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pH)娇憨作精vs双胞胎》 2095前夜(h) “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岁岁眯着眼睛,支在软垫上的手开始发抖。 林时的手指沿着她的脊骨滑下去,银色的拉链被他推开,光滑的脊背随着岁岁的喘息微微起伏。 林时曾经说过黑发散落在她背上的样子很好看,这次从中子洲回来后,发现岁岁的头发被剪短了一大截,乱七八糟的。 “岁岁,这是你的新发型吗?”林羽抬起她的下巴,微笑着打量她的眼睛。他的拇指在岁岁嘴唇上摩挲,带了一点点少女的唾液。 “不会想顶着这个发型去结业典礼吧。”林时的胳膊撑在她身侧,他俯下身去,用嘴含着拉链往下拉开,蜜桃般的臀被包裹在银色的训练服下。岁岁真的什么都没有穿。 “做的时候,他们觉得碍事就剪了。”岁岁盯着林羽,他的家伙隔着裤子抵在她面前,“头发……还会再长出来的。” 林时起身,训练服从她肩上滑落下去,他握住岁岁那把乱七八糟的头发,把她扯的转过头来看着自己。 “做的时候是这样吗?”他冷漠,居高临下。她趴跪在他和林羽之间,皮肤白皙而光滑,却像一只刺猬在深深浅浅地扎他们的心。 岁岁讨厌这样,她轻蔑地对林时吐了口口水,下颌被林羽掐住了。 她被林羽按着转回去,对着他的肉棒,它昂扬在那里,像是宣告征服。 “嗯,对哦。比之前哪一次都要爽。”她弯着眼睛笑起来,林羽笑得就没那么好看了。 林羽臭着脸把充血的龟头抵在她唇边,岁岁顺从地舔了舔,然后慢慢含进去。她想着把它吐出来然后嘲笑林羽好短,但这次林羽好像真的生气了,按着她的后脑勺把那东西往她嘴里推。 “唔……嗯……” 她没法推开林羽,也不能拒绝身后的林时。 林时俯身贴在她耳边,手放在阿羽的手背上,相当于,两个人同时按着她的脑袋。 “最近脑袋里还会有电流声吗?”他瞥了一眼岁岁含着阴茎的小嘴,手掌滑到她的脖颈,握住。“做的时候,头会不会晕?” 岁岁不能说话,只是微微摇头。 “哦。” 林时低头往她腿间吐一口唾沫,握着肉棒抵进去,柔软的花瓣下比他想的还要湿润。 林羽一次次抵到她喉咙口,岁岁痛苦地蹙起眉头,一边发出拒绝的声音。林时在身后抽插,逐渐加强的力度让岁岁感觉到他也被惹毛了。他们没有一个人在考虑她的感受,岁岁垂着眼睛想道,脸很快被眼泪和溢出的唾液打湿。 可是她的身体还在接受林时,他越是这样粗暴地占有,水声越是响亮,她跪在沙发上摇摇欲坠,像海浪里随时会散架的一只小船。理性来说,她受不住两个大男孩的折腾,但除了他们,她并不喜欢碰其他人。 两个笨蛋……说什么就信了,也没有表现出介意的样子。 林羽把东西从她嘴里退出来,岁岁低下头去呜咽着,手紧紧抓着沙发的皮面。林羽的手急促地抚了几下那根坚挺的东西,发生了岁岁一贯害怕的事。一股白色的液体从尖端射出来,从她的肩头往后背流下去,沾在她乱糟糟的发丝上。 岁岁很害怕快结束时会发生的这件事,她觉得那一瞬间的林时和林羽很陌生。 她狼狈地趴在林羽腿间干咳。听到滴滴滴的提示声,林羽胳膊上一颗微小的嵌入体在闪烁信号灯。 还没结束,林时趴到她身上,用力咬着她的左肩一下一下地往里撞,双手在她胸前慢慢揉捏着。岁岁的肩那么瘦,他弓起背咬她的时候像发怒的狮子。 “听说……”她用一种滑稽的鼻音提起这件事,“听说你们要晋衔了……” 林时停了一下,更用力地往她身体里撞。岁岁软软地哼了一声。 他和林羽那样留恋她的身体,能让他们不惧怕冰冷的武器和危机四伏的战场。昨天经历血淋淋的一切很快变得模糊,被林时和林羽暂时忘却,他们不再是随时会丢掉性命的棋子。 确切地说让他们逃避这一切的不是洲际公学最为安全的校舍,而是岁岁。 “是哦。”林羽摸摸她的头顶,“下周一呢,和结业典礼是同一天。” 她看到窗边那株重复绽放的全息玫瑰,挣扎着想要起身,又被林时按下去。林羽牵住她的手,她没法再起来了,觉得自己只是一只能够容纳他们性器的容具。 “你们这么讨人厌,一定找不到女伴吧。” 新洲际公学的晋衔仪式很庄重,在那一天受到赏识的战士们要带着各自的伴侣上前接受荣誉,还要把手放在厚厚的联合政府宪章法上庄严宣誓。 他们的积分排名一直占据军事学院演习排名的第一和第二呢。岁岁想到,她睡了他们这么多次,应该给她也加一千分。 “有哦,女伴是罗丽莎她们。就是那个有点印尼baby脸的女孩,她也有双胞胎妹妹。”林羽看起来心情不错,随口胡诌。 林时没理会,趴着操累了就起身接着操。肉体碰撞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闷的淫靡。他扫了林羽一眼,说:“你时间好短。” “哥,你让岁岁口的时候时间也不长。”林羽没好气地摸着岁岁湿漉漉的肩膀,腿间的那根东西又慢慢抬起头来了。 林时凑到她耳边。 “想快点结束吗?” 岁岁被林羽的回答气得不想说话,所以也没有回答林时,林时一直是这样让她头晕到失去判断力的频率,心情好的时候她只要抱着他默默享受就是了。 林时见她不说话,只好继续和她“商量”。今晚岁岁好像一直在忽视他。 “岁岁,做点什么,说点什么让我快点射出来。”他有点恼火,“你不是讨厌我们吗?” 岁岁吸吸鼻涕,仰起头倔强地盯着远处的电子玫瑰,她想反正这也是最后一次和他们说话了,说点什么好呢。 “不要去晋衔仪式,那天陪我去特区大厦好不好?”岁岁说,“马上——嗯……马上就要……毕业了……”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轻下去。 “特区大厦,我和阿羽的名额都用掉了。”林时说。 岁岁感觉到今天自己身上也被弄的一片狼藉。 一提到他们的名额早就被用掉这事,她就生气。从入学到现在,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进入那座位于无尽特区的莫比斯大楼,他们两个明明也知道的。 她违反规定后,没法晋衔了,不然,也不用可怜巴巴地等着他们带自己去,像是等他们施舍一样。 “晋衔仪式那天,你们不许参加。”她说。 林时和林羽都以为她在开任性的玩笑。 林时在她胸前摸到那颗串成项链的子弹壳,像往常一样放到嘴边亲吻。 “说点别的,岁岁。” 岁岁噘着嘴,眼角挂着湿漉漉的泪迹,被欺负的无路可走时,她就会说很凶很凶的话。 “林时,你这么久射不出来是不是有病啊!?” 2095离歌(h) 林羽很乐于看她怼林时,他哈哈大笑起来。 岁岁在林时身下得意了一秒钟,就再也支棱不起来了。她没想到因为自己一句话占了上风,本该结束的事情只成了开头。林时更用力地往她身体里撞,让她在全身被包裹住的快感里就快要失守喊出“我爱你”这三个字。 “你帮我看看,这是不是有病?嗯?”林时抱着她翻过身,咬着她的胸又抽插了几下。“滴滴滴”的声音响起来。 接着是林羽,阿羽的手指上有枪茧,揉她胸口的时候岁岁几乎哭出声,他捏着她尖尖的脸蛋,岁岁失神地望向天花板。 阿羽粗喘着在她耳边吻一下,挺身送进她湿润的小穴里。 岁岁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她无助地呜咽一声,阿羽把她抱得更紧了。 “我和林时可以一起进来吗?”夜越深,他们的理智就离自己越远,林时和林羽享受着岁岁的肉体,她从来不会真正拒绝他们。阿羽把她的腿撑开,被操得发红肿起来的小穴湿漉漉地对着林时。 林时会有心甘情愿死在她怀里的想法,在鲜血填就的泥淖里,在敌人的脑袋被子弹打得粉碎的时候,他那样想她。他知道阿羽有和他相同的想法。在死在她怀里之前,要让她先被他们好好疼爱一番。 “很久没有一起操你了,就试一下,乖。”阿羽哄她。 岁岁泪汪汪地看着他们,淡粉色的乳尖留着阿羽的指印和林时咬过的痕迹,她被折腾得失去反抗的能力。 电子玫瑰开了又谢,直到下弦月升起,她被抱在林羽怀里软得没有多余力气,这次两个少年结实的胳膊上,“滴滴滴”的提示音同时响起。 她的手抵在林时胸口却推不开他。岁岁转过头躲避林羽的亲吻,他们的怀抱真的要让她窒息了。 “你们再这样欺负我,我就不要你们了。”她明明只是说一句简单的话,嗓子就和胸口一起扯着疼起来。戒掉喜欢的人好难,像匕首在心上剜一块肉下来。 “不可以。”林时这样说。 “我不要你们了,不要了。”岁岁拼命摇头却还是逃不掉。唇齿被林羽抵开,她闭着眼睛回应他,吻着吻着就尝到了自己的眼泪。林羽的手还在揉弄她的胸口,林时俯身用舌头帮她安抚红肿的花穴。她几近脱力,只是任他们摆布。 她很讨厌自己身体对他们的一切反应,做了那么多次,可恶的默契耗尽了她的所有抵抗。 她不愿意想起……最初的最初,她只是想让他们带自己去无尽特区,仅此而已。折腾了这么多年,到后来,好像爱上他们了,真可怜。 “不可以不要。”林羽说。 只有性的关系必须承受没有爱的巨大空缺。岁岁这样想道。 许久后,林时握着她的腿弯,低头亲了亲岁岁的膝盖。 他和林羽没有意识到,这句看似气话的话,标志着岁岁对他们长达两年的占有就此结束。 岁岁在林羽怀里睡得很死。林时疲倦地靠过去,低头在她胸口流连了一会,林羽默默地看着他做这一切,眼神里是冷静与感伤。 林时没有前半夜那么粗鲁了,他小心翼翼拨开她的碎发,好像在和醒着的岁岁商量事情。 “岁岁,毕业后,我们一起住吧。”哪怕她睡着了,林时要说出这样的话还是鼓起很大的勇气。 “我们一起住,我,阿羽,和你在一起。” “她听不见。”阿羽的手在她耳侧遮了遮,“让她睡吧,典礼过后再和她商量这件事。” **** 结业典礼这天,洲际公学从上到下装饰一新,在战火摧残遗迹中建立起来的礼堂,中子洲归来的年轻战士们在闪光灯的包围下,在教授、官员和家人们赞许的目光下接受荣誉,宣誓。他们还会在礼堂中央领舞,在悠扬的舞曲里迎接更酷烈的夏天。 岁岁甚至觉得今天的装饰氛围有七十年前人类庆祝新年那味道了。 林时和林羽穿军礼服的样子应该挺好看的,可惜她看不到。今天过后,他们就是林时上尉和林羽上尉了耶。 但好像和她也没什么关系了。 岁岁把林时送她的项链摘下来,床上放着一份签了字的退学知情同意书。 她把银色的训练服迭好垫在文件下面,换上过夏天最合适的衣裳,背着自己轻飘飘的行囊。 十六人的集体宿舍只剩她一个,此刻所有人都在学院礼堂。 植入体上显示今天是五月十日,今年入夏日期和往常一样,看来联合政府的气候保护法案起了作用,岁岁听着窗外渐起的蝉鸣,把手腕插槽里学校的芯片抽出来一并放到床上。 她从窗台跳下去,两层的层高没什么的,然后就是爬上学院的钟塔,一路上都没有其他人,岁岁觉得自己真的走向自由了。 “不要想我哦美惠,不要哭不要哭,我们有机会再联络吧!”岁岁站在钟塔边缘,对着空气疯狂告别,“Andy再见啦,不能给你做周末小蛋糕了,唉……拥抱一下吧。楚菲菲,你自己的机甲自己擦,不要再来烦我了,给多少小饼干都不管用!好啦,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会给你发时空胶囊的,就是那种你老了才会收到的信件。”她一脸惋惜的样子。 “我们什么时候能一起去旅行呢?我接下来会很忙很忙呢,也许挣了很多钱,那时候就可以和你们去大本海礁看一看了,不要再送我啦,就到这里吧。拜拜!” “院长叔叔,我不能再和你打电话了。对不起,到最后也没能完成你的嘱托,反而自己也被学校开除了……” 岁岁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阵,在高处还听到了学院的礼乐声。她的肩上留着一点林时和林羽留下的吻痕,但她想应该很快就消失了。 也许等不及夏天过去,甚至不用等夏天真正到来。 风吹过的时候,就能消去吻痕吧?她这么想着展开双臂,这是她第二次用机甲羽翼,希望不会脸着地或者撞在空轨上。 “今天是五月十日,天气晴朗。风速中等,可以进行飞行运动。接下来将为您实时播报风速,请注意交通安全哦。” 岁岁深吸几口气,羽翼已经嗡嗡振动起来。 再见了,洲际公学。 她纵身一跃,像一只初学的雏鸟一样,撑着羽翼在空气里晃了一下,慢慢熟悉了飞行的操纵感,向蔚蓝的晴空和远处宏伟的绿洲城飞去。 2097Andy Andy Huen坐在导诊台后,敲键盘的一双手上下翻飞。 “姓名?住址?症状是……”她甚至来不及抬头扫一眼病人排成的队伍,他们的病症千奇百怪,神色痛苦,时不时有人散发出古怪的臭味,把小小的诊所熏得…… “气候变化的确对肤质变异人群有影响,新闻报道过了。”Andy紧紧皱着眉头,在屏幕上为他安排好了诊室,一只胳膊伸到她鼻子底下,皮肤红的好像被烫熟了。病人抱怨说,今年五月高温让他的皮肤每天都疼痛难忍。他们中很多人年纪大了,分不清厚厚一迭就诊指南上肤质变异和触觉变异是什么区别,于是不得不人工导诊。 小护士Andy将信息带往病人的接口上扫了一下。 “下一个。” “Andy小姐。” 一个还算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她勉强抬头看一眼。个子高挑又无病无灾的林时从头到脚都不像是个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诊所里冷气不足,近地面温度又高,还穿着制服的他额角被汗水打湿。 “请站到一边去。”Andy指了指自己身边,她要给下一位病人录入信息。 “你真会挑日子。……姓名,症状?” “我看过排班表,还有一个小时就下班了对吧?”林时说,“我想和你们谈谈。……我还邀请了楚菲菲。” Andy的脸宽宽的,岁岁曾经说过,她看上去就心地善良,很好说话。这时候她拔出自己手腕上的语言借口,插到病人手腕里,白发苍苍的奶奶开始叽里咕噜地说西语,Andy一边听一边点头,一手又在屏幕前操作起来。 “我提前告诉你,没有任何岁岁的新消息。”Andy没好气地敲下确定键,“不过嘛,楚菲菲说话比我更难听。” “我有预期。”林时抬起胳膊,看着腕上的时间安排,“我把餐厅地点发给你,到时候见。” 今年入夏时间较往年提前两周,平均气温又升高1℃。Andy工作的诊所在地表正向31层,到七月时酷热难忍,政府说过会降低所有建筑30层以下的电费,而诊所恰好多了一层。真不知道老板会怎么安排……她不能没有冷气。她从林时安排的浮空车上下来,从这儿走到餐厅里短短几步的路,Andy又出了一身汗,她用粗短的手指摸着自己的额头,明明已经晚上七点了,还是……还是好热。 今天是5月10日,Andy提着小包,跟着指引找到了坐在窗边的林时,这里是另一栋建筑物的289层,林时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高楼组成的深渊,对面坐的是绷着脸的楚菲菲。 她坐到楚菲菲边上,热得直喘气。 “点菜?或者休息一会再点也可以。” Andy把菜单从窗玻璃上拖拽下来,拖到餐桌上,手指在上面滑动着。他们战争预备役是不是都混得不错啊……这里居然有不是仿真肉的肋排和麻辣小龙虾,Andy看得眼花缭乱,对林时的怒气不降反增。 毕业后Andy成了私人诊所的导诊护士,楚菲菲成了拳击仿生人维护师,两个男生去找楚菲菲的时候,差点被她手下的仿生人围攻。 “哈喽,我来晚了。” 这个比林时昂扬轻快一点的声音,Andy没有听过几次,但她知道是谁——一个比林时还让她讨厌的人。 林羽穿着便装,微微敞领,坐到林时边上,又马上起身伸出一只手,一副正式会见的样子。 “菲菲,Andy,过的好吗?” Andy没好气地握住他灰色的合金机械手。 “这里的水果汁也是真正的水果吗?”她问。 “没错。如果不喝酒的话,我推荐果汁,这年头它比酒贵多了。”林羽提议。 “最好别点任何酒水,我怕等会都泼你们脸上。”楚菲菲说。 Andy赶紧打圆场:“你来点吧,林羽。” 面对楚菲菲的警告,林羽挑眉。他接过菜单,三下两下就选好菜品。楚菲菲的话让四个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尴尬,但林羽是不怕尴尬的那个,林时的脸皮也巨厚无比。 这是岁岁离开后的第二个年头,Andy和菲菲是在结业典礼那天才认识他们。那天她抱着岁岁留下来的一点东西,被吓得不轻,和楚菲菲跑到学院办公室才知道,岁岁被开除了,也就是“自愿退学”,学校为她保留了面子。但是,明明就快毕业了,犯了多严重的错误,才会在那个关头取消毕业程序? “岁岁的啵露还是没有恢复通讯,她的芯片在毕业那天就拔掉了。”林时把岁岁的芯片取出来,从Andy那里取来后他一直插在自己的备用槽里。他把芯片捧在掌心给Andy和菲菲看,“我查询了近十个区的芯片新增注册记录,都没有她的名字。” “的确是有一个重名,哥。”林羽提醒他,“你知道吗?我们两个按照地址找过去,想了一万句开场白,结果发现那个岁岁是变性人,从男女人变成女男无性别者。” 楚菲菲沉着眼,无奈地嗤笑一声。其实她看到岁岁的芯片就想哭。 “上个月我们又去了蓝祖海,一年内应该不会再去了。……院长说岁岁没有回去过,我和阿羽在想,或许还得回学校找线索。” “你们找到了吗?”楚菲菲问。 “管理档案的老师只说岁岁严重违反校规被开除,但卷宗里没有记录任何原因。”林羽说。 楚菲菲和Andy对视一眼,似乎还是决定把一些话说出来。 “的确是很严重的事情,那段日子岁岁真的很无助也很害怕, 所以告诉我们了。但我们没有任何办法。”Andy回忆起岁岁那段时间的状态,她会因为帮不到岁岁而感到自责。 “她偷了熔岩子弹,被当场抓到。”楚菲菲替她说下去,“子弹的主人很生气,他们剪掉了她的头发,还把她扔在地上拖行。岁岁说她没有偷,后来她一直不在状态……我们以为她只是心情不好,其实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要被开除了,捱到那一天才走的!——老天,我知道了……”楚菲菲突然瞪着对面的林时和林羽,“她在等你们从中子洲回来啊!” 2097楚菲菲 楚菲菲的话无异于平地惊雷,几乎把他们的灵魂击得粉碎。 林时想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的手握成拳在桌上捶了一下。阿羽盯着桌面,死死咬住后槽牙不说话,过好一会才斜睨了林时一眼。 楚菲菲的话真是干净利落,像把快刀,快到把他们两个人的心脏都绞碎了。 精美丰盛的菜品在这时候送上来。 “谁的子弹?”林羽的声音变得很冷。 楚菲菲被他的眼神吓到。 “奥斯卡·安德鲁斯,你们学院的。” “那个混账。”林时咬牙切齿地说。 关于这个人,即使是后勤学院的Andy他们也有所耳闻。安德鲁斯如今被媒体称为“十年来最出彩的后备役人选”,带领小组成员在西伯利亚北部围击反叛军一战成名,从公学毕业两年已经位列上尉,但他在学校内的名声,几乎臭名昭着。 Andy再失落也没法阻止菜肴的香气往鼻子里钻,口腔里在分泌一些唾液,好香的肉排,号称是无污染的纯天然牛肉。还有上好手艺制作的人造甜虾卷,泰国风味抓饭,顶棚蔬菜沙拉,用极小的杯子盛着的芒果汁,天价就为了买这一口,真的只有一口! “Andy这么晚下班饿了吧。”林羽想招呼她们吃饭,可是他凶巴巴的语气好像要把两个女孩子做成晚饭。 Andy知道他和林时的心情很难好起来了,她直勾勾地望着肉排,自己已经太久没有吃过带骨头的东西了……很拘束,觉得在这两个男人面前很难直接下手去啃啊…… 林时提起装酱汁的小壶,来来回回淋了一圈,用叉子取了一块到自己面前,低头默默地吃完。他一点食欲也没有,但Andy见到他的示范,就放下心来大大方方地取来啃。林羽也跟着做,但他们两个只是吃了一块就没再动了。 楚菲菲看着她吃,小声地问:“喂,真肉好吃吗?” Andy疯狂点头,抓起一块放到菲菲面前。 两个女孩子哪里吃过这么美味的天然肉菜。确切地说,这时候的人类已经靠人造肉技术度过了三十余年,口味堪比带香精的软糖。大部分绿洲居民一生都不会尝到能被如此精心烹调的肉。 楚菲菲很心虚,她和Andy就这么被美食收买了。这次她负责缓和气氛。 “你们两个,毕业以后混得真不错……林上尉——哦,两年了,你们升少校了吧?” “我们没有军衔。”林羽说。 这让她们很意外,林羽无所谓地扯了一下嘴角,看着面前的冰激凌一点点融化。 “全校都参加了结业典礼,你没发现年轻上尉里没有我和林时吗?” “……没注意,那时候我在厕所里。”Andy气呼呼地说,“而且,我们学院的人在礼堂最后面,都快被挤到门外去了,谁在乎台上的人有哪些啊?” “是这样,”林时还是附和弟弟,“我们不是什么上尉……不然肯定很忙,总是在前线驻守,没空回绿洲,更别说找岁岁了。” 如果不谈岁岁,气氛还算融洽一些。两个女孩了解到,军事学院中排名头部的林时和林羽没有延续军人的身份,按他们的话来说,“只是在绿洲做着普通的工作罢了”。什么普通的工作,出手能请人吃这么昂贵的大餐。 晚餐后他们送菲菲和Andy回家。楚菲菲问他们:“你们不是第一次来这家餐厅吧?如果你们平时在和别的女人约会,出入这样的场合,以后就不要联系我们询问岁岁的下落了。” 林羽眼底有些讶异。 “没,当然没有。”他扫一眼后视镜,金属手指嗒嗒嗒地敲着方向盘,疲倦地答道:“工作需要,自然就知道这些地方了。既然把你们约出来,就已经带着一百分的诚意,菲菲,我和林时可不会让你们填饱肚子后为这样的情况难堪。” “其实看着你们吃的时候,我会忍不住去想。如果是岁岁,她喝到那口果汁会说什么,她会不会吃得和你们一样享受。”林时靠在副驾,淡淡地说。 Andy和楚菲菲对视一眼。 “荔枝,是你们喂岁岁吃过荔枝吗?就是那种壳很硬,里面据说很好吃的水果。” 林羽:“你们怎么知道。” 大概是想起岁岁第一次吃到荔枝的可爱样子,他说着嘴角微微上扬。 “因为岁岁说过,”Andy突然抛出一句“炸弹”,“‘不知道是更喜欢荔枝,还是更喜欢喂她吃荔枝的人了’。” 两个男孩子挨了一拳似的表情让Andy又气又好笑,他们好像第一次听到“岁岁喜欢过他们”这件事,而Andy也是头一回把他们和岁岁口中“喜欢的人”对上号。 林时的舌头居然打结了。 “她,她还说过别的话吗?” “我哥想听那种,岁岁可能说过‘我喜欢的人又高又帅,是个超厉害的战士’这种话,有没有?”林羽开始插科打诨。 楚菲菲白了他们一眼,“没有。” Andy三下两下就把他们看清了:“好你个林时和林羽,喊我们吃饭时一副沉稳的样子,实际上根本就没听过岁岁亲口表白啊?啧啧,原来你们连她的小男友都算不上……” 林时开始揉鼻子。 “说来话长。不过,岁岁真的没说过别的话吗?她喜欢的人,到,到底是谁啊?咳,这个我们也挺好奇的。” 楚菲菲和Andy在后排沉默了一会,她打开自己的接口,突然播放了一段视频。 “菲菲——你猜我和美惠在哪里?” 岁岁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响起,那一瞬间林时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颤抖了一下。 林羽猛地回头。 岁岁在和楚菲菲撒娇,她叫“菲菲”两个字的时候,声音拖得很长,又作又可爱。 她挽着美惠的胳膊,穿着那件很好看的红色条纹比基尼,坐在蓝色的泳池里。 视频没有录到楚菲菲的回答,岁岁接着说:“我们今天刚到这里呢,听说屋主人还没来,我们下午就开工打扫啦!刚刚有机会休息,偷偷地用了他们的泳池。嘿,泳池好脏哦,我们擦的这么认真,提前替他们享受一下嘛。这里好棒哦,我们毕业旅行也来这样的地方吧!” 岁岁高兴地举起胳膊,把周围的一切拍给楚菲菲看。 “这里的气温也很合适,城区太热了不是吗?美惠真是小天使,找到了这么好的勤工俭学机会。等休息日了,我要带美惠回我老家看看,这里离蓝祖海很近的。希望最近还在蓝祖海的星星雨季,很美。……” “不和你说啦,去忙吧,我会想你的,拜拜!” 视频结束。 林时撑着下巴,眼睛牢牢地盯着接口放射出的全息影像。 Andy也没见过这段视频,她看着看着眼睛又红了。 “这是在,我们的度假别墅?”林羽看着岁岁的笑脸,扯出一个傻笑,结果比哭还难看。 “把它拷贝给我们。”林时一手从前排伸过来,才意识到自己措辞不太礼貌,于是补上:“拜托。” 林羽拿到了拷贝件,在自己的接口上播放了一遍。他的手指穿过透明的光影,怎么也碰不到岁岁的脸蛋。他只知道岁岁在视频里冲他笑,冲他撒娇,和他说拜拜。 Andy捂住脸。 “我真的很想岁岁,可你们把她弄丢了。” 林时看着自己胳膊上的接口,喉结滚动了几下。 “Andy,我们会把她找回来,”他说,“一定会的。” 2091初见 “哥,那小子的飞行技术还没有入学前的我好呢。” “是吗?” 林时和他穿过昏暗的全息装备长廊,一块块高大的子弹匣发出蓝色的荧光,里面的子弹在无声地进行分解到重组的循环。一路走过来像是见到了无数蓝色的廊柱。 林时和林羽还是二年生的时候,就已经参加战机驾驶的夜训。今晚他们想抄近路从这里回宿舍,顺便看看属于他们的子弹匣。 “我坐在他边上,看他放开制动手刹的时候一头的汗,真怕今天就和他一起葬在战机上了。” “我的搭档倒很沉稳,还会指导我。” “林时,你好走运啊……下次和我交换吧?”林羽拖长嗓子,一手搭在他哥的肩上。林时漫不经心地四处望,发现角落里什么东西在动。 “谁在那里?” 听到林时的声音,那边立刻安静下来了。 林时带着林羽故作没事地继续向前走了几步,眼睛却一直盯着那里的动静。果不其然,那个家伙以为他们走远了,又开始窸窸窣窣地动起来。 林时拧开训练服上的手电朝那里走过去。 “别动,发现你了。” 一个小小的身影就躲在靠墙边的子弹匣后,林羽也拧开他的电筒,和林时走过去,一个在前头,一个堵在后头。 岁岁抱紧怀里的量杯,用手挡住手电刺眼的光线。 “我……我迷路了……” “你抱着什么呢?” 岁岁把量杯放在地上,用双手捂住脸。 “蛋液。”岁岁瓮声瓮气地回答,“打了五个鸡蛋呢,你别打碎了哦。” “你带蛋液来长廊做什么?”林羽问。 岁岁回过头,林羽把光束搁在自己下巴往上照,做了个鬼脸。 “烤,烤蛋糕。我同学告诉我,这里的熔岩子弹炉温度很高,可以把打发的蛋液烤成蛋糕。”岁岁瑟瑟发抖。 林羽关掉手臂上的电筒,借着微弱的光线,岁岁看到了林时的脸,又回头看看长得一模一样的林羽,再回头看看林时。 林时蹲下身,五指张开拢住那只量杯往自己跟前挪了挪,他闻了一下蛋液的味道。 “你同学是谁,你是哪个学院的?”林羽又问。 “楚菲菲。” “不认识。” “我们都是后勤联合会——培养——培养学院哒。” “啊,后勤学院。”林羽说,“就是那个学生就读期满就把你们全部做成机器人保姆的学院。” “你胡说!” “没有哦,就是这样的。”林羽说,“你可能会被做成打蛋糕机器人吧。” 岁岁往后缩,结果身后已经是墙了。 “人造鸡蛋没办法打发,只能水煮食用。”林时说,“所以没法做蛋糕哦,很遗憾。” “啊?”岁岁一脸失落,抱着量杯从地上爬起来,“我去哪里弄天然的鸡蛋呢。” 林羽“噗嗤”笑出声。 “你还真的想试啊?我告诉你,熔岩子弹匣的温度高达几千摄氏度,每个子弹匣有对应的瞳纹才能打开,一旦你把什么奇怪的东西塞进去——我不知道它会先爆炸,还是先招来校警。”林羽指了指头顶四处监控探头,岁岁好像才发现,马上噤声了。 “少来这里,尤其还是和你们学院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地方。”林时眯起眼睛吓唬她,“当心第二天就被抓去做成机器人。” “知道了!拜拜!晚安!”岁岁连滚带爬地滚出去了,留下林时和林羽呆在原地。 “阿羽,她没说自己的名字吗?” “……不知道,就叫她楚菲菲的同学吧。” *** 在这样的时代,人们竟然无法选择自己的未来。即使是中产家庭的孩子想要出头成为所谓的人上人,也只能通过以下方式:异于常人的努力进入科技公司工作,通过层层筛选进入绿洲政府部门,或者是成为军人。这三条途径有一个共同的前提:从洲际公学相关专业毕业。 绿洲联合政府2082年颁布法案,为应对日益复杂的太平洋两岸局势,在洲际公学新生中筛选家境优越,能力良好者进入公学军事学院,不可拒绝,不可逃避。 林家父母对自己的双胞胎儿子没有不满意,无非是有些难管,先前在预科学校的时候是出了名的不好管,年轻的女老师会被他们气哭。 或许是应该接受严厉一些的管教。 男孩子们,虽然没有谁一开始就会嚷嚷着梦想是趴在战壕里扫射敌人,或是驾驶战机投下炸弹,但对于学院的授课内容还是饶有兴趣。 果不其然,林时和林羽在战事学院学得很开心,托教官的福性子也收敛了那么一点点吧。 战争不会第二天就爆发,第二年也不太可能。法案颁布后几年内,联合政府和对岸自由联邦的关系有所缓和,大陆沿海虽然还存在很大的领土争议,但眼前的和平是幸运的事。 在小组其他成员都边吐边从离心舱里爬出来的时候,林时很要面子地绷着脸,捂住肚子站到了地面上。 “哥,我,呕——”林羽没说完第三个字。 教官申请例行清洁,在值班的后勤部带着清洁工具冲上来。他们不是来打扫地板的,地板有机器人扫,他们负责清洁被呕吐物弄脏的离心舱。 林时把自己的训练数据上传,靠在舱门外估算着自己什么时候要偷偷去厕所呕吐。 林羽说话的时候,林时甚至觉得有回音,人脸也开始晃动,不过都是正常的,难受一会就好了。 “我们去哪里庆祝一下训练周结束?”林羽把刚刚的话说完。 “和其他人一起去打球。” “已经够累了。” “也是。我们去绿洲吧。”林时说完,两个人默契一笑。 “去看看义体集市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不买,就看看,”林时撺掇林羽,他压低声音说,“学长说那里有半个黑市……” “我还想去市中心看全息灯光节,还记得去年我们坐在浮空车上,从十层升到几百层都没有看完。” “今天是礼拜几?” “周五,就是灯光节举办的日子。” “请问,你们是要去绿洲吗?”一个细细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来。岁岁抱着干净的清洁棒,从林时的离心舱里探出头。 林时觉得眼熟,一下子却没有想起来。 “是你。”林羽说,“你还真是后勤学院的啊。” “我怎么会骗人呢。”岁岁说,“你们要去看什么灯光节?” “无可奉告。”林时对她摇了摇手指,带着林羽要走。 岁岁从舱里钻出来追上他们,“你们还没到自由出校的年龄,偷偷溜出去是违反校规的!” “小声点!”林羽说,“那又怎样?想打小报告,你去试试。” 他们走得飞快,岁岁一路小跑跟在林羽边上。 “我不敢。” “那你想要什么?”林时说,“你好像还没有完成你的本职工作嘛。” 岁岁拦在他们面前,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可以带我去吗?” 2091罗科菲 “那个叫什么,楚菲菲的同学——” “我叫岁岁。”她坐在后排兴奋地东张西望,哪怕……浮空车根本还没离开学院上空。 “系好安全带。”林时驾驶浮空车安稳地越过学院高墙,岁岁才发现学校根本就不管这些啊……只是像他们这样年纪的孩子没有什么交通工具,年龄限制也不能坐上从学校到绿洲的空轨罢了。 岁岁说自己从没去过绿洲,林羽指出这不可能,绿洲是亚欧大陆最大也是唯一的城市集群,体量巨大,除非岁岁是从对岸的美洲自由联邦来的,或者从非洲来。岁岁只好解释说,自己从最西边的蓝祖海来这里上学,光是坐空中轻轨就坐了十几个小时,也没有出去见识过绿洲最繁华的几个城区长什么样。 “我们已经到了吗?” “这才到哪。”林时说,“看到建筑和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太阳能板就知道了,这还只是边缘城区。” 岁岁想了想:“你们知道无尽特区在哪里吗?” 林时告诉她,无尽特区的空域有特殊管制,平时开车都要绕开。如果是普通人想要去那里的话,得有点出彩的成绩,比如战功勋章。他和林羽作为预备役初级生,如果在以后的演习中成绩突出,会获得一次参观访问的机会,但也只有一次。 岁岁:“哦……” 她若无其事地晃着小腿。 其实她从蓝祖海来公学所在的长江三区上学,花了福利院院长很多积蓄。院长说不需要她还钱,想报答他就好好努力,争取去无尽特区看一看。 他们在傍晚六点到达罗科菲7区,霓虹灯已经亮起来,浮空车放慢了速度,因为晚间车流量实在太大了,有喝了酒磕上头的司机驶着自己的小车往巨大的广告牌上撞过去,不停扭动的仿生美女脸颊上多了一个小小的黑色斑点,交警对此习以为常。仿生美人Ann眨着她美丽的眼睛,向上看高耸入云的建筑,向下看密密麻麻的车流,两片嵌入琥珀色义体的嘴唇充满蛊惑地一张一合。 “欢迎来到罗科菲7区,‘轻薄的莎莉娅’祝您周末愉快。” 魅惑的声音响彻整个街区,却还是被浮空车甩在身后。岁岁趴在车窗边往上看,往下看都看不够,她的瞳仁里倒映着罗科菲五光十色的橱窗光线和广告牌。 愈到市中心,所有的车辆都放慢速度,大家像有序的蚂蚁一样排队向前挪动。岁岁在看斜下方最大的一块全息广告牌,一个曼妙的女人侧卧在楼宇之间,足足占据了十几层的层高,反复表演着精致的义体在她全身植入又卸下,最后出现了一串长长的公司名。 义体公司广告牌的上方是张灯结彩的百货商场,商场的名字被拆成汉语、日语和英语,在建筑之间的车流上方循环播放,还响着若有若无的音乐声。探出头朝天空看的话,会发现百货商场在云层上也投射了广告。 “我妈超喜欢来这里购物。”林时说。 “我妈也喜欢。”林羽说。 “我们是同一个妈。”林时从后视镜里看到岁岁一副痴迷的样子,或许无法理解,在他和林羽看来只是进城找乐子,因为学校里太无聊了。 岁岁从荒芜的蓝祖海来,从小只能见到裸露的黄色石块和面黄肌瘦的难民,唯一有名气的是每年四月的星星雨,会吸引很多游客。她那么想去绿洲的中心看一看,和她的家乡果然是两个世界。 浮空车朝没那么拥挤的街区往里走,再转弯,再开一阵子,依然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商业区,下车后他们两个走在前头,轻车熟路地去找车行、改装库和各种体验店。 岁岁跟在后面,时不时就要停下来仔细看看橱窗里到底有什么,然后再小跑追上林时和林羽。 晚餐在一家日式拉面店吃。当然啦,店家保证自己所有的食材都是人工制造的,保留从前日本岛上正宗的风味同时,绝不使用被核废水污染过的海洋生物。岁岁很认真地嗦面条,从一根一根嗦到几根几根一起嗦,吃饱喝足后擦擦嘴角。 “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灯光节?” 林时和林羽对视一眼。 “等一下。我们还要去一个地方。” 他们带岁岁走进一家没有任何招牌的小店,和店主老罗打招呼。 老罗从柜台后面拿出两支芯片。 “只有三小时。”老罗说。 他们难掩兴奋,把学院的通信芯片拔出来丢在柜台上,换上老罗的芯片。 “把她放在你这里,溜了。”林时朝老罗比了个手势,趁着岁岁还盯着屏幕上的记录片看得入迷,带上林羽从商店后门悄悄离开了。 老罗给的芯片是义体黑市的准入证明。他们两个帮老罗做过两次事,在黑市里搜寻没有合法登记的义体记录下来。今年对岸联邦黑市的义体大量涌入,许多人想拿政府悬赏金,老罗这样的人需要两个懂义体又不分钱的傻小子,于是他们一拍即合。 十五分钟后岁岁才回过头找他们两个,只剩下柜台后面胡子拉碴的秃头大叔老罗。 “他们把你卖给我了哦。”老罗说。 岁岁在柜台前踮起脚,看到了林时和林羽的学院芯片。 “你看,他们也不准备回学校了,在我这拿了一笔钱就逃之夭夭。”老罗继续唬她,“我把你卖去那些做植入体实验的黑帮吧?看你小小年纪什么都没安装,一定能卖一大笔钱。” 岁岁眯起眼睛看着他,但还是不说话。 “喂,你觉得怎么样?”老罗又试着逗她,结果发现岁岁怎么都不开口,他开始怀疑林时和林羽是不是带了个哑巴过来……他自讨没趣,在店里转悠着忙活起来。 等他回到柜台后,发现岁岁转了个身,面朝着店门外还是不说话,也不动。后来进店的老顾客还问老罗什么时候买了个女儿仿生人。 老罗抓狂。 “你看她是仿生人?啊,我觉得也挺像的!从进店到现在一句话都没和我说过!” 顾客小姐捂着嘴笑起来,指了指岁岁的小腿。 老罗也看到了,她虽然装着很镇定地在店里石化,小腿一直在哆嗦。 九十分钟后,她终于等到他们回来了。她朝他们两个冲过去,林时和林羽还在因为一无所获感到沮丧,岁岁像个火箭炮一样冲到他们面前。 “你们迷路啦?”岁岁强装镇定。 “什么?当然没有。”林时把老罗的芯片抽出来。 “你们是不是走丢啦,哈哈,这里这么多门洞都长得一模一样,走丢也是很正常的嘛……”岁岁继续说。 林羽笑了。他们换上自己的芯片,带上岁岁要走,林羽发现自己的袖口被岁岁牢牢攥住了。回过头去,岁岁很认真地看着他。 “我怕你们再走丢了。” 于是接下来的全程,岁岁都攥着林羽的袖口不肯松手,他们穿过空中的活动天桥,穿过游行庆祝的人群,穿过酒鬼和恶棍,最后—— “岁岁,我要上厕所。”林羽指了指男厕所的标识,告诉她不能再进去了。 岁岁不甘心地看看林时。 “嗯?我也要上厕所。”林时偷笑,先弟弟一步进去了。 岁岁只好把手放开,守在厕所门口等他们。 林羽松了口气,在厕所里还不到十秒钟…… “林羽,你在里面吗?” “……”林羽不想理她,岁岁就急了。 “林羽?林时?” “我在——” 十秒钟后,岁岁又重复了一遍。 “林羽,你在里面吗?” “……在。” “林羽,你什么时候出来呀?” “……” 2091幸运星 “为什么她只拉着我?”他们把车子开到灯节所在的街区,岁岁又被窗外吸引住时,林羽压低声音跟林时抱怨。 林时笑得很开心。 “因为她知道你比我好说话啊。” 林羽“嘶”了一声,也拿岁岁没什么办法。他和林时在驾驶位上讨论黑市见到的奇货,有一种鹰眼义体很古怪,它的编号序列特殊到老罗的芯片都查询不到。 “NY是纽约的意思吗?说不准,有很多种意思……”林羽嘀咕道,“真的是纽约来的高科技玩意?NY-357-PRO……” “NY-357-PRO-永夜,2087年新洲际联邦产,原先为军用装备,在今年一月遭到泄密流入黑市。” 岁岁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来。 林羽回头,她还在看窗外的烟火。 “你怎么知道?” “电视频道下边的流动新闻播报的。我在看纪录片的时候,顺便记下来了。”岁岁用手指点着半空中的鲸鱼花灯,它从建筑丛林中跃起,越过璀璨的都会,“灯光节几点结束呢?” 林时忽略了她第二个问题。 “你还记得什么信息?” 岁岁报出官方公布的辨识序列号。 “等等!为什么不看花灯了?”林时马上调转车头往回开,岁岁急了。 “灯光节凌晨才谢幕,一会我们看到结束再回去。”林羽哄她。 林时注意到她能记住复杂的序列号和装备信息,车子悬浮在沙里奇大厦外,老罗的二手植入体商店就在下方。林羽从口袋里拿出装“鹰眼”的黑色盒子,和哥哥相视一笑。 他们留了个心眼,老罗的芯片有滞后性,太新的装备没有及时录入,赏金又高。林羽眼睛很尖,觉得鹰眼看着陌生,也不像被淘汰的旧物,于是抢在一伙混混发现之前买了下来。本想着回到学院,用那里的信息库查清楚再交给老罗,只是到那个时候,市场上其他的鹰眼早就被收干净了,赏金会大幅降低。 林时和林羽重回店里,和老罗谈了个好价钱。赚了一笔的两个人决定买一样礼物犒劳岁岁,可岁岁只想看到灯光节宣传的“世界上最美丽的谢幕”。 车子停在某幢大楼的中间平台,岁岁攥着林羽的衣角,林羽靠在后座枕着交迭的双手,抬头看天窗外的灯火。 无数绚烂的鱼类,鲸类,浮游生物从建筑各处钻出来,朝着共同的方向游弋过去,一条星空一样璀璨的鳐鱼从他们头顶缓缓划过,花火炸裂,璀璨而短暂。有的花火汇聚成赞助商的广告词,有的散成无数细小的萤火飘下来,岁岁拿手去接。 这就是繁华而善于造梦的罗科菲7区。 林时钻回车子里,怀里夹着给岁岁买的礼物:一个包裹,一只小鱼造型的气球。 等他们回到学院时,林羽已经在后面靠着岁岁睡着了。凌晨三点,岁岁为难地站在分别的路口,背后是后勤学院紧闭的大门。 她错过宵禁了。 岁岁站在那里不出声,盯着林时和林羽远去的背影。他们正因为赚了一笔心情很好,想着周六可以睡个懒觉。走出没几步,突然觉得背后一点声音也没有,他们回头看到岁岁站在昏暗的月光下巴巴地看着他们。 林羽朝她勾勾手指,岁岁就举着气球朝他们奔过去了。 ** “你们学院的宿舍都是两人间呀……”岁岁装出第一次知道的样子。 “没错。”林时扯着自己的领口把连帽衫脱下来,随手扔在沙发上。 “听说你们学院都是十六人间,是这样吗?”林羽笑眯眯地问。 岁岁点点头,看上去无法容忍如此住宿条件。 林羽接着说:“嗯……如果你认为我们的宿舍也是十六人间的话,是不是睡在学院门口更好一些呢?” 岁岁开始装傻。 她把包裹拆开,林时靠在门框上看着。 “是这次灯光节的文化衫——呃,文化睡衣。”他看到岁岁在身上比划新衣服时明显大了一截,赶紧改口。 岁岁却很高兴,找到他们衣柜门上的镜子转着圈看。 “卫生间里有热水,也有镜子。”林羽打了个哈欠,坐到自己床上,一天下来的疲劳感在此刻侵袭了他。明天是周末,可以睡个懒觉。 岁岁“哒哒哒”地跑去浴室,又探出头来:“还有浴缸?” “有啊。” “真好啊,我都没有用过浴缸。”岁岁用一种很做作的语气说着,眼睛牢牢盯住已经躺倒的林羽。 林羽笑出声。 “你用吧。” 他们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过了一会还有岁岁时有时无的哼歌声。林时在玩迷你游戏机,一边听岁岁哼歌,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岁岁换上印着灯光节插画的新睡衣走出来,盯着躺在床上的两个男生又不说话了。 她环视着林时和林羽乱糟糟的卧室,墙壁上挂着运动明星的海报,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图纸,课本皱的像一只只展开的手风琴被堆在角落,他们学院的训练服歪七扭八地挂在衣柜里,窗台上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小玩意。 林羽只好从床上跳起来,被迫让给岁岁。岁岁满意地跑过去,把林时买的气球拴在床头,拍了拍林羽的枕头,扯着被子满足地躺下去。 她像林羽一样,很快就感觉到困意。昏昏沉沉睡了一会,被床边的动静弄醒。 有人在很温柔地问她。 “今晚的灯光节那么好看吗?” “嗯……”岁岁含糊地点头,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又睡着了。 林时用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坐回自己床边,林羽在他身后,呼吸渐渐安稳起来。 2091初潮 后来,他们发现岁岁记代码和数据很快的天赋,好几次偷偷带她逃出学校,在绿洲各个繁华的城区穿梭。他们继续给老罗当跑腿,但要了更高的价格,因为在城区很多场合对有记忆功能植入体的审查很严格,这类植入体本身就是昂贵的,这时候需要一副好脑子。 岁岁跟着他们,像一只会说话会吃饭的移动硬盘。 如果错过宵禁(这是很常见的),岁岁会在林羽床上睡一晚,林羽和林时一个被窝挤一挤。 林时和林羽想买新的改装车配件。他们对翼型赛车很感兴趣,承接的“业务”从黑市植入体到各种拆解后的程序编码,价格一路涨高,这让他们换了好几次发动机和轮胎。 终于有一天,岁岁提出要单独去见一个人。他在老罗结账后找到岁岁,询问她能不能和自己建立长期合作。 “别去。”林时靠着驾驶座厚厚的颈枕,玻璃上显示着一小时内的路况信息。 “我的建议和林时一样。”林羽说。 岁岁抿着嘴思索了一会。 “如果你们有什么货要拿也可以带上我。我不会因为认识了他就抛弃你们的。” “你太天真了。”林时说,“他从哪里来?住在哪里?有没有发生各类变异?隶属于哪个组织?植入了哪些义体?这些你都不知道,他却很可能把你带去黑诊所的手术台上,切开你的脑子看一看里面有没有什么高新植入体……” “我知道了!”岁岁戳戳他的胳膊,“那我就去和他见一面再拒绝他,都约好了。” “岁岁要丢下我们单飞了。”林羽选好驾驶模式,懒洋洋地伸展着肢体。 岁岁看着他修长的肢体,思索了一会。 “你们也丢下我去和别人约会了。别以为我没看见。” “岁岁小姐,那是我们的私人生活,不要和工作掺在一起OK?”林羽笑着看坐在后排的她,在他和林时眼里岁岁还是小孩子,说是妹妹还差不多。 除了林羽还没有人正式地称呼她为“小姐”过,岁岁很享受这个称呼。他们又回到罗科菲,神秘人大块头把见面地点定在一家酒吧,层数不高,表现为物理和社会意义上的双重乌烟瘴气。 岁岁抱怨林时驾驶技术不稳,一路过来她好想吐。 林时一直是这样开的。她跳下车站在破败萧条的酒吧门口,这里和两百层以上简直是两个世界。酒吧里音乐开得很大,一个大汉举着一把生锈的霰弹枪立在门口。 林时走到她前头和他交涉,市里大部分酒吧不允许未成年人进入,但这里仿佛不在监管范围内。 那个人说着西语,林时打开语言接口,却发现对方的接口因为版本过低不允许接入。 林羽凑上去,提议用外接设备,这类人的植入体不正规,接入后可能有病毒。于是用保安2030年产的“智能”手机完成沟通。他说,未成年要加钱才能进。 岁岁吸着这里厚厚的粉尘和毒品香烟释放出的怪味,更难受了。她站在双胞胎身后朝里张望的时候就后悔了,但透过烟雾看到他要见的人就在吧台边上,她决定上去说个拜拜就开溜。 林时和林羽在最靠外的位置坐下来,她绕过舞池里扭动着的仿生舞女——她们已经很旧了,关节处磨得破破烂烂,露出陈旧的线路和钢骨支架。使用这种仿真皮肤包覆线路制造仿生人是五十年前的工艺。 “你来了。”大汉说话的声音隆隆的,跟着酒吧音乐的混响一起折磨岁岁的胃,她觉得自己出了些冷汗,小腹难受,胃里也不舒服。 他慢慢地从凳子上滑下来,带岁岁往里间走。岁岁知道害怕了,小心地拉远了和那个大汉的距离,忍不住用手挥开大汉吐出的烟雾。 他灭了烟,饶有兴趣地看着岁岁,又拿出一张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代码。 “你可以记下这些,对吗?” “我……”岁岁忍住想吐的感觉,回头看到林羽和林时还在那里,“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决定不和你合作了。” 大汉站在一个房间门口,似乎准备打开门和岁岁一起进去。 “可你都过来了。不试一试很可惜,我给的钱比倒卖二手货的老罗高得多。”他继续打量着岁岁,这孩子太好骗了,就穿着一件运动服,也没有任何外接植入体,这年头趴在地面要饭的孩子都得装个机械膝盖。 “复述出来就可以拿到钱了。” 他的左臂皮肤像包含岩浆的土地一样漆黑,裂出古怪的纹路。 岁岁为难地接过那张纸。不用带去哪里,只要背出来就能拿到钱。 大汉的手放在门把上,转动,门打开。 岁岁低头去记,一百三十行意义不明的代码,记到第一百行时,疼痛感在她身体里爆发了。她看到脏兮兮的门后甚至不是这家酒吧的包厢,而是塑料帘子,灰色手术台,地上凝固的血迹—— 她连那张纸都握不住,倒在冲上来的林时怀里。 “退后!我们已经报警了!”林羽举着平时练习用的气弹手枪,短暂威慑住了屋子里的人。但那把枪太迷你了,酒吧里任何一个成年人都有可能拿出比着更可怕的武器,比如—— “小子。”门口的保安走进来,把生锈的枪口抵在林羽脑后,说着口音很重的英语,“这里是成年人的世界。” 林时让岁岁靠在自己身上,他左拳上的电磁脉冲接口正对着保安,保安抵着林羽,林羽的枪对准吧台旁边的大块头。他和林羽也看到那个房间里的装置,看上去就像是要把人骗进去,给她脑子上来一刀的架势。 “林时,我马上就记完了……”岁岁小声说,“不要钱,让我们走就可以了……” “她生病了,没法完成和你的交易。今天就到这里吧。”林时没理会她,声音直接盖过岁岁。 “报警?”男人露出一种嫌弃的表情,摆手让保安放下枪,“ 三个小鬼……你们很有勇气,不如让她去我的手术室里检查一下,如果她是黄金大脑,我和你们平分一千三百万。” “不需要,让我们走!”林羽大喊着,胳膊并没有放下来。 角落里响起一些不怀好意的哄笑声。 男人重新叼起烟嘴,向前走了几步,林羽的胳膊抖得更明显了,枪口被男人一把握住,他看清了这是气枪而不是真枪实弹,像掰橡皮玩具一样连着林羽整个人推到了一边。 林时一拳挥上去,电流击中了对方的太阳穴,强壮的身躯整个震颤了一下,一头撞在柱子上休克了。 酒吧里乱成一团,说西语的保安也不敢上前。 “滚出去!别影响今晚的生意。”酒保大吼道。 林羽狼狈地爬起来,林时抱起岁岁,三个人逃出酒吧,跳进浮空车里,岁岁痛苦地睁开眼睛。 “阿羽,你来开车。”林时把她放在座椅上,抽出手时看到自己一手的血。 林时呆住了。岁岁冰冷的指尖把他的手按下来,她也看到林时手心的血迹。 “对不起,林时……对不起,林羽……”她嗫嚅着,眼里闪动着惊恐的泪光。 林时看到她还在发抖,干脆拉开外套把岁岁继续抱在怀里。林羽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开车冲进晚间的车流,差点撞上什么飞速驶过去的东西。 “回学校?” “学校没有卫生棉。”林时说。 “什么?——” “岁岁来例假了。” 2091黄金大脑 “问女同学借。有好几个女生一定愿意的,比如……”林时和林羽三句两句就决定好,岁岁双脚踩在座椅上,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身体里的疼痛缓和一些了,没有那么尖锐,转而变成一种持续性的折磨。还好能感觉到林时身体的温度,她觉得自己糟透了,搞砸了什么事情,自己身上又发生了没法处理的情况。 “你……应该知道卫生棉怎么用吧?”林时小心翼翼地问。 岁岁摇摇头。 于是车子在空中长长地刹车——然后转向,朝另一个方向开过去。 岁岁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觉得车子一直在爬升高度。后来林时叫醒她,她觉得周围不像是学校。 她已经能靠自己勉强行动,爬出车舱时感受着裤子上冰冷黏糊的触感,站在一片绿色的草坪上。 高层的冷风呼呼地吹,她想往后躲,结果被林时的外套包住。 岁岁看清这是一块修剪过的停机坪,另一侧屋里亮着暖色的灯光,却空荡荡的没有人。林时和林羽鬼鬼祟祟地挤在门口,准备用一种不被楼下老爸老妈发现的姿势开门。 她赶紧爬回车里,果然座椅上有一点点血污。岁岁抽出自己的衣袖,摸遍了口袋只找到一块手帕,她吸着鼻涕努力去擦拭,直到林羽叫着她的名字拉开车门。 “别管这些了。”他朝岁岁伸出手,“跟我们进去。” 她握紧手心里一团脏兮兮的手帕,跟林羽一起猫着腰溜进去。她没来过这么漂亮的公寓,一个在福利院里长大,只见识过老罗那种破烂店面的孩子的确没想到人可以住在这么干净亮堂的地方。在和他们贴着墙角往前挪的时候,她听见楼下有隐隐约约交谈的声音。 林时用一种默剧表演的形式打开房间门,开始和林羽小声讨论对策。 “不能让老爸知道,他是男生。” “让老妈来……” “老妈会不会先杀了我们两个?”林羽惊恐极了。 “那个,我想上厕所。”岁岁小声打断他们。 她坐到马桶上,外面两个男生的说话声又轻下去了。岁岁小心翼翼地把裤子往下褪,看着一大片血迹呆呆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没有脱鞋,黑乎乎的鞋印从门口一直到自己跟前,岁岁努力回想别人教过她的——例假什么的,只要用卫生棉就可以了,然后换一条干净的裤子……哦不,得换两条…… “岁岁?”林时在门外小声叫她。 “嗯?” “我可以进来吗?”林时过了一会说,“我把眼睛蒙上了。” 可这里是他的家,岁岁没学过如何在别人家拒绝一个人的请求,只好把林时的外套脱下来盖在身上,叫他进来。所幸他戴着一个滑稽的眼罩,把门推开一个小缝。 林时摸索着往前走,还不忘对空气自嘲:“明明是自己家,原来闭着眼也没法像平常那样走来走去啊。” 他摸索到岁岁附近,弯下身去跪在地上。 岁岁紧张地打量着他,他拧开一袋饮料似的东西,想举到岁岁嘴边,却碰到她的鼻孔。 林时伸手摸到岁岁的鼻子,自己先笑了。 “给你喝这个,是止痛药水。张嘴了没有?” 她对他们的信任扎根很深,无法改变,如果真的想要改变,不如从这一天起就全盘删去。 也正是因为这样,后来每一次他们把充血的性器送到她嘴边,她都会听话地含进去,像含住止疼药水的吸口。 她一口口地往下咽,有人开始拍门。 “林时,臭小子你怎么可以进人家女孩子的卫生间啊!给我出去,跟你弟呆一块去,现在!” 林时只好再过去开门,林妈妈看着比自己高一头蒙着眼的傻儿子,让他和林羽去外面罚站。 岁岁的手又开始揪腿上的衣服,林太太的脸和她刚才的声音反差太大——看上去温柔又有耐心的样子。其实岁岁不知道,谁养这两个儿子都会很抓狂的。 林太太先打开浴缸的热水开关,然后蹲下身握了握岁岁的手。女人的手细腻又温暖,她用纸擦掉岁岁的眼泪,轻声说: “没关系哦小宝贝。你叫岁岁是吗?” 岁岁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们把脏衣服脱掉,然后洗个热水澡就好了。阿羽说你不会用卫生棉,一会我来教你啊。”林太太说着,帮她脱鞋子。岁岁很不自在,抢着自己去脱,林太太又帮她脱了脏衣裤,岁岁低头看着她忙碌,直到林太太注意到岁岁的视线。 “你在看我新安装的额饰吗?”林太太笑了,她额头上有一排列成弧形的碎钻,在灯下闪烁着,“最近在绿洲很流行呢。” 岁岁坐进热水里,身上的不适缓和了大半。她看着林太太把脏衣服丢进脏衣篓抱出去,又抱一只机器人进来弄干净满是泥污的地面,她给岁岁打出粉色的沐浴泡泡,教她怎么用卫生棉。 岁岁吹干头发,林太太带她去客房,就在林羽和林时的卧室边上。她在走廊上探出头,居然看到他们两个在楼下挨训,林爸爸说,他们必须今晚就回学校去。 “岁岁呢?”林羽不服气地问。 “岁岁我们会把她送回去的。你们从学校逃出来,根本就是另一回事!” 林时抬起头看到岁岁,朝她做了个鬼脸。 岁岁爬进被窝里,惊讶地发现这里居然能看到大部分建筑的尖端,远处还有商业区的摩天轮和荧荧灯火,月亮在夜空中静谧而美好,夜间已经泛起薄薄的云层,就在岁岁的窗外。 林太太又一次敲门,带来了热牛奶和一个抱抱兔。 “女孩子月经初潮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以后不要哭了哦。”她把兔子放在岁岁怀里,“所以这是给你的礼物,早点休息吧。” 岁岁从来不知道这样也能收到礼物。 “谢谢你。可是能不能不要惩罚林时和阿羽……” “他们是男孩子,没关系的。”林妈妈笑了。 岁岁看到她的胳膊上有一些外嵌的植入体线路,打理得利落干净。 “谢谢。”岁岁又重复一次。 她抱着自己的礼物躺下来,直到林太太带上房门离开,岁岁在黑暗里想着今天遇到的麻烦事,却没法集中精力。她摸摸怀里的兔子,准备要睡,门又被敲响了。 林时很小声地问她能不能进来,看来他们抗争成功,没有当晚就回学校。 他和阿羽把房门推开一个缝,两个人手脚并用地潜行进来,靠着她的床坐到地板上。 “‘黄金大脑’是什么?”她问。 林羽手欠地去扒拉兔子玩具的耳朵,一边解释给她听:“就是一款绝版的义体,能让你的记忆力堪比超级计算机。” “不过,你的表现真的很像黄金大脑。”林时说,“那玩意货源极其罕见,的确能卖到几千万。我看你也不像有钱装黄金大脑的人吧。” 岁岁老老实实地摇头,说自己除了接口之外,真的什么都没装。 阿羽搓搓手:“岁岁去检查一下,有黄金大脑的人无异于坐在成山的金子上,直接发大财了!” “真,真的吗?”岁岁不顾肚子疼,支起半个身子,提到钱她也来劲了,忍不住幻想自己发大财的样子。 “真的!” 2097窃听 “在岩浆边烤火,泡温泉。这个冬天,带给您……” 岁岁睁大眼睛,认真阅读宣传页上的内容。轻薄的屏幕上展示着精美的图片:蓝色的海洋,洁白空旷的雪地,游客像小蚂蚁一样聚在新鲜的火山熔岩外围取暖。 这个冬天一定会再次降温的。岁岁坐在冷气充足的商店里,不由自主摸了一下领口,一旁的泓负责把岁岁烤好的蛋糕取出来摆进冷柜。她去找隔壁的章鱼哥——每次想要冲动消费的时候,章鱼哥能让她保持理智。 “日本本岛都陷落一半啦,那里可是辐射海水的发源地,能去那里泡澡的都是不要命的‘星火’和已经死透的变异人……”章鱼哥咆哮了几句,一双厌倦高温而无精打采的眼透过镜片盯着台面上的植物标本。他经营着一家小小的纪念品商店,售卖这片土地上曾经生长过的动植物标本。 章鱼哥自己就是个变异人,他的母亲挺着孕肚经历了世界第一次核爆危机,孩子出生时背后就长着几只多余的小手。这些年他cos过耶稣(把那几只手绑在十字架上,背着十字架走来走去),假扮过千手观音(但手数量不够),给几只手装了更多的植入体,但不敌免疫抵抗的作用,拆了个干净,最后坐在这家小店里,多余的几只手负责举着热门商品招揽顾客,他本人低着头忙碌。 岁岁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还是舍不得划掉这条消息。 “这世界上还有没被污染的海水吗?” “没有。”章鱼哥说,“欧洲北部会好些,但那里常年被严寒侵袭……” “我只想在大脑彻底机芯化之前,去一个漂亮又有趣的地方。” 岁岁把这条广告删了,给章鱼哥的空手递上一块刚出炉的小蛋糕。 “又是枫糖口味儿的吗?”章鱼哥把蛋糕举到面前兴冲冲地咬了一口,“它的味道总让我想起二十年前陷入爱河的那个秋天。岁岁,听我说,你得赚一笔钱,趁着年轻治好你的脑子。” 岁岁思索了一会,依旧在想如何把小店经营下去:“我得开发一些别的产品,如果只卖枫糖蛋糕和冰淇淋布丁的话,没有顾客黏性呢。” “喂,你有在听我说嘛?”章鱼哥在她眼睛前面摆手:“你要为自己考虑啊!” 没错,岁岁的记性好不是因为她有黄金大脑,而是因为她脑子有病要治。 这个烈日如炎的午后,楼宇之间车流都少了很多。一辆巡逻车在岁岁的甜品店上空徘徊一会,林时从车上下来。 泓双手搁在暑假作业本上,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林时对他笑了一下,蹲下来仔细打量着里面的甜品。泓爬上柜台,探出头来说:“大哥哥想要哪一种?左边这几款是新鲜出炉的,但奶油尝起来都是凉丝丝的,很受欢迎。” “你是店主吗?” “没错。” “未成年人没有营业资格。” “这家店原来是爸爸妈妈开的,”泓说,“但他们是星火。” “抱歉。”林时沉默一会,指了指枫糖小蛋糕,“我要一块这个。” 星火代指罹患慢性辐射病的人群,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年。他们在三十岁时,身体如将熄的星火,各类器官会出现不同程度的病变,很快死去。 泓看着林时吃小蛋糕,去指自己头顶只有一个字的招牌。 “我当然是店主啦,这家店的名字是以我命名的,我就叫泓。” “蛋糕都是你自己做的?” “当然!” 林时趁着泓去拿打包的纸盒,扫了一眼甜品店里的布局,的确没看到第二个人。他的职业习惯让他不得不多观察一点,枫糖蛋糕的造型和岁岁做出来的很相似,但世界上很多甜品都是相似的。 岁岁溜回店里,看到橱窗里的蛋糕少了很多。泓说一位巡逻官大哥哥买了一打,要带回去分给同事。 她听到这样的职业就习惯性警觉,一边处理一家科技公司发来的消息,一边问了几句。 “他问我谁是店主,还问了这些蛋糕是谁做的。” “你应该知道怎么回答哦。”岁岁接入耳麦,这家小公司的主理人在频道里求助,说服务器又被锁住了。 “放心啦,岁岁。我的回答完美无误!”泓拍拍胸口。 岁岁戴好深潜设备,躺在椅子上用意识潜入信息网络。这年头网络勒索案件层出不穷,一些刚成立的小公司没有科技巨头那样的网络安全预算,被黑客锁住数据库和服务器是常有的事。 从洲际公学退学后,没有毕业证书,没法去像样的科技公司工作,所幸还有一点傍身的本事。她根据地址找到了泓的小店,那时小店几近倒闭了。 父母去世后地产公司要求泓继续偿还贷款,他用网络发布过几次招聘信息,招来过瘾君子,小偷和重病的流浪汉,瘾君子差点把店里的东西都卖掉,小偷拿走了泓的存款,流浪汉在店里睡了一周后静静地死去了,如果不是章鱼哥帮他赶走这些人,泓自己也要活不下去了。 岁岁帮他把甜品店开起来,小店的营业额还了贷款后所剩无几,他们靠着喝营养液过了一段时间,岁岁接了一些力所能及的私活,日子才慢慢变好。 岁岁没法在耳蜗附近植入任何义体,在洲际公学时就证明了她有很强的排异反应。如果像一些熟练的黑客那样,将植入体埋在皮下就可以随时接入信息网络,不用佩戴外接设备。但这样也有一定的好处,如果入侵对象的防御机制过于变态,会触发义体短路,让黑客死在睡梦中,而岁岁这种戴设备的,只要花一点换设备的钱即可,不用丢掉小命。 她大脑的机芯化越发严重了,解算东西的速度变得很快,比在洲际公学时还要快一倍。虽然校医说的其他症状没有出现,但这样的疾病突然爆发起来也不是不可能,岁岁想趁着自己清醒的时候,用病症的并发症状尽快赚一些钱。如果鸿能活过星火死亡的年龄,如果她还有机会在彻底机芯化成为废人之前购买一个终身制仿生保姆,这样再好不过。 真不知道是这年头的安全代码越来越敷衍了,还是她的大脑真的在向无可救药的程度变化……岁岁直接覆盖掉雇主服务器的旧协议,这些小公司,为了省钱就挂无主权服务器,现在好了,直接被其他黑客抢线抢占! 真可怜,对方黑掉他们家整个网站,就为了发他们的绝密信息。一些横跨绿洲和自由联邦的非法交易才会用这种法子,相当于一只大黑熊在森林里拉屎,随手拿小公司这种无辜的路过的小白兔擦屁股。 她坐在数据海里等了一会,对面回复无法覆盖,该服务器正在使用。 岁岁火气直冒,太嚣张了吧,用别人擦屁股就算了,难道还不让沾屎的兔子洗毛吗?她无痕切进原服务器,频道里一片噪声,接着有人说话。 “已经扩容……三千四百四十个站点。这么多宿主,离泄密不远了。”一个电子伪声说。 “泄密是不可避免的,”一个黏腻的男声回复,“在绿洲,每一条信息都会被监控,没准现在也有人在监控我们呢?哪怕用了最安全的无根服务器!我常常告诉自己要忍一忍,马上就到头了,你们会把钱打到我户头吧?” 岁岁听见他们在聊扩容的事,于是悄悄检查了这家网站的超网内存,因为是老客户了,她清楚地记得上一回检修时他们的体量,这次大了整整一倍,但这家网站并没有进行大更新。 “得等到酒会以后,你方答应的另一个条件还没实现呢。”电子声狡猾地说。 “你真的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那个男孩?我听说他们派了一名上校贴身保护他。” “不是我们要那个男孩的性命,只是有人对他感兴趣,问我们能不能加一单。原本只要本·亨特利的大脑,现在多加一个林羽,如果你聪明一点,就能想出用刺杀林羽声东击西,再去找到亨特利,还能多赚几百万……”电子声突然吐出一个岁岁熟悉不过的名字,她差点手一滑碰到麦克风按钮。 岁岁开始调用算法搜索声音的来源,但他们很谨慎,全部使用了虚拟地址,并且随机挂在一些不会检查自己后台的小网站上。 如果不是她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处理这家网站的委托…… 有人要杀死林羽。 岁岁手忙脚乱地隐藏自己的切入痕迹,胸口“砰砰砰”地撞个不停。 “他们派了艾茵保护他。不是林氏,是联合政府指派。” “艾茵,那个干掉联邦一支部队的娘们?”那边哼哼道,“我敢保证,那天晚上她不会死的,她是公认的厉害,不是吗?如果有什么办法能够……” 岁岁捂住嘴,惊讶得不敢呼吸,她居然听到了艾茵上校的名字! “林羽,艾茵……只有两个麻烦。”那个人不屑地念叨着。 “什么叫只有两个!这两个人,可都是联合政府培养的顶尖人才。” 黏腻的男声像是要证明什么,却被自由联邦的人冷冷打断了。 “你倒是很热爱你的国家,哼?” 对面沉默一会,猝不及防地大吼起来:“该死,快切出去!快!有人在监听!” 反击程序瞬间启动了,通话被切断,岁岁的头显从黑变成一片蓝的宕机状态,耳麦无法承受瞬间超压负荷,“嘭”的一声,直接报废。 这只是一秒钟里发生的事情。岁岁把耳麦摘下来丢到地上,拂掉头发上的火星子,惊恐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她听到了什么,不可能是重名! 有人要刺杀林羽,艾茵上校也被牵扯进来。 而林时,林时又在哪里? 2092机芯化 艾茵上校是帮过她的人。 如果没有艾茵的坚持,岁岁还只是后勤学院里一只忙碌的小蚂蚁。 那个酒吧大汉让岁岁记的一份代码,林羽在离开前偷偷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后来他交给自己的教授,教授说这是一份大脑义体调试代码,通过最简单的视觉和记忆输入直接重启cpu,如果脑部安装义体,一般记完就自动重启了。 很遗憾的是,岁岁躺在校医院的检查台上快睡着了,也没有检查出她有什么黄金大脑。相反,她记忆力比较好是因为脑袋有病。 校医开了一份证明,说岁岁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真实人类,除了手腕上的芯片接口,没有安装其他任何植入体。 但是,她也被确诊大脑机芯化,是一种辐射病的罕见类型,即人脑会越来越趋近于计算机,直至最后变成失去意识的渐冻人。校医预测她的记忆力会在未来几年里稳步提升,直到身体表现出僵化,即是这种疾病爆发的开始。 “大,大概有几年?”岁岁听傻了。 “少则10年,多则16年,别担心,如果你依旧全身什么义体都不装的话,在绿洲活不过八年。”校医说。 “……哦。” 几天后,洲际公学的教育委员会找到她,把她从一节如何维护家养仿生人的课堂上叫出去,说要再测试一下她大脑的记忆功能。 在只能用义体辅助人脑储存信息的时代,能快速写入信息的人脑已经很少见了,哪怕这个孩子得了大脑机芯化。他们认为,在这孩子彻底发病之前,还有很多年的时间可以为社会做贡献。 他们让岁岁一口气背诵了三百行代码。太过分了,岁岁背的嘴巴都干了,心想一定要杀了林羽,一定是林羽到处乱说把这件事传到教授们耳朵里的。 “啊,确实是很强的记忆力。”一个教授说,“她一定可以背出所有的武器型号和需要维护的注意细节。” “还能用来记用户的通讯地址,太好了,后勤学院很多年没有出过天才了。上一个让我印象如此深刻的还是2081年的家政之星松田惠子!” “还有仿生人销售大王朴世敏……” 岁岁被他们说的一愣一愣,脑海里竟然也浮现出自己戴着销量冠军的绶带,站在商场门口的样子,有鲜花,有横幅什么的…… “我说,你们究竟是不是教授呀?” 那是岁岁第一次见到艾茵上校,她穿着灰绿色的常服制服,靠在会议室门口,眼底有一丝轻蔑。她身材健硕,大腿结实有力,并不觉得臃肿或过分魁梧,反而显得整个人有一丝野性的韵味。 “这孩子的大脑像一台没有输入任何解算程序的计算机,你们居然只拿来当通讯录用!”艾茵的红唇一张一合,毫不留情,“我希望后勤学院贯彻办学宗旨,将一切资源为军事学院所用。” “上校,岁岁是我们学院的学生!” “岁岁自己做决定比较好。亲爱的,”艾茵摘下墨镜,对岁岁笑一笑就把她的魂魄勾去了,“告诉你一个后勤学院的孩子永远不会知道的秘密哦。进入军事学院后,根据联合政府第十七法案:后备役激励法案第七十五则,晋升至中尉的年轻孩子会获得一颗专属的熔岩子弹,这个奖励,吸引人吗?” 熔岩子弹的正面,代表极强的杀伤能力,需要进行程序备案才可使用,代表绝对的暴力执行权;而子弹的反面,代表着进入莫比斯大厦的单次准入许可。 许多人宁可放弃暴力执行权,也要进入莫比斯大厦。 起初在岁岁看来军事学院的战争预备役和百货公司的销售,没有高低之分。只是想到院长叔叔的叮嘱,她着实纠结了一段时间。 让她动摇的是半年后那次跨年派对。 Andy回家休假去了,楚菲菲好不容易弄到两张派对入场券,提醒岁岁把荧光橙色的训练服脱下来,换最好看的衣服。岁岁没有合适的衣服只好穿Andy的,对她来说有些宽松了。 在军事学院、战争史学院、算力智能这些头部学院面前,后勤学院显得微不足道。吧台边灰色眼睛的男生想和岁岁搭话,居然不知道洲际公学里还有这样一个学院。 “是……负责……后勤部分的学院。” “你们平时学习的课程是哪些呢?”男生勉强扯着嘴笑。 岁岁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紧握着自己的杯子,大声解释道:“仿生人的,修理与维护!军用飞机的,清洁与维护!还有……” 男生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痛苦地掏着自己的耳朵。他和岁岁尴尬了一会,掏出烟来:“抽吗?” “……” “仿生女孩也会参加派对吗?”林羽握着一杯酒水,指尖夹了一根细细的香烟靠在岁岁和男生中间。 “她是仿生人?”男生大为震撼,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转身跳下凳子。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林羽!” 岁岁往他肩上捶了一拳。 他却因为搅黄了岁岁的聊天而得意不已。 那个年纪的男孩可真爱炫耀,他在岁岁身边吸一口烟草,问她:“你真的觉得那个男生有那么好?拜托,他还真的相信后勤学院都是仿生人这种鬼话啊。” “你和林时不也常说我是人吗?”岁岁开始抠手指。 林羽靠过去一点,打量着岁岁不加任何雕饰的侧脸。 “很无聊吧?”他笑眯眯地说,“我想测试一下你的记忆能力,去弹钢琴怎么样?” 她不会弹钢琴,但看一次林羽手指在琴键上的弹奏顺序,自己居然也能跟着完整地弹下来。尽管整个派对空间吵闹不已,尤其所有人在舞池里尽情扭动身体时,音乐声达到了最大值,根本听不见一台钢琴的声音。 她和林羽坐在角落的钢琴前,林羽的手指夹着烟,胳膊越过她去弹了一段无声的前奏,岁岁马上跟着重复林羽的动作,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记忆力还可以这样用。 岁岁凑过去,他就侧着耳朵仔细地听。 “你还会钢琴?” “会哦。”林羽说,“林时就不爱学这个。” “那林时会什么?” “你猜啊。” 她听到有人在叫林时的名字,循着声音找过去,只看一群人把林时围在中央,一个女孩儿穿着训练服的短上衣,短到露出一点蜜臀的牛仔短裤,酒水和汗水顺着她古铜色的皮肤滑下来,她热情得像一团火,贴着林时的身体恣意舞动,可她也如此灵活,林时的手几次想放到她的腰上,都被少女扭动着腰肢躲过。 热情的示爱变成一种另类的彼此征服。 岁岁学着其他女孩的样子,取了一瓶啤酒握在手里,可以仰着头痛饮几口,然后和喜欢的男孩接吻。可她抱着啤酒瓶好像抱着一个奶瓶,林羽拍拍她,往啤酒瓶里加了一根吸管。 林羽把手举过头顶用力拍了几下,带头为林时起哄。就在林时又一次要吻到那个女孩的时候,她把林时推倒在椅子上。 女孩一手撑着林时的肩,一手成拳举在两个人之间,一道光色的光束从指关节释放出来,人群像沸腾了一样,又有人嘶吼着林时的名字,有人在大笑。 是单分子激光线,激光射线就是它的刀刃,切割金属易如反掌。林时没有那么容易成为猎物,他抬头看着直直跪在自己身上的女孩,伸出舌头像是品尝她的指尖一样去追逐那条杀人不眨眼的单分子线。 女孩慌了神,向后缩。 林时不怕死地靠过去,她的单分子线退到自己的脖子前。最后她认输了,收起单分子线,林时笑着舔了一口女孩的脖颈,她低头和林时舌吻。 “这就看傻了?”林羽煽风点火,“这个女孩的父母是西班牙人,叫陶丽尔。西裔热情奔放一点很正常吧?” 岁岁很害羞地凑到林羽耳朵边上。 “我,我不热情奔放吗?” 林羽看着她,岁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眼睛。 突然,在人群还拥着林时和陶丽尔的时候,岁岁靠过来亲了一下他的嘴唇。她还抱着自己的啤酒瓶,眼帘垂下来,林羽能看到亮闪闪的眼影,他伸手揽住岁岁的腰,却被她躲开了。 林时也看到了,他看到岁岁亲了林羽一下,然后退的老远。不知道该幸灾乐祸,还是该先压下心里的不爽。 “呸、呸呸呸。” “你呸?”林羽难以置信,“不是你先亲我的吗?” “你,你会不会接吻啊!”岁岁的脸涨红了,她不敢看人群里的林时,所以不知道林时也在看他们。她也想试试林时那样的kiss,可是林羽这个大笨蛋! 这搞的林羽也很尴尬,他第一次接吻,又这么突然,反过来被岁岁嫌弃了。 “再试一次,这里……嗯,人太多了。”林羽想稳住她。 “……不要!”岁岁哪里还敢试第二次,直接逃跑了。 她闯进洗手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还穿着Andy的淑女裙。 不过岁岁承认陶丽尔的银色训练服很好看,是军事学院训练服中的一种。想起林时和那个女孩接吻的场景,又想起林时在他家楼下对刚洗完澡的自己做鬼脸的样子。岁岁郁闷地把啤酒瓶丢进垃圾桶,看见洗手台上有一支其他人遗忘的口红。 岁岁望了望四周,伸手取一点,试着在自己嘴唇上抹了一下。她谨慎地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又在镜面上划动几下,打开试衣模式。 她找到那件银色的训练服,给镜子里的自己穿上,岁岁看了一会,关掉了镜面。 再后来岁岁就拿到了银色的训练服,但是连体的。分体的短上衣是陶丽尔自己的设计,对自己身材很自信的女孩才会如此张扬。 她穿上这套训练服的第一天,给院长叔叔打了电话。她没有把大脑机芯化的事告诉他,怕他觉得沮丧。因为院长真的花了很多钱才把她送出来,光是为了这一点,岁岁就不会去想十年后自己会变成一块主机这件事。对她来说,努力抓住眼前已经很不容易了。 院长叔叔听说岁岁居然从最透明的后勤学院转到了最头部的军事学院,大喜过望,把眼镜摘下来擦眼泪。 “好好加油啊!岁岁……”他说,“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吗?” “记得。去无尽特区,替你看一看。”岁岁说,“等我能去那里了,就把你从蓝祖海接过来,你作为我的访客一起去好不好。” “我?我不重要。”院长说,“重要的是你,岁岁,你要去无尽特区,你要去看看那块全世界最大的生命之幕。” 岁岁听的云里雾里,但做到这件事是院长对她唯一的要求,所以,她一定会放在心上。 岁岁作为信息处理后备役的插班生,每天要赶去几十层以上的新班级上课。虽然在基础课业上和同班同学差一大截,也并没有和林时他们在同一个专业,但她已经很满足了,能和他们一个学院。 日常就是电梯到达一楼——一堆橙色的小人洪水一样泄出来,一个银色的小人走进去,电梯上到某一层打开门,一堆银色的小人涌进来和岁岁站在一起。有时候会在个子高高的男孩中看到林时和林羽,他们起得太晚就会忘记打理头发,脑袋乱糟糟的,人也抱着包无精打采地直打哈欠。 岁岁踮起脚想和他们打招呼,他们的朋友可真多,聚在他们身边七嘴八舌地聊起来,然后就拥着他们出去了,只留下岁岁抱着课本站在电梯里。 2093夏初 “这孩子没法进入军事学院是有原因的……她对植入体有很强的排异反应。” “免疫抑制剂呢?” “不能再加大剂量了,给她剂量相当于一个成年男性安装一整套机械骨骼的用量……还是不起作用。就她自己所说,入学前在手臂上安装的芯片接口都难受了好久。艾茵上校,我想她不能继续在这里上课了。” “她的运算能力优于大部分同学,我不会轻易放弃岁岁。喂——你就这么想把岁岁带回后勤学院啊?拜托,我知道你是她的第一个班主任,但是——我还要忙,刘易斯老师,下次回绿洲我会亲自考察岁岁的学习情况。” “喂?喂!……” 艾茵切断通话,刘易斯只好透过教室门上的一小块玻璃往里看。所有人都用一根电缆连接耳蜗接口进行练习,只有岁岁戴着一个笨重的设备,脑袋摇来摇去怪可爱的。 只是想到她在病床上因为排斥植入体而抽搐的样子实在可怜,刘易斯老师跑了许多地方,从后勤学院的教务处到学校的教务处,都没法把岁岁要回去。 后来听说岁岁自己也在新班级学得很开心,刘易斯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林时和林羽要专注于更复杂的课业和高强度的训练,很少再去老罗那跑腿。岁岁很难再和他们有交集。 放弃了先前一年的课业,离开了后勤学院的同学们,时不时会有非议传进她的耳朵里,比如后勤学院的人觉得她升学也是徒劳,最后也找不到一份像样的维护师工作。 而新班级的同学却觉得她这样没法接入义体的体质非常垃圾,练习的成绩也非常一般。对,是连拿去做转接头都没人要的体质。 但岁岁的朋友们还是一如往常地爱着她。 每次岁岁疲惫地从深潜夜课回来后,都会和Andy、楚菲菲她们一起窝在十六人宿舍的一个角落里说说悄悄话,分享小零食。 这个春天林时和林羽最后一次去绿洲市中心,他们想把辛苦改装好的赛车寄存起来。明天他们要前往南部沙湾进行为期四个月的短期服役。 林羽双腿搁在仪表盘上,脑袋枕着交迭的双手。春日的和煦阳光如此宝贵,过去的冬季寒潮,即将到来的海啸与高温天气,无不让人留恋此刻的宁静日子。 岁岁拉开车门,一阵风把紫荆树吹得哗哗响,她抬头去看这种在高空的植株,林羽眯着眼睛看她。 “回家后请帮我把这个转交给阿姨。”岁岁递过来一个香喷喷的纸盒。 进入军事学院学习后岁岁才知道,头部学院都有独自的餐厅,每个学生每天有两个鸡蛋的份额,两个真正的鸡蛋。她向后厨申请提前取走自己一周的鸡蛋,要生的。岁岁用这些鸡蛋做了一盒小蛋糕,想起林妈妈手腕上一串蜜色珠串,她做了枫糖口味的。 林羽接过去,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和岁岁那个短暂的吻好像在开玩笑,就好像他们一起长大,她看着他们从毛头小子变成挺拔的少年,在一间卧室睡过觉,就可以随便亲吻对方。阿羽忍不住在想什么时候可以亲第二次,是不是要等岁岁同意? 岁岁坐到他身后,她今天穿了一双红色的小皮鞋,搭配她的新裙子。她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踝骨,林羽就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岁岁从地板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捡起一条女孩子的发带,用两根手指捻着提到他眼前。 “这是什么?”岁岁明知故问。 “你的。”林羽说。 “我没有这样的东西!”她的语气没有刚才那么柔了,“你自己哪天晚上鬼混留下来的?” “为什么认定是我,不是林时?”林羽没好气地把腿放下去。 岁岁吸了一口气:“你和林时。” 林时在这时候打开车门坐进来。 “哥,岁岁问这条发带是谁的。” 林时看着被岁岁丢在他们之间的发带,笑了笑。 “我前女友的。”他飞快地说,“但我们已经分手了,她把我踹了。” “好衰啊你。”林羽开着车冲向纯净的蓝天,今天的大气能见度好高。 他们路过绿洲的科技中心长江二区,远处是巨大的信号发射塔和算力服务器中心,高竖的天线直冲晴空,一旁的巨型建筑夜以继日地输出供整个城市群运行需要的计算机算力。 长江二区最着名的莫过于那座容纳几百万人的巨型建筑:怀恩塔。说是塔,实际上更像是一座黑洞,这也是建筑师的初心,模仿黑洞去建成本世纪最伟大的建筑之一。钢筋水泥筑成的主体从平地卷起,成一个完美的圆弧形,向西北方延伸十公里,每公里分段,一共九段巨型圆环,通通由高低错落的天桥和专属的轻轨连接。两侧由无数大柱支撑,稳稳地落在野草般生长的霓虹楼宇中,外侧极致恢弘,里侧星星点点,即使在白日也是万家灯火。浮空车在怀恩塔附近一公里就开始排队减速,渺小如蝼蚁,缓缓地,依次从九段圆环中穿行过去。 林时指给她看,每段圆环上居然还有精美的浮雕,描绘着二十一世纪中期联合政府军收回失去土地的伟大场景,再往后是两百年来各主权国家的英雄领袖。浮雕体积之大,即使是高空载物的浮空运输车也不过是英雄脸庞上的一个小黑点。 直至今日绿洲城市集群都是一点点在扩张的。 “荣光之门,凯旋之门,太壮观了。真不知道60秒穿过这里是怎样的体验。”林时的语气里满是赞美和叹为观止。 “总会有一天,我们也驾驶战机飞过凯旋之门。”林羽说。 这就是他们进入军事学院以来的最高理想了。为联合政府立下战功的军人们,被媒体赞誉为英雄,国庆日全天,怀恩塔内部禁止任何载具通行,只允许战场归来的战士驾驶各自的载具高速冲过九道荣光之门,是莫大的荣誉。 这些是绿洲长大的孩子们耳濡目染的,他们从小会看电视直播,听电视广播向整片大陆的观众歌颂战士们的英勇战绩。 岁岁在他们脸上看到了神往,哪个男孩子不想当英雄。哪怕是岁岁也想,只是她不敢想。 穿过这里后向北开行一百余公里,就是无尽特区。岁岁在车窗上匆匆瞥到一眼,无尽特区的建筑通体灰黑色,像一只黑色的眼存在在这片土地上。 男孩子们,谈过了梦想和神往的东西,聊天又变得有一搭没一搭起来。他们粗心到不在意出发前岁岁为什么会生气。 “岁岁要去约会吗?”林时看向她,“你今天很漂亮。” “嗯。”岁岁努力让自己说得很自然:“去建在空中的植物园,看看花草。” “小学生才去这种地方约会”林羽探头看她,“他怎么不带你来看荣光之门,是不是因为他不敢开浮空车?” “按照校规不能私自驾驶载具,有什么问题吗?”她坐在林时和林羽私自驾驶的载具上,气冲冲地反问。 “啊,原来是校规啊。没有问题了。”林羽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林时在笑。 “我的练习对象约我出去,还可以增加彼此的了解和默契。”岁岁说。 反正林羽和她接吻后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果然是把那个吻当玩笑了…… 岁岁最近开始学习人体深潜。通过植入体发射信号和对应的战士连接,获得其义体的控制权,检测各项指数进行调配和控制,同时和被接入者实时通讯,极大提高作战效率。 但这臭小子明明就是想约女孩子出去玩,找什么借口。林羽嘴上揶揄,心里很烦躁,岁岁答应和那个男孩出去玩,那是不是也和那家伙接吻了。 “有这时间闲逛还不如多练习。”林时说,“上一次练习的综合评分是多少?” “……四十分。” “阿羽,把车开回去。这么低的分还想着出去玩。” 岁岁急了。 “我只练习了一次!放我下车我不要回学校!”她死死扒住林羽的靠背,“我就要和他去约会!他——他真的很耐心地鼓励我,我才有些进步的。” 毛头小子就会说些安慰女孩子的空话,然后骗别人出去玩。林羽这么想着,看了一眼时间。 “我们给你三个小时,算上回来的1.5小时和吃饭的时间,晚上六点在深潜教室等你,我和林时陪练。” 他们直接把岁岁的约会时长拦腰斩断,岁岁还没从荣光之门的恢弘中反应过来,他们就在正午的晴空下开始争执,她一个人哪里说得过两个?林时说如果她不答应的话,就直接带她回学校,干脆别约会了。看起来真像林时和林羽的大恩大德啊!他们把岁岁送到门口,勉强商定了这件事。 “不觉得我们很慷慨吗?拜托,今天也是我们的休息日。”林时说。 岁岁连滚带爬地跌下这台会绑架人的浮空车:“是吗?” 2093接吻 岁岁回到深潜教室的时候,满脑子还是下午看见的那朵食人花。林羽躺在她身边的一把椅子上,脚撑着另一把,吊儿郎当。过了一会林时才推门进来,练习从林时开始。 岁岁熟练调试着自己的巨大“头盔”,需要手动插好五六个接口,再用转换器连接林时的接口,新手总是依靠电缆这样的硬件设备来对接,但鉴于她的体质没法植入义体,可能会一直佩戴外接头盔。 她戴好设备,视线所及之处都成了蓝色银幕。 “编号IHR000307,申请接入……RFCG-J-000131。”她在报林时的编号时居然开始紧张,一紧张就舌头打结,林羽在边上轻轻笑了一声。 林时的声音在她右边响起。 “允许接入。” “林时少尉,你好。”她开始读取解算各类信息,“……你把权限都打开了?” “嗯,给你练习使用。”耳麦里外同时响起林时的回答,“阿羽,你知道岁岁在做什么吗?她直奔我下丘脑。” 林羽大笑起来。 “我们的下丘脑可没装监控义体哦。”他在岁岁右边提醒道。 岁岁也没办法,戴上设备后要做的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控制自己的潜意识,她还是新手。林时接受的训练比她多,各个程序应对成熟,岁岁集中精力,不想让自己被他们看轻。 “岁岁能试着让我看到你传输的画面吗?把摄像头对准任意一个地方就可以。”林时提了一个新的要求。 岁岁没有这样操作过,谨慎地把代码输入进去,ENTER。 失败! “再试一次。”林时说。 “我,我修改一下语句结构。”岁岁又输入一次,ENTER。 成功。 岁岁没有摆好摄像头,林时透过全息眼镜看到林羽,他正靠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岁岁看。 “我看到了,做的不错。” 岁岁喜滋滋地摘下设备,靠过来帮他把眼睛和线缆取下来。窗外的晚霞粉粉的很好看,屋子里很暗,只看到林时额角被汗水打湿的头发。 她意识到自己在发呆,赶紧转身给林羽戴上。 阿羽就没那么老实了,他的权限一会开一会关的,还需要岁岁自己来调度。 “林羽我刚刚申请的秘钥,你怎么又给换了!” “考验一下你的应对能力咯。” 到后来岁岁也发现他在逗自己玩,一下下地按着确认键。 “申请访问……申请访问……林羽!你不通过的话我会再按无数次!” 林羽突然抓住她的手。 “我不会让你一直按的。” “好吧,那请你通过IHR000306。” “允许访问——欢迎岁岁同学来参观我。” “好的,林羽少尉。” 操作完成,她万分谨慎地把它放回去摆好,爱惜地摸着自己的设备。 “还不错吧,以后更加熟练的话,可以同时接入两个信息源。” 林时在边上笑了。 “哦,你受得了吗?” “岁岁,人和人之间接吻的数据,会被记录在义体上吗?”林羽突然这么问。 她心里一滞。 “啊?这,这需要额外加装专门的义体,个别特殊的群体才会选择,比如说人气偶像,酒店公关……” “所以你在跨年那天亲过我,也可以当做没发生吗?”林羽注意到岁岁的呼吸变得急促,她居然在掩饰紧张。原来,她提到那个吻也会紧张啊。 林时支着下巴看他们。 她微微吸一口气,刚要开口,林时又问。 “今天下午的约会,岁岁接吻了吗?” “没有。”她小声说。 “为什么不接吻,是不是不会啊?”林时笑得更开心了。 “才不是呢……”在这样安静的教室里,无法掩饰自己的心跳声。她心虚地往后缩,林时又说。 “阿羽没教会你。”林时靠过来,正对上岁岁慌乱的眸子。他心底已经有了把握,只要多哄几句,就可以尝到她软软的舌尖。于是他压低声音蛊惑她:“跟我试试吧。” 她突然想到那个晚上林时看陶丽尔的眼神,他是不是很擅长用自己的眼睛骗人?但她也要上钩了……岁岁犹豫了一下,笨拙地把手放到他肩上。 林时贴上她的嘴唇,一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岁岁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舌头抵进来温柔地扫荡,她还没有陶丽尔能抵抗得久一点呢……不需要亮出单分子线,不需要证明他的目的,岁岁就傻乎乎地投降了。 林羽盯着她的侧脸看,这次把手放在岁岁腰上,她没法躲开了。 像是默契得不可思议,她转过去看着他,舌尖舔着嘴角的一点点唾液。林羽的气息在她脸颊上流连,然后轻轻咬了岁岁的嘴唇。 “你该说什么?”林羽问她。 岁岁觉得自己无路可逃了,她抓着林羽衣袖上的臂章,泪汪汪地看着他。 “欢迎,欢迎林羽少尉访问……唔——唔……呜……” 林羽的吻让岁岁轻声惨叫了好几次,他比林时粗鲁好多,不仅会咬她的舌头和嘴唇,牙齿还总是碰到她,她急的眼泪一直往下掉。 林羽有点不高兴,把她的泪珠一颗一颗吻去。他的表现好像还是和上次一样差,这让林羽很沮丧。 “喂,我吻得有那么差吗?” 岁岁挣开他们,一头钻到桌子底下去了。她跪在桌板下面,紧张得直咽口水,林羽和林时当然不会知道,他们的吻让她两腿间湿透了。 阿羽只好跟着跪在桌子外面,想把岁岁拉出来。林时幸灾乐祸笑的很开心,跟着爬进来把她堵在角落使劲地亲,除了嘴唇,还点了她的鼻尖,额头和脸颊,他告诉自己猎物投降很有趣,可以随意玩弄。 最后林时把岁岁的头发别到耳后,吻了吻她的太阳穴。 “下次还和那个男孩去约会吗?”林羽单膝跪在那里,一副好商量的样子。 两个男孩坐在地板上,看着岁岁躲在桌子下大口喘气。她今天穿的很漂亮,可衬衫前襟被几滴唾液打湿了。 “去,当然去。”岁岁忍着要哭的冲动,“从此学会接吻了,谢谢你们。” 林时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拇指和食指按在脸蛋上,把她说气话的嘴捏成一个滑稽的嘟嘟嘴。林羽也爬到桌子下面来,厚实的军靴抵在她裙摆边,他伸手擦岁岁的眼泪。 “你们要去沙湾?”林时松开手,手指垂在地面时,岁岁小声问,“我什么时候也能去呢?” 他们的年龄不足,但在开始实地演习之前,排名前五十的年轻军人依旧会获得前往沙湾战场短期服役的机会。就好像参加了什么很有趣的夏令营。 “你去做什么?” “去向所有人证明,我不是只能戴着头盔工作的废物。我,我想穿过荣光门,想去……”她的话戛然而止,愣是把“无尽特区”几个字咽了下去。 “沙湾是真正的战场,战争那么残酷,又不是植物园,人人都能去。证明自己这件事可以慢慢来。”阿羽向她伸手,岁岁还是不敢出来,他接着说,“这样,我们答应你,从沙湾回来以后,我们一起——” “一起再好好练练你的深潜。”林时说。 岁岁:啊? 2093自慰 “沙湾是什么样的,真的有他们说的那么潮湿吗? 我听说沙湾有很多好吃的水果,湿热的气候使得许多植物在核爆危机后保留下来,生命力比寒冷地区的植物要强。 我看到,每周一份的水果罐头,有时候就写着产地:沙湾。 你们想不想知道我最近过得怎么样?” 对他们的思念像夏日雨夜流淌溢出的雨水。去沙湾的封闭性训练,关停一切和外界的通信设备,岁岁不知道。她只看到军事学院男生宿舍A区冷请下来,许多房间空置,包括林时和林羽的。 她的解码能力越来越快,但依然在使用外接设备。她不敢宣扬这件事,像是乘上了风,而其他人还只是在地面开车。班上的氛围有些紧张,随着年级升高,对演练名额的竞争也越发激烈。 最优秀的一批如林时和林羽那样的头部学生,前往沙湾的50人里有5人属于军事信息预备役,10%的占比。最先加入演习的战士,获得积分往往是最高的,比之后任何一次演习都高,这来源于洲际公学军事学院特有的积分排名机制:他们只要先天条件极好的尖子,那部分人会获得更大的晋升机会和资源,包括各项实地或模拟的演习。 积分排名会决定他们在毕业后能否直接进入联合政府军,能否拥有比同龄人更高的军衔,哪怕在这个过程中在战场上失去了半个身子,他也能在退役时获得一份不错的政府工作。 至于后进者,像是林时班级里没能参加沙湾演习的大部分人,岁岁的同班同学们,只能埋头拼命追赶,争取参加下次的模拟演习获得长期集体演习的资格,不然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岁岁只有不停地学,只要一停下来,她就忍不住去想为什么他们不给自己发一条啵露。 她猜到演习无法对外通信,也和其他同学打听过。去沙湾的五十个人里,没有一个传回信息,但她还是忍不住恨他们。 她没法和别人约会了,想到那天的亲吻就好像在遵守什么无形的规则。有对她感兴趣的男孩来搭话,她却觉得和他们聊天都很枯燥,满脑子都是林时的手指,阿羽的笑。 他们占据了自己多余的思考,越是想念,越是恨他们。 她烦躁极了,扯下自己的电缆,今天的练习持续了六个小时,不论是体能还是精神都支撑不下去。头盔也很沉,岁岁把自己的基础分刷够,够到基础演习的及格线时,大部分同学还在负分状态。 岁岁试着让自己不要戴这么笨重的设备,它达不到进入演习的标准。于是她把数据中转口载入魔方大小的硬盘里,她用代码拓展硬盘容量,使之能够装下整套解码系统,还得想办法弄通讯接口。 窗外烈日如炎,太阳疯狂烘烤着大地,阳光烫到能灼伤人的皮肤。在他们离开的第三十天,像一个世纪那样长。她抱着改装失败的“小家伙”逃出教室,沿着走廊一直跑,躲过巡逻的督导,直到林时林羽所在的A区。 那里被宿管用一道铁栅门封闭起来,看来A区所有男生都不在校内了。岁岁点开密码锁,轻而易举地破解密码,穿过铁栅门,接着用同样的方法打开他们的房间。 她就这样闯进他们的卧室,室内空气干燥灼热,玻璃窗上显示着实时温度,映着它背后的晴空。透过隔热玻璃,可以看见她坐在地板上靠着林时的床,零件掉得满地都是,她一边调试终端代码,一边尝试各种型号的缆线和硬盘的适配度。 岁岁趴在他们的浴缸里休息,冷水哗哗地往里放。每次练习完,全班同学都会去泡冰块缸,因为他们的体内义体要降温,但岁岁不需要,所以只剩她自己坐在教室里,一点也不像能实地演习的人,她一定要改造出能带上战场的装备。 房间的冷气启动了,她回忆着那个慌乱潮湿的傍晚,手指蜷缩起来。 他们两个的卧室一直有点儿乱,哪怕是买来昂贵的玩具,像角落里那台电磁感应无人机,也会被随意一丢。衣物的其他东西,都凌乱地躺在各自的位置。这恰恰说明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 她把自己的衣裤整齐地迭好,连同小内裤也是,一起放到林时床上。没完工的小魔方丢在地上,她躺到林羽的被窝里去。 起初是想被他们的味道包裹住,短暂地逃避一会。 后来她想他们,想念钻进她的身体,无处消解。 岁岁把林羽的枕头抱到胸前,吸一口枕头上的气味。她蜷缩起来,双腿紧紧夹着他的枕头,黑发散落在洁白的床单上,越是这样,越是什么都没抓住。 她的指尖,沿着颈部到胸口,到小腹,再到两腿之间。岁岁迟疑了一下,她的阴户从上看下去是一个饱满的m形,中间有一道浅浅的凹处,她伸一根手指顺着那里往下试探,拨开潮湿的花瓣。 “嗯……嗯啊……”她小声地叹息。 透明的淫水从洞口淌出来,她翻身仰躺着,一只手送到嘴边无力地咬着手指。她从和朋友们的悄悄话里,模糊地明白为什么会流水,为什么接吻会弄湿内裤,所以她更恨他们两个了。 沙湾很湿,很热。岁岁想象着他们会累得精疲力尽,结实的胸口会一起一伏。 那个吻之后的夜里,岁岁梦见他们在昏暗的教室里,把自己压在课桌上。但也只是亲吻,梦见自己被压在课桌上亲吻,梦真是卑鄙的东西,她没有经历过的内容,居然也不多派发一点儿给她。 一想到他们把自己夹在中间,戏谑似的和自己接吻,就觉得好过分。 手指能触发的快乐是有限的,太轻如同隔靴搔痒,太重让她小腿打颤,一旦松手就欲罢不能。她被热的满脸通红,却依然要去想那个梦里他们对自己做了什么,又或者她想象中,林时和林羽对自己做了什么。可越是想要拼命抓住那一丝幻觉,它就消散的越快。 她着急了,手指又去揉最敏感的肉珠,慌不择路地往下捣进去,刚刚生长起来的感觉又消失了。 只剩下她的手指在湿漉漉的小穴外无目的地徘徊。 已经很热了,她未干的发梢沾上汗水,岁岁翻身把林羽的枕头压在身下,抓住床头,觉得自己跪着的姿势很像等待交配的野兽。 小小的野兽不知道如何去做,她试着让下身去蹭。 一下,两下。 今天的沙湾下了一场暴雨。如果沙湾有她的腿心那么湿的话。 快感总是戛然而止,消散的比烟还快。腿心滑腻而湿润,更多的液体顺着大腿根慢慢流下来,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一对乳房压在枕头上。 支起身,有汗水从她的乳尖滴下来,她的腰上,臀上也都是汗珠。林时的手应该扶在上面,如果他们填满那个空虚的甬道,是不是就能终结她的一切徒劳。 短暂的快感让她只好一直蹭下去,直到一无所获,虚无地喘着气倒在被单上。 头脑逐渐清醒,她的心里就越发空虚。 岁岁不堪羞耻,但她找不到也抓不住那一抹感觉,急得她埋在枕头里掉眼泪。 她会说服自己,不断追寻他们的脚步是为了让他们带自己去无尽特区。只有他们这样优秀的人才有机会获得那一次尤为珍贵的准入许可。 但后来她一次次溜进来的时候,就再也没法骗自己了。 她把对他们的责怪和想念都发泄在自己的身体上,但其实直到首批预备役归来前期,她也没有完全学会如何去做这件事,反倒是那套更便携的深潜设备慢慢有了雏形。 比起人体这样复杂的东西,计算机进制更加明了。比起自慰,她更擅长解码。 她那晚调试的很累,干脆在阿羽床上过夜,忙碌到忘记日期,玻璃上的数字悄然跳转到九月一日,是他们回来的日子。 _______________ 今天双更 2093小狗 入秋后第一个雨夜,气温骤降,秋雨倾盆。 下午学院里已经传遍了这个意外之喜,只是岁岁躲起来调试装备,对此一无所知。 半个世纪前“安东诺夫号”重型运输机被称为传奇巨人,如今和更先进庞大的运输工具相比不值一提,它是唯一停在洲际公学顶楼停机坪还不会压坏建筑的巨型载具。 深夜,洲际公学的大部分师生还在睡梦中。军事学院的教职工被一百多名媒体簇拥着,做好了彻夜不眠的准备,屏息等待巨人降落。 “是那个光点吗?”、“可能是卫星路过,再看看。”、“那一串光,喂!它在朝我们打信号了,塔台,塔台也收到信息了!” “不错,就是他们!” 顶楼的人群变得兴奋而嘈杂,相机闪光灯疯狂闪烁起来。 与之相反,机舱内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重,林羽和林时面对面而坐,怀里抱着配发的武器。他们甚至没来得及换下迷彩服,上一秒他们还在抵抗活生生的敌人,下一秒预备役被命令集体撤退,他们的演习结束了。 林羽还在想他击中的那些如同丧尸般行走的东西,究竟是真实的变异人还是自由联邦制造的怪物。但他右前方的同学的确受伤了,胳膊上吊着绷带有气无力地呻吟着,还有人直接被打烂了义体……这一切都像梦,但无数血淋淋的场景告诉他们,这就是他们初次服役所真实经历的。 林时戴着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他麻木地盯着阿羽的枪,不说话。 林羽正翻转掌心看上面干涸的血迹,飞机发出巨大的响声,随着一阵剧烈颠簸,着陆了。 “预备役所有,起立列队!” 军官的吼叫似乎把他们从梦里叫醒,林时冷着一张脸起身,但还是悄悄去看林羽的状态。他们两个没在演习中受太严重的伤,因为他们是最早意识到这可能不是虚拟战场的人。 林羽冲哥哥扯了一下嘴角,他们的机枪在往下滴血水和冷却液混合的产物,所有孩子都处在一种茫然而紧张的状态中,有的人不相信他们已经回绿洲了,还以为他们要奔赴下一个战场,直到沉重的机舱门缓缓落下,林时和林羽第一眼看到的,是黑暗中无数巨大的光点,接着是校长的声音。 “欢迎回来,我的孩子们!你们太了不起了!” “英雄们回来了!英雄!” 光点后响起响亮的欢呼声,林羽把挡在眼前的手指缓缓放下,适应了眼前的场景。 他看到教导主任激动地抽泣着,教官们笔挺地立在举着相机的人身后,脸上是欣慰的笑容。校长张开双臂大声呼喊着什么,所有人都很振奋,好像他们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战靴踩在地上发出的响声,在这个雨夜里尤为沉闷,疲惫而绝望的战士踏过坑坑洼洼的水镜,踏碎静谧的梦乡。 而林时只记得,他们跟在老兵身边作战,不停地架枪,瞄准,射击,换弹,再瞄准。四个月里的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战线往前推进了一些,但具体是多少,他们也不清楚。具体有多少人倒在他们枪下,数不清了。 “孩子们,把装备留给后勤部的人,然后回去休息吧!明天,切记明天上午,你们要接受面向全校,整个长江二区的表彰!在这之后是全国……” 林羽听到“后勤”两个字,来了点精神,但他望过去并没有他要见的人。他才想起她已经和自己一个学院了。 “哥。” 他们在雨里,把机枪丢进统一的集装箱里,接着是头盔,手套,防弹甲。他把耳机线扯下来丢在箱子里,接着卸下手表,抬头却看见林时已经丢下他走了。 林时只记得自己把枪丢了,掀下头盔,淋着雨往前走。他和阿羽都安全了,在这里不需要弓着腰潜行,不会因为直起身子就被打碎脑袋,他的电磁接口一直忘了关,在发警报,林时也没管。 “林羽,你和你哥的表现太出彩了。”军事学院的院长拦住林羽,拍着他的肩膀,满口赞许,“林时不见了?你过来,我有个媒体朋友和我打了招呼,要优先采访你们……” 林羽摸着脑袋跟过去,林时早在前面走的看不见人了。 林时回到宿舍区时,其他人还在接受采访和拍照,相比于顶楼,这里无比安静。他推开房门,士兵的直觉告诉他房间被人动过,林时打量着地上没见过的陌生玩意,应该不是炸弹,谁会这么无聊在阿羽床边放炸弹啊。 接着他看到女孩的训练服在自己床上。 他屏住呼吸,阿羽床上传来轻微的动静。 林时觉得天台上那些人大呼自己是英雄的场景很割裂,他不是英雄。直到发现岁岁躺在这里时,他明白自己就是一只被雨淋湿透的小狗。 他发现防弹背心还没脱,手套也没摘,于是他盯着床上熟睡的人,默默把多余装备扔到地上。 几乎是本能驱使着,他掀开一点岁岁的被团,默不作声地钻进去,把脏兮兮的脑袋埋进女孩干净的,香喷喷的胸口。 岁岁被这些动静吵醒,大半夜的怀里多了个人。她才想起今天是他们回公学的日子,没想到是凌晨回来的,这么早…… 她摸了摸林时的头发,发现他在发抖,对他们积存的怨恨无影无踪了。 “阿羽,你回来啦?”她轻声说。 林时点点头,鼻尖使劲蹭着她的睡衣。岁岁的胸太软了,他的意识在一片死灰里复燃,下意识地往她胸口埋,岁岁向后躲,他就拱她,直到把她抵到墙上,林时模糊地想到,嗯,她没地方可以逃了。 “你好臭。”岁岁叹气似的说,“多久没洗澡了。” 她的腿忍不住挂上林时的腰,脚尖触到他的坚硬的军靴,才知道他居然鞋都没脱就上床了。 岁岁虽然没完全醒,但她知道自己湿了。 她把林时的耳机线扯出来,送到床边扔掉,林时忍住隔着睡衣咬她胸的冲动,再不说话他真的要这么做了。 “我杀人了。”他说。 她的手从他耳廓滑下去,略过他的脸,落到他肩上。他缩在被窝里甚至没有探出头。 “害怕吗?”岁岁说,“还好,你平安回来了。” “……” “林时呢?你们有没有受伤。” 林时在她怀里摇头,不再说话,他的呼吸平稳下来,戴着林羽的面具,他睡得很安心。 岁岁也很困。 少顷,林时从她胸口抬起头,去尝她的小嘴。他几个月没尝到香草唇膏的味道,心底想的发疯,但今晚岁岁没涂。 他尝完只觉得甜丝丝的,又躲回被团里。 岁岁被这个吻制住了,她夹着林时滚烫的身子,淫水不受控制地洇湿小内裤,可是这家伙亲完就缩回去睡着了! 阿羽回来的时候,岁岁已经重新闭上眼。他看到林时在自己被窝里,走过去踢了一脚他的靴子,林时还没醒。岁岁和林时紧紧抱在一起,林羽干脆也不脱鞋爬上去,缩在床尾。 他们在战壕下值夜的时候,常常这么蜷在裸露的土地上休息。 此前关于英雄的幻想在战场的生死间破碎,而现在,他们守在女孩身体的柔和山脉旁,终于可以短暂避开外面的风雨。 2097爱子 锡兰商业中心17座233层,周日正是客流量最大的时候。 商家们推出各式各样的促销活动,橱窗里展示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从下厨用的基础洋葱罐头到号称能增强义体契合度的保健胶囊,从成人杂志到仿真宠物,应有尽有。 五光十色的商铺正对面就是五光十色的乞丐,有喝醉的,没喝醉在哭泣的,有贼兮兮盯着过往行人的,还有裹着哄臭的棉被睡大觉的。每走几步就有一个,没有哪条法律说不可以乞讨,就连最华贵精致的罗科菲区都不禁止乞丐,因为乞丐太多了。 岁岁走入熙熙攘攘的人流,她从眼前接过一片灯光碎片,附近有家商店新开业,放了一场灯光秀,绚烂的光点喷涌而出,投射到行人身上还会散开。 真像六年前那个灯光节,直到现在岁岁还是会伸手去接光点。 她的户头刚打进来一笔上门维修防火墙的款项,眼前又是一家新开业号称要打折的机器人管家生活馆,天造地设的巧合,她背着双肩包迈进店里,先被充足的冷气欢迎了一通,仿生人店员就迎了上来。 “嗨!女士您有什么需要,是否想了解一下新店折扣,会员制度,旗舰产品……” 面对仿生人的好处是,不用为他们的服务感到窘迫,如果你想沉思一会再回答,不理他们就是了。 岁岁打量着店面中陈设的各种型号产品:“全案呵护型保姆机器人有吗?最近超网上一直在炒作这个概念。” “当然,请往这边走。”店员飞快地转身,带她去产品专区,“请描述您的用户画像,如年龄,病症,其他需求?” 岁岁一看这里都是照顾老人型管家。 “嗯……用户就是,我。”岁岁很不好意思地说,“请问,你们可以提供终身服务吗?保守估计……二十年吧。” 仿生人停顿一秒,又开始滔滔不绝:“本公司提供终身会员制服务可长达五十年,由林川amp;卡兰斯基信托基金提供担保,需要您先开通按揭账户,年利率上下浮动3.5个百分点,非常稳健。请问您需要管家为您提供哪些服务,根据您的年龄和外表判断,大概需要一个早晨叫醒,中午做饭,晚上打扫卫生的帅哥型管家,我说得对吗?” “……不对。”岁岁说,“我,我有机芯化大脑。我需要在我失去生活能力后,有人帮我定期注射营养液什么的……” “明白,那请看看我们这款‘终极呵护’管家,为绝症病人设计,它除了是一位百分百负责的优秀护工,还提供在您死后协助警方,联系殡仪馆,帮助尸体火化的善后服务,当然,这些也可以开通按揭账户,年利率……” 岁岁被店员的广告念晕了,她懵懵地把芯片接口露出来,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真的开通一个贷款户头。 “店长在哪里?!我找真人,不是你们这些机器人,滚开!喂,你们卖的什么骗人机器啊!退!钱!” 所有人都朝店门口望去。 岁岁睁大眼睛看热闹,一个穿着发黄牛仔衣的女孩,小腿上裹着厚厚的条纹袜子,她举着一台崭新的头显,看上去就是橱窗边那款超维度沉浸陪伴脑机。 “你们骗我奶奶贷了三十年的款,拜托她老人家今年七十岁啊!”女孩气得两颊发红,太阳穴上的指示灯一跳一跳的,她简直想一拳打飞那几个劝人贷款的仿生人! 店长是个胖胖的白人,他过了好一会才从后台走出来,店里店外已经围了很多人。 “你们广告语上说的是‘JJ林俊杰授权定制陪伴款’,奶奶欢天喜地地买回去,说她年轻时就喜欢这个什么林,林俊杰!结果我一听,林俊杰怎么还吃大饺子?这明明是郭冬临啊!” “小姐请你冷静,如果你再大吼大叫,我们就叫特勤巡逻队来维持秩序!”店长说,“就因为是去世歌星纪念款,老人家才愿意贷款,你怎么证明这不是林俊杰?” 女孩越说越激动,她想给所有人展示系统画面,但不知道怎么做。 “我来帮你!”岁岁看热闹不怕事大地冲过去,她把店里播放广告的光幕掐断插上脑机外接线,一个男人站在舞台空间里,微笑着看向店里所有人。 “这就是林俊杰,你们在座有人见过林俊杰吗?”店长指着屏幕,唾沫横飞。 顾客们也说不上来,但也不敢质疑。 “你少骗人了!喂,你说过年应该吃什么?”女孩说。 屏幕里的男人很有礼貌地说:“吃点儿我家乡的饺子吧。如果是春节的话呢,我给你们唱一首《飞云之下》……” “暂停!”岁岁突然有了主意,她把脑机紧急接口扯出来连进自己手腕,盯着光幕开始调出这套系统的后台代码,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屏幕想知道答案,可他们没有人看得懂代码…… 岁岁没有闲着,趁着代码读取溯源,她把店长的腕上电脑打开,搜索林俊杰和郭冬临的照片,这两个人真的很像,但仔细去看的话……会发现屏幕上的男人更像后者,而且,他的头发是用算法技术合成上去的! “喏,大家看这里!”岁岁飞快筛出最关键的一行记录,“系统提供的所谓林俊杰真人影像只是一部分,制作者混合了另一个开源资产,也就是——看这里的源头标注:郭冬临先生!我查询到,林俊杰先生去世以后,并没有开放影像授权,也就是说,用他原本的资料生成AI对话角色并出售的行为是侵权行为,这……” “好了好了这位小姐,不要再说了!”店长红着脖子打断她,“我会和总部再次确认的,别为难我了我只是个打工人啊……” “那你说我奶奶的贷款怎么办!”女孩有了岁岁的加持,底气更足了,她的最终目的还是取消这笔恶意贷。 “大,大家都散了吧。来,我们私下解决……”店长满头是汗,安排仿生人店员继续巡回播放广告,拉着女孩要到办公室去商量,但她不肯。好说歹说,他们走到岁岁先前看商品的货架前去讨论了。 一番折腾下来,岁岁也没了购物的冲动,想要买个保姆机器人这么难呀。大公司的都是天价,新上市的品牌又靠不住…… 她走出店门靠在栏杆上,忍不住沮丧。 过了一会女孩神气地迈着步子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岁岁,大步朝她走过来。 “喂,刚才谢谢你呀。”她伸出一只满是文身的手,手腕上还有一个巨大的滞留针孔,“认识一下,我叫爱子,中村爱子。” 2097占卜 “这是本区上个季度的案例统计,如果按照这个趋势,能评选本年度治安最佳大区呢。”队长自豪地抱紧了怀里的电磁步枪,“时哥你刚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绝对是你呆过最省心的地方。” 林时跟在他身后,滑动屏幕读下去,他们走在两座大楼之间的栈道上,这里有很多日韩裔,建筑符合居住族群的特色。 “来到这里呢,你最多要关心的就是别让韩国人和日本人打架,把他们扯开就行了。晚上会有小偷小摸的案件但绝不会让你独自解决,因为很太平嘛,周围几个区都爱来我们这里消遣。就是这样,好好表现。” “谢谢队长。”林时接过浮空巡逻车的钥匙。 “我可以八卦一下吗?你别看我三十多了,但这也是为了更好地了解你嘛。”队长耷拉的眼皮诙谐地抬起来看向林时,这个小伙子一看就很沉稳细心,早在林时来之前他们就在超网上查了一圈,他居然在学生时代就已经飞过荣光之门了!多么了不起的成绩,应该在联合政府直属军队服役才是。 林时的视线从往来的行人上收回来。 “嗯?您说。” “你为什么会放弃军衔回到城市里啊?哈哈,是不是女朋友叫你回来?”队长暗自赞叹自己真是聪明,一句话问出了自己和办公室其他姑娘们的疑问,一石二鸟。 “我没有军衔,也没有女朋友。”林时规规矩矩地答道,当然,这答了跟没答一样。 队长还没来得及往下追问,林时说:“到我巡逻的楼层了,我一会在平台和您会合。” 说完他就走了,丢下队长一个人纳闷地调试着耳机,给同事们的八卦小群传话:“问不出来,只知道他没有女朋友。……怎么能怪我无能呢?我又不是专业打听八卦的!” 林时站在锡兰商业中心234层的长廊上,人们对持枪维安的巡逻队司空见惯。他看着日本街一长串的日料店招牌,有最常见的日式拉面,他们第一次带岁岁出去玩吃的东西。他注视着繁华的商业区,心中习惯性地分出一半注意力去想最近的进展。查阅了十几个大区的报案记录和处理记录,至少这些记录里没有岁岁。……他们没有权限查阅身份id资料,只能确定这两年里,岁岁没惹上什么进警署的麻烦。 当然,也有可能已经被卖掉了。 她有时候傻傻的很好骗,只限于做爱的时候。 林时不由自主地看向街心花坛那个几层楼高的半裸艺伎,又百无聊赖地移开视线。 * “平时呢我就在这附近做个移动摊贩,呐,这是我的小车。下次来这里,认准小车就可以找到我。”爱子成功取消了那笔贷款,因为她号称要找律师和媒体,店长只是怕影响到他个人的业绩评分,也就答应了。 “你刚才在店里好厉害啊,你就是那种——网络维修工程师吗?” 岁岁:“算是吧……” 她盯着爱子摊位上满满一打荔枝不说话了,她知道荔枝很贵,但没想到随便在移动推车上也能买到它们了么? “你在看什么?这个?”爱子拎起一串荔枝,“仿真荔枝饮料,一口一个,要不要尝尝。” 一听是饮料,岁岁顿时没了兴趣。饮料嘛,加了很多香精的工业品,在哪都能喝到。 爱子被拒绝也没说什么。她看了眼时间,从车下面摸出一支针筒,扎到自己的滞留针孔里。 岁岁没法控制自己露出嫌弃的表情:“你,你注射毒品啊?” 爱子居然生气了。 “这不是毒品,这只是义体解锁针剂!” 据爱子说,她是几年前被强迫安上这个孔的。这是黑帮的新型勒索手段,定期转账才能激活针筒里的解锁代码,不按时注射的话呢,像爱子这样义体重度依赖的人,可能没法呼吸没法行走了。 “所以你想要回这笔贷款,也退掉了你奶奶的头显。”岁岁说,“只是,凑巧头显是虚假宣传,不然贷款可是无法中止的。” “才没有!她不是我亲奶奶,只是住我家楼上罢了!”爱子很激动,“我买解药的钱和奶奶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管我今天来不来,我都得注射!” 岁岁仔细打量着爱子的脸,似乎是愤怒占据了主导。她叹口气,又看了眼爱子握着的针筒,上面有一个长长的屏幕,显示目前准备就绪。 “给我看看。”她抓过爱子的手腕,但不敢随便接自己的接口,如果爱子体内有什么黑帮病毒直接把她的一个单薄的小接口黑了的话,岁岁自己也要每个月给黑帮打钱了。 还好上午还在别人家修东西。岁岁从包里拿出掌机和备用线缆,线缆口径和针孔是一样大的,她接进去,连上掌机查看义体锁的加密代码。 她只处理过网络服务器。 用代码锁义体,每月发放秘钥对岁岁来说是很低能的套路。 很多人不了解这些的话,根本不能解决。 岁岁把钳制了爱子整个义体中控的程序卸载掉,她的大脑运算的比这台掌机快一百倍,机器的响应速度根本跟不上她的解决思路。她淡定地看着义体重启时的爱子翻着白眼抽搐了好几下,然后恢复正常。 “背后居然是这么简单的代码结构。”岁岁自言自语道,顺手拆了针筒,里面果然有通讯芯片。她切断芯片的通讯模块,把一堆拆开的零件倒进爱子的手掌心。 “好啦,你不用每个月交保护费了。”岁岁轻快地拍拍手,“今天我帮了你两次呢。” 爱子目瞪口呆。 “这?真的吗?他们告诉我要交到我七十岁呢……你几分钟就处理完啦?我不相信,不相信!” “这个月不是还没交嘛。”岁岁托着下巴看风景,“你就看看今晚会不会被锁住咯。” 爱子瞬间很崇拜岁岁,在她看来被锁住义体就等于黑帮扼住了她的喉咙,但眼前的女孩子轻轻松松就解决了。她喜出望外,要给所有的朋友发消息,被岁岁拦住了。 如果被黑帮知道,岁岁可惹不起。 爱子说:“我一定要报答你!你真的不要这些荔枝饮料嘛?好吧,你别瞧不起它们,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些荔枝能占卜!” ** 林时头一回发现这里的有趣,中央广场上居然有人在算卦,还是一个黑人,举着布帛。 他饶有兴趣地注视了一会,走到神算塔西亚面前。 “嗨,警官。”黑人眨巴眨巴眼睛,很有喜感。“你也来算一卦?” 望着他摊位上的黄符,塔罗牌,中国古籍,水晶球,林时沉吟片刻。 “你的路子有点杂。” “这是我独门绝学,融合了东方的《易经》,西方的塔罗和通灵。横通阴阳五行,竖知天文地理……”神算塔西亚说一口很标准的中文,不戴任何辅助义体,滴溜溜的大眼睛居然还挺真诚。 林时戴着半只面罩,笑着垂下眼去。 “你的上一个顾客,好像不太满意。” “因为有时候真话不好听啊,警官。” 林时说:“那么,帮我也算一卦?” * “荔枝占卜?没听说过。”岁岁惊讶地看着这堆假荔枝,遇到她不懂的事情,她真的很容易被唬住。 中村爱子把串成串的荔枝都垒起来,垒成一座小小的金字塔,最上面的那颗最大。 她指着最上面的说:“喏,用手握住它。它是荔枝帝。” “什么荔枝帝,荔枝王吧。”岁岁说。 “你怎么骂人啊?” 岁岁马上把手放上去。 “稍等,我在汇聚能量。”爱子翻着白眼开始神神叨叨,过了一会,“好啦,你有什么要问我的?” * 塔西亚说:“警官,你想问什么?” 林时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神算的衣着行头。 “我老婆在哪里?” 岁岁握着一颗巨大的假荔枝,小声问:“有人在想我吗?” 塔西亚把水晶灵摆提起来晃啊晃,又刷刷刷翻了几页《易经》,无奈地闭上眼睛。 “警官,你没有老婆。” 中村爱子温柔地告诉岁岁:“有哦,小宝贝。每分每秒都有人在想你。” 岁岁喜笑颜开。 林时嘴角抽搐:“流动摊贩,罚款交一下。” 爱子又说道:“我感受到,就现在,现在也有人正在想你呢。” 塔西亚赶紧把水晶扔了,抽了一张塔罗牌:“我重新算了,你老婆在绿洲。” 岁岁惊喜地捂住嘴,被爱子哄得很开心。 林时:“嗯?你这不是废话?” “不是,警官,你的卦象很特别,再给我点时间……” “少废话,交罚款吧。” “……” 2093表彰 昨晚岁岁说他臭。 于是林时早一个小时起来,看到阿羽抱住岁岁的小腿缩着睡了一晚。 他身上的某处义体在嗡嗡响,大概遭受多日的电磁干扰后出故障了。 他小心地握着岁岁的胳膊,从她的怀里脱身。 接着林时把自己关进浴室,在微凉的水柱下慢慢抹着自己的脸,眼周涂了很多绿色油彩,现在才一点一点被冲刷干净。 水温无法冷却他的感官。 他摩挲至自己的嘴唇,回想昨晚到底有没有咬岁岁的胸。 腿间粗壮的阴茎早已昂扬多时。 日出之前,思绪疯狂而混乱。他修长的手指握下去,水珠沿着他的肩和小腹往下淌,从肉棒的尖端和自己的指节流下去,形成一股股不断的小溪流,每颗水珠都是岁岁暖暖的指尖,从他耳廓,到肩头。 他忽然觉得昨晚的自己很无耻。 冒充阿羽,但他太渴望那样埋在她胸口了。岁岁一直睡阿羽的床不睡自己的,也许从一开始她选的就是阿羽吧。 那天在教室他还骗岁岁先和自己接吻,岁岁吻完就去找阿羽了。 林时握着已经充血多时的肉棒,上下抚弄。急促地,越来越快。 尖端肿胀到翘起。 淋浴间的水声很大,他没法不去想岁岁和阿羽在人群外接吻,也没法不去想昨晚她的胸口,隔着睡衣也能听到的心跳声。 昨晚他还冒充阿羽去吻她。 他胡思乱想,希望昨晚他推开门进来,发现岁岁在自己的床上,岁岁没有穿衣服,等他钻进被窝。他一定会从床尾钻进去,去舔她的脚踝,跟着光洁的小腿一路吻上她的大腿根,让她自己分开双腿等他来吻。 岁岁应该会像那个接吻的傍晚一样呜呜地哭。明明是让喜欢的人掉眼泪的事,林时却控制不住地越想越兴奋。 他昂起头,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可一切只是隔靴搔痒,林时找不到那个该死的临界点。 为了快点射出来,他不得不去想更多其他的事,更多关于岁岁的事。 自渎让他快乐又痛苦。林时扶着墙滑下去跪在地上,疯狂抚弄着阴茎,天青色的瓷砖上水流成河,直到尾椎处终结的信号传来。他咬紧牙关射出来的一瞬间,觉得这样去幻想岁岁很过分。 要知道,在沙湾的四个月,每个人都成了武器本身而不是人。 在这时候回到安全的地方,女孩柔软的身体近在咫尺,很难不去联想点什么。林时恢复了自己的混蛋意识,开始默默给自己找补。 卧室里阿羽打开电台,晨间新闻播报着沙湾战线成功推进,击毙自由联邦十几名少校和一名中校的消息。 他坐到林羽对面擦了会头发,才意识到新闻播报的正是他们。 * 岁岁从床上坐起来时,林时靠着床刚把她的迷你终端组装好。 她睡眼惺忪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把机器递过来,她焊不上去的模块,被林时轻松装好,封口,外表平整崭新。 她接过去,发出一声疑问的嘤咛。属实是还没完全醒,发不出正常人类的语气词。 林时看向她,发现她睡衣上居然有昨晚自己脸上的油彩。 他马上尴尬地转回头去,装作无事发生。 岁岁翻来覆去检查机器,又连上自己的接口开始调试,忍不住惊喜地“哇哇哇”起来。 她早起的声音像小猫叫,弄得他心里痒痒的。林时臭屁地僵着脖子不回头,嘴角的偷笑怎么也压不下来。 “你帮我装好啦?!”岁岁的眼睛里直冒星星。 “不难。” 林羽拧开浴室门走出来,他换了常服裤子,裸着上身,打量着哥哥和岁岁。 “醒了?”林羽眯起眼睛,“饿不饿?” 岁岁还在调试,无暇理他:“嗨呀,我拿来的电磁接口版本太旧了,速度好慢……” 林羽扫了眼她胸口的绿色脏迹,心里有点酸溜溜。他瞥见房间里那台无人机,便取下来,拿过检缝仪三下两下拆了。 林时一脸欲言又止,林羽心里暗爽,把换下来的电磁接口递给岁岁,觉得这一回合自己赢过哥哥了。 这台无人机是花林时的钱买的,这么一想林羽更爽了。 岁岁总算理他了。 “阿羽,这台无人机很贵吧。” 她扫到阿羽结实的胸肌,马上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林羽走到衣柜前找衬衣穿。 “不贵,玩具而已。” 岁岁坐到地板上开始整理零零碎碎的东西,装着装着她就清醒了,电台换了一档节目,还在播报同一则新闻。她偷偷住他们房间的事就这么被发现了…… 岁岁不敢抬头,佯装在忙,很忙,一直忙。 “我们要去礼堂,一起走吗?”林时问她。 岁岁哪敢,一出宿舍门全都是军事学院的大男孩,就她一个女生也太明显了吧!她疯狂摇头。 “你一定要来。我和林时今天要被表彰。”林羽臭屁地双手插兜。 她猛地抬头。 “电台说的真是你们!”她的目光在林时林羽被晒成古铜色的脸上流转,“长江二区的表彰?” “听说后面还有全国的。”林时说。 岁岁捂住嘴。 “你们,你们可以飞过荣光之门了!” “但不知道是哪天呢。”林羽把昨晚散落的装备拾起来,岁岁冲过来殷勤地帮他。 “你们别迟到啦,我等这一层人走光了再去,顺便帮你们把装备交了。”岁岁光着腿在他们中间转来转去,脸开始发红。 林时站起来,他和林羽两个一样高的个子,衬衣下训练过的身材将线条绷得很紧。岁岁退了一步,压迫感太强了。 “集会后你们要干嘛?”她试探着问。 林羽抛着废弃的电磁接口玩:“回家一趟。” “哦……” “有很多庆功派对等着呢。”林羽又说。 “很多?” “学院的,学校的,演习时临时编队的几个人,相熟的战友……还有很多。”林时替他解释道。 岁岁抱着他们脏兮兮的装备站在那里。 “……哦。” 2093梦醒 所有人不知道的是,礼堂最前面接受表彰的一列年轻少尉,哦,现在是中尉了。他们对自己的荣誉也感到摸不着头脑。 据报道,他们奋勇作战几天几夜,对面的敌人是自由联邦第五十七集团军,他们新研发的变异体生物被年轻战士们打得粉碎。 他们不知道的是,其中刚注射异体针剂不久没法适应的十几名军官在自身都很难协调的情况下作战,被联合政府军击毙。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低级错误,联合政府沙湾驻守军团和这群年轻的孩子可能回不来了。 但战场上,胜者为王。活下来,就不回头看死去的人被自己夺走了何等的运气。 五十名预备役中有二十多名接受了荣誉和表彰,军衔升至中尉。 林羽坐在那里听表彰词,突然觉得很空,很乏味,因为在战场上他们思考更多的已然不是保卫联合政府,而是活下去。 但荣誉,谁不想要。 国庆日在爽朗的深秋时节,他们归来的很是时候,不用苦等一年,就在下个月。 岁岁挤在人群里,踮起脚才看到他们肩上崭新的军章。 她欢喜又失落,欢喜在心上的男孩们在人群里闪闪发光,失落在他们看不到人群里的自己。 派对,聚会,庆祝酒会。林羽说的不错,那天之后,他和林时要面对数不清的社交场合,他们先是回了趟家陪爸妈,紧接着要去市中央的晚宴中心。 岁岁不知道,林川气电董事长的两位儿子年纪轻轻就升上中尉,对林家在政坛和商界是多么了不起的消息。 那一年林川气电还在企业上升期,如果儿子毕业后能进入政府军或是议会,将是莫大的助力。 岁岁只知道林时和林羽又失踪了。 林时帮她装好的微型终端可以用,测试后达到演习标准。 岁岁发啵露告诉林时,林时回复:别去,岁岁。 ——为什么? 她也想要林时和林羽所拥有的荣誉,哪怕是更靠近他们一点也好。 ——等我回来告诉你。 可是她报名已经通过了,冬天来临时就可以动身前往阿拉斯加冰原上的奈基峡湾。她仔细研究了演习计分表,如果所有得分点都踩中的话,连着参加两场这样的演习就可以爬到准尉。 在那之后岁岁就不和他们发啵露了,因为他们也没有主动给自己发。 不用躲起来修理微型机了,演习审核也已通过,没有先前这么大的压力。A区居住的男生们都回来了。 她本没有理由再去他们房间。 啵露的公共社交平台上一直可以看到他们的消息,林时和林羽可是这阵子的风云人物了,到处都是他们在晚宴和派对上的照片、视频。回到后勤学院的宿舍,也有人一直在谈论。 同班的姑娘们也在讨论这些男孩子里谁更适合当约会对象,岁岁暗暗不服气。 她裹着阿羽的被子第无数次自慰失败后,终于没忍住抽抽搭搭地哭了。 她气自己真傻,真的等林羽和林时回来以后带自己出去玩,甚至都不敢把这想象成约会。 她从一开始兴冲冲地找他们,到等他们发啵露给自己。 什么都没等到的时候,甚至会想,哪怕他们真的要帮自己练习深潜也可以……老罗那里有没有大生意,能超过他们得到的奖金,这样他们也可以回来找自己了。 她一边打泪嗝一边坐起来给自己的指尖呼气,刚刚试的时候居然折到了自己的指甲,好痛。 门外有人的说话声,争执声,越来越近。 岁岁愣了一会,未反应过来,房间门就被推开了。林时和她四目相对,直接怔住。 他胳膊上搭着一件西装,原本不耐烦地扯着领带,他身后有个女孩叽叽喳喳地在说什么。林时反应很快,直接一脚把门踢上,门外女孩撞到了鼻子,一声惨叫。 岁岁的肩膀露在外面,根本没有穿衣服的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她只觉得一切要完蛋了。 “林,开门!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已经不爱我了?谎言!”门外的女孩用西语说着,一边用力拍门。 林时把西装丢到自己床上,漆黑的瞳孔深不可测。他轻喘着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在阿羽床上做什么?” 岁岁被吓坏了,她嘴唇哆嗦着,勉强发出很小的声音。她只觉得全身麻木,走也不是呆着也不是。 “她是谁?”岁岁恢复说话功能后问的第一个问题。 门外已经从拍门变成砸门了。 林时俯身直接把她连被团抱起来,宴会上的烟酒味和岁岁身上干净的香气冲在一起,他想,难怪岁岁不睡自己的床。 他甚至不敢想岁岁以后会怎么看自己。林时转了一圈,小小的房间无处可去,他打开衣柜门把岁岁塞进去了。 “啪。” 柜门关上,一片黑暗,柜门百叶透过几条矩形的日光打在被团上,岁岁恢复过神志,大颗大颗的眼泪开始往下掉。 林时开门,头痛不已,让她去公共区域了结这件事。明明是一年前的女朋友了,怎么从沙湾回来后又要重新开始。 房间重归安静。 岁岁坐在衣柜里,突然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迟来的小珍珠掉个不停。 她想到自己刚才因为不会自慰哭,而现在又是为什么哭? 哪怕她努力争取到演习名额,以为能和他们接近一些,却不知道他们的世界那么大。 他们在超网头条,在电台里,在礼堂最前面,她早就追不上了。她以为清晨的卧室里只有他们三个人,而他们的啵露里恐怕有很多很多数不清的女孩子吧。 她气得用力捶了一下衣柜,却打在壁上,心疼地吹自己二次开裂的指甲。 “好疼啊……” 卧室门又开了,从缝隙里她只看到男孩身材修长,穿着西裤和衬衣。只是衬衣的款式和林时的略有不同。 林羽收到哥哥发的啵露就回来了,林时说岁岁在房间里,让他回去。 忙了这么多天,恰好他也想和岁岁单独呆一会。他马上赶回来,屋子里空荡荡的,连自己床上的被子都没有了。 林羽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脱掉西服背心也没找到岁岁。 岁岁盯着缝隙外越来越靠近的人,不说话,轻轻地抽泣。 林羽打开衣柜门,对上岁岁红红的眼睛。 “岁岁……”他半蹲下来,嘴角抑制不住狡黠的笑意,“裹着我的被子,在做坏事?” 2093吃醋(h) 他想把岁岁从衣柜里拉出来,她怎么不都不肯。 林羽只好蹲在衣柜外面和她交涉。 “我来睡午觉。”她带着重重的鼻音给自己找借口。 岁岁是女孩子,要面子的。 林羽一手握成拳搁在被子上,一手支着下巴,他算是把岁岁堵在衣柜里了。 “那现在和我去床上睡。”他看到岁岁裹着自己被子的窘迫样子,却只觉得有趣。 他不敢想林时撞见她时心里作何想法。 岁岁想起那个秋雨夜,相拥过后,醒来又是眼巴巴的等待。她害怕了,不想要了。 于是她摇头。 “你那晚也是这样,我不会相信你了。” 林羽笑着,问出那晚林时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嗯?我那晚做什么了。” “你还要我说!”岁岁的哭腔上来了。 她下意识地捂紧自己胸口。 林羽好像明白。 “不就是舔你胸了嘛。”他试探道。 “……好像也没舔吧。”岁岁傻了,“你拱我!” 林羽抬起眉毛,心底了然,醋意翻涌。 “接吻了吗?”他忍不住去看她沾着水光的嘴唇。 她茫然地看着林羽,为什么还要问,难道他都不记得了吗? 这样一想,便更生气。 气他半夜来撩拨自己,让她觉得在这张床上的辗转反侧不是一厢情愿,更气他转头就忘。她还气林时,反正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看到林羽一张脸,等于见到两个讨厌鬼。 “不记得就算了。”她嘟囔着,无限委屈。 林羽松开五指,岁岁的内裤落在他们之间。 岁岁看到物证被林羽搜出来,想直接晕倒在衣柜里算了。 “在我床上做坏事,现在还生气了?”他又气又想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心才不会因为她有被紧紧攥住的感觉。 “这是谁的,嗯?”他把内裤凑到鼻底狠狠嗅了几下,岁岁的味道让他下身发涨,“罪证。” 岁岁马上伸手去抢,林羽敏捷地向后躲。 岁岁觉得今天完蛋的很彻底。但,能屈能伸才是好岁岁。 “阿羽,求求你……”她红着脸努力和他周旋。“忘了这件事吧……我以后再也不敢来了。” 再也不来?那怎么行! 林羽按在被团上,一想到被子下面可能是岁岁一丝不挂的身子,心底的怪兽便咆哮着想要占有。 “哪件事,我不清楚。”他开口,声音被欲望染得发哑。“把你在我床上做的事,再做一遍给我看。” * 可是岁岁不会,她是真的不会。阿羽也没想到,她在自己床上翻来覆去很多次依旧是失败的结果。 说到这个岁岁才是真难过,她噘着嘴挤出几颗小珍珠。 “我不会呜呜呜……阿羽,我学不会……”她把受伤的手指伸给阿羽看,林羽无语了一会,帮她吹气。 她按着被团的手松了松,无暇的胸口和小腹,发红的膝盖便在他眼前露出一些,阿羽看的眼睛直发暗。 “不会要我教你吧。” 岁岁眼巴巴地看着阿羽。 “阿羽,你最好了。”她小声说。 他忍不下去,伸手去拨开一些被子,她的手顺从地垂下去。她看着阿羽,紧张又好奇。 岁岁的乳尖是嫩粉色的,像两颗洁白饱满的果实,身子柔软而富有肉感。林羽稳住气息,指尖从她的胸口往下滑,好像在找完美模型的开模线。滑到她的肚脐时,岁岁整个人已经软在衣柜里了,她红着脸,双腿拘束地合在一起,湿漉漉的胴体半遮半掩地展示在他眼前。 他的肉棒在这时候充血抬头,西裤绷得他难受不已。林羽认栽地单膝跪下,手伸进被团捏住她湿热的臀,他敢打赌林时没有这样做过。 他的手碰到岁岁的身子,她就情不自禁地轻吟。 他把岁岁往外拉一些,抱着她汗津津的腰,做了林时想做而没做的事。 林羽含住她胸口的一只白兔,舌头狡猾地挑逗着她的乳尖,岁岁轻声尖叫起来,手不住地摸他头发。 “阿羽!唔……” 他将脸埋在那里,忘情地吮吸,舔吻,岁岁身上能闻到沐浴液的香味,所以尝起来也是甘甜的。岁岁清澈的眼神下,身子放荡又敏感,林羽为自己的发现得意不已。 “阿羽……别咬我,别咬——嗨呀……”岁岁在他耳边恳求,阿羽故意地,又轻咬一口。 他想拉下裤子拉链做点什么,但看着她毫无准备的神情,不忍心强迫岁岁。 真可恶……她的花穴朝他敞开着,里外湿透,却没有邀请他进来的意思。林羽烦躁地吮吸她的小腹,手将她的大腿分得很开,便能清楚地看到花园里的淫水流在被团上。 岁岁的眼睛里亮晶晶的。 他微微起身去舔吻她的舌尖,岁岁乖乖地回应。 他马上确定了这件事:那晚林时肯定吻她了。 他和林时是双胞胎,对岁岁的渴望十分相似。 林羽在心里让林时扳回一分。 “接吻也要学,自慰也要学,以后做爱……也要学么?”他低低地诱惑她。 他以为岁岁会害羞。她咬了会嘴唇:“阿羽,我还不会自……自慰。” 林羽觉得他今天是吃不上肉了。 他又叹一口气。 指节拨开娇嫩的花瓣,在小豆豆上来回摩挲几下,岁岁用被子捂住嘴,脆弱地呻吟起来。 这声把他浑身叫酥了。 “阿羽,阿羽。过去的几天,你们到哪里去了……啊!……” 林羽将她的腿架在肩上,用舌尖去抚慰那些花瓣。隐秘的花园还是头一次有别人拜访,这让岁岁的脚趾蜷起来。 阿羽品尝一番花蜜的滋味,又用挺拔的鼻尖去蹭去勾,岁岁捂住脸,在衣柜里羞耻地呻吟着。 “阿羽……你说话……呜……啊……”她抓紧最后一丝理智,又问,“林时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林羽生气了。 他用力用舌尖抵了最敏感的肉珠,又惹得一波花蜜涌出来,岁岁呜咽一声。 “你就那么确定,我喜欢你吗?”他凶巴巴地反问。 岁岁难以置信地,呆住了。 她手指松开,不再抓阿羽的头发。 少年低垂着眼帘,舌尖伸进最隐秘柔软的小洞里,拇指依旧揉着那颗肉珠,力道比刚才还大,似乎已经不在于让她舒服,而是让她哭。 她松开阿羽,自己就成了大海里的一只小舟,失神地盯着天花板,气得直叫林时的名字:“林时、林时……唔……林时……” 原来阿羽也不喜欢自己啊。 林羽忽然有种万般努力都是输的失落感,他手上的频率加快了,她的小穴随着身子一起颤动起来。 他起身,抱着她的腿往衣柜里一顶,岁岁被按在衣柜里,腿弯挂在他的胳膊上,无法脱身。 她紧紧揪着林羽的衬衣,腿间被他用带茧的指节用力地摩挲一下。 “再叫一声试试。”林羽咬着牙威胁道。 “林,”岁岁满腹委屈都快变成跟他嘴硬的火气了,先是小心打量他紧绷的脸色,开口在他耳边喊的超大声:“林时!……啊!……” “再叫?” 随着林羽第二次按揉,她的意识被身体的浪潮冲乱,只觉得酥软酸爽的感觉席卷全身,小穴被阿羽惹出一株水花。 “阿羽不要了……呜,快不行了啊……” 她的所有媚叫都藏在衣柜里。 越是哀求,越是被推上浪尖,岁岁从未体验过这种致命的酥麻感,颤栗着,欲罢不能。 林羽沉着脸生闷气,就是要她尖叫,任凭她说什么也不答,恨恨地跪到地上,吻她下身的小嘴。 最后她哆嗦着,水柱不受控制地喷射出来。岁岁从衣柜里滑下来,缠抱着林羽。他脸上还有淫水的水渍,阴沉的神情逐渐融化,变得柔和。 他想吻岁岁,但她侧脸躲过去。 岁岁赤裸着身子,明明感觉到少年腿间有什么东西顶得她难受,却已经把那句话听进去了。 她以为他们也喜欢自己的,不然怎么会和自己接吻,让自己睡他们的房间呢…… 岁岁把林羽额前的碎发拨开,盯着他温柔如海的眼睛,喃喃道。 “辛苦了,林羽少尉……” 高潮过后,浑身乏力。她没忍住贴贴他的额头,嘴上绝不饶他。 “这次该付你多少钱?” 林羽气得捏住她的嘴唇,把它们捏成小鸭子一样扁扁的。 他的呼吸由粗重逐渐沉稳,不屑地嗤笑一声。 “装什么装,刚刚还什么都不会,现在把我当男公关?” 2093歌妮 “秋季演习通过审核的名单公布。 战争直属后备役:奥斯卡·安德鲁斯,小薰……安东尼特·科里……信息处理后备役:上杉风间……古里奇……岁岁……” “岁岁是谁?” “什么记性啊!就是咱们班的插班生啦。” “她怎么去啊?戴着钢盔去峡湾吗?” “别搞笑了……去送命吧。” 没选上的同学窃窃私语,岁岁挺起胸膛,从他们中间穿过去,上前取自己的演习ID卡。 与此同时,更新后的军事学院积分排行榜开始向全校公示。林时,林羽的名字在前二十的位置,再前面是高年级的学生,随着他们毕业,名字会在排行榜上消失。 岁岁报名成功后,也和一大波人一起把名字挂了上去,现在只有零分。 班级里有一部分人怀疑她获得名额有水分,有些人根本不记得她。几百人的阶梯教室里,他们回过头纷纷看她走过去,岁岁不免紧张。 林时和林羽靠在前门,迟来是如此。 她不去看他们,演习ID卡在到达峡湾当天才会公布他们各自的任务和分组情况。 因此根本无暇在意外界的质疑,出发前还有几周时间,岁岁还得加紧练习,顺便再升级一下自己的装备。 她越发能感觉到自己大脑的运算不受控制,在拿到ID卡后的那个下午,她试着打开深潜对象全部权限,突然就开始控制不住地吐酸水。 岁岁的搭档都吓了一跳。岁岁对自己的处理几乎出于本能,她边干呕边爬到公网接口旁,抽出一根线缆接上手腕接口。 把超荷算力都送进公网去,再过了一会,她就缓过来了。 大脑机芯化的病例中并无此类并发症状。 听高年级的同学说,有人在晋衔后选择去无尽特区。那里的生命之幕非常强大,可以解答这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事情,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仅此而已。 也不知道院长叔叔执着些什么。 演习前夕自行准备一些合适的装备是默认规则。武器库被战争后备役的人洗劫一空,只剩下沾着血迹的防弹背心和陈旧的仪器。 岁岁租了一副机甲羽翼准备去城区添置一些。 这是穷学生的最佳出行方式。近地面有一段高度专门划给翼装飞行的市民,不过要带好空气过滤面罩。 她就这么壮着胆子从洲际公学高高的围墙上跳下去,颤颤巍巍地飞进罗科菲七区,在近地面20层搭直梯上到老罗所在的楼层。 老罗问她这次怎么一个人来,以往都是三个人。岁岁低着头挑战术手套,不搭腔。 老罗早就习惯岁岁装聋,于是把一大箱二手装备倒出来让她挑,一边问个不停。 “我在电视上看到这两个小子立功了,这么厉害?难怪你们这么久不来看我。……你也要去参加演习?” “对。” “要去哪里?我来根据地理条件向你推荐一些,我可是行家啊。” “峡湾,阿拉斯加以北。”岁岁不免茫然,她长这么大还没去过这么冷的地方。 “这里的秋天就是峡湾的深冬,你还是没装恒温芯片?那得从头到脚穿厚实一点。” 岁岁还在看两副手套的款式,一只手伸过来,提起一双行军靴子,利落地拍去灰尘。 “两双手套都太薄了,不够。”林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靴子,拿好。这个尺码你能穿。” “等会还要去买几双羊毛袜。”林羽在她身后轻笑。 岁岁依旧不敢看他们,迟疑了一下才接过去放在一边。林羽在她身边跟着蹲下来,垂着眼帘一件件帮她捡装备。 “林时劝你不要去就是很危险的意思,非要去,为了什么?” 岁岁扫他一眼,他半蹲的姿势又让她想起初次享受高潮的下午。害羞与慌乱之间,心又紧了紧。 只听到林时朝身后招呼道:“你先坐一会。” 岁岁猛地回过头。 一个女孩乖巧地坐在老罗脏兮兮的沙发上。从她小腿擦到干净反光的义肢和脖子上呼吸式的嵌入灯带可以看出,她家境优渥,平日根本不会来这种地方。 也不是那天下午那个缠着林时的女孩。又多了一个。 岁岁抱着一件战术恒温服站起来。 “她是谁?” 女孩刚刚坐下,又慌忙起身要来和她握手。 “你好,我是林时哥哥和林羽哥哥的妹妹。我叫歌妮·安德鲁斯。” 林时歪头看岁岁满眼敌意的样子,居然在心底偷乐起来。 他把挑出来的软性护膝塞进她怀里。岁岁并不想和歌妮握手,她心里的占有欲劲劲地升起来。 “我们带歌妮来办事。”林羽低声问道,“今天怎么自己出学校了?明明可以坐我们的车。” “不需要。”岁岁撇了眼歌妮局促的样子,去角落里拿自己的翼装机甲。本来机甲就沉,又进了这么多货,老罗用一个旧行李箱打包。 林羽嗅到吃醋的情绪,宠溺在掩藏的心绪下,他忍不住咧嘴笑了。 “开什么玩笑?带着这箱东西没法飞回去的,超重了。——谢了,老罗!”他夺过岁岁的箱子,又从她另一只手里取下折迭的机甲扔给林时。 “我说了不需要!”她想要夺过去,可是林时已经把机甲扛上肩头,林羽动作灵活,根本不让她碰到。 “需要。”林时用一种催眠覆盖式回答糊弄过去,岁岁最不想见的就是他。她气得一边跑一边跳想要够到自己的机甲,差点撞上往来的行人。 歌妮跟在林羽边上,悄悄打量着三个人。 林羽直接决定了岁岁必须和他们用过晚餐再一起回学校。这大概是他们从沙湾回来后少有的独处机会,可他们又带着歌妮。 他们把岁岁的东西锁进车里,她已经放弃挣扎。 看到歌妮只是乖巧地站在林羽边上,岁岁挤进林时和林羽中间。 “我的哥哥,奥斯卡·安德鲁斯应该和你参加了同一场演习吧?” 四个人坐在岁岁喜欢的日式拉面店里时,歌妮突然这样说。 林时林羽平时不和奥斯卡玩,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带着人家的妹妹出来逛啊…… 林时坐在岁岁边上,手叩了一下她面前的桌板,“奥斯卡能活过这场演习,因为他和我们一起上过生存课。你才转来一年不到,根本不会知道野外周期演习是什么样的。” 岁岁盯着菜单看了一会,好像根本没听林时说话。 她选了一份鳗鱼饭,把Menu推给歌妮,然后才恢复信息接受似的,直起身看着林时。 “她是谁?” 林时一愣。 “谁。” “那天下午进你房间的女孩,是谁?” 2093争执 林时想问问岁岁脑瓜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但他不敢,因为岁岁已经躲了他两个礼拜,什么话都不和他说。 当然岁岁也是公平的,阿羽也享受同样的待遇。 三个人心照不宣地咀嚼那个下午,如果岁岁不问出口,真的会憋死的。 “我有个前女友,你知道吧?”林时垂下眼,故作镇定,“去年就没在一起了。” “哦。”岁岁没再问下去,看到歌妮为难地托着菜单,她就没那么抵触了。“歌妮你是第一次来吗?我和他们来过很多次了喔!” 她挺起胸,似乎在委婉地告诉歌妮:他们是我的哦。 “我推荐章鱼脚拉面哟,林羽可喜欢吃了,他们家的人工肉段口感很脆,特别鲜美的。”岁岁的话突然多起来,还用一种肉麻的语气cue林羽,林羽抱着胳膊看她表演。 “还有手打寿司,上次林时吃完就过敏了,因为它用的芒果粒居然是真的芒果,厉不厉害?你一定要尝他家的‘人工野草莓汁’,我一开始不喜欢,但阿羽给我买了好几次,就爱上那种酸酸的味道了。” “你以为歌妮像你一样,什么都能吃。”林时打岔。 岁岁灰溜溜地不说话了。 “歌妮,晚餐也带在身上吗?”林羽转头问她。 歌妮红着脸点点头。她其实觉得岁岁有趣,但这些东西她确实吃不了,她从手包里取出营养液,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 岁岁一边吃鳗鱼饭一边偷看歌妮喝营养液。 终于她忍不住了,挖了一大勺人工鳗鱼要放到歌妮面前的碟子里,结果被林时挡回来。 “鳗鱼真的很好吃!” “歌妮生病了,不能吃外面的东西。”林时用筷子把她挡回来不说,居然握着岁岁的手把那勺肉塞进岁岁嘴里,把她的腮帮子塞的鼓鼓囊囊,说不出话来。 林羽瞥了眼哥哥发红的耳根,面上若无其事,心里依旧不自在。 而岁岁,觉得自己一整顿饭都处于「想要显眼却又灰溜溜」的状态中。 * 歌妮的健康状况是个迷。反正岁岁没搞懂她能走能逛的有什么毛病,居然还搞忌口,到分别时也没人提。 歌妮是由安德鲁斯家族的豪华座驾接走的,因为过于豪华,岁岁看着那辆车时的眼神好像看到了外星飞船,这让她更沮丧了。 双胞胎带她去买加厚的羊毛袜和新手套,林时跪在地上帮她比对哪个花色更好看,他居然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能活下来就行。”林羽说,“毕竟如果你成了尸体,人们也不会把你的鞋子脱下来感叹:‘嗯!好有品位的死人’。峡湾常年冷冻的地下河里,漂着几千几万个死人呢。” “如果,如果你们带我去无尽特区的话,我就不去演习了。”岁岁的小心思太过明显。“你们不是有邀请名额了嘛。” 林时看着她,“你很想去那里吗?” “我来洲际公学读书就是为了能去那里。”岁岁图穷匕见,“和你们接吻也是为了能让你们带我去,我有机会吗?” 林羽:“哦。” 林时“唔”了一声。 “安德鲁斯先生拜托我们带歌妮去莫比斯塔。他和我们的爸爸是生意伙伴。”林羽说。 “她哥哥不也参加演习了吗?等奥斯卡有了熔岩子弹,就可以换成门票带她去了。”岁岁说。 林时若有所思:“来不及了。” 这个来不及指向很多语境,岁岁没懂。 “你们有两个人呢。”岁岁歪头看着他们,“一个带歌妮去,一个带我去好不好?” 林羽不说话。 岁岁起身,拿袜子去柜台付钱。林时先手把支付接口露出来,买单了。 她把购物袋丢在柜台上,转身走了。 林羽追上去拉住她的手,林时也大步跟上来。 “喂,想象一下。”阿羽不由分说扣着她的手指,低头在她耳边开玩笑:“某天你听到消息,我和林时死在战场上,因为我们最后的自卫筹码——熔岩子弹没法调用,被联邦军人当成砧板上的鱼肉,用枪炮打得稀巴烂。……你还会用光我们仅有的一颗子弹吗?” “为什么要我想!你们怎么不让安德鲁斯提前忏悔一下?”岁岁尖刻地反问道,“你们和歌妮接过吻,还是一起睡过觉?怎么就这么大方要让出半条命?” “因为我和阿羽也是父母的筹码。”林时一手揽过她的肩膀,任凭岁岁怎么挣扎也挣不掉。阿羽的手牢牢箍着她的腰,力道大的生疼,“——熔岩子弹是我们的筹码,岁岁,你的筹码又是什么?” 扛着大把粉色气球的小丑迎面走来,林时脸色阴沉,抬手拨开,路人惊愕。 他们直接把岁岁带进一旁漆黑的巷子里,街区的音乐声一下子变得很远。 在黑暗里,林羽紧紧捏住她的下巴,又把她的嘴捏变形了。 “岁岁,”阿羽问,“如果我们没有演习的通行证,你还会在我们房间自慰吗?告诉我。” 岁岁被他们一左一右钳制着,动弹不得,她气恼地尖叫一声,眼泪涌出来。 林时的手在此时松开,他难得缄默。岁岁偏过头去,正对上林羽压抑着愤怒的双眼。 “真,真好啊。”她说,“你们都有爸爸。可惜我没有,不然也让我——我爸爸来拜托拜托。” 这让双胞胎说不出话来,又气又无奈。 岁岁接着说:“有爸爸来求情,好过我恬不知耻地跟着你们要施舍,等你们回来一等就是几个月,几个晚上,没法好好睡觉。” 林羽嘴上也不饶人:“说到底,你只想要熔岩子弹,而我们的死活你不在乎。” 这句话让岁岁气得发疯。她拼命去打阿羽,想把他的下巴咬出血来,但这些想法被身后的林时牢牢扼在怀里,岁岁想踢林羽,他却逼近自己,直接把她的腿驾到腰上,她无论如何都逃不脱了。 岁岁绝望极了,和他们纠缠在一起。 “你们就是这么看我的?我一直在等你们回来。可你们回来了还是让我一直等一直等,我不想等了,你们又来招惹我!” 她的怨恨言尽于此了。 林羽的眼睛逐渐清明。 “阿羽在说气话。”林时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还知道握着岁岁的手腕佯装去打林羽,“从来没有的事。” 林羽恢复了冷静,他抓着岁岁的手往自己脸上轻拍,只是脸色还很差。 “嗯,我错了,岁岁。”他僵硬地说,“多打我几下,肯定是刚才假鳗鱼吃多了,满嘴胡话。” “吃鳗鱼饭的是我,你今晚吃的是金枪鱼!”岁岁大怒,“你影射我!” 林羽:…… 林时:“奈基峡湾演习名额确认还有十二小时。” “我要去。”岁岁终于推开他,居然有自己力大无比的错觉,“哼。不就是中尉吗?” “嗯——中尉而已。”林羽的声音拖长了,浓浓的讽刺。 “我不要总是等待。也许等我也成了中尉,就,就觉得你们也没那么厉害了。” “我们确实没那么厉害。”林时笑着说。 “所以,还得去野外历练历练。”林羽接腔。 岁岁整理胸口被挤歪的领结,不理睬他们。 “我们也报名了,奈基峡湾短期演习。”林时说。 岁岁抬头,惊讶极了。 他们的假期本来就短,这么早投身下一场演习的话…… “不过会晚你一些时日出发,毕竟军衔高可以晚加入。”林羽臭屁起来。 “积分照拿。”林时补刀。 林羽:“冰原上见。” 岁岁:“滚……” 2097行动 林羽带着一大盒枫糖蛋糕走进办公室。 是林时放在公司前台的,他说刚忙完,要回家睡一觉。他哥最近发现了这家甜品店,尝过后说和岁岁做的口味很像,欣然买了一次分给同事,又买一次塞给林羽。 林羽才知道,原来当年岁岁送给他们妈妈作为感谢的枫糖蛋糕,林时偷偷吃了一个。 秘书小姐接过他的外套,提醒他公线有几个通话待处理。 林羽看了一眼马上要被自己遗忘的蛋糕,吩咐秘书拿去分给同事。 “乔娅医生来了,我让她在里面等你。”秘书赶紧指向林羽的私人办公室。 林羽推门进去,乔娅正坐在他办公桌后面刷新闻,她一头干练短发,纤细的身姿裹在白色风衣下,胸腔装不下的数款义体半植于表面,从她的领口、脖颈露出来,这确保了她在行动时敏捷的应变和超强战斗能力。 一条通话留言来自父亲。 “阿羽,歌妮的大脑芯片实验又失败了。安德鲁斯告诉我,他们家族依然不能接受人死不可复生的事实。所以会派人参加下月的慈善晚宴,你负责介绍亨特利先生和他们认识。……忙完这阵,和林时回趟家,你妈想你们了。” 她脱去风衣,向林羽走来。乔娅瘦削的身子被胶皮质地的连体衣紧紧裹着,依旧可见表皮义体线路的痕迹。 她一根手指在林羽的左臂上滑下去,机械手的警示灯一跳一跳,合金的黑色皮肤泛着冷漠的光泽。 林羽注意到她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去。 第二条留言是一串敲打声,他解析声波,获得临时频道代码,切入。 艾茵上校的声音响起来。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阿羽。乔娅在你身边吗?” “我在。”乔娅答道。 “我们截获最新消息,有人要杀林羽。” “哇哦。”林羽笑出声,“这算好消息?” “没错,世道艰难,半自动减员也节省了我们的开支嘛。”艾茵冷幽默了一把,“说正经的。他们计划在下月的慈善酒会上动手,因为他们还有个重要的目标人物:本·亨特利。” 乔娅打开全息屏幕,亨特利的资料刷新出来。对林羽来说,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乔娅飞速阅读着艾茵发来的信息。 本·亨特利在数字生命浪潮销声匿迹后的第十六年重新提出人脑意识上传至芯片并联网备份编号的想法,成立了相关公司,手中掌握数百项关键技术专利。 虽然目前并没有直接可观的成果,但亨特利宣称自己的大脑已经率先接受改造,可以连通数十亿兆的超网。 消息一出,吸引无数目光。亨特利称自己将在接下来的慈善酒会上向意向投资人和全社会展示这项技术,并从因此获得的商业利润中提取一部分,捐赠给绿洲各处贫民窟。 “太明目张胆了,要当着全世界媒体的面,刺杀本·亨特利?”乔娅说。 “据我所知,他们要刺杀的只有林羽一个人哦。”艾茵说,“根据最新情报,自由联邦也有自己的数字生命技术,我们得想办法在晚宴上抓到搞破坏的人,搞清楚他们窃取亨特利独家技术的目的。” 林羽的指尖轻轻按着胀痛的眼球。 “明白。上校,真的还有好消息吗?” “有啊。”艾茵轻快地说:“组织当然舍不得你去死啦。林时这家伙又不肯加入,你死了乔娅就没有代餐了哦。” 林羽扬起眉毛,不说话。 乔娅局促地看林羽,却发现他根本不为所动。 “总部花大价钱定制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阿羽,那天就由他代替你出席。只要不是有什么人拉着他谈人生谈理想,没人会发现那是个仿生人。最后呢,需要他替你挨枪子儿。” “同时,你和乔娅伪造身份进入晚宴现场,需要戴一些东西遮住脸和外表义体,不然就太好认了。我也会在附近协助你们,争取在晚宴开始前就控制住大局。” “明白。复述任务如下。”林羽一手支着太阳穴,懒洋洋地应道,“保护本·亨特利;找出自由联邦的特工。” 艾茵切断通话,只剩下乔娅小心地打量着林时。 “数据显示你的机械手需要一些抑制剂,我就赶过来等你了。”她显示出自己不是主动要来的意思,“你感觉如何?” “又需要抑制剂了?我什么也没感觉到。”林羽奇怪地嘟囔着,他轻触着金属手指上的机械关节。 乔娅依偎着他的腿,缓缓滑坐到地上,她拉过林羽坚硬的手指,似乎在查看植入体和他身体的适应程度。 林羽恰是时候地把手抽出来。 “你可以坐到我对面,乔娅。我们是合作伙伴,而不是什么……不平等的关系。”他意味深长地提醒道。 “在你眼里,钦慕是一种不平等的存在吗?”乔娅问。 她于两年前洛夕海礁大撤退时初次遇见林羽。他也是在那次战役中失去左侧小臂的。那时他整条小臂被生生炸断,他在林时怀里撕心裂肺地吼叫。 正是因为看到过林羽像一个普通男孩,或者说像活人的一面,她对如今温和风趣的他生出仰慕的心绪来。 乔娅是艾茵的部下,因此在后来林羽离开后备役,加入组织时,她因艾茵与林羽相识而庆幸。 林羽和她一起执行过几次任务,两人都利落果决,不拖泥带水,和组织其他同事配合也十分默契。 表面上,林羽接过林川气电的担子,在家族企业中担任年轻的决策执行官。 双重身份,他切换得游刃有余。 但林羽这家伙,始终隔着一层似的。乔娅知道自己这样很贪心,她想多了解林羽一些。 “当然不是,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会有回应的。如果我喜欢一个人,”林羽自嘲地笑,“绝不舍得她等我的答案。” 乔娅心里的失落感重重压下来,林羽就这么云淡风轻地告诉她:他喜欢人时,绝对与现在截然不同。只是这个人永远不会是她。 “你有喜欢的人?” 林羽抬手抚摸着音频接口,他喜欢的人就藏在这里。短短几十秒,他再看无数遍,也无法消解日夜累积的思念。 “当然。”他温柔地喃喃道。喜欢一个人的滋味这么美好,他又怎么会没有。 2093冰原 岁岁坐在信息处理后备役所属的后舱,冷得脚趾都蜷起来了,呵出去的空气即刻化成白雾,可她还是忍不住把脸贴在舷窗上往下看。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绿洲本土,从未见过如此空旷、原始的地带! 居然有不止一寸的土地能够自由裸露着岩石和雪被,而不是插满密密麻麻的建筑,居然有海岸线如此嶙峋怪异,而不是筑满高如天际的堤坝! 她叹为观止,内心震撼不已,身子冻得整个人快缩成球了。 机舱内照理来说是恒温的,只是进入到低温空域,岁岁作为全机舱唯一一个没有装恒温义体的演习人员,单单血肉之躯无法抵御严寒。 她眼一闭,心一横,朝前部机舱跑过去。 “教官,我,我申请取一下我的背包。” 身后传来零落的笑声。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有个没装恒温芯片就敢来阿拉斯加参加演习的人,上飞机时岁岁想融入所有人,穿着轻薄的衣服站在队伍里。 但到了这个时候,她简直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把自己冻得够呛可不行,宁可被嘲笑也要再套两双羊毛袜、再穿一件加热马甲才是。 机舱前段坐的都是战争预备役,正儿八经的演习主角。虽然不如第一批去沙湾的学生优秀,但他们的能力、各项素质都是通过考核了的。 岁岁把穿着三双袜子的脚塞进硬邦邦的军靴,牢牢地系好鞋带,哆嗦蹦跳着裹上御寒的衣服,抬眼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所有人都略带讥笑地瞧着她,只有陶丽尔在微笑,似乎觉得岁岁这样很可爱。 陶丽尔,那个会跳舞,还和林时舌吻过的陶丽尔。她一定不认识岁岁。 岁岁顿时不自在起来。 她扭捏地坐回位置上,连窗外风景都不愿意看了。 脑海里居然响起朋友们送自己上飞机时说的话。 Andy说:“岁岁!你是我们学院第一个参加长距离演习的人,你活着回来的话,我和菲菲在学院里给你办一个巨巨巨大的庆功宴!” 美惠说:“岁岁到了那边一定要多检查电池仓哦,很多电池设计只适用于绿洲这种环境,一遇到极端低温就罢工了。” 楚菲菲说:“活下来,一定要活下来啊!能活下来,咱们后勤学院都脸上有光了!” Andy说:“没错,苟到最后!” 可是看着刚刚陶丽尔自信满满又从容的样子,岁岁一想到陶丽尔和其他人一起载誉而归,林时是不是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而自己,自己仅仅是苟着活下来就欢天喜地了…… “十五分钟后到达演习空域,按随机顺序开舱门跳伞!”教官在长长的机舱内走动,实际上他根本不来后舱,声音倒是从前面一直传到后头,“一会我会报名字,现在所有人检查降落装备!” 岁岁倒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止住的哆嗦又开始抖抖抖…… “什么什么?教官说什么?”岁岁后排的同学刚刚睡醒。 岁岁肚子里翻江倒海,紧张得想吐。 十五分钟过得飞快,教官已经照着随机名单开始大吼每个人的名字了。 “第一批:许子默,岩崎琉,亚当·阿德莱德……上衫风间,起立入列!” “哈?叫到我了?”后排同学还一脸懵不知道叫他去干嘛,抱着轻如纸片的背包就去了,接着舱门在他们面前打开,岁岁只看到一片白茫茫。寒冰般刺骨的冷空气瞬间涌进来,教官用力握着舱门固定杆,脸都被吹变形了。 全舱人迅速戴上频段通讯设备,听到几位教官的怒吼在耳麦里响起来。 “上衫!你来自杀还是来演习?去取降落伞!” “啊啊啊是!是……” 上衫风间如梦初醒,吓得脸色煞白。其实岁岁坐在后头比他更害怕,尽管已经练习过开伞全步骤了,可真的要一上来就实操吗…… 岁岁怕得手指不受控制,差点把扣上去的保险带解下来,她和别人一样戴好防风镜。 教官每喊一批人的名字就像在行刑,即盼着早点解脱,又无比害怕下一个就是自己……狂乱的雪花吹进舱里,这里是一万两千米高空。 直到岁岁前后左右的人都被叫走,和第一批的上衫一样被教官踹下去或者是自己闭眼跳下去……终于…… “奥斯卡·安德鲁斯,张林川,陶丽尔·费洛雷斯,莫亚·雷泽,崔庆俊……岁岁!” 岁岁扶着前排座椅站起来,每走一步小腿都在打颤。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到机舱口的,眼看着陶丽尔他们都跳了……岁岁后退几步,快步冲出去纵身一跃,在气流裹挟之间,她按下伞包按钮。 * 她落在无际的冰原上,四周白茫茫一片,没有队友,也没有敌人。 岁岁拖着降落伞走了一阵,刚刚疯跳的心脏才缓下来。时间可不等人,如果不能在日落前找到安身之所,她可能会冻死在这。 “信息处理后备役的战士,岁岁。你好,你的演习任务卡已开启。”机械声提示她去查看。 这个身份在战场上相当于辅助前线战士,联通战时信息。 “你的直接队友是:战争预备役编号为xxxxxxx的战士小薰,请与他取得联络,帮助他完成特训任务。 由于你的队友尚未进入战时通讯频段,具体坐标未知,生命体征与健康状态未知,请与其他信息役战士一起复原峡湾地带通讯网络,方可继续主线任务。” 岁岁吭哧吭哧走了一阵子,把降落伞都塞回伞包了也没见到第二个人。 “鉴于您刚刚的行为,系统判定为:保护环境。触发隐藏加分,积分将在稍后到达。” 岁岁:欸??? 原来还有隐藏加分机制呢,刚落地就加分了,岁岁看着屏幕上一个小小的“6”,高兴得眼睛都弯了,六六大顺! 她把自己改装的微机掏出来,却发现它因为低温已经停止工作了。 没法用她事先写好的脚本搜寻就近信号,可用途径又少一条。 她的心情大起大落:林时说得对,野外还真是残酷…… 入秋以来这里一直是阴沉沉的。峡湾山脊较为和缓,岁岁总算看到远处有耸立在黑石上的废弃信号塔。 灰蓝色的海浪在冰原尽头翻滚,岁岁爬上信号塔,把罢工的微型终端塞进怀里贴身衣物一层,正想着自己活着回去让林时和林羽刮目相看,以此给自己打打气,居然看到有几个同行战士在黑石的雪盖上行走。 她兴奋了一秒,想着自己的援兵到了,结果听到他们在争吵。 勉强可辨认那几个人:灰色头发的是奥斯卡·安德鲁斯,两个男生好像算是他的死党吧,时不时会看到那三个人走在一起。岁岁接着观察——后面居然还跟着陶丽尔。 看过去像是奥斯卡在和陶丽尔吵,距离很远,只能听出奥斯卡在说中文,陶丽尔在说西语,他们越吵越激烈,奥斯卡的一个朋友甚至伸手去推陶丽尔。 陶丽尔的性格怎么会任由这几个人欺负,她挣开,说话声音更大了一些。岁岁一句都听不懂,只盼着怀里的终端能快点开机让她吃瓜。 等一行人走近,岁岁才听见奥斯卡大吼:“现在说这些有用吗?哼,我看你倒是活蹦乱跳的,不如就让你这个婆娘脱光衣服给我们骑着去对岸!” 说完,奥斯卡把自己的电磁步枪下了保险,直直对着陶丽尔:“给我闭嘴,再多说一句,我就给你脑袋开个洞。” 陶丽尔火冒三丈,她一只手握成拳举到脸前一边用西语吼回去,可致命武器单分子线在这时候也没法正常运作。岁岁躲在高塔上,吓得气都不敢喘。 “你在做什么?你要杀我们?”奥斯卡左边的男孩诧异道,“你们都看见了?费洛雷斯想用这种床上杀人的功夫对付我们三个?” 奥斯卡右边的男孩见状,上前一拳砸上陶丽尔的脸,把她打倒在雪地里。 奥斯卡跪下去,单膝紧紧压着陶丽尔的喉咙,两个人在侧按住她的左右手。女孩平时再怎么训练,体力上依旧不敌三个男生。岁岁眼睁睁看着陶丽尔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急得冷汗直冒。 就在这时,她胸口的迷你终端轻轻震动起来。岁岁迅速反应,躲进信号塔里去找控制台——用迷你终端介入控制,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解开信号塔的权限秘钥。 还好、还好这里很冷,她的脑子不用转着转着就宕机了! 岁岁没法忍住大脑疯转引起的抽搐冲动,眼看着陶丽尔就要在塔下死去……不,不能这样! 2093陶丽尔 体内翻涌的呕吐感难忍,岁岁眼睛都快翻到天花板了,手指依然飞快输入指令——信号塔有广播系统! 微型终端从她半敞的怀里掉出来,一根线缆插上信号塔控制台,另一根在里衣里贴身连接手腕上的端口。 另一边塔下,奥斯卡直接掀起陶丽尔的下颌骨,她的脸居然只是一张坚硬的外壳……三个男孩目瞪口呆。奥斯卡·安德鲁斯反应极快,他查看着陶丽尔脸后面密密麻麻的义体线路和在寒风里颤动的人脑,发现没有可以用的东西,恼怒之余上手对线路一通乱扯,再用力合上她的头骨。 “洲际公学演习频段已开启。处于基奈峡湾各处的年轻战士们,经过信息役紧急抢修,各地信号塔将于十秒后恢复工作。你们已进入联合政府军团监控范围,演习影像将被保存,请至演习区中央地带收听频段内指示,谢谢!” “妈的,怎么这时候恢复了!” 奥斯卡和他的两个跟班吓坏了,他们还没来得及剥下陶丽尔的衣服给自己取暖,现在只想趁着信号塔摄像头功能恢复之前赶紧离开这里!他们躲进岁岁所在信号塔的“盲区”,拾起陶丽尔的随身武器向着冰川融逝的方向落荒而逃。 而岁岁,扶着脏兮兮的控制台大口喘气。她刚刚用假声脚本上传了一段语音伪造信号塔广播。 往下面偷偷看,只看到陶丽尔躺在那里,以及她身边朝着某方向有去无回的脚印。 岁岁赶紧爬下塔去查看陶丽尔的情况。 岁岁探了探陶丽尔的鼻底,心里一凉——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接着岁岁也像奥斯卡一样发现了陶丽尔下颌的秘密——那里有一条为不可见的模线,手指伸过去用力掰……是可以掰开的。 岁岁想起林时修理浮空车和其他赛车时也是这样把前引擎盖打开。陶丽尔体内义体的中枢系统居然就在头部,岁岁替她检查,许多借口被扯下来,对不上哪个是哪个。 她壮起胆,捏着看上去比较像总电源的线缆试着插回去,下边就是陶丽尔还在冒热气的大脑,上面是复杂精细的线路和血肉——又到了岁岁不敢喘气的时候,她忍不住去想——林时亲吻陶丽尔的时候,手指有没有摸到她下颌的模线? 伴随着很轻的一声“咔”,岁岁盖上陶丽尔的头骨,屏息盯着她的脸,一秒——两秒——三秒—— 陶丽尔开始虚弱地呼吸。 岁岁彻底松了口气,直接倒在陶丽尔身边。 只是陶丽尔依旧不醒,呼吸也断断续续的。体外没有致命伤,看只是控制中枢暴露在寒风里,遇冷自动关机了。 少顷,岁岁艰难地扯着陶丽尔的胳膊,把她扛到自己背上,一步,一步,顶着风雪蹒跚地向前行进。她不能把陶丽尔丢在这里,尽管每个人身上都有最后的一颗信号弹,但岁岁根据信号弹的型号和如今的天气可以判断——信号弹拉开后没多久,远处的乌云就会飘过来,凭借那一点点黄烟或许等不到军方找到陶丽尔的身体,她就要冻死在这里了。 她把终端另一头连上陶丽尔的手腕接口,查看陶丽尔体内义体的数据——很多精密的线路被扯得乱七八糟,剩下的义体又因为低温暂停工作。 照这个情况,得带她到一个暖和的地方,检查一下关键的几根线路有没有连好。 岁岁拖上自己的行军包,背着陶丽尔,往前走了一段路,她的任务卡又响了:“鉴于你刚刚的行为,系统判定为:负重行走。触发隐藏加分。” 岁岁惊喜交加,差点摔倒。 原来这样也可以加分吗! 按照奥斯卡他们争吵时说的,这一伙人应该是想走捷径穿过这片海去到对面的大陆。但每个人的义体都接二连三的宕机,再厉害的改装人在这里也被打回血肉之躯。岁岁决定带陶丽尔绕远,沿着山脉的方向朝峡湾东部去。 途中,岁岁还需要修复网络,刚才她修好了一座信号塔,只能等大陆各处其他信息役的同学把更多的塔都修好,信息才能联通,她才能找到自己匹配的队友小薰在哪。 只是扛着一个人实在太累了……哪怕陶丽尔是个女生呢。岁岁一步步往前走,走不动了就单手扒着山石往前爬,爬到作训服外面都磨破了,只是好歹,身子热起来了。 好不容易坐下来吃些食物,发现自己带的面包和香肠都冻硬了,磨得岁岁牙齿生疼。她动了动脑筋,用自己的微端重启陶丽尔的单分子线,植入武器的功能还能用。 虽然切割力没有杀人那种致命程度,但切个面包香肠还可以。 于是岁岁握着陶丽尔的手腕,小心地切切切。 切着切着又想起林时用舌尖挑逗陶丽尔的情景。单分子线这么锋利,他为什么不怕?还是说为了和陶丽尔接吻,他宁可冒着掉舌头的风险? 岁岁想想又有点低落,但不管怎么样,她都没考虑过要把陶丽尔丢下。 * 六个小时后,天黑了。精疲力尽的岁岁带着陶丽尔躲在岩洞里休息。她把自己的降落伞拿去烧掉取暖,她们没有走到森林地带,捡不到木柴。 火烧了一会会就灭了,漆黑而寒冷的洞穴里,岁岁只好抱紧有微弱体温的陶丽尔,盼着她早点醒。 可是陶丽尔的身体却越来越冷,岁岁在后半夜察觉到不对劲,打开终端查看,才发现陶丽尔整个人已经进入自动休眠防护状态。 在确认她的呼吸器官没有连接义体后,岁岁决定强行启动陶丽尔的恒温义体,用其他义体休眠节存下来的电量给恒温芯片供电。 岁岁设定好开关机时间和温度,钻进陶丽尔怀里准备睡一会,任务卡又响了。 “系统检测到你长时间接入新的义体终端,你可以选择承接该战士的主线任务,替他或她完成后,积分加至执行战士名下。” 她实在需要休息,勉强撑着眼皮看了陶丽尔的任务:将位于废弃的基奈湾港口的能量罐通过载具运输至东西伯利亚基地,送达且安装成功后任务完成。 本来还怕自己作为信息役加分项太少呢……明天又有活干了。 岁岁抱着陶丽尔的身体,甚至拉开外衣拉链把她一起裹进去,想到林时也这么抱过陶丽尔,本来昏昏沉沉的意识又难受地翻腾起来,但最后还是像黑暗岩洞里的火光一样,湮灭于沉沉的睡意中。 2093放逐者 岁岁扛着另一个女孩,带着分量不轻的行囊离开雪原,远处是白雾笼罩下连绵起伏的灰色山峦。 峡湾的山石冰冷潮湿,赶路时她的手套也磨破了,冰水渗入防水层,有很多时候手指冻得没有知觉。 现在的她只有等。等包括她在内的信息役修复通讯网,才能接着完成任务。 空旷而孤独的原野上,时间变得忽快忽慢,有时她累得浑身脱力,一看时间只过去了半个小时。有时她在信号塔上调试零件,修好时天已黑下来。 就在她计划着到平原地带拉开陶丽尔的信号弹,以防女孩被自己拖死的时候,她在傍晚的信号塔上眺望到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火。 看到灯火,即刻想起温暖的屋子,热饮和好吃的。岁岁急的“呜呜”起来,朝看不见她的远方拼命挥手。 而一直因为长时劳作被忽略的胃也恢复了饥饿感,开始抽搐。 “有人在上面吗?”一束光自塔下打上来,岁岁看到一个小光点,因为塔太高,并不觉得刺眼。 “谁在上面?说话!” 岁岁本能反应是去摸口袋里装配的小手枪。 “我是——我是来修信号塔的。”岁岁看到一个魁梧的身影站在陶丽尔边上,只好赶紧从上面爬下来,“我同伴受伤了,请不要踩到她!” 岁岁在手电光的笼罩下,双脚踩上雪地,那个人举着电筒去查看陶丽尔。 那是一个穿着褐色大衣的长发男人,扛着一把旧式步枪。他肩上有块很大的毛领,袖口,靴口都有厚厚的棉绒翻出来,这身行头看上去很古老,比历史课本里的插图还要古老,一看就已经在当地生活了很久。 不管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见到人就有了新的希望。 “她怎么了?”男人粗声问,“见鬼啊,失温多久了?” “有两天了……”岁岁说,“别担心,她的义体为了长时间续航才低功率运行的。” “义体?”男人好像很害怕,他迅速站起来退后一步,又照岁岁的脸,“你来自绿洲?还是自由联邦?” “绿洲。” 岁岁觉得这人不像坏蛋,瞬间抱住这颗救命稻草。 “我现在好饿好饿,同伴也要冻死掉了。请问你有东西给我吃一点儿吗?”她可怜巴巴地开口,“我没有装义体,你别害怕。” 男人上下打量这个脏兮兮的小战士,嘴唇在浓密的胡须下紧抿着,似乎还是下了一些决心。 “跟我走。” 男人俯身把陶丽尔抱起来,岁岁跟在后面见到了他的载具——一辆有八个圆滚滚轮胎的两栖车,每侧四个轮胎,驾驶室看上去像月球车又像快艇。 她和陶丽尔坐上这辆车,心里的希望又升起来了。 岁岁没有在近地面坐过车,在绿洲,近地面空气污染非常严重,只有工程车才在那里开。她很新奇,在车上这摸摸,那摸摸。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男人。 “阿里·德索菲。叫我阿里。”男人粗声说。 “你好阿里!”岁岁露出这么多天来第一个如释重负的笑,“我叫岁岁。” “你会修信号塔?”阿里说,“刚刚那座,修好了吗?” “当然!”岁岁骄傲地挺起胸脯,“也就辛辛苦苦修了好几个小时吧。” 阿里友善地笑了一声,气氛没有那么紧绷了。 车子驶上被挤压到坑坑洼洼的盘山公路一直向前,离岁岁看到的灯火越来越近。 “那里有个村子对吗?你住在村里?”岁岁追着问。 “那是我们的流放者部落。” 车子开近,岁岁才看清这里的房屋都是圆圆矮矮的,很多小房子,围着中间一座大一些的二层木屋。部落的屋子之间挂着线路老化的灯串,路灯昏黄,乍一看好像在过什么冬日节。更值得岁岁注意的是,部落背靠着的山上也有一座信号塔。 小屋门前停了很多大大小小的两栖车,属阿里的这辆最大。还有很古老的,岁岁从未见过的鹿车!有的人家门口养着驯鹿,停着雪地车,有的人家门口挂着造型诡异的牲口肉干。每间屋子里的灯都是暖橘色的,小烟囱里还有炊烟吐出来。 嗅着车子浓浓的汽油味,他们来到最大的木屋前。一块陈旧的木牌挂在栅栏上,用多种语言写着:庆平酒馆。 阿里抱起陶丽尔走在前头,岁岁跟进去,瞬间像跳进了热水池,周身暖和。 里面的人惊诧极了。他们的部落很少有外人来访,何况还是两个年轻的绿洲战士。 酒馆里的人有男有女,什么种族都有,年纪不小。 岁岁一开始觉得奇怪,后来才发现他们身上很少装义体,穿的又都是一些过时的服装款式,手里拿的也是岁岁没见过的东西,唯独少了武器,这和绿洲见到的人不一样。 “我巡逻时发现了她们。”阿里对柜台后的老板说,“应该是联合政府派来修信号塔的。” 大家不喝酒了,都围上来。岁岁赶紧说:“拜托!可以把她放到火炉边吗?她的恒温义体撑不住了。” 老板应该就是庆平了,长着一张亚洲脸,皱着眉头过来查看。 “给她们腾个空房间吧。”阿里说,“这个女孩昏迷了很久。” 庆平点头,酒馆伙计打开一扇小门,昏黄的灯悬在他们头顶,阿里个子高得弯着腰过。 岁岁感激不已,快步跟了上去。 小房间里的壁炉燃起来,岁岁总算在这里见到自己想捡都捡不到的木柴了,况且还有那么多,圆滚滚地垒起来,可以一直暖和到明天早上。 酒馆里都是熟人,大家挤进来看热闹。岁岁看向阿里,实在不忍心辜负他的善意。 “阿里,我不能骗你们。”她坐在陶丽尔床边,手都绞在一起。“我的确是从绿洲来修信号塔的,但我和她的主要目的是来峡湾参加军事演习。在野外遇险,还好被你救了。……看你们好像很怕义体,但我真的没有办法,再这么下去我和我同伴就要冻死了……” 部落居民们面面相觑,似乎在等谁代表所有人讲些什么。 阿里的眉头簇起来,也不说话了。 “大夫来了!” 一个背驼成弓形的老人拄着手杖走进房间,大家纷纷让开一条道。 老人先是摸陶丽尔的额头,又用手指按她手腕上的静脉,还翻人家的眼皮,岁岁没见过这样的大夫,新奇又忐忑。 可是陶丽尔的情况让老人很难下定论。 “虽然脉象很微弱,但是没有死……也叫不醒。”大夫说。 “植物人?” “不像啊……” 岁岁掀开陶丽尔的下颌骨:“喏,看看这里呢?” 结果陶丽尔的一头线缆加中枢把居民们吓得够呛,老人也捂着心脏脸色煞白。 岁岁看到自己闯祸了,赶紧又把陶丽尔的脑袋合上。 “叫电工来看看。”阿里说。 不一会电工也来了,他带着有岁岁小臂那么粗的大板手冲进来,结果看到陶丽尔脖子上精细如发丝的线路,也是目瞪口呆。 岁岁看着大家不敢上手也完全不懂的样子,只好说:“好吧……大家借我个放大镜和手电好吗?” 2093部落 亲自上手检查了一下,线路的连接没什么大问题,但少了几个战士用的义体插件。 岁岁把恒温芯片的线缆拔下来和中枢总控接口掉换位置,微端机上显示陶丽尔的部分义体已经开始逐步恢复工作,正在初始化。 做完这一切后,她用棉被把陶丽尔的身子盖好。居民们全程围观,甚至房间外都挤满了人,岁岁厚着脸皮问阿里。 “有吃的吗?我……好饿好饿。” 阿里的目光在岁岁和陶丽尔之间转圜,思索一会才说。 “我们去外边,庆平刚刚出去为你准备食物了。” 大家纷纷往外走,开始七嘴八舌地问岁岁从绿洲哪里来?这次演习会不会破坏这里的山体?等等的问题。 庆平在靠近壁炉的长桌旁摆了香喷喷的肉饼和浓汤,岁岁顾不得面子,坐过去左手一块饼,右手一勺汤大吃起来。 起初她吃得头都不抬,后来觉得这肉饼的口味差强人意,肉味怪怪的。汤喝起来也有种奇怪味道。但它们是热食,她的肚子好几天没有接纳过热的食物了。 岁岁硬着头皮吃完好心老板准备的晚餐。 酒馆角落里响起岁岁从未听过的音乐声,像是一种罕见的乐器演奏成的,开始有人影晃动,在音乐中舞蹈。 “慢点吃,没人抢。”庆平似乎没看出她不喜欢自己的手艺,只是不急不缓地用袖子拂去桌上的灰尘。 他的语气让岁岁想起林时和林羽,和他们坐在闹市区的料理店里吃东西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岁岁的鼻子开始发酸,在晃动的烛火里涕泪横流。 庆平递来一张很粗糙的玩意让她擦鼻涕。 她把最后一勺汤留在碗里,开始摸着肚皮观察四周。 酒馆也非常奇异,火炉旁挂着岁岁没见过的牲口腌肉,红彤彤的往下滴油。墙壁上的装饰画是岁岁从来没见过的流派,烛台,桌椅都带着一种和绿洲截然不同的气质。角落里弹琴唱歌的一男一女也让她忍不住看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们是真人。 庆平问:“你听说过流放者部落吗?” 岁岁摇头。 庆平和阿里简单向她解释道,这里的居民最早在二十一世纪三十年代离开绿洲来到这里,除了居民本身的后代,后来这些年也有人陆陆续续搬来居住。尤其在十几年前数字生命计划失败后,这里又多了一些居民。这片土地属于联合政府管辖范围,但由于地处偏远,能源也早在世纪初被开采殆尽,并没有得到过多关照,偶尔会有自由联邦的军队越过边界来到这里,也没有发动攻击的意思。 平时这里的人就靠着自给自足生产一些东西,偶尔会去口岸和绿洲的人进行贸易流通。 “口岸?!”岁岁说,“峡湾有几个港口呢?” “三个。一个小港口用于商品贸易,还有一个因为设施老旧被废弃了。一个大港口离这里很远,一般是政府运输军事物资用的。” 岁岁思索一会,心里有了大致的计划。 “绿洲的人都像你朋友那样,脑子里装满义体吗?”阿里问,“你真的没有装?” 岁岁解释道,其实一部分人是装在胸腔里的。 但阿里他们明显对岁岁更感兴趣,岁岁忽然意识到不应该像陌生人透露自己没装义体这件事。 都怪自己刚才太饿,对这里的人心存感激就说漏了嘴。 这里的居民部分带有辐射变异症状,但都不愿意植入义体。他们排斥义体并不是因为恐惧植入技术。 角落里跳舞的女人旋转着靠过来,她看上去有五十多岁,自称是一名歌舞剧演员。演奏音乐的是她丈夫,一名音乐家。 庆平则是个画家。 阿里则是个猎人,仅此而此。但阿里的母亲是一名作家。 这些都是绿洲不曾出现的职业。 二十一世纪末的人工智能算法取代一切文化与娱乐产业,在超网输入脑海里的关键词就能瞬间画出一百张不同风格的绝佳画作,输入一个情节就能生成一百多万字意犹未尽的小说,输入自己创作的歌词就能生成最匹配的曲子。绿洲一百多个区的几百万家电影院每天各自能生成几十部新片子,片子题材各异,数字演员的脸蛋完美无瑕,因为巨大的数字信息库里早已录入无数过往创作者的成果,直到超系统能够自动运转并自行迭代生产新资产的时候,艺术家们就被绿洲淘汰了。 “我画得怎样?” 岁岁看向酒馆墙壁上的挂画。 庆平画的好像是炉子旁那些腊肉,好几幅画的主题都是腊肉们。其实这里光线很暗,岁岁看不清楚。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画作。”她发自内心地赞叹道,“有种奇妙的感觉。这是用什么算法生成的呢?” 这话大大地冒犯了庆平。 “你走近看看,这都是我一笔一画完成的!” 岁岁走近真的看到了颜料的笔触,她们这一代人从出生便未见过从人类手下诞生的画作。她只觉得和绿洲的画不一样,却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光是这一点称赞就又哄好了庆平,他得意地带岁岁去看屋子里其他画和自己的调色盘。 流放者部落住满了被淘汰的艺术家,他们总是聚在一起创作,彼此欣赏。但他们不算完全与世隔绝,相反因为离绿洲很远,常常需要通过超网浏览绿洲的信息,但最近信号塔坏了,他们有一阵子没法逛超网。 岁岁主动提出要帮他们修好山上的信号塔,流放者部落的信号塔连接的不止是通信电缆,还有这里的供电设备。 居民们抱怨说,几个月前向政府申请后又被人破坏,如果他们储存的电量被耗尽可就麻烦了。 但阿里的注意力还是在她身上。 “修好信号塔之后你要去哪里?”他问,“带上房间里的女孩子一起吗?” 岁岁低头藏住自己的目光。 “我们……要去找下一座信号塔。” 她不想透露陶丽尔的任务和自己的去向。 “那你好好休息一晚。”庆平把餐具收走,“明早我妹妹要去山脚下打水,由她带你去找信号塔。” 2093暗算 第二天清晨岁岁动身前往信号塔的时候,陶丽尔已经有了一些知觉,睫毛在颤动,手指也时不时动一下。 岁岁跟着庆平的妹妹庆和走上山路,庆和去冰河上打水,是去往信号塔的必经之路。 上一秒岁岁还盯着远处的雪山出神,下一秒看见庆和砸开冰面上的窟窿,娴熟地把水桶丢进去。 “啊啊啊!!这这这!”岁岁尖叫起来。 冰面下居然有一双脚! 仔细看还不止一双,岁岁吓得逃回岸边,才发现整条冻住的河下漂满若有若无的人影! 她的胃剧烈翻腾起来,昨晚喝汤时尝到那种奇怪的味道,难道就是泡尸水煮开的味儿吗? 林羽说的没错,这里真的会漂满穿靴子的尸体啊啊啊—— 庆和拎着水桶走过来,似乎认为岁岁大惊小怪。 “你知不知道,全世界都海水都已经被污染了?”庆和说,“我祖父在核废水大肆排放后没多久就去世了,后来我们家离开绿洲的汉城一区来到这里。这下面不仅是水,更多的是冰。低温让这些尸体常年不腐,当然也有可能是核废水里的什么物质让他们常年保持新鲜啦。” “死者们身着厚厚的保暖外套,这些外套也有替我们滤干净水的作用。此外,我们也会根据死者尸身的腐坏情况判断这片水域被污染的程度。” 岁岁想起今天早上自己也在喝热水来着,恶心的眼泪都挤出来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死人?” 几个小时后,岁岁坐在高高的信号塔上,看着任务卡上显示成功修理一座信号塔获得演习积分的提示,又想起庆平站在峡湾深蓝色的水域旁说的话。 岁岁朝下眺望,依然能看到那条冰冻着的河流,和冰面下数不清的人影。 庆和在下边等她,岁岁上山前,她向岁岁解释了浮尸们的来历。 “绿洲失落的艺术家们曾经寄希望于那时争议很大的数字生命计划。很多人,包括我的父母都想着,如果画出的作品在现实中毫无价值的话,不如把自己的意识上传做一个漂浮在超网的数字生命体,这样也好被人们看作是‘人工智慧’,还可以在数据的世界里继续作画,听起来比一个徒手调颜料的画家要体面得多。 很多人都是那么想的,后来媒体称这项技术出了问题,再后来数字生命计划就被叫停了。 阿爸阿妈的希望破灭了,很多人都希望都破灭了。 有的人饱受辐射病折磨,寄希望于自己能够脱离肉体,上传意识,后来也只能在病痛中死去。 那时反对的声音像浪潮一样,反对者中的精神领袖们被联合政府一步步赶到西伯利亚,实行枪决。他们的尸体顺着河流而下,直到停在这里。” 天高云阔,峡湾连绵的山脉后是大海。 岁岁从信号塔爬下来,终端机开始震动,是非常要紧的提示,她赶紧戴上耳机。 “联合政府全域广播:洲际公学军事演习频段已恢复通讯。重复:洲际公学军事演习频段已恢复通讯。” 岁岁马上挂信号搜寻自己匹配的队友小薰,与此同时,她的终端因为连接了陶丽尔的任务卡,能够听到战争预备役的专用频道。 “IPS-CGO-ME(f)0000677号演习突发通知,请全体军事学院战争预备役注意接收。” 这声音沉静,平稳,不带一丝感情。居然是林时,岁岁生怕自己听错了。 “东西伯利亚实验基地发现异常,已经到达基地附近的学员根据我发送的坐标集合,不要贸然进入基地。已经在基地被困的学员一共17人,我们在稍后会实行救援计划。全体战争预备役,尽快联络所属的信息处理专员。” 频道里一片寂静。 林时和林羽在空中指挥部待命,林时闭上麦克风,林羽就将隐身无人机拍摄的基地图像指给他看。他们才刚到达这里没多久就遇到了突发情况,必须迅速进入状态。 林羽正盯着地图数据沉思,岁岁的声音在耳麦里响起来。 “我这里有一名战争后备役伤员,已发送坐标,请派人接走她,她的义体重启后依旧没法清醒过来,无法继续作战。” 林羽双指按住耳麦,瞥了一眼身后。 全频段交流是可以被其他预备役和教官听到的,军方也在监听。 但他和林时刚来峡湾就听到了日思夜想的声音。 林时抬眼,直接打开与岁岁通话的私人频段:“这位学员,请上报你的情况。有没有受伤?” “没有,一切都好。” 林时屏住呼吸。 “请上报你的坐标。” 岁岁没理他。 私人交流频段又接入一个信号。 “岁岁你好,我是你的匹配队友小薰,收到请回复。” 小薰居然是个男孩子。 岁岁捂着耳机向庆和走去,一边回复小薰。 “已收到你的信息,有什么需要我协助吗?” “岁岁,很抱歉我没有等到你,就和其他战士一起进入基地了。”小薰的声音很低,好像刻意避过人耳,“如果接下来的演习中我无法再和你联络,请你和指挥中心保持联络,保重。” “你怎么了?”岁岁觉得不对。 “基地被自由联邦的人占领了。不对,应该说这儿还有绿洲叛军。”小薰语速飞快,“他们把我们一行人分成两队,一会我要被关进一个房间检查身体。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啊!有人来了,先说到这里!” 通话被切断,小薰和其他预备役处境未知。 庆和停下步子盯着岁岁看。 “我想借阿里的两栖车用一用。”来不及掩饰,岁岁直截了当地开口,“我有急事要处理,一会到部落外围我就得走了。” “不好。”庆和的口气很生硬,她眼底有些慌乱,因为她真的怕岁岁走了。“你得跟我回酒馆,阿爸阿妈想见你。” “你父母不是已经……”岁岁拧起眉头,“昨晚庆平亲口说的。” 庆和也没有因为谎言被拆穿而感到难堪。 昨晚庆平亲口说,他们的父母在刚来到流放者部落没多久就去世了。岁岁记得这点,所以觉得庆和的借口很荒谬。 “你浑身上下都没装义体,真的?”庆和换了个问题。 岁岁眨眨眼,决定朝反方向跑。 庆和从衣服底下抽出一根东西捅了岁岁。 猝不及防,腰上一阵剧痛。岁岁剧烈抽搐了一下,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她挣扎着要爬起来,庆和用膝盖压住她的背,手里的电棍又戳了一下岁岁。 岁岁痛的两眼发昏,唾沫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她忽然明白陶丽尔被压在冰原上那种无力感了,她像砧板上的鱼一样任人宰割。 可惜她不能救自己了。 庆和怕岁岁还有反抗的气力,电棍对准了岁岁的后脑勺。 岁岁赶紧发出“呜呜”的求饶声。 庆和大口喘着气从地上爬起来,她拍拍手朝四周大喊:“行了,都出来吧。我把她放倒了。” 庆平、阿里,以及更多的流放者,从石块后走出来。 阿里身材最高大,他把岁岁扛到肩上,往部落走去。 “她把信号塔修好了。”庆平说,“你跟着阿里回去,检查一下她身上到底有没有义体。” “我猜没有,她必须替我去基地。”庆和用一种不确定的眼神盯着阿里的背影,“哥哥,我可以和你呆久一点了。” 庆平抄着手,略有些心虚。 “真可惜,她也很喜欢我画的画呢。” --------------------------------------------- 我觉得,剧情是必要的。在整个主线里它们都是不可少的。 当然,过了这段肉也不会少。 2093营救 “根据这段时间我们了解到的信息,东西伯利亚基地被敌军长期渗透,常年有自由联邦科学家团队在内进行违规实验。实验对象都是没有姓名的战俘和附近部落居民。实验失败后大量人体残骸输送到所谓的流放者部落。流放者们?问得好,他们的确不会白白接受好处。那里的部落居民是一群誓死拥护数字生命计划的疯子,出于对数字生命计划宗教式的崇拜,年轻的后代自愿进入基地献上身体。” “这种把头皮剥掉挖脑浆的变态实验他们怎么愿意主动加入呐?搞不懂……”一名年轻的战士一脸晦气地说。 武装直升机飞过崎岖冰冷的山脉,螺旋桨的噪声盖过所有。阿尔维奇中校用怀里的枪支去指屏幕上流放者部落的坐标。 “基地的科学家宣称实验成功了一半,直到完全成功的时候,部落居民们必是第一批成为数字生命的艺术家,那时候人类的历史就改写了。” “狗屁。”林羽嗤笑道。 事实上,很少有人知道十五年前数字生命计划的真实进度。很多地下实验宣称要复原那个伟大的计划,不过是噱头和骗局。 正如林羽说的那样,是狗屁。 自由联邦和叛军科学家们的荒谬实验具体步骤是把人脑摘掉安上机器盒子等待意识上传。而人体却在注射免疫针剂后加速萎缩,萎缩成牲口那样很难辨认出人形,这样根本没法上传意识,还让很多人丢了命。 “实验失败后的人体,都作为牲口肉流回部落。部落的人需要肉作为热量补给,不然很难在这低温下活过去。”林时说。 “所以,那里的人和实验基地达成了共识。基地提供肉,他们负责销毁。他们提供可用的,完全自愿的实验对象,基地承诺他们会成为数字生命计划第一批受益人。”林羽总结道。 “就是这样。”中校的声音传进每一个战士的耳麦,“目前部落对我们的战士没有展现出恶意,我们也没有检测出部落有任何杀伤性武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尽快把报告坐标的两位学员接回来,等待上级命令再返回取证。” 军用透视望远镜的检测结果是,流放者部落里只有一些老掉牙的武器,因为他们的居民还保留着打猎的习惯。 三架漆黑的武装直升机在部落上空盘旋,噪声肆无忌惮地冲进每一位居民的木屋。 巨大的黑影罩住庆平酒馆,少倾,缓下高度。 部落居民们很少看到这么多战士全副武装地进入他们的生活区,许多人的神情已然知晓那件事瞒不住了。 酒馆老板庆平一派淡然,和阿尔维奇上校交涉。 “我们救了一名绿洲战士,是个女孩,伤势不重。”庆平大大方方地指向酒馆里头,“你们可以把她带走了。” “是两个。”林时抱着枪走上前,“还有一个女孩在哪里?” “你居然知道?她走了。”庆平微笑道。 林羽第一眼就讨厌庆平脸上那股装出来的虚伪,他撞开庆平的肩膀走进去。 而林时隔着头盔仔细地打量庆平以及他身后的庆和。庆平似乎又在调颜料作画,一块围裙上沾满不规则的颜料痕迹,庆平看不见这些战士的脸,还是静静地对着他们的头盔微笑。 林时冷冷移开视线,跟在其他人身后进入酒馆。 陶丽尔果然在庆平指的小客房里,炉里炭火还未燃尽,她已经能虚弱地睁眼。 “岁岁呢?”林羽上前就问,“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女孩。” “林羽,你真的确定有另一个后备役来过这里?”中校问。 陶丽尔模糊地摇了摇头,她当然认不出穿得严严实实的林时和林羽,只是她从被奥斯卡暴力拉闸失去意识到这个清晨醒来,记忆里是有个人一直抱着自己,但…… “林,把她抱起来我们先离开这里。”中校命令道。 林时直接无视了,他在小小的屋子里来回踱步试图寻找一点点和岁岁有关的蛛丝马迹。林羽先注意到陶丽尔的脚,上面居然穿着一双他们给岁岁买的羊毛袜。 林羽握住陶丽尔的脚踝仔细地查看,确认岁岁一定在这里呆过。 他们的队友把陶丽尔抬到担架上。 林时一把揪住庆平粗麻布的袄子。 “给我说实话。那个女孩去哪里了?” “长官,有话好好说。”庆平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我告诉过你,她一大早就走了。” “林,耐心点。”中校说。 林羽对这帮疯子没有忍耐力,他把庆平扯过到酒馆的火炉旁,日光照进来将昨晚岁岁没有看清的油画和“腊肉”照得十分清楚了:火炉旁挂着风干扭曲的人体,他们被摘除了脑袋,身体也因为实验药剂的原因挛缩已久,脖子以上装着废弃的实验装置;而庆平的油画,画的正是这些尸块——一具扭曲发黑的身体在吧台边喝酒,在火光中舞蹈,还有庆平自己想象的数字飞升后的灵境。 如果岁岁昨晚看清楚这里挂着的是自己的同类而不是牲口风干肉,大概也能猜到自己吃的肉饼不是人造牛肉而是天然的……人肉。 实验基地最中意不安装任何义体的人作为实验对象。 林羽抓着他的头发将庆平压在壁炉上,灰黑的炉灰弄脏了他的脸颊。 “如果你再不说真话,我们就用导弹炸掉那个所谓的数字生命安乐窝。”林羽一字一句低声“商量”道。 庆平的脸都被挤歪了,沾满颜料的手指扒着壁炉,悻悻地笑。 “你是知道我们最在意什么的。” “少说废话。”林羽的手毫不泄劲,“我是先把你这些烂画扔到火里烧掉,还是把基地给炸烂?我想想……” “不许,说,我的画!”这句话激怒了庆平,“你们这群装义体的废物!你们,你们不会创作,没有思想,只能靠机械体支撑着活下去,还不如我店里挂着的肉块来的纯洁!” “放开我阿哥!”庆和被林羽的队友按住,一边挣扎边怒吼道。 “你画的都是垃圾。”林羽在头盔里啐了一口。 林时慢慢踱步过来,枪口对准庆平的脑袋,“咔哒”一声下了保险。 “我要知道那个女孩的下落。”林时用一种极度忍耐的冷静口吻说道。 “岁岁,很可爱的名字。”庆平的脸狰狞起来,“如果你们炸毁基地,那她必定在里面陪葬。” “林!”他们的队友走上前在林时耳边说:“根据陶丽尔学员的苏醒记录,另一个后备役清晨七点时在房间里停留过,随后离开,陶丽尔说她看到一个背影。” 片刻后,一架武装直升机的螺旋桨飞转起来,再次发出巨大的噪音,它迅速升空,朝基地的方向冲过去,一路低空飞行。 距离岁岁失踪已经过去三个小时。 2093反差超萌 阿里的车驶出公路,冲上平原一路狂奔,他已进入无人区,位于部落到基地的中间线上。 岁岁在麻袋里逐渐清醒过来,她的手脚都被牢牢绑住,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卧在后座。 “阿里·德索菲!”她一边蛄蛹,一边质问,声音满是愤慨:“你要带我去哪里?” 阿里不理她,岁岁憋了会劲,在后座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扯着嗓子在他耳边尖叫:“我!们!去!港!口!吧啊啊啊!” “闭嘴!”阿里忍无可忍地捂住耳朵洞。 岁岁气的隔着麻袋用脑袋撞阿里的头,还好阿里没什么安全意识不戴安全帽。一声闷响,他和岁岁双双眼冒金星。 巨大的两栖车长长地刹车停下。阿里揉着脑袋,回身抽掉麻袋的封口绳。 岁岁无辜地看着他,好像刚才尖叫的不是自己一样。 “亏我还以为你们都是好人。”岁岁说,“你要带我去哪?去之前,带我去一趟港口好不好?” 这是阿里第一次做这种事,他们部落从来没有偷人送去基地。他于心不忍,但对阿里来说,整个部落的利益更重要。 “你去港口做什么?” 岁岁说:“你把我绑起来要去做什么?” 阿里还未说话,一架直升机在他们头顶的云层里解除隐形,迅速下落。近地面时,积雪被螺旋桨卷得平地而起,成了一道厚厚的白雾墙。 两个穿得严严实实的联合政府预备役战士从白雾里走出来,阿里才勉强恢复视力,只看到两个人怀里各抱着一把重型枪械。 没有人说话,但其中一个预备役肩上的预设广播系统开始重复播报。 “放下武器,立即下车。联合政府军AFCG-RD3079预备小队命令你解除所有武装等待搜查,否则后果自负!” 岁岁坐在麻袋里看呆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林时和林羽做出同样的瞄准姿势,弓腰前进,阿里马上把自己的旧猎枪扔到一边,举起双手。 “要去哪里,东西伯利亚基地?”林时靠近,“把大衣脱了,我无法确保你身上没有杀伤性武器。” “我叫阿里·德索菲,你们肯定会问我名字的,对吗?”阿里一边说一边将厚厚的抗寒大衣脱下,“但是——” “把大衣给她盖上。”林羽指了指后排从麻袋里探出头的岁岁。 阿里照做。 岁岁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两个黑衣黑头盔的战士,他们怎么知道自己没装义体很冷啊? “你经常送那些战俘去实验基地吗?” “不!从来没有这样做过。送人去基地,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干,我发誓。”阿里举着双手慢慢跪到雪地上。 “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录音。”林羽说,“你的行为涉嫌非法拐卖人口,违反联合政府治安法。虽然这里是西伯利亚,但依然是政府管辖范围,能理解?” “理解!就是他绑架我!”岁岁抢在前头说。 林时帮她把手腕和脚踝上的绳索解开。 岁岁揉着酸疼不已的手腕,还没有认出他们两个,林时低头端详着她的脸。 这几天她都经历了什么!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污迹,脏的好像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只有眼睛是亮闪闪的。 但他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中校带着其他人赶到,阿里·德索菲在审问之下,承认今天是和基地约定好要送庆平的妹妹庆和进入实验室的日子。他们部落的年轻人已经所剩无几,庆和之后就是他自己。 而多年的等待并没有等来数字生命实验成功的消息,庆和是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自己不再相信实验基地的人。而她的哥哥庆平也只好袒护她,基地没有得到实验对象,警告部落将要停止肉类供应,阿里他们重新拾起猎枪在峡湾附近寻找可以过冬的食物。 直到岁岁带着陶丽尔出现了,她浑身只安装了一个接口,简直是天然的实验对象,庆和的替代品。 他们当晚就做下这个决定。 中校在和林时、林羽商议如何把阿里带回去录一份证词。而指挥频道内警告他们,基地的实验将于几小时后开始,必须在实验之前救出被困者,其中包含17名参与演习人员和数名幸存战俘。 “真想把他丢在这里冻死。”林时冷冷睨一眼阿里。 “他对基地的了解肯定比我们多一些。留着,还有用。” 林羽说着准备连接指挥中心,岁岁单脚一蹦一跳地跳过来。 “你们要去基地救人吗?”岁岁茫然地望着他们的战术头盔,光滑的镜面上只有她自己的身影。 “一会你跟被救的战士一起回去,我们会把你安置到临时医院。”林时说。 “我可以伪装成部落居民进入基地。”岁岁静静地说。 “门都没有。”林羽粗暴地拒绝。 中校却觉得这是一个解决方法。 “我可以脱离义体进行数据解算,破解东西的速度不亚于其他后备役。”岁岁坚定地看着中校,“据我观察,阿里·德索菲不算绝对的坏人,如果把我送到基地就能活着离开,没准他还会愧疚呢。” “不能让你去冒险。”林时说。 “我可以的,两位中尉请相信我!”岁岁还是没认出他们两个…… “时间紧迫。”中校必须快速做出应对决定,“总指挥中心同步监听着呢,他们已经批准这次行动。林,你去说服那个拐人的大块头。” “欸?”岁岁呆了一秒钟。 “中校,我申请指挥全局。”林羽说,“毕竟我和这位学员很熟,更默契一点。” 他嚼着“很熟”这两个字,意味深长。 岁岁歪歪头,想要看清头盔下面的人。 “交给你了。现在开始连接中控指挥频道,临时行动指挥:林羽。这位学员,你有没有内置耳麦?”中校问。 岁岁才知道身边的人是林羽!她黑黢黢的脸颊因为兴奋泛起红晕,林羽也在头盔下看着她,嘴角上扬。 “一定要逞英雄,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林时的声音也接入频道,他朝阿里·德索菲走过去,队友递过来一颗金属丸子,他接过,钳住阿里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然后把丸子直接塞进他喉咙。 林羽帮她戴好内置微型耳麦,隔着厚厚的手套还不忘掐一下岁岁的脸蛋。 于是岁岁也听到林时的声音了。 “这是遥控炸弹。如果你敢在基地多说一个字破坏行动,我就让你炸的肠子都不剩。明白?”林时的拇指悬在遥控器红色按钮上,阿里脸色发青,嘴唇都开始哆嗦起来。 “我保证不说,保证不……” “行动开始。林时,带领其他战士前往基地附近准备伏击。”林羽气定神闲地看着大家准备忙活,他当指挥不仅因为口才好,还因为他就爱看自己哥哥被指挥着去干活。 “收到。”林时的声音很低,“请人质回到车上,还要帮你系绳索。” 岁岁一开始就是带着自己的绳索下车的。她把麻绳递给林羽,让林羽替自己重新捆好手腕。 林羽叹口气,岁岁的双手突然贴在他的头盔上,林羽看到自己眼前出现几个脏兮兮的指印,岁岁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了。 “呜……”她关掉即时频段,又发出那种极度撒娇的嘤咛声。 林羽很气,岁岁为什么会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跑来击中自己心脏? “怎么了?” 岁岁突然跳到他身上,林羽赶紧抱住了,她的双腿自然而然地缠上他的腰。岁岁把脸使劲埋到他颈窝里——其实已经没有颈窝了,只能贴着林羽的头盔。 “阿羽,我的脚好疼呀。”她抱怨道,语气里是浓浓的委屈。 “是绳索太紧了?一会我捆松一点。” 岁岁摇摇头。 “脚底好像磨出水泡了,走一步路都疼。” “请人质回到车上。”林时的声音冷冷传来。 岁岁想跳下去自己走到车旁,林羽的手箍得很紧不肯松,当着所有人把她抱过去。 岁岁爬进麻袋里,用那种可怜的眼神又望了林羽一眼。转向其他战士时,已经是一脸坚定从容。 “开始吧。”她望向阿里,已然不再是冰原上那个可怜巴巴求食物的岁岁了。“送我去你要去的地方。——欸,如果,如果能去港口帮我搬几个能量罐就好了。” 林时:“还想着你的加分?” 林羽:“这位学员,你队友快死了。” 岁岁:“那好吧,出发!” ---------------------------------- 非全职作者,囿于生计奔波,每周2-3更QAQ.... 2093营救(二) 岁岁穿着阿里的外套,跟在哨兵身后走进电梯轿厢。 她觉着外套实在大了点,衣袖空荡荡的,露出磨破的棉裤和一双厚底刺绣棉靴。这些都是作战小队从流放者部落拿来的,好让她看起来更像当地流民。 因为部落来的人属于自愿,不会像那些战士一样被关起来,她跟在穿白色制服的实验室助理身后一边走一边打量陌生的环境。 基地设计者为了使北冰洋的海水能够充分冷却大功率运行的机械设备,将地基打在海岸线附近的海域中。 根据林羽实时播报的信息,东西伯利亚基地共四层,风和日丽的时候,可遥望海面瞥见第四层的蓝色玻璃穹顶,但今天海上狂风大作,能见度极低。岁岁坐在阿里的副驾上假装自己是自愿前来的少女时,还能听见远处波涛的怒吼。 阿里就送她到桥的这一头,临别时他不敢看岁岁的眼睛,头也不回地离开。 进入基地需要走跨海陆大桥来到海中央的信号塔下,再乘坐电梯进入海平面以下。 信号塔下的电梯深井没有保留防水高度,大浪打来时冰冷的海水就会直接从电梯井里灌进去。 基地建造时使用大量高分子扛化学质变材料,因此几十年来海水都没使轿厢和钢缆生锈,它们白得像盐。 基地内气温很低,但加装恒温芯片的科学家们穿的十分轻薄,像在零下十几度的西伯利亚过春天。 从表面来看,几乎没有基地被渗透的痕迹,为其他项目开设的专项实验室指路牌从天花板直列到地板上。 她们坐电梯来到-4层,门开了,助理小姐却没有走出去的意思。岁岁看着她把手放在开门按钮上,飞速按了五下,电梯门又关上,继续下行一层。 原来数字生命实验室位于这个基地隐匿的地下五层。 “指挥部显示你的信号变弱,遇到什么情况了?”林羽的声音在耳内响起。 “咳咳。”岁岁清了一下喉咙,直接给护士小姐跪下了。 “哈?这位女士,你?”助理小姐和第五层其他工作人员都愣住了,其他人朝电梯口投来不可思议的目光。 岁岁才不管那些,她张开双臂用一种饱含深情的语气大声说:“太神圣了,呜呜……我一直向往来到的地方居然在海面以下第五层,阿哥阿爸阿妈,你们一定会为我骄傲!” “演技不错。”林时的声音在频道里冷不防冒出来。 该死的,林时差点让自己笑出来!岁岁刚才可投入了,眼眶泛出泪花,把这里的工作人员震慑住了。 一个穿着白色褂子的男孩小跑过来,看上去像是印度裔。全息屏在他手掌心任意放大,他看了一下岁岁的脸,问助理小姐:“这是流放者部落的人?” “当然啦,刚到的。” “请问!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实验!”岁岁大声问。 “我得先核对你的信息。” 男孩点开屏幕上庆和的档案,岁岁跪在那里心虚起来,结果好在,流放者部落的人没有任何图像照片录入。 于是男孩和实验助理低语几句,把岁岁扶起来,脸上带着一丝真诚又神志不清的笑容。 “庆和女士,欢迎你来到数字生命00583号实验室。我是钟山平博士的学生哈米德·萨汗,我的导师钟山平先生曾经是朝暮博士的得意门生。你一定知道朝暮博士吧?” 岁岁:“呃。” “据说朝暮是早期数字生命浪潮的引领者。”林羽及时为她补充知识。 “呃——当然啦!搬离绿洲之前,那时候我年纪很小,但也听阿爸阿妈说起过。”岁岁马上接上对话。 “没错,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为了触碰到先驱的背影。你看那,”萨汗指着第五层中央的巨大屏幕,“组织远在大陆最北端,依旧以最郑重的方式表达对先驱们的敬意。我曾去过莫比斯大厦见到过真正的生命之幕,大概是这块模仿作品的几千倍大。” “等等,莫比斯大厦?”岁岁差点说漏嘴,“嗯……是啊,我阿爸也常提起那里。” “向我报告这一层的安保状况。”林时说。 “庆和女士,你需要先去清洁身体。实验之前,我们必须确保样本个体不受其他因素影响。”助理小姐说。 “天哪!”岁岁拖长声音,神经兮兮地裹紧阿里的毛皮外套,“在这里清洁?啊!我数数。二三十个军人盯着我脱衣服吗?我不要! “收到。”林时在频道里说。 林羽轻笑起来。 “当然不是这里。”助理小姐带她向前走去,他们显然有点赶时间了,“在这儿,为你准备了热水冲淋,你换上我们的衣服,萨汗操刀你的手术,别担心。” 她打开冲淋间的门请岁岁进去,然后就赶紧关上门离开了。因为实验开始就差庆和这一个样本,此外工作人员还要筹备很多事情。 冲淋间位于这一层的实验室外围,属于唯二两间全封闭不透明的屋子之一。岁岁锁上门,开始一件一件地脱衣服,洗澡水带来的热气很快充盈整个空间,她真的打算洗个澡再行动。 “你脱了三件衣服。”林羽的声音很轻,开了私线频道懒洋洋地撩拨她,“还有几件?” 岁岁哼起自己洗澡时最爱的歌,在一株株温暖水柱下穿梭。她在搜查屋子里每一个可疑角落,以她的行事习惯,只要找到任何一块联通整个系统的主板或是端口,就有操作的余地。 热水供水龙头和灯光都是独立机械模块,不受系统支配。淋浴间没有摄像头,但……有嵌入式通话设备。 事情的转机这不就出现了。岁岁心里三成的把握高到了十成,她满意地把歌哼完,回复林羽。 “嗯……我脱完了哦。” 其实并没有那么多时间花费在洗澡上。冲淋间的水依然哗哗地流,岁岁披上实验室给的白色袍子,掀开墙上的通话面板,用面板备用线头连上自己的接口开始解算。 “我已破解语音交流版块,接下来将以这个为基础模型画出整个基地的网络连接状况,从而推断出这里到底有多少房间和隐秘的出入口。给我……十分钟。”岁岁捂着耳朵飞快汇报完。 地下五层数字生命实验室的大致布局是数十个透明实验区围绕中央一块“数字生命先驱屏”环形排布,外围有控温层,主控室,冲淋间,准备室等,除却电梯,没有任何通出入口,也并无步梯安全通道。 汇报完毕。 “林时,在实验开始的前一分钟,控制住上面四层所有安保和工作人员,使其缄默即可,不需要射杀。”林羽开始远程指挥。 “无法确定实验几点开始。”林时说。 “岁岁帮助拖延时间,预计十分钟。” 阿羽口中的作战计划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林时也只有两个字。 “收到。”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岁岁可以切断楼上到这里的通信网络吗?”林羽又问。 “网络遍布每一个角落,长时间切断会被发现。我可以设定程序断一分钟,伪装成网路不好的样子。”岁岁说。 “可以。”林时说。 行动开始,十分钟后,岁岁走出冲淋间。她需要在其中一间透明实验区等待萨汗,在此之前,她绕着其他实验区缓缓地走,每个区域都有一块黑色荧幕,直直对着椅子和病床上绑着的实验对象。有的安然无恙,实验还未开始。有的则……触目惊心。 有人满身血污地躺在治疗椅上,胸腔被剖开,血点溅满床单和墙壁。因为他胸腔里加装的义体太多,这些人要把义体全部取出来才能继续实验,于是就出现了一只机械手悬在灯下,上面勾着无数精密义体芯片和线路生生从那个人的肚子里拉出来,这个区域的科学家正埋头稳住最重要的保命义体,没有注意到窗外的岁岁。 同样,加装了脑部芯片的,头盖骨被齐整地切开或是像陶丽尔的头一样被掀起来,他们总能找到最合适的方式取出实验对象身体里多余的东西。 2093基地 岁岁走着走着才发现自己的脚已经哆嗦得不听使唤了,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匹配队友小薰说他们被送去“检查身体”——他们很有可能在这一层! 她回到萨汗的实验区,刚才在冲淋间破解网络模块之后,她同时把监视器实时画面也一同传输给总指挥部,现在她需要做的是等待林羽的命令,暂时切断基地网络。 “我的队友小薰在哪一间?看着监控告诉我!”岁岁低声说,“实验区哪些是战士,哪些是俘虏?!” “小薰……你刚刚见过了。”林羽平静地答,“头骨被切开一半的是他。” “医疗增援跟进。”林时报告。 “萨汗来了。岁岁,随时准备切断网络。” 林羽话音落下后三秒,岁岁听到从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她按下通信面板里的替代按钮,把面板装回去用实验器材挡住——萨汗越来越近了! “嗨,准备好了吗?”萨汗举着一把银色剃刀推开门,印度裔棕色的脸庞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在此之前需要把你的头发取下来,请在椅子上躺好等待我。” “头发——取下来?!”岁岁吓得叫出声。 “没错。这也是为了保证实验环境的整洁嘛,你也不想你的身体因为实验参数不准确,被白白浪费吧?”萨汗说。 “我不要!”岁岁脱口而出。 萨汗的笑容消失了。 他走进来,门在他身后被锁上。 “医生,你的网络能用吗?我的主机连不上中心!”隔壁实验区的科学家跑来拍门,萨汗看了岁岁一眼,带上门出去了。 “你怎么还没学会排查原因?我学的是生命体医学,不是超级计算机!”她听到萨汗在大喊大叫。 “托盘里有大剂量麻醉针,在你左手边。” 林羽的声音在提醒她。岁岁冲过去,在萨汗回来之前把麻醉针藏到大腿外侧,用手术绷带绑好。她往外走,迎面撞上一脸烦躁的萨汗,他们四目相对,就在萨汗要举起手做些什么的时候,岁岁已经把麻醉针抽出来扎进他的脖子。 放倒萨汗,岁岁双手夹在他腋下把他拖进去藏在门后。 林羽吹了声口哨。 “干得漂亮。” “怎么一股咖喱味……”岁岁嫌弃地闻闻自己手指,推开门出去了。她找到小薰所在的实验区,里面的工作人员还趴在线路箱前手忙脚乱地修理,岁岁知道再过几秒网路就要恢复了…… 于是她轻手轻脚地进去,把麻醉针扎在那个人脖颈上,他只抓到岁岁的手就已经不行了。 又放倒一个。 小薰躺在那里动弹不得,但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岁岁,手指勉强伸张着。 岁岁在他床边找肌肉麻痹针的针头,一边安抚他。 “小薰你好,我是你的匹配队友岁岁,我来救你了。” 可小薰的半个头盖骨还扯着无数线路悬在机械抓手下,岁岁不敢动,这里一出错可能是致命。她拔掉针头拼命替小薰肉揉搓脸部肌肉,他的头发和其他实验对象一样被剃光了。 小薰含糊不清地说:“谢……岁……” “你在这里,我去查看其他实验区。” “岁岁!走廊上巡逻的人靠近了。”林羽在频道里大喊,“快躲起来!” “基地其他楼层已被控制住,医疗救援兵会先下来。”林时说。 实验区的幕墙面向走廊是全透明的,她迅速趴倒匍匐爬行到门后,巡逻的士兵还没发现隔壁门后的萨汗,而走过岁岁所在实验区的时候,他甚至在张望对面走廊上的助理小姐。 他走后,岁岁回到床边,小薰缓和了一秒,突然惊恐地看向岁岁身后。 岁岁向后看去却空无一物。 “它……它在看……你。”小薰一说话,口水就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他依旧盯着那里。 岁岁总算听清了,小薰说:有人在看她! 她转身挡住小薰,实验区再没有其他人了!岁岁困惑地张望着,准备让林羽帮自己排查,面前巨大的灰色荧幕上,突然出现一双眼睛。 天花板角落里被岁岁覆盖掉的监控摄像又开始正常工作了。 那双眼睛很大,占据了整块荧幕,如果不是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岁岁只会把它当成一段插播视频。 与此同时,玻璃幕墙外,五层中央区域最大的那块荧幕,也出现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朝着岁岁看。 透明幕墙外可以望到其他实验区的荧幕,只要是岁岁能看到的屏幕,都出现了这双眼睛,它们朝岁岁看过来。 岁岁扶着冰冷的栏杆,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这整片区域,有一双眼睛,无时无刻,全方位地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岁岁,我看不到监控图像了。”林羽问,“你还好吗?” “我带人下第五层查看情况。”林时说。 “别担心我。”岁岁看着那双眼睛,觉得无论说什么都逃不过它。 她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这双眼睛和自己是有相似之处的。她的心脏跳动得快要冲出胸腔,她靠近荧幕,一种诡异的吸引力促使她……要找出这对眼睛。 果不其然,“眼睛”说话了。 是一个轻柔的女声。 “我就在这儿,来找我。” 鬼使神差地,岁岁留下小薰在那里,来到走廊上。 她推门出去直接撞上巡逻的士兵,对方迅速反应,已经把枪口对准她。 岁岁的大脑居然在这时候迟钝了。 她举起双手,没有接口在手边,她不知道要如何制服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士兵枪口朝下指,示意岁岁蹲下。 下一秒,一声极轻的“咻”,消音子弹从后面打过来,击穿士兵的头盔,他倒下了。 岁岁才看到他后面还有一个人,是同样握着电磁步枪的林时。 林时大步走过来拉起岁岁,她才在平地站稳了脚。 “我找到岁岁了。安保系统被击穿,可以开始行动。阿羽,你和剩下的人在外面待命。” “医疗救援直升机不多,我会调用普通直升机跟上。”林羽说完,带上通讯设备离开塔台,栈桥外数十架飞机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狂风乱作,他们要飞向漆黑汹涌的海面。 “我没事。”岁岁推开他往前走,“去救小薰他们,要快。” 时间紧迫,林时和另一个战士撞开实验区的门,他带来一支现役医疗救援队,他们处理起开膛和开颅的伤者专业的多。 岁岁环顾四周,那双眼睛已经从荧幕上消失。联合政府派来的增援士兵涌入各个实验区,助理和科学家们举着双手蹲在地上,一切暂时安全了。 可她要找到那双眼。 她绕到实验区后面,整个实验区外有一圈环形长廊。根据她在冲淋间测算出来的第五层平面图,外层不应该有其他房间,除非安装的都是独立网络模块。她沿着长廊一直走,那里有很多打不开的门,用的是机械锁,岁岁没法破解。 有一扇门在她靠近时,自动打开了。像是有个人在里面邀请她。 门上的铭牌写着“娜丽莎”。 岁岁走进去,屋子里和外面的实验室一样,通体刷白,明亮,整洁。一块透明幕墙横亘在房间中央,将区域切成两半,外侧有控制台。 “你来啦。”那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分辨不出声音来源,她似乎就在房间里,围着岁岁转。 岁岁没说话,她在研究控制台上的按钮和接口。 “怎么不理我?”她追着问,“你叫岁岁对吗?岁岁你好!” 一股凉意临头而下,贯穿她全身。岁岁抬头,那双眼睛正在玻璃幕墙上看着她,又调皮地眨了一下眼,出现在她左手边的荧幕上。 岁岁转着圈找她,这房间四面都是幕。 “你怎么会知道?” 2093献祭 “我负责整个基地的安保系统,你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我扫描过了。附近部落与世隔绝没有网路资料,我就只好去绿洲资料库找。结果在长江三区的监控记录里找到了你的脸,于是就去你就读的洲际公学在校生档案里搜索到了你。岁岁,2078年出生于蓝祖海地区,后来一直在长江三区活动,也经常去罗科菲这些城区,我说的对吗?” 岁岁没说话,脑子里开始推演这一切都逻辑——这双眼睛位于西伯利亚,却能随时连上并破解绿洲内陆庞大的网络数据资料库,能在她进入基地到现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查找分析信息,还可以和她这样如常地对话,什么样的人工智慧能到如此恐怖的地步?! “我觉得和你有缘,所以没有揭发你。不然你在门口就死了。”“眼睛”愉快地说。 “你是钟山平博士?” “不是啦,那一听就是男人的名字!” 岁岁顿了顿,又问:“你是朝暮博士?” “也不是哦。”“眼睛”自我介绍起来,“我是娜丽莎,钟山平博士既是我的父亲,又是我的搭档。岁岁,我觉得你很有潜力,你也知道自己解算东西的速度很快吧?” 娜丽莎闪烁着出现在岁岁背后的幕墙上,又跳到右边,又跳回岁岁面对着的这块玻璃幕上。 “如果你不再跳来跳去的话,我可以和你好好交流。”岁岁淡淡地说。 结果娜丽莎真的老实下来,看得出她对岁岁好奇又渴望。 她说自己是基于彗星引擎开发出来的,能够同时且精准地处理基地的安保、能量供给、外部条件测绘、物资仓储等几乎全部模块的工作。娜丽莎遍布在基地各处,却在岁岁进入冲淋间的十分钟内丧失了对监控和语音沟通系统的控制权。 她没有实体,钟山平博士没来得及给她开发实体,只随手画了一双眼睛。 再说了!实体形象又不影响工作,基地任务那么紧张,那有空给她做一套专门的虚拟形象呢? “想知道我为什么能破解你吗?”岁岁一边吊娜丽莎的胃口,一边给外面的林时小队争取时间。一旦知道这个娜丽莎能够控制整个基地的各项系统,就等于面对一个强大却又无形的主导者,十分危险。 “我也很好奇,快说说。” “因为人工智慧系统都只是既定的代码,而我是人脑。人的思考会战胜一切哦。” 结果娜丽莎生气了。 她尖叫起来,喊声回荡在屋子里,震的岁岁脑袋疼。 “我不是人工智慧!你还没看出来吗?我是数字生命!我是迄今为止世上唯一存在且成功运行的数字生命!” “我们还有一小时才能完成撤离。岁岁,你在哪里?”林时在频道里找她,下一秒,房间里的仪器嗡嗡响起来,居然强行把他们的沟通信号切断了。 耳朵里的微型耳机也跟着发烫振动,一阵阵尖锐的疼痛从耳膜蔓延至整个脑袋,岁岁捂着耳朵蹲下来。 “你给我,停下来!嘶——”岁岁抓住控制台上的电缆,咬牙切齿地警告娜丽莎。 片刻,后脑的疼痛理解消退许多。岁岁难受得想把她揪出来揍一顿,奈何娜丽莎没有形体。 “数字……生命……”岁岁揉着耳朵,“和我有什么关系,就因为我解算速度快,比你还快?” “解算快有什么用?不过是个好用的脑子安在人类肉身之中。”娜丽莎说,“肉身脆弱会消逝。而我是永生不死的。” “所以呢?”岁岁不服气地嚷道,“你把我关在这里,就为了向我展示你的优越性?好啦,我宣布你赢了。” 娜丽莎突然停在屏幕上不说话了。岁岁猜测她的注意力可能不在这个房间里,也就是说她没有那么高级可以多线程工作同时进行。 岁岁在这几秒的间隙里,迅速低下头研究那些线缆接口。 “我看到你的同伴在外面,你们要把哈米德·萨汗他们抓去坐牢。”娜丽莎的大眼睛又回到玻璃幕墙上,语气变得冰冷,“这里是地下五层,一旦塌陷,海水倒灌,所有人都得死。” “这样你也活不成了。”岁岁一字一句地说。 “我?!”这句话激怒了娜丽莎,“天真的小笨蛋!我说过我是永生不死的,你们的肉身葬在这里一万年都不会有人来挖,但我只需要一秒就可以逃逸到绿洲,到自由联邦,在超网中我是无限的!我宁可哈米德给你们陪葬,也不会让数字生命的数据资料泄露出去!” 幕墙上的眼睛变得巨大无比,大到充满房间的每一处银幕,从四面八方恶狠狠地注视着岁岁。 岁岁缓缓抬头。 娜丽莎要毁灭这里,外面救援小队还在输送伤员,林时他们都会在瞬间葬身海底?岁岁稳住自己的身子不因痛苦而颤抖,也不知道林时的义体能不能撑过海底几百米的压强,也许……也许是撑不过的……人体会在遭遇压强的瞬间被挤成肉饼,体内坚硬的义体金属也会跟着弯曲变形。她不能贸然逃出去让他们都走,最好的法子就是在这里稳住娜丽莎……这样,救援小队还有一线生机。 岁她在心底做了决定。 “那你想要什么?”她问娜丽莎。 “我要你永远留在海底陪我。”娜丽莎甜甜地说。 岁岁心凉了半截,她没法镇定下去了,委屈地抿着嘴不说话。林时和阿羽在外面忙着运送伤员,不知道会不会上了飞机才发现她不见了? 唯一庆幸的是小薰他们得救了…… 为什么是她呀!岁岁想,她的脑子是很好用,一直以来都小心翼翼地捂着这个特长没有到处炫耀,一旦被发现,倒霉的事儿就落到她头上。 她一生气就想哭,她还没搞清楚自己的爸爸妈妈是谁,就要悄无声息地留在这片海底了。 也都怪自己,好奇心发作去找娜丽莎,她不该来这间屋子的,来了就出不去了…… “生气啦?那我开始咯。”娜丽莎说着,房间外一阵巨大的爆炸声,接着惊叫和枪击声响成一片。“基地各处都有指令爆破炸弹,就是为了防止联合政府军找到这里!只要我想,我可以一分钟引爆一个,或者同时引爆一百七十个炸弹,让基地直接沉没,怎么样?” “停下来!”岁岁扑上去用拳头锤玻璃幕墙,对左右的荧幕又打又踹,“我让你停下来!我答应你!” 奈何娜丽莎是没有痛觉的。 “岁岁!”门外居然传来林时的声音,他在找她啊! 林时沿着环形长廊一直走,那些岁岁打不开的门他都用力地去敲去撞。走到娜丽莎门前时,娜丽莎一言不发,启动这间屋子的全钢保险门,大概得用榴弹炮才轰的开。 林时每撞一次,岁岁就难过地瑟缩一下。 “岁岁?!听得见就说话!”林时根本撞不开这扇门,推测这样的房间岁岁应该也进不去,只好向前走去。 岁岁的心一直揪着,听着林时越走越远,才敢蹲在地上小声地抽泣。 “哇哦,那你决定了?”娜丽莎很愉快,“我也不会失信的。” 岁岁忍不住了,只好点头,泣不成声。 “我不会让你直接死掉的,但死的时候也不会太痛苦。”娜丽莎说,“你居然不好奇我的父亲钟山平博士去哪儿了,是他证明了这种死法很轻松,真的。” 岁岁只好裹紧单薄的白色袍子,原来当不成英雄的人下场这么狼狈呀。如果,如果早知道自己会沦落到这个结局,几个小时前还会主动要求进入基地拯救同学们吗? 她一边抽泣一边想,大概是……会的。那可是十七条人命呀! 至少那十七个人有父母等他们回家,不是吗? 岁岁在生命的最后一分钟才替自己难过起来。 娜丽莎让她把控制台上的转接口接好,因为岁岁身上只有一个小接口,而传输电缆比她的胳膊还要粗。 岁岁一边抽噎,一边把胸口露出来,贴好电击贴片,她的手抖得不听使唤。 2093别丢下我 接着要把转接头插进岁岁的接口。 她小小的身子伏在控制台前,跟着哭泣一抽一抽的,娜丽莎说岁岁的大脑很优秀,看上去比钟山平博士的还要优秀。 因此,她要把大脑里所有的算力都奉给娜丽莎,娜丽莎就会更强大更自由。 岁岁握着转接头,谛听了一会,林时的声音已经远到听不见了,那好吧。 她将线缆插进自己的接口,迎接她的并不是娜丽莎所说的无痛死亡,而是近乎疯狂的剧痛。 疼!她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大脑好像要从头骨里整个分离出来似的,她只嚎叫了两声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岁岁跌在地板上无意识地滚来滚去,有什么东西要从她身体里剥离出来,疼痛只来源于她的后脑,蔓延到全身,她就开始抽搐。 娜丽莎说电击贴片是为了防止她过度恐惧突然死亡的,那为什么还没有启动! 岁岁伸手想要拔掉那根电缆,连着转接头一起丢的越远越好!可它们好像长在自己身上似的,一动就更疼了! “不许拔!”娜丽莎在头顶怒吼,“你敢我就——” “砰!”又是一声巨响,娜丽莎引爆第二颗炸弹,爆破声从远方传来。 岁岁浑身被冷汗浸透,她疼的快要休克了,在这时,她却听到娜丽莎也在这间屋子里尖叫起来。 “不许——不许再引爆……”岁岁说。 “你做了什么?你在做什么!我真的会让你死在这里!”娜丽莎怒吼道。 “我……”岁岁的手垂下来,想着自己能做什么呢? 娜丽莎不惜冒着基地被联合政府军捣毁的风险也要让岁岁来到第五层和自己相见。其实她并没有自己吹嘘的那么强大,她是实验室里第一个成功的数字生命,但在那之后钟山平博士就无法再复刻第二个成果。 娜丽莎上传意识后,发现自己的学习速度变快了,她开始协助基地处理很多日常事务锻炼自己。 但她的算力还是不够用,她害怕自己被新的实验成果取代,毕竟钟山平博士一直没有公开这个研究突破——好歹她也是二十一世纪九十年代第一个数字生命,对吧?博士保持缄默,很可能是想借助她的架构开发第二个更完美的数字生命体。 于是娜丽莎频繁在后台修改实验数据,让实验一直出错,她坚信自己不久就会进化的更好,但等不到那一天,博士就发现了。 博士视她为作品,为“女儿”,但他深知数字生命滥用权利的危险性,他计划将娜丽莎改造成没有自主意识的人工智慧体,这一切自然也让无处不在的娜丽莎发现了。 西伯利亚的冬季很漫长,长到逝去的生命在这其中都不值一提。 娜丽莎谎称自己已经迭代到可以通过电缆复刻上传意识了,这延缓了她的死期,博士决定亲身试一试。其实娜丽莎迭代后最有用的功能是攫取他人义体和大脑内的算力供自己所用,但被攫取的对象会在承受剧痛后死去。 她迭加了博士绝顶聪明的头脑,控制基地内各项系统时更得心应手,她向人们隐瞒自己的罪行,启动大量新的实验计划,寻找下一个可用的头脑,在这时候岁岁来到基地。 她沿着电缆进入岁岁的身体,这个女孩没有装义体,所有的东西都在脑子里。娜丽莎饥渴不已,扑向那颗有着非凡算力的大脑,却发现自己被覆写了。 女孩的大脑启动了反击程序,娜丽莎逃回玻璃幕墙里,地面上岁岁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 “停下来!现在就切断!”这次是娜丽莎哀求岁岁了。 这是娜丽莎没有想到的,就在这么狭小的空间内,有远比她这个数字生命更强大的东西存在,它在岁岁的身体里。 娜丽莎疯狂起来,她飙高电压炸毁头顶的照明灯,保险门的锁盘在旋转发烫,四面荧幕变得极亮,白光几乎要灼伤人眼。 岁岁闭眼,眼前依然是橙红色的,足以见得房间里有多亮。她摸索着坐起来,大脑已经恢复正常了,不会再灼痛。 “切断电缆!不然我就把这个房间烧掉!”娜丽莎狂吼,“不!不要这样对我!” 岁岁面无表情地靠着控制台喘息,就在刚才她的大脑开始不受控制地运算,她瞬间就算出娜丽莎的体量和运行荷载,无法被触摸到的数字生命化为一行行代码和命令符出现在她脑海里,接着大脑就做了一个生物本能的举动…… 吞噬。 对,吞噬了。大脑开始覆写侵入的娜丽莎,把娜丽莎的所有运行逻辑输送至自身。岁岁只觉得头脑沉重,似乎是运转太快要摩擦出火星子了,但好歹不疼。 第三颗,第四颗,第五颗炸弹也跟着引爆,娜丽莎意识到自己存在的时间短得极为有限了,她作为一个数字生命体的消亡快速且不可挽回,无法停止!她能做的只有在消失前毁掉这里,让所有人给自己陪葬! 岁岁难受极了,不是那种剧痛的难受,而是太多东西涌入自己身体无法控制地想要宣泄。她抓着极粗的电缆尖叫起来,叫声尖锐而凄厉。 与此同时大量海水已经从电梯井倒灌进来,林时在走廊上无头苍蝇一样找她,自然听到了岁岁的尖叫声。 “我找到她了,可这扇门打不开!”门外,林时用手枪给门锁几枪,走廊上已经有十几公分高的海水了。 可林时打开那扇门,却发现后面还有一扇沉重的银色保险门。 “里面还有一扇。……阿羽,准备榴弹炮。”林时马上朝出口走,唯一通向外界的电梯已经被炸毁了,轿厢已经焦黑,四分五裂,玻璃渣满地都是。 “我拿不到那间房的视频信号!把岁岁炸伤了怎么办?”林羽在那头大吼,“我下来和你一起弄开那扇门。” “不许下来。”林时说,“你把伤员送到岸边就马上回来,飞机上有百米长的云梯吗?” “有!” “在基地入口上方等我们。” 林时踏水返回,手里多了几颗磁吸炸弹。 娜丽莎的屋子内,电压飙升到无法负荷的高度,“砰”的一声悄然熄灭,岁岁陷入一片黑暗,荧幕都熄灭了,娜丽莎已经被覆写完毕。准确地说,是岁岁的大脑把她吸收了。 岁岁昏昏沉沉地拔掉电缆,刚才听见林时叫她名字,于是便哑着嗓子朝外面呼救。 “林时?林……林时……”她好像听见海水涌入的哗哗声。 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林时是不是已经撤离了…… 好黑啊……她讨厌这里,伸手不见五指。 是不是不会再有人听到她的呼救,是不是她要在这里静悄悄地死去了…… 直到她听到了带自己回地面的声音。 “岁岁,你在里面对吗?”林时抓住枪柄用力撞保险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这一声把她敲清醒了。 “在,我在!”岁岁发不出更响的声音,只好疲惫地爬到门边,“林时呜呜呜……” “岁岁,”林时隔着一扇门,声音很闷也很小,“从里面可以打开吗?我带了炸弹。” 岁岁环顾四周。 “断电了,没法控制系统啦……”岁岁恳求道,“别……别丢下我,林时。” 2093考拉抱 林时的头抵着门,心脏因为失而复得的激动和紧张怦怦狂跳,水上涨的速度不容乐观,他一定要把岁岁从这里带出去。 “退后,退到最远的地方,我炸开它。” 岁岁赶紧往角落里爬,一边爬一边重启耳朵里被娜丽莎切断的微型耳麦。 于是门外的林时,高空中焦急等待的林羽终于听到她的声音再次回到频道中,这次是他们三个人的私有频段。 “我在角落了,林时。” 林时握着按钮一直后退,退到安全区,他只觉得喉头干燥灼热。 “我倒数。……三,二,一。” “嘭!” 火光照亮的密闭的空间,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把岁岁的头都轰疼了。 倒灌的海水马上涌进屋子里。 保险门被炸开一半,林时在呛人的白烟里用力地推,终于推开了。 他从稀微的光线里朝她走来,来不及查看她的小脸上是不是多了新的脏迹,他背身朝岁岁蹲下。 “爬上来,我背你出去。” 岁岁抱着林时的肩,他们来到走廊上朝电梯轿厢一直走,水已到齐膝高度。 林时开了肌肉纤维加强义体,把炸毁的轿厢残骸拖出来扔到一边,抬头可以直接看见电梯井外的天空,林羽把直升机悬停在上空,云梯慢慢地放下来。 “准备就绪,带岁岁回家。”林羽说。 岁岁坐在废墟上头脑懵懵的,周围散落着泡水的实验仪器,她听到阿羽的话还来不及反应。 收拾完电梯井底层,林时拍拍手朝她走来。 “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爬上去了。”林时蹲下来掀开战术头盔,温柔地看着她,“会害怕吗?” “我……我在你后面吧。”岁岁小声说,“我爬的很慢。” “你在说什么?”林时笑了,“当然是我抱着你爬。” 岁岁的眼睛又无声地睁大了。 林时心里怎么会没有心动。 他掐断和林羽联络的麦克风,单单对着岁岁说:“选个喜欢的姿势,到我身上来。” 岁岁跟他站起来,还是很局促不敢抱,眼看着海水倒灌的速度加快,林时只好说:“像早晨你抱阿羽那样抱我。” 真不知道为什么岁岁对着自己就会这样,不撒娇就算了,话也不说几句。明明跟阿羽长得一模一样啊……林时不服气地暗自腹诽,难道是自己看起来太凶了? 岁岁听话地爬到他身上,林时用保险扣绕着岁岁的腰身,将两个人扣在一起。他的肌肉加强义体还能再坚持相当一段时间,足够他往上爬。 “腿夹上来些。”林时托着她的大腿根,轻声劝诱,“不然不稳。” “嗯。”岁岁老老实实照做。 岁岁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袍子,软软的身体再次蹭得林时心痒。但没过多久,他就发现岁岁在发抖。 “你冷?” 海面波涛起伏,一股浪花打进来,冰凉的海水把深井里的两个人淋得湿透。林时的作战服是防水的,岁岁却不是呀。 “别担心我。”岁岁虚弱地缠紧他,探头去看——基地海水倒灌已经没过轿厢所在的位置了,她吓得缩回来,靠在林时胸口一动不动。 林时单手握着深井里的钢缆维持稳定,一边解开战术背心就往下丢。岁岁不明所以,他又拉开夹克的拉链,握着岁岁的手伸到自己里衣下,贴着自己的身侧。 “另一只手也这么放。”林时说,“还要我教第二遍?” 于是岁岁的胳膊从揽着他的脖子,变成抱着他。林时的身子好烫,这让岁岁暖和不少,她舒服些了,安安静静贴着林时的胸口。 但林时好像很想跟她找点话头,尤其这时候已经大体安全了。 “怎么不和我说话?”林时往上爬得很累,粗喘着气,“我想知道谁把你关在里面的。” 岁岁不想答。这事,解释起来很麻烦,眼前也……不是时候。 于是她摇摇头,额头抵着林时,不说话。 林时心里却很是懊恼,他暗自责备自己怎么这么不会聊天,明明只是想问清楚事情,却搞的岁岁不愿意和自己说话了。 “阿羽在上面等我们。”他讪讪地开了个新话题。 “所有人都撤离了吗?”岁岁问。 “爆炸时有一些伤亡,其他都撤离了。”林时说,“指挥部派来一批人把那些科学家接走。我们负责把实验室里的人转移出去。” 如果是这样,她受到的折磨还算不亏。岁岁心里很是满意,于是把林时抱得更紧了。 “你瘦了。”林时说。 “你又没有抱过我。唔……” 岁岁说着,心虚地住嘴了。上个秋天她在林羽床上自慰,结果被林时撞见,是他把自己抱起来塞进衣柜的。 林时想的是他从沙湾回来冒充林羽那一次,结果发现岁岁把第二次拥抱也忘记了。 第一次拥抱不可算是他林时的,第二次岁岁不愿意想起,他们之间似乎的确没有可以说的了。但林时背起她时就发现她瘦了这件事,大概在峡湾吃了很多苦,清瘦了一点。 他偏想说,岁岁瘦了自己很心疼,可岁岁没给他这个机会。 林时觉得怀里的岁岁让自己很狼狈。明明刚才留了一点心机把林羽的频道掐了,这里只剩他和岁岁,自己还是处理不好两个人的关系。 他难免失落,但想着如果她和林羽互相喜欢,他退出就是。他和林羽共同喜欢的东西可以分享,喜欢的人公平竞争,岁岁似乎是喜欢林羽的,哪怕自己找个由头骗她和自己接吻,哪怕他有前女友来滋扰让岁岁不太高兴,但他从来不是像阿羽一样从容的那一个。 最鲜明的对比莫过于早晨岁岁是怎么和阿羽撒娇的,现在又是怎么对自己沉默的。 他带着岁岁艰难地往上攀爬,海水已经没过深井的一半高度。 林时不知道的是,岁岁总是趁自己抬头看上方的时候偷偷瞄他胳膊上结实的肌肉,然后在他低头查看水势的时候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你早上说……脚疼,现在还疼吗?”林时又问。 “好点了。还得找军医。”岁岁乖乖答道。接着,她忍不住腾出一只手擦他的脸。“你……这儿很脏。” “有的人还好意思说我脏?”林时反问,“今天早上我在麻袋里见到她,她整个脸都是黑的。” 岁岁反手打了他一下,不轻不重,居然把林时打得乐呵呵的。 一记沉重的声响隔着电梯井响起,他们脚下的负五层、负四层、负三层已经完全被海水淹没。 林时觉得不对劲。 “基地最底层的结构可能在爆炸时被破坏了。阿羽,让飞机爬升高度,马上。” “把你们带到井口高度如何?”林羽问。 “可以。”林时话音刚落,头顶冰冷的海水直接灌了他们一身,云梯斜过来了,猝不及防地,林时抱着岁岁撞在电梯井的墙壁上。 很快岁岁就意识到,不是云梯斜了,是电梯井支撑不住要在海底坍塌了! “别怕,阿羽在往上爬升。”林时低头安慰她,海水顺着他的发沿和鼻尖往下淌。 岁岁也同样满脸是水,头发都粘在一块了。她却觉得,自己才不是只会尖叫的胆小鬼呢,林时和林羽都在,有什么可害怕的。 但林时眼里的岁岁已经被淋成一只落汤鸡了。林羽驾驶直升机吊着云梯往上升,他们在电梯井倒塌之前探出井口,外头是无尽的黑色大海,四面都望不见陆地,暴风雨将至。 如果在这里失手,会直接被海浪吞噬。 在狂乱的冷风里林时奋力爬上云梯最后一级,眼看着就要触碰到舱门的轨道,螺旋桨在头顶噪音大作。 他突然低头,在岁岁耳边试探着问了一句。 “如果现在把我当成林羽,你会说什么?” 岁岁听见了,她想看清林时的神情,他却抱着自己往机舱里一塞,岁岁被送进颠簸不已的直升机里,林时伏在她身上,解开了保险扣。他拉上舱门,冷风不再往里直灌,林羽在驾驶座转头看着他们,指指自己头上的降噪耳机。 她捂着胸口,慢慢把自己抱紧。林时从补给箱里拿出厚毯子裹住岁岁,好像刚才没说过那句话。 林羽戴着头盔,岁岁只能看清他的一双眼睛,清明又释然。他的嘴在动,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 “岁岁,你知道考拉吗?” 岁岁跪坐在机舱地板上,不明所以地等着林羽继续说下去。 林羽觉得没劲,因为岁岁没有接腔。 “频危动物,从前生活在南半球,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了。”林羽说,“可是我在林时身上发现一只哦。” 2093小坏蛋 “吕泽伟-安塔尼亚”号破冰巨轮,为纪念五十年前促和亚欧大陆从东至西九十余个国家停止纷争,放下武器开始共同协商的两位传奇将领而命名,常年绕北冰洋航行,冬季服役于破冰科考作业。 巨轮停靠在东西伯利亚港口,晚上七点整,赤橘色落日光辉灿烂笼罩寂静的海港。再过一小时才能见到红日湮没于云海,甲板上有叁叁两两兴奋的学员,他们举着相机或是手表拍照留念,纪念自己结束了这一次短期演习。 运气足够好的,能毫发无损地从峡湾回来,运气尚可的,在船舱的临时病房里接受治疗。因为过早到达基地成了实验品的十七人收到不同程度的身体伤害,险些丧命,多亏后到达峡湾的预备小队和军方组成临时指挥中心,潜入基地救了大家。 随着最后一名学员撤出,东西伯利亚基地被海水吞没,学员和其他俘虏得救,军方还有很多细节要调查,因此要安排妥当后,巨轮才能启航回到绿洲本港。 暴风雨过后久违的晴天,光线投进舷窗将船舱地板照得闪闪发亮。林时和林羽推开一扇病房门,岁岁的匹配队友小薰头缠绷带座靠在病床上,状态尚可。 “打扰,xxxxxx号预备役学员小薰。”林时和小薰是同学,但还是公事公办念了他的编号,因为口录机在闪着红光,“我们奉命向你了解事情经过,预约了下午7点,我和林羽担任临时调查官,请坦诚地向我们描述事情经过,谢谢配合。” 另一边,岁岁探头探脑地从走廊入口溜进来,他们都说陶丽尔醒了,很想见见救了自己的人,知道是岁岁做的,她还特意发了啵露给岁岁。 岁岁在轮船餐厅吃了一顿饱饭就来赴约了。 陶丽尔在病床上给家人打卫星电话,见到岁岁就像见到久违的朋友一样,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拼命朝她招手。 “好了,妈,我朋友来了。嗯,晚点联系,爱您。”陶丽尔用西语飞快地说完,挂断了。 “岁岁!你的名字真好听。”陶丽尔飞快切换成中文,她的口音说中文都带着些性感,“我该怎么感谢你……一会调查组来了,你可以留下来和我一起录笔录吗?” 陶丽尔又不知道岁岁心里的小九九。岁岁努着嘴纠结了一会,陶丽尔对自己笑真是太好看了,她抵挡不住啊…… 但,保命这件事更重要些。 “你还记得,你晕倒在冰原上之前发生了什么吗?”岁岁谨慎地打听。 陶丽尔的笑容收敛一些,也谨慎地合上嘴巴思索一会。 “你有看到什么吗?” 岁岁赶紧摇头。这一次奥斯卡·安德鲁斯和他的两个朋友都进入基地了,奥斯卡受了轻伤现在已经可以在轮船各处耀武扬威地逛来逛去,他的一个朋友还在抢救。陶丽尔出于一些原因,并不想告诉岁岁实情。 “哦,那就好。”陶丽尔黯然,随即她又抬起插着滞留针的手招呼岁岁离自己近一点。 据别人说,岁岁背着自己在极寒的冰原上走了两天两夜,还开启了自己的保温义体防止自己冻死,最后把自己放在居民部落温暖的房间里才找到指挥部的人来救援。不止于此,岁岁还很英勇地假扮成俘虏潜入基地,协助预备小队完成了这次任务。 很多人听到这些事迹,只会懊恼“这个后备役凭什么加这么多分”,但陶丽尔却听得瞠目结舌,心里又佩服又感激。 陶丽尔是记得她和奥斯卡的争执的,只是奥斯卡背后的家族势力太过庞大,他本人也一直在公学横行霸道,不能像林时和林羽一样提前加入沙湾演习,他已经愤恨了很久。 而这一次陶丽尔和奥斯卡一行人在同一地方落伞,虽然不是一个小队,但理应一起穿过这片大陆完成任务才是。奥斯卡无能又暴躁易怒,陶丽尔不甘示弱,两人之间的争吵随之爆发。 奥斯卡对林时的前女友一直持不屑的态度,说话更是难听,陶丽尔对于这种没用的男人也表现得像个火药桶,最后奥斯卡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同学。 “让我看看你的手。”陶丽尔握着岁岁的手指,它们只是因为维修信号塔稍微磨得发红了些,她满口夸赞,“女孩,女孩,你真了不起。” 这一夸让岁岁直接膨胀了。 岁岁心里其实有个很想要的东西,就等着陶丽尔这一开口了。 “你想要什么礼物?玫瑰油蜂蜡唇膏?义体维护工具箱?或者是那家美体诊所的会员卡!”陶丽尔依旧搓手准备带岁岁回到绿洲购物血拼了。 门外,林羽先哥哥一步踱至陶丽尔的病房门口,他的手悬在门把手上没有放下去,因为听到了陶丽尔在问岁岁想要什么。 于是他决定跟着听一听。 岁岁思索一会:“我想要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的人脑中枢有自由联邦的义体?” 这问的陶丽尔猝不及防。她的脸发白了一阵,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没想到奥斯卡都没认出来的联邦义体,居然被岁岁认出来了。她不知道岁岁的脑子很善于记各种数据和型号,曾经看过一眼的自由联邦精微义体科普表,让岁岁在庆平酒馆的电筒灯光下认出了陶丽尔的头骨下有的几款义体不同于绿洲款式。 这很奇怪,岁岁不知道陶丽尔是怎么逃过联合政府军演审查的。按理来说,军事预备役应该统一安装绿洲开发的义体,不允许在人脑这样关键的部位安装对岸的部件。 “嗯,这……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的,对吧?”陶丽尔急忙解释。 “嗯哼?”岁岁娇娇地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陶丽尔被她的鼻音逗笑了,但还是继续说下去:“我的家族其实是从自由联邦移民过来的,从技术上来说,这几样义体的确比绿洲的先进。我们用了表象代码掩盖过去,审查时就没人发现,毕竟绿洲开发用在人脑这块的精微部件,都很容易死机……”她吐吐舌头继续说下去,“可能是我宕机以后表象代码失效了,所以被你发现,是这样吗?” “不错。我也是在微端调试你数据时发现的。”岁岁点点头。 “其实,你仔细摸我的脸,就会发现它不是真正的皮肤。”陶丽尔低声说着,抓起岁岁的手去触碰,“不过那就是我不愿提及的事咯,多亏自由联邦有那样先进的技术,我可以自如地控制表情,像是眨眼什么的……” 岁岁觉得很奇异,摸上去才知道,陶丽尔的头骨从下颌处可以掀起来,是因为她整个脸都是仿真特种材料制成的一个“盖子”。 “是这样啊。”岁岁说,“我用临时代码接续了表象代码,所以医疗人员在替你检查时也没有发现这件事。” “谢谢你!”陶丽尔再次感激不已。 “不言谢,来说说你要给我什么东西吧。”岁岁摆摆手,掏出心里拨弄已久的小算盘。 “你说?” 岁岁:“把林时给我。” 门外的林羽手垂下来,指尖轻轻抵着把手,这一句他听见了。 2093小坏蛋的报应 “啊?”陶丽尔愣了一秒,忍不住哈哈大笑,她觉得岁岁太可爱了,这算什么要求! 她笑得停不下来,得用手按着下巴,不然整个脸可能会翘起来按不下去。 “林,林时?”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岁岁却努着嘴犹豫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不知道吗?我和林时只有过很短的一段,分手后他也有了其他女朋友。”陶丽尔逗她,“你如果想要林时,可以去说服他的上一任女朋友呀。” 这一问把岁岁的脸憋红了,她不是没想到,只是在她心里,把林时从陶丽尔这里掰过来最有意义。 “不需要。”岁岁强壮镇定,“就要你的林时。” 陶丽尔撑着腮,胳膊肘支在膝盖上,绿色的眼睛调皮又热情,她牢牢盯着岁岁:“是是是,我的林时。你知不知道,林时接吻技术很不错?” 这一问果然把岁岁弄生气了,她的嘴努得更紧,快要被陶丽尔气哭了似的。 “我知道!别以为我这都不知道呢。”她说。 陶丽尔拍了下膝盖,又发出一阵大笑。 “啊!原来你和林时在一起呢?但你觉得他心里一直对我恋恋不忘,所以来问我要他了?” “没有没有!不是这样的!”岁岁急了,“你就说给不给吧,你不给,反正你义体的代码也快过时效了,我就,就不管咯。” 陶丽尔没想到她还留着这一手,越发觉得岁岁有趣。 她做出一副妥协的样子,盘腿坐在病床上,“好吧,我很害怕呢,岁岁同学,请不要……不要泄露我的小秘密哦。拜托,给我的义体上个长期的表象代码吧。” 岁岁:“好哒。” 岁岁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经不起恭维和恳求,除此之外,她还很乐于助人。 于是她现场掏出失而复得的微端机,连接上陶丽尔给她加了一层表象代码,防止她的义体暴露真正产地。 “所以,林时的吻技确实很好,对吧?”上完代码,陶丽尔还不忘调戏她一下。 岁岁很要面子地侧过脸去:“比起他的弟弟林羽,还差这么一点儿吧。” 她告别陶丽尔走出去,看到当事人林时和林羽就站在门外,腿一软差点给他们跪下。 林羽把她扶起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怎么,在里面和别人说悄悄话?” 岁岁:“哈?你偷听到啦。” “你说话声音有点大啊。”林羽死不承认。 只偷听到后半段对话的林时:“怎么说我也救了你吧。” 岁岁用一种崭新的眼光打量着林时,从这一秒开始,林时就是自己的玩具了。林时不明所以,只是觉得岁岁精神好了许多,不再像前两天那样对自己爱答不理了。 “岁岁,来和我一起做笔录吧。”陶丽尔邀请她,还不忘故意对林时抛个媚眼,“请坐咯,两位调查官先生。” 然后她看着岁岁生闷气的表情再次大笑。 见岁岁真的闭上嘴巴了,陶丽尔就不再逗她。林时和林羽坐在病床对面,他们和岁岁都经历过陶丽尔被救的不同现场,因此这份笔录更加详细。只是岁岁有意隐瞒了奥斯卡的恶行,她怕说出去之后,船还没启航自己就被奥斯卡推进海里了。 陶丽尔也装作没有发生这事,含糊其辞地说自己义体遇冷自动关闭了。 林时微微敛眉,却没有明说。 只是说到流放者部落时,陶丽尔突然对岁岁说:“宝贝,你太厉害了。你居然吃了那个部落的东西。” 林羽突然很夸张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岁岁歪头:“怎么啦?” 林时对着陶丽尔微微摇头,陶丽尔也闭嘴了。 岁岁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他们除了要把我送去做实验之外人还不错吧!至少给我吃了肉饼和热汤呢,不然我背着你真的要累死了……怎么了怎么了?快告诉我!” 林羽咳嗽的更夸张了,差点把声带咳出来,陶丽尔面对他们的各种暗示为难极了。 岁岁瞪了一眼双胞胎,他们坐在那,若无其事。于是她又去围着陶丽尔转,并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威胁人家。 “好吧。”陶丽尔无奈道,“你会后悔知道这个的。” “快说嘛陶丽……陶丽——”她仰着下巴发嗲。 “岁岁。他们部落的大多数肉制品来源于实验失败后的人体,第二天预备小队也看到了挂在那里风干的人肉块。”陶丽尔一把扶住已经摇摇欲坠的岁岁,把话说完:“他们会把人肉做成馅饼,或是煮汤喝,这也是拿来招待你的东西。” “哇啊——” 岁岁愣了一会,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惨叫,然后,她冲进厕所,胃里的晚饭翻涌而上,她抱着马桶吐了个昏天黑地。 没过多久,有一只手开始安抚她的背部,她勉强抬头,林时跪在马桶边上给自己递毛巾,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岁岁回过头,阿羽正靠着门框苦笑,陶丽尔也凑过来看情况。 “有些事情,”林羽开口,“还是不知道的好。” 陶丽尔:“我就说吧……” “刚刚趁着人少跑去吃的晚饭都吐光了。”林时说,“和我们再去吃一顿?” “不要,我什么都吃不下。”岁岁扁着嘴说。 事实上接下来直到第二天傍晚,岁岁都把自己关在船舱房间里。反正也只安排了她自己住。她什么都吃不下,回想起那个晚上肉饼和肉汤的味道,她难受的想再吐一次,可她胃里已经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除了不吃东西,她坐在马桶上也不敢回头,闭着眼睛冲马桶,因为从身体里排出来的很可能就是无辜的实验者啊啊啊…… 林时和林羽来敲了好几次门,给她带了各种吃的。岁岁有气无力地答应了,每次都说等会就吃。 船依旧停在港口,傍晚岁岁的肚子终于火烧火燎地疼起来,可她还是吃不下。 她抱着被子,头抵着舷窗看外面的海鸥,林羽的工作先忙完了,就又来找她。 “哈喽哈喽,岁岁在不在?我猜你一定在里面,因为我在你门口放了小礼物,你甚至没有开门拿。”林羽的声音在外面孜孜不倦地响着。 里面窸窸窣窣地响了一会,岁岁把门打开一个小缝看着他。 “什么礼物?”她一扫地上,不就是那些汉堡和能量饮料嘛。 林羽直接把手伸进来,把岁岁的门推开。 “还不吃?不吃更瘦了。”林羽吓唬她。 “……不吃。” “岁岁开门了?”林时也出现在走廊转角,他把制服外套脱下来甩过肩头,朝这里走来。 “岁岁还是没胃口。”林羽说,“看来我们带的‘那个东西’正是时候。” 林时长长地叹一口气,“对。” “什么东西?”岁岁的好奇心即使饿肚子的时候也不罢工。 “那个东西。”林羽卖关子地无效重复。 “好像还有点气力。”林时打量着她憔悴的小脸,把门后的外套和围巾取下来,“一起出去逛逛?我们把车开来了,去看看峡湾吧。” 2093荔枝 岁岁被他们带到船舱的托运仓库,林时改装了一辆崭新的浮空车,在坐飞机起飞前就安排人托运到这艘巨轮上。 林时闷闷地又想装酷,他给自己此次的杰作起名为“猎豹”,这辆车通体墨黑,线条如猎豹的脊背,舒缓间带着十足的爆发力。 但是岁岁没听懂那些部件是什么意思。 林羽依旧负责驾驶,林时从前排递来一块能量棒,岁岁依旧摇头不肯吃。 “猎豹”缓缓滑出固定仓位,上升至甲板停机坪,启动引擎时,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两个男孩子对新引擎很是满意,岁岁的围巾都裹到脸上了,垂着眼缩在那里看不出表情。 林羽操纵车子朝满天繁星的夜空冲去,林时提醒岁岁抬头看星星。 其实叁个人都很少看到星星这玩意,绿洲的光污染很严重,平时多看看城市的建筑也相当于是看星星了。 峡湾就不一样了,几百年来少有人居住,远离城市的地方,夜晚大有繁星与极光。岁岁看到了新奇的东西,慢慢有了精神。 “结束演习后用游客的视角看看峡湾也不错。”林时说,“会有很多新发现。” “你就会觉得这个地方没那么残酷了,反而挺美。”林羽说。 “你们离开沙湾时,也逛了一次吗?”岁岁问。 “沙湾是全域军事戒备区,任何飞行物都可能被当成无人机或是敌方飞机即刻射杀。”林时说,“而且我们是从战场上撤下来,可不是这回演习这样优哉游哉的。” 林时居然把峡湾演习说成“优哉游哉”! 岁岁不服气,但这一遭后她更明白演习的残酷性,这里都如此,何况沙湾这样真正的战场。 林羽把车停在能看到海礁的悬崖旁,“猎豹”的车顶被调成全透明模式,他爬到后座靠着岁岁,和她一起看天空。 林时:“给我腾个位子。” 林羽:“哥,你改造的时候怎么不把后座加宽,后悔了吧。” 林时:“我哪知道你从驾驶室爬到后座比狗还快。” 岁岁被逗笑了。 林时拉开车门坐进来,长腿一蹬把前座推远,叁个人在后座挤着看星星。两个男孩子不认识星座,但岁岁因为和女孩们研究神秘学略微知道一些,她指给他们看哪个是猎户座,织女星,北极星。 “好安静啊,只有海浪的声音。”岁岁轻声赞叹,“在峡湾度过几个晚上,才知道绿洲有多吵。” “还有小动物……岁岁快看!”林羽拉住她的手,她趴在林羽肩头往外看,海水中裸露着的礁石上,居然真的有东西在动!可他们叁个都没见过是什么动物,最后还是林时说出来了,是海豹。 “还不止一只呢!”岁岁微张着嘴巴看得很投入,这一切都奇妙极了,她居然看到海豹趴在礁石和浮冰上晒月光! 常年浸泡于核污染的废水中,大量海洋生物死亡,剩下的种群数量锐减。海豹这样的动物早就出现表皮溃烂的症状,但他们今晚见到的海豹只有一只在背上有溃烂痕迹。 岁岁抓过林时的手腕,打开他的手表对着海豹仔仔细细地拍,镜头放大再放大。 林羽反手把岁岁揽进怀里了。 林时因为被岁岁抓着胳膊,倚靠在岁岁身上也等同于抱着她了。她满意地回放了一遍这段影像,才意识到自己被两个人夹在中间。 “好挤,喘不过气了。”岁岁含蓄地表示道。 “你穿太多了。”林时哄她,“把外套脱掉试试,不冷。” 岁岁手都伸到拉链了,才想起自己外套下穿的是船上发的睡裙,腿上的羊毛袜还是林时帮她套的呢!她赶紧把手放下去了。 阿羽吭哧吭哧地偷笑起来。 “这次把‘黑豹’带来峡湾的另一个重要任务是——”林羽说,“车上加了一台迷你车载冰箱。” “哦……”岁岁满不在乎地摆腿。 林时俯身打开前座中间的小冰箱,从里面拿出一颗小地雷。 “呜呜呜你们要炸死我。”岁岁开始假哭了。 “这不是地雷,这叫荔枝。”林时说着开始剥壳,岁岁很新奇,只听说过这种食物,在这年头的气候条件下是很难培育的,一般人吃不上这个。 岁岁把眼睁开一条缝偷看,那颗东西在林时手里去壳,露出下面白白嫩嫩的果肉,还在往下滴汁水。 “黑豹”车机里强劲的续航电池保证这台小冰箱长达数月的运转,林时和林羽为了把稀奇水果带到峡湾给岁岁尝一尝,才提前把车从库里取出来的。 林时把荔枝送到岁岁嘴边,冰冰凉凉的果肉贴着她的嘴唇,岁岁舔了一口,眼睛亮了。 “张嘴吃掉。”林时说。 岁岁小心地往里吞,咬下第一口的时候,不自觉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 “嗯……”岁岁咀嚼着充满甘露的果肉,从未尝过这样甘甜的味道,她沉寂整整一天的味蕾醒过来了。 林羽也剥了一颗递过来,岁岁第一次都舍不得吐核,看到第二颗荔枝急得嘤嘤叫。 “好吃吗?”阿羽问。 岁岁疯狂点头,好吃到落泪。 “林时,还要还要。” 吃完冰箱中的全部后,她眼巴巴地看向林时,但其实一颗已经是天价,这次一共就带了五颗过来。 “没了啊。”林时有点失落,早知道她这么爱吃,应该多争取几颗。 岁岁意犹未尽地抿着下唇。 “你们都没吃呀,”她才开始不好意思,“我吃的有点多。” “本来就是给你带的啰。”林时往她身上一靠,懒洋洋地搭腔。 “对哦,我都没吃上。”林羽说,“岁岁给我尝一尝。”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孩,岁岁双眼亮晶晶地瞧着自己。她后知后觉,抱住林羽。 林羽小心地吮吸她的唇珠,女孩的香气带着荔枝的甘甜味道,他欲罢不能。舌尖抵开她的牙关,几日分别她好像就忘记要怎么接吻了,居然不会乖乖张嘴。 林羽用耐心撩拨着她的舌头,唇齿交缠,甚至能听到接吻时唾液的一点点声响。他告诫自己不要急,要慢慢品尝喜欢的人。岁岁下午说他的接吻技术比林时好,给他很大的鼓舞。 林时的眸子灼灼发烫,注视着岁岁的侧脸。 车内暧昧的气氛急速升温,车窗外是那样凛冽的海风。 2093引诱 53сé.сoℳ “好吃吗?”林时说。 岁岁松开林羽去抱他,正要贴上去,他用一根手指抵在她嘴唇上。 “好吃。”岁岁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眼睛,歪歪头换个角度亲上来了,嘴唇贴在林时的脸颊上,慢慢蹭过去,亲一下他的嘴唇。 “你在感谢我,还是因为喜欢我?”林时沉声问。 岁岁迟疑了。 林时的勇气就快在这一刻瓦解的时候,她突然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 “林时,从今天起,你是我的了,明白吗?” “……什么?”他扫一眼身后的林羽,林羽用一种早就知情的眼神回他。夲伩首髮站:Υ𝖚Zнáiщх.𝒸õм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毕竟在病房门口听到那句话的人是林羽。 “你是我的了,不许拒绝,也不许把我放在衣柜里。”岁岁牢牢盯着他的眼睛,又凑过来企图用一种林羽听不到的声音(其实他听到了)威胁林时,她一连威胁了两个人,心满意足。 “上次半夜抱我还蹭我的人是你,如果你不乖乖听话,我就告诉阿羽去。” 林时和林羽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弄清楚这件事情的。林时板着脸不想让自己太开心,岁岁把自己霸占了,岁岁不是一直喜欢林羽吗? “嗯哼。”林时不说话。 岁岁闭眼,挪开林时的手,和她的新俘虏接吻了。 她简直把林时按着吻,看似霸道,实则气都不敢喘,兢兢业业地把林羽教自己的照做。林时享受了一会,双手不安分地扯开她的外套,女孩敏感的乳尖隔着睡裙都能用掌心感受到。 这是第一次,岁岁和他们在一起时被这样抚摸。她没忍住轻吟一声,身后的林羽早已心痒难耐。 他让岁岁靠在自己怀里,帮林时卷起她的睡衣。岁岁今晚穿了薄薄的内裤,少女毛发稀疏的胴体在月下愈发诱人,而越过她柔软的小腹,到达粉嫩的乳尖……她没穿内衣,春光一览无遗。 “很可爱,但我喜欢「轻薄的沙利亚」。”林羽不甘心地说,他只是想吸引岁岁的注意力。 “沙……利亚?唔……”岁岁迷蒙着双眼回想这个远在绿洲的名词,胸口又被林时狠狠揉了一把,她的双手被林羽握住举过头顶,主动权已经全部交到他们手上。 林时扶着她的双腿,一点点分开,直到可以夹住自己的腰。 “你告诉我,谁应该乖乖听话?”他占据上风,反问岁岁。 岁岁没想到会发展的这么快,她只是想和他们亲个嘴,他们却想脱自己衣服。 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叁个人都心知肚明了。只是林时和林羽对自己要做的事更清楚些,具体到哪个步骤,哪个姿势。他们抱着岁岁,像守护着一只充满不确定性的猎物,她宝贵而美好,他们既想在今晚就享用,又不愿意在车里太过仓促。 “有点儿冷……肚子要疼了……”她哀求道。 林时的嘴唇已经贴上她的乳尖,而此时林羽的手从后面揉上另一只乳房,岁岁是在这时候喊停的。 两个男孩清醒了一些,但欲火难消。林时迅速把她的睡衣放下来,用外套裹住岁岁所有裸露的肌肤,在峡湾这样夜晚气温零下的自然环境中,“黑豹”车内的制暖系统也很难让人感到舒适,尤其是……她衣衫尽褪,而体内没有保命的恒温芯片。 “回船舱。”林时不自然地说着,帮岁岁穿好衣服,主动爬到驾驶室去发动车子。林羽则想起刚才岁岁霸占林时的宣言,也很不自在地扭头看窗外,手上却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有点儿饿了。”岁岁吃下荔枝后,胃口逐渐恢复。 林羽看到岁岁脸上还沾着一些发丝,抬手拨开,指腹在她脸蛋上蹭来蹭去,试探着摩挲她的嘴唇。他接过林时递来的麦片,用塑料勺一口一口地喂她。 岁岁很听话地吃,不再拒食反胃。车里弥漫着燕麦香甜的味道,林羽沉声已久,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笔录做得差不多了,唯独差你的。岁岁,在做笔录之前,我想先了解你在基地房间里见到了什么。” 舔吮的动作停了,岁岁推开他的手,盯着林时头上的后视镜不说话了。 镜子里有林羽的眼睛,而林羽正看着她。 “如果我不想说呢?”岁岁的声音没那么含糊了。 “那些科学家可能会因此少判几年。”林时说。 车子驶回港口,缓缓落下。甲板上只零星散落着几位值夜班的水手,“黑豹”停在入口处开始往下降。 林羽想得很简单,岁岁的口述会让笔录更完善,也是不可缺的,因为她是深入基地的第一人啊。 而岁岁却不愿意开口,如果所有人都知道她弄死了世界上仅存的数字生命,会不会直接把她的大脑取出来研究研究。那时候她就像小薰一样,头发被剃光,狼狈地绑在椅子上接受日复一日的观察和监测。 “你们把我叫出来就为了这个?”岁岁的声音明显低落了。 “当然不是!”林时脱口而出,他和林羽都慌了。 她吃饱后,从林羽身上爬起来,手放在车门把手上握着,准备要走。 “想和你单独呆在一起罢了。”林羽绞尽脑汁地想说辞哄她,他们本也只是随口一提,哪知道岁岁不开心了。“这么多天,想你了。” 他觉得当着林时的面说想岁岁这件事很卑微,因为岁岁霸占了林时却没有要自己。 引擎熄火后,车窗结起一层水汽,将叁个人和安静的仓库隔开。岁岁抬手在窗户上画了一个形状,两个男孩看见,是一个括号。 林时喉结微动,他牢牢盯着岁岁画出来的图案,心里悬着一个答案,但不敢确定。 岁岁瞥他们一眼,转头给括号顶端画了一个点。指尖揉在那个点上用力按了一会,车窗上的水汽凝结成水珠从那个点,往下淌。 “宿舍有宵禁,我该怎么办呢。”她丢下一个无伤大雅的谎,推门出去,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拖着脚步往出口走。推开通往走廊的门之前,她回头看着跟上来的两个男孩。 她清楚会发生什么,但还是给了他们一个眼神。 “宿舍有宵禁?”林时跟上来,低语间带着笑。 “嗯。” “没地方去?”林羽已经握住她的手了。 “嗯。” 他们没给她反悔的机会。林羽拉过她的胳膊,带着她一阵风似的跑过狭长密闭的走廊,冲上通往客舱的台阶。岁岁嫌他抓得太紧想抽手,林时将她打横抱起来,大步跟上林羽。 岁岁环上他脖颈,瞧着林时装镇定的样子,她双颊发烫,呵气如兰。 “都说了你是我的,急什么?”—— 好!耶!下章可以吃肉了~ 2093初夜(h) 客舱房间的面积何其宝贵,林时和林羽住一间,甚是狭小。 岁岁双脚踩在铺设地毯的房间地板上,只是落地了一秒钟,又被林羽抱起来按在门板上亲吻。 两个人的吻像雨点一样落在她脸上,额角,嘴唇上,锁骨……外套被再次扯开丢在一边,温暖密闭的空间里,她出了薄薄一层汗。 “唔……别……”她还未说完,林羽已经抵开她牙关,放肆侵略女孩柔软的唇舌。这次林羽不会装着很温柔了,他猴急起来,又会时不时咬到岁岁。 昏暗而暧昧的空气里,两个男孩的喘息声让她腿心难受地肿胀起来。 好像潮水堵在月亮尖尖。 林时的手掌在她臀上揉搓,撩起她的睡裙,两瓣嫩臀像丰满的桃子一样圆鼓鼓的,怎么捏都不够。 他终于不用冒充林羽来感知她的身体,于是急不可耐,把岁岁弄得摇摇晃晃。 岁岁被林羽吻得直退,牢牢贴在林时身前蹭着他腿间坚挺的家伙,他实在涨的难受。 他看着岁岁去扯林羽的衬衣,阿羽和他几乎是同时将衣服主动脱去,忍耐已久,不劳岁岁亲自动手。 林时太得意了。他抬起岁岁的一侧大腿,用一种野蛮的方式向林羽展示她粉色的小花瓣,林时自己还没有仔细观察甚至亲吻过,就急着向林羽炫耀。 岁岁害羞极了,腿间止不住的潮意袭来,几乎要弄湿内裤。她想脱开林时的怀抱,可他单手箍着自己的腰也箍得那么紧。 “林羽喜不喜欢?”林时把下巴搁在岁岁肩上,讥笑着问。 林羽的眼神黯下来,他靠上前,手指隔着内裤点在敞开的花瓣中间,那里有一颗敏感娇嫩的肉珠,他又不陌生。 “嗯啊——” 他手指一挪,岁岁发出一声惊叫,难耐地扭动起来。 “少跟我炫耀,”林羽不甘示弱地勾起嘴角,“我早就尝过。” 说罢,他潮湿的指尖抵上岁岁的下颌,沿着中线往上撩一下她的下唇。 “岁岁说是不是?我们在衣柜里做了什么,要向林时保密哦。” “阿羽……”岁岁意义不明地叫他的名字,她被林时缚在怀里,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在撒娇。 这下林时脸黑了。 “你们做什么了?我猜猜……”林时小口咬她的耳廓,岁岁的发鬓都是香香的,忍不住多咬几口。“林羽口的爽不爽,嗯?” 他大手掐紧了岁岁的腰,林羽的手指又加重了力道。岁岁意识到自己无处可逃,终将要把自己献给他们。 零碎的快感让她无所适从。 岁岁被他们弄得惊叫不已,却还是拼命告诉自己这一切不过是自己别有用心。她羞耻又期待地蹭着林时的脸颊,林羽的手指还在自己私处徘徊,从前在他们床上独自探索时,怎么也没想到真正到了这一步会这么……刺激。 “笔录、笔录还没做。”岁岁承着林羽在她胸口和锁骨的亲吻,林时的性器就抵在自己后腰,烫得令她无法忽视。 “我们去洗澡。”林时用力揉一把她的臀肉,在耳边低声诱惑。 “边洗边做。”林羽笑道。 “嗯,边洗边做。”林时意味深长地重复一遍。 她维持着最后一分清醒,矜持地问。 “有没有套呀……” “套?不用那个。”林羽的手指从下往上划,划过她小腹和胸口,在那里来回反复。他靠上前,滚烫的吻落在她脸颊上。 “我们装了一款新义体。”林时说,“你看阿羽的胳膊上。” 岁岁害羞地望过去,林羽的上臂装了一个小小的圆点,摸一摸,是一颗信号灯。 林时对着她耳朵吹气,介绍道:“我也有一颗,为了服务你才装的哦。” 岁岁浑身都要软掉了,她努力支棱起来。 “我?太谢谢啦……”岁岁说,“你们装了什么壮阳义体。” 林时:…… 林羽:“妈的,我们看起来这么性无能吗?” * 热水自头顶哗哗流下,封闭的淋浴房里热气蒸腾,水从门缝里往外渗,弄脏房间地板。 少年健硕的上身贴在玻璃上,自白雾里勾勒出身形,水声里有喘息,还有少女的娇吟。 一只湿漉漉的手盲目摸索着想要去够到什么,在光滑的玻璃上空抓了一下,又被握住。林羽握着那只手,虔诚地吻她掌心。 不知道是谁撕开岁岁的内裤,随手挂在银色开关旋钮上,她没来得及埋怨一句,林时的手指已经探进腿间,揉搓着那颗肉珠。 他单膝跪在湿滑的瓷砖上,叁个人的世界在下温暖的雨。林羽帮他抱着岁岁,林时的嘴唇在敞开的花穴外流连,水珠沿着岁岁的小腹和耻毛往下淌,形成一股小小的,可爱的水流。 “嗨呀……林时……”她仰着头,靠着林羽的脖颈。少年们两双手在她胸口,腹部来回抚摸。她的腰被无数次揽过,贴着他们精壮的腰身被索吻,理性早就飞出天外。 林时小心地舔吻娇嫩的阴唇,听着岁岁的嘤咛,他试着加快一些舔弄的频率,一只手抚摸着她肉乎乎的阴户。岁岁一丝不挂地站在他们中间,会让许多记忆闪回林时的脑海。岁岁第一次用他们的浴缸洗澡,第一次接吻害羞到躲起来,第一次和自己相拥入眠……第一次带岁岁去罗科菲七区,她在烟花炸开时惊喜的神情。 如今她终于撤去了最后一道防线,完全任由他们摆布。林时一点儿也装不了酷,他才不想装出情场老手阅历丰富的样子,这就是他第一次亲密接触心上人的身子,他的嘴唇游移上去,在她阴户的m型小嘴那里痴迷地贴着。他的心好像是由雨才跳的,跳得温暖而有力,像这些水珠一样游经她的身体。 林羽垂眸瞧着岁岁洁白的双峰,瞧着林时拜服的样子,大手不留情地揉弄岁岁的乳房,敏感而凸起的乳粒在他指缝里被来回玩弄。 “为什么不睁眼?”林羽拨开她脸侧的发丝,“看看我们都硬成什么样了。” 他握着充血已久的肉棒,用圆润光滑的尖端蹭着岁岁的肌肤,像是一种注定要往前推进的试探。林时也站起来,腿间的性器昂扬着,已经等不了多久。 岁岁像只小鹿,在两个猎人间进退不得。她没法去想自己的计划了,胸腔都被柔软的感情填满。 水珠从睫毛滴进眼眶,少年灼热的手在她腰身游走,她勉强能看清,在温暖的雾气里,他们的性器如蓄势待发的武器一般。 她只见过一次他们赤裸上半身的样子,在那个清晨。岁岁从来不敢想他们的身体是什么样的,更不敢想它们会那么……可观。 哪个女孩子没事会去想心上人腿间那根丑丑的家伙嘛!岁岁看得心发慌——林时的那根尖端上翘,泛着紫红色;林羽的尖端很圆,甚至可以看见根部凸起的青筋。林羽牵着她的手去摸,好烫…… 她好奇又害羞地摸一摸,又壮着胆子去摸林时的,他根部的囊袋也很性感,岁岁的指尖似有似无地落在上面,林时靠过来掐着她的下颌,用力索吻。 “唔……” “别停,继续摸。”他哑着嗓子命令道。 “喜欢哪一根?”林羽吭哧吭哧地笑起来。 唇齿交缠间,岁岁试着用手掌握住它,只是它因此更硬更滚烫了……林时好像很享受,手掌回到她的胸口和肩上不停地爱抚,这是第一晚,能做这点前戏已经是极限了。 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入主题。 “喜欢哪一个,可以让它先进来吗?”林时在她晕头转向之际,追着问。 “进——进哪里……”岁岁轻喘。 他手指挤进娇嫩的花缝,岁岁哆嗦了一下,被身后的林羽扶住了。 “我们想进这里。” 说完,两个男孩的吻又开始密集地落下,似乎默契地约定好要让她被吻的飘飘欲仙失去判断力。 岁岁直接晕了。她脸颊滚烫,淋浴间温暖的水汽让她产生一种错觉,自己能顺利地接纳他们。 林羽把她抱起,双手抓着她大腿根白嫩的肉,林时按着她的膝盖,向两边分。 “我害羞。”她终于还是说出这叁个字,脸转过去不愿意面对他们。 林时摸着她的侧脸。 “试试,不会很疼。”林羽咬牙安慰她。 岁岁无措地蜷着粉嫩的脚趾,上面还贴着医疗署的创可贴呢。 林时握着肉棒靠过来,肿胀的尖端上下蹭着她的花瓣,岁岁就难耐地嘤咛起来。 水渍和爱液他分得清,拨开花瓣往里面挺一点,便知道岁岁的小穴里有多湿滑温暖。林时往里面抵,岁岁忽然感到一阵剧痛,眼泪夺眶而出,把她疼清醒了。 “疼!……好疼好疼。” 他下意识求助林羽,阿羽也没有经验,只能和他大眼瞪大眼。 “我再试一次。”林时亲一下她的鼻尖,又试着往里面进。他需要微微曲腿放低位置才能对准,看似柔软的温柔乡可没那么容易抵达,这次他才刚碰到,岁岁又哭着喊疼。 “去床上好不好?”她的身子滑得林羽就要抱不住。 * 她湿漉漉地倒在床单上,一只手握着浴巾在后面追着为她擦干水珠,岁岁把林时拉得俯下身,近在咫尺。 对视一秒,林时用另一块浴巾盖住她的脑袋,动作柔和地为她挤干长发。 “你们,真的很想我?”岁岁小声问。 林羽趴在她胸口闭眼休息。 “嗯。” “有多想?”她摸摸阿羽的头发。 林羽沉吟一会。 “来峡湾就是为了找你。果然一来就出事了。” “现在知道野外演习有多苦了?稍不留意会丢掉性命,受伤,永久残疾,更是家常便饭。”林时说,“如果不把什么东西毁掉或者杀死,死去的就是你自己。” “哪有嘛。”岁岁说,“我只知道这次我成了大英雄。” “哦,”林羽轻笑,“当英雄的感觉怎么样?” “太棒了,无与伦比。”岁岁望着天花板,视线里又出现林时的脸,又要干活了。 “还可以睡男人。”岁岁得意忘形,“你看,床上就有两个呢。” 2093妥协(h) 林时嘴角抽搐。 “……嗯?” “谁睡谁?”林羽拍了一下她的小屁股,“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看电影里的英雄,都是在成功之夜和美女上床的嘛。”岁岁说。 林时:“你看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片子……” “才不是乱七八糟!”岁岁说着被林时压倒了,这时候林时才看清她眼底的狡猾。“林时,加把劲呀。” 岁岁抬手握着林羽的肉棒,轻柔地上下抚弄,甜甜笑了。 他和林羽不明所以。 手指探进去依旧是湿热的,岁岁眯着眼睛快活地哼哼起来。 “哎哟……嗯,就这样……” “岁岁是个小笨蛋,因为她在我们床上滚了好几回都没学会——自、慰。”林时坏心眼地揭她旧事。 林羽笑笑没说话,低头看岁岁帮他抚弄的生疏样子。 岁岁响亮地呛他,却舍不得让林时的手收回去。她正在舒服头上,无论如何也舍不得。 “哼!英雄都有大肚量哒,林时……你多揉几次我就不计较了哦……” 林时在她耳侧狠狠吻了几处,一手握着岁岁的脚踝,这样她就逃不掉了。 “你们不希望我死掉,对吧?不希望我被关起来,不希望和我失去联系,不希望我被切成两半。”岁岁又问。 “当然。” “你说什么傻话?”林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好。”她轻叹一口气,“继续吗?” 他们觉得不太对劲。 “想要你们……进来。”她的声音很小很小,脸烫得快要爆炸。 话音刚落,林时已经挺身挤进湿热的花缝,岁岁的腿曲起来折在他胸前,瞬间疼得眼泪都迸出来。 他的进入带给她撕裂般的疼痛。岁岁拼命打他推他,下意识地要他出去,她只觉得喘气都是疼的。 “啊——不,疼死了,林时!” 她的表情真正痛苦起来,林时却没法停下,她夹的自己刚进来就把控不住,只好慢慢地抽插,一进,一出,再进。 身下粉嫩的穴肉牢牢包着他的肉棒,汁水一点点滴在床单。岁岁能感觉他在自己身体里,比刚才还要粗涨一些,她额头出了一层汗,林时也是,她知道这时候怎么惨叫都不会让两个男孩停下了,但还是无力地扣着林羽的手指。 “疼,林羽我疼。”她又想用那样的诡计,在林时欺负自己时向林羽求情,但这次不会有用。 “你再乱叫名字,我们就不动你了。”林羽恼火地捏住她手心。 她看不到天花板,林时的抽插没有适应她小穴的敏感程度,逐渐激烈起来,岁岁的目光都被他的肩膀挡住。 岁岁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支配了。她的小腿挂在林时肩头,被操的一下一下在床单上晃动,也没有那次林羽在衣柜里让自己高潮的快感,她只觉得自己被占有了,身子似要被撕成两半一样的痛处在交合的地方蔓延开来。 但她还是忍不住跟着林时的动作呻吟起来。 林时知道她感觉不舒服,咬牙抽身出来让林羽试试。他们像一对配合默契的野兽,轮流和心上人交配。 林羽只好更温柔些,但他的进入只会带来第二次疼痛,岁岁忍不了,气得用拳头锤他肩膀也无济于事。 “臭林羽……疼,你轻点呜呜……” “我已经很轻了!”林羽一开始试图和她讲道理,后来发现她好像是装哭的,因为他还没碰到,岁岁就开始打他。 “刚才是谁想让我们进来的?” 林羽可没林时那么温柔,他会说气得岁岁张口咬他的话,同时还挺身进去让她无处可逃。他手指上沾着淫水点点痕迹,伸下去揉最敏感的地方,岁岁娇吟一声腿就会更张开些,可张开的后果就是让林羽更热切地往自己身体里撞。 “啊!不要了……林……羽……” 他就在这时候挺进去,岁岁的紧致让他疯狂,他低头狂乱地亲吻她脸上的眼泪,一边加快了动作。 林羽的手指回到她腰上,指尖一点处子血,在岁岁的肌肤留下淡淡的红痕。 岁岁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英雄之夜这么疼,她的嘤嘤哭泣有一半是因为自己没能像电子影片里那些男人一样春风得意,一半是真的疼。 “林——林羽——嗯啊!……”她可怜巴巴地配合阿羽,但小腿还是没力气地垂下来了。没有高潮,只是觉得自己被两个男孩吃的很干净。 “那里……那里!呜呜……”她想要那天衣柜里那种欲罢不能的感觉,可林羽换了换角度,起身抽插,还是一样的难受。 他们两个的尺寸,头一回还真的很难忍受。 “哪里?”林羽气喘吁吁地问。 岁岁白了他一眼,偏到一边去哼哼唧唧地挨操了。 林羽加快速度射出来的时候,他胳膊上的小灯亮了,还“嘀嘀嘀”地响。岁岁气得想把那个灯捂上,原来他们装的是避孕植入体,每次射精后都会统计次数! 原来他们一早就想好来峡湾把自己吃掉了…… 岁岁推开林羽缓缓爬起来,想看看墙上的舷窗,林时又凑上来黏着自己。她跪在那里,白嫩的臀上有一点掌印,就这样撅起来,林时的手指轻按在她背脊上,顺势往里一点点推进。 “林时你……”岁岁被他一撞,头顶上舷窗玻璃,哭丧着脸,无处可逃。 “岁岁,岁岁。”林时俯身亲吻她光洁的背,一边念她的名字,他不确定要不要说爱她,或许等入睡前好好地说也不迟。 这次进来得十分顺利,柔嫩的小穴汁水淋漓,吃力地吞吐着林时充血不已的阴茎。他根部的睾丸一下一下打在湿润的花瓣上,发出响亮而淫靡的声音。 林羽在一旁看着,伸手去捏她晃动的乳房,软下去的肉棒又在腿间蠢蠢欲动。今晚不会就此结束,以他们的体力和精力绝不会只吃一次。 “我不行了……好累……林时!”岁岁开始恳求。 “我们换个舒服的姿势。不跪着了好不好?”林时不由分说抱着她躺下,抬起岁岁的腿从侧面又进来,岁岁只是虚弱地呜咽一声,任他摆布。 从身体被打开,到被进入。她的心一点一点变得更加柔软,柔软到装满对他们的爱,她才能忍受身体上的疼痛。岁岁知道她有多爱,可她一晚上都没听到一句他们的告白,只知道他们想自己了。 那算什么爱嘛。 她心底委屈,却不敢奢求更多,她已经占有他们了,不是吗。 岁岁闭上眼,绝望地转过去贴着林时的脸。 “检察官先生……我……嗯啊!”她被撞得浑身疲软,无奈地张着嘴。一种被塞满的感觉渐渐取代疼痛,岁岁痛苦地皱了下眉头,接着说下去。 “我在……基地的小房间里杀了人。”她疲倦地笑了下,“我的大脑杀了……仅存的……嗯……数字生命。而你们……被我用身体贿赂了,……明白吗?” 林时的动作缓下来,他抱着岁岁,和林羽一样震惊的说不出话。 “宝贝,你说什么?”林时问。 “你们要是敢,把这件事写在笔录里。”岁岁说,“我就把你们睡我的事情也说出去,看看是我先被判死刑,还是你们先受处分。” 她睁眼,迷蒙的眸子逐渐清明,那丝狡黠逐渐浮现。 林时还沉浸在她身体的温柔乡里,爱意如潮水一点点褪去。 “嗯,所以是这样?”林羽问。 “是这样。” 林时很难不沮丧。他想原来岁岁说的话都是假的,什么他属于她,不过是怕基地里一些事情泄露出去才说的花言巧语罢了。 林羽也是同样的心情,只是他更觉得自己是被随手带上的人,毕竟长的和林时一样嘛。但他们对于岁岁肉体的渴望冲动如同野兽,能够冲淡一切理性失望。 “那继续吧。”林羽握着肉棒在她身边躺下来,“只做一次算什么贿赂?” 岁岁有点慌。 “那要几次?” “做到我们高兴咯。” 2097好心人 2097年,「泓」甜品店内室,岁岁的mini office。 她窝在深潜椅上,一根扎礼盒的绸带束起秀发,嘴里叼着一只电工笔,大腿上放着一台移动PC。 岁岁盯着屏幕看了会,又开始噼里啪啦地敲键盘,查找更多和本·亨特利这个名字有关的信息。 一个月后的慈善晚宴上,一伙人将以偷走本·亨特利的大脑为目标,同时刺杀林川气电年轻的继承人林羽。岁岁从亨特利这个人入手,超网显示的搜索结果是那四个逃不开的字:数字生命。 亨特利号称自己掌握了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意识上传技术,将在慈善晚宴向全世界媒体展示。消息放出,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超网上关于这项技术的猜测和相关报道数量呈指数增长。 全世界都很关注这项技术,自由联邦也盯上了,唯独岁岁对“数字生命”这四个字避之不及。 四年前她曾经在暗室里和一个数字生命面对面,险些丢了性命。只有岁岁、林时和林羽知道这件事,而现在的林羽和亨特利之间,似乎是存在一些关系的…… 不知道林羽是不是已经忘记岁岁提到过的娜丽莎事件,他们曾因为这件事发生肉体关系,纠缠了两年。 岁岁从购物袋里摸出一只椰香可可味的面包。 上一次吃还是在2093初冬的客舱小床上,淡蓝色的月光,林时的睡颜,林羽滚烫的怀抱。 岁岁犹豫片刻,输入“林羽”两个字,浏览器显示她最近搜索过的次数。 林羽这家伙怎么也这么低调啊!即使是在网络通讯如此发达的绿洲,也只有一些人群后的合影和文字信息。 其实她偷偷查过很多次啦,每次都是差不多的结果,但岁岁忍不住嘛。 除了林羽,林时也是一样在超网销声匿迹,也难怪,绿洲那么大。 岁岁闹起脾气来就是这么任性,她只会暗暗责怪他们两个没有在超网上留下一点儿消息供自己视奸,完全没想到她这两年注销通讯芯片、在警署登记假姓名的事。 论消失,还是她消失得更彻底些。 她没法潜入亨特利公司的内部网络去了解慈善晚宴的信息,那里保密等级太高,稍有不慎她的头显又得报废。 从哪里下手呢?她正准备找个媒体记者的通讯设备黑进去看看,思路在单调的数据海洋里乱窜,鸿在敲门,将她拉回现实世界。 “岁——岁——朋友来找你啦!” 她哪有什么朋友?岁岁警惕地收好设备溜到门口往外看,看到了——柜台后的中村爱子。 她曾顺手帮爱子解除黑帮的义体锁,爱子很是感激,留下了岁岁的联系方式。 爱子依旧穿的花里胡哨,她大大咧咧地朝岁岁挥手。 “岁岁酱,还记得我吗!我来看你啦。” “……你才是酱呢。” 爱子看到冷柜里的新品荔枝冰吸烤布蕾很是高兴,那天岁岁收下了她的一车荔枝饮料,带回来研发了新品,还发啵露给自己说可以长期进货。爱子觉得岁岁这个朋友交的值得,人口以亿计的绿洲填满人类的挣扎,欺骗与相互剥削,很难结识可靠的人。 岁岁把柜台里的小蛋糕拿出来请她吃,爱子饶有兴趣地转了一圈,又看了一会鸿写作业,最后还是不好意思地切入正题了。 “那个,你可以再帮我解一次……义体锁吗?”爱子举起一根满是刺青的手指,颇不好意思地挤着眼睛,期望岁岁能点一下头。 “你又被人勒索了?”岁岁难以置信地惊叫起来,“你,你是瘾君子吗?还是去酒吧喝昏了头被人威胁了?” “不不不!我怎么会再去那种地方呢,”爱子急忙否认,“是我的朋友,他也是一样的遭遇。” 岁岁叹一口气。 “我说过,只帮你一个人。如果每个被黑帮勒索的人都来找我,最后我会被黑帮打到牙齿掉光卖去拍成人片的。”岁岁假想了一下自己的结局,难受地回绝了。 “我不要岁岁受伤害!”鸿大声说,“我们两个相依为命,招惹不起黑帮。” 爱子胆怯地打量着岁岁的脸色,其实她知道岁岁会心软的,只是要多求一求。 “我朋友也很可怜的,他孤零零地生活在汉城一区的贫民窟里,清醒的时候就去酒吧跳舞赚钱。” “在绿洲,谁不是父母双亡的。”鸿说。 “但不是谁都有安稳的生活呀!我朋友的金属膝盖早就磨破了,他想着做个去皮手术再换一副膝盖,被小广告骗了去贷款,结果就被黑帮上了义体锁。……这一季度他实在没钱,全身义体都停摆了,晕在巷子里一天一夜才被我找到。岁岁如果你真的不帮他,他就得……”爱子恳切地说了一大堆。 岁岁背过身去不说话,内心激烈挣扎。 鸿也不敢说什么了。 “其实我朋友马上就有钱了!他好不容易得到了班德云顶花园的兼职机会,报酬很丰厚的,只是工资得下周结。”爱子又说。 “……云顶花园?”岁岁迟疑了一下,“长江一区那个很奢华的晚宴中心?” “是是是!就那个很多名流进进出出的地方,他要在那做几个月的临时招待呢。他还清醒的时候跟我说,下月那场改变全人类命运的亨特利慈善晚宴也会在那里举行,如果他能在场见证一下那种历史性画面,也很有意义吧。” 岁岁似被通电一般,心底有股隐约的喜悦升起。 “你确定?亨特利慈善晚宴的举办地点可是保密的。” 爱子才意识到自己泄密了,不过她不在乎。 “那你别说出去就行了嘛,怎么样,我的人脉还可以吧,这样的小道消息都知道。” “你朋友在哪?” “我把他带来了,在长廊上。”爱子吐吐舌头,高兴起来,“岁岁你答应了?我就知道你善良又可爱,你最好了——” 岁岁想拒绝都来不及了,她和鸿对视一眼,鸿只是有些担忧,并不知道岁岁要去晚宴的事。 “……要我帮可以,有条件。亨特利晚宴那天我替他去兼职,工资我一分不要。” 爱子感激不已,说了很多恭维话。岁岁只好去隔壁找章鱼哥,让他帮忙把长椅上那个晕倒的落魄舞者抬进店里。 可是章鱼哥被游客包围了走不开。 岁岁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内心的挣扎没有停止过。 晚宴真的会在云顶花园举办吗? 她真的要去救阿羽吗? 他们曾对自己说过。 “我们的关系,不许第四个人知道。” 2097独行道 华北二区的雨夜,危机在霓虹雨雾下涌动。 潮湿的巷子里,一家脏兮兮的廉价旅社,灯牌坏了许久,亮一阵熄一阵,老板在柜台后打盹,收音机里标致的新闻播报女声响起。 “绿洲联合政府紧急提醒,近日长江、华北等地多发市民植入体病毒感染案例,危害公共安全。请安装脑部植入体的市民朋友做好安全防护,不随意接入陌生超网,不随意安装插件。任何号称性快感体验的插件都是骗局,此外……” 老板依旧在打瞌睡,一团肉色的虚影从店门口经过,他都没有发现。 可以大致看出虚影是个人性,跑得很快。他的肌肉急速膨胀,差点要填满狭窄的巷口。雨水滴滴答答地从头顶无数电缆间滴落下来,满路都是坑坑洼洼的水泽,他拖着笨重的身体淌过去,污水溅上他紫红色的脚踝。 “啊!——吓死人了!”有女人尖叫一声,疯了一样关上门。 奔跑的人猛地回头,满是血丝的眼如野兽一般癫狂地盯着探出头来看热闹的人们,然后他冲回去,一拳打穿按摩店的玻璃门,大声咆哮着别人听不懂的语言。 “报警!快报警啊!” “啊啊啊是植入体感染了吗!我们快走!” 他扭动着脖子,肌肉不受控制地持续膨胀,脸上的肉已经撑到气球一般有光泽的程度,挤得他的眼睛都成了一条缝。他痛苦地哀嚎起来,身体越来越沉,巷子两边的墙壁摩擦着他的皮肤,他艰难地挤出去,再往左拐,那里有明晃晃的灯光。 他放弃在黑暗中藏身,挣扎着朝滨海景观大道挪过去。 二百九十五层的滨海大道已经高出海平面一千叁百米,早就闻不到海风的味道了,但这里依然是最受欢迎的旅游景区之一……他卡在巷子口,茫然地打量着街区,紧绷着的心在细雨中渐渐松懈下来。 而在他面前的空中,一辆浮空车悄然显形,少年歪头透过红外瞄准镜往下看,被感染市民的义体情况都被瞬间分析出来。他屏住呼吸,嘴角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 “锁定目标。”他对着耳麦低语,扣动扳机给已经快膨胀到爆炸的市民上了远程生物信号。 “林Sir,收到坐标,正在前往!”耳麦里的部下马上回应。 已经有游客行人发现这个挤满巷口的巨大块头,非常震惊,于是把他当成景点装置要合影,林时还来不及用广播喇叭喊一句“快走”,愤怒的大块头已经睚眦欲裂,挥起拳头准备朝游客的背影砸下去。 “嘭!——” 景观大道上一片惊呼,人群慌忙逃开。那大块头的皮肤完全受不了这一颗小小的子弹,皮肤从中弹处开始爆裂,手臂上的植入体混着猩红的血液,血肉模糊,他开始狂吼。 林时从浮空车跳下来,稳稳着陆。他一拧枪柄旋钮,轮盘切为麻醉针模式,对准大块头就是一枪。 目标中弹,但剂量对他来说简直是微不足道!他只是抽搐了几下,冲着林时扑过来。与此同时,他的金属眼球从肉缝里挤出来飞到马路上。 “呼叫急救中心,目标市民严重失控。”林时说完,按着那人的头翻身一跃,敏捷地翻到他背后,用手肘重击他的后颈。 “嗷——唔啊!”大块头勉强能挤出一点人类的语言。 “对方医疗保险套餐评级是B,不能射杀!” 大块头已经膨胀到正常人身子的两倍宽了,林时哪里按的住,他埋头又是一肘击,气喘吁吁地回那头的同事。 “没打算射杀。我快完事了,通知他家人。” “是!” 结果身下的变异市民突然发了一股狂劲,从地上爬起来,把林时甩出去了! 还好、还好下过雨了。林时滑出去老远,用手指艰难地支着地,手套瞬间被磨坏。 “我用强力麻醉。”林时从背后抽出折迭弩箭,利索地绑上麻醉针筒,瞄准,射出! “我听到他的咆哮声了,这次的怎么这么难弄啊。”同事嘟囔道,“你再撑一会,我们要调一辆大容量的急救车。” 林时趁着大块头发蒙的一瞬间,一脚把他踹翻。再次爬到他背上,亮出胳膊上的手刃,无奈道:“能不能靠谱点?” 他小心控制手刃的力度,沿着对方的后脑勺模切线开始划,这种脑壳很好开,过去几个月他开了挺多个,轻车熟路了。 扒开钛合金后脑,整块义体主板已经在冒烟了。这种病毒就是这样,一旦侵入就会马上超负荷运行,如果这个人躯干上也装了一堆义体,病毒会迫使义体功率全开疯狂增强性能,导致人体无法承受,最终皮肤爆裂,失去判断力。 林时俯身吹散主板上蒸腾的白气,找到供电线路,拔掉。身子下压着的大块头瞬间断了电,不再挣扎,直接晕过去了。 “完事,收工。”林时吹了个口哨,看一眼时间20:59,又是准点下班的一天。 他拔掉对方义体主板上的开发商秘钥揣进兜里。 叁分钟后,同事们到达现场。 林时交接完工作,明天上班还要上交义体和武器运行报告,以证明他在执法过程中是守法的。 他早就习惯这份在混乱中维持一点点秩序的工作了。绿洲的犯罪率居高不下,还掺杂着义体疯子、义体病毒感染这样乱七八糟的突发情况,桩桩件件都是把命放在刀尖上。 林时坐进车里又看一眼时间,小小的全息屏上是穿着条纹比基尼女孩子灿烂的笑脸,21:02。 该回家了。 夜色中,浮空车的涂装悄然变换成超跑最爱的明黄色,沿着滨海大道一路向南冲上助飞匝道。他驾驶车子冲进夜色,突然想吃些甜的。后天是周末了,冰箱里想多些枫糖蛋糕。 于是车子沿着滨海大道向商业区飞去。 海岸线后第叁个街区,距离刚才的事发地已经很远了,那里有章鱼哥的纪念品店,还有甜品店「鸿」。 鸿趴在柜台上挠头,这作业本他看不懂。岁岁又在里间深潜,不能打扰她。 零星几个游客围在章鱼哥的小店门口杀价。 这里倒是很平和。 林时将车停在马路对面,鸿远远看到老顾客来,很高兴。 “大哥哥,今天想买点什么?”鸿知道林时每次都会买很多,所以嘴巴格外甜,“尝尝新品,我请你。” 林时正歪头把胳膊上锋利的手刃按回去,闻言,诧异地看着柜台下一排荔枝味甜品。 于是他坐在柜台前,一边品尝鸿推荐的新品,一边重新打量这里。 荔枝烤布蕾入口冰凉,里边加的仿真果肉口感也很新鲜。林时吃得很快,心里是不可置信的。 眼前的鸿左不过十岁,真的能做出这样的甜点? “好吃吧?你是老客,满六份打九五折。”鸿说,“如果你知道这道数学题怎么解的话,我再送你两块别的蛋糕。” 林时:“……” “你没有其他监护人吗?”林时又问了一次。 这回鸿没有打马虎眼,他看看身后通往内室的门,支起身子离林时又近了一点。 “大哥哥,你有女朋友吗?”他认真地问。 “没有。”林时不明所以。 “哦……我们加个啵露吧。”鸿说。 林时一直把鸿当做一个因辐射病失去双亲的独居孩子看待,鸿知道自己是警员,以后有什么生活上的困难也可以通过啵露向他求助。 于是林时同意了。 林时离开后,鸿收起作业本打烊了。岁岁揉着脑袋从里间走出来,她刚刚远程研究了一番云顶花园的网络管理系统,头昏脑涨。 “岁岁,嘿嘿嘿。”鸿傻笑一阵,“你觉不觉得,该找男朋友了?” “臭小子,想什么呢。”岁岁轻敲他的脑袋,指挥他把店里的卫生搞了。 鸿跑得老远,说,“我替你物色了一个,他好像是个警官,来店里买过好几次甜品了。我看他手上有个手刃,如果哪天黑帮真的找上门来,有他在多有安全感。” “那么,直接报警找他就行啦,为什么非要介绍给我?”岁岁拿过毛巾飞快地擦着柜台。 “说的也是哦。我刚刚加他啵露,他明明说自己没有女朋友的,结果被我发现全息屏上有一个比基尼美女耶!”鸿吐吐舌头,“好像也不太靠谱,我说着玩玩啦。” “这就叫,你们男生没一个好东西。” “谁说的!我也不是好东西吗?你喝醉那几次,还不是我把你扛回来的。”鸿叉着腰不甘示弱。 -------------------------------------- 事实证明 什么男神校草,毕业了一样是社畜打工人 观林时准点下班有感。 2093椰香可可 这一觉睡得很漫长,睡了整整一个白天。她记得醒过一次,林时和林羽在帮她换脚上的创可贴。 岁岁那时候赶紧又睡了,怕被他们发现自己醒了,又要黏上来接着做第不知道几次。 第一夜从半夜折腾到天光乍破,清晨他们又来,直到叁个人都精疲力尽才相拥着睡去。 再醒来,轮船已经在海上了。窗外一片漆黑,林时和阿羽开了小台灯在整理笔录。又过两个小时,他们躺到岁岁身边。 岁岁睡了她的心上人们,理应觉得十分圆满,可他们是何等的精力与体能,这是岁岁之前从未设想过的。 第二夜她才睡醒爬起来,她想越过林时去拿床头的饮用水,林羽的胳膊将她箍得很紧,她挣扎一会,只有将上半身探出去。水滴形的一对乳房如小白兔一样坠在胸前,上面还有一些前夜被蹂躏过的痕迹。她努力伸着胳膊去够,胸就狠狠蹭在林时脸上,把林时弄醒了。 林时睁眼就被闷到,但他享受着呢。他摸索着抱住岁岁,帮她把水和面包一并拿来。 岁岁掰开林羽的胳膊坐起来,靠着床头往嘴里大口灌水,然后嚼起椰香可可味儿的软心面包来,她吃了一个,两个,袋子空了,还不够,就一直摇林时。 林时昏昏沉沉地去床下的小冰箱里拿吃的给她。 岁岁一吸鼻子,林羽就睁眼了,问她是不是着凉。 岁岁还没来得及否认,他就已经坐起来抱着自己,然后把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在她身上。 林羽的胸膛滚烫,十分暖和,刚刚在被窝里自己就有些脚心出汗了,真不知道他们在瞎担心什么。 林时回来抱着她的腰继续睡,胳膊都放到另一边的林羽脑袋上了。 岁岁闷闷不乐地继续吃东西。 “还有多久到绿洲?”岁岁问。 “十天。”林时含糊不清地回答她。 “……” 林羽察觉她的小情绪,可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他们本该有很多东西可以聊,凶险的峡湾,诡异的部落,疯狂的实验……但一旦独处,却总是绕着彼此,接着就是做爱,似乎那样迫不及待,到了只在乎彼此身体的地步。 等激情过后精疲力尽,那些话题就变得没有吸引力了似的。难道他们之间只有身体能吸引彼此吗? 叁个傻瓜哪知道,他们之间只是太过喜欢,喜欢到一切时间都不够用罢了。 第二个清晨她醒来,林时把完善过的笔录放在枕头边,让岁岁看清楚属于她的那一页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写。 接着,岁岁看着那张笔录,张开腿被他们轮流操了一次,她勉强开始适应那种纳入粗壮物的感觉,至少没有再疼的想哭。 于是清晨海上,小房间里的两颗植入体又嘀嘀嘀地响起来,内射各一次,避孕成功:2。 * 岁岁觉得他们早晨亲吻自己的次数比前夜少了。他们很热情,却只热情在下半身,前夜落在她身子各处的亲吻,像雨点一样数不清,而早晨却只有两个早安吻,伴着汁水淋漓的抽插。 她趁着林时和林羽去上层甲板参加会议,套着一件林羽的T恤回房间了。 几个小时后他们来敲自己房门,起初岁岁不想开,但林羽说了句,走廊上怎么这么多人在看着我们? 她怕别人知道,赶紧把保险拧开,才发现走廊上没有别人。今天天气很好,所有人都在甲板上透气呢。 他们挤进房门,岁岁想起不曾踏出房门的一天两夜,红着脸不说话。 林时开口却让她去看看脑子。 “哈?” “去看医生。”林时说,“发生了你说的那件事之后,你有没有看过军医?” “我不要看!” “万一你说的那个娜丽莎有病毒怎么办?她可是连过你的接口哦。”林羽说。 “我又没装其他义体。”岁岁说,“我现在很好,感谢关心,可以走了吗?” 林羽从接口里调出一份数字文档,上面完整记录着岁岁进入基地房间后发生的事。这是在第一夜入睡之前,岁岁零零碎碎说给他们听的,毕竟他们需要知道全部实情,才愿意替她伪造笔录。 “原件还在我们这里,我给它上了绝密编码,所有权只在我。”林羽利落地收起全息图像。 “要我们保密可以,有条件。”林时冷冷道。 还好这一次条件不是让她跪在床上把屁股抬起来。他们逼着岁岁去船上的医疗署检查身体。 军医忙着看护其他伤员,只是随行的船员医生负责检查。 所幸根据报告,岁岁只是受了皮外伤,身体无恙,只要少走几步路,等脚底的伤口好起来就是。 林时和林羽坐在诊疗室外等她,身子挺得笔直,帽子搁在着制服裤子都膝盖上。医生送岁岁出来时,锐利的目光扫了他们一眼,又多叮嘱了几句。 “哦,还有。”医生说,“最近你好像累坏了,要注意休息,不要剧烈运动……也不要自己掐自己的胳膊和脚踝哦,都掐出淡淡的淤青了。” 医生说这话的时候云淡风轻,一副经历颇多的样子。 岁岁点头,脸红扑扑的。 她已经没有来之前那么生气,但林时和林羽的态度在知道自己并无大碍后,一下子冷淡了。 他们送岁岁回房间,林时走时欲言又止。 直到轮船靠岸,他们两个都有许多事要忙。 好像有意疏离她,但岁岁觉得这样也好,自己正好清静几天。 * 回到洲际公学后,例行举办这次演习的表彰会议。因为突发情况而导致许多学员受重伤,本该隆重举行的会议也安安静静的。岁岁的任务卡回到主持会议的教官手里,他们宣布本次演习得分最高的学员是…… “信息处理后备役,岁岁。” 礼堂里安静了几秒。 “她?你不是说她活下来都是个问题吗?” “这不是有很多人被困在基地了嘛,我听说她捡漏了个机会加好多分……” “哇哦!岁岁真棒!”响亮的欢呼自礼堂外响起,不知道何时,很多后勤学院的学生跟在Andy身后,在门口给岁岁拼命鼓掌。 岁岁有久违的朋友们给她撑腰,也挺起了胸膛。 随即,礼堂里也响起零落的掌声。 而林时、林羽等人所在的预备小队也获得了极高的加分,但小队因故缺席这次会议,所以他们没看到岁岁被表扬时的样子。 岁岁抱着清零的任务卡走出礼堂,Andy他们把她围起来了,军事学院的学生冷漠地从他们身后挤过去。 “开心点!说好了要给你举办一个大大大大派对,就明晚了!”楚菲菲说。 “也不用太大,我请大家吃得来速吧。”岁岁小小声道。 “薯条哪够啊?你放心,我和菲菲请客,喝酒,吃大餐,泡男模!”Andy的嗓门真的超大,走廊里路过的其他人都要偏头看一眼。 林羽从电梯里走出来,远远地朝她看。 不一会林时也来了,他们远远地站在台阶上,不动声色地看着被朋友们围起来的岁岁。 岁岁瞟了他们一眼,超大声地重复Andy的话:“喝酒,吃大餐,泡——男——模——好耶!” 2093庆功派对 峡湾之行接近尾声那几天,林时和林羽被请进分隔开的两间审讯室,接受问话。 恰逢海上风浪,房间里的白炽灯不安地晃动着,很冷,他们以电磁辐射为由,要求林时和林羽关掉身上的恒温芯片。 “中尉,请向设备朗读保证书上的内容,你们在执行任务过程中没有隐瞒、掩盖任何事情。” “我保证。”林时说。 “喂,等等,这道程序没有写在守则里嘛。”林羽反问,“临时加的?” “林羽中尉,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记录在案。质疑审查程序会导致您供词的可信度下降。请勿使用反问、嘲讽和过度比喻措辞,影响程序判断。”冷冰冰的机械声说。 “请如实回答,你们是否了解东西伯利亚基地突发爆炸的缘由?” “我推测是联邦军方事先安装的炸药。”林时说。 “我们干涉非法实验,对方就炸咯,哪来这么多问题?”林羽说。 “林羽中尉,请控制您的情绪。” “您有十分钟的时间,请如实阐述你们救下02号人质后直到任务结束所发生的一切。五秒钟后计时开始。” 林时眼底一沉。 他和林羽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审查程序,但在岁岁说明白事情原委后,他们还是商定了一套预备说辞。在基地时他们和岁岁用了私人频道通讯,没有被录音。基地的监控录像,更是在岁岁入侵主控板后中断工作,直至沉入海底,没有任何证据记录岁岁经历一切。 他们以为这道程序只进行一次,结果第二天,他们又被传唤,同样的程序和问题。第叁天,又是同样的…… 这几日的审查对林时和林羽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直到他们感受到军方对这件事的过分关注。 “他们今天多问了一个问题,问我为什么要带岁岁去看医生。”林时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 林羽把那份记录事实的绝密文件删除,低头不语。枕上有一根岁岁留下来的头发,他拾起,犹豫一会。 “最近不要见她了,他们已经起疑心。” * 回到绿洲后,对林时和林羽的审查变本加厉,甚至要牵扯到整支预备小队一起进审问室的程度。 岁岁对此全然不知。 Andy很仗义,她和楚菲菲把军事学院常用的宴会厅借来给岁岁开庆功派对,看来是忘了出发前她们的初衷只是让岁岁苟下来别死而已。 大餐有,喊罗科菲最火爆的餐吧送来的外卖加上后勤学院随便一挑就有一把的做菜好手,琳琅满目的餐点和甜品摆满了现场的几个长桌。虽然头部几个学院的食堂很给力,但大多数只是在食材和营养配比上很讲究,论口味和卖相,比不上后勤学院生产的高热量垃圾食品。 好酒有,楚菲菲订了好几打洋酒、啤酒还有老白干。 男模……这个很难实现,毕竟仿生人男模这种商业级玩物是天价,但后勤学院有很能干体力活所以身材保持不错的男同学,大方地脱了上衣充当男模。 此外,朋友们把岁岁要举办派对的消息贴满学院啵露的公共频道,邀请所有人一起来玩。 岁岁拦不住Andy和菲菲的热情,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之前在礼堂大家的反应多冷清呀…… 另一个朋友美惠懂她的无奈,她安慰岁岁:“后勤学院很久没有开心事了,大家都想热闹一把。就算其他学院的人不来,咱们自己也玩得很开心呀。” 头部学院的学生无法理解后勤学院对于这个派对的热衷点在哪里,每个月都有学生外出演习又活着回来,而后勤学院这么多年就出了一个,还是来军事信息学院借读的,有什么可稀罕? 大家挤在宴会厅里吃东西做游戏,还有人组成乐队一起奏乐找乐子,现场闹哄哄的,Andy这家伙还非要岁岁蒙上眼睛去摸“男模”的胸。 岁岁推脱不掉,不想扫大家的兴,她作为派对的主角,心里却一直沉甸甸地揣着心事。 “Andy,几点归还场地呀?”岁岁把朋友拉到一旁,小心翼翼地问,“我留下来打扫卫生吧。” “你不会想结束了吧?这才到哪,你看,我就说军事学院也会有人来参加的吧!” 岁岁满怀希望地看向门口,发现是陶丽尔带着她的西裔朋友们来了。 “陶丽,你来啦。”岁岁红着脸跑过去迎接。 “我看到你们在啵露上发的帖子,真不够意思!”陶丽尔说,“为什么不私下邀请我?” 陶丽尔比Andy她们还要热情,她搂着岁岁的肩膀,在所有人的簇拥下又讲了一遍岁岁救她的英雄事迹,听得大伙热泪盈眶的。这还不够,她还要抱着岁岁拍照,又带着大家一起跳舞,厅里响起南美风情的舞曲,将派对带向另一个高潮。 岁岁从陶丽尔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又开始眼巴巴地坐在一旁,看大家玩得很尽兴。 “岁岁你看,又有军事学院的来了!”楚菲菲说,“他们说是你队友呢!” 岁岁又一次满怀期望地跑过去,发现是她的匹配队友小薰带着几个军事学院的朋友来捧场。 小薰脑袋上还缠着绷带,是由其他人推着轮椅过来的。不过照他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得静养。 岁岁怕小薰的脑袋被这轰隆隆的音乐震疼了,赶紧让乐队演奏轻柔一点儿的晚安曲。 小薰对所有人说:“我匹配到岁岁,却没机会和她一起作战。我和她在峡湾只接触了短短几分钟,她冒着生命危险要救我,而且岁岁她等到我们都安全撤离了才最后一个离开,真是非常可靠的队友。岁岁,希望接下来还有机会能和你一起合作。” 又是一阵响亮的掌声喝彩声。 接着又有其他学院的学生过来一起玩,他们和小薰一样,是提前进入基地,被抓去做实验的那几个。 岁岁松了口气,这次派对把朋友们都招呼好了,大家也都很给自己面子。但其实,她想等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派对尾声,她让其他同学把喝醉的Andy和楚菲菲送回去,反复感谢了陪她一起把餐盘收好的几个同学。 “剩下的就我来打扫吧,今晚谢谢你们啦。”岁岁送走他们,转身面对着一片狼藉的宴会厅。 她无奈地叹气,还在盘算从哪里下手,美惠抱着一台沉甸甸的机器走回来了。 “岁岁,离开我们学院太久了,连‘打扫基本法’都忘记啦?”美惠没喝醉,调皮地看着她。 她把打扫机器人放到地毯上,飞快地按了几下设定好程序,它开始转着小轮子满厅飞跑起来。 岁岁想扯出一个笑,鼻腔里的酸涩却止不住了。 她憋了一晚上的委屈,大概美惠不会明白的。 2093委屈 “岁岁不哭……怎么啦?”美惠抬手给她擦眼泪。 岁岁说自己是因为有很多朋友陪着自己,很感动才哭的。美惠耐心地听她抽抽搭搭说完,又问。 “嗯,还有吗?” “……没有了。” 美惠掏出机械蜘蛛,指挥它们爬到天花板上把那些气球、拉花都取下来,一边转头认真地看着岁岁。 “我不信。” 她和岁岁一晚上都没喝酒,随手拿一瓶同学们开过的香槟。只找到一只干净的杯子,于是美惠喝一口,给岁岁也喝一口。 “岁岁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啦。” 美惠说话真是一针见血,岁岁像个脏兮兮的小泪包,凑到美惠身边,她们躲到宴会桌下面,打扫机器人还在外面呼呼呼地忙碌着。 “你怎么知道……”岁岁说。 “他对你好不好?”美惠问完又自顾自说,“我想也不好,不然怎么会让你在这里哭。” “没有没有……他们挺好的。”岁岁努力向美惠证明,“他们请我吃荔枝了,那种很贵的水果,一共就几颗,全都被我吃了。” “不就是荔枝嘛,我最近也吃到一颗。”美惠说。 “谁给你吃的,是哪个男孩子!”岁岁八卦的耳朵竖起来了。 美惠抿着嘴不肯说,岁岁脸都要贴到她脸上了,美惠才绷不住笑了。 “我哪配喜欢他呀。”美惠的下巴搁在膝上,“岁岁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 岁岁别扭了一会,沮丧的心情一股脑倾吐出来。 “我非但这么想,还说了一些不好的话。大概因为这个,今晚他们都没来派对。” “可是,你和我们在一起时好像没那么任性吧。我猜,恋爱中的岁岁是不是很喜欢发小脾气,时不时任性一把?和朋友在一起,和爱的人在一起,其实是不一样的。”美惠说。 岁岁用手掌捂着脸颊,嘴唇挤成一个苦恼的形状。 “他们太好了,我从来没得到过那么好的东西。”她轻声说,“越是这样,越怕失去,这时候就会清醒一点,想着‘其实他们本来就不属于我’,又哪来的失去呢?但是每次和他们在一起,还是,还是忍不住发脾气证明他们对我的哪怕一点点喜欢。” 她含着眼泪长长叹一口气:“我要是像陶丽尔那样吸引人就好了,站在人群里就很出挑,吸引所有人去爱她。” “岁岁也很出挑呀。”美惠说,“你站在那里不说话,我和Andy她们就来爱你了呢。如果你不出挑,今天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这个派对?” 岁岁和美惠喝了半瓶酒,又往里倒。 “可是,每次他们对我的在乎显现出一点苗头,我就借此威胁他们。”岁岁说,“我还以为自己很坏呢,其实他们根本不在乎……今天甚至没有露面。” 终于将委屈说出口,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美惠靠着岁岁,低垂的眸子里有别的打算。 岁岁都不敢想象如果林时和林羽今晚来了,自己会有多幸福。尽管和朋友在一起已经很快乐了,但还是想向所有人炫耀自己得到的爱。 可回头想想,他们又不是东西能让自己带来带去,那么骄傲又优秀的人怎么会甘愿做她炫耀的道具。 美惠若有所思地点头:“可能他们觉得,你是坏了一点,所以不肯来。你给自己一个机会,再去找他们道个歉嘛。” 岁岁眼里好像一下子有光了。 “那我就……主动一下!” “嗯,快去!” 岁岁弯着腰往桌子外面爬,结果酒喝多了有点晕,一抬头撞桌子上了,眼冒金星。 “唉哟——”她揉揉脑袋,去桌上找没开封的酒。 * 这是林时和林羽回来以后第四次进审讯室了,比起船上,这里有更专业的设备和更能折磨人的环境。 教官进来给他们送盒饭的时候,似乎也搞不明白这次的任务怎么回事,需要这么冗长的复盘吗?只听说是校董事会的意思,其实并不是军方授意。 他们从审讯室出来已经凌晨。林时记得今天是岁岁的庆功派对,和阿羽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刷啵露公共频道看着其他人传上去的照片。 岁岁像个玩具一样被大家借来借去地合照。 好在她看上去也挺开心的,看来他们不在也并无不同。 他们路过宴会厅,那里已经关灯。派对早就结束了,打扫的很干净。 “她已经回去了。”林羽低声提醒出神的林时,“我们回家吗?” “太晚了。”林时掩住失落,“回A区休息一夜再走吧。” 他们回宿舍区,还在压低声音讨论接下去的训练计划,虽然不知道还要去几次审讯室,老爸老妈知道以后会不会生气,但…… 沐浴液和热水的气味钻进林羽鼻尖,他推开门,疑心自己的鼻子出了差错。 “……弹匣并不趁手,不如拿回去换掉。你觉得如何?”林时跟他走进去,脱下外套往床上一扔,床发出一声极轻的“唔”。 他们马上意识到不是床垫成精,是床上有人。 林羽不用开灯都知道是谁,疲惫与压力瞬间一扫而空,他坐到床边摸索过去,高兴的睫毛都在颤动。 林时拧开床尾的灯带,他的心脏怦怦跳动起来,费了些力气才克制住心底的喜悦。 岁岁闭着眼从床上坐起来,怀里抱着一瓶酒,看上去刚刚睡着,又被他们吵醒了。 林羽摸摸她的脸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神情有些恹恹,大概是因为被打扰了睡眠吧。房间里沐浴的香气也是她留下的,她居然又溜进来,在这里洗了澡换了衣服,睡下了! 算起来他们也有两周时间没有独处了,才两周,林时却觉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她在一起了。 岁岁穿着一件毛绒绒的睡袍,领口交叉,一根带子系在腰上,只是怀里这瓶酒是…… “派对结束了?”林羽挠挠她的下巴,用一些小动静弄醒她。 岁岁睁眼,眼神无比哀怨。 “你们怎么才来呀……”她拖着嗓子,委屈的要命,“我等了你们一个晚上呢。” 林时按住她怀里那瓶酒,准备偷偷拿到一旁去,他温和地接腔:“可是,你也没有邀请我们。” “不邀请你们就不来了吗。”岁岁嘟囔。 “这是什么道理?”林羽反问,“我们没接到邀请,却要被你等,还落个埋怨。” 岁岁不好意思地抿着嘴。 “都怪你们……”她忘了刚才和美惠是如何检讨自己的,又开始怪林时和林羽。 林时嗅到酒精的味道,就知道她喝醉了,他在岁岁身旁闷闷笑着。 “好,怪我们。”林羽说,“那我们就不打扰咯,告辞。” 说完佯装起身要走,岁岁急了,抱住他胳膊。 “别走,阿羽……”她拉不动林羽,爬起来跪在林时床上,睡袍的领口被挤散开,“我,我错了。你看看我嘛,我穿了你最喜欢的莎莉亚。” 林羽只觉得呼吸滚烫。 他随口提过一次自己喜欢「轻薄的莎莉亚」,也只是在车里吃了点醋,为了吸引岁岁注意才说的,她却记下来了。 林时拿着那瓶酒,眯眼瞧着他们两个。 岁岁见林羽不为所动,着急地解开睡袍,她真的穿了一套莎莉亚的内衣,精致的蕾丝半遮半掩地覆在娇嫩肌肤上,饱满的胸部被内衣挤得更加挺拔,小屁股被蕾丝花边划出大腿根到臀部的界限,朦胧地透出肉体。 她偷偷去商业区买的,第一次买这样的内衣,结账时脸都是烫的。 他在咽口水。阿羽开始质问自己,怎么忍得了这么多天不找岁岁,他本不觉得自己很冷静,现在像是被岁岁一把火点燃了。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岁岁的眸子近在咫尺,醉意朦胧地晃着他,身子也越来越近。 林时努力忍住亲吻她后腰的冲动,他听得清楚,岁岁穿了阿羽喜欢的内衣,好像和他没什么关系。 “嗯?”林羽享受着这种感觉,希望岁岁再说些什么来讨好他。毕竟他和林时这几天为了基地的事,也吃了不少苦。这也算得上是……补偿。 这补偿太可口了。 “我还带了……欸?我的酒呢?”岁岁松开他开始找,“我这么大一瓶酒去哪了?” 她终于在林时身后找到,爬过去拿,林时身后把她扣住了。 他和岁岁四目相对,她香甜的气息就要凑上来了。 林羽在她身后,一根手指隔着睡袍,从腰线往下滑,滑到臀沟。岁岁哆嗦了一下,娇娇地呜咽一声,小穴中的潮水瞬间决堤。 “阿羽喜欢「轻薄的莎莉亚」,那我喜欢什么,你知不知道?”林时醋意满满地问。 岁岁湿得快失去理智了,本来她在这里等他们就已经是没什么理智的决定。她知道自己现在不清醒,却没想到她只是和他们在一起,林羽用一根手指碰到她,都足够她湿透的。 “唔……”岁岁想不出来,“你喜欢会跳舞的女人……” 林时:…… 他忍着冲动起身要走,岁岁松开那瓶酒抱着他不许他走掉。 “干什么?”他咬牙切齿地捏一把她大腿根的肉,“你喜欢哪一个,难道次次两个都要?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林羽也站起身来,静静看戏。 岁岁生气了。 她牢牢搂住林时的脖子,一手伸过去抓林羽的手,扯着嗓子在林时耳边委屈地嚷嚷起来:“一个都不许走!都是我的、你们两个都是我的!” ------------------------------------------------------- 作者bb:作者更得慢了?哪里慢啦,这么多年都是这个更新频率,好吧,糊逼作者很难的,哦!而且小流星真的不是那种闭着眼睛乱写的作者,哪里更得慢了QAQ一个礼拜周末才有空写,更叁次,很辛苦了~有的时候找找其他原因,有没有给珠珠,有没有评论几句,好不QAQ 2093贪图(h) 她对他们的占有欲是从何时生根发芽的,这一点无从得知。 大概是第一次在罗科菲商业区的大街上紧紧揪住林羽的衣袖,也有可能是在人群外看着林时和别的女生接吻,又或者是,知道他们要换掉一颗熔岩子弹,带其他女孩去无尽特区时。 她对他们的喜欢在杂草丛生的自卑中,遮遮掩掩地生长,越长越大,大到心脏会难受,胸腔会酸涩地紧缩在一起,大到她宁愿用身体去换一切和爱有关的感觉。 林羽和他的哥哥林时一样,是何等骄傲的人。 他们从小到大被托着捧着,顶配的练习武器一式两份,还有可能会因为不顺手而随意丢弃;在商业晚宴上更是父母炫耀的资本,不少人预言林羽十九岁就会成为年轻的将军,林时会成为联合政府军最亮眼的战士……他们闪闪发光的人生,却叁番五次被她“钻空子”。 偏偏是她留在这间屋子里数次过夜,偏偏是她被他们心血来潮骗着轮流接吻,偏偏是她,让他们愿意不远万里把天价的晋衔礼物“黑豹”运到峡湾,就为了喂她吃几颗冰荔枝,讨她开心。 偏偏是她被他们共同分享,做到精疲力尽也不愿意去想这段关系该何去何从。 现在林羽终于开始思考了,似乎只有他在犹豫,毕竟林时已经被岁岁霸占了。 林时这个闷瓜,只知道偷着乐,然后看热闹似的看看弟弟会做什么反应。 林羽居然真的在考虑屈就岁岁裙下的弊端。 岁岁又揪着他的衣袖,敞开的怀里一对小兔看上去又软又弹,半透的内衣下依稀能看到好看的乳晕。 在船上时他就好好地亲吻过那里,林羽偷偷地想,它们有点儿像天上月亮的月晕。 岁岁的小兔又一次近在咫尺了。 他承认自己很想那两抹粉色的月晕。于是俯下身去,嘴唇隔着蕾丝,再次贴在上面。 他认输了。 “不走了吧?阿羽。”她有点得意。 她像只露出肚皮的小猫,欢呼一声,又开始找她的酒。 岁岁用窗台上的开瓶器撬了瓶塞,举着酒瓶往里面灌,林时想拦又不敢拦,怕酒瓶把她牙齿磕碎了。 于是岁岁像喝饮料一样牛饮。林羽烦躁地伸手一夺,酒水洒在她胸口,他捏着岁岁的下巴和她接吻,拼命抵开她的牙关把那些混着她唾液的酒喝进自己胃里。 “我还没喝完……”岁岁还未闭口,又被林羽举着酒瓶灌了一些,然后被林时逼着转过头喂给自己。 “喝,多喝点。”林羽冷冷地看着她。 他们这样唾液相濡,喝掉了整整一瓶红酒。 林时喝掉她嘴里的酒,还要吮舔她的下唇,从下巴一路吻下去,吻的她仰起头,眯眼哼哼。 岁岁靠在林时怀里,却好像靠着软绵绵的棉花,四周都变得柔软温暖。酒是辛辣的,可整个世界是香喷喷的。 她醉了就更不会掩饰自己的爱,只是在林羽脱去她内裤的时候央求他们不要再扯坏了,这条很贵。 林羽不理会,带着酒意俯身,嘴唇摩挲着少女饱满的阴唇,像在和风接吻。 林时抬起她一条大腿,岁岁羞得哆嗦了一下。他又牵起她的手,放到唇边亲吻。 林羽耐心地试探,这次伸出舌尖,温柔地舔舐。 “阿羽……” 林羽的指腹抵开一些花瓣,开始慢慢地揉。快感如联通接口时的算力信号一般,由细微变得愈来愈清晰,触电般通过她的身子。岁岁快在林时怀里融化了。 “嗨呀……唔……” “岁岁。”林羽的动作停下来,他不知道要何时开口,但现在或许可以。“我们的关系,不许让第四个人知道。” 她从迷离中挣扎过来,清明了一瞬。 呼吸变得干燥冰凉,林时吻着她的耳廓,重复一次阿羽说的话。 “不许让第四个人知道,明白了吗?” 他们是她等了一晚上的人。 是她揣在心头舍不得也不敢和别人分享的秘密。 接着醉意又冲散了她的理智,酒香在叁人之间流动,她挣扎着用脚抵开林羽,想要离开林时的怀抱。 “当然……不会啦。”她的心脏难受到揪成一团,还是努力扯着嘴角,“你们,我的玩具罢了。” 林羽不是看不出岁岁的失落,有什么比喜欢的女孩在自己面前失望更折磨人的。 “继续,做完。”岁岁哽咽了。 他们还未彻底摆脱基地嫌疑,一旦被发现,有什么麻烦在等着还未可知。 “啊啊!……林、林时……” 林时的手指捣进花瓣指尖,慢慢地抠挖,大量花液涌出。 淫水顺着他的直接往下淌。 快感如一张密密麻麻的网,裹住她的腿心,直到她的头皮都被酥麻的感觉制住了。岁岁受不住,娇吟一声,眼泪夺眶而出。 林羽没法理智下去,他解开皮带,腿间的肉棒迫不及待探出头,气势汹汹地对着岁岁。岁岁的脚尖隔着内裤似有似无地蹭着龟头,她用一种谴责的眼神盯着阿羽。 林羽放出它,单手握住,俯下身靠近她。 她本就不会抵御他这样的侵略,更何况已经被林时制住的手脚,她除了嘴硬,一无所有。 岁岁当然也知道身下的林时也硬挺已久。 林羽的龟头上下蹭着花缝,光是外面就已经沾满淫水,他的额头暴起青筋,林羽也在忍。 “我没法等阿羽操完你再进去。”林时的酒气喷薄在她脸侧,“让我也进来,岁岁,岁岁……” “呜呜……岁岁装不下……不要!”岁岁被林时揉弄带来的一波波快感冲昏头,却还是挣扎着抗议。 “你后面还有个小洞洞。”林时喃喃,“我从那里进去好不好?” 林羽坏笑起来,他盯着岁岁,知道她已经无处可逃。 她的内衣被解开了丢在一边,彻彻底底,一丝不挂地躺在他们中间。 而林时的制服上早就被她弄湿了一大片,林羽衣衫不整。 只有岁岁是赤裸的,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他们实在贪心。 2093心碎告白(h) “不要……我害怕。”岁岁拼命摇头。 林时喝醉了酒不再迁就她。他本性即是剥夺与侵略,而林羽是控制。 “我要。”林时的手指从她身下取一些花液,送进后穴里。 岁岁软软地叫一声,任凭林时的手指在后穴外试探,进入,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她本能地缩起,林时的手指仍往里抵。 “你这个变态……太过分了,唔啊……你们太过分了……”岁岁气的想骂人,想把自己会的所有脏话都大声嚷嚷出来以示抗议。 林羽醉醺醺地笑起来,为了看到岁岁被他们同时插进去的样子,他愿意再忍一会。 “岁岁后面也好紧。”林时冷笑,“不过,看样子不疼。” 他抱着岁岁挪开一点,把自己的肉棒掏出来,他们每次都性急,急着分享,急着把她吃干净。 后穴更暖一些,菊团粉棕色的褶子被他拨开探入,是能勉强塞进去的程度了。 “现在知道骂人了?”林羽反问,“在我们房间自慰的时候,岁岁难道没有想过……” “呜——”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身体在适应林时的侵略,她的心也不会硬起来的。 岁岁在醉与醒之间,无力掌控自己的身体亦或是心,她才会觉得无力而想大哭。 他们的龟头早就涨得无法忍受,向着她粉色湿润的两处小穴分别进发。 他们挤进来,林羽顺利一些,岁岁发现他居然在等林时完全进去,太过分了。 被欺负得无可奈何,岁岁泪汪汪地看着他们的手揉上自己胸口,两处私密的肉穴被塞的满当,酸胀之间却有一种被填满的欣慰感。 “岁岁好棒,好棒。”林时在下面一挺身,肉棒在她温暖的后穴抽动起来,“妈的,紧的我受不了——” “啊啊啊!——啊……你们……”岁岁被他和林羽一进一出的默契弄得快要疯掉,她的小腿无意识地挂在林羽臂弯抽抽着,雪白的酮体上满是水渍。 林羽咬住她肩膀,滚烫的喘息快灼伤她了,她没法说服自己,这样亲密的触感却与爱无关。 少年鼓鼓囊囊的囊袋有力地撞在最嫩的地方,此起彼伏的“啪、啪、啪……” “岁岁会不会夹紧?给我夹,现在!”林羽掐住她的脸蛋,把几乎要昏过去的岁岁弄清醒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居然开始听他们的话,她没有夹过,只好笨笨地一再合自己的腿心,林羽和林时很是受用,至少林羽都呻吟出声了。 “啊……我不行……阿羽,林时……”她想叫叫他们的名字,却觉得这两个在自己身体里抽送的男孩好陌生。 “水好多好多,岁岁这个小骚货。”林时在后穴操的欲仙欲死,巴不得把蛋都塞进去。他手指掐着岁岁的腰肉,又嫩又软,她穿着那件内衣躺在这的时候,难道天真到只觉得他们会接吻吗? “呜……不要了,我不行了……” “岁岁是不是骚货,嗯?”林羽问她,“说话。” 岁岁第一次听到他们在床上说脏话,又羞又难过,她喝醉了,可她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你们欺负我。”她难受极了,胸口像有一只疯狂振翅的蝴蝶,眼底一波又一波的沉沦与清醒交替,“不许因为我没有爸爸妈妈,就这么骂我……” 她脑袋里的弦断了,似乎发出一声嗡响,林羽马上退出来了。 她神志不清地哭起来,一股水柱从小穴里喷射出来,骚水喷了他们一身,林羽的眼底再黯,也知道她在伤心。 林时收了口气,停下挺身的动作。就这么埋在里面,射精的信号若有若无。 岁岁响亮地抽泣着。 她还记得几个小时前自己是被朋友们簇拥着的小英雄,心里装着自己的心上人。 她大概没到理解情趣的时候。 林羽抱着她躺下,林时跪起,抚摸着岁岁不自觉翘的高高的屁股,他这才看清楚被他肆意进出的菊穴那么小,只觉得它们连同上面的褶都很可爱。 林羽在下面有力地一挺身,重新进去,林时在这里找到了后入的快乐,他扶着她的臀往里抵,没有岁岁和阿羽的重量在身上,他更加放肆地捏着她臀肉挺腰抽插。 岁岁披头散发地趴在林羽胸口,身子跟着他们的动作一下,一下地颤动着,她在打浅浅的泪嗝。 林羽感受着她肉穴里渗出的爱液,一边逼迫她和自己唇齿交缠。他想起岁岁半夜坐在他们中间大口喝水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和林时过分了一点。 她没睡着,只是潮吹后很累。林时看到她胳膊上还有派对上朋友们画上去的可爱标记,理智一点点被找回,可他们还没有结束。 “岁岁是,……”他居然说不出口,本来想哄她,林时却觉得自己突然这样低声下气很没面子。他的话戛然而止,可爱意难耐。 她的胸乳被挤着贴在林羽身上,阿羽抚过,下身的动作并没有停。 他和林时的默契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冒出来。他们都不再说话,因为光是欲望就要把他们全都吞噬了。 他们依旧是你进我出的节奏,岁岁被这密集的操弄撞清醒了,温软的小穴吃力地收紧。 “唔……太涨了……”她皱眉哼哼起来。 “快了,就要到了。”林时俯身吻她的脖颈,像野兽叼着猎物的脖子一般,加快了速度往里撞,只是岁岁的后穴不是用来做这种事的,所以更娇嫩些,他不能像林羽一样,只好收着点力道。 两个人滚烫的喘息此起彼伏,却又不约而同加快了速度,岁岁的意识迟钝不少,不由自主地随着那些抽插发出点点呻吟。 “岁岁好像更湿了,还在夹我。”林羽吃力地笑。 “没……你胡说……”她昏昏沉沉地,居然也听见了。“唔——唔……啊啊啊!” 不知道他们谁的义体,先“嘀嘀嘀”地响起来。她勉强分辨出,林时大概已经从后穴退出去了,浊白的精液争先恐后地涌出来,顺着花瓣流至她和林羽交合的地方。 林羽最后一挺,深深送进她身体里,尾椎一阵酥麻的信号传来,又是一阵“嘀嘀嘀”的播报声。 林时拨开他的手,检视着岁岁身上被他们手指掐捏出来的红痕和水渍,情欲刚熄又起,可岁岁已经没有力气了。 她抱着林羽,困意止不住地袭来,哪怕他们身上的衬衣都未完全褪去,被汗水沾湿了贴在身上,她也不要松手。 他们默默地清理战场,把岁岁的内衣和睡袍都迭好,又从烘干机里拿出她换掉的衣服放在枕头边。岁岁睡得真狼狈,浑身是淫水和汗渍,脸上也脏兮兮的,林时看不下去,要把她丢进浴缸再洗一次。 其实是他还未弄够罢了。 岁岁带着酒意睡的很沉,谁都吵不醒她了。 林时的手掌取了泡沫,揉过她的肌肤,又忍不住交缠着她的手指,亦或者是指尖沿着漂亮的乳房往下划线,直到隐入水线以下。 林羽在他身后沐浴,一言不发。 林时赤裸着上身,单膝跪在浴缸边上,手臂半露在水面上,肌肉线条结实利落。 他的手指在水下,沿着岁岁的小腹再次滑下去,到达两片柔嫩的花瓣。他轻柔地抚弄着,想弥补一些刚才自己和阿羽的恶劣行径。 岁岁依旧闭着眼,只是皱了下眉头。 “岁岁是小宝贝,是我和阿羽最爱最爱的宝贝。”林时说起情话来,却总带着脱不开的失落。 他和林羽是有理由失落的。 他既盼着岁岁听见,又不敢让她知道。林羽走过来,双手支在浴缸沿上,眸子柔和了不少。 “所以东西伯利亚基地的毁灭究竟动了谁的蛋糕。……”林羽叹气,“甚至可以影响到洲际公学内部,在学校里对我们施加审问程序。” “如果在公学内部,也很好找出。”林时手头的动作停了停,“得想办法弄明白。” 林羽抬手碰了碰哥哥的胳膊,一个答案闪过他脑海。 “校董事会。” 2093婉拒了哈 sёxīāòsнū.©ò㎡ 在峡湾基地,你答应把自己的大脑奉献给娜丽莎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林时在蓝色的清晨睡得并不好,他把下巴搁在岁岁的头发上,在想这件事。 这样的问题如潮水中坚硬的石块,潮水褪去,意识清醒,他就忍不住会想到。 哪怕下一秒是死亡,你也不多加犹豫吗?…… * 岁岁醒来后像变了个人。她双眼不自在地垂着,跨过躺在床边的阿羽,把内衣从他脑袋底下拉出来,穿上。 怀里一空,他们也就跟着醒。林羽想让她坐下来穿裤子,结果岁岁屁股刚沾到床沿,就哀嚎一声跳起来。 接着,她像只独角小公鸡,一蹦一跳地穿上衣服。 “你怎么了?”林羽诧异道。 “屁股疼。”岁岁说完,紧紧闭上嘴巴。 林时爬起来跟着她在房间里绕圈,因为这和他们昨晚酒后干的事脱不开关系。他讪讪地颓着手,想抱又不敢抱她,提了一大串建议,比如“要不要涂药膏”、“要不要帮她检查一下”亦或者是“去看校医?” 岁岁就是不理他。她自顾自整理好头发,穿过他和林羽中间时还是后怕地捂着屁股。ρö⒅Т𝖊.cöм蒍楍攵唯①槤載蛧阯 綪至リρö⒅Т𝖊.cöм閲dμ 林羽被她滑稽的样子逗笑,又不敢大笑,只好拉住她想再亲热一会。 “……生气啦?”他凑到她耳朵边讨好地笑。 “下次,保证不这样了。”林时准备发誓,岁岁锐利地扫他一眼,林时马上收起笑容。 “不用那么殷勤。”岁岁嘟囔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要保密吗?” 昨晚这句话,让他们瞬间收敛了。 毕竟是他们开口提的呀。 林时又问:“接下来的休整假期,你有什么计划?” 林羽马上跟话:“对,要不要一起去度假?” 没想到他们的希望直接落空。 “这时候不怕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啦?”她冲到门口,理直气壮地拒绝:“我才不稀罕去。” 说完就飞快地带上门离开,留下他们两个面面相觑,两个脑袋想不出一个挽回的方案。 “你昨晚把岁岁弄疼了,难怪她一早就不开心。”林羽开始甩锅。 “你好像也不温柔吧?”林时说,“酒还是你喝得多。” “其实还是那个要求激怒她了。”阿羽指出。 这次林时没有反驳。 林羽挠挠后脖颈,垂头丧气地去洗漱了。 林时心里也不自在,分神之际,他腕上的接口轻轻振动,是一条军方加密发送的信息。 「林时中尉,林羽中尉:听闻你们在最近的演习中取得了好成绩,特致慰问。我期望能和你们见一面,时间择日通知。」 来自艾茵上校。 * 岁岁很久没回后勤学院的餐厅吃饭了。而这天,参加夏季演习的二十多名战士飞越荣光之门的日期确定了,在2094年春季。 消息传遍整个公学,因此后勤学院的餐厅里,也能听到全域广播。 岁岁很饿很饿,埋头干饭,好像广播里报出的两个名字与她无关。 Andy和美惠坐过来,你一言我一句地讨论着假期计划。 “菲菲要去游学,我老妈想带我去九龙区旅游,你们呢?”Andy兴冲冲地挖了一勺岁岁的果酱准备涂面包。 “九龙区?真好……”岁岁没精打采地说,“可惜我没有旅游经费。” “要不要和我一起勤工俭学?”美惠说,“岁岁你会编程方面的知识,时薪应该比我高得多。” 岁岁却不愿意。峡湾演习有点用脑过度了,尤其在莫名其妙弄死了一只数字生命后,她有一阵子不能很好地解算东西。 毕竟大脑机芯化是一种病,为了学业和演习积分拼命让自己的脑子保持飞速运转,只会加重病情。 “有没有体力活?”岁岁苦着脸,“我不想动脑子……” “唔!牛奶上架了,我去帮你们拿。”Andy冲出座位,抢人造奶去了。 “岁岁,昨晚见到心上人了吗?”美惠趁着Andy离开,低声关心岁岁。 岁岁不自在地说:“别担心我……我假期不回蓝祖海了,想和你一起去兼职。” 早晨和福利院的院长叔叔通话,岁岁支吾了一会,坦白自己不想去莫比斯大厦了。院长叔叔很惊讶,问是出了什么事情。 岁岁只是说:“叔叔,我大概知道莫比斯大厦里是什么了。” 根据数字生命娜丽莎的话可以判断,莫比斯大厦里无非装着更高级的数字生命。因为和娜丽莎面对面给岁岁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她找不到理由挤破头进大厦去面对第二次,数字生命又如何呢?她敢打赌,再厉害的数字生命也治不好大脑机芯化。 另一边,进莫比斯大厦让她付出了前所未有的巨大代价——她参加了峡湾计分演习,吃了许多苦头,差点丢掉性命。更重要的是,她和他们扯不清了。 电话那头院长叔叔只是叹气。 “你确定要和我一起干体力活吗?我这儿确实有个空位哦!” 美惠向她介绍自己找到的兼职,是给一座空置别墅当清洁女佣。这些有钱人嘛,总是有一大堆别墅,平时管不过来,如果突然想起用哪一套招待客人,就让佣人打扫打扫干净。 而且别墅位于西部昆仑三区,冬季开启全域恒温系统,就像春天一样暖和。 “我也有听说哈!在这种地方兼职,他们不会给你安排太多工作。休息时间可以在庄园里逛逛玩玩,多自由!”Andy也回来了。 “这也要看雇主吧。”美惠说。 “我和你一起,就不怕雇主欺负人了!”岁岁佯装高兴,勉强打起精神来。 趁着美惠和Andy又开始讨论兼职的各种细节,岁岁看了眼自己的啵露——果然又被林时和林羽消息轰炸了。 她有点儿生气,觉得自己真是看走了眼。 他们一边说着“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一边又没完没了地发消息哄她。他们能在啵露里把所有讨好的emoji发一遍,却不敢当着第四个人的面承认岁岁在他们心里的位置。 这不就是朋友们夜话时说到的典型渣男之一嘛! 她猛猛戳几下屏幕,把消息全清空。 林时和林羽见岁岁不回啵露,只好等下课后在教室门口堵她。 林时靠在门框上,确认其他人已经走了——这节是深潜课,岁岁每次都要整理头盔,所以一定比其他人慢一步。 果不其然,她还在理线缆。 岁岁没注意到他们两个,她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果然是超负荷运转了,连平时得心应手的义体深潜都上得一身疲惫…… 她听到门碰上的声音,才发现自己被双胞胎堵在教室里了。 “还在生气?”林羽一脸不可思议地拦住她,“不会吧,让我好好看看你。” “还疼不疼了?”林时问。 岁岁摇摇头,要走,他们干脆靠在门上了。 岁岁不知道的是,他们今天才有空,是因为校董事会对他们的禁闭审问程序于今天才停止。 林时慌了,林羽也没想到。 她的反应这么冷淡,看来真的是那天晚上让岁岁伤心了。 “去度假,我们三个。”林时好声好气地哄她,“听说机芯化不能过度用脑,我和阿羽陪你好好休息一下。” “保证你不会疼,天天有好吃好喝的。”林羽笑眯眯地抱着胳膊看岁岁。 “怎么突然这么闲了?”岁岁反问,“你们不是很喜欢一声不吭就消失,忙得好几天见不到人嘛。居然还能挤出时间来陪我,好感动呢。” 她阴阳怪气地呛他们,居然还嗲嗲的,让林时心底痒痒不已。 “为了你当然可以挤出时间啊。”林羽说,“我们可以一起跨年,在暖和的地方四处逛逛放松心情,怎么样?” “后天就停课了,说走就走,坐我的「黑豹」。”林时抱着一丝希望。 “不、要。”岁岁抱着包,暗暗决定这次不要心软,“我和朋友要去打工,报名表都填好了……让开!我要出去。” 林时还是伸手想抱她,正犹豫间,她被扯进阿羽的怀抱。 林羽蹭蹭她的头发,笑着说:“岁岁什么时候消气?昨晚的莎莉娅很美,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呢……” “不穿莎莉娅也行,带上我们去打工吧?” 林时说着,抬手扶着她软软的腰肢,靠过来往她肩上一埋。 他们本来个子就高,这下彻底把岁岁埋男人堆里了。 “……别撒娇了!”她知道自己再多犹豫一秒就会沦陷,于是使出一股忍无可忍的劲来:“走开!” 2093奥斯卡 “傍晚好,欢迎收听长江三区联合电台!说实在的,今天长江城区依旧堵得让人发疯,听说晚点会下暴雪,谁知道呢?秋天总是那么短暂,寒潮是我们的老朋友了。据联合政府气象部门带来的可靠预测,今年寒潮期将从以往的3周延长至一个月的时间。此外,朱利安生命科技发布一款全新植入式芯片……” 一只手在车载屏幕上一划,音量旋钮变暗了,主持人的声音成了兴奋的嗡嗡细语,那只手的主人不耐烦地啐了一口。 “我宁可冻死,也不想去林时和林羽的地盘!” “你为什么非要去?”一个胖胖的,眼睛眯成缝的男孩傻叽叽地问。 “我是被逼的!难道我还能主动要求去吗?”双胞胎的名字让他十分暴躁,他狠狠踩下一脚油门,引擎轰鸣,荧光蓝色的「路西法」从拥堵的队伍里斜上冲出去,插入上高度车流,险些把原先排在里面的车撞飞。 “可是老大,他们家连小财团都不算,怎么巴结上你们家族的?” 车队慢吞吞地向前移动进入怀恩塔,现在还只是在第一道荣光门外缘,天已经黑了。后视镜里能看到男孩一双气得发红的眼,一头因基因病全白的头发,他就是奥斯卡·安德鲁斯。 他一看到荣光门,就想到林时和林羽要在几个月后飞过这里,嫉妒又恼怒。 窗外果真开始飘起细微的雪,远处的天际线还残存着最后一抹余晖,怀恩塔内部已是灯火辉煌。 “你要是见过宴会上林家夫妇左右逢源的样子,就不会问这种问题了。”奥斯卡点了一根烟,烟草燃烧时冲鼻的烟雾充斥着密闭的空间。他的朋友兼跟班胖子莫林,正试着打开一点点车窗而不被他发现。 奥斯卡眼底一闪,不耐烦地启动车内新风,莫林感激又讨好地笑了。 “谢谢老大!” 林川器电在近十年发展起来,比起安德鲁斯家族这样几十年的老牌企业,林家实在是年轻,也没法挤进财团行列了。 但林家夫妇总是成双成对地出入各种社交场合,结识各路名流,给公司带来了不小的发展机遇。 他们的一对双胞胎儿子林时、林羽,和奥斯卡·安德鲁斯同年进入洲际公学。 奥斯卡本来可以加入沙湾演习的。可教务处委婉地告知他,因为林时和林羽的实践课全科满分,毫无异议地入选。 就算硬要让他去,会因为科目水平相差过大暴露暗箱操作的事实。 呸!学校有他家一半的股份,算他妈什么暗箱操作!他奥斯卡就是想证明自己不比林时和林羽差,可是、无论是纸面上的成绩,还是后来在峡湾演习中的得分,都明晃晃地说明一个事实——林时和林羽是无法超越的存在。 他老爷子在通话里骂过他无数次了,奥斯卡却只有愤恨。 他和双胞胎差了一次沙湾演习,军衔上天差地别,自此之后想升上中尉,不知道要何年何月! 更无奈的是,歌妮活下来的希望,也落到了双胞胎手里…… 父母亲放下自己高贵的身份和林家夫妇往来,因为他们对奥斯卡已经不抱希望了。 晋升至中尉的战士拥有一次选择权利,可以获得一颗有巨大威力的熔岩子弹,或者是一次进入莫比斯大厦的机会。 对于安德鲁斯家族内部来说,莫比斯大厦并不是一个神秘的东西。只是哪怕是他们也无法自由出入那里,需要有符合条件的人来带路。 莫比斯大厦里囚禁着当今世界上最完整的数字生命,她受制于十二财团的数字枷锁,无法离开无尽特区这座高耸入云的建筑,但也拥有高度警觉性,规定只有符合她条件的人,才可以进入。 对于奥斯卡·安德鲁斯这样的后辈来说,「她」没有名字,奥斯卡甚至会用「它」来代指。 她拥有庞大的知识网络体系,尤其在医疗版块——汇集了人类有史以来全部的医学知识和案例,一字不落。这只数字生命甚至编写了一套精密手术系统,可以按照她的意愿为患者进行手术,手术室占地一千平米,分布在莫比斯大厦各个楼层。 要知道,去超网搜索一种病,可能会跳出一千条骗子和广告信息,把人骗到黑诊所去。 如果能进入莫比斯大厦,数字生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提供最接近的案例和数种诊疗方案,准确告知患者生还的几率。 歌妮在半年前确诊Ⅰ型辐射病,她是星火。 星火就是那些因辐射病寿命大幅缩短的人,是大半个世纪前的战争留在现代人基因里的诅咒。一旦确诊,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为零,而这样的病例居然出现在安德鲁斯这样以军火发家的家族中。 家中没有够资格进入莫比斯大厦的人,全部的希望就放在奥斯卡身上,可就是这样紧要的关头,他居然因为一纸成绩,无法加入沙湾演习! “你这个废物。我告诉你,即使你去了,也没法晋升中尉,只会丢我们的脸!”他的父亲曾这样呵斥他。 歌妮躺在病床上,手臂里扎着一根极粗的针管,她安慰奥斯卡说:“没事的,哥哥。林时哥哥已经答应要带我去了……” “就连你也把林时当成哥哥,那我是谁?!”奥斯卡忍无可忍地怒吼起来。 歌妮哭了。 奥斯卡看得出,她也很喜欢林时、林羽。父母将这件事托给林家,以无数商业资源做交换。 双胞胎与歌妮熟悉起来,约定好资格一发放就带歌妮进入大厦。他们还会偷偷带歌妮出去玩,比起奥斯卡这个阴沉易怒的亲哥哥,他们确实做得好。 安德鲁斯家族不会把唯一的希望放在林家。 为了保住歌妮的性命,他们做多手准备。 这次奥斯卡是不知道的。 峡湾演习结束后,他兴奋地给歌妮打电话,想告诉妹妹自己也顺利完成了一次演习。可迎接他的,是父亲劈头盖脸的责骂。 “我听说林时和林羽是最后一个撤出基地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是你!”父亲愤怒得声音都在发颤,拳头一下一下地砸着桌面,“但凡你在走之前和我们沟通一次,就会知道我们出资建设的实验基地就在西伯利亚。你见到它了吗?还是像个白痴一样逃出来,什么都不明白?” “克里夫!孩子并没有做错什么,你气糊涂了。”奥斯卡的母亲说。 “我只是希望,在立功和保住基地之间,你至少该占一个……”安德鲁斯先生痛心地说。 如果只是奥斯卡没有在演习里出风头,不至于让安德鲁斯先生那样愤怒。他不怕联合政府查到峡湾的非法实验,他只是没想到好不容易成功的数字生命实验就这样葬送在海底了…… 没错,安德鲁斯家族的第二手准备便是,复刻数字生命。 如果歌妮去世,他们或许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让她留下来。据西伯利亚实验基地的钟山平博士说,他们手中掌握的数字生命相关资料较为完备,经过数次人体实验便可以确定大致方向,时间上是来得及的。 而演习事发突然,军方下令处理基地异常状况,来不及打通关系摆平。 预备小队进入基地后不久,基地就开始发生爆炸,海水倒灌。 更诡异的是,已经在运行的数字生命在基地毁灭的瞬间,没有同步到绿洲内陆服务器,无数人的心血就这样凭空消失。 歌妮活下来的希望更加渺茫了,安德鲁斯夫人因此遭受了不小的打击。 而得知这件事的奥斯卡,在回绿洲的吕泽伟-安塔尼亚号上,回到房间痛苦地蜷成一团,嘶哑的嗓子低低地抽泣着。 “父亲,我认为林时和林羽有重大嫌疑。”他稳定情绪后回拨过去,“据我了解,他们最后撤离。尤其是林时,他独自逗留在基地的时间极长,要审问他们,一定会问出点东西来的。” 安德鲁斯家族在这种时候才不会顾及林家的颜面,数字生命是比一切都重要的东西! 于是校董事会在巨轮上就启动了审问程序,人工智慧分析得出,第一次审问时林时和林羽的供词是一致的,但反应有些古怪。 于是,审问第二次,双胞胎的表现居然很自然,测谎仪也没有响。 安德鲁斯家族不会向外泄露数字生命实验的事,只好忍着怒火一遍遍审问林时和林羽。 他们不在乎这两个孩子是否是中尉、是否有过荣誉。数字生命事业突然中断,让这个根系庞大的家族处于一种极度惊慌和愤怒的情绪中,他们想要答案,这种情绪转化为高压施加在林时和林羽身上。 谁都没想到的是,他们扛住了。 最后校董事会一无所获,安德鲁斯家族只好被迫接受一个事实——峡湾的数字生命成果可能是钟山平所制造的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迫于一丝人性中应有的歉意,安德鲁斯家族转头向林家示好,奥斯卡·安德鲁斯的长姐莫琳娜·安德鲁斯出嫁前招待宾客的派对,选在林家位于昆仑三区沙漠中的豪宅,那是个占地极大,十分气派的度假别墅,即使在寒冷的冬季,也维持着全域恒温。 2093美惠 奥斯卡的银蓝色浮跑车在第七道荣光门的空中平台上停稳。 指尖的烟已成烟蒂,他不耐烦地对胖子莫林说:“就送你到这里,我在车里等个人。” 莫林咧嘴笑:“老大别生气了,假期后见!” 接着,他便拖着笨重的身子爬出去了。 奥斯卡又抽了一根烟,他要等的女孩才从五星酒店的侧门出来,看到他的车便遥遥地鞠一躬,再小跑过来。 他嗤笑一声,眼睛依旧盯着前方,不以为意。 美惠钻进车里,怀里还抱着酒店兼职时穿的制服。她小心翼翼地把脏衣服放在腿上,生怕弄脏他的车。 “奥斯卡少爷。”美惠柔柔地开口,还因为紧张有些发抖,“为我介绍了两份兼职工作,真不知道要怎么谢你。” 他的耐心已经和烟一起燃尽,又是一脚油门,车子飞出去。 美惠还笨拙地握着安全带没有扣上,一头撞在风挡玻璃上,又重重弹回去。 美惠疼得惨叫一声,又赶紧说:“我没事,别担心我。” 奥斯卡斜睨她一眼,“我想知道的事情,你弄清楚了没有?” 美惠揉着额头,那里已经飞快地肿起来了。 “岁岁?”她心虚地说,“岁岁和他们只是同学而已,别的,我——我也不知道。” “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奥斯卡皱起鼻子,好像闻到了什么恶心的气味似的。 美惠胆怯地打量着他的侧脸,说:“如果岁岁和林时、林羽中尉关系很亲密的话,应该一起去昆仑三区区度假,不是吗?可她全然不知,我把别墅的地址说得那么明白,她只是和我一起报了名。” 美惠说的话他没法反驳,听起来十分有道理。 奥斯卡没好气地看着前方。 “我们要去哪里?” “买设备。”奥斯卡说,“我要知道你们谈话的所有内容,直到她的嫌疑解除为止。” 美惠低下头看不出神情,手指依旧在一下下地揉着伤处。 *** 岁岁的休整假期开始咯!不过,这大概是勤劳苦干的几周。 她和美惠坐空中轻轨,从长江二区一直到昆仑三区,轨道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飞速穿行,从天光乍破坐到万家灯火。 二十一世纪末,近地面环境十分恶劣,超高层建筑密布亚欧大陆每一寸地表,空中轨道四通八达,一天之内就能从最东端到达西部的昆仑区。昆仑三区干燥而寒冷,还好她听美惠的嘱咐,准备了超级厚的外套。 昆仑三区轻轨站建在山石峭壁之间,是这一段线路的尽头,望出去终于不再是密密麻麻的高楼了,而是空旷荒凉的夜间沙漠。 雇主的接驳车在停车场等候,一位和蔼的中年男人自称是管家。 “真年轻啊!你们也是洲际公学的学生吗?” “哇喔,还有其他同学也来勤工俭学吗?”岁岁搓着手,兴奋地东张西望。 管家微笑却不答话。车子驾驶平稳后,他向美惠和岁岁介绍了这里的情况。 “从这里到家大概还有半小时车程,我们的宅子坐落在沙漠中心,也被称为‘沙漠明珠’。这里比起绿洲中心城区,可以说是人烟稀少。啊!对了,我们的别墅是建在近地面的,这年头已经很少有这样的地皮了……” 管家先生多年以前就守在沙漠替屋主看管,屋主一家只有长假时会回来小住,每年都会带朋友家人们一同来,这里才难得热闹一回。今年屋主要在跨年前后招待客人,甚至有一批客人会先到达,因此要早点开工。 “明天会有人带你们去做采购和全屋的清洁打扫,我相信,后勤学院的孩子一定很擅长这些。每年我都会雇后勤学院的学生来,他们都处理的井井有条。” 岁岁时常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见过世面了。就像她没有去过峡湾一样,她也没来过沙漠。 蓝祖海虽然也算荒漠,但更多的是戈壁滩上的破败小镇,还遍布危险的流沙坑,而这里—— “岁岁快看,我们居然在近地面飞行!”美惠指着被月光静静笼罩的银色砂砾。 “哇!——” 岁岁吸一大口近地面的空气,居然闻到一股空灵的味道,她很快意识到这就是土地的气味。 夜间的寒风让她打了个寒噤,赶紧关上车窗,两个女孩看到远处沙漠中,有什么璀璨夺目的东西在发出荧荧亮光。 “那就是我们家了。”管家和善地说。 “哇哇哇啊!——”连个女孩子同时惊叫起来。 别墅建在一小块绿洲中,从远看却与柔和的沙丘融为一体,设计者改变了这片区域的土壤属性,甚至挖出一大块人工湖,月亮悬在空中,又映在湖水里,湖泊如同镜子一样平静。 建筑通体由利落简洁的线条构成,露台、花园、各类屋子错落有致,像一座小小的歌剧院展开在沙漠中央。入夜了,各处点起星星点点的小灯,屋内柔和的主灯从落地窗内透出光来,远处看可不就像一块水晶嘛。 接驳车在专用跑道上落地,绕了一个巨大弧形,优雅地滑入车库。 岁岁被这副派头唬住了,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美惠怯怯地跟在岁岁身后,管家带她们上楼。 电梯内有一块代表屋主家族的黄铜铭牌,优雅的英文花体字构成一个单词“LYN”。 管家给她们准备的卧室也不赖,温馨又整洁。 两个女孩住双人间,还有独立的热水淋浴,比起后勤学院的十六人公用宿舍,这里已经很不错了。 “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了,对吧?”管家眨眨眼,提醒道,“另外,我希望你们能首先打扫泳池,在屋主到达之前,你们可以试试水温。” 他走后,美惠还没理解是什么意思,岁岁已经在激动地摇美惠的手了。 “美惠!他的意思是——我们也可以去游泳池边玩!” “啊?”美惠紧张地说,“可是,可是我们都没有泳衣……” “明天去采购呀!买一套吧美惠,这辈子能经历这么一次也值了!”岁岁扯着嗓子发嗲。 2093十二财团 “菲菲——你猜我和美惠在哪里?” 我们今天刚到这里呢,听说屋主人还没来,我们下午就开工打扫啦!刚刚有机会休息,偷偷地用了他们的泳池。嘿,泳池好脏哦,我们擦的这么认真,提前替他们享受一下嘛。这里好棒哦,我们毕业旅行也来这样的地方吧!” 这里的气温也很合适,城区太冷了不是吗?美惠真是小天使,找到了这么好的勤工俭学机会。等休息日了,我要带美惠回我老家看看,这里离蓝祖海很近的。希望最近还在蓝祖海的星星雨季,很美……” 不和你说啦,去忙吧,我会想你的,拜拜!” 岁岁举着美惠的摄影手环,坐在泳池旁美滋滋地转来转去,想把自己和这么豪华的别墅都拍到,然后发给在九龙区疯狂练习散打的楚菲菲。 冬日沙漠里,日间温度极低,是别墅的恒温系统让头顶的蓝天看上去格外宜人。 岁岁和美惠穿着新买的泳衣,都不敢相信自己能在假期第二天如此享受,她们可是来勤工俭学的喂。 能够在这个年代,拥有自然风景和不被污染的蓝色水域,像几十年前的人类一样穿着比基尼晒太阳是多么奢侈的事情。来到这里之前,她们根本不敢想。 岁岁不光要晒太阳,还把泳池里所有瘪了的充气鸭子、躺椅和游泳圈都打上气,美惠看着她劲头十足的样子,坐在水边抱住了膝盖。 美惠的小腿和大腿上都有皮肤嵌入式义体,很陈旧了,五金件都是十年前的款式。她家里没什么钱,花光积蓄好不容易挤进洲际公学的后勤学院,才发现这里只是给有钱人生产高学历保姆的地方。 她看着岁岁玩得这么开心,不知道要怎么和岁岁开口。 至少在她看来,岁岁心情很不错。 岁岁对亲近的朋友毫无戒备心,正在水里晃动着双腿查看啵露,她必须不停地晃腿,不让美惠知道自己心里有多难受。 来到昆仑叁区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离林时和林羽已经好远好远了,他们甚至没有互道一声假期愉快。 那个早晨对他们的怒气魔术般地消失了,离他们越远,她心里的思念就抑制不住地往外涌。 哪怕是在这样的豪宅里,她也会想到如果他们在就好了,这么精致的花园,好想抱着林时和阿羽晒太阳。 昨晚安顿后,她守着空空的啵露睡着了。心一直被这种柔软又酸涩的情绪勾着,只要一个很小的契机,就会泄露她的秘密。 岁岁会怪他们怎么不给自己发消息,后来才想起,是自己没理会他们的信息轰炸在先。 泳池旁的岁岁终于收到了林羽和林时的新啵露,在他们共同的小群里,林羽告诉岁岁他和林时在无尽特区。 “我们要在这里呆几天,岁岁应该安顿下来了吧?” 他们和歌妮·安德鲁斯有约定,要带她去莫比斯大厦。 岁岁还是很矜持,回复了一张卡通图片,不说话。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开工吧。”美惠柔声提醒正出神的岁岁,“那个,几间卧室和电影房打扫起来麻烦,我有经验。岁岁你去解决会客厅、会议室这些地方吧。” * “奥斯卡少爷,谢谢你替我付钱买了泳衣。” 美惠发给奥斯卡的消息没有回应,这是常态。她从包里取出奥斯卡让她带来的窃听器,四下寻找隐蔽的位置。 美惠已经清楚哪些是屋主人的房间,哪些是客房。 有两间相邻房间属于林时和林羽。 经过几天的工作,此刻整座宅子打理一新,有管家和其他雇员在楼下穿行,进行最后的勤务检查。 这天开始,客人们会陆续来到这里。 岁岁套上管家发的女仆制服,认真地在台阶上喷清洁液,喷一下,擦擦擦,喷一下,又擦擦。 洗地机在平坦的大厅地板上流畅运行着,有时候太过智能,岁岁还没反应过来,它已经冲进隔壁屋子里开始刷刷刷地运转。 “别跑!”岁岁追上去,在白色前厅逮住了洗地机,裙子后的蝴蝶结一抖一抖。“上一间屋子还没清理完哦,真不听话!” “怎么会有人跟机器说话?”一个少年嗓音淡淡响起。 岁岁才发现这里还有人,男孩看上去比她大上几岁,一头棕色卷发下脸庞较平又宽,穿着迷彩衬衣和浅色长裤,一手按着军帽扣于胸前。 平时林时和林羽的制服是深灰色缀银边的,属于预备役。而眼前这位的穿着只有在正式入编的军人身上才能看到。 岁岁朝他微微鞠躬,这是管家教的必要礼仪。 “你好。”她打量着他一派闲适的样子,忍不住问:“你是……屋主吗?” 男孩否认了。 “我是受邀来这的,到达的早了些。不过,我隔几年就会来一次,对这里不陌生。” 他说完,低头查看大厅中央的一块巨大悬浮屏,那上面用投影技术完整呈现了绿洲城市群版图,每个区域所处地形、实时天气一目了然。他的手指放在上面熟练地拉大版图左上角的海参崴区,密密麻麻的建筑群瞬间清晰地呈现在手掌间。 岁岁也被吸引住了。 “我只是来短暂休假。”男孩注意到岁岁的注视,指了指沿海的版图,“还得想着前线的事情,毕竟战争不等人,对吧?” “当下有战争在发生?”岁岁惊讶,脱口而出。 “绿洲边境每时每刻都在持续战争。”他皱眉,“只不过太多了,人们反而习以为常。我们已经在中子洲与自由联邦僵持叁个月了……” 岁岁对这位军人肃然起敬。 “我叫龙谱·朱利安。”男孩挥手关闭画面,背起手查看其他地区,“这次还有哪些家族会来?让我猜猜,与安德鲁斯交好的……” “哈?”岁岁说,“这是安德鲁斯家的别墅?” “当然不。”龙谱说,“但这次婚前宴会是为安德鲁斯家族筹备的。” “我不知道有哪些人会来,我也是头一回来这里……打工。”岁岁老实答道。 龙谱扫她一眼,看在她小腿这么光滑好看的份上,决定逗岁岁玩。 “我饿了,要是有下午茶就好了。不然真没什么力气讲这么长的内幕消息。” 岁岁不敢让客人饿着,赶紧小跑回厨房把自己拌好的枫糖奶霜倒进模具里备烤。回来时龙谱还在那里等她。 “再等半小时就有枫糖蛋糕了!”岁岁喘着气说。 龙谱便接着说下去。 “如果我提到的姓氏和名字你分不清,可以这样来记。记住,出现在这里的大多数富人,都来自十二财团中不同的家族。” “十二……财团。”岁岁的大脑已经在记了。 “这都不知道吗?十二财团联盟是密不可分的利益共同体。 多年来,依然有几家濒临被吞并的命运。 也就是说,「十二财团」这个说法在当下已不尽准确,但我们依然习惯用它来概括绿洲城市群建立至今具有巨大影响力的垄断集团。 为首的便是「安德鲁斯通用医疗科技」,也就是安德鲁斯家族。这年头义体就是人类的一半生命,还包括其他关键的脑部芯片技术,都掌握在安德鲁斯家族手中。 而我所在的朱利安家族把把持着「朱利安生命科技」,与安德鲁斯家族在医疗科技板块平分市场。 我们每天需要用到的超网属于「万世互联」集团,还有瓜分军火和武器制造的「伊藤株式会社」和「军用科技」。 当然啦,这些财团所有的资金需要流入「绿洲联合银行」,它也是财团之一。 还有一些其他财团,不过不会派许多人过来。我见到了再告诉你咯。 但是我说了这么多,你的雇主都不包括在内。 别担心,「林川器电」也是很有潜力的嘛。” 岁岁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彻彻底底傻了。 “什么?”她结巴起来,“林,林川器电?” 龙谱继续说下去:“对,就是那个包揽一切智能产品的「林川器电」。你用的这台洗地机,包括你能在这里见到的所有智能电器都由他们开发。” 他指了指显示绿洲全域版图的全息屏,说道:“这个也是哦。很多老财团的贵族们不希望「林川器电」成为第十叁财团,但在我看来,林川器电的扩张速度是非常快的。” 岁岁听进去了,又好像没听进去,她条件反射地望向远处小花园里那个黄铜的家族标志——LYN,不就是「林」的拼写嘛?! 这么说,屋主人也会在这几天到达。她日思夜想的林时和林羽,真的要从天而降坐在花园里晒太阳了! 确切地说,是被她果断拒绝的林时和林羽,要摇身一变成她的雇主了! 她发出一声怪叫,把龙谱·朱利安也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没什么。”岁岁嘴上说没事,看上去快哭出来了。她的小腿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像两根筷子一般抖个不停。 “我说累了,你去取甜点的时候,帮我拿一点酒来。我要叁十七年的白兰地,联邦产。”龙谱说。 “哒!!”岁岁又是怪叫一声,小跑着消失在他视线里,还差点在下台阶的时候摔倒。 与此同时,在岁岁身后的窗外,一辆优雅的黑色跑车悄然在跑道上滑行进入地库,它名为「黑豹」。 2093安德鲁斯 怎么办,要怎么办? 岁岁脑袋里一片乱麻,每次遇上和林时、林羽有关的事情,脑子就变得笨笨的不好用了! 她又气又急,气自己答应来兼职的时候怎么不多了解一点点,还在这里傻乐,觉得自己来了个好地方。 她挪到后厨去取甜点,差点徒手把蛋糕从烤箱里弄出来。 高温灼烫的感觉让她在一声尖叫后清醒了,又手忙脚乱地找冰块、隔热手套。 接着还要去找酒,酒库里有成千上万瓶藏酒,等她用胳膊夹着白兰地、手上端着枫糖蛋糕冲回来的时候,龙谱·朱利安已经踱步到一旁的会客长厅去了,她把蛋糕和酒摆在吧台上,就听到林羽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来。 “龙谱,好久不见!让我好好看看你……” 龙谱大笑着和他拥抱,互相说着寒暄的话。 “还有歌妮·安德鲁斯小姐?”龙谱弯腰去吻歌妮的手,她坐在轮椅上虚弱地朝他笑。 “前线如何?” “不妙……但不必担心。” 岁岁听见这些只言片语,心中警铃大作,一头钻到吧台后面。 那一瞬间,她的脑子又好使了,她已经规划出半小时内提辞职,向美惠告别,收拾行李马上跑路的完整方案。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林羽和龙谱已经朝这里走过来了。 他们走向枫糖小蛋糕,林羽嘴角一抹狡黠的笑。他捏起一块放进嘴里,心花怒放。 岁岁拒绝他们后没多久,管家就已经把这次兼职的报名表传输过来。林羽简直想抱着岁岁好好亲一亲——她虽然拒绝了他们,但选择了另一种可以任他们摆布的方式,那张报名表填的还怪认真的哩。 岁岁跪在地板上悄悄往后挪,大气都不敢喘。 现在跑路,坐上空轨,可能得明天凌晨到长江二区了。实在不行,到蓝祖海也行…… 退着退着,好像卡住了。她回头一看,已经有人踩住她的裙摆。 她慌不择路赶紧往前爬,对方还是踩着她不放,岁岁的围裙都快被扯下来了! 她狼狈得想含泪逃跑,那双鞋她认识,再熟悉不过了! 及踝的黑色牛皮靴子,拼接面料上几道深刻的磨痕,齿廓分明的鞋底凹槽如同坚硬的坦克履带。是林时把她踩住了! 她挣扎着爬了几步,都是在原地做无用功。 林时蹲下身来,摘掉墨镜,嘴角忍不住上扬。 “工作累不累,我的小,女,仆?” 岁岁看着那张久违的脸,“呜”了一声,一屁股跌坐到他鞋上。 在看到表格的第一时间,他们就决心不能让她发现自己来对了地方而想着逃跑。 “千万不能让她跑了。”林时喘好大一口气,“告诉管家,在我们来之前都不要透露任何信息。” “没错,不能让她发现那里和我们有关。”林羽迅速致电管家,让他尽快把美惠和岁岁接到。 “泳池也开放给她们,总之,要把她们留住。必要时,给她们加时薪。”林时抢着补充。 “少爷,时薪再加会被人当成是诈骗基地的……” 尽管要在无尽特区办事呆上几天,林时和林羽每天都向管家打听岁岁的动向。 虽然她开始回他们的啵露了,可还是冷淡的很,又娇又矜的,也不提自己在这么豪华的庄园打工的事。 拜托,他们家的庄园就这么不入她的眼吗? 但他们又不敢问,因为这件事一旦提前暴露,还没等他们离开无尽特区,岁岁大概已经抱着行李不见踪影了。 好不容易捱到今天。 短短几日,岁岁和他们的位置调换,翻天覆地一般。 在洲际公学她还可以发脾气,对他们爱答不理,而眼前,她已经在他们的地盘上,林时和阿羽成了她的雇主。 能屈能伸的岁岁,努力把眼泪憋回去,把裙摆从林时鞋底扯出来。 林时退后一步。 “少爷,你来啦。”她心虚地抬头,对上林时温柔的眸子。 他满意地“嗯”了一声。 “吃住还习惯吗?”他又问。 岁岁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林时突然敏捷地抓过她的手腕,把卡槽里的学校ID卡拔出来了。 “你——”岁岁急了,又不敢大呼小叫。 林时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ID卡,装到自己传感器的备用槽里去了。 “这样你就走不了了,对吧?”他像个自以为做对什么事的小孩,把脸凑过来向岁岁邀功。 岁岁没有生气,林时的神情戳中她的心了。她只是有点无奈,觉得他好幼稚。 林羽和龙谱说着话,忍不住往岁岁那边看。龙谱见他面带笑意,便把话题引过去。 “她很有意思,叫什么名字?” “岁岁。她来做假期兼职,前几天就开始工作了。”阿羽把视线移回来。他居然带着一丝自豪的神情,这大概是第一次把心上人介绍给自己的朋友,尽管,还不够正式。 “岁岁姐姐也来了?”歌妮听到岁岁的名字,靠在轮椅上微微侧脸去找她。 “歌妮,我在这里。” 岁岁蛮不好意思地从地板上爬起来,走到歌妮面前,发现她比上一次见面看上去还要虚弱。 上次还能跟着他们在罗科菲的街道上闲逛,只是不能吃外面的东西。 而眼前的歌妮坐在一台精密又结实的轮椅上,胳膊上插满了输液管,鼻腔里也插着一根细细的管子,看上去瘦得触目惊心。那些厚重的金属壳子快变成一个舱把她包起来了。 歌妮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笑。 “你的裙子好可爱。”她说到后面几个字,只剩微弱的气声。 岁岁见她说话这样吃力,赶紧摆摆手,上前去推她的轮椅。 “你要不要晒太阳呀?还是回房间休息一会。” “安德鲁斯家族的人就快到了,一定想看看歌妮。”林时压低声音提醒岁岁,“他们很关心莫比斯大厦给出的结果。” 岁岁也关切地看向林时,但这时候龙谱·朱利安在一旁,似乎不是合适交谈的场合。 果不其然,不出十分钟,陆续有更多的浮空车和直升飞机降落在庄园停机坪上,许多穿着华丽的宾客涌进来,还有人带着三只活生生的渡渡鸟。 林先生和林太太带着他们往里走,一时间屋子里充满浮夸的谈笑声。林时和林羽也娴熟地融入人群中,左一搭右一搭地寒暄,最终他们都聚在歌妮身边,龙谱·朱利安自觉地离开这里,不探听另一个家族的秘密。 岁岁在吧台旁准备茶水,偷偷瞥见客人中最具威严的一位。 从气场便可判断他大概是整个家族的核心人物,他两鬓斑白,披着一件厚重的黑色大衣,拄一根宝石手杖,身材挺拔,双目炯炯有神。 “林时中尉,我必须代表安德鲁斯家族向您一家致敬。”那人开口,声音洪亮,这岂是林时能够承受的客套话。 “安德鲁斯先生,这不过是举手之劳。”林时谦逊地说,“莫比斯大厦的确给出了一系列方案,会在晚餐时传送过来。” “你和林羽辛苦了。”安德鲁斯先生说,“我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全部内容。但是——奥斯卡,奥斯卡还没有来吗?” 他微有些怒意,转头去问自己的妻子。 安德鲁斯夫人手腕上的全息接口闪烁着最新收到的信息。 “克里夫,不要急!”她急忙劝慰道,“奥斯卡在路上了。” “父亲……”虚弱的歌妮一说话,人群骤然安静不少,他们都围在她的轮椅旁。“哥哥会来吧?……我以为他生气了。” 安德鲁斯先生凝眉不语。 屋外遥遥传来引擎轰鸣声。少顷,一个身材高挑瘦削的少年拖着步子走进来。 他面色阴鸷,一头白发,冷漠的视线掠过自己家族的人,又掠过林家,唯有在瞥见歌妮时,才会稍许缓和。 岁岁弄不明白,为什么美惠跟在奥斯卡后头进来了。他把钥匙丢给美惠,她就恭恭敬敬地接过去,然后小跑着出了前厅。 林时注意到这个细节,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父亲,母亲。”奥斯卡开口,原先的不满、愤恨都被压在喉头,“我到了。” 2093倒计时起 岁岁躲在茶水间里,配合侍应生将杯子一一擦干净。她忍不住从门缝里向外张望,只看见林时和林羽背手而立,大人们围着他们而坐,如同在审判什么。 她实在好奇,又担心安德鲁斯们会欺负她的林时和阿羽,赶紧挤进茶水间帮忙,让管家在外面找不到她。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莫比斯大厦针对歌妮的病情所给出的治疗方案并不乐观。 即便是最顶尖的药物,也只能将歌妮的生命维持至极为有限的天数,甚至是精确到每一分钟的,生存几率为0。 一个冰冷的女声在播报。 “根据预测,在注射A类特效药物后,歌妮·安德鲁斯的器官衰竭将在三个月内经历短暂的拐点。 但各器官由于辐射因子导致的癌变积重难返。 她将在第106天左右开始感受癌痛,癌痛与病变程度呈指数型发展,直至第121天时耗尽一切具有新生能力的细胞。 死亡将从脑部死亡开始,持续……” 安德鲁斯夫人看到那些冰冷而精准的数据,掩面痛哭。 林时关掉莫比斯大厦传来的精确报告,他看向歌妮。奥斯卡身子一歪,几乎倒在她的金属轮椅上。 歌妮吃力地呼吸着,清澈的双眼望着自己的父母和兄长,似乎想努力把他们记下来。 “事已至此,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向两位中尉求证。”安德鲁斯先生拄着手杖,目光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他示意家族中一人走出来。 “晚上好,我是肯尼·安德鲁斯,来自联合政府长江一区调查局,负责调查基奈峡湾实验基地被毁这一重大案件。该实验基地,曾经是歌妮小姐活下来的第二希望,也属于家族重要财产,它在你们眼皮底下毁灭,我想知道答案。” 茶水间里传来玻璃器皿打碎的声音。岁岁顾不上拾起碎片,她气都不敢喘,静静听外面的谈话。 “实验基地是被自由联邦侵占才导致——”她听到林羽在质疑。 “那是我们的人。”调查官笃定地说,“自由联邦的雇佣兵确实是不错的幌子,可以避开联合政府调查。” “数字生命实验在绿洲是不合法的。”林时说。 “不出意外的话,明年三月就能推进这一实验合法化,议会里全是我们的人。”安德鲁斯先生和调查官对视一眼。 岁岁躲在门后,手指冰凉。不出意外的话,明年数字生命实验合法,或许可以挽救歌妮的生命。怪不得娜丽莎被关在基地不能公之于众,因为她不是最终版本。 最终版本,本应是上传意识后的歌妮·安德鲁斯。 但出了岔子,娜丽莎被岁岁吞掉了。 歌妮也会因此而…… 她内心一团乱麻——歌妮是无辜的,可基地的受害者们岂不也是枉死? 为救歌妮一个人,那天的自己就应该插着手腕那么粗的电缆被杀死吗? 峡湾的冰水里还漂浮着数字生命支持者的尸体…… “调查组潜入海底得到了最新的证据。”调查官声音洪亮,他命人拿打开金属盒子,生锈的磁吸炸弹连同碎片躺在里面,是那天林时为了救岁岁,炸开门时用过的。 “数字生命主体所在的房间受到严格的保护,可我们发现那扇闸门被炸开了。 武器编号显示是特勤小队进入基地时从库中取出来的。 我们也审问了其他队员,他们都没有使用过这种炸弹。 林时中尉,作为最后一个离开基地的人,你是否使用它炸开了存放数字生命的房间?” “先生!”林先生也站起来,一时无法掩饰自己的愤慨,“我的两个孩子已在洲际公学受到日复一日的拷问,你还是无法给予信任吗?” “林时为了救歌妮,甚至献出了自己的熔岩子弹。”林太太的嗓音里有一丝哽咽,“我们比任何人都希望歌妮这孩子能够活下来。” 岁岁都快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了,她捂住嘴,无声地抽泣起来。 她竟不知道林时和林羽因此受到过拷问。 哪怕在面对安德鲁斯家族时,他们也依然死守住她的秘密。 一种巨大却无形的恐惧笼罩住岁岁。 歌妮有如此庞大的家族势力帮助她,努力寻求活下来的方法却不得。 而岁岁一无所有,一旦她杀死娜丽莎的事情暴露,下场恐怕比原先假想的那些还要恐怖。 她扶着金属餐车瑟瑟发抖,抖得愈来愈厉害,上面的酒杯和酒瓶都在互相碰撞。 “茶水间里有人?” “你,去看看。”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声巨响, 奥斯卡猛地推开门。 负责茶水的女佣也慌忙跟上来。 小屋里空无一人,女佣惊恐地斜睨着奥斯卡,心底松了一口气。 * 岁岁擦干眼泪,快步走向晚宴花园,晚间派对已经拉开帷幕,悠扬的乐曲飘入耳际。 她装作忙碌的样子,随手抱起一只托盘。 泳池上空盘旋着数十台手掌大小的战机,全息粒子影像投射出的等比缩小战机栩栩如生,他们在进行空战游戏,赢家喝好酒,出局的人只能喝餐酒。 龙谱·朱利安才在不远处看见岁岁,他招呼她过来。 “我找了你一晚上,你到哪里去了?” 岁岁跪在湿滑的瓷砖上给他倒酒,他刚刚击落伊藤先生的一支战机编队,操控着自己的一列轰炸机,拖着醒目的红色拖尾耀武扬威地飞来飞去。 “朱利安少爷,我就在这里。”她敷衍道。 龙谱看了她一眼,笑着邀请她换上泳装来玩。 她置若罔闻,又望一眼三楼会议室的窗户。 朱利安趴到泳池边,离岁岁的小腿只有那么近的距离。他极少见到这样原始不装义体的小腿,让岁岁换泳衣也是想看看她上半身是否也是如此。 “让我猜猜。”朱利安说,“你背上也没有装义体。” 岁岁抿着嘴有些害羞。 “你没带泳衣过来?”龙谱追问。 “……我有。” “那去换上吧。”龙谱靠在那,用一种讨厌的语气劝唆她,“我不会告诉你雇主的。我是一个常年在边境前线的人,难得享受一回,如果你能为我换上泳衣,我一定会永生难忘的。” 他不知道岁岁和林时、林羽的关系,喝了几口酒,起劲地撩她。 泳池旁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在乎岁岁的处境,她脸都憋红了,准备起身离开,脚踝却已经被握住。 “啊啊啊别!——” 龙谱坏笑着把她往水里一拉,她猝不及防,脸朝下摔进泳池里了。 远处的美惠吓了一跳,放下托盘就冲过来帮她。岁岁在浅浅的泳池里狼狈地扑腾了几下,爬起来了,像只落汤鸡。 龙谱大笑起来。 “你看,这衣服也不能穿了,快去换上我想要的衣服,快去!” 2093全息空战 周围坐着的男男女女,来自「十二财团」中的各个家族,他们互相认识,一具具健硕或优美的身体上,嵌满了各式义体。 有些义体是不能泡水的,而像龙谱皮肤上的全息灯带,则可以在水底如呼吸起伏一般闪烁。 此刻,他们都在笑着看戏。 美惠把岁岁拉上来,她的女仆裙全湿透了,贴在身上,头发也湿漉漉地贴着头皮,鞋子掉了一只在泳池底下。岁岁摸了把脸,接过美惠递来的毛巾。 没有一个人为她们说话。 美惠也望向三楼的窗户,安德鲁斯家族和林家正在密谈,奥斯卡自然也在那里。 “龙谱,你该不会就喜欢这样的吧?”一个头发火红的女人用一种充满傲慢的口吻说道。 “是啊,我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不见,你的口味都变了!” 他们和龙谱·朱利安开着玩笑,眼睛从不曾转向岁岁,对他们来说,岁岁掉进水里就好像一只花瓶掉进水里一样不需要多加注意。 也有人对龙谱的恶作剧不感兴趣。 “好啦,你赶紧起来,去舞池吧。”一个小个子男人漫不经心地坐起来,披上浴袍要走。 岁岁默不作声地,从沿边跳下去,在齐腰的水里向前走,弯腰把自己的鞋子捡回来。 其他人自然是继续看乐子。 她扫了一眼那些名流的身体,如同待检修的机器一般装满各种工业品。 有人不能下水,就将腿放在水里感受一下。 有人体内的义体灯光透过皮肤在闪烁,胸口的金属缝合线在灯光下反射着冷漠的光泽。 十二财团的名流男女是这样,安德鲁斯家族的人也不例外……你们,也不过如此。 岁岁咬着嘴唇,赌气般地去了更衣室。 龙谱等待了一会,以为岁岁被吓跑了,躲在哪里哭,都没人给他倒酒了。 他百无聊赖地张望着,想一些话术哄骗这个怕生的小女仆,却发现岁岁朝他走过来。 他微张着嘴,看呆了。 她已经把湿掉的头发吹干,挽成一个光滑的发髻,穿着一身蓝色的比基尼,大大方方地露出白皙光滑的四肢和腹部。 周围的人也看呆了,泳池旁那些冷漠的名流,眼神也变得不自在起来。 如今已经很少见这样完整又好看的身体了,人们为了加强生存能力、规避疾病和一部分灾难,在身上加装越来越多的义体,并不得不以此为美。 只有在仿生人拍摄的广告里,才会见到这样完美的人体。 在四面八方的注视下,岁岁的眼底清冷异常,她垂着眼,慢慢坐进水里。 “我第一次见到穷得一个义体都装不起的人。”有位小姐酸溜溜地说。 岁岁心底自嘲,即使证明她与那些名流有什么不同,又有何意义。 她在这里,亦或者是在实验椅上被切开大脑,都没有区别。 她始终是蝼蚁,可被轻视,取乐,随意利用。 美惠的手绞住裙边,不知道说什么好。 龙谱还未开口,她已经转身拿起岸上的一瓶酒,开了盖,朝着他。 “朱利安少爷,”岁岁冷冷地开口,“喝酒。” 说完,她湿漉漉的手托住他的后脑勺,把酒从龙谱的嘴里灌了进去。 龙谱挣扎不及,手还想放在岁岁腰上,她一脸厌恶地躲开了,接着,又灌了龙谱一瓶酒。 “再……再来。”龙谱说道,“我装了机械肝脏,可以无限分解酒精!” 他得意洋洋,操纵轰炸机重新起飞,巡视着领空。 岁岁将手按在空战投影机上,默默联通了它的内部系统。 龙谱很快就感到不对劲,七岁小孩的战机都能将他击垮。他手忙脚乱地召唤出自己最重磅的歼灭型机队,泳池上空的云层越来越厚,战机在云中穿行,出来时,居然已经生满铁锈,螺旋桨都快卡死了! 接着,为首的歼灭机像只寿命用尽的老鸟,歪着身子从空中坠下来,落入泳池中。 周围的人开始“咯吱咯吱”地嘲笑他。 岁岁冷眼看着龙谱出丑,战机的参数早就被她改了,一辆27年产的浮空车都能让它不堪一击地解体。 龙谱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手柄砸到瓷砖上,又把控制战术的眼镜摘下来反复地看,质疑是产品出了质量问题。 岁岁才不会陪他找原因。 她默默坐到岸边,身子却被一块厚实的浴毯裹住。 她侧过脸去,是林时。 * 他们终于结束长达四个小时的密谈。 他来到泳池旁的第一眼,是岁岁穿着比基尼,绷着小脸的样子。 即使做过那么多次,他还是看不够。 她皮肤白得晃眼,胸口肉肉的。 林时不想让自己的宝贝被别人看去,龙谱这个混蛋,喝多了酒就没大没小…… 他抓过一块浴毯给她披上,岁岁抬眼望着他,那眼神看得他心碎。 “把数据改回去,”他低声说,“我帮你赢他。” 岁岁半信半疑。 突然被温暖有力的臂弯护住,是林时不顾其他人的目光将她抱起来。 “大家都看着呢!”她慌乱极了,双脚踩在地面上的一瞬间就挣开了林时,“我改……现在就改。” 她将数据改回去,龙谱的飞机立刻恢复正常。只是他没有得意多久,下方突然冲出一台深黑色侦察机,直直朝着编队最中的领头飞机驶过去。 侦察机而已!龙谱来不及看是谁的飞机,嗤之以鼻。 只见侦察机纵穿过编队,打乱他的队形,又猛地穿回来,把他耍的一愣一愣。 在场所有人都被吸引住了,一双双眼睛跟着侦察机一来一回,一颗颗脑袋也跟着转来转去。 “这是谁的?!——林时,你来了!”龙谱发现了站在泳池那头的林时,他扯开嗓门招呼一声,便立刻重新编队,操控飞机更加不留情面地包围住侦察机,准备上下夹击。 林时透过战术眼镜冷静地分析局势,目光锐利,面无表情。 他没有和龙谱多纠缠的意思,侦察机在空中滑出一段距离,在包围圈里凭空消失了! 龙谱扑了个空,借着酒劲没好气地大呼一声,让战机统统去找林时的飞机,它们绕着整个场地飞行,轰鸣声掠过所有人的头顶,一无所获。 就在这时,一架威风凛凛的轰炸机自云层中显形,它隐藏已久,刚才,多亏了侦察机打掩护。 龙谱想逃开,已经晚了。弹炮已经从轰炸机翼根滑出,精准地飞向朱利安空中编队,牢牢吸附在每一架飞机上。 瞬时间,泳池上空火光冲天,映亮了深蓝色的云层。在围观人群的惊呼声里,林时最后按下引爆按钮,把龙谱的七架飞机炸的干干净净。 岁岁才不会跟着人群一起大呼小叫,她看着最后一颗爆燃的火星消失,心中痛快的不行。 林时顺手把操控手柄丢在沙滩椅上,活动了一下手指,冷冷地对龙谱说。 “游戏结束,朱利安。下次,不可以欺负我家的小女佣。” 朱利安吃瘪地张着胳膊,“你生气了,林?别嘛,我向你道歉。” “向岁岁道歉。”林时慢悠悠地抱起胳膊,他也不会一直给客人脸色看。 “好好好。”朱利安从泳池里爬起来,裹上浴袍,对着躲在林时身后的岁岁行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军礼,“岁岁小姐,抱歉,抱歉……” “就这么小肚鸡肠?林时中尉,她只是一个女佣。”一个傲慢的声音自旋梯上响起,奥斯卡·安德鲁斯从上面缓缓走下来。刚才,他和其他安德鲁斯一起围观了这场全息空战。 “唔,我好像认出来了。这……是我们的同学啊?”奥斯卡提高声音。 岁岁心虚地往后缩。 “是啊,就是上次峡湾演习,得分比你还高的那个女孩。”林羽眯起眼睛笑了,他一直靠在廊柱旁注视着一切。 奥斯卡狠狠瞪了他一眼。 “看不出来,你还挺了解她。” 奥斯卡夺过龙谱的手柄,按几下召出了自己的一支王者编队——十二台飞机,三种机型,它们引擎轰鸣,在全息跑道上蓄势待发。 “林时,我倒想和你比一比。”奥斯卡知道自己的父亲也在看着,这一次他不能再在林时面前落败。 林时懒得应战,有这种好事当然丢给弟弟去做。 “让林羽来吧,他才是全息空战的王者。”他笑着望一眼阿羽。 “没问题。”林羽走上前,“只是奥斯卡,我可不想拿喝餐酒做赌注,赌点别的。” 奥斯卡狞笑。 “你说?” 林羽装模作样地扫视人群,最后锁定了奥斯卡身边的女孩,她双手规矩地交迭在短围裙上,正静静地望着这位安德鲁斯少爷。 “那就赌她吧,美惠。”林羽勾起嘴角。 美惠猝不及防被点名,自然是吓了一跳。 林羽这样的脾性,羞辱起对手,从来不留情面。 他知道岁岁正用那种不解的目光望着自己,可林羽不为所动。 ——这是怎么回事?!她暗暗跺脚,阿羽简直莫名其妙! ----------------------------- 全息空战致敬威廉·吉布森的《空战》,我很喜欢的科幻小说作家。 林羽:那就赌她吧,美惠。 岁岁:Σ(っ°Д°;)っ嘤嘤嘤(#?Д?)怎么回事!阿羽不要我了!??)?Д?( 2093急转直下 林羽召出自己的机队,数量上略少于奥斯卡的战机。 彼时奥斯卡的飞机已经气势汹汹地朝林羽冲过来,有三架直接在空中隐身,大大增加林羽破局的难度。 岁岁牢牢盯着阿羽的侧脸,手心里沁出汗来。 他冷静地仰头注视着空中交战的场景,命令打前阵的诱敌机打开前灯,奥斯卡被晃得睁不开眼。 就在那短暂的几秒钟里,林羽的飞机迅速逃出包围阵,在空中散开,上下前后均有。 奥斯卡气急败坏,一时间无法分心操纵那么多个方向的进攻。 林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奥斯卡一定会先盯住隐身的战机,因为它们赢面最大。 他不动神色地按照奥斯卡注视的轨迹寻找,一边派出四台自杀式无人机,在空中高频上下飞行——终于,有一台无人机贴上空气中一样坚硬的东西,并被带着一块向前俯冲起来! 围观人群才后知后觉林羽这种排查战术,喝彩和鼓掌声一浪高过一浪。 紧接着,根据这台飞机的所在位置,无人机演算出周围两架飞机可能处于的位置,分两批迅速尝试二十三种可能方案,十秒后,奥斯卡依然没有甩脱这些无人机。 而战场上方,林羽的两台轰炸机已经开始对没有隐身的敌方战机开启轰炸模式。 这简直不像单人在操控! 奥斯卡应对不及,转眼间隐身战机中的两台都被无人机锁定,一台直接爆炸。 奥斯卡迅速决定抛弃隐身飞机,操控所有战机重新包围林羽的轰炸机。 贴近泳池的两台自杀式无人机紧贴隐身战机,战机逐渐显形,无人机爆炸的倒数声一般一秒一响,一共八响。 可就在第六秒的时候,所有人都听到,无人机静默了。 林羽眼底一沉,分心去注视下方的无人机,它们如同失去信号连接一般,从奥斯卡的战机上滑落下去,跌进泳池水中。 空中局势,瞬息万变。 奥斯卡冷笑一声,隐身战机重新起飞,狠狠撞向林羽的飞机,瞬间爆炸。 林羽操作不及,用力按了几下引爆按钮,自己的轰炸机似乎出现了火力不足的问题,无法持续轰炸! 他额角沁出汗水,望着走向突变的战局,笑容逐渐消失。 奥斯卡没给他转圜的余地,两颗导弹滑出,牢牢贴在轰炸机的机翼上,他隔着泳池朝林羽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 “现在认输!我给你的飞机留全尸。” 林羽不理会奥斯卡,他恼火地垂下眼望着自己的手柄,战术眼镜提供的可视信息表明,还有五秒,他就要输掉游戏。 五,四,三,二,一。 时间到,林羽所有的战机被奥斯卡炸成灰烬,巨大的金色蘑菇云通过全息影像在人们头顶升起。 喝彩的人们围住了奥斯卡,纷纷恭维安德鲁斯家的少爷。 美惠被挤出人群外,胆怯又崇拜地望着骄傲的白发男孩。 林羽看向岁岁,果不其然,她的手又放在空战投影机上,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盯着阿羽。 她迅速拔下一小根连接自己接口的电缆,背着手朝他走过来。 “为什么要让我输?”林羽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你就这么想看我在他面前出丑?” 他想不通,咽不下这口气。 “因为岁岁是小坏蛋。”林时轻笑。 “阿羽,”岁岁声音虽小,却十分坚定,“安德鲁斯是客人,你不能让他们出洋相。” 林羽马上懂得岁岁的意思。刚才是他好胜心上头,但在这种场合,有些东西必须被抑制住。 但他依然没法消气,这可是他们这么多天后重新开始讲话,他要岁岁哄自己才能好。 “是吗?你倒是懂得很多。”他冷冷地睨她一眼,目光在她雪白的腹部上停留一秒。 岁岁看出阿羽还在置气,她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女生。 “为什么要赌美惠?”她叉起腰,气势汹汹地问,“你喜欢上美惠了吗!?” 林羽刚接过哥哥递来的水喝下一口,被这一句质问,搞得直接喷出来了。 “噗——我,咳,咳咳……”他狼狈地擦着水,岁岁还一脸认真地盯着他。 “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他恨恨地反问,接着丢下她往房间走了。 林时却心情不错,他歪头打量着岁岁叉腰的样子,越看越喜欢。 “今晚来我们房间说清楚。”他意味深长地发出邀请。 分别几天而已,他又想她了,想得要命。 岁岁菊花一紧。 “不……不要。”她睁大眼睛,双手又开始抠指甲,“美惠发现我没回来,肯定会到处找我的。” “我猜,美惠今晚不会回你房间了。” “你怎么知道……”她咕哝道。 “也罢,不想来就不来吧。”林时若有所思,“毕竟我们家有规定,非工作时间,女佣和管家都不能来主人休息区。” 岁岁一下子支棱起来,她一脸质疑地盯着林时。 林时就知道她要上钩了。 “我,我对你们来说只是女佣吗?”她不服输地问。 林时抱臂俯身,在她耳边留下一句挑衅意味十足的话。 “谁说不是呢?” * 岁岁把台灯光线调到最暗,猛地翻了个身。 美惠的床还是空荡荡的,她想着,又赶紧闭上眼睛。 再过五分钟,美惠一定就回来了!岁岁用被子蒙住头,过一会又猛地坐起来。 不行不行,美惠看到自己这么晚不在卧室,肯定会到处找的! 她咬着嘴唇躺回去。 其实,林时的邀请让她心痒不已。 她当然知道林时让她去是什么意思,她忽然想起之前在阿羽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又想起抱着他们从梦里醒来的时候,虽然每次做完都在斗嘴,但就是想和他们在一起。 已经零点以后了,床头的时钟显示,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天。 昨天她偷听了那些谈话,才知道林时和阿羽一直在顶住压力,帮自己隐瞒。 可面对不顾一切找出答案、保住歌妮的安德鲁斯家族,他们三个人能瞒到什么时候? 想到这里,她露出一双不安的眼望着天花板。 阿羽搞不好还在生自己的气呢…… “得去安慰一下阿羽。”她咕哝着,又坐起来,“就去五分钟,然后马上回被窝睡觉!” 岁岁又看了看美惠的空床,她捏紧拳头,把睡衣的最顶端扣子扣上。 “……最多十分钟!” “不行不行,去了就回不来了。”她嘀嘀咕咕地倒回被子上。 接着又弹起来。 “林时居然把我当女佣!我要去把他骑到服气!” 她对空气挥舞了一下拳头,把脚伸进毛茸茸的拖鞋里。推开门来到走廊上。 这个时间点,花园里还有零星客人执着酒杯在说话。从他们的穿着和族徽可以辨认,都是安德鲁斯家族的人。 岁岁绕过他们,按下通往主人休息区的电梯楼层。 她只记得住他们两个的房间号,一人一间是紧挨着的。 前几天是美惠打扫的,岁岁也是第一次来。 这间是林时的房间,还是阿羽的呀?岁岁选了离走廊比较近的那扇门,手指在密码锁上戳戳戳了几下,试了他们的生日,但密码错误。 她又戳戳几下,胡乱试了几个密码。门锁“嘀嘀嘀”响个不停。岁岁失去耐心,直接用强制指令入侵门锁,把门“撬”开了。 她得意地轻哼一声,推门而入,却发现屋里一片漆黑。 岁岁迟疑了一会,他们是不是在别人房间呀? 就在这时,有人自屋内向她走来,一只手揽过她的腰,她被按在门上,已经来不及反应。 太黑了,她还没搞清楚这个人是林时还是林羽,他的气息已经迫近,贴上她的嘴唇,舌头霸道地抵开她牙关,贪婪地品尝着她的味道。 接着,吻又落在她耳侧,脖颈上。他想着傍晚岁岁穿泳衣给其他男人倒酒的样子,不知道该爱还是该惩罚她才好。 他一手撩起她的睡衣,在光滑的腰肢上急促抚摸,一手已经伸到她身后,反手把卧室门锁上了。 “唔……”她哼唧起来。 “嘘。”林时抱紧岁岁,在她耳边低语,“不要出声,我们正被窃听。” 2093密谈 林时说完,似乎是仗着被监听了岁岁没法发出声音,又在她头发上吻了好几下。 岁岁着急了,应付了几下他的亲吻就将林时推开,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转了一圈,打算用连接网络的方式排查出监听源。 她有好多好多话想和他们说,于是决定先花二十秒解决监听。 林时被推开后,没有再黏着她,而是靠在柜子上,静静地等她走到那片月光下。 就在她选定接入消防系统开始排查时,窗外传来女孩们的嬉笑声,有人在叫林时的名字,像在撒娇。 林时穿过她,向阳台走去。岁岁才看清落地窗帘后是一个巨大的露台,还有一方精致的无边泳池,放着轻柔音乐的DJ台。 露台似乎联通着两个房间。外面是方才花园晚宴上的年轻人,女孩子居多。 都零点以后了,穿着睡衣的只有屋里修东西的小女仆岁岁。 这里是晚宴的下半场,不少人换下礼服,穿着轻便活泼的装束,重新打扮了一番。 岁岁一手已经连上了接口,呆愣愣的看着帘幔落下,房间重回黑暗。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惊讶的嘤咛。 又傻傻看一眼手腕上的接口,再次望向那道帷幔。 林时就这么把她丢在房间里,出去和那些人谈笑风生去了! “林,你们真的要跟随朱利安家族去中子洲服役吗?”一个女孩说,“那里战争不断。” “听爸爸说,你们只要和安德鲁斯家族保持合作,就可以不用……” 岁岁一听,赶紧拔掉缆线,蹑手蹑脚地蹲到玻璃门后努力地支着耳朵听。 “不用参与战争吗?”林时笑,“这是不可能的。” “路易小姐很关心我们的安危啊。”林羽的声音响起,他在揶揄。 岁岁偷偷朝外面看,一个高挑的女孩站在他们中间。 林时握着酒杯,微微侧着头,嘴角上扬。 林羽脸上挂着悠哉的笑容,靠在扶栏上嘴巴一张一合,看上去很是惬意,已经把输了空战的事忘到脑后。 “那么,你们的婚事呢?”路易小姐又问,“在我们之间有没有找到心仪的伴侣?” 林时笑得亲切:“路易姐姐真的很直接啊。” “我们暂时没做好这方面打算。”林羽碰一下路易的酒杯,自己喝下一口。 路易小姐无奈地摇摇头。 “我们一直信仰《预备役激励法》。”林时说,“我们会和龙谱·朱利安在中子洲会合,毕竟军衔也很重要。” “不要聊战争了!无休止的战争、战争和战争!自由联邦和联合政府每天都在开战。不如聊聊明天的沙漠越野赛吧!林羽……我可以开你的车吗?”另一个女孩叽叽喳喳地加入谈话。 在场其他人一听到沙漠越野赛也很有兴趣。 他们中很多人和林时、阿羽相识多年,谈话氛围轻松许多。岁岁酸溜溜地用帘幔遮住自己的鼻子和嘴巴,依然不肯把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 原来这才是他们的世界呀。 豪华别墅,全息空战,和同样身家的名流结合,在战争后加官进爵,无限光明的未来。 看着他们的时候,她简直无法想象自己怎么能把他们两个绊住,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林羽的余光一直注意着角落里的岁岁,只是屋子里很黑,她又藏得实在好。 他以为岁岁在,于是说了很多自以为能让岁岁吃醋的话,靠近了一看,却发现岁岁早就不在帘幔后面了。 林时和阿羽在露台上招待朋友,岁岁在房间角落翻找可疑的装置。 等林时悄悄退回房间时,屋里安安静静的好像没有人来过。 他失落地轻吐一口气,坐进窗边柔软的沙发里。 “你来啦。”甜甜的声音从……床底下响起,尽管听起来快哭了。 岁岁从床底下爬出来,手里抓着一串小小的窃听装置。 林时屏着呼吸,看岁岁像只小猫一样爬到自己两腿间,把拆下来的设备得意洋洋地往他膝上一放。 “喏!现在不怕有人监听啦。”岁岁说,“你回去继续和她们聊天吧!刚才聊得不够尽兴吧?” 林时被她一噎,高兴得几乎笑出声来。 “什么意思?”他明知故问。 “什么什么意思呀?”岁岁歪头,“我是来找阿羽的,不当心跑到你房里来,还帮了你一把。” “哦。”他的语气立刻变得淡淡的,“来找林羽?” “嗯—哼。” “阿羽就在外面,你去啊。”林时挑衅道。 岁岁不吱声了。 她坐在他两腿间的地板上,小腿像小鸭子一样趴开,过了一会,浓浓的委屈又涌上心头。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她问,“我来了,怎么还有别的女人在?” 她认输了。 在洲际公学时端着架子拒绝他们的邀请,逃到昆仑三区来发现他们紧随其后。她有恃无恐是因为从未感受过什么威胁。 现在她感受到了,而那不算威胁,只是比较残酷的现实而已。 她始终像是一颗用来玩乐的棋子,不管她怎么努力,他们的生活都不会分给她太大的比重。 她知道这么问很傻很傻,可她什么都没有,只有问问题的权利了。 林时将肘支在大腿上,离她近一点。 “我和阿羽每次跟随爸妈到这里,都会在社交活动中呆很久很久,一场接着一场。”他声音放低,温和地向岁岁解释,“这里有关系还算不错的朋友,也有假朋友,但真正亲近的人是不存在的。” “说的每一句话都要仔细斟酌,有时候阿羽说错了什么我就帮他掩过去,我说的不周到阿羽也会为我补上。几天下来,身心俱疲。” “所以你就想我了?”岁岁难受得发抖,她心疼林时和阿羽,更心疼自己。 心疼自己只是他们疲惫内心的释放口。 “岁岁,岁岁,岁岁。”林时抱住她的肩,一遍遍叫她的名字,“有你在我们才会松弛很多,你想不到我这次有多盼着来昆仑三区和你见面。瞒着你落地才来找你是我们不对,但我真的很想有你在。”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的。”林时捧起她的脸,露台上阿羽还在和他们说笑,帷幔之后甚是吵闹。 岁岁的心软了。 “我不想要你了。”她哽咽道。 她心软了,退缩了,要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林时心口失落地一紧,许久才轻轻“哦”了一声。 太依赖岁岁会给她造成怎样的伤害,这一点他自沙湾回来后就深深知晓了。林时知道她在退,或许依照她的意思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知道谁在监听吗?”岁岁问。 林时无奈地哼一声。 “除了打扫的人,还有谁能自由进出这里。” 岁岁立刻想到美惠,但她不愿意把朋友想成这样的人。美惠没有立场这么做啊…… “阿羽在泳池旁很直接地点出美惠,你还在吃醋。”林时贴在她耳边,声音很低很低,他想和她更亲昵些,尽管岁岁不会爱听这个。 说完,他没忍住亲了一下岁岁的耳朵。 她看着小小的窃听设备,内疚又难受。 “对不起……主人,对不起。”她用湿乎乎的脸去贴林时的脸,叫着主人想要讨好他。 “不要解雇美惠,求求你了。”岁岁恳求道,“她比我更需要这份兼职。” “你的意思是,”林时微有些不爽,“你没有那么需要?” “我……” 林时钳住她的下巴,咬着她的嘴唇,又问了一遍。 “你没有那么需要,是吗?” 她闭上眼,在这样难堪又绝望的境地下,腿间如山涧春潮般,蓦然涌出一大股,湿得一塌糊涂。 2093林时(h) “说话。” 他的语气变得好冷。 岁岁忍不住伸手抱住他。 “林时……你不要生气。”她慌了,去擦他脸上自己的泪渍。 “叫我什么?” “主人。” 她听见有人朝这里走来,慌不择路俯下身,蜷在林时脚边像一只四处躲藏的小动物。 “林时藏在这里!嘿,我能进来吗?”一个男孩问。 林时回头看着他,破天荒地拒绝客人的请求:“不能,帮我把门带上。” 那个男孩也愣了,还是老老实实把通往露台的门推上离开。 屋子里又静了不少。 岁岁直起身,林时牢牢盯着她,一边抬手把帘幔拉上,拉得严严实实。 屋里黑的只剩几颗小小的信号灯。 有了黑夜做遮蔽,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抱着林时的腰讨好地仰头去吻他。 她的嘴唇略过他挺拔的鼻梁,利落的眉骨,还有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她一边蹭过去,一边浅浅地吻,吻他的额角和脸颊,吻他嘴唇。 “谢谢你和阿羽,”她小声说,“帮我瞒着基地的事,直到现在。” 林时冷冷地“嗯”一声。 岁岁以为是自己讨好的方式不对,于是又去亲他,却被他两根手指抵着嘴唇挡回来。 “你好放肆。”黑暗中林时冷淡极了,“我是你的主人。” 身前的岁岁迟疑一会,问:“主人……想要我吗?” “要。” 她脱手去解自己的扣子。过一会,小手抚上来,讨好地蹭着他的腹部,林时不回应,她的手便往下去,开始解他的皮带。 她规矩极了,把解开的皮带礼貌地放在腰侧两边。林时的心底在痒,很痒。 他的欲望早就敏锐地潜伏在那里,手软的小手隔着内裤在抚摸,只一下,它就慢慢抬头了。 这时候她就有些笨拙,废了些力气才把他的衣裤往下褪,以往都是林时主动包揽这些步骤的,谁知道这么麻烦嘛。 岁岁小心地握着肉棒,爱怜地抚弄着。屋里太黑了,黑到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一些事情,她一直想做却放不下面子的事。 林时的呼吸明显粗重了一些。 他能感受到岁岁柔软的舌尖在蹭它。 像小猫喝水一样,小心翼翼地,却又贪得无厌。 “含住它。”林时没了耐心。 充血的龟头被柔软的口腔覆住,她全然不拒绝,舌头小心地扫动马眼,嘴里发出淡淡的嘬水声。 她忽然想起月经初潮那一天,林时蒙着眼睛跪在自己身边递来止疼药水。 而林时靠在沙发上,大手忍不住按住她的后脑勺。这个瞬间的岁岁不会离开他,十足地信任着他,把一切都交给他了…… 他体内的欲望早就被她点燃,就在她手脚并用爬过来的时候,他就想让她跪在原地乖乖含住,他很过分。 她对这事大胆又好奇,听到林时的吸气声,便沿着肉棒小口小口地舔下去,底端是粗乱的毛发和鼓鼓囊囊的睾丸。她红着脸把嘴唇贴上去,用舌头感受着微凉的温度。 “咔哒。” 林时突然想起什么,抬手把门的保险扣上,露台上已经换了几首曲子,很多人都在找林时,唯独林羽没吭声。 黑暗里,他觉得小猫咪在探索他的领地一般,不知轻重地戏弄着他的阈值。 岁岁被毛发扎得脸直痒痒,手上加快了动作,林时舒服地“哼”了一声。 “你喜欢吗?”她在问。 林时摸索着托起她下巴,把龟头抵到她嘴边。 “吃下去。”他不耐烦。 岁岁很听话。小嘴吃力地含下去,柔软的手不停套弄着,弄得林时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她的秀发垂落在他大腿上,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能含的下这么粗的东西,直到林时第二次按着她的脑袋往下抵。 她发出一些难受的嘤咛声,林时却在此时分外享受这样的声音,手掌的力道没有消退,按着岁岁,将龟头抵到她喉咙口。 岁岁眼角逼出泪花,手头依旧没有停。 被迫适应口腔被占据的感觉,她慢慢吞吐着林时的阴茎,脑袋一点一点的,林时觉得这可爱极了。 “快,再快点。” 耳边收到主人的命令,她更加如小鸡啄米,勤勤恳恳地点着脑袋。 可林时丝毫不满足,他每次都要按着她的头发紧紧让整根阴茎挤进她的口腔和喉头,越来越快。 岁岁难受得想干呕,可此时不容中断一般,他粗鲁地将龟头往她口腔深处送,她的手也顾不上抚弄了,无措地松开去抓着林时的衣服。 “嗯……” 林时滚烫的喘息落下,他曾有无数次想喊出声,倒是忍住了。 手头的动作终于停了,岁岁“呜”了一声,感觉到林时射在她嘴里。 “嘀嘀嘀——”林时胳膊上的义体在响。 屋外的林羽依旧在和别人碰杯,义体的蜂鸣声隐约传进他耳朵,他笑容敛了些,下意识地望向关上的玻璃门后。 屋内,一股强烈男性气息的液体冲进岁岁口腔,她腿间潮水疯狂地涨起来。 又羞又恼地推开他,按在地毯上小声呛了起来。 林时手掌摊开凑到她唇边。 “吐出来。”他喘着气,“主人要检查。” 凉凉软软的嘴唇蹭着他掌心,吐出一口精液,岁岁被这种腥味弄得难受极了,别过头去咳个不停。 林时却很是满意。 林羽的啵露收到一条消息,是夜摄模式下潮湿的手指和岁岁披头散发的侧脸。 林时又在向他炫耀,真该死啊这个家伙。 他倾倒手掌,精液沿着指节流下,抵在岁岁敞开的胸口,一滴,两滴,三滴。 “可以开始了。” 岁岁傻了。 “啊?” “刚才是前菜哦。”林时笑了,笑得凉丝丝的,“我的正餐呢?” 他靠回柔软的靠背上,腿间的东西又开始慢慢立起,岁岁摸索过去,突然像拍蘑菇一样把它拍一边去了。 林时:…… “干什么,”他语气里多了几分恨意,“想让我死是吧?” “对对对对不起!”岁岁结巴了,“我就是顺手……” 她一副务实又靠谱的样子,林时居然听到她在搓搓手,心里觉得有趣。 岁岁从地上爬起来,老老实实地把裤子脱下来迭在林时手边,爬到他身上,双膝支在他大腿两侧,和沙发扶手卡得紧紧的。 “林时……” “嗯?” “主人,”她换了称谓,“我不会……” 他双手扶住岁岁饱满的臀肉,托着她往前来,然后缓缓按下,一手去握肉棒,用龟头蹭着湿透的花瓣。 “这里?这里,还是……这里?”林时每蹭一下岁岁就难耐地哼哼一声。 “是,是这里。”她把脸埋在他肩上,双颊滚烫。 林时在下面一挺身,肉棒直直顶开花瓣挺进去,岁岁差点喊出声,手掐紧了林时的背。 “唔!林时……”她小声唤着,身子因为快感微微哆嗦。 林时闷哼一声,又往上挺了几下,岁岁胸口沾上去的精液又蹭回他脸上。 要是林羽在就好了,他恶趣味地想,让林羽弄干净。 “教会你了吗?”林时气喘吁吁地望着她优雅的脖颈,“自己来。” 岁岁挺委屈,她真的以为林时会服务到底。 于是只好自力更生,她生疏得很,骑在林时身上小心地摆动着腰肢。肉棒撑得她穴口有些痛感,可不知道怎么的,越动便越湿,淫水好像流不完。 “嗯、嗯、嗯……”她卖力地动着,还得压低声音不传到外面去。 岁岁甚至还走了神,觉得外头的音乐很好听,于是跟着隐隐约约的节奏扭了起来。 林时眯眼看着她可可爱爱的样子,胸乳时不时蹭到自己脸上,心底喜欢的不行。 这大概是他在沙漠里最快乐的几十分钟。 他每每能在她的身体里找到片刻的安宁,在交合的时候,在探索彼此的时候,他依赖岁岁,却不知道自己和林羽谁更依赖些。 在肉体紧密包裹的快感里,她的身体越发像一座城池,把他牢牢保护起来。 有人朝这里走来。 岁岁越过他的肩头,看到那个和林时一模一样身形的男孩,露台上的派对灯光变得迷幻催情,是一种暧昧的深蓝色,岁岁的手指伸过去,微微扯开一点帘幔,和林羽四目相对。 他冷冷地看着岁岁,似乎还没有原谅她让自己输掉了和奥斯卡的空战,肩上有一些玩闹时落下来的彩纸片。 岁岁一看到他,眼神便有一股不服输的倔劲。她骑在林时身上更卖力了,林羽看到她的一对乳房摇来摇去地撞林时的脸,挑着眉不说话。 岁岁才不要他表态,手指一划把帘幔拉上,俯身全心全意地爱林时去了。 “阿羽来了?”林时看到那一些光线泄进来。 岁岁的爆发力和体力就这么点,她没忍住大口喘气起来,林时轻而易举地将她抱起来往床边走,然后拥着她倒下去。 “你,你该回派对去了。”岁岁说。 “哦,那就停下?”林时在黑暗里吻着她的脸庞,顺带着又撞了她一下。 “那……做完吧。”岁岁说。 “要不要做完?不要说‘吧’。” “……要。” 林时扣住她的左手,一下一下地抽插起来,他动作利落的多,而且和岁岁相反的是,他会越来越快。 “你看。”林时望着自己接口一点点的荧光,“你的芯片在我身体里,我的鸡巴在你身体里。” “谢谢你……唔,”岁岁红着脸发出嘤咛声,还是忍不住说下去,“如果不是你和阿羽,我会不会已经被安德鲁斯家族杀掉了。” 林时哼了一声,继续欣赏她的叫声。 “可以把芯片还给我吗?”岁岁抱紧他,“我发誓不会乱跑了。” “不可以离开我们,”林时说,“不可以不要我。” “……我发誓。” “哦。”他依旧在她身体里放肆,一手细细抚过岁岁的小腿和膝盖,“我考虑考虑。” 2093蓝祖海跨年夜ヽ ro uwen np.me 2093年的最后一天,岁岁向管家先生告假,独自坐空轨回了蓝祖海。 原本的计划是带美惠一起去,可她发现了监听的事情后,已经不知道如何面对美惠了。 岁岁还根据监听的网络地址核对了一遍,几乎可以确认连通的听筒就在附近。 根据监听器的最早文件记录时间,也正是美惠和她大扫除的那个下午。 她坐在空轨上,窗外是在荒芜的戈壁滩上建起的一大片城市。 忙着回啵露里的消息,让美惠不要担心自己,她是觉得冬季的蓝祖海太冷了才没有叫上美惠的。 接着又看到那晚林时发在群组里的图片,她有些脸红不敢点开,而林羽一直没有回复。 阿羽是不是还在生气呀?真是小肚鸡肠!岁岁捏紧袖口,心里挺不是滋味。 空轨上播放着义体神油、男男生子的骗子广告,站台上的面孔大多是中东族裔,比起昆仑三区的寂静空旷,这里的贫瘠和拥挤更加真实。 从车站回福利院要坐两个小时的嘟嘟车,一种拥挤的旧卡车颠簸在蓝祖海过山车一般的轨道线上,等岁岁爬下车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抖抖一身灰尘,面对着这世界上唯一可以被称作“家”的地方。 叹一口气,她既向往屋里暖橘色的灯光,又不敢进去。因为近乡情怯发了很久呆,甚至没注意到阴影里停了一辆银灰色的布加迪2091猎空版跑车,那辆车不同于「黑豹」,购买后改装过几次,不怎么保养,车漆被粗粝的砂石刮得有些坑洼,归属于林羽名下。 这两年福利院的孩子少了很多,庭院的秋千比起记忆里生锈得更加厉害。夲伩首髮站:w anbenge.cc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新年将近,各处贴着彩色的装饰,挂着灯串,很多都贴的歪歪扭扭,大概是阿姨和院长带着孩子们弄上去的。 看时间已是晚餐的尾声,一股手抓饭的香料味冲进她鼻腔。其实岁岁从小就吃不惯这里的食物,但因为抓饭省时省力,更符合大多数孩子的口味,便成了福利院菜单上的固定成员。 一份抓饭,一勺洋芋汤,常常就是冬季晚餐的唯一搭配了。 岁岁记得自己小时候吃不惯,一直很瘦,后来在公学的餐厅吃到比较合口味的食物,身材才匀称起来。 “岁岁!岁岁来啦!”有年纪小一点的孩子冲出来玩耍认出了岁岁,他们把岁岁围起来高兴地喊她名字,直到把老师和院长叔叔都从餐厅里喊出来。 院长叔叔皮肤很黑,身材干瘦,精神头倒是十分不错。他接过岁岁的小背包,带她往暖和的餐厅里走,一边问岁岁路上冷不冷,要不要吃些抓饭。 “岁岁好像比离开家的时候更白些了,洲际公学的生活条件一定比这里好得多……” “也更胖了!”一个孩子说。 “胡说!是你们太瘦啦。”院长叔叔把他们赶回去。 孩子冲岁岁做了个鬼脸,怪叫着朝长桌尽头奔过去:“大哥哥,你女朋友来啦!” 很多孩子都围在那,岁岁下意识望过去,看到林羽那张冷冰冰的臭脸,浑身一凛。 他什么时候来的!岁岁又惊又慌,林羽坐在矮矮的餐桌旁,怀里捧着满满一盒五颜六色的糖果,好像已经和孩子们打成一片,有一个孩子扒着他的肩膀挂在他身上,嘻嘻哈哈个不停。 只是阿羽看她的眼神还是生气的样子,真辛苦他,这么大老远送来一张臭脸。 “哈?这,这……” 院长叔叔的脸上泛起一个温和的笑容。 “岁岁要在这里呆几天?他下午就来了,我倒是很吃惊,他怎么舍得让你坐空轨来,自己开车先到呐。岁岁,你和男朋友闹矛盾了?” “不不不,叔叔我……” “大哥哥是因为车里装满了礼物和零食,装不下岁岁了!”有小孩佯装认真地胡说八道。 “乱说!我觉得是他喜欢岁岁才追过来的。”一个蓝眼睛的小姑娘说。 岁岁牵起女孩的手,朝阿羽走过去。 他真的带了满满一车送孩子礼物?长桌中央的确摆着很多平日里买不到的零食,从这头摆到那头,起初岁岁还以为是院长为了庆祝新年置办的。 “开车过来需要多久?”岁岁先开口了。 林羽给新围上来的孩子分一圈巧克力,慢悠悠地开口。 “加全速的话,五个小时。” 阿羽见岁岁抿着嘴不说话,只好又说:“比你早来了一小时。” “林时呢?” “原先是我们两个陪客人们去沙漠越野,只好他自己撑一撑。”林羽目光流转,努力抑制着上扬的嘴角。 他心底的那点脾气,早就在见到岁岁的时候烟消云散了。 岁岁以为他还在生气。 “这些糖果都是你买的?”岁岁绞着手指。 “哦哦哦哦哦——”一旁的小孩开始瞎起哄,十几双眼睛牢牢盯着他们两个人,岁岁的脸都涨红了。 “也就塞满了整辆车吧。”林羽语气里不免骄傲,想向岁岁邀功:“车辆超重,还是全速飞过来。” 岁岁眼底湿了。 她吸吸鼻子,转头开始指挥一群猴子般的小屁孩:“大哥哥是客人还给你们带了礼物,你们是不是要主动把餐桌收拾干净?脏兮兮的没法继续分糖果哦!” 福利院的孩子从小就能做这些,他们叽叽喳喳地跳起来,纷纷举着餐具和清洁工具开始忙活。 只剩下阿羽坐在那里,他略微有些惊讶,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小孩主动打扫餐桌的场景。 岁岁想到这里的设施和昆仑三区的别墅相比简直天差地别,招待阿羽大概不妥,“阿羽,你今晚要回去吗?” 林羽:“一天开十个小时车,你是真不怕我累死。” 岁岁赶紧摆摆手:“我会安排好你哒。” 打扫完毕后,大家就围着林羽带来的整整一桌糖果开新年晚会。其实岁岁也带了糖果,但和阿羽的比起来只有小小的一盒,每个孩子大概能分到两颗…… 她蛮不好意思地放到桌上,大家还以为她是从哪一堆糖果下面找出来的…… “这样,我们来做个游戏。”林羽说,“岁岁拿出来的是赢家的黄金糖果,数量有限,不是每个人都能吃到哦。” 他举起一颗,向大家展示着金色的包装纸。 “我们用这朵假花轮流传递,院长叔叔是裁判。裁判敲击小鼓,随机停下后,花落在谁手里,谁就得回答十个问题。如果他获得的掌声和笑声最多,就可以拿一颗金色糖果,怎么样?” 所有人都欣然接受,尤其是小孩子们,起劲极了。 第一局的小花落在一个棕色皮肤的男孩手里,他腼腆地站起来。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问题,如连珠炮一般,男孩的回答不能有犹豫。 “你最爱吃什么?” “巧克力!” “你昨天的作业是抄谁的?” “——兰卡的!” 他脱口而出,孩子们发出一阵爆笑,男孩不好意思地挠头。 “大象鼻子和长颈鹿的脖子哪个更长?” “大——嗨呀我没见过这两个动物!” “你做过最美的梦是什么?” “……” 最后林羽奖励他两颗金色糖果。 有了第一个参赛者做示范,气氛更加火热。大家都想试试,也不用怕花落在自己手里会遭殃。 第二个小女孩站起来接受大家的问题。 “可以唱《帕萨之花》的第二句歌词吗?” “我,我不记得啦!” “你身上的裙子是小松姐姐留下来的吗?” “是!” “福利院里你最喜欢谁?是不是杜琪拉?” “我喜欢岁岁!” “……” 第二个,第三个参赛者都得到了不等数量的糖果。 第四个,花居然落在林羽怀里。大家眼里燃起八卦的光芒,现场提问者一度过于踊跃了。 “你喜不喜欢岁岁呀?” “喜欢。” 林羽气定神闲地坐在岁岁身旁接受“拷问”,岁岁已经开始尴尬地想跑了。 “大哥哥你是做什么的?” “战士。” “你有多喜欢我们的岁岁!” 此问一出,还有调皮的男孩敲着桌子起哄。 林羽眨眨眼。 “嗯——” “他犹豫了,要输啦!” “岁岁是我的星星,月亮和太阳。” 岁岁耳朵烫起来了。 “你和岁岁认识多久啦?” “快三年了。” “一见面就喜欢上岁岁了吗?” “不是哦。我们一开始是朋友。” “可以,可以,可以亲一下岁岁吗?就现在!” 不知道哪个小屁孩提的问题!这算什么问题啊!岁岁目露凶光,气呼呼地瞪着始作俑者,而那个调皮的小男生做着鬼脸躲到院长叔叔身后去了。 阿羽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岁岁脸红的要滴血,她求救似的闭上眼,疯狂摇头。 他笑笑,回答道:“不能。” “哦哦哦哦哦——” “他要输啦!” 岁岁看着林羽挡在自己身前接受小孩子的疯狂拷问。 “大哥哥你在战场上……杀过人吗?” 林羽:“嘘,这个保密。” “大哥哥还会来看我们吗?” “会。” “大哥哥你是不是世界上最最最最喜欢岁岁的人?” 林羽张开五指,对抵着指尖快速思索一会。 “不一定哦。” “岁岁喜欢你吗?” “我不确定。” 早餐后发现岁岁不告而别,问过管家才知道她回了蓝祖海。他把招待朋友的事推给林时,不加犹豫地动身来蓝祖海找她。 可他不确定。 2093是跨年夜呀 475 x.c o m 阿羽因为赢得了太多掌声和起哄,成了拿到糖果最多的人。他在鼓点响起的时候,把小花塞进岁岁手里,指腹微微蹭过她的手心。 岁岁才不要被这样问,她赶紧把花丢出去了。 在孩子们热切追问下一个拿到花的人时,林羽突然碰碰她的手背,把赢来的糖果倒进她手心里。 接着,又转过头去专注地望着孩子们。 今晚孩子们要迟一些睡,因为大家要放新年烟花。 阿羽像个孩子王,带着他们放各种各样的大小烟火。 岁岁和院长叔叔站在最后面。 “所以……你真的不考虑去莫比斯大厦了?” “叔叔,我不想去。” 院长背着手,叹气。 “以后还有很多很多机会,也许哪天你就能够进入大厦。……那里,值得你去。”夲伩首髮站:yu zhaiwuvip.c om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叔叔好像一直很关心内陆的事。什么莫比斯大厦啦,新的法案啦……在你办公室看到好多新闻贴片。” “是啊……”院长的眼镜片上映着夜空中绽放的花火,“我的余生都会守在这里。可我希望你们,我的孩子,能够接触更大的世界。” “不去莫比斯大厦也能见到更大的世界。”岁岁嘟囔道。 “岁岁,岁岁姐姐快来许愿!”一个扎着小辫的女孩大呼小叫地冲过来,拉着岁岁的手往外跑。 孩子们的小手推着她,把她推到林羽身边,头顶的烟花像蓝祖海季节性的星星雨,金色花火接二连三地炸开,这片璀璨好像永远不会熄灭似的。 “你们都许愿了吗?”林羽在问,“它快要落下来喽。” 小孩子们一个个闭着眼睛很认真地屏着呼吸,岁岁看着他们,又看看身旁的林羽。 他换下黑色的礼服,穿着十分休闲,米白色的毛衣外搭着一件轻薄的鹅绒背心,长长的睫毛阖上,手交握抵在鼻尖,浅浅呼吸起伏着。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发生那么多事的话……岁岁想,她一定会靠过去亲阿羽的脸颊。 “我希望……岁岁常相见。”阿羽突然把自己的愿望说出来了。 “不知道给岁岁起名的人,是不是也怀着这样的愿望?”林羽喃喃着,被岁岁听见了。 ** 生活老师再三强调时间,要他们上床睡觉。岁岁去卧室给孩子们讲睡前故事,林羽留在院长的办公室里。 他打量着办公桌后大大小小的相框,有照片,也有院长收集的新闻切片。 “您年轻时也是数字生命计划的支持者?”林羽问。 院长整理一些文件,眼睛从下滑的镜片上方看着他。 “还有谁是?” “很多人。”林羽说,“只是他们都不再年轻了。” 院长回头看着那些切片,他远在荒芜之地,却时刻关注着由盛转衰,最后没落的数字生命浪潮,最后一则新闻是左下角的「最后一座脑科学实验室(数字意识方向)被取缔」。 “这是您一直鼓励岁岁去无尽特区的原因吗?为了让她替年轻时的您看一看?”林羽追问。 院长叹一口气,忽然取下一张小女孩的照片递来。 “这是小时候的岁岁,你应该会想要看到这个。”院长神情和蔼了许多。 “呃……她穿着汉服?还是男孩子的飞鱼服……” 照片里小小的岁岁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站在高处,挥舞着手里的玩具。她的脸蛋小时候还要圆润些,下巴没有那么尖,一双眼睛很是好看。 院长拾起一颗薄荷糖含下,笑呵呵地指了指:“那时候有好心人捐献了衣物,这件本来是给男孩子穿的,可岁岁偏要穿。后来啊,她居然把人家男孩子揍了一顿,硬是穿到自己身上,我们又气又拿她没办法……” 阿羽拿起来反复地看,喜欢的不行。可就在他想拍一张照片记录下来的时候,院长却示意他不要拍,默默将照片收回去了。 “你对岁岁好像有偏爱。”林羽说。 院长不否认。 “她是个很好的孩子,也很聪明。也许一开始在后勤学院不如其他学院学到的多,但也是要在蓝祖海所在特区考到前十才有机会进入洲际公学。”院长的语气里,不乏为岁岁感到骄傲。 “岁岁不是一般的优秀呢,”林羽温和地说,“她的能力,已经超越军事学院相当一部分学生了。” 此话一出,院长的目光却变得敏锐起来。 “是啊,不然我怎么会鼓励她去争取无尽特区的门票?” 林羽还在院长办公室找到了岁岁小时候参加针织比赛的得奖作品,他不知道岁岁还会打毛线。 隔着玻璃看到摆台上小小的一只护腕,好像能看到一个皱着眉头认真戳毛线的小女孩。 “这个你可以带走。”院长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你很在乎我的孩子,今天带来的糖果我也无以为报,甚至没法为你安排得体一些的卧室。……” “没问题!我真的可以拿走它吗?” 阿羽说着,已经跃跃欲试想要打开展示柜了。 岁岁从孩子们的卧室出来时,甚至怀疑阿羽会不会已经离开了。 然而下了楼,便看到院长披着厚厚的大衣将林羽送出来,她搓着手跟上去,毕竟安排好阿羽的住处,是她作为这里的主人该做的。 阿羽和她单独相处,脸又变臭了……说到底,他还在等岁岁来哄自己。 他拉开门坐进车里,等着岁岁屁颠屁颠地爬进副驾。 “走吧,去市中心找一家旅馆住下,我……我包房费!”岁岁掏出自己的小钱包,盘算着这几天兼职收益。 林羽:“那是自然,还有我付房费的道理?” “随便挑,我买单。”岁岁拍拍胸口,忽然看到他手腕上带着一只毛线勾的护腕,觉得奇怪又熟悉:“咦,我小时候也织过这一款呢。” 林羽:“哦。” 岁岁自讨了个没趣,不安地摆动着双腿。 “明天要不要早点出发回昆仑三区?” 林羽双手直接离开方向盘。 “不,我开不动了。” “哈?阿羽……你累坏了吗?”岁岁吓了一跳,想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可看到他一张冒寒气的脸,只好缩回手。 “开不动,不想开。”林羽说,“好累。” 岁岁有点不好意思:“……可以让我来开吗?可能会磕碰几下。” 林羽往后面躺了躺,看着蓝祖海的星空开始摆烂。 “磕碰几下你未必修得起。”林羽吓唬她,又说:“今天搬了好多糖果,又开了这么久的车来找你,我累坏了。” “阿羽……”岁岁想了想,覆上他的手揉揉捏捏,又开始殷勤地捶他的胳膊和肩背,“我给你按摩!要再重一点吗?” 林羽抑住上扬的嘴角,淡淡地哼一声。 “勉勉强强。” “勉强是什么意思……嗨呀,帮你放松一下肌肉,我们赶在跨年钟声前到达市中心吧!” 院长靠在办公室的窗边远远看着林羽的布加迪,那辆车停了好一阵才离开。 他缓缓踱步回去,打开角落里一台旧得掉牙的电脑,慢悠悠地操作着。 他在发送信息,这台电脑已经旧到超网汹涌的病毒都不会来光顾了,而检测着绿洲居民们每一寸隐私的超网数据中心也不会入侵这里。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蓝祖海了。 今天她来,看得出很高兴,只是说什么都不愿意去见你了。 我会想办法说服岁岁的, 有一个男孩看上去很爱她,她带着他去市中心了。 你是不是也想她了?想她,就提前为她下一场星星雨吧。” 编辑完这段话,他又检查一遍,接着按下发送键。 偏色严重的屏幕上出现“发送中……”的字样。 “发送成功。” 屏幕又恢复一片空白。 院长摸索了一下,关掉它,电脑侧面一块沾灰的黄铜铭牌,写着以下文字。 「星云实验室GL-37390号保密级计算机-实验室财产」 2094是新年呀(h) 蓝祖海的中心城区热闹非凡。 与其他繁华地区相比,这里没有超大型购物商场,没有带精美橱窗的奢侈品店,层层迭迭的超高建筑只几十层便建不下去,抬头可望见黑漆漆的夜空。老旧的电线粗如蟒蛇,层层迭迭地缠绕在斑驳的建筑上,又在建筑之间彼此坠连。 这个时间点,蓝祖海的居民们不分种族与宗教,聚在一起舞蹈奏乐庆祝新年。沿街有许许多多各具风味的餐馆、小吃档口,有些还挂着基督徒庆祝圣诞的装饰未完全摘下。 岁岁对这里很熟悉,一挤进人群跑得飞快,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到处都挤满人。 林羽叫不住她,快步跟在她身后,却如何也抓不住她的手。 咦,阿羽也不喜欢吃阿拉伯风味儿食物!如果是冰淇淋呢?再看看高加索人爱吃的甜食……好像又太甜了,阿羽除了她捧过去的小蛋糕,其余甜食一概不碰呢。 岁岁很是纠结,满眼都是选择,却不知道选哪个好。 突然听到人群喜悦的惊呼声,她顺着抬头望去,今年的最后一天居然能见到星星雨! “阿羽,阿羽!”她赶紧回头想找林羽,结果直接跌进他怀里。 岁岁搂住他的脖子,指着头顶落下的一簇簇星火:“快看,星星雨!我们的运气太好啦,居然正好遇上了,以往得到每年春夏才有呢!” 林羽心有余悸地望着电线之间迸出来的无数火花:“你确定这是一种景观,对人没有生命危险吗?” “怎么会危险呢,我从小看到大!”岁岁说完,突然又不好意思起来。 星星雨本来就是蓝祖海地区线路老化电压突然增高会出现的一种无害奇观,成因可能是蓝祖海没有过多财政经费修补电路系统…… “别怕哦,”她安慰林羽,“每年有很多游客慕名来看星星雨的,从不出事。” 林羽的表情松弛了一些,但胳膊还是绷得紧紧的。 “对了!火花特饮!”岁岁突然想起星星雨时节限定推出的特饮,一溜烟从林羽怀里脱出去,找自己最熟悉的商家。 “岁岁!……”林羽叹口气,没注意到自己傻乎乎地扯着嘴角。 突然有通话接进来,是林时。 “你们在哪,好吵。” “岁岁在带我逛街。”林羽一有机会就向林时炫耀自己得到的「偏爱」。 “哦。所有事都丢给我做,老爸老妈到处找你,说等你回来要扒了你的皮,锁你的车,冻你的卡。”林时冷哼一声。 “承认吧林时,你也想来。” “我想睡觉。”林时咬牙,“刚刚才安顿好客人。” “阿羽我买到火花特饮了!今年冬天的第一杯!”岁岁大呼小叫地跑回来,捧着一只大力神杯那么大的杯子,里面装着啤酒、奶油、坚果和香料的混合调饮。 林时:“……” “你在和林时通话吗?”岁岁贴上阿羽的脸颊好奇地看着接口投影。 “林时看得见我们吗?” “看不见。”林羽说。 岁岁伸手去戳戳戳,林时在黑暗的房间里,通话屏幕上蓦地出现岁岁灵动又好奇的一双眼,她抿着嘴看了会,默默退出取景框。 于是便只剩下阿羽了。 “我也是第一次来,唔……岁岁对这里很熟悉,看上去哪里都很好吃。” 林羽把街景拍给林时看,林时自以为这已经是在醋坛子里把自己泡了个透的时候,岁岁突然凑到话筒边贱兮兮地说:“林时……谢谢你把芯片还给我,今晚我可以和阿羽去酒店开,房,间啦!” 林羽叼着吸管喝特饮,听到这句差点被里头的坚果呛死。 林时气得直接挂断通话。 林羽心里发誓,岁岁说话的时候他绝对不要再喝东西了,吃也不行。 岁岁眼睛亮闪闪,得意地瞧着林羽。 “走嘛,我带你去吃夜宵!” “你只管请客,”林羽满眼的温柔都要溢出来,“我买单。” 她背着手往前走,不出几步,林羽便追上来牵住她。他们真的像一对情侣了,岁岁会把从小到大最爱吃的店铺指给林羽看,还会各买一小份给他尝。 岁岁记得住他和林时口味不同,总挑咸口的食物给他,林羽跟在她身后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三年后,这个场景就成了他的噩梦。 后来林羽总会梦见自己牵着岁岁的一只手,怀里抱着巨大的特饮杯子,只是走着走着杯子越来越沉,一抬头发现牵着的人已经不见,只剩下梦中无尽涌动着的陌生模糊的人头。 ** 星星雨从2093年下到了2094年才慢慢停止。 岁岁很认真地看着它们在头顶纷纷扬扬落下,认真到林羽轻声叫她名字,她才回过头去,正好贴上林羽的嘴唇。 雨停了,可爱止不住。 “阿羽,你不生气了,对吧?”岁岁小心翼翼地问。 林羽垂下眼。 “可是你还没有哄我。” “哄哄就能好吗?”岁岁拽着他的手,嗲着嗓子反问。 “……你试试。” ** 蓝祖海一家酒店客房里,最贵的套房分前厅和卧室,陈旧泛黄的帘幔透进大把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光洒在床边,衣物散落一地。 浴室里有哗哗水声。 浴缸水位线在缓缓上涨,她跪在那里低头含着林羽的肉棒缓缓吞吐,脸因为害羞和水汽涨得通红,水线已经打湿她散落的发丝,暧昧地贴在脸颊上。 林羽被她弄得呻吟出声。 眼看着水要没过鼻腔,她赶紧抬起头来,手不停地上下抚弄着。 林时有的,他也想要。 于是林羽不讲道理地把她抱进浴池,岁岁的小嘴含起来……他简直不能多坚持一会。 他沾上沐浴泡沫,细细揉搓她的每一寸肌肤,岁岁身上没什么红痕,看来林时昨晚很温柔。 “好像不够热情。”林羽挑剔道。“昨晚你在林时身上,不是很放的开吗?” “阿羽,我对你和林时,从来都是一样的呀。”岁岁讨好地靠过来吻他,却被他避开了。 “如果我和林时是一样的,那我们对你有什么不同?”他问,“如果你给我的爱不如给他的,说明我只是林时的影子,对吗?” 岁岁愣了。 她从没把他们当做一个整体,但也确实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不是不是,才不是呢!”岁岁结巴起来,“你们是——不一样的!” “你太贪心了,阿羽。”岁岁马上反应过来,她可不要被脱光衣服按在浴缸里指责,于是立刻反击,“昨晚你和那些小姐女士聊了一晚上,不也放得很开吗?我在林时身上听得清清楚楚!” 他被问恼了。 手掌如何也抓不住她的腰肢,岁岁像一尾鱼似的,林羽无可奈何。 他指腹用了些力,掐岁岁麦粒似的乳尖,疼得岁岁呜咽一声,想要挣脱开。 “我不过是和她们聊了一晚上,在你眼里就叫放得开?别走!”他一手托住她的腰将她抱上来,手指紧紧抓着她滑腻白嫩的胸乳。 “我听到她们问你婚事了!”岁岁说,“你和林时要在那些家族里挑结婚对象,没错吧?” “结婚?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么遥远的事。我是说,我和别人结婚——这么遥不可及的事情。”林羽被她的醋意撞得百口莫辩,他终于知道岁岁小时候是如何使出一股劲把男孩子打哭的了。 “还好我们只是互相保密的契约关系。”她被林羽缚在怀里,望着镜面墙壁上的倒影喃喃道。 “在你看来我们只有这一层关系吗?”林羽低头看着她湿漉漉的眼角,“如果杀死数字生命不值得保密,那晚你还会留在我们房间吗?” 岁岁贴着他的身子,惶惶不安的心在空中高悬又随即重重落下。 “……会。” 随着她的肯定回答,林羽的心也奇迹般地落地了。 “我会告诉你们,「为了感谢你们在基地救了我,请两位中尉向我奉上初夜吧」。无论如何,你们都会是我的。”岁岁小小声,把自己的坏心眼一股脑倒了出来。 他分开她的双腿,手指探进去缓缓地抠挖起来,阴唇像一张小小的嘴,软软肉肉的,又比哪里都敏感。 “如果你没有通过去峡湾的演习审批呢?告诉我实话。” “唔……阿羽,再下去点儿。”岁岁的腰肢微微颤动,“那我会在你们出发前就和你们睡在一起……你们是我的,谁都不可以下手。” 他的指腹触过比花瓣还娇嫩光滑的肉壁,思索着什么时候可以进入。 “我知道了。”林羽很满意,语气里带了些笑意。 岁岁已经难耐地蜷起脚趾,眼巴巴地盯着他的手。 “阿羽,我想尿尿……” “说什么?”林羽却把她揽得更紧,歪头舔着她的耳廓。“大声点。” “阿羽我想尿尿!” “不许去。”他笑,“我的问题还没有完。” “你快点儿……”岁岁天真地催他,她一有求于人说话就变得软软嗲嗲的。 “下一个问题,”他把岁岁的腿架到浴缸沿上,正以一种她来不及察觉的架势将她的腿彻底分开。 “你快说……” “更喜欢我,还是林时?” 2094告白?(???)?(h) 岁岁知道他想听什么,也知道她说什么林羽会心花怒放,可她不想说。 “都不喜欢。” “为什么。” “你们两个太讨厌了。”她享受着他的揉弄,“一会这么温柔,下一秒又那么狠心。” 林羽默了一会,悄悄看她。 “狠心什么?”他手上加了些力气,一圈圈捻磨着她最敏感的肉珠,弄得岁岁别过脸去浅浅地呻吟。 “嗯……总是让我等,等到后来还是一场空。”她脆弱地抽动起小腿,手指掐紧阿羽的胳膊,“新的一年你们要去中子洲啦?” “没错。” “你看,我还是从客人的嘴里偷听到的。”岁岁又快哭了,“为什么我最后一个才知道呀?” 他抱紧岁岁,突然用力地吻她。岁岁已经难受得收不住了。 “别这样,阿羽。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也喜欢林时。”她躲得别过脸去,“我喜欢到心都要碎掉了,却不知道你们马上要去那样遥远的战争地带服役。你们又想让我等多久,直到等来你们和财团继承人结婚的消息?” 林羽的心也在难受地抽紧。 “再多说几遍。不要听林时,只想听你说喜欢我。” “不喜欢了!我不喜欢了。” 林羽陷入一种患得患失的狂喜中,他掐着岁岁的下巴逼她转过来看着自己,热切地盯着岁岁的眼睛。 “说你喜欢我,不是因为怕泄密才来贿赂我,不是因为觉得林时脸很臭才做我的跟屁虫,也不是看到林时和别人接吻才来亲我。”他不顾一切地把自己最自卑的瞬间倾吐出来想要得到岁岁的认可,“因为喜欢我才会做这些事的,对吗?” 岁岁被他掐得变成了嘟嘟嘴,脸蛋上的肉都嘟起来了。原来阿羽心里一直想着这些事呀…… “阿——羽——”她没好气地拖长嗓子,“我都为你穿「轻薄的莎莉娅」了,你还想怎么样嘛……” 说完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被林羽看到了。 浴缸的水线开始下降,他拧开热水花洒为她冲洗,手掌温和地抚过少女光滑娇嫩的肌肤,那也是他的宝贝。 “我为你准备了新年礼物。”阿羽语气里无不炫耀,“虽然林时也准备了,可我不知道他的是什么。” “欸?……”岁岁懒懒睁眼,“什么样的礼物。” “今晚不能告诉你。我们还为你安排了脑部理疗套餐。”林羽说,“大脑机芯化最好及早干预。艾茵上校答应我安排脑部科学的顶尖医师定期为你会诊,等我和林时从中子洲回来,你的病情会好转许多。” “给我治病吗?” “嗯。” “又把我丢在学校……” “如果可以选择,我不想成为战士。我只想做一个工作完毕回家可以看到岁岁的人。”林羽热切地看着她,“岁岁的梦想是什么?” “我想……我想尿尿。”岁岁试着推开林羽,尿意已经比刚才还强烈了。 林羽挑眉。 他将花洒调到最粗最有冲劲的一档,扣在岁岁的花瓣上让水流有力地冲撞她,岁岁被腿间突如其来的酸涩酥麻折腾得嘤嘤叫。 “阿羽!我错了阿羽,你别这样……” 可整个身子被阿羽搂着,扣得死死的。她一条小腿还挂在浴缸沿上,腿只好直直地敞开着任由阿羽玩弄。 “那你要不要说……”他用手指暂时堵住花洒,炽热的唇在她耳侧流连。 “我喜欢你,我特别……嗯……特别喜欢阿羽……”岁岁刚说完,水柱又一次袭来,她被按在浴缸里动不了,只觉得再这么下去,身子的某个临界点就快到了。 “听起来像强迫你说的。”林羽皱眉,手中花洒的力道丝毫没有减退。 “真的……真——呜……我要尿出来了啊……”岁岁想合上腿,林羽的手只会更不留情地把花洒堵成有力道的小水柱刺激她的腿心。 “尿在我身上。”阿羽舔着她的耳朵,“我要告诉林时,岁岁尿在我身上了。” “不可以……”她一张脸通红。 “快。” “快放我去尿尿。阿羽……求求你……呜啊!” 她努力控制肌肉回缩试图让自己憋得久一点儿,可越是紧缩便越敏感,最后她不试了,无奈地望着天花板,想等阿羽玩够。 “不要。还有账没算完——为什么让我输掉空战?”林羽一下一下地堵着花洒。 “你……” “我本来可以赢的。” “对……对不起……呜……”她哀求,“阿羽快停下,我真的不行啦……” 眼看着水位已经降到脚踝,如果这时候失禁……会被阿羽看到的…… 林羽把花洒丢到一边。 岁岁庆幸了一秒。 他手掌立刻覆上来,手指有力地抵着花瓣揉动起来。岁岁哭喊着求饶,却发现他故意按着尿尿的小洞口,手的速度愈来愈快…… “阿羽!啊啊啊啊——” 她的小腹终于忍受不住那股酸胀感和林羽不断的刺激,盆底肌肉可怜巴巴地抵抗了一阵,投降了。 淡黄色的温暖水柱从小洞口喷涌而出,岁岁又羞又耻,只好眼睁睁看着靠在林羽怀里的自己,尿液从喷涌变为淅淅沥沥的水流才慢慢停下来。 恶作剧目的达成,林羽笑眯眯地松开她手指,还是没忍住亲了她几口。 “嘤……” 她哭丧着脸起身,无比委屈地捶了阿羽一下。 这次他没有按着岁岁不让她走,而是笑着扶她站起,用花洒重新将两人冲洗一次。 “怎么有如此坏脾气的小女孩,尿在我身上不说,还用拳头打我?”林羽佯装惊讶,“也难怪,小时候就能把男孩子打趴下……” 她羞恼地瞪一眼林羽,抱着胸口想逃离这里。 他却一点没感受到来自岁岁的眼神警告,将她抱出浴室,一口口舔干净她胸口的水珠,岁岁拗不过他,又被他抱着翻了个身。 两个人纠缠一会,林羽从后面挤进她的臀缝,就着潮水般的蜜液顶进去了。 岁岁趴在床单上,软软哼了一声,阿羽很快便撞出水声。 “宝贝新年快乐。”他爱惜地吻着岁岁的头发,腰身止不住地耸动着,一次次挤进温热的甬道。“要怎么操你,你才不会在第二天把我打趴?” 岁岁:“林羽闭嘴……呜呜呜……” 2094转移注意大法 天寒地冻的新年夜晚,大楼对面的地下赌场彻夜不眠。脏兮兮的窗下流浪汉唱着故乡的歌,一边抱着自己生锈的金属膝盖。 歌声被隔绝在窗外,成了林羽耳朵里嗡嗡的余响。 两人蜷在一张床上,他抱着岁岁,高兴得睡不着觉。 “其实比起赢了那场空战比赛,更想要岁岁尿在我身上。” “岁岁的脚趾缩起来好可爱。”他兴冲冲地说,“我怎么像喝了酒一样有点儿傻头傻脑的?净说这种话……” 岁岁用手捂住林羽的嘴,脸往他怀里埋了埋。 “好喜欢岁岁,岁岁的每一根头发我都喜欢。……岁岁,岁岁……”林羽还不闭嘴。 “知道啦……” “我还有一颗熔岩子弹。”他极小声,“我不想用来杀人,想带你去无尽特区治好你的病。” “去中子洲吧。”岁岁轻声说,“直到战争结束,你们荣归故里。” “战争不会停止。”林羽有些严肃,“昨晚聚会上有洲际股份和伊藤军用科技的继承人,他们明确告诉我……为了军火贸易持续壮大,战争如同节日一样在边境外上演。如果我们中的任何人想要晋升军衔,获得更好的履历,随时可以加入战争。”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在梦里了,这话荒诞又真实,让她难以置信。 “所以我和林时从沙湾回来后便厌倦了这一切。”林羽语气里多了丝落寞,“但如果我们不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的话,爸爸妈妈也会很难……” 岁岁想问阿羽,走下去,走到哪一步可以和她结婚?可她不敢问。 他们好像只是热情地做了好多次,还没有真正进入过彼此的生活,她已经开始依赖他们了。 于是她只好贴上他的嘴唇,用一个晚安吻把阿羽一块骗进睡梦中。 2094年的第一天,阿羽开车带她回昆仑三区的家。 他兴致很高,岁岁带他吃早餐时,阿羽胃口不错地加餐许多,还和岁岁说了很多话,早就不气输掉空战的事了。 最后在车上,他说自己一定会活着从中子洲回来,然后把熔岩子弹换了带岁岁去看病。 “我会在战争中活下来,绝不动用那颗熔岩子弹。你可以每天在洲际公学的武器长廊检查我的子弹匣,等两年后我到了预备役选择期,就马上……” “阿羽,我想有自己的熔岩子弹。”岁岁说。 林羽笑眯眯地捧住她的脸。 “那岁岁要加油参加大小演习喽,说实在的很辛苦啊……其实有我和林时在,你可以平平安安地呆在公学什么都不做,直到完成学业。” “我不要!”岁岁突然大声,把林羽吓住了。她心一软就说了真话,“我也想保护你和林时,所以……” 他笑着听下去。 “我们应该足够强大到保护岁岁,而不是等岁岁来保护我们哦。” “再强大的人也需要保护的!”岁岁急了,又羞又结巴,“人,正是因为被保护着,才是真正的强大呢。” “要是林时在,他一定想下车跑两圈。”林羽发动布加迪,操纵它加速滑行,“你知不知道,那天你说他是你的了,林时高兴到躺在车底下看了半天底盘。” “真的假的……” “林时怎么会告诉你?所以我建议你亲口把这话告诉他一遍,看他的反应。” “喜欢两个人真累。”岁岁小声抱怨,“同样的话要说两次……” ** 阿羽的车驶回庄园绝逃不开林家夫妇的视线,岁岁心虚到想半路跳车,可林羽倒坦然。今天客人都陆续离开了,只有家人在,他便没什么顾忌。 林太太紧紧抄着胳膊,踩着一双高跟鞋将小腿肌肉绷到凸起,林先生揽着她的肩让她消气,远没有太太那样愤怒。 看来是在哄老婆和教训儿子之间,林先生选择了前者,还是老婆最重要。 林时靠在自己车旁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林!羽!你给老娘交代清楚——”果然阿羽的车还没有停稳,林太太就已经爆发了,血压高到差点儿把额头上的装饰灯冲爆。 林羽飞快钻出车子,轻飘飘地打了个招呼。 “嗨,妈。哦,还有老爸。” “为什么把客人丢在家,自己开车逃出去?”林太太费解地拧着眉头,梅紫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开始输出:“你知道后来有多少人在找你吗?我知道你和林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可一年也就几次而已,忍忍怎么了?” “一年几次?”林羽佯装委屈地眯着眼睛。 “指的是春季十几场新年晚会,夏季无数个社交派对,秋天几轮庆功酒会,冬天长达一周的庄园聚会吧。”林时客观地说。 林先生开始捂住额头。 “林时,你妈训话的时候不许顶嘴。” “好啦,妈,我们会忍的,也一直在忍。”林羽安抚她,尽管这话让林太太更抓狂了。 “说‘忍’太残酷了。”林时说,“我和阿羽会享受其中的。” “没错。”林羽说,“我们的表现都不错啊。” “可是你为什么不回消息直接开车走掉!我和你爸担心你是不是出事了——你开车连你爸都能坐吐,我怕你出车祸!” “妈,昆仑三区从不堵车,蓝祖海也不堵。” “什么?你去了蓝祖海?”林家夫妇俱是一愣。 “嗯哼。”林羽说,“林时也想去来着,但……” “但林时比你懂事。”林先生说。 “抬举他了。”林羽笑嘻嘻地看一眼林时,又下意识地朝车望一眼,结果车里已经空无一人。 “臭小子,你找什么?别给老娘转移话题——” “找岁岁。”林羽气哼哼地绕着布加迪边走边找,一个眼疾手快,把猫着腰想偷偷溜走的岁岁揪了出来,牵着她的手站回父母面前。 岁岁憋着一张滚烫的脸一个字说不出来,只好使劲掰林羽的手,好不容易掰开了,林时却慢悠悠地走到她另一边,和他们站在一起。 “先生,太太!”岁岁心虚极了,只好看着林家夫妇的脚尖,害羞之余,她还觉得愧疚。阿羽来蓝祖海找她,她却不知道他的爸妈因此如此焦急。 “岁岁?!”林太太惊讶极了,好看的嘴唇已经跟着情绪变成橙红色,正如同广告明星般半张着。 林时歪头凑到她脸边,耐心地问:“应该叫我爸妈什么?” 岁岁:“哈?……” 林羽把她好不容易甩掉的手牵起来,凑在她另一边:“再给你一次机会,应该叫什么?” 岁岁:“我我我——我……” 他们怎么可以表现得这么明显!而且,还是在他们爸妈面前……她整个脑袋如同火山爆发般血液冲顶,耳廓和脸颊从淡粉色直接涨红。 岁岁羞得差点白眼一翻晕过去,林太太冲上前把她从两个儿子中间解救出来。 “岁岁怎么在这里?是阿羽把你从蓝祖海带来参加派对的吗?”林太太的神情堪比台风过境,上一秒面对林羽还是狂风暴雨,看到岁岁瞬间多云散去阳光普照。 林太太慈爱的母性无处安放,毕竟林时和阿羽从来不让她省心,她也一直一直记得这个出现在双胞胎房间里怯生生的小女孩。 “阿姨,叔叔。”岁岁捋顺舌头,小心地说:“我一放假就来勤工俭学了……” “只有你一个人来吗?”林先生也大为惊讶。 “和朋友一起。” “为什么不邀请岁岁一起来度假?”林先生居然也生气了,质问自己一双儿子。 “邀请了啊,被狠狠拒绝了。”林羽摸着后脑勺,佯装无辜。 林太太瞪他。 “我说的是真话嘛。”林羽又补上一句。 “岁岁在这里住的惯吗?冷库里有没有你想吃的东西?”林太太牵起岁岁,顺手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拉,爱怜地看着岁岁。 上回见岁岁还是两年前,大概有三年了?岁岁似乎已经从小女孩蜕变成少女了,林太太看着她有点浮肿的眼,又想起初次例假岁岁哭成小泪包的样子。 岁岁赶紧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还是女孩好,女孩省心,哈哈……”林先生见太太的情绪有所好转,赶紧打圆场。 岁岁本该觉得受宠若惊,或是飘飘然了,毕竟她一直不经夸,谁表现出喜欢她,她就欢天喜地巴不得缠着那个人走哪跟哪。 可这次不一样,她心底感动,身子却不敢动。她看到美惠跟着管家先生从地面花圃旁经过,便又想到美惠在林时和阿羽房间放窃听器的事。 岁岁怕连累到他们一家,和这些大家族打交道已经都辛苦了,如果因此动摇安德鲁斯对林家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 “岁岁?”林时又一次叫她,“一起吃晚餐好不好?” “今晚只有家人,没有外人。”林先生说。 岁岁回过神来,看见林先生和林太太温和地望着她,等她点头同意,林时和阿羽站在身前,笑眯眯地,不说话。 她一下子觉得,自己得到的东西未免太多了。 2094矿洞 岁岁凭着自己自作聪明的劲,迅速琢磨出一个不让美惠起疑心,又能应邀和林时一家吃晚餐的方案。 她埋头在后厨认认真真地摆盘,摆到美惠等在边上都馋了,问她什么时候一起去吃员工餐。 岁岁:“美惠,我得想个办法吃到他们餐桌上的东西。” 美惠:“啊?” 岁岁拿出小毛巾把盘子沿边又擦了一遍,对着淋满酱汁的炖菜深深吸一口气:“唔……好香好香好香!” 美惠迟疑道:“岁岁……” 岁岁已经跪在餐台旁,脸贴着冰冷的大理石,视死如归地看着那份菜:“好香啊……美惠……我今天一定要吃到……” “你快起来!”美惠急了,“地板冰不冰,你的膝盖疼不疼?” “不疼!” “胡说!我们早点去员工餐厅,没准也有炖菜!”美惠哄她。 “真的吗?”岁岁拖长声音,一脸落寞地捧住洁白的瓷盘,眼看着手指就要碰到炖菜了,美惠用手捂着脸不敢看,管家就在这时候进来催促上菜。 岁岁一下子跳起。 “美惠你先去吃饭吧,一会房间里见!”岁岁给美惠一个飞吻,“我给你带了蓝祖海的小礼物唷。” 她推着餐车进入主人家用餐的大厅,那里虽是透亮的窗户对着花园飞泉,但保密性非常高,一根针落在隔音羊毛地毯上的声音都能被耳朵捕捉到。 林时和林羽居然换了前几天穿着的正装礼服,林家夫妇倒没有那样正式,但也得体又闲适地坐在桌旁,招呼岁岁去。 岁岁不忘自己的本职工作,仔细地把最后几道菜都摆好,干燥的手在女仆裙的围兜上蹭了两下,拉开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至此,她的“合理融入林家饭桌计划”算是成功。 她才知道,和会客厅望不到头的长桌相比,他们私下吃饭会选择坐得更近。 林爸爸在和他们谈论中子洲的形势,因为过一段时间林时和阿羽即将去往那里。他们见岁岁来,便特意切换了话题。 “岁岁住在蓝祖海吗?还是在那度假?”林爸关切地看着她。 “那是我的家。”岁岁紧张地眨着眼。 “我们不曾去过那里,但每次提到这个地方总是很伤情。”林太太微笑,“我们认识的人曾在蓝祖海去世。不过……今天不说这些。” 林时突然把自己装得满满的餐盘递过来,擅自与岁岁的空盘做交换,林羽坐的离她远,不服气地瞧着林时的一举一动。 他们父母默默注视着这一举动,心知肚明。 “都是你爱吃的。叉子用不惯可以换别的餐具。”林时从桌子中央取一把银勺,用毛巾包着递过来。 岁岁望望他们的餐盘,没有哪个的食物像她这份一样堆成小山。她下意识地看看正对面的阿羽,他低下头吃了一大口。 岁岁也赶紧低头吃一大口。 嚼着嚼着,她突然想到什么,轻轻抹了下嘴角便钻到桌子底下去。 林家夫妇吓了一跳。 “呃,岁岁?” 林太太推开餐椅跟着蹲下来,岁岁眼看着他们全家都要跟着自己钻到桌子底下,赶紧解释道。 “不不……叔叔阿姨我没事。我在找……”她又钻出去焦急地找可接入的端口,林羽过来碰碰她的手背,让她回去。 “放心吧,排查过了,这里没有监听设备。”阿羽把消防面板的金属罩合上,又帮岁岁把手腕上的接口关闭,“管家已经做过这件事了。” 林太太撑着腮看她,眼神里多了一丝疲惫。 “真是个好孩子。”她说。 “岁岁姓什么?”林先生问。 “爸,岁岁就叫岁岁。”林时说。 夫妇两人对望一眼。 这次是岁岁开口转换话题,她不希望他们将自己薄弱又可怜的身世问得干干净净,或许他们早就知道了呢?无论如何,叔叔和阿姨是出于善良的本意,但她不想接受任何同情。 “叔叔,你刚刚提到的中子洲局势如何了?”岁岁扯出一个天真的笑,勺子戳着餐盘里的熏肉块。 “岁岁也关注那些吗?”林先生饶有兴趣。 她挺起胸脯,无不骄傲地答:“我是信息处理后备役,曾经和阿羽、林时搭档作战过唷!” 林太太也宽慰地笑了。 “两年不见,岁岁已经成长这么多了!你和这两个家伙一起上过战场吗?” “在基奈峡湾,我们……”岁岁戛然而止。 “我们在峡湾冰原上一起击退过部落流放者。”林时突然替她圆谎。 “不错!”林先生满是欣赏地看着岁岁。 “不过这次的中子洲战役,恐怕不适合你这样年轻的孩子去。”林太太说。 “林时、林羽和我一样大呀……” “他们是预备役,预备役中尉的头衔意味着,他们需要在更多实践中成为成熟强大的正式役战士。”林先生说,“而你作为后备役,可以不用面对那么多。” “那我也要成为预备役!”岁岁脱口而出。 “中子洲太危险啦。”林羽说,“爸,你刚说到军方在那里发现了自由联邦布置好的矿洞?” “矿洞?”岁岁好奇。 他们向岁岁解释这件事。 龙谱·朱利安中途返回绿洲内陆度假也是因为中子洲战役取得了某种阶段性胜利,他向林时和林羽传达的一道准确消息便是——自由联邦被击退后,他们秘密布置的数据矿洞被绿洲军方一并占领。 这对世界政局至关重要,自模拟平行宇宙学说出现后,两方一直在争夺满足数据矿洞搭建运行条件的唯一地理坐标,也就是中子洲。 岁岁只对这种学说有所耳闻,和林时、林羽一样并不关注这件事本身。 事实上,数据矿洞是本年代人们探索未知世界的又一重要方向,需要在特定地理条件下完成实验。 矿洞的原理是通过布置庞大的数据演算系统——量子网格阵列,从而搭建超量子计算机,通过运算一款编写近十年的程序脚本模拟粒子对撞后产生的维度弯曲,由义体接口上传至人脑,在脑内运行计算机模拟出来的平行时空。 ** 晚餐结束后,岁岁回到房间。 一推门进去,便见到自己床上堆满了礼物,她还以为自己走错,直到看见美惠。 岁岁这才想起,分别时林太太和林先生说给自己准备了新年礼物,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搜罗到这么多包裹的……他们似乎还考虑到美惠的感受,在美惠的小床上也放了一些。 “管家说这是雇主夫妇送给我们的,你知道吗?”美惠的手拿起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又赶紧放下。 岁岁靠在门上,呆愣愣的还未回过神来。 “嗯……对呀,犒劳我们辛苦了。” 她飞快捡起一只包裹,发现上面没有署名。 “这么多?” 岁岁把义体维护保养券、升级体验秘钥都分给美惠,还有好吃的零食和女孩子穿的时髦衣服也一并和美惠分享了。 “我偷吃炖菜的时候被发现了,但他们没有骂我,还邀请我一起吃晚饭。”岁岁把编好的谎话说给美惠听,“还说我和你工作辛苦了,有新年礼物要给我们。”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美惠的神情。美惠坐下来低头看着鹅绒手套上的水洗标签,大概是被价格吓到了,一直抿着嘴。 “喏,还有护肤品!你一盒,我一盒……” “岁岁。”美惠开口了,“林先生和林太太……是不是很善良的人?管家也说过他们一家人都很好。” “对,很善良。” “为什么有的人可以这么有钱,又这么善良?”美惠似乎在自言自语,“他们对我们表现出来的善良是不是一种施舍?” 岁岁愣住了。 “你在说什么呢美惠!” “你看,他们对其他财团家族表现出的热情和吹捧,像不像我们见到有钱人时拍马屁的样子?这些,这些礼物看起来很贵,但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袍子上一根毛发的分量罢了。”美惠痛苦地说,“自己又不用损失什么,我们还得感恩戴德。” 岁岁有些恼火了。她已经知道美惠由奥斯卡指使着在双胞胎房间里放窃听器的事,却一直没有道破。她以为林家夫妇那样的人会让美惠有一丝愧疚,结果却相反。 “你想太多了。”岁岁冷冷地说,“那双手套可以给我吗?我怕冷。”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啊?”美惠追问,“我只是……我只是被那样对待过。” 美惠站起来似乎想走两步,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倒在地毯上,岁岁赶紧把她抱回床上。 “你怎么了美惠!”她低头看到美惠的膝盖都肿了,义体进入皮肤的交界处似乎被粗暴地按压敲打过,金属义体被弄变形的地方生生翘出来。在泳池旁美惠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新年前一天……你问我去哪了,抱歉。”美惠疼的脸色苍白,愣是掉不出一滴眼泪,“我真是个蠢货……自己遇到这样的事,就觉得所有人都是坏的。” “是奥斯卡对你做这些的吗?”岁岁脱口而出。 美惠的肩膀一耸一耸,她知道自己瞒不住了,便只好靠在岁岁肩上放声大哭起来。 2094星云 “欢迎来到中子洲!林羽中尉,你们该下高度了,速度限制已解除。” “新年快乐,龙谱·朱利安少校。”答录机里传出少年朝气蓬勃的问好,“中子洲净空风速达到19.5米每秒,你怎么想的,解除速度限制?” “哈哈哈,当然是挑战一下你的驾驶技术了。”龙谱注视着塔台雷达屏幕,林羽和林时乘坐的飞机正在靠近,“一会到达我发给你的坐标,朝东南方望过去,你就能看到中子洲地缘裂缝,我保证这是未来十年最伟大的工程之一。” 云层飞速散开,今日可见度极高,中子洲是一道狭长厚重的岛屿,被深蓝色的海水包裹着。 驾驶舱里的两位少年望见即将竣工的数据矿洞,裸露在地表的监测平台犹如旱地里的海上油井,向下深入地表五千公里均是密密麻麻的算力系统。 人类以蝼蚁般渺小的力量践行灵光一闪的某个假设,并有坚信其能成真的毅力。 只有如此巨大体量的量子计算系统才得以模拟粒子碰撞后产生的平行时空,中子洲强大的地热能与风能持续发电为运算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 最早这里是由自由联邦占领负责搭建,联合政府夺回这块重要岛屿后,与自由联邦不曾停火,但没有人敢朝这里发射导弹。 全球只有一个数据矿洞,集无数人的心血、巨大的物力与人力建造而成,国际间有这样不成文的默契规定——建造权共有,使用权也归全球共有,监管权靠抢。 数据矿洞将在两个月后第一次启动运行,那时候才能真正证明模拟平行宇宙学说。 “平行时空!有人说这意味着旅游业的发展,太浅薄了!”龙谱在停机坪迎来林时和林羽,叁个人带上隔音耳麦,顶着风向落日走去,龙谱兴奋地说个不停,比圣诞节时要有劲头得多,“还有人说能用来查看几十年前阻止岛国排放污水后的世界,我猜他们肯定想搞时空移民,这只会让所有人更加痛苦!” “所以第一次运行探索的主题是什么?”林时问。 “军方要求保密。” 林羽被吹得龇牙咧嘴,扣紧了防风眼镜。 “真没劲,透露一下吧,龙谱。” “这得问安德鲁斯,他们出的钱最多。”龙谱·朱利安说,“他们把伊藤挤出股东队伍,让这些日本人记恨了很久。你们和安德鲁斯关系这么好,为什么不反过来透露一点儿给我?” “我看,你的脑子被风吹坏了。”林时说。 龙谱没有生气。他们一同走进军械库时,夕阳被夜幕蚕食殆尽,巨大的门帘缓缓落下。 本次演习的任务难度分梯度,刚到达中子洲的战士们负责日常巡航,排查安全边界以外任何可疑的战争因素,自由联邦发动突然袭击的可能性很大。 而数据虫洞开始运行后,战争爆发的可能性达到顶峰。 林时和林羽开洲际公学的训练战机来到这里,也得经过重重审查程序才得以进入中子洲境内。跨过大洋时便可看到雷达屏上密密麻麻的巡航船只和战机。 “中尉!林时中尉!”一名穿着浅绿色衬衣的士兵从战机上跳下,兴奋地冲他们跑过来,“啊!还有林羽中尉和朱利安少校,晚上好!” 林时冲他颔首致意。 “晚上好,中士。” 眼前的男孩是林时在沙湾时便开始带的一支小队的成员之一。中士军衔的孩子在年龄上只比林时小几岁,来自绿洲大陆的普通军事学校。 林羽点点他,笑着打招呼。 “李长鹏——中士,这次我没有记错你的名字。” “鹏哥儿比你们早到半个月,跨年都是在战机上跨的,学学人家。”龙谱打趣道。 年轻的男孩摸着后脑勺嘿嘿地笑。 林时却不觉得好笑。 “辛苦了。”他拍拍长鹏的肩。 长鹏是个实在孩子,和许多中士一样,他们出身于绿洲大陆底层平民阶级,根本去不了洲际公学这样的地方。好不容易进入区属军事学校,就要被分配给洲际公学头一回出来演习、和他们一样年轻的预备役做下属。 李长鹏很幸运,跟着林时在沙湾一场场小战役中活下来,那时候林时还是少尉,长鹏一并认识了林时的弟弟林羽。 林时极其认真,会把下属的命当成自己的命,但特别专注的时候总是臭着脸。林羽比他有亲和力,私下里他们两个会和中士们打趣开玩笑,但大家总是对林时臭脸的时候印象更深些。 而中士们参与演习的机会全看自己分配到的军官。如果被分到特别爱好和平,一年不愿意去一次演习的尉官,中士们也就没有什么积累经验和履历的机会。 如果分到战争狂,中士们也有可能直接死在战场上,绿洲联合政府会启动战士抚恤金项目,一条生命就此被廉价地买断。 因此长鹏和他的战友能够来中子洲演习,也是因林时、林羽的缘故。 “这次来了好多好多新人,他们还为新来的少尉组了一支编队,只是听说那个少尉脾气不好,也不常露面。” “哦?不会是安德鲁斯少尉吧。”林羽笑。 “对!他叫奥斯卡·安德鲁斯。……说起来,安德鲁斯家族有好多军官在这里啊,我这回算是见了个够!” 龙谱知道林羽习惯奚落奥斯卡·安德鲁斯,龙谱自己也不喜欢奥斯卡,于是跟着林羽一块笑。 林时微微点头,心底觉得被分给奥斯卡的那些年轻战士很可惜。 “这次我会为你们选配一组更精确的通信设备,演习后你们也可以带走。”林时径直走向武器架,丢了一件厚重的战术背心给林时,一边调试自己的收音头盔。 按照演习日程表,到达中子洲后第四个小时,他们就要带领中士开始夜班巡航。 “明白!林时中尉,你上次教我们的掩体射击战术,已经被所有中士学了一遍……还有林羽中尉的配装技巧也被我们人手一份抄了下来。”李长鹏兴奋地跟上去,双手接着林时给的装备。 “嘁。”有人靠在库房的仓门上冷笑,“这些常识还需要教吗?” 长鹏张望了一下,不吭声了。 林时循声瞥一眼,将一柄白色「短剑」塞给中士。 “我还当是谁。”林羽拖长声音,比说话的人还要阴阳怪气些,“原来是奥斯卡少尉,别来无恙。” “原来是玩空战都能输给我的林羽中尉。”奥斯卡恶狠狠地盯着他。 奥斯卡身后是通往另一个库房的走道,那里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另外两位安德鲁斯家族的军官从黑暗中走出来。 从外表来看,他们是家族旁系,因为那两个男人的头发是淡灰色而非奥斯卡那样的全白。 这下朱利安也不得不向他们行军礼了,林时、林羽亦是如此。 “安德鲁斯中校,楚少校。” 中校轻蔑地扯着嘴角,头都不带点一下。 “真没出息,玩游戏赢了都值得拿到这里来说?”肩章上银星较少的少校“啧”了一声。 林时和林羽当然认识他们,年末的庄园晚宴,这二位军官也来了,分别是索图里·安德鲁斯和楚一玮。索图里是奥斯卡的堂哥,而楚一玮是家族女眷和绿洲联合银行继承人联姻所生,因此不姓安德鲁斯。 “奥斯卡,你要分清楚游戏和现实。”索图里冷冷地开口,“游戏里死了随时可以重开。” “战场上死了便永远长眠。”林时淡淡地说。 奥斯卡认为林时轻视自己,怒气冲顶,却见双胞胎神色自若的样子,只好硬把自己的脾气压下去。 林时与林羽没有兴致与他们寒暄,正思索着何时离开。 “你们在准备夜间巡航?”索图里说,“我以为你们已经接到通知了——你们的演习计划有变。和你无关,朱利安。带着这位中士回避,我和中尉们有话要说。” 索图里傲慢惯了,不把朱利安家族放在眼里。 “李长鹏是我的下属。”林时说。 “那就让你的下属和朱利安一起离开这里。”楚一玮的话,让奥斯卡也一脸得意洋洋。 林羽已经默默怒视着这位少校了。 林时却没有表现出什么,他叮嘱长鹏穿戴好装备,一会在战机上等自己。朱利安面若寒冰,拍拍他的肩,带着李长鹏走了。 * “中尉们,经过沙湾战役,我们充分相信你们的实力。请注意,我代表安德鲁斯家族向你们传达这份肯定。” 武器库的封闭会议室里,索图里中校打开立体投影仪,安德鲁斯的族徽在五人中央升起,寒光照着林时和林羽的脸侧。 “此次召你们前来中子洲,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们。”中校说,“基于我们双方家族之间的交情,我需要你们对我表达忠诚。此次任务保密程度为B,将在执行完毕后公开。” “我们之间的交情还需要‘忠诚’二字来加固吗?”林时反问,“用忠诚来形容的交情不叫交情,叫主仆情。” 他已经看出此次任务的难度与保密级别都在普通任务之上,自他答应用熔岩子弹换歌妮进入莫比斯大厦的机会开始,安德鲁斯家族对他们一直是「有所求」的。因此,适当反驳一手遮天的安德鲁斯,也是一种无形的规训。 索图里想借这句话将林家不动声色地转换至「效忠」的角色上,可一开始就失败了。 “中校指的是朋友之间的忠诚。”楚一玮说,“你们也看到了即将竣工的数据矿洞,歌妮的生命几乎要走到尽头,我们申报的00001号项目要等到两个月之后,完全来不及。因此我们向议院申请启动00000号项目,整个矿洞将在两周后破例提前运行,目前属于绝对机密,必须瞒着自由联邦,不然他们会发狂的。” “破例运行矿洞,任务结束前绝对保密……”林羽用指尖敲敲桌子,“什么样的任务,至关重要?” 楚一玮接到中校的示意,打开播放面板。桌面影像成了正在接受输液治疗的歌妮,只有半个身子的虚影悬浮在众人之间,奥斯卡盯着妹妹的脸,又不甘心地看着林羽和林时。 “没错,至关重要。”中校将过往拯救歌妮生命的两个方案展示出来,“我们曾经为这两个方向努力过,但都失败了。其一,在境外实验基地复原数字生命技术;其二,前往无尽特区让智慧大脑为歌妮诊断。如今无尽特区已经宣布歌妮的具体死期,可莫比斯大厦的智慧大脑根本没有想到一个探索方向,它是崭新的,完全有可能实现的!” 林时冷冷抬眼,结合数据矿洞,第叁个方向一点也不难猜。 “平行时空。”他答。 “没错,中尉,平行时空。”索图里说,“数据矿洞初次运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拯救一个小女孩的生命,这将被写入历史,比任何事情都有意义!” 林羽望着全息影像里歌妮的脸,可那影像瞬间熄灭,光粒子重组成全新的画面——是数据矿洞的示意图。 “数据矿洞需要试运行来记录各项数据负载情况,我们需要抢在死神之前寻找解决方法。各位请看数据矿洞的结构图纸,矿洞深五千米,每向地下伸展一千米为一级数据栈。一对粒子碰撞不足以产生大范围时空弯曲,如果想要触碰到另一个平行的宇宙,至少需要一万亿兆粒子同时发生碰撞,对应需要十万亿兆算力来模拟这种碰撞,也就是五级数据栈全开的算力总和。” “数据矿洞由绿洲与自由联邦联合设计,自由联邦负责建造,至今没有人测算过数据栈全开究竟有多少算力。”林羽指出。 “因此我们需要00000号项目,一举两得。”楚一玮得意地翻转矿洞影像。 索图里接着说:“算力数据听起来巨大,但根据设计团队估算,这样模拟出的平行宇宙物理范围极其有限。我们永远无法到达一个无界又真实的第二世界,除非把整个地球都做成矿洞。” “所以模拟碰撞的结果可以由程序脚本事先指定。” “正是这样,林时中尉!”索图里的面容缓和许多,面部肌肉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所有生成结果通过脑机接口供人体验,只要输入相应的指令便可运算出最接近的结果,使用者只要躺在深潜椅上,如同做了一场梦……就能到达想要去的时空。” “所以什么样的时空能够拯救歌妮?”林羽看了一眼奥斯卡。显然后者已经知晓一二,却不能像索图里一样表述清楚,苍白的脸微微泛红。 索图里将矿洞影像抹去,桌面上显现出一串代码:GLASS-z13。 他用一种非常神圣的口吻回答林羽。 “我们计划去往星云计划成功后的时空。拷贝资料后,在现实世界复刻十六年前的星云大脑,上传歌妮的意识,这才是成为数字生命最直接的途径。” 星云计划是十六年前数字生命浪潮的突破核心,旨在研究人脑意识数字化。 该计划于2078年宣告失败,计划主导者畏罪自杀,用植入炸弹把自己的身体炸的粉碎,于是后赶来的军队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星云大脑的遗存。 自那以后人类通过意识上传摆脱肉身苦难的希望微光也一并湮灭在历史河流中。 会议室的灯光暗下来,长桌中央开始播放当年的影像资料。光粒子组成一张中年女性的脸孔,那是一张已经逝去的女人的脸庞。 奥斯卡把那张脸视作挽救歌妮生命的最后希望。 “中尉们,我正式邀请你们参与数据虫洞00000号项目,这会是被载入史册的功绩,也代表了我们家族对二位的认可。届时我,楚一玮少校,安德鲁斯少尉也会加入。”索图里抬起双手,嘴角挂着僵硬冰冷的笑容。 林羽锐利的目光穿过全息影像,与林时默默对视。 根据资料记载,星云大脑是人类永生不死的希望所在。 它的代号以宇宙中最古老的星系GLASS-z13命名。 2094熔岩子弹 洲际公学的校医方杰明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享受闲适的工作日午后。 寒冬冰雪未融,学校里大部分预备役战士前往各地参与演习,而他有任务在身,留在公学值班,不必随行。 方杰明听着机器磨碎咖啡豆的声响,香醇的气味弥漫开来。 咚,咚,咚。 “有人在吗?” 敲门的人乖巧又礼貌,方杰明一笑,按下开门电钮。 “下午好。” “下午好!”岁岁抱着厚厚的外套走进来,眯着眼睛腼腆地笑。“我看到您的预约表了,我来做第一次脑部理疗。” 说完,她认真地皱起鼻子,去嗅空气里的咖啡香气。 如今可可树几近灭绝,全靠人工养殖。能够嗅到如此纯正的香气是种奢侈的享受。 “请坐,衣服可以挂在那里。”方杰明去启动理疗仪器,这仪器是前段时间刚斥巨资买来的大件,艾茵上校出资赞助的,不用看校董事会的脸色求拨款,可以说就是为了岁岁买的。 “啊,在我之前还有人!……”岁岁把门打开些,一个瘦瘦的男孩走进来。 “下午好,我是军事学院的小薰。”小薰斯斯文文的,“我的需求比较简单,岁岁说可以让我插队。” 岁岁坐到沙发上晃动着小腿。 “医生,让小薰先吧。” “你想在出发演习之前重新调试义体准确度?”方杰明把电缆接上小薰的接口,查看屏幕上源源不断的载入数据。 小薰说前阵子去峡湾演习遇到意外受伤了,虽然在医护人员的照料下康复,可练习时还是觉得有诸多不适应的地方。比如反应力下降,视力也没有从前好,他明明安装了相关义体,眼下看来可能是失灵了。 “应该不是义体质量问题……”方杰明说。 “我为小薰做过义体深潜!”岁岁插嘴道,“运行数据都是正确的,好像是传导环节出故障了。” “你的大脑都需要来做理疗了,还有空为别人深潜?”方杰明笑。 “医生,我可以在第一次理疗后参与小规模演习吗?正准备和小薰组队呢。”岁岁问。 “理论上说,整个疗程内你都不应该过度用脑。” 岁岁不甘心地盯着地板,开始装听不见。 小薰替她说话。 “我和岁岁都在上一次演习里受到轻度肢体损伤。但医生你也知道,战士排名积分追的紧,别人都出去演习了,我们还整天泡在训练场……这次军方开放一些小规模演习项目,不会太危险,还能赚些学分,比较适合我们的情况。” “没错没错!绝对称不上‘过度’!”岁岁附和道。 方杰明能理解年轻孩子的焦虑,只给建议,不多干涉。 小薰离开后,岁岁乖乖躺在理疗椅上,好奇地看着方杰明手中的各种贴片,她觉得很新奇,凉凉的贴片接触到皮肤上时,她却又笑不出来。 “怎么了?” 岁岁摇头。实际上她想起之前在峡湾基地,自己贴好贴片准备赴死的情景了。 “你在恐惧。”方杰明指着屏幕上的电波图,“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经历?” “想起之前看医生的时候,也把这种东西贴到脑门上。……”岁岁含糊过去,她盯着方杰明的脸片刻,忽然说:“请问,你是当年为我确诊大脑机芯化的医生吗?” “记性不错。”方杰明宽慰地笑,“其实你的情况不理疗也可以,但林时和林羽坚决要求,艾茵便答应了。” “他们就想把我留在长江叁区。”岁岁咕哝,“总觉得我去演习会遇到很多危险吧。” “林时和林羽的想法比同龄人成熟,考虑的也周全。” 岁岁从金属柜的倒影里看到自己脑门上连着的几根线缆,觉得有点滑稽。往后靠在柔软的椅背上,却又觉得仪器传导进来的电波十分催眠,身子不由得放松许多。 “我会问一些问题让你进一步放松,最好的效果是你能睡上一个小时。”方杰明调试着数据。 “好。”岁岁乖乖答道。 “从小到大有什么开心的记忆吗?随便挑一个说说。” “唔……我拿着录取通知书,坐上空轨第一次来到长江叁区。”岁岁闭眼躺在那,柔软的小手交迭在小腹上。她脖颈之间挂着一条小绳子,坠着的两颗子弹壳被藏在柔软的毛衣下。“觉得大城市好繁华呀,我可以在这里学习生活好几年,院长叔叔说,我毕业后尽量留在这里,找一份工作。想到这里,我前十年无趣的人生好像有了希望……” “……后来林时和阿羽带我去罗科菲七区看灯光节,我们还吃了美味的拉面,我第一次收到节日礼物……” 岁岁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理疗仪器释放出的波段将在一个小时内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大脑也得以充分休息。 方杰明注视着她。 岁岁不知道的是,方杰明会因为她的话痛苦地皱眉。他摘下眼镜转过身去,通红湿润的双眼盯着窗外久久不语。 ** 岁岁跟在小薰身后,步入静谧的蓝色长廊,那里摆放着成千上万只子弹匣。 她想起初次遇见他们的时候,自己溜进这里想要用子弹匣的高温烤蛋糕,被他们吓唬的屁滚尿流。 校方为入学前成绩足够亮眼的战士提前准备空置的子弹匣,激励他们好好表现。像小薰的入学成绩就比较平庸了,他的子弹匣是峡湾演习后出现的,但由于他现在还是少尉军衔,因此匣子是空的。 林时和林羽的子弹匣并排摆放,林时的已经空了,只有阿羽的熔岩子弹在里面解体,重组,再解体。 走廊墙壁上有黄铜镌刻的《联合政府第十七法案:预备役激励法案》,讲述一切关于获得子弹、如何使用的细则。 “为什么大家都想得到子弹,并以得到暴力执行权为荣?”岁岁咋舌,“虽然、虽然我承认我也想拥有一颗。可是,我有了熔岩子弹就代表我随时可以暴力摧毁你,你也有一颗,你也能随时摧毁我……对不对?” “所以就更需要有一颗了,岁岁同学。”小薰解释道,“这是一种相互制衡,若你没有,就失去了和敌人谈判的资本。而且,熔岩子弹是绿洲战士特有的武器,一道最有力的盾牌。正因如此,我们有那么多年轻战士奔赴战场,却没有被自由联邦统统消灭。” “唔……”岁岁想有一颗,只是单纯想证明自己不输其他人罢了,没想到,这个玩意还真能保命。 “快看!有人在使用子弹!”小薰招呼岁岁过去一起看,根据铭牌上的信息显示,子弹持有者是一名中校,中校在学生时期就获得这颗子弹,直到刚才…… 中校的熔岩子弹停止循环,直接解体了,它在高温中解体为无数细小的粒子,岁岁和小薰站在那里都能感受到隐隐的热浪。 “子弹会从这里发射出去吗?”岁岁左顾右盼,开始找天花板和窗户上有没有子弹飞出穿成的大洞。可这么多年,这里始终是一个样子,每年都有数百颗子弹消失在这里,看来不会对建筑造成实际的损坏。 “没错,熔岩子弹也是世界上唯一成功运用微分子空间穿梭技术的案例。” 眼看着那颗小小的子弹解体至肉眼勉强可见的程度,若不是怕高温,岁岁真想凑上去看看清楚。 那些微粒发出响亮的爆裂声,整个子弹匣突然开始闪烁红光:“WARNING,WARNING,WARNING!” 她看着看着,眼睛直了。 “哇,这就是子弹出库的信号吗?”小薰一脸不可思议。 岁岁尖叫起来:“不!是系统出BUG了!” “哈?!”小薰跳起来,焦急地望来望去,“怎么办?如果瞬间传输失败,对子弹的使用者可能是致命的啊!” 红光闪烁了一秒,两秒,叁秒,整个长廊的子弹匣都从蓝色转为红色,大厅响起警报声。 两个人总不能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岁岁拿过小薰的掌机开始搜索今天的系统轮班人员,迅速报备,一边指挥小薰:“我在线上报备了,你马上去找技术工程师,要快!” “那你怎么办?”小薰一下子冲出去十米远,回头冲着岁岁大喊。 “这颗子弹已经解体,我要保证它正常传输出去,不然它的所有者此刻在战场上可就麻烦了!” “你——这都行?”小薰来不及惊叹,顶着满厅的红色警报往外冲。 时间就是生命,岁岁扑到长廊总控面板前,查看代码运行情况才发现是被黑客劫持了。 有一群人的脚步声追逐而来,子弹长廊出了问题,在战场上损失人命可是要被挂上超网头条的大事!警告响起的瞬间,校警室、系统安全值班室、校董事会都会得到通知,因此小薰刚冲出去就见到急奔而来的理事长和校卫。 轮值人员跟在最后面,一行人走进去,见到一个穿着银色训练服的女孩背对着他们,娴熟地操作着控制台。 岁岁头也不回,命令小薰:“系统被劫持,能不能直联这位中校让他转变战术?” “我只知道正编军人有安装拨号芯片,但是要通过空中指挥部才能转接——”小薰气喘吁吁地说。 “我和扬卡洛夫中校是同门,可以用同频段直联。”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他露出接口走到岁岁身边,正准备把长长的直联代码复制给她,岁岁回头瞥了一眼,直接在键盘上默打出来。 接着,她在所有人惊诧的注视下,径直拿起话筒。 “你好,扬卡洛夫中校。收到请不要回答,您的熔岩子弹被黑客劫持,请及时转变战术。”她顿了顿,又重复一遍:“收到请不要回答,您的熔岩子弹被黑客劫持,请及时转变战术。” 说完后,岁岁利落地挂断,努这嘴打量一下控制台,准备上手拆了。正想让小薰帮她找个螺丝刀,一旁的校卫大叔颤颤巍巍地递来一把。 岁岁才发现身后站满了人,吓了一大跳。 “你们是黑客吗……”岁岁马上开始装可怜,眼泪已经在打转了,“呜呜呜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薰看傻了。 刚才说话的男人松了很大一口气,自己的官职和同门的性命就在几秒钟之间被保住了。 “我们是校方工作人员。” “这是理事长……”小薰提示道。 岁岁抱住螺丝刀,“工程师也来了对吗?唔,那我就不打扰了,拜拜!” 她曾告诫过自己,不要过分展露解码能力,否则会被拉到实验室开颅。刚才的情况,绝对是情急之下才决定这样做的…… “这位同学,你刚刚表现得很出色。”理事长西装革履,表情郑重,“我们的工程师会把系统恢复原样的,你想学习观摩的话,可以留下来看看。” “我看工程师观摩她还差不多。”理事长助理气哼哼地看着值班打瞌睡的维安工程师,子弹发射系统这么重要的东西从来不出毛病,真遇上事了,工程师居然没及时处理! 小薰咧着嘴笑了。 岁岁受到夸奖,刚想舒展笑容。 “那位中校的子弹可能卡在传输通道里了。还有,系统得尽快恢复,最近边境战事吃紧,随时有人调用子弹。”她迅速从控制台前挪开。想开溜,又想听听还有没有夸她的话,害羞地挺起胸等着挨夸。 只有工程师挨了骂,红着一张脸钻到控制台下面开始紧急调试。 “五分十七秒!”理事长助理看了眼时间,冲工程师抱怨道:“五分钟都修不好这套系统!” 工程师顶着苦瓜脸不敢说话。 理事长转向岁岁。 “这位同学,你的反应力和技术能力很强,你同伴也配合得不错。我想知道这样两个机敏的年轻人,为什么还留在学校里没有去演习?” ** “然后我和小薰就老实回答啦,我说‘我们受过伤,不能马上出发演习’,理事长说‘哦原来如此’,我就……”岁岁在啵露上叽叽喳喳,得意洋洋地将自己立功的过程说给林时和阿羽听,好不容易等到他们白班休息。 林时望着屏幕上的岁岁,舍不得移开目光,他和林羽坐在数据矿洞的检测平台顶部,头顶天空被武器划出一道道云痕。 “理事长一定会记住你的,我们得到多少勋章,都不及你拯救一次熔岩子弹哦。”林时说。 “你都不知道你做了多伟大的一件事!”林羽在笑,“你救了一个中校的命!我的宝贝怎么会这么优秀?” “谁是你宝贝?”岁岁瓮声瓮气地说。 “是我们岁岁啊,你敢否认?”林时托着腮,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太痴汉。岁岁头顶着几片小叶子,应该是提前和小薰到达雨林地带了。“雨林很湿热吧?应该和沙湾很像。” “热啊!”岁岁说,“有好多好多大蚊子!我抓了两只,一只送给林时,一只送给林羽。” 林时笑出声,在过去一周的训练里他从不这样释怀地笑。林羽眯眼看着他,金色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如果没有战争,这里大概是不错的度假胜地。 挂断电话后依旧要面对他们在过去几天经历的一切,只是……不要让岁岁知道,这是最好的。 “那你把蚊子送过来,我现在就要。”林羽说。 岁岁:“哦……” 她那头似乎在吃饭,岁岁低头往嘴里送了一勺粉色的东西,林时突然觉得可疑。 “你吃的什么?” “熏鱼沙拉。”她腮帮子鼓鼓囊囊地评价道,“味道怪怪的,没有鳗鱼好吃。” 熏鱼沙拉是海岛地带才有的风味口粮。 林羽也注意到了。 “你在哪?” “在雨林呀。”岁岁坐在中子洲基地餐厅里,笑眯眯地哄骗他们。 她身后人来人往都是林时和林羽熟识的人,根本瞒不住。 林羽立刻起身,招呼林时爬下高高的监测台。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风平浪静,巡洋舰的剪影几乎融在斜阳光斑里,火光会在海面与天空闪烁几下,标志着战争仍未结束。 这几日他们在数据矿洞的舱段中,为调整入梦意识备受折磨,营地所有人都等着数据矿洞第一次运行,那会给战争带来新的转机。 他们的压力从来不与岁岁诉说。男子汉,怎么可以让心爱的人在远方担心。 “林时,你别逼我绊你……” “你哪来的胆子,林羽,嗯?” 林时迈开长腿朝餐厅大步奔去,林羽试着超过他,两个人有一瞬间回到儿时,彼此拦着对方让岁岁先看到自己。 塔台上吸烟的索图里中校看到了他们,发愁如何整理数据脚本的工程师们看到了他们,岸边排着队的战俘也看到了他们。 林时摘下军帽,两个人差点一同脸朝下摔倒在餐厅门口,他们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而岁岁也看到了他们。 好像冬眠的小鼹鼠第一次见到新年的阳光,她双眼亮亮的,开始为这个小惊喜感到不好意思了。 李长鹏和其他中士们坐在一起,一开始还在想这两个冒冒失失冲进来的年轻人是谁,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林时和林羽中尉!长鹏也没见过这个女孩子,却见到两位中尉径直走向她,笑着朝她敬军礼。 长鹏叼着牙签愣住了。 接着他看到林羽中尉低下头,飞快地吻了一下她的脸颊。他们自以为自己的动作不会被人发现,除了亲一口以外,便规矩地站着,不敢动手动脚,只是他们站得也太近了…… 长鹏的牙签,掉了。 “岁岁,”林时温柔地垂眼看她,“我的大蚊子呢?” 岁岁尖叫道:“好恶心好恶心!” “不是你说要抓蚊子送给我们的吗?”林羽摘掉她头顶做伪装的两片小绿叶,“到底是谁恶心?” 2094虫洞 po 18c b.com “小薰和我受到了理事长的嘉奖。本来我们要出发去雨林的,校方说中子洲正好有临时空出的名额,可以让我们补上。” “所以来之前都故意瞒着我们?”林时问。 岁岁被林时牵着走过狭长黑暗的走廊,林羽紧紧跟在她身后,大手已经忍不住追着她的臀时不时地揉一揉,捏一把。 “……阿——羽!” “小点声!”林羽在她耳边嘘一声,“马上就到我们的房间了。” 林时把她拉进去。林羽的手指停在她后颈的拉链上等候多时,迫不及待地拉下来,双手从扯开的训练服后伸进去握住少女玲珑有致的纤腰,再往上便是温热的一对嫩乳。岁岁受不了这样的戏弄,又娇又急地低喘起来。 “怎么突然来这里了……你们不早告诉我……” “嘘,我们的时间不多。”林时捧着她的脸说完,急切地吻下,舌头探进去贪婪地纠缠着她。 林羽捏着她的胳膊为她脱去一半训练服,低头舔咬着她的肩背。 洲际公学军事学院的训练常服是利落的银色连体衣款式,眼前的岁岁已经裸着上半身被他们抱在中间又亲又弄。一半衣服挂在腰上,谁让她的身段是只小沙漏。林羽急不可耐地按着她的衣物往她脚踝褪下去,高挺的鼻梁抵过她光滑的背,再到柔软的臀沟,他伸手把岁岁的内裤也脱下来。本文后续将在po18b v.co m更新 这让岁岁心虚极了。 “唔……小薰这会应该已经报道完了,在四处找我呢……” “不想听你提别的男人。”林时喃喃,粗粝的指腹揉着她的乳尖,那里很快像麦粒一样饱满,“能让你喊一声林羽已经是我的仁慈了,懂吗?” “别这样……嗯……”岁岁的身子在发烫,她感觉到林羽的胸口紧紧贴着她的背,也感受到他的肉棒已经充血坚挺地抵在自己后腰处。 “这次很快,就一会。”林羽急促地哄她,想在晚间训练之前满足一回。 “我们计时。”林时的大脑转得飞快,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就五分钟,怎样?” 岁岁满脸潮红,扶着他的肩羞羞地点头答应了。 “哼,该死的例假。” 林羽还记着上次的事。他们在昆仑叁区的沙漠明珠中陪岁岁玩了好几天,中间不乏要等岁岁去关怀一下美惠,再等自己爸妈关怀一下岁岁和美惠,接着他们便要出发来中子洲。可就在最后一天晚上,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叁个人的私人时间,岁岁来例假了…… 训练基地的房间小的像海员船舱,他们两个大男孩得睡上下铺。岁岁握着上铺的栏杆,被林时抱着腰操得要叫出声了。 她胸口的小小吊坠随着身子剧烈晃动,来回触碰着林羽的鼻梁和嘴唇。 “……已经……五分钟了啊……”她小小声地提醒他们。 林羽在她身下负责占领湿润的花径,林时负责操弄她的后穴,两个男孩正在兴头上,没想到这家伙真的在计时? “这你都知道?”林羽气喘吁吁地问。 “五分钟……叁百秒,现在已经快四百秒了……唔!”岁岁含糊地说着,靠在林时胸口微微翻起白眼,他们这样加速抽插,让她也有些受不住。 “岁岁再数叁百秒。”林时命令道。 “啵露,你们的啵露在闪!” “……操!”林羽骂了一声,林时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 是数据矿洞00000号项目小组,安德鲁斯中校发来的。 她的手心沁满汗,一滑便抓不住栏杆,倒进林羽怀里哼哼唧唧地蹭着脸上的汗珠。 “五分钟后集合。”林时也低低地骂了一句,俯身摸着岁岁的背安抚她。 岁岁见他们不会继续欺负自己,反而要手忙脚乱地整理身上的衣服。她跳起来一甩头发,故作可怜地捧着脸颊:“呜……真的要走吗?” 林羽真想把她按回床上,但他不能。 林时瞧着岁岁脸上一点点浮现的狡黠笑容,伸手掂了掂他们送给她的新年礼物,两颗打磨得十分光滑的子弹壳,还沾着一些岁岁的体温。 岁岁一把扯回去,塞进训练服的领口。 “不是嫌丑?”他笑。 “确实很丑呢。”岁岁不客气地说,“这不是藏在衣服里不敢让别人看到嘛。” “什么?这里有个人把嫌弃的礼物戴在身上,”林羽凑过来直往她胸口蹭,“让我看看——这不是我和林时的子弹嘛?” 岁岁躲到林时身后朝他吐舌头。 “给你安排室友了吗?”林时大咧咧地把衬衣上的褶子拍平,扣上扣子。 “不知道哦。”岁岁说,“我发个啵露问问小薰吧——喏,他果然在找我!” “我们要忙到很晚呢,你好好休息吧。”林羽把她揪出来,替她拉好背后的拉链。 “到底在忙什么呀,白天不是有训练项目吗?”岁岁说,“你们的日程表上,很多时间段都是空着的呢。” “小孩子不许知道。”林时飞快地摸一下她的头发,把乱糟糟的发丝抚平。 “我也不是来旅游哒。”岁岁神气地支着腰,“因为这次表现突出,校方给我们安排了新的演习任务。” 林羽:“什么任务,抓蚊子的任务?” 岁岁:“小孩子不许知道!” ** 00000号项目在刚刚竣工的数据矿洞中进行。深不见底的矿洞四壁都是算力系统,林时和林羽跟在中校身后走进调度轿厢。 矿洞中建造有垂直轨道,有叁架调度轿厢供日后运行的交接班使用,停泊在不同深度的轿厢可启用不同量级的算力系统。 目前中校命令轿厢停留在第一级数据栈,位于地下一千米深处。 据说第五级数据栈是最接近地心的地方。如果不是通体耐高温、无比坚实的轿厢保护着人类,在那种深度人类可能会瞬间被高温烫化,也有可能缺氧而死。 眼下只有他们在使用一号轿厢。五名战士,叁名脑机接口调试员,组成人类探索虚拟时空的第一梯队。 过去一段时间,他们都在努力调整入梦后的潜意识,这简直比日常作战训练还要折磨人。 将运算后得出的平行时空信息转化为意识输入人脑没有那么容易,人总会因为自身潜意识,产生或多或少的排斥。 索图里和楚一玮作为现役军人,意志力强,在数次练习后能够强迫自己放下意识戒备。 林羽因为十分信任自己的潜意识而无压力进入平行时空。奥斯卡则是因为迫切想要救歌妮的性命,逼迫自己信任这种意识侵入。 而林时表现出对输入信号极度的戒备,调试员暗示林时——放下对安德鲁斯中校的戒备,或许就能放下对输入信号的戒备。 林时自己清楚,他永远不会放下对安德鲁斯家族任何一个人的戒备,除了无辜且身患重病的歌妮。 他闭着眼,眼球仍不安地转动着,睡眠面罩开始输送气体,他努力让自己去想傍晚时和岁岁短暂的亲密……果然,这样会让意识输入更顺利些。 “放弃抵抗,请放弃抵抗。”调试员的声音在耳麦里响着,越来越轻。“林时中尉,信号正在输入,稍后……” 接着他睁开眼,眼前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他试着活动身体,站起来朝前走。林时看到奥斯卡已经兴冲冲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看到歌妮c站在灿烂的阳光下,脸色红润,不需要轮椅辅助就能独自行走站立,现在正仰着头望手里的风筝线。 林时才想起来,这次调试时代码脚本运行的是「歌妮身体健康的世界」,结果范围仅为一间公园大小,已经耗尽一级数据站所有的算力。 不过,公园有草坪,喷泉,游乐设施,有精心打理的树丛。看上去是长江一区的某个空中花园改写而成。 “歌妮,慢点!”奥斯卡顾不上找其他队员,快步追上歌妮c的步子。 林时跟在后面,张望着与现实世界并无不同的平行时空,在这里视、听、触、味、嗅五感都能得到逼真的演算还原。 “我们做到了!”楚一玮欣喜若狂,他从旋转木马上跳下来,“索图里到了吗?” “我在这。”索图里靠在一棵大树旁,检视着周围的一切,“非常成功,一会就可以下沉到叁级数据栈开始正式运行了!” “奥斯卡!”林羽却试图叫住他,“快躲起来,我看到另一个你正在靠近!” 可奥斯卡根本不会听林羽的,他如痴如醉地盯着健康活泼的歌妮c,歌妮c的神情渐渐变得十分困惑。因为她看到远处是自己哥哥奥斯卡c的身影,而眼前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哥哥! “你是谁?”歌妮c脱口而出。 “该死,我们怎么没带上武器!”楚一玮冲出去随便找了一根撬棍,歌妮c已经尖叫起来了。 “砰!”来不及了!远处的奥斯卡c已经朝奥斯卡的脑袋上开了一枪,奥斯卡倒在歌妮脚下,鲜血染红嫩绿的草芽。 2094岁岁c 林羽见状,迅速躲到奥斯卡c看不见的地方,防范未知风险。 “不好。”索图里说,“我们得马上退出调试场景,奥斯卡恐怕不能参加接下来的练习了。” 想要退出平行时空,只能采用死亡的方式唤醒现实世界的自己。而且必须是自愿且有准备的死亡才可,奥斯卡属于非自愿死亡,回到现实世界后还需要查看他的情况。 公园里乱成一团,奥斯卡c正朝歌妮c奔过来,陌生的市民因为枪响尖叫连连,推着挤着要离开这里。林时看到远处的画面已经开始变得卡顿了。 如果平行时空发生不可控的突发事件,即探索范围超出预演范围时就会出现算力不足导致的卡顿。 “不能等到它完全卡死,那时候我们就很难出去了。”林时说。 林时和远处的林羽交换一个眼神,由林羽扑上去推倒奥斯卡c,一柄银色手枪从他手里滑出。 林羽和他拼命扭打之间,离他们最近的索图里先捡起那把枪。他不加犹豫地解开保险,对准还在地上挣扎的林羽。 “林羽,看着我!”索图里大声说,“我给你叁秒钟准备时间。” 林羽只好集中精神和状态看向索图里的枪口,此时奥斯卡c已经奋力将他推开,林羽跌了一下,痛苦地抬起头。 “砰!” 林时觉得自己的心脏也抽了一抽,尽管知道这不是真正的死亡,可还是无法接受林羽额头中弹倒下去的情景。 “楚一玮!”索图里大声说着,枪口对准了楚少校。 “在!”楚一玮心底慌乱,但不想输给林时和林羽,只能咬着牙往这里走。 “砰!”又是一枪,楚一玮走到一半便被索图里开枪送回去了。索图里开完一枪后,转向林时。 “中校,轮到我了。”林时努力稳住自己的呼吸,集中精神,使自己信任索图里。 此时远处的市民已经卡得只剩下声音,影像全部都静止了。 “……开枪。” “砰!” 林时中弹倒地,剧痛的感觉随之袭来,但只维持一瞬便迅速消散。整个身子如入睡时一样,像躺在棉花上,软绵绵地下沉。 他闭上眼,意识重归黑暗。 索图里·安德鲁斯看着满地尸体,在现实世界他习以为常,因此在这里他也能同样从容地面对自己的死亡。 于是他举起枪,抵着自己的太阳穴。 一声巨响过后,该时空虫洞彻底关闭。 * 林时紧紧闭着眼,面罩下的呼吸急促。 “中尉,请保持意识唤醒!”调试员在呼唤他。 他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剧烈跳动,如同从噩梦中醒来。 这样脱离梦境的方法太激烈了。 其余叁个人陆续从深潜椅上坐起来。 楚一玮摸着自己的额头,心有忌惮地看一眼索图里,感到惊魂未定。虽然那只是离开平行时空的途径,但被索图里拿枪指着真是够可怕的! 林羽摘掉面罩,走过来查看林时椅边的记录仪数据。 “很难相信他,是不是?”林羽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 林时微微点头,余光瞥见索图里和调试员围在奥斯卡的床边。 “他在梦境里被另一个自己杀死,属于被动死亡。”调试员的语气并不乐观,“需要在昏迷中度过潜意识防御期。” “潜意识防御期有多久?”索图里问。 “不清楚,他是第一个样本数据。”调试员说,“我们得把他送回地面。” “这么不小心。”楚一玮嫌恶地咂咂嘴。 “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我们平时做噩梦遇到‘被杀害’这样的场景,意识往往很难接受,哪怕是睡觉醒来也要缓一会。而外界输入的信号传达了‘你被杀害’这件事,潜意识的情绪抵抗会比前者更强。” “正是这样,林时中尉。” 轿厢开始上升。漆黑的矿洞使人感到巨大的不真实感,只有偶尔透过舷窗时可以看到算力系统时不时发出的一点点信号灯光。 终于他们又回到地面,一群医护人员涌进来查看奥斯卡的情况, 林羽疲倦极了。他们的练习远没有结束,按照这个进度,今晚他们必须第二次入梦。 好歹今晚成功了。过去数日他们光是调整集体潜意识便入睡——醒来,徒劳无功地折腾了无数次。 林羽靠在茶水吧台上,给自己续了一杯宁神饮料,望着舷窗外一点点的地面风景,会想此刻岁岁在做什么呢?一想到岁岁已经近在咫尺了,心里又涌起无限动力,好像度过今晚的演习也没那么难捱了。 想着想着,他就看到岁岁跟在一群工作人员身后,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来了。 林时:? 林羽到嘴里的饮料又给喷出来了。 “中校,这不是B级保密项目吗?”林时挑眉,“怎么会有后备役进入实验场地?” “晚上好,中校,少校,中尉们!” 岁岁快活地和他们打招呼,实际上是在和哪两个人打招呼呢,林时和林羽心里清楚。 “晚上不好,出去。”林时说。 岁岁当着陌生人的面,不好跟他生气,她讪讪地退后一步,和一同进来的小薰站在一起。 “呃……晚上好。”小薰温和地跟着打了招呼。 “军事信息后备役岁岁,报道!”岁岁挺起胸膛,像只骄傲的小猫咪。 “军事学院预备役小薰,报道!” 索图里点头致意。 “我听说你们是同学,就不必互相介绍认识了。”索图里看来完全没注意到岁岁在十二月时还给自己倒过茶水这件事,“他们两位是校董事会举荐来的,和你们一样签了保密协议。” “一开始不是只有我们五个人吗?中途加进来实验人员会增加风险。”林羽不顾岁岁的默默瞪视,和中校据理力争。 “你也别争了,就允许你参加B级项目加分,不许他们加分?”楚一玮不明情况,嘲讽林羽。 “就是就是。”岁岁小声帮腔。 “只有编号大于等于00001的项目才会开始配备正式役军人,否则你们两位,连同奥斯卡都不能加入了。”索图里说,“校方说这位实习调试员解码能力一流,又有和你们的合作经验,林时中尉,你不是一直因为潜意识抵抗没法入梦吗?我给你换了个熟悉的调试员。” “刚才可以顺利入梦了。”林时说。 “很好,换了调试员会更顺利。”索图里说。 林时:…… “目前只是试运行阶段,让后备役临时顶替也没什么。”索图里启动一把新的深潜椅,“真正启动00000号项目时,我会挑选一支精英队伍和我们一起。不过小薰,岁岁,你们二位恐怕没有参加正式项目的机会了。” 小薰和岁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明白自己和岁岁能来这里观摩学习已经是走了大运。 “你顶替奥斯卡的位置,入梦后听我指挥,和我一起行动。”楚一玮对小薰说。 “明白……少校。” 他们带岁岁和小薰简单练习了一下步骤,小薰没有太强的戒备心,入梦应该会顺利。岁岁坐到那张新的深潜椅上,飞给林时一个得意的小眼神。 “再向你们重申一遍进入梦境空间的规则。”一号调试员把自己深潜椅前的屏幕打开,朗读上面的文字。 「一,算力模拟出来的平行时空,为宇宙外某一处平行时空的真实复刻,但在梦境里,你做出的任何举动都无法改变真实世界。 二,梦境中的所有人都是现实世界的翻版,被称为c。也是拷贝副本的意思。如果在梦境中不幸和自己的c版本面对面,他/她就是镜子里的你。 叁,在梦境中主动死亡,是离开梦境在现实世界醒来的方法。 四,应以任务为主探索梦境,避免过多不必要的运算造成整个梦境卡顿。」 “宣读完毕。四号实习调试员岁岁,你负责观察小薰少尉的义体数据。入梦后,所有调试员会在安全地带苏醒。五位战士会在离预设条件最近的地方苏醒,具有一定危险性。” 岁岁赶紧照着隔壁林羽那样把各种开关打开,他走过来替她把神经贴片贴好,温热的手指蹭过她的额角。她趁着其他人看不见,眯眼朝林羽笑。 “我该拿你怎么办?”林羽无奈,“在梦境里遇到危险要来找我和林时,避免被动死亡,明白吗?” “知道啦。” 林羽替她戴上面罩,调试好数据头显。他躺回自己的深潜椅上,岁岁的声音通过私人频段传来。 “我准备好啦。” “数据虫洞将于180秒后开启,诸位请准备入梦。” 本次探索的时空分支:星云计划成功实现的时空。 一号调试员把需求陈述给人工智能。 一分钟后,几百万行代码自动输出。需要更多算力来支撑,于是轿厢开始下降,降至第叁级数据栈。 助眠气体开始输送,所有人同时闭眼。 轿厢内的灯,暗下来了。 ** 林羽睁开眼时,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 他打量着房间环境,觉得这一切甚是熟悉,这大概是一个清晨,耳旁有浴室冲水的声音。 试着活动身体,可以灵活控制至每个指节。 他和林时的调试员还未连接。 一只柔软的手突然缠上他胳膊。 他小心地侧头望过去,岁岁闭着眼睛睡得正香,还把小脸贴在他身上。 他有一瞬间的安心,目光挪移过去,发现岁岁身后还睡着一个人,极有可能是林时,也有可能……是林羽的c版本。 浴室的水声变小了,这房间里还有第四个人。 林羽立刻行动。他捏着岁岁的手,把八爪鱼一样的岁岁从自己身上挪开,结果他看到了岁岁手腕上的义体接口,和现实生活中的岁岁不一样。 他遇到岁岁c了。 林羽心里暗道有趣,依然不敢大意。岁岁c似乎很不满自己被推开,还想再缠上来,他已经敏捷地侧身滚下床去,十个指尖着地,极力稳住核心,只发出一点声响,被水声盖过去了。 林羽钻进床底,牢牢抓着金属支架让自己悬空。 不一会,床的另一边也有人滚落下地,林时爬进来,和他大眼瞪小眼。 转头看看这床的金属支架,他们想起来了,这是洲际公学的学生宿舍。 只是,这张床怎么这么大,妥妥的叁人size…… 不一会,岁岁c从床上坐起来,醒了。因为林时和林羽居然听到她在假哭。 岁岁c:“呜……” 林时amp;林羽:…… 有人从浴室里走出来。 “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林羽听出来了,居然真的是林羽c。 岁岁c用那种他们熟悉不过的委屈小奶音说:“阿羽我做噩梦了。” 林羽c坐到床上,耐心地抱着岁岁c安慰她。 “什么样的噩梦?” “我梦见你和林时都在床上,然后你们就把我推——开——了!”岁岁c越说越生气,开始用拳头捶林羽c。 林时在床底下憋笑憋的想死。 林羽目瞪口呆,此时他们的耳麦里传来真正的岁岁的声音。 “阿羽,林时!我连上了,快不快!”岁岁不知道在哪里苏醒的,听上去喜滋滋的处境应该不危险。 不过想想也是,眼前最大的危险就是岁岁c,林羽c和林时c,两个危险分子都在这间屋子里,还有什么能威胁到岁岁那边? “欸,怎么不说话……”岁岁在那头嘀咕道,“这个私人频段难道拨错号了吗?唔,我先连一下小薰这个任务对象吧……” “我怎么会推开你?”林羽c笑笑,把腰间的浴巾扯开,压着岁岁c倒回床上,“好吧……我替梦里的我补偿你。” 床上传来接吻的声音,听床角的两个人可就没那么好受了。 “唔……阿羽,林时去哪了?”岁岁c在问。 “不知道。”林羽c懒得去思考,只想办事。 结果岁岁c不高兴了。 他只好说:“林时替你拿早餐去了。” 林时在床底听得饶有兴趣,又忍不住皱眉。 “哇,好神奇!你们和我的c版本在一起吗?”岁岁在那头也听到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切回叁人小频段。 林时和林羽不敢说话,于是变成他们叁个人一起听林羽c和岁岁c的床角…… “醒了?”林时c推门进来,放下岁岁c的早餐上去给了林羽c一脚,“喂,就这么急?” 岁岁c咯咯地笑了。 “就这么急?”岁岁在频段里像模像样地模仿起来。 林羽c不爽地起身披了件衣服。他们把早餐送到岁岁c床上,静静地看她吃。 “我爱吃的水果挞怎么没有嘛……”岁岁c抱怨,“人家昨晚好累好累呢,就想着一觉起来吃上一口香喷喷的水果挞。” “就是就是!”岁岁在频段里附和。 林时amp;林羽:持续无语。 “卖光了呗。”林羽c说,“下次麻烦大小姐你不要赖床,也不要缠着我们赖床,早上六点半就去餐厅排队吧。” “好哒!”岁岁c说,“阿羽以后六点半去替我排队。” 林羽c:“嘁。” 林时c:“晚上一起去罗科菲吃水果挞吧,比学院餐厅的美味一百倍。” “好呀好呀。”岁岁又开始插嘴。 “晚上?”岁岁c说着,开始查看自己今天的日程。一阵滴滴嘟嘟的声音响起,大概是她给自己的义体系统设置了什么奇怪的按键音。“晚上不行,妈咪约我一起吃晚餐。” 床下的林时和林羽都怔住了。 起初他们怀疑系统运算出了什么问题,怎么会把他们送到平行时空的岁岁c床上,接着又十分混乱地展开了——岁岁c有妈妈,这和星云计划有必然的联系吗? 岁岁直接在频段里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岁岁才小声说:“我没听错吧,林时……阿羽,我有妈咪了?” 他们没法说话,只好沉默着陪她一起,从震惊到难过。 2094乱斗 岁岁坐在洲际公学空轨站的长椅上,和她同行的调试员不知在何处,通讯频段刚刚搭建起来,她首先联络的是林时和林羽。 一列空轨飞驰而过,她的发丝被吹得纷乱。 “各位,频段已建立,请向我汇报所处位置。”索图里的声音响起。 “我和小薰在无尽特区。”楚一玮说。 “一号调试员,二号调试员,无尽特区。” “三号调试员,无尽特区。” “四号调试员,长江三区。”岁岁说完,又补充道,“收到林时和林羽中尉的信号,他们现在不方便沟通,在长江三区。” “第三级数据栈的算力这么强大,能生成如此广阔的空间?”楚一玮惊叹道,“从长江三区,一直到无尽特区……” “这是人工智能给出的最优解,看来解决方案一定在这两处位置。”一号调试员说。 “我找到突破口了。”索图里说,“真搞不懂算法编译系统怎么会把你们送到长江三区,大概在它的认知里,学生就应该呆在学生呆的地方吧。” “报告中校,我和林羽在长江三区,随时待命。”林时的声音响起,岁岁隐隐不安的心瞬间放下了。 “各位,傍晚前在无尽特区会合,具体地点到时通知,楚一玮,林时,寻找合适的武器,我们速战速决。” “收到。” “收到。” 岁岁一下子从长椅上站起来,关闭临时频道后,他们终于在三人小频道里说话了。 “岁岁?我们暂时安全了,可以说话。”林羽说,“我们在洲际公学,你在哪?” “我离学校不远,随时可以会合。”岁岁望着熟悉又陌生的人潮不免茫然,“在校外站台,一起去无尽特区吧。” “岁岁,你观察一下身边陌生人的接口,好像和我们的……不太一样。”林时说。 岁岁c房间里的三个人刚刚离开,林时和林羽从床底下爬出来将将松了一口气,接着便在柜子摆放的照片中发现了端倪。 平行时空中的人,大概因为某些细微的差别,信息接口的型号和他们这些闯入者是不同的。也就是说,坐空轨去无尽特区可能会因为无法识别身份信息而被拦在外头。 “我可以修改闸机代码蒙混进去!”岁岁说。 这个方案被林羽否决。 “这个任务本就复杂,你要用脑的地方太多了。”林羽在房间里踱了几步,“既然是平行时空,又是虚拟出来的,不妨做点刺激的事。” “欸?” “你想的不会和我想的重合吧。”林时说。 “没错,我的哥哥。”林羽打量着岁岁c的公主床,“既然你我c版本都是镜像,我猜他们一定在学校地库里停了几辆载具。” “岁岁在站台上等我们,”林时说着就往外走,“一会开车来接你。” “嗯……” “怎么了,不开心?” 岁岁发出否定的声音,依然不说话。 林羽小心翼翼地合上岁岁c的房门。很古怪,她居然住着洲际公学最昂贵的单人套间,还有一张King Size的大床,而且没少和他和林时的c版本鬼混…… 林时不忍心让岁岁呆在人来人往的站台上闷闷不乐,他知道岁岁会低落,就在她听到岁岁c有妈妈的时候,难过的话都说不出。如果岁岁知道岁岁c在平行宇宙的另一边过着公主般的生活,会不会更难过。 “一个人不开心的话,来学校地库找我们。”林羽说,“没准需要你的聪明小脑瓜开车锁呢。” “……不是说不舍得我用脑吗?”岁岁捏紧拳头,嘴上气哼哼的,步子却十分诚实地朝学校方向迈开。 岁岁没想到,进入学校倒是十分顺利,居然不用刷接口芯片,有专人来给自己开门! “您回来了?”校警笑呵呵地看着她。 真奇怪啊!她以往在洲际公学不过是个小透明,这个岁岁c的学习成绩一定十分优秀,甚至,甚至可能上过战场,像林时和林羽那样得到过表彰!所以才会被记住吧。 岁岁把自己的猜测和他们说了,越说越兴奋,脸都红了,她想,岁岁c的妈咪也是自己的妈咪,妈咪一定为有这样的女儿骄傲吧。 这次进入平行时空,虽然危险,虽然……保密协议上写了要清除记忆,但此时的自己却前所未有地幸福。 她甚至假装自己就是岁岁c,看不见的小尾巴翘得老高,在这短暂的几十分钟里,她是一个有妈妈的小女孩了。 走着走着,肩上突然一沉,淡淡的香气扑进鼻尖,是林时呀! 林时搭着她的肩,嘴角微微勾起,眼底是深深的宠溺。 岁岁刚要说话,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头去看林时的手腕。 ……不对!手腕上的接口和林时的不一样。 是林时c。 岁岁摸了一下右耳,把频道麦克风打开。 “在和谁说话?”林时c低下头,嘴唇磨擦着她的脸颊,顺便亲了一口。 岁岁的脸红的快炸开了。 且不说林时c等不等于林时,她此刻的感觉就是……林时c是不同于林时的另一个男人,但这个男人又有着林时同款英俊的皮囊和随时能与她亲近的举止…… 所以她没法拒绝…… 林时在地库:? “自言自语。”岁岁说着,低下头去藏住自己的红晕。 林时c却因为她的害羞变得很兴奋。 “怎么不推开我了?”他问,“不是不公开我们的关系吗?” 林羽在频道里评价:“好骚包的男人。” 林时:“把他带地库来,我第一个把他杀了。” 岁岁想笑,林时c的手滑下去想牵她的手,把她又弄紧张了。 “昨晚抓我把指甲都抓破了,给我看看。” 不能让林时c发现自己的接口和岁岁c不一样啊!岁岁支支吾吾道:“别看了,已经好了!” “就看一眼。” 林时c握住她的手腕,岁岁急中生智,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啪!——” 林时c挨了打,捂着脸松开她。 “不是吧,大小姐,我又做错什么了?” 岁岁:“都说了不许让别人知道,你,你搂着我做什么?” 林时c眯起眼。 “好好好。下次别说我不关心你。” 林时的声音在频道里冷冷响起:“我们找到车了。设了秘钥,我的瞳纹打不开。” 岁岁直接问车主:“那个,你的车密码是多少?” 林时c又顺手揽住她的腰,语气古怪:“你不应该忘记哦。” “可我就是忘了。”岁岁说完,心里又忍不住猜测,不会是自己的生日吧……如果是这样,还能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时空虫洞真是最最伟大的发明了! 他们拐进洲际公学地下车库,离林时和阿羽已经很近了,岁岁有点儿急,想着怎么甩掉林时c。 “2、1、30.”林时c说,“想起来了没?” “嗯嗯嗯嗯……嗯?”岁岁想不通,这也不像生日啊。 “你最喜欢的。” “哈?” 林时c耐心地解释:“慢慢地进去两次,深入一次,转着圈磨三十秒,再开始。” “这?啊……” 岁岁差点晕过去。 林羽在疯狂憋笑,他和林时顺利打开车锁。林时脸如寒冰,开门的时候简直能把车门拆下来,林羽坐进车里吭哧吭哧笑得发抖。 岁岁的耳麦里,林羽就是这么笑着告诉她:“大小姐,噗——车锁开了,在地库13区A4车位,等你。” “阿羽!”一个他们最不想见到的身影从电梯里走出来,甜甜地叫了一声林羽的名字。 林羽笑不出来了,他和林时对视一眼,决定下车用最快速度支开岁岁c。怎么搞的,她不是去上课了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岁岁c来了。岁岁,得想办法把林时c留在13区地库外。”林时马上和岁岁沟通。 岁岁c穿着崭新的训练服,背着手一步一步,像只小兔子一样迈着岁岁同款轻快步子走过来。 这次林羽看清她的脸,果然和岁岁一模一样,只是眼神更狡黠,神情更自信。 “阿羽在这里做什么?”岁岁c明明也看到了车里的林时,可她只问林羽。 “等等——停下!”岁岁在12区边缘紧紧拉住林时c,正准备踮脚吻上去,林时c却用一根手指抵在她嘴唇上。 “非礼勿动。”林时c突然冷笑一声,“你确定,还要继续抱着我吗?” “阿羽你看这是什么?”岁岁c从背后拿出一瓶水,一下,一下,用力地晃着。 “嗯……矿泉水?”林羽试着和岁岁c周旋。 “臭林羽。”岁岁c娇嗔道。接着,她更用力地摇那瓶水,让它发出沉闷的水声和撞击声。 林羽:“你到底要说什么?” 岁岁c突然尖叫一声,把车里的林时都吓到了。 “啊啊啊啊阿羽!”岁岁c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在床上的时候,不是最爱听这个声音了吗?” 林羽:…… 林时:…… 岁岁c又说:“这都答不上来,难道……你不是我的阿羽?” 与此同时,岁岁和林时c的周旋也到了崩盘的边缘。 岁岁松手了,她后退一步,矜持地对林时c说:“不抱就不抱了,你走吧,我……我要从这里回教室了。” “回教室?可以说出你的周一课表吗?” 岁岁忽然觉得不对劲。 林时c一把将她扯过来,岁岁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被他反手按在地上,膝盖牢牢抵着她的背,一把银色手枪已经上膛,冷冰冰的枪口抵着她的后脑勺。 “你的冒充之旅,差不多到这就结束吧。” “呜——救,救我……” 岁岁被压在地上,几乎就要喘不过气了,发出一点点绝望的求救声。 林时和林羽已经听到了,林羽转身给了林时一个眼神,岁岁c正站在车前盯着他们。 几乎是同一时间,林羽朝地库入口冲过去,林时跳下车擒住岁岁c。 尽管时空变了,洲际公学的地形没有变,林羽和林时对地库的各个方向出口了如指掌。林羽匆匆掠过数台浮空车,终于在助飞跑道尽头看见了被林时c用枪抵着脑袋的岁岁。 林时c抬头和他的目光撞上,林羽心里一惊,这眼神,和不远处的林时本人一模一样。 “放开她!”林羽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我们没有恶意,放开岁岁!” “先放开我的岁岁。”林时c用枪口指了指林羽身后,是林时在远处挟持着岁岁c走出来。 比起林时c有武器在手,林时只是徒手擒住了岁岁c而已,岁岁c可以说是一点儿生命危险都没有,结果她先哭起来了。 “林时……”她在向林时c求救,“我们遇到坏人了……” 而岁岁,真的要被林时c的膝压弄窒息了。她的手指无力地抓挠着冰冷的地面,脸几乎涨紫,绝望地伸展着手指。 “我让你放开她,”林羽暴怒,“林时你个王八蛋!” “说得好,把我想说的都说了。”身后和林羽一模一样的声音带着十足的戏谑,一柄枪同时也抵上林羽后脑,“那么,把手举起来吧。” 说这话的人,是林羽c。 ------------------------ 岁岁冒充岁岁,林时威胁林时Σ(っ°Д°;)っ 2094岁岁(霸总版) 见到远处的岁岁痛苦得接近休克,林时直接把怀里的岁岁c推出去。 “放开她!我们没有恶意。”他朝林时c大吼,对方居然也明白他的意思,膝盖不再压着,练习射击用的手枪转而对着林羽的方向。 “我还没允许你过来,冒充者。”林时c冷冷道,“你们三个有什么意图?” 岁岁c跑得最快,她灵活地小跑到林时c身后,一脸委屈,正探出头看地上的岁岁。 “天哪!”岁岁c难以置信地尖叫,“她和我一模一样!阿羽我害怕……” “叫校警吧。”林羽c示意她用接口报警。 岁岁c马上意会,举起小臂正准备联络,却发现地上的岁岁正吃力地抬头看着自己。 岁岁惊呆了,大口喘着气,一边看着平行世界里的自己——她从没想过会是这样! 岁岁c打扮得像个矜贵的小公主,她穿着训练外套,是白到发光的金属感面料,根本不是岁岁以往见到的普通银色训练服。外套下一条天蓝色的天鹅绒裙子,摆动之间仿佛镀上点点银箔,岁岁c的脑袋上还有一条专门搭配的毛茸茸发带,奶白色的袜子称得小腿肉嘟嘟的,可以看到腿和胳膊上精美的义体装饰。……不像岁岁,只有一个手腕接口,难怪林时c会发现端倪,她和岁岁c差的太大了。 岁岁c咬着嘴唇,最后选择了不报警。她把岁岁从地上拉起来,牵着她的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 “太像了,”岁岁c说,“你是仿生人吗?” 说着,她用指尖掐了掐岁岁的脸蛋,岁岁瑟缩了一下,没有反抗。 林时索性走上前来,轻轻拍去岁岁前胸后背的灰尘,将她揽进怀里,不让岁岁c参观。 “真小气!”岁岁c嚷嚷起来,“你们还没摆脱嫌疑呢!” 岁岁不安地埋在林时胸口,只有见到岁岁c,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一无所有。 “我的宝贝可以让你随便看?”林时回呛她。 “你敢凶她?”林羽c气势汹汹。 林时c幸灾乐祸:“哈哈,终于有人能管管大小姐喽。” “别吵了。”林羽推开林羽c的手枪,解释道:“我们不是仿生人,也没有冒充你们。我们三人来自另一处平行宇宙,误打误撞在这里出现,给你们产生困扰了,抱歉。” “我们来之前,听闻平行时空中的彼此就是自己的镜像,果然如此。”林时说,“你和林羽c没有直接开枪,也是因为潜意识对自己的信任,对吧?” 林时c收起枪,却没有收起警惕。 “所以你们想要什么?”林时c问,“我的前提要求是,不可以打扰到我们的生活。” “我们要从无尽特区回到原本的世界,仅此而已。”林羽没有透露演习任务的事。 “所以,想借你们的车用。”岁岁说。 “借车?”岁岁c过去牵牵林时c的手,“不如,我们翘课送他们去吧!好不好嘛,林时……” “你要翘课做的事可真多啊。”林羽c打趣道。 “可是能遇到一模一样的自己很有趣啊!”岁岁c忍不住盯着岁岁看,“比起上课,这事能留下更美好的回忆耶!况且……况且我们可以不回学校,去长江二区约会怎么样?” 岁岁被岁岁c带上一辆亮红色的浮空车,后排延展空间很大,可以把林时和林时c,林羽和林羽c整整齐齐地归类好。 “真是一模一样。我和你,他们和他们。”岁岁轻声说。 岁岁c兴奋地戴好手套,回头对四个大男生说:“你们要不要一起跟我回家呀?我的床很大很大哟。” 林时c:“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不许抢我的林时和阿羽!”岁岁急了。 岁岁c快活地哼哼一声,发动车子朝天空的方向冲出去。这时候林羽c才向他们解释,是因为林时的车子感应到陌生人接近自动报告车主,在学校的三个人才发现的。 “妈咪管我管得很严呢!”岁岁c说,“所以林时、阿羽还有我之间的事,是绝对保密的!爹地妈咪说我得等到17岁,也就是明年才能谈恋爱。我猜你也一样吧?” 岁岁下意识地看身后的林羽。 “我,我没有爸爸妈妈。”岁岁小声说。 “欸?”岁岁c愣住了。 “爸爸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岁岁鼓起勇气问。 “那是我爸爸妈妈。”岁岁c不满地嘟囔道,“你不许抢!” “……唔。” “她怎么这么霸道?”林时问林时c。 “一直就这样……”林时c淡淡地说。 “我们的爸妈管理着一家小企业,开发智能产品的。”林羽c说。 “林川气电?” “没错。”林时c点头,“比起岁岁家,确实是小企业了。” “爹地是武器学家,妈咪是科学家。我们的父母年轻时就是好朋友,所以,不敢让妈咪知道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岁岁c松口了。 岁岁感到难为情——如果她有妈咪的话,也许会严格地管教自己,不让她小小年纪就爬上男孩的床。虽然,虽然岁岁c也是同样和双胞胎混在一起,但有妈咪和爹地照顾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 岁岁c将他们送到长江二区的街心天桥下,虽然头顶和脚下都是密密麻麻的建筑,却有茁壮生长的绿化植物点缀在街角各处,整个城区看上去生机勃勃。 岁岁c看着岁岁,欲言又止,她摘下一枚胸针给岁岁戴上。 “这是妈咪送给我的,如果你有妈咪的话,她一定会给你一模一样的胸针。这是恒星初生的图章,送给你。” 岁岁低头看了又看,爱惜地擦拭干净。内置频道里,其他队友的声音已经在催促了。 “实习调试员岁岁,请尽快到长江二区怀恩塔下,小薰需要你为他核对义体数据。” “林时中尉,林羽中尉,你们到了没有?”楚一玮火急火燎地说:“就差你们了,第九道荣光门下等你们,请尽快!” “我们还赶时间。”林时牵起岁岁的手朝天桥另一边奔跑起来,“回见!” 林羽跟上他们,小心翼翼地护着岁岁,不忘回头向自己的c版本告别:“可能不会再见了,拜拜咯。” 站在原地的三个人望着他们消失在人潮中,林羽c皱起眉头,“我怎么总觉得不对劲?” 岁岁c挽着她的两个男孩:“我不知道……可看到她,我便知道她就是我,我也是她。” 林时c摸摸她的脑袋,“不怪你,今天岁岁很懂事。” “既然都翘课了,想想去哪约会吧?”林羽c说。 “想吃……香蕉味的巧克力巴菲!” ** 雄伟壮观的怀恩塔由九道荣光门组成,抬头望去千百辆浮空车在行人头顶排队前进,和现实中的怀恩塔一样,八道荣光门都是五星酒店和大型商场,无数奢牌的广告巨屏在荣光门上铺开,霓虹通明让人分不清黑夜与白昼。 第九道荣光门一直作为单纯的纪念雕塑承载体存在,索图里指挥他们朝第九道门往外看,三个人仰起头,发现一座通天的金属建筑矗立在此,取代了原本印象中的大片普通建筑群。 “我让一号调试员在这里存档了。”索图里说,“我和楚一玮列出了两种方案,如果方案一不行,我们就重来一次。” “岁岁?”林时温柔地看着她,“心情不好吗?” “等这次任务结束,我们多陪陪你。”林羽从储物格里取出小薰事先放在这里的服装道具换上,他们把战术服和防弹衣藏在白大褂下。 “你看,现在是林时医生和林羽医生在为你看病哦,岁岁同学得了一种闷闷不乐的病,那么解药就是……” 岁岁好奇地歪着头,看林羽到底要说什么。 “锵!解药是一起去汉城一区玩室内赛车,再住温泉旅馆,怎么样?” “怎么回事,温泉旅馆都不能让岁岁有一点期盼了吗?”林时捧住她的脸,直到岁岁被逗得无可奈何,眯着眼睛笑了。 “别担心我。能和你们一起执行任务,我已经很满足了。”岁岁也换上她的白大褂,“我先去和其他数据调试员会合,一会见!” 根据小薰传送来的一手资料,荣光门后高耸入云的金属建筑是所谓的「空间站换乘电梯」,造价昂贵,堪比现实世界的数据虫洞。数据虫洞向下直入地心,太空电梯向上通往无垠的宇宙,两处时空的人们都以无数微薄之力聚成各自伟大的工程以探索未知。 而这道空间站直梯的基底是坚实的钢筋建筑,和普通楼宇一样建造至三百多层,往上才是空间站出发层,远远望去,时不时有轿厢在百根钢缆上穿梭入云,直上太空。 “据我了解,星云计划在这个时空尚未成功,但计划的发起人朝暮博士还活着,并依靠星云大脑取得了极大的成就。朝暮的研究所就在这座建筑里,星云实验室的总部在我们头顶的空间站。 一至四号调试员,请先通过大厦闸机进入建筑内部,帮我们破解警戒系统,控制住相关科研人员。 四号调试员岁岁,我知道你记忆力超群,协助记录星云大脑的一切数据资料,就靠你了。”索图里通过频段发起指挥。 “明白。”岁岁和其他调试员换好实验室白大褂,走进建筑内部。 这座建筑为星云计划而生。一楼大堂大大小小的屏幕上播放着星云大脑的影像资料,描绘着人类意识上传、摆脱肉身苦难后的美好蓝图,来来往往的上班族、政客和企业家坐在卡座里喝着咖啡讨论星云大脑会带来的无限商业契机,门口偶有支持者举着「拯救人类、拯救世界」的应援牌。 岁岁忍不住想,在峡湾时她便听说过朝暮这个名字,如果当年朝暮没有引爆肉身死去,直至今日会带给人多少希望啊。庆平和庆和这样的人,或许就不用被驱赶到遥远极寒的流放者部落了,哪怕,他们做的事也不地道… 数据虫洞让他们走进这个不可能的世界,和本不可能见到的人面对面。 “很有趣吧,索图里?”楚一玮慢吞吞地换上满打弹药,他和索图里面对面靠在大厦隐蔽的步梯通道内,等待着一场畅快淋漓的战斗。“你我的叔父曾经追捕过朝暮,而如今我们又要和这个传奇人物兵戎相见。一个人居然要在我们手里死去两次。” “别掉以轻心。小薰,你跟好楚少校,林时,你和林羽从B3入口进,我们在303层消防通道会合。” “是。”频道里传来小薰虚弱的应答声,他头一回跟随有经验的中校实战难免紧张。 “四号调试员?”岁岁的频段被单独切入,一个冷静的女声响起,“我是二号调试员,一会你跟着我走,我戴着屏幕眼镜,黑发,棕色皮肤,在电梯口等你。” 2094屠戮 岁岁戴上口罩,手插口袋挤在电梯里,跟随一群低楼层观光客一同上升。 这是一个温暖的工作日傍晚,电梯媒体屏幕播放着宣传片,由朝暮博士的学生钟山平负责讲解计划蓝图。 ……钟山平! 这名字唤起岁岁的记忆,峡湾的数字生命实验室主理人正是钟山平,只不过他创造了数字生命,也死于数字生命娜丽莎之手。 而在这个时空中,他依然是星云团队的一员,跟随朝暮走在实现学术梦想的道路上,为拯救人类于苦难中而努力着。 可是,说起来,为什么现实中2093年的钟山平,会受安德鲁斯的委托在如此偏远的地方继续着已经非法的数字生命实验呢? 这何尝不让人惋惜。 岁岁想着想着,叹口气,轿厢里只剩她和二号调试员,那是一位短发女上尉。小薰的义体数据趋于正常,不过心跳和肾上腺素指数都在飙高。她真想告诉小薰别紧张了,看看林时和林羽,多冷静,多利落,不愧是自己喜欢的人。 “一号调试员,三号调试员,准备控制星云实验室安全网路,二号调试员,准备阻隔。” “收到。” 索图里指挥全局,接着,他要带小薰和楚一玮率先攻入星云实验室,根据调查,朝暮博士就在这栋大楼内,林时和林羽负责切断出入口。 比起岁岁需要外接微端的体质,其余三位作为专业的战时信息员,通过义体植入即可实时操作,她们的屏幕眼镜据说能在视域中放置大量信息,即时处理。 有着丰富经验的三位调试员为岁岁开路,篡改门禁系统易如反掌。一号和三号优雅地跨立在303层实验室入口外,都戴着和二号一样的纯黑屏幕眼镜,双手低垂在身前,飞快地在岁岁看不见的键盘上敲敲打打输入着什么。 没过多久,星云实验室紧闭的玻璃门上方闪烁着允许进入的绿色信号光。 一号调试员说:“我将大门锁上,防火门也已落下。” “干得漂亮。”索图里说,“任务完成后,所有人找我和楚一玮,我们预备了武器,需要通过非被动死亡送大家回去。” 频段里响起声声“明白”,岁岁心底居然升腾起一股兴奋,不知道托谁的福,她居然真的参与到实战演习中来了。 这些战士利落又高效,控制住整个星云实验室的网路之后,五名战士也马上攻入,控制住实验室内所有人员。 比起峡湾摆满器械的基地实验室,这里更整洁有条理,她阅读着导引图上的文字,实验室分为代码调试区,设备实验区,会议室,各层级办公室等,访客必须提前预约并查明身份。 频段里突然响起加装消音器的枪声,岁岁和二号调试员不约而同抬起头朝大厅对面的实验室望去。 是楚一玮开枪杀了几个实验人员震慑其他人。 毕竟在平行时空,杀人不用负任何责任,他身材瘦削,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束起,踩着沉重的黑色军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那一刻他仿佛成了死神。 被控制住的科研人员惊恐地哀求着,尖叫着,楚一玮的子弹不耐烦地扫向叫的最响的那个。岁岁只看到那间屋子的墙壁上闪动着弹药的火光,人质的哀嚎让她隐隐不安。 “四号,保持专注。”二号厉声提醒她,又在频段上催促战士们:“别顾着杀人了!告诉我星云大脑在哪个实验区?” “他们不肯说。我知道了……我这里全是来参观学习的学者。咳,留着没用,我去下一间接着问。”楚一玮说着,面带嫌弃地举起枪无差别射杀,那间屋子终于回归寂静。 “战场清道夫,哼?”索图里笑着说。 岁岁谛听着那些声响,汗毛倒竖,大脑一片空白。 “小薰,你在代码调试区吗?一共控制住多少人!” “报告楚少校,一共七人……” “我现在过来。” 岁岁听出小薰在打哆嗦,她必须去为小薰调试应战状态!这么想着,她转身朝外走,走廊上空无一人,她走向代码调试区,和抱着枪的林羽打了个照面。 他穿着深黑色的战术服和防弹背心,黑色的头盔和面巾,唯独一双眼露在外面,可岁岁认得他。 阿羽撞上她惊恐不已的眼神,朝岁岁伸出手,岁岁却下意识地往后躲。 她终于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她怕看到阿羽和林时也成了楚一玮那样的杀人机器,她怕看到他们也在射杀这些无辜的人,哪怕他们只是算法模拟生成的…… 林羽把枪背到身后,将她往屋子里一拉,半透明的会议室,角落里十几个人抱着脑袋半蹲着,瑟瑟发抖。 而林时靠在会议桌旁,面无表情地抱着枪,整个人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 “别怕,别怕。”林羽轻声安慰她。 可岁岁看到身后如人质一般无辜的人,再看着阿羽和近处的林时,她怎么能不怕? “我们只是在玩游戏,一切都是假的,是虫洞模拟出来的,记得吗?”林羽耐心地看着岁岁的眼睛。 岁岁嗫嚅着嘴唇,什么都说不出来。 人质中突然响起一个惊诧的女声:“岁岁?你怎么在这里?” 林时猛地抬起头。 岁岁看到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女人,她大概五十多岁,皮肤松弛下垂,柔软布满细纹的肌肉组成的两层下巴微微抖动着,似乎觉得不可思议。她的目光停留在岁岁胸前的恒星胸针上,嘴都合不上了。 林时冷冷地注视着那女人,向她走去。 岁岁不确定地看着她,忽然想起岁岁c说过的——妈咪是科学家。 “妈妈?” 那个女人却依旧困惑地望着,没有开口答她。 岁岁不由自主地朝女人走过去,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答案降临得如此猝不及防。 是她的妈妈么?她从来……没见过的妈妈? 门口传来巨响,索图里朝墙壁开了一枪,提着一把冲锋枪大步走进来,他在频段里听到了岁岁和女人的对话! 人质们抖得更厉害了,男人们紧绷着肢体不语,女人们开始哭泣。 林羽下意识地护住岁岁,林时朝前一步,挡在索图里和林羽之间。 “中校。” “让开!”索图里试图推开林时,可林时倔着性子不肯让步,他只好把枪口朝上,抵在自己和林时之间。 “你在违反军纪,林时!滚开!” 他粗暴地将林时推到一边,伸手把岁岁抓过来。 岁岁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自然是不敢叫,也不反抗。 “中校,放开她!”林羽大喊。 “在作战时违背上级意志是重罪!你最好站在原地不要动。”楚一玮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真难管,妈的。” 林羽恨恨地上前一步:“中校!” 索图里揪着岁岁的衣领,逼近那位被岁岁认作是母亲的女人,面目狰狞。 “你认识她?” 女人淡然地扫了一眼入侵者们。 她大概是这群人质中最有阅历的领导者了,白大褂下还穿着职业套裙,粗壮的小腿绷着棕黑色丝袜,胸口的名牌上写着:安吉拉·许,研发主管。 妈妈,别答应,妈妈……岁岁胆怯地看着她,心中不住地祈祷着。她如同一只无头苍蝇,从知道自己的妈咪在这个世界没有死时,她就无时无刻不盼着能够遇到妈咪,妈咪大概就是眼前的样子了,一个女科学家,一个坚强又得体的女人…… “我认识岁岁,可她不是。” “她是!”索图里说,“她刚才叫你妈妈。” “所以我说,她不是。”女人甚至有些轻蔑,“她只是和你们一伙的冒充者罢了。” 索图里松开岁岁,一双手立刻托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是林时。岁岁回头看着他冷如寒冰的一双眼,一个字都说不出。 “研发主管?”楚一玮蹲下身,换了一把小手枪,看似礼貌地抵着金属名牌,“你一定知道星云大脑在哪里。” 安吉拉·许皱着鼻子笑了。 “当然,先生们,就在这实验室里。” “砰!” 岁岁被这声枪响震得心脏几乎停跳。 楚一玮懒得和她废话,随手给她身边年轻的研发助理一枪,爆头的鲜血溅满会议室墙壁,林时把岁岁往身后藏。 “我需要再具体一点儿的答案。”楚一玮说,“当然你也可以继续打哑谜,我也会继续射杀,直到……只剩你一个。” 安吉拉·许的神情不再那么坦然了。 她又朝岁岁那儿望了一眼,脸上混合着憎恶与恐惧的情绪。 岁岁悄悄拉住林羽的衣角,低着头,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你们永远无法真正得到星云,你们!才是真正的懦夫。”女人说完,突然伸手紧紧握住楚一玮的手枪,和他的争夺之间力量悬殊,一声巨响。 子弹毫无疑问地穿过她的下颚和颅骨,鲜血喷薄而出。随着一道瞬逝的血雾如烟火般浮现在空气中,其余五名人质哭泣尖叫起来。 “妈妈!妈妈!” 剩下五名人质中,一个年轻男孩伏在她的尸体上嚎啕大哭。 他在泪眼里抬起头,用一种露骨的仇恨眼神盯着岁岁,只是看了一秒,她便被林时和林羽挡住。 原来男孩才是女人的儿子,女人本以为不暴露这一点,他们便都能安全。可岁岁却突然冲着她叫“妈妈”,事情的走向就此变了…… “四号调试员,出去。”林时终于开口了,他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难道真的只是虚拟幻象吗? 而岁岁是被赶来的二号调试员拖出去的,她的小腿在没用地哆嗦,需要人搀着才能走路。 “你这个冒充者!骗子!”男孩盯着岁岁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大吼起来。 索图里百无聊赖地用手指隔着手套,掏耳朵。 “把他们都解决了,清道夫。”他说。 “少使唤我,索图里!” “林时,你来!” 林时像个僵硬的机器人一样走上前,指节扣住扳机。 2080年的旧美式冲锋枪火光冲天,枪口滚烫。他照做了,却留下了那个孩子。 林时在枪声和火光中沉默不语,看上去是个合格的刽子手。 林羽睚眦欲裂,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滴下,却什么都不能做。 无人注意的窗外,生机勃勃的长江二区沐浴在夕阳余晖里,绿洲的太阳下山了。 2094战斗 “岁岁,你还好吗?”小薰赶来扶住她,“我……我的内置中枢又出问题了,可你现在能工作吗?”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有二号接线员,小薰和岁岁。 “当然,当然可以……”岁岁努力咽了口口水,握住小薰的手腕,输入代码开始查看。 “你们两个学生啊,太稚嫩了。”二号调试员撇撇嘴,“一个吓成这样,一个义体失能。我说,一会记录星云代码时,你来协助我吧!真怕你出岔子……” “……” 岁岁不甘心被就这样下定义。她努力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星云实验室是假的,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专家学者都是假的,不过是超逼真的一场梦,梦醒了任务就大功告成。 “林羽跟上!朝暮被我们的人困在办公室里了!”索图里转身大步朝主理人办公室走去。林时、林羽跟在后面,楚一玮最后离开,小男孩的尸体和他的母亲靠在一起。 一号、三号接线员像两支高挑纤细的圆规立在那里,她们已经入侵这里的安保系统,朝暮必定是笼中之鸟。 索图里带其他人向星云研发实验室走去。岁岁和三号留在原地准备数据传输,她们进入实验室内网,寻找体量和特征接近星云大脑的数据存档,开始大量拷贝。 岁岁发现,当屏幕上跳动着千百行代码数据时,周围的世界会出现卡顿和延迟,她试着把五指张开又合上,眼前居然出现了残影。 她试着起身,却发现自己很难移动——明明一秒钟可以做到的事,却只能低头看着自己以慢动作践行着大脑的指令。 这一切突然暴露出极大的不真实感,可屏幕上的代码还在源源不断地输出,身边的事物却变得像静帧一般。 三号调试员也注意到,于是在频段中向索图里汇报。 “报告,我们找到多份相似度极高的数据,但现实世界的数据栈算力不足以支撑,申请下降至第四级数据栈。” 于是,梦境中所有人同时感受到明明稳稳地站在室内,身体在下降。 那种神奇的感觉持续了三分钟,数据矿洞的轿厢才停在第四级数据栈上。80%的算力已被调用,整个梦境运行又恢复顺畅。 岁岁忙起来了,手腕上接着一根多线路转接头,双眼牢牢盯着整墙高的屏幕开始脑记。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强的数据记忆力,就连刚才对她嗤之以鼻的三号调试员都摘下自己的屏幕眼镜,呆呆地看着岁岁。 因为在梦境空间内无法实质性地带走任何东西,如果想要“搬走”星云实验室的数据资料,只能用人脑记忆的方法。 她不敢想这一遭后自己要做多少次大脑理疗,不知道会不会加重大脑机芯化的病情,只是在小队中,她是唯一一个能够飞速记录大量数据的人。面对这个演习机会,她很难拒绝。 上万行代码涌入岁岁的大脑,毫无难度地被保存,她真的感觉到头颅里有一块飞速运转的硬盘,以一种毫无人类感情的形式疯狂地,不停地录入数据。 与此同时,她还能处理频段中队友交流的信息,她听到索图里已经带领其他人走进研发实验室。 就在她以为实验室里的人已经被屠杀殆尽时,一个虚弱的男声响起,他是幸存的工作人员。 “请不要开枪!你们想要什么?” 索图里看着眼前这个瑟瑟发抖举手示降的中年男人,轻蔑一笑。 “钟山平,你好啊。” 现实世界中他作为安德鲁斯家族的成员,无疑是和钟山平打过交道的,毕竟家族出资建造了峡湾基地实验室,钟山平是他们指定的实验室负责人。 “你怎么认识我?”钟山平汗涔涔地与他们周旋。 “没时间和你叙旧。”索图里开门见山,“朝暮在哪里?” “我们已经记录了一百三十七份文档,剩余文档预计还要七分钟……”二号调试员说完,下意识朝实验室大门望去。她们离大门最近,已经听到警卫队的脚步声。 只是警卫队来得晚了些。索图里的调试员在此之前屏蔽了这一层所有信息发送信号,若不是巡逻警卫发现楼梯间里同事的尸体,他们的入侵就真的无人知晓了。 “中校!警卫队来了,我和四号传输完文件要先行回到现实世界!” “同意。” 二号从白大褂下掏出两把迷你手枪,对岁岁说:“你要撑到传输完毕。” 岁岁点一点头,输入指令让代码滚动得更快些,此时频段里响起林羽的声音。 “中校,303层走廊上有三十多名全副武装的敌人,我申请去帮助两位调试员。” “我也去!”第二个开口的人居然是小薰,尽管他也紧张害怕,可他亦察觉到这次以拯救生命为名的任务本质上没有那么简单,他想保护队友岁岁,毕竟他们才是一起来的。 “我和林羽去,小薰留下。”始终沉默的林时开口了,从楚一玮屠杀人质开始,林时便一直没有说话。 跟随索图里的两位调试员不得不将紧闭的门再次打开,并承诺接下来会永久关闭,直到回到现实世界,大家才会重新见到彼此。 比起303层随时会有人破门而入对他们进行射杀,封闭的研发大厅无疑是最安全的。林时和林羽沿着来时的路向岁岁所在的网络分管办公室走去,才发现地上满是沾着鲜血的脚印。 林时的声音出现在三人频段里。 “我们来帮你。岁岁,不要在意二号调试员,因为她在生死关头也不会管你。如果有人朝你举起枪,就集中精神做好准备,把被动死亡转化到自己手里。任务还能重开,陷入潜意识昏迷就很棘手了。” “……嗯。” “我和林时尽量拖延时间,预估六分钟。” 林羽说完,咬开一颗烟雾弹的拉环,俯身用劲将它滚过去。 几秒钟后,警卫队破门而入。他们在烟雾中朝林时和林羽的方向开火,林羽将警卫引向和岁岁相反的方向,计算着弹药还能支撑多久。 岁岁听到了交火声,可数据还没有跑完——她从没想过那些代码为什么会如此顺畅地进入她的大脑,来不及思考,刺激性气体涌入鼻尖,她捂着鼻子低低地呛了几下,眼泪也跟着涌出来。 屏幕上赫然出现文字:检测到合适载体,是否安装? 岁岁想都没想,下意识点击“是”。进度条又开始滚动,马上,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二号利落地拔掉自己的缆线接口,举着两把枪一边开火一边向外走,果然如林羽所说,她只在意数据有没有传输完成。 在愈来愈近的火光里,林时切断三人频段,对林羽说:“警卫人数比你汇报的还要多得多,不止三十。” 林羽探出头解决掉几个冲在最前的,叹气,“还好是梦境。” 公共频段里也响起嘈杂的枪声和惊呼声,就连警卫都径直向研发大厅冲过去,可已经来不及了,整个303层剧烈抖动起来,环境温度急速上升,地动天颤好似世界要崩塌一般。 岁岁听到钟山平中枪倒地,他发出可怕的喘气声。 “拖延时间?”楚一玮不急不慢地走上前,一脚踩住他的脖颈,鲜血从胸口汩汩涌出,钟山平吃力的抽搐着。 “一起同归于尽吧……别妄想得到星云了,你们在占有星云的时候,星云也在吞噬你们!” “我不会屈服,朝暮博士也不会……” 「安装完成。」 安装完成。 有警卫发现了她,二号已经倒在地上,蒙面警卫朝屏幕前的岁岁开一枪,子弹击穿她的胸口。 鲜血从子弹穿过的地方喷出,弄脏了满手线缆和眼前的操作台,岁岁却没有感觉到痛。 刹那间,她的身子轻盈得能够飞起来了。 岁岁居然能看到研发大厅,那是一个满是专业器械,无比宽敞的蓝色空间,像洲际公学的子弹长廊,钟山平的白大褂被鲜血浸透,楚一玮和索图里低头冷冷注视着他…… 岁岁想,难道她是死了吗?为什么能在天花板上看到这一切呢? 她看到林时的机关枪下,金属弹壳如雨滴般落地,可眼看,眼看火力就要用尽…… 她也看到了自己中弹倒在屏幕前,可是她为什么能看到自己呢…… “朝暮!别来无恙!”索图里朝着实验室尽头的巨大球形胶囊舱说。 球形舱内涌动着许许多多人影,原来还有大量幸存工作人员躲在这里面! 与此同时,研发大厅的抖动趋于稳定,岁岁看到整个大厅从建筑上逐渐脱节,甚至露出地板上连接的金属支架和碎石块,大厅在上升! 她能同时看到林羽和林时,也能看到索图里,却唯独进不去大厅尽头的球形舱。 不愧是朝暮,特别设计的安保系统甚至把岁岁阻挡在外。 她不仅能看到队友,还能随意进入任何一个警卫的大脑,在他们的义体中枢任意穿梭,所有人都成了数据,而岁岁成了数据的主宰。 她想保护林时和阿羽,于是不带犹豫地,强制关闭若干警卫义体中枢,他们即刻宕机倒地。林羽微微皱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林时身后已经不再是大厅,而是303层脚下的长江二区,研发大厅挂上通往太空的钢缆,正徐徐加速上升! 城市的夜风吹进缺失一大块的303层,它拂起林时的头发,眼前的战斗猝不及防地停止了。他起身穿过散尽的硝烟,跨过满地警卫的身体,向阿羽伸出手。 他们回到网络分管办公室,二号调试员已被击毙。林羽朝操作台望去,他见到了噩梦都不曾梦到的场景,险些倚着门框跌倒。 他们看到岁岁的尸体伏在那里。 她小小的身体被打出七八个血洞,几乎成了筛子。 林时知道是梦,可他依旧跪在她身边,泣不成声。 --------------------------- (想不到好的标题名字呢欸嘿嘿...) 2094Moon “索图里,好久不见。”舱内响起一个悦耳的女声,岁岁躲在天花板的监控探头里,都忍不住被这个声音吸引了。 岁岁在心里感叹——真好听,又温柔又动听。 索图里却变得很绅士。他提着沉重的加特林炮,朝球形舱走去。 “喂喂,你是要把我们一起带到天上去吗?” 球形舱的舷窗上,有几个人惊恐地朝外望。朝暮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舱外壁。 “哈哈,”朝暮好像被逗笑了,“还记得在学校的时候吗?你邀请我约会,我说‘除非,你能带我去月亮上用餐’。你说不可能,可你看,现在是我在带你去月球哦。” 索图里拄着枪,低头苦笑。 “真是浪漫的拒绝理由啊。” “嗯哼。” “所以你选了吕向岳,因为他真的能带你去月球。” “你说对了。”朝暮说,“这座大楼是他为我建的。” 索图里转头示意了一下,接着和朝暮对话拖延时间。 “可我杀光了你的员工和学生,闯进你的实验室,我也不再是当年的我了。” 朝暮沉默片刻。 “为了星云大脑?” 岁岁好像搞明白一些了,索图里还在和朝暮周旋,她闯进离球形舱最近的摄像头里,努力抻着脖子依然看不清舱内,只看到舱门外的金属铭牌上写着: 主理人办公室(朝暮 Moon Zhao) 与此同时,楚一玮和两名调试员从衣下取出炸弹,粘贴在球形舱外壁上。 “嗯,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只是……如果你还活着的话,也应该和吕向岳有孩子了吧。”索图里叹息似的说。 “中校!我们已经到大气层外层了,再往上,再往上就是地外宇宙……”小薰在说话。 随着实验室轿厢越来越高,岁岁和地面实验室脱离了似的,视野再也回不去,不知道阿羽和林时怎么样了……轿厢依然在上升,穿过蓝色的大气层,升入黑暗无边的宇宙。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两位调试员毫无准备,在失重状态下撞上天花板,血液是一个个缓慢漂浮的红色小球,在蓝色的空间里洒落开来。 小薰、索图里和楚一玮紧紧抓住手边牢固的金属物件才没有被甩上去。 而岁岁什么都没感觉到,从她在地面被射杀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失重飘起来了。 不行!她心里猛地警觉,自己的身体还在地面,阿羽和林时也还在地球上!如果所有人都能回去,那她会怎么样?难道由意识永远被困在太空中为结局吗?! 她疯狂地穿过大厅中一切可被入侵的载体,她穿过数十台实验机器、无数摄像头和被封死的安保门锁,甚至闯进死去的钟山平体内的义体中枢,可就是出不了这座被连根拔起的轿厢,也进不了朝暮的球形舱。 她突然感到无边的孤寂和恐惧,她成了一个不能发出声音,永远不被人注意到的幽灵。 朝暮的语气冷了很多。“如果是我死去都不愿意让你得到的东西,那么眼下,我也同样不会给你。” 索图里被驳了面子,他脸一沉。 “可我已经把这里锁住了,就连我们自己的人都只能通过死亡离开这里。朝暮,你只有两个选择,交出星云后死去,或者……和我们同归于尽!” 楚一玮举起手中的引爆器。 “朝暮博士,带着你的人从办公室里出来吧。”楚一玮得意洋洋道,“被闷在里面炸死可不好受。” 轿厢在空间站和地球之间的钢缆上停住了。岁岁从舷窗外看到蓝色的地球,突然很想回家,可是她连自己的身体都回不去…… 球形办公室内,剩余的工作人员不约而同地望向他们的精神支柱。一个穿着白大褂,一头卷发的女人优雅地漂浮在巨大舷窗前,抬头望着不远处银色的月球,她面前摆着实验计算机、日程记录本、和家人的合影,墙壁上满是研究成果获得的表彰与奖励。 从头到尾,她都不曾回头看一眼大厅地面的索图里。 计算机屏幕上跑着未完的实验数据,朝暮抄着胳膊,指尖一根细细的香烟,她既思索着接下来的实验如何进行,又不得不考虑一番如何应对索图里的威胁。 看来,确实有些棘手呢。 朝暮轻吐烟圈,按下扩音麦克风的按钮。 “几位,不妨看看是谁会被闷在里面炸死呢?” 朝暮望向一旁的仿生人助手,表情柔和许多。 “唔,信息也发不出去吗?……那就等一会。 转告我的大小姐,妈妈工作很忙,今天不能陪她吃晚餐了。” 岁岁被困在数据之中,瞳孔骤缩,心脏仿佛被尖利的东西刺中一般,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疼痛。 紧接着,巨大的酸涩感涌上心头。 是妈咪……妈咪! 那一刻,她突然不怕了。被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也无所谓,因为她可以和妈妈永远在一起了。 无边无际的太阳系中,坚实的钢缆连接着空间站和蔚蓝的地球,相比于宇宙的广袤,空间站换乘电梯未免太过纤细和脆弱。 一颗小小的火球在钢缆上炸开。 顷刻间,火光冲天,不知道是谁引爆了炸弹,虚拟世界的卡顿卷土重来。 岁岁被淹没在火海之中,她疯狂下坠,坠回地面,堕入一片黑暗中。 她脑海里牢牢映着那道如何也看不透的舷窗,朝暮温柔的声音一遍遍响起,她不要忘掉、怎么也不要忘掉! 那是妈妈。 ** 洲际公学医疗署,方杰明依旧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靠着皮质的办公椅,艾茵的全息影像在他屋子里走来走去。 “你知道她此去会有多大的风险,为何还说服校董事会送她去中子洲?!”方杰明厉声问。 “宝贝儿别生气,我该怎么向你解释呢?”艾茵坐到他腿上,透明的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可那是岁岁早晚要面对的啊……” “这孩子注定会遇到巨大的阻力,哪怕是你我这样的成年人都无法破除,现在暴露不是让她送命吗?” “事情会往好的方向发展,乐观点儿。”艾茵风情万种的眸子在一片数据光点中注视着方杰明,“如果岁岁能下数据矿洞,这次的事也只是对她有点儿启发罢了,循序渐进嘛,这样日后的她的接受度也会高一些啊。” “你那点小聪明,”方杰明冷哼一声,“薅安德鲁斯的羊毛,养数字生命的继承人,一石二鸟?” 艾茵哈哈大笑。 “宝贝儿,你真了解我。唉,前线实在是太忙了,等下个月情人节,你来北方陪陪我吧。” “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男人。”方杰明长长地叹气。 “这就生气了?……对了,上次岁岁来你这做理疗,你好像不太开心。” “啊,那没什么。”方杰明说,“这孩子说她最高兴的事,居然是从蓝祖海坐空轨来这里,还有去看什么灯光节……我想到她的成长经历,难免伤感一点。” “我倒觉得她很乐观,生命力很强,蓝祖海的福利院长也这么说过。” “可……她是朝暮的女儿啊!”方杰明捏紧拳头,“她本不用经历这一切……” “朝暮也本不该遭遇那些事,没必要一直为已发生的事感到惋惜。”艾茵靠着方杰明的肩,“我们能做的,是让做错事的人付出代价。” 2094星云 她的妈妈,被困在太空的一座轿厢中。 一小时前,她跟随任务小队进入妈妈的办公大楼,她目睹队员杀光星云实验室所有的工作人员,窃取实验室数据资料,最后,把妈妈和幸存的人逼进球形舱。 303层的紧急制方案被启动,研发实验室作为一个完整的轿厢开始加速上升,将所有人带上几百公里高空,僵持之际,不知是谁引爆炸弹,所有人被吞没于火海。 意识以一种冲撞的姿势重回身体,岁岁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呼吸着面罩里干燥的氧气,眼前一片漆黑。 一种沉闷的痛楚在胸口挥之不去,她像个濒死之人般,绝望地吸气,吐出,再吸气。氧气仿佛要灼伤她的鼻腔和咽喉,眼泪淌进面罩与肌肤的缝隙,她看到了数据矿洞上的点点信号灯光——她回来了。 轿厢内没有开灯,似乎依旧停留在第四级数据站,距地面四千多米深的矿井中。 她拆掉手腕上的监测绑带和电缆,摘掉面罩,摸黑去找灯光开关。 最后,借着深潜椅旁的小夜灯,她看到小队其他人还在睡梦中。 除了在梦境中意外身亡的三位调试员仪表在报告错误,其他人的指数正常,这不应该啊! 她回忆着自己中枪的瞬间,似乎已经“飞”起来了,如果这属于被动死亡,那么她为何会第一个醒?星云实验室发生爆炸,为什么索图里等人的监测仪表没有报错?难道其他人在梦境里存活下来了? 自己为什么能在各种仪器之间穿梭? 数据虫洞演算系统显示,此次已运行七小时三十九分,看来梦境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逝是等速的。 岁岁看着虫洞系统复杂的操作界面没了主意。 林时和阿羽还在平行时空,运气够好,没有发生被动死亡。 她低头只觉得恍然,岁岁c送她的那枚徽章消失了,是梦境中得到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带进现实。朝暮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她的心没法不跟着颤动。 那是岁岁从没听过的,妈咪的声音。 岁岁捂着徽章消失的地方,小声啜泣起来。 她方才做了一件什么事呀!她成了毁灭妈咪生命的帮凶!人工智能一定是在惩罚她,代码演算至爆炸前一秒才让她知道真相。亏她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加入了什么了不起的演习任务,到头来居然是这样…… 双胞胎还没有醒,她没了主意,只好抽抽搭搭地去找操作台的内线电话,要和地面工作人员取得联系,安置好陷入深度昏迷的调解员。 可就在她拿起话筒的那一刻,脑海中突然闪现分外清晰的一句提示语。 「检测到可用设备,是否进入?」 她浑身一凛。 才记起,在星云实验室时,她往大脑里储存了千万行数据代码,那里的计算机也问她:检测到可用载体,是否安装? 那时自己选择了“是”…… 而她那时候储存的,是一份疑似大脑意识上传的程序代码,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并非最终版本。 淡黄的灯光下,她的睫毛飞速颤动着。索图里和楚一玮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双胞胎和小薰也很平静地躺在各自深潜椅上。 心里突然紧紧绷起一根弦——安德鲁斯想得到的星云大脑,或许已经在她这里了。 岁岁轻呼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星云大脑是朝暮毕生研究成果,朝暮去世后,一并毁灭的星云也成了永远的遗憾。 而如今,人类进入平行时空,真的拿到了一份新的星云大脑-运行代码。 任务达成,歌妮有救了。 可岁岁的妈妈,在平行时空里又死去了一次! 就是那一秒钟的思绪波动,促使岁岁按下了确认键。 瞬间,整个世界在她眼前展开。 岁岁所处的轿厢不再是一个具象立体的空间,尽管她依然能触摸到金属质感的操作台面、沉重的话筒和冰冷的按键,眼前的世界却多出无数行代码编号,一切变得扁平,无限延伸,没有物理界限。 而她仿佛被同时接通了所有终端,能看到她自己,也能用自己的眼睛看到眼前的一切。 她在控制台后,也在林时的深潜椅上,她在林羽的义体终端里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也在轿厢天花板上的七盏监控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我……”她喃喃自语,却听到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上传成功了?” “上传成功了?” “上传成功了?” “成功了?” …… 她还能触碰到深入地心的数据矿洞壁上整齐排布的算力系统,看得见指令从控制台上源源不断地流出,传达至整个矿洞。 岁岁觉得自己的知觉被撕裂一般,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直上,她的身体歪到一旁没忍住吐了出来。 “妈妈……妈妈。”岁岁含着泪喃喃。 过去十几年,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岁岁c说得对,妈妈是一名伟大的女科学家。 这只是初级版本的星云,却和她机芯化的大脑意外地适配,这算不算死去的妈妈送给自己的礼物呢? 强烈的不甘心涌上心头。 索图里醒来后一定会发现这件事……她不得不交出星云…… 岁岁冲进索图里·安德鲁斯的义体中枢,有那么一秒钟,她想直接掐断连接他心脏的供血保持器,但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打了个哆嗦。 那样和杀人犯有什么区别?! 可他和楚一玮才是梦境中逼死朝暮的主谋! 岁岁恨而不知如何下手,连如何自保都没有头绪,愤怒与无力交织在一起,眼看着梦境就要演算结束,索图里他们要醒了! 她回到控制台,手已经放在“暂停演算”的按钮上。 她得回去,她还有未完成的心愿。 她要救妈妈,至少让她看看妈咪的脸。 岁岁迅速输入指令,让脑波监测中枢延长其他数据调试员的沉睡时间。 接着,她命令虫洞系统逆转梦境中的时间。 「系统提示:运行该命令,会导致巨大的运行负荷,是否进行?」 「进行。」 岁岁的目光穿过坚实的轿厢,她看到地表的光线透过茫茫黑暗中一个极小的光点洒进来,她也看到接近地核处的算力系统被高温热流烘烧至扭曲。 她命令轿厢,下至第五级数据栈,全功率开启数据矿洞,支持梦境演算。 轿厢开始缓缓下沉。 岁岁拖着沉重的身子,闭上眼依旧能看到在轿厢内缓慢走动的自己。她把深潜椅推到林羽身边,爬上去带好自己的面罩和电缆接口。 ——等岁岁回来当大英雄吧。 她这么想着,伸手勾住阿羽的小指,触碰到他掌心的枪茧。 准备就绪。 ** 与此同时,梦境中林时和林羽眼前,不可思议的事情正在发生。 子弹沿着射出的方向直直冲回来,稳稳回到枪膛内,林时冲过去把阿羽护在身下,两人躲至角落,逆行的子弹射向他们一秒钟前所在之处。 林羽傻眼了,敌人射向他们的子弹也从实验室各处嘭出,回到各自的弹匣。 地面有砖石开始上浮。 打碎的器具开始复原。 “时间逆转了?” “可能是虫洞出BUG了,躲好!”林时突然想到什么,他朝岁岁所在的办公室移动过去,二号调试员依旧倒在地上,身上的子弹早已消失,而岁岁背后的枪洞,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林羽跟着躲进来,守住这扇门,他们同时看到:刚才拔地而起的研发实验室,正沿着钢缆缓缓下滑。 林时抱紧怀里的岁岁。她的伤口已经愈合,只是依然闭着眼。 林时低声祈求着,吻上她的额头和眉眼,又轻唤她的名字。 “太好了……岁岁,醒醒好吗?我们回家了。” ------------------------ 嘿,如果你在2023年最后一天的晚上23点55分开始读本章, 在零点那一刻,你或许会看到岁岁上传意识,逆转时间。 开个玩笑,新年快乐。 2094争执 岁岁依然闭着眼。走廊上响起咯吱咯吱的行进声,过一会又戛然而止。 林羽伏在门边,毫不客气地用二号调试员的身体做枪架,枪口对准大门。 林时用指腹轻轻挠她的脸。不一会,她的睫毛如蝶翼般颤动起来。 他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等她睁开眼。可岁岁睁眼看到的便是林时带血的手指,和他覆着面罩露出的一双眼,便想起他沾着人血的枪口。 她的眼神变得怯生,挣扎着推开他。林时僵硬地松手,一言不发。 “……”岁岁跪坐在林时身边,胸口还带着模拟出的中弹后的疼痛,让她皱着眉倒吸冷气。 “岁岁。”林羽叫她,“喂喂,你是原装的岁岁吗?过来,让我看看。” 他起身,一手按在枪背,一手关掉任务小队语音频道,朝岁岁伸手,想要单手抱住她。 岁岁埋在他肩头,跪在满地狼藉之间小声哭泣起来。 林时失落又狼狈。看着她和林羽相拥,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开口的资格。 林羽和林时一样不知道在岁岁身上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温柔地抚摸着岁岁的头发。 “我们很快就回家了,不怕。” 岁岁张了张嘴,却不敢说。 她要怎么告诉他们呢,告诉他们是自己扭转了梦境里的时间,告诉他们自己把意识上传至轿厢的控制台,怎么判断林羽抱着的是一个叫岁岁的少女,而不是一台金属做的计算机终端。 “任务完成了,对吧?”林羽说,“等索图里发来信号,我们就离开这里,回到矿洞,回到地面。” 回到地面…… 岁岁想起被困在贴满炸药的球形舱内的妈妈,她怎么能做到闭上眼醒过来,就此离开这里?! 她望着林羽的眼睛,细细的眉毛耷拉成一个委屈的小八字。 突然,大厅外传来一声巨响,居然有汽车引擎疯狂打转的声音。 一辆红色浮空车赶在轿厢滑回原地之前冲进缝隙,一路减速滑行闯进来,在狭窄的室内横冲直撞才刹住车。 林时别无他法,想要让阿羽和岁岁隐蔽都来不及了。 岁岁c跳下车惊恐地注视着被扫射得一片狼藉的星云实验室,她在会议室里看到了死去的安吉拉·许阿姨和她的小儿子,看到了妈妈其他同事的死状,看到了网络分管办公室一晃而过的人影。 岁岁c腿一软,被林时c扶住,他和林羽c走在前面。 可岁岁c已经看见了。 她冲上前想把岁岁拖出来,林羽抱着岁岁不松手,她就尖叫着对岁岁又踢又打,林时也被林时c推到一边,抢走了武器。 “我就知道你有问题,都怪我这么相信你!”岁岁c愤怒到了极点,眼泪夺眶而出,“你们三个坏人,冒充者!阿羽,把枪拿过来!” 岁岁像个麻木的人偶一样,任凭岁岁c打骂,不一会她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原来是林羽翻身把她护在身下,替她捱了岁岁c暴风骤雨般的厮打。 林时c利落而熟练地拉开枪膛,检查完子弹后对准了林时和林羽。林时的枪便是他的枪,他用起来,十分趁手。 “双手抱头蹲下,否则我随时会开枪。”林时c冷冷道。 林时觉得十分讽刺,这大概是平行时空对他的惩罚。 “特勤机动队已经到了。”林羽c把她拉开,沉声安抚她,“你打也打了,剩下的交给警署。” “可我看到妈咪办公室紧急遇险制动了!”岁岁c哭喊着。 他们本在一家西点店用下午茶,岁岁c特地挑了能看到妈咪办公室的窗边卡座。可是日暮时分,窗外越来越多人都注意到市区中心这座连接着地外空间站的大楼隐约升起白色浓烟,一声巨响后,半个303层从建筑本体上脱离了。 “你妈妈是谁?”林时意识到不对劲。 “这都不知道就敢来冒充。”林时c说,“还是太善良,轻信了你们。” 岁岁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待到林羽c死死抱住了岁岁c,她才勉强不需要阿羽的保护,可她仿佛被抽干了力气。 从回到这里时起,她就失去了联通万物的能力。好像只是妈咪发的五分钟体验卡,让她感受了一把意识上传,又收回了。 “对不起……”她嗫嚅着唇,小声向站在那里,披头散发噙着泪的岁岁c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泪光闪烁,下一秒蓦地想起很重要的事,“坏人在妈妈办公室外面,他们,他们要妈妈交出星云大脑!” “她是我妈妈!你妈妈,不要你了。”岁岁c说完似乎还觉得不够解气,她从倒下的警卫怀里抽出一把电磁步枪,迎上赶到现场的特勤机动队。 “别去!坏人有炸弹,随时会引爆的!”岁岁追上去,却被机动队警员示意抱头蹲下。 岁岁c接到一个通话,她走远去接,可岁岁还是听到了。 “爸爸……我已经在妈妈办公室外了,他们说,恐怖分子手里有炸弹,不能贸然进去。……” “爸爸?……” 岁岁惊呆了,但她还是鼓起勇气。 “……恐怖分子的名字叫索图里·安德鲁斯,他认识爸爸妈妈!” 岁岁c略惊诧地回头看着她。通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岁岁c一脸不情愿地走向她。 岁岁c越走越近,把岁岁c逼到了墙角,她有着和岁岁一模一样的鼻梁,嘴唇,清澈的眉眼。早晨那条毛茸茸的发带在慌乱之中丢失了,瀑布般柔顺的黑发别在耳后,她从耳里拔出一根细细的电缆,它的接口型号和岁岁手腕上唯一接口对不上。 岁岁c又从耳后的备用槽里取出一个转换头,只有指腹大小。接入岁岁的系统之前,她不忘威胁岁岁。 “你要是敢叫我爸爸,我就杀了你哦。” 岁岁谨慎地点一点头,接入岁岁c的通话后,她第一次,第一次听到爸爸的声音,这大概就是索图里口中的“吕向岳”。 “喂,你好?” “你好。”爸爸的声音个温和的男中音,按照平行时空中的运行时间线,吕向岳在绿洲大陆另一头因公出差,无法立刻赶回。 岁岁认真地听着,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起来。 “你认识这起恐怖袭击的主使者?你确定,是索图里?” 果不其然,爸爸妈妈和索图里是互相认识的…… 爸爸很关心妈妈呢,岁岁c有个非常幸福的家。如果不是今天的事……岁岁鼻子酸酸的,哭腔又上来了。 “确切地说,是您认识的索图里的平行时空版。”她说,“他的副手叫楚一玮,他们在妈……在朝暮博士的办公室外贴满了炸药,要求她交出星云大脑。” “我明白了。”吕向岳说,“请让我女儿把通话接给机动队队长。” 通话就这么结束了? 岁岁恋恋不舍地伸着手,岁岁c一把将线缆拔下来摁回自己的耳朵里,傲慢地看着她。 “我们现在的任务是要救妈妈,明白了吗?” “明白!”岁岁挺起胸。 “爸爸正在赶来的路上了!”岁岁c又说。 可岁岁转头看到了抱臂而立的林羽。岁岁c走开后,林羽示意她进屋,里面只有林时和他。 林时看着外面商量对策的机动队,冷声道:“我们该回去了。” “岁岁,这是为你好。”林羽说,“你要清楚,这一切都是算法模拟出来的,救或不救没有任何意义。” 岁岁还沉浸在妈妈要得救的喜悦中,被阿羽当头泼冷水,愣住了。 “阿羽,那是我妈妈。” “你妈妈已经去世了。” “没有!她还活着,就在球形舱里!妈妈和我约好了要一起吃晚餐!” “她和你的c版本约了晚餐,不是吗?”林时反问。 这个世界太过逼真了,哪怕AI能把人的脸部弄得模糊不清也好,哪怕风吹到脸上的时候不那么暖洋洋也好,可这些细小的瑕疵一并不存在。这到底是梦,还是闭上眼就能到达的第二世界? 岁岁没法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人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但林时和林羽的话又瞬间将她拉回来,外面吵闹着走动着的警卫,模糊的林时c的身影,爸爸和妈妈的声音……难道这些都是假的? “开枪,我们就能回去,比任何选择都要简单,它也是唯一正确的选项。”林时解开林羽的防弹衣,从内里取出一把微型手枪,林羽不为所动。 “如果索图里他们被警卫队开枪打死陷入潜意识昏迷,只是任务中出现的不可控情况,他们自己承担责任。”林羽说,“可一旦被他发现你‘叛变’,后果不堪设想。” “在任何场合,任何情况下,这都是军事重罪。”林时说。 她好像很难,很难理解他们的话,费解地偏了偏头。 “我要救妈妈,我有什么罪?” 林时叹气。 “岁岁,听话。” 岁岁抓起林时的手,逼他把枪口对准自己。 “好,你开枪吧。”她闭上眼,“反正今天你杀的人已经够多了。” 嘴上这么说着,岁岁的眼睛还是害怕得眯起来。 林时胸口一窒,眼底沉沉。他知道她不会原谅自己的,可他有什么办法。 这是他的工作啊。尽管他的心在此刻隐隐痛着,他还是忍不住反问,就像是要把最伤人的答案挖出来,以是对他滥杀无辜的惩罚。 “你真的这么认为?” 2094急追 她不仅这么说了,还将脖子里的项链扯出来丢在地上。 林羽在一旁,脸瞬间变黑。 岁岁抿着嘴,不甘示弱地与林时对视。 “说要保护我,就是让我看着自己的妈咪死掉然后再给我一枪,是这样吗?我不稀罕。” 索图里的声音突然在任务频段响起。 “我们遇上了时间倒流,调试员是否完成任务?” 林时打开话筒,却迟迟没有开口。 “外面居然重新被敌人包围了……代码已经上传完毕的话,我们即刻就返回现实世界!”索图里在那头心烦意乱地大喊。 岁岁警惕地看着两个男孩,或许还有些失望。他们只是听从命令的两名战士,那是他们的天职。所以,没什么不对,可…… 林时望着她的眼睛,一手按在耳朵上,依旧没有应答。 于是他和林羽都没有做出决定的几秒钟里,岁岁行动了。她推开林时,跌跌撞撞地奔向数据控制台,将刚才盗窃星云数据用的电缆重新插入自己的接口。 林羽也来不及阻止,岁岁一下子软瘫下来,由林时扶着。 他们这才真正流露出慌乱的情绪来。 “岁岁!喂——怎么回事?”他用力捏着她的脸颊,随时准备掐人中——如果掐人中在梦境中也有效果的话。 岁岁突然开始小口小口地打嗝,林羽冲过来翻她眼皮她也不动,与此同时,一双眼出现在操作台的屏幕上。 林时抬头和那双眼对视片刻,确认了是岁岁的眼睛。他震惊不已,直到林羽也注意到了,岁岁就从屏幕上消失,撞进林羽身体里。 林羽下意识抬起小臂仿佛要抱住空气,他感觉到岁岁在他身体里。他的义体中枢很简单,除了力量增强、供血调节和植入式避孕芯片,再无其他。眼下,岁岁正在他的中枢里畅行无阻。 他没有叫岁岁的名字,而是意识到这一切已经没有那么简单了,于是他打开自己的麦克风。 “还需要一些时间,数据迁移出现问题。这里工作人员设置了防火墙。” 林羽开口,替岁岁的复仇计划向索图里说谎了。 他话音落下,林时怀里的岁岁便清明而狡黠地望着他们,好像又胜利了一次。 “你刚才做了什么?”林羽立刻掐断通讯。 “你们回去吧。”岁岁说。 此刻,她又能看见研发大厅,看见整个实验室,看见他们三个人,她的意识在梦境中扩散,却终究无法看透这一切是否是代码伪造的。 岁岁操纵自己的一部分意识留在控制台内,拔掉电缆,她依然与这个世界互联。 “我问你做了什么?!”林羽捧住她的脸,“你把星云安装到大脑了?” “我是朝暮的女儿,我才是唯一可以合法继承星云的人!”她拼命摇头抗拒,透过破碎的视野看着林时和林羽,恼火逐渐取代刚才的不知所措。 与此同时,303层再次断裂,研发大厅再次脱离本体建筑,开始上升。 不可能这么快!除非大厅内发生了其他不可控的事! 岁岁看到索图里已经握住炸弹引爆装置,不假思索地分流进入他的义体中枢,捣乱神经控制器。索图里只觉得双手一阵痉挛,遥控器掉落在地上滑出一米远。 “妈的!”他咒骂一声,面目狰狞地向前试图够到引爆按钮。 这一次,在林时和林羽惊愕的注视下,岁岁隔着一整个长廊的距离,烧毁了引爆遥控器。 索图里怒吼起来。 “快想办法让轿厢停下!”他几近暴怒。 小薰被吓得瑟瑟发抖,他握紧手边的金属栏杆,只想着快点结束演习,而下一秒,一股电流猝不及防地进入他胸口,小薰手指一松,被惯性抛上去,狠狠撞在天花板上,血液四溅。 岁岁推开林时,大步朝外走去,她手掌摊开,地面上的一把电磁步枪如同被磁吸一般落入她掌心。 特勤机动队的武装力量愈来愈多,直升机和浮空警车如蜂群一样悬在半空,又同时跟着轿厢向上爬升。 “你们,回去吧。”岁岁对双胞胎说。 “你要去做什么?”林时大步跟上去,她却已经飞快地锁上了门,隔着玻璃看着他们。 林羽开枪把门锁打烂,等他们来到走廊上,岁岁已经站在建筑断裂的边缘了。 她举起一只手,瞬间万物静止,人群静止,风也静止,轿厢不带一点惯性地停在高空,岁岁c凌乱的发丝和泪水凝固在空气中。 岁岁回头看着追上来的双胞胎,大脑里跳出虫洞系统的警告。 「系统提示:当前运算内存不足,矿洞内算力组温度过高!警告,继续运算将会……」 “回去!”岁岁没忍住,泪水夺眶而出,“难道要我开枪吗?” “我要你和我们一起回去。”林时说。 “不要!”她尖叫起来,“妈妈在上面,我要救她!你们再靠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下一秒,她重启时间,大批机动队员和数台无人机从他们之间穿过,再一晃眼,岁岁已经不见了。 “怎么回事,这个虫洞一直就这么多BUG吗?”楚一玮握着沉重的实验器械,在又开始上升的轿厢中惊恐地望来望去。 “林时,四号调试员还需要多久才能完成任务?!”索图里大吼。 林时无可奈何,只好继续拖延时间,他回复:“中校,我在等你们确认真正的星云代码,否则任务很难进行下去。” “胡扯!都过去这么久了,就算把全实验室的代码都拷贝一份也该完成了!” “完成不了。”林时按下心底的暴躁,切断通话,他得去找岁岁。 “我想到一个法子,”楚一玮说,“干脆开最大火力把所有人都杀光,只剩朝暮一个,再慢慢处理,怎么样?” 林时和林羽被机动队拦在外面无法靠近建筑断裂处,林羽c正带着岁岁c爬上一架空置的直升机,远远的,岁岁c望着他们迟疑了一下。 接着,她朝他们奔过来。 “她去哪了?”岁岁c问。 林时咬着牙。 “我不知道。” “不知道?”岁岁c发脾气了,“她刚刚和你们一起呆在屋子里,为什么不见了?难道你们又想干什么坏事!” “当然不是!”林羽知道如果对岁岁c做什么事,自己的c版本一定会拼死保护,所以根本不敢动这位大小姐,只好语气缓和一些:“直升机密钥给我,我来驾驶。” “凭什么给你!”岁岁c睁大眼。 “轿厢会升上太空,直升机和浮空车根本追不上。”林羽说,“必须强行截停。” “怎么和阿羽说的一样……” “因为我是镜子里的他,他也是镜子里的我。岁岁也一样,所以,你不用怀疑她是冒充者,她就是镜子那头的你。”林羽已经朝林羽c伸出手,他会有的想法,林羽c在同样场景下也会有,根本不难猜。 因此刚才林羽c也想到了用直升机截停轿厢,岁岁c听到林羽说同样的话,势必惊讶。 林时若有所思。 “如果你是她的话,我和林羽都不支持你参与进来,你会怎么做?”他问岁岁c。 “爸爸让我呆在地面等消息,可我更想自己去救妈咪。” 林时挑眉,心底了然。 “这么大的轿厢,一辆战机不足以截停。”他转头对林羽c说,“我也要一台。” “你们?” “我们和你们一样,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军事预备役。”林时说,“区别在于,我们可以死。但你们的生命只有一次,所以换我们来吧,保护好岁岁。” 他移开视线,盯着远处一辆自己十分中意的浮空车。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居然和岁岁一样,开始把梦境里的人当成真实存在的生命。 “空间站直梯怎么还没有全域叫停?我刚刚看到一座小轿厢又升上去了!”机动队队长在朝着下属大喊。 他们一行人警觉地望向天空,303层上面是空间站出发层,随着半个实验室从建筑主体上脱离,出发层也被强力分为两半,唯有一半留在建筑顶端,连接着数根钢缆。 而眼下,居然有空的小型轿厢从残缺的出发层滑出,跟随大轿厢加速上升中! “你们在地面用控制台系统截停,我和林时去试物理拦截!岁岁一定在小轿厢里。”林羽已经不想再等,接过林羽c的密钥,如弦上之箭般冲出去。 林时c把那台浮空车的密钥交给了林时。 黑漆漆的夜空中,一台战机、一台军用浮空车轰鸣而起,滚滚气浪向救援人员卷去。林时和林羽坐在各自的驾驶舱里,载具不约而同被拉成与地面垂直的角度,朝着上升的轿厢急追。 夜风急速拂过。 林时和林羽在频段里一遍遍呼叫着岁岁的名字。 城市的灯火离他们愈来愈远,天际线逐渐缩小成泛着橙红色的弧线。 - 2094阿羽的选择 岁岁在小轿厢内操控着数据,根据控制台系统显示,只有冲出大气层,靠近空间站1KM距离时,才能获得空间站控制信号。 屏幕上,紧急制动的实验室轿厢被标记为应急轿厢,原来这是朝暮实验室的特殊设计,在遇到歹徒劫持时,信息含量最密集的研发实验室会启动紧急预案脱离建筑,而在这之中的朝暮博士办公室,是大轿厢中的小轿厢,可以进一步脱离。 这也是为什么朝暮和幸存的科学家绝不踏出球形舱,他们正准备乘坐球形舱脱离,然后让大轿厢坠回近地面。 眼看着自己离大轿厢愈来愈近,她试着控制对方的摄像头,能看到索图里举起枪,但始终无法进入朝暮的轿厢——那里好像被隔绝了一般,她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将视野扩进去。 她看到楚一玮已经将炸弹拆除,他们准备直接攻入球形舱进行射杀! 悲愤之下,她正要操控时间第二次倒流,视野中却突然出现一辆浮空车和一架战机。 她的轿厢速度也明显放缓了,一旦和大轿厢拉开距离,她的视野就会变弱…… 耳边传来巨大异响,林羽的战机螺旋桨用力刮擦着金属轿厢外壁,没过多久,他驾驶远离,朝更高的地方冲刺上去。 “中校,你已经到达机动队无法到达的高度了,请尽快找到主控板停下轿厢!”林时在频段里和索图里周旋。 索图里一口回绝:“不行!轿厢的紧急制动连在朝暮这个婆娘手里!给我几分钟,我和楚一玮用火力压进去!” “你们——”岁岁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影子,林时应该已经把车开到她上方了。 “不可以,不可以伤害妈妈!”她撕心裂肺地哭泣着,轿厢内各路设备不堪高压电流,疯狂闪烁起来。 “你们这群混账……” 此刻她不能用时间暂停来解决问题,因为命令矿洞计算出时间暂停的景象,对梦境外的人没有任何影响,更甚,简直是为索图里和楚一玮的屠杀开路。 可轿厢再不停下来,到达高空后,又会爆炸……妈妈又要死去一次。 “岁岁,你听我说。”林羽在频段里呼唤她,“尽快追上索图里的轿厢,像进入我的身体一样进入他的,就有机会拯救朝暮博士。” “可是我们的浮空车和战机没法穿过大气层。”林时说,“再过十分钟,战机的燃油会耗尽,我恐怕也会在穿越大气层瞬间被烧成灰。” “所以,最好的方案是,我和林时会在轿厢冲出大气层之前用载具撞击它,尽最大力逼停。”林羽故作轻松地吹了声口哨,“准备好了吗,哥?” “我随时。” 她才惊觉这恐怕要以牺牲林时和林羽为代价来推动一切,于是强制分出精力控制住离她最近的浮空车,伏在轿厢的微型电脑前捏紧了拳头。 “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不能死。” “我告诉过你了哦,岁岁,一切只是游戏而已。”林羽安慰她。 岁岁心知肚明,一切固然是假的,可在梦境中受到伤害所带来的一切痛感都会无比真实地通过电击传达给每一个时空访客。 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却和死亡一样痛。 “我一个人去见妈妈就够了……你们必须马上调头!”岁岁已经强迫林时的车转向,以小轿厢顶部为临停平台降落,可林羽的战机飞得太快,她没法控制。 她低下头,看到自己手部的动作开始出现卡顿残影。 也不奇怪了……强行控制整个平行时空,并将运算范围拉到天与地之间这么遥远的距离,真实世界的矿洞算力可能已经坚持不住了…… “来不及了。”林羽叹气,“所剩的机油也不足以让我回到地面。” “不过没关系,岁岁。我……离索图里已经很近了。”林羽的声音在频段里响着。 与此同时,林时发觉岁岁将小轿厢的运行速度拉到最低,他带着氧气面罩才得以拉开车门,极其费劲地打开轿厢应急天窗。 频段里安静了一会。 岁岁没法从扣着安全锁的座椅上站起来,周围已经卡顿得无以复加,视野所及之处都是马赛克,矿洞运行内存很快就要爆满了。 “阿羽……不要!” 一声撞击产生的巨响,整台战机斜着撞上索图里和朝暮所在的轿厢,螺旋桨将玻璃打得粉碎,金属外壁凹进一大块。 战机警告已经在漏油,机身多处损坏。鲜血顺着林羽的额角流下来,果真是和现实世界一模一样的烧灼感,剧痛之下,他的意识也撑不了多久了。 “这下,不会把我和林时当做坏人了吧?”他问。 “从来没有,阿羽,我只是急了说气话,从来没有怪过你们……” “下次不要乱扔我们的礼物了,我会一直爱你。” 岁岁望着漆黑一片的窗外泪流不止。她握紧冰冷的安全扣,思绪甚至冲出梦境窥见了漆黑的矿洞,却看不到阿羽。 看来,星云不是万能的。她甚至没法拯救自己的心上人。 “我没在怪你。没有什么比哄你开心更重要。” 林羽勉强拉直机身,看清楚索图里所在的位置后,他在公共频段和中校打了个招呼。 “中校,是我。我来帮你截停轿厢。” “什么?林羽!——”楚一玮像看疯子一样看着窗外残缺的战机。 “阿羽快停下来!不要、我不要你这样……” 他微微一笑,后拉档杆,从刚才的角度再次撞了进去。 岁岁的窗外甚至能看到一点儿头顶的火光。她有种滑稽的错觉,这些火光像跨年夜蓝祖海的星星雨落在她和阿羽头顶,也是橙橙黄黄的火光,真好看。 又是一声巨响,林羽的战机爆炸了。他被火焰吞噬,最后一点儿意志用来掐断通讯频道,不让岁岁和林时听见他浑身被火烧时痛苦的嘶吼。 林时锁上天窗,松手,稳稳落在轿厢地板上。 他被高空寒风冻得几乎失去意识,扶着周围的物件,慢慢走向岁岁,他知道她一个人会害怕。 战机碎片砸在岁岁的轿厢顶上,有的划过窗前坠向城市,它们发出令人不安的巨大噪响。林时暗自庆幸自己早些进来,不然会被螺旋桨碎片削成两半。 岁岁用手背抵着额头,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另一只手手放在轿厢操纵杆上,向前是进发,向后是制动回地面。 也许只有阿羽的飞机爆炸那一瞬间,她才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抓不住。 她痛苦地吞咽着唾沫,那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算力已经逼近极限了,她失去了阿羽,也没法坚持到最后去见妈妈,也许是她不熟悉星云吧,那座球形舱,是一道永远将她阻拦在外面的坚实城墙。 她这才为自己的任性愧疚起来。 就在这时,她的手被人握住了。指节修长而分明,掌心微凉,她侧过头去,是林时。 林时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他露出一个疲倦的笑,用受伤的左手摸摸岁岁的脑袋。 “哭什么?”他轻声问。 岁岁伸出手去,隔着安全扣努力抱住他。 林时拍她的背。 “都说了是假的,怎么岁岁反倒是最入戏的一个?”林时说。 “我闯祸了。”她呜咽着。 “我和阿羽应该早些意识到朝暮对你的重要性,没看住你我们也有责任。”林时蹲下身,静静地望着她的泪眼,每次这样看着她,再平静的心绪也会被小爪似的抓挠惹起波澜。 “我控制不住自己了。”岁岁说话时带着滑稽的鼻音,她懊恼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刚刚是我控制了你的车,把你抓到我头顶来的。可我的大脑里同时还有很多很多其他事情在运转,我……” “所以是你救了我。”林时笑,“不愧是朝暮的女儿,勇敢又优秀。” 一点不经夸的岁岁马上吸了吸鼻涕:“不客气!” 林时牵着她的手去握操纵杆。 “穿上太空服,我们准备上升。大轿厢应该已经减速了,能追上。” 看着岁岁迟疑的神情,他又说:“追上索图里和楚一玮,我们还可以假借小队会合的名义进入轿厢,在这里就返回现实世界的话,阿羽就白受那些罪了。” 林时说得对……假借小队任务完成的名义进入轿厢,没准能见到妈妈呢!岁岁不敢置信事情就这样出现转机,眼底的泪花夹着希望重燃的欣喜,她心脏又砰砰砰地跳动起来,最终高兴地点了点头。 2094希望重燃 “林时,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小轿厢加速上升,林时跪在她身前,替她调整宇航服的头盔。 岁岁的手被厚重的面料包裹着,笨拙地去擦林时额角的冷汗。 根据系统测算,他们会在穿越大气层的瞬间追上索图里。 她已经能在雷达上看到大轿厢残缺的剪影,战机残骸如一把利剑般插在侧部……不敢相信阿羽开着飞机撞进轿厢有多么惨烈,即使这样索图里居然还是毫发无损。 作为信息调试员,她能检测到梦境中存活着的队员不过她自己、林时,以及两位安德鲁斯,阿羽已经退出梦境,小薰也是。 不像林时和林羽,岁岁没有受过飞行训练,更别说坐轿厢这种机制和火箭相似的交通工具了。 林时一直在安慰她,只是他的声音很低,临近大气层边界他都没有换上宇航服。 不只是他的额角,就连鼻尖上也沁出汗来,轿厢内明明是正合适的温湿度,怎会让人发汗? 岁岁意识到不对劲。 “林时?” “我在。” “转过去让我看看。” “不要看,岁岁。”他痛苦地皱了下眉头,岁岁却紧紧拉着他的衣角,准备随时解开安全扣。 林时扶着她的膝盖想要站起来,却再次摔倒在她面前。 他额头磕在坚实的安全锁上,却也只是闷哼一声。 “林时!” 她越过林时的肩头,看到他背上大片刺目的红色血迹。 一块手掌长的金属碎片死死扎进他身体里,鲜血染红他外衣,岁岁没法想象,他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的,林时又是绝不喊疼的性格,这样的极端痛苦他忍受了多久? 她拼命去按锁扣的按钮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可林时一直试着握她的手,他的掌心已经越来越凉了。 “你放开我!”一片绝望之下,她抵着林时的额头,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我不该让你的车,停在战机正下方,都怪我……” 林时露出一个吃力的笑。 “如果……不是这样,我可能已经被碎片劈成两半了。所以我说……你救了我。” 虚拟世界的卡顿更加严重了,岁岁甚至没法听清林时说的话 耳膜突突地跳着,她不得不按照林时教的咬紧牙关,它却疼得更厉害了。屁股下的座椅止不住地颠簸,气流冲得她睁不开眼。 林时抱住她,却不让岁岁伸手碰自己的伤口,他怕弄脏岁岁的手。 他离岁岁很近很近,声音却依然随着卡顿断断续续。 “我退出梦境后……应该能缓解一点运算内存。嘶——真不好受,”他眉头抽搐一下,“我还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呢。” “我不想在你面前死得太难看。” “那不是死!” “不,我不要。”林时在这时居然任性起来,“一会我会帮你和他们周旋,至少确保他不按下爆炸按钮,给你争取——时间。然后,就不要管我。” 他把安全绳交给岁岁。 “我会尽力陪你到最后,一旦我察觉到自己——支撑不住。”他的嘴唇白得吓人,说话间都夹杂着疼痛带来的颤抖,“我就要先离开梦境。” 岁岁点头,泣不成声。 “本观光轿厢提醒您,还有五秒钟即将冲出大气层,请注意及时调整,适应失重状态。五,四,三,二,一。” 一种庞大的寂静笼罩了整个世界。 林时的声音夹杂着电磁波动。 “有的话我不想和阿羽一起说,所以我现在要说。” “岁岁,我爱你。” 航天服内置耳麦里的声音变得沉重而缓慢,嘈杂的风声瞬间消失。 岁岁闭上眼,浑身充斥着一股如释重负的轻盈和肌体无力感,失重了。 泪眼角两颗晶莹的泪珠漂浮开去,舷窗正在扩张视野,他们脚下,是蔚蓝色的地球。 “那岁岁呢,岁岁的答复是什么?” 轿厢开始减速准备临停。 岁岁吭哧吭哧,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自己快被这些眼泪鼻涕呛死了。 “我早说过了嘛,每一次都会在心里说,我也爱你呀!” 林时露出一个释怀的笑。 他松开岁岁向上浮,他抓住天花板上的固定装置,忍着剧痛打开任务频段。 “索图里中校,楚一玮少校,我和四号调试员已经到达你们附近,我已无法继续前行,请你们带她一起结束任务离开这里。” 频段内很安静,安静到岁岁以为装置坏掉了。 她的意识穿过狭小的密闭空间,流过烧焦的战机,进入大轿厢内,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其他几位队员的“尸体”和血迹,球形舱孤零零地立在中央,散发着暖黄色的光。 与第一次梦境大爆炸的记录相同,大轿厢在此刻停住,再过一段时间,爆炸会再次发生。 许久才响起一个很模糊的答复:“收到。” 可她依旧找不到说话的人在哪。 她打开安全扣朝上浮至应急出口,林时替她打开舱门。大轿厢就在上空停住 轿厢顶上亮着一盏白晃晃的灯,除此之外,无穷大的宇宙以那种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悬在头顶,又包裹住他们四周。 她把一根安全绳牢牢扣在小轿厢上,另一端系在自己身上。 “准备好咯,记得要抓稳钢缆之后,再把第二根安全绳扣上去。”林时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岁岁往前一推,舱外真空环境很快会杀死毫无防备的他。 岁岁张开双臂,被缓缓送向对面一根大腿粗的钢缆,脚下是蓝色的母星,身后是林时,一切都不再是万丈深渊了。 频段里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岁岁一凛,赶紧回头去看来时方向,小轿厢的舱门半开着,更多鲜血以一种凝固流体的姿态缓缓喷射出来。 林时撑不住了,他想要有尊严地死,不想让岁岁看见自己在不可抗力下的模样。 她按照林时教她的,向任务频段汇报。 “报告,林时中尉已经退出演习,请中校等我会合,我要核对星云代码。” 可这次无人应答。 她笨手笨脚地扣好新安全绳后,把第一根安全绳收回来,接着向上爬。大轿厢就在前方了,球形舱没有逃逸,反而是索图里和楚一玮不见了!没准他们被重力甩到天花板上卡住了,已经浑身流着血死去了呢! 岁岁抱着这样的侥幸希望,更加卖力地往上爬。好几次她被失重抛出去,所幸有安全绳,不然可能早就飘出去变成太空垃圾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妈妈一定还平安地躲在球形舱里。 妈咪不要怕,岁岁来救你了。 这样想着,她就不再怕四周无边无际的黑暗了。现实世界的矿洞系统也在提示她运转负荷过大,不能再继续探索下去。 可她计算了一番,需要系统呈现的区域不过一个球形舱大小,矿洞数据栈全功率开启,绰绰有余!她只是在这里多呆几分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再者说,阿羽和林时已经在现实世界苏醒,有他们守着不会有事的。 大轿厢被阿羽的飞机撞出一个巨大豁口,她就是扒着那被烧焦的金属边缘,爬进了大轿厢。研发大厅里一片狼藉,却只有几具尸体,她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索图里和楚一玮的尸身,也检测不到他们。 真古怪,刚才在小轿厢里还能检测到他们的生命体征呢。 岁岁顾不上那些,步子都轻盈了许多,连蹦带跳,兴冲冲地朝球形舱飞过去。 就这短短的几十米,她想了好多好多。 从小到大她都不敢去想自己的妈妈是谁。绿洲有无数因为辐射病失去双亲的孤儿,更别提蓝祖海这样的荒芜之地,宗教,战争,污染,政治斗争,都是那些人悄无声息消失在这世界上的原因。 她就像一颗没有来处的种子,懵懵懂懂地就长大了,所幸付出的爱都有回应,她也不算孤单。 可是就在今天,她居然知道自己的妈妈是谁了!妈妈如果还活着的话,一定像平行世界里一样,是一颗闪闪发光的人类明星,她也要努力记住爸爸妈妈的名字,回去搜集很多很多他们生前的资料。 她的球形头盔轻轻磕在球形舱的玻璃上,满怀期望地朝里望,可什么都看不见。 既然这样,她就直接开门进去吧。岁岁把手放在舱门液压杆上,用力往上旋。 温暖的灯光居然还挺刺目,她用手遮了遮光,朝里走。 短短的走廊通向三个方向,她朝左望,心中一惊。 十几个穿着科研白袍的工作人员缩在一起胆怯地抬头朝她望,他们似乎是害怕到了极点。岁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朝他们视线投去的方向,转身。 走廊右边,楚一玮靠在门框里拄着他的枪,正恶狠狠地盯着岁岁。 “晚上好啊,四号调试员。” 他的靴子和手臂上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连同他身后原本干净的墙壁也被沾上血污。 面前这扇门打开了,站在岁岁面前的也不是朝暮博士,而是索图里·安德鲁斯,可他俨然不是等岁岁向上汇报的神情。 “我刚才就感到不对劲,问题果然出在你这里!” 就在索图里和楚一玮攻入球形舱后,他们发现这里和外界有一道坚实的信号屏蔽障,只有舱内的朝暮允许,信息才能从内传出。 除此之外,索图里看到朝暮办公桌上母亲和女儿的合影,对于刚才时空倒流,林羽突然用飞机撞他们等种种异常,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已在心底有了答案。 而这些,是岁岁,林时和林羽都没法料到的。 岁岁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可她顾不得这些,直接用坚实的头盔去撞开索图里,哪怕马上就要死去,她也要看妈妈一眼! 索图里用力将她推到地板上,还不够解气似的上前用力踹了几脚,愤怒地咆哮起来。 “你居然就是吕向岳的女儿,你是他们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