隐约约,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声音。 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跳。 同时在包厢外,响起了一串肆无忌惮的脚步声。 …… 与此同时,夜未央门口。 混乱嘈杂的人群吵的贺然头脑发胀。 在知道楼下出事的一瞬间,他第一反应是想到了刚才浑身狼狈冲出去的陆晚,她长得漂亮,刚刚又那样好欺负的模样,此时此刻一个人,压根就是那些亡命徒的靶子…… 那些人是真的道上的,动起手岂止像二世祖一样只是摸摸腰或者小脸就够满足。 他越想越不安,立刻安排了人去找陆晚,最后周彦几给他电话,说在四楼的一个房间找到了陆晚,她一个人待着,坐在那发呆,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贺然没多想四楼是什么人带她来,毕竟能上四楼的svip们也不常来这儿消费,也许是她自己误打误撞。 “戴好头盔,抱我腰,送你去医院。” 贺然眉头紧蹙,跨上了机车,正想火速离开是非地。 刚发动机车,900排量的引擎轰鸣,他刚调转机车车头,这时候却被街尾转出来的一辆白色劳斯莱斯吸引了注意—— 月光下,混乱中,泛着银光的豪华轿车仿佛一片矜贵僻静的方舟,与世隔绝,不受侵扰。 头盔内,贺然挑眉:今晚小叔也在夜未央? 他低下头,看了看环在自己腰间的陆晚的双手,发现她在抖,停顿了下,他扣着她柔软的手腕把她的双手从自己的腰间拉开。 然后长腿一迈下了车,看了看以有点奇怪的姿势坐在机车后座的陆晚,只犹豫了一秒,他伸手将陆晚直接从机车上抱下来。 “晚晚,你不会坐机车我怕你摔,跟我小叔回去,嗯?” 贺然的声音从机车头盔里传出来,显得有些闷。 说完,没等陆晚回答他,他转身去拦住了那辆白色的劳斯莱斯。 开车的司机是贺家的司机,自然认得出自家小少爷的身形轮廓,白色劳斯莱斯缓慢的停下,后座车窗缓缓降下。 车厢内,身着休闲装的男人双腿交叠,正在低头看手机。 从侧面看,他眉眼冷峻,犹如朦在云雾中耸立仙山的神明,高高在上,生人勿近。 大概是刚刚在混乱中安排送走了某位重要的人物,也耽误了今晚需要谈的生意,此时贺津行的神色算不上愉悦。 车窗缝隙后,只听见他语调淡漠的声音在吩咐司机:“一会给陈宅去电话,确认陈先生安全到家。” 伴随着车窗降下,男人的声音停止,他转过头,目光冷淡地看着立在车外的侄子。 以及他身后立着的、身着服务生衣服的年轻女生。 “小叔。”贺然弯腰,透过车窗的缝隙,“麻烦你送下晚晚,她不太会坐机车,我怕她摔下去。” 贺津行停顿了下,目光短暂在陆晚身上停留。 陆晚小小后退了一步。 男人随即收回目光,矜持地点点头,“可以。” 豪华轿车的门缓缓打开。 这算是应了。 贺然松了口气,回身招手招呼陆晚上车,正认为自己妥善安排好了一切,就听见贺津行沉声道:“今晚是汇安路的人正在办事,那边缺乏管教,做事没有章法,这乱子一时半会平息不了……一会你直接把苟安送回家,不要再在附近乱晃。” 他嗓音低沉。 陆晚刚弯腰上车坐稳,就感觉到车外的少年人陷入奇怪的沉默,她茫然转过头,就看见机车头盔下,贺然难得有些呆愣的双眼—— 陆晚不明所以。 但自己的侄子,贺津行倒是清楚得很。 见赫然这个反应,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难得的,这一次他有些不想相信自己的直觉。 一反常态,显得有些多余地问了句:“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贺然扶着车门的手无声收紧。 车内,男人的气场徒然增大至叫人喘不上气,气温好似一下子跌破了冰点。 “贺然,”贺津行勾了勾薄唇,缓慢轻声道,“你最好别告诉我,你光顾着别的女人,把苟聿的女儿弄丢了。” 他笑意未达眼底。 那正是山雨欲来的征兆。 作者有话说: 下章有男主视角 第19章 我的人 腿短跑不快,还反应迟钝。 一个小时前。 夜未央四层的svip包厢内, 没有乱七八糟的酒瓶或者是来来往往的服务生,安静的房间内似乎所有的摆设陈列都按照其所有者的喜好中规中矩,简约,且一尘不染。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26节 ”所以接下来关于晋山码头的开发治理——” 江城海洋生物研究所的陈近理摇晃手中的洋酒, 琥珀色的液体浪荡, 冰块碰撞玻璃发出清脆的声音。 所说的话戛然而止, 他看着坐在身边并没有对他突然中断发言表现出任何反应的男人,有些新鲜地笑出了声。 听见他的笑, 一只手支着下巴, 目光落在包厢内某个角落的男人终于缓缓转过头,淡淡瞥了他一眼。 “什么?” “阿津, 你今日有些心不在焉,这不像你。”陈近理与贺津行同龄, 两人是在国外读大学时认识, 相互熟悉, 此时他微笑着, 温和道,“你很少在谈正事的时候走神。” 贺津行没有反驳,令人意外地只是又看了他一眼,半晌,不置可否地“唔”了声。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 果断的否认。 陈近理不免多打量了他几眼, 却见男人侧颜下颚弧线紧绷, 严防死守的刻板模样。 贺津行非必要的时候话一直比较少,所以大多数情况人旁人都不知道他闷不做声时在想什么, 大学的时候大家都以为这位学神只是在一刻不停地思考…… 当上了一定年纪, 这种沉默的性格为他来带的是沉稳, 以及不可动摇的绝对一言堂形象。 大概没人能猜到, 刚才男人一脸严肃的走神,只不过是因为刚才服务员被按铃要求进来送酒、开门的一瞬间,他不小心听见了走廊上传来的三层普通vip包厢的喧闹…… 贺然过生日包了场子。 苟家的小姑娘也来了,刚才在楼梯上遇见了她,手里拎着的那个应该是生日礼物—— 她倒是挺会选礼物的,安全头盔,啧。 贺然那个拎不清的应该会很喜欢。 思绪中断。 脑子里毫无征兆、一闪而过苟家小姑娘侧面对着他时,一脸恭敬的侧颜。 撇开那个莫名其妙的畏惧感不说,当她说话或者呼吸时,背后的衣裙黑色蝴蝶结柔软颤动,栩栩如生。 “……” 除了很会选礼物,选衣服的品味也挺不错,倒是很适合她。 “阿津,你再走神我就回家了。” 陈近理无语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你这个人最好有点礼貌,被人揭穿心不在焉之后不道歉就算了,干脆堂而皇之开始神游,不离谱吗!” 贺津行的目光闪烁了下,瞳眸逐渐有了焦距,停止了突如其来的片段回忆,他转头冲着友人微笑了下,他用毫无诚意的语气说:“哦,抱歉。” 陈近理:“……” 贺津行:“刚才说到哪了?” 陈近理叹了口气。 从随身携带的资料包里抽出几叠文件,这些倒是不必贺津行亲自过目,陈近理也不想同这位今日仿佛吃错药的人再浪费时间,于是主动要求贺津行把刘秘书叫上来…… 被秘书取而代之的男人没有显现出任何的不满,反而在刘秘书到了之后,双手插兜站了起来,抬脚往外走。 “喂,去哪?”陈近理问。 “我侄子在楼下开生日派对,”贺津行说,“下楼看看,年轻人,怕他们乱玩。” 说完他还真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一脸茫然的合作伙伴和一脸茫然的刘秘书,两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贺津行居然是一位…… 如此爱护后辈的合格长辈? …… 其实贺津行也不知道自己下楼做什么。 现在年轻人玩的那些,都是他上学的时候玩剩下的,早就腻味得不行。 就当是替兄长起到监护的作用,他来到二楼的走廊,远远就听见有人尖叫、哄笑……那嘈杂,让男人眉心拢起,有了想要转身就离开的冲动。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本来下楼来也只不过是奇怪的无心之举。 甚至出乎他自己的意料。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他听见身后有一个柔弱且小心翼翼的声音—— “贺先生?” 脚下步伐一顿,贺津行下意识以为能在这一层认出他、并且有胆子(也可能是出于无可奈何)叫住他的只有苟家那个小姑娘……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她不会叫他“贺先生”,现在的她见着他,能乖乖叫一声“小叔”—— 这是他亲手调教的结果。 贺津行慢吞吞转过头,便看见了陆晚。 眉峰一挑,他看见这位贺家的“恩人”此时看上去多少有些狼狈,半边身子沾满了奶油,头发一缕一缕的,双眼通红,应当是在哭。 她双手局促地揉搓着,指尖泛白,捏着身上属于夜未央服务生的裙摆边缘,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易碎的情绪,一眼看上去,像是被刚刚狠狠欺负过。 ……贺然身边的都是些什么货色,贺津行不清楚,但是大概也能猜到些。 要说这些从小受到精英教育、衣食无忧的二世祖们有什么致命的缺点,那大概就是他们从来都与普通人(更不提下城区的人)无法共情。 这样很容易酿成大祸。 “是你。” 贺津行内心毫无波澜,但却未免有了又要给晚辈擦屁股的责任心,心中疲惫地叹了口气,“好像每次看到你都在哭。” 他今晚的情绪诡异,这导致说话时大概听上去就不像平日那般冷酷。 于是肉眼可见面前的小姑娘眼泪从眼角流淌,冲刷掉了脸上沾着的乳白色奶油,冲出一道沟壑…… 的确足够可怜,令人容易心生怜惜。 难怪贺然总在她这摇摆不定。 贺津行立在原地未动,面前与苟家大小姐同龄的女生却好像在一瞬间因为他的驻足鼓足了勇气—— 她埋头冲了上来,猝不及防地一头扎入了男人的怀抱。 “贺先生,请带我走。” 她脆弱的声音犹如鹿鸣,带着祈求的颤音。 她让他带她走呢。 贺津行无声抿唇,面上和气,实则那温和的气氛未到达眼底—— 这一刻他甚至心生荒谬,认为事情的发展有趣到值得他发笑。 毕竟他并不知道此时在他怀中的少女,哪里生来的勇气,提出这样的要求。 在男人正深刻检讨平日是否多管闲事过多,以至于人人都认为他乐善好施、乐于照顾流浪猫狗这件事…… 大约十几秒的空挡。 足够陆晚揪着他的衬衫哭了一会儿。 她哭得很可怜,那瘦弱的肩膀都在抖动,服务生的黑白公式服肩膀上有蝴蝶袖,此时,在她背部,白色袖纹波浪伴随着她胸腔震动而有了动态。 然而贺津行的目光单只停留了一秒,便毫无波澜地挪开。 走廊上随时会有人来。 贺津行无意再卷入什么奇怪的流言蜚语中,他亲眼见识过a大校内网论坛上的人有多能写故事。 于是在宽阔的手落在了哭泣中的少女的左肩,只是轻轻一触碰,便挪开,“我安排人带你上楼休息。” 男人声音平淡,不着痕迹地拉开了怀中陌生气息与自己的距离,与此同时低头看了看衬衫。 ……脏了。 拿出手机召下了刘秘书,派了个女助理下来带陆晚去梳洗干净。 陆晚一步三回头地走后,站在原地放空了几秒,随后深深觉得自己是因为一系列反常举止遭到了报应的贺津行也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到了四楼—— 今晚过于违背常理。 现在他宁愿回去面对喋喋不休的陈近理。 …… 再收到夜未央出了乱子的消息是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 当时贺津行刚换掉了弄脏的衬衫,浅蓝色的衬衫。 可以的话他想要洗个澡,虽然夜未央显然也可以提供满足他条件的地方,但忍了忍。最终他还是忍了下来。 刘秘书双手献上同色的西装外套,贺津行无声挑眉,刘秘书结结巴巴地说:“备用外套黑色的,但刚才已经给了苟小姐……” 贺津行的眉毛放了原本的位置。 沉默几秒,他什么也没说,接过那与新衬衫颜色搭配显然出错的旧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 无视了刘秘书大松一口气的蠢模样。 刚刚坐下没多久,夜未央的经理便未经允许闯入包厢,在贺津行开始考虑这家声色场所的服务差成这样、状况百出,明年的会员费到底还要不要续费时,他收到了关于楼下出事的消息。 汇安路的人来找场子,砸了夜未央整个地下舞厅和一层大堂,眼下正往二层上。 男人抬手揉了揉眉心,眸色渐深,对这突发情况只有无限的无奈,丝毫不见恐惧或者惊慌—— 你永远不会看见一条曾经画地为王的流浪犬对街头巷尾土狗争地盘的群架现场惊慌失措……哪怕如今它已经锦衣玉食,包装得仿佛像是从未沦落过潮湿暗巷。 外面躁动的气氛中,刘秘书满脸焦灼。 贺津行不急不慢偏过头看了眼旁边书生气息浓郁、戴着金丝边眼镜、满脸写着”我当然不会打架也不能自保”的陈近理。 贺津行:“……” 陈近理:“?” 陈近理:“要不要提醒一下你,你现在的眼神挺不礼貌的。” 陈近理:“我要打人了。”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27节 贺津行又叹了口气,弹了弹指尖:“今晚就到这里,找时间再聚。” 随后安排刘秘书把几个保镖弄上来,带陈近理从后面的通道安全撤离。 十几个保镖一会儿就上来了,贺津行随便挑了一个留下,剩下的全部用来护送好友。等陈近理被前呼后拥地互送离开,他才不急不慢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看不出一点着急害怕的样子。 随手拎起之前扔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往外走了两步,低头无意间扫到手上的西装外套,他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停下。 跟在他身后的保镖一脸莫名。 “你上来的时候,三层的那些小鬼都撤干净了吗?” “……是吧?”保镖茫然地问,“是说贺然小少爷吗?” “还有他那个——” 贺津行话语猛然停住。 几秒后,他略显得生硬地吞咽回了原本呼之欲出的形容词。 “还有苟家的小姑娘。” 至于问上这么一嘴的理由很充分。 那是亲家。 当然不能不管。 “我们上来的时候,正巧撞见小少爷使唤人铺天盖地地找人呢,找的就是个小姑娘,估计就是您说的那位吧……听说已经找到并且安全撤离了。” “嗯。” 贺津行冷淡地点点头。 “走吧。” …… 如此这般。 时至如今。 贺津行这才知道,保镖嘴里那位贺然小少爷铺天盖地在找的人,不是苟安,而是被他之前随手放在四楼休息室的陆晚。 看着安全头盔下只露出一双后知后觉、此时已经完全被惊慌覆盖双眼的少年人,贺津行只想让他倒立过来走两步,好看看他脑子里装的是不是都是水。 “小叔……” 他声音在抖。 是真的惊慌失措。 当下拿出手机给苟安打了电话,仿佛怕什么来什么,电话居然是关机的。 免提里外放传来的冰冷机械女音提示,足够将人推向绝望的深渊……摘下头盔,凌乱的头发下,少年人面色逐渐发白。 呆立在原地几秒,他一把扔下头盔,拔腿就要往回冲—— 坐在白色的豪华轿车内,男人眉峰无声蹙起,像是很不耐烦少年人的冲动举措,又或者压根在不满别的什么。 他的声音语调冰冷:“拦住他。” 车外立刻涌现一大堆保镖,架住贺然。 贺然猝不及防被挡住了冲回夜未央的去路,此时挣扎不断,像是疯了似的推搡那些保镖,“放开我!让我回去看一眼!还有很多人被关在里面!我得去确认苟安——” 这名字到了嘴边,就像是有一把刀子狠狠地割了他的喉咙,使他喉头堵塞,喉结重重上下滚动,紧接着被逼红了双眼。 他自己便噤了声。 在他身后,身形高大的男人已经弯腰从车里下来。 贺津行肩膀与耳朵间夹着手机,边往夜未央方向走,不急不慢地挽起了衬衫衣袖—— “喂,江三?” …… “我,贺津行。” …… “让你的人暂停十分钟,开门,放我进去一趟——晋山码头那块地我让陈近理少烦你两天。” 男人与少年擦肩而过,头也不回。 一阵初秋的晚风萧瑟吹过,在贺然愣怔地望着贺津行挺拔的背影时,听见他几乎要被风吹散的低沉嗓音——— “小姑娘腿短,还反应迟钝,不小心关里面了。” …… “嗯?嗯。” …… “是我的人。” …… “啧,笑什么……我又不是和尚。” 作者有话说: 米不是白吃的,老男人赛高!!!!! (写上本书时候并不是这么说)(。) 老男人已然开始双标—— 别人的蝴蝶结:x 安安的蝴蝶结:合适 别人碰过的衬衫:x(甚至想洗个澡) 安安踩过的&穿过的西装:……算了,能用 第20章 你怎么才来 你不知道我刚才多害怕,你怎么才来? 夜未央的大门因为一个电话被人重新从里面打开, 早已蓄势待发的阿sir们一拥而入,发现里面的人根本不反抗,为首的高举双手,讲的第一句话是:“不好意思噢, 害你们大过节的也跟着一起加班, 抱歉啦!” 这年头的古惑仔还挺讲礼貌。 被关在里面的路人则是不敢相信眼前事态的发展, 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哭着抱成一团, 结果泪眼朦胧就看见门开了, 世界上最可爱、最亲切的人一拥而入,然后古惑仔道歉, 古惑仔被摁在地上…… 瞬间安全感拉满。 破碎的玻璃在阿sir们的靴子踩踏下发出清脆的二次碎裂声,一片混乱里人们看见有个修长健硕的身影在最后推门而入。 男人走向推搡着要离开这里的人群跟前。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人原本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 此时却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穿着高跟鞋的年轻女人面容呆滞地仰头对视上平静的黑眸。 “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穿黑色连衣短裙的小姑娘……背后有镂空, 系着蝴蝶结。”男人伸手比划了下自己的胸口, “大概这么高。” 他嗓音温润有礼。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强压迫感。 与他对视的年轻女人最开始脸上因为羞涩的红潮逐渐褪去,她转过头看看身边的同伴,大家面面相觑,然后纷纷意识到了今晚能得救,怕不就是因为这个在被人寻找的黑色连衣裙—— 大家开始互相打量周围的人, 试图帮忙寻找符合描述的人。 过了很久, 一个服务生打扮的人站了出来,她轻易认出了发问的人的身份, 此时战战兢兢地说:“贺先生, 我、我大概见过您描述的那个人……刚才门还没关, 她把我从桌子底下拉出来让我快跑, 然后没走多远门关了——我们被关在里面——再然后,她应该是趁乱回到了三楼。” 男人沉默一瞬。 随即眼尾弯了弯,温和地对服务生说“谢谢”。 还没等这位服务生回味在那张英俊成熟的面容上展开的笑颜,他已经转身上了三楼。 …… 此时距离意外事发已经过去将近两个半小时。 三楼没有被打砸的痕迹,贺津行的脚步踩在走廊上发出“嗒嗒”的声音,突兀的声音让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低下头,紧接着便在走廊上看见了一双被脱掉的黑色长靴…… 三个小时前,穿着它的小姑娘就拎着一个巨大的生日礼物盒站在夜未央的楼梯上,有些胆怯地低头,望着站在台阶下的他。 “……哼。” 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他认同她的某些小聪明。 贺津行的深色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间敞开的包房。 在最中间的包厢,他看见了被弄烂的蛋糕,大概是某一刻有人被恶作剧摁在蛋糕上…… 他的目光后无情绪地从蛋糕上挪开。 苟安不在这里面。 贺津行推开了倒数第二间包房,原本平静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他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立刻抬手打开灯,他看见了包厢里的全貌。 最开始茶几上的残留血液让男人开灯的手微僵—— 但很快他发现了沙发与茶几的中间还躺了个脸上全是血的人,他脑袋上还在哗哗流血,脸上隐约能见个巴掌印,还有伤口的碎玻璃看着和茶几上的裂痕完全吻合。 此时他大概是因为脑震荡陷入昏迷,不省人事。 一瞬间喉咙发紧的窒息感消失得无影无踪,贺津行走上前去,蹲在旁边,抬手抓着那个人的头发拎起来看了眼,看见了这人下巴上还有一道抓痕。 像是被猫挠过。 目光闪烁,手指松开,让他无力摔落回他原本躺的位置,男人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来到窗边,窗户是打开的,此时在夜风中发出”吱呀”的摇曳声。 伸头看了眼,就看见窗边有一根向下延伸的水管,锈迹斑斑的水管还有被鞋(或者说是脚掌)重重踩踏、攀爬过得痕迹。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28节 从凌乱的踩踏痕迹来看,这爬墙技术并不太行。 ……大概某只大型猫科动物挠了人后,自认为可以飞檐走壁,实则笨手笨脚地从三楼顺着这水管爬下去了。 ”……” 贺津行沉默了几秒,心想电影分级确实是有必要的—— 那种特工主角如猫有九条命、能从几十层楼空手往下滑还能活着、打着动作片旗号的科幻电影,根本就是导向不好,少儿不宜。 伸手体贴地关上了窗。 再到走廊,捡起那双被扔掉的靴子收到四楼他的svip室。 洗手间不急不慢洗掉了手上拎别人头发时沾上的血液。 贺津行不急不慢地回到一层,他下来时,两个被手铐铐在钢管舞的杆子上的古惑仔还在闲聊—— “龙哥他们找到人没?” “没,让那逼崽子跑了。” “啊你妈的,那这加班的意义是啥啊!” “不知道啊,好蠢啊……烦。” 面无表情地经过他们,贺津行随便找了个距离他最近的警官,告诉他三楼发现有个伤员,伤势比较严重,可能需要优先处理。 在他和阿sir交代楼上情况的时候,贺然像是一阵狂风卷了进来,一路连推带撞,穿过人群,冲他又蹦又跳地吼:“小叔!小叔!我刚才打电话问了苟安家里,她妈妈说她刚才有打电话回家!她没事的,只是有点害怕,但是早就顺着人群逃出来了,手机在那个过程中弄丢了,她这会儿喝多了,正在朋友家——” 他喋喋不休语速很快,但难掩兴奋地一口气说完。 看上去像是大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像是庆幸刚才没有因为自己的疏忽捅出太大的篓子。 侄子噼里啪啦地讲了一大串,贺津行闻言,礼貌地打了个手势中断了与阿sir的谈话,这才转过头,没头没尾地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说,她还喝酒了?” “啊,喝了点,我生日嘛!但是没事,也没耽误她顺利出来啊——” “嗯。” 贺津行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你也回去吧。” “?” 男人平静的面容反而让贺然原本骤然放松的心情紧了紧,就像是敏锐的生物永远能够准确捕捉到空气中微动的危险预兆。 到了嘴边庆幸的话突然停顿,少年盯着面前其实比他年长不了多少、但辈分上实实在在略高一筹的长辈。 “怎么了吗?”贺然问。 “没事,”贺津行说,“你先回家,今晚这么乱,老爷子该为你担心了——” 贺然缓缓地点点头,刚想转身走,就听见男人不急不慢地说完了后半句。 “等事情都解决了,我亲自去跟苟家商量你和苟小姐解除婚约的事情。” 低沉缓慢的声音落地有声。 平静得就像是每日新闻联播过后,一定会播报天气的气象员在提醒大家,明日有雨,出门请务必带伞。 …… 与此同时,遥远的某个阴暗巷子里。 苟大小姐并不知道在今夜混乱的夜未央,此刻有人替她吹响了自由的号角,幸运女神即将垂青她已然走向灭亡的婚约。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朦胧的细雨。 苟安浑浑噩噩地趴在一个人结实的后背上,酒精上头已经到达了最巅峰,她已经有点儿搞不清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是在未来既定的噩梦里。 还是在她依然是光鲜亮丽的千金小姐的现实中。 她闭着眼,白皙的双臂蹭的都是铁锈脏兮兮的,却死死地环绕着前方的人。 ——就像是一颗攀附缠绕苍天大树的寄生植物。 此时此刻背着她的人身上有汗液混杂着血腥的气息,明明是不好闻的气味……但苟大小姐如同最温驯的小动物,用柔软且冰凉的鼻尖,轻轻地蹭着那人坚硬的刀削发发碴。 蹭完了还要深深吸一口这压根不好闻的气味,苟安呛得打了个喷嚏,却固执又贪婪地又吸了一口…… 柔软的唇瓣不经意扫过在那人修长的颈脖上。 这个动作让原本托着她臀部,不让她往下掉的结实手臂紧了紧—— 肌肉凸起,被雨水打湿的白色衬衫下,血迹原本已经被冲淡,只是又因为片刻的紧绷伤口流淌出更多的新鲜血液。 然而伤口的持有者像是豪不在乎。 ……………………被当什么阿猫阿狗吸了个够本这件事比较让他忍无可忍。 “别乱动。” 低沉的男音,嗓音沙哑,本就话少的人被迫对着背上的醉鬼出言警告,“扔你下去了。” 回应他的威胁的是,挂在他臂弯上的两只光.裸的脚丫子蹬了蹬,蹭上锈迹的大拇指张开,往回一扣,结结实实地以相当柔韧性好的角度,踩在了他湿漉漉的白衬衫上。 “……” 污脏和铁锈蹭了上去,始作俑者却像是恶作剧得逞,抱着他的脖子“溉嘿嘿嘿”地发笑。 胸腔的震动透过背部传递。 放肆的怪笑声中,上一秒还在严厉发出警告的人再次陷入沉默,这次显然是因为事情发展的荒谬程度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严格地来说,此时,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扔下她? 背都背得那么远了。 斋普区的著名筒子楼建筑群就在眼前,黑色破旧的建筑,路灯早已不剩几盏幸存,绵绵细雨中,昏黄的微光在苦苦支撑。 墙上的斑驳广告因为潮湿掉落了一些下来,连着印在墙皮上的通下水道广告—— 撕裂的墙皮痕迹,就如同这些老旧、摇摇欲坠的建筑,是这座城市的伤疤。 已经接近凌晨三点,有些卖早餐出摊的人家已经亮了灯,半开的窗户后传来人细碎的对话声。 “听不懂人话?让你别动了。” 喉结滚动,他只能哑着声音警告。 兴许是那语气里的无奈又进入了熟悉的节奏,背上躁动不安的小姑娘居然真的安静下来。 她抱着他的脖子,有点乖地说:“哦。” 苟安闭着眼,脸顺势往前方那人的颈窝里埋了埋。 醉意让她的脑子根本运转不过来。 但是她知道此时此刻正背着自己的,是全世界最令她放心的存在。 “对嘛,有话你就好好说,我又不是总要和你作对,毕竟你生气就对我摆脸色三天两头不理我,那我还是有点害怕的……而且我警告你你少凶,今晚你已经来晚了,也就是我心情好才没有告你状。” “?” 她废话真的好多。 在无尽的沉默中,苟安仿佛丝毫没有get到眼前人的嫌弃,反而抬起手,醉醺醺地,像是摸大狗狗似的摸过前方人发梢扎手的头顶。 “你来晚了不跟我道歉就算了,居然还威胁我要丢我下去!玛德,不知道我的脚很疼吗那个水管上的锈都膈到我的脚了!可能出血了!”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看了看挂在他胳膊上的赤足,除了有点脏,蹭破皮都没有的。 “信不信我让我爸扣你工资!扣工资啊,你最害怕的!” 她絮絮叨叨一大堆。 背着她的人没有给她任何的回应,像是聋了或者哑了。 压在这人头顶的爪子垂落,柔软的指尖顺着他面颊紧绷的轮廓一路下滑,毫无章法又亲昵地蹭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 “……你干嘛不说话?真的被吓到了吗?……嗳,算了,骗你的,欺负你什么的,我又有点舍不得。” 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就好像他是她什么熟稔的人。 明明不久前才初次遇见—— 确定是初次遇见。 当时他在躲避江家人,所有的出口都被他们的人堵死了,他只能想到还未被殃及的三楼vip包厢顺着管道爬下去…… 在经过夜未央三层vip包厢时,遇见了当时差点儿就被占便宜不成、恼羞成怒的古惑仔掐死在沙发上的小姑娘。 顺手救下了她。 然后鬼使神差地带着这位毫不相关、也完全不认识的碎嘴子醉鬼一路逃窜。 此时,身后的人又开始用手捏他的耳尖。 终于被烦到头疼,他不得不再次停下脚步,把背上的人不怎么温柔地放到地上—— 双脚落地,小姑娘就狠狠摇晃了下,要不是他还是大发慈悲地伸出一只手臂捞住她的细腰,这会儿她已经趴在地上了。 因为这个动作,两人正面距离徒然拉进。 她的脸“啪”地一下重重砸在他的胸口。 他听见怀中捞着的、犹如一摊烂泥缩在他怀中的小姑娘发出一声类似啜泣的声音。 ……这是鼻子撞疼了? 她揪着他湿漉漉的衬衫,犹豫了下,他顺着她手上的力道低下头凑近,才听见她含糊又小声的抱怨,“你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 这可怜兮兮的嘟囔,明知道实际上应该不是对他说的,还是让他陷入恍惚,薄薄的眼皮微微一抬,那张鲜少有表情的面容出现了一丝动容。 紧接着,他听见,这个他确认是半小时前第一次见面的人,叫了他的名字。 “你怎么才来呀,夜朗。” 作者有话说: 叔啊,有些人不是你想接就能接走的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29节 人生充满了捡漏啊,溉嘿嘿 【本章出现的角色不记得是谁的去翻翻第一章回忆下啦,是故人】 【婚约解除进行中】 第21章 夜朗:已经攻略的人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无论在哪个世界中, 作者当前没有描述到的配角人物,实际上的每一分每一秒,她也有好好地在呼吸、吃饭、学习、睡觉。 在苟安的角度,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在原著线中, 男配角贺然在女配苟安眼中, 是可以信任与联姻的青梅竹马, 是挚友; 而保镖夜朗,则是心猿意马、罗曼蒂克之心的所托之人。 ——从古至今, 名门大小姐和出生苦寒、社会底层打滚的野狗仆从旷世绝恋的故事并不算少, 泰坦尼克号轰轰烈烈的沉入海底,溅起的涟漪不知道动荡了多少天真的名门少女心。 苟安也没能逃过这场浩劫。 实际上因为节操问题(或者别的问题)也并没有明确在一起, 充其量大概是暧昧范畴,但是“夜朗”这个人却占据了苟安人生很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 忘记夜朗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又因为什么契机, 被爸爸放到自己身边的。 他话少, 除了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蛋和绝世好身材外, 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所以苟安最开始根本不在意他,把这个身边突然多出来的人当做空气。 后来,苟安对陆晚嫉妒到发狂,这件事从执念几乎成了心魔,深夜噩梦中都在问“为什么总是她能得到最好的”然后流着眼泪惊醒…… 打开卧室的门, 会发现那个沉默的身影永远都守在走廊昏黄的光下。 听见开门的声音, 他会转过头,深眸清明, 只是望着拎着睡裙裙摆、不知所措的大小姐湿漉漉的双眼, 问, 「噩梦吗?」 语气清冷又平静。 却神奇地能做到一瞬间将苟安从噩梦中带回现实, 就像是令人上瘾的无副作用良药。 彼时苟大小姐便会脑子短路,流着眼泪扑进这个保镖的怀里,絮絮叨叨地诅咒一切不公平的命运。 这到后来成为了日常,苟安就像是找到了一个最沉默的树洞,从此走到哪她都抱着这个树洞不撒手。 她对树洞也越来越愿意花费心思。 比如无意间在某个宴会上看见向来对任何东西好像都没多少兴趣的保镖先生在离场时找了个打包盒,从甜品台多拿了某个品牌的蝴蝶酥—— 鬼使神差的,这个蝴蝶酥后来成为苟宅的必备品。 哪天断供,恶毒女配苟大小姐会大发雷霆的那种。 这种昭然若揭的偏袒根本不加掩饰,最后变成了招摇过市……所有人都知道苟安在失去了那根香蕉同款的爱猫之后,现在又找到了新的宠物,并且苟大小姐对之爱不释手。 直到有一天,坐在下午茶的餐桌上,苟安撩着长发懒洋洋地说:「如果陆晚倒霉一次就好了,给她一点教训吧?」 站在她身后的保镖先生难得有了反应,微微垂头,目无波澜地望着她。 良久,他说,「好。」 苟安冲他抿唇笑了笑。 那个时候她还天真地觉得,多好啊,这个人从来不会反抗自己,他果然对我最好了。 可惜直到锒铛入狱、被警察拷走的一瞬间,苟安怨恨过除了父母的所有人,却唯独没有把锅扔到夜朗头上过。 时至今日,她依然以为在整个混乱不堪的原著线里,夜朗是个特殊的存在。 …… 早晨的筒子楼有属于它特殊的活力。 早上七点,江城大部分地区的人还在睡梦中,住在斋普区的筒子楼的人们已经开始了他们的一日——距离他们最近的地铁站骑共享自行车得半个小时,因此他们不得不比一般人早起一会会。 飞鸟朴素着翅膀,发出“咕咕”声音飞过,在自家楼下摆摊卖早餐做些小生意的支棱起了摊位……他们不吆喝,只是简单与同样早起去上班、照顾早餐铺子生意的邻里亲切寒暄。 昨天的雨让青石板路面湿漉漉的,泥土的腥香夹杂着茶叶蛋的卤水味儿从窗户飘入。 苟安就是被茶叶蛋的香味给饿醒的。 肚子“咕噜咕噜”叫着睁开眼,她错愕地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破旧的窗户,清早初生的阳光从外面直射,没有窗帘; 斑驳的墙壁旁边立着一个极其简单且应该进博物馆的木柜子; 在她身下的是一张木头弹簧床,一转头,床头便有不起眼的、大概是新编织的蜘蛛网。 “……” 苟安被吓得一个激灵,一翻身坐起来,床铺发出不堪负重的“咯吱”巨响。 ——我在哪? 瞪着迷瞪的双眼,她听见了厕所“哗啦”水响,扭头看过去的同时,水声停下,厕所门后面出现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 完全搞不清楚什么状况的苟大小姐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又躺回床上盖上被子拉到脖子闭上眼—— 厕所门开了。 有人从门里走出来。 苟安能感觉到那人在看她。 几秒屏息,待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终于挪开,她硬着头皮悄咪咪睁开一只眼,便看见在床不远处,背对着他的年轻、高大雄性身体。 他只穿了一条牛仔裤,牛仔裤还被水溅湿了,背部拢起的肌肉上,几股水流汇聚成小溪顺着他肌肉曲线往下流淌…… 最后汇聚成一股,消失在腰与牛仔裤边缘阴影的凹陷中。 目测身高大约一米八三左右,此时,他随意用一块破旧的毛巾擦掉上半身的水渍,又像是野狗似的粗鲁擦蹭过乌黑湿法,他转过身—— 苟安赶紧闭上眼。 “醒了就别装睡。” 沙哑低沉的声音突兀的在死寂的屋内响起。 ……声音有点耳熟。 苟安慢吞吞地再次睁开眼,猝不及防对视上一双平静深棕色深眸。 目中毫无情绪,只是依然摄人心魄。 眼前的人一动不动立在那望着她,阳光下,天生的冷白皮让他像是披上了一层光。 纵使像是故意糟蹋颜值似的留着一头乌黑且短到不能再短的短发,也不能妨碍任何人看到这张脸都要小小惊艳一下—— 对一名保镖来说,夜朗的脸确实过分英俊到没有必要。 “……” 面对眼前这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漂亮脸蛋,苟安甚至都怀疑自己在做梦,懵懵懂懂地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她站在发出各种怪响的床上:“夜朗?” 她再次叫了他的名字。 夜朗眼皮子动了动,有点没弄明白眼前这个小姑娘上哪知道他的名字的——昨晚叫了一次,姑且以为他自己幻听…… 可她现在毫不犹豫、清楚清晰一又叫了一次。 他确定自己不认识她。 他沉默寡言,只用一双很具有侵略性的双眸锁定她。 认真思考,难道这是哪个为了他跑来夜未央消费的千金大小姐? 这种“为爱冲锋,无知者无畏”的千金大小姐在夜未央倒也不在少数。 可她的眼神中明显没有带着任何的畏惧或者是迷恋,夜朗清楚地捕捉到她在看见自己的脸那一瞬间放松了的神情——她慢吞吞地坐了起来——望着他。 “我怎么在这?”苟安问,语气自然。 夜朗觉得作为初次见面的人,她的语气应该客气点儿,于是微微拧了拧眉:“昨晚夜未央。” 苟安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回想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模糊的记忆中好像就是昨晚她真的很倒霉,正想跑路,结果身后杀出个程咬金——而且不幸的就是半个小时前在下面一层因为卡油被她甩了一巴掌那位…… 两人很快发生斗争。 正操起一个酒瓶准备跟那个还想趁乱占便宜的流氓拼命,从门外面又莫名其妙来了个人,没等她反应过来,来人便抓着流氓的脑袋直接摁在了玻璃茶几上。 茶几出现了蜘蛛网裂痕。 流氓头破血流地倒下。 处理完那个人,在她目瞪口呆中,来人扔垃圾似的扔开了流氓,直接走向窗边推开窗,轻车熟路的,一条腿先踩了上去,看着正准备往外跳—— 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像是才发现这还有个人似的,问呆若木鸡的她:「走吗?」 苟安当时处于脑子停摆的状态,看到夜朗,下意识地觉得救星来了,都没来得及思考所谓救星为什么不是第一时间奔向她问她还好不好,就“哦”了声,扔了手里没来得及用上的酒瓶,然后毫不犹疑跟着他一块儿笨手笨脚往下爬。 落地之后找公用电话亭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别问她为什么不直接回家,当时她就觉得,她现在的鬼样子回家还要吓到妈咪,更何况她和夜朗在一起,能有什么问题? 再后来的事,什么都记不得了。 此时此刻的苟安望着夜朗,有点混乱,然后混乱之中发现,这人头顶上没有“我看见他的爱意潮起潮落”系统。 什么意思? 是已经攻略完成了所以不显示了吗? 苟安天真地想着。 都没给某只嗷嗷叫着“茶叶蛋好香”的肥猫一个开麦的机会,苟安抚了抚床上洗的泛白的薄被,就好像它是什么绫罗绸缎,她抬起头,平静又和气地问面前的人:“所以,昨晚我们睡了吗?” 如果睡了,她会负责的,回家和贺然退婚再赖在地上打滚让妈咪同意她跟夜朗订婚…… 在她认认真真的盘算中,她突然注意到空气有一秒的悬停。 隔着几米,苟安看见夜朗那张棺材脸裂开了,难得露出了一个费解的神情。 “你说什么?”他问。 苟安:“……”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30节 苟安默默掀被子看了看:哦,没睡。 以她的衣着完整程度,这人怕不是把她原封不动扔床上后再也没搭理过她。 毕竟她的脚还是脏兮兮的全是水管蹭的铁锈…… 他甚至都没给她擦擦—— 真做得出啊,夜朗,不愧是你! 她正沉浸在眼下的尴尬中,就听见夜朗的声音再次响起,“醒了就走,我还有事。” 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以夜朗的性格,能主动跟她搭话估计是忍无可忍了。 想到自己现在所处于的时间线,两人确实压根不认识,苟安逐渐回过味来自己的一系列行为在陌生人眼里怕不是不太得体…… 谁家好人睁开眼不跟救命恩人说“谢谢”而是反手问一句“咱们滚没滚床单”? 没礼貌。 意识到自己发言上的失误,她习惯性地忍不住再一次看向夜郎的头顶,发现那里依然空空如也,像是眼前的人压根就是随便一个陌生路人—— 怎么回事呢? 【蕉蕉:当然是因为他压根都母鸡(不知道)雷海宾勾(您是哪位)啊,姐姐?】 苟安强调:……我还以为是攻略完成,无需攻略的意思。 【蕉蕉:你看得到他相关的剧情线?】 苟安(挺胸)(理直气壮):他能有什么剧情线,我这纯洁如雪的保镖。 【蕉蕉:醒醒!】 【蕉蕉:已经确认的情报:能出现在文案上的名字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蕉蕉:真是的,气得我一堆感叹号。】 苟安:…… 在与肥猫的争论中,挂在床沿边的双腿晃了晃,然后轻飘飘地踩在了地上,就像是触动了什么神经,苟安这才感觉到宿醉的头疼席卷而来。 她晃了晃。 “怎么?”不远处的人问。 “头疼。” 话语里习惯性地带上了梦中苟大小姐对保镖先生早已习惯的娇气。 “……” 【蕉蕉:喵哈哈哈哈哈咔咔咔!】 【蕉蕉:他现在表情蛮精彩的,你要不要抬头看一眼——好像是很后悔开口问你‘怎么了‘的样子。】 看着隔着几米开外满脸写着“你什么时候走”“快走”的棺材脸,苟安突然就觉得这个“重来一次”的体验其实很坑,那些个恨她入骨的人重新刷好友度就算了…… 怎么这个已经攻略完的也要从头开始啊? 【蕉蕉:因为你开启的是“系统”而不是“金手指”。】 苟安面无表情,实则在想到底升到几级才能有关闭系统的功能……强行禁言也行,给个目标,她一定会很努力的。 【蕉蕉:这题我会,各种主角配角好友度拉高高,全部满上,蕉蕉复活,就只会喵喵喵喵啦!】 苟安:…… 勉强适应了一下晕眩感,苟安站在床边,与夜朗默默对视了几秒,她哼唧了声,抬起自己的脚,脚趾张开,动了动:“鞋。” 夜朗这才想起昨天遇见她的时候,她就没穿鞋,也没问为什么,就闷不吭声地弯腰从破旧的柜子里找了双旧拖鞋,扔给她。 苟安穿上鞋,抬起头,看着他正想再说什么,这时候,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夜朗,你在家吗?” …… 门外,响起的是一个女声。 声音听上去柔柔弱弱的,很年轻。 门内,苟安和夜朗同时蹙眉。 苟安是因为占有欲。 夜朗是因为苟安。 苟大小姐踩着拖鞋叉着腰,正思考自己现在有不有立场问问他门外的是谁,他这个鬼样子怎么可能还认识别的女生,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把拎住胳膊,直接塞进了衣柜里。 铺面而来的樟脑丸味和洗衣粉的味儿瞬间淹没了她,她掩着鼻尖小小打了个喷嚏,眼睁睁地瞅着外面的人,面无表情地拍上了柜门。 柜子太破,门关也不能完全合上,于是苟安能趴在那一道衣柜的缝隙上看着外面的情况—— 她看着夜朗走到门边来开门,从外面探进来一个小小的脑袋,因为这个动作,黑长直的乌发从她肩滑落。 柜子里的苟安心中“咯噔”一下。 “你在干嘛,怎么那么久不开门……嗳,昨晚上的事好吓人,你没事吧?” 欢快的声音响起,正当苟安心跳越来越快,下一秒,那个在说话的年轻女生转过头,习惯性地四处张望—— 这就够苟安看清楚她的脸了。 陆晚那张未施粉黛,依旧精致漂亮的脸蛋出现在苟安黑漆漆的瞳眸中。 此时此刻,对柜子里还有个人的事一无所知,少女拎着一杯豆浆和一碗粥,轻车熟路地放在了屋内唯一那张破旧的桌子上。 像是知道眼前的人是什么个性,她放了东西,背着手向后退了几步,脸蛋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早餐给你的,谢谢你帮我安排夜未央的临时工呀,奶奶做手术的预付金凑到了的。” 夜朗不置可否。 陆晚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也像是习惯了眼前人的沉默寡言,笑眯眯地冲他挥了挥手,道别离开。 房门打开又关上,屋内陷入死寂。 几秒后,衣柜的门被打开,立在外面的人表情丝毫没有任何的变化,正想叫衣柜里邋邋遢遢的野猫崽子出来—— 猝不及防,却对视上了她一双乌黑的双瞳。 那双眼黑沉如水,仿若幽暗池潭,深不见底。 “?” 夜朗又有一瞬间茫然。 下意识地,他觉得自己不喜欢被眼前的人用这种陌生又恍惚的眼神望着。 “出来。” 他只能发出命令。 然而缩在柜子里的人却一动不动,保持着最开始被他塞进衣柜里的姿势,微微仰着下巴,那张脏兮兮的脸蛋没有了总盛在眼里的不正经笑意,只是沉默地望着他。 …… 你看。 原著线的恶毒女配就是这样坏的单纯又愚蠢。 从前的她,自以为完全攻陷了她的保镖,直到人生算是重来一次,明知道他的名字其实出现在了原女主的名单上,在提及他时,也依然毫不怀疑地说:我的保镖,纯白如雪。 她甚至忘记了那个最后害她以蓄意谋杀罪名被逮捕、实则一点伤害没造成、脑洞大开骑共享电单车去“给人一点教训”的蠢蛋,是夜朗去找的。 以他的性格,他不应该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苟安从来没有怪过他,哪怕后来众目睽睽之下被摁进警车,戴着冰冷的手铐,颜面尽失,她又怕又难过,想的也只是:哎呀,我好倒霉,我怎么那么倒霉? 她从来不会动脑筋想到关于一个人如果真的对你好,怎么会一声不吭送你误入歧途,甚至被扣上谋杀的罪名? 好笑不?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被骗了。 作者有话说: ……【这套很复古但真的对作者很有用之:头顶锅盖爬走 你们不要慌哦,我保证在现实线夜朗全程无任何反杀被吃的死死的并且是火葬场最轰轰烈烈的那个(。) 以及我觉得你们可能已经气的不在意了但还是要有的:本章也掉落200红包 下章可能下午就掉落了,然后星期天不更新了哈,周一恢复中午12点更新 第22章 野猫崽子(二更合一) 凶得很。 从古至今, 好像没有哪个觉醒的女配在觉醒之后又用了很长的时间,才从蛛丝马迹了解到,自己身边居然还有一个很大的叛徒。 像他妈一场荒谬的大型狼人杀,杀疯了杀到最后发现最大的一匹狼就在身边。 最好笑的是从觉醒的那一刻, 她就一直在等待着和夜朗的重逢, 还天真地想, 这一次从一开始就要对他很好……如果可能的话,无论如何也要说服父母让她解除和贺然的婚约, 然后她就会第一时间向保镖先生表白。 ——非常符合一个少女的心境, 重来一次的话,要弥补所有错的事情, 其中包括不想和喜欢的人浪费哪怕一天的时间。 然而苟安确实万万没想到,所有的等待和憧憬在陆晚以轻车熟路的姿态走进夜朗的家那一刻崩溃瓦解。 自己人生最大的滑铁卢, 居然来自身边最亲近的人有意推动—— 那警察手中的手铐, 如果说是贺津行亲手为她戴上, 那么必然是夜朗, 早早精心打造、定制准备放在那里备用。 一时间苟安真的震惊到错愕,她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夜朗。 对方对她此时的心情毫不知情—— 甚至完全不理解怎么关在衣柜里两分钟眼前的人就像去了一趟纳尼亚王国当了几个月的国王一样突然神情大变…… 她看他的眼神几乎快要冻结成冰。 “怎么了?” 夜朗终于忍不住问。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31节 他不是一个好奇心多重的人,但是此时此刻却还是没忍住,可能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话语落下,便看见蜷缩在柜子里的小姑娘深呼吸一口气, 闭了闭眼, 又睁开,死死地盯着他三秒后突然发问:“你和陆晚很熟?” “?”夜朗愣了愣, 反问, “你认识陆晚?” 对她的关于陆晚的提问没有太大反应, 相反的, 夜朗发现自己在意的是她愿意终于说话了,他为此默默松了一口气—— 街头跟人干仗的时候头破血流也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狼哥,刚才居然有一点儿被一个小姑娘吓着了。 夜朗看着被反问后直接陷入沉默的人慢吞吞从衣柜里爬出来。 衣柜很矮,她动作有点费力,夜朗见状想要拉她,没想到手刚伸过去,她便避如蛇蝎一般往旁边躲了躲。 夜朗再一次愣住。 ——毕竟昨天,这只邋邋遢遢的野猫崽子连一句屁话都没多说就跟着他爬水管,落地之后毫不犹豫地爬到他的背上,跟他一个完全算作陌生人的男人回了家…… 现在反应过来要躲了? 漆黑的瞳眸依然是沉默寡言的麻木,然而有那么一瞬间确实闪过了不太愉悦的光。 苟安没看见,她只是自顾自爬出来站在柜子边站好,抬起手整理了下因为一晚上钻被窝外加刚才藏衣柜有点儿弄乱的长卷发,她停顿了下,歪了歪头问面前的人:“所以,你知道我是谁吗?” 夜朗摇了摇头。 刚想说,他没兴趣知道她是谁。 此时便听见面前的人,用自杀式攻击性强的语气说:“我叫苟安,苟聿的女儿,贺然的未婚妻,上周把红酒倒在陆晚头上,前天在开学测试里抢了她奖学金的人。” 又怂又怕死的人突然勇敢了一回,自爆身份。 可惜回应她的勇敢,是一阵无聊的沉默。 苟安抬起头,看着面前熟悉的漂亮面孔依然是缺乏情绪,看上去有点儿反应迟钝的冷静,曾经他这个样子可是让她百看不厌呢…… 在他的头上,有类似电脑乱码的东西在跳动—— “我看见他的爱意潮起潮落”系统出现了。 黑的几乎看不清。 【友好度:10】 友好度显示的上方,甚至跟了一个巨大的感叹号。 它在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告诉了任何一个看得到这个提示的人,此时此刻立在她面前的人,对她来说究竟有多么危险。 贺津行的友好度掉到【10】的时候都没有过这个感叹号。 一早上都在嚷嚷茶叶蛋的系统蠢猫此时也突然跟着安静了下来,它仿佛遭遇了几秒的停机,再出声时,声音是苟安从未听过的严肃—— 【蕉蕉:有感叹号是因为这个人单纯是因为对你的印象很差,和当时贺津行不一样,他对谁都这样。】 【蕉蕉:不能再出篓子了,你现在说话就可能会掉下10分,那就麻烦了。】 【蕉蕉:跑,别回头。】 跑,别回头。 …… 夜朗终于知道昨晚他顺手搭救的,居然就是导致陆晚一系列倒霉遭遇的罪魁祸首。 他当然讨厌这个只听过相关故事的苟家金贵的大小姐,甚至可以说因为陆晚的事,昨晚,如果他当下知道遇见的人是她—— 他可能会救她。 但绝不会带她离开当时那个混乱的泥潭,只会放她自生自灭。 眼前的剧情发展未免过于戏剧化,他一时善心大发,救回了霸凌陆晚的苟家大小姐? 在他不知道应该做出何种反应(比如赶人)比较恰当时,眼前的野猫崽子却比他先有了主意—— 漆黑的杏状眸子里闪烁着莫名滔天的怨念和决绝,她用肩膀狠狠地撞开了他,飞扑到桌子旁边! 抓起桌子上放着的热腾腾的粥,劈头盖脸砸到了他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并没有给错愕的夜朗半秒反应的机会,她转身拔腿就跑! 从撞开门到“哐”地摔上门,踩着脏兮兮破烂拖鞋的她奔跑在楼道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传入耳中,听频率她大概是拼了老命的在狂奔—— 夜朗停顿了两秒,总算是回过神来。 发尖、还有下巴,有热粥的米汤顺着纹理轨道一滴滴地往下流淌。 刚才的澡白洗了。 理论上夜朗再讨厌面前的人,也不至于被“恩将仇报”就要把一个小姑娘抓回来打一顿…… 但是此时,他有点儿反常,好像也听见脑海里有什么玩意“啪”地一下断了线。 甚至来不及处理头发上和肩膀上的米汤,身形高大的男人抹了把脸,转身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 他腿长,三两步转个弯就追上了前面奔跑的人。 看着她踩着破烂且不合脚的拖鞋——他亲手扔给她的——拎着裙摆、跌跌撞撞地在简陋的巷子中像是没头的苍蝇一样逃窜…… 楼下卖早餐的阿婆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夜朗看着她往筒子楼出口方向完全相反的方向抱头鼠窜,正想嘲笑这位大小姐怕不是脑子不好、这么跑可能是想要被他来个瓮中捉鳖—— 这时候,他看见她一边颠颠儿的跑,一边抬起脏兮兮的胳膊,仓促地做了个抹眼睛的动作。 “……” 哭了? 夜朗莫名其妙。 昨晚难得日行一善,今天一句“谢谢”没听见就算了,劈头盖脸被泼了一身滚烫热粥的人好像是他。 她哭什么? 原本追逐的脚步停了下来,夜朗站在一家早餐铺门口呆滞了下,眼睁睁瞧着那抹仓惶的身影真正、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眼皮子下…… “阿朗,你在干嘛!搞得那么狼狈……哦哟,你在追刚才那个小姑娘咩?” 早餐铺里,相熟的老板娘伸出脑袋好奇地问,双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你欺负人家啦?” 夜朗收回了目光,脸上又恢复了最开始的那种木然,“没有。” 他说。 “算了。” 后半句是说给自己听的。 …… 苟安一路狂奔后果然迷失了方向。 心惊胆颤地回头,发现那个原本眼瞧着就要追上她的人居然没有追上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常年当骗子导致肾虚跑不动…… 但她迷路了。 苟安茫然地环顾四周,好像哪哪都长一样,抬头是狭小的楼间距,楼间距里又遮天蔽日地晒满了住户晒出的各种衣服…… 最后是找了个在类似操场的地方晒豆子的阿婆问路——起先苟安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但是对方也就是低头看了眼她不合脚的拖鞋和奔跑导致脏兮兮的脚面,平静地给她指了方向。 让苟安意识到此时自己的形象大概完美融入斋普区的是好心阿婆提醒她:“三号楼的二楼主人很久没回,可能已经回不来了……如果没钱,不用急着离开,你可以去暂住。” 苟安没有办法去追究阿婆一把年纪了为什么能那么云淡风轻地说一个人“可能已经回不来了”,她只是愣了一会儿,不小心又想到了夜朗。 和他破旧的房子。 那件房子一眼看得到头,也没有多少私人物品,看上去也相当符合“如果有一天主人不在了也没什么遗憾”的标准…… 在当她的保镖前,夜朗过的也是这种随时可能回不来的日子吗? ……………………算了,关她屁事。 礼貌地与阿婆道谢,踩着宽大的拖鞋苟安深一脚、浅一脚小心翼翼地走出了筒子楼片区。 没有手机,又没有钱,脚上穿着拖鞋,一身邋里邋遢,此时走在大街上的苟大小姐饥寒交迫—— 与吃早餐的小学生擦肩而过,她投入羡慕的眼光。 问别人借手机,别人看她一眼,直接倒退三步。 苟安浑浑噩噩都不知道走出多远——大概这辈子都没走过这么远的路那么远——她到了稍微繁华的地方…… 繁华的标准是一辆白色的劳斯莱斯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窗降下,车门打开。 坐在后座的成熟男人西装革履,膝盖上放着一沓阅读了一半的纸质文件—— 看上去正在上班的路上。 此时男人扭过头来目无情绪地望着她,上下打量了一圈她狼狈的造型(目光在她脚上至少停留了五秒),淡道:“上车。” 是贺津行。 …… 苟安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短路。 他怎么在这? 动了动唇,她有点说不出眼下的五味杂陈—— 一大清早遇见手铐制造流程二人组合,晦气不? 刚从一个人那逃出来,落入另一个人的手心,龙潭虎穴啊!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现在就把我送到警察局去吧,讲的就是一个一气呵成,虽然我没做什么但是剧情杀嘛需要讲什么道理啊我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 去坐牢! 现在就去坐牢! 了不起坐个十年八年的我也不用成天这样提心吊胆了! 我不一定是全国第一个上着大学就坐牢的,但我可以当全国第一个坐着劳斯莱斯去坐牢的! …………………………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32节 好惨啊。 真的好惨啊。 这种时候看见贺津行,只会让原本就阴郁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车门打开的时候熟悉的古龙水香味扑鼻而来,明明并不浓郁,却强势得仿佛要将苟安淹没—— 难以言喻的窒息感,就像是命运,扼住了她的喉咙。 苟安刚才在斋普区狂奔中好不容易停下来的眼泪再一次如同决堤的洪水飞流直下三千尺。 大颗大颗的落下来,晶莹剔透,哭的真情实感。 贺津行没见过这么大颗的眼泪。 “我是人贩子吗?” 车上的男人嗓音平淡。 哭得正起劲的人困惑地从鼻腔里“唔”了一声,睫毛上还挂着水珠。 他轻哂:“哭得那么可怜,不知道的还以为光天化日我在强抢小姑娘。” 苟安:“……” 贺津行不再说话,只是抬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苟安盯着男人浅勾起的唇角——众所周知,其实贺先生并不是不笑的,相反的他好像总是显得很有礼貌,不相识的人会觉得与他相处,如沐春风。 但苟安知道,这只是向下社交的基本法则罢了,微笑的皮囊下他根本就是个不通人性的□□者,暴君。 她很识相,踩着那双污脏的男士拖鞋,在前排司机脑壳突突跳的注目中,默默爬上了一尘不染的浅色系豪车。 捂了一晚上的宿醉臭酒味熏得贺津行往旁边让了让。 罪魁祸首却毫不知情,坐稳了,抹了把眼泪才想起来问:“现在去哪?” 人都乖乖上车了,现在才想起来问? 贺先生看着身边坐着一脸毫无防备、脏兮兮的猫崽子,很难不露出一点儿真正的笑意,虽然很快收敛。 他收回了目光,视线平视前方,对司机说:“回公司。” …… 贺氏大楼对于苟安来说是一个全新的地图,记忆中她好像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到了大楼外墙,忍不住抬头从车窗往外望—— 阳光下,整栋钢筋混泥土建筑物如同镀着银光的怪物,通体雪白,很是气派。 怪不得总听那些阿姨们牌桌上的闲聊说,如今整个江城的经济命脉都几乎握在贺氏手里…… 就这大楼的规模,根本不是苟氏能比拟的。 贺津行用一根手指大概就能把她家碾死。 苟安抿了抿唇,有点心酸,想不通贺津行已经拥有那么多了,为什么就不能发发善心放过苟家…… 爸爸的办公室她也去过,相比起眼前的大楼,苟氏就像是野原新之助家院子里,小白的狗屋。 “在想什么?” 汽车缓缓开入地下车场,耳边响起男人的声音。 想您为什么那么狠心。 苟安收回了目光,转过头,她刚才狠狠哭过,现在鼻尖泛着红,白嫩的脸蛋脏兮兮的,更脏的脚指头在男士拖鞋里难过地蜷缩抠起。 “想说说昨晚发生了什么吗?”贺津行还在翻手里的文件,看着大概是随口一问。 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她脚上的男士拖鞋。 苟安没发现,一心沉浸在他突然的发问里。 他的提问完美地提醒了苟安今日一早上经历的大起大落,眼眶里又絮起了眼泪,抿了抿唇,用力把眼泪憋回去,她只能可怜巴巴地说:“不想。” 贺津行翻文件的动作一顿,大概也是没想到还能有这样不识相的回答选项。 但他没逼她。 遂车内陷入一开始的沉默。 车缓缓驶入地下室,还好通往最高层办公室的电梯是贺津行单独使用的,从头至尾,除了司机和刘秘书,苟安都没以这个丐帮的形象见过第四个人。 顶层办公室很宽阔,宽阔到什么程度呢—— 放了普通的办公层,大概能容纳几十人同时办公。 而这样宽阔的面积,只是简单了放了一张办公桌,一把沙发,还有两面书柜,办公桌上挺乱的,电脑也是打开的状态…… 烟灰缸里有剩下的烟屁股。 那个凌乱程度让苟安不免多看了一眼,苟聿的办公桌就很干净,整整齐齐的,没有烟灰缸,多余的私人物品只有一个他们一家四口的合照相框。 此时仿佛注意到她的目光,刘秘书眼皮子跳了跳,强行解释:“贺先生不喜欢别人动他的办公桌。” 所以才这样凌乱地放着没收拾。 苟安点点头,淡定地转开视线,毕竟乱不乱什么的,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其中一面书柜的后面是一个休息室,里面没有像一般霸总文一样放着离谱的床但是放了一张很大的沙发,有茶几,和老年人味很重的茶台。 有浴室。 贺津行下楼开晨会时,苟安脏兮兮的钻进去洗了个澡,出来时,沙发上已经放了干净的衣服,是完全不挑身材的短衬衫和宽松的背带裤。 还有一双酒店用的拖鞋。 大概是不知道她的鞋号。 苟安把头发吹的半干就放下了吹风机,拉开了休息室的门,这才发现外面办公桌后面已经坐了人—— 贺津行戴着金丝边眼镜,正在用不知道哪国语言和电脑那边的人视频会议。 没抽烟。 办公室里没有奇怪的烟味。 听见了这边小小的动静,男人余光往她的方向扫了一眼,随后把眼镜摘了下来,揉了揉眉心。 电脑那边的人原本在喋喋不休,此时停顿了下用疑问的语气说了什么,男人嗤笑一声,却不回答,挂断了视频,这才真的转过头来。 休息室的门缝后探出半个脑袋,光洁的额头,柔软的长卷发因为还有点儿湿润显得异常黑亮。 两人一个对视,门后的杏状双眸乌黑湿润。 贺津行冲她招招手。 便看见小姑娘踩着酒店一次性拖鞋,小鸭子似的“噔噔”往他这边靠—— 她一靠近,他就嗅到了她身上的味道,是他放在浴室里常用的定制沙龙香洗浴用品,气息如此熟悉。 “饿?” 苟安犹豫了下,点点头。 贺津行打电话给秘书处的人让刘秘书跑腿买早餐时,有一种自己在办公室养了一只小宠物的错觉。 等待早餐的空档,苟安又借了个手机给家里去了个电话,面不改色地说在同学家里刚醒来,一会儿吃了早餐就回去。 江愿并没有怀疑很多,只是在电话里告诉苟安,她弟弟苟旬国庆假期已经回到家了,中午会一起吃饭,问她有没有特别想吃的菜,好安排女仆阿德去买。 苟安在电话里跟妈咪一顿装腔作势的撒娇,以企图让她不要再问昨晚的事,又点了两个想吃的海鲜,这才挂了电话。 一转身,发现日理万机的贺先生这会儿压根没在工作,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打电话。 “以后我有了女儿像你这样,撒谎之后还要撒娇,”他客观的评价,“我能打断她的腿。” “……”苟安点点头,一脸严肃,“还好我不是你的女儿。” 贺津行:“……” 两人正进行毫无营养的对话,此时刘秘书送了早餐上来,还带来了一个新消息:贺然来公司了。 贺津行下意识地看向苟安,发现此时此刻小姑娘蹲在旁边正忙着打开早餐的盖子,看到猪肝粥还“哇”了声嘟囔,“没放姜吧,我不吃那个”,对刘秘书提起的名字毫无反应。 反而是早餐比较重要。 贺津行收回目光,“他来做什么?” “说是苟家的小儿子回家了,一起趁着假期约着想去赛道玩玩,问您能不能把没收的机车钥匙给他——” 苟安的亲弟弟苟旬今年十八了,但是他没有驾照。 男孩子都对机车有兴趣的,所以苟旬能开车的地方只有专业赛道,那是唯一可以合法骑车又不用驾照的地方。 但是家里一直觉得很危险,所以不太同意他去玩这个。 苟安舀了一勺粥,也不知道是被烫了还是想起了“粥”相关不太愉快的事情,直皱眉,头也不抬含糊道:“别给他。” 赛道会有最全面的防护措施,相比起在那骑车,总比他们偷偷骑出去跑山好。 贺津行转身从茶几旁边的抽屉拿出了贺然的机车钥匙。 还没来得及递给刘秘书,手腕就被旁边伸出来想抢钥匙的爪子挠了一下—— 男人紧绷的皮肤上,一道红痕出现。 贺津行愣了愣,苟安也愣住了。 刘秘书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 几秒后,贺津行垂眼望着眼前这个只到自己胸口、此时此刻浑身散发着和他身上一样的气味的小姑娘,眉毛耷拉下来,可怜兮兮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 十分钟后,贺然在倒数第二层会客室等待贺津行,今天跑到贺氏来,其实一方面确实是来拿自己的机车钥匙,另一方面,还是想来试探一下关于昨天晚上贺津行说的“解除你和苟安的婚约”这件事是真是假。 此时他还抱有侥幸心理,觉得贺津行说的不过是长辈的一时气话。 毕竟扔下了未婚妻带着别的女人逃离危险什么的,好像确实是有点不像话,免不了晚点可能需要去苟家真诚道歉。 贺然得到了他小叔的亲自召见。 但并没有看见与之一同降临的机车钥匙。 贺然没有废话问为什么,因为贺津行扔给他一把法拉利的车钥匙,赠言:“玩点铁包肉的安全项目。”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33节 贺然瞥了他两眼,看他似乎没有提起昨天夜未央的事的意思,可能是已经不生气了吧。 这会儿便大松了一口气,乐呵呵接了钥匙,正想告辞,忽然目光一瞬,瞥到了男人手腕上的一道红痕—— 他有些诧异地停顿了下。 紧接着用询问的目光望着他的小叔。 后者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手腕,这会儿抓痕都有些红肿凸起了,小姑娘下手真狠。 男人抬手扯了下领结,又欲盖弥彰似的扯了扯衣袖遮住红痕,淡道:“看什么,上班路上捡了只野猫。” 贺然又不是傻子。 他甚至觉得自己将要有小婶婶了—— 脸上露出暧昧的神情,他双手插兜,少见用调侃的语气同他这位其实年龄没差多少的长辈说话:“在哪啊,我能见见不,晚上好跟爷爷汇报……就说今天居然撞见小叔日行一善,咱们贺氏越发的有人情味了?” “不能。” 贺津行不假思索便拒绝。 “猫崽子今天心情不太好,凶得很,会挠死你。” 作者有话说: 上章很重要,千万别跳定 第23章 你也滚 “对对对,我造谣。” 苟安吃过早餐坐在贺津行的办公室发了一会儿呆, 没过多久,刘秘书神通广大,把她昨晚弄丢的手机找来了。 手机充上电开机,先看见的就是贺然打的几十个未接来电…… 想到昨晚这哥们抓着陆晚头也不回地逃难, 把“夫妻(呕)本是同林鸟, 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话做得标准到标点符号, 苟安扯了扯唇角,在心里骂了声“傻逼”。 微信里, 跳过贺然, 给所有给她留言的亲朋好友报了平安,忙忙碌碌了一阵子她才放下手机, 耐着性子坐着,等着贺津行回来就把碍事的她清走。 结果男人回来之后看都没看她一眼, 坐回办公桌后就继续处理他的工作。 …………………………哈喽? 这里还有一个人。 如果可以的话, 请把我扔出去。 苟安几次欲言又止, 却还是没敢”不识抬举”, 于是傻坐在贺氏大楼最高层的沙发上玩了一上午手机…… 三个小时后,办公桌后的男人终于扣上了电脑。 “啪”地一声,沙发上坐着的人已经ptsd,此时抬起头,显得迷糊又茫然地望着他。 “走吧, ”贺津行完全没露出“你怎么还在这”的表情, 理所当然道,“送你回家。” “……” “不走吗?” “……走。” 我“走”是没毛病。 您这幅也要一起的架势是怎么回事啊? 恶毒女配向来都是不太聪明的——苟安并不知道她自己有多肤浅——肤浅在这里的意思并不算特别贬义, 特指是她在想什么基本都写在脸上。 对于她满脸的抗拒, 贺津行并未表现出对她不识抬举的不悦, 松了领带,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午休时间……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不用吃饭?” “当然不是。” 撒谎的。 当然是。 毕竟阎王老爷负责被人供着吃香火就好了。 坐回因为过于崭新所以散发着皮革气息的车后座,苟安还是忍不住疯狂用余光打量身边的人。 身边的男人好像早上忙了一上午很累,全程一个字没说,大概半小时的车程,原本他是靠在车门上放空,等苟安第十五次偷看他时,发现后者已经瞌眼陷入了浅眠…… 或者是单纯的闭目养神。 高挺的鼻梁在半降的车窗外射入的阳光下显得近乎透明,他半张脸融进了阳光里,眉头只是习惯性因为刺眼的阳光微蹙,唇角的放松显示了他的安然。 苟安有些恍惚,这才迟钝地想起虽然差了一个辈分,但其实贺津行并没有比贺然大太多岁,厚着脸皮说,大家都是二十来岁同龄人。 他打瞌睡的时候,头也会轻微晃动,一点一点的。 到了最后苟安连手机都不玩了,虽然开了打字静音但是好像怕指尖敲击屏幕的声音也会把他惊醒—— 等车驶入小区,狗胆包天地用一根手指戳了戳男人的手肘。 贺津行立刻睁开眼。 这个人的情绪真的很稳定,刚醒来时候不会发脾气也不会不耐烦,只是漆黑的瞳眸比往日瞳色更深,没有焦距地望向她。 “小叔,到家了。”苟安轻飘飘的,为今天早上一系列的事做了个总结,“今早的事,谢谢你。” 贺津行像是还没完全从瞌睡中清醒过来,所以回答她的还是一个简单的单音节。 “嗯。” 毫无攻击性的样子。 白色劳斯莱斯轻车熟路地停下了苟家门口,苟安弯腰下车的时候听见身后的男人叫了她的名字,她扶着车门,奇怪地回头。 “下次有事的话,可以叫我,不要再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 “?” 苟安呆了几秒。 然后发出一个更呆的疑惑。 “但我没有你的电话,怎么叫?” 贺津行愣了愣,随后揉着鼻梁低声笑起来。 苟安的脸在飞快的升温,反应过来对方可能只是客套一下…… 来自长辈的关爱什么的。 淦。 “那怎么办,忘带名片了。” 他带着笑意缓缓道,是那种矫揉造作、兴味浓郁的遗憾语气。 好的,再见。 贺津行头顶上的友好度闪烁着跳到”27”这个数字的过程中,苟安的一张脸涨红成番茄,她爬下车落荒而逃。 …… 家里人已经都在家了,午餐刚刚要做好,阿德端着一煲冬瓜排骨汤正要摆桌。 此时苟安换上了新的衣服和鞋子,脸蛋也干干净净的,全然没了今天早上从斋普区落荒而逃的狼狈。 永远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件事,关于她一颗真心喂了黑心眼保镖的黑历史—— 永久封印(x)。 【蕉蕉:确实真的好惨。】 苟安:闭上你的猫嘴。 “安安呐,你回来啦,来看弟弟是不是又长高啦?” 江愿的声音永远听上去那么柔软,此时正站在沙发,盛情邀请苟安一块儿来对她的儿子评头论足(?)。 苟安的弟弟苟旬今年十八岁,留着一头刺猬头,一米八几的个子又壮又长,正是讨人嫌的青春躁动年纪。 此时少年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身上穿着一件纯白的短袖t恤和黑色的运动短裤,因为完美遗传了父母的优点,长得倒是挺好看的…… 可惜智商直接跳出苟家可商定范围外,是个蠢蛋。 此时听见苟安的脚步声,没礼貌的小孩也就掀了掀眼皮子,“嘁”了一声。 正好回应了苟安同时翻起的白眼。 苟旬在江城最好的高中读书,长期住校,所以之前基本都没有回家。 前几年不学无术导致成绩稳定垫底,听说这一次开学考试进步飞速,往前窜了几十名—— 对此,苟安只是觉得见怪不怪,毕竟一般这种重点高中都会有大概一到两个班分配给脑干缺失却很有钱的二世祖们,苟旬的进步名次大概也就是从“只填了名字的空白卷”变成“填完名字后还填了几个选择题并且狗屎运不错选对了”的进步空间。 但父母非常满意,江愿对着科科挂红的成绩单甚至感动的就要落泪。 “妈妈,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前两天对着我考第一的成绩单哭是一种很冒犯的行为,你对子女的要求就这点吗?早说我就不那么用力学习了。”苟安在沙发上坐下来,捡了一颗葡萄,“别哭了好吗?” 全程她把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的苟旬当成空气。 他们姐弟向来不太对付,大多数情况下见面就吵架。 苟旬刚结束一盘游戏,掀起眼皮子冷漠地撩了她一眼,“昨晚夜不归宿的人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三道四,你才多大,就学会蹦迪完不回家了?” 开麦狗叫的少年头顶上并没有“我看见他的爱意潮起潮落”,看来系统的三观很正,显然是绿晋江出品,骨科什么的当然不可以,应该纯纯就是个为了讨人嫌的存在。 他的话让苟安咀嚼葡萄的动作一顿,突然想到了网上活跃的“带节奏党”,三言两语用离谱的字眼概括一下事实,听上去就完全变成了另一回事。 “我昨晚夜不归宿你沿街拿着喇叭喊我名字找我了怎么的?”苟安问,“怨气那么大?” 苟旬又“嘁”了一声,翻了个身,开启下一局游戏。 “都少说两句。”苟聿拿着茶杯从客厅经过,“苟旬,你不能用这种语气跟姐姐说话,昨晚夜未央出了大乱子,你姐姐没事已经是万幸。” 苟旬闻言,打游戏的手顿了顿,扭过头看了苟安一眼。 看她完好无损、一脸嘲讽地坐在那,他又慢吞吞收回目光。 江愿坐到苟旬身边,伸手拍拍他:“说说成绩怎么进步的?”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34节 苟安闲着没事翻他的物理考试试卷——这会儿就在茶几上摊着——是写出来一点东西,还真不全是猜的…… 大概就是,一本书有十个知识点,然后苟旬掌握了其中二三个,再然后只要是相关的题目都答对了的水平。 她捏着试卷,语出惊人:“你谈恋爱了?” 苟旬的手机从手上掉下来。 苟安才懒得理他的震惊脸,甩了甩手中的卷子:“你答对的知识点和题型都有明确偏向性,明显是有人给你补课了。” 大概没想带苟安还有这种侦查能力,苟旬脸上的傲慢收敛了一些,也顾不上在打游戏了,缩了缩随意挂在沙发边的长腿,他耳尖有点泛红:“不是,没恋爱,你别瞎说。” 苟安嗤笑一声。 苟旬看她这个高高在上的鬼样子就讨厌。 “真没有,”少年蹙眉,“是有人给我介绍了个小老师,她教的挺好,也有耐心。” “小老师。”苟安跟着重复。 苟旬像被人打了膝盖似的跳了起来:“你、你少阴阳怪气啊!一会儿我请她到我们家来的,说好的今天还要补物理!你最好客气点!” 苟安看他叉着腰站在沙发上炸毛的样子就好笑,一上午酝酿在胸腔里的抑郁散去一点点,她抬手撩了撩头发:“我都没说什么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还让我客气点,无冤无仇的我能把你的小老师怎么着啊?” “……” 苟旬盯着她,欲言又止。 苟安压根没注意到他脸上的迟疑,自顾自站起来往餐桌边走:“而且到底是谁不客气,都这个点了你为什么不邀请你的小老师来家里吃饭?愿意给你这个四舍五入约等于文盲的傻子上课应该挺缺钱的否则能来遭这个罪吗?你让她来吃个便饭和我们聊一聊,妈妈一定会给她发一个大红包的——”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餐桌边坐下,苟聿像是怕她嘴巴累着了,顺手给她递了一碗汤。 苟安接了汤,喝了一口,甜滋滋地说:“谢谢爸爸。” 苟聿转过头对儿子说:“安安说得对。” 苟旬:“……” 苟旬:“爸!” 江愿牵着暴躁的儿子在桌边落座,一边温柔地说:“你姐姐说的是没毛病,既然带给你那么大进步的老师,是应该好好感谢人家,吃个便饭也是应该的。” “……不是的。” 苟旬看了眼苟安。 “?”苟安莫名其妙,“你看我干嘛?” “……没事。” 苟旬低下头扒饭。 苟旬在学校很久没回来,一家四口好不容易坐下一起吃饭,除了姐弟两嘴巴停不下来的争吵,气氛勉强也算的上是其乐融融。 期间苟聿问了苟安昨天在夜未央的事,听她言简意赅、避重就轻的描述,却还是听得直蹙眉。 “那种地方就该少去。”江愿拍了丈夫的手背一下,“我都跟你说了贺家那小子不靠谱,带安安去那种地方……还好平安无事把她带出来了,否则我可饶不了他。” “我平安无事出来了跟他也没关系,当时他都不知道在哪,”苟安平静地纠正,“我自己出来的。” 江愿一听,有些惊讶,好像在说:那种场合,他不管你么? 苟旬原本在喝汤,闻言也皱眉:“然哥不是这种人。” 苟安再一次觉得自己可太他妈惨了。 “对对对,我造谣。”苟安说,“我可没真的看见他当时急着牵着别人的手往外走,也没看见他把她抱上一辆摩托车,还贴心的给她戴上头盔……” 苟安停顿了下:“头盔是我买的,送他的生日礼物。” 这是什么虐心桥段? 桌子上陷入短暂的安静。 苟安看了一眼桌边僵住的所有人,翘起唇角:“看,本来不想跟你们说这件事的,本来撒谎顶替别人的功劳就是我的不对啦,结果东窗事发自己兜不住,丢脸不算,搞不定婚约未婚夫被别人撬墙角,大难临头未婚夫牵着别人的手跑了,这些事又不光荣……” “别人是谁?”江愿很会抓重点。 “还能有谁?妈妈你不好明知故问的。”苟安想了想说,“我之前没说就是因为跟觉得咱们自己的事,自己想办法解决就算了,跟父母告状说出来好像有点羞耻……你们非要问,现在尴尬了吗?” 她语气里带着调侃。 其实也确实是不难过了—— 被什么人背叛一次还想着原谅已经是看在认识很多年的份儿上才有的好事,所以贺然第一次在群里说“没女朋友”打她脸她才忍了…… 但不代表事情可以一而再、再而三。 她又不是忍者神龟。 这会儿要再不坦白,全世界都以为是那王八犊子给她从夜未央救出来的呢? ……………………虽然救她的是另一只王八犊子就对了。 苟安话语中信息量过大,导致桌边一时半会没人说话,大家都在消化这极大的信息量。 过了一会儿,苟旬突然问:“你说贺然牵着那人是你同学?” “哟,不叫‘然哥‘啦?” “问你话。”苟旬嘟囔,“废话是真的多。” “非要把她名字说出来你才能听明白吗!”苟安面无表情地说,“陆晚,记得不,上个月害蕉蕉英年早逝,提前阎王爷报道,被我用红酒洗了头那个。” 苟旬脸上一片放空。 就在这时,门外的门铃响了。 女仆阿德去开了门,苟安正好想结束这个尴尬的话题,就转过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对苟旬说,“你的小老师来了。” 说完苟旬难得没有反驳她。 她还在奇怪呢,就听见玄关那边,有个细细柔柔的女声问—— “啊,还在吃饭……是我来太早了。” …… 这声音要是说今天之前还不熟,过了今天早上,化成灰苟安都认识。 她脑子空白了三秒。 然后“嗖”地转过头,盯着苟旬。 苟旬被她这目光看得心跳都慢了半拍,不自然地抽了抽唇角,才用有点儿尴尬的语气说:“贺然介绍陆晚给我补习,说她是你们学校的高材生而且需要钱……她知道你是我姐后,早就想来跟你当面为了蕉蕉的事正式道歉。” 苟旬:“我只知道你冒名顶替她救了贺然的事,又想着蕉蕉的事你俩算扯平,但我不知道她和贺然——” 苟安:“你是白痴吗?” 苟旬:“……” 苟安:“你知道我们学校每年助学补贴发下去多少?贫困生的表格够学生会筛选三天三夜?贺小少爷吃饱了撑着那么闲莫名其妙介绍个女生——需要钱的女生——来给你补习功课?!完全忍不住再问一遍,你是白痴吗?!” 苟旬说不出话。 “让她滚。” 苟安扔了手里的汤勺。 停顿了下,又扬了扬下巴。 “等等。” 苟旬眼睛一亮,仿佛还以为这事情能有什么转机,转头望着她。 却看见那张跟他五官极其相似却偏向柔和的脸蛋上写满了杀伐果决,圆润白皙的指尖指着他—— “你也滚。” 作者有话说: 来,怕你们等太久,于是做个不守时的作者,先来更一波游戏玩起来: 以及现在才告诉父母的原因大概就是首先文里也就过了这么几天,其次就是我个人觉得虽然妈宝但感情问题自己能解决还是有点尴尬不太愿意跟父母说,我自己是这么个思路的,当然一千个人处理事情有一千种不同的办法,我只是千分之一,仅代表千分之一 第24章 名片 看来苟小姐真的很需要。 苟旬显然对苟安的这个驱赶感到荒谬——虽然在三秒之前他还是有点心虚的, 他只知道陆晚不小心弄死了苟安的猫,但不知道她和贺然还有一段。 他们这些玩在一起的圈内人(二世祖团体),向来以贺然马首是瞻,再加上这人是他名义上的姐夫, 他们总会一起打球, 所以苟旬和贺然的关系一直不错。 有时候, 回家和苟安吵架,吵到巅峰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家姐姐这个炮仗脾气配不上贺然。 但是临门一脚见证了贺然居然劈腿…… 他又觉得相当微妙。 正在纠结, 就被要求滚蛋了。 苟旬在学校那也是个无敌小霸王, 一听这话哪里肯,眉毛一皱刚想喊“我又不知道陆晚和贺然的事凭什么让我滚”, 又考虑到陆晚已经在门口站着…… 他阴沉着脸,猛地一下站起来。 椅子在他身后刮出刺耳的声音。 “我去问问她。” 扔下这句话, 苟旬就转身往玄关方向跑去。 …… 苟旬去找陆晚了。 留下苟聿和江愿坐在桌边陪着苟安, 江愿叹了口气, 抬起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你应该早跟爸爸和妈妈说……这个婚咱们并不是非结不可, 贺家本来就是欠了你爷爷的人情,凭什么给你受那么大委屈?” “都说了嘛,我以为自己能搞定的。”苟安噘嘴低下头,“谁知道我搞不定,居然还跟苟旬也搭上关系, 现在人都上门了。” 苟聿指了指她:“死要面子。” “爸爸, 我已经很难过了,”苟安在桌子下面踢了她爸一脚,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35节 苟聿“哼”了一声, “我怎么没看出你难过?” 难过的。 但不是因为贺然。 而是因为另外一个人。 苟安的脑袋都快垂到胸口, 看她这个委屈的鬼样子, 苟聿也不说话了,显然压根不知道这个复杂的情况该怎么办—— 他们那个年代也没有这种事啊。 要不跟贺津行说一声吧,看看是解除婚约还是怎么的,如果觉得内疚的话就把晋山码头那边的工程再割块肉跟安安当嫁妆好了,反正贺然这个女婿,苟家肯定是不能要了。 苟聿还在心里盘算这件事,那边从玄关处响起了脚步声,是苟旬拽着陆晚进来了。 …… 陆晚倒是还算有礼貌,无论苟旬如何压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她都不肯,直到这座房子中真正的主人——苟安的父母从饭厅出来,然后在沙发坐下。 江愿平日里脸上总挂的微笑此时难得收敛,也是,面对“欺负”自己女儿的坏蛋怎么可能还笑得出来? 从头至尾她也只是说了声“陆小姐,请坐”,然后自己在沙发上坐下,气派得很像是一位称职的、有地位的富家太太。 陆晚双手拧在一起,面色有些苍白地坐下了。 在她对面坐着的是面无表情玩手机的苟安—— 其实没在玩,只是在漫无目的地退出和进入微信界面,机械地刷新朋友圈。 实则脑子一片空白。 江愿先礼貌地感谢了陆晚,因为她这个儿子正如同他姐的描述,性格比较混账又有些脑干缺失的愚蠢,学习这种事从来不拿手,家里已经考虑让他走职业篮球的路子…… 但是哪怕搞体育,也不代表他可以当一个文盲吧? 所以他学习进步,突然愿意学习,江愿还是给予了陆晚这个“小老师”一定的肯定。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在江愿的眼中,关于陆晚这个人,除了让苟旬学习进步,剩下的都是不好的事。 哪怕此时她颤抖着站起来,郑重其事地对苟安说:“那只猫的事,我跟你道歉,虽然我知道道歉并没有什么用也不能让它活过来,但是我能做的也只是这样了……经济赔偿想必你也不会要,我今天来是真心地想要对你说声对不起。” 苟安不说话,苟旬踢了她一脚。 苟安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子,不是她不搭理陆晚,是实在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原谅她是不可能的,如果可以,她恨不得请陆晚先一步去坐牢。 但谋杀他人宠物并不会搞到坐牢的地步,闹到法院最多也就是赔钱,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她干脆当哑巴。 是江愿接过了话茬:“本来上个月在游轮发生的事情,我们也有所耳闻,当时只是想着你们是同龄人,同龄人就用你们自己的方式解决就好,当时我女儿也做出了算是过激的……惩罚行为,这件事大人就不再过问了。” 她停顿了下,声音依然柔柔的:“我没想到后面还扯出那么多的事端,没记错的话前两天新生致辞也出了一些问题吧……陆小姐,你瞧瞧,在我们放任你们自己处理的这段时间,我女儿在您这吃了多少苦头呀?” 苟安:“……” 苟安:没用的我.jpg。 “最后甚至能让苟、贺两家上一辈的婚约都受到影响。” 江愿好像很遗憾似的。 在场只有苟聿知道,他的妻子这会儿怕不是已经影后上身——在家里,如果非要选出一个反对婚姻包办这事儿手举得最高的,甚至不是苟安,而是江愿。 她才不遗憾呢,她只是生气有人欺负自己的女儿,除此之外,剩下的只是兴高采烈地准备顺势送走贺然。 可这压根不影响她现在蹙眉叹气,惋惜地看着陆晚:“陆小姐,虽然没有正式登记,可是安安和贺家的小少爷是确定婚约的关系,您也知道,破坏他人的感情是不道德的……陆小姐这么漂亮,应该拥有很美好的人生,漂亮的脸蛋可不能用来做这种事呀?” 苟安:“……” 这下,苟安彻底坐了起来,忍不住歪脑袋看向亲妈。 【蕉蕉:哦,你还不如妈咪十分之一会骂人,她要拿了剧本怕不是真的女配逆袭大女主剧本——】 【蕉蕉:好好看,好好学。】 【蕉蕉:别整天像个机关枪似的嘚吧嘚,杀伤力跟音量有什么关系!】 这是苟安第一次没有反驳这只蠢猫。 她看见了陆晚的瞳孔震动,被人拐着弯儿骂插足别人的感情,这放了哪个有羞耻心的年轻小姑娘能受得了? “我、我最开始不知道这件事,”她唇瓣因为极力压抑哭腔微微颤抖,“贺然告诉我他和苟安关系不好,婚约早就说好了会取消,我才——” 陆晚停顿了下。 “后来开学新生致辞那天,贺然官宣了和苟安在一起的事,我就也没联系过他。” 她搓了搓苍白的脸,看上去极其紧张。 “夜未央那天也是纯粹的偶遇,我当时急需一笔治病的钱,才拖了朋友的关系接了个临时工……我不知道贺然那天在夜未央过生日。” 陆晚说的都是真的,可她一口一个贺然,实际上谁在乎贺然? 苟安敏锐的捕捉到了她说的“朋友”。 ——夜朗,是吗? 心里像是被扎进一根刺,突然就不想再听下去了。 于是苟安响亮地冷笑了声,打断了陆晚:“我也为我冒名顶替你救了贺然的事道歉,对不起哈,我鬼迷心窍以为那是个什么好玩意值得我撒谎……然后说完了没,说完你可以走了。” 包括陆晚在内,客厅中所有人都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完全没想到苟大小姐吃错什么药了,被哪个词戳中了□□,突然发疯,眼睛冰冷得跟萃了冰渣似的。 陆晚茫然地望着她,咬着下唇,看着有些不知所措。 她本来就生的漂亮,然后因为生活压力偏纤细,白的近乎有点儿看着不健康那种,当她这样望着别人的时候,很可怜,应该是很有杀伤力的。 原著中,女主就是这样美出天际,一次次地因为美貌幸运或者倒霉,来来回回折腾上一百多万字,几千个章节。 可对苟安来说,这什么也不代表,她冷血地站起来:“阿德,送客。” 身穿女仆装的胖女佣“嗳”地应了一声,她可是看着苟安长大的,清楚地知道那只肥猫死掉的那几天苟安除了睡觉就是哭,整个人丢了魂儿似的…… 方才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后续的各种事件,不用来龙去脉已经惊呆了,她满脑子都是,这个陆晚小姐太坏了,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人,仿佛天生就是来跟我们安安对着干的呢? 此时得了“送客”二字口令,阿德忙不迭应了冲上来,然而还没等她碰着陆晚,就被苟旬喊了停—— “等下,你们这是做什么?一起欺负人?道歉也道歉了,贺然的事也说清楚了。”坐在沙发上,苟旬偏了偏头,冷冷地看着在他看来压根就是胡搅蛮缠的姐姐,“还想怎么样?苟安,你这样纠结为难陆晚,那只猫也活不过来。” “我为难她?” “对,我甚至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死咬着这事儿不放!” “蕉蕉是我们一起捡回来的,苟旬,你发现的它!你把它从破纸盒里抱出来,你说要对它好,你亲口告诉它,以后它有家了!”苟安提高了声音,声音哽了下,但是没哭,“它没蹭过你,没钻过你的被窝,还是没吃过你亲手喂的罐头?!我为难她?!” “苟安——” “行了。” 苟安突然摆了摆手,阻止了苟旬再继续说下去,在江愿有些着急地喊苟旬要跟姐姐道歉,他不能这么说话的劝解声中,她低下头与她的亲弟弟对视…… 眼前的这张脸熟悉又陌生。 她突然想起了,啊,对了,在那个噩梦里,苟旬也在的。 和夜朗站在一起袖手旁观,看着她被警察拷走得。 苟安越发沉默,与她对视的苟旬却愣了愣。 在过去大部分时间里,他们姐弟关系不好,主打一个鸡飞狗跳,但从始至终,他们没怎么动过真格的:比如刚才苟安骂他,也是骂“白痴”。 换了别人,可能用词没那么文雅了。 苟安好像从来不会用此时这种眼神看他—— 轻蔑,厌恶,甚至还有一点疲倦。 那双杏状的瞳眸想来没有什么威严,此时此刻却让他心脏突突跳了两下。 苟旬看着这双眼,突然转过身,逃避开了那眼神的同时一把捉住了陆晚的手臂:“反正你的错你已经道歉了,剩下的不怪你,你又不是故意要……要横刀夺爱的!” “阿旬。”江愿警告地喊了儿子的名字。 “行了,妈!”苟旬不耐烦地挥手,“这事就到此为止了,大家都扯平了!” 苟聿“啧”了声,像是受不了儿子这么蠢:“你又在这当什么裁判,你姐还没说话。” 苟安:“我说了,让他滚——他不滚,我滚。” 江愿转向苟旬:“那辛苦你先滚一下。” 苟旬大声地反驳:“不是啊!她凭什么居高临下的样子当裁判,难道从头到尾她没做错事吗!猫要是没空照顾就放家里,非要抱上邮轮自己又看不过来,死了就知道赖别人!” 他说着一回头,猛地看见站在身后的姐姐脸上血色迅速褪去,那一瞬间猛地住口。 狠狠心,扭开了脸。 江愿都快傻眼了,看了一眼女儿失魂落魄的模样,伸手把她抱过来,看上去恨不得找鸡毛掸子抽她这个说话没脑子的儿子两下。 在这胡乱当中,苟旬了声“小老师我们走”,托着陆晚往外去,一边走一边回过头冲屋子里的人喊:“反正下周成年礼我会邀请陆晚,你们要不爽是你们的事,该见到她还是会见到她——” “哦,那你成年礼在肯德基办吧!”苟安像诈尸似的挣扎着从江愿怀里暴起,抓起一个苹果砸他,“不像话的东西!” 等门外传来苟旬他们上车离开的声音,她才气喘着,站直身体,脱离了母亲安抚的怀抱。 …… 外面正是午后,但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天空乌云密布,淅沥沥地下了小雨,临近秋天,雨水气息中还蕴涵有桂花的香味。 秋天真的来了,原本的夜来香都开败了。 苟安在门廊拿了把伞,走到院子中,茫然四顾周围。 肥猫伸伸爪子,不自在的摆了摆尾巴,坚定地说:【你不要哭噢。】 【虽然你又笨又吵,偶尔心肠也确实有点坏。】 【但你不要哭噢,做了坏事才应该哭,你又没——】 “蕉蕉。” 雨中站立的人突然出声叫了猫咪的名字,打断了它的喋喋不休。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36节 【喵?】 “我带你上船,只是想让你也看看大海,仅此而已。” 【……】 【知道啦。】 黄得像一根香蕉似的肥猫喵呜喵呜地滚来滚去。 【大海很美,蕉蕉是世界上为数不多见过大海的小猫咪!喵咔咔!】 肥猫停止滚动。 【蕉蕉从来没怪过你。】 几秒停顿,大尾巴藏在了肥肚子下,肥猫坚定地补充。 【一秒都没有。】 大尾巴尖尖翘了翘。 【所以,你不许哭。】 透明的塑料伞下,苟安慢吞吞地“哦”了声,抬起手抹了把脸,“没哭啊,蠢猫,你是不是瞎了。” …… 苟安站在院子里,手执伞发了一会儿呆,身后家里大门被人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打开,几秒后,又忧心忡忡地关上。 她没有回头,像是以往一样,率先安慰担心她的人,她没事。 骗人的。 她有事。 直到家中别墅院子的小围栏被人从外面推开。 换上了运动休闲服的男人大概是睡了一个午觉,此时头发不再是一板一眼的整齐,一根不听话的头发甚至翘了起来…… 隔着雨幕,手执黑伞的他与她对视。 看着她泛红的双眼,和紧抿的双唇,他目光却始终如一的平静,半晌,意味不明地轻哂。 “来给苟小姐送名片。” 男人的声音平缓。 “看来苟小姐真的很需要,毕竟才一个午睡的时间,就好像又被谁欺负了。” 作者有话说: 男主来商讨好事情啦qwq 还有我知道这年头只用微信二维码不用名片但是这时候掏手机扫码好像哪里不太高级虽然我们是土狗文学但是也稍微讲究一下(…………) 以及明天真的中午十二点更新了宝子们(。)这回我说真的 还有还有,【有男主男配的钱不要硬去酒吧打工结果遇见危险】【家里有重病的亲人很缺钱要做手术有一万种合法的方式就要选离谱的赚钱法子】【给某个重要角色的家人当家教换取信任】等等这些离谱情节都是古早霸总文标配,我知道他们逻辑不那么通,我真的知道,写出来不是因为我没发现,只是作为一个古早原著线何必硬要想通里面的逻辑,那就太累了,最开始都说了是用这些破梗快乐一下的,乖,快乐就行了!!! 第25章 解除婚约后,您就是贺先生 嗯?我不是。 苟安曾经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看上去太可怜了, 才在什么都没有做的情况下让贺津行的友好度升到【30】。 大概就是雨天路边破纸箱里有一只浑身湿漉漉的猫,哪怕这只猫很丑,这一瞬间也会让人觉得它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家伙—— 至少不会走上去再踹它一脚,让它滚开。 撑着伞的男人渡步到苟安的面前, 近到她能看见他运动外套拉链上的品牌logo, 站定,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然后还真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但不是愚蠢的名片——而是一张手写的纸条,递到她的眼皮子底下。 ……苟安丝毫不怀疑是他临出门的时候才想起来, 然后随手在鞋柜上扯过便签纸条写上去的。 上面就简单的一串数字。 “微信也是这个。” 贺津行难得有耐心的解释, 语气像极了一个对晚辈言出必行,有责任心的好家长。 苟安接过纸条看了眼, 面无表情地塞进口袋里,脑子空空一片, 却还是条件反射似的说了声“谢谢”, 真的好有礼貌。 她这幅呆逼兮兮的模样又让面前的人唇角无声地翘了翘, 无论他是不是真的有被娱乐到, 他还是算温和地提醒她,如果不是准备出门,就不要再院子里站着。 “秋雨侵寒,”他说,“会着凉。” 留下这简单的七个字, 他与苟安擦肩而过, 拾阶上了她家门廊。 苟安听见阿德有些诧异地叫了声“贺先生”才回过头,正好看见男人正收起那把黑色的大伞, 抬手扫去肩头落下的飘雨。 而后他把伞交给阿德, 礼貌道谢后, 再直起身时, 便换了一个神情—— 像贺津行这种人,说他是笑面虎也不为过,没有人知道他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这个人极其擅长向下社交,比如此时,他可以温和地对邻居家的女仆说“谢谢”,仿若谦和有礼。 苟安有点儿怀疑可能他真正动怒时也可以维持这样的表情,那就有些可怕了。 而此时此刻,更加令人不安的是,放松在这个男人的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慎重,那双漆黑的瞳眸深不见底,没有人知道它们的焦距对准在什么地方。 顶着这样一张严肃的脸,贺津行转身进了她家。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全程倒是再也没有看向她,哪怕一眼。 就好像刚才他们俩短暂的交谈都是苟安自己的幻觉。 “……” 他来做什么的? 苟安眨了眨眼,暂时忘记了刚才和苟旬吵架到来的负面情绪,居然乖乖跟在他的屁股后面重新回到门廊,收了伞,鬼鬼祟祟地又回到客厅。 客厅里只有江愿一个人,她正在微信对着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苟旬的人说“你今晚如果不回家这辈子就不要回来了”“不想跟姐姐道歉也可以不用回”“你猜我还有没有力气再生一个”之类的话…… 正说的开心,猝不及防与刚回到客厅女儿对视上,她指了指楼上书房的方向,对苟安做了个“噤声”的表情。 苟安挨过去,“我们家要破产了吗?还是贺家要破产了?” 刚说完,背上就被责备的方式打了一巴掌。 苟安吸了吸鼻子,“我在院子里遇见贺津行了,他表情严肃得看上去就是来借钱的。” 虽然并不知道是谁借给谁。 江愿:“……” 江愿也是受够了女儿口无遮拦的不着调,但是介于她现在好像恢复了一点精神知道开玩笑了,也就没有过多责备她,只是轻轻地又给了她一掌:“不许胡说八道,还有,不许直呼长辈大名。” 苟安:“……” 什么长辈,不过比她大几岁而已。 …… 楼上书房的长辈们神神秘秘不知道在商讨什么,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只是过了很久听见“啪”地一声好像是纸扔在桌子上的声音—— 苟安和江愿同时回头看向楼上书房方向,江愿微微蹙眉看着有些担忧,苟安看上去则是担忧到爸爸被贺津行杀掉的程度。 可是那声音转瞬即逝后,二楼再次恢复了一开始的宁静。 苟安坐在沙发上,想了想没事干,把口袋里的纸条掏出来,号码输入通讯录,备注名想了想用了冰冷得【贺先生】,然后又搜这个号码添加了微信。 【蕉蕉:哟,还真加微信——你不怕贺津行了?】 苟安:你这流氓头子的语气跟谁学的? 苟安:相比起其他人,你没发现现在对我发动邪恶魔法攻击最少的人就是贺津行吗,人怕对比猪怕壮,我又不是真的白眼狼。 【蕉蕉:怕你被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苟安:你怎么回事,我对男主稍微没那么害怕了,不应该欢欣鼓舞的吗? 【蕉蕉:根据我的猫之第六感,我一直觉得男主这号人物属实有点危险……实不相瞒,我昨天熬夜看完了原著里我现在的权限能够阅读到的大概主线,按照一般套路女主前面被虐完就该虐男主了,对吧?】 【蕉蕉:但是这个作者偏心眼子偏到马里亚纳海沟,我这么说吧,如果前面一百万字都在虐女主,那么后面五万字轻飘飘就稍微给了男主一点差点儿遇见破产的难题——】 苟安竖起耳朵:贺家果然破产了! 【蕉蕉:没有!】 【蕉蕉:只是男主做的局,可能假装贫穷了那么三四章,写了点女主对男主的不离不弃,男主好像很感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感动),然后就随随便便he了。】 【蕉蕉:哇,差评好多,等着追妻火葬场的读者们看了一百多万字就看到这,作者都被骂死了要!】 【蕉蕉:有人质疑作者到底写了个什么东西,到最后也没说男主到底爱不爱女主!】 肥猫唾沫横飞,像是在讲什么新鲜的八卦。 【蕉蕉:我也一度觉得贺津行可能是没得心的,还不如吱哇乱叫的贺然呢,虽然是个脑残但是他对你和陆晚到底选谁纠结得那可是真情实感——】 苟安:…… 【蕉蕉:这本霸总文有点奇怪的,男主人设很割裂,怪怪的,好像相比起别的乱七八糟的事他更爱霸总这份职业……你看恶毒女配给他下药他也没有立刻做出反应,正常情况不得第二天加急火葬连夜把你灰都扬了?】 苟安:……你脑补加急火葬我的时候那个语气是在兴高采烈个什么劲儿啊! 【蕉蕉:贺津行到底想干什么呢?】 【蕉蕉:你做了那么多坏事他都不闻不问,直到你干出谋杀未遂这么离谱的事,他才像个工具人似的出面顺势送你进去。】 苟安:……别提醒我我做过的蠢事了! 【蕉蕉:嘻嘻!】 【蕉蕉:做了还怕人家说啊!】 【蕉蕉:话说回来,相比起你这个相当称职的工具人恶毒女配,他这个霸总当得属实不敬业,别人家霸总后期整一个林黛玉上身的恋爱脑啊,女主不要霸总以后,霸总抽烟喝酒不睡觉必须给自己整进医院最惨的甚至来个白血病——】 【蕉蕉:贺津行完全没有,他的态度好随便,随便到根本不正常。】 苟安:你到底想说什么?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37节 【蕉蕉:为了安全起见,远离可控范围外的东西。】 【蕉蕉:男主这边的友好度,咱们……咳,浅尝一口就行。】 苟安:当他是罐罐吗,掀开了喝口汤还能放回冰箱! 苟安这会儿正叉着腰,脑补戳肥猫毛茸茸的脑门骂它没出息,就在这时,二楼书房的门开了。 刚才被她们一人一猫疯狂诽谤没有心的男人走了出来,后面却没有跟着苟聿。 贺津行下楼后礼貌地与江愿道别,而后抬脚往院子里走,与苟安再次擦肩时,她看见他下巴有一道细细的、像是被铁丝刮伤的痕迹。 新鲜的,还在往外淌血珠。 贺津行不在意地抬手用拇指揩掉伤口上的血,低下头看了眼指尖上的红痕,目无情绪…… 只是停顿了下。 又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过头,深深地看了呆立在旁边的苟安一眼。 苟安却觉得头发在一根根竖了起来—— 她一个健步冲上楼,喊着“爸爸”像只惊恐的小鸟扑向书房,连滚带爬地撞开虚掩的书房门,首先印入眼帘的是坐在办公桌后的苟聿。 苟安先是为他还活着松了口气。 随后才发现气氛的不对—— 一扫人前温润如玉的模样,此时苟聿袖子捞到手肘,头发也有点儿乱,一双与苟安如出一辙的深眸闪烁着…… 在他手下的办公桌,一片狼藉,白色的文件如雪花散落一地,其中几沓大概是砸向某人时用力过猛散开了,以至于上面的书钉也翘了起来。 锋利的铁丝安静地朝着天空。 苟安僵在书房门口,满脑子都是在她锒铛入狱之前,她亲爹可能要被贺津行先送进去给她打点一切铺个路什么的—— 就在这时,她听见苟聿叫她的名字,和今天叫她去吃饭时的语气一模一样。 “安安,你和贺然的婚约取消了。” “……” “过两天两家吃个饭,这事儿就算正式结束了。” 此时此刻苟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她的脑袋,茫然地眨眨眼…… 突然就反应过来,贺津行来她家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了。 …… 鬼使神差地,苟安“噔噔”下楼追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故意在等她还是就是脚步慢,她冲回玄关时,男人还站在门外慢吞吞地撑开他那把黑色的伞。 听见动静回过头,猝不及防就对视上一双黑亮的双眸——杏状的眸子此时此刻看上去迸发着异常明亮璀璨的色彩——苟家的大小姐总是一个要把情绪写在脸上的人,而此时此刻,她用亮晶晶的双眸眼巴巴地望着他。 无比欣喜的模样。 前所未有的生动。 贺津行也是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未见过自己的倒影如此清晰地印在眼前的这双黑眸里。 于是撑伞的动作停顿了下,男人意味不明地微微弯起眼角:“看来你听见一些好消息了。” 苟安恨不得给阎王老爷磕头。 并且从今天开始,眼前的不是阎王老爷,是善心菩萨。 “我今天,原本其实过得不太顺利。”苟安舔了舔下唇,“早上和人淦了一架,中午回来又和弟弟大吵一轮,差点以为今天就要纳入‘人生最黑暗的一天‘排名前三——” 她说话颠三倒四的,迟疑着措辞,“现在看来还不算太糟。” 贺津行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等着她把话说完。 苟安真诚地说:“那个,谢谢。” 微微仰着脸望着面前的男人,白皙的面颊泛有些泛红,好歹这次红的不是眼睛了。 贺津行沉默了几秒,没来由的好像也被她“超快乐”心情感染,放松了一些,却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这是你今天第二次道谢。” 他顿了顿。 “看来我那个侄子真的很糟糕,不用嫁给他这件事居然让你这么开心……我突然开始有点担心,是不是贺家的教育出了问题?” 苟安:“……” 哦。 太快乐了。 一下子忘记了自己快乐解除婚约的对象是人家的侄子,亲的。 苟安抬起手,啪地捧住自己的脸,调整了下脸上的欣喜若狂。 想了想后,又从口袋里掏出方才男人递给自己的纸条,重新递回他的面前。 “贺先生。” 称呼又变了回去,这次是真情实感的尊敬,不像以前带着不情不愿的畏惧。 苟安的想法很简单,从今天开始,她自由了,所以就再也不需要和贺家的人有瓜葛,换句话说,没有纠缠,当然也不会需要他们的帮助与恩惠。 他也不是她正儿八经的长辈了,不需要再对她有再多的关注与操心。 联系方式的递还象征着她的识相—— 过去承蒙照顾,感恩感谢感激,从今天开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双手合十.jpg),保持家门口不幸见面礼貌而不失尴尬地点头微笑然后各走各的路的普通邻里关系就可以了。 以后陆晚和您一百万字的腥风血雨,我真诚希望别人提起时,我唯一能提起的谈资便是磕着瓜子说:哦,巧了,我邻居。 苟安心里那个算盘噼里啪啦响成了世界上最快乐的奏章,愉悦地等着贺津行接过纸条后,她苟某人脱离原著诅咒从此迈向光明的人生—— 然而等了一会儿,却发现手光举着,手里的纸条并没有被拿走的意思。 “……” 苟安茫然地抬起头,发现此时男人微微侧身,低着头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两人对视有几秒沉默。 “‘贺先生’。”男人缓慢地重复。 “……” “苟小姐真是商业奇才,把‘过河拆桥‘做得滴水不漏,分毫不差。”他幽幽道,“苟聿是该好好培养你。” “…………” “苟聿没告诉你,是你和贺然的婚约取消了。” 贺津行唇角噙笑,停顿了下,才补充,“但你和贺家的婚约还在。” “…………………” 欣赏了一会儿面前小姑娘整个瞬间裂开的表情,男人抬起手摸了摸下巴,“嗯,你爸爸也挺不高兴的,激动过头,还用文件夹砸我,好像我们全家没一个好东西。” 讲道理。 他这番自我分析属实很到位。 她是完全赞同的。 “贺先生——” 男人微微收敛了一点儿放松的表情,沉默地看着她。 “……小叔。” “嗯?” 他这才突然听懂中文似的从鼻腔深处发出声音。 想了想,突然主动发问,“微信加了吗?” “………加了。” ”好,一会通过你的申请。” 男人抬手,手背冲她扫了扫,嗓音听上去如此温和(阴阳)仁慈(怪气)。 “去吧。” 第26章 三方混战,半夜相聚局子 你这么关心她做什么? 大约半个小时后, 贺津行通过了苟安的好友申请。 但一句话没说。 朋友圈也是空的,就头像很变态是蜡笔小新。 ……这人的微信怕不是一个摆设哦,可能都不是他自己注册的。 苟安无语地扔开手机。 当天晚上,贺老爷子知道了解除婚约的事, 气得把擅作主张的贺津行骂了一顿……后来不知道这位神通广大的贺先生用什么说服了贺老爷子, 最后居然演变成老爷子亲自来了苟家一趟, 跟苟家道歉,说是贺家对于晚辈管教无方。 送走了贺老爷子, 又得到下面传来的最新消息, 今日被骂得狗血淋头的苟旬当晚入住了苟氏旗下的酒店,看样子是真的不打算回家住了。 对此, 苟家一家三口不免冷嘲热讽两句。 苟聿:“那么有本事怎么不去住城市快捷?” 江愿:“你打电话把他赶出来,让他睡大马路好了。” 苟安:“这个好, 走正常流程, 没收他零花钱啊!” 苟聿:“已经停掉他的信用卡了。” 苟安:“真的假的?” 苟聿:“我刚给银行打的电话。”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38节 江愿叹了口气, 抱怨:“真是的, 也不知道那个陆晚是什么来路,凭一己之力居然把我们苟、贺两家闹得人仰马翻。” 苟安:“呵呵。” 是女主啊,女主! 这世界就是为了她和贺津行存在的,可不得全部为她让路! 想到了女主,不免就想关心一下男主, 忍不住看一看微信, 今天刚加上的那个蜡笔小新头像依然安静如鸡,仿佛在用最复古的方式演绎最潮流的名词:躺列。 苟安:“……” 随便吧, 随便。 至此, 鸡飞狗跳的一日终于结束。 发生的怪事过多, 以至于苟安甚至来不及分太多的悲伤给她充满了悲壮、欺骗、惨烈的泰坦尼克号之恋。 与贺然解除婚约当晚, 苟安睡了个前所未有的踏实觉。 …… 接下来的几天,恶毒女配得到喘息机会,过了大约四五天安生日子,而贺然大概是被看管了起来,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碍眼。 国庆假期结束前,苟安和贺然的婚约失效这件事捂不住地传遍了他们这个小小的圈子,终于还是成了人尽皆知的事,引发一次小型地震—— 毕竟贺然刚刚官宣了苟安,按照以往大家的固定印象都是苟安攀龙附凤似的惯着贺小少爷,这波应该是她守得云开见月明,怎么突然就取消婚约了呢? 顺着固定思路,大家都在猜,是贺然反悔了,不想要苟安。 这时候,在众人热情高涨的八卦中,周彦几蹦出来提醒了一句:“谁不要谁?那天夜未央出事,贺然最先拉出来想带走的是陆晚,不是苟安……后来后悔得要死,想回头找人,被他小叔摁住了,才没找成。” “那最后呢?” “好像是贺津行立刻找了人,平了乱子才进去找的,但那时候苟安已经自己跑掉了。” 大家恍然大悟,盘算出一点儿不一样的味道,又连带着突然醒悟,最近一段时间,苟大小姐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类似“惯着贺小少爷”的行为。 周雨彤是周彦几的妹妹,今年也是高三,在场最小的,嗦了一口橙汁,语出惊人:“哇,一脚踏两船,贺然哥活该被甩啊!” 唐辛酒:“我早就说啦,是我们安安不要贺小少爷,你们非说我滤镜厚!是不是,周彦几!” 周彦几瞥了两个瞬间积极报团站队的苟安姐妹团一眼,语气比较冷淡:“我哪知道?” 但还是转过头,认真看向坐在角落里始终一言不发的人。 “性格不合,磨合二十年也磨不出火花,所以理所当然就散了,没什么神秘剧情可猜的。” 平静的声音响起,苟安抿了一口手中奶白色的调酒,语气相当随意。 今天是苟安的庆祝回归单身趴体,大家强行要给她开的—— 圈子里除了贺然和几个仰仗着贺家活完全不敢开罪的二世祖,剩下的人熟悉的和不熟悉的都到齐了。 国庆的骚乱历历在目,大家没再去夜未央那种混乱的地方,找了个清吧坐着喝酒聊天,突然就像一群脑子正常的正经大学生了。 关于苟安的婚约解除大家也只是稍微讨论了一下。 一般这种聚会不是用来回忆前尘的。 而是用来展望未来。 “所以安安姐接下来准备怎么样?”周雨彤捧着脸,笑眯眯地说,“我们学校排球队有几个很不错的资源,要不要介绍给你啊——” 唐辛酒:“高中生?犯法吧!就算不犯法我也从道德层面强烈谴责……所以这个没道德的事还是让我做吧!快,微信推给我!” 周雨彤大方掏出手机扔给她:“备注排球队的都是,自己转发名片。” 唐辛酒忙活去了。 “不喜欢年纪小的?”周雨彤瞅着沉默不语的苟安,用肩膀顶了顶她,“自从你在牌桌上给我妈起了一把天胡豪七,她可喜欢你了,说和你投缘……要不你来给我做小嫂子吧,嗯?” 苟安没说话。 周彦几站起来塞了一把虾片进她妹嘴里。 “做什么做,单身不好吗?” 他说出了苟安心里的想法。 …… 酒过三巡,听见外面吧台的人张罗着换夜班,苟安便知道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 喝了一肚子水她站起来说去个洗手间,结果在去的路上就被周彦几拦着了。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的卡座,这会儿斜靠在走廊的墙边,沉默寡言的样子。 其实在过往日子里,苟安也没怎么注意过这个人—— 总是跟在贺然身边的,周家最不靠谱的二世祖小少爷罢了。 今天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怎么的,周家小少爷比平时沉默许多,阴沉着一张俊脸盯着苟安看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贺然是不是脑子有泡?” 苟安冲他笑了笑,不要脸地说:“谢谢,我也觉得我比陆晚优秀。” 周彦几没绷住,笑了。 苟安经过他的时候,他还是没动,就是“喂”了一声,她回过头,侧着身望着他等他说话。 “等你不想单了,”周彦几想了想,“我排个队?” 语气挺随便的,就跟那次在学生会办公室里跟那群二世祖讨论起她的时候一样——但是苟安记得,那次那群人都嘲笑她,唯独周彦几没有。 眼下他也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轻松,至少紧绷的下颚和明显滚动的喉结出卖了他的紧张。 苟安眨眨眼,笑着说:“行呀。” 几乎是一瞬间放松下来,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这时候,突然距离他们最近的那个包厢的门被人从里面用力撞开,没等苟安反应过来,周彦几已经被人重重推了一把摁在了墙上! “操!” 贺然挥出那一拳显然不留余力! 极其响的皮肉与骨骼碰撞的声音,这天降的冲突把苟安吓了一跳,她甚至没有废话什么“别打了”,站稳了就冲上去,踮脚拽着贺然的后领把他往后拖—— 贺然挣扎的厉害。 但大概也是喝了酒,此时双目通红,面目都算的上是狰狞,奋力动弹还是被苟安从周彦几身上拉开! “老子把你当兄弟,你他妈想着挖老子墙角?!” 他嘴巴里还在骂骂咧咧,还想往前扑腾再补两拳,苟安拽不住他,只能伸出一只胳膊死死地抱着他的腰! 周彦几此时从地上爬起来,鼻梁被结结实实揍了一圈,此时肉眼可见青红起来,他抬起手揉了揉鼻梁,却笑了,扫了眼发疯的贺然:“我早没告诉你啊?” 确实说了,还不止一次,是贺然自己没在意。 贺然被他气个半死,又要往上扑,这次周彦几做足了准备,当然不会在被他摁着打,站直了甚至挑衅地跟他勾勾手。 “周彦几,我操.你!” “喊什么,要操就来。” 周彦几正挑衅,忽然余光一闪此时看着身后抓着贺然像要被放风筝似的苟安,蹙眉:”苟安,你放开——” 话还没落。 “你别他妈和她说话!” 贺然已经爆炸了。 一米八几的个子,又是篮球队长,打高校联赛时候已经有俱乐部联系他问他要不要打职业的水平——贺然看着不壮,实则在球场上早就练就力大如牛的本事——此时气急了一个扭腰,原本是想挣脱碍手碍脚的束缚,却没想到直接把在后面拖着他的苟安甩出去! 苟安猝不及防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撞到,一个没站稳,后背重重砸在墙上,当场眼前发黑,痛的直不起腰! “安安!” “苟安?”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苟安痛的坐在地上,扶着腰摆摆手一个字说不出来,满脑子都是:行了,二男争一女的狗血还轮得上我,哪怕是作者搁这水字数,也算是本人高光时刻。 她扶着墙,模糊看着两个原本嚣张跋扈要干起来的人双双往这边奔来—— 贺然离她近,就在他弯下腰即将碰着苟安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捞起来时,从旁边扑出来了第三个身影,直接给贺然撞飞到了墙的另一边! “你别碰她!” 少年的嗓音正处于变声期,沙哑中带着一丝丝刚刚蜕变成熟的磁。 苟安扶着老腰茫然地抬起头,就看见她那个不成器、离家出走了几天的弟弟穿着调酒师的围兜,把贺然结结实实摁在了地上—— “你怎么在这——放开我!苟旬!有你什么事!” “你先出轨的!” “????我出你妈啊????” 贺然骂骂咧咧中,周彦几抓紧时间,冲过来对着贺然的肩膀重重踩了一脚! 贺然惨叫一声倒回地上,苟旬顺势给了他一拳! 苟安:“……” 三方混战。 最后的结局是贺、周、苟三家的家长大半夜被人从床上挖起来,警察局调解室围炉夜话。 …… 在警察局坐着时,苟旬满脸拒不合作拧开脸不肯看苟安,贺然因为过于暴躁被当猴子单独关了起来,只有周彦几,顶着淤青的鼻梁还转过头问她:“你腰没事吧?” 他问的时候,苟旬脸稍微往这边转了转,但是很快又转了回去。 苟安抬起手摸了摸,疼的,可能是青了。 心累地摆摆手,“不用去医院。” 她只能给出这个含蓄的答案。 等了一会儿,是苟家的父母先到,江愿冲进来无视了鼻青脸肿的儿子,扑向了女儿,“你弟说你撞着腰了,妈妈看看——” 苟旬耳尖可疑地泛红,炸毛似的瞬间脑袋转了回来,蹙眉强行挽尊:“我没说,你从哪听的?” 话刚落就被苟聿大手一把摁住脑袋,“闭上你的嘴。”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39节 周彦几的亲妈随后到,最后来的是贺津行。 谁也没想到贺家来的是这位阎王爷,那西装革履的身影出现在局子门口时,里面乌泱泱的人都愣了愣,男人唇边还是维持着那抹压根就没有多少温暖的弧度,却适时体贴地解释:“大哥还没回国,让我过来看看。” 他也是刚从公司直接被喊过来的。 五官如艺术家刻刀下最完美的作品,上扬的唇角,清晰的下颚轮廓……贺家的现任掌权人相比起在场的同辈显得过于年轻,但一旦出现,沉稳的气场却不输给任何一个人。 仿佛只是站在那便能够让躁动的空气也变得安分守己。 他缓步走进来,没有急着去捞贺然,而是先规矩地给其他两家的家长们道歉,并承诺后续出了什么问题的话,他一定积极配合解决。 这番话让原本已经面露不满的周夫人稍微安定,“再怎么样也不能打人呀,是你家贺然先前自己不肯和安安好,现在解除了婚约,我们家周彦几还追不得了,脾气那么大还害安安撞到腰——” 周彦几原本脸上就青紫都有,现在还带上了红,用力拽了下他妈的衣袖,示意她别说了。 贺津行脸上不动声色,只是依旧含笑点头称是。 目光轻飘飘略过周家小少爷脸上,随后收回。 从侧面苟安的角度看过去,虽然他表情从头至尾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但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其实他有些不太高兴。 ……没有依据,纯纯臆想。 苟安正放空发呆,忽然听见耳边男人低沉缓慢的声音问:“撞着腰了?” 她愣了愣抬起头,撞入男人漆黑墨色双眸,此时此刻他居高临下俯视扶着腰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的她,关爱后辈的长辈姿态完美。 江愿从后面小幅度掀起苟安的衣服看了眼,看见女儿细腻白瓷的腰间一片青色还浸着一片皮下出血的血点,“是青了。” 她心疼到都要忘记礼貌,脸色很不好看,“一会儿我带她去医院看看。” 贺津行已经打电话安排了贺氏的私立医院准备接诊,连骨科主任一把老骨头都毫无道理地被从睡梦中喊醒。 苟聿那边已经为苟旬办完了手续走出来。 看见贺津行愣了愣。 虽然三个人里贺然挂彩最严重显然是被另外两人有偏向性的揍了一顿,但苟聿觉得这个事五五开,倒是没怎么觉得尴尬—— 清吧监控看了,苟安是拦架被误伤,贺然肯定不是故意的因为他明显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也可能是这个原因,后面再疯,贺然也没动苟旬一下,倒是被苟旬摁着结结实实锤了好几拳。 但苟安腰撞得姹紫嫣红是事实,贺然纯属活几把该。 所以两家算是扯平。 “抽烟吗?”苟聿问。 贺津行目光不经意扫过缩在椅子上赖在妈咪怀里讲话的苟安。 “出去抽。”他率先转身出了门。 看着真是一点儿不着急管侄子死活。 …… 两位家长在警察局门前找了个空地。 高大的身形肩并肩,礼貌互相点了火,贺津行含着烟屁股,声音有些含糊:“不是我说,我要有女儿,出门得放十个人跟着才放心。” “……” 苟聿横了他一眼,“教我养女儿?” 贺津行低低哼笑,想了想又说,“得看着,一时看不住就受伤了。” 苟安在开学致辞上被人家扔东西的视频监控,还是那天在书房贺津行拿给他看的,也就是看到苟安被人欺负,贺然还抱着另外一个女生,太不像话了。 他毫不犹豫地决定要解除两人婚约,贺津行居然丝毫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是坚持要保留两家婚约有效性。 苟聿烦的恨不得想问他苟旬嫁过去要不要,还用文件夹砸了他。 此时苟聿沉默了下,其实是觉得贺津行说的有道理的,就那么一个宝贝女儿,最近好像还在走背字呢…… 是得找个人看着点,这次撞着腰,下次不定又哪受伤呢? 正想搭腔,突然品出点不对劲。 苟聿敏锐地停顿了下,语出惊人:“你这么关心她做什么?” “……” 贺津行沉默了三秒,咬了咬烟屁股。 随后开腔,用词委婉,“虽然婚约对象没定,但是有一点很肯定。” “?” “她也是咱们贺家的晚辈。” “……” 苟聿“哦”了声。 或许是直男的思想总是过于简单直白。 面对贺津行语气平淡的答案,此时的苟聿还真压根没觉得哪里不对。 第27章 【修】用陆晚,换苟安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他了。 贺津行是亲眼看着苟安上了车去往贺氏的医院才转身回了局子, 去看他那个被单独关押的侄子—— 门打开的一瞬间,看见贺然,说实话哪怕是贺津行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忍不住愣了愣,立在门边停顿了一会儿, 他真诚地评价:“好惨。” 打架是一回事。 打架还打输了是另一回事。 此时蜷缩在角落的凳子上, 贺然已经冷静了下来, 努力睁开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看向他的小叔,后者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戏谑让他挫败感更加严重—— 他是从父母口中听过不少关于他这位小叔的“光荣事迹”的, 谈到如同街头野狗般斗殴这种事, 他可能确实多少有高高在上的“过来人发言权”。 但此时贺然不想跟他比拼计算这些,他甚至懒得辩解, 是王八蛋周彦几摁着他,苟旬骑在他身上下黑手……所以根本不是什么三方混战, 而是纯纯的二打一。 那两个人能是什么省油的灯? 单独拎出去, 也是能自己占领几个垃圾桶的野狗小队长。 忍着浑身酸痛, 变换了一个坐姿, 贺然只关心一个问题:“苟安呢?” 贺津行用脚挑过一把椅子,勾到自己跟前,慢吞吞地坐下:“医院。” 贺然抬了抬眼皮子,像是又被谁揍了一拳似的微缩了下。 这个微小的动作没有逃过贺津行的眼睛,他扬了扬下巴, 语气平淡:“只是撞着了, 还不至于有大问题……现在才知道后悔?说说你怎么想的?” “不想解除婚约。”贺然曲起腿,又把脸埋进膝盖里, 深深叹了一口气, 随后用凄凉又无奈的语气说, “这还用我说吗?” “迟了。” 男人的声音无比冷酷。 “早做什么去了, 我是不是提醒过你不能既要又要?” 微微蹙眉,贺然是不太耐烦听这种说教的。 但贺津行显然不会顾及他贺小少爷的心情。 “在危险的时候,扔下了苟安,唯独带了陆晚出来。” “……” 被教训了。 被提起了完全不想提起的愚蠢错误行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贺然的思想却有些跑偏,听见“陆晚”的名字从贺津行那里被念出来,他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个和贺氏掌权人,理应完全八竿子打不着边的普通下层区年轻女大学生。 ……小叔送她去过医院。 ……夜未央出事那天晚上,听手底下的人说,他们是在四层svip休息室找着的陆晚,那晚小叔也在夜未央,就在四楼。 ……那天早上,在贺氏看见的小叔手上的抓痕,也明显是女人挠出来的。 浑身上下都很痛,但是贺然的大脑却从酒精的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他问了一个问题:“陆晚,当时在四楼找到的……是小叔带上四楼的?” 贺津行停顿了下,仿佛丝毫不好奇侄子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脸上表情依然平静:“是,当时她似乎遇见了一点麻烦。” 贺然此时十分好奇贺津行为什么一反常态,对陆晚各种日行一善—— 他甚至想胆大包天的问,他说让他不能惦记着苟安又联系陆晚,究竟是在教他道德与责任,还是…… 还是单纯因为“陆晚”这个人? 贺然想的有点远,但是这样的想法没来由地居然让他有点激动,就好像看见了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他把脸从膝盖里抬起来,看着不远处好整以暇坐着的男人。 “小叔,如果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管陆晚的事,给她一笔钱把当年她救我的事两清了结,您能做主恢复我和苟安的婚约吗?” 大概是昏了头吧。 其实之前一直在摇摆不定的。 但是大概就是真的昏了头—— 居然在联想到贺津行和陆晚的可能性后,不止不生气还有种豁然开朗的放松…… 立刻想到如果自己肯妥协是不是就能以此作为交换,和眼前这位说话有分量的长辈各取所求? 贺然也不是傻子。 相比之下,他立刻清醒地意识到,或许曾经是摇摆不定地对陆晚有兴趣的,她漂亮,学习好,性格乖,还对他有救命之恩…… 但别问为什么,就是放不下苟安,想要这个做了他二十年未婚妻的人。 贺然迫切地希望一切回到正轨。 “我的意思是,如果您觉得陆晚只需要认识你就足够了的话。” 他满怀希望地望着贺津行,暗示已经不能说是暗示,明显到几乎就要摆到台面上来说。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40节 在他几乎要以为男人会三言两语地象征性教训他一下,然后轻易答应他的请求时,对方停顿了下。 隔了一会儿,才听见贺津行的声音重新响起,不带一丝诧异或者被冒犯的不悦。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以上的一大段话,是你在试图用陆晚这个人,和我交换一个争取苟安的机会?” 就只是单纯的询问。 只是说法有点奇怪。 但他确实就是这个意思。 贺然诚实地点点头。 单独的关押室灯泡老旧过于昏暗,也可能是他已经被揍得头脑发昏,在他一片血腥气息浓重的模糊视线中,他好像看见贺津行好像缓缓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一瞬间,贺然心跳有些快。 正当他努力睁大眼,想要看清楚男人脸上的表情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看见他缓缓地叠起,换了个坐姿。 手工皮鞋的皮革质感在昏黄的光下依然光洁锃亮。 “活生生的人怎么能用来交换一个机会呢……而且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贺津行的嗓音中带着不在意的放松,他没有被揭穿那点儿心思的恼羞成怒,只是笑意盈盈地反问贺然,凭什么认为他对陆晚感兴趣。 贺然没办法说出点什么,本来就都是他的猜测。 贺津行也不追问。 “你本来就可以有一个机会和苟安谈一谈,毕竟正式解除婚约,也需要一个场合。” 贺然松了一口气。 小叔他还是答应了—— 完全不抗拒地。 贺然还没来得及做出惊喜的表情。 “但你要搞清楚一点,所有的一切谈话建立在一个现有位置上:苟聿的女儿,已经不再属于你。” 贺津行的声音缓慢,听不出是带着不经意的警告,还是压根无所谓的温和提醒—— “你最好克制一点,不要再试图做一些让双方家长难看的事。” “…….” 刚刚高高悬空且活蹦乱跳的心此时狠狠坠地,一种冰凉的茫然在心中蔓延,贺然一直是贺家后辈里最优秀的那个,他很少露出此时此刻这样茫然的表情—— 脑子空白了一片。 为贺津行堪称绝情的警示。 他试图做最后挣扎地问:“如果我重新开始追求她呢?” “……”贺津行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话,“那倒是谁也拦不着你。” “您答应了?” “我答不答应不重要,你应该考虑的是,如果你接下来发现无论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把苟安追回来,因此恼羞成怒怎么办?” “……” “再动手?对她身边所有人发脾气?”贺津行问,“然后像今晚这样丢人现眼。” 可是贺然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脸面了。 他知道今晚自己真的像个丧家犬,输得无比彻底,而且明明是他自己的问题,还试图跟周彦几发脾气。 唇瓣动了动,他在一片混沌中迅速冷静下来后,忍不住问,“如果今晚的事真的再次出现呢?” 贺津行坐在他大约三米开外的地方。 此时此刻,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他,面色不喜不悲地在他身上用视线流转了一个来回…… 那高高在上、仿佛完全脱离了人类亲情的冰冷目光,让贺然下意识胆寒。 良久。 他听见男人的声音响起。 “如果你非要一错再错,说明贺家的现有教育确实出了问题,作为长辈的我们也责无旁贷——” 贺津行完全保持了应有的和颜悦色。 “可能我会不顾大哥的意愿直接送走你哦,美国,意大利,日本或者是新西兰之类随便什么地方……你会去重新接受更合适你的教育。” 此时男人又停顿了下,才接着用他惯用的那种轻飘飘的语气补充—— “只不过是再也回不来那种。” 仿佛在阐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 这一晚上的对话有些浑浑噩噩的,以至于贺然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他甚至没搞明白,在自己一番宣告放弃陆晚后,最后究竟换得了贺津行的什么承诺。 ……搞了半天,小叔好像除了间接承认自己对陆晚有一些不一样的心思之外,什么都没承诺他。 贺然烦躁地抓了抓头,没等回过神,就被通知需要抓紧时间,他们与苟家约定了关于解除婚约为主题的家宴,就在第二天。 ——听上去有一些苟安迫不及待要一脚蹬了他的意思。 顶着一张猪头脸,贺然心情烦躁,随便洗了个澡就下楼了,贺津行正坐在餐桌边吃早餐,读古老的纸质晨报。 今天的贺氏掌权人看上去心情很好,哪怕是报纸上并没有说a股大盘一点儿好消息,他的唇角依然保持上挑,看完了这些糟糕的新闻。 贺然在他旁边坐下,贺津行让佣人给他端了一杯柳橙汁,附赠一把各种功效的消肿消炎药。 “小叔。”贺然实在忍不住。 “嗯?” “那天在贺氏,你办公室里的人,”贺然指了指自己的手腕,“是陆晚吗?” 他的好奇心压过了一切。 只见贺津行挑了挑眉从报纸上抬起头,紧接着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直看得贺然毛骨悚然,贺津行才摇摇头,道:“不是。” 贺然却认定他在撒谎。 …… 留给贺然的时间不算多了。 贺然吃了早饭,听说苟安在贺氏的安保系统挑选保镖,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说他是故意的也好,他都没怎么收拾这张姹紫嫣红的脸,甚至在贺氏的楼下镜子很满意地看了看自己肿成猪头的模样,然后信心满满地摁电梯上楼去—— 曾经他打比赛的时候也受过伤,跟人抢篮板的时候被垫了下脚,落地没站稳扭伤了,当时苟安拿着冰袋冲上来,比队医速度还快。 想到那个时候他还嫌她碍事来着。 贺然思来想去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正好听见里面的人不耐烦:“不如在我身上装个防丢失狗牌好了,让我选什么保镖,我进女厕所他也跟着进吗——哦,不进,那我要是在女厕所里被人家殴打或者绑架了怎么办?” 声音干巴巴的叨逼叨。 听着却异常的亲切。 已经决定了要重新开始,也相信苟安不会不顾他们二十几年的旧情……此时贺然的心态已经完全改变了,他发现自己对这位曾经视而不见、如今快要失去的人生出了无比的耐心。 连她的废话都觉得很好听。 就当他是真的贱好了,男人的本质就是这样啊,就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打开门,就看见苟大小姐满脸不耐烦地撑着下巴在翻一个装满了员工资料的文件夹,在她的手边则是和苟聿的微信电话。 听见开门声她抬起头,看见门缝后面鼻青脸肿的人吓了一跳:日了狗,这世界上是只有她一个人害怕坐牢怎么的,周彦几和苟旬不怕吗,下手那么狠? 大概是苟大小姐脸上的愣怔让贺然燃起了希望,他在心里呐喊:来啊,问我,问我脸怎么了。 然而苟安没有,她的目光在最开始的错愕之后立刻恢复了平常,见到鬼鬼祟祟推开门进来的少年人,只是扔开了手里的文件夹,挂掉了微信通话,这才不急不慢、语气平淡地和他对话:“你怎么来了?” 她语气平和,没有像是过去一样赌气不理他,或者冲他发脾气,只是正常的像是对一个不太熟悉的普通认识的人。 这语气,反而让贺然觉得有点难过。 如果不能关心他的伤势,那么好歹也提一提昨天发生的事吧,三更半夜进局子这种事并不常发生,昨晚群里调侃他和周彦几都聊了几百条…… 她怎么能只字不提? 贺然压下那股失落,凑到苟安身边,很好脾气地说:“来看看你,腰怎么样了?” 贺然主动提起了昨晚被暴揍的事让苟安有点惊讶,盯着他的猪头脸看了一会儿,最终失去了和他抱怨的兴趣,半晌抽了抽唇角:“一般疼而已。” 贺然:“……” 贺小少爷愣了愣。 他都已经把话题抛出来了,被她凌空一记猛虎落地,把话题又掐死摁了回去。 但是听到她说还疼,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向苟安伸出手,嘟囔着“我看看”就像伸手拉她—— 结果手还没碰到她,就看见她抗拒地蹙起的眉。 心脏像是被什么人锤了一下,他居然一瞬间生出了胆怯,像是被火烫了似的缩回手。 “对不起,”贺然盯着她的眼睛,“我没想到这一个扭腰你就被扔出去了,还疼的话,我再陪你去一次医院,好不好?” “……”苟安看怪物似的看着他,“昨晚才去过,又去干什么?” 无聊不无聊? 贺然挨着苟安坐下来,凑近了,嗅到她身上带着的熟悉气息,以前无数次在他鼻息间存在过。 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么习惯了。 苟安没有赶他走,他小心翼翼地瞥了她一眼,想笑着再说什么,却扯着唇角的伤,“嘶”了。 苟安因为他发出怪响转头瞥了他一眼,贺然满脑子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比如现在这么近的距离,她总能看清楚他伤的很严重了吧,那么作为礼尚往来,她是不是也应该顺嘴问一下他的伤? 他期待着,结果期待再次落空。 苟安把头转了回去,语气自然地和他讨论起了手里那个文件夹里的保镖——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41节 这个太胖夏天会中暑;这个太瘦看上去没有安全感;这个秃瓢啊不会传染吧;这个看上去他本身都不像是个好人…… 她热情地跟他扯一堆有的没的。 却只字不提他的事。 没有关心也没有抱怨,就好像昨晚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意外。 刚开始贺然还耐着性子坐在她旁边陪她说两句,忍了十分钟,终于忍无可忍了,贺小少爷脾气上来了却不能骂她“操心保镖中暑你为什么不关心一下我”,只能拐弯抹角地质问:“你不觉得你其实没有要保镖的必要?” 苟安:“……” 苟安:“觉得。” 贺然:“……” 原本是想说“你都有我了,我会保护好你”,可是她不按套路发言。 两人互相瞪视半天,一个双眼无辜一个双目喷火,最终喷火的那个还是没忍住,硬着头皮说出了这句话:“你有我就够了,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伤。” 苟安盯着他看了几秒。 在贺然几乎以为她要么会骂他厚颜无耻(哪怕这样也好)要么会觉得有点感动时,小姑娘毫无征兆地嗤笑了一声—— 是真的笑了,眼睛弯弯的,享受听见了什么确实有趣的话。 她慢吞吞地收回了目光,幽幽地自言自语:“现在突然觉得要个保镖也不是不行。” 贺然觉得自己额角青筋蹦了起来。 他不能再跟这个女人绕圈子了,她是这方面的高手,能把南极的事绕到北极去。 贺然:“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苟安,我想和你讲和,咱们能不能不吵架了,以后我会对你好,也不再和别的女人联系,我保证以后只有你,只保护你——” 苟安叹了口气:“不能。” 贺然:“……” 苟安“啪”地合上了文件夹,摆出了讲道理的语气:“贺然,你要不要仔细想想,我哪次倒霉跟你没点儿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蕉蕉那天一直在我手上抱的好好的你非要我去给你看着你那个莫名其妙的香槟塔不被人弄倒,否则我也不会把它交给陆晚……” 她停顿了下。 “到后面的各种绯闻和腥风血雨,我因为倒贴你和争风吃醋抢奖学金被人挂在墙头三天三夜地八卦;新生致辞被人淦;夜未央的也是你过生日才去的;昨晚好好的在清吧喝个酒,喝进局子完了再进医院二连创——” 她一桩桩数。 贺然被她讲到哑口无言。 “为了陆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敲碎酒瓶撩狠话是很帅,”苟安托着下巴,语气始终平静得像是在提起别人的事,“可是你当时大概一秒都没思考过同时坐在包厢里的我——你的未婚妻——当然马上就不是了——总之我在那陪同其他人,一块儿围观你为别的女人大发雷霆,其实会很尴尬。” 她声音听上去甚至一点都不生气,心平气和的,叫贺然心脏伴随着她说出的每一个标点符号而沉寂,无力跳动,越发变得更加绝望。 “你猜当时,他们怎么想,怎么看,怎么在心里默默嘲笑我?” “不是的!” 贺然只能大声反驳。 实则反驳起来甚至没有办法举例说服她,显得无力又空白。 而苟安看上去完全不在乎他到底有没有借口,也毫无兴趣。 她甚至对他笑了笑,用上了“是你非要聊这个”的无语表情,半晌淡淡道:“哦,这样吗?行吧,你说不是就不是好了。” 完全不走心。 甚至敷衍用词四连发。 贺然再一次失去了自己的声音,双手垂落在身体两侧却提不起勇气去捉她近在咫尺的手,也没敢像以前那样强行把她拎到面前,让她好好听自己说话—— 【但你要搞清楚一点,所有的一切谈话建立在一个现有位置上:苟聿的女儿,已经不再属于你。】 不可以强迫。 不可以任性。 不可以……触碰。 贺然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下。 “夜未央那天,我不是故意扔下你,你什么时候出的包厢我都不知道,我一直以为你和周彦几他们一起走了——” “没关系。”苟安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反正我也确实是安全回来啦,万幸。” 两个人明明站在一起,却像是被一道屏障隔成两个世界。 苟大小姐云淡风轻,贺小少爷面如死灰。 明明一个月前他们还好好的,她还会笑着拉着他的衣袖说,年底的成年礼宴,你要不要陪我一起跳开场舞? 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何至于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贺然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无论他说什么,她好像都能笑着应对,那股无力变成了满心不知道针对谁的怨恨—— 他一再告诉自己,这是最后的机会,好好谈。 可是她放松的唇角和轻描淡写的语气,好像在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贺然:迟了,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逼。 “苟安,我——” 贺然猛地站起来,整个人却因为用力过猛感觉到一阵晕眩。 哦。 昨天好像是也去医院查看了,轻微脑震荡,医生说最近需要静养,尤其是情绪方面,不宜动怒。 他闭了闭眼,原本青紫的面色居然肉眼可见变得苍白,感觉到天旋地转,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 他只能大粗喘着气,坐回了椅子上,冷汗冒了出来,顺着额头往下滴,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可能确实是受伤了,前所未有的严重。 这时候,贺然感觉到苟安戳了戳他。 他猛地睁开眼。 对视上一双平淡的杏状双眸。 她眨眨眼。 “贺然,与其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如果你实在很闲,可以提前去满香楼告诉他们明天的家宴加一个拔丝芋头吗?”苟安说,“突然想吃这一口,但怕他们没提前准备芋头。” “……” 贺然在这个时候,突然涌起一股无力回天的绝望。 看啊。 她是真的不在意他了。 一点都不在意。 作者有话说: ……修一下,改了个时间线 小叔和安安一个负责上半集一个负责下半集,给贺小少爷整得明明白白的 贺津行说要送走贺然是认真的,但不完全是清除障碍,95%是真的觉得这个崽再这样下去会出大问题,还不如送走改造 小叔也没有喜欢安安,现在只是初步觉得这是个他特别关注到了的晚辈,婚约留一手是生物本能 今日单更,掉落300红包哈,很爱评论,评论快来,也爱您们,啾咪 我问你们个很灵异的事,我前天做梦(或者是真的看见了)有个评论是【隔壁崇哥也是蜡笔小新头像,作者你到底多喜欢蜡笔小新】,然后我突然想起好像压根还没更新到男主微信头像这个内容 昨天更新到了,真的有宝评论了这个内容的评论耶 卧槽到底是我真的写了我忘记了还是灵异了啊嘤?(←是的这个人做梦都是你们的评论,虽然并没有道德绑架的意思,但是请你们给个评论吧=w=) 第28章 活该死了都没人管 那个屁股很翘的男人。 贺然失魂落魄地离开贺氏大楼, 心烦意乱的不行,拿出手机发现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把贺家和苟家明天吃散伙饭的消息散播出去了,早上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的群又开始+999刷屏。 随便看了两眼,发现那群不长眼的崽子都在@周彦几, 说他昨晚那一架没白干, 貌似加快了上位的进程。 群里嘻嘻哈哈一片。 除了几个走得近的兄弟知道贺小少爷才是摇着尾巴舍不得的那个, 这会儿都没吱声,剩下的没一个路人基本没觉得贺然有多难过了, 大家语气那个欢天喜地, 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 贺然是真他妈服了这群狗东西,同时也恨不得撒泡尿照一照自己, 平时在众人面前都操的什么垃圾负心汉形象。 看着周彦几的名字在那狂刷存在感,他心想这人还没上位呢嚣张个屁, 找到周彦几的私聊—— 【h然:那天夜未央, 你他妈也不是带她出来的人。】 周彦几回了他一个“……”, 半晌说, 当时你和苟安关系看着挺好,我以为轮不着我。 贺然又被创了一下。 【h然:喝酒吗?】 【周彦祖:?还喝?】 【周彦祖:不喝了宝,医生说了,虽然没有大伤,但是擦伤还得去医院换药, 这几天禁酒啊, 谢谢。】 【h然:昨天别嘴贱抓紧时间告白屁事没有,不然我能揍你?】 【周彦祖:你比我伤得重吧, 哥哥?】 【h然:是是是我身心都伤的重, 那怎么庆祝我恢复单身、你即将上位啊?】 【周彦祖:别说了, 我都觉得你要哭了。】 【h然:我去你妈的!】 骂骂咧咧, 最后转回群里一番讨论,大家决定还是相约勤摩山七连发夹弯,以男人的方式庆祝贺小少爷尚未开始直接结束的婚姻生涯。 贺然回家偷摩托车钥匙,正在书房翻箱倒柜,连书房门边多了个人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本来应该在公司的男人此时叼着支烟斜靠在门边,微微眯起眼看书桌后面露出来的半个脑袋:“找什么呢?”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42节 贺然低头嘟囔“我车钥匙呢小叔放哪了”,反应过来不对劲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就看见门边男人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贺然:“……” 贺津行:“心情不好,去飙车?” 贺然:“…………” 贺津行:“我还以为考增驾的第一题就是,‘小明心情不好时候总是去开摩托车兜风散心‘,让你判断是对还是错。” 嗯,摩托车安全驾驶第一课:不要带着情绪骑车。 贺津行走进书房,拉开抽屉,在刚才贺然已经检查了一万遍的某个角落里摸了摸,在侄子无语的目光中拉开了抽屉上的暗柜,从里面摸出了一把川崎h2的钥匙扔到桌子上。 “驿马赛道。”贺津行把烟熄灭了,“走吧。” …… 贺然的单身趴体莫名其妙从跑山变成了相聚江城有名的三大赛道之一的驿马赛道,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变成了一场热闹的盛宴。 相关的、不相关的人都来了,除了各个俱乐部来了几个骑手,有几个人气高的骑手甚至跟着来了拉拉队。 看台上乌泱泱坐满了人,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赛事正要展开。 “我去你妈的,”贺然对这些人无语至极,“一会儿不会还有颁奖和开香槟环节吧?” 旁边同样鼻青脸肿的周彦几笑弯了腰,脸上有伤又不敢表情那么大,“啪啪”拍着贺然的肩膀,“那你争取拿个第一,自己把这象征着庆祝的香槟开了。” “那到时候背景音乐用哀乐行不行,还有人记得这是为我失败的婚约举办的道别仪式吗?” 贺然骂骂咧咧,正准备把自己的h2推出赛道,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看台那边,苟安和周家小妹妹还有唐辛酒她们几个千金团慢悠悠地在看台边落座。 他现在看不得苟安。 一看到她脑子就失去运转能力,当下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只能茫然地问旁边的人:“她怎么来了?” 苟旬也在,听见苟安的名字他也紧张,生怕苟安给江愿告状。 “传遍了,驿马赛道年中大阅兵。”周彦几对着贺然晃了晃手机,“还来了几个别的俱乐部的骑手,野哥让我们要么好好骑,要么麻烦把连体服上我们俱乐部的logo摘了再上,省得丢人现眼。” 贺然:“……” 贺然脑子嗡嗡的,这个时候,又来了一道更大的雷。 他余光看见从另一个口,有个全身上下从头盔到赛道连体皮衣再到骑行靴,全是黑色的男人推着一辆雅马哈r1m进来了—— 那人巨他妈高,宽肩窄腰,一看就是定制的连衣服上面连个俱乐部的logo都没,唯独修身的皮衣把他的屁股包的很翘。 人可以不认识,车不可能不认识。 贺然很确定自己以前从来没在江城见过这辆r1m,这车完完全全被改成了赛道车,后视镜拿了,定风翼改了,全热熔车胎,定制宝蓝色版画,酷炫的一批。 那人推着一辆公升级别的车,跟推着雅迪电动车似的那轻松,突然转了个方向来到贺然身边,冲他扬了扬下巴—— 挑衅? 今天心情很不好的贺小少爷一蹙眉,刚想问这人想干什么,后者摘了手套,一推摩托车头盔镜片,熟悉的声音传来:“发什么楞?” 看着赛盔后那双熟悉的双眼,贺然脑子空了三秒,肝都快吓裂了。 “——小叔?!” “嗯。” 贺津行随手将手套扔到自己车的座位上,“在看台上看好像不太放心,我还是陪你们一起跑几圈算了。” 除了贺然,在场剩下的如周彦几、苟旬等人全部目瞪口呆。 这长辈级别的人物出现的太突然,他们有点搞不懂一会儿接下来该怎么搞…… 他会骑车吗? 万一这位贺家小叔在赛道上开着五十码的速度遛弯,难道他们也跟着压速在后面骑老头乐? ——看台上那么多人看着! …… 看台上,苟安坐在位置上堂而皇之的走神。 直到旁边周雨彤摇着她的脖子兴奋地喊,“我靠!安安,你快看那个黑色衣服的,屁股好翘!救命!比我哥身材好一万倍!” 苟安的脖子都快被晃断了,再加上腰还在疼,三两下把挂在自己脖子上兴奋的面红耳赤的少女剥下去,顺着周雨彤的指向看过去—— 那个黑衣服、屁股很翘的骑手正好看过来。 驿马赛道也不是什么国际大赛道,拢共就那么大点儿的地方,看台离赛道压根不远。 估计周雨彤嗓门太大了直接被人家听见了,两人不幸地在空中来了个对视,苟安立刻看向身边的周雨彤:是她是她是她跟我没关系我没盯着谁屁股看! 正尴尬的脚趾抠地。 脑子里那只肥猫打了个呵欠,“喵”了一声—— 【蕉蕉:该说不说,男主身材是真的好。】 苟安满脸茫然:男主?哪来的男主? 【蕉蕉:五秒前和你沉默对视的那位,翘屁股。】 苟安:………………………………………… 苟安震惊到瞠目结舌,瞌睡一下子跑得精光,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诧异地问出声:“那是贺津行?!” 她这话是问蠢猫的,然而不小心问出口后,直接被周围前后左右的人听的清清楚楚—— 明显能感觉到原本躁动的周遭安静了三秒,唐辛酒状似冷静地问后排一个老哥借了望远镜。 其实不用望远镜,就那么点儿距离,还有贺然凑过去那人身边,抱着头盔微微垂首耐心听那人说话的态度,那人可能真的是那个没有人会觉得他会出现在这里的…… 老男人。 “这项运动没有年龄限制吗?”唐辛酒喃喃道,“我总觉得好像看见我爸爸想要来赛车——” “……贺津行也才二十八岁。”苟安满头黑线,停顿了下补充,“虽然我现在和你一个想法。” 没办法。 这人给人感觉就是上一辈的人,气场太强大,压的她抬不起头。 “不行不行不行,”唐辛酒捧着自己的脸往下拉扯,“太违和了,他怎么还会玩这个,啊,我之前是听说他在国外呆过一段时间,可能在国外读书的时候……这样说会不会显得很不尊重长辈,但他的身材真的很好,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连体皮衣那么性感,我没办法把眼睛从他的前面拉链那里拿开。” 苟安看了眼所谓的“前面拉链”在哪,然后恨不得自戳双目,默默地自己的视线从阎王爷的裤.档上挪开。 “屁股翘这件事不受年龄限制。”身为刚准备成年的未成年人,唐辛酒显然比较没有节操,也狗胆包天,捧着脸一脸陶醉,“反正我可以。 你可以哪门子可以? 苟安耳尖发烫,真是听得头皮发麻。 正在这时候她的手机震动,划开看了眼是苟聿,当爸爸的兴高采烈在微信告诉女儿,不用再在贺氏看保镖了,他给她找了一个,包君满意。 【苟聿:要看照片吗?我有照片。】 【苟住别怕我能赢:相亲还是找保镖啊?】 【苟住别怕我能赢:我早就不在贺氏大楼了,现在在驿马赛道这边。】 苟聿相当茫然女儿跑那个地方去干嘛,随后收到了一张照片,是一辆宝蓝色雅马哈r1m,上面趴着个一身黑色骑行装备的男人,在完全赛道跑车车型低趴骑行姿态中,男人的背拉得如同匍匐于草丛后的黑豹,腰臀因为这个姿势拉成一条紧绷的线条。 相当瞩目。 眼下正是选手们热车热身时间,苟安拉了个近景,随便摁了下手机照下来的。 【苟住别怕我能赢:「图片」】 【苟住别怕我能赢:……我在看贺家小叔,比赛?】 苟安自己都很震惊这个魔幻的发展,属实觉得这种躁动的场合和贺津行的性格根本不配—— 后来一想这人也不是完全传统的霸总文男主,人家霸总文男主惜字如金、喜怒不形于色,他的性格难免有些古怪。 更加难缠。 就如同他总是神出鬼没,像今天出现在摩托车赛道干出点儿出人意料的事。 【苟聿:哦,他屁股好翘。】 【苟住别怕我能赢:………………爸!】 【苟聿:我下班都想去健身房了,一会你帮我传话,告诉他,苟先生希望他好好坐在办公室里玩电脑,别卷中年人了。】 【苟住别怕我能赢:你比人家大了十几岁!】 【苟聿:……是哦,不好意思,总觉得他是我同龄人。】 苟安:“……” 谁说不是呢? …… 在苟安和他爸把保镖的事忘记到九霄云外,热情地讨论起苟安的长辈、苟聿自以为同龄人的男人身材管理有多好时,下面的比赛开始了。 苟安发现贺然他们不知道出于何总原因全部摘掉了连体服上一直有的俱乐部logo,迈上车的时候,那些年轻的崽子们面面相觑,明显有些犹豫。 只有贺津行,长腿长手地跨坐在车上,低头紧了紧自己的赛道手套护腕部分。 一声指令,骑手准备。 苟安不知道为什么都有点儿紧张,低下头给苟聿发信息—— 【苟住别怕我能赢:爸爸,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贺家小叔会骑车哦?】 苟聿无比淡定地反问她,惊讶什么。 【苟聿:他是会这个,以前拿赞助的……国外念书的时候,和贺家闹翻了没生活费,还靠这玩意搞过吃饭钱。】 【苟聿:这会儿跟贺然那群小崽子玩?】 【苟聿:不给他们吊起来打?】 在苟聿发这条信息的时候,他嘴巴里描述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苟安就听见摩托车引擎高转后,从最开始巨大的轰鸣变成了“嗡”的一种全新的声音—— 人群中,那骑在宝蓝色机车上的黑色身影在所有人都开始起步时,暴躁地嘶吼着飞蹿出去!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43节 和他刚才热车时老年遛弯完全不同—— 双腿紧夹油箱,腰胯悬挂偏置过弯,膝盖护膝在赛道上擦出电光火石的火花! 旁边唐辛酒和周雨彤先是惊呆,然后发出尖叫,周雨彤在一片欢呼声中,一把扑回来拎住呆愣如痴呆儿的苟大小姐,冲她咆哮:“明天你跟他们说,苟家和贺家的联姻,换贺津行上!!不给你就上桌子转盘中间打滚!!!就说你只要贺津行!!!!!” 苟安:“……” 苟安:“昨天你还说让我给你当嫂子——” 周雨彤:“今夕不同往日,让我哥滚啊!!!他看他在贺总屁股后面吃灰!!!” 苟安抬头一看,还真是。 准确的说,所有人基本都在那辆雅马哈r1m屁股后面吃灰—— 可以看得出在最开始的震惊后,大家都在拼了命拿出最大能耐拧油门! 一辆辆赛车过弯都是油门拉满,最慢的那个起码也有带着七十几码的速度过弯! 其实这在业余骑手里已经是很可以的水平了…… 有了领头羊,谁也不想丢人。 不同品牌、不同排量、不同调教的车在不同转数发出的引擎声浪完全不同,赛场上犹如无数野兽在追逐撕咬! 作为这一组的第二,贺然的川崎h2紧紧地死咬着前面那辆宝蓝色的雅马哈! 而意外往往发生在一瞬间! 贺然那辆号称地面飞行器的川崎h2是直线加速强势,职业赛道上基本看不到这辆车的原因是它设计本身就不那么适合…… 更何况贺然骑着它多数情况是通勤和跑山,车胎都没换全热熔,粘地力不行,在高速过弯时,很容易发生弯心侧滑—— 在所有人的惊呼中,他在计时最后一圈的第三个弯道打滑侧翻,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与引擎空转无力尖叫,他整个人飞出去,滚在草坪—— 与此同时,那辆沉重的公升级机车也一同往其他方向甩出去,横扫整个赛道! 飞散的零件撞到前面那辆零头的雅马哈r1m,高速之下受到干扰,尽管车上的人努力握住车把,及时调整车前钛尺,却还是控制不住剧烈摇晃的车身—— 在身后,所有人都摔成一团的同时,他把车身对准了草坪,车在完全失控飞出去的同时,他本人侧翻,几个翻滚,落在了草坪上。 …… 意外来得谁也没准备。 看台上骚动中,赛场救援队最冷静第一时间入场。 贺然在一片混乱中,脑袋嗡嗡的,作为摔得最狠的那个,他只感觉到全身上下像是要散了架。 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头,掀起了战损的安全头盔护目镜,眼前一片血红的模糊,他都不知道自己撞着哪了,血从额头上往下淌模糊了他的双眼…… 模糊间他恍惚看见在救援队后面,苟安和其他认识的人往这边跑来。 他想告诉苟安,没事,你弟安排在下一组,安全得很。 还有,我很痛。 但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靠近,然后经过他时,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迈着步子越过了他,扑向身后不远处,已经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的贺津行。 贺津行这会儿大概也是摔得痛了,正坐在草地上缓神。 没完全反应过来,耳边听见一阵脚步踩过草地的沙沙声,紧接着,那个直接害他换了一辆座驾的熟悉甜香笼罩下来—— 头盔的扣被人伸手打开,安全盔被手忙脚乱地拆卸拔了下来,眼前的小姑娘抱着他磨花到不能看、沾满了草屑和泥土的头盔,很紧张地凑近了问:“小叔,你有没有事?” 贺津行:“……” 贺津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笑,张口“嘶”了一声痛呼,开口还是阴阳怪气的语调:“我要是有事,刚才被你这样摘我的头盔,现在大概已经死掉了。” 苟安抱着脏兮兮的头盔,跪在草地上,一脸呆滞地望着他。 ——这是贺然晕过去前看到的最后的画面。 应该的。 他告诉自己。 就如同他之前对周彦几说的那样,夜未央出事后,但是第一时间回头去找她的,也只有贺津行。 所以现在,活该他贺然,死了都没人管。 作者有话说: 啊,临时加场 因为我突然觉得火葬场光虐心可不行,虐身也要给我虐起来 第29章 新来的保镖先生(二更合一) 把一匹狼放在身边防止自己被狗咬么! 正如贺然想的一模一样, 苟安早就知道她的蠢弟弟不在这一场,所以基本没有任何的思考,就奔向了那唯一一个,稍微关心过她的人。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 人几乎是滑铲跪倒在坐在草坪上的男人面前, 慌乱之间摘了他的头盔确认他还活着, 她的心脏还在砰砰乱跳。 一路奔跑过来让她的气喘也不那么均匀,满脑子都是两种声音相互交替—— 满地警笛声, 男人冷漠地问警察, “还等什么,带走她”; 那天秋风细雨, 站在院子外推门而入,同样一个人, 微笑着用平缓的声音调侃, “才一个午睡的时间, 就好像又被谁欺负了”。 她的大脑几乎听不见外界的嘈杂, 只有面前头发凌乱到和平日里一丝不苟大相径庭,显得有些狼狈的男人。 几秒的对视,她好像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啊,艹,我为什么紧张的像坐在这出车祸的是我户口本上的什么人?! 面前小姑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自己被自己吓到了的鬼样子让人很有想要逗她一两句的冲动, 贺津行也确实这么做了—— 指出她脱他头盔举动有点粗鲁时,她看上去窘迫的快哭出声了。 贺津行大概是所有人里摔得最不厉害的那一个, 至少还能坐着跟她开一下玩笑。 直到医疗队的被提醒这个坐着的才是身价最昂贵的那个—— 不过此时, 贺津行自己的医疗团队都赶到了, 一拥而上。 终于把两人分隔开。 被挡人群外, 一下子没有了和贺津行的死亡对视,苟安的脑子在空白后陷入新的胡乱,失去了自主思考能力,顺着人群乖乖退到一旁看着医生给贺先生量血压做检查。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低头发现自己怀里还抱着贺津行的黑色头盔,agv pista碳纤维,纯黑色的头盔,沾满了泥巴和草屑,后面的尾翼都断裂了。 可以见得其实他还是摔得挺狠的。 大概是有专业知识傍身,摔跤也知道怎么才能更安全地保护自己罢了。 【蕉蕉:所以明天你要在转盘上跳舞了吗?】 苟安:哈? 【蕉蕉:‘联姻的人给老子换贺津行,除了他我谁都不要!!!!’……什么的。】 于是医护人员正在记录贺先生的血压情况,冷不丁地听见身后有个小姑娘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尖叫一声—— 众人吓了一跳,齐刷刷转过头,就看见她跳起来,满脸仓惶,完完全全像是被吓坏了得模样,扔炸弹一样“啪”地扔掉了怀里原本死死抱着的头盔! 透过人群看过来的贺津行:“?” 其他医护人员:“……” 在观众台上也能被撞着头还是咋的? ……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被抬上救护车。 贺然在颠簸中醒了过来,看着一身狼狈、站在旁边脱连体服皮衣的贺津行,差点哭出来,“小叔,”他沙哑着嗓子说,“对不起。” “你才是躺在担架上的那个,”贺津行翻了翻他的初步诊断记录,“还好,只是脚扭了,明天的家宴还能出席吧?” 这个魔鬼,人家头破血流了还提醒他,明天是他解除婚约的大好日子。 贺然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又要被气晕过去,这时候想起来什么,扯了扯贺津行的裤腿:“安安呢?” “你要是当初像现在这样,头破血流快死了都还知道要找安安,今天你也不用出现在这开什么道别婚约party了。”贺津行“啪”地合上了手中的诊断本,随手往救护车上一搁,“我怎么知道她在哪?” 刚才疯了一样扔了他头盔之后,撒丫子跟兔子似的扭头就跑了。 要不是头盔已经坏的不能用了,一会儿他都想叫她赔钱。 贺然听了贺津行的回答后没说话,难掩失望地松开了他的裤腿,几秒后陷入了昏迷。 与此同时,人群外,苟安的脑子里突然“叮”的一声—— 【成功开启系统二级功能:你一生的故事是我华丽的墓志铭】 【“你一生的故事是我华丽的墓志铭”:可阅读人物在原著中所有重点剧情,并随时调取查阅,剧情内容包括但不限制于已发生或者将来即将发生的剧情】 【是否现在查阅?】 惊得苟安有两秒忘记了呼吸。 ??????? 怎么了? 谁! 【蕉蕉:贺然的友好度到60了。】 苟安:…… 贺然? 他莫名其妙的干什么又多爱我了一点,因为我刚才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差踩着他的尸体像个狗腿子似的奔向贺津行? 早说啊! 早说是斯德哥尔摩患者,事情哪能变得那么复杂? 我可以狠狠给他两脚,然后把友好度直接拉满。 在苟安震惊于这个贺小少爷的脑回路时,顺手果断回绝系统是否查阅故事线的选项:否。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44节 【蕉蕉:????您‘否‘什么‘否‘?”】 苟安:不想看他的故事,很恶心耶? 【蕉蕉:……】 【蕉蕉:你是我带过最难带的一届!别矫情!快看!你不想看我想看!】 苟安:…… 跟着爬上救护车时,盯着躺在那不省人事、脑袋开花的贺然,一人一猫抓紧时间开始围观这位男二号配角波澜壮阔的一生—— 是的,男二号,他们都这么以为。 然而等苟安和蕉蕉都理所当然认为贺等打开剧情面板,一人一猫又同时陷入了沉默—— 作为百万字大长文,这“男二”的剧情是不是少的有点可怜? 从头到尾他就像是一个引出男主贺津行这号人的工具人而已。 整篇文开始于女主陆晚和名叫贺然的贺家小少爷因为一场恶毒女配的欺凌(倒红酒事件)相识,作者是很懂黄金三章的,至少开门第一章就是,贺然拉着被倒了一头红酒的陆晚离开霸凌现场。 接下来,贺然知道了陆晚才是当年他被绑架时的救命恩人,他的所谓未婚妻只是冒名顶替的冒牌货,很快对这个坚强又苦命的女生有了好感,两人很快就(无视了恶毒女配原未婚妻的存在)谈起了正儿八经的校园恋爱。 【蕉蕉:这里有一段原文挺有意思的,我觉得你看完应该就知道为什么贺然总是对陆晚有不一样的感情。】 这大概就是一个类似于人鱼公主的俗套故事。 【第一段: 被殴打后的第二天外面下了很大的雨,绑匪突然发现不用蒙着黑布,因为贺然压根就看不见了。 昨天绑架时,被撞击后脑勺的某个部位让他失去了光明。 阴冷,潮湿,周围充数着发霉的气味和酒味,只能听见绑匪骂骂咧咧地说着“贺家报警了”“江家插手了,临江社的人也在找我们”之类的话…… 当时他还小,根本听不懂,只知道这些人抱怨完之后,就会来踢他两脚泄愤。】 …… 【第三段: 贺然逃出来了,外面的雨果然很大。 几天没洗澡,冲入雨中他的衣服迅速沾湿贴在皮肤上,他又冷又疼,感觉自己的伤口在哗哗的流血,因为刚才逃脱的过程中,他不知道蹭到了多少次尖锐的东西。 他要当一辈子的瞎子吗?】 …… 【第五段: 贺然觉得自己大概是发烧了,从鼻腔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 在他昏迷之前,他听见一个细软的同龄小女孩声音:天啊,这里有个人。 ——得救了。 贺然心想。】 …… 【第七段: 她没有告诉他她的名字,只是每天定时定点出现在他身边,用一把冰凉的勺子喂他温热的粥。 每天。她都用捣碎的草药敷在他的后脑勺伤口处,很臭,但冰冰凉凉的。】 …… 【第八段: 无聊的时候,她会讲故事给他听,那些无聊的幼稚故事,他上幼儿园就不太听了。 但是却没有叫她停下。】 …… 【第九段: 贺然不小心打翻了水,玻璃杯碎了一地。 强大的挫败感让他坐在床边发呆,从小到大,他从未像是现在一样绝望到想哭。 一直照顾他的人飞奔进来,只是说了一句“你不要动”,紧接着就是撮箕和地面碰撞的声音。 玻璃杯可能摔得太碎了,他听见过程中她小小惊呼一声。 “怎么了?”贺然坐直了些,“扎到你了吗?” 旁边的人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一双同样是短短的胳膊环绕住他,给了他一个拥抱:“我没事呀,你别哭。” 哦,原来我哭了吗? 贺然心想,那只能是她一个人才能看到的秘密了。】 …… 【第十二段: 某天早上醒来,贺然突然发现自己能看见了,周围的消毒水味包围了他。 和以往嗅到气息不一样。 但是这时候贺然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在医院里醒来,周围没有大人,趴在窗边的,只有他从小到大的邻居兼青梅竹马小未婚妻,苟安睡着了,趴在床边缩成一团,白皙的脸蛋睡得红扑扑的。 贺然把她踢醒,她迷迷瞪瞪睁开眼,对视上贺小少爷的双眼,几秒后,杏状的圆眼瞪圆了:“你能看见啦?” “……”贺然问,“这几天我都在医院?都是你在照顾我?” 苟安沉默了两秒,“唔”了一声。 贺然突然又问:“所以,舒克的搭档是谁?” 苟安:“?” 苟安:“开坦克的贝塔?” 哦。 真的是她。 贺然沉默了下,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但是,他决定以后对苟安好一点吧,至少在她走路摔跤的时候不要再笑话她太笨。】 …… 至此,苟安已经没眼下去了,她羞耻的想死。 她的猫却不肯放过她。 【蕉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假的捏妈的贺然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确认自己救命恩人的方式是问“舒克的搭档是谁”,他明明可以更弱智一点,问“给葫芦娃浇水的是爷爷还是奶奶”!】 苟安满脸黑线,但是不能否认,人家贺小少爷和陆晚,好像确实过了温馨又特别的一周。 可白月光已经是童年的事情了,纵使那七天的时间对贺然来说是个难忘的经历,可是人生总是往前的,他的人设根本不会因为这七天产生任何的动摇—— 贺然依然是个不着调的富二代,有未婚妻,依然招蜂引蝶,在和贺然相处这个过程中,有几次阴错阳差,陆晚被贺然的小叔也就是男主贺津行帮助。 始于两次楼道相遇,对他有了朦胧的好感。 加深于那次夜未央打工,原本就在分手边缘的陆晚在贺然眼皮子底下,被恶毒女配为首的一群二世祖刁难(苟安:哈喽作者你没事吧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奔跑在走廊上,撞到了贺津行的怀中。 抱着贺津行的陆晚泣不成声,怦然心动。 苟安暂停了继续阅览。 苟安:再回顾一下这些已经发生的事,依然感觉这么的离谱,为什么要给恶毒女配强行加戏啊,恶毒女配她无辜的很! 脑海里的肥猫尾巴甩啊甩。 【蕉蕉:往下看啊,马上你就不无辜了。】 以上的一切发生在大概故事的前面五章,第六章原著算是进入了正式的霸总文学前奏—— 贺然不愧是全书第一贱男。 逐渐品味出陆晚好像变心了的贺然重新燃起了炽热爱火,死缠烂打,帮助陆晚缴纳手术费,为她排忧解难…… 还是得到了陆晚的原谅。 两人排除万难获得了贺家人勉为其难的睁只眼、闭只眼,眼瞧着贺然就要解除与恶毒女配的原有婚约,与陆晚订婚。 这时候,与其他同龄的江城二世祖一起,恶毒女配的弟弟苟旬在豪华游轮上办了一场成人礼。 而因为早些时候,贺然曾经为了帮助陆晚筹钱,介绍陆晚给苟旬当家教……所以纵使是恶毒女配的眼中钉,但驯服了恶毒女配亲弟的陆晚,自然也在这场盛宴的邀请名单上。 恶毒女配得知此事,气得要死。 苟安:什么?下周的成年礼宴苟旬真的邀请陆晚了?! 苟安:……气死我了! 【蕉蕉:……】 【蕉蕉:你还真是生怕哪个标点符号没按照书上演啊?】 在船上,发誓要陆晚身败名裂(……)的恶毒女配给陆晚下了药。 原本吓唬吓唬她给她一个教训,为了确保不会有额外的事端(恶毒女配还是有法律意识的,虽然并不多),恶毒女配下完药后把她关进了自己的休息室,以确保不会有人来—— 却不料当晚同时微醺的贺津行走错了房间。 两人一室独处的事贺津行瞒了下来,但不幸的是,贺然还是知道了。 虽然陆晚哭着跟他说,她和贺津行什么都没发生,但贺然不信,也不能忍自己头上那么大的绿帽子。 原本已经成功说服家里准备了订婚宴,贺然为了公开打脸陆晚,订婚宴当天,直接逃婚了。 苟安:哦豁! 【蕉蕉:……不是嫌恶心不想看吗,现在是谁在津津有味。】 苟安:这剧情,如此跌宕起伏不值得一声‘哦豁’吗? 【蕉蕉:你是想看跌宕起伏吗,你只是想看女主倒霉。】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45节 邀请了无数亲朋好友的订婚宴上,贺然逃婚,当身披婚纱的陆晚不知所措时,贺津行出现了,眉眼淡定地问陆晚,介不介意换个新郎? 全书男主高光也是霸总婚恋文最爱出现的剧情来了,最后是贺津行代替贺然,与陆晚完成了订婚宴。 好他妈浪漫。 ——至此,贺然这个工具人基本就886了,后面像个跳梁小丑似的出现,被打脸,再出现,再被打脸…… 都是作者千篇一律需要水剧情时候拿出来用一用。 苟安看得心里像是被猫挠似的,不耐烦又暴躁,想把躺在担架上的人拖起来打一顿,问他你逃个屁婚你是不是有毛病! “啪”地掐掉了“你一生的故事是我华丽的墓志铭”功能。 而某只蠢猫还沉浸在订婚宴救场这种莫名其妙的老套浪漫情节无法自拔。 【蕉蕉:好想知道贺津行对陆晚提出新郎换人时候在想什么。】 苟安伸了伸腿,揉了揉本就受伤所以现在很酸的腰:根据虐文定律,刚开始男主肯定不在乎女主,当时能想的大概就是‘娶谁不是娶外面那么多人我堂堂贺家不能丢脸’之类的吧? 【蕉蕉:你腰酸?】 苟安:酸啊? 【蕉蕉: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整个人都很酸?】 苟安:…… 苟安:你在放什么狗屁! 【蕉蕉:你看,还恼羞成怒!我是小猫咪,哪里会放狗屁,所以小猫咪说的都是真理!】 …… 围观贺然短暂的一生(?)只用了一个坐救护车的时间就足够。 到了医院,苟安帮忙上蹿下跳地跑了跑手续,然后亲眼看着贺家狂奔而来,扑向坐在那好好的贺津行和旁边正在包扎扭伤的腿的贺然。 手机里,千金团成员正在疯狂摇她,问医院的情况。 【姐姐我一顿三头大象:安安,怎么样了!翘屁股叔叔没事吧!!!】 苟安满头黑线,给周雨彤照了一张她的翘屁股叔叔坐在那好端端的样子。 【姐姐我一顿三头大象:好可怜!他居然就这样坐在那里!你快去安慰他,然后趁着他脆弱的时候抓紧时间上位!冲鸭!】 相比起好像快要死掉的贺然,苟安没看出贺津行哪里可怜了,所以手机一揣,她回家了。 回家之后,苟聿已经在家里等着了,问了问基本情况,知道大家都没事,苟家的家长松了一口气。 沙发上肩并肩坐着,此时苟聿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说了两句话,其中包括“你到了吗”。 苟安很奇怪,外面天都黑了怎么还有人这个时候来家里拜访,此时父女二人一个对视,十分了解女儿说话有多喜欢绕弯子的苟聿选择直奔主题:“你是不是忘记今天还有个保镖的事没解决?” 苟安摇摇头,“我不要保镖。” 苟聿嘟囔着“这可容不得你不要,加上今天赛车场的事你都够演《死神来了》第八部 的了”,一边自顾自走向玄关。 过了一会儿,开门声和关门声各响一声,他又进屋了,回头对身后大概还站在玄关没跟进来的人说:“进来吧,别拘谨。” “?” 苟大小姐茫然地跟着看向门口,只见一抹修长的身影从外而入,来人身型极高,身着洗的泛白的牛仔裤和一件白色的t恤。 短寸头。 五官精致,皮肤白皙,鹰眸锐利。 脑子放空了仅一秒,记忆如潮水袭来。 这一刻,苟安终于想起了关于泰坦尼克号第一集 ,伟大的、来自下层区的夜朗先生,通往她这艘破沉船的船票究竟从何而来…… 一切起源于某一天,苟聿对她说:乖女,我觉得你需要一个保镖。 ……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临。 而苟聿大概这辈子也不知道,自己千挑万选,亲自给女儿挑选的这位保镖自带“监守自盗”隐藏技能。 苟安人生的最大危机,就是这个本来应该保护她的人制造的。 此时此刻,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的人已经直接僵硬掉,苟聿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位保镖先生,相当满意,自顾自地说:“就猜到你这个虚荣心强盛的人想要长得好看的保镖,好带出去有面子——但别以为他只是长得好看,他也很能打,我今天下午看过了,你王叔在他面前走不到五招。” 王叔是家里的老安保队长,金三角那边来的老雇佣兵金盆洗手,苟聿用了很多年,很信赖他。 能赢过他的,确实不是凡物。 ……也是。 这可是苟安曾经看上过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夜朗,叫人。” 苟安细细品味自己曾经的愚蠢和离谱时,五米开外那人叫了她。 “大小姐。” 声音是熟悉的沙哑低沉,立在几米开外,夜朗面色如水平静,深眸毫不避讳地与沙发上苟大小姐对视。 五感被这声“大小姐”全面唤醒。 连带着心脏骤缩,带来锐利的刺痛。 抬起手仿佛不经意地轻抚过“砰砰”跳动的心脏位置,苟安从没有像是现在这样果决:“我不要他。” 是斩钉截铁的语气。 不远处的人微微眯起眼。 还嫌拒绝的力道不够似的,下一秒,苟安直接抄起面前茶几上的一本杂志,向门口的人:“我不要他!让他滚!” 书页翻飞间,“啪”地被扔到夜朗胸前,厚重的书籍角硬砸在他的胸膛,又掉落在地。 被那么重一本书扔过来砸着会很痛,但夜朗也只是微微偏了偏头防止被砸到眼睛…… 全程他脚下动都没动。 谁也没料到苟大小姐面对这位陌生保镖像是吃了火药似的反应那么大,客厅里陷入短暂的死寂。 最后是向来沉默寡言的人打破了沉默。 夜朗:“第二次。” 上次是一碗热腾腾的热粥。 这是她第二次砸他了。 如果没记错,他们一共才见面两回。 夜朗认真思考到底哪出了问题,然而这份少言寡语在苟安看来却是在酝酿杀气,【友好度:10】的提示足够叫人头发倒立,不等夜朗有任何反应,苟安转向苟聿,先发制人的尖叫:“爸爸你看!” 苟聿震惊地问:“看什么,看你无法无天,疯了一样攻击陌生人吗?” 苟安:“……” 苟聿:“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打人?是嫌自己最近还不够倒霉吗?从开学致辞被攻击到夜未央差点失联,无妄之灾一桩接着一桩,我和你妈都快让你吓死了!安安,给你找保镖是为了保护你,你要听话。” 苟安:“我不听话!因为他不是好人!你快让他从我们家里滚出去!爸爸你别提夜未央,有没有可能夜未央那天出那么大乱子,全赖那些疯狗在找的人就是他!我为什么反应那么大,当然是因为我认出来了——” 苟聿:“认出来什么了?” 夜朗:“认错人。” 苟安:“……” 苟安:“认错个屁!他们就是在找你!我要把你放身边,和把一匹狼放在身边防止自己被狗咬有什么区别!” 白生生的指尖隔空支着不远处男人的鼻尖。 被指控的人沉默了几秒,大概是在回味她奇妙的比喻,然后果断再次(坚定地)否认:“那晚,不是找我。” 苟安直接一个瞳孔地震,这人居然会撒谎! ……哦,等等,他当然会撒谎。 毕竟曾经她都快被骗死了。 苟安真的火冒三丈。 “哦,不是你?据我所知,那天晚上他们在找一个叫‘狼哥‘的男人,”苟大小姐冷笑,“请问,夜未央有几个狼哥?” “不知道。不是我。” ”不是你那晚你跑什么!” “我害怕。”夜朗停顿了下,勉强想了个能说得过去的借口,“他们人很多。” “……” 当晚,苟安气得没睡着。 …… 第二天,和贺家吃散伙饭。 一夜没睡好的苟安气哼哼地爬上苟聿的宾利,一回头,猝不及防看见已经换上了保镖西服的夜朗也弯腰拉开了后面那辆奥迪a6—— 比他先上车的还有王叔等几个苟聿的心腹保镖,居然就这样,让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堂而皇之加入他们的队伍。 短暂因为震惊而失语。 苟安拧回了脑袋,抱着苟聿的胳膊摇了摇,开启复读机模式:“爸爸,为什么那个人还在!你昨晚没听到吗!我不要他!嘤!” “二十岁了还学不会好好说话吗?” 苟聿抽出胳膊,“挑三拣四做什么,你知道他多贵吗?” “那正好,我给你省钱。” “你少出点事我就烧高香了,省钱不必,我只想多活几年。” “……” 苟安不高兴地望着苟聿,后者目视前方,一副前所未有难说话的样子。 她想了想,试图曲线救国,“这保镖长得那么好看你就不怕我爱上他给你来一出富家小姐和保镖私奔的狗血大戏吗?”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46节 “不怕。他说他儿子三岁了。” …………………………这个撒谎精! “说真的,爸爸,你找保镖前都不做背景调查的吗?他嘴巴里一句真话都没有!你看他那个鬼样子像是有儿子?!”苟安说,“他真的不行,本身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人,一个斋普区的古惑仔——” “安安。” “他还是陆晚的邻居!” “邻居而已,斋普区的所有认识陆晚的人要被判死刑吗?” “他可能会为了陆晚害我!” “别说他没那个胆子,也别考虑这事对他有什么好处,闲得慌吗?只是邻居而已。” 苟聿打断了她,转过头,前所未有严肃地望着女儿,“无论他是不是你之前嘴里说的那个搅乱夜未央的罪魁祸首,或者是陆晚的邻居,你讨厌的别的什么人,他这样的小人物,只是为了钱的话反而把事情变得不复杂,收钱办事的机器而已……而现在,他收的是我们苟家的钱。” “……” “现在你所需要知道的是,我昨天用了一下午的时间考核,确认他想法简单,只为了钱而来,有能力确保你的安全……而这件事才是现在的我最关心的,剩下的,都不重要。” 不重要的,也包括苟安对他莫名其妙的抗拒。 苟安动了动唇,突然哑口无言:作为一个保镖,能打抗打批话少,夜朗他当然哪哪都合格……他不合格的,只是那个作为拿着泰坦尼克号船票的角色。 所以看不见未来的人们,当然会觉得她在无理取闹。 她能怎么办呢,还没有发生的诈骗行为,不能成为驱逐的定罪理由。 是曾经的她太蠢了,贪图美色,活该被骗。 想通了这个问题,苟安一下子觉得很泄气,扔开了父亲的袖子,缩到角落里自闭去了。 【蕉蕉:也没这个必要,相比起看不见的剧情,你被夜朗骗得底儿掉这已经是个可见的陷阱……不知道的时候固然很可怕,但现在你都看见它了,难道还要怕自己一脚踩下去吗?】 【蕉蕉:而且他是剧情人物。】 【蕉蕉:你在这拒绝他,换一种更离谱你又预防不到的方式,他总会出现的。】 苟安盯着脚下不说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一只猫说清楚,关于她看见夜朗就觉得连呼吸都变得相当困难这件事。 …… 苟大小姐全身心地抗拒着新来的保镖。 宾利几乎是在酒楼门口刚刚停稳就被人从里面打开门,小姑娘拎着裙摆跳下车,那个迫不及待躲避瘟神的架势,昭然若揭。 她行色匆匆,面色凝重,惹得后面都没来得及跟上的奥迪a6上保镖一众沉默。 保镖头子王叔:“安安怎么了?” 保镖跟班a:“像吃了炸药。” 保镖跟班b:“一会容我站远点,毕竟怕被炸药波及。” 夜朗:“没事。” 保镖们齐刷刷转过头。 夜朗:“她好像只是因为讨厌我。” 保镖们:“……” 除了奥迪a6上的保镖们满脸懵逼,守在门口的贺然当然也不知道苟安做什么这样心急火燎。 他更让他在意的是,面前拎着裙子疾步走来的小姑娘目光直视前方,直接无视了等在酒楼门口的他的存在—— 这会儿他杵着拐棍,头上包的像个木乃伊,惨到每一个经过酒楼门口与他擦肩而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他两眼。 然而苟安就是能做到直接无视他。 在两人擦肩而过时,贺然拐杖都不要了,一扔开勾着脚就想要去捉她的胳膊。 然而指间几乎是只碰到她的衣袖,就被旁边伸出来的一只大手稳稳扣住手腕。 指尖扫过苟安的衣服面料,眼睁睁看着她“噔噔”往前冲了两步,她这才回过神来似的,脚下猛地一个刹车,面无表情地回过头。 ——只见满脸错愕、比起前日鼻青脸肿现在看上去更惨了的贺然身边站着个比他还高的冷面男人,不那么昂贵的统一式西装穿在他身上却依然衬得他肩宽窄腰的好身材…… 放到普通环境中,贺然已经很高了。 夜朗却还要比他再高壮一些。 “你谁啊!放手!安安!” 贺小少爷躁动不安的怒骂中。 夜朗却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是死死地拎着他的胳膊不让他靠近苟安,无论贺然怎么挣扎,好像都不能推开他的牵制。 保镖却像是根本没用劲,那张白净漂亮的脸毫无表情,与冷着脸的苟大小姐短暂对视,他问:“现在大小姐觉得自己需要保镖了吗?” “……”苟安的目光在气氛如火药的两位中间来回打滚,半晌,说,“我要想看狗咬狗,自己会去斗兽场。” 本来以为自己嘴巴已经够贱了。 不气死这个沉默寡言的也能让他憋闷一会儿。 没想到夜朗只是沉默了下,然后纠正她:“你刚才说的是,我是防狗的狼。” “?” “不是狗。” “……” 作者有话说: 夜朗:别随便给人降级 本章捋一捋原著剧情线+男主全新外号+保镖先生抱上来了 第30章 招猫逗狗:名单上的都得安排 苟安:我是不是可以重开了? 这场闹剧结束于那辆白色的劳斯莱斯停靠在酒楼门口, 车上今日来主持大局的人姗姗来迟。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从车上下来的男人身上,就像是眼睛瞎了或者压根读不懂空气,夜朗固执地扣住贺家小少爷的手,仿佛他一撒手, 后者就会像得了狂犬病似的冲向苟安。 而苟安不在乎。 看着身着正装一步步走近的贺津行, 苟安意识到这是伟大的一刻:原著线男人们开大会了。 冰冷生疏(愚不可及)的未婚夫。 权势滔天的小叔。 披着羊皮扮忠犬的恶狼保镖。 就这样毫无征兆地, 三位想要她狗命的人突然全部到齐。 ——她那个毛都没长齐、毫无悬念压根没有竞争力的蠢弟弟当然不能算在内。 贺然颜面扫地,对着夜朗呲出犬牙:“脏手撒开!” 没吓退夜朗, 倒是苟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保镖先生脸上如同面瘫一般失去表情, 而此时贺家现任掌权人走近了,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完全压迫了另外两人, 他立在夜朗身后大约一米的地方,微笑着问:“这是在闹什么?” 夜朗像是这才注意到这里还有号人, 慢吞吞转过头去—— 实则闪烁着警惕的黑眸出卖了他的动机, 很显然他早就知道身后有人在靠近。 与他一个对视, 贺津行微怔, 停顿了几秒后,男人脸上的淡笑也没有丝毫变化:“阿朗怎么在这个地方?” 这称呼,看来他们早就认识。 夜朗满脸木然:“工作。” 说着手上的力道加重,贺然猝不及防痛呼一声,随后大概是意识到这样好像完全被压制相当丢脸, 到了喉咙的声音吞咽了回去, 他沉着脸和夜朗较劲—— 后者侧着身,一边暗自跟他较劲, 还要死死地盯着贺津行。 “怎么在这工作, 宏九爷今天也在这?”贺津行问。 “他把我开了, ”夜朗用说别人的事一般云淡风轻的口吻, “江家的事没办好。” 贺津行挑眉。 “现在我替苟聿做事。” 他补充完毕。 “啊,是了,我倒是也听见了一些风声,说是夜未央前几日的乱子,宏九爷很不满意……阿朗这样的人才,是宏九爷一时意气用事松手,才让咱们这些外面的有得捡漏,真是得谢谢他。” 贺津行一边寒暄,同时不动声色地抬手,轻轻拍了拍夜朗死死扣着贺然导致青筋暴起的手背—— “苟聿不出手,明日我贺氏的邀请函都要摆在阿朗家桌子上的。” 男人说话的语气从头至尾没有多少变化。 苟安这时候看见贺津行的手上也是缠了几圈绷带的。 同时也注意到,当夜朗在手背被触碰的瞬间全身肌肉紧绷了,就像是一只猫科动物突然炸毛弓背—— 但这大约只是几秒,很快他重新放松。 盯着贺津行温和的面容,夜朗沉默两秒,然后毫无征兆地放开了贺然。 贺然获得自由,立刻倒退,双目警惕死死地盯着夜朗,语气很不好:“你是苟家新来的保镖?不知道我是谁?” 没人理他。 贺津行在夜朗松开贺然的一瞬间,便退了开来,做了个手势示意堆积在酒楼门口的众人是时候前往包厢,乌泱泱的一群人便开始移动。 苟安缩在旁边看完了整场大戏,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慢吞吞地挪到了仍然死死盯着贺津行的背影的夜朗身边。 “你忌惮他?” 她语气不能说是没有幸灾乐祸。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47节 “他手都受伤了哦,你还忌惮他?” 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良久没有回答,抬起头努力看向面前那人,发现他抿了抿唇——别人可能不知道,但苟安对眼前的人再了解不过,这个细微的动作大概就是他不太高兴、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时候会有的反应。 ……………………瞬间心花怒放。 很难控制住自己的唇角不像哆啦a梦似的卷起来,苟安叹息着,踮脚抬手,相当没必要地拍了拍保镖先生僵硬的肩膀。 “没关系,我理解。” 扔下这句在夜朗的自尊上疯狂蹦迪、完全等同于火上浇油的话,然后再顶着一张“( ///*v*///)”脸,苟大小姐与他擦肩而过。 怕贺津行? 她也怕。 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道理恒古不变,且一万个好用。 …… 因为在酒楼门口的小小插曲,今天苟安看贺津行都变得格外亲切,所以在安排座位时,家长们让她和贺然一左一右护法似的坐在贺津行身边,她也没有丝毫的抗拒。 哪怕他们的最终目的很可能是让她和贺然礼貌握手言和,然后好聚好散什么的。 饭桌上除了贺老爷子缺席,就连苟旬都到了。 苟安不知道他来干嘛的,就看见江愿站在他身后疯狂用手指捅他的背往自己这边推,他死死地蹙眉,发出“嘶”“嘶”地不耐烦声。 苟安主动走到他面前,抬头望着他—— 不知不觉,小她两岁的弟弟都长得那么高了。 可惜了,越长大越讨厌。 这只长高不长脑子的小崽子此时此刻因为姐姐的靠近突然失去了声音,脸上的桀骜收敛住了,手脚僵硬。 “安安。”苟旬嗓子发紧,“蕉蕉的事,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你。” 苟安:你原谅他吗? 【蕉蕉:qwq喵!】 苟安:“哦,蕉蕉不原谅你。” 苟旬:“……” 苟安:“放轻松,保持愧疚,毕竟不是每一声‘对不起’都会得到宽恕的。” 苟旬:“……” 苟安:“顺便一问,你成年礼一定要请陆晚吗?” 苟旬愣了愣,不说话。 于是比他矮一个头的姐姐抬手一把撕掉他下巴贴着的创可贴,苟旬猝不及防“嗷”了声捂住下巴,一脸仓惶又委屈地望着他。 “现在我表示,我也不原谅你。”苟安晃了晃手中的创可贴,看着他下巴上早就结痂的、被贺然揍出来的伤口,冷笑,“又不是我弄的,跟这卖什么可怜?” 苟旬脸色变了又变。 苟安面无表情地把创可贴塞回苟旬僵硬的手中,转身离开。 在两人身后,贺然杵着拐杖,自己都很惨也不妨碍他在冷眼旁观加冷笑,似乎是在嘲笑苟旬:你看,你那么卖力,又能从她这捞着什么好处? 苟旬:“看什么,还想打?” 心情也很不好的贺然再次扔了拐杖,单脚蹦着往前一步:“来啊?” 然后两个少年人的背上同时被江愿一人赏了一巴掌。 苟安迈着僵硬的步子在自己的座位上落座时,还能听见江愿继续戳儿子的背:“我都说了,你姐超级生气,她真的很讨厌那个陆小姐……这次你休想随随便便蒙混过关。” 苟安落座,贺津行周围倒是安静得很。 桌边剩下的就是两家常见的家长们,大家做邻居很多年,早就没了那些个虚伪的礼数,放松地各自找了聊天对象东拉西扯—— 苟安想了想,偏头偷偷看身边的男人,嗯,换回了正装的他又变成了那个坐在办公室里杀伐果决的贺先生。 唯独那手上缠着绷带提醒她,昨天有那么大概二十分钟,仿佛画风整个错乱掉的小小插曲。 “……手。” 贺津行垂眸。 “怎么了?” 苟安看着他,吞咽了一口唾液,在她紧张的注视中,男人抬起手,“刘秘书大惊小怪而已。” “哦。” 气氛过于祥和,“解除婚约”这个主题突然变得很不鲜明。 只有江愿和贺然的妈妈坐在一起说着让彼此都有台阶下的话—— “我的儿子不懂事。” “安安有时候稍微也有一点任性。” …… “是我们贺然没福气。”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 …… “老爷子发了话,贺家男丁这下子可是要编一个花名册给安安筛选,连我那远在美国读藤校的小侄子都被迫送了生活照来。” “哦呵呵呵呵呵,这可太让老爷子费心了,替我谢谢他。” 苟安支棱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无聊,又隔着贺津行看了眼贺然,贺然沉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开始服务员帮忙盛的那碗汤都放在那,动也未动。 好像很苦恼的样子。 苟安就有点想犯贱。 随手拿起了手边盛了一点点五粮液的小酒杯,对着贺然举了举:“来呀,贺小少爷,喝不成交杯酒,勉强喝个散伙酒咯?” 空气悬停,唯独喵喵喵的崩溃发癫—— 【蕉蕉:……您能不能歇歇!】 【蕉蕉:非得招猫逗狗把名单上的全安排一遍?!】 贺然阴沉着脸,抬头盯着她。 她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真正的看不出一毛钱强颜欢笑。 贺然额角青筋突突跳动了下,正欲骂人,这时候听见贺津行淡道:“也好,阿然,我教过你做事要有始有终。” 于是他不得不黑着脸,撑着桌子站起来,以茶带酒,顶着那张又肿又臭的脸,不情不愿地喝下这杯莫名其妙的散伙酒。 …… 放下酒杯,苟安余光不小心瞥见角落里的夜朗,顶着棺材脸站在那一动不动。 苟安:“……” 【蕉蕉:招惹他的份额刚才在楼下已经用掉了!!!】 【蕉蕉:求求你!!!】 【蕉蕉:达咩!!!】 苟安:“……” 默默挪开了视线,苟大小姐不幸地发现今晚最顺眼的居然是她这位隔壁邻居小叔—— 不动声色、杀人无形前后双杀夜朗、贺然的他今天可是大功臣。 此时男人脱了西装外套只着衬衫,衬衫稍微折起在手腕偏上位置,露出了靠近她的这边手腕,手腕上带着一块爱彼皇家橡树。 精钢材质,深色表盘。 伴随着他每次手部微动,她仿佛能听见秒表挪动的“啼嗒”声,与此同时,熟悉的杀人狂魔同款古龙水香似有似无飘入鼻息—— 眼睛盯着他手腕上凸出的骨节出神。 在苟安反应过来前,她在心里嘟囔了句“为什么一直说话,吃饱了才有力气淦别人”,然后伸筷子夹了正好转到她面前的虾饺,放到了旁边男人白瓷碗里。 圆圆的、被贴心做的正好一口能吃掉的水晶虾饺滚落在陶瓷碗中,苟安甚至用的是自己的筷子。 全程做的无声无息。 “晋山码头这次的开发,陈近理前几天跟我说过,希望还是以环……保为第一原则。” 只有贺津行明显是微微一顿、不自然的诡异断句,暴露了他并没有错过自己被投喂的事实。 而并不用贺津行做出任何反应…… 醒神过来的投喂人自己先裂开了。 【蕉蕉:……】 【蕉蕉:你在做什么?】 苟安:…… 苟安:我不知道。 苟安:可能是被你那句“名单上的全部安排”给安排了。 【蕉蕉:你赖我吗?………………行行好做个人吧咱们到底谁才是畜生,自己干蠢事居然想甩锅一只可怜的喵喵!!!】 苟安:也可能是被淦了夜朗又淦了贺然的男主迷惑到头脑发昏。 苟安:现在把它夹回来自己吃掉会不会显得更加离谱? 【蕉蕉:会。】 苟安手里的筷子都快被她撅断,特别是当蠢猫用困惑的语气提问“到底是你在攻略男主还是男主在攻略你”时,她觉得自己的脸,可能并没有比水晶虾饺里煮熟的虾白上多少。 灵魂都从嘴角飘出躯壳。 贺津行压根没动她夹的食物。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48节 ………………这就更惨了。 在苟安的脑海里,她已经抓着自己的头发疯狂扭动爬行尖叫:啊啊啊啊啊被嫌弃了救命啊啊啊啊友好度没动是不是卡住了尼玛的他有没有洁癖啊啊啊啊有的话完彻底犊子了友好度怕不是直接归零那我是不是就可以直接前往下一个世界! 【蕉蕉:下一个世界只有阎王老爷的桌案前。】 【蕉蕉:你是穿书女配觉醒,又不是快穿女配。】 苟安:“……” 要不还是识相点自己去跳楼算了。 在她羞耻到自己的脚指头已经在鞋子里疯狂抠地时,她看见贺津行的手动了动,一边和苟聿说话,一边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解锁进入某个页面,敲了那么零星几下,他又面色如常的放下了手机。 他放下手机的同一时间,苟安看见自己的手机屏幕亮了下,提示有微信新消息进来。 停止了余光对贺先生的多管闲事,她伸脖子,划开手机看了一眼—— 然后震惊地看见已经躺列了有一段日子的那个蜡笔小新头像亮了,出现在列表聊天第一个位置。 【hjx:?】 就一个问号。 这个问号包含的内容倒是很多的,以苟安对他的了解(其实并不了解),他可能是觉得自己已经蠢到无药可救,夹个菜都没了准头,把自己想吃的东西落在了他的碗里。 难为他没有当场翻脸。 捏着手机,苟安没有回他,而是以行动作为答案—— 她伸筷子夹了一个同样的虾饺放在自己的碗里,然后埋头认真地吃了起来。 实则耳朵竖的高高的。 耳尖还可疑地泛着红。 在她身边,贺津行若无其事状,还在跟隔着贺然的苟聿在聊晋山码头的一块地皮,听上去她的爸爸正在狮子大开口,在大白天的就做起了白日梦—— “安安真的很喜欢海洋动物,”苟聿说,“小时候因为不能复活沧龙跟我大发雷霆,怎么哄都哄不好。” “所以她留在了江城a大的海洋学院,这是全国最完善的海洋研究发源地。” ”对呀,原本以她的高考分,还能去更好一些的学校。” 苟聿说那么多,只是想让贺津行垫资,在正在开发的晋山码头建设一座全国(甚至世界级别)最大的临海海洋馆,这位苟先生还不要脸的说,建立一座没有动物表演的纯模拟生存环境海洋生物馆,那是安安小时候除了复活沧龙之外的第二个梦想,做长辈的怎么可以不满足她。 苟安嗦着虾饺里的汤汁,心想“那时候您的回答是安安要天上的月亮爸爸也会给的”,现在好了,自己画的饼,扔给了贺津行来烙? 他理你才怪。 正在感慨“呵,男人”的时候,她听见贺津行说:“也不是不能考虑。” 苟安:“?” 在苟安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的同时,她的余光看见男人一边面朝苟聿说话,动作无比自然地拿起勺子,将那一枚被冷落了一会儿的虾饺顺势放进了嘴里。 桌边没有任何人发现什么不对。 只有全程注意着贺津行、不得不顺便注意坐在贺先生旁边、鬼鬼祟祟的女儿那一系列小动作的苟聿做出了反应—— 苟聿的心理素质显然没有贺津行那样坚强。 这导致他原本在说的话,说到一半直接停住,向来能说会道的苟总张了张嘴,罕见地卡壳…… 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表情迟疑又茫然,像是有点质疑,方才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什么。 第31章 对女主的第一次公然挑衅 蕉蕉:哎,造孽啊。 这一顿饭, 吃到最后可能只有苟安自己吃饱了。 散伙之后,江愿被苟旬的老师叫走,说是因为信用卡被停了,这家伙一个未成年在酒吧打工的事被老师知道, 现在学校叫家长去谈心。 这种事当然不可能让苟聿去, 倒不是因为丢脸, 而是因为他可能在学校就当着老师的面把苟旬摁住打一顿。 在回家的车上,又只剩下了苟安和她亲爱的爸爸, 车内气氛有点微妙—— 因为饭桌上的小插曲, 苟聿几次欲言又止。 那个气氛熏到苟安,在一个红绿灯的时候, 车内已经安静得不同寻常,她拍拍父亲的肩膀:“有话就说, 大家认识那么多年了, 别整欲擒故纵这套。” 苟聿脸上写着“既然你问了那我就说了啊”的跃跃欲试。 “安安啊, ”慈祥的老父亲拖长了声音, “你和贺津行——” “嗯?” “没在谈恋爱吧?” “……”苟安大脑空白了大概三秒,才反应过来苟聿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今天这顿饭有什么魔力让你产生了各种不必要的幻觉,除了想从贺津行那白嫖一笔巨额投资, 还想让人家给你当女婿?” 苟聿转过头, 盯着女儿的双眼很难说不复杂:“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苟安茫然,“我碰都没碰他。” “……”苟聿不知道女儿的脑袋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看见你给他夹菜, 用你自己的筷子……” 说着他停顿了下, 仿佛接下来的话说出来能把自己创死。 “他吃了。” 提到这件事, 苟安几乎想要微笑起来,心想没关系,别害怕,毕竟我当时也吓得够呛。 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我只是看到小叔一直被你缠着说话,都没空吃东西,就忍不住想孝敬他,你懂吗?就像团圆饭时妈妈总会坐在外婆的身边替她夹菜一样……如果不这样做,外婆就会因为我们这些不长眼睛的小辈不停地轮番说祝福话而一口饭都吃不着。” “孝敬?” “他是长辈,而且他受伤了,”苟安指了指自己手腕的位置,撒谎不眨眼,“孝敬他不是应该的吗?” 苟聿觉得这个说法很牵强,但是他好像又有点勉强接受了,接下来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像是放下了什么心底的大石头,俨然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爸爸一本正经犯难的样子真的很有趣,难怪妈妈总是很喜欢逗他。 “怎么了,”苟安说,“不是和贺家的联姻关系还在吗,贺津行也是单身,适婚年龄,凭什么他就不可以为大义献身?” “因为我接受不了让江城的这个,”苟聿指了指朝天的方向,“改口叫我爸爸。” 苟安已经开始笑了。 “别笑,笑什么,严肃点。”苟聿面无表情,“想想都觉得有点吓人,那是贺津行,你不觉得他看上去就是那种好像跟谁关系都不错实则根本谁都没办法亲近的人吗……比如我今天提出要在晋山码头造个海洋馆,你妈妈当时其实在桌对面发微信问我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连你妈妈都听不下去了,贺津行却还是微笑着说‘不是不能考虑‘。” 苟安笑到靠着门,肩膀都在抖。 “这个男人画饼画的那么自然,以后肯定是个感情上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还能骗得你这样的小姑娘要为他要死要活的类型……”苟聿觉得自己身为男人很了解男人,越说越确信,“谁嫁给他都不会幸福的,你不能当那个倒霉蛋。” 苟安坐直了,憋着笑,假装严肃地点点头:“好的,谅我也不敢。” 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唇角疯狂上扬。 苟聿点点头:“对的,谅你也不敢。” …… 这是国庆的最后一天假期,在贺家再掏出一个像话的家伙给她当未婚夫之前,苟安暂时恢复了自由身。 贺津行在饭桌上承诺可以让苟安自己选,这句话大家都听见了,精明如他却忘记加一个期限—— 苟安准备用实力证明给他看什么叫“优柔寡断”,也许等八十岁的时候,她还在挑三拣四,只不过内容变成了双人墓碑上,她的照片旁边到底要贴贺家哪位老头的照片。 心情一下子阳光灿烂,苟安让苟聿把她送到了cw商业中心,经常买的珠宝品牌ve上了新的系列,她想给自己挑一套新的首饰,应对下周江城各世家联合举办的成年礼宴会。 虽然主角不是她,但是也能见到所有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二世祖们,这些人平时闲着不干正经事,就知道说三道四…… 也许那天如果不小心戴了个去年用过的首饰,第二天“苟家家道中落”的消息就要传出来—— 她和贺然刚解除婚约,这种仿佛苟家依附贺家生存、一有风吹草动就会不行的谣言真的大可不必。 所以排面要装点好。 拿着苟聿递过来的卡,苟安下了车,正要拥抱自己的自由,就看见在她身后,另一个沉默的身影从那辆讨厌的奥迪a6上下来了。 他理所当然地走到了她的身后,像门神一样站稳。 苟安斜眼望着他:“你为什么还不走?” 因为苟聿给了钱,挺大一笔,这对于暂时失去了稳定工作的夜朗来说还是有点重要的。 但不用开口他就知道这个答案根本不会打动面前的人,她看向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什么仇人。 夜朗还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得罪她了,但是亲眼看过她在酒楼上蹿下跳、肆无忌惮撩拨所有人的那个样子…… 算了。 夜朗再一次对自己说。 少点好奇心,就能少被她骂两句。 在保镖先生做天人战争发呆时,那副呆逼兮兮的模样让苟安多看了他两眼,看他的表情,大概是在为什么事为难。 苟安不知道这会儿他在为难什么—— 如果是梦里的苟大小姐,这个时候可能已经很关心地凑上去问:夜朗你为什么心情不好?我给你买喜欢的蝴蝶酥好啦,你不要心情不好。 但苟安现在懒得揣测他的想法。 管他去死。 她面无表情地转身进了商场,自己逛自己的,哪怕身后跟着这个人惹眼到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好奇或者惊艳地打量着他…… 然后又自然地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全程她都昂首挺胸,一副“随便你们看”的骄傲小孔雀模样。 苟安逛了一会儿,买珠宝之前光看衣服和鞋就已经累了,走路腿发软,这时她听见身后的人说:“我帮你拿。” 说的是她手里那些购物袋。 “不要。”她果断拒绝,“走开。” “走不开。”夜朗说,“看着你是我的工作。”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49节 “是吗?放心你的这份工作不会超过48小时,回去就辞退你——” 她说着不经意地偏了偏头,这时候看着橱窗里身后那位的模糊身影:步伐稳健,生龙活虎。 声音停顿,动了动唇,她无声地骂了一句王八蛋。 就在这时,经过了地下某家江城很有名的冰淇淋店,在她考虑要不要进去吃个冰淇淋休息一下时,她看见了在店里打工的陆晚。 哦,她cw中心商圈是在这边打工,之前学校那些八卦的人有说。 身后的跟着的人已经没有了声音,所以苟安回过头去看他—— 只见此时此刻夜朗微微转过头,波澜不惊的黑眸望着玻璃橱窗里面忙碌的人,终于挪开了从刚才在cw商场大门口,从始至终一直投放在苟安身上的视线。 苟安说不清现在她是什么感觉。 大概就是想把这对筒子楼励志生活卡剖原地捶一顿。 “那么喜欢看,进去看好了。” 在她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充满了嘲讽的开腔。 眼睁睁地看着夜朗愣了愣,收回目光看向她,那模样—— 她抿了抿唇,做什么搞得好像她做错了什么在欺负人一样? 苟安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伸手推门进了甜品店,隔着冰冷的收银台,陆晚看见她愣了愣。 一个人站在收银台里面,被人催促着快点打冰淇淋发什么呆; 一个人站在收银台外面,也很艰难——只不过艰难的是她手上的购物袋太多,大概是忘记放下了,她拎着这些价值不菲的品牌购物袋,艰难地翻着冰淇淋的种类单。 这里的冰淇淋很贵,基础款就要接近二百块钱,苟安要了个蜜瓜款的,半个进口软蜜中间挖一个洞,打上牛乳冰淇淋,牛乳冰淇淋上面还有可食用金箔,二百八十八块, 陆晚在这里打工很久了,但是员工没有福利,为了防止配方外泄,每天清理冰淇淋机都是店长亲自来,员工根本没有尝一尝每天卖出上千份的冰淇淋的机会。 而且此时此刻,她认识的夜朗站在了苟安的身后,以保护者的姿态。 在陆晚看来,好像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聚集在了这个同龄女生的身边—— 她获得它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像她得到那个将近三百元的冰淇淋。 她很难不羡慕。 并且不知道这时候她已经把一些情绪暴露在了自己的脸上,这个年龄的女生其实不太藏得住心思,会嫉妒,会伤心,这是很正常的事。 陆晚目光闪烁,心情复杂,总的来说大概是觉得有些尴尬。 苟安站在旁边等的时候,看着夜朗和陆晚视线对上,虽然知道这不关她的事,她应该走开,但是事关夜朗,她根本忍不住。 “怎么了,遇见熟人了?”明知故问,抬脚踢了踢夜朗的鞋尖,“聊会儿呗?” 狼狈吗? 一个在打工,一个在当保镖。 都在给他们最讨厌的人服务,这样尴尬的场合遇见了呢,啧啧啧。 脑海里某只系统猫在唉声叹气,直呼造孽。 作为恶毒女配,重来一次的苟安几乎不太主动招惹女主,唯一一次给她添堵大概也就是个奖学金而已。 像现在这样公然挑衅从未有过。 此时此刻,脸上挂着笑容的苟大小姐才不想那么多,看着这两人站在一起,呼吸一个室内的空气她都难受—— 就像无时无刻地有个人拉着横幅在她旁边跳舞,横幅上书:你好蠢! 看他们呀,眼神儿都拉丝了,瞅瞅你以前完全没发现,到底有多蠢! 真的蠢。 陆晚没有主动跟夜朗搭话,因为接下来到了换班时间,替换她的小姐姐催促她快点把工牌交换。 陆晚“哦”了声,小小声的。 苟安的冰淇淋也到了,在她拿到自己的冰淇淋准备无视这两个狗玩意,转身走开时,她突然听见沙哑的男声响起:“下班了?” 苟安脚下一顿。 这话当然不是问她。 回过头,就看见夜朗拿出手机,然后指了指苟安手里的冰淇淋,面无表情地说:“要一份一样的。” 苟安:“?” 陆晚:“啊?” 夜朗晃了晃手机:“你也尝尝,上班辛苦了。” 陆晚愣住了。 但是在她来得及开口拒绝之前,已经有人做出了反应—— 站在两人旁边,苟安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上捧着的冰淇淋,犹豫了下没舍得,好好地把它放下了。 然后下一秒以迅雷之势,毫不犹豫地抄起隔壁桌上放着别人吃剩还没来得及收走的冰淇淋残骸,扔向了夜朗! “啪”地一声,融化的冰淇淋汤混杂着可能是草莓果酱或者随便什么东西,飞溅在保镖先生的深色西服以及他的下巴上! 突然的暴起只在一瞬间。 谁都没反应过来。 店里连路人都惊呆了。 夜朗放下手机,转过身,就看见苟大小姐抱臂立在旁边,冷着脸说:“滚回去换衣服,别在这丢人现眼。” 第32章 攀比 “今天类似的事,我保证,还会发生。” 最好笑的是, 在做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事之后,站在面前的人头顶上的友好度还稳定在【10】这个危险的边缘压根没动,苟安不知道是不是该夸他一句情绪稳定。 【蕉蕉:也可能是对你的期待本来也就只有这么多——】 肥猫抬起了它毛茸茸的爪子,两根猫趾头很努力地分开了大概一毫米的缝缝。 【蕉蕉:所以你能干出这种事, 反而很符合他对你是个任性的疯婆娘的人设印象。】 苟安:“……” 面前的保镖先生确实非常狼狈, 黏腻的冰淇淋汁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滴落, 混杂着红色的果酱,滴落在他原本一尘不染的鞋面上。 那张本来就白皙的漂亮面孔现在看上去比平日里更加冰冷…… 夜朗站在那一动不动, 依旧保持沉默, 与周围着实惊呆了的众人相比,当事受害者反而如一潭死水, 安静地看着突然发疯的苟家大小姐。 ……要说生气,大概是更加深层次的困惑占领了此时夜朗的大脑。 在苟安与夜朗无声对峙中, 吧台后已经下班了的陆晚反而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 此时她已经满脸焦急地绕出了吧台, 弄来了干净、湿水的一次性抹布, 来到夜朗面前:“快点擦擦——” 她伸手想要替夜朗擦的,指尖都快碰着他的下巴了,突然又好像想起了平日里这人不太喜欢与人身体接触,猛地停住手…… 陆晚望着夜朗,递出了手里的湿布。 夜朗这才垂眼看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一眼, 保持沉默寡言(甚至没道谢)接过她手里的抹布—— “不许接!” 不远处, 像是吹哨子似的尖锐声音再次响起。 夜朗被吼得愣住了下,原本放在陆晚身上的目光又挪走了, 看着不远处叉着腰、蹙眉望着自己的苟大小姐。 “给我放下。” 苟大小姐冷着脸命令。 在江城的下三区, 大家会有一个共识:敢大小声跟狼哥说话的人, 虽然不会收到一个字的回嘴, 但大概就在下一秒,他本人就会被完完整整地被塞进夜未央后巷的垃圾桶里,最后只能自己鼻青脸肿地爬出来。 多少年没听过这样趾高气昂的命令了? 哪怕是宏九爷真的因为夜未央被砸的事对江家有些忌惮不得不开掉他,措辞也是小心翼翼,几乎铺着红地毯将狼哥送走。 ……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来着? 夜朗大脑保险丝都快烧断,但是不妨碍他居然在犹豫了一秒后,真的很听话地随手将手里握着的湿抹布放在了旁边的吧台上。 “嗳,阿朗?” 陆晚因为他这个动作,震惊地缓缓瞪大了眼。 然后仿佛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着苟安—— 一边不相信她怎么敢这样命令阿朗。 一边更不敢相信,阿朗居然真的听她的。 然而无论她如何惊讶,夜朗却没有再看她,只是面瘫着脸,一身狼狈地往旁边站了站,尽管此时冰淇淋汁水还顺着他略微尖细的下巴往下流淌,“滴嗒”地落在他的衣领上。 他好像完全不受影响。 站在门边的保镖先生只是歪着脑袋,看着苟安让员工把她的那份冰淇淋打包,又掏出钱包赔偿店面清理费,最后再跟店里看热闹看得目瞪口呆的其他顾客挥挥手道歉不好意思影响她们愉快的下午茶—— 全程都很有礼貌。 除了对他。 …… 安排好了一切,苟安拎起了那一堆刚刚放在旁边的购物袋,只是手里比进店时,多了一份塞满了冰袋的甜品打包袋。 很沉。 大包小包地拎着,却并不妨碍苟大小姐依然保持昂首挺胸地往店门外走。 目不转睛与夜朗擦肩而过。 走出门三四步,她才停住步伐,回过头,发现那个一身狼狈的高大身影还站在那里,并且目光追随着她—— 因为她一回头,就与他那锐光如刀的漆黑双眸对视上。 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生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双平日里素来木讷的眸子,居然在她回过头的一瞬间变得异常明亮。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50节 在他身边,陆晚围着他很焦急地问他还好不好,夜朗没有理她,只是扭着头固执地盯着苟安,那眼神像是要把她当场吃掉一般,专注到吓人。 被这样不敬地盯着明明应该更加生气,苟安的怒火却偏偏往下降了一点,把手里快要把手勒断的购物袋们放下了,她踢了踢其中一个:“你来拿。” 这话当然是对夜朗说的。 原本按照苟安对这个人又臭又冷、吃软不吃硬的印象,他可能根本不会理她,然后他们就可以再次大吵一架—— 没想到的是得到指令后,他抬起手用手背随意擦了擦下巴上黏腻的奶昔状冰淇淋,就抬脚径直向她走来。 弯腰捡起地上那一大堆购物袋,重新直腰在她面前站定的年轻男人现在整体形象看上去荒谬又怪诞—— 商场的人都在看他,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惊艳的目光而是惊讶…… 但,好像两种目光对他根本没有区别。 除了衣服和脸脏了,他跟刚才站在商场门口还没进来时,看上去压根一般无二。 微微垂首盯着苟安,那副隐忍的样子让苟安都失去了语言,只想打电话问苟聿到底给这位保镖先生开了多少钱,否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变身忍者神龟…… 半晌,反而是苟大小姐先受不了旁人频频侧目,阴沉着脸打电话叫司机来接—— 结果想要的珠宝并没有买。 坐上车她才想起这件事。 忍不住晦气地又“哼”了声,引来前面刚刚拉开车门、屁股落坐在副驾驶的保镖先生与司机先生的同时侧目。 开车的是新来的司机,二十几岁的年纪,姓张,性格活泼开朗,缺点是有点不太稳重…… 此时,顺着视线方向,小张终于注意到夜朗此时的狼狈,“哇”了一声像是吓了一跳,他手忙脚乱地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大包湿纸巾,让保镖先生赶紧擦擦。 夜朗瞥了眼那一大包快要怼到他脸上的纸巾,没有立刻接,而是回头看苟安。 ……俨然一副刚才被吼出了阴影,此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接的模样。 苟安:“……” 看他这个逆来顺受的鬼样子,苟安有点儿解气,与此同时心里又好像烧了另一把火,蹙眉一把抢过纸巾,重重砸到了他的身上。 夜朗稳稳接住了湿纸巾,开始低头擦拭身上那些令人难受的甜腻液体—— 最后,在奋斗了十几分钟,终于妥协外套实在不能看了…… 在某个十字路口,他无声地把外套脱了下来,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从苟安的角度,能看见副驾驶的人身着浅蓝色衬衫时宽阔的一边肩膀,还有他折叠外套时因视线微微下垂,长而浓密的睫毛。 “还要做我的保镖吗?”苟安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口问。 夜朗停下叠衣服的动作,回过头,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明明那天早上一觉醒来时,她并不是这种可怕的态度,反而是像一只过于粘人的猫咪,一直在他身边蹦来跳去很活泼的样子…… 但是因为陆晚到来,把她塞进衣柜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变得极具攻击性。 “我救过你。” “我讨厌你。” 一个乍一听没什么情绪实则好像有点委屈的声音,和斩钉截铁的女声同时响起。 夜朗几乎是第一时间再次陷入熟悉的沉默,停顿了下,他像是固执地要得到答案,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而苟安却勾了勾唇角,仿佛害怕他刚才没听清似的,很有耐心地跟着重复了一遍:“要什么理由?你救过我又怎么样,那天你不来我一样可以让那个人脑袋开花,然后自己顺着水管爬下去。” 夜朗对此说法不置可否,并持保留态度—— 毕竟那晚,虽然苟安确实是有自己顺着水管往下爬,但最后那两米的水管她是直接撒了手,掉下来的…… 如果不是他接住她,她最轻也得摔个屁股开花。 而她显然仗着醉酒忘记了这件事,此时还在喋喋不休。 “我是白眼狼,我就是讨厌你,你要么今天就给我滚蛋,如果你非要死皮赖脸留下来……今天类似的事我保证,还会发生。” 她停顿了下,果断补充—— “无数次。” 夜朗:“……” 开着车的小张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保镖与大小姐间莫名其妙突然嚣张跋扈的紧绷气氛吓得他缩起了脖子,死死地握着方向盘,满脑子都在盘算: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可恶这段路为什么要限速?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到家?现在谁来救救一个可怜无辜无意卷入战争的司机? …… 汽车驶入人烟稀少的别墅区,苟安率先下车,以“啪”一声重重的关门声表达了自己的不高兴。 坐在驾驶座的小张握着方向盘缩了缩脖子,夜朗却睫毛都没颤抖一下,顶着那张缺乏表情的脸跟着下了车。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苟安心烦意乱,回头骂了他一句“牛皮糖”,却发现他理都没理她,而是正盯着自己身后看—— 苟安愣了愣回过头,就看见坐在院子里她的小秋千上,正坐着个身明显不合适玩秋千的高大男人。 头顶上,【友好度:35】的字样让人觉得那一颗虾饺价值千金。 他正捧着一只狸花猫逗弄。 狸花猫是小区的野猫,蕉蕉没有了以后,蕉蕉的罐罐和猫粮没了去处,就都便宜了这些小家伙…… 现在小区里的猫大概都知道,苟安家就是定点餐车。 狸花猫很亲人,胆子也大,搁天下第一冷酷的男人怀里仰着脑袋翘着尾巴要他挠下巴,男人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一旁,袖子捞起来,阳光下,那块价值几十万的名表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他挤在那对他来说小的有点滑稽的秋千上,用绑着绷带的那边手,伸出一根手指勾勾它的下巴,那只猫就“嗷”地一声,直接翻了肚皮。 苟安站在院子里像个呆子一样看了半天,满脑子都是“猫的待遇都比我好”,又想到,这是那个要命的机车连体服之后,自己第二次被颠覆贺总的形象。 他不仅骑车。 他还会逗猫。 这时,好像意识到了院子的主人回来了,贺津行慢吞吞地抬起头。 短暂对视。 “小叔。” 苟安和三个小时前,刚在餐桌上见过面的人打招呼。 贺津行扫了她一眼,抬起手拍了拍在他膝盖上打滚的狸花猫的屁股,狸花猫利落翻身,从他的膝盖跳下地。 大概是认识苟安,又过来蹭了蹭苟安的鞋子,才“喵”地一声消失在灌木丛。 莫名其妙出现在别人家院子里的男人目送那个猫崽子离开,不知道为什么,目光看上去好像比平日里那副戴面具一样的假平易近人来得真情实感一些。 ”我是来道谢的。”贺津行郑重其事地开口。 苟安:“嗯?” “你爸爸下午特意打了个电话告诉我,说中午的时候,安安是因为害怕我吃不饱,所以才给我夹了菜。”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加重了“安安”这个名字的读音。 紧接着,男人唇角边的笑容变得清晰了一些,并且刻意地停顿了下。 “他说,是孝敬长辈,让我不要多想。” 苟安:“……” 爹地,你可真是我的亲爹。 看着苟安一脸尴尬,又要强装镇定地木着脸杵在那……贺津行丝毫没有怜悯之心,甚至像是准备就这样把她风光送走,把话补充完—— “没想到,我才三十岁不到,就能享到晚辈的清福了。” 苟安:“…………” 别说了别说了,求求你。 脚指头又开始不听话的抠地,苟安“嗯嗯啊啊”地应着,毫无灵魂地说“您开心就好”。 阳光下,小姑娘那副被他人两句话直接整得耳尖透红、六神无主的模样,与在冰淇淋店判若两人。 有点像那只会打滚的猫…… 也有点像前几日清晨睁开眼第一次见到他、没来得及被他塞进衣柜之前的样子。 夜朗面无表情地想。 “下次家宴还坐我身边好了。” “……不合适吧?” “是吗?我还以为能提前过上安稳的退休生活,有晚辈孝敬那种。” “……” 贺津行也觉得今日他主动开口的次数多了些。 不。 应该说从他走进这个院子开始,有些事情就硬生生脱离了轨迹。 算他最近真的有点怀念再年轻一些时候做事的肆无忌惮好了,自从他发现苟家的女儿总是一副很怕他的样子,而她越是这样,越引人想要做点什么逗弄一下—— 大概就是刚才看着猫崽子乖乖翻肚皮一样。 细微的放松真正地攀爬上眼底,但今日也该到此为止。 贺津行从秋千上站起来,正想再说点什么客道话便离开,这时候一打眼,却看见了立在苟安身后、从刚才就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另一个身影。 “阿朗?” 唇角依然保持着上一秒翘起的弧度,只是语气与语调原本有的浅浅笑意变得淡薄。 被叫到名字的人掀起眼皮子,目无情绪地回望了他一眼,也算是作为回答。 贺津行像是习惯了这个少言寡语的男人的没礼貌,上下打量了下他站在苟安身后那副顺从的姿态,明白了什么。 “我之前还在奇怪,苟聿怎么突然舍得花重金请你,原来是把你给了他女儿。” “给苟安请一个保镖”这主意还是他跟苟聿提的,却没想到最后是夜朗得了这份差事。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51节 贺津行现在想想,自己好像,确实有点多管闲事了。 这想法来得很妙,他自己也不清楚逻辑在哪,同时也没打算深究,毕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而已。 但刚才苟安进院子不耐烦吼那一嗓子,贺津行也是听见了的—— 想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关系不太好,夜朗这张足够迷倒九成少女的脸蛋,奇怪地并没有能在苟大小姐这讨着好。 思及此,贺津行的目光仿若不经意扫到了夜朗手臂上挂着的西装……阳光下,西装上白色的奶油已经凝固,脏兮兮的挂在深色布料上。 “外套怎么了?”贺津行语气平和地问。 夜朗眼皮子跳了跳,正想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那么烦人,就看见他转过身,偏了偏头问身后的苟安:“又是你弄的?” “又”? 夜朗有点茫然。 这时候便看见苟安抬起手摸了摸鼻梁,停顿了下,跳过了这个提问,说,“正好说到这事儿,之前弄脏的小叔的那件西服,我已经让爸爸帮忙送去洗干净,现在应该拿回来了——” 贺津行替她把话讲完:“然后准备又送洗一件?” 苟安立刻炸毛:“送什么送!谁管他死活!” 一句话落地。 闻言的两个人,一人唇边重新挂起了微笑,另一个人则下意识地蹙起了眉。 第33章 贺津行,你谈恋爱了? 只是一点小小的报酬。 贺津行突然就不想走了, 对他来说,无论是怕他怕得要死的苟聿的女儿,还是棺材脸的夜朗,都比面对刘秘书那张代表着“还有无数工作等着您”的脸有趣得多。 “第一天上工就搞得那么狼狈, ”贺津行对夜朗半开玩笑地说, “我要是你, 就让苟聿加钱。” 这话明里暗里好像在说苟大小姐不好伺候,得加钱。 但是男人上扬的唇角说明, 他显然并不是真的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相反的,刚才他还邀请苟安下次吃饭的时候坐他身边—— 真的讨厌她、觉得她是个麻烦的话, 这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显然不是的。 夜朗也就是一瞬间想明白了这件事,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下不动声色地掀眼皮子又扫了面前的男人一眼, 见他脸上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 没人搞得懂这位如今在江城算得上一手遮天的男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东西。 夜朗和他几乎是个完全相反的人, 脑子里很少有那些弯弯转转。 所以其实夜朗之前就有点讨厌他。 今天听他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 用脚指头好像都嗅到了幸灾乐祸的气氛, 就更讨厌他了。 阳光下,干涩掉的冰淇淋的黏腻甜香钻入鼻中,令人作呕。 视线鬼使神差地转向站在男人身后的人,此时此刻她正歪着头打量着他——双眼发亮看上去兴致勃勃的苟大小姐,好像看见他被贺津行奚落, 就很开心的样子。 她说讨厌他, 真的不是在开玩笑的,是真的讨厌到看他吃瘪都会高兴的地步。 夜朗唇角不愉快地轻抿。 照常以沉默寡言回应了贺津行的调侃, 保镖先生对此全部的反应看上去只有挂着外套的那条胳膊微微紧绷。 “行了, 把这些东西拿进去, 然后去洗漱, 别在这碍小叔的眼了。” 看够热闹的苟安突然开口。 别人可能没注意到,但那么熟悉夜朗神色的苟安知道,现在他肯定在不爽,而且是不爽得要死的那种—— 放到过去她肯定心疼死了,少说一会儿要拉着他的手说两句好听的哄哄。 而现在看着他被贺津行欺负,她冷眼旁观,直到看见贺津行似乎没有再继续调侃的意思,才出声让他走。 她这一出声,便让原本背对着她的男人转过身来,视线落在了她脚边那些让夜朗拿走的购物袋上。 “刚才去购物了吗?” 语气轻和。 说着又轻哂,“看来是和贺然解除婚约后,安安的心情实在不错。” 苟安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在邀功,反正他的语气听上去很像。 所以她第一次无比真诚地对面前的男人说了“谢谢”,并且宽容地决定不(敢)跟他计较他理所当然地换了称呼,从“苟小姐”变成了“安安”这件事。 “再下个月中就是江城一年一度的成人礼宴了,苟旬……”提到讨人厌的弟弟,苟安撇了撇嘴,“苟旬今年是主角之一,虽然妈妈之前说过要让他去肯德基办自己的成年礼,但是万一最后关头心软了呢,到时候家里应该会要有露面的需要,所以爸爸让我置办一些行头。”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还抱怨了下因为某些小小的插曲,忘记购买珠宝,改天还得跑一趟,也不知道到时候ve本季珠宝还有没有她喜欢的那款的现货。 “烦死了,拿了卡又没办正事,不一定用得上的东西倒是买了一堆,爸爸肯定会啰嗦。” 贺津行倒是没有不耐烦,尤其是听见她叠字提到父母的称呼时,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有点嗲。 明明就是正常的说话语气。 也许是今天太阳太大,晒的人头脑发昏,身兼数职、每天忙的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三个用的贺先生在这个午后,拒绝了和印度人的会议,拒绝了和it男们的沟通,拒绝了操盘手的电话…… 耐心地站在别人家的院子里听邻居小姑娘的行程安排。 最后贺津行是被刘秘书的电话叫走的,电话那头的人用上了“午休时间结束了虽然我也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有了这种作息安排但我很确定您再不来公司我就辞职”的语气。 …… 到了公司之后是开不完的会议,见不完的合伙人,等贺津行完全忙完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间,这会儿大部分普通人已经吃完饭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了。 “我还没吃晚餐。” 贺氏大楼最高层的办公室里,男人长腿搭在办公桌边缘,双手交叉放置在小腹上,一头整齐的头发已经有些凌乱。 坐没坐像的模样像极了他大学时代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时的放浪形骸。 “生产队的驴磨面时好歹还吊着个胡萝卜,我只有中午别人给的一颗虾饺,”男人挼搓了下绑着绷带的手腕,“会得胃病。” 办公室里的灯只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落地窗外透着江城灯火辉煌的夜景,成为了办公室内的主照明。 不是故意不开灯,而是之前根本就忙得没人注意到天黑了这件事。 此时坐在沙发上,埋头敲击键盘,只有一张斯文的脸被电脑屏幕荧光照亮的陈近理头也不抬:“你最近的抱怨变得有点多,都和什么奇怪的人玩了?” 可能是加班同样使他狂躁,连投资商金主爸爸都敢嫌。 ……不过,抱怨很多的小朋友倒是真的认识一个。 中午还听她抱怨了来着。 贺津行无所谓地轻笑一声,过长的刘海垂落下来挡住了他一边的眼睛,“告诉你个好消息。” “最好是真的好消息。” “苟聿的想法和你不谋而合,他也想在晋山码头弄一个海洋生物馆,中午说了一堆,想让我投钱。” 晋山码头那块地,是江城二十年计划最大的的一个项目,涉及到治理开发、海洋生态、棚屋改造等一系列的事宜……哪怕是资产庞大如贺氏也吃不下,所以改造计划,都是江城领头羊的几个家族共同协商。 苟家当然参与其中,并且也拥有不小的话语权。 “哦。”陈近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江城著名女儿奴——他女儿不是在江城a大的海洋学院吗?之前提过,以后可能会申请我的研究生。” 贺津行没说话。 陈近理从电脑屏幕上方看着不远处陷落入办公椅的男人,挑了挑眉,“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怎么拒绝苟聿的?” “……”贺津行“哦”了声,“我没拒绝。” “……” 陈近理那张冷漠的脸上少见地出现了惊讶的模样,临海的海洋生物馆无疑是对海洋生态环境保护最好的宣传……但因为功能特殊,建造成本巨大,后续维护也费时费力,所以在此之前,贺津行一直对这个方案不太感冒。 相比之下江家想要的合法赌场听上去更符合一本万利商人的取向。 对此陈近理没少跟贺津行起冲突,惹急眼了骂他“掉钱眼里一身铜臭味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死了你用金棺材”,被骂得麻木了,这人才勉强松口答应他可以考虑个小型的海洋生态博物馆。 现在是闹什么? 苟聿说话比他动听? 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贺津行坐在位置上没了声音,就在陈近理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男人突然出声:“你们前段时间是不是为了给我施压,做了个面向全国的海洋生态博物馆主题珠宝设计稿招标?” 陈近理惊了—— 博物馆方案还没定因为害怕贺津行出尔反尔所以先把博物馆的声势造出去,赶鸭子上架的行为,做这事是有点不厚道……但做的时候贺津行也没说什么,怎么了,现在活动都结束了,这人现在要翻旧账吗! 他一脸警惕,这时候就看见原本搭在办公桌上的两条长腿放了下去,贺津行坐了起来:“给我看看那些稿件。” “那是商业机密。” “有本事你别要我的钱,海洋馆都答应给你造了,废什么话,拿来。” 陈近理黑着脸,想到海洋生物馆啊,忍了忍,忍下了,黑着脸在电脑上敲了敲,调出了个文件夹,然后抱着电脑站起来,电脑重重的扔到贺津行的腿上。 贺津行手指在电脑屏幕上划拉了两下,漆黑的目光目无波澜。 到最后滑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又突然停了下来。 陈近理伸头看了眼,眼前的设计稿是这次征稿比赛的银奖,是项链的挂坠—— 一头正在喷水的幼鲸是整个设计的主体,眼睛部分镶嵌水钻,喷出的水花上面托着一颗珍珠。 非规则形状的海水珍珠价格并不昂贵,还能增加每一条项链的独有性。 虽然和准备拿去与品牌合作做成高定珠宝的金奖稿件相比过于简单,但这个稿件的整体设计偏向可爱灵动,应该会很受年轻人喜欢。 所以设计稿交到高层这边就被圈定将来会作为博物馆的量产周边产品—— “这设计稿我要了。”贺津行说。 陈近理:“?”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52节 陈近理:“不给。” 贺津行:“博物馆都变海洋生物馆了,要这还有什么用?” 一边说着,已经很自觉地把文件发送到自己的邮箱。 ???博物馆和海洋馆妨碍谁卖项链了?你见哪个海洋馆里没个纪念商品店的?! 陈近理看着贺津行的强盗行为,觉得他不是血脉觉醒,压根就是恢复本性,立刻伸手抢电脑,却在电脑抢走的前一秒被男人伸长了胳膊“啪”地摁下回车键发送邮件成功—— 幼稚! 陈近理“啪”地扣下电脑:“你要这玩意干什么!突然发现自己在外面有个遗失多年的女儿,现在急着哄她回家认祖归宗?!” 贺津行懒得理他,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打电话给刘秘书—— 话语里提到了上个月给英国某位公爵夫人作为赠礼,在拍卖行拍下的古董首饰时作为边角料赠送的非克拉级别粉钻。 库房里上次买什么东西切割镶嵌剩下的帝王绿玻璃种翡翠。 还让找一颗与粉钻颜色配得上的海螺珠。 贺津行挂了电话,陈近理歪着脑袋看他,看了半天,突然说:“江家老三那天跟我说你谈恋爱了,大动干戈在他的场子找个什么人,我还问他是不是在白日发梦。” “……” “现在看来是真的,”陈近理抱着电脑远离了贺津行,“粉钻和粉珍珠?小鲸鱼?贺津行,谈恋爱可以,但是你谈的对象最好是成年了的,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哪怕是你犯法也要坐牢——” “闭上你的嘴。” 男人抬起头,往后捋了把额发,不听话的柔软黑发垂落下来彻底地弄乱了高高在上贺总的形象,他偏过头,顶着落地窗外江城的夜景。 “只是一点小小的报酬。” “什么?” “让我今天不至于饿死的虾饺。” “?” 第34章 提问,我能不照着剧本演吗? 作者文笔好差,写得我好蠢啊!!! 在自诩成熟的大人们还在忙碌一天的工作时, 早早洗漱完毕的苟安抱着被子看着漫画,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苟安梦到了原著线的自己。 自从作为恶毒女配觉醒后,她其实不太梦到原著线的事情(毕竟都是噩梦),或许今天发生的事情过多, 所有人物一个不差地粉墨登场, 所以她又做梦了。 她梦到原著里她和贺然解除婚约的那天, 也是这样吃了一次家宴,只是没有今日的欢欣鼓舞, 那场解除婚约由贺然主导, 她只是狼狈退场的那个。 坐在餐桌边她沉默寡言,其实也没有吃饱, 看着为了维护她的体面、尽力在寻找措辞与贺家周旋的父母,她觉得自己压根拿不动筷子…… 好不容易散场了, 苟安松了一口气, 独自坐上一辆车, 她低着头, 没一会儿门开了,保镖夜朗面无表情地落座在她身边。 熟悉的气味笼罩了她,属于每一个噩梦惊醒后的午夜。 扭头望着保镖先生紧绷却依然英俊的侧颜,苟安这一瞬间才感觉到一点点的雀跃,趁着司机开车, 她借着裙摆的掩饰, 小心翼翼地伸手挠了挠身边人的手掌心。 夜朗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垂眼看过来。 满眼是倾慕的大小姐双眼亮晶晶地, 微微仰着脑袋望着他, 小声地说:「我自由啦。」 已经没关系了, 你快来向我表白。 ——没说出口的潜台词是这样的。 可能是自己的眼睛并不会说话, 苟安只是看见保镖先生麻木地把自己的脑袋转了回去,只有苟安孜孜不倦地挠他掌心时,耳尖微微泛红作为唯一的反应。 可是他从头至尾一句话不说,最后就连手也收回去放到了膝盖上。 梦里,苟安只想要伸手去摇在铺天盖地的失落中试图找到一丝慰藉、强颜欢笑的苟大小姐,想要大声地提醒她:别冲他笑了,他根本从头到尾都在讨厌你! 她永远等不来她的保镖先生。 …… 就像是自动触发了保护机制,苟安惊醒过来—— 不意外地发现眼泪都弄湿了半边枕头,梦里的无力和垂死挣扎席卷了她,以至于醒来后她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就像是胸口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她呼吸不过来。 抬起手擦了擦眼泪,看看床头的电子钟才半夜两点,她口干舌燥准备下楼去给自己倒一杯冰水—— 打开房门,走廊昏黄的灯光带来的熟悉感让她觉得不妙。 果然一转头,就对视上了一双带着微惊讶的双眼。 站在走廊的人显然没想到房门会突然打开,原本是背靠着墙单腿支撑,望着天花板发呆,这会儿也被吓了一跳,就这样失去语言地与门后的小姑娘对视。 周围安静的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夜朗的目光扫过门后穿着睡裙,眼角湿润泛红的人,长发垂落在她的肩膀,她的锁骨就这样隐秘在发丝的阴影中,现在的她看上去脆弱的一根手指都能碾死—— “噩梦?”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所以开口了。 没想到提出这个疑问后,却看见原本面无表情的苟大小姐突然变了脸色,纤细的手指死死地抠着门边,指尖都因为过于用力泛白。 “你以后不要站在我的房间门口。” 苟安说,声音平静。 夜朗看了看时间,原本他准备守夜到四点,等小区保安换班开始巡逻,就回家。 这会儿被拒绝守夜,他也不知道去哪,只是觉得被拒绝的很莫名其妙,难得反驳了句:“我在这,没发出声音。” 为什么要赶我走? 苟安打断了他:“但我会做噩梦。” 夜朗:“?” 苟安不得不说了大实话:“你就是我的噩梦。” 凌晨两点零五分,尽职尽责的保镖先生莫名其妙遭到了人身攻击,从出生到现在,漂亮的脸蛋让他成为了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噩梦梦里人还是头一遭。 “让你滚,听不懂人话吗?”苟安斩钉截铁,“别在这碍眼。” 说完,她高傲地一撩头发,趾高气昂地踢着正步,下楼喝水。 …… 国庆假期后,苟安回到学校安生上了几天课。 也不知道是因为解除婚约后觉得尴尬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在学校几乎没遇见贺然,有一次在食堂远远看着了,他也是被一群篮球队的成员围在周围,脸上已经没有那么壮观的鼻青脸肿了,也没在用拐杖。 只是走路还有点跛。 两人目光短短对视,随即分开。 贺然也没跟陆晚搞在一起,女主还在忙着奔赴于各种打工的场合。 日子平淡得趋于日常。 这一天,苟安破天荒的支着下巴,坐在最后一排睡了个昏天暗地。 下午没课,等中午的下课铃响,唐辛酒把她摇醒,让她跟着一块儿去一趟cw商业中心,苟安前不久才去过并且对那个地方回忆有阴影,此时表现出了应有的抗拒。 直到唐辛酒提醒了她,早些时间回归单身趴体那天她们答应了周彦几的妹妹周雨彤会帮她一起把关成年礼宴上的礼服和首饰,苟安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正好她想要的首饰也没买,于是利落地收拾了书包,把书包扔给司机小张,自己爬上了唐辛酒的车。 路上唐辛酒原本还在跟苟安闲聊,结果聊着聊着就不说话了,并且越开越快。 “干什么?”苟安被她搞得有点紧张。 “后面有车跟着我们。”唐辛酒很紧张地说,“一辆破桑塔纳。” 苟安回过头看了眼,然后就透过两层玻璃——自己的后车窗和对方的前挡风,看见了那辆破桑塔驾驶位,身着正装面瘫着脸的漂亮男人扶着方向盘,保持着只要她们急刹必然会追尾的距离紧紧跟着。 “……”苟安满头黑线地缩回脑袋,“别踩油门了,是我家保镖。” 二十分钟后唐辛酒在cw门口,还在骂骂咧咧你家保镖脑子是不是有病,好好的跟车不行啊,非要上演速度与激情—— 正抱怨着,就看见绝顶好看的男人从那辆破破烂烂的桑塔纳上下来,宽肩窄腰,双腿修长,眉目冷淡。 唐辛酒屏住呼吸,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尖叫鸡,一把死死地抓住了苟安的胳膊。 她都不用说话,苟安就知道她什么意思。 “漂亮的东西都有毒。”苟安拍拍她的爪子,语气平和,“就像玫瑰都带刺,一不小就头破血流,搞不得。” 这话压根没避着夜朗说。 他听见了,也只是垂眸扫了她一眼,便跟在她身后进了商场,热闹的商场背景乐中,苟安才听见身后的人声音不高不低地问了句—— “玫瑰,我吗?” “……”苟安说,“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 话又不是他说的。 夜朗甚至没搞懂自己为什么又被骂。 …… 周雨彤是个小话痨。 见了苟安就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个没完,说到这次为了成年礼,她提前了一年半定了万千少女的梦的著名高奢礼服品牌wonderland.a的高定礼服,还让苟安无论如何也要试试它家的成衣礼服,到时候必然在成年礼宴上大放异彩。 “我?不用了吧,一把年纪了。” 苟安只为那天准备了一套其他品牌的高奢成衣,中规中矩那种,毕竟她又不是主角。 “可是苟旬不是你弟弟吗?他和我同龄没错吧?”周雨彤问,“按照道理,如果没有确定联姻的对象或者是正式交往、获得父母认可的女朋友,他应该是跟作为姐姐的你一块儿跳开场舞的呀……像我,我也是跟哥哥一起的。”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53节 试衣间里,她正和三四个销售一块儿研究那套极其复杂的礼服,各种绑带和超级大束腰让她声音听上去含糊又气喘。 “我和苟旬关系不怎么好……才不要和他跳舞,他应该也不会想在成年礼宴这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场合,是和我共同度过的。” 苟安在店内闲逛,随手拉出一条黑色小礼服,后背镂空大露背大胆得要命,腰间扎粉色缎带蝴蝶结—— 这个品牌的礼服版型主打上世纪宫廷复古风格,多为束腰和大裙摆,看着面前这条裙子苟安伸手比划了下,总觉得这腰部的尺寸最多只能塞下她一条大腿。 厉害死了。 她认真把裙子拿下来比划。 “安安,这条裙子好看嗳!” “是啊是啊,你皮肤白,穿黑色小礼服还不炸翻全场!你不和苟旬跳舞,你可以和贺,咳,那个翘屁股叔叔跳呀!” “买它买它!” 从试衣间伸脑袋出来的周雨彤和唐辛酒疯狂捧场,这等毫无营养的不走心吹捧,像极了文笔不咋样的作者在写她不咋走心的剧情时不咋认真的描述。 让苟安心生不太妙的预感。 而此时也不容她多想,销售也一个健步冲上来将她和裙子一同夸的天花乱坠,什么您真有眼光,这条裙子的设计稿当初差点儿就进了高定系列,是品牌设计师说“要让更多的普通少女也能穿上我们家的裙子走过最美好的年纪”,所以才下放普通成衣—— 苟安当场翻了下价目表,六位数的价格让她对“普通少女”的定位陷入沉思。 ……贵哦。 但确实有点想要。 杏状双眸微微一眯。 “话说回来,再讨厌苟旬我也是他姐姐,这个血脉相连啊……啧啧,我好像也不能见死不救,让他一个人独舞,对吧?” 苟安瞬间找到了买这条裙子的理由,至于是不是真的买来陪苟旬跳什么开场舞,见鬼去吧—— 鬼才跟他跳。 她将裙子交给销售,一转头看到旁边的夜朗,突发奇想问了句:“好看吗?” 夜朗不说话。 “哑巴。” “翘屁股叔叔是谁?” “……” 在把夜朗的提问听得清清楚楚,周雨彤和唐辛酒发疯一样的笑声中,苟安拿着裙子闪身进了试衣间,刚准备脱衣服,就听见蕉蕉搁她脑子里“叮”了一声。 苟安:别吧? 【蕉蕉:前方原著剧情线!喵呜啦!】 苟安:…………………捏妈的,我就知道! 伴随着蠢猫的嗷嗷叫,试衣间外响起了销售们整齐划一的“欢迎光临wanderland.a”,再有唐辛酒一声仿佛见了鬼的“怎么是你”,苟安不用伸头看,就知道进来的人是谁了。 看看手里的裙子价格,又有点好奇陆晚怎么会进这家店,于是飞快伸头看了眼—— 就看见她的好阿弟苟旬和陆晚搁店门口拔河。 “不要了,礼服我也有的……” “不行啦,那种场合一般的礼服哪里能用!我负责邀请你的当然就要把你的礼服也负责到底!再说你放心,租礼服用的钱都是我自己打工攒的,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真的不用,你的钱留着你自己用……” “试试嘛,试试嘛!这么多好看的裙子你不心动吗!” “……” 陆晚被苟旬强行拽进店里,还没开始看裙子就先看见了站在店里的夜朗,小小惊讶了一下。 夜朗此时站立在试衣间旁边,与陆晚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轻微颔首示意。 “怎么,认识啊?”苟旬顺着陆晚的目光回头看了眼立在那的高大男人,想了想说,“有点眼熟。” 那身衣服,有点像他家保镖统一着装。 此时,周雨彤换好了礼服从试衣间走出来,与唐辛酒站在一起:“你看我们眼熟不?” 苟旬:“……” 这时候苟旬再不知道店里有谁,他就是个傻子了。 目光“嗖”地一下盯向紧紧关着的那一间试衣间,不知道为什么瞬间有点儿紧张,苟旬唇角紧抿,浑身紧绷,仿佛下一秒那个试衣间门打开了,里面就会冲出来什么洪水猛兽—— 然而没有。 试衣间的门好好关着,里面的人并没有出来大杀四方。 就好像她对外面发生了什么根本不在意。 苟旬并不知道,其实只是苟安这会儿正忙着跟蠢猫系统做斗争—— 【蕉蕉:以下原文朗诵。】 【蕉蕉:苟安被圈子里的富二代朋友们围着疯狂奉承,众人夸奖纷纷她皮肤白,长得美,穿上那条礼服一定是当天宴会上最美的那个。 苟安洋洋得意,并扬言自己将会参与弟弟苟旬的成年礼宴,会与他共同进行开场舞,到时候全场的目光都将会被她所吸引,想必扬眉吐气。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陆晚被苟旬拉进了服装店。 起先她十分抗拒,但看见一排排自己从未有机会近距离接触的礼服成衣,她也心动了,心中只是想着「哪怕试试也好呢」,她拿起了一件礼服。 (以下省略描述女主穿上多美三百字) 大家惊呆了,看着与苟安穿上同款小礼服的陆晚,就连苟安的那些富二代朋友们也不能挑出什么毛病。 空气中漂浮着尴尬的气息。 而就在这时,苟旬像是骄傲得不得了地说:小老师,你就是我的开场舞舞伴啦! 刚才还扬言要在开场舞与弟弟共舞并出风头的苟安接二连三被打脸,为此恼羞成怒,当即大闹店铺,嚷嚷着明明是奢侈品礼服为什么可以随随便便像是地摊货似的一款成衣好几件挂在货架上,还要被穷人拿去试穿,一边说着一边恶狠狠地扔下了刚刚试穿的小礼服!】 苟安:…… 苟安:提问,我能不照着剧本演吗? 苟安:作者文笔好差,写得我好蠢啊!!! 苟安:我为什么要跳出去大闹品牌店啊?我为什么要觉得自己比不上陆晚然后恼羞成怒啊?我我我我—— 【蕉蕉:现在陆晚手里应该已经拿着和你身上这件一样的礼服了,你要不要考虑——】 “回避”二字没说出来。 就听见试衣间外,陆晚细声细气的声音响起。 “你在上班吗?” 几秒沉默。 苟安像是闻着耗子腥的猫似的,立刻炯炯有神地扭头,向着声音响起来的方向。 “嗯。” 沉闷的男声响起。 “很辛苦吗?”陆晚问,“比在夜未央辛苦吧,我看你好多天都没回家了,是因为需要一直守着所以住在了苟家吗?” “嗯。” “那个,阿朗?” “嗯?” “你看这件小礼服,我穿会好看吗?我总觉得粉色的蝴蝶结——” 试衣间的门被重重拉开,打断了站在试衣间旁二人的对话。 两人双双转过头,便看见从刚才一直没有出现的苟大小姐面无表情地站在试衣间门前—— 乌黑的长卷发与礼服的黑几乎融为一体,衬得皮肤白如细霜; 品牌特别的束腰设计,让她本就纤细的腰此时仿若不堪一握; 勾描着腰臀曲线自然摇曳的裙摆下,白皙双腿笔直,她赤着脚,立在那。 店里原本在说话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却没有等到苟大小姐任何的发飙发狂,她只是轻飘飘地瞥了一眼陆晚手中那件和自己同款的礼服,而后目无波澜地挪开了视线。 转过身,她挑起了一边橡皮粉的裙摆腰带,“帮我系上。” 柔软的丝绸状布料落入了一脸古板木然的保镖先生手中。 他捏着那仿佛还带着温热体温的布料,愣怔半晌,随后显得有点儿笨拙地在裙摆腰与臀之间的位置,研究怎么系一个像话的蝴蝶结。 期间,略微粗糙的指尖无法避免地触碰到白皙细腻的背部皮肤—— 夜朗手停顿了下,只觉得面前那一片雪肌白得晃眼。 定了定神,再也不管那蝴蝶结到底像不像话,三下五除二解决这个麻烦,他松开了手,却因为片刻走神,没有像平日那样立刻退开。 苟安侧过头打量了下镜中自己。 又歪了歪脑袋,望向夜朗,再一次问了同样的问题,“好看吗?” 她嗓音冰冷。 夜朗只能盯着店铺角落一隅,良久,喉结无声上下滚动。 这次,他给了回应。 “嗯。” “说话。” “好看。” 苟大小姐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她踩着店内配给的一次性拖鞋,昂首挺胸,目不转睛地经过了陆晚,经过了苟旬—— 在收银台前掏出了自己的卡,苟大小姐说:“就这件,麻烦刷卡,谢谢。”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54节 第35章 小告状精 我女儿为什么有你的微信?! 无论承不承认, 的确只是咽不下那口气罢了。 目前暂时还没有完全走出上一段“泰坦尼克号之罗曼蒂克史”的苟安,就是不想从夜朗的嘴巴里,听见他夸其他任何一个人(无论男女)“好看”—— 更何况那个人是陆晚呢? 尊贵的保镖先生,明明是下层区的野狗皇帝, 却为了这么一个人, 在她身边潜伏这么久, 就为了给她致命一击。 肯定是有不同想法才会这样忍辱负重的。 余光可以瞥见,原著线女主此时一脸无助地呆愣在原地, 像是诧异苟安的突然从天而降, 又反应不过来,夜朗怎么会对一个人言听计从到这个地步, 还要夸她好看…… 陆晚把手中那件不小心与苟小姐撞款的礼服挂回衣架,看了看夜朗, 又拉扯了下苟旬:“我都说了, 还是上别家看看吧?” 声音里多少透着狼狈。 苟安目光轻飘飘从她拉扯着苟旬的衣袖上挪开, 又完全无视了苟旬, 重新落回保镖先生的身上—— 此时此刻,这人在被迫“评价”完她后又陷入了哑巴状态,只是目光看着陆晚,看着她把那件小礼服挂回衣架上。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所以刚才如果她不出声,搞不好这个该死的保镖就会打碎自己那张面瘫的脸, 笑得像个白痴一样夸奖陆晚穿那条礼服很好看? 苟安瞬间被自己的脑补气得够呛。 顿时一秒都不想跟这群人呼吸同一家店铺的空气。 几分钟后, 远远地抱着胳膊站在店门口,接过了销售递过来包装好的小礼服, 苟安跟一脸懵逼的周雨彤、唐辛酒打了个招呼, 语气轻松地告诉她们, 她先到珠宝店去看看还有没有她想要的那套项链和手链—— 说完转身想走。 却被后面伸出来的一只手抓住了胳膊肘。 “等等!” 介于变声期与成熟之间的少年嗓音响起。 挥开了那股牵制住自己的力道, 斜眼扫了眼旁边的夜朗意思是“你吃干饭的吗”,苟安转头,冷冰冰地问出手拽住她的人:“您好,有何贵干?” 苟旬是看了十几年苟安这副阴阳怪气的模样的,本应该早就习惯,但是最近她眼里全然与过去那种单纯的吵嘴不一样的冷漠,还是让少年人有些畏缩地停顿了下。 刚才她还无视他了。 “你没看见我吗?” “看见了,然后呢?” 姐弟两人如出一辙的双眼对视上,苟旬发现自己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半晌,有点害怕又有点委屈地说:“你到底要气到什么时候?” 后面和苟旬同学校、完全知道他在学校怎么横着走的周雨彤下巴都快砸到地上—— 甚至想掏出手机录像,让全校共同欣赏校霸同学在嘤嘤嘤,然后校霸同学估计能喜提身败名裂。 而面对弟弟软得近乎于撒娇的态度,苟安显得无动于衷,拍开那只还想来抓自己的手:“你觉得,在你带着陆晚在高奢店招摇过市置办行头时,合适提问我这个问题?” “……” “行啊,回答你咯。”苟安点点头,“反正这辈子大约是气不完了。” 苟旬吵架从来吵不过他姐,这次也是被她三言两语刺激得胸口窒息。 “非要这样吗!” “是哦,非要这样。” 苟旬只能干瞪眼,想来想去少爷脾气上来了,只能撂下狠话,“别那么狠,否则你别怪我不客气。” 苟安踮起脚,气势十足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到底是谁不客气?别跟过来,否则你试试我会不会更生气,到时候就不是无视你那么简单了。” 说完,“嗖”地缩回手,转头向着夜朗,丝毫不给面子地说,“下次再让随便一个阿猫阿狗伸手就能碰到我,我就跟爸爸说,换一个顶用的保镖来。” 夜朗的目光在苟安和苟旬中间打了个来回,知道自己被无辜殃及到了,但也还是单单“嗯”了声。 他弯腰伸手接过了苟安手里的购物袋。 昂首挺胸走在前面的苟大小姐正脑子放空,就听见身后跟着的人,突然主动开口问:“刚才那个也算吗?” 苟安脚下顿了顿,但没停下来,从鼻腔里发出疑问的一声。 “你说的,”夜朗说,“‘无数次‘。” 「你要么今天就给我滚蛋,如果你非要死皮赖脸留下来……」 「今天类似的事我保证,还会发生。」 「无数次。」 哦,那个。 苟安微微眯起眼,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侧过头瞥了眼保镖先生,“对,你受不了了吗,受不了的话可以趁早——” “没有。” 夜朗垂首看着前面那个面带冷嘲,整个人却像是小刺猬一样竖起尖刺,仿佛碰一碰就会跳起来的小姑娘。 三秒后。 平静补充。 “只是问问。” “……” …… ve珠宝品牌当季的三叶草主题首饰果然超受欢迎,刚上市没多久就被抢售一空。 苟旬带着陆晚进店的时候,苟安正趴在柜台上拉扯相熟的销售小姐姐的衣袖,让她想办法,帮忙从其他门店调货。 陆晚先进的大门,第一时间看到苟安和她身后杵着的夜朗就愣住了,已经被刚才在高奢礼服店那一出整怕了,她转身就想走。 “去哪?” 苟旬一把拽住她。 陆晚挣脱开少年的手,“你姐在。” 冷着脸,少年的脸上这一次难得出现了一丝丝的不服气和倔强:“在就在!怕她吗!都告诉你,这边定金已经预付了,只能交了押金拿走东西……不要也不会退钱。” 本来经过刚才,陆晚都想直接回家了,确实是苟旬这样说了,她才勉强跟着来珠宝店—— 没想到冤家路窄,又碰见了苟安。 没想到经过刚才的争执,苟旬比方才进高奢礼服店之前态度更加强硬,明明知道该转头就走,却还是在一瞬间反应过来:他有什么好心虚的,这商场又没写她苟安的大名! 于是昂首挺胸拖着陆晚进了店。 “你就拜托一下海市那边的门店,他们那边三层旗舰店耶,不可能连小小的项链都掏不出吧,我可是去过——” 苟安正掐着嗓子跟销售姐姐撒娇,一转头,看见抓着像小鹿一般满脸惶恐的陆晚,脚下生风往里走的少年。 苟安瞬间冷下脸。 苟旬这次也是十分有骨气,看也不看他姐一眼,绕到柜台前,随便找了个销售并掏出了自己的预定单,表示自己早些时候办理预定过最新当季三叶草系列的首饰租赁。 被随机选中的销售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核对信息之后转身去了后面仓库,没一会儿就把苟安想要的那套首饰摆在了陆晚面前—— 薄如蝉翼、特殊工艺打磨出叶片脉络的贝母,璀璨的宝石与钻石搭配镶嵌,精致逼真的植物造型,实物居然比图片更加好看。 ……此时很难不血压升高! 苟安磨了磨后槽牙,恨自己拖延症,又想到那天就是在这个商场的冰淇淋店碰见陆晚,才忘记来买首饰这一茬导致错过所有的一切,顿时顺便恨上了这个世间万物所有人! 啊啊啊啊啊(╯‵□′)╯︵┻━┻! 感觉到从旁边传来的低气压,苟旬瞥了眼正额角都快气出青筋的亲姐姐,冷笑一声,转过头对陆晚,温和地说:“小老师,你试试呀!” 陆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苟安那边传来“嗒嗒”两声响。 扭头一看,是苟大小姐屈指叩了叩玻璃柜台,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垂落,轻声道:“苟旬,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别来找我晦气?” 苟旬见她明明双眼都要喷火了,还在这强装强势,顿时也来了战斗欲:“哦,现在好像不小心就是找了,怎么的?” 苟安手一顿,见他要跟自己硬杠,也懒得跟他绕弯子:“你哪里的钱借完高奢礼服又借高奢珠宝?” 苟旬挺直了腰杆:“我自己在酒吧打工,满意了吗?没用家里一分钱。” “嗯,有骨气。”苟安点点头,“但我说的不是租金,说的是押金。” 所有的高奢租赁费用。对于他们这种家庭条件来说,是不贵,用苟旬几天打工钱加以前剩下的零用钱凑一凑说不定是能凑出来—— 可是租借租借,在产生租借费的同时,押金才是真正的大头。 押金和正价购买的数值是一比一的,别说方才那套礼服租下来到底一共要多少钱,就这一套首饰,十几万的押金肯定是要的。 苟旬直接僵住了。 苟安冲他微笑了下,直接拿起手机,拨通微信电话,按下免提,专属的微信电话铃声“爸爸的爸爸叫什么”响起,隔了两秒,铃声都还没来得及唱到下一句,电话就被接起。 “在开会。”苟聿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你最好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 “爹地呀,你猜我在ve珠宝店遇见谁了?”苟安掐着嗓子,停顿了下,瞬间恢复了正常,“哦,不能废话——爸,你是不是骗我啊,你其实没停苟旬的信用卡?” 她一边说,三米开外,珠宝柜台的射灯下,苟旬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 “吃饱了撑着拿这个骗你,当着你面给银行打的电话,忘记了?”电话那头,苟聿说,“怎么回事,你弟又给你找不痛快了?” “嗯,我没买到的珠宝他原封不动整了一套给陆晚,说是租的,还要在我面前炫耀……他没信用卡哪来的钱付十几万的押金!” 电话那边无语凝噎了几秒,分析出女儿话语里那股子山雨欲来的气氛,苟聿毫不犹豫甩锅:“那你问问他押金哪来的,然后去找那个人的麻烦——反正不是我——挂了。” 说完“啪”地挂了电话。 苟安放下手机,盯着苟旬:“我很民主,要给你三分钟时间跟贺然沟通一下逃亡计划吗?” 猝不及防一听到“贺然”这两个字,苟旬的额头上都快冒汗了。 “不是贺然,你别瞎说!” “紧张什么,我跟他又没关系。”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55节 苟旬现在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转头跟陆晚说了声“你等等”,拿出手机开始劈啪打字—— 联系的确实是许久没露面的贺然。 【旬:我在商场替小老师拿首饰和礼服时遇见我姐了。】 对面也不知道是不是设置了什么关键字,居然秒回微信。 【h然:绕道走。】 【h然:别招惹她。】 【旬:没走成。】 【旬:现在她在问我哪来的钱付押金。】 【h然:…………………………】 【h然:你。】 【h然:我之前怎么答应借钱你的?你说好了这件事自己解决说辞,反正无论如何不能把我供出去!】 【h然:要不是你非要说陆晚以前救过我让我知恩图报,我也不带掺和你们这趟浑水的!】 【h然:我答应了小叔以后不插手陆晚的事,也真的不想插手,让苟安知道我就完蛋了!】 【h然:你别拉我下水!】 苟旬从来没见贺然打字这么快过,隔着屏幕都仿佛能看见屏幕那边的人已经跳了起来。 【旬:迟了。】 【h然:什么迟了?!】 【旬:她猜到是你了,只用了三秒,以及脚指头。】 在对面发过来一长串的省略号中,苟旬扣下了手机。 对视上不远处面无表情的苟安,后者这时候冲他再次露出个没有多少笑意的笑容:“沟通完了?信不信,今天你们能把这套首饰带走,我安字从今天起倒着写?” 苟旬也懒得跟她演戏了:“你要让贺然收手?啧啧,上一秒还说你们没关系了,你倒是看看他会不会帮你——” 说说而已。 他会的。 这些天贺然如同行尸走肉的鬼样子他们这些做兄弟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只要苟安现在给他主动去一个电话,让他去跳海他都会去的。 苟旬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然而苟安却完全不吃他这套,扔下一句“放心,地球明天炸了我也不打电话给贺然”,转身出了珠宝店。 苟旬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到商场走廊,拿起了手机,拨通了第二通电话。 …… 远在几十公里外,贺氏大楼最顶层。 贺津行万年安静如开了静音的手机躺在办公桌上突然尖叫起来,吓了办公室所有人一跳。 包括陈近理、苟聿、江已在内一干人等,齐刷刷转过脑袋盯着男人和他手边的手机。 众人商讨事务正讨得白热化,理所当然大家以为贺津行这个工作狂魔会挂了电话或者接了电话对着那边大发雷霆再挂了电话—— 却没想到,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后,那张万年挂着虚伪温和表情的脸居然有一瞬间的迟疑,然后,他接起了电话。 没骂人,而是用鼻腔“嗯”了声表示对方可以开始说话了。 贺氏办公室内,剩余的人纷纷见了鬼似的面面相觑,江已用嘴型对陈近理说:你看,我说了吧! 电话那头,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贺津行停顿了几秒,轻笑了一声。 “什么事?” …… “哦。” …… “就这?” …… “微信给你就用来做这个了?” …… “知道了。” 对面得到了男人简单的承诺,倒是干净利落地挂掉了语音,贺津行随手把手机扔回了桌子上,一抬头,发现还有三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 贺津行:“……” 转向苟聿,男人面无表情地坦然告知:“别看了,是安安。” “安安?谁?” “你认识几个安安?” “苟安?我女儿苟安?!我女儿居然有你的微信——不是,我女儿为什么要给你发微信?! “你女儿刚才为什么要给你发微信?” 苟聿茫然:“告状。” 贺津行微笑,回答了苟聿的上一个问题:“告状。” 苟聿:“……” 这个小告状精! …… 十分钟后。 ve珠宝店内。 苟旬原本已经灭下去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上面飞快跳出三条信息—— 【h然:可以,我信用卡也被停了。】 【h然:真他妈牛逼。】 【h然:我让你别招惹她。】 作者有话说: 今日写到存稿的某一段,优雅内敛礼貌虚伪阴阳怪气的男主我好爱(捶胸口)完全忍不住要来嚎一嗓子啊啊啊啊 第36章 抓周时没送你的礼物 那时候您才小学二年级。 十五分钟前。 在商场走廊, 盯着商场天花板装饰用的彩色气球,苟大小姐觉得自己大概是此刻全世界最紧张的人。 “嗯。” 电话被接起的瞬间,那边传来的单音节让她脑袋完全放空。 说实话她被恼怒冲昏的大脑此刻好像才开始艰难的重新运作,然后随之而来的是仿佛有一个人在她耳边敲锣打鼓地爆炸式提示:恭喜你, 你发疯打了贺津行电话, 更疯的是, 他真的接了。 要命。 苟安动了动唇,发现第一秒好像失去了声音—— 对于阎王老爷, 虽然不如一开始觉醒时那么害怕, 但是这也不代表她有胆子拿这些鸡零狗碎的幼稚玩意儿去烦他、惹他重新讨厌自己。 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提出离谱的要求。 而对于她的沉默,电话那边好像意外的有耐心, 拿着电话就陪着她一块儿玩哑巴游戏—— 苟安甚至产生了幻听,好像听见从电话里传来的, 男人平缓的鼻息。 几秒后, 对方好像终于没耐心了。 “什么事?” 重重吞咽下一口唾液, 在脑子开花式大爆炸的混乱中,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小叔,你上次给我你的手机号时说过,再遇见什么麻烦可以来找你。” 先开启道德绑架陌生。 大概是听出了她过度的紧张,电话那边稍微一顿,随后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然后是不置可否的一声回应, “哦。” ………………他“哦”个屁啊! 苟安在心中疯狂吐槽,但是嘴巴里真是一个抱怨的字都不敢多说, 握紧了手里的手机。 “现在我真的遇见大麻烦了, 实不相瞒, 您的侄子联合我弟弟正在ve珠宝店里试图把我气死, 具体的不说了估计您也懒得听,总之能不能麻烦您给银行打个电话,把您侄子的信用卡暂时停掉?我知道这个提议听上去很像脑干缺失患者提出的东西,但是我真的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就停到下周成年礼宴结束,可以吗?” 苟安想了想,补充了句—— “只有几天时间,饿不死他的。” 她一口气说完,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尖。 紧张的要死,没想到对面就回了她两个字。 “就这?” “……”苟安只能干巴巴地跟着重复,“对,就这。” “微信给你就用来做这个了?” 怎么了,难道还要留着icu拔管前一秒才能打给您交代遗言吗? 主要是死之前应该也没啥好对您说的。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56节 ……礼貌的回答一个都想不出,算是答不上来了,就干脆不说话。 不过此时沉默应对好像也不是坏的选择,苟安不知道电话那边贺津行是不是又笑了,反正大概是片刻后,电话那边男人几乎是没怎么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知道了。” 用的依然是接电话时,同款轻描淡写的口吻。 挂掉电话大概十分钟后,苟安长吁出一口气回到了店里,在她忐忑不安地猜测贺津行会不会是在敷衍她,实则把电话放一边就忘记了答应她的事时,苟旬一脸茫然地望着苟安:“你给谁打电话把贺然的卡停掉了?” “……” 苟安很难控制自己的唇角不上扬。 现在,她捡回了自己的趾高气昂。 苟大小姐冲着满脸难以置信的蠢弟弟扬了扬下巴:“我早就警告过你,别跟过来,别惹我,否则不止是无视你那么简单,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 事实上如果是什么穿书女配逆袭的爽文,此处应该有苟安理所当然地刷卡,带走这一套原本属于原书女主的新品珠宝,再说了,苟安曾经也确实很喜欢这一季的设计理念。 注意,曾经。 撑着下巴,她突然对这半个小时前看到实物还惊叹赞美的珠宝首饰索然无味—— 抢走陆晚的东西从来都不是她的目的。 只是她想要的,陆晚刚好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罢了。 不巧的是,当她看似赢得一场战争的胜利,胜利的果实摆在了她的面前,她却也不想要了。 苟大小姐闹得鸡飞狗跳之后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等着周雨彤和唐辛酒来找她,三人汇合后,她用无懈可击的笑容坦然:“没有特别心动的款式,我们去别家看看。” 在陆晚和苟旬茫然的注视中,苟安腰杆笔直,下巴微抬准备走出这家珠宝店,然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一个销售小跑上来抓住了苟安的销售,凑到了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苟安就被自己的销售小姐姐叫住了。 回过头,销售小姐姐拉着她的手抱怨:“你之前在我们这定的高定你怎么不告诉我,刚才我们主管告诉我你要的东西已经回来了,进里面看看吧——哇,好兴奋,我也是第一次见联名高定。” 所谓的“里面”是vip室,就在门店侧面的一个小房间,就是那种每年买到百万级别的顾客或者来取高定珠宝的顾客才有资格进的地方。 苟安也没去过,这会儿完全懵逼地被抓了进去,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反驳:她才没那个钱搞什么联名款高定,她们肯定搞错了。 直到东西被放在深蓝色天鹅绒的托盘里递到她的面前。 主体的小鲸鱼用绿得发慌、近乎于玻璃体的主石雕刻,鲸鱼眼睛是小小的粉色钻石,灯光之下有耀眼的折射,象征着其虽小但精雕细琢的雕工以及卓越的等级品质; 鲸鱼周身镶嵌极细小的同等级碎钻,再往上同等的钻石在鲸鱼脑袋喷水的地方,喷出来的水花被塑造成了像一个小小的璀璨皇冠; 皇冠上还有一颗几乎与鲸鱼眼睛上的粉钻颜色一般无二的海螺珠,作为凌驾于akoya以及澳白再往上,珍珠中最高等级的品类,圆润且光泽度和刚性极强的海螺珠成为了这华丽项链中点睛之笔,让它从珠光宝气的华丽中添加了一丝低调优雅。 随项链递来的是一沓珠宝品类证书,绿得幽暗的鲸鱼主体原来是帝王绿玻璃种翡翠,虽然面积极小、厚度也不高…… 但这是ve。 孔雀石做的项链都要卖个一万五六的高奢品牌。 “这是什么,ve高定?” “……我第一次进这个小房间,嘤!原来他们给客人上的是气泡水不是依云!我是土狗我能不能摸摸这瓶气泡水!” “啊啊啊啊啊啊啊安安你搞什么!今年中彩票了吗,你自己成年礼宴那年都没有下这种血本!” “不是,这个设计造型我看着有点眼熟啊,是不是前年海洋生物研究所对外发布的未来晋山码头改造博物馆的设计稿啊?听说后来金奖送来与ve合作联名了——” “金奖设计稿不是这个吧?” 周雨彤和唐辛酒你一言、我一语地围着小鲸鱼项链惊叹不已。 苟安没搭话,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小鲸鱼项链,脑子里一片“嗡嗡”的。 眼珠子都快焊在上面,实在是太喜欢了,这样可爱又足够高调夺目的东西,完美地长在了她的审美上—— ………………要是真的是她的就好了。 然而也只是克制地用一根手指头碰了碰小鲸鱼的皇冠,小姑娘立刻缩回了自己的手指,双手规矩地放回了膝盖上。 “——爸爸什么时候给你买了这东西?” vip室门口,苟旬的声音传来。 苟安平淡地瞥了他一眼。 苟旬抬起手烦躁地弄了下自己的头发,“我连自己的西装都是用旧的,今年到底是谁要参加成年礼宴?” “谁都不参加。”苟安凉凉地说,“您的成年礼宴在肯德基,到时候他们会发给你一顶纸糊的小皇冠,祝你生日快乐,然后全餐厅都会为你鼓掌。” 她嘲讽完,却没有抓着这个莫名其妙的机会继续耀武扬威——不是不想,她很想用这只小鲸鱼在原著线女主面前狠狠大出风头的,但她从来没那个习惯,炫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所以言罢,她转头向着销售:“抱歉啊,你们再确认一下订单好了,我不记得我有预定。” 很确定不是她的。 因为父母从来没有跟她说过有这种惊喜,妈妈不会瞒着她,爸爸又是个做了什么好事一定会立刻邀功、完全捂不住秘密的。 销售小姐姐用“哎呀你在说什么啦”的表情,拍了拍她的肩膀,递来了这款项链定制时,签单的卡片。 散发着淡淡香味的卡片,定制名字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苟安”的大名,但是刷卡的信息签字的,却是一个姓刘的人。 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不是任何一个认识的亲戚。 苟安周围就认识一个姓刘的,那就是贺津行的冤种秘书。 苟安:“……” 茫然地眨眨眼,她抬起头看了看围着项链不断发出惊叹的姐妹团还有一脸愤恨不平父母偏心的苟旬,最后是站在苟旬身后低声安慰他的陆晚。 苟安:“真是我的啊?” 苟安有点难以置信,甚至都不敢立刻去碰那个项链。 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一阵兵荒马乱的混沌后,她终于勉强想起来什么似的,拿起了手机。 【苟住别怕我能赢:……】 不知道说什么,干脆打了个省略号。 没想到对面好像正好在看手机,回复得前所未有的快。 【hjx:东西看到了?】 【苟住别怕我能赢:?!!!】 【hjx:喊什么,你刚才说你在ve,我就觉得应该把东西顺便拿给你。】 【苟住别怕我能赢:啊?】 原谅她大脑短路,她甚至忘记问为什么。 好在对面的人实在足够体贴,在她尴尬都问出这个问题前,给了她答案。 【hjx:作为那天午餐投喂的谢礼。】 【hjx:晚辈体贴长辈之后,就该得到奖励,毕竟传统美德。】 【苟住别怕我能赢:这个有点太贵重……】 【hjx:还行。基本都是拍卖行送的边角料。】 【苟住别怕我能赢:……】 对面大约是犹豫了那么十几秒,又补充。 【hjx:哦,海螺珠确实是特意找的。】 【苟住别怕我能赢:我妈说,无功不受禄,那个,别人送的贵重物品如果没有正当理由的话不能收的。】 【hjx:还要正当理由?】 【hjx:你抓周的时候作为长辈的我也没送你什么,这个就当补偿好了。】 苟安:“……………………………………” 【苟住别怕我能赢:我在抓周的时候您才上小学二年级。】 【hjx:嗯?】 【hjx:对哦。】 之后,大概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理由找的非常烂,无论苟安再怎么狂轰滥炸,贺津行再也没有回过她。 打电话过去都被直接挂掉。 等苟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全店列队恭送出了店门,手里拎着特制的白色无logo购物袋,只有在商场里买了大件的客人才配拥有的购物袋,她自己都是第一次见。 作者有话说: (因为出来玩了所以存稿告急的作者捂住了它的存稿箱) 第37章 她安静不了三秒 作妖,必须作妖! 作为妈妈和爸爸的宝贝, 苟安没有藏私房钱的习惯,所以回家就坦白了隔壁邻居家贺叔叔送了件价值不菲、但理论上也确实是各种边角料凑成的项链。 因为很怕正义的父母一言不合要求她把项链还回去,她强调了三遍:戴皇冠的小鲸鱼好可爱,我超喜欢。 江愿拎着项链, 温和地给予了贺津行审美上的肯定, 还提醒了女儿:“先不说帝王绿玻璃种多难找, 光这颗海螺珠又圆又润,六位数怕不是都要的, 不完全边角料哦?” 而相比之下, 苟聿比较不淡定,他再笨这时候也该回过味来贺津行最近的行为有些诡异…… 现在, 苟聿很怕早晚贺津行会提出要求,苟、贺两家婚约那个贺家暂时空缺的婚约位置, 要不由他顶替算了。 ………………………………别开玩笑了, 谁要听贺津行管他叫“爸爸”! 苟聿头皮发麻。 当即拽着苟安以“道谢”为理由上门去一探究竟, 苟安不情不愿地被拽着去, 没想到最后是贺老爷子出面解决了一切。 “我让送的。” 贺老爷子说,“贺然的事那么委屈我们安安了,爷爷送她项链,给她赔礼道歉不是应该的吗?”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57节 苟安抬起眼皮子飞快地扫了眼坐在贺老爷子身边替他倒茶的贺津行,后者脸上保持着一概的从容淡定, 看上起确实丝毫没有心虚。 这理由也太站得住脚跟了。 显得苟聿的来势汹汹瞬间变得很尴尬, 他与贺津行面面相觑,后者宽容地冲他勾了勾唇角:“怎么,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苟聿:“……” 此时此刻, 贺先生脸上的平静, 成功地让苟聿越发的哑口无言, 认真地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敏感过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人都来了,这天晚上就顺便商讨了点别的—— 贺家老二、也就是贺津行的哥哥、贺然的二叔的儿子贺渊刚从美国回来,准备参加下周的成年礼宴,作为一个小学就被送出国的小鬼,他在国内基本没有朋友,当然贺家也掏不出一个适龄女孩儿陪这个小弟弟来一场开场舞。 以前苟安几乎没听大家提起过这号人,贺家对于晚辈的培养似乎总把重心放在贺然身上—— 这个叫贺渊的小孩是个混血,妈妈是西班牙人,他不太高,身高一米七四这样,微卷的自然卷发,长相在照片里看不太清楚…… 应该长得不算太糟糕。 听说他在国外学习很好,且精通马术和赛车,参与过很多比赛都拿过奖。 贺渊在辈分上和贺然是平起平坐的,这个时候被推到苟安的面前,贺老爷子什么心思好像也不用多说。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只要女人混得好,男友正要去高考。 “第一次见面就跳开场舞吗?”苟聿对于没见过的晚辈还是有些迟疑。 “只是开场舞,”贺津行放下茶壶,望着苟聿似笑非笑,“你又发挥想象力做什么?” “苟旬今年也成年了,”苟聿委婉提醒,“开场舞一般都得由家里的姐姐陪伴的——” 贺津行适时轻笑一声。 苟聿看上去烦死他了。 臭脸了一会儿,才干巴巴补充:“虽然安安应该不愿意陪他跳这个破舞……行吧,看在这条项链她确实很喜欢的份儿上,女儿暂借你们贺家。” 苟安这时候踢她爸的腿让他闭嘴是来不及了,他说什么,贺津行都已经听见了。 男人转过头,从苟安进屋至今第一次正眼望向她,微笑地问:“喜欢?” 苟安硬着头皮点点头。 贺津行语气像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就好像之前他真的担心过她会不喜欢一样。 除此之外,听不出还有什么其他情绪。 现在轮到苟安几乎怀疑这项链真的只是赔罪礼——如果是的话,那今天下午这人绕三绕四怎么就是不肯直接说呢? 莫名其妙。 “那安安赏脸陪我那不成器的孙子开场舞的事儿就定下来了,”贺老爷子乐呵呵地说,“安安,可以吗?” 苟安条件反射地,又转头去看贺津行。 男人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化,此时他已经收回了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坐在旁边翻看起了自己的手机… 整个人气场看上去稳如泰山,就像是他对贺渊的事早已知情。 看了几秒,苟安突然回过神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他,于是自以为很隐蔽地收回目光。 偏偏有只猫非要出来讨人嫌。 【蕉蕉:给你介绍对象,你看贺津行做咩?】 苟安:…… 苟安:干你屁事,谁家乖巧小猫咪问题那么多? 【蕉蕉:……】 “可以的,爷爷。” 最后的最后,苟安听见自己心平气和的回答。 …… 江城的成年礼宴被定在十月中旬。 按照计划,此时哪怕是江城这样的沿海城市,也应该后知后觉迎来微凉的秋天——谁知道也不知是日子没选好还是怎么的,秋老虎携高温天气,居然杀了个回马枪。 突如其来连续几日三十几度的高温让人叫苦不迭。 这一天阳光灿烂,海鸥鸣叫掠过波光粼粼的海面,在渡口汽轮鸣笛声中,苟安微微裹紧了身上的防晒服,压了压被海风吹乱的长发,跟在父母的身边乖巧等待登船。 苟旬不知去向,只是邀请函照例由相关的协会直接发给了学校,由学校代转交给这群小姐和少爷们,想必苟旬那张也没有漏掉—— 尽管最近他和家里的关系烂到几乎要被扫地出门。 总的来说,一家子人,现在心情很好的貌似只有某只已经死翘翘所以没心没肺的蠢猫—— 【蕉蕉:喵!又看到海啦!】 这只猫现在快活无比。 【蕉蕉:看!蕉蕉是能第二次看到大海的小猫咪!所以主人什么时候带蕉蕉去坐飞机!☆w☆!】 无视了变成系统后大概是刀枪不入的蠢货小猫咪,苟安抬起头,微微眯起眼看了眼眼前的庞然大物,默默地吞咽了一口唾液,心有余悸。 然后立刻被蠢猫发现了不对。 【蕉蕉:哦,你不会在紧张吧?】 【蕉蕉:夭寿啊,只要你忍住了不要给贺津行喂药,我保证这次再也没有什么玩意儿会死在船上了!】 【蕉蕉:别怕!】 苟安:…… 苟安:我能不能把你的猫嘴缝上? 【蕉蕉:不能,喵!】 脑海里那只猫上蹿下跳吵的要死,苟安却不能抑制住自己对游轮的抗拒——上一次在船上发生一系列的事情,让原本她还算喜欢的旅途方式变得格外可憎。 此时她跟在父母身后,满脸悻悻,十分耐心地龟速挪动,很有一种能晚点登船就晚点登船的刻意拖延—— “安安!” “苟安!” “安安呐!” 平日里相熟的千金团队聚众集结,周雨彤和唐辛酒一左一右架住了妈宝女的胳膊,笑嘻嘻地与苟家夫妇打招呼问好后,将苟大小姐拖离了父母的身边—— 始终跟在大小姐身后的保镖对苟聿只是轻微一个颔首,毫不犹豫转身且尽职尽责地跟在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少女身后。 夜朗的目光投放在被人群包围、不情不愿被推着往前走的小姑娘身上。 ……她周围的几个人像麻雀。 “今天的游轮听说也是贺家提供的,是贺津行的私人财产噢?可恶啊,贺家到底为什么那么有钱到离谱来着?” “哇,这轮船是贺家的?!骗人!” “什么骗人啦,不信你去打听一下——贺家那位小叔归国之前在国外就已经很有资产了,所以回国就置办了一系列,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地上开的……听说甚至根本没用贺家一分钱啊!” “昏迷!强到离谱!有钱多金屁股翘,我的天啊!同样二十几岁我昨天还挂在我爸脖子上求他给我买辆机车——今天贺家也有晚辈要参加开场舞的,在自家地盘上岂不是扬眉吐气?” “贺家晚辈?贺家还有我们的同龄人?哪个哪个?” “这你都不知道吗?早就传开了呀,贺然的堂弟,美国回来的,听说是个很不起眼的——” 周雨彤话说到一半,感觉到自己的衣摆被拽了拽,她像是反应过来似的立刻住嘴,紧张地看着苟安。 此时一行人已经登船,苟安用手当扇子不耐烦地扇了扇风,不得不接受自己又回到噩梦游轮的事实。 “不用看我。” 她蔫巴巴地说,“只是陪那个人跳一个开场舞而已,没人规定他就是我未来的丈夫。” 千金团众人尴尬的面面相觑—— 最近大家听说了一些传闻,大概就是在与贺然正式解除婚约后,苟安被贺家敷衍随便塞来了一个资质不太行、万年被忽略、因为优胜劣汰常年被放逐美国待着中文都讲得不太顺畅的贺然的堂弟。 许多不喜欢苟安的幸灾乐祸,等着看她在成年礼宴上出糗。 她身边的朋友则对这件事缄口不言,并对今天充满了担忧。 相比之下,苟安倒像是没事的人一样,暂时道别了朋友们就拖着行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因为成年礼宴会连续举办三天,所以大家在船上都有自己的房间,游轮那么大,江城还在活跃的豪门就那一些,年轻人甚至不用跟长辈们挤一层。 苟安坐在房间里等来了预约的造型师,在对方连绵不绝的夸奖声中完成了一系列的整理,最后换上了晚上要穿的小礼服和首饰。 …… 走出房间门时已经是下午。 阳光倾斜洒在甲板上,已经收拾好的同伴们在泳池的附近躲阴凉,等苟安靠近,最先发现她的唐辛酒愣了下,骂了句脏话。 “贺家那个小子如果真的像他们说的那么一般,今晚我可能会第一个出手打死他。” 唐辛酒牵起苟安的手,相当深情。 今日苟安换上了那天在商场收来的六位数小礼服,稍微做了一些裁剪调整,小礼服已经变得更加贴合她的身体。 黑色的小礼服随着海风裙摆轻摇,烟粉色的蝴蝶结系带翻飞,脚上同色系的细跟鞋也同样在脚踝有薄纱蝴蝶结,夸张的造型绝对也是为红地毯而生。 养尊处优的苟大小姐不算特别瘦的那种,关键是她的肉很听话都长在该长的地方,在唐辛酒嘴巴里“姐姐你这个东西真的很过分啊这根本就是反人类”,哪怕只用了很薄的胸贴,小礼服下也是呼之欲出…… 烟粉色蝴蝶结系着的腰却大概只有不到一臂围绕的纤细,伴随着她一举一动,柔软得仿佛不堪一握。 长发柔软地垂落,挡住了背后镂空的一片刺眼白色雪肌,原本造型师建议她把头发挽起来,露出背部一片好皮肤闪瞎那些人的眼,也算是不辜负这条裙子设计师的苦心……然而苟大小姐却只是有点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甩出一句:“爸爸不让。” 这一切都与她脖子上那唯一意外张扬、在阳光下异常璀璨的项链互相衬托,相得益彰。 没有一颗夸张的克拉钻石,然而人们的目光也能不自觉地被小鲸鱼璀璨的皇冠和那颗圆润粉色的海螺珠吸引。 远远看过去,苟大小姐整个人白得像从雪水里泡出来的,连周雨彤都跟着嚷嚷:“我要把你衣柜里的卫衣通通扔掉……啊,翘屁股叔叔和我哥在哪,我要让他看看他的眼光到底有多好!” 周家小姑娘的大嗓门自然被很多人听见——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58节 ……先不提她口口声声的翘屁股叔叔在哪。 至少周彦几一行人压根就不需要她的提醒。 此时周彦几、贺然、江家老五江在野以及其他几名二世祖正站在角落里聊天,他们的注意力早就放到了这边。 众人默契地停下了正在聊的内容,除了被提到名字的周彦几坦然地揉着鼻尖在笑,剩下的人都看向贺然。 “后悔吗?” 一声嗤笑在贺然耳边响起。 发出嘲笑声音的是江在野,本来就不情不愿出现在这种场合的江家小少爷只能奚落友人寻找乐趣。 江家小少爷是他们这群玩机车俱乐部的头子,也是唯一一个在二世祖圈内地位高于贺然的,所以别人不敢说的话,他敢说。 此时身着正装也掩饰不住桀骜不驯的张扬,耳边的钻石耳钉在阳光下无比璀璨,他是第一个非常礼貌地把目光从人家小姑娘身上收回来的,抬脚踢了贺然一脚,“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这是不是活该?” 贺然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这一眼要多心酸有多心酸。 “他应该很后悔,毕竟最近卡被停,穷吐了,这几天穷到天天来俱乐部蹭饭。”周彦几说。 江在野笑到只能挂在周彦几肩头,一米八几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差点把后者压垮。 两人的双簧像是给了其他人打开话匣子的勇气,众人立刻七嘴八舌讨论开—— “没想到苟安,呃,到底是谁让她天天穿着卫衣招摇过市?” “不是啦,周彦几,你他妈眼光够毒的啊!”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苟安还有这潜力,早说我一定拦着然哥不让他解除婚约……” “嘁,这件事又不是他说的算。” 周彦几发出咋舌音。 周围人那一句我一句,停不下来,唯独贺然阴沉着脸,看着远处被千金团体围着谈笑风生的苟安,手中香槟杯几乎都要握碎。 他一言不发,任谁都看出他这会儿有情绪—— 可是有个屁办法,人已经不是他的了。 谁让贺然和苟安的婚约结束得人尽皆知? 就连这些昔日里的兄弟,都能光明正大讨论这件事了:苟安再也不属于他贺然。 光听到这些讨论,他就觉得刺耳,胸闷,烦躁得很。 贺然堂而皇之走神,此时却还有人不长眼自以为能够安慰贺小少爷,一个最近在江城才靠酒店业发家、因为业务与苟家有冲突的新姓氏此时举着香槟杯靠近,毫无征兆地轻碰了一下贺然的杯子。 “叮”地一声轻响,贺小少爷面无表情地收回在苟安身上的目光,投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徐家的女儿,贺然之所以知道她,还是因为苟安天天在他耳边嘀咕“那个徐家的八婆又学我买鞋子和包她是不是有病”,具体叫什么名字他都不记得,就知道此人和苟安天生不对付。 她就属于今晚等着看苟安笑话的那波。 此时徐柯摇晃着琥珀色的液体,笑着歪头看着贺然:“她好得意,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穿着一件非高定的成衣礼服,几千块的鞋子,脖子上戴的那是什么呀,天啊,那个绿色的主石是不是太假了,精品屋二十块买来的项链?” 江在野“啧”了声,凑在周彦几耳边说:“我真的很烦嘴碎的人。” 这声音不高不低,正好叫徐柯听见,她脸色不好正欲发作,一转头对上了江家小少爷上翘的唇角—— 这船上不能忍的,除了姓贺的,只有姓江的。 她只能愤恨地装聋转开目光,此时就见贺然眉目淡然,回看她了一眼,“那是ve系列联名高定珠宝,没公开的款,你没见过也正常。” “……”徐柯张了张嘴,“你怎么知道——” “我家送的。”贺然蹙眉,单纯是因为这件事他后来才知道,有种被完全排除在外的不爽,“你说呢?” 徐柯尴尬地合上嘴。 连带着原本其他想要看苟安笑话凑上来听八卦的二世祖们也面面相觑。 贺然烦躁地扯了扯衬衫领口,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冷眼使得看热闹不成的众人闭上嘴遗憾转身散开,纷纷嘟囔着“ve高定”“卧槽凭什么给她”“我就说她那一身看着好像也不是那么廉价都怪你们瞎说”之类的话…… 贺家小少爷一阵无语:苟安平时都在搞什么东西,莫名其妙给自己树敌一大堆? 就在此时,船舷那边又有了新的骚动。 是苟旬带着他今晚的女伴登场。 “喂。” 唯恐天下不乱的江在野用手肘捅了捅贺然。 “你的碗来了。” …… 船上三三两两站着的人,有一些还没急着回房换晚宴要穿的礼服,所以此时有些平日便装的,倒也不算稀奇。 陆晚就是其中之一。 少女戴着大大的遮阳帽,身着一袭白色的连衣裙,脚下踩着帆布鞋,稍一抬脸,露出那张未施粉墨的小脸。 巴掌大的脸蛋白净异常,一半藏在帽檐的阴影中,当她转头跟苟旬说话,不知道被少年说的什么逗笑,笑颜展开时,甜美于眉眼流动…… 这才能看见她的五官精致得不可思议,几乎算是所有人梦中初恋脸标配。 陆晚的到来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原本将惊艳目光投在苟安身上的人现在用同样的目光瞅着这个谁也不认识、但只需要展开笑颜就能吸引所有目光的少女。 贺然扫了一眼陆晚,发现那张曾经让他心动的笑脸此时勾不起内心一点波澜…… 他毫不犹豫地重新看向了已经被众人“冷落”的苟安—— 此时她似乎并没有看过来,准确的说就是,苟大小姐毫不在意贺然这会儿在看谁。 苟安微微侧身,看着的人是身后的那个立着像门板一样的保镖先生。 哪怕此时系统猫在她耳边叫嚣“卧槽贺然的友好度动了您要不要看一眼”,她的目光依旧毫不错落地,落在夜朗身上。 从陆晚出现,引得所有人惊艳和互相询问“那是谁”,她就直接转头向夜朗,而后者只是在最开始看了一眼后,就平静地挪开了目光—— 但是一眼也足够让苟安犯拧巴。 她抬脚,用系着蝴蝶结甜美上天的高跟鞋的鞋尖顶了顶保镖先生紧绷发硬的小腿。“喂。” 夜朗低下头,望着她,意思是有何(又要)贵干(作哪门子妖)? 只见苟大小姐微微眯起眼,露出了个恶魔的微笑,手指了指身后陆晚的方向:“太阳有点大,你去问问陆晚,愿不愿意把她的遮阳帽借我用。” 夜朗脸上甚至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看着面前甜滋滋望着自己笑、完全不怀好意的苟大小姐,他只是平静地心想:哦,又开始了。 她是真的消停不了哪怕三秒。 …… 此时与夜朗持有同样看法的大概就是站在二层甲板、正靠着船舷勾首往下俯瞰的二人。 身后是早就换上了正装商谈商务或者闲聊的江城名门望族真正当家做主的人们,而身为游轮的主人,被无数双渴望交结的眼睛看着的贺家掌权人,此时却在忙中偷闲。 顶着和善的脸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贺津行低头,正热衷于围观晚辈们的乐子—— 手中威士忌轻晃,在苟大小姐强硬要求保镖先生毫无道理地去问别人要遮阳帽时,男人发出意味不明的低笑。 刘秘书额头上几乎就要冒出汗来,不怪他紧张,谁让贺小少爷天天暗示他,贺先生看上了他的同学,那个叫陆晚的女生。 正是一会儿可能要被为难的那位,长着无辜漂亮脸蛋的少女。 虽然刘秘书觉得“老板看上了陆小姐”这个事从他的体感上来说,好像有点离谱,但是他也完全拿捏不准贺津行的想法。 于是此时擦了把汗,心很累,犹豫了下还是主动开口:“贺先生,要不要下去阻止一下?” “嗯?”贺津行慢悠悠收回投向下层甲板上的目光,似乎有些困惑地看向刘秘书,“为什么?” 刘秘书:“……” 为、为什么? 刘秘书正茫然,听见男人慢吞吞地问:“那位陆小姐的遮阳帽给了安安,这艘船会像泰坦尼克号一样沉掉吗?” 刘秘书:“……” 刘秘书:“不会。” 三秒死寂一般的沉默后。 刘秘书:“好的,我下楼看看晚宴准备进程。” 尽职尽责的秘书毫不犹豫在老板笑意盈盈的注视中,转身告辞。 作者有话说: 是这样的,我突然发现”好土”这个词在本文评论区已经变成了爱的赞美(。)好特码离谱啊宝子们 第38章 翘屁股叔叔 你敢还给她试试!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正沐浴在某位“长辈”慈爱的目光中, 此时此刻苟大小姐骄傲地扬着尖细小巧的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似的,忙着为难她的保镖。 ——倒不是真的对原著线女主有多大兴趣,至少在碰到夜朗之前, 她看见陆晚恨不得绕道走, 很少主动去招惹她。 直到水落石出, 露出掩饰太平下狰狞的真相。 承认吧,就是嫉妒。 只要夜朗和陆晚出现在同一地理位置, 两人哪怕只有一秒的视线交换, 苟安就会丧失理智,由衷地祈祷地球下一秒就原地爆炸。 她就是意难平。 原著线恶毒女配发疯下药这种事, 本来就是她的既定人设会干出来的,她才不会捂着嘴说, “呀怎么可能怎么会好可怕哟”—— 那太虚伪了。 那就是她, 就是苟安, 分分钟就被情绪支配、并不成熟冷静的苟大小姐, 如果她发疯,如果没有人在旁边警告并做出正确的引导,她清楚自己就是会干出这种疑似脑干缺失的疯事来。 而此时夜朗不幸地正面对理智初步开始燃烧的她—— 她冰冷双目里闪烁着挑衅意味。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59节 好在保镖先生自诩心理素质过人,被提出离谱的要求也不见多大情绪波动,只是撩起眼皮, 扫了眼不远处对于自己即将遭殃毫不知情的陆晚。 苟旬弯腰在她耳侧说了什么, 她侧着头冲着少年甜甜的笑,冲他做了个“一会儿见”的手势, 笑得很好看。 苟旬走开了, 只剩下陆晚一个人, 和一群蠢蠢欲动想要上去搭讪的二世祖们。 夜朗也是在冰淇淋店被第一次刁难后才想起去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随便找了个人问,就知道原来苟安相当讨厌他这个筒子楼的邻居…… 司机小张说起前因后果,貌似具体讨厌的原因是因为贺家的小少爷那点爱恨情仇的破事—— 至此,夜朗其实有点搞不明白,造孽的是贺然,为什么频繁遭殃的却是他? 难道因为他和陆晚是邻居? 他微微蹙眉。 “皱眉是什么意思?”苟安这个细节控问,“不愿意吗?” “我刚才来的时候注意到,”夜朗用恭敬又慎重的语气开口说,“宴会厅已经摆上了冰镇饮料。” ——宴会厅没太阳,不晒,还有冰可乐,请您去那避暑。 这是他的潜台词。 很显然苟安听懂了。 因为下一秒,夜朗便发现那杏状水眸模糊荡漾了下,紧接着燃烧起了一把熊熊烈焰。 ……又怎么了? 夜朗终于有些愣怔,茫然地闭上嘴。 苟安扯了扯唇角,语气生硬:“我就是想站在这里吹一下海风,不想去宴会厅。” “一会太阳就落山了。” “可我一秒都不想多晒太阳了。”苟安不耐烦地蹙眉,“怎么,让你做点事那么难吗?” “一个假设。” “什么?” “如果我拒绝会怎么样?” “等不到明天就失业。”苟安斩钉截铁地说,“我会站到船舷上直到爸爸在你的解聘书上签字并拍到你的脸上,否则我就从船舷上跳下去。” 夜朗垂视面前的千金大小姐,想要从这张娇气漂亮也任性到有些讨打的脸上找到零星半点开玩笑的痕迹…… 可惜她的双眼瞪得溜圆,认真得不能更认真。 夜朗无声地叹了口气,这辈子头疼的次数都没有最近几天加起来那么多,抬起手,将口口声声闹着“要吹海风也不要晒太阳”的大小姐,塞到了屋檐下的阴凉遮光处。 而后。 他转身向着不远处一袭白裙的少女走去。 …… 陆晚站在船舷边正在喂海鸥,海风吹起她的裙角,她抬起手压住遮阳帽不让海风吹飞它,帽子一角掀起来,露出她白净的脸蛋。 群鸟飞过,偶尔悬停啄食她手上的面包,她掰碎面包屑洒开,鸟类羽毛扑簌声就将她淹没—— 故事中的女主角似乎永远都是这样,谈笑风生间,就成为别人眼中最美好的一副画。 苟旬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陆晚正像是迪士尼公主一样展现自己亲近大自然的魅力,忽然余光看见有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走近。 她下意识转过头去,看见夜朗的脸的第一秒,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冲着他挥挥手:“阿朗,你也在这里呀!” 面对这张笑脸,夜朗有点迟疑。 回头看了眼站在屋檐下的苟大小姐,后者正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 作为被殃及的池鱼,夜朗瞬间对贺然讨厌多了一点,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了过多的借口或者虚伪的寒暄。 “晚晚。”夜朗显得有些突兀地开口,“帽子借我。” 陆晚脸上的笑容停顿了下,紧接着露出了一个迟疑的表情:“什么?” 夜朗指了指她头上的遮阳帽,面无表情:“这个。” 陆晚也跟着指着帽子,脸上的不解变得更加生动:“这个?草帽?你要?” 头上的草帽带着大大的帽檐,草色编织,形状是无须质疑的女款——就算不看帽子的形状,上面作为装饰的两颗可爱的草莓和小兔子,也和面前冷着脸、身着西服的人丝毫不搭。 脑袋上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陆晚茫然地用一根手指顶了顶帽檐,看了看天空……是今天太阳太大了吗,把夜朗晒昏了头。 正当她万分困惑时,像是听见了她内心的疑问,面前的人生硬道:“不是我,是苟安,她说晒。” 陆晚下意识侧了侧身,从面前门板似的人身侧看见在他身后七八米开外的地方,站在阴凉里的小姑娘…… 她浑身上下现在连一根睫毛都不在太阳下。 陆晚整个呆住:“苟安,要我的遮阳帽?” 夜朗也觉得这个事荒谬到他一秒不想多纠缠,“是,给我。晚点我再买一个还你。” 声音硬邦邦的。 好像还有点不耐烦,也不知道这份不耐烦是冲着谁去的。 陆晚犹豫了下,但是没有说太多,弯腰伸手摘下自己的遮阳帽,一阵海风吹来,将她失去庇护的柔软长发吹的有些凌乱。 她双手将遮阳帽递给夜朗,在后者即将接过去时,终于没忍住,小声说:“做保镖的话,要到这个程度吗?” “什么?” “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 “她好像很讨厌看见我和她认识的任何人同时出现在某一个地方,每次都要大发雷霆或者做些什么,想想上次在冰淇淋店里——” 不。 冰淇淋店那才不是第一次。 第一次是在我家的衣柜里,看到你之后,她就像是被恶鬼上身。 从此,我再也没有看见过她的好脸色。 夜朗在心里一大串的补充,但还是闷不吭声。 “可是我们只是正常的说话而已,为什么这样她也会不高兴呢?” “……” 因为我和你说话,所以苟安不高兴? 夜朗对她这个理解角度感到新奇。 立刻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苟大小姐,果然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大概是在说:你们说够了没? “……” “不过你还是有点特殊的。” 夜朗重新将目光投放在陆晚的脸上,很难说服自己要装得不在意。 可能是他奇怪的目光过于直白,陆晚笑了笑,“反正苟安看见我和贺然或者苟旬在一起都没那么生气……多数情况下她会骂他们,但不会使唤他们来找茬,试图让我也觉得不痛快。” “……” 是吗? 确定不是觉得保镖好欺负? 夜朗想也不想直接否认,“她应该只是单纯的讨厌你。” 陆晚:“……” 对于面前的人说话的直白,陆晚有些哭笑不得,捏紧了手中的帽子,“所以,我都提醒你了啊!” “嗯?” “我说,大多数情况下,苟安‘不会使唤他们来找茬,试图让我也觉得不痛快‘,”陆晚不得不把话说清楚,“还不够明显吗,我的意思是,这个帽子你明知道我可能会不高兴,就算是这样,你也还是要借走拿给她吗?” 夜朗想也不想:“我会再买一个给你。” 意思就是:现在,就是得要。 “可是我也是会觉得晒的呀!”陆晚小声嘟囔了一声,却还是在夜朗做出回应前,扬起笑脸,将手中的遮阳帽塞到夜朗怀里,“好吧!还是保住你的工作更重要,喏,给你给你!拿去交差吧!” 夜朗拿着帽子,半晌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应该礼貌地道歉—— 毕竟莫名其妙要了别人的东西。 但是陆晚看上去除了刚才一瞬间的失落,好像也没有特别不开心的样子。 于是夜朗抬手扬了扬手中的帽子示意感谢,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去了,他甚至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人脸上的情绪,背过身就再也没有回过头。 …… 夜朗只是离开了大概五分钟不到的时间,苟大小姐就被迫陷入了某种意外的忙碌里。 她意外地被一个二世祖缠住了,是那个徐家的大儿子,叫什么名字苟安都不记得,只记得他家里跟自己家业务撞车,本来就是竞争对手…… 这就罢了,这家的女儿徐柯很讨人厌,学人精,还到处说她的坏话。 苟安上个月倒霉那几天,就她在各种社交平台指桑骂槐蹦跶得欢。 “我妹妹想要来问问你,你的项链是什么材质。” 眼前的人自以为很有魅力也很会聊天,抓住了让苟安今晚成为众人讨论中心的重要饰品,他大概以为夸奖这根项链会让她很开心。 事实上面前的人却蹙着眉,满脑子“关你什么事,走开”,但出于礼貌,她没有这样说出口,当场赶人—— 直到面前这个人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方便加个微信吧,可能后续我也会定一条同样的项链送给我妹妹当生日礼物……” 苟安终于忍无可忍,刚想开口让他滚远点。 “订不到哦。” 在这人身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他笼罩起来。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60节 缓慢的成熟男声在身后近在咫尺的距离响起。 “是花了点心思才从陈近理手里弄来的设计图,只做了这一款联名,所以再好看也只有这一条……所以,不好意思。” 男人的声音听上去一如既往地温和,苟安回过头,便看见原本应该在楼上甲板和老头子们一块儿打高尔夫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跑下来了。 尼玛的,不会是因为看见了陆晚才跑下来的吧? 苟安蹙眉,自然没心思搭理已经伸到鼻子底下的扫码界面。 前来搭讪的徐家少爷原本被强行打断还有些恼羞成怒,回头正欲发作,对视上来人黑沉的双眸瞬间觉得自己推开了阎王殿的大门—— 此时此刻,贺津行身上穿着有些过于年轻的白蓝暗条纹西装,这让他看上去倒是和贺然以及他身边的二世祖没多大区别…… 除了身上除了一只手表,并没有其他多余的饰品。 男人立在那,眉毛舒展,看上去心情不错。 “安安,”他亲切地如同正常的长辈唤她的小名,“苦大仇深地看着我做什么,是嫌弃我耽误了你的好事?” “……” 明明不知道站在旁边看了多久了,把她脸上的不情愿和嫌弃看得清清楚楚,还在这装模作样。 这个人真离谱。 苟安冲着贺津行拘谨地笑了笑,又没胆子揭穿他的虚伪,转头淡淡地对这个徐什么(根本不知道名字)的人说了声“抱歉”,又立刻转回去问贺津行:“小叔怎么下来这边了?” “贺渊来了,老爷子怕他人生地不熟,中文也忘记光,非让我去接一下他。”贺津行说,“要一起吗?” “……” 你们今晚给我塞了个中文都说不明白的,让我跟他一块儿跳舞吗? 那跳舞的时候怎么办,尴尬微笑、沉默对视完一整支舞吗? 苟安倍感无力,但却没有拒绝贺津行将她带离现场的意思,有气无力地说了声“好吧”,往他那边靠拢了一步。 目光在两人中间来来回回。 一个像是霜打的茄子,不过注意力压根不在他身上; 一个倒是礼貌与他点头示意”不好意思,人我带走了”,只是高大的身形离开的趋势过于强势,压根没有给他一点儿说“不”的机会。 姓徐的只能乖乖让路。 …… 苟安离开前,余光看见成功拿到了陆晚的遮阳帽的夜朗回来了。 手中拿着那个和他形象完全违和的装饰品,保镖先生站在不远处的阳光下,像是有点迟疑,不知道应不应该叫住她。 苟安疲倦地翘了翘唇角,低声跟贺津行申请等一分钟。 在男人配合地停下离开的步伐时,转身走向她的保镖。 “你还真拿回来了。” 她语气听不上多少欣喜,也没有要求夜朗在她和陆晚之间做选择、他最终选择了她之后那种喜悦。 “放着吧。”苟安说,“我现在要去会客。” 夜朗低头,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一副明明欺负了别人却像是让别人欺负了的鬼样子,说不上来哪里不顺眼,只是觉得有些气闷—— 他已经按照她说的做了,为什么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夜朗也不是随便任人捏的软柿子,闻言,淡定地掀了掀眼皮子,紧接着不由分说,抬手把还带着别人身上气味的帽子叩到了苟安的头上! 力量太大,压得她猝不及防脚下摇晃了下。 “你干什——” “去会客室路上也会晒到太阳。”保镖先生一板一眼地说,“戴好。” “……” 苟安一把扯下跟她今天的一身装备半毛钱都不搭的遮阳帽扔回夜朗身上,气鼓鼓地说,“我才不要陆晚的东西!” 这下倒是不装了。 “气什么?” “关你屁事!” 这句话倒是听了无数次。 遮阳帽被狠狠拍回胸前,苟大小姐气势汹汹地用手指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转身往等在那的贺先生身边走了两步—— 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转身,恶狠狠地对夜朗说:“你敢还给她试试!” “哦。” “‘哦‘什么,说话!” “不还。” …… 苟安踢着正步回到贺津行身边。 在她与保镖先生的对话中,这人始终站在那里,平日里一成不变的微笑和明明毫无攻击性却让人倍感压力的目光,始终轻飘飘地落在她的身上。 这大概就是老男人的吧,哪怕身居高位也难得具有十二分的绅士风度,能容忍一个小辈扔下自己跑到旁边和保镖说些有的没的,耽误好一会儿时间。 甚至在她气势汹汹地拎着裙摆回到他身边时,用不含半丝责怪的语气说:“安安,不可以这样欺负保镖的。” 整个语句因为最后加的一个“的”字变得没那么强势。 苟安微微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身边比她高出很多的男人,像是有点儿困惑他为什么突然要帮夜朗说话。 “他们是保护你的人,但你应该听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开始日落了,甲板上起了飞。 海风的声音夹杂着离去的海鸥鸣叫,说话的声音变得不是很清楚。 贺津行便向苟安这边微微弯下腰,凑近一个稍微离她耳边近却不突兀的距离,“贺然小时候被绑架,就是因为当年我父亲对保镖过于苛刻,仅仅是因为贺然自己贪玩在池塘边落水就惩罚了他们,导致其中一个保镖心生怨恨,结果反水。” “贺然是被他的保镖绑架的啊?” 苟安有点惊讶,这是她第一次知道贺然被绑架的细节—— 当然啦,如果早想知道的话,其实已经可以查阅的原文里肯定有,她只是没有兴趣也懒得翻。 “而在成为保镖前,他们大多数人都是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亡命徒,向来没有太多的道德感。”贺津行说着,突然回头看着身后跟着的夜朗,“我这样说你应该不会觉得被攻击到吧?” ………………当然觉得,除非他聋了。 苟安懵逼地看着唇角挂着微笑的男人,感觉连他的笑容都变得阴险狡诈。 有点搞不懂他做什么莫名其妙突然攻击夜朗……夜朗最近都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好像没得罪他吧? 难得夜朗不跟贺津行一般计较,用眼角瞥了男人一眼,他随手捏着那顶滑稽的草莓遮阳帽,把头偏向了一边。 摆明了理都懒得理这个笑得一脸虚伪的人。 “总之,得对他们客气点。”贺津行说。 非常有长辈说教的姿态。 可惜被说教的丝毫不领情。 “用不着。”苟安面无表情,“想不被骗,只要一开始不信任就行了。” 贺津行和夜朗闻言双双一愣。 走在后面的保镖把目光从海面上挪了回来,盯着前面的小姑娘的后脑勺,目光发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反应可比刚才被贺津行攻击的时候大得多; 贺津行倒是笑了起来,真情实感的笑,看上去并没有因为被忤逆而生气,反而因为这种离谱的话,一瞬间心情变得很好。 在他笑声中,苟安回头看了一眼手中拿着滑稽帽子的保镖先生,突然迟钝地反应过来:刚才她的回答,算不算帮着贺津行一起欺负夜朗? 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但是在对视上对方微微低沉幽暗的双眸时,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算了。 本来就是一直在欺负他。 苟安转过头,正想继续往前走,突然感觉到某处头皮被拉扯的疼痛,她微微蹙眉的同时,感觉到原本都在自己身边的人也偏头看了过来。 贺津行突然不说话,目光轻飘飘扫过苟安胸前,犹豫了几秒,挪开了视线,缓声提醒:“安安,头发缠在项链上了。” 苟安下意识低头去看,就感觉一缕头发被扯得头皮发疼—— 她“嘶”了一声,当即停下往前走的脚步。 大概是甲板上海风太大,将头发吹到项链上,项链造型比较复杂,很容易就勾住了发丝—— 项链太贵重,而且舞会还没开始,总不能弄坏,苟安开始后悔没有听造型师的话好好把头发盘起来,搞得现在那么狼狈只能弯着腰瞎着眼,努力把头发从项链上弄下来。 因为位置比较微妙,贺津行只能站在旁边看着甚至视线也不好一直放在她的胸前,苟安弄了两下几乎急出汗来。 而就在她忙着和项链奋斗时,放在包包里的手机响了,她的头发越缠越死根本直不起腰,只能拜托贺津行帮她把手机拿出来。 贺津行看了眼,来电人是周雨彤。 “应该是你朋友,”他说,“要不要帮你划开接通?” 此时苟安还在想,应该是刚才周雨彤和唐辛酒去逛完一圈回来发现她人不见了在找她,于是没细想就说“好的”,甚至没忘记礼貌说一声“谢谢”。 她继续弯着腰和项链做斗争,余光看见贺津行划开了手机,摁下免提。 然后整个甲板上就响起了周雨彤的声音—— “歪?安安?你跑到哪里去了啊,我刚才问他们,他们说你被翘屁股叔叔带走了!哦哟你也太容易被带走了吧明明刚才一脸高冷谁也别想要到你微信的样子结果却是这样!话说回来你们去约会了吗是不是约好了一会儿还要一起跳舞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去吧去吧不用在意我哥的哟他承受得住这份压力毕竟那可是翘屁股叔叔他又惹不起!” 短暂的万籁俱寂,只有海风的声音。 “翘屁股叔叔?” 男人的声音听上去依旧温和低磁。 电话那边一瞬间陷入了死寂。 此时,手一滑,缠绕在项链上的发丝直接被拽断,成功解脱了的苟安直起腰的第一件事,就是偏头看了看船边的栏杆,考虑从这里跳下去的可能。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61节 第39章 你又破什么防啊 毕竟我也不总是能够料事如神。 众所周知是这个情况, 在姐妹团的各式各样微信群里,但凡提及身边的某些雄性生物,大家是肯定不会老老实实用他们的名字的—— “天蝎座”,“一米八二”, “美国汉堡”, “□□”, “大胸哥哥”,“大众帕萨特”, “保时捷”, “kfc(因为第一次见面请人吃kfc)”之类,等根据某一特征或者离谱事件取出来的外号, 层出不穷。 翘屁股叔叔算什么!!!!! ……只是没办法对着本人那张惊天动地英俊,却也十分可怕的脸承认这件事罢了。 周雨彤在电话里沉默了三秒后毫不犹豫挂掉了电话, 像极了沙漠里一个猛扎恨不得把脑袋扎进地心的鸵鸟—— 于是只剩下了尴尬站在一旁的鸵鸟饲养人, 盯着面前的手里握着的手机, 绞尽脑汁想不出一个好的借口。 她变成了哑巴, 但贺津行不是,在这种离谱的场合,不得不夸一句不愧为上位者,任天地风起云涌他自不动如山,难为男人还能维持着一开始那样云淡风轻的微笑, 把手机还给苟安。 周雨彤在她的手机里备注是“娇羞土拨鼠”, 虽然备注名也很耻,但多亏了这个离谱的备注名, 苟安不认为这笔账贺津行能记到谁的头上去。 收起手机, 在她为此松一口气并准备蒙混过关的时候, 听见从她头顶传来淡定的声音:“周雏的小女儿?” 苟安:“……” 周雏是周彦几和周雨彤的爸爸的名字。 苟安难以想象她们怎么敢给能直呼爸爸大名的人起外号的—— 她后知后觉震惊于她们的无法无天, 或许那睁得又大又圆的黑眸乌生生的把惊慌失措和困惑不已明明白白地写在眼里,贺津行这才反应过来,他好像又吓着她了。 明明什么都没说。 原本想开口安抚几句。 但眼前的人就差把“你怎么知道的我都用的备注名”问出口了,贺津行略一思考,决定先满足她的好奇心……先收回了目光自行转身先往前走,在身后人磕磕绊绊跟随追上来时,告诉她:“那天在驿马赛道,看见了。” ……所以那五秒的对视并不是苟安的错觉。 他是真的听见了有人在对他的身体某个部分评头论足而转过头来。 “……”苟安头皮发麻,生怕他提起哪怕一个“翘”字,想了想有些担心地问,“明天周家不会破产吧?” 她问得有点认真,引得走在前面的男人真情实感的一声笑。 他微微回过头,垂眸扫了她一眼,唇角还噙着笑意:“乱七八糟的小说少看。” 此时夕阳西下,阳光的余晖洒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像是橙色的橘子落入薄荷汽水中…… 柔和的光反射映照在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颚,他半张脸藏在阴影中,却看上去前所未有的温和。 苟安目光凝固在他下巴上小小的一点不知道哪折射的光斑,看得有些走神。 “为什么这么怕我?” 走在前面的男人毫无征兆的突然发问。 苟安脑子空白了两秒,转头瞅着海面,心想还是自己跳下去吧,喂鲨鱼可能还来得痛快点。 “因为是长辈。”她干巴巴地说,“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原因,不用过多的猜测。” “哦。”贺津行看上去是信了,抬手摸了摸下巴,“你抓周的时候,叔叔也只不过小学二年级。” 这是拿她说过的话直接用。 还有,哪怕删掉前面那可怕的三个字,“叔叔”两个字也别用了,谢谢。 求求您。 “……” “其实也没那么老吧,嗯?” 他回过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眼中看上去又好像真的有点在意这件事,难免沾染上了几分认真。 眼前的男人单手插在一边口袋,侧过脸来时一缕额发不听话地从一丝不苟梳起来的发型中垂落下来…… 至少此时此刻,他确实与贺氏大楼最高层办公室里,杀伐果决,每天都在上演真实版天凉王破的人形象相差甚远。 他当然不老。 只是给人感觉难以亲近。 苟安觉得这是一道无论怎么答都算离谱的送命题,在她想一个稍微不那么扣分的回答想到走路都快同手同脚时,在她身后的保镖先生,突然发出“嘁”地一声冷笑。 走在前面的二人双双回过头看他,他不屑地扭开头,“本来就老七八岁,装什么年轻。” 平时闷不吭声好像随便提出多离谱的要求也不会反抗、但偶尔热衷于以下犯上的保镖以真诚评价,直接终结了这一切没营养的对话。 …… 苟旬没有一直待在陆晚的身边,他到底还年轻,待不住,这艘船上到处都是跟他同龄、同样家庭条件的人,他们有说不完的话题,开不尽的玩笑,所以上船没多久他就被周彦几他们叫走了。 自从驿马赛道出事之后整个赛道封闭,后来的比赛也没比成,紧接着苟旬需要回学校上课,所以那次解除婚约关系的婚宴后,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贺小少爷真人。 “腿没事?” 他冲他扬了扬下巴。 贺然应了一声,苟旬又说:“上次看你包的像猪头,还以为你要死掉了……真没事?那现在怎么看着瘦了一圈?” 他说完,周围的人开始笑,周彦几拍了拍这位年纪最小、讲话也很童言无忌的弟弟的肩膀:“等你长大了尝到失恋外加被停信用卡双重打击,你就知道你然哥今日受的苦……何为饥寒交迫。” 苟旬无语地望着贺然:“被我姐搞得那么惨?” 这个表情,说得仿佛自己像个完全无辜的人一样。 我信用卡被停了是因为谁犯蠢导致的啊? 现在我们全家的长辈因心生愧疚都在对你的姐姐言听计从。 有那么一瞬间贺然挺想说“少用这种淡定口吻,说不定下一个收拾的就是你”,张了张嘴,又想起人家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虽然现在暂时也被扫地出门和停了信用卡—— 但也不能像自己一样说被扔就被扔了。 贺然有苦不能言。 扫了眼不远处喂完手中最后一点面包碎屑靠船舷而立的陆晚,他随意地把目光挪了回来,“你真把她带来了。” 语气毫无波澜,就像在说一个不认识的人。 “带了,因为想不通不能带的理由。” 回答的理直气壮。 “……” 有啊,看到陆晚你姐会发疯,谁知道她疯起来还会干出什么事? 贺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别作死,只能凄凉地勾了勾唇角,问,“我的意思是,你今晚的开场舞不跟苟安跳?” 苟旬停顿了下,很明显是露出了一瞬间的犹豫,大概是在担忧让苟安知道开场舞真的不一起,后者会不会生气…… 生气可能会生气吧,毕竟在大家看来,这个行为有点像背信弃义。 但是他确实是以舞伴的身份把陆晚带上船的—— 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多少沾点天真烂漫,一不小心就脑补了自己是什么跨越阶级拯救灰姑娘的骑士,哪怕他对她并不一定有那方面的心思…… 只是那天在家里,看着邀请来的客人,被家里人群起而攻之,下意识起的抗拒反应。 结果一不小心就做到了这一步。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谁管她。”苟旬冷冷地说,“闹就让她闹好了,反正我不会跟她跳开场舞。” 半个小时后,苟旬才发现自己的猜想属实有点多余。 苟安当然没有为了争取跟他跳开场舞的机会大发雷霆—— 因为当她重新出现在甲板上时,她的胳膊吊在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男生胳膊肘上。 那个看着像是混血的小孩绝对与苟旬看上去差不多大,脸上有婴儿肥,稚气未脱。 他穿着妥帖合身的浅褐色定制西装,一双配套的皮鞋搭配得不出丝毫差错,那张年轻的脸蛋不算英俊但却给人一种活泼的感觉,眼底下有可爱的雀斑…… 天然卷,温驯得就像是一只一米八的小绵羊,歪着脑袋,和身边的人相聊甚欢,一口一个“姐姐”。 苟安一边和他说话,一边替他整理了下有点儿歪掉的领结,垂着眼的模样,反正是苟旬从未见过的温和友爱。 …… “那是谁?” “贺渊。” “哈,就那个贺家的替补选手?” “噫,好像比想象中好一点啊……不是我说,之前不说是个又矮又挫的废物吗!” “有什么用,相比起贺然还是差远了,弃子而已,你看他长得其实也没那么好,全靠衣服撑着看起来不错而已啦——” “苟安好惨啊,轮到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了,这人不会顶替贺然完成最后的联姻吧……我要是她宁愿和苟旬跳开场舞了,丢死个人。” “——姐姐,他们都在看我。” 苟安温和地拽着面前微微俯身方便让他调节领结的小孩的衣领,强行将他东张西望有点儿摆动的身子拧回来—— “别理他们,他们不是讨厌你或者真的觉得你不好,只是单纯的想嘲笑我……别动。” 面前的这只小绵羊就是贺然的堂弟,贺渊。 苟安在休息室第一眼见到贺渊的时候就有点吃惊,因为他和照片上看上去属实不太一样—— 原本以为自己即将和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礼貌跳完一支舞然后原地解散,没想到从休息室外面进来,喊着贺津行“小叔叔”的,是个什么鬼洋货小甜饼。 ……众所周知,洋货甜品,糖分超标。 妥帖的装扮,恰到好处的少年感,望着人时眼睛水汪汪的,睫毛很长很浓密,眼底下的几枚雀斑就像是大型的洋娃娃。 长相确实不如贺然或者贺津行,且因为太早出国中文讲得不那么顺,但大多数情况下,他都在微笑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望着别人…… 绝对符合所有人梦想中“弟弟”的角色。 他看见苟安,也不叫她名字也没有虚伪的寒暄,大概是在国外生活久了习惯不同,上来先给了苟安一个礼貌的拥抱,操着磕磕巴巴但发音并不奇怪的中文说,“今晚,辛苦姐姐照顾我。”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62节 “……” 苟安热泪盈眶,心想联姻可以不进行,要不用苟旬和你们换贺渊吧,会乖乖叫“姐姐”的孩子谁不喜欢? 因为小孩过于有礼貌,且含糖量超标,苟安从一开始的敷衍了事,真的有了照顾一下的心思,于是顺理成章带着贺渊到处乱逛,介绍给自己相熟的一些社交圈内人—— 千金团成员自然也被吓了一跳,传闻贺渊平平无奇,身高不超过一米七四,现在面前这个明显超过一米八的小可爱是哪位? 交谈下来,发现这位小阿弟并不是传闻中被废弃的草包,事实上无论大家聊什么,他都能接的上话,且接过话题时谈吐自然,不浮夸、不延展,程度恰到好处…… 明显在国外接受的见识和教育也不逞多让。 “这次回国还走吗?” “提前一年申请了几所大学,如果没人要我的话就回来。”贺渊抬起手揉了揉自己没怎么认真打理但一看就很柔软的短发,看上去有点可怜的叹了口气后,话锋一转,“不过应该有人要,因为还是有点奖,拿过的。” 说话颠三倒四却回答得足够认真,只会引起姐姐们更热烈的疼爱,众人笑眯眯地夸他很厉害,周雨彤作为同龄人话痨,追问他得的奖项,然后根据他的答案,不断发出“嚯”“哇”的捧场倒吸音—— “那你很厉害啊,那个马术奖之前不是一直被欧洲人包圆吗?” “嗳,还好啦!” 气氛原本好好的,总有不长眼的来找事。 徐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了出来,状似关系好的挽住了苟安的胳膊:“安安呐,今晚这样盛装打扮,就是为了陪这个新来的小弟弟跳开场舞吗?” 语气很难说不奇怪。 苟安先是一愣,心想这人平时见了自己想绕道走,今天干嘛突然像个牛皮糖一样凑上来? 随后反应过来,她提到了什么“盛装打扮”,想必是为了刚才被拒绝的哥哥来找场子的。 被徐柯触碰的地方鸡皮疙瘩起了一地,苟安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胳膊,强忍住了用什么东西去擦一擦的冲动。 徐柯笑呵呵地冲着贺渊伸出手:“你好呀,我是徐柯。” 贺渊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在今晚礼仪一直做得满分到位的情况下,此时此刻他盯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却第一时间抬眼看了眼站在旁边的苟安。 就像是等待着主人要不要和陌生人握手口令的小狗狗。 迅速知道站队、且站队果断的少年显得乖的不行。 苟安笑了:“贺渊,怎么了,人家在跟你打招呼。” 小绵羊这才听到指令似的,眼睛闪烁里闪烁着”我不喜欢”,伸出手——看似握手,实则只是指尖飞快地碰了碰对方就立刻挪开。 徐柯感觉到了,难为她不动声色缩回了手,问苟安,“不介绍下吗?” “贺渊。”站在旁边的人自己说了名字。 “啊,我知道你。”徐柯说,“贺然的堂弟嘛。” 果不其然话一刚落,面前的少年就蹙起了眉—— 这个年纪的少年们独立性和自尊心都很强,没有谁会喜欢被人提起时,是“某某某的谁”这种格式,哪怕是“贺津行的侄子”都会让他觉得不那么愉快,更何况还是他那个莫名其妙的堂哥。 徐柯还在说:“我早就听过你,之前因为学习不太好,小学就被送去了国外一直没有回来?哎呀理解啦,哈哈,我爸爸也担心我考不上好的研究生考虑砸一些钱在英国给我买个好听点儿的名校入学名额……” “徐柯。” 苟安面无表情打断了她,“他没惹你,你就非得找这个茬不可吗?” 这么开门见山的对话让周围所有人面面相觑,周雨彤吐了吐舌头。 徐柯缓缓睁大眼:“我没找茬呀!” “哦,是吗?” “对呀,我只是觉得我们江城好久没有新面孔了,很新鲜啊!”徐柯点点头,“虽然国内有贺然的话,他可能不久后就要回去原本的地方,不过如果他和你的事定下来,说不定就不用走了?” 苟安有瞬间的沉默,忍不住感慨,关于贺家有意无意给她塞了个差不多的同龄人这件事,看来是真的人尽皆知。 哪怕可能贺老爷子没这个意思,真的只是拜托苟安,想让孙子好好的度过一个成年礼宴的开场舞—— 猜疑却止不住地四起。 “今晚晚宴后我们还有第二场,在甲板下面的酒吧,你要来吗?”徐柯转向贺渊,“你可以让安安带你进来,就不用怕他们不认识你,拦着不让你进。” 说着她捂嘴笑了起来,好像有点得意自己在暗讽面前的无名之辈,根本不入流,在江城上流圈没人认识,也站不住脚跟。 贺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性格看上去更像是他的小叔叔—— 笑意几乎没有到达他浅褐色瞳眸的眼底。 动了动唇,刚想拒绝,这时候突然听见旁边的人说了句,“想喝酒吗,不如现在就喝。” 没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苟安顺手拿过旁边侍从托盘里作为装饰摆在那甚至没开封的香槟。 身后的夜朗感觉这一幕有点眼熟,挑眉。 只见她飞快且用力地摇了摇,然后大拇指一弹—— 木塞飞出去打在徐柯的脸上,留下一个红红的印子。 在她错愕地捂着脸发出一声痛呼尖叫时,琥珀色的酒液伴随着气泡喷溅,全部洒在了她脸上和白色小礼服裙子上! 突如其来的骚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所有人震惊地看过来时,苟安“啪”地把还剩小半瓶的酒放回惊呆了的侍从托盘里:“看来在船上玩酒已经变成了我的固定保留项目。” “苟安!你!” 徐柯剥开湿漉漉的头发,狼狈又愤怒得说不出话,想要扑上来跟苟安拼命—— 这时候站在旁边的贺渊和夜朗同时动了,只是夜朗在瞥见贺渊的动作后刻意慢了一步,让他轻轻拉过苟安的手腕,将她放到了自己的身后。 “徐小姐还是去整理一下比较好。”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腕表,“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相信你不会想错过开场舞,这么重要的时刻。” 他声音轻飘飘的,眼神落在了不远处几个呆愣的侍从身上。 那清冷的目光扫过来,侍从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一拥而上,连请带扶的带走了一身狼狈、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徐柯。 骚乱过后,宴会厅短暂陷入沉默,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在几秒整理惊讶后,厅内立刻恢复了原本的热闹。 贺渊轻轻扣着苟安的手腕,歪着脑袋问她要不要去洗手间整理一下时,苟安轻轻摇了摇头。 “抱歉,明明很优秀,却害你被那些鸡蛋里挑骨头的人看不起。” 这是她今晚第二次讲类似的话—— 好像苟大小姐在江城的人缘也不太好的样子。 少年的睫毛颤了颤,续而垂落遮住偏浅色的瞳眸。 “才没有。”大大的绵羊眼睛笑得眯起来,像是两道弯弯的月牙,“客观存在不容改变的东西,随便他们说,也不会消失。” “心态真好。” “一天只需要发生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就是美好的一天:今天的开心事,已经发生了,那就是一会儿可以跟姐姐跳舞。” 糖分真的超标。 苟安的眼睛立刻亮了,“今晚陪你跳到舞会散场。” “一言为定。” …… 这边的小团体自成一角,仿佛完全不受外界干扰,气氛融洽,相聊甚欢。 距离她们不远的另一个团体则陷入了奇妙的沉默。 “这他妈又是谁啊?” 盯着不远处给苟安递湿纸巾,替她把头发抓起来方便她清理身上飞溅的几滴酒液的小孩,最终还是苟旬忍无可忍地打破了沉默—— “莫名其妙上哪冒出来一个人对着别人的姐疯狂叫‘姐姐‘!” 作为当前小团体唯一一个稍微成熟一点儿的,江在野无语地瞥了眼苟旬一眼,“你喊什么?” 苟旬也不知道他在喊什么—— 反正他看见苟安为了个陌生的小孩直接上手弄徐柯时,整个人都惊呆了……那小孩明明人高马大,站在她身后像是被好好地保护了起来。 然后再反手过来保护她……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关系多好的亲戚! “他们还要一起跳开场舞!什么时候决定的事,莫名其妙,为什么我姐要陪贺家的随便什么阿猫阿狗跳开场舞!” “现在知道一口一个‘我姐‘了。”周彦几嗤笑。 江在野面无表情淡道:“反正你有舞伴了,你姐陪别人无可厚非,你急什么?” 苟旬哽住。 转过头,发现旁边还有个脸色更难看的:“什么阿猫阿狗,这是我堂弟,正经贺家宅子出生的二叔的儿子,叫贺渊……之前一直在国外的,他怎么回来了?” 周彦几一听是贺家的,立刻想到了虽然贺然和苟安婚约解除,但两家婚约关系还在的,心中警铃大作:“他回来你不知道?” 贺然沉着脸摇摇头,沉默了下,骂了声脏话。 “你这堂弟喜欢乱认姐姐?”苟旬问,“你家没自己的姐姐?” 确实没有。 你又在这破什么防啊? 贺然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把手中的香槟随手搁到一个服务生手里,抿了抿唇,“我去问问。” …… 贺然找到贺津行时,他正在和一家证券公司的高层聊天,男人的目光落在面前面色很难看的侄子身上,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是怎么回事。 ”不好意思,失陪。” 礼数到位地打发走了刚才还在攀谈的人,立刻就听见面前的人显得迫不及待地开门见山:“别告诉我,贺渊就是你和爷爷找来代替我的人。” 贺津行在他提到“贺渊”时,光明正大地掀起眼皮子扫了眼不远处站在一起的年轻男女—— 此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苟安把手中拿着的蛋糕和贺渊做了交换。 贺渊毫不迟疑,笑着接受了。 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贺津行说:“只是一个开场舞而已。” 没等贺然来得及松一口气,他又补充,“是不是他,也跟你没多大关系,用不着一脸抗拒。”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63节 贺然哽了个半天,虽然知道这话和贺津行说压根没用,但还是头脑一热脱口而出:“万一苟安真的看上他了呢!” 本以为还会被冷言冷语地嘲讽两句,却没想到面前的男人缓缓蹙起眉。 但很快他的眉又舒展开,恢复了一开始的淡然。 只是之前脸上带着的温和消失不见,男人深黑色眸深不见底,语气也变莫名冷硬了些:“真看上了,那也是他们的事。” 贺然哑口无言。 无语凝噎了半天,还是觉得不服气。 “谁都可以,为什么是贺渊啊,你和爷爷安排贺渊都没告诉我!” “……有通知你的义务?” 像是完全不在意面前的人嘲讽掀起的唇角,现在贺然已经陷入了难以自拔的不安中—— “前两年暑假的时候他才一米七四都不到,”贺然茫然,“他要维持这个身高我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怎么样说一米七四好像都稍微矮了一点点——但这才多久,现在他多高了,一米八二有没有?感觉只比我矮一点点……” 侄子碎碎念得像孩子被狼叼走的祥林嫂。 贺津行头疼地“嗯”了声。 目光不可控制地又滑向了碎碎念的高大少年身后的两人—— 不远处对此浑然不觉地、今日刚认识的两人中,用两年时间出乎所有人意料往上窜了八厘米的小男生,把自己蛋糕上的一枚马卡龙递到了面前矮上许多的姐姐唇边,她张口咬住。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料事如神。” 贺津行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所以,废话少说两句,别抱怨。” 作者有话说: 贺津行;你以为我不惊讶他两年长了八厘米这件事? 第40章 江城的人就是这么闲 看哪? 苟安为了冲冠一怒为蓝颜, 怒怼徐柯的视频很快就传遍了各大社交媒体平台和微信群—— 讨厌她的人骂她“果然是泼妇”; 喜欢她的人嘲她“哈哈哈哈你是不是跟酒干上了演什么狗血八点档”。 唐辛酒胆子小,在某个贺渊与他人攀谈的空档扯着苟安问:“为了一个今天才认识,明天就回国外,这辈子不一定真的能再见着的人出气, 值得吗?” “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 ”苟安说, “这场闹剧的重点本来就不在贺渊本人,她冲着我来的。” 语气大义凛然, 唐辛酒默然几秒, 给她比了两个大拇指。 这边,苟安一边说着发现周围的人在对着手机傻笑, 一边笑还从手机屏幕抬头看她,她心不在焉地打开手机看了眼。 不怎么意外地发现贺然把她刚才的壮举都发朋友圈了。 配字酸出天际—— 【历史总是在疯狂重演, 好凶哟, 害怕。】 点开视频, 正好是她摇晃香槟, 满脸写着“去死吧”把木塞砸到徐柯脸上,后者娇弱惊恐尖叫捂着脸,然后就是她变本加厉把半瓶酒喷到徐家千金身上。 苟安:“……” 从第三角度看自己,确实挺妙的。 有种不顾一切发疯的美(不是)。 下面共同好友评论也很离谱—— 【周彦祖:沃特玛笑死,泼酒:轮船定番!】 【娇羞土拨鼠:在旁边的我一脸茫然加惊恐, 好像呆逼, 能不能给打个马赛克啊就这么发出来了没素质!】 【路人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路人乙:完了完了完了然哥你这下岗有点快啊,火速被弟弟取代!】 【路人丙:所以被苟安护在身后那个小卷毛是谁啊, 好气啊这周有个比赛人在维也纳, 错过这场大戏!(捂嘴哭.jpg)】 最绝的是, 在苟安面无表情地在下面留言“给老娘删了”这一条发出去的同时, 有个蜡笔小新头像的人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苟安脑壳一阵疼,明知道是那个人,还是难以接受现实地点进去看了眼,【hjx】行不改名更名坐不改姓—— 这人怎么那么闲! 然后苟安回贺然的那条评论迅速得到了无数的回复,“正主出现了”“我tm笑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敢作敢当啊大小姐删什么删不许删”迅速刷屏,短时间内被“哈哈哈哈”了三十几条…… 还好没人骂她欺负人,相比起陆晚,徐柯的人缘居然比她还差。 再各种“哈哈哈哈”里,苟安看见了一条“……”的回复,这个无语的留言过于给人心电感应,她特地看了眼头像,又是那个令人破防的吃面包的野原新之助。 抬头精准地在宴会厅某个角落找到了贺津行,在各位叔叔和阿姨辈的都趁着这个名流开大会的场合疯狂社交、企图在浪费掉的时间里得到一点儿有用的商业价值,这位大佬正靠在窗边某个位置躲懒,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 他面前站着个穿晚礼服的女人,不知道是哪位勇士觉得自己能够抢走女主的男人,从背影看好像她似乎正与男人相聊甚欢。 贺津行没像别人一样装模作样端着酒,取而代之握在他手里的是他的手机,黑色的手机没有花里胡哨的手机壳也没有招财进宝的挂件,无聊生硬得就像他本人。 ……鬼知道他怎么能够做到一边看似温文尔雅与别人对话,一边敷衍到能在朋友圈点赞和回复。 在与面前的人交谈的过程中,他偶尔低下头撇一眼手机,再抬头时,脸上的笑容就变得真诚三分。 很难不去猜他老人家在开心什么。 人一旦羞耻到了一定的境界就没有了畏惧之心—— 苟安头脑发涨,点开了那个头像。 【苟住别怕我能赢:不许笑!!!!!】 这是她与贺津行微信私聊最具有情绪的一句话。 原本她以为他不会回复。 没想到男人似乎极其擅长一心二用,几乎是她发送成功的同一瞬间,他垂眼注意到了亮起来的手机屏幕,在说的话停顿了下…… 再看了一眼,他抬手懒洋洋地示意谈话暂停,然后没什么表情地光明正大阅读起了手机信息。 十秒后。 【hjx:自己干的事,冲我发什么脾气?】 苟安捧着手机无语凝噎,贺家掌权人好像生气了。 这点意识让她理智回来了一点,正想乖乖给长辈打字解释她没有发脾气,只是感叹号多了一点,在这主要表达情绪激动—— 那边又跳出来几行字。 【hjx:泼了酒还不解气?】 【hjx:那要赶她下船吗?】 苟安:“……” 不确定是不是嘲讽,再看看。 【hjx:做得到哦。】 【hjx:毕竟是我的船,可以偶尔任性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的语气助词莫名其妙总带着一股认真地杀气腾腾的味道,就像古代的昏君说:没问题,可以烽火戏诸侯,戏一下也不会死。 居然不是在嘲讽。 苟安有点震惊。 贺家的长辈最近因为贺然的事属实对她有点有求必应了,连带着贺津行都受到影响,整个人和颜悦色,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以至于有时候苟安都觉得自己有两个爹地—— 上一次听到类似的对话还是苟聿收回信用卡时,听说苟安买了条十二万的小礼服,没多大反应只是微笑着说:可以买啊,怎么不行,爸爸努力赚钱就是给安安用的。 语气如出一辙。 给人一种“你多离谱都行”的错觉。 苟安晓得什么是见好就收,给贺津行发了个猫咪翻滚抱住另一只头上标着“大佬”标志的猫咪大腿的表情包,然后默默收起了手机。 不敢再去看贺津行这会儿看到了她的表情包是个什么反应,她转身绕到甜品台吃了点东西,再绕回来的时候发现跟她微信隔空交流甚欢的男人已经变成一个人靠在窗边了。 此时他仿佛自己独立成了一个小世界,周围立起谁也不能靠近的屏障,而他正聚精会神地望着窗外海面上月亮的倒影发呆,那一缕之前在甲板上吹落的额发软软地扫在眉间没再处理…… 英俊的侧颜无敌。 原本站在他面前搭话的那位女士不知道怎么样被三言两语打发离开。 …… 临近晚宴开始,讨厌的人连滚带爬地去换衣服和妆造,作为胜利者,苟安只提前了二十分钟跟贺渊说,她去补个妆。 贺渊看似想要陪她,苟安拒绝了。 结果就是从休息室出来,被人堵了个正着——还不是别人,是今晚跟她一句话没讲的苟旬。 此时苟旬身上穿着白衬衫。深蓝色的西装,很少穿正装的小屁孩这么一打扮终于有了成熟的气息,如果不是在吵架,苟安应该能勉强夸他两句,挺好看。 但是现在她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经过,连眼神儿都没发生改变。 还是苟旬伸手捉住了她的胳膊肘。 少年跟着贺然他们一样天天泡在篮球场,手上温度总是偏高,苟安微微蹙眉,停下脚步回头:“有事吗?” 声音冷漠又疏远。 苟旬瞳孔没来由地缩聚了下,微微垂首看着做出随时要走的人,又拉扯了她一下,有点像平时他们吵架的时候,他想道歉又说不出口时固有的动作。 “你今晚和那个贺渊跳开场舞?” 他声音有点低沉,听上去大概是心情不太好。 “不然呢?”苟安挑眉,“和你跳?”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64节 “嗯。” “……”苟安拍开了他的手,蹙眉,“有病吧你?” “你不知道现在有些人说得多难听?说你随便就接受了贺家塞过来的边角料,从贺然到贺渊不知道差了几个档次,”苟旬说着皱眉,“你还为了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弄了徐柯,现在在大家看来你简直是对这个莫名其妙的贺渊一见钟情,直接锁死。” “谁说他不如贺然?”苟安打断了他,语气莫名其妙,“你们当裁判给打的分?” 她很会抓重点,甚至直接跳过了攻击她的那一个部分,而去关心贺渊的风评这件事…… 这副下意识开始护犊子的行为让人心里难受。 苟旬动了动唇,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些:“你管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管好你自己的风评不好吗?总之你别跟他跳开场舞,你要跳就跟我——” 苟安退到了他抓不到的地方,摇摇头。 “跳个开场舞有什么好稀罕的,谁告诉你我是为了跳舞才来?再说贺渊挺好的,什么叫要跳就跟你跳,他哪儿比不上你了吗?” “……” “贺渊性格很可爱,也不是什么边角料,你们这些人嘴巴不要一天又碎又贱,成年宴是走个形式吗?过了今晚是不是应该成熟一点?” 苟旬张了张口,看着面前冷眉冷眼的人,想到了刚才苟安耐着性子给那个贺渊整理领结,当时她明明不是现在这个表情…… 又不小心想到,以前他做演讲或者是有什么重要活动需要穿正装,第一次打领结时候家里大人不在,他在后台手忙脚乱,结果也是来看他演讲的苟安教他的—— 最简单的领结款式,他现在都还在用。 喉头一梗,他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像自己的东西被人家抢了,这样东西以前他一直放在那,觉得无论如何也丢不了的。 “姐。” “别叫我。” “你是不是还在因为陆晚的事生气?” “你把陆晚带回家,我最多觉得你比较蠢,相信别人说什么想道歉的话就把人往家里带;但你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家教老师对我口不择言时,我最大的感觉不是生气,而是失望……家人是用来无条件信任的,而不是用来无底线伤害——你信她,不信我。” 最后六个字,足够让苟旬面色变得苍白。 苟安平静地补充,“如果你真的知道错了,今晚不该带她来,如果她没出现,我也许会拒绝贺家,陪你跳完那个开场舞。” 说到这,苟安停顿了下。脸上露出个厌倦了这个话题的神情,转身就走。 在她身后,苟旬的那句“对不起,那我不跟她跳舞了,你也不要跟其他人跳”只来得及说出前面三个字—— 因为这时候,双手插兜的贺渊出现了。 他正好接应了沉着脸要离开的苟安,后者抬脸望着他:“你怎么来了?” 面对苟大小姐还没收敛起的脾气下,显得有些僵硬的语气,贺渊全然不在意地低下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接你。” 一句话给苟旬讲得直接再次变脸。 然而他却仿佛压根没看见。 “我还以为姐姐要跑掉了。” 好像真的松了一口气的语气。 “怎么会?” 无视了身后能喷火的某道灼热视线,苟安面无表情挽起了贺渊的胳膊,以表达自己坚定的决心。 弯曲的手臂上有了沉甸甸的重量,贺渊轻笑起来,边角料就这样在苟旬的眼皮子底下带走了他的姐姐。 回到宴会大厅,小绵羊双眼又弯成了月牙妆,看上去心情很好,“谢谢姐姐。” “谢什么?” “你为我说话,还为我和别人打架。”小绵羊不假思索地答,“刚才苟旬看我的眼神就要吃人了,再之前我还听见他缠着问贺然问,我们贺家是不是自己没有姐姐——” 苟安原本心中郁卒,听到他这样说没忍住“哈”地笑出声。 贺渊慢悠悠地说:“嗯,是真的没有,所以我一直想要有个姐姐来着。” 苟安拍了拍他的胳膊。 “有姐姐不知道珍惜。”贺渊说,“我刚才还在想,如果你动摇了我就冲出去把你拖走,我才不要把姐姐还给他。” “少年,你这样刚见面就有占有欲,会显得很变态。” “年轻人都这样,你如果害怕以后可能只能嫁给老男人。” “……不了,老男人更可怕。” …… 宴会开始的第一个环节就是开场舞,由所有在这一年成年的江城名流之后一对一对的登场。 这登场顺序又有些讲究,比如苟安成年那一年,当年没有更有势力的家族有人成年礼,所以在音乐响起来的那一瞬间她就第一个登场,一直跳完完整的一首曲子。 今年陪着贺渊来,这条游轮都是贺津行的,所以理所当然又是第一。 ——哪怕在别人眼里,贺渊这个侄子在贺家的地位并不如贺然,是个名副其实比想象中好一点儿但也没有特别惊艳的边角料。 贺渊这种出厂模式中声望影响力极低的人物,人设挺合适当女配逆袭和反派在一起的那种爽文里的男主角…… 可惜他好像不是。 没有哪个反派会笑嘻嘻地说:“抱歉了,我听说确实很多人嘲笑你在和我堂哥解除婚约后,接受了贺家塞来的边角料。” 舞步稳当,腰肢柔软。 伴随着音乐的节拍落入少年怀中,下一秒再跟着节拍分开。 好些时候没跳舞了,之前想着敷衍一下贺家塞来的人,也压根没复习……但是因为小时候被狠狠操练过,有些玩意刻在骨子里,音乐响起它就能复苏,所以压根不怕出糗。 不能像陆晚似的如同生涩小鹿也能惊艳众人,起码中规中矩。 “我也很抱歉,”苟安说,“江城的人就是这么闲,让你见笑了。” 这次,贺渊确实笑了起来。 两人相聊期间,有人借着一个大舞步,从后面撞了一下贺渊的背—— 他扶着苟安,没有摔倒,也只是一个错步稳稳地站住了身形,抬起头就看见苟旬面无表情地拥着陆晚起舞,与他们擦肩而过。 一个旋身,陆晚的黑长发在宴会厅的灯光下划成完美的弧。 托陆晚的福,其实现场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并不在这对“捡破烂卡剖”上,作为原书女主角,换上了小礼服的陆晚在登场的时候就很有辛德瑞拉穿着水晶鞋登场的既视感。 在她牵着苟旬的手迈入聚光灯下的那一刻,许多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而苟旬看上去没有得意或者是别的什么情绪,全程微微蹙眉,面色严肃,偶尔听见旁边传来相聊甚欢时发出的笑声还要强行克制自己不要动作很大的回头去看,尽管那个讨人厌的声音在恶心的要命的喊着别人的姐姐。 苟旬引导着被赶鸭子上架学了几天舞还不那么熟悉的陆晚—— 陆晚的舞步生涩,但也有初学者没有的落落大方,反而让她的生涩变得可爱。 苟安有时候舞过人群边缘,听见有人在讨论她是什么人,有这么漂亮的女伴,难怪苟旬放弃了和苟安跳开场舞…… 这样也不怪苟安仓促接受了贺家塞来的边角料。 一首舞曲下来,苟安冷眼看着她的蠢弟弟与微笑的陆晚半相拥成为最瞩目的一对,可能这就是全书,苟旬这个连垫脚石都算不上的人物唯一的高光—— 带着女主以一个体面的身份,第一次进入上流社会人们眼中的船票一枚。 苟安才懒得管。 收回目光,和贺渊做好了最后一个礼毕姿势,牵着裙摆,在周围人各式各样的目光中,她长吁一口气。 “休息一下。” 跳舞是个体力活,认认真真一曲跳下来也颇为耗费体力,虽然贺渊一副没事的人一样,但苟安却有点喘。 少年礼貌地放开了压在她腰间的大手,苟安就顺势去了一趟洗手间。 …… 洗手间的门口再也没有莫名其妙的人狙击,但是苟安在隔间里切身体会听到了苟旬说的那些话并没有恶意造谣。 人们确实对她和贺渊一同出现、且立刻表现得携手同心这件事非常的感兴趣,感兴趣到在卫生间回应大自然的召唤时都没忘记八卦—— “苟安和那个贺渊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你也看见了,跳舞呗!这节骨眼应该不单纯只是跳舞那么简单,苟安和贺然解除婚约之后,两家的婚约总该有个人顶上吧?——不是贺然也是别人,你们之前不也这么说吗?” “啊,可是从贺然变成了这个人嗳!苟安那么争强好胜的,咽得下这口气?” “有什么办法?她说的又不算,打破牙和血吞也得咽下去。” 抱着裙子坐在隔间马桶盖上,苟安摸了摸鼻尖,心想,整个接受的过程倒也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血腥—— 事实上非常愉快。 “可是那个贺渊……我以前都没听过他。” “谁说不是呢?” “这下苟大小姐的地位要一落千丈了。” “谁让她什么都接受呢,好歹反抗一下……自找的。” 啊,这话说的,我地位一落千丈也还是苟安啊,怎么难道我退场了,我父母还能成你们父母然后让你们轮班上位? “她应该受不了这种流言蜚语的委屈。” 你们知道自己是“流言蜚语”就好。 “如果她和贺渊在一起,应该会出国吧?毕竟贺渊一直在国外的。” “嗯?” “你‘嗯‘什么?” “居然闹到要出国,她真的不应该接受那个贺渊的。” 哈?! 出国?! 谁给我安排的?! “啊?” “哎,吵吵闹闹那么多年,她要真走了,一下子没人吵架,我好像都有点舍不得——仔细想一想她也没那么惹人讨厌啊,刚才她为了贺渊那个小鬼,大力安排徐柯的时候不是蛮酷的吗?”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65节 “…………不是,之前不是你讨厌她讨厌的要死吗?你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啊?” “哎呀是啦,相比之下,我觉得苟旬带来那个女的更讨厌一点,总是用小心翼翼的眼神儿看着你,好像你说话大声点就能欺负到她似的,有毛病。” 苟安听得都快痴呆了,外面不知道是哪两位千金对她由恨生爱,居然脑补出她要离开江城并且对她有点舍不得的剧情…… 她不过是贺渊跳个舞而已啊! 这些人怎么就脑补她嫁去国外—— 会不会想太多! …… 苟安从洗手间回来,一边四处搜寻贺渊上哪去了,准备到旁边休息一会儿就陪他再跳两曲儿—— 倒不是头铁硬上叛逆期。 反正坏话都被讲了,嘲也被嘲了,猜也被猜了个遍,这时候摆出不情不愿、立刻避嫌分开的模样,反而正中那些无聊人下怀。 苟安想的很清楚,于是在切换音乐的空挡,迅速穿越人群往甜品台方向丝滑移动,准备做好体力补给,然后战斗到底。 眼看着就要到甜品台那边,她都看准了一杯新放在那加冰的鲜榨橙汁。 结果手还没伸过去,胳膊被人从后面一把拽住,且不容分说地往后拖了拖。 哦,是贺渊。 这孩子真的有点粘人的。 “小阿弟乖,姐姐喘喘一会儿再——” 苟安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然后发现抓住她的人身高好像有些不大对。 原本贺渊只比她高一个头,现在立在她身后的人像是一座门板似的,投下的阴影将她结结实实笼罩起来。 周围也突然安静得可怕。 苟安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那人弧线完美的下颚,薄唇边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 明明知道,此时此刻,周围的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他的笑容依然没有丝毫的变化。 双唇因为震惊没有办法闭合,就这样保持着痴呆的表情,被拖回舞池中央。 啊。 不是—— 啊? 苟安回头看了看甜品台方向。 下巴被碰了碰,男人的手指侧大概是常年握笔有不同于少年人的薄茧,只是仿佛漫不经心稍一拨弄,轻易就把她扭开的脸转了回来。 “看哪?” 贺津行的声音近在咫尺地在头顶响起来,嗓音淡然。 “橙汁……” 音乐响起,腰被握住的那一瞬间,苟安大脑一片空白。 “嗯。” 男人应了声,垂下眼,扫了眼因为此时的搭在后腰的手,下意识往他怀里靠了靠的小姑娘。 “跳完这曲,放你回去,喝什么都行。” 一首新的舞曲重新开始,但是怀中的人却因为走神差点儿踩着他的脚,贺津行不得不把她直接拎起来放出去,这样的暗自发力倒是把走神的人唤回了注意力。 苟安再次抬头,有一种整个宴会厅的屋顶都在天旋地转的感觉。 她的腰握在贺津行的手中,她在和贺津行共舞—— 剧情发展过于魔幻。 导致一切都失去了真实感。 吞咽一口唾液,她找回了自己的语言组织能力—— “那个。” “嗯。” “可以稍微问一问,您这是在做什么吗?” “还不明显吗?” 头顶传来的声音依然云淡风轻。 他的唇角总是能保持着一个最完美的弧度,尽管此时此刻说出的话跟这样温和的表情并无任何关系。 “为了让闲杂人等闭上他们的狗嘴。” 作者有话说: 哎呀根据存稿情况,周日和周一才有双更啦宝子们 但是字数差不多的嘛,双不双我都是根据剧情分的,不信你们掰手指算算!(确信) 第41章 反派死于话多 来玩借物游戏吧! 如果微信朋友圈也有热搜这种东西, 那今晚的苟大小姐大概算是可以扬眉吐气的屠版—— 热搜一:噗,苟安自甘堕落,坦然接受贺家塞来的边角料作为婚约对象 热搜二:苟安梅开二度,再次用香槟羞辱徐柯 热搜三:撤回热搜一 热搜四:苟安、贺津行 前面的几条暂且不提, 第四条热搜的照片起码可以用铺天盖地来形容, 图片里身着黑色小礼服裙的小姑娘被高大英俊的男人揽着腰起舞, 在他怀中仰着白皙的脸蛋仰望他。 哪怕只是照片,也能看见她闪烁的杏状眸中的紧张, 耳尖和面颊泛着好看的血红色, 柔软的长卷发有一缕不小心因为某个动作,沾刮在了男人西装衣袖上…… 而平日里总是高高在上、基本从不与任何适龄异性出现在同一新闻版面的男人看似毫不在意这一点, 大手压着她腰后烟粉色腰带扎成的蝴蝶结,指尖将蝴蝶结揉出一些褶皱。 ——他们看上去莫名其妙有缠绵到难舍难分的气氛。 “是我的错觉吗?你看上去好像并不是很在意贺渊会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 “大概是因为本身口碑就很差, 所以并不会觉得任何人能够拖累自己。” “嗯, 角度新奇。” 言不由衷的夸奖语气。 然后腰被捞住, 双脚离地放到了下一个节奏的节点, 苟安忍不住抬头看着揽着她腰的男人:这人把她拎来拎去完全易如反掌,貌似臂力惊人。 “下次不要这么想。” 几秒后,男人听上去是完全忍不住想要出言教育两句。 “这种想法会让我们这些在保护你、并且自认为还做得还不错的叔叔们感到非常伤心。” 语调半真半假,扯起的唇角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懒洋洋的,嗓音也跟着放缓慢。 苟安愣了愣:“保护我?” “是。” 话题都到这了, 不顺着杆子往上爬就白活了。 “……那如果我犯错呢?” “惩罚, 然后因为监管不力,自罚。” 几乎没有多少犹豫就做出的答案, 语气依然平淡到极致。 “惩罚?那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保护‘, 我还以为你们会包庇我——” “包庇?第一次可能会, 但我怀疑那只会让你下次还敢, 然后下一次犯错的严重程度可能会变本加厉到无论是你爸爸或者是我都没办法收拾的局面……那就有些麻烦了。” 苟安沉默了下,蹬鼻子上脸、下次还敢什么的,可能是歪打正着,但他确实有点猜对了她的人设。 所以苟安还是选择换一个安全的话题。 “言归正传,贺渊挺好的,你们不用太替我们担心。” 她说的挺真诚,并且也没有撒谎。 原本以为贺津行大概会满意她这个回答,没想到男人唇边原本的放松反而消失了一些。 沉默了两秒,他说:“你是被绕进去了么,真以为贺家这时任何行为都是冲着解决婚约这件事来的?” 此时苟安连跳两支舞,已经有点气喘,面颊从一开始因为紧张泛的血红此时已经红扑扑的,衬得那双黑眸特别明亮,她仰着头,瞅着他:“不是吗?” 伴随着舞曲终结,一个站位稳当,男人的手礼貌且丝毫不眷恋地离开了她的腰间。 “不是。” 斩钉截铁的否认。 短暂的威压无形的四面铺开,原因无从得知。 在那样高压的龙卷风中心,苟安条件反射地看了看周围,这才发现小小的舞池方圆两米以内空无一人,周围的同龄人一脸惊恐离他们远远的要么干脆站在舞池边看热闹—— 难怪刚才她跳舞时总觉得四周特别宽敞。 而此时此刻,在周围眼巴巴盯着他们的人群最前端,站着的是苟聿。 “你爸的表情看上去好可怕。” 男人轻飘飘的声音从后脑勺传来,刚才瞬间的低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快得苟安几乎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他声音似乎带着一点儿漫不经心的调侃。 “一副女儿被狼叨走了的模样。”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66节 不正经地接了这么一句后,贺津行还是很规矩地亲手把苟安还给苟聿,“别瞪了,还你。” 苟聿一把捉过女儿的手往自己身后藏,像极了老鹰啄下护崽子的母鸡,还不忘记骂一句:“为老不尊。” “我才刚满二十八。”贺津行好脾气地提醒,“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过分?” 苟聿脸上露出了“我才不管你”的表情,“止住谣言的方法有很多种。” 贺津行一愣,像是有点惊讶苟聿明明懂他这样做的意图啊,那还要凑上来骂他两句…… 真是不友好。 男人轻笑,“可是这种最直接有效。” 今晚之后,再也不会有人说,苟家的女儿成为贺家处理边角料的牺牲品—— 婚约未定,贺渊当然有可能,但现在看来如果换成贺津行,似乎也不是绝对不行。 这边,苟聿已经推着苟安催促着她去找“同龄人”玩,又被莫名其妙攻击了一下的贺津行这次倒是什么也没说,宽容地放她走了。 三分钟后,果然有侍从带着一大盘五颜六色的鲜榨果汁来到苟安身边…… 在周围人抓着她狂轰乱炸的发问声中,慌忙之间,她头脑发昏地选了另外一杯苹果汁,忘记了最开始她最喜欢的其实是橙汁。 …… 苟安好不容易开完了“关于我和贺津行纯白如纸的二三事”记者招待会并找到贺渊时,发现这个小孩倒是很会社交,短时间内便和唐辛酒、周雨彤等人打熟,此时正凑在一起,相聊甚欢。 千金团成员看见苟安回来,纷纷双眼发光,然而没等他们发问,她率先伸出手做出禁止发问的手势:“别问,累了!” 周雨彤当然不会善罢甘休,白色的小礼服在她的蹦跳下像是翻滚的海浪泡沫,她拉着苟安的胳膊,笑嘻嘻地问:“翘屁股叔叔的胸肌温暖吗?” 苟安耳朵要燃烧起来了,立刻伸手捂住她的嘴。 “在贺总拉住你的手的那一刻,再也没有人敢说你这那的了!”周雨彤说,“贺渊,你说对不对!” 贺渊也是个好脾气,此时微笑着站在一旁,听所有人在调侃苟安逆风翻盘,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舞伴被长辈带走是件什么值得计较的事情…… 相比之下,他的社交圈并不在江城,其实压根无所谓他在这边的风评。 再说了,被贺津行压番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毕竟他跟谁比,显然都是“更好的那一个”。 看啊,同样的年龄,贺家这位含糖量超标的小绵羊,却不知道比某些很在意流言蜚语、又以为自己能拯救全世界的幼稚少年高级出多少倍。 “姐姐,也来一起。”贺渊轻推苟安的胳膊,将她推向更中央的人群。 “你们在干什么?” 苟安的不远处,几个人正弯腰疯狂写小纸条,然后把纸条折起来扔进一个抽奖箱里。 “距离晚上零点的成年礼宴祝词还有几个小时,所以预热接下来小游戏!”唐辛酒说,“总得找点乐子嘛?” 成年礼宴的顺序是,当晚宴会开始会有开场舞,开场舞之后到零点之间都是自由活动时间,然后零点会有长辈发表成年礼祝词。 跨越零点后,象征着又一批世家继承者们要在江城冉冉升起。 而这些年来,大家默认开场舞后就弄点小娱乐打发时间,讲道理现在的“同龄人”们似乎也没有那么喜欢跳舞,玩的游戏倒是刺激又变态。 正如此时一群人正在制作下一个游戏的项目—— 真心话大冒险已经过时了,喝到酩酊大醉也不是登船的第一个晚上该有的体面行为,今年他们搞出了比较新的花样:借物游戏。 大概就是等到了游戏时间,大家就分别从纸箱里掏出一张纸条,纸条上会写各种各样的东西,在规定时间内,找一个随便什么人,把纸条上的东西借来。 纸条上的东西有袖扣,皮带,太阳眼镜,戴眼镜的人,背lv的人,红色的高跟鞋(左边)、指定品牌的名表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东西。 最后三个借来东西,或者是没能成功借来指定物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明晚负责aa平摊酒吧夜场全场酒水。 游戏不设任何限制,唯一的规矩:为了趣味性,所有的指定借物都不能找直系亲属借。 苟安亲眼看见周雨彤嘻嘻笑着,在一张粉色的便签纸上写“想和他(她)睡觉的人”,然后把这张纸条扔进了抽奖箱子。 这种借物小游戏,本来就是趁机表白或者滋生暧昧八卦的最佳途径。 周雨彤把苟安拉到一边,小小声地说:“一会儿选的时候遇见粉色的纸条便签记得丢回去哦!因为都是我写的,噫嘻嘻嘻,我写的能写什么好东西?” 苟安:“……” 苟安:“我谢谢你的诚实。” 贺渊随便抽过一张便签条,一连写了十张“姐姐”扔进抽奖箱,转过头眉眼弯弯地冲苟安笑:“如果我抽到自己写的,那就是天大的缘分,到时候姐姐要丝毫不抗拒地跟我走,好吗?” 苟安很难控制自己不微笑,抬起手揉揉他的头发,小孩的自然卷从她手指缝隙之间拂过。 隔着一张桌子,将两人互动尽收眼底,苟旬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评价:“不要脸。” 苟安根本懒得理他。 贺渊吹了吹便签条上没干的字迹,懒洋洋道:“自己不知道珍惜,还觉得别人珍惜是什么天大的错误……姐姐,这个世界真奇妙,你说是不是?” 说好的中文不怎么行呢? 苟安捂着嘴笑了起来,不远处苟旬动了动,手攒成了拳,看着想发火,但是还没来得及动弹,就被陆晚拦了下来。 苟安:“……” 陆晚居然还在。 这一晚各种兵荒马乱,后半段她和贺津行共舞时这位女主完全隐身,于是苟安这才想起来这号人,看到她雷达先响,条件反射地在想:对了,我保镖呢? 回头去找,发现保镖就站在自己身后,此时两人四目相对。 夜朗:“?” 苟安眼珠子转了转,冲保镖先生露出一个微笑。 夜朗:“……” 这熟悉的不怀好意的笑容让他后悔自己刚才应该走开一些,在这种不可能突然有人拔出一把刀的场合,其实稍微也不用站她那么近。 夜朗:“又怎么了?” 嗓音有些喑哑,这一晚上他就像沉默的门神站在她附近,压根没跟其他人说过一句话。 当然也有奇怪的人因为保镖先生这张脸蛋上来搭腔,但是甚至没有得他一句回应或者委婉的拒绝,面对各种身价上亿的富家千金甚至是富豪本人,他所有的回应都是冷冷的一记刀眼,然后转身走开。 此时夜朗看苟大小姐这熟悉的表情,当然不可能给她冷眼,只是沉默地想:下午才要了遮阳帽,今天这个作妖频率是不是稍微密集了一点? 苟安问夜朗:“你不该去让她快跑吗?输的人明天要请客,很贵的噢?” 苟安的意思:阴阳怪气。 夜朗自行翻译了一下她的意思:把陆晚赶走。 不知道对不对,但如果再次跟她确认的话,她很有可能节外生枝又曲解他的意思。 夜朗点点头。 苟安愣了下:“你点什么头——” 直接越过瞬间变茫然脸的苟安走向陆晚,来到她的面前站定。 冷着脸的男人气场很足,原本正低声说话的陆晚与苟旬都双双愣了愣,不约而同转过头来,陆晚望着他,有些意外:“阿朗?” “回去。”夜朗说,“游戏输了要给钱。” 陆晚“啊”了一声。 在他们身后的苟安:“……” 他怎么还真的那么听话跑去劝退? 退什么退,大家都鸡飞狗跳,女主自己在甲板看月亮说不定再偶遇个关键人物,哪有这种好事? 苟安坏心眼子上来了,立刻对不远处的唐辛酒使了个眼色,唐辛酒得令,从后面一把挽住陆晚的手臂:“不可以逃走哦,今晚在这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参加!弃权直接算输!” 陆晚小脸泛白,有些慌乱地挣扎起来,唐辛酒死死地抱着她的胳膊:“陆晚,你不是那么扫兴吧?” 陆晚:“……” 【蕉蕉:恶毒女配和她的小狗腿子们欺负女主。】 【蕉蕉:多么标准的剧情一幕。】 【蕉蕉:这时候男主从天而降带走女主就神作了。】 苟安抬头看了看,愉悦地发现哪来的男主,男主早走了。 不止是贺津行,此时宴会厅的长辈们基本已经消失,要么去甲板泳池继续成年人的派对,要么下去船舱下面的合法赌场消遣…… 现场基本只剩下精力旺盛的年轻人。 不远处,唐辛酒已经成功地留下了一脸惊慌失措的陆晚,夜朗看陆晚没走成已经成为定局,回到苟安身边。 “你朋友要留她。” 扔下一句没有多少感情的解释,保镖先生站回了苟安身后。 看着东张西望、一脸不安的原著女主,苟安心中没来由“咯噔”一下,突然反应过来—— 苟安:蕉秘书!!! 【蕉蕉: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就让她安静的走开回到自己的船舱睡觉不好吗!】 【蕉蕉:但是理论上这里没有剧情点。】 【蕉蕉:原著上这时候男主和女主还不熟。】 苟安:不熟她都敢在夜未央扑进男主怀里让她带她走了! 【蕉蕉:狗血霸总都这么演的,女主只有扑进男主怀里产生第一缕奸情的那一秒是有勇气的,剩下的时间都是可怜柔弱小白花—— 至于后续人设和逻辑对不对得上,那是霸总文,没有人会在意。】 苟安:哦。 好有道理。 【蕉蕉:原著在船上的大剧情,应该只有你恶毒女配下药,让他们春风一——】 苟安:度个屁,我负责花钱买药,我负责犯法蹲大牢,然后他们负责快乐和滋生奸情?当我不会算数吗?呸!不会下药的,下耗子药倒是可以考虑! 【蕉蕉:……】 【蕉蕉:但是剧情如果有改动的话,没人能打包票女主和男主不会有原著剧情之外新的剧情——还记得当年男女主的第一次相遇吗,那个就是剧情强行被改变之后发生的。】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67节 苟安:“……” 【蕉蕉:后悔吗?】 苟安:“……” 【蕉蕉:后悔也没用啊,反派死于话多。】 …… 借物游戏于晚上九点半正式开始。 由主持人拿着抽奖箱一声令下,所有人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从纸箱里掏纸条。 苟安被人群挤在最后面,这样的竞争力,用系统蠢猫的话来说,还好是霸总文,好歹混个女配,这要是放到末世文,怕不是得变成活不过第一集 就被饿死的炮灰—— 等她捡着机会从箱子里掏出来一张粉色纸条时,主持人已经度过了忙乱时期,一看她想把纸条往回扔换一个,拿着话筒大喊:“苟小姐,出手无悔噢!” 所有人齐刷刷看过来,苟安臊得脸涨红一片,硬着头皮往后退,缩到角落里打开纸条看了眼:【想和他(她)睡觉的人】。 ……………………淦,周雨彤! 苟安合上纸条,就开始盘算自己的银行卡余额,以及明天酒吧夜场注定钱包大出血。 这时候,罪魁祸首靠了过来,伸手抢走了苟安手里的纸条打开看了眼,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然后趁着没人注意这边,把自己手里那张白色的扔给了苟安:“和你换。” 苟安:“!” 还有这种好事。 周雨彤捂着嘴笑嘻嘻:“过了今晚我可是成年啦,就得玩刺激的!” 苟安打开自己手里那张白色纸条,上面写着:价值二万元以上的男士衬衫第二颗纽扣。 周雨彤:“这是唐辛酒写的,原本是写的男士衬衫第二颗纽扣……煞笔吧,这种东西问随便哪个侍从要的话人家能不给吗,那还有什么难度——所以我让她加了个前提条件。” 苟安:“你真的是个魔鬼。” “是暧昧游戏天才,你懂个屁。”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把苟安往门边推—— “快去吧!我看过了,陆晚和你拿到一模一样的纸条了,一样的东西我确定唐辛酒一共就写了两张,你俩这注定的敌对关系!” 苟安:“……” 不,是宿命的齿轮在转动,并且无情地碾到了我这如花似玉的脸上。 苟安下意识抬头去看陆晚,发现陆晚和苟旬站在一起,看来这位原著女主第一时间找的苟旬,而此时少年苦笑着摇摇头,拎起自己领子上品牌logo给她看—— 一般奢侈品成衣的衬衫也就几千块,他最近可没钱特地为了成年宴做定制,而在此之前,他也用不上那个玩意。 “别看你弟了,二万以上的衬衫是随便阿猫阿狗会穿的吗!只有高定,甚至圈死了就那几个牌子的高定!放眼看去今晚穿这玩意的同龄人好像只有贺然一个人……至于他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只有那么一颗!所以,巅峰对决开始了!你要是输了我给你头打爆!” “……” 找贺然? “我宁愿明天请客。” “我求求你,有点出息!” 苟安被连推带踹送出宴会厅。 …… 半小时后。 苟安正一边敷衍着朋友们催促,无视她们不断地给她发贺然的坐标位置,正如同幽灵一般在船舱摆烂游荡。 【娇羞土拨鼠:您能快点吗!陆晚要捷足先登了!】 发送于十五分钟前。 其实周雨彤的担忧属实多余。 因为今晚,陆晚也根本没想过去找贺然要衬衫纽扣,自从他官宣苟安,又因为夜未央的事跟苟安轰轰烈烈解除婚约后,他们再也没说过话。 无论是平时在学校遇见还是刚刚在窗上同一船檐下,贺小少爷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目光轻飘飘就扫过了。 陆晚也不知道贺然拿到的是什么内容的纸条,所以也没办法直接提出跟他交换纸条上的指定物。 陆晚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想着实在不行她明晚可以直接消失——虽然有耍赖的嫌疑,但终究只是个游戏而已,本来她也不是自愿参加,而那些二世祖们也不会动真格的跟她急眼。 就这么决定了。 打定了注意陆晚轻松许多,不知不觉来到底部船舱。 不远处是船舷核心区域赌场,门口守着西装革履的安保人员,会确认每一个进去的人身份证,以确保他们已经成年。 前方金碧辉煌,时不时传来筛盅摇晃或者老虎机运作的声音……不知道多少人在里面豪掷千金,陆晚从未见过,虽然想进去看一看,但在完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面前,她还是回头了。 绕行走上甲板,想要找个地方透透气打发时间,谁知道刚踏上甲板,她就听见前方一阵骚动。 准确的说是有两个人在吵架—— “你跟不跟我走?” 说话的是一个女声,带着一点娇俏和任性,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又习惯性在这使唤人。 “不可能。” 回答的男声稍成熟,不卑不亢,听嗓音虽然拒绝果断,似乎也没有生气,想来两人相熟…… 且地位相当。 “可以,那我随便去邀请一个。” “……” “我去咯。” “……” “我真的去咯!” 这一次声音拔高,女声里带了一点点哭腔,良久那个男声再也没有说话,女声骂了句,“陈近理你是个王八蛋!” 陈近理谁不知道呢,海洋生物研究所最年轻的高层人物,贺津行的朋友,虽不从商,却也是江城这个港口城市举足轻重的人物—— 陆晚曾经想要争取他的研究生。 眼下猝不及防接触到这样人物的八卦,她还有点儿懵逼。 “噔噔”的跑步声传来,只看见来的人白色小礼服裙子一角,大概是求什么东西不得的八卦女主角转身奔来…… 陆晚心下一惊,着实不想撞破这样的八卦又引来哪位千金小姐的讨厌与刁难,当下着急忙慌地想找地方隐蔽,然而周围似乎一览无余—— 她正着急,旁边伸出一只手,拽着她的手肘将她拖进船舱某拐角处阴影中。 陆晚吓了一跳,正想挣扎,此时钻入鼻腔的是记忆中似乎存在过的古龙水香,她硬生生地压下了喉咙里尖叫的冲动—— 抬起头便看见男人完美的下颚弧线。 黑夜中,贺津行没有穿外套,只是一身西装衬衫,领带结稍微打开,露出一点儿若隐若现的喉结。 伴随着他的呼吸,喉结微滚,陆晚心跳也伴随着这微小的动作,剧烈跳动起来。 男人宽大的手掌已经在将她拖入黑暗中后第一时间松开。 而此时此刻,两人躲在极其狭隘的阴影中,因为物理位置限制不得不靠的很近,陆晚担心自己的心跳声太大而被听见因此紧张时,刚才骂人的那个女生已经埋头狂奔擦肩而过—— 即将靠近时,头顶响起声音。 “转头,别看。” 陆晚下意识跟着做了,其实因为太紧张,也压根没看见她是谁。 脚步声渐行渐远,陆晚这次慢吞吞回过神来。 “贺先生?” 她声音柔软,仿佛像是生怕惊醒了什么人。 被叫到名字,贺津行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低下头扫了一眼此时近在咫尺的少女,那双漆黑深眸中毫无波澜,唯有平日里那抹笑容重新挂在了唇边,“是你啊。” 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是不是高兴。 耳边只剩下海浪拍打船体和波涛翻滚的声音,伴随着八卦中被骂的男主角也阴沉着脸转身重新往船舱赌场方向走去…… 他背影一消失,甲板上恢复了平静,一时间彻底没人发出声音。 贺津行第一时间离开了阴影处—— 原本笼罩着陆晚的气息瞬间抽离。 她心中一空,不由自主地跟着走了两步,两人回到了甲板空旷地上。 “你们这些小鬼,”贺津行问,“是不是在玩什么奇怪的游戏?” 陆晚简单的把借物游戏规则告诉了男人。 后者全程偏头看向波澜的海面,指尖撑在船沿边有规律的跳动。 眼神看上去有点儿漫不经心—— 等陆晚解释完毕,半晌他慢吞吞地“啊”了一声表示听懂了,随后陷入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 直到陆晚再次叫到他。 他垂首望向面前面容姣好的少女,表情正如她记忆中一般温柔—— 陆晚的心重重跳了两下,紧张到喉咙发堵,她的目光落在了男人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上。 停顿了下,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贺先生,可以给我您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吗?” 说完之后,像是天地万物失去了声音。 只剩下她心跳如擂鼓。 贺津行看上去毫不惊讶面前的人提出的大胆要求。 只是短暂的停顿后,笑容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抱歉。” 虽然在跟一个晚辈道歉,实际上面色跟愧疚毫不相干,夜月之下,只能听见男人嗓音柔和——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68节 “不可以哦。” 作者有话说: 加了个对话,贺先生拉她的理由马上你们就知道了 基本可以说是,远处那对,不能看 第42章 腰间蝴蝶结 我才没有心情不好。 苟安这边完全不知道甲板上发生了什么, 当她第八次接到唐辛酒的报点,直到贺然在餐厅附近时,她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苟住别怕我能赢:别管我了,让我死吧!】 【苟住别怕我能赢:你们为什么光操心我了, 自己的指定物找到了吗!】 唐辛酒吱吱喳喳地说早就找到了, 她运气好, 抽到个什么“钻石耳钉”,这种宴会上所处可见的东西, 嘻嘻哈哈抱着一个小姐姐的脖子就弄来了。 反而是一向话很多的娇羞土拨鼠同志陷入沉默, 如同掉线。 苟安正想@她再问问,别不是人玩儿疯了掉海里去了, 这时候她的手机开始震动,定眼一看, 是讨人嫌的人自己倒贴了上来。 【h然:躲哪去了?】 苟安挑起一边眉毛。 条件反射手指先挪到了“删除好友”那栏, 但是想到这么做显得过于刻意, 接下来三天低头不见抬头见, 这个人说不定又要因此拽着自己纠缠些有的没的。 作罢。 【苟住别怕我能赢:嗯?】 【苟住别怕我能赢:好惊讶,我居然没把你拉黑吗?】 【h然:……】 【h然:别贫。】 【h然:问你在哪?】 【苟住别怕我能赢:有屁就放,但你这种习惯性皇帝和太监说话的语气最好收敛点。】 一边打字警告,苟安“嗖”地抬起头,相当警觉地看了看四周, 片刻之后干脆躲进了某个拐角走廊阴影处。 【苟住别怕我能赢:找我干嘛?】 【苟住别怕我能赢:别费劲了, 一根毛都不会借给你的。】 话很多的人通常打字也很快。 一不留神,就已经被人身攻击了一整个屏幕。 【h然:……】 【h然:好好说话。】 【苟住别怕我能赢:您配吗?】 最后回完这么一条, 苟安直接把手机塞回了小包里。 …… 然而命运这个东西就是喜欢捉弄人。 在贺然这号人物阴魂不散地出现后, 苟安立刻谨遵唐辛酒对贺然的报点的相反反向, 绕着厨房那边船舱走道往另一个方向走。 走着走着就到了赌场, 她只犹豫了一秒,就为了躲避干脆一头扎进了全是人也很热闹的娱乐场所—— 赌场里灯光刺眼得苟安微微眯起眼,就像是夜晚的草丛里被手电筒光照到的流浪猫。 当下表情绝对算不上多么友善。 然后隔着一张□□的赌桌,她就这样顶着张不爽的脸,不幸地和贺然狭路相逢。 这时候的贺然形象算不上多端庄,像是刚刚从哪里鬼混回来—— 定制的冬青色西装外套挂在手肘间,衬衫解开到了第三颗扣子,领带早就取下来,缠绕在他的手上。 贺小少爷是英俊的,放浪不羁的模样曾经不知道迷倒过多少无知少女。 他微微蹙眉,头发微乱,隔着一桌子在等待荷官发牌的赌客,一双眼准确地锁定了苟安—— 苟安也在不动声色打量着躲了半天还是偶遇的贺然。 这会儿,少年的双眼正死死盯着她,眨眼都不舍得眨一下…… 掐指一算,这好像还是他们解除婚约以后第一次单独、面对面地碰面。 贺然看见苟安,那模样就跟野狗见了猫似的,又激动又害怕—— 想撩又怕打不过的那种表情。 这时候,苟安不可避免地发现,贺然之所以这个鬼浪荡子、衣衫不整的形象,是因为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已经不见了。 周雨彤说过,写着“价值二万元以上的男士衬衫第二颗纽扣”纸条一共只有两张,一张在苟安这,另一张在陆晚手上—— 那么此时此刻贺然衣领上的扣子上哪去了,答案已经非常明显。 不过苟安才懒得计较这个,冷笑一声,头一扭开,就想跟他来个擦肩而过。 结果就是被人拎着胳膊,拽到了放了一堆老虎机的角落里。 她后背撞着一台机器,倒是没撞疼,眼前的人大概是有了经验或者是怎么的,难得做个人的用自己的手给她垫了下—— 只是压在她肩膀上的手力道很大,一点儿也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 野狗终于没忍住伸出了他蠢蠢欲动的狗爪。 “跑什么?遇见了,都是缘分。” 粉色的纸条在苟安眼前晃了晃,贺小少爷笑得像个正宗纨绔子弟,“既然都是缘分,老天爷说的算,辛苦安安和我走一趟咯?你也知道我信用卡不知道托谁的福被停了,所以明天我可是没钱请客的啊!” “……” 苟安劈手抢过他的纸条看了眼,【喜欢的人】。 啧。 像是捏着什么烫手的山芋,迅速把纸条塞回他的衬衫口袋,看贺然虽然笑得一脸浪荡,实则死死绷住的下颚出卖了此时他的紧张…… 这些狗玩意装模作样起来倒是都一个鸟样。 苟安丝毫没有任何的同理心,抬起手,用劲儿一把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贺然被推了个猝不及防,连退两步撞上了另外一台机器—— 一米八几的身高,牛高马大的,撞到机器,沉重的老虎机都不得不摇晃了一下! 他稳住身形,原本以为苟安会借此机会转头就走,却没想到她疾走两步上来,一把以刚才同样的姿势将他轻易钉在墙上—— 近在咫尺的距离。 那张最近频繁出现在梦中的脸就在眼前,熟悉的甜味香水若有若无地钻入鼻腔。 贺然动了动唇,心跳不可避免地加速,那双上一秒紧张的快凝固的双眸却因为她的主动靠近化成了一摊春水,波澜荡漾。 正想说些什么,胸前被重重拍下一张纸条,然后苟安沉默的退开—— 原本压在他肩膀上柔软温度也伴随着香味抽离。 心中涌上一股失落,贺然愣了愣,拿起纸条看了眼,看见上面大概十五分钟前才见过的同款借物内容,他脸色变了变。 “一样的纸条唐辛酒只写了两张,另一张在陆晚手上。” 苟安冲他扬了扬下巴,平静地问,“贺小少爷,请问您的第二颗扣子上哪去了?” 贺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等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的纸条也是这个指定物。 话没说完,苟安却摆摆手,打断他说:“你不用跟我解释,其实我不在意,本来也没准备问你要这颗纽扣。” “……” “所以,我不找你,你也别找我。” 她说着,从他手中抽回了纸条,就要面无表情地经过他,准备离开赌场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却没走两步又被一把捉住,“不是我主动给的。” “什么?陆晚也给你摁墙上了?” “……不是,她说是小叔。”贺然抿了抿唇,看上去不像是撒谎,“小叔告诉她,可以来找我要——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意思,也没收到详细的指令,但小叔发话,我不能不给。” 他说完,意外地发现苟安的瞳眸往下沉了沉,他不明所以。 却不知道苟安的想法是,男主和女主果然又搅合在了一起,是她的错,何必多嘴让唐辛酒把陆晚留下来陪他们玩这个无聊的游戏? 贺津行是什么样的语气和什么样的姿态让陆晚去找贺然的? 从天而降、拯救一切的天神吗? 是了,男主应该是这样的。 胃部在翻涌,说不上来为什么有一种奇怪的反应强烈,明明在第一次看见陆晚坐上贺津行的车时,她想看热闹的心思大于一切—— 也许是最近和这个人走得太近了。 苟安抿了抿唇,不再往深了乱想,把一瞬间所有被带跑且跑得很偏的情绪,归咎于她只是像以前一样不喜欢男女主凑在一起毕竟对她没有半点儿好处……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苟安很烦,她蹙眉往回抽自己的胳膊,对方却加大了力道—— 有完没完? “放手。” 再开口时,她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得可怕。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69节 蹙眉不耐烦地回头,发现身后的人也是眉头紧皱,他想了半天,大概也没有别的招可以使,只好说:“你明天请客的钱我来给。” “……” 苟安被荒谬到轻笑出声,拂开了他的手。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贺小少爷。” 她停顿了下。 “更何况,谁告诉你我明天就要请客了?清醒点,我怎么可能输给陆晚?” …… 赌场二楼的vip室,贺津行正陪一群人玩牌。 一只手支着下巴,男人就像老谋深算的狐狸,唇边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提醒他的上家,“陈近理,你再心不在焉地胡乱给我喂牌,今年的奖金都要进我口袋了。” 陈近理翻了个白眼,扔出一张九万。 贺津行吃了他三张,此时就顺势推了手里唯一一张九万,附赠虚伪的一句:“都提醒过你了。” 对面的另外两名牌友发出一阵唏嘘,其中宏九爷大笑出声:“阿陈怎么回事,放才出去上了个厕所把牌运都跑飞了吗!回来一把没胡过,一直在给阿津闷头喂牌!” 贺津行笑着瞥了满脸烦躁的陈近理一眼,也不揭穿自己在甲板上围观的一出好戏。 “笑什么?” “不要那么凶么,我可是帮你挡了一位差点看到热闹的路人。” “你会那么好心?” “陈近理,你这样就很伤我的心了。” 正当贺津行考虑等一会儿陈近理输到内裤都要卖给他时,要让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用什么好东西抵押,这时候刘秘书推门进来。 放下一壶新沏好的茶,顺势凑在男人耳边简单地耳语了一句—— “小少爷和苟小姐在楼下起了争执。” 其实刘秘书也不确定这种小孩子过家家酒的小打小闹要不要打报告,打搅了贺先生的兴致…… 但鬼使神差地,他还是说了。 果不其然看见贺先生唇边原本轻松含笑的表情收了收,他面无表情地推了牌,“再休息一会儿。” 然后果断站了起来。 宏九爷不明所以,只管嘲笑他“你也要去上厕所吗”,贺津行面不改色,回答称是。 下楼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在这个鬼地方遇见又闹架的两个人都已经不见踪影,贺津行难得脸上失去了笑容—— 他们去哪了不得而知。 也许是吵到白热化干脆换个地方干架,也许是吵着吵着发现感情深厚干脆和好了换个地方谈情说爱…… 他没兴趣猜。 甚至觉得这个时候让贺然和苟安搅在一起压根就是没必要的没事找事。 …… 二十分钟后。 贺津行在刚才的甲板上找到苟安时,贺然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就站在刚才陈近理和另一个人谈话的地方,背着双手在整理腰间的烟粉色蝴蝶结系带—— 可能是因为看不到的角度,所以无论怎么整理好像都不太满意,最后暴躁地拽着一边直接把整个蝴蝶结散开,系带吹落下来,挂在腰间两侧的裙摆上,伴随着海风飘动。 今晚的月色不错,昏黄的月光洒落在海面,金黄色的斑点被卷起,吞噬在细腻的泡沫里面,一瞬间消失不见…… 等船乘风破浪而过,海面恢复平静时,月光再一次不计前嫌地洒落下来。 贺津行站在阴影中看了一会儿,直到不远处船舷边的小姑娘不耐烦地三次拽掉了系好的蝴蝶结,并狠狠跺了跺脚。 不需要太多的理由或者是切实的证据,贺津行看出她心情不太好。 他走到了她的身后,在她扶着栏杆大喘气时,伸出手捞起了一根系带放在手上端详。 身后冷不丁靠近个人,苟安吓了一跳,“嗖”地转过身对视上一双黑沉的瞳眸,她就像是一只炸毛后强行被憋气的小动物—— 白皙的脸蛋迅速涨红。 她蹙起了眉,语气听上去不怎么欢迎:“小叔,你怎么来了?” “透气。” 贺津行用一根手指轻轻弹了弹她的手臂,后者立刻会意,虽然不情愿也还是乖乖地转过身去—— 得亏于她这样配合他,贺津行顺势捞起了另外一根腰带。 柔软的烟粉色绸缎腰带躺在他手里,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程度:这辈子没有触碰过这种女性象征气氛浓烈的材质制造而成的任何东西。 男人沉默地立在苟安的身后,对着手中的缎带难得走神。 不远不近的距离可以让她嗅到他身上雪茄混杂着古龙水的气息—— 还是以前那款古龙水。 只是经过一晚上的沉淀,腥甜的血腥味道已经冲淡,留下来的是经久不散的后调木质香,像是百年沉木于水中捞起,重见天日后被烈日焚烧。 小礼服的背部镂空的设计让大片雪白的肌肤轻易暴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月光下也能和月晕暗暗昏黄完美的区分—— 是轻而易举地区分开来。 记忆好像回到了一个月前某个初秋萧瑟夜晚,夜未央那并不宽敞的楼梯上,身着同色小短裙的小姑娘形象恍惚重叠…… 贺津行惊讶自己的记忆力为什么分配了这种无聊的画面。 而这一次,因为手上拥有重要的在进行的工作,男人可以不用再刻意地避开视线。 “听说你跟阿然在赌场吵架。” 贺津行的声音听上去就像往常一样轻飘飘的,如同闲聊,带着对晚辈的关心。 前面的小姑娘像是不愿意提起这件事,皱了皱眉后,含糊地“唔”了一声。 但是不幸的是,谈话的对象字典里并没有“蒙混过关”这个词。 “为什么?” 大概是在系蝴蝶结,曲起的手指骨节那一小片不经意扫过她尾椎偏上的位置,触碰的地方毫无遮拦,即使只是一瞬间。 心跳还是漏了半拍,她下意识往前躲了躲—— “别动。” 然后立刻被发现。 苟安很不满意自己一切都被掌控中的感觉,于是在贺津行看不见的角度,她噘了噘嘴,一张白皙的脸蛋幼稚地鼓了起来。 然后她给了贺津行一个很情绪化的答案:“哪有什么为什么,我和贺然吵架还需要理由吗?” 这种类似废话的回答,换成任何一个贺氏的高层,大概都足够让他被开除八次以上。 “事件。” 贺津行很有耐心地将过于柔软的布料围绕在指尖穿梭。 “……”苟安说,“借物游戏。” 感觉到身后的人停了下来,她微微侧过身,便发现身后的人正巧也在看着自己—— 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与平日里那种疏离千里的虚伪微笑不同,这让高高在上的贺津行,此时此刻看上去比任何时候更加柔和。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苟安带上了一点儿脾气地说:“陆晚和我拿到的是同一个内容的纸条。” 不等他有反应,她像是逃避似的拧回了头,“二万以上的定制衬衫的第二颗纽扣——这艘船上只有贺然拿的出合格的东西。”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一种感慨。 ——是的没错,不是怨念,也不是冰冷的嫌恶,而是有一种“虽然不太服气但是命运总是故意安排我输真的好难”的感慨。 贺津行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用上这种奇怪的语调,下意识浅浅地皱眉,但又很快松开。 他低下头继续认真整理着手中的“正事”。 而谈话到了这里已经不需要苟安再多说,贺津行替她把剩下的话说完了:“看来我亲爱的侄子面对你的逼问时,毫不犹豫把我供了出去。” 声音似乎带着轻笑。 ……笑个屁啊! 苟安才笑不出来,只能以沉默应对。 “安安怪我了?” 苟安说不出“没有”两个字。 “当时没想那么多。”贺津行便自行解释,“一般来说,如果想要拒绝别人,就给她拟定另一个需要争取的目标,这样可能会让她放弃得快一些。” “……” 苟安愣了愣。 下意识回头看身后的人—— “陆晚找你要纽扣?” 指尖从蝴蝶结一边的褶皱划过,男人“啧”了声,不太满意最后的整理工作被打断,他头也不抬,像是真的在专心伺候那一个蝴蝶结。 “我真的好奇,苟聿怎么养的女儿,怎么脑子偶尔这么不灵光?”贺津行扫了一眼小姑娘因为震惊缓缓睁大的眼睛,“是什么让你觉得贺然穿的衬衫会比我身上的更贵。” “……” 腰带还没系好,贺津行松开手,后退了一步,打量了下那个初具规模的蝴蝶结—— 凉凉的海风拂面而过,男人看上去依然云淡风轻,倒不像是被冒犯了,甚至低声提醒她了一句,还没弄完,转回去。 苟安心情复杂地重新转身,背对着男人,在感觉到他重新拾起一片布料时,忍不住替自己挽尊:“没往这方面想,游戏规则是,不许跟爸爸借东西。” “……” “……” “我不是你爸。”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70节 “……” 诡异的沉默中,男人总算整理好了那个蝴蝶结,自我欣赏下,好像比她今晚何时扎起来的蝴蝶结都要漂亮。 “那你原本准备怎么解决?” 啊,干什么,这单刀直入的气氛是在搞什么严肃的谈判吗? 提出问题——废话少说别绕弯子——解决问题。 “找贺渊要他的扣子,”苟安破罐子破摔,理直气壮地说出自己都觉得很挫的计划,“然后强行说那是英国或者西班牙甚至是迪拜随便哪的皇家专用裁缝手工衬衫,再更强行地让他们不承认也要承认它很贵。” “……” “……” “所以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来找我么?” 小姑娘哑巴似的沉默中,男人唇角轻勾,笑意重新攀爬上了那双星光缀入的深黑瞳眸。 “嗯,很难说不伤心。” 语气依然半真半假。 “别逗我了。” “嗯?” ……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问您要衬衫上第二颗钮扣也太惊悚了点—— 没读过书吗! 不知道这东西也有特殊意义吗! 被拒绝的话更窒息啊! 苟安张了张嘴,哑口无言,视线根本不受控制地落在了男人完好的、当然昂贵的、怎么可能愿意自行损坏报废的衬衫领口上。 几秒后,头皮发麻地挪开了眼睛。 男人像是压根没注意到她的目光,把自己该说的话说完,就像是完成了任务。 只是末了,没忘记补充一句,“现在都知道来龙去脉了?” “唔?” “不要心情不好了。” “……” 啊! 猫最终还是被踩了尾巴。 “你放屁。” 苟安伸手捂住了自己那根被系好的蝴蝶结,就像捂住了自己的命根子—— “我才没有心情不好。” …… 流浪猫不小心被路过的路人三番两次摸过猫脑袋后,本来也不太认为这算什么破事。 直到某一次散步,不经意经过了路人家的窗台,发现他在给蹲在膝盖上的另一只猫喂罐头—— 里面的家猫一无所知。 窗外的流浪猫倒是炸起了毛。 后来屋子里的人推开了窗,笑着跟流浪猫打招呼,还告诉它:是楼道里的野猫,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它跟进屋子,我也只是顺手喂它一下而已……所以,你不要心情不好啊。 面对路人,一向收敛自己的暴脾气、假装乖顺的流浪猫终于忍无可忍。 它说:你放屁,我才没有心情不好。 …… 无它。 不知何时滋生、不可告知、不能承认的占有欲而已。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部分宝觉得男主对原女主用语气助词是有问题,但我温柔提醒你们一下,他对某章试图问安安要微信的路人男子也是这么说话的。 大概语气就是“我很有礼貌但你再多说一句我就会淦你” 第43章 消失的纽扣 鹿算死在陆晚的手里,胜负本应该已经分明。 每年的成年礼宴第一晚零点一定会有一场对继承者们的祝词演讲, 往年都由几个家族的长辈轮番完成这项任务,今年贺津行归国,祝词者自然毫无疑问是这位贺氏的新任掌权人。 时间接近午夜零点,借物游戏也终于接近尾声。 苟安匆匆回到宴会厅时, 宴会厅已经重新布置完毕, 演讲台被放在了最前方的位置, 下面是整齐摆放的几十把椅子。 在椅子后面的空地,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站在灯光明亮的宴会厅内, 苟安不意外地意识到果然已经有许多人完成了指定任务归来——有些人已经在化妆间补好妆容甚至换了一套礼服, 容光焕发地准备迎接在社交圈内宣告成年的这一天。 她不算垫底,因为早就站在宴会厅的还有明显空手归来的周雨彤。 周雨彤眼角有点泛红, 白色礼服的裙摆有些凌乱,脚上高跟鞋的装饰物也跑丢了一个, 但她看上去压根不在乎自己狼狈的形象。 抬起手挠挠头, 刚刚就要步入成年的少女依然笑嘻嘻地说:“他不跟我来, 还把我骂了一顿……讨厌, 明天准备请客了啦!” 苟安盯着她看了半天,也没问出她究竟跑去邀请了谁。 又过了二三分钟,贺然双手插着兜,面无表情地从宴会厅大门慢吞吞地走了进来,远远地看了苟安一眼, 沉着脸站到了一边。 周彦几拎着一只不知道从哪位姐姐脚上借来的红色的高跟鞋, 笑嘻嘻地攀上他的肩:“人呢?” 贺然顶着一张“懒得废话那么多”的脸,拍开他的爪子:“明天老子请客, 有种都多喝点。” 嗓门挺大, 周围的人听见了, 都嘻嘻哈哈笑着说, 贺小少爷拿的什么内容啊,还有你借不来的东西,你也有今天! 没几个人能听出来他这话像是浸着中药里拎出来的要多苦有多苦,作为为数不多的知情者,周彦几远远看了眼苟安…… 完全乐得合不拢嘴。 “哎呀,不是我幸灾乐祸——你说你那么诚实干什么呢,明明可以随便带个人回来蒙混过关。” 贺然冷着脸,给了他一脚。 “失去了才知道表忠心。”周彦几说。 贺然也就顺理成章又给了他一脚。 在哥哥因为嘴贱嗷嗷挨踹时,周雨彤听见了她哥和贺小少爷的对话,用脚趾头都猜到贺小少爷大概拿到了什么内容,动了动唇,转回头。 她看向苟安。 “看我干嘛?” “贺然的衬衫的第二颗扣子不见了。”周雨彤有些感慨,用看冷酷无情女魔头的眼神儿望着苟安,“你拿了人家的扣子,又拒绝作为被喜欢的人跟人家回来……成年人的世界都那么残酷吗?” “不是我拿的。” “啊?” “我说,贺然的纽扣不是我拿的。” 她话语刚落,陆晚就回来了,长相漂亮的少女沉默地将一枚印着loyal loron品牌logo的定制衬衫的扣子放到了借物台。 这个西班牙百年历史品牌,著名的old money身份象征,成衣价格贵,定制门槛高,一般人都买几件成衣即可…… 会穿它家定制的屈指可数。 周雨彤茫然地眨眨眼,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半晌,微微眯起眼凑到借物台确认了下—— 不会错的,royal loron的定制衬衫扣子经典代表之一就是品牌专利三孔纽扣。 再回头看看贺小少爷敞开的衣领,周雨彤沉默了了下。 “男人果然都是狗。” 她又拍了拍苟安,“好啦,没事,明天姐妹一起请客!” 苟安摆摆手,“这话你留着给贺小少爷吧。” 周雨彤:“?” 正当少女一脸懵逼地盯着苟安,想问她“除了贺然你还有什么别的花样”,这时候宴会厅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这次进来的是贺渊。 经过一晚上的奔波,少年丝毫不见疲倦,依然顶着不变的笑颜,随手将一枚玫瑰花形状的胸针(不知道是真钻还是便宜货)扔到了指定物收集的桌子上,他转身走向苟安。 “姐姐。” 他在叫苟安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更加灿烂,“我去找胸针的时候,看见贺然哥把钮扣给了一个女生。” 这语气,倒是说不上是告状,更像是通知一声。 他说完回头环视了一圈周围,最后目光落在陆晚身上,“就是那个女生……长得还蛮漂亮的。” 只是轻飘飘的一句夸奖,但是明显也只是随口一说,他的目光很淡,哪怕是夸奖的时候也没有在陆晚身上做哪怕多停留一秒…… 与其说他注意到了这位原女主,更不如说他更疑惑贺然的钮扣怎么可以给了这个路人,而不是给苟安。 这副完全没把原女主放在眼里的模样—— 怪不得这位半路杀出来的小阿弟头上也没有所谓的友好度,他对女主来说,应该也是没用的路人一枚。 苟安瞬间与他产生惺惺相惜的亲近感,张了张口正欲说什么,就看见贺渊把手搭在了自己的领带结上,拽了拽。 苟安:“呃?” 看她一脸茫然,贺渊笑着露出洁白的一颗犬牙,用欢快的语气说:“原本没有立刻提出来是因为担心姐姐有心仪想要纽扣的对象,怕耽误姐姐狩猎——既然没有的话,我的纽扣给姐姐吧。” 他语气理所当然,一下子就说出了苟安原本的计划。 唯一的变数是,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和他串通好一定要嘴硬衬衫很值钱这件事。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71节 看见苟安一脸欲言又止,少年一根手指挑起自己的衬衫,弯了弯腰,凑到她耳边:“没关系的噢,我的衬衫也很值钱。” 他语气就像是放学回家路上用自己省吃俭用的零用钱买了小蛋糕、要跟姐姐分享献宝的小学生。 苟安被他的语气逗笑。 甚至没有追问他有多值钱。 “——怎么还站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在身旁不远处响起,与此同时,周围的声音也变得安静了一些。 苟安看见贺渊的浅色瞳眸闪烁了下,笑容稍稍紧绷地收敛。 她下意识转过头去,就看见贺津行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大门进入,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不挑选时机,也不需要看气氛,他随意开口,就可以轻易打断任何人的对话。 …… 夜晚十一点四十八分。 从天而降的男人一只手插在口袋里,领口敞开,领带被他取下来随意塞在口袋中,露出多余的布料挂在口袋外面。 今晚他大概是在赌场陪跑时,闲着无聊喝了些洋酒酒,唇色看上去平日里染上一丝血色与水泽。 整个人的散发气氛似乎也更加平易近人。 ——当然只是看上去,“似乎”。 贺津行没有看苟安,而是理所当然地望着贺渊,并没有什么刻意或者在暗示什么的眼神,只是如同长辈看着寻常晚辈,习惯性的居高临下。 他垂着眸,长长的睫毛遮敛眼底的光,唇角上翘,句式也足够温和:“嗯?我打扰到你们说话了吗?” 明明是在微笑,只是带着鼻腔音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意味深长。 “小叔叔。”贺渊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他坦然地回视着男人,“我正和姐姐商讨帮她完成今晚的寻物任务。” “‘姐姐‘。” 这样陌生发音的词在舌尖滚了滚,期间,贺津行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的改变。 他只是顺势将目光投放到了苟安这边。 “无论听几遍都还是觉得很可爱的称呼,看来安安和阿渊聊得挺好。” 与那双平静的深色眼眸对视的瞬间,苟安在男人微笑的注视下整个后劲脖开始发麻,不知道这个人想说什么—— 总之绝对不是现在字面上听上去的那种夸奖。 “可爱”这个词从那薄唇吐出来简直惊悚。 手指动了动,苟安下意识想要去触碰自己腰后那个像强迫症似的整洁对称的烟粉色蝴蝶结。 “不用。” 苟安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 “不用啦,贺渊!” 她一边说着,在周围所有人围观的注视中,伸手在随身携带的小口金包里掏了掏,然后掏出一颗看似平平无奇的扣子,扔到了借物台上。 看见她扔出来的扣子,所有的人—— 当然包括一直在偷偷注意这边动向的贺然,都愣了愣。 众所周知,大家默认,今晚符合要求的纽扣应该有且只有一枚。 鹿算死在陆晚的手里,胜负本应该已经分明。 周雨彤一把压住那枚在桌面瞎跳的纽扣,拿起来看了眼,同样象征着那个老钱专用顶奢的品牌logo,但是……五孔纽扣? 周雨彤都没见过这个扣子的样式,思考半晌,“这牌子的高定不是三孔吗?” “我哪知道,so(*special order)吧?”苟安用不怎么负责的声音说,“大概是。” 周雨彤震惊地眨眨眼。 这个牌子的so? 那得年消费多少才有? 别的不问了,我就想知道在这艘船上,除了贺然,您上哪找到了第二个穿这牌子定制衬衫的人? 面对她一脸疑惑,苟安耸耸肩。 就在这时,贺津行适当出声,带着半命令的语气说:“快零点了,都回到自己位置上去。” 贺家掌权人发话,硬生生打断了所有人的深究。 …… 众人还沉浸在这惊天的反转懵逼中。 原谅此时在宴会厅中的,大部分还是刚刚步入上流社会社交圈的幼崽,相比起他们见多识广的父母,他们对于奢侈品的认知,理论上还停留在一般常见高奢品牌每年会出现在走秀台上上、看得见、有钱就能买来的各种高定—— royal loron的高定并不是他们会经常接触到的东西。 不那么顶级的家庭,甚至他们的父母那一辈也不一定会。 什么五孔纽扣,听都没听过,如果不是贺津行开口打断,他们一定会抓着苟安追根究底问个明白—— 倒也没多少恶意,纯粹好奇罢了。 借物游戏有惊无险地结束,最后罚钱的零散加起来十几个,但当然不包括苟安。 不远处,贺然三番两次想要上来检查苟安上交的那颗扣子是怎么回事,都被主持人一句“检查过了,是真的无误”打发回去。 零点的祝词时间即将到来,此时,贺津行已经带着几名随从登上了早就布置好的演讲台,贺小少爷见状,只能作罢。 他对着苟安这边的方向,三步一回头,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看上去整个人意难平得想死。 此时人们陆续到期,今晚需要成年的二世祖或者是早就成年的年轻人,零零散散都因为今晚的祝词演讲人来到这里—— 最后人多到满满当当,居然挤满了整个宴会厅。 椅子摆少了,年长一些的就站在空地。 站在最前方的演讲台上,贺津行像是完全放弃了关于个人的形象管理,相比起往年装扮得一板一眼的成年礼宴祝词演讲者,他最终都没把那根领带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来。 西装外套没有穿,领口敞开露出了突出的喉结,发丝柔软地垂落扫在他额间…… 衬衫袖子折叠起来挽在手肘上,一只胳膊撑着演讲台,万众瞩目下,男人的表情逐渐专注。 天然的威严从来不因为衣着是否整齐而决定,当他站在那发出第一个音节,整个宴会厅自然而然安静下来,变得鸦雀无声—— 在场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仰望着他,他们心中清楚眼下这个二十八岁的男人靠自己的双腿,断层领跑在了所有所谓同龄人的前头。 他所说的话,哪怕是废话也值得一听,嗓音低沉轻缓,最开始只是念着最官方的祝词稿,也莫名有吸引力。 他们会不由自主地认真思考哪怕只是他一个微笑的表情其中的含义…… 如同最虔诚的信徒。 演讲台上,男人祝词逐渐脱稿。 气氛也随之逐渐入佳境。 在整个宴会厅的坐席安静得几乎一根针掉在地毯上都能听见的气氛中,就在这时,唐辛酒突然困惑地“嗯”了一声。 原本周雨彤正盯着贺津行不知道在想什么,堂而皇之地游神天外,此时被她这一下弄得魂归故里。 “什么?” 身子歪了歪,稍稍倒向她,准备聆听她有何高见。 唐辛酒也往她那边歪了歪,跟着压低了声音,茫然地用气音问了句:“贺总衬衫上的扣子……什么时候掉了吗?” 三秒沉默。 两人“唰”得一下,四只眼睛充满惊悚地转向身旁唯一没说话的那个人—— 此时的苟大小姐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讲台上的人,就好像整个贺总钮扣丢失的悬案,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第44章 我可以要你的纽扣吗 又不是我家的小孩。 苟安目不转睛地盯着演讲台上扶着讲台边缘, 用不枯燥却一听就知道是胡编乱造的语言描述自己十八岁时经历的贺津行。 十八岁的贺津行。 江湖传闻那会儿他正处于惊天动地的叛逆期,不拿家里一分钱,忙着在地下飞车党队伍中混迹,以性命作为赌注换取吃饭钱…… 到了他嘴巴里, 就成了他在大学自习室里头悬梁、挑灯夜读。 这人嘴巴里, 好像基本没两句真话。 大概是此时听见了她的腹诽, 男人的目光似乎是不经意的往她这边扫过,在她不安地换了个坐姿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好像看见演讲台上,那人的唇角上扬弧度变大了些。 她后颈又开始发麻, 鸡皮疙瘩起了一大串。 “安安。”周雨彤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苟安,“那枚钮扣——” “是他的。” 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微弱声音, 足够让左右两边的人倒吸一口气。 苟安叹了口气, 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时候她应该叉着腰扬眉吐气, 那股子翻身做主的节目效果拉满, 但是现在的她真的笑不出来—— 主要是钮扣来的途径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爽。 纽扣其实几乎算是半强迫的塞给她的,虽然贺津行从头到尾没有主动开口。 是她自己鬼迷心窍。 …… 时间倒退回大概一个小时前。 替苟安整理完腰间的蝴蝶结,贺津行没有再继续跟她讨论借物游戏的事情,对于钮扣的事更是在半调侃地表达了“你没想到我,我很伤心”后, 只字不提。 好像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72节 “风很大, 会感冒,回船舱休息吧。” 贺津行以一个再合适不过的理由把苟安带回了船舱, 回到赌场喧闹的氛围里, 她发现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老虎机不断在响的音乐能够驱散诡异的沉默, 反而让人不那么紧张。 只是贺津行的身份注定了他走到哪都是焦点,当他从外面进来,身后还磕磕绊绊跟着个小姑娘,很难不引起他人频繁侧目。 “谁啊?” “苟家的女儿。” “啊,今晚和贺先生跳舞那个?他们……” ”嘘,别瞎猜,大概就是因为流言蜚语太多惹这位不高兴了才有的跳舞这件事,我记得谁说过,贺津行对跳舞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也并不喜欢。” 有那么两句还是钻入苟安的耳朵里,在她忍不住想要侧目去看是谁在讨论时,前面的人却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别管他们。” 她只好作罢。 赌场有专门设置的酒水吧,就在赌场一层大厅的正中央,看见船只主人亲临,吧台的酒水小弟半晌没回过神来,直到贺津行屈指轻扣台面,给苟安要了杯橙汁。 酒水小弟听到这个要求都愣了下,冰箱里当然有水果储备,但是大多数情况下是切片作为调酒的杯边装饰或者调酒基底,现在为了一杯橙汁,几乎掏空了小小的冰箱里所有的橙子库存。 苟安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有种在迪吧里对销售说不好意思给我来杯牛奶的同款尴尬感—— “我两年前就已经参加过成年礼宴了。” 她爬上高脚凳坐好后,委婉地提醒。 果不其然,开口之后就看见贺津行脸上难得出现了片刻的茫然,但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她这是在对自己橙汁安排的不满。 男人轻笑了一声:“要喝酒?也不是不行,要换吗?” 他甚至都没反驳她一句。 这副“我倒是不会拦着你”的宽容反而让苟安觉得憋闷:显得刚才她的反抗反而好像确实有点幼稚。 就像幼儿园的小孩,总在强调自己已经是中班的大孩子。 好烦。 刚才一瞬间滋生出的奇怪占有欲本来就让苟安坐如针毡,现在这股占有欲突然飘向了不可控的方向……她盯着面前的人放松的眉间,忍不住突然开口:“陆晚明明和我一样大。” “嗯?” “你怎么不觉得她是个小孩?” 贺津行放空了两秒,苟安以为他在犹豫,正怒火中烧,下一秒这份误会就被解除了:“我还认真想了下陆晚是谁,怎么突然提起她?” “今晚你才见过人家,这会儿又要装不熟?”苟安说,“她还问你要过钮扣。” “没给啊。”贺津行露出个浮于表面的哭笑不得的表情,“安安怎么还在记恨这件事?” 她憋着不说话。 “陆小姐是什么年龄段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男人见她不说话,倒也不追问,只是自顾自地将做好的橙汁推给了苟安,语气变淡了一些,“又不是我家的小孩。” 可你最后和她结婚了。 苟安在心里恶意地补充。 拿过柳橙汁喝掉大半杯,她咬着吸管含糊地强调:“我也不是。” 贺津行一只手肘放松地撑在吧台边缘,浅笑望着她,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 “你只比我大八岁而已。”苟安说,“别总用七老八十的语气和我说话——” “我也觉得自己没那么老……但年龄是不可跨越的鸿沟。” “才不是。” “你还没学会说话的时候我已经上小学了。” “非要这么举例吗?等再老一些,你八十岁,我七十二岁——大家都半只脚踏进棺材里时,这个概念就会被模糊。” 她偶尔会出现伶牙俐齿的状态,贺津行发现还真有些哑口无言,目光闪烁了下,良久,也只是感慨了句:“安安是在不满被当做小孩,还是在强行安慰我?” 知道个屁。 苟安自己都说不上来,她在执着什么,唇瓣动了动,正欲再说什么,这时候不远处一阵骚动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苟安抬头便看见不远处的某张□□的桌边,那个之前跟贺然他们一直待在一起的高个子年轻人一手夹着雪茄,另一只手拦过大量的筹码—— 大丰收过后,他歪着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哎呀”了一声,钻石耳钉在赌场的灯光下璀璨异常,他用一根手指,勾过身边一个大叔的皮带扣,笑着说:“差点忘记了,皮带借我回去交差,我明天不想请客。” 被抓住的大叔可能也是这辈子第一次被同性要求解下皮带,瞬间露出个被雷劈的表情,然而定眼一看面前这张似笑非笑充满邪性的脸,又意识到这人他招惹不起。 大叔一头雾水地解下皮带。 “江家老幺,江在野。”贺津行的声音适时在耳边响起,“好像江城现在的机车俱乐部和赛道培训他一家独大吧……今年应该也二十七了。” 苟安收回目光,望着男人欲言又止—— 人家二十七了还在跟我们凑在一起玩借物游戏,您呢? 贺津行像是一瞬间读懂了她的目光,无语地说:“你这样看着我,让我觉得自己身为今晚的祝词演讲人是一件很可怜的事。” 苟安:“……” 贺津行:“话说回来,你们玩游戏的时候也没考虑过邀请我吧?” 苟安:“……” 谁有那个胆子? 虽然确实也没人动过这个念头,大概。 苟安没来由地觉得有点心虚。 贺津行见她沉默,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说:“反而那些老头子邀请我来赌场玩两把的时候语气自然的不行,好像我天生就应该跟他们待在一起……不过我也没反抗,确实跟着一块来了。” 苟安:“然后呢?” 贺津行嗤笑:“然后我把你脖子上的项链钱赢回来了。” 停顿了下,补充,“翻了十倍。” 苟安听不出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就意识到这项链果然是贺津行送的,跟贺家老爷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跳下酒水吧台的高脚凳,苟安表示时间差不多,她也该回宴会厅了。 贺津行没拦着她,笑吟吟地转头跟酒水吧小弟要了一杯威士忌。 …… 苟安往赌场大门方向走了两步。 突然停下了步伐。 回过头,男人还保持着刚才的姿态坐在那,修长的两根手指圈着透明的玻璃杯,显得心不在焉地晃了晃—— 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年龄是不可跨越的鸿沟。」 …… 「你这样看着我,让我觉得自己身为今晚的祝词演讲人是一件很可怜的事。」 …… 「你们玩游戏的时候也没考虑过邀请我吧?」 鬼使神差地,苟安又转身回到了男人的跟前。 这一次她站着,他依然坐在高脚凳上,身着西裤的两条长腿自然放松地交叠。 熟悉的甜香席卷而来,盖过了鼻尖浓烈的酒精气息,贺津行从鼻腔深处发出困惑地“嗯”地一声,掀起眼皮子看着又绕回来的小姑娘—— 忘记什么东西了吗? 苟安此时此刻一脸严肃地望着贺津行,就像是下了什么极大的决心:“我可以要你的纽扣吗?” 不是高高在上、不可接近的长辈。 如果视作同辈的话,就可以要你身上的任何一件东西。 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十分镇定,微微扬起下巴望着男人—— 在贺津行停止摇晃手中的威士忌酒杯,陷入沉默的那一瞬间,气氛拉满。 大概就是赌场喧嚣的摇骰子声、筛盅摇晃声、老虎机音乐声尽数后退消失,周围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 只剩下了面前的小姑娘果断提出要求时,掷地有声的清晰嗓音。 这一秒,苟安仿佛成了高中时站在学校走廊,鼓足了勇气向即将毕业的学校风云人物要衬衫上第二颗纽扣的小学妹。 尽管已经努力假装很自然,但大概演技太差,任何人都能看出她的紧张情绪,毕竟紧绷的下颚和微微颤动的眼珠压根骗不了任何人…… 更何况是贺津行这样的人精—— 然而短暂沉默的对视后,男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唇角微微上扬,语气前所未有的纵容:“当然可以。” 那清浅含笑的语气,听上去没有丝毫的为难或者犹豫。 相反的,就好像他等着这一刻已经很久。 违和感。 但并未给她为这种违和感反悔的机会,贺津行已经转头问吧台小弟要来了剪刀,将那颗特别的五孔扣子剪下来,交到了她的手里。 与此同时,他将原本还好好挂着的领带一同取下,随意塞进了西裤口袋。 衣领散开来,男人的目光也随之变得放浪不羁。 苟安掌心握着那枚纽扣,心跳也变得快了一些。 “下次玩游戏,一起来吧。” 贺津行垂眸望着她,良久,不置可否地轻笑了一声。 等苟安真正踏出赌场的那一刻,她听见系统蠢猫嗷嗷叫着,贺津行的友好度荣升【40】。 第45章 你没在这见过我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73节 周雨彤:??????? 贺津行的成年礼祝词很有趣, 现场掌声不断,枯燥的例行讲话在这一年突然变得令人期待。 但哪怕是这样,到了祝词后半段,还是有小部分的人因为走神严重导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撑着下巴堂而皇之发呆的苟安; 盯着家中长辈敞开的领口, 内心惊涛骇浪的贺然; 还有坐在角落里却忍不住偏头去看借物游戏的收集桌上、那枚五孔纽扣的陆晚。 这枚钮扣陆晚见过, 上面loyal loron的品牌logo比普通定制款的更加隐蔽与低调, 如果不是凑到比较近的距离,普通社交范围内一般人很少能够发现。 也许是当他们藏在船舱阴影下狭隘的空间时, 曾经有一束月光照射下来让她看清楚了上面的字样…… 脑海里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了男人微笑着拒绝自己的模样, 和现在站在讲台上的他一般无二—— 这一刻陆晚突然醒悟,有些人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样平易近人, 温柔的轻声细语,只不过是套在周身的结界, 透明却坚硬无比, 谁也没有办法靠近。 视线由此不可控制地滑向了往前一排的角落里, 刚才把五孔纽扣随手扔到桌子上的那个人身上…… 此时此刻苟安看上去也是精神恍惚, 并且在所有人因为台上男人的某句话开始热烈鼓掌时,她趁机小心翼翼地偏开头,打了个呵欠,还揉了揉眼睛,看着是困得不行。 ……一种名为嫉妒的小小火星在杂草丛生的荒原蔓延开来。 倒不是为了一颗纽扣这么无聊的事, 好像是当龙卷风席卷而过, 遍地的惊慌与狼藉时,抬头一看站在龙卷风中心的人却毫发无损, 那人养尊处优被保护起来, 仿佛从来都不知道有那么一场惊天动地的异象来袭—— 是理所当然的落差感。 也就是这一刻, 陆晚真正的意识到, 或许人真的生来不同,从来不在一个公平的起跑线…… 就像她鼓足勇气的索取却会遭到拒绝,苟安漫不经心的态度最后总能逆风翻盘,像是有老天爷早已为她安排最好的一切。 陆晚清楚,并不是代表着真的就不能追赶上了,只是相比起一开始就跑在前面的人,落后的人大概要多吃很多苦头。 …… 成年礼祝词大概持续了一个小时,一点多的时候宴会厅的人们终于各自散去,有些人上蹿下跳一晚上现在精神萎靡急着回船舱睡觉,有些人商量着再去酒吧玩一玩…… 接下来两天的邮轮之旅他们没有硬性活动安排,明天可以在大海摇篮的怀抱中睡到自然醒,所以这一晚玩到多晚都没关系。 陆晚独自顺着走廊往船舱方向走,走着走着有点儿迷路,多绕了几圈冤枉路,没想到却意外地撞见了贺家叔侄的谈话—— “您的纽扣为什么会在苟安那?” 少年压低了声音,但是却掩饰不住其中的怒火。 贺然大概喝了酒,否则不可能对他敬重的长辈用这样来势汹汹的语气说话。 “……问为什么?”男人已经讲了一个小时的祝词演讲,现在声音听上去嗓子有些低哑和懒散,“大概是因为,同样纸条的内容你从来没想过确认一下,而苟安遇见你时,你的纽扣已经给了别人。” 稍微停顿,大概是夹杂着一声叹息。 ”以至于连累我也被兴师问罪。” 他还抱怨上了。 被强盗倒打一耙后,无语的沉默持续了几秒。 “您让我给她的!” 贺然忍无可忍地指出真相。 “嗯?我没有。”无辜的回答,“我只是告诉陆小姐,船上二万块以上的衬衫并不止我这一件。” “是您让她来找我!” “上面那句话同样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小叔,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陆晚也听见了贺然声音里的颤抖,“你对陆晚究竟是不是有兴趣?如果真的有兴趣,怎么会连一颗纽扣都——” 站在走廊上,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陆晚意识到自己应该立刻走开,但是她做不到,脚下的小高跟就像突然长出了根系与柔软的地毯连在了一起,将她牢牢固定在了原地。 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直到片刻的沉寂后,她听见男人轻笑了一声。 “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大概是夜深了,恶魔也有疲惫的时候。 又或者是腻味了猜忌游戏,疲于应对来自晚辈的质问…… “阿然,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自说自话哦,不是吗?” 于是撕去了伪善的假面,露出狰狞又残酷的真容。 …… 陆晚听见自己的心脏被高高地抛起又狠狠落下,在走廊拐角里因为少年的失言而失去声音的时候,她也心知肚明,明明还有一个问题没有问完—— 最关键的问题。 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每次都在最关键的时候看似随意地伸手拉她一把,就像是强行推着一个蹒跚学步、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走到了聚光灯的下面…… 在她的背后,是男人沉默而高大的背影始终立在那里,所以无论什么人试图来推倒她,都变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那——” 那苟安呢? 拐角处的少年人终于发出了声音,陆晚都条件反射地咬住了自己的唇,但在她心跳如擂鼓时,拐角处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大概是怕得到自己不想听见的答案,那就被彻底的判了死刑,鸵鸟效应再一次出现在年轻一代人的身上,最后关头,贺然死死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过了很久,躲在一个巨大古董花瓶后,陆晚看见了贺然仓惶离开的背影。 …… 宴会厅散场的时候,苟安恭恭敬敬地去台子那把五孔纽扣请回了自己的包包里。 此时千金团各位成员已经很有见识度的消化了这个惊天动地的事实,周雨彤甚至还能调侃两句:“怎么的,还准备把扣子亲手给翘屁股叔叔缝回去吗?” 苟安一头冷汗伸手捂住她吐不出象牙的狗嘴。 众人没有再去第二场酒吧狂欢,嘻嘻哈哈回到各自的房间,等卸妆、洗头弄完一切已经接近凌晨四点,结束了鸡飞狗跳的一天。 ……苟安这一天尤其鸡飞狗跳一点,所以她睡得特别香,第二天睁开眼一扒拉手机看了下时间,15:23的时间差点闪瞎她的狗眼。 手机里已经充数着各种微信。 除却个把几个半夜给她留言“你上缴那个ll家os五孔扣到底是不是贺津行的除了他我想不到别人求求你告诉我今晚我要失眠了”的好奇宝宝,剩下的都是从大清早发些有的没的,跟她闲聊,到问她起床了没,最后问她是不是确认还活着—— 周雨彤直接一点。 【娇羞土拨鼠:你再不起床我就要去踹门狙击你床上是不是还躺着一个男人。】 苟安一头问号地回了她一个“。”,不用一分钟对面立刻打电话过来,语气欢快地问她要不要到酒吧来喝下午茶。 ……上酒吧喝下午茶。 娇羞土拨鼠给她发了两张小蛋糕的照片,烤过的蛋糕配着一坨奶油上面洒了几颗巧克力豆作为装饰就是全部—— 这大概就是酒吧能提供的最像话的甜品,贺津行如果知道这群小孩这么会给他省心,应该愿意省下那笔聘请法国甜品师坐镇三层甲板正经下午茶餐厅的巨额费用。 ……说到贺津行。 苟安退出了不断催促她快点儿到酒吧来的好友群,手指下滑往下翻了翻,某个蜡笔小新的头像当然不在聊天列表的前列—— 因为它一共就没亮起来几次。 但上次的聊天还很新鲜,停留在昨天晚宴开始前,男人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问她需不需要把碍眼的人从船上扔下去。 没来由的心跳变快了一些,苟安在床上翻了个身,舌尖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唇瓣。 最后想了想,还是从包包里掏出那枚纽扣,拍了张照,发了过去。 并配字。 【苟住别怕我能赢:这个怎么办?】 可能昨天把这枚纽扣重新从借物游戏的台上拿回来的时候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刻的出现。 有点胆怯。 但也还是这么干了。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等到苟安在下午的阳光和海浪中,再次昏昏欲睡,吃面包的蜡笔小新头像终于亮了起来。 【hjx:你把这拿回来了。】 【苟住别怕我能赢:不拿回来怎么办,几万块的衬衫难道就不要了吗?】 【hjx:?】 【hjx:拿回专柜。】 大概是想了想这个回答貌似硬得比冰箱里放了三天的馒头还硬,属实不合适对晚辈这么冷漠,那边又半开玩笑地补充了一句—— 【hjx:你想自己缝上我也没意见。】 有了周雨彤昨晚的调侃铺垫,这个说法甚至不能说是有创意到吓着她。 苟安想也不想回了个,好啊。 大概是她回答的过于坦然与自信,丝毫不觉得自己那点手艺和百年品牌的手工工匠有什么技术上的差距问题,微信那边陷入了大约半分钟的沉默。 然后。 【hjx:……】 回了她六个点。 苟安:“……” 【苟住别怕我能赢:为了防止更尴尬,现在我还是尴尬地问一下——您上面那句话是在嘲笑我的意思吗?】 她问得很真诚。 【hjx:不是。】 【hjx:晚点把衬衫拿给你。】 【苟住别怕我能赢:为什么是晚点?】 【hjx:……】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74节 【hjx:刚睡醒,缓缓。】 苟安:噢.jpg。 完全不懂语气自然的报备行程是怎么回事,但是随之而来的是一张一看就知道躺在床上的角度拍的窗外—— 窗户大开,纱窗被吹得飘动,上层的套房视野辽阔,窗外蓝天白云,几只胖的有点过分的海鸟蹲在窗台歪着脑袋,与摄像头面面相觑。 苟安笑出声,回了个“有鸟”,然后翻了个身,眼睛瞌了瞌,又继续睡。 …… 下午五点不到,太阳已经有了将落的姿态。 甲板二层酒吧的包厢内。 贺津行的手机亮得毫无征兆,大家始料未及—— 此时,一群无聊的叔叔们正在玩无聊的游戏,大概就是把手机放在一起,围着一瓶酒绕一圈,谁的手机屏幕先亮起,就包圆那一整瓶酒。 游戏开始前大家都纷纷发朋友圈表示“无事勿扰”,贺津行平时乱七八糟的社交不多,友人基本这会儿都坐在此时的包厢里,他当然不可能去发什么朋友圈,也没料到会有人找。 在一群人瞬间错愕的停顿空白后,由江家老三江已率先“哦”了一声,陈近理贴心地送上了一个装满了冰块的大啤酒杯,而这个杯子准备暴殄天物地用来喝掉面前这一整瓶洋酒—— “天都没黑。” 贺津行笑着说,“非要这样吗?” “开始提议玩这个游戏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个话?”在这种事上看贺津行栽跟头简直大快人心,江已乐得合不拢嘴,“别想耍赖皮啊,多大个人了!” 贺津行把酒倒进杯子里,顺手拿起手机看了眼,心想如果是不长眼的哪个贺氏高层给他没事找事他就找茬扣年终奖金把痛苦转移—— 划开微信看了眼,他愣住,几秒后挑了挑眉,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江已:“他表情不对。” 陈近理:“这种有点烦恼又有点高兴的样子好恶心。” 江已:“我没恋爱过我不知道啊,阿弟你看呢?” 角落里被喊到的江在野长腿一伸:“你问我?臭骑车的哪来的恋爱谈。” 陈近理感慨可惜苟聿不在,谈恋爱什么的他最在行了,听说当初读书的时候,为了追老婆怕不是把校园言情小说里能写到的梗都演了一遍…… 江已很有自知之明地接了一句:“难道你们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在吗?” 妻管严。 船上酒吧是江已包办的,从酒水到人算是整个江已的场子平移过来,这会儿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坐在里面,一块儿的还有不少现在炙手可热上升期的三、四线小明星。 包厢很大,还有些别的相熟圈子里的人,包括江已在内,大家似乎都不太在意在今天之前素不相识,其乐融融玩乐成一片—— 除了贺津行,陈近理和江在野三个说着自己不是和尚却严格按照和尚行为标准过日子的人,在角落里凑出个铁三角,喝酒闲聊他们自己的。 一包厢的莺莺燕燕,跟他们关系不大。 哪怕他们可能才是部分几位的首要目标。 而此时此刻,谁也没注意到,提到不在场的苟聿,拿着手机的某人手停顿了下,轻飘飘地扫视过来一眼。 但很快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手机上。 【苟住别怕我能赢:我刚才不小心又睡着了,你人呢?醒了吗?】 贺津行一转头,坐在江已腿上的小姐姐抱着江家三少爷的脖子,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江已:“盈盈不要这样啦!” 小姐姐:“我叫淼淼。” 贺津行:“……” 头疼地伸出一根手指揉了揉眉心,男人犹豫了三秒,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实际上可能并不需要也没这个义务的解释,他回了个单字的“嗯”。 至于对方追问他在哪,直接当没看见。 说服自己的理由也很简单:虽然跟他本质上没多大关系,但此时的场景要描述过于复杂,搞不好怕带坏小孩。 很有责任心的长辈一边琢磨如何维护晚辈纯洁的内心,一边站了起来。 旁边江已余光瞥见他的动作,下巴放在怀中小姐姐的肩膀上,懒洋洋的望着贺津行:“你去哪?” “洗手间。” 江已指了指那瓶洋酒:“酒喝完再去。” 在友人完全不肯放过他的监督中,贺津行仰头喝完了那一整瓶酒,捋了把头发,这回是真的准备去洗手间洗把脸,醒醒酒。 一会得接见晚辈,不能形象太不像话。 吐出一股带着浓烈酒精气息的灼气,男人拉开包厢的门,高大的身影刚迈出一步,差点儿撞着外面同样往洗手间去的人。 那人直接被突然打开的门弹飞一米,单脚蹦跶着后退撞到走廊的墙壁,一抬头看见门口站着的男人,一双眼震惊地缓缓睁大—— 贺津行与周雨彤沉默对视了十几秒。 这时候,从贺津行身后的包厢里,有个好听的女声传来:“贺先生,就要走了吗?别那么着急嘛,需要唱歌吗,我帮您点支歌吧?” 贺津行:“……” 贺先生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晚上一句话没说过的人,突然就在这种时候cue自己,他都不知道那是谁。 在他脸上越发失去表情的同时,周雨彤因为包厢里的声音条件反射伸脖子看了眼,然后透过打开的门,看了眼包厢里面的情况,她短暂地“啊”了声。 这一“啊”至少惊动了两个人—— 陈近理原本正歪着头跟江在野聊天,手上一顿,手中的酒杯放了下来,转过头来。 门板似的堵在门口的贺津行没有太多的动作,只是睫毛垂了垂,又抬起,目光平淡地对视上眼前的少女:“你没在这见过我。” 周雨彤:“……” 这这这可我没瞎啊大佬?! 贺津行:“给我起外号的事可以既往不咎。” 周雨彤:“…………” 贺津行:“昨晚甲板上你和陈近理说什么也当我耳聋。” 周雨彤:“…………………” 贺津行:“否则全都告诉你爸。” 周雨彤:“?????????” 包厢的门被“砰”地一声关上,缩在角落里的少女一脸懵,她只是路过去嘘嘘,莫名其妙就被死亡威胁甩了一脸。 作者有话说: 贺先生:走向年轻的第一步,是欺负十八岁小姑娘 第46章 战八方(上) “你最好语气别那么贱。” 苟安正在换衣服的时候接到了娇羞土拨鼠的电话, 只不过这一次娇羞土拨鼠变成了尖叫土拨鼠,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就在对面高分贝咆哮:“他威胁我!翘屁股叔叔不是好人!他被我撞破了丑事不许我告诉别人!否则他就要把我给他取外号和(自动消音)告白的事告诉我爸爸!” 苟安拎着小裤衩,被她吼得发际线都倒退了三厘米,云里雾里茫然地问:“什么东西?你说谁威胁你!翘……贺津行?” 电话那头“嘤”了一声。 二十八岁的老男人吃饱了撑着威胁十八岁的小姑娘? 苟安沉默了下:“你撞见他什么丑事了, 杀人还是放火?” “他和一大堆女人, 在包厢里, 喝酒喝到双眼通红。”土拨鼠吸了吸鼻子,“(自动消音)也在里面, 男人果然都是王八蛋。” “……” 苟安懒得追问自动消音到底是谁, 那人能和贺津行坐在一个包厢里喝酒就说明至少是个能和周雨彤一块儿过本命年(大一轮)的人,这认知过于惊悚—— 惊悚过八卦的本身:上一秒还跟她说躺在床上刚醒的男人, 实则坐在酒吧跟一大堆女人喝酒喝到双眼通红。 “我现在觉得翘屁股叔叔配不上你了,屁股翘有什么了不起, 你也很有料啊, 比他还厉害呢, 可恶!”电话里是周雨彤碎碎念, “至于我哥也不太行,魄力不够,昨晚看着翘屁股叔叔带你跳舞看的眼睛都直了最后也没敢邀请你……算了算了,我们还是不要在垃圾桶里挑拣男人了,相比之下果然还是纯情的男高比较香, 你要不要考虑下贺渊, 我总觉得他是个潜力股——” “贺津行在你那的评价一落千丈。” 周雨彤大概是委屈地扁了扁嘴,声音干巴巴的:“你是没看见那个包厢里有多少奇怪的人, 光我看见的搭配就有男女, 男男, 女女……” “打住。贺津行不是不让你告诉别人吗?” “哦, ”也不知道是为了自动消停先生还是为了被威胁的自己,周雨彤声音带着哭腔,可怜兮兮地说,“可你又不是别人。” 苟安无语凝噎。 电话那头的土拨鼠嘤嘤嘤地撒娇让她快到酒吧去,晚饭时间都还没到,这位新晋成年人就嚷嚷着要一醉方休—— “这个充满骗子和渣男的世界,只有喝醉了再观察才会显得没那么邪恶。” “你已经喝酒了吗?” “还没有呜呜呜呜等你来一起?” “一起什么一起,我一醉方休的理由是什么?” “我不知道啊……翘屁股叔叔红杏出墙行不行?有个声音很好听的女人说要给他点歌,还叫他贺先生,贺先生耶!好亲密!” 煽风点火她是真的有一套的,贺津行听了都得拍手叫好。 耐着性子听完这只土拨鼠的胡言乱语,苟安挂掉电话,给黑色吊带裙外套上一件小皮衣,临出门前不经意看到了脖子上挂着的项链,昨天太累忘记取下来…… 其实本来也不用取,这样的项链其实作为日常项链也没问题的。 「他和一大堆女人,在包厢里,喝酒喝到双眼通红。」 “……” 为老不尊! 这种时候干的事倒是很年轻啊! 心里“呸”了声,也没来得及深究这份嫌弃从何而来,苟安抬手取下了项链,放回桌子上的首饰箱内。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75节 …… 游轮上时间好像都被打乱了,没有人再按照一日三餐或者工作时间进行作息—— 才下午六点多,船上的全天候酒吧已经人满为患,座无虚席,门口居然排队等号……俨然成为整艘船除了甲板露天游泳池外,最受欢迎的地方。 苟安带着保镖昂首挺胸走入,自然引人注目,毕竟昨天她干了太多惊天动地的事,一晚上成为圈内名人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她背挺得很直,下把扬起成非必要的高傲角度,踩着稍显得朴素的黑色乐福鞋踏入酒吧—— 步伐很重,小羊皮鞋底才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哒哒”声响。 白皙精致的小脸面无表情,彰显了此时此刻,苟大小姐心情不那么美丽。 在角落卡座找到了她的千金团,意外的事贺渊也在,坐在一堆女孩子中间好像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正在跟唐辛酒聊某个品牌的珠宝多难买…… 旁边的周雨彤已经吃下第七个炸鸡,再吃下去可能就会变成历史上第一个因为渣男被炸鸡撑死的刚成年少女。 苟安挪开了放炸鸡的盘子,周雨彤张着油乎乎的手扑进她怀里,前者好脾气地拍拍她的背:“行了,不知情的怕不是以为你深深暗恋贺津行。” 提到那个名字都让周雨彤打颤。 苟安给保镖先生使了个眼色,于是夜朗会意,亲自给包厢里送去两样东西—— 一颗纽扣; 一晚热乎的醒酒汤。 五分钟后,夜朗出来了,面无表情地告诉苟安对方接下了东西,再思考了大约三十秒后,让他转达四个字:谢谢安安。 苟安牙都酸倒了,下意识看了看包厢的方向,那扇门紧紧关闭着与他们这些只能在外面排队抢座的阿猫阿狗区分开来—— 拿起手机看看,微信安静如鸡,如果认真道谢的话,用微信亲自发一条信息,显然更加真诚一些…… 贺津行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苟安重新细细品味,最后终于从夜朗嘴巴里的所谓思考三十秒以及传达的这四个字里,嗅到了一丝丝火药味…… 不致命。 但挑衅意味浓烈。 五分钟后,周雨彤看了眼手机,惨叫一声—— “他真的告状了!我爸让我不要随便给人取外号!还问我是不是在外面霸凌别人!救命,我霸凌贺津行吗!我有那个本事,以后不许叫我土拨鼠,叫我华尔街之狼!” 苟安:“……” …… 时间接近晚上八点,酒吧里逐渐热闹了起来,舞池中央逐渐开始有了扭动的人,周雨彤就开始张罗着叫酒。 苟安拦下了她要往嘴巴里灌的长岛冰茶,这一杯下去她今晚应该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周雨彤哼哼唧唧伸手跟她抢,苟安不得不让贺渊摁住她。 在争抢的过程中,她抓紧时间问:“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不说还好,一说周雨彤眨巴着眼,眼里就蒙上了一层水雾,用如临大敌的语气说:“我在那个包厢里看见好多人,陈书羽,张莺,杰威……还有萧淼坐在江家老三的腿上。” 苟安用一脸茫然作为回应。 “萧淼,就去年年末因为一组芭蕾舞照爆火的那个纯欲天花板。” 萧淼网红出生,但现在严格上来说应该算四五线明星了,因为今年她正式出道,演了一部宫斗剧,对皇帝一见钟情在花园里跳舞得到临幸,最后被皇后勒令在御花园跳一晚上活生生冻死的小宫女。 这个角色一共没几集戏份,但是各种角度的截图在网上火爆,热搜都不知道多少个…… “好看也是真的好看,都说她是坠落人间的奥吉莉娅。” “你喜欢的人是江家老三?”苟安震惊,“不好吧?” 周雨彤鄙夷地说:“我脑子又没坏。” 苟安:“那你——” 周雨彤抓紧时间拿过长岛冰茶喝了一口,苟安抢都抢不过来,正当她叹息这姑娘今晚可能得爬着回船舱,那喝了一半的长岛冰茶就被人从后面没收。 手快得苟安都没反应过来。 被抢了酒的人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唧,回过头正欲骂人,对视上一双熟悉的双眼时,整个人瞬间熄火。 上一秒还活蹦乱跳的神情一下子萎靡,周雨彤咬了咬下唇:“小舅舅。” 陈近理随手将喝了一半的酒放到了隔壁桌桌子上,“啪”地一声声音略大,隔壁桌的人纷纷吓了一跳,一群二世祖抬起头正欲发飙,发现站着的人是谁—— 陈近理谁不认识? 江城历史上最年轻的海洋生物研究所的领袖人物,理论上只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然而跟贺津行走得近的能是什么善茬,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陈近理就成了江城人口中的“白书提灯”。 周雨彤这忽闪忽闪的大眼,苟安第一秒就意识到让她要死要活的人出现了……最初看见陈近理还吓了一跳,心想这人还有这一面,刚成年的小姑娘都不放过—— 然后周雨彤那一句“小舅舅”,给她炸得头皮发麻。 此刻,陈近理往日那温文尔雅的模样不见踪影,唇抿成一条直线,冷漠地问:“闹够没?” 周雨彤冲他相当叛逆地笑了笑:“闹什么,我和朋友玩,不行吗?” 陈近理沉默与她对峙了几秒:“回去。” “你凭什么管我?”周雨彤问,“昨晚说的够清楚了,我都懂,也不会再去麻烦你,现在也请你离开。” 她这话说的铿锵有力,直接让陈近理再次哑然,看似又不好强行把她拖走,最后只能留下一句“别再喝了”,转身回到包厢方向—— 走的时候没忘记带走那杯他没收的长岛冰茶。 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的男人让整个卡座陷入沉默。 周雨彤凄惨地笑了声:“都说话,你们这一副为我举办葬礼的模样搞得人很尴尬嗳?” 唐辛酒这时候灵魂才回归了三分之一:“‘小舅舅‘。” 贺渊:“这个,哪怕在国外怕不也是不太行。” 苟安选了个比较不离谱的角度切入:“陈近理是你舅舅?” “不是亲的。”周雨彤冷嗤,“是我外祖父母的战友的小孩,当年他们双双车祸,家里也没别的亲戚,陈近理才一岁,我外祖父母就直接抱回家当亲儿子养了,但是那时候只能独生子女,所以没过收养手续。” 她停顿了下,“没在一个户口本上。” 又补充,“但以后会在。” 苟安恍惚。 周雨彤瞥了她一眼:“做什么一脸震惊,你不是也要了小叔的衬衫第二颗纽扣?” 苟安:“……………众所周知,隔壁邻居。” 叫“小叔”那都是威逼利诱。 周雨彤甜滋滋地说:“懂了,也不在同一个户口本上是吧!” “确实不在,但是和你这个不在又不完全是一个概念——” “你猜为什么他看见我第一反应是威胁我,让我假装从来没见过他出现在酒吧?我耶,凭什么让贺家叔叔这样的人物记住,还要替他保密?” 苟安直接哑火,周雨彤用手肘捅了捅她,“你刚才又为什么给他送解酒汤?” “……” “算了我换个问法,你为什么公然挑衅他?你怎么敢公然挑衅他?” 十万个为什么。 苟安拖过了面前的低酒精调酒,塞到了周雨彤的手里,面无表情地说:“你还是喝酒吧。” …… 晚上九点半左右,各种熟悉面孔相续出现在酒吧,令人惊讶的是陆晚和贺然那伙人重新一起出现了,苟旬不在,这哥们从舞会结束之后没多久,就因为在舞会上糟糕的表现(带陌生女生跳舞&撞贺渊)被关了禁闭。 别说她在是因为这群人给苟旬面子,这二世祖小圈子,没贺然首肯可挤不进去。 “听说是因为昨天的借物游戏,旧情复燃。” 苟安看着陆晚身着一身白色短裙,确实在贺然身边坐下,贺然顺手递给她一杯果汁。 她兴趣全无地挪开了目光。 此时今晚酒吧的活动已经开始了,工作人员将一张桌球案抬到了侧面空地上,今晚的活动奖品是一只charlie bear,听说是和英国最古老的火车站联名推出的绝版收藏品,所以哪怕只是一个毛绒玩具,也卖的出几十万的高价。 这玩意可比单纯拿出一个什么只有女人感兴趣的首饰或者只有男人感兴趣的冰冷收藏品有意思的多—— 至少那只穿着火车站工作人员风衣制服的毛绒熊一被搬上来,旁边的周雨彤就掐住了苟安的胳膊:“这只熊……安安,你会打桌球吗?” 苟安会,而且打得还不错。 “我想要,”周雨彤说,“之前就想要了,这只熊的出生日期和我生日同一天,之前上拍卖会时候弄到四十几万,我爸爸嫌一个娃娃那么贵,没同意给我拍下来……我想要它好久了!” 她摇晃苟安的胳膊。 “你看看今晚这场子,江城所有的二世祖都在了。”苟安懒洋洋地拍拍抓着自己胳膊的爪子,“你觉得我有那能耐吗?” “有吧?”唐辛酒犹豫地说,“安安以前不是跟着什么人学过一段时间吗?” “……” 苟安目光飘来飘去,又经不起周雨彤一口一个“我都因为你被告状了”“我爸爸骂我”“我还在失恋”的软磨硬泡—— 慢吞吞地扶着座椅扶手站起来,一回头,就看见隔壁卡座,陆晚说了些什么,贺然原本没多大反应,坐着没动。 结果鬼使神差一转头,对视上苟安,他愣了愣,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只作为奖品的毛绒玩具…… 几秒后像是一瞬间搞懂了什么情况,远远地冲苟安笑了笑。 在苟安心生不好的预感时,果不其然看见这位江城二世祖之王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招来服务生,去取他的桌球杆。 苟安的桌球就是贺然教的。 那会儿他们还没闹得山崩地裂,偶尔一起出去玩,他心情好了就教她两下,没想到苟安天赋异禀,很快出师,贺然毫无成就感又觉得无聊,再也没有主动教过她。 奈何这家伙天生对球类的一切运动手感极好,桌球技术始终比苟安强那么一点。 当然也只是一点点。 …… 苟安在心里骂了一万遍贺然是个贱人,里面包厢的门也被拉开了,现场蠢蠢欲动的人都愣了愣—— 就看见江家老三江已、挂在他胳膊肘上的萧淼,还有面无表情的陈近理走了出来。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76节 周雨彤一下子支棱了起来。 “我想要那个毛绒熊啊,江已。”萧淼扯着江已,摇晃他的衣袖,“你答应我了的哦!” “你要跟我们陈教授讲,”江已笑嘻嘻地拍了拍她的头顶,“我的桌球技术比起这些人可上不得台面。” 想了想,又叹了口气,“可惜了,贺总是尊你请不动的大佛。” 陈教授慢条斯理地挽起衣袖,目光清冷:“看不上我啊,那我走?” 江已赔笑:”不敢不敢!” 苟安回过头看身后坐着的周雨彤,她死死瞪着陈近理的方向,目光没转移,话却是跟苟安说的:“你要是输给他,我就死给你看。” 苟安:“……” 苟安叹了口气,只能积极地去挑选了根趁手的杆。 选杆时贺然凑上来,一只手扶着桌球桌边缘,微微垂首望着埋头认真挑选球杆的苟安,“想要那只熊啊?” 嗓音微低,带着一丝调侃。 “你说句话,我就不出手。”贺然说,“就你的技术,这里除了我,没人打得过你,这熊只能是你的。” 苟安头也不回,“你最好语气别那么贱。” 贺然被劈头盖脸骂了句,愣了愣,随后笑着耸耸肩,纨绔味拉满:“那随便你咯,一会儿输了别哭。” 苟安选好一根杆,目不转睛经过他时,顺手给了他一杆子。 在身后的人痛呼一声像虾米似的卷起来时,她面无表情地弯下腰,在球桌边比划了下。 …… 轮船酒吧的包厢是单向墙,方便包厢里的人看得见外面大厅感受氛围的同时,又保证了自己的隐私私密性。 贺津行长腿交叠坐在沙发上,只需要一抬眼就可以看见外面年轻人的混战—— 也能轻易看见人群中央的苟安。 一身黑色吊带小短裙的小姑娘上半身套了件黑色的短皮衣,拿着桌球杆立在桌边,当她俯身摩挲球杆,皮衣因为胳膊的伸展往上缩了点儿,轻易露出她被黑裙勾勒到不堪一握的纤细腰肢。 黑色的长卷发顺着她的姿态垂落于绿色的桌球台面。 短裙的边缘上提,本就有些过短的长度因为穿着的人身体几乎九十度折叠于桌面,露出一片恰到好处拥有肉感的雪肌。 苟安的周围围了很多人,包括贺家的小辈们,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江城名门二世祖们,一群人从开始的喧闹起哄到陷入片刻沉寂—— 也不知道此时此刻是全神贯注地看球,还是看人。 目光扫过半趴在台球桌上的小姑娘,她倒是专心致志,任球杆在两指间滑动瞄准,洁白的贝齿咬着一角下唇,淡色的唇瓣染上一丝好看的血色。 “啪”地一声,一杆开球。 贺津行仰头喝掉手中杯里剩余的酒,沉默半晌,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 作者有话说: ……是真的八方混战=v= 第47章 战八方(下) 你这手操作把他纨绔潜力完全激发了。 本次比赛使用的比赛规则是八球打法, 一共十五颗球,每种颜色代表不同分数—— 以白色主球作为撞击球,连续撞击两颗目标球或者将目标球撞入球袋可以得到积分,在多轮比赛中, 积分高低是判断输赢的最终标准之一: 而当前小分比赛, 则以一方率先撞入八个球作为获胜方。 头顶一盏小小的聚光灯, 照在柔软纯黑的长卷发上形成了一小圈小小的光晕。 少女腰肢舒展,伏低于桌面, 就像是黑夜中伺机而动等待捕猎的小型猫科动物……敏锐而专注。 长长的睫毛微下垂在眼睑投下小片的阴影, 挺翘的鼻尖几乎消失在微微弯曲的拇指指节之后。 当她的白球以清脆且干净利落的姿势将一枚绿色的球撞击入袋,周围人微愣神后赞扬的叹息声中, 有高大的保镖先生拿来了自己的西装外套—— 并不是什么昂贵的西装外套落在了苟大小姐的腰间,也遮住了方才因为打球, 长度变得岌岌可危的短裙边缘。 那一抹晃眼的白色与曲线消失在宽大的西装遮盖下, 引得准备走位展开下一球的人脚下一顿, 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看。 夜朗同款目无情绪地坦然回视她。 苟安收回了目光, 在桌边一个合适的位置再次停下,手中球杆懒洋洋地笔画。 与此同时的包厢内,酒吧服务生瑟瑟发抖地将手中没能派上用场的西装外套还给坐在沙发上没动弹过的男人。 落后他人行动一步,后者似全然毫无反应,只是礼貌地对白跑一趟的服务生点点头, 说:“辛苦了。” …… 苟安在第四个球的时候落空。 全程贺然双手撑着, 用球杆支棱着下巴靠在桌边看她表演,哪怕前面几个球入袋干净利落, 引得周围众人赞扬, 他也不动声色, 心态稳如山。 直到换他上, 他就展现出了自己为人师表该有的姿态—— 像是早就看好了该有的走位,毫不犹豫停留在某个位置,开杆,碰撞,球落。 动作果断得仿佛能够看见职业玩家的身影,气得周雨彤在苟安耳边连续骂了几句脏话……大概就是他进一个球,她就骂一句,且声音一声比一声高。 但是这骂声压根不管什么用,也只是助长贺然唇边的笑容一次比一次更加嚣张罢了。 真的是贱死了。 在贺然连续进了六个球,握着杆满桌边缘走位寻找击落那枚象征着最高分的黑球最佳角度时,经过苟安面前,被她一把拽住。 少年懒洋洋地回头,脸上写着“有何贵干”。 “那熊不是我要的,你要针对我也换个地方。”苟安面无表情地说,“能不能别在这犯贱?” 贺然歪了歪头,想了想,笑着问:“干什么,求饶啊?” “欠骂?” “纽扣的事还生气吗?”贺然往她这边凑了凑,“你说个不生气了,再叫声哥哥——” 苟安立刻放开了他的胳膊。 手肘上的温度骤然消失,贺然就感觉好像整个人也跟着踩空从高空坠落一般,面上不显,只是脸上的笑容收敛了点。 漆黑的双眸盯着满脸写着“快滚”的小姑娘,他都不记得多久没见她冲自己笑过…… 好烦。 “如果不是你要的就别参与进来,不过是添乱罢了。”贺然抿了抿唇,抬起手轻飘飘地捏了捏她尖细小巧的下巴,“看你在这,我很难不干出点什么。” 苟安蹙眉,“啪”地重重拍掉他的手。 贺然手背立刻沾红,也无所谓,轻笑了声搓了搓手指腹——刚才在她执杆下卧的第一秒,他就想这么干了…… 现在只能说,手感跟他想象中一模一样。 无所谓了。 反正形象也不能再差,与其什么都不做就招她嫌,还不如做点什么反而显得没有那么亏到血本无归。 贺小少爷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承认自己下作,但可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幼稚。 倒是周雨彤在旁边看两人一系列动作看得目瞪口呆。 “好家伙,你这手操作把贺然的纨绔潜力完全激发了,他刚才像透了街边的小流氓。” 在贺然继续球桌上发光发热时,周雨彤把苟安拽到一边,犹豫地说,“要不算了,我有点害怕,万一他借着这,又跟你扯不清楚——” 千金团成员很有良心。 “什么算了,谁跟他‘算了‘。” 奈何现在苟安的挑战欲也被激起,她就没想过批准贺然这狗东西能这么跟她说话,半个标点符号也不行。 她面无表情地从周雨彤的怀抱里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手中的球杆仿佛化作了一把冲锋陷阵的武器,“别叭叭,一边站着,等着看老子淦死他。” 周雨彤:“……” 第一局由贺然拿下后,第二局果然是苟安火力全开,连进八球,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之中,直接清台拿下。 至此,其他参赛的人已经嗅到了浓重的火药味,纷纷自觉退赛,专心看这一对前任未婚夫妻在球桌上争个你死我活。 …… 战局是在陈近理加入后,彻底陷入混乱局面的。 按照道理,贺然之前说的没错,全场二世祖团体范围内,只要他收敛着点,剩下的那些人技术怕不是被苟安吊起来打—— 但是他们忽略了,偶尔叔叔辈可能也会想用毛绒玩具俘获芳心。 因为多吃了几粒米或者是跟贺津行玩多了近墨者黑,陈近理开杆后,战局发生了变化,眼瞧着他杆起杆落,短时间内直接连清台三把,场面一下子从刚开始苟安和贺然的双方撕咬变成了三足鼎立的微妙。 陈叔叔不愧是陈叔叔。 此时又是三两杆清了台,他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倒是苟安的胳膊都快被周雨彤挠烂了,满脸难以置信:“他知道我想要这只熊的,他也知道我想要这只熊的原因是因为它的诞生日是我的生日……” 她声音不小。 周围的人都听见了,包括陈近理他们这边的人,那个萧淼“哎呀”了声,看着搞不清楚什么情况,又有点儿不忍心小姑娘为了只毛绒玩具置气,拉扯了下江已的胳膊,小声说:“要不算了,我可以要别的礼物……” 江已认出了周雨彤,也不清楚陈近理和他这外甥女怎么回事,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把人惹急眼哭鼻子的人。 偏偏当事人眉眼平静,转头问:“不要了?” 萧淼:“……不要了。” 陈近理收回目光,却没有看周雨彤一眼,淡道:“不要了也得比完,有始有终。” 苟安:“……” 苟安忍着被□□得估计都青了的胳膊,唇角抽搐了下,有点难以直视这位曾经在她心中学术no.1、摩拳擦掌想要跟他深造研究生的陈教授如此不当人—— 能说什么呢? “趁早换目标。”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77节 苟安话语落,就感觉不远处正准备再次下杆的陈近理抬了抬眼,往她们这边看了眼。 本就呆愣在旁边的周雨彤把这一眼视作挑衅,没想到陈近理这么无情无义,扑进苟安怀里这次直接嘤嘤哭出声,无比伤心。 苟安还想说什么安慰下,这时候听见不远处一阵哗然,是陈近理面无表情地把白球推进了球袋—— 一个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之的失误。 球权再次移交苟安。 她拍了拍怀中眼泪泄洪的土拨鼠,嘟囔着“没事了没事了”,心想:嗯,女人的眼泪胜利。 …… 此时大家的争夺目标好像已经不是那只价值几十万的毛绒熊,人争一口气。 把周雨彤移交唐辛酒怀中,苟安摩挲着球杆前端,再次硬着头皮披挂上阵。 这次平心静气,发挥的不错,硬是怼进去了六个球,然而第七个球角度不好,她在桌边绕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好的下手位置…… 好不容易找到了俯身下去,瞄准半天不敢动杆子。 正当她因为过于专注和紧张,额头上都浸润出一层薄汗,就在这时,身后有个相比较起来有些陌生的气息袭上来,毫无侵略性地轻轻笼罩住她—— 手背上覆上一只偏白的手,修长且骨节分明,触感微凉。 “位置找的不错,就是角度高了,这样进不去,手指放松,看杆。”温润的少年音带着浅浅笑意在耳边响起,“姐姐,专心。” 球杆末端被一只手扶稳,少年只是轻轻一使劲,伴随着连续几声轻响,彩球撞击桌边缘发出脆耳的声音,那颗角度刁钻的红球几次弹击后,安稳入袋。 周围安静几秒后,响起一阵掌声。 苟安震惊地眨眨眼,微微侧过头看身后的少年,此时此刻他还保持着立在她身侧的姿态没有抽离。 “你还会这个?” 苟安的声音充满了惊奇。 “嗯,会一点。”贺渊垂下眼,半开玩笑道,“好歹也是纨绔之一嘛。” 浅色瞳眸沾染点点笑意,此时对话中的二人似乎没有谁察觉,距离太近…… 她的鼻尖几乎可以嗅到他鼻息呼出的气息。 酒吧昏暗的灯光下,远远看去,仿佛是少年扶着苟大小姐纤细的腰,耳鬓厮磨,窃窃私语。 …… 包厢内,男人平静的收回了目光,手中的酒杯随意搁置在面前的玻璃茶几。 三分钟后,包厢的门被人从外恭敬打开,身型高大修长的男人出现打断了现场微妙的气氛和已经白热化到嚣张跋扈的战局。 在众人“唰”地转过头看过来的瞩目中,他来到桌球球台边,脱了外套,随意扔在旁边的椅子上。 松了松领口的衣扣,边缘扫过凸起的喉结,喉结滚动,他抬了抬眼。 目光轻描淡写地扫过凝固在桌边的小姑娘那张茫然的脸,他冲她笑了笑。 “老东西陪你们玩两杆,不介意吧?” 第48章 您在吃醋 偏偏只有蚊子哼哼,总能惊醒熟睡的人。 贺津行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虽然语气礼貌询问是否能够加入, 但是他应该心知肚明没人敢拒绝他,在场的所有人面面相觑,苟安“呃”了声,心想, 他还会这个? 作者你最好别这么离谱。 然而万万没想到她只是发出一声对原作者的疑惑, 却引来贺津行的注意, 男人转过头望着苟安,漆黑星眸闪烁:“怎么了, 安安不愿意?” ……倒不是不愿意。 就是有点确实不愿意。 “看来昨天说的话只是哄着我玩的。” 哪句? 哦。 「下次玩游戏, 一起来吧。」 …………………所以说,深夜千万不要做任何决定, 清醒之后,真的很容易后悔。 此时周围的人看向苟安的眼神儿已经有点惊悚了, 虽然完全听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 但从字面上理解, 这世界上能哄贺津行玩的人应该还没出生。 苟安只能硬着头皮, 翘了翘唇角,强行露出一个笑容:“说的什么呀,小叔的加入并不需要我批准,大家都是以集体为单位的战斗。” 此话说的非常勉强。 很快,苟安就证明了她下意识的不情愿真的是有点子避险雷达在的—— 当这个横空出世、极其擅长阴阳怪气的老人家, 以前所未有、干净利落的动作清空球桌上的球并拿下一盘比赛胜局时, 苟安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控制住自己没动手用手里的球杆打他。 周雨彤说得对, 他们真的没一个好人。 又想起了贺津行在驿马赛道展现出的惊天动地的车技, 不出意外的话, 桌球或者扑克, 也是当年他离家出走时敛财的手段之一—— 这些都在后来变成了他嘴巴里轻描淡写的“赚点吃饭钱”,现在想想,他可能每顿饭都得吃野猪拌大象,抹香鲸炒鳄鱼。 而这个时候,现场的人震惊的震惊,错愕的错愕,生气的生气,并没有人想着要夸贺津行有厉害…… 除了哭红了双眼的周雨彤。 只听见她抽泣着,又开始拽苟安的衣袖,并用谁都听得见的声音说:“他怎么什么都会啊,好厉害啊可恶……要不是这次他是个反派角色,我可能又要忍不住疯狂夸他。” 看着不远处满脸写着“这个娱乐一如既往地没意思”站在那的男人,听见了这番言论后饶有兴致地转过脸来,苟安面无表情捂住了同伴忙着流眼泪还要喋喋不休的嘴。 “你这已经是对敌人的最高赞美了,不会说话就闭上嘴,灭我威风。”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是等苟安再次拎起球杆,有机会摸到球桌边缘,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并不是单纯的因为贺津行偶然失误或者是怜香惜玉,他放下球杆只是因为他觉得累了。 男人顺手把球杆扔给了旁边等着的服务生小弟,随后抬起手完全不在意旁人目光地扶了扶腰,转头对不远处自己的队友们坦白:“太久没碰桌球,腰有点酸,我果然不太喜欢玩这个。” 是是是,不喜欢玩。 然后虐.杀全场。 ………………你说他装逼到种马文男主都甘拜下风,可人家大大方方承认自己腰不行。 最后得到继续战斗的机会,是因为上了年纪的老年人腰不太好这件事,真不知道该说谁比较丢脸。 向来拒绝“嗟来之食”,苟安心态有点被动摇,站在桌边勉强打了两杆,始终无法忽视某道轻飘飘落在自己的侧脸的目光—— 真的太有存在感。 第三杆时她终于忍无可忍“唰”地转过头,与贺津行大方的目光对视上,腰不好的老年人此时安稳地坐在一把扶手椅沙发上,长腿交叠起来,看不出一点腰不好的影子。 ——看什么看! 两人对视几秒,他才慢吞吞地开口:“安安,现在这个角度,那颗红球可进不了。” 就好像从头到尾,他注意到的,都只是她手中的球杆而已。 然而现在在苟安的杆下角度,她能触碰到的球至少有三颗,然而可恶的是,她刚才真的准备是去拿那颗红色的。 终于还是忍无可忍,面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苟安直起腰,把手里的球杆塞给贺渊:“你来。” 贺渊:“不打了?” “不打了,”苟安嘟囔,“烦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之,贺渊接过球杆后,调整了一个角度,一杆便精准无比地将那颗该死的红球送入球袋。 苟安见状,心花怒放,立刻转头挑衅地看向贺津行—— 后者连坐姿都没有变化,回复了一个赞扬的微笑,“不错。” 贺渊没来得及接话。 “比小叔还是差点,”苟安说,“喝醉了还能发挥稳定,甚至指点江山。” 这话一出,贺津行倒是愣了愣,意识到眼前的小姑娘是还在惦记他前脚说自己在睡觉,后脚就直接在酒吧喝到微醺这件事…… 这是把他当撒谎精了。 再加上他居然加入战斗,看似与其他人同流合污,一块儿替那位萧淼小姐来抢夺小熊的罪名—— 怎么想都是罪加一等。 所以连带着说话也越来越大胆,夹枪带棒的? 恰巧贺先生向来是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性格,眼下被嘲讽也不见喜怒,甚至觉得这样双眼亮晶晶瞪着他的晚辈有些可爱…… 于是单单只是好脾气地“嗯”了声,点点头:“多亏安安送来的醒酒汤,很有用。” 然后看她张了张嘴,瞬间哑口无言。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反弹回来锤到自己的鼻子。 ——有木有可能原著里给他下药纯纯是因为他说话太气人,跟女主和他发展到什么地步了根本没什么关系? 苟安哽住,很是不甘心地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贺渊凑过来在她耳边说:“别走神,姐姐,这局有点难啊。” 她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去,并且成功地,再也没有往贺津行这边看过一眼。 …… 贺津行生平能尝到被冷落的滋味,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眼下算一次。 目光毫无波澜地扫过这位拢共没见过几次的侄子侧脸,本来是随便从国外召回来的孩子,却给了所有人一个意外的“惊喜”。 良久,像是想起来什么,贺津行有些感慨似的叹息了一声。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78节 陈近理坐在他同一张沙发扶手上,往沙发上坐着的男人那边歪了歪身子,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人声音说,“看出什么来了?” “有点我年轻时候的影子。”贺津行不吝啬地夸奖,“老爷子看人也不是完全准,这孩子在国内看着长大,说不定成就比贺然还高……嗯,也有可能就是因为扔在国外野蛮生长了,反而更加茁壮。” 陈近理愣了愣,“虽然老头子气息浓郁,但这是什么从你嘴巴里能听见的最高级别赞美——” “别说的我好像从来不夸奖别人。” ”大多数情况下你的夸奖都给人一种阴阳怪气的味道。” “那是你们听的人有问题。” “……” “与其操心我们家叔侄关系,不如管管自己的家务事。”贺津行冲着躁动的千金团某个方向扬了扬下巴,“眼睛都要哭瞎了。” 陈近理掀起眼皮,扫了眼贺津行所指的方向,轻而易举一眼就看见了是谁在水漫金山…… 看到她这会儿大概是哭累了,在用手揉眼睛,他下意识地蹙眉。 但很快反应过来,便收回了目光,陈近理眉头松开,“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苟聿的女儿刚才看上去恨不得扑上来咬你了,你就非得逗她不可吗?” 这比喻让贺津行忍俊不禁。 “还真有点怕被记恨。” 贺津行笑吟吟地摆摆手,半真半假道,“所以不是摸了一把就下来了么?” “既然如此,何必出现招人烦。” “想看看自己到底怎么想的。” “嗯?” “喜不喜欢桌球。” 贺津行停顿了下。 “我这把年纪喜欢的话肯定有点费劲,但后来想了想,能提起兴趣本来就不太容易,也不是完全就能够狠心割舍得下。” 这神神叨叨的回答…… 陈近理完全不明就里,只能冷嗤一声,骂他故弄玄虚。 “是真诚的答案。” 男人发出近乎于唏嘘的叹息,不着痕迹地看向不远处—— 双手撑在桌球台边缘、满脸认真的苟家大小姐,此时歪着脑袋,正跟贺渊商量下一颗球应该用什么角度。 大概是无意识的。 两人再次一靠的很近,胳膊挨着胳膊,亲密无间的队友模样,明明只是刚认识了两个晚上,就熟得成了相见恨晚。 看来是真的很认真地想赢,安安。 贺津行变换了个坐姿,突然就改变了注意。 长腿放下来,他偏了偏头,对陈近理说:“麻烦你,去跟萧小姐说一声,如果她实在想要那只熊,过几天我让人重新去拍卖行找。” 陈近理“唔”了声,停顿几秒,又后知后觉地问:“什么意思?” “一时冲动。” 陈近理挑眉,想了想哪里不对,“冲动?你冲动什么?” “现在我要冲动第二次了。” “?” 贺津行没有再理会他,仿佛也没有看见好友的满脸困惑,而是在贺渊和苟安一顿商量、艰难的收了当前这一局比赛后,重新站了起来,回到球桌边。 面对众人茫然的眼神,男人挑了挑眉,笑着问,“我休息好了,继续?” …… 重新上阵的贺津行如同他既往风格,杀伐果决。 面对周雨彤的哭声,陈近理好歹还知道假装失误,但这位就像是眼瞎耳聋,伴随着旁边一阵阵绝望的倒抽气声,他丝毫没有停下征战的步伐—— 哦,有一次。 球杆推着一枚绿色的球,那颗球以高速“啪”地撞开了一只红球后偏离了路线撞到了贺然搭在台球边上的手,高速坚硬的台球像一颗子弹,“啪”地撞在他的指尖! 贺然“嘶”地一声缩回手,看着泛红的手指,抬起头,桌子对面是他的长辈,“抱歉,”贺津行用没多少诚意的声音说,“手滑。” 周雨彤拉扯苟安的衣袖:“活该,刚才他还用这只手占你便宜,这算天降正义吗?” 苟安看了眼贺津行,后者一球击飞也不觉得有什么,随手将球杆递给贺然。 手疼得厉害,指甲盖好像都要被掀来,贺然打了两球,主动举起双手,退出战局。 手疼到是次要的,主要是他一个人孤立无援,江在野又不肯来帮忙,属实没有胜算,因此他拒绝带伤继续浪费时间。 下场的时候陆晚拉了他一把,两人有短暂的对视,贺然抬起手,面无表情地拉开她的手。 苟安余光瞥见了,却撇撇嘴,没把这事儿放心上。 完全不知道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关心他们为什么又搅合在了一起,陆晚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贺然—— “那气氛好像也不像是旧情复燃。”唐辛酒在旁边说。 “操心他们,不如操心我们的熊。”抱着胳膊,苟大小姐说,“尊贵的翘屁股叔叔快杀疯了,到底有没有人来阻止他?” 苟安说的一点也没错。 贺然的退出也只不过是稍微节省了一点他们走向败局的时间而已,贺津行丝毫没有因此停下自己战意盎然的步伐—— 甚至没人知道他到底想干嘛。 贺渊和苟安又苦苦支撑了两把,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完全不是这莫名其妙的老人家的对手——也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在短暂的休息后,再次出手,居然一次比一次狠。 最离谱的一把,如果按照游戏规则折算到更规范的斯诺克玩法积分,他可能将近拿了130分,而现在的世界比赛最高记录也不过是147分而已。 完全不给对手留一口气的狠绝。 就连贺渊最后也有点儿绷不住那份笑容,面色凝重地盯着球桌看了一会儿,叹口气摇摇头,手中的球杆转了一圈,做出了个要放弃收杆的姿态。 “嗯?不打了吗?”贺津行问。 贺渊与他的长辈对视几秒,终于忍不住问,“小叔叔,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贺津行看似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这说的什么话?” 贺渊实在是在这张仿佛总是带着面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只能在片刻后,露出与面前的长辈有些相似的笑容:“没事,就当我在胡说八道,看来我还要再练几年。” 闻言,男人眉目冷淡,开口的嗓音却仿佛足够温和地说:“不行就算了,这东西还是讲点天分,硬练也练不出来……听说你马术就不错,可以考虑那方面深造。” “小叔叔说的是。” 短暂对话过后,眼看着贺渊偃旗息鼓,就要败下阵来,手中的杆突然被身后从始至终沉默寡言的人接走—— 夜朗慢吞吞地折起衣袖站到台球桌边,屈指敲了敲台面,对贺津行说:“来。” 言简意赅。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以至于空气都有瞬间悬停,大概是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保镖,大家面面相觑,最后有人慢半拍认出来—— “是夜朗。” “他啊,怎么是他!那就不奇怪了。” “狼哥怎么在这?” “……我看他刚才好像就一直站在苟安身后,噫,苟聿干嘛啊,女儿被绑架过么,突然搞这么严重的安保系统?” “……我肤浅我来说,你不觉得夜朗那张脸看上去也很不安全吗?各种方面来说看上去都会是监守自盗的样子。” 周围人讨论声中,苟安叹气,捂着脸退到了桌边。 周雨彤:“……我现在有种无药可救到家里门前路过一条狗都要抱上来让它试试的错觉?” “不是错觉,”苟安麻木地说,“你猜我上一秒为什么叹气?” “你家保镖行不行啊?” 苟安看着不远处执杆而立,与贺津行对视也不落下风的人; 又看看在他对面,看似一点儿也不惊讶,笑容也维持的很好,但是实则气压微微变低,眸色渐深的贺家掌权人。 “稀奇,阿朗也对毛绒熊感兴趣。” “玩玩。” 亏得贺津行睁眼说瞎话,保镖先生那张棺材脸怎么看都不像是和毛绒熊能搭配的起来的模样。 “听说你打台球技术不错,没想到当保镖时还能有这种特长的用武之地——” “话别这么多。” 从贺津行的表情来看,他大概也是这辈子第一次被别人骂话多。 苟安又叹了口气。 然而她这这口气属实叹得早了些,因为接下来他们发现,今晚能够和贺津行抗衡的人终于出现了—— 夜朗真的是有点东西的。 四把比赛下来,两人势均力敌,但打法完全不一样,贺津行是快、狠、准,操作如同行云流水,像是一切在握;夜朗则是每一杆都经过深思熟虑,以至于他的走位从来犹豫的时间都不多,一杆打好,换下一杆,基本是毫不犹豫就就位了。 全程他都不太有多余的表情,俯下身时,额前细碎的头发遮住一点眼睛,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发挥—— 到最后,居然是夜朗和贺津行,为了只毛绒小熊斗了个难舍难分,将九点半开始的比赛一路拖到晚上十一点多。 苟安在旁边从一开始的热血沸腾围观,到最后呵欠连天,实在是顶不住了,终于出声喊停,问你们不会准备杠到天亮吧? 比赛结束时,贺津行以3分积分微弱差距勉强胜出。 …… 孙悟空七十二变没翻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 夜朗随意擦拭了下手中那根球杆,摆回架子上时,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浑身上下散发着不甘心的气氛。 转过头看见苟安在盯着他,他想了想说:“抱歉。” 苟安抱着胳膊,困惑地望着他,道什么歉?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79节 “早点出手的话,不一定会输。” 苟安张了张嘴,但最终没能说出一句像样的回答……最近除了骂夜朗她好像基本没跟他说过几句话,而现在骂他显然不合适,毕竟人家的出现力挽狂澜,虽然没赢比赛,但是好歹狠狠挽尊。 转头看了眼身后,肉疼地看着酒吧老板默默地把那只无数人为它头破血流的小熊递给了他的大老板,对于这种左口袋出瞬间进入右口袋的行为,酒吧老板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以及那只毛绒玩具熊抓在贺津行手里,确实相当违和。 就像是奥特曼在锤怪兽的时候突然掏出了一朵玫瑰花。 苟安想去安慰周雨彤—— 娇羞土拨鼠这会儿已经彻底对那只熊仔死了心,哦,准确的来说,那只熊已经不算是什么,毕竟严格算起来,还是争夺那只熊的过程比较精彩:有人掏出枪,冷酷无情地对着她的心脏来了一下。 就像是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的。 弄明白了这点后,周雨彤哭都哭不出来。 冷冷地看了眼陈近理,重重跺了跺脚,扭头狂奔回船舱睡觉。 周雨彤走后,苟安坐在位置上,侧头看着贺津行饶有兴致地把玩那只熊,其实挺大一只的毛绒玩具,被他握在手里,却好像婴儿用品—— 奇怪的是,男人只是自行摆弄着,并没有把它递给本来对它特别有兴趣的那位小明星萧淼,后者也并没有上来索取。 “……” 算了,干她屁事。 苟安收回了目光,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单纯逃避那只熊被递送给别人时的那一刻—— 搞不好昨晚误会贺津行给陆晚纽扣时那种奇怪的心态又要浮出水面。 她坐在吧台要了一杯土拨鼠小姐同款的长岛冰茶,今夜伤心人限定酒精饮料……结果刚抿了一口,侧身的桌子便被人轻敲两下。 苟安都不用回头也知道靠近的人是谁,毕竟他身上的气味不知道什么时候化成灰她都能第一时间嗅出来—— 明知道那人已经靠近是有话要说,可能是酒精壮胆,她抗拒地往相反方向拧了拧头…… 这个明显拒绝交谈的姿态让身后的人轻笑了一声。 苟安用力把脑袋转了回来,瞪着他。 在这样无言的瞪视中,贺津行把那只被他摆弄得小帽子都歪了的熊仔放到了吧台桌面上,往苟安那边推了推。 苟安脑子空了两秒,等她反应过来前,嘴很快地问:“什么意思?” “只是兴起玩玩桌球罢了。” 确实,从始至终,他从没说过他是为了帮任何人争取奖品才加入的。 相比起上一秒对于奇妙占有欲刻意的避让和惶恐,这一刻男人堂而皇之就把她小心掩藏的心思掀翻—— 她都没问,他莫名其妙在这解释什么? 是因为昨晚陆晚的事,所以有了经验,知道她是个小气鬼? 苟安抿了抿唇。 贺津行挨着她坐下来,目光轻描淡写地扫过她手中的酒水饮料:“快午夜了,用这个代替睡前牛奶?” “你也要没收我的酒吗?” “我没陈近理那么无聊。” 苟安低下头,指尖刮掉杯壁上因为冰块温度差冒出来的水雾,又不说话了。 “但陈近理那么做,大概也只是关心他的晚辈而已,”他又补充,“喝酒误事。” 现在苟安听见“晚辈”两个字头都大,还好周雨彤不在这否则可能管他是谁跳起来就要跟他淦一架,“你也知道喝酒误事。” 贺津行见她又翻起了旧账,略微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嘟囔了声“记仇”,但还是拿出手机,给苟安看了一段录像—— 不知道是哪个当时在贺津行那个包厢内网红的剪辑,从他四点多才出现在包厢内,刚坐下,就有人提议玩喝酒游戏。 视频里,手机围着一瓶酒摆了一圈,游戏规则是谁的手机先亮,就包圆那一瓶酒。 谁也没想到最后是贺津行的手机先亮。 “本来可以不用醉的。”贺津行短暂嗤笑,“以前这个游戏我都没输过。” “……” “你猜当时是谁给我发了信息来。” “……” 苟安:罪魁祸首居然是我好尴尬哦哈哈哈哈哈.jpg。 “作为成年人大下午就喝成那样是有点不像话……但也不至于,项链都拿掉了。” ……扯什么项链! 和今天的穿着不搭配才拿掉的! 在想什么登西啊真的是! 真的不要向贺津行张牙舞爪,很容易被反弹,现在苟安正在遭受今晚锤到自己鼻梁上的第二拳—— “喝多了也没关系,”她试图绕开项链的话题,“这在船上,到处都是监控和认识的人,所以哪怕是下午喝多了也很安全。” “嗯。” 贺津行露出个稍显淡漠的笑容,唇角不自觉勾成一个略微嘲讽的弧度。 “这话从安安嘴巴里说出来很有说服力,毕竟安安想做什么,好像总有一堆的人等着为你冲锋陷阵。” 这话说的—— 苟安茫然地望着贺津行,那双本就有些圆的杏状双眸此时因为不确定感而显得迷澄澄的。 过了很久,在贺津行坦然的目光注视下,她唇瓣动了动,不知不觉用上了敬语,嘟囔道,“您不要这样说话。” “什么?” 苟安长吁出一口气,视线挪开固定在吧台后某瓶酒上,声音变得更小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吃醋。” 最后两个字,音量收敛到如蚊子哼哼。 但在大自然界,偏偏只有蚊子哼哼,总能惊醒熟睡的人。 …… 最后那只熊苟安很不识抬举地没有收下。 但第二天早上起来拉开船舱门,苟安刚迈出一步,就意识到自己踢到了什么东西—— 扶着门低头一看,这才看见被她一脚踢飞的四十万,这会儿正可怜兮兮地躺在船舱边缘,距离掉下海只剩下两毫米的距离。 某位昨天被当众拒绝的老人家大清早不睡懒觉,亲自把这只该死的熊送过来,摆在了她的房间门口。 第49章 恶毒女配:我来救女主 ……我来递武器! 抱着这只价值连城的毛绒熊, 苟安想到了昨晚和贺津行最后的对话,听到“吃醋”这个词时,男人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立刻否认,他只是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谈话内容, 挑高了自己的眉毛。 最多是充满了有趣地“哦”了一声, 然后说, “在被抢夺监护权这件事上,你爸爸可能比我更有发言权, 你要和他说, 他可能真的会吃醋。” 瞬间,苟安就觉得自己鸡同鸭讲—— 不过无所谓了, “贺津行吃醋”这种惊悚的事本来就不可能发生,能问出这么离谱的问题, 只是她最近跟贺津行接触太多, 打从心底产生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自己也有些不确定罢了。 相比起贺津行的完全不知所谓, 苟安在最开始的挣扎和迟疑下,坦然地消化自己对这位长辈的占有欲—— 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好像蕉蕉还在的时候,它如果胆敢不为吃猫条也乖乖蹲在苟旬的腿上,一定会被苟安捉过来一顿教训。 是一个道理。 又不是她的错,最开始是它从破纸盒子里伸出脏兮兮的脑袋蹭她的。 【蕉蕉:我那时候只是一只饥寒交迫、一个月大小猫咪而已, 哪里懂我在做什么!】 【蕉蕉:你真的很变态。】 变态的苟大小姐天生领地意识就很强, 就像小动物似的,喜欢在任何身边的人、事、物上蹭上自己的味道, 然后宣布据为己有…… 贺津行应该也算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他毫无正在被蹭的这个自觉…… 当然了, 人家也不必有。 他依旧我行我素, 她完全猜不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又或者是什么目的—— 这种抓不住的感觉让苟安不是很高兴,就像是两脚像是踩着了什么,又总觉得自己是悬空状态。 她抱着毛绒熊去了周雨彤的船舱,并把这只熊摆到了她的床上。 然后她用手机拍了一张毛绒熊坐在周雨彤枕头上的照片给贺津行发了过去,有点儿故意地说,这个熊我送给周雨彤了,她很喜欢,谢谢小叔。 捏着手机她想象了贺津行吃下她小小挑衅后该有的一万种反应,没想到对方回应很平淡—— 【hjx:给你就是你的东西了,想要怎么处理是安安的自由。】 情绪稳定得像是压根没有情绪。 苟安骂骂咧咧地收了手机。 【蕉蕉:你变了。】 【蕉蕉:刚觉醒的你看见贺津行恨不得绕路三条街避开他。】 【蕉蕉:现在……没眼看,你从上船到今天主动挑衅他多少次了?】 苟安自己也没数过,反正无论迄今为止她已经得罪了贺津行多少次,他也正用平常的语气和她微信说话,而她也没少胳膊少腿—— 只要她自己做的事别那么离谱,贺津行也不能因为她这些仨瓜俩枣的,就把她塞到监狱里去。 苟安突然奇想一件事:原著线里我也是这样一件件事得罪他,然后招他讨厌的吗?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80节 【蕉蕉:并没有,原著线只是因为你成天咋咋呼呼的,他嫌你吵耳朵吧?】 【蕉蕉:而你现在,是骑在贺津行脖子上荡秋千——】 【蕉蕉:他还没杀掉你,已经很好了。】 …… 周雨彤果然很喜欢那只毛绒熊,并没有因为它的来历费了一些波折而皱着眉抗拒它,得到它的第一瞬间就抱着它招摇过市。 “四十二万的小熊,你给我一个讨厌它的理由。”周雨彤亲了亲熊鼻子,“就因为陈近理那个王八蛋曾经想把它争取走送给别的女人我就嫌弃它吗?不,男人是条狗又不是小熊的错!更何况最后得到它的是翘屁股叔叔!” 一边往宴会厅走,周雨彤一边喋喋不休,“所以最后翘屁股叔叔把它给你了,还是大清早……嘤,我脑补了下他单手插兜,在初晨的阳光下来到你的船舱门前,在你呼呼大睡时弯下腰轻轻把小熊放在你的门前,第一缕阳光照在他的侧脸——” 苟安:“……” 周雨彤:“我又是翘屁股叔叔的粉丝了。” 夜朗忍不住搭话:“今天早上下雨。” 哪来的太阳。 话一出口就招来走在前面的两人双双回视,在这样嫌弃的目光中,他丝毫没觉得任何的不好意思,“熊也是我放在门口的,因为要检查有没有危险物品夹带和摄像头,他只是递给我了而已。” 苟安:“……” 周雨彤叹了口气:“保镖先生你长得那么好看,可惜了怎么不是个哑巴。” 夜朗:“……” 三人对话间,推开了宴会厅的门,远远地就听见一阵悠扬的钢琴音传来。 周雨彤嘟囔了句“谁啊弹得还蛮厉害的”,苟安就听见蠢猫在她脑子里“喵嘿嘿”了一声,这尴尬的笑声,人还没走到钢琴附近,就已经猜到弹钢琴的人是谁—— 果不其然,一走进宴会厅中央,苟安就感觉到空气中的暧昧。 雄性二世祖们就像是春天里的动物般躁动不安,大部分虽然在交谈、进食,但是不妨碍他们大部分人,每隔一分钟,目光就不自觉地往角落里那架斯坦威上滑去。 坐在那架钢琴前面,天生丽质的女主角陆晚身着一身白色的小礼服裙,裙子看上去好像不是苟旬租借来的那些而是陆晚自己的。 裁剪不那么精良,但正面看收腰且保守,背面有大胆的露背设计,将她薄薄的背和蝴蝶骨展现出来…… 吊带上在肩膀的地方还覆着透明的薄纱—— 就像奥林匹斯山脉,燃烧的圣火之下缓步走来的女神。 这是旁边一位不认识的二世祖给的评价,估计是原作者稀烂文笔下的产物,苟安翻了个白眼。 “不是说她家里没钱吗,”周雨彤茫然地问,“没钱为什么还会弹钢琴?” 苟安也不知道,原著线作为霸总文,女主总是有各种奇奇怪怪的技能,酒吧卖酒,西餐厅弹钢琴,给财阀家的小儿子做家教什么的,那都是基本剧情—— 当初听说贺津行给她弄来的小鲸鱼是什么设计稿比赛的获奖作品,她吓得要死去调查了获奖者,确认得奖的是一位业界有名的、已经很有资历、也有一些年龄的女设计师,她才放下心来。 总而言之女主就是很厉害,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还要去问她都没钱上哪学的钢琴,就显得比较ky了。 “楼下的李阿婆早些年是钢琴老师。”夜朗想了想说,“她家里好像有一架旧钢琴。” 周雨彤茫然地眨眨眼,苟安差点笑出声:”是呢,你家楼下冒出来个能造核.弹的我都不意外。” 夜朗以为她在嘲讽他,皱眉:“真的。” 苟安满脸不在意。 这时候陆晚一曲毕,便有闲的蛋疼的上去搭话,其中就有之前跟苟安搭话失败那个徐家的蠢货,话语间,他已经递出了不止两杯酒。 陆晚想要拒绝又不敢,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看得出她酒量也不是很好,两杯酒下肚已经脸上浮起了红晕—— 徐家那个蠢货看见了,两颊堆积起的横肉乐开了花,从侍从手上拿过了第三杯酒。堪称司马昭之心。 周围的人心知肚明这货想做什么,但是眼下看着陆晚很眼生,应该不是哪家千金,而徐家在江城最近刚刚站稳脚跟声势浩大蓬勃,所以哪怕在场的二世祖们知道这是个猎艳的好场合—— 但眼下,也没人愿意为了个来路不明的美人得罪徐家。 所以在陆晚接过第三杯酒时,居然没有人上前阻止。 【蕉蕉:问题不大,虽然这里的二世祖男人们都势利眼到成精,但是这个地方显然是剧情设置在等男主和男配们,英雄救美。】 道理是这个道理没错,苟安听见了男主就竖起耳朵,立刻在宴会厅角落里找到了贺津行—— 今日男人没穿正装,一身休闲服这会儿正靠在栏杆上跟好友陈近理闲聊,大概是注意到钢琴区这边正展开不入流的勾当,他确实是转过头来看了一眼…… 只是平日里如同挂着面具的笑容稍有迟疑,他显得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然后挪开了视线。 并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至于男配们,今日好像有些掉链子—— 贺然不知所踪,这船那么大,贺小少爷不知道在哪个场子快乐; 苟旬更是早就凉透了,自从开场舞后被父母关回了船舱,至今再也没出来过。 苟安转头看向夜朗,作为最后一位硕果仅存的男配,后者显然也在注意那边的情况,眉头紧锁…… 这个样子,让他的小腿又被苟安踢了一脚。 “想去就去。”苟安冷漠地说,“别在这演什么心急如焚。” 心如止水,只是稍微有些担心陆晚的夜朗觉得自己离心急如焚相去甚远—— 奇怪地看向苟安,发现她也正蹙眉看着不远处:和以往不一样,往常她看见陆晚倒霉通常都会很开心。 他当然不知道,对于苟安来说,原女主很讨厌,但是像柴狗一样流着哈喇子不想干好事的徐家蠢货更惹人嫌。 苟安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用自己的后脑勺对身后的人说:“我说真的,如果你想去帮她的话,可以去。” “你让我去是真的想让我去帮她,还是在说反话?” 经过借物游戏那一出(游戏开始就被赶走的夜朗回船舱想了一晚上才想明白),他已经逐渐懂了眼前这位苟家大小姐的思路—— “如果是真的,我就去一趟;如果你在说反话,就是不想让我去,那么我会让侍从帮忙解围,我还在工作。” 保镖先生突然很有节操,还记得自己在上班,不可以和雇主以外的人产生任何交集。 ——虽然他给出来的选项里,显然没有“放着陆晚不管”这一项。 不过这是基于人类基本道德的抉择,到也没什么好冲他发脾气的,苟安只是被他说得叹了口气,心想这人突然这么老实,属实有点难搞。 她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摇晃了下手中的红酒杯,正想亲自去日行一善,广积功德,这时候,胳膊被人从后抓住—— “还是为了试探?” 突如其来的发问,保镖先生的声音平稳似乎不带一丝情绪,但实则带有强烈的个人感情色彩。 他很少这么说话。 苟安有些惊讶地挑眉,回过头。 只见身后的保镖先生乌黑的发丝柔软地垂落,在宴会厅明亮的灯光下,每一根发丝莫名都带着乖顺的意味—— 尽管他本身散发的气氛与这两个字根本不沾边。 此时此刻那双因注意力极其集中而显得有些凌厉的黑眸,全神贯注地落在她的脸上,是与“乖顺”南辕北辙。 这人向来一身反骨,苟安比谁都清楚。 “如果是为了试探,大可不必。” 夜朗用前所未有清晰的声音说—— “陆晚只是邻居,我不喜欢她。” 伟大的保镖先生后知后觉,终于在工作了大半个月后,隐约且懵懂地品出了苟大小姐那些异常举动究竟为何—— 陆晚说的对,苟安并不是随时随便乱发疯,她的无理取闹全部留给了偶然和陆晚出现在同一空间内的夜朗。 可惜。 苟安扬了扬胳膊,挥开了他的手,回予他一个比他的目光更清冷百倍的淡然漠视。 “你喜欢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保镖先生顺势松开了手—— 其实他有也有些懵逼,搞不清楚突然跟苟安撇清这种关系是为了什么…… 大约是为了大小姐不再为了奇怪的误会继续找他的麻烦,增加工作难度。 大概。 …… 角落里,夜朗的手从苟安的手腕上松开,贺津行的目光才慢吞吞地从两人身上挪走。 抬起手摸了摸口袋里的烟,想摸出来抽一口,结果套出来个空盒,他无语地把烟盒子揉了扔到脚边的垃圾箱里。 “陈近理,动动你读书人的脑瓜,”贺津行说,“能不能有什么办法把夜朗挖来贺氏?” 被提出无理问题的陈教授只有一脑瓜的问号:“你最近得罪人了?得罪谁了?需要他来做保镖的地步?” ……不是需要他做保镖,只是希望他从苟聿那辞职。 这个想法来的突然,贺津行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实不相瞒,莫名其妙到他都有点吓了一跳的地步。 想了半天,似乎也找不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回答陈近理,索性沉默半天后,自嘲地勾了勾唇,他说,“算了。” 这人一时兴起提出的奇怪问题,眼下一番思考后又是一副兴趣了了的模样,显然是不想再提…… 陈近理知道贺津行不想提的事,无论怎么问他都不会再张口,索性也不多管闲事。 想了想后另外提起一件事:“那只熊怎么跑到周雨彤手上了?” “怎么,你不想给她,还不让别人给?”贺津行好笑地挑了挑眉,“你该庆幸苟安足够大方,第一时间就把这东西给她了,否则她三个月内可能很难放过你。” “我没有不想给她。” “那你替江三出什么头?” 陈近理露出一副“提这个话题算我自讨没趣”的憋屈表情。 “你以后最好少干这种事。” “什么?” “会追悔莫及。”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81节 “贺津行,”陈教授好笑地问,“你最近好为人师表?教完苟聿养女儿,又想教我谈恋爱?” 他话语落下,没等贺津行反驳,此时身后传来一阵骚动,大概是钢琴旁边的少女婉拒了低等纨绔子弟递来的酒水,这样的行为引发了小型战争—— “不管管?”陈近理用脚尖踢了踢贺津行的鞋。 这会儿正沉浸在方才自己想要夜朗辞职的惊悚创意中无法自拔,单手支着胳膊靠在栏杆上,男人有些心不在焉:“管什么?” “你的船上就要上演强抢民女的戏码了,我听说徐家那一对兄妹手上可有些不干净的东西——” “哦。” “‘哦‘是什么东西?” “一船正处于青春躁动期的小鬼,凑在一起总会出事。”贺津行嗓音终于在四下无人时,透出了天性散漫与刻薄,“我只是提供了一艘船,船上人的行为还让我一个个管,当我闲?” 他一边说着,一边望着落地窗外的月光—— 仿佛相比起不远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他更关心今晚的月亮为什么那么圆,大概是因此磁场有变化,搅乱得人心情也变得不太好。 陈近理盯着友人那收起虚伪造作笑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侧脸,半晌说:“可是——” “嗯?” “苟聿的女儿冲过去咯。” “……” …… 被夜朗抓住耽误的这一会儿时间,陆晚不得不硬着头皮拒绝了徐家蠢货的那一杯白兰地—— 在此之前,她已经被强行喂下了一杯香槟和一杯不知道是什么的调酒,这样混着喝下去,现在她只能靠勉强扶着钢琴才得以没有摇晃身体。 这要换了苟安或者是唐辛酒甚至是周雨彤这个刚成年没两天的世家女,怕不是早在这哥们递出第二杯混酒的时候,就已经大耳巴子扇上去。 但霸总虐文女主总是一开始没有什么地位的,现在只能楚楚可怜,小脸泛白,鼓起勇气才小声地婉拒—— 还要被看作不识抬举。 这时候徐柯凑了上来,她和自己的哥哥倒是感情好的很,向来都是一丘之貉,眼瞧着哥哥要被下面子,她目光变得阴冷。 “陆小姐是不是不给面子呀?”徐柯掩唇笑,“也对,陪苟家的小公子跳过开场舞,昨天又陪贺家小少爷喝过酒,怎么能看上我哥哥?” 那个“陪”字很刺耳。 苟安加快了往那边挪动的步伐。 这时候脑海里“叮”地一声—— 【蕉蕉:剧情点!剧情点!我们都爱剧情点!】 【蕉蕉:下一秒,徐柯的酒就要泼到陆晚的身上啦!】 苟安:“可徐柯手里没酒。” 【蕉蕉:是哦,但是陆晚手里有。】 苟安:“……” 【蕉蕉:然后男主就邀请女主上了休息室,让她在休息室里换上了新的裙子……你懂的,豪门霸总文固定套路:辛德瑞拉换上了她的广袖流仙裙,从旋转楼梯怯生生渡步而下归来,倾倒众生!虏获男主!】 在系统蠢猫喵喵的播报声中,苟安面无表情,但已经从刚开始的快步走,变成了拎起了裙摆,就差健步而飞,来个百米冲刺—— 然后在徐柯尖酸地说着“不识抬举”那一刻,她气喘吁吁地杀到了陆晚的跟前。 下一秒,正当她想先发制人把手中的酒泼徐柯脸上结束一切,手中突然一空,红酒杯顺手就到了徐柯手中—— 苟安:“?” 苟安:“……” 苟大小姐瞬间从“女主你好我来救你”变成“女主你好我来给路人递武器”,她懵逼了瞬间,满脑子都是:作者我烧你户口本!!!! 与此同时,就看见自己那杯红酒里血红色的酒液,放大、放缓动作,倾杯而出! 苟安来不及思考那么多,伸出手拦住陆晚的同时闭上眼偏了偏头,心里想着这一出过后徐柯不知道多得意毕竟这次被泼一脸的人变成了她苟安简直大仇得报—— 结果只听见“哗”的一声,有酒液洒在布料上的声音,但是她却并没有感觉到身上的湿润,只是额头上被飞溅几滴冰凉的液体! 万籁俱寂。 缩着脖子,苟安睁开了一只眼,这就看见面前挡着如山一样宽阔的肩膀,笔挺的脊梁立在那。 夜朗随手拂去黑色西装上被泼溅酒液挂上的水珠,回过头,神情寡淡地看了眼苟安。 一滴漏网之鱼的红酒从她的额头滑落,顺着她的面颊一路,最后在下巴上凝结成悬挂的一滴…… 摇摇欲坠。 夜朗暗眸一动,食指弯曲,顺势替她刮掉那一滴酒液—— 指尖粗糙的薄茧不客气地刮过她细嫩的下巴。 她瞳孔缩聚,下意识地肩膀紧绷往后退,唇瓣微张。 夜朗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的指腹,想了想,有些低沉沙哑的声音说,“衣领脏了。” 还是有几滴红酒落在了苟安今日穿的藕粉色裙子上,暗红色的液体,很明显。 苟安回过神来,第一时间不是看自己的裙子,而是回头看小白花女主陆晚—— 此时此刻,这位目前尚来自下层区的原著女主大概是吓坏了,像是惊慌失措的小动物一样缩在那儿瑟瑟发抖…… 但很好的是,她保存完整,毫发无损。 辛德瑞拉被男主帮助去换倾倒众生这个part应该是没有了。 至于她恶毒女配递完武器又来挡刀的矛盾形象—— ………………看在旁人眼里,完全可以当是她苟安良心觉醒,突然路见不平一声吼,不用谢不用谢。 面对陆晚完全震惊且不明所以的可怜脸蛋,神不知鬼不觉搞了原著向剧情破坏、还蹭了个“乐于助人”形象的恶毒女配一箭双雕,心情又有点变得美丽,勾了勾唇正想说什么,这时候,在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不好意思,请问你们在闹什么?” …… 上一次听见贺津行用这种语气说话,是苟安觉醒后第一次与他见面,在苟宅家里大门口,然后她因为拒绝履行与贺家小少爷的婚约,被狠狠地扣了五分友好度。 ………………哪怕后来是这个人亲自替她操刀解除和贺然的婚约关系,也没说把这五分还来。 完全被勾起不美好的回忆。 苟安飞快看了眼从天而降的男人—— 贺津行脸上已经没有了平日里那种虚伪又做作的温和笑意,此时他面色冷漠,难得毫不在意地展示了自己不太美好的心情。 就像是一张无形的网从天而降笼罩,将在场所有的人笼在里面…… 密不透风,且窒息压迫。 苟安看着周围所有人懵逼地看过来,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间陪着徐柯闯了祸—— 昂贵的古董钢琴黑白琴键飞溅上了深红色酒液。 浅色地毯斑驳无比。 而她与身边的保镖先生也满满狼藉。 以上任何一幕,都实在不该出现在这种正式又得体的社交场合。 一瞬间,那些个平日里招猫逗狗的勇气收了起来,苟大小姐肩膀僵硬,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 突然还是有点怀念这个男人平日里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而不是现在目光黑沉,仿佛能够淬出冰来,轻抿的薄唇宣泄着他原本乖戾的脾性。 “小叔……” 计划是先卖个乖,再卖个惨。 然而前面两个字刚出,就被男人扫视过来的目光憋了回去,苟安眼睁睁地看着贺津行屈指勾过钢琴键上的红酒液体,片刻,冷嗤一声。 “琴都弄成这样。” 声音薄凉。 莫名卷起的冰冷气息像是从四面八方化作利刃,在场众人鸦雀无声,看着钢琴的主人弹飞指尖红色液体。 贺津行转过头,这次直视苟安,那双黑眸直直望入小姑娘有些惊慌失措的眸中—— 好像一瞬间,看见她发顶的稀碎绒毛都立起来了。 贺津行顿了顿,才稍微收敛一些脾性,转而换用平静的语气道,“安安,裙子脏了,回去换。” 在这种气氛下,自认为大概已经算是温和。 但听在苟安耳朵里完全不是这回事。 此时此刻的苟大小姐,总觉得今晚她和徐家这对神仙兄妹,总有一个要被扔下海喂鲨鱼—— 抢救一下吧。 “小叔,”苟安从保镖身后伸出个脑袋,用自认为全世界最可爱、最无辜的语气问,“确认下,您现在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 贺津行目光滑过结结实实挡在小姑娘跟前,面瘫着脸的碍眼存在。 “是。” “……” “我现在,确实心情不太好。” “……” 好的。 女配的命运不一定是铁窗泪,也可能是喂鲨鱼。 ……救命! 作者有话说: 本章走剧情,顺便在火葬场前给保镖先生一个表示的机会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82节 第50章 满意了吗 哦,满意 大闹宴会厅后, 苟安夹着尾巴滚回自己的船舱换衣服。 ——当然没有原女主在休息室里得到了男主馈赠的高定礼服,从此发光发热的狗血情节。 毕竟所谓高定也就是高级定制,通常一件礼服光量身打版都得折腾个半天,制作期再等个半年, 怎么可能由男主说掏就掏出来一件出来, 还正好身线妥帖。 除非男主是变态, 早就对女主的身形了若指掌。 换上了自己的礼服,苟安在踏出船舱的前一秒还在犹豫, 到底要不要上男主面前碍眼, 于是在房间里晃来晃去,磨蹭了一会儿。 又扑到首饰盒前, 把贺津行送的项链当免死金牌挂了回去。 弄好了一切还是舍不得出门,直到手机亮起。 【hjx:换个衣服那么久?】 阎王老爷又在催命了, 急着把她喊回去开宰—— 可能是为了杀鸡儆猴, 警告所有还想作妖的少爷与小姐们, 要闹可以, 别弄脏了他的地毯和钢琴。 苟安越想越离谱,也不想搭理微信,直到脑海里那只肥猫翘着尾巴,舔着爪子提醒她—— 【蕉蕉:不回去真的好吗,陆晚还在宴会厅, 正和贺津行单独地、排他地待在同一屋檐下。】 苟安:“哦。” 苟安面无表情地拉开了船舱的舱门, 昂首挺胸迈过门槛。 【蕉蕉:……】 【蕉蕉:你好像一条护食的狗。】 【蕉蕉:该不会有一天你也会在自己家院子角落里刨个坑,然后把贺津行小心翼翼地埋进去吧——隔壁纪家的喷嚏就喜欢这么干, 好蠢。】 “隔壁纪家的喷嚏”是一条秋田犬, 蕉蕉生前最爱干的事就是翻山越岭跑到别人家里去跟这条狗干仗, 然后挂着一爪子狗毛, 耀武扬威地叼着几粒狗粮作为战利品回来。 “你懂什么。”苟安说,“我破坏了一个剧情点,得去看看它还能以什么姿态,发展的更离谱。” 【蕉蕉:你最好别给自己立flag。】 苟安:“别害怕,只要我不给女主下药,这个世界就会始终保持该有的和平。” 【蕉蕉:你不会下药吗?】 苟安(坚定):“我不会。” …… 苟安冲回了宴会厅,但是没能用自己的双手亲手拽开可能正相聊甚欢的男女主,因为她被讨厌的人拦在门口。 记忆中苟安已经好久没看见徐柯哭的那么惨了,鼻子和眼睛都红肿一片,柔柔弱弱地躲在她哥身后。 徐家这位苟安依然不知道名字的蠢货此时目光闪烁地盯着她,几秒后,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垂下头:“对不起,我们不该这样。” “哪样?”苟安茫然,“不要脸地调戏小姑娘吗?” 这种事被堂而皇之地拿出来说,徐家这位在外面也算是呼风唤雨的二世祖脸色变了变,很有打破牙和血吞下的憋屈,半晌说:“下次不会了。” “这话你留着去跟陆晚——哦,也就是被你调戏的奥林匹斯女神说啊?”苟安很难控制自己不刻薄,所以在满脸茫然的时候依然不妨碍她用词不客气,“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很快她就知道答案了。 徐柯像是被吓坏了一般,“呜”地哭出了声,眼泪冲掉了她脸上的粉底液,与此同时她没忘记疯狂地拉拽她哥哥的衣服—— 徐家蠢货只能磕磕巴巴地说:“能不能跟贺先生说说,请他通融一下,让他不要赶我们下船?” 苟安:“……” 赶下船? 以前苟安一直嘲笑成年礼宴就是个大型养蛊现场—— 把江城各个年龄层的二世祖,有一个算一个,分毫不差地放到一艘船上,直到密度为天上掉下来一坨海鸟的粑粑,都能砸着几个名流继承者。 然后在船上,他们卷学历,卷穿着,卷感情经历和另一半的身份,卷外貌,卷特长,卷考下来几张证书,卷势力…… 能卷的通通卷一遍。 把这一年的虚伪礼貌都积攒着留着在成年礼宴这三天发挥,就连出门前,父母都不忘记耳提面命:这三天老实点,别丢人。 在这种场合,也许做出在公众场合悄咪咪放个屁,都会被人以狼人杀的形式玩“猜猜放屁的到底是谁”玩到第二年,被怀疑者根据当前人气实时更新…… 因为害怕这种类似破事发生造成小型社死,大家小心翼翼,生怕御前失仪。 被赶下船这种事,以前从未有过,如果真的发生了,大概是山崩地裂地丢死个人。 没发生过也是因为以前各大家族平起平坐,虽然实际上贺家一家独大,但贺家一直没有年轻一辈的掌权人,而真正与父母同龄的那些叔叔,都十分宽容—— 直到贺津行出现。 这个人性格古怪,说他乖戾,但是在船上随便抓一个侍从询问,大概率得到答案都是一句真诚的“再也找不到比贺先生更平易近人、公平公正的主顾了”; 说他真的如同侍从嘴里那样好……侍从所说的这几个形容词和“贺津行”三个字放在一起都显得很荒谬。 他好像这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粉饰太平”。 理所当然的,大家的太平日子也就随之结束了。 “贺……小叔说要让你们下船?”苟安眨眨眼,有点儿难以置信男人的任性程度,“这——” “苟安,你帮帮忙!”徐柯揉着裙子边缘,看着都哭懵了,“我们都不知道贺先生为什么发那么大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小姐的事,但他只字未提……只说他心情不好,我哥上不得台面,你的裙子弄脏了,我们撞在枪口上——裙子的事我们都可以赔偿!你帮帮忙劝劝他,我们不能下船!这个时候被赶下去我妈和我爸会打死我们的!” 她说话都颠三倒四,期间哽咽数次。 但苟安听到“我们撞在枪口上”时,已经一头黑线,心想那个人还真是什么离谱的话都敢说啊? 她犹豫了下,随后发现自己想不通有什么帮眼前这两人的理由—— 首先他们真的很讨人厌。 其次他们真的很活该。 片刻犹豫也是因为他们哭的太惨了。 苟安一捋顺这个逻辑,就立刻做出了决定:“你们为什么觉得我能说服贺先生……虽然叫他小叔,但是我和贺然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现在大家充其量只是隔壁邻居。” ………………是的,必要的时候,他可以就是隔壁邻居。 苟安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认真点点头,强调:“真的只是隔壁邻居。” 徐家兄妹脸瞬间煞白。 这时候,有安保人员出来提醒这两位兄妹,接他们下船的快艇已经在船下等着了,请他们现在就动身。 行李稍后会有专人送到他们府上,无需担忧财物损失。 保安态度恭敬又礼貌,做出“请”的手势时,苟安在一瞬间懵圈后强忍住了才没乐出声:看来今晚要被扔进海里喂鲨鱼的幸运名额并没有落在她的头上。 唇角隐晦地勾了勾,她脸上小心翼翼:“那我先进去了,隔壁邻居还等着我去道歉,毕竟那架被弄脏的钢琴很贵——” 大概是被提醒了酒的事,徐柯突然抬起头,用肿的像灯泡似的双眼瞪向她! 苟安瞬间收声,不敢得意,濒死之人力大无穷的道理她都懂…… 却只见徐家蠢货拦住了妹妹,让她没能冲上来攻击她,转身安抚了妹妹几句后他独自转身回到宴会厅酒水吧,在酒水吧小弟目瞪口呆中抢了他的活儿,瞪着那双微泛红的双眼,以最快的速度,调了一杯酒红色的调酒。 他端着酒,回到苟安身边,把酒水递给她:“给,算是赔礼道歉那杯红酒。” 苟安:“?” 徐家蠢货冲她笑了笑:“我妹不该用你的酒泼你……你保镖没事吧?” “……死不了。” 刚才兵荒马乱,谁还有空管保镖怎么样——确实一杯红酒又不是浓硫酸,自己回去换个衣服就行,能有什么事? “真的很抱歉,对于今天发生的一切。”徐家蠢货摁着他不情不愿的妹妹的头,强行向着苟安弯腰,“以后不会这样了,请你收下这杯调酒作为补偿。” 苟安一头雾水这兄妹在最后关头突然有礼貌,条件反射接过了那杯酒。 ……当然其实没准备喝,她其实不太爱喝调酒。 …… 徐家兄妹在众人震惊的围观中轰轰烈烈下了船,他们的父母全程隐身,到最后也不知道跟下船了没有。 苟安举着徐家蠢货给的那杯调酒回到宴会厅,看了看这特殊的渐变色泽挺好看,也就没立刻放下,拿在手里当装饰—— 反正大部分人手里都捏着个酒杯。 她的目光一直在宴会厅游弋,不意外的发现那架被弄脏的古董斯坦威已经第一时间被围了起来,维修师小组全部就位…… 做这行的大多数爱琴之人,所以他们边清理琴键,检查渗水,一边心疼的骂骂咧咧。 在钢琴的附近,站着两个人,女的一身白裙,腰杆挺直纤细,举手投足都是美如画的无死角,男的一身休闲装靠着栏杆,眼神涣散,像是下一秒就会睡着—— 是陆晚和贺津行。 此时原著女主毫发无损,唯独就是有些酒精上头,一张白皙漂亮的脸蛋俏生生,泛着醉酒后的粉。 她目光也有些朦胧,手中举着一杯淡黄色的酒杯,对着贺津行方向举了举:“谢谢贺先生及时出手,这杯酒——” 话还没落,旁边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接走了她递给贺津行的酒。 “陆小姐看上去不胜酒力。” 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晚有些迷糊地转过头,就看见一张放大的笑脸凑在旁边。 已经换好了新衣服的苟安神不知鬼不觉不住知道打从哪里钻了出来,此时妆容完整,举止得体,语言也相当温柔地收缴了陆晚手中的酒。 不动声色地随手放到一旁,苟大小姐顺势且强势地,把自己手中的酒塞到贺津行手里—— 原本靠着栏杆游神的人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微微愣怔,难得有点反应不过来,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红色液体。 “夜朗,带陆小姐去休息。”苟安喊身后的保镖。 半晌没见人动弹,一回头看见保镖先生满脸警惕地望着她——换做以前,她可能会以为夜朗在防备她动手脚欺负陆晚从而勃然大怒,但现在她懂了,他只是怕她又在说反话,然后找他的茬。 很有一朝被蛇咬的打工人姿态。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83节 苟安有些头疼地扶额:“我说的是真的,你带她去找个休息室休息,没看见吗,陆小姐都站不稳了。” 良久,才听见夜朗“哦”了一声。 都这样了,陆晚当然不可能高喊“我不走”,咬咬唇看向夜朗,却发现后者的注意力压根不在她的身上。 陆晚被夜朗带走之前,频繁回过头去看迅速占领她的位置,横在贺津行面前的苟安。 某一次回头时,还在能听见对话的范围内,只见身着小礼服裙的小姑娘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男人手里的酒杯,然后问,“你为什么不喝我给你的酒?” 九十分的好奇和三分无法言明的情绪。 陆晚有一瞬间的惘然。 半小时前的闹剧让古董钢琴被毁,贺津行坦言不高兴时,大家都吓坏了,没人敢再胡乱说话,当时明明苟安也跟着其他人一样在瑟瑟发抖…… 但现在。 徐家兄妹被赶下船,宴会厅内人人忌惮贺津行的怒火燎烧波及自己恨不得绕道行,明明余威还在,陆晚也是鼓足了勇气,端了酒来感谢他请走蛮不讲理的徐家兄妹,主持公道—— 她说话时,也还在害怕,那是对上位者不由自主的忌惮。 而此时此刻,苟安却敢硬塞给他酒,再用手去戳他手中的酒杯, 压迫感同时降临,明明是一般无二地平分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苟安却是第一个缓过来的那个。 …… 贺津行原本今晚就没准备喝酒,连续喝了两天了,神仙也遭不住。 在他组织语言想要温和拒绝面前的人和她不由分说塞过来的酒液时,她拿起了之前放在旁边陆晚的酒,认真观察—— “怎么了,为什么不喝?是因为它看上去没有陆晚拿来的这杯看上去好喝吗?” 一副真的在困扰这件事的模样。 都算不上是在耍小聪明,应该说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从贺津行的角度,能看见苟大小姐观察酒液时忽闪忽闪的杏眸,实则眼波流转,里头全是斤斤计较的算计和狡黠。 贺津行并不喜欢耍小聪明的人,毕竟大部分人的那些自作聪明,在他看来不过是一览无余的犯蠢罢了—— 没有人喜欢跟愚蠢的人打交道。 但如果是这样不加掩饰的拙劣演技,阴阳怪气的发言肆意宣泄“我很不满意望你知”,反而好像不是不能忍。 贺津行摇晃了下手中被硬塞来的调酒,轻笑了声:“别演了,你刚才不来我也会拒绝她的酒。” 一听这话,苟安果真不演了,面无表情地放下那杯根本没什么好研究的酒液,反应迟钝似的“哦”了一声。 两人陷入片刻沉默。 苟安后知后觉来了点求生欲,问:“小叔,你生气了吗?” 现在才想着问,真生气都气过了。 “你说什么时候?刚才在这大演闹剧时?还是现在?” “……” 什么! 还有两笔账要算吗? 那现在告辞来得及不? 在苟安装聋作哑开启哑巴模式时,才听见男人慢悠悠却认真地说,“都没有。” “……” 他真的好爱吓唬人。 苟安松了一口气,抬了抬睫毛,那长长的睫毛就像是蝴蝶震动的翅膀,她微微仰头得以对视上面前的人。 “那为什么不肯喝?她道谢的理由很充足,我道歉的理由也很充足,那架斯坦威好可惜。” 是真的有点固执。 眼中闪烁着的倔,大概不是光靠三言两语就能平息的。 贺津行无奈,也不准备跟晚辈计较这个,想要过点儿安生日子的他最终妥协将手中的高脚杯送到唇边,却在这时忽然一顿。 似乎有些难以确定,他鼻尖又嗅了下。 随后明明已经到唇边的酒,一滴未碰的情况下,酒杯边缘远离薄唇,贺津行有些讶然地望着苟安。 “怎么了?”苟安蹙眉,“不喜欢吗?” 她直勾勾地望入他漆黑的双眸,可惜没有读懂此时此刻那压在暗沉之下的复杂情绪,只当他是嫌弃了什么。 这让她更加烦躁。 目光在小姑娘越发没有耐心的脸上流连,贺津行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化作一声苦笑:“安安,性格太急躁对你没什么好处。” “这跟性格急躁有什么关系?” “那换个说法,做任何事之前,你要保持头脑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才是——” 这种时候谁要听你上人生哲学课啊! “我今天没喝酒,现在清醒得很。”以为男人在顾左右而言他,苟安不耐烦地将眉头蹙得更紧,“我完全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 “……” “我在邀请你喝下这杯酒。” 那双望着他的双眸,足够明亮,摄人心魄。 声音也是那样的斩钉截铁地固执。 贺津行沉默半晌。 最后千言万语还是成了短暂的叹息。 “安安,不可以这么粘人。” 怎么了? 打扰了漂亮的女士向你敬酒,就算粘人了吗? “哦。”她挑了挑下巴,“你骂我吧。” 然后在她的挑衅的注视中,贺津行将那杯调酒一饮而尽。 淡色的薄唇沾染上了淡红色的酒液,男人唇启吐出带着樱桃甜掺杂着酒精的热息,抬了抬眼,他问她—— “满意了吗?” 身心舒畅。 何止满意。 作者有话说: 友好度不达标的表现:下章男主开始反思自己的恋爱脑(。) 说本章刻意的,因为剧情点就是要男主喝下这杯登西,而且女主必须非主观、非恶意、要亲自动手,骚瑞作者暂时就只能想到现在这个,就是顺着前面的喜爱占地盘、冲动之下大庭广众也能拿冰淇淋淦保镖的性格可能会做出来的冲动举动 本文不是魂穿,安安觉醒也还是那个安安,如果觉醒就秒天秒地啊这样的文其实晋江很多啦不缺我一个嘛 至于明知道酒有问题……这个哪来的明知道,虽然徐家是不入流但是人家也是上了船的,一般人不会想到那么下作的事,而且拿着拿着有时候就会忘记这玩意为什么在自己手上了啊 以上就是我的逻辑 不接受也没关系,如果有更好的提案可以告诉我我会回来修文并且采纳的话会用红包形式感谢意见,啾咪 第51章 下药(内涉原著向if线) 谁下的药,谁解决。 贺津行最近的状态不太对劲。 他心知肚明。 所以在喝下那杯酒到酒里的东西发作的那一段时间里, 他让刘秘书叫来了私人医生,然后在私人医生万分紧张的注视与观察中,闭上眼,认真思考了一下关于近日的反常问题。 其中最核心的一个问题就是:他到底想要怎么样? 最开始也许是觉得这个与贺家拥有婚约的小姑娘有些有趣, 莫名其妙的, 看见他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躲躲藏藏。 几番接触下来, 苟安的胆怯似乎伴随着那一个写着手机号的纸条递出这个历史性动作逐渐消退,虽然被他逼着喊“小叔”时, 脸依然会不情不愿地鼓起来…… 这点可能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然后是越来越多的偶然, 也许是贺家的女孩确实太少的缘故,贺津行给自己洗脑很成功, 开始真的把苟安看作贺家的晚辈,并对她生出了一些甚至超越贺然或者贺渊等人的纵容与照拂之心…… ——最开始确实是以看待晚辈的姿态, 但也许整个事件的发展, 也是在此处开始有些变调。 要说是为了一颗落入他碗中的食物就心生感动真的好蠢, 但是转念一想, 想让贺然注意到他的小叔中午一直在谈正事、顾不上吃饭并为他夹点菜,这事儿怕不是比地球明天就原地爆炸的概率还低。 贺津行向来是知恩图报的人。 虽然这个“恩”,目前来说,报得有点过分。 成年礼宴前,当家里的老爷子提出是不是该趁着这个好机会再推销几个晚辈到苟家去, 站在书房, 贺津行提了一句,「别光想着晚辈, 我也单身。」 ……贺老爷子脸上的震惊现在回想起来, 依然很精彩。 在确定自己想做什么前, 贺津行不允许任何的意外发生, 所以千挑万选在晚辈里挑了个稍微不那么出彩的—— 谁知道该发生的意外总是会发生。 那个前几年暑假还是一米七出头的小个子的侄子两年窜高八厘米逆袭,就像自己年轻时的翻版似的笑得一脸灿烂,缠着苟家的女儿,像糖分超标的美国廉价甜品,叫着“姐姐”。 苟安很容易被收买,丝毫没有任何排斥地接受了这个小阿弟,两人总是凑在一起像是小动物似的报团取暖,相聊甚欢。 而贺渊那种正正好扮猪吃老虎的姿态,对于苟安这样的小姑娘来说,好像比贺然那个呆子有魅力的多—— 在酒吧,看着桌球边,少年修长的身姿覆压在苟安的身后,微笑着指点她打球,两人凑的不能更近…… 直接把贺津行从包厢的隔山观虎斗,逼得不得不自己出山。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84节 其实桌球这项运动对于贺津行来说过于斯文与静态,一点意思都没有。 ——喜欢是什么? ——您在吃醋吗? 堂而皇之的自问与被问两个问题,在此之前,贺津行从未认为会出现在人生值得思考的问题队列里。 倘若一年前有人这么问他,他可能会挑眉,反问提问的人是不是有病。 ……现在看来有病的人是他自己,而且病得不轻。 “还好,血氧指数正常,心率较高,但其他体征完善,目前来说应该只是一般的助兴药而已。” 医生小心翼翼地撕掉了男人胳膊上测量血压的仪器,“市面上流通的这类药物药性都不是十分生猛,但是贺先生麻烦注意一下,以后不明种类和功效的药物,不要明知道不是好东西还要不管不顾地喝下去……” 这个台词很有路边的某位新晋妈妈暴躁教育宝宝,“脑子带了吗别地上捡啥都往嘴巴里放”差不多一个意思。 委婉得贺津行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男人变化了一个坐姿。 虽然抽血结果没有出来,药物分析结果报告也还在路上…… 但是血液逐渐沸腾,身体开始觉得有些燥热,浑身的气血仿佛都在向着下腹崩腾的感觉无一不在告诉他,苟安非要他喝下的是什么好东西—— 可能还得谢谢她。 如果酒里放的是百.草枯,那他贺津行,怕不是得为一次的冲动与纵容,付出生命的惨烈代价。 “还好是这种东西。” 显然和雇主想到一块儿去的刘秘书松了一口气后嘀咕,“这要是要命的药那就麻烦大了。” 贺津行肉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面对一屋子操碎心且已经不惜用大逆不道、责备的目光望着他的下属们,头一次产出了道歉的冲动—— 最后没开口,是因为他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好像是自己。 抱歉,因为一时的鬼迷心窍,差点害死自己。 对于在过去二十八年里眼中只有自己、自己的利益至上的男人来说,这是一桩值得他深刻反思与懊悔的…… 奇耻大辱。 …… 血检报告下来,确认了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硬挨也不会出事,贺津行就挥退了所有人。 通知刘秘书和私人医生只是为了自己生命着想的权宜之计,至于围观他因为药物反应丢人现眼,那真的大可不必。 等休息室内恢复了一开始的寂静,贺津行直接去锁了门,倒回休息室的床上。 双手交叠放置胸前,他闭上眼,感受着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新鲜体验,并且在脑子里循环播放一个声音:自找的自找的自找的…… 醒来之后,就离苟安远一些。 结束一切的反常,回到正轨。 就像过去一样,他试图自己说服自己。 当药效全面展开进攻,身体的血液开始燃烧沸腾,贺津行脱了外套只着一条裤子和背心躺在床上,能感觉到汗液顺着他的皮肤浸出,逐渐让身上变得黏腻…… 汗液顺着额头滴落入眼睛,引起一片辛辣的疼痛。 呼吸变快,心跳如擂鼓,难以抑制的欲.望几乎占据了大脑的全部,叫嚣着—— 鼻息之间仿佛嗅到了一股缥缈的甜香。 这个味道马上就要印刻在他的脑海里,从迈巴赫的车窗外伸入的手; 留在车座上也经久不散让他干脆换了一辆车; 夜未央台阶上的擦肩而过; 接过他手掌心那颗纽扣时,像是猫爪不经意挠过他掌心的残留…… 那些本应该早就被遗忘在他每天思考正事都忙碌不堪的脑海深处的画面,突然之间像是冲破了某道封印,从某个角落跃然而出,生动立体。 是苟安。 …… 贺津行半梦半醒与药效抗争,浑身被汗黏腻湿透后,干脆把自己泡进了浴缸。 已经是深秋时分,脑子正常的人不会再洗冷水,冷不丁泡进冷水浴缸他被冷的浑身皮肤都戛然收紧—— 浴室明亮的灯光中,贺津行陷入了一场奇异的梦境。 梦境里,贺津行反而像是一个熟知自己思想的第三视角,漂浮在半空中,看着同样喝下了加料酒水的他并没有将自己反锁起来,而是离开了这间休息室,来到了甲板上。 月光昏暗,冰冷幽暗的海水拍打着船身发出规律的响声,他发现自己犹如幽灵明确而目光坚定地穿梭于甲板阴影处—— 哪怕清楚此时已经药效上头。 而在那抹快步走过黑暗中的身影上,又能看到一丝丝的不同,在男人因为汗湿而软塌的柔软黑发上方,好像有一个手下游戏公司正在开发的乙女游戏界面同款的漂浮文字,上面写着,【友好度:10】。 这个友好度是面对给他下药的关键人物,苟安的。 而这对贺津行来说没有什么不同,他在发现自己被下药的第一时间,只是片刻诧异于苟聿女儿的大胆,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惊怒—— 他甚至没有通知刘秘书和私人医生,在第一时间搞清楚了自己被下了什么下三滥的药后,他直接选择去了苟安的休息室。 思想让人惊讶的简单粗暴:谁下的药,谁负责解决,至于那个人是谁,压根不重要。 有那么一瞬间贺津行有点震惊事情的发展方向,但是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似乎在一贯的思维模式中确实是会做出这样的抉择—— 做人生绝大部分的选择题时,他都只过脑,不走心。 苟安做了这种事,那她接下来无论遇见什么遭遇都不会再敢出去声张,这件事可以无声无息的揭过…… 更何况她刚和贺然解除婚约—— 他可以娶她,也没什么问题。 秉持着这样的思想,头上顶着数值始终于【10】不动的奇怪东西,他拧开了苟安的休息室的门。 休息室的沙发上果然躺着一个人,月光下,她柔软的黑发垂落于沙发边缘,凌乱的发遮住了脸,她浑身软塌,阴暗的光线下只有一半暴露在门拉开瞬间投入的月光中…… 如同一只垂死的天鹅。 贺津行关门,落锁,上前。 面无表情地弯腰,一只手抬起了她的下巴,而后借着昏暗的室内光线,第一时间分辨出,这并不是苟安。 好像是侄子和苟安解除婚约前后,一直相处热络的那位陆小姐,有过几面之缘,和苟安不同—— 前者是骄阳下肆意妄为盛开的大马士革玫瑰,娇艳欲滴,可食用;陆晚就像是墙角里坚强攀爬,直到见阳一日瞬间绽放的不知名花朵,充满了不确定…… 贺津行毫不犹豫放开了她。 只是此时走到苟安的休息室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后退几乎算是狼狈地跌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胸口起伏,却再也没有动过一下。 空气仿佛凝固。 醉酒与被下药的人,各自占据一张沙发。 罪魁祸首没有出现。 贺津行就这样顶着药力折磨,任凭小腹滚烫得让他怀疑可能今后搞不好要废掉,却没有碰不该碰的人一根汗毛—— 他就这样枯坐一夜。 …… 贺津行再次找回自己的意识时,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上存在灵异事件—— 因为此时此刻,冰凉的海风吹拂过来,没有丝毫驱散燥意,他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那上锁完好的独立休息室,和盛满了冰水的浴缸…… 他身上胡乱套着几件衣服,从体感来看,可能内裤都没穿,衬衫的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扣在对应的扣眼里。 头发湿透了,有水也有汗,湿哒哒地贴着他面颊一侧,被体温烫滚的水珠此时顺着他面颊滴落,又凝聚在他的下巴。 不用照镜子就知道多狼狈,自己此时此刻的模样若是让第二个人看见,说是从此尊严扫地也毫不为过。 但这显然不是最糟糕的。 糟糕的是,贺氏掌权人此时此刻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那荒谬的梦中,所看到的那熟悉的休息室大门前。 头上当然没有奇怪的数值。 他的手,已经放在了休息室的门把手上。 推开还是后退,已经成为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就这样摆在了他的面前。 作者有话说: 这里的if线不算是完全的原著向,应该是剧情发生变化以后的,因为之前说到下药情节,这里是有变化的 原本的:女主中药,男主喝醉 现在变了:女主喝醉,男主中药 第52章 推开那扇门 沙发上,坐了个人。 系统提示音响起来时, 苟安正掰着手指数日子,明天就下船了,而原著里下药的情节因为她的“洗心革面”并没有发生…… 原作者应该很气,但却拿恶毒女配并没有任何办法。 叉会儿腰牛批一下咩哈哈哈哈哈.jpg。 苟安正沉浸在自己“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中无法自拔, 只听见脑海中, 系统提示音立刻“叮”了一声, 并且脑海里前所未有(挑衅)地播放起了一段喜庆的音乐—— 【重要剧情:下药】 【状态:已完成】 【任务解说:感谢配合,为原著男女主的关系转折重要剧情作出奉献, 衷心感谢, 祝您一生幸福】 正在和千金团相聊甚欢,伸着一只手心不在焉地抠着小熊耳朵的苟大小姐直接僵硬掉—— 头顶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85节 怎么就祝我一生幸福了? 放开了手里正在□□的毛绒玩具, 看似淡定的外表下,苟大小姐内心咆哮如雷鸣—— 怎么回事!!?蕉秘书, 给我查!!!! 【蕉蕉:哦, 查是查到了喵?】 【蕉蕉:你一定不会想听这个结果的——你真的下药了, 原著线中, 恶毒女配是因为嫉妒给陆晚下药,被微醺的男主撞见……】 苟安:我今晚碰都没碰陆晚!我就差没把她当皇帝一样供了起来!我替她挡酒!我替她赶跑流氓!我让夜朗带喝醉的她去休息室! 【蕉蕉:对,所以喝醉的是陆晚。】 【蕉蕉:被下药的是贺津行。】 苟安:……??????? 【蕉蕉:是徐家那个蠢货给你的酒里有东西,他刚开始应该是认真想要害你……没想到你把酒强行塞给了贺总。】 【蕉蕉:这也算是原著剧情自动修正的手段之一吧?】 【蕉蕉:还记得开学考试那会你考了第一,男女主的相遇就换了个方式吗?】 苟安:…… 苟安如遭雷劈。 首先她以为原剧情是她给女主下药, 根本就没往男主那边想; 而且她压根就忘记了那杯酒是别人给她的, 就当她当时鬼迷心窍一时倔强,非要弄走陆晚, 顺手就把那杯该死的酒塞给了贺津行。 ………………徐家蠢货不知道下药犯法吗! 【蕉蕉:命运的齿轮轰隆隆。】 额角青筋凸起, 一顿抽痛, 长叹一口气, 有一种想要死给原作作者看的冲动—— 眼下,贺津行应该已经毒发(?)了,如果他没有身亡,现在就该考试考虑“苟安为什么要给我下药”这个世纪难题…… 无论他得出的结论是什么,苟安都不想承认。 于是在周雨彤和唐辛酒讨论中心区新开的一家美甲店收费多划算时,就看见原本瘫软在一旁摆烂的苟大小姐“嗖”地一下窜了起来! 她们吓了一跳,震惊地望着突然蹦起来的人:“你怎么了?” 苟安第一反应是给贺津行打电话,但是打了,直接没人接,响到自动挂断—— 真的讨厌不接电话的人! 【蕉蕉:讲点道理,他现在的情况应该接不了电话吧?】 【蕉蕉:估计在忙。】 苟安:“……” 忙个屁!他不可以忙!闭上你的猫嘴! 于是整个宴会厅的人,都看到苟大小姐今晚第三次拎起裙摆,开启百米冲刺模式—— 这次是往门外冲,仿佛有人打电话告诉她:你家后院着火。 …… 船上的空船舱很多,所以像苟安这样身份的,除了单独的船舱外,一般都有单独的休息室,大小姐们喜欢把需要换的礼服和高跟鞋放在休息室里,随时更换。 这样的休息室通常不会有外人随意进出,考虑到此时陆晚走路都不太稳当,夜朗就要来了苟安的休息室钥匙,将陆晚放了进去。 黑压压的休息室空无一人,空气中弥散的是苟安身上的那种甜香,这种味道扑面而来时,夜朗站在门口就止步了。 陆晚一个人进了休息室,休息室里只开了一盏灯,整个密闭空间沉浸在澄黄中,她踉跄着倒在柔软的沙发上。 “阿朗。” 开口说话时声音嘶哑。 门口站着准备关门的人身形一顿,没有回应,但站住的脚步显示着他默许了沙发上的人可以把话说完。 陆晚的一条胳膊遮住双眼,柔软的黑长发披散从沙发边缘垂落,酒精驱使下,她难得放肆,踢掉了脚上挂着的高跟鞋—— 雪白的脚踝挂在沙发扶手边缘,摇晃。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压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和这些人搅合在一起?” 她声音没有什么情绪变化,但是听得出其中几个发音的涩感。 夜朗抬了抬眼。 “我有时候觉得,就像以前那样安心打工赚钱,给家里人治病,耐心等着毕业后找一份不错的工作,嫁给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过一辈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陆晚停顿了下,声音有些木讷—— “结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今天这样。” 应该绕道走的。 却还是和贺然一起出现,去争那个莫名其妙的毛绒玩具…… 有钱的人世界多么荒谬,一只毛绒玩具就够她这样的人做一场救命的手术——她的奔波操劳,只不过是一只毛绒玩具。 应该绕道走的。 却还是在徐家兄妹被赶跑后,头脑发热地向着那个矜贵的男人举起自己的酒杯,就像是脑子里无比笃定:他不会拒绝自己。 鬼使神差,就像是被什么驱动—— 黑暗角落里好像不知何时滋生了一点点属于自我的思想,不至于阴暗潮湿,但也不那么光明磊落。 “你喝醉了。”夜朗平静地说。 “我是喝醉了。”陆晚笑了笑,“否则也不会觉得,好像一直有一个声音在我脑海里提醒:这些本来就应该全部都是我的。” 夜朗已经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 他的工作也不包括听别人胡言乱语——当然虽然苟安经常这样——但是那是他必须要跟着她,不得不听…… 他一向没什么耐心,目光扫了一眼沙发上的人,此时她爬了起来,嘟囔着“好热”,抬手拉下自己身上裙子后背拉链—— 背对着他,衣料滑落,露出大片肌肤,一半隐秘在昏黄光线所投的阴影中。 夜朗蹙眉,在她做出更大的动作前,只是扔下一句“关好门”,果断退出了休息室。 …… 苟安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冲到原著剧情线里提到的关键地点:苟大小姐的休息室。 在这里,被下药的和喝醉的偶然相遇,春风一度,从此喜结连理。 甲板上的晚风有了一点儿冰凉刺骨的味道,苟安打了个寒颤,在甲板上没看见夜朗,也没有看见陆晚,更没有贺津行—— 她脑子嗡嗡作响,手扶上门把手,在感觉到门把手上有一丝湿润时,像被烫着一样缩回了手。 “不行不行不行……” 恶毒女配小脸煞白,抚着自己的胸口,“我下不了这个手,万一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在忙——” 【蕉蕉:哦,真这样的话那就祝他们玩的愉快,然后提醒他们做好安全措施,最后礼貌地退出来。】 “不行!”苟安提高了嗓音,“贺津行怎么能和陆晚玩得愉快!” 【蕉蕉:那你还不进去!搁这墨迹!塞进去了都让他拔出来啊啊啊啊啊啊!】 脑海里某只又蠢又凶的猫嗓门更大,吼得苟安缩了缩脖子,头顶的碎发又炸起来了两根。 在系统猫嗷嗷叫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冲它喵的”呐喊助威声中,她狠狠闭上眼,咬牙推开了自己的休息室门—— 发现门没从里面反锁的时候,她的心就凉了一半。 休息室内安安静静。 休息室里没开灯,唯一的一盏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掉了,全靠小小的窗户外投射的月色作为唯一的照明…… 昏暗的房间里,掺杂着苟安惯用的香水味里的是酒精在人体中发酵后特有的酒气。 第一秒没听见离谱的动静,大松一口气,又不敢完全肯定。 苟安什么都看不清,想要开灯又怕画面过于刺激,她会当场昏过去—— 屏住呼吸摸索着往前走了两步,她踢到了什么东西。 弯腰捡起来看了眼,不太柔软、有点儿廉价的纱织面料,白色的长裙,金色的肩带,一个小时前还有人夸奖这是奥林匹斯山脉女神的衣裙…… 现在它像是一团抹布,被苟安抓在手中。 脑子里就像是被一群大象踩过,瞬间好像产生了耳鸣,死死地盯着手里的衣裙,苟安的下巴都因此抖动抽搐了起来—— 完了。 完了。 完了。 衣服都脱了! 扔了手里的裙子,苟安伸出抖得不像话的手摩挲着打开了距离她最近的一盏台灯,猛然亮起的灯光让她不适应地瞳孔缩聚了下,待适应了光线,她第一时间看向了休息室的沙发上—— 没有。 想象中男人和女人抵死缠绵,耳鬓厮磨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沙发上只是单独躺着一个身着内衣和安全裤的人,她趴在沙发上,黑长的头发披散在身后,与雪白的肌肤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大概是因为醉酒,陆晚枕着自己的胳膊,一张小脸泛着好看的红晕,睡得很沉。 除此之外,没有别人。 贺津行不在。 苟安凑上前看了眼,像是变态一样小心翼翼拨开陆晚的长发看了眼,在没有看见她身上有任何显示过她失身于谁的痕迹后,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腿一软,她当场跪下。 人趴在沙发边缘,猛地深呼吸了几口气,她还伸手扯过来搭在沙发上做装饰用的小毯子,非常贴心地给脱得差不多了的陆晚盖上—— 盖的严严实实。 甚至伸手拍了拍她,嘴巴里嘟囔:“做得好,做得好……睡吧,别醒。”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86节 【蕉蕉:……】 【蕉蕉:女主没事了,可你的精神状态好像也不太稳定了,这位宿主。】 在小猫咪的冷嘲热讽中,苟安退出休息室时,此时她已经勉强定下神,找来了休息室的钥匙,把休息室直接反锁,确保今晚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能进入这间休息室的可能。 争做女主的守护神。 做完一切关上门,此时的心脏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的跳动频率,站在甲板上,苟安深呼吸两口气吸入冰凉的海风,这时候才想起来:贺津行呢? …… 他在哪? 他怎么样了? 他有没有找医生? 还是找别人解决了? 想到最后一个可能,她稍微停顿了下,但也只是一瞬。 这一晚上的大起大落,让苟大小姐有些累,加上在黑夜冰凉的海风中狂奔,现在她摸一下自己的胳膊都是一片冰凉。 拿出手机再打贺津行的电话,发现还是没有人接,苟安蹙眉,只能先给贺津行发了个微信,告诉他酒里的药不是她下的,是徐家那个人,她事先并不知情。 然后一波疯狂道歉。 ………………并由衷祈祷他醒来后在把她碎尸万段之前能够看到这条留言。 站在冷风中发完微信,她随手推开了旁边一间紧挨着的休息室的门,通常一间大休息室旁边带着的休息室是用来给少爷和小姐们身边的随从准备的,休息室面积偏小,但也被一样视作私人休息间,旁人不会乱进。 苟安这会儿刚经历过生死时速,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的血液都快冻得不流淌了,晚上的海面还是冷,她准备进休息室捡一件保镖的外套穿穿,然后开始地毯式搜索寻找贺津行。 别的不说,认错的态度要到位。 哪怕天亮才找到贺津行,眼睁睁看着他脚步虚浮从哪张床上爬起来,也要让他看见她挂着浓重黑眼圈、找了他一夜的态度。 苟安已经做好了今晚挨个把所有的船舱门敲一遍的准备。 此时,小休息室里也没开灯。 摸索了下也不知道这件休息室的灯在哪,苟安懵懵懂懂地往大概是衣柜的方向走—— 就在这时,她听见除她以外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休息室里,突然有一声似有若无的短暂呼吸声钻入了她的耳朵。 瞬间鸡皮疙瘩落了一地,往前迈动的步伐僵在半空,人在恐惧到极端时是发出不了任何声音的—— 强行扭转僵硬的脖子往旁边看了眼,她这才看见,在窗下角落的沙发上,坐了个人。 那人整个人陷落于单人皮质沙发中,双手平静的交叠放在小腹,白色的衬衫领口大敞,长腿随意伸展开…… 他头发湿润,稍显凌乱。 猫着腰的苟安猝不及防与那双眼底黑潮一片、仿若深不见底的双眸对视上。 直到贺津行冲她笑了笑。 “安安,我没推开那间休息室的门。” 可你却自己送上门来。 作者有话说: 这章还是交代了下刚刚进屋,预感会被急急选手骂,所以不要求评论了orz 走过路过好心给个爪印就行,明天十二点会二更的(求生欲.jpg) 温柔解说—— 对男主来说开门=原著线友好度10也能干出来的找苟安解决问题 不开门=算了(仁慈仁爱) ——前方避雷—— 前方男主确定了:我要和她锁死 不能接受男女主(本文女主=l=)还未确定关系先贴贴(当然真的只是贴贴木有do)的,下两章都别买,直接跳过就行 一切为古早狗血服务 以及要看的话 咳 早点来 第53章 酒是你递给我的 要叫他吗? 只要不去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一切按部就班,噩运与意外就不会降临。 在关键时刻,贺津行悬崖勒马,将可能把事态发展推向不可控方向的手缩了回来, 当时他面沉如水, 盯着面前休息室的金色门把手, 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然后在明天早上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停止一切。 贺津行已经打定了主意, 甚至在为了对抗药效开始神游时认真地考虑起如果考虑联姻的话江城还有哪家的千金是更好的选择…… 想得正深入。 有人毫无征兆地推开了本暂时属于他一个人的休息室的门, 鲁莽的冲上来,一脚踹翻了他妥善安置的潘多拉魔盒。 于是七零八落, 里面的东西都被一股脑的翻倒出来—— 凌乱的来不及整理它们分别是什么。 月光之下,隔着三四米远的小姑娘眼睛瞪得溜圆, 唇瓣因为震惊微微开启…… 贺津行有些恶劣地想, 如果这个时候咬住那颤抖的唇瓣, 她的眼睛能不能变得比现在更圆一些? 短暂四目相对带来的死寂过后, 贺津行抬手,冲她招招手:“来。” 简单的一个字,成功地让苟安脚下生根似的狠狠抖了两下,生平第一次当着面忤逆男人的邀请,她摇了摇头, 来个屁, 不来。 甚至还往后倒退了两步。 如同面对什么洪水猛兽。 贺津行现在有点庆幸休息室里的光线很暗,如果是如同宴会厅里一样的灯火通明, 那么苟安可能会不意外的发现, 她确实面对着的是蓄势待发的危险物种—— 从她进屋开始, 他的手始终保持着十指交错的方式平和地放在小腹以下的位置。 苟安一路退退退, 退到了一张沙发后面,就像是找到了可以抵挡枪林弹雨的堡垒,她身子一缩,怂到了沙发后面。 半晌,慢吞吞露出额头和一双闪烁着警惕光芒的双眼,“那个酒,徐家那个蠢蛋调的,我不知道里面放了东西,把酒给你的时候也忘记了是他给我的—— 贺津行早就猜到了苟安压根不知道酒里放了什么—— 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但是此时听见那杯调酒出自徐家人,原本是想让苟安喝下去的,男人低低应了一声,垂下的睫毛遮去眼中晦涩不明。 而此时,苟安脑子里放起了烟花,大概也没想到贺津行这么想得开,没有像一般的霸总那样“我不听”“女人,你只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误会顺当解除了。 那就没她什么事了。 苟安从躲藏的沙发后面站起来,一边往门口方向退,一边嘟囔:“我估计徐家也不敢下太狠的药,应该不至于要人命,小叔您辛苦了,就稍微忍耐一下。” 语速越来越快,她退到门边时,看见沙发上的人站了起来,眼界中一切都是模糊的,她只看得清昏暗的环境下他身着白色衬衫的身形摇晃了下…… 这一晃差点给她慌得魂飞魄散。 “好的,事情都说清楚了,大概也就没我什么事了,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再——” 苟安拉开了门。 在冰凉的海风从门缝吹到她脸上的同时,从身后伸出来一条结实的手臂,伴随着“砰”地一声重响,刚刚打开的门又被关上了。 那门上锁的声音让苟安背部皮肤不自觉地发紧,脊椎发麻。 此时此刻,她面朝着门,而身形高大的男人就立在她身后—— 极近的距离。 近到他身上的潮湿水汽,像是生出了无数触角的黑暗胶质物体,从四面八方衍生蔓延,缠绕上她。 她完全动弹不得。 一只手臂将她困在了门背后与他起伏的胸腔之间。 身后的人低了低头,灼热到异常的呼吸就扫过了她的后颈。 “走?” 简单的一个单字,尾音上扬。 嗓音因为沾染上了不为人知的情绪而显得低哑,近在咫尺的就在耳尖上方响起,与此同时一滴水珠顺着他潮湿的头发滴落,落在她的后颈—— 苟安觉得浑身的毛孔都伴随着水珠的迸溅炸裂开来。 她现在死死地趴在门上,一动都不敢动,就像是被野兽衔住了致命的后颈脖。 “安安,酒里的药不是你下的。” 贺津行慢吞吞地说,“但酒是你递给我的。” 就像是说到了什么不得了的重点,轻飘飘的话语如雷在耳边炸开,苟安惊喘一口气偏过头想要解释,但是一转头,却意外地与身后那人的双眸再次对视上—— 他勾首,垂眸望着她。 “不动你。” 一时间距离极近,呼吸都因此交缠得一塌糊涂,分不清彼此。 他说话时,气息全面喷洒在她鼻尖。 “但至少帮我善个后?” 男人的眼珠动了动,目光轻描淡写地扫过了她的唇瓣……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87节 已经不算是意味深长了。 也许是因为此时二人贴的太近,对方身上灼热的气息完美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不需要言语,几乎就能猜到他做什么—— 只是答案过于惊悚。 她压根不敢细想。 …… 门外船舱上有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休息室内两人的对峙。 “你确定苟安在这里?” 是贺渊的声音。 “不确定,但要找,刚才徐光下船之前拽着我说,让我过一段时间来找苟安,最好带着船上的媒体记者一块儿来,会发现很有趣的东西……真恶心,他能做出什么好事!” 不屑加毫不掩饰的厌恶,贺然的脚步声比谁都重,“这个徐家的杂碎!” 少年们的脚步声在隔壁休息室门前停下来,贺然大概是率先去开了休息室的门,发现打不开后爆了一句脏话! 这时候,是另一道冷的出奇的声音:“她不在这,里面的是陆晚。” “夜朗,你怎么跟来了……你顶什么用,好端端看一个人都看不住!”贺然骂道,“现在还在这说风凉话!” “我送完陆晚回来,苟安已经不见了。” “你没事送什么陆晚!” “她让的。” “那么听话,她让你去死你去不去啊!” …… 外面人们吵架的声音夹杂着贺然暴躁踢休息室门的动静通过面前这扇门传来,距离很近,苟安也还是觉得这声音来得沉闷且不真实。 此时此刻,苟安整个人被迫严丝合缝地贴在门板上,身后人的胸膛每一次呼吸都会带着她的胸腔震动。 突然,泛着红的耳朵被轻轻刮了下。 那微弱的痒突如其来,吓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脚尖都踮了踮,却红着眼不得不硬生生把喉咙堵着的尖叫吞咽回肚子里—— 罪魁祸首却还有心情低笑,“安安,你的骑士团来了。” 在说这句话时,熟悉的男性气息更加具有侵略性地笼罩了下来,原本压着门的大手挪开了,落在了她的腰上。 一个轻巧的借力,她整个人从背对着贺津行又被反转过来—— 背部撞到门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但是却完美地被海浪声音吞噬,甲板上心急如焚的少年们压根没有发现。 “现在只要你出声,他们就能发现你……” 男人一只手固定在她腰间,另一只手的指尖仿佛漫不经心地拂过她越发滚烫泛红的耳尖。 然后固定在她腰上的那只手拿开了,苟安耳尖地听见衣服布料摩挲的声音。 拉链滑动的声音像是一把电锯,从天灵盖锯开她的脑壳。 “然后带走你。” 从她面颊拨弄睫毛的手落下,重新握着软的不像话的腰—— 感觉她因为紧张和别的什么情绪在微微颤抖。 每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能通过他干燥灼热的掌心传递,男人微微俯下身,对视上怀中小姑娘泛红的双眼:“门就在你身后。” 而他的忍耐也到了极限。 “要怎么样,都随你。” …… 男人浑身都是滚烫的,唯独唇瓣冰凉。 那柔软而低温的触感最开始落在她耳后的时候,苟安不自觉地像是一只鹌鹑似的蜷缩成一团…… 这样诚实又生涩的反应引来压在她身上那座大山的稍微一顿,然后还没有等她为之松一口气,下巴被捏住,微微抬起。 她短短惊呼一声,头被迫偏向一边,躲开了他落下来的吻。 于是带着男人身上气味的冰凉唇瓣,堪堪擦过她柔软的唇角。 “嗯,接吻也不要?” 他还有心情笑出声,“我被嫌弃了?” 男人的声音就像是在沙砾中滚过,已经沙哑得不像话。 抓着他衬衫的人应声茫然地抬了抬头,用那双湿漉漉的双眸看了他一眼,像是有点困惑这个人为什么又在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谁敢嫌弃他。 要么怎么说恶毒女配总是傻得要命呢,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上当受骗,原本死死地低着的头主动抬了起来—— 那样的眼神看着他,贺津行很难不低头去吻她的睫毛。 在她发出无意识的“唔”“唔”的声音,因为觉得痒向后躲避时,灼热的吻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她耳后无暇细腻的一片雪白上。 苟安原本双手只是松松搭在男人的肩上,突如其来的进攻,让她无声地下意识收紧指尖—— 那又痒又痛的触感,和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在做这件事的人是什么人的熟悉气息环绕下,心跳如雷,她几乎就要溺毙。 一门之隔的门外,外面原本找不到的人的几个,方向感却突然来了一样,安静了片刻后,突然有夜朗的声音说:“这里还有个小休息室。” 贺然:“哪?哦,在这。” 贺渊:“她要么也是回船舱休息,怎么会躲进这个休息室?” “你不懂苟安那个脑回路,”贺然暴躁地说,“她什么事干不出来?” 门把手被人从外面拧了下,贺津行几乎是同时感觉到怀中好不容易柔软得成一滩的人这会儿瞬间紧绷—— 而门外粗蛮的侄子在嘟囔了声“也锁了”之后,改成用力捶打门板,喊着“苟安”的名字,问她在不在里面。 她在啊。 当然在。 只不过是同时也在他怀中抖成了筛子。 贺津行向来没有什么同理心,低下头,唇瓣扫过她发顶的绒毛,如同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他拍拍怀中人微颤的背:“安安,他们在叫你哦。” 世界上找不到在比他更加恶劣的人。 此时她衣裙虽然还好好的穿在身上,但是早就被他蹭的一身水汽,皱皱巴巴。 “要不要搭理他们?只要你出声,贺渊就会进来……不是很信任他吗?” 鼻尖、眼角因为一串落下来的陌生接触微微泛着红,眼角还挂着凝在那将掉未掉、生理性逼出来的泪珠。 “保镖也在。” 贺津行一边恶意调侃,动作却完全相反的吻去那一颗晶莹剔透的眼泪,垂眼眸中,是风平浪静言语声中暗藏的波涛…… 外面的人还在孜孜不倦地砸门。 他“啧”了声,终于开始有点烦少年人的执着—— 一把将半趴在他怀里的人抱起来,等她低呼一声以奇怪的方式坐在他的臂弯,不得不双手环抱他的脖子和肩膀稳住身形,男人将她放在了房间内唯一靠背比较高的单人沙发上,拽过了挂在角落里,保镖的西装外套,罩在她的身上。 眼前一黑,苟安下意识挣扎。 下一秒,一只大手摁着她的脑袋将她摁回沙发后面,“藏好,别动。” 四个字说完的下一秒,贺津行直接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 门外贺然正抬起脚准备物理爆破,冷不丁门开了,他一脚差点踏空,踉跄着差点坐到地上去! “你妈的,谁啊!” 他骂骂咧咧抬起头,就看见休息室门后,贺家掌权人此时此刻面无表情地望着他,这个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而此时此刻空气中弥漫着不可言喻的味道,在他身后沙发上显然还有个人。 完全被保镖西装外套遮盖住,沙发的一端软软都垂下一缕柔软的黑卷发,除此之外他们能看见的,只有她软软地踩在沙发另一端扶手上的脚。 纤细而白皙。 让人有一种她再用力一些,就会自己把自己的脚拧断的错觉。 “吵什么?” 贺津行眼下的情况看上去绝对称不上多好,凌乱的头发和有些皱的衣服,他依旧站在门框的阴影中,站在门外的少年们看不清楚他的腹部往下—— 只知道裤扣肯定已经解开,裤腰松垮挂在腰上,露出清晰的腹肌。 那双写着不耐的双眸和微蹙的眉,象征着这张脸此刻失去了平日里的温和笑容,眼底暗含的猩红翻涌…… 无一不在说明,他被打扰了好事。 “小、小叔。” 贺然一瞬间,紧张的眼珠子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你怎么在、在苟安的休息室——” “那杯被加了料的酒被我喝了。”贺津行面无表情地说,“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的事,你们在这咋咋呼呼个什么劲?” 他一句话,门外站着的人都愣了愣。 “苟小姐知道自己闯了祸,现在提供了她的休息室试图善后。”他停顿了下,“怎么善后还需要告诉你们吗?” ……还能怎么善? 这船上不说等着贺津行青睐的年轻男女究竟有多少,哪怕是想找个身价清白的特殊服务业,也不是什么难事。 贺然目光不自觉地瞟向贺津行身后沙发上那人,大概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只脚狠狠地往里缩了缩—— 几乎整个人都要消失在夸大的西装外套下。 “那苟安呢?” “我怎么知道,找不到人问我要?我这一晚上被你们这些精力旺盛的小鬼闹得还不够多吗?” 贺津行都这么说了,谁还敢多废话一句,同为男人深知干某些事被打搅有多暴躁,更何况还有霸道的药力在——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88节 甲板上的人不敢再过多说什么,除了夜朗微微蹙眉多看了几眼被贺津行很好地遮挡住的人,剩下两名少年几乎是红着脸立刻走开。 休息室的门重新被重重关上。 黑暗中,男人侧耳听见原本凌乱而来的脚步此时逐渐远去,沉默良久。 随后,唇角翘起,望着重新归入宁静的月色,露出嘲弄的薄凉神情。 作者有话说: 本章—— 男主:从摇摆不定刚想撤退到被一把拽回来我要和她锁死了 女主:负责,主打一个负责 其他的都别问 第54章 拒绝 现在咱们应该算两清了吧? 门一关上, 在沙发上的人蜷缩了下,而后被重新抱起。 背一靠墙,环圈在脖子上的手立刻绵软无力地滑落,有那么一瞬间, 苟安会以为被下药的是她, 喝醉的也是她。 她现在以奇妙的姿势坐在男人的腰上, 屁股下面悬空,背后抵着墙……那个口口声声在桌球旁边说自己腰不好的人, 正稳稳地用自己的腰胯接住她, 让她不至于掉下去。 这个动作很方便他埋入她的颈窝,在双方的心跳都变得很快时, 苟安听见贺津行有些憋闷的声音传来:“你和贺家的婚约还在。” 苟安被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逼得疯狂往后缩。 “这种时候提这个做什么……” “所以,做吗?” 平日里总是习惯把控一切的人也会有不确定的时候。 只是这种时候也不忘记把“有礼貌”这件事放至最大, 至少征求她的意见—— 但他貌似错估了苟安的心理承受能力, 过去二十年只有贺然, 介于那个崽子手都不太让她牵, 冷不丁被问这种问题,等她想明白之前,手已经挠在他的脸上。 力道还不轻。 贺先生那高高在上的英俊容颜立刻遭到毁灭性打击,一条红红的印子从眼角到下巴,火辣辣的疼痛当他有些发怔, 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苟安:“怎么了?” 声音听上去居然有点委屈。 苟安回答不上来, 在她一张脸涨得通红,哑口无言地瞪着他显然也没准备道歉, 男人恍然明白了什么, 于是因为困惑轻皱的眉头松开了:“你和贺然没有——” 这个猜想让苟安有了不好的联想, 她“噫”了声, 尴尬的脚趾抠地阻止贺津行把话说完。 那副摆明了嫌弃的样子,贺津行立刻又懂了这是什么意思,哪怕现在其实他并不剩余多少理智去思考太复杂的问题,偏了偏头,又追问:“接吻也没有?” “……” “所以刚才不让我碰是因为也是因为这个?” 苟安伸出手去捂他的嘴。 男人的唇若有似无地扫过她的手掌心,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苟安倒是像受了惊,猛地把手缩了回来! 只是手刚挪开又被拉了回去,这次男人柔软的唇瓣落在了她的手腕,“那确实是得换个更得体的地方……” 眼下这个狭窄、漆黑的休息室,显然并不在所谓“得体”的范围内。 “我那个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你什么时候有过提议?” 大概是太难受了,一滴汗顺着额头往下滑落,贺津行双目染上了红色,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只能言简意赅地提醒:“婚约。” 苟安想了下“婚约怎么了”,几秒后明白了他的意思,瞬间脑子就坍塌成了一片废墟,她是没想过能有这么一天—— 和贺津行,他再疯也不会送自己一个户口本上的妻子去坐牢; 和贺津行,陆晚短时间内应该就没办法上位; 和贺津行,从此她就算是坐在了巨人的肩膀上,从此整个江城都在她脚下颤抖…… 苟安很心动地抖了抖耳朵,唇角不自觉地抿起,就在这时,感觉到脸上一疼,是被人两根手指拎起来捏了一把,力道还不小。 “满脸算计。” 近在咫尺的男人嗤笑,“已经考虑到我死了以后你能分到多少遗产那步了?” 他认真开玩笑的时候通常都不太好笑,更何况现在抵着她腰上的人浑身烫的非比寻常,说出这种话——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 苟安从诸多诱惑中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就算掉馅饼也轮不到恶毒女配张嘴吃,随随便便相信男人在床上说的话,倒霉三年都不止! “您不要……”苟安抖着声音说,“不要为了这种事随随便便向别人提出结婚请求——” “嗯?” “我不是小姑娘了,不会上当受骗的。”苟安一秒从给自己画饼中清醒过来,坚定地说,“不行。” 贺津行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唇角翘了翘,平日里那种和傻子说话时习惯性会有的微笑又出现在了他的脸上……不同的是对其他人时可能那双暗色瞳眸里是隐藏的很好的讥讽与刻薄,而此时他眼底只有无奈。 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把这两件事结合在一起看—— 虽然严格来说,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这个前后关系可不是她想的单向充分条件。 只是贺津行知道这时候再和她解释太多似乎也无济于事,再多说一句怕不是就要被她彻底打成了诡计多端、花言巧语的老年人,于是只能伸出手,重重地刮了下她的脸。 “行。” “嗯?” 这么好说话? “那转过去。” “啊?” 苟安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摁在了墙上,身后的人立刻贴了上来,奇怪的是浑身滚烫的人只有唇瓣和鼻尖是冰凉的,蹭在耳后的一小片细嫩皮肤上,很有存在感。 刚开始也只是轻嗅,好像不构成任何的威胁。 直到整个休息室内的温度好像在不断的攀升,那似有似无的接触让苟安脑袋沸腾,她不得不一只手扶着身后的人,好奇地回过头,想要看看他在干什么—— 身后的人好像第一时间就捉住了她的意图,恶劣地用胯撞了撞她的腰,在她发出“唔”地一声闷哼时,一口咬住了她的肩。 “别看。” …… 到最后,苟安也是一身的汗。 贺津行放开她时,她就像一张被拍到了墙上的饼,整个人狼狈的不行,抖着腿,贴着墙往地下滑…… 好在身后的人飞快地揽住了她的腰,并且似乎体力丝毫不受影响,拦起她的膝盖便将她抱了起来,放回了沙发上。 这一秒她还是很感谢贺津行的,让她不至于像是一滩烂泥一样堆在那里。 “抖什么?” 如果他不废话就更好了。 “累?” 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身上一陷入柔软的沙发,身体就像是跑了八千米长跑,酸软得不行,神经一放松,肩膀上被咬得那处就开始刷存在感—— 好疼。 这人属狗的吗,真的下死口咬! 手指无意识蹭到肩膀上疼痛的地方,那凹下去的牙印提醒着她这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印记,留在了她的身上。 狠狠打了一个激灵,她立刻翻了个身,以绝对远离他的姿态将自己埋了进去:太超过了太超过了太超过了啊啊啊啊啊啊! 空气中充满了汗液与雄性气息混杂的味道,也许还掺杂了她换衣服时补上的香水甜味,这些复杂的气息塞满了整个小小的休息室—— 苟安突然反应过来,大学宿舍楼下那棵石楠花开花时,为什么总有舍友一边窃笑一边嫌弃地捂着口鼻加快经过的过程…… 如果她问她们在搞什么,她们就会面面相觑以后笑得更加大声。 「我们纯情的安安!」 舍友的调侃还在耳边。 好了。 现在不纯情了。 真的是谢谢。 她的脸滚烫的都快冒烟,不得不捂着脸,耳朵里听见自己崩溃的呼吸逐渐加重。 苟安浑身蜷缩起来试图减弱自己的存在感,却在曲起双腿时不小心摩擦到红彤彤一片的地方—— 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动作僵硬了下。 身后正在整理自己的人大概是听见了窸窸窣窣一系列声响中突兀的一瞬间安静,指尖弹了弹自己的裤子拉链边缘,男人回过头来。 得到过一次解脱当然不够,但是那种仿佛一万只蚂蚁在爬的感觉已经消退了,剩下的勉强还能忍。 于是他理所当然地靠近了,拉过沙发上的人挡着自己脸的小细胳膊:“疼了?” 略微粗糙的拇指压在手腕动脉处,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沉溺于那柔软的手感,细细摩挲了一下。 因为他试图将她翻过来,再次碰到疼痛的地方,苟安咬着唇角发出“嘶”的声音,有点儿不耐烦地试图把自己的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 “我看看?”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89节 他一只手压在了她的膝盖上,做出了要掀她裙摆的手势。 沙发上的人立刻炸毛似的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 贺津行被踢了个猝不及防,居然真的连着倒退两步跌坐在身后的沙发里,苟安翻身坐起来,就看见男人双腿自然伸展,姿态全然放松地陷落于那张单人沙发上—— 裤子拉链都没拉好,就这么敞开着,露出里面黑色的布料。 四目相对。 她脸上的温度再次升高:“裤子穿好!” 贺津行只是调整了下坐姿,闻言,一步一指令似的,抬手懒洋洋地拉上了裤子的拉链—— 那副样子,应该可以去出一本名叫《纨绔子弟举手投足行为指南》的书,一定爆火畅销。 男人的头发因为汗湿始终有些泛潮,此时黑色的碎发垂落扰乱了他的视线,抬起手不经意地往后捋了下…… 他做出了一个谈判的姿态。 这副样子,成功让苟安终于从石楠花开与纯情这个话题中清醒过来,心中警铃大响,警惕地盯着他:“让你喝下来历不明的饮料是我不对,但是……你让我负责我也没有不负责,现在咱们应该算两清了吧?” 可不兴秋后算账啊。 她现在腿上火辣辣的疼还在提醒着她十分钟前发生的一切有多离谱。 “两清。” 贺津行只是跟着重复了一遍。 就像是把她说的话咀嚼碎了再连渣带血地含在口中…… 这个人大约是恢复了一些理智,轻飘飘说话的语气又有了平日里那种随便就能让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苟安手脚并用爬起来,黑暗中快速地用唾液润湿干涩的唇瓣,她低头找自己的鞋。 在这个过程中,她听见贺津行用近乎于叹息的语气说—— “安安,我没推开那间休息室的门。” 这也是方才两人相遇时,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拎着裙摆,刚把一只脚塞进踢飞的鞋里的苟安有些困惑地抬起头,望入男人漆黑至深不见底的眸中,满脸茫然。 “你现在和我说,两清。” 显然她并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曾经贺津行义无反顾地喝下那杯加了料的酒之后自己也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过于自我甚至自私的人从未有过坦诚地把自己的生命双手奉献给其他人的经历…… 他自己吓了一跳。 并且非常清楚如果推开了那扇门,从此这个失控的情况就会连绵不绝地持续下去。 他做不到像是梦里的自己那么果决。 于是决定,放弃。然后在今日太阳升起来之后,将一切回归到原本他熟悉的道路上去。 可在好不容易做出这样的决定后,她偏偏闯了进来,搅乱了一切的计划和挣扎后做出的决定,弄得一团乱后,冰冷地告诉他:我们两清。 贺津行这辈子没做过这种亏本的买卖。 现在他却不得不硬生生地吞咽下这口气。 …… 苟安换好了鞋子后,几乎是贴着墙边往门口方向移动。 奈何方才被她一脚踹到沙发上的男人手长脚长,而且像是侧面长了眼睛似的,在她即将要与沙发擦肩而过时,抬起手捉住了她的手肘。 “再考虑一下。” 苟安回过头,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婚约的事。” 看着苟安张了张唇,意识到她大概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贺津行打断了她,“难道你真的觉得贺渊或者贺然适合你?” 苟安太阳穴又突突跳了两下,连带着心跳似乎也慢了半拍,没搞懂这人达成目的了为什么还要纠结这件事,但他阴晴不定,她得罪不起。 于是绕回了男人面前,她在他面前蹲下,郑重其事地握住了男人的手—— 当那柔软带着一点点汗湿的手捂上来,贺津行脑子里也是跟着放空了几秒,不自觉地便坐直了一些。 微微垂下头,对视上她的眼睛。 奇怪的是,明明是他处于上位的俯视,却完全找不到往日里的从容。 他的视线只能落在她粉白的指甲一处,出神。 下一秒,就听见她用郑重到有些严肃的语气说:“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如果我也头脑发热答应了怎么办呢,明天等您清醒了,会很尴尬的。” 笼罩在他手腕上的柔软触感抽离了。 “我也有尴尬恐惧症的。” 扔下这句话,苟安拎着裙摆,用有点儿别扭的姿势离开。 …… 休息室内陷入一片最开始的沉寂,海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吹开了窗户,吹散了一室的暧昧气息,头脑发涨的人也该因此冷静下来。 站起来找到抽纸,细致地打扫完战场然后扔进抽水马桶。 再检查一遍,确认没有小姑娘仓惶间留下的什么首饰配件,让明天来打扫的人发现,然后大肆宣扬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连一根头发丝都被他细心都收集了起来。 做好一切后,洗手台洗脸,洗手,再把有些凌乱的衬衫下摆好好地扎进裤子里,贺津行终于有空看一眼手机,略过了刘秘书和私人医生的问安,他看到了之前没来得及看见的苟安的未接来电,和留言。 字里行间充满着“不要杀我”的气氛。 屏幕荧光照在脸上,男人唇角微微上扬,又随即放下。 恍惚间一抬头,看见侧面全身镜中的倒影,贺津行忍不住凑近了仔细观察—— 镜中是看了二十八年的脸,除却从眼角到唇角新添一道猫爪似的挠痕,一切都如往常一样…… 贺津行当然没觉得他像采访杂志上写的那样盛世美颜,但此时认真研究起自己的长相,相比起乳臭未干的那些崽子们,怎么看都是略胜一筹。 可是他被拒绝了。 二十八年头一回主动谈起终身大事,第一回 她拒绝他只用了一秒,厚着脸皮再提一回,就换来了无比认真对待的…… 第二次拒绝。 冷嗤一声,指尖拂过胯间的拉链。 “这不是把拔鸟无情做的手到擒来吗?” …… “我看不出有半点尴尬恐惧症的样子。” 第55章 正在考虑追求一个人 【hjx:他们又不是安安。】 第二天返程, 苟安睡醒之后,顶着鸡窝头,看着镜子里自己肩膀上那个泛着青红的咬痕陷入沉默—— 要不是它存在感太强,她可能会安慰自己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离谱的梦。 【蕉蕉:……】 苟安胡乱把这些天的东西塞进行李箱, 然后试图在行李箱里找出一件合适的衣服, 还好秋天来了, 哪怕是船上这样重要场合,箱子里还是习惯性带了几件卫衣。 苟安扯出来一件浅蓝色的。 【蕉蕉:……】 进入浴室洗澡, 吹头发的时候手会小心避开肩膀上的伤口, 不小心碰到的话就会痛得“嘶”一声。 玛德,下口那么狠。 好想去打狂犬疫苗。 【蕉蕉:……】 涂防晒的时候根本忍不住目光疯狂往肩膀那块多出来的痕迹上面放, 就像是得了强迫症,不小心又想到了这个东西诞生的过程—— 身后的人隐忍又克制。 似乎是想整个人压在她的身上, 却又没真的压上来, 那灼热的呼吸就在她的耳尖。 那时候他的声音真的是带了一些挣扎, 仿若即将挣脱牢笼的困兽, 开口是凶巴巴的,「别看。」 但其实一点都不凶。 苟安:“啊啊啊啊啊啊!” 【蕉蕉:……】 小心翼翼地穿上卫衣和牛仔短裤,曾经也因为换上了小礼服裙小小惊艳过众人一把的苟大小姐又变成了原本的小土鹅。 把长发从帽衫里面拽出来,晃过镜子不意外地发现镜中的人气色很好很有可能是中医挂在嘴边的阴阳调和—— 好了。 停。 别再想这个。 苟安第八次不经意地扫过了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一大早的信息是不少, 都是父母和千金团的成员催促她快点收好行李就到甲板上来, 不要磨磨蹭蹭。 为期三天的短暂假期结束了,掐指一算, 这三个晚上好像一晚赛过一晚的刺激—— 这假期真的不算白过。 【蕉蕉:……】 终于受不了某只一早上发了一大版省略号的小猫咪。 “有话你就说, ”苟安说, “玩欲言又止那套, 就算是猫也会挨打的。”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90节 【蕉蕉:喵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蕉蕉:恶毒女配我真的是小看你了啊恶毒女配,女主还没摸着男主的手呢!你这也就差一脚上本垒!】 【蕉蕉:色.情!】 【蕉蕉:你还拒绝男主的婚约邀请!!反骨仔啊你!一百斤的体重九十九斤反骨!】 苟安拖着行李箱出门时,蠢猫还在喋喋不休,说到拒绝婚约邀请,她终于忍无可忍地扔了行李箱—— “怎么什么你都知道!昨天你都看见了?围观了全程?你才多大,知不知道什么叫儿童不宜!应该用你毛茸茸的爪子捂住眼睛……和耳朵!” 【蕉蕉:看不到的,这点隐私还是要给宿主的,我只是一觉醒来被铺天盖地的进程报告拍昏了脑阔。】 【蕉蕉:文字报道倒是蛮清楚的,你想看吗,堪比小黄.文,我都怀疑我进错了网站,你想品鉴一下的话我可以念给你听……】 苟安的耳朵动了动,“贺津行的友好度上60了吗?” 【蕉蕉:目前来说是45,昨晚你的负责上了一波分,看来男人也喜欢负责的女人。】 苟安响亮的冷笑了一声。 …… 因为准备下船,所以甲板上的人很多。 苟安被腋下夹着毛绒熊的周雨彤拉过去站队,但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站着的贺津行—— 在上层甲板栏杆边,男人靠在那里,今天穿的比昨天还休闲,一件衬衫外套了个拉链卫衣,下半身是同一牌子的深蓝色短裤,踩着一双沙滩拖鞋,还戴着墨镜。 脸上的红抓痕不知道是不是用了什么法子总之没有嚣张地带着招摇过市,男人懒洋洋地抱着一杯柠檬水靠在栏杆边,唇角上扬,眉毛舒展,整个轮廓都显得特别的柔和…… 就像一只晒太阳的黑豹懒洋洋地挂在树杈上。 “安安,昨晚后来你去哪啦,我听说贺然他们几个翻箱倒柜地在找你,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喝多了,回房间睡着了。” 苟安的嗓音还有一些沙哑。 说话的时候总感觉有一道目光若有似无地拂过自己的脸上,一两次姑且忍了,三四次之后,她忍无可忍地拧过头—— 就这样和上层甲板上的某位对视上。 旁边的小伙伴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同,上层甲板上的男人偷窥被抓,干脆一只手勾下墨镜挂在手指上,肆无忌惮地盯在她脸上看了一会儿。 良久,那张总是挂着笑容的脸上,唇边翘起的弧度变大了些。 “……” 不可抑制地想到了昨晚那狭窄的空间内,与浑身湿漉漉的男人紧紧贴在一起,他不厌其烦地用鼻尖和唇蹭她的颈脖—— 就是眼下这冲她孔雀开屏似的微笑着的唇。 苟安头皮发麻地转开了头,正好这时候周雨彤拽了拽她:“翘屁股叔叔今天看上去是有点不一样哈?” 茫然地眨眨眼,“嗯?” “不知道,”周雨彤耸耸肩,“可能是看惯了他西装革履生人莫近的样子,突然休闲装,我都有被他帅到……刚才海风吹起他的衬衫,我看到腹肌耶!” “……” 不止看过,昨天趁乱她还摸过一把。 苟安的耳尖在默默升温,却一个字说不出来,周雨彤看她一脸呆头鹅反应迟钝,拦着她的脖子拉她过来,正欲再说什么—— 手不小心碰到了卫衣下的咬痕。 苟安条件反射地皱皱眉“嘶”了一声,周雨彤立刻缩回手,问:“怎么了?” 没等苟安回答,她已经动作很快地嘟囔着“过敏长东西了吗我帮你看看”掀开了她的衣领,苟安想要阻止她都来不及—— 就听见她倒吸一口气,一把将掀开的衣领压了回去,土拨鼠猛地抬头瞪圆了眼望着她,几秒后,仿佛不确定,又掀开衣领伸脑袋看了眼…… 在她来得及尖叫之前,苟安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露在手外的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瞪得像铜铃。 “昨天是所有人都要成年对吗?”她扒拉下苟安的手,难以掩饰震惊地问,“如果不是年龄上的成年,那身体也要——” “没有。”苟安面色有些苍白地拉了拉衣领,“嘘,别让别人听见。” “是谁啊?”周雨彤也压低了声音,“咬的那么狠。” 苟安抽了抽唇角:“一条狗……是谁不重要,反正没有下次了。” 正说话,手机响了,她看也不看接起来“喂”了声,电话那头的背景海浪音,她没有贴着电话的另一只耳朵也可以听见,那边沉默了下,“肩膀上怎么了,咬重了?” “……” “昨天让你给我看看,你又不让。” 苟安直接挂断了电话。 耳边还在嗡嗡作响,男人似叹息一般的低沉嗓音还有余留,肩膀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昨晚真的不止是做了一场奇怪的梦。 …… 回家之后,苟安提心吊胆了几天。 每天高度紧张,直到确定隔壁贺宅方向并没有传来关于婚约的新动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想,那晚果然是他在鬼迷心窍。 这人就这么销声匿迹了两天。 蜡笔小新头像是周三晚上亮起来的,当时她肩膀上的痕迹已经没有那么狰狞了,就剩两个浅浅的牙印…… 微信里的蜡笔小新头像什么废话也没说,让苟安第二天记得看早间新闻。 回了他一个问号,结果对面就像是死掉了一样再也没有声音。 苟安憋着一股气到了第二天,还是老老实实地打开了电视机,看见早间新闻里播报,本地新晋网红五星级酒店的旗舰店昨晚出了严重的安全漏洞,事情闹得很大,好像还有人员伤亡。 这件事就像是导火索,徐家其他问题接二连三的被爆出来…… 最离谱的应该是徐光那个蠢货在黑市操控买卖违禁药品的事也被连根拔起地刨了出来。 新闻是早上七点半播放的,两个小时后股票开盘直接就是一个猝不及防的高空跳水,原本在江城冉冉升起的徐家又如一叶孤舟,风雨飘摇。 这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再晚间新闻,又看到了徐光在某酒吧包间被警方套上头套直接带走,虽然这人纯纯活该,但这个警笛震天、铁血无情的画面未免让苟安引起一些不好的回忆。 对着电视机照了一张给蜡笔小新头像发过去。 【苟住别怕我能赢:这个是不是太狠了?】 那边大概是在应酬,到了差不多晚上十一点才回复她。 【hjx:还好吧?】 又过了几分钟,补充了两句。 【hjx:他们又不是安安。】 【hjx:不是每个人都会有两次机会。】 苟安捧着手机就像是捧着烫手的山芋,放下也不是,回复也不是,瞪着这几行可以脑补理所当然语气说的字—— 最后回了他一串省略号。 虽然很想冲他咆哮,她是良民,用不着给她机会。 …… 又过了两天,周四下午没课早早回家,刚打开一部电影准备宅家休闲,苟聿打电话来,让苟安去书房找一份文件,送去贺氏让贺津行签字。 电话里苟聿语气明显透着喜庆,很有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意思。 苟安忍不住好奇心打开文件夹看了一眼(既然让她跑腿送应该也不是什么机密文件),那文件明晃晃的大标题,大概只说明了一个意思:贺氏联手苟氏这个传统酒店业起家的老地头蛇,合作准备开始一步步吞并徐家的产业。 赶走了徐家,从此苟氏在江城的酒店业一家独大。 确实是喜事一件,难怪苟聿仿佛一秒都等不了,急着指挥他女儿亲自跑一趟送资料,甚至忘记了至少在贺氏大楼,贺津行这个人不是谁想见就见得到…… 抱着文件夹,苟安理所当然地被拦在了楼下,前台小姐姐笑眯眯地看着身上穿着毛衣和长裙、包都没背除了长相乖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独特之处的小姑娘:“需要帮您申请预约吗?” 预约就算了,还要申请。 也就是还有预约不通过的可能性。 “跟刘浩明说,夜朗找他。” 身后的背景板突然开口,苟安茫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前台也是愣了愣,打了个电话上秘书办,三分钟后邀请他们上电梯。 站在电梯里苟安还处于难以置信的状态:“我面子还不如你大?!” 电梯中,夜朗瞥了她一眼,就像是奇怪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闷声“嗯”了一声。 苟安更憋屈了。 …… 刘秘书是个懂事的,根据轮船上成年礼宴的三日观察,他已经大概搞明白了顶头上司在琢磨什么东西…… 总之跟那位陆晚小姐关系不大。 知道苟安不喜欢喝咖啡,去秘书办小姑娘那搜刮了一袋巧克力粉给她冲上了,热腾腾的热巧克力放在她面前,刘秘书笑容完美又官方:“贺先生正在接受采访,马上就要结束了,稍等片刻……苟小姐要是不耐烦,也可以到小房间围观采访,今天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些最近挺热门的明星,听说是想要做个群体访谈。” 苟安原本想说她对明星没兴趣,转念又想到了那个萧淼。 这人已经提上了周雨彤最讨厌的明星名单。 想着这回来的人里面不会又有她吧,鬼使神差地她就真的到采访那边去看了一眼—— 贺氏顶层有贺津行专门用的会客室,今日的采访就在那里。 苟安看见采访的记者手中拿着的话筒上面的logo,正是爆出徐家酒店出现安全漏洞的那家新闻媒体…… 大概是在用了他们的资源后,才答应接受这么个具有娱乐性质的采访。 今日份的贺先生身着剪裁精致的西装革履,一头的黑发大概是早起的时候认真收拾了下显得尤其乖顺,眉眼放松,微笑起来时显得平易近人,又意外沉稳。 他身边零星真的坐着几个明星,有男有女,采访的气氛很好,仿佛是闲聊,谈最近娱乐圈内的八卦—— 这种话题贺津行看上去压根不感兴趣,但是神奇的是,每次如果有话题抛给他,他也能顺势接住说上一句,不突兀也不勉强。 闲聊到船上那个四十几万的熊毛绒玩具,被贺先生横空虎口夺食,萧淼回家后还在ins上发了照片表示很喜欢,可惜没有得到。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91节 贺津行脸上的笑容未变:“当然会另找途径再找一只赔偿给萧小姐。” 周围的明星们“哦哟”“哎哟”地起哄,主持人夸贺先生好贴心,贺津行说,是好友画的饼,与我无关。 听不得这些个逢场作戏,苟安翻着白眼准备撤退,反正文件送到了,她大可不必留在这浪费时间。 “贺先生看上去是个很会照顾女生的人哦,但为什么回国一年好像也没有任何的粉色消息动态,请问是不是还是觉得事业为主,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呢?” 坐在主位上,男人修长的指尖在座椅扶手上轻敲了下。 一屋子精心打扮过的明星与衣着光鲜亮丽的电视台媒体人,他的目光却漫不经心地越过他们,扫向了旁边大玻璃后某个方向。 没人觉得哪里不对,大家都以为他只是在沉吟思考。 “不是哦。” 谁都没注意到男人的眼中清晰地倒影出一个身影,随意扎着居家的半丸子头,身着毛茸茸的毛衣,这会儿正毫无形象地大翻白眼…… “正在考虑是不是应该追求一个人了。” 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敛去眼底涌上的笑意。 “但我是行动派,正在真诚祈祷,希望不要吓到别人才好。” 作者有话说: 上章说我不行的!你们是北有看懂,评论区找找答案好吗!!! 还有说十分钟的是从一切结束那瞬间到说话那段时间十分钟啊不是那个过程十分钟 第56章 当年很流行摁在墙上亲 现在不行了,会被挠。 贺津行并不排斥恋爱社交行为的风声放出去, 隔天就占据了江城晨报的头版头条。 早餐桌上苟聿一口咖啡差点喷到报纸上,抖着报纸无语地说:“最近是不是真的没什么新闻好写了,‘贺津行不排斥谈恋爱’这种事也要拿出来辣我们这些还在看纸质报纸的老年人的眼睛?” 江愿接过报纸看了眼,“嗳”了声:“可是我觉得他的意思好像不是邀请大家快冲, 而是已经有确认的目标了啊?” 苟聿:“怎么可能?” 江愿:“怎么不可能?” 苟聿:“他天天不是在办公室发脾气就是跟我们凑在一起商讨晋山码头的事, 哪来的空突然确认目标?” 江愿捂嘴笑:“说不定是前两天成年礼宴和哪家千金看对了眼呢, 回来就放出这种消息……哎呀真的是!你可以去问问陈近理,那几天贺先生都和谁走得近?” ——和我。 坐在父母的对面, 苟安面瘫着脸把草莓果酱在吐司上糊上厚厚地一层, “怎么了,你们也要去竞争一下吗?” “什么?”江愿放下报纸。 “现在很有一种全江城家中有适龄待婚女青年的家庭都会往上冲的气氛, ”苟安“咔呲”一下咬了一口吐司,“我们家不冲一冲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这话说的苟聿完全失去了早餐的食欲, 把报纸叠起来塞到桌子下面去, 抗拒的模样再明显不过。 江愿笑眯眯地拍了拍女儿的手:“不要跟你爸爸开这种玩笑, 他心灵很脆弱的——要说真的话, 贺先生和你不搭,和他在一起你肯定会被欺负。” “……” 已经被欺负了。 打着“负责”的幌子…… 这应该也算是欺负的一种吧? 苟安三两口吃完吐司,拍拍手,开始埋头收拾书包。 正对照着课表从包里把不要的、厚重的专业书扔出来,那边苟聿拿起了手机, 用被通知明天地球会爆炸的荒谬语气对江愿说:“贺津行问我当年怎么追你的——” 收拾书包的人动作一顿。 苟聿:“‘把人, 摁在,墙上, 亲。’发送——发送完毕。” 苟安:“……” 江愿:“你在乱教什么鬼啊!” 苟聿:“我们当年就流行这个嘛, 难道不是吗?放心, 他是贺津行, 怎么可能信,你看来消息了,好的回了我六个点外加一个翻白眼的emoji……这家伙倒是越来越会赶时髦了,居然还会用表情包。” “赶时髦这个词就够复古了。”苟安嘟囔。 苟聿玩够了,被江愿推搡着出门上班,大概是真的被自己的胡言乱语的短信搞得来了点灵感,站在门口的人非要得到一个道别吻才肯走。 苟安背着书包径直穿过恩爱夫妻爬上了另外一辆车,在车上坐稳的时候她偏头看了看车窗外,隔壁院子里白色的劳斯莱斯还安静地停在那。 她收回了目光。 …… 贺宅内。 贺津行确实还没有出门。 早上睁开眼开始就听刘秘书报备预约邀请,这个过程贯穿了他从晨起冲凉到吃早餐,导致他食欲严重受到影响,所以出门比平日晚了半个小时。 “辉耀集团董事侯与宁邀请您周六在st餐厅共进晚餐。”刘秘书耐心地念完最后一项,“辉耀您还记得吗?岩城地产开发起家,最近在试图寻找生物科技公司合作项目,前些年您对这家有点兴趣——” 贺津行听了一早上的废话,此时总算听见点能入耳的,大发慈悲转过头,看了刘秘书一眼。 “侯先生有一个在英国读研究生的女儿,看着好像是这周周三回来……” 贺津行又把头转了回去。 整整一个早上,这种拖家带口的邀约他听了一个早上,自从做完采访之后,这种奇怪的走向趋势简直算是一发不可收拾…… 早餐桌上连老爷子都戳着报纸问他:“你开窍了吗?” 被烦的不行,只能玩手机。 略过一群恭祝他铁树开花、扬言江城浪子情场昨夜大洗牌的吃瓜群众,在聊天列表里扒拉出了苟聿这号人,拍拍上面的灰,贺津行想起陈近理和江已对苟先生的评价:年轻时唯一好好追求过女生的人。 鬼使神差地试探性问了问。 结果就得到一个猪狗不如的回答。 今日贺氏掌权人脸上没有挂着一如既往那般如春日骄阳的笑容,从车上下来的那一刻他就浅浅蹙眉,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耐烦”…… 一早上贺氏人人自危,走路脚步声都下意识放轻。 午餐时间,刘秘书顶着巨大的压力狗胆提醒,贺津行答应了三建的李总一块儿共进午餐,商讨关于晋山码头附近棚屋改造重建的问题,还要不要参加。 正低头翻阅文件的男人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问:“怎么了,有什么理由不去?” 刘秘书擦了擦额头上的浸出来的汗:“李总说那家西班牙餐厅就在江城c大附近,家属正好下课,问介不介意加把椅子——” 贺津行:“介意。” 刘秘书:“……” 你看你看你看啊!!!! 贺津行扔了手里的文件夹,异常烦躁地松了松衣领,“李总需要阖家团圆,贺某就不多叨扰了,回了他的话跟他说餐厅预约还在大可以放心去,至于谈事,改日再约。”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拉开抽屉摸了摸,结果没摸到烟盒,低头看了眼发现囤货已经没了…… 前段时间事忙,忘记让秘书办的人帮忙补。 此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他掏抽屉的动作一顿。 隔着一张桌子,刘秘书正仔细打量顶头上司面容变化,看见他好像是找烟失败,一瞬间暴躁到顶峰的那一秒,他想夺门而逃—— 但是下一刻,男人的眉眼突然松动,深色的眼珠子在眼眶里动了动。 “没烟了。” “…………好的,只要您不要发脾气,一会儿我让人——” “算了。” “什么?” “戒了?好像是老天爷的指引。” “……” 神呐。 刘秘书面瘫着脸“哦”了一声,已经在脑子里打好了草稿一会儿怎么到公司私下拉的小群大肆宣扬“贺先生被鬼上身”“贺先生要戒烟”这个头条八卦。 …… 最后的中午饭从西班牙菜变成了强行加塞的日料店omakase,其实贺津行不喜欢日料,选到这只是因为这家餐厅拥有极强的私密性,和优秀的服务人员能够习惯性的无视一切…… 这让他有一种暂时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大放厥词后突然炙手可热的贺先生,你是没别的人好约了,是吗?” 坐在包厢隔间里,陈近理踢了一脚对面斜靠在座椅上的男人。 “我那一海水缸的儿子喂了一半,跑出来陪你吃饭。” 这一脚踹的不轻,然而男人给他的全部反应就是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子,下一秒视线又落回了手机上,“我早上问了苟聿怎么追别人。” 陈近理愣了愣。 “他说把人摁在墙上亲,当年很流行。” 陈近理陷入几秒沉默,满脑子都是苟聿也就四十出头吧怎么他们那个年代流行的东西那么上古吗? “你为什么要去问他这种东西……等等,你不会信了吧?”陈近理瞠目结舌。 “不会信。”贺津行放下了手机,坐起来,拿起筷子,将一块金枪鱼在芥末里滚了一圈,“在他提出这个离谱的建议之前,我已经试图这样做过了。” 然后被挠了。 肿得不得不涂了三四天的粉底液。 今天早上看着那个痕迹才稍微没那么明显。 后面的话他吞回了肚子里,不顾桌子对面陈近理瞪大了眼睛,大概没想到这一餐饭不仅是吃饭,原来是铁树开花的铁树跑来跟他树洞,觉得自己开的花不够好看。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92节 稀奇。 “你对谁这样做了?” “与你无关。” “这是你大中午把人强行捞出来陪你吃饭该有的态度吗?” “又不要你付钱。” 贺津行满脸写着拒不合作,陈近理也懒得跟他废话,知道这人大概是被今早报纸头版头条放出去的消息烦的不行才抓他出来躲躲风。 食物是一道道上的,吃完一道才上下一道,陈近理就着对面那人皱着眉像吃药似的棺材脸下饭,用七道酒肴和十三贯寿司填满了午休的两个小时。 最后的甜品是最近很火的獭祭冰淇淋,无酒精却有醪糟香让它在年轻的小姑娘中一度非常出名。 陈近理觉得两个大男人面对面吃冰淇淋是一件很恶心的事,甜品送上来就拿起勺子想要速战速决—— 这时候,原本坐在他对面一动不动,全程吃的很痛苦只是因为害怕主厨过来询问才勉强吃完所有食物的男人坐了起来。 抓起还带着薄霜的冰淇淋看了眼,然后拍开陈近理的手,把冰淇淋原样放回了托盘摆盘的位置。 紧接着拿出手机照了一张。 陈近理:“?” 陈近理:“贺先生什么时候还有这个爱好了?” 贺津行一脸蔫巴地倒回了原本的位置,手在手机上点了两下,头也不抬地说:“你都吃了,秋天都来了,吃什么冰淇淋,这家店要倒闭了。” “……” 人家火爆得正经排预约得排到明年元旦后了,谢谢。 老古董的人设依然立得很稳。 …… 苟安的手机屏幕亮起时,她正在学校食堂埋头扒饭。 她正跟唐辛酒说今天排骨莲藕给了好多排骨是不是厨房有什么喜事,转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习惯性地脑子里“哦微信”又转开了头。 又扒了一口饭,毫无征兆地咀嚼停止,脑子里上一秒看到的手机画面闪回了下,她突然反应过来刚才看见的微信发送人名字好像不一般。 于是扔了勺子把手机拿过来,就看见蜡笔小新头像闪耀在信息栏最前列—— 发来的是一张图片,上面是最近很流行的獭祭冰淇淋,看背景应该是江城那家很难约的日料店,他们家习惯性以各种冰淇淋制品作为甜品收尾。 可是对方就发来了一张图,连配字都没有,苟安顶着一头的问号,给对方回了个:嗯? 贺津行没回她,那个意思大概就是:没别的事,我就觉得应该给你看看。 苟安想了下,这位大佬大约是在初步学习“分享生活”这个项目,颇有一些步履蹒跚的味道。 隔着手机屏幕她胆子大很多,忍不住想扣字逗弄一番。 【苟住别怕我能赢:午餐?分享生活细节什么的,又是哪个不靠谱的给你出的新招吗?】 这回对方回的很快。 【hjx:什么新招?】 【苟住别怕我能赢:早上你给我爸爸发微信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hjx:?】 【苟住别怕我能赢:脚趾抠地了吗?】 这一次大概隔了五分钟。 那边才过分老实到可爱地回了句。 【hjx:是有点。】 第57章 和我有点像 麻烦了。 大概是初步尝试分享生活然后翻车在第一步这件事打击到了信心, 接下来好多天苟安再也没有收到来自吃面包的蜡笔小新的消息。 是整个人凭空消失的那种。 隔了两天才从父母闲聊的口中得知他出差去了一趟国外,每天翻来覆去的倒时差忙得两脚不着地…… 苟聿笑着说,大概是被数不清的相亲局逼去国外的。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性。 伴随着贺津行离开江城,江城内其他商业局势变动, 刚开始兴起的关于贺先生到了年纪考虑感情问题的话题日渐平息, 人们终于意识到, 相比起其他有的没的,贺先生果然还是更加爱钱。 某天深夜, 苟安在朋友圈刷到了贺津行更新的一条动态, 配图是一座藏在云中的巍峨雪山,定位在瑞士。 苟安想了想, 点了个赞。 第二天大早起来,手机上十几条未读信息让她眼前一黑, 差点吓得尿裤子, 点开看了眼, 发现全部的未读信息均来自沉寂了快一周的那个头像。 是连续的十几张图片。 有巍峨雪山下碧绿的草地, 有朦胧晨曦的雾霭天,有单独一朵形状长得有点像灭霸的云,有单独建造在一片绿野中的农户磨坊,有蹲在草莓田边的毛茸茸小兔子…… 还有毛茸茸小兔子被一脸狰狞的鹰抓走的瞬间。 …………………… 过分真实。 把手指往上划往下划,翻来覆去看了几次, 都没看到任何的配字, 就是连续十几张的照片,大概是某人把她当成了icloud。 作为回馈, 苟安把小兔子吃草莓——小兔子没了二连拍发到了朋友圈。 配字:清早睁开眼, 为什么会有魔鬼给人发这种照片。 此条理所当然地收获了一连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和“?????”。 苟安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 虽然不同辈, 但介于大家的生活圈子高度重合,她相信贺津行一定能看见。 …… 贺津行失踪的第二个周末,苟大小姐找到了新的乐子。 贺渊的父亲在江城郊区有经营一家庄园,庄园里有专业的养马场和蓝莓果园,贺渊初回江城,里外面子要做足,索性邀请了一半数得上名字的同龄人前往。 苟安对骑马没什么兴趣,在别人大包小包扛着专业马术护具头盔从车上下来时,她拎着个编织小篮,穿着一身很符合田园气氛的亚麻主色调带围兜的裙子,踩着小皮鞋闪亮登场—— 到了地方袖子一捞,发带一系,真的很有上个世纪农场小农女的氛围,引来众人善意嘲笑。 今日贺渊身穿一身马术装,长靴紧身裤,配上他那一头小卷毛,真的有一股英伦风扑面而来,毫不违和。 苟安他们到的时候,他骑着自己马来接,翻身下马,摘了手套,随手往马背上一扔,弯腰碰了碰苟安头顶上的亚麻色发带,摘下一片不知道从哪落下卡在她发间的落叶。 两根手指夹着叶子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孩笑得眼弯弯的:“姐姐这身打扮真可爱。” 唐辛酒露出了“哎哟哟哟”的表情,拿出手机给他们照了一张:“农家女和城主家的儿子。” 贺渊伸头看了一眼,照片里的小姑娘比他矮大半个头,因为他突然附身凑过来的动作下意识闭眼后缩,耳尖处有光晕,看上去比他年纪还小。 “这张好看。” 他让唐辛酒发给他,然后直接发了朋友圈。 贺然第一个点赞,酸溜溜地留言:不会骑马的人跑去那也只能务农。 收起手机,贺渊歪了歪头望着苟安:“你不会骑马?那我带你?” 苟安正摇头,早就到的周雨彤从屋内飞奔而来,塞给苟安一桶切好的梨。 苟安:“干什么?” 周雨彤:“拿去喂马。” 苟安:“我又不骑。” 小时候被马咬过,从此对马有阴影,她就没打算骑马,何必还要给它们喂水果讨好它们? 周雨彤:“不骑就不骑呗,就是觉得拎这个破桶的造型合适你……我们一会儿先骑下马,然后接你一起去摘蓝莓,你闲着没事喂喂马,说不定就没那么讨厌了。” “歪理。怎么可能一开始讨厌的东西,因为一点莫名其妙的亲近就不讨厌了?” “我在说骑马,”周雨彤茫然,“你在说什么?” 苟安将她推上马背。 什么钢琴马术西洋棋高尔夫,这些个浮夸的玩意都是她们这些江城千金团从小接触的东西,除了苟安怕晒怕摔怕苦不学无术,大部分人上了马背就能骑走撒欢—— 贺渊作为半个主人当然要为众人带路,所以没一会儿,马场前只剩下苟安。 她低头看看手里拎着的一铁通对半切开的水果,转身往马厩方向走,并且打定了主意:这次再被咬,她就把周雨彤的脑袋拧下来。 结果走到门口发现马厩里已经有人。 在最里面的私人马厩前,站着一男一女两个身影,身高来看比较登对,女的一头栗色卷发,穿着整齐的马术护具,长靴配上白色的裤子,人很高,腿也长。 她伸手试图去摸马厩里的那匹高的离谱、毛发黑的发亮的黑马,黑马打了个响鼻,嫌弃地撇开头。 “啊啊,它讨厌我!” 女人的声音带着雀跃的沮丧,这是相当矛盾的两个形容词,但是苟安却觉得这个形容正正好。 隔着老远,她看见那个抱臂靠在马厩边的男人动了动,但并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举动,只是换了个站姿。 “那就别碰它。” 声音懒洋洋的,语气里带着莫名其妙的骄傲,好像在告状的幼儿园老师跟前,老父亲却在夸奖自己的儿子打遍天下无敌手。 只是这声音未免有点耳熟。 苟安微微眯起眼,拖着铁桶往里面走,那动静吸引了马厩尽头的两人同时看过来—— 栗色头发远远地看她的打扮大概真的以为她是农场的打工农女,笑嘻嘻地说“那我讨好它”,抬手理所当然地叫苟安过来,让她递一枚水果。 苟安双手拎着沉甸甸的铁桶一摇一晃地过去了。 再一抬头就对视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93节 而在今天早晨的早餐桌上,闲聊谈到这双眼睛的主人,按照爸爸嘴巴里的不出意外,他应该还在加拿大某个犄角旮旯谈生意。 显然意外还是发生了。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原本那双漫不经心的眼神定了定,他站直了身体。 一缕长发从苟安系着的发带上松脱飘落,她吹了吹这捋头发,面无表情地问面前的两位:“今天的甜点是梨,请问,你们谁要吃吗?” …… 小姑娘来得风风火火,把某些情绪写在了脸上。 等她像是骄傲的小孔雀似的昂起头,不客气地问是谁要吃梨时,对于侯湘琴这样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来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瞬间的愣怔之后,低下头认真看了眼来人,哦,虽然身上并没有穿任何看似昂贵的衣物或者是配饰,但是二十年来的养尊处优养出来的气氛根本骗不了任何人—— 身上没有农场农作物和汗水混杂的味道,柔软的黑发一缕垂落剩下的一丝不苟归顺在发带帽里,不夸张的妆容但也能看出是耐心收拾过的…… 她捞着袖子,拎着铁桶的胳膊白的不像话,那双手也娇气地被小半桶水果勒出 红痕不自知,指甲也干干净净。 是哪家的千金来农场玩呢。 在她打量苟安的时候,苟安也在打量她:近看腿就更长了,身材也很好,小皮衣穿在她身上英姿飒爽,可恶,这是谁,真的很漂亮。 “哎呀,我还以为你是农场的打工小妹妹,穿的也太专业了,”侯湘琴掩唇笑了笑,”抱歉抱歉呀!” 苟安见人家大方道歉,也没跟她矫情,弯腰从铁桶里抓出来一颗梨,板着脸递给她。 身后的男人一言不发。 “喏,喂吧。” 这次苟安不再阴阳怪气。 只是眼神儿明显在避让她身后的那个人。 侯湘琴压根不是江城的人,对他们这边的社交圈情况和关系一概不清,但此时再怎么白目这个时候也稍微读懂了空气里气氛不大对劲…… 稍一思考,她就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贺津行,后者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垂眸,坦然回视。 侯湘琴:“……” 眼前的小姑娘也太嫩了些—— 贺津行这…… 禽兽啊! 接过了那颗气势汹汹的梨,侯湘琴顺手递给了那匹黑黢黢的马,马厩里的马还是拉长着一张脸撇开头。 侯湘琴脸上重新扬起笑容,“我是不习惯热脸贴冷屁股,贺先生你的马太难搞了,我还是去看看别人的吧!” 说完,不等身后的人应,她便抓着那颗梨,大步流星冲向最靠近门口的那匹白马,火速撤离战场。 只留下拎着铁桶、和关马的马厩栅栏一样高的小姑娘,和双手插兜站在那的贺先生…… 以及马厩里的黑马。 此时黑马不再被骚扰,总算把脑袋拧了回来,伸出马厩嗅了嗅大概是没嗅着什么东西,又把长脸挪了回去,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确实是很难搞的气氛; 和马厩外,拎着铁桶的苟安也散发着同样的气息。 得到这个结论,贺津行没来由地笑出声。 男人这一声轻笑,让苟安原本平展僵硬的眉毛瞬间拧了起来,“笑什么?” 贺津行没搭话,弯腰伸手过来,苟安发现时隔大半个月她好像还是多少对这个人的靠近过敏,耳尖迅速泛红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没想到前者只是手很快地从她拎着的小铁桶里拿了个梨。 随意递到了栅栏后面黑马的嘴边。 他这个身高喂这匹过于高大的马看上去倒是刚刚好,最难得的是这马似乎真的认主,鼻子拱了拱那颗梨,就张嘴吃了下去。 “刚才那是隔壁盐城辉耀集团董事侯与宁的千金。”贺津行目光始终落在嘎吱嘎吱啃梨的马身上,“辉耀你知道吗?岩城地产开发起家,这些年发展的很快,最近瞄准了生物科技公司的项目……” 苟安搞不清楚跟她说这个干什么。 贺津行喂完了一颗梨,一回头,发现拎着铁桶的小姑娘眼巴巴望着自己,脸上毫不掩饰地写着:然后呢? 唇角翘了翘,他点了点铁桶,示意苟安也试试。 苟安低头看看桶里的梨,又转头看看那匹马—— 是真的很漂亮的一匹马,看得出它被照顾的很好,皮毛光亮,尾部整齐光滑,所在的马厩铺着干燥、新换的稻草,几乎闻不到太多的异味, 苟安放下铁桶,拿起一颗梨,只是那关马的栅栏对她来说有点儿高,她得踮起脚,努力伸长胳膊,才能把那颗梨送到马嘴边。 在她试图这么做的时候,旁边的人走到了她身后。 “上个月我在江城时,侯与宁约我面谈,直言要带女儿来认识认识,我拒绝了。” 这马果然是贺津行的马,脸上写着”不吃嗟来之食”,梨刚送到嘴边,它就撇开了头。 “这次我去欧美是为了考察农场,圈了几块地,方便种植农作物参与这边的药品生产,回了国就约了侯与宁见面,没想到他这次学聪明,先斩后奏,还是带了侯小姐一同前来。” 苟安一边竖着耳朵听贺津行说话,还在倔强地试图搞定这匹黑马,见它不太合作,她脾气也上来了抓着梨往马嘴边摁了摁,大概是给它弄烦了,呲了牙转过头—— 苟安吓了一大跳,小时候被马咬了一口胳膊的阴影全面复苏,猛地一下把胳膊缩了回来:“你的马怎么跟你那么像!” 难相处! 站在她身后的男人连同自己养的畜生一块儿被骂了也不生气,此时他伸出一只手,握住了苟安死死抱在胸前的胳膊…… 温热干燥的手盖在手背上,苟安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牵着手重新伸向那匹黑马。 “见面的第一秒,她就当着她老爸和我的面告诉我,说她有喜欢的人,也在江城,她来是见他的,并不是来跟我交朋友的。” 这次黑马显然是愣了愣,转过头刚想呲牙再来吓唬小姑娘一回,脑袋拧过来一瞬间大概又闻到了主人的气息叠加。 那颗上次没送出去的梨又递到了它的嘴边。 这次它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试探地从苟安手中扯走了水果,嘎吱嘎吱地再次咀嚼起来。 手腕上原本牵引着她的大手几乎是同一时间克制地挪走。 “所以刚才聊到我在这养的马,她说她在国外也养了几匹还精通马术,想来看看,我就答应带她下来了。” 梨汁四溅,有一些飞溅到苟安没来得及收回来的手背上,高糖分的果汁立刻散发着甜腻的气息顺着手背滑落。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苟安这才回过头,微微扬起下巴对视上身后站着的人。 “嗯,你不想听吗?” 贺津行挑起眉,看着有些无辜。 “我还以为你会稍微想听一下。” “……” “那就当我废话好了。” 又一拳打在棉花上。 苟安唇瓣动了动,最后无力地闭上,眨眨眼:“早上的时候,我爸爸还说你人应该在加拿大。” “本来应该在,但看了看光前面欧洲和美洲选出来的地谈的进展不错,暂时够用了,所以提前了一点回来。”贺津行唇边重新挂起了笑容,“昨天半夜下飞机我就过来了,家都没来得及回。” “哦。” 苟安重新转过身,盯着那匹很不好搞的黑马,这会儿它已经迅速风卷残云掉了第二颗梨。 当她犹豫要不要再给它一颗时,身后的人说:“不给了,糖分太高,它会得意忘形。” ……为什么连一匹马都要被管理这种东西啊。 “但你可以摸摸它。” “它咬我。” “不会,”男人的嗓音轻飘飘的却显得异常沉稳,“试试。” 大概是这种声音多少存在一些魔力,她懵懵地真的向这匹她曾经惧怕的生物伸出手去,与此同时,她能感觉到在自己身后,有一束目光始终落在自己慢吞吞伸出去的手上。 指尖到马嘴边,颇有畏惧地停了下。 那匹高傲的马转过头,斜了她一眼。 等苟安用力吞咽一口唾液,坚定地把手伸过去时,马厩里的高冷黑马似乎也是愣了下,几秒后,勉为其难地把脸凑过来蹭了蹭,主动贴贴。 粗糙的短毛扎得手掌心有点儿痒,苟安新奇地缓缓瞪圆眼时,听见身后一声叹息。 男人似笑非笑的低沉嗓音传入耳中—— “麻烦了,它好像还真是和我有点像。” 作者有话说: 本文进度还差几章正好过半,我说有全员火葬场那就是有的哈 第58章 哦哟哟哟哟哟 贺家要是有家法就好了,你现在还挺需要的。 十分钟后, 贺津行把栅栏打开了,那匹黑马完全暴露在视线中,苟安发现它好像比在栅栏里看上去更高。 长长的马脸伸出来左顾右盼了下,大概是确认了阻挡物不在, 黑马慢吞吞渡步出来—— 然后目标很明确就蹭到了苟安身边。 苟安就像看着一座小山坚定地向自己压过来, 惊呆了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直到那张很扎人的毛脸蹭过来蹭了蹭她的脸。 【蕉蕉:你这算出轨吗?】 苟安擦了把毛呲呲的脸,面无表情:闭嘴吧, 毛都没得一根的你。 苟安也就敢摸摸马的脸蛋和耳朵尖尖, 在她互动的时候,贺津行站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 确定这匹黑马哪怕被揪耳朵也不会发疯突然给她一口,就休闲地往旁边木柱子上一靠, 拿出手机看了眼。 更新了下朋友圈, 看到贺渊发的照片, 他挑了挑眉。 摁灭了手机屏幕, 贺津行抬头看了眼开始试图伸手去戳马鼻孔的小姑娘,想了想,喊了她的名字。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94节 被喊名字的人转过头,“怎么了?” 贺津行想了想,最终感慨贺津行你也有今天, 暗自叹了口气还是没能问出口朋友圈的事, 话到了嘴边变成:“骑一下试试吗?” “哦,”苟安后退了两步, 摇摇头, “我没骑过马。” “可以骑。”贺津行走过来, 随意摸了下马, “你拧它耳朵都不咬你,它不会摔你下来。” 贺津行取来了马鞍装上,苟安稀里糊涂被放到了马背上,但是抱着马脖子一动不敢动。 “放松,别抱它脖子,缰绳放在那不是摆设。”一边说着,男人绕到正面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算了,这样也行,要照一张吗?” 苟安还沉浸在骑在马上的恐惧里,感觉到它每一丝呼吸她好像都能感觉到,现在这匹黑马跺一下脚都能吓死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男人在说什么—— “不、不用了吧,”苟安说,“不重要。” “重要。” “啊?” 贺津行停顿了下,已经举起手机对准了马背上的人,飞快按下一张照片,又顺手把手机收进了口袋。 “这是这匹马第一次搭女生,值得纪念……跟你本人没多少关系。” 苟安真的信了。 想了下别人的宠物,别人照张相无可厚非,她只是刚好作为条件之一坐在马上而已,什么都不代表。 “一直用‘这匹马’代替,它都没有名字的吗?” “……” 贺津行沉默了下,最后以沉默应对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是前女友取的名字所以不能直视吗?” “没有那种东西。” “名字还是前女友?” “前女友。” “骗人。” 苟安说着脑袋已经挪到了马脑袋后面藏好,因为她不确定自己脸上的表情是不是足够得体。 冷静了一会儿,面前的人没说话,她又伸出脑袋提出想看看照片,贺津行也不让,压着放手机的口袋,苟安也不敢去抢,更不敢问他这种从下往上拍的角度会不会拍到她很丑的双下巴—— 「丑照存在贺津行的手机里」,光这个命题想想都叫人窒息。 …… 一个小时后。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苟安主动伸手去摸了一把贺渊骑着的那匹马的脸。 “所以喂梨子真的可以喂出感情吗?”周雨彤震惊地问,“还是马厩里出现了心软的神?” …… 下午还有个行程是蓝莓园。 距离集合的地方有一些距离,但是开车又太离谱,好在苟安现在对马这个东西不那么抗拒,众人提出骑马去的决定时,她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反而是眼睛亮了亮,又伸手摸了一下距离自己最近的贺渊的马。 那匹马性格就跟主人一样好,被摸了立刻伸脑袋过来,又要贴贴。 苟安笑着多摸了两下,贺渊这时候提出:“那我带姐姐一起过去吧,第一次骑马自己骑肯定不行。” “骑马行不行呀,安安裙子里穿了安全裤吧?”唐辛酒说,“我还是帮你叫个接驳车来。” 这时候苟安的拧巴劲儿又犯病了,回头看了眼身后杵着的保镖先生,“叫接驳车可以,但是是送他先回去,我要骑马。” 夜朗一动不动,脸上明摆着写着抗拒,苟安皱眉—— 记忆中,原著里的恶毒女配后期去哪都喜欢带着保镖,那时候她喜欢他喜欢的要命,大概觉得只要和他在一起,哪怕是无聊的坐在一旁一起看一场并不感兴趣的比赛,也算是约会。 换句话说,她很习惯夜朗幽灵似的跟在他后面。 自从在船上的桌球战争之后,她很少再刁难他或者是做别的什么,不是因为她忘记了,只是突然想明白,刁难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很没意思。 反正他也不是她喜欢的那个夜朗。 这会儿见夜朗不情愿离开,她还有一些耐心和他讲道理:“你看看谁身后还跟着个保镖了,我和他们在一起能出什么事,就算从马上摔下来——反正你又不会骑马,在这也无济于事。” 【蕉蕉:你长大了,原著的女配天天带着保镖乱晃,天天被好友们吐槽“你看看谁身后还跟着个保镖”,现在这话倒是被你自己讲出来。】 苟安没觉得欣慰,只觉得心酸。 她转过头对周雨彤说:“还是你带我。” ——这些人里,除了贺渊,就她从小接触马术,技术最好。 周雨彤翻身下马,想要扶苟安上去,但是她也不够高,力量也不够,指导了几次也弄不明白。 好不容易挂上去,周雨彤那匹性格温顺的小棕马大概没驮过两个人,踉跄地跺了跺脚,吓了众人一跳—— 苟安赶紧从马背上下来,下来时候没站稳后退几步,正好撞到伸手要接她的夜朗身上,他手扣住了她的腰,帮她站稳。 “——在做什么。” 这时候不远处带笑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众人回过头,就看见贺津行牵着自己那匹黑色的马笑吟吟地站在不远处。 马的主人是笑着,那匹马倒像是会主人腹语术的神奇物种,一张马脸几乎要开口说话的冷艳高贵,扫视一圈乌泱泱的各品种马,不屑地打了个响鼻,撇开头。 没人众人反应过来,牵着马的人已经松开了手里的缰绳——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没素质行为,总之那匹黑马在被送开的一瞬间就凑到了苟安跟前,冲着凑过来的贺渊的马喷了口唾沫星子,又扭头拱走了周雨彤的小棕马,横在苟安身边。 贺津行也到了,下一秒她就听见男人轻飘飘地说了声“要骑马吗,骑我的啊”,然后夜朗原本扶在她腰上的手被不动声色地挥开,取而代之腰搭上一双大手,在她头发竖起来之前,双脚已经离地。 下一秒就是脚碰到了马镫,条件反射地踩在上面,翻身就趴在了马背上。 苟安:“?” 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是在搞什么。 苟安已经像是遭土匪似的突然被扔上了横空出现的男人那匹传说中(实际上好像确实是)性格极差的马背上。 最开始就被拒绝的贺渊坐在马背上歪了歪头,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意外。 夜朗低头看了看自己瞬间空出的那只手,脸上剩余的是片刻的迷茫。 全程只有周雨彤来得及发出“鹅”地一声窒息声,代表了整个团队发言。 贺津行翻身上了马,稳稳坐在苟安身后,懒洋洋的声音就在她耳后响起:“愣什么,缰绳递给我。” 苟安微微侧头,就嗅到男人身上熟悉的淡淡木质香后调钻入鼻中,记忆中还会混杂的烟草味消失的无影无踪,这让木质香更为凸出。 她迅速把头拧了回去。 根本不敢看众人是什么表情,就听见周雨彤干巴着声音喊了一嗓子“看电影呢还看,走啊”,马蹄声陆续哒哒响起。 身后人气息笼罩上来本就让人窒息,这鸦雀无声的团体和单独的马蹄声,现在随便哪件事好像都能要了她的命…… 苟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伸出手推了推身后的人,“干什么,下去。” 其实是想说“放我下去”。 只是无论怎么说好像都算不识抬举,原本都做好了准备换来一顿阴阳怪气或者干脆掉个友好度,没想到身后的人好脾气得很,勒停了马,“行。” 苟安等他扔自己下马,没想到他自己直接翻身下去了—— 只是下马前借力扶了一把她的腰,还飞快地报复性用劲掐了一把。 苟安疼得弯腰弓成虾米时,两人的动作又引来已经强行不看他们走在前面的人们注意。 回过头看着苟安坐在贺津行那匹出了名暴躁的黑马背上,按理说比马更难搞的主人正牵着缰绳在前面用两条腿引路。 周雨彤晃了下,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 而罪魁祸首不顾身后人浓重的后悔气息,还好像心情不错地冲着晚辈们挥挥手:“她不让我一起。” 苟安:“……” 众人:“……” 贺津行:“你们先走,不用等也没关系。” 众人:“……” 先走? 现在就想靠边停马掏出手机现场拉群疯狂八卦。 …… 过去几十年害怕的东西今日突然得以接近,这对于苟安来说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全新的封印,点开了新的技能树。 当她在晚餐的桌子上,抱着苟聿的胳膊说“爸爸我也想养一匹马他们都有”的时候,(撇掉最后去蓝莓园路上的离谱事件)这一天对于她来说可以算的上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却不知道贺家因为她的事陷入了一场鸡飞狗跳。 起因还是贺渊今天发的那一组朋友圈照片,在大多数人看来,这和官宣有什么区别? 所以贺津行前脚刚送走侯与宁,一回到套房,就被贺老爷子叫到了庄园的会议室,一进房先看见老爷子举着一壶茶在浇灌茶宠,俨然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模样。 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昨天半夜下飞机坐了两个小时车从机场到庄园,今天起来马不停蹄见了侯与宁,爸,哪怕我年轻也不能被你们当陀螺似的每天待机24小时吧?” “见到侯小姐了?” “见了,人家有喜欢的人,麻烦你们以后不要再乱点鸳鸯谱。” 贺津行勾过距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不怎么守规矩地坐下了,只是脸上神色不太好,像是确实对这件事有点不高兴。 “这个事也是你自己先在媒体上胡说八道引起的,你现在又在埋怨谁?”贺老爷子哼了声。 贺津行现在是真的累了,指尖轻扣了下桌面,打了个呵欠,示意老爷子有话快说,别绕圈子。 面对这个小儿子放浪不羁的模样,贺老爷子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当年他母亲去世,和家里一言不合离家出走,三年了,自己在美国自生自灭还混出一点名堂……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哪怕贺津行不回国就在那边另起炉灶,如今的造化也不一定就比他回来之前的贺家差到哪去。 没人知道他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么—— 就好像半月前,他前脚刚露出一点要动春心的模样,后脚就被那些踊跃争取的人吓到了国外去。 贺老爷子知道这时候催他也催不动,只好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聊:“行,你自己不谈恋爱愿意单着谁也管不动你,但是你晚辈的事你能操心一下吗?”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95节 听到“晚辈”二字,贺津行目光闪烁了下,偏了偏头,“嗯”了声,目光扫了过来。 贺老爷子拿出自己的手机——作为老年人他用智能机用的还是挺溜的,眼下屏幕上打开的,赫然便是今天贺渊发的那组朋友圈。 照片上,阳光灿烂,少年少女气氛和谐。 贺津行扫了一眼,十分有礼貌才忍着没冷嗤,只是面无表情地把在他看来十分碍眼的手机屏幕锁上,“怎么了?” “当初贺渊回来我也真没那么想,总觉得有安安陪他跳个成年礼宴开场舞就很好,没想到他们现在相处的好像还挺好。” “挺好是什么?” “就是有戏。” “判断标准是什么?” “?什么判断标准,这东西还要什么判断标准,以我吃了七十几年的大米来的丰富经验可以吗?” “您吃了七十三年的大米来的丰富经验可以省省了,毕竟以前在您眼里,苟聿的女儿和贺然也相处的挺好……然而据我所知,他们俩连牵手都不超过五回。” 这回答过于犀利,贺老爷子当场被噎住,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桌对面的小儿子率先不耐烦,蹙眉把衣领的扣子解开了两颗:“别瞎琢磨,他们不合适。” 贺老爷子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杯“啪”地摁回去,“你说不合适就不合适!不合适人家能一块儿跳开场舞!” “就跳了一支舞。”贺津行嗤笑,“严格算起来,她和我跳那支音乐时长还多23秒。” 贺老爷子听他这回答,气的吹胡子:“胡说八道什么你!别笑!严肃点!” 贺津行稍微收敛了笑。 不过这问题也不大,毕竟从踏入书房的那一秒,他的双眸就透着一股生人莫近、废话莫言的冰冷,哪怕是笑,也是黑沉沉的眸深一片。 贺老爷子拼命把手机往贺津行手里塞:“除了跳开场舞,今天下午他们也相处得很愉快……我听说苟安一直很害怕马的,今天下午还去主动摸了贺渊的那一匹。” 手机屏幕再亮,手机里除了下午那张贺渊已经发了朋友圈的、他和苟安互动摘发带上某样脏东西时的合照,还有一张不知道是谁发来的抓拍—— 照片中少女笑颜明媚,伸着手去触摸不远处的白马,马背上,一身骑装的少年垂眸,唇角挂着微笑看自己的马与人互动。 贺津行:“……他们哪来那么多照片?” 贺老爷子:“你这是什么不服气的语气?” 贺津行:“这不算什么。” 贺老爷子:“这还不算什么——活该你单身!” 贺津行想了想,掏出手机,打开自己的相册递给了贺老爷子。 后者开始不明所以地接过来,定眼一看,照片上背景是马厩,一匹高大的黑马,黑马一脸桀骜不驯,上面趴着个磨坊农女装的小姑娘,小姑娘颤颤悠悠地抱着马脖子—— 不是苟安又是谁。 骑在马上的照片,也不是贺渊才有。 “后来她也是骑着它去的蓝莓园。”停顿了下,“我给当了快半个小时的马童,最后换来了几颗蓝莓作为报酬,侯与宁以为我疯了,谈事谈到一半去干这个。” 贺老爷子:“……” “你不信也行,”贺津行声音显得懒洋洋的,逐渐占据上风,“但去蓝莓园路上应该也有照片做为凭证,我看到周家的女儿偷偷用手机照了,就是去要照片的话可能会被讹一笔,但您想看的话,我也可以勉为其难被讹一次。” 贺老爷子抓过老花眼镜还想再看,手机已经被对面长胳膊长手的人抽走,老头从下往上望着面无表情的小儿子:“那匹马是你的胡萝卜?” 这个名字贺津行迟疑了一秒,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嗯”了声,生怕面前的老头听不懂似的,面无表情地强调,“她是怕马,但也是先骑我的马在前,贺渊只是捡个现成便宜。” “斤斤计较。” “你去问问那些合作商,其余赞美词用到泛滥,谁也没夸过我大方。” “你这马不是除了你谁也不让碰?咬了不知道多少个人,安安怎么还骑上去了?” 于是贺津行又“嗯”了声。 停顿了下,才道:“随主。” 贺老爷子花了好一会儿才消化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然后是真的难以掩饰震惊,瞪着贺津行—— 想问他是不是有毛病,还是纯纯变态。 原来那天成年礼宴前,他费尽心思想要不要挑选个像话的人给苟家掌掌眼,这人冷不丁在旁边提了句“我也单身”居然是认真的…… 他居然这种心思! 实在太不像话! 张了张口正欲骂人,结果话都到嘴边了,突然想到虽然原本差了个辈分,但是苟安和贺然都解除婚约了,那也就没什么辈分的说法…… 差了八岁,是有些年份,但也不是非常过分。 安安性格跳脱,有个人能在旁边看着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是吧…… “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 “……我就不信你昨天才注意到她,不管怎么样至少一个半月前人家还是你未来侄媳妇!” “昨天?那又真不至于那么晚。” 贺津行毫不犹豫且真诚地挑眉,语气听上去是真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 “你在发什么脾气?所以至少一个半月前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察觉到,还配合我告诉苟聿那条鲸鱼项链是你送出的。” “………………贺家要是有家法就好了,”贺老爷子认认真真地说,“你现在还挺需要的。” 贺津行往后一靠,姿态放松地坐在位置上:“凭什么,我又没做错什么。” 其实做了,错应该是挺错的,但是无需告诉别人。 “安安还叫你小叔呢!” “我让的……明天开始让她叫我名字好了。” “………………贺渊跟她更配一点,我看她更喜欢贺渊。” “扯谈。” “苟聿知道这件事吗?” “……” 终于换来了片刻大概是心虚的沉默。 “那就是不知道。”贺老爷子终于腰杆直了些,用茶壶壶嘴点了点贺津行,“你自己去跟他说吧,问问他侄子废了,换叔叔上行不行。” 看他打不打死你。 贺津行显然也是猜到了老头没说完的那半句话是什么,抬起手摸了摸鼻尖,“先不跟苟聿说了。” “你也有怕的时候。” “安安不喜欢婚约这件事……就算苟聿妥协了又怎么样,真要放明面走流程,保不准又觉得是在逼她,然后闹脾气。” “……” 被这诡异的对话节奏带的像是被雷劈了下,贺老爷子这把年纪都觉得大脑供血不足脑子发麻,摸出一根雪茄,想点了冷静一下,想了想往贺津行那边伸了伸。 “来?” 贺津行:“戒了,二手烟她会打喷嚏。” 贺老爷子:“……”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贺老爷子:“哦哟哟哟哟哟。” 面对肆无忌惮的阴阳怪气,贺津行站了起来,拂去衣摆并不存在的灰尘,眼神淡然:“看来您没别的话要说了,晚安。” “再说两句嘛。” 准备离开的人以毫不犹豫地转身作为回答,走的时候甚至没忘记体贴地带上门…… 半晌。 门又开了。 本应该已经走了的男人探进半个身子:“您眼神真的有问题,别再瞎搞给我添乱,我也是亲生的,下次坟前会跟我妈告状,谢谢。” “啪”地一下。 这次门是真的关上了。 第59章 难道不是对我说的吗 看出来了吗? 离开了贺津行和家长的视线范围, 苟安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前,看见站在走廊尽头的周雨彤冲她挥了挥手,然后一脸严肃地指了指手里的手机。 苟安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进屋给手机充上电, 这才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新建的群, 群里有今天所有目击了贺津行给她当马童的全员吃瓜群众。 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发出不安分的尖叫。 【娇羞土拨鼠:@苟住别怕我能赢啊啊啊啊啊啊宝贝, 你做到了,妈咪爱你qaq!!!!!】 【酒酒:你做了什么!你在船上给贺总捐了座矿吗!不然贺总凭什么给你牵马!】 【米奇妙妙污:………………所以甩掉贺然是对的, 虽然贺然除了人品这块其他真的还行, 但……那是贺津行!搁谁谁不换!】 【十里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尖叫了我的宝你怎么那么有出息)!】 【渊:什么情况啊,所以我是被淘汰了吗hhhhh】 【zzz:怜爱楼上10s然后啊啊啊啊啊啊啊!】 【酒酒:所以下午贺总这是在干嘛鸭!】 【娇羞土拨鼠:楼上讨厌啦, 当然是圈地盘鸭!】 【zzz:再怜爱漂亮保镖10s,关于我磕过的cp都be了我却一点不伤心!】 苟安往群里发了个“……”, 这些人开始排着队发“耐提奈特(*99)”, 苟安只能无力地告诉她们, 不是这样的。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96节 【娇羞土拨鼠:都这样了, 不是哪样?你别告诉我是父爱。】 她往群里发了张照片,是从前面的马背上偷拍的—— 远远看去,身着田园装农女打扮的小姑娘骑在黑色高头骏马的马背上,皱着眉,垂头望着身侧下方; 马身一侧, 男人一只手插在口袋, 领口微微敞开,领带取下来了缠绕在手腕上, 另一只手牵着缰绳, 英俊的面容从容矜贵, 唇边挂着一抹淡笑。 阳光从两人身后射来, 微弱的光正好照在两人间隙之间,点亮了马背上少女一缕从发带中不听话落出来的发,和男人宽阔的一侧肩。 【娇羞土拨鼠:这就不是城主的儿子和农女了@渊 ,国王与农女。】 【渊:啊,是比我发朋友圈那张要好。】 在床上趴在的苟安看见照片第一秒先摁下手机,深呼吸两口气才拿起来,没忍住点开看了眼清晰原图,然后一秒退出。 【苟住别怕我能赢:……………………??!做个人吧,删了!!!!】 【娇羞土拨鼠:删什么删?我发朋友圈,明天早上就能看到贺氏小少爷贺然跳楼的新闻。】 【渊:???那我也有可能一起跳的啊。】 【娇羞土拨鼠:那算了,渊妃甚好,不应当落得跳楼的下场。】 【娇羞土拨鼠:还是明天拿给翘屁股叔叔问问愿不愿意花一百万买走好了。】 【娇羞土拨鼠:毕竟以后可以挂你们家客厅当结婚照啊hhhhhhhhhhhhh】 群里各种“哈哈哈哈哈”声一片,虽然没有声音,苟安却觉得被吵到了耳朵。 扔炸弹似的扔了手机,捂住耳朵发现哪里不对,她拿起手机,退出了该群。 三秒后又被拉了回去。 【酒酒:别走啊,听我们笑完。】 酒店隔音不怎么好,几秒后,不知道是从谁开始真的笑出了声,然后从四面八方的位置,这些人真的笑到苟安都能听见—— 【娇羞土拨鼠:该死,这个庄园隔音不行呀@渊!】 【zzz:那你小声点@苟住别怕我能赢】 【酒酒:没事啦,贺总又不和我们这些贫民住一块哈哈哈哈啊哈他那隔音肯定好啊!】 【苟住别怕我能赢:……………………】 【苟住别怕我能赢:再见!】 这次苟安没有退出群,扔了手机,她直接逃离了房间—— 等那些人笑够了再回去! …… 房间里回不去,苟安就想到咖啡厅去,庄园的咖啡厅24小时有人值班,虽然这个时候愿意出门的一般都会去酒吧消遣。 苟安就是想去咖啡厅躲个闲,却没想到在那里遇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咖啡厅只开着一盏灯,吧台的人躲在角落里玩手机,剩余的地方只有角落里坐着个在看电脑的人,他没有再穿平日里保镖统一配的那一套,身上穿着普通卫衣和牛仔裤,一张脸在荧光下白嫩得像高中生。 正是白天被苟安赶跑后,晚餐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的保镖先生。 苟安知道夜朗其实心气很高,原本以为他被当众说不会骑马,这会儿是跑到哪里生闷气去了,没想到躲在这里玩电脑—— 款式老旧的联想远远看都觉得老掉牙,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看的那么认真。 明明警觉性挺高的一个人,根本没注意苟安来。 吧台里的人反而先注意到站在咖啡厅外的苟安,站起来问:“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这动静终于惊动了夜朗,他抬起头看过来,在看到苟安的第一瞬间,居然是先愣了愣,然后那张棺材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窘迫,下颚肉眼可见紧绷起来,“啪”地扣下了电脑。 苟安:“?” 这人也在看什么不健康的东西吗? 苟安稍微有点茫然,对着吧台的人摆了摆手后走到夜朗跟前。后者站起来:“你要睡了吗?” 一边说着一边收拾电脑,做出要跟着她离开的姿态,“走吧。” “……走去哪,我又不用人给我唱摇篮——都告诉过你不要在我睡觉的时候守在门口了?”苟安满脸无语,“你在看什么?” 夜朗立刻不说话了,下意识地抱紧手中的电脑,抿唇,黑漆漆的瞳眸望着她。 什么东西护的那么好,陆晚的泳装照吗,还说不喜欢她! 苟安关键时候犯了拧巴,伸手跟夜朗抢电脑,后者原本还跟她犟一下,但是一低头看见她抢到手指尖泛白又转红,立刻松开了手—— 电脑“啪”一下落入苟安怀中,她愣了愣也没跟他客气,立刻双手掰开电脑看了眼:电脑屏幕没有锁屏,亮起来后下一秒显示出界面,是马术基础教学的视频。 苟安:“……” 夜朗:“……” 苟安:“你看这个干什么?” 夜朗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在此之前,没人告诉他保镖连骑马都应该学会,他可以会很多东西,但是在内陆,骑马真的不是普通人都会接触到的必备学习项目—— 夜朗想了想,“你不是让苟聿给你买马?” 今天苟安想骑时,他不会,所以在旁边一点帮不上忙。 没想到苟安只是把电脑塞回给他,面无表情地说:“不需要,别看了。” 夜朗沉默地看着她,想了想说,“买了马不是要学?” 说明以后经常要骑。 怎么会不需要? “我说的是我不需要你——我要不要学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苟安说,“要学反正又不跟你学,跟谁学的话,老师也会保护我的安全。” 她说的有道理。 夜朗点点头,但是那个样子明显没有听进去。 保镖一向话少,不熟悉的人恐怕压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除了感情方面,苟安太熟悉这个人,更辛酸一点说,是尤其熟悉他油盐不进的样子。 她蹙眉,强调了一遍:“让你别学,别浪费这个精力,没听见吗?再说了,我学骑马的时候你还不一定在不在呢!” 她说话已经是很不客气。 无视了她最后一句话在暗示、威胁什么,夜朗也只是木讷地点点头。 这副模样苟安也不知道继续跟他这样说话有什么意义,放弃了跟他沟通,转身要走的时候,又被身后的人一把捉住外套卫衣的帽子。 整个人往后倒了倒,她惊呆了,回过头,身后的人仿佛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立刻松开手。 “你准备跟谁学?” 几乎很少主动提出这种完全和自己工作无关问题的问题,问出来双方都愣了愣。 苟安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辞职我就什么时候告诉你。” “……那算了。” “?” “不问了。” “……” “那你学会之后教我?” “??” “也不可以吗?” “不可——呃,公司有没有给交医保啊,我让我爸给你买一份,闲着没事去看看脑子,好好检查,我认真的。” …… 第二天,苟安才知道自己想学骑马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走漏了风声,原本她以为只有夜朗知道,现在才发现,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 和保镖先生自认为很有责任教导苟安并不一样,人们更有兴趣讨论让谁去教她,整个早餐桌上都在讨论这个话题。 “会玩摩托车的人会骑马也不稀奇,虽然好像是两种东西……但翘屁股叔叔那匹马一看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灯,昨天看他翻身上马那两下也很利索。” 周雨彤用叉子戳戳面前的小笼包,“而且骑马这个东西,因为涉及到动物本身的性格和思想不可控性,刚开始学时还是挺危险的,老师需要看的很紧,有时候同骑也很正常……他怎么可能同意别人来教安安?” 苟安:“他有什么好不同意的……他有什么资格好不同意的?你脑补得太多了,明天是不是就要开始操心孩子的名字了?” 周雨彤:“那倒是不着急,你还年轻,翘屁股叔叔看着也不着急皇位继承者的问题,毕竟下面还有一大堆晚辈,兵强马壮的。” 苟安:“……” “说到骑马,这种事专业的来做更好吧?”贺渊说,“小叔叔那么忙。” “对哦,贺总那么忙。” “我有教练资格证嗳。”贺渊笑着望苟安,“姐姐再考虑下我?” 苟安拍拍他的胳膊,倒不是真不能考虑。 “贺总忙什么的,确实,不知道为什么江城现在感觉离了贺总就会不转一样。”唐辛酒接过话题,“还有,说真的我知道他会骑摩托车和骑马还有打台球时候整个人就觉得很违和,一般觉得那样的人打一下高尔夫就好了……还可以下围棋。” 苟安挑眉:“他是二十八不是八十二吧?” 唐辛酒:“……我其实也有个疑问,以后他和安安在一起我们怎么组织带伴侣的活动?” 周雨彤:“……” 周雨彤:“那和大家一起去蹦迪,有个人举手说‘等下我爸也来’有什么区别?” 苟安:“???等下怎么就发展到带伴侣的活动了?” 苟安:“你们大可不必顾虑那么多。” 周雨彤:“我知道,但是我忍不住顾虑,现在已经开始顾虑了——我看到那张脸总觉得如果没好好读过书就跟他搭话一定会出糗!如果你们在一起了以后我总要和他说话的!” 苟安彻底无语了:“那你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习吧。” 路人b:“是有点害怕。” 路人c:“这么一想,和成熟类型的在一起,虽然很有安全感但是私底下可能会有点无聊哦……有什么共同话题可以聊?感觉好难聊到一起去?” 唐辛酒:“夜朗应该和他没差太多,但是如果是保镖我反而落差感没那么大。”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97节 路人a:“你在说什么,保镖长相嫩得就跟高中生似的……而且他话少,在一起的话可能不说话也没事啊哈哈哈哈?” 话题越跑越偏,尽管所有人都没有说出任何对贺津行不尊重的话,但是苟安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昨天贺津行牵着马过来,都是在骑马实在是没有哪里不同,哪怕最开始他也骑在马上并没有那么慢,其他人也跟他保持很远的距离。 她突然就想到了那天在赌场酒水吧跟贺津行的对话,他那句「也没准备邀请我」,此时此刻,完全就是一语成谶。 不知道为什么又感觉到一点心里的不舒服。 她很不喜欢这样肆无忌惮的假设—— 自说自话就把贺津行牵扯进来,假设他以后会希望成为他们的一员,又开始为难这件事好像会有些困难…… 在以上这样的假设里,再把他狠狠地撇出去。 像是一种自作多情的孤立。 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说都很尴尬。 心里的那股不舒服已经升高到了顶点,苟安站了起来,跟桌子上的朋友们前所未有认真地说了句“停啦,你们在幻想什么”,因为语气过于严肃,大家不约而同停止了讨论望了过来—— 而目光落在她身上的一秒,又不由自主地往她身后滑去。 瞬间,大家脸上的表情很精彩,从一开始的困惑而闭嘴变成了很确定的鸦雀无声。 苟安略有所悟地回过头,就看见贺津行挂着一如既往地温和与淡然站在他们身后,尽管那双微垂的瞳眸长睫遮去了眼中的真实情绪。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 “没关系,你们可以继续。”贺津行笑了笑,说,“我约了人,只是路过。” 声音很淡。 但他确实是单纯路过。 不远处已经有几个大概确实是四五十岁的人已经站了起来,眼巴巴地望着这边,大概是等着和男人抓紧早餐的时间得到一些商务交谈的机会。 说完,他真的直接转身离开。 周雨彤伸出一只手戳了戳苟安的腰,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苟安:“……你反应还挺快的。” “不知道,”周雨彤一脸懵逼,“但是看到他的表情让我反应过来我们好像有点幻想过度。” 苟安叹了一口气,用口型问她,怎么办? 周雨彤随便从桌上抓了一把草莓塞给她:“去吧。” 苟安在贺津行到那群人跟前坐下前叫住了他。 …… 贺津行转过头,看着有点意外苟安会追上来。 让那黑眸注视的一瞬间,苟安喉咙堵了堵,又觉得说什么废话在这个时候都是画蛇添足,于是只能一步向前,抓住男人的手。 后者无声挑起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上就被塞了几颗草莓,面前的人低下头,真诚地说:“抱歉。” 贺津行可以看到她头顶的漩涡,有两个漩的人是怎么回事来着? 好像是急脾气,但旺父母。 ……不得不说,迷信有时候颇有道理? 这个脾气…… 确实好急啊。 贺津行垂眼盯着苟安的头顶,有点不自觉又想笑,干脆堂而皇之地走神,过了一会儿,才从鼻腔深处发出困惑的一声。 “嗯?” “我们不是故意这样说的,也没有别的奇怪意思……”苟安生怕他把“道歉礼物”还给自己,推了推他的手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从我想学骑马聊到这个离谱的方向。” 良久。 贺津行没有反驳她,也没有问她在说什么,那就说明刚才他确实听见了一些话,并且有被那些话冒犯到。 他的沉默让苟安都觉得无地自容—— 那种欺负了别人的羞愧感席卷而来。 “其实,魔兽停服前贺然玩的那个账号是我的号,是我们服务器最大工会的会长。” “……啊?” “偶尔也会稍微翻一翻时尚杂志,虽然大多数情况是他们带着新季样品和手册上门来。” “……” “夜朗不过是皮肤比我白一点而已。” “…………” 在苟安完全懵逼下,贺津行很有耐心地反问,“那你呢?” “什么?” “为什么是你来道歉?” 苟安茫然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半晌还沉浸在关于魔兽世界账号这种“此处确实有点违和了”的破事上,于是脑干暂时性功能障碍地回答:“大概是因为我来才不会被当场杀掉,毕竟你在报纸上说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难道不是对我说的吗?” 三句话落地,世界陷入沉静。 这份安静让苟安的大脑又开始运作,十几秒后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色从白到红再变青,犹豫了下,小声地说:“上句撤回。” 于是贺津行笑了起来。 这一次是真的在笑,和几分钟前那种面具挂在脸上那种疏离淡漠全然不同,笑意染上眼底,整个人散发着和煦的气氛。 他清了清嗓音,唇角还是微微弯着:“看出来了吗?” 苟安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灵魂已经到了南天门口,跟哮天犬四目相对。 “安安。” “……” “不得不说,你说的话,偶尔还是有那么一两句算是挺中听的。” “……” 大家这么害怕也是有原因的,稍微自我检讨一下如何?比如这个语气真的是在夸人吗? “现在大家都看出来了。” “那这些小鬼们也不是全然一无是处,至少真的长了眼睛。” 贺津行说着,一如既往地用手背对她扫了扫手。 “想学骑马的话,我尽量抽空教你,毕竟这也是老年人熟练掌握的技能之一,虽然没去比赛过,但应该不会比贺渊差到哪去——行了,草莓收下了,去吧,吃你的早餐去。” 第60章 坚果塔 “这个甜品不错,你尝尝。” 接下来的早餐苟安吃得脑子一片浆糊。 周雨彤为了表达歉意, 把那张准备用来讹诈一百万的照片发给了苟安让她发给贺津行,一边发一边抱怨,早知道自己忍不住嘴巴那么碎就不下来吃早餐了,这顿早餐好贵。 苟安看了看照片, 自己倒是存下了, 当然不准备发给贺津行。 谁知道刚放下手机, 那边微信就来了。 【hjx:什么照片?】 苟安:“……” 回头看了眼身后某桌,明明还在跟人谈笑风生, 眼神都没给这边一秒, 他装监控了吗? 苟安不情不愿地把照片发了过去,发完了揉了揉有些发热的耳朵, 余光忍不住地要往那边瞟,就是不自觉地想要看看他看到照片时候的反应。 男人倒是很快拿起了手机, 看了一眼, 笑了笑。 打了两个字, 放下手机, 然后自然地继续了刚才与桌上其他人的谈话。 苟安的手机亮了。 【hjx:能发朋友圈吗?】 【苟住别怕我能赢:?????不行!!!!!】 【hjx:贺渊都能发。】 【苟住别怕我能赢:他没问我就发了,我又不能让他删了。】 【hjx:?】 男人看着相当无语地放下了手机。 早餐散伙前,苟安被周雨彤塞了一颗草莓进嘴巴,“尝尝草莓甜不甜!” 带着满嘴草莓的甜,苟安回到卧室, 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干脆睡了个回笼觉, 没想到这一觉还做了个梦。 梦里她牵着一个人的手往前走,嘟囔着“走走走骑马好无聊我们去摘蓝莓”, 身后的人跟着不情不愿, 她回头骂他:「怎么了, 你这木头东西, 跟本小姐待在一起你还不情不愿吗!」 结果一回头,发现身后牵着的人从保镖那张面瘫的脸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微笑着望着她。 躺在床上的人直接被吓得睁开眼。 “嗖”地从床上弹起来,她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难以置信地眨巴了下眼。 …… 几日后。 学骑马的事并没有那么快提上日程,因为苟聿答应苟安给她买的马不是那么快就能选定—— 主要是苟安自己在摇摆是要一匹现成的马立刻就用上好;还是弄一匹马驹,冒着它可能会长歪的风险从小培养感情比较好。 “哪里会那么容易长歪,当初那只肥猫长大以后也并没有很好看,你还不是没有嫌弃。”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98节 苟聿说话没那么讲究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不知道他说的话被当事猫听见了,并且现在能讲人话的猫嘴巴里骂骂咧咧骂的不太好听。 很快苟安就看到了得罪系统的下场—— 虽然这个系统应该没有那么大权限,但是苟聿还是因为对一只小猫咪出言不逊遭到了报应。 …… 那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社交场合。 已经是十二月上旬,到了贺老爷子过生的时候,按照江城的习俗,老年人过了七十岁以后就有整岁不过的说法,所以贺老爷子今年七十四岁的寿宴必须大操大办。 寿宴在苟家的五星级酒店合作酒楼办,这般两家合作的态度足够暧昧到让一些人嗅到风声—— 再联合前些日子成年礼宴,贺家不止有正经贺宅出身的晚辈贺渊,就连贺津行也亲自陪苟家的女儿跳了一支舞,这贺家怕不是准备要将这门姻亲落实到底。 所以苟安挽着妈咪的手从家里的车上下来的时候,有注意到今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好像比平日都多一些。 她也没搞懂发生了什么。 就注意到今日贺家这排场是真的大,他们到的时候,门口停了另一辆外地牌的劳斯莱斯,黑色的车,车门打开,从车里下来的是同样精心打扮过的侯湘琴,在她旁边还有个长相偏儒雅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她的父亲侯与宁。 经过上次在马厩的偶遇,苟安倒是对这个有点儿活泼又不整事儿的侯小姐感观很好,拉了拉江愿的手,凑到她耳边问:“怎么侯家的人也来了?” 江愿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用“你出息了”的语气:“你还认识侯家的人。” 今日是周五,苟旬放学还在来的路上,此时到位的只是一家三口,苟聿正站在女儿的另一侧,闻言解释:“贺家和侯家在做合作,贺津行前段时间出国就是为了圈地给侯家搞后援,侯家以后怕不是会经常来江城走动。” 停顿了下,又道,“这侯湘琴看着和贺津行年龄倒是挺近的,前两天在庄园我还看他们在一起走动,该不会——” 江愿:“一起走动就‘该不会’了,贺先生还给你女儿牵了一会儿马呢?” 贺津行给苟安牵马的事又没遮遮掩掩,很快就闹得人尽皆知,后果不过是给苟安的社交圈地位又抬了个咖,她没觉得有什么值得否认的。 于是这会儿点头如小鸡啄米:“是啊,我听说侯小姐有另外喜欢的人。” 苟聿被女儿这句无比自然的接话弄得哑口无言,憋闷了半天,上楼的时候才抱怨了一句,“你好歹反驳你妈一句。” “反驳什么?” “她调侃你和贺津行!” “你品品你这句话里主谓宾哪个词跟你有关系了。”苟安拍了拍爸爸的肩膀,“激动什么?”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酒楼二楼。 苟聿排场还是给贺家拉满,从门口到二楼一路都铺了红毯,二楼还给弄了很大的甜品台,大红色主色调的甜品台摆满了各种中式糖果点心与法式甜点,许多小孩都已经围绕着眼巴巴地看。 但大家都很懂规矩,顶多拿个棒棒糖,开宴前大家都不会碰。 而此时在二楼门口,站着贺家一众叔叔们—— 大概是因为老爷子过生,贺家的叔叔们有一个算一个,人到的很全。 贺津行虽然是贺家现任的掌权,但按照排行他最小,于是站在队伍的最末端,有了哥哥们当门面接待客人负责寒暄,他今天乐得偷闲,并没有像往日上班或者谈生意正式场合那样西装革履,身穿一条牛仔裤外加一件t恤,外面套了件牛仔外套,脚上是一双限量版的球鞋。 看上去沉稳气氛少了一些,加上目光散漫,居然给人比实际年龄小的了错觉。 苟安一眼差点都没认出来。 再看此时男人身上的单品,乍眼一看也看不出名堂,但是低调的小品牌特色显示着这些各个都是潮牌加潮牌联名款…… 他说得没错,这个老人家偶尔确实是会翻一翻时尚杂志。 苟安跟着父母和叔叔们一一问好,到了贺津行面前反而有些别扭。 男人双手插兜冲她弯了弯腰,凑近了些,那双含笑的眼睛倒是让人找回一点熟悉的感觉。 “叫人。” 他嗓音低磁,带着笑意打量面前的小姑娘。 苟安抿了抿唇角,闷着声音乖乖喊了声:“小叔。” 贺津行刚应了声,此时目光掠过了不远处的贺老爷子,老爷子显然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冲着小儿子露出个无比嘲讽的表情。 贺津行:“……” 贺津行:“突然觉得喊小叔,把我喊老了。” 苟安:“?” 贺津行:“以后直接喊我名字。” 苟安:“????” 脑袋上冒出个巨大的问号,还好现在苟安身边有代言人,苟聿一把把满脸懵逼的女儿拎到身后,面无表情地说:“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她喊你名字不是乱了辈分?她喊你名字那我应该喊你什么,阿津仔?” “都可以啊,”贺津行唇角上扬,“你开心就好。” 苟聿看着是忍下了一句“有毛病”,翻着白眼推走了苟安,跟贺老爷子贺寿去了。 …… 贺寿之后,小辈的都坐在偏远的桌,苟安满世界找她的千金团,周雨彤告诉她人在洗手间。 洗手间有点儿远,苟安找了一会儿,路上迷了路,然后按照迷路必定撞破一点奸情的定律,她在某个有点儿隐蔽的走廊,遇见了拥抱在一起的侯湘琴和陈近理。 准确的说是陈近理一扫平日里斯文的模样变成了斯文败类,背靠着墙垂着眼,任由面前的女人将他推着压在墙上—— 另一只手牵着他的领带,她微微踮起脚主动亲吻他的唇。 陈近理没躲开。 苟安看得瞪圆了眼,几秒内甚至忘记应该礼貌走开,直到黑暗中一只冰凉的手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拖进阴影中—— 她定眼一看,是面无表情的周雨彤。 明年才高考的小姑娘这会儿红着双眼,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拽着苟安走出去,半晌才说:“什么也别问。” 苟安抬起摸摸她的头,想了想说,“要不咱们还是再看看纯情男高?” …… 周雨彤是真的很听劝。 回到她们的桌边,正好有个穿校服外套的小男生跟周雨彤打招呼—— 小男生剪着寸头,现在的高中生显然都营养过甚,一站起来,投下的阴影都快把周雨彤和苟安两个人都笼罩起来,把周雨彤的手机扔回给她:“去个洗手间去那么久。” 挂着花里胡哨一大串挂件的手机发出挂件碰撞的声音,接了手机,周雨彤笑嘻嘻地说:“谢啦。” 那小男生听她声音不太对,低头看了她一眼,蹙眉,凑过来问:“哭过?你怎么了?” 是真正的还在变声期的男声,带着一点沙哑,不算特别好听。 “大好日子我哭什么,刚才揉了揉眼睛而已——” “我看到陈近理和侯湘琴在一起。” “问题太多的男人不受欢迎。” 周雨彤三言两语把他打发走,身子往苟安那边歪了歪,苟安凑近她:“你喜欢你小舅舅的事是全世界皆知吗?” “青梅竹马。” “还行哎,看上去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周雨彤翻了个白眼,“这个不行,我讨厌他,换一个。” 此时二楼门,贺然和周彦几并肩进来,她眼珠子转了转,“这两个你看呢?” “臭鱼烂虾和好人。” “替我哥收下好人卡。” 两人讨论视线范围内,贺渊紧接着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和他爸交谈了几句,微弯的唇角和他小叔如出一辙。 “这个呢?” “尚佳。但是我觉得你搞不定,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贺渊就像幼年版贺津行,多吓人。” 两人脑袋碰脑袋,很没素质地对着各位评头论足,正讨得开心,突然旁边响起来一个声音—— “这个甜品不错,你尝尝。” 苟安正沉浸在研究贺渊到底哪像贺津行这件事,听了声音下意识偏过头就看见一个坚果塔就在自己嘴边,条件反射伸脖子张嘴接了过来。 唇瓣不慎蹭过对方带着薄茧的指腹。 鼻息嗅到熟悉的淡淡血腥味。 叨着坚果塔,她愣了愣抬起头,看见贺津行本尊就站在自己身边。 作者有话说: 阿津仔:她撩我 第61章 曝光 今晚炸裂开来的显然不止这一件事。 如果说苟安此时已经震惊到脑袋放空, 那么更令她震惊的是,站在旁边的贺津行看上去好像比她还震惊—— 当然不是那种很夸张的表情,事实上他脸上压根没有表情,之所以能看出来他情绪的不对劲, 是因为他的手保持着递出那个坚果塔的姿势, 停留在半空。 两人面面短暂对视了一秒, 这一次,率先挪开目光的居然是贺津行。 与此同时, 他的食指有些不自然的弯曲了下。 随后垂落到身体一侧, 只是不受控制地,用拇指轻搓了下方才被柔软唇瓣碰到的食指指腹。 这个动作被苟安捕获, 她几乎立刻红了脸,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加大跳动的力度带来的巨响, 响到她都担心会被当事人听见—— 好在就在这个时候, 贺老爷子在远处喊了声贺津行, 大概在骂他正事一样不做, 跑到犄角旮旯偷闲。 “……” 贺津行扫了她一眼,想了想,问。 “还要吗?” 坚果塔其实还在她口中没有来得及咀嚼或者吞咽,舌尖顶到口中的甜品的脆弱糖衣,包裹着坚果的部分有些淡淡的咸味。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99节 苟安摇摇头。 “嗯。” 他顿了顿。 “我走了。” 苟安点点头。 贺津行转身离开, 走的时候步伐看似比平日里频率快一些。 苟安目送他回到正在交谈与寒暄的成年人那一堆, 苟聿、江已都在行列里,陈近理不在。 站过去了之后他没有像是平日里一样自然地加入对话, 而是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站了一会儿…… 很长一段时间, 别人同他讲话, 他不是点头就是摇头, 堂而皇之的把心不在焉写在脸上。 直到过了十分钟,江已问贺津行:“你刚才在甜品台那边晃来晃去干什么,检查苟聿的工作是否到位?” 苟聿还在记恨贺津行刚才笑吟吟地邀请他喊他“阿津仔”这件事上,无情绪的视线落在后者的脸上—— 贺津行温吞地回视了他一眼:“我在哪站着你们也要管?” “是不想管,”江已耸耸肩,“如果不是我的小外甥抓着我问,‘舅舅舅舅为什么还没开宴那个叔叔可以先拿甜品台上的东西‘!” 他说着自己笑了起来,“你好没规矩哟!” 此时男人脸上没多少表情,大概是在心里翻白眼的意思,苟聿觉得奇怪,挑眉:“你还爱吃这种甜嗖嗖的东西?” 贺津行撇开脸,看了看周遭:“陈近理呢?” 苟聿:“这个转移话题未免也太生硬了。” 贺津行见逃不过,只能把脸转回来,言简意赅:“不是我要吃,是拿给别人。” 苟聿:“谁?你家最小的贺渊都十八岁了,还是个男孩儿。” 贺津行那张从刚才开始一直面瘫的脸这会儿终于有了动静,停顿了下,冲着苟聿终于微笑起来:“好奇心别那么重,以后会告诉你。” 苟聿压根不知道这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当他在敷衍自己——当然他也没什么兴趣知道贺津行铁树开的哪门子花就对了,于是也敷衍地回了句,“我才懒得知道。” 他们重新投入到原本就要进行中的话题中去,苟聿正和江已争关于江已的赌场设想开的地方和海洋生物馆圈定的地方实在太近…… 江已吊儿郎当地回复他:“我赌场条条批文,打开门做合法正经生意,门口也不站穿比基尼的兔女郎,再说你女儿都二十岁了,你跟我扯什么带坏小朋友。” 两人鸡飞狗跳地吵,贺津行被某个关键词提醒,刚才稍微变得有点儿迟钝的大脑在此刻才真的复苏。 慢吞吞地转过头,往二十岁不可以看穿比基尼的兔女郎的小朋友那边看了一眼。 她的脸蛋已经没有像刚才那样因为塞着整个坚果塔而鼓起来,此时也在和朋友说话,只是身边除了平时她那些千金团,贺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加入了,站在一堆女生中间他看上去毫无违和感…… 大概是宾客差不多都到齐,门口的安保工作也基本结束,夜朗也回到了她身边,正像个门神似的面瘫着脸立在她身后不远处。 她打了个呵欠,打了一半停顿了下,像是有所悟似的,转过头来。 隔着人群,两人的目光隐晦地在半空中正好碰见。 这一切都发生在无声之间。 贺津行拿出手机,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表情,在亮起来的屏幕上摁了几下。 …… 十几秒后,苟安的手机屏幕也因为新微信消息推送而亮了起来,她根本不意外。 【hjx:人好多,真热闹。】 这刻薄的嘴脸。 苟安:“……” “恭喜。” 苟安的身边,周雨彤的声音冷静到显得斩钉截铁。 “三个月前,所有人都以为你会嫁给江城的第一太子爷;三个月后,你拿下了江城的老天爷。” 周围的人乱七八糟的笑了起来,苟安才懒得搭理她们的胡说八道,抬起手挠了挠头,动作间下意识回过头看了眼—— 保镖先生顶着长麻木的脸站在她身后,听了周雨彤的话,目光闪烁了下,从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状态回过神来,与她对视。 他唇瓣动了动,做出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苟安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拒不合作地转开了脑袋。 …… 寿宴过后还早,第二天又是周末。 周雨彤虽然整个宴席嘴巴没停下左右逢源,但苟安还是看出她心情不好,于是问她要不要去酒吧消遣。 十次聚会里有九次苟安不会主动提出去酒吧,这是剩下的唯一一次,周雨彤嘴巴张得能塞下一颗鸡蛋,想到了自己大半个月前已经成年,可以光明正大的去酒吧,实在没什么好不同意。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冲到了江家新开的场子,前脚刚到,苟安就被告知,她的爸爸就在她楼上的vip包。 苟安不得不上楼打了个招呼—— 门一打开,便看见一屋子的叔叔,乱七八糟的无关人员并不存在,贺津行坐在距离门最近的位置。 开门的瞬间他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短暂对视,然后双双毫无痕迹地挪开,苟安的余光看见贺津行往酒杯里扔了几块冰。 江已抬起手打了个招呼,笑眯眯地说:“哟,安安像来查岗的,放心,爸爸在这很乖,没有奇怪的女人。” 哄小孩的语气让一屋子的人笑了起来,贺津行仰头一口气喝掉了酒杯里的液体,低低哼笑一声。 苟聿踹了江已一脚。 …… 时间将近午夜十二点,酒过三巡。 周雨彤平日里看着不着调,但是实则做事很有逼数,她对自己的酒量心知肚明,喝到走路有点不稳但意识还清醒就不再继续喝,摇着手指说:“喝酒的最佳境界是回家倒在床上能睡着就行。” 说着说要去上厕所。 包厢里有厕所但是被人占用,她只能到外面去,苟安想跟着,她摇摇头不让。 看着少女泛红的双眼,也不知道是因为喝多了还是难过,苟安还是没有坚持要跟她一起去。 踢了一脚旁边杵着寸步不离的保镖先生,后者反应迟钝似的低头看了她一眼,半晌后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摇摇头,“不行。” 说得好像离开他半步她就会死掉,苟安不耐烦地摆摆手,“夜未央的事再发生一回我就去买彩票。” 这并不是一个flag,在夜未央经过了国庆的混乱事件逐渐落寞的今日,江家的场子几乎算是一家独大,没有人敢在他们的地盘闹事,哪怕打架都会出门左拐到巷子里解决。 夜朗还是一脸坚持,苟安烦死他了,就在这时,之前那个据说是青梅竹马但被周雨彤判了死刑、很高的小男生站了起来,沉默了下后说,“我看着她就行。” 苟安上下打量了下他,这人的姓李,听说家里生意不在江城,但是他是在场除了苟安之外,唯二身后跟了保镖的。 贺老爷子寿辰宴的停车场有唯独三辆劳斯莱斯,分别来自贺津行和侯与宁,剩下一辆银灰色的原本不知道是谁的,直到寿宴结束转场,李渡从那辆车上下来—— 这人苟安不怎么熟,成年礼宴的时候听说他也不在江城,根本没接触过…… 然而犹豫了下,想到他是周雨彤亲口承认的青梅竹马,再看着站在旁边发呆的土拨鼠,勉为其难地还是点了点头。 周雨彤和李渡离开后,苟安在包厢耐着性子等了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后,周雨彤还没回来,虽然有李渡跟着,她未免还是有点儿不放心,毕竟男人监守自盗这种事好像天生就会。 苟安站了起来,拉开包厢门,被轰出来这会儿正在罚站的保镖先生立刻把放在门口的目光放回了她的身上,“上厕所?” 她根本不理他。 急匆匆往洗手间那边走,然后今晚第二次偶遇狗血剧。 走廊里站着两个人,这次是陈近理和李渡,两个差不多高的大男人站在女士洗手间门口,中间相差了不知道多少岁,只不过李渡气势上好像没有输。 “她喝醉了。”李渡挡在女士洗手间门口,语气和面对周雨彤时不一样,听上去有点懒散,“不过只是通知你一声,毕竟和你没关系。” 陈近理抬起手松了松领口,“做得好,半个月前成年礼宴,半个月后在酒吧买醉,现在的新晋成年人真有一套。” 光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有多少情绪。 但是这个语气很难说不是饱含嘲讽。 李渡只是笑了笑,“还行吧,她喝醉的话攻击性会低很多,真不一定是坏事……就是求知欲也会变得旺盛,刚才问我会不会接吻。” 陈近理眼神变了变,然后突然一步向前推开了面前挡着的人。 “让开,我去带她回家。” 李渡横在那动都不动,陈近理拎着他的领子—— 后者举起双手“哎哟”了一声,让开了。 陈近理看也不看他,一脚踹开了旁边女士洗手间的门往里走。 随手被扔到墙上的高大少年背撞到墙上,很响,看似被撞得不轻,然而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双手插兜靠墙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 转过头,对视上苟安。 他笑了笑:“明天让周雨彤请我吃饭。”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所投下的阴影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被拉得很长,弯折倒映在走廊墙面上。 苟安条件反射地追了两步,这时候听见洗手间里周雨彤的声音,脚下一顿,转过头去—— 就看见洗手间中,周雨彤和陈近理站得很近,两人大概已经吵了两句,少女低下头揉了揉泛红的眼睛,说:“跟你没关系,你让我别缠着你,我也没有再主动找过你……侯湘琴回来了,你得偿所愿,以后也不要管我的事情。” 她推开陈近理往外走,但是刚走两步就被扣着手腕扯了回去。 肩猝不及防地撞着身后人的胸膛,骤然疼痛让她蹙眉。 “不能早恋。” “陈近理,你可能有病。”周雨彤有些尖锐地笑了声,“我成年了,算个屁早恋!李渡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我妈都说要不和李渡先订了婚,他也不反对,我和他试试怎么了,反正早晚——” 她话还没说完,直接被人捞起来扔上了洗手台。 这辈子大概没想到眼前这个一辈子只会和文献和研究室作伴的男人能有那么大力气,她愣了愣抬起头,下一秒呼吸就被掠夺。 双眼因为震惊睁大,咬住她唇的人身上是她熟悉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烟草味像寺庙里焚香后的残余,又仿佛泛着海水的潮气,很难形容—— 他没喝酒,但是嘴里有烟的味道。 突然的吻让她变得鸦雀无声,大概是震惊到暂时忘记了语言组织能力。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00节 最开始被掠夺呼吸大概只是因为对方想要让她闭上嘴,之后,陈近理很快放开了她。 只是天天被学生们爱戴、以儒雅斯文著称的陈教授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面对少女错愕的脸,他语气冰冷。 “不是想知道吗?”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我告诉你。” 冰凉的吻第二次落了下来,和电视剧里什么怦然心动、温柔如水没有半点关系,犹如狂风疾雨落下,舌尖轻而易举地挑开因为愣怔本身就微张的牙关,闯入口腔后,压倒性与碾压性双重并行,强势入侵—— 周雨彤被困在男人的胸膛与洗手台前,苍白的脸逐渐染上了血色。 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 哪怕是上脚踢踹,面前的人巍然不动。 因为从未有过经验所以也不知道接吻的时候应该如何呼吸换气,鼻息凌乱且逐渐变重,双手从推搡身上的人的肩膀到最后仿佛脱力逐渐松软下来,在越挣扎越深入的索吻中,最后她闭上了通红的双眼,双手攀附上面前那人宽阔的肩—— 犹豫了下。 死死地捉住了他原本没有任何褶皱、一丝不苟的衬衫。 苟安早在他们两唇触碰的第一秒就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这会儿守在门口,双颊泛红,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 大概是黄道吉日上书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就像是某种不得了的连锁反应,今晚炸裂开来的显然不止这一件事,就好像江城所有理论上比较离谱的关系,都将在这一晚被掀开遮羞布。 顶层的vip包厢内,最开始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嘴,陈近理去哪了。 一直缩在角落里玩手机的贺津行头也不抬地说了句:“在楼下。” 说完抬头大家都看着自己,他有些莫名地撩了撩眼皮,意思是,看什么看? 江已奇怪的问:“陈近理什么时候学会给你报备行程了?” “不是他。” 当然不是陈近理说的,是苟安。 这个万年不会主动给他发微信的小姑娘,今日难得主动,就在刚才以极其卑微外加惶恐的语气问他,能不能下到下层来,把他的朋友带回去—— 那语气,很像后来的无辜受害者问如来佛祖,你的五指山为什么不把孙悟空压压好,非要把他放出来发癫? 贺津行稍微一想楼下都有什么人,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好心告诉她不要多管闲事,回去自己的包厢坐好就行。 【hjx:陈近理又不会吃了她。】 【苟住别怕我能赢:……………………吃了。】 【hjx:……】 【hjx:别看了,儿童不宜。】 苟安回了他一个“。”号,这里面的嫌弃和讽刺只有他们两个人能看懂。 贺津行对着手机屏幕笑了声。 江已:“对着手机笑什么的,啧啧啧,你以前聚会是几乎不碰手机的人。” 苟聿:“看来进展还挺顺利。” 低头看了眼手机聊天界面,此时对方已经开始暴风输入,字里行间都在用礼貌的语言表达“要你何用”。 给足了时间让她表达愤怒,对于友人的话,贺津行不置可否,想了想说:“最近才开始不那么怕我,确实还算顺利。” 众人一阵唏嘘。 隔着一张桌子,苟聿突然问:“一直单身单到大家以为你喜欢男人,出现一个侯湘琴你又看不上……所以到底是什么人?” 听到“侯湘琴”,江已眼皮子跳了跳:“嘘,别乱说啊,侯湘琴那是陈教授的白月光,当年高中军训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三年的同桌,上了大学才分开——听说最近侯家来江城和贺氏合作,两人才顺理成章地破镜重圆,严格算起来,阿津应该算他们的姻缘签。” 苟聿好奇地看向贺津行,此时后者刚刚放下手机,也不知道手机对面的人又说了什么,他手肘撑在腿上,微微偏着头,手撑着下巴,修长的指尖掩着唇…… 只有眼角的淡淡笑意显示他的心不在焉。 江已没得到回应,踢了他一脚。 他这才语气平淡地“哦”了声:“这事跟我没关系,你们别出去乱宣传——什么白月光,滤镜过重罢了……放在回忆里偶尔能闪烁一下不痛不痒的光,真要重新挖掘出来,多数情况下会发现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江已:“啧啧。” 苟聿:“过来人?” 贺津行轻笑,摇摇头:“没有那种东西哦,不要乱讲。” 对于侯湘琴的话题到此为止,只是提到侯家,江已多问了一嘴关于合作的事,又顺势提到贺氏在欧美地区大动干戈,买了不少地这件事,不可避免地,最后聊到贺津行在国外躲桃花债那半个月的见闻。 他去了很多地方,但唯独在瑞士停留的时间最久。 “去了在瑞士的朋友家的农场。”贺津行想了想,“因为草莓地里兔子泛滥,他养了很多鹰和貂,先放貂把兔子赶出兔子洞,鹰就会在地面追击——这些畜生东西很有趣,明明智商不高也不是一个物种,但是他家的貂和鹰却是一一配对工作的,不同的组合有不同的协作方式,好像默认了一样。” 贺津行确实对这个有些兴趣,特地在农场里多待了几天,直到一片草莓地里几百只兔子几乎都被清理干净。 走的时候甚至咨询了一下,怎么才能揣只幼年貂回来养着玩。 所以他说着这些事的时候,语气是正常甚至是喜爱的—— 却不知道他的用词比如“畜生东西”什么的,天然带着一股戏谑和薄凉,让人听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此时,不同的听众却又不同的想法。 江已也是天□□玩,在他伸长了脖子问贺津行“有没有视频或者照片怎么没见你发一下”时,苟聿却陷入短暂的沉默。 总觉得“草莓地”“兔子”“鹰”这几个关键字触发了什么记忆。 在贺津行懒洋洋地说“有啊,可能忘记发给你们看了”的时候,苟聿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似的,点开了苟安的微信头像。 下拉朋友圈,看到她几天前发的某一组朋友圈—— 图一: 草莓地的兔子。 图二: 被鹰抓走的兔子。 背景的蓝天白云和雪山,像极了记忆中瑞士该有的模样。 苟聿脑子放空了几秒,从沙发上稍微坐起来了一些,犹豫了下,然后在包厢里其他人全部懵逼的注视中问:“贺津行,你和我家安安——” 包厢那边,男人抬起头看向他。 勾聿想象中任何会出现的“惊讶”“困惑”或者只是简单的蹙眉…… 任何可能代表否认的表情都没有出现。 贺津行表情坦然,甚至是毫不犹豫地张了张嘴,然而在他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前,苟聿的脑子就炸裂开了。 在众人目瞪口呆中,苟聿身体快大脑一步率先选择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距离,他直接爬上了酒桌,踢飞了一桌子零碎的物品,扑向酒桌另外一头。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拎起贺津行的衣领,一拳狠狠地揍了下去。 众人的目瞪口呆变成了另外一种状态—— 很难说清楚那是什么,毕竟他们也是这辈子第一次看见有人敢动贺津行。 然而相比起他们的震惊,显然在他们眼中矜贵且优雅的男人反而是他们中间最镇静的那个。 贺津行上一次挨揍可能要追溯到十几岁,那时候他像野狗一样,在同样精力旺盛的同学中用拳头抢地盘—— 虽然争那些个名头毫无意义,但是从此之后那些目中无人的橄榄球队白种人或者黑种人见了他都会绕道走,他在他的地盘站稳了脚跟。 但那时候也会负伤,虽然通常情况下是他一个人应对三个人左右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痛感让他回过神来。 被苟聿揍第一拳的时候他硬生生挨下来了,苟聿这一拳用了十成十的力度,贺津行听见自己的骨骼碰撞发出极大的一声巨响。 在场的没有一个善茬,都是年轻的时候曾经摸爬滚打过的人,所以在短暂的惊愕后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架住了苟聿—— “别别别怎么回事!不是,阿津你……” 江已想起了苟聿上一秒的提问,震惊不已,带入一下苟聿,抓着他的手松了一下,后者瞬间又扑上去! 这次他没能得逞,挥出去的拳对准了鼻梁却被准准地一把接住。 “这里不行。” 会断的。 “断掉会毁容。” 那迅速破皮淤青的薄唇唇角勾了起来,素日里总给人温润沉稳即视感的男人这一刻总算是暴露了他不驯的恶劣本质—— “介于我好像也就只有这一张脸能稍微入安安的眼,所以抱歉,我可能暂时不能毁容。” 他微笑着说完的同时,所有人都很害怕他下一秒就要开口喊苟聿“岳父”,因为他真的很有这个气氛。 所以江已再一次重新拦住了苟聿,听见这个他们中间年龄最长的友人窒息了两秒,爆了一句粗话,在被人拼命拉扯着往后拖时,抬脚又给了贺津行一脚。 现场一渡再次陷入混乱。 “她拿你当长辈!” “又不是真的。” “你也一直把她当晚辈照拂——” “也不一定是真的。” “……” “你们到哪步了——” 贺津行沉默了一下,苟聿看他那个样子再次炸了,他引狼入室,若是被江愿知道他的朋友天天在外面秀恩爱、登报纸、隔空喊话的对象是自己的女儿…… 他被安个“引狼入室”的名额,被连累一块儿遭扫地出门这件事指日可待。 他额角青筋突突的跳,再次举起了拳头。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01节 贺津行这才慢吞吞地说:“没到哪步,刚才不是说了,安安有点怕我,我也不敢轻举妄动,你女儿胆子太小了——” “……闭上嘴吧!” “但可能是因为被你保护得太好的缘故……这点我可能需要谢谢你。” “……” 苟聿挣脱了江已。 “哎呀,都说了别打脸啊?” 作者有话说: 土拨鼠的cp应该是阿渡哈 第62章 矜贵(内涉原著向if线) 入狱后,她吃了很多苦头。 接到电话的时候, 江愿已经睡着了,电话那边丈夫天塌了似的语气吓了她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天大事。 二十分钟后。 她在贺宅见到了穿着睡袍,同样睡眼朦胧的贺老爷子, 今日刚过了七十四岁大寿的老头, 同样躲不开被人从床上摇醒的命运。 两人在客厅面面相觑, 最后终于等来了归来的主角们。 苟聿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手里拎着苟安。 身后跟着贺津行, 脸上挂着彩的男人反而是最放松的那个, 迈着的步伐简直可以算得上是闲庭信步,进屋后换了鞋, 甚至没忘记好好地关上最开始被苟聿撞开的门。 原本已经熄灯了的客厅重新变得灯火通明,从酒吧包厢被拎出来就塞进车里的苟安终于有机会看清楚男人的脸, 下巴上面青了一大片, 唇角也破了…… 里面的白色t恤被踹了几个脚印。 她露出个震惊的表情, 正好对视上关好门转身过来的男人, 两人对视片刻,他用无声的口型对她说:有点痛。 “小叔,你怎么……” “都说了,叫名字。” 男人投来懒洋洋的一瞥。 苟安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脑袋已经被摁着强行拧了回去—— “不许和他说话!” 苟聿的语气, 就仿佛身后跟着什么洪水猛兽。 把苟安摁在沙发上坐下, 那边换好了鞋子的男人绕过沙发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身边。 苟聿伸脑袋看了眼,狠狠皱眉, 又把苟安赶到了另外一张沙发上。 看到这, 江愿和贺老爷子还有什么不懂的。 江愿有些惊讶地上下打量着女儿, “安安……” “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苟安是在场最茫然的那个, 看了看贺津行那张脸,“爸爸和小叔打架了吗?他们打架为什么叫我来?” 这天真到无情的语气让被点名的两个男人都心口一颤,双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贺老爷子看着小儿子挂彩的脸,有点心疼,又觉得有点活该。 但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老爷子叹了口气,想了半天,还是沿用了贺津行的台词:“阿聿啊,你也不要那么气——说到婚约,也没个硬道理说阿津就不行。” 贺津行身高达标,长相优秀,特长众多,资产更是犹如盘踞宝库的恶龙,学历别说给小孩辅导做作业,辅导苟安做作业怕不是都够用…… 不是贺老爷子偏心小儿子,实在是,说他贺津行是贺家现存还在喘气的生物范围内,最优秀的那个也不为过。 这个道理苟聿怎么会不懂,他就是觉得别扭。 一众长辈的无言中,苟安眨眨眼:“什么婚约?” 苟聿露出一个字都不想说的厌世表情,反而是唇角挂着彩的男人,好像他才是那个胜利者,伤口就是他胜利的勋章。 往沙发上一靠,语气可以说得上是漫不经心:“就你想的那个意思。” “什么?”苟安几乎忘记了贺老爷子的存在,“我不要!” 拒绝的无比干脆。 苟聿和江愿早就习惯了女儿的任性,但是眼下看见她在贺津行面前也这样肆无忌惮难免愣神—— 然而事实证明男人好像比他们的接受程度更高,被这样狠狠拒绝不妨碍他面不改色,一会生二回熟,反正早就习惯,淡定地转向贺老爷子:“你看,我就说了她会拒绝。” 贺老爷子:“安安呐!” 苟安眼睛瞪圆了:“你们讨论过这个?你们什么时候讨论过这个?” 苟聿:“……” 江愿:“安安,礼貌。” 贺津行摆摆手:“没关系——” 苟聿:“你再用这种欲言又止强行把‘岳母‘两个字吞回去的语气我就再揍你一次。” 贺津行:“真敏感——” 苟聿:“拳头硬了,吞‘岳父‘两个字也不行。” 苟安:“你好,请问有人想理我一下吗?!” 众人面面相觑,贺津行站了起来,走到苟安身边拍了拍她的头:“私聊。” 苟安满脸懵逼。 贺津行:“走吧,把时间留给长辈们。” 苟聿:“?????” 苟聿:“谁是你长辈?!” 在苟聿完全破防到破口大骂前,贺津行带走了苟安,承诺他们就在院子里说会儿话什么都不会干—— 这个承诺主要是说给江愿听的,毕竟现在也只有她能听的进贺津行说话。 …… 苟安跟在男人身后进了院子,盯着走在前面那人宽阔的肩膀,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淤青破损的唇角,精神恍惚了下,她转头看了看自己家的方向。 感慨了声“晚安,这可真是个混乱的夜晚”,她想要脚底抹油,谁知道人还没走到院子门前,被男人从后一把捞住腰—— “站住,去哪?” 眼睁睁看着院子大门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苟安掰开横在自己腰间的大手,无奈回头看着身后的男人。 视线不断地在他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定格在贺津行花里胡哨的脸上。 她从没见过贺津行脸上挂彩,很担心他从此记恨上苟聿,于是想着替爸爸找补一下,她毫无征兆地伸出手碰了碰他唇角的伤。 此时已经收江城的十二月,天气转冷,男人唇瓣因为在室外变得有些凉,唇角却异常柔软…… 指尖触碰的一瞬间,他偏了偏头,却没有完全躲开,握住了她的手腕。 苟安愣了愣,下一秒扣着她手腕的手轻轻用力,将她拖到自己跟前—— 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微微弯下腰,凑近她的唇边,在她吓得闭上眼时,却只是微微嗅了嗅,问:“喝酒了。喝了多少?” 他离她太近,近到她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就在自己的鼻尖。 那犹如刀雕艺术家手底下最完美作品的下颚弧线近在咫尺,苟安心跳偷偷快跳了两下。 “没喝多少。” 语气也有些不自觉的仓促,为了掩饰这个事实,她显得有些紧张地眨眨眼,僵硬住脖子往后躲了躲。 “别靠那么近,你这样,我爸爸才会生气揍你。” “嗯?讲点道理,你先碰我的。” 贺津行弯腰,垂眸,盯着小心翼翼拉开距离却不能完全躲开的小姑娘…… 顿了顿,无所谓地嗤笑一声。 “至于你爸,他脾气不好哦——不过没关系,相比之下才显得我弥足珍贵。” “?????” 他毫无征兆地放开了她。 手腕突然一空,苟安反正有点不习惯,上一秒男人手指尖微微粗糙的触感还在,她忍住了不去触碰那块突然存在感强烈的地方…… “我脾气还不好么?”盯着面前小姑娘仓惶闪烁的双眸,男人的唇角始终翘起,“加上上次在船上的两次,你一共拒绝了我三次。” 三次什么? 自然是婚约。 目光闪烁的更加厉害,不自觉地逃避他的目光,睫毛因此轻颤频率也变高。 不自觉用上了敬语。 “不是故意拿乔或者是别的原因拒绝的,之所以拒绝实在是因为和您成立婚约这件事也太——” “四次。” “……” 苟安哑口无言,盯着面前垂首望着自己的男人,两人对视良久,他唇边弧度变大,然后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扒了一下头发—— 今天他的头发大概是为了搭配装扮本来就没有好好收拾,此时被他弄得更乱了一些,几根不听话的头发在头顶翘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让他看上去那种无奈的味道变得更加浓郁。 “从来没有在哪件事上被同一个人拒绝四次。”贺津行轻笑一声,听着有些无语道,“神奇的是,我现在确实一点没有要对你生气的意思。” “……” “还不值得夸奖一句脾气好么?” “……” “还是你以为随便谁都能打我?”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02节 这一句反问让苟安心跳又漏了一拍。 他一边说着摸了一把唇角的伤口,有点刺痛,他无声地蹙眉,但很快放开。 这些细微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胸膛下心脏的跳动频率却越发活泼欢快,苟安觉得跟他这么扯下去自己早晚要摇白旗的,那就着了他的道了。 小小的后退一步,她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嗓音紧绷地问:“我爸爸怎么发现的?” “怎么发现的?我想想。”贺津行状似认真地想了想,“大概是因为——” 他“哦”了声,笑着说,“大概是因为我就没想着瞒着谁。” “……” 这个人,恶劣死了。 面前的小姑娘鞋子在地面上摩擦了下,一如既往像她紧张时一样,背着双手,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手指拧巴成了麻花,她低着头,“那你不要怪他。” “哦。” 他“哦”什么? 她不得不抬起头看他。 贺津行再次弯下腰凑近她,侧了侧脸,“看到没,疼。” 知道了,毕竟刚才他一进屋就迫不及待跟她抱怨了。 “那怎么办?” “……” 暗示得都那么明显了,还在问他怎么办,贺津行又有了想要叹气的冲动,奈何“你亲一下就不疼了”这句话又土又流氓,他说不出口。 只能盯着面前的小姑娘期盼她能开窍,但是对方眼中真诚、清明、担忧(不知道担忧谁)皆有,唯独没有“开窍”二字—— 两人对视已经超过十秒。 她再一次壮胆伸出手碰了碰他的面颊。 这一次,男人像是他的那匹高冷又粘人的马——或者是一条大型犬,微微侧脸,主动蹭了蹭她的手掌心…… 一时间,谁也没有立刻挪开自己。 “我不逼你,没有我点头也没人能逼你——但再考虑下吧,婚约的事,嗯?” 男人的声音轻缓,“考虑下叔叔想要转正的心情?” 他说话时,她的手掌心还能感觉到因为唇瓣的微动肌肉牵扯带来的细微手感区别……有些出神,在男人好商好量的低沉嗓音中,她用一根手指蹭了蹭他的唇瓣。 他垂了垂眼,眸色渐深。 但还是大发慈悲地放她回了家。 …… 连续四次的拒绝婚约邀请过于不识抬举。 虽然友好度没有往下掉,但对方头顶【友好度:45】的数值时刻提醒着苟安这一切似乎有些不同寻常,贺然友好度这个数字的时候还在她和陆晚之间疯狂摇摆不定。 直到【友好度:60】也不妨碍他疯狂作死。 压根不知道贺津行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忧思过滤,苟安艰难入睡后,又梦见了离谱的原著。 …… 距离苟安锒铛入狱已经过去一年半。 在这期间,申请探监的有许多人,但是除了父母,剩下的人包括苟旬在内,有一个算一个,基本上都被她拒绝了—— 一方面是觉得有些丢脸; 另一方面实在是觉得这些人也没什么值得见。 这一年半她机械重复着一样的日常,探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对不起”,当然不是对陆晚说的,而是对父母。 恶毒女配的命运到此为止。 监狱生活就是她最终的归宿。 至于她怎么煎熬,怎么痛苦,怎么从锦衣玉食的生活去习惯监狱里连一瓶罐装八宝粥好像都变成了稀缺品,跟女主角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还有爱情相关的事需要去操心。 恶毒女配都是活该,她也确实是活该。 今日坐在餐厅里,麻木地往嘴里塞着午饭看着电视剧里播放着相关的本地新闻—— 贺氏掌权人贺津行长子出现先天性疾病,大概是因为遗传。肾.脏器官出现问题,连夜紧急入院,贺氏第一夫人产后首次公开露面,清丽绝美面容难掩憔悴。 “老天爷真是公平啊,看来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烦恼。” 说话的是和苟安同一房间的女人,名叫林霞,今年大概二十八九岁,身高一米七五,体重高达二百多斤…… 因为以极其凶残的宰了□□妹妹的人渣被判防御过当入狱,当时这个案件在网上引起很大的风波,超过百万网友为其请愿发声,所以哪怕被杀的那人家财万贯,最终也没能让林霞为他们那个拼都拼不完整、体面进殡仪馆的儿子陪葬。 林霞年纪不大,体型庞大,又因为杀过人这种惊天动地的理由,是这座监狱名副其实的大姐大—— 别问进了监狱肉都没得吃她凭什么还没瘦,问就是“猪也吃素,你们讲点科学依据(原话)”。 “今天的土豆有点生。”苟安面无表情地说,“厨房又不舍得放油。” 她扔了勺子,轻轻揉捏指腹因为监狱安排的工作生出来的薄茧。 听见她说话,林霞抬头看了她一眼—— 此时此刻坐在她对面的人面色苍白,入狱后极差的伙食和疲惫的规律生活让她显得营养不良; 眼神麻木中好像带着莫名其妙的倔强,这让她刚进监狱的时候受到不少人欺负,刚开始她脾气也很臭,这让她受到的欺负更加变本加厉,几乎天天身上带伤; 头发洗的很干净,只是很久没好好打理过了,更没有所谓的美发,长出来的头发只是微微的自然卷,扎在头发后面,乌黑的一把……曾经被欺负的时候被剪过,但是她好像也完全不在乎,慢吞吞等头发长出来就这样狗啃似的扎起来,如今也不太看得出来; 眼底挂着淤青,说明她很久未睡过一个安稳觉。 ——一个入狱一年多,也磨不掉骨子里头的傲慢的任性大小姐罢了。 林霞不讨厌她。 苟安几乎一入狱她就知道她,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不太安分也不服管教,吃了不少苦头…… 后来莫名其妙调到了林霞的房间,因为和她妹妹年纪相仿,得到了照拂,日子才稍微好过一点。 和那种奇奇怪怪的人总受沉默寡言不一样,其实熟悉之后就发现,苟安话挺多的。 偶尔主动问起林霞的妹妹在外面过的怎么样,知道她大学毕业后还在找工作,就帮忙在某次见面里和她父母谈了谈,塞进了自家的公司—— “不过不会是很好的职位。”苟安笑了笑,有些嘲讽,“毕竟现在苟氏,我爸爸也不是完全说的算。” 公司和人都是一个姓了,区区塞进一个员工还不能完全说得算,林霞搞不懂豪门斗争。 她只知道第二个月见到妹妹时她很开心,说找到了很棒的工作…… 林霞知道这只是平日里总冷着脸、话很多但是说话不怎么中听的那个小姑娘给予她的报答。 午餐时间很快就过。今天下午是休息的,她们可以在房间里待一会儿,再参加晚课。 有些犯人的家属会选择这个时候来探视。 苟安的父母上个星期来过,一个月的探视机会一共也就那么几次,这周他们不会再来,苟安安心地躺在自己的床上,望着同一个天花板发呆,准备入眠。 就在她昏昏欲睡时,狱警来敲了敲门,“苟安,有探视。” 苟安睁开眼,有些害怕—— 就像是深夜的来电总是让人不安,非寻常规律的探视也让她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 陆晚从前就因为外婆有肾病到处筹钱引发一系列的事故与故事,看来这一次这个病家族遗传到了她的儿子身上…… 贺津行最近因为儿子的事可能焦头烂额,心情不好,阎王动怒,小鬼遭殃,苟家作为一个好用的靶子怕不是首当其冲。 苟安翻身坐起,头发都来不及整理,脚下的步伐都变得比平日里快。 等她气喘吁吁地赶到单独面谈探视的小房间门口,她还有些奇怪这次为什么在这里—— 直到房门打开,她看见坐在里面的人。 西装革履,修长笔挺,男人英俊的面容犹如神的毕业设计,那薄唇轻抿时唇角天生自然上扬,却不怒自威。 一年半不见,此时此刻从天而降出现在捡漏牢房中,贺氏掌权人依旧优雅矜贵。 作者有话说: 为了避免骂完男主骂我,有些话还是要讲清楚:儿子当然不是亲生的(。) 第63章 西边升起(内涉原著向if线) 他想要我的肾。 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 看着画风与固定在地面上的铁桌子和铁椅子完全不搭,此时此刻垂眸盯着房间某个角落走神的男人,苟安的脑袋上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这人来干嘛! 而此时,大概是感觉到了她的到来, 原本在走神的人双眼有了焦距, 眸光微凝, 平静地扫视过来。 苟安的头皮瞬间发麻。 大概是因为被摁着压入警车这个事件,贺津行充当了太重要的角色, 说了太重要的台词, 苟安对这个人有天然的畏惧,当他看向她, 她便觉得浑身的血液在逆流—— 贺氏掌权人,陆晚的丈夫, 苟氏49%股权的拥有者。 以上, 每一个称谓单独拎出来都足够让苟安的胃部翻滚, 想要呕吐。 “坐。” 男人的嗓音低沉缓慢, 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他一点儿想要解释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意思都没有,隔着一扇门,他只是看着苟安。 直到她垂着头显得有些僵硬地走进探视间,在他对面,面对面的坐下。 虽然屁股只挨着三分之一的椅子, 一副随时想要逃跑的模样。 “头发怎么了?”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03节 毫无关联的提问, 大概是问她为什么头发像是狗啃。 苟安肩膀缩了缩,睁大了眼, 仿佛惊弓之鸟, 立刻回头看向身后的狱警——杏状的双眸闪烁, 居然是向狱警寻求安全感。 贺津行目光不动声色地微沉,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此时那双深色瞳眸色彩幽暗……仿佛风平浪静的海面凭空起了一阵风,海浪有了波澜。 男人脸上的表情透露出不容她以沉默浑水摸鱼。 苟安习惯性地又蹭了蹭手指上的薄茧,这玩意能时刻在她生出任何作孽妄想或者私心时提醒她不安好心的下场—— 头发怎么弄的? 大概是因为大半年前跟别人在吵架,那人把她的脑袋摁在缝纫机上说要给她缝上嘴,她一怒之下用缝纫机,车压到了那人的手指—— 意外的因为非主动挑衅,只是被口头警告批评。 只不过代价是一个月后,她被几个人堵住,压在地上剪掉了一大把头发。 好在狱警发现得早,也只是剪掉那么一把而已,好歹没全给她剪掉。 抿了抿唇,往事不堪回首,她只好言简意赅地说:“自己不小心弄的。” 回答的何其敷衍。 一边说着,她一边困惑地抬眼扫了坐在对面的男人一眼:你儿子不是在医院吗,亲生儿子命悬一线你不关心,跑来监狱管我的头发? 她百思不得其解—— 然后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那天放风时,监狱的一个小狗腿给林霞念自己写的霸总小说。 小说里有女主苦情至极,因为是熊猫血,最开始被男主虐身虐心还要每个月固定给男主的白月光女配贡献熊猫血,后来又干脆进化到,女主怀着男主的孩子,还要被安排捐一个肾给女配, 当时苟安疯狂嘲笑这本小说离他妈的大谱,还质问人家,你这是在写小说,还是搁《刑法》蹦另类的迪,怎么每周三次的法制教育科普课对你一点屁用都没。 苟安:“……” 现在她笑不出来了。 什么“我爱的人生的儿子遭殃,麻烦你把肾给我”这种事,放在贺津行身上,好像突然觉得也没那么离谱。 坐在椅子上,苟安的屁股从三分之一接触椅子,瞬间变成三分之零点五,她身体前倾,一边摸自己的肾,一边摆出了想要拔腿狂奔的姿态—— 贺津行原本交叠的长腿放了下来。 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挑眉:“你又怎么了?” 苟安:“……” 苟安:“贺先生,您有事吗?” 到底有什么屁事啊你倒是快说别在这吓唬人了我每个月的探视几乎就那么几次还要被你浪费掉一次早知道是你你把我牢房的门卸了我也不带踏出那房间一步的到底在干什么啊是不是有病啊是不是有病!!!! “别这样看着我,本次探视因为是特殊预约,并不会计算都你本月的探视次数里。” 他就像是会读心术。 简单的一句话,说的语气那样平和自然,就看见坐在对面的小姑娘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一些…… 当然也只是一些。 贺津行打量着面前的人,发现她的精神不太好。 刘海过长,皮肤大概因为鲜少见光苍白得几乎透明。 整个人瘦了很多,囚犯的衣服套在她身上像是麻袋。 ——跟“健康”几乎不搭边。 她望着他的眼神几乎算得上是苦大仇深,当然了,大概在她看来,他是送她进入监狱的罪魁祸首。 贺津行其实觉得有点冤枉,毕竟这件事其实从前因到后果跟他都没有太大关系,是她自己疯了似的要惹是生非—— 而在此之前,在邮轮上的下药那次,他明明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了她一回。 “监狱里伙食不太好吗?” 眼前的人曾经和家里的晚辈有过婚约,虽然后来解除了但是也忍不住还是用和晚辈说话的语气。 见对方肉眼可见的眼皮子抖了抖,贺津行意识到自己似乎是问了一句废话。 他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换了个坐姿,此时终于问出了他今日的目的:“你的案子不是没有翻案的可能,想没想过提前出狱?” 果不其然。 原本坐在对面死气沉沉的人闻言猛地抬头望向他,那双深褐色的瞳眸一瞬间迸发出异常夺目的神采,好像院子里饥寒交迫的流浪猫的面前突然敞开了一扇门,门里有干净的纯净水和新鲜的罐头,流浪猫突然恢复了活力—— 贺津行唇角翘起的弧度变大了些。 但很快的,他发现那样的光迅速在她眼中消退。 “代价呢?” “嗯?” 在男人疑惑的单音节发问中,苟安的声音冰冷,眨眨眼,伸出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并没有注意到几乎是同时对方的视线落在了她的唇上,她自顾自地说:“在监狱一年半。我可能什么也没学会,只是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所以。” 停顿了下,她掀了掀眼皮子。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下,自己都惊讶自己有朝一日能面对面和贺氏掌权人谈判。 她苟安何德何能。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一定打定主意这人来者不善。 恶魔从来不随便向人微笑。 这样直白的提问,贺津行挑了挑眉。 “苟安,作为苟家唯一的女儿,你也是时候履行苟家与贺家的婚约,想要把你弄出去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要挖肾的不选,另外一个就是正确答案。 “第一个选择,我哥的儿子近些日子会回到国内,他的名字叫贺渊,虽然外型普通,身高也只有一米七出头,很小就出国导致中文也说的不太好……但归根究底,那是我贺家的孩子,我这个做小叔叔的,没有道理不操心他的婚姻大事。” 反观苟安,漂亮,养尊处优,学习好,脑子有些偏激但至少智商方面优越于许多人,家室清白(她自己算最不清白的那个)…… 放了以往,这个提到的贺渊这种毫无任何优点的人,她根本不会考虑。 然而今夕不同往日。 苟安听着坐在对面的男人说,“与贺家联姻,你还是我的晚辈,贺家不会不管你,会尽力帮你脱离此时的困境。” 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默默握拳,死死地抓着早就浆洗泛白的囚服,那种强烈屈辱的感觉袭击而来—— 可是她知道,这大概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成为一个边角料,嫁给贺家不受关注的边角料,完成上一辈人的恩怨情仇,从此出国也好,消声灭迹也罢,在一个不是牢狱的地方,至少保证吃饱穿暖地安静地过完这一生。 爸爸妈妈不需要再为她担心,她可以到国外去继续读她喜欢的专业,重新考一个学位—— 苟安想了很多,过了很久,她点点头,喉咙艰难滚动,她说:“我接受。” 没想到坐在对面的男人看了她一眼,“咦”了一声:“不听听第二个选项吗?” “不用了,我说,我接——” 贺津行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衣领上的第二颗扣子,脸上的神色依旧挂着浅浅淡漠的微笑:“可我觉得第二个选项比较划算。” “?” “和贺渊在一起大概也不坏,但你应该也听出来,他在贺家地位不如贺然,现在贺然那么恨你,”贺津行说到这意味不明地嘲讽轻笑一声,“很难说在给你翻案的过程中,他不会从中作梗……到时候事情会变得有些麻烦,但哪怕这样,说好的婚约也照样不会取消,很有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哦?” “……所以第二个选项呢?” “等我这个月走完流程,完成财产分割,离婚,嫁我。” 男人的指尖,懒洋洋地弹了弹指腹下压着的纽扣。 “贺氏掌权人的夫人在哪都不应该在监狱,你会以最快的速度出狱。” 苟安脑子空白了三秒。 她看着贺津行的唇一张一合,发现此时自己已经完全不知道这个男人在说什么东西—— 要么她幻听。 要么他疯了。 “我不会上当,你儿子还躺在医院,离婚?” “儿子?” “?” “不是我的。”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男人停顿了下,“还是你很想当后妈?” “………严肃点,你是想拿这个当幌子骗我给你贡献出我的哪个器官?” 苟安觉得他不要脸的话,自己也可以不要了—— 反正已经这样了,在监狱里,惨到不能再惨…… 有种就来杀了她。 “我是做过不好的事,但是法律已经给予我制裁,在监狱里我过得不好,我吃不饱,睡不踏实,做着噩梦,担心父母因为自己倒下……我罪有应得,但我已经受到了惩罚,贺津行,我不欠你,也不欠陆晚,所以不管你们是死是活,从此跟我没有一点关系,你们也休想再从我身上获得任何的一点好处!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人或许会上赶着为你们可歌可泣的爱情添砖加瓦,但明确地告诉你,那个人永远不会是我!” 一口气说完,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发出细弱的喘息。 苍白的脸色染上了病态的红晕,她已经站起来,双手撑着桌面,从一只流浪的野猫因为受到攻击激发了猫科动物的本能—— 现在更像是一只豹,伸出了它的利爪。 贺津行耐着性子听完她发表一系列慷慨激昂的演讲,那没有多少情绪的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她的面颊上。 他停顿了下,待她气息匀缓,淡淡反问:“说完了?” “……” “幻想太多。” 苟安愣住。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04节 “小说看多了,谁要你的肾?” 他话语中充满了戏谑的荒谬,毫无温情,但不像说假。 瞬间就连苟安都陷入了困惑:那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是告诉你,和我结婚,本来你可以避免很多的麻烦。” …… 「我只是告诉你,和我结婚,本来你可以避免很多的麻烦。」 仿佛雷神之锤,在耳边火花四溅的砸下,头眼昏花。 苟安从床上弹起来,呼吸急促转头看向窗外,天色蒙蒙亮,路灯还没熄灭,清晨的别墅区沉浸在初冬的晨雾里。 夜色中,坐在柔软且香喷喷的床铺中间,大小姐有了新的思绪—— 关于婚姻。 算她就是个没什么节操的人,也可能是家庭教育哪里出现了问题,父母明明好像也是感情很好的样子,她却从来都把婚姻和恋爱这件事分开来看…… 就像是无论是原著线的恶毒女配还是现实的苟安,坦然接受了关于未婚夫兼青梅竹马是队友,但喜欢的可以另有其人。 迷迷糊糊的苟大小姐有自己的处世理解,不一定对,但她始终这么认为:爱情不能当饭吃,日子总是要过,如果明天一定按部就班的会来,那为什么不能选一个让自己更好过的路去走? ——背靠大树好乘凉。 随便洗漱了下,苟安套上外套,打开房门,保镖先生一如既往地转过头,空荡荡的走廊两人四目相对。 恶毒女配苟安坐牢的时候,这个人,应该从来没有出现过。 ——何必死守一株不忠的歪脖子灌木。 苟安动了动唇,但是抢先她一步,夜朗率先出声:“路灯熄灭,我就走。” 还以为她又要赶他走。 但这一次她只是淡淡地扔下一句“随便你”,转身出门,夜朗闻言愣了愣,几秒后看了看外面尚未完全亮透的天色,索性跟在了她的身后。 没人知道她那么早出门是做什么,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明明刚从柔软和香喷喷的被窝里爬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晨露中的她却像极了仓惶无助的小可怜,她蹲守在小区一条必经之路的路灯下,最后蹲到了晨跑的贺津行。 身穿晨跑运动装的男人被她吓了一跳。 “安安?” 他挑眉。 那张脸和梦里面无表情指出她“幻想太多”的脸完美重叠。 苟安吞咽了一口唾液,从路灯下像是一颗生长舒展开的蘑菇,从蜷缩状态站立起来,那双圆圆的眼,盯着面前的男人。 “那个。”她舌尖舔了下上唇,吞咽了一口唾液,“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 “如果真的有了婚约关系,你会一直保护我吗——不是想着教育我——当然口头教育没问题但是不可以是大动干戈的,我要的是,无条件,无底线。” 自私吧。 下套啊。 不知道为什么,从原著线得到一些启发,眼前的人,答应的话不会说话不算数。 苟安仰着头望着他,眼中全部都是期待。 贺津行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但是被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的理智大概很容易就离家出走,于是在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前,点点头,“真有那么一天,照顾你是我的义务。” 哪怕你提出的问题让人以为你想要走上什么弯路然后得到谅解—— 可是并不会就这样放任你有那一天。 是贺津行的未婚妻,人生哪里需要有走上弯路的时候? 要什么都会得到的。 所以弯路,可以不必走。 “会一直看着我吗?” “会一直看着你。” “那——” 他望着她,看她紧张地默默吞下一口唾液,双手微微握紧。 “我昨天想了,你的提议其实也不是不行。” “?” “结婚,我们。” “???” 天边的薄雾驱散了些,一轮并不刺眼的红日从山的另一头缓缓升起…… 贺津行特地回头看了眼。 确认太阳升起的方向并不是西边。 作者有话说: 原著线的男主大概就是一个“i want,i got”的执着变态而已,现在多了人类的气息,但不多 本文现实线的男主就像到底开不开那扇门,是从原著向往人类进化的过程,这也是友好度为什么至今那么低的原因 本章女主答应了婚约也真的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个原因,从她以前会接受贺然但喜欢夜朗就能看出,这两件事在她心中根本就不冲突,这是女主会改变的线 我之前说了文章只是过半,如果男女主就延续前几章的节奏就这样在一起的话不可能只是过半而已 我能保证的只有接下来的剧情肯定不虐女主 好了讲完,我还是很不喜欢解释剧情因为后面都会写到,但是追连载很痛苦我也理解急急国王们所以先给定心丸毕竟也不算剧透 合理讨论剧情可以,过激评论会删,包括不限于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剧情发展攻击男主、女主、还有我本人(。) 就像我一直说的一样,觉醒之后换了个人一样搞天搞地再找个原著线边缘人物谈恋爱的爽文本站大把有,我何必来自割腿肉 第64章 官宣 红球落袋,正中靶心。 两人说话的时候, 夜朗站的很远,他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看到最后贺津行把苟安从地上拎了起来,然后坦然接受了晨跑刚刚开始就宣告结束这件事, 把苟安亲自送回家。 天亮后, 夜朗就回家了。 夜朗的工作一般从下午苟安从学校下课开始, 中间的时间他都会在家里补眠,成为名副其实的夜行生物。 夜朗算是个浅眠的人, 所以根本不需要定闹钟, 每到下午三点半,他会被隔壁林伯接幼儿园的孙子放学的声音弄醒, 通常情况下那活泼的脚步声和孩子分享一天的见闻清脆的嗓音就是他的起床铃。 起床,洗漱和冲凉, 赤着上半身, 在下午阳光倾斜入窗的窗边站着发了一会儿呆, 盯着逐渐恢复活力的筒子楼, 迎面吹拂来一丝海风—— 对面楼的屋顶上停下一只海鸟,但很快又飞走。 连鸟都不愿意停留。 楼下的巷子里,两个阿婆在讨论关于晋山码头开发项目会改造棚屋区,住了三辈人的地方要拆除,舍不得的同时又希望贺氏能多给一些拆迁费用。 “哪会给好多, 那些有钱人就是靠吸咱们血活哩!” “听说现在时代变了, 江城的那些公司也在由年轻人接手,赚钱手法不那么激进……时代在变嘛!” “但愿。” “贺氏也有好消息了, 那个贺总不该心情好吗?” “哈哈, 心情好也轮不到给咱们多花一分钱!” 夜朗微微眯起眼, 抬起手弄乱了还在往下滴水的黑发,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他愣了愣回过头…… 就在这一瞬间,眼前如同跑马灯电影似的,出现了奇妙的幻想—— 他仿佛看见某个平行时空。 【夜朗依旧顶着一张面瘫的脸。 但是在门响的同时,他大概已经猜到了门后的人会是谁,尽管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但漆黑的双眼里还是有眸光一闪。 大概是高兴。 打开门的下一秒,身上带着甜香的小姑娘,就会迫不及待地从稍微打开的门缝挤入—— 她身上一件外套就比这房子里所有的物品加起来还贵的,但像是压根不在意屋子里的破旧,她从门外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抱着他的腰,碎碎念:「那么久才开门,你邻居和他小孙子都看到我了,一脸看大熊猫的样子……我不管啦,有什么流言蜚语的话你自己负责。」 柔软的脸蛋埋在他的胸膛。 在她抱过来的瞬间他就举起双手表示了自己的非主动性,但是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高举的双手指尖就像是受到地心引力,向下,她肩膀所在方向,几乎不可察觉地,轻微弹动。 过了好一会儿,那白皙的脸从他胸口拿起来,装腔作势地尖叫一声,「你怎么不穿衣服!」 苟安仰着脸望着他,那双明亮的杏眸中倒影着他的模样,像猫一样很漂亮的眼睛,刚刚好装下他。】 电影播放完毕。 敲门声还在继续,夜朗也发现自己还站在窗棱边的阳光下,一动未动,房门也还没有打开。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刚才的一幕掠过脑海,最后在他怀中的人抬起头,看清楚她的脸的一瞬间,他也觉得很惊悚。 手扯过一件衬衫套上,打开门。 扑面而来的阳光直照后的温暖夹杂着显著男性气息扑面而来,站在门外的人脸红了红,后退了一小步。 借着门缝,夜朗看清楚了门外站着的人:当然不是苟安。 他抿了抿唇,有一抹怪异的落空感,但不强烈,只是上楼梯不小心踩空一阶的那种感觉。 此时从门外伸进来一条纤细的胳膊,手里握着手机,陆晚声音细细的:“阿朗,你看了今天下午的新闻吗?” “我刚醒。” “那你看一下。”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05节 夜朗接过了陆晚手中的手机,低头看了眼,就看见江城本地社交媒体平台上,铺天盖地的新报道以强势的姿态,碾压各种八卦娱乐新闻,占据了大部分的头版头条—— 【宣布婚期:贺氏现任当家人贺津行十年无绯闻魔咒被破!】 …… 【未来的贺氏第一夫人,苟氏千金:苟安。】 …… 【贺氏后辈未继承叔辈凌云壮志,为真爱婉拒豪门婚姻,贺氏小少爷贺然解除与苟氏千金婚约,世纪联姻宣告破产后……事情远不如那么简单!】 …… 【早有猫腻!贺津行与苟安互动照一百组大赏!】 …… 【各大媒体直出报道,未见马赛克与敏感词规避,直言不怕被告:真相只有一个,新闻出自贺津行本人授意。】 …… 【贺氏掌门人贺津行:会尽快安排订婚宴。】 …… 【苟安:从豪门至豪门。】 下面的评论精彩纷呈—— “啊啊啊啊让我尖叫一下,成年礼宴路透开始磕,现在终于可以大声讲话:两人就是血配!” “楼上你尖叫的太大声了。” “那张骑马的照片,我建议打印成结婚证挂在客厅!” “铁树开花,铁树开花。” “祝福!” “呜呜呜呜呜怎么回事啊共舞那张也很棒,我喜欢看他的指尖搭在她腰间的蝴蝶结上,总觉得很色!” “什么,贺津行不是喜欢男人,我还以为是!” “楼上不如说他生理功能有问题最近才修好也显得没那么离谱哦?” “我老了,有时候总是忍不住想,辛德瑞拉和王子固然感人又令人憧憬,但公主和王子应该才会长长久久?” “我也磕过野狗和公主啦hhhhhhh苟安那个保镖长得很可以的。” 夜朗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空白,他突然反应过来今天早上的路灯下苟安好像是对贺津行说了些什么,男人回头看了看太阳升起的方向,然后笑了。 现在,他大概知道苟安说了什么了。 面前的男人那张过分俊美的脸平日里总是鲜少出现表情,然而此时此刻却是真情实感地蹙眉,唇角轻抿,看似并不愉快。 “没想到啊,”陆晚看着他,“苟安最后居然和贺先生在一起了。” “你有事吗?” “啊?” “我说,”他的声音变得僵硬了些,且充满了想要结束对话的强势,“你还有什么事?” 门缝后面的人因为夜朗从始至终挡在门缝后而不得进门,她眨眨眼,只是觉得眼前的人好像莫名语气变差,声音小了些:“我来拿帽子的。” 陆晚从下往上看向他时,让夜朗想到,很小的时候她也是会努力仰着头,迈开短腿,跌跌撞撞地跟在他的身后,问他,阿朗,你去哪,奶奶问你一起吃晚饭,要不要? 后来一起搬了家,来到这片筒子楼,又继续做邻居,陆晚小学的时候曾经正经给夜朗写过一封情书,只是后来因为他没有回应,两人逐渐淡忘这件事—— 就这样稀里糊涂作为邻居共同长大,曾经的夜朗认为,他不知道情侣之间的爱慕之心是怎么回事,但是在他这,应该不会有人再越过陆晚。 “什么帽子?”夜朗恍惚着,语气听着终于没那么凶。 陆晚笑了笑,双手比划着圈出一个帽子尖尖的形状,架在自己的脑袋上方:“游轮上的遮阳帽,记得吗?本来一个帽子也没什么稀罕的,最近翻购物车购买记录想再买一个,突然想起那个帽子上的草莓,是楼下囡囡幼儿园六一节过节时,手工活儿做好了送给我——” 夜朗“哦”了声。 陆晚睁大了眼睛:“不会扔掉了吧?” “没有。”夜朗斩钉截铁,“她不是会随便丢弃别人物品的人。” 说完,别说陆晚,他自己都当场愣住,没搞清楚这份斩钉截铁的笃定从何而来。 “我去问她要。” 扔下这句话,他显得有些仓促地关上门。 …… 台球室内。 昏暗的光线只有台球桌上的有聚集的光。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贺渊收了杆,笑眯眯地回头看着身后的人—— 在角落里,两条长腿自然伸展开,贺然阴沉着脸,盯着手中的手机,根据图片的不断变化,脸上倒映的光将他的脸色也映照得五彩缤纷。 在他的头顶上,计分板上详细记录着两人对垒四局的积分,显然贺然以微弱的积分优势领先。 ……两人凑到一起,也属实偶遇。 中午还在学校吃饭的时候,看着手机不断推送的今日新闻热议标题,贺然当场就一口都吃不下去—— 当场在篮球队队友错愕的目光注视中,摔了餐盘,下午的训练作为队长带头玩起了失踪。 出了校门无处可去,心中烦闷,不知不觉便来了平日里会来消遣的台球室。 打了两杆,不在状态,正巧遇见贺渊,便让他接力,自己则缩到了角落里,明明知道不应该再看新闻,却还是忍不住一刷再刷—— 那些评论,所有的祝福和惊讶,偶尔有提到他贺然的,也是感慨,贺然大概都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猜对了。 确实没想到。 内心除了一开始的震惊,紧接着便意识到了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像是一直悬空的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死刑的判决书终于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听说那天晚上小叔叔被下药……” 台球桌边,卷发少年微微弯下腰。 “苟安也同时失踪。” 贺然猛地压下手中的手机,脸上越发的阴郁,沉着脸一言不发,他盯着贺渊:“想说什么?” “你们找她找了很久吧?最后找到了吗?” 贺渊轻笑一声,手中的球杆瞄准了那颗红色的球,跃跃欲试。 他说的话模棱两可,贺然却完全知道他想说什么,顺便便在他的提醒下,不小心想到了那天借着船舱内微弱的光,隐约看见在沙发上,那一缕柔软的黑发,和赤.裸的雪白脚踝。 呼吸因此一窒。 除此之外,又想到了其他的事,乱七八糟零碎的,关于贺津行对于苟安的事接二连三的“多管闲事”。 从在局子半夜捞人那天开始,就对他旁敲侧击; 夜未央事件第二日,他手腕挠痕,他问他是不是陆晚,男人否定了,笑容却更加愉悦; 苟安脖子上出现的ve高定项链,说是爷爷送的,后来偶然发现签单的是刘秘书,那个人明明只负责贺津行个人的行程事物; 成年礼宴上,众目之下的那支舞,众人调侃,那也是贺津行回归江城社交圈后的第一只舞…… 他像个蠢驴,还以为贺津行是对陆晚感兴趣。 如果说苟安与他坚决地解除婚约是一种抛弃行为,那么家中长辈的行为,显然是对这种“抛弃”的雪上加霜…… 他们预谋已久。 合谋,把他当一个傻子耍。 贺然摔了手中的手机,猛地站起来,一把抓过了随手挂在沙发上的风衣。 手机撞击台球桌一脚,极大的动静吓了台球室中的其他人一跳,众人纷纷转过头来,贺渊却看似一点儿也不惊讶,只是微微扬起下颚,唇角无声翘起,“咦,要走了吗?” 贺然的脸色黑如锅底,头也不回用肩膀顶开门,匆忙离去。 “不要冲动啊,哥。” 用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贺渊轻笑,手中球杆瞄准撞击,伴随着“啪”的一声—— 红球落袋,正中靶心。 …… 苟安对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情。 下午睡到差点迟到,连滚带爬地起床洗漱出门,手机也没来得及看,所以刚开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走进教室的一瞬间,原本有交谈声的教室安静了几秒。 然后又“嗡”都炸开了锅。 唐辛酒冲她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她走到她旁边,还没来得及坐下,唐辛酒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张纸巾,开始殷切地给她擦椅子。 苟安:“?” 唐辛酒笑得合不拢嘴:“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上课了,毕竟什么破课啊还劳烦贺氏第一夫人亲自来上!” 苟安骂了句“有毛病”,坐下了,从包里抽出课本,又翻出一支笔,坐稳了,才猛地反应过来,眨眨眼问:“你说什么?” 唐辛酒:“你没看手机吗?” 苟安摸了摸口袋,掏出来摁了下发现早就没电自动关机,茫然地摇摇头。 友人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她蹲在位置上把头版头条看了一遍,看完那一系列很眼熟的字眼,仅仅是她觉醒后,记忆里弹出的一系列新闻标题改了个关键字。 这时候上课老师来了,教室里还在躁动,老师清了清嗓子,原本的说话声终于安静了一点儿。 老师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女性,显然也看见了今天的新闻报道,笑着说:“知道你们都八卦,但是今天的任务还是要把这节课完成。” 众人还是起哄,有男生吹起了口哨。 苟安的脸开始升温。 “苟安,恭喜你哦。”讲台上的老师冲着整个人都快钻到桌子底下的人笑着说,“结婚证记得拿来登记,好像可以加学分。”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06节 只露出一个脑门的人脑门红的像是猴屁股,她碎碎念了两句,唐辛酒凑近了她听了,然后大笑:“老师,她说这破学分她可以不要!” 建立在苟安的窘迫上,教室里的笑声几乎可以掀翻屋顶。 等正式上课了,唐辛酒才小声的问:“你们什么时候……” “今早。” “今早?看来是有人在确定婚约关系后第一时间跑出来官宣咯?看来是怕你回过神来之后会后悔,您要不啊哈哈哈哈检讨一下自己是什么个形象啊!” “……” …… 课间休息的时候,苟安的手机充好了电。 一把抓起手机找了个走廊角落蹲住,破天荒头一次拨通了通讯录里的某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多声才被接起,对面那边“嗯”了声,刚开口说了句“我”,就被她气吞山河地吼了回去—— “你在干什么!那些新闻又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这下子人尽皆知了!他们都笑话我!” 对面安静了三秒。 可能是她声音实在太大,也可能现在的手机隔音属实太差,稍微把贴着耳朵的手机拿开了一些,贺津行不意外地看见整整一个会议室的人包括刘秘书在内,脸上都是难以控制的裂开。 非常有礼貌地打了个手势表示“抱歉”,尽管不太有诚意,明明是社死,男人脸上的淡定还是让大家心生敬佩。 “休息十分钟。”贺津行说。 大家福至心灵,纷纷低头忙碌整理资料,几个脸皮薄的主管开始互相询问要不要咖啡。 而电话这边,苟安听出来这句话并不是对她说的,窒息了三秒,她声音压低了些,问:“你在忙?” 这小小声是完全无济于事的找补。 贺津行很难不笑出声,笑意爬上眼底:“在开会。” “……你不早说?” “刚才想说,”男人好脾气道,“你急着骂我,没给我开口的机会。”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大概是在艰难地试图消化“又丢人现眼一次”后还是无法原谅自己,小姑娘只觉得热气沸腾的烟都从脑门冒出来。 “那你忙。”她咬着后槽牙说,“晚上再说。” “哦,”贺津行问,“那晚上要不要——” 一起吃饭。 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被无情挂上。 “……” 生平头一回连“再见”都没捞着一个就被挂了电话,有点儿茫然地盯着跳回桌面的手机,几秒后,他意识到,现在他的手机可再也不是时时刻刻不会亮起也不会有人打电话来的状态…… 他应该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玩喝酒游戏时,有那么一个人可以通知她,我要玩游戏了,暂时不要发信息来。 会议的时候,也应该把手机调回静音模式。 回头看了眼会议室惶恐的众人,实则人均眼中写着八卦,贺津行直接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第65章 抱歉啊 苟安,原本是我的未婚妻。 整个下午苟安都在被同学们围追堵截, “贺氏第一夫人”这几个字她听到耳朵起茧,就连擤鼻涕都被大惊小怪“作为贺氏第一夫人您能不能文雅一些”,白眼都快翻得眼睛脱框。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了社交地位的平步青云—— 大概就是一打开微信朋友圈, 发现自己的朋友圈点赞突然“+999”, 而她今天压根没发朋友圈。 不明所以打开看了眼, 发现是很多人在点赞她的过往信息,连那种毫无营养的半夜发圈“好想吃舒芙蕾”都新增了十几个点赞。 苟安忍不住发了一条纯文字朋友圈—— 【礼貌发问, 请问你们搁这考古我的朋友圈, 最过分的连五年前抱怨生理痛的都要点个赞,是为了什么?】 【娇羞土拨鼠:看看贺总喜欢什么样的?】 【酒酒:看看贺总喜欢什么样的?】 【zzz:看看贺总喜欢什么样的?】 …… 以上排队, 瞬间排了上百号,有一个算一个, 她朋友圈里连ve珠宝销售这样的都出现了, 众人乐此不疲。 这些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下课之后苟安走出教室, 发现走廊上很多人在围观她, 苟安突然感同身受,动物园里熊猫馆的熊猫日子可能不如想象中那么快乐。 教室外,她的保镖一身黑衣已经如同雕像一样站在那,她踮起脚拍拍他的肩膀,“从今天开始你的任务即将变得更加艰巨, 因为我变成了保护动物。” 当然是开玩笑的, 她难得幽默。 然而保镖先生大概完全不懂她的幽默,低下头看了她一会儿后, 显得有些犟地抿唇, 拒不合作一般拧开了自己的脸。 苟安:“?” 盯着面前这张漂亮的脸蛋, 苟大小姐茫然地眨眨眼, 过了片刻表情逐渐古怪。 苟安:“怎么了,你心情不好?” 夜朗有些惊讶地转回了头—— 为苟安第一次将他当做一个有心情的人类,向他提问私人问题; 也为她能够第一时间发现他心情不好。 保镖先生并不知道,因为过于熟悉,他的情绪大多情况下对于苟大小姐来说都像是一张白纸,晴天和雨天都写在上面。 但心情不好的原因,他也说不清,只是从下午开始没来由的心情低落,他根本不知道原由。 他动了动唇,正想找个借口敷衍过去,这时候唐辛酒救了他。 背着书包一阵风似的卷过来抱着苟安的胳膊,唐辛酒把她拖到了自己的车上。 “下周就是校庆了,一年到头唯一一次系学生会联合校学生会的活动……想想办法啊,校学生会的可烦死人了,就会指挥人!” 苟安有印象,她在的是系学生会宣传部。 上一年校庆,校学生会干的蠢事是让各系院每个系出八张海报,四张用来贴校内,四张用来贴别的高校外联…… 然后一共只给了两天时间。 那会儿苟安还是大一的干事,凡事亲力亲为,差点没忙吐。 “这次指挥我们什么了?” “这次指挥咱们的是甜品台。”唐辛酒说,“上周贺老爷子过寿,你家那个甜品台不是做得很好吗,所以贺然惦记上了。” 苟安蹙眉,在学生会两年了头一次冒出“怎么给这种人当学生会会长”的念头。 百十个人这种规模的大型甜品台已经够忙活一阵了,a大光院系都十几个,那得多大的甜品台才装得下? 当他们海洋生物学院的是新东方分校? “甜品台是什么?我加入的难道不是宣传部?当初申请入部的时候他们告诉我只需要画一下海报贴一贴通知——” “确实很离谱,但现在是系学生会荣辱与共。” “别荣辱与共了,几万人的甜品台,你告诉我怎么做?就躺平任辱吧,问就是做不来,不会做。” “买现成的,买现成的啊!” 两人说话的时候已经到了市中心,苟氏旗下某家酒店附近,远远的就闻到黄油的香味充数着整条街,这熟悉的味道让苟大小姐下意识停止脚步,回头看了眼。 身后的保镖先生投来不明所以的一瞥。 售卖蝴蝶酥的西点烘焙门口已经排起了大队,这家依附苟氏旗下五星级酒店的烘焙店制作的蝴蝶酥已经算是江城的网红伴手礼,每天下午三点半限时限量限购供应,许多人早早就来店门口排队等待,晚来一点儿也许就会扑个空。 ——好吃是真的好吃,就是这个东西引起了苟大小姐一些不堪回首的回忆。 她二话不说拎着唐辛酒的胳膊往回走,唐辛酒嚷嚷着来都来了,哪怕校庆不能让大家人均免费来一个,现在排队买一个总不过分! 十分钟后。 苟安拎着几个红色的纸袋从队伍中挤出来,想不通在家里打个电话就能得到的东西为什么非要在寒风中排队—— 臭着脸,一个纸袋塞给唐辛酒,另一个纸袋扔给了夜朗。 夜朗:“?” 苟安:“?” 夜朗接过了纸袋,面无表情:“不爱吃甜。” 苟安:“?” 苟安:“装什么装?” 夜朗被骂的非常茫然,他确实不爱吃甜的,并没有装。 …… 苟安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傍晚。 认真想了一万个方案,好像也接不下校学生会给布置的任务,于是苟大小姐想着跟贺然商量一下解决办法,顺便问问他是不是脑子有病这样异想天开,谁家正经学校校庆还弄甜品台,又不是结婚宴请。 到了贺宅,作为贺津行的新晋准未婚妻,苟安自然受到了欢迎—— 除却贺然的亲妈显得有点尴尬, 其实她不是很喜欢苟安,以前总觉得自己的儿子配她绰绰有余,苟家的女儿家庭背景很好,但她这个人优雅不足,活泼有余。 但往常逢年过节,苟安进屋,如果老爷子不在,小姑娘都会第一个跟她打招呼,然而今天却没有…… 微笑又机械地按照顺序对每一个长辈问好,轮到她时,是一个不前不后的顺序,生疏得不行。 苟安坐了一会儿没等到贺然,就准备先离开,结果人刚走到玄关,就听见外面摩托车排气管巨响,头上带着当年那个苟安送他的x15安全头盔,少年跨坐在摩托车上,歪脑袋看她。 苟安站在贺家的院子里,两人一个简单的对视。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07节 贺然问:“找小叔?那么粘人,他没那么快下班。” 语气僵硬,难以掩饰的嘲讽气氛让苟安多看了他两眼,知道这货误会了什么,却也完全懒得跟他解释。 虽然他可能觉得用恶意和刻薄能够很好的将自己伪装起来,但是头顶上【友好度:75】的字样,毫不掩饰地出卖了他现在大概嫉妒得快要疯掉。 “不是。”苟安看着头盔缝隙中那双因为惊讶缓缓睁大的眼,“我来找你。” 刻意停顿了下,在贺然一瞬间燃起希望时,他看见站在他家院子栅栏后,小姑娘冲他笑,露出一颗小小的犬牙:“我来问问你脑子里怎么想的,给我们系学生会安排甜品台的任务——学校大几万人,你当我们的人平日里喂鱼喂习惯了,所以喂人也没问题?” 果不其然,那双明亮的眸中蹿起的火焰迅速熄灭。 苟安就喜欢看他情绪大起大落,招猫逗狗的快乐又回来了。 而此时,贺然盯着苟安看了一会儿,半晌,显示显得灵魂出窍似的说了句:“哦,就随便做一点摆个样子,没让你们喂饱全校每一个人——” 声音突然停顿下来,他犹豫了下,伸手摘了头盔,头发有点凌乱。 头盔放在了后座上,摩托车后座原本改成了不能坐人但是造型更好看的驼峰,但是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规矩地改回了又能坐人的后座…… 只是改回来以后也再也没坐过人罢了。 听完他说的话,苟安“哦”了一声,贺然停好了车,长腿一翻下车来,就看见苟安跟他摆摆手:“那没事了,再见。” 如此冰冷无情。 以前总是有事没事找话凑到他跟前的人,如今居然已经变成一句多余的话都懒得对他说。 贺然的胃部翻滚了下,从心脏紧缩带来的不适,大概是通过流通心脏的血液传递传输,全方位地霸凌了他的五脏六腑…… 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时,他一把拽住了苟安,面无表情地说:“聊聊?” 苟安不知道和这个人有什么好聊的,但他捉着她手肘的力道一点没有要妥协的意思,只好点点头。 天空飘了一点小雨,在初冬季节淋雨容易感冒,两人一块儿回到了屋檐下,但是因为别墅里太多人,他们都没进屋,而是选择就站在屋檐下。 “为什么是小叔?” 少年英俊的眉眼低垂,这个问题他从看到新闻的那一刻就已经憋到了现在,一到时机就迫不及待问了出来。 其实搬出那个万能的借口“总要有一个人,为什么不能是贺津行”也没什么不好,但是敷衍的话到了嘴边突然又觉得这个答案杀伤力不够—— 于是苟安嗤笑一声:“为什么不是他?你要不想想难不成还应该是你?我又不是高山流水,往低洼一泻千里。” 翻译一下:人往高处走,懂吗? 贺然哑口无言,连那句应该有的“没想到你是这种虚荣的人”都说不出口—— 怪就怪,贺津行那比同龄人相比较,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形象莫名其妙的根深蒂固,哪怕心有不甘,却也让人无话可说。 无论是从外貌,学历,身高,权利等一切硬件条件,他贺然,还差的多。 宽阔的肩膀一下子坍塌,因为恼火僵硬的背脊也有些泄气地弯曲,眼前的少年曾经意气风发地认为至少在他的领域一切都属于他,如今好像才潸然梦醒。 “你就这一个问题吗?”苟安问,“如果没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下雨了,有点冷。” “……有。” 贺然嗓音沙哑,那双深色的瞳眸变得黯淡了些,“苟安,以前……你有没有哪怕一天,是喜欢过我的?” 在苟安的记忆中,这个人占据了从童年到少年时期几乎大部分的记忆,一起上学放学,周末一起聚餐,因为被灌输了思想:他们天生一对。 曾经初中的时候就背着书包跑到隔壁高中部,高喊“贺然你再打架我就告诉爷爷”; 隔着篮球场的铁丝网也接过他汗津津的护腕; 情人节的时候吃他收到的巧克力吃胖三斤,大发雷霆换来一句“我又没让你吃谁让你非要节约粮食”; 也曾经紧张的坐在他的电脑跟前,被他用一只大手捂着眼睛,耳边听着他摁鼠标发出的“咔嚓”音,查询中考和高考的成绩,那时候他还是很恶劣,惊讶地喊“苟安你数学没涂答题卡吗怎么是零分”吓得她差点尿裤子…… 有很多其实不算差的回忆。 足够让此时的苟安笑了笑,说:“曾经我以为我们是最好的盟友,可以平安无事、互相信任地度过一生。” 贺然的眼亮了亮。 却听见她说—— “但是很抱歉,我有另外喜欢的人。” 仿佛一锤定音,贺然居然真的有眼前发黑的错觉,脸色泛着白,他伸手扶了一下墙,茫然地想着,原来电视剧里人们受到巨大的打击时,真的会有立刻倒下的风险。 就像一瞬间大脑供血不足。 “就那么喜欢贺津行?” 然而那个人并不是贺津行。 苟安在心里否认了,但是并没有说出口,因为那并不是一个可以光明正大说出来的名字,更何况现在的情况那么复杂,她都不知道她对保镖先生到底是什么想法…… 乱成一团的味道。 “至少他没有做什么特别不好的事,贺然。”苟安听见自己轻飘飘的声音响起,“我真的好讨厌陆晚,也讨厌一切总喜欢围着她打转的人,而你是最开始那个,为了她把刀刃冲向我的人。” 陆晚没有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当然也不是故意谋杀苟安的猫。 可是如果说,关于苟安这个恶毒女配一切的悲剧除却咎由自取,观众老爷或许根本不关心,但恶毒女配其实也有心—— 她坏,但她也有变坏的原因。 她讨厌让她变坏的那个人,跟三观无关,只跟她苟安本人有关系。 说到这件事,苟安自己也会觉得很沮丧。 贺然盯着面前的人那双莫名开始泛红的双眼,听她提到讨厌陆晚,恍惚想起,陆晚的出现确实是一切变化开始的开端…… 就像是不可控的齿轮,在书本上,血肉模糊地滚向既定的下一页。 她垂着脑袋,看上去说“讨厌陆晚”的时候一点也不耀武扬威,甚至好像有点可怜,微微蹙眉事后苦恼的样子,也让人说不出“你也没少挤兑她”这种反驳的话—— 相比起大部分人的以为,贺家的小少爷其实比较一根筋。 心疼就是心疼了,她口中那把“为了她把刀刃冲向我”的刀,现在反噬一般狠狠地插进他自己的胸口里。 身体先行大脑一步,在他反应过来前,已经一把将面前的人扯进自己怀里。 在她懵逼地鼻尖撞到结实的胸膛,发出一声痛呼,抬起头问他“干什么”的时候,他低下头想要亲吻那因为委屈和沮丧死死抿起的唇—— 他早就该这么干。 他早就想这么干。 大脑叫嚣着不顾一切地想要吻她,无限的靠近时他几乎嗅到了她口鼻的气息,与她身上总是有的甜香混为一谈,最后又掺杂进了他身上的气味…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鼻尖,看她因为错愕瞬间微张的唇,唇色很淡,任何一个人看见也许都会想要在下一秒将其染红。 贺然听见自己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啪”地一声,如同断线。 然而在唇瓣即将要触碰的时候,从身后伸出来的手直接笼罩住了他的口鼻—— 男人袖口还有熟悉的古龙水香,淡淡的木质后调此时沾染上了冷冽与漠然的压迫感。 贺然被那极大的力道拉扯着,被迫放开了怀中拥抱的人,怀中一空的那一刻他鼻尖泛酸,想起了那天在驿马赛道,她看都没看他一眼,坚定地跑向了另外一个人—— 就像是一切早有征兆。 当初她跑向的那个人,此时此刻立在两人中间,因为比他高了小半个头,他看向他时,俯首垂眸,居高临下。 “小叔。” 贺然听见自己沙哑得不像话的声音,像是含着水汽,这辈子大概也没那么狼狈过,在长辈和喜欢的人面前哭出来。 “苟安本来是我的未婚妻。” 几秒死寂。 “这样吗?” 贺津行脸上依然是那样和煦的模样,尽管他极其淡漠的声音隐约显得不悦。 “抱歉啊。” 抱歉啊。 现在,已经是我的了。 第66章 脾性(内涉原著向if线) 无媒苟合! 贺然僵持着, 不肯立刻离开也不肯再说什么,垂着脑袋,像是一条斗败的落水狗——实际上也真的是——失落得血肉模糊。 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当着外人的面落泪,是几岁时候的事。 真的很丢脸, 但是眼泪也停不下来, 像是开闸泄洪一般, 当第一滴眼泪掉下来后,剩余的好像就变得非常简单…… 脑子里像是自我洗脑一样重复着“苟安本来是我的未婚妻”, 只是每重复一次, 心脏就会比上一秒的跳动变得更加缓慢,直到让人怀疑它可能已经坏掉。 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砸在他的鞋面上。 苟安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她从来没有见过贺然哭, 还哭成这个鬼样, 但凡有第三个人看见他现在的模样, 都足够他从此尊严扫地。 伸手拉了拉贺津行的衣袖。 男人回首看她, 小姑娘怂在后面无所适从,鞋子摩擦地面快要在花园的地面刨出一个土坑,她小声地说:“我没欺负他,他自己要哭。” 像极了在学校打架把同学打哭后还要回家一脸委屈和家长告状。 “嗯,错不在你。”正巧被告状的家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偏心眼, 宽容地摆了摆手, “应该是我的错。” “啊,为什么?” 因为, 我抢走你了啊。 男人唇角噙笑, 却笑而不语。 不得不说这个情况有点子好笑, 当事人还在猛虎落泪, 还没缓过气来,又听见造成他这样凄惨的人在他面前窃窃私语,仿佛十分恩爱—— 贺津行对苟安说话的语气或许贺家的晚辈们这辈子都没有听见过,并非习惯性装出来的和善与宽容,而是真正的细声轻语。 贺然在继续发脾气和老老实实跟长辈道歉之间犹豫。 他张了张口,发出无力的单音节,成功把另外两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自己身上。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08节 “你先回去。” 外面淅淅沥沥地还在下雨,所以贺津行和苟安说话时,会微微弯下腰,确保她不受雨声干扰,能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 苟安停顿了下,越过男人的肩膀看着贺然,然后火速逃离这离谱的现场,头也不回。 院子里只剩下贺氏的叔侄二人,看着晚辈这种挂着眼泪又优柔寡断的模样,贺津行挑了挑眉,并没有喜悦或者胜利的放松的神情。 相比起对于贺然做出越轨行为的恼怒逐渐变淡,相比之下更加困惑他为什么要做出这种没出息的样子—— 他跳起来反驳他都好,好像还显得比较有骨气,让人没有那么看不起。 泛着红的双眼和沉着的黑眸对视片刻。 贺津行往家大门的方向偏了偏头:“进屋聊?” 语气还算温和。 这让贺然产生了一瞬间的错觉,其实他并没有到生气的程度,面对自己刚刚官宣的未婚妻被晚辈拉扯,他选择了宽容晚辈…… 说不上这样狭隘的猜测是为什么,贺然的心情有稍微好过一些。 “不进屋,我妈他们都在,”贺然摇摇头,哑着声音说,“就在这。” 贺津行果然不置可否,顺着他的意思留了下来,贺然偷偷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看看,他真的没那么在乎啊。 而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 贺然就是想问问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解除婚约之后。” 长辈的语气就像是无数次跟他分析a股大盘或者贺氏公司琐碎的事务一样,客观又毫无起伏……只是听上去,那个语气与方才和苟安说话时,还是不太一样的感觉就对了。 “在此之前,我确实把安安看作是即将加入我们家里的晚辈照拂,可能有一点点偏心,但那也是因为贺家女孩比较少,我认为对待女生的话可能需要多一些细心和耐心。” 他嗓音平静,贺然沉默了下,回忆片刻,事实上也正如贺津行所说,在解除婚约之前,他们的接触很正常。 贺津行第一次对他动怒是夜未央事件,二选一的选择题,陆晚还是苟安。他提交了错误的答案。 “后来我提醒过你,不要既看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是在局子里那次,他确实提醒过他,“只是你好像并没有太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有放在心上!” “那天在船上,当安安因为贺渊的事陷入流言蜚语,那些人几乎当着她的面戳脊梁时,应该是你最后的机会。” 贺津行随意在院子的椅子上坐下来,长腿交叠,语气有些懒散,“我等了第一支舞外加十分钟的空挡,而你只是站在那看着,毫无行动。” 贺然震惊地睁大眼—— 他从来没想过…… 贺津行抬起指尖揉了揉眉心:“虽然我也不是很会追求女生是怎么回事,但我至少知道你这个状况不太对……听说你谈过不少段恋爱,为什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被长辈堂而皇之地指出这种事,贺然觉得就跟医院男科医生一脸遗憾地宣布”你不行”好像没多少区别—— 现在除了沮丧,贺然只觉得无地自容。 “那你们也不该那天在船上就……” 贺然停顿了下,出于礼貌和教养,他知道自己应该把后面的描述性词汇吞回肚子里,但是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无媒苟合。” 这四个字让贺家长辈笑出声。 不是嘲讽的,而是真正觉得这个词很有趣一般,他丝毫没有任何的愧疚或者羞愧—— 就仿佛他这个人本来就没什么道德,试图拿道德束缚他这件事本身就显得非常愚蠢。 “那天,我们什么也没做。” 贺津行长腿依然放松地伸展,人甚至往靠背靠了靠。 “安安知道我被下药被吓坏了,她来找我想确认我是不是平安无事,在休息室找到我的时候,你们正好敲门,我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解释,才让她藏起来,有了后来的说辞。” 贺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撒谎,但他看上去很坦然。 在他认真的衡量长辈说的话有多少可信度时,他听见“嗒”的一声轻响。 贺津行交叠的腿放了下来,坐直了身体。此时一只手肘撑在旁边的石桌上,掌心支着脸一侧,懒洋洋地打量着面前的晚辈,问:“好了,好奇宝宝,现在问完了吗?” 语气调侃,带着戏谑。 贺然沉默。 贺津行微微眯起眼,露出一个平日里大家司空见惯的、那种哪怕沐浴于阳光之下也毫无温度的笑容。 “问完的话就该轮到小叔了哦?” “什么?” “日本,德国和美国,你更喜欢哪个?我建议是德国,那边有不限速高速,偶尔心情不好想要飙车的话,那里确实比较适合。” “?” 贺然脸上出现了三秒的放空。 “说好了的嘛。”贺津行笑容没有丝毫的变化,“你不会把我说过的话当耳旁风吧?” 那一夜,在警局的拘留室,说好了的。 「你应该考虑的是,如果你接下来发现无论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把苟安追回来,因此恼羞成怒怎么办?」 …… 「再动手?然后像今晚这样丢人现眼。」 …… 「如果你非要一错再错,说明贺家的现有教育确实出了问题,作为长辈的我们也责无旁贷——」 …… 「可能我会不顾大哥的意愿直接送走你哦。」 …… 「只不过是再也回不来那种。」 所以。 他根本不是没生气。 就像是一片草原里作为领袖的大型猫科动物,当外来入侵者一脚踏入禁地,甚至反复试探做出越轨的行为,天生的上位者不可能就这样宽容的无视—— 他们隐忍不发,大概率只是在等待一击毙命的机会…… 届时,毫不犹豫咬断来犯者的颈脖。 …… 苟安完全不知道叔侄对话最后的结果如何,回到家就被暴走到快要发疯的苟聿摁住一顿审问—— 并搞不懂昨天明明一脸抗拒的女儿今天怎么就突然妥协,下午秘书高呼“苟先生大事不好了”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接过手机一看…… 那确实是大事不好了。 当场打电话给贺津行这个王八蛋,被对方三言两语一句“在开重要的会议”打发走,他那一股子邪火憋到了回家。 最终被江愿一句“第一时间公布媒体的话勉强也算是有担当的行为”,苟聿表示,这番发言完全就是典型的三观跟着五官跑,他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到无以复加。 江愿:“可是你读书时候很多行为,要是撇开你这张脸,都值得我送你进很多次警察局了啊?” 苟聿无语凝噎,只能选择炮轰女儿。 正把苟安拎在沙发上深刻教育,罪魁祸首的电话又打进来。 苟安犹豫了下要不要接,唇角抽了抽看着满脸优柔寡断的女儿,苟聿烦的不行:“接吧,你要不接他又跑来敲门,有什么区别?” 江愿拎着炸毛的丈夫去吃晚饭,留下苟安,给了她一点个人空间。 耽搁了一会儿,所以电话接响了几声才被接起,那边好像异常有耐心地等待着每一声忙音,直到电话这头传来小姑娘软软的一声“喂”。 电话里,男人沉默了几秒。 “下次躲开。” “哦。”苟安的食指轻轻摩挲手机背面,“什么‘下次躲开‘,你不是应该跟我保证没有下次吗?” 听出她语气里后知后觉衍生出的不高兴,为她这种有点阴阳怪气的小抱怨,贺津行轻笑了声,“生气了?” “他想亲我。”苟安抿了抿唇瓣,“以前手都不让牵的人,现在想来玩强吻那套。还不够讨厌吗?当我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她生气的点也很诡异。 ”怎么了,所以要行使你的权利吗?今早才答应你的那些。” 如果真的有了婚约关系,一直保护。 而不是想着教育。 要无条件,无底线。 大概能想到,男人的双眼弯了弯,唇角翘起一个熟悉的弧度。 “可以哦。” 又是这句话。 苟安握紧了手机。 “又要像是赶走徐家兄妹一样赶走贺然吗?” “嗯。” “‘嗯’?!!!” “确实是在考虑这件事,于公,他今天做的事并不太体面。”贺津行说,“于私,我也是正常的男人,并不觉得放一个适龄晚辈在旁边觊觎我的未婚妻是件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他语气很淡,就像在客观地谈论今天的天气有一点讨嫌。 那轻描淡写的“未婚妻”三个字,还是让苟安从脸蛋脸红到了脖根。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09节 很长一段时间,她依旧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从电话那头男人闲聊似的低沉嗓音中,她勉强分神,用另一只耳朵应对出来看看她这个电话要打到什么时候的苟聿,两人四目相对,苟聿看着女儿红透了的脸蛋,发出惊天动地的咂舌音。 走的时候嘟囔着“孟母三迁,我很理解”,看着很想连夜搬家。 等父亲的背影重新消失,苟安蜷缩回沙发角落,听见电话那边问:“岳父又怎么了?” “……发脾气。”苟安干巴巴地说,“因为你这么叫他。” 电话那边的男人笑了起来,跃跃欲试得大概准备明天当面再这么试一次。 听见他笑,好像也不是全然生气的模样,苟安又有点儿恍惚,强行把话题拽回了正轨:“这就到要赶走贺然的程度了吗,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毕竟你也没有那么生气吧? “不过应该不是赶走,而是‘送走。’”贺津行淡道,“注意用词,差之毫厘,我哥可能会跟我拼命。” “……不是开玩笑吗?” “嗯?不清楚,我也需要一点思考的时间啊,你就当我随口一提。” 语气却完全不是那回事。 苟安目瞪口呆,再次因为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他的生气与否这件事陷入沉默…… 后者像是觉得她这样痴呆的反应很有趣,或者是极大的满足了他提出这个建议时希望得到的回馈,任由她继续哑口无言。 直到挂了电话,苟安也不知道关于要把贺然送走的事,贺津行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毕竟他说话总是这样让人捉摸不透。 …… 晚餐过后,苟安洗漱完毕,扑回床上终于得到了一点喘息的自我独处时间。 这一天发生的事也不少,苟安和贺津行的事情算是尘埃落定,对于原著线来说,这个改变大概翻天覆地,以至于她有了新的见解和困惑。 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和系统蠢猫开始少女的卧谈会。 “好奇怪。” 【蕉蕉:什么?】 “上次我试图在下药的事上扭转剧情,原作者立刻给了我响亮的一巴掌……怎么这次毫无反应?” 作为原著线,今日来给苟安唯一的存在感就是,在她试图几次拒绝贺津行的婚约邀请后,以一种极大的“你不识抬举”“你嫌弃我男主呵呵你再考虑一下”的姿态,给她看了一段应该是原著线很偏后…… 按照剧情的离谱程度来说,甚至可能压根不存在于原著线的剧情。 “原著线里贺津行为什么和我一个恶毒女配提出婚约?” 女主崽都生完了,按照霸总文的节奏,虐也只可能是前期虐,有了孩子之后只会一路甜甜甜地,走向大结局。 哪怕出现什么误会,也不可能出现有霸总突然提出离婚,转头要跟女配在一起的剧情。 【蕉蕉:因为他变态。】 【蕉蕉:这里剧情上有个我的错误认知,我一直跟你说他无论是喝醉酒还是被下药,他都是因为走错休息室偶然碰到了在你的休息室的陆晚……】 【蕉蕉:现在我来了一点疑问,贺津行这个人压根滴水不漏,他真的会走错吗?】 “……” 苟安打开手机手电筒看了眼自己的胳膊。 “啊,鸡皮疙瘩起来了。” 【蕉蕉:原著线里他可能一开始就是想要恶毒女配的,当然不是因为什么温情的爱,只是单纯的想要。】 【蕉蕉: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为什么后来杀了个回马枪,跑到监狱捞人:他想要的就必须搞到手。】 “……” 鸡皮疙瘩已经连成了一片,连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苟安拢了拢小被窝,裹紧自己。 “这特码真的是狗血霸总言情吗,我怎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了?如果是一开始想要恶毒女配,贺津行在原著线到底为什么和陆晚结婚?又为什么离婚?陆晚的孩子真的不是贺津行的吗?那是谁的?贺津行那样的人压根不像是会心甘情愿被戴绿帽子才想着离婚的家伙,我总觉得他离婚不是因为这个孩子,今天贺然都没碰到我一根毛他就要把他送走的话——” 【蕉蕉:问题太多。】 【蕉蕉:最后一句那个娇羞语气好恶心啊,我可以回放哦,这点功能还是有的……要不要回放给你听一下你自己再仔细品品?】 这个系统哪来那么多没用的功能。 “你到底能不能回答我的问题!要你有什么用!” 【蕉蕉:说你两句还恼羞成怒。】 【蕉蕉:你终于开始操心男主的死活了?】 “……我没有!” 【蕉蕉:夭寿哦,恶毒女配之前不闻不问,现在开始知道关心男主啦喵咪呜呜呜,她小心翼翼地绕着圈子,问无辜的系统小猫咪,男主在原著线有没有被女主玷污,到底是不是身心双洁!】 “……” 这只蠢猫,真的是烦死个人了。 脑海里,揣着爪爪趴在那的小猫咪伸出一只毛茸茸的爪子—— 【蕉蕉:可以的哦。】 “?” 【蕉蕉:我说看剧情什么的,可以的哦。】 “…………………淦,我抠问号的意思是,麻烦你不要学贺津行说话!” 【蕉蕉: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猫咪乐得满地打滚,肥硕的肚皮翻过来朝天抖了抖,因为太胖显得很短的短腿快乐地蹬来蹬去。 在苟安恼羞成怒当中,给她看了一段按照剧情线发展时间,其实早就可以查阅但是她压根没提出想看的剧情—— 那是原著线的成年礼宴,被下药的陆晚和贺津行独处一夜后,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发生的事。 …… 早晨醒来,陆晚头痛欲裂,回忆起昨晚的事,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喝下了一杯酒,然后被送入黑暗的房间,浑身难受的要命。 “醒了?早。” 从身后响起的男性嗓音沙哑至极,却带着一丝丝慵懒的气味。 被这突然穿出的声音结结实实吓了一跳,陆猛地转过身,便看见房间中另外一张沙发上,好整以暇坐着的贺津行。 这个凭空出现在眼前的男人,看上去算不上是状态多好,他英俊的面容有些宿醉后应有的苍白,头发也有一丝凌乱…… 那双平日里沉静如瀚海的眼中,此时布满了血红丝,象征着他昨晚也并没有太休息好。 贺先生多次帮助她,可是对于陆晚来说,这到底是一个相对陌生的男人。 他为什么在这? 一瞬间,脑袋都炸裂开来,陆晚紧张地低下头检查自己,发现身上的衣物还算整齐,除却被她自己扯开的礼服领口扣子摇摇欲坠,剩下的贴身衣物都好好地穿在身上…… 只是这一幕提醒了她,昨晚浑身难受到不得不扯开衣领抚慰自己,狼狈至极的经历。 都不用太用力的思考,陆晚便逐渐明白,昨晚她的反常是因为被人下了下三滥的药—— 被苟安。 “身体怎么样,恢复正常了吗,下地试试能不能走?” 沙发上,男人似乎并不关心也不认为面前的人紧张检查自己衣物整齐程度,对于自己来说算什么冒犯行为。 事实上,从头至尾,他眼神如一潭死水,没有出现过任何的情绪波动。 “能走的话,就快走吧?天亮了,可能很快就会有人来休息室打扫。” 届时,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身上甚至还穿着昨天衣服明显就是不止共处一室甚至共度一夜的消息就会人尽皆知。 一但想明白这一点,陆晚逐渐变得愤怒。 这份愤怒当然是面向苟安的,她难以置信—— 恶毒! 太恶毒了! 做为同龄人,苟安怎么会恶毒至此,要给她下这种下三滥的药,想要毁掉她的一辈子—— 如果不是她足够幸运,遇见了贺津行守护一夜,昨晚会发生什么,压根不堪设想! “贺先生,我被下药了。” 陆晚说。 “我知道。” 贺津行脸上的笑容如同面具,好好地挂在脸上,随后,又发出一声轻飘飘,嗤笑叹息。 “真是可怜。” 陆晚脸色苍白,此时药的后劲让她头疼加剧,就像是最严重的宿醉,她没有办法思考太多—— 只当她会出现在苟安的休息室,是因为苟安下药后给她安排了更可怕的后续…… 只是阴错阳差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得以逃过一劫。 而这绝处逢生,大概率是因为此时此刻坐在另一沙发上的男人。 摇晃地站起来站稳了身子,她看向贺津行:“谢谢您,让昨晚没出太大的乱子。” 贺津行懒洋洋地翘了翘唇角,也没解释他为什么会有什么都没做却在这坐了一夜,第二天又让陆晚避开耳目快走的行为。 在陆晚看来,就是保护。 她深呼吸一口气,一张巴掌大的脸蛋属于下城区却漂亮的异常,犹如废墟中挣扎生长出的白花,在风中摇曳,却异常的固执与坚强。 “我会采取法律的手段保护自己,一定会让苟安付出应有的代价。” 声音落地。 陆晚以为贺津行会支持自己,并且像以往一样给予她一些语言上的提醒或者帮助。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10节 没想到她得到的是一阵沉默。 她抬起头,便看见不远处那优雅矜贵的男人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情绪上的变化,他挑起眉,望着她,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 第67章 蝴蝶酥(内涉原著向if线) 今日这样的纵容,您会后悔的。 短暂的沉默, 当陆晚都有些好奇贺津行突然露出这样的表情是不是有别的看法,只听见男人沉吟一声:“陆小姐,其实昨晚我只是稍微有些喝醉了而已。” 陆晚茫然地看着他,看上去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一件事。 贺津行看着陆晚这个样子, 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对方大概率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也是了, 再聪明也不过是在念书的刚成年人, 大多数在商时,成年人一点就通却足够委婉的说话方式并不合适他们。 于是成熟的男人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将话说的直白到他认为有些难听:“换句话说, 当时我抬脚离开也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我走之后,谁也不能保证这间房间会发生什么。”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默契, 那大概就是一瞬间,在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 都对苟安的底线缺乏相应的信任—— 陆晚是后知后觉地在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 贺津行则是在昨晚看清楚陆晚的脸和意识到她中药后, 第一时间想到了事情的始末, 于是选择留了下来, 以免真的有人进来,把事情推向完全不可控的严重程度。 这种类似给晚辈擦屁股的行为对于贺氏新任掌权人来说算是比较新鲜的经历,下意识便这么做了,原本没有用这件事跟谁讨账的意思。 但现在有了。 看着面前这张漂亮有余,发起呆却显得有些呆滞的脸, 贺津行唇角上扬:“沙发还是有些硬的。” “……” “所以, 陆小姐看在我这么辛苦地留在这,枯坐了一晚上的面子上——” 话还没说完, 便被打断, 面前还穿着昨晚的晚礼服、裙子睡得有点儿皱皱巴巴的少女脸上立刻染红一片, 飞快地跟他鞠躬:“我知道!所以我, 所以我真的很谢谢贺先生!” “……”贺津行神情平静,语气也很淡,“可以让我先把话说完吗?” 陆晚的脸涨得更红了。 “我只是想鲁莽地借由昨晚的事,向陆小姐提出宽恕的请求。”男人的手自然地放在座椅扶手上,修长的指尖轻轻弹动,听上去态度甚至算得上诚恳,“苟安虽然已经和贺然解除了婚约,但是苟家和贺家的婚约还在,那么便有一天算一天,她都算是我贺家的晚辈。” 陆晚一下子失去了声音,难以置信地盯着不远处沙发上唇边含笑的男人—— “我不能放任她被告上法庭。” 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陆晚唇瓣动了动,“贺先生,您是要……包庇她吗?” “嗯?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嘛!” 男人笑着抬手揉了揉鼻尖,看着还真的有点儿不好意思,“只是觉得贺家的晚辈如果因为这种事受罚登报未免有些麻烦,所以本身没出什么事的话,就不要小题大做了,不是吗?” “小题大做”。 陆晚脑子嗡嗡的,搞不懂这些有权势的有钱人在想什么,蔑视法律,或者是践踏道德…… 垂在身侧的手无声地收紧,她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和她记忆中那个温和又优雅的形象相去甚远,大相径庭。 有一瞬间她的心脏都紧紧的缩聚,几乎忘记了跳动,那张本来涨红的脸上血色迅速褪去,泛白一片,那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旁人看了都得觉得我见犹怜。 然而贺津行那沉静的黑眸却毫无波动,只是黑沉黑沉地盯着她—— 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笼罩,让陆晚近乎于窒息。 然而在这样的高压迫感下,她却还是扶着身边的沙发靠背站直了身体,收拾了下乱七八糟的心情,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道:“不行。” 贺津行掀起眼皮子,睫毛轻抖了下。 “不行。”她坚定地重复,“做错了事,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陆晚停顿了下,“我很感激贺先生昨晚的守护,但是一码归一码,您是您,苟安是苟安,她做错的事,不能由您来弥补。” 贺津行闻言,目光扫过少女高傲扬起的下颌,毫无征兆地嗤笑了声:“真是执着。” “这不是执着。”陆晚满脸严肃,“这是原则问题,苟安做这种事就该付出代价——” “听说陆小姐挺缺钱,家里有长辈要做大手术吧?尾款筹到了吗?” 贺津行像是什么都知道,陆晚则是完全被这件事吓了一跳,望着眼前这人敷衍的客套,终于在那双漆黑的眸中看见了一丝不悦。 虽然他在笑。 实则笑意未达眼底。 喉咙发紧,陆晚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人突然像是彻底颠覆了过往的形象,“您是在威胁我吗?” “哎呀,这话说的,我可是守法公民。”贺津行说,“助人为乐而已……人命关天,陆小姐,有时候那么执拗也不是什么好事。” 陆晚压了压头发,肃着脸,摇摇头。 贺津行脸上的笑容没有变,此时此刻甚至近乎于带上了怜悯—— 可怜的傻女孩,她还以为哪怕就算不答应,自己还能像是计划中那样顺利下船,迈开双腿,走向正义。 违法的事当然不能做啦…… 但是让人烦恼的手段可真是数不胜数。 “再考虑一下吧?”贺津行循循善诱,“为了感谢陆小姐的善意,贺氏愿意承担您家人手术尾款以及后续一切康复范畴内的所有费用,那可真是很大一笔钱……手术与术后恢复同样重要,陆小姐难道想要支付巨额手术费后在术后康复上半途而废?不想让家里人住进最好的康复病房吗?” 他抛出一个极大的诱惑。 果然陆晚原本坚定的脸上产生了动摇。 与此同时,贺津行的耐心似乎也到了尽头,他换了个坐姿,坐起来了一些,“这是贺家的诚意,毕竟这么看来,陆小姐和我们贺家,实在有缘。” 他停顿了下,“除此之外,我贺津行个人,还可以另外许诺陆小姐一个承诺,以表达对陆小姐今日通情达理的感谢……时间不限,你想好了,随时可以来找我兑现。” “……” 医院的电话每天都在打来。 奶奶的退休金只够支付护理工的人工费用。 除此之外,在医院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需要花钱。 曾经为了筹手术定金,陆晚因为自己的固执,婉拒了贺家提出的给当年她救了贺然的感谢金…… 后来为了钱,她跑到夜未央打工,差点以身犯险,要不是贺然,她那晚都不知道会遇见什么事。 那时候她就告诉自己,不可以那么倔。 有时候就该向生活低头。 ——贺津行的承诺,在江城这样的地方,仿佛犹天降的机缘,对谁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金钱,工作机会,前途,学历,平步青云。 陆晚深呼吸一口气,手在身侧握拳。 面前的人姿态放松悠闲,近乎于笃定她会答应的含笑双眸注视着她,浓烈的耻辱感侵袭而来,她吞咽了一口唾液,过了很久才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好,我同意。” 陆晚眸中晦暗不明,挺直了腰杆,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头发,走向休息室唯一的那扇门。 经过贺津行时,余光无法避免地瞥到他,不意外地发现后者从头至尾未曾动过,目空一切。 手放在休息室的门上,陆晚突然开口叫:“贺先生。” 对方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苟安从来都是一个会蹬鼻子上脸的人,肆意妄为。”她面无表情,“今日这样的纵容,您会后悔的。” 身后的人始终沉默,不置可否。 也不知道是不是,其实认同她的说法。 …… 苟安:“……” 【蕉蕉:尴尬吗,我发现男女主其实都挺了解你的。】 【蕉蕉:恶毒女配团宠文的气息可还行,好福气哟!】 苟安:“放什么屁,这福气给你你要不?” 现在苟安却想到了另外的事情,曾经在成年礼宴舞会的时候,她问过贺津行,如果她犯错了,他会怎么样—— 他说,会惩罚,然后也会因为身为长辈监管不力,自觉自罚。 当时她怎么说的来着? 「那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保护’,我还以为你们会包庇我。」 而面对她的蛮不讲理,贺津行的回答也很淡定。 「包庇?第一次可能会,但我怀疑那只会让你下次还敢。」 ……所以,他说的是真的。 哪怕是作为原著里的男主,他也做到了。 给予她第一次犯错时,毫不犹豫的包庇。 …… 第二天就是周末,贺津行特地吩咐刘秘书,他准备履行自己的承诺,带着新鲜热乎的未婚妻到庄园去骑马。 男人不可以说话不算数。 贺津行在安排自己的行程时,刘秘书脸上全程挂着一种“色令智昏”的表情。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等我去蜜月的时候,你会在我入住酒店前面那一片海找个地方跳下去。” “什么,您还有要度蜜月的安排?” “刘秘书,告诉你一个惊天秘密。”贺津行无奈地说,“我也是人类哦,如假包换。” 贺津行每天都忙到两脚不沾地。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11节 坐在顶层办公室的这位大人物总是戏谑地说自己每天的任务除了不厌其烦地敲章,就是判不完的官司——看部门和部门之间掐的你死我活,再给他们判个输赢。 周末合法放假反而像是做了什么错事。 好不容易到了周末,忍不住要像个老头一样抱怨这些事。 “有时候真想扔下一切一走了之,反正赚的钱只要不赌博或者干点什么离谱的事,用上三辈子也不一定花的完。” 牵着马,男人半真半假地开玩笑。 “看来你是真的很想看刘秘书给你表演一个跳楼。” 苟安伸手摸了摸屁股底下那只大黑马的耳朵尖尖,看着毛茸茸的耳朵因为她的触碰痒得无意识地快速抖动,她乐得又摸了摸。 这只马现在她已经知道了它叫胡萝卜,离谱到她知道的那一瞬间,在贺津行散发着无奈的气氛中,笑得乐弯了腰。 “只是说说而已,这一年贺氏正在高速扩大规模,就像一座大楼正是关键的地基时间,我要是走了,没有人能顶上。”贺津行懒洋洋地说,“那些小崽子一个都派不上大用场。” “这是我能听的吗?” “没什么你不能听的。” 贺津行牵着马到了跑马的空地,看着一片开阔的区域,想了想,突然问苟安,“一直坐在马上溜湾你很快就会腻了,想跑起来吗?” 苟安下意识反问:“可以?” “我在就可以。” 贺津行用手中的缰绳去蹭了蹭胡萝卜的脸,黑色的大马不耐烦地甩开脑袋,满脸拒不合作。 听到苟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的沉默,贺津行用一种伊甸园的蛇同款的发音,继续诱哄她:“跑起来吧,你那个保镖一直盯着,好烦。” 这算是给了苟安一点儿共鸣,两人齐刷刷转过头看着紧紧跟到跑马场边缘栅栏的保镖先生。 夜朗:“?” 苟安拧回了脑袋,没有表示反对,贺津行动作很快,立刻翻身上马,身后成熟的男性气息拢靠上来,苟安立刻有点儿不习惯地身体往前倾了倾。 “这样会摔下去。”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你可以靠着我没关系,大可不必担心我会做什么不上台面的事。” 苟安回头望他,发现男人唇角边有淡淡笑意,“虽然绝对不是毫无兴趣的意思,只是一但想到可以来日方长,就可以变得很有耐心。” 他大方袒露自己心怀不轨,但手上确实规规矩矩,只是轻轻地搭在她的腰上。 轻轻一夹马肚,黑马立刻平稳地加速—— 风迎面拂来,少女的长发飞舞,有一缕不经意略过贺津行的唇瓣,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侧颜,雪白的皮肤细腻到看不到一丝的瑕疵…… 在男人稍微走神的时刻,她往后靠入他的怀中。 全然信任的。 看来是把他说的那些离谱的混账话听了进去,并且真的信了他的鬼扯。 ——太好骗了也是一件麻烦的事啊。 贺津行哭笑不得。 黑马跑得越来越快,马蹄掠过还带着晨露的草地,扶在小姑娘纤细的腰间的大手使用了一些力道,带着一己私欲地将原本就靠入怀中的人与自己贴合得更近。 他温热的呼吸就在她的耳廓,眼看着她偷偷红了耳尖。 胡萝卜载着两人在湖泊边停下。 马一停下贺津行就被轰下了马,过了一会儿,马上的人也伸手要求下马。 苟安被掐着腰下来时,听见贺津行在耳边问:“所以昨天怎么想着突然找贺然?” “商讨校庆的事,校学生会让我们系里出甜品台……我们这群人,只学会做鱼饲料,怎么可能做得出甜品台,我怀疑贺然在故意难为人。” 苟安撇撇嘴,“那个疯子。” 日理万机的贺先生现在开始又要为大学的校庆、区区甜品台出谋划策。 “买现成的就是。” “他们倒是想让我家出蝴蝶酥,但是一个学校多少人!一个蝴蝶酥售价一百六十八!虽然成本当然不值那么多钱但是人工费什么的都是成本啊,当我冤大头吗!” “那我来当好了。” “什么你当,你当也——什么?” 蹲在湖边抱着膝盖,苦恼地用手撩湖水的小姑娘满脸茫然的扭过头。 身形高大的男人立在她身后,淡淡地俯首盯着她,两人目光一碰撞,他笑了笑:“这个冤大头,我来当吧?” “……” 苟安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有一天被任何雄性生物的金钱打动,包括原著在内,她对大多数以钱征服一切的霸总文学嗤之以鼻。 当年贺津行送给她的项链,在金钱方面唯一的想法也是“怕太贵重,妈妈不让”。 但现在她好像有些动摇,愣了愣后认真地给贺氏掌权人先生算了笔帐:“你可能在国外读书读久了脑子有点不清醒,以为普通大学也像什么贵族学校一共算上学校里的流浪猫也不超过五位数,我们学校四万多人,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 “嗯?六百多万也不至于人身攻击吧?” “……” “天天听那些鸡毛蒜皮的废话折寿赚来的钱,不就是为了用的吗?”贺津行想了想,“这笔钱打到苟聿的账户上的那一秒,也不知道能不能换来他几天笑脸?” “……” 苟安眨眨眼,“你管他干嘛?” 贺津行困惑地从鼻腔里“嗯”了声。 苟安扔了一颗石头进湖里,撇撇嘴:“发票留好,到时候让我妈一分钱不差地放进嫁妆里。” 这次换身后的男人失去了声音,过了许久,他哑然失笑,一步上前将蹲在脚边的小姑娘捞起来—— 她猝不及防挂在他胳膊上挣扎不停,在挣扎不断中,背部撞到男人的怀里。 “安安真是会花言巧语。” 充满了珍惜的怀抱笼罩着她,男人的声音带着叹息,他低下头,不逾越地亲吻她的发顶。 “老人家我,大概这辈子没怎么听过好听的话,现在简直心花怒放,是不是有点没出息?” “是没出息——不是,你先放开我。” “再抱一会。” “刚刚是谁说的可以来日方长,很有耐心!” “那个么,算是一个教训。” “?” “男人说的话都别信。” “?????” …… 夜朗用两条腿走到湖边时,远远就看见湖边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苟大小姐惊慌失措之后,转过头笑骂身后的人,虽然隔得远,却还是能清楚地看见她上扬的眉。 保镖先生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然而还是脚下一顿,没有再继续靠近。 脸上挂着冷漠,唯独那双黑眸微沉,几秒后,高大的身影隐入树荫。 …… 斋普区作为江城的下城三区之一,到了傍晚总是很具有烟火气息。 陆晚将抄好水的排骨扔进炖锅,正举着一把菜刀“咔嚓咔嚓”地切萝卜,突然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她扔了刀,在围裙上擦擦手高声应了一声“来了”,踢踏着拖鞋去开门,门外意外地站着夜朗。 “阿朗?” 门内的少女因为惊讶微微睁圆了眼,自从夜朗到苟家当保镖,她好像再也没有在傍晚时间看见过他出现在筒子楼里。 “你今天休假吗?怎么会在家?”陆晚往旁边让了让,让夜朗进来,”吃饭了吗,我正在做萝卜汤,晚点准备给奶奶送到医院,如果没吃饭的话你要不要——”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赫然伸到面前的红色纸袋打断,她茫然地眨眨眼,纸袋又往她面前凑的更加厉害。 “给你。” 沙哑的嗓音,带着意味不明的情绪,只是听上去不容拒绝。 陆晚莫名其妙,但是看着面前的人面色晦暗不明,递出纸袋的手直挺挺地伸着,就好像在努力递出什么他讨厌的东西。 犹豫了下,只好伸手接过来,打开看了眼,惊讶地发现好像是江城最有名的那家蝴蝶酥,她当然从来舍不得买也不会有那个闲钱去买,只是在社交软件和同学聊天时偶然得知。 “阿朗,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吗,怎么——” “道歉。” “啊?” “上次你来我家找我时,态度有点差。”夜朗平静道,“跟你道歉。” 哦,这样啊。 上次偶然在手机上看到苟安和贺津行的消息,她贸然上门分享八卦好像也很莫名其妙,所以当时夜朗态度不算好,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陆晚很懂收到礼物不要总是问东问西显得不够礼貌,于是当着夜朗的面拆开了蝴蝶酥的包装,咬了一口。 双眼一亮。 “好啦,原谅你了,这个真的好好吃啊,谢谢你啊,阿朗。” 第68章 订婚 婚纱,很适合你。 在周末的骑马之后, 除了偶尔在家门口见过几面或者在房间里听见隔壁院子楼下有打电话的声音,苟安没有再有哪天见过贺津行超过三十分钟…… 贺宅门前,他专属的座驾都不太看得见。 两人住在隔壁也像在两个城市,只能靠微信联系。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12节 有时候苟安都觉得贺津行是不是在故意躲着不回家。 如果不是某天晚上, 苟聿臭着脸问女儿, 订婚宴定在下周三行不行。 “就好像生怕晚一天我就会反悔, 真是好笑。”苟聿抱怨,“我从来没答应过这件事。” 江愿脸上挂着“好了好了都这样了还嘴硬什么”的表情拍拍丈夫。 此时苟安还有一种现实魔幻的感觉, 订婚宴的日子都定下来了, 贺津行的友好度却维持在【45】不上不下。 小猫咪天天碎碎念这样下去苦日子什么时候才熬到头…… 配角们的友好度在无心之间倒是拉得很高,但是作为本世界的气运之子, 想要复活蕉蕉的只有配角的友好度都达到及格线,贺津行的友好度达到【90】才有可能。 或者贺然的友好度达到【100】。 苟安表示, 其实当系统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吃不喝不拉还不会生病, 天选电子宠物。 【蕉蕉:如何用你36.5°c的嘴说出-1°c的冰冷语言?】 暂时撇开贺津行那比股票还难涨的友好度, 现在贺然的友好度到达【80】了,虽然【100】看上去遥不可及,但是苟安总有一种只要放着他不管,他自己就能攻略自己的错觉—— 事实上好像真的也是这样。 只是在苟安想着就这样下去说不定某天贺然的友好度能达标,就像是老天爷偏偏要和她作对, 在学校的时候, 苟安偶然听见人八卦,说贺然可能会出国留学。 大家都莫名其妙, 这种读研读到一半突然留学是个什么操作。 苟安在错愕之余, 难以置信贺津行说要送走贺然这件事不是开玩笑且真的在落实, 上次明明让她“当做随口一提”。 忍不住好奇心, 还是发了微信问贺津行,那个人真的忙到起飞,回她微信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 【hjx:刚才在开会。】 但他会主动解释自己在做什么。 【hjx:你们学校已经听到消息了吗?消息真灵通啊,以前我念大学的时候大家都很独立,退学那么一两个学长或者拿了什么奖根本没人关心。】 苟安不确定这话算不算夸奖,体感上来说应该不是……正当她不知道回什么时,所幸对方话锋一转,终于肯好好回答她的问题。 【hjx:只是暂时打听一下哪个国家更加适合,送走的事还是像我上次说的那样需要从长计议,毕竟是放在跟前长大的,老头子有点舍不得……嫂子也因为这件事哭过好几轮,缠着我问贺然做错了什么事要被流放。】 微信里的语气哪怕隔着冰冷的文字,也感觉到无奈—— 【hjx:贺渊在国外待了十几年也没人提到过“流放”那么严重的字眼。】 苟安觉得这个人在跟她装傻。 如果贺渊在国外属于很正常的范畴,当初成年礼宴那些人也不会为此说三道四,贺津行也不用最后亲自收拾烂摊子跑来跟她跳舞了。 【苟住别怕我能赢:你家最近的气氛应该很可怕。】 【hjx:所以我已经住在岳父的酒店三天了。】 苟安:“……” 明知道苟聿很容易因为这两个字破防,他非要用,不得不说贺津行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是贱嗖嗖,欠不噔的。 【苟住别怕我能赢:怪不得都没见过人。】 苟安也只是随便感慨一下,她感觉贺津行在逃避回家这件事果然不是错觉。 没想到下一秒对方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她接了之后“喂”了一声,电话那边主动打电话来的人反而陷入沉默。 苟安又“喂”了一声,贺津行那边才显得有些迟钝地给予回应:“一直低头发微信,刘秘书的眼神很可怕,所以还是打电话好了。” 声音里带着笑意。 苟安此时正坐在桌子前面背单词,因为这通电话有些心神不宁,注意力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耳边只有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她无意识地在白色草稿纸上画着圈。 “打电话就没事了吗?”她随口反问。 “其实也有事,”电话那边的人应该是一如既往地维持着看上去有些狡黠的笑,“但是如果都是挨骂,打电话还能听听声音,这样比较划算。” “啊?” “‘啊’什么,难道是我会错意了吗?” “什么会错意?” 电话那边笑意减免了一些,但是没有完全散去,只是略微带着叹息回答了句“没什么”,然后由贺津行转移话题,谈到了订婚宴,问苟安有没有试过定好的礼服。 因为时间过于匆忙,再弄高定也来不及,只能到处找关系找别的客人预定但又想要取消的高定单,然后加急送回品牌总部修改尺寸。 贺津行忙到去试礼服都是和苟安各自分开抽空去的—— 双方都只是远远看过一眼对方的礼服,确认和自己那身足够搭配而已。 “你订婚宴那天本人能来吗?” “这个问题问的也太冰冷了,安安。” “忙成这样,而且那天贺家的人应该很齐全,到时候可能会有七大姑八大姨抓着你哭诉贺然的事……” “说不定哭诉的队伍里也有贺然本人。” 电话那边的人再一次地低笑起来,看上去也不是真的觉得不舒服或者是被冒犯了,只是冷酷无情地回想起了前几天二十几岁牛高马大的侄子猛虎落泪的场景,觉得十分有趣。 这个人真的很恶劣。 “我不管,如果你本人不能到的话订婚宴就取消。” 原著里,是陆晚和贺然的订婚宴,贺然因为成年礼宴的事当场落跑,随后订婚宴变成了陆晚和贺津行。 现在无论是男主角还是女主角剧情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苟安都不确定原作者会搞什么事把系统强行纠正—— 说不定会让贺津行在来的路上出车祸,然后被路过的陆晚救下这么离谱的剧情…… 玛德,越想越有可能。 “要么你那天坐地铁来好了。” “?” 电话那边困惑地沉默几秒,最后承诺“哪怕下天上下菜刀也会来”,这才挂了电话。 挂掉电话之后苟安呆坐在桌子前发了一会儿的呆,后之后觉地反应过来,她随口说完很久没看见贺津行后,对方立刻打电话来是什么意思。 “……” 耳朵滚烫得都快从脸上掉下来。 打开微信还停留在她那句“怪不得都没见过人”上,接下来就是长达十几分钟的通话时长。 【苟住别怕我能赢:↑这句话并没有其他意思!!!!】 贺津行看着手机还没放下,很快便回复了消息。 【hjx:反应过来了?我还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 【苟住别怕我能赢:我真的没有想你啊?!】 【hjx:好,好。】 苟安:“……” …… 订婚宴那日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是江城入冬以来难得的太阳天,明明前一天大家都还在讨论这样冷下去今年的初雪指日可待。 订婚宴定在苟氏旗下一家新开业的超规五星酒店的宴会厅。 作为江城最好的酒店,开业那日申请宴会厅的邀约就没断过,之前宴会厅尚未启用,是因为苟聿一直挑挑拣拣拒绝了很多请求——从电影的杀青宴到江城名人的婚礼,甚至是一些公司的周年活动…… 最后这头彩还是落到了自己的女儿头上。 尽管不情不愿,嘴巴很硬地说“排场给到世纪婚礼也没什么毛病”,但其实大家都知道,苟聿以前只是迂回拒绝宴会厅的订单,自从苟安和贺津行确定了婚约关系后,就变成肆无忌惮地“我女儿要用啦你们别烦”。 订婚宴日子也是苟聿找人算的,良辰吉时很重要,迷信这种东西必不可少。 于是订婚宴当天,一切都显得相当顺利。 礼服用的是“angel·wang”品牌,婚纱届的顶奢,苟安在小学六年级第一次跟着江愿去看这个品牌的走秀时,就确定了以后自己要穿着这个品牌的婚纱出嫁—— 当时她抱着江愿的脖子,催促地问,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穿上婚纱? 这一天来的比她想象中快得多。 休息室从一开始的来来往往,门庭若市,到最后化妆师收拾好东西,送上祝福语与赞美词离开,休息室里终于只剩下苟安一个人。 距离订婚宴开始只剩下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已经不合适再有家长催泪的谈话或者是朋友嬉闹弄花摆弄好的造型,只留她一个人在休息室发呆。 苟安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身后休息室的门开了又关上,有人默默地走了进来。 从门口到这边中间有个白纱挡风,苟安能隐约看见来人笔挺的腰杆与宽阔的肩膀,只是没有回头,抬起手整理了下头上的白纱。 “好了,站在那别动。” 进来的人果然停下想往里面走的趋势。 隔着一层纱,看着里面人影晃动,他也陷入恍惚。 “以前我总是笃定,我要穿这个品牌当季裙摆最大的婚纱,多少钱都没有关系,我要盘起头发,要像辛德瑞拉那个造型完全一样……等仪式开始,拎着裙摆从红毯走过,方圆几米内都是我的裙摆和头纱,最好头纱长到我人已经到了主舞台,头纱的尽头还在宴会厅门口。” “我要我走过的地方,裙摆摇曳,美翻全场,让所有人羡慕又心生敬畏,就像面对真正的小公主。” 她停顿了下,又轻笑一声,“好他妈幼稚。” 此时此刻倒映在镜子里的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修身的鱼尾纯白婚纱将她的身体曲线完美勾勒,纤细的腰在流线中真的像是人鱼的腰尾,婚纱的特殊材质哪怕只有一点儿光都会有低调奢华的珠光璀璨; 胸口大胆的低领设计,大方又不显露骨地将她胸前有几两算几两完美展现,若隐若现的边缘弧度,遮盖在精美的手工蕾丝花样下,听品牌的销售说,是贺先生那样的人看见了都问一句“还有没有别的款式”的程度; 没有夸张的大裙摆,也没有被盘起的长发。 披散下来的长卷发垂落腰际,柔软得如同云朵的头纱层层叠叠地被固定在黑色长发之上,头纱只是与头发等长,上面有与胸前的手工蕾丝同样的图案。 额前的碎发被梳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这样的话看上去好像就比平日里穿卫衣和背书包的自己成熟许多—— 可能也与化妆师精挑细选的口红颜色有关系。 “人最终得到的,好像和在心中的幻想总是有所偏差。” 苟安撩起柔软的头纱,层叠设计从她面颊边缘垂落而下——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13节 “但是我这个人就是很容易满足,哪怕和想象中相去甚远,但如果结果不错,好像也会觉得自己是个被眷顾的幸运儿。” 苟安转过身,望着隔着一层雾朦阻挡,站在门边沉默的保镖先生。 “如果这就是老天爷的安排,什么样的结局,我都不遗憾。” 后者今天看上去和过往没有任何区别,依然是保镖该穿的那身廉价黑色西装,有一段时间没打理过的细碎黑发垂落,几乎遮住了他的眼睛。 现在这样中间隔着一层阻挡,苟安也看不清楚他眼中的情绪。 不过也没心思去追究这件事,苟安冲他笑了笑:“你进来做什么,在门口守着就好。” 就像是对王叔之类任何一名保安的心平气和。 不再任性冲人大呼小叫的苟大小姐让夜朗有一瞬间的恍惚,那种被疏离的感觉比任何时间都来得更加强烈。 其实本来就不熟,压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 夜朗动了动唇,但是没找到自己鬼使神差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外面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他却觉得沉默寡言的自己好似被大雨淋透的野狗,不知道从何而起的原因,记忆缺失了一块的感觉十分强烈…… 野狗蹲在雨中的角落看着光鲜亮丽的宾客来来往往,越发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 于是凭借直觉转身,狼狈地拱开了大小姐的房门,任由自己肮脏的爪子踩过她整洁的房间铺着的软垫。 ——野狗毫不犹豫的来到它觉得自己应该来的地方。 然而整洁的房间内,大小姐好像并不是总是等在那里,大呼小叫着“你怎么弄成这样弄成这样你还敢回来”,然后拿来浴巾给它擦擦。 正如今日,她只是站在很远的地方,温和地告诉它,站住,别再靠过来。 “婚纱。” 男声响起,因为过于沙哑显得并不好听。 “很适合你。” 几秒的宁静。 站在落地镜前的大小姐笑得弯起双眼。 “是的啦,谢谢。” 无论是大裙摆到需要用上鱼骨撑的蓬蓬裙,还是优雅修身的鱼尾礼服…… 如果这就是老天爷的安排,什么样的结局,她都不遗憾。 …… 这个时候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周雨彤探了个头进来喊“准备开始咯”,定眼一看,看见站在房间两个极端角落遥遥相望的苟安和保镖先生—— 她“哇”了声,“你怎么进来了这里面又不会有人躲在化妆桌下等着暗杀快点出去啦工作也不用那么尽职尽责!” 一边碎碎念,一边推搡着保镖将他赶出去。 休息室的门被人打开,又关上。 苟安无所谓地笑了笑,拿出手机。 【苟住别怕我能赢:人呢!!!到了吗!!!】 像是早就料到她会发微信什么的,过去很少主动看手机的人这一次回信息回的很快。 【hjx:虽然不是坐地铁来的。】 【hjx:但早已等候多时。】 第69章 lover(内涉原著向if线) 她走向他。 夜朗今日来受到了一些幻想的困惑。 大概就是走着走着路好好的, 眼前的真实场景就会被虚幻的幻想替代。 比如此时此刻,站在休息室门前,絮絮叨叨的少女拉着他说话,叫什么名字他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大概是姓周, 是苟安的朋友, 总是表现得像是躁动不安的土拨鼠。 他明明在听她说话,听到什么“你怎么能进去啊新娘的first look当然要留给新郎啊”这种话时, 他甚至还记得冷哼一声表达对这项习俗说法的不屑—— 但是只是一瞬间, 眼前的一切好像都在远去,拉着他的人从嘴巴一开一合停不下来的土拨鼠, 变成了另外一副他熟悉的面孔。 【“嘿嘿,夜朗, 告诉你个离谱的事, 我听他们说, 贺然不见了, 就是还有半个小时订婚宴就要开始,他手机关机,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废物。” 站在夜朗面前的人, 两人之间没有隔着一道他过不去的阻隔。 她身上穿的也不是婚纱, 而是一件普通的灰色卫衣,下面配着一条烟灰色的短裙, 长靴, 脖子上围着毛茸茸的白色围巾, 她笑得眼睛都失踪不见。 大拇指朝后, 指了指身后紧紧关闭的休息室,“现在里面正人仰马翻。” 苟大小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陆晚她讨厌,自从解除婚约后贺然也是眼中钉,眼下两人出了那么大篓子,她第一个站出来放鞭炮。 听完她一大串的演讲,保镖先生却依然沉默寡言,只是听见她说什么休息室里人仰马翻,想到了休息室中的少女是自己的青梅竹马和邻居,于是回头望了一眼,浅浅度蹙眉,似乎有些担忧。 “看哪?” 面颊被冰冷的指尖捧住,强行把他的脸转了回来。 “看我。” 顺着那捧着自己脸柔软却冰冷的指尖低下头,对视上因为不高兴蹙眉的杏状眸,两人目光碰撞了下,夜朗才开口:“冷吗?” 苟安一愣:“什么?” 夜朗目光再往下,扫过她裙摆与过膝长靴之间的腿,白花花的皮肉堂而皇之暴露着,外面温度将近零下。 “不冷啊……等等!”苟安眼中的惊喜的烟花“啪”地炸开,“你关心我啊?” 夜朗无语片刻,面无表情地,在苟大小姐的抱怨中,抓着她的手腕,冷酷地将她捧着他脸的爪子扯了下来。 只是面颊被触碰的地方,仿佛上一秒,那冰凉又柔软的触感还在。】 眼前的一切突然消散。 周围形形色色人们交谈的声音传入耳,周雨彤转着圈圈扯着嗓子:“时间快到啦,清场清场!” 休息室的门被打开,没有所谓的兵荒马乱,也没有暗自垂泪的陆晚,从里面走出来的是苟安。 不是穿着卫衣和短裙,同一个人却如此盛装打扮,白色象征着纯真与世上一切美好祝福的婚纱在酒店宴会厅前走廊的灯光下珠光闪烁。 头纱已经放下,她手执粉色绣球捧花,今天的她,不是看戏的那个,她是主角。 在与保镖先生擦肩而过的瞬间,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 她手腕上戴着与礼服同款的蕾丝装饰,被保镖先生猝不及防的一握,脆弱的蕾丝出现了一丝褶皱。 隔着放下来的头纱,苟安面无表情地望向死死禁锢着她的男人,半晌,淡道:“夜朗,放手。” 那平坦无起伏的语调,她甚至没有问:为什么抓住我。 夜朗下意识松开了手上的力道。 那种上楼梯踏空的感觉又出现了。 …… 红色的地毯在脚下延伸,眼前宴会厅的大门和原著中描绘得一模一样。 描金图腾从门的最上方向下蔓延,不是普通的描金样子,是苟聿连续否了七个方案,最后才由某位少数民族设计师结合少数民族图腾与现代艺术定下的稿—— 听说融合了很古老的文字,祝福每一位通过这道门的人此生平安喜乐,得以善终善了。 轻纱下,苟安弯了弯唇角,握着捧花的手无声收紧。 刚才她在休息室里得到了系统的提示,【叮】地一声,剧情到了【订婚宴】情节,就像是脑中有一块地图上原本覆盖的云雾被驱散,她可以即刻阅读。 放了以往她可能就直接无视了系统提示,毕竟曾经对原著和她无关的事压根不感兴趣—— 但现在有了。 她想看看贺然逃跑,贺津行和陆晚订婚那天发生了什么。 …… 【蕉蕉:原文是这么写的。】 「陆晚躲在休息室中,休息室里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她熟悉的人或者是朋友,在场唯一熟知的是夜朗,可是在这种场合,他被苟安看得很严,两人也没什么交谈的机会。 镜中倒映的是她的身影,纯白色的婚纱,宽大的裙摆,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自己穿上婚纱是什么模样,想必是幸福和期待,但是没想到,她只在自己的脸上看见了彷徨和茫然。 “贺然呢?” “电话打了,关机。” “这个家伙!太不像话了!让周彦几他们几个说一下平时他们会去的地方,去找啊!外面那么多人,丢死个人了!” “惯坏了,都是被你们这些人惯坏了,他这个没有担当的样子!” 周围的人骂声不断,大多数是贺家的长辈,他们心急火燎地当着陆晚的面讨论着贺然在订婚宴上消失的事,肆无忌惮,却从头到尾没有人想到上来安慰她哪怕一句…… 他们只关心,外面亲朋满座,他们贺家的名声就要毁于一旦。 休息室的门开了又关,缝隙间,陆晚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苟安,笑容灿烂地拽着夜朗在说什么,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陆晚苦笑了下,她怎么可能心情不好? 当时和贺然解除婚约多狼狈,现在她看着同样狼狈的自己,恐怕觉得大仇得报。 陆晚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哭泣一下应景,但是垂泪之前总想到那天贺然狠狠地甩开她,大声质问她:“你和小叔那天晚上到底在休息室里发生了什么?就这个样子你还让我娶你,是准备让我成为整个江城的笑话吗!” 眼泪早就在那天流干了啊,她只能摇着头说“真的没有”,除此之外,尊严让她别的解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难道还要把细节告诉他吗? 把贺津行为了苟大小姐不被惩罚,与她的交易告诉他,告诉他自己是一个在金钱与权利面前也会动摇、最后屈服低头的普通人吗? 那只会让她再一次沦为笑柄罢了,就像以前她坚信的、她笃定的、她坚持的,在一瞬间,全部崩塌。 兵荒马乱之间,休息室的门被推开,身着随意一套正装的男人年轻英俊,气场却压过了特意打扮过的贺然的父亲。 笑容少见地在他脸上消失,冰冷的瞳眸扫视瞬间安静下来的休息室,贺然的父亲,贺津行的哥哥脸上难以掩饰的焦虑:“阿津,找到贺然了吗,那小子平日里最听你的——” “再听我的也不会让关机的手机单独让我拨通啊。”贺津行弯了弯唇角,语气讽刺,“既然决定了失踪就注定不可能再回心转意出现,与其现在到处找他,不如想想怎么应对外面那些宾客。”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14节 贺氏正在向上的阶段,朝气蓬勃,良好的企业形象让他们在各行各业业务的展开所向披靡,正是一切步入正轨的时候—— 在这种紧要关头,贺家嫡长孙搞出“迎娶斋普区少女”的新闻已经是惊天动地,最终在贺津行的操作下,“豪门无门槛”的人设已经操了出去,无数人看见了“灰姑娘与王子”的故事…… 最后童话版本的舆论,终于遮盖去了“无章法”“弃原本的千金未婚妻、毫无责任心”此类说法,占据上风。 结果临门一脚,贺然逃婚,仿佛一巴掌打在贺氏掌权人的脸上,他心想,到底是被宠坏了的纨绔子弟,任性至极。 最后还是贺津行自己给自己挽尊,身后背负着所有人期望的目光,男人一步步走向陆晚,停顿了下,居高临下地问:“陆晚,介不介意换个新郎?”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随手取过了原本为贺然准备的栀子花,随手别在胸前——洁白的栀子花,与很符合新娘身份和形象的手捧栀子花相互呼应。 在陆晚呆滞的目光注视中。一瞬间所有人都知道了贺津行是要做什么,贺老爷子拐杖狠狠杵地:“不行!” 贺然虽然为他看着长大的孙子,但是到底还是隔代,亲厚溺爱,虽然觉得他要娶一个普通人家的少女属实胡闹,却最终由着他去—— 但贺津行不同。 他是他最优秀的小儿子,贺氏的掌权人,贺家的顶梁柱! 怎么可能便宜一个来路不明的黄毛丫头! 贺老爷子又气又急,当即恨不得把贺然找出来打一顿让他睁大眼睛看看自己闯了怎么样的泼天大祸! 然而作为当事人,贺津行却始终眉目淡然,栀子花已经落在他胸口,回头看了看始终一言不发的陆晚,他眼微微弯起:“只是走个过场,陆小姐无需担忧。” 这话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提醒。 订婚而已,只要后续控制好舆论,发酵个一两天再压压通稿,根据现代人们的习性,只要没人提,最后的结局不过不了了之。 “该有的精神损失贺氏一样不少会落实,”贺津行指尖弹过胸前的栀子花,一瓣花瓣落下,男人的面色自然,带着漫不经心的戏谑,“刘秘书会联系你。” 是那天。在轮船的休息室里,一模一样的谈判语气。 ……」 【蕉蕉:原文阅读完毕。】 【蕉蕉:啊,这里好像男主也没准备真的娶女主,协议订婚——】 【蕉蕉:也对,差点忘记了原著是虐文,虐文应有的固定套路,就是该有刚开始男主对女主冰冷协议最后自己被自己定下的协议啪啪打脸的过程!】 苟安:“嘁。” 苟安:“我跟他可是一个字协议没提。” 唯一有的承诺就是承诺贺津行,可以用蝴蝶酥的发票兑换嫁妆现金。 他看上去挺高兴。 【蕉蕉:你也就这时候稍微像一点儿觉醒的恶毒女配。】 苟安:“什么意思?” 【蕉蕉:有点出息。】 苟安:“……” …… 这一天没有陆晚。 亲朋好友都在现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欣慰与喜悦,拉开休息室的门,朋友们期待的笑脸重叠起来。 她们拉着她的手,说的不是“要努力幸福”,而是“苟安你已经是个成熟且出息的崽了,以后好好坐稳在巨人的肩膀上,继续作威作福”。 推开面前的这扇门,音乐声适时响起—— 「ladies and gentlemenwill you please stand」。 宴会厅内,全场的宾客应声起立,无人喧闹,无人说笑。 「with every guitar string scar on my hand。」 目光专注,真诚祝福。 「i take this magnetic force of a man to bemy——」 在红毯的尽头,背对她站立的男人西装笔挺,宽肩窄腰,裁剪精良的西装将他衬托得单只是背影便矜贵无比。 「lover。」 ——苟安走向他的倒数第十步和第九步。 背对着她的人转过身来。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那挑剔了无数次的礼服穿在了对应的那个人的身上,比他想象中更合适她。 曾经的店员笑着说,“贺先生,苟小姐听到您要求换一套礼服时,翻了个好大的白眼呢?”,就这样,这套礼服到底还是穿在了她身上…… 她真的是好眼光,今天在场宾客有一个算一个,无论如何盛装打扮,在身披轻纱缓步向他走来的她跟前,都成为了不起眼的沙砾。 ——苟安走向他的倒数第八步和第七步。 她看见灯光下,清晰的笑意攀爬上了他漆黑的眼底。 唇角扬起的弧度令人吃惊的自然,今日有多少人托她的福,看见了真正属于贺津行的笑容? ——苟安走向他的倒数第六步和第五步。 他胸前小小一支的绣球花与她手中的手捧花同出一支。 为什么苟安知道呢? 原本司仪给贺津行准备的是栀子花,多么搞笑,原作者在最后关头还想恶心她一下……可是里面临门一脚贺津行自己拒绝了,把那栀子花扔进了垃圾桶,面对众人的错愕,他只是平静地提问:“栀子花和绣球花有什么关联?” 当然毫无关联。 于是最后是陈近理来到休息室,从苟安的手捧花里折走了一小支绣球。 司仪骂骂咧咧,尊重任性的雇主,不得不重新找来缎带,为莫名其妙突然少了半拉的手捧花重新加固。 “贺先生真是粘人。” 她这样抱怨。 ——苟安走向他的倒数第四步和第三步。 音乐的声音还在响,全场忽然响起了掌声。 原本婚姻与感情,就像是规规矩矩放在桌案上的纸和墨,好像理应天生搭配,实则默认天各一方,互不相干。 但那如潮的掌声与面前男人此时仿若缀入繁星的漆黑瞳眸里,心中那张纸上忽然像是滴下了一滴墨,墨色晕染开来…… 于是突兀的心跳加速,且越来越亢奋,从容的步伐变得有些绊手绊脚—— 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怦然心动; 突然真正无比感激老天爷为她制定的安排; 跟“背靠大树好乘凉”突然就没有了什么干系,权衡利弊的结果不应该会同时带来心跳声如擂鼓; 一切都顺顺利利; 难以置信原来好事也确实会降临在自己的身上啊! 原本说好的,嫁他是权宜之计。 是吗? ——苟安走向他的倒数第二步。 他的笑容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薄唇勾出好看的弧度,眼底完完全全地只剩下身披白纱的她的轮廓。 面前的人光明正大、肆无忌惮地向在场每一位来宾、每一位媒体宣誓,宣誓她独一份的所有权。 这个人,从归国那日便坐在江城所有人眼里的至高处,从来都以俯首姿态垂视众人…… 他从此属于她了。 最终她坐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苟安终于来到了贺津行的面前。 手捧绣球,站在他的面前,小姑娘微微抬头。 或许下巴扬起的弧度不够矜持,语气也过于娇纵与傲慢。 在他伸手,轻轻为她揭开头纱,他看见她长长的睫毛抖动,而后缓缓望向他,就像是在确认什么。 语气却坚定异常:“贺津行,看清楚了吗,你要娶的人是我。” 无理的直呼大名,却像是挥舞起了手里那支沾满了墨的笔,同时也将他心中的白纸染上了同样的墨迹。 “嗯,我倒是没瞎。” 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他含笑调侃。 “我是谁?” 多执着啊。 哪怕声音好像都因为紧张在发抖。 面前的男人唇边笑意加深,一只手捏着柔软的头纱一角,他给予一个毫不犹豫也毫不动摇的回应。 “苟安。” 作者有话说: 歌词来自《lover》,最后一段可配合食用 昨晚那章评论区担忧今日订婚宴出事的气氛,个别宝的语气仿佛恨不得凑个份子钱让订婚宴顺利进行(。不是)阿哈哈哈哈哈 第70章 我反对 ……根本没有这个环节! 有人困惑为什么订婚仪式非要搞得像结婚仪式一样, 苟安其实也有这样的困惑,但是面对媒体们兴奋到铺天盖地的现场报道,她稍微有点理解了贺津行的行为—— 就像他最开始做的那样,他就是要闹到全世界都知道才好。 对于原著里男人“只是订婚而已, 什么都不代表”的态度有些忌惮, 当苟安将手交到对方伸出的掌心时, 还有些担忧他是不是此时也抱着这种薄情的想法……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15节 “不怕结婚的时候他们没东西可以写了吗?” “到时候可以有新的花样,”男人嗓音淡定, “别操这种闲心。” ——那这次的花样是什么? 苟安的好奇吞回了肚子里, 因为感觉问出来就是一个flag,明明已经顺利到了交换戒指的这一步, 真的不需要再搞出什么离谱事故。 旁边临时被抓壮丁,超龄当花童的周雨彤都忍不住出声让窃窃私语的两人, “别聊了, 哪来的那么多话!” 贺津行忍不住笑着说“抱歉”, 这话几乎成为他的口头禅, 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诚意。 苟安倒是真情实感的闭上了嘴,看着贺津行从周雨彤手中接过了戒指,戒指的盒子是ve的,她很满意。 在不堂而皇之提问的情况下会闷声不响地主动去自己打听她的事,虽然心知肚明当然是打听了才会知道, 却还是给她一种这个男人莫名其妙的深知她的一切喜好的神秘感—— ve家的哪款呢? 经典款first lover?还是encounter(*邂逅)又或者是更有难度、需要一定消费等级才能定制的nile(*尼罗河)? 尼罗河就很好。 自南向北汇入地中海, 世界上最长的河流,存在的时间几乎与人类文明并肩而行, 仿佛本身就代表着一种长时间性、永恒不变的爱。 好他妈浪漫, 她喜欢。 虽然金钱这个东西带来的诱惑对苟安来说很有限, 但是不妨碍她就是喜欢blingbling东西的年纪, 看着男人手中握着小小的戒指盒,他就像故意似的,一根手指指尖挑开戒盒一条缝隙—— 抬眼便看见面前的小姑娘,像是《神奇动物在哪里》里面那种毛茸茸的、名叫嗅嗅的玩意儿,双眼忽闪忽闪地睁大睁圆,满脸期待地,甚至踮了下脚。 跃跃欲试写在脸上的样子。 ……有点过于可爱了。 双眼不自觉地弯曲,贺津行向来是个概念里并没有什么场合该做什么事这种规章制度的人——所以哪怕是订婚宴——是众目睽睽之下——一首歌曲都快播放完毕,后台走流程的编导已经开始抓耳挠腮,他依然玩心大起。 “啪”地轻微声响,打开的一条缝的戒盒被重新关上。 在小姑娘瞬间呆滞的表情下—— “手滑。” 他毫无责任心、语气无辜。 苟安:“……” 编辑好了文稿界面、调好了相机焦距、像冲刺的短跑运动员一样准备抢占江城顶天婚礼钻戒曝光头条的新闻媒体人:“……” 小姑娘的脸从期待到茫然,然后后知后觉地鼓了起来,成熟的婚纱大概只是一瞬间的迷惑,那张白皙的脸蛋鼓成青蛙一下子就把她拉回熟悉的节奏—— 生气了。 贺津行很难控制自己不笑出声,不意外地看见她好像变得更加生气。 要不是会弄乱头纱……强忍着伸出手摸一摸她的头的冲动,男人弯了弯腰,望着她,明知故问:“生气了?” 脸笑的前所未有的讨厌。 然而在一切酝酿成“新娘拎着裙摆宣布订婚取消”这种事故之前,没等待她的回答,他见好就收,干净利落地挑开了手中的戒盒。 ——潘多拉的魔盒被第二次打开,这一次,里面单纯只有一枚璀璨的钻戒而已。 不是任何的经典款,是苟安有些陌生的款式。 造型复杂的藤蔓缠绕着折射璀璨华光的主钻,藤蔓点缀祖母绿,这藤蔓的造型让人有些眼熟,苟安却一下子想不起来这属于哪种植物。 直到宴会厅内,无死角的拍摄镜头对准焦距,让这枚戒指的真容曝光在所有人宾客的面前。 “哎呀,原来是mistletoe(*槲寄生)。”江愿掩唇,哪怕是苟聿的夫人这样的贵妇人也发出了有些惊讶的语气,“好久没有见到这枚戒指了,差点没认出来。” 专属于ve的顶级珠宝定制,其订购的途径神秘,只知道与资产与消费记录毫无关系,自从ve这个百年珠宝品牌诞生以来,全球范围内一共只有五枚,订购者从欧洲古老的皇室成员,至一位籍籍无名的乡村农场主…… 现在第六枚在贺津行的手上。 众所周知,《指环王》中,引发中土大战,抢破脑袋的至尊魔戒都能有七个。 如果这还不算“限量版”。 每一枚mistletoe都拥有其独特的蔓藤造型,听说是ve珠宝创始人家族本身的工匠手艺,也就是说,百年来的六枚戒指,从来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批量复制的量产—— 会制作工艺的工匠们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姓氏,是比布契拉提的经典蕾丝工艺更神秘与严谨的传承手艺。 槲寄生这种植物,拥有浪漫的传闻,传闻在这种植物下接吻的两人会彼此缠绕一辈子…… 无论是爱情还是恩怨,甚至不会随着灵魂的消亡一笔勾销。 贺津行取出戒指。 看着面前的人的眼珠子伴随着这戒指移动。 才不会觉得眼前的人势利眼,也不会有“她为珠宝折服好轻浮”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事实上,当送出千辛万苦弄来的东西时,想要得到的回馈,无非就是眼前这人表现出来的这样—— 无比期待,欢欣喜悦。 贺津行轻哂,收起玩心,于是连眼角也跟着变得柔软下来,垂着眸,提醒:“手。” 苟安一步一指令地抬起自己的手,伸到他的面前——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是因为脑子里炸开了花,可能顺便炸瘫了整个负责语言与表情管理的中枢神经…… 哪怕是嗅嗅,也喜欢钻进古董店,挑选足够璀璨的限量版孤品。 …… 装戒指的盒子被随意抛给了身边站着的人。 小巧精致的戒指落在男人的掌心,并不像是一般霸总文小说里那样钻石越大越好甚至出现三十克拉这种离谱到像小学门口卖的钻石糖一样的尺寸,主钻的大小不过是苟安看一眼,就知道是最契合她手指的大小而已。 藤蔓缠绕的钻石在舞台灯光下折射着雪白的光,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晃眼。 手指落入了他的手心,在戒指的边缘碰到指甲的一瞬间屏住呼吸—— “我不同意!” 突兀又高昂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戒指停留在指尖的地方一顿。 全场哗然。 回过头去,就看见在原著中直接失踪、现在没失踪也被迫穿上正装的人,突然出现在主舞台附近的某盏射灯下。 宾客们脸上的笑容消失,大概是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齐刷刷地转过头往声音来源方向看去,就看见身形高大的少年在手脚并用主动往主舞台上爬—— 贺然双目怒红,发丝凌乱,不知道上哪喝了一顿酒又赶来宴会厅,这会儿突然出现了,不顾现场宾客或者众多媒体…… 哪怕走路好像都在摇摇晃晃了,四肢着地,也在踉跄着往台上爬! “喂!听见没有!我不同意!” 少年的嗓音嘶哑,像是被烧干的水壶已经达到了沸腾之外另外的高度! 啊啊啊啊哈?什么情况,这是谁? 贺家小少爷,贺然。 啊,差点没认出来…… 他在干什么呀?天啊,他不是之前和苟安解除婚约了吗否则贺家也不会让贺津行—— 这样看他可能不是自愿解除婚约的啊? 什么不是自愿,我可是听说了他相当讨厌苟家的大小姐…… “哦。”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灵魂发问—— “你看他现在像是不喜欢的样子吗?” 窃窃私语声响起的同时,台下的人们终于像是反应过来,无数媒体人举起自己的摄像设备转移目标,准备拍摄下贺小少爷手脚笨拙地一条腿呈现弓步、准备踏上主舞台的走道的高光时刻—— 贺老爷子拐杖杵地,高喝一声:“摁住他!” 苟聿条件反射捞起袖子,几秒后反应过来好像辈分不对,踹了身边呆立的儿子一脚:“你去!” 下一秒,阴沉着脸的苟旬和面无表情的贺渊一左一右架住了半个身子已经在舞台上的人,拽着他的胳膊,往下拖! “放开我!放开我!为什么抓着我,我说话没人听见吗,我说我不同意,我反对!” 贺小少爷大概是真的喝了不少,歇斯底里地挣扎,像是捉不住的泥鳅一般滑手! 苟旬恨不得把他拍晕,仓促之间扫了眼台上满脸茫然的姐姐,忍无可忍地骂他:“别说了!蠢死了!” 贺渊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伸手去捂他的嘴,结果就是被人像是狗一样狠狠一口咬在手上! 他“嘶”了声抢回手,贺小少爷的嘴巴得了自由,高呼:“安安!是我!我贺然!实名反对!” 是苟旬最后不得不改用一只胳膊揽着他的腰,一只胳膊卡着他的脖子,借助差不多的体型强行将他往后拖—— “……………………根本没有‘谁赞同谁反对’这个环节!醒醒!别闹了!” 苟家少年的怒骂声响起。 “我不管!我反对!” “你闭嘴吧你!” 现场的媒体从一开始的目瞪口呆到最后差点儿抱头痛哭—— 这是什么奇葩豪门狗血情节! 叔侄阋墙! 当场反目! 大闹订婚宴! ………………一个星期的新闻都不用愁,能得到入场券真是太好了! …… 台下乱作一团。 所有能动弹的、认识贺然的都跳起来,人们恨不得是用手将他五花大绑拖出宴会厅,然而其实这也无济于事,闪光的狂闪都快把整个宴会厅照成白昼—— 哪怕今天离开现场的记者都会被要求交出底片也无济于事,在场的都是有经验的老媒体人,此时此刻现场的情况早就第一时间流了出去。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16节 丢脸或者不丢脸的,都成定局,在各大本地社交媒体平台,今晚贺家上上下下注定洗版。 直到苟安看着贺然踹了周彦几一脚,贺渊皱眉拿过一块餐巾布缠绕上被咬出血的手掌,她的脖子快拧成180°,目送躁动不安高喊“凭什么”的贺小少爷被人七手八脚扛出宴会厅—— “看够热闹了吗?” 脑袋后面,平静的男声响起。 “回头。” 苟安浑浑噩噩,下意识转过来。 “看我。” 对视上那双熟悉的漆黑的瞳眸,才后知后觉她现在在做些什么…… 台下贺家人早就乱作一团,贺老爷子气得说不出话,贺家三叔在给他顺气,二叔也就是贺然的父亲面色惨白站在一旁,而贺然的母亲早就吓到六神无主,哭晕在丈夫的怀中。 苟安的手还握在贺津行的手里—— 而后者,恰好是全场唯一一个毫无波澜,情绪稳定的人。 像是根本不在意台下的人在闹什么,听不见被拖出宴会厅的侄子在喊什么,也无所谓他哭喊着谁也听不懂的“这次我用所有的跟你换苟安”这样毫无逻辑又离谱的台词…… 垂眼看了看掌心那白皙柔软的手指,乖乖舒展,近在咫尺。 在这样的兵荒马乱之中。 他坚定、果断地将钻戒推入,直至钻戒稳稳环套于她的中指指根。 礼成。 礼毕。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但是“根本没有这个环节”这个真的边写边笑 第71章 像不像你爱的道明寺 根本再也不会好了。 结果就是, 在晚宴正式开始的时候,没人能够控制住自己不拿出手机偷偷看一看—— 包括事件中心本人。 手上带着新鲜热乎的订婚钻戒,苟安甚至来不及娇羞,下了主舞台, 就像个手机上瘾重度患者, 伸手管周雨彤要手机:“快给我!手机手机!我看看热搜榜!” 周雨彤一脸黑线把手机扔给她。 在苟安的预料之中, 半个小时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果然在本地热搜榜内喜提洗榜。 【突发!贺、苟两家订婚宴风波起!】 【叔侄阋墙,豪门婚姻风暴!】 【贺然大闹订婚宴】 【贺之章放言:教育后辈无方, 见笑, 今后会多加看管】 【疑似知情人士爆料,解除婚约非愉悦过程, 苟大小姐当年疑似遭第三者插足】 【苟安】 【苟安贺津行】 【小叔文学照进现实】 【ev 槲寄生】 【贺津行用的婚戒值多少钱】 …… 逐一阅读头几条触目惊心的标题,苟安脑袋空了几秒, 纵使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然而一眼望去却没有哪个标题是她有勇气点进去看一眼的—— 她不确定在哪一条里面, 会看到她未经美颜、因为过于错愕可能同时失去表情管理的脸。 那条【小叔文学照进现实】更是耻得她想把桌布掀起来罩在自己的脸上。 放下手机, 苟安认真思考了一下要不要问贺津行花点钱压压热度…… 反正只是本地新闻,要不了几个钱。 “那个……” 苟安转头看着身边的男人。 后者此时捞着衣袖,亲自动手给贺老爷子装了一碗竹笙乌鸡汤,放在老头的面前,叮嘱他, 人是铁, 饭是钢,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贺老爷子唉声叹气。 贺津行原本还想再劝两句, 此时听见苟安的声音, 他住口, 垂眸偏头扫了她一眼, 面无表情,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苟安还是一眼看出其实他心情不佳…… 然而哪怕外面已经闹得翻天覆地,男人却依然不急不慢,望着她算有耐心地“嗯”了声,作为回应。 “热搜要不要压压热度?”苟安问。 贺津行停顿了下,伸手给苟安也弄了碗汤,最终不置可否,直接无视了她的建议。 这样不冷不淡的反应闹得苟安莫名其妙,转念一想,贺津行是不是不知道还能有压热搜热度这种操作? 啊…… 不对。 他知道热搜是什么吗? 苟安越想越偏,手却停不下来。 手指点了点再从本地切换到综合榜,然后在全国范围内的综合大热搜,看见【豪门少爷发疯,像不像当年你爱的道明寺】喜提热搜榜中段。 苟安:“……” 这个热搜标题取得相当uc震惊风,也可能是暗示内容过于奇葩,成功引不明所以的路人点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于是苟安眼睁睁看着它如同坐火箭似的,热度在热搜榜一路攀升—— 谁不想看看现实中的发疯道明寺? 怪就怪不知道哪路神仙,取这么吸引人的话题。 此时距离贺然被拖走、晚宴开席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贺然已经是能靠发疯作为筹码,凭实力一分钱不花地,与某一线女团核心成员今日机场穿搭词条挨在一起的网红了。 苟安:“……” 终于没忍住点进稳步上升的热搜标题,不意外地发现该话题下新闻那叫个铺天盖地,营销号转发的不亦乐乎,贺然被拖走的视频历历在目,最残忍的是马赛克都没给打一个—— 下面的吃瓜群众多数不是江城人,不明真相。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个在咆哮的小哥长得确实还可以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城人,在大热搜看到本地新闻真的好魔幻hhhhhhh」 「社死现场」 「真的社死,好歹给打个马赛克啊……」 「我看两个扣押疯批豪门小少爷的小哥哥也长得不错啊,左边那个臭脸让他闭嘴的看上去好小啊是不是还没成年?」 「右边的小卷毛长得也很可爱!」 「好家伙你们还选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特码好笑,豪门的少爷们情绪如此不稳定是因为太有钱闲得慌吗不像老奴只操心今天猪肉又涨了五毛钱」 「有没有江城的人让我看看新郎到底长啥样啊,能让新娘抛弃了这位小少爷还让人家肝肠寸断成这样!」 「听说是小叔文学,淦,有没有江城的老铁说一说啊,你们江城好潮啊!」 …… 评论还在不停的刷新,下面各种形式的“哈哈哈哈”的评论层出不穷,人们根本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只是觉得视频中表演性拉满,进而才开始互相询问发生了什么—— 有江城的人好心解释了一下关于贺家与苟家的爱恨情仇,顺便附上贺津行接受采访时的照片…… 该照片后来者居上,迅速被点击大几万,无数人呼朋唤友来看上帝,热心网友表示—— 「让江城道明寺别破防了,被这样的男人抢走了未婚妻又不丢人。」 科普过程中,有人发现,大家可以发掘深度吃瓜,并且畅所欲言,然而但凡涉及事件女主的评论很快就被删除,很明显是有人在控评…… 但这条热搜的视频本身,却一直都在。 有个网友发言:「好家伙,豪门少爷喜提社死,女主全程隐身提都不能提,再加上豪门少爷一直在高喊女主(疑似他前未婚妻)的名字……这别不是女主在控评顺便买热搜报复渣前未婚夫的火葬场现场吧?」 苟安:“??????” 我有那本事! 好在这条评论也没活过三分钟。 苟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逐渐品出不对味来—— 此时,贺津行已经顶着那张天塌下来了他也无所谓的脸安抚完现场大部分的宾客,从始至终,他表现得都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这幅模样反而让旁人不好意思说什么…… 毕竟订婚宴并没有被破坏,订婚戒指已经稳稳地落在了苟安的中指。 酒过三巡,贺津行经过又一桌人时,被人一把拎住领带摁在墙边—— 这个动作通常轮不到别人对他做,但是今日情况不同,在贺津行鼻尖嗅到熟悉的甜香时,他决定任其发挥。 “热搜的事,是你做的?” “嗯?”背靠着墙,今晚喝的有点多的男人不假思索的否认,“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吗,好可惜,原本还想当面夸夸做出这样机智选择的人,挂贺然的丢脸事迹时没忘记保护我的隐私,简直像是骑士——” “哦,是我做的。” “……”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17节 低了低头,鼻息之间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握着领带的手背上。 男人喝了酒有些冰凉的唇扫过她的手背,全面唤醒了某些记忆。 手一抖,她就想放开他,对方的头低了低,像只嗅着肉味的大型犬似的摇着尾巴跟了过来。 原本垂在身侧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贴在了她的腰上,轻轻一用力,她倒吸一口气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他的怀里—— 宴会厅里暖气很足,苟安换下了繁琐的婚纱也只是穿着合适的小礼服。布料太薄,她甚至有一种能感觉到他掌心纹路的错觉。 一墙之隔的宴会厅外人来人往,贺津行怀中拥着小姑娘,余光甚至可以看见她轻抵在自己肩上的手戴的戒指是不久前他亲手套上去的,脑海中清清楚楚播放着“合法的合法的合法的”这样的弹幕—— 但是大概是网友的评论过于精彩,他愣是生出一种不可告人的、强取豪夺的变态快乐。 对贺然来说可能确实不公平。 如果不是他在旁边多少带点推波助澜,苟安这样的性格真不一定能狠下心和他解除婚约。 ——我果然不是好东西。 男人面色淡定地给自己下了一个定论。 但是手上的力道一点儿也没放轻,目光游离在她指尖的戒指上,突然想到了槲寄生的传闻,槲寄生下接吻是多么讨喜的传说,刚才在台上他就应该吻她的—— 当着所有人的面那种。 贺津行正想就这件事(虚伪地)征求(通知)许可(一声),就在这时,他怀里的人脑袋砸在了他的胸口,“玩够了热搜就撤了吧?” 不得不打断内心那点儿不怀好意。男人挑了挑眉。 “你这样偷鸡摸狗的控评怕不是也知道其实这不是贺然一个人的事,整个贺氏的脸面都跟着他一起丢完了,老爷子一把年纪还要出面给他擦屁股。” 苟安说,“而且有些评论越控越控不住,能捂得住网友的嘴,但是永远没有东西能管得住他们的好奇心,想知道真相的人总有途径知道真相。” 头顶上的人沉默了几秒。 “你在为贺然说话?” “……你非要这么不会捡重点听吗?” “在我听来你就是在为他说话。” “贺津行,你最好不要那么幼稚。” 话一刚落,额头上就被猝不及防的亲了下。 苟安眨眨眼,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望着他——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见背靠墙懒洋洋靠着的男人的下颚,他满脸漫不经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苟安不得不抬手蹭了蹭他的下巴提醒他集中注意力回到谈话——虽然这个动作做得心惊胆战——她只是碰了碰立刻缩回手。 贺津行嘲笑她:“怕什么,都敢连名带姓直呼我大名了,骑在我头上撒野有什么不行?” “……”苟安听出他语气里的不高兴,“你生气了吗?” “嗯,但正在努力不要这样。” “那就是没得谈了。” “大概。” 这么说着,放在她腰上的手却没有一点儿要拿开的意思。 贺津行垂眼望着她,正在思考下一秒她是不是该用力推开他然后发脾气,到时候该怎么应对来着,订婚当天吵架好像怎么掰扯都不能扯到好兆头上去—— 正苦恼这件事,却看见她掀了掀眼皮子扫了他一眼:“那我可以劝劝我的未婚夫吗?他可能脾气会比贺氏的贺先生稍微好一点。” “……” 头顶上瞬间的沉默让苟安以为他还在生气。 她几乎有些泄气地叹了口气:“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替贺然说话,别歪曲我的意思……那个热搜堂而皇之挂着,对谁都没一点儿好处。” 贺氏虽然一直都只在江城发展,在外地城市十分低调,但是从老爷子的祖父辈发家,说是正经八本的百年豪门一点也不过分—— 国内这样的历史洪流冲刷中,如同贺家一样的家族一只手能数得过来。 有时候这样的家族本身就需要一点儿保持低调与神秘,反而能让他们更方便行事。 “简单浅显来说,我曾经在社交媒体平台看过一个论点,超级大美人如果心甘情愿下凡在社交平台公开从如何克服黑头开始教网友变美,渗入基层会让他们短暂时间内变得很接地气、聚拢人气,但是长久发展,人们很快就会发现,人还是那个人,属于他们的美人光环却莫名其妙地正在减弱。” 现在网上不止是贺然,连贺津行的照片都满天飞。 他又不是需要流量的明星,这绝对称不上什么好事。 苟安不知道贺津行平日里那么清醒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搞这种操作,还劝不动的样子,越想她都觉得有点生气—— 虽然贺氏明天的股票跌不跌暂时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解释了一大堆,头顶上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算了,你聋掉了!那么爱自挂东南枝你就挂着吧!” 她鼓了鼓脸要离开他的怀抱,谁知道男人不要脸的笑了起来,手用劲将她拉开的那点儿重新填满—— 等人重新被抱稳了,他才不急不慢地说:“没聋。” “嗯?” 面前的人勾首蹭了过来,发胶弄得他头发有点儿硬,蹭在她侧脸痒得她往后躲了躲。 这么一个要蹭一个要躲的争抢过程中,她听见他说:“‘未婚夫’三个字过于振聋发聩,所以接下来的每个字好像容不得我不听。” “……” “要撤热搜很容易,一分钟就能解决的事,但我不想。” “嗯?” “贺然大概是因为从小到大想要什么都能得到,闯了什么祸都有人在身后收拾烂摊子,所以觉得哪怕这么闹也不过是像读书时候跟人打架,最后结果了不起就是被骂一顿,然后总是有人给他擦屁股。” 贺然其实很聪明。 智商上比同龄人确实优秀。 但他被宠坏了,这件事越长大越明显,并不是什么好事—— 以后哪怕他不能接过掌权贺家的大任,但肯定也会在贺氏发展并身居要职,哪怕只是一个分公司的高层,轻举妄动也会连累成千上万人的饭碗。 贺然有贺家擦屁股当然饿不死,被他殃及的无辜却很有可能从此走上不归路。 上位者最该有的责任心与对任何事的后顾之忧,他一点儿也没有,这是最可怕的。 及时发现就及时更正,这是贺津行的想法。 “说完了。” “……哦。” “那可以亲一下吗?” “现在没心情。” “哦。” …… 贺津行的教育思想导致贺小少爷发疯的热度持续到第二天凌晨,高挂在第三的热搜才被悄然无声的撤掉。 但是这并没有什么屁用,第二天是周四,股市开盘,贺氏多只股票直接一个垂直暴跌,绿的贺老爷子头昏眼花,在早餐桌上大发雷霆的拍桌子—— “干的什么事!贺津行你说!贺氏是连二十八线小明星都不如在社交平台一个撤热度的人脉都找不来是吗! “股票这种东西跌宕起伏不是很正常吗,又没跌停,当心血压。” “‘又没跌停’!!!!” “是啊。” “是个屁!” 隔壁那惊天动地的动静,苟安觉得自己家桌子上的鸡蛋都跟着跳了三跳。 …… 贺然酒醒以后在书房门口跪了半天。 是真的从早上十点一直跪到下午,中间滴水未进。 贺老爷子从早餐后就焦虑得在床上躺平稳血压,压根顾不上心疼孙子,书房里的男人铁石心肠,书房的门开了又关,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他坐在办公桌后面像是不知道书房外跪了个,开会、看文件一点没耽误…… 剩下贺宅里的人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大家心知肚明贺津行下了狠心要整顿贺然,否则今天他应该去公司上班,而不是待在书房里忙碌。 至于午饭,贺津行也没吃,宿醉加强大的精神打击,贺然都饿得肚子乱叫,男人却一步都没踏出书房。 直到下午股市收盘,也不知道贺津行捣鼓了什么东西暴跌了一早上的股票终于有了回升的趋势,贺老爷子缓过来点,问了一嘴家里的情况,才知道宝贝孙子正在罚跪。 至此,贺然才被管家扶起来—— 那时候他的膝盖已经肿得走路都走不稳。 在他踉踉跄跄扶着走廊的墙壁站稳时,书房的门打开了,贺津行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叔侄两人之间没有像是幻想的那样爆发剧烈的冲突或者争吵,从头到尾都没有,连苦口婆心的规劝都省了,贺津行从来不是一个喜欢说废话的人。 “对于已经尘埃落定的事,再去浪费时间纠缠其实很蠢。” 他只是单纯地评价,“下次别这样做。” 贺然心中百转千回。 最终只是红着眼点了点头。 …… 大概是校庆的前一天,贺然回学校办理了退学。 是退学不是休学,意味着他完全没有再回来的可能性。 那是贺然,江城范围内前后数三届不会有比贺小少爷更具有话题度的人,这些年他是学生会长,也带领学校篮球队蝉联了不知道几次大学联赛冠军…… 其实相比起一般的废物纨绔,贺然好歹有点实绩,他人缘挺好的。 学校内部论坛掀起一阵轩然大波,众人纷纷猜测这是那天大闹订婚礼宴的结局,嚣张那么多年了,贺小少爷终于还是碰着了不该碰的那片逆鳞。 苟安一下子成为了人们心中贺津行的小宝贝,惑乱朝纲的苏妲己。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18节 亲朋好友们为此说法气愤的不行——男人的行为跟女人鸡毛关系,自己强行降智,还要甩锅给别人魅力太大可还行? 然而苟安倒是无所谓,自己跑到论坛上发帖—— 【本贺津行的小宝贝从头到尾只是站在那被戴了个戒指,就有男人为我要死要活,我也不想的。】 这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嘲讽还是嚣张的发言收获了无数个“……”和“牛批”,一时成为热帖中的热帖冠军。 以至于后面哪个痛惜贺然离开的蠢货谁再甩锅给她,都会被路人复制黏贴上面那句话糊一脸。 苟安自己也很忙,每天下课亲自到做蝴蝶酥的工作室盯梢—— 四万多份蝴蝶酥,而且因为没有防腐剂也没办法提前很多天开始做,所以全江城十几家门店全体关门备货,每天从早上八点忙碌到晚上八点。 苟安每天回家都是累得眼睛都睁不开,洗漱完倒床上就睡。 距离校庆的倒数一天,巧的是也是贺然离开的前一天。 这一天还是下着小雨,江城的冬天要人狗命,下雨的时候零下一度堪比其他地区零下二十,多厚的袜子也不能阻止脚指头冻得想去截肢。 苟安哆哆嗦嗦回到家,发现有人蹲在她家前院月季墙下面抽烟,要不是她闻到烟味打了个喷嚏,她都没发现有人。 转过头吓了一跳,冬天只剩叶子光秃秃的月季墙下的人熄灭了烟,站了起来—— 借着路灯透过阴雨绵绵剩余微弱的光,苟安看清了贺然的脸,比想象中好一些,至少这种时候也没忘记刮胡子或者梳头发,忽视那双黯然到近乎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双眼,还是那个英俊的贺小少爷。 ”我明天的飞机。” “我知道。” “来送吗?” “明天校庆,得管甜品台,可能走不开……记得吗,这破任务还是你在位的时候亲自下发的。” “哦。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短暂沉默,苟安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来电,因为懒得摘手套直接摁了静音把手机揣回了口袋里。 “我去德国,申请了新的学校……小叔在那圈的地,我顺便去帮忙看着。” “发配种田?” 贺然笑了声,说了句,是哦。 “那也太惨了。” “没那么惨,再离谱也姓贺……种地也是农场主。” “哦,好有道理。” 苟安口袋里被按了静音后嗡嗡震的手机终于安静下来。 “德国蛮合适你的,去了德国别飙车了,骑骑自行车融入当地。” “嗯。以后来德国的话联系我,请你吃饭。” 贺然的话让苟安反应了一会儿,硬生生地把那句“不回来了吗”吞回了肚子里。 口袋里的手机第一次没人接系统自动挂断后,孜孜不倦地响起第二回 ,苟安没胆子直接挂掉来电人的电话,只能面无表情地继续用厚重手套摁了静音。 贺然将她一系列动作看在眼中,却也不问。只是抬起头看了看阴雨天,想到上一次他直接推门闯入苟家的院子敲门,好像也是一个下雨天—— 那个时候他口袋里揣着一份解除婚约的协议书,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只是直到他走,那份协议书也没掏出来让她看到一眼。 想到这,贺然换了个站姿,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用鞋底在苟安家院子的土地上刨坑—— 他愣了愣,都没反应过来自己什么时候把她的怪毛病学了过来…… 限量版球鞋鞋底脏兮兮的全是泥,贺然无语了半晌,终于想起来自己想说什么:“我觉得我欠你一个道歉。” “不用了,反正那天你喝醉了,而且丢脸也是大家一起丢脸。” “不是这件事,”贺然停顿了下,纠正,“所有的事。” “啊?” “从一开始闹着要解除婚约,后来又后悔,为了陆晚不让你复习考第一,为了陆晚把你扔在夜未央……” 他说着出现一瞬间空白,突然反应过来,他好像有点活该被甩。 从口袋里抬起手摸了摸鼻尖,他自嘲地笑了笑,“对不起。” 苟安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低下头盯着脚尖—— 面对她的沉默,贺然除了心中落空得像是被掏空所有之外,反而觉得很安心。 这就是苟安。 当她并没有觉得“没关系”的时候,她就不会虚情假意地敷衍任何人说这三个字。 她可能娇纵,吵闹,废话多,作上天,但她总是有一颗真心,坦然地剖给任何一个她觉得亲近的人看—— 喜怒哀乐,都在上面。 哪怕可能因为这样的直白被狠狠地伤害,她就低下头沉默,不会歇斯底里的纠缠不清,多数情况下可能是被动又狼狈地走开。 只是如果有幸被道歉的话,也绝对不会说“没关系”。 雨一直在下。 小姑娘没带伞,长卷发沾到雨水,蓬松的头发有些耷拉下来,她轻轻跺了跺被冻坏的脚。 贺然想到以前他们还为冬天的穿着吵过架,“那么怕冷你就不能穿个厚袜子”“室内热啊”“永远不出门了吗”“让你打篮球穿秋裤你穿吗”“不知好歹”“屁事真多”—— 贺然突兀地笑了声。 在面前的人投来不知所以得目光时,他冲她扬了扬下巴,“我说完了,回去吧。” 小姑娘愣了愣,随口抱怨了句“这道歉一点也不真诚”,又冻得再次跺了跺脚,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地冲他摆摆手。 贺然没理她。 直到两人擦肩而过,她背对着他,原本盯着院子外路灯发呆的少年才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小乌龟似的缩着脑袋、小碎步冲上台阶的小姑娘——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上台阶,灵活的不行。 然而下雨天大理石台阶上有积水,很滑,她脚上的雪地靴根本没有防滑的功能,这一顿蹦跶看得他心惊胆战,正想出声提醒她慢点蹦什么,这时候,却发现她在打电话。 刚才响了无数次也被她挂断的手机终于被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此时此刻,小姑娘耳朵贴着电话,正跟电话那边嘟囔着抱怨,“接了接了能不能等我进屋再打来外面接电话还要摘手套你要不要自己试试现在室外有多冷”…… 语气是她大概自己都没察觉的嚣张与亲腻。 于是没说出来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月季墙枯枝下,总是尚未来得及出声的人像是早已习惯,眼神从一开始的猝痛,重归于麻木。 直到她打开了门,犹豫了下,回过头看了身后立在阴影中的少年一眼。 玄关温暖的橙光照亮了她半张脸。细小的绒毛和不听话的碎发好像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深深印在贺然的眼中。 “去了德国,自己保重噢,要好好的。” “……嗯。” “……那,拜拜?” “拜。” 门打开又关上。 面对重新陷入黑暗的冬夜,贺然径自笑了笑。 最后再骗你一次。 他心想。 根本再也不会好了。 作者有话说: 保持神秘感的论点来源于网上,我觉得很特码有道理 贺小少爷暂时杀青了 下一个是保镖先生 第72章 我吃过的(内涉一点贺然原著向if线) 我很喜欢。 在去德国的飞机上, 贺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世界他不理解,就像是一个平行世界,他一点儿都不喜欢苟安,真的一点都不喜欢, 虽然不到讨厌的程度, 但是为了陆晚, 他是主动和苟安解除婚约关系的。 梦里的苟安也不喜欢他,他确定。 但是她还是会为了贺然为了陆晚和她解除婚约的事发疯, 给陆晚下药, 造成了阴错阳差,陆晚最终和贺津行订婚。 一切剧情都变得很荒谬, 在梦中世界,苟安和贺津行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但贺津行却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嫉妒让这个家伙失去了理智, 最后锒铛入狱。 入狱之后, 她那股子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来的“百折不挠”的精神得以发扬光大—— 贺然再次听到苟安的消息,是在他从德国游学一年回贺家后,某天的某个早餐桌上。 早餐有家里的佣人切好的苹果,贺老爷子盯着苹果出了神,忽然揉了揉眼睛说, 「我听说安安在监狱里就是为了一颗苹果和人打了一架。」 时至今日, 只有贺老爷子还在叫苟安的小名,饭桌边的所有人停顿了下抬起头, 贺然也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顺口问了句, 怎么回事。 大概就是和苟安同牢房的有个十七岁的小姑娘, 因为家暴,正当防卫过当杀了自己的继父,又被那个不知道脑子在想什么被揍得鼻青脸肿依然很爱的亲妈亲手送进了监狱…… 小姑娘在监狱生病,苟安想把一颗在监狱里可能算是稀缺品、特殊日子才能吃到的苹果带给她,但是在午餐结束后的缝纫室,为了这么一颗苹果和别人起了冲突。 对方在狱中风评不好,苟安把她压在缝纫机上淦了一顿。 然后过了一个月,对方伤势养好后,找三个人一块儿把场子找了回来。 贺然听了无动于衷,甚至笑着说:「不愧是苟大小姐,为了颗以前放到皱巴都不会看一眼的苹果……她就喜欢走到哪都惹是生非,至于吗她?」 又笑着转头看着餐桌边和苟安同龄的年轻女人,「你说是吧,小婶婶。」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19节 陆晚没有理他,面无表情地低头吃自己的食物,只是一份没有油也没有多少盐的火腿煎蛋,蛋做得很嫩,很合适为她怀胎五个月的身体补充营养。 见她不理自己,贺然也无所谓地又开始笑,像是早就习惯了这件事,他转头去看自己的小叔—— 原本以为贺家掌权人会蹙眉提醒自己不要吊儿郎当,然而他只是将手边的黑咖啡一饮而尽,用手背推开。 「我吃好了。」 声音依旧冷漠到不着边际。 在家里,贺津行就不太演戏,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面无表情,虽然此时没人知道他又为了什么不高兴,可能是因为开除了几个元老,所以早上开盘时,贺氏的几只股票绿的不大好看。 早餐结束后,贺然出去闲逛,双手插兜鬼使神差地逛到了进口超市,又鬼使神差地逛到了进口水果区域,盯着那将近六十块一桶、一桶里只有五个不到巴掌大的火箭筒小苹果,他突然想到,也就只有这种苹果,苟安一次能吃完一个。 在超市人们的侧目中,他一次拿光了货架上一共十桶苹果,然后拎着它们开车去了青山监狱。 没想太多的申请探视,理所当然的被拒绝探视。 负责登记的警察小姐姐看着面前双手插兜、满脸写着“纨绔子弟”的英俊少年,他开来的豪车还停在门外。 得知被拒绝后,他也没什么表情,慢吞吞地“哦”了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放下手中沉甸甸拎得手疼的塑料袋,“这个可以拿给她吗?” “一样要申请,不过是另外一张表格。”小姐姐抽出一张新的表,头也不抬,“您和犯人的关系?” “未婚夫。” 几乎是脱口而出,然后,无论是说话的人还是做登记的都愣住了。 几秒的停顿,贺然笑了笑,说,“算了,实在不行你们吃了得了。” 说完不等人家说什么,已经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登记台。 …… 贺然醒了,飞机还在飞行,窗外乌漆嘛黑一片,他起飞的时候还是上午。 身后的经济舱安静一片,偶尔有几声鼾声,国航的空姐问他需不需要喝些什么,他错过了晚餐,没有胃口的话也可以来点儿新鲜的水果,水果里有进口的晴王提子、海南的贵妃芒还有车厘子。 空姐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她只知道说完之后,这位年轻的、坐头等舱的鸡窝头少年毫无征兆地留下了眼泪。 他问飞机上有没有wifi,他想打个电话,空姐抱歉地告诉他,本架机型没有配载wifi。 良久,他“哦”了一声。 眼泪还在流。 最后他只要了一颗苹果。 …… 时间倒流回十二个小时前,贺然走的那天是江城a大百年校庆,天公作美,天气巨特码的好,阳光明媚。 早晨起来的时候一只脚踏出家门的苟安直接被太阳晒得后退了三步,退回了屋檐下,然后盯着家门前那辆自家的黑色宾利沉默了很久。 当时夜朗就有预感苟大小姐又要作妖。 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来,男人应声听上去有些有气无力,好像还在睡觉,苟安震惊地把手机从耳朵旁边拿开看了看时间,确认是早上十点没错。 贺津行还在睡觉? “你不是说,今天也要一起去校庆?” 昨天的电话里就在说这件事,贺津行打电话给她,让她早上等等自己一起去学校,苟安完全迷糊了,想不通他连本科都在国外读的,别人的校庆跟他有何关系。 直到听见是因为贺氏给学校捐了太多的设备甚至是明年会竣工的一栋实验楼,校庆会请金主爸爸一块儿感受青春气息,完全无可厚非。 苟安听见那栋她们都在翘首以盼的新实验楼出自贺津行的手笔,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于是“贺津行的小宝贝”答应了在公开场合与贺津行一同出现,临门一脚却发现这人放了她的鸽子。 点话那头的人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毫无愧疚之心,“我给你发的微信你是一个字不看。” 苟安这才知道,今日更早,贺然走前在贺家最后一个早餐的时候,特地穿的短裤下楼,老爷子看见了宝贝外孙红里泛青的膝盖,和放在玄关的三个28寸大行李箱,心疼加不舍一下子叠buff叠到了最满—— 痛恨儿子的心狠手辣,对晚辈如此冷酷,明明知道他的决定是为了贺然好也默认了,不妨碍他在贺然走之后,冲进还在睡觉的小儿子的房间,把完全茫然的他拎起来打了一顿。 贺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当过兵,那点本事落下了很久但是宝刀未老,皮带抽到贺津行背上时他痛到脑子一片空白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drama剧情—— 就这样被抽打了五下,最后两下皮带扣在他结实的背上留下了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剩下的时间贺津行根本不能站起来,一扯着背就疼的难受,他决定不为难自己,拿起手机先给未婚妻请了个假,然后给刘秘书请假。 那时候是早上九点十五分。 然后他洗了把脸,趴回床上继续睡觉。 苟安一个人前往学校,面对唐辛酒等好友挤眉弄眼“贺津行的小宝贝,你家贺津行呢”,她只能面无表情地推开他们:“化成蝴蝶飞进了蝴蝶酥里了——让让,给我留一点儿新鲜空气,心脏病要犯病了。” 唐辛酒:“你什么时候得的心脏病?” 苟安指了指身后紧跟着她家的宾利,运来四万多份蝴蝶酥的运输车。 “刚刚。” …… 太阳依旧很刺眼,但是阳光却好像没有温度。 学校那么多人礼堂当然塞不下,学校的庆典舞台只能搭在运动场,而舞台到现在还在搭建。 无论是校学生会还是系学生会的人这辈子都想不到自己还得搞这种苦力活,到处都是兵荒马乱,钉子和木头碎屑随处可见,作为摆弄甜品台的人,苟安被发配到了运动场的角落—— 学校的运动会能够比赛的项目种类很齐全,所以运动场旁边还有个泳池,听说是恒温的,但是冬天压根没有游泳课安排,鬼知道恒温功能到底开没开。 坚信泳池边就是水边,紫外线强的过分,苟安微微眯起眼,第三次看向被保镖先生提醒带上的那顶遮阳帽。 ——记得吗,就游轮上跟陆晚借来的那顶。 早上出门前,保镖先生这么说的时候声音平坦无起伏。 苟安翻着白眼说丢掉了,保镖先生说,你不会。 也搞不懂为什么那么笃定的语气,最后苟安气哼哼地从衣帽间把这顶全场最便宜的遮阳帽翻出来,扔到了他的身上。 保镖先生弯腰捡起。 而现在,这顶遮阳帽现在被他随手放在一个装蝴蝶酥的红色纸袋里。 现场现在到处都是这种红色纸袋,苟安的任务就是把那些蝴蝶酥一个个放进这样的红色纸袋里,然后整齐地排列到桌子上……等晚上校庆晚会开始前,学生们用学校配给的机器刷学生证一个个领取,这就是校庆时,每个人都会领到的小礼物。 苟安手都快被这些纸袋弄破了。 机械地重复抖开袋子——装蝴蝶酥——把袋子扔开的动作。 她觉得自己正在重温原著线里进监狱后,当流水线女工的不美好记忆。 “下学期必须投票我当学生会长。”苟安对唐辛酒说,“不然我会在任职会上爬上讲台打滚大闹。” 当她已经麻木到觉得自己满鼻子都是黄油和巧克力的香味,开始自我怀疑“这个东西到底怎么会成为网红伴手礼”,满眼都是涨得眼疼的红色时,不远处几个人说说笑笑的走了进来—— 相对于苟安的痛苦,她们的笑声很刺耳。 陆晚好像和学生会外联部的人很熟悉,但是她跟夜朗更熟悉—— 所以走近了她先笑眯眯地和夜朗打了招呼,才在外联部那个正在同样充当流水线工人的朋友身边蹲下,软软地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和陆晚一起来的朋友对此嗤之以鼻,谁都知道陆晚和苟安不对付,谁也都知道这一次的蝴蝶酥是苟安提供的,他们宿舍早就说好了,到时候不来领取这份礼物,只要她们不主动往上凑,有钱也没什么了不起,至少秀不到她们。 ——也不知道示威给谁看。 明明大家心知肚明,四万多份的蝴蝶酥,你去不去领有什么关系,鬼才记得住你是谁。 所以积极响应的除了和陆晚玩的很好的两个人,剩下其余的人答得含糊又勉强。 “晚晚,让他们忙就好啦,太阳那么大你跟着遭什么罪,别人又不会领情。” 说话的正是坚决拒绝蝴蝶酥的其中一个人。 “怎么不领情,”那个外联部的干部一脸懵逼,“我们坐在这机械运动一上午了,多一个人帮忙都感激涕零好吗?” “哎呀,那可不一定,你要不要看看有些人可是真的一点笑脸都没有!”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已经盯着不远处的某个背影,苟安面无表情地把一个蝴蝶酥塞进纸袋子,扔给了唐辛酒。 唐辛酒翻了翻白眼,把十几个蝴蝶酥拎起来,整齐的放到甜品台所在的队列里,一边干活一边说:“有些人,活没干几下,凑过来更像是来犯贱。” 陆晚的舍友气得想要冲过来—— 好在这时候,一只手拉住了她,一低头看见自家好友漂亮笑脸,很好脾气的笑着说:“没关系啦!不要理她!” 蹲在旁边帮忙装了几个袋子,陆晚抬起手挡了挡太阳,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头看向一直立在苟大小姐身后不远处,面无表情的保镖先生。 她犹豫了下,站起来跑到夜朗面前,问他:“阿朗,昨天我发短信提醒你的遮阳帽,你带来了吗?”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早在她第一时间跑向夜朗时就竖起耳朵的苟安自然听见了—— 她当然知道夜朗突然跟她提起遮阳帽是因为陆晚问他要,但还是蹙了下眉。 跟嫉妒无关。 她听见陆晚那种软软的声音和任何人说话都觉得很暴躁。 夜朗动了动,还记得工作时间还是不要和别人说话这件事。 但是陆晚仰着脑袋似乎在等他回答,犹豫了下,他还是没能拒绝她的等待,点点头:“带了。一会拿给你。” “太好啦,别一会了,你告诉我在哪我自己去拿吧,正好太阳那么大,我要晒死啦?” 哦。 活泼的声音并未带给保镖先生任何的触动,他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脚边一个不起眼的红色纸袋,里面塞了一顶草帽。 陆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自己的遮阳帽,双眼一亮正想弯腰去拿—— 就看着不远处坐小板凳上“辛勤工作”的苟大小姐直起腰,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望着保镖先生。 夜朗熟悉她这个眼神,下意识背紧了紧。 果不其然,下一秒,在陆晚的手即将碰到草帽的事,苟安懒洋洋地说:“好巧,我也觉得好晒,夜朗,你把遮阳帽拿给我用一下。” 保镖先生无言的沉默中,陆晚僵硬住了伸向自己的帽子的手。 夜朗弯腰把帽子从纸袋里拿出来,扣到苟安头上的时候,陆晚咬了咬唇,觉得这一切都显得那么荒谬—— 这明明是她的帽子。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20节 苟安实在欺人太甚。 所有人都在不明所以地看热闹,大概猜到了基本剧情,有人露出暧昧不明的嘲笑表情,也有人“噗”地笑出声,只是不知道在笑话谁。 陆晚觉得很难受,看苟安满脸无所谓的模样,就好像所有人理所当然都在笑话再一次失去了属于自己的遮阳帽所有权的她—— 她抬起头,看了看夜朗,终于忍无可忍地说了和上次在轮船上类似的话:“她就是笃定你会这样,才会三番两次地做出这种行为。” 夜朗沉默,其实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完全是本能:苟安要,他给。 顶着火辣辣的围观目光,陆晚坐回了原本帮工的小板凳上,重新拿起一片蝴蝶酥时,不知道人群里哪个“苟安党”,为战况添了一把柴:“陆晚,蝴蝶酥怎么样,你以前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吧?” ……真的欺人太甚。 是不是别人如果不发火,就总是要把人当软柿子捏? 陆晚一瞬间红了眼,然而抬起头,却还是微笑着说:“没有,我吃过的,是别人送的,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这边苟安真的不一定全对,文中三观不等于作者三观,文中发疯不代表作者做过,求放过求放过别骂我别骂我 第73章 恶毒女配与女主 第一次,直面对决。 陆晚说的话原本苟安并没有放在心上, 烘焙坊打开门做生意,谁去买蝴蝶酥送给谁都不过是人家的自由,那一百六十多块钱最后至少有十块钱化作零用钱落入她的口袋,她没什么好不高兴的, 甚至想说谢谢光临, 欢迎下次惠顾。 她微微眯起眼压了压脑袋上的帽檐, 转头看向其他地方分散注意力—— 说实话大多数情况下她发疯也是冲着夜朗,几乎没有去主动招惹过陆晚。 耐不住这位原著女主主动贴上来惹人烦, 今天更是好像直接出声挑衅。 苟安无所谓, 只想离她远点。 此时已经接近下午,体育场内逐渐的热闹了起来, 校学生会的成员终于搭建完了主舞台,正大呼小叫地安排幕布; 经管的人带了几个穿工装服的师傅进来, 后面扛着巨大的铁架子装的发射机, 应该是今晚用来放烟花的装置; 隔壁地质学院的则抱着一大堆充气小黄鸭和泳圈来, 用打气筒弄好了全部扔进泳池里, 地质学院的会长是个熟脸,以前贺然小少爷二世祖团队的一员,这会儿他正问一个小干事泳池的恒温系统开了没,今晚还有水上游戏,听到回答为了省电还没开正在大发雷霆…… 苟安打了个呵欠, 撇开头, 继续装她的蝴蝶酥。 “看,苟安不说话了。” “估计是气死了。” “有几个钱有什么了不起的, 整天欺负晚晚……” “啊, 你们和苟安不和吗, 还是上次奖学金的事?记恨到现在?不至于吧?” “为什么不行!” “喂, 能别像个长舌妇一样叨逼叨吗!”唐辛酒猛地抬起头骂,“不理你还来劲,你是个什么东西!” “行了,酒酒,别理她们。” 苟安的声音懒洋洋的。 烟花装置在调试,她一边走神,手上还在机械运动装蝴蝶酥,耳朵边却不可避免地听陆晚的那个八婆舍友在问—— “算了不理他们,晚晚你吃过这个蝴蝶酥吗?什么时候的事啊,这个好贵的,是你男朋友送给你的吗?” 苟安对这种“你好穷你吃得起必然就是男人送的”逻辑嗤之以鼻,心想为什么陆晚听到这种话都不会生气? “啊,不是呀。” 软软的声音响起。 “是我邻居——” 将蝴蝶酥塞进纸袋里的动作一顿。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烟花装置试运行,“砰”的一声巨响,苟安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头顶的几根碎发都因此竖了起来。 周围的人纷纷扔下手上的活儿捂住耳朵,巨响过后强大的耳鸣震得她有点儿头晕,茫然地转过头看着地质学院的老大叉着腰双腿劈叉大骂经管的老大,搞出动静前能不能说一声,是想吓死谁—— 苟安脑子有点空白。 紧接着烟花装置又响了一次。 惊天动地得脚下的地好像真的在颤抖,经管的人才笑嘻嘻地说:“好啦,手可以从耳朵上放下来了。” 众人显得有些迟钝地骂骂咧咧放下手,周围稍微恢复了一些交谈的声音—— 只是大家说话的声音好像都比之前大一点儿。 陆晚说了什么,她舍友没听清,就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大声点!” 于是小白花女主凑到了舍友的身边,提高了平日里细声细气软绵绵的嗓音:“我说,蝴蝶酥不是我男朋友送的,是我青梅竹马的邻居在苟家做事,最近每天都有带一个蝴蝶酥回来给我。” 陆晚笑了声,回头看了眼夜朗,“这个家伙,人和口味一样冰冷的人从小就很讨厌甜食啊,所以都便宜我了。” 陆晚:“所以,我——都——吃——腻——啦!” 声音异常清晰。 不止陆晚的舍友听清楚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清楚了。 众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转过头,大部分人是在震惊这个陆晚口口声声“我都吃腻了”是完全的在不礼貌加挑衅苟安—— 只有苟安,面无表情,但也停下了手上的机械运动。 她想到的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发生的另外一件事, 这几天她每天蹲守在烘焙坊监工到很晚,有时候天又冷还下雨,从烘焙坊出来,她都会踢着保镖先生的小腿,让他不要再跟着她回家蹲在她房门口守夜,滚回他的狗窝睡觉。 这种情况的第一天晚上,夜朗大概是没想到苟安下课后还有这种盯工活动,下午起床没吃饭就去学校接她了,自己没吃饭,所以晚上从烘焙坊走出来时,他的肚子响了下—— 夜朗长得好看,平日里冷着张脸,生人莫近的模样,眼下搞出这种糗事,烘焙坊的小姐姐们纷纷一愣,然后笑出声。 苟安被他囧得不行,黑着脸随手抓过备好货、还散发着热的一枚蝴蝶酥扔到他身上:「回家吃饭去!」 这一扔扔成了习惯,后来每天从烘焙坊出来,给保镖塞蝴蝶酥,再让他滚蛋不小心就成了必走流程。 她没想到,最后那些蝴蝶酥,是一口没进夜朗的肚子里。 因为他讨厌甜食。 好好笑,原来他从小讨厌甜食。 …… 原著中,恶毒女配之所以被称作恶毒女配,当然是因为从性格到行为双线开花,基本没干几件好事。 而奠定了“苟家那个女儿性格真的很坏”的基本调调之一,就是之前曾经提到过的,苟大小姐失去了爱猫之后,把新得的保镖当成了新的宠物,她围着保镖转,说把保镖宠上天也行…… 某次宴会注意到保镖喜欢她家的蝴蝶酥,从此苟宅的蝴蝶酥就没断过,真的不敢断,否则苟大小姐必然大发雷霆。 直到有一天,大概是中秋当日,烘焙坊的蛋黄酥和蝴蝶酥卖的供不应求,烘焙坊那边忙的两脚不沾地,就派了个实习生来给苟安送今日份蝴蝶酥—— 那个实习生大概是和苟安同龄的一个年轻男生,趁着节假日出来打工,走之前按照主管的吩咐抓了几件商品塞进袋子,就骑着电单车往苟宅赶…… 结果你猜怎么着? 男生懂什么甜品哪个是哪个,如同中了邪,那天他袋子里装的全是蛋黄酥,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蛋糕卷。 苟大小姐打开纸袋脑壳就疼了下,只是这时候还能保持镇定,把纸袋还给他:「拿错了,我要的是蝴蝶酥。这是哪个预定客人的东西吗,赶紧回去换。」 「不是,我随手抓的。」 那个骑着电单车的男生挠了挠头,说,「烘焙坊离你们这太远了,来回我又得浪费一个小时,今天烘焙坊很忙嗳……要不你今天就将就一下吃这个行不行?」 当时苟大小姐脑袋上面就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不行。」 「啊,能不能别这么麻烦,今天大家都很忙啊,我那还有好几十斤黄油等着处理,少吃这一天蝴蝶酥你又不会怎么样——」 苟大小姐脸上放空了那么一会会,大概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怎么敢”,反应过来后,连袋子带那一袋莫名其妙的蛋黄酥,已经砸到了这个实习生的脸上。 「你干什么?!」 「干你。」 ………………中秋佳节,不仅苟安家里全是亲朋好友,连带着隔壁贺宅亦如此。 听见动静赶来了很多人,包括苟旬、贺然、夜朗在内,所有人看见的便是苟安拿东西砸人并大发雷霆的这一幕。 「又开始了。」贺然靠着栅栏嗤笑,「日常欺负人当饭吃啊,苟安?」 苟旬黑着脸,「吵什么!」 夜朗蹙眉。 没人知道怎么回事。 没人知道苟安为什么为难一个打工同龄人。 当然也没有人问,从头到尾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家只是都不约而同地想,看啊,这就是苟安,她又开始了。 苟旬推了推夜朗,让他赶紧的别让姐姐在家门口丢人现眼,毕竟现在所有人都默认了苟安最听保镖先生的话—— 保镖先生果然上前,一只手捉住了苟安的手肘,阻止了她还想伸手去推别人电动车的行为。 发疯的苟大小姐一下子冷静下来,在周围人冷眼鄙夷的围观中,她却毫不在乎,转过头,与身后人那双沉静的黑眸对视上。 几秒的沉默,少言寡语的保镖问:「怎么?」 苟大小姐一下子红了双眼,吸了吸鼻子小声地对保镖说:「抱歉,今天明明是过节,却偏偏是今天没有蝴蝶酥了。」 苟旬忍不住骂了句“变态”。 夜朗从头到尾没有表情,他说:「没事,反正我不喜欢。」 苟大小姐天真地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 没想到其实人家说的是实话。 在宴会厅打包剩余的蝴蝶酥带回家不是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21节 每天带着苟安塞过来的蝴蝶酥下班也不是把它带回了家; 喜欢蝴蝶酥的从来不是从小就不喜欢甜品的保镖先生。 苟大小姐日作夜作,冲路人大发雷霆,换来亲朋好友的白眼和一句“偏执狂”“神经病”的鉴定—— 换来的,是喜欢蝴蝶酥的陆晚,捧着甜品仰着头对保镖先生甜甜地笑着说,谢谢,我很喜欢。 …… 体育场上,人来人往,经管和地质还在叉着腰掐架。 但是在甜品区域的人们却安静下来,面面相觑,看着这个陆晚莫名其妙出言不逊。 唐辛酒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众多陆晚和苟安掐架经典桥段外加套路之一—— 在苟安突然站起来的时候,她突然反应过来可能这次不一样。 因为此时此刻的苟安看上去,好像真的能杀人。 唐辛酒叫了声“安安”,脑海中的系统小猫咪也有点紧张地提醒了句【冷静点你别干蠢事】—— 所有人都以为苟安会直接冲过去照着陆晚漂亮的脸干净利落来一巴掌。 却没想到她站起来,摘下了头顶上的帽子,顺手扔进了旁边的泳池。 那顶装饰着幼稚又有点粗糙的草莓装饰品的遮阳帽,就这样轻飘飘地落入泳池,溅起层层涟漪。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中,苟安面无表情,嗓音冰冷地说:“不是想要你的帽子吗,现在你可以去捡了。” …… 大概凡事都有个什么征兆,在这一天前的雨夜,苟安收敛了脾气和贺然的和平道别,然后事实证明好人有好报,当晚,贺然的友好度上涨到了【85】,已经和登场即巅峰的周彦几平起平坐。 介于这个现象,晚上睡觉前,盖好被子的每日例行卧谈会中,苟安认真地跟系统蠢猫认真讨论过这个破系统到底有什么用处。 已知功能—— 一:适时反馈当前攻略对象人物的心情,说错话时如果对方心情波动友好度会闪烁,此时就赶紧闭嘴。 二:哪个攻略对象人物友好度到【60】,就能开启自由阅读功能,可以查看关于这个人的、原著有写的所有剧情。 三:所有攻略对象人物友好度到达及格线,气运之子一号贺然友好度到达【100】或者气运之子二号贺津行友好度到达【90】,小猫咪复活。 四:友好度低于【10】会发生很可怕的事。 第四条让苟安陷入沉默,因为蕉蕉也说不出所谓“很可怕的事”到底是指什么—— 根据一般快穿或者穿书类小说,系统崩塌的话,一般给予宿主的惩罚是即刻抹杀。 ……这也没什么难的,从之前几次不堪回首的经历来看,原作者高兴的话完全可以把恶毒女配耍的团团转—— 哪怕像死神来了一样,从路过的高楼上面掉下来一个花盆把她砸死; 或者就老老实实地坐在运动场边,也被横空飞过来的轮胎把她的脑袋像是熟透的西瓜一样砸飞…… 应该都不算什么难事。 苟安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每天都在刀尖跳舞:因为保镖先生的友好度一直稳定在【10】。 只不过像是系统坏掉卡住了,这个【10】就像汽车加满油时的第一格油一样经用,虽然也不涨(当然也完全没有涨的理由),但无论怎么欺负夜朗,它的数值也都不会掉。 睡觉前,苟安问系统蠢猫:“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蕉蕉:在成为系统之前我也只是一只每天只知道睡觉觉、拉粑粑、开罐罐的小猫咪。】 【蕉蕉:就像觉醒之后你也是第一次当恶毒女配。】 【蕉蕉:大家都是第一次,为什么非要刻薄一只无辜的小猫咪?】 苟安:“……” 苟安:“大概是因为人命关天。” 黄色的小猫咪伸出一只爪爪,两根猫趾头再次努力地分开0.5毫米。 【蕉蕉:那你对夜朗好一点,涨一涨好友度。】 苟安:“咽不下那口气。” 【蕉蕉:又要扬眉吐气又要长命百岁,哪有这种好事,你回文案看一眼,本文又没打「爽文」标签。】 苟安:“……” 可恶,真的没有。 苟安:“我只是想知道友好度跌破下限到底是什么惩罚!” 【蕉蕉:好奇心那么重,我忽然怀疑你敢去吃粑粑?你去跌一次就知道了。】 苟安:“万一噶了呢!” 【蕉蕉:那就手拉手一起喝孟婆汤去投胎……我又不会怪你】 【蕉蕉:毕竟你也就这点本事。】 【蕉蕉:本喵喵大王早想开了。】 苟安:“……” 这猫的臭嘴,也就比家里的马桶香一点点。 …… 现在,油箱的第一格油大概真的到了使用极限。 在系统蠢猫越发焦急地喵喵叫着“夜朗的好友度在闪”的提醒声中,苟安却充耳不闻,上前一步抓住陆晚的胳膊把她从小板凳上拎起来,往泳池边缘推了推:“去啊!” 嗓音锐利。 陆晚猝不及防的被推了一把,差点儿掉下去,此时一张脸蛋煞白,死死地咬着下唇,回头看着苟安。 又去看夜朗。 “看他做什么?”苟安直接伸手捏住陆晚的下巴,摇晃了下,“想让他救你?” 她冷笑了声,“你试试看他敢不敢。” 陆晚当然可以吃夜朗送的蝴蝶酥,夜朗不当人,那是他和苟安的战争。 换一种方式知道这件事,苟安可能就是摸摸鼻子自认倒霉再想着如何报复背叛者,而不是对陆晚发难—— 但现在是她主动挑衅。 被人骑脸输出,苟安不得不站起来,就像是一座山,横在陆晚和夜朗的中间—— 别说是陆晚,这一次所有人都吓坏了。 在他们的印象里平日苟安虽然咋咋呼呼的,但是除了那次小猫咪的事件,苟安几乎从来不主动去倒贴陆晚找不痛快,甚至上一次成年礼宴,还给她挡了一次徐家人的发难…… 苟安是任性。 然而如同现在这样堂而皇之、众目睽睽之下搞出这种逼迫行为,真的是头一次。 “安安……” 唐辛酒站在旁边瑟瑟发抖。 ”……泳池恒温器还没开,今天只有4°c。” 旁边地质学院的二世祖学生会长也磕巴了下,想起了贺然走之前让他看着苟安,这前脚人刚上飞机后脚就看不住了,也是相当崩溃。 然而苟安根本鸟都不鸟他们。 “不要了吗?不是很宝贝那个帽子吗?”苟安问,“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伸手问我要的宝贝吗,怎么事到临头,因为一点小小的挫折就不要了呀?” 陆晚的下唇几乎咬到渗血。 “……苟安,你欺人太甚。” 用声音不大,却足够所有人能听见的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完,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江中,陆晚和苟安已经到了泳池边缘。 “你在怕什么,陆晚?去拿啊!从我的手上拿走你觉得属于你的东西!” 苟安的嗓音清利。 陆晚抖了抖肩膀,看似畏惧蜷缩,果真被逼着跳入冰冷的泳池。 “哗啦”一声。 伴随着无数倒吸气声。 下沉的瞬间,如墨的黑长头发散落漂浮在泳池,如同溺水的女鬼。 【重要剧情:恶毒女配vs女主直面对决——恶毒女配推女主下泳池】 【状态:已完成】 【任务解说:感谢配合,为完善原著人设、塑造恶毒女配形象作出奉献,衷心感谢,祝您一生幸福】 …… 在乎吗? 根本不在乎。 哪怕下一秒这个该死的世界直接崩塌毁灭,恶毒女配一点也不在乎。 作者有话说: 友情提示线索位置:蝴蝶酥最开始出现是21章,跟着夜朗这个人物一块儿出现的,是核心剧情 这边苟安真的不一定全对,这确实是她第一次真的冲陆晚发疯 文中所有角色不存在任何的一面倒情况,有人帮陆晚也有人帮苟安所以不存在霸凌,是单纯的掐架 狗血霸总文里小白花女主也会偶尔委曲求全以此试图反击恶毒女配的片段,所以陆晚也会有这些旁的心思没毛病我说过我不写单纯片面的人物 但文中三观不等于作者三观,文中发疯不代表作者做过,所有的人物都有两面性有思考的过程有自我的思想有阴暗面和光明面那是他们的行为与我无关 第74章 友好度崩坏 ……一朵盛开在泳池的白莲花?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22节 陆晚下泳池的水波将帽子推开了些, 她一下子没抓住,这个时候全身已经湿透了,泳池边众人面对这种情况,完全呆若木鸡, 一时间也说不出这件事究竟谁对谁错—— 从红酒与猫的事件开始, 陆晚和苟安就不对付, 之后又一系列的冲突……而现在,好像只是她们的矛盾火山大爆发而已。 “陆晚和她的舍友主动挑事在先。” 本来么, 别人花了大价钱和人力弄来的校庆伴手礼, 你搁这说什么你不屑、你早就吃腻了,那么扫兴, 活该挨收拾。 “但因为这个就把人扔水里泡着,似乎也离谱了些……” 毕竟现在是冬天, 泳池的恒温系统没开。 “哎, 苟安, 你还是快让她上来吧——” 围观众人七嘴八舌。 陆晚那细胳膊细腿的很快就在泳池打抖, 她慢吞吞地游过去拿了那顶遮阳帽,苟安抱着胳膊站在泳池边,垂眼冷漠道:“没看见吗,她是自己跳下去的——你们以为我叫她上来,她就会上来?” 众人:“?” 苟安笑了笑:“动动脑子, 要不是为了道德绑架我, 想说我搞霸凌,这么冷的天, 哪个脑子正常的人会为了一顶帽子往泳池里跳……啊啊, 就算这帽子镶金镶钻, 去弄个竹杆勾上来有多难?” 众人:“!” 原本泳池边的人还有个别对苟安的行为略有微词, 毕竟大冬天的让人下泳池泡着是不道德啊—— 现下突然被这样提醒,脑海中又突然敞亮一片,清明万分。 啊,原来是,故意的。 窃窃私语声少了,大家突然进入看戏状态,人群中,甚至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卖惨也那么拼?” 泳池中,陆晚抓着帽子边缘的手倏然捉紧,关节泛白,一张脸上完全没了血色,原本正往泳池边缘游走的身形停顿了下来—— 陆晚的舍友:“你血口喷人!你以为都像你一样有心机?!” 苟安转过头,像个阎王爷似的木着脸说:“你再多说一个标点符号,你也下去。” 她哽了下,看着一瞬间非常想顶嘴,然而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唐辛酒在旁边看呆了,满脑子的“艹艹艹不愧是贺总的小宝贝这么快就近墨者黑”。 正在念叨这件事,就听见人群外面有一个显得有些低沉沙哑的男声问,“又怎么了?” 嗓音温和,且话尾接着一声轻咳。 这道声音犹如一道雷劈下,人群顿时像是摩西分海,自动分成了两边,乌压压的人群另一边,身着一身深蓝色休闲装的贺津行站在那,脸上挂着微笑,然而压迫感却很强。 苟安转过头与他对视一瞬,愣了愣,脸上那种冰冷的木然下意识地退散了一些,要让贺津行来说…… 大概就是被欺负的遍体鳞伤的小猫咪一转头,看见了它身后的突然出现的东北金渐层爸爸。 贺津行又咳嗽了一声,苟安定了定神,发现他的脸色很难看—— 比平时苍白许多。 周围人群变得鸦雀无声,男人缓步走到苟安身边。 转过头看了眼泡在泳池里的陆晚,此时此刻后者的湿发黏在被冻得发白的脸上,一双被冰水泡的发亮的黑眸发亮,她立在水中发抖,却迎上了他的目光…… 愣了愣,眼下的情况显然有点出乎贺先生的意料,只是面色不显地挪开与泳池里少女碰到的目光,正想问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从下方伸出来一只柔软的手,碰了碰他的面颊。 贺津行下意识地躲了躲,直到熟悉的淡香夹杂着黄油的香甜钻入鼻中,他挪开的脑袋又自动蹭了回去。 低下头对视上苟安,后者眨巴着眼问他:“你发烧了?” ……确实是发烧了, 说来有些丢人,向来体壮如牛的贺氏掌权人,被刚过七十四大寿的亲爹用皮带抽了一顿后,中午伤口就发炎,下午就发起了高温。 这种情况,贺老爷子都惊呆了,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种实力,愣了半天问他是不是自己去公共场合没注意防护,喜提二阳甩锅给无辜的老人。 贺津行懒得跟他废话,再睡也是睡不着,索性叫了司机送他来a大看看未婚妻在做什么—— 嗯,丝毫没叫他失望,果然是在做惊天动地的大事。 贺津行低头哂笑,有些无语,这时候又听见苟安催问,“说话,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这样啊?” 听听,还质问起他来了。 “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换我问你?”贺津行哭笑不得,下巴点了点泳池,“那是什么?” “……”苟安脸上呆滞了大概一秒,“一朵盛开在泳池的白莲花?” “安安。” “……” 男人嗓音中带着的警告让苟安沉默了下,但是她下意识地没觉得这是他要为了谁跟她发难的征兆—— 不知道是突然自信心爆棚还是怎么的,反正他的语气不太像是指责。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苟安和贺津行这对新鲜出炉的未婚夫妻身上,谁都看了前几天的热搜,谁都知道贺然读研读一半为什么被送走去德国种地。 众人期盼好戏的心情不加掩饰。 果不其然,贺津行没让他们失望。 只听见男人叹了口气:“好歹给个游泳圈,这么冷的天,腿抽筋的话,会出人命。” 嗓音如此温柔,也相当无情。 啧啧。 是他们熟悉的贺津行。 …… 贺津行的话让众人感到荒谬,该说不说,属实得夸一句不愧是他的未婚妻,苟安是全场最淡定的那个。 “哦”了声,她从完全呆滞的地质学院学生会长手中抢过了个小黄鸭图案的游泳圈,重新回到泳池边,扔给陆晚,并嘟囔了句,“给,千万别死了,死了又赖我。” 扔游泳圈的力道稍微用了点力,砸到了陆晚的头,她发出一声类似痛呼的沉吟,小小声的,像是受伤的小动物,仿佛很可怜。 原本就湿乱的发被弄得更乱了些,她双眼泛红,狼狈地挥开游泳圈,抬起头,湿漉漉的目光掠过了苟安,看向的却是站在她身后脸上挂着木然微笑的人—— 陆晚不信。 那个会在无人的安全通道里,安慰甚至关心一个陌生的、在哭泣的女生的贺先生,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冷漠。 无情。 任由他的未婚妻,随便做出这种欺凌他人的事情。 陆晚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就好像上一次在船上的休息室与夜朗的辩白,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再次涌现—— 冥冥之中好像有个声音告诉她:不是这样的,勇敢一点,世界会站在你这边。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直到一道身影蛮横的闯入。 没等到贺津行与她再次有眼神交流,岸边的小姑娘转身退到了那个男人的身边,在他感受到陆晚的目光,头微微一偏即将要转过来的瞬间,卫衣的帽绳被拉扯住,阻止了他转头的趋势。 “嗯?” 男人顺着力道,不得不弯下腰。 因为还在发热,鼻腔里呼出的气息有些滚烫的意味……大概清楚自己并不是伤风感冒才发热,所以目光懒散地,任由自己的鼻尖低垂,肆无忌惮地凑近她。 贺津行听见他的未婚妻在耳边说:“你不许看她。” 声音强势。 咬牙切齿。 贺津行想要发笑,却知道这个时候如果笑出声肯定会惹来麻烦……于是只好抬起手,想要捏她的脸代替一切—— 却在刚刚碰到她柔软脸蛋的瞬间,被冷着脸躲开,大手只好改变方向,揉了揉她的柔软的乌发。 出门匆忙,今日的贺先生没用香水,袖口带着洗衣凝珠的味道,轻飘飘地扫过鼻尖,头发被摩挲沙沙作响。 苟安微微蹙眉。 被异于常人得偏高气息笼罩着,这时候,才真的有了一种倦鸟归巢、并且想在巢边一头创死的疲倦感。 抓着帽绳的手无声收紧了些,她往贺津行的方向靠了靠:“别碰我。” 一边抗拒一边身体很诚实的靠近。 “……”贺津行这次是真的没忍住嗤笑,“又怎么不高兴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看上去好像是你在接管战局?” 小姑娘的脸鼓了鼓。 没茬也要硬找一个的语气。 “你怎么才来?” 明明是她在作威作福,偏偏声音无比委屈。 …… 而此时,一直站在后方,从方才开始,仿佛灵魂出窍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突然有了动作。 不差贺津行多少的高度,没有相距甚远的气场,头顶上是闪烁着代表着危险的红色标志【友好度:10】字样,模样俊美、存在感很高的保镖先生从后拨开人群走出。 他腰杆挺得很直。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些僵硬。 目不转睛地与靠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未婚夫妻擦肩而过。 他去往游泳池的方向,当然知道他要去做什么,然而这一次,苟安没有像是以前任何一次一样叫住他并高声威胁“夜朗,你敢”。 她只是阴沉着脸,任由他从他们身边走过。 反而是夜朗,在与他们擦肩之后的三步,突然反常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苟安没读懂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是小姑娘泛红的眼眶与保镖先生那双不知道作何感想的眸稍一碰撞,随即分离。 明明只是普通的一眼对视,苟安身后,贺津行的目光淡然在两人中间转了个来回,目光微沉,却只是翘了翘唇角,随即唇角抹平。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23节 夜朗来到泳池边,脱了保镖制服外套,随手扔到一旁,半蹲冲着泳池里的陆晚伸出了手。 “上来。” 陆晚推开了面前一堆小黄鸭和泳圈等障碍物,面色比鬼还难看,沙哑着嗓音叫了声“阿朗”,踉跄着往保镖先生这边靠。 她大概是冻坏了,游回来的速度很慢,夜朗也不催她,耐心地将手悬在半空。 直到两人的指尖即将触碰得瞬间—— 从夜朗身后突然一道极大的推力推了他一把! 他猝不及防失去平衡,同时倒入泳池前回头,只来得及看见站在泳池边,苟大小姐那双淡漠的眉眼。 “哗”的巨响,几只小黄鸭被巨大的水浪直接送回了岸边,众人尖叫声中,西装革履的男人落入水里,与陆晚摔成一团! “陆晚是自己跳的。” 站在岸边,苟安淡定地说,“但他是我推的。” 众人:“……” …… 泳池里一阵骚动。 好一会儿,夜朗才从水中捞出彻底成了落汤鸡的陆晚,重新扶稳呛了好几口水、此时此刻正在拼命咳嗽的少女站稳,她挂在他结实的手臂,咳出肺呛音。 系统小猫咪已经难以直视地用自己的爪爪捂住了双眼,表示不敢看。 夜朗用一只手托举着四肢早就冻僵的陆晚狼狈地爬出泳池时,陆晚并不知道,在她的身后,夜朗其实一直盯着苟安。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喜悲难辨。 苟安只是平静地回视,面不改色地看着他头顶的友好度从【10】直接归【0】。 奇妙的是,她的心跳频率不曾因为这件事有过任何的改变—— 有本事,现在就来一辆卡车从校外撞倒墙开进来压死我;或者从天上掉下来一颗慧星撞击地球,地球因此爆炸。 苟安等待着系统审判的时候,能感觉到贺津行立在自己身后,他强大的气场像是化作屏障,笼罩着她。 她只听见【叮】地一声,不同于蕉蕉聒噪的另一种系统音响起—— 【角色:夜朗】 【身份:原著第二男配】 【状态:评价崩坏,请宿主接受惩罚】 行。 好。 来啊!!!! 淦死我!!! 然而三秒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 意外的厄运并没有降临在苟安的身上,在她震惊地缓缓睁大眼的瞳眸倒映中,泳池边,夜朗高大的身形却突然如同被抽空灵魂,轰然向后倒去。 苟安:“?” 第75章 千金与野狗(上)(男配觉醒,原著向if线) 他应该生气的,但他笑了。 蕉蕉说过, 这从来不是一篇爽文,系统毫无用处,金手指基本没有,奖励等同于无。 对于只会喵呜嗷嗷乱叫的系统蠢猫所说的话, 苟安深以为然。 但是这一对不怎么聪明的千金大小姐与她的蠢猫组合, 从来没有意识到, 如果她们肯好好坐下来、稍微努力钻研一下原著,而不是某个人物明明开启了原著阅读功能也以一句“我才懒得看他”为理由打发, 其实他们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在各大社交媒体平台, “未卜先知”“提前阅读完整人生”从来都是【给你一个超能力你选哪个】命题中的常驻选项。 在系统的逻辑里,作为觉醒女配的苟安原本是唯一一个拥有本项特殊权利的人。 这是她拥有的优先权。 然而一但某个人物友好度归零, 系统将会把这项优先权直接削弱,削弱的办法就是, 该友好度归零的人物即将通晓原著里关于自己的所有内容—— 这就很完犊子。 众所周知, 一开始喜欢女主的深情男配的最佳归处, 通常是终生不娶且永远爱着女主并求而不得。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是原著里一个深爱女主不得的男配, 这样的唤醒原著记忆,很容易让他的爱意得到全面的复苏与延续…… 他将会对恶毒女配所做的事一清二楚。 他将带着直到原著完结的那一页,他对女主依旧纯粹以及浓烈的爱意重生觉醒,至此,成为女主最佳助力。 …… 在夜朗知道自己是一本莫名其妙的言情小说的男配角时, 皱着眉头思考了大约二十秒, 然后眉头松开,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就像是走进了一家无人的电影院, 他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观看完了自己的一生。 夜朗原名叶真, 是海对岸c城, 菁英会会长第五房夫人的小儿子。 上世纪70年代,c城被称作东方拉斯维加斯,菁英会会长叶桐经营多家赌场,与其他陈、霍两姓的赌场遍地开花,形成了稳固三足鼎立局势…… 严格的来说,叶家在当时,也算是当之无愧的豪门世家。 可惜,但凡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斗争,哪怕菁英会拥有极其丰厚的极道背景,甚至与日本岛田组来往甚密,但还是抵不过本土其他家族的群起攻之…… 大约是开赌场使过多人家破人亡损了阴德,叶桐晚年不得善终,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叶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唯独留有四房和五房苟延残喘,却也过得连普通人都不如的日子。 夜朗对叶家最后的记忆,便是小时候坐在父亲的腿上,伸长了短短的胳膊替他摸扑克牌,似懂非懂地听那些玩德州的术语,比学算数前,更早的知道了同花顺是什么东西。 记忆中,已经不年轻的父亲会为他到手的牌哈哈大笑,对友人说:看到没有,阿真是我的接班人。 后来叶家散了,叶真小小年纪随母为躲避仇家跨海来到大陆这边,改名夜朗。 住在不见天日的弄堂里,也就是那个时候,他认识了陆晚。 刚开始对一切都很不熟悉,潮湿的沿海城市,床底的蟑螂大到叫人头皮发麻; 破烂的窗户刮台风时要用报纸和胶布糊上; 门锁三天两头有撬过的痕迹; 夜晚,楼道中间没有穿着制服巡逻的安保…… 夜朗重新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人,来自于某个除夕的夜晚,邻居家的小姑娘递给他了一颗充满了廉价香精气味但是很甜的玉米软糖—— 小的时候夜朗牙不好,家里人不太愿意给他吃糖。 虽然夜朗也不爱吃糖。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廉价的香精味道就是可以深入脑海,因为这颗糖,早就被突变的生活折磨的沉默寡言的夜朗终于有了第一个愿意说话的人。 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三年级的时候为她第一次抄起了路边的钢筋,打跑了弄堂里总是来找麻烦的六年级学生。 再后来到了读中学的年纪—— 他们这种人,肯定没钱读私立,所以某天陆晚说,要搬家去中学学区划分稍微没那么垃圾的斋普区,夜朗稍作考虑,答应了一起。 伴随着年龄的长大,夜朗依旧沉默寡言,但是超高的身高,打遍斋普区无敌手的身手和那张不用刻意穿搭都一骑绝尘的漂亮脸蛋,很快让他成为斋普区的风云人物; 而陆晚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可以说是前后五年内,他们当时读的那个高中唯一一个在全市排名可以对私立中学的优等生造成威胁的存在…… 她真的很努力。 陆晚高一的时候,夜朗已经高中毕业。母亲身体不适,不能再出去工作赚钱,夜朗就没有再读书。 或许早就淡化在记忆中的父亲当年说的话是对的,他身上流着叶家的血—— 无论是像野狗一样在巷中撕咬夺食,还是穿着人模狗样带着一百块入赌场换出一万块…… 如果叶家还在,他将越过头顶的哥哥和姐姐,成为当之无愧的接班人。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江城的下城三区,新诞生了无人不知的野狗皇帝。 …… 到了陆晚高中快毕业的时候,某个情人节夜朗接她下晚自习,收到了她塞过来的一颗超市里有卖的巧克力,大概十块钱三颗,那个时候已经算是天价。 「阿朗,我喜欢你。」 背着书包的少女说。 夜朗稍一愣怔,随后摇摇头说,「不行。」 第二天,夜朗沉默的身影还是出现在陆晚学校大门前,手中的廉价烟草星火点点。 谁也没有再提前一晚黑暗巷子中,少女如同鬼迷心窍一般的表白。 夜朗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陆晚,甚至没有给一点稍微温情的理由。 但陆晚依旧是夜朗当时唯一亲近过的女生,是青梅竹马,这点无须质疑。 …… 人们总讲究落叶归根。 夜朗的母亲病情逐年严重后,总是在某个充满了阳光的午后,依靠窗边,借着一点点照入的阳光,深情的凝望某个方向—— 那是家乡的方向。 夜朗考虑再三,拿出了几乎够在江城换一套不错的房子的首付钱,买了一张船票,将母亲送回了其实早已风平浪静的c城,住进c城那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最好的疗养院。 「阿朗,那么有钱,还不搬走啊,一直住在棚屋区,你老实讲,是不是舍不得晚晚啊哈哈哈哈哈哈?」 「……」 「是因为没钱。」 疗养院很贵啊,每个月三字开头的六位数。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24节 所以夜朗一直疯狂赚钱,然后依然很穷。 母亲来源于上个世纪,对于现代通讯工具的接受程度并没有那么高,但是每次为数不多发来信息,都表达了她对夜朗的担忧。 休假的时候,还会对着夜朗脸上的伤口落泪,不再像记忆中那样养尊处优细嫩的手,握着他的手说,阿朗,阿妈不治了。 当然不可以不治病。 所以在夜朗得到了一份能让他活在阳光下的工作机会时,他还是挺高兴的。 哪怕这份工作只是当江城苟家千金的保镖——这种完全不符合他当时在下城区地位的工作,他还是欣然接受了。 毕竟苟聿很大手笔,工资真的开的不少,几乎能cover掉一大半疗养院的费用基础所需。 …… 刚开始的时候,夜朗挺讨厌苟安的。 这个出门前光捣鼓自己的头发就要弄二十来分钟的千金大小姐,习惯性用鼻孔看人,皱着眉接受了保镖这个东西,对他从头到尾全部的评价就是,「长得还行,周雨彤应该会嫉妒得发疯。」 在她背过身去的一瞬间,错过了新上任的面瘫保镖先生,嘲讽掀起来的唇角。 上任的第一天,苟大小姐跟小姐妹们约了下午茶。 夜朗亲眼目睹了她用牛扒刀在肉上,仿佛没吃午饭似的随便划拉了两下,一脸厌倦地扔了刀,叫来了餐厅经理,面无表情地说,「牛肉太老或者牛扒刀太次,你选一个。」 看着疯狂鞠躬道歉的餐厅经理,夜朗心想,这个大小姐,屁事真的好多。 ……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夜朗都没什么存在感地跟在苟安身边。 两人一天里大概有十二个小时捆绑在一起,偏偏说的话一般不超过三句。 苟安和陆晚第一次产生冲突是夜朗始料未及的,陆晚找了份临时工,在游轮上专职照顾某位千金大小姐的猫—— 招聘那个人很想得开,年轻小姑娘肯定细心又有爱心,让她来照顾猫一点毛病都没有。 然后不幸的是,那只猫死了,更不幸的是,“某位千金大小姐”是在夜朗看来屁事真的好多的苟安,苟安大发雷霆,当众羞辱了陆晚。 夜朗全程扮演的角色就是在苟安把红酒倒到陆晚头上还想用红酒杯砸她时,伸手接住了那只红酒杯。 「他们在看。」 保镖略微沙哑的声音引来了苟安冷冰冰的一瞥,她没有再继续发难。 之后苟安被父母叫到了船舱一顿安抚,又说了她不该那么冲动明天指不定上个“富家千金为富不仁”的头版头条。 苟安坐在沙发上红着眼说,「这算什么,要不是夜朗,我还想用酒杯砸她呢!」 「还好你没砸,砸着脸你就等着警察来找你聊天吧——谢谢人家夜朗了没?」苟聿问。 这是苟安在这一天第二次转向夜朗。 她对他翻了一个超级大白眼。 …… 苟安对陆晚的恨从这一天埋下祸根,之后各种发展顺其自然,再爆发是又一年的成年礼宴。 虽然今年她并不作为主角出现,苟安还是早早开始挑选心仪的礼服,只等着和未婚夫贺然在开场舞这个全场瞩目的场合,惊艳众人。 但意外总会发生。 苟大小姐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会和未婚夫共舞——当然按照规矩确实也是这样没错——但她是万万没想到,贺然邀请的人是陆晚。 造化弄人,知道这件事的那天,正巧是苟安在礼服店试礼服。 原本换上了礼服的她光彩照人,正沉浸在千金团姐妹们的彩虹屁里无法自拔,唇角翘得能挂油壶…… 好巧不巧,贺然带着陆晚来了。 好巧不巧,贺然为陆晚定制的礼服,也是苟安身上在试的那件。 区别不同的是,因为有贺家小少爷出手,人家陆晚的礼服是成衣层次再上一点的成衣改良款,蝴蝶结系带上有更精致的碎钻,剪裁也完全按照陆晚的身量…… 苟安被艳压,气到说不出话。 同时知道了成年礼宴贺然根本没有邀请自己的意思,她大发雷霆。 贺然当然没有陪她一块儿在店里发疯丢人的耐心,所以随便找了个“我接个电话”的理由,转身出了门店,苟安一时气不过,追了出去。 彼时是江城的秋天,秋天总是阴雨绵绵……礼服店就在一层,再出去就是大街,贺然飞快地走在前面,苟安在后面飞快的追,只是她忘记了脚上是店里试礼服用的高跟鞋,对她而言根本不合脚。 一个踩空,脚踝上一阵剧痛,她扑倒在湿漉漉的地上,狼狈的哪里还有一点苟家大小姐的模样。 贺然走的头也不回。 在苟安撑着地试图自己爬起来时,身后,一双强健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膝窝,轻而易举地把她抱了起来。 透过被雨水打湿得碎发,苟安微微眯起眼向上看,就看见了保镖先生白的过分的皮肤,和紧绷的下颌,他依旧面瘫着脸,沉默。 湿漉漉的脸蛋贴着硬邦邦的胸膛,不小心听见了胸腔之下平稳的心跳。 她心跳也漏了一拍。 被夜朗放回车上,苟安因为碰到了膝盖“嘶”了一声,于是保镖先生身形一顿,大手伸过来掰过她膝盖看了一眼,脏兮兮的碎石子挂在膝盖上,血肉模糊。 「出血了。」 「不管,我要杀了贺然。」 「去医院。」 「不去,先去杀了贺然。」 「会留疤。」 「好的,去医院。」 诡异的沉默中,夜朗总觉得自己好像是抓到了这个大小姐一点点的思维逻辑。 他撑着后座靠背的手收回,正准备抽身坐回副驾驶,让司机火速去医院处理,这时候领带被一把揪住。 被强行拽回去的人垂眸看着苟大小姐,后者面无表情,「你敢说出去,我就解雇你。」 夜朗平静地挪开了拽着自己领带的手,心想,忧虑过多,谁对你的蠢事有兴趣? …… 苟安和陆晚的最大矛盾……不,按照那个动静和规模,应该说是战争,是到了成年礼宴的那一天爆发的。 在开场舞之后,理所当然没有所谓的借物游戏这么纯洁的环节,大家凑在一起,毫不犹豫就钻进了酒吧。 苟安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不知道从哪搞来了违禁药,放到了陆晚的酒里。 在夜朗看来,于某些方面一直都不聪明的苟大小姐再一次验证了保镖先生的个人印象,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自己下的是什么药,反应过来陆晚不太对的时候,她吓了一跳。 瞒不下去了,不可能告诉父母会被骂到脖子都断掉,苟安只能找到保镖先生帮忙擦屁股—— 在礼服事件之后两人的关系稍微缓和,苟安不再把夜朗当透明人,偶尔逛街时候会举起某样东西突发奇想地问一问身后的人“你觉得好看不”,虽然一半情况下她得不到回应,剩下的情况是她自己就先嘟囔“算了你懂个屁”…… 苟安对夜朗信赖刚刚到达及格线时,他见识到了保镖先生生气是什么样。 「不知道是什么药你给她吃?」 「……」 下药就下药,谁还挑种类。 苟大小姐在惊慌之中露出一个不服的表情。 夜朗上前查看了陆晚的情况,朦朦胧胧中陆晚睁开眼,看见了夜朗的脸,笑了笑,动了动唇刚想叫他,夜朗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苟安—— 后者面无表情加莫名其妙地回望。 夜朗第一时间判断,如果让苟安知道他和陆晚认识,今后估计他能有数不清的麻烦,而且是苟安主动找茬那种。 当即他就打断了陆晚的话,将她拉扯自己衣领的手拂开,打横抱起来。 避开人耳目时,苟大小姐跟在他身后,为了跟上大长腿的走路频率,甲板上的她几乎是又蹦又跳:「把她送休息室——啊啊啊,送到我的休息室吧,一般人不敢随便进去!」 夜朗对她这样的行为还有气,少言寡语的人没忍住刺了一句,「敢下这种药,你难道不是应该盼着有人随便进去?」 「话不能这么说,我也是稍微有一点法律意识的。」苟安抬起手挠了挠脸,半晌,大概是想起了自己干过什么,补充,「虽然并不多。」 夜朗根本懒得理她。 把陆晚放到了苟安的休息室,陆晚解开了自己礼服的拉链,夜朗看了一眼立刻转开头,苟安拽着他,逃似的离开了休息室。 回到甲板上,海风吹拂,苟大小姐打了个寒颤。 夜朗看她哆嗦的样子,无动于衷。 苟安拉扯了下他的衣袖,语气里带着“共犯”之后更上一层楼的亲昵:「喂,懂不懂事?外套给我,冷。」 夜朗这才冷着脸把外套扔到她脸上,动作不轻,她破天荒地没跟他计较,拽下来飞快穿上。 苟大小姐裹在他的西装外套里,像是被巢穴的包裹起来的幼鸟,月色下,夜朗看着月光在海面摇晃,破碎,又重新聚合。 「优柔寡断,恶毒但不够狠毒,会让你以后吃大亏。」 他毫无征兆地说。 「你放屁。」 拢了拢西装外套,完全没有古龙水味,只有淡淡的廉价尼古丁混合物气息。 千金大小姐脸色苍白,却依然嘴硬。 「我是苟安,谁敢让我吃亏。」 说着最硬腔的话,打着像没毛鹌鹑似的狼狈喷嚏。 夜朗知道自己应该还在持续生气的,但是鬼使神差的,他笑了。 作者有话说: 别嫌我烦,不写清楚这些,前面苟安对于夜朗的行为和对陆晚的崩溃就真的全成“她喜欢过保镖所以发疯”这么单薄的东西了 夜朗这个人太重要了,人设补齐必须有过程(鞠躬磕头) ↑ 骗人的。 撇开他欠骂欠死亡,但我也很喜欢野狗和大小姐的路数,虽然be,但也要嗑一嗑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25节 第76章 千金与野狗(中)(男配觉醒,原著向if线) 他放弃了把苟安弄回休息室让她“还债”的想法。 成年礼宴的第二天, 苟安挂着黑眼圈,打着喷嚏,说话都有浓重的鼻腔音,染上了重感冒。 放着早餐不吃, 苟大小姐跑到自己的休息室门口查看情况, 正巧碰见还穿着昨晚的礼服、面色泛白的陆晚, 低着头,匆匆从休息室走出来。 两人不幸地打了个对照面, 陆晚咬了咬下唇。 苟安尴尬的不行, 说:「路过。」 看上去完全懒得理她,陆晚瞪了她一眼匆匆离开, 苟安见她屁事没有,长吁一口气刚想回去补个觉, 休息室的门再次被人从里面拉开—— 门后出现的男人很高, 肩膀跟苟安身后那片大海五五开的宽阔, 衬衫有些凌乱地扎在窄腰里, 衣领解开了四颗扣子,露出大片胸前肌肉。 西裤也没好好穿,皮带不翼而飞,腰扣也打开了,裤子堪堪挂在腰线。 贺津行挂着一脸萎靡(因为宿醉外加一晚没睡), 漆黑的难得没有焦距的眼, 对视上僵在门外的苟大小姐。 他停顿了下,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痛苦的沉闷声音, 听上去好像是要死掉的样子, “嗯?” 殊不知自己这样, 在少女眼中, 很像是传说中的“过度” ——至于和谁“过度”,苟安相信这间属于她的休息室应该不会再出现第三个人。 ………………………………出现的话也太惊悚了! 面对苟安完全呆滞的脸,贺津行并不知道她头发一根根竖起来已经震惊到了外太空, 挑了挑眉,他反而觉得:挺巧。 没忘记昨天是因为什么枯坐一夜,“冤有头债有主”,负债的人这就送主动上门来还债,并且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腰线下…… 那视线遮遮掩掩,反而让男人这一天的清晨突然变得兴味盎然。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贺津行原本没想着放过她。 阳光刚刚升起,现在时间还早,一个人凭空消失几个小时也不会引起什么恐慌。 但就在他准备一脚踏出休 息室门,伸手抓人时,电光火石间转念一想,其实他是自找的。 时间再往前推,前一晚他喝多的原因是跟亲爱的亲哥哥们坐在顶层船舱里喝酒,大家不知道怎么谈起了苟家和贺家的婚事—— 眼瞅着苟安和贺然好像不太行了,也许不日便会解除婚约,贺家的叔叔们就在想还有什么名额能够顶上,此时贺津行喝得已经有点多,随口问了句:「实在不行,我去。」 没人把他的话当真,也没人知道他真的有点想要苟安。 ——倒不是一颗彗星砸在地球表面溅起星辰海浪千万尺的心动…… 就是单纯的、变态的,想要。 最后三叔提到了贺渊,说他儿子最近其实有长高,贺津行嘲讽地掀了掀唇角心想,能有多高? 男人放了酒杯,说去吹吹风散酒。 这风吹着吹着就吹到了苟安的休息室门口,然后毫不犹豫地,他推门进去了, ——想要的东西就去拿,不合适再说,总比拖拖拉拉被人捷足先登来得强。 这是从来思考都只过脑子不过心脏的人一贯的思考方式。 只是没想到休息室里的是陆晚。 思考到这,贺津行脑中一片清明,反应过来昨晚的一切反常与付出,可能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他的直白禽兽处事风格而做出的惩罚…… 所以在一瞬间,他放弃了把苟安弄回休息室让她“还债”的想法。 作为生意人,他还是有点迷信的。 而此时,面对苟安的瞠目结舌,贺津行知道她误会了什么,他当然不会跟她解释——在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决定“放过她”的一瞬间,他原本明亮的眸又涣散开来,懒洋洋地往休息室门边一靠,就像一只优雅又慵懒的大型猫科动物。 “看哪?”他嗓音沙哑。 苟安头皮发麻地把自己的视线从江城的天王老爷裤.裆上挪开。 “别多嘴。” 贺津行提醒完这句话就离开了,走的时候,他听见站在甲板上的小姑娘疯狂打了几个喷嚏。 他没回头,但他知道,这个胆子比猫还小的小姑娘,怕不是被眼前的阵仗吓坏了。 …… 成年礼宴之后,以为自己撞破了什么惊天动地秘密的苟安有些忐忑地等着陆晚来找她算账,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以这女人刚正不阿的个性会直接跳过勒索那一步,毫不犹豫的报警…… 谁知道什么都没发生。 面对贺然对自己越来越冷漠,眼看着就要解除婚约,苟安又开始琢磨要不要告诉贺然,你照镜子时候有没有发现自己长得有点像阴山大草原—— 但最终,她没说。 成年礼宴开场舞的怨恨还在,她才不要管青梅竹马先生是不是绿帽子王。 这样一拖又拖,苟大小姐把自己拖得由感冒引发最后大病一场,在两家确定了会解除苟安和贺然的婚约之后那几日,她夜夜哭着从梦中醒来。 梦里,总有陆晚好运不断,从睡了贺津行开始,夺走了苟安原本拥有的一切。 某天早上,又一次从噩梦中醒来,太阳还未升起,打开房间的门,在保镖先生平静的瞳眸中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后,她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自己的浮木—— 苟安发现自己压根拿陆晚没什么办法。 只能被逼得拿出杀手锏,拎着裙摆告诉贺然,贺津行和陆晚睡过的事,然而贺然只是一开始表达了震惊…… 但是这屁用没有。 他还是要跟她解除婚约,然后转头娶那个和自己小叔睡过了的女人。 苟安百思不得其解。 并彻底陷入绝望。 …… 在此之前,苟安这辈子,也没认真的喜欢过谁。 千金大小姐的在意显得笨拙又毫无章法—— 可能是从家中从此摆满了夜朗喜欢的蝴蝶酥; 也可能是偶尔转过头问他,你冷不冷,你热不热,你要不要喝水; 更可能是独自用餐时,让服务员加一副餐具,面无表情地拍拍身边的椅子说,坐。 当她无数次,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以前根本不在意的保镖,并且开始注意到自己的背影是不是有不优雅或者驼背,让身后跟着的那个人看见不美好的角度,管理颜艺—— 她意识到,完了。 从哪个扑进他怀中嚎啕大哭的清晨开始,脑海中全部都是他错愕的神情,好生动。 但她也记得那一个瞬间,他没有推开她,正如之后又有很多个清晨,他将眼泪全部糊到了他的衬衫之上,他都没有拒绝。 她好像开始有点喜欢这个面瘫的漂亮脸蛋,并且注意到,偶尔她回过头看他时,会发现他的目光也正好落在自己的身上。 如果要用“他是保镖当然得看着您啊”来解释,那么目光相碰的瞬间,他会立刻有些仓促地转开脸,就显得非常可疑。 这份神秘的喜欢,保持得礼貌又克制,苟安没有跟任何人分享,只是每天不甚其烦的塞给夜朗那些蝴蝶酥,借此表达。 夜朗表示莫名其妙,他第一次见这个东西,是某天吃早餐的时候,在早餐店遇见陆晚,陆晚在看手机—— 手机上提到了这个很有名的蝴蝶酥,陆晚捧着脸叹息,好想尝尝看,将近两百块钱,还不如杀掉我算啦! 结果过了两天的某个宴会散场时,夜朗看到甜品台上还有剩余的甜品,准备要被处理…… 正好就是这个大名鼎鼎的蝴蝶酥。 于是找了服务生要了个袋子把它们装起来,带给陆晚。 不知道怎么的又被苟安看见,以为他喜欢这个东西,每天都要给他塞几个,哪怕夜朗说过“不喜欢”,她也是捧着脸,一脸“我懂”地拍拍他的肩膀:「好啦,男生喜欢甜食又不丢人。」 …… 和贺然婚约解除的那日,她像是一只翻墙到隔壁小区跟人家打架输掉的猫,灰溜溜地钻进了车里,安静地等着夜朗也跟着落座。 破天荒地,在他落座后,从头到尾都因为斗败而晦暗的双眼忽然亮了亮,打破了从前的克制,她突然伸手挠了挠身边人的手掌心。 她那双如同打碎了星辰撒入的眸子亮晶晶地闪烁,微微仰着脑袋望着他,说:「我自由啦。」 像是宣告什么,提示什么。 夜朗感觉到自己的胸腔像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头鹿撞了下,不重,但是五脏六腑都因此有了反应。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他很确定,在陆晚塞给他巧克力,并表达了喜欢的那个高三的盛夏夜晚,他心跳未曾有过,如此剧烈的回馈。 …… 后来的事发展的十分魔幻。 贺然果然不是不在乎陆晚和贺津行的事,他和陆晚订婚只是为了逃婚,给陆晚重重的一次羞辱。 本来这对苟安来说是个大快人心的事,但是接下来的故事发展,变成贺津行救场,和陆晚订婚。 走廊上人来人往,为新诞生的一对couple做新的准备,苟安都要傻眼了。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走廊上只剩下她一人,旁边一间她以为没人的休息室打开,矜贵冷漠的男人从里面走出,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 看着苟大小姐那副失魂落魄、丧家败犬、满脸想不通“她到底为什么那么好命”的鬼样子,贺津行勾了勾唇角,声音要多薄凉就有多薄凉。 「我提醒过你。」 别多嘴。 盯着男人往订婚宴会厅去的背影,苟安脑子嗡嗡的。 「优柔寡断,恶毒但不够狠毒,会让你以后吃大亏。」 这句话一语成谶,夜朗应该是个彻头彻尾的乌鸦嘴。 ……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26节 眼看着陆晚一步步往上爬,搬离了棚屋的那一天,夜朗跟苟安请了假回去帮忙,然后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好帮的,新住的地方什么都有,陆晚带走的只有几大箱书。 筒子楼的邻居笑着说:「没想到晚晚比你先离开这个地方,阿朗你那么有出息,我们都以为你会先走一步。」 夜朗“哦”了声,没多大反应。 陆晚抱着手里的箱子,在最上面还放着今日份夜朗带过来的蝴蝶酥。 走在夜朗的前面,她突然说,「阿朗,你呢,准备在苟家待到什么时候?」 「?」 夜朗投去一个困惑的眼神。 陆晚笑着说,「下半年我申请去德国交换游学的名额今天已经确定下来了,整个学院只有一个名额,苟安好像很恨我……以后我和她的冲突只多不少,你夹在中间会很难做人。」 夜朗挑起眉,有点惊讶还有这种事,但是陆晚说的什么交换游学名额,他不懂。 只知道今天早上跟苟安请假的时候,她脾气比平日里更坏了一点…… 准确的说她最近心情都很不好,只不过好像今天特别糟糕。 难道是因为这件事? 他还以为是因为他请假。 夜朗只是说了一声「没打算辞职」,然后飞快地把箱子放到了等在巷子外的奥迪a8后备箱。 「搬完了吗,我走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有点着急。 「别急啊,我请你吃饭?」陆晚惊讶地问,「不是说请假了一天的么,还有别的事?」 没有。 「有。」 第一次撒谎,并不习惯,阳光下的夜朗微微眯起眼,转开头,像是做错事心虚的大型犬,黑软的发尖在阳光下养了一圈光圈,白皙的耳尖可疑地泛红。 这个人,真的很不会骗人。 陆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理所当然地以为他又要抓紧时间,去赌场之类见不得人的地方“创收”,索性也不再追问。 她当然不知道,二十分钟后,夜朗就站在了苟家的餐桌边。 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把银叉子。 目光平静地从苟大小姐撅得能挂水壶的嘴上略过,他把银叉子放到桌子另一边,看她抓起另一把甜品勺搅合冰淇淋。 「不要玩弄食物。」 保镖先生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你怎么回来了?」苟安问,「不是请假一天吗?」 「阿德说你在闹脾气。」夜朗把一把新的叉子递给她,「回来看看你把家拆了没。」 「……」 原谅苟大小姐的脑回路,对方好像在拐着弯骂她像条发疯的哈士奇,但是她却觉得很甜蜜,「现在好啦,连阿德都知道我会听你的话,啧啧,你得负责!」 保镖像是聋掉了。 苟安翻着白眼,还是没憋住主动说了烦恼的原因,「烦死了,去德国的名额凭什么给陆晚了——你说,是不是她找了贺津行动用了钞能力?」 夜朗想了想关于贺津行这个人,觉得他不像是会为女人做这种破事的闲人,于是老实地也摇了摇头。 苟安响亮地哼了声,「你意思是她靠实力赢过我咯?」 夜朗沉默。 「啊啊啊啊她到底吃了什么幸运仙丹,凭什么好事都围绕着她转!」苟安气得踢了踢桌子,想了半天,突然安静下来,「如果陆晚倒霉一次就好了,给她一点教训吧?」 站在她身后的保镖先生难得有了反应,微微垂头,目无波澜地望着她。 良久,他说,「好。」 也许是一匹狼待在身边装忠犬,装到无论手主人还是狼本身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但是血脉还是很容易地,被简单一句话激活觉醒, 此时的苟安不知道,对于夜朗这种刀口上舔血过活的人,“给她一点教训”等于“杀了她算了”。 苟大小姐甚至心情愉悦地吃完了自己的下午茶。 抓着夜朗上车,去逛街转换心情。 在车上,她再次确认,「你准备怎么对待她?要让她记住这个教训才可以哦?」 夜朗点点头,又蹙眉。 总觉得苟安这话有偏差,死人的话,有什么“记住”可言? 记到下辈子顺便来报仇? 作者有话说: 隐约含有变态属性的男主 orz怕被骂拖节奏,所以双更(真的很怕被骂,所以爆seed了,请不要骂我谢谢谢谢,弃文也不用那么有礼貌的特地通知我,分手应该体面谁都不用说抱歉) 第77章 千金与野狗(下)(男配觉醒,原著向if线) 他让我劝你,把要的东西交给他。 那时候已经是初冬了, 下午陪苟安逛街之后,还在假期内的夜朗提前回到了筒子楼,意外的是,在楼梯上, 他又遇见了陆晚。 明明已经搬走的陆晚手里拎着一个生日蛋糕, 站在楼梯上笑着对他说, 「突然想到洋洋今天过生日,我就去买了个蛋糕, 一起来吃饭吧?」 洋洋是楼下大爷家的小孙子, 今年上幼儿园大班,明年就要上小学了。 陆晚亲自下厨做饭, 吃晚饭后切蛋糕,蛋糕上有一个奥特曼, 洋洋超级开心, 一直在鼓掌。 夜朗看了眼和蝴蝶酥同一烘焙坊的商品缎带, 这代表着这个蛋糕很贵, 他看了陆晚一眼。 少女仿佛总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抬起手将耳边柔软的黑发挽至耳后,小声地说,「是我自己打工的零用钱买的。」 几秒沉默,夜朗显得有些狼狈地转开了视线。 饭后, 夜朗送陆晚出筒子楼, 天上飘下了雨,伞只有一把, 夜朗有些笨拙地撑着伞, 看了看陆晚半边肩都湿透了, 把伞往陆晚那边偏了些。 陆晚轻笑了声, 抬手把伞扶正:「都湿透了,还遮干嘛。」 夜朗木着脸。 「夜朗。」 「?」 「其实,你是不是有点看不起我了?」 提问的句式好奇怪,夜朗没反应过来,茫然地“嗯”了声,表示困惑。 「老跟这些富家子弟混在一起啊,然后先跟贺然在一起,订婚宴上突然新郎变成了贺津行,就这样我也眼睛眨也不眨地同意了继续订婚……」陆晚又笑着说,「其实我知道,这件事,外面的人是怎么看我的,他们说我拜金,只是为了钱,为了向上爬,为了日子好过,为了脱离这个贫民窟——」 夜朗恍惚了下,不懂她为什么要说这个,在他看来,努力向上爬和努力活着,都没有什么错。 然而陆晚笑着笑着,却哭了起来。 夜朗眨眨眼,不知道该怎么办,伸出手想要拍拍她安慰她,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一瞬间想到了苟安的脸,即将碰到她的肩膀的手,又缩了回来。 「苟安应该也可能讨厌我,」陆晚说,「说真的,我从来没想过要跟她作对,但是从猫的事开始——」 「……她还好。」 提到苟安,夜朗终于有了声音。 在陆晚的哭声中,他又有些恍惚,隐约想到了,眼前在哭的很伤心的,是从幼儿园就认识的,他的青梅竹马…… 现在她眼看着,就要有了新的生活。 一切都在变好,向着有太阳的地方去。 夜朗沉默了下,最终,模棱两可地说:「最近,小心点。」 他说的十分委婉,陆晚那么聪明,却第一时间猜到了他的意思—— 哭泣的声音戛然而止,少女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苟安要做什么?」 一瞬间,鬼使神差地,怜悯之心占据了全部,他忘记了蝴蝶酥,只想到了那颗廉价的玉米糖。 他双目黯然,在那一瞬间,好像最终还是做出了一个选择。 他摇了摇头,「你不会有事。」 …… 从天上扔一块石头,都能在赌场砸着十个缺钱的人。 夜朗随便找了个臭赌鬼,苟安转账,轻易安排了一场离谱的谋杀,当电单车冲向陆晚时,她尖叫着摔倒在马路牙子上,膝盖磕破。 站在马路对面,夜朗观看完全程,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此时他以为,这场闹剧到此结束。 …… 万万没想到,并没有结束。 后续铺天盖地地,以没人预料的方式袭来。 陆晚从地上爬起来就去报警了,坚持声称那个撞她的人高呼“我要杀了你”这样的词汇,她很害怕。 一场交通意外事故突然变成了恶意含量浓郁的蓄意谋杀,面对贺津行的未婚妻,没有警方会怠慢—— 于是立刻把那个疯子缉拿,审问,轻而易举在吓破胆的疯子嘴巴里得到了“有人给我一笔钱”这样的关键词,然后顺藤摸瓜,几乎没费劲,找到了苟安。 转账是物证。 动机? 不要太多。 苟安和陆晚就是一笔最大的糊涂账,黑历史能写满一整张江城晚报,最近德国游学名额的事儿大概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27节 苟安买凶,太正常了。 这件事惊动了江城,苟氏千金□□这个标题够不够劲爆,一夜之间,江城几乎变了天。 也不知道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还是单纯为了为未婚妻出口气,苟安被带走的那天,是贺津行亲自出面,跟着警方的车,一块儿送到了公安局。 贺津行亲自陪着在公安局待了一夜,出来的时候,也只带给所有人一句,「她没事,我只是让她这种时候,别倔。」 拘留,审判,入刑,一气呵成。 违禁药买卖,投毒,蓄意谋杀,数罪并罚,九年零七个月,收监青山监狱。 苟家夫妇因为女儿的事一蹶不振,自出事以来,苟氏股票暴跌,连续几日跌停到各大券商陆续给客户发风险通知…… 眼看大厦将倾。 夜朗想找陆晚问她怎么回事,陆晚却已经在苟安收监的同一天,收拾行李离开了江城,飞往柏林。 倒是贺津行找到了他。 连续几日为了调动国外自己名下的公司可流动资金注资救市,贺津行眼皮子底下有浓重的黑眼圈,在夜朗对面坐下,满脸疲倦加不耐烦的男人只问了一个问题—— 「你们谈论买凶这件事的时候,是在什么地方,还有别的其他人?」 苟安家,餐桌边,没别人。 贺津行“啧”了声,沉默,然后离开。 …… 之后过了一年,这一年,夜朗自然从苟家离职,回到了原本属于他的下城区。 偶然间听下属们相互八卦,说一些上层人们的八卦,说到贺津行手里现在握着苟氏49%的股权,苟聿几乎被架空到退休不问世事,苟宅门前一片荒芜。 还有,苟安在青山监狱过的不算好。 为了一颗苹果,跟人家打了一架,闹得鸡飞狗跳。 夜朗听着这些零碎的八卦,全程没有多余的反应。只是听见苟安跟别人打架时,给茶壶续水的手一顿,水满而溢,烫着了他的手。 扔了茶壶,随手拿过茶几上放着的蝴蝶酥,掰开一块放进口中,分成两半,爱心状的蝴蝶酥一如既往得红火难买—— 只是夜朗吃不惯。 巧克力的那一半过于甜腻,黄油酥皮那半口味单一。 「老大,我记得别人说你不喜欢甜食。」其中一个下属转过头来,「什么时候转性的?」 明明不喜欢甜食,但是夜朗的办公室里总是放着一块蝴蝶酥,心情好或者不好的时候他就拿过来掰一块,面无表情地扔进嘴里。 在苟安入狱的第一个月,夜朗申请过探监。 苟安拒绝了。 他再也没有去过。 这半年的时间,坐在冰冷的办公室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夜朗不爱说话,喜欢安静,再也没有人抓着他叨逼叨说个不停,也不会有人对他翻白眼,却转头要来挠他的手掌心。 灵光一闪这种事甚至不算在玄学犯愁内,只是某一日,某一刻,站在青山监狱的高墙外发呆时,与铁丝网上的鸟雀四目相对—— 夜朗突然搞明白了,关于「怜悯」与「喜欢」之间,究竟有何区别。 甜腻的蝴蝶酥在口中咀嚼融化,吞咽下肚,然后那股腻得想要呕吐和头晕的胸闷感,过了好几分钟才涌现上来。 夜朗发现自己从小到大被人说“面瘫”可能只是因为反应迟钝—— 他是真的反应迟钝,以至于可能错过人生中,很多重要的事情。 …… 一年后,夜朗从街坊口中得到陆晚归国的消息。 那些赞不绝口的话,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他听过之后当做了耳旁风,像是听一个完全不相关的人的事,面无表情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回到家不想吃晚饭,打开老旧的电视机心不在焉地看了起来,手摸了摸茶几,摸到的还是一个蝴蝶酥。 抓过来啃了一口,电视机里在播放着什么新闻,【三十八岁男子因涉嫌醉酒行凶,造成一名女子面部鼻骨骨折,经司法鉴定结果为轻伤,日前已被刑事拘捕,根据我国相关法律,该名男子将被起诉故意伤害罪,面临三年以下刑事拘留——】 面部鼻骨骨折,那么严重,才三年以下。 夜朗轻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面朝沙发靠背,浑浑噩噩的想,膝盖擦伤的却被 判了接近十年…… 夜朗睡着了。 但也不知道是新闻的残留还在耳朵,又或者是陆晚回来的消息产生了什么一系列的化学反应,他做了个梦—— 梦里有西装革履,却满眼血红丝的男人坐在他的对面,问他,「你们谈论买凶这件事的时候,是在什么地方,还有别的其他人?」 天边一道惊雷,冬雨哗哗下坠,沙发上的男人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突然想到,那天他们不止是在餐桌边讨论过这件事。 …… 一个月后。 夜朗知道贺津行最近频繁出没苟宅。 有传闻他在找什么东西。 有人说他是为了苟聿手里的,多出来的象征着苟氏完全掌控权的2%股权; 也有人说,他是为了即将过门的未婚妻去找苟家的麻烦,毕竟未婚妻刚刚归国,新仇旧恨,又推翻重算; 后来,连续去了苟家几天,贺津行大概是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消停了。 这些关于贺氏掌权人的鸡零狗碎传闻,落入夜朗耳朵里,他都是不置可否,表现得毫不关心。 这一天,在见完律师后,回到筒子楼的楼梯上,夜朗再次遇见陆晚,不同的是,这一次陆晚是专程来等他—— 他还觉得蛮神奇的,她居然还敢来找他。 陆晚并不如传说中那样春风得意,相反的,她瘦了一大圈,半年前乌黑油亮的头发变得干枯毫无光泽,眼底浓重的黑眼圈,她身着一身白裙,外面套着长羽绒服—— 哪怕是一万多一件的奢侈品羽绒服,也并没有让她看上去容光焕发一点。 她红着眼,像是惊慌失措的小鹿,开口便是:「阿朗,你帮帮我。」 夜朗挑眉。 时隔半年,他好像已经学会了对任何人的眼泪免疫—— 内心毫无波澜,连当初的怜悯也没有出现一丝一毫。 脑子早就洗脑填鸭似的,早就塞满了蝴蝶酥的甜腻,别的甜食气味,一概想不起来。 「我怀孕了。」陆晚的手死死地扣着自己的衣袖,「孩子需要一个爸爸。」 ……难道找我当爸爸? 夜朗有被荒谬到。 「贺津行不愿意。」陆晚烦躁地蹙眉,「他欠我一个人情,当初答应了会答应我一个请求,但是我去找他,他不愿意,说什么下次听男人发誓记得让他立字据——」 哦,不是找我。 夜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立刻有被贺津行的“立字据”幽默到,那个言而无信的男人,还真敢理直气壮地不要脸。 「建议,」夜朗说,「找孩子的亲爹……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是谁。」 陆晚猛地咬住下唇。 夜朗目无波澜。 「贺然。」陆晚深呼吸一口气,说出了一个名字,「他去德国帮贺津行盯土地种植项目,那天我们喝醉了,他知道我和贺津行的婚约只会不了了之——」 夜朗心想,哦。 「哪怕是贺然,」他说,「应该也不能让贺津行喜当爹。」 虽然语气严肃且客观,但是话语中无法掩饰的戏谑,还是让陆晚畏惧地缩了缩肩膀,她抬起头,像是十分慌张听见这种语气的话,黑眸茫然又陌生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夜朗没有回避她仿佛受伤的目光,其实有点好奇她为什么不直接把小孩拿掉就好了搞那么多名堂…… 但忍了忍,他觉得这个不关他的事。 她不想说,随便扯个“医生说我体质特殊拿掉后再也不能怀孕”也不过是浪费他多听一句废话的时间。 于是男人只是坦然地望着她,选择了直奔主题,「所以呢,你来找我的原因是?」 陆晚的眼泪,从眼眶里滚落。 泪水在苍白的脸上冲出一道水痕。 「贺津行说,他可以认下这个孩子,反正都是贺家的种……只要我来找你,说服你,把他要的东西交给他。」 …… 别人不知道,夜朗心里清楚,贺津行今日频繁进出苟家,并不是要什么股权,也没有寻宝秘密,他在找的,是一段监控。 大概是苟安在牢狱里那股子淦天淦地早晚把自己玩死的劲儿提醒了这个人一些事—— 贺津行开始地毯式的盲目查询那段时间苟家每一个角落、可以收录声音的监控录像。 他应该查到了当初他们谈话的那辆车,并且应该也知道,那辆宾利对应时间段内的车内监控记录仪器,已经被人取走。 不日前才换了新的。 现在那段监控记录仪器就在夜朗的家里放着。 里面的对话作为证据,完全足以翻案—— 【你准备怎么对待她?要让她记住这个教训才可以哦?】 这句苟安无意间的补充询问,足够救她自己。 证明当年苟安对夜朗的指使意图,最多到指使故意伤害的程度,跟故意杀人搭不上边,是夜朗会错意。 夜朗想起了今天下午,在办公室与律师的对话。 「如果翻案成功,那么苟小姐的刑期将会立刻缩短,介于陆小姐当年的伤势很轻,团队给力的话,立刻出狱大概也不是问题……」 …… 「但如果这段录音作为证据呈交翻案,那结果很有可能对您,有些影响。」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28节 「没关系。」 夜朗记得自己是这样回答的—— 「换我去坐牢也可以,真的没关系。」 作者有话说: 男主:主打一个说话不算数,再反手一个威胁,溉嘿嘿! 夜朗不是藏了证据,他也是才想起来,这章说的很清楚了,有疑问的宝看慢点再提问,你们提的大多数问题其实文里都有说,因为信息量很大,本章不合适一目三行 好啦,这章200红包发一发,然后中午更不更看情况哈,十二点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因为我想去看变6(不是) 晚安晚安 ——没用的冷知识—— 1电动车撞人谋杀是我这边地方法院的朋友跟我说的真实案例,怪就怪我们这边电动车太风靡,离谱之中带着一丝丝的现实魔幻 2关于翻案这件事我咨询了律师,包括骑电动车的人有没有“我要杀了你”这句台词居然也很关键(。) 3因为是电话咨询,我的狗脑子可能细节上不太记得清,如果哪里不对欢迎法律专业宝贝纠正我改改 第78章 我老婆要跟人跑了 “去哪?”“去医院。” 夜朗睁开眼, 他盯着医院病房苍白的顶部,目中毫无波澜,信息量却排山倒海地塞了进来,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现在脑子里全部都是梦境中的内容。 只有上一秒五脏六腑紧紧缩聚着的痛, 从梦境中被意外地带了出来, 引得他觉得呼吸困难。 ……梦里的他蠢到自己无法直视。 就算是想做自我检讨都不知道该从哪开始那种。 眨眨眼,他后知后觉地发现, 并不是错觉, 他是真的全身都痛,肌肉酸痛的感觉和鼻腔里呼吸出来的热告诉他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很不妙…… 一转头就能看见床头写着查房卡, 记录着半小时前他的体温是39.7°c。 原来是发烧了,怪不得。 手背上挂着的输液, 往下滴落的液体是房间中唯一的动态。 房间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本来这没什么问题。 夜朗其实早就习惯了一个人, 在把母亲送回对岸之后就这样了, 每天独自醒来, 独自吃饭,工作结束后再独自躺回那张不怎么舒服的床上…… 但是今日又有不同。 梦里,观看的那些记忆完全融入了他的脑子。 那记忆告诉他,如果按照正常的情况,他不应该一个人醒来, 至少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 旁边应该有个絮絮叨叨的人在等着他睁开眼,再皱着眉毛, 不耐烦地问他在搞什么名堂。 “……” 翻了个身, 床头指向是半夜十二点, 倒影在玻璃上的男人依然面无表情, 倒伏于病床上的身体如同一座山丘…… 夜朗在玻璃倒影自己模糊的五官上,奇迹地却看清自己的唇角紧抿。 用滚烫的掌心在床头摸索了下,抓过手机,看了眼电量所剩无几,他熟练地按下了一串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别接起来了,那边的声音是睡着被吵醒那种迷迷糊糊的,“您好,哪位?” 对方生疏的语气让夜朗愣了下才开口,“是我。” 声音沙哑得可怕,这让保镖先生微微皱眉,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床头的时间,确定自己不是睡了超过二十四小时。 他的简短两个字,成功地让电话那头鸦雀无声,大概是对这一通来电完全不知所以然,过了很久,苟安声音听上去清醒了些,问:“夜朗?” 听见自己的名字,夜朗没有立刻回应。 果然对面话很多的人自己就会往下讲,“你醒了?有事吗?” 纯粹好奇的提问,却让电话这边的人无声地握紧了手机,他喉结滚动了下,说不出自己有什么事—— 只是睁开眼发现她不在。 就想给她打个电话。 如果真的这样告诉她了,电话那头的人恐怕会怀疑他烧坏了脑子。 “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 电话那边的人提问,只是让夜朗陷入了更可怕的沉默。 像是在打的点滴药水顺着血管流进了嘴巴里,苦涩蔓延开来—— 夜朗清楚苟安的提问无可厚非,毕竟在梦境之外的现实中,不要说给他手机号,她连他的微信都没有加。 “记得住。” 这是电话接通来他说的第二句话。 电话那头苟安茫然地“哦”了声,陷入沉默后,停顿了下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你是打电话来兴师问罪的吗?” ……这比问他“有什么事”还让他无言以对。 夜朗在混乱的脑子里翻找了一下有用信息,稍微想起了他是为什么躺在这里—— 苟安发现了一直以为是他喜欢的蝴蝶酥,最后都让他给了陆晚,陆晚当着所有人的面揭露了这件事…… 苟安理所当然大发雷霆。 于是陆晚大冬天跳进了泳池。 他不知所以然,想要拉陆晚上来,苟安顺手把他也推了进去。 想到陆晚,夜朗睫毛轻颤,眸光黯了黯。 几秒后,睫毛抬起,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近乎于平稳:“不是兴师问罪。” “?” “是道歉。” 握着手机的掌心冒出了汗,电话这头的男人显然对道歉这件事生疏到显得相当笨拙,面对电话那边懵逼,他抓紧了空档说,“抱歉,我不该把蝴蝶酥给陆晚。” 电话这边,苟安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看了眼:奇怪,天没下红雨。 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奇怪的是,电话那边的人也不催促她,只是自顾自地等了一会儿后,说,“你是不是在想,应该说点什么敷衍我?” “……” “不用。” “……” 是吗? 好贴心。 “反正跟你道歉,一般你都不会接受。” “……” 苟安推开窗,伸出手在窗户外抓了抓:天真的没有下红雨啊? 短暂且直奔主题的突兀的道歉后,夜朗又叫了苟安的名字,那句“明天你能不能来医院看我”到了嘴边,没脸说出口。 最后是手机没电直接自动关机,挽救了现场的尴尬局面。 …… 苟安听着电话那边的忙音,越想越不对劲。 实不相瞒,今日看着夜朗在泳池边倒下,苟安以为他死了。 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以为友好度降低到零的惩罚,就是她随手推了个人下泳池,然后那人就死了—— 那不得不说,这样的话,原著就能成功地把她送回青山监狱。 当时她都吓死了,满脑子都是这部旷世奇作的存在意义难道就是为了让恶毒女配坐牢吗——恶毒女配被吓得连退了两步,直到肩膀撞入了身后男人的怀中。 贺津行握着她的肩时,苟安还在想青山监狱那点儿零碎片段的记忆—— 身高体胖的狱友; “咔嚓咔嚓”的脚踏式复古缝纫机; 一颗廉价的苹果; 被剪碎得头发。 她当时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被握住肩膀的瞬间很用力地颤抖了下,惊慌失措地转过头,对视上身后那双平静的眼眸。 倒映着她失去脸色的苍白面容,贺津行眸色微沉,看上去好像一瞬间有些不太高兴。 然而男人还是什么都没说,那带着高温的手轻轻遮住了她因为惊恐而睁大的眼,淡道:他不会有事,别怕。 他这话乍一听好像哪个过程其实不太对劲,但是苟安只是下意识这么觉得,并没有细想。 接下来贺津行带来的人很快把夜朗捞了上来,好在他还有呼吸,只是昏迷了过去。 救护车把他捎带着陆晚一起送走,苟安被贺津行带上了他的车,浑浑噩噩地一块儿回了家。 贺津行还在发烧,回家看着苟安进屋就自己回去了,破天荒的这一天他没有发来信息跟她闲聊或者说晚安,苟安猜测他应该是回家又睡了。 想起贺津行,苟安拿起手机看了眼,除了好友在跟她八卦后续烂摊子,学生会的人刷屏今晚校庆很成功感谢她的蝴蝶酥—— 没有太多其他的信息。 贺津行没有发来新的消息。 苟安愣了愣,第一时间在聊天列表最前面没看到熟悉的蜡笔小新头像,说不清楚自己是有点儿不习惯还是什么,她心情复杂地放下了手机。 “蠢猫。” 系统蠢猫睡眼朦胧地“喵”了声,打了个呵欠。 “查看一下夜朗的友好度。”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29节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估计是去操作了,过了一下,肥硕的小猫咪顶着那张一无所知的脸回来了。 【蕉蕉:查不到。】 “……?” 查不到?这是什么新型的无能回答。 【蕉蕉:你别在心里悄咪咪骂人我听得到,查不到就是查不到,这个人的友好度记录就在我这消失了……也没显示这个友好度清零惩罚到底是什么,你要弄清楚可能明天得亲自去见一见保镖先生——】 苟安换了个坐姿。 【蕉蕉:‘我才不想见他!’】 苟安面无表情:“你再阴阳怪气个试试?” 【蕉蕉:反正你又打不着我,我只是个冰冷的电子宠物。】 【蕉蕉:倒是有不做电子宠物的方式啦,不过本小猫咪复活的希望,大概比彗星撞地球或者有生之年真的看见恐龙复活还渺茫……】 【蕉蕉:是谁的错呢?】 【蕉蕉:我不说。】 苟安抬起双手捂住耳朵。 【蕉蕉:现在那个人拒绝面对现实还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蕉蕉:我在你脑子里啊你捂耳朵有什么用?】 【蕉蕉:喂——】 苟安:“啊啊啊啊啊啊!” 【蕉蕉:你明天到底去不去看夜朗?】 苟安一把掀起被子,以准备把自己捂死的力道狠狠捂住脸,过了很久,才听见隆起的被窝下传来闷闷的一声—— “去!行了吧!烦死了!” …… 第二天早上,苟安早上没课,但她还是起了个早。 满心担忧这部在心中被暂命名《创死恶毒女配》的旷世奇作,又要开始发光发热、创造新剧情试图搞死恶毒女配,昨晚担忧得一夜没睡,此时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苟安无精打采地关上自家院子的门。 她叹了口气。 一转身,正好看见邻居家的迈巴赫从院子里开了出来—— 自从贺津行和苟安订婚,这个老男人莫名其妙又换回了他的迈巴赫。 被擦洗得一尘不染的黑色商务轿车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一个刹车停了下来,后排车窗将下来,面容冷峻的男人出现在车窗后。 “去哪?” 声音听上去莫名有些生硬。 苟安瞪着面前男人这张脸英俊的脸,哑然几秒,没回答他的问题,条件反射的却是想问他:你醒了?怎么没给我发微信? 这么蠢的问题,到了嘴边,她自动脸红了下,生生咽回肚子里。 此时两声从车中传来的低咳打断了她的思路。 看了眼,贺津行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病容厌倦,鼻尖带着不自然的潮红。 苟安突然毫无征兆地伸出手,压在车窗,弯下腰—— 于是贺津行猝不及防嗅到了熟悉的香味钻入鼻腔,冷心冷肺了一早上的他,就像是看见什么人拿着一把灼烧着的斧子,血腥暴力加强硬地,把他那层为某人特别定制冰壳劈开…… 他这辈子没想过“侵略性”这个词,还能放到一个看见他就脸红的小姑娘身上。 但无须质疑地,他真的下意识,往后避让了下。 ——为了不让自己头脑发昏。 然而侵略者本人对此仿佛一无所知,她堂而皇之地扒在他的车窗上,伸出一只手,飞快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在他完全愣怔的时候,蹙眉:“你才是,还在发烧,不在家躺着要去哪?” “开会。” “你出门量体温了吗,什么会今天那些人看不着你地球就会爆炸?” “……” 坐在前排的刘秘书终于没忍住,回了个头。 第一时间被老板警告地撇了一眼,他立刻把脑袋转了回去。 然后试图从后视镜偷看—— 就看见贺津行面无表情地握着半个身子都快探进车窗里的小姑娘的手腕,把她的手从自己的额头上拿开。 苟安愣了愣。 但是贺津行没有扔开她的手。 长期握笔的大拇指指腹带着薄茧,却不妨碍男人感受到手中的触感细滑柔软,强忍下了握着不放的冲动,只是克制地轻搓了下—— 随即,他才慢吞吞地放开了她。 例行的微笑回到了男人的脸上,他微微眯起眼望着窗外逆光而立的人,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好凶哟。” 刘秘书默默地伸手,把后视镜直接掰歪,掰到自己看不见的角度。 苟安的声音比较平静,“生病的人就应该在家里休息。” “知道了。” “你好敷衍。” “嗯?没有,你想太多。” 刘秘书的脚指头开始抓地,他后脑勺发麻地低头看了看手机,工作群里已经有人开始艾特他,问他接到贺先生了没,海外的负责人正熬大夜等着开完会睡觉请贺先生稍微人道一点…… 刘秘书往群里发了个“……”,和小猫咪叹气的表情包。 苟安想了想,撇了眼前座后脑勺写着“我不在”的刘秘书和司机,压低了声音连名带姓地喊了声男人的名字。 被这样叫的人挑起一边眉。 “真没事,我吃药了。” 车后排,人们翘首以盼的贺先生声音响起,不冷不热—— “问了一串问题,我问的你有没有想稍微回答一下:你今天上午没课,准备去哪?” 苟安抿了抿唇,“医院。” 把人推下水搞到叫救护车,第二天去看一眼完全天经地义,她觉得自己不用说太多,解释一堆,反而像是在遮遮掩掩。 没想到给出这个答案后,车里的男人沉默了下。 苟安茫然地望着他,不知道他一瞬间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几秒后,贺津行扫了她一眼,扔下一句“给我一分钟”,车窗升了起来。 被关在车外的苟安一脸懵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走开了,贺津行的意思好像是让她别走? …… 在车外的人吹着风天人交战时。 贺津行低低咳嗽了声,抬起手拍拍副驾驶座的靠背,懒洋洋道:“通知justin,会议改明早,让他们去睡觉。” 刘秘书:“……” 刘秘书:“?” 贺津行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我也要去医院。” 刘秘书:“……您不是吃了药了吗?” “刘昊。”男人面无表情地喊了前排试图反抗的秘书的名字,“你是不是读不懂空气?” “?” “国外地里那几株刚播种下去的草有多重要?” “……您说呢?” “有我老婆要跟别人跑了重要吗?” “……” 啊???? 脑子里炸成一片废墟。 刘秘书把后视镜掰了回去,然后让后排的老板看清楚了他那双写满了迷茫的眼睛。 贺津行懒得跟他废话,满脸恹恹,拒接沟通似的,转开视线。 伸手把车窗重新降了下来,他对车外冻得开始哆哆嗦嗦给自己戴手套的小姑娘说:“别戴了,上车。” 苟安:“啊?” 贺津行:“去医院。” 语气不算好。 像是憋着一股火。 苟安裹着一身寒气爬上车,真的像是坐在一团火炉身边,由内往外正烧的旺。 作者有话说: …我觉得有件事应该说给你们听听—— 【喜报】截止到我写下这段话,昨天光第77章一个章节,大家一共写了1215条小作文,嗯。 第79章 我不舒服 一碗水,端不平。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30节 在苟安带着半路杀出来的小尾巴出现在夜朗的病房之前, 他的病房,已经迎来了今日第一批访客。 靠在病床上,高热使得夜朗时不时还咳嗽两声,宽阔的肩膀因为咳嗽轻微耸动, 他目光平静地看着低头坐在床边的少女—— 陆晚的身上也穿着病号服, 过于宽大的病号服和苍白的脸色让她看上去异常柔弱, 手背上可以看见青色的血管,上面还有输液留下的针孔痕迹。 只是输液而已, 就可以留下这种痕迹。 如果是对陆晚心存友好与善念的人看见, 大概只会觉得心疼吧。 夜朗恍惚地想起,街坊邻里一直都说, 陆晚看上去并不像是一辈子待在斋普区的人,她是会飞上枝头做凤凰的。 以前, 夜朗对这句话不屑一顾, 谁这么说, 他可能会冷声反驳, 她自己可以凭自己的实力离开这里,不需要飞上谁的枝头。 贫穷,不服输的上进与较真,纯真—— 这些品质,大概在如今这个会吃人的社会, 会被人们嗤之以鼻, 嘲讽“一些只会拖后腿的特质”。 但是这么想的人,通常会忘记, 当一些特质足够让人放下防备以轻视相待时, 或许他们本身就是做锋利的武器。 只是这把武器开了刃, 会毫无差别地攻击每一个挡在前进道路上的人—— 不分敌我是非。 “有事吗?” 夜朗的声音过冷, 以至于陆晚抬起头,投来了困惑的目光。 陆晚只是早上打完输液后,听护士说昨天跟她一起来的人也醒了,记挂着夜朗是昨天她在泳池中,那样的混乱情况下,唯一一个冲她伸出手的人,所以早餐过后,陆晚就来到夜朗的病房探望他。 他好像还在发烧,整个人看上去很疲惫。 看到陆晚进来,没有和平日里一样叫她“晚晚”,只是握着一次性勺子舀粥的动作停顿了下,然后便低头继续吃,没有搭理她。 陆晚觉得好像突然间,夜朗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了—— 就像现在这样。 像是在看陌生人。 “没事,我就是想起来昨天的事,还没有对你说声谢谢。” “不用。” 陆晚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出现了片刻凝滞,她努力告诉自己,“没关系夜朗就是这样说话的”,但是还是有无声的不安,像是滴落的墨点,黑斑在无限浸开、放大。 姣好的脸上出现了一如既往脆弱又无力的笑容,这样的表情夜朗看过很多遍,垂头,看着陆晚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问:“阿朗,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夜朗转开脸,垂下眼。 有的。 真的有。 看到她,他就会不开心。 无法避免的想到了自己的两次选择,人生中最重要的两次岔路口,他都放弃了苟安,走向了陆晚—— 一次是因为陆晚那张无害的脸,披着青梅竹马的滤镜,一瞬间鬼迷心窍,他放弃了苟安对他的信任; 第二次,倒是无关爱恨,是他主动放弃了一切。 夜朗脑海中回放着曾经亲眼目睹过的一幕幕—— 冬夜绵绵细雨中,筒子楼昏暗的光线下,他的雨伞倾斜向陆晚遮住她早就被雨淋湿的肩膀,告诉她,「最近,小心点。」 面前的少女睁大了那双无辜的双眼,震惊地望着他,像是对接下来准备发生的一切惊慌失措; 尘埃满满的筒子楼,楼梯下的他仰望站在自己家门口等待着的人,看着她曾经那双无辜的眼中写满了疲惫和央求,憔悴的脸和用长羽绒服才能遮盖住已经有些隆起的肚子。 他那个时候明明已经厌恶陆晚入骨,如果她是男人应该都不能活着走出斋普区…… 但是在一瞬间,夜朗却还是妥协了。 手在外套的口袋里握成拳。 知道贺津行当然会有更好的律师团队,虽然不知道那个行事诡异的男人为什么对苟安的事那么上心,但相比之下,当时大概是谁都比自己更有资格接管、照顾好苟安。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陆晚。」 楼道间,他的嗓音沙哑到几不可闻—— 「东西我会亲手交给贺津行。」 话语落下,毫无意外地,他讽刺地看见陆晚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 「我可以……」 「不。」 还不明白吗,陆晚? 需要亲手交给他,是因为哪怕是相比较贺津行,我也不再信任你。 一点也不。 睁开眼,夜朗那双深色的瞳变得如同深不见底的渊海。 五脏六腑的疼痛再次袭来,虽然知道面前坐着的还是他那个青梅竹马的少女,她还什么都没有做,没有不择手段,没有为了攀爬上更高的枝头或者一己私欲,践踏他的信任—— 可他不能把她和梦境里的陆晚分开。 不是怪罪她的虚伪和算计,是完全怪自己的愚蠢。 头痛欲裂的撕扯感席卷而来,看着面前这张无辜的脸,夜朗几欲作呕。 额头上沁出了豆大的汗水,伴随着几声剧烈的咳嗽,手上的吊针细管猛烈摇晃! “阿朗,你怎么了!” 陆晚跳起来,手试图去轻拍他的背…… 却在碰到他的一瞬间,感觉到病床上屈身坐着的男人猛地颤抖又挛缩了下,他用手肘狠狠地推开了她! 陆晚猝不及防,小小声尖叫一声被甩的连续后退三步,她昨晚也发烧了,今早刚刚体温正常,其实也身体虚弱得很。 眼下被夜朗推开,她像是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鹿,受伤又惶恐地望着他—— “别这样看我。” 坐在病床上,撑着床边缘的男人痛苦地喘息。 “我也不想看见你。” 看见陆晚,就会全面唤醒对自己的审视—— 过去的几十年活的浑浑噩噩,前半生都在为了生计或者单纯地活着奔波,他从来分不清「怜悯」与「喜欢」的区别…… 就像是一个特立独行的怪物。 谁会喜欢一个怪物呢? 曾经有人喜欢过。 可他浑然不知,甚至亲手将她弄丢了。 “陆晚,我是一个废物,没有钱也没有权,叶家大厦早已倾倒十余载,我不是叶真,我是一无所有的夜朗。” …… “你从我身上什么都得不到。” …… “请你。” …… “放过我。” …… 苟安到医院,还没走到夜朗的房间,远远就看见陆晚猛地拉开他病房的门,跌跌撞撞地夺门而出—— 她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宽大的病号服,让她看上去比平时更弱不禁风。 一双眼红的像兔子,她用袖子狠狠擦了下眼睛,往走廊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苟安挑起眉,正在心里感慨这又在演什么琼瑶剧…… 就听见身后的贺津行笑着说:“生病都这么有活力,不愧是他,阿朗。” 一句话骂了两个人。 “安安的保镖就是不一样。” ……哦,是所有人。 不愧是你,贺津行。 苟安转过身望着身后立着的男人,其实完全不知道这人跟着来干嘛来了,来了也不去呼吸科或者外科挂个号,堂而皇之跟在她身后来到了住院区……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气氛。 在苟安扒着护士站的大理石台问值班护士“夜朗在几号房”,值班小护士一边查询一边忍不住抬眼看苟安身后收敛了笑容后显得有些冷漠的矜贵男人—— 薄唇抿成一条细线,这出卖了他的情绪其实并不是像上一秒可以随意说笑的放松。 感觉到他人的视线,贺津行冷漠的扫视回去。 小护士手抖了抖,没忍住,细细打量趴在近在咫尺距离、勾首,认真望着自己的小姑娘,她像是完全没感觉到身后的低气压似的,认真地等待着查询结果。 “夜朗在a区三号房,01床。”小护士压低了声音,“你们自己的住院单带来了吗?” “什么住院单?” “不是您身后那位也需要住院吗?”小护士眨眨眼,“他看上去好像也病得不轻。” 到底是年轻,用词放飞到不注意就从嘴边飞出去,话说出口小护士就做了个鬼脸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左右看护士长在不在—— 苟安捂着嘴,发出“噗噗”的声音,憋笑憋得满脸涨红。 放下手,忍不住唇角上扬,扯了扯身后黑着脸不知道在不高兴什么的男人的衣袖,“没事,”她面无表情地说,“脑科专家今天号多,还没排到我们。” 然后扯走了阎王爷似的家伙。 ……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31节 苟安抬手推开夜朗的房门。 房间里的人听见门开的声音蹙眉,抬头刚气势汹汹地了句“我说过”,剩下的话,憋在了和门缝后那双杏眸四目相对的瞬间。 苟安在推开门的上一秒还在想”友好度是零他会不会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枪射杀我”,下一秒,就看见夜朗从不耐烦到呆若木鸡的变化—— 拔枪看着是不能拔枪了。 那张平日里就白皙的脸因为病容变得苍白,此时此刻,面颊和眼角都浮上了不自然的血色。 苟安以为是高烧未退的缘故。 没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苟大小姐推门进入病房的第一时间就看向病床上那人,发现他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正在无聊的削橙子打发时间,此时床头已经放了一大堆削好的橙子,还有橙皮…… 此时,在玩无聊游戏打发时间的人,已经挪开视线看向窗外,只留给她侧脸紧绷。 削了一半的水果握在他手里。 “在忙?” 苟安的声音响起来的一瞬间,在夜朗头顶,消失的友好度像是重新连接上了信号一样闪烁着出现,桃红的数字灿烂的跟保镖先生苍白脸上的红晕照相辉映—— 【友好度:93】。 苟安眨眨眼,考虑过扇自己一巴掌将自己扇醒。 几秒后。 苟安:蠢猫,你还在吗? 【蕉蕉:干什么?】 苟安:没事,还以为你已经捧着这惊天动地的友好度去投胎了。 苟安:看到没,93。 苟安:剩下的7分可能是留一点进步空间以及怕我骄傲。 苟安:发生了什么,系统的友好度归零惩罚,就是归零之后又从100开始再给一次读条机会? 苟安突然回过头看着身后的贺津行。 贺津行:“?” 【蕉蕉:无论你在想什么,但是把男主从七楼推下去试图重开友好度的妄想不可取。】 苟安:“……” …… 面对友好度突然接近拉满的夜朗,苟安有些无所适从,但凡换一个人这会儿她可能都会凑上去问一问:请问你现在是什么感受,是不是爱我爱得要死? 但是夜朗,她问不出来。 太惊悚了。 昨晚那通反常的电话倒是仿佛有了答案,友好度的跳动像是飞跃了马里亚纳海沟奔向九霄云外,深夜的电话也就显得不那么稀奇。 苟安这会儿脑子还是懵懵懂懂的,原本打算看一眼友好度整明白这系统怎么回事就走,但现在她直接在之前陆晚坐过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就轻轻一坐,床上那人却别扭地动了动,一直望着窗外的目光收了回来,望着她:“换一张椅子吗?” “?”苟安茫然,“这张怎么不能坐?” “陆晚刚才坐过。”保镖先生说,“怕你,不喜欢。” 苟安:“……” 【蕉蕉:……】 系统小猫咪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声音变成了哑巴小猫咪,苟安错愕地张了张嘴,下意识回头找贺津行——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就目前的诡异情况,找个现场的活人交换一下意见。 而贺津行进了病房之后左右看了看,放弃了病房里柔软的沙发,像是门神一样跟在苟安身后站着,此时感觉到她的目光,垂首,与她四目相对。 一瞬间读懂了她眼里的荒谬和惊慌,贺津行扯了扯唇角,露出个薄凉的眼神。 手工皮鞋踢了踢那张破旧的板凳凳腿,“真不喜欢?” “……” “起来。” 一边说着,伸手拖过另一张椅子,扔到苟安身边。 苟安想说她完全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也乖乖站起来,坐到了贺津行拿来的椅子上,然后看着男人理所当然地在那张距离病床更近的板凳上,大刀阔斧般坐了下来。 病床上,看着两人理所当然的交换凳子,夜朗无声地抿起唇,握着水果刀的那边手无声收紧…… 还在输液的手背上,针管因为这个动作回血。 刺痛之中,鲜红的血液染红了靠近针头的一小节输液管。 大概是,谁也没有察觉。 苟安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夜朗那飙升的友好度上,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这突发聚变,于是身体往夜朗那边倾了倾,问:“还在发烧吗?” 夜朗长长的睫毛抖了抖,掀起眼皮,这番动作让他本就英俊的模样又好看出了新高度…… 在他回答苟安之前,坐在旁边的贺津行突然抬手,将上半身附向病床的苟安往后拽了一把,淡道:“离远点,和我不同,他是伤风感冒,会传染。” 脸上还是挂着温和的神情,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夜朗原本放在苟安身上的视线转到了贺津行身上,目光撞上,贺津行冲他微笑了下,“阿朗,我这样说,应该没有冒犯到你吧?” 唇角挂笑,目光却微沉。 从踏入病房的那一刻起,男人便从未停过无声的审视—— 他的目光过于直白,夜朗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而此刻的冒然开口,大概是他已经结束了审视期,得出了什么结论。 ……但压根无所谓。 对于贺津行,哪怕整个江城的人习惯性在他手下瑟瑟发抖,称他是笼罩在江城上新的穹顶,那并不包括夜朗。 反正行走在下城区的人,从不抬头望天,也就无所谓天的阴晴。 收起了上一秒对苟安时才有的无措和紧张,夜朗那张棺材脸恢复面瘫,漠然与贺氏掌权人对视,良久,淡道:“无碍。” 他们两个倒是一直这样说话,一个阴阳怪气,另一个用冷脸接招。 苟安倒是习惯了两人的嚣张跋扈,相互不待见,此时用一根手指尴尬地挠了挠下巴,总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贺津行是她带来的。 万一这两人起了什么冲突,这笔账难免又算到她的头上。 夜朗的友好度看似够她造作一阵子,但贺津行的友好度,那可是比伊拉克的石油还珍贵。 思来想去,望着【友好度:93】和【友好度:48(*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一点)】,她很难做到一碗水端平,于是开口说:“夜朗,你不要怪……怪贺先生这样讲话难听。” 夜朗目光微沉。 苟安身边,被骂说话难听的人倒像是得了什么夸奖,无声翘了翘唇角。 “虽然你病了这件事从客观上看责任在我,昨天把你推下泳池可能是我的不对……但是我认为这个事情似乎还有商量的余地,我给你蝴蝶酥的事是出于友好——” 「出于友好」。 夜朗脸色僵硬了下。 “谁让你不知好歹送给陆晚,不知道我跟她水火不容?”苟安平静地把话补充完,“你是保镖,拿了工资上班,上班时间跟她聊天就算了,还要帮她跟我作对——” “抱歉。” “……” 苟安动了动唇,虽然是【友好度:93】,但是这个无条件不过脑道歉,好像也有点过于猛烈…… “苟聿早上联系我了,是我的失职。”夜朗低下头,把手中的橙子慢吞吞削完,“稍后我会提出辞呈。” 这回轮到苟安鸦雀无声。 盯着垂眼削橙子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摆出一副好像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虽然好像确实是事实。 被推下水的是他,道歉的是他,被追责要求自行辞职的也是他。 换了别人苟安可能就冲上去拍拍他的肩安慰“世事无常,你忍耐一下”,但是眼前的是夜朗,把蝴蝶酥递给陆晚的那一刻,他做什么,都是活该。 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夜朗耐心的把手中最后一枚橙子削完,在满手橙皮的香气中,把它放到了苟安的手中。 后者震惊的目光中,那张鲜少有表情的人,眉眼弯了弯,大概是冲她露出一个微笑:“回去吧,安安。医院好脏,没病别多待。” 淡淡的橙香钻入鼻中。 眼前的人目光专注,“安安”两个字像是一道雷轰鸣批进苟安的脑子里,她瞳孔微微缩聚—— 觉醒之后,夜朗登场以来,从始至终,从未叫过她的名字。 只有在原著中,保镖夜朗会在苟大小姐缠他缠得受不了,挂在他脖子上荡秋千非要听他叫她的名字时,才不情不愿地撇开头,小声地叫一声,安安。 那时候阳光下,他几近透明的耳垂也会像现在这般泛着红。 苟安站了起来,顺手把手里的橙子塞给了身边的男人。 “夜朗。” 苟安觉得她好像有点猜到了,关于友好度归零惩罚,友好度一夜之间剧变的原因。 “你是不是——” 话到了嘴边,没说完。 “好酸。” 懒洋洋的男声从身后打断了紧绷的气氛,苟安回过头,就看见坐在那张与他形象丝毫不符的椅子上,男人蹙眉看着手中咬了一口的橙子。 病房中两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时,他随意将那颗橙子扔进了垃圾桶。 拍拍手站起来,像是被果酸刺激到喉咙,难受似的掩唇咳嗽了两声,然后随意抽过床头消毒纸巾擦了擦手。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32节 男人抬眼,目光毫无停留地略过病床上的夜朗。 最后投在苟安身上。 “说完了吗?” 贺津行神色淡然地问。 “我不舒服。” 抬手随意撩起面前仰望着自己的小姑娘一缕柔软的黑发,在指尖绕了绕,他冲她笑了笑,显得有些幼稚地轻轻拉扯了下她的头发。 “医院确实好脏,不合适我这样虚弱的病人……安安,陪我回家,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虚弱的贺先生:她夸我说话难听(开心) 第80章 我想把她抢回来 阿妈,我想不通。 等苟安反应过来的时候, 她真的已经像是提线木偶似的乖乖站起来……她脸红了一下,但是坐回去又显得好像有点过于刻意。 长发从男人手中滑走,她抬起手拢了拢头发,只能硬着头皮做官方结束语:“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那我走了, 反正爸爸已经辞退你想必以后不会再见——” “苟安。” 沙哑的男声打断了她的讲话, 就像是一只尖叫鸡被掐断了喉咙,她的声音突然消失。 被连名带姓叫住的时候, 未免总觉得对方似乎含有杀气。 苟安警惕地盯着坐在病床上看着虚弱无比、病态苍白的俊美男人, 看着他动了动手,那染了血色的吊针输液管轻轻晃动,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过去的事,抱歉, 是我无知又愚蠢。” 苟安抿起唇, 望着他。 只是心中一片敞亮—— 确定, 他应该是知道一些什么了。 毕竟如果是以前的那个单纯的保镖先生, 可能会对蝴蝶酥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但不会为了这件事,一再道歉。 ——哪怕其实夜朗并不知道,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苟大小姐,能不能听懂他的道歉。 只是他看向她的眼神, 也和以前那种纵使偶有困惑, 但大多数情况坚定无波澜大相径庭…… 此时此刻那双眼睛,和梦境中, 所有的, 夜朗看向苟安的眼睛, 完全重合了起来。 “我会从斋普区搬走。”夜朗嗓音沙哑, 说,“从今往后,不再跟陆晚说话。” 这句话拥有相当的力量,以至于苟安像是猫一般,从迷茫至缓缓睁大了眼。 她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唇瓣张了张,像是要说“说话算话”,也可能是“关我什么事”…… 但是夜朗无从知道。 因为在她发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两人的身后就传来低沉的男声—— “好了。” 同时转过头,便见身后男人立在那,唇边挂着弧度,满眼温和地含笑望着两人。 “不过是结束短暂的雇佣关系,做什么搞得像情人分手一样。” 贺津行说完,便放了很长一段的时间凝望着苟安,直到她放弃了再说任何一个字,脚下移动,走向他。 两人靠近的时候,她分明听见头顶上男人轻飘飘地嗤笑一声,她条件反射抬头,却看见他只是唇角轻勾,并做了个虚揽她的手势。 轻轻拍拍她的肩,示意她往前走。 走到病房门口,苟安还想回头看一眼夜朗到底在搞什么东西,然而她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听见头顶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安安,你再回头一次,我保证他明天就会呈块状,出现在江城随便哪个下水道。” 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的音量。 含笑的男人唇角的弧度从始至终没有变过。 在苟安头顶的碎发一根根竖起来时,男人停顿了三秒,才用大手揉揉她的头顶,嗤笑了声—— “看你吓的……开玩笑的哦,我是守法公民。” …… 苟安坐上了贺津行的车,没一会儿,另一侧的门打开,裹着一身寒气男人坐进车里。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云层很厚,贺津行认真看了一眼,叹息似的说了一句:“好像要下雪了。” 那自言自语的平和语气,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苟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对他说话的话仿佛置若罔闻,只是茫然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随后额头上被人轻弹了下。 “发什么呆?” 男人的声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眨眨眼,眼中稍微有了一些焦距。 气氛比较放松,贺津行见状,把已经坐稳准备发动车的司机赶下了车,自己往后靠了靠,随意搭在腿上的指尖微曲:“想谈一下吗?” 苟安依然望着他。 目光坦然。 ……这幅样子,反而搞得我好像小肚鸡肠善于妒忌的发疯老人家啊? 贺津行无声在心中叹了口气,也搞不懂自己这幅迫不及待的模样是要做什么,其实说要谈一谈,他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自己此时的状态—— 因为陌生,没有经验,所以也就压根不知道该如何很好地组织语言,告诉她,他有些不高兴。 ……准确的说,他大概半个小时前就有这种“不高兴”的感觉了。 原本以为自己至少能忍到回家,坐下来好好谈的,只是刚才上车之后看苟安仿佛灵魂出窍一样坐在自己身边,他突然就觉得一秒都忍不了。 本来他以为身边的人要充当哑巴装傻到底,没想到她歪了歪头,目光依旧坦然,甚至没有任何的变化:“你想从哪谈起?” “我还以为你会抗拒。” “……怕你把我也送进下水道。” “……”贺津行无语地提醒,“不要一本正经地开这种玩笑,安安。” 苟安转开了脸,冲着车窗外小小地翻了个白眼,“难道不是你先开始的。” “介意说一下和夜朗怎么回事吗?” 盯着苟安的侧脸,他谨慎且选择性地选择了一个委婉的开端…… 然后停顿了下,好像又反悔了。 “不行——介意也要说,差点忘记了,以未婚夫的身份,这种问题应该还是有资格搞清楚的。” 苟安把脸转回来,用疑问代替了回答:“以前你怎么没提这件事?” “说不清哪里出了问题,好像是突然这样的,从校庆那天,他看了你一眼。” 贺津行难得露出一丝丝迷茫。 “以前你和夜朗不是这种气氛。” 然后换上了肯定的语气。 “否则我早就想办法把他弄走了。” 先不提这人把“我会把他弄走”说的多么轻描淡写,苟安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个人的第六感未免太过直白—— 这就是属于气运之子的嗅觉吗! 别太离谱啊! 她瞠目结舌,最后也不知道如何回答,磕巴了半天,眨眨眼只好承认:“以前是有过这么一点点,故事。” 贺津行为她的回答陷入了沉默,看上去是有些惊讶,毕竟苟安和夜朗怎么想都八竿子打不着边。 “夜未央那时候认识的?”贺津行问,掀眼皮子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小姑娘,坦然道,“我后来调了监控,所以知道你当时是跟谁走了——” “你调监控?为什么?” “……” 纯粹好奇。 贺津行觉得这回答有些不太正经,回答出来就会破坏现在严肃的气氛,于是他选择跳过了这个问题,“你不是说你只跟贺然在一起过……” 他用上了“你怎么骗人”的语气,谁知道苟安的眉头比他皱得还快,一股被骂了脏话的模样:“谁跟贺然在一起过?” “嗯?不是牵过手吗?” “你上幼儿园时过马路没牵过女同学的手吗?”她面无表情,“我和夜朗也没在一起,那时候和贺然还有婚约,我不能这样,否则和他有什么区别?” 贺津行想了想,用完全不知道是不是夸奖的语气,“有节操。” “我和夜朗后来阴差阳错——” 因为陆晚。 因为蝴蝶酥。 因为美团电瓶车,和青山监狱…… “反正没在一起。” 贺津行坐起来了一些,动作幅度比较大,他扯到背后的伤口,皱眉“嘶”了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就像个纯粹的二愣子—— 于是整个人停顿了下,在苟安莫名其妙的注视中,男人慢吞吞又靠了回去,转开头咳嗽了几声,不知道是真的嗓子痒还是想要掩饰尴尬。 明知道应该不会传染,他还是将车内窗户打开,待一丝丝凉风吹入,苟安才听见男人平和的声音响起:“核心问题是,现在呢?” 现在? 现在什么? 苟安用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在问什么,有点震惊,她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张了张嘴。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33节 此时贺津行把头转回来,望着她,微笑着说:“我很少这样真诚地想要给予别人一个回答问题的机会,所以,安安,想好了再回答。” “不用想。”苟安说,“现在什么都没有。” 硬要说有,大概就是觉醒之后,傻乎乎的还在想念这个人—— 然后遭到了当头棒喝。 发现最亲近的人才是最大的叛徒,是个人都会觉得怨恨。 最妙的是这份怨恨好像还在不断的更新。 苟安其实不算是个记仇的人,天大的事也会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退,当她稍微忘记了“原来夜朗早就认识陆晚并且关系很好”这件事,勉强可以心平气和地和夜朗说话时…… 那怨恨值又因为蝴蝶酥的事达到了峰值。 她抬起手挠了挠头,确实没觉得自己在撒谎—— 最直白的证据就是,如果她真的还对夜朗余情未了,贺津行不该等到近日才发现不对。 苟安自己都没察觉,她简直把原著男主当成缉毒犬在使。 甚至还有一种完全释然的感觉:对的,没错,就是这样,证据确凿啊简直。 贺津行挑眉看她一副自己也想明白了的模样,好心提醒她:“但是夜朗今天的表现,似乎和你的情况不太一样。” “你管他呢?”苟安奇怪地问,“跟你订婚的不是我吗?” “……” 好有道理。 贺津行发现自己被说服了,又是几秒的沉默后,降下窗户,把司机叫了回来。 为了感谢苟安的配合,他带她去那家他不喜欢但是很难约、小姑娘应该喜欢的日料店去吃了午饭。 又亲自把人送回了家,这才在刘秘书每隔半个小时给他发一个省略号的催促中,调头去了公司。 根据统计,在他一脚踏入贺氏大楼时,门口的体温测试显示他的体温是38.7°c,低烧。 以及,他的微信里一共有来自刘秘书的八个省略号。 …… 夜朗出院后,果然去了苟家递辞呈,去的那天江城正下雪,是今年第一场初雪。 头顶鹅毛大雪,夜朗坐了动车,又坐了渡轮,再次踏上大海另外一边的土地时,身上的雪早已消融至无影无踪。 耳边是陌生又熟悉的语言环境,身上无行李,只有一只关机的手机,男人只身一人上了地铁来到位于半山腰的疗养院—— 今日c城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疗养院的护士将一架轮椅推到花园里,晒太阳。 轮椅上,年过半百的女人早已被病痛折磨的消瘦枯槁,但夹着银丝的发一丝不苟地用一根白玉簪盘在脑后,她脸上挂着祥和的微笑,眉眼只是与眼前堪称漂亮的男人有几分神韵相似,却没有那般肃杀的锐利。 夜朗来到女人的面前,半蹲下,叫了声“阿妈”。 素珍抬起手,像是小时候一样,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过去的事大约已经过去,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当年那些人真的不会突然想起又要赶尽杀绝—— 所以通常情况下,为了避免麻烦,夜朗通常不会到这边来露脸。 今日出现。 他带着一丝丝从未有过的迷茫和仓促,尽管在那张鲜有表情的脸上,他试图掩藏这些,但是大约是母子连心,素珍还是一眼看了出来。 “阿妈,我有了喜欢的人。” …… “但是因为我的过错,我错过了她。” …… “从小到大,没有人教我如何做人,更没有人教我如何对待喜欢的人才是正确的,我可能真的很蠢,对这种事一窍不通,所以一厢情愿做了蠢到难以挽回的事情。” …… “人活一辈子,没有人可以重来很多次,我得到了这么一个机会,然后思来想去,总觉得如果自己努力,可能还有一点点争取的余地。” …… “毕竟暂时得到她的那个人,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人。” …… “是来得及重新来过的吧?否则,老天爷给我这个机会做什么?” …… “我想把她抢回来。” …… “我要把她抢回来。” …… “对不起,明明答应过你,要好好过日子的。” …… “阿妈,我要食言了。” …… “对不起。” 素珍坐在轮椅上,看着儿子后退了三步,跪在地上,一边道歉一边给自己磕了三个头。 那张仿佛因为天生的情感缺失,素来鲜少有表情的脸上,此时此刻看上去严肃又认真。 素珍不知道儿子遇见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她只是大概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并且还有一丝余地调侃地想,她好像这辈子活到现在,都没有像是今日这般,听她的儿子一次性讲过这么多话。 阳光下,轮椅上的女人笑了笑,拉过站起来回到自己身边的儿子的手,轻拍了拍。 这一次她没有再说反对的话,只是淡淡道:“走的时候,到墓园去,给你老爸和哥哥姐姐们上支香。” …… 夜朗出院后整整消失了三天。 这三天谁也联系不上他。 当人们以为他已经死在外面的时候,他重新出现在了江城。 这个三天前离开了苟家后销声匿迹的男人一脚踏进下城三区之一汇安路、属于江家的那个地下赌场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没人想到他居然没死,更没想到他还敢来汇安路。 这里完完全全是江家的地盘。 上一次他来,是带着夜未央老板的指令跑来砸场子,卷走了几百万把江已气得半死,那时候江家就对他下了□□,且还觉得不解气,找人到夜未央,为了找他搅了个昏天暗地。 而现在头号公敌夜朗就站在门口,身上穿着一如既往地廉价西装。 他顶着那张棺材似的脸,对守门口、傻眼到失去语言的马仔说,“告诉江已,我要见江九爷。” 江九爷是江已和江在野等一行江家少爷的亲爹,相比起这种“野狗皇帝”,江九爷应该算是江城真正的地下皇帝。 现在,野狗求见。 守门马仔:“……” 我可去尼玛的,这神奇的故事发展。 …… 又五个小时后。 一辆铮亮的奥迪a8停靠在斋普区筒子楼的巷子跟前。 车门打开,车内灯光亮起,身形修长的漂亮男人从车上下来,手中提着一个皮箱。 他的廉价西装被他随意搭在手肘,脸上的淤青更加狰狞,唇角裂开的伤口甚至还在往外淌血。 衬衫早就在不知道打翻哪个桌子时被烟灰缸里的污水弄脏,扣子少了几颗,袖扣也完全不翼而飞。 他每动一下都有被人抽骨扒筋的疼痛,都不用脱衣服仔细看,他也知道现在自己身上的各处淤青应该很精彩—— 甚至他觉得自己的右边脚大拇指骨折了,应该是在踹一个黄毛矮子的时候踢到了他的小腿骨上。 呼出一股奶白色的气,夜朗面无表情地回过头,身后的豪车内,江家老三吊儿郎当地坐着,不再是见了夜朗就要吃人的表情,反而戏谑似的冲他摆摆手,笑着道:“要哥哥帮你搬家吗?” 夜朗面无表情地甩上了车门,把车门拍在江家少爷那张不正经的俊脸上。 奥迪a8开走。 夜朗转头看了看自己家的方向,走向熟悉的巷道,只是步伐比平日里沉重许多,且越走越慢。 踏上单元楼的第一层台阶时,夜朗已经看不清前面的路,他猜自己大概是轻微脑震荡,具体是刚才哪个人、哪一下造成的早就没了记忆—— 手中的箱子落在地上,不知道磕碰哪儿,箱子“啪”地一下弹开,里面草绿色的美金因为塞得过慢,此时如同仙女散花,伴随着箱子的打开散落一地。 夜朗没去管他们,摇晃了一下,眼看着就要倒地—— 下一秒被一双柔软的手接住。 陌生的女人的气息钻入鼻中,夜朗下意识地蹙眉,头架在来人瘦弱的肩膀上,他转过头,对视上一双湿润的瞳眸。 “阿朗?!” 黑暗中,她声音带着如同受惊的小动物般的惊慌与担忧,“你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这三天你去了哪,我到处找你——” 陆晚的声音就在耳边,夜朗听见她在问这些钱是怎么回事,问题很多,吵的要命。 “你是为了这些钱才消失,才搞到这样一身狼狈的吗?至于吗?钱值得用命去换?你这样阿姨怎么说,你忘记了你答应过她什么吗……你难道是因为那天在医院说的话?阿朗,你是不是疯了,没有人在意你的家世和背景,我也从来没有想从你的得到过什么东西,哪怕你一无所有——” 夜朗被吵到头昏脑涨。 只是恍恍惚惚地记起一件事,他曾经对苟安说过,搬出斋普区,不再见陆晚。 这承诺如同一把利剑刺入脑海,还他一丝清明—— 伸手拂开了扶在自己肩上软若无骨的手。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34节 漆黑的瞳眸对视上少女泪眼朦胧的眼。 “不是为你。” 夜朗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黑暗的楼道响起。 “还有,别和我说话,一个字都不行。” 作者有话说: ……本章那个【卷土重来,这一世,他发誓要夺回一切】营销号风和【阿朗你不要为了我做这样大的牺牲啊嘤嘤嘤】琼瑶风齐飞 不愧是我,土狗文学(叉腰) 第81章 我艹,真的有 自从医院道别, 苟安再次见到夜朗是半个月后。 地点在贺家的庄园,是江家少爷江已的生日酒会。 周雨彤远远地指着不远处身着高奢西装,被江城名媛们围绕着的英俊男人,对苟安说:“看见了吗, 江城新晋香饽饽……江家双喜临门, 除了江已生日, 还有江九爷新认了个儿子——啧啧啧,没想到吧, 风水轮流转呐, 明明是当年在你家当保镖的人,也能有今天。” 顺着周雨彤的手看过去, 苟安肆无忌惮地打量起江九爷的干儿子—— 夜朗本身就生的好,细皮嫩肉得她们这些千金团成员都喜欢拿出来讨论, 且无人不羡慕他的天生好皮肤, 那无论怎么晒都晒不黑的白皙, 以及精致得非同寻常的五官…… 正所谓人要衣装, 今日再穿上讲究的衣物,确实从骨子里就透着贵族少爷的气氛。 比贺然那些人看着还像那么回事。 当日野狗,半旬未见,今非昔比。 她心中看热闹一般唏嘘,此时, 夜朗的目光正好越过人群, 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夜朗停顿了下, 却没有做出太多的反应, 目光便滑开, 落在旁边一些的方向, 周雨彤指着他的那根手指上。 像是空气中飞来了几把刀,热情跟苟安八卦的周雨彤瞬间“嗝”地哽住了下,三秒后,默默地缩回了自己的手指。 她小声嘟囔:“这气场,我觉得他才像江九爷的亲生儿子。” 当初江已为了夜朗的事喊打喊杀,闹得夜未央呜呼哀哉,怎么转眼不到半年,又成了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兄弟了? 苟安不是不好奇,于是问:“到底怎么回事?” 然后苟安听见了一段单独拉出去能拍一部电影的传奇精彩人生片段—— 大概就是夜朗在江城消失又出现的那天,这位江家曾经公开叫价过的“公敌”,堂而皇之空降了江家三少的场子(就他上门砸过场子那家),要见江家的家主江九爷。 九爷年岁已高,早就金盆洗手,更何况他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是夜朗这种人说见就见得到的,所以野狗果断就被拒绝了。 被拒绝后,夜朗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就进了赌场。 然后只用了不到二个小时,他用兜里的三万块,兑现了一百五十万。 整个赌场都惊了,到最后大家都不玩了,跟着夜朗一桌桌的转,看他换着桌子,逗猫似的把赌场玩了个遍—— 德州什么的自然不用说,江已最后眯着眼找人查他的八字,换克他生肖的荷官上都不管用,人家就是把把好牌; 麻将上来全球人自摸二十八番; 老虎机往那一坐,拉一下杆子,就是创造下一个奇迹…… 然后一百五十万变三百万,夜朗又用了两个小时。 这时候人们才意识到,上一次夜朗拿了宏九爷的一百万来换四百万,被江已他们当做砸场子,属实还是他手下留情。 而像是这种盈利的地下赌场,通常来说如果你红得太过分的话,是很难拿着钱全身而退的。 所以非常合乎常理的,江已随便找了一伙人收拾夜朗…… 结果那些废物反手就被夜朗安排了,从一楼一路打上三楼,最后在横尸遍野中,夜朗把手中价值三百万的筹码一扔,表示他都不要了,只要见江九爷。 这么有意思的年轻人,江九爷最终果然见了他,然后也不知道二人商谈了什么,夜朗从三楼休息室里出来时,江已就已经多了个弟弟。 最后,被夜朗当做敲门砖、完全不屑一顾的三百万筹码全部被换成美金,以“认亲红包”为理由装箱让其带走,来的时候夜朗是坐地铁来的,走的时候,坐的是江已的奥迪a8。 以上。 讲完。 苟安听完了这个《赌神:风云再起》电影简纲,大脑空白了几秒,问出了与很多人相同的灵魂发问:“当初他到底为什么要来我们家当保镖?” 野狗皇帝微服私访记? 还是把苟家当忆苦思甜根据地? “不知道啊,”周雨彤叹息,“听说是他妈妈不让他出入赌场,是不是有点萌?” “……” 正当苟安无言以对时,两人的对话被一声“滤镜太厚”言简意赅的四个字打断,双双回过头,发现身后站了一堆人。 贺津行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过来了,旁边一起的还有今日寿星江已、陈近理和苟聿,周雨彤见到陈近理自动成了哑巴,闷头鹌鹑似的闭上了嘴。 贺津行却不肯放过她:“周小姐这样盛情跟我未婚妻介绍别的男人光辉历史,算不算居心叵测?” 是“盛情”没错,但也没有居心叵测。 听贺津行的语气好像不是真的生气,周雨彤尴尬地冲他“嘻嘻”笑了笑。 她估计的没错,这点小事但是真不至于让贺先生不高兴,他又转向未婚妻,那双带着笑的眼,看上去宽容又温和。 这样反而很容易让苟安良心受到谴责,连忙摆摆手,语气坚定:“我就看了一眼。” 贺津行笑意变得明显一点,旁边的苟聿发出恨铁不成钢的叹气。 贺津行才懒得理他,顺势抓过了未婚妻的手,柔软的手握在掌心,他像是把玩什么爱不释手的物件一般翻过来揉捏了下,最后蹭过她空空如也的中指指根,停顿了下,才问:“戒指呢?” 问的是他们的订婚戒指。 今天知道是要来庄园的行程,为了方便玩,苟安穿的卫衣和牛仔裤,这会儿黑长的卷发扎成一束马尾,这一身怎么看都和那戒指不太搭配—— 她正欲解释,已经被她喜爱坑人的亲爹抢白。 “谁告诉你订婚戒指必须要天天戴在手上,问那么多做什么?”恨铁不成钢后找回了场子,当爸爸的很难说不是兴高采烈,“不戴就是不喜欢。” 贺津行没理他,但是显然是有点被动摇心态。 他承认今日换了个身份的夜朗登场足够闪亮以及气势汹汹,从苟安出现在这个宴会厅到现在,拢共一个半小时,这位江城新贵一共同别人讲了不过三句话,却往她这边看了不止三十次。 他大概觉得自己的目光算是隐蔽—— 的确隐蔽,但是逃不过贺津行的眼睛。 在刚才终于和苟大小姐短暂对视后,再撇开头的这位江城新贵就连看向别人的眼睛都没那么冰冷,贺津行就觉得完全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 主动走过来和苟安搭话已经像是动物圈地盘,这种行为贺先生没做过,自觉违背人设的违和感还在…… 结果又被苟聿拱了火。 垂了垂长长的睫毛,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苟安从男人微抿起的唇角看得出,现在,他是真的有点不高兴了。 连原本握着她的手的力道也松开,男人像是有点不知道该看哪,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撇开头。 停顿了下,才淡道:“这样啊……不喜欢么?” 这副样子,苟安完全没有办法把视线从他脸上拿开。 她抬起手,在周围人鸦雀无声的注视中,两根手指掐上男人的下巴,把他扭开的脸扭了回来。 然后松开他,面无表情地用一根手指勾住脖子上的银链子,轻轻一提,连带着银链子,造型特殊、点缀着祖母绿宝石的钻戒出现在人们眼中。 贺津行陷入无声,目光微凝。 “这样行了吗?” 苟安把戒指塞回衣领里,转向苟聿,“爸爸,你能别拱火吗,我婚约失败经历再加一对你有什么好处?” 苟聿被指责得说不出话来。 正当众人还沉浸在“贺津行在公共场合被小姑娘捏着下巴摆弄”这件事无法自拔,后者像是回过神来,转头懒洋洋看了苟聿一眼—— 上一秒的小情绪一扫而空,男人的唇角又挂回了原来的弧度:“是啊,爸爸,别拱火。” 众人:“……” 正低头整理钻戒位置、怕它勾到衣服勾坏的苟安手上一顿,茫然地抬起头。 苟聿:“……” 苟聿问贺津行:“你刚才说什么?” 贺津行又扫了他一眼:“让你别拱火。” 苟聿动了动唇正想说什么,就听见男人不急不慢地补充,“爸爸。” 苟聿:“…………” 众人短暂的沉默后,是江已挂在贺津行的肩上先乐出声来,抬起手“啪啪”拍着脸色由白转青、满脸写着“想自杀”的苟聿的胸口—— 江家老三乐不可支,扬言订婚宴开始他就在等着这天,果然没让他失望,真的节目效果拉满。 …… 苟安对于骑马这件事,正处于人菜瘾大的上头期,在宴会厅呆了一会儿,就坐不住地想要抓小伙伴去找马玩。 她自己的马还没定下来,主要是苟聿找来的资源都被准女婿嗤之以鼻,最后忍无可忍地撂挑子不干了,让贺津行去找,并且准备一分钱不给。 美其名曰:他那么喜欢多管闲事就让他一管到底。 所以苟安现在还骑贺津行的胡萝卜,那匹完全是复刻叠加外放版主人同款脾性的马,每次带着苟安都像认识她的屁股似的老老实实,憋屈又优雅地迈着小碎步—— 再也不用贺津行牵引,它自己就能把马背上的人照顾的很好。 苟安骑马前都会给胡萝卜狂塞贺津行不让多吃的苹果或梨,贺津行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在此之前,他是属于那种在家里的嫂子们偷偷给侄子们多发一笔零用钱,都会皱眉的人。 苟安站在马厩边戴着手套拎着小桶,正把一颗水汪汪的梨塞进胡萝卜的嘴巴里,那边,有人牵着马走进来。 苟安抬起头先看到的是那匹白色的马,修长矫健,油光水滑,不见一点儿脏污,白马要到这种清洁度说明它被照顾的很好—— 她以前没见过这匹马。 直到它给牵过来,来人打开了隔壁的马厩,胡萝卜伸脑袋过来打了个响鼻,喷了一地带果汁的口水,非常不友好。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35节 护短护得没边界的苟安用没多少责备意思、轻飘飘地一声“哎不可以”作为象征性的阻止,捏了捏马耳朵就算是惩罚,转过头对白马的主人淡道:“不好意思。” 牵着马的人转过头,停顿了下,沉默地摇摇头。 他换下了西装,这会儿换上了便装,捞起袖子,从旁边拿过工具,准备替刚刚散步回来的白马亲自清洁整理。 苟安又往胡萝卜嘴巴里塞了颗梨,盯着嘎吱嘎吱吃梨的黑马,盯得很认真。 可能是胡萝卜吃得太快乐了,它还吧唧嘴,隔壁的白马好奇地伸脑袋看了眼,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其实苟安有点想摸摸它。 夜朗给马刷鬃毛的动作停顿了下,从马身后探出一张脸,“要摸?” 苟安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又补充了句,“可以摸。” 不咬人。 这句话被他自动吞回了肚子里。 夜朗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今天作为江已之外的半个主角,他被围追堵截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找了理由出来溜溜,结果牵着马在湖边刚走了一圈,转头就看见苟安拎着一大桶水果进了马厩。 鬼使神差便跟了进来。 本来勉强应付那些人已经够累了,他这一天基本没主动开口跟谁搭过话,现在算是头一遭。 眼下看着苟安明明放在那匹黑马上的手都跃跃欲试想要伸过来,最终还是克制地摇摇头,夜朗目光闪烁了下,而后过于黯然。 他绕道白马身后去整理马尾。 从他的方向,一抬眼就能看见苟安还站在隔壁马厩没走开,但他只是看了眼,却不知道应该怎么主动继续跟她说话—— 想跟她说话的。 但是记忆中两人在一起时,无论是找茬还是没话找话的闲聊,大多数情况都是苟安在旁边说,他听着,时不时单音节作为回应,她就能自己往下说。 眼下她不说话,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整理着马鬃,夜朗左思右想,最后总算想到了上次在庄园他还在她家当保镖时,因为不会骑马被她扔下,回来不服气大半夜不睡自己上网查资料…… 他可能真的是,有点执着在身上的人。 其实他没要江家一分钱,认了江九爷做干爹不过是想要他的人脉做事,如今应酬更多了,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到场子里肆无忌惮的换钱,所以手头上还是很紧,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一夜暴富—— 但他还是拿了部分钱,买了一匹不算贵的马,就面前这匹,血统不算高贵也没有比赛经验,只是被他照顾的很好。 抬起手拨弄了下白马长长的睫毛,夜朗突然找到了话题,那张漂亮的脸上停顿了下,随后薄唇轻抿,转向站在隔壁马厩前的小姑娘:“右里怀时,上半身怎么摆?” 突然冒出来的马术骑行专用术语,苟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右里怀其实说的就是圆心向右的右转弯,就像是骑车一样,很多人右转总是比左转费劲一些。 苟安眨眨眼刚想回答,这时候,从她旁边那道门外传来缓慢的声音替她做了回答—— “身体和马同倾,马镫不要踩得太实太进,核心绷紧,上半身放松,可以稍稍下压……” 身着牛仔裤和白色t恤,只套着一件黑色羽绒服的男人缓步走进来,一路过来头发被风吹的有点儿乱,这让他看上去有点年轻,没了在宴会厅里的严肃气氛。 最近贺津行背上的伤口在结疤,时时刻刻有些痒,他不高兴穿修身的西装,每天都是宽松的休闲服,当然这人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也没人敢说他穿着有问题。 此时男人脱下了羽绒服,拍了拍随意挂在手肘,立在苟安身边。 贺津行微笑着看着夜朗。 “安安的骑行姿态都是跟我学的,你让她说,可能会说出一大堆夹带的私货。” 语气足够循循善诱。 “真让阿朗学去了还得了,以后被人发现骑行姿态像我,不好吧?” 两人中间隔了几米,相互沉默片刻,当苟安觉得气氛越发诡异甚至想问贺津行这个老流氓为什么调戏夜朗时,后者抬了抬眼,木着脸“哦”了声,把刷子扔回了桶里。 在水龙头洗了洗手,他转身离开。 马厩前又只剩下苟安和贺津行两人,贺津行把人气走了,还要奚落两句:“‘再见’都不舍得讲,野狗就是没礼貌。” 苟安把手里的桶扔了。 抬起头盯着面前的男人。 贺津行“唔”了声,对视了她一眼,就转开了视线。 “你怎么知道他在这?” “那个,心有灵犀……” “贺津行。” “……你太久没回来,我想看看你给这匹属金鱼的马塞了多少违禁食品给营养师后续工作带来困扰,所以看了眼监控。” 声音停顿了下,自觉补充。 “没有下次。” 苟安弯腰捡起刚才扔掉的桶摆好,也打开水龙头洗手,一边洗一边嘟囔:“你把我挂在裤腰带上好了……” “确实挺想的。” 苟安回头望他,后者不知廉耻地冲她笑了笑,她后知后觉想起眼前的人骨子里确实是个变态,这种话说出来哪怕认真也毫无违和感。 “但我来也不是完全是来捉——” 贺津行停顿了下,几秒后,直接放弃调整用词,生硬地继续往下讲,“刚才管家告诉我,给你的礼物送到你房间了,我觉得在一会跟你朋友骑马前,你会想看看它。” 苟安:“?” 二十分钟后,苟安在自己的房间地毯上看见了连带护具,全套的骑行服。 那一刻她决定宽恕贺津行的变态行为,为期一天。 …… 苟安火速换上崭新的骑行服时,周雨彤一行人纷纷在群里艾特她,说他们已经在室内马场等了。 冬天天气冷,偶尔路面还会结冰,为了安全大家都在室内练习骑行。 周雨彤在群里催完苟安,又给她私聊发了张照片,照片里,身上穿着白色t恤的男人牵着那匹黑马靠在围栏边,在他面前站着个一身专业骑行装的栗色短发女人,正仰着头跟他说什么—— 照片里两人站得还是礼貌的社交距离,从表情上看男人好像也并没有很认真投入这场对话。 【娇羞土拨鼠:有好白菜来拱你家猪之king了。】 苟安回了个“让她拱”,扔了手机。 抓起梳子重新整理了下头发,皮筋因为过于大力被她拽断。 这个双标的男人,她跟夜朗站在一起不超过十分钟就跟狼嗅着腥似的跟过来,自己往马场一站,又在招蜂引蝶。 苟安扔了梳子,随便拿过备用的皮筋重新扎了头发,换好了衣服出门,步伐不自觉比平时迈得大了些。 等她到马场时,第一时间搜索周围,然后凭借周雨彤照片里的角度记忆,火速锁定目标:胡萝卜过于抢眼,它旁边牵着它的主人也不成多让。 哪怕是在场为数不多没穿骑行服,一身休闲装站在那,男人还是随随便便就能捕捉周围人的目光成为焦点。 此时他周围又多了个江已,当然了,照片里那个和他说话的女人也还在—— 她比苟安稍微高一些,和男人说话时微微仰着精致的下巴,形成了一个有点儿骄傲的弧度。 不知道又是哪家的大小姐,苟安以前没见过她。 “明天你就可以来我家医院,我让他们给你拿一瓶那个膏药,我们自己的配方配的,外面不卖,伤口愈合期止痒很有效,还有抑制生疤的功效……平时融化了用来当推拿油也很好用,凉凉的青草味。” 栗色头发说的正开心,这时候,注意到原本一只手支着下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听的男人突然眼前一亮,下巴稍微在掌心抬起来了一点儿。 愣了愣顺着他的目光转了转头,下一秒就看见一身骑行装的小姑娘迈着大步凑上来—— 厚重的发量使得她扎在脑后的马尾因为跑动甩起来的弧度特别好看,头发没有特别仔细整理,几缕碎发跑出来,却有活泼的意味。 没有上来像是宣誓主权似的挽着贺津行的胳膊或者做别的什么动作,她凑近后就是往那一站,只是距离他有点儿过近。 此时,贺津行总算不再是前一秒那样懒散的站姿,下巴彻底从自己的手上拿起来,手肘撑着栅栏,稍微站直了些,他低下头打量着站在身侧的人—— 目光轻飘飘从她被黑色骑行装勾勒出精准、合身的线条的腰线扫过。 太细。 贺津行抬了抬眼,正在心中叹息自己的审美果然完美,就在这时,听见身边小姑娘说:“谢谢这位姐妹推荐,但是他腰后有一颗凸起来的痣,医生说,没事干,少推拿,少摩擦。” 嗓音平静。 但足够掷地有声。 原本满脸漫不经心、想东想西的男人露出了瞬间的呆滞。 难得大脑跟不上节拍,在他木着脸低下头看向苟安时,旁边的江已已经动作很快地,掀起他衣服下摆弯腰看了眼—— 一秒后猛地抬起头,语气是难以掩饰的震惊:“我操,真的有。” 第82章 你故意的吧 就让他摔死好啦! 室内训练场内其实有不少人注意到这边, 眼下看着石化的栗色短发女人,和一脸震惊完全演技一流的的江已,大家在心里不约而同地在想:真惨啊,被这样当面糊脸。 是的。 纵使听见了惊天动地的对话, 此时大家情绪依然非常稳定, 因为大家不约而同的想法是:苟安是贺津行的未婚妻, 江已作为贺津行的兄弟当然要给未来嫂子一点儿面子,所以他脸上的震惊, 应该只是为了配合她的胡说八道, 演出一场大戏。 正当人们对这事习以为常,眼看着戏唱完了该散场了, 撇开头正准备继续刚才自己手头上的事,这时候, 却看见贺津行动了。 ——男人一脸茫然地抬起手, 手探入衣服下摆, 摸了一把自己的背。 众人:“?” …………………………这个完全是下意识动作的鬼样子, 可就真的一点不像是在演戏了。 所有吃瓜群众石化到大脑都快短路,只见贺津行摸了两把自己的背突然停留在某个位置…… 几秒后,手停住。 那双平日里因为总是挂着微笑习惯性狭长微弯的眼,此时睁大了些。 他低下头,再次看向苟安。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36节 苟安终于把视线从对面的女人身上拿开, 偏头回望他。 贺津行抽出自己的手, 垂在身侧:“……你怎么知道的?” 语气难掩惊讶。 苟安面无表情:“摸到的。” 贺津行:“……” 对方回答的过于理直气壮,那张纯真的漂亮脸蛋上明明白白地写着“难道你以为在成年礼宴那晚的休息室里只有你在占我便宜吗”, 让他一时间完全无言以对。 因为过于震惊所以暂时丧失了言语功能, 过了很久没说话, 久到苟安以为面前的人, 是因为被她这样蛮横地拆台、赶走搭讪者而不高兴…… 没来由地,心里沉了沉,原本理直气壮瞪着男人的杏状瞳眸像是某种猫科动物似的闪烁了下。 她几乎想要伸出自己的爪子挠他—— 算了,并不是“几乎想要”。 因为下一秒,她已经伸出了利爪。 “瞪我做什么?”苟安听见自己轻飘飘的声音回荡在鸦雀无声的室内马场上空,“你在害羞吗?” 她那股“我不高兴所以要不谁也别活了”的拧巴劲并没有消失。 只是从保镖先生身上转移到了下一个幸运受害者身上—— 眼前的贺氏掌权人。 “噗。” 在江已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打破死寂后,前来搭话的栗色短发也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拒绝掺和眼下这迷离得搞不好下一秒会出命案的可怕气氛,她随便找了个理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江已越笑越大声。 江家少爷脸上真情实感的愉悦,让周围的人们逐渐意识到刚才他掀起贺津行的衣服,是真的看到了一颗小小的、不仔细触碰或者特意去找根本找不到的痣…… 而不是在凭空演戏。 不小心有了一点儿不好的画面联想,现场有些脸皮薄的已经红了脸,而脸皮厚的也红了脸,当然是因为兴奋。 周雨彤“啪”地一巴掌重重拍在唐辛酒的背上,用整个室内都能听见的大嗓门成为了所有人的嘴替—— “咦咦咦贺总腰上有一颗痣什么的,好色啊……这是我们能听的吗!会不会管我们收费!” 这辈子能起哄贺津行的机会应该并不多见—— 眼下过了这村便没有这店。 稀稀落落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贺津行后知后觉回过神来一般,结束了与面前小姑娘的对峙…… 与她想象中的会随之到来的“反抗”“警告”或者更严重的“反感”完全背驰,男人的耳尖不为人知地真的悄悄变红了些。 抬起手掐了把她的脸,无奈地说:“差不多得了。” 脸被拎起来一边的苟安:“?” 顺手拧了一把手感极好的软嫩脸蛋,贺津行发出今日不知道第几声无奈叹息:“给我留点面子。” 苟安:“……” 哦。 苟安:“所以你刚才是真的在害羞吗?” 贺津行:“……别问了,行吗?” 苟安:“好的。” …… “贺津行看上去像是害羞了。” “不要讲这种鬼故事。”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你问这话问的也是幽默,还能怎么回事,那个地方的痣总不可能是因为做饭才能看见的。” 沉默。 窒息。 “啊啊啊啊不行!为什么我觉得有点变态!” “成年人了。” “虽然是理所当然符合逻辑的关系了,但我总是觉得她还是贺然的未婚妻,要喊贺津行小叔叔才行……” “你快醒醒。” “苟安和贺津行,这两人都订婚多久了,当时还闹得惊天动地的。” 夜朗牵着自己的马走进马场时,不错的听力毫不费劲便捕捉到了关键字。 柔软的乌黑额发动了动,借着牵马的姿态他顺着声音响起的方向转过头,只看见几个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千金,陌生的面孔,他不认识。 下垂的眉尾让这张白皙得过分的漂亮脸蛋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冷漠,眼角暗含的凌厉又让他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好惹。 “我知道啦,我知道他们上过床这件事……完全合法。” 擦肩而过的时候,离谱的只言片语钻入耳朵中。 哪怕是夜朗这样几乎什么大场面都见过的人,此时也难免像是在场任何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一样,因为诧异,弄乱了脚下步伐。 善解人意的白马似乎是感觉到了主人的一瞬间的焦躁,顺着缰绳的方向偏了偏头,那双又大且纯真的眼看似毫无感情却饱含温柔地转向夜朗。 借着抚摸白马的姿态,夜朗扫视过不远处处于人们讨论中心的男女主角—— 苟安已经换下了她的休闲装,过于紧身的骑行服以恰到好处的松紧度将她的身形包裹起来以起到应有的防护作用,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使得会场上其实有很多的二世祖借着偏头与同伴讲话的姿势偷偷看她…… 夜朗淡定的转开了视线。 可能是记忆中,半夜拉开房间门扑向他怀中哭泣的形象过于记忆深刻,在夜朗的印象里,大多数情况下苟安穿着的是白色的吊带睡裙,一双胳膊柔软得像是没有骨头,也白到晃眼。 那双软若无骨的胳膊,从一开始抱着他的腰,到了后来也会抱着他的脖子,强行以这种暧昧的姿势拉下他的上半身,让他弯腰,再附在他耳边说话—— 这种时候,像是拥抱,夜朗更能感觉到她身上是有肉的,和当下主流的白瘦幼奇怪审美完全不符合。 而这一身骑行装让夜朗以及现场所有的男性对苟大小姐又有了新的认知:苟安确实不瘦,但她聪明的把脂肪和肉,长在了所有它们该在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脑子里甚至冒出了“贺然这个蠢货,就这样便宜了贺津行”这个想法。 室内练习场内疯狂偷窥苟大小姐的男人和偷偷倾慕贺氏掌权人的女人不相上下,而作为焦点的两人似乎毫不在意—— 苟安轻车熟路地抢走了贺津行手里的缰绳,得到了那匹脾气很坏的黑马的控制权,并一边跟男人说话,一边闲不住似的伸手去戳黑马的鼻孔…… 贺津行一脸有耐心也有爱心地微微勾首同她讲话,大概是在讲独自骑行的注意事项和动作要领,同时很能一心二用似的,面无表情地伸出手,以警告姿态,拍掉她有多余小动作的手。 气氛非常和谐。 ……也非常碍眼。 “你好,夜朗吗?” 近在咫尺的声音吸引回了夜朗的视线,他脚下一顿,低下头,鲜少有表情的脸一如既往冷淡,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来人扎着低马尾,头上戴了安全头盔,手中拿着一支马鞭,看着去有些紧张,“我听说你刚开始学骑马,有找人学习吗?今天在这的大部分人都挺会骑的,不过因为你不认识他们他们好像也不好意思主动凑上来问你需不需要帮忙,所以我……” 她紧张的说话颠三倒四,若是换做在场任何其他人,可能都会因为怜悯而好好说话。 然而夜朗只是低下头,平静道:“你踩着我的脚了,让让。” 江九爷新认得干儿子说是江城新生代第一神颜也不为过—— 但是为人却和脸蛋完全相反的又臭又硬,同他讲道理,讲社交礼仪,他只会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你,问你在放什么屁。 …… 不远处。 你在看风景的时候,风景可能也正在漫不经心地审视你。 苟安不是没看见名媛千金们试图在江城新贵面前刷存在感但铩羽而归,光夜朗出现在室内练习场这短短半个小时准备时间,已经有三位上前搭话失败的名门大小姐。 她们去的时候都挂着满脸的志在必得—— 不怪她们轻视,毕竟这年头,突然来了个年轻人做了权贵的干儿子或者干女儿,人们总是会下意识地认为,他(她)当然是有所图。 夜朗也不为自己辩解,再次踏入对他来说已经陌生了许多年的上层社交环境,他坦然地展现自己的笨拙,和需要人脉资源的野心。 无所谓嘲笑。 但也不会对随便什么阿猫阿狗折腰。 于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任保镖先生的耐心逐渐耗尽的缘故,总之那些搭话的人发现眼前的人并不像是他们以为那样随便一点儿好处便可以揉捏时,他们的表情一个赛过一个的难看。 最后夜朗身边一个人都不剩。 相比起三五成群抱团站在一起的其他人,夜朗无动于衷于这种看似“被孤立”的场面。 好像他今日会出现在这,只是因为他真的是想来练习马术——而不是在场更多的人一样,借用马术作为借口,实则只是换了一种社交模式。 夜朗一旦决定学什么东西通常都会学的很快,看到他翻身上马那利落的劲儿,都够苟安努力两个星期。 她安慰自己人家有身高的天然优势,翻身上马动作优雅一点有什么大惊小怪。 正看得起劲,心中羡慕嫉妒恨一大堆,下巴被人轻轻碰了碰,下一秒干脆被人捏住了,强行将她的视线从练习场内、白马背上那抹修长的身影上挪开—— 猝不及防对视上一双沉静的黑眸,黑眸闪烁,这双眼睛的主人语气很淡:“还看?” “现在场内在练习的只有他一个人,”苟安反问,“不看他看谁?” 关键时候贺津行也可以不讲道理,因为有薄茧显得略微粗糙的拇指腹揉了揉她的下巴,看着那小巧的下巴因为这个动作染上一点点红印。 手下的触感柔嫩得像是随便揉搓就会弄坏。 贺津行垂眸,盯着近在咫尺手上把握的脸蛋,他声音显得开始有些心不在焉:“你可以看我。” 他大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顺着她的提问毫无逻辑、连脑都懒得过的发言。 毕竟现在满脑子都塞满了她不笑的时候也自然有一点点上翘的唇角,她的下唇瓣比上唇瓣更丰满一些—— 听说这样唇形的女人会有点薄情。 ……但这样的唇很合适接吻啊。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37节 心中止不住叹息,眸色渐深,手上轻揉她下巴的手也变得意味深长,拇指不动声色地移动,指尖几乎触碰到了她的下唇边缘—— 却克制地不再向上挪动,尽管他真的很想试试她唇上的手感。 贺津行的手得了黏上了便不肯放开她的怪病,难得的面前的小姑娘抬着脸,因为要跟他争个高低所以没有急着拍开他的手—— 天时。 地利。 余光扫视了一圈周围,发现依然很多人在偷看他们…… 人不和。 这时候如果真的吻下去可能会挨打。 她手中的马鞭就会是最趁手的凶器。 犹豫再三,贺津行心中带着遗憾放开了她,再次强调了一遍“别看他”,想了想把自己的手机塞给她,手机里存着他练马时候的视频,放到相册里一帧一帧的拉着看,权当教学视频,“看我。” 苟安接过还带着男人手上温度的手机,傻眼半天,想问他,您今年是不是三岁。 随便翻找了个贺津行自己的视频点开,看了一眼她现在的水平根本不可能做得到的动作,掀起眼皮子扫了他一眼。 后者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清了清嗓子,靠在围栏边,懒洋洋地说:“有不懂的,可以问。” 一副老师我知无不言的模样。 翻过手机屏幕,苟安问:“这是什么?” 没骨头似的靠在那的男人弯了弯腰,高大的身形压了过来,投下的阴影几乎将苟安笼罩起来,而下一秒,那阴影又伴随着他后退被抽走:“piaffer,‘原地高级快步‘,换一种叫法你可能以前听过,就是盛装舞步。” 视频中,总是带着苟安遛弯的胡萝卜才像是真正的一匹赛级马,懒散和暴躁的气氛全无,精神专注,气质拉满。 马匹背部颤动,后躯稍压低,后肢深踏良好,相对的马蹄以相同节奏交相起落,相比起一般的步伐,马蹄在抬起时,会有短暂的空间滞留感—— 很好看。 “我可以学吗?” “可以,三年后。”贺津行停顿了下,大概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过分,“我教的话,一年半。” 找补还不忘记吹嘘自己。 苟安黑着脸把手机扔回给他,正想说什么,耳边突然传来不那么有规律的马蹄声,这仿佛预兆着什么。 余光瞥见贺津行大概也注意到了什么,男人微微蹙眉,原本放松的气氛收敛了些,扶着围栏站起来,盯着苟安的身后—— 在苟安看着那匹下午看着比较温驯的白马冲着她这边来时,她隐约感觉到了不安。然后电光火石间,那匹白马突然在步伐凌乱的情况下加速! “安安!” 身后时贺津行突然紧绷的声音目光散漫的双眸猛然凝聚变得凌厉,然而此时却为时已晚,在他伸手碰到她之前,高头大马横冲直撞已经冲了过来—— “砰”地一声,马身撞到防护栏发出巨响,还好防护栏足够专业只是发生了变形,白马极速刹停! 而马上的人也因为这个动作惯性地往前栽—— 人的条件反射是很玄妙的东西。 至少对于苟安来说,哪怕是在大马路上走,在不高不低大约是二楼的、下意识知道非高空坠物的情况下,天上突然掉下来个什么东西,她就是会想伸手去接…… 于是当马背上的高大身形跌落,翻滚过围栏落下,她条件反射也是张开了双臂—— 夜朗看着不壮但身上都是实打实的肌肉,狠狠砸下来砸到自己的身上,苟安只听见“咔”地一下浑身的骨头都在响! 巨大的冲击,她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眼睁睁看着男人摔进自己的怀里然后两人因为冲击力摔成一团! …… “唔!” 因为被撞击无法抑制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痛呼! 猛地跌落在身后的沙坑场地,身上压下来的沉重,让苟安一口气没上来,双眼发黑,好像看见了星星—— 她被压的喘不过气。 周围乱成一团,人们尖叫的声音和马蹄不安踏步的声音,慌乱之间她好像看见贺津行眉头紧锁,快步向她这边靠近…… 她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向男人来的方向动了动—— 然而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一息带着温暖湿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颈脖,过近的距离成功让她脖子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整个人因此僵硬住。 只存在于记忆中无数次清晨拥抱的气息钻入自己的鼻腔,后知后觉地,她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被这并不陌生的气息笼罩…… 她愣了愣。 下一秒喉头上涌上一阵腥甜,让她以为自己肋骨断了,猛地咳嗽了两声,“走开。” 嗓音沙哑得可怕,伸出被压得颤抖的手,犹豫了一秒,最后还是扶上死死压在自己身上宽阔又坚硬的肩…… 她无力地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高大身形,叫夜朗起来,别压着自己。 他悬停了几秒,没动。 苟安呼出一口因为痛意带着颤抖的气息,这时候感觉到对方挪了挪身体,那冰凉的薄唇似无意从她颈部动脉蹭过—— 等她反应过来这触感,压在身上的人已经一只手撑着地爬了起来。 但没有立刻挪开。 像是这个撑起来的动作也花费了他一些力气或者是别的什么,他撑在她身体的上方,像是将她困于自己的手臂与土地之间…… 那双从始至终总是写着冷淡的黑色眸中不见任何的慌乱或者是紧张,他居高临下位于苟安的上方,低头看着她。 四目相对时,是一声毫无诚意的,“抱歉。” 有一瞬间苟安甚至不知道他是在对什么感到歉意。 只是他这样的语气,成功地激发了她心中的不安—— 好像他对眼前的这个意外,其实一点儿也不感觉到意外? 不容苟安多想,这时候周雨彤扑上来挤开夜朗,和千金团的成员七手八脚地把苟安拽起来,拍打她身上蹭到的沙子同时问她有没有事…… 土拨鼠女士尖锐的嗓门质问夜朗:“你故意的吧!哪里瞄的那么准!” 兵荒马乱之间,原本就话少的人没有回答她也没有辩驳。 苟安透过簇拥着自己的朋友们的站位空隙,看到夜朗被迫被挤得站在不远处…… 两人的视线短暂地相遇—— 他转开头,甚至好像是轻声笑了笑。 笑什么? 脸上几乎从来没有表情更不要说有笑容的人突然的笑让苟安心中升起巨大的问号,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心中的那一点点不安被无声扩大。 头皮发麻,感到不妙。 她很快地搞清楚了这个不妙来源于哪里,因为周雨彤在她耳边的骂声像是拨开云雾直指要害:“你也是!伸手接他干嘛!就让他摔死好了!都不是你家保镖了,他摔死难道你还要心疼吗!” 她的质问成功地苟安脑子空白了几秒,动了动唇,想说,我没有啊,他摔死关我什么事? 但是话到了嘴边,莫名想到了夜朗那声轻笑,她突然打了个寒颤,脑子一片清明,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忍着浑身上下像是被拆解了一般的疼痛,挣扎着伸手,有点用力地扒拉开横在她面前问她有没有呼吸困难的周雨彤—— 然后透过层层人群,她看见了明明第一时间也有过来,但在看见她被拉起来站稳、确认没事后,就再也没有靠近的那个人。 贺津行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隔着人群与苟安对视。 脸上挂着寡淡的神情,那双深邃的黑眸之中令人心惊的毫无波澜。 不再微笑,他似乎是若有所思地站在那,又变回了所有人熟悉的那种生人莫近的冷漠模样。 作者有话说: 伸手接这个,有人会躲开,但也有人会下意识伸手接比如我走在院子里二楼掉下来件衣服我甚至小跑上去接当然不安全不提倡但是会有下意识的行为,人类的行为千奇百怪,请勿因为一个动作过度解读角色行为 本文已经到最后三分之一,男主的友好度卡在48就皆大欢喜甜甜甜奔向结局那叫烂尾,也叫不能自圆其说,我不想 过激言论会删,因为一些情节不符合心意不想看了也不用特地告诉我,反正也不会因此改变要写的登西,感恩 第83章 娇气得不行 你还真是……娇气得不行。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上来, 非要送苟安去精细检查看看她到底有没有事,毕竟被那样结实的成年男人砸下来,搁谁都要喝一壶。 苟安反抗不得,但好歹拒绝了上担架的夸张邀请, 强调自己能走到医务室—— 她顺着人群, 往外走了两步, 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回过头, 看向了人群外站着的贺津行。 他还是站在那没动。 看不出, 会不会跟过来。 但很确定的是,从刚才开始, 他的目光一直放在她的身上没有挪开过,因为他们的视线轻而易举便碰上了。 “……” 苟安说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感觉。 严格的来说, 按照过去的理论, 此时此刻她应该是相当畏惧贺津行因为她去英雄救美夜朗大发雷霆, 然后恶毒女配又受到什么奇怪的惩罚…… 但是这一刻, 她意识到她以为会有的畏惧只是占据了很小一部分。 相比起担忧自己的处境,她现在更想做别的事。 比如现在、立刻、马上,在她觉得全身都要被压散架时,对他抱怨几句,她觉得身上很疼。 虽然说了也不会止疼, 但是如果张开口就是抱怨的话, 她现在只想对他抱怨,不管他爱不爱听。 ——她想让他跟过来。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 令人吃惊。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38节 就像是在野外受伤了的幼兽会下意识地去寻找它身后的守护者。 大约是因为大多数麻烦发生的时候, 苟安总是能一回头就看见这么一个人站在自己的身后, 无论是机缘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他好像都在。 ——守护者。 贺津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给了她这样的固定印象。 …… 苟安走到门口还在回头看贺津行,就像是被人群包围着迷途的羔羊,看着有点可怜。 她频繁回头寻找他的目光,在那样的注视中,贺津行发现自己还是花费了一些力气,才没有立刻跟上去。 “不跟去吗?” 江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好像想要你跟着去。” 贺津行站着没有搭理他,也没有动。 江已看着好友冷着张酷脸一动不动,一副明天就要有哪个倒霉蛋天凉王破的气势,心中感慨万分,突然转过头冲着不远处的一个朋友吹了个口哨。 在对方一脸茫然地看过来时,江已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扔过去—— 事先毫无商量,也没打招呼,对方并不知道他扔什么玩意过来,却还是张开双手稳稳地接住了江已扔过去的打火机。 那人一头问号地看过来。 江已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抬手拍拍身旁冷眼旁观他这一系列动作的贺氏掌权人的肩:“看到了吗?有时候下意识伸出双手去接迎面扔过来的东西只是本能反应,你何必那么生气。” “……”男人面无表情地拍开了挂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手拿开,很沉。” 语气还是很臭,但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像是上一秒那么阴沉。 “啧啧,阿津仔真的很生气啊!”江已盯着男人稍微放松的侧脸,忍不住感慨,“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你先别生气,这种人偶尔会下意识伸手接物的道理,应该不用我告诉你你也懂,不知道你在别扭什么……难道是因为苟安伸手接的不是打火机而是别的男人,所以你一个不高兴,理智也跟着离家出走——” “吵死了。” 贺津行像是驱赶苍蝇似的,抬手在耳边扫了扫。 “严格的说起来,就算我真的在为她不假思索伸出手去接别的男人这件事不太高兴,难道不可以吗?” 江已听到这么情绪化的造句,沉默了两秒。 两秒后他缓缓睁大了眼:“可是刚才我说‘不高兴’是开玩笑的,是在调戏你……你真的不高兴了吗?” “……” “吃醋?” “……” “别啊,你总不会怀疑苟安和那个夜朗有什么吧?” “你知道什么?” “我是不知道啊,但我长了眼睛。” 江已指了指苟安离开的方向—— “我只注意到苟大小姐直到走出练习场的最后一秒,都没有看过其他人一眼,更别提夜朗,她被他砸得站都站不稳了,甚至没有抽空骂他两句。” …… “她一直在回头找你。” …… 经过简单的检查,事实证明苟安并没有什么事。 只是所有人包括苟聿和江愿在内,都被吓了一跳,夫妻二人急匆匆赶过来,江愿扑向女儿确认她没有少胳膊少腿,苟聿则直接停在病房外面没进来。 苟安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地抽空回答妈妈的提问,顺口问了句:“爸爸在外面做什么?” “骂人。”江愿摆摆手,“别理他。” 苟安刚开始还以为苟聿在骂夜朗,直到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她听见苟聿骂骂咧咧“一个人都看不住你是不是上年纪了”“要是不行趁早告诉我说你不行”这种莫名其妙的台词飘了进来…… 一抬头就看见高高撸起袖子的老父亲叉腰站在门口,在他对面,懒洋洋地倚着墙、站没站像的贺氏掌权人,唇边依旧挂着那抹看狗都温和的微笑,他一言不发,耐心被骂。 苟安:“……” 此时,大概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正老实听训的男人睫毛抖了抖,抬起眼皮子往病房中扫了一眼——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 苟安仿佛听见心中大石落地,震得她胸腔之下的五脏六腑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 苟安掀起被子躺回病床,把被子拉高到只露出一双眼睛,然后闭上眼装睡。 等病房里闹哄哄的所有人都走了,耳边重新归于宁静,她依旧闭着眼,心跳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 只有耳朵高高地支棱起来。 明明闭着眼,听觉也并没有那么好到能够捕捉到其他人轻微的呼吸,她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觉得病房里大概还有一个人没有走。 苟安蜷缩在被单下,闭着眼,听着他的鞋底踩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 缩在被窝下,她握紧的手无声收拢,肩膀僵硬的,她自己都觉得放在医务室硬床上硌得生疼。 来人的脚步终于在床边停下,从上往下俯视她的方向,仿佛有一道轻飘飘的视线看了过来—— 她心中的紧张到达巅峰。 心跳又因此变得不正常。 就在这时,她嗅到了极其熟悉的木质调古龙水味钻入鼻中…… 紧接着,因为乱蹭挂在面颊上的碎发被一根手指撩开。 “不困就别装睡。” 男人的嗓音听上去情绪平稳。 苟安立刻睁开眼睛,翻过身,深褐色的双眸死死地盯着他,在对上对方那双目无情绪的双眸时,眼里像是涨潮的海水,有潮意在上涨。 她不说话,只是唇角抿得很平,像是在硬撑着某种情绪。 “怎么这个表情?” 贺津行轻笑了声,紧接着,苟安感觉到床边塌陷了些,是原本站在床边的人。此时顺势在床边坐下来。 他伸手扯了扯她捂着半张脸的床单,强行把她捂住的半张脸也露出来,视线在她板着的脸上兜转一圈,叹息。 “我不过是没有立刻跟过来而已,你还真是……娇气得不行。” 被骂娇气,她露出个不服气的表情。 ——看看,这就是苟大小姐。 明明在他眼皮子底下,搞英雄救美,跟别的男人滚做一团摔在地上的是她。 结果她先委屈上了。 “那你为什么不立刻跟过来?”她小声地问。 这问题问的,真够刁钻的。 贺津行心中无奈多于一切,唇角边挂起一抹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单纯自嘲的弧度,与此同时,感觉到她无声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你为什么,不立刻跟过来?” 重复的问题,这次换上了执拗的语气。 他以为她这样执着,只是一如既往地是在害怕。 坐在床边,垂眸看着她发问完之后,眼中潮意凝聚,变成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怎么了?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魔鬼,当时没跟过来也是因为……那种情况,菩萨看了也会在心中烧一把火的。” 贺津行往后坐了坐,用懒散的语气说,“但也不是因此准备和你解除婚约了,哭什么?有那么害怕?” “……” 像是一道雷批下来,苟安的脑子嗡嗡的。 那一瞬间什么都没想,就想到了动物世界里因为跑得太慢被最后没跟上队伍所以被雄狮扔到了路边自生自灭的小狮子…… 它可能从此蹲在草丛里一动也不敢动,像一个被守护者扔下的小可怜,最后安静的死去。 ……………………这个联想有点离谱。 苟安深知原著线已经被她搅合得乱七八糟的情况下哪怕和贺津行解除婚约她大概率也不会死—— 但还是没来由的很难过。 她都不太搞得清楚那是因为什么。 眼中的泪雾迅速加厚,以至于她已经不太看得清眼前的事物,只能努力瞪圆了泪蒙蒙的眼看向贺津行,难以置信地问:“你要和我解除婚约?” 贺津行愣了下。 “嗯?不是,你是不是听不懂——” “不要。” 下颌因为在努力强忍不让那些泪珠掉下来,很努力地紧绷着,她听见自己坚持地据理力争的声音响起:“你是为了夜朗的事生气吗?我不想道歉,道歉就侧面说明我真的做错了,但我会有点害怕的原因是我怕你误会我背着你跟他余情未了,而不是因为害怕我自己做错了事——先不管是不是夜朗算计,非要跑到我面前坠马,但当时那种情况,就算是陆晚掉下来,我也会伸手去接的。” 贺津行没来由地想到在船上时候,她莫名其妙挡在最讨厌的陆晚前面,跟徐家兄妹掐架—— 嗯,挺有说服力。 他望着她。 仿佛在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我是有点怕你,但我不想解除婚约这件事,跟‘我怕你’这件事是两码事。” 她一边用坚定的语气说着,最后还是没绷住,豆大的泪珠还在滚落出来,落在床单上发出“啪嗒”一声简直震耳发聩的巨响。 “我只是单纯的不想。” 她的声音落地有声。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39节 贺津行也不是没见过女人哭,过去谈生意谈崩的时候,那些因此就要丢掉饭碗或者被责骂的对方代表里,偶尔会有一两个忍不住当面流泪的—— 多数情况下他无动于衷。 但是眼下情况突然变得不太相同。 不得不说,贺津行能感觉到自己有些反常,面对苟安的眼泪,他盯着那被一滴滴泪珠润湿的被面,有点惊讶地发现自己并不像过去一样能够冷眼对待…… 下意识地曲起指节,手腕动了动,有一个几欲抬起的动作。 几乎就要忽略心中原本隐约存在的不满,想要帮她擦掉眼泪。 他忍了忍,勉强忍住了,没动。 “……你先别哭。” 最终只是稍微显得比较有诚意地提出建议。 “不行。我忍不住。” 她的嗓音还带着一点点哭腔的酸涩。 这可怜巴巴的声音,成功地让男人心中感触又有升级,贺津行从“隐约反常”至“反常到失去语言”只用了大概三秒—— 是苟安一句话、六个字的时间。 突然学会了开口前踌躇思考。 很多时候,他说话不会也不用刻意地把握与人交流时需要用到的度,比如刚才那句“不会解除婚约”,在他看来完全就是安慰…… 但是成功地惹得她哭到停不下来。 这种情况下再说错两句,惹得她哭得更厉害,搞不好贺津行自己都要觉得自己是个禽兽。 “你想让我做什么,才能不再把夜朗这号人再放眼里?” 苟安红着眼,始终死死地捏着他的衣袖,此时此刻的她看上去坚定又固执。 “提出来。” 问题的源头是夜朗没错—— 但大方向上,也不全是他的问题啊。 完全不知道该从哪说起,所有的话堵在嗓子眼里化作一声叹息,贺津行只是语气变得好商量了些,“嗯,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 “现在就要解决。” “……” 所以江已到底是为什么天天喜欢和小姑娘们混一块儿的,还一次收集一大群,明明只有一个就能让人发际线后退一毫米了。 ”突然提到要你做什么,我不得再想想……?首先要你做的应该是,先不哭了,行不行?” “除了这个。” 她摇头。 “因为我真的忍不住。” 好的,谈判失败。 小姑娘以为他拒不合作,一着急哭的更加厉害,眼泪肆无忌惮飞溅,有一滴甚至飞到他的手背上。 温热,湿润。 毫无杀伤力。 杀伤力堪比浓硫酸。 盯着自己的手背,向来矜持有度的男人一瞬间彻底失去了声音,在把自己的手背盯冒烟之前,他最终还是伸出了手,用卷曲已久的指节,替她擦掉眼泪。 不得不承认,这一局,是他主动投降认输。 他贺津行,主动认输。 真是个新奇的体验。 …… 暂时不会被强行掉队的小狮子,在以无限粘人的姿态伸手捉住雄狮替自己擦眼泪的那只爪时,听见【叮】地一声系统提示。 好消息是,贺津行的友好度升到了55。 坏消息是,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男主自我攻略瓦解铁石心肠,先上一分 明天轮到女主上分(不是) 都别吵架啦,第一章都有宝让吓得不敢入坑了以为这首什么龙潭虎穴啧啧啧这多不好 第84章 驯服一只野兽 她不喜欢我。 贺津行的人生中大概有过两次动摇, 第一次是站在轮船上那间休息室的门前,犹豫推开门走进去还是转身离开; 第二次是昨日站在人群外,他其实真的思考过在人群簇拥着苟安离开时转身离开,毕竟哪怕是婚约, 也不能成为束缚贺津行此人行为的条件。 不幸的两次动摇, 最后都被苟安迅速掐灭在了摇篮中—— 第一次, 她在他避开的情况下,依然毫无征兆地空降在他面前; 第二次, 她站在门口如被扔下的小动物, 回头拼命寻找他。 贺津行开始相信这世界上搞不好有命定的克星这件事,这个想法让他毛骨悚然。 “她很敏感。” 酒杯被轻轻放在桌面上, 里面的威士忌已经所剩无余,被冻得结实的手工切割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音。 男人双腿交叠坐在宽大柔软的皮质沙发上, 一缕塌软下来的柔软黑发垂落在他的眼前, 遮住了眸中的部分光泽。 酒精强行褪去了一些白日会有的情绪伪装, 此时他的声音冷静得近乎于平铺直述。 “我只是提了一嘴‘解除婚约‘这四个字, 不是威胁,也不是强调,只是试探性微弱的随口一提。”贺津行盯着酒杯闪闪发亮的冰块,说,“她立刻就被吓坏了, 问我是不是想要解除婚约。” 嗓音冰冷。 所以在场的人并不知道在“吓坏了”下面暗藏着的还有汹涌的眼泪…… 以及贺氏掌权人迅速崩塌、放弃试探的狼狈。 江已与陈近理面面相觑, 很难忽视贺津行语气中的茫然—— 毕竟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贺先生在如战场的商场上杀伐果决, 他们这样的人心软做不成大事, 而他恰巧是把这一点做到最好的那一个:贺津行从不心软。 哦。 现在这句话, 可能可以加个象征着“过去式”的前缀, “曾经”。 陈近理挑眉:“你想解除婚约?” 贺津行立刻蹙眉。 陈近理的眉毛也没放下来,“不想的话,你试探个什么劲?” 贺津行眉毛蹙得更紧了些,他从来没有想过解除婚约这件事,天塌下来了都不可能。 他试探个什么劲? 不知道。 就是觉得夜朗这号人突然出现,有了存在感,让他如鲠在喉。 ——然后就做了很多没必要的操作。 这和贺津行平日里的为人处世原则完全背驰,这就是他觉得烦躁不已,以至于半夜不睡把好友们挖出来喝酒的原因。 男人的沉默,让他身边坐着的人们也变得更加沉默,陈近理对着江已用口型说:你来。 江已嬉皮笑脸惯了,这种场合确实合适他来。 没忍心开出那个“你惨啦,你坠入爱河啦”的玩笑,抬起手拍拍贺津行的背,非常含蓄地说:“别害怕,苟安只是一个小姑娘,又不会吃了你,你想东想西搞一堆骚操作、紧张成这样是做什么……顺其自然嘛!” 贺津行挥开他的手:“跟你说不清,一屁股桃花债。” 江已缩回手:“哦,我跟纯爱战士确实说不清。” 陈近理:“好好的你攻击他做什么?” 江已:“对啊,好好的你攻击我做什么?” 陈近理:“我说你。” 江已:“哦。” 江家少爷又转向贺津行。 “你又没出家,喜欢上的也不是隔壁老王的——” 声音因为被冷漠地瞥了一眼哽住,停顿了下,嘟囔了声“占有欲那么强十足像个变态”,他才继续,“苟安是你的未婚妻,你对她上心或者对她宽容并不犯法也不会要你的命,没必要如临大敌。” 贺津行想了想,似乎是欲言又止,最后却什么都没说,也没反驳。 确实反常。 陈近理露出一个惶恐的表情。 江已还在持续输出:“你看啊,这简直是上帝爱你的表现,阿门。小姑娘喜欢你,你也在逐渐喜欢她——” 陈近理和贺津行双双转过头来盯着他。 江已:“……” 江已:“干什么?我刚才不小心说出了核聚变的可控公式?” 都用这个惊悚的表情看着他,很没有礼貌嗳! 喜欢?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40节 这个词本身就很惊悚。 明显比核聚变不可控的等级更高—— 人类总有一天会征服核聚变技术,但对“喜欢”这个动词的征服史,将源远流长。 贺津行收回了视线,盯着面前的酒杯发了一会儿的呆,脑子里出现了短暂的马赛克,简单的来说就是一片混乱。 江已看他双目发直地发呆,终于停下了继续灌输那些可怕的思想。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喝多了,毕竟现在桌子上四瓶洋酒,他包圆了大半。 贺津行没理他,而是抬起头,突然看向了在不远处酒水吧附近的某个穿黑色裙子的女人,那女人一头和苟安相似的长卷发,只是很高,身材火辣,已经侧过头往他们这边看了很多眼。 眼下,当男人抬起头,抿唇,目无波澜地往那边看时,甚至不需要他做出过多的表达,她双眼微亮,立刻冲他微笑起来。 转过头对吧台的酒水小弟要了一杯龙舌兰,女人如蛇一般从高脚凳上滑下来,腰肢轻摆靠近,来到贺津行的面前。 “嗒”地一声,酒杯落下,女人修长的指尖推着带水雾露珠的冰杯,推到了贺津行眼皮子底下,千娇百媚一笑:“贺先生,请您。” 贺津行没说话,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又矜持地点点头。 来人见他没有多说什么也不多纠缠,更没有质问“是你让我来”这种蠢话,成年人的拉扯从来不需要再一瞬间分出胜负,留下酒,她便利落抽身离开。 卡座里重新归入宁静,陈近理和江已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贺先生的突然孔雀开屏是在搞什么—— 此时,后者叹了口气,抬手将那杯酒拂进了垃圾桶,顺手揉了揉紧蹙的眉心:“看到了吗?” 陈近理:“……看到什么?” 贺津行面无表情:“你瞎了吗,她的眼睛里有东西。” 江已:“嘻嘻,想上你的东西?” 贺津行:“嗯。” 江已:“……” 贺津行:“这东西,苟安没有,我在她眼睛里看不到。” 江已:“……” 贺津行:“懂了吗?” 贺津行:“比猪还迟钝。” 贺津行:“苟安她,不喜欢我。” 江已:“……” 陈近理:“……” 论一个纯爱战士的倒下(*真正物理意义上的)。 …… 苟安接到贺津行的电话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当时她正在周雨彤、唐辛酒的小群里发癫关于今天贺津行提到解除婚约的事。 【苟住别怕我能赢:虽然只是随口一提但那绝对是试探!!是试探啊啊啊啊啊!!!】 【苟住别怕我能赢:那个狗男人,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吃醋就吃醋为什么要吓唬人!】 【苟住别怕我能赢:我当时要是眼泪再掉下来慢一秒现在我就是二次失婚少女了!!!!贺然就算了,和贺津行掰了,青山尼姑庵的蒲团预留本贵宾一位!!!!】 她应该是这辈子第一次公开用“狗男人”形容贺津行,这条消息发出去大概三秒,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吓得她差点儿把手机当炸.弹扔到床底下去。 身手敏捷地从柔软扥床上弹起来,明明知道对方看不见,她还是伸手扒拉了一下头发,犹豫了三秒才划开手机,凑到耳边,无比温驯地说:“喂?” 电话那边大概是被她温柔的不对劲的声音搞到,沉默了几秒,才喊了声,“苟小姐。” 不是贺津行的声音。 “方便来清吧这边接一接你的未婚夫吗?他喝多了,吵着要你……当然如果你不要他也没关系,我就把他扔在这,反正明天时间到了,他自己也会醒。” 声音到后面已经带着不正经的笑意,是江已。 “……你们把人灌醉了就不管他了?” “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管的,他又吃不了亏。”江已笑意越发明显,“虽然我刚刚打发走了第四个来问贺先生是不是喝醉了的女人。” 酒吧这种鬼地方,永远充斥着蠢蠢欲动的家伙们,这些家伙不分男女,蹲在角落里,瞅准一个平日里正常社交大概无论如何高攀不上的人,等她(他)喝醉到不省人事,上前将其带回家,共渡春宵…… 有个专用名词叫“捡尸”,说的就是这些人。 苟安一头问号,虽然完全不知道江已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知道这群人天天跟贺津行穿一条开裆裤,肯定也非恶意—— 他们只是想要她过去一趟。 要是放平日里她肯定随便找个借口打发掉了。 但是今天下午她正巧在对贺津行产生无限的依赖,用周雨彤的话大概就是“抱大腿抱得有点儿魔怔”,所以此时听见江已这么说,等她反应过来的,她已经跳下床在穿衣服。 夜里光线暗,苟安也没想着要闪亮登场,睡裙外面套上宽松的厚毛衣,再抓过大衣,她匆匆出门。 从客房到清吧要经过很长的一段长廊,裹着一身寒气推开门时,裹得跟粽子似的小姑娘与酒吧里吊带裙、小高跟的名媛千金们显得格格不入—— 她素面朝天,已经长到腰间的长卷发被北风吹的有些凌乱,皮肤被冻得几乎白到透明,唯独眼角和鼻尖因为过低的室外温度泛着好看的水红。 站在门口左顾右盼,片刻后,她踩着毛茸茸的靴子往某卡座方向移动。 到了时候江已还在和陈近理说笑聊天,她要找的人一只手托着下巴,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侧着头闭目养神。 “你来啦?” 江家少爷眯起眼,上下打量了一圈苟安,看到她毛衣下白色的裙摆,露出和短靴中间一节白皙的脚杆…… 一看人家就是从床上爬起来,他有了负责感。 江已从贺津行的口袋里掏出房卡给苟安,告诉她把他扔到房间里就行。 “为什么不让服务生送他?” “……因为他喝多了,不跟我们走,所以让你来试试。”江已讪笑,“别这么无情嘛!” 这话,贺津行也不知道听见了没,反正从头到尾他只是在这一秒稍微睁了睁眼,几秒后,又安静地闭上。 贺津行喝醉的时候属于酒品很好那种,不拉着人说话也不闹事,发酒疯更是不可能—— 这个把自持写进骨子里的家伙,就独自坐在角落里玩儿自闭。 要不是轻蹙的眉心出卖了他有点不舒服的生理反应,估计都没人知道他已经喝多。 苟安越过了满脸探究的陈近理,凑近贺津行,弯腰看了看他。 有点不确定他会不会跟自己走—— 万一人家不要,她岂不是颜面扫地? 正在踌躇要不要开口叫他,这时候来了个服务生,探头进了卡座,光线太暗,苟安一头黑发又穿着黑色的大衣,所以他也没看清楚贺津行面前正站着个弯腰研究的人。 服务生小弟只是完成任务似的问:“王小姐问贺先生是不是不舒服,需不需要她帮忙?” 他话一落,陈近理就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江已正笑着说“不用”,服务生看见原本背对着他有个人转过来,褐色的瞳眸哪怕在阴影处也显得很亮:“王小姐是谁?” 突然有个女声说话,服务生小弟吓得差点尿出来,结巴了一会儿,看见那张脸探出来了些,面无表情道:“转告王小姐,就说苟安说的,谢谢她那么体贴别人家的未婚夫,心意到了就行。” 苟安说完这话,服务生不认识她,也知道她是谁了。 脑门上冒出几滴汗,这一百块小费收的还不够稍后找个神婆压压惊,他转身落荒而逃。 卡座里重新陷入宁静,只是气氛比刚才诡异。 意识到江已没撒谎,还真的有一堆莫名其妙的人来关心贺先生喝多了没喝死了没,苟安心中那些忐忑不安已经消失大半,转身回到贺津行身边,盯着他不知是不是睡着了的侧颜看了一会儿。 “贺津行。” 她轻声叫他。 他没反应。 ……或者说,是不理她。 硬是生生在那毫无变化的眉眼中看出了拒不合作的任性,苟安无声地抿了抿唇,求助似的转过头看向江已和陈近理——奈何这两人屁用没得,脸上挂着“真好看你们继续”的表情,一字不说,强势围观。 苟安转回头,无可奈何地盯着男人雷打不动似的睡颜。 良久。 抬手,在围观群众震惊的目光中,轻轻拉扯了下他额前垂落的碎发。 “贺津行。” 她声音柔软,带着一点鼻腔音。 “我穿好多,有点热,不想在这呆着……你到底要不要一起走?” 语落。 她等待了几秒,面前的人依然闭着眼,正当她以为他真的睡着了,考虑要不要伸手拍拍他,男人睁开了眼睛。 …… 五分钟后。 在酒吧里的人们纷纷侧目,惊讶地看着眼前出现的违和的一幕—— 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完全不施粉黛的小姑娘走在前面,脚下踩着全场高跟鞋中唯一一双毛茸茸的雪地靴,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 她的胳膊因为牵引力往后抬着。 那被寒气冻得白嫩异常的小手因为升温又泛着好看的血色,这会儿五指合拢,牢牢握着身后人的右手的一根食指,牵引着他往前走。 身后那人的身份很难不引人瞩目。 长了眼的都能看出来,这位江城的天王老爷,今日大概是喝醉了。 此时他另一只手塞在裤子口袋里,垂敛着长长的睫毛,神情寡淡,看不出多少情绪……只见其温驯如被驯服的大型野兽,心甘情愿被她带着,堂而皇之地穿过整个酒吧大厅。 第85章 一只青蛙跳下水 梦想陈真。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41节 贺津行今晚也确实是喝得多了一些, 他承认被人像是牵宠物似的牵着堂而皇之遛大街可能会有损他的威严,所以对这件事曾经迟疑了那么一秒—— 但是当他走得慢了一步,下一秒食指就落入了柔软的要死的手,并被握在掌心时, 他心想:算了, 无所谓。 哪怕被牵这么一下, 他还是贺津行,如果有人觉得从此以后就能在谈判桌上跟他多讨价还价, 那就来试试。 所以他被牵着走出清吧时, 看似面无表情的脸上实则唇角带着笑容。 从头到尾,走在前面引路的小姑娘没有再跟他说一句话, 但是气氛意外的也并不像是需要聊天的样子,天空飘起了雪, 庄园的路灯装在地上, 明暗适中。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 那么晚了害怕是太平洋彼岸那边的公司有事, 勉为其难地,男人用暂且自由的那边手拿出来看了眼。 【江三爷:?】 【hjx:?】 【江三爷:真醉了吗?】 贺津行单手打字也还凑合。 【hjx:有病?醉了还能回你?】 【江三爷:我就知道。】 【江三爷:没醉死的话想个办法留住苟安,要么把她弄回你房间,要么跟着她回她房间。】 贺津行觉得借酒行凶,这个行为不太得体。 但是很快的, 江已发了个视频给他看, 贺津行发现是监控视频,好奇点开看了眼, 原本放松的瞳眸微沉。 几秒后, 不屑地嗤笑一声。 苟安回过头, 正巧就看到他脸上挂着这种天王老爷的嘲讽表情。 边走路还要边玩手机的人满脸漫不经心, 此时不知道在和什么重要的人说话,一边走,手也没停下来过—— 唇边还挂着一抹莫名其妙的笑容。 ……也不知道跟谁在说话,说到什么有趣的事或者是什么人的坏话,总之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这一晚上他可真够忙的,喝酒,招蜂引蝶。 然后好不容易从酒吧离开了,现在,还要应付说不定是今晚才加上微信的某一位? 苟安的脑补已经到了某人问他是不是回去了,怎么这么早就回,刚才为什么被人牵着走了…… 然后贺津行此时正在花言巧语地安抚那个人。 一时间气血上涌,苟安觉得自己才是喝醉的那个, 她发现她被自己的脑补气得够呛:她大半夜不睡,鬼上身似的接了个电话就跑来接他,他要是不想走可以不走的!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苟安直接扔了贺津行的手。 后者原本被温热掌心握住的指尖冷不丁吹到凉风,愣了愣,满脸莫名其妙地抬起头看她—— 然后就发现好像三秒没看到,她就又变成气鼓鼓的了。 贺津行:“?” 苟安停下来,半侧身望着他:“这么晚都看不清路,下雪了路滑,别边走边玩手机,先说完再走。” 贺津行品味了三秒,意识到这话绝对不是字面意思那么简单,他直接把手机收起来,面无表情地说:“不玩了,走。” 苟安“哦”了声,站着没动。 贺津行盯着她,也没有要动的意思。 过了很久,才见她唇瓣动了动,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自己能走吗?” 这一次贺津行主动上前,把自己的手塞进了她的掌心,寒风一下子被柔软温暖的触感替代,他感到舒适又踏实,与此同时才淡定地回答:“不太能。” 黑夜掩盖了苟安脸上升腾起来的热度,她迟钝地“哦”了声,转身继续牵着贺津行往前走。 …… 途经一座桥,在踏上桥时,她听见“啪”第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落水。 牵着男人的手因为紧张收紧了些,反手被安抚似的握住,黑暗之中她听见身后沉稳的声音问,“怎么了?” “什么声音?” “……青蛙。” ”冬天青蛙不是要冬眠吗?” “不知道。”贺津行说,“可能这只不用。” …… 到了贺津行的房门口,苟安吸了吸鼻子,心想任务完成,转身,问身后倚着墙靠着的男人要房卡。 ——来的时候江已其实把房卡掏出来给她了,但是她全身上下掏不出一个口袋,那张房卡最后还是塞回了男人的羽绒服外套里。 贺津行上下打量了下小脸冻得泛白的小姑娘,有点儿心疼她这个样子,同时忏悔了一秒自己的不人道—— 最后把视线落在她因为进入室内变得温暖而微微泛红的耳垂,停顿了三秒,淡定滴地说:“房卡好像不见了。” 苟安震惊地瞪着他。 贺津行很大方地张开手,“不信你自己摸。” 苟安不想跟醉鬼计较,真的去摸,结果从他口袋里掏出的只有带着温度的手机,顺手摁了下,手机也关机了。 “没电了。”贺津行依然很淡定。 就好像他不知道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甚至不能打电话让庄园管家送房卡来…… 苟安的手机倒是有电,但她不知道管家的电话。 无语的沉默之中,贺津行说:“房间电话有内线,先去你房间。” 相比起担心贺津行会去她的房间做什么居心叵测的事,苟安发现自己第一时间,更关心她的房间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出门之前刚洗了澡,所以用来晒洗干净的胖次的柜子门到底关上了没? 往自己房间走的路上,苟安已经在担心自己的胖次会不会被看见,担心到她看见自己的放门口站了人的时候,都忘记了震惊。 夜朗站在她的房间门口等她,手中拎了个药袋子。 苟安第一反应是回头看贺津行—— 但不是紧张他误会或者是别的什么,而是原本他们都好好各自走各自的,结果出电梯的时候男人莫名踉跄了一下,所以现在他们的手又牵到了一起。 看着身后面无表情、一副喝醉中的男人的脸,要不是这一路他们都在一起,他不可能提前知道夜朗在这,她都想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 苟安下午被夜朗压了压,没有什么大碍,但是肩膀和胸口还是小小的青了两块。 贺津行盯着她拍了片(医务室里居然有这种东西)才放她从病房出来,所以现在也很情绪,夜朗的药袋里放了什么东西。 他没多大反应,倒也没觉得夜朗多此一举献殷勤—— 反正夜朗这种人,他们手上的跌打损伤药,确实总比药房里公开售卖的有效得多。 眼下感觉到那人的视线淡如白开的扫过来,大概在出现的两人相互牵着的手上停留了几秒又挪开,他没说话,但是落在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上时,目光明显比之前灼热一些。 苟安没有立刻松开合贺津行,也没有像是电视剧里那样受到刺激一般将他握得更紧,她只是歪了歪脑袋,平静地问:“有事?” 夜朗望进那双深褐色的瞳眸中,明亮干净得不含一丝杂念,他想的是,如果换做以前,苟安早就像是炮仗似的冲上来质问他怎么还有脸来—— 假装意外坠马,算计她和未婚夫的感情什么的。 可她好像压根不在意这些,牵着手和他出现仿佛就是对他最大的回应…… 如果她是故意的还好。 可夜朗知道,她不是。 大约半个小时前,他拎着药袋到她的房门口敲门,敲了半天才知道她压根不在,找了手下的人找人,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告诉他,苟安去了清吧那边,因为贺津行喝醉了,她去把他带走。 一切的巧合,完美的建立在她压根不知道夜朗会来的事实上—— 所以压根不存在所谓做戏。 站在阴影处,夜朗无声地勾了勾唇,只是当然不是在笑,他的目光无法避免地又回到了不远处那两人牵着的手上—— 手中拎着的药袋子因为他无声的收紧发出轻微的声响:仿佛是外面的风雪也在嘲笑他,凡事总是比别人慢一步,做出看似错误的操作后再想着补救好像也总是于事无补。 良久,是夜朗自己接上了刚才苟安的提问,打破了僵局:“没事,来送药。” 他依旧话很少,嗓音带着沙哑,那张白皙的脸似乎在窗外白雪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弯腰放下了手中的药袋。 “比药房的见效快一些。” 他停顿了下。 “下午的事,抱歉。” 无论是撞到她,或者算计她。 苟安笑了笑:“发现没,最近你好像总是在忙着道歉……以前在我家做保镖时有那么有礼貌就好了。” 夜朗盯着她的笑脸,却想让她别笑了,他们并不是能够谈笑风生的关系。 但是,很可惜,最终他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此时,站在苟安身后的贺津行打了个呵欠,这时候懒洋洋地往墙上一靠,原本被苟安握着的大手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懒洋洋地搓了搓她的手腕,大拇指压着她的动脉,好像在细品她的脉搏—— 平稳。 是平稳的心跳。 “聊完了吗?”他问,“我好困。” 苟安回头看了他一眼,就被他拖进了怀里,男人低下头摸了摸她的头发,耐心地提醒:“密码。” 普通客房是密码锁,不需要刷卡。 苟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早就习惯了男人习惯用的古龙水的前调、中调以及现在能闻到的混着酒精气味的后调—— 低调的,像是下雨天来临之前的阴沉且厚重的云层。 在他怀里,她挑起眉:“着急?”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42节 “嗯,”贺津行嗤笑一声,“正式要办,谁不着急?” 打电话给管家让他送房卡来,真的是正事没错。 贺津行的表情过于戏谑,以至于半秒后反应过来这人怕不是在玩什么文字游戏,苟安下意识回过头看了眼走廊里唯一的听众:发现哪怕是淡定如夜朗此时面色也僵硬了下。 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是不是想歪了。 她猜的倒是一点儿错都没有,夜朗确实想歪。 并且瞬间像是被人拿着一根针,打开胸膛,对着心脏狠狠地扎了下去。 但是他却没说什么,放下药就礼貌道别了,他从来的时候走廊另一个方向走,他知道身后两人大概在目送他,这让他不由地背脊僵硬。却又挺得更直…… 他身上还穿着上午那套正装,只是那么冷的天连外套都不翼而飞,只是一件衬衫,走的时候他还捞起了衬衫的袖子,因为不这样做一下分心的话,他找不出别的动作来缓解自己崩成一条线、随时可能会断掉的情绪。 他听见身后有输密码的声音,他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回头。 …… 苟安在打开门的一瞬间,听见贺津行在身后问,地上的药要不要捡? 她回过头看着身后因为身形过高,可以轻而易举一只手撑着门框的男人,眨眨眼:“随你。” 贺津行冲她笑了笑,一只脚把那药袋子踢开,然后伸手将她推进了房间门。 “啪”地一声踹上门。 “黑暗的屋内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地灯,男人的气息完全笼罩上来的时候,苟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该担心的不是柜子里挂着的胖次,而是穿在身上的那个。 好像反而是可怕的气氛有助于思考,脑子就像是被人开了光似的忽然好使,苟安就感觉智慧的光芒笼罩了自己。 “你的房卡……” “丢水里了。” “……” 男人伸手刮了刮她呆滞的脸,好心地解释:“青蛙确实需要冬眠。” “……” 艹。 …… 被就地摁在玄关的墙上,这样熟悉的姿势全面唤醒了苟安的记忆,苟安心跳开始加速,血管里的血液开始沸腾—— 感谢老天爷,昏暗的房间完全掩饰住了她脸上的神情。 剩下的一切,除了心跳不可控,几乎都于无声中悄然诞生。 比如惧怕。 羞涩。 还有不为人知的期待。 平日里,偶尔打开电视,看着本地新闻里高高在上的男人西装革履坐在完全严肃的地点接受完全严肃的采访再从那双薄唇里说出完全严肃的话…… 偶尔苟安会心猿意马地想起,在那个月影摇晃的深秋,船舱里凌乱的衬衫,湿润的头发,那双被欲染红的眼。 那个时候的贺津行,和电视里道貌岸然完全不同。 只有苟安见过。 这样的秘密足够让她偶尔保持一点神秘的优越感,在别人对着新闻里叹息“啊啊啊这男人有没有属于人类的一面我变态我先说好想看他失态”时,她可以默默偏开头,唇角悄悄上扬,在心中回答:有的,我见过。 当天晚上大概不可避免地,在梦里也偶尔会梦见—— 最大的尺度是,那天晚上他并没有尊重她的意见只是停留在最礼貌的阶段,而是不管不顾的闯入。 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和梦境曾经有一段时间频繁循环播放过…… 剩下的梦里,更多的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场景。 其中一个,好像就是她被他捉着手,有些粗鲁地摁在了昏暗酒店的玄关。 带着酒精味的灼热气息笼罩下来,她偏开头,那平日里总是挂着笑的薄唇,就肆无忌惮地落在了她毫无芥蒂暴露在他眼皮子下的颈脖上。 ——现在都成了真。 她的大衣落在了脚边,然后是身上的黑色高领毛衣。 毛衣扔掉之后就剩下了薄薄的一层睡裙,此时睡裙的肩带因为松散有一边滑落…… 贺津行突然想到,他第一次在苟安家门口撞见她和贺然在吵架的时候,她也穿着类似款式的睡裙。 只不过那时候是夏天,应该材料更轻薄一些。 怀中的人抬着头,懵懵懂懂地望着他,没有任何一句抗拒的废话,深褐色的瞳眸中闪烁着,仿佛在问:然后呢? 也不知道今晚到底是谁喝了酒。 皮肤摩挲,紧绷的皮肤压在柔软的上面,她浑身上下都是软的,像是没骨肉的肉挤压在他的胸膛和墙壁之间,胶泥一般,几乎被挤得变形。 像是甜滋滋的炸牛奶咬开酥脆的外皮后,里面那层芯。 甜品,合该又白又软。 手握住她的腰时,大概是掌心温度过高引起她倒吸气,手下触碰的皮肤紧绷起来,她抬手压住他的手腕,抬头盯着他:“你怎么知道夜朗要来?” 嗯,还能思考? “监控。”贺津行的手下滑,“江已发的。” 破案。 现在知道回来的路上他到底在跟哪个人发信息了。 “手机没电?” “我自己关机。” 最后一个问题问完。 听了一个完整的、临时起意的阴谋诡计。 苟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鼻息碰撞,他微微勾首,唇瓣悬停在她的唇瓣上方,黑暗之中四目相对片刻,她又再一次转开了脸。 贺津行停顿了下,轻笑了声,无所谓地亲了亲她小巧的下巴。 扣着她的腰,那吻又再次下落,断断续续地四处燎原点火,倒是也不着急,吻路过了她的锁骨—— 他将她抱了起来。 肩带彻底滑落。 失去了原本能够稳住衣服的功能。 苟安惊呼一声要用手去压,然而突然的抱起让她不得不分心去抱住他的脖子以免自己载倒—— 强壮的腿近乎于显得粗暴地拦在她双腿之间成了唯一的支撑。 一边足尖一下子悬空,堪堪点地;另一边则勾着他的腰,靴子早就被蹬飞,赤足踩着他的腰窝。 背靠着墙,她面颊滚烫,满脑子都是现在奇怪的姿势,完全被掌控的,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内心因为这个“毫无余地”,反而沸腾起来。 仿佛夏日喧嚣街头的树冠上鸣叫的飞鸟,现在都拥挤在了她的胸腔之上,上蹿下跳,欢呼雀跃,吵闹不停。 贺津行知道苟安也在看他,她的目光在瞬间的迟疑后,变得肆无忌惮,手一开始只是抱着他的脖子,最后干脆落在他如兽类进攻前紧绷的背脊,蹭了蹭,柔软的手干脆绕到前面来。 她停顿了下,语出惊人地问:“你胸围多少?” 贺津行差点笑出声,又不得不回答恭维地回答她:“应该比你差一点。” 一边说着,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贺津行埋下头咬住她时,她发出像是受惊的小兽一样短暂的低呼。 男人鼻息之间过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皮肤上。 她感觉到他除了单纯的吻还在啃咬—— 偶尔舌尖也会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碰到皮肤,又痒又疼。 她绷紧了脖子,条件反射地往后躲,却被掐着下巴强行地拉扯回来,他强迫似的让她迎上自己灼灼目光, 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他的手扶着她的腰。 英俊的面容依旧看似冷漠镇静,偏偏那深邃的黑眸之中完全不见任何几分钟前那慵懒和朦胧的醉意,成了易燃灼热品。 盯着她,他问出了一个无论是在回忆里还是在梦里也曾经重复出现过很多次的问题—— “做吗?” 作者有话说: 【“什么声音?” “……青蛙。” ”冬天青蛙不是要冬眠吗?” “不知道。”贺津行说,“可能这只不用。”】 ……不知道为什么,嗷嗷喜欢这段对话噗,那个说不上来的暧昧味道冲逼,我真是个奇怪的审美(捂脸) ——没用的冷知识—— 第86章 两只青蛙跳下水 这是什么男人下头裤? “为什么?” “……这种时候要问为什么——”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43节 “你最开始看上去好像并不准备做到这个份上。” 苟安的大脑还能思考, 因为她觉得自己分辨得出气氛,如果有人一开始就准备借酒行凶,她早在第一时间就把他推到桥下,让他跟他的房卡一起沉到湖底。 但眼下, 似乎是在某个细节上出现了一些微弱的偏差…… 就像是蝴蝶效应, 一个偏差导致后续越来越大的豁口变化, 以至于造就了现在的结果。 “我出电梯的时候绊了一下。”贺津行想了想说,“当时, 其实我没那么醉。” 苟安的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她觉得他挺醉的,不然说话为什么她完全听不懂? 贺津行的手从她的腰往上, 虎口张开,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够大了, 也完全没办法轻易掌握全部的细腻。 他在心中喟叹了声, 因此脑子也跟着短路了三秒。 三秒后, 他回过神, 在苟安无语的目光注视中堂而皇之地问:“说到哪了?” 苟安黑着脸把他的手扯开。 贺津行反手扣住她的爪子,蹭到她脸旁,亲了亲她的鼻尖,“哦,想起来了, 我想到的是我没那么醉却要装醉, 要拉你的手,无论如何也要在夜朗面前以明确的拥有你的姿态出现——” 他声音缓慢, “这不像我。” 嘴巴里说着自己要使用阴谋诡计才能牵到她的手, 眼下明明可以肆无忌惮地牵了, 他却放开了她—— 手还有别的用处。 比如他又放回了原本的位置, 甚至肆意地捏了捏。 苟安的头发竖起来了两根。 男人动作恶劣,声音却懒洋洋的,“那一刻我意识到,反常的行为是因为我还是有点在意夜朗这号人。” “……唔?” 苟安忍无可忍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可能是疑问,也可能压根就是仓促的无法忍耐他四处撩火—— 借着微弱的地灯与窗外白雪反射,隐约可见男人神色淡然…… 如果不是他贴着她的地方滚烫一片。 “安安,就像是你会因为那位不知道是谁的王小姐问我有没有事而感到不高兴一样。” 男人的大手卡着她的下颌,将她的脸转过来,在她瞪着雾朦胧的双眼,努力眨眼望着他时,吻落在她不停煽动的睫毛上…… “会这样,是因为哪怕时刻订婚戒指没有离开,我们还是没有安全感。” 当雪花拍打在窗棱发出细微的声响。 “每天为了互相警惕,互相吃醋,鸡飞狗跳。” 温暖的房间内,暖气开的很足,男人的声音带着叹息。 “而我厌倦了这样。” …… 该如何形容蝴蝶效应之后,造成的眼下情况呢? 大概就是苟安如果明天不穿高领毛衣捂得严严实实的话,她毫不怀疑苟聿会去跳湖的程度。 贺津行应该是故意的,厮磨缠绵的本事是和他本人人设并不符合的灼热,苟安在他手下止不住的颤抖,仿佛人在高高的云端,被层层温度过高的云雾笼罩,根本没有办法思考。 在这种时候,带着真诚的坦诚幼稚与心机,把一切归咎于“安全感”的问题—— 他是贺津行,好像从他归国下飞机的那一秒开始江城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此时的他却微笑着在没有第三个人的房间告诉她:其实哪怕是贺津行,偶尔也会没有安全感。 这样的说法过于犯规。 诈骗气味浓郁。 但苟安信了,脑子里嗡嗡的,完完全全对他的说法信服。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停下了动作,贴在她的耳边显得有点委屈问她这个回答算不算及格…… 她双手重新环上他的脖子重重将他往下拉了拉—— 想到了以前夜朗会骂他“废话真的多”,确实没有冤枉人,这人平时话不算多,但是关键时候,总有本人说上那么一两句,叫人心火燥。 “不及格。” “嗯?” “你走吧。” 她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过于低哑。 “门在那,我又没锁。” 黑暗中,那双深褐色的瞳眸死死地盯着他,因为过于明亮好像变成了琥珀色一般,如同猫科动物锁定了草丛外的一只鸟—— 她嘴巴上说着赶人的话,但是扣着他后颈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在他顺势低下头咬住她时,她仰脖发出一声叹息,扣押在他后颈的手加大力道,与此同时让自己更贴向他。 野猫着急忙慌地捕捉鸟,以为自己能够丰盛大餐,最后发现这不过是对盘踞在树上的巨蟒的献祭。 ——一出好戏。 急躁让她手上的力道不知道收敛,她拼命将附在身上的人压向自己,丝毫不得章法,只是遵循本能。 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沁出细汗。 窗外无声的飘着雪,寒冬腊月,贺津行没有任何犹豫地将那微咸的汗珠抿入唇中,好像品到沐浴液的味道。 “来之前洗过澡?” 他问她。 苟安抓住了他后颈最短的那一截发,呼吸变沉重。 男人笑了起来,双眼微弯,夸奖她:“好乖。” ——说够了没? 她脸上已经红的不正常,手上的力道加重,不管他疼不疼似的拉拽他的短发……大概是她动作过于粗暴,无声的暴躁完美地传递给了拥抱她的人,男人从嗓子深处发出一声笑,将她抱了起来。 屁股下面原本坐着紧绷的肌肉触感消失,她腾空起来,轻易坐在了男人的手臂上—— 这个姿势让她惊呼一声,胸口就贴着他的耳侧。 蹭的她鸡皮疙瘩起了一片。 在她骂出声之前,男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稍稍侧脸便轻而易举地在他刚刚已经留下不少痕迹的皮肤上重重吻了一下—— 可能是故意的,声音响亮。 到让人窒息。 苟安于事无补的推他的脑袋,现在是真的想要让他滚蛋了—— 这个流氓! …… 背后落在床铺,苟安被自己的味道包围起来,才恍惚地响起这好像是她的房间。 然而毫无遮拦的背部再次触碰到熟悉的被单,她却不安地蹭了蹭,尽管一个小时前,她才穿着自认为很贴身的睡衣在这上面打滚。 可那至少还有一层布料相隔。 现在那一层布料已经不知道上哪去了,借着房间昏暗的光,她能感觉到贺津行在低头看她—— 这让她有种眼睛不知道往哪摆的紧张,后知后觉染上一点点后悔,她伸手抓过枕头捂在自己的脸上,早知道穿一条好看一点的胖次。 周雨彤之前来她房间,无意间看见她扔在行李箱里的胖次,毫无特色的款式让刚刚成年的少女拎起来问她:这是什么男人下头裤? 这个笑话最后在千金团的群里广为流传。 现在她好像穿的正是被嘲笑的最厉害的那条。 “啊啊啊!”偶像包袱一下子上来了,苟安死死压着脸上的枕头,“要不算了,改天再——” 算了? 这种时候谁跟你算了。 苟安大概忘记了此时自己已经是砧板上的那条鱼,从她压着贺津行的脑袋撞向自己的胸口催促更多时,就已经开弓没有回头箭。 “怎么了?” “没事,”她闷在枕头后面,“你能不能别看?” “怎么别看?”贺津行很有耐心地跟她对话。“捂着不难受吗?” “……你别管我。”她开始胡言乱语,“你忙你的。” 贺津行在这种时候显得特别听话,闻言果然不再跟她说话,忙他自己的—— 于是苟安感觉到腿被拉开,捏在她脚踝滚烫的大手带着一点儿莫名其妙爱不释手的意味,在她的脚踝流连片刻,方才挪开。 她再一次踩在了贺津行的腰窝。 那紧绷得很有张力的皮肤触感太好,她忍不住很有探索精神地,用脚跟蹬住蹭了蹭。 怪她脚太嫩,哪怕是脚跟,轻而易举地也找到了那颗,曾经在大庭广众之下,惹得满堂震惊的小痣。 安全感? 苟安无声地勾起唇,贪足般地多蹭了两蹭。 这个动作并没有能玩耍过久,伴随着他附身后退,她的脚跟很快地从他的腰窝滑到他宽阔的背脊—— 前面的人一点都不安分,过热的气息很有存在感的伴随着他的后撤一寸一寸地喷洒在她皮肤上。 被温热的唇舌咬住时,苟安直接崩溃了,这实在太超过。 …… 夜正浓。 窗外的雪下个不停,冰雪与室内逐渐攀高的温度完全背驰。 已经不知道是几点了,时间好像失去了客观上的存在意义,每一分每一秒,可能变得异常的漫长,也可能随时又被定义为瞬息之间。 床单已经乱的没法看。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44节 ——明天保洁阿姨来收拾房间的时候就算爬也要爬离现场。 苟安浑浑噩噩地想着,用舌尖将落入唇中的一缕头发吐出来,下一秒,又因为窒息的野蛮力道再次咬住自己的头发。 颈脖,背部和肩膀,身上没有一处明天能堂而皇之见人的地方,身上盖了一层薄汗,无法抵抗,浑身发麻。 握着她的腰的一只大手掌心也全是汗,滑腻得好像每一次她都要从他手掌心脱手。 脑子浑浑噩噩,在男人狗似的拉着她的手,把她的手腕送到自己的唇边时,她无力地挣扎,“给留一块好皮,行不行?” 嗓音沙哑到可怕,无力的声音明明是无语加愤怒,开口时她自己听都像是撒娇—— 于是不用贺津行嘲笑,她自己先闭上了嘴。 好在男人不算完全毫无良心,被抗议之后不再乱咬她,而是轻轻在她手腕吻了一下,然后把她的手缓慢压到了脑袋上方。 短暂几小时足够积累丰富的经验,苟安完全意识到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她从嗓子眼里发出恐惧的“咕噜”声…… 再一次痛恨起十二点刚过,那个被摁在玄关时没有尖叫着跳起来把男人踹出去的、鬼迷心窍的、猪油蒙心的自己。 …… 天蒙蒙亮时,苟安以为自己死掉了。 她最后倒向枕头时,应该不是困倦而是纯粹的昏迷。 眼下迷迷瞪瞪睁开眼,她还在恍惚怀疑昨天晚上的一切是最后画风不幸转向噩梦的旖旎梦境—— 她翻身时,浑身被拆解了似的酸痛让她发出丢脸的声音。 身后紧紧度贴着一个人,那人过大的身形完全地将她包容笼罩在自己的怀中,他大概是勾着首,脸埋在她的颈窝,平稳的呼吸和柔软的碎发轻蹭她的后颈。 这样的男性气息经过一晚上的熏陶已经熟悉到她分不出一点儿陌生的警惕心态,满脑子都是“被子太厚,暖气太足,我好热”…… 下意识地,她想远离身后滚烫的热源,她皱着眉,抬起酸软的胳膊,推开了横在自己腰上那只手臂。 身后的人在沉睡中被退了一把,有点儿含糊地“嗯”了声,像吃饱喝足的大型猫科动物似的,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然后收紧手臂,将刚爬开一点的苟安拉回了自己怀里。 横在她腰上的手,习惯性往下—— 苟安这会儿脑子也是一团浆糊,条件反射地一把摁住男人的手:“干什么,我还要睡。” “嗯?没说不让你睡。” 贺津行的声音响起,“你别乱动,就这样睡。” 搞得好像是她的错一样。 苟安干脆在他怀里强行翻了个身,两人原本背贴胸膛的姿势,变成了现在面对面的姿势。 柔软温热的气息撒在鼻尖,原本闭着眼的男人半睁开了眼。 极近的距离,放到一天之前大概是想也不会想到这件事—— 做了。 浑身上下,每一个疯狂叫嚣着的毛孔;酸痛的四肢;发软的像是废掉的腿;床板凌乱的衣服;垃圾桶里数不清的子孙嗝屁袋…… 都在提醒她,真的做了。 苟安后知后觉地头皮发麻,又很会自行洗脑地感觉到了自己的伟大—— 眼前这个男人,禁欲系模范代表,江城天王老爷,原著不可动摇的男主角…… 她睡到了。 此时搭在她腰间的手还在极近温情地轻揉她酸痛的肌肉,看着她懵逼的模样似乎觉得很有趣,尽管自己也很困,他还是把她拉到自己跟前,亲吻她还染着红的眼尾。 “不是困?” 餍足过后男人的嗓音性感的过分。 看着她仰着头乖乖盯着自己的样子,很难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唇下移落在她的鼻尖。 “没吃饱?” 肉眼可见她的脸红了起来,但她真的累坏了,一点没有力气反驳他,跟他掐架。 只是抬起手毫无攻击力地拍打了下他结实到硌手的肩膀一下,然后指尖无法避免地触碰到坑坑洼洼…… 哦。 她恼羞成怒时留下的牙印。 手像是被烫着似的缩回来,脑袋像是地鼠一样钻入被褥和他怀抱中间,最终那薄唇也并没有落在她的唇上,男人停顿了下,轻笑了一声,宽容的亲吻她的额头。 手指弯曲,轻轻刮了刮她柔软的下颚线。 “这一晚还是有点收获的。” 被他弄得脸很痒的苟安动了动,发出“嗯”地一声困惑。 “至少安安贪恋我的身体。” “……” 我不承认。 苟安正在思考狡辩的措辞,便听见贺津行笑着说,“挺好,钱你又不要,物质你好像也不是那么感兴趣……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给你什么好。” 苟安停顿了下,有点没明白这话在说什么。 只是良久敷衍地“哦”了下,脑袋挤进他颈窝,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她也打了个呵欠,有些迷迷糊糊的想—— 昨晚这样了,依然没有接吻。 交往,牵手,接吻,上床,订婚,这是正常人的顺序。 ……她好像反过来了。 好奇怪。 但,算了。 疲惫根本撑不住她思考太多,她沉沉陷入二次睡眠。 窗外雪下了一夜。 雪花坠落的密度丝毫不减弱,还依然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铺天盖地,甚至有向鹅毛大雪发展的趋势…… 看上去又是见不到阳光的一天。 第87章 三只青蛙跳下水 你是我的了。 因为实在太困了, 所以系统蠢猫那个叭拉叭叭地敲锣打滚庆祝声被苟安当成了蚊子嗡嗡。 但这并不影响毛茸茸的畜生老泪纵横—— 【蕉蕉:友好度60!友好度60!多久了!男主角对你的友好度终于及格了!】 苟安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在别人家的男主角怀中翻了个身,脑子像浆糊一样,脑内念了一句经典苦情台词:快乐吗?记住你今天的快乐, 是我用这副已经千疮百孔的身躯换来的。 【蕉蕉:没关系, 你不是还活着吗!】 苟安:…… 【蕉蕉:说到活着, 你知道友好度60代表什么吗!代表在男主角眼里,你终于是个死了他可能会为你掉一滴眼泪的存在了!芜湖!】 苟安:…… 苟安:你在芜湖个什么劲? 苟安:他比我老, 按照国际理论, 死也是他死在我前头。 苟安:而且,你不要整天试图pua, 一般人类在贺津行眼里都是背景板甲乙丙丁死也不足为惜,这是贺津行自己有毛病, 并不是那些无辜的一般人类的问题。 【蕉蕉:他有没有毛病不重要。】 【蕉蕉:他对你没毛病就行。】 【蕉蕉:喵呜呜呜呜呜呜呜你终于有了一点点出息!】 苟安:他应该的。 任何人, 只要不是弱智, 他都应该此生铭记一晚上被他翻过来覆过去, 弄了不下五次的人是谁。 他贺津行,哪怕是江城的苍穹之顶,天王老爷,华尔街的达摩克利斯剑,这辈子再也不会遇见第二个像苟安一样好脾气、任他揉圆搓扁的大善人—— 苟安依稀记得昨晚的惨剧。 最后一次好像是他拎着她进浴室洗洗, 洗着洗着就把她放到了洗手台上。 当时她已经意识模糊了, 这个人却还靠在她耳边威胁她,让她抱紧他的脖子, 否则会摔到地上去。 已经被摆弄得并没有思考能力, 甚至不记得反驳他是不是没长手不知道主动抱紧她, 苟安居然真的乖乖听话, 像个笨比似的抱着他—— 万分信赖的结局就是被这个狗东西毫无征兆也没有通知地直接撞进来,那一下厉害的,当时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撞到乾坤大挪移…… 最后洗手台上所有的东西都在地上。 包括她新换的电动牙刷。 但是她还算情绪稳定地想,算了,洗洗还能用。 直到她就剩一口气的空挡,鬼使神差地偏头往洗手台旁边的马桶里看了眼,然后就看到自己6830块20ml的精华飘在马桶的水面上…… 不夸张的说,那一刻苟安真正的两眼一黑,那口气没上来,差点撅过去,拧着贺津行的耳尖大喊“赔钱”。 ……那画面真的绝了,往事不堪回首。 不能想。 随便想一个画面,都能够成她现在翻个身,掐死躺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的理由。 脑海里的小猫咪还在上蹿下跳,迫不及待地想要观看男主友好度达标后剩余的主线剧情,苟安没有阻止它,闭着眼任由它扑腾。 蕉蕉伸爪子飞快扒拉面前跳出来的虚拟书本。 此时苟安还很有幽默感地跟它开玩笑,让它翻翻看有没有男主和恶毒女配滚床单的片段,念给她听一听,记得把“本章说”段落评论功能打开,她要配合发疯的评论区一同食用。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45节 【蕉蕉:……】 可惜系统蠢猫一点都不懂恶毒女配的幽默,直接“哗”地一下把书翻到最后几页。 再恶毒女配入狱后,男主这可以看到的,跟她有关的片段并不多,一共有三段是苟安没见过的。 第一段,陆晚和贺津行为了苟安吵架。 第二段,贺津行接苟安出狱。 第三段,大结局。 …… 第一段的时间线是陆晚怀孕五个月时。 某天在早餐桌上,贺老爷子说,苟安在监狱过得不好,为了苹果跟人打架,搞得狼狈至极。 当时早餐桌边还坐了一家子人,除了各种叔叔婶婶,还有德国游学归来的贺然,怀孕五个月的陆晚,还有低头吃早餐的贺津行。 贺然嘲讽了苟安几句被贺老爷子呵斥,贺津行从头到尾没有表现出什么一样,但是放下早餐的咖啡杯,他推掉了当天的例会,去青山监狱的监狱长办公室坐了一上午—— 【蕉蕉:原文如下。】 【调换监狱房间对一间监狱来说并不是难事,并不涉及违规违纪,青山监狱的监狱长乐意给贺先生行这个方便。 男人没有浪费一分一毫,只是坐在办公桌后看了一下资料,最终圈定了苟安的新狱友,林霞。 今年二十八九岁,体重高达二百多斤的林霞,因为宰了□□妹妹的人渣被判防御过当入狱。 「贺先生,您真有眼光,别看林霞年纪不大,但她体型庞大,是咱们青山女监名副其实的大姐大呢!」 监狱长笑眯眯地说。 贺津行被他说话的用词怪异到轻笑了一声,合上手中的文件夹往桌子上一扔,似乎也很满意挑选出来的苟安新室友人选。 而此时青山监狱狱长犯了难,他有些拿不准贺津行的意思,毕竟外界传闻,贺津行是为了保护未婚妻……也是现在的合法妻子陆晚,才把苟安送进监狱。 那他选这个林霞,是想苟安从此过得好,还是过得更不好啊? 监狱长思来想去,总觉得这选择题的答案可是南辕北辙,最后忍不住问出口,却看见男人脸上挂着那抹一如既往地微笑,含蓄地说:「澎狱长这是哪里的话,我贺津行是守法公民,对于公信力持有绝对尊敬的态度,绝不会把手伸那么长干预监狱中的生态环境——」 监狱长:「……生态环境?」 贺津行:「日子好不好过,看苟安自己,会不会讨人喜欢。」 下午,贺津行离开了青山监狱,回到贺氏,却被刘秘书告知,夫人已经在会客室等待多时。 听到“夫人”二字,贺津行多瞥了刘秘书一眼,但是因为他把人成功地拦在会客室,勉强将功抵过。 这一天,贺氏所有人都不小心围观了夫人和贺先生爆发的巨大矛盾—— 手边是泼洒的一次性纸杯,里面的白水流淌到地毯上。 扶着桌子,挺着五个月的肚子,陆晚眼泪滂沱,那张苍白的脸看上去虚弱无比,整个人摇摇欲坠的姿态显得楚楚可怜:「贺津行,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帮那个疯女人……但如果你帮她,就是跟我作对!」 她声音凄凉。 贺津行目光平静地在面前这张淌满了眼泪的脸上扫过,停顿了下,似乎有些困惑:「跟你作对怎么了?」 他不是很喜欢听别人的威胁,所以直接忽略了前半句,针对陆晚说的话提出疑问。 陆晚听他这样无情的发问,背脊骤然变凉,她差点儿忘记了眼前这个男人似乎从来都没有心—— 此时,像是感觉到了母亲的情绪波动,肚子猛地抽搐了下,引发了不适,陆晚狠狠蹙眉,扶了扶肚子,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那声音传入耳中,贺津行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隔着她两个位置坐下来,长腿交叠,淡道:「你最好还是悠着先,毕竟孩子不是我的,并不存在我惊慌失措去扶你——」 陆晚:「那晚你也在柏林那间酒吧!」 贺津行张了张嘴,随后慢吞吞地露出个“哎呀呀这不得了”的虚伪惊讶表情:「现在是真的觉得这孩子是我的了?」 贺津行:「可以这样给自己洗脑的吗?」 陆晚满嘴苦涩:「你又何苦这样跟我说话,从头至尾我从未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是苟安欺人太甚……你身为我的丈夫却去帮她,别人知道了,该怎么想?」 贺津行平静地说:「她也可以因为讨林霞讨厌,从此过上天天照三餐挨打的日子。」 陆晚:「……」 贺津行:「你来贺氏找我指指点点,不如去烧香拜佛祈祷苟安一如既往地讨人厌,等林霞的第一巴掌落在她的脸上,别人就都会觉得你的丈夫从始至终都在帮你了。」 贺津行:「你知道的,一般情况下我不会辩驳。」 他语气略微嘲讽,仿佛意有所指。 听着男人这般带着戏谑气氛的语句,陆晚绝望地闭上了眼。 「贺津行,有时候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我想要得到我没得到的人。」贺津行说,「在我得到她之前,我希望她不要缺胳膊少腿,我有什么错?」 这个男人堂而皇之地,坦然跟陆晚承认了他对苟安有所图,他想要得到那个女人,尽管此时此刻她人已经在监狱,他还是没放弃他的执念。 如同一根针刺入胸膛,从此血肉模糊。 这一刻,陆晚想放过自己,她想离婚。】 【蕉蕉:原文阅读完毕。】 【蕉蕉:原来你的霸王狱友是贺津行塞给你的。】 【蕉蕉:并且顺手给了你一个开放性选择题——讨人喜欢就从此有了大姐大,不讨人喜欢就从此照三餐挨打。】 【蕉蕉:本小猫咪现在体感到人类男性的可恨之处了,无论是普信男还是霸总,他们怎么都那么喜欢搞“让我来考考你”那一套!】 苟安:…… 【蕉蕉:属实牛批。】 …… 书本放过几页,略过男女主拉扯,眼泪纷飞与孕期不断出现的意外事故,终于到了男主去迎接恶毒女配出狱的那段。 那一天,贺津行刚刚和陆晚吵完架。 因为贺津行拿着陆晚的青梅竹马也就是夜朗给他的车内监控,为原本被判了好多年的恶毒女配苟安翻案—— 车内监控证明,恶毒女配只是出言要“教训”陆晚,而不是“杀掉”陆晚。 是当时身为苟安的保镖的夜朗会错意,整件事恶意程度被拉满,源于荒唐的误会,跟她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车内监控洗清苟安蓄意杀人罪名,贺津行将她从监狱里捞了出来。 作为代价,夜朗成为了电动车杀人案的最终执行者,等待审判。 【苟安从监狱出来的那天是腊月,天空乌压压的。眼看着可能即将下雪。 看着铁牢大门在自己面前打开,寒风袭面而来,昔日苟大小姐身着单薄外套,打了个寒颤。 身着警服的女狱警递给苟安一条围巾,告诉她:「走吧,别回头。」 裹紧了围巾,原本以为等在监狱外的会是父母,然而苟安却只看见了一辆雪亮的白色劳斯莱斯,豪车与萧瑟的监狱墙壁格格不入。 靠在车边的男人西装革履,外套一件羊绒大衣,寒风中他似乎感觉不到一丝的寒冷,贺津行抬起头,看向苟安。 面对亲手送她进监狱的男人,苟安畏惧地后退了一步。 男人却招招手,像是唤宠物似的将她招来跟前,唇边勾着笑,只是深邃的黑眸中似乎无喜无悲,笑意从来不曾爬上他的眼底。 修长的手指掐住了苟安的面颊两边,指尖稍微使劲捏了捏,在手中少女越发惶恐的目光中,男人附身,咬了下她的下唇。 「乖一点。」 贺氏掌权人看上去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你是我的了。」】 【蕉蕉:……这一段其实单独拎出来当另一个霸总虐文的开头第一章好像也可以。】 苟安:…… 【蕉蕉:你好厉害,睡了那么变态的人。】 苟安:…… 【蕉蕉:你说句话。】 苟安:我说不出来。 苟安:现实情况是反过来,狗胆包天在图别人身子的人是我这个恶毒女配。 苟安:将心比心,现在我觉得自己有点过分,要不要把贺津行推醒跟他道歉? …… 苟安很快打消了“跟贺津行道歉”这个念头。 在她看完了原著大结局之后。 原著大结局再一次地印证了作者精神状态真的不太稳定—— 【多年后。 陆晚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归国,小男孩拥有与今时今日已如日中天的贺氏掌权人贺津行,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深邃双眸。 这个一看就知身份特殊、出生精贵的小男孩独自去上厕所的空挡,和另一个小男孩打了起来,哭着飞奔出来扑进了妈咪的怀抱,哭着说,明明有很多小便池,可是那个小男孩就是要跟自己抢一个。 陆晚心疼地抱着儿子,想要去找那个没礼貌的小孩的父母理论,一转头,就看见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化成灰她都认识的人。 恶毒女配苟安蹲在那,微微低下头,透过脸上蝙蝠侠一般巨大的墨镜边缘盯着自己面前的小男孩——后者叉腰站着,身穿t恤大裤衩,小小年纪头顶“纨绔”二字。 苟安抬起手,搓了一把他钢丝一样的短发:「因为跟人抢小便池打架?你这个有毛病的霸道性格反正不是随我……」 「我随我爸!」 「你爸也不跟狗似的乱占地盘……等等,上句话收回,还是你聪明,你确实随他——那你赢没?哪怕是抢小便池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你爸的字典里没有“输”这个字眼,你要学最好学全套。」 几秒后,叉着腰的小男孩一边振臂高呼“那当然,小爷打架没输过”,一边挑衅地转过头,望过来。 分别站在两个长相相似程度如同双生子的小男孩身后,女主和恶毒女配,来了个战争多年后的世纪对视。 全文完。】 苟安:…… 苟安:好家伙,《天才萌宝:甜心妈咪带球跑》。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46节 苟安:看来这个神经病作者还想写第二部 。 …… 天还没亮,熟睡中的贺津行就被怀里动来动去的人踹了一脚。 这一脚踹的不轻,他“嘶”了声半瞌着眼,第一时间嗅到怀里熟悉的香喷喷的气息,好歹是没发脾气,抬起手极其敷衍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发什么疯?” “别做白日梦!我是不会给你这个变态生儿子的!”脸还埋在他胸肌上的人恶狠狠地说,“让陆晚给你生就好,生个够!” “……” 贺津行伸手拦着她的腰,往自己怀里贴贴,片刻后大手下滑,顺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屁股。 “看来你是不累。” 他的手拍下来以后就落在那没动弹了,苟安有点犹豫要不要提醒他把手拿开,但是想了想,她那天生爱作死的好奇心还是占据了上风:“是不累,怎么,你累得够呛,对吗?” 贺津行慢吞吞地打了个呵欠,缓缓睁开眼望着她。 两人对视了三秒。 苟安:“……” 苟安面无表情地说:“考验我们心灵相通程度的时候来了,如果我们心有灵犀,你现在就应该知道我上一句话是开玩笑的。” 贺津行的手已经将她睡裙的下摆推回了腰间。 再扣着她的腰拽向自己时,他平静的说:“不通也没关系。” 轻抚她的腰际,直到她像是被窝里着火了似的伸出手拍打他的手,他将她翻了个身,压进枕头里。 “反正你话很多。” 结实的手臂撑起来,爬上了被迫趴在床上的人得上方。 “有什么不满你会直接骂,不需要我去费那个劲猜来猜去。” 投下的阴影将她笼罩,伸手漫不经心地拨开她散落在背上的黑发,撩起一根嗅了嗅…… 满意地发现,除了洗发水残留的淡香,似乎早就沾染上了他的味道。 放下那缕发。 紧接着是布料碎裂的声音。 “别!啊!我新买的睡衣!很贵!” 苟安发出地暴躁的抗议,贺津行压下她挣扎的手臂,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似乎还早。 将睡衣的残留从被子下面扯出来,随手扔到一旁。 “和精华一起赔,一会微信转账。” “………………贺津行,你变态!你就是图我的身子!” “嗯,骂得好,觉悟高。” 只听见悬在她上方的男人淡道—— “你是我的了。” 作者有话说: 这跳水青蛙标题太好用了 恨不得一直无脑用到大结局 第88章 你为什么摸我女儿的头发 他为什么没有给你一个goodbyekiss? 就像是要坐实自己确实是个变态, 苟安被贺津行那句和梦中的变态完全重合的台词吓傻了,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想抓着他问,你是不是也梦见了奇怪的东西。 “在想什么?” 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不允许她在这种时候走神, 抬手捏住她的鼻尖。 在她被迫回过神, 湿润的双眸与他对视时, 对方从上向下俯视她的姿态里,那种虚伪的假笑消失, 湿润的头发塌软下来让他看上去难得温驯, 少了身居高位的倨傲…… 至少这一秒是这样的。 苟安默默地松了一口气,他应该没有梦见那么奇怪的东西, 因为睡了一觉友好度默默及格之后,这个人的态度明显好很多—— 和昨晚在浴室里彻底放飞的样子完全不同。 短暂的对视后, 他柔软的唇落在她面颊, 叼住她的耳垂, 她耳边呼吸渐重, 苟安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他拉起来,环绕在他的颈脖上。 这个时候的贺津行变得非常粘人。 那些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联播的观众朋友们,永远都不会想到这个男人会做到一半停下来,然后因为她没有抱住他轻声抱怨,直到她的手掌心贴上他湿润的发, 轻抚他后脑上修剪得很短的短发。 他会像大猫似的从喉咙深处发出匪夷所思的满足“咕噜”声音, 然后用舌尖轻舔她的下巴,直到把她弄得鼻尖、下巴和耳尖都泛起好看的颜色…… 完事的时候, 窗外的天总算是亮透了。 苟安从里到外都快湿透了, 就像是饿了大半辈子的饿死鬼饱餐一顿差点把自己撑死, 缩在角落里她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愿意再被他碰到。 昨晚劳烦贺先生亲自动手换的房间里的备用床单也已经不能再看, 她却管不了那么多,一个劲往被子里钻—— “洗澡。” 男人的手伸过来,把她从被窝里挖出来,拨开她黏在额头上湿润的额发,欣赏了一会儿她仿佛醉酒般餍足的模样。 “你这样会感冒。” 她蹙眉,非常不合作地甩开他的手。 期间不小心撞上他的眼睛,在这种一个哄劝一个不耐烦的暴躁气氛中,屋内居然奇迹般地,迅速安静了下来。 他盯着她的眼睛,那双平日里总受深不见底的瞳眸中居然染上了缠绵悱恻的气氛—— 这是苟安的第一个错觉。 第二个错觉几乎是同时出现的,譬如有那么一秒,苟安以为他们就要接吻了。 心跳无声加速,放在被窝下的手摸摸握紧,苟安也觉得很荒谬,不知道自己突然在紧张个什么劲—— 和面前的男人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面前的这张唇昨晚造访过她身上除了唇上之外每一个角落。 但是当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唇上时,她还是觉得好像全身都燃烧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那淡色的唇瓣染上了一丝血色…… 然后,她便感觉到他的目光轻描淡写般地挪开了。 “不想走过去洗澡的话,我先去放水,然后抱你去?” 他声音听上去甚至没有任何的不同。 “早上我还有例会,你再睡一会,开完会我可以回来陪你。” 他说着,看了看放在床头的电子钟。 这种属于大忙人的无意识小动作让苟安总算温驯下来,在涉及到他人的正事上她很少作妖。 她半眯着眼,强忍下了心中的困惑和茫然,一边嘟囔着“我自己可以,不要你陪”,乖乖让贺津行把她弄到了浴室。 不知道他摁了哪个键或者是怎么办到的,总之她一身香喷喷同时腰酸背痛的从浴室出来时,房间里已经像是变魔法一般,火速收拾得干干净净。 甚至喷上了淡淡的香薰。 苟安滚到柔软干燥的被窝里立刻有困意袭来,她抓过枕头整个人陷进去,床边的人替她拉了拉被子,“睡吧。” 他手上还残留着替她吹头发的时候,吹风机的风带来的温热,手腕上也是她的洗发露的香味…… 苟安莫名有一种亲近感,于是顺势用脸蹭了蹭他的手腕。 她感觉到站在床边的男人停顿了下。 手腕上近在咫尺的青筋清晰地突起。 “……”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温情可能会不太符合变态的行为准则。 苟安有点尴尬地放开了变态先生的手,想了想,为了迅速略过这诡异的气氛,非常人文关怀地发问,“那你早餐怎么办?” 男人眸光微敛,用听上去没什么不妥的语气,她的问题:“回房间对付两口就行。” “哦。” 苟安不说话了,过了几秒,感觉到站在旁边的人附身凑过来,投下的阴影将她笼罩,他亲了亲她柔软的脸蛋,这才转身从床边走开。 窸窸窣窣的换衣服声很催眠,苟安埋在被窝里打了个呵欠,酸软的双腿悄悄在被子底下自然蜷缩成一个她觉得舒服的姿态—— 等她几乎要睡着时,她听见房间门被打开又关上。 房间里彻底陷入了无人的沉寂。 【蕉蕉:他为什么没有给你一个goodbye kiss?】 小猫咪天真且爱多管闲事。 苟安闭着眼,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脸,刚才被亲的地方:“给了。” 【蕉蕉:不一样。】 【蕉蕉:电视剧里不是这么演的,他们都亲——】 苟安:“没什么不一样,你只是一只小猫咪,你懂什么!” 【蕉蕉:你好暴躁。】 苟安:“闭上你的小猫嘴。” …… 贺津行是一个成年人,所以哪怕昨晚他一夜未归,也不会引起任何的骚动。 在替苟安清洗的时候他自己也简单快速洗了个澡,这会儿身上带着小姑娘管用的洗浴用品同款气味,他回到房间,换上了得体的衣服,让刘秘书送来了早餐和今日的行程安排。 刘秘书进来的时候,看到贺津行正在翻阅一会儿会议要用到的资料。 按照贺津行的习惯,通常情况下,他会在会议的前一天晚上提前弄来资料并看完,然后第二天早上开会前再草草快速阅读一遍,接下来就是他在会议上完全资料脱手,对任何有敷衍之心的高管们的猎杀时刻——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47节 但是今日好像有所不同。 看贺津行此时的阅读速度,好像并不是在会议前抓紧时间快速阅读过一遍复习那种程度。 刘秘书张了张嘴刚想问“咋的今天资料特别多昨晚没看完吗”,一抬头看见主卧里,枕头摆在那凹造型,被子整整齐齐的压在床垫里,完全一副没开封的模样。 ……保洁阿姨并不会早上八点不到就冲进房间替别人铺床。 哪怕那个人是贺津行。 “你欲言又止的气氛很影响食欲。”贺先生的嗓音低沉,“要么提问,要么出去。” 那可是您叫我问的。 刘秘书开口时已经用上了感慨“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总管太监语气:“需要把会议时间推迟吗?” 贺津行咬了一口吐司,在刘秘书逐渐崩溃的注视中,面无表情地抖了抖落在资料上的碎屑:“不用。” “昨晚您上哪去了?”刘秘书停顿了下,“夜不归宿。” 贺津行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扫了刘秘书一眼:“我成年了,将近三十。” 停顿了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强调,“且已经订婚。” 刘秘书面无表情:“那也不能不看会议资料。” 说完他脸上空了几秒,脑子像是终于转过弯来,“苟小姐还在读大学——” “大学,又不是高中,这种语气你不如留着对陈近理用。”贺津行把已经看完的一本文件夹扔到他身上,“闭嘴,出去。” 好暴躁。 做了禽兽不如的事之后第二天不应该心情很好才对吗? 刘秘书只猜中了一半。 比如贺先生昨晚确实做了禽兽不如的事(严格的来说今早都还在做),但此时的贺先生心情不佳也是现实,原因是他现在坐下来,看资料的时候,每一行数据的中间空白处都能不小心被他塞进一些奇怪的内容—— 比如昨日数次,他的吻落在苟安的眉心和鼻尖,只要再往下一点就会碰到她的唇……但每到那个时刻,无论她当时被他弄得多精疲力尽或则意乱情迷,似乎都会一秒清醒过来,满脸抗拒和胆怯地望着他。 近在咫尺的,眼尾都被他弄得染上了要哭不哭的红色,那淡色的唇瓣微张,他偶尔都能看见她微探出的舌尖。 亲不到。 正如早上一切完事之后,那短暂的对视,她也是率先挪开眼睛的那个。 ——那一秒,贺津行属实有一种自己给人当了一晚上工具人的憋屈感。 ……当然,也不是说他就不情不愿了,给她清洗的时候,他至少有四次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早上还有会议并不能临时取消。 会议软件的人数逐渐攀升,伸手敲下了连接摁键,和大家道早安时,贺先生的声音听上去依旧沉稳温和。 工作时间,禁止想东想西。 …… 苟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 虽然嘴巴上说不用陪,但是等再次睁开眼,发现房间里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和她睡前没有任何的不同(证明期间没有人回来过)时,苟安还是无声地皱眉。 心情不佳。 可能跟全身疼痛有关系。 穿上了一件能够遮住一半脖子的传统衬衫,外面再套了件毛衣开衫,室内有空调不用穿的太保暖,苟安拿出自己的短裙想穿时,发现从大腿内侧到膝窝全部都是触目惊心的痕迹—— 勉强可以说是过敏或者洗澡搓泥搓不下来恼羞成怒自己挠的(……),但是那处牙印很过分,压根没得理由洗。 扔开短裙掏出同品牌的中长裙往身上套时,苟安心中的暴躁达到了巅峰。 一瘸一拐地出房门,在路上遇见了周雨彤,哪怕是不纯情女高也是女高,站在走廊上,女高中生眨眨眼问她:“昨晚睡觉抽筋了?” 苟安面无表情地放开了扶着的墙。 “你很冷?”周雨彤又问,“今天穿的那么严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做演讲。” 苟安烦躁地在柔软的地毯上踢了踢自己的短靴。 好在周雨彤没有继续发问,又随便问了两句昨天苟安闹得惊天动地标准言情剧情地把贺津行送回房间后两人有没有趁醉发生什么,苟安否认得理直气壮:“你不知道吗,男人醉了就不好用了。” 周雨彤:“……” 周雨彤:“哦。” 身边的少女换了个话题,叽叽喳喳地说着下个星期来苟安学校参观这件事—— 苟安的大学有全国最好的海洋生物工程相关的专业,陈近理就是做这块研究的,所以,从上高中开始,周雨彤对于自己的大学选择专业就从来没有动摇过。 这会儿她正叭叭地问苟安也是学生会的,考虑过来接待他们这些向往大学生活的雏鸟不—— 就被残忍地打断了。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成了陈近理的学生,反而是给自己加大难度?” 站在果汁机前,苟安蹙眉问,“他是你理论上的小舅舅已经够离谱了,现在你还想跟他搞师生恋,你是准备跨越一道鸿沟以后,再跳进第二道鸿沟里?” “……” “阿鼠崽,我始终认为为了一个男人决定自己的大学学习方向并不合适,你不如再考虑一下是不是有别的喜欢的东西。” 身边喋喋不休的声音彻底停了下来。 果汁机压榨橙汁的出汁声音停止,苟安拿出来喝了一口,眉头蹙得更紧:这种专门的橙汁榨汁机确实是新鲜橙汁,但是榨汁带皮会让橙汁变得很苦。 她喝了一口就没再喝。 过了很久,她听见周雨彤问:“安安,是我的错觉吗,你今天为什么好像有点暴躁?” 苟安:“……” 这是苟安今日第二次被指责暴躁。 苟安:“因为橙汁真的好难喝。” …… 贺津行一脚踏进餐厅的时候,苟安这边的战争已经发展到她准备换个姓氏。 “你那么在意为什么不直接动作问!人长了嘴只会用来吃饭吗!” 苟聿在骂人。 骂人的内容让贺津行挑眉。 “问了,服务生说他们不提供鲜榨果汁。” 苟安淡定的回答。 “我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有什么错?” 贺津行的眉毛放了回去。 “你不想给服务生添麻烦,那生你养你的老子我又做错了什么要被你添麻烦?因为女儿早上喝不到一杯满意的橙汁所以就该花一大笔钱从国外进口会削皮的榨汁机放在旗下酒店大堂,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一杯橙汁而已,带不带皮有什么区别,中药里都有橙皮成分的话,说明这个果皮对人体就是有好处,存在即合理,听过吗?” “不削皮只是为了省事,扯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 “我只是告诉你有这个道理,喝一口也药不死你,挑三拣四的惯的你——” “这就是妈妈说的,男人的借口总是那么多的来由吗?” “跟她有什么关系,苟安,你不要每次说不过我就把你妈搬出来当救兵!” “我哪里说不过你,我只是随便感慨一句。” 贺津行沉默了下,看着餐桌边围绕着一杯用纸杯装的橙汁吵的鸡飞狗跳的父女二人,走过去,小姑娘背对着他,以防御性的姿态抱着手臂坐在那瞪着自己的亲爹,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贺津行的手自然地扶上她的座椅靠背,“怎么了?” 低沉的男音在身后响起,苟安愣了愣,脸上的暴躁有一瞬间的龟裂—— 一点也不想承认,这会儿她躁动了一整个上午的情绪,奇迹般的在听见他声音的瞬间稍微有被安抚。 ……但也没有很多。 因为她并没有忘记导致她一上午暴躁的来源是什么。 所以在苟聿大骂“你来的正好什么时候把她接去你贺家养我养不动了”的背景音中,她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了身后的男人一眼。 贺津行看了眼她放在桌子上的橙汁纸杯,没怎么费劲就在苟聿絮絮叨叨的抱怨声中弄明白了,战争的导火索不过就是一杯带皮橙汁—— 开了一上午会的贺先生这会儿迅速回归了状态。 抬手叫来服务生,跟他要了一杯鲜榨的橙汁。 强调要去皮。 餐厅确实不提供鲜榨果汁,但是贺津行要,主厨用自己的双手榨也得把他要的东西榨出来。 然后问题就解决了。 顺势抬手摸了摸僵坐在椅子上小姑娘因为吵架头顶都炸起来的几根呆毛,他微微弯下腰,唇角微翘,问她:“这样行了吗?” 说话的时候,那温热干燥的手还落在她的头发上。 苟安眨眨眼。 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 就在这时,他们所在的桌子对面,上一刻还在暴躁发问贺津行准备什么时候把苟安带回贺家的苟聿先生奇迹般的安静了下来。 几秒后,他语气麻了似的,干巴巴地发问:“贺津行,你为什么摸我女儿的头发?” 第89章 安全感 我给你。 贺津行挑起一边眉, 在立刻放开苟安选择息事宁人和挑衅苟聿之中犹豫了三秒,最后做了个折中的选项—— 他堂而皇之地用两根手指替苟安顺了顺头发,将那几根炸起来的呆毛压了回去,然后在苟聿发飙之前拿开了自己的手。 “全江城都知道, 我和安安已经订婚块一个月。”贺津行温和地提醒, “爸爸。” 纯纯温润如玉。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48节 ……忽略最后那充满了挑衅与恶趣味的两个字的话。 苟聿倒吸一口凉气, 一副被气到折寿的样子。 苟安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仰着头看贺津行, 后者感觉到了她灼热的目光, 低头用相当无辜的眼神看了回来:怎么了,他先开始的。 苟安在桌子底下踢了下他的小腿, 挺用力。 贺津行默默叹了口气,心想还真是不客气, 昨晚大被同眠之后, 她都敢瞪他了。 拉开了苟安旁边的一张椅子, 他挨着她坐了下来, 一边翻着中午的菜单琢磨要吃什么,嘴巴上懒洋洋地应了声:“好的,不闹了。” 苟安:“你是闹够了。” 贺津行:“有些话不用全部说出来的,特别是确认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听了都不会感到愉悦的情况下。” 苟安:“为什么突然教训起我来了?” 贺津行:“嗯?这才不是教训,有机会来听一次贺氏的晨会吧, 你会发现我刚才那句和沾了蜂蜜没有什么区别。” 苟安:“……” 贺津行:“中午的菜单还算丰富, 你要的是什么?” 苟安:“?” 苟安:“海鲜焗饭。” 哪怕一脸困惑,也下意识地好好回答了他的问题。 贺津行叫来服务生, 要了一份牛扒, 并且把前菜奶油蘑菇汤换成了黑咖啡。 ………………其实发生过亲密关系之后, 那股不自觉的冲天暧昧气氛是想遮挡都遮挡不住的—— 当今世界上有那么多未解之谜, 玛雅的水晶骷髅头算一个,人与人之间眼神电光火石、黏腻暧昧的气氛也算一个。 苟聿:“……” 苟聿坐在旁边欲言又止了半天,上上下下打量着两个人,怎么想都觉得贺津行把手放在苟安头发上的动作过于顺手—— 至少昨天之前他还不会这样做。 而苟安也一点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样子。 苟聿觉得自己再突兀的问他们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昨天互诉衷肠了吗就显得他这个父亲很矫情,而且他不想再听贺津行阴阳怪气再喊他爸爸(……)。 忍了忍,最终忍下了,转头问贺津行,关于晋山码头棚屋改造的拆迁签约进度。 午餐送来的时候苟安还在玩手机,头也不抬地举着勺子往自己嘴巴里塞,被烫到一次后发出“嘶”的声音,下一秒手机就被一只手抽走。 她抬起头,看见正在和苟聿说话的贺津行甚至没有转过头来,把她的手机放到自己的右手边,她碰不到的地方。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灼热目光,男人这才慢吞吞把头转过来:“吃完饭再还给你。” 苟聿幸灾乐祸地等着苟安大发雷霆,没想到她只是抗拒地抿了抿唇,居然真的一脸郁闷的低头吃饭。 苟聿:“……” 然后贺津行点的牛扒上来了,男人切下第一块肉时,苟安从自己的饭上抬起头,看了眼他盘子里的芦笋。 只是看了一眼。 贺津行多切了两块肉下来,正当她奇怪这是做什么,男人利落地拖着他面前的餐盘和她吃过一半的饭做了交换。 也可能是幻想太多,那一秒她突然也就意识到刚才贺津行为什么问她午餐的点餐要了什么,大概就是眼下的意思,不一样的食物可以换着吃什么的。 拿起那杯刚上来的新鲜、纯甜橙汁喝了一口,用自己的餐具准确地插起那根觊觎已久的芦笋时,苟安听见苟聿终于绷不住,就问:“你们两个昨天偷偷接吻了吗?” 苟安强忍着才没把嘴巴里的芦笋吐回盘子里。 脸迅速涨红,那双惊恐又慌张的眼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老父亲,像是万分不解这个人为什么能够语出惊人—— 妈妈在哪,快来把爸爸带走! 在苟安整个人慌张地支棱起来,她听见旁边的男人淡然且带着笑意的声音说:“想什么呢,没有。” 她愣了愣,下意识地转过头看着身边的男人,后者唇边挂着笑,一点也不像在撒谎的样子。 他确实也没撒谎。 “没到那个程度。”他放下餐具,往后靠了靠,望着未来的岳父大人似真似假地说,“你很着急吗?” 半调侃的语气惹得苟聿血压飙升,但是这一次苟安觉得自己也被内涵到—— 你很着急吗? 他居然问出这种问题。 早上睡觉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系统蠢猫那句“他为什么不给你goodbye kiss”,天晓得连一只小猫咪都品出哪里不对——以至于后面睡着后做梦,梦里全部都是他出门前的那几分钟倒带重来,然后无论重来了几百遍发生了几百回不同的对话,最后的结局都是他的唇准确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梦中那种笨拙接吻导致窒息的感觉如此真实。 倒带中的某一次她动情到直接把贺津行拉回了床上建议他会议请个假,还有另一次她咬着他的唇瓣,主动地向折磨了她一晚上她以为自己再也不想看到的东西伸出手…… 然后醒了,她不得不再去洗了次澡,做贼似的换了条新的胖次。 眼下困扰了她一个早上的问题被轻描淡写的提出来并且轻易带过,苟安听他云淡风轻的语气,简直愤懑不平—— 什么意思,所以你是一点不着急?都这样了,还琢磨着为谁守身如玉啊! 身体紧绷的像是一只炸毛的猫。 旁边的贺津行大概以为她只是过于紧张。 在餐桌的掩饰下,他原本放松垂在身侧的手轻轻环绕到她的腰上,安抚似的蹭了蹭她的腰。 本来好不容易忽略酸痛的腰这会儿被熟悉的触感围绕上来,记忆全方位唤醒,但在腰上的不适中,她意外的有感觉到,好像心里翻涌的那股子不舒服劲儿反而稍微好了一点—— 但她不承认。 脸甚至变得更臭了些,她强势且冷漠地把他的手一根根手指掰开,从自己的身上扔开。 贺津行坐起来了一些,这次的手放在了她的大腿上,温热的掌心温度隔着西装材料的裙子很有压迫感,任凭她怎么掰都弄不走。 她转过头看身边的人,那放松的笑容稍微收敛了一点,他也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手警告一般滑向她的膝盖。 在餐桌的对面,苟聿迟疑的声音响起:“最好不是骗我,现在阶段,接吻对于你们来说好像过于早了些。” 苟安“嗖”地站了起来,吓了他一跳。 面对面无表情的女儿,苟聿吓得差点把手中的勺子扔出去:“怎么了?我说的哪里不对?” 苟安拿起桌上的擦手布擦了擦手:“没有不对。” 她停顿了下。 “放心,那我这辈子都不亲他好了。” 重重扔下擦手布与这句相当幼稚的喊话,她一阵风似的刮走跑去找千金团的其他小伙伴。 餐桌上瞬间只剩下苟聿和贺津行两位老人家,两人面面相觑,苟聿看着贺津行脸上的神情,瞬间原谅了女儿刚才的没礼貌。 “放心,”他假惺惺地说,“倒也不至于一辈子都没得亲。” 他语落,看见贺津行抬手解开了一颗衬衫的扣子,显得有些无语地翘了翘唇角,“爸爸,商量一下,您能不能不要——” 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想了个中性的词,“挑拨离间。” “我挑拨什么了?” 是没挑拨。 毕竟大概你也没想到随口一提就能歪打正着正中靶心。 懒得再多说太多的解释,贺津行完完全全被提起了心结,此时正意兴阑珊。 至于苟安那么生气……大概是不高兴他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得过于外放的暧昧气氛,以至于苟聿这样迟钝的人都能嗅到味。 完全理解她的顾虑。 但对此,单方面地表示烦躁。 贺津行转过头看着气哼哼在别的桌边落座的苟大小姐,那副样子大概今天早上都不太会搭理他—— 换句话说,他昨晚那一晚上的工具人应该是白忙活了。 啧啧。 真是无情。 …… 午餐后,有人提议还要不要去骑马。 看苟安兴致不高,以为她还在对昨天坠马的事情有阴影,唐辛酒提议换个室内活动,周雨彤说,昨天路过一间击剑室,要不要去玩玩那个。 苟安有点儿心动地抬了抬睫毛,尽管她现在浑身酸痛得抬手都能听见“咔嚓”的响,虽然有点没理清楚自己到底在烦躁什么,但她确实需要一点儿发泄的途径—— 击剑这种裹得严严实实、看不见脸上表情的运动正好合适。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他们的行动目标一传十、十传百,击剑室内挤满了人。 苟安在掂量着手中的花剑重量时,余光看见贺津行夹在江已、江在野和陈近理他们一行人走进来,随便在场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苟聿不知所踪。 此时后者大概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进入的第一秒目光就看了过来。 苟安立刻转开了视线。 “那些老头来做什么?”周雨彤问出了她的心声,“我总有一种被盯梢的感觉。” 两人正说话,门那边又进来两个意想不到的人,听说今天早上才到庄园的庄园半个主人贺渊和夜朗一前一后的进来了。 在贺然被送走去德国后,贺渊离开国内的计划好像被延迟,此时笑眯眯地望过来,冲着苟安挥挥手,叫“姐姐”。 苟安冲着他也挥了挥手标宋回应,余光看见不远处原本交叠腿坐着的贺津行腿放了下来,拿出手机在上面摁了几下。 与此同时,她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转开头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她才懒得把手机拿出来看这个讨人厌的老家伙又说什么废话。 在她开始给自己挑选合身的击剑服时,夜朗走到了她身边,随手拿起了另一把花剑,在手中掂了掂,利落地挽了个剑花。 “嗳?”周雨彤震惊地问夜朗,“你上哪学的这个?”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49节 击剑可不是乒乓球支张桌子和楼下穿背心的老大爷都能玩两把—— 夜朗以前就是个地下游走生物,说他会台球不稀奇,会击剑是不是过分了点? 夜朗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周雨彤,又转过头来看苟安。 周雨彤莫名其妙,但苟安不会不知道他这一眼的含义—— 毕竟夜朗不仅会击剑,他还会高尔夫,会滑雪,会冲浪…… 这些乱取八糟的没用技能,全是苟安教的。 “身上还痛不痛?” 夜朗问的是她昨天被他撞到的地方。 苟安把手中的那把花剑随手放回原处,随意地瞥了他一眼,淡道,“还行。” …… 眼前的人没有逃避他的目光,也没有刻意地再对他进行任何的言语攻击。 对待他就像是对待一个路人,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这个样子硬生生地将夜朗其他更想问的话堵了回去,喉咙发紧,他其实想说,他昨晚睡得并不安稳。 闭上眼,脑子里不可避免地想着那两个人在他离开后会做什么,牵在一起的手仿佛刻印在了他的脑子里,以至于接下来整晚都有光怪陆离的梦使他沉陷。 他至今搞不清楚,自己看到的所谓原著小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对于他来说,那更像是已经经历过的记忆—— 其中一段就是苟安第一次碰他的手,就是在击剑室。 那时候他们还是单纯的大小姐和保镖,她初步对他有了一点点的好感,但是做什么都愿意拖着他一起。 苟安的运动细胞属实比较发达,什么玩意都玩一玩什么都像那么回事,那天自己上完课,在最后的总结阶段击败了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大点儿的男生,她心情大好,下课后抓着夜朗,让他脱了鞋上台来要教他也玩。 夜朗混迹于街巷,大多数情况下用拳头或者手边随意任何趁手的东西干架,搏击他很行,但是这种规矩不是一般多的击剑被他看做是徒有其表的花架子—— 学的时候也漫不经心,只是想着快点结束。 握着沉甸甸的花剑,他不太提的起劲儿,于是这时候苟大小姐骂了声“你没吃饭吗”,从后面伸出手,掰开他的手,手把手教他握剑姿势。 青筋凸起的手背落入柔软的掌心,夜朗愣了愣,苟安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指尖在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上蹭了蹭,感慨:「你手一点肉都没有嗳,好硬。」 说完之后一抬头,看着保镖先生无语地低头望着自己,那张白皙的脸上难得的浮出一丝不自在…… 泛红的耳尖出卖了他的情绪。 无意间调戏了良家保镖,苟安大概是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哦,但是最终什么都没说,同样是脸红透了,仓促地放开了他的手,推了他的腰一把:「不教了,笨死了,回去自己看视频!」 夜朗以为自己当然不会听她的话,毕竟这个东西学了屁用没有。 但是当早上守夜完夜,回到家,洗漱完躺到床上,在困意袭来之前,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打开教学视频看了几眼—— 单纯的入门教学视频很枯燥,讲解人废话太多,讲得好像还不如那个毛毛躁躁的大小姐。 她的手和他的确实不一样,握上来的一瞬间是不是其实有点儿嫌弃,毕竟可能没想到有人的手能糙成那样…… 夜朗最后是在视频的背景音乐混杂着楼下卖豆腐脑的大爷的吆喝声中睡去。 后来保镖曾经问苟安,为什么老想教他这些有的没的,难道就为了那一点能凑在一起时间,和能够交流的话题? 苟大小姐捧着脸,笑的弯着眼:「倒不是因为做什么都想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发现这些运动项目,最后每个人多少带点儿不同的自我风格……但无论怎么有自我风格,它刻在骨子里的大框架在那,所以跟谁学的,最后一般都会玩的像那个人,比如以后你往台上一站别人就会知道,‘啊这个人的击剑姿态和苟安一样‘——」 她转过头,眼中星光点点地望着他:「不用嘴巴说,他们也知道你属于我,是不是很浪漫?」 是很浪漫。 只是那时候夜朗不懂。 …… 台上的比试很快展开。 并且因为有几位“圈外外来人员”闯入,原本放松随意的比试迅速变味,在第一个小时过去时,就进入白热化阶段。 贺渊用手中的花剑掀翻周彦几时,陈近理说:“这是第五个了。” 什么马术、击剑,这种欧洲传统体育竞技项目对于这个被流放在国外的孩子来说,简直如鱼得水。 此时,只见台上,少年上前一步主动伸手给周彦几拉他起来,摘下护面,汗津津地问他:“怎么样!” 周彦几骂了声脏话,“连挑四个人,我还以为我能捡着便宜,你那么猛?” 台下,江在野笑着说,“他上周来我的俱乐部,骑的一辆宝马1000rr,说要换排气……然后用了一天的时间就跟我们的人打成一片,周彦几那时候就跟他很熟了。” 江已:“德国有不限速公路,你问问阿津崽的车在哪练出来的?” 陈近理:“贺然地位不保。” 周彦几也跟着摘了面罩,笑着拍了拍贺渊的肩。 江已:“哎呀,被你们说的,像外来病毒入侵。” 贺津行换了个坐姿,一言不发。 陈近理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无所谓,蛊王在这,都是他玩剩下的。” 贺津行始终没说话,眼皮子一搭一搭,漫不经心地看着台上一波又一波的比试,也不点评,游神似的都不知道游到了哪里去。 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仿佛昨晚去做了贼。 直到面前的视线被挡住,身边江已调侃似的“哟”了一声,贺津行茫然地抬起头,对视上一双漆黑沉寂的双眼。 来人身上换上了击剑服,大刀阔斧般立在他的面前,高大的身形投下的阴影几乎将他笼罩起来。 面前的年轻人英俊至极,刚才连续挑战了七个人最后才抱着剑跳下台,此时摘了面罩,剑眉星目被额前因为汗湿垂落的黑发遮挡了一些,但他眉眼微垂,双目炯炯有神,盯着坐在位置上的男人。 手肘撑在腿上,抬着头看着面前挡路的人,贺津行被扑面而来的敌意糊了一脸—— 游神的眼总算是慢吞吞地有了焦距,眼中浮现出淡淡笑意。 明明出于下方,气势与压迫感却没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影响。 无声对峙就此结束,夜朗后退一步,拔剑:“比一场。” 花剑金属剑尖就在贺津行眉心之间,相隔不到十厘米。 这位江城新贵,平坦无波澜的说出这种大逆不道向江城天王老爷挑战的话,足够惊动四座,贺津行身边的叔叔们惊讶地面面相觑…… 脑子里冒出问号:这个夜朗,搞什么? 偏偏唯独贺津行本人毫无反应。 放平的唇角习惯性地卷起,男人从头至尾,只是慢吞吞地叹了口气,心想:好烦。 昨晚那么乱来说没影响也是吹牛,这会儿他堂而皇之的游神除了被人始乱终弃的烦躁之外,确实也是需要一个午觉补充体力…… 玩什么击剑呐? 承认自己腿软的话,他会不会干净利落地放弃? 正想着怎么组织语言打发这个一根筋的难缠家伙,就在这时,他听见另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同样的击剑服,不同的是熟悉的甜香入侵鼻息之间。 眼前,束成马尾的黑长发在眼前一晃而过,指着他鼻尖的花剑剑尖,下一秒被另一把剑挑开。 “我来。” 冰冷的女声响起。 “你别烦他。” 众人咋舌纷纷转头,便看见手持花剑的苟大小姐英姿勃发立在一旁,脸上还是很臭,堂而皇之地写着贺津行看了一早上的“莫挨老娘懒得理你”,但是盯着夜朗,说出的话却是不耐烦的杀气腾腾。 周围鸦雀无声中,贺津行稍微坐直了一些,动了动唇,他正想说什么。 “你别说话。”苟安转过头瞥了他一眼,硬邦邦地说,“不是要安全感吗?” “……” “我给你。” 周围的人听的清清楚楚,除了夜朗那向来目无情绪瞳孔地震,江已等人恨不得直接跳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然而全程贺津行却只是坐在那,一动不动。 他说的话,哪怕是那种情况下,她居然都听进去了。 真该死啊。 突然觉得,太阳就从云层后面出来了,灿烂的要死。 “那就辛苦你了。”男人此时此刻才是真正的微笑起来,轻声说,“加油,要赢哦。” 第90章 安全感到位 击剑是对机动性和灵敏度要求都比较高的体育晋级, 这就导致长头发显得比较碍事,所以夜朗找上贺津行的时候,苟安刚刚把头发扎起来,正想盘发, 一转头就看见不远处无声对峙的两个男人。 脑海里没来由地想起了那低沉磁性的声音—— 「哪怕时刻订婚戒指没有离开, 我们还是没有安全感。」 …… 「每天为了互相警惕, 互相吃醋,鸡飞狗跳。」 …… 「而我厌倦了这样。」 贺津行说话总是不急不慢, 不熟悉的人或许觉得他矜贵又优雅,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当他用这种声音贴着谁的耳朵, 说一些示弱的话时…… 什么温和,什么从容, 都是白扯。 他说的句子, 会成为最强音, 每一个标点都会化为重音符, 以血腥粗暴的方式,印在听他说话的人的脑海里。 所以等苟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提剑冲过去了。 脑海里那只小猫咪委婉提醒“心疼男人倒霉三年”时,她已经挑开了夜朗的剑。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50节 此时此刻,对视坐在那始终动也未动的男人为自己加油, 那张英俊的脸终于有一秒和东北金渐层的形象分离—— 现在他眉眼弯弯, 笑得像大尾巴狐狸。 让她不要输给夜朗时,那个看热闹的语气挡都挡不住。 苟安一瞬间理智回炉, 开始隐约后悔出这个风头, 有些迟疑地问:“所以, 你会击剑吗?” 贺津行“哦”了声:“会一点点吧。” 他对于桌球, 对于摩托车,也都是“会一点点”,话说到这,苟安已经觉得自己是个大冤种,收了剑,面无表情:“那你自己上,反正他挑战的是你。” 面对她的突然反悔,贺津行脸上的表情都没变:“不行,我不舒服。” 苟安:“?” 苟安:“你哪不舒服?” 贺津行:“昨晚一夜没睡,今早又很早起来开会,我现在腿软。” 他说着大概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得懂的话,于是在周围的人淡定的目光中,只有苟安的脸由白转红再转青,阴森森地警告似的瞪了笑吟吟的男人一眼,这才算了。 执剑走到一边。 她沉默地开始继续盘发。 并且感觉到坐在位置上的男人双手放在膝盖上,这会儿正十二万分乖巧地歪着脑袋,看着自己。 证据就是她觉得自己的侧脸和手背都快被他的目光点燃了。 …… 贺津行确实在看苟安。 并且看的很认真。 她可能并不是江城名媛里艳压群芳的那个,但是此时此刻当她嘴里叼着一根黑色的皮筋,抬手盘起长发时,那不自觉挺直的背脊、紧绷的侧脸、如弓的身形以及雪白的长颈,都让人挪不开眼。 ……击剑服款式已经足够保守了。 贺津行真的觉得自己现在像个流氓。 且目光直白到旁边的人都看不下去。 “好了,贺先生,能不能注意一点形象。”江已在旁边阴阳怪气,“哪怕你不这样像是饿死鬼投胎似的盯着苟大小姐,她也还是你的未婚妻。” 贺津行在提醒下,目光闪烁。 定了定神,轻描淡写地最后扫了眼。 然后不小心注意到她咬着皮筋的唇瓣,一只手压着整理好的头发,在另一只手去拿嘴里叼着的皮筋时,她与唇瓣同样淡色的舌尖,毫无意识地将那根黑色往外顶了顶。 “……” 贺津行彻底挪开了视线。 并且变换了一个坐姿。 午餐后他才回房间换了休闲装,这会儿不动声色地脱下卫衣外套,只穿着一件短袖t恤,随意搭在了自己的腿上。 旁边,江已用手肘怼了下身边他的腰:“被保护起来的感觉怎么样?” 贺津行点点头,一脸严肃:“还可以。” 他往后靠了靠,“可惜你这辈子很难体验到。” “哦哟哟哟,你又知道。” “因为苟安只有一个,”贺津行才无所谓自己说的话似不似讨人嫌,“已经是我的了。” 江已牙酸倒到干脆闭上嘴,在两人交谈声中,苟安和夜朗一前一后爬上了击剑的台上。 击剑竞技起源古老,最开始盛行于古代埃及、中国、阿拉伯等国家,然后在近代于欧洲发扬光大,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贴上了贵族们喜欢的运动标签…… 这就注定了这项竞技不如摩托车那样简单粗暴和燃烧肾上腺素,和桌球纯纯的就是无聊又不相同,击剑光是比赛开始前那些繁杂的礼仪动作,就足够让贺津行这种骨子里不服管教的人不耐烦—— 此时,只见台上两人同时持剑,面对面而立。 苟安握好剑的一瞬间,在她对面高她许多的人也两指扣剑,稳稳握牢手中剑。 ——双方同时抬剑指向对方的一瞬间。 贺津行挑眉。 ——剑尖只是指向对方大约停顿三秒,随后剑尖竖起,于自己的面部中央。 贺津行的目光停留在苟安的手臂高度,大概剑把底部正好齐平心脏的高度,再看夜朗,高度完全一致。 ——剑尖下落,再次指向对手,然后剑下落,斜45°角于身侧。 台上两人动作整齐划一,昂首挺胸,无论是下颚微微扬起的弧度,还是剑指地时的角度,基本完全一致。 “啊,我是不会击剑,但是这个动作那么像是正常的吗,连角度都一样了。” 江已一边问,一边转过头看身边的贺津行。 后者收起了脸上上一秒放松的微笑,目光闪烁,坐直了些,面无表情地盯着台上。 “……” 江已沉默了下,瞬间已经得到了答案。 …… 前脚勾,后脚和前脚同时落地,手中花剑刺出,在空中碰撞的一瞬间,无关乱七八糟的外因,强烈的胜负欲已经被勾起。 从某种角度来说,苟安算是夜朗的师父。 那只握着更轻巧尺寸花剑的手曾经手把手教过他如何握剑,如何踏出标准的基础步伐,她大公无私,连那些自己摸爬滚打总结出来的小技巧也倾囊相授教给他。 如因为是业余的,规则没有那么严格,所以前进或者后撤的步伐加入一点格斗技巧才用得到的垫步,使身体更灵活也不会有人指着你破口大骂犯规…… 台上对立的两人不止执剑手势与习惯,连步伐都很相似。 “奇怪,他们跟一个老师学的吗?” “放屁啦,怎么可能,夜朗以前都没机会接触花剑!” “……他们也太像了吧,不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我都不信。” “我觉得苟安更熟练一些。” “喔,夜朗不是在苟家当过保镖吗,搞不好是他在苟安上课的时候在旁边偷学?” 一剑刺出,夜朗偏头躲过得分点要害,反手就以完全相同的角度和方式,回敬一剑! 滴水不漏的防守,再是如洪水猛兽的防守反击,抓紧一切空隙的紧迫逼近,再利用敌人喘息的空间步步逼退—— 只是偷学,并不可能学到这种程度的。 关于进攻的频率,个人偏爱防守反击还是激进进攻,这种需要口口相传、反复强调的东西,一看就是日积月累教授而得—— 外行人看热闹,大概也就觉得,他们两打起来好像啊。 内行人看门道,从两人娴熟的程度来看,这怕不是女上男下的师徒之战。 ………………光是这个猜想就叫人毛骨悚然了。 …… 台上,两人已经在短时间内攻防了好几个来回。 面对苟安,夜朗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昔日“恩师”在前,他似乎更需要用手里的剑证明一些什么事—— 而令他惊讶的是,面对他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攻势与姿态,他甚至都能听见台下的人惊讶到窃窃私语…… 唯独苟安,虽然带着护面,他却能够感觉到她的心如止水,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他为什么跟她那么像。 夜朗突然有些走神。 他想到了最近苟安对于他反常的态度应对自如,除了那天在医院之后,再也没有任何的提问和疑惑…… 她知道了什么? 不可能。 下意识的否认,同时脚下的防守步伐有些凌乱,硬生生地挨下对方一剑,坚硬的金属哪怕隔着专业的防护服也弄得钝痛,当然这点痛并不算什么…… 但夜朗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在裁判宣布苟安得分有效的背景音中,夜朗却并不沮丧。 相反的,脑子里电光火石,越发清明起来,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自己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 关于他和苟安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的苟安明明应该是和他第一次见面,却表现得对他信赖又亲密—— 完完全全像是带着原著小说里的记忆重生而来。 在原著小说里,大小姐苟安直到最后一秒都在依赖着保镖夜朗。 这样的情况甚至持续到了第二天,她像是没脑子的傻子,毫无防备地在相当于陌生人的他家里醒来,没有尖叫没有防备,她仰着脸相当淡定的问他,我们睡了没,我会负责。 那个语序自然的,就像他们早就认识了八百年,并且双方早就经历过柏拉图方式的确认心意。 这样的诡异一直持续到陆晚敲响他家的门,他把她塞进衣柜,让她在衣柜里亲眼目的了他和陆晚的亲近…… 苟安从衣柜里出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 从此,尖酸刻薄,像个炮仗一点就炸,更是在知道自己把蝴蝶酥给了陆晚之后彻底火山爆发。 ——在原著小说中,女主陆晚是女配苟安的一生之敌。 就像是一道惊雷劈进脑袋,将所有讲不通的一切窜连起来,困惑的事情有了答案,尽管答案那样让人心惊。 夜朗恍惚之中,几乎都要站不稳,与此同时,突然感觉到手中剑尖一震,伴随着周围人的惊呼,他的虎口传来剧烈震动带来的疼痛! 他眉头狠狠蹙起,心中大惊,回过神来再想要补救为时已晚—— 沉重的金属剑在手中被挑飞,在“锃”地一声金属短接摩擦声中,对方的攻势丝毫没有减弱,他连续被逼退三步,狼狈跌落台下! 众人哗然! 夜朗跌坐在地,猛地抬头看向还站在击剑赛台上的人,此时那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双深褐色瞳眸透过护脸平静如湖水凝望着他。 “我说过吧,凝望对手,切忌三心二意。”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51节 她嗓音冰冷。 【在台上的时候,死盯你的对手,眼里只有敌人和他的剑,这样你才可以躲过他的每一个进攻,抓住他任何一个破绽……来来来!师父父教你做人!夜朗,切忌三心二意,不专心就会输掉比赛!】 记忆中,苟大小姐的声音与这冰冷的声音完全重叠。 夜朗心中大震。 薄唇轻启,却发现自己一个字的声音都无法发出,伸手掀开护脸面罩,露出下面汗津津的脸。 在对方坦然的漠视中,心中那个猜测被无形证实,他缓缓瞪大了,这辈子,第一次,真心实意地,无措地望着眼前的人。 “——阿朗,好了哦,再这样看别人的未婚妻就不礼貌了。” 轻飘飘的男声从旁边插入,打断了台上与台下两人无声的对峙。 身着短袖白色t恤的男人长腿一迈上了台,健忘症一般忘记了上一秒还叫嚷着自己“身体不适”,比谁都灵活地一把捞过还握着剑的小姑娘的腰。 苟安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正忙着搞视觉压迫紧盯夜朗,随即便落入一个温暖干燥的怀抱中,熟悉的古龙水味将她一下子笼罩起来。 她睫毛轻颤, 手中沉甸甸的花剑被男人抽走,后者随手扔给台下的陈近理,再取下她脸上的护脸—— 看了眼她的脸蛋,热让她白皙的面颊泛着好看的血色,紧绷的精神注意力集中则让她的双眼明亮如水洗。 湿透了的头发贴着她的额头,一滴汗珠顺着她眉间滴落下来,凝聚在她的鼻尖。 贺津行低头打量了片刻,顺手捞起自己的白t恤,替她擦掉脸上的汗。 并且借着这个姿势,男人像一座山似的,直接横在了苟安和夜朗中间。 宽阔的背直接挡住了夜朗山崩地裂望过来的视线。 手上胡乱地擦着怀中人的汗,那力道大的苟安觉得鼻子都快被他揉下来…… “疼!” 脸上上一秒的冰冷煞气这才收敛,铺天盖地贺津行身上的味道钻入鼻中,她恨不得打个喷嚏。 吸了吸被揉红的鼻尖,她不得不用双手抱住他做乱的手腕,“贺津行,你干什么……” “我录了像,一会给你看,看完你就知道我干什么了。” 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低声在耳边响起。 贺津行总算是放开了她,不再蹂.躏她那被搓得红扑扑的脸蛋,两根手指掐着她的下巴,轻轻摇晃了下。 “这安全感给的,真他妈到位,我谢谢你。” 第91章 青蛙准备跳下水 可惜作者只会土狗文学。 确实如同贺津行所想, 夜朗是个一根筋的人,眼下震惊过后,他第一反应是不能让苟安就这么离开——如果不是有个人在中间碍手碍脚,现在他可能会直接冲上台, 抱着苟安把她抗走。 事实上他也上台了, 但是在他伸出手的第一秒, 挡在苟安面前的人就稍微侧侧身,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极其凌厉, 冰冷的深色眸中是明晃晃的警告。 纵使是夜朗这样对情绪吃顿的人, 也能感觉到瞬间的压迫感笼罩了他的全身。 “阿朗,愿赌服输, 不能像个小孩子一样输掉比赛就发脾气。” 贺津行声音轻飘飘的,听上去好似戏谑, 然而与此同时却不动声色格挡住他的手, 顺手将苟安往自己怀中拎了拎, 占有意味浓烈到不加掩饰。 他还是看着夜朗, 与平日里惯用的阴阳怪气或者故作虚伪并不相同,他的面容平静,只是在平和的陈述一个事实—— 并且似乎这个事实让他不太高兴。 这样的信息准确地被传达出来,于是就连台下观众们嗅到了修罗场的气味。 万万没想到正经竞技比赛后会是这种附加狗血戏码。 台上的两个男人同样高大英俊,哪怕身着完全不同概念的衣服却叫人说不出究竟谁更英俊挺拔……对立而站时, 众人的视线在他们的宽肩窄腰上疯狂来回, 最后只想感慨:命运的齿轮轰隆隆,要么怎么说好日子都在后头, 建议苟大小姐回去就给贺然打钱, 谢他当年不娶之恩。 而此时此刻, 站在台上的夜朗默不作声, 只是垂眼发呆,过了一会儿,木然地转身从场边捡起那把被挑飞的剑,掂了下,转身,指向贺津行。 后者挑眉。 上一秒眼中激涌的暗潮已无声褪去,他重新放松下来,哪怕被剑尖直指。 低下头看了眼怀中喘息还没平息的人,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她抬头:“看我做什么?” ——看你亲手教出来的爱徒提着剑杀气腾腾要大义灭亲,清理门户,剑劈师夫。 贺津行笑了笑,抬手拨开她一缕汗湿的发:“没事。” ——这笔账回去再跟你算。 他拎着苟安,像是拎一只小鸡仔似的轻而易举地把她拎下了台,自己直起腰没有下台的意思。 苟安站稳了,仰头,一把捉住男人的手腕,用了点力,台上本来就高大的男人被迫弯下腰,把耳朵凑到她面前。 “干什么?”苟安的声音有点冷。 “战书都拍我脸上了,事不过三,总拒绝别人很没礼貌。” “……你不累了?” “还可以。”贺津行总算是正经说一次实话。 “别逞强。” “……逞强?我也没老到那个程度吧?”贺津行哭笑不得,“你应该才是比较辛苦的那个,你都可以,我有什么理由不行?” “……” 平日里话很多的人这会儿言简意赅的,贺津行没忍住好奇地偏头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儿,这才注意到她气息尚未平缓,眼中上一秒注视着夜朗的冰冷也没有完全消退…… 像是打了一场大仗,战争结束,她的情绪还未完全抽身。 是替他出战,才变成这样的。 贺津行发现自己很善于给自己洗脑,这一下子被自己三言两语说服,又瞬间心软,忍不住抬起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拎起一团棉花糖似的软绵绵的肉,逗她。 “嗯?正常情况不是应该下不来床吗,你怎么回事,这么一想,看来我们昨晚谁都没努力。” “?” “那今晚要不——” 被捉住的手腕上的力道立刻消失,与此同时肩膀被推了一把硬推回台上,男人猝不及防被推,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看了眼她稍显恢复正常灵动的褐色双眸,笑着抬手,摸了摸鼻尖。 苟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此时,有庄园的工作人员很识相地替贺津行拿来了他存放在这的专用击剑道具,但是男人摆摆手婉拒了量身定做的花剑,只拿过了自己的击剑服,穿上。 因为护具,他本就高大的身形现在看上去魁梧异常,整个人站在那像是一座白色的小山。 懒洋洋地从剑架上取了把公用的剑,剑指夜朗,飞快竖起来,放下,再指,下落——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做得相当敷衍。 “来。” 贺津行言简意赅的声音从护具后传来。 …… 按理说如果是保镖夜朗挑战贺津行,他接招或许有些跌份。 但如今的夜朗是一股冉冉升起的新势力,挑战上位者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贺津行被两次挑衅才接战,也算是摆足了架子。 而且他总是看上去游刃有余。 苟安是女生,习惯的战术是灵活机动,主攻防守反击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贺津行不一样,在他这样的人看来,主动进攻的人才能把握任何游戏的节奏,进攻才是最佳防守。 任何的防守都是坐以待毙的序曲。 他的出手和他的人一样毫无章法,脚下的步伐路数也不是那么循规蹈矩,业余赛中就是没有那么多规矩,没有人指责他哪里不对。 因为太久没玩这个东西所以显得有些手生,最开始的有来有回之后,贺津行逐渐找回了一些手感。 两人的站位从最开始的场地中央开始向着夜朗身后的方向偏移,他步步死守,却还是被凌冽的进攻逼得捉肘见襟。 ——夜朗逐渐招架得有点辛苦。 然后人们发现了一点反常。 就像是早上在餐桌上和苟聿讨论棚屋区的钉子户,偶尔遇见那种真正的住户老年人不说话,早就搬出去的儿子或者女儿哭哭啼啼“一辈子生活在这这是我们的根”然后狮子大开口的情况,只要不算太过分的要求,男人一般都能笑着点头说,合作愉快。 所以通常情况下,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场面,贺津行总给人一种得过且过的姿态,他不喜欢在无所谓的场合费心思较真,比如现在当然就属于无所谓的场合。 毕竟开场前,连个一块钱的赌注都没有。 贺津行似乎早就该停手了。 但他没有。 他甚至越战越勇,步步紧逼,甚至伴随着夜朗做出几个防御姿态后眸光更沉,出手更狠。 ——当然是因为不高兴。 这个抬手腕的姿势,那个错步的闪躲,那个如猫一样弓起来的紧绷,通通都带着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令人不适。 ——这种不适,足够让他不放松追击,不愉悦在胸腔中翻腾。 裁判报分的声音根本没停下来过,忙得上嘴唇和下嘴唇都快拌在一起,然而夜朗也不是省油的灯,哪怕被步步紧逼地逼退,他也还是死咬着一切的机会试图反击! 终于被他抓到机会! 贺津行在一次夜朗的反击之中有点走神,脑子里正想着“这个姿势也很像啊她到底教了他多少”时,坚硬的剑尖重重捅上了他的肩膀! 男人“嘶”了声,痛的眉头一拧,下一秒站直了,手腕一抖,反手一挑,在全场哗然中,再次挑飞夜朗手中的剑。 他玩够了。 比赛结束。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52节 在铺天盖地的掌声中,贺津行将手中的花剑随手一扔,抬手揉了揉被捅得很疼的肩膀—— 剧烈的运动突然静止,方才在比赛中紧绷的肌肉骤然放松,浑身的酸痛席卷而来时,腿还真的有点发软。 贺津行觉得自己现在真的很需要洗个澡,然后来一个午觉。 比赛结果无须质疑的是贺氏掌权人压倒性胜利,你天王老爷还是你天王老爷,裁判示意双方做最后的礼仪动作结束比赛,天王老爷站在赛台中间,向着僵着脸的野狗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快点走流程。 夜朗靠近的时候,贺津行掀了护面。 热浪伴随着他汗湿的头发扩散开来,热量让分子运动更加剧烈,如果原著小说的作者再潮一点加入abo元素,那么现在可能那扑面而来的浓郁alpha信息素能给夜朗熏得掀个跟头—— 可惜作者只会土狗文学。 所以夜朗经历了今日的第二次心神震动,瞳孔缩聚,因为他在扑面而来贺津行的汗味和令人不适的雄性气息中,闻到了苟安身上的味道。 准确的说,是苟安同款的洗发水味。 眼下伴随着男人脱下面罩、汗湿的头发滚动在空气中。 夜朗像是喉咙被堵住,喉结翻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如果只是刚才贺津行抱了一下苟安染上的味道—— 就像是猜到了他心中猜想,敷衍的鞠躬后,贺津行脱下了击剑服,短袖t恤下摆凌乱地堆积在裤腰,露出一小截腰和一点点清晰的鲨鱼线…… “阿朗,做什么那么拼命,你下手太重了。”男人若无其事地冲他笑,拉扯了下自己t恤的领口,示意他看,“青了啊。” 听腻这人阴阳怪气,夜朗才懒得理他。 但是对方执意非要他看一眼的气氛浓郁,夜朗便习惯性地瞥了一眼,这一眼将他看得一愣—— 在被拉开得白色t恤领口下,除却确实有击剑重击的淤青,还是有一道红色的咬痕。 深深地咬痕,齿印整齐,好像还带着犬牙圆圆的小洞痕迹……位置暧昧,显然不可能是贺津行自己咬的,据众人所知,贺津行也没养猫。 就像是他后腰的那颗痣一样,是无法用任何一种纯洁的情况解释的存在。 ——他们昨晚应该确实发生了什么。 他被她咬了。 今早起床的时候,他在她的浴室洗了澡,用了她放在浴室的洗浴用品,尽管这个气味和他本人完全不搭。 他甚至堂而皇之带着这样若有若无的暧昧气味,昭然过市。 ……好似炫耀。 好似炫耀。 这个想法钻入脑海中时,夜朗听见有名为“侥幸”的高台轰然倒塌的声音。 在死一般的沉默中,贺津行歪头看了看自己肩膀,像是才发现咬痕一般,有些吃惊地停顿了下,唇角上扬,“哎呀”了一声。 把领口拉回一个完全保守的位置,男人笑着说:“这个不能让你看见啊,见笑,忘了吧。” 目送一言不发,浑浑噩噩地转身下台的野狗,贺津行无声地挑了挑眉。 所以说。 安全感这种东西…… 果然还是自己动手,比较脚踏实地。 女人真是靠不住啊。 …… 下了台,苟安抱着他的外套站在旁边。 夜朗没有再缠着她不放,整个人已经不知所踪。 贺津行无所谓地笑了笑,虽然不知道这野狗和他师父比试那场最后发生了什么,当时他一副已经魂不附体的样子…… 但他也毫不留情地给这份灵魂离家出走套餐体贴加码,送上了一张助其灵魂漂泊更远的机票。 光是刚才夜朗在台上得到的信息量,怕不是也已经够他消化一会儿。 伸手接过了自己的外套,苟安歪着脑袋看他:“你刚才给夜朗看什么?” “肩。”贺津行说,“被他敲青了。” 苟安闻言一愣,伸手就要扯他的衣领要看,贺津行有些心虚地躲开,“全是汗,我回去洗个澡。” 苟安缩回手,“哦”了声。 虽然贺津行好像没有邀请她的意思,她还是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了他的身后,隔着他穿过长廊,穿过昨晚被他扔了张房卡进去的人工湖,最终来到套房跟前,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新的房卡,刷卡,开门。 苟安全程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自己应该为他肩膀上的伤负责—— 夜朗的击剑确实是她教的,冒然拎着剑挑战贺津行也很难说不是因为她…… 倒不是她自恋。 当时那个气氛,迟钝如唐辛酒都扯着周雨彤问:他们在什么,保镖突然爱上了苟安? 直到房间门被打开,也没人说话。 苟安要当小尾巴,贺津行也让她跟着,甚至在打开门后,他侧身让了让,让她先进去。 套房很宽敞,不是一般的客房可以比,暗色主色调,柔软的皮质沙发,茶几上放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沙发上散落着一些打开的文件夹和抽出来的资料…… 苟安找了个角落坐下,在一旁看男人单手脱了被汗湿透得t恤,随手扔进换洗衣篓里,远远地看了眼他肩上果然有淤青,还有一块红的不知道是什么痕迹(太远了看不清),她动了动唇,想说要不要我回房拿跌打药…… 然而空气之中漂浮的沉默,让她挣扎之后,诡异地保持了这份寂静。 贺津行瞥了安静如鸡的人一眼。 在她看过来的同时,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转身进了浴室。 在贺津行抬手打开花洒的一瞬间,浴室门被人打开,刚才成了哑巴的人这会儿依然是哑巴,手握门把站在门口。 水蒸气蒸腾而上,侧脸看过来的男人的脸变得有些模糊。 呆立在门前,苟安顺着他被热水淋湿的脸和贴着脸的黑发,视线往下挪了一段距离停在他的喉结上…… 湿漉漉的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 她恍然回过神来。 扔下一句“打扰了”,迅速往后退。 然而转过身没走两步,腰就被湿透了的结实手臂一把拦腰抱住,男人嗤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耍流氓耍一半就停叫演戏……别演了,累不累?” “啊,我肩好疼,抬不起来,你帮我。” 他收紧胳膊,垂首,用唇蹭了蹭她的耳尖,“你身上也好大汗味。” 停顿了下。 “有点好闻。” 苟安觉得自己再不理他,这个老家伙能抱着她,絮絮叨叨到天黑,所以她抬脚,面无表情地踹上了浴室的门,转身把他推回了花洒下面。 第92章 四只青蛙跳下水 【友好度:65】。 夜朗独自回到客房, 现在他已经是可以拥有一间独立的、正式的客房的身份了,但是其实这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宽大的衣帽间里挂不了几件衣服,免费的吧台被使用的也不过是胶囊咖啡,他从来不是一个对物质追求很高的人—— 会踮起脚进入这个其实过去他丝毫不感冒的世界, 不过是有人告诉他:阿朗, 人活一辈子, 前面十年懵懵懂懂,第二个十年寒窗苦读, 然后人生才刚刚开始, 在斋普区,抬起头总是看不见阳光, 你要走出来。 那时候的苟大小姐眼里只有保镖,她一心想为保镖好。 倒在床上, 盯着天花板, 夜朗想了想, 这辈子还能不能听见苟安和他再说一遍这句话—— 或许再也不能。 毕竟现在的苟安或许恨死他了。 夜朗翻了个身, 又浑浑噩噩想到了关于苟安和贺津行,在原著中,这两人似乎也有一些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想了想,原著中的贺津行和苟安是怎么回事? 贺津行好像也曾经为了苟安有过一些操作,但听说那只是含蓄地限于“青眼有加”, 会出手帮一帮苟安一些不痛不痒的事, 大多数来看是为了推动剧情、刺激陆晚,达到所谓的“虐恋”效果。 在他这个男配角相关的剧情中, 贺津行、苟安同时出现的场面更是少之又少, 其中有一次是苟安出狱那天, 他也去了。 【苟安出狱那天的天气不好, 云层乌压压的。 苟安入狱后,夜朗便辞去苟家的工作,做回了下城三区阴暗箱子里的那条野狗。 从贺津行拿到证据到翻案又用了小半年的时间,期间夜朗安静等待着传唤,但是怎么也没等到,等到开庭的那天,他才知道,是对岸那边有人动手把他摘了出去。 对方没有完全表明身份,只是托贺津行转达:要记得自己姓叶。 此时是上午十点半,夜朗不知道为什么苟宅毫无动静,他从早上等在苟宅外,一直到这个时候都没有人出来,大门紧闭。 距离苟安出狱时间不到两个小时。 夜朗转身,跳上了自己的大众车,黑色的,大街上一个红绿灯就能过去四辆的烂大街款。 没那么怕冷,就把围巾摘下来塞进包里,他抓紧时间去了一趟商场,出来时往副驾驶扔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一套可以让苟安暖的衣服。 他开车青山监狱。 远远的把车停在了指定停车场,拎着塑料袋的夜朗难得感觉到了一丝丝的紧张,他开始设想第一秒见到苟安的话自己应该说什么,又想应该把她带回苟家还是筒子楼里。 苟旬放寒假在家,他一向不太喜欢这个姐姐,反而喜欢陆晚多一些。 夜朗胡思乱想,却没想到这个时候,突然肉眼可见的监狱大门正前方,停着一辆熟悉的白色劳斯莱斯。 夜朗的脚步停顿,站在了拐角墙后,他看着依靠在车门边低头抽烟的男人,有些震惊他怎么会在这里。 监狱的大门开了,从里面出来的人果然穿的很单薄,她裹着围巾像是鹌鹑似的缩着脑袋走出来,一抬头看见那辆无法忽视的白色豪车,下意识地往后退。 靠在车门上的男人微笑着冲她招招手,苟安一脸抗拒,还是靠了过去。 在两人还有一些的距离站定,男人伸手拉扯了下她的围巾,将她像是小动物似的拎到自己跟前,弯腰凑到她面前简单说了几句话,然后一偏头,吻住了她。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53节 苟安和夜朗都吓了一跳。 夜朗握进了手中的塑料袋,而不远处的男人显然只是浅尝即止,不一会儿便放开了苟安…… 从夜朗这个方向,可以清楚地看见两人唇舌分离时唇瓣有暧昧的银丝牵连,他始终勾着唇角,浅笑着咬了咬她的下唇。 她看上去是震惊到错愕,唇瓣微微张开。 从贺津行的唇中吐出温热的奶白色雾气,回望仰头望着自己的小姑娘,他目光微沉,身后的车门打开,他把苟安塞了进去。 车门关上,十几秒后,司机从车上下来,退出到了很远的位置。 又过了一会儿,夜朗看见避震顶级的行政商务豪车有一个剧烈的震动,像是车上的人发生了剧烈的争执—— 他的心脏也跟着无声收紧,根本不敢往那方面猜,他弯下腰,捡了路边的一块砖,在手中掂量了下准备上前,就在这个时候,口袋里的手机慌张的震动起来。 是陆晚。 「阿朗,贺州忽然晕过去了,我找不到贺津行,救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狼来了的故事陆晚讲过很多遍,本来就已经离婚,种也不是贺津行亲生,夜朗想不出贺津行有什么理由理她—— 实际上,他也不想理她,甚至想问她为什么不能打电话给贺然。 但是电话那边有救护车的声音和吵闹的“你联系上家属了吗”,夜朗握着手机的手无声收紧。 贺州其实很乖,因为法律上的爸爸对他只是点到为止的相处,这让他哪怕是贺家年纪最小的新生代,本应该千娇万宠,却好像总是胆怯怕事。 明明是贺家的孩子,生来就在罗马,夜朗却偶尔会想,陆晚为什么非要把他生下来遭罪。 不远处,白色的劳斯莱斯从剧烈的震动变轻微晃动。 手机里,陆晚的声音越来越弱,她好像真的不知所措,哭着叫她那个拼死拼活生下来的儿子的名字,又细声细气地叫夜朗“哥哥”。 夜朗睫毛轻轻颤抖,再看向不远处那辆仿佛与冰冷热冬季完全隔绝的白色豪车,双眼染红。 最终他挂了电话,转身回到停车场,上了自己的那辆大众,车内冰冷,他发动车时发现自己的双手在抖。】 躺在床上的夜朗目无波澜地观赏完了这一段剧情—— 心中很平静地感慨了句:啊,男配再一次为了女主放弃了恶毒女配。 读者会对这样的剧情满意吗? 虽然男主总是在虐女主,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没有出现,但是总有奔赴在第一线、为了女猪放下一切的男配,好像也不错。 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如何煎熬,也不过是为了渲染气氛用“双眼染红”四个字随意一笔带过,具体的也不太有人在乎。 这部离谱的小说至此还没有完结,他心想,作者想要折磨男配和女配到什么时候? …… 像是观赏他人一生的走马灯,书本翻阅至快要完结,夜朗看见了自己和苟安的最后一次见面。 【苟安出狱不到半年,一切都回到了正规,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苟安没有再住回苟宅。 当初那个活蹦乱跳的苟大小姐好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腥风血雨之后,人们几乎忘记了她的存在,连她翻案、出狱这件事好像也没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她变得很低调,上一次听到她的消息,是有传闻有人看见贺津行和她出现在了民政局。 人们说的真真假假,说贺津行某天将手上所有苟氏的股权归还赠予苟聿,是给苟大小姐的彩礼…… 但这些消息也都没有什么实锤。 「坐过牢的女人,怎么贺先生还这样稀罕成这样?」 「你管呢,贺津行的崽,又不用考公务员。」 人们这样调侃。 夜朗再次见到苟安是在一个商场的地下,贺州快要过生日了他来给小孩选个生日礼物,于是在某家冰淇淋店门口看见了苟安。 昔日最注意形象的苟大小姐素面朝天,大概是过于年轻和白皙这也没让她看上去有什么不好,和传说中彻底沉寂下来好像并不相同,她正叉着腰跟身边西装革履的保镖讨价还价:「我就吃一口。」 保镖:「可是贺先生说——」 苟安:「我不要贺先生说什么说,我要我说,你现在要是去告状让我吃不上这一口,今晚我就跟他说我走路没看路摔了一跤没人扶我,你看我做得到不,希望你家不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等着你开工资买米吃饭。」 保镖:「……」 站在不远处,夜朗那张万年木然的脸突然有了表情,他稍微愣怔了下,笑了。 目光从不远处那叉着腰的人身上扫过,他平静地看着她的平底鞋和哪怕宽松的棉麻制裙子也遮挡不住微微隆起的肚子。 当她不耐烦地抬手挽过耳边的碎发时,他看见她手上戴着一枚造型特殊的钻戒—— 白金的造型点缀祖母绿宝石,藤蔓似的蜿蜒曲折环绕一颗并不大但尺寸很衬她手指粗细的主钻,钻石品质大概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很璀璨。 夜朗的胸腔之下,心脏麻木成了一片,根本没有任何的感觉,上前跟苟安打了招呼。 苟安听见他的声音愣了愣,转过头来时,看着他还是第一时间红了眼睛。 两人相视片刻,谁也没先说话。 苟安身后的保镖看着倒是如临大敌,面对夜朗这张英俊到不像话的脸,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现在是真的很想打电话告状。 然而他有些拿不准,因为在人来人往商场里相遇的两个人只是面面相觑,几秒后,苟安转开了视线。 她鼻尖泛着浅浅的红色,脸上不见羞涩也不见尴尬,只是平静地问保镖:「让我吃冰淇淋,否则我就邀请夜朗去吃晚餐了。」 保镖头皮发麻地恭请苟大小姐进入冰淇淋店。 一脚踏入店铺之前,苟安回头又看了一眼夜朗,冲他笑了笑:「再见。」 这就是苟大小姐和她的前任保镖先生的最后道别。 最开始是因为贺然和婚约,也因为两人都懵懵懂懂的点到为指; 然后是因为贺津行,因为陆晚…… 其实苟家把苟安教的不算太糟糕,她除了偶尔娇纵到无法无天,但是对于感情这件事上却意外的有自己的节操,当前有一段明确的关系在进行时,她从来不拖泥带水,甚至可以忽略自己的本心。 说这个女人铁石心肠也没关系。 总之苟大小姐和她至今见了仍然会眼红的前任保镖先生,好像一直都在错过。 所有的事情至此尘埃落定,世间所有的爱啊,恨啊…… 对她来说,不过是一笑泯恩仇。】 夜朗轻捏自己的手指,转过头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有些像是原著中描述着苟安出狱那天的天气。 那天他没来得及阻止贺津行将苟安带上车。 就像是今天他也无能为力地看着早就先成未婚夫妻的他们一前一后离开。 在现世中,陆晚的存在感明明不如原著小说里那天无孔不入的出现,导致好像每个人都有了自己正常的生活…… 唯独被影响的只有苟安和她的保镖夜朗。 那一本莫名其妙的原著小说现在像是在他们中间的一道鸿沟,写满了阴错阳差以及在苟大小姐看来的背叛…… 所以她看着他再也不会红着眼对他微笑,再玩什么“一笑泯恩仇”这套—— 她这个人确实是铁石心肠,一旦决定重来,她会断然抛弃错误的一切。 一点机会也不给。 …… “一笑泯恩仇。” 浴室里,男人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贺津行原本就是要洗澡的,所以除非扒掉一层皮,他身上已经没有需要脱掉的东西,他身后的人倒是穿着整齐,且看似无作为地任由热水打湿了她的衬衫。 傻子都知道白色的衬衫湿水之后什么效果,听着水拍打在布料上的声音,贺津行的耳朵竖了起来,想要回头。 但是身后伸出柔软的手,压着他的后脑勺,指尖穿过他剪的很短的短发,蹭了蹭,轻柔的力道把他压向浴室墙壁。 ——身后的人似乎占据了主控权。 一瞬间气势上的完全颠倒,新奇得让男人兴奋得微微眯起眼,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类似野兽的低哼。 于是他想到了什么,说了上面的话。 哪怕现在是双手高举过头撑着墙,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也不妨碍他气定神闲地说些没用的废话,“是不是很有道理,你可以考虑下怎么才能让我重新灿烂微笑。” “……” “说句话,我在悉心教学你,如何让怒火中烧的男人成功地熄火。” 苟安低头看了眼面前的身躯,温度刚好的热水冲刷着他紧绷结实的肌肉,因为面对墙撑着墙站的站姿让他的背部舒展,水泽滚过,很难说不让人目眩神迷。 她紧了紧喉咙,开口时倒是听上去没什么不同:“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背对着她的男人微微侧过脸:“看来你还是很想看看视频,看下你和你那爱徒如水平镜面翻转——”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苟安的手落在了他的后颈,顺着他的脖子反复在数他的脊椎骨骼似的一节节往下。 脊椎永远是最容易叫人放松警惕却能第一时间失去战斗力的危险存在,换了别人早就被贺津行摁在地上,而现在…… 现在他也挺想转过身把身后的人摁在地上的。 但是只是皮肤紧绷了下,他没这么做。 “生气了?”苟安在他身后轻飘飘地问。 一边说着,她的手已经落在了他的腰窝,男人终于忍不住侧头回头看了她一眼,对视上她乌生生、此时被水雾朦胧上了一层白雾的双眸。 贺津行停顿了下,嗓音沙哑,半真地说:“你把衣服脱了,我认真考虑笑一个给你看这件事。” 「一笑泯恩仇」啊。 苟安瞪了他一眼,但没有伸手打他,双手交叉掀起了衬衫的下摆,在男人越发炙热的目光下,衣服下摆与裙摆之间,逐渐露出了一截肤色白嫩的腰。 昨晚贺津行的大手握着这处皮肤不知道多久,这处是他熟悉的老朋友,没人比他更清楚它有多细腻,手感有多好。 棉花糖和冰淇淋如果有混合体,大概不过如此。 “肩好疼,”他说,“我能不能把手放下来?” “多疼?” 苟安扫了眼他肩膀上的淤青,终于看清在淤青的再上方是她留下来的牙印,电光火石就想明白了刚才在比舞台上,这个男人落下衣领口给夜朗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疯子。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54节 “他怎么没当场多捅你一下?” 贺津行听了这话,窒息了两秒,随后淡定评价:“你还挺恶毒。” “以前关系没有那么糟糕时,他的击剑是我教的,出招稍微有点相似有什么值得惊讶的,是你自己大惊小怪——” “礼仪起式的姿态和角度像的像复刻,大概是你用了‘保持剑柄在下数第二颗钮扣位置‘这种精确的形容来教学……但你们连垫步都一样,是稍有过分。” 贺津行说着,脚后踩,惩罚似的不轻不重踢了踢苟安的小腿。 她顺势往前靠,温热的皮肤靠上前,手绕到前方,握住他。 贺津行的声音一下子就消失了,喉结重重滚动了下,接下来他再也没有提起哪怕一个字关于那个该死的视频。 …… 只是等回到房间,两人湿漉漉地滚到床上,贺津行长手一伸,把扔在床头的手机拿了过来。 苟安伸手想要去抢,他把她摁回了床上。 随后结实的背压了下来,密切的吻落在她的背上,伴随着这吻的温度好像越发变味。 刚才偃旗息鼓的气息再次变得灼热起来,贺津行点开了视频,不要小看男人的小心眼,他真的可以一帧一帧地拉着视频,跟她分析。 “看到了吗,你们握剑的手势,一样的。” 他的手绕到前方,握住了她一手的柔软,像是恶作剧一样以握花剑的标准手势,又像是寻常人握剑后习惯性地会掂一下剑,他也掂了下。 苟安头皮发麻,骂了句“变态”,拼命去扯他的手腕。 奈何他纹丝不动。 “握剑标准手势而已!”苟安恼羞成怒,“谁不是这样!” “不一样。我下面三根手指是轻轻搭在剑柄上的,”贺津行无辜地说着,好脾气地侧脸亲了亲她气鼓鼓的脸蛋,”你们的无名指在小指头的上面。” “……” 在苟安无语的沉默中,他稍微支起来一些,一条健壮的腿塞进她中间,非常顺势地用自己的腿部力量一左一右,分开了她的膝盖。 手上给她看视频却没停下来,精准定格在某个画面。 “再看这个刺出的动作,你们连前腿弯曲的弧度都一样……” “然后呢?” “没然后,我也要。” 他抬手拦着她的腰,将她稍微提起来些,现在她的两条膝盖都曲起,他跪在她身后也是同样的屈膝,这就是所谓的“他也要”。 在浴室里已经胡闹过一回。 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所以这会儿两人的头发谁也没擦干滚上床也没人觉得哪里特别冷,贺津行低下头时,头发上一滴水滴落在苟安的腰上,她打了个颤。 男人垂眸看着眼底下一层皙白的皮肤轻晃,淡定地心想:死在床上好了。 光这么想着无比荒谬的定论,他的手上动作倒是很有耐心,拂过方才被他撞得泛红的柔软的那一块皮肤,亲眼看着鸡皮疙瘩起来一片。 被迫趴跪着的小姑娘回过头骂他:“要就快点,别到处乱碰。” 男人被她凶得哑然失笑。 “你好着急。” 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看她瞪圆的眼,贺津行都有些恍惚,曾几何时在贺家书房外的那个走廊上,小姑娘看着他说话都会吓得结巴—— 那时候他大概也是万万没想到,她也有完全不怕他的一日,甚至在床上的时候还敢把凶他当饭吃。 对此,贺先生慷慨欣然接受,并甘之如饴。 他撞入的时候没有通知她,哪怕苟安前面竖着眉催三催四好像也还是觉得很突然,一口气没提上来,化作一声软得不行的闷声,从喉咙挤了出去。 顺畅到不需要多余的辅助,贺津行原本立在她身后,此时附身,伸长了胳膊,捏了捏她柔软的侧脸:“嗯,好像确实挺着急。” 苟安张口咬住了他的手腕。 男人抽了抽手,却没完全抽走,食指压了压她下唇的唇瓣肆意玩弄了一会儿,然后挑开了她的牙关。 男人的手指带着一点汗湿,尝起来有点咸,指尖薄茧压着她柔软的口腔,实在是说不出来算什么好味道—— 苟安合了合牙关咬他的手指关节处,听见身后的人“嘶”了声,慢吞吞道,“别咬。” 但那根手从未停下在她口中探究的步伐,几秒过后,甚至中指也探入,两个手指尖捏住她柔软的舌尖。 她的牙关彻底无法合拢。 从鼻腔深处发出逐渐沉重的鼻腔音,来不及吞咽的唾液顺着唇角滴落在干净的床单上…… “啪嗒”一声。 那声音仿佛无限在脑中放大,导致最终占据了整个颅内,苟安的只觉得用来思考的地方全面瘫痪停止了工作,现在她脑海中空白一片—— 任由他像个地主老爷,压榨农民工一切剩余劳动价值。 她忘记了反抗这件事,再也支不住地胳膊颤抖着轰然倒塌,摔回枕头上,贺津行的手指从她唇上拿开时,她把脸深深迈入枕头里。 枕头边,视频还在播放,花剑碰撞时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就在耳边,就像是窗外未拉起的窗帘明晃晃的青天白日…… 已经没有人在乎这些。 …… 苟安像是一颗虾米似的蜷缩着缩在那,这个姿势很方便身后的人则轻而易举将她圈在怀中。 细碎的吻伴随着逐渐平息的鼻息落在她的肩膀上和后颈脖上,贺津行的手机就在跟前,刘秘书孜孜不倦地发来了第五个需要贺先生过目的文件。 三分钟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总管大人大概心态驾崩,手机上弹出来他咬牙切齿的一个“。”,和真诚的祝福:您最好还活着。 盯着手机的苟安替刘秘书转发了这份祝福,引来身后人的阵阵发笑。 震动的胸膛带起的频率,连带着贴着他的苟安也觉得心口泛痒,在男人一口咬住她因为紧绷勾起来的后颈时,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翻过身—— 贺津行没反应过来,一个吻落下,悬停在她鼻尖与上唇中间的部位。 湿热的气息扑打在她的人中,躺在怀中的小姑娘睁着眼,无声地望着他。 一瞬间贺津行有些恍神,但是几秒后,这一吻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下一秒,贺津行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两根手指掐住,过硬的手感只能让她勉强将他面颊的肉捏起来一点,最多只是不让他错开视线。 “贺津行,你为什么不吻我?” 困惑了一天的问题还是问出了口,苟安这个直球皇帝眨巴着眼,问的理直气壮。 贺津行被问得一怔。 哪怕是贺先生也会有猝不及防的时候。 大脑艰难地反应过来后,他立刻嗅到了空气中危险的气氛,大概是他如果回答出现问题,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她可能就会当场翻脸。 贺津行不太清楚所谓“满意”是指什么,所以他很慎重。 苟安盯着他,决定一但他开口说的话有任何被翻译成“留着给别人”的迹象,就打死他。 而贺津行此时,只是对于小姑娘的天真发问只觉得放心之中又未免有些埋怨附加而来的残忍,他只能微笑起来,握住她的手腕,拉开了她气势汹汹掐着他的脸的手。 “上床和接吻不一样,接吻最好是和真正喜欢的人。” 她睫毛轻颤,目光冷下来。 贺津行用曲起的手指指节,轻轻刮了刮她的脸。 “等安安有喜欢的人那天,就会懂这个道理,我不想到那时候,你会埋怨我这个老家伙坑蒙拐骗……找我算账怎么办,唯独这,我可赔不出来啊。” …… 他的声音轻描淡写,正如他无数次站在虚伪的场合,发表冠冕堂皇的言论。 即便是如此。 脑海中还是响起了系统提示音,贺津行的好友度上涨至【65】。 苟安发现自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作者有话说: 准备进入最后一个大剧情了,我得琢磨琢磨咋写。所以更新速度稍微放慢,抱歉哈,理解下 第93章 时间不多了 没那个人,我只要你。 如果苟安真的是一只猫, 那么现在她脑袋上的耳朵大概已经自然向两边倒下,变成了传说中的飞机耳。 与此配合的是她狐疑地缓缓眯起的双眸,看上去她大概下一秒就会伸手挠他。 介于两人的姿势过于暧昧,贺津行毫不设防, 又一脸真诚, 她稍微讲了一点点武德没有干出攻击他的事…… 但也还是忍不住提问出心中的困惑。 “——渣男都像你一样借口那么多吗?” 她那纯纯困惑的语气, 问得贺津行一愣。 然而甚至来不及组织语言回答,又被打断。 “我是不知道你的吻要留给谁, 反正我也不是那么稀罕。” 小姑娘在这个时候犯了拧巴, 她一半真诚,一半又自相矛盾地发现其实自己有点在意, 所以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带上了三分刻薄—— “虽然我觉得等你捧着纯洁的吻向那个人献上时,但凡多说明一句你已经被我睡过了, 她也不一定会很开心就对了。” 如果那个人是陆晚, 搞不好我还会亲口告诉她, 这次就不止腰间的痣了…… 上翘还是直的这种细节我都会毫无保留地告诉她。 到时候谁都别想好过, 地球有本事就因此爆炸好了。 她越想越气,一骨碌直接从贺津行身边爬起来,白腻一片的皮肤晃得男人眼前一阵头晕目眩,他只来得及感觉到那股带着他身上气息的温暖从身边抽离。 在苟安下床之前,身后伸出来的大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贺津行发现她这个怒气来的有点具象化, 说得好像他不吻她是因为为了保住初吻留给某个已经客观存在的人……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55节 先不说这个说法有多荒谬, 重点是—— 算了。 就是很荒谬。 “我不是那个意思。”贺津行坐了起来,然后发现自己什么也没穿的气氛很不合适谈话, 随手扯过毯子搭在自己身上, “也没准备给谁留着什么东西。” “哦, 是吗?” “我刚才说话时候的主语一直是你, ”贺津行说,“如果你注意听我到底说了什么的话。” “‘虽然我是为我自己好但是不妨碍我也要说得好像为你好一样‘也是渣男的管用手法。” “……” “贺津行,这种说法很可笑。”苟安面无表情地说,“如果非要保持什么节操,那你就干脆洁身自好——就像一勺饭吃半口,剩下半口吐回去,当宝贝似的留下来?” 她的举例过于生动,贺津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放空的表情。 无论此时此刻他在想什么,总之苟安赞同他明晃晃写在脸上的排斥情绪,于是点点头:“现在反应过来自己有多离谱了吧?” 她说完,甩开了他的手,直接跳下床。 落地的一瞬间,发现腿也是真的还有点软,大腿酸得她差点站不住,不小心摩擦到了内侧的白嫩处,方才男人留下的咬痕还像刻印一样清晰地留在那。 苟安咬了咬后槽牙,那一瞬间真是觉得又委屈又纳闷,恨不得回头给贺津行一脚才解气。 但是这个时候表现出暴躁就输了! 所以她只是停顿了下,挺直腰杆,非常淡定地走到衣帽间,打开抽屉,从里面随便翻了条全新的,显然是男款的内裤,胡乱套上。 又随便从衣柜里扯出来一件贺津行的衬衫,随便哪件套她身上都是oversize,身上唯一能穿的裙子,哪怕衬衫下摆扎进裙子里,裙摆都快跟衬衫下摆齐平—— 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一样。 要不是她一脸沉默的怒气,贺津行可能会把她拖过来好好调侃一番,但是现在她脸上的表情,大概他再碰她一下,就会被她毫不犹豫地挠花脸或者一口咬到出血为止。 贺津行叹了口气,下场走到她身边,高大的身形将她笼罩,苟安低头穿袜子的动作停顿了下,抬头看了他一眼。 贺津行望着金鸡独立站在那往自己脚上套袜子的人:“你去哪?” “随便,反正不是在这。” 男人揽住了她的腰。 苟安停顿了下,坚定地把他的手掰开来。 “我觉得你想的也对,我们虽然生活在一起圈子,但实际上是完全不同的类型的人,我要上学,读书,而你的生活和我则完全不搭边,如果不是你很善于向下兼容,我猜我们连话题都会变得很少,也就是说当你不说话的时候,我可能也不能找到话题跟你聊,哪怕找到了你也不一定有兴趣搭理我,我甚至不能跟你发脾气。” “……” 你现在就在发脾气。 贺津行无言地看着她心想。 而发脾气还不自知的人还在喋喋不休—— “话又说回来了,你不能保证一辈子都能这样宽容的对待我……别说你能,反正我不信,所以现在说开了也好,大家都别浪费太多时间,订婚是一方面,灵魂伴侣确实可以另找。” “灵魂伴侣可以另找……谁告诉你的?” “难道不是?” “这一段类似原地分手顺便计划出轨的话是怎么回事?” “我是在赞扬你吃一半留一半,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这真的很有远见。” “没有什么后路。” “等你有喜欢的人,通知我,反正还没打证,什么都来得及。” 她话一落,贺津行直接蹙眉。 “没那个人,我只要你。” 苟安停顿了下,抿了抿唇。 她沉默地抓过了自己的毛衣外套穿上,然后把衬衫扣子扣上了最后一颗。 最后直起腰,回头看了眼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此时此刻他因为下床比较着急,腰间随意裹了条浴巾,结实的腹肌与腰侧的鲨鱼线清晰可见,蜂腰与太平洋肩这样离谱的身材比例,衬得他比实际上更加高大…… 他身材真的很好。 否则苟安没那么容易鬼迷心窍。 把这一切归为自己见色起意的惩罚,忽略掉看见眼前的男人蹙眉完全困惑不已的样子时,心中跟着浮现的一丝丝烦闷,苟安深呼吸一口气:“我走了。” 贺津行的眼神变了变。 ……要说他现在完全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大概就是没想通,别人在床上滚完之后至少演都能演两小时的举案齐眉、恩爱有加,为什么他和苟安都是无缝接轨吵架? 他技术很差? 差到她要发脾气? 还是真的因为那个接吻与否的问题?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贺津行伸手把真的准备转身闪人的人拖回来,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准备给谁“留一口”,他把她轻而易举地摁在墙上,附身凑近她的唇—— 然而没碰到那他其实琢磨了很久也没碰的柔软唇瓣,后者伸出手挡住了他,他只闻到了她因为握拳微微汗湿的手掌心。 他微微抬眼,目光扫过她掌心的边缘与她近在咫尺的对视。 那长长的睫毛扫过她手掌的边缘,苟安觉得自己的心肝都跟着颤了颤,但还是勉强保持了镇定,她弯了弯眼,露出了一个完全没有多少笑意的笑容:“我不吃嗟来之食。” 说着,手稍稍用力,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她走的时候,顺便踹翻了一个并没有挡着她路的垃圾桶…… 然后把门摔得震天响。 脾气要多大有多大。 生平第一次有人在自己面前摔门,贺津行却发现他并没有想象中那种被冒犯的感觉—— 独自站在房间中央,半晌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他发现自己拖鞋都没穿。 大冬天的赤脚站在那,虽然有地暖不至于着凉,但是那一瞬间,只有他自己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他只是下床的时候太着急,以至于忘记穿拖鞋。 又抬头看了眼早就死死关上的门,男人神色微沉—— 甚至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聊劈叉的。 贺津行这辈子第一次想着循序渐进地体贴人,换来了小姑娘怒火滔天,直接把他一脚踢进了渣男行列。 面无表情地绕回了床头,拿起手机,顺手点进陈近理问他“忙”完没的对话框,问他要不要喝一杯。 青天白日就准备喝酒,把对面离谱到发过来一个“……”,附赠一句:又吵架了? 这个“又”字,就很精髓。 …… 这个莫名其妙的争吵带来了将近半个月的冷战。 苟安单方面的。 虽然平时里苟安和贺津行也没有所谓的热恋状态,他们不像是刚刚在一起的情侣那样,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聊不完的话题,睡觉都要连麦听对方扯呼—— 硬要聊也能聊,她那个“我们没什么共同话题”完全气话,是在戳那个老家伙的心窝子,其实他们能说的话题挺多的。 他们的朋友圈重叠,那些个豪门狗血,八卦辛秘,有人的地方离谱的故事从不缺席…… 贺津行接触到的年龄层和苟安接触到的年龄层信息相互对接一下,够他们聊个三天三夜都不带停。 至于其他的话题,骑马,冲浪,滑雪,潜水,旅游甚至是哪个品牌出了什么新品很抢手,贺津行都能接上话,毕竟他什么都懂点儿。 只是贺津行从来不是一个有时间闲在微信里跟人闲聊的,苟安虽然挺喜欢聊天,但是更多的情况下是在千金团的群里聊点儿无关痛痒的口水话—— 所以他们聊天记录并不太多。 上一次正经八本、有来有回的聊天记录留在了苟安给贺津行照了一张自己火烧屁股急着要交作业的物理题。 隔了十分钟后对方抠了个问号,然后扔过来一句“在开会”,又过了五分钟后发过来了解题思路和答案。 苟安调侃他,是不是去百度了。 贺津行回,百度得到的话,你自己怎么不去? 当时苟安捧着手机笑了很久,久到唐辛酒问她是不是犯花痴。 不过这个聊天记录大概是十天以前的,最近十天,只有贺津行那边单方面发来一些无关痛痒的问候,或者是报备,比如“早”,或者“晚安”,或者”我去出差,三天”。 苟安都没回。 单手撑着下巴,坐在学生会的办公室里堂而皇之地走神,在她不厌其烦地翻阅她和贺津行以前的聊天记录时,居然赶上了看小说似的快乐,居然还挺甜蜜。 ……关于我磕上了自己的cp。 在苟安把聊天记录翻到最上面准备从头开始磕一遍时,唐辛酒从她身后飘过:“想他的话就稍微回他一个信息,打个字而已,又不会死。” 不怪唐辛酒这样说。 就她刚才瞥那一眼,聊天记录页面全部都是贺津行单方面发言至少占据了两个聊天板面…… 苟安愣是做到了一条不回。 这事儿放出去让别人知道,搁谁不得吓死。 苟安“啪”地摁下了手机,面无表情:“我没想他。” “你对着聊天记录看了两个小时了。”唐辛酒搬过来一堆资料扔到她面前,“闲着没事干看自己和未婚夫的聊天记录,看完了又不回,光是自己折磨自己有什么意思?” “我没折磨自己。” “好的你没有,那我换个说法:有这个空闲内耗,不如看看今天参观学校的这些人的资料,一会儿他们人到了你带着去参观一下。” “什么?我不去。” 苟安伸手把资料推开,“而且我不是在看聊天记录,我刚才只是正巧有正事,以前和贺津行聊过那个话题,我想确认一下。” “哦,什么事?”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56节 “……” “微信有推出聊天记录关键字查找功能,你让我在我们海量聊天记录里找到你的银行卡号我只需要3秒。” “……” “微信基础功能这块贺叔叔那个老古董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哦,忘记了,不能讲他老古董,因为你会发脾气。” “……” 苟安额头砸向桌面:“烦死了,啊啊啊啊啊!” 她又抓起手机,看了眼贺津行发过来的两条消息,有一种板凳上无端端生出了仙人掌刺的坐立不安。 为了再次避免被嘲笑,她索性退出了和贺津行的聊天记录,切到了小红书,心烦意乱地刷了一会儿,开始搜头像—— 当代年轻人现状,心情暴躁的时候,比起减肥和剪头发,换微信头像,换签名来得见效更快一些。 大数据给她推送了一组蜡笔小新的头像。 第一张就是一张春日部幼儿园的大合照,第二张是单独截下来剪刀手比耶的妮妮,苟安想到了贺津行那个吃包子的小新,皱了皱眉,然后把妮妮的头像换上了。 正考虑要不要把签名改成“今日份水泥封心”,这时候,学生会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从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 “您好?” 黑长直,面容较好,一张小脸被北风吹的泛白,白雪公主本雪。 苟安就像是蹲在自家洞口的狐獴,瞬间支棱了起来—— 没办法,在和贺津行吵架的那一秒,她的怒火确实是因为毫无道理地联想到了陆晚才达到巅峰的。 ……眼下迁怒一下好像也没毛病。 陆晚像泥鳅似的,灵活地把原本站在门外的身子滑进了办公室。 原著女主小白花在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背了不得了的大锅,这会儿顶着那张怯生生的脸,第一时间细声细气地说:“团委的老师让我来拿今日参观学院的学生名单。” 唐辛酒对于陆晚就是纯粹的被洗脑,两人毫无交集就是讨厌那种,她叉着腰:“派你去啊?这事儿不是学生会的活吗?” 陆晚这才看到唐辛酒,续而看见她身后面无表情坐着的苟安。 ——自从校庆之后,陆晚和苟安的敌对状态算是已经搬到了台面上,每天学校论坛里为她们俩吵架、站队的帖子都是平地高楼起,拉踩,对比,开贴黑,内娱那套被无聊的大学生们安排的明明白白。 最近是苟安站了上风,因为她和贺津行表现出过于和谐恩爱,她背后有一座巨大的大山,跟种在野池塘里的小白莲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想到这,苟安更加烦躁。 她把手边那一沓都没准备看的资料拿起来看了眼,不意外地在里面看见了周雨彤还神奇地看见了贺渊…… 行吧,有这两人在,这活儿对于陆晚来说估计也讨不着什么好。 苟安也没多想,把资料扔到了陆晚手边。 “爱去就去呗,冒泡仔。” ……冒泡仔指那些没事干爱出风头的人,当然是在骂人。 学生会办公室的大多数都是苟安派,这会儿大家三三两两的笑起来,陆晚脸白了白:“苟安,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告诉你,你少欺人太甚,校庆的事你还没跟我道歉呢!” “你自己跳下去泳池的。”苟安神色相当淡定地说,“夜朗才是我踹下去的,我踹我家保镖关你屁事,他都没让我道歉,你当什么代言人——” 她停顿了下,“哦,这代言人还是你自己揽的活儿,毕竟他最近都不跟你说话了。” 苟安的话先是让陆晚面色泛青,很快的她又反应过来抓住重点:苟安怎么知道夜朗最近没跟她说话? 夜朗从苟家辞职后依然神龙见首不见尾,人们都说他从筒子楼搬出去了,但是在江九爷手下做事,其实他经常回来—— 两人在巷子里或者楼梯道上都遇见过,但夜朗再也没跟她说话,甚至都没给过她一个正眼。 陆晚也很纳闷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校庆那天还好好的,是苟安把他们弄下的泳池,又不是她的错。 他怎么从苟家辞职了,还在听她发号施令?! 眼下被戳了痛,陆晚站在学生会办公室的门前红了眼,她紧绷着小脸,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一副备受屈辱的模样。 直到唐辛酒嗤笑了声:“算你倒霉,撞枪口上,安安这几天都很暴躁。” “生理期吗?” “也可能是孕初期。” “说真的,安安你和贺先生到哪步了——” “亲亲有了没?” 七嘴八舌的调笑声中,苟安抓起面前一张废纸团了团,扔向那个问亲亲、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体育部部长。 学生会办公室气氛很好,大家闹成一团。 陆晚告诉自己没关系,做完自己要做的走开就好,于是挺直腰杆,进了办公室,拿起了那一沓来参观的高三学生资料。 苟安没阻止她,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而就在陆晚把一沓资料抱在怀里的时候,苟安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个微信消息推送音—— 那手机就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陆晚习惯性地低头看了眼,发现发件的来自一个没有花里胡哨备注的人。 【hjx:气够没?】 【hjx:马上圣诞节,你再不理我,礼物没了。】 简简单单两行字,她尚未来得及想明白发生了什么,手机已经被苟安一把抓过去拿走。 但那三个字母的拼音,随便拼一下就不难猜出发信人是谁。 有点儿惊讶贺津行私底下是这样的语气和苟安说话,带着一点点主动低头的坑蒙拐骗意味…… 和他在外那种虽然亲和,实则莫名其妙自带距离感的冷漠并不相同。 陆晚抬头看了苟安一眼,就看见向来嚣张跋扈的苟大小姐此时脸上也很精彩。 不再杀气腾腾,只见她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三个字,眨眨眼,随后露出了个有点暴躁,又有点雀跃的完全矛盾表情—— 她侧脸对着陆晚,或许是学生会办公室暖气开的太足,那张白皙的侧脸上肉眼可见地泛起好看的血色…… 鼻尖好像也有一点点泛红。 苟安犹豫了下,最终放下了手机,转过头看着陆晚,瞬间变脸皱眉:“还不走?” 这副鼻子不是眼睛的德行,陆晚懒得跟她废话,转身要走。 唐辛酒:“……贺叔叔换头像了吗?” 体育部部长:“我们咋知道,我们又没贺先生微信!” 路人甲:“哦,是换了,贺然截图了个他小叔的聊天界面,说今天流行换头像吗,他在阴阳怪气什么?” 路人乙:“我看看我看看,哦豁,贺先生这个蜡笔小新……渣男都用蜡笔小新!” 苟安很赞同。 点进贺津行的微信聊天界面看了眼,刷新了一下,才看到他真的换了头像,从吃面包的蜡笔小新变成了剪刀手比耶的蜡笔小新。 您别说,这姿势看着还挺眼熟。 苟安盯着自己的剪刀手妮妮陷入沉默。 体育部部长:“不是这个姿势……是情头吗!” 唐辛酒掀起眼皮子扫了眼沉默的苟安,嘲讽地笑了笑:“不是哦,不是情头,看到小新旁边,边框那露出来那一点红色发揪了吗,那是我奶。” 苟安:“……” 点开,放开看了眼自己新换的拥有红色小揪揪发型的妮妮头像,哦,妮妮的手旁边也有露出一个小新的胳膊肘。 唐辛酒“啧啧”了声,“老古董的哄人方式真是老土又动人。” 苟安放下了手机,清了清嗓音,捏了捏自己发热的耳尖。 …… 学生会办公室的门开了,陆晚抱着一沓资料走出去,走到走廊上,突然站住,被学生会门口贴着的一张纸条吸引了注意。 那寒风吹进来,把办公室里调戏苟安的声音吹散了些,不知道谁抱怨了句,出去能不能关门啊。 唐辛酒看了眼杵在办公室门口发呆的陆晚,撇撇嘴,走出去,正想关门,看见小白花正盯着办公室旁边的墙发呆。 唐辛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发现了一张纸条。 【不知道你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看到这张纸条,我只是想提醒你,抓紧一切机会,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东西?” 唐辛酒一把将纸条扯下来扔进垃圾桶里,“刚刚还没有的,可能是谁的恶作剧,这么恶俗的梗还有人玩——还有,陆晚,还杵这干嘛,快点走开啦你!”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基本已经算是完全脱离原著剧情了,不用担心原女主和男主在有什么因为我要奔向完结 ps:可以各自抒发己见,毕竟评论区就是用来干这个的,但是不要自己脑补根本不存在的剧情然后激情开骂,就真的很离谱 我还没写完,没打完结,陆晚到底咋回事,夜朗火葬场长啥样,贺津行和女主准备怎么一点点磨合,我从来没说过这些已经交代完了,心急火燎就“我看作者也就准备这样了(然后开麦怒骂八百字)”我看着真的脑淤血上头 这样的评论真的会删!!!!因为谁看了都不开心,谢谢!!!!!不想看了不用告诉我那只是因为我想讲的故事和你想看的故事不是一个玩意!!!一个快乐看文一个快乐写文它不香吗!!! 第94章 休战 安安,半个月了,你连标点符号都没赏我一个。 三个小时后, 苟安坐在人来人往的公安局,脑子都是懵的,只有一句话:这跌宕起伏的剧情,原著一个章节两千字, 果然没有一个标点符号浪费在安静过日子上。 …… 三个小时前。 最后一节下课铃声早就响起, 冬天总是天黑的比较早, 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外面的夕阳是橙黄色的, 不带一点温度。 操场上, 放学离校或者出去吃饭的人们带来的的嘈杂声是今日校园最后一波活力高峰。 坐在学生会办公室里磨磨唧唧,苟安此时最大的烦恼还是要不要在微信回她那个该死的未婚夫的消息, 顺便抓紧机会把他骂一顿—— 比如警告他,一把年纪就不要擅自搞什么换情头这种离谱的操作, 黄狗撒尿圈地盘似的真的很幼稚。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57节 以及现在全世界都在截图发朋友圈挂墙头外加私聊给她抠问号和“yoooooo”真的尴尬到姥姥家。 在一个朋友兴高采烈地给她看截图, 把她的备注改成了“烈焰燃情:贺总小娇妻”时, 苟安终于忍无可忍。 在她打开未婚夫的聊天框并打出头三个字“你他娘”的时候, 大概是老天爷都不批准她对着本世界气运之子爆粗口,学生会办公室的门被人重重撞开—— 一个没有名字但是确实属于千金团成员的女生满脸惶恐地看着苟安:“周雨彤和陆晚打起来了。” “?” 苟安当时错愕到只来得及摆出一个茫然的表情—— 她发誓没有在微信上指挥周雨彤“陆晚好讨厌你打她一顿”。 她在过去两个半小时里扮演的角色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恋爱脑女大学生,而不是尽职尽责的狗血霸总文恶毒女配。 甚至来不及问发生了什么,苟安便站了起来,身体快过脑子一步, 迈开双腿向着操场狂奔, 当时满脑子想的是:周雨彤只是一个十八线女配,她哪里干的过女主? ——事实证明她担忧的属实过多。 原著又不是修真修仙大女主文, 霸总文的女主可以是打不死的小强, 但是小强这种生物除了恶心人之外, 哪怕它会飞, 战斗力其实也就那一点。 所以苟安赶到的时候,陆晚和周雨彤完全打了个五五开。 苟安远远透过人群一眼望过去,就看见被人们围在中间的两人—— 刚刚高中准备毕业的少女看上去是彻底无所谓自己会不会背上处分,这会儿扯着陆晚的头发,把那张涨红的脸推向旁边的喷水池! 那喷水池因为年久失修其实不太清澈,诱惑着周雨彤和陆晚推搡着,互相试图把对方的脑袋摁进脏兮兮的水里—— “我都不知道你这个人到底有什么毛病,离开了男人是不是就活不下去?!” “闭嘴!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对对对我心脏,你他妈再不给我住口我还给你见识一下嘴巴脏——哦倒是也没你脏——至少我不会对着我的物理老师说什么‘谢谢你今天给我讲题,好开心,波浪号’!” 要不是场合不对,气氛不对,也完全不知道她们在吵什么,苟安可能就当场被周雨彤掐着嗓子尖酸刻薄的模仿陆晚给弄到笑出声—— 但是没等她来得及笑出声,只见周雨彤一个翻身骑到了陆晚的腰上! 看着是杀红了眼抓着她的刘海把她的脑袋摁进了水里! 陆晚猝不及防呛进一大口脏水,发出“噗噜噗噜”的声音,苟安真的头皮发麻,尖叫了声:“都在看什么热闹啊!还不摁住她们!” 她声音像是这才提醒了围观的人们,这群人像是魔怔了似的光站着看—— 苟安看见自己语落之后,从人群中走出一个身形修长的人,那人身上穿着牛仔裤和卫衣,微卷的头发如此熟悉…… 是贺渊。 站在人群外挤都挤不进去的苟安刚想骂贺渊早干嘛去了,就看见他刚刚凑上去,就十分柔弱地,被已经杀红眼的周雨彤骂了句“别管闲事”,然后一脚踹飞! 苟安:“……” 目瞪口呆地看着毫无战斗力的少年跌坐在地,苟安看着陆晚一个翻身双手扣着周雨彤的肩膀,就要把她扔进喷水池里—— 说时迟那时快,等苟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抢过了旁边一个路人同学手中的电动车。 跳上电动车,嚷嚷着“都让开”并破开人群撞向那俩谁也分不开的疯婆子时,苟安都没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直到那两个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位瞬间分开然后双双倒地,她猛地一个刹车,粗喘着成为众人视线焦点的幻之第三人—— 胸腔之下,心跳快得快要冲出胸膛。 双腿撑在电动车左右,右脚脚踝可能是扭到了还在隐隐作痛:苟安这样出门就坐车的千金大小姐哪里骑过什么电动车,刹车没那么灵活只能下意识地手刹加物理脚刹,刹车过程中扭到脚自然也没什么好稀奇。 她忍着右脚踝酸痛看着倒在地上,脸上挂着擦伤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伤的陆晚…… 愣了愣,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低头看了眼双手死死握着的电动车,黄白相间的标志配色让她大脑“嗡”了一声! 她过电似的,猛地跳下车,扔了美团电动车,回头看了看错愕的人群—— 该死的系统“叮”地一声跳了提示。 【重要剧情:恶毒女配开美团电动车刺杀女主】 【状态:失败】 【任务解说:刺杀可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就这样敷衍了事未免有损恶毒女配威严,只好下次继续努力啊t_t】 忽略这个系统神经病似的语气,苟安大松一口气。 会有惩罚吗? 【蕉蕉:不会啦。】 【蕉蕉:系统没说有惩罚就是没有。】 【蕉蕉:而且你完成任务的时候也没给奖励。】 哦,好有道理。 苟安把美团电动车还给已经吓傻了的车主,后者问了句:“这算物证吗?” “……没事,又没死人,也没缺胳膊少腿,应该用不上‘物证‘。”苟安说,“骑走把。” ——她只是一个想要把周雨彤和陆晚分开的无辜路人,她的电单车平等地撞向她们每一个人。 这个说法未免太有说服力,以至于哪怕她真的和陆晚关系超差到人尽皆知,也没人能说她有什么毛病…… 毕竟她和周雨彤真的关系很好,而最后她停下的时候,车轱辘距离周雨彤的脸只差三厘米。 周围乱糟糟的,人们就像是这才回过神,从定格状态如梦初醒,冲上来七手八脚,分别把倒在地上的人扶起来。 然后是报警。 验伤。 最后就有了开头苟安一脸懵逼坐在公安局,看着拿着文件夹来来往往忙碌着要给她们做笔录的阿sir们的那一幕。 此时,一个看着长相很温柔的阿sir小姐姐给苟安塞了一杯她私藏的热美禄,看她一副灵魂从嘴巴里飘出来的样子,安慰她:“没事的,普通滋事纠纷,别害怕。” 苟安心想,怎么不害怕,四舍五入老子也是坐过牢的人—— 踩缝纫机真的很有教育意义,至少再来一次,去干什么都好反正她不想再踩缝纫机。 …… 诚如阿sir安慰的那样,周雨彤和陆晚的纠纷确实不严重。 至少上次贺然和周彦几他们打架,好歹还有那么一个被单独关在了审讯室…… 但这次没有。 此时两位滋事者,分别披着个毯子坐在大厅冰冷的板凳上,周雨彤咬着牙,一脸不服管教的倔强; 陆晚拿着镜子,配合警队里的队医在处理脸上的伤口,伤口不严重,真的只是跌倒或者脸蹭着喷水池边缘弄上的擦伤。 苟安像个老妈子似的,看着她们两个,发出第八百次叹气。 贺渊在苟安身边坐下,没等她开口,就主动承认错误:“是我太没用,我当时应该阻止她们。” 他的裤腿上还留着周雨彤的脚印,苟安无语地抽了抽唇角,还要安慰他:“没事,你尽力了。” 这话说的多少有些真诚,脑海里全部都是他像断线的风筝似的被周雨彤一脚蹬飞的柔弱一幕—— 贺渊嗅到了这个同情的气氛,双眼微弯:“姐姐,我是不是很丢脸啊?” 苟安转过头看了眼他这张很像贺津行,实则战斗力战五渣的脸,又有了想要叹气的冲动,忍了又忍,含蓄地评价:“还行吧,谁让当时周雨彤杀红了眼。” “看来我回去得加强一下格斗方面的技巧。” “大可不必,你又不是贺然,多数情况下用不上这种技巧。” 两人对话时,陆晚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 在苟安来得及反应过来前,她又目无情绪地把脸转了回去。 苟安才懒得理她,问贺渊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在另外两位当事人开始正式做笔录之前,搞清楚了来龙去脉。 刚开始陆晚带她们参观校园还整得挺好的,虽然周雨彤因为来的人是她全程在翻白眼,但是也勉强闭上了自己那张闲不下来的土拨鼠小嘴,大家勉强算是相安无事。 坏就坏在,在整个参观过程快结束的时候,陆晚的微信突然收到了信息,她当时压根没有想着哪里不妥,就直接点开那个语音公放着听了—— 成熟的男音从微信那头通过电波传来。 「你的申请通过了,元旦后来我办公室确认时间。」 走在队伍最前面打呵欠的周雨彤猛地回过头,因为这声音化成灰她都认识,是陈近理。 对于陈近理这号人周围发生的任何事,周雨彤向来都是没有什么理智的—— 当即她就直接转身,冲到了队伍最后,在陆晚没反应过来之前抢过了她的手机,发现是陆晚申请寒假去陈近理的海洋研究所打工以及实习。 这种事并不少见,很多学生考来江城就是为了江城拥有全国最完善的海洋生物研究所,这些真的喜欢这个专业的学生都会在寒暑假抓紧一切机会向心中的梦想之地靠拢…… 陈近理看过陆晚的简历后,通过了她的申请。 周雨彤抢过手机时,陆晚正欣喜地在微信里感谢他通过自己的申请,她表达了对陈近理的崇拜,并强调以后会考陈近理的研究生。 非常正常的往来,除了陆晚打字的语气过于活泼—— 这事换了苟安,可能就是阴阳怪气几句。 但是不得不说,年龄还没“2”字打头的孩子们都带点儿天然的虎,周雨彤正处于那种“这人是我的你跟他打什么‘~’号撒娇给谁看”的不讲理阶段…… 所以手机一摔,她就直接扑上去开淦了。 以上就是来龙去脉。 苟安听得直挠下巴,一句话都评价不出来,无语到决定沉默,听一听阿sir们的意见,毕竟他们比较专业。 …… 周雨彤正做笔录的时候,她家里的人到位了。 来的是周彦几和他们的母亲,周母上来首先关心女儿有没有受伤,看她满身狼狈,想打她都下不去手。 “可以啊,学会打架了,是成长的第一步。” “周彦几!你最好闭嘴,看看你给你妹立的什么榜样,好的不学坏的倒是学的飞快!” “哎呀,妈,不要喊,苟安还在——” “还苟安!还苟安!”周母只能伸手打儿子的胳膊,打得“啪啪”作响,“人家苟小姐已经是你想都别想的了,早干什么去了你!”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58节 “早干什么也比不过贺先生啊……要被横刀夺爱还是会被夺的。” 在周彦几不正经的回答声中,周母完全忍不住又给了他几掌,打得手心发疼了,才转身,恨铁不成钢地用一根手指戳周雨彤的脑门,扔下一句“兄妹一个德行,早晚被你们气死”,然后转身去跟陆晚道歉。 陆晚此时还在处理身上的伤口,肩膀上也有擦伤,她脱了外套高高的捞起袖子,露出一边肩膀和胳膊。 周母靠近陆晚,客客气气地道歉,而后这时候不经意地抬眼,突然声音有些突兀地停顿了下。 远远地,苟安听见周母问了句“陆小姐,请问这是什么”。 她好奇地转过头去,就听见被打扮穿着都很讲究的贵妇人挡着的女主小白花冷漠地说:“不是刚才弄着的,是本来就有的胎记,这位阿姨大可不必担心。” 什么胎记? 苟安茫然地想。 这时候,周雨彤扯着嗓子喊“妈妈我也受伤了啊你看看我嘛管别人干嘛”,把周母的注意力重新吸引走。 周母挪开走向周雨彤,苟安这才看见,在陆晚捞起来的袖子下面大概是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有一块小小的蝴蝶形胎记,颜色很淡,用粉底液就可以遮掉那种。 所以以前谁也没发现。 但也确实不太好看,在陆晚偏白的皮肤上,显得特别突兀的一块。 苟安也没放心上,平静地扭开了头,然后发现此时站在周雨彤跟前,周母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第三次和周雨彤牛头不对马嘴时,她转头又看了陆晚一眼。 苟安在心中困惑地“嗯”了一声。 但是没容她多想,因为此时,她听见从入口处传来一声熟悉的男声:“抱歉,请问刚才因寻衅滋事带过来那伙人在哪?” …… 历史诡异的重演。 背后是同样的月色朦胧,西装革履的男人穿着一件剪裁讲究的羊绒大衣,裹着寒风,踏着夜色逆光而入。 他在局子入口处站住脚,低头跟接待处的值班阿sir说话,侧颜温和,眉眼之间的温和让阿sir都愣住了三秒。 “在里面。” 半晌阿sir才反应过来,手中握着的笔往后指了指。 贺津行转过头来,就这样与探着脑袋、傻傻望着他的苟安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坐在椅子上歪着脑袋看他的小姑娘勾腿坐在那,大概是全场唯一一个衣衫完整、头发丝都整整齐齐、满脸写着无辜的那位,男人松了一口气,情绪不加掩饰,明白地袒露在脸上。 他抬脚向着苟安走来。 “刚下飞机,正准备去你们学校接你,你爸打电话告诉我说你闹出点事,让我过来看一眼。” 其实原话是:苟安跟人打架了,不过人没事,所以这种丢人现眼的好事还是你去吧,未婚夫就是用来干这个的,养军千日用军一时,加油。 贺津行难得没反抗,顺手回了个:好。 此时,男人裹着一身冰雪气息靠近,手工定制的皮鞋踩在冰冷的瓷砖上发出轻微响动。 那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这声音的变化,还有物理距离的靠近。 苟安不得不把自己的视线逐渐上移,最后当贺津行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投下的阴影能将她完全笼罩。 坐在椅子上的她脖子都快仰断了。 眨眨眼,她盯着近在咫尺半个月没见面也没说话的人,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一时间出现的过于突然,这让没怎么想好开场白的她有点儿卡壳—— 她的这个愣怔好像又让面前的人误会了什么。 贺津行微微弯下腰,那带着木质香的古龙水后调若有似无地钻入苟安鼻腔。 “安安。” 干什么干什么? “半个月了,你连标点符号都没赏我一个。” 他嗓音缓慢,听着不像是抱怨。 “不想我吗?” 现在有点像抱怨了。 “我有点想你。” 抱怨之后是意味不明的情话,可能是陷阱。 “现在,你不想抱我一下吗?” 嗓音已经沉得带上了鼻腔音,音量小的只有此时凑的有点儿近的两人才听得清,这样地磁的嗓音就在耳边,如大提琴拉响时,第一声总能带来的震动嗡鸣。 确定是陷阱无误。 反正此时此刻,苟安有一种耳鸣的错觉。 ——休战。 她面无表情地想着,然后伸出手,抱住了面前她惦记了很久、早就想抱上去的腰。 手感还是和她记忆中一样好。 第95章 可这就是她 白色劳斯莱斯上的阴影尤在,需要洗清。 周雨彤在一瞬间升级成了比苟安更加讨厌陆晚的人。 在贺津行去办理相关的手续时, 苟安坐到了暴躁的土拨鼠同志旁边:“你别那么暴躁,我看了那个聊天记录,陈近理和陆晚也没说什么,你这样搞不好陈近理反而会怪你。” 周雨彤撇了撇嘴, 小声嘟囔了声:“迟了, 他已经不理我了。” 听声音大概也是知道自己过于冲动, 但倒是没有太多后悔的情绪。 苟安蹙眉,说实话她最近对陈近理的评价有所下跌——在学术研究上这个人的成就与专业程度无可厚非,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她甚至困惑这样的老实读书人为什么会和贺津行蛇鼠一窝——现在看来, 答案很明显,屁的老实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苟安想着, 转头看了眼不远处靠在某张办公桌旁边, 此时眉眼放松地笑着和阿sir讲话的男人, 他垂着眼, 头顶的灯光照在他的睫毛上,形成一圈小小的光晕…… 很好看。 莫名给人一种只要他站在那,事情就能解决的,很可靠的意味。 现在苟安都有点害怕,是陈近理会带坏贺津行。 “陈近理和陆晚不熟, 他凭什么因为陆晚的事不理你?” “大概是觉得我大小姐脾气, 莫名其妙还不讲道理,他说过很多次希望我收敛一点。” “……他说的不能说全是错的。”苟安想了想, “但我觉得你也不一定要改, 只要是个人都有缺点, 能接受就接受, 接受不了就让他走。” “现在都轮到你来劝我了。” “朋友,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攻击性。” “因为他们都说你就是我的plus版,暴躁那个方面的……你想过听劝吗?” “我刚才都让你别听陈近理那些看似有道理的放屁了,你说呢?” “我们果然一个德行——所以换了你,你也会是一样的反应。”周雨彤说,“想想陆晚跟翘屁股叔叔说:您真是我的榜样,谢谢您~” 苟安想了想,这一幕曾经可能真的发生过。 在原著线。 但她现在知道周雨彤说的“换了你,你也会是一样的”是怎么回事了—— 事到如今,都不用等着陆晚对贺津行发嗲,在他们企图加上微信、掏出手机的那一秒,她可能已经冲上去把贺津行的脑袋拧下来。 想到这,苟安放空了下,顶着一脸“baby你说得对”的感慨表情抬手拍了拍周雨彤的肩膀。 “所以我才说,如果一个男人不能给你脚踏实地的安全感,在微信上每一个说话的女人都会让你爆炸到闹到局子里,我劝你最好换一个。”苟安把话题饶了回来,“而不是想着按照那个该死的男人说的,去收敛自己的暴躁脾气,这是本末倒置。” 毕竟她们就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从小要什么就会得到什么,否则就气急败坏,这玩意就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反应…… 冲动,又任性。 不太好。 但这就是她们人设构成的一部分,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她们就是这样过来的—— 就像是苟安,哪怕作为原著的恶毒女配觉醒了,她也没有变得善良纯真又讨人喜欢,她还是她,偶尔犯蠢也会使坏,干点让人牙痒痒的离谱事情。 怎么了? 缺点一大堆,不怎么聪明,可这就是原原本本的“苟安”。 如果不能接受她们的这一部分,那就不要肖想她们剩下的其余所有—— 假惺惺地说“你改掉这些毛病后就会很好”这样的话,放屁给谁听? 缺点和优点永远都是并存的,少了哪个,都不是完整的那个人。 周雨彤很可怜地蹭过来,缩到苟安怀里:“好烦,翘屁股叔叔从来不沾花惹草,也不会老想着教训你。” 他好像确实不会。 哪怕原著线里男主看似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也没有在接她出狱那天、气氛最到顶时来一句“你在搞什么东西”。 苟安想开玩笑说“可能是年纪大了”,但是想了想还是闭上嘴没开口—— 转头看着不远处的男人。 此时正巧阿sir举着一张表格,抬头问他:“与被保释人关系?” “嗯?”男人用一根手指摸了摸鼻尖,看着莫名其妙有点儿不好意思,“未婚夫。” 在阿sir满脸平静地“哦”了声低头填表格时,苟安清晰地看见男人的脖子有点诡异地泛红,完全不知道这个人在害羞个什么劲。 搞得她也心跳加速了几分。 “下次让她不要那么冲动啦,劝架是好的,骑电动车撞人未免有点——” “说了又不会听。”贺津行脸上笑意不减,语气也是轻描淡写,“明知道不会听,还讲这种废话讨人嫌做什么?” 负责登记的阿sir看着四十岁上下,当然已婚。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59节 闻言抬头,相当有共鸣地对着此时一脸无奈的江城的天王老爷点点头,很是欣慰:看来无论身份和地位以及是否富有,已婚男士们面临维护婚姻稳定的方式,都大致相同。 做完登记,苟安就可以先行离开。 男人随手将回执揣进口袋里,来到她面前,把塞在口袋里那只手伸到她面前,摊开。 苟安经过了刚才那一番与周雨彤的对话,也心中有很多感慨。 此时的心态并不能说与第一秒看见贺津行时完全一致的欣喜,更多的是在无法抑制地在脑中回放他泛红的脖子得画面中怦然心动,又忍不住有些惆怅。 于是她抬起头,瞪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说:“你最好永远都这样情绪稳定。” 大概是她这句话里某个词歪打正着地取悦到了面前的人。 他挑起眉,垂眸望着她,片刻之后才佯装无语地冲她勾勾手指:“闯祸之后态度稍微好点吧,来的是苟聿的话,你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苟安没说话,只是重重地把自己的手,塞进面前这摊开的手掌心。 后者停顿了下,毫不犹豫地将她的手包裹起来,一根手指轻而易举地挑开她握住的拳,然后勾缠住她舒展开的手指。 两人并肩走出局子大门前,外面又飘起了雪花。 贺津行感慨了句,江城快十几年不像今年一样那么多场雪,下起来没个停歇。 …… 夜晚飘雪的斋普区显得比往日更加阴冷。 陆晚往家里那栋楼走的时候,被冰冷的寒风吹在脸上,空气中有哪怕是寒风也吹不散的下水沟味。 自从读中学的时候被同学嘲笑过“你身上有下水道味”后,她从来不把衣服晒在外面,然而抬起头,却还是能见到街坊邻居晒在外面的衣服,塞满了窄小的巷子上空,遮天蔽日。 一旁的古旧木门“吱呀”一声拉开,哆哆嗦嗦披着包浆一样脏兮兮旧棉袄的跛脚阿婆端着还冒着热气的洗脚水走出来,把洗脚水倒在门边。 “晚晚,今晚这么迟呀!” 阿婆随意打招呼,陆晚扯出一点笑容,胡乱应了一声,脚下没有丝毫的逗留。 在广东地区,很多人家会在大门的墙根边供奉土地,虽然陆晚并没有这样做的习惯,但是她还是无法理解这种把洗脚水随意泼在墙根的行为,难道不怕亵渎神明吗? 她当然不会多嘴去问一个七八十岁的独居老人。 只是连带着起了一些反感的情绪,不见天日的破旧棚屋,双眼麻木只是活着也不知道活着为什么的邻居,一眼看得到头的未来和压着喘不过气的当下—— 顺着黑暗的楼梯往上爬,陆晚来到了自己的家门口,低头掏钥匙的时候,发现门缝下面有一张纸条。 她拿了起来,如果是什么宣传单通常她看也不看就会直接扔到,但鬼使神差地今日她没有这么做,而是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不知道你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看到这张纸条,我只是想提醒你,抓紧一切机会,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再和周雨彤谈谈,你会有新的收获。】 陆晚的心脏“砰砰”掉了起来。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她曾经也有过无数次这样的悸动,仿佛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你的人生不该是现在这样。 将纸条叠好放进口袋。 陆晚用手机拨通了大概半个小时前添加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 “喂?您好,我是陆晚。关于赔偿金的事,我想好了,可以私了……但我要看见诚意,你们亲自出面和我谈,而不是所谓律师。”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得像是会被寒风吹散在空中。 黑暗的走廊中,她无声地握紧了手机,就像是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 苟安被贺津行塞进那辆迈巴赫的副驾驶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他自己开车来。 相比起劳斯莱斯,确实也只有这辆奔驰旗下的d级商务车自己开才显得没那么离谱。 她上车之后搓了搓被冻红的手迅速把暖气风调到最大,手放在出风口时,男人发动了车。 “……雪好大,司机呢?” “不在,为什么非得司机,我也有驾照。” 当一个人描述自己的开车水平,开场白是“我有驾照”…… 贺津行说完,立刻收到了苟安一个不信安的眼神,她的手不自觉地在安全带上握了握,“司机赶着回家过结婚纪念日吗,专业的事能不能让专业的来?” 说完,像是非常贴心地照顾男人的自尊,言不由衷地补充了句,“虽然可能你开车技术也很好。” “是吗,太好了,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我的技术太差,所以每次你从床上下来的时候都在发脾气。” “……” 被黄腔无缝接轨创了那么一下下,苟安陷入了几秒的沉默。 但是今日在局子里抱住男人腰的那一秒,她决定至少二十四小时内不再对他发脾气,所以只是无声地对着黑暗的前方动了动唇,偷偷骂了句“臭流氓”。 话题自然而然就被引到了上一次导致他们冷战十四天(*冷战苟安单方面发起)的正轨上,某个红绿灯时,苟安感觉到贺津行看了过来。 目光准确地落在她的唇上。 她抬手掩住唇:“想都别想,之前邀请你你不要,既然主动权在我手上,那你就安心等着。” 这玩意曾经在我手上过? “现在后悔收回来得及吗?” 苟安冷笑了一声作为回答。 但是大概是外面雪落的气氛过于宁静,这一次他们并没有一点要吵架的意思,说开了之后知道这个老家伙并没有为谁在守身如玉——至少今天他踏入局子时看都没往陆晚那边看一眼——她就觉得循序渐进也没什么不好。 怎么样都是她说的算的话,那就不着急了。 贺津行开的车确实很稳,车倒进贺宅院子的地库时,苟安发现一路自己并没有心惊肉跳的瞬间。 但是当车周围光线都暗下来,贺津行熄灭了发动机,言简意赅地说了句“到了”,苟安转头看见他一手扶着方向盘,目光平时前方,道貌岸然的侧脸—— 心惊肉跳的瞬间出现了。 准确的说是整个人的后背被此时的气氛弄得莫名发麻,她解开了安全带,爬到了男人的身上。 其实驾驶位还有个方向盘挡着,苟安挤过去有点费劲,但是贺津行很上道地在她探身过去的第一秒就把座椅往后挪了。 任由冰凉的小手扯开他扎在西装裤里的衬衫,从下摆探进去,然后毫不犹豫地摸上了他的腹肌。 贺津行被这一下凉得下颚紧绷,呼吸不畅,只能伸手,隔着衣服扣住了她的手,“别闹。” 苟安的手没拿出来,反而一路攀登向上,听着狭隘的空间里,男人的呼吸无法掩饰地逐渐不稳,一种莫名掌控的快乐爬上心头—— 她的动作变得更加过分。 抬起头学着他过去那样,亲亲他高挺的鼻尖。 甜蜜的气息笼罩上来,终于成功地把贺先生整破防了。 他一手扣着她的肩膀,将柔软的唇瓣从自己的脸上拿开,“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符合常规道德与法律基本条例的炮.友?” 近在咫尺的距离,苟安清楚地听见贺津行叹了口气:“虽然并不是出国,但是也是坐了五六个小时飞机才回来,行李都没放就来接你,就别气我了吧?” 苟安很难忍住不笑出声。 毕竟在她记忆中,原著线里关于车的记忆并不是那么愉悦,重新附身吻住男人的眼睛,轻轻用舌尖拨动他过长的睫毛时—— 苟安余光扫过车库里停着的另一辆白色劳斯莱斯,曾经有人开着这辆车去青山监狱门口接她,然后在监狱门口像是饿狼一般,毫不犹豫地叼走了她的唇吻,把她塞进车里,还在不依不饶。 直到踩了一年半缝纫机腿部肌肉越发壮硕的苟大小姐给了他一脚,两人在车里一个强行要亲一个打死不给,打得昏天暗地。 最后司机上车的时候眼神暧昧,扫了眼后座实则是被苟安抓过来砸贺津行以至于洒出来的矿泉水,还以为他们干了什么好事…… 往事不堪回首,原作者当然不可能写恶毒女配和男主的接吻有多激烈,但是苟安却知道,那天到最后她舌尖碰到一点热的都疼得想吐,江愿给她煲的汤她是一口没喝下去。 而此时此刻在车中,他们却干完了所有除了接吻之外应该做的事—— 都说刚谈恋爱的两人在初尝云雨后,三个月内恨不得死在床上。 但是因为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吵架和工作学习实在太忙,他们下床一拍两散后,互相折磨,活生生饿了大半个月。 贺津行不得不扶着苟安的后脑勺防止她动作太大撞到脑袋,在几秒后,他的另一只手从她的毛衣里抽了出来,同时变魔术似的顺手把她的内衣扔到了副驾驶座—— 明明是一个很随意的动作。 苟安却觉得比一万个常规操作更让她呼吸不畅。 撇头看了眼扔在副驾驶座的那块布料,她被男人掐着下巴拧过脸,遵循游戏规则不能亲吻她的脸,他依然花样百出,稀碎带着温度的吻,落在她脸上的每一个角落—— 甚至会咬她的鼻尖。 那股热烘烘的劲儿笼罩上来,尽管动作很轻,她还是觉得他在努力收着力道,否则他应该是想将她的鼻子都咬掉下来。 ……在白色的劳斯莱斯那次他也咬她了。 “不许咬,”苟安很有阴影地偏开脸,“不然我就下车了。” “……”男人沉默了片刻,“这种训狗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一边说着,为了防止她真的下车,他伸手按了锁车键,然后把她扔到了后座——商务车的好处就是后排空间宽敞,两个人一下子从原本的束手束脚得以舒展开来。 在贺津行也迈开长腿钻到后排时,苟安动作很灵活地爬了起来,非常坚持地保持了方才一样她在上面的方位。 贺津行没怎么抵抗地被她压进后座真皮靠背上,黑暗之中,听见西装裤的拉链“滋”地一声轻响。 实则比《电锯惊魂》的电锯响起时更加摄人心魄。 这个方位对于谁来说都是全新尝试,黑灯瞎火的—— 苟安听见耳边男人沉闷哼了一声,那声音听上去绝对和快乐不搭边,片刻后他有力的双臂掐住了她的胳膊,阻止了她任何下落的动作:“能不能瞄准点?” 苟安:“……” 贺津行:“会断的。” 苟安讪笑一声,放弃了坚持“我自己来”这个说法,还是由贺津行一只手拦着她的腰,循序渐进—— 挤进来时倒是没费太大力气,只是也不知道男人是不是初心报复她刚才的操作失误,动作稍微显得不那么体贴,最开始,她被撞得发出几声类似小动物的哀叫。 这声音在密闭的车内空间显得极其可怜,可惜并没有博得任何同情。 苟安的头撞到车顶几次,最后她拉扯着贺津行掐着她腰的一边手,放到了自己的头顶,起防护缓冲作用——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60节 这个理所当然的动作,引来男人一阵发笑。 笑的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太乱来了。”她抱怨。 “不是你先开始的?” “被发现就完蛋了。” “他们会开心到放鞭炮,”贺津行停顿了下,“除了苟聿。” 这种时候被提起家长未免让人心神紧张,苟安撑着男人的小腹不愿意再动,腰软的一塌糊涂,脑子也烧成了尖叫的沸水,苟安动了动唇,正想说什么—— 这时候,被他们遗忘在前座的手机像是爆炸似的,乱七八糟响起了一连串的信息提示,贺津行的手机甚至有电话打进来。 苟安条件反射以为他们在车里不干好事被狗仔偷拍现在已经上了头版头条,但是转念一想,他们又不是明星,屁的狗仔有兴趣来偷拍。 她正胡思乱想,脸被拧了回去,男人凑上来在她唇角吻了一下,抱怨似的提醒:“还能分心?” 她是不该分心。 抱歉地咬了一口板着脸显然不太满意的男人的下巴,她试图把注意力投入到正在做的正事上—— 然而乱叫的手机根本容不得他们不分心。 强行又坚持了一分钟后,贺津行无语地倒向后座,抬手将汗湿的额发往后捋,疲倦又无奈地晃了晃身上坐着的小姑娘:“麻烦,手机递给我。” 如果是工作的电话,那无论对面的人是谁,等待他的都是全年奖金插翅而飞。 半路刹车,相比之下她不会是比较痛苦的那一个。 苟安发出嘲笑的声音,就着当前的姿势回身,伸长了胳膊把贺津行的大衣拖过来——在男人倒吸气的难受声音中,她从口袋里摸出他的手机。 看了下来电人,是陈近理…… 她笑意微微收敛,把手中还在响个不停的玩意扔给他。 动作不太温柔。 后者被砸得莫名其妙,投给她一个困惑的眼神,慢吞吞接了电话,嗓子恢复了正常不再喘得吓人,只是有细微一丝丝的沙哑:“你最好有事。” 对面确实有事。 贺津行听了两句,直接坐了起来,欲言又止地转头看了看苟安。 苟安被他这一眼也看的莫名很紧张,扒着他的手腕要凑近了一块儿听……男人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他双手端着坐在自己身上、这会儿使劲试图靠近他的小姑娘抱起来,顺手放到了自己身边的位置。 突然离开了温暖的环抱,苟安有些不配合地用脚踢了踢男人结实的腰侧—— 被贺津行摁住了膝盖,他三言两语挂了电话。 车内陷入片刻宁静。 他们四目相对。 “干嘛?世界末日了?” “陆晚可能是周雏当年养在外面的初恋生的女儿,周雨彤是她妈咽不下这口气抱养来的。” “……” 这和世界末日确实没什么区别。 苟安还是比较相信刘德华刚刚加入了akb48。 作者有话说: 最后讲一遍,翻身也没得什么翻身剧情,反正就,真的不会有所谓虐啦 第96章 中年男子的白月光(一半配角戏,慎入) 周雨彤怎么敢呢? 男人少年时期藏在心里的白月光, 到了五六十岁的时候,大概就会成为一个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会觉得很恶心的存在。 这个故事简单到贺津行用一句话、不超过五秒的时间概括完,实际上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周雏读书的时候不学好, 标准狗血校园文里那个只知道打架和迟到早退的二世祖男主角。 某日班级滚动, 他有了一个新的插班生同桌, 小白兔一样的女生(苟安翻了个白眼)怯生生地看着煞气腾腾的同桌,给他掏了一颗草莓牛奶糖(苟安翻了第二个白眼), 从此周雏为这颗糖沦陷了整个青春。 苟安:“……好蠢。” 贺津行:“不蠢, 就是有点土。” 后来的情节依然老套,甚至有那么一点耳熟—— 周家当然不同意周雏和小白花同桌的这门婚事。 他们希望周雏娶现在的妻子也就是现在的周夫人, 当时周夫人是周雏父亲的战友的女儿,门当户对, 如果不和她在一起, 周雏将失去现有的一切。 当然这到底是不是个纯粹的威胁无从知晓, 反正周雏高举恋爱自由旗帜, 和家里翻脸又和好,折腾了一阵最后妥协了,暂时和小白花同桌分开,并握着她的手说:等我回来。 苟安:“听说你读书的时候也是混沌画风,还跟家里断联了三年, 像野狗一样在垃圾桶里翻吃的……那时候难道没出现一个女生给你一颗草莓牛奶糖——” 贺津行:“?” 贺津行:“我不吃糖。” 停顿了下, 目光扫过苟安敞开的领口。 贺津行:“但是最近口味也稍微有一点变化。” 苟安捂住了自己的衣领,在男人眼皮子底下伸手从副驾驶抓回了自己的内衣, 在对方脸上闪烁着“要不要帮忙”的信号中, 以抗拒地踢了他一脚作为无声的回答。 苟安:“话到聊到这了, 我不接受你有什么白月光几年后大街上与你隔着一条十字路口遥遥相望偶遇。” 贺津行面色平淡:“没有。” 吃饭都吃不起, 哪来的精神去搞那些风花雪月? 苟安冷笑一声:“在今天之前,周雏也不会承认自己有个什么初恋的。” 外面零下七度,贺津行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衣衫不整地坐在暖气逐渐消失、乌漆嘛黑的车后座讨论这种没营养的事。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男人就像是化身成为了大型猫科动物,伸爪子拨撩什么玩具似的扒拉了下苟安,在她被她扒拉得摇晃了下时,伸手把她刚刚穿上的内衣又打开。 “可以回去就找个律师公正,以后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出现任何一个你意料之外的人,我名下无论是贺氏还是一切海外资产,包括不限于不动产,现金,股权,一分不留,全部无条件转到你的名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苟安抱起来重新放在自己腿上。 拉链还敞开着。 突然间热烘烘的无缝对接让苟安一下子有了回过神来的害羞。 她抬了抬腰,嘟囔了声“建议教堂那个无论生老病死或者贫困富有不离不弃的台词换成你这个”,一边压着贺津行钻入她衣服下摆的手。 黑暗中,男人抬起头,目光闪烁地盯着她。 “不做了,我想去看看周雨彤。” “……” 苟安把他的手扯出来,后者挣扎了下,最终还是没能犟过万分不配合的怀中人,手被迫下滑,从在改变口味后最近爱上的牛奶糖上滑落,最后只能扶着她的腰。 “今晚周家肯定乱成一锅粥,你去干什么?” “根据我的性格,我家要是出了这种事,我可能会发疯拆家之后离家出走。” “……” “所以周雨彤也会。”苟安说,“我去接她。” “用不着。”贺津行提醒,“陈近理在那。” “我不信他。” 苟安突然单手勾着男人的脖子凑近他,摸了摸近在咫尺稍微长出一点点不太明显的胡渣的下巴,“你也少跟他玩。” 贺津行轻笑了声,年近三十突然被管理社交,他觉得有点新鲜。 但在短暂的对话后,苟安还是没能说服贺津行。 在这件事上,贺先生难得地展现出了强势的一幕,哪怕最后苟安不高兴地从他身上爬起来,躲到一旁穿衣服,他也没像以前那样凑过来说两句好听的。 而是等苟安穿好了衣服后,打开车门,单手撑着车门对车里还没回过神的人说:“送你回去。” 苟安见无声的抗议无效,腿缩了缩,还是坚持自己的诉求:“我想去周家看看。” 贺津行弯腰,抱着她的腰和膝窝把人打横抱出来,无所谓怀里的人怎么挠他,也只是偏开脸稍微躲开一点点,然后亲自把她送回了家门口。 人放下来,摁门铃。 门开了,交接闹个不停的人给苟聿和江愿。 身上穿着居家服的江愿今晚一脸担忧,周夫人跟她关系不错,平时也经常一起打牌或者逛街喝下午茶。 面对女儿缠上来说想要去周家看看的请求,江愿表现得比贺津行更加强势,把挂在脖子上的两条胳膊扯下来,“不许去。” 苟安终于安静下来。 贺津行抚掌欣慰,心想,还好丈母娘就在隔壁,好开心。 至此,交接完毕。 …… 今晚的周家确实鸡飞狗跳。 其实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这种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天降一个从未见过的大龄兄弟姐妹这种事并不算惊天动地,同父异母,同母异父,少年走散,滴血认亲…… 狗血和八卦永远都是上流社会的主旋律,仔细打听的话,可能会不意外的发现谁家的故事扔出去都够改编一部六十集的tvb大型电视连续剧。 瞳孔地震和万分惊讶之后剩下的就是想着怎么擦屁股。 ——但这都是建立于所有参与该事件的,都是情绪稳定,能够第一时间思考最大利益的人群。 ……这里面显然不包括周雨彤。 周雨彤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人生能够在一个晚上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切的开端,就是陆晚挫着被冻红的手摁响了她家的门铃,然后走廊上遇见了刚刚应酬回来的周雏。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61节 在看见她脸的那一刻,当时年过四十的男人便楞在原地,“皇上,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就这样上演。 打开门时,周雨彤正好看着周雏手里的公文包戏剧化的落下,然后握着陆晚的手问,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站在门口的周雨彤目瞪口呆,震惊到大脑放空,慌乱间荒谬地发现,陆晚和她的父亲周雏的鼻子,连鼻尖下沟的弧度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时候,连“不会吧”这种想法都没有。 就像是人最害怕的时候其实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 麻木地跟着陆晚、周雏还有母亲徐慧一块儿回到大厅,周雨彤突然意识到今晚什么赔偿精神损失费这种小打小闹早就不是重点。 “我妈叫陆青,”陆晚问,“先生,您认识他吗?”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周雨彤听完了整个魔幻故事—— 徐慧和周雏并不完全是冰冷的联姻,徐慧喜欢周雏,虽然周雏一直把她当小妹妹看,但两人好歹青梅竹马,关系很好,如果没有陆青,结婚也算是豪门联姻里锦瑟和睦的一对。 唯一的矛盾就是关于陆青这个人,就像是炮仗的导火索,一点就炸。 两人结婚后,徐慧的眼睛里依然容不下一粒沙,时时刻刻紧盯着周雏……但也不能阻挡,某日,周雏应酬的某个高级餐厅,在餐厅端盘子的陆青晕倒在他的怀里。 两人短暂分离后因为偶然重逢,干柴烈火,知道陆青得了肾脏方面的病后,周雏更加不能放手,当下就给陆青换了住的地方,给钱,给补品…… 他并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放在古代名叫“养外室”,可能还觉得自己只是乐于助人。 此时周彦几已经会走路了。 在周彦几上幼儿园那年,病情越发严重的陆青怀孕了,她本不应该生下这个孩子,但她坚持要生,周雏瞒天过海给陆青最好的医疗资源,终于撑到了陆青生产那天—— 也就是这一天,徐慧知道了一切。 那是徐慧和周雏第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撕破脸,站在产房外的徐慧手里还拎着周彦几的小书包,崩溃地当场提出离婚。 产房里要生的是亲生的,但周彦几也是亲生的,为了一个没名分的外面养的女人生的孩子放弃亲孙子,这事儿叫周雏的老父亲知道怕不是能扒了他的皮—— 周雏不同意离婚,承诺从此与陆青断联,但希望能留下陆青生下的孩子。 徐慧毫不犹豫给了他一巴掌,问他做什么白日大梦。 在外面有头有脸的周总被打蒙了,就在这时候产房里来了消息,怀孕消耗体能,外加有许多药根本不能用,陆青早就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她最终还是没能挺过去,在生下孩子之后一命呜呼。 徐慧当时觉得,陆青和周雏都像傻逼,她不单一的怨恨陆青,也不同情她,只觉得为了一个注定不属于自己的男人把命都豁出去不值得—— 但是不得不说,陆青这一出,彻底从白月光,成了周雏心头上无法磨灭的昭昭皓月。 但人已经没了,再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在徐慧强势的要求周雏必须做个选择的情况下,周雏给了陆家一大笔钱,足够陆晚很好的长大,然后只来得及看了刚出生的女儿一眼,那孩子就被陆青的母亲抱走。 蝴蝶胎记是他们对这个孩子唯一的记忆点。 这事算是告一段落。 周雏怎么也没想到,陆青当年的病是家族遗传,所以在陆晚读幼儿园的时候,陆青的母亲也伴随着年龄增大发病。 而如果她不治疗就这样撒手人寰,等着陆晚的只能是送到孤儿院,只能硬着头皮治…… 可是周雏给的钱根本不够治病。 所以在周雏以为陆晚能够拿着自己的钱过得很好时,他发现她过得一点都不好—— 平时也没少在家里听周雨彤说,苟安有个死对头,那个死对头跟她们斗得鸡飞狗跳,从苟安的猫到成年礼宴开场舞还有一系列鸡毛蒜皮的事…… 以前他都没放心上,偶尔还跟着说一句,现在苟安有贺津行看着,那个女生日子怕不是更难过。 万万没想到,他轻描淡写评价过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一刻,周雏这颗中年男子的心都要碎了! 不仅仅是心疼自己的亲生骨肉生活流离颠沛,更多的是觉得这些年自己的妥协好像成为了笑话,看着面前那张和初恋情人相似、此时却充满了擦伤痕迹的脸蛋,他不敢相信—— 周雨彤怎么敢呢? 当下就觉得自己养了十九年的“女儿”,那亲手惯出来的娇蛮,突然就变成了面目可憎。 但是当下还是引而不发,在他冷静、单一、没有跟任何人商量的情况下,告诉陆晚,他是爸爸,以后搬回周家住时,所有人包括陆晚在内都惊呆了。 周雏:“为了让爷爷接纳你,稍后可能还是需要做一个亲子鉴定——” 周雨彤跳了起来:“爸爸?!你疯了吗!随随便便就要捡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回来说是自己的女儿!!你不知道她什么德性,你让我以后怎么——” 周雏转过头冷漠地问:“她什么德性?” 周雨彤被父亲前所未有的冷漠怔住,半晌,下意识地说:“什么什么德行?像强行要进入生活的外来者,打不死的寄生虫,说不出来哪里恶心但就是让人觉得——” 她的话没说完。 周雏已经“噌”地站了起来:“我不允许你这样说我的女儿!” 在沙发上坐着,从头到尾一脸冷漠的徐慧也跟着站了起来,提高了嗓音警告地叫了声:“周雏!” 此时周雏已经情绪到达了巅峰,看着面前咄咄逼人的妻子,这些年的朝夕相处突然一股脑化作了灰烬,她的脸和多年前产房前拎着儿子的书包、扬言要离婚威胁他的那张脸完美重叠—— 同样面目可憎! 周雏不管不顾地吼了回去:“叫我干什么!我有什么错!徐慧,这些年你还逼我逼得不够吗!我周雏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女儿,陆青给我留下的女儿!” 一句话落下,整个客厅都陷入了死寂。 大门被打开,刚才外面回来的周彦几看见的就是家中客厅里这混乱的景象,他看看坐在沙发上的陆晚和死死抓着徐慧手的周雨彤—— 说实话,虽然周雨彤吵闹又任性,有时候周彦几都忍不住想把她踩住打一顿,但是他这辈子从未见过周雨彤脸上露出现在这样的表情。 震惊、茫然、错愕、不知所措还有其他许多,像是世界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出现在她的身上。 那张平日里世界末日来了都能尖叫一声“好刺激”的脸白的像一张纸,眼泪迅速充满了她的眼眶,她问:“爸爸,你说什么?” 周雏喘着粗气,双眼瞪得通红。 “你说你只有一个女儿是陆晚,那我是谁?” 周彦几被这句话的信息量震惊到走不动道,他站在家门口,茫然地转过头问管家,“他们在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鸦雀无声的大厅,只有周雨彤带着颤抖的声音,她提高了嗓音,这一次带上了崩溃的尖锐—— “你说啊,陆晚才是你的女儿,那我是谁?!” 周雏被质问得回答不上来,看着泪流满脸、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这个样子,有一瞬间他也曾经动摇—— 但是很快的,转头看向陆晚的脸,她脸上的伤…… 像是极其畏惧眼前的情况,也仿佛迷迷糊糊不知怎么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陆晚缩着肩膀,那双惶恐盯着周雏的双眸,无措又无辜。 看得周雏气血上涌,满脑子都是自己都干了什么—— 他周雏当年抛弃了陆青母女,如今在外面随便捡了个野种当宝贝养大,这野种不知感恩还欺负他的亲生女儿! “你是徐慧当年为了跟我赌气从福利院抱养回来的。”周雏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响起,“她说,她送走了一个女儿,就要还我一个女儿。” 徐慧感觉到始终牵着自己衣袖的手松开了。 徐慧茫然地,像是看陌生人似的看了眼周雏,又转向周雨彤—— 这么多年过去,眼前和他们毫无血缘关系的少女其实潜移默化好像总是怎么看都哪哪都有点儿像她。 她最先开口会叫的是“妈妈”,从小就是最会撒娇的那个,骑在哥哥的头上作威作福,闯祸之后知道要把学校发的点心留下来放学给哥哥吃,上周挂在爸爸的脖子上荡秋千想要一辆摩托车和一匹小马…… 徐慧颤抖着声音,叫了声女儿的名字。 却看见她像是受惊的小鸟,又像是对这个名字彻底过敏,周雨彤一跃而起,向着大门方向冲去—— 夺门而出时撞到了周彦几。 周彦几反应过来,就要去追。 刚迈出一步,就被周雏叫住,中年男人揉了揉眉心,头疼的快要爆炸,对周彦几招招手:“别追了,你也听见了,周雨彤根本不是周家的孩子,你真正的妹妹在这……你过来,见一下晚晚,我听说她跟你读一所大学,以后你——” “说完没?” 周彦几打断了他父亲的一长串话。 转过头,看着沙发上回头,双眼泛红惶恐地望着他的陆晚,少年面若寒霜。 “我妹就那一个,刚才像个疯子似的跑出去了。” 周彦几一字一顿地对她说—— “一个小三的女儿算老几,你敢搅合我家试试,老子弄死你。” 第97章 溺水之人(副cp,慎入) 他手中的星火是黑夜里唯一的点点光源。 周雨彤没能跑出院子, 因为早就闻讯而来的陈近理早就等在周家宅子的门口。 她奔出来的时候,男人的车甚至还没熄火,打着火,只是窗户降下来了, 后座上, 他靠着窗边抽烟。 他手中的星火是黑夜里唯一的点点光源。 平日里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总是被人质疑为什么要跟贺津行那匹狼玩的狼犬型人格,此时仗着车内暖气旺盛, 随意弯在手肘的衬衫暴露了一丝丝他的本性。 窗外的寒风似乎跟他没有一点儿关系。 只有寒风拂过时, 稍微将他的头发有一丝丝的凌乱。 陈近理咬着烟屁股,微微眯起眼上下打量着面前哭到应该已经看不清楚路的小姑娘, 目光停顿在她只穿着拖鞋的脚踝上,片刻后, 淡道:“准备去哪?” 他语气懒散。 明知故问。 在寒夜却犹如重低音砸入心脏。 周雨彤擦了擦眼泪, 发出断气抽泣的声音, 面对面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成熟面孔, 是她从小朦胧地知道什么是喜欢一个人时,就开始喜欢的那个人。 如果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换一个契机,周雨彤可能第一时间会抓住他的衣领问他为什么要回陆晚的微信, 为什么要通过她的实习申请…… 但是现在她已经无暇顾及这么多。 在陈近理弹灭手中的烟, 说出“上车”的一瞬间,她已经拉开了车门, 爬上了后座。 陈近理发出低低的笑声, 任由挂着眼泪的人爬过他的腿往里面去, 在她坐稳之后, 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62节 然后自己起身去了前面,打发走了司机,他自己把车开出了周家所在的那片小区—— 周家的实力当然不如贺家和苟家,住的小区也没有距离市区特别偏远,陈近理把车开到闹市区,才听见身后的人懵懵懂懂地问:“去哪?” “酒店。” 陈近理说完,听见身后一阵沉默,感觉她好像是误会了什么,于是非常画蛇添足地补充了句,“你一个人。” “……” “明天还要上学吧?”他说,“我给你找个离学校近点儿的酒店,明天你能多睡两分钟。” 周雨彤悠悠地把目光转向窗外时,陈近理真的很想叹气—— 今晚接到徐慧电话的时候,他人还在实验室,有一条鲨鱼状态不好,原本他是准备看守一晚上,结果电话那边传来的消息,显然还是要比鲨鱼重要那么一点点。 徐辉和周雏瞒的真好,连他都不知道,周雨彤是当年他们赌气抱来的女儿。 当了周家十几年的掌上明珠,突然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像周雨彤这样的大小姐怎么接受得了? 徐慧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在周雏把陆晚领回家的第一时间,就给他打电话让他来堵人—— 果然,堵到了。 一路上没有过多的安慰或者是开解,车停在了苟家旗下的某家五星级酒店。 已经是接近半夜十一点,一整天的剧情饱满得抽空了周雨彤所有的精神,这会儿哭累了,已经昏昏欲睡…… 浑浑噩噩被叫醒下了车,被大堂的灯光照着时,不适应地微微眯起眼。 打电话给苟聿说明了情况,所以不用登记身份证也能顺利入住。 陈近理正靠着前台跟前台人员说入住人身份,一回头就看见衣着单薄、脚上还踩着毛绒拖鞋的小姑娘,孤身一人格格不入地站在装修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中央。 来来往往的人有些诧异地打量着她,她却根本没注意,像是被灯光弄得眼睛很难受,她半眯着哭的红肿的眼,时不时抬手揉一揉…… 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比她平日撒娇故作可怜看上去,可怜的多。 陈近理原本正同前台登记的人解释“周雨彤”是哪个“雨”,那个“下雨”的“下”到了嘴边,突然停顿住。 他站直了身体。 在前台人员莫名其妙的注视中,他摆了摆手,随意地扔下一句“算了”,走向周雨彤。 周雨彤第三次抬手揉眼时,手肘被一道不算强势的力量握住。 她停住动作,茫然地问:“办好入住了?” “没有。”陈近理说,“不住了。” 周雨彤满脸问号,没来得及问就被扯住往外走—— 陈近理的那辆宾利还堂而皇之地停在酒店大堂门口。 他解了车锁,面无表情地说:“住我家。” …… 陈近理家是电子密码锁,输入密码的时候他还心平气和。 但是拉开门的瞬间,一切都不一样了。 站在他身后的小姑娘推了他一把,然后跳上了他的背,那双冰凉得像是蛇一般的双手缠绕住他的脖子。 陈近理背着她,关了门,然后面对空无一人的客厅,笑了笑。 下一秒,把背人的人扔了下来,周雨彤被他摁在墙上,两人交换了一个掺杂着眼泪的咸味、血腥的铁锈味,还有不言而喻绝望气息的吻—— 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攀附在了他的脖子,无声地收紧,强烈起伏的胸口压在他的胸膛上…… 他把周雨彤抱起来,压到沙发上。 她的双腿顺从地勾在他的腰上,挂在脚上的拖鞋从摇摇欲坠,最后“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这一声响动仿佛稍微唤醒了一点男人的理智,他一只手撑起自己,从她被啃咬得一片狼藉的锁骨上抬起头,“确定?” 周雨彤冲他凄惨地笑了笑:“陈近理,从哪个角度上来说,你都不是我的舅舅了。” 她说的是真的。 现实总比电视剧还魔幻。 抬手剥掉了她的一只袜子,突然接触冷空气让她一条腿迅速起了鸡皮疙瘩,外面的月光明晃晃地,透过高层公寓落地窗照入,让她的每一丝变化都无处遁形。 她的眼睛,鼻尖都哭的泛红,现在就连锁骨、颈部和耳根也泛着好看的红色。 陈近理重新低下头,吻住她湿润、泛红的唇瓣。 沙发发出一声不堪负重的吱呀声。 他的手从她衣衫边缘探入,触碰到温热皮肤时停顿了下,又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略微带着自嘲:“你妈让我来接你,应该不是让我们干这个的意思。” 提到徐慧,周雨彤眼中立刻潮汪汪一片。 她吸了吸鼻子:“没关系,以后也不会有人管我了。” 陈近理叹了口气,嘟囔了声:“怎么这么可怜?” 今晚迷失的少女需要从小爱慕之人的亲吻指引方向,无论这个吻本身象征的意义为怜悯或者是其他,根本不重要。 她像是溺水之人捉住了浮木,试图获取一点点的可以触碰到的温暖。 裙子掉落在沙发边发出细微的摩挲音,从嗓子眼里发出的低吟总算是盖过了想要哭泣,嗓子眼发酸的哽咽窒息感…… 扔到一旁的手机在疯狂的响。 陈近理看了一眼,就被捏着下巴强行把脸转了回来。 他一只手挑起她最后一层遮盖的边缘,轻笑了声:“周彦几。” 周雨彤抿了抿唇。 “你这个便宜哥哥倒是关心你。” 陈近理说着,很难说语气里不喊着淡淡的酸味,但是眼下似乎谁也没注意到。 “不是便宜哥哥。”周雨彤反抗了一声,“他就是我哥。” 这难得的反驳从周雨彤嘴巴里冒出来并不常见—— 通常情况下她就像是被陈近理勾了魂似的让往东绝不往西,更别说出声跟他顶嘴,整个周家甚至是徐家都知道,周雨彤是个混世魔王,从小只听陈近理的话。 而眼下,她这样被他压在沙发中,最亲密的姿态拥抱在一起,却能从混沌之中找到理智,强调,周彦几就是我的哥哥。 陈近理眸光微沉,抬起手刮了刮她的眼角:“你今晚的眼泪,是周家人给你的。” 周雨彤瞬间失去了声音。 “哥哥也是那个陆晚的哥哥。”陈近理淡道,“周雨彤,用不着咽不下这口气,周家不要你,徐家还要,你依然可以做你的大小姐……不过是一个便宜哥哥,你就还给陆晚——” 他话语未落,就看见原本乖顺任由他拥抱的少女突然眯起眼,上一秒还涣散的双眸突然精光闪烁,“‘还‘?” 肩上传来巨大的力道。 陈近理被她推开。 看着原本躺在沙发上的人一下子坐起来,“凭什么用这个字?!” 周雨彤问,“他们把我抱来的时候,问过我的意见吗!为什么今天所有人——所有人!都要像是一副我占尽了便宜!应该见好就收的样子!” 突如其来的爆发,陈近理眼中有一闪而过的错愕,面对情绪极其不稳定、一下子被点燃的小姑娘,他心想:小朋友确实很麻烦。 甚至有一点点后悔,今晚鬼使神差在一瞬间改变了主意,带她回来。 “可你确实占了好处。”陈近理微微蹙眉,道,“虽然跟我没关系,但如果不是当年的事,陆晚不至于住在斋普区。” “这两件事没有关联!” “法律上非婚子女也拥有继承权。” “所以偶尔法律也会规定很恶心的东西。” 面对周雨彤反应迅速且咄咄逼人的回答,陈近理后退了一点儿,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燃起的那把火此时此刻都彻底熄灭,背后靠着沙发的扶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周雨彤弯腰捡起自己的裙子,抖着手穿上。 从头到尾他都很冷漠,直到周雨彤第三次扣裙子的扣子失败,他叹了口气。 伸手替她轻易扣上那个扣子,说:“算我说错话。” 往日争吵中,至此她应该就会软化。 然而并没有,她挥开了他的手,抬起头看向他的眼中有名叫“迷恋”的东西,犹如退潮一般迅速地退却—— 她只是看了他几秒,而后弯腰穿上了自己的袜子。 至此,她完完全全看上去就像是刚进门时一样穿戴整齐,她转过头看着陈近理,喊了他的全名。 “你们都觉得陆晚可怜,但如果我一出生就在斋普区,应该不会总想着去怪别人,总想着别人的快乐是因为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陈近理没说话,也没准备解释他根本不关心陆晚是怎么人会怎么样—— 他只是随口一提。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周雨彤抓起了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来电,是苟安。 她接了电话,“喂”了一声,一边往外走。 电话那边苟安刚叹息一声,这边陈近理也反应过来,看周雨彤的手已经搭在门把上,眉头一拧,站起来快步靠近,一把摁住打开了一条缝的门—— “砰”地一声,门又关上。 “外面快零下十度,今晚会下雨,你去哪?”他沉声问。 周雨彤默然抬头看他。 她没说话,反而是苟安在电话那头炸锅—— “你旁边谁在说话?为什么有男人的声音?是不是陈近理?你在他家?周雨彤你疯了,你给我发定位我现在去接你……” 电话那边传来急促的赤脚踩在木质楼梯上的声音。 然后碎碎念的声音戛然而止,周雨彤又听见电话那边哽了下,上一秒还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来的人停顿了几秒。 “贺津行像条看门狗似的蹲在我家客厅。” 电话那边传来的报告,让周雨彤今晚第一次真情实感地笑出声。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63节 几秒后她收敛了笑,在苟安模糊地跟家里的那条看门狗商量好狗不挡道时,低低对她说:“没事,我这就走,你不用来,我找人接我。” 说完,她挂断了手机。 在陈近理越发黯沉的目光注视中,拨通了虽然一晚上都安静如鸡并没有主动打过来,但她确定一定会被接起的另一个号码。 作者有话说: 下章你们就晓得副cp线为啥写了! 第98章 给她一个温暖的家(副cp,慎入) tony一般是理发师。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在那边的人以今晚周雨彤听过最淡定的嗓音,懒洋洋地“喂”了声时,她有一种高悬的另一只靴子落地的踏实感。 伸手推开了身后的人摁在门上的手,她重新打开了门, 在他及时伸手捉住她的手肘往后拉拽时, 她猛地转过身—— 力道过大, 那迅猛且杀气腾腾的姿态足够把陈近理弄得一怔,他从未在眼前这张总是写着欢欣、喜悦的脸上, 看到过如此清晰的不耐烦情绪。 这种不耐烦是冲着他来的。 陈近理下颚紧绷, 说不清这一秒心中拧巴了一下是个什么情况…… 只见一只圆润的指尖隔空指着他的鼻尖,小姑娘抿唇做了个在唇上拉拉链的动作, 然后趁着他走神的空隙,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在她奔向电梯时, 电话里的人已经低低笑了起来, 笑声让人讨厌的牙痒痒的, 以至于让周雨彤恨不得咬碎了后槽牙…… 她造孽, 为什么要跟这种笑场不跟场合的贱人做青梅竹马? “笑什么?” 「笑你落魄。」青梅竹马说,「我还以为今晚在确定了彻底没有任何道德关系后你会第一时间扎进陈近理的怀抱,哭着让他摸摸你的头——」 他语气非常平静地表现出了他对今晚发生了什么了若指掌这件事…… 也好。 省的废话解释。 周雨彤松了一口气。 “你说话最好别那么贱。” 「啧啧啧,我还以为这个时候你正在跟人干柴烈火,结果就让我听见你在午夜狂奔……哦, 还穿着拖鞋?」 李渡分辨了下这边的脚步声。 周雨彤在他不正经的东拉西扯中完全忘记了悲伤——无论是哪方面的。 “出门有点着急, ”她干巴巴地说,“拖鞋不行吗, 那又怎么样?” 「没, 听说今晚江城会下雨, 你跑慢点, 地滑。」 语气听上去完全不是真的在操心她滑倒就对了。 江城会下雨什么的,这话怎么听着都似曾相识。 周雨彤想到好像是陈近理才说过这样的话,蹙眉,现在她脑子混乱,抓着一切所谓蛛丝马迹谁都想怀疑,于是语气很不好地问,“……你听谁说今晚会下雨?” 对方发出困惑的鼻腔音。 「白痴吗?当然是天气预报。」 “……” 这个人真的是烦死了。 周雨彤来到电梯前,用力摁了几下电梯,蹙眉盯着慢吞吞地变动的数字,听着电梯运行的声音。 “别废话了,李渡。”她粗声粗气地喊了他的名字,又理直气壮地命令,“来接我。” 是命令,而不是请求, 电话那边沉默了大概两秒。 「看来你的暗恋对象连沙发都不想提供给你。」 李渡慢悠悠地说,「人,在哪?」 电梯马上就要到了。 周雨彤回过头,看着陈近理换了双室外拖鞋冲自己走过来—— 这个狗东西,大概知道电梯没那么快能把她带走,还能冷静的换双鞋。 她心中的不爽在疯狂的扩大。 然后看着男人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问了个和电话里的人大相径庭的问题:“去哪?” 电话里的人听见声音,停止了调侃,沉默下来。 周雨彤下意识想捂着手机话筒,几秒后反应过来她干嘛要捂,于是手不自然地举起又放下,她说:“找朋友。” 陈近理此时摘了那斯文败类专用的眼镜,面无表情,额发柔软的垂落在眉心,他垂首盯着她:“太晚了,明天再说,现在你先回去睡觉。” “不。”周雨彤果断拒绝,“我不住你这。” “周雨彤——” “别叫我,放我走,别烦我。” 眼看着电梯越来越近,她直接抬手把自己刚刚扣上的衬衫领口扯向一边,“否则我就告诉我妈这个。” 力道太大,衣服被扯得发出布料碎裂的声音,一颗扣子摇摇欲坠,陈近理看见了她锁骨上暧昧且新鲜的红色吻痕,还有牙印。 他喉结滚动了下,“威胁我?” 此时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周雨彤一步跨进去,干净利落地摁下关门键。 直到电梯门快关上了,站在外面的男人才说了句“到朋友家给我发微信”,语气正常得像极了天下任何一位叮嘱晚辈注意安全的家长—— 好像她并不是只穿一条内裤的情况下从他的沙发上跳起来落跑,只是在这个时间出门和朋友去吃个宵夜。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周雨彤听见电梯里自己的粗喘。 塞在拖鞋里的脚指头已经冻得冰凉,合上的电梯门中,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气喘如狗…… 就像一头发狂的母狮子。 她不忍直视地挪开视线,再抓起手机,通话时间还在流动,电话那边的人居然很有耐心都没挂电话。 冰凉的电话重新贴到耳边,不知道为什么周雨彤总觉得自己仿佛能听见电话那头人平缓的呼吸声—— 他在听。 这份自信来源毫无根据。 就像她拨通这个号码前,知道他一定会接一样,就是盲目相信,他在听。 “李渡,”她第二次叫了他的名字,“你听到了吗?我没地方去了,你要来吗?” 「……不是问你人在哪了吗?」 周雨彤踏出电梯时给他发了个地址。 一分钟后李渡给周雨彤发了个距离她现在只有五百米的麦当劳,让她去里面坐着等。 市中心到了夜晚这个时候也不算特别冷清,只是今晚格外的冷并且可能下雪之后就要变下雨,大街上的人也不是很多。 周雨彤顶着寒风进麦当劳,随便要了个套餐,挨着窗户坐下,忽略了店内其他人看她只穿了拖鞋的脚时,投射来的奇怪目光。 “你要多久?” 电话那边响起了某种品牌跑车引擎咆哮的声音。 「导航说大概两个小时。」 “咔嗒”一声是扣安全带的声音,「你现在少烦我,别再问题太多,我可能可以把时间缩短到一个半小时。」 挂了电话,周雨彤还有点发呆。 李渡最后说的话让她陷入了某种思考—— 比如算上徐慧给她买的房产以及各种朋友,她在江城有不少于十个能去处的地方…这种情况下,她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一个家根本不在江城的人? 她想不明白。 一分钟后,挠了挠头,放弃思考。 …… 周雨彤用一个半小时回复了所有在微信问她情况的人,那些人可能是八卦也可能是真的担忧,但她一视同仁地回复了他们。 期间苟安大概占用了她半个小时。 因为苟大小姐不依不饶地坚持开视频,看到她好好地穿着衣服,坐在麦当劳,她反而松了口气。 “谁去接你?” “李渡。” 视频里的人脸上表情放空了几秒,好像挺艰难才把这个名字和某个人对上号,她狐疑地微微眯起眼,“你为什么要找一个不在江城的人救你?” “找在江城的人意味着我的行踪只要翘屁股叔叔动动手指就能知道,”周雨彤说,“他知道了和陈近理知道了有什么区别,我不想明天早上一睁眼看见陈近理坐在我的床头,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问我早餐吃什么。” 苟安想了下那个画面,觉得好有道理,连带着想要迁怒贺津行,现场给他发了个微信:我恨不得给你嘴缝上。 那边的人没睡,显得非常莫名其妙地回了她一个问号。 苟安没理他,夸奖周雨彤:“那没事了,做得好。” “你好像很担心我和陈近理待在一块。” “今晚你心理防线全线崩塌,我怕你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来。”苟安停顿了下,“我都说我来找你。” “翘屁股叔叔不是不让你出门?” “他拦不住我。”苟安不假思索地说,“他和我爸妈都不让我去,觉得我不应该去添乱——可能是觉得谁去都行,就我不行,因为我去的话可能会陪你一起把周家拆了,然后带着账单找他们帮忙赔钱。” 越说越离谱。 周雨彤跟着笑了笑,笑完了又觉得心酸,只是突然想到苟安和贺津行也差了几乎有八岁,但是现在听她说话的语气,两人之间并没有太大的沟通问题……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64节 不像她和陈近理,中间好像隔着一道千尺万丈深渊海沟。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周雨彤晚上就没吃,这会儿顺便吃完了一整个汉堡。 然后听见旁边的玻璃被人敲了敲。 她转过头,就看见穿着牛仔裤和羽绒服的同龄少年双手塞在羽绒服口袋里,站在外面。 白色的水蒸气从他轻启的薄唇冒出,随后他抿起唇,刀锋似的眉挑了下,隔着玻璃,他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 三秒后,向着身后点了点下巴。 在他身后停着一辆黑色的帕加尼,很难想象有人开着这种只有速度没有舒适度的车在高速上狂飙了—— 周雨彤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正好一个半小时。 她挂掉了和苟安的视频,随便团了团手中的汉堡纸扔进餐盘,又自己把餐盘的垃圾塞进店内垃圾箱里。 拉开麦当劳的门,就看见李渡已经转身回到了车边,靠着车门。 旁边夜店里走出来几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生,嘻嘻哈哈地围着他要微信,而他正笑着拒绝:“姐姐们,我高三。” 开帕加尼的一米八五男高中生,姐姐们面面相觑,一边觉得那可真是更想要微信了,一边觉得内心在遭受道德的谴责。 在她们来得及做出挣扎之前,周雨彤到了,李渡给她开了车门把她塞进去,自己跟着上了车。 周雨彤坐在副驾驶,很冷静地挂掉了陈近理今晚打进来的第五个电话。 李渡扫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清楚地看见被挂掉电话的人是谁,然后降下窗户,很有礼貌地冲着站在车外的姐姐们挥挥手,说拜拜。 …… 周雨彤再次回到了之前那个五星级酒店门前。 酒店大堂,金碧辉煌依旧。 值班的门童显然没见识过一个零下几度的寒夜穿着拖鞋的疯婆娘先从宾利上爬下来,两个半小时后又从一辆帕加尼上爬下来的场面,一时间愣怔住,还以为自己在梦游。 同款茫然的,还有听见李渡提醒“雨是下雨的雨”时的酒店前台。 十分钟后,李渡拿着两张房卡回来了,把其中一张塞给周雨彤,他打了个呵欠,眼角沁出生理性的眼泪。 “你明天还上学吗?”周雨彤问。 “早上五点起床六点出门开两个小时高速回去还有可能迟到吗?”李渡像是她问了什么白痴问题似的,笑了笑,“我翘课。” “我也翘好了。”周雨彤嘟囔,“去学校肯定很多人问东问西。” 这世界上盼着你好的人不超过十个。 但盼着你不好的人—— 可能连不认识的路人都会因为你的倒霉而心情变好中午多吃一碗饭,特别是当他们见证所谓名门阶级人士落下阶级层次这种事。 “江城已经容不下你啦?”李渡半茫然地问,“确定吗?” “……” 这时候不应该安慰人吗! “那你要不要跟我回海城?”李渡又问,“那边没人认识你,你可以重新开始——” “……我现在只是父母不详,不是通缉犯。” 李渡慢吞吞“哦”了声,听上去很难说到底是不是失望她并不会跟自己回海城。 到了电梯口,房间甚至在不同的楼层,不同的楼层进不同的电梯,他们连“晚安”这种基础的礼貌都没有,转身就准备分道扬镳。 周雨彤等电梯的时候,手机第六次响起,陈教授拿出了十二万分的毅力试图把她的手机打到没电为止。 周雨彤正想挂掉第六次,手机被人从后面抽走,发育过甚的男高中生高大的身形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他拿着她的iphone mini像是拿着个玩具,别扭但迅速地划开了她的手机,在她来得及阻止前,贴到耳边“喂”了声。 周雨彤瞳孔地震,伸手去抢,然而过高的人只是像是被猫伸爪子骚扰的成年人一样,稍稍抬一抬下巴就躲过了她的袭击—— 在手机那边因为突然接起的电话和突如其来的男声响起陷入沉默时,李渡一把摁住周雨彤的腰,把她固定在自己的怀中。 无关暧昧,纯纯烦她乱动。 然而开口说话的语气却不是这样的。 “哪位,请您不要再打电话来。”李渡对电话那边说,“姐姐答应我再开三瓶酒,这样tony才会答应我今晚出台跟她走,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周雨彤:“……” 在对面来得及说什么时,李渡火速挂了电话,号码拉黑,锁屏,把手机塞回她口袋一条龙操作。 周雨彤:“……tony一般是理发师。” 李渡:“哦,下次直接叫爹爹桑。” 第99章 陆晚,洗干净脖子等着 这份开战来迟了半年。 第二天, 挂着黑眼圈,苟安坐在教室中呵欠连天。 昨晚和周雨彤打电话到半夜一点多,确定土拨鼠已经在自家旗下的酒店入住,她才挂了电话, 心满意足地爬回被窝。 昨晚的江城上层圈子因为周家的事掀起一股八卦之风——当然没到地震的程度, 因为周家也没到那个火候。 周家只是拥有几个基础加工的厂子和度假区, 这种连晋山码头的开发团队都挤不进去的资产规模,发生了什么私生女、抱养女、真假千金的狗血事迹, 其实并不是太值得人们一惊一乍。 这就导致了江城本地热搜风平浪静, 今天苟安进教室的时候,给她表现出一个瞳孔地震的只有唐辛酒一个人—— 江城a大是面对全国招生的综合大学, 相比起江城的暴发户昨天出了什么狗血八卦,同学们显然更关心期末考试下周就要进行。 ……等同学们稍微嗅出一点儿蛛丝马迹, 居然是从陆晚身上。 苟安正和唐辛酒捋顺昨晚发生的一切, 这时候一个平日里和她们玩得不错的女生凑过来, 塞了杯豆浆给苟安后, 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猜怎么着?” 苟安用吸管“啪”地戳破豆浆杯,挑起眉。 “早上我看见陆晚了,”那个女生“噫”了声,“大清早的,从一辆奥迪a6上面下来。” 唐辛酒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 “别乱猜了。”苟安面无表情地说, “收起你的八卦脸, 咱们虽然缺德又无聊,但是咱们不造黄谣, 你看到那个车其实就是陆晚的daddy……” 她承认自己念那个英文单词时, 尾音上翘, 听上去是有点贱。 主要是她现在不是很能用原始的中文发音说出“陆晚她爸”这几个字, 总觉得莫名其妙很羞耻,就像昨晚苟聿握着她的手,深情地跟她保证她是亲生的也没抱错…… 想想都窒息。 真的会谢。 但是等她说出这句话,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陆续围过来听八卦的一堆男男女女同学们,已经“噗”地笑出声来。 一个男生说:“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是不是管这个叫sugar daddy?” 这算是打开了话匣子。 “哦哟,这才大二嗳,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 “陆晚学习很好的吗,搞这种事何必呢?” “不知道啊,我之前上日语语言班时,有老师说过他们那边的女生削尖脑袋读书到好的大学只是因为想要认识好的男人然后嫁人回归家庭——” “呸,别胡扯,什么年代了!我不信还有这种事!” “那陆晚图什么……” “图sugar daddy的奥迪a6啊!” 听到这些人越扯越远,苟安动了动唇,刚想为自己辩解一下她不是那个意思啊这他妈传出去又变成“苟安说陆晚有sugar daddy”她可冤枉死了—— 刚想开口,这时候唐辛酒尖叫一声,被人从后面用力撞了下! 苟安伸出手扶住她,顺手捂住桌角没让她肚子撞到桌角,抬起手甩了甩被撞得发红的手掌心,她便看见隔着人群,背着书包盯着自己的陆晚。 表情好像要吃人。 周围的同学发现说闲话被人家正主抓了个正着,纷纷尴尬地住了口,等他们三三两两准备散去,就听见陆晚质问苟安:“有意思吗,嘴巴为什么那么碎,说我闲话就算了,造谣我在外面被人养?” 啊对对对,所有对女主不友善的言论那必然都是我的错。 苟安心想,这大概就是恶毒女配。 揉了揉刚才被撞疼得手,苟安“哟”了声,从位置上站起来,平视陆晚:“声音好大哦。” 目光凝聚,炯炯有神。 陆晚愣神了下,一下子忽然有些恍惚,突然鼻尖嗅到了战争的气息。 陆晚绷着脸:“你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陆晚,我只说了周雏是你的daddy,是他们说的sugar daddy,关我屁事,你别什么狗血都往我头上扣,忍你很久了。” 苟安冷着脸打断她。 “我就随便一个词,同学就能联想到那边去,你怪我吗?他们造黄谣也是贱得很,你要不也检讨一下要不是自己平时说话嗲里嗲气动不动就眼红咬唇,能给人什么正面印象?什么年代了,纯粹因为斯文的女生也不长这样!刚才质问我那两下语气不是挺正常的吗?明明能好好说话,为什么非要扮演小白兔在那扭来扭去?” 陆晚握紧了手里的书包,苟安可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什么破事都往我身上扣,这样你就能催眠自己,讨厌你的只有苟安,都是苟安的错,其他同学都很爱你,对吗?” 苟安停顿了下,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陆晚的肩膀,把她戳的摇晃的同时,提高了嗓音—— “做你白日梦呢!讨厌你的人海了去了,跟我鸡毛关系!我闲的天天说你?照照镜子,你配吗?!” 铿锵有力地完成了输出,苟安瞌睡算是彻底醒了。 用力从抽屉里抽出书包,像是要还给陆晚似的,也狠狠地撞了下她的肩膀,往再前排空位走去—— 像是不高兴坐在后面跟陆晚共同呼吸半径一米内的空气似的。 苟安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收敛,教室里所有的同学都听见了,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吹了声口哨,大方承认了“sugar daddy”这个词确实是他说的—— 苟安只说了后半部分。 “不是的话直接说不是就好了嘛!” 有人小声提醒。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65节 现在的人就是这样的啦,出了什么事总是第一时间替自己的武断找借口,而不是想着道歉…… 苟安在第一排扔下书包,闲闲地回头扫了眼陆晚,看她站在原地,接受全班同学的审判目光—— 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苟安或许都会上前阻止,指出这些人造黄谣在先最好不要那么理直气壮…… 但那是陆晚,她真的懒得管。 周雨彤是对她没礼貌地出手了,但是真不至于搞到爹妈都不是自己的爹妈,无家可归—— 原著也太过分了些。 苟安就是帮亲不帮理。 她拉开笔袋掏出一支笔时,感觉到面前一暗,是陆晚来到了她的面前,低头一双黑色的瞳眸死死地盯着她:“因为周雨彤?” “也因为我讨厌你。”苟安歪了歪脑袋,“周雨彤的床软吗,在你昨天爬上她的床的时候,她大半夜零下穿着拖鞋坐在麦当劳——” “昨晚我回的斋普区,我自己家。”陆晚说,“我没那么无耻,迫不及待就住进周家。” 苟安眨眨眼:“你早上还不是坐奥迪a6——” “因为我确定周雏是我爸爸。”陆晚打断了他,“他很想我,早上来送我上学,我妈走得早,我也没有过爸爸,所以想和他说句话,有什么错?”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还要为你的亲情感动落泪——” “苟安,你不用那么恨我,就算我是周雏的女儿,周雨彤不是又如何?昨晚我依然睡在只有一张七十块电热毯的斋普区,周雨彤在哪?” “我家酒店。”苟安嘲讽地掀了掀唇角,“不会吧不会吧,难道她应该睡桥洞才显得你没那么委屈吗?” “我只是觉得她也没那么委屈,或者你让她来跟我交换,让小公主也住一次斋普区看看?” “我跟你废什么话?”苟安随手抄起个笔记本扔到她身上,“闪边去!” 笔记本的角磕到陆晚的下巴,她痛呼一声,后退一步,弯腰捡起笔记本,高高扬起就要扇回去—— 下一秒被一把扣住手腕,巨大无比的力量狠狠地扣着她的手腕摁在桌子上! “啪”地一声巨响,教室内所有人被吓了一跳,惶恐地转过头来! 陆晚痛的高呼一声,一双细眉皱成一团,盯着苟安的双眸水亮,用忍着痛的声音问:“非要这样吗?” “少拿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搞得你好像还能有什么大招似的。” 苟安冲她笑了笑。 几秒后,放开了她,看着她立刻后退,抬手揉着泛红的手腕,苟安抽走了她手里的笔记本扔回自己的抽屉里。 “这份开战来得迟了半年,我的猫咽气那天我就该淦你了——陆晚,洗干净脖子等着吧,咱们走着瞧。” …… 中午的时候翘了一天课的周雨彤来找苟安一块儿共进午餐。 屁股后面跟着个懒懒散散的男高,一路进到学生会办公室,算上唐辛酒,一共有大概六个女大学生问李渡,有没有考虑过大学考来我们学校? 李渡掏了掏耳朵,懒洋洋地笑的很不正经:“我学习很差,可能只能滚回家继承亿万家产。” 周雨彤在前面翻白眼翻得眼睛都要脱框。 她在苟安身边坐下,立刻被拎着领子揪过去——在她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苟安已经翻开了她的衣领伸脑袋看了眼,然后倒吸一口冷气:“我杀了贺津行。” 周雨彤:“……” 周雨彤拍开她的手:“什么也没发生,陈近理的不当发言造成了一定程度——算了是全面的塌房——所以我及时退坑了,连坐大可不必。” 苟安已经掏出了手机准备拨电话开启今日份的无理取闹。 直到周雨彤抢了她的手机。 苟安拎着她的衣领,拇指很有保护欲地在她锁骨留下的痕迹上用力搓了两下,然后“嗖”地抬头看向坐在旁边玩手机的李渡—— 后者被那灼热的目光看得打了个冷战,抬头乖乖地歪了歪脑袋:“姐姐,想做什么?” 苟安嘟囔:“你来消个毒……” 李渡脸上放空了下。 周雨彤跳起来:“干什么!要不得!我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他不行!不可以!” 李渡低头看了眼因为人物被击杀变成黑白的手机屏幕。 “这些话其实我也想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被你抢先说出来就觉得很刺耳。”他望着周雨彤,“我凭什么不行?你一会出去站在操场中间发传单,随机问问随便哪个长了眼睛的哪怕是食堂旁边那条狗,我配你是不是绰绰有余。” “绰绰有余!” 周雨彤发出公鸡打鸣似的冷笑。 苟安被他们吵的想捂耳朵,但是也没忘记来学生会办公室的正事儿——顺手从手边的一沓资料里抽出其中一张,放到旁边。 周雨彤注意到资料的右上角贴着的照片化成灰她都认识,停顿了下,用消化不良的声音问:“这什么?” “贫困助学补助申请。”苟安嗓音云淡风轻,“早上坐奥迪a6来上学的陆同学,显然不需要了啊。” 奥迪a6是谁的自然不言而喻。 这件事对周雨彤来说不是那么好接受的,她面容扭曲了下,难得沉默。 苟安瞥了她一眼,“早上她坐那车来被造黄谣,影响很不好,我一会儿得帮她去老师办公室澄清一下。” 周雨彤:“……学生会还管这个?” “我们只管收集资料。”苟安说,“但我这是乐于助人,帮忙澄清流言蜚语,跟学生会有什么关系?” 她表情轻浮地吹了吹手中的资料。 纤细的指尖弹了弹照片上那张冲着镜头在微笑着的姣好小脸。 …… 结果就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刚下课,苟安便被背着书包的陆晚拦在了学校门口,红着眼看着是哭过一轮的小白花女主嗓音尖锐地质问她,贫困生补助的事是不是她干的。 在学校门口等苟安的周雨彤和陆晚那是敌人见面分外眼红。 看她又是这副被一万个人霸凌过的德行,周雨彤当下就想冲上来给她两下。 苟安伸手拦住了她。 “陆晚,早上跟你说过了,开战了啊。”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面前那张气的煞白的脸蛋,“你不会以为我在开玩笑吧?” 苟安停顿了下。 续而一脸无辜地望着陆晚。 “几千块而已,周雏连学费都交不出来了?还是你身为周雏的亲女儿,连这几千块也不想放过,虽然钱不嫌多,但是这种钱还是留给有需要的同学吧——” 她说完,校门口已经有一些人看了过来。 虽然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但是苟安可是清清楚楚提到了“贫困补助”,很多大学里有家庭条件其实并不困难的人瞎搞去贪这笔钱,导致真的有需要的同学申请不到…… 他们投来鄙夷的目光。 那目光刺得陆晚肩膀蜷缩了下,咬着后槽牙,恨恨地喊了声“苟安”。 苟安冲她微笑了下——说实在的,跟贺津行凑一起久了别的没学会——他那一脸虚伪的笑她学的飞快,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少了那么一丢丢优雅矜贵,多了很多的欠揍。 “别叫我的名字。”苟安慢吞吞说,“这还没完呢,陆晚。想要陈近理的研究所实习名额,明年给交换去德国的名额加码是吗?” 她停顿了下,看着陆晚像是被人掐着脖子似的,猛的瞪过来。 “那我告诉你哦,无论是研究所名额还是交换生名额,你一个都别想拿到。” 她收了笑,掷地有声地说完每一个字,语气让人毫不怀疑她完全是认真的—— “不可能,至少研究所的实习名额已经定下来了……” “签了合同我能当着你面撕了,你等着看吧。” “苟安,你凭什么!” “凭我是苟安。” “你——” “别你呀你的了,能走开了吗,看到你就心情很不好。”苟安蹙起眉,真情实感地说,“想拔出魔杖大喊‘呼神护卫‘那种。” 周雨彤:“……” 在来得及夸奖苟安花样百出的骂人方式前,周雨彤拍拍她的肩,“咒语真实有效,你的守护神来了。” 苟安回过头,就看见身后一辆锃光瓦亮的黑色迈巴赫,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身正装的贺津行弯腰,长腿从车上迈落下来。 “好可惜,居然是人形的。” 周雨彤面无表情地说。 “我还以为会是一大群土拨鼠军团。” 第100章 一封简历 周雏人至中年,颜面尽失。 贺津行昨晚在苟宅待到半夜两点多, 直到江愿问他和苟聿你们准备守着我家大门口守多久,她要是强行想要出去,你们俩貌似谁都拦不住。 对于苟安的纵容一直是私底下,贺先生还没当面被指出过有疑似耙耳朵的症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只能假装在看手中那份晋山码头的规划图, 前一秒他还在和苟聿为了沿海的海岸线部分到底放赌场还是海洋馆争执不下。 苟聿倒是习惯了自己管不住女儿的事实, 笑嘻嘻地对江愿说,所以你也在这嘛, 要不要再来一杯铁观音, 毕竟不知道她准备熬到几点才睡? 江愿翻着白眼上楼睡觉去了,好在这个时候, 二楼那不安的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也停下,透着光的房间终于熄灯。 贺津行终于不用装模作样再看那张看了一晚上的规划图, 放下了图纸, 对苟聿强调了下, 他还是觉得最佳位置该放盈利最强的部分以回馈客户体验。 苟聿都要笑死了, 嘲讽他:「赌场靠海只是方便某些输得精光的人跳下去而已,赌徒要什么客户体验观光风景,他们只想赢钱。」 他说的其实又有点道理。 贺津行抓过笔暂时给那块地写上了苟聿的名字,后面画了个圈写了个“暂时”的“暂”字,然后面无表情地把规划图拍回岳父的胸口。 「你态度好点, 」苟聿提醒他, 「明天早上起来我还能替你在我女儿面前美言几句。」 贺津行只觉得苟聿画饼画到自己头上来了,实在是好笑。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66节 事实证明他猜的没错, 美言几句是不存在的, 第二天早上开始, 苟安就没回他的消息, 贺津行一边开会一边安慰自己,可能是她学习太忙。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掏出手机开始在搜索引擎搜索“水瓶座是不是很喜欢冷暴力”。 下午,从来不迟到早退的贺先生今日破天荒提前早退,像是要去接幼儿园的女儿放学似的,生怕迟到一分钟,到点扔了笔就匆匆走向电梯下车库。 然后就有了学校门口那一幕。 一条腿迈下车的时候,贺津行就看见不远处站在一起成为众人焦点的苟安和陆晚,很明显他赶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修罗场—— 想到昨晚苟安提到陆晚的咬牙切齿以及对他一系列毫无理由的迁怒,当时他就想缩回脚直接把车开走假装自己没来过…… 但是苟安身边那个很吵的前任周家大小姐已经看见了他。 贺津行没办法,只能走到苟安身边,伸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扯了下她的卫衣帽绳,“饿了吗?去吃饭。” 声音平静。 苟安煞气腾腾地转过头看贺津行,想问他突然出现到底是来拯救谁—— 结果一回头发现,身后的人只看着自己。 被装进那双深色瞳眸里时,她奇迹般地发现,如果有些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再问出来只是为了吵架的话,那么,这个问题其实也不是非问不可。 旁边的周雨彤替她回答:“她吃。” 苟安转向她,后者冲她眨眨眼:“你走你的,我和李渡,没关系。” 提到第三方的名字,贺津行难免看了眼,就看见双手插兜立在周雨彤身后像个门板似的少年,戴着蓝牙耳机,目光漠视地站在那。 感觉到贺津行的目光,他停顿了下望回来,大概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冲他笑了笑,不算友善的那种。 就像是被还未成年的野兽拨拉胡须挑衅,贺先生的目光无所谓地挪开。 饿了。 他又催促似的拉扯了下苟安的帽绳,这下她终于有了反应,劈手夺回自己的帽绳,走之前还不忘记回头瞪了陆晚一眼:“你等着。” 然后抓着贺津行的胳膊把他拖走。 她确定自己听见男人在她头顶发出一声轻笑。 但也忍到上了车才臭着脸问,你笑什么。 “我还以为刚才你会问我这样突然出现是不是为了阻止你欺负同学。”贺津行说,“但你没问。” 有那么明显? 面对他的调侃,苟安想了想,只好实话实说:“你说不想整天妒忌和猜疑。” 贺津行沉默了下。 小姑娘懵懵懂懂地说着自己在遵守谈恋爱的法则,生涩的语气充满了其实不太明白但在努力的探索…… 但光是这样,贺先生总觉得比他过去听过的,各式各样更加浪漫或者忠诚的求爱宣言更加动听。 他叹了口气,伸手将并排坐的人扯过来放到自己腿上,摸了摸她的头发,宣布:“休战。” 苟安真的像是猫似的蜷缩在他怀中,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在西装布料上,一根手指毫无意义地画着圈圈…… 在感觉到男人低下头半亲半嗅地蹭她的额角,她慢吞吞开口道:“陈近理的研究所有个实习助理名额定下了陆晚。” 贺津行:“……” 苟安抱住了男人的脖子:“你跟他说临时工合同别那么着急,再看看后来投的人的简历。” 贺津行:“比如?” 苟安:“我。” 苟安的腿蹭上来环上他的腰,短裙边缘滑落至危险的地方,男人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司机目不斜视地认真开车,他还是伸手,替她按住了布料下滑的趋势。 只是大手贴上冰凉的皮肤就再也没挪开过。 小规模争吵后,刚刚和好的二人贴坐在一起,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部时,贺津行想到的是:枕边风这个东西,确实存在。 贺津行:“走后门?” 苟安不屑地嗤了声:“你说话非得那么难听?她只是捷足先登而已,我这叫截胡——要是同一时间投简历,长了眼睛的都会选我。” 贺津行:“那可不一定。” 原本在蹭他颈脖的柔软脸蛋立刻抬起来:“贺津行。” 贺津行把她的脑袋压了回来。 贺津行:“开玩笑的。” 贺津行:“我和他打招呼,你先把简历做好。” 原本挣扎个不停的猫脑袋终于又肯乖乖放回了他的颈脖间,落在猫屁股上的手细微摩挲,又顺着脊骨一路向上,无关情.欲,只是这一刻才感觉到,烦躁了一天的情绪突然也得到了安抚。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事,最后想着想着,今日似乎乱作一团的工作进度突然有了一点思绪—— 一会吃完饭还能回贺氏加个班。 贺津行想。 “少吵点架吧?” “嗯?” 抱着苟安,贺津行像是刚刚把自己的心脏装回了胸腔里。 少吵两句。 他什么都能给她。 …… 苟安的脑袋动了动,在男人平缓有力的心跳声中,她听见脑海里“叮”的一声,贺津行的友好度升至【68】。 …… 第二天。 陆晚从自己那个四十平不到的小房子被冻醒来,害怕干燥她的电热毯从来不开通宵,结果就是盖在身上的被子仿佛毫无防寒作用。 打了个喷嚏,哆哆嗦嗦地用冰冷刺骨的水洗漱。 因为天气太坏,楼下早餐好像也没出摊,整个筒子楼就像是沉浸在了世界末日来临之前的死亡阴影中,一片沉寂。 陆晚出门前,第一时间就看见手机里发来了新的短信,是陈近理的助理发过来的,跟她确认寒假临时工的入职时间。 这本来没什么不对,陆晚一边给自己围围巾,飞快地将自己期末考试安排发给对方,再即将按下发送的那一秒,突然发现好像哪里不对—— 她申请的岗位是陈近理的二助,也就是助理的助理,可以帮忙整理一下研究资料,录入信息,参与一些简单的课题…… 现在对方发来的信息,确认职位变成了恒温室管理…… 恒温室里就是塞满了海缸,里面养着各式各样在培育或者进行研究的活体海洋生物。 ——放到一般的公司,大概就是申请的是秘书工作,结果offer发下来变成了编外人员,没事给老板遛遛狗以及清理下狗屎。 陆晚一瞬间红了眼,用脚指头猜都知道是谁干的。 咬着牙也没厚着脸皮去跟那边确认这件事,等她走到巷子口,熟悉的奥迪a6停在那,窗户降下来,周雏对她招招手,问她冷不冷。 陆晚强忍着没落下眼泪上了车,她还没改口叫周雏“爸爸”,只是小小声地叫了声”周先生”,那脆弱的鹿鸣似的声音,很难听不出其中饱含的委屈。 周雏问了来龙去脉,陆晚只告诉他是一个申请好的实习位突然被关系户挤掉了。 周雏就很想叹息—— 关系户什么的,放了过去,这小小的一个海洋研究所实习职位不过是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毕竟陈近理不可能不给他姐夫这个面子…… 但最近,周家情况复杂。 那日周雨彤跑出去后,徐慧已经在当天晚上就搬回了娘家,连带着周彦几也好几天住在朋友家里。 周雏每天还是照例上班和应酬,但每天回家,等着他的只有冷冰冰的家中佣人,他再也没有在下雪天回家后吃到甜得发腻的番薯糖水,也没有女儿缠着他问他工作是不是很辛苦…… 周雏觉得很委屈,他只是想认回自己骨肉。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对他那么苛求。 眼下再看陆晚的事,他知道为了让一切不那么糟糕,他应该拒绝,但是转头看着低着头一脸失落的女儿—— 他亏欠她太多,无论如何现在也说不出一个”不”字,只能说,他尽量帮她试试,也许陈近理还肯卖她个面子。 肉眼可见陆晚的双眼亮了亮,和母亲神似的唇角上扬,周雏心中那点儿失落被填满,自认为十分慈爱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就在这时,车子猛的一个急刹,在巷子外出口停下。 司机回头说,前面突然出现了障碍物。 周雏莫名其妙下来看,这才发现原来是巷子口最外侧那些饱经风吹雨打的建筑终于不堪负重坍塌,巨大的墙壁落石落下来堵住了去路。 没砸到人就是万幸。 周雏安抚了陆晚,又立刻让司机叫人过来清理,司机打电话的时候,巷子外缓缓驶来一辆保姆车,车子停了下来,过一会儿,门打开,从上面下来了几个西装革履、戴墨镜的人。 这些人穿的衣服周雏不认识,更何况周雏也没到身价需要雇佣那么多保镖的程度,仿佛一群不速之客突然登场。 有些警惕地挡在女儿前面,下一秒,周雏看见保姆车后又停下一辆奥迪a8,d级商务车相比起下一级的a6更长更宽阔的车身,一尘不染的黑漆,阴天也依旧更加显眼。 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的是一名身材修长的少年,微卷发和不同于寻常人的眸色以及那非常熟悉的面部轮廓,让巷子里的人都愣了愣。 陆晚看着从天而降的少年,第一时间认出了他,从未与眼前的人说过话,只是在成年礼宴和那日校园参观见过一面。 周雏则茫然,贺家的人在这里做什么。 今天虽然没下雪但是天气也接近零下五度,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衬衫外套深紫色羽绒服的少年来到巷子口,伸头看了一眼拦在路边挡住了巷子里车辆去路的大石,又抬起头看了看乌压压的天空和破损的楼房。 轻轻“啧”了声。 “年久失修,就会出现意外……你们说这些建筑是不是因为年份过久有了自己的意志,知道马上被拆迁所以闹起了脾气?” 他声音轻飘飘的,虽然是在说笑,总给人言不由衷的意味。 在他叹息不已时,他身后的保镖们已经一拥而上,帮忙清理路障。 周雏也让司机去一块儿帮忙。 虽然不是一个辈分,但是人家帮忙也没有趾高气昂摆架子的道理,周雏扬起笑脸,硬夸了这他名字都不太记得起来的贺家晚辈几句。 贺渊带着戏谑笑意的目光在周雏脸上扫过,淡淡说了句,“没关系。” 目光落在了陆晚身上。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67节 “有障碍,清除掉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贺渊说,““毕竟,留给陆小姐的时间不多了,不是吗?” 上了车,周雏看了看时间,陆晚确实是快要迟到了。 但眼看着障碍就要清除干净,他松了口气,拍了拍陆晚的肩,“这贺家的小子倒是跟你挺亲近,认识吗?” 陆晚正望着某个角落的青苔发呆,点点头,又摇摇头,出神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中午午餐的时间,陆晚收到了周雏的电话。 这几天对她和颜悦色的中年男人第一次在语气里有了埋怨—— 这就是大部分中年人类现状,出了什么篓子,先想着甩锅给别人。 大概是要刻意隐藏颜面尽失的狼狈,他语速很快地问陆晚:“你为什么没说那个关系户是苟安?” 握着手机,陆晚盯着面前餐盘里刚动了一口的食物,在听见那个名字的瞬间,突然失去了所有的胃口。 “我打电话给陈近理时,他还在笑,问我怎么能想着打这个电话来,我刚开始还以为他说的是徐慧的事,虽然有点不好意思,这事儿本来也有商量余地……” “然后呢?” “然后?然后陈近理告诉我,苟安投给他的那份简历,用的格式,行文习惯,叙事顺序,到简历右下角的logo,全部都是贺津行的手笔。” 周雏停顿了下,“连发出的邮箱都是贺津行的私人邮箱。” 陆晚没说话。 周雏犹豫了下,最后说:“你要不还是放弃吧,这事儿不好办。” 其实陈近理对周雏说的是:您自己品鉴下这事是个什么情况。 那一刻周雏老脸都快烧起来。 人至中年,颜面尽失,他实在是后悔趟这莫名其妙的浑水。 第101章 修罗场与情场 “我觉得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陆晚给陈近理打电话的时候, 他正靠在海水缸边伺候他的鱼儿子。 前几天怀孕的白鳍鲨生了两只营养不良的崽子,脆弱到不得不把它们从海水缸里捞出来隔离培养。 看着拖着营养袋,像是小蝌蚪似的在隔离箱里游来游去的鲨鱼幼崽,陈近理淡定地挂掉了陆晚的电话, 告诉她, 自己正在开会。 聊天记录停留在上次陆晚得到了实习申请的回复后活泼的回答那一段, 与陈近理今日那句冷淡而不失冷静的回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近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选择研究海洋生物的绝大多数原因大概就是因为相比起人类社交, 与不需要感情回馈, 也不具备情感互动功能的海洋生物相处更让他觉得自得—— 过去一段时间,没事干时他选择和贺津行待在一块儿大概也是因为这种原因。 贺津行做得最绝的的时候, 可以比眼前的白鳍鲨更安静,更冷血。 对于这点两人倒是很有默契, 以至于他昨晚发信息问陆晚申请了什么职位时, 陈近理都不用问他想干什么, 直接打电话给助理, 让他替陆晚调岗。 ——效率社交。 陆晚的电话被挂断就没有再打来。 陈近理坐在海水缸边有点想要发笑,陆晚还是有点天真在身上,为了争取这个职位,甚至说动了周雏来找他—— 可怜周雏这个蠢货,大概人至中年神志不清真的以为自己是盘菜, 前脚刚得罪了徐慧, 居然还认为他这个准备要下岗的姐夫,还能在他这说上话。 也正好, 送上门来的脸, 不踩白不踩。 虽然陈近理和徐家的关系也不是那么亲密, 但勉强也维持着正常的来往走动。 徐慧这个名义上的姐姐最近对他不太满意, 主要是因为那天陈近理没能留下周雨彤最后让她跑了出去,面对徐慧的质问,他也不能说那天她真实跑掉的原因…… 对这件事,徐慧挺生气的,且这份生气一直持续,早上陈近理和她通话就能听出来,怨气满满。 ——周雨彤还没回家? ——在酒店。 ——这么多天一直在酒店? ——对。 ——……和谁啊? ——你管那么多干嘛? 然后还没等他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就被挂掉了。 陈近理想到这,叹了口气,所以说人类之间的社交使人疲惫,希望他给周雏下马威的事情快点传到徐慧的耳朵里,让她下次至少等他把话说完,再挂电话。 手伸进鱼缸里懒洋洋地戳了戳白鳍鲨的背鳍,目光懒散的陈教授没来由地响起了那日小姑娘从他家离开时的那一幕—— 电梯的门缓缓在他面前关上,透过越来越小的门缝他看见她泛红的眼眶。 周雨彤向来是个眼泪很浅的家伙,是一言不合就掉眼泪的娇气性格。 可她那天没有哭。 只是堆满的眼泪永远堆积在透红的眼角,唇边仿佛还带着上一秒与他拥吻的潮软,她死死地咬着唇,没让眼泪掉下来。 其实当时陈近理感觉到一丝不同,他以为自己不会有什么想法最多是对晚辈半夜出门的担忧,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好像心脏也伴随着下落的电梯一点点的下沉。 微妙的、想要追上去的冲动有那么一瞬间占据了他的大脑…… 但很可惜,也只是一瞬间。 回过神来后,他盯着已经到一层的电梯发呆了半分钟,然后转身回到还开着房门的家里,低下头发现虽然追出门前换了室外拖鞋,但是其实他的拖鞋穿反了。 “叮”第一声,微信提示音传来。 手机屏幕亮起,是陆晚发微信问他是不是因为苟安。 陈近理对着手机屏幕笑了笑,没理会,倒是注意到了手机左上角的时间,是午餐时间。 …… 江城海洋研究所距离江城a大并不远,基本共用一条商业街。 午餐时间,平价一些的餐厅人来人往都是学生,陈近理无意和他们挤,选了一家相对价格高人也比较少的西餐厅。 结果进门就看见角落靠窗边坐着熟悉面孔。 几天前半夜从他家离开的小姑娘此时身着一件深蓝色卫衣外套坐在那,在她对面的是个身材高大的少年,两人相对而坐,陈近理注意到周雨彤身上的外套是男款的。 等她动了动换了个角度,他清楚地看见外套后面有“海城师大第二附属中学”的字样,下面是“lidu”的名字拼音。 李渡,海城娱乐业领头羊李容城的独子。 玩娱乐圈的,黑的白的灰的通吃,平移过来江城,至少也是个和贺家平起平坐。 几天没见,周雨彤看上去挺好的,眼下笑容灿烂,一边说话一边比划着什么。 陈近理的目光在她明亮的双眸以及坐在她对面那小子剃的像劳改犯的短发上扫过,抬脚就想走过去—— 却在这时,周雨彤不小心碰到了汤碗里的勺子,勺子飞出来,大概是奶油蘑菇汤之类的东西溅在她衣服上。 周雨彤倒吸一口凉气捡起勺子,嬉皮笑脸地望向坐在她对面的人,后者愣了愣后,那条强壮于一般高中生十倍的长胳膊伸过桌子,两根手指一把钳住小姑娘柔软的脸蛋:“你他妈,考虑一下青少年阿尔茨海默症?!” “哎呀,”被掐的脸嘟起来的人笑嘻嘻,“你放开我,我替你擦干净。” 李渡放开了周雨彤,不幸的是深色卫衣沾上了奶白色的浓稠汤汁哪里说擦就擦的掉,李渡看她越擦那个白色的痕迹面积越大长相越可疑,简直头皮发麻:“早知道衣服不借你,老子明天比赛怎么跟队友说!!” “你就说你男朋友不小心弄上去的。”周雨彤扔了纸巾,“年轻气盛,他们会原谅你的。” 李渡抓起了手中的牛扒刀:“我是真的想给你一刀。” 周雨彤笑到拍大腿。 陈近理忍无可忍,走了过去。 …… 男人高大的身影和身上总是有的那股淡淡的烟草味拢过来,周雨彤瞳孔缩聚,看清楚来人时,第一时间收敛了脸上的笑。 站在她面前,陈近理像是没注意到她表情的瞬息变化,垂眸看着她时,语气平淡:“几天没回家了?你妈很担心你。” 就像是过去的无数次,从网吧,从迪吧,从酒吧,抓到她时,他提问的语气一样,准备什么时候回家?你妈很担心你。 以前,这个时候她就会贴上来,抱着他的胳膊一顿撒娇蒙混过去…… 可惜。 今天没有。 大概是因为仰视的角度,此时此刻周雨彤眉眼微微抬起,显得冷淡又生疏,望着他犹如望着一个陌生人,那微抿的唇颜色很淡,她说:“你管那么多干嘛?” ……好笑了,今天全世界都在跟他讲这句话。 陈近理一瞬间心头有火起,他垂眸盯着她一开一合的唇,突然前所未有清晰地意识到这唇他曾经吻过,相比起眼前看到的微微湿润看上去很好味的样子,实际口感确实很好。 她的唇软,吻到动情会主动缠上来轻舔他的上颚,也会很缠人的不深入一下下亲吻他的唇角,哼哼唧唧地说,陈近理,你牙关咬那么死做什么? 这唇他吻过无数次。 第一次其实不是在那天的酒吧,眼前这小子的眼皮子底下—— 那时候陈近理才二十四岁,家里在催婚,某次圣诞节他去机场接了放假回国的候湘琴,回来的时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被周雨彤拦住,她哭的眼睛都肿了,哽咽地问,小舅舅,你要结婚了吗? 陈近理那时候其实已经无所谓喜欢还是不喜欢,对于候湘琴,他大概是喜欢过,现在也不讨厌,被这样问,他点点头说,大概。 周雨彤扑上来咬住他的下唇,像是崩溃的野兽,那么一点儿高的小姑娘才刚刚上高中,大概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将他撞压在走廊的墙壁上—— 那算一个吻吗? 大概。 虽然除了疼痛和弥漫在口腔中的血腥味之外剩下的记忆好像全部都已经变成了模糊的零碎片段。 陈近理的走神被一声餐具放回餐盘的声音打断,他冷淡地转过头,看着发出声音的李渡。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68节 餐桌边,从方才开始就比较沉默的十八九岁的少年冲他笑了笑:“放心啦,等这人疯够了她自己会回去……到时候我会一斤不少地把她还给你们的,别担心啊。” 少年停顿了下,像是将字放在了尖锐的犬牙上打磨,一字一字缓缓补充—— “小舅舅。” 这声音近在咫尺的清晰,少年期的变声特有的嘶哑让陈近理听出来,他就是那天电话里跟他说什么出台的家伙。 ——这些天,周雨彤一直跟他在一起。 两人住在同一家酒店, 大概是不同房间。 但周雨彤可以肆无忌惮地穿他的外套。 弄脏他的外套。 一些没用的杂乱信息涌入脑海。 那天,看着周雨彤进入电梯离开时,心底生出来的烦躁、厌烦情绪又一股脑地生了上来,陈近理不可抑制地蹙眉。 这一次他没有再说什么,深深地看了周雨彤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他离开了这家餐厅。 期间,与认出他的a大学生擦肩而过,学生热情地与他打招呼,而向来至少表面上彬彬有礼的陈教授,这一次破天荒地将自己的冷漠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他只是冷漠地瞥了那个学生一眼,然后在对方茫然的目光中,匆匆离开。 …… 苟安今天下午没有专业课,上午下了课,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错过一场“浪子回头,屁用没得”的大戏,她婉拒了周雨彤共进午餐的邀请,收拾收拾,就冲向贺氏大楼。 最近她到贺氏大楼都不用再靠保镖刷脸才得以通行,事实证明无论是安保组还是接待处都狠狠地记住了她这张脸,成功实现了“脸比通行证好用”这件事。 站在电梯里苟安思来想去,忍不住发信息给那位一会儿要见到的人,问了个她疑惑已久的问题—— 【苟住别怕我能赢:丝滑地在电梯上了。】 【苟住别怕我能赢:你是不是把安保组和接待处的人抓起来开了个会,会议上把我的照片做成ppt给他们展示了一波?】 那边很快给了她回应,发的语音,跟她说上去自己玩一会儿,他临时有个会议要开,并且表示是的,他们当然见过你的照片。 【苟住别怕我能赢:你哪来的我的照片?】 【hjx:从你钱包里拿的身份证。】 苟安盯住这句话读了五遍,然后选择一个电话直接打过去。 电话响了三秒,那边挂了她电话。 【hjx:骗你的,你朋友圈拿的。】 【hjx:真的开会。】 电梯到了,贺津行的办公室果然鬼都没有一个,偌大的空间冷冷清清,办公桌上摆着个开着的笔记本电脑。 苟安蹭到贺津行的位置上,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给自己点了个下午茶外卖。 【苟住别怕我能赢:你电脑没关。】 【hjx:你想用可以用。】 苟安敲了下电脑,发现电脑有锁,翻了个白眼心想真给用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密码,随手试了试贺津行的生日,果然不是。 又把贺老爷子的生日,贺津行的手机解锁密码,贺津行母亲的生日等都试了一遍,电脑打不开且再试就要被锁住几分钟—— 她不耐烦了,随手输入自己的生日,然后画面一闪,进去了。 苟安:“……” 所以那个【友好度:68】是怎么回事,他明明好像已经爱我爱的抛弃灵魂遗弃自己的样子? 陈近理把offer亲自发来的时候,已经将近黄昏。 彼时,苟安已经坐在贺氏大楼最顶层的办公室、贺津行的私人电脑前面,枯坐了一个半小时,贺津行的会开起来没完没了,面对自己怎么都写不好的个人简历,她眉头紧锁地啃指甲。 ——没办法,在今天之前她都没发现自己表达能力那么差,好像完全没办法用文字三言两语地概括自己是个多么优秀的人(……)。 来了邮件她看都没看,一看发件人是陈近理更加讨嫌地直接点了右上角的叉,生怕影响晚餐的食欲。 太阳落山之前,开完会的贺津行推门进来,身后的高管还追在屁股后面给他做最后的工作报告,突然前面的人停下来,他好奇地探头从旁边(主要是没贺津行高)看了眼,就看见脱了鞋子,此时正盘腿霸占了他们老板专属沙发椅上的小姑娘—— 她戴着耳机在听歌,穿着白色袜子的脚伴随着音乐,大脚趾一翘一翘的,有那么点肆无忌惮的意思。 老板的办公桌上放着奶茶和吃了一半的蛋糕,奶茶杯外面的冰凝珠落下的水在桌子上留下一小滩水痕,桌子上原本放着的文件被推到一旁,除了文件被整齐地收好,其他堪称乱七八糟。 高管想到秘书处的好友曾经抱怨过老板的喜怒无常——他桌子上的东西不允许别人乱碰的程度到了你把他的咖啡杯茶托收走他都会看心情随机发脾气的地步…… 而眼下那张桌子,和桌子后面坐着的人—— 换了别人,贺津行可能已经拔.枪。 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能看到的血腥画面。 高管鸦雀无声,直到站在前面的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他的存在,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他一眼。 ——你准备在这站到什么时候? 精准地从那双黑眼中捕捉到如此信息,高管擦擦额头的汗把手中资料双手递给他伟大的、脾气很不好的老板。 往后退散的时候,正好办公桌后面的小姑娘嗅着动静抬起头来,看着杵在门口的男人双眼一亮,推着电脑转过来:“贺津行,你过来,看下我这个奖项要不要填进去!” ……她直呼贺先生的大名。 脑子里不知道怎么的飘过“苟聿的女儿果然年轻有为”的弹幕,坐电梯下楼的时候高管的脑子还是嗡嗡的一片空白。 拿出手机在没有老板的高管小群发了句:都别到顶层来了,听人劝,吃饱饭。 过了一会儿,刘秘书发了个“熊猫叹气.jpg”的表情包。 ……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 贺津行绕到办公室后面,伸手拍了拍盘腿坐没坐相的人的膝盖,后者的两条腿很懂事地垂落下来,晃了晃。 一只手撑着办公桌边缘,另一只手撑着椅子,男人这才低头看了眼电脑屏幕:苟安自己做的个人简历乱七八糟,哪怕她花五毛钱去买个模板改改关键字看着都能比这个看上去专业。 贺津行原本想教育两句,结果转念一想,她才大二。 确实是还没到要费劲做简历的年纪,他心想,算了。 于是看了看电脑左下角的时间,他琢磨着陈近理再磨蹭也该弄完了,于是问苟安,有没有好好看过自己的邮箱。 苟安想到了十分钟前收到的邮件,狐疑地瞥了贺津行一眼点进邮箱,就发现陈近理发来的寒假的实习邀请,她眼睛缓缓睁大,心想这是不是有点胜之不武? 结果点开一看,发现陈近理转发的邮件,抄送给了她和另一个邮箱,另一个邮箱看缩写应该是贺津行的私人邮箱,而原始邮件正好发于这个邮箱—— 里面还有个附件,简单明了的两个字:简历。 苟安的简历还像一坨粑粑似的躺在自己的文档里,好奇心趋势她点开那个被命名“简历”的原始附件看了眼,然后还以为自己在梦游。 “………………你怎么知道我得过这个奖?”苟安指着电脑。 “要了陆晚的简历,打开看一眼,所有她得奖的比赛稍微查询一下都可以在附近找到你的名字,而且一般情况下,排名名次会在她上面。” 贺津行说,“如果没有你的名字,那就把这个比赛规模往上提一个级别再找找,一般也能找到。” “……你这样很变态。” “先把你翘起来的唇角放下去再说。” “那你说我是不是比她厉害?” “嗯,一点。” 贺津行把她拎起来,自己坐下后让她坐在自己身上,任由那双穿着白袜子的脚蜷缩踩在自己的大腿上—— “看到一半才决定帮你把简历做掉发给陈近理,否则可能只能撕掉脸不要去要求他破格走后门。” “现在呢?” “作为老板,当他有更好的选择,我想不到他有什么理由说不。” 苟安完完全全被取悦了—— 别跟她扯什么靠贺津行帮忙做一个漂亮的简历胜之不武,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更何况简历里,那些漂亮的实质内容,每一行都是她靠自己打下来的江山。 抬手抱住男人的脖子,她伸头在他唇角亲了亲。 主动的,不敷衍的。 “我觉得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身后落日余晖,将天边烧的火红,锈色的光透过贺氏顶层的巨大落地窗照入,城市进入了一日里最繁忙也是最快乐的时间,脚下车道的喇叭声和无规律亮起的霓虹灯突然也变得很有氛围。 贺津行转过头,盯着她,目光从她的双眼又挪开,一路下滑,落到她的唇上,然后深色的瞳眸亮了亮。 苟安的脸蹭过去跟他贴了贴,甜蜜万分地说:“倒也没到那么喜欢的程度啦。” “……” 贺津行不知道作为一个人类怎么能用这种甜滋滋的语气说出那么讨人厌的话的。 他抖了抖腿,拿开了环绕在怀中人腰上的手臂。 “滚下去。” “咦?那么凶,不要恼羞成怒嘛——” “下去。” “……” 第102章 改变 陆晚现在和你一样了哎,你都不震惊? 太阳逐渐落山时, 苟安正缠着贺津行教她怎么才能做出一份像话的简历,办公室内的光线越来越暗,没谁想着开灯,电脑屏幕的荧光成为了唯一的光源。 贺津行忙了一下午, 就在苟安认真地盯着电脑时问她, 要不要去吃饭, 他有点饿。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69节 苟安还在纠结对比自己的简历和贺津行做的用词方面的区别,闻言头也不回顺嘴问了句:“哪种饿?” 问完身边的男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她这才品出自己讲了什么狼虎之词, 有点尴尬地把视线从电脑上拿开,看着坐在她身边的贺氏掌权人正襟危坐, 在三十一层高楼、拥有巨大落地窗的办公室里,严肃地对她说:“哪种都行。” “……”苟安现在想跟他道歉, “这是你正经上班的地方。” 贺津行的手臂在从刚才嫌弃地扔开她后, 此时再一次蟒蛇似的缠绕上来:“正经的地方就是用来做不正经的事的。” “?” 说着期间, 落在她腰上的手已经滑到了她的裙摆下方, 苟安后脑勺的头皮麻了麻,心想下次见他,记得要穿牛仔长裤。 就在这时,一通电话打断了二人的气氛,是陈近理打电话邀请贺津行去酒吧喝酒。 两人通电话的时候, 听到“酒吧”的第一秒苟安就竖起了耳朵, 像个人形挂件似的挂在贺津行脖子上,耳朵贴在手机的另一边, 光明正大的监听。 贺津行躲了下, 没躲开, 就随便她去了。 苟安听了一会儿就听出一个总结:陈近理心情不好。 具体是为什么这两位神仙打了哑谜, 但是一个男人为情所困而不自知的气氛已经扑出了屏幕。 挂了电话,贺津行看了眼苟安心情很好的样子,忍不住嘲笑她:“陈近理会是你寒假那一个多月的老板,如果未来你考了他的研究生那给他打工的期限就再延长至三年,你确定要每次顶着这张‘老板倒霉我就高兴‘的脸在他那打工?” 好难得听这男人一次性说那么长的句子,苟安说:“说得好,为了共情他,今晚我和你一起去吧?” 贺津行:“嗯?酒后乱.性怎么办?” 苟安听他言不由衷的离谱发言,一边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裙底拽出来:“不是已经乱过了吗,船上的事你准备不认账了?” “……”贺津行没见过这么丝滑的倒打一耙,“你把我栓在裤腰带上好了。” 苟安今天看贺津行真的很顺眼,所以不想跟他计较这么多。 主动凑了上去和他贴贴,用缠绵悱恻的语气说:“这话有点耳熟,以前我也用它骂过你是不?太好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现在我们都想把对方栓在裤腰带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贺津行真的很想提醒苟安她说话不是一般的不动听,有很多多余的句子其实压根可以删掉。 还好她学的专业以后只用和鱼打交道,要是鱼也看她讨厌,最多甩她一脸腥臭的海水。 正腹诽时,手机又响了,贺津行低头看了眼,动手把苟安从身上剥下来,然后告诉她:“要期末考试了?你该回家复习功课了。” “什么烂理由,期末考试及格就可以了,我根本不用复习。” “陈教授刚才在微信让我转告你,他研究所哪怕是招寒假扫地工,那个扫地工也必须期末考试在全年级前三。” “什么?他针对我。” “那你还去不去研究所?” “不去了。” “那实习岗位就要还给陆晚了,她一定很开心。” “……” 苟安骂骂咧咧地让贺津行至少先送她回家。 …… 苟安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发微信问周雨彤今天是不是和李渡手拉手或者亲嘴儿的时候遇见了陈近理。 当时周雨彤正和李渡坐在海边吃便利店垃圾食品,泡面芝士蛋糕碳酸饮料炸鸡和关东煮,满满一大袋,今天的码头没有风,热腾腾的关东煮配轮船汽笛别有一番风味。 再过一个小时李渡就该开车回海城去,因为明天排球队有一场很重要的比赛,他身为队长不能缺席。 “这场赢了之后就会遇见你们学校了。” “我们学校不会输的,谢谢,因为队长比你长得帅。” “谁?那个姓曹的?就他?我盯他,他一分别想拿。” “啧,你好变态。” “你骂我?老子请假三天陪你在江城无所事事——你骂我?” 周雨彤捧着关东煮笑的肩在抖,咬了一口煮的软烂入味的萝卜。 从来没有在这个时候再买过超市里的关东煮,自然不知道汤汁里煮了一天卖剩下的食物还会有如此伟大的魅力—— 哪怕只是便宜的萝卜,吸饱了汤汁后依然好吃得她瞳孔地震,当场跺脚,她仰着头有些忙乱地吞咽下滚烫的食物,从嘴里“呼呼”吹出几口奶白色的热气,举着关东煮的杯子转过来:“给你吃下这个,好好吃!” 上一秒李渡还想扬言“你们学校会被我们打3:0”,下一秒冒着热气的食物就到了自己面前,被咬了一口的白玉萝卜就在眼皮子底下,上面还有清晰的牙印。 李渡突然失去声音,掀起眼皮子从食物的上方看向举着它的人。 他没动。 周雨彤脸上写着“你要相信我”,猝不及防突然对视上对方有些愣怔的眼睛—— 所以这算不算间接接吻啊? 这个想法突然蹦进了脑子里,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举着食物的手抖了抖,有些慌乱地往后缩了缩。 在她来得及把手中的萝卜扔回碗里前,李渡弯了弯腰,探头把面前的萝卜叼走一口。 周雨彤脑子没转过来,楞楞地看着突然又变得轻了一点的筷子前端,他咬的地方就在她刚在咬的位置同一块,现在萝卜只剩下一半,她眨眨眼。 手中的萝卜没夹稳掉回碗里,汤汁飞溅到她的下巴上。 很自然的分享食物的动作,周雨彤也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在她来得及反应过来找纸巾前,旁边的人伸出大拇指,用指腹从她下巴上蹭过—— ”你怎么那么邋遢?” 依然还是嫌弃的语气,但是气氛好像变得不一样。 他的大拇指压在她的下巴上定住没有挪开,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在彼此的沉默中食指微勾也勾住了她下巴的另一边—— 她的脸掌握在他两根手指的控制下,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往上抬了抬她的脸。 海边其实挺冷的。 但被他捏在指腹下的皮肤却能感觉到一片滚烫。 不远处大概是海风吹落了岸边的石块落入海中又或者是鱼跃,“扑通”一声轻响。 周雨彤却好像看见了带着火种的陨石从天而降,同样是“扑通”一声类似心跳的闷响,落在了枯草荒原,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当秩序被打乱,世间万物突然变得顺理成章。 她的意思是,眼下发生了什么也完全可以理解…… 哪怕是自认为这辈子不可能产生任何特殊情愫的朋友和朋友之间接吻也没有关系。 只是几秒后,在她想着“为什么光想着接吻也要那么紧张”这件事时,李渡放开了她,两人的气氛迅速冷却,退回了原本的轨道上。 少年若无其事地接过了被她捏的变形的关东煮纸杯,像是没注意到上面的指痕,嘟囔了声:“确实还可以,早知道多买一份。” 周雨彤暗自顺了顺气,稳了稳乱跳的心率,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突然语言匮乏,只能说:“嗯。” “火鸡面要凉了。”李渡提醒她。 少女显得有些忙乱地转过身去拿自己的食物。 她背过身的一瞬间,错过了少年若有所思地眨眨眼,暗自用拇指指腹,细蹭食指指节侧面的小动作。 唯有蹲在码头上歇脚发呆的一只呆头呆脑的海鸟目睹了这一切。 但它也只是支棱起翅膀,毫不留情地乘着又一阵海风飞走。 …… 【娇羞土拨鼠:淦!】 【娇羞土拨鼠:我昨晚差点和李渡接吻。】 【娇羞土拨鼠:有一种自己差点犯法的感觉。】 土拨鼠同志的微信发过来的时候,苟安正坐在学校的食堂里,一边吃饭一边对着一张试卷愁眉苦脸。 手机放在桌子上,连续的震动还是让隔壁埋头看剧吃饭的同学抬头看了一眼,苟安立刻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拿起手机,就看见成年女高前所未有的纯情发言。 苟安翻了个眼。 【苟住别怕我能赢:别慌,你是老司机。】 【娇羞土拨鼠:当时我紧张的像是八岁时第一次看泰坦尼克号女主脱光了给男主画画。】 【苟住别怕我能赢:……】 【苟住别怕我能赢:挺好,突然纯情,是爱情来临的象征。】 【苟住别怕我能赢:谈话结束,再见。】 【娇羞土拨鼠:你在干嘛?】 【苟住别怕我能赢:吃饭,然后着急去自习。】 对方发来了一个问号,苟安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刚刚和陆晚进入了下一轮关于“期末考试”的你死我活战争中。 昨天她给她眼中的年级第二和年级第三潜力股发了一轮完整的复习资料,这两位同学一整个学期和苟安说话都不超过三句,突然得到恩惠显得非常惶恐—— 而苟安只是微笑着说:期末考试加油。 第一名当然是我的,希望你们能把陆晚淦到第四去。 如果可以的话,她恨不得邀请他们来家里一块儿找贺津行当老师补习功课。 物理题并不下饭,苟安有点反胃地抬了抬头,就看见了更让她反胃的两个人—— 陆晚和她的室友远远地走过来,她的室友拉拉她的胳膊:“我们去三食堂吃麻辣烫吧,二食堂的二两饭都比那边贵五毛钱。” 陆晚眨眨眼:“可是三食堂好远,外面好冷啊。” 她的室友愣了愣,似乎有些迟疑地上下打量了下面前的少女,只见她笑颜如旧,只是身上穿着的白色羽绒服是新的。 以前陆晚的羽绒服都是深色,她们还问过她为什么不买白色羽绒服,她那么白穿白色肯定好看,陆晚说,白色容易脏,不方便打工时穿。 舍友正愣怔,这时候,陆晚笑着挽着她的胳膊:“没事啦,就在这,我请你。” 在陆晚把她舍友拉走时,苟安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 下午。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70节 自习室里,苟安咬着笔杆死撑着试图自己在面前的受力分析图上找出成为解题关键的线索,而不是又蠢兮兮地跑去找贺津行。 找男朋友帮忙温习功课固然很温馨。 找工作了几年的未婚夫温习功课总给人一种低人一等的卑微感(并没有)。 ……好累。 中午的午饭都要吐出来。 扔了笔,已经在可能会导致她失去年级第一宝座的结构力学上死磕了一整天的苟大小姐腰酸背痛,想着要不走去学校门口买杯奶茶回回神,就站了起来。 途径一个空着的座位,余光她看见了陆晚那个讨人厌的舍友,食堂偶遇之后看来她也来了自习室,此时正趴在桌子上浪费位置睡午觉。 遇见讨厌的人心里叹息着“晦气”的同时未免多看了一眼,然后就看见了在她旁边没坐人的空位上,放了个黑色的双肩包。 这只chanel的双肩包今年火的一塌糊涂,苟安反应过来自己想买的时候,代购那已经炒得在原价上翻了三倍,她拒绝当这种跟风狗冤大头,只能含泪放弃。 没想到这包就这样出现在学校自习室里。 她有点儿好奇地弯腰凑近,也没别的意思,就下意识想看看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包的话,为什么学校里还有经济实力如此强悍的姐妹—— 就在这时,她余光看见自习室门口出现了个人。 她回过神来站直,就看见陆晚拎着两杯奶茶走进来,奶茶包装纸袋上面的logo家喻户晓,平均价格在三十几块一杯。 苟安挑眉。 往外走的时候两人擦肩而过,陆晚在刚才苟安停留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伸手以物主的姿态顺手调整了下那只chanel包的位置,从包装袋里拿出一杯热奶茶,推了推她熟睡中的室友。 苟安:“……” 苟安眨眨眼都没反应过来,愣着站在自习室门口回头看着陆晚,属实像个憨批。 她这样杵在那挡光,有靠近门口的同班同学发现了,深知苟安和陆晚不共戴天,她踢了苟安一脚,示意她不要那么失态。 回过神来,苟安看向坐在门口的那个同学,两人对视片刻,苟大小姐问:“她不去打工了吗,为什么周末这么还有空,去完二食堂还跑来自习室?” 那个同学笑出了声:“拜托,人家现在坐奥迪a6来上学,还打什么工?” 另一个同学插话:“看到她背的包了吗?很难买啊,价格够她打工十年了。” “咸鱼翻身。” “白发苍苍的老人突然出现在贫民窟的家门口,握着她的手说:大小姐,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啊啊,羡慕!十二岁前我在等霍格沃茨的猫头鹰,十二岁后我在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 “苟安,你怎么看?” 苟安回过神来,心想,我看什么看? 同班同学是外地的,也只是普通家庭,他们其实不关心也不清楚所谓“豪门”、“有钱人”与“暴发户”之间的具体差别,只知道:那个人有点有钱。 于是这会儿用手肘捅捅苟安的腰,笑着说:“陆晚现在和你一样了哎,突然丑小鸭变白天鹅,你都不震惊?” 一样? 谁? 我? 和陆晚? 苟安沉默了三秒,片刻后真诚地发问。 “我得罪你了吗,为什么要用脏话骂我?” 第103章 天煞孤星克小动物 老公,救命。 苟安在千金团八卦群里分享关于“小白花跨越阶级进入暴发户阶段”的消息, 消息发出去后犹豫了下,又消息撤回,把“暴发户”三个字删掉,重新发送。 【周彦祖:@苟住别怕我能赢我看到了。】 【周彦祖:没关系啦, 没我妈的话我爸本来就是开农家乐的暴发户, 有钱之后讲的好听, “度假村”,呵呵。】 【周彦祖:脑子瓦特一样, 以为自己是盘菜, 恨不得把那个私生女捧上天。】 【周彦祖:你看到他天天接送陆晚那辆奥迪a6了吗?嘻嘻,就是前几年他刚发迹那会儿刚赚到钱自己买的, 你猜为什么他要开这辆在车库落灰了几万年的车?因为我妈把其他车让人开走了,他屁都不敢放。】 【苟住别怕我能赢:……】 【苟住别怕我能赢:周彦几, 你为什么在群里?】 【周彦祖:这话说的好让人伤心哦, 人家早就是你们一国的啦好不好!很聊得来的!】 【周彦祖:比如你们说那个包我就知道, 确实很难买。】 【苟住别怕我能赢:……】 苟安正想教育千金团的小姐妹们能不能不要那么容易就被莫名其妙的人打入内部。 这时候, 娇羞土拨鼠有了动静。 【娇羞土拨鼠:你们口中的暴发户现在等在我们学校门口,正在跟我招手。】 …… 周雏也想不明白一个陆晚为什么就让他家闹得鸡飞狗跳,多一个人,多一双碗筷而已,又有什么不同? 徐慧的强势让他无话可说, 毕竟她对陆晚的母亲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回了娘家之后再也没有联系,听说好像是在着手准备离婚, 周雏看不出这把年纪离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但那群孩子很让他烦躁, 周彦几上面还有两个哥哥, 两个儿子都在国外深造, 打长途电话来质问他这个父亲是不是中年发疯,他们不会承认自己突然多一个妹妹; 在国内的一儿一女也不肯回家,周彦几住在朋友家很多天,周雨彤也没有给他发过一个信息,这倒是很让周雏在意。 他有些怀念以前回到家时,家里热闹到有些吵闹的情景,所以他来找到周雨彤,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彤彤,跟爸爸谈谈。” 周雨彤背着书包刚刚考完期末考试的最后一科,人来人往的人流中,那句“爸爸”成功地让她红了眼眶。 眼前的人不是没有感情,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是她叫了十九年“爸爸”的人—— 小时候不是没有骑在他的脖子上骑马嘟嘟,也不是没有赖在他怀里撒娇,她知道爸爸最喜欢喝绿豆汤,不喜欢桃胶银耳,他会在下班之后问,你功课有没有好好写完,就在这跟你哥疯来疯去? 看啊,周雏曾经是个很正常的父亲,他大概做到了一切合格的父亲该做的事情,除了抵不过血缘召唤的强大威力。 周雨彤拎着书包跟着周雏坐进那辆奥迪a6里,冻得通红的手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子,父女二人闲聊了两句,谁也没有再提“抱养”这件事。 周雏问周雨彤在外面还好不好,周雨彤麻木地点点头,这种废话为什么要问,再好也不会比在家里那些日子更好。 那时候她拥有父母和两个负责疼爱她一个负责气死她的哥哥,每年过年家里都很热闹,而今年的年关将至,她却不知道大年三十那天应该去哪。 周雏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你妈妈那我会跟她道歉和解释,彤彤,你都高三了,老住在酒店不是办法,还是回家住,好不好?” “回家”二字再次触动周雨彤,才十几岁的小姑娘,过去一直娇生惯养,哪里懂那么多弯弯道道,她迷茫地动了动唇,几乎就要在长辈的温声细语中点头—— 直到她脚一踢,踢到了一本书。 捡起来是一本海洋地质相关的书,翻开书的第一页,上面写了陆晚的名字。 周雨彤几乎是一瞬间惊醒,突然反应过来,她现在坐的这辆车,早上的时候陆晚坐过; 她想要喊“爸爸”却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的人,陆晚喊过。 相比起什么该死的男女之情,真正能杀人的是亲情,像是一把刀捅进胸膛还要转一圈,那一下的疼能让人弯下腰,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陆晚……”周雨彤问,“陆晚呢?” 周雏陷入沉默,让车内的暖气好像失去了效果,叹息了一声:“你是没去过斋普区,不知道那里的环境有多糟糕,爸爸这些天去接她时看到了,难以想象她一个女孩子就在那种环境中生活了那么多年,你敢想像吗,在你喝着依云的时候,他们喝水都还在用茶缸,需要烧凉白开——” 每一句话都让周雨彤头皮发麻,她想让周雏别说了,可是张开嘴,她不知道怎么反驳。 “凉白开怎么了?”周雨彤茫然,“喝凉白开是什么值得丢人的事情吗?” 小女儿的质问天真又直接,周雏的感慨被堵在了嗓子眼,半晌说:“你不知道,你不懂,你从小过着那么好的生活——晚晚她,她住在那样的环境,又要照顾生病的奶奶,啊其实是姥姥,她经常出去打工,学习也很努力,经常辛苦到半夜才睡,夏天没有空调冬天没有暖气,那种日子和你根本不能比。” “……” “彤彤,你要有善心,就当自己发发善心……” 很多事情有时候听到别人的耳朵里都会变成简单的数学题。 而人的绝望经常在一瞬间就建立于某些废墟之上—— 废墟可能新鲜热乎地来自上一秒刚刚筑起的高墙,轰然坍塌。 “我知道了。” 周雨彤觉得内心一片平静——就像是一根小心翼翼维持着的紧绷的弦突然断掉了——然后,突然,一切就变得很无所谓。 连想哭的感觉都没有了,上一秒酸涩的眼眶变得麻木。 放下了陆晚的教科书,放在了父女二人的中间,像是从此立起了一道屏障,少女面无表情地说:“周先生说笑了,我本来就是孤儿,是妈妈抱养来的,有什么资本对别人发善心?” 突然变化的称呼,让周雏惊讶地望着她。 没有大哭也没有大喊,周雨彤眨眨眼:“我去住斋普区好了。” 周雏从喉咙深处,短暂地发出一声震惊的声音。 “我去住斋普区,陆晚要的大小姐生活我还给她。”周雨彤背起书包,推开了奥迪a6的门,“这样你们无话可说了吧?” 她飞快地从车内钻了出去。 直到车门关上的前一秒,那双像徐慧像的有时候总能让周雏恍然这就是他们的女儿的深褐色,始终瞳眸牢牢地盯着他。 “再也不要来找我。” …… 苟安收到消息的时候,周雨彤已经在她家酒店退房了。 她的脑袋上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在电话里,面对语气坚定到让人毫不怀疑她已经彻底疯了的土拨鼠同志宣布自己要住到筒子楼去,苟安如鲠在喉。 半晌只能万分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他妈真的跟个憨批一样。” 周雨彤做得决定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徐慧和周彦几还都快把她骂死了,也就换来一句:我都还给他。 苟安怀疑这只土拨鼠是哪吒转世,否则上哪学来的“削骨还父”这么离谱的一套。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71节 最后还是叫了几个人,让他们脱了身上的西装,穿的破烂一点,陪着她一块儿,把周雨彤那点并不算多的家当搬进了斋普区。 …… 一周后就是寒假。 在周家的第二轮鸡飞狗跳后,听说周雨彤扛着家当入驻筒子楼时,陆晚也搬离了原本住的家。 原著女主终于脱离了贫民窟,住到了市中心的小小公寓里,拥有了明亮的窗户和足够照明的灯,还有一张干净的床。 物质上的飞跃没有让她彻底迷失自己,要不怎么继续当小白花女主角,品学兼优这四个字好像刻在了陆晚的人设上,只要她不用去打工,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学习,区区一个期末考试并不能为难到她。 刷着手机,苟安垂眼看期末考试成绩,陆晚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分数,老师正在微信群里乐呵呵地@她们:并列第一好厉害,恭喜。 苟安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真真地“咬碎一口银牙”,呕得不行。 这一天是寒假放假的第一天,苟安正坐在海洋生物研究所等着陈近理来分配工作,陆晚就坐在她两步开外的地方,苟安看见她拿着手机摁啊摁,群消息跳出陆晚的回复—— 【晚风:谢谢老师 (*^_^*)】 苟安:“……” 呕。 艹。 这尼玛古早味浓郁的表情包,搁谁不想给她来一刀! 无语到想跺脚时,陈近理来了。 一时间和两个虐待小动物(土拨鼠)的人待在一间屋子里,苟安现在就想打电话call动物保护协会带着手铐来抓人。 而很显然陈近理也懒得理她们两个屁都不太懂的大学生,过来扔了两个任务给她们—— 一个是去晋山码头的未来海洋馆建筑地取海水样本; 另外一个是去地下室照顾他的鱼儿子。 晋山码头就是现在的斋普区,码头挨着的海岸线往后五十米就是著名的,被誉为“城市伤疤”的斋普区棚屋建筑群。 苟安帮周雨彤搬家的时候去过一趟,不夸张的说,确实空气都是臭的。 陈近理很有甩手掌柜的姿态,但是因为是给俩啥也不懂的临时工安排工作,虽然毫无技术含量,但任务内容却很详细—— 包含了海水取样间隔时间,以及他的鱼儿子该如何喂养。 海水取样每隔一个小时取一次,从白天到太阳落山,去那的人可能要在那吹一整天腥臭的海风; 鱼儿子饲养计划倒是好,毕竟是刚出生不到一个月拖着营养袋的鲨鱼,要做的就是:坐着,盯着,别让它突然暴毙。 苟安不是傻子,翻着白眼抢去鱼儿子饲养计划:“陈教授真会照顾人,这贴心为不同人群定做的任务分配——陆同学,斋普区你熟啊,闭着眼都能走,快去吧。” 陈近理扫了死死抓着“鱼儿子饲养计划”不放的苟安一眼,对她的“能偷懒绝不费劲”一点也不意外,本来这份工作就是给她准备的。 扔下一句“你们慢慢分配”,他转身出门,看样子是急着去开个什么研讨会。 碍眼的陈教授走后,陆晚像是终于长了嘴,看了眼剩下的海水取样计划,只想冷笑:“你不是职位比我高吗,技术活儿不该你去?” “可是你有前科嗳,我的猫被你养死了,忘记了吗?”苟安冲她假笑,“万一你天煞孤星克小动物,那鱼看了你一眼就原地暴毙,陈近……陈教授不得送我们去填海陪葬?” 陆晚是真的想撕了她的碎嘴。 强忍下怒火一把扯过那张代表着要去喝海风的任务单,转身正要出门,苟安在后面闲闲地喊了句:“记得去器材室申请拿收集器。” 陆晚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时候,苟安手机响了,自愿搬进斋普区的土拨鼠哭哭啼啼,有只老鼠钻进了她的衣柜里。 苟安:“……” 苟安:“我求求你抓紧时间找个男朋友。” 周雨彤:“谁?李渡吗?那个蠢货不仅怕老鼠还怕蟑螂——啊!它出来了!啊啊啊啊!别过来!” 惊天动地的尖叫声中,苟安黑着脸挂了电话,一把抢过了陆晚手中海水取样间隔时间表,把天选“玩手机照顾鱼儿子”计划塞进她手里。 “好好看着,别克死那两条鱼崽子,害老子跟你连坐……死也不跟你死在一起。” 不等陆晚说话,就踢着正步去实验室拿海水收集的器具。 …… 到了斋普区,轻车熟路找到了周雨彤住的地方,她住的就是上次苟安勇闯斋普区时,被晒场阿婆以为她是流浪汉,疯狂安利的那间空屋—— 破烂依旧破烂,只是稍微靠操场,下午好歹能照着一点点太阳。 在周雨彤家,苟安用扫帚把那只老鼠赶跑,然后背着沉重的工具箱马不停蹄地顺着海岸线到海边。 取了海水就回周雨彤那坐着,一小时后再去,周而复始,她一上午加一下午一共跑了七八趟。 下午弄完最后一趟时,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和被海风吹的快裂开的脸蛋,苟大小姐已经在心中打腹稿如何优雅地辞职。 被周雨彤抱着听了无数次“我爱你”和“你明天还来不来”,苟安无语地拍开她的手,回答:“我来个屁。” 在巷子口弯腰上了自家来接送的宾利,她看着工具箱里伴随着道路颠簸碰撞发出清脆声音的海水收集器,还很乐观地想:好家伙,里面的微生物这辈子想不到自己还能坐上宾利。 到了研究所,苟安去送了取来的样品,又绕回了地下室。 她没忘记她是当着陈近理的面拿到的“鱼儿子饲养计划”,写报告的活儿肯定也是这个轻松,她属实没准备连这都要大发慈悲跟陆晚交换。 到的时候陆晚已经背着包等在门口,两人打了个照面,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喂鱼时候被哪只长了眼睛的好鱼咬了一口,相比起忙碌了一下午的苟安,小白花女主同志看上去比她还蔫吧,小脸煞白,像是下一秒就要死掉。 苟安莫名其妙,但还是把海水取样的单子拍到她手里,又扯走陆晚手里估计不会有太多干货的鱼儿子观察记录表。 陆晚这次没抱怨她劲儿太大,只是匆忙点点头:“我走了。” 苟安扬了扬下巴:“滚吧。” 苟安与她擦肩进入地下室,地下室没有灯,像暗室,只有每一个海水养殖缸上方打着合适当前鱼类适应生活环境对应的光,总而言之,很暗。 地下室被打扫的很干净,但是因为饲养鱼类和海水味,还是有一种令人头疼的咸潮气息,苟安找了一圈,在最大的海水缸前,找到了慢悠悠游来游去的白鳍鲨。 “哈喽啊?”她趴在鱼缸外面,“你儿子呢?” 白鳍鲨在小半个月前生产两条健康状态不太优秀的崽,听说陈近理这半个月放在眼睛里的活体生物除了周雨彤,也就这两条随时殒命的小鲨鱼。 苟安找了半天找到了隔离它们的豪华独栋小别墅,就一个小小的鱼缸,放在白鳍鲨的大鱼缸旁边。 坐在小鱼缸旁跟两位小baby但祖宗的鱼崽子打了个招呼,苟安低头打开陆晚的记录报告,看了两眼,又嫌弃地“啧啧”两声,她掏出笔准备再掰扯两句—— 写了两行,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抬起头放空了几秒,扔了笔绕回鱼崽子的独栋别墅,又探头看了眼——这次也不管它怕不怕刺眼,苟安直接开了手机的手电照下去,发现两条鱼崽子,一条正托着营养袋在鱼缸里有点暴躁地游来游去,另一条一动不动。 那股子不安瞬间蹿上天灵盖。 苟安窒息了下,直接动手摇晃了下鱼缸—— 那条游来游去的小鲨鱼尾巴一甩糊了她一脸腥臭的海水,另外一条直接翻了过来,鱼眼都已经发灰。 苟安脑子“嗡”地炸开了。 …… 三分钟后。 距离海洋研究所下班还剩半个小时。 苟安背靠着地下室的大门,打了个电话。 “嗯?” 电话被接通,对面懒洋洋的一声鼻腔音,差点让苟安的眼泪飚出来。 “贺津行,你在干什么?” “……上班。”电话那头的人显然听出了不对,非常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别上了,如果你不想中年丧偶,现在就来海洋生物研究所。”苟安的声音有点抖,“最多三十分钟,陈近理就会来杀掉我。” “?” “老公,救命。” “……” 作者有话说: 贺叔叔:关于我媳妇儿只在我有用的时候语出惊人的说话好听 看了评论区你们很焦虑,放心有监控没有背锅侠剧情笑死 原本写女主看到陆晚的生理痛这个,是想强调下混沌中间人设的,太多人不理解我解释不过来了算了删了哈,反正也没啥影响无所谓的 啾咪,明天也想下午晚点更行不行啦呜呜呜 第104章 苟安:新年快乐 苟安给陈近理打了电话, 邀请他回一趟研究所。 然后为了避免意外事故,她把地下室的门关上了,搬了张小板凳踩在上面,探头从地下室唯一的窗户, 眼巴巴地往外望—— 主要是看, 先到的是陈近理, 还是贺津行。 鼻尖都压在玻璃上压的快要变形,脖子也伸得快要断掉, 终于在十七分钟后, 她看到一辆黑色的aventador直接从海洋研究所的起落杆下面非常没有礼貌地钻了进来,一个漂亮的甩尾, 横着停在空旷的研究所正门口。 保安人员目瞪口呆地从保安室冲出来时,苟安也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辆她没见过的陌生的车, 心想:完蛋了。 然后车门打开, 苟安看见从车上下来一个全世界最英俊的贺津行。 男人大概是放了电话便直接从办公室下到地库上车就过来, 大冬天的身上只穿着一件衬衫, 外套都没有,此时伸手拽了下领带,他微微蹙眉转过头来的那一刻,苟安听见自己哐咽下一口唾液的声音:《鬼怪》中孔刘和李栋旭从隧道里走出来的一幕从此要在她人生心动排行榜上稍稍往后靠,毕竟第一名要留给她亲爱的未婚夫。 在贺津行抬脚走进研究所时, 苟安已经跳下椅子, 拉开地下室的门飞奔出去—— 于是贺津行远远地便以冰冷的怀抱接住了他前所未有*热情似火*未婚妻,小姑娘像一只愤怒的小鸟似的撞进他的怀抱, 死死地抱住他的腰。 “我都不知道你还有兰博基尼。” “平时不开, 但你说要快。” 不假思索的回答, 让苟安呆滞了那么两秒, 如果女配对男主也有友好度,那现在男主……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72节 正在疯狂上分。 抱着男人细腰的双手紧了紧,她说不出话来,满脑子:谢邀,爱了爱了爱了。 从下车到上楼梯进研究所这一小段路程已经足够让穿着单薄的贺津行的手变得冰冷,他一边应苟安的话,一边理直气壮地把冰凉的手塞进她的脖子里面…… 果然暖烘烘的。 苟安被冻得缩了缩脖子,这才从男人的怀中把自己剥落下来,仰头看着他。 那双杏状瞳眸此时blingbling,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贺津行道德绑架,用一根手指刮了下怀中人柔软的面颊,问:“怎么回事?” 一瞬间从温馨婚恋剧回到了现实。 贺津行发现望着他的blingbling瞬间消失。 “……陈近理的白鳍鲨最近生了两条小崽,这事你知道吗?”苟安停顿了下,“为了这两条小崽他就差住在研究所。” 贺津行想了想:“知道。” 苟安“哦”了一声:“刚刚,死了一条。” 贺津行:“……” 贺津行脸上的淡定裂开了那么一秒。 贺津行:“你弄死的?” 没记错的话,今天才是苟安来研究所报道的第一天。 苟安摇了摇头,简单地说了一下事件的过程,并强调,她知道以她申请的临时工工作内容和陈近理分配任务时的态度,这个养鱼儿子的活儿应该本来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地分配给她的任务…… 但—— 算这两条鱼命不好,阴差阳错,它们最后还是落在了陆晚这个天煞孤星的手里。 鱼是陆晚弄死的。 应该不是故意的,但她肯定脱不了干系。 “所以,她人呢?” “估计吓死了,跑掉了。” 贺津行挑起眉,苟安耸耸肩。 两人对话期间,苟安拽着贺津行下了地下室,邀请他看了一眼已经夭折的鱼崽子一号的遗体。 男人伸头看了一眼,目光并没有在一号的尸体上停留太久,只是说:“以我外行人的肉眼来看,剩下那条看着也不太妙。” “它确实不太妙,鱼命关天,怕耽误了时间,我已经打电话给陈近理了,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投案自首的感觉。” “……” “他应该也在回来的路上,这就是我让你快点来的原因。” 苟安也凑过来,看了看鱼缸里躁动不安拖着营养袋游来游去的独苗,“主要是不知道陆晚到底做了什么,我也不敢冒然操作。” “她怎么想着跑的?” “记得我的猫吗?历史重演罢了,她都习惯了。”苟安懒得多说,“现在我们得抓紧时间去调监控。” “‘我们’?我又不是警察,还得管调监控,陈近理回来就行,研究所内他权限最大……你心急火燎把我叫来干什么?” 听着贺津行这困惑的语气,苟安露出了晚娘脸,抬起手爱怜地轻轻摸了下未婚夫的胸膛。 “你在这里的全部意义就是阻止陈近理在看见儿子尸体的第一秒直接失去理智,不分青红皂白也来不及看监控,先把我杀了祭天。” “……” “连坐,迁怒,听过没?” “……” 在男人的沉默中,苟安虔诚地双手合十。 “如果你能充当镇定剂,让陈近理情绪稳定,不要迁怒无辜的我,那这件事剩下的部分——” 贺津行问:“怎么样?” 苟安抿了抿唇,露出一个想要微笑又有点不敢,类似“现在高兴还有点太早我怕是个flag”那种矛盾表情。 “虽然这样真的很对不起无辜早夭的鱼崽子一号,但是现在,其实我的内心隐约有在对剩下的后续部分可能发生的事敲锣打鼓。” “?” “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呐喊:陆晚要倒大霉,我要过年了。” 说着唇角已经在疯狂上扬。 贺津行沉默。 “你还真是一点不想哪怕稍微掩饰一下自己那点小心思。” 贺津行想了想,开口讨价还价—— “那你再叫一遍。” “什么?” “刚才那个。” “……” 哦。 那声慌乱之中的称呼突变。 面无表情地苟安,面无表情地脚趾抠地。 ”不。” “嗯?行。我走了。” “?” “你自己和百分之九十五几率会发疯的陈近理玩。” “……” 这个魔鬼。 在贺津行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陈近理,问他到哪了,并神神秘秘地告诉他有事跟他商量时,苟安从一边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耳朵。 男人一边打电话一边配合地身体倾斜向她,然后感觉到她凑过来到他的耳边,用蚊子哼哼似的声音又叫了一遍那个称呼。 唇角无声上勾,以至于讲话的语调都有变化,电话那边陈近理冷冷地问:“什么意思,苟安也让我快点回去,有好事?” 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了愧疚。 贺津行收了愉悦的语气,严肃地说:“不,没有好事。而且你最好,真的动作快点。” …… 陈近理回到研究所,停好车就被通知去地下室,这时候他就感觉不太妙。 下了地下室,就看见苟安拽着贺津行的袖子站在他熟悉的小鱼缸跟前,他走过去伸脑袋看了眼,直接连呼吸的声音都没了。 向来在外面看似还算温和的陈教授这一秒脸上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乌黑的瞳眸黑白分明,在昏暗的地下室中犹如鬼魅,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如果杀气有形,这会儿苟安已经被大卸八块。 她想说什么,但是陈近理没给她这个机会,从停车场跑过来的他这会儿明明气都没喘匀,已经脱了外套,捞起袖子展开雷厉风行的一系列动作—— 给药,下盐,预备新海水缸水温升温,捞鱼过缸,一气呵成。 除了他把新缸扛过来的时候,海缸落在空地被他摔得震天响; 一个凳子挡住了他的去处,直接被一脚踹飞到三米远; 海水盐放在柜子里,拿出来的时候柜子门被摔得差点直接掉下来…… 只有捞鱼过缸的动作是温柔的。 还能动弹的那条独苗苗被从略微浑浊的水里捞起来,过到新海缸里,陈近理双手撑着操作台观察新海缸观察了一会—— 这期间,没人说话。 气氛有点压抑,有点吓人,苟安看着陈近理沉默的侧脸,想到有人戏谑地称这位大佬”白书提灯”,说他是江城书生里能杀人的鬼…… 但现在,苟安从他目无情绪的沉默里,稍微品出那么一点点的不好受—— 很快的,过到新海水缸里的那条独苗苗鱼崽子不再暴躁地游来游去,逐渐安静下来,缩在缸底一动不动。 苟安瞪大了眼正努力观察它还有没有活着的征兆,突然听见“啪”的一声,陈近理突然站直了身体,并扔了手里的捞网,转过身来。 她哆嗦了下,立刻窜到贺津行身后。 陈近理看着几乎是第一时间消失在男人身后的小姑娘,面无表情地问:“你是找了个男人还是找了个爸爸?” ”只要他挡在我的面前,”苟安说,“你说他是我祖宗我也没意见。” 陈近理懒得跟她废话,稍微思考了下提问:“周雨彤让你报复我?” “……你想法挺多。” “……” “今天下午我去斋普区取样她才知道我来研究所工作的事。” “那有请a大海洋生物学院大二期末总成绩年级第一来回答我,鱼怎么了?” 苟安无视了他话语里浓郁的嘲讽:“从表现迹象来看,可能是过温失败,应激(*鱼突然从较高水温换到较低水温或者反过来的情况下,产生的不适应)……但不确定。” 这种基础中的基础知识,路边菜市场卖鱼的大伯都懂,陈近理响亮地冷笑了声:“所以,问都不问冒然给鱼换水,谁给你的勇气?” 苟安终于舍得从贺津行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答得飞快:“不是我,我去收集海水取样了,是另一位年级第一换的。” 陈近理沉默了下。 他记得临走之前,照看鲨鱼幼崽的活明明被苟安抢走。 见他不说话,贺津行远远地抓过一把放在桌子上的尺子,用尺子一端推了推陈近理的下巴,强行把他的脸推向一旁,提醒:“这边有监控,去查。” 陈近理一把抢过尺子扔了,瞪了他一眼。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73节 后者毫无愧疚地笑了笑:“我亲自上手捏着你下巴让你转过去好像有点奇怪。” “我地下室有监控需要你提醒?” “就提醒一下,有什么关系?”贺津行说,“你现在看上去气的无法思考。” 陈近理被他的话点燃了怒火:“这两条鱼我从阎王爷眼皮子底下抢回来!把屎把尿看了半个月!我他妈造了孽收了这么些个临时工——” “跟她又没关系。”贺津行打断了他,“你骂她做什么?连坐?” “这本来是交给她的任务。” “所以她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了,不然两条你都保不住。” “…………陆晚呢!” “跑了。” 陈近理把刚刚踢飞三米的板凳又踹飞了三米。 “把她给我叫回来!” …… 二十分钟后,在监控室,苟安看到了整个过程。 监控里,小白花女主倒是尽职尽责,每隔一会儿就到那缸鱼崽子前晃悠一下,并且做下记录。 刚开始还好好的,一切正常,到了大概四点多时,有一次陆晚在鱼缸的前面站了很久,也不知道在观察什么,还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照了照鱼缸。 片刻后,她就突然用加水的器具,从养成年白鳍鲨的海缸里舀了部分水,放到了小海缸里。 可能她也没想到两个海缸的水温有温差,总之那一瓢水加进去后,几乎是立刻,两条原本安安静静待着的小鲨鱼就不安分起来—— 不同的水温使得它们游动的速度加快,监控里,苟安亲眼看见其中一条突然以超越了鱼崽子的弹跳力从海缸中蹦了出来。 监控室里一片寂静,大家都在忙着瞳孔地震,不约而同地看向陈近理。 监控里,陆晚像是吓傻了,缩在旁边盯着看了半天,才扑向那条鱼崽子把它抓起来扔回海缸里,然后举着双手呆呆地站在那,也不叫人也没有别的操作,就看着。 监控外,陈近理现在的脸色像活阎王没有任何的区别。 现场没人敢说话,也就苟安说了句:“看到没,这熟悉的节奏……陈教授,需要也给你提供一杯红酒吗?” 贺津行面无表情地抬手捂住了她的嘴,把她往自己怀里摁了摁。 就在这时,监控室的门被敲响。 很会踩着点来的陆晚慢吞吞地推开门,她身上已经换过了一身衣服,大概是到了家才被喊过来的。 大概是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她黑长的头发垂落,整个人进入监控室时,抖得像个筛子,本就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目光从现场每一个人的脸上滑过,每一个人都是面色凝重—— 除了苟安。 她两边唇角上翘卷成了哆啦a梦,望着陆晚,双眸发亮到灿若星河,就差说一句: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作者有话说: 鱼有应激是真的,别的都是掰扯的 上章稍微修了下,把女主看陆晚不舒服那个删掉了,原本是想强调下女主混沌中立阵营,但是比较多人无法理解,删了也无所谓吧就删了 第105章 循环播放《好日子》 失恋又丧子,真的好衰。 可惜白鳍鲨并不是什么保护动物, 是可供业余爱好者饲养的海洋鱼类,就像可怜的中华田园猫一样,死掉了就是死掉了,没有法律的制裁, 甚至可能还会有人上来冷嘲热讽一句:死就死了, 虽然可惜, 但是算了吧,畜生能比人命还珍贵吗? 在陆晚出现的那一刻, 陈近理看上去直接从“生气”上升到了“愤怒”。 苟安完全能够理解为什么情绪在看见罪魁祸首的那一瞬间还能再次升级。 有些人总是这样, 犯了错不敢立刻承认或者说明,明明知道早晚有一天会东窗事发, 他(她)就是要捂着,能拖延过一秒就贪那一秒…… 他们从来不会考虑, 这样遮遮掩掩的捂着, 有可能会让事态变得更加糟糕—— 比如今天要不是苟安想着陆晚的报告肯定稀烂, 伸头看了眼这两条鱼崽子, 等陈近理慢悠悠开完会回研究所,怕不是只能赶上给两条鱼崽子同时收尸。 这种人你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把事情搞得无法收拾的时候再苦着一张脸承认自己错了希望有人来帮自己擦屁股…… 一但不小心脑补他们先前苟且偷生时那自以为很聪明的嘴脸,就真的会很想一巴掌扇过去。 譬如此时此刻的陈近理和陆晚。 陆晚看上去腿都软了,大概这辈子第一次闯这么大的祸—— 苟安那次不算, 毕竟她虽然是个千金大小姐, 但是她除了能发泄愤怒,实际上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可陈近理不同啊, 他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实习报告是记入学校考勤和档案的。 而且陈近理在江城的学术地位太高了, 今天出了这件事, 再想想陆晚以后想要在行业内发展, 是完全逃不开他的眼皮子底下的,得罪了他,以后陆晚怕不是寸步难行。 光是想明白这一点,就足够这位小白花女主瑟瑟发抖。 她是真的怕了,进了监控室,没开口眼泪就扑簌着往下掉,她的头发是没特别做过处理的黑长直,软软地垂落在肩上,这让她哭起来的时候,我见犹怜效果加倍。 她唇瓣哆嗦着,看了一眼陈近理,又飞快地挪开眼睛。 苟安扯了扯贺津行:“你等着,要开始道歉了,她道歉很利索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听见陆晚带着哭腔说:“对不起,对不起——” 苟安:“‘我不是故意的’。” 陆晚:“我不是故意的。” 苟安:“啧啧啧。” 苟安翻着白眼的时候,在前面坐着的陈近理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杀气腾腾还没收,明晃晃地写着:你在多说一句,你也去门口垃圾桶里待着。 不管苟安看没看明白陈近理的意思,反正贺津行是看明白了,他伸手,拎了一把面前容光焕发看热闹的人的卫衣帽子,把她像是拎鸡崽子似的拎到自己身后。 身后的人“噗”地冒出个头,他把她的脑袋摁了回去。 同时不动如山,面无表情地冲着盛怒下的友人扬扬下巴:不好意思,家教不严。 陈近理把脑袋转了回去。 陆晚这才哭着慢吞吞解释:“下午四点左右,我看到那两条白鳍鲨幼崽的情况不太好,游动很少,精神状态不对……再一看水很浑浊,就想着它们是不是缺氧了,还是水质有问题——” “我以为”“我想”“我琢磨”,换汤不换药的解释。 可是陈近理不是苟安也不是江愿,这家伙根本不近人情,他听了一半就懒得听这种废话,直接打断了她:“一眼这么多毛病,怎么不叫人?” 陆晚哽了下:“我以为是小事,海水缸里水不深,只要加点儿水就能等到您回来再报告。” 陈近理眼睛看了看四周。 苟安猜想他应该是在寻找武器。 可惜没找到,他站起来,踹了一脚自己坐的那张椅子—— 椅子“哐”地一声发出巨响倒地! 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研究所的员工们脸上看着恨不得都原地消失…… 只有苟安躲在贺津行身后,就像是躲在安全屋里看着屋外百鬼夜行:好耶,好他妈刺激! 陆晚在椅子倒下的那一瞬间被吓得跳起来——是真的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小鹿似的往后退了一大步,眼泪流的更凶,她只能哆嗦着道歉:“对不起,陈教授,我跟您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到两个海水缸的温度差那么远——” 陈近理:“你他妈在放什么屁!啊?成年白鳍鲨和幼年白鳍鲨的生长环境能一样?你没想到?你脑子里想的都是屎吗?江城a大海洋学院第一名就这个!你他妈凭什么第一!凭什么!” 男人的怒吼几乎掀翻了天花板。 众人惊呆了,毕竟在他们的印象里,陈近理说话总是平和缓慢的,虽然不像贺先生那样拥有浓郁的强行向下社交气氛,但总体来说,也算是好相处—— 他们几乎没有见过陈近理骂人。 犯了什么大错也不过是下个月的薪资条或者年终评估报告教做人。 而现在的陈教授几乎不能说是骂人,说他在发疯其实会比较贴切一点。 陆晚完完全全地吓坏了,哆嗦着唇瓣,惊恐地瞪大双眼,整个人呈现一种防御姿态。 “发现不对还他妈不叫人!就站在旁边看着,陆晚,你但凡对一个生命有一点点的敬畏之心——这敬畏之心都能越过你面对责罚的恐惧,帮助你做出正确的抉择!” 陈近理随手抓过旁边监控室桌面上的文件夹,狠狠砸向不远处的少女,“你他妈就不合适做这行,趁早转行,滚蛋!” “啪”地一下,文件夹狠狠砸在侧过身去的人身上,文件夹松散,里面的纸张洋洋洒洒散落一地。 怜香惜玉? 如果陈近理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他就不会觉得跟鱼打交道比跟人社交更加愉快。 今日陆晚算是踢到了人性上的铁板—— 她遇见了个明晃晃地把“是的没错我的鱼比你的贱命值钱”写在脸上的疯子。 此时此刻,陈近理双目通红,大概是气得狠了,顾不得形象用一只脚勾过另一把椅子坐下来,双手撑着膝盖低头,粗喘。 陆晚吓得灵魂出窍,缩在监控室入口处,一只手放在门把上,整个人渺小脆弱的仿佛已经变成了宇宙中的一粒尘埃…… 几秒后,她终于腿软似的,双眼发直,缓缓滑落在台阶上。 陈近理平了平气息,抬起头望着她:“我说真的。” 陆晚抖了抖。 陈近理:“现在大二还来得及,劝你早点转专业。” 陆晚猛地抬起头,睁大了泪眼朦胧的双眼:“陈教授!” 陈近理:“给你十秒,滚出我的研究所,不然你会发现你的实习报告精彩的谁都想多看一眼。” 陆晚:“陈教授!真的对不起!我——” 陈近理:“九。” 陆晚:“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跟您道歉!我赔偿您的损失!哪怕是用我所有的钱——”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74节 陈近理:“五。” 陆晚:“您别赶我走,我真的很喜欢这个专业,我也很想做好,考您的研究生是我高中毕业就树立的目标——” “时间到,别说我没礼貌。” 陈近理转过头,看向身后监控室值班的安保人员,面无表情地说,“叫人,把她弄走。” 几乎是男人话语落下的一瞬间,五六个保安一拥而入,直接把在地上的陆晚拽起来—— 她挣扎着,可惜好像直到被几个人死死架住往外拽时,依然不明白道歉再多也不能让死去的生命起死回生。 而且俗话说得好,无论是眼泪还是道歉,多了就不值钱了,一个人说太多次“对不起”,只会让人觉得她真的下次还会。 她对不起的只是这一次被发现了,并对失误表示遗憾。 监控室的门被重重撞开又重重的关上,整个过程快的苟安都来不及掏出手机打开腾讯音乐点击循环播放一曲《好日子》作为欢送的背景音。 她心想:半年前,在我家那次,我怎么没想着叫保安把她拖出去来着?陈近理,还得是你。 ……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发疯完毕的陈教授大手一挥赦免了全体瑟瑟发抖的研究所值班人员,大家如鸟兽散。 陈近理出了值班室,立刻下地下室又看他的鱼儿子,看到剩下的独苗苗鳃还在动。他才松了一口气,伸手作势要抱鱼缸。 装了水的鱼缸要多沉有多沉,他抱了下没抱动,转头沉默地盯着贺津行,后者叹了口气,说了句“我饭都没吃”,捞袖子陪他搬鱼缸。 最后那个海缸放在了陈教授办公室里。 回到办公室,贺津行对着环境好像很熟悉,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陈近理的茶叶和烧水壶,给他泡了杯茶。 陈近理皱着眉,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扔到桌子上。 喝了口茶,被烫了嘴,暴躁地又骂了声脏话。 “考虑去烧个香吗?”贺津行说,“失恋又丧子,真的好衰。” 陈近理抬头看看他,又看看乖巧揣手手缩头缩脑坐在旁边装呆逼的苟安,问:“你怎么还没走?” 贺津行眉眼不动:“看你发疯,疯完再走。” 全程鸦雀无声的苟安此时求生欲上来了,强调:“他是他,我是我,我在这只是为了对我的工作临时调换造成的灾难性后果负责。” 这话说的要多虚伪有多虚伪。 真要让她负责,可能她会直接原地躺下打滚。 贺津行扫了她一眼,面不改色:“骗你的,她只是想亲眼确认你给陆晚的实习报告到底能有多精彩。” 陈近理:“……” 陈近理:“滚蛋!滚滚滚!” “好嘞,滚了滚了。”苟安飞快站起来,一把拽过她的未婚夫,“陈教授晚上记得吃饭,我们就不打扰了。” 贺津行站着没动。 沉默了一会儿,在陈近理挑眉看他以眼神发问“你怎么还不滚”时,男人突然说:“养虎鲸吗?” 陈近理:“?” 苟安:“?” “不是想要临海建海洋生物馆之后,顺便靠海圈一个公顷级别规模的虎鲸保护研究基地?”贺津行说,“我批了。” 苟安脑袋卡壳了三秒。 万万想不到本圈是个闭环,她这辈子还能吃到陈近理的醋。 在办公桌后的陈教授表情逐渐平静中,她一把拉过自己的未婚夫:“你舅宠他爸!!!!我猫死了你怎么没点表示,你不从东北给我弄只老虎来这事情很难收场!” 贺津行:“认识很多年了,中年丧子打个白事包不是很正常吗?” 苟安:“你不是也暗恋我很多年了吗?” 贺津行:“嗯?没有。” 苟安扔开了他的手,扭头就走。 在她把办公室的门撞开冲出去,贺津行这才不急不慢地放下了挽至手肘的衬衫衣袖,完了掀起眼皮子扫了眼办公桌后面坐着的人。 “你没明确指定。” “……什么?”陈近理问。 “你没明确指定喂鱼这事是苟安来,所以这事跟她没关系。” “……” “别发疯。” 扔下这三个字,男人才不急不慢地往外走,走到院子外面就看见早就出去的那个人正弯着腰站在自己的车前面,手很贱地抠车标上那头牛。 保安站在保安室探头探脑,一脸纠结要不要过来阻止她。 贺津行走到人身边,大手揽过人的腰,把她抱起来塞进车里。 “走了。” “咦,你不和陈近理共进晚餐吗?” “……差不多行了你。” ……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 上了车席上安全带,苟安像是这才回过神来。 掏出手机看了眼,千金团在群里疯狂艾特她,问她陆晚怎么了。 这前前后后不过二十分钟搬个鱼缸的功夫,怎么就人尽皆知了啊—— 苟安上学校内部论坛看了眼,开头跃入眼中的大标题:【苟安的猫事件重演,有些人宽容一次就是害了她:陆晚完蛋了】。 光看标题就心花怒放。 贺津行进来的时候钻杆进来的,出去的时候也在保安风中凌乱的目送中钻杆出去,一转头就看见坐在副驾驶的人一脸荡漾,都阻止不了自己脸上的快乐外溢。 他嗤笑一声。 苟安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扫了他一眼:“你又在阴阳怪气笑个什么劲?” “笑你刚刚明明一副吓破胆的样子,”贺津行说,“现在脸上看着比奥运会吉祥物还喜庆。” “噢。”苟安眨眨眼,“不知道为什么,有你在,我就像是突然有了无限的勇气。” “好的。” “……你这是什么反应?” “送你去缅甸搞电信诈骗你能当园区销冠。” “呸,才不是。” ……真的不是。 苟安撇开头看向窗外,心想。 这次还是有一点点真话的……虽然就只是一点点而已啦! 第106章 汪汪队,开大会(本章论坛体,慎入) 论坛:汪汪队,集合! 陆晚都不知道昨天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就记得那些人把她赶出研究所后,她浑浑噩噩打了个车,平日里她也舍不得叫出租车,今天天气太冷了, 而且她脑子一片空白的情况下, 不合适再骑电动车。 回到周雏给她找的公寓小区, 小区在学校附近不错的地段,到了晚上非常繁华, 擦肩而过的都是出来聚会或者约会的年轻人, 陆晚下了车,站在人群中间又发了一会儿的呆…… 直到路人投来奇怪的目光。 站在家门口时, 下意识去掏钥匙,在包里摸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没钥匙了, 她现在住的地方用的是电子密码锁。 走廊明亮的灯光反而刺眼, 保洁阿姨拖地用的消毒水味比下水沟的味道好闻多了, 但还是刺鼻。 低头看了看手中拎着的很贵很贵的奢侈品书包和新的鞋子以及保暖的白色羽绒服…… 至此, 一种浓重的违和感,像寒气一样,从陆晚的脚底冒了上来。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 她没有一种“到家了”的安心感觉。 温暖且灯光充足的走廊反而像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通道,通道的那边防火门半开像是会吃人的、闪烁着白色光芒的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口,一眼瞥去, 只觉得心惊肉跳—— 头昏脑涨, 陆晚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地方,什么位置。 她想要的。 她努力的。 她坚持的。 突然间, 好像一切都已经完全偏离了轨道。 抬起手摸了摸脸, 脸上是干涩的, 没有眼泪。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吓了陆晚一跳,明知道不应该报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她还是显得有些着急地拿出来看了眼,她心中想着,万一是周雏听见了她的事帮她说话了事情有转机呢—— 结果不是。 手机屏幕上没有来自周雏的只言片语,是舍友发的信息给她。 【小q:你在研究所做什么了,论坛都快炸开了,你快上来看看吧?】 空气好像都凝结了,白皙的脸涨红成一片,仿佛就在一瞬间,浑身的血液都逆流冲上了头顶。 …… 【上课学养鱼毕业去养鱼: 海洋学院毕业三年的学姐吃到了第一手大瓜,现在在现场为您发来第一手资讯。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75节 具体的内容一会818,我就概括几个关键词—— “今年期末排名第一的陆姓学妹”; “学妹寒假实习的第一天”; “我那温文尔雅的陈近理教授”; “陈教授惨死的鱼儿子”; “我那正在发疯的陈近理陈教授”; 大家自行提取关键字畅想一下我正用毕生最快的速度打完这些字现在必须放下手机因为我们的陈教授还在发疯刚才如果不是我反应快那一把椅子已经被踹到我脸上好的一会儿见。 tbc 2023.1.155:45 pm】 【1l:放个屁股。】 【2l:卧槽第一时间吃瓜,这个标题就很劲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放个屁股+1】 【3l:救命,我总觉得结合bt我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学姐你应该去读新闻啊养什么鱼!】 【4l:放个屁股+2】 …… 【17l:我不管,本汪汪队小队长看着bt就进来了,不确定跟wuli苟安有没有关系,再看看,然后:汪汪队,集合!】 【18l:汪汪队一号!】 【19l:汪汪队二号!】 【20l:汪汪队,出发!】 【23l:楼上光有屁股的都不太行,汪汪队无脑集合的也要笑死我! 让我来猜一猜发生了什么,我听说今天是陆晚去海洋研究所实习的第一天,并维持羡慕了很久。 然后现在是发生了什么? 实习翻车了?陆晚是不是不知道搞了什么骚操作把陈近理教授(容我卧槽一下再点根蜡烛)的鱼养死了啊,我靠,炸裂! 如果是这样的话,介于现在我好像还没有听见隔壁派出所出警的警笛声,盲猜那条鱼应该不是什么国家保护动物,然后再盲猜因此陈教授可能更特码生气了,所以这会儿陈教授人设崩塌,正在发疯。 现在是首都时间6:00pm整,根据楼主学姐的描述,陆晚应该是试图道歉或者赔偿失败,已经连人带行李被扫地出门……】 【24l:……我隔壁商学院的,想象力不太丰富,就只能给楼上捋捋的姐妹点赞了,一下子茅塞顿开,辛苦码字。】 【25l:23l姐妹辛苦,如果是你说的这样,那江城a大长达半年的“陆晚与苟安”战役今晚算是落下帷幕了—— 让我们共同见证这激动人心的一刻!】 【26l:楼上那么激动一看就是汪汪队。】 【27l:……家人们谁懂,本来看标题就被吓得要死一直潜水,现在本鹿党心如死灰,翻着白肚皮浮上来。】 【29l:谁能跟本路人说一下25l什么意思,为什么死了一条鱼这长达半年的战争就落下帷幕了?】 【30l:楼上一看就不是海洋学院的,否则你应该知道陈近理啊,这人是江城海洋生物研究所的所长,江城所有的海洋项目开发和生物研究项目都绕不开他。 如果得罪了他甚至让他为此发疯,那还讲什么呢,在他的黑名单板上钉钉地钉死了,以后就不要妄想在江城有什么发展了—— 啊,不对,其实,我能说的更危言耸听一点吗! 我这么说直白点,你们其他专业可以自行带入下,就是你们某一天突然得罪了(学术圈子本来就很小大佬们基本低头不见抬头见)行业内出了名不喜欢管闲事只喜欢搞科研的大牛,现在这位大牛,被你气的人设崩塌,原地吐血…… 所以如果陆晚是研究生,大几率很难顺利毕业。 庆幸陆晚现在还是本科生,毕业拿个文凭并不算难,但她如果以后想在本专业发展考研,全国范围内恐怕都很难找到愿意收她的导师。 换句话说,她这条路算是走到头了。 这样说明白了吗? 我听说今年海洋学院一门双响两个年级第一,另一个就是苟安。 懂了吗!懂了吗!苟安赢了!汪汪队万岁!】 【32l:……30l姐妹打字真的快!】 【33l:谢邀,本鹿党实名气死。 所以陆晚在搞什么啊,操作那么迷,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我都听说她最近经济情况变好了不少,不用老出去打工了,可以安心学习!结果就这!】 【 34l:吃饭刷个论坛,塌房了,我服了,宣布退出鹿党。】 【35l:宣布退出鹿党+1】 …… 【64l:宣布退出鹿党+1000000】 【67l:我能不能提醒一下在座吃瓜的诸位,这瓜显然还有更幽默的地方,比如陈近理是贺津行的狐朋狗友之一,贺津行是苟安的未来老公。】 【69l:ls你………………好的,虽然我是汪汪队,但是在这件事上我也很难厚着脸皮说我家安安不会落井下石。】 【上课学养鱼毕业去养鱼: 学姐我回来了,刚刚收拾完一塌糊涂的监控室。 听说陈教授把剩下的那条鱼儿子搬回自己的办公室了hhhhhhhhh 楼上提到苟安和贺津行。那我来点番外篇。 诚如楼上说的对,这就是这帖子主楼还能tbc的原因,比如今天楼里提到的另外两位人物今天都在研究所。 原本养鱼之外还有一个工作是海水收集,养鱼的工作应该是苟安去做的,最后不知道怎么的陈教授把两个工作扔给她们喊她们自己分配(可能觉得以苟安的实力必然会抢到轻松的养鱼),后来再次因为阴差阳错不为人知的原因,这养鱼轻松活儿就变成陆晚去了,结果就造成了现在的悲剧。 陈教授刚才发疯的时候苟安就在旁边看着,哇草,历史重演有没有—— 还记得苟安和陆晚怎么杠上的吧! 陆晚就差不多也是因为工作失职害死了苟安的猫! 那叫个新仇旧恨一起上啊,反正刚才苟安看着是现场最快乐的那个,没可劲儿扇风点火,可能全仗着有贺津行在旁边物理封印她的嘴。 ps:说到贺津行,刚才他还帮忙陈教授搬了鱼缸笑死,他真的长得很他妈帅,真人比电视上还好帅,而且全程粘在苟安身上,所以这种男人真的活在现实吗,救命他真的好爱】 【83l:……………………srds,想看物理封嘴。】 【84l:楼上你怎么歪楼,我也想看。】 【85l:楼上两个带上我——】 【上课学养鱼毕业去养鱼:哈哈哈哈哈用手捂住而已啦!你们怎么回事!】 …… 时间将近晚上九点半。 陆晚就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看了一个多小时的校内论坛。 从一开始胃里像是装进了一只小鸟似的上蹿下跳折腾个不停,到现在大概是因为滴水未进,低血糖了,头晕目眩到想要呕吐—— 她一动不动,就像是自虐似的看着论坛里那些人的发言,看着他们毫无同理心的“哈哈哈哈哈哈”或者排着队好几十层楼指责她,说她最近突然不知道从哪认了个亲爹,物质水平上去了,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坏事,结果这些资源却不用在正途上…… 方才站在走廊里那种头重脚轻的违和感又出现了。 正道? 什么是正道? 她虽然不用再为钱发愁,奶奶也得到了妥善的治疗不用再每天跑去医院亲自照顾,但她有好好学习啊,她几乎一有时间就在自习室了,期末考试也是第一—— 这不是正道吗? 就因为她不小心弄死了一条鱼! 他们的语气多轻描淡写啊,用一个现实证明了刀没割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 陆晚看得想吐,很想披个马甲去,一个个的反驳他们——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还在这冷嘲热讽呢!那条鱼状态不好怪她吗!她想让它状态稳定有什么错!它就这样死掉了她害怕所以跑掉了不是人之常情! 帖子的回复很快,她的手还在机械地往下滑。 【176l:路人,看完整个帖子,这个情况听听都窒息了,我都不敢带入生怕吓死自己,这陆晚谁认识啊,劝她转专业吧,学个专业性和学术圈没那么窄的也不至于这样!】 【177l:转专业吧+1】 【178l:转专业吧+2】 【179l:转专业吧+10086】 【上课学养鱼毕业去养鱼:嗯,发疯的陈教授也这么说的。】 【200l:等下,陈教授亲口让陆晚转专业?为了一条不是国保也不是研究实验对象的鱼?那又是不是有点太狠了,如果这位陈教授真的是你们学术圈的大牛,他是一点包容心都没有吗?】 【203l:楼上鹿党装路人理中客笑死我,你们还真特码随了主子喜欢道德绑架?】 【205l:200l男的吧,该去250l比较符合他的发言……这货估计都不是我们专业的,纯纯陆晚颜值党,否则他不至于那么好笑的。】 【207l:200l承包我一天笑点!】 【213l:我是200l,@203l @205l 我实话实说而已,我说错了吗,因为一条鱼毁人前途,我看这位所谓大牛人品也就这样。】 【上课学养鱼毕业去养鱼:楼上的大兄弟别破防了,你甚至不知道他们在嘲笑你什么,这样真的显得很可怜。「蜡烛」「蜡烛」「蜡烛」】 【220l:算了我好心我来解释给这位坚定不移的鹿党听,你要求陈近理有道德有素质有同理心本来就是一件很搞笑的事。 我只是一个大一的学生,都知道在江城海洋生物研究所,鱼命>人命。 别拿你们当初绑架苟安“不就是一只猫吗”来绑架陈近理了,行不通,也没用。 他不吃你们这套,只会掀起眼皮子扫你一眼,然后扯着薄凉的唇角,让你有多远滚多远。 不服憋着。】 【221l:坦坦荡荡的没道德*陈近理教授。】 【222l:明明白白的没同理心*陈近理教授。】 【223l:看多了这种把脑子悬挂在鸡儿上的无脑鹿党,我还真觉得陈近理这种为了一条鱼翻脸不认人的显得没那么讨厌——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76节 当然了,所有前提建立于:我又不跟这种非人类谈恋爱。】 【240l:这楼才一个多小时都200+回复了,哈哈哈哈哈老子发个资料帖子三天了才7个回复! 苟安呢! 别浅水了,出来吃瓜啊! 我知道你在看!】 大家终于不再讨论陆晚的事,都在忙着召唤苟安。 看见这个名字,陆晚咬着后槽牙,心想,她一定很得意吧,这时候可能真的会出来幸灾乐祸的。 她站起来,茫然地在屋子中转了一圈,实在是太饿了,饿到干呕,她只好打开冰箱拿了一个苹果。 刚刚咬了一口,再刷新论坛,就发现短短几分钟过去,那个帖子突然多了五十多层楼,她心里“咯噔”一下,点进去看。 【汪汪队开大会: 谢邀,我是苟安,今天确实在现场。 那条夭折的鱼baby状态本来就不好,所以陈教授才需要专人专顾,并且要求我们定时写状态报告—— 报告这个东西真的很烦人,但是定时报告的意义就是让我们随时注意鱼的状态,一不对劲就要处理,拿不定主意怎么处理就喊救命。 我们只是大二的学生,对于实操方面真的没有太多的经验,所以我也不知道陆晚当时哪来的自信直接就一瓢子隔壁成鱼海缸里的海水给幼崽们灌了进去,可能觉得幼崽们闻到妈妈的味道能够活得更加坚强? 结果那条夭折的鱼baby死于应激。 个别楼层也别道德绑架我在旁边看热闹没素质,这工作本来是我做的,我交给她,去做另一个去海边喝海风七八个小时的任务,她搞成这样害得我差点被连坐。 再说我的猫,陆晚本来就是被雇佣去看我的猫的,注意:专职!看猫! 你说她不会养猫就算了,把猫塞到有毒的花室里面也就算了,毕竟那玩意也不是猫闻一下立刻暴毙,你别走开行不行?再不济,你被主管临时调走没空看猫跟我说一声行不行?但凡当时有人看着,我的猫哪怕中毒也不会凉得那么彻底。 这一次弄鱼,是她专业内的吧,鱼又因为她乱搞死了。 ——这就根本不是她有没有专业常识、到底适不适合某些工作的问题。 她这个人,就没有心。 表面上哭哭啼啼的道歉,说对不起,说会赔偿,实际上她心中是没有感觉的,她所有的眼泪都是因为这件事可能会影响到自己的前途了才会流…… 不然我不可能在我的猫都化成灰了一个多月后,她才被我那个傻逼弟弟牵着来我家,有了一个正式的道歉。 为陆晚说话的人,懂了吗,这人是一把温柔的刀,看着不锋利,等刀捅向你的时候你可能都不觉得疼,反应过来时血都流干了。 这事我不插手,也不准备推进后续,把贺津行叫来纯纯是因为怕被连累,因为我回研究所检查陆晚写的鱼崽子饲养报告时,鱼死了,她跑了,留我一个人面对陈教授,他气起来能把我杀了,搁谁不害怕? 讲完。】 【301l:……………………………………等等,她把鱼弄死,她跑了?】 【302l:我也怀疑我眼睛瞎了,她跑了!】 【303l:是准备赌一把没监控的话让苟安背锅啊?】 【304l:啊这,看完苟安角度的补充我更他妈一言难尽了真的,有些人是天煞孤星克小动物,陆晚这种……不能说是天煞孤星,真的,她离小动物远点吧?】 【汪汪队开大会:我也不知道她跑什么,反正整个事就很迷,该说的你们都说完了,我就不重复了。 我是觉得对比我的猫和这次的鱼,一件是她没养过猫不懂我没调查清楚你怪我也行,但另一件是专业范畴内的还是搞成这样…… 这真的是做事甚至做人有问题。 【325l:@汪汪队开大会别搁这长篇大论说这些有的没的了,陆晚现在是凉透了,你就说你今天高不高兴。】 【汪汪队开大会:高兴。】 【327l:我能被楼上笑死。】 【328l:一口泡面全部喷在电脑上。】 【329l:@汪汪队开大会我没礼貌我先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五十层楼就是这么“哈哈哈”地“哈”出来的。 大家都在为今日女二号毫不掩饰的邪恶混沌人设表示由衷的无语与欣赏。 第107章 冰冷豪门联姻 事实证明,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学校论坛热闹的快要瘫痪了,计算机系负责论坛日常管理维护的师兄感慨:前所未有的流量降临,校庆签到都没那么齐。 陈近理这个名字突然也变得响当当。 有别的学院的同学不认识陆晚(也可能是纯纯的鹿党装路人),爬完楼, 直言同情海洋生物学院的孩子们好像有点太可怜, 在他们的顶头上司眼里他们还不如一条鱼宝贝, 他们却觉得很正常。 对这第二种挽尊方式,海洋生物学院的同学们纷纷表示, 他们拒绝被pua—— 【我不需要在陈教授眼里比鱼珍贵, 他只需要教我专业知识,让我有口饭吃。 我知道我是我妈的小宝贝就行。】 这回复让苟安差点把嘴里的一口海鲜粥吐回碗里。 当时她正坐在餐厅吃饭, 太晚了只有粥这种算宵夜的东西吃,但因为今天心情太好, 吃什么她都不太挑剔。 如果不是有人在旁边管东管西, 吃个饭连下饭菜都不许有就更好了—— 贺津行用筷子敲了敲她的手, 示意她不要边吃饭边玩手机。 周雨彤又给她发来信息, 她看了一眼贺津行面色平常,情绪稳定,于是推开他的筷子说:“等我回完周雨彤的信息。” “她来幸灾乐祸?” “不然还能是来问我中年丧子的陈近理哭得伤不伤心?” 【娇羞土拨鼠:帖子看完了。】 【娇羞土拨鼠:首先恭喜你大获全胜;然后容我为自己落一滴眼泪,在陈近理那个王八蛋的眼里我但凡有一条出生不到半个月的鱼重要……】 【娇羞土拨鼠:但没关系,陈近理到死的那天都不会知道你没去帮他看着那条鱼是因为你跑来斋普区来给我打老鼠了。】 【苟住别怕我能赢:……】 【娇羞土拨鼠:四舍五入, 我才是那个幕后黑手!溉嘿嘿!】 【苟住别怕我能赢:角度就很刁钻。】 【苟住别怕我能赢:刚开始陈近理以为那条鱼是我弄死的, 还问我是不是你派来祸害他儿子的卧底。】 【娇羞土拨鼠:?】 【苟住别怕我能赢:当时我还一脸受到冒犯,就差问他是不是有毛病了……现在想想, 我好像不该这么理直气壮的。】 【娇羞土拨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个傻逼!】 贺津行伸脑袋过来看周雨彤到底在说什么时, 正好就看见屏幕上蹦出来的这一句。 男人“唔”了一声, 苟安差点跳起来, 一把捂住手机屏幕,前者短暂笑了声:“看都看到了,还捂什么?” 苟安犹豫了下:“你不会告状吧?” 贺津行没说不会,而是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看你表现”。 表现个屁。 苟安面无表情地放下勺子,打开论坛页面,正好看见了陆晚的小粉丝们开启第三种挽尊方式—— 【1022l:上位者都很冷漠,慕强的差不多得了,都是坏东西有什么好慕的? 还嗑苟安和贺津行,冰冷豪门联姻而已。 你们以为贺津行是什么好人吗,和陈近理怕不是蛇鼠一窝。】 苟安顺手点了个赞。 论坛里又炸开了锅。 【苟安刚刚给你点了个赞】【我真的笑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位同学有没有一种被嘲讽的感觉】【上位者的未婚妻觉得你说的对并给了你一个赞】…… 【1061l:@汪汪队开大会不是我说,你骚操作真的多。】 苟安彻底放下了手上的摆弄准备认真吃饭,这时,旁边的贺津行反而自己的手机看了眼,大概是想看看她做了什么结束语,显得如此心满意足。 看了几分钟后,他从手机上方扫了苟安一眼,平静地用对白眼狼说话的语气说:“你骂我。” “…………”苟安脑子放空了几秒,“你为什么能进的了我们学校的论坛?” “因为我给你们学校捐了一栋楼。”贺津行理所当然地说,“而且我登的是陈近理的号。” “你们果然是穿一条裤子的!” “那么惊讶做什么,你不是知道我们蛇鼠一窝了吗?”贺津行说着停顿了下,“这人说冰冷豪门联姻,你还点了个赞。” “……” “我半年没开跑车了,今天为了冰冷豪门联姻的人特地开出来。” “什么,这车是非法改装吗,被交警抓到会坐牢那种?” “那倒不是。” “那你用牺牲很大的语气说这个干什么呢?” “会腰疼。” 李渡为了接周雨彤开他的跑车从隔壁海城开两个小时高速开过来一个字都没抱怨,从贺氏连下电梯的时间算进去不堵车的话到海洋生物研究所一共要不了二十分钟。 苟安并没有把这件事说给贺津行听,因为他做的已经很棒了,今天他是全世界最帅的贺津行。 擦擦嘴,她放下喝了一半的粥,搬着板凳往贺津行那边靠了靠。 在男人看过来的时候,已经感觉到有一只邪恶的手贴在了他的腰上。 贺津行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苟安的手把他的衬衫从腰带里扯出来,顺着他的腰际摸了进去,贺津行一把压住她的手。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77节 “今晚不回家了?”贺津行问。 苟安把手抽出来,“还是要回的,我爸最近给我加了门禁。” “那你别碰我。” “碰一下就不能回家了?!” “冰冷豪门联姻就是这样的,平时除了上床,基本不要浪费时间联系。” “……” 这个魔鬼。 …… 第二天,还没有被陈近理扫地出门的苟安照例早起,点开手机看看隔壁那位气消了没,没有早安问候,果然还没气消。 他真的很敏感嗳。 一点玩笑都开不得,随随便便就会不开心。 来信息的只有陈近理,这位陈教授今日大概是不太想看见她这张脸,所以远程发来今日任务:继续海水收集,以及喂鱼。 好家伙。 早告诉她把陆晚开了之后的结果就是两人的工作都落在她一个人头上,她昨晚真不一定能有那么高兴。 十分怀疑这是昨天贺津行回家跟他的男闺蜜抱怨“冰冷豪门联姻”之后,男闺蜜想了一晚上想出来的整她的方法。 苟安打着呵欠下楼,准备边吃早餐边琢磨怎么哄隔壁那位开心,就看见苟聿拖着行李箱下楼来。 “?”苟安茫然地问,“出差?” 话语刚落,江愿拖着第二个行李箱出现了。 在苟安顶满头的问号时,江愿看着有些不好意思:“昨晚睡觉之前突然聊到读书那时候跟你爸爸一起去看卢浮宫,突然就有点想要去再看一眼……” “然后你们就连夜订机票收拾行李准备跑路?”苟安茫然地问,“睡觉之前你们就不能聊点别的吗?” 江愿走到餐桌边拿起柳橙汁喝了一口:“反正你也有寒假兼职不能走开,不能跟着一起去,所以就没有立刻通知你,你自己在家好好的——” 苟安:“我自己?苟旬也去?” 江愿:“苟旬参加集训冬令营,要一个月呢,年前才回,他没告诉你吗?” 苟安:“我和他又不熟。” 江愿:“你们准备吵架到什么时候嘛,妈妈听说那个吵架根源昨天晚上都倒大霉了,以后应该都不会再出现了……” 苟安:“你让他给我磕头认错。” 江愿一边拖着行李箱往外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过年让他给你嗑,你在家里乖乖的——对了,我看天气预报过两天有台风,你问问陈近理可不可以请假不要去研究所了,少两天出现又不会怎么样……” 坐在早餐桌边的人低头心不在焉地戳着盘子里的烤吐司,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应了两声,苟聿路过,非常淡定地提醒她,别再玩耍自己的食物,在不快点要迟到了。 “爸爸,”苟安突然抬起头,“妈妈在读书的时候,做过最让你心动的事是什么啊?” “秋天在体育课打了个喷嚏,她自己回到教室转了一圈,再出来的时候身上穿着我的校服外套。”苟聿面无表情地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问这个——” 苟安毫不犹豫刚想说话。 “我也不想听。”苟聿打断了她,“反正你放寒假了,贺津行也没校服外套给你穿。” 苟安:“话不能说的那么绝对。” …… 当天中午,学校论坛里除了【苟安的猫事件重演,有些人宽容一次就是害了她:陆晚完蛋了】这个大热门贴,旁边又多了个热帖,标题是【说苟安是冰冷豪门联姻,脑补人家也过的挺不好的进来看看】。 点进去,发帖人还是昨天那位吃瓜和养鱼的师姐。 这一次她显然很有空,在她的镇楼图里,是在阳光灿烂的窗边,一身深绿色冬裙的小姑娘靠在一个海水缸边,抱着个文件夹在记录纸上写写画画。 她的头发用裙子同色的丝带扎起来一点不至于让碎发挡着视线。乌黑的长卷发披散在身后,长长的睫毛尖端自然形成一圈光晕。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她的裙子外面套着一件明显过大的男士西装外套,从西装外套的钮扣来看这高级定制的西装貌似并不是苟聿喜欢的那个牌子。 【上课学养鱼毕业去养鱼:看到了吗,在某些人脑补人家婚姻不幸的时候,人家昨晚甚至可能正躺在贺总的怀里看着你的发言发笑。】 【汪汪队开大会:@陈近理】 【107l:楼上的这个艾特就很迷。】 【108l:我听说为了安抚陈教授,贺总答应给陈教授在晋山码头安排一个虎鲸保护研究基地……】 【109l:……】 【110l:懂了,情敌示威。】 【111l:贵圈!啊啊啊昨天的腥风血雨真特码多,恨不得躲在你们这些有钱人的床底听戏!】 论坛再一次轰轰烈烈地炸开了锅。 在兵荒马乱中,安静了一早上的手机终于亮起,两根手指头比耶的蜡笔小新发来一个省略号。 【hjx:万一是陈近理自己上号呢?】 【苟住别怕我能赢:那就是示威,你把老虎弄到我家院子之前,我和他都是不共戴天的情敌关系。】 【hjx:……】 【hjx:那件应该是最后忘记还给我的外套就被你用来干这个了。】 【苟住别怕我能赢:那我脱了。】 【hjx:不用,穿着吧。】 …… 警报解除。 下午苟安喝了一下午的海风也觉得海风其实可以有点甜。 晚上顶着一脑袋的海星口味的头发冲回家点外卖加洗澡,吃完了外卖,吹干头发,她看了看手机,和贺先生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地方给她报备“今天不加班”这上面。 苟安咬着舌尖,刚想问他不加班准备上哪去,这时候就听门前有车经过的声音,那熟悉的声音让她指尖一顿…… 果然,车开进隔壁的车库,然后是发动机熄灭带来的如旧宁静。 此时是晚上七点半,苟安没立刻动弹。 一个人坐在电视机前面看了一会儿电视,时间指向九点半的时候,“噔噔噔”冲上楼随便从桌面上扯了一本物理书,再套上羽绒服,“噔噔噔”地冲出门—— 苟安敲响隔壁贺宅,贺老爷子来开门时,站在门外的小姑娘脚上的室外拖鞋在地上不耐烦的挫来挫去。 “安安?”老头子愣了愣,“这么晚了你——” 苟安高高举起手中的物理书,如同举起一个盾牌:“我刚才在写作业,有道题目突然不会,我来问问贺,贺……” 想了半天没想到合适的称呼。 贺老爷子巴不得看见他们两多互动多凑在一起,乐呵呵地让开,告诉苟安,她要找的人在书房,没什么屁事,可以直接推门进去。 苟安就真的推门进去了,坐在桌子后面的男人此时已经换上了居家服,领口微敞,头发还有些湿润所以柔软地垂落下来…… 那张英俊的脸上百无聊赖地浏览电脑网页,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比陈近理更加斯文败类—— 听见书房门没被敲过就打开,他蹙眉抬头,但是在看到来人的第一秒就松开了眉间。 “你怎么来了?” 话语刚落,就看见她踩着哥斯拉似的脚步向他挪动过来,把手中的物理书往桌子上一扔,跳上了他的膝盖。 贺津行手忙脚乱接住她,手环绕在她的腰上。 就听见怀中的人说:“你碰我了。” 贺津行:“?” 苟安:“你今晚别回家了。” 贺津行:“??” 苟安:“我家里没人。” 说着,已经在第一时间踢掉拖鞋踩在他的腿上,这会儿以蜷缩的姿态被圈在他怀中的人抬头望着他,深褐色的圆眼写着三个字:走不走? 贺津行的脑子没问题,甚至很好用,只是他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能因为别人五个字加一个眼神就有反应。 他把她抱起来,亲了下她的耳朵:“为了证明这场联姻没那么冰冷,你今天真的很努力,是得奖励。” 作者有话说: 来啦,谈一章恋爱xdd 那件西服还没还,我记得没还 没还正好 还了的话你们就当是bug(。)(真的很诚实一个作者) 第108章 青蛙在水里淹死了 “我在跑步。” 其实苟安并不太清楚恶毒女配应该是怎么样的, 大多数恶毒女配都是爱慕男主的金钱,财产,和地位,最有力的证明就是通常在原著最末尾准备彻底凉透时, 她们会看清现实, 放弃男主, 转而去找曾经她们的舔狗、身份也还不错的男二……虽然通常这个时候男二也已经是正经女主的贤内助了,恶毒女配会迎来第二次翻车, 略有些痛打落水狗的意思, 给观众姥爷们再一次感官上的快乐。 像她这样一言不合就想把手伸进男主衣服里的恶毒女配可能并不多见,在手碰到贺津行的结实紧绷的小腹时, 她发出一声喟叹,这时候他破产, 她也可以出去捡垃圾养他的。 “走神?” 头顶的人附身凑过来轻咬她的鼻尖表示不满。 没怎么用力。 所以理所当然听见头顶上的人呼吸变得沉重了些, 他伸手把还亮着财经新闻页面的电脑扣上了, 这种气氛中不需要这样古板无趣的东西, 取而代之的,他把更有趣的放在了书桌上—— 屁股接触到冰凉的桌面,苟安下意识便抬高双手抱着他的颈脖。 这样的姿势方便了男人站在她中间,她的膝盖扣着他的腰,是一个随时方便他把她抱起来就走的姿势。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78节 两人一时间挨得很近。 “不去我家了?” “苟聿人呢?” “和我妈去欧洲, 可能还会顺道去北欧, 年前才回。” “你弟?” “冬令训练营。” “可以在客厅沙发上吗?” “……” “可以。”嘲讽的声音,“但是要关灯, 你应该不怕黑吧?” 苟安总是有突如其来的惊人发言, 贺津行笑点比较高很少被人逗笑, 通常情况下都会觉得这人低级趣味是不是有毛病…… 但是苟安那些个嘴巴碎碎, 却偶尔能够真的惹笑他。 嗤笑着伸手掐了把她的脸,他半认真地说,“一会你要等等我,我收拾一下行李箱,半个月还是有点久。” 苟安眨眨眼:“可是我只邀请你一个晚上。” “嗯,剩下的十四天算我不请自来。” “……” 两人说着话,几乎是额头碰着额头。 此时此刻,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彼此心照不宣地停了下来。 贺津行低着头,苟安抬着下巴,眼睁睁地看着彼此的唇瓣就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只需要往前一毫米或者一个晃动就能触碰到—— 鼻息之间全是对方的气息,气氛剑拔弩张到那根弦都快要崩断,他们却像两头角鹿互相较劲,谁也不跟认输。 明明一个眼角都红了,另一个不得扭开头深呼吸一口气,才把头重新转回来。 相互沉默了几秒,贺津行问:“你准备什么时候亲我?” 这过于直白的用词和不给人活路的直球提问让苟安唇角抽搐了下,心想这个人真的很会破坏气氛。 明明上一秒气氛那么好,现在她却被弄得有点紧张。 抬起手摸了摸男人紧绷的下巴,以掩饰自己略微飘忽的情绪和胸腔里逐渐开始脱离正常轨道的跳动频率—— 奇怪的是,以前她都不会这样。 所以她今天也说出了一个和以前那样敷衍不同的答案。 “贺津行,等你也喜欢我的那天。” 贺津行的沉默让苟安有些不安,然而男人只是抬起头向她投来困惑的一瞥,“倒打一耙?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娶你?” ——记忆中这好像是这位高高在上的贺先生第一次亲口说出“喜欢。” 虽然是反问句。 虽然是在书房。 虽然他正处于盛气凌人、气势汹汹地拔剑状态。 虽然气氛一点也不浪漫。 苟安眨眨眼哑口无言,半晌说:“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不是这个!” 她动了动腿,用膝盖推了推贺津行的腰,示意他不要被成年人简单粗暴之爱蒙蔽了双眼胡乱发言。 “你这叫馋我的身体。” “应该不是。”双手撑在桌子边缘,将苟安圈在自己的怀抱与书桌之间,贺津行做出了一个思考的样子,“哪怕你现在突然身材走样我应该还是会喜欢你,因为天秤已经向你那边偏移。” 苟安甚至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隐约觉得这个男人用相当淡定的嗓音说出了一点好像比较罗曼蒂克的话,但是—— 但是。 望着这家伙头顶上的【友好度:68】,苟安也只能满头黑线地望着他,没想到他还有渣男的潜质:“我不信。” 贺津行也不生气,大手揉了揉她睡裙腰间上的那一块布料,恶意弄得有皱,说:“随便你。” 渣男生气语录三大神句之“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那就这样吧”和“随便你”。 只是和“随便”的语气完全不同,贺先生显然不是那么大度的人,他低下头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不满—— 书房中灯火通明,背后的门甚至没锁,扑面而来的气息让苟安下意识地窒息了几秒,被他的动作惊出一声冷汗,尖叫声差点冲破喉咙,她及时抬手可怜又紧张地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这人像是狗似的一口咬住了她锁骨上的一块肉。 那里明天会青甚至可能会紫,别人看不见,但她每走一步路怕不是都能清楚地提醒她这牙印的存在。 亲密的举动,大概如果被外面的人发现会惊讶到死掉,在有人在学校论坛发帖前,他们大概一直以为苟安和贺津行三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贺津行有时候对于这种事好像比她还敏感,那声“我不信”大概最大程度地刺激到了他,热气呼在她的皮肤上,引起一层鸡皮疙瘩—— “贺津行,你不是要……” “有什么不行?” “沙、沙发呢?” “不好意思只弄脏你家,那个留着第二场。” 苟安动了动唇,正想说什么,就被他凑过来落在耳后的亲吻堵回了喉咙里,她真的很怕痒,恨死了他对她了若指掌。 来之前她就洗过澡了,浑身暖烘烘、香喷喷的,身上全是平日里她用的那款香水的味道,应该是同一个品牌的沐浴液,简直是腌入味了—— 男人高挺的鼻尖有些冰凉。 苟安坐在书桌上,坐久了其实觉得腰很酸、桌子太硬屁股也坐得很疼…… 全身心的注意力百分之九十的注意力被恶意刷存在感的人夺取,剩下的百分之五分给了注意走廊上有没有人靠近,以及控制住自己的声音。 他没有一点儿想要帮她的意思,问就是没手啊,忙不过来,亲又不让亲。 所以不想发出声音这种事,就辛苦你自己来好了。 苟安被他理所当然的使坏气的踢他的肩膀,踹他的胸口,最后也不过是被他简简单单的轻易镇压—— 苟安没有推开他,也没想过推开他。 如果正经按照原著线走,她可能最后还会多一个老色批的罪名…… 真是个罪该万死的恶毒女配。 …… 两人一道物理题做了将近三十分钟,也不知道贺老爷子会不会觉得奇怪,反正到了最后苟安根本也没办法操心这种有的没的。 严格上来说,那种解题中的痛苦和得到答案后心灵上的愉快,好像和做物理题也确实没什么区别。 只是脑子里几乎都要有了嗡鸣声,缺氧。 此时男人此时立在桌边,脸上写着餍足,像是刚用完正餐的非人类生物。 苟安在桌子上精神恍惚地摇晃了下,有点质疑自己抱着物理书到底是给人送菜来了,瞥了她一眼,还是在她掉到桌子下面之前,大发慈悲一把捞住她,把她扔回了书桌后唯一的椅子上。 “现在还要嘴硬吗?” 这个狗东西。 而她说不出一个“不”字。 这让苟安觉得自己很没用。 这局要是还能重开,愿她拿到禁欲角色,不再是个嗅到他身上铺天盖地费洛蒙气息,就晕头转向的老色批。 尽管这会儿较劲半个小时的他看上去其实有点狼狈,但是光只看他淡定自若的神态,他还是平日里那个雷打不动、稳固如山的贺先生。 亲手替苟安重新整理好了衣服,弯腰替她捡回被踢飞的拖鞋,牵着苟安走出书房时,男人甚至没忘记替她拿上那本物理书。 顺手从二楼衣帽间拿了一件长大衣披上就遮住了自己凌乱的居家服,这一切被他做得行云流水。 苟安满脸通红,做贼心虚地低头经过客厅时,贺津行和还在看电影的贺老爷子说:“她作业一大堆,我去看着她,让她今晚写完。” 贺老爷子并不知道大学生哪来的一大堆寒假作业,所以压根没起疑,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说:“差不多得了,别把人压榨得太厉害,早点回来。” 这话完全可以理解在另外的事情上,所以贺津行笑的那一声意味不明,苟安背上的冷汗都被他笑得冒出来。 男人嗓音温和地说:“好的。” 但是苟安知道,今晚他根本不会回来。 …… 到了家之后并没有给人关灯机会,关了门已经是之后的倔强。 客厅里的一切都还是苟安离开时候的模样,她与他拥抱着落入沙发,毫无通知和预警。 就像是一首歌没有前奏直接拉入高.潮部分,未免让人觉得不适应的突兀的同时,却也有一种背脊发凉的刺激。 这是在家里,一个安全又危险的地方—— 安全的是完全熟悉的环境,禁闭的大门和每隔半个小时就有的专业安保人员在院子外巡逻; 危险的是她在这里生活了将近十年,她坐在这张沙发上抱着妈妈撒过娇抱着猫咪撸过毛,坐在这张沙发上填写过大学的志愿,还坐在这张沙发上和父母闲聊…… 现在她和一个男人以最亲密的姿态挤在沙发上。 有一种所有的纯洁记忆因此都被推翻的禁忌感。 当年坐在这沙发上查高考成绩的时候,她一定没有想到有一天会以同样的姿势陷入然后做这种事情—— 贺津行真是选了个好地方。 以后都没办法直视这张承载青春回忆的沙发了。 她要自掏腰包换家具。 两人双双躺在沙发上。 男人的手搭在她的腰上,这会儿整个人平息下来,剥开苟安额前的碎发。 现在这人倒是变得peace and love,苟安后知后觉地有点害怕,伸出汗湿的手哼哼唧唧地去轻抚他紧绷的下颚,像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抱怨:“你像是几百年没吃过饭的人。” 汗湿的额发下,男人漆黑的瞳眸如水洗一般明亮,听见她的声音,掀了掀眼皮子,认认真真看了她一眼——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79节 然后凑过来,亲咬她的唇角,面颊,最后吻落在洁白修长的颈脖上。 “还要继续吗?” 苟安用手推开了他的脸,表达了自己的抗拒。 贺津行也没有逼她,来日方长嘛,还有半个月,更何况一晚上太放纵也无助于养生。 “那干点别的,”他说着更粘她,“如果你想就这样靠着睡一会也行。” 他很少用这种缠绵悱恻的语气说话,除非吃饱喝足。 被如此温柔对待的条件是鞠躬尽瘁换来的,无论如何好像都甜蜜不起来,苟安只能抬起手拍拍男人的胸口,“站起来,走回家去,收拾你的行李。” “我现在不想动。”贺津行说完,停顿了下,“你同意我住过来了吗?” “我不同意你就不来了吗?” “你已经同意了,所以这个假设已经不成立了。” “……” 苟安不知道贺津行在商场上和别人谈判战无不胜是不是也用这无赖的一套,先用自己的无赖把别人噎死,再用自己丰富的经验打败他。 …… 贺津行回去收拾行李的时候,苟安躺在沙发上动也不动,拿过遥控器随便在手机上找了部电影投屏。 电影是国外的恐怖片,限制级,苟安一直想看没敢看,但是今天家里有贺津行搬着东西进进出出很热闹,她便抓紧时间打开。 等贺津行收拾完了,带着一身寒气滚上沙发。 电影正演到精彩的地方,女主在一条走廊里狂奔,身后有东西在追…… 这个时候一晚上进出有一眼没一眼追剧的人,非要和苟安讲话,问她演到哪了,又问她男主到底是鬼还是矫正游戏的游戏管理员—— 苟安嫌他烦,一只手捂住他的薄唇,男人一下子被物理封印,“唔”了声,倒也不生气,顺势在她手心落下一吻。 苟安像是被烫着似的抽回手,狠狠地瞪着他。 小情侣的独处电影之夜,对于贺津行来说完全全新的体验,电影里的人尖叫和狂奔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和她黏在一起时,就可以不受背景bgm的影响—— 气氛又变得黏腻。 贺津行的手握住苟安的腰时,苟安冲他眨巴了下眼。 “不养生了?” “明天开始。” “……” 苟安的电话是这时候响的,她看了一眼是苟聿,没打算接。 贺津行就没停下乱啃她的耳垂和颈脖,一边用高挺湿润的鼻尖顶她的耳垂后敏感的地方,嗓音沙哑地问她,“怎么不接?” 苟安回给他一个“你在说什么废话”的表情。 “不接会显得很可疑。” 贺津行说完,苟安的电话就没响了,没等她松一口气,嘲笑贺津行高估苟聿的智商,下一秒,就像是要应证他说的话,贺津行随手揣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直接把苟安吓得浑身一僵。 陷落于沙发角落的二人同时沉默,两人大眼瞪小眼,在苟安瞠目结舌的震惊与无语中,男人坐起来了一些,两人从叠叠乐躺着变成拥抱着坐在沙发上,他用湿漉漉的头发胡乱在她怀中蹭了蹭。 然后长臂一伸扯过自己的衣服,拿起手机,划开通话。 “有屁就放。” 嗓音低哑,还带着一点暴躁。 这不并是对凭借第六感精准巡警的岳父大人应有的尊敬语气,但在这种时候,不识相的岳父大人也不配享有那个待遇。 显然男人的嗓音不对劲,让电话那边窒息了几秒,贺津行在他沉默的时候,勾了勾唇角,按下了免提,把手机扔到一旁,还想继续。 看着手机落在自己的耳边,苟安瞪大了眼有些慌张地望着他,同时男人带着薄茧的大手握住了她的腰,她甚至来不及喊停,或者干脆一脚蹬飞他。 “贺津行,你声音为什么怪怪的,你在干什么?” “跑步。” “我在家里健身房,你家没有跑步机吗?” 贺津行一边回答电话那边,还要俯身凑过来吻她,苟安烦死了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狗王八,伸手推他,手指都快塞进他的鼻孔里—— 但是依然阻挡不了他靠近,两人不断拉进的距离。 苟安扭不过他,又不敢说话,最后只能张口咬他。 贺津行被她咬了下巴,有点儿痛,不用照镜子就知道留下了牙印,但见她紧张的满脸通红,唇瓣微启却是半点声音不敢出,只能疯狂倒吸气,他笑得弯起眼,用口型赞美地对她说:好可爱。 这个人真的是个恶魔。 苟聿在电话那头停顿了下,大概也是在思考这个回答的真实性,“这个时候跑步?” “晚上吃多了,人至中年想要保持身材总要付出一点代价的,爸爸。” 贺津行语气淡定,神色正常,同时颠了下坐在他怀里的人,把她摁回了沙发上。 只有额角凸起的青筋暴露了现在他不止是在逗苟安…… 完全是在自讨苦吃。 “你别叫我这个啊,你他妈的!” “哦。你在哪啊,爸爸,不是去欧洲吗?” “……都让你别叫这个你妈的——我先去北欧,现在在俄罗斯等转机,苟安呢,你让她听电话。” 贺津行翘起唇角,从鼻腔深处发出意味不明的嗤笑声。 “你笑什么?” 笑你以为自己能给我下套。 “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找苟安?”贺津行揣着明白装糊涂说,“我把电话拿到隔壁给她?”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没离开过近在咫尺的,被他摁在怀中的人。 天时,地利,人和。 沙发在先前的胡闹中早就湿透了,棕色的皮质现在变成了惨不忍睹的深棕色,男人垂了垂眼,目光变暗沉。 他用汗津津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露在他手外的双眼,在浑浑噩噩之中找回一丝清明,意识到他想干什么后,随后有些惶恐地睁大…… 正当男人即将动作,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电视机里的画面一切,变成了男女主在同款沙发上疯狂人类大和谐—— 国外恐怖片了解一下,总是血腥和十八禁齐飞。 总之电视机里女主的倒吸气音和呜咽声代替了苟安的动静。 接通苟聿那边的电话就在耳边,电视机里男女主滚来滚去挤压沙发的声音和奇怪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递过去。 电话里外的人,突然都安静了下来。 “什么声音?” 贺津行破天荒露出一个无辜又无奈的神情,无辜的是他真的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无奈的是,他原本确实准备做些什么…… 有点无辜。 但不完全。 “贺津行,你讲话,不然我就报警——你们没在一起?” “现在?在一起?现在几点了?”贺津行说,“你别无故占用公共资源,这种冷天大半夜的警察才不管成年男人在家里跑步的时候看一部恐怖片。” “什么恐怖片?” “你问题真的很多。” 贺津行拖长了声音,苟安立马会以,拿给贺津行看自己的手机,男人微微眯起眼俯下身看了下片名报给苟聿,然后还贴心地告诉他,几分几秒有限制级。 苟聿信了,几秒后有些疑惑:“苟安真的不和你在一起?” “但也可以在一起,”贺津行短暂地笑了声,用指节刮了刮怀中人因为很紧张,鼻尖冒出的汗珠,“我现在去送手机,你家客房收拾得干不干净?” 苟聿被威胁到无语凝噎,断片之后警告了声“贺津行你不要为老不尊”,几秒后在旁边还有江愿骂他“你就是多余”的声音中,他又自己嘟囔补充:“算了吧,好烦你。” 贺津行心想你自己来找茬的,但还是“哦”了声:“可以挂了吗?” “嗯?” “跑步啊。” “噢,那你慢慢跑……卷狗一条。” 苟聿挂了电话。 客厅里重新陷入沉默,两个黏在一起的人都被折磨得大汗淋漓,苟安抬起手拽了拽男人湿透了的刘海,“好玩吗?” 贺津行松开了她的腰,摸了把自己憋的发麻到有点痛的后脑勺,刚才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要脑梗了。 ……是挺好玩的。 就是有点折寿。 作者有话说: 如标题,修改版=l= 第109章 大厦将倾 天灾?人祸? 在贺津行强行搬过来和苟安挤一张床的第四天, 早上八点的时候,江愿给苟安打了个电话。 一只藕白的胳膊从被窝里伸出来,胡乱在床头抓了抓,什么都没抓到后干脆放弃, 被冻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又迅速缩回被窝里…… 很不耐烦地抓起被子, 缩进去, 脑袋都消失在被子中。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80节 苟安睡得迷迷糊糊,冰凉的胳膊向被窝里唯一的热源靠去, 抱着一只结实的胳膊, 强行环绕在自己的腰上。 人顺势毛毛虫似的拱进男人的怀中。 整张脸埋进那熟悉气息的颈窝里。 ——完全忘记了昨晚是谁哭着推着拳打脚踢地让人家有多远滚多远。 贺津行向来浅眠,被她这样钻来钻去的很难不醒, 睁开眼就发现怀里多了个人,是昨晚睡觉之前恨不得离他八百米远、恨不得在他们中间多放一个枕头那位…… 枕头放也倒是真的放了。 只是大概半夜就被踹到了床下面。 贺津行醒了醒神, 长臂一伸把放在他这边的苟安的手机抓了过来, 掀开被窝把“呜呜”叫着发出不满声音的人挖出来, 把手机塞到她手里。 冰冷的金属把苟安冻得一哆嗦, 清醒了点。 躲在被窝里,睁开朦胧的眼睛在看了眼来电提醒,看到来电人是“江愿”,她大大地打了个呵欠,接了电话。 刚用充满睡意的声音“喂”了一声, 就感觉到一只大手伸过来, 薄茧的手指塞进她的发缝,有一下没一下地捋她的头发。 不带任何欲味, 然而却让她瞌睡醒了大半—— 大概是这几天每天晚上都太过分了, 以至于现在她在清醒的时候, 光是被男人的手指碰到, 都忍不住想要打个颤。 江愿让她看微信,她给她发了好多极光的照片。 苟安开着通话切微信看了眼,慢吞吞反应过来:“你那边都几点了?” 「凌晨三点多嘛,我和爸爸晚上参加完追极光那种一日团,刚刚回到酒店。」极光也不是说想看就能看得到的,今天正好撞上极光大爆发,江愿的声音带着心满意足的愉悦,「明年带你来。」 苟安在这边“唔唔”地应着,男人用手指轻卷起她的一缕发,又凑过来嗅了嗅,她昨晚才洗的头,头发上还有洗发精残留的香味。 像犬科动物似的,温热的呼吸洒在额头上,苟安推开他,“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女儿一如既往地粘人,江愿在电话那边笑,问她是不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害怕。 这提问,贺津行也听见了,低头和怀中正好抬头的人交换了个眼神……后者嘲讽地掀了掀唇角,心想,不,恰好是因为两个人待在家里所以才害怕。 她都要肾虚了。 每天起床腿软的像是面条,连续四天,天天如此。 这谁吃得消? 真的要被榨干了。 “总之你快点回来。” 苟安打了个呵欠,江愿又问她几点起床去研究所,注意带伞,台风要登录了,江城下午有雨。 苟安下意识地看了看窗户的方向,在旁边安静如鸡偷听她打电话的人很乖地伸手掀起窗帘一角—— “已经下雨了。”苟安说,“外面肯定冷死了。” 被窝里倒是很暖和。 挂了电话,已经是八点半,距离贺津行平时上班的时间还迟了些,躺在她香喷喷的被窝里,男人好像一点想要起床的意思都没有—— 苟安只能抬脚踢了踢他的膝盖,示意他该滚蛋了。 “无情得很。”贺津行终于放开她的头发,“滚了滚了。” 身边的大火炉突然抽离,苟安脑袋缩回被子里,嗅嗅被窝里还残留着的他身上的味道…… 半分钟后满脸通红地钻了出来,滚到贺津行刚刚躺过的那边,继续闭目养神。 浴室里的水响了一会儿,从里面出来的人轻车熟路打开某一个柜子,以前那个衣柜是苟安独有,现在里面挂了几件过大的衬衫和休闲服。 换上干净的衣服,刘秘书打电话来催,贺津行扣上最后一颗衬衫的扣子,准备出门。 回过头看着裹着被子在床上重新睡过去的人,霸占了刚才他躺过的位置蹭他留下的余温…… 白皙的脸蛋睡得红扑扑的,在刘秘书的夺命狂呼中,他倒退了几步,在床边蹲下。 苟安被鼻尖上柠檬味的温热湿润气息弄醒,抬起手挠了挠鼻子,睁开了眼。 就看见床头蹲着张英俊的脸,她吓得一哆嗦,后者的双眼就微微弯了起来——出了这个房间在外头总是搅得腥风血雨、杀伐果决的贺先生,大清早的扔着司机和秘书在楼下上吊,蹲在床头看着小姑娘睡觉看了三分钟。 耐心的等她醒了,伸手扳过她茫然的脸,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然后才转身,出门,上班。 …… 台风将近,暴雨倾盆。 斋普区筒子楼,雨水溅起的污脏再一次染黑了本就污垢不堪包浆的墙根。 身材羸弱的少女蜷缩在冰冷的床上,抱着膝盖听着冰冷的雨拍在老旧的玻璃窗上,不远处的烧水壶水开了发出刺耳的尖叫。 「晚晚,对不起啊……周彦几他们,就是我家那些,你的哥哥们,知道我替你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好生气——」 「你先回家住一会儿,或者我这里有钱你再去租个别的,等他们气消了再搬回来。」 「晚晚,爸爸知道你委屈,你放心,总有一天——」 陆晚抬起双手捂住了耳朵,像是要隔绝耳边男人毫无用处的承诺,也像是不想再听雨点落下的噪音。 手机振动,推送进来的只是提醒大型台风就要登陆,请市民做好防护的消息。 陆晚拿起手机看了眼,沉默了几秒,又仿佛如同自虐似的点进了校园论坛。 习惯性的无视了那飘在首页嘲笑【陆晚今后不知何去何从】的那些帖子,陆晚头一次感谢现在是寒假,她不用去学校面对那些嘴脸各不相同的同学…… 说实话,出事到现在一共四天,别说这些冷嘲热讽,连那些或真或假表示担忧的信息,她都一个没回。 陆晚注意到,首页飘着的另一个帖子如今也建起了高楼。 标题是【说苟安是冰冷豪门联姻,脑补人家也过的挺不好的进来看看】。 这楼刚开始大家还对苟安和贺津行的事持观摩态度,但是就好像要彻底推翻这种说法,从发帖那天开始,楼主时不时就会来更新一些细节—— 【所长接了电话,百忙之中的贺总抽空打电话来,问他下雨天能不能不要去采集海水,所长沉默了两秒,问:那你去? 啊虽然但是,可能你们get不到我的笑点,看所长忍无可忍却依然要保持礼貌地阴阳怪气真的好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贺先生打电话问所长中午食堂吃了什么,注意是员工吃了什么,而不是所长吃了什么:)】 …… 【所长把贺先生骂了一顿,让他再那么无聊就把电脑搬到研究所来上班好了,贺先生说他对鱼过敏wtmxs!】 …… 【来了来了今日有点忙,刚开完会,会上我们肉眼可见老了三岁的所长又接到电话了,因为电话连着电脑我们都听见江城的天王老爷在电话那边问:忘记问了,你们这给不给实习生买五险一金? 我用了毕生的功力憋笑。对不起。失败了。 贺先生退休以后可以去街口摆摊讲相声吗,我想听。 亲眼见证所长冷着脸把贺先生的电话拉黑设置成骚扰电话hhhhhhhhh 我旁边的同事说:别拉黑啊,热闹还没看够。 因为会议室太安静了,所以被听见了,现在我的同事在桌子下面。】 贴内从一开始的质疑和观望,到了后面画风走偏,成了众人嗑有钱人们的美好爱情磕上头的那种画风…… 大概是见很多人愿意看,那个楼主更新也很勤快,帖子挂在首页,越发显得陆晚的那个帖子有一种可笑的氛围。 今日那个楼主再次更新了,这次是更新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穿着白色高领长毛衣的小苟安嘟着嘴,满脸怨念地在抖一件草绿色的雨衣,上面写着“江城海洋生物研究所”的字样,在她的旁边放着海水取样的工具,还有一双雨靴。 还没经外面冬雨洗礼的小姑娘现在看上去还是毛茸茸的,没有化妆,皮肤还是白里透粉。 【1200l:是我的错觉吗?wuli汪汪队长最近好像变胖了。】 【1201l:冬天穿的多吧?】 【1202l:……………………ls你,1200l我懂你,你想说的是“她每天都有吃饱喝足”的气氛。】 【1203l:捧脸,1202老兄你懂我——1200l。】 …… 【1211l:我懂,是那种,容光焕发的娇弱。】 【1212l:睡眠不足却被另一种东西滋养所以看着状态也还很好。】 【1213l:你们开车的姿势真是千奇百怪。】 …… 【上课学养鱼毕业去养鱼:苟大小姐每天坐着家里的宾利上班,然后坐着隔壁邻居的迈巴赫下班……淦,打工人流下痛恨的眼泪。】 【1230l:隔壁,是贺津行住的那个隔壁吗?他每天接她下班再一起回家?贺氏和研究所虽然不远,但是距离贺宅是两个方向哦?】 【1231l:楼上,哪怕方向不一致也要一起下班什么的,kswl!】 【1232l:+1,史无前例地kswl!】 【1240l:抬头看看本帖标题,嘤嘤嘤某些人可能牙都要咬碎了。】 陆晚看到1240l,直接面无表情关掉了论坛。 微信上,大概是也收到了台风来临前的信息,周雏给陆晚转了两万块钱,跟她说不要住在筒子楼里,去市区酒店开个房间。 周雏在短信里抱怨,冬天也有台风真是太离谱了,上一次有这种事怕不是好几年前,天象怪异,让人不安。 陆晚收了钱,却实在是懒得跟她这没念过几年书的父亲讨论关于台风形成的原因根本和季节没有关系,只是用带着少女明朗的语气说—— 【晚晚:老天爷要翻脸嘛,谢谢爸爸!】 那种想要呕吐的不适感再次翻涌上来。 下床,打开冰箱,发现里面的存货不多了,只剩下两包泡面。 她下床套上了羽绒服外套和雨衣,把手机收好,顶着大雨出门,准备到筒子楼外稍大一些的超市备一些囤货。 出门遇见拥有同样想法的邻居,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大概是因为长期在饭店端盘子身上有一股浓郁的重油味,举着一把破烂且在这种雨天根本没什么用的伞,她的留海都湿了。 看上去有些油腻。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81节 她冲着陆晚笑:“门口开心超市的鸡蛋今天打折,趁着台风天来之前,我给我儿子备一些,他要高考了,得补充营养……嗳这鸡蛋打折消息新鲜热乎,刚放出来,一会儿可能就没了——你也快快去抢。” 陆晚看着她满脸褶子的笑,视线在她已经磨损发黑的红色棉袄袖口一扫而过,勉强地勾起唇角,说,好。 话不多跟这个阿姨并肩出了筒子楼生活区,陆晚却并没有去那个小小的超市,转头,在那个阿姨茫然的注视中,进入更远十五米外的大型连锁超市。 …… 拎着一些碎肉、蔬菜还有面条、米等主食走出来,陆晚在超市门口遇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绿色的雨衣上,“江城海洋生物研究所”白色字样有些刺眼,她背对着陆晚,站在屋檐下躲雨。 哪怕穿了雨衣,过大的暴雨也让她脸庞有些湿润,长长的睫毛都挂着水珠,头发狼狈地贴在脸上。 这会儿她就以这副尊容,在和别人开手机视频。 “我不行了,我躲躲雨,我的妈,就像是一盆老天爷的洗脚水从天上扣下来扣在我头上。” 她喋喋不休地抱怨。 手机那边,坐在办公室里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看电脑,手机大概是架在一边,闻言低低笑了声,笑的很好听。 大概是听见苟安抱怨得实在形象,他转过头来看了视频里的人一眼:“嗯,真的好狼狈,落水狗。” “你才落水狗。”小姑娘满不在乎地抹了把脸上的谁,“我决定下午要是依然这么大雨就回去了,我抱着陈近理的那条独苗苗鱼崽子,跟他说如果他再赶我大雨天出门我就带着他的鱼崽子来海边来一次大型的「暴风重生:育苗放生」活动。” “陈近理会杀了你。” “有你在,他不会的。” “你能不能转身到你身后的超市去买包纸巾擦擦你的脸,我不确定我是不是要为了这副尊容的人牺牲自己的生命。” “贺津行,你前几天才说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你都喜欢我的。” “是吗?别信。” “……” “反正你当时也没信。” 两人一言一语的,哪怕压根没有任何有营养的事情商量,却好像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偶尔手机对面的人来了文件会安静几分钟看,看完之后再跟这边的落水狗搭话……如此来回,苟安在屋檐下躲雨躲了二十分钟,陆晚就在身后看了二十分钟。 …… 过了一会儿,虽然天空更加黑沉,雨变得小了些,苟安松了一口气,挂掉了和贺津行的视频,一脚重新踏入雨幕。 不远处,一个红色的棉袄拎着两盘鸡蛋东倒西歪往这边走,大概是在小超市没买到一些必需品,只能到大超市来。 她走到一半,脚下的拖鞋打滑,整个人摔出去—— 绊倒了跟她擦肩而过的苟安,一地碎鸡蛋,身穿绿色雨衣的人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先前跟陆晚搭话那个阿姨吓坏了,从地上爬起来就凑过去问“小姑娘你没事吧”……其实苟安没事,她就是这几天操劳过度手软脚软,这会儿扑倒在地,浑身酸痛得要散架。 趴在湿漉漉的地上好像吓着别人,她咬着牙爬起来嘟囔着“我没事”,被那人伸过来冰凉且指甲里有污脏的手抓着,陆晚以为她会发狂,但她好像压根就不在意。 她站直了揉了揉腰,然后弯腰帮那个阿姨捡了几颗还完整的鸡蛋,放回装鸡蛋的盘子里。 阿姨连声道歉之后又是连连道谢,她说,小姑娘,你真是个好人。 在那个陆晚根本记不清楚名字的阿姨的赞美苟安的声音中,她像是突然迷失了方向,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在迅速地后退…… 空间扭曲。 元素抽离。 原本的世界像是被什么可怕的病毒侵蚀,不真实的违和感吞噬了一切。 不远处,天空突然亮了一片,闪电过后,一道像是要把天空炸裂开的响雷在天边炸开。 …… 陆晚浑浑噩噩地回到筒子楼,上楼之后,发现自家门口站了个人。 脚边放着一把黑色的伞,身上奇怪的却一滴雨都没沾上,这人仿佛凭空出现。 他一只手塞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拿着张名片大小的纸片正往陆晚家的门缝里塞。 听见上楼的声音,他转过头,与陆晚对视上的一瞬间,笑得弯起了眼—— 陆晚没来由地想到了在苟安的视频里,冲她笑的贺津行。 眼前的人,和贺津行真的很像,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抬起手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拨弄了下自然卷的卷发,他唇角上扬:“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那么大雨,你还需要一些时间。” 陆晚和贺渊不熟,他几次出现,目光也几乎从不在她身上停歇。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陆晚开口,嗓音沙哑得像是蛇吐出蛇信:“你有事?” 贺渊弯腰拾起自己的伞,下了几个台阶,将手中原本要塞进她门缝的纸片给她,然后拍拍她的肩,离去。 纸片上字迹陆晚很熟悉,只是这一次,不再告诉她时间不够。 【天灾?人祸?大厦将倾,你总得抓住一个机会,绝地逢生。】 作者有话说: 本章不玄幻,不装神弄鬼,记住一句话:玄幻的尽头是科学xdd …… 上一章火速截图,晚点我可能会大幅度删减 本文分级r18,开文时候就选好了的,咱只是无脑狗血快乐文学,不带有偏向或者企图偏向任何社会有深度话题的任何指导意义,不要在这篇文里企图跟任何思想或者话题对号入座,作者没那个脑子,写不出那种深度的文,我们不约! 看不开心您点叉,高审都没问题的内容非要点个举报,作者又要回头去大改文 我真的被气的想要吐血 为什么写个文那么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10章 被夺走的人生 陆晚才是这个故事的女主角。 陆晚拎着买来的菜回到房间里, 放到房间中唯一的桌子上,这才发现大概是不小心,芦笋折断了好几根,以前她可能会觉得很心疼, 现在她并没有什么感觉。 看着手中那张纸片, 想要丢进垃圾桶却又停了下来, 她有些不知道贺渊三番两次出现并带来给她的纸条是什么意思,这人好像在讲什么哑语, 她听不懂。 窗外的雨还在下, 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打在窗户上, 市场上最便宜的那种玻璃发出不堪击打的声音,好像随时都会碎掉。 出门前陆晚其实已经有些饿得难受, 现在大概是那一颗咬了几口的苹果起了作用, 她完全忘记了饥饿这件事, 盯着窗外嘟囔了声“好大雨”, 她收拾了下买来的囤货,又回到床上。 把电热毯打开,简单粗暴的燥热和有地暖的公寓根本不能比,陆晚蜷缩进被窝里,也不想看手机,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睡着了。 陆晚做了个梦。 梦里回到她被周雨彤摁进学校门口的那个喷水池里, 很多人在围观,指指点点。 她完全落入池中,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喷水池变得很深, 她的口鼻都进了水, 呛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在惊恐与窒息同步到来时, 她看见了人生的走马灯。 像是一大堆的照片或者是ppt被拆解,一张张的照片从天空落下。 第一张: 在邮轮上被苟安倒了红酒,周围人嘲笑的目光中,贺然牵着陆晚的手离开。 第二张: 开学考试中,陆晚考了第一名最终成为了开学致辞的人,在那一天她遇见了贺津行,作为奖学金提供者,他把奖学金交到了她的手上。 第三张: 体育课生病,被苟安用排球砸到,陆晚偷偷躲在楼道里哭,在她的面前站着西装革履的男人。 …… 第五张: 夜未央后巷,陆晚掩面哭泣,在她面前站立的男人双手插兜,他被人们称作是下城三区的野狗皇帝,素来冷漠的脸上,那双漆黑的眼,只有向她时,目光之中才会闪烁着亲近与柔和。 …… 第六张: 夜未央一片混乱中,贺然拉着陆晚的手匆匆忙忙离开,陆晚一脸苍茫的回首。 第七张: 陆晚戴着摩托车头盔,抱着前方贺小少爷的腰,摩托车在公路上飞驰。 不远处是城市的灯火霓虹,犹如星光点点沉浸在夜色。 …… 第八张: 在成年礼宴上,陆晚被下药,一个高大的身影推开了她藏身的休息室的门。 第九张: 第二天醒来,面对休息室里仿佛从天而降的贺津行,陆晚又惧又怕,红着眼穿着昨天凌乱的礼服匆忙离开。 第十张: 身着婚纱样式礼服的陆晚站在镜子前。 第十一张: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盛装打扮的陆晚不知所措地站在人群中间,贺津行拨开了人群,如天神从天而降,向她伸出手。 第十二张: 陆晚与贺津行站在神父面前起誓,江城最矜贵的男人这一天胸前带着象征着纯洁与天真的栀子花,与他高高在上的形象并不相符合,却与她手中的捧花出自同一花束。 第十三张: 陆晚与贺津行在宴会中第一次以未婚夫妇的关系登场,结果就是宴会中应酬太多谁也没吃饱。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82节 宴会至一半,陆晚拉着贺津行的手笑着说:我们逃吧? 第十四张: 陆晚带着贺津行到斋普区外一个阿婆开的深夜馄饨摊。 昏暗的灯泡下,摆着一张很矮但擦的很干净的桌子,身着名贵西装的男人有些别扭地坐在馄饨摊边,吃五块钱一碗的馄饨。 陆晚歪着头看着他笑。 …… 第十六张: 贺然出国前拉着陆晚的手,低头哭泣。 陆晚抬起手摸摸他的脑袋。 第十七张: 陆晚离开机场,却发现机场外停着一辆白色的劳斯莱斯,人来人往诧异的目光中,车门边靠着沉默寡言的男人,手中点着燃了一半的烟草,他脸上失去了一如既往的笑容,显得有些沉默地微微蹙眉。 第十八张: 从天而降的男人大概刚刚从谈判桌上下来,身上还带着商场战役时向来的肃杀与冷漠。 他就这样伸手把呆愣住的陆晚扯入自己的怀中,双手掐着她的下巴微微上抬,那张永远在微笑的脸此时笑意却未达眼底,唇角勾勒着危险的弧度:晚晚,你永远属于我。 …… 第二十三张: 奶奶痊愈出院,夕阳下,陆晚牵着老人的手,与她相视而笑。 …… 第二十四张: 在扶着奶奶出院的那天,在医院偶然与一个娇蛮的千金小姐起了冲突,她的名字叫周雨彤,她没认出陆晚是贺津行的未婚妻,企图欺负到她头上来。 第二十五张: 哪怕陆晚很低调也没准备跟周雨彤计较。 周雨彤的父母迫于贺津行的压力,还是来跟陆晚道歉,阴错阳差看见了陆晚身上的胎记,结果周雨彤的父亲竟是陆晚的父亲。 第二十六张: 周雏流着泪请求陆晚认祖归宗,推开周宅二楼的一扇门,那是为陆晚准备的一间公主房。 …… 第二十九张: 贺津行在英国古堡给予了陆晚正式的婚礼。 天价的婚纱,长达十余米的头纱,小巧的捧花依然是订婚时候的栀子花,神圣的音乐响起。 白鸽在湛蓝的天空飞过,古堡的大门在她面前打开,前方可爱的花童拎着小篮子用鲜花为她铺路,红毯鲜花的尽头,是微笑的贺津行。 …… 第三十一张: 《江城晚报》:世纪婚礼 第三十二张: 惊天动地的警笛声中,苟安狼狈入狱。 …… 第三十五张: 贺津行扶着怀孕的陆晚在夕阳下散步。 …… 第三十八张: 《江城晚报》:贺氏掌权人长子出生。 第三十九张: 坐在牢房中,面目狰狞的苟安撕碎了手里的《江城晚报》,面对前来探监、状态并不好的父母,仿佛没看见一般,歇斯底里地大喊:我要杀了那个女人! …… 第四十张: 装修温馨的天价月子中心,坐在床上的陆晚身上穿着白色的睡衣,微笑着看着床边身着西装的男人弯腰,一只手压在婴儿床边缘,垂眸望向婴儿床中躺着的粉嫩幼儿,面色前所未有的温柔。 第四十一张: 柏林,贺然深夜坐在高层公寓落地窗前俯瞰城市夜景,手中握着一杯酒,脸上是道不尽的寂寞与烦闷。 第四十二张: 一次地下拳击比赛,被称作不败战神的夜朗败落,倒下的瞬间,他仿佛看见了很多年前,在那个夏夜,身着高中校服的女孩手中捧着那时候对他们来说是天价的巧克力,对他说:阿朗,我喜欢你。 第四十三张: 苟旬给陆晚的朋友圈点赞,留言:姐姐一定要幸福。 …… 天边一道惊雷声再次炸响,陆晚被惊醒。 醒来时,没有梦中幸福且温馨的一切,那些美好好像镜中水月一碰即碎,她还是在冰冷的斋普区,简陋的出租屋内,孤身一人。 奶奶没有健康痊愈依然还躺在医院,她没有入住贺家大宅,贺然去德国前甚至没有给她留下只言片语,夜朗对她已经冷漠至无言,贺津行—— 贺津行这个人,好像从一开始的偶遇之后,逐渐在从她的世界完全抽离至毫无交集。 陆晚掀开被子,冷酷地将自己抽离最后一丝温暖。 梦中她好像看完了本来就该属于她的一生,那一张张的照片形成的走马灯里,她每一步都在向前,一步步离开了现在的困境,好像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人和事都围绕在她的周围…… 害她的人都没有落得好下场。 仿佛合该天道如此—— 该得到一切的不是苟安。 是她,陆晚。 陆晚才是这个故事的女主角。 …… 第二天,台风登陆在即,江城却奇迹般的停了雨。 朋友圈早起的人都在朋友圈抠问号,并赞美今日美好天气…… 然而对于某人来说,这是真正的晴天霹雳。 苟安撑开眼皮子,看到窗帘后透进来的阳光时,还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晴天? 台风呢? 不来了? 知道被命名为“阿米诺”的台风要来,已经摆好姿势准备请假,所以昨晚的苟大小姐就稍微心软放纵了贺津行,让他吃了个饱,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被抱去清洗也完全没醒过来。 现在腰酸背痛,只是光睁开眼睛这个动作好像就能牵扯全身,浑身像是要散架一样…… ——结果睁眼看见了外面的阳光明媚。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被子下面,苟安疯狂踢贺津行,诧异地问:“你起来,天晴了——我不敢信,贺津行,你睁开眼看看,老天爷是不是跟我作对?” 贺津行:“嗯?是吧。” 敷衍的狗男人的眼睛根本没有睁开。 倒是他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苟安稍微一抬头就能看见,是他的手机有微信新消息推送进来—— 【陈近理:天晴了,叫你家小宝贝起床,今天照常上班。】 苟安:“……” 苟安一巴掌拍在还半梦半醒的男人胳膊上。 贺津行被她锤的猝不及防,醒了,翻身坐起来,任由小兔子图案的奶白色绒被子从他结实的胸膛滑落,堆在他精硕的腰间。 顶着有点儿凌乱的头发,贺先生不如平日人模狗样时那般具有压迫感,只是转过头望着坐在身边抓狂的人,问:“干什么?” 苟安黑着脸坐在他身边:“天晴了。” 贺津行:“?那不是很好吗?” 苟安抽过枕头抽打他:“昨天是谁跟我说今天下雨就帮我请假可以不上班——” 贺津行:“……” 贺津行:“我本事再大,也不是龙王爷,下不下雨这事不归我管。” 苟安还在用枕头抽打他:“人工降雨!人工降雨!你现在去让他们人工降雨!” 贺津行大手抢走不停地在他脸上拍来拍去的枕头扔到一边,长腿在床边落地的同时,顺势回头抓过大清早就很有活力的小姑娘,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扔下“别瞎闹”三个字,他无情地进了浴室。 …… 当天作为补偿,贺津行延迟了半个小时上班,亲自送苟安去的研究所。 他们到的时候,陈近理早就到了,这人不知道又买了什么新品种,这会儿正背着手站在研究所前空地,看着一辆卡车卸货。 看着苟安从车上不情不愿地下来,他点点头:“今天挺早。” 一下子她的面色比锅底还黑,贺津行就从“送你上班”变“押你上刑”的同伙。 车窗降下来,男人那张矜持又英俊的脸出现在窗后,他往车窗边靠了靠,向面色难看的小姑娘招招手。 苟安犹豫了下,不情不愿地靠过去,车里的人伸出手,捏着她的下巴,又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83节 然后松开她:“去吧。” 苟安:“?” 贺津行:“晚上接你下班。” 苟安:“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以为亲亲我就不生气了吧?” 贺津行:“那给你打钱?” 苟安:“谁要你的臭钱。” 贺津行:“那你现在上车,我带你逃跑。” 苟安回头看了看面无表情围观他们俩互动,犹如没得感情养鱼机器的陈教授,最终没抗住打工人的责任心和站在对应的场合气场一下就莫名其妙升级的学术大佬的压迫,板着脸,踢着正步,一溜烟跑去器材室拿海水收集器具。 …… 上午天公放晴,骗所有打工人上班。 结果中午过了十二点,阿米诺才睡醒似的,突然发威。 收集完今日第一罐海水,苟安就感觉到一层乌云笼罩在头顶遮掉了前一刻还灿烂的太阳,一阵夹杂着海水腥咸的风拂面而过,当她琢磨“是不是又要下雨了”的时候,一滴巨大的雨滴已经落在了她的鼻尖。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等她离开废弃码头,准备到周雨彤那躲躲雨时,上了台阶,暴雨倾盆。 她高呼“倒霉”,一只手遮盖在头顶,到最后发现这个动作除了让她跑的更慢显得更做作之外毫无意义,干脆放下手,拎着一大箱瓶瓶罐罐在雨中狂奔—— 周雨彤住的地方离码头不算远,苟安三步并两步冲到某个屋檐底下,擦脸上模糊视线的雨水时,恍惚之间看见雨幕里有个穿着红色雨衣的人,站在几十米开外的地方盯着她看。 ……大中午的阴气重,苟安被吓得打了个冷颤,寒气从脚下往上冒,她不敢多待一秒,拎上东西急匆匆跑到周雨彤的狗窝里。 周雨彤正在家里看电视,写寒假作业。 这位姐姐适应这个鬼地方适应的很好,除了外卖小哥不愿意送外卖进来,她居然丝毫没有抱怨其他的太多。 扔给苟安浴巾让她擦擦头,作为背景音的电视播放着一个古老tvb电视剧,里边的男主站在惊涛拍岸的悬崖边,配的是最近在网络上很流行的那段粤语经典旁白—— 【我开始健身,学习,拓展人脉,不择手段铲除障碍,往上攀爬,我发誓,我要夺回自己的一切。 这一次,我一定要赢。】 “狗血剧都懂的道理你怎么不懂,你准备什么时候夺回你自己的一切?”苟安头也不回地问。 “这台词更合适陆晚去念,她现在不正在企图夺回一切?” “你就让她夺?” “我在这住的挺好的。” “周彦几他们都快把周雏都赶回家了,就你还在这哭唧唧的证明自己也可以,我说你——” 周雨彤嘟囔着扔给苟安一套干净的衣服,打断了她的絮叨,后者抱着衣服哆哆嗦嗦的换。 tvb播放到一半,这时候新闻插播,台风“阿米诺”规模和路径都超乎气象学家分析,今早明明已经修改路径,眼看着要绕道走…… 现在却莫名又杀了个回马枪。 在刚才,台风强势登陆我国江城沿海区域,该台风规模之大,有可能对广大市民群众生命与财产造成一定的威胁,请大家待在室内,减少外出。 这种通知,其实在沿海城市并不少见,基本每次吹台风都是这些台词。 苟安听了只是靠近窗边,看了眼窗外,才是下午十二点半,外面的天已经黑得像是晚上八点多。 一道闪电在不远处炸开,天光闪现,紧接着是震动天地的惊雷。 那雷声好像就在耳边炸裂开,站在窗边苟安被吓得后退了一步,头顶上的碎发炸开,心中隐约升起不安。 惊雷过后,除了暴雨便是开始刮起的风。 风一阵大过一阵,在弄堂中吹出阴风怒号的音效。 老旧的窗户都在鼓鼓作响,窗棱发出不堪负重的摇晃声。 身后周雨彤从微波炉里端出来一个披萨问她要不要吃,苟安看了看乌压压的天空和几乎没有任何可见度的密集雨幕,又回头看看坐在沙发上吃午餐的土拨鼠,犹豫了下:“我们要不趁着台风还没过来,赶紧先转移到市中心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总是隐约升起不安。 说不清楚为什么—— 明明也是身处于建筑内,但是这些古老到年代都不知该追溯到哪的棚屋区,她记得听苟聿他们提过:要拆很快,都没有钢筋混凝土的结构,违建又多,一锤子下去,怕不是犹如多米诺骨牌。 想到这,苟安额头上已经隐约冒出了冷汗。 “嗳,不要吧,现在雨好大啊,要自己走出去哦?这边巷子太窄了出租车不愿意进来……” “那就自己走出去。” “现在外面风好大,你确定走到街上不会被迎面飞来的花盆砸到吗?电视都让我们非必要不出门,转移过程中出意外岂不是得不偿失。” 苟安知道,她说的也有道理。 这几天她来来回回穿梭在棚屋区的大街小巷,这边除了环境恶劣,更多的是令人无语的违建,别说是大风天,就是晴天白日,苟安都很怕那挂在生满铁锈的架子上的空调砸下来砸到她的脑袋上…… “没事的,台风嘛,又不是第一次吹,以前哪次不是——” 话还未落,“啪”地一声,原本还算明亮的室内陷入黑暗。 停电了。 周雨彤的声音戛然而止,短暂陷入死寂的室内只能听见窗外狂风暴雨侵袭的声音。 电视机很吵的声音一下消失,再加上没人说话,两人的手机在桌子上疯狂的震动和消息推送进来的声音终于拥有了存在感。 苟安这才想起自己从刚才开始一直没看手机,拿过来看了眼,一堆未读还有未接来电。 大多数来自贺津行,男人从第一滴雨落下没多久,就发信息问她还在不在海边记得躲躲雨—— 然后伴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语气明显越来越急躁。 最后一条停留在两分钟前,在几个未接电话后,他直接说:周雨彤家地址,我来接你。 苟安立刻给贺津行回拨了个电话视频。 期间周雨彤终于发现不对,往窗户边靠了靠,透过窗户往外观察的时候,她指了指窗户,有点傻眼地问:“安安你过来看眼,这玻璃好像被吹的变形了,是我眼神有毛病吗?” 苟安飞快靠近看了眼,玻璃确实已经像是烧烤炉上的年糕似的凸起了一块。 她脸色大变,一把把周雨彤拉开,不让她去碰那个玻璃,与此同时手中的视频通话几乎响第一声就被接起来,贺津行第一句话:“你那怎么那么黑?” “停电了,我在周雨彤这,斋普区的棚屋建筑群,手机快没电了——” “地址。” 苟安刚想说地址,此时,突然窗外有什么东西发出巨响,像是什么建筑或者古树被连根拔起,紧接着是一声惊天动地倒塌的声音! 巨物坍塌,脚下大地都因此震动! 很快苟安就意识到,倒掉的应该是斋普区某些年久失修的信号塔或者是类似的东西—— 因为刚才还在通话的电话直接挂断,原本就不算太好的信号格直接归零。 …………这一出好戏,先不说她现在如何懵逼,想必电话那头,贺津行都要被吓死。 外面的风雨没有一丝丝要减弱的意思,已经连续有重物坠落在地的声音响起,其中更多的是花盆落地碎裂的声音。 世界末日来临既视感。 仿佛亲眼见识苟聿嘴巴里轻描淡写的“多米诺骨牌倒下”的一幕,苟安不敢再耽误,她不了解建筑,但她了解台风—— 这个级别的台风确实已经超越了一般常见规模,初登陆时,具有摧毁沿海巨大建筑物的破坏性。 而她已经对这个纸糊一样的建筑群完全失去了信心。 当机立断拽着周雨彤换衣服下楼,两人穿上雨衣一路狂奔到一楼,周雨彤先上去推门,然后一推门发现推不开。 黑暗之中,她苍白的脸犹如见鬼,转过头望着苟安:“被人从外面锁死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真的,线索嗷嗷明显了,不是三周目,陆晚看见的那些从来没有发生过 你们快发挥想象力别让本兔失望,提示是那些ppt你们看描述像什么! 第111章 是给命文学无误 “这次,我没来迟。” 贺津行在外人的面前很少暴露出太多的真实情绪, 甚至对于刘秘书来说都有一种刻板的印象—— 哪怕有一天天塌了,贺先生应该最多也就是抬头看一眼,然后笑着叹息“哎呀”一声,之后不了了之。 但是此时此刻这个情况有了一点变化。 隔着办公室的唯一一扇双向玻璃, 刘秘书看见办公桌后向来淡定的男人在接了一通电话之后, 终于有了面色大变的神情。 介于大怒与僵硬之间, 他第一秒就做出了个想要砸手机的姿势,但是在手机飞出去之前他遏制住了自己的这个行为, 急急往外走—— 办公室外, 公司的员工基本都还在,因为台风登陆的十分突然, 在他们和斋普区的人一样以为只是暴雨和风稍微大一点,等等就过去的时候, 这时候已经来不及再转移阵地。 他们站在玻璃窗旁, 看着外面乌压压的, 云层厚得不见天日—— 街边那种两人环抱粗壮的大树被连根拔起; 隔壁的办公大楼在风中摇摆; 路上行人已经没有了, 有试图离开的小车因为风雨太大,能见度低,还有被风掀翻的可能,不得不靠边停在一侧有建筑遮挡的路边。 “像世界末日。” 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每个人都心惊肉跳…… 然后他们的身后的办公室大门也是这个时候被人踹开, 突然的巨响差点把众人吓得再次跳起来。 纷纷回过头, 就看见他们的老板拉扯了下脖子上的领带,向来在温和的脸上笑容消失, 他面无表情地宣布:“集思广益一下, 有什么车能抗住这种大风天, 我要去晋山码头的棚屋区接个人。” 所有人头顶上都冒出了“……”的符号。 这个时候出门? 他们在想, 贺先生可能疯了。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84节 刘秘书比较真情实感,他第一时间意识到贺津行并不是在任性也不是在开玩笑。 别人不知道这个时候贺津行要去那种地方做什么,他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根据苟大小姐近日的工作内容,现在她怕不是就身处于那个最危险的沿岸地区; 而身为晋山码头的开发者,贺津行曾经和斋普区的消防大队相关工作人员开过无数次会议……所以整个江城,再也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那片消防队提起都会下意识叹气和摇头的棚屋区,抗灾能力有多差。 “贺先生……” 刘秘书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担忧,这要是古代他应该是率领众臣,第一个带头跪下,高呼“皇上三思”的那一位。 但是贺津行一个眼神送过来就免了他接下来的废话。 他明明白白地表达出“如果不是建议就别浪费我的时间”的表情。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下,而在这群看疯子一般的目光注视中,贺津行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抉择,坚决到不容一丝动摇。 “苟安在那,信号塔已经被连根拔了,信号中断,我联系不上。”贺津行说,“我得去接她。” 办公室里很长一段时间陷入了沉默。 在大自然的面前人类总是显得十分的渺小,这些时常在贺津行面前走动的人,从未听见他们的老板语气里充满了无力和绝望—— 现在,他们听见了。 就在他说出“信号中断,我联系不上”的那几个字里。 这个时候很危险啊? 任何普通常规用车都可能会被大风掀翻。 雨太大了,很多路应该都已经积水,现在交通肯定一团糟,冒然出门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别去了。 真的别去了。 算了吧,万一呢! 所有的劝阻的话都被贺氏员工堵在喉咙里,他们却说不出来—— 在老板给那位苟大小姐开了特权,任由她自由出入贺氏的时候,他们曾经还在员工小群里开玩笑,说:老板这一次算是动了凡心,真难得。 现在看来,应该不止是动了凡心。 他大概在电话被挂断的第一秒,就决定把自己的性命挂在裤腰带上,和苟安的拴在一起。 ——江城贺氏的贺津行回归后,像是在过去的肆意妄为中彻底沉淀下来,他从来不做任何赌博与杠杆行为,让公司有陷入任何危机的可能。 但现在他打破了这个规律,这次的赌注是他的生命。 “消防车或许可以。” 众人的沉默中,有一名秘书处的女生给出了意见,她跟苟安的关系挺好的,每次苟安来贺氏,都是她从自己的抽屉掏巧克力粉冲泡给她喝…… 听说苟安在斋普区,她也很是惊讶。 而听了她的回答,所有人都觉得可行,再也不会有比消防车更结实的特殊车型了—— 除非上哪弄来坦克。 贺津行摆摆手,脸色依然很难看。 棚屋区去过太多次,贺津行清清楚楚,那窄小的巷道,消防车根本进不去。 窗外的阴风怒号从未停歇,周围建筑的供电陆续断开,贺氏大楼的电也在撑了一会儿后彻底宣告玩完—— “啪”地一声短路跳闸声后,备用电源开启。 站在比前一秒暗了几个度的昏暗光线中,有人掏出手机看了眼:“刚刚来的短信消息,供电局的通知,全市停电。” 想到贺津行方才提到的“信号中断”的问题,人们突然内心惶恐,纷纷散开,不约而同掏出手机给家里人打电话。 贺津行与刘秘书面面相觑,贺氏掌权人冲他的秘书弯了弯唇角:“没有电话要打吗,一会可能就打不通了。” 语气轻松的调侃中,刘秘书沉默半晌,眼前的人明明知道他的父母家人都在外省,这会儿也不会立刻知道江城的情况,并没有十万火急需要打电话的理由—— 闭了闭眼,刘秘书听见自己的嗓音干涩得可怕:“如果您想听,我的意见是,不要去。” 贺津行轻笑了声。 “刘秘书的意见我向来是不太想听的。” 男人说,“不去不行。” 贺津行在心中有一把秤。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这把秤保持着极度的不平衡,秤的另一端空空如也,在这边死死压住的,全部是关于他自己的一切:权利,野心,追逐,自私,控制欲…… 这一切的一切铸造成了一个完整的、礼貌温和却实际上不容任何人亲近、逾越过某条红线的贺津行。 他本人在距离这条线很远的地方,矜贵而高高在上,端坐在属于他自己的王座,俯视芸芸众生。 直到某日被拉下王座,站在线的那端出现了那么一个人,冲他挥挥手,一言一笑间,将他引渡过了那条他以为永远不会跨越的危险红线—— 在他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天秤的那头已经向着凡人该有的平衡倾斜。 他曾经感觉到不对,想要及时收手,在成年礼宴的那个休息室门前,他试图将天秤扶正回归到原本的状态…… 犹如经验最丰富的水手,汪洋大海之中,抛下了并不知道能不能触底稳固的船锚。 任由直觉告诉他,接下里他可能面对是从未见识过的惊涛骇浪。 他也会心中升起惶恐,隐约不安,想过喊停。 但是那好像无济于事。 当他一声叹气,闭眼放任一切犹如荒草狂野生长,大概就已经料到了早晚会变成今天这副局面…… 他主动地放弃了把控权,亲自踹翻了那把印刻着利己主义最高权威象征的王座。 ——所以,必须要去的。 在他的眼里,最重要的早已经不是关于他本身的一切。 因为,秤的那头不知何时起已经逾越平衡。 这把秤,早已向她倾斜。 …… 斋普区。 身为建筑在海岸线的建筑群,在这里,一切的进度都比市区快一步。 断电,断联,树木被卷起,紧接着就是房屋破损,玻璃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如果上一刻还是害怕,下一秒出现的一幕则让苟安前所未有的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可能都会受到威胁—— 在她和周雨彤站在被死死关住的金属大门后面面相觑时,某一层楼上冲下来一个满手、满脸是血的中年女人! 女人高喊着“我要去医院我流血了”,鲜红的血液顺着她跑过的楼梯滴落一地,周雨彤被吓得尖叫了一声! 大门被锁,那女人推了两下也推不动,改用身体去撞击,锈迹斑斑的铁门平日里看着一脚都能踹开,此时此刻却意外的结实…… 也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在疯狂中夹杂着孩童惊天地的哭声,又从楼道里飘来祈神香的味道—— 又一阵狂风吹过,某栋楼的屋顶被掀飞,砖块正好落在他们这栋楼的门前,从外面击打门发出巨响! 一切似乎都像极了死神来临前的征兆。 这迎面飞来的砖头把中年女人吓坏了,她握着鲜血直流的手向后退了一大步@看出不去,而出去了怕不也是个死,她绝望地哭泣起来。 “我看玻璃窗户被风吹的凹进来,十分害怕!我哪里见过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怎么想的就伸手去顶!”她断断续续地说,“哪知道一碰玻璃就碎掉了,我男人也不在家里——” 她的面色过于苍白,也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吓的。 苟安喉咙发紧,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只是庆幸刚才家里的玻璃出现了同样的情况时,她眼疾手快一把拉开了周雨彤。 这时候,二楼的邻居大概是听见楼道说话的声音伸了个头,是个上了年纪的阿公,喊着“阿沁嫂”对中年女人招手—— “这个时候就莫要乱走了哇,出克更加危险!什么……你家窗户烂了啊?那你来我家,我这还有一点纱布你先包扎一下,别出去咯,这个风,好把人吹飞出克!” 阿公不认识苟安和周雨彤,但也问她们,你们的窗户也坏了吗,要不要一起来? 苟安摇了摇头,那个阿公也不是喜欢强行管闲事的人,叮嘱了两句“真的莫出克”,然后带走了中年女人。 楼道里恢复了几秒的沉寂后—— 就在这时,突然从铁门外传来一声巨响! 苟安被吓得魂都飞了,抬头一看却发现单元楼门外站着个人! 外面风那么大他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身上的黑色雨衣被吹的整个下半身都暴露在暴雨里,深色的牛仔裤湿透了,他却一点不在意—— 仿佛是感受到了苟安的目光,门外的人抬起头。 狂风将他雨衣的兜帽吹开,露出了下面微湿润的偏长湿润头发,此时此刻,黑发贴在男人过分白皙精致的面容上,哪怕是这个时候,他的眉眼依然是冷清的模样。 “是保镖先生!啊啊啊!他怎么会!” 在周雨彤一把抓住苟安的尖叫声中,门外的人黑白分明的瞳眸与铁门后的苟安对视了一秒。 夜朗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有力地抠住铁门上的栏杆,稳住自己的身形—— 袖口被吹飞,露出了袖子下那双伤痕累累的手,想必他方才也是这样,在巷道中顶着轻易就可以把人吹飞的狂风,不断的依靠抓住建筑的某一个暂时结实的凸起物,一点点挪动到她们这里。 而此时,他的另一只手高高举起不知道从哪搞来的铁棍,用力砸被锁死的门锁! “哐!” 金属撞击的巨响中,手掌心传来的震动和冰冷刺骨的雨水让他眉心紧蹙,飞进单元楼屋檐下的雨水拍打在他的脸上,在顺着刚毅的下颚线往下滴落—— “哐哐”的砸铁声成为了唯一的声音,此时此刻站在铁门外的人雨衣几乎成了摆设,他从头湿到尾。 远处,远远飞来一块白色的墙砖! “夜朗!后面!” 苟安瞳孔缩聚,高呼他的名字—— 这人就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在最后一秒闪开,只是看了眼在他脑袋旁边两厘米的地方碎得稀烂的墙砖,然后无比淡定地挪开眼睛,继续他手上的砸锁。 下一块墙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飞过来,也可能会是更加大的、躲都躲不开的东西。 苟安没有兴趣看着别人在自己的面前像是《死神来了》某一季一样被飞来的异物砸到脑袋开花,更何况这人还是为了救她……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85节 哪怕她活下来了怕不是也要成一生的阴影。 “你快走吧!”苟安凑到门边,“要不我和周雨彤先回屋子——” 外面风雨声大,隔着门她不得不用力吼。 门外的人只是掀起眼皮子扫了她一眼:“这里是最外层,撑不住,会塌。” 他言简意赅,“锁门,是想要这楼里人的命。” 至于要谁的命,夜朗根本懒得解释,这楼里全是一群被这个城市甚至是这个时代抛弃了的底层人民…… 除了现在站在这隔着门跟他说话的两位,又有哪只莫名其妙消失也不会被注意到的“蝼蚁”的性命值得人大费周章? 纵使是夜朗这样常年行走在阴暗巷道的人,也不免觉得异常讽刺—— 这些都是朝夕相处的街坊邻居,哪怕是他,也做不到关键时刻断了他们的活路。 总是无波澜的眼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就像看着原本欣欣向荣的栀子花某日在眼皮子底下枯萎、腐烂…… 纵然不是养花人。 但也是亲眼看着花朵差点肆意绽放的路人。 犹如这场台风,天意造化弄人。 心中燃起的薄怒与讽刺让他握住铁棍的手青筋凸起,又一次的重砸之后,那锁死的大门锁突然有了松动的痕迹! 夜朗长吁一口气,扔了铁杆,一只手依然捉着铁门的栏杆,身体往旁边让了让:“踹。” 苟安这时候也不好废话那么多,往后退了两步,就使出吃奶的劲用力对准铁门踹去! “哐——啪!” 两声惊天动地的声响夹杂着铁门不堪负重的呻.吟,那死死封住去路的铁门被踹开! 顺着外面的风力,铁门以极其大的力道猛地被拉开,苟安猝不及防力道没收好,整个人往外栽倒! 外面的狂风肆意席卷而来,她只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风力卷着她就要把人无法抑制的往外推拉,她觉得脚下一轻—— 就在这时,冰凉而有力的五指,从旁边死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暴雨巨风之中,有更坚定的力量将她向着旁边拉扯,撞入门边早已做好准备、一只手固定住自己的人怀抱里! 那带着铁锈和伤口血腥味的气息一下钻入鼻腔。 两人相撞巨大的撞击力只是让夜朗无声地皱了下眉心,下一秒,再这样嘈杂声包围的环境中,他却好像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稳健跳动、仿若星火复燃—— 低下头,看着怀中被风吹的同样狼狈的人,他伸出裹满锈迹和伤口、这会儿有点脏兮兮的手,拨开她眼前被风吹凌乱的头发。 “这次,我没来迟。” 作者有话说: …………………关于男主和男配双双陷入给命文学 好的,现在晓得好友度咋回事了吧 男主的好友度是和自己共享的,超过五十那会就是“我看你好像比我自己重要”的意思了 第112章 不愧是你,贺津行 光想着这个名字,她就突然变得有点不坚强。 就是周雨彤反应再迟钝。这会儿也嗅到了什么不对, 所以,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好巧啊你也在这里”,就正常的雇主与保镖的关系来说—— 并不会有狂风骤雨中保镖冒着生命危险来救雇主把她拥抱在怀中面瘫着脸双眼里闪烁着世界第一深情地对她说这一次我没有迟到。 贫穷却漂亮的保镖和大小姐什么的,她嗑过的cp是真的。 目瞪口呆之中, 大小姐却已经自己一只手握住了铁门栏杆, 并不动声色地挣脱了保镖先生的怀抱。 “这么说可能有点煞风景, 但是男女授受不亲还是别这样说话,某人知道又要发癫。” 她声音好像在狂风中吹不散似的, 一字字砸在夜朗心口上, 他却只能讽刺似的掀了掀唇角,“他在那?” “在来的路上, 他那到斋普区要点时间。” 苟安不假思索地回答,管他贺津行现在到底在哪—— 反正死到临头的人能琢磨的也就是能不能留个体面的全尸, 她现在就是有种死到临头的感觉, 要面子有什么错? 双方只是平静的争锋相对, 但因为恶劣天气也只能对话靠吼, 吼了两句苟安嫌累,夜朗也是薄唇紧抿,不想跟她再多说一句的抗拒表情。 不远处又是一阵风,一道墙皮被硬生生剥落,“轰隆”一声巨响, 搭建在外围的某户的空调机坠落在在, 四分五裂! 这巨响仿佛惊醒了众人! “带上你的小宠物。”夜朗说,“走。” 站在门里还在发呆的周雨彤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已经被苟安拎着卫衣的帽子往外扯—— 站在冷风中被吹的清醒了下, 她扒着门被风吹的睁不开眼, 回过味来想问“小宠物难道说的是我”, 嘴一张喝了一肚子凉风,嘴皮子都被吹飞掀起来要露出牙龈。 周雨彤:“……” 算了算了。 …… 老天爷的眼睛这一回像是长在了屁股上。 风在苟安他们离开建筑后的不超过三分钟内就好像是电风扇被人强行开启了下一个档位,他们根本走不出棚屋区。 风中夹着海水的腥咸,雨没停过,耳边好像隐约能听见狂风卷起海水拍打在废弃的码头上,发出犹如怪兽咆哮的巨响…… 令人窒息。 但是这种情况下在风中艰难前行的三人根本没心思感觉到害怕,他们眼中只有下一个能够稳住他们的身体不被穿堂风吹跑的落脚点。 他们在的这排屋是最靠外的,平日里照的到阳光的代价就是这会儿也是最先承受风的力量的。 只有五六层楼的老旧房子在风雨中摇摇欲坠,苟安身上已经被淋透了,内裤都是湿的,身上冷到麻木,手脚的血液好像都被冰冻住。 回过头看了眼出来时的方向,正当她想是不是真的应该待在屋内不应该出来,倒映在她的眼眸中,晒场的一颗足够四人环抱的大树突然发出木质的呻.吟—— 然后再缩聚的瞳孔中,狠狠砸向她十分钟前才从那里离开的建筑。 没有钢筋混泥土的建筑本就风雨中飘摇,被这样庞然大物一砸,整栋楼立刻有了裂缝,在肉眼中犹如电影画面迅速坍塌…… 苟安手一松差点没握住此时的着力点。 下一秒,松开的手被一把摁回了此时死死握住的别人家的窗户栏杆上—— 她惶恐地回过头,脸上都是水,根本分不清楚是雨水还是汗水或者是眼泪,迎着暴雨,她对视上野狼沉静的黑色双眸。 “别看。” 他说。 耳边是楼房坍塌的声音,苟安唇瓣哆嗦了一下,心脏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几乎失去了跳动的功能:“楼里,还有人……” 有被玻璃割伤的中年女人。 还有絮絮叨叨带外地口音的阿公。 阿公家里可能还有同样行动不便的阿嫲。 除此之外,那栋楼里还有多少别的住户? 一切的情绪在生命的面前都变得很渺小,此时此刻苟安真正的感觉到后知后觉的恐惧在心中扩散,她甚至来不及思考与后怕关于“如果我还在那栋建筑中”—— 冰冷的脸上感觉到切实滚烫的液体流淌而过。 那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死死地将她酸软的手压在铁栏杆上的人从始至终表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只是重复着两个字:别看。 风雨不歇,他们只是离开了最外排的危楼,然后在某一栋后排的建筑前,夜朗停了下来,手在大门上摸索了下,推开了那扇门。 他们最终钻进了这栋建筑。 潮湿冰冷的味道混着老鼠尿味钻进鼻腔,这一路上过来,平时只用走三分钟的路程他们几乎花了将近二十分钟,苟安和周雨彤都有点儿精疲力尽的意思… 一下子进入封闭空间,耳边好像也跟着一下子安静下来。 黑洞洞的一楼,苟安与周雨彤交换了个沉默的眼神。 双双看见有惊慌失措在彼此的眼中闪烁,眼角泅着一抹血红。 周雨彤刚发出“呃”地一声音调,就被夜朗冰冷的腔调打断:“废话除了引起恐慌,什么用都没有。” 苟安狠狠地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周雨彤只能把提问吞咽回了自己的肚子里,问,“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外面风吹着建筑发出不堪负重的奇怪声响,谁都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沉默更使人心中的恐惧扩大,大概是为了打破这种僵局,夜朗说:“不知道,我们被困在这了,谁也不知道这栋楼会不会被吹塌,什么时候塌。” 周雨彤倒吸一口凉气,苟安很想给这条野狗一脚—— “这时候你就不觉得自己的废话除了引起恐慌什么用都没有了?” “这不是废话。”夜朗说,“这是事实。” 土拨鼠的尾巴都要被他吓掉了。 一头扎进苟安的怀里,她想哭又不敢哭地疯狂倒吸气,一股脑地迁怒到了周雏的头上,她发誓如果死掉的话做鬼也不会原谅这个她叫了十八年爸爸的人,她再也不要对他有一点期待; 还有,现在她很想念徐慧和周彦几,还有她那两个远在国外的哥哥们,她搬来斋普区的时候徐慧好生气,她都没来得及跟妈妈道歉讲和…… 少女迟到的碎碎念悔恨将苟安心中的恐惧冲散了些,她抬起手拍了拍周雨彤的肩,安慰她:“好了好了,遗言也大可不必。” …… 夜朗带着她们回到自己家里迅速收拾了急救包,苟安也没有什么方向感,只是刚才听到夜朗说他家在这栋楼时,有那么一瞬间的困惑。 等到了二楼,看着夜朗用钥匙打开门,看到屋内摆设的时候,她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上回来的那一间房屋—— 虽然破烂程度不相上下。 “你不是在市中心买了大房子?” “小区有门禁,兄弟不耐烦出入被盘问。”夜朗在手机手电动的光照下找到了一个红外线手电试了试,还有电,他顺手扔进自己的口袋里,“这做事方便。”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86节 话语落,手机没电关机,他顺手扔废铁似的扔到一旁。 “更何况,原本住的地方在陆晚家楼上。”夜朗说,“我说过,不再和她说话。” 一个楼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是邻居问起来反而好像很奇怪,搞得他们真的有什么似的…… 夜朗不愿意,所以偶尔回来住,也很低调,人们几乎不知道他回来。 苟安动了动唇,正想说什么,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见靠在窗边盯着外面看的周雨彤尖叫了一声—— 她指着窗外,屋内另外两人同时转头,就看见隔壁的那栋位于棚屋区做外层的楼,犹如崩溃的白蚁窝,瓦解、崩溃着,向他们这栋楼压过来。 夜朗的家就在二楼。 坍塌的时候苟安只觉得四面八方的墙向她压了过来,原本就很黑的空间变得更加漆黑一片。 紧接着是脚下的地动山摇,有一块砖或者是一堵墙重重地砸在她的后脑勺上—— 那一瞬间她都感觉不到痛,准确的来说就是被砸懵了。 她只是呆愣地看着夜朗一把拎过窗边的周雨彤,把她推向她—— 两人撞在一起滚向屋内距离最近的三角区墙根时,天花板砸了下来,把夜朗压在下面。 ……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的风雨是否有停歇,苟安闭着眼,觉得自己应该是小小地昏迷了一段时间。 睁开眼,靠着霉味浓郁的墙根,她彻耳听外面的狂风呼啸—— 这栋楼大概没有完全坍塌,好在他们在的层数不高不低,隔壁砸过来的建筑只祸害到了高层,到他们这就停止。 一点风从早就七零八落的废墟冲吹进来,她猜想外面的雨没有停。 周雨彤蜷缩在她怀里,一只手却伸出来垫着她的后脑勺,这使得两人团抱的姿势很紧,像以前见过的、花鸟市场里在鱼缸里挤成一团等待贩卖的小仓鼠崽子们。 苟安动了动脑袋只感觉到一阵钝痛,就听见周雨彤小声地喊她不要动。 苟安问为什么,这家伙居然凶她:“问什么问,废话只会引起恐慌。” “……” 动了动唇,骂了句脏话,苟安这时候才想起说这句讨人厌的话的人——心中“咯噔”了一下,这个时候很难不咯噔文学,她就像是一脚踩空,人都恍惚。 再无情,也没办法看着认识的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压成肉泥。 房子的剧烈晃动已经没有了,苟安眼前模糊一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睁眼好像只看到一片猩红色,她深呼吸一口气,推了推周雨彤,再开口时嗓音有些沙哑:“你能动吗,能的话去看看那家伙死了没……” 停顿了下,她补充,“死了不用告诉我。” 说完,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突然想起百万年前远古时代,在夜未央她和系统蠢猫也有类似的对话—— 大概是陆晚扑进贺津行怀里,邀请他救她于水火那天晚上。 想到那个画面,苟安有些跑偏的想冷哼,很快都又是心中一动,再次在心中呼唤那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哑巴了很久的小猫咪。 依然没有回应。 甚至都没有跳出来告诉她一声这到底是不是什么玩意在搞鬼,台风怎么还带拐弯的,末日篇章又是怎么说开启就开启? ……这只蠢猫,真的屁用没得。 苟安越想越气,连带着脑瓜子一阵“嗡嗡”的疼,她推了推周雨彤示意她快点去看夜朗,后者这才不情不愿地动了动。 “别矫情。”苟安骂她,“那人不是为了救我们才这样嘛?” 周雨彤没搭理她,另一只手环过苟安的腰将她往外拖了拖——后者后知后觉她才是被人抱着的那一个,然后一直垫在她脑袋后面的那只手慢吞吞挪开…… 她失去支撑,头很沉地往后倒。 周雨彤急急忙忙撑住她的脑袋,带着哭腔骂:“不看了!没死一时半会也死不了!死了看了也不会活!你别说话了!” 苟安心想,你现在的语气听上去我才像是快要死掉的那一个。 然后她发现她捧着自己脸的手有点儿滑腻腻的,拉住她刚才扶着自己脑袋的那只手看了眼,一手触目惊心的红。 ……………………淦。 “别告诉我这是我的。” “……我说我生理期突然来了你信吗?” 苟安扔开了她的手,反应过来,现在的她不是眼前猩红一片,只是脑袋上伤口的血真情实感地遮住了她的眼睛。 铺天盖地的疼痛袭来,她感觉到疼痛了又觉得问题不大,身体没开启最后的应激说明她应该死不了,动了动身体,浑身酸痛,还是从角落里自己爬了出去。 “夜朗?” “夜朗?” “……夜朗!” 角落里的人被她叫魂似的喊声弄醒。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苟安在客厅的位置看到了夜朗,他命大,只是一条腿被卡在了塌陷的墙壁下面,屋子里的冰箱和一个铁柜子帮他承受分担了绝大部分的重量…… 他也是被碎的天花板砸晕了,这会儿才醒过来。 动了动腿,动弹不得,应该是断掉了,血肉模糊与否不知道,他暂时也不想知道。 苟安手中的手机最后一点电源只够她摁亮手机屏幕,她看见被压在废墟下的人—— 白皙精致的面容上全是狼狈。 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像是一把扇子遮去眼中的情绪,淡色的唇瓣大约是因为忍痛什么的紧抿着…… 脸上是擦伤和淤青。 身上穿的深色棉袄脏的看不出来,里面的白色衬衫领口扯开了露出冷白皮的锁骨,锁骨上面是触目惊心的淤青。 衬衫胸膛上、衣领上和袖子上都有星星点点不同程度、不同时长的血污。 他自虐似的用手试图搬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巨石,那修长的指尖抓在尖锐的石块上,鲜血顺着迸裂的指甲与指头之间的缝往下流…… 苟安上去拍开他的手:“没点急救常识吗,这时候不要乱动。” 夜朗一下子被卸力,死狗似的狼狈脱离倒回地上,仰躺着看了悬空在自己脸上方的苟安一眼,说:“好像是你比较需要120。” 苟安扫了一眼被深深埋入废墟里夜朗的左腿,又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视线。 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去在意在手机微弱的荧光中她看见的一摊深色的可疑液体是什么东西,她佩服自己说话的声音没有一点颤抖,她说:“120可能忙不过来,你要不要试试打个市长热线投诉一下?” …… 夜朗指挥着盘坐在自己身边的苟安,教她笨手笨脚地用急救箱里的绷带包住自己的脑袋。 看着苟安把自己包成一个印度阿三还不断地在问他“缠整齐了没”,他叹了口气,告诉她有电子笔在口袋里,让她来拿,一会儿有救援进来就用这玩意去引起注意。 苟安摸索着绷带的动作停下,黑暗中,夜朗听见她摸索靠近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带着血腥味和她身上总是有的、几乎要被各种复杂气味覆盖掉的气息。 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鼻尖。 “在哪,你拿给我。” “右边口袋。”夜朗闭了闭眼,“你伸手就拿到了,我有点累。” 立刻感觉到悬空在自己上方的人沉默,听见她呼吸因此窒息了下,夜朗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罕见的笑:“害怕?在今天以前,估计你都巴不得我快点死。” 苟安再也没心情搭理他的烂笑话。 握着电子笔,确认夜朗心跳和呼吸都平稳,真的只是累了而已一时半会死不了,她匍匐着在已经坍塌到不容她站起来走动的客厅前进,鼻腔里吸进灰尘,腔得她想打喷嚏—— 她又不敢。 因为打喷嚏会震到脑袋,现在她脑袋痛到快要裂开。 爬到墙根边,她竖起耳朵听墙外的动静—— 风什么时候不吹? 雨什么时候才停? 外面的温度是不是零下十几度了,否则怎么能那么冷? 棚屋区坍塌了多少,政府什么时候才能顺利的展开救援? 是不是已经有人死掉了啊? 在这个发霉发臭的地方。 这叫什么事呢,明明十二个小时前,她还躺在柔软的被窝中,身后靠着个结实胸膛的火炉。 半夜睡得热了,她会踹被子,从火炉的怀里爬出来,然后半梦半醒之间,再任由他把自己拖回去。 所以,贺津行在干什么? 她眨了眨眼,喉咙有点发堵,想哭的冲动一下接着一下从发酸的心脏涌上来—— 也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就是光想着这个名字,她就突然变得有点不坚强。 靠着墙边,苟安觉得自己大概也要死了,才产生了幻觉,幻觉里她听见现在鬼都不愿意路过的巷道,好像有车行驶过的声音。 还不是一般的车,那车破破烂烂的响声好像是横冲直撞拆家似的巨响。 她勉强坐起来一些,推开了还抱着她的周雨彤。后者这会儿又困又累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 这会儿“呜呜”地支棱起来,下意识转头,从身边破了个大洞、只靠着摇摇欲坠的一点窗框挡风的墙面往外看了眼,然后木磴口呆地沉默了下!说了句:“我去。” 苟安好奇地也跟着伸脑袋看了眼。 就看见楼外废墟之上,风雨飘摇之间,一台明黄色的重型挖掘机正试图翻阅过废墟障碍往里开。 在苟安整个人脑袋上冒出个巨大的问号时,坐在挖掘机里的司机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抬头看了眼。 隔着暴雨倾盆—— 那双黑沉的双眸却异常清晰地捕捉到了身边废墟二楼里,那双因为震惊缓缓瞪大的深褐色杏眸。 苟安:“………………………………” 如果不是她真的已经病入膏肓,出现幻觉。 牛逼死了。 不愧是你,贺津行。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87节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来了 想写这一幕很久了,土狗文学中别样的清新*劳斯莱斯幻影中的霸总进化版*开挖掘机的霸总 第113章 暴风相拥 上帝说:相信科学。 放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 苟安偶尔迷信,但大致路线基本相信科学,直到某一天从梦中醒来,她脑海里多了一只会讲人话的喵喵(*现在已经成为失踪猫口), 她作为一本狗血霸总虐文的恶毒女配意识觉醒, 她发现她自以为自己是中心的世界其实是围绕着另外一个名叫陆晚的少女旋转的…… 科学突然变得不那么重要。 所以此时此刻, 在暴风骤雨之中,相隔雨幕, 与坐在挖掘机里的驾驶员四目相对, 那双黑至如深潭幽暗、深不见底的黑眸却让她热泪盈眶,有了一年万年的瞬间错觉—— 这件事好像也没什么接受不来。 贺津行并不会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如果这个时候他能够瞬移到苟安的面前,可能会得到一个比任何好莱坞灾难大片至大结局的时候都热情十倍的拥吻。 趴在废墟之中, 苟安勾首望着贺津行, 憋了很久的眼泪滚涌而出, 融化了她被结垢的鲜血糊成一团的睫毛, 眼前又变得模糊不清。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风变小了一些,雨好像也不如刚才那么大。 挖掘机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整个机身转动,前面的长臂摆动, 稳稳地转向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驾驶室只能坐下一个人, 这个时候他们也不可能一起挤进去,只能勉强蹲在挖掘机前面的挖斗里。 苟安把周雨彤拎过来, 让还处于半梦半醒、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的土拨鼠跳进去, 此时挖斗里已经有不少积水, 她听见她跳进去后“艹”了声, 带着莫名其妙的激动和一点点的嫌弃说:“这是牛屎吗?” 蹲在裂缝旁边的苟安在贺津行催促的注视中,回了个头,示意一般看了看身后。 贺津行就把驾驶舱门打开了。 这回真的不是错觉——气运之子这种事真的不是掰扯——在他打开驾驶座那边的门的瞬间,风好像真的变得温柔了一点。 “舍不得走?” 一只手牢牢地扶着驾驶座门边,男人仰头望着她,浸泡在冰冷的雨水中的缘故,他的语气实在是算不上多温柔…… 看来刚才感受到一眼万年之罗曼蒂克的只有苟安自己。 男人的目光看清她还透着血色、包的像印度阿三似的脑袋后就更加黑沉。 看着印度阿三这会儿像是不知道自己脑袋在哗哗流血似的,动作幅度很大地疯狂摇头,脸色更加难看,很想让她别动了,要不要照下镜子看看自己到底有多狼狈。 没来得及开口骂人,印度阿三就用手指了指身后,跟他说:“夜朗被压在下面。” 贺津行:“……” 哦。 纵使有很多问题想问,贺津行还是忍住了,“啪”地一下关上门。 挪动了下挖掘机的位置,将机器以极其接近苟安所在的位置得方位停稳,他重新打开了驾驶舱门,然后借着机器和建筑物的抵挡,徒手从废墟下方爬了上来。 修长的指尖扒住苟安身边的残垣断壁时,她都没反应过来,身边黑影一闪,高大的身躯已经落在了她身边—— 下一秒,肩膀被极大的力道扯过去,她整个人落入一个冰冷潮湿的怀抱中。 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双手交叉死死地抱着男人的腰,脸埋在他还没湿透的怀抱中,像是溺水之人险象环生,贪婪汲取他身上的味道…… 贺津行觉得自己的腰都要被勒断了。 抬手拍拍怀中的人,想调侃两句缓解下气氛,下一刻,黑暗之中的瞳眸骤然睁大,极大的力量推着他靠上了身后脏兮兮的墙壁,带着血腥和狼狈气息的身躯拼命挤入他的怀中—— 趁着他尚未站稳。柔软的指尖强势地覆盖上他的后脑,指尖插.入短发,将他的头压下。 他的唇被结结实实地堵上。 主动索吻的人显然并没有经验所以显得毫无章法,像是被猎人在身后追赶的兽类,慌不择路间撞入他的怀抱,接连胡乱啃咬他的薄唇…… 误打误撞一般,舌尖闯了进来,靠着本能缠上他的舌,疯狂地汲取他的气息。 换个平行世界的贺津行,大概一只脚进棺材之前都想不到自己也有被人强取豪夺的一天。 口腔中的软舌笨拙又蛮狠,不讲道理地掠夺他口中的空气,毫无技巧可言,却能最大幅度地调动人的肾上腺素—— 于是在瞬间错愕之后,他反手揽住怀中人的腰,手臂的力量很大,捁得她发出一声轻.喘…… 不得不暂时拉开与他唇舌相接的距离。 短暂的分离后,狼狈又脏的脸被还算温柔地捧住,覆盖下来的唇带着湿润的温度,与他身后的风暴疾雨契合,他轻易便夺回主权。 这个时候苟安才知道,原来也可以不一定在床上,哪怕是一个拥吻,也可以让头皮发麻。 一切结束后,她几乎算的上是目光涣散,呆愣地看着男人舔过唇角未来得及吞咽的银丝,她脑中一空,小腹收紧。 只见靠在墙壁上那人气息微稳,便弯弯双眼,笑到:“和想象中得到亲吻的场景有点偏差,但不算太差。” 他一边说着差强人意,一边收紧手臂,将人死死抱紧。 灵魂像是这一秒才回归到身体,暴风之中,她于万米高空,稳稳双脚落地。 …… “贺津行,你还会开挖掘机。” “嗯,男人的梦想嘛……就是考证的时候没想到有一天真的能用上,酷吗?” “酷。” 男人头顶的友好度在一瞬间突破到了【友好度:80】。 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刚才的那个吻还是纯纯因为夸奖他的挖掘机技术,总之一下子从及格生变成了中等偏上。 往常敲锣打鼓的蠢猫这会儿依然毫无动静,安静到苟安以为它已经先一步跑去投胎。 但眼下她不好计较这么许多。 算上这突破历史阶段的亲吻,短暂的拥抱并未持续很久,毕竟外面的挖斗里还蹲着一个,里面的石头下面也压着一个。 贺津行松开她,指尖掐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左右观察了下她的状态…… 目光在她被吻得泛红的唇上多停留了两秒,而后克制地挪开。 确认她没事只是看起来有点惨,他抬手,带着薄茧的指腹抹去她鼻尖的一点泥巴,才想起来似的,问:“夜朗在哪?” 屋子就那么大,指一下就能看到了。 此时心中生出无限眷恋的苟安却一秒都不想离开他,所以反手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到了夜朗被压住的地方。 贺津行拿出手机打开电筒照了下,光晃过废墟深处那条被压着的腿,这一次苟安看清楚了,鲜血将那条牛仔裤染红了半条裤管。 但好在只是压在脚踝下面卡主,并没有碰到其他的地方。 没有观察他的伤势太久,贺津行的手机电筒转向,毫不犹豫地照向躺在地上那人的脸—— 在昏暗的废墟中这突如其来的光尤其刺眼,地上处于半昏迷半沉睡状态的人猛地蹙眉,呻.吟着惊醒…… 刚睁开那双眼角上挑的眼,额头上就落下了一只大手。 夜朗愣了愣,条件反射一把扣住悬空在上方的手腕,随后就在对方袖口闻到了古龙水的木质香。 “这算报应吗?”低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她原本不住这吧,你千辛万苦把她带到会塌的建筑,然后自己被压在下面。” 贺津行是从周彦几那搞来的周雨彤在这破地方具体的住址,根据他的记忆,那地方离这儿还有一段距离。 低沉的男声与不算迁怒的嘲讽在耳边响起,夜朗努力睁了睁眼,心中诧异这人怎么来的同时,大概真的怕苟安觉得自己是个扫把星,他松开对方的手腕,顺势拍开放在自己额头上那只手:“她那栋早就塌没了。” “还能顶嘴。”贺津行面无表情地转向身边挨着他蹲着的小姑娘,“看来一时半会死不了。” 语气带着悠哉。 知道这人虽然嘴巴里跑火车但是基本不在性命攸关的大事上开玩笑,苟安扯住贺津行的衣袖,转头无声地望着他。 贺津行的手机电筒这会儿还丝毫没有爱心地直直照着夜朗的脸。 他蹲在那,微微偏过头,与她对视。 在半明亮的手机灯光环境中,男人那张英俊的脸变得有点儿模糊:“看什么,又想吻我?” “……” “那你快点,趁着这家伙还算清醒,能看的见。” 提心吊胆了一整天,上一秒还绝望的想上吊自己先走一步,这会儿突然就有个人在旁边插科打诨…… 大起大落得苟安脑壳子发疼,她都想不到什么好词去骂人,只是无语地推了贺津行一把。 男人小山似的稳健身躯被推得晃了下,他嗤笑了下,把手机从夜朗脸上挪开,不急不慢地关掉灯光:“压着你的那块石头有点大,挪开不保证会不会二次坍塌,你怎么想?” 夜朗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过程:“你们先走。” 苟安:“什么!不——” 贺津行“嗯”了声:“英雄所见略同。” 苟安的抗议被轻而易举地无视。 在如此紧迫的情况下,贺津行还是好心的用了十五秒跟她解释了一番,现在夜朗伤势未明,有点低烧,但好在神智清醒也没有精神过于亢奋之类的表现,种种迹象表明他应该还能再撑一会儿…… 唯一麻烦的是,他的腿被压在废墟下面,里面太暗人也钻不进去,具体伤势并不清楚,看现在的出血量压到动脉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后续伤口被巨石压迫反而起到了阻断止血的效果。 在毫无专业知识和救援工具的情况下冒然移动他,很有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血会像喷泉一样冒出来。” 贺津行听上去并不是很介意看到这个盛况。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还有80%电量的手机留给了夜朗,提醒他只能用来打电话,不要妄图想从里面搞到什么商业机密。 夜朗理都懒得理他,收下手机,因为他的不友善废话,顺势连道谢都直接免了。 苟安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妥协,乖乖先跟着撤离。 …… 驾驶舱挤不进去,她只能跟着周雨彤一块儿蹲在挖斗里。 挖斗里的味道很复杂,黄黄白白黑黑的泥沾了她们一身,她们就像是从泥巴里打滚的落水狗。 好在周雨彤怀疑是牛粪的那一坨东西不过是淤泥。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88节 到了市区手机有了信号,苟安打开手机,立刻给打了几十通未接来电的父母回了电话,说着“我没事”的时候,她的两只脚还泡在挖掘机挖斗的泥巴水里。 苟聿问她在哪,苟安回头看了一眼驾驶舱里的男人,沉默了下,说:“贺津行的车里。” 挂了电话,看了看微信,一堆亲朋好友的问候飞快恢复后,惊讶地发现还有个夹在其中弱弱的一条—— 姐,你在哪,平安给我回电话。 苟旬这辈子也没老老实实叫过几次“姐”,天灾当头,他的良心倒是睡醒了一点。 苟安和周雨彤被人用挖掘机送到了医院,此时暴风雨已经逐渐停歇,天空只是淅沥沥地下着中雨,相比起之前已经太过温柔。 到了地方,不易外地发现医院果然早就水泄不通,奔跑的护士和医护人员忙得两脚不沾地,走廊上横着竖着到处都是这场台风的受害人员…… 像苟安这样虽然头破血流但好歹包扎了一下且能自己站着的,根本排不上急诊号。 贺津行通知了徐慧来接周雨彤,徐慧赶到医院,旁边还跟着陈近理。 陈教授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如果不是苟安实在太累,她会告诉周雨彤,那天他死了鱼儿子的表情和现在望着你时大差不离,以后别再说自己比不上一条鱼。 周雨彤的目光平静地从她的小舅舅脸上扫过,面对徐慧时才重新红了眼——徐慧对贺津行千恩万谢,转身确认周雨彤一点屁事没有后,反手给了她一个结实的大嘴巴子。 被揍得脸通红,周雨彤愣了愣,但是不妨碍她下一秒“哇”地哭出声抱着徐慧的脖子喊“妈妈”,她哭的比身后某位需要在脑门上输液的三岁小孩更加凄惨。 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苟安听身边的人闲聊,说是台风规模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市区全部停电,大部分地区停水,所有人都从家中离开,集中在了政府通知的临时避难所。 这个年代了还有这种事,果然现实魔幻。 旁边的阿姨还在絮絮叨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电,苟安缩在贺津行的怀里,一只手勾着他的颈背,有点儿昏昏欲睡。 医院的暖气开的很足,哪怕现在一身狼狈,但冰冷的血液好像也开始解冻,在流淌着。 贺津行在这个时候总是很有人道主义,并没有搞七搞八的试图让脑袋被砖头开瓢但没太严重的未婚妻抢在断手断脚的人前面…… 粗略检查后,便抱着她坐到一边,耐心排队。 此时低头观察她的脸色,便感觉到像是花猫似的人凑了上来,温热的气息交换,他们缩在角落里低调且小心翼翼地再次交换了个并不深入的亲吻。 …… 对于晋山码头的救援工作在贺津行这边的报备中第一时间展开。 老旧、腐朽的棚屋区是本次台风受灾最严重的地区,楼房倒塌,树木拔地而起,道路受损…… 伤亡暂时尚未统计。 夜朗是贺津行亲眼看着从废墟里挖出来的,没别的意思,也不是圣母光芒万丈或者是感激之心,主要是他想确认夜朗的腿是否完好—— 他并不想某日面对自己的女人的泪眼朦胧,哽咽着对他说:可是他为了救我失去了一条腿。 ……光想想都要做噩梦的程度。 好在夜朗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确实要坐相当一段时间的轮椅,以后行走可能会有一点跛,但他的脸那么好看,现在还很有钱,跛一点也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 夜朗把手机还给贺津行。 手机已经没电了,贺津行看也不看随手踹进兜里,想了想,还是屈尊降贵地从唇角里挤出一声:“谢谢。” 夜朗还是一副懒得理他的模样,甚至拧开了自己的头。 贺津行看他这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忍不住嘲讽两句——夜朗他们这栋楼并不是坍塌得最严重的,要不是他在这提醒救援人员这里确实埋了个还没断气的,也不知道挖多久才能轮到他…… 嘲讽的话刚讲了一半,注意到夜朗那双鹰眸似的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某处。 他愣了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在救援人员的簇拥下,一个裹着毛毯的瘦弱身影从某栋楼里走了出来。 那人姣好的脸蛋煞白,像是极尽恐慌,头发有点儿凌乱,脚下磕磕绊绊。 斋普区这次受灾严重,然而陆晚看上去好像只是受到了一点惊吓。 贺津行无声挑眉,视线从陆晚身上挪开,放到了她身后的建筑上—— 陆晚这栋楼就在夜朗新搬入这栋楼后面一排,这栋楼前后左右都有不同程度的坍塌或者干脆已经成为一堆废墟…… 唯独她那一栋屹立不倒,就掉了几块墙皮。 倒不是盼着人倒霉,只是这样突兀的情况让人不在意都很难。 在贺津行困惑时,夜朗的头已经转了回来。 “你看上去好像知道一些什么。” “就像你能开着挖掘机千里迢迢过来也没被风吹跑,前脚迈出门的瞬间风也小了雨也歇了。” 夜朗平静地说,“女主角罢了。” “?” 贺津行并不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只当他是供血不足,脑子坏掉了。 第114章 比恐怖片还恐怖 贺津行:我是不是有病? 对于夜朗说的什么“女主角”“就像你能开着挖掘机千里迢迢过来也没被风吹跑, 前脚迈出门的瞬间风也小了雨也歇了”这种言论,贺津行最开始并没放在心上—— 情敌的酸言酸语罢了.jpg。 跟着夜朗一块儿上了救护车,男人还有心情当着他的面打电话,让医院的负责人看着点, 把夜朗的病房放的离苟安那个远点, 最好在两栋不同的大楼, 中间走动都要坐接驳车的那种。 先不说医院有没有病房之间的接驳车这种东西,夜朗觉得贺津行有时候幼稚且无聊透顶, 难怪他很早就讨厌他。 “你为什么来缠着苟安不放?”夜朗问。 贺津行“嗯”了一声, 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整个人因此愣住了三秒, 大概是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台词被他抢了去。 “这问题,我问你是不是更合适一点?”他低头看着担架上的人, 脸上写着荒谬。 他看见夜朗不愉快地抿唇——但随便他, 他又不会惯着他——再说现在他也没觉得多愉快。 “你应该和陆晚在一起。”夜朗说。 这莫名其妙的拉郎配? 我认识她么? “我听说你和她才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贺津行收敛了一些脸上的懒散, 淡道, “急着给小妹妹找个好人家?你现在身世也不错啊,可以自己上,叶少爷。” 夜朗把偏开的头转了回来,虽然整体发音一样,但是他很确定, 贺津行说的是“叶”而不是“夜”。 盯着贺津行看了一会儿, 半晌,他说:“我去找苟安的时候, 她们那栋楼的门被人从外面锁了, 否则以她们当时的反应速度, 说不定本来能赶在风变得更大之前逃回市区。” 贺津行挑眉:“锁了?” 夜朗沉默了下:“我怀疑是陆晚锁的。” 贺津行眉毛挑得更高。 “东西可以乱吃, 话不能乱说。” 周雨彤租住的那栋楼最后损失惨重,死亡人数并不是零—— 他停顿了下,又慢吞吞想到了这其中的关联:夜朗的意思是,那个陆晚想害苟安? 脸上的闲聊状态完全收起,男人放下了交叠的腿,坐直了一些。漆黑的瞳眸微沉,他问:“证据呢?” “没有。” “我是不是也不能指望斋普区有能抗下这次台风的监控?” “你当棚屋区是什么地方,从来没有过这种东西,装了也要被连夜拆下来卖掉。”夜朗不假思索回答,“街边有天眼,但照不到巷子里。” 而且有监控又怎么样? 那套房子是在大自然的力量下被摧毁的,而非人为。 就算陆晚有通天的本事事先知道房子会塌跑去动了手脚,又因此被抓了现行,最多、最多也就是判个过失致人死亡。 因为房子最后真的塌了,死人了,整个过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只是关了个门而已。 说不定想判个过失都费劲。 贺津行沉默。 诚然,此时此刻他和夜朗担心的事情是同一件—— 不是陆晚干的也就罢了,如果真的是,她这番行为,就是想要苟安的命。 都有这份决心了,谁能保证她一击不中立刻放弃? 万一卷土从来呢? “你准备怎么办?” 贺津行换了个坐姿,脸上从上一秒的沉重变回了云淡风轻,“不怎么办,没证据啊,能怎么办?” 夜朗露出了“你这个废物果然不是真的喜欢苟安”的愤怒表情。 只是贺津行不再搭理他。 …… 晚上,贺氏掌权人破天荒地敲开了江家二世祖的办公室大门。 进门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坐稳了就问,“无声无息地做掉一个人是什么价格?” 坐在他对面的江已一口茶全部喷到了桌子上。 仔细打量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不幸地在他脸上找不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江已十分好奇:“我家八百万年前就洗白了,你不要乱搞——你可以去问问海城的李家——怎么了,贺先生不是自诩守法公民,怎么不小心就把尾巴露出来了?” 贺津行也觉得很无厘头,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好像在她身上戏很多,偶尔提到她,苟安就很不安的样子…… 现在,居然说她要害苟安? 下午亏得贺津行在夜朗跟前装得若无其事,完全是因为他单纯的不信任夜朗,这人跟陆晚认识,而且认识了很多年,谁知道他是不是跟他在演戏? 万一他是反装忠,为了陆晚跟他在这演戏套话呢? 当然贺津行不知道如果夜朗纯纯是在为了陆晚演戏有什么意义,但他这个人做事比较简单粗暴—— 如果对某个人有所顾虑,直接除掉就行了。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89节 江已看着桌对面坐着的男人。 他身上还穿着高级手工定制的西装,身材很好,茧宽腰细,细腰上的衬衫整齐地扎没入西装裤腰中。 他垂着眼,眼眸深邃,深不见底。 一扫平日里在外人面前平易近人的市民楷模模样,他目光清冷,神态淡漠,整个人像是刚刚从北极的万年冰川都捞出来似的…… 谈到生死人命,就像是在谈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 这才是贺津行,人们都被他骗了,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可能不会主动触碰红线去换取利益,甚至偶尔搞搞慈善救助事业—— 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好人。 从骨子里就不是。 “三思而后行。”江已知道贺津行这副模样并没有在开玩笑,“不知道你要处理的人是谁,但如果他本身不安好心,不妨耐心等等,你总能捉住他露出的马脚。” “我承担不起那个风险。” 江已笑了:“怎么着急?你真的上年纪了吗,这不像你。” 贺津行蹙眉,过了片刻又松开,修长的指尖有些烦躁地拂倒了面前的茶杯,任由一杯好茶倒在茶盘上。 他不知道怎么跟江已说,他近日时长做梦梦到被压在倒塌废墟中的是他自己—— 在梦中,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被压在废墟下时,他的焦虑一点儿都赶不上现实那天他跳上挖掘机时的万分之一,梦中的他甚至还在想:幸好被压在这的是我。 “啧。” 他两根手指弹飞了那昂贵的紫砂茶杯,恨不得现在就发短信问问苟安说的话还算不算话,她愿不愿意从此挂在他的裤腰带上,方便他走到哪把她带到哪。 …… 或许是这一晚做出的决定过于惊人到不符合观众老爷们正直的三观。 当晚,向来浅眠也很少做梦的贺津行就做了个奇怪的梦。 就好像要提醒他他的真实身份或者是本应该走上的道路,总之梦中的他就像是夜朗说的那样,因为阴错阳差跟陆晚在一起了—— 准确的说是订了婚,成为了未婚夫妻关系。 如果手里有遥控器,贺津行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关电视了,可惜他没有,他只能头皮发麻硬撑着看下去—— 成为未婚夫妻后,贺津行出席某个比较重要的晚宴场合,就带上了陆晚,那天的陆晚盛装打扮,好看是好看的,化妆师赞不绝口。 只是大概是不习惯走红地毯,她在下车后,走了没两步就拐了下差点摔在地上—— 梦外的贺津行挑高了眉心想这也能摔,小脑没发育好,没想到梦中的他似乎毫不在意,长臂一伸揽住了陆晚的腰将她扶起,她抱住他的胳膊,柔软的长发缠绕在他的西装上。 周围记者的闪光灯不停。 在闪光灯的照耀中,新出炉的未婚夫妻定格在一个暧昧的角度,他垂首看向陆晚,像是觉得这个女人摔跤了好可爱一样,勾着唇角说,「这么笨。」 梦外的贺津行:“……” 梦外的贺津行:“?” 虽然会不会走红地毯并不重要…… 但。 可爱也大可不必。 这是我?我是不是有病? 像是并没有看见梦外的观众老爷也就是男主角本人已经一头雾水,怀疑人生,这荒谬得狗见了都摇头的剧情还在继续—— 宴会进行到一半,贺津行放下了酒杯,捂住了胃,陆晚凑上来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梦里的贺津行摇摇头说,「常年应酬,有胃病而已。」 梦外的贺津行再次有被荒谬到,因为他没胃病,他挺注意养生的,在应酬场合没人能逼他喝酒,他不想喝,喝可乐都行…… 而且有了苟安以后,他烟都戒了。 在患有胃病的人中,少数人群症状还可能包括口气问题。 ……………………反正他没有! 梦里,陆晚眨眨眼,笑着对他说,「饿了吗,我也没吃饱,这里好多人盯着我看,我们逃吧。」 梦里的贺津行愣了愣,说:「好」。 梦外的贺津行也愣了愣,说:“逃去哪?你们在搞什么东西,演哪门子琼瑶剧?” 然后陆晚果然拉扯着贺津行出了宴会会场,两人保镖不带,秘书不通知,就这样在“比较重要的宴会场合”凭空消失,然后下一秒,画面一切,两个盛装打扮的人,就这样像个弱智似的坐在了一个路边摊,吃馄饨。 梦里的贺津行垂眼接过陆晚递给他的勺子,她笑着说:「吃吧,别看是路边摊,很干净的。」 踌躇再三的男人这才动了勺子,吃了一口,矜持地说,「是还行。」 陆晚露出个灿烂的笑容,露出了骄傲的表情,「你们这些有钱人,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吃一顿这个也不错吧?」 梦外的贺津行面无表情地心想他怎么还不醒,他还要看这个离谱的剧情看到什么时候—— 在国外混饭吃那段时间,他最穷那会儿捧着个空盘子直接去陈近理的餐盘里分东西吃,什么馄饨没吃过,馄饨都是奢侈品。 再有钱也是人。 真当家里没佣人会包馄饨了,早餐顿顿黑咖啡和吐司? 吃个馄饨感动个什么劲啊? 这梦境到底是不是有病? 在贺津行忍无可忍的极度犯恶心中,梦醒了。 睁开眼,他正躺在病房的床上,怀中抱了一个人。 温暖踏实的手感却让贺津行没来由地一惊,低下头的前一秒发誓如果怀中是黑长直的长发他可能会干出把人一脚踹下床这种离谱的事—— 结果脚都抬起来了,却踩在颇有肉感的大腿上。 他动作一顿。 蜷缩在他怀里的人被他踩醒,懵逼地抬起头,问他:“贺津行,你踩我干嘛?” 睡得半梦半醒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亲昵和大胆的埋怨,和梦中那种小心翼翼的讨好和一步一步的靠近完全不同。 小姑娘带着鼻腔音的声音是他熟悉的,光听一个标点符号就能让狂躁乱跳的心脏奇迹一般被安抚下来。 不是黑长直,怀中人的长卷发落在他手背,散发的甜香洗发水味是苟安惯用的、贺津行闻惯了的味道—— 苟大小姐今日也有壮举。 她站在病房的床上,叉着腰要挟所有人再不让她洗头她就从三楼跳下去,而在出事之后直到今天下午她洗完头之前,她都没准合贺津行靠近她一米之内,偶像包袱重的,就连苟聿都劝她,别那么疯。 下午洗了头,时隔三日,贺津行才能结实地把人抱紧怀里,香喷喷的,他抱了就不想撒手。 晚上干脆暗度陈仓躲过护士的查房和苟聿的查房,留了下来。 这会儿感觉到他的沉默,缩在他怀里的人迷迷糊糊,困成狗了还是打着呵欠强撑着问他:“怎么了?” 一边问手伸进他的衬衫,胡乱在他背上摸了摸。 贺津行奇怪地被安抚了,气息平稳了许多,只是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所以没有搭话。 伸手将怀里人抱的更紧了些,过了好一会儿,才沙哑着嗓音说:“做噩梦。” 苟安“哦”了声:“你还会做噩梦吗,你才是大多数人眼中的噩梦。” 话这么说着,在男人背上安抚的那只柔软的手却没停下来,这会儿细细地数着他的脊骨,蹭过他腰侧的鲨鱼线。 “还是你梦到我拿着大喇叭在贺氏的晨会上宣传你开挖掘机的样子很帅?” “……” 贺津行问,“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幻想画面?” “……”苟安说,“万一下次去贺氏,秘书姐姐问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直升飞机。” “你当人家是傻子么,台风天开什么直升飞机?” “战斗机也行,要么你别来贺氏了,直到大家忘记这件事。”贺津行说,“你说出去,我们就离婚。” “……”脸埋进男人的颈窝,下意识地蹭了蹭,苟安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好脆弱啊,贺先生。” “刚做了噩梦。” 像是梦中每一帧每一秒都足够吓死他,所以此时此刻男人的话语听上去格外认真。 “是比较脆弱一点。” “你梦见什么了?” “别问。” “比恐怖片还恐怖吗?” “嗯。” 他用确信的语气说,“比脑残恐怖片还恐怖。” 作者有话说: 系统:男主你好好看看你该干嘛,别疯了!!! 男主:这不是我,你别过来!!! 第115章 【加1000字】为你生长的热带雨林 如果花粉过敏,那就惨了。 哪怕之前被强行开机再想继续睡, 这么聊过一会儿后很难不清醒。 苟安在贺津行的怀里动了动,摆出了想要继续深入聊的姿态,刚想张口问“你到底梦见什么了”,就听见头顶上的人轻咳一声。 她抬起头就看见他严肃的脸,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 声音微哑:“能不动了吗?” 他很有绅士风度地跟她商量。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90节 苟安指指自己的头, 原本想说你对印度阿三也有兴趣,后来想到骂人也不用把自己也带进去, 于是换了个口风:“你为什么总是像饿死鬼投胎一样?” 贺津行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对于这一点他过去二十几年一直做的很好,但“由奢入俭难”这大概是人类的劣根——连续抱着她睡了四五天后, 突然又迎来三天的孤枕难眠,这几天他一直睡得不太好。 今晚好不容易挤上一张床, 却做了煞风景的噩梦。 现在他也心情很不好, 哪怕知道梦里的一切其实并没有发生, 他也觉得自己有那么一股出轨的心虚。 急于把脑海里还残留的梦境碎片画面洗清, 他低下头想要凑近怀中人的唇瓣——他们晚上两点多才睡下,睡觉前苟安用了桃子味的漱口水,这会儿唇边还残留着一股桃子的味道。 在唇瓣即将触碰的时候她往后躲了躲,避开了。 贺津行的动作停下,沉默了两秒, 用比较危险的气氛问, “什么意思,翻脸不认人?” 他这个提问就很牛头不对马嘴。 “怎么能叫‘翻脸不认人‘?” “因为那天是你主动, 现在不认账了?还是准备找个脑袋受创临时失忆的借口? 贺津行主动提起那天的事, 而且语气不太友善, 大有苟安说一个“不”字就能把她捏死的威胁—— 但苟安才懒得理他这些, 她忙着气血上涌,想要整个人钻进被窝里,并且有一种想要捂住他的嘴的冲动。 那天的那个吻过于匆忙,当时谁也没来得及品味出其后的意义,只记得那个吻中充数着血腥味和土腥味,可能还有暴风雨的冰冷…… 混杂在一起便成为了世界末日感浓郁的绝望浪漫。 人们的初吻多处于青少年时期—— 晚自习的操场,午后的课间,暑假的麦田,人山人海的游乐园或者是清冷午夜的街道旁边…… 像这样的和平年代,大多数情况下,拥吻的气氛不会再有生死命悬一线。 所以,太特殊了,不会忘记的。 别说什么脑部受创,哪怕给她换个脑子她也不会忘记这件事。 但—— 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贺津行抬手拍拍她的肩,“如果你现在告诉我那只是当时肾上腺素使然,一时冲动,我可能会更生气。” “……” “有胆子说说看?” “我还一个字没说,都让你说完了……你脾气真的好坏。” 所有的话最后消失在触碰的唇间,也许可能上一秒带着羞涩,但是当报复似的咬住男人的薄唇时,她便不自觉地想要更多—— 充满了火药味的对话终于停止。 环绕在腰间的结实手臂第一时间给予了回应,在瞬间的愣怔后便倏然收紧,男人的唇瓣顺势张开,在她试图用舌尖撬开他牙关的时候,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面。 两人居然抢夺起了主动权。 贺津行并不准备每次都是被亲的那个,所以舌尖将苟安的顶了回去,再在她的口腔里将她的舌根强势卷住。 在苟安被亲的“哼”了一声并表现出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男人的呼吸也越来越沉重,就像是他第一次骑摩托车时,坐上去就能骑走—— 男人对一些莫名其妙的技能好像总是天生无师自通。 在苟安发出近乎于溃败的窒息声中,他才稍微放开,短暂分开的分开瞬间看见唇瓣之间有银丝断开,他垂了垂眼,轻咬她已经很红的下唇瓣。 “好像吃了一颗桃子。” “……能不能不说话啊你?” 以后都没办法直视桃子味的漱口水,去年打折她买了好多瓶还没用完。 她的抱怨没有持续多久,因为贺津行的吻再次落了下来,最开始是在她头顶的纱布上,缠绵温和,甚至可以算得上温柔—— 再是她的眼睛和眉心,至鼻尖。 一下重过一下,最后就和“温柔”八竿子打不着边,有一种将她拆之入腹的狠决。 最后心满意足地重新落在她的唇上,这一次耐心地等她自己学会换气,苟安气喘吁吁地呜咽了几声,最后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腿已经不知觉地踩在他的膝盖上。 “在医院,不可以。” 明明比她还难受的人脸上挂上了平日对外人敷衍的微笑。 苟安瞪了他几秒,像是瞪着撩完不负责的渣男。 几秒后挣脱他的怀抱用力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然后想了想,又有力翻了回来。 在男人被她一秒一变的行为逗得低笑时,她涨红了脸,耳尖好像都能滴血,用手扯了扯男人的衣领:“你到底梦见什么了?” “那个陆晚——” 扯着他衣领的手僵硬了下:“你梦见陆晚了?” “嗯?不算是。” 并不准备把梦里的荒谬重温一遍让自己难过然后让苟安给他扣个帽子最后变得更加难过,他聪明地避开了这个话题,“夜朗说,你们原本那栋楼的铁门被锁,导致你们没能第一时间逃出来……” ”嗯?” “可能是那个陆晚做的。” “不可能。”苟安一口回绝,“她不是白莲花人设吗?” ”安安,没有人的所谓人设是一尘不变的。” “可是陆晚——” 是主角嗳? “如果你夺走了她想要的或者她认为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呢?” 苟安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挠挠脸,心想也是,反正作者文笔很差,最后ooc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离她远点,保持警惕。” “这就是你的噩梦?” “你这是什么云淡风轻对胆小鬼说话的语气。” “……总结的好到位哟。” “你出一点差池,都会是构成我噩梦的原因。” 苟安心想,人类的动心应该是一个集体体。 大概就是由很多个心跳加速的瞬间组成的,像是深夜中一朵昙花毫无征兆的盛开,等回过神来时,已经身处花海。 如果花粉过敏,那就惨了。 从此溺毙。 “贺津行。” “干什么?” 语气还是很不好的样子。 “我好像看见有一座原本只有礁石的孤岛,某日因我靠岸,那一瞬间有苍莽巨树拔地而起,为我狂野生长,万千云雀为我齐鸣,从此孤岛成为热带雨林。” “?” 苟安蹭上去,亲吻了贺津行的唇角,软软的触感,就像一颗毛茸茸的桃子长了脚凑上来,主动贴贴。 “翻译一下,你是不是爱惨我了?” “嗯?没有。” “噢。” 被子被掀起来,重重捂住了苟安的脑袋,盖住了她炯炯有神望着他的视线,有力的手臂将她拖入自己的怀抱—— 在被窝与皮肤摩挲的细微声响中,她听见了一声表示赞同的鼻腔音。 苟安埋在被子里眨眨眼。 听见被子外男人嗓音沙哑,叹息。 “以后这种让人难为情的问题,少问。” 唇角咧开,苟安嗤嗤笑了起来,肩膀都在抖,她不确定自己说的那句“行”他有没有听见。 …… 「一场台风好像让这座城市停摆,平日里奔波劳碌在三点一线生活的人们似乎终于在台风停歇的那一刻恍如新生,在重新投入新的生活的前一刻,得以好好拥抱自己身边的人。」 …… 「灾难来临的那一刻,你身边的是谁,你下意识第一通播出去的电话又是打给什么人?」 电视机里的主持人声音缓慢低沉,这时候是江城的早上7:30,苟安在这样的声音中再次昏昏欲睡。 记忆中贺津行好像是打开门出去,又进来了一趟。 紧接着在自己的身边落座。 苟安捂在被子里,只有半张脸露在外面,感觉到床边那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脸上,想问他你是不是没有别的事做了,贺氏是换掌权人了吗? 但她没有问出来,闭着眼一只手伸出来在外面摸了摸,扯住了男人放在腿上的某边手的食指,握在掌心,然后不动了。 正当她几乎要再次跌入睡眠的时候,她感觉到掌心的那根手指勾了勾。 苟安不耐烦地睁开一只眼。 “夜朗今早跟腱手术,再过一会儿应该就推出来了。”贺津行说,“你要去看看吗?” 苟安睁开的那只眼又闭上了。 过了一会儿,开口说话时,嗓音无比冷静:“这是主人的任务还是无聊的考验?” 暖洋洋得过于发软的面颊被两根手指捏住,拎起来拧了下。 “是不得不执行的人道主义。” 苟安睁开眼,对视上坐在自己床边的男人的眼睛:“我妈说,男人总是会变的……但是像你这样变得那么快的,好像也不多见——贺津行,昨晚你才说你爱我。” 男人有一瞬间的停顿,看上去很想反驳她,但是最终他没有,那张素来温和又虚伪的脸此时眉眼微垂,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他甚至耐心地弯腰凑过来,一副我洗耳恭听,你还能放什么屁。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91节 “结果今早睁开眼,你就问我要不要去找老情人。” 她从被子里伸出一条腿踢了踢他。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看夜朗一眼你就吃醋吃的满天飞。” 贺津行心想,我什么时候吃醋吃得满天飞,你到底在说谁。 但也只是在心中反驳,他握住踩在自己膝盖上的脚踝,“以前是缺乏安全感。” “现在呢?” 他亲了亲她的脚踝凸起那块骨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脚背。 “岛上写了你的名字,你哪也去不了,除非想看热带雨林枯萎,云雀坠落死去。” 苟安看向面无表情说吃这番话的男人,依旧是上一秒冷面阎王爷的模样,然而这一句话是不是在他脑海里已经演练了很多遍? 她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陆晚这辈子也不要妄想听见这样动听的情话,因为原作者那个水平,男主大概只配说:你让我去死我就去死,我的命都给你,啊!(咆哮.jpg) …… 苟安踢开被子坐了起来,隔着床爬进贺津行的怀里。 他凑过来想吻她,她转开头嘟囔“你刚亲了我的脚”,下一秒便被固定住下巴,不由分说的吻落在她唇瓣上。 她睫毛煽动了下,做作地小小挣扎了下就随他去了,这次唇齿之间不再是桃子味,是早餐时的豆浆味。 气息交缠中,她听见他说:“趁此机会,彻底拒绝他。” “?” “为了你跟腱断裂也就换来一句‘对不起我们不可能我的心早就属于贺津行‘,比较有杀伤力。” “……” “台词批准微调,但大意最好不要变。”他拍拍她的肩,“去吧。” ……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苟安对于夜朗的态度都是一个讨债者一般高高在上,大概就是“反正都是夜朗对不起我我对他再过分又怎么样”,但是现在不一样,如果不是最后一秒为了推开她,他应该不会被压在坍塌的天花板下面。 只是跟腱断裂实在是万幸,感谢那个承担了一切的铁柜子,听说最后天花板被搬开的时候,整个看似完好的铁柜子实则另一侧被压塔了一半,很难想象这样的重量压到人的身上会怎么样。 那么狗血的剧情苟安不知道是哪位的杰作,总之事到临头要去道谢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很紧张,甚至抓着父母问需不需要买个果篮。 江愿叹了口气,心想不愧是自己的女儿,天真到无情的模样跟她当年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贺津行坐在病房里的沙发上翻看杂志,头也不抬地说,“买啊,为什么不买?” 他不说话还好,他让买苟安就觉得事情不太对劲,看向苟聿,希望他能指条明路,苟聿看向江愿,说出了江愿的心里话,问:“她你女儿怎么跟你一样?” 苟安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苟聿艰难地搬出自己的黑历史,说他年轻的时候还没把江愿追到手,某次也为了她跟街头小混混打架,结果打到自己腿骨断裂进了医院,做完手术,睁开眼,看见江愿拎着果篮出现时,他难过的想死。 ——大概就是那种礼貌疏离至用力过猛、例行公事地探望意味过于浓重的感觉。 毕竟谁他妈愿意为了一蓝水果或者一声“谢谢”往自己的身体里放点钢筋? 扑在床边掉一滴眼泪比一卡车的水果都来的值钱。 听完苟聿越讲越上头最后变成诉苦的描述,苟安懵逼了下,一下子就懂了这其中的道理—— 转过头去瞪贺津行,后者把杂志立起来遮住自己的半张脸,眉眼弯了弯,大概是冲她露出了一个被揭穿也毫不害臊的假笑。 苟安:“贺津行,你该回去上班了。” 贺津行:“爸爸,你女儿为了跟另一个男人谈话赶我走。” 苟聿:“现在就滚。” 贺津行看向江愿,江源吃不消地摆摆手,“别叫我那个。” 贺先生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乖巧,放下那本他自己的照片做封面的杂志站起来说“滚了滚了”,然后真的头也不回离开。 只是过了不一会儿,一个穿着黄色马甲的美团外卖小哥在病房门前探了个头,很有礼貌地问:“您好,谁点的果篮?” 苟安忍不住看了看手机的时间,正好过去半个小时—— 但凡那个人忍到停车场再下单,都不能有现在这么准时。 作者有话说: ps:这几天开始雇佣我家西皮帮我疯狂修前文错别字,可能会更新章节提示错乱,大家多多包涵 第116章 人生篇章的节点(男配章,慎入) 只是不想再迟到。 夜朗半梦半醒好像看见了手术台的灯光, 很快那个灯光伴随着他目光逐渐模糊,变暗,最后变了苟宅那道他熟悉的走廊。 每一个夜半时分他身着保镖的黑色西装靠着墙站在那发呆,其实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休息。 说不清楚从哪一天起, 他这份发呆的时光有了一点点的盼头, 大概就是从一动不动地瞪着窗外等天亮, 变成偶尔身边的门会打开,然后扑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身影, 披头散发地撞入他的怀里。 从刚开始的错愕和抗拒, 到中间的麻木和习惯,最后变成一点小小的期待—— 等夜朗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在门打开的时候就有了抬手的动作,稳稳地接住扑过来的苟大小姐, 附赠一句:「噩梦吗?」 此时的保镖先生反应迟钝, 总是被说“少根筋木头可能能成大事”的他有一天主动对一个异性敞开怀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他就这样错过了第一次机会。 抱在怀里哭泣的人泪水泅湿了他的西装, 细细说着她有多恨陆晚, 在他想要跟她说“别哭”之前,身后的苟宅走廊场景突然抽离,变成了狭窄的车内。 埋在他怀里的人抬起头,红着眼跟他说,「我解除婚约啦。」 夜朗愣了下, 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和气氛, 想起来这一天是苟安和贺然解除婚约。 离开了宴席回到车内,她依然是双眼红红, 狼狈的像是一条落水狗。 但这一次不是深夜的怨恨, 那双红透的眼中带着一点委屈和解脱的庆幸,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 她望着保镖先生的眼睛如此明亮,像是等待着他说些什么…… 夜朗看到了自己在她眼中的倒影,因为目光明亮所以他的五官如此清晰。 在那期望的目光中他抿了抿唇,忽视了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最终什么也没说,任由她的目光闪烁着,从明亮归于黯淡。 她小小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转开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把头转回来看他。 夜朗只能假装没看见。 他其实有点紧张,第一次觉得市中心到苟宅的路也那么漫长,红绿灯那么多,一秒的等待也被无形放大。 在这样的等待中,不知不觉,他完成了第二次的错过。 红绿灯亮了。 车却没有动,夜朗问前面的司机为什么不开车,司机扶着方向盘说,“前面有警车在执行公务啦,礼貌让行!” 夜朗愣了愣往车窗外看去,正好看见警车在车窗擦肩而过,车窗降下来,原本坐在自己身边闹脾气的苟大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警车上—— 她白皙细腻的、无数次拥抱于他腰间的手被冰冷的银色手铐束缚,她垂着头,好像总是明亮柔软的长卷发在一瞬间失去了光泽。 像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在警车内的人抬起头,冲他笑了笑,对他说:「阿朗,其实你的理解也不算完全错,如果有人问我陆晚有机会下地狱我要不要送她去。我可是真的不会犹豫的。」 放下这句话,警车与他擦肩而过。 第三次错过,老人说,事不过三。 这一次,终于反应过来的夜朗心中一紧,开门下车想追—— 却在开门的一瞬间,跌跌撞撞地感受到了外面寒风凛冽,身着秋天保镖西装的他打了个寒颤,却发现自己并非身处人潮拥挤的十字路口,而是冷清的青山监狱前。 在他不远处的白色劳斯莱斯跟前,身着深色毛呢大衣的男人伸手将他心心念念的人揽入怀中,挑起她的下巴与她接吻。 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拎着的袋子落地,里面滚落出一条浅色的围巾。 身后的车消失了,有人回过头,是母亲坐在轮椅里,微笑着望着他。 他走向她,一步步的从高大英俊的青年变少年,再变成了穿着短裤拖鞋的小豆丁,剃着短短的寸头,来到母亲的轮椅前。 面前的女人也变成了二十多年前年轻的模样,柔润的手没有茧子,保养得当,她将夜朗拢入怀中。 「你阿爸总讲你像根木头,冷血又冷漠,今后能成大事……但是阿朗,阿妈却觉得你只是过于迟钝,事事做慢半拍,步步慢人一寸,很怕你今后为人处世要吃亏。」 这大概就是一语成谶。 剃着寸板头的小豆丁终于落下泪来,那张从小便精致的脸挤成一团,再也同漂亮不沾边,他的眼泪越流越凶,问:「阿妈,迟了。」 「我好像已经错过了重要的人,怎么办?」 怎么办? 就像是无数次他面对那个人望过来期盼的眼神,从来未有过回应。 这一次遭到了报应,面对他求生般的呐喊,也不曾有人回应他只言片语。 …… 夜朗醒来的时候,不意外地发现自己在病房里,手背上挂着点滴,原本就是一片冷白的皮肤被冰凉的液体弄得更是如同尸体。 他动了动手,发现指尖和掌心却是暖的,随后发现自己的手下握着一个小小的矿泉水瓶,里面装着一点不烫手的热水。 坐在床边沉默地盯着他看的小姑娘身上穿着同一医院的病号服,头上已经不再包的像个印度阿三,她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见他醒了,稍微凑过来,问:“噩梦吗?” 这话一出,两人都有些愣怔。 几秒后,苟安笑了,笑声打碎了病房中的沉重气氛。 她指了指夜朗的眼角:“梦到什么了,你刚才一直在说‘迟了‘,然后就落下眼泪来。” 夜朗看着她勾起的唇角,知道自己有一万种标准答案,去回答她的问题。 但是那些答案到了嘴边,都变成了一息沉默—— 不是不想说,也不是没有倾述遗憾的欲望,只是看见她的眼里又有了他所熟悉的光亮,就像是拉开了窗帘,阳光已经照了进来。 他突然就不想计较关于窗帘是不是他拉开的。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92节 他看见的、曾经错过的一切,就变成了遗憾的过去,再去为这些事道歉或者是惋惜好像也无济于事…… 所有人都在试图往前走。 那分不清究竟是梦还是前世的时间线里,有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不嫌弃地拉起他一条野狗的手,珍重再慎重地试图跟他有过一个未来。 是他辜负了。 再喊着冤枉和遗憾不过像是惺惺作态。 “不算噩梦。” 病床上,刚从麻醉中醒来的男人面色冷淡,他坐起来,以一个轻描淡写的态度跳过了可能有的沉重话题—— 伸手扯过一张纸巾,随意擦去脸上残留的眼泪。 坐在床边的人呆愣地看着,直到最后一点湿润的气氛从他黑白分明的眼底消失,她才觉得眼前这副油盐不进的面瘫脸,是她熟悉的保镖先生。 夜朗随手将纸巾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一击即中。 苟安慢吞吞把视线从垃圾桶收回来,落在他包得很夸张的脚上:“会有后遗症吗?” “走路可能会有点不方便,但不仔细应该看不出来。”他一板一眼地回答,“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这样不会影响你打架吗?” “……” “……” 苟安时第一次看到有明确且清晰的笑容在面前那张精致到过分的脸上绽放开来。 贺津行给她看过夜朗父亲的照片,跟她说过夜朗的身世,但是此时此刻苟安心中想的只有,保镖的盛世美颜应该遗传自他的母亲—— 那一定是一位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柔、很漂亮的女士。 夜朗的笑很快就收敛起来,用那只暂时能自由活动的手,捋了捋睡得有点乱的头发,他说:“没关系,现在打架,我可以不用亲自上场。” 这辈子也没见过他笑、听他说过笑话。 今天倒是一次性把世界七大奇迹看完了俩? 苟安歪了歪头,打量了他一会儿,像是要确定他是不是被魂穿了,看了半天,又觉得不说话时那淡漠的神情应该是夜朗本人无误。 “后悔吗?” “不会。” “你都没问我是在问你后悔哪件事。” “不用问。” 夜朗看了看窗外,病房外的树木如今被台风刮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几节树枝拦腰吹断,露出嫩绿色的芽芯。 到了春天,它们还是会抽出新芽。 再过几年,人们再从这扇窗户往外看的时候,就不会知道这里曾经有一棵树,曾经遭受过台风的侵袭,也曾经差点被连根拔起。 “我总是在迟到。”夜朗的手放在洗的发硬的白色被面上,“从台风刮起的那一秒,我踏出家门,不是想一换一的挽回,也不是想弥补错过的所有……” 他停顿了下,“我只是不想再慢别人一拍。” 苟安沉默地望着他。 尽管在别人看来两人好像在讲什么神秘的话题,好在他们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听上去像是准备完结某个人生篇章的祝词,或者是道别。 所以哪怕是用云淡风轻的语气提及,也掩饰不住其中有好像被大雨侵袭过的潮湿。 可人生行步至此,总会有这样尴尬却不得不面对的节点。 过去的再多遗憾,再多抱歉,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回头一日三省吾身,如果对前方路途无用,那免了也罢。 所以苟安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她笑了,就像是很早以前沉静在胸腔角落里的某一口闷气在此时终于从胸腔之中被翻找了出来,然后释放,直到烟消云散。 “这次你确实没有迟到,比所有人都快。”苟安拍拍他藏在被子下的膝盖,“谢谢,没有你,现在我不一定能坐在这。” 夜朗不置可否,木着脸,往后靠了靠。 目光扫过了放在床头的手机,和手机旁边那个完全无法忽视的巨大果篮。 男人那双冷然的眸中泛起磷光,尖细白皙的下巴冲着那构成复杂的果篮扬了扬:“那是什么?” 他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称不上是“惊喜”。 苟安用一根手指挠挠下巴:“我买的果篮,我是觉得你接下来可能在医院躺蛮久,医院伙食不太好,你需要补充一点维生素——” “他教你讲的?” 声音戛然而止,苟安脸上出现了瞬间的呆滞。 然后在她来得及阻止前,夜朗坐起身,用手拎起果篮上那颗菠萝,塞回到坐在病床边的小姑娘手里。 苟安:“?” 夜朗:“砸到他的脸上,天花板砸我的恩情一笔勾销,其他剩下的我再找机会慢慢还你。” 苟安:“会出人命的。” 夜朗:“那不是很好吗?” 苟安:“……” 算了。 承认自己眼瞎怎么了。 无论是原著线还是现在,她苟安就是喜欢在幼儿园里找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夜朗小小杀青 第117章 青梅竹马是这样当的 看姐姐教你如何正确让闲杂人等闭麦。 台风过境的三天后, 整个江城基本恢复了正常的工作日程。 苟安又开始了朝十晚五的上班狗作息,只是这一次有点不同,她怀疑贺津行得了ptsd,他盯她盯得有点儿紧。 贺津行每日出现频率高到陈近理的办公室就差给他也买一张办公桌, 而他确实恨不得把自己的办公室搬到海洋生物研究所来。 对此苟安也有过怀疑, 男人的解释很理直气壮, 晋山码头遭遇台风过后,棚屋区受损严重, 大部分房屋受损直接坍塌, 小部分受损严重成了危楼,就算有保存完好的(比如陆晚那栋)也是屹立在废墟之中——每日出门都仿佛可以看见街坊邻居被抬在担架上抬走的惨剧, 人们当然不愿意再住,拆迁安置工程被迫加快了进程。 麻烦的就在于, 大部分的棚屋区住户早就受够了这个破地方, 欣然接受拆迁安置的补贴条件, 个别的人依然沉浸在想要成为拆二代的梦想中难以自拔。 「我们这是准一线城市, 拆迁就给这点?」 无论怎么跟他们解释国家对于拆迁与土地征用已经有了统一的赔偿标准,他们一概不听。 因为本次台风,海岸线的地形也发生了一些改变,整个晋山码头的开发计划有相当一部分要从头来过,前期投入的金额打了水漂, 数额是哪怕贺津行签字的时候, 手上的笔也会稍有停顿的巨大。 一时间,几个参与晋山码头计划的家族都勒紧裤腰带, 大家都觉得自己最近超穷。 最令人烦躁的当然不是钱的问题, 晋山码头改造重新步入正轨, 调查人员前往记录时受到了阻拦, 正是这些不满意贺氏与政府联合提出的补助条件的刺头们。 贺津行坐在陈近理的办公室里,主要是跟他抱怨这些人的同时,一边填自己画过的饼: 关于沿海的海洋生物生态馆和虎鲸保护研究基地的事情。 海洋生物生态馆和普通水族馆不一样,目标是完全还原饲养海洋生物的当前环境—— 比如养一只北极熊就真的给别人零下几十度的冰川和冰河,而不是用彩色颜料画上去的背景板; 比如从未出现过在海洋馆的海底生物的高压、避光环境,再用特殊仪器监控它们的一举一动达成展示目的,花上几个亿,让参观的人看到海底生物如何做到丑的千奇百怪(贺津行原话)。 而虎鲸基地更是一项巨大的开发,相比起一般的海洋馆里的虎鲸池都不见得能让成年虎鲸正常游动的大小,陈近理想要的是一个巨大的、本身就在海里的大鱼缸。 计划中,他们将乘着“拒绝动物表演”的这股风气,从全国各地的海洋馆半买(半抢)收购所有在海洋馆出生或者被捕捉的虎鲸,放到比它们原本的生活环境更接近自然海洋的保护基地,直到它们能够熟悉从人工饲养、刻板表演至自行捕食、适应洋流、气温等一系列变化,最后将它们放归自然。 被海洋馆饲养的虎鲸根本不可能回到海洋中去,打破这个概念是所有海洋生物爱好者们最基础的梦想。 这个计划听上去真的很温柔。 温柔到贺津行忍不住问:那我呢,我花费这笔巨额的目的是什么?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苟安也坐在旁边听,此时望着未婚夫那张英俊又冷酷的商人嘴脸,一时间语塞,在心中感慨:虽然他很帅也很富有,但是他真的不爱小动物。 邀请他去非洲看动物大迁徙他可能会投来困惑目光的那种。 苟安叹了口气,正想跟贺津行解释,作为智商偏高的大型海洋生物,被关在几米池子内每天等着表演,虎鲸真的很可怜—— 陈近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回答了贺津行的提问:“积德。” 苟安:“……” 贺津行:“……” 陈近理:“为富不仁,再不积德,你下辈子会投胎做猪的。” 苟安:“……” 贺津行:“……” 贺津行还想诡辩一下:“海洋馆也让很多根本没机会见过虎鲸的人看见了活的虎鲸。” 这次不用陈近理开口,苟安就说:“想要看虎鲸就去汤加。” “要钱的,有些人家里并不是那么有钱。” “那就不看。” “安安,你这样说未免有点霸道。” “因为没钱坐船出海,为了看一瞬间动物顶海洋球就把它们的一生困在几米到头的水池里吗?就非得看那一眼不可?不看会怎么样!” 短暂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贺津行觉得自己被诡辩到了,“那些棚屋区的钉子户管我要二百万我都没给,我却坐在这考虑为鱼花二十亿?” 陈近理:“这就是鱼比人类好的地方,鱼不会开口管你要钱,这钱你给出去就会觉得心情舒畅得多。”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93节 在贺津行因为再次陷入诡辩几乎要被说服的思考过程中,苟安掰着手指头,委婉地说,这次我同意陈教授。 贺津行突然就明白今日陈近理不打发苟安去整理材料室,破天荒地把她放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偷懒是什么目的—— 光这点来看,人类确实比鱼类讨人厌。 他正想说什么,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苟安注意到坐在身边的贺津行有瞬间的紧绷,就像是嗅着耗子腥臭的大猫。 茫然地回过头,就看见陆晚抱着个文件袋胆怯地站在门前,咬着下唇,她是来拿实习资料档案的,哪怕是被劝退,也要找陈近理签字才行。 大概是没想到办公室里那么多人,她眨眨眼,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目光在贺津行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苟安面无表情地问:“好看吗?我的。” 陆晚瞬间脸色煞白。 没有搭理苟安,她快步走到陈近理的办公桌前,把资料拿出来让他签字。 陈近理看她依然很不顺眼,面瘫着脸给签了,一抬头看到站在办公桌前的人还不肯走,有些烦:“还有事?” 陆晚:“我,我只是想,对于之前的事——” 陈近理应该是小白花杀手。 在她说话的时候,他低头在她本来空无一字、实则很能表现出接收单位不满的实习表格上飞快写下一句“责任心与工作态度有待商榷”,在陆晚窒息的沉默中,抬起头问:“还要说吗!” 站在办公桌前的人猛地抿起唇,迅速含泪摇摇头。 陈近理冷着脸,拿起那张表格,举到她鼻子跟前,赶人气氛不要太浓郁 陆晚几乎是落荒而逃。 这几乎只是一个插曲,半个小时后,众人重新回到了试图唤醒满身铜臭味商人的爱心的谈判中,几乎没有人把中途出现过糟心人的事放在心上。 …… 几天后,面对自己画过的饼,再不情愿终于还是含泪吞下,贺津行打着“认领一头会回归海洋的虎鲸”的名头,弄了个慈善晚宴。 目的就是项目成立后,他能少出点就少出点,哪怕只是一头虎鲸的伙食费。 大多数情况下贺氏都是各类晚宴的受邀者,像今夜这样以主人的姿态出现的情况少之又少,加上还有陈近理在旁边加持,晚宴聚集了全国各地的名流与学术圈大牛。 当身价到了一定的程度,这些顶级的富人跨地域的形式自成一圈。 今晚便是这圈子内的聚会。 来之前,在手机上苟安就先被剧透今晚有多少一线大牌明星和不知道上哪弄来邀请函的大网红出现,他们似乎早一步到了宴会地点正在进行摆拍和接受采访。 网上的网友们甚至已经开始battle谁家的爱豆没有收到邀请函,该不会是flop了吧? 完全没料到是这种大场面,苟安下午三点的时候!还靠在陈近理的鱼缸边,很闲地跟白鳍鲨聊天。 被贺津行揽着腰下车的时候她就被闪光灯照瞎了眼,脚下的红地毯都有一种踩在不真实地面的云朵感—— 苟家在江城确实算得上所谓“豪门”,但是这不代表苟安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学生像卡戴珊似的能够走哪都冲着镜头微笑,闪光灯照的她有点难受,她偏了偏头。 就感觉到揽在腰上的手紧了紧,她莫名其妙地抬头望着身边的男人:“做什么?” 贺津行微微垂首,用很微妙的声音说:“我以为你要摔跤。” “?”苟安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摔跤?” 为了证明自己没那么弱智,她反手揽住了男人的胳膊,踩着高跟鞋在红地毯上走出了前所未有自信的步伐。 只是进了会场立刻扔开了贺津行的手,转身找了纸巾去擦瞪眼瞪出来的生理眼泪。 在发现今晚的镜头都喜欢跟着贺津行跑后,她一晚上都没怎么再跟男人说过话…… 就算她上不得台面好了—— 她还是那个照片上传朋友圈都要用三个p图软件的普通女大学生。 所以整个晚上她又回归了花鸟市场鱼缸里的仓鼠们的状态,和她的千金团们凑在一起挤挤。 那和未婚夫貌合神离的模样,看得周雨彤大翻白眼。 她拿出了手机,一手端着放了块黑森林小蛋糕的盘子,一只手随便打开了某个社交媒体平台,热搜第一就是今晚的慈善晚会,各家明星与网红与名流抢占热搜,词条下新闻几乎没断过的更新。 周雨彤打开了一个直播,给苟安念弹幕—— “‘慈善晚会的主人是哪人?江城?长得好他妈帅,站在白衡(*一线当红小生)旁边我分不出他们一起演电视剧谁要去当男一号更合适!’” “‘贺津行是吧,我秘书呢,五分钟内我要他全部的资料’!” “‘听说人家订婚了’。” ”‘前面的订婚怎么了你看见他未婚妻在哪了吗一晚上隐身估计感情不太好二三三三三’。” “‘也可能是未婚妻长得不太好啦哎曲哎曲哎曲’!” “‘前面红毯直播我看到了,贺总的未婚妻长得还行,虽然不是惊艳但也没有报看,一晚上毫无交集应该就是单纯的感情不好,像这种豪门联姻你们懂得’。” 周雨彤一把摁下手机,面无表情地说:“我就该把那天翘屁股叔叔开着挖掘机去接你的那一幕照下来然后发给他们看看,这样我就能喜提职业生涯的第一个热门新闻。” 在放弃了陈近理后,周雨彤迅速清醒过来,她爱的不是鱼类繁殖而是人类的狗血八卦,大学毫不犹豫地锁定了几所全国著名传媒大学,以后准备读新闻方向专业。 挺合适她的,先不说兴趣爱好在这方面,近水楼台先得月,有李渡这个家里专门搞娱乐传媒产业的青梅竹马给兜底,到时候随便漏一两个新闻,就够她躺平吃饱喝足。 苟安被她念叨了一晚上,终于肯回头看一眼贺津行—— 苟安对于娱乐圈信息不太敏感,也不看电视剧,不认识几个明星和网红,只知道此时这位大佬周围围绕着至少三个顶级大美女,还有两个穿着得体看着同样是某个圈内大佬的人物…… 一群人举着香槟相聊甚欢。 在场的人除了贺津行脸上挂着一如既往谦和的微笑,剩下的眼中无一不闪烁着目的不同的狩猎光芒。 但通过苟安的观察,贺津行一晚上行为举止极具绅士风度,温文尔雅人设拉满的礼数到位的同时,对于各种社交暗示,他一律无视—— 比如当某位好不容易找到攀谈机会的年轻漂亮女人凑上来,做出想要从手拎包里掏名片或者手机随便什么动作时,他恰好能够被其他更重要的事转移注意力,扔下一句“抱歉,失陪”,然后迅速闪人。 他会扶住被服务生撞到的女士的腰帮忙她站稳,但是在那人羞涩染上面颊时,会发现男人转身给弄脏了白色制服的服务生递出纸巾。 这一晚上围绕贺津行的戏码出现了不少,大多数情况下其实苟安都看见了,但都没怎么在心中溅起波澜。 不是她不在意,就是有时候要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她就是能从男人散发的气场感觉到他可能连这些莺莺燕燕的人脸长什么样都没记住。 眼下贺津行不动声色地又打发走了一波前来攀谈的人。 在他的身边只剩下陈近理和江已这些熟悉的人时,他终于有了一丝丝放松的神色—— 陈近理看他几乎挂不住笑容的脸嘲讽了一句什么,江已笑了起来,抓住这个空挡,贺津行的目光扫了过来。 与宴会厅另一端的苟安对视了一眼。 两人也没眉来眼去,大概就是正好在确认彼此位置的时候不小心眼神撞了个车,然后再若无其事地淡定分开。 …… 这时候门口又是一阵骚动,李渡跟着他父亲姗姗来迟,身后跟着一个团那么多的二、三线明星。 排场很大,今晚不捐几个亿很难离场那种。 这番高调的行径自然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苟安踢了还沉迷在弹幕中的周雨彤一脚,后者抬起头随便扫了一眼不远处西装革履大人打扮的李渡—— 这人身材好,穿什么都很好看。 “还是他们排球队的背心合适他,跳起来杀球的时候,衣服掀起来能看到腹肌。”周雨彤的视线又回到了手机上,“哇,‘海城聚合泛娱李家独子西装照’喜提热搜。” 苟安:“……” 所以这种人凭什么来指责自己和贺津行一晚上过于冷漠? 苟安没忍住又踢了周雨彤一脚,周雨彤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单音节抬起头来,就看见旁边的人指了指不远处。 她抬头一看,脸色就变了,原来是周雏那个最近深陷离婚危机的中年男人,带着他那个离谱的私生女像是花蝴蝶似的穿梭在社交场合,现在花蝴蝶已经飞到了李家父子的跟前。 “他哪来的邀请函?” “我确认你家的邀请函只发给阿姨了,贺津行还奇怪这种事我为什么要专门跑到他办公室跟他强调。”苟安说,“大概是仗着还没彻底离婚,混进来的。” 周雨彤皱着眉,也听见不远处周彦几问了句,这种场合为什么会出现暴发户和小三的女儿? 男性翻脸不认亲爹的程度通常更加直白一些。 苟安看着不远处与李家人点头哈腰,满脸堆笑的周雏,以前看这位长辈觉得他虽然文化程度不深但也算英俊儒雅—— 如今大概是带了滤镜,怎么看都觉得面目狰狞。 眼下他正拼命推着身边穿着打扮显然是经过了一番仔细琢磨的陆晚,对李家的人说:“这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儿,可怜这丫头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最近才找回来,如果从小养在家里,李渡难说还能多一个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 青梅竹马这词可不是用来骂人的。 苟安心想。 在李渡脸上毫无任何表情地低头看向陆晚时,在苟安身边,周雨彤终于把手中的手机揣进了口袋里。 “我家晚晚,哪怕在外面也没被养歪,品学兼优——” 李渡打断了他,再有四五个月就参加高考的李家公子,在一瞬间释放了和贺然还有周彦几那群人相同的气氛,目光懒散,语气怠慢:“我学习又不好,学习好的跟我玩不到一块去。” 周雏像是被掐住了喉咙,露出个尴尬的表情。 李渡的父亲常年在圈内摸爬滚打,是个修炼的就差一步登天的狐狸,对于周家的事清清楚楚且懒得掺和,原本是觉得这个陆晚虽然私生子上不得台面,但是他儿子感兴趣认识一下也没关系—— 但李渡明摆着敬谢不敏。 他“嘿”了一声,笑着拍了儿子的肩膀一下,丝毫没有任何的惩罚或者埋怨意味。 转头对周雏说,不好意思,小孩子不会讲话。 李家在海城乃至全国家大业大,能够修复好和他们的关系也是周雏走向不离婚的一个基础,眼下被一个十几岁毛头小子当面驳面子,周雏只能隐忍不发,半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看晚晚和阿渡是同龄人,想着介绍一下认识,以后方便来回走动——” 李渡“啊”了声,接过了话茬:“也不是你们周家的同龄人我都要照盘接收吧?”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 周雨彤另一只手端着的小蛋糕也撂桌子上了。 她拍了拍苟安的肩,扔下一句“看姐姐教你如何正确让闲杂人等闭麦”,甩开步伐向着不远处几人走去。 无视了周雏看见她走过来时复杂的目光,她走到李渡旁边,拽着他的领带,强行把一米八几的高大男生扯得弯了腰,用带着奶油巧克力气息的唇瓣在他唇角用力压了下。 周围的鸦雀无声中,李渡都愣住了。 周雨彤放开他,转向周雏:“看见了吗,青梅竹马是这样当的——请问晚了二十年,陆晚还要当哪门子青梅竹马?”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94节 第118章 我嗑的cp怎么可能不是真的 “何必呢?”苟安说,“家大业大的。” 在“海城聚合泛娱李家独子西装照”这条热搜后, 立刻马上的,就有“李家独子在慈善晚会被女疯子强吻”类似标题紧跟着出现在热搜榜前列。 词条下,周雨彤360°无死角强吻李渡的照片各种姿势的被曝光。 新闻评论下的各种“????”“我恋爱了,我失恋了”“我失恋的速度快过我秘书给我收集李渡资料的速度”之类的评论层出不穷。 最真诚的莫过于一位理智网友发言:所以豪门x豪门才是现实, 迪士尼里灰姑娘都是旧贵族做基础, 看看, 全世界最乐意讲童话的地方都不忍心骗你们。 以上。 严格来说的话,这也算是周雨彤“喜提职业生涯第一个热门新闻”这个愿望的求仁得仁(……)。 从此时此刻宴会厅里那些见惯了腥风血雨的上流人士们当下反应来看, 周雨彤这位待上岗媒体人, 很有在热搜上待到明早的潜力—— 她这番壮举,着实有些惊人。 在正式的场合中确实未免有些不得体与无厘头, 但介于人家过于年轻,对于年轻人无伤大雅的青春举动, 大部分人们表现出了应有的宽容。 甚至觉得很有趣。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有趣。 此时此刻。 无论是周雏还是陆晚, 都双双愣住, 原本陆晚还算淡定的表情在被周雨彤明目张胆的挑衅后逐渐不好看; 李渡的父亲好歹也是个大佬, 大概这辈子没想到临到头来养得一米八几人高马大的儿子是一脸懵逼被护食的那个…… 还有不远处贺津行一行人。 他们的注意力也被这不小的动静吸引了过来,在周雨彤拽住李渡领带的那一秒,陈近理便拧起了眉。 周雨彤粗暴的吻下去之后,大多数人被震惊到回归面无表情。 其中又有陈近理表现得最为明显。 并没有出现“霸总捏碎了手中的香槟杯并若无其事跟周围的人说抱歉手滑”这种狗血的桥段,但陈近理确实反常地, 在距离最近的侍从托盘中, 不动声色地放下了他手中的杯子。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刚刚分开的男女身上,看着那高大的男生垂着脑袋, 看似淡定实则脖子一片红晕迅速上升至耳尖都被染红…… 他睫毛轻动, 垂眼, 敛去眼中变得黯沉的光芒。 至此, 或许还能从道德或者自我安慰的层面上来解释,周雨彤这家伙为了搞这些人心态,拿李渡当枪使,好像不太人道。 但是没想到这番自我开解很快就被推翻—— 小丫头这么快速蜻蜓点水的亲完她的小竹马后,那张脸上后知后觉地放空了一秒,然后,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陈近理听见身边的贺津行说:“这动作,苟安也有过。” 别人可能不知道,贺津行可太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偶尔苟安亲完他就会有这种动作,翻译一下就是:他唇角的弧度怎么又软又硬的,触感好好,不确定,想再来一遍确认一下。 一般情况下,他们会有第二次接吻。 此时周围兵荒马乱,哪里还有人注意到她这个细微的动作,除了贺津行看着这动作眼熟多看一眼,剩下会看得最清楚的,只有陈近理。 不用好友旁白解说,他对这个动作也很熟悉。 甚至还懂其中暗含的其他意义。 在场也不会再有人比他更熟悉周雨彤每一个小动作—— 包括发生了某些亲密行为之后,她下意识的反应,显示出她正有点害羞甚至是…… 心动。 陈近理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前,一只脚抬起已经准备走过去。 下一秒,被江已轻轻压住肩膀。 江城有名的上一代纨绔子弟脸上依然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目光却闪烁着警告:“不合适。” 他声音轻飘飘的,难得看见陈教授身形僵硬,硬生生地停住转头看了他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陈近理才说:“他们才多大?” 他这冠冕堂皇的老干部发言,引来好友们的嗤声不屑。 “成年了,而且只是像小动物亲密一样碰了碰,你姐没意见,李家的那位也没意见……所以你上去,不合适。”江已淡道,“注意自己的身份吧,小舅舅。” 陈近理额角青筋凸起几秒,随后,大概是自知借口牵强,退回了原地。 他不再说话,只是有些手急地随手拿起之前放到侍从托盘里的香槟,仰头一饮而尽。 空杯子扔回托盘,他抿了下还湿润的唇,冷漠地说了句“洗手间”,转身离开。 看着他有些仓惶的背影,江已笑了声,收回目光。 “你做得对。”贺津行说,“但你应该庆幸陈近理不会打架。” “嗯?” “是我的话,你已经躺在地上了。” 江已愣了下,露出个好无辜的表情:“你都说了我做的对了!” 贺津行点点头:“但不妨碍欠揍。” 江已:“……” …… 陈近理的安静退场在此时甚至不值得一提。 镜头转向闹剧的中央,李渡的父亲哪里管周雨彤是不是周雏亲生的女儿还是抱养来,徐慧肯认她,她就是原来的那个周雨彤。 原本两家就有结亲的意思,李渡这个不着调的好像也没有抗拒,是周雨彤天天上蹿下跳一点不着调—— 眼下看着两个年轻人终于有了那么一点苗头,李先生完全不介意自己的儿子是看着有点愚蠢地被护食的那个。 他微笑着看着周雨彤把李渡拎走,留下一脸尴尬的周雏和他这个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私生女。 私生儿女在他们这个程度的人们看来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是无论是否靠着发妻发家,把私生儿女带到正式场合都显得有些愚蠢。 看向周雏,李先生的目光也变得不那么友好。 而年轻人哪里懂这些成年人的弯弯道道—— 李渡被拽走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回不来神的表情,直到回到年轻人的队伍这边,他站稳了,才微微蹙眉,凑近周雨彤:“你在搞什么?” 周雨彤把一块瑞士卷塞到他的手里,像个恶婆娘:“有什么不满,难道你想跟陆晚做朋友吗?” 李渡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占了别人便宜还要凶巴巴的女人讲话,被噎了几秒,他说:“但那是我的初吻。” 周雨彤瞬间安静的像是被人卡住脖子的尖叫鸡。 李渡偏开了头,盯着某个莫名其妙的角落,也不说话。 片刻后,他把头转了回来,脸上的表情很严肃:“我是觉得,如果是初吻的话,应该更加慎重一点。” 周雨彤:“什么?” 李渡:“如果你不想,那就不要乱吻我。” 什么? 什么不想? 周雨彤脸上有点放空:“你在怪我吗?” 李渡盯着她那张懵逼到显得有些无情的脸,目光闪烁了下,慢吞吞地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周雨彤:“……什么意思?那我还给你?” 李渡:“怎么还?” 周雨彤一时语塞,看上去不幸地又卡壳了。 看着这对突然陷入纯情的高中生男女,苟安难以直视地摇了摇头,抓着唐辛酒等剩下的千金团,前往另一个熟食的餐桌寻找食物…… 倒也不是很饿,但是看他们俩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她终于知道以前和贺津行互相试探的他们在外人看来究竟有多讨人厌。 黏黏糊糊的。 明明一个想亲一个想要被亲,结果真的这么做了以后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的样子。 …… 这种诡异的气氛持续到了整个慈善晚宴结束,期间周雨彤和李渡一直待在一起,几次周雨彤受不了要逃离战场,回归苟安的怀抱,都被李渡冷着脸一把拎回去。 气的她跟苟安发微信,男人是世界上最讨嫌的生物。 终于熬到晚上十点多,属于正式商谈的阶段终于结束,江已拉起大旗,邀请在场众人去他家新开的、尚未对外营业的场子续摊。 换下礼服的时候,苟安抓紧时间看了眼手机,今晚连周雨彤喜提的热搜都能比她多,作为这场宴会的主办方的未婚妻,她如同完美隐身。 哦,也就人们讨论“豪门联姻到底有没有爱”时把她拎出来做个反方证词。 她把一条【说破天了我也没看出贺津行喜欢苟安】的评论截图发给贺津行。 后者也不知道是今晚喝多了还是在忙,非常言简意赅地给了她两个字的回应:无聊。 也不知道是在说她无聊,还是在说为了一点话题度,疯狂煽风点火的娱乐记者无聊。 苟安拉上卫衣的拉链,嗤笑一声,心想你拽个屁,其实并不生气。 …… 苟安到了江已的场子,发现人到得很齐—— 无论是那些她认识的熟悉面孔,还是那些网红和明星,这样的场合不太有闲杂人等,随便攀谈都有可能是下一个资源和商机。 大家找到各自的位置落座,苟安在角落的卡座找到了贺津行,男人被一群各界大佬围在中间,桌子上已经开了一些酒。 她不确定贺津行喝了多少,但在他身边,陈近理那威士忌一杯接着一杯,仿佛要把自己喝死似的,真的没停过。 明天研究所搞不好要全体放假参加所长的葬礼,抱着这样的心态,苟安淡定在属于自己的圈子那一桌落座—— 然后发现,高中生们别扭了一个晚上的战争似乎还在继续。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95节 李渡很来其实话就不多,倒不是传统霸总那种面瘫脸的阴沉装逼,经过观察,他应该就是纯粹的不爱说话…… 遇上周雨彤这个话痨,原本还能勉强说上两句,但是今晚,周雨彤和他说话,他都很别扭的惜字如金。 也不是不理。 让他回酒店睡觉他也不回硬是跟来第二场。 苟安被别扭的想换一桌坐,在桌子底下踹了脚周雨彤,意思是你们准备这样僵持到高考那天吗—— 周雨彤瞪了她一眼,其实苟安在她眼中看见了一点点的不知所措。 这个僵局的打开是不知道哪个天才提议玩国王游戏,幼稚又老套的喝酒游戏经久不衰的原因就是在众人喝高了以后总是会变得很刺激。 唐辛酒举着国王牌高呼:“红桃a和红桃q现场找一个人热吻五秒,互相拥吻也行!” 苟安甩出手中的红桃a,周雨彤扔出手里的红桃q,两人对视了一眼思考了半秒互相拥吻的可能性—— 然后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何必呢?”苟安说,“家大业大的。” 周雨彤点点头说,我看也是。 然后在连苟安都没反应过来时,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直接捧住了旁边沉默一晚上的李渡的脸,今晚第二次吻住他。 这次不再是落在唇角的轻轻一吻,在这桌人的欢呼尖叫声中,她吻得超级用力—— 早就超过了五秒的时间,众人亲眼看见李渡从最开始的僵硬,最后像个纯情少女似的,打排球的少年有力的手臂抬起来一边,缠绕抱住了怀中人的脖子。 将她拉向自己。 将近一分钟的时间,两人终于分开,李渡的唇瓣上还有周雨彤上一秒喝过的乳脂类鸡尾酒的奶香,她直愣愣地盯着少年那双黑漆漆的眼,说:“那天在海边就想这样了。” 李渡愣了下,然后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 一出大戏之后还有第二出大戏。 虽然周雨彤和李渡这场戏超好看,但人们有人没有忘记更好看的还在后头—— “是时候来点成年人的戏码了!” 唐辛酒振臂高呼中,众人把苟安推搡出卡座,看着她走向不远处属于长辈们的桌子时,依然觉得刺激。 不知道谁嘟囔了句“她爸都在那张桌子上”,众人纷纷发出倒吸气的声音,从“感觉刺激”变成了“这刺激到老子头皮发麻”。 苟安到贺津行他们那张桌子跟前的时候,贺津行还侧身在跟身边的人讲话,就像是有所感应或者是嗅到了熟悉的气息靠近,他说话的动作一顿,回过头来。 桌子对面的苟聿以为女儿是来找自己的,还眨巴着眼问,乖女是不是你妈咪喊我早点回家。 然而他的乖女理都没理他。 自顾自伸手,戳了戳坐在卡座外侧的贺津行的胳膊。 男人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有些茫然地“嗯”了声算是全部的回应,一晚上讲话没超过三句的未婚夫妻此时目光对撞了下,苟安反手大拇指指了指身后:“游戏输了。” 贺津行不用抬头就知道是什么无聊的游戏,慢吞吞了坐直了一些,脸上还是上一秒的平静,只是那双漆黑的眼中露出一点笑意:“哦,要做什么?” “就五秒。” 苟安拉开他的胳膊,坐到了他的腿上。 然后在对面老父亲瞳孔地震的奔溃中,双手勾过男人的脖子,唇瓣蹭到了他刚喝了酒有些冰凉的唇瓣上—— 熟悉的气息交换缠绕,她的手指尖不自觉地扫过男人后颈剪的很短的那点头发,有点扎手,像小刺猬。 原本真的就准备贴贴就闪人,甚至在心中数好了五秒。 然而就在她准备推开他,功成身退时,她感觉到男人似乎是嗤笑了一声,眼本垂在身体一侧的手揽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轻轻捏了捏。 在她牙关松开的同时,带着威士忌酒香的舌尖强势地闯了进来。 …… 这晚十二点,「谁说贺津行不爱他超爱谢谢」的词条终于以一洗雪耻的姿态冲上黄金时段热搜第一。 底下无数江城的吃瓜群众成为了苟安的娘家人,纷纷流着泪大骂—— 都说了人家感情很好你们还不信还要骂我妄想症呜呜呜呜呜呜一晚上上蹿下跳的辟谣真的没给我累死! …… 祝99,老子磕了一年的cp,必须给我锁死。 作者有话说: 嗳,要不是还差个把火葬场 停在这大结局我觉得都没啥问题 从不看言情的我cp修文修到一半:骂男主最狠的几章在哪 我:? 我:一直在骂 (真的笑死) 第119章 要挟 下水道的蟑螂,拼命长大然后学会飞,以为自己这样就能让人类畏惧。 这一天费尽心思的明星们和网红们都没太占到便宜, 捐了一堆钱最后还要自己花钱买热搜,可是热搜的位置也维持不住,抵挡不过真正的自来水军—— 诚然粉丝们还在疯狂点赞喊着“哥哥好帅”和“我姐美炸天”,但相比起“某某穿着某某牌子早春高定艳压群芳”这样的内容, 非明星粉丝的吃瓜群众更喜欢嗑那些莫名其妙的cp。 那些所谓豪门千金与少爷们, 离他们好像很远又似乎比大明星们近一点, 比如苟安也穿三百多块钱一双的匡威,有网友热泪盈眶:我第一次也买的起热搜同款, 这不得赞一个? 网络上也不全部都是负面的情绪, 相比之下人们的口风导向似乎总是非黑即白。 比如上一秒他们还在质疑贺津行对苟安看都懒得看一眼,下一秒却回头扒起现场其他人的照片后的蛛丝马迹——然后发现这一晚上, 虽然一句话没说,但贺津行的视线跟着苟安跑了至少不下八次。 这不是特别恨的话, 只能是特别爱。 而眼下, 并不知道自己就这样喜提了热搜, 受到了全国网友的真切祝福, 苟安其实有些喝多了—— 否则也不敢当着苟聿那个真正108响炮仗的面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和贺津行热吻完毕之后她处于醉酒加缺氧的叠buff状态,迷迷瞪瞪之间,只听见周围的人在欢呼鼓掌和叹息。 欢呼鼓掌的是她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伙伴。 叹息的是贺津行这一桌的叔叔们。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我年轻的时候和我媳妇儿也这么恩爱, 哎呀, 唤起我心中中年爱意,我今晚想早点回家。 说这话的那个叔叔还伸手拽着苟聿, 试图把爬上酒桌的苟聿拽下来, 嘴巴里劝着“你都这样揍过他一次了还想来第二次吗”, 苟安迷糊中, 耳朵因此动了动。 然后站起来挡在了贺津行的跟前,叉着腰对她爸爸说:“是啊,你不许动他。” 周围安静了几秒,苟安听见贺津行在她身后发出轻声的笑。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第二天早上清醒过来的苟安坐在床中央捂着脸后悔了足足一个小时,当时她想当场订张ufo的票,连夜逃离地球。 但这都是后话。 ——总之,这晚所有人都知道苟安是贺先生的小宝贝了,不容反驳。 …… 后半夜,天气骤变。 乌云遮住了原本皎洁的月亮,空气中的寒风卷起带泥土腥味的风时,大雨噼里啪啦地便从天上落下来。 陆晚坐在车内,麻木的看着窗户上落下的雨将外面的一切变得模糊,抬起手整理了下礼服的裙摆,手又拂过脖子上的项链,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她战战兢兢跟在苟旬身后,这辈子第一次踏入高奢珠宝店,去租借一套市面上通贩的普通珠宝…… 现在不用了。 这些珠宝真正的属于她。 周雏正在焦头烂额和徐慧的婚事就要告吹,他在江城的地位不保,许多高档场所将不再对他宽容地开启大门,但这些在陆晚看来并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至少他还买得起这些几万块的珠宝,不会以为晚餐里多加了十块钱的猪肉就认为是加餐。 她要的一直不多,她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光是这样好像也不能得到满足,就好像…… 老天爷在跟她作对。 原本抚平裙摆的双手无声握紧,脆弱的布料又变成充满了折痕的模样。 这时候,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介于周雏早就回家休息了,陆晚以为是周雏派来的保镖,一转头却看见脸上带着笑容的卷发年轻人坐了进来—— 今晚他的同龄人这会儿都在酒吧里为了贺津行和苟安、周雨彤和李渡的事欢呼雀跃,磕生磕死。 陆晚有些呆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闯入者,他唇角轻勾,侧脸的弧度,从某一瞬间恍惚中,真的很像贺津行。 “贺渊?” 她叫了他的名字。 盯着面前年轻人的脸,脑海里却没来由地闪过贺津行的无视,以及李渡轻蔑的目光…… 陆晚又感觉到心脏一阵发疼,到胸腔紧绷到难以呼吸,就好像看着一切在离自己而去—— 然而短暂的窒息后,她只想冷笑。 明明在曾经的梦境中,她拥有一切美好的东西。 现在都成了镜花水月。 “你有事?”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客气—— 在陆晚看来,贺渊和苟安还是一国的。 而今晚气氛对于“那一国”的人来说如此美好,陆晚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在那样的场合下做到无声无息地抽离的,又怎么若无其事地拉开她的车门,坐了进来。 不怕被那些人发现吗? 外面的雨有点大,贺渊进来后便自顾自地弯腰抽过纸巾擦了擦微卷的头发上和下巴上的水。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96节 他仿佛感觉不到旁边陆晚转头看了过来的目光,擦完水后,随意将手中的纸巾团了团放进口袋:“锁门的决策不错,把苟安关在注定要坍塌的楼房里……差一点你就成功了。” 陆晚的瞳孔缩聚,一瞬间做坏事被人发现的恐惧完全笼罩了她,她嗓子发干,像是被命运扼住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第一反应是这个人怎么知道这件事,他会不会因此要挟她? 她停顿了下,立刻又紧张地去看前面坐着的司机—— 随后发现很诡异的一幕,前排风挡玻璃的雨刮还在左右摆动,然而驾驶坐上,司机却好像根本没感觉到后排的对话甚至是后排多了一个人,他低着头在看手机,头也没抬,就像是瞎了和聋了。 ……按照常理,没人不认识“苟安”,如果他听见了贺渊说的这样惊天动地的话,不可能做到这样完全无动于衷。 眼前的一幕过于诡异。 陆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背脊冒上来。 她转头看着贺渊:“你是什么人?” 然而贺渊像是察觉不到她的敌意,只是温和地抬手拍拍她的手背,语调依然慢条斯理:“别那么紧张,如果我是想要害你,就不可能心平气和坐在这和你聊天。” 聊天?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这样说未免就有些无情了,在你拿到我的那张提示纸条后,不是很好地利用起了台风这个天灾吗?”贺渊说,“我还想夸你聪明,不愧是女主角,你只是在台风来临前锁了一栋暂时无倒塌征兆的建筑的门,堵住了那些人的出路,让他们出不来……哪怕当时被人看见甚至被人用手机照下来,这些证据也不能成为给你定罪的理由。” 贺渊笑了笑:“是专门读过法律吗,好专业的手法哟!” 他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什么电视剧的剧情。 然而陆晚却越听越沉默,她一个字都不想提那天的事—— 听说那栋楼最后真的有人因为最后关头没逃出来,被压在倒塌的墙下因此丧生…… 想到这件事她胸口就翻涌着,头晕目眩,这些日子连连在噩梦中醒来,那些昔日的邻居脑袋上流着血,扯着她的手,问她,他们对她也不错,她为什么那么狠心。 她每次从噩梦中惊醒,都害怕得不得了。 她不想聊这些。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要再和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是苟安派你来套话吗!你为什么来!你下车!” 情绪越来越激动到绷不住,她伸手推搡贺渊,不知不觉带上了哭腔,柔软的小手拼了命似的,也只是把贺渊推得稍微摇晃了下。 贺渊一只手扶着门把手,却似乎完全不为自己的不受欢迎感到沮丧,他只是眨眨眼,突然问:“还记得那张纸条上写的吗?陆晚。” 陆晚突然动作一顿。 “你最后的两个机会。”贺渊说,“天灾,人祸——你已经错失了一次,现在还有最后的,修正一切的可能性……” 陆晚仰着脸,呆呆地望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泪流满面——恐惧、懊悔、嫉恨、不甘,乱七八糟的情绪一时间疯狂涌了上来,她的眼泪汹涌,挂满了长长的睫毛。 “别哭的那么可怜……” 这样说着,贺渊一点儿也没有怜香惜玉要给她擦眼泪的意思,黑夜之中,那双属于混血儿的双眸里浮现出冰冷的笑意。 “你早有准备,不是吗?” 他指了指陆晚的手机。 陆晚死死地握着手机,就像是握着最后的救命稻草,甚至都不想问贺渊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相比起天灾,所谓‘人祸’的操作有些难。” 贺渊笑了笑。 “毕竟人心不是系统,不可控。” 陆晚眼泪朦胧地瞪着他:“你不要多管闲事,我还不确定——” “你确定,你要做的,否则你在梦中看见的那些将真正地离你远去,你将一辈子只是暴发户的女儿……啊,暴发户最后会不会为了他的三个儿子和给予他一切的原配妻子抛弃你呢?这也说不准。”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优柔寡断可成不了事。”贺渊想了想,“希望你不要再束手束脚,要做就做得彻底一点。” 他说完,任由车内陷入沉默。 片刻之后耸耸肩,意思是自己讲完了,手拉了拉车门门把手就准备下车。 外面的雨在他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奇迹般的停了下来。 陆晚叫住了他。 一条腿迈出车门外的人回过头,居高临下地望着坐在车内的少女,她怯怯地抬着头望向他,犹豫了半晌抿唇,问:“你又是为什么针对苟安?” 之前以为,他只是和她一样,无声地接近、和苟安套近乎。再从苟安下手,是为了从她这儿得到点信息…… 也许他感兴趣的是贺家以及贺津行手里的那些权利。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他单纯就是冲着苟安来的。 门外的人笑了笑。 抬起手轻轻用一根手指挠了挠自己的下巴,他叹息了一声:“告诉你也无妨。” 只是短暂的停顿。 “之前是因为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哪导致了一环扣着一环的剧情发展扭曲……后来我发现了,问题就在苟安的身上。” 陆晚茫然地望着他。 贺渊意有所指地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字面意思,在她,身上。” “?” “严格的说起来,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所以哪怕我帮你的话,也很公平。” ”你是说有人在帮苟安?帮助她得到一切?” “那东西可不算是人。”贺渊“啧”了声,“我没办法把它从苟安身上剥离下来,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把这个角色整个删除掉就好。” 陆晚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又止。 贺渊靠在车边:“我会帮你完成最后一次把握住机会,但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陆晚:“你要回国了吗?” 贺渊笑了笑。 “是啊。”他说,“回到我该去的地方。” …… 接下来的很多天,江城都是很好的天气。 也不是多好,但大概就是回归了昔日江城的冬天应有的姿态,总是阴天,但最多也就是偶尔下一场还算温柔的雪。 一场台风带来的大风大雨就好像是谁摁下了控制键,现在说没就没了,人们在人仰马翻的灾后收尾工作中,马上就要迎来过年。 街道上张灯结彩,逐渐喜庆。 电视里和报纸上农民工讨薪回家过年的新闻多了起来,但是好在贺津行在某些方面基本算的上是良心商人,他没有拖欠工程款的兴趣爱好,甚至拨了一笔款项放给晋山码头的工地上—— 晋山码头的工地如今很多都是宅普区的拆迁户,这里面的大多数人都过着没有固定工作、有了上顿没下顿、在零散工地打日结工的生活…… 所以在他们签下的同意拆迁的协议中,部分包含了一份长达整个开发计划的工地聘书,给的时薪要比外面的工地高一些,而且稳定。 贺津行万年不做好事,但大概是自己亲自在台风中去过棚屋区,亲眼看着腐朽的建筑倒塌,所以这一次他稍微懂了一点恻隐之心,额外给这些现在水深火热、无家可归的工人们发了一笔过节费。 结果偏偏就是这笔钱惹出了天大的麻烦。 …… 这一天,贺津行开了一天的会。 一整日忙得两脚不沾地,下午好不容易抽出一点时间看了看手机,便看着手机里苟大小姐抱怨着中午的食堂饭,难吃的狗看了都摇头,陈近理自己怎么吃得下去。 贺津行顺手回了个“……”,与此同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喜欢的餐厅,想了想哪些是老板比较熟悉的可以厚着脸皮加塞个预约。 把备选的餐厅发给苟安的时候,贺津行已经叫刘秘书准备备车去研究所接人,结果话语刚落,另一个负责海外接洽的秘书推开了门,脸色很不好地说,海外部那边申请紧急会议。 贺津行在国外的产业多位于欧美等国家,换句话说这个时候他们那才凌晨四点。 无视时差、这半夜也要爬起来开会的决心,让贺津行下意识地看了眼新闻,并没有跳出类似“黄石火山喷发”“美洲沉没”“欧盟解体”或者“被逼疯的俄罗斯终于一个原子.弹赠给自由港女神”的新闻。 他挑了挑眉,搞不懂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飞快预览了下简报,才知道原来是周围的城市闹了蝗灾,庄稼被啃的一干二净…… 他们在国外买地种植的那些农作物刚刚才发芽,正欣欣向荣,如果也遭遇这些,怕不是损失惨重。 这会确实开也值得开一下。 抬手揉了揉眉心,给苟安发了个消息说明情况,晚上约会取消。 那边没有立刻回他消息,可能在忙,也可能生气了。 无论她是不是真的生气—— 突然临时取消约会这种事给贺津行一种自己成了画饼的渣男的错觉,所以一脚踏进会议室前,他还在琢磨着:一会儿该如何补偿苟大小姐,才能重新哄得她对自己笑一下? …… 开完会已经是晚上八点,如果不是贺津行阻止,对方可能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这种季节闹蝗灾离谱的像是世界末日要来。 这实在没什么好抱怨的。 毕竟江城也刚刚在大冬天吹了台风——并不是冬天不能有台风——但级别这么高的强台风,通常情况下还是夏天多一些。 贺津行关了电脑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给苟安发了个信息,直到他从电梯里走出来,向来秒回信息的她都没有回。 他干脆打了个电话,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男人挑了挑眉,正想像个讨人厌的家长似的顺手给周雨彤也打个电话问问她们是不是在一起不干好事—— 这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车边站了个畏畏缩缩的中年男人。 对方身高大概一米七五左右,因为佝偻着腰、姿态猥琐大概只剩下不到一米七,这会儿身上穿着皱巴巴的西服,时不时弯下腰,用迈巴赫的车后视镜照照镜子,扒拉一下毫无光泽且凌乱的头发。 贺津行在车前站住,心中想着安保组下个月奖金一分钱别想要,平静地问:“有事?” 听见声音,原本还在认真照镜子的中年男人被吓了一跳,他直起身,便看见不远处站立着的西装革履的男人—— 裁剪良好的西裤包裹着他两条修长的腿,领带早已扯下来缠绕在手指节上,领口打开了两颗,头发也点儿乱。 大概是因为疲倦。 他脸上没有挂着那招牌似的平易近人的笑容,相反的却有些不耐烦。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97节 比电视上看上去更加矜贵,英俊。 矜贵到王浦生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整理仪容仪表可能在对方看来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就像是一只下水道的蟑螂,拼命长大然后学会飞,以为自己这样就能让人类畏惧。 …… 实际上蟑螂能给人的感官只有恶心而已。 王浦生在弄明白这一点之前已经跟着贺津行坐电梯回到贺氏三十一层的顶层办公室,电梯里若有似无的清洁剂留下的香味让他浑身不自在,但他还是盯着自己在电梯中的倒影,强迫自己不要露出任何的胆怯。 期间贺津行看了两次手机,但最终都放下了。 王浦生假装自己没看见。 刚才他在停车场内向贺津行自我介绍,他是斋普区棚屋住户们选出来的代表,这一次是来和贺津行洽谈关于拆迁款的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下意识地搓手笑,笑得露出一口黄牙,天然自带讨好的意味和不请自来的卑躬屈膝,贺津行微微蹙眉,却还是邀请他上了楼—— 年关将至,政府那边已经没有多少耐心,前几天的饭局有发改委的领导牵着贺津行的手,就差让他当场摁个红手印发誓,今年事今年毕,晋山码头的安置工作必须要在年前解决。 所以,这些人不找贺津行,贺津行也会找他们。 在刚刚收拾干净的办公室坐下来时,贺津行最后看了一次手机,确认苟安还是毫无反应,他熄灭了手机放进口袋。 王浦生开始了他的喋喋不休—— 天有不测风云,那场台风来的如此紧急,棚屋区的人们现在大多数无家可归,有些最可怜的几乎就要住到桥洞下面或者钻回废墟里。 “这个冬天真是难熬啊,是不是,贺先生?” 中年男人的眼尾低垂,盯着自己不知道该放哪的手,发现自己手指缝里有泥巴,又放回桌子下面。 “我听说您前段时间还给工地上的人发放了一笔数额不小的过年费……” “是。”贺津行很烦别人絮絮叨叨,说话不带重点,“然后呢?” 王浦生抬了抬头,贺津行确定自己在一瞬间看见了他那始终胆怯又微缩的双眸中有光一闪而过。 “贺先生如此富有,并不差那点钱,为什么就非要为难我们这些只想要活命的穷苦人民呢?”王浦生露出个非常为难的表情,“为什么就不能让这件事有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贺津行深呼吸一口气,强忍住了胸腔中正要烧起来的燥火和不耐。 “王先生,我这边给予的赔偿款,也是要通过政府部门审批的。”他说,“这件事我们的负责人是没有跟您提前说明吗?现在的拆迁补偿款由国家统一标准——” “那就是你们这些富人与官员串通起来打发我们这些苦命人哩!” “……” “我们的要求很多吗?” “不少。” “对您这样的人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呀!” 但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贺津行干脆不说话了。 “这只不过是晋山码头开发总工程很小、小到微不足道的部分而已吧!你们看上我们的风水宝地,却不愿意给钱,只准备花最少的钱在上面盖酒店,盖度假区,甚至是赌场——你们这些人啊,时不时就连路过的麻雀都想着抓下来喝一口血呢!” 王浦生越说越激动,仿佛那笔钱真的是他应得的! 晋山码头,那个荒废了几十年的破烂码头,真的也是他口中的什么风水宝地! 贺津行看他面红耳赤的样子,突然意识到今晚也许还是在浪费时间,一瞬间就没有了继续谈话的兴趣—— 他向来不喜和哭哭啼啼、面红耳赤的人坐在谈判桌上谈判。毫无效率,十句话扯不到半句重点,还很吵耳朵。 他甚至不懂,这种车轱辘过去已经发生过了无数遍,为什么非要舞到他的面前,又来浪费一次彼此时间? 抬起手,扯了下衣领。 男人终于在脸上,堂而皇之地露出了个高高在上、讥讽的笑容,那笑容很快消失,他站起来:“看来王先生还没想好这场商讨的主要目的,这样说下去似乎又回到曾经的步调——那么我们还是改天再谈。”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电话拨打了安保科的内线。 电话接通后也只是言简意赅地说了声“上来带路”,扔了电话,他随手抓过搭在座椅靠背上的西装外套就要往外走。 就在他重新按亮电梯时。 身后的王浦生跟着站了起来,突然收起了前一秒那激动又委屈的语气,压低了声音突然说:“贺先生,今晚看了很多次手机。” 站在电梯前等待的男人微微一愣。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就看见办公桌边,始终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转过头冲他笑了笑,依旧是那样卑微小心的语气:“是有什么人联系不上了吧,天都黑了,有个什么意外可就麻烦了。” 王浦生语落,满意地看见衬衫下,男人的肌肉突然紧绷—— 这是今晚他第一次做出这种,类似于接近人类本就应该有的情感反应。 十分钟前贺津行的困惑得到了回答。 王浦生当然不是像遗忘那样,只是试探性地来胡搅蛮缠。 这一次他带了筹码。 电梯“叮”地一声打开,他满意地看着站在电梯前,那个始终态度高高在上的男人破天荒地受到了他几句话的要挟,没有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掉—— 人们都说,贺津行归国后,接管了贺氏大小事务的他不近人情,雷厉风行,短短一年时间将贺氏送上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就是江城的天王老子。 现在,这位天老爷,怕不是被一双来自下城区肮脏的手,亲自扯下了他的王座呢! 一股小小的、近乎让人窒息的快意升上心头,那快意阵阵,咬的王浦生骨头都要发痒。 电梯门合上时,贺津行重新回到了办公桌后面,拉开抽屉。 “让我确认她的安全。” 他从抽屉里面扯出来一沓空白支票,扔垃圾似的扔到了王浦生的面前。 “你要多少钱,自己填。” 第120章 系统喵喵再次登场 有情有义中华田园喵! 王浦生提出的数额让贺津行脑子里下意识地冒出一句话:看来这群人, 是铆足劲要大干一场。 但表面上不动声色,他毫不犹豫地在支票上写下了对方要求的数字,然后把笔放下,修长的两根手指压在支票上, 推给坐在桌子对面的人, 示意他查阅。 “我要看她。” 王浦生伸长了脖子, 看到支票上清晰的数字,有一瞬间的头晕目眩。 他连忙答应了贺津行的要求, 给一个备注“铁拐李”的人去了微信视频, 然后把手机递给了贺津行。 那手机是很老旧的款式,长期被汗包浆肮脏不堪, 贺津行接过来也没露出任何的嫌弃,从头至尾, 他保持着无表情。 视频被接通, 视频那边被备注掩饰住了真实姓名的那个人没敢露脸, 但把手机的屏幕对准备不远处还在昏迷状态的人—— 她身上还穿着早上跟他道别时那一套衣服, 被绑着手脚,缩成一团靠在一张脏兮兮的木头床上。 贺津行握着手机的手无声收紧。 直到被出声威胁的时候都没有产生出太多的愤怒或者不适,在这个时候就像是笼罩在身后的黑暗物质。此时此刻终于伸出了触角,缓慢缠绕、攀爬上他四肢,身体, 以至于心脏…… 他唇角在此时无声地翘了翘。 露出一个大概毫无意义的笑容。 在贺津行终于利落地在支票上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 王浦生就好像看见璀璨的人生在像自己招手—— 浑浊的眼中爆出精光,五岁那年有个算命的说他有一夜暴富的可能性, 从十八岁开始他定期买奖票, 总是一毛钱不中…… 却在五十八岁那年实现了这个梦想。 再也不用待在下水道里发烂发臭, 从今往后他也可以像面前这个有钱人一样穿着体面的衣服进出高档场所, 看着以前对他不屑一顾的服务生对他卑躬屈膝! “那是自然的,那是自然的,我保证苟小姐有被好好地招待,定然不会受到一点委屈!” 王浦生点头哈腰,一次子又变成了那条老实憨厚的癞皮狗,如同下军令状一般发誓、叹息—— “说到底,我们都是一些老实本分的人,此番作为不过只是想要问贺先生讨一些合理的生活费,并不会谋财害命!这些钱好似数额巨大,然而平均到每个人的头上实际上也不够我们在江城买一套房……唉,我们这些人上了年纪也不像年轻人还能去晋山码头的工地,本身也没有多少劳动力,实在是很可怜!” 贺津行懒得听他一大堆的冠冕堂皇的废话。 绑架,敲诈,勒索。 总结一下,无非就是这几个词而已。 他在推出发票的第一时间让王浦生把人放了,王浦生慌慌张张点头答应,说:“肯定的,肯定的,这就让苟小姐回家……斋普区那破地方,呆到晚上也是会让大小姐的父母担心的。” 在他磕磕巴巴的声音中,贺津行重新拿起了车钥匙,显然准备亲自去一趟斋普区—— 九位数的支票在手,如今那王浦生大概也觉得自己是有钱人了,突然底气上来了,凑到贺津行的身边,问他是否要去斋普区…… 如果可以的话,可不可以搭个顺风车,同他一道回去。 身边的人那咸菜似的西装、发黄的衬衫领口,还有额头上因为过于紧张冒出来此时还没消散的薄汗。 贺津行的目光一扫而过,清冷的黑眸中有讥讽的情绪荡开,他意识到自己被人当成了好拿捏的软弱生物—— 虽然并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的愤怒情绪。 他甚至脸上一直挂着签下支票时的笑容。 没阻止王浦生与自己并肩而行,只是目视前方问:“我有一些困惑的事。” ”您问,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什么让你们这么一群大半辈子毫无作为、心甘情愿生活在底层的蝼蚁,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干出绑架勒索的事?” 无论是“毫无作为”还是“底层的蝼蚁”,又或者是毫不掩饰的指出“绑架勒索”,这些不讲究的用词,都刺得王浦生瞬间噤声—— 瞬间的畏缩后,是铺天盖地的被羞辱感。 贺津行怎么敢? 他还有把柄在他手上呢!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98节 以为给了钱就没事了,可以这样高高在上地和他说话了吗? 搞清楚,在把人还给他之前,现在可都是卖方市场! 眼中有怨毒和愤怒一闪而过,中年男人表面上却赔笑:“原本确实是不敢的,但是您晓得的嘛,就算是我们这种人——我们这种人,总归也会有一些尊严在的……偶然间得知在你们这些晋山码头的开发者眼中,我们的命甚至不如一条鱼,那就还是有些生气。” 贺津行沉默,命不如一条鱼? 这话有点耳熟。 “毕竟愿意花那么多的钱去养虎鲸,却不愿意稍微照顾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一下——虽然是珍贵的哺乳类海洋生物,但是再珍贵怎么能比人命珍贵呢!”王浦生说,“所以大家真的,非常,非常生气。” 他停顿了下,又讪笑。 “所以大家才想到小小地恶作剧,请苟小姐去做客,让贺先生也着急一下,设身处地了解下我们当时的愤怒嘛——” 说到这,贺津行还有什么不懂的? 关于虎鲸的研究保护基地得事才刚刚有雏形,就连陈近理的报价也只是一个预估值,他们讨论只在海洋生物研究所里…… 是有人泄露了他们的谈话。 这时候贺津行还不太懂罪魁祸首,以为这是需要长期观察的事—— 没想到下一秒,王浦生好像自己都被自己说服了,认为自己真的是受害者,是正义的一方……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真的很有道理,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给贺津行听了一段录音。 【想要看虎鲸就去汤加。】 【要钱的,有些人家里并不是那么有钱。】 【那就不看。】 【安安,你这样说未免有点霸道。】 …… 【那些棚屋区的钉子户管我要二百万我都没给,我却坐在这考虑为鱼花二十亿?】 【这就是鱼比人类好的地方,鱼不会开口管你要钱,这钱你给出去就会觉得心情舒畅得多。】 录音中几秒的沉默后,跟在陈近理的声音后,苟安说—— 【对呀。】 “您看,大家听了这段录音真的非常生气呢!”王浦生义正辞严,“您都愿意为几条鱼花几十亿哩!那个陈教授也不讲道理,居然说鱼比人好,嗨呀,这话怎么说的!” 两人出了电梯。 在贺津行的沉默中,王浦生以为他终于被自己说的有了检讨的心思,今晚一切都太顺利了,一时间,竟然以为这人真的因为有把柄在自己手上就任自己拿捏—— 至此,居然已经有些得意忘形道:“陈教授这样说就算了,没想到您的未婚妻也会附和他,她今年不过大学吧?小小年纪心思却那样歹毒,这可不行……女人还是要多多教育的啊,不然就会走上弯路的,贺先生!” 两人走到了贺津行的车前。 王浦生说:“是叫什么名字来着,苟安是吧,前段时间看过热——” 他的话没能说完。 下一秒,便被一股极大的力量突然掐住后颈脖! “砰”的一声巨响,王浦生的脸被压在了旁边另一辆车的车窗上,巨响之后是剧痛,玻璃窗没贴膜的车窗玻璃纤维狠狠地、密密麻麻地扎进了中年男人的脸上—— 他懵了下,随后痛的大叫起来。 细小的玻璃纤维甚至不会创造伤口,但是却能以比毫米更小的单位扎入人体体内且不可取出,犹如蚂蚁啃食的痛…… 其实一般人哪里会知道这种事情。 王浦生痛得拼命挣扎! 然而身后那人的力道太大了,上一秒签下巨额支票的修长指尖此时犹如一只捕住猎物的鹰爪,死死地掐住王浦生的脖子。 “别让我从你肮脏的嘴巴里,再听见我未婚妻的名字。” 身后的男人嗓音低沉,带着摄人心魄的震慑力。 “你不配。” …… 斋普区,棚屋区。 苟安在一张肮脏的床上醒来的时候脑袋还不清醒,头痛欲裂的她像是刚刚又被人用板砖砸过脑袋。 房间昏暗的光线让一切变得模糊不清,瞪着床头的蜘蛛网她反应了好一会儿以为自己又他妈重开了第二把《绝世恶毒女配求生记》,直到她意识到自己的嘴被一张胶布贴的严严实实。 她重重喘息两口气,吸入浑浊的空气之后打了两个喷嚏,又一阵头疼之后她逐渐回过神来,终于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下午贺津行约她晚饭,十分钟后取消了这个约会,她翻着白眼正想有什么合适的句子嘲讽他大忙人又不至于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有生气,就在这时,窗户外有人敲了敲窗户,有个女生说:有人在吗,我看到你们后院有一箱被遗弃的奶猫,好像快要被冻死了。 外面在下雪呢。 从苟安所在的地下室的角度,只能看见蹲在地下室天窗边的是个女生,她穿着一双白色的球鞋,可能是戴着口罩再隔了一层玻璃,还特意压了嗓子,总之苟安居然没听出她的声音有点耳熟。 随手拿了块毯子苟安就要出门去找猫,绕到研究所后院的监控死角她依然没听见猫叫。 这时候感觉到不对再想回头,就看见陆晚挡在她身后,挡住了她的去路。 ——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睁开眼就到了这里。 苟安不知道自己在哪,看了看污脏的窗外已经完全天黑,这么晚了没回家也没个信息或者电话,现在她的父母甚至可能贺津行都急得想要上吊。 苟安在床上蠕动了下,然后手脚都被绑住的她重重滚下床—— 不知道几百年没扫的地卷起灰尘,她内心恐惧伴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加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是最终却咬着牙没有掉下来。 她不顾自己身上的衣服被蹭得脏到不能看,挣扎着坐起来再站起来,靠近了门边,盯着门把手,喘着粗气。 正在想要不要试图弄出点响动,让门外的人开门然后跟他们拼了,然后只用了两秒反应过来自己莫不是个傻逼—— 外面多少人不知道。 开了门自己在哪也不知道。 万一开门发现自己在森山老林里,屋外是七八个彪形大汉等着,她拼什么,拿什么拼? 陆晚指挥人绑架她,无非是想看她倒霉甚至想要她的命; 而被指挥的人绑架她又暂时没伤害她,显然是想要钱。 这两伙志同道合合谋搞她,大概是因为前段时间上的热搜让全国都知道她是贺津行的眼珠子。 拿她做要挟,怕不是要什么那个人都会给。 苟安在短时间内总结出了以上结论,顺便有了附加感慨:果然秀恩爱死得快,物理死亡那个“死”。 她正心急如焚地胡思乱想,那些人拿了钱会不会撕票,就听见外面隐约传来对话的声音。 “王浦生管贺津行要一个亿,他答应了,现在支票到手了。” “什么!就答应了!” “哼,人在我们手上他不答应又能咋的……” “那快把人放了吧!” ”……等等。不着急。” 对话的是一男一女,听女人的声音带着颤抖,显然不是职业的。 苟安心中因此稍微放心了些,就怕是那种职业亡命徒,拿了钱杀人以绝后患。 她正暗自松口气,就在这时,突然剧情画风变了—— “人不能放。” 苟安心中猛地一沉,此时明显感觉到原本跟男人说话那女人也沉默了,没立刻搭话。 “二虎的意思,他们在过来棚屋区的路上,等他们到了,就再管贺津行要一个亿。” “李铁!你疯了!” “怎么了,一个亿拿得那么简单,在问他多要一个亿他也拿的出来!你这婆娘不要多管闲事,儿子明年还要上大学,没有钱上个屁!” “他上大学要不了那么多钱!万一你们勒索不成出了什么事,他还有什么大学上!哪个大学要绑架犯的儿子!李铁,你听我的,你把她放了!我真的害怕!” “闭嘴?!” 徒然拔高的呵斥,打断了屋外人对话的声音。 苟安听着屋外有脚步声,心中一惊,也来不及思考太多,飞快地倒回床上,闭上眼装还没醒。 不能让这些人知道她醒了,刚才他们说了一大堆人名和地名,每一样都能让他们事后被狠狠结算。 谁知道他们万一脑袋突然好使,反应过来后会不会恶向胆边生,一不做二不休把她噶了? 几秒后房屋门“吱呀”一声开了,果然有人走进了自己,苟安闻到一股浓郁的油烟味混杂着羽绒服鹅毛的鸭屎臭,那熏天的味道弄得她差点吐出来—— 睫毛颤了下,她不知道那人看出来没,但是良久的沉默,却没有人说话。 片刻后,粗糙但却温暖的手翻看了她一下,女人的声音说,“还睡着,没醒。” 门外男人烦躁地回答:“想办法让她继续睡。” …… 房门“吱呀”一声又被关上了。 苟安这一次不敢再冒然坐起来,根据她以前受到的教育,遇见这种绑架啊勒索啊挟持的事,别的什么都别想,保护自己,等人来救。 贺津行在来的路上。 他应该也通知苟聿和江愿了。 苟安在脑子里胡思乱想时,这时候,突然听见久违的“叮”的一声—— 【别怕,本喵喵不让你死。】 小猫咪的声音带着少年意气风发,像极了关键时候披着红披风登场的猫咪超人。 失踪了整整快两个月的系统蠢猫隆重登场,苟安愣了愣后,刚才憋了很久的眼泪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苟安:你这蠢猫!!!上哪去了!要不是友好度没得一个达标我都以为你投胎去了??!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199节 【蕉蕉:噫,“要不是友好度没一个达标”这话你怎么能那么理直气壮地吼出来嘛?】 苟安:我没吼!!!!!! 【蕉蕉:那么多感叹号还说没吼!】 【蕉蕉:我不是故意不说话哒,本喵喵特玛那是躲起来啦!】 【蕉蕉:你能不能别哭了,一会儿外面的大婶再回来看你泪流满面的你准备跟她说你刚醒流眼泪只是因为做了个噩梦?】 苟安楞了楞,眼泪稍微收了点:躲起来? 【蕉蕉:………………上次你骑电动车撞人之后,没多久管理员发现我了。】 苟安:管理员?系统管理员?谁?我们身边有系统管理员?你们不是一起的? 【蕉蕉:不是耶?】 【蕉蕉:我都不知道他出现了,天啊,不然我也不敢当着他的面和你瞎叭叭——】 【蕉蕉:我也不知道管理员是谁,只能肯定当时他在现场。】 【蕉蕉:那之后我就被围追堵截,冒出个猫猫脑袋就被他叉出去!好恐怖哟!】 苟安:那你现在在这突然冒头并长篇大论—— 【蕉蕉:是逼于无奈。】 【蕉蕉:现在本喵喵再不出现,你就要噶了,我还怎么继续苟得下去!】 英雄橘猫! 有情有义中华田园猫赛高! 这种场合下突然有个熟悉的玩意儿跟自己,苟安心中的害怕和紧张都被压下去了一些。 苟安听蕉蕉说了外面的情况—— 斋普区的部分钉子户,这些天对于贺津行不肯提高拆迁补偿费非常不爽…… 眼瞅着就要到了签约最后期限,他们也骑虎难下,还要被已经签约的邻居嘲笑,说他们钻进钱眼里,贪心不足蛇吞象。 就在这个时候,陆晚登场了, 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在最近突然仿佛异变般黑化了的原著女主,拿着那天来拿实习报告资料签字时,躲在陈近理办公室外的录音找到了他们—— 录音的内容是那天陈近理、苟安还有贺津行围绕鱼重要还是人重要、给高额拆迁费不如养鱼这个对话展开。 这话题很有煽动性,心中本就不满的钉子户们,自此认定他们这些人为富不仁。 所以一咬牙便把最近风头正盛、与贺津行感情正好的苟安绑来了斋普区,跟贺津行勒索一个亿。 贺津行一秒都没考虑签了支票。 这消息传来,本应高兴就这么算了的钉子户傻子们,真正应了他们那些善良的邻居的嘲笑—— 他们是真的贪心。 见贺津行掏一个亿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些人好像也失去了对金钱的概念,一下子大概没反应过来一个亿的现金流到底是个什么离谱的概念,现在他们还想再要一个亿。 【蕉蕉:不过这次他们加了筹码。】 【蕉蕉:那就是他们自己的命。】 【蕉蕉:现在他们举着火把堵在棚屋区门口,准备威胁贺津行,如果不再给钱,他们就一把火烧了棚屋区,和棚屋区以及棚屋区里的贺津行的未婚妻你,一起同归于尽。】 施工项目无论是改造还是拆迁还是建造,最怕牵扯上人命,一旦牵扯,就是全面停工。 晋山码头光前期还没动工的准备工作都已经砸进去十几个亿了,现在停工,几个入场的家族都落不着一个好下场。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这些书没读几年、只认识钱的莽夫,现在,他们还真是扼住了命运的喉咙。 …… 与此同时。 黑色的迈巴赫奔驰在开往斋普区的路上。 手握方向盘,贺津行感觉到副驾驶座的人动了动。 王浦生脸上红肿,瘙痒又疼痛难耐,他心中对贺津行那羞辱的话语和行为极气,但因为害怕他报警,还是跟着挤上了车。 这会儿看着男人那不动声色、仿若风动云翻涌也不见喜怒的淡然侧脸,他心中那股屈辱越发的明显—— 凭什么呢? 明明被要挟、灰溜溜在支票上签字的是他。 他凭什么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的模样呢? 王浦生越看他越难受,好在手机里传来了一些”好消息”似乎能够让他再扳回一程,中年男人真皮座椅上挪了挪屁股,发出一声讪笑。 开车的人冷瞥他一眼。 “贺先生,贺先生啊!我跟您商量一件事,您可千万别嫌我烦!”王浦生用自认为很有诚意的声音说,“我也知道协议落地再开口提价这种事不厚道,也很不讲规矩,我跟他们说了不可以,不可以——可是二虎他们就是不听我的呀!执意要这样做!现在他们可是举着火把站在棚屋区门口,嚷嚷着不给钱就要跟棚屋区同归于尽哩!” 王浦生伸出了一根手指,“再一个亿。” 他舔了舔门牙,缩头缩脑地笑着说,“大概是大家算了算,发现前面那些钱实在是不够分,我们人太多啦,到手真的就没几个子儿——所以再一个亿就好,拿了钱,我们这些小人物便再也不会出现在您的面前!” 车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只听见导航的声音提醒前方右拐。 对于王浦生提出的又一个亿,奇迹般的贺津行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抗议情绪,他甚至一反之前签支票时稍微显现出的急躁,在一个红绿灯停下来的空档里,问王浦生要了一支烟。 他很久没抽烟了。 眼下抽了一口,廉价的烟草和尼古丁的气息充斥他的肺,他只吐出奶白色的烟,降下窗户,把烟头扔进了街边咕咕流淌着积水的下水道里。 “看来,今晚的斋普区挺热闹。”贺津行淡道,“前面有多少人在等着我?” 王浦生陪笑:“也不多,也不多,就那些个。” 贺津行依旧面无表情:“我也要叫人。” “什么?”王浦生吃了一惊,“那可不行!” 绿灯亮了,贺津行却没有按照导航的指示走,把车开进了左边巷道里停下。 在王浦生有些慌乱地问为什么停车时,男人抬手,拨弄了下自己的衣领,眉眼不动,冷笑着问:“王先生不会以为我今晚要只身一人进入斋普区与你们这些下水道生物谈判吧……我看上去像个傻子吗?” 他嗓音缓慢,不带脏字也不拐弯,肆无忌惮地骑脸骂人。 王浦生瞠目结舌片刻:“你不去也行,那苟小姐的安危我可就不一定能够保证——” 贺津行转过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片刻之后,男人笑了。 “哦,你们动她一个试试。” 笑意并未达到冰冷的眼底。 “别说这两个亿你们能不能真的拿到手……” 他的一字一顿,几乎每一个发音的音节都在向面前的人表示,他不在开玩笑。 “我可以不要晋山码头的项目,破产也行,坐牢也没关系,她少一根头发,我保证你们妻儿老母,有一个算一个,骨灰坛都要被从墓里挖出来填海陪葬。” 第121章 圣火昭昭,喵喵赛高 女主角吗? 王浦生被完全地镇住了。 好长一段时间里他大张着嘴, 一个字说不出来,他突然想到了在那种野鸡杂志曾经看过,说贺氏的掌门人少年时期并不是如同他们以为的那样顺风顺水—— 他在海外的资产完全白手起家。 他过过苦日子。 他也曾经在充满了黑人和白人还有棕色人种的街头巷尾与人火拼,硬生生杀出一条活路来。 他这种人, 和普通的有钱人不一样, 他可能真的从骨子里, 就流淌着属于巷尾黑暗生物特有的,冰冷血液。 这种人披着矜贵的富人皮囊, 下面就是吃肉的狼, 王浦生这样的人在他面前,就如同关公面前耍大刀, 班门弄斧而已。 先前他不动声色,不是因为他怕了, 只是他好像犹如人类俯视蝼蚁搬家, 想要看他卖力地表演究竟能演到什么地步—— 直到他一而再, 再而三的试图挑衅。 车内的气压低得可怕。 他的脑门上再次冒出了汗来, 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汗,无意间碰到了脸上那些扎进去的玻璃纤维,疼的再次龇牙咧嘴的,他想了半天,低声说:“好。” 王浦生知道贺津行和江家少爷们玩的好。 满以为这一次他要搞黑吃黑, 咬咬牙心想要么就狠心一把火把棚屋区烧了吧。看他们这些人是不是真的敢靠进一步—— 没想到贺津行找的却是夜朗。 电话那边响了几声就被接起, 那人“喂”了声声音清冷,很有那种“没屁事就挂”的不耐烦。 “陆晚抓了苟安, 他们管我要两个亿, 阿朗。” 贺津行言简意赅。 “你是不是也该负起责任来?” 电话那边立刻陷入了死寂的沉默。 “我这里有二千万。” “……谁问你要钱。” 贺津行觉得这条野狗真的是呆死了。 “他们要烧房子, 想弄不到钱的话, 与我或者是苟安同归于尽,但我确实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现金——所以你想个法子,去把陆晚弄来,我在斋普区等你。” 一般人可能这时候就问,贺津行没钱,找陆晚做什么,她又不值两个亿。 但是夜朗就这点好处,听了这话,他压根不发问。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200节 只是淡淡“哦”了声,然后就挂了电话。 贺津行在王浦生困惑的目光中挂了电话,愣了半晌,他看着男人重新发动汽车,开上了导航规划的路线。 有点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他问:“你你你……就喊一个人吗?” “对。”贺津行说,“一个人就够了。” …… 中心区,某高级公寓内。 陆晚从回家开始就坐立不安,她收到了一些消息,说是那些人问贺津行要钱,贺津行答应后,他们却并不满足,现在还想追加一个亿。 现在人已经在棚屋区废墟前聚集。 棚屋区地形复杂,违建繁多,建筑一栋连着一栋几乎没有缝隙,就好像要看见现实版的“火烧连营”即将上演,陆晚握着手机,在屋内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 苟安被关在棚屋区内。 而因为棚屋区本就地形复杂,平时消防车便进不去,现在多了之前台风的坍塌还未清理,火势一旦烧起来,里面的人几乎没可能跑的出来。 光想到这,就好像感觉到有血液从脚底逆流而上,直冲心脏,心脏前所未有的有力地跳动了起来—— 她站在镜子前,几乎能看见自己兴奋的目光在闪烁。 无论如何这场火会烧起来的,对吗? 这就是最终上演的,人祸。 陆晚拿着手机,看着朋友圈里对今晚即将震惊江城的大新闻毫无反应,人们在朋友圈更新着刚看的剧,今日去的地方,刚刚喝的一杯奶茶…… 她微微眯起眼,小心翼翼地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她所在的高层公寓的落地窗往外看的城市景象。 配字是:「眼熟。」 是真的眼熟,梦境里,她曾经去过贺氏三十一层的办公室,那里有很大很大的玻璃窗,从玻璃窗往外看,看到的城市街景和此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梦境在落地窗的倒影里,她的身后站着身材高大的男人。 而此时此刻照片中,只有她孤身一人。 一切真的会回到正轨吗,她的梦境是否会成真? 陆晚胡思乱想中,家中门铃被摁响——她一个激灵,恍惚的脸回过神来,这个时候十二万分的警惕,她踮起脚从猫眼看出去,却是一身休闲服的夜朗。 此时此刻,他站在她家门前,耐心地等待。 啊,是啊,梦境中,也有夜朗。 他就像是一个骑士,一个大哥哥,始终守望在她的身后…… 相比起现在几乎算是陌生人的贺津行,与她几乎反目成仇的贺然,又或者是虽然好过一段时间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她说话、屏蔽了她朋友圈的苟旬—— 夜朗,确实是同她最亲密的那个。 而他最近对她的态度很冷漠,此时却忽然出现在她家门前,是所谓的修正已经开始了吗? 陆晚打开门,走廊外,面容精致却眉眼冷漠的男人抬了抬眼,从过长的碎发后,目无情绪地望着站在门后的人。 “阿朗,怎么了?” 漂亮的脸上浮着一丝丝的红晕,她的声音依然柔软,就像是寒风中迎风绽放的小白花,脆弱又坚强。 夜朗没说话,只是把门拉开了些—— 那是陆晚接下来,无论如何无法再关上的开合度。 …… 斋普区,棚屋区。 苟安蜷缩在床铺的角落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蕉蕉说话,借此驱散心中越来越强烈的不安。 她听见了外面的夫妻争吵的声音,然后门被人打开,又重重关上。 脚步声从两人变成了一个人,应该是这家的男主人也出去参与勒索贺津行的队伍……贺氏大楼距离斋普区并不算太远,半个小时的车程,贺津行也该到了。 苟安心急如焚,不知道他报警了没,希望他不要傻到孤身一人跑过来,那群人会不会扒了他的皮? 火烧起来的话,他又能怎么办? 他再厉害,也不过是肉体凡胎,他不是超人,他不会飞。 他要是冲进火海里试图找她、救她呢? 毕竟一样的事他已经做过一回。 想到那日狂风暴雨中,与坐在挖掘机中的男人四目相对的那一眼,苟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一眼万年。 如果他这一次还冒然进来,并且不一定出得去,那她也只能跟他一起手拉手上黄泉路…… 他妈的,讲道理她一点都不想死,希望贺津行真的不要搞殉情这个套路。 心中骂骂咧咧,却莫名其妙又要想哭,这个时候苟安难免再次抱怨起系统:我这个恶毒女配为什么一点特技都没有,到底有什么鸟用? 然而系统蠢猫并没有理她。 苟安这才品出一点不对劲,伴随着时间的推移,系统蠢猫刚开始还能正常回话,但是到了最后它的话越来越少,比如现在一样,时常问它问题,都没有一点回应。 苟安察觉到了这一点,终于停止东扯西拉,她坐起来了些,喊了声“蕉蕉”。 系统蠢猫停顿了好几秒。 【蕉蕉:他来了。】 苟安不知道蕉蕉说的“他”是谁。 【蕉蕉:安安,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好好记住。】 【蕉蕉:你今天必不可能死在这里,这一局是恶毒女配必胜局,你要有这个信心。】 【蕉蕉:外面的谈判几乎就要破裂,那些人的火把已经有一些落在了建筑里,最外层的建筑已经烧起来了,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 【蕉蕉:我会用最后的时间帮你催动一个普通路人的行动,但你要知道——那不是我的功劳,你要记得这世界上就是讲究因果报应,如果你做好事,幸运就会一百倍、一千倍地返回到你的身上。】 系统小猫咪的声音中,苟安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了。 苟安坐在床上与站在门边的女人四目相对,下一秒,她惊讶地瞪圆了眼:因为这个女人,她认识。 那次在台风来临之前曾经在棚屋区街道口的超市门前与她相撞,被撞飞一米…… 在这个女人惊恐的连声道歉中,她一骨碌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从头到尾只说了句自己没事,弯腰帮她捡了几个鸡蛋。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面。 那个女人红着眼,脸上的沟沟壑壑在夜晚的顶灯下变的更加明显,她冲着苟安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早就知道她醒了。 “他们疯了,真的疯了。” 中年女人上前一步,还是碎碎念地说话,一边找到来剪刀,在苟安畏惧地后缩时,她说,“小姑娘,你别怕。” 她撕掉了苟安嘴巴上的胶布,剪开束缚她手脚的麻绳。 “他们最开始只说想要弄点钱,我没想到到最后好像所有人都失控……我听说前面的屋子已经失火,正常出去的道路烧起来了,你一会儿出去,往右边还有一条小道,快跑。” 那个女人用手掌擦了把眼泪。 “你出去以后如果要报警,记住我家男人叫李铁,他一辈子没有多大本事,就给我留了一个儿子——我儿子翻年就要考大学,他学习很好,一直是学校第一……” 她说着,突然给苟安跪下,拽着她的裤脚嚎啕大哭—— “我求求你,你是好人,如果你要报警,看在我现在放了你的份儿上,请你把李铁摘出去!我儿子要考大学,他不能有一个要坐牢的父亲!我求求你!” 苟安被她的哭嚎声吓了一跳,这个时候她完全没有办法共情,只能哆嗦索索地先应了…… 实则那个男人的名字,叫什么她打开门看见外面的冲天火光就吓到直接忘得一干二净。 外面好大的火。 大到天好像都被烧红了。 明明是将近午夜十二点,却犹如天光大亮,寒冷的冬夜她被扑面而来的火光冲得感受不到一丝冰冷。 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简易地图—— 就像是游戏地图一样的东西。她所在的位置闪烁着光标,地图的地上有引导线,引导着她向此时此刻唯一的生路。 【蕉蕉:安安,跑,不要回头。】 苟安迈开步子跑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在一些无形的力量之下,好像全世界的危难都在给她让步。 那些倒塌的房屋,那些坠落的建筑物,没有一个是碰着她,哪怕是烧着她一根头发的。 她跑到力歇,却根本不敢停。 越往前,越靠近生的出口,她仿佛听见很远的远方,有警车的声音,有消防车的声音,还有人群喧闹声,有人在哭喊,有人在怒骂—— 太吵了,她甚至觉得那是她的幻觉。 她迈过一家门前,那家人的门前供奉了土地公,翻倒的香灰炉中,还染着半只未烧完的香…… 脑海中的光点活动地图突然严重闪烁,就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要将它生生撕裂。 突然,一点星火从天空飘落,就像是轻盈的萤火虫从苟安的鼻尖飘过,点燃了那一柱残香,香火袅袅升起。 【圣火昭昭,喵喵赛高!】 系统小猫咪的振臂高呼。 在苟安的脑海里,她听见【噔】的一声,就像是老旧的系统windows98关机的声音。 小猫咪再也没有了声音。 …… 眼泪模糊了视线。 苟安凭借着脑海中逐渐即将消散的活动地图,奋力向前奔跑,她终于看到了有人影晃动。 她看到了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其中一个身上穿着白色的居家服,赤着脚,狼狈地跌跌撞撞—— 陆晚哭叫着,被身形高大的男人拖着衣领连脱带拽的,一块儿被带入此时此刻他们所在的火海深处。 少女惊恐的高呼着“你要做什么”,贺津行那张脸上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冲天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仿佛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修罗。 他对着陆晚说了几个字,看口型,大概是——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201节 女主角吗? 言罢,他就像拎起毫无生命的娃娃,直接将陆晚扔进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道冲天火光废墟中—— 陆晚凄惨的尖叫声里,头顶炸开一道惊雷,在陆晚即将落入火海的下一秒,天降倾盆大雨。 熊熊燃烧得仿佛要吞噬一切的烈火熄灭,整个棚屋区沉静于在烧焦的灰烬废墟当中。 在陆晚的哭泣声中,苟安的步伐从来没停,她用尽全身的力量奔向不远处的男人,重重撞入他的怀抱。 雨落如击鼓繁鸣,男人在几秒的错愕后,反手死死地抱住了突然天降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 苟安坠入冰冷却熟悉的怀抱。 犹如救命稻草一般抱着面前的男人,苟安想要怒骂他是不是疯了真的闯进火海,张了张口,发出来的声音却只有呜咽声。 “贺津行。” 小姑娘委屈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 “我的猫,死掉了。” 作者有话说: 本章男主:不是女主光环台风来了都吹不塌你家吗,来,正好当灭火器 本章喵喵:作者杀人又用了小猫刀(谁知道啊杀得我自己都眼泪汪汪)(但会活的会活的) …… 第122章 终局(上) 回家。 贺津行没有问苟安她的猫早就死了这会儿是不是被吓得神志不清, 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大雨中抱着怀中颤抖不停的人,他现在完全没办法感同身受她的悲伤,事实上现在他有一种双脚落地的脚踏实地感,前所未有的安心, 让他几乎就要微笑起来。 还好苟安看不见, 否则会为两人完全迥异的心态、男人到这一秒都没做到的同理心大发雷霆。 他用大手拍拍苟安的背, 问她还能不能自己走出去。 大雨把苟安淋成了落水狗,她艰难地点点头, 很快又意识到面前站着的人是谁, 她完全不用惺惺作态地假装坚强,所以在贺津行耐心地垂首等待她反悔的注视中。果不其然又摇了摇头。 下一秒就被抱起来了, 她抱着贺津行的脖子,坐在他结实的手臂上—— 这个托抱的姿势让她下意识看了看他的头顶, 以前只要她想就能看见清楚的友好度显示, 但现在男人的头顶只有瓢泼大雨以及被烧的黑黢黢的废墟中, 苟延残喘飞舞着、尚未熄灭的火星。 想到那个摇晃着尾巴、也不知道在骄傲个什么劲儿但就是无比骄傲地宣布自己是无敌电子宠物的小猫咪, 苟安的心脏再一次受到了狙击。 她在贺津行的怀里微微蜷缩起身体,将脸埋入他的颈脖深陷。 怀中人这突然粘人且脆弱加深的精神状态很容易被贺津行察觉,他宽容地轻抚她的背:“冷?” 苟安小小地“嗯”了声,眼角泛红,只有黑白分明的眼眸被大雨冲刷得异常明亮, 她问贺津行:“你把她带来做什么?” 贺津行这才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陆晚—— 坐在被烧成焦炭的木质结构横梁中, 她身上原本柔软温暖的纯白居家服像是变成了一道酷刑,湿漉漉、沉甸甸的贴在她毫无温度的身体上, 头发凌乱, 衣服上全是碳印和泥巴。 贺津行给苟安用讲故事的语气, 陈述了整个过程的来龙去脉—— 故事的最开始时间线距离现在并没有很久远, 大概要从那一日,贺津行去台风过境后的废墟里,挖掘夜朗开始说起。 把夜朗从废墟中挖出来后,他们谈论起了把苟安关在原本那栋楼里的人,然后白天不讲人、晚上不讲鬼,说着说着,那个人就从一栋完好的建筑中出现了。 “我也很想相信科学。” 全世界唯一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自己是男主角的男主角叹气。 “但是当时她所在的那栋建筑周围都坍塌了,只有她所在的那一栋毫发无损,未免让人觉得奇怪。” 然后夜朗模棱两可的告诉她,是女主角。 贺津行当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东西,但是直觉之中,他猜想大概是说陆晚自带什么非自然科学能解释的、逢凶化吉的本事—— 他真的轻易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至于陆晚配不配这样美好的气运,他根本不在乎。 今晚说到棚屋区很容易就会被烧起来,贺津行自然想到了大型火灾,都是灾难,他没理由不用陆晚来试试水…… 反正他总要进火场找苟安,带上一个陆晚(尽管她很不情愿),有用就用一下,没用也没什么影响。 贺津行在述说着,这基本可以说根本不是正常拥有心脏的人类能够拥有的行事逻辑的时候,陆晚就在不远处—— 他说的话,她当然能听见。 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她瑟瑟发抖的哭了起来,脸上趋近于神经质的崩溃。 然而在对话中的两人谁也没有搭理她,甚至苟安都没有来落井下石的奚落她—— 后者正抱着男人的脖子,忙着提问“然后呢”和怒骂“你这是赌博,黄赌毒沾不得听过没”,然后…… 任由男人抱着她往巷子出口方向走去。 “你把人当灭火器用……这话甚至听上去有点yellow,而且应该没有哪篇文所谓的‘灭火器’是这样直白字面上意思——” “你说话我也不是很听得懂,是你和夜朗的暗号吗?” “……不是。” “哼。” “你哼唧个什么劲。” “最好不是。” “贺津行,你这样真的太鲁莽了!你不应该有一点什么‘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之类的东西吗?如果陆晚压根就没有你想象的那种灭火功能你该怎么办?” “嗯?找到你,和你抱着一块去死。” “……贺津行!” 男人甚至能拖住她的同时,伸出一只手掏掏被吼得耳膜发痒的耳朵,雨水顺着他鄂线分明的面颊汇聚在他的下巴,他转过头看了眼怀中炸毛的人。 两人目光相撞。 片刻后,他薄唇勾了勾,嗓音微微沙哑的问:“还想哭吗?” 苟安微楞,随后发现自己注意力确实被转移了点,瞬间捕捉到他这样不着调地惹人生气的目的。 抬起手刮掉他下巴上悬挂的水珠,她抿了抿唇,别扭的说,“好一点。” 两人对话的时候,一群的警察与他们擦肩而过,面容冷酷,训练有素,溅起的泥点弄脏了他们黑色的靴子。 跑在最后的那个大概是他们的长官,路过大雨中相拥的男女时,脚下稍微停了下来,与转过头的贺津行交换了一个眼神,男人唇边挂着一如既往那样亲和的微笑:“人在后面,路边废墟里,天那么黑,打个手电吧?” 说出的句子如此体贴。 那警官同他微微颔首,抬起手压了压湿透的警帽帽檐,头也不回地往陆晚的方向去了。 …… 正门的方向是最开始的起火点,哪怕如此大的雨,火也尚未完全熄灭,且烧毁坍塌严重。 贺津行按照苟安的指挥带她从侧门出去,远远的看见正门方向,苟安这才知道方才在火中奔跑的时候,听见的声音不是她的错觉。 现场空地前停着七八辆警车,消防车,雨幕之下特殊车种的顶灯闪烁着红蓝光交替的警示灯。 无数穿制服的阿sir各自压住聚众闹事的人,其中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的中年男人也被人从贺津行的迈巴赫副驾驶扯了出来,脸朝下摁在地上—— 阿sir将他的双手反拷在背后,那人不知道为什么还在哭爹喊娘喊脸好疼不要按。一边又忙不迭地道歉说知道错了。 压着他的阿sir看着挺年轻,大雨出勤好像反而让他更加兴奋,闻言直起腰,用坚硬的鞋尖踢了踢那人因为跪在地上朝着自己的鞋底:“胆大包天,绑架勒索的事也敢干,你猜那支票你能安然从银行兑换出来再存到自己的户头?当我们警察吃干饭的啊!哈!” 他一边说着,又弯腰,从中年男人皱巴巴咸菜似的西装里掏出一张折起的支票,看了一眼,嗤笑着交给身后的同事塞进证物密封袋。 “还是我操心太多,原来这位叔叔不知道支票折叠就报废了?”那小警察乐不可支,“看来贺津行当时没有提醒你。” 被他点到名字的人面无表情,把怀中的人放回到地面。 苟安站稳后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只觉得这人从头到尾、从里往外,都散发着某种浓郁的气氛…… 用一个古早一点的词,大概就是“腹黑”。 …… 那一辆辆排场拉满、颇为壮观的警车后面是苟安的家人,他们几乎是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过来。 只是现在被挡在了警戒线的后面。 眼下看着坍塌的巷尾,江愿手脚发软地靠丈夫的怀里,哪怕警察和消防队的说了里面火势已经得到控制,她捂着嘴一边点头,还是忍不住地眼泪哗哗往下流。 苟聿满脸心急如焚,不停地问警方进去的同事有没有给一些消息,找到他女儿没有,还要分心稳住江愿…… 以及他在旁边发癫的儿子。 令人吃惊的是苟旬也在,这会以他的精神状态和行为,严格的来说事后给他按个妨碍公务执勤之类的罪名关他个十五天也没什么问题—— 人高马大的少年此时躁动异常,上蹿下跳犹如被另一只土拨鼠精上身,嘴巴里面高喊着“让我进去,我去找她”! 一个消防员抱着他的腰,剩下两个警察压着他的胳膊,才勉强把他摁在原地! 苟聿本就焦虑,这会儿被苟旬吵的头昏脑涨,遂怒骂:“你别蹦了!你进去干什么!只会添乱!你急着找你那个小老师还是找你姐!” 苟旬猛地回过头,眼泪嗷嗷往外喷,疯起来连他爸一块儿骂:“说什么废话,我当然找我姐!我姐在里面!” 他说着停顿了下,那双眼逐渐被染红。 “我得找她,我都还没跟她道歉!操!你们放开我!” 打篮球的运动员爆发力不可小觑,他一个蛮力拧腰,真的像泥鳅似的甩开了消防员的手臂“噌”地往前窜了半步—— 就在这时,一颗石头从后面砸过来,狠狠砸在他的后脑勺上。 少年一愣回过头,就看见他哭哭啼啼喊着要找的人这会儿叉着腰,面无表情望着他。 雨水冲刷着她苍白的脸颊,如出一辙的两对眼睛无声对视,她眨眨眼,一滴水珠从睫毛上抖落。 苟旬像头熊似的扑向苟安之前,江愿和苟聿已经先一步一把把女儿拉进怀中。 慢一步的苟旬看着活生生站在那的苟安,狂喜过后是脑袋空白的卸力,他双腿一软跪在湿漉漉的泥泞中,抱住了姐姐的腰。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202节 一片混乱中,少年把冰冷的毫无血色的脸埋入怀中,鼻尖通红,重复了无数遍,“姐,对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风雨皆停。 冰冷的指尖抓住他短短的头发,抓了一把,又摇晃了下,最后变成轻轻的一巴掌扇在他的脑袋上。 “起来。” 苟安说。 “回家。” 第123章 终局(下) 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 【2024年1月17日, 二十二岁陆姓年轻女性于市斋普区南环街道棚屋区被逮捕,其被指控唆使纵火、妨害社会公共安全并造成严重不良社会影响、参与绑架勒索等数项罪名。】 …… 【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江城a大学生(声音变声处理):她和苟安真的就是像被钉死的老冤家啊,最开始是她害死了苟安的猫,苟安当然恨死她了, 后来又有什么苟安冒名顶替陆晚成为贺家的救命恩人, 被贺然退婚这种一系列狗血…… 两人从争夺年级第一开始就头破血流的, 只是没想到后面情况完全失控了! 天啊,绑架勒索, 怎么可能怎么会怎么敢! 多大仇多大怨啊, 老实说我真的不知道陆晚在想什么,这下她的人生完蛋了!】 …… 【记者收到来自现场目击者透露:陆姓女性被捕当时声泪俱下, 却拒不悔改,疑似精神出现不正常现象, 狂妄声称她是气运之子, 天道在她, 她一定可以翻身卷土重来! 官方温馨提示:当代青年男女应有适当发泄情绪渠道, 警惕无形负面情绪,杜绝违法犯罪,从我做起。】 这一天是大年三十,苟安坐在贺家客厅正中央柔软的沙发,打着呵欠, 无精打采地刷着新闻。 目光扫过图文并茂的新闻页面, 看着昔日里那张看一眼就牙痒痒的漂亮脸蛋上被打了马赛克,苟安心想:挺好的, 这样就再也不用看她扮演楚楚可怜。 微信中, 周雨彤给她发来了几则内容大差不差的新闻截图。 其中一个不一样的大概是公布了陆晚的开庭时间, 大概定在元宵节之后, 周雨彤问苟安有没有兴趣旁听。 苟安想了想,虽然已经过完十五了算是过完年,但是一年刚刚开始的时候就跑去看别人哭哭啼啼地接受法律审判…… 这种事真的大可不必。 但瓜还是要吃一下的。 一边婉拒围观庭审,苟安找到好友列表里,上次找贺津行时,顺手在贺氏法务部加上的小姐姐,给她发了个过年红包后问,你觉得陆晚大概判几年。 对方发了个“doge”表情包,说法务咨询是另外的价格。 苟安回她一个“doge”表情包,说等复工了我让贺津行给你。 对方发来了一串“哈哈哈哈哈”外加沉着冷静的“大可不必”四个字,然后告诉苟安—— 【苏面面:放火罪,绑架罪,都很重。】 【苏面面:这个案子拖那么久年后才开庭,很有可能现在还在搞清算,放火罪烧了什么,死没死人,社会影响都影响量刑。】 【苏面面:三年起刑,最高死刑。】 【苏面面:但并不能死刑。】 【苏面面:如果当晚棚屋区没有人员伤亡惨重,我目测数罪并罚最少也是五年,最高二十五年?】 苟安盯着“都很重”这几个字,舍不得挪开眼。 【苏面面:还有,我听说台风那会儿你在棚屋区,而且你那栋楼被她锁上了,似乎是在期望楼房因为外力坍塌时你没办法跑出来……讲道理这个事情其实单独拎出来虽然很恶心但从法律上来说根本不构成犯罪,但如果被当庭指出,多少会影响法官的判断。】 【苟住了,是我赢:所以如果我去参与庭审能站在旁听区站起来大呼小叫地描述这件事吗?】 【苏面面:你都用上“大呼小叫”这个词了说明你自己也知道这很离谱。不能。你会被法警拖出去。】 【苏面面:……】 【苏面面:我通风报信贺先生你有这么离谱的打算,他会不会在开年加薪环节给我多加五百块钱?】 苟安觉得她没这个机会了,因为这个法务妹子想要通风报信的人已经站在她身后站了好一会儿,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上,低头堂而皇之地窥视她发微信。 看到两人对话的最后他嗤笑一声,动了动手,揉了把苟安的头发,熟悉的木质香调钻入鼻中。 苟安仰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人,他指尖顺势下滑在她的脖子上蹭了蹭,成功蹭起一大片红色后,不急不慢地缩回手。 “你妈说少了一把芦笋,趁着市中心超市还开门赶紧去。”贺津行说,“一起?” 苟安放下手机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贺津行伸手直接将她从沙发另外一边抱起来,越过了穿拖鞋的那个环节,直接抱着人往玄关走。 途径贺老爷子和苟聿下棋的茶厅,苟聿看了一眼难以直视地撇开了头,贺老爷子笑眯眯地“哎哟”了一声,还要火上浇油地问:“我儿子是不是有点粘人了?” 苟聿一子下去杀了贺老爷子一大片棋,直到老头再也笑不出来。 …… 上了车,苟安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边看手机头也不抬地问了句:“贺渊呢?怎么大过年的没见他?” 意外的得到了一片沉默,在她抬起头看向贺津行时,扶着方向盘的男人面色淡定:“你从哪听到的这个名字?” 苟安:“?” 贺津行:“是有叫这么一个名字的侄子,但他一直在国外,从来没回来过……你从哪知道他的?贺然说的?你们最近又聊天了?一笑泯恩仇?” 苟安:“???” 贺渊的话题就这样被随意揭过。 苟安只当是贺津行这个醋king某一日后知后觉想起来吃这个后辈的醋,听着人家外国甜心糖分过高的一口一个“姐姐”来了点中年危机,然后使用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卑鄙手段,把他的侄子又送回了国。 确实像是他做得出来的事。 毕竟今年过年贺然也没能回国,贺老爷子提过一嘴,被男人一句轻描淡写的“别纵容”打发了去,依然待在宁古塔种地。 苟安看他发年三十的年夜饭就一碗饺子,一点也不想同情。 …… 和贺津行逛超市是头一遭,因为只准备买一把芦笋,所以相比起擦肩而过的其他人手里的购物车,贺津行手里的是苟安的手。 从下车开始他就非要牵着她的手不肯放,偶尔从货架上拿下一件商品查询保质期,也是单手拿着观察。 动作自然得像是天生只长了一边胳膊,他习惯得很。 苟安陪着逛过了熟食区和贩售各种奶制品的冰箱,摇晃了下贺津行的手,问他准备逛到什么时候。 “第一次约会,”贺津行问,“着什么急?” 苟安相当懵逼,心想这是第一次约会吗?在这?一扭头旁边挂着一大排盐焗鸡和卤猪蹄的地方?谁说的?哪条法律制订? 她的茫然没有得到很好的回应,这个大概是和浪漫细胞绝缘的男人上次说情话的时候搞不好是发烧了在超常发挥。 “那你想去哪?”贺津行拿起一把花椰菜,塞给苟安,“你看,花也有。” “……我们还没打证。”苟安强忍着才没有把那把花椰菜扔回他脸上,“你就已经这样敷衍我了。” “嗯?我没有。” “你有。” “没有。” “……” “约会应该是蓝天白云教堂广场许愿池还有广场上飞来的白鸽吹泡泡的小丑以及在拥有哥特式塔尖的教堂跟前递给我一束向日葵!” 苟安还是把花椰菜扔到男人身上。 停顿,气喘吁吁地补充。 “玫瑰也行。” 贺津行看着被砸得七零八落的花椰菜,顺势拿在手里准备一会儿一块买单,又拿起了一把芦笋,“听上去你想让我带你出国。” 苟安困惑地“嗯”了声,刚想说“没有”。 结果还没开口,就看见男人垂了垂眼,淡道:“可以哦。” “……” 话题不知道怎么跑到这里的,总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贺津行已经在新年放假的第一天就打电话给刘秘书,平静地宣布他的假期要延长到过完元宵。 从刘秘书在电话那边的音量以及哪怕是苟安都能听见的“把公司关掉算了”这种台词里,她听出可怜的刘秘书的这份崩溃可能会持续到今晚零点电视机响起《难忘今宵》的那一刻。 正万分同情中,她自己的手机也响了。 苟安低头看了眼,是苟旬发来的一段视频。 视频是在家里的家门口台阶上,红色的地垫上面蹲着一只姜黄色的奶猫,奶猫看着都还没满月,毛茸茸的,圆头圆脑地蹲在那。 看到有人靠近也不害怕跑走,张大嘴打了个呵欠,然后突然高高举起前腿的两只粉爪爪,扑到手机的摄像机跟前。 没站稳,像一团毛球似的在门前打滚,滚够了爬起来打了喷嚏,乱七八糟地抖了抖身上那几根并不茂密的毛。 【旬:家门口来了只猫。】 第二个视频是那只猫开始在用嘴撕扯拉拽苟旬的裤脚,然后四只爪爪各跑各的,四仰八叉冲到家门前,一个屁刹停住,又回头看举着手机拍摄的人。 像是不耐烦地等开门。 放下手机,苟安眼前模糊得看不清手机的按键,都不能完整地输入“给它开门”的指令,眼泪“吧嗒”一下掉在手机屏幕上。 她干脆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旁边正观察一颗卖三十块的西红柿到底为什么这么贵的贺津行转过头,就看见旁边的人哭得像刚从眼泪泉里捞出来的…… 停顿了下,有些震惊地放下了手中的那颗天价西红柿,有些茫然地问:“哭什么?刘秘书骂的不是我吗,我没把你供出去。” 苟安擦擦眼泪,挽住抓着花椰菜和芦笋没有手牵她的男人。 “贺津行,回家。”她说,“我的猫回家了,她忘记带钥匙,我得给它开门。” ……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203节 七日后,罗马。 蓝天,白云,阳光明媚。 约会的要素似乎缺少了夕阳下吹泡泡的小丑和起舞的当地人民,但那是隔壁布拉格广场的活儿,有时候要求倒也大可不必那么严格。 西班牙广场人潮汹涌,各国语言充数在耳边。 白色的许愿池前,苟安拇指轻弹,一枚银色的银币应声而起,高高地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到了面前的水池中。 水面冒出几个泡泡,阳光直射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银币飘摇着缓缓落入水池中,成为了万千硬币中的一员。 许愿池池底铺着厚厚的硬币,犹如恶龙金光闪闪的巢穴,盘踞在恶龙腹部之下的是万千人各式各样的愿望与梦想…… 或许从第一个愿望被珍重期许下的那一天起,邪恶的恶龙就变成了庇护者。 双手合十虔诚许愿,唯恐许愿池语言障碍,所以又翻译成英文再来一遍。 睁开眼,被波光水面刺得微微眯起眼,福至心灵回过头,就看见站在身后的台阶上,奉命排队去买冰淇淋的男人正靠着栏杆垂眸望着自己。 两人一个对视,他向她走来。 说好的向日葵或者玫瑰变成了指定口味的冰淇淋,冰淇淋塞到了她的手里,转头看了眼身后的许愿池,还有不同肤色、不同发色、不同年龄的人们孜孜不倦地往里抛下硬币。 “许了什么愿?” 他随口问。 听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而且苟安是个惊天动地的迷信小朋友,所以其实贺津行此番发问,并不准备听到一个正经的回答。 然而下一秒,衣袖被拽了拽,他顺势歪了歪身子顺着她力道向她靠近,她踮起脚,在他的唇角落下一个柔软的、冰凉的触感—— 是一个带着覆盆子口味的吻。 他愣了愣望向面前的人,小姑娘笑眯眯地望着他。 一愿父母平安健康。 二愿蕉蕉长命百岁建国后违规成精。 三愿从此人生皆为坦途,有人遮风挡雨,庇我顺风航行。 “都已经,实现了。” 愿从今往后,每一天都是没有写在剧本上的,全新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漏了一段,服了,补上了 想看正经穿书的到此就结束了,下一章是【可看可不看的:玄学的尽头是科学】版结局,我晚点更 第124章 终局(科学版) 有了这一章,这故事说不定能转组去都市现言。 【惊爆!ae公司制作, 万众瞩目、宣传期即现象级乙女恋爱向全息游《黎明之息》公测第一天惊现卡池bug!】 【《黎明之息》公测翻车,迷惑行为大赏:土豪氪金十万不见主角贺津行剧情卡,愤怒开发票警告游戏公司?】 【打着“来谈一场恋爱吧”宣传旗号的乙女向全息游戏公测第一日流水数十亿,庆功宴未开展, 技术人员已被喊回公司加班——谢邀, 在被辞退的路上了。】 …… 由国内游戏巨头聚众传媒, 牵手国外爆款游戏层出不穷的全息游戏专业户ae公司联合推出的第一款乙女恋爱向全息游戏《黎明之息》,从宣传期开始, 就备受关注。 几名可以攻略的男主各不相同, 符合传统乙女向手游受众群全部爱好所需,加之狗血的剧情线充满了“我是土狗我爱看”“我妈看琼瑶我看霸总怎么了怎么了”的气氛…… 所以在宣传的最开始, 就备受关注。 游戏公测第一天,相关热搜便席卷各大社交媒体平台。 这本是意料之中。 ……意料之外的是, 席卷各大平台的, 是游戏黑评。 【玩家1:我尼玛, 贺津行这个人物创造出来是摆在那让我上供的吗?!!!!】 【玩家2:??????#我花了十二万, 贺津行依然不爱我!】 【玩家3:楼上花了二十万……突然舒服了,只花了五万的我确实不配让贺津行对我笑一下 (^_^) 是我不识抬举,我在这抱怨什么呢?】 【玩家4:攻略贺津行比攻略ae老总还难,咋的全服首通拿下这个角色的玩家的隐藏奖励就是民政局派发的和ae老总的结婚证呗?听说他挺年轻的,如果是的话那我再氪点?】 【玩家5:最好笑的是我每次去找贺津行, 这位大佬都在学校, 大佬那么闲!你倒是去工作!去赚钱!好的你在学校也行,你来找我聊两句啊, 擦肩而过头也不回!你为什么永远都和女配在一起啊!】 【玩家6:官方是来告诉我「爱情至死不渝不随金钱转移」这个道理的是吗?是的, 爱情就是「男主和女配的爱情」。】 【玩家7:还没入坑的伙伴, 请不要害怕我们的评论, 容我为这个新出的游戏说一句:快跑!!!!!!!!!!】 齐渊的身边,传来神经病一般的阵阵笑声。 同样来加班的外包公关部的小周并不能感同身受他们这些面对bug的程序员之痛苦—— 网友层出不穷的吐槽留言让他乐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他一条条、孜孜不倦地,给齐渊念着这些来自氪金的金主爸爸们的愤怒留言。 齐渊打开游戏舱,牛仔裤包裹着一双修长的长腿,落地的同时,皮肤白皙的英俊程序员叹了口气—— 正式宣布他第二次试图修正游戏bug失败。 齐渊想不通这是怎么了。 这游戏内测的时候明明跑数据什么的显示一切运行正常,卡池也可以正常掉落,卡池里由玩家扮演的女主陆晚和各种男主男配们甜甜甜甜的剧情卡成千上万,等待玩家抽取和挖掘……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卡片基本没机会面世。 昨天公测第一天零点正,当所有进入游戏的玩家进入到“恶毒女配向女主头倒红酒”的剧情时,剧情整个就卡主了。 一个不知名的病毒被植入游戏,接下来游戏所有的情节乱套,无论玩家氪金多少,那些甜蜜界面的卡面就像是从卡池凭空消失—— 压根抽不出来。 女主陆晚的所有支线无法触发,就算强行触发主线,让女主和男主产生接触,也很难顺理成章地将第二阶段主线推进。 男主之一的贺津行原本被内设为核心男主,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像是被病毒激活了有了自我意识的ai,表现得对女主丝毫不感兴趣。 哪怕程序员亲手干预修改剧情把这两人强凑在一起,男主的关注对象,好像最后都会变成原设置恶毒女配苟安。 “大概是原来的剧情线太蠢了,男主演不下去?那让剧情组扣掉编剧费啊!” 小周嘎嘎乐,笑出哮喘音。 “迟了,已经结完尾款。” “哦,答应我——下次搞乙女游戏换女编剧好吗?男人懂什么恋爱心跳百分百啊?” 小周的吐槽中,齐渊依靠在游戏舱,深呼吸一口气,开始浏览二周目修正时出现的问题—— 这一次,游戏ooc得更他妈离谱。 他刚开始还是像一周目一样只是浏览数据异常,然后发现,原本应该是女主陆晚才能看见的攻略人物的友好度进度条功能,跑到了恶毒女配苟安身上。 他在数据库中边边角角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原因所在,只能把一切归咎于,是那个诡异的病毒修改了某项数据,导致后续犹如蝴蝶效应般的剧情大幅度删改。 齐渊没有办法,只能深度进入游戏,巡查异常现象。 他选择了一个在原本的游戏剧本里,只是稍微提起过名字的边缘人物——贺渊。 这名字还是当初做人设的隔壁组同事为了逗他取的。 贺渊这人挺合适的,从来没有出现过在正式剧本中,身份跟主要剧情人物不远不近,亲近起来也没那么难,也不显得过于突兀。 进入游戏前,出于某种无聊的心理,齐渊还重新给自己捏了捏脸,照着平日里强硬要他们加班这次更是大发雷霆跟他们说不加班解决问题就卷铺盖滚蛋的老板的脸,重新捏了捏贺渊这个角色的脸,想了想,又无视了人设里“身高174”这一条,给硬生生拉高了好几厘米。 男主贺津行188,男主贺津行的脸也是根据公司老总的脸捏的,他一个174进了游戏。总不能总在仰望贺津行— 公司天天开会在视频里仰望老总已经够怄的了。 齐渊以贺渊的身份光荣归国,来到游戏角色中间,然后历经各种剧情触发、接触,最后确定了,那导致整个游戏异常的病毒,跑到了女配苟安身上。 并不是苟安这号人。 这病毒,就像是齐渊套了贺渊的皮,它套上了恶毒女配苟安开场第一幕就死掉了的那只猫的皮—— 多聪明啊,谁会怀疑一开始就领了便当的,区区一只小猫咪? 齐渊发现病毒小猫咪的第一时间就开始着手捕捉,封印,并借着贺渊的身份接近陆晚,试图把一切扳回正轨—— 结果没用。 男主贺津行有他自己独特的游戏理解。 最后眼睁睁地看着男主察觉女主的特别之处,并没有为之动心反而反手就把女主扔进火坑里当灭火器…… 那干净果决且三观不太正的行为,让齐渊整个大窒息—— 这不和谐友善民主,这甚至,不能过审。 眼睁睁地看着暴雨与烈火中,男主与女配犹如在末日中狼狈相拥…… 齐渊是真的服气了,怀疑自己呕心沥血带项目组精心打造、磨剑五年,就做出这么个不听指挥、自己瞎鸡神展开的傻批游戏。 贺津行就是要苟安。 邪恶的男主就是爱邪恶的恶毒女配。 真的牛批死了。 小周:“可以把游戏改个名字,直接让恶毒女配当主角然后干脆卖给韩国人,他们那边最近很喜欢这个题材。 齐渊:“……” 好有道理。 他想了下,手中光标动了动,在项目文件夹命名那一栏,自暴自弃地修改了文件名。 《恶役女配:从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齐渊扣上了游戏舱操作界面。 小周探了个脑袋出来:“所以,明天还三周目吗?” “谢邀,不了。”贺渊真诚地说,“我还想多活两年。” 从被解除婚约那天开始 第204节 作者有话说: 好了,这次是真的讲完了 网友吐槽那真的是边写边乐 乙女游戏在贺津行第一次开门还是不开门那章就提到过 然后陆晚看到的那些原本该发生的卡片,我写到了喷泉水池,其实就是卡池啦hhhhh讲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