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妻子重生后》 当妻子重生后 第1节 ?  《当妻子重生后》作者: 铭净 简介 海钩子村的人,都说张钰青发烧后,烧成了一个傻子。 可她却越变越泼辣,天天去赶海,别的渔民卖得贵的海货,她竟然舍得做了吃。 吃蛏子,吃蛤蜊,吃海螺,吃大海虾,吃鲍鱼,吃野生黄花鱼,这丫头可真大手笔。 乡下地方穷得叮当响,直到现在还没通电。 谁家都只舍得吃点小鱼小蟹一锅乱炖,加点盐巴就是一锅菜。 可张钰青却蒸、煮、炒、炸,十八般厨艺,吃得那个精致鲜香,他们每天闻着味儿都感觉饿,都忍不住流口水。 而且她又莫名其妙养了两个孩子,那孩子叫她阿姨,她竟然在农村,给人当起了保姆,一个月工资六十块! 难怪她不出海了! 这放养两个娃儿,不比出海舒服多了嘛? 后来,她又进了城,做了厂长夫人。 …… 八十年代的万辰市,第九厂是个经营不善要倒闭的老玩具厂,领导下达命令,让陈北生必须盘活了厂子。 大家都知道这是个烂摊子,压力大,责任重,一个搞不好,就会害千名职工下岗。 谁知,自从陈北生请张钰青当小保姆后,订单有了,遇到了贵人,工厂图纸不再丢失,贼找到了,当海警失踪的大哥有消息了。 等等! 他这个天真善良的小保姆,好像有点不一样? ps:前期大部分写女主在海边,过吃吃喝喝的日子;后期大部分写在城里生活的事。 内容标签: 种田文 重生 年代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钰青,陈北生。 ┃ 配角:陈北望,陈北娟,陈小起,陈小南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这次要好好的生活。 立意:心宽,才能身体棒。 第1章 八七年,初夏。 六月的海,暂时一片平静,傍晚的海风,吹在了一个傻呆呆的年轻女人脸上。 那是住在海钩子村的张钰青,上个月突然傻了。 自从被退亲,张钰青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坐在海边上一天到晚看着出海打鱼的渔船。 那些靠男人们捕鱼为生的家庭妇女们,一边修补渔网,一边同情地望着她。 “好好一个闺女,那么能干,怎么就傻了呢?” “谁说不是?以前种海带,修船,带领咱村的丫头们一起出海捕鱼,每次都拿第一名,比男人们捕鱼还厉害,如今说傻就傻,太可惜了,这闺女真可怜哟!” “受刺激了呗,抛弃她的杨剑新,那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 “哼,咱钰青也不差,要相貌有相貌,要人才还是中专生,要体力也有体力,里里外外一把好手,比她后妈的两个儿子强!” “厉害又有什么用,该傻还是得傻!”村里头,最会拈酸吃醋的小媳妇不屑的撇撇嘴。 招来了一群妇女们的围攻:“你怎么说话的?有你这样往伤口上撒盐的?” 又训斥道:“五年前你刚进门,你婆婆临死前想吃肉,钰青这丫头当时还只有十四五岁,给你婆婆弄来了一斤肉票,你婆婆吃了肉,又多活了一个月,到死都是满足的,做人要懂得感恩呐。” 补渔网的妇女们不干了,张钰青可是一个好姑娘,热心肠,心地善良,谁家没受过她的恩惠?大家都喜欢她,听不得她被诋毁。 那个小媳妇被骂走了! 坐在沙滩上的张钰青望着远处的海,沉思? 从肚子那里发出的响声,让张钰青有些苦恼,她搬起了自己的小竹凳,转身离开泥沙滩。 白白的脚丫子,连一双鞋子都没穿,滩涂上留下一个个小巧的脚印。 八十年代,海钩子村三分之二的人靠捕鱼为生,还有三分之一的渔民上岸后,靠种庄稼维持生活。 踩着凹凸不平的小碎石子,脚好疼,肚子好饿,从兜里掏出所有的家当,两毛六分钱。 赤脚走了半个小时,来到城乡结合处的小卖铺,张钰青买了一包两毛钱的老北京方便面,里面涨满了空气,撕开包装袋,撒上盐,张钰青迫不及待吃了半包。 味道不错,可惜,她太饿,不够塞牙缝。 必须省着点吃才行,家里的灶屋里,那橱柜上用一把锁,横锁着,只要不点头答应嫁给那个傻子张二牛换彩礼钱,继母赵秀方就不会答应给张钰青吃饭。 小卖铺的老板娘,同情地问:“钰青啊,你怎么不回去吃晚饭?你继母满世界找你呐,听说给你留了鸡蛋羹!” 过了一会儿,张钰青才知道对方是和自己说话,憨憨笑道:“我继母和大哥打我,骂我傻子,命令我嫁给张二牛,还说张二牛家里有钱,能给她一千块,一千块能让继母的大儿子娶老婆!” 小卖铺旁边坐着一群老人,其中一个,是海钩子村退下来的老村长,他拿着烟斗放上烟丝,刚要点燃,听到这话就反驳起来:“钰青,赵秀方一直都对你不错,这话可不能乱说。” “对啊,你继母嫁过来十年,有口皆碑,多善良一个人啊,从来不说你半句不好的话,半年前,你爸出海死了后,你继母宁愿饿着两个儿子,也不愿亏待你的嘴。” 风评极好的赵秀方,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在外面把自己夸得顶呱呱,可最近一个月,张钰青傻了后,就原形毕露,在家天天虐待这个继女儿,如今村里头,竟没一个相信赵秀方是个坏的。 张钰青已经吃了太多的暗亏。 身上还有伤呢,继母的大儿子,打人可真疼,那拳头捶在她后背上,青一块紫一块。 嘶嘶,疼…… 解释太多也没用,吃了半包方便面,剩下的半包,小心对折,塞进口袋里,张钰青默默离开了小卖铺。 自己傻没傻,张钰青心里清楚。 这身体有如此大的变化,还得从上个月说起。 上个月的星期天,张钰青没出海捕鱼,和未婚夫杨剑新去了一趟市里他外婆家,半路上,遇到了两批人在打架,那些人手上有刀,他们误会了杨剑新是同伙,于是连他一起砍,杨剑新吓得丢下张钰青跑了,从小是跑步冠军,骑单车一时都追不上他。 一伙混社会的二流子,转移目标,盯上了张钰青的脸,他们没工作,没钱,整天只知道打打杀杀,瞧见张钰青漂亮,拿刀,割开她的衣服,差点猥亵了她。 还说要把她卖到南洋去做鸡婆,当时,是一个好心的大哥救了她,赶跑了那些二流子。 那天吓得不轻,回家后,张钰青夜里发高烧,继母又不舍得送她去卫生院花钱,张钰青烧了两天醒来,反应总是慢半拍,耳朵也不太灵敏。 总感觉脑袋要爆炸,身子迟钝了好多,双手也不太灵活,继母就满村子嚷嚷,说继女傻了。 但是,奇怪的事也同样发生了。 世界变得安静后,那段时间张钰青隐隐约约能看见别人的未来。 知道自己会嫁给上次救她的,那个看上去很有学问的大哥。 那个大哥名字叫陈北生,是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在首都工作了两年,今年一月份,被调派回了家乡上班,明明家里很厉害,外公是首都的某个大厅长,却没有得到老人家一点帮助。 未来,陈北生一直在寻找失踪的海警哥哥陈北望,并且努力替陈北望平反,强调陈北望绝不是畏罪潜逃、没有参与走私、更不可能是走私集团的头目! 可惜,陈北生有学问,有能力,却没有防人之心。 他坐牢了。 一夜白头,好不可怜。 后来,陈北生的单位,经营不善倒闭,他被指责贪污坐牢,为了不连累张钰青,将来他会故意说很多难听的话,逼她离婚。 直到他在监狱里生病去世,她才看到一本随身笔记,才知道他很在乎她,还给她留了两处房产,就怕她活不下去。 张钰青揉揉脑袋瓜,这些跑出来的画面,太过可怕,让她自己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傻了? 那些经历,她觉得是天方夜谭! 烦恼啊,不能再幻想了! 来到了自家的玉米地,玉米秆子长势喜人,已经有半人高,可惜,玉米能吃,但是才拇指大小,吃一个她心痛,到底没舍得摘。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左边的地里传来,带着喘息,一件件衣服丢在了草地里,无数玉米秆子和叶子遮挡了里面的身体。 突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笑声:“死鬼,你终于摆脱了张钰青,还是我聪明吧,叫一群混子吓她,她不就被吓傻了!” 杨剑新的声音有些急切:“祖宗,你聪明……那我的工作……你爸到底给不给安排?快点让我农转非吧,我可不想当一辈子农民,更不想日晒雨淋去海上捕鱼。” “急啥?你是我看中的男人,你这脸,这身高,我太满意了,你好好伺候我,我一定让你吃香的,喝辣的……噢……” 淫靡的嗓音,让人鸡皮疙瘩全冒出来,张钰青直愣愣的,盯着泥巴地里的衣服发呆,一点点靠近,弯腰,把衣服一件件捡起来,又缓缓伸长手,把那白色的三角蕾丝小内裤勾到手。 扑通! 张钰青变“傻”了后,肢体不太协调 ,歪倒了一下身体。 一手撑在了田埂上,肩膀狠狠的撞了一下玉米秆子,压出了不小的幅度,发出的动静很大。 “是谁?”杨剑新上下起伏的动作一顿。 扭头,透过无数杆子的空隙,对上了一双黑不溜秋的大眼睛。 张钰青当机立断,跑! 闭着眼睛享受的王燕突然睁开眼睛,看到两条麻花辫子,一闪而过,那个张钰青抱着自己的衣服跑了,蕾丝内裤掉下来,又被捡走,王燕气得不轻,什么兴致都没了,尖叫道:“喂,你傻啊,还不赶紧逮住那个疯子,把我们的衣服抢回来——” 杨剑新萎了,急急忙忙爬起来:“站住,听到没有,快点给我站住!” 只是才跑了一步,想到自己在遛鸟,而且几百米外,几个老汉正在玉米地里锄草,瞧见这边的情况,老头顿时来了精神,探头看,杨剑新吓得赶紧护住鸟儿,蹲下来。 这边的张钰青一边跑,一边哭,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眼泪就是止不住,心里酸酸的。 情绪来得莫名其妙。 上个月,从市里回来烧了两天,头又痛了一个月,早记不得,之前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个男人。 见玉米地里有热闹可看,乡亲们越聚越多,就连刚休假回来,准备去海上巡逻,抓走私犯的海警一支队副队长王少鹏,也从那辆军绿色的吉普车上下来,以为玉米地里,闹出了什么大事。 …… 不知不觉,张钰青抱着衣服一直跑,又跑回了海边上。 肚子里的那点小零食,早消化得一干二净,张钰青掏了掏口袋,只剩下六分钱,最多还可以买一包酸梅粉。 当妻子重生后 第2节 叹了口气,在岸上数条船之间,找到了父亲留给她的,那条破旧小木船,准备出海去捕鱼。 想到敦厚的老父亲,张钰青又忍不住要掉泪。 她伸出黑乎乎的手,抹掉眼泪,努力告诉自己没事,一切都会过去,捕鱼才能挣钱,捕鱼才能吃饱饭。 这些衣服? 太脏,张钰青丢在了岸上。 现在很晚了,张钰青把搁浅在泥沙滩上的小木船,推下水,摇动着两条船桨,朝东南方向划去。 猛然想起,她没带渔网。 船上倒是放着一张旧网,可她病了后,这条船有一个多月没捕鱼了,也没拿去清洗。 渔网腥臭无比,上面发白的鱼鳞,腐烂的臭虾,令张钰青又把渔网丢回了船上。 不远处的暗礁上,立着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白衣,黑裤子,夜色昏暗,看不清脸,似乎在发呆。 今天是农历初一,还不到午夜,没涨潮,海浪不算大,轻轻拍打在男人四周的石头上。 张钰青想把船划过去,因为暗礁的石头上长满了生蚝,敲几个下来,也能填饱肚子,还能拿到市场上去卖。 虽然那些鱼贩子定的收购价低,只肯给三分钱一个,但敲一大桶,一天也能挣个一块钱。 想到这里,张钰青来了精神。 现在没有太大的海浪,所以不用担心会被浪花拍死 ,只是还没爬到暗礁把船绳钉,插入土里,旁边就水花四溅,那个好好的男人,竟然跳海了! 他? 他似乎不会游泳…… 双手正在水里挣扎,拼命扑腾,脑袋一会儿露出来,一会儿被淹没。 透过月光,仔细看脸,这不就是上次从一群二流子手中,救下自己的陌生大哥? 同时也是脑海中,那时不时会出现的未来老公? 第2章 想也没想,张钰青转身就跳,海面又是噗通一声响。 水里的张钰青,奋力的向陈北生游去,从他后面伸手,一把圈住了他宽厚的肩膀:“你别乱动!” 感受到有人救自己,陈北生不再挣扎,双手老老实实的放在水里,尽量让自己增加一些浮力。 张钰青不断的朝前游动,连带着也把陈北生一起重新拽回了暗礁上。 “咳咳咳咳……”陈北生咳嗽了好久。 抬头,不小心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边,爬上岸的张钰青也累得直喘气,浅色的确良衬衣,又薄又透,被海水打湿后,紧紧贴在曲线上,几乎能看到里面的白背心,又因为太冷,衬衣胸前凸了两个点,张钰青发现不对劲,急忙环抱了胸口,转身坐在岸上瞪陈北生一眼。 该死,以前在海钩子村游泳,男人一个地方,女人一个地方,井水不犯河水,不会出现这样尴尬的场面。 非礼勿视,陈北生不自在的扭头,揉着还在抽筋的双腿:“对不起……” “算了!”张钰青警告他,“既然不会游泳,以后你就不要再来这里玩儿。” 陈北生不好意思的重新站起来,高大的身躯完全遮挡住了月光,也替张钰青挡住了大部分冷风:“我刚才,站太久,双腿发麻,不小心掉进了海里,腿又抽筋,才游不起来,谢谢你救了我——” 掏了掏口袋,一时间,出来得匆忙,又坐的是别人的车,他竟忘记了带钱包。 裤兜里有一个湿哒哒的小本子,中山装上别着一支钢笔,只是小本子打湿了,写不了字。 “你走吧。”张钰青抱着腿,没回头,安静的等着陈北生离开。 饿了一天的肚子,剩下的半包老北京方便面,本来打算留着明天吃,可现在全部被打湿,被海水泡得软绵绵都不脆了。 心情很糟糕,张钰青打算等陈北生离开后,再起身去敲生蚝,一来可以填饱肚子,二来也能赚点钱,买上一点送舅舅的礼物。 舅舅…… 按照时间推算,舅舅应该出海回来了。 张钰青想念舅舅了,那个看上去很凶,却笑得很爽朗的舅舅,是她在世上仅剩不多的亲人! 想到这里,张钰青又有些难受,好孤单啊,妈妈死了,爸爸也死了,如今在这个世界上,她竟无依无靠了。 “你在哭?”陈北生看到张钰青在擦眼泪,有些着急。 张钰青抓紧了衣服:“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你看,你这眼泪还越掉越多!”陈北生倏地一惊。 脑海里,情不自禁的浮现刚才那一幕,两人上岸,更是肌肤相贴! 听说,乡下的姑娘对身体看得重,陈北生忽然很是心慌。 以前,听二姐说过几次,他们村的陈小草就是因为被流氓摸了手,一时激愤,投井自杀,死的那年才十六岁。 所以二姐从小教育他,不要对女性做越矩的行为。 而眼前这个姑娘,看上去也很年轻,不会因为被自己看到了若隐若现的身体,想自杀吧? 张钰青仰起头,两只眼睛通红:“我真的没事。” 陈北生满脸真诚:“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第九玩具厂新调任过来的厂长,陈北生,主要负责拯救这家即将倒闭的老厂。我在天北市上的大学,老家在咱们万辰市凤凰村,距离海钩子村只有三十里路。我平时带着哥哥的两个孩子生活,住职工宿舍,家里的老父亲去世了半年,留下了一栋土坯房,你想住新房也行,我手头有点钱,可以盖新房……” 张钰青擦了擦眼泪:“你干啥和我说这些?” “……我娶你呀!”陈北生红着脸看她。 想到刚才自己的胳膊肘和后背,撞到了张钰青的柔软胸部,陈北生又闹了个大红脸,他从来没有和女性这么贴近过。 张钰青笑了笑:“可我们才见过两次面。” “两次?”陈北生有些奇怪,“我们之前还在哪见过?” 张钰青充满感激的回忆:“上个月,在林翔拖拉机厂附近,你从一群流氓手中救了我。当时那些流氓拿刀吓你,你刚好路过,把他们全部撂倒在地,还叫了一个小海警,把我送回了家!” 陈北生挠了挠头:“好像……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天你回去后没事吧?” 张钰青苦笑:“发了两天高烧,走了一趟鬼门关,还看到了很多人——” 还看到了很多人的未来,也包括你和我的一些事。 子不语怪力乱神,张钰青是个师范毕业的中专生,知道很多人不信鬼神,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你走吧,你从流氓手中救了我,我也在海里救了你,咱们两不相欠。” 瑟瑟发抖的张钰青有一种纤细文雅的美。 莫名的心动,让陈北生不知所措:“我今年二十四岁,没女朋友,也没结婚,无不良嗜好,家世清白——” 张钰青觉得有趣,笑着打断他的话:“你怎么一点城府都没有,就这还当厂长?” “……我怕你出事。”陈北生愣了愣,小心问:“你不哭了吧?” 张钰青摇摇头:“真不哭了,你走吧,我想坐一坐,吹干衣服。” 陈北生转身准备离开,不放心,又交代一句:“你有什么事,可以来第九玩具厂找我,我说话算数。” 张钰青低下头:“你是我在海里救过的第二个男人,要嫁我早嫁了。” 半年前,张钰青的父亲张中平去了最凶险的西群海中央捕鱼,那里的鱼群肥美,鱼贩子给的价高,可几个大浪打过去,就给张中平带去了灭顶之灾,所有渔民都说张中平死了,那时的张钰青还没“傻”,难过了好久,常常会躲在这片暗礁上,默默喊着父亲,希望他的灵魂能找到回家的路。 然后,也是在这样的一个晚上,张钰青救了一个浑身是血,被人丢下快艇的年轻男人。 当时张钰青给男子包了头,堵住了出血的地方,一整夜没睡觉,划船了几十里,把昏迷的男子送到一个离了婚,住在孤岛,只靠养蚕为生,出了五服的远房表姐家。 那个表姐也算得上是一个赤脚医生,能看病。 后来,张钰青收到表姐的信,那男人伤到了脑神经,不会说话,也没记忆,连走路都费劲,变成了一个废人。 表姐看他可怜,也能帮她养蚕,一直没赶他走。 …… 临走前,陈北生恭敬的朝她鞠躬:“谢谢你救了我。” 转身,陈北生离开了暗礁,坐上了小船。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找到哥哥陈北望,就意味着没有办法帮哥哥洗刷冤屈。 如今市里的那帮人,无法无天,拿哥哥当替罪羊,就连身在首都的外公,堂堂一个国资委的退休老厅长、巡视员,也听信了小人谗言,竟也怀疑在海警队当支队长的大外孙,和香江的人勾结,大规模走私汽车和家用电器,卖给内地人。 这让陈北生更加坚定了,要还大哥一个清白。 这边,暗礁上的张钰青,抬头看天,月亮挂在夜空的正中间,马上要涨潮了,海风将她的衣服吹得鼓鼓囊囊。 张钰青的肚子又在叫了,赤脚下水,拿起船上生锈的刀,用刀背,大力的敲打长在暗礁上的生蚝。 生蚝多,一个个的,都有巴掌大小,张钰青来不及撬开吃一个,卖力的干活。 衣摆当兜,装了一兜又一兜,船尾上,装了五十多个大生蚝,张钰青摇着船桨,回到了岸上。 …… 这一晚,张钰青躲在柴房里面,将就睡了一觉,继母和他的儿子都没有回家。 一墙之隔的老单身汉张麻子家,那土坯房很吵,摇床的声音很大,时不时传来女人愉快的呼喊,张钰青抿嘴,在稻草里翻个身,继续睡觉。 早上雾蒙蒙的,张钰青光着脚,去了海边的集市,小贩子,大贩子,都来这边贩海鲜,然后他们再拿去城里兜售。 张钰青的生蚝个大,四分钱一个,五十个换了两块钱。 两块钱,一天两顿饭,足够张钰青吃四天饭。 买了两个芝麻大薄饼,花去了一毛。 又买了三根油条,一杯豆浆,这里花去了两毛。 坐在临时搭建的早餐摊位里头,油乎乎的黑桌子,很脏,张钰青顾不得嫌弃,拿着油条和芝麻饼子一顿狼吞虎咽,真香啊! 太好吃了……太好吃了……呜呜! 这个月,大脑一直混混沌沌的,回去也没饭吃,身上的钱花光,张钰青本来还在发愁。 没承想,从昨天开始头不痛了,身子变得轻松,想到又可以出海捕鱼赚钱,张钰青实在是太开心了。 真好啊,她命不该绝! 当妻子重生后 第3节 吃了早饭回去,家里的堂屋,两道门敞开,听到动静的赵秀方急忙把肉碗,锁进了橱柜里。 擦了擦嘴,赵秀方旧事重提:“丫头,回来了?”顿了顿,“你已经不能再靠打鱼为生,你说你为啥不嫁人?” “那你去嫁吧!”一个月以来,持续的头痛,在这两天全部消失,张钰青精神好了不少。 也能吵架了,在家翻箱倒柜:“我的衣服,我的鞋子,我的钱呢?” 赵秀方偷偷瞟了一眼堂屋左侧,那边是自己的房间:“不是你全都给扔出去了?怎么,这两天身体才好转了一点,就不记事了?” 张钰青咬牙:“我没傻,不可能乱扔东西!” 赵秀方恶毒的笑,揉着很饱的肚子叹息:“这一个月,你整天坐在海边上发呆,谁信你没傻?你自己把你屋里头,所有东西都丢掉,结果又来找我麻烦……” 此时,才打牌回来的赵大满跨过门槛,豆芽菜身材,二十二岁的大男人,竟然又动手捶继妹。 “我问你,你到底嫁不嫁张二牛?” 张钰青灵活躲开:“要嫁你们嫁,反正我不会嫁给那个杀人犯!” 赵大满指着她的鼻子威胁:“再给老子犟嘴,信不信老子捶死你?” 没捶到人,赵大满停顿了一下,又恶声恶气道:“张二牛的弟弟张强,在城里跟大老板干活,都成了万元户,你嫁给张二牛,让老子也跟着发财多好,你这蠢货……怎么就怕好了老子去……真他娘的自私!” 一只脚又踹了过来。 张钰青迅速躲开,“哥哥不会打妹妹,更不会逼妹妹嫁傻子,你不是我哥,你是畜生!” 见张钰青大口喘气,已经在暴怒边缘。 赵秀方担心儿子会气到把这丫头踢出一个好歹,就不能赚彩礼了,急忙上前拦住赵大满:“儿子,算了算了,别打,你妹妹会听话的。” “妈,你别惯着她,都二十岁的人了,还不嫁人,咱们村二十岁的姑娘,哪个没对象。”赵大满顿了顿,苦大仇深,“而且我的户口,一直转不过来,后爸去年建的这房子,没我的份儿……” “哼!”张钰青冷笑了一声,“你甭想打这青砖瓦房的主意,死心吧,村长叔不会接收你的户口。” 眼看又要迎来几脚! 借着继母拦住赵大满的这会儿工夫,张钰青扛起了一把老式的摇椅,重达七十斤,她狠狠砸到了那畜生的腿上! 咔嚓一声。 摇椅没烂,赵大满的右脚,被砸烂了。 “救命啊……妈……快点救我……我流血了啊……”地上的血,和脚趾头传来的剧痛,令赵大满大喊大叫,好像天塌下来了。 张钰青不肯放下摇椅:“来呀,你不是很能打我么,我生病的这一个月,你不是打得我满身伤,我都没哭,你哭啥?” 村尾只住了两户人家,隔壁的张麻子,稳如老狗,始终没有露脸查看情况。 大清早的哭嚎,太过惊悚,惊动了不少人,住在六七百米开外的乡亲们从家里冲出来。 妇女主任刘荷花,和村长的老婆言秀红,拦住了已然崩溃的张钰青:“丫头,别冲动。” 屋外的乡亲们急道:“这丫头怎么回事?” “疯了!彻底疯了!”见情况不对,赵秀方突然拍腿干嚎,“这丫头要打我,大满把她推开,这丫头突然发狂,要杀大满,呜呜呜……大满啊,赶紧给妈看看你的伤……” 乡亲们纳闷。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发狂?” “不会吧,钰青昨天还坐在海边上笑嘻嘻的看天空,也能聊天了,不是挺正常的吗……我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其他几个乡亲也跟着点头附和。 “那你们说,咋古怪哩?”又有人阴阳怪气。 “要我看,确实是疯了,高烧了两天,脑子早不正常了,如今能走,能吃饭,能说话,都已经是祖上烧了高香。” “可惜啊,我挺喜欢这丫头,以前还想着把她介绍给我那城里,吃商品粮的侄子。” 从昨天开始,张钰青的耳朵慢慢恢复了听力,能很清晰的,听到乡亲们的对话。 这些人,都认为她傻了。 毕竟,赵秀方太能装贤良淑德,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委屈的小媳妇作态,一装就是十年之久,骗过了张中平,也骗过了年少的张钰青。 乡亲们在嘀咕。 “我看,最好把钰青送去刘道士那里,喝点符水。” “对,大概是撞邪了,去看看也好。” 张钰青满眼凄楚:“乡亲们,我继母和她的大儿子,想卖掉我,给张二牛做老婆啊!” 大部分人愣住。 快嘴的马大娘惊呼:“天啦,我记得十多年前捕鱼时,张二牛那个疯子在海上杀过人嘞!” 她的儿媳妇点头:“对,吓得我们这些女人,都不敢经过他家门口,就怕他发狂。” 又有人回忆:“当时海面上流了好多血,我儿子那年才十六,鱼都没敢捕,回家还做了噩梦!” 乡亲们的脸上全是同情。 张钰青撸起袖子,继续告状:“我不愿意嫁人,赵大满就打我,秀红婶子,荷花婶子,这是我胳膊上的伤。你们进屋来看看我的后背,也全是我这一个月生病时,赵大满捶出来的伤!” 顿时,院子安静得有些过分。 而院子外头,站着一群人。 听了半天动静的光头男子,发出一声暴吼:“姓赵的小鳖孙,你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打我的外甥女——” 只见,一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留着光头,嗓音浑厚的中年男人,突然领着四个一样高壮的儿子,穿着洋气的牛仔裤,怒冲冲的走进院子里。 第3章 一伙大高个走进院子,挺能镇场子的,杨华泉看到外甥女,转怒为喜:“丫头,舅舅出海回来替你做主了!” 张钰青悲切地看过去:“舅舅——” 只需看到这张脸,张钰青的脑子里,便多出了一些关于舅舅以后的一些片段。 明年,舅舅五十岁刚满的第二个月,会死,他在南洋捕鱼,遇到了台风,船漏水,大家怕死,慌乱成了一团,舅舅吼住了船员,为了让大家活命,把仅剩的两条救生船,留给了船员,舅舅和父亲一样,永远的沉在了海里。 四胞胎咧嘴笑,在探头:“还有我们呐,表妹,两个月前,我们来找你玩儿,你咋不说自己被赵大满欺负,真不够意思,在家受了委屈,就不记得来杨海村找我们帮忙?” 张钰青心中感激,挠头傻笑,两个月前,她还没烧糊涂,赵大满那么瘦弱,压根打不过她,怎么敢欺负她。 她被打,也不过是最近一个月身体变差,耳朵听不见才发生的事。 四胞胎中的杨顺,脾气最冲:“表妹,让顺哥看看你胳膊上的伤!” 张钰青跑过去,迎接舅舅和表哥们的摸头,给他们检查胳膊。 赵大满坐在屋檐的檐柱那里,心里直发怵:“你们想干啥,是张钰青先打我的。” 给儿子止血的赵秀方火冒三丈:“我儿子可没打钰青……他舅舅,你可不要好赖不分,我儿子的脚,被钰青砸出血,不信你看!” 杨华泉瞟一眼,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自家这个外甥女不错,不是那种只知道哭,不知道反抗的丫头。 院子里的杨顺低头,瞧见张钰青胳膊上面一块又一块的瘀青,才刚结痂的伤疤,显然是流过血,他这暴脾气,顿时像熊一样窜到了赵大满身边,当场就要给赵大满一拳头。 杨华泉是个老船长,最会和无赖打交道,示意其他儿子过去阻止杨老四。 杨顺被大哥和二哥拦住,杨大哥:“顺子,你冷静点,让爸来主持公道。” 见乡亲们都警惕地注视自家人,杨华泉担心落个欺负孤儿寡母的名头,自己不怕,就怕外甥女住在这个村子里遭人唾弃。 杨华泉走到赵大满身侧,声如洪钟地问罪:“我家钰青这些伤是怎么回事,你最好老实说清楚!” 见自己没挨打,赵大满以为他们不敢在这个村惹事,得意仰头:“那丫头上个月,被你们杨海村的小子抛弃,回来就发高烧,烧傻了,最近都坐在海边上哭,在场的乡亲们可以作证。她身上的伤是……是自己撞出来的,不关我的事!” 帮儿子包扎脚趾头的赵秀方,余光瞥见乡亲们点头,如同有了倚仗:“对对对,钰青是真的烧傻了!” 往这丫头身上泼脏水,赵秀方最在行。 杨华泉冷笑:“还在撒谎。” 他缓缓扭头,“钰青,你说说看,你继母家有几个儿子,条件如何,今年都多大年纪,结婚了没有。” 张钰青有些疑惑,以为舅舅要观察自己的记忆力是否衰退。 于是清了清嗓子:“赵秀方有两个儿子,和前夫生的,一个大儿子,十二岁时带到我家,还有一个小儿子在前夫家。前夫条件不好,我这个继母每个月会买粮食给她小儿子送去,对了,她前夫几个月前喝醉酒,摔进田里,听说脑出血去世,继母一直想把小儿子接过来住,还说我家的青砖瓦房是最长脸的,能让两个儿子都娶上媳妇儿!” 乡亲们皱眉,这丫头没傻? 说话挺有条理,不像之前那样,不管乡亲们问什么话,一句都听不进去,还不搭理人。 赵大满扭曲了一张脸,扭头问:“妈,咋还想让老二住进来?我还没娶媳妇哩!” 赵秀方心里慌乱:“钰青,别胡说,我哪说过这样的话!” 杨华泉老神在在,等着他们不认账。 指着院子外头,缩头缩脑的小子喊话:“赵虎,进屋来,你妈要把你也接过来住,有这回事没有?” 赵虎是个傻的,从小缺衣少吃,智力没发育起来,一直住在田湾村不干活,家里现在都是茅草屋,台风一吹,屋子就受不住,阴暗又潮湿,还有老鼠和虫,他羡慕极了大哥和母亲,能住在这样干净的青砖瓦房里。 他骄傲地露出一口黄牙:“我妈说过,等赶走张钰青,这栋房子归她,我就可以住进来!” 杨华泉笑容满面,温声诱惑:“难道没说点别的?” 赵虎扯着喉咙,背诵母亲说了好几次的话:“我妈还说,她现在有很多钱,找到了张中平的存折,又偷了张钰青的存折,说一定可以让我娶上媳妇,嘿嘿嘿,又白又嫩又香的媳妇儿……” 听到小儿子在胡咧咧,赵秀方差点晕过去:“兔崽子,谁带你来这边的,赶紧回你自个家去!” 赵虎委屈:“妈,我要吃白面,我饿……” 围观的乡亲们直摇头。 缺大德哟! 张老六家的媳妇秀娥,啐了一口唾沫:“果然,后娘没几个好的!” 刘大娘瞪眼:“一开始,我便知道赵秀方不是个好东西,你们还不信。她二婚嫁过来,才二十九岁,年纪轻轻,偷奸耍滑,有哪次去海边替自家男人干过活?补过网?一直都是钰青这小丫头忙上忙下在帮她爸干活。” 陈婶子刚才听见自己的男人在和稀泥,气不打一处来,扭头她掐男人胳膊:“你可怜赵秀方?你看看哪家的媳妇不修渔网,哪家媳妇不种海带补贴家用,上次在玉米地里,你和她说话眉来眼去,你说,你是不是看上了这只骚狐狸?” 张为军吓得直摇头,不再看戏,叫上了自家半大小子们出海去打鱼。 当妻子重生后 第4节 刘大娘摇头:“中平可怜哟,一辈子劳心劳力,好不容易盖一栋这么漂亮的房子,结果便宜了两个外姓儿子,留下一个苦命的亲生女儿差点被赶出家门卖掉换彩礼。” 众人心里一阵阵发毛。 别看那张二牛是个傻的,但他是个杀人犯呐,那年公安抓了他,后来又给放出来,但杀人的罪名是坐实了的。 所以这么多年来,附近村子一直没哪家的闺女敢嫁给张二牛,不管给多少彩礼都不行。赵秀方和赵大满母子也真是缺德,竟然想把钰青送进那个虎狼窝里。 这一头,赵秀方和赵大满起了内讧:“妈,虎子说你拿了我后爸的存折,是不是真的,你不是说,那存折被那傻丫头丢出去了?” 乡亲们竖起耳朵听。 被两个不争气的儿子漏了底,赵秀方心里那个恨呀,想把他们塞回肚子里回炉重造。 上次去娘家那边,为了安抚虎子,赵秀方是说过这话,可虎子是个傻的,他一个人,根本走不到海钩子村,奇怪,到底是谁带他过来的? 算了,不想了,要怨就怨自己没早点动手,怎么没让张钰青发烧烧死,否则今天也没这么多屁事。 偷偷看一眼隔壁,赵秀方心里越来越着急:“我的好大满,别听你弟胡说,妈真的没有拿什么存折!” 赵大满理智全失:“妈,你好狠的心,你是不是打算把钱,都留给小弟?你明知道,我想和隔壁村的胡小花结婚,你却骗我说没钱。” 赵秀方不着痕迹摸了摸肚子,心虚地笑,“钱我真的没有。” 赵大满怒不可遏,理智尽失:“你说把钰青那臭丫头卖掉,替我赚一千块的聘礼钱,可如今你也看到了,臭丫头不肯配合,那你就把我后爸的钱拿出来呀!” “住嘴!”赵秀方气得打了蠢儿子一巴掌。 屋子里,变得更加的吵吵嚷嚷。 杨家的“一帆风顺”四个儿子,敬佩的看着老父亲,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今天一大早上,杨华泉从远洋的渔船上下来,准备回家和家人团聚,却听到来搬鱼的工人说,他外甥女在外头疯疯癫癫不进屋。 杨华泉具体询问了一阵,明白过来钰青是被继母算计。 谢过老乡,杨华泉先是回去,指责四胞胎不关心表妹,把几个小子臭骂了一顿,然后再叫上他们一起来海钩子村算账。 半路上,杨华泉算计一番,让在百货商店当主任的儿子,把公家的车掉了一个头,去接住在二十多里外的赵虎过来。 给几个从香江市用鱼换来的面包,便从赵虎这傻小子的嘴里,套出了他母亲所有的事。 这不?为钱的事吵起来了。 不管多么狡猾的老狐狸,在拆台的儿子面前,也只能认栽。 杨华泉看向张钰青的赤脚一道道细小伤痕,很是心疼:“钰青,鞋呢?” 张钰青低头:“我最近头痛得厉害,失去了听力,没办法顾及其它,继母趁我不注意,把我的鞋子全部偷走了!” “你胡说!”赵秀方眼睛乱瞟,“鞋子,是你自己扔出去的!” 该死的,早知道听张麻子的劝,下药毒死了这丫头,不然也不用吵架,儿子更不会骂她。 杨华泉抬头:“钰青,你继母的房间在哪?” 张钰青指着左手边:“舅舅,在你后面。” 四胞胎走过去,瞥见门上面架了一把锁,钥匙赵秀方死活不肯交出来。 暴躁的杨顺去院子里捡了一块砖进屋,在赵秀方和赵大满的大骂声中,用力砸开了锁。 “我倒要看看,我表妹的东西,你这个不要脸的后妈偷了多少!”杨顺火速冲进房间。 在屋里一番检查,箱子没锁,把里面的衣服抖开看看,张钰青屡屡摇头,里面没有她的衣服和鞋子! “呜呜呜啊,太欺负人啦……”赵秀方暗暗得意,那些衣服和鞋子,她又穿不了,早送给了娘家的孩子。 张钰青这个中专生,家里没啥人脉关系,毕业后,只在城里当了几个月转不了正的小学老师,工资只有十二块,后来辞职,重回了农村,这些年靠捕鱼挣钱,一年的收入,比那些男劳动力还要强。 兜里有钱,那丫头常常扯布,不停做衣裳,赵秀方娘家的侄女没少眼红,上次几个侄女又来走亲戚,赵秀方干脆把张钰青的衣服、布鞋全送了人。 得意归得意,委屈的样子还是要做足,赵秀方大哭:“你们一群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守寡的女人,不活啦,我现在就撞死在墙上!” “拦住她。”张钰青冲三表哥使眼色,身高近乎一米九的杨风,把赵秀方的衣领提起来,就只看到赵秀方两条胳膊在动,身子纹丝不动,如同一只被人扼住命运喉咙的小鸡仔。 后头的乡亲们,看到这滑稽的场面,不停偷笑,胡婶子呸了一声:“活该!” 张钰青找到那种老式的,长长的铜钥匙,插了进衣柜的孔里,向左扭转,打开衣柜门,也不找衣服,而是找父亲的木匣子。 赵秀方心中慌乱。 丫头咋会找到自己的钥匙。 她暗道不好,如果让众人看到木匣子,那么她就得分一半家产给张钰青。 海上风险大,出去了常有可能回不来,这个家的男主人张中平,每次去远海捕鱼,总怕有个三长两短,早早就备上了一份遗书。 而赵秀方一直把遗书保存在木匣子里,担心男人死后,自己被村里的无赖抢占屋子,所以一直没把遗书烧掉。 此时,赵秀方万分后悔,不想把吃进去的遗产吐出来分一半给张钰青。 她只需等张钰青嫁出去,完全可以霸占全部的东西啊! 赵秀方急眼:“赵虎,赵大满,你们是死了……没看到你妈受欺负,赶紧帮忙,你妹子要抢我的钱。” 这一骂,惊动傻眼的两儿子 ,赵大满拖着伤腿上前:“杨老二,亏你还是百货商店的主任,你再拦我,我就去公安局告你,告你私闯民宅!” “你告!”杨帆冷笑,靠近他一点,低声说:“只要不拍被我报复,随便去告!” 这边的赵虎,用脑袋撞杨一,可人家杨一当过兵,下盘稳,纹丝不动,赵虎愣是没把人给撞开,脑瓜子生疼的,抬头气哭:“妈,我脑壳痛呜呜呜……” 一直被提溜着,被人举在半空中,赵秀方呼吸困难,她也要哭,是真哭! 几个五大三粗的表哥罩着张钰青,还有一个满脸凶相的张华泉在背后撑腰,张钰青无所顾忌。 翻出张中平的木匣子,打开,看到了父亲留下的那张发黄的纸,字迹清晰工整,上面有一个红红的拇指手印。 又是激动,又是伤感,张钰青的手在发颤,泪缓缓染上了双睫。 乡亲们伸直脖子,一个个变成长颈鹿,心急难耐,等着张钰青把遗书的内容念出来。 第4章 别看赵秀方的儿子都要娶媳妇,可赵秀方实际年龄也才三十九岁而已。 常年养尊处优,比一般海上干活的农村妇女,要年轻得多。 瞧见张钰青找到遗书,赵秀方喉头发紧:“臭丫头,不准念出来!” 可张钰青没有听,扭头看向乡亲们:“我父亲说,家产一分为二,我和赵秀方一人一半,他有个存折,去年家里盖了房子,还剩下一千三百块,钱存在了镇上的农村信用社,如果……” 见她停顿下来,刘婶子着急地问:“如果啥,你快说呀!” 张钰青看一眼赵秀方:“我父亲还说,万一哪天,赵秀方想独吞家产,不分给我一星半点,那么这个家的钱和房子,全归我,并且,我父亲还在村长那里留了一封信,如果我们为钱的事吵架,村长就会把信拿出来!” 村长老婆言秀红点点头:“咱们村一直以来的习俗,这事我知道,那信还在村委会的抽屉里锁着。” 赵秀方眼前一阵发黑,二婚嫁过来,她嫌弃海边上风大,太阳大,又不喜欢和泥腿子打交道,所以从不出去窜门子,每天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她竟不知道村委会还有张中平那死鬼的信。 不行,必须要撒个谎:“钰青啊,我……我没说不分你钱,我不过是想等你结婚,再和你说钱的事……” 杨华泉看过去,那颗光头在阳光下刺眼睛:“哟,承认拿了钰青她爸的存折?” 猝不及防被拆穿事实,赵秀方只能装傻,不好意思地笑:“我老了,记不住太多事。” 这边说着,杨帆终于把她放下来,双脚安稳落地,赵秀方咬牙,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能从自己的裤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农村信用社的存折。 如今的人,穿的是又宽又肥大的劳动裤,喜欢在裤上缝制一个大口袋,用来装钱,再用一个曲别针给夹上! 冷不丁的,赵秀方感觉眼前闪过一个人,口袋里的另外一个存折,也被张钰青掏出来。 赵秀方呼吸微颤,尖锐地问:“你想干什么,那是我的……” 话没说完,就在张钰青举着存折的怒视下闭嘴。 这可咋整,臭丫头已经看到了存折,赵秀方懊恼的低头,自己怎么就不能等到大家全部离开,再把老头子的存折拿出来。 都怪自己太着急,怕乡亲们将自己定性为独吞财产的人,到时候一毛都得不到,一时间大脑发昏,什么都顾不得了。 张钰青大声道:“你刚才说,我的存折你没拿,那这是啥?” “我……”看看众人,赵秀方既羞恼,又害怕。 村长老婆怒斥:“赵秀方,你拿了钰青爸的存折,还偷钰青的存折,欺负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妇女主任看不下去:“我们必须对你进行思想教育,你这个问题太严重了!” 杨华泉上前:“既然严重,那就没资格再住在这里,按照遗书来说,必须把她赶出去!” 赵大满比母亲还着急:“凭什么赶我母亲走,我母亲和张中平是夫妻,按照那啥子法律,她有权力分家产!” 乡亲们不喜欢这女人,也想把她赶出去。 但是,毕竟人家是办过酒席的,是张中平光明正大娶进来的婆娘…… “他们没扯结婚证!”张钰青摇了摇那封遗书,“这栋房子,确切的说,是我和我爸共同盖的,我去年拿出了一千块钱,我父亲在遗书上面写得一清二楚。” 张大满不相信,他拿走遗书看:“你爸说,我妈能住在这里!” 暴脾气的杨顺把遗书抢走,瞟了一眼,再小心折叠整齐,交还给表妹:“我死去的姑父也强调,如果你妈起了歹心,那么她必须从这个家滚蛋。当初我姑父就是防着你妈变卦,留了一手,才没和你妈扯结婚证!” 赵大满急红了眼:“你他娘的说啥,我昨天才听收音机普法,我告诉你,你知不知道,农村很多人都不扯证,办了酒席,就是……就是那啥事实婚姻!” “谁说办了酒席?”杨顺不着调地笑,“乡亲们,你们有吃过张中平家的酒席吗?” 大家都讨厌死了赵秀方,这女人心肠歹毒,还想把继女卖给杀人犯,赚彩礼钱,太可怕了。 现在她敢这么对继女,这万一以后要是打村里其他男人的注意,那祸害的就是她们的家庭,现在大家都巴不得把赵秀方赶走! 秀娥婶子第一个喊:“没吃过酒席,是她自己不要脸,死赖在张中平家不走,乡亲们,咱们把这个懒婆娘赶出村!” “你们……”赵秀方只感觉天旋地转,这群泼妇,她们竟然想赶自己走。 想到娘家那对吸血鬼父母,已经吸了她十年血,一直靠她帮衬两个哥哥,一旦没血吸,以后都不知道会把她卖给哪个鳏夫,赵秀方感觉到了恐慌。 张钰青心里也恨,如果舅舅没来帮忙撑腰,没有带来赵虎这个小子,揭穿后妈,那么自己有嘴也说不清楚。 并且一定会被打上精神有问题的标签。 这个恶毒的后妈,还会逼着自己嫁给张二牛,把她往火坑里推。要知道,如今这年代,长辈掌控着孩子的婚姻大事,容不得半点反抗! “顺子哥,风哥,能不能进屋来?”张钰青叫上两个没有正当工作的表哥。 至于一哥和帆哥,一个是开火车的司机,一个是百货商店的主任,不麻烦这两位表哥动手! 当妻子重生后 第5节 来到赵秀方的房间,张钰青好一顿收拾,将那镜子,还有那不知道从海边哪个走私犯手里买的口红,粉扑,摩斯等化妆品全部给装进布袋子还给后妈。 杨老大和杨老二笑着说:“表妹,送瘟神的好事,你可不能不叫我们!” 身后鱼贯而入的四个表哥一起来帮忙。 “表妹,她买的东西,都让她带走吧,省得恶心了你的家!”杨一道。 张钰青低头用一块大方布,打包赵秀方颜色俏丽的衣服:“她嫁过来十年,一盒火柴都没买过,我爸每个月给她一半的打鱼钱,这些年,家里缺东西,她全叫我去给置办,这个家,除了衣服,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她的!” 院子外头,赵秀方破口大骂:“你们这群王八羔子,放下我的东西!” 赵大满更是要上来打架:“滚,都给我滚,不放回去,我打死你们!” 包括他的几件臭衣服,烂布鞋,也全部给扔了出来。 等四个表哥把赵秀方母子赶出去,张钰青想要去小卖铺赊账,买两把新锁换上。 这才转身,旁边的杨华泉从裤口袋里掏出两把大锁早有预料似地递过来。 “锁了吧,房子放一阵,换换气。你舅妈在家杀了鸡,还买了猪肉,走,先跟舅舅回去住几天!” 杨帆的那辆公家130轻型小卡车,平时是用来运货,百货商店就靠它。 今天被杨帆公车私用,开回了家,此时张钰青和乡亲们打了招呼,道了别,就上了小卡车的车斗蹲着。 “钰青,你坐副驾驶。”杨华泉给乡亲们散了烟,打个招呼,拜托大家帮忙看个家。 几个年轻的村民,看到是洋烟,乐得直拍胸脯保证,会帮忙盯着那对母子。 赵秀方大哭大叫,被四胞胎放开,疯狂捶门,要进屋子,嘴里不干不净骂着脏话,四胞胎没打她,但是把她跳起来骂娘的儿子给捶了一顿。 赵大满被捶了几拳,踉踉跄跄摔倒在地,感受到力量悬殊所带来的恐怖威压感,捂着脑袋,吓得不敢再多骂一句。 杨华泉舍不得外甥女一路颠簸,乡下都是烂泥巴路,路况不好,下车就得吐,催促她去坐副驾驶。 张钰青笑着摇头:“舅舅,天气热,我想在后车斗上吹风。” “……那行吧!”杨华泉叮嘱其他三个儿子,“好好照顾你们的表妹,别让她甩下车!” 一伙人爬上床拉风的离开,只留下跳起来骂狗屎的赵大满,和哭天喊地的赵秀方。 准备撬锁,在一群村民的警告下,又想到如果今天撬了锁,明天会被那四兄弟敲闷棍,打断腿,他们只能缩回了手。 赵秀方迟疑良久,犹豫着,去敲隔壁那栋土坯房的门! 她的老相好张麻子应该会收留她吧? …… 杨海泉家里没盖新房,住在土坯房里,但不代表他穷。 年轻时,杨海泉当过海军,后来退伍,一直在远东渔业海洋捕捞集团工作,是一家国有企业,自己是船长,一个月三百的高工资,一栋两千多的青砖房子,还是能盖起来的。 但是架不住四个儿子,个个都有事业进取心,不想找对象,加上自己没退休,于是也懒得管。 一层半高的土坯房,架着两根檐柱,中间是堂屋,两侧是卧房,南边和北边的前坪上总共加盖了四间屋,这样,整个土坯房就显得长长的。 张钰青没让扶,自己从车斗上跳下来。 瞧见丫头赤脚,站在门口翘首等男人们回来的牛萍心酸跑去屋里,取一双新纳的布鞋给张钰青。 “你这丫头,在家受了委屈,都不来舅妈这里说一声,你舅舅今天刚出海回来,把我骂了一顿,说我平时对你不好,才让你不敢来咱家。” 张钰青笑呵呵地拿着布鞋,坐在井边上,等着杨顺给她打一桶水出来,洗脚。 “舅妈,太突然了,我烧了两天,一点力气都没有,记忆力减退不少。有时候出门,转脸就不知道回家的路在哪里,浑浑噩噩过了一个月,才精神起来,我绝对不是怕麻烦了舅妈和表哥,才没来这里告状!” 牛萍摸摸她的头:“现在头还痛不痛?” 张钰青摇了摇头,“不咋痛啦。” 杨顺拿一个木瓢出来,又找了条大哥单位发的新毛巾,直嚷嚷:“妈,你都不知道,那后妈有多狠毒,趁人病,要人命,表妹差点都死在了那后妈的手中。” 牛萍咬牙:“下次我去会会她,看我不撕了她的皮!” 这话,绝对没有半点虚伪成分,当年牛萍早产生下四胞胎,个个都是皮小子,为此郁闷了好一阵。一直想要个贴心的小闺女,可惜后来一直怀不上,牛萍就把钰青这丫头当成了自己的女儿来照顾。 最近这几个月,村里忙着抓计生,上头还下了指标,她作为村妇女主任,每天去各家走访宣传少生优生的政策,独独这两个月没有去找这孩子,就不凑巧出了这样的大事。 她发誓,这以后,有事没事,都要去看看这丫头,她不去,也得打发几个儿子去。 中午吃饭,大圆桌上,吃得比过年丰盛。 红烧肉,大鸡腿,还有张钰青自己这个捕鱼人都舍不得吃的大明虾,整整两大盘,餐桌上,几个表哥知道她爱吃虾,一筷子没碰。 杨华泉笑道:“舅舅在渔船上工作,有这点好处,可以私下买一点好的海货回来,来,钰青你多吃点。” 张钰青招呼着大家:“你们也吃,我一个人吃不完!” 没有不好意思,吃了一个又一个,再低头扒一口饭,实在太久没吃到香喷喷的白米饭,多吃两口,竟感动得热泪盈眶。 那些饿肚子的日子,让她每天都在幻想着,能吃上一口热饭热菜该有多好。 只是由于一个月没进油水,张钰青下午开始闹肚子疼。 洗了澡,穿上以前放在舅妈这里的衣服,躺在床上,揉着难受的肚子休息,精神放松后一下子睡着。 海边风大,下午的院子,龙眼树的叶子被吹得哗啦啦响。 伴随窗外的这一股清爽的自然风,张钰青难得的踏实安心,天塌下来也有人给她顶着。 牛萍悄悄给张钰青盖一床薄被子,满脸心疼,瞧见自家男人在门口着急,走出去压低声音嘀咕:“睡了,在说梦话,吓狠了!” 杨华泉咬牙:“虽说今天把那恶毒的后妈,赶出去,但还有杨剑新那小子没收拾……我好好一个外甥女,被害成这样,老子和他没完!” 第5章 杨华泉十分后悔去年自己做的决定。 当初看杨剑新在海上,挺会捕鱼,又一表人才,嘴巴甜,会来事,以后必定是一个有前途的人。 加上没父母,不用受婆家的气,所以杨华泉才把杨剑新介绍给了外甥女,却没想到这小子,会害得外甥女差点被流氓侮辱。 刚才在饭桌上听到这事,杨华泉都气得吃不下饭! 牛萍迟疑了一下,告诉他:“我今天早上,听隔壁的三婶子说,杨剑新和一个城里丫头,钻了玉米地,赤条条,怪恶心人的,还和海钩子村的老汉吵了几句嘴,被扭送去了公安局,说是当众耍流氓!” 杨华泉的暴脾气冒上来:“啥?他还脚踏两条船?” 这下,杨华泉坐不住,但被牛萍给拦下来,“你别去他家,他人还在公安局没回来!” 杨华泉冷静了一点:“那行,我等着他出来,再一起算总账!” …… 傍晚,得知张钰青胃不舒服,牛萍特地去隔壁三婶子家借了点小米,给张钰青煮小米粥,养一养胃。 这孩子瘦脱了形,她看着心疼。 胳膊和腿细了好多,像四根竹竿。 心里越发的难受,不行了,越看这丫头苍白的脸,牛萍就越想哭。 反倒是这丫头,一直笑着安慰她说自己没事。 吃过晚饭。 杨顺偷偷走去了堂屋,把自家唯一一台12寸的黑白电视机抱了起来。 旁边的杨风则提着一个大布兜,又找到了一个大大的白色保温箱。 打开了双门冰箱,从里面拿出了一百支最便宜的色素冰棒,整整齐齐地码进保温箱。 “顺子哥,风哥,你们这是干啥?”张钰青好奇地问。 杨风和杨顺看了一眼要发作的船长父亲,似乎又要骂他们不务正业。 他们跑过去,拖着张钰青一起离开:“爸,我们带着表妹出去散散心,玩会儿哈。” 等来到了村委会,就见大晒谷坪上,杨海村的男女老少,拿着自家小板凳出来排排坐好,等着看87版,已经在人民日报上轰动全国的红楼梦。 “快点,你俩咋出来得这么晚?” “哈,久等啦。”杨风和杨顺赶紧拖一张高脚桌出来,去插电线,借了村委会的电,安装了一台变压器,这乡下地方,今年才通电,电压一直不稳定,为了防止烧坏电视机,就得用它。 好不容易调好频道,拉好天线,画面稳定,大家这才安静下来。 来看红楼梦的乡亲们多,随便数一数,就有一两百号人,在场的人屏气凝神,认真盯着电视机看。 两兄弟去收门票,小孩不要钱,大人一毛钱一个,这两百多号人,收了十二块钱的门票。 顺带着,卖出去一百支色素冰棒,和无数瓜子和花生。 卖完了,又回去拿冰棒。 而且,人还会越来越多,由于晒谷坪空旷,电视机的声音大,大老远都能听到这边在放电视看,乡下地方,没有什么娱乐,所以都会来这边打发时间。 半个晚上下来,直到中央台休台,出现了一个球形标志,隔壁村的几十个乡亲才一步三回头离开。 张钰青见哥哥们忙不过来,她撸起袖子也在帮忙兜售瓜子花生。晚上算钱,得知杨顺和杨风两兄弟除去本钱,竟然挣了四十多块,她都震惊了。 一个月,那不就有一千二三? 城里的普通职工,每个月才一百来块钱工资,有些还达不到。两兄弟平分后,挣的钱,却是普通职工的六倍,难怪,这两位表哥不打鱼,平时也一直不缺钱花。 回去的路上,杨顺拍着口袋:“表妹,明天顺子哥带你去城里,扯布做衣裳。” 杨风睨弟弟一眼:“扯布做啥,咱们明天跟着二哥去百货商店,他那边有好多成衣,我们直接买现成的给表妹!” 夜晚的海风有些凉,吹在脸上冷冰冰的,张钰青心里却很温暖。 舅舅一家人都对自己好,她也要对大家好才行,如果明天去百货商店,那她就去取点钱,买一些礼物回来送给大家吧。 这种来自亲人的关爱,已经很久没有享受到了! 而且,在之前,所有人都认为她傻了,可舅舅和表哥见到她,就会无条件的相信她没傻,被相信的感觉,实在太好。 在这个世界上,有亲人真好! …… 第二天,他们没有去百货商店,杨风和杨顺两个兄弟被父亲惩罚跪祠堂。 当妻子重生后 第6节 杨船长恨他们不务正业。 就算别的村,也有用电视机做生意,但他偏偏就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干这行。 惨兮兮的两兄弟,跪了祠堂,抖着晃晃悠悠的两条腿,摇着船桨,来到海带养殖场干活。 将绳子下面养着的海带扯下来,一船又一船的运回滩涂上,要在端午节前后,把海带收完,否则等台风一来,海带全部会被吹没。 闲不住的张钰青,把新鲜的海带,挂在滩涂的竹子上晾晒。 不远处,两个小孩茫然无措,手牵着手走过来,大的那个女孩六岁左右,小的那个男孩四岁的样子。 四岁的陈小南胖乎乎的,头大身子小:“姐姐,这儿能找到爸爸吗?” 一脸忧郁的陈小起摇摇头:“不知道!” 海滩上的妇女惊讶地看过去。 “这是城里的娃儿吧?皮肤好白,衣服可真好看!” “哪家的亲戚,怎么以前没见过?” “咦?小孩脸上咋都有伤?” 这话吸引了张钰青的注意力,顺着大伙的视线看过去,小女孩穿着白色的棉布裙,娃娃头,白白嫩嫩,就是脸上的伤特别多。 小男孩更惨,不止脸上有伤,小背心露出的两条小胳膊,全是青青紫紫,张钰青都替他疼。 陈小南摸一摸肥肥的小肚腩:“姐姐,我饿!” 陈小起从口袋里,掏出了十张一角的零花钱,滩涂上,没有商店:“你再忍一忍,等姐姐找到爸爸,咱们去买吃的。” 陈小南嘟起嘴巴:“可是叔叔说,爸爸在很远的地方,是天上吗?!” 陈小起红了眼眶:“爸爸不会死的!” 村里的婶子,关切地问:“小娃儿,你们脸上是咋搞的?你们的父母呢?” 胖墩墩的陈小南,个子不到姐姐的下巴,突然像个小炮弹一样挡在姐姐的面前,十分警惕:“叔叔说,不可以回答人拐子的话!” 那婶子哭笑不得:“这小娃,防备心倒是挺重,我不是人拐子!” 另一个大娘,凑过去:“哎呦,你们这脸是谁打的哟?” 陈小南昂首挺胸:“大胖子欺负姐姐,我把大胖子咬跑了,嗷呜——” 陈小起伸出手圈住弟弟,防卫性十足的看着海滩上的妇女们,想到这么多人,应该不是单独作案的人拐子,于是从裙兜里掏出照片:“奶奶,这是我爸爸!” 一身白色警服的年轻男人,长得极好,冷漠看着镜头,挺眼熟的:“这不是……是那个边防所的大队长?” “我看看!”另一个大娘凑过来,眯眼打量半天,“对,是他,这个陈队长救了我溺水的孙子,我给他送鸡蛋,说啥都不收,还说不拿老百姓一分一毫,是个极其守规矩的好人哩!” 海湾村有个边防所,就在码头那里,去年才成立,进驻停泊了万辰市两艘海公艇,那边只修了三间平房,作为办公和海警食宿使用,生活条件相当艰苦。 陈小南双眼亮晶晶的:“那你们知道我的爸爸在哪里吗?” 大娘们互相对视,心疼地迟疑起来。 一个年轻的媳妇儿,管不住自己的嘴:“我知道,前一阵边防所传得沸沸扬扬,那个陈大队长,是走私集团的头目,听说畏罪潜逃,我猜,他不是去香江,就是去南湾了吧!” 陈小起抬头,白净小圆脸,冷下来:“我爸爸是好人,他不是走私犯!” 陈小南挥舞着小拳头:“坏阿姨,不可以说我爸爸的坏话!” 小媳妇儿闹了一个尴尬。 旁边的婆婆,警告瞪了小媳妇一眼:“小娃娃,你们的爸爸是一个好人,上次我二儿媳在家生孩子难产,差点死了,我儿子去求了你们的爸爸,你爸爸二话没说,马上吩咐了手底下的海警,开车把我二儿媳送去了卫生院,他们海警,都是大大的好人哩!” 两个河豚一样气鼓鼓的小孩,瞬间气就消了,骄傲抬起头,但很快陈小起又伤心的低下脸。 爸爸不在这里。 他们要去别的地方找爸爸。 张钰青在竹竿上绑好了所有海带,看到小孩子脸上的伤,心里不太舒服,好似看到了这一个月里无助的自己。 当时无依无靠,头脑又不清醒,身子虚弱,被打了都没有办法还手,那个时候,她是极其期待有一个人能帮助她的! 看到他们的伤,张钰青认为自己该做点什么,至少也要帮孩子找到亲人:“你们的妈妈呢?阿姨带你们去找妈妈好不好?” 陈小起低垂着头:“我妈妈去年,和爸爸离婚了。” 陈小南挺着小肚腩:“妈妈跟别的坏蛋叔叔跑了!我去追她,摔倒,看我的下巴,这里缝针,痛痛哒,妈妈看到我摔倒,不管我,还坐上了坏蛋的车,哼,我再也不要喜欢妈妈!” 在场的妇女,都停下了手中的活。 一个个全在感叹,那个陈队长真可怜。 乡亲们淳朴,在她们心中,帮过她们的就是好人。 如果陈队长真的是走私犯,那也一定是迫不得已,被逼的,要知道他可从来没有仗势欺人过。 如今的王副队长就很不讨喜,叫他一声,也爱搭不理,总喜欢装腔作势,脸上带着笑,却让人感觉很假。 而且爱占便宜,上次就以极低的价钱,买了杨栓子家的十斤大海虾回城,竟然只给了杨栓子一块钱。 人品极其差劲! 村口那里,一个很俊的年轻同志跑下了海滩,眼睛到处张望。 当看到两个孩子时,陈北生长吁一口气:“谁带你们过来的,为什么不和叔叔说一声离开了家?” 陈小起低头不说话,忧郁的双眼里全是眼泪。 陈小南挡在姐姐面前,肉乎乎的小胳膊,抬起来讨好的去抓叔叔的裤子:“坐拖拉机过来哒!” “拖拉机?”陈北生疑惑的蹙眉。 陈小南用力点头:“我们说要去杨海村找爸爸,那个开拖拉机的爷爷,送我们过来了!” 陈北生揉了揉太阳穴:“叔叔不是说过,不要随便坐别人的车?万一人拐子把你们卖了怎么办!” 陈小起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抹了一遍又一遍。 陈小南不再讨好地笑,小胖手,抓得更紧:“叔叔,我想爸爸,姐姐也想爸爸!” 陈北生蹲下来,抱住了两个孩子轻哄:“叔叔说了,会帮你们找到爸爸!以后啊,不要再坐陌生人的车好不好?万一你们被拐走,就再也见不到叔叔和爸爸还有姑姑了!” 坚强的小胖墩,憋不住泪,终于在叔叔的怀里大哭。 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幼儿园,一大早他和姐姐偷偷跑出来。 鼓足了勇气,坐上了老爷爷的拖拉机,来到父亲曾经工作过的海域附近,不停询问村里人,有没有见过他的爸爸。 又保护着姐姐,不被坏蛋欺负,陈小南一直都很紧张,此时叔叔来了,所有胆量耗尽,现在只剩下后怕,哭着抱紧了叔叔的脖子打嗝。 而张钰青看到这种场面,也一阵阵心酸。 …… 孩子哭完之后就没事了,在一旁蹲下来,和渔村里的小孩子玩耍。 张钰青尴尬的和陈北生聊着天。 只需瞧见这张英俊的脸,脑海里又像放电影一样,自动浮现这个男人和她以后生活的点点滴滴。 尴尬半天,她清清嗓子问:“你哥哥失踪了?” 陈北生也认出了张钰青,是前天在海里救了自己的姑娘:“嗯,你住在这个村?” 张钰青摇了摇头:“我住海钩子村,今天来舅舅家玩儿。” 万辰市海岸线长,附近村,很多都靠海。 陈北生看到她,便想起前天晚上,她穿着半透明的湿衣服,让人心生怜惜抱着腿哭着的那一幕。 以及自己一腔情意,急切求婚的场面,陈北生又忍不住闹了个大红脸:“哦。” 第6章 海边两个表哥摇着船桨回来,把船里的海带全部抱上岸。 瞧见表妹在和一个长相十分不错的陌生男人说话,他们顿时像护崽子一样的瞪着陈北生:“你干啥的?” 陈北生温和的笑道:“我是陈北望的弟弟,几个月前他出海巡逻,失踪了,我一直在找他!” 两位表哥顿时没了那么强的敌意。 特别是杨顺,陈大队长在他心中,那可是神一样的存在,以前看他在海上开过枪,把那些海上走私犯打击得无处可逃,当时杨顺就特别的羡慕,回来一直拿着水枪练习枪法,心里一直想要成为这样的人,陈大队长临危不乱的样子真牛逼,那种的才是真男人! “原来是陈大队长的弟弟,失敬失敬,你哥哥那一□□法练得出神入化,真让我敬佩!” 张钰青一边整理海带,一边没好气:“顺子哥,你别学电视里面的人说话!” 昨天她发现,电视常常能收到南湾台的信号,能偷偷看武打片,所以杨顺学了一口古装剧的腔调,外人听了,总免不了说几句闲话,可能还会偷偷举报。 杨顺不以为意:“行,我不说。” 想到陈北望成为了通缉犯,杨顺又是一阵唏嘘。 他看了看身后隔得远的乡亲,压低嗓音:“兄弟,你别难过,就算你哥走私了又咋样,如果不是我家父亲拦着,我也想去干一票大的。如今看这沿海,有权有势有大船的人,谁不和香江,南湾的人接头,听说走私一次家电,能赚回别人一辈子的钱呐!” 话刚说完,杨顺头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杨风警告地瞪弟弟:“别胡说八道!” 杨顺委屈摸头:“我说的是实话。” “皮痒了,当心爸拿皮带抽你!” 杨顺突然向前倾倒,原来是他被杨风勾住了脖子,拖到船上,又去了养殖场收海带。 张钰青赶紧澄清:“我顺子哥说着玩的,你别往心里去!” 一团团海带,摊在地上杂乱无序,每一块都重达几十斤。 奇怪的是,陈北生见这边,只有她一个姑娘辛苦干活,便忍不住想要上来搭一把手。 以前他可没有这种助人为乐的精神:“我相信我哥是个好人,他不会知法犯法。” 一个传递海带,另外一个挂海带,速度比一个人快了不少。 张钰青直直盯着陈北生的那张脸,看不到关于他哥哥的任何影像。 当妻子重生后 第7节 所以,她的异能,也不是每次都行得通。 不过,倒是可以浮现他和她的画面。 将来他会是个好老公,爱劳动,爱干净,爱做饭,也挺善解人意,性格稳定,是一个没什么缺点的男人,非常值得如今这个时代的女人托付终身。 只是也能看到他坐牢的画面,孤孤单单,身子变得佝偻,一个人死在牢房里的床上,好不凄惨! “……我问你个事儿!”思索良久,张钰青指着自己问,“你看到我的脸,脑子里,有没有奇怪的画面?” 陈北生纳闷摇头,仔细打量她青春昂扬的漂亮脸蛋。 她戴着草帽,即使被太阳晒,也没有把她晒黑,就是肌肤稍微变红了一点。 海边上的姑娘,很少有这么白的,看样子她是那种晒不黑的体质。他的心,怦怦乱跳,脑海里又是前天晚上,她在海里湿了身的那一幕,他不自在地扭头,继续帮她挂海带:“没……没有!” 张钰青没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歧义。 很是苦恼的看他! 难道这种能看到未来的异能,只针对她一个人?唉,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海岸边的另外一头,站着一个男人。 三分钟里一直没动一下,死死盯着这一边,整晚没睡的缘故,眼睛猩红。 这是才从公安局出来的杨剑新,一晚上被审问,胡子拉碴,一张小白脸像咸菜一样蔫蔫的,样子好不狼狈。 昨天光着身子被一群人围观,里子面子丢光,他这么惨,而张钰青那女人,却找了一个比他还出色的男人,竟然在调情! 不要以为他没发现,那男人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劲。 就像……就像是那种没有谈过对象,第一次要和心仪女同桌坐一起紧张又开心的愣头青。 混蛋,这女人敢背叛他? 这个时候杨剑新已经忘记了自己早在一个月前,听信自己的姘头,要害死张钰青的事儿,并且还付诸了行动。 旁边的婶子笑着打趣:“剑新,衣服哪来的?大了一节!” 杨剑新羞得低下头:“婶子,我昨天去女朋友家淋了雨,借了她哥的衣服穿。” 另一个大娘掀了掀眼皮子:“噢,那姑娘的哥哥,一定是个公安吧?” 海上的妇女们最爱开荤腔:“哈哈哈哈刘大娘,你干嘛说出来,你看,人家剑新和女人钻了玉米地后,脸皮都变薄了。” 杨剑新脸涨成了紫色,整个人如遭雷劈! 这这这…… 天啦,让他死了算了!为什么他在海钩子村犯的事,会这么快传到杨湾村,要知道中间隔了十几里地啊! 可恶,如果不是王燕那女人要寻找刺激,他说啥也不敢这样玩。 还好,王燕家有人脉,把他给弄了出来,否则就真的犯了流氓罪,必须坐牢。 想到张钰青偷自己的衣服,杨剑新就恨不得扇她几巴掌。 这女人,明明被一群流氓吓成痴呆,没想到还能来搞破坏。 思绪乱飞,杨剑新匆匆告别这群妇女,走向海滩,准备抄近路回家,抬头看到了那边一对狗男女,又在说话! 一瞬间,杨剑新忘记了自己把张钰青抛弃的事实,酸气直冒,如同捉奸在床的丈夫。 火大走过去,要放狠话。 却马上反应过来,自己不占理,于是嘲笑陈北生:“兄弟,你看上了这傻子哪点,我可告诉你,她脑子有问题!” 陈北生的神情慢慢变冷,一米八六的大个子,比一米七五的杨剑新高了大半个头,身材也比杨剑新健壮不少。 只冷冷一眼,杨剑新就有些底气不足:“我说的可是实话,你喜欢她,那以后就只能对牛弹琴!” 半个多月前,杨剑新发现张钰青不仅人变傻,而且耳朵也不好使,不管说什么,她都听不到。 为此,杨剑新差点高兴坏了,之后才敢带着王燕回乡下钻玉米地。 张钰青指着他鼻子:“好你个杨剑新,我还去没找你算账,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杨剑新吓了一大跳,“你,你怎么能听到我说话?” 张钰青冷笑:“我不光能听到你说话,我还看到你会挨揍!” “什么意思?”杨剑新忽然变得紧张。 不远处响起极大的哗哗声,海上第四次把船摇回来的杨风和杨顺两兄弟,看到了杨剑新,他们两双眼睛变得贼亮。 也没抱海带下来,丢下船,踩着海水,疯狂跑来! “杨剑新,你别跑!” “我呸,不跑的人是傻子!” “杨剑新,龟儿子,你有胆子害人,咋就没胆子挨打?” “我呸,老子没害人。”声音明显的变得底气不足。 海滩上,出现一幅你追我赶的画面。 一群婶子们在自家竹竿上挂海带,笑着看热闹,中间骂几句杨剑新,竟往海带堆里穿梭。 “臭小子,不要踩我家的海带!” “哎哟,我家的海带哟,你个杀千刀的!” “踩烂了,踩烂了,杨剑新你滚去别的地方跑!” 杨家的两兄弟牛高马大,像极了他们那个船长父亲,是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人物。 可偏偏,杨剑新小时候偷鸡摸狗惯了,是最擅长跑步的。 所以一直在你追我赶! 另外一群毛孩子拍着手喊:“加油,加油!”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渔民们听说杨剑新和女人钻了玉米地,当众露了鸟,被当成流氓抓去了公安局,几个婶子打趣:“剑新啊,你甭跑,乖乖的,挨一顿打吧!” 杨剑新苦不堪言,在滩涂上,跑得踉踉跄跄:“他们兄弟会打死我的,四奶奶,您快去叫村长来!” 话才说完,杨顺那大长腿飞快追上了他:“他奶奶的,你也知道自己犯了事啊!” 一脚过去,杨剑新屁股中招,痛得嗷的一声,蹲在了地上。 嘴里不干不净,放着狠话:“杨顺,不要以为我怕了你,你他妈有种打死我,否则我迟早让你好看!” 杨顺把他提起来,一拳头又揍向了杨剑新的肚子:“丧尽天良的王八蛋,亏我还把你当好兄弟,你竟敢算计我表妹,今天老子非打死你不可!” 杨风本来也举起了拳头,发现杨剑新实在是不抗揍,挂在他弟弟的手上没力反抗,他毫无用武之地。 他们村的四奶奶,最是护着杨剑新,已经踮着小脚,去叫村长,杨风只能拦住弟弟:“可以了!” “三哥,你不要拦着我!”杨顺挥开了哥哥的手。 杨剑新竟然被打笑:“哈哈哈哈顺子,我告诉你,我现在有一个大靠山,你最好不要动我!” 张钰青跑过来,扯住了杨顺的手:“顺子哥,你别打!” 杨剑新背后是真有人,虽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通过杨剑新的脸,能看到那个人很恐怖。 眉毛断了半截,嘴角有一颗痣,能一呼百应,在海上走私,杀过人的,海警都抓到不到那个人! 杨顺偏不怕,手被表妹拉住,便抬起一脚踹到杨剑新的屁股上:“行啊,老子等着你来报仇!” 乡亲们在看热闹,全是女人干活,她们不是年轻力壮小伙子对手,也没几个妇女敢来拉架。 只能劝一劝:“杨顺,你不要再揍人。” “剑新,你嘴巴子放软一点!” 而陈北生却眯着眼,陷入了沉思,总感觉杨剑新眼熟,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杨海村的老村长总算是来了,一脸凶相。 看到他们在打架,那个气啊! 捏住杨顺的耳朵:“臭小子,我还没死!” “啊六爷爷……痛痛痛……别扯了!”老村长德高望重,六十岁的人还没退下来。 而且他是杨顺爷爷的堂弟,往上数几代,是同一个祖宗。 见有人给自己撑腰,杨剑新狗仗人势,拖着瘸腿站起来:“村长,杨顺仗着力气大,总打我,你一定要帮我讨一个公道!” “闭嘴!”老村长扫过去一眼,“你也不是个东西,做的那档子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杨剑新心中一惊:难道自己偷偷倒卖冰箱的事,被发现了? 可他不想收手怎么办,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谁都没有办法不铤而走险。 上次倒卖了十台东芝冰箱,可是整整赚了两千块,相当于城里人一年多的工资。 接头人说,只要卖得出去,还会有更多的货源给他。 如果被老村长、还有张钰青的舅舅知道,他不仅背叛了张钰青,还在倒卖冰箱,那他一定会被吊起来打! 第7章 杨顺觉得自己没法冷静,还是想捶死杨剑新。 畜生玩意儿,把表妹祸害成这样,才一个月瘦了近二十斤,他还嫌自己捶得不够重。 表妹不想回忆那天,差点被一群流氓强.暴的场景,都只是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 但其中的无奈和恐惧,光从表妹的脸上,他就可以看出一二!今天早上听他妈说了,昨天晚上表妹做噩梦,醒来后,一直坐在黑暗的屋子里,悄悄抹眼泪。 “杨剑新,有种你别躲!”杨顺道。 杨剑新故意抖了抖:“村长你看,杨顺还要打我!” 拉开了三哥,杨顺勇猛捶人:“我表妹善良,以为你是个好的,信任你,你却不做人事,把她带到了流……” 杨顺吼出这些话,张钰青的手颤抖了一下。 后半句,杨顺觉得不能说出来,否则会害了表妹,于是就硬生生憋回去,脸色铁青。 当妻子重生后 第8节 老村长迟疑停了下来。 张钰青眼中含泪,心中充满了感激,从小到大,最敏感、最疼自己的表哥就是顺子哥了。 虽然每次会说小丫头太烦人,但总会和一群哥哥跑远后,看到她追不上来,又会停下,耐心等她:“顺子哥,为了这种人,气坏了自己不值得,咱们回家,找舅舅和村长主持公道。” “别担心我,哥哥为妹妹出头,天经地义!” 嘴巴说着狠话,但看到瘦了一圈的丫头满脸忧心,他还是住了嘴。 表妹失去了母亲,今年的年初又失去了父亲,已经够可怜。 杨剑新作为未婚夫,非但不怜惜,还想要表妹的命。 他简直气到爆炸。 等以后找到了机会,再单独收拾杨剑新! …… 村长来了就不能用打架解决问题。 没热闹可看,海岸上的妇女们继续晒海带,偷偷八卦着,等着自家的小子从养殖场运送海带过来。 胖墩儿陈小南见叔叔们不打架,摇头觉得不好玩,表示肚肚饿。 从早上六点钟偷偷溜出家,直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有吃。 他不玩泥巴,也不再研究小海鱼,而是跑到陈北生那里,挺着小肥肚腩:“叔叔,我想吃包子!” 陈北生摊了摊手:“这边的早市没开门,现在赶一赶时间,我们能回厂里的食堂,吃个午饭!” 陈小起轻轻拉住了弟弟的手:“弟弟,忍一忍好不好?” 陈小南不干,摇着圆乎乎的脑袋抗议。 每次饿狠,总习惯扯开喉咙大哭:“呜呜呜……要吃肉肉,要吃面条,要吃包子呜呜呜……” 陈小起只能掏出小手帕给弟弟擦眼泪。 陈北生盯着小胖墩,这孩子满脸伤,好在没流血,过一阵子会自然好,他小时候也是这样长大的! 侄子像个小炮仗,刚满四岁,一个大字不认识,话也说不全,却浑身是胆,替姐姐打架不哭,反倒是饿了肚子常常哭。 陈北生拉下了脸:“那你继续哭!” 哭声变得更加的惊天动地:“叔叔,饿,要吃肉肉呜呜呜呜……” 前面的张钰青本想装作听不见,毕竟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可是看到那个才六岁的小女孩,手足无措,双眼写满不安,都快急哭,小心翼翼盯着陈北生这个叔叔,似乎是怕叔叔嫌弃,和其他人一样抛下他们姐弟。 她的心,忽然一抽一抽的疼! 何其相似,父亲娶后妈那一年,张钰青也是这样可怜兮兮的看着父亲。 努力干活,小心讨好后妈,就怕被父亲抛弃! 好在,父亲并没有不喜欢女儿,对她越来越好,但她依旧惶恐了好多年! 顿了顿脚步,张钰青折了过去:“别哭,去阿姨家,阿姨给你们拿肉包子吃好不好?” 含着两泡泪的陈小南,听到包子,吸吸手指头,打了一个哭嗝:“好嗝!” 陈小起松了一口气,仰头:“谢谢阿姨。” 这么漂亮的小闺女,眼里却有一抹化不开的忧郁。 脸上的瘀伤明显,说话时,嘴巴在抽抽,却还露出明媚的笑脸。 是个乖巧,又很可爱的小姑娘,但是,处在可以任性的年纪,又太懂事了,让人心疼。 张钰青蹲下来,摸摸她的头:“不客气。” 陈北生看了看她:“你去忙,别管陈小南!” “不费事。”张钰青抬头冲他微笑,“就当是我给你的谢礼。” 陈北生看着她有点儿拘谨:“咱们已经两清。” 张钰青瞪眼:“怎么婆婆妈妈的,别啰唆,快点走!” “好吧,谢谢。”陈北生低下了头。 沉默走了十多分钟,张钰青能看到陈北生未来的命运,出于好心,忍不住提醒他:“你一个厂长,工作时,要多多留心旁人!” 陈北生微愣,第一次被姑娘教育工作上的事,觉得诧异。 “……你也觉得我不适合当厂长,对吧?”苦笑。 张钰青同情看他,点了点头。 陈北生神情放柔和:“其实,我也觉得自己不合适,我当初在总厂做工程师,按理说,不可能升职这么快,但我们总厂的书记,和副厂长还有国资委的几个老领导,却说我一定能行。” 张钰青皱眉:“这不是明摆着坑你么,你为什么不拒绝?” 哪里没有拒绝? 陈北生记得自己拒绝了不少于三次。 他轻笑:“没办法,之前被调到第九玩具厂来改革的前辈们,其中有一个是我师父,很惨,坐牢了,当务之急,是我不能让厂子破产,必须帮我师父正名才行……” 八十年代下岗潮都没有听说过! 但八十年代动乱,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偷东西、上街抢钱、拿枪吓人的都有。 所以他师父,就是在一群人渣的威胁下,坐了牢! 张钰青拍拍他的肩膀:“但总归小心点比较好,毕竟你还年轻,不要把命搭在那个厂。” 看她如此不拘小节。 陈北生忍不住愣了愣,被拍肩膀,也没有觉得不舒服,嘴角微微勾了勾。 其实,陈北生会愿意从天北市调回来,接下第九玩具厂这个烂摊子,不只想找到证据,把师父从监狱里捞出来。 也有他私事的原因,想陪那个性格倔强生病的父亲,走完人生中的最后一程。 后来父亲死了。 为了抚平伤痛,陈北生全部精力放在工作上,一段时间也发现,并不是第九玩具厂不能好好的经营,而是有人,想让它倒闭。 强龙难压地头蛇,如果说,他是总厂派到分厂的钦差。 那么分厂的那些老干部,就是准备磨刀杀钦差的人。 不过,最近陈北生也给厂里的老干部使了不少绊子就是了。 希望能一切顺利吧,毕竟还要找到最近又失踪了的海警大哥,他是万万不能倒下! …… 这边,杨华泉家的院子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人,很是热闹。 牛萍为了张钰青的名声,脸上带笑,一边发烟,一边把这些乡亲们给请出去。 打人不能解决问题,并且还会让事情朝更严重的事态发展。 杨华泉作为老船长,管理一批喜欢偷奸耍滑的船员,自然知道怎么让一个人痛。 双手叉腰,坐在堂屋正中央,如同一个关公,久久不说话。 杨剑新咽了咽口水,心里直喊救命,这老杀神怎么回来了! 海上风险那么大,听说还有海盗,怎么就没有弄死他。 “杨剑新……” “叔,我在!”杨剑新舌头打结。 杨华泉肃穆地问:“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找你么。” 杨剑新偷偷看了一眼张钰青,心里暗恨,这女人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不就是想和她分手,又为了站在道德制高点,不愿意亲自说,去找了几个地痞流氓打算吓吓她。 可她不是吓傻了后,又好了吗? 杨剑新舔舔嘴巴,傻笑:“叔,我不知道。” 杨华泉冷冷盯着他:“嗯?” 一只蒲扇大手把玩着从南洋人那里交换来的水果刀。 杨剑新看到刀,精神不少:“不,好像又知道了一点,我想和钰青分手!” 他就知道留着张钰青是个祸害。 这不?她告状到了杨华泉这里,还不知道杨华泉会怎么收拾他呐! 堂屋中央杨华泉抬起了眼皮:“你是个人才,可惜心思没用在正道上。” 杨剑新低头,满脸感激:“叔,我能有今天,是咱们村的大家教育出来的,毕竟我是吃百家米长大——” 杨华泉突然大吼:“住口!” 吓得杨剑新抖了一下。 该死,这老头真是会倚老卖老。 要不是之前看在他有点人脉,他才不会要张钰青做对象。 不就是抛弃了张钰青,又陷害了她一下? 怎么没完没了。 老村长看不下去:“我问你,你现在是不是和一群流氓耍在一起?” 杨剑新满不在乎,嘴上却说:“没有,绝对没有!” 牛萍上前给老村长递茶:“还狡辩,那伙人就是你安排出来吓我外甥女的。” “婶子,别套我话,我真不认识他们!” “我问你!”杨华泉从不打没准备的仗:“那你咋会请那伙人吃饭?在万来国营饭店,你不是请了两桌,那个眉毛断成两截的人,听说还挺喜欢茅台,那个人是不是海钩子村的张雷?” 张家兄弟在海钩子村很出名,张强偶尔会回村,照顾一下二哥张二牛。 当妻子重生后 第9节 而张雷自从多年前被赶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所以就连杨华泉也不太记得张雷的长相。 被如此精准的猜出同伙,杨剑新刷的一下,脸变得惨白。 身子摇摇欲坠几下。 完了完了,今天会死得很惨! 第8章 为什么杨华泉能说得出这么详细的外貌特征? 因为隔壁三婶子的侄女,今天来看望姨妈,牛萍得知了她在万来国营饭店当服务员。工资还挺高,一个月一百二,听说是托了关系,才进去的。 牛萍总觉得让张钰青打鱼不是件好事,海上风浪大,太危险,朝不保夕,还不如找一份稳定的工作。 然后又听到了那三婶子的侄女说,他们村的杨剑新请人吃饭,花了三百块,吃了三个月的工资。 所以牛萍具体问了一下情况,把得到的消息,告诉了自家男人,所以才推断出杨剑新和那些地痞有接触的事。 杨华泉冷笑:“你故意害钰青受惊吓,是想逼迫她分手?” “对……”杨剑新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回答。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今八十年代宗族观念,依旧特别强,族规那是一条条写在族谱上。 杨华泉捏紧了拳头:“你被我外甥女抓奸在玉米地,有没有这回事!” 杨剑新壮着胆子求饶:“叔,要怪就怪那群流氓,我只是让他们吓一下钰青而已,没想让他们强了她……” 张钰青脸色大变,杨顺刚要破口大骂畜生,却被牛萍制止:“让你爸来说。” 只见,杨华泉蒲扇大的巴掌,狠狠拍在了桌子上。 声音太响,吓得杨剑新肝胆俱裂,差点扑倒在地。 杨华泉笑容亲切:“小子,你刚才说啥,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这是威胁,又不是嫌命太长,谁还敢重复一遍。 杨剑新害怕到牙齿打颤,不会今天就要被废了吧。 张大嘴,只能磕磕巴巴投降:“叔,我是背叛了钰青……您想怎么样,说吧……” 杨华泉看向了老村长:“六叔,这小子承认做了对不起我外甥女的事。” 老村长瞪了杨剑新一眼,怒其不争:“以前多好的一个孩子,如今怎么变成了肮脏泼皮呐?” 杨剑新哆哆嗦嗦地跪着,心中好烦,这群老头子一个比一个管得宽,等他当村长,他第一件事就是把族谱烧掉,把宗祠废掉! 杨华泉不想说太多:“陷害未婚妻,我给你两个惩罚选择,第一,按杨家族里惩罚抽五十鞭子,再赔两千块钱。第二,要么就挂到船帆上,挂两天再下来!” 两个选择,都会要人命。 杨剑新哭穷:“叔,要这么多钱,太狠了,您外甥女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还——” 还在投喂熊孩子吃肉包子呢,看得他一阵眼热。 杨华泉自认为讲道理:“想选择第二种?那行,就挂在船帆上吧,老大老二老三老四,把他架过去——” “不不不,我选第一种,赔钱……加抽鞭子!!” 杨剑新的心在发怵,早几年,他们村的老单身汉杨狗子,强上了一个寡妇,被村民挂在了十多米高的船帆上。 原本以为挂一下,出不了什么事,谁知,那桅杆用了多年,早腐朽了,那一晚,桅杆断成两截,杨狗子当场摔下来,腿断骨裂。 人没死,接了腿,却倒霉催的因为严打坐了十年牢,惨状让杨剑新直喊“衰神”附体。 杨剑新认为自己的身体金贵,可不想步上杨狗子的后尘。 但是,杨剑新转了一下眼珠子…… 让他真割肉赔钱,他也是万万做不到的:“叔,我去镇上取钱回来,再挨鞭子成吗?” 杨华泉颇为意外,要知道这年月,一个农村小子,能有两千块的存款,那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有这么多钱?” “有钱。”杨剑新又得意起来,扭头看向身后的比他高一大截的小白脸。 真刺眼,那小子比他白,比他高,五官比他更立体。 他听见陈北生不好意思地说:“孩子太能吃,别再喂他了。” “没关系。”张钰青摇头笑:“小胖子,你叫什么名字?” 有吃的就是娘,更何况亲娘都抛弃了他,那到处都是娘了。 陈小南挺着肥肚腩,一边啃肉包子,一边伸出肉肉的指头:“我叫陈小南,四岁,我姐姐叫陈小起,我爸爸叫陈北望,我叔叔叫陈北生,阿姨,我叔叔好可怕的,你不要喜欢我叔叔!” 头上被敲了几记,陈小南抬起圆脑袋:“叔叔,你为什么打我?” “闭嘴,吃你的包子!” 旁边才六岁的陈小起秀气的吃东西,眉眼里依旧是淡淡的忧伤,完全就不说话。 张钰青心疼这小头,总觉得她很像小时候的自己,胆怯怕事,怕被抛弃,于是轻声细语的安抚:“小起,别急,你一定可以找到爸爸。” 陈小起抬头,含着哭腔说:“阿姨,我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警察,他不是坏蛋!” “嗯,阿姨相信你。”肯定是最近听到别人骂了太多次爸爸是走私犯,所以小丫头才这么着急解释。 张钰青理解的给她整理了一下娃娃头。 这一幕,怎么看都像是一家人在相处。 杨剑新心里酸酸涩涩,又忘记了自己抛弃了张钰青的事实:“哼,自己生不出孩子呐,竟然上赶着去给别人当后妈。” 张钰青被戳中心事,僵了一下,冷笑道:“死到临头,嘴巴还在犯贱!” “你!”杨剑新气得脸色铁青。 想到刚刚报出自己的存款,张钰青不为所动,杨剑新忽然一阵恼火:“ 叔,钰青这不是好了吗?能听到人说话,为啥子还要我赔钱?” 杨华泉冷笑:“我外甥女被你害病了整整一个月呐,怎么,嫌弃两千块钱少了?行啊,那就三千吧!” 杨剑新急忙站起来:“不不不,两千就两千,我这就回家拿折子!” 那速度坐火箭一样,眼看着要冲出院子,杨风和杨顺两兄弟跟过去,完全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准备去村里那栋最破的土房里拿折子,垮了半年,四面长满了杂草,这杨剑新不住了,最近一直没收拾过,和狗窝差不了多少。 张钰青一直没什么反应。 尴尬的陈北生要走:“对不起,不该掺和你的家务事。” 张钰青抬头,直勾勾地望着他的脸,眼前继续出现一幕幕影像,有很多他和她的未来,却一直没有孩子的身影。 去过医院,看过医生,吃过药,好像是她泡多了冰冷的海水,伤了身体,不孕不育。 也能看到,她变成一个女老板,每次去监狱里看他,她都会哭,她想要和他的孩子,却永远都做不到了。 “陈北生,这一次,你要好好活着。”张钰青有感而发。 笑着的陈北生正要离开,听她这么说,以为她听到风声,担心他在厂里举步维艰,怔了怔,下意识点头:“好!” 张钰青对那些画面,并没有太多的真情实感,一直好像在看别人的人生。 现在她更关心舅舅明年会不会出事,也必须告诉舅舅以后去远洋捕鱼,最好能当心一点! 亲人才是最令她牵挂的一方! 跑出老远的杨顺还在嚷嚷:“杨剑新,等一下取了钱,你必须给老子回来挨鞭子——” 杨风踹了弟弟一脚:“小声点!” 见乡亲们都站在外头看热闹,杨顺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扭头歉疚看着张钰青:“表妹……” “没事儿,顺子哥你去吧!”张钰青现在对名声看得很淡。 乡下没什么秘密可言,三姑六婆的威力很猛。 海钩子村的人,迟早会把她之前浑浑噩噩像个傻子的样子,传到杨海村来。 说她傻就傻吧,反正现在她对嫁人,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没发现,牛萍的眼神火辣辣的,一直在感叹,这个和钰青站在一起小同志外形真不错! …… 中午,陈北生是怎么也没想到,他和孩子们会被留下吃午饭。 牛萍如同在看未来女婿,热络招呼他们,发现到底是读过书的年轻人,说话文雅有内涵,听着舒服。 牛萍用公筷给两个孩子夹菜,也给陈北生夹了一块五花肉:“你还是个大学生啊,那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长辈问什么,陈北生习惯老实回答什么:“阿姨,我在万辰的第九玩具厂上班。” 杨华泉眯眼打量这小子几眼,想起什么,突然站起来,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疯,把看得比命还重要的茅台拿出来,以前哪个儿子都不许喝,今天却突然开了一瓶:“来,陪叔叔喝一杯!” 陈北生不卑不亢,推手拒绝:“叔,我酒量不好,不能喝酒。” 牛萍白了自家男人一眼:“人家不喝酒!” 杨华泉在很多时候,是个妻管严,但此时却梗着脖子道:“男人的事儿,别插嘴!” 倒酒,举起酒杯,杨华泉笑了笑:“小陈,叔叔这酒啊,是我二儿子从百货商店,给买回来的,陪叔叔喝几杯吧,你放心,待会让我二儿子送你回去。” 两个酒杯,相互碰了碰。 大儿子和二儿子,只能坐在旁边围观父亲给人家灌酒。 其中的含义,不用说,他们满脸同情的看着这个同志。 牛萍继续套话:“我记得第九玩具厂,以前效益不错,但最近一两年突然就不好了,我邻居家的侄子在那里工作,过年的时候,他来看望他姨,听说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 陈北生一连干了五杯酒,眼睛却越发清明:“是有这么一回事。” 杨一不用开车送客,瞧见三杯倒的父亲,已经喝得醉醺醺。 他顶替了父亲,继续给陈北生倒酒:“你一个好好的大学生,在这样一个即将倒闭的厂里上班,那不是断送了大好前程……我听说大学生毕业就是干部,你在那个厂里是高工以上的职位吧?” 陈北生低垂下眼:“嗯。” 杨一点点头,猛然想起了最关键的问题没问:“你有没有对象?” 当妻子重生后 第10节 男人最了解男人那点破事,杨一敢肯定,陈北生对自家的表妹,有那么一点点好感。 陈北生正襟危坐:“没有。” 杨一不敢相信,就连牛萍也觉得不可能:“你大学毕业,长相出彩,身高不错,条件这么优越,难道就没有人给你介绍对象?” 陈北生的神情慢慢变冷。 想到了抛弃自己的母亲,年幼的他,哭求母亲不要回天北市,不要去外公家,但是母亲为了自己的前程,看都没看他一眼,决绝的离开了家。 他摇了摇头:“我这个人比较沉闷,不太好相处。” 埋头努力扒饭的陈小南,扬起嫩肥的脸,肉嘟嘟的两腮沾了饭粒,小话痨吐槽:“阿姨来玩,叔叔很凶,骂了她,阿姨哭脸脸,好可怜的!” 努力想要降低存在感的张钰青被饭粒呛到,咳嗽了好几声。 陈小起立刻放下筷子:“阿姨,我帮你倒水!” 张钰青愣了一下。 这小女孩太会看人眼色,是吃了很多苦么? 她笑着摆了摆手:“谢谢你,阿姨可以自己倒。” 陈小南得意扬扬地昂起圆脑袋:“叔叔说,那个阿姨是间鞋。” 陈小起低声纠正弟弟:“是间谍……” 陈小南立刻大声附和:“对,间谍,会偷叔叔的资料!” 圆乎乎的脑袋扭头看向张钰青:“阿姨,间谍是坏蛋吗?” “是的!”张钰青笑出了生,“间谍是很可怕的人,稍有不注意,你叔叔就会被间谍害死。” 她怜悯的看向了陈北生,看来这个厂长,还是有点能耐,都让敌方出动了美女间谍来调查他。 陈小南张大嘴巴,吓得抖了两下:“叔叔,不要死——” “叔叔不会有事,来,多吃点饭。”陈北生温柔的笑着,制止这个小话痨继续漏自己的底。 第9章 午饭过后,陈北生带着两个孩子坐上了杨帆公家的那辆小卡车,在泥泞泥巴地里摇摇晃晃一路回了家。 站在院子里的牛萍和杨华泉夫妻俩摇着蒲扇,在聊天,牛萍问自家男人:“你说,刚才那小同志咋样?” “酒品不错。”杨华泉认真道。 牛萍点点头:“是挺好,虽说不能喝酒,但一个人喝了大半瓶白酒,也没见他耍酒疯。” 杨华泉给老婆扇了两下风:“我觉得,这孩子配得上咱家的钰青。” 牛萍斜睨了他一眼:“何止是配得上,那是绰绰有余,要知道那可是个大学生!” 杨华泉顿时不乐意:“我家钰青也不差,她还是师范的中专生!” 牛萍实事求是:“师范中专生又咋样,咱们没有半点人脉在教育局。我记得钰青的第一份工作,是被安排到了马天镇的谷水村,那儿山多,走个一天都走不出来,里面老单身汉,一个比一个吓人,你愿意让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丫头,去那里做老师?” 被老婆这么一说,杨华泉泄了气。 即使是很难考的师范中专生,毕业出来,家里没关系,这学历也没多大用处,运气不好的学生被分配到那种穷山沟沟里做教师,一辈子就蹉跎得差不多。 以前杨华泉当兵,听战友提过一次,村里就有一个年轻的老师早上去上课,被拖到林子里强.暴,然后疯了。 而那个年轻的老师是战友暗恋的一个姑娘,当时战友只有十六岁,差点和村里那个老男人拼命,如果不是他妈哭着阻止,跪下来求他冷静,战友后来也当不了兵,结局只能去坐牢。 牛萍苦恼:“唉,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条件好的年轻人,可又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嫌弃钰青是个打鱼的姑娘。” 打鱼虽说能赚钱,比种庄稼要好些,但是也不是长久之计。 杨华泉问:“先不说她结不结婚……你说,不打鱼,她能干啥?” “去国营饭店上班!”如今能在饭店当服务员,那可是非常让人羡慕的工作。 杨华泉仔细想了想,迟疑地问:“能进去么?” “我中午叫老二去割了一斤肉,送去了三婶子家,打听到,那个万来国营饭店经理不招服务员,但真要找一个会做饭的厨子,男女不限。” 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口号不是喊假的,如今有很多女厨子。 曾经的钰青,能做村里的流水席,一个人准备十七八桌饭菜不成问题,牛萍想让她去试一试! 杨华泉觉得可行,点头:“先让她脱离海钩子村那个环境也好,不过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牛萍笑着招手喊:“钰青,你出来,舅妈和你说个事。” 在房间里踩缝纫机的张钰青,正在缝制自己的新衣裳,布料是舅妈给的,蓝白色的确良小碎花,正好够做一套夏装。 把衣服和缝纫机连接的线,用剪刀剪断,她笑着整理了一下衣服起身:“好,马上出来!” 看到五官这么标致,能干的闺女,牛萍忍不住暗暗感叹一阵。 如果小姑子没死就好了,当妈的活着,做女儿的就不会吃那么多的苦。 “钰青,你会做流水席,我听说,万来饭店招厨子,你愿不愿意去试一试!” 如果是在以前,张钰青会同意,但现在,她做不来:“舅妈,我也想去,但我生病的这一段时间,很多东西都没摸过……” 其实,张钰青也说不明白为什么,有很多东西,对她来说,产生了一种年代感和距离感。 比如她现在就不会用煤炉子,知道怎么操作,但是会变得笨手笨脚。 今天中午,看到帆哥生火点燃煤炉子的时候,她就感觉好陌生。 杨华泉马上摆摆手:“也对,你才大病初愈。” 牛萍摸额头:“哎呀,瞧我这记性,你瘦了近二十斤,胳膊早就没力气抬动十多斤的大锅!” 张钰青想了想,脑子里浮现了几十年后繁华的景象,感觉很不真实,但是那些画面却让她忍不住想要实践一下,“舅妈,我想去办个体户营业执照,摆摊!” “做这个?”两口子犹豫了起来,做个体户…… 其实挺不好听的,不被社会接纳和尊重,牛萍委婉劝道:“个体户的营业执照,都有人员限制,挺难办的,没那张证,城里的巡逻大队,摊子都会收了你的去。” “没关系,我现在开始申请,一年不行,我申请两年!”张钰青没在别人手底下干过活,但她潜意识讨厌被禁锢在一个密闭的工厂劳动。 她已经想好,办了证,就在城里摆摊子,争取当个万元户,毕竟脑海里的浮现未来画面是她成为了一个富婆。而且,其实从五十年代开始,这样的摆摊子就有不少,但都是偷偷摸摸的,不是熟人找不到。 不过,如果办了证,待遇就不一样,可以定点定位。 只是想这么多也没用,没证,那只能回去继续做渔民。 …… 外头,杨顺和杨风跑回来,打断父母的谈话。 他们喜滋滋提着一个布袋:“爸妈,钱全部在布兜里,表妹呢?” “她在屋里睡午觉。”杨华泉皱眉,“杨剑新咋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杨顺回屋喝了一杯水:“爸,那小子狡猾着哩,才刚去镇上,就想开溜,我们时时刻刻跟着他,他才没溜成!” 杨风也道:“那小子认识了不少地痞流氓,暗中在镇上摇人,想要揍我们,我们把他给提溜进了农村信用社,他人还没摇到,该赔的钱,就已经取出来了!” 杨顺不满嘟嘴:“他大半年没有捕鱼,却存那么多钱,一定是在做走私倒卖生意,真好啊!” 听到小儿子这么说,杨华泉变了脸色:“你说啥,他啥时候开始干这行的?” 听到院子外面的厉声质问,张钰青从梦中惊醒。 她起来看窗外,院子里的那棵龙眼树下,顺子哥和风哥吓得在发抖! 她走出去,听到舅舅还在逼问:“我问你杨顺,你咋知道杨剑新在干倒卖的生意!” 杨顺不敢不回答:“半年前,我去市里,看到杨剑新和海钩子村的张雷,进了林翔拖拉机厂,我记得那是一个废厂,新厂搬去了盐西村那边。不过,这不是重点。我听说,林翔拖拉机厂被张雷一伙人盘下来,做仓库,我觉得奇怪,他们有啥东西要放,那么大一个厂,十亩地呢。” “于是,我晚上等守卫门的老头,放松警惕,偷偷跑进去,看到了那仓库有好多台冰箱,还看到了几辆日本产的本田摩托,我就想,那些应该都是走私过来的吧。如今杨剑新和张雷走得这么近,又不打鱼,花钱还大手大脚,随便一推断,就能猜出他应该是在做倒卖生意。” 杨华泉心中的火呀,都快喷出来。 手都握成了拳头。 因为杨剑新的父亲杨铁棍,和杨华泉穿一条裤子长大,他感觉对不起死去的哥们,他没有教好这个小子。 当年杨华泉去当兵,杨铁棍一直在家当渔民,十多年前,那时候还没改革开放,杨剑新的父亲心思活络,为了钱,和南洋那边的人接触走私了不少东西。 回来就枪毙了,所以杨剑新从小没有父亲。 村长和杨华泉一直照顾着杨剑新长大,也不希望他走他父亲那条老路,没想到,这兔崽子竟然还敢干这事。 而且,这是要霍霍一整个村子啊! 五年前,杨海村出了一个走私犯,导致一个村的人都被调查,整整两个月不能出海捕鱼,每天被审问,为此很多人犯了病,看到海警就害怕得直哆嗦,说胡话! 杨华泉站起来:“杨剑新人呢?” 杨顺耷拉头回答:“他在老村长家挨鞭子,现在四奶奶正在给他敷药,爸,你要干啥?” 只见杨华泉去院子那个靠墙角的小小杂物间里,找了一根胳膊粗的木棍子。 杨顺有些不服气:“爸?” 杨华泉拿了棍子:“我去村长家,好好教育那个兔崽子,省得他害了全村。” “爸,没那么严重吧!”在杨顺的心中,八十年代走私成风,胆子肥的,都已经成了万元户。 也没见那些人被抓,相反还活得潇潇洒洒,就父亲喜欢小题大做。 杨华泉的脚步一顿:“杨顺,啥意思?你是不是还想着买大船,同南湾和香江那边的人走私?” “我……”杨顺有些不满,但不敢表达出来。 最近他听收音机,都没听到他们万辰市,有因为海上走私而被枪毙的人。 说不定,没严打了呢,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这么严格管控他! 杨华泉走回来,拿着棍子指着杨顺的鼻子:“你老子当过兵,就不可能让你去海上走私。” 杨顺终于忍不住:“所以为了你的荣誉,我们这些老实人,就活该受苦受穷一辈子。” 杨华泉额头的青筋露出来:“你这是不甘心呐。” 杨顺点头:“对,你知不知道,张雷走私一次汽车,能赚七八万,这是天文数字,有了这些钱,他一辈子不愁吃喝,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他……” 当妻子重生后 第11节 只是话还没说完,杨顺的肩膀就挨了父亲的一棍子。 那肩膀剧烈摇晃,疼痛让他呻.吟出声,但他不服气,硬是站着不动,让父亲打。 牛萍赶紧拦住自家的男人:“别打别打,顺子,赶紧和你爸服个软——” 杨顺傲气的扶着肩膀,任由哥哥和母亲推他,他双眼瞪回去,就是无动于衷。 见舅舅还要打顺子哥,张钰青赶紧出去张开双手挡在他前面:“舅舅,顺子哥一直很听您的话,他说着玩的!” 杨华泉看到骨瘦如柴的外甥女,在满脸焦急的拦自己,知道她身体才好,到底是没有大力的推开她。 “杨顺,我聪明一世,怎么会生出你这个目光短浅的儿子?你每天听收音机,寻找商机,那你怎么没听一听,如今的大环境有多恶劣,好多厂子都出了问题!” 杨顺不服气地嗤笑:“什么问题?我们市的厂子不都好好的么?” 第10章 杨华泉见四儿子冥顽不灵,走过去,开始长篇大论:“好,我今天就给你掰扯一二!” “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知不知道外国进来的东西,会让国内的商品,没有办法销售?”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咱们的棉布,我昨天听收音机说,万辰市二十九家供销社,八家百货商店,因为海上走私,棉布销售就比去年下降了百分之七十。” “……南湾,香江,日本那些企业,他们的机器先进,能压出漂亮的花纹,布料走私进来,不交税,还能卖得更便宜。一走私,我们市场的棉布,库存积压,以前供不应求,现在一天一个供销社只能卖出几米,直接导致咱们市区厂里已经快发不出工资!” “……你那个在纺织厂上班的小姨,过年的时候,就说厂里在借国家钱,发工资……可万一哪天国家都没钱了咋办?” “……你让这些普通工人咋活?对啊,走私犯是富裕了,但国家收不到税,不能改善民生,人民更穷了。那些工人,老实本分,辛苦上班,就活该被你们这些投机分子压榨生存空间是吧?” 到底是曾经在海军宣传部干过的人。 数段话下来,说得杨顺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杨顺扶着很痛的肩膀,死死咬着牙,但心里还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海上走私会让普通老百姓下岗么。 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只想着弄一艘大船过来,然后每天去香江南湾那边寻找商机。 杨风推小弟胳膊:“快跟爸认个错,说你没这个想法!” 杨顺死倔脾气的一个人,不肯开口承认错误。 眼看着木棍又要舞过来,他还是不肯低头。 张钰青快要拉不动舅舅,手臂疼,胳膊泛白:“顺子哥,你不是说,想去城里找工作。” 被妈妈和大哥推着喊认错,杨顺死也不肯开口道歉。 但看到表妹快急哭,他忽然有些不好受。 最近表妹吃了太多的苦,他这个做哥哥的,非但没帮上什么忙,还给添乱了,不行,他得争气。 “我错啦,不该有走私的想法……”杨顺艰难地嗫嚅。 杨华泉:“行,你们兄弟以后,别再当什么渔民。我记得你大姨妈的钢厂里,缺几个烧锅炉的工人,你们明天去试一试!” 被波及自己,杨风苦笑:“爸,您饶了我们吧,那里经常出事故,正式工不肯干,临时工流动量很大。” 杨华泉正在气头上:“不去也得去,不磨炼你们,你们都不知道工人的辛苦,别一天到晚都想着投机取巧!” “……”在家人焦灼的目光中,杨顺始终不肯答应去工厂。 他心里苦啊!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也没真的想走私,羡慕一下都不行吗? 而且哪有钱买大船,他现在所有积蓄加起来,也不过才六百块,去附近的船厂订大船,要五千呢! 张钰青同情的看着表哥,也不敢安慰他。 以前海钩子村的年轻人有不想打鱼的,就去了那钢厂烧锅炉,累了三个月跑回来,听说烧煤操作不当,煤气中毒了,加上噪声太大,还造成了听力受损,回家后,一直后悔去当了临时工,钱没挣到钱,搞得一身病。 不过,钢厂和第九玩具厂好像隔得不远? …… 杨华泉怒冲冲来到了村长家里。 不解决了那个走私犯,他对不起死去的发小。 张钰青不放心,叫上几个表哥,跟着一起去看看,害怕那个诡计多端的杨剑新使出什么阴招害舅舅。 脑海里出现的画面,是舅舅会死在五十岁,她怀疑舅舅的死,和杨剑新有关。 这杨剑新背后的那个人,势力庞大,走私至今都没被抓,足以说明黑白两道通吃,不得不防。 走了十多分钟来到了村长家。 如今贫富差距不大,家里都穷,村长也住土坯房,一个猪圈,一个杂物间臭烘烘的。 还没有杨华泉的房子大,整个加起来不过七八十平方,院子倒是挺大,种了两棵龙眼树。 听说是村长的两个儿子种的,不过他的两个儿子都没在农村。 七十年代初,万辰市这个穷地方,国家有了政策倾斜,很多国企落户,大规模的投产,在农村招了很多工人。 老村长的两个儿子,不喜欢朝不保夕的打鱼,早早进了厂,吃上了商品粮。 此时,堂屋里的竹篾床上,杨剑新哎呦哎呦的叫疼:“六爷爷,您下手也太重了,我后背好疼!” 老村长在擦鞭子,鞭子上斑斑血迹:“不打疼一点,你不知道教训,我问你,你最近不捕鱼,每天买肉吃,买新衣穿,还去花天酒地,哪来的钱?” 这个问题是陷阱啊! 杨剑新不敢回答,抱着四奶奶哭:“四奶奶我疼,六爷爷打太狠了!” 老村长不为所动,他吃过的盐,比这小子吃过的米还多:“不说是吧,那我等一下,就去林翔拖拉机厂,问一问张雷!” 此话一出,杨剑新不敢再装哭,更不敢再喊疼。 他急忙从竹篾床上坐起来:“我说……我倒卖了冰箱……赚了钱……不过没多少……” 外面的院子里,陡然走进来几个人。 本来村长家就没关门,杨剑新嚎哭的嗓门又大,外面的人想不听到都难! 看到亮闪闪的大光头,还有自己的前任未婚妻那愤怒的眼睛,吓得杨剑新赶紧闭嘴,心里直骂艹蛋。 这都啥事儿啊,怎么哪都有这一家子! 自己赔了两千块,还挨了一顿鞭子抽,怎么还不放过他! 速度飞快的杨华泉,像一座移动的山。 光站在屋檐下,其他人气势便矮了三分:“六叔,我有话要问杨剑新!” “问吧……”村长自然是知道杨华泉的来意。 两手放到背后,叹了口气。 他老了,经不起折腾,也惹不起张雷那一批人,更怕祸及自己的孩子,所以不该听的,他也懒得再听。 四奶奶不放心杨剑新。 村长不耐烦地吼她:“就是被你惯坏了,死不了!” 四奶奶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华泉啊,这孩子从小没爹妈,很多道理没人教,怪可怜的,有话好好说!” 杨华泉点了点头。 杨剑新吓得抱住了头:“叔,我绝对没有想要拖村里人下水,我都不敢告诉张雷,我是杨海村的人!” 张钰青屏气凝神,透过这张脸,慢慢知道了张雷是谁,原来就是张二牛的大哥,那个十几岁出去后,再也没回来的走私大佬。杨剑新跟着他干,走私做大,心肠变得极坏,带着村里的人,干了不少坏事,又因为和上头利益分赃问题,害了一整村的人,好多渔民差点被炸死! “你是一个蠢货!!”张钰青突然骂他! 杨剑新不怕她,甚至没一点分手后的自觉:“臭女人,你说啥?” “住嘴!”一巴掌狠狠拍他头上,打得杨剑新肉痛,嚣张的气焰立刻减了三分。 杨顺道:“废什么话,骂你就乖乖受着!” 正好发泄了从父亲那里受的怨气,又帮表妹出头,杨顺感觉揍人很爽。 张钰青盯着委屈的杨剑新:“张雷不是你们杨海村的人,他有多狡猾,你完全就不知道。他早把你,八辈祖宗调查清楚了,你以为你瞒得过谁?” 杨华泉收拢鞭子,挑眉看着外甥女,想到外甥女和张雷是同一个村的,又变得了然。 他退后,让出主场,让她来训人。 不过据他所知,张雷早被逐出了村,那个海钩子的老村长,也不许他回来! 杨剑新的大男子主义继续作祟:“你一个只会放网捞鱼的女人懂个屁!” 啪! 又是一巴掌,杨剑新被打得差点从竹篾床上滚下来。 杨顺指着杨剑新骂:“敢瞧不起我表妹,信不信老子把你绑起来,送远海,喂鲨鱼?!” 杨剑新摸着头,气得敢怒不敢言。 张钰青笑出了声。 但很快又冷静下来,此时她必须用离间计,让杨剑新和张雷分开。 否则,杨海村的人,包括舅舅和表哥们都会受牵连。 努力镇定下来,她皱着眉道:“你知不知道,你是在帮你的仇人干活!” 仇人? 这话怎么听着很不顺耳,他如今的仇人可是杨华泉一家子。 杨剑新怀疑张钰青又在犯病,刚要嘲讽两句,看到杨顺大手蓄势以待,急忙把到嘴的话咽下去。 委屈道:“你是指张雷?他是王燕介绍给我认识的,我和他可没结过仇!” 他床上功夫好,王燕绝对不可能背叛他。 那女人现在对他痴迷着呢! 为了嫁给他,和王家人差点决裂,并且就算他骂了她,那王燕也舍不得和他闹掰。就是典型的没了他,活不下去的女人。 当妻子重生后 第12节 张钰青知道王燕,也知道她是一个很有背景的女人:“张雷不是个好人!” 杨剑新不以为意:“你想说,他现在是通缉犯?可每次也都因为证据不足释放,他这个人很仗义,不是个坏人。” 张钰青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 朦胧中的画面,以后的张雷和杨剑新除了钱,还会因为一个女人决裂。 女人到底是谁呢……对了,看口型,似乎是杨剑新的母亲? “我记得你说过,你一直恨你妈,和你爸吵了几句嘴,一句话不留,抱着你妹离家出走,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个话题,立刻引起了杨海泉的注意。 是啊! 他们村很奇怪,前些年,每年都要消失那么一两个和家里吵架的女人。 杨剑新的心里一阵刺痛,母亲的消失,是他不愿碰触的伤。 但没有显现在脸上,杨剑新不耐烦看她:“你说这干啥,我妈带着我妹,早和人跑了,在外省享福呢!” 张钰青摇摇头,一点点迷惑他:“我猜,她不是跑去了外省,而是被人拐卖去了国外!” “去国外?”杨剑新不齿的笑,“我妈胆小怕事,一句外语不会说,哪里敢偷渡!” 张钰青耐心极了,一点点诱导:“我上次听到广播里面说了一些奇闻逸事,有些发达国家,会偷偷收留不发达国家的女人。如果是做老婆还好,但大多数,都会变成器官买卖!” 器官买卖…… 杨剑新彻底的傻住,巨大的寒意袭来,令他浑身发寒,手脚冰冷。 张钰青努力想了想:“对了,你有没有订购《故事奇闻》?” 《故事奇闻》六三年创立,中间停了一些年,从七九年开始,又恢复了更新,如今有些年头,两毛钱一本,标题既粗俗,又让人有读下去的欲望。 什么《袁二嘎之死》和《漂亮女尸》就令张钰青印象深刻,主要写的是沿海地区,偷渡到别的国家,被骗后,主角遇到一系列的事,最后惨死在异国他乡的遭遇。 可能故事,有作者的主观猜想,但是改革开放后,这样可怜的偷渡者,不是没有。 杨华泉想到自己从船上带回来的几本打发时间的读物,扭头道:“杨风,你回家去,把家里所有的《故事奇闻》全部拿过来!” 张钰青很是惊喜。 速度飞快的杨风从家里把父亲的十多本书拿出来,根据记忆,张钰青翻出了五个月前出的期刊:“对,就是这个,你看吧。” “不……不可能。”杨剑新的手在发抖。 杨顺暴脾气的把书抢过来,一目十行看完:“你妈和你妹妹什么时候失踪的?” “……十五年前!”杨剑新回答不出来,是杨华泉说的。 那是一九七二年,杨华泉请了探亲假,从海军哨所回来,得知发小的老婆跑了。 当时发小认为老婆跟了卖货郎,逃去了外省。 发小一直哭,说自己无能,每天和一群人早出晚归打鱼,赚不到几个工分,老婆才要跑。 说实话,杨华泉曾经认为,这就是一导火索。如果不是老婆跑了,发小也不会去走私,更不会被枪毙,毕竟这里离南湾是真的近,才几十海里。 “不不不,你在骗我。”杨剑新不愿接受事实。 跟了张雷大半年,他并没有看到他做贩卖人口的生意:“张钰青,你不要挑拨离间,我爸说,我妈是跟卖货郎跑去了外省!” 张钰青冷漠道:“你们杨海村,这十五年来,一共失踪了四个妇女,六个孩子,其中包括你妈和你妹。你觉得你妈和你爸吵架,不回你爸这个家,但她能舍得下娘家人吗?” 杨剑新一根根汗毛倒立:“可张雷那时候才多大,十五年前,他才十三岁!” 张钰青扶了扶头:“你知道吗,从张雷打鱼的那天开始,张雷家就天天吃肉了,他和他弟的那条船上,据传一直有猪肉。而且小孩子不是更好骗大人?大人不会对小孩有防备心,撒个谎,晚上把妇女孩子骗到船上运出去,南湾那边的人接头——” “别说了!”杨剑新的下唇在发抖。 这些年来,他非常恨曾经当过地主的外公外婆。 每次,他吃了外婆家的饭,嘴巴一抹就走。 一直以为外公外婆知道母亲的下落,就是不肯告诉他,所以他恨他们。 最近这五年,为了报复,也没再去找过他们。 上次骗张钰青说,要去见一见外公外婆,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听说,外公前年死了,只剩下外婆一个人住在盐河村的草房子里。 还听说,外婆一身病,只能靠村里的人救济,这几年,杨剑新一直在想,这是外婆的报应,她活该! 可万一,她是真的不知道母亲的下落呢? 那不就是……他苛怠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杨剑新弓着背,痛苦的蜷缩成一团,抱着头朝墙壁撞! 小时候,他记得母亲是一个善良的女人。 从来不忍心对当过地主的外公外婆不闻不问,就算被父亲骂,也常常会拿一些吃的,回去救济娘家。 那时家里很穷,但还是快乐的。 曾经他在出海的那些大船上,捡了一条小狗,父亲不让他养,但他哭一哭,母亲就会温柔答应下来。 是啊,母亲一直是个心肠很软的女人。 不可能会因为和父亲拌了几句嘴,就不要他! 是他,这些年,被自己的仇恨蒙蔽了双眼! 杨剑新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 如果需要求到敌人,杨剑新也可以做到卑躬屈膝,一点面子都不要的。 他跪下来不停磕头。 “钰青,我给你道歉,是我被猪油蒙了心害你,我不该做那种事,你打我吧!” 墙上挂着鞭子,才刚被抹去了血。 杨剑新一个箭步冲过去,把鞭子取下来。 杨顺和杨风以为他要打张钰青,急忙护在表妹的前面:“你想干啥!” “我想让钰青打我,然后……求她告诉我,能不能猜到,我妈和我妹的下落?毕竟钰青和张雷一个村!” 张钰青嫌恶心,把鞭子丢开:“你去问张雷,他做过的买卖,他自己心里清楚!” 杨剑新愣愣地问:“你不想抽我?” “不想,我看到你的血,嫌晦气。”张钰青恶心这个男人,说实话,她甚至一辈子都不想和他说话。 但是,张钰青知道杨剑新是个喜欢记仇的人。 舅舅得罪了他,要他赔两千块,还让他挨了一顿鞭子,以后这王八蛋肯定会报复舅舅。 张钰青不想舅舅的船出事。 所以,她必须断了杨剑新报仇的这个念想。 “你……”杨剑新忽然发现自己变得有些不太认识她。 张钰青冷漠看他:“其实,你想和我分手,可以直说,现在时代变了,结了婚的,都可以离婚,更何况我和你还没结婚……你好好说,想分手,我是个有文化的女人,好聚好散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我会告诉舅舅,咱俩不合适,你也用不着担心舅舅会揍你,更用不着使那些下三烂的手段,迂回的算计我,你这个人啊,太少教,习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被她教育,杨剑新一阵鼻酸。 想到了死去的外公,和还在受苦的外婆,杨剑新转过身,不停抹泪…… 第11章 离开村长家,张钰青神清气爽。 被舅妈精心照顾了几天,吃了两只老母鸡,张钰青的气色变红润了不少。 算算身上的钱,父亲的一千三,自己的七百,加上杨剑新赔的两千,一共四千块! 天,四千块? 当张钰青从农村信用社出来,手都在抖! 这对于她来说就是一笔天文数字。激动完,又想到家里的那一亩玉米地,第二天一大早,就准备回家。 最近没下雨,百年一遇的干旱,出现在了万辰市。 牛萍纳闷:“你后妈那么懒,你家的玉米早枯死了吧?” “没有。”张钰青提着包袱,“我生病最严重的那段日子,也偶尔有清醒的时候,每个星期会浇一次玉米地。” 地里的那条河,已经到达了最低线,完全排不出水了,所以张钰青必须回去想点办法。 辛辛苦苦种的玉米,可不能化为乌有。玉米灌浆了,籽粒好不好,重不重,就看后期有没有追肥和浇水。 清晨杨帆开着公家的那辆车把表妹送回了家。 他满脸担忧:“你别忙活,等我们下班,再来想办法。” 张钰青从小卡车的车斗上面小心跳下去,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不远处的乡亲十分稀罕这辆车,如今这年代,很难在农村瞧见四个轮子的。 “有个在百货商店当主任的表哥,就是好,还能让我蹭车,十里八乡,独一份!”张钰青突然有感而发。 杨帆失笑:“这是用来装货的,公车私用,你必须保密。” 张钰青挥手:“行,一定保密,帆哥,你去上班吧!” 现在是早上六点,一天最凉快的时候。 杨帆还是不放心:“记住,不要逞强,我请半天假,中午给你带些肉回来,下午给你浇地!” 张钰青胡乱点点头,实际上却很心疼表哥们累着。 这火辣辣的太阳,晒得皮肤生疼,还容易中暑。 她笑着转移话题:“帆哥,我家里的米和面没有了,你在百货商店,帮我买些回来好不好?” 说着,塞了两张大团结给车内的杨帆。 当妻子重生后 第13节 杨帆想也没想丢出来:“二哥之前太忙,连你遭了罪都不知道,二哥给你买些米面,就当是……庆祝你重获新生!” 那车飞快开走。 张钰青无奈捡起了钱。 也不可能真的乖乖等着几个表哥下班来给她浇地。 和几个婶子打个招呼,在众人的注视下和窃窃私语声中,她落落大方地拿着布袋子,回到了自己的家。 院子外面的门锁,好好挂在木门上,张钰青表示满意,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隔壁传来了一声冷哼。 张钰青扭头一看,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拎着渔网回来,手上提着两个大黑木桶。 和张钰青差不多高,但身子壮实,从那双猩红的眼里,一眼可以看出他昨晚没睡觉。 张钰青颇为意外挑了挑眉:“麻子叔,今天这么勤快,连夜出去打鱼啦?” “不打鱼吃啥子,我可不像你那么好命,带着舅舅一家子,闹哄哄的,赶走继母,独住这么好的房子!” 一个大男人说话,竟带了酸气,让张钰青不由得发笑。 她不甘示弱:“我没麻子叔命好,年轻的时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在家靠父母养,躺着吃喝,多幸福,你看我中专毕业回来,每天泡在海水里,可辛苦了!” 张麻子被噎了一下,只能气哼哼,用力关上了自家院子外头的那扇腐朽了的破门。 门上面,全是被虫蛀的洞,还有蜗牛在爬。 张钰青撇撇嘴,回家放下行李,挑起扁担去河里挑水。 河里的水,不多,那高度,也不过才到张钰青的小腿处。 现在玉米地里,不少人在忙进忙出,如果不加把劲儿,等河水干了,那今年的玉米别想有好收成。 一亩地,张钰青来来回回,挑了四个小时的水,累得直不起腰,才勉强把这一亩地浇个半湿。 但想要玉米长得好,必须让土壤的湿润度保持在百分之七十才行! 这老天爷还不下雨,真是愁人哟。 “啊?河里没水了!” “那可咋整,说了让你早点回来,你就是不听!” “我娘家人,难得办一件喜事,我多留一天咋啦?你不是说,天气预报说会下雨吗!” 一路上,张钰青断断续续的,听到了各家各户在为水的事而发愁。 张钰青也愁啊。 七月的太阳似火烧,玉米灌浆这段日子,也就二十来天,前面已经过去了七天,还剩下十三天! 而玉米的秆子蔫蔫的,连玉米籽儿快干瘪了。 家里统共也就这一亩地,如果收成不好,那几个月的辛苦付出,全部打了水漂。 忙了几个小时,张钰青热得冒水泡了。 旁边的朱奶奶劝她:“钰青,急也没用,休息会儿,当心中暑!” 张钰青哭丧着脸:“朱奶奶,我不累。” 朱奶奶拿着草帽,给她扇了扇风:“还说不累,你看你走路都在晃,赶紧上奶奶家喝杯水!” 张钰青谢绝了朱奶奶的好意:“奶奶我没事的,家里事多,就不留了!” 挑着空桶子,走回到了自家院子外头。 只见门上,变成了两把锁! 张钰青呆了一下。 左右看看。 去后山上砍柴的一群小孩子,打打闹闹跑下山,磨磨蹭蹭背着柴,笑着打趣:“钰青姐,咋不进屋?” 张钰青纳闷:“这门,不知道是谁又加了一把锁,我进不去。” 村长的儿子小旺,举起手:“钰青姐,是你隔壁的张麻子干的,我去山上砍柴的时候,就看到他,偷偷的锁了你家院子外的门!” 张钰青有些怀疑:“真的?” “真的!”小旺忍不住舔了舔嘴巴,以前钰青姐身体好的时候,买的糖真甜呐:“我拿我爹发誓,如果我说假话,他当不了村长。” 旁边的一群小毛孩都在笑。 张钰青怒火一点点上涌。 本来就疲倦,此时有家回不了,更是火冒三丈。 拿着扁担,猛砸隔壁院子的土墙:“张麻子,你给姑奶奶滚出来……听到没有,滚出来!” 扁担把那墙砸出了一条条的印子。 墙是黄泥巴烧制,不像张钰青家用了青砖。 扁担一砸,那泥巴扑簌簌掉黄泥颗粒。 张麻子懒洋洋的出来:“你发什么癫!” 在村里,张钰青不好惹,没生病之前,她可是村里一霸。 张麻子站在自家的院子里,有些底气不足。 “好你个张麻子,有种锁我家的门,怎么没胆承认?难道你的胆子,被狗吃了?” 张麻子心中那个气呀:“丫头,我可以做你父亲的年龄,你嘴巴放干净点。” “我呸,想让别人尊敬你,你别做缺德的事,把钥匙拿出来,否则,我就去你家闹!” 张麻子眼神闪躲。 灰溜溜的,又重新钻回了自己的家,并且还锁上了门。 张钰青可不惯着他。 三两下就把他家院子外面的破木门,给砸了。 小旺看到自己说实话后,闯了祸,也不顾小伙伴的挽留,赶紧背着柴回去叫自己的爹妈过来劝架。 “张麻子,你赶紧拿钥匙出来,听到没有!” 屋子里面,安静得有些过分。 张麻子家外面聚集了不少乡亲。 看到张钰青在砸堂屋门,朱奶奶劝道:“丫头,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张钰青告状:“朱奶奶,张麻子拿锁,锁了我家院子外面的门,他欺负我!” 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村子里的几个混子,一个个在咂舌。 这丫头真可怕,那扁担砸在头上,指不定得开瓢,两腿一伸,明天村里人就得吃他们的席咯。 特别是那些不怀好意,想要吃绝户的老流氓,瞧见张钰青如此凶猛,一个个心里面都在庆幸,还好没去招惹她。 “张麻子,快点开门,把钥匙交出来,否则我掀了你的家!” 砰砰砰的剧烈响声。 在村长来了后,终于得到制止。 海钩子村的老村长退下后,他的儿子继承了他的位子,瞧见张钰青在砸门,村长大吼:“你们一个个看啥热闹,赶紧来几个人拦住这丫头!” 年轻的男性,吓得摇了摇头:“村长,我们可不敢上去,张钰青本来就是个泼的,这万一给我们头上来一扁担,我们不就变得像西瓜一样开了瓢!” “别胡说!”村长又不好独自去扯一个姑娘家,免得被人说闲话。 只能尽量的在后头劝:“钰青啊,咱有话好好说!” 张钰青的怒火,更上一层楼:“没啥好说的,张麻子就是看我好欺负,才拿锁,故意锁了我家的门!” 众人听她这么说,忍不住指责张麻子。 “张麻子也缺德,好好的,干嘛要去锁钰清家的门?” “要我看,他这是嫉妒,嫉妒邻居家住新房,他住的是破烂房,所以才去搞破坏。” 众人都不齿这种行为。 张麻子家的门,不顶事,终于在剧烈的咔嚓声中,堂屋的门一点点被砸开! 然后……彻底开了。 众乡亲吃惊,这张钰青太可怕了。 本以为张麻子会冲出来打张钰青,乡亲们还想着要不要去拦一拦。 谁知,众人发现了奇怪的一幕,里面有个女人,好像见不得光似的,抱着头,尖叫出声。 那熟悉的尖叫,让众人慢慢反应过来…… 天啦,万年单身汉张麻子,竟然藏了一个女人! 定睛一看,那坐在凳子上吃饼的女人,让大伙儿笑了起来:“这不是钰青的后妈赵秀方?” …… 张钰青跷着二郎腿,坐在张麻子家的板凳上。 如同一个大家长一样进行审问。 “你们两个,啥时候搞一起的?”张钰青拿着草帽给自己扇风。 张麻子皱眉,不说话。 赵秀方心里那个恨呀,如果不是乡亲们在看热闹,她恨不得撕了张钰青的嘴。 张钰青冷漠地盯他们:“我爸没死之前对吧?” 赵秀方急忙否认:“我是被你赶出来,无家可归,麻子哥好心,才收留我的!” 张钰青却指着她的肚子:“那你这肚子是咋回事,有五个月了吧?” 当妻子重生后 第14节 五个月…… 众人全部惊呼出声。 如果按时间推算,怀孕那个时候,赵秀方的男人才刚死一个月。 胡婶子呸一声:“果然是只骚狐狸,离了男人活不了!” 前些天,大家没有发现赵秀方怀孕,而且赵秀方一直说身体不好,海边风大,身子冷,习惯穿厚衣服,加上那几天,还不是特别显怀,就算肚子凸起,大家也只以为她胖。 赵秀方惊慌失措:“我没怀孕,只是胖!” 张钰青笑着伸手:“我会侧脉,要不试试?” 赵秀方急忙转身看向张麻子:“你死了?倒是说句话呀!” 张麻子突然站了起来,对着村长和乡亲们鞠了一躬:“求大家放过我们吧,我四十二了,好不容易有个孩子……” 张钰青却冷笑起来。 她可没打算罢休:“所以你们两个联合起来,打算霸占我家的房子,还想让我死?” 张麻子是不可能承认的。 他的确是想过,也唆使了赵秀方这个蠢婆娘干过! 但这蠢婆娘不想闹出人命,怕判刑,一直不肯下手。 纵使他心中窝火,此时他还是诚惶诚恐的装傻:“丫头,我从没想过害你,我和你后妈处对象,那也是在你爸死了之后!” 张钰青左手累了,把草帽换到右手,继续给自己扇风:“你的意思是,一切都是我后妈策划,和你没半点关系?” 张麻子瞬间又被噎住,支支吾吾:“我不知道。” 赵秀方差点要跳起来:“谁说是我一个人干的,张麻子你出了主意——” 有些人一旦怀孕,脑袋就不容易转弯。 说完这话,赵秀方懊恼自己为了甩脱责任,话赶话,不小心中计,吓得赶紧捂住了嘴巴。 看这情形,村长还有什么不懂的,颤手指着他们,忍不住想骂人。 但他毕竟比张麻子小了一辈。 旁边的那些老婶子,老大娘无所顾忌。 “好你个奸.夫.淫.妇!” 这是一位京剧听多了的奶奶,骂出来的话。 另外一个婶子道:“按照以前的规矩,这对狗男女,要沉塘!” “就是,把咱村的风气,都带坏了,这以后要是传出去,我们村的丫头,都不好嫁人!” “对,滚出去,别脏了我们的眼!” 义愤填膺的婶子们,一个骂的比一个凶。 一个村,要是排斥起一家人来,那么这家人会变得很倒霉。 村里很多时候,其实也没那么多善良人。 在门口泼粪,或是小孩子丢蛇,把晾晒的衣服偷走,故意吓怀孕的婆娘流产,那都干得出来。 张麻子怀疑自己真的要搬家了! 赵秀方看到这么多人吼自己。 忽然就捂着肚子哭:“麻子,我肚子疼!” 张麻子吓得大惊失色,赶紧过来,扶着她。 老村长被人请进来,已经知道了全部事情的经过。 他看向了张钰青:“丫头,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张钰青不再跷二郎腿,郑重其事地说:“老村长,我怀疑我父亲的死,和他们有关!” 赵秀方立刻不装肚子痛:“好你个贱丫头,学会胡说八道了,你爸出海遇到海啸,和我有啥关系?” 张钰青掀了一下眼皮:“怎么不关你的事儿,万一你和张麻子在我爸的船上搞破坏,让船半路上漏水,导致我爸的船出事呢?” 村民们先是一愣,继而指责声变得更大。 一个个想到自家的船,天天晚上泊在海滩上,胡婶子就更急:“老村长,放任他们留在村里是祸害!” 一声声滚出去,让张麻子抬不起头来。 他心里暗恨。 以前唆使赵秀方下敌敌畏,杀了张钰青,没想到这婆娘不肯。 可恨啊,如果不是看在赵秀方怀孕的份上,张麻子才不想要这样一个破鞋。 张钰青伸出手,一字一句道:“把钥匙交出来。” 张麻子还是不说话。 好吃懒做了半辈子,想到以后为了孩子,要天天出去干活,他就浑身不得劲。 赵秀方哭得惨兮兮:“呜呜呜,是我让麻子锁的门,我气不过啊,我可是你后妈,我凭啥不能住那里?” 张麻子无语:“闭嘴吧你。” 一众乡亲的都在那里骂: “啊呸,不要脸!” “从你爬上了张麻子床的那一天起,你就不是钰青的后妈!” “张麻子这老单身汉,又没结过婚,说不定,赵秀方都爬床好几年咯!” 男男女女都在恶心他们。 门口这边,张钰青见好就收,慢悠悠看向四周。 破败院子里,杂草丛生,泥土被挖得稀烂,也没见拿碎石子修整一下,踩在鞋上面全是泥,张麻子和赵秀春这两人是绝配,都懒得出奇。 刚才没要到钥匙,张钰青便去外面捡了一块石头,把那锁砸开。 重新打开自家院外的门,张钰青挑着水桶,回了家。 …… 现在不过上午十点,从井里打了两桶水出来,把自己的家,里里外外擦拭了一遍。 去了灰尘,整个屋子又变得亮堂堂。 他们村孤寡老人多,村里太穷,现在还没通上电,也没得风扇吹。 屋外,传来杨顺的声音:“表妹,我和二哥给你送米面来了,还给你带来了一些菜!” 旁边一个蹦来蹦去的小胖墩,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到处看,穿着白衬衣和到膝盖的黑短裤,肚皮挤得鼓鼓的,蹦开了一颗扣子,显然是衣服小了。 那个胖墩儿旁边,是他文静忧郁的小姐姐。 “阿姨好!” “阿姨好!” 嫩嫩的小嗓音,一个活泼,一个羞怯,张钰青喜滋滋的出来迎接:“你们好。” 杨帆走进来道:“哎呀,这河里的水都干了。” 张钰青揉了揉两个圆脑袋:“还好,我那玉米地浇了个半湿!” “你呀,就是闲不住。”杨顺指着这两小孩,“幼儿园放暑假,他们不老实呆在家,又离家出走了!” 陈小南表示很饿,脆生生指挥:“阿姨,吃肉包子。” 张钰青哭笑不得。 “快中午了,你们休息一下,我去给你们做饭。” 杨顺摇头:“表妹,既然没水浇地,那我们就不逗留了,这两孩子,暂时先放你这里。刚才送他们回去,他们就哭,特别是小的那个,哭得我和二哥,耳朵都炸了,我回去和陈小南的叔说一声,让他下班来接孩子。” 早两天,杨顺和杨风去了钢厂当临时工。 而两个小孩的叔,听说是第九玩具厂新来的厂长,应该能很容易找到! 杨顺跟着二哥一起转身离开:“表妹,我偷溜出来的,三哥还在厂里一个人守着锅炉呢。” 张钰青急忙挽留。 杨帆已经走到院子门口:“这么热的天,给我们做饭,太辛苦了,我给你买了饼子和西瓜,你和小孩先吃着。” 杨顺坐上了小卡车:“我们单位有食堂,中午去食堂里吃,你好好休息,中午别太累!” 二表哥和四表哥都揉了揉她的脑袋,来自亲人的关心,让人说不出的感动,张钰青眼睛一阵阵酸胀。 此时此刻,竟又有点想掉泪。 她用力点头答应:“好!” 第12章 转身,屋内两个小娃儿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不过,也是大的那个拽着小的,不让他动的缘故才能如此安静。 陈小起朝她讨好地笑:“阿姨……” “吃早饭了吗?”张钰青没有说教。 陈小起点头:“吃了。” 陈小南立刻挺起鼓鼓的肚子,圆脑袋抬得高高的:“没吃!” 陈小起急忙纠正弟弟:“吃了的,你吃了三个白糖包子,其中还有半个掉在了地上,你又捡起来吃了!” 过了好一会儿,傻乎乎的陈小南才慢慢回忆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他鼓着腮帮子:“白糖包子好吃,可我更想吃肉包子,姐姐说,钱钱要存起来,出去找爸爸!” 见陈小起一直不死心,想找爸爸,张钰青也不忍心责怪孩子什么,只是揉揉他们的小脑瓜。 当妻子重生后 第15节 小孩想爸爸,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就是年纪能大个十岁就好了,那个年轻的叔叔也不用担心他们会走丢。 张钰青拿出了表哥买的菜。 其中,猪肉用一根草绳串着,提起来掂掂重量,差不多两斤重。 一天可吃不完,不想办法处理好,这高温下,又不像城里,家里没电,没冰箱,肉都会臭了去。 从布袋子里,掏出用油纸包着的一沓子宣软的葱油饼,足够三个人吃,但孩子太小,只吃油腻的东西,对他们的肠胃不好。 再把一个约十斤重的大西瓜从竹篓子里抱出来,张钰青目瞪口呆,她很感动,但也想哭,这哪吃得完…… 帆哥还给买了一些调味料,省了好多事。 把西瓜放进了大木桶里,拽着粗麻绳,把桶小心放入井里飘着,等西瓜变清凉之后,再捞上来吃。 两袋米面,各五十斤,白花花的精米和精面散发着粮食特有的香味。 农村人一般各种粗细粮混杂着吃,便宜,还管饱,张钰青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好的粮食。 米面,肉菜,西瓜和饼子,绝对是超了二十块钱的。 小胖墩儿坐不到两分钟,小屁股变得痒痒的,挣脱了姐姐的手,站起来指挥:“阿姨,吃饼子,喝绿豆粥。” “绿豆太硬,没有高压锅,煮不化!”家里没高压锅,而且还没生煤炉子。 柴火灶太大,可放不了高压锅。 张钰青想了想,割了大半斤肉,去朱奶奶家,借了一个高压锅,据说这还是老人的儿子买回来的! 再拿着铁钳夹了一坨自制的蜂窝煤出去,没过多久,又换回来一坨烧得火红的蜂窝煤回来。 这坨煤,放到没点燃的煤中间,煤炉小盖子揭开,将去年没清除干净的灰渣,用铁钳全部掏出来。 然后,不用管了,等火燃上来就行。 张钰青打开橱柜,看到一碗变臭的肉泥,忍不住皱鼻子,不用想都知道是后妈吃独食留下来的残渣。 她把肉全部倒出去掩埋。 “阿姨,你洗碗吗?我来洗!”陈小起拘谨地说。 张钰青笑着拒绝:“不用,你是阿姨的客人,你去玩。” “可是爷爷说,小丫头必须干活。” 张钰青怔了一下,问:“你和弟弟都是爷爷带大的吗?” 陈小起点头,语气低落:“爸爸以前很忙,他在海上抓坏蛋,一个星期才回家一次,妈妈说爸爸穷,不要爸爸了,然后爷爷一直照顾我们。可是,爷爷今年死了,我和弟弟,变成了叔叔的负担……” 火升上来快,张钰青把淘洗干净的绿豆和白米放进高压锅,放三分之一的水,熬煮绿豆粥。 张钰青擦干净手,蹲下来认真问:“小起,你们是叔叔的负担,这话谁说的?” 陈小起看着阿姨的眼睛,阿姨真好看,白白的脸蛋,晒红了,却一点都不黑,眼神也好温柔。 但是,想到叔叔找不到对象是因为她和弟弟的错,陈小起又低下了头。 闲不住的陈小南,架着竹扫帚,艰难冲进厨房,小衬衣又蹦开了一颗扣子,露出白白的圆肚皮。 昨天被人训斥了好久,陈小南早把那些话,记在了脑子里,他鹦鹉学舌:“间谍阿姨说,让我和姐姐去孤儿院……她要嫁给叔叔,还说我们是……我们是拖油壶,阿姨,什么是拖油壶?” 张钰青满脸严肃,刚要说话。 “钰青姐——” 外面的院子里,传来朱奶奶的孙子小阿德的声音。 没过多久,才六岁的小阿德走进来,浑身都是泥巴,就是一个小泥人,好在太阳大,泥巴晒干了,只露出两只黑不溜秋的眼睛,他抱着六条黄瓜冲过来:“钰青姐,奶奶说,我家的黄瓜太多了,吃不完,让你帮忙吃一些。” “哎呀,那真是太谢谢了!”张钰青喜欢吃黄瓜。 习惯性去掏口袋,却忘了自己好久没有去小卖铺买糖。 她只能摸摸小阿德的脑袋:“姐姐家有西瓜,放在井里浸着,待会切西瓜给你吃。” 小阿德点点头,偷偷去看陈小起和陈小南,和他们的皮凉鞋,哇,这一看就是城里的娃儿,长得可真精致。 两双晶晶亮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陈小南看到小哥哥脏兮兮的背心,黑漆漆的腿,十分好奇这个小哥哥去哪里滚了泥巴,他也想去滚一滚! 陈小南先问:“哥哥,你骑马吗?” 小阿德可不是社交狂热爱好者陈小南,看看自己脏脏的爪子,不好意思地跑去了院子。 陈小南骑着竹扫帚追他;“哥哥,你等等我。” 很快,一起蹲在龙眼树下,头挤着头,在院子研究起了蚂蚁。 张钰青瞟了一眼,不由得想笑。 洗了一条黄瓜,掐断成两半,其中一半,递给那个忧心忡忡的小姑娘:“小起,你叔叔是个责任心很重的人,他不会抛下你和弟弟。” 清脆的黄瓜好吃,刚摘的,又新鲜又香嫩。 陈小起低头:“谢谢阿姨。” 张钰青叹气,这小丫头一直没死心,还想着去海上找爸爸。 厂里的三姑六婆,肯定也说了些难听的话,小丫头就更加坚定了不能耽误叔叔的人生大事。 唉…… 小小年纪,负担太重,心思也重,比她十岁那年活得更累。 中午吃饼子和绿豆粥,当然也不能少了凉拌菜。切了黄瓜丝,胡萝卜丝,煮了放凉的龙须粉丝,放上盐,味精,蒜泥,生抽调味。孩子不能吃辣椒,张钰青想了想,没有放辣椒油,而是将香油和芝麻酱调稀倒进去拌匀。 “小起,叫弟弟过来吃饭。”张钰青探头说。 陈小起乖乖走出去喊:“弟弟,吃饭了!” 陈小南丢掉竹扫帚:“哥哥,我要吃饭,我们等下再一起玩儿。” 陈小起走过去,把竹扫帚捡起来,整齐的摆放在屋檐下。 那个小阿德看到这么白净的小姑娘,好像和自己同龄,干净整洁,娃娃头油光水亮,像个小仙女,而他脸上都是泥巴,衣服结块,小手脏得很,他突然羞红了脸,赶紧跑了出去。 那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餐桌上有饼子,绿豆粥,凉拌菜,陈小南手都没洗,往椅子上爬,被张钰青捏住了肉乎乎的耳朵。 张钰青又扭头喊:“小阿德,你来我家吃饭吧——” 小阿德瓮声瓮气回答:“我吃过了。” 一溜烟跑出院子,回家去了,张钰青满脸奇怪,这小阿德家里有事吗? 她让陈小南和陈小起洗干净了手,再吃饭。 等咚咚咚跑回来,陈小南不肯让她抱,手脚并用,再次爬上了高椅子,抓起饼子大力地啃。 张钰青叮嘱一句:“慢点吃。” “好吃!”陈小南开心,摇头晃脑。 放些白砂糖,张钰青盛了两碗绿豆粥,拿蒲扇不停扇风,凉了点,才敢给孩子吃:“小起,下午阿姨带你们去船上玩。” “真的吗?”一改之前的郁结在心,陈小起眉心突然舒展开来。 张钰青笑:“你们离家出走的目的,不就是想出海。” “谢谢阿姨!”陈小起羞愧的低下头。 她一直想找到爸爸,这样叔叔可以结婚,可每次看到大海,却又不能下水,她真的好恨自己不能快快长大。 张钰青对她说:“不客气,反正我也没啥事!” 海风从海面,穿过树林,灌进院子,又从院子吹进堂屋,吹干了燥热,一身清爽。 喝了一口绿豆粥,吃一筷子鲜香爽口的凉拌三丝,咬一口软软的饼子,不得不感叹在夏天,这日子过得真舒服。 “所以啊,你要多吃点,小姑娘压力太大,会长不高噢。” “嗯!”陈小起两眼发亮,大口吃饼子,大口喝粥:“阿姨,绿豆粥好喝,甜!” 张钰青轻笑点头,旁边的陈小南两颊鼓鼓的,像青蛙,像是饿了几天,两只肉爪子,不停朝嘴里塞饼子,喝粥,小话痨都不说话了。 凉拌三丝,竟然还不够吃。 “还要!”陈小南抓着筷子,探头去夹菜。 陈小起也爱吃,凉拌三丝有蒜蓉的味道,有麻酱的香味,比叔叔做的凉拌菜好吃。 但弟弟的筷子不够快,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把最后一筷子夹起来,陈小南挺着肥肚腩急吼吼站在椅子上抗议:“姐姐……” “给你!”陈小起顿了顿,依依不舍把凉拌三丝放到了弟弟的碗里。 张钰青敲了陈小南一记:“喂,不可以这么霸道,你姐姐不要吃了?” 陈小南想了想,对姐姐还算体贴,筷子夹不起来,就用肉手抓:“姐姐,你一半!” 陈小起摇摇头,她不吃弟弟手上黏糊糊的食物。 饭后,休息了一下。 张钰青没让陈小起洗碗,把她赶到院子里去玩。 小孩子就该有个小孩样!太过压抑自己的天性,这么懂事,以后长大回忆小时候的事,没几件开心的,都是痛苦的,那就太可悲了。 去还高压锅时候,张钰青切了西瓜,分了一些给朱奶奶。 小小的土坯房里,鸡飞狗跳。 小阿德在大木盆里洗澡,被朱奶奶按压着不能动:“叫你皮,一天到晚滚泥巴,这下知道爱干净,想洗澡了?” “呜呜呜……奶奶,我再也不敢了……轻一些痛啊……” 洗了好多泥水出来,痛得小阿德一直在叫难受。 张钰青哭笑不得,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走回去。 现在太阳灼人,太晒了,呼出来的气是热的,张钰青哄着两个孩子,睡了会儿午觉。 如今还是赶紧完成了他们的心愿吧。 下午四点出海。 当妻子重生后 第16节 海面波光粼粼,海鸥在半空中飞翔想要吃渔民网里的鱼。下午温度高,张钰青给俩孩子一人一顶大草帽戴着,又让他们喝凉茶,还带来了一壶凉白开,确定不会中暑,才敢出门,阳光直射入海,海面刺眼睛。 确定孩子们坐好,才开始划船。 附近二十来岁的小年轻,好奇极了,摇着船桨过来打趣:“钰青,你孩子?” “滚蛋!”张钰青懒得理会他们:“去去去,别挡水道!” 其实她也不敢去太远,就带俩孩子在海面巡视一圈。 他们的海警父亲这么久没找到,要么凶多吉少,要么被人绑走了! 但还是得给孩子一点希望才行。 俩孩子很紧张,坐在船上一动不敢动,兴奋扶着船的两侧。 在海上,放暑假后毛孩子变多,他们也会和哥哥们出海,陈小南这个社交狂热分子,和旁边那条船上的小六子唠上了。 陈小南得意扬扬:“我们要去找爸爸!” 好紧张,不敢动! 小六子帮助哥哥收渔网:“你爸爸在哪?” 陈小南嘀咕:“在海上。” 小六子力气有限,扯不上来,于是他哥哥来帮忙拉网:“一直在海上,你爸爸不回家?” 陈小南噘着嘴:“嗯……我爸爸不记得回家的路!” “哟,钰青,原来你带孩子,来寻夫啊?”混不吝的小子,说话没个把门的,张钰青火大地瞪过去。 那些小子一直暗恋张钰青,瞧见她凶巴巴的就更来劲儿。 见她拿船帆赶人,他们立刻躲远点。 知道不好,立刻闭嘴。 海钩子村喜欢张钰青的年轻人不少,以前觉得配不上这个中专生,后来她变傻,他们父母又不同意了,他们只能歇了心思。 如今瞧见张钰青好像变回了正常人,于是一条条船围上来,想堵住张钰青的去路,和她嬉闹。 但张钰青是谁啊? 她最近这个星期吃得好,睡得好,精力好,划船的速度,这些小伙子真比不上,就一会儿工夫,甩出了他们一大截。 就见海上,你追我赶,一直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划船比赛。 才几岁的孩子,在哥哥的小木船上,又笑又闹。 惹来一群岸上长辈们的怒斥,可他们拿自家小子又无可奈何。 另一边,把单车停在海滩上的白衬衣男子,风吹动了他的黑裤子。 海钩子村十七八岁没找婆家的姑娘,一个个红着脸,互相推搡着,拿眼偷偷看他。 长得真好看,儒雅的气质,一点都不像一个农村人。 伫立了好一会儿,夕阳刺眼,他微微眯起了眼,一直望着那个划着船肆意又潇洒的张钰青,不知不觉,他看得有些久了! 第13章 在海里玩闹一阵,涨潮了,把船划回来,张钰青拎起掉水里的陈小南艰难走上岸。 “这小胖子一看到你,也不等船靠岸,以为水浅,就往水里跳!” 才四岁的陈小南不过才一米高,本身个子小,下水后,如同一个小秤砣沉下去迎来了灭顶之灾。此时,那小嘴巴像金鱼嘴,不断吐水泡泡。 陈北生扶着陈小起下船,认真看向张钰青的眼睛:“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张钰青拽紧绳子,把船拉上滩涂,泊好船:“没什么麻烦的,你以后看紧一点,我听收音机里说,现在人贩子挺多的。” “好……”陈北生只能叹气。 两个孩子表面上乖乖的,但转脸等他离开家去厂里上班,他们便常常撬开门锁,离开家。 教育没用,威吓更没用。 “叔叔抱!”湿答答的陈小南吐完水泡泡,伸出了小肉手,见叔叔不抱,转瞬,那条大长腿被小胳膊抱住。 陈北生轻松地将陈小南举起来放在了自行车上,推车时,被挡住路,只能朝附近好奇的乡亲们点点头。 搅动了几个未婚姑娘的芳心,更是挤成一团害羞地盯着他偷看。 “看你呢!” “瞎说,明明在看你!” “你们说,他是干啥工作的?演电视的吗?我上次去城里的姑姑家看电视,电视里面的人都没有他好看。” “说不定还真是电视里的人,嘻嘻……” 听到村里一群姑娘的笑声,张钰青纳闷的看过去。 她们在笑谁? 村里的媒婆黄秀菊拽住了张钰青,把她拉到一旁:“这个男同志是你家亲戚?找对象没有?” 张钰青想了想,应该是没有的吧。 现在的陈北生每天除了上班,就是照顾两个熊孩子,为了两个喜欢离家出走的小孩能乖一点,都快急白了头发,哪有心思谈对象。 得知陈北生没有结婚,也没有对象,黄秀菊喜欢得不得了:“那就好,钰青,帮我喊他一声,我想和他说个事。” 张钰青牵着陈小起的手,叫住陈北生:“你等一等,这是我们村的媒婆,想给你介绍个对象!” 这么直来直往…… 黄秀菊傻了眼,心里直骂死丫头,但还是在羞答答侄女的推动下,硬着头皮上前:“小同志,在哪上班呀?看你这气派,是在厂里坐办公室的吧,打算谈朋友么?”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问及这个问题,陈北生眼神变淡:“抱歉,我还不准备找对象。” 黄秀菊不甘心,在这几个村,就没有她做不成功的媒。 “小同志有二十多了吧?为啥不找对象?”黄秀菊急忙问,同时伸手挡住去路。 陈北生无奈,但还是拒绝道:“要养哥哥的两个孩子。” “啊……”黄秀菊和她的侄女马上垮下了脸。 换谁也不可能去给人做后妈啊! 不,也不算是后妈,是婶婶,就是结婚以后,必须多养两个孩子,那他们自己的孩子该多倒霉啊,分去了多少好东西! 即便是坐办公室的男人也不行。 张钰青看到黄秀菊要走,急忙拖住她:“婶子,要不帮我介绍一个对象呗?上次您不是把张小小介绍给了肉联厂的吴大鹏,我看他们回娘家,挺恩爱的嘛!” 陈北生忽然僵住。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堵得慌。 就好似心脏那里被什么东西狠狠挖了一下。 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说不出的难受让他全身都充斥了不安。 黄秀菊瞥她一眼:“你?不成不成,我不敢给你做介绍!” 说着,挣脱了张钰青的手,要走。 张钰青没生气只是笑,这婶子以前最热衷给她介绍对象,从十七岁毕业回来,一直到二十岁,至少给她介绍了不下五个人。 有城里的职工,还有渔民,或是种地的,但每次都被张钰青以有未婚夫为由而拒绝。 张钰青是个直肠子:“为啥?婶子以前不是说我有文化,长得好看,嫁人很容易吗?” 见她不依不饶,黄秀菊只能烦躁嘟囔:“实话和你说了吧,你那个傻病,还不知道会不会复发,会不会遗传?万一遗传给孩子,我可不敢害了人家男方。” 张钰青顿住。 黄秀菊看了看四周,又小声对她说:“丫头,你啊,以后很难找到像样的婆家,你傻了的事,都传遍了几个村哩!” “回去,死了这条心,不可能!”旁边的马婶子,突然教训自家的小子,掐耳朵吼大儿子回家,“到了讨媳妇的年龄,还不稳重,还和那丫头一起疯。” 话里的鄙视,都快溢出来。 农村人直接,把喜恶挂在脸上和嘴上,所以张钰青能直观的感受到大家的想法。 不牵扯到利益,大家都同情她。 一旦牵扯到了自家儿子,一个个风声鹤唳。 神经病不会好转,大家怀疑以后她还会复发! 慢慢走到家门口,陈北生疑惑地观察张钰青,她好像不开心? 以为两个孩子给她添了麻烦,很是陈恳地说:“我这就带孩子们回去!” 张钰青没有挽留:“行,走吧,注意安全!” 陈小南不想回去,坐在单车前杠上哭。 回到家,间谍阿姨又会趁叔叔不在家的时候,掐他脸蛋,打他屁股,骂他拖油壶,呜呜呜…… 后座的陈小起也不好受,最近这两天,间谍阿姨越来越可怕,会在叔叔上班的时候,偷偷来家里,掐她的后背,掐她的大腿内侧。 她后背全是伤,很痛很痛。 但此时,陈小起还是抬起小脑袋打起精神坚强安慰弟弟:“不哭噢,姐姐保护你!” 张钰青不知道内情,揉揉小脑袋,“乖,回去后听叔叔的话!” 自行车被推到村口,陈北生欲言又止,“你……” 他这个人内敛,很少会说心里话。 想到自己一身负担,很多话不能说,又觉得不能拖累了她,于是毫不犹豫跨上车,快速的离开。 目送那辆自行车远去,张钰青心情慢慢变得低落,喧闹散场后的孤寂感将她环绕。 本不想沉迷于这种低落心情,只是控制不住一个人独处时的那种自怨自艾。 干脆回去搞卫生。 当妻子重生后 第17节 过了一些天,到了收获玉米的时候,拿上镰刀一个人收玉米,累得直不起腰,也不敢停下来。 今年的玉米亩产不高,干旱缘故,只有七百多斤,去年张钰青差不多收了一千斤玉米,足足少了三百斤。 靠天吃饭,果然辛苦! 白天阳光好,把叶子刮下来,将一个个玉米棒子晾晒在院子里。 五天后,全部剥粒,在村里的柴油磨坊里,打粉,再用蛇皮袋扛着一百斤的玉米面送去给舅舅家尝一尝。 新鲜的玉米面味道软糯,张钰青回来后烙了几个饼子。 咬一口,软嫩嫩的,玉米饼子的香甜直入味蕾深处,太满足了,没有放久的霉味,这香甜的口感,让人喜悦! 同时,也把隔壁的懒婆娘给馋过来。 隔壁在搬家,赵秀方爬上梯子,站在围墙的另一边,戴着头巾,讨好地说:“钰青,吃饼子呐,给我几个饼子尝尝吧。” “没有。”张钰青冷冷瞥她一眼。 “哼!”木梯在摇晃,赵秀方吓得赶紧爬下去,“不给就不给,有你哭的时候。” 院子那一头,动静不小,驴叫身,吵架声,闹成一团,赵秀方和张麻子折腾了好久,才坐上了借来的驴车,决定去城里的亲戚家住一段日子,就怕村里人搞破坏,害赵秀方流产。 …… 一大早上,天没有完全亮。 迎着清晨凉爽雾气,走一个小时的路,张钰青去了镇上。 这里有一个远近闻名的老中医,能看妇科,人太多,前天来,都没轮到她。 为了确定自己的身体情况,经过一番心理挣扎,张钰青还是来到了卫生院,轮到她时,胸腔那里就变得紧绷。 灰扑扑看诊室里,挂上白帘子,十分钟后 ,老中医对旁边的徒弟道:“这个女同志的脉相表现为沉细,脉相下陷,模模糊糊,不够明显。” 说着,让张钰青换手。 换了她的左手,按压手腕靠拇指的侧动脉的尺部脉:“必须用力按压脉搏,才能探到,这脉象绵弱无力!” 老中医和徒弟交流几句,观察了张钰青的舌苔:“舌苔也是寡白色,同志,月经正常吗?” “不正常,有时候三个月来一次,有时候四个月来一次,量很少,一年才三四次。” 一番望闻问切,张钰青从老中医那里大概知道了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十几岁的时候没保护好自己,冬天下冷水太多,严重宫寒。 原来如此…… 从陈北生脸上看到的未来画面,并不是假的,她是真的有一副不容易怀孕的身体。 “刘医生,我才二十岁,以后还能结婚吗?”张钰青红着脸,慢吞吞问。 如今,住在村子里渐渐产生了一种孤独感。 屋子大,院子大,四周却没有人,感觉空荡荡的。 晚上没有电,自言自语时,家里总会产生回音,她会恐惧。 睡不着的时候,只能听村里的狗叫声入眠,有时候甚至会做噩梦。 不是怕鬼。 而是怕,如果就这样无声无息死掉,可能尸体发臭,都不会被人发现,太孤独了。 老中医命令徒弟写药方,抬眼皮看她:“我给你开一个月的药,你先吃着,一个月后,你来复诊,我再来回答你这个问题。” 得不到具体回应,张钰青鞠了一个躬,拿着药方去抓药。 横竖自己还年轻,就不信治疗个几年,不能拥有一个健康身体。身体健康了,不愁以后没有自己的小家庭。知冷暖,天天在一起的老公孩子总会有的! 卫生院在镇上,初一是镇上赶集的日子,买一个可以煎药的罐子,花了两块钱,再买一斤肉,花了七毛钱。 想要身体好,听从医嘱,以后乖乖吃药。 调养好了身体,就能按父亲出海时留下的遗愿活着,他最优秀的女儿,一定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张钰青自嘲地笑了笑,想到死去的父亲,尸骨都找不到,张钰青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乡下地方,没公交车,外出都靠两条腿。 走在泥巴路上,单车经过她旁边,她选择让路,但是对方又停了下来,顿在她旁边。 “陈北生?”张钰青定睛看去,瞧见白皙的俊脸,她的心莫名轻快了几分。 陈北生脸上都是汗水,后面白衬衣湿透,但依旧风度翩翩:“你好!” “这是干啥去?”张钰青好奇地问。 陈北生下车,推着自行车和她同步,放慢了速度:“孩子又失踪了。” “离家出走啦。”张钰青忍不住摇头:“你这准备上哪找?” 陈北生喉咙干涩,嗓音嘶哑:“今天是星期天,我不上班,但我临时去厂里开了会,让隔壁的胡大姐帮我盯一盯孩子,但还是让姐弟俩跑了!” “那你赶紧去找啊!” “找了很多地方,现在只有你家没去……” “行,去我家,我今天出来得早,孩子们可能记住了路,上了哪辆拖拉机,叫人给送到了海钩子村也不一定。” 毕竟,这俩熊孩子有前车之鉴,上次就坐了一个老爷子的拖拉机。 为了赶时间,张钰青坐上他的自行车后座,整个人落落大方。 “发什么呆,骑车呀……不抓紧时间,万一孩子见我家没人,跑去其它地方遇到了人贩子,有你这个叔叔哭的时候!” 陈北生抿了抿薄唇,顶着太阳,头一次,他的单车后座上载了一个姑娘,紧张到不知所措,对上那明亮灿烂的大眼,他的心立刻柔了三分。 “不舒服吗?”骑了几分钟单车,陈北生低沉的嗓音传过来。 张钰青盯着手中的数个中药包失神:“嗯。” 陈北生满脸关切:“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城里的大医院看看。” 八五年镇上兑钱修了一截柏油马路,三里长,两年后变得稀烂,路面不平,到处是小坑洞和小石子,坐在单车上颠得屁股疼,为了避免被甩下去,她扯住了后背的衬衣。 陈北生身体被定住,单车的轮头没能好好控制扭成了蛇形。 “哈哈哈——”在清脆的调皮笑声中,总算稳住了车把手。 吓得张钰青不敢笑了,没再拉他的衬衣,改而扶坐垫,语气故作轻松:“我的问题很严重,宫寒,月经不调,贫血,医生说我不孕不育。” 也没说假话,现在透过他的脸,能看到未来关于她的画面。 单车失控变得更严重,对着路边的烂坑,冲了去。 眼看要连人带车摔倒,就见陈北生急刹车,双脚利落踩地,稳住了极速往前冲的车,看向身后落寞的杏眼:“你……” 张钰青躲开视线,假装捶他:“干啥激动,又和你没关系!” 也想捶自己,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去试探他。 是,当初是她在海上救了他,两人湿漉漉,肌肤相贴。他也看到了她衣服湿透的画面,为了安抚她,甚至说可以对她负责。 但她不是严肃拒绝他了吗? 所以,她今天是在干什么混账事啊。 张钰青躲避他的眼睛,低下头:“快点走!” 陈北生眼神变得复杂,不能生孩子吗? 其实他想安慰她,或许可以去大医院看看,毕竟这小地方的医生,可能没有那么多经验! 重新骑上车,速度越来越快,风从他脸上呼呼的刮过,一棵棵树不断的后退。 他想说点什么,但面对她,他真的口拙,好像说什么都不对,她和他什么都不是,没有任何一点关系。 迎着乡亲们的视线,他苦恼不已,也没有停车。 转几个弯,来到海沟子村她的家。 果然不远处的树林里,蹲着两个在研究蚕宝宝的孩子。 旁边还有一个小阿德,爬到树上摘桑叶。 看到叔叔,陈小南就装傻。 “回去!”打又打不得,陈北生好声好气地劝。 陈小南扯开小衣服,抓抓长痱子的白胖肚皮,看到张钰青提着一条五花肉,立刻眼冒金光:“肚肚饿,想吃肉!” 陈小起低头不吭声。 陈小南见叔叔不妥协,只能告状:“不回去,间谍阿姨今天又上楼了,要把我和姐姐卖给人拐子!” 那个“间谍阿姨”似乎对陈北生产生了很深的感情呐。 张钰青感叹:“艳福不浅。” “没有的事!”陈北生无奈解释,“我和她没说过几句话。”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这都多久了,被孩子们打上了间谍标签,还巴上来缠他,看来是很喜欢他了。 第一次,张钰青抬头仔细打量陈北生的脸。 嗯…… 剑眉星目,五官深邃,一双多情的眼,挺直的鼻梁,薄唇竟然有唇珠,唇形完美,抿唇的时候,很难让人把控住,吸引力太强,连她都很想靠近他,内敛的气质,不笑也好看。 两双眼睛对上视线。 他似乎有点近视,当他低头,认真打量一个人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眯眼。 不会让她感觉不受尊重,相反,会觉得他是在认真地凝视她! 他压根不像一个普通人,倒像小人书里写的世家子弟。 “你是混血?”张钰青问。 陈北生对于她的问题,有些意外,但还是老实回答:“我外婆是苏联人。” “难怪轮廓很深。”张钰青笑了笑。 天气实在是热,才站一会儿,后背慢慢变湿,拿下草帽,张钰青推开木门命令:“快中午了,赶紧进来,在我家吃了午饭再走。” 陈北生迟疑,一个男人单独去一个女孩家,很不合适。 当妻子重生后 第18节 附近的村民在探头看,指指点点。 村里的流言蜚语,有可能会要了一个女孩的命,他从小就领教过! 张钰青失笑:“我病了一个月,早被当成了一个傻子,你觉得我会在意谣言?快点进来!” 第14章 张钰青从口袋抓出几颗大白兔糖:“小阿德,谢谢你和他们一起玩儿,给,吃糖。” 小阿德看到糖眼里全是开心,飞快把糖拿走,又把他的竹篮子带走,里面有桑叶和蚕宝宝。 陈小南吸溜口水,抬起肥嘟嘟的脸:“阿姨,我想吃糖。” “没有!”张钰青抵住那颗圆溜溜的脑袋,“你不乖,又离家出走,没糖吃。” 陈小起敏感,低下了娃娃头,知道阿姨这话也是对她说的。 村里没啥秘密可言,看热闹的乡亲们打开屋子的门,十分好奇他们的来头。 陈北生知道自己必须做点啥,否则会给眼前的姑娘带来更多的麻烦。 他一手拎陈小南,一手牵陈小起,神色平静走进了院子里。 光明正大,总比畏畏缩缩要好! 院子里,两层楼至少四百个平方,和旁边矮小的土坯房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干净整洁的院子没什么杂物,院子最左边种了菜,仔细看是青椒,苦瓜,丝瓜,南瓜。 走进屋子,左右两边是卧室,中间是堂屋,后面是杂物间以及厨房。 陈小南弯着小身子,抱着肚子:“叔叔,嘘嘘!” 张钰青在给他们倒凉白开:“从堂屋直走,去到后院,再走十米,后山那里有个厕所!” “谢谢!”陈北生飞快拎起快要忍不住的陈小南,大步走向厕所。 只是在给侄子脱裤子时,陈小南忽然大叫:“痛痛哒,我自己脱裤子!” “痛?”陈北生纳闷,自己已经尽量的轻手轻脚脱裤子,孩子细皮嫩肉,他也知道轻重。 粗神经的陈小南,蹲在厕所那里:“对,屁股痛痛哒!” 刚脱完小裤子。 陈北生一双厉眼看到了孩子臀肉上全是青青紫紫,他眼中倏地闪过了一抹吃惊。 胸中的怒火一下子窜出来! 但理智又占据了上风:“陈小南,叔叔问你,屁股怎么回事?我记得上个星期天给你洗澡,没有这些印子!” 陈小南噘着嘴巴:“肚肚疼,屁屁痛,不记得啦。” 他现在要上厕所,哪能一心二用。 问他等于问空气! 陈北生耐心站在外面等着,陈小南尿尿之后,这才满意地站起来,自己费力抓起小裤子,松松垮垮的,被叔叔帮忙提了裤腰一把,然后没事人一样笑着:“洗手手!” 走进屋子里,陈北生揭开缸盖子,瞧见水已经见底,用葫芦瓢舀了水,给他洗手:“好了,去玩吧!” 张钰青走过来:“没水了吗,没关系,待会儿我来挑,你去坐着休息,喝杯水解解渴!” 陈北生安静看她拿着三颗鸡蛋走出门。 屋子干净,东西归纳整齐,没什么需要他帮忙的。 他自来熟,找到了两个大水桶,确定是干净的,拿扁担走到前院的井边上,提着井内的小水桶,把水打上来,三两下把两个大水桶装满,然后来回前屋后院挑了一担又一担。 一直到把家里两个水缸的水都挑满。 去隔壁朱奶奶家拿鸡蛋换了六条黄瓜回来的张钰青吃惊不已:“你竟然会挑水,你们职工宿舍有自来水吧?” 这个问题,让陈北生发笑:“我在农村长大,什么活儿都干过。” “是吗?”张钰青低下头迟疑片刻,忍不住愤慨:“杨剑新那个王八蛋,又骗我,说什么男人都不干家务活!” 后妈一直灌输一个思想:女人要多干活,才能招婆家的喜欢。 然后又遇到了杨剑新那个王八羔子,在舅舅面前装好男人,在她面前却给她洗脑,说家里的事就得女人干。 人格形成的那些年,全是受外界所影响,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没有亲妈教导的坏处,就体现在了这里。 陈北生没说话。 张钰青解释:“杨剑新那个人,你见过一次的!” 陈北生放下扁担:“不,我见过他两次。” 张钰青好奇:“那第一次在哪见到他的?” 手上动作没停,大热天,没什么胃口,中午吃凉面,揉面后,饧面四十分钟,再把配菜准备好。 煮熟泡凉水的豆腐皮,搭配酸甜口的萝卜丁,卤蛋,鸡蛋丝,黄瓜丝,豆芽,香菜,芝麻,炸点咸花生米,拌在一起,待会儿大人拌油泼辣子,小孩拌芝麻酱。 陈北生一脸严肃:“你在林翔拖拉机厂门口,差点被欺负的那一次,我见杨剑新牵着一个女人的手,在笑,还说终于摆脱了‘你’……说你一定会死,因为被人侮辱后,你不会再想活下去,我路过,刚好听了个正着。也是凑巧,我和我哥的一个部下,准备去调查林翔拖拉机厂的事,所以当时,才能跑去救你。” 张钰青认真盯着他的眼睛,心里一阵阵惊讶,这样一个看上去冷心冷情的男人,没想到正义感那么强,她清了清嗓子,语调放柔:“多亏了你!” 陈北生不希望她旧情难忘:“他不是一个好人。” 张钰青笑嘻嘻点头:“我知道!” 表哥揍了杨剑新一顿,舅舅让杨剑新赔了两千块,张钰青对于这个处理结果还算满意。 面饧好,把面皮擀得薄薄的,撒上一层面粉防粘,把面皮切得细细的抓散,下锅煮。说实话,从浑浑噩噩的感觉中清醒后,张钰青都已经忘记了为啥会喜欢杨剑新,总感觉那是很遥远的事。 面熟了,用笊篱把面捞上来,过凉水后,张钰青拌了四碗凉面。 两个孩子翘首以盼,特别是陈小南,拍着圆肚皮:“要吃肉肉!” 张钰青笑着答应:“好,我用煤炉子给你炒个回锅肉。” “不用惯着他。”陈北生拘谨道。 张钰青在麻利切肉:“没关系,我也要吃,多吃点,身体才能好,而且我还要出海。” 陈北生微微怔住,问:“你身体不好,不多休息一段时间吗?” 张钰青摇头:“快两个月没打鱼了,我怕坐吃山空。” 一旁,陈小起抓着门,一直怯生生的,听到阿姨要去打鱼,她鼓足勇气:“阿姨,我能和你一起出海吗?” 小小的脸蛋变得惨白,张钰青满脸心疼:“你太小,再大个几岁才行。” 矮墩墩的陈小南有间歇性失忆症,但也能间歇性想起一些事,突然摸着痛痛的屁股,嘟嘴抗议:“阿姨,我不回家,胡婶婶坏坏的,开我家的门,请间谍阿姨进来,打我屁股,还掐姐姐,我住你家好不好?有肉肉吃,有小朋友玩,还可以抓鱼,也不用挨打,这里真好!” 陈北生变了脸色。 张钰青满脸诧异,也盯着陈北生,等着听他解释。 “小起……”陈北生蹲下来,和小小的侄女平视。 他温和地问:“弟弟说的是真的吗?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你胡婶婶和林阿姨打你了吗?她们是什么时候串通到一起的?” 对于叔叔,其实陈小起一直充满了陌生感,以前他在天北市工作,最近半年才调回来,根本就没见过几次。 听阿姨们说,叔叔是一个大厂长,很忙很累。 却一直很温柔,从来不打小孩,对他们很耐心,不像隔壁的讯子,天天被爸妈揍。 但是叔叔每天回家都很疲惫,还得天天陪他们说话,听他们哭,有一次叔叔为了照顾她和弟弟,还发高烧了。 所以后来她很少打扰叔叔,想让叔叔多多休息,什么事,都是她独自消化。 “可是……”陈小起变得泪眼婆娑,“间谍阿姨说,她打我们,不能告诉叔叔,因为她很厉害,她的爸爸是局长,会让叔叔下岗,我不想叔叔下岗呜呜呜……” 才六岁的小姑娘和弟弟一直默默挨打,不敢告状,原来是怕连累叔叔下岗,张钰青听到这里,忍不住鼻酸。 陈北生喟叹一声,轻轻帮侄女整理头发:“所以一直都不是你们撬锁离开家,而是那两个人放你们出来的?对吗?” 陈小起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被陈北生温柔的声音所蛊惑,抱紧他的脖子放松下来大哭:“叔叔,对不起,我和弟弟一定会找到爸爸的,你不要下岗呜呜呜呜……” 陈北生抱起侄女站起身,瞬间拔高了不少。 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陈小南傻乎乎抬头。 奇怪呀,为什么姐姐要哭? 不管了,姐姐哭,那他也抱着叔叔大腿哭吧:“呜呜呜哇……” 一瞬间,屋顶快要炸开,为了耳朵着想,张钰青急忙走过去抱起了小胖墩安抚。 又扭头瞪陈北生:“怎么当叔叔的,那个胡大姐和间谍阿姨是个啥玩意儿?” 陈北生抱紧侄女一边哄,一边温声和张钰青解释:“胡大姐是车间主任的老婆,没上班,我见她有空,每个月花六十块钱请她接送孩子上下幼儿园,回来后,再请她帮孩子洗个澡!” 张钰青不敢置信:“就这?开六十块钱工资?!” 陈北生点头:“后来孩子们放暑假,需要全天看护,涨到了七十块。” 张钰青扶着额头,气到快要喷火:“回去后,把那个见鬼的胡大姐辞掉,再把那个欺负小孩的间谍女人好好教育一下!” 很奇怪,陈北生竟然认真点了头。 张钰青还窝火,想手撕了那两个女人:“先把孩子放到我这里,你回去上班,等暑假过后,我去城里租房子,我去给你看孩子,你一个月给我开六十就行!” 想当初,家里人不肯她去老山村教书,怕她一个小姑娘遇到老色痞回不来,于是她只能回城做了一个不能转正的临时教师,前三个月,每个月只发十五块! 这点钱啥都干不成,她怒而辞职,回家女承父业,打鱼,一个月辛苦下来,不去远海,也能挣个七八十块。 陈北生眼睛发亮,心跳加速,但颇有顾虑,故意试探:“你带孩子……会不会影响你的人生大事。” “不会!”张钰青不在乎挥手,“附近村,没人愿意给我做媒了。” 饭桌上,凉面很好吃,配菜也给得足。 俩孩子哭完后,埋头苦吃,酱香浓郁的面条一点不腻,黄瓜丝和酸甜口萝卜丁清脆爽嫩,孩子嘴巴上面都沾了芝麻酱,一小碗面条不够吃。 张钰青看着哭过后的陈小起和陈小南,心疼得不得了。 才几岁的孩子,比她十岁那年还要惨,那时她可没挨过后妈的打。 当妻子重生后 第19节 “小起,你比弟弟瘦多了,多吃一点好不好?” 陈小起双眼通红,羞怯点头:“好。” 陈小南立刻举起碗:“好!” 张钰青笑看他一眼:“没说你,你再吃下去,你的小衣服都要爆扣子。” 说是这么说,她拿两个小碗,起身去了厨房。 又煮了些面条,加一些配菜和芝麻酱拌了两碗凉面端过来。 陈北生惊讶于张钰青的厨艺,面条筋道弹牙,一点都不软烂。 黄瓜鲜嫩可口,鸡蛋煎得香,特别是酸甜口的萝卜丁,搭配炸得刚刚好的花生米,他的一大碗凉面已经快要见底。 还有那一道青椒炒回锅肉,青椒大概用油炸过,一点不辣,搭配上微微焦黄酥香的回锅肉,不知不觉他吃得有点多。 “好吃吗?”张钰青问。 陈北生点头,轻笑:“好久都没有吃到这么好的伙食了。” “你是厂长呀……”张钰青纳闷。 “真的,我们每天吃食堂,大锅饭没什么油水,大厨常常和老婆吵架,甚至连咸淡都没有。” “你不做饭?”张钰青问。 “做,但最近太忙。” 半个月前,陈北生去了一趟天北市,好不容易拿到了86版呼噜兄弟动画片的授权。 所以这个月,他这个厂长和一群工程师一直在赶设计图! 张钰青点头:“行,如果信得过我,那你去忙工作,争取把那个厂盘活。保姆我来当,孩子我来带,你下班或者放假可以过来检查,我正好也喜欢孩子,他们能给我家添些人气儿,你也看到了,我家冷冷清清。” “不过你要记得按时给我开工资,暑假的伙食费就算了,家里囤的米面多,天气太热,吃不完会长虫子。” 陈小起双眼变得亮晶晶,放下筷子,满脸渴求地看向温柔的叔叔。 如果能住在这里,她和弟弟可以减轻叔叔的负担,还可以去海上找爸爸。 陈小南抬起花猫脸:“阿德哥哥说,他天天去赶海,赶海可以挣钱钱,给爸爸花,给叔叔花,给姐姐花!” 张钰青点头:“你们想赶海也行!” 七月的蛏子不错,肉质肥美,一斤卖三毛的高价,一天挖个两三斤不成问题,看孩子的同时,一个月还能多挣个二十块。 第15章 思考良久,陈北生一个人独自回城。 也就是在当天傍晚,陈北生把孩子们所有用品打包带过来。又捎来了三斤鸡蛋,五斤粉条,十斤香肠,一袋米,一袋面粉,载着这些东西浩浩荡荡的来到海钩子村。 众乡亲围在旁边全部惊呆,那辆单车堆得高高的,想不注意都难,白米和白面不是散装的,像是在大商店买的,他们可舍不得吃这么好的米面哟。 张钰青只觉得头疼。 倒了一杯水,想教育他,陈北生却已经离开。 她和两个娃大眼瞪小眼:“你们的叔叔太客气,都说了家里有米有面,又给送来了几十斤!” 两个小孩笑得露出小白牙,不用回去挨打,此时在咧嘴傻乐。 第二天是初二,赶海的最佳时间在上午九点,退大潮后,近海的滩涂上能看到很多海货。 而昨夜,张钰青点着煤油灯,忙了大半个晚上。 两个孩子的衣服挺多的,就是小了不少,她在缝纫机旁边忙碌了好久,总算改完了衣服。 早饭吃酸菜咸肉馅儿的包子,小米红枣粥。 不远处,朱奶奶家的小阿德拿着小竹耙和小木桶,站在门口害羞看着。 张钰青给他拿包子:“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拳头大小胖胖宣软的白包子带着面粉的清香。 小阿德红着脸咬一口,立刻瞪大眼睛,一口就吃到肉了! 真好吃,里面竟然有咸咸的肉,酸酸的菜,太爽口了。口水不小心滴下来,急忙擦掉,香得他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好吃,不够吃! 不像奶奶做的包子,扁塌塌,硬邦邦,一点都不松软,而且没有香香的肉。钰青姐做的这个包子比妈妈带他去城里买的包子还要好吃! 张钰青做了二十二个包子,又给小阿德拿两个:“多吃点,你帮姐看着一点小南和小起,有谁欺负他们,告诉我好不好?” “好!”小阿德笑。 陈小南两手抓包子,已经吃不下,却傻乎乎的往嘴里拼命塞。 张钰青吓唬他:“你已经吃了四个包子,还喝了两碗小米红枣粥,等下肚子会撑破!” “真的吗?”吓得小手一哆嗦。 陈小起笑呵呵看着弟弟。 小胖手吓得急忙把包子放下,但又舍不得,于是大脑袋垂下来对着包子说:“你们不要动,我中午回来再吃你们喔。” 也不知道为啥,陈小起就是感觉开心,她今天都是笑醒的。 这里早上有凉凉的风,能听到鸟儿的叫声,能看到很多绿树,看到一望无际的海,让她感觉一定可以找到爸爸。 戴上小草帽,也给弟弟拿了他的那顶小草帽戴上。两姐弟斜挎着叔叔送过来的小水壶,里面是阿姨倒的凉白开。 张钰青再三确定没落下什么,一手指着前方:“走,咱们去赶海!” …… 病了后,张钰青很长一段时间没在滩涂上抓海鲜。 今天是大潮,那潮水退得快而猛,海上的小海鲜完全来不及跟着一起退下去,很多留在了滩涂上。 这里没通车,所以也没什么城里人,基本上都是本村的人来捡海货。 “看,这个洞眼,里面有蛏子,像我一样,拿筷子蘸点盐,它们很快会露出来!” 小阿德老练,等蛏子冒出头,三两下把露出来的长蛏子拽起来,丢进桶里。 两个城里的小娃哪里见过这样的稀奇,陈小起蹲下来,拿筷子沾盐,在带水的洞口点了几下:“咦,小孔在冒泡泡!” 小阿德细心解释:“别急,冒泡就说明里面有蛏子。” 陈小南伸出肉爪,拿筷子沾盐,点点其它地方的小孔,稚嫩惊呼:“哇,全是泡泡!” 他可不管,只要蛏子露出一点点肉,肉乎乎的爪子就过去抓,只是常常都落空。 这边的动静不小,惹得附近的村民都在看,瞧见两个城里娃一直跟着张钰青,他们很不可思议。 “钰青,娃儿的叔叔哩?” “回城里上班去了!” 袁婶子纳闷:“他上班,那你咋给他带起了娃?” 张钰青拿着小铁铲,在耙沙子,寻找滩涂上的小孔:“我当保姆。” 乡亲们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反向操作,一个个目瞪口呆。 村里的另一个姑娘,张小余探头说:“我知道保姆,我家的姑姑在城里当保姆,一个月能挣五十块!” 张钰青语气淡然:“我一个月能挣六十。” “呀呀呀,那不比捕鱼还要好?!”一群婶子羡慕得眼睛通红。 有年轻的小媳妇说酸话:“为啥要你看娃?城里找不到保姆么。” 张钰青笑道:“没办法,谁叫我是师范毕业的中专生呢!” 小媳妇哑然,她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众人立刻不再羡慕嫉妒恨,得,她们大字不识几个,这活儿她们干不了,毕竟人家是个文化人。 张钰青淡定地忙碌。 村里的其他小孩子,看到陈小南和陈小起挎着漂亮的小水壶,以前从没见过,比他们家磨破了的军用水壶要好看一万倍,一个个都想摸一摸。 陈小南被古奶奶家的小阿顺带着玩,两孩子只相差一岁,小阿顺五岁,陈小南四岁,大一点的小阿顺很有耐心,一直在回答小话痨陈小南的各种问题。 而小阿德则显然更愿意和陈小起说话。 海上热,张钰青回头叮嘱:“别中暑了,喝口水!” 两个娃在众渔民小孩羡慕的眼神中,抱着可爱精致的小水壶用盖子兼杯子喝水。 也不敢久待,风大,太阳晒,张钰青挖了一个多小时的蛏子,收获不错,提着桶子选择撤! 小阿德指着不远处:“钰青姐,那边有人收蛏子。” 几棵巨大的榕树下,摆着几个小小的摊位,坐着三个中年男人在抽水烟,传来吧嗒吧嗒的响声。 以前都是早上九点之前收摊,只是最近是蛏子最肥美的季节,所以他们会待得久一些。 陈小起眼里都是光彩:“阿姨,可以换钱吗?” 陈小南不懂挣钱的具体含义,但他知道钱钱能让姐姐开心,他也抓着一个蛏子笑:“挣钱钱!” 被气氛所感染,张钰青牵着他们往前走:“你们想挣钱也行,阿姨待会儿去刘木匠爷爷家里,帮你们做两个小木桶,以后你们拿自己的小桶来赶海,挣点小钱,留着当零花好不好?” “好!”陈小南和陈小起大声回答。 陈小起满脸感激,阿姨真好,为了找到失踪的爸爸,给她机会,让她攒很多的钱钱。 附近的小孩一肚子火,人比人,气死人,他们每天帮家里干活挖蛏子,家里最多给两分,只能去买一支色素冰棒吃。 蛏子降价了,收货的男人吆喝:“一毛一斤,只能给这么多!” 旁边几个婶子不甘心掰扯:“咋少这么多?昨天还三毛!” “现在市场货多……城里人爱吃肉,不喜欢吃蛏子,一毛一斤我都给高价了,过几天只有几分钱一斤。” 如今的海鲜不值钱。 除了特别稀有的鱼类,其它收购价只有两三分钱一斤,所以现在的渔民生活得很艰难。 当妻子重生后 第20节 几个婶子不甘心,继续掰扯几分钟,一直到价钱提高到一毛二才肯卖,而两个孩子的蛏子才卖了四分钱。 张钰青转身:“我的不卖了,回去!” “为什么呀?”陈小南抓着一个蛏子研究,小肉手在摸它的壳。 张钰青给两个孩子擦了擦汗:“因为我抓的蛏子太少,赚不了几个钱,而且阿姨想炒蛏子给你们吃。” 陈小起点头。 陈小南更是在流口水,急不可耐地催促要回家。 附近的几个婶子笑骂道。 “这傻丫头,忒馋!” “一斤蛏子才三两肉,我上次取了半斤蛏子肉,全家十口人吃,就这,气得婆婆骂了我两天,说不借着最贵的时候卖掉,一点都不会过日子。” …… 村里人穷,舍不得吃穿,重男轻女思想又挺严重,两个儿子以上的家庭,为了付彩礼讨到几个媳妇,更是能一朝回到解放前。 张钰青的父亲则没有这样的顾虑,拿钱吃,拿钱建了房子。 到了傍晚,村里人大老远的就闻到了张钰青家柴火炒菜的香味。 那菜放了猪油,味道让乡亲们饥肠辘辘! 以前很少登门的村长老婆言秀红走进屋,看到两个城里娃坐在高凳子上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言秀红问:“钰青,做啥好吃的?” 蛏子吐了一天沙子,焯热水捞出。 张钰青丢了姜片放进油锅里,爆炒蛏子肉,快速翻拌,放一把韭菜段,那火焰好似在空中跳舞,加点盐,淋入一点生抽,撒点白糖提味,火大,香味全部被逼出来,满屋子飘香。 炒菜声音大,等菜出锅,张钰青才发现了身后有人:“秀红婶子,来啦?” 言秀红感觉有东西在拽她的胃,在疯狂喊着要吃的:“我听说,你在给人当保姆,我以为你想进城,就过来问问你。” “噢,暂时不准备进城,等那俩孩子过完暑假再说。”张钰青拿出了筷子,“尝尝我做的菜。”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嘴里客气,言秀红按捺不住,拿筷子夹了一口蛏子肉朝嘴里塞。 蛏子肉十分的嫩,多咬几口,鲜美爽弹,搭配上香嫩韭菜,一口下去很满足,里面竟然能吃到一点点猪油渣的口感,太香了啊,她家最近都没去称肉,这道菜给家里俩小子吃,能干掉两大碗干米饭。 张钰青见她喜欢,也没小气,拿出碗分了一大半:“秀红婶子,端回去吃。” “这……”想拒绝,但是想到自家大儿子小华从城里的高中放暑假回来,瘦了好多,她忽然就端起碗,“行,待会让我家的小旺给你把碗送回来。” 言秀红没想到自己无意之间的串门子,竟然会得到一碗香喷喷的韭菜油渣炒蛏子肉,嘴巴都咧到耳后根去了。 张钰青继续切菜。 如今的条件摆在那里,舍得吃的没几个。 荤菜大部分是煮一锅没油水的小鱼小蟹,又腥又没肉。 那出海捕鱼的渔民,更是咸菜和粗面馍馍不离手,吃得更差。 张钰青用猪油炒了两条丝瓜,丝瓜会出汁水,出锅的时候,撒上一点葱花点缀,夏天吃一碗丝瓜汤,很解暑。 大锅内,先前清蒸了一条鲈鱼,有一斤半重,这是在朱奶奶儿子手中买的,新鲜海鱼,放上一点姜丝和豆豉,出锅放点生抽和盐,味道自然不用说。 “孩子们,吃饭了!” “好。”陈小起收画笔和本子,带弟弟洗手。 陈小南这胖小子,把画笔涂在脸上,变成了一只花猫。 饭桌上,两荤一素,一大两小吃得香。旁边端着饭碗过来蹭菜吃的小阿顺和小阿德,这对出了三服的堂兄弟,就算被父母掐耳朵,也不愿意离开。 “好吃,比奶奶做的好吃。” “香香的,有油,不是水,好好吃!” 陈小南一脸骄傲:“我的钰青阿姨,厉害。” “阿姨,我可以多吃一碗饭吗?”陈小起小脸蛋红扑扑的,头一次愿意多吃点食物。 看到小起喜欢,张钰青哪能不同意:“当然,来,阿姨帮你盛饭!” 四张小嘴不停朝嘴里扒饭,扒菜。 还叭叭个不停,张钰青给他们摘取鱼刺,一人夹一块白白嫩嫩的鱼肉,看着他们吃得好香甜,对于张钰青来说,这个画面能让她开心很久。 几个小捧场王,让她很有成就感。 比一个人孤独吃饭,寂寞到不知所措的时候,要幸福太多。 晚上,家里多了十五个白梨瓜。 村长家,小阿德家,小阿顺家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都给送来了自家种的白梨瓜过来。 头疼的张钰青,思考了一会儿,想到了该怎么解决这些瓜果。 现在天气热,吃不完会坏掉,这么好的东西在城里的集体经济里,可能花钱都买不到,她拍案决定:“小起小南,咱们明天去城里,送几个瓜给你们的叔叔吃——” 第16章 这次去城里除了送白梨瓜,张钰青还想扯布做几件衣服,她的衣服全被后妈送人,所有加起来才三身,还全都是舅妈送的,夏天还好,到了冬天就不行了。 农村人晚上七八点睡觉,早上四五点醒,张钰青起得早,给自己熬了中药,便开始给孩子们做早餐。 早上吃小馄饨。 他们海钩子村的早市,夏天在早上五点钟准备,在公私合营的小卖铺旁边,张钰青买了半斤肉回来,花了四毛五,肉剁成泥,变黏才行,放上胡椒粉,葱姜水,鸡蛋清,葱末,盐,味精,一点点白砂糖,洗干净的手,朝一个方向使劲搅动,一定要打上劲儿,馅儿的味道才会鲜嫩弹牙。 张钰青速度快,拿根筷子蘸点肉,不出半个小时,包了一百个小馄饨。 陈小起牵着弟弟来到厨房,红彤彤的小脸都有凉席印子,头发翘半边,张钰青笑道:“来,一人半杯温水喝下去,清清肠胃,去上厕所,回来再漱口洗脸。” 小手抱着大大的搪瓷杯,一人半杯水,喝下肚子,两个娃儿乖得不可思议。 “弟弟,这边!”陈小起扯住弟弟的胖胳膊,带着睡迷糊,差点撞墙的弟弟去了后院。 一个上厕所,一个就在外面无聊等待,轮流交替,在男女大防这方面,他们的叔叔教育得很好。 上完厕所出来,陈小南清醒了一些,摸摸自己的肉屁股:“不痛痛啦!” 陈小起也在厕所里盯着自己的大腿内侧,最近两天,洗完澡,阿姨会给他们受伤的地方摸绿药膏,很凉,很舒服,现在她感觉不到多少痛,用力摸一摸,更不会疼哭她。 见他们回来,张钰青给挤了牙膏,又打了洗脸水。 俩孩子洗漱完,坐在堂屋吃馄饨。 “好香!”一口一个的小馄饨,这是陈小南第一次吃。 陈小起以前倒是跟着叔叔吃过一次,味道一般般。 但是阿姨做的馄饨,吃一口,能感觉肉肉在爆汁,好烫,嘴巴有点疼,不过香香的,鲜鲜的,肉很滑,很嫩,吃不够。 “阿姨,你做的馄饨好吃。”陈小起小声夸赞。 张钰青轻笑:“喜欢就行,有点烫,阿姨给你们用蒲扇扇一扇。” 最近热闹的早晨,总让张钰青感觉满足。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她甚至不想好好吃饭,对食物提不起一点兴趣。 但是突然多了两个小孩,就多了责任。孩子敏感单纯,很懂事,每天听着他们的夸夸,她感觉轻飘飘的。 她真的太渴望有人陪伴,这种每天醒来,有小呼噜声在身边的感觉真好。最主要的一点是,人一旦能挣到稳定的月工资,精气神都不一样。 一大两小胃口不错,吃了三大碗馄饨。 张钰青吃了中药,给孩子们戴上帽子,准备水壶,他们便站在门口等。 海钩子村的前任老村长退下来,依旧是个闲不住的老人,腿有毛病,不能去赶海,又不想躺着吃闲饭,于是在家养了四头猪。 他的侄子在国营饭店做大厨,每天会留下很多潲水,处理潲水的权力还是有的,所以老村长每天早上会赶着驴车,去城里的侄子那里收潲水回来。 昨天晚上,张钰青说了一声,此时只见老村长赶着车,慢悠悠过来。前面一头驴,后面一个板车,两根长长的木棍固定在驴的两侧,驴身上绑了绳子,就是一辆驴车。 “别急,爷爷抱你上来。”老村长慈孝的笑。 “谢谢爷爷!”手脚已经往上攀爬的陈小南立刻不动,伸开圆圆的胳膊,让老人抱。 张钰青把陈小起抱在驴车上,坐好,再把两个破搪瓷脸盆放上去,准备去城里,修补搪瓷漏洞。 “老村长,麻烦了。” “不麻烦,昨天丫头你给旺娃他娘,送了一盘蛏子油渣炒韭菜,我那俩孙子,像几百年没吃过饭,喜欢得不得了哟,吃得老香了。” “行,等哪天赶海,我多炒一些菜,再送些给他们尝尝。” “使不得,惯了他们的嘴!”老村长笑着摇头。 一路聊着天,抄近路,不知不觉赶了一个半小时来到城里。 万辰市靠海,不算大的一个城市,综合工业区都集中在东区,那里的马路修得好,柏油路比较宽,不像其他区,大多是黄泥路。 这边每天到了上下班,从各个厂里进出的职工骑着自行车,一排排,能形成很壮观的景象。 马路两边的国营饭店多,毕竟工人有钱,饭店开在这里,大家吃得起。 还不到早上八点,张钰青在城里读过书,但一直学不会过马路,下了驴车,穿梭在无数自行车之间,拿着破盆,挎着大布包,紧张到左右不停地看。 实实在在的一个乡下姑娘。 工人们为了赶时间,不断按响单车铃声,她进退两难。 “阿姨,别怕喔,我牵着你过马路。”陈小起温柔安抚她。 陈小南抬起圆脑袋,一双大眼里带着好奇:“我不怕过马路,姐姐也不怕,阿姨是胆小鬼吗。” 张钰青没好气睨他一眼,牵着两娃,大着胆子过了马路,根据孩子的指挥,找到了第九玩具厂。 进去的工人多,大家赶时间,横冲直撞,一个守卫门的中年女人,扯着喉咙骂:“滚下来,听到没有,厂内不准骑车,否则扣奖金。” 然而压根没人理会这个守卫门的女人,她变得更加的暴躁。 为了杀鸡儆猴,刘霞扯住一个车把手:“李照军,又是你,不知道厂里的规章制度吗?行,跟我去门卫室按手印,我待会把处罚单,送去给你们的领导。” 当妻子重生后 第21节 李照军去年进厂,才二十岁,被凶猛的拽住,差点从单车上摔下来,也不好发火,吊儿郎当地笑:“霞姐,我真赶时间,我们的班长说,如果我再迟到,就把我调去后段做搬运工!” “规矩就是规矩,赶紧来按手印,我这次一定要拿着单子,去你们的主管那里让他严肃批评你。” 其他人,借着机会,勇往直前继续冲。 八点一到,厂里的两道大铁门,便被那个霞姐拉上,其他人想进来,那就得去门卫室签大名。 张钰青松了一口气,她真的有自行车恐惧症,还好那些单车已经全部消失:“咦,怎么没看到你们的叔叔进厂?” 陈小起认真解释:“因为叔叔上班去得很早,他从来不迟到。” “难怪。”张钰青牵着孩子,去了门卫室。 刘霞的电风扇接触不良,转了几圈不转了,出了问题,此时一直在调试,热得她满头大汗,脾气很臭地瞟一眼张钰青:“找谁?” “同志,你好,我找你们的厂长。” 听到“厂长”二字,刘霞脸色更难看,仔细打量这个年轻的丫头,一件蓝色土气衬衫,一条黑色的确良裤子,梳着两条大辫子,看上去傻里傻气,但架不住人家姑娘五官出色,长得漂亮。 刘霞脾气愈发大:“这里有几个厂长,你不说名字,我咋知道你找谁,还有,你说找,就让你找?” 张钰青愣住,不明白这个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大怨气。 而且,更像是带着一股子酸气。 可是这个大姐要吃醋,应该也不可能啊,陈北生今年才二十四岁,而这个大姐至少有三十七八,两人年龄相差很大。 “我找陈北生!”张钰青迟疑地说。 下一秒,大姐松了口气,笑起来:“噢,你找我们大厂长,那行,我这就打他办公室的电话。” 老式的摇号电话机,在过了两分钟后,得到回应,那边服务台转接成功,大姐把电话递过来:“你说。” “行!”张钰青拿起话筒。 里面传来温润嗓音:“你好,我是陈北生,请问哪里找?” “我是张钰青,邻居送了很多白梨瓜给我,我和两个孩子吃不完,给你送来了一些,出来拿一下,我们在厂门口等你。” 不等那边说话,张钰青挂断电话。 刘霞站起来,低下头,透过窗户看到两个矮矮的小娃正好奇踮着脚尖,懵懵懂懂回望她,她不由发笑:“哎呀,怪我,都没瞧见陈厂长的侄子侄女!” 张钰青仔细打量刘霞的脸蛋,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和陈北生接触过的人,她都能看到他们的未来。 这个刘霞…… 算了,这不关她的事,她不可能去提醒别人什么。 刘霞一脸八卦:“姑娘,你是陈厂长什么人?” 张钰青低头:“我是他家保姆,帮他带两个娃。” “难怪,最近胡大姐一直骂骂咧咧,原来是你抢了她的活儿;还有,那个林小爱上次去闹,都被抓了呢。” “胡大姐?林小爱?”张钰青冷笑,“我倒是想去会会她们!” 刘霞感觉到了一股杀气,揉揉眼睛,很快又觉得是自己看走眼。 眼前站着的丫头,依旧是个土里土气,有些畏缩的姑娘。 厂内,那条笔直的路上一个阔步走来的青年,木然冷峻的脸,看到张钰青和两个孩子后,忍不住露出一抹清朗笑容。 “叔叔。” “叔叔。” 陈小南负责抱大腿,陈小起负责接过阿姨递来的大布袋,吃力将八个白梨瓜递给叔叔。 “怎么给这么多,你们呢?”陈北生笑问。 张钰青拿手给自己扇风:“别担心我们,这东西乡下多,你给我钥匙,我要去你的宿舍,吹吹电风扇。” 主要是想去干仗,但不能当着雇主面说。 “……”陈北生眼中的笑,减淡了几分。 看到张钰青火大,他也不敢招惹她,于是乖乖给了钥匙。 旁边那个偷看的刘霞差点瞪凸了两只眼珠子。 这还是那个不苟言笑,视年轻姑娘为洪水猛兽的陈厂长吗? 要知道,副厂长为了夺回厂子的管理权,没少做小动作,甚至喊自己的亲戚使用美人计。 可那些姑娘常常会被陈厂长气哭。 记得上次,陈厂长还把私自偷闯他宿舍的林小爱,喊公安带走,拘留了一天。 搞得林小爱现在都在家哭哭啼啼。 张钰青问:“有煤炉子吗?我中午会在你宿舍做饭。” 陈北生总感觉违和,心跳还是会不受控制,不是不喜欢,但说不上具体什么感觉:“有的,一直点着,我每天回去会烧热水。” “行,你去忙!”也不想待太久,张钰青牵着两个娃,转身去百货商店。 “叔叔再见!” “叔叔拜拜!” 陈小起和陈小南挥手。 陈北生提着一袋子的白梨瓜安静看着他们离开。 她对他似乎很熟稔?态度变了些……看似亲近,语气和行为却依旧带着疏离。两个孩子被照顾得很好,对她是完全的依恋。 对他这个叔叔,反倒没有多少舍不得,他有点淡淡的小忧伤。 看到旁边的车,想到今天铁皮玩具要出一批货,陈北生又收敛神色。 能赚外汇的厂子并不多,国家要购买先进的生产技术,必须得靠外汇。 而玩具厂就是一个能出口赚外汇的厂,所以质量上一定要严格把控! …… 张钰青先去城里的角落找到一个铁器铺子让老板修一修脸盆。 那两个搪瓷脸盆的洞,有沙粒大小,用着漏水,得补一补。工人拿火棍烙一烙,溶合一下,还得补点漆色。 张钰青主要目的还是逛百货商店。 以前读中专的时候,虽然学校不要学费,还给生活费,可吃了饭,身上常常没留下几个子儿。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她身上有四千块钱。 杨帆得知表妹来百货商店,出来迎接:“啥?你现在在做保姆?” “嗯!” 两张相同的小包子脸抬起来,之前在杨舅舅家吃过饭,大家一点都不陌生,他们嘴巴甜甜的,软萌萌喊:“叔叔好。” 杨帆一瞬间没了脾气,不过还是说:“表妹,你来这边上班吧,转正完全没问题。” “不了,我喜欢现在的工作,自由。” 帆哥在这里工作了六年,有多努力往上爬,她都知道,还是少招点口舌是非比较好。 张钰青去看成衣柜台,营业员翻着白眼,爱搭不理,瞧见高大英俊的主任走过来,态度立刻变殷勤。 柜台内部成衣的肩膀,垫得高高的,看上去很洋气。 “喜欢么?帆哥给你买!” 张钰青摇头:“我不喜欢那个垫肩。” 杨帆闭嘴,低头,确实在表妹的眼中看到了嫌弃。 但是张钰青很好奇一件衣服的价格:“请问,那件圆领衬衣多少钱一件。” “十四块!”从八四年开始,国家市场布料充足,买衣服不需要布票,只需掏钱。 张钰青咋舌,一件衬衣也就1.5米布,市场上,最好的涤棉细布才两块钱一米,她自己做一件,只要三块钱。 而选择棉布,那更便宜,一米只要一块钱。 “那我去买布料的柜台。”挑挑选选,买了红色,白色,浅蓝色,浅绿色,黑色,一共十米的布,花了十五块钱。 回家太远,不好抱,直接团一团,把布料塞进两个大大的化肥袋,回家再过水洗一洗。 张钰青没鞋子穿,买了凉鞋、皮鞋、雨鞋,布鞋没买,她会自己做。 炒菜不可能总吃猪油,可看了看柜台,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买油凭票供应。 她望着油叹气,没买,打算回乡下,去地多的农民家收一点花生,自己去榨油坊找人给她榨油。 再回头。 发现陈小南在吸溜口水,懂事体贴的小姐姐陈小起,在口袋里掏毛票:“好,姐姐买。” 原来是有人在吃绿豆老冰棒,陈小南嚷嚷着也要吃。 孩子们太小,一热一冷,对肠胃会造成负担,极易拉肚子。 她给孩子们买瓶一毛五,泡在冰水桶里的北冰洋汽水:“先不吃冰棒,你们一起喝点这个好不好?” “好呀!” 帮表妹把几个蛇皮袋子提到自己办公室的杨帆,定定看了很久,他发现,表妹多了些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 更耐心,决定好的事,做得更雷厉风行,行为上也变得更成熟,看来杨剑新的事,还是深深影响到了可怜的表妹,也不知道这种成熟是好是坏。 完全误会了的杨帆,都不知道他“可怜”的表妹有了异能,能看见一个男人的未来,一直在思考怎么才能改变那个男人悲惨的命运。 第17章 孩子记性不好,一大两小好不容易找到了铁皮玩具厂的职工宿舍。 级别摆在那里,陈北生也不至于去住筒子楼,他还是可以分到干部房的。 一栋一层高的建筑出现在张钰青面前,据说这里,一共住了四户人家,像学校一样的结构。 当妻子重生后 第22节 房间是二室一厅,屋内铺了木地板,只有床和衣柜,现在流行的电视机和冰箱都没有,倒是有一台风扇,就是风力不大。 因为房子有些年头,背面又有爬山虎,所以也不热,家里干净,客厅屋角没一丝灰尘。 走进屋,张钰青没察觉到问题,转头,看到陈小南躲进了卧室的床底下,瑟瑟发抖。 “陈小南,你这是干啥?” “怕怕哒!”床比较高,陈小南个头矮小,能钻进去,他翘着屁股,用肥肥的手捂住了眼睛。 好可怕…… 住这里的时候,每天挨骂,会被打屁屁。 那个胡婶婶好凶,总吓唬他,叫间谍阿姨打他屁股,还说把他卖到山上去,山上有人拐子,会砍断小孩的手脚。 白天叔叔没回来,躲在床底下最安全。 张钰青没生气,床底下也不脏,猜测大概是他们的叔叔知道陈小南喜欢钻床底下,所以天天有拖干净地面。 可是很快,张钰青又发现了不对劲,陈小起听到院子那里传来高跟鞋的声音,竟也急得团团转,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脖子,眼里全是惊恐。 奇怪,这不就是很普通走路的声音? 张钰青问:“小起,告诉阿姨,害怕什么?” 想到弟弟,陈小起决定挺身而出,大口吸气后不安地说:“阿姨,那个胡婶婶说不听话的小孩,会被砍断手脚,丢下海,喂鲨鱼。” 张钰青脾气上来了:“这个女人!” 高跟鞋距离门口三米远,停下来,今年四十五岁的胡杏棉,看到隔壁的门是打开的,她的心变得很不得劲儿,怀疑隔壁那个小保姆终于从乡下过来了。 毕竟她听到了陈小起那个兔崽子的声音,这令她气愤不已。 转身,她打算好好埋汰那小保姆,不管小保姆干什么,都要说几句难听的话,明天再添油加醋,传到整个厂都能知道。 就说……小保姆是有多么的不靠谱,而陈北生解雇了自己,是多么的错误。 “哟,乡下人从乡下过来了?”还差十来步的距离,阴阳怪气的声音先到。 “小起,躲到阿姨的身后。”张钰青把小小的身体推去了自己的身后。 “可是阿姨,她很可怕,她说杀小孩,和杀鸡一样简单,上次她还当着弟弟的面,杀鸡头,吓得弟弟一直做噩梦。” 因为着急,陈小起害怕到手在发颤。 她怕阿姨吃亏。 张钰青气得眼睛一片猩红,那女人到底是有多恶毒,竟然对这么小的孩子使坏心眼! 率先走到门口,上下打量那个中年女人:“哼,还以为车间主任的老婆,是一个有学问的同志,没承想,原来是个嘴巴恶毒的丑婆娘!” “你!”胡杏棉愣了愣,随即吐血。 不是说乡下保姆才二十岁,应该和其他乡下丫头一样,被城里的繁华迷了眼,变得战战兢兢想讨好城里人吗? 胡杏棉没想到自己才刚开口,就被暴击,她颤着身体,指着她:“你个没教养的乡下人,竟敢骂我丑婆娘,你——” 一巴掌狠狠拍打在那手背上,张钰青继续骂:“我呸,骂你怎么了?骂你还要看天气预报?你恶心到了我,我还没变着花样骂你呢。还有,你算哪根葱,竟敢指着我鼻子!” 胡杏棉气得鼻孔扩张,差点升天:“你,你这个粗野的乡下丫头……” 张钰青不让对方指自己的鼻子,而她自己却反手指过去:“没乡下人,你得饿死,没乡下人,你得住在大街上被人欺辱。哦不,你这样的恶毒婆娘,流氓看不上,因为你不仅人丑,心也丑,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手,你简直不是人!” 胡杏棉感觉头昏:“你……你……” 说不过张钰青,转而想打孩子:“陈小起,你就看着她这么欺负我,我以前那么费心照顾你和你弟弟,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丫头,就不知道护着我一点。” “怎么?”张钰青一把推开她,“又想威胁小起,我可告诉你丑婆娘,孩子身上的伤,还没褪下去,咱们现在就去公安局讨个说法!” “你……” 胡杏棉看到不远处的王奶奶买了菜,已经过来,急忙闭了嘴:“好啊,给我等着!” 这里总共住了四户人家,胡杏棉一直以善解人意的一面面对厂里人,此时她只能灰溜溜离开。 气死她了,竟被一个乡下丫头打败,她现在就出去摇人,把那个头脑简单,好撺掇的林小爱叫过来。 …… 张钰青骂完人,感觉解气了不少,把门关上,免得又吓坏了小孩。 一回头,就看到陈小起眼睛亮得吓人。 太佩服阿姨,她竟然吓跑了坏婶子!! 要知道,以前坏婶子出去买菜,和不认识的爷爷都能吵起来。 “谢谢阿姨!”陈小起认真道谢。 张钰青:“不客气,阿姨没吓着你吧?” 瞧见小姑娘摇头,才安心了点,换一块蜂窝煤,把灰渣掏干净,张钰青的心情不错,煮饭,等着火炉子里的火慢慢升上来,今天只买到了菜场开裂的西红柿,放些猪油,炒鸡蛋吃,西红柿绵软炒出汁了,味道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中午两菜一汤,西红柿炒鸡蛋,肉丸子开香菇汤,豆豉炒空心菜,没办法,去菜市场就淘了这么点东西回来。 陈小起跟在她身后,满脸激动,小小手臂突然圈住了张钰青的腰:“阿姨,我喜欢你,不喜欢胡婶婶。” 张钰青整个人愣住,被一个小孩信任,让她的心,变得柔软。 刚要说话,陈小起因为害羞,跑去叫弟弟出来玩儿。 但是陈小南不肯从床下爬出来,一直翘着小肉屁股,害怕地捂住眼睛。 “小起,你告诉他,坏蛋被阿姨赶跑了!” “好!”陈小起也钻到床底下,小手轻轻拍着弟弟的后背,“弟弟不怕,阿姨很厉害,她可以保护你,不怕噢!” 陈小南却带着哭音,坚决不肯爬出床底:“姐姐我们去乡下,去海边呜呜呜呜……” 只要白天待在这间屋里,陈小南就怕,他怕看到血,也怕太阳晒。胡婶婶说他是不听话的小孩,逼他打赤膊,被太阳晒,晒得肉肉好痛,动一下,屁股也被打得好痛,没有衣服穿,他都追不上胡婶婶。 而且,外面有神经病,会亲他脸蛋,口水臭臭的,非常的可怕! 张钰青没注意到卧室的不对劲。 把饭菜做出来,全部端到桌上,推出电风扇打开,扭头轻喊:“小南,小起,出来吃饭。” 等了五分钟,孩子们没出来。 张钰青纳闷,陈小南不对劲,平时吃饭,就数他最积极。 今天回到这里,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变得一点都不像平时调皮的他! 这时,外面在敲门:“里面的乡下人,快点把门打开——” 张钰青脚步旋转,换一张母夜叉的脸,先去开门:“你是?” 外面站着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人,烫了时下最流行的短卷发,长得不错。 林小爱火大打量张钰青:“就是你这个狐狸精,勾引了陈北生?” 胡杏棉不断拱火:“小爱的父亲,是工商局的局长,你这丫头,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张钰青不吭声,研究了林小爱两分钟。 一幅幅画面从眼前闪过,她皱眉回神:“胡大姐,找了帮手啊?” 她收敛笑容,凑到林小爱耳边小声威胁。 “可惜找错了对象,林小爱是吧,我知道你,你家里不怎么干净,当初上山下乡,每家只能留一个孩子,你们家就留了你。我听说,你自己的哥哥,还有堂哥堂姐在八二年,病退返城,都做了手脚才能回来的吧,后来当了个体户,如今靠卖茶叶,电器,手表成了万元户,我就想请问一问,别人家,个体户的营业执照,那么难办,怎么你家一下子办了五张?难道工商局的局长,就这么区别对待普通人民群众?”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家的事?”林小爱脸色大变。 堂哥堂姐做的可不是什么正当生意,很危险的。 林小爱着实被吓到,如今上头开大会,作风问题抓得越来越严,父亲一直命令堂哥堂姐不要冒头,让他两年后安全退休再出来做大的买卖。 如果这事一旦被人举报,那么父亲肯定会倒霉,盯着父亲的职位的人可不少。 林小爱不傻,知道自己被人利用,突然转身跑走:“你们继续,就当我没来过!” “小爱……小爱……”胡杏棉伸手挽留,那身影却已经彻底的离开。 奇怪,刚才乡下丫头悄悄和林小爱说了什么?真讨厌,害她少了一个帮手和靶子。 她故意喊:“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张钰青已经没有办法控制怒火,这个姓胡的女人,其心之歹毒,超出了她的想象。 挽起袖子,张钰青扭头:“陈小南,你从床底下出来,今天,阿姨帮你解决了心理阴影,让你见识一下,坏人的下场。” 听她这么说。 胡杏棉竟然兴奋得发抖,双眼全是算计,只要自己被打一下,就大喊救命,让整个第九厂的职工都知道自己被这乡下丫头揍了一顿。 第18章 陈小南在床底下蜷缩成一团,听到外面在叫他的名字,叫了一遍又一遍,他瑟缩了几下就是不敢出去。 此时,一只小手爬进床底下笨拙拍着弟弟的后背,小声安抚:“不怕喔,勇敢……那个间谍林阿姨逃跑了,不敢再回来,叔叔不会下岗!” “姐姐……” “不怕,没事的。” 在姐姐一声声的安慰中,陈小南不停发抖,茫然抬起头,不再捂眼睛,小脸上满是凄楚。 对…… 他是勇敢的小孩,上次帮姐姐咬跑了大胖子霍麟,这次一定也可以站在胡婶婶面前,勇敢指出胡婶婶是个大坏蛋。 爸爸说过,要保护姐姐,他不能害怕坏蛋! “来!”陈小起先爬出了床底,蹲在地上伸手等着弟弟。 陈小南害怕看到屋内的光。 陈小起就耐心等着弟弟爬出来,过了一会儿,一只胖乎乎的小手迟疑放在姐姐的手心里,陈小起抿嘴直笑,用力拽着满眼惶恐的弟弟站起身。 两个孩子手牵着手走向门口,张钰青还在和胡杏棉对骂。 瞧见身后的两个小孩,夜叉脸的张钰青马上变得柔情恬静,弯下腰,摸头鼓励:“陈小南,你很棒,阿姨喜欢你这样勇敢的孩子。” 当妻子重生后 第23节 门口的胡杏棉不以为然,不断挑衅张钰青:“哼,说句实话吧,一个男娃,调皮捣蛋被我收拾很正常,想拿孩子威胁我,门都没有!” 张钰青不理会她,低头问以前发生的事:“陈小南,这个胡婶婶是怎么欺负你的?告诉阿姨好不好!” 陈小南还是怕,甚至不敢和胡杏棉对视,而且,他一直会选择性的忘记痛苦,所以有好多细节不记得。 只记得恐惧。 但看到钰青阿姨好耐心等着,他想,他一定要帮助阿姨。 “那天……胡婶婶对我说,出去买冰棒,我和胡婶婶一起出门。胡婶婶没有买冰棒,她只是买菜,然后我想回家,胡婶婶生气,她脱我的衣服,还脱我的小裤裤,把我丢在马路上,好热,好烫,太阳好大,我的肉肉好痛,我大声哭,可是胡婶婶不给衣服,我一直跟着胡婶婶走,走了好久好久,遇到了一个脏脏的伯伯,那个脏脏的伯伯一直亲我的脸,还亲我的耳朵,摸我的脖子,他臭臭的,我不喜欢,我害怕,我想跑,胡婶婶没有救我,她在笑,她让那个脏脏的伯伯带我去山上,我哭得好大声,然后,一个公安叔叔救了我,赶跑了那个脏伯伯,呜呜呜呜……” 本来已经选择忘记,可是今天又突然想起,陈小南怕得浑身都在抖,婴儿肥的脸蛋上湿润了一大片。 这比他偶尔的号啕大哭更让人心疼。 他的姐姐,陈小起也想起了那天弟弟被公安叔叔抱回来的场面。 当时,胡婶婶解释的是什么来着? 小男娃太调皮,喜欢光着身子在外面到处跑。小男娃真的难带,还让叔叔给她涨工资。 然后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弟弟回到家,就喜欢躲在黑黑的床底下。 这个时候陈小起好恨自己不能快快长大,她抱住弟弟痛哭:“弟弟别怕,姐姐保护你,别怕哈呜呜呜!” 张钰青的手握成了拳头,每听一句,心都在泣血,对陈小南的遭遇充满悲悯,孩子这么小,就经历这么肮脏的事,这个胡杏棉简直不是个人! 胡杏棉暗骂,破孩子记性咋这么好?转动眼珠子,再次试图激怒张钰青:“男娃儿,光着身子凉快,你才四岁,怕什么!” 打吧,只要张钰青打她一下,那陈厂长家里就要倒大霉! 她也能卖个好给副厂长! 只有让陈厂长家宅不宁,那么第九玩具厂的破产速度,才会加快。 从公有变成私有多好,副厂长曾经承诺了她家,只要厂子倒闭,到时候,副厂长花一点钱收购厂子,她老公这个车间主任,就能变成副厂长,她儿子升职当采购,她一家才可以得到更多的利益。 要知道,他们万辰市,已经有两家厂变成了私人厂子,听说没少赚钱! 弯腰用力抱抱陈小南,张钰青起身,一步步靠近胡杏棉:“你这么歹毒,就不怕报应到自己身上吗?” “哼!”胡杏棉凑过去对着张钰青嘲笑,“我怕啥,我就是想让这对姐弟走丢,可惜啊,那些人拐子太没用,没发现——” “啪!” 一巴掌狠狠扇在胡杏棉脸上,打断了接下来的话。胡杏棉的鱼尾纹不断抽搐,眼里全是疯狂,摸着脸,这下可以闹了,今天不让陈厂长家天翻地覆,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你敢打我?哎呀我不活了,陈厂长家的保姆欺负人啦,不活了,我要撞死在墙上啊。” “啪——”又是一巴掌。 胡杏棉的喜悦淡去了一点,愤怒冒出来:“你竟敢打我两次!” 该死,这丫头的凶残超出了她的计划。 “啪啪啪啪!” 这次是左右开弓,“不仅敢打你两次,还敢打你无数次!”张钰青和胡杏棉纠缠在一起,抓住衣领子,不要钱的巴掌,一下又一下招呼过去。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胡杏棉想逃:“哎哟喂,厂长家的小保姆要打死人啦,救命!” 胡杏棉叫苦不迭,乡下来的丫头劲儿大,打得她完全招架不住,后悔万分,早知道不去招惹这丫头。 呜呜呜,脸好痛,快要被打死了呜呜呜! 张钰青作为一个乡下丫头,肌肉扎实,一把子力气,而这个胡杏棉在城市养尊处优,被打蒙,还手都不行,否则就成了互殴,她只能痛得像猪一样哀嚎,疯狂逃跑。 可才跑出十步,高跟鞋质量差,断根了…… 只见身后一只手袭来,抓住她的头发,把她往后拖。 甚至因为张钰青的力气太大,还把她带翻在了地上,那巴掌跟随过来,“啪啪啪!” “来人啊,陈厂长家的小保姆打死人了啊呜呜呜……” 察觉衣服即将被扯下来,扣子崩裂,露出半边赤.裸肩膀,胡杏棉吓得心脏病发作,急忙往回扯。 紧紧护住自己的衣服,可力气不敌身后丫头的手劲儿:“耍流氓?!” “这是在学你……来,脱衣服去太阳下暴晒。”又是一个巴掌扇过去,打得胡杏棉眼前发晕,耳朵嗡嗡响,而这丫头手上动作没停,大力脱扯衣服,不让碰,扣子就被扯下来四颗,胡杏棉快崩溃,为什么还不来人。 陈小起和陈小南嘴巴变成了o形。 看到英勇无敌的钰青阿姨像一个女战士坐在了胡婶婶的身上,一边打胡婶婶的脸,一边拉扯胡婶婶的衣服。 好厉害。 陈小南眼睛瞪得圆溜溜,突然之间,不再害怕那个胡婶婶。 原来胡婶婶只敢欺负小朋友,只敢脱小朋友的衣服,在大人面前,胡婶婶一点都不可怕。 好弱的胡婶婶啊! 好棒的钰青阿姨! 这边就住了两户人家,一个正厂长,一个副厂长。 而副厂长家的人其实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拉开了一条门缝,看热闹。 瞧见胡杏棉被小保姆打得很惨,没还手之力,脸肿得老高。 作为副厂长夫人,吴桂香整理一下走私来的时髦衣服和新烫的头发,端庄出场。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丫头,快住手,你的雇主可是正厂长,你这样欺负一个车间主任的老婆,可不行呐!” 反正劝架时,往权力上面靠拢就对了。 张钰青坐在胡杏棉的身上,双手继续扒拉衣服。 偶尔冷冷盯一眼来人,仔细看了一分钟,发现这个女人,就是第九玩具厂最大的祸害之一。 张钰青完全不给面子:“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妖婆,滚!” “你,你……”吴桂香摸着胸口,差点被气出心肌梗塞。 张钰青冷笑:“不滚,待会连你一起打!” 天啦,这到底是哪个山旮旯跑下来的没有开化的野猴子! 吴桂香何曾面对过这样的无赖:“……这事我管定了,我就不信陈厂长能只手遮天,我这就打电话,叫公安过来!” 吴桂香面上没表情,心里却乐开了花。 自己不能在厂里杀敌,但在后院可以帮到自家男人增加谈判筹码,她一直是一个贤妻哩! 今天这事可大可小,只要操作得当,甚至可以让陈北生停薪留职被调查! 到时候自家老王再制造一点走私贪污的证据,这个陈北生也会像他师父那样坐牢。 “去吧去吧,把公安叫过来也好!”张钰青喜欢一对一,现在懒得废话,一把扯下不停嚎叫胡杏棉的格子衬衣。 如今布料,质量一般,棉绸衬衣被撕成数块,胡杏棉里面只穿一件破了洞的白背心,躺在地上像一个黄花闺女那样抱住胳膊尖叫:“啊啊啊啊啊——” 胡杏棉是真的崩溃,想手撕了张钰青。 好恨,自己一个车间主任老婆,竟然会被压制在地上如此丢脸! 这乡下丫头膝盖重得像如来佛的五指山,压得头都没办法抬起来。 只能喘粗气,双手不停挣扎,但是被一拳头捶了肚子,痛得她脊背弯成了弓形。 胡杏棉眼睛通红,嘴上不服输,“仗着陈厂长的势,这样欺负我,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 “我等着你报复。”又是一巴掌打在那张脸上,张钰青毫无波澜,把烂布扯掉,丢远一些。 甚至还在继续撕胡杏棉的白背心。 “放开我,你这是耍流氓!”胡杏棉不断尖叫。 明白过来,乡下丫头在报复她,因为她让陈小南光着身子在太阳下面罚站,这是想让她也赤条条。 不要…… 她好怕,快五十岁的人了,以后会没脸见人! 怎么吴大姐还不来救她。 “钰青阿姨……公安叔叔来了……” 一道弱弱的小嗓音急切的响起,让冷酷无情只知道抽人和撕衣服的张钰青慢慢回神。 扭脸,看到陈小起担心眼神,里面写满不要,甚至还冲她摇头,似乎很恐惧她会被公安抓走。 又看了看陈小南,那小脸苍白了点,却不再低头,两条小腿也不再发抖。 “别怕,坏蛋被阿姨揍了!”见好就收,也不能真的在小朋友面前扒光了胡杏棉的衣服。 那一身肉,她嫌恶心! 张钰青捋了捋衣服,以骑乘的姿势站起来。 虚弱瘫在地上的胡杏棉泪流不止,今天是最屈辱的一天,鼻青脸肿,耳朵几乎听不到声音,身上好痛,呜呜呜…… 另一边,打电话叫公安的吴桂香回来开心得没有办法抑制住表情,只能低头努力控制激动心情。 然后又抬起脸,吴桂香假装难过,一副给过张钰青机会的样子:“丫头,你竟然打人,还耍流氓,等着公安过来抓你吧!” “哼!”在场的人,除了张钰青淡定,其他人都各有心思。 两个小孩急得像一只只热锅上的蚂蚁,一左一右抱着张钰青的大腿,害怕她被公安叔叔带走,满脸惶恐! 第19章 东区这边来是全市最重要的工业区, 为保证正常的生产,会比别的区多一些公安巡逻,肖军当兵三年, 才转业一个月,今天刚在公安食堂吃了午饭, 饭后, 打算去看看关于最近几年走私的卷宗。 谁知同事递来了一张纸条, 简单说了下事情的经过, 喊他出警。 于是又重新戴上帽子,拿着纸条来到了第九玩具厂的家属区,找到第八单元。 说实话, 他不太喜欢处理这种鸡毛蒜皮吵架断官司的事儿,为了一点小问题, 吵半天,公说公有理, 婆说婆有理, 连带他们这些劝架的公安都要挨上几爪子, 一些乡下妇女那力气可不是盖的, 打起架来,六亲不认。 问了路,肖军发现来的地方竟然是干部楼, 而且还很熟悉, 更加不屑,这些干部家属, 按理说, 应该是有素质的人才对,至少在思想方面会有很高的觉悟, 这里的人怎么也能打起来? 当妻子重生后 第24节 肖军来到那栋长长的楼里。 见到了这样的画面,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倒在地上哭,脸肿得像发面馒头,衬衣被撕裂开。 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桀骜不驯地冷笑,腿边两个小娃紧紧贴着,保卫性十足。 而另外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大概就是报警人。 吴桂香瞧见肖军走到大院子里,身高一米八,是大高个,且孔武有力,一看能收拾那小保姆,她喜不自胜,急忙招手:“公安同志,快点把这个小保姆带走,她无缘无故打人!” “噢?”肖军看向了张钰青,好奇询问,“为什么要打人?” 张钰青指着倒地上哎哟喊疼的胡杏棉:“她虐待儿童,并且还让孩子遭到了绑架和——”猥亵! 后面两个字,不忍心说出来,张钰青不想让陈小南留下永久的心理阴影。 肖军低头打量地上的胡杏棉:“她说你虐待孩子,有这回事没有?” 胡杏棉疼得说不出话,嘴肿得老大,闭不上,不停流口水,想说话,口水却滴到了脖子上,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更想杀了那个丫头。 一旁的吴桂香急切走过来,这个时候,一定要体现优雅,要表现深明大义,要说这是无奈之举。 一般用完这一招,这个小保姆不死也得掉层皮。 “我来回答,我可以用人格担保,胡杏棉绝对没有打过孩子,她是一个对工作认真负责的好同志,在担任陈厂长家保姆的这段日子,对两个孩子爱护有加,洗衣做饭,辛勤劳动,恪守本分,我们都是老邻居,她对孩子的好,我们都能看在眼里。” “撒谎……她们都不是好人。” 一道细嫩的小嗓音哭了起来,陈小起不停摇头,紧牵着张钰青的手,她不想阿姨被公安叔叔抓走,急得双眼通红,甚至气得发抖,吴奶奶在撒谎,吴奶奶明明知道胡婶婶是个坏人,却还在帮助坏人! 陈小南抓紧了张钰青的衣角:“对,撒谎的坏蛋奶奶,会变成长鼻子!” 吴桂香面子上挂不住,刚要说话,被眼前这个年轻的公安制止。 “小娃儿,我见过你!”肖军严肃说。 “我不认识你!”陈小南被身穿制服的公安叔叔吓到,脸色变白,听到浑厚声音,赶紧躲在了张钰青的身后。 只是,想到叔叔说自己是个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小家伙又走出来,小腿抖呀抖,小嘴发颤,却伸开了小肉胳膊,不许公安叔叔抓走他的钰青阿姨。 而张钰青在面对护着她的孩子,一直温柔微笑。 蹲下来,先是用手擦掉陈小起的眼泪,再摸摸陈小南的头,她这是高兴。 才照顾了几天,两个小孩就知道护着她,一阵阵感动涌入了心中,让她鼻头发酸。 陈小起的记忆力比弟弟好一点:“我记得叔叔,您是……那天送弟弟回家的公安!” “对,是我!” 肖军的脸依旧是酷酷的,只是这次,没再去征听吴桂香的话,而是问两个孩子详细发生的事。 一件件,让肖军的脸越来越冷。 如果不是穿着一身制服,甚至想爆粗口。 吴桂香发现了不对劲,为什么这个公安屡次打断她说话,为什么这个公安不接着听她继续编瞎话? 以前那些个小公安不是最好糊弄的吗? 不慌,肯定是这个小公安想要多方面的听取意见。 不慌,反正她会倒打一耙。 做好心理建设,吴桂香又得意的弯起了嘴角。 张钰青仔细看这个公安的脸,研究好半天,眼前一幕幕模糊的场景在浮现。 得,这个男人,前世也是和陈北生有过接触的人,好像是初中同学?一直帮监狱里的陈北生平反,下场不太好,被同事诬陷,被上司针对,死在一个冬天的早上,全身被雪掩盖。 “好了,这事我从孩子们那里知道了一个大概,胡杏棉是吧,等你伤好了后,请来公安局自首,交代你虐待孩子的经过!” “你……” 胡杏棉傻住。 张钰青呆住。 就连那个吴桂香的笑容也彻底消失。 两个孩子得知钰青阿姨不用被抓走,他们开心得跳起来:“公安叔叔万岁,万岁!” 吴桂香一把扯住要离开的肖军:“公安同志,你没搞错吧?那个胡杏棉是个好同志,她没有虐待孩子,虐待孩子的是那个小保姆,而且你也看到了,小保姆有暴.力.倾向,她把胡杏棉打成了这样,你至少也该把小保姆抓走吧?” 肖军认真地解释:“她们这顶多算互殴,要抓的话,两个都得抓!” “啥?”吴桂香差点气出了病,“明明是那个小保姆单方面打人,怎么能算互殴?!” 不知道为什么,张钰青克制不住想笑,但她强行忍住:“对,是互殴,你看,我这里被胡杏棉挠了一爪子,这里也破了皮!” 所谓的被挠,不过是一厘米的小红痕;所谓的破皮,那就更夸张只是一粒米大小的伤口! 肖军指着那伤口,满脸严肃:“她有伤,就是互殴!” 吴桂香有些看不懂,“不对,她那算什么伤,公安同志你看看,胡杏棉可是被揍得,爬都爬不起来啊!” 肖军不耐烦地盯着这个吴桂香,眼里写着森然和冷漠。 吓得吴桂香住了嘴,但她哪里甘心放弃。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小保姆被拘留,她就可以举报陈北生纵容保姆,借着权力,在厂里为非作歹,仗势欺人。 冷不丁的,张钰青忽然大哭道:“我知道吴阿姨不喜欢我,想要把我送进监狱,但我不是已经把未婚夫让出来了吗?您的女儿作为第三者,从我手里抢走了杨剑新,为什么您还想置我于死地?要不这样吧,我去和王燕磕头,我去求她手下留情,留我一条生路呜呜呜。” 吴桂香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这……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大脑空白,双手在抖,吴桂香感觉气血上涌,她即将脑溢血。 头昏,胸口发胀,吴桂香认为自己需要缓一缓,她知道女儿抢了别人的男人。 但是怎么都没想到,被自己宠坏的小女儿如今入迷的那个杨剑新,曾经的未婚妻竟然是这个小保姆! 更为夸张的是,那么凑巧,杨剑新的未婚妻偏偏变成了陈北生家里的小保姆。 如果真要掰扯起来,这个小保姆一不做二不休去公安局哭闹,找村里人去摆证据,那自己在厂里就不要做人了! “算了,不管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随便!” 吴桂香摆摆手,摇摇晃晃的回家,她要好好的修理女儿,她现在没工夫对付小保姆。 只留下胡杏棉躺在地上,愕然伸出手,却得不到半点安慰,可怜兮兮地成了一颗弃子。为什么结果会变成这样,这个小保姆太邪门了啊呜呜! 肖军摸摸两个孩子的头,什么话也没说,打算先不暴露和孩子们叔叔是发小的事。 轻轻叹了一口气,肖军转身离开了第九厂的干部楼。 张钰青把孩子们带到房里洗手。 想到了什么,她让孩子们先吃饭,自己又回到了外面的走道。 蹲下来,张钰青温柔摸着胡杏棉的脸:“我听说,你那个做车间主任的老公,有一个情人,而那个情人,给你老公生了个儿子。” 这一瞬间,胡杏棉感觉脸不那么难受,她激动到口水纷飞:“是谁,那个女人是谁?陈北生是不是知道什么,他是不是和你说过这事,快点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 这事儿,胡杏棉早就听到了三姑六婆传出来的各种风言风语,可一直没查到是哪个女人。 张钰青嫌弃的躲开那些口水:“是吴桂香的妹妹吴桂美,五年前,吴桂美和家.暴自己的男人离婚,然后吴桂香就把妹妹介绍给了你的男人,因为她们知道你是个乡下人,大字不识一个,没有文化,以后很好打发走。” 有些事,是可以推敲的。 胡杏棉忽然想起了很多可疑之处。 自家男人常常说要上夜班,可偏偏他一个车间主任,晚上车间不生产,上什么夜班?如今仔细想一想,就知道自家男人是在骗她。 “呵呵!”张钰青笑得像个坏心眼的巫婆,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傻乎乎的被吴桂香当枪使,结果人家压根没有把你当好姐妹!” 挑拨离间,张钰青最是拿手。 也没说假话,不过是用了八分真,两分假的话,为陈北生扫清一些障碍而已。 以后,副厂长夫人的日子,应该不太好过咯! 第20章 陈北生还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刚才开完了会, 从市场上的反馈来看,他费尽千辛万苦,从电视台拿到的呼噜兄弟版权, 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从画设计图,到架生产线, 投产, 最后放到全国各地固定点销售, 又累, 又耗心血,却也有了一点点成果。 昨天开始,总机那里陆陆续续接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经销商的电报, 那些玩具销量竟卖得出奇的好。 陈北生感慨,这半年的辛苦, 总算没有白费。 此时,办公室内。 副厂长王常福皮笑肉不笑的拍手:“没想到呼噜兄弟, 销量竟然这么高, 还是你厉害呐!” 陈北生拿起一个新式的黑色公文包要下班:“我这个人, 肯下工夫钻研, 勉强算个小优点。” 王常福胸中怄气,语气带酸:“不愧是大学生,这脑子就是比一般人活络, 借着呼噜兄弟这部动画片火遍全国的东风, 带动了咱们玩具厂的销量,真了不起呐!” 陈北生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微笑道:“没办法, 厂里这么多人要生存,普通类型的铁皮玩具, 早就卖不动,咱们总得想个其它法子!” 也不等王常福再说什么,陈北生和自己的秘书一起离开了生产车间。 气得王常福一直在咬牙切齿。 别看陈北生年龄小,但自己吃过几次亏后,才发现了那个小年轻是头凶狠的狼。 …… 陈北生心情不错,五点半到达自家院子门口,也不知道院子里发生的事,此时只看到梧桐树那里,张钰青一手牵着一个娃,很是嚣张的和一个老人打赌。 “老人家,你自己吃了不新鲜的花蛤,就认为万辰的花蛤都难吃,这可不公平。我们打个赌,我去挖到了好吃的花蛤,那你就得道歉!” 一身中山装的老人耷拉眼皮,神情冰冷:“如果你能找到好吃的花蛤,我不仅给你道歉,还给你二十块钱!” 反正一张嘴皮子随便他说。 听到钱,张钰青双眼发亮,笑得像偷腥的猫。 如今一斤花蛤才六分钱,挖一百斤都没有二十块:“好,一言为定,咱们后天中午在这里碰面!” 陈北生慢慢走近,看到大半年未见的外公时,惊讶了会儿,老人家年少出去当兵后,就一直不曾回过家乡。 当妻子重生后 第25节 张钰青看到陈北生,开心的把钥匙递给他:“我带孩子回乡下,后天再来找你!” 陈北生没有看外公,也没介绍他们,而是仔细研究两个娃的眼睛:“你们哭过?” “……嗯!”陈小南抓抓肚皮,表示很痒,张钰青低头看了看,是长痱子,打算去乡下给孩子们扯一点艾草泡澡,清热除湿,效果不错。 陈北生疑惑的笑着:“为什么要哭?和小朋友打架?” 陈小起看了看钰青阿姨。 阿姨冲她笑着点点头,鼓励她勇敢说出心中的想法。 “叔叔,如果我们受欺负,一定要和长辈说对吗!” “对,长辈处理问题的能力,比小朋友周全,你们要相信叔叔,叔叔不会吃亏。”陈北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陈小南啥都不懂,摇晃圆脑袋,想要出去:“叔叔再见!” 陈小起牵着张钰青的手,没有说之前发生的事,也扭头和叔叔告别:“好的,我知道了……叔叔,我们很好,别担心!” 外面停着一辆装货物的小卡车,张钰青挥挥手:“老人家,再见!” 她带着孩子们一起走出院子,陈北生急忙跟过去,他个子高,力气大,一次一个孩子,高高举起,把他们送到后车斗上面,又仔细叮嘱几句,摸摸他们的脸,笑着目送孩子们离开。 其实,很舍不得两个孩子去乡下,但他最近分身乏术,白天上班顾着厂子,晚上还得去调查哥哥失踪的案子。 现在不早点查出真相,大哥的失踪,会被海警定性为畏罪潜逃。真的不想性格刚正不阿从小护着自己的大哥,蒙受这样的不白之冤! 旁边的老人冷哼了一声。 “我一直教育你们,不是你们的,不要贪心,你大哥却阳奉阴违,直到现在还舍不得回来自首,我看在他眼里,也没有我这个外公!” 陈北生冷下脸:“外公,如果连您都不相信自己的外孙,那么外头的人,只会说得更难听!” “兔崽子,你倒是教训起我来了,好啊,我不和你争,我走!” 老人背着手,转身走出去。 外面停着一辆红旗小轿车,瞧见老人出来,马上有一个司机出来,替他开门:“老书记,您和外孙大半年没见面,不多聊一会儿?” “不待了,一个个兔崽子,都让老子生气!”朱时天坐进了车内。 后头的陈北生追出来,却被司机拦住。 司机是老人曾经的一个部下,即将调到万辰市工作,工作内容暂时保密,但是已经有人发现风吹草动,一直在讨好他们,这车是那些人安排的! 陈北生急忙道:“马叔,您劝一劝我外公。” 马华翔看了一眼车内的老人,又看了看陈北生,叹了一口气:“其实,老书记一直相信北望,找了好几个老战友,请他们派人调查那次出海行动。” “因为有一群人证,证明北望是畏罪潜逃,老书记一直不好说什么。但他相信,北望不会知法犯法,老书记甚至都去求了曾经的老上司,让结案的时间再拖延几个月。你也知道,万辰市妖魔鬼怪多,各种势力,错综复杂,屡次都打不下来,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拖延了一点时间。如今,必须要有人来理一理,否则万辰市一直都发展不起来,以后,你有北望的消息,请务必告诉我!” 陈北生愣了愣,继而猜到了什么:“马叔,难道您是万辰市公安局的新局——” “是!”马华翔严肃打断他的话,“任命书暂时还没下来,你知道就行,别拿出来说。” 陈北生咧开嘴,笑得灿烂。 真好,总算不是他在孤军奋战,他即将有一个可靠的帮手! 这其中肯定也有外公从中周旋的原因,才能让马叔调过来。 想到外公作为前任国资委的老书记,却弯下了骄傲的脊梁,不停求人重新调查大外孙的事,陈北生忍不住一阵难过,很内疚刚才的态度。 …… 海钩子村。 今天是个阴天,海面刮大风,有种乌云压顶的凄凉之感。 满是污泥的海滩上,张钰青把调皮捣蛋的陈小南,从泥里拔出来。 又给洗干净两只小皮凉鞋:“好了,和姐姐一起去挖蛏子好不好?” 陈小南笨拙的穿上小凉鞋,一手提着小木桶,一手抓着九齿木耙:“好呀!” 陈小起连忙来牵弟弟的手:“弟弟,阿德说,我和你今天挖的蛏子能赚一毛钱!” “真哒?”陈小南开心,往前面冲,要去看看那个小木桶,在他幼小的心里,一毛钱等于四支色素冰棒。 张钰青总算可以继续干活,在烂泥沙里挖花蛤。 心情特别好,比过年捕捞到一百斤鱼还开心,今天已经挖了七斤花蛤,虽说辛苦了点,腰酸背痛,腿也发麻,但是能赚到二十块钱,她又觉得这点辛苦不算什么。 “好,涨潮之前,继续加油!” 张钰青交代了朱奶奶的儿媳妇,托她照看两个孩子。好在孩子也知道她今天是有任务在身,只在附近的滩涂上玩,都没怎么过来打扰她。 从退潮到涨潮,大约需要五个小时。 张钰青花了三个小时,在稀烂的泥沙里,深一脚浅一脚用小耙子挖出了大约十斤的花蛤。 等晚上吐了沙,明天带去陈北生家,让那个老爷子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美味,这花蛤的鲜嫩,一定赛得过猪肉! 跑步声传来,张钰青抬头。 看到风中,一辆自行车停在榕树下,一个年轻男子跑下来。 那细软短发被风吹乱,白衬衣被海风吹得鼓鼓囊囊,黑裤子也被吹出了褶皱,他蹲下来,不停的和陈小南说着什么。 悄悄走近些,听一听内容! 陈北生摸摸陈小南的脸,再摸摸他的小肚腩,又摸摸他的小腿:“这些地方,都痛不痛?” 陈小南茫然摇头,挥着脏兮兮的爪子,挺着圆肚腩:“不痛痛呀,我今天吃了两碗饭,半个西瓜,半个梨瓜,一块大白兔奶糖,还吃了蜂蜜——” 陈北生又着急的看向陈小起:“小起,那个胡婶婶有没有剥光你的衣服,让你在外面走来走去,你有没有被坏人摸身子?” “没有!”陈小起提起小木桶,笑着给叔叔看劳动成果,“叔叔,你不用上班吗?你也来帮我们一起挖蛏子好不好!” 陈小南骄傲点头:“对,能挣钱钱!” 陈北生突然蹲下来,几乎快要脱力,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头,此时他一阵后怕。 只能用宽大的怀抱,将两个孩子牢牢的抱住。 今天去市里开会,遇到了老同学肖军,肖军把昨天的事告诉了他,临走前,还让他给孩子做心理辅导。 当时听到这事,如五雷轰顶,什么都顾不得,快要气疯,他骑着自行车就往乡下赶。 要确定两个孩子是否健康…… 也要确定两个孩子是否留下心理阴影…… 现在的他万分后悔,甚至想叫人狠狠揍自己一顿,平时为什么不多多关心孩子的不对劲。 他们还这么小啊…… 却感受到了成年人才有的无助和绝望! 是他的错,是他没有保护好他们的童年,他不配当一个叔叔! 压抑的嗓音,带着痛苦:“孩子们,叔叔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 陈小起笑了笑,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慰:“叔叔,没关系的都过去了。你要工作,要找我和弟弟的爸爸,还要照顾我和弟弟,你是最好的叔叔,别难过喔。” 小小的手,像个小大人一样,拍着陈北生的后背。 微笑着想要献宝的陈小南不明白叔叔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圆圆的脑袋依靠在叔叔的怀里,学着姐姐那样,小肉手拍一拍叔叔的后背:“叔叔,不难过喔!” 坚强如陈北生,即便被赶鸭子上架,独自面对厂里一堆烂摊子,也能做到把事一件件处理好,临危不乱! 可是今天,侄子侄女没有丝毫怨言,一直用稚嫩的嗓音不停安慰他,小手拍哄他,一点都没有记恨,在如此温柔大气的孩子们面前,他双眼发胀,心酸到无以复加,愧疚几乎快要击垮他。 第21章 下午四点, 太阳从云层里挤出来,吹来的风也变热了些。 细细的汗珠布满两个孩子的额头,加上又快涨潮, 张钰青打断了叔侄三人联络感情,赶紧带着他们离开。 后面还跟着一长串小尾巴。 陈小南和陈小起在吃穿方面, 和渔民家的小孩比起来是天差地别的不同。但在平时, 这种不同, 陈小南不会注意到, 也不会拿出来炫耀。 可是今天陈小南看到叔叔来了,就忍不住想要骄傲地介绍叔叔。 内心的蠢蠢欲动压不住,话痨属性全开, 不停的和小六子、小阿顺唠嗑。 “这个很厉害的大人,是我叔叔, 他是一个大学生噢,我的小水壶, 是叔叔买的;我的鞋子, 是叔叔买的;叔叔给我们钱钱, 我和姐姐可以买冰棒吃, 买包子吃,买糖吃,我最喜欢叔叔了, 你们呢, 有这么好的叔叔吗?” 小六子和小阿顺张大嘴巴,看着那个高大伟岸年轻又好看的叔叔, 原来叔叔都这么有钱的吗? 那为啥他们家的叔叔穷穷的?特别是叔叔, 都没结婚,什么都买不起! 而且他们的叔叔自己都没新衣服穿, 更别说买给他们。夏天在海边上走,叔叔们连一双鞋子都不穿,偶尔会穿一双破凉鞋,可那凉鞋很烂,必须用烧烫的铁钳,烫一烫烂掉的地方粘合在一起,才能勉强穿着走路,昨天跑步的时候,小六子的叔叔因为凉鞋不合脚还摔了一跤。 “我们没有这么好的叔叔!”两个小孩沮丧摇头。 张钰青安慰了陈北生几句。 瞥见陈小南得意的小表情,一直夸叔叔,夸得陈北生很不好意思,总在摸鼻子。 “陈小南,可以了,不要炫耀你叔叔,否则你叔叔会害羞。” 张钰青说话向来直接,一群小孩子天真又好奇的抬头。 哇,这个叔叔真的会脸红,不像他们家的叔叔,常常被奶奶骂,脸皮比烧火的炉子还厚。 陈北生很不好意思的扭头。 小伙伴羡慕的小眼神,大大的满足了陈小南的虚荣心,挺着小肚腩,提着小木桶,和小伙伴们挥手说再见。 陈小起也提着小木桶,和小阿德告别,并且约定了明天一大早,去海边的早市上,把蛏子全部卖掉。 …… 回到张钰青的家,陈北生又被留饭。 不能插手做饭,陈北生有些不自在,只能尽量帮点忙,给那几口大缸挑满水,院子里种的菜,晒一天后叶子蔫蔫的,又把菜地全部浇一遍。 给陈小南洗了个澡,热得他满头大汗。 当妻子重生后 第26节 轮到陈小起洗澡的时候,陈北生犯了难,是张钰青借着煮饭的工夫,帮小丫头洗了个头发。 至于洗澡的问题,陈小起可以自己来。 孩子们洗完澡,陈北生瞧见浴室的水泥地上,有泥沙,他拿刷子,轻刷了一遍地,把两双小凉鞋拿去外面,用水冲洗鞋底板缝隙里的泥沙,确定干净,陈北生这才站起来。 “别忙了,过来吃饭。”张钰青笑道。 看着孩子们玩铁皮玩具的陈北生,眼里充满了疼爱,但偶尔又闪过冷光。 他拘谨走进堂屋坐下来。 张钰青忽然说:“我猜,你回去后,想处罚胡杏棉。” “……”陈北生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很快又露出苦笑,“这么明显吗?看来我还是太嫩,藏不住心事!” 张钰青想了一下,露出了财迷本色:“如果证据不足,不能让胡杏棉坐牢,你也不能心软……她有责任,是她看管不力,才导致孩子差点出事,所以你绝对要抓住这点,必须让她赔偿孩子一些钱,这叫压惊。” 陈北生很奇怪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确实,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公安局也不能给胡杏棉定罪。 张钰青给孩子们夹菜,又给他夹了一块鲥鱼肉:“多吃点!” 陈北生盯着碗里的菜,愣了很久,眉头皱了皱。 张钰青笑着威胁:“我还没吃饭,放心,筷子上面没有口水。” 在女王气场的威压下,陈北生尴尬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吃!” 张钰青又盯着陈北生那张清俊的脸看了一会儿,真的很像那种……老地主家小人书里画的世家公子脸。 可从他脸上看到的未来,又是那么的夸张! 他们的性格、家世一点都不匹配,后来是怎么走到一起结婚的? 难道是她霸王硬上弓? 可惜啊,都只是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她也不能知道事情全部的经过。 饭桌旁边,又聚集了两个小孩。 小阿德和小阿顺捧着比脸还大的碗,笑呵呵跑来蹭菜吃,张钰青对孩子不小气,更何况这还是小南小起的玩伴,当场给他们一人夹了个油炸生蚝,再是凉拌蒜蓉茄子,和韭菜煎蛋,又各舀一勺汤,里面有酸菜肉片。 鲥鱼刺多,就不夹了,渔民家里偶尔也会吃鲥鱼。 陈小南乖乖吃着饭,脸上粘了两粒白米饭:“我觉得茄子好吃,你喜欢吃吗?” 小阿顺听到小伙伴这么说,立刻吃一筷子软烂入味的凉拌蒜蓉茄子,眼睛一下子瞪得圆圆的,惊讶的扒一大口糙米饭:“真好吃,为什么我家的茄子,都不香,全是水水的?” 小阿德也吃一口炸生蚝,味道酥,蚝肉嫩嫩的,外面裹着一层鸡蛋和面粉,有点脆,不腻,好好吃,奇怪,他家爷爷敲的生蚝拿回来煮了后,每次都好难吃,他都咬不动! 没过两分钟,他们家的大人跑过来找孩子,瞧见他们碗里堆高高的菜,家长们脸上烧得慌,连忙道歉,扯着孩子的耳朵,坚持要带回去。 可看到桌子上的四菜一汤,家长们也忍不住眼馋。 钰青这丫头,咋这么厉害,每道菜都做得好香! 害他们口水直流,还挺舍得放油的,他们可舍不得哟,买一两豆油,要吃一个月! 人家不管荤素,炒得都香,想到自家那水煮的空心菜和水煮的小鱼虾,他们忍不住羡慕。 “钰青,你天天吃这么好,留得住钱吗?” 张钰青笑道:“留不住!” 几个家长又舒心了点,现在忍下口腹之欲,都是给孩子将来攒钱盖房子娶媳妇,和这丫头可不一样。 但是真的好香,算了,赶紧走吧,否则真的遭不住。 小阿顺吃了炸生蚝,哭着不肯回家:“还要吃,呜呜呜,我还要吃……” 张钰青却不肯再给,孩子们肠胃弱,常年不怎么吃油,一个炸生蚝够了。 孩子被强行拽走,回家后,碗里的菜,又被哥哥姐姐要求平分,两个可怜孩子,奋力挣扎,无济于事,最后也没能吃下多少好菜。 陈北生垂下眼,扭头,盯着张钰青的脸出神。 “笑什么?”他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奇怪。 被抓个现行,陈北生扭头看向别处,认真道:“我笑……你很讨小孩子的喜欢。” 对于这点,张钰青仔细想想,好像是的! 饭后,陈北生要回城,两个孩子依依不舍,特别是陈小南,当他听到钰青阿姨说,叔叔瘦了一些,让叔叔回去后好好吃饭,陈小南忽然就很着急。 瘦瘦的就会生病,叔叔不可以瘦瘦的,因为爷爷最后就是瘦瘦的,永远的离开了他们。 忽然,陈小南迈着小短腿,咚咚咚地跑去厨房。 从一个水桶里,艰难抓出一条鲥鱼,摇摇晃晃的抓紧,那鱼尾巴啪啪打在小胸膛上,陈小南鼓着腮帮子,憋红脸,小肉胳膊硬是把这条一斤重的鲥鱼抱过来,要送给叔叔,因为他想让叔叔吃胖胖哒。 他喘着粗气,豪气万分:“叔叔,鱼,回去吃!” 陈北生一怔,心里胀胀的很感动,又有点难受! 陈小起赶紧掏裙子的小口袋,从里面掏出一个阿姨缝制的小钱包,里面是一沓子毛票和分票,数出了五张毛票:“阿姨别生气,我给你钱,让叔叔把鱼带回去好不好?叔叔瘦了,要……要补一补!” 听到侄子侄女这么说,陈北生转过脸去,过了好一会儿,情绪才缓过来,尽量把那些生理性的东西憋回去。 他不是一个称职的叔叔,可这两个孩子却是称职的侄子侄女,他们非常的孝顺。 他发誓,一定要护他们周全长大,即使以后不结婚! 他扭头,温和笑道:“谢谢你们,可是——” “不就一条鱼嘛,拿走。”张钰青突然挥手,让他带走。 瞧见陈北生迟疑。 她只能踮起脚尖,凑到陈北生耳边嘀咕:“我知道你现在忙,不开火,但我和一个老爷子约好了,明天要去城里做蛤蜊给他吃,我看你好像也认识他,你就提前把这条鱼带回去吧。” 陈北生赶紧拿走鱼,退后一点。 她呼出来的气息让他脸通红,表情很不自在,也不看张钰青,笑着和孩子们告别。 陈小起去提水桶,力气小,哪能提起来,张钰青赶紧帮忙。 鲥鱼放回水桶里,嘴巴一张一合,非常鲜活,张钰青准备一个缺了半个角的盖子,盖在桶上,用麻绳把木桶固定在自行车的一侧:“好了,回去吧,别让鱼死了,否则不新鲜。” 借着银色的浅浅月光,看着那张漂亮到让他窒息的生动脸蛋,陈北生赶紧扭头看天空:“好!” 张钰青笑眯眯目送他离开,心情愉悦。 期待明天快点来,一定要让那个老爷子惊艳万辰市的海鲜,吃了还想吃。 而且更重要的是,能赚到二十块钱! 她有一万分的把握,能赢得那个赌约! 果然…… 陈北生是福星,从遇到他的那天开始,好像一直在走好运,他能给她带来不少赚钱的机会! 第22章 第二天, 张钰青挎着大布包,提着一个大水桶,和孩子们站在第九厂的门口, 还没说话,那个坐在门卫室里的刘霞, 立刻精神百倍迎接她, 态度和上次来了一个大转弯, 谄媚微笑, 殷勤拨打了厂长办公室的电话。 刘霞:“姑娘,外面天热,和孩子进来吹吹风吧。” 张钰青看了看孩子:“行, 我们进来!” 刘霞心里暗道:我的乖乖哟,这脸上的皮肤可真白, 简直一点毛孔都看不到,水灵灵的。 知道有人天生皮肤好, 但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白里透红的脸, 还是忍不住羡慕:“姑娘, 贵姓, 为啥会来这里做保姆?” 两个孩子坐在门卫室的两把小板凳上,张钰青把手伸进他们衣服的后背,还好, 没有汗湿衣服, 她让他们喝口水,免得中暑。 这才好整以暇回答刘霞的问题:“免贵姓张, 我是通过别人介绍来应聘的这份工作, 陈厂长看我泼辣,能镇得住场子, 才选择了我!” 刘霞本来还想听一听是不是其中有什么暧昧的故事,比如年轻的厂长,看上了这个漂亮的乡下丫头,两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才让她来做保姆。 此时听张钰青这么说,继而又想到前天轰动整个第九厂家属区打架事件,刘霞什么风花雪月的遐想都没了,只有对这个丫头的佩服。 更值得高兴的是,这个小保姆,竟然把吴桂香那个死女人气得躺床上两天没起得来,她就忍不住想要大笑!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啊。 “我叫你钰青吧,你叫我刘姐就行,我听说,你把副厂长的夫人教训了一顿,可真能啊,我们厂里的很多女职工,早看她不顺眼,都说你是女中豪杰呢!” 张钰青表情平静:“谢谢。” 刘霞非常想拉拢张钰青:“以后啊,没事的时候,来我这里坐一坐,刘姐喜欢和你这样爽利的姑娘聊天。” “好,有空就来。”张钰青浅浅笑了笑。 这个刘霞的未来,能看到一点,是王副厂长的情人,所以才能在这里当门卫,混个闲职。 不过刘霞却也没有那么负责,后来厂里频频失窃,虽不是她偷的,但也和她脱不了干系。 此时的刘霞暗暗得意,从抽屉里掏出鸡蛋糕,这是儿子买的,她发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又递给张钰青一个:“来,吃个鸡蛋糕,很香的!” “钰青阿姨……” 陈小南抬起圆圆脑袋,舔舔小嘴巴,他喜欢吃鸡蛋糕,但最近这几天钰青阿姨一直在科普人贩子的事,他有些害怕,所以不敢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张钰青点头:“吃吧!” “好!” “好!” 陈小起和陈小南捧着鸡蛋糕,低头细嚼慢咽,刘霞又不得不佩服起张钰青了,以前这个小男娃,最经不起零食诱惑,给他吃啥,都不会询问大人的意见,抓了就狼吞虎咽。没想到这个小保姆有两把刷子,竟让孩子学会了耐心! 门外,陈北生快速走来,张钰青从他手中拿走钥匙,带着两个孩子,提着水桶去了第九厂的干部家属区,惹得刘霞又是一声感叹。 “这两人真没点啥?” …… 不远处的副厂长家,正在播放西游记。 “妖怪,哪里跑,吃俺老孙一棒!” 当妻子重生后 第27节 “孙大圣饶命——” 孙悟空的声音勾引着小孩子蠢蠢欲动想要看电视的心,陈小南憨憨扭头,小手抓在门上,想看那个厉害的猴子。 副厂长家没有关门,里面的豪华沙发上,坐着一个比陈小南胖一大圈的小孩,大概六七岁,此时正坐在客厅里吃老冰棒,看西游记。 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王瑞扭头看门外,一大两小三个身影,让他打量了一会儿,随即变得非常愤怒,想到还躺在病床上的奶奶,就是被他们给气的,王瑞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出来:“好啊,你就是那个骂了我奶奶的保姆吗,我踢死你!” “坏蛋!”陈小南赶紧保护,指着他的脸大吼,“坏蛋,走开,不许欺负我阿姨,否则我咬你!” 陈小起担心极了,这个男孩,是她幼儿园大班的同学王瑞。 她很怕他,他喜欢揪她的头发,掀她裙子,一直坐在她后面,每天踢她的凳子,弟弟上次咬了他一口,他放狠话,要把弟弟打哭! 她在幼儿园没有哪一天开心过。铅笔,卷笔刀,橡皮擦,图画本有一大半都被他抢走,书本也被画得乱七八糟。 上次六一儿童节表演跳舞节目的时候,王瑞还剪烂了她的小裙子,害她被幼儿园的老师批评了好久。 每次反抗,可他比她胖一大圈,还被他捶了头,好痛好痛的。 张钰青躲开小胖子的脚,瞧见陈小起在发抖,问:“小起,不舒服吗?” “阿姨,你要小心,他手中有削铅笔的小刀。” 张钰青皱眉,定神看了看,小胖子果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小的折叠刀,刺了过来,这简直无法无天了。 快速上前,拽过小胖子的手,张钰青怒火上涌,这小屁孩以前就是拿刀这样欺负陈小起和陈小南的吧? 她感觉额头上的青筋在跳动! 这要是不小心划伤了脸,或是刺中了身体哪个部位,都会出大事的。 一不做二不休,用力扯下王瑞手中的小刀,把这个对她拳打脚踢的小胖子脑袋按压在墙上,啪啪啪几巴掌打在屁股上:“小小年纪,心肠如此歹毒,我叫你打人,我叫你拿刀伤人!” 王瑞奋力挣扎,学着大人嘴里不干不净骂脏话:“你这个坏女人,贱人,骚货,打死你,你快点放开我!” 只是,骂得越狠,屁股就被打得越痛,从小被当宝贝疙瘩,没挨过打,此时好气,可是屁股也好痛,只能痛哭起来:“呜呜呜哇——” 张钰青打完屁股,怒问:“你说,以后还拿不拿刀伤人?” “你这个贱——” “啪啪啪!”又是三巴掌打在屁股上。 “以后还拿不拿刀伤人?” “你这个贱——” “啪啪啪!” “我问话,你只需回答‘敢’还是‘不敢”!”巴掌举得高高的! “你这个——”眼看着又要挨打,王瑞急忙护住屁股,不敢嘴硬,因为真的好疼,“我不敢拿刀了,呜呜呜哇……” 张钰青松开他的肩膀。 王瑞捂着屁股,眼泪横飞,两条肥肥的短腿咚咚咚跑回家,并且用力关上了门。 张钰青皱眉看着那把折叠小刀,这小破孩子,年龄才一丁点大,学会了拿刀伤人,还学会了骂“贱人”“骚货”,也不知道这副厂长家到底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观察这把折叠小刀,发现是个洋货,异常锋利,能做到吹毛断发,看来以后必须盯紧孩子们才行! 陈小起和陈小南变成了星星眼,震惊得说不出话,钰青阿姨竟然打败了最讨厌的大魔王?! 那可是打遍幼儿园无敌手的王瑞呀!! 他不光打小朋友,连老师也敢打,上次有一个老师,被划伤了手手,好几天没来幼儿园讲故事,可王瑞都没有被批评,等那个老师回来,还对王瑞说对不起。 没想到,钰青阿姨敢打王瑞的屁股! 以后他们去幼儿园是不是再也不用担心被王瑞欺负? 耶,他们真的好喜欢阿姨! 他们将来再被王瑞欺负,也要学着勇敢打回去。 …… 张钰青在掏钥匙。 没注意腿边上两个娃的小表情,也不知道自己被两个娃彻底的崇拜。 打开门,盯着空荡荡的两室一厅,她忍不住摇头。 “你们叔叔这个厂长真穷,两袖清风,什么家电都没有……” 陈小起体贴地说:“钰青阿姨,我们住海边上,不看电视也没关系。” “乖!”张钰青摸摸小起的娃娃头,“阿姨的村里,要投票安装电线杆,如果能全员通过,阿姨一定想办法弄张电视机票,给你们买一台电视看!” 外头院子里。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老人,蹙紧了眉头,低头陷入沉思。 从第一次见面的不喜欢,到今天见面的惊讶,让他对这个小保姆有了一些新的认知。 前天他从小外孙那里得知这个张钰青,是照顾两个孩子的小保姆,就先入为主认为这个丫头不靠谱! 并且一定怀有目的地接近自己的小外孙。 活到他这把岁数,又从高位上退下来,什么形形色色的人没见过。 这丫头一看就心怀鬼胎,否则一个年轻漂亮,还是中专毕业的姑娘,干点什么不好,干嘛非要去帮助一个未婚男人,照顾一对侄子侄女? 他的大外孙已经被人陷害,生死未卜,他不想小外孙同样被人算计,身陷囹圄! 万辰市水深,如果他没猜错,这个第九厂就是整个东南部海上走私集团的几个源头之一! 朱时天这两天除了和万辰市的领导班子开会,就是在想,他要不要把这个丫头辞退,把两个重孙带去天北市抚养。 然后再让外孙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 只是,看到刚才那一幕,朱时天又有些犹豫……对孩子发自真心的好,对外人又不隐藏自己脾气的姑娘,会有那么多心眼吗? 不行! 今天非得用几招,来测一测她到底是人还是鬼! 第23章 说好了要做花蛤, 张钰青却又不仅仅只做一道菜,早早来城里准备,花了一上午时间, 做了六菜一汤。 因为一直没有从老人脸上看到未来的画面,所以张钰青也不知道这个老人是陈北生的外公。 只以为是邻居, 直到陈北生中午回来, 帮她摆碗筷时做的介绍, 张钰青才知道这个老人的身份。 朱时天一直不高兴, 虎着脸盯着两个重外孙。 陈小起和陈小南从小没见过这个老人,躲得远远的,肉屁股更是背对着老人, 掏出小老鼠的铁皮玩具,扭发条, 放在地上,小老鼠便晃动两只脚呆板转圈圈, 他们玩得不亦乐乎, 张钰青笑着请大家上桌吃饭。 “老人家, 这是韭菜炒花蛤, 这是香辣花蛤,这是醉花蛤,其他的三道菜一个是清蒸鲥鱼, 一个是红烧肉, 一个是小炒红苋菜,还有一道冬瓜虾米汤, 您看, 菜色还成吗?” 张钰青笑眯眯介绍菜。 朱时天走过来看了看,阴沉着脸, 不说话。 陈北生赶紧打圆场:“外公,您不是说,一直想念家乡的菜,钰青做的菜,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一听外孙维护这个小保姆,朱时天更不高兴。 瞧那紧张的样子,一点都没有以前的冷静。 要知道,之前给外孙介绍过一个姑娘,两人门当户对,对外孙将来的发展,挺有帮助,结果这死小子说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害那姑娘直到现在还在天北市伤心,一直和家里人闹着想要来万辰市发展。 这死孩子对那个姑娘,但凡喜欢一点,如今也没这装模作样的小保姆什么事! 心机可真深沉,淡定的面对家长也不慌乱,就算有点文化,不也是一个乡下小丫头。 哼,等下不管这些菜有多好吃,都要说难吃! 朱时天坐下来,被旁边那个虎头虎脑的重外孙盯着,那小家伙双眼瞪得溜圆,皱着小眉头。 不太懂得和小娃儿打交道,朱时天也冷着脸看过去。 两双一样的虎眼对上,陈小南不怕,看了良久,鼓着小脸说:“太外公,要洗手手!” 朱时天愣住。 旁边那个小丫头,也好奇研究他,附和弟弟的话:“老师说,我们都得爱干净,太外公,我带您去洗手。” 搞得朱时天尴尬不已,老脸绷不住。 他当然知道洗手,在外面吃饭,都会有洗手的水盆端上来,给他用,他现在不过是气昏了头而已。 小丫头带路,他只能在两双纯真双眼注视下,去厨房洗手。 瞧见干净整洁的厨房,完全不像是经历过“战场”,他冷笑,这个张钰青,本事不一般啊! 洗了手,坐下来。 张钰青笑着等老人喊开饭。 朱时天手拿筷子,在两个虎视眈眈小娃的瞪视中,不自在地喊:“吃饭!” 第一口先吃韭菜炒花蛤,鲜香爽嫩的花蛤充斥在整个口腔,一点腥味没有,那种香味让他忍不住多吃了几个,好吃! 瞧见小保姆满脸期待,忍不住冷哼一声:“一般般,味道也就那样!” 张钰青没失落:“那您尝尝辣炒花蛤?” 陈北生急忙说:“外公喜欢吃辣,以前行军打仗留下的嗜好,冬天太冷吃黑馍馍的时候,外公常常抓起一个白辣椒就朝嘴里塞。” 这外孙的紧张,让朱时天很不喜:“我现在讨厌吃辣!” 碰都没有碰那道辣炒花蛤。 瞧见小保姆依旧笑眯眯,似乎也没生气,朱时天暗暗寻思,这丫头可真沉得住气,一点脸色都没变,自己这个外孙完全不是这小保姆的对手。 桌上还有很多菜,朱时天看了眼醉花蛤,很是瞧不上,嫌弃夹上一个,轻轻从花蛤的壳里吸出肉! 口腔里花蛤肉好弹,好鲜甜,带着一点点酒香,汁多肉嫩,真合他的心意。好吃,太鲜甜了,比刚才吃的那个韭菜炒花蛤,还要味美! 这次陈北生不说话,免得又适得其反,激怒外公,他看着外公把一整盘醉花蛤吃下肚子。 当妻子重生后 第28节 张钰青也不抬头,仔细给两个小孩挑鱼刺:“你们不可以吃那道菜喔!” “为什么?”陈小南吃着鱼和肉,圆圆小脸堵得鼓鼓的。 陈小起低头闻了闻:“小朋友不可以喝酒,阿姨,这里面放了酒对吗?” 张钰青笑着点点头,假装没看到老人那双求知若渴的眼睛,自顾自解释:“这道菜做法简单,用清水,盐,糖煮成一碗调腌汁,调腌汁放冷后,加入十分之一的花雕酒,这就是好吃的醉汁。把用葱姜蒜爆香半分钟的花蛤盛出来,记住,不能久炒,看见它们开壳马上出锅,拆掉半边壳,倒入调好的醉汁,放置半小时,就可以吃了喔。” 朱时天又在生闷气,这小保姆几乎会猜心! 把他的想法全部猜中,不要以为他不知道,她说得这么详细,不是说给他听的? 哼! 饭后,陈北生从口袋里掏出了五百块钱:“钰青,上次我回来,要扭送欺负小起和小南的胡杏棉去坐牢,那个胡杏棉吓得来赔礼道歉,并且送来了五百块钱,这对于她家来说,是一笔很大的钱。我问了肖军,能不能让胡杏棉受到法律上的惩罚,肖军也说难,因为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她虐待孩子,顶多拘留几天,所以……” 然后,那厚厚一沓子十元大钞,被送到桌子右边。 “所以什么?”张钰青盯着钱,一时没反应过来。 陈北生愧疚地说:“多亏了你,发现了小起和小南的不对劲,我不是个称职的好叔叔,所以这五百块钱,你来决定怎么花!” “真的?”张钰青先是震惊,继而笑得露出一口洁白牙齿,快速把钱数了数,完全沉迷在了数钱的喜悦中。 这? 难道小保姆是财迷? 完全没有任何掩饰,那张脸都露出了幸福的小表情,所以这丫头接近自己的外孙,是为了钱? 呵呵呵,终于让他抓到了把柄。 谁知…… 张钰青忽然大手一挥:“小南小起,待会去百货商店,看中了什么,钰青阿姨都给你们买——” 朱时天愣住,打断她的话:“这钱你不拿?” “这又不是我的钱,为什么要拿它?”张钰青笑眯眯反问。 朱时天疑惑。 这丫头刚才那财迷模样,完全是发自内心的真实表情。 所以为了钱,接近自己的外孙,这点绝对没有错。 但是五百块钱,肯定不够,也就一个普通职工大半年的工资,她太贪心,看不上,于是干脆在外孙面前表现出落落大方。 高啊! 实在是高! 这不,自己那个蠢外孙看这个小保姆的眼神都变得不对劲。 可恨呐! 像他家这种心思单纯的外孙,果然容易被有歪心思的女人当成下手的对象! “那行,今天正好有空,也想陪我的重外孙,一起走走看看,明天我就要回天北市了。” 既然已经测出来,那等下就揭穿小保姆的真面目。 陈北生舍不得:“外公,您不多待几天?” 朱时天冷脸放下筷子:“不了,我这次来万辰,是先探一探路,等下次,我会和调查组一起来。马上要到八一,回去还得开会。” …… 下午,一行四人来到百货商店。 张钰青的笑容就没从脸上消失过,太喜欢购物,即使不是给自己买,就是喜欢那种看中的东西,能买到手的感觉。 今天财大气粗,但凡不要票的商品,小孩子多看几眼,都买。 “那双粉色的皮凉鞋好看,适合小起穿,拿双18cm的——” “想要文具?行啊,买!” “想要儿童三轮车?不要票?买!” “想吃脆麻花?可以,五分钱一根?那就来五十根!” “花生牛轧糖,买三斤!” “小起,你想要那个国外的娃娃?行啊,买!呵呵,没想到,如今我们这个小城市,也能看到洋玩意儿!”张钰青冷笑一声。 那个偷偷摸摸把娃娃放到柜台卖的营业员,吓得脸色一白。 如今很多人在搞走私,或者外面的人跟柜员认识的,也会偷偷寄卖一点东西,这是他们的潜规则,班长不太管,毕竟能从中捞到不少好处,只要每个月干一两次不被大领导发现就行。 这个营业员也是看到两个小娃儿买得起,才敢把那个硅胶娃娃放上来的,这是刚交的男朋友,张雷给她的礼物,是从海上走私过来的洋玩意,异常精致,脸蛋栩栩如生,张雷说,如果她想卖,必须要三十块钱一个。 三十块啊,这可是她半个月工资! 怎么能不心动! 张钰青没有问从哪里进口的娃娃,又买了很多其它的东西。 朱时天一直背着手,冷脸观察,并且十分笃定,这一定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丫头,我外孙没钱,你为什么不找个万元户?” 这话莫名其妙,张钰青眨了眨眼,大脑在迅速运转,然后才慢慢反应过来,这个老爷子之所以对她这么大的敌意,原来认为她是个女骗子? “其实……”张钰青故弄玄虚的笑了笑。 老人为了这个国家上过战场,所以,不管说什么,她也一定会尽量尊敬他:“其实,您不必担心我,他和我求过婚,但是我拒绝了!” 这话两分真,八分假。 “什么,你拒绝了北生的求婚?” 朱时天不敢置信大吼,俨然认为她在说笑话。 不对…… 这小保姆没必要说假话,因为这种谎言太容易被拆穿。 所以就是事实! 那今天他这是在干啥? 一直想让这个女人远离了北生,不让北生步上他哥哥的后尘,被虚荣的女骗子,搞得家破人亡。 可是这小保姆却说,压根没有想要和北生结婚。 不,他不能生气,他应该高兴才对! 可是不知道为啥,想到自己优秀的外孙,竟然被一个丫头片子嫌弃,就变得更加讨厌这个丫头! 因为……她不知好歹! 第24章 五百块钱在这个年代挺经花的, 在百货商店拿了不少东西,不停开票付款,也才花了一百五, 提着大包小包走出大门,张钰青和两个孩子得到了极大满足。 余下的三百五十块, 一百给陈小起, 剩下的给孩子们存进农村信用社。 陈小起非常喜欢那个儿童硅胶娃娃, 不停摸娃娃的头发。 张钰青笑道:“我回去给你的娃娃做几套衣服替换。” “真的吗, 谢谢阿姨!”陈小起开心得直笑。 当陈北生下班,看到那个娃娃忍不住愣了一下。 五官栩栩如生,金色的卷发高高扎起, 胖乎乎的手脚,穿着缩小版的红裙子和红鞋子, 漂亮到像真人,他把那个娃娃拿去研究了半天。 张钰青关切地问:“想在玩具厂, 研发新产品吗?” “是有这个打算!”陈北生把娃娃还给侄女, 俊俏眉目低垂下来, 认真凝视她, “但前提是,我们国内得有硅胶厂,只是据我所知, 我们研发硅胶的能力, 还处于一个非常薄弱的时期,除非有重大突破, 否则只能进口硅胶, 这样成本就涨了一大截。” 张钰青知道一点,建议他:“进口硅胶也不错, 想办法去香江那边看看。我觉得,你们那个铁皮玩具,从三十年代一直卖到如今的八十年代,市场审美早疲劳了,买点新款的硅胶娃娃不错,你现在搞呼噜娃的联名款,也不过是吊着一口气。” “是这个理!”陈北生的眼睛变得神采奕奕。 自从1982年铁臂阿童木在少儿频道播出又引进了同款玩具,这对于国内的铁皮玩具市场来说是一个不小的冲击,虽进口有限,但是架不住小孩子喜欢呐。 一旁的朱时天瞧见张钰青竟然在引导自己的外孙做决策上的事,凌厉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北生,你师父是怎么进的监狱,你还记得吧!” 陈北生扭头看向外公,满脸尊敬:“我知道,师父他既没走私,也没贪污,不过是顶了别人的罪!” 朱时天冷哼一声:“那个鳏夫,死了老婆十年,在天北市一直不找对象,结果到万辰市转脸就找了个女人。这下倒好,才在万辰市呆了一年多,就把自己送进了监狱,说那个女人没问题,反正我是不信的,我劝你,最好别走你师父的老路!” 朱时天这一次没有避讳张钰青,嗓门大得很,七十岁的老人,像一个老小孩。 甚至还得意地斜睨她。 其实,朱时天也很矛盾,他老了,受不得气,这一受气,心里堵得慌,就是想给害他受气的人也添一点堵,谁叫这臭丫头看不上他优秀的外孙! 陈北生看了看丝毫不在意的张钰青,认为还是要解释一下比较好,但是外公拍拍屁股快速走了出去,是打算离开了,外面那辆红旗轿车已经等了一段时间。 陈北生停止解释,快速跟去,帮忙打开车门:“外公,您保重自己!” 朱时天看了看被张钰青牵出来的两个娃。 陈小起乖乖挥手:“太外公,再见!” 陈小南踩着小三轮,厌恶盯着车,朦朦胧胧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坐了一辆汽车,和一个胖胖的叔叔离开家,不要他,他把圆圆的小脑袋扭向一边:“哼!” 朱时天倒也没生气:“小家伙,你们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天北市住一段日子?那里有你们的奶奶!” 陈北生眼神转冷。 他不喜欢任何人提起母亲,那是一个冷心冷情的女人,为了回城,连孩子都不要,决绝冷酷,不念丝毫亲情。二姐当年十岁,追她,被她毫不留情的推倒,差点冻死在雪地里,而自己去追,母亲看都没看他一眼,毫不犹豫坐上了火车,他被乘务员拦在外头只能痛哭,想到这里,陈北生低垂眼帘,他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 朱时天瞧见温和的外孙变了脸,到底没敢继续在外孙面前提起自己唯一的女儿! 女儿和几个孩子之间,一直都有心结,半辈子都解不开。 朱时天只能叹了口气,弯腰坐进车内。 …… 张钰青拿着大包小包,带着孩子,浩浩荡荡回了农村,惹来一群乡亲们的艳羡,这小保姆当得太值了,每次去城里一趟收获可真大。 当妻子重生后 第29节 “钰青姐,开会啦——”小旺跑来敲门,通知她,村里在晒谷坪上开会,要带一百块钱,商量全村通电的事。 听到这个消息,张钰青兴奋得脚步轻快,赶紧去找自己的小金库! 通电好啊,可以买电视! 台风天来临,她和孩子们不去海滩玩,在家太无聊,就能一起看电视,家里也能变得热热闹闹的。 而且过年还能看春晚,以前在同学家看过一次春晚的重播,里面的人好喜庆,好温馨,她就是不看电视,一边干活,一边让电视放出声音,她也开心。 吃了饭,张钰青即刻牵两个娃儿去了大队的大坪里。 村头住了三户人家,从半山腰看下去,是个z字形,其中村口一棵老榕树边上,一栋房子横跨两端,建得比张钰青家气派。 但里面仅仅住了一个智商只有六七岁的张二牛。 村里人谈起张二牛就害怕,用谈虎色变也不为过,毕竟张二牛杀人不犯法,曾经在海里还杀过人。 张钰青经过张二牛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1米75的个头,很瘦很瘦,左边脸上一道蜈蚣伤疤,一看就不像个好人。 他看到张钰青时明显愣了愣,继而眼里多了一些意味不明的内容。 这就是张二牛的弟弟张强,曾经想花一千块钱买张钰青做嫂子的男人。 张强心里烦躁,二哥一个人过得苦,就是因为没个女人照顾,二哥又不愿意和他一起去城里,每天靠着赶海过活,这让他很着急。 他此时出来,是代替二哥去村里开会,虽然他已经被老村长赶出了海钩子村。 但是近几年,偶尔回来,村里有什么事还是能参加的,年轻的村长比老村长好说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不常住就行。 “哟,这么巧,我听说你身体变好,可以正常生活了!”张强笑着寒暄。 “咱们村子不欢迎你,请你离开!”张钰青牵着两个孩子从张强身边走过。 张强的笑容一瞬间僵住,不敢置信看着那个死丫头,要知道在海钩子村,大家讨厌他,但是碰了面,还是会喊他一声:强老板! 张强阴霾的脸上写满了算计。 这丫头倒是越变越漂亮! 想到最近二哥一直念叨她,每次都会躲得远远偷看她,心里只有她,那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丫头…… 思考到这里,张强得意的笑! 对,他是跪在祖宗牌位前答应过老村长和全村的人,不带坏村里人,不带他们走私,但是他没答应不帮二哥在村里找个老婆呀! 村里开会。 聚满了人,大人小孩太多,都挤不下。张钰青护着孩子,离得远远的听着村长站在前面慷慨陈词。 大意是,政府会来给海钩子村,安装电线杆和电线,但是必须全员通过,但凡有一家不通过,那么大家就只能继续等通知。 而安装电线是需要钱的,还不便宜,一家要一百块呢。村里孤寡老人多,死了老公孩子的;孩子留在城里不回来的;都不舍得出这个钱。 村长看到一群老娘们又不投票,头痛起来:“二大娘,三大娘,狗子他娘,元春他娘,你们咋又不投票?有了电,这大夏天的,可以吹风扇,多舒服!” 狗子他娘是从外省嫁过来的,撇撇嘴:“俺家要啥风扇,俺家阴凉得很。又不像你家,住在那山头对着太阳晒!” 元春他娘家中最穷,两个儿子和自己的男人一起出海,遇到突发海啸,没一个回来,导致她丧夫又丧子。每天靠着赶海,赚几毛钱过日子,她尴尬地搓了搓粗麻衣服:“我也没钱!” 二大娘和三大娘七老八十,老眼昏花,不管村长说什么都表示:“啥,听不清哟!” 村长无语,听不清?那为啥每次说哪里可以捡田地里剩下的麦穗,她俩拿起麻袋,去得比兔子还快? 见这次又不能全员通过,政府部门那里也没办法交差,头痛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四百块钱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他不可能说自己去给这四户人垫钱,其他乡亲烦躁地站在那里拍蚊子,抱怨声越来越多,眼看着要吵架,突然有人举手:“村长,剩下的钱,我来出!”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全场轰动。 瞧见是张强,大家乐开了花,同时热烈拍手。 “到底还是强老板有魄力!” “强老板最近没少赚吧?真让人羡慕!” “强老板,你最近没被海警追吧?” “强老板,你可是帮了村里的大忙!” 村长看了看张强,欲言又止,蚊子咬了他的腿,一巴掌拍过去打死了三只,村长挠了挠发痒的地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让大家上来交钱。 你一百我一百,张强一个人交五百。如今这通电的事儿,总算是搬上了日程,用不了多久,政府那边就会安排电工过来给海钩子村插电线,通电。 想到家家户户以后都有电,村里的小孩开心得跳起来。 张钰青在琢磨着,去哪里买张电视机的票。 没想到,一天后,竟然有人乖乖送票给她…… 第二天潮水退了的时候,张钰青带着两个娃儿去赶海。今天来抓海螺,海面平静,浪花不大,在礁石区附近,一找一个准。 干秃的礁石上面,上面什么也不会有。 而长满了生蚝壳,和海菜的礁石上面,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能在礁石的水底下摸出大大的海螺。 孩子们在滩涂上和小伙伴一起挖蛏子,张钰青自己则在礁石这边抓了大半桶的海螺。 旁边的妇女们在那里笑。 “钰青啊,今天的海螺吃不吃?我可告诉你,海螺收购价涨了不少,两毛一斤,十斤就可以赚两块!” 张钰青提了提桶子:“这些海螺剥了壳也就半斤肉而已,哪里够吃,不卖!” 一群婶子笑骂:“死丫头,光顾嘴瘾,日子过得比地主家还好,以后等你找婆家,婆家发现你没攒点钱,有你苦受的!” 旁边一直偷偷注视着张钰青的张强,一边听着对话,一边寻思怎么迷惑张钰青,只是,不远开来一条大船,熟悉的船身让他赶紧收起了钓竿。 拿起脖子上的洋货望远镜,看了看远处海面那艘十多米高的大渔船,外表看上去破破烂烂,里面可都是从南湾那边运过来的好东西。 而不远处停着一艘海警船,象征性的跟了一海里,没过多久又转方向去了其它地方。 如今的边防海警负责人,变成了王少鹏。 嘿嘿,果然是个很识时务的人。 想到前任海警队队长陈北望,一直对他们死咬不放,屡次和他们拔枪相向,太可恨了啊! 后来陈北望终于吃到苦果,大概沉入海底变成了鲨鱼的食物吧。 哼,得罪他们的人,可没好果子吃。 不过,现在二哥的事要紧,先解决了二哥的事,再上船看货吧。 第25章 张钰青压根没有想到张强惦记着她, 准备陷害她,强逼她做他的嫂子。 下午,赶了一个小时的海回来, 张钰青提着沉甸甸半桶大海螺放到厨房里换水,今天收获颇丰, 她心情舒畅。 这海螺用水养个两天也不会死, 不用担心今天吃不完。 陈小起和陈小南吃了白梨瓜在院子里面玩。 张钰青则在菜园里干活, 摘了一些空心菜, 把杂草全部扯掉,再把菜土全部浇湿。 家里的菜不多了,上次朱奶奶给了一些苋菜种子, 今天把种子倒进一个大盆里,在盆里撒上一些草木灰, 和种子一起拌匀,能起到杀菌杀虫的效果, 又把这些种子和草木灰均匀的覆到土壤里, 用一层薄土盖住, 这个时候苋菜好种, 十八九天收获,可以源源不断的长,也不怕太阳晒, 每次吃时, 只需剪一些侧枝,有了它, 这个夏天蔬菜不用愁。 种完了菜, 这才直起酸疼的腰。 陈小起和陈小南被小阿顺邀请出去玩儿,张钰青叮嘱:“注意安全, 不要去海边上!” “好呀!” “好呀!” 两个孩子很懂事,欢快答应下来。 陈小起嫌弃热,没有抱着娃娃,陈小南则骑着那辆新买的小三轮,两只小脚灵活踩着小踏板一会儿溜出了院子,想要和小伙伴们去炫耀一下。 临近傍晚时分,张钰青回厨房做饭,海螺处理倒是挺简单,回来的时候取出一部分泡着,水里加些盐,几个小时就吐干净了泥沙,用刷子刷洗干净螺壳那里的黏液。 他们这种住在海边上的人家,一般直接煮了就吃。 可两个孩子太小,肠胃弱,不处理干净吃不得。海螺煮熟后,顺着海螺开口方向用筷子插肉出来,清理了里面的腺器官,就怕孩子吃了不舒服。 孩子们不太喜欢吃原汁原味的海鲜,张钰青又用香葱,姜末,加入适量生抽,少许醋,一勺味精,倒一点香油,调成一碗海鲜蘸汁。 闻着味儿来的秀红婶子,走进厨房,放下竹篮子,送了张钰青五条水嫩嫩的黄瓜。 瞧见桌子上的三菜一汤,那水煮鱼片香喷喷白嫩嫩的,一片片赏心悦目,勾人食欲。 “钰青,这黑鱼哪买的?”这是淡水鱼。 “婶子,我早上去镇上赶集,听说矛口村的大水塘排了水,有村民抓了不少鱼来卖,我凑热闹走了一里地,买了一条。” 一条黑鱼四斤重,才两毛钱,还没一斤肉贵! 秀红婶子直摇头:“你这丫头,海里的鱼还不够你吃呐?真不会过日子!” 咦? 那边还有肋排? 这海带排骨汤,原来是猪的肋排?这丫头真舍得,最近肋排和肉一样贵,今天上午,她家大儿子想吃排骨,她站在肉摊旁边,愣是只买了三斤筒子骨,筒子骨比肉便宜三毛,虽说上面没啥肉,只有骨头,但熬的汤香啊,连带着菜里面也有油水味,不过看到那肋排,她发现到底是肋排勾人一些。 “空心菜咋炒的,咋熟了后还翠绿?” 张钰青笑着解释:“用油和大火炒,不加水!” 秀红婶子又叹息:“难怪,我都用水煮,你那空心菜里面,还有一点点油渣,又熬了猪油吧?” 张钰青点点头:“今天买的肉肥,把一部分肥肉熬了油,用来炒空心菜,味道也香一点!” 秀红婶子吸溜口水:“这哪是香一点,简直太香了,这一天天的,又是肉,又是鱼,炒个青菜还放荤油,你这日子比天北市的人民过得还要好哟!” 张钰青也不小气。 如今护着她的人,也有村长一家子,拿个碗,每一样菜,夹一些出来,递到秀红婶子手里。 “啥,给我的?”秀红婶子不好意思吃,想要拒绝。 但是想到自家大儿子一直吵着要吃排骨,说什么城里的排骨,是糖醋的,香得很,她舍不得,只买了筒子骨,为此大儿子埋怨了她好久。 当妻子重生后 第30节 眼前这海带煮的肋排,大儿子看到一定会高兴,她接过去:“你瞧我,每次一来,就要吃你家的!” “婶子不也送了我很多蔬菜瓜果,咱们这是礼尚往来。” 秀红婶子听了直笑:“到底是读过书的,说的话也好听……不过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咱们村的海岸边,出现了一艘走私船,我公爹在家里发脾气呢,他老人家让我提醒你们,不要靠近那艘船,怕出事!” 张钰青沉思片刻,说:“一定是张强干的,老村长警告过他,不要把走私船,停在我们海岸附近,也不知道张强今天发了什么疯。” “鬼知道啥原因,我公爹和村里一群老人,去找张强了。不过,张强没在家,也不知道干啥去了,只有张二牛吓得不停地干嚎,还和我公爹道歉。你说,张二牛一个杀过人的傻子,咋那么胆小?” 张钰青摇摇头,她对张二牛不太熟悉。 又表示知道了,今晚不会去海边上看情况。 言秀红回了家,放下菜碗,在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一窝蜂的争抢中,笑骂几句,又去了下一家,通知他们不要去海边,这万一被边防海警抓个人赃并获,他们有嘴都说不清楚。 另一头,张钰青感觉到了不妙。 这种不安,让她有些担忧,总怀疑张强在谋划着什么事儿。 昨天那一面,她隐隐约约看到了张强的未来。 但画面不多,也不过是张强被抓,判刑,又上了电视,最后被枪毙的几个场景。 但是张强具体会做一些什么事,张钰青是真的不清楚,就怕他万一,又干起了人口贩卖的老本行。 张玉清不放心,于是赶紧出去,准备把陈小起和陈小南喊回家,俩孩子必须在自己的视线范围里才能安心。 可是,来到古奶奶家,看到的场面却是—— 陈小南手抓一把钱,一分一分的黄色小票子,让大家排队,并且吆喝:“小林子,你也坐二十下!” 所谓的二十下,就是陈小南让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大的小男娃,给钱,去坐那辆小三轮。 陈小南在旁边数数。 虽然经常数错,并且老重复,但是小孩子没几个上过学,也不在意。 坐上小三轮,就是喜欢呀! 如今村里的小娃儿,每天都有一分钱的零花,因为会帮家里赶海,不给就哭闹,不愿意卖力干活,大人们为了奖励他们的积极性,还是会给那么一两分钱,作为买冰棒的资金。 此时这些小娃儿,手拿小小的分票,全贡献给了陈小南。 “11,10,18, 17,14,14,14, 20……” 听到陈小南这种白痴的数数法,张钰青只想扶额笑。 以后啊,要抽一点时间教他数数,否则真的让人笑掉大牙。 小孩子们玩得开心。 陈小南看到张钰青过来找他,停止收钱,把所有的钱,从兜兜里掏出,一把胡乱全部交给姐姐,就把自己的小车车拽回来。 “好了,明天再玩,我要回家吃饭!” “就回去啊?不多耍一下?我们还没耍够你的小三轮哩!” “是啊,让我们再耍一下吧!” “可是,我肚肚饿,我想吃饭!”陈小南这个小胖墩儿还是有点力气的,一把抢过自己的车,肉屁股坐上去,两条小肥腿拼命蹬,飞快离开了小阿顺的家,只剩下小伙伴们依依不舍的看着。 小娃们从来没有见过小三轮,以前玩得最多的是自制的小木枪,小沙包,小弹珠,这小三轮真好玩,如果他们也有这样的小三轮就好了,可以骑着在村里面炫耀。 旁边的姐姐陈小起,一张张捋顺钞票,拿了两个小阿德送给她的白色蚕茧回家,一直在低头研究。 张钰青给孩子们洗脸和洗手,坐在饭桌边上,笑问:“这赚钱是谁的主意? ” “弟弟!”陈小起指着旁边只顾埋头扒饭的弟弟。 张钰青又笑着问陈小南:“你怎么会想到用你的小车车赚钱?” “是他们要给我钱钱的,他们说坐一下,给我一分钱,我觉得可以!” 张钰青很好奇他赚了多少钱,她吃饭速度快,先放下了碗,然后来帮孩子们理一理那些钱,仔细数完之后,张钰青震惊了一下,三毛! “钰青阿姨!”陈小南坐在椅子上晃着两条小胖腿儿,觉得海螺肉好吃,还想吃,但是有点远,夹不到。 他的姐姐陈小起立刻给他夹菜,陈小南笨拙的蘸了蘸酱汁,快活的朝嘴里塞海螺肉,真甜,真脆,真好吃,他摇晃着小脑袋,觉得幸福极了,以前和叔叔在厂里面吃饭,他都不喜欢! 叔叔会给他们去加餐,但是叔叔买的菜,不好吃,没有钰青阿姨炒的香,他喜欢吃海螺肉,好鲜甜的。 住在阿姨家真开心,不用挨打,有吃有喝,有小伙伴一起玩! 今天这一餐,两个小娃依旧吃得满足,张钰青轮流给他们洗了澡,自己也洗了澡,打着蒲扇,坐在院子里的月亮下,给孩子们讲故事。 银色的月光很亮,把院子照得亮堂堂的。 “……小灰说,不要吃我,我一定不敢再干坏事,于是啊,老虎就把大灰狼放走了!” 两个孩子听着小故事,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一个趴在小三轮上,两只脚踩在地上,眯着眼睛睡得香甜。 一个抱着娃娃,快要睁不开眼睛,张钰青一手抱陈小南,一手牵陈小起回房间。 她的房间很大,有二十八平,前些天,让木匠师傅给做了两张小床送过来,架在她的床边,这样晚上各睡各的互不干扰。但又在一个房间里,孩子们出现一点什么情况也能知道。 打了两张床,包括木材,木匠老瓜叔花了十天时间,却只收十块钱,张钰青很感激,前几天送了两坛上好的花雕酒给老瓜叔,老瓜叔开心了好久,直到今天还舍不得喝,他爱炫耀,逢人就说家里有了好酒,瞧不上小卖铺里那三分钱一两的散装白酒。 不过,陈北生看到两张小床,二话没说就报销了钱。 两个孩子睡着后,张钰青便走出去,在院子里熏了一些干艾草驱蚊。 又撒了一些硫磺粉在围墙四周。 乡下的晚上虫蛇多,孩子太小,受不得惊吓,就别让虫蛇跑进家里添乱了。 咚咚咚—— 突然,围墙外面,有人在敲门。 看到张强的脸,张钰青颇为意外。 透过镂空的围墙一侧,张强看到张钰青还没睡,他挥高手:“钰青啊,开门,找你谈点事。” 张钰青去屋里拿出一把竹扫帚:“你想做啥,我这儿不欢迎你!” 张强左脸的那条蜈蚣疤痕,狰狞了一下。很快,又重新展露笑颜:“你懂英语的吧,能不能帮我翻译几句英语?” “不懂!”张钰青转头要回去睡觉,“你最好别搞什么小动作,现在整个村的人,都因为你那艘船,草木皆兵,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不要让你的走私船,靠近海钩子村!” “我是真的有事求你,给你开工资,你帮我看一下,上面的英文到底说了啥,我给你开……五十块……一百块……你别走……两百块!” 听到两百块的巨款,张钰青心动了动。 而且对方把那纸团,扔过来,已经掉入院子里。 张钰青也担心他在纸条里面夹一些什么内容,等一下来陷害她,她回去捡起那张纸,信纸大小,不过没有红线格子,上面打印了一长串英语。 张钰青曾经自学过英语,勉强能读懂。 大意是说,这一批衣服是垃圾,请收到的人使用的时候,记得消毒,因为衣服全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大概有结核杆菌,鼠疫,霍乱等病菌。 “把钱拿过来!”张钰青默读完毕,火冒三丈,她冷笑,“不拿钱,我不说!” “给给给!”张强只能郁闷掏口袋。 掏出两百块,抓成一团,用力投掷到张钰青的院子里。 心里那个气呀,本来是想来敲晕了张钰青,让她和二哥洞房,生米煮成熟饭,不嫁也得嫁! 可人算不如天算。 海上的那条船,竟然停到了他们村口岸,这让他又气又怒。 他曾经答应过的事情,就会信守承诺,一定不会拖村子里的人下水。 只是他刚准备训斥手下,那些手下就从船上跑下来,苦逼逼的告诉他,他们遭到了南湾那边的人算计,用一批古董换回来的“好货”,竟然他妈的全是二手旧衣服。 而且那些衣服味儿冲,皱巴巴的,看上去似乎比内陆这边的衣服要好,但一件比一件臭,有血渍,有油渍,有不明物,一看就知道是当垃圾扔的,就算拿去卖钱,还要他们第二次加工处理。 这换谁不生气? 他们合作过十多次,偏偏这次太激动,没看货,等到开开心心打开大木箱的时候,原本以为是家电,没想到几十个一人多高的木箱子里面,全他妈是衣服。 翻箱倒柜时,那些衣服还把他们迎头给盖了个正着! 差点被埋葬在衣服堆里当场去世,于是就停靠在了海钩子村的海边,跑下来找张强说这事。 因为必须想对策,否则这个亏就白吃了。 每个大木箱子里面,都掉出一张这样的纸,所以张强又好奇这些衣服到底是干嘛的? 他严重怀疑是对衣服的说明。 可他大字不认得几个,更别说是英文。 于是只能来找张钰青,毕竟海钩子村就她一个高才生,读到了师范的中专,这英语应该还是懂一些的。 瞧见张钰青拿了钱,却不愿意说,还准备进屋,而且那表情挺得意,似乎在看他的笑话,张强心中快气到爆炸,这死丫头竟然敢骗他钱? 如果不是村长就住在她家的后面那个山顶上,大吼几嗓子,村长就有可能听到,否则他此时一定要爬到张钰青家里,好好教训这丫头一顿! 让她拿钱不办事!! 让她比他还黑心!! “我问你,你到底要咋样才肯说?”张强磨了磨牙,在外面使劲瞪她。 张钰青拿着那张纸,放在了背后,笑眯眯道:“钱不够……” “你!”张强差点快气晕,两百块钱可是别人三个月的工资,这丫头还真敢开口说不够啊! 她知不知道自己挑衅的人是谁呀? 这么多年,他没在村里发过威,怕是这丫头都忘了他当年在海上称霸一方的雄威了吧? 因为事情紧急,张强不得不服软,这衣服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必须现在搞清楚,多等一秒,他都心烦,只能低头:“行,我再掏掏口袋看看还有没有钱!” 他没掏到钱。 因为两百块钱已经足够他一个星期开支,他每天不会装太多的钱在身上。 但是掏到了一张电视机的票。 这本来是准备贿赂东区一个所长,贩卖电器的时候,让对方通融一下,假装看不到,别抓他的小弟们。 但此时眼下的事比较重要,张强把那张十八寸的彩电票,用力投掷到院子。 当妻子重生后 第31节 票太轻,晚上风大,根本飞不进去,反而又飞到了他的脚边上,他站在围墙外面,急得团团转! 没办法,只能再次跳起来投掷几次,总算把那张电视机的票,扔进了院子里。 张玉清看到了一张电视机票,是十八寸的大彩电。 这一次,她满意点头,逐字逐句翻译白纸上面的英文:“这是一批需要处理的二手衣服,处理的成本比较大,烧毁又污染环境,所以衣服才被送到一些落后的国家。使用时,请记得消毒,因为这是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衣服,携带了大量的病菌。爱你们的上帝留!” “留纸条的这个外国佬,是个好心人呐。”张玉清讽刺的笑了笑,“至少还记得提醒你们一声,这是有病菌的衣服,如果要二次穿的话,记得要消毒……不过我可警告你,如果你敢把这批衣服流通到市面上,害人感染瘟.疫,那我一定会去挖你家祖坟!” 沉浸在愤怒中的张强,爬到围墙上怒瞪她一眼:“臭丫头你说啥?如果你敢挖老子祖坟,信不信老子把你锉骨扬灰?” “你看我敢不敢,我警告你张强,这批衣服,你最好就留在咱们村,找些专业人士来销毁,如果你想拿出去害人的话,我现在就敢拿锄头,去山上挖你家的祖坟!” “哎哟喂,死丫头,老子不发威,你还把老子当病猫,老子现在就爬下墙,扇你几巴掌!” 张强看重祖坟。 其实像万辰市的人,宗族观念都强,特别是那些混得好的,每年会捐钱给宗族,而且还会请人看守祖坟,就怕有人来捣乱。 他们认为这是祖宗保佑,才能如此发达,此时听到张钰清说要挖他家祖坟,张强瞬间就气到爆炸,不管三七二十一爬下她家的围墙,要狠揍这丫头一顿。 张钰青跑进厨房,拿起了一个大瓷盆,要出来时,又多了个心眼,关上堂屋的大门,她跑到院子里不停敲喊。 “快来人啊,着火啦,救火啊——” “你!”半只脚快要跨越围墙的张强,没想到死丫头还有这一招。 他看到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煤油灯。 大家拿着水盆,冲出了自己的家,看看是哪里着火了。 但是看了半天,也没见着火,他们只能沿着声音一路找过来。 “救命啊,着火啦,快来救火呀!” 然后一群乡亲,就发现了张强跨坐在张钰青家里的围墙上! 正用力的踢腿,却如何也下不来。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他被张钰青死拽着一只脚,不让他走。 老村长眯着眼,打量张强:“你想干啥?” 大家也都很郁闷,手抓一盆从缸里舀出来的水,很想泼到张强的头上! 瞧见并没有着火,而是张强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了张钰青家里来搞鬼,有些德高望重的老人,拿着拐杖,甚至想要打张强。 “好你个张强,不睡觉,跑到人家家里来干啥?你是不是看到钰青长得漂亮,想要欺负她?”秀红婶子愤怒的骂道。 张强瞠目结舌,老村长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直视他,他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老村长其实是他家的堂伯! 小时候他们三兄弟没了爹妈,老村长一直救济他们! 但还是穷啊,又吃不饱,所以他和大哥才会想着法子要走私。 二哥是个傻的,干不了什么活,他们还得养二哥,没有办法,只能走上了这条不归路,那自然就不可能停手的。 但是堂伯用那种心酸、难受的表情直视他,还是深深的刺伤了张强的心,他低下了头。 来自亲人的愤怒,比在外面和人火拼还难过! 张钰青丢开了张强的脚。 她站在院子里头,复述了一遍那张纸上面的内容。 接着把纸折起来,慷慨激昂的质问:“老村长,张强以前走私,咱们也不说什么,不参与进去,反正只要他不祸害了咱们就行。但是他现在竟然想到了要害咱们感染瘟.疫,而且还把那艘船停在村口岸上,他走私的衣服,可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咱们村又不是没有流行过瘟.疫,二三十年代,老村长、二大爷、三大爷你们的父亲,不就是感染了瘟.疫死的吗,那场面有多可怕,你们最清不过吧?” 听到瘟.疫两个字,乡亲们害怕得不得了。 有些乡亲更是不停地骂张强杀千刀的。 年轻力壮一点的小子,本来还挺羡慕张强,此时听到那渔船上有洋垃圾,而洋垃圾上面携带了病菌,一个个不再羡慕,后退几步远离张强,就怕从他身上染上病菌,毕竟他是碰过那些脏衣服的人。 张强咬了咬牙! 这个死丫头颠倒黑白的能力,果然不是盖的,两嘴皮子一碰,死的也能被她说成活的,这口才不去当老师,屈才了啊,他真的很想问一问她,她读了师范,为啥不去当老师?是因为把校长气晕过去,被开除了吗? 而且更为可恶的是,他不光损失了两百块钱,还他娘的损失了一张彩电票! 他坏事没干成,结果,反倒遭这丫头算计了一把! 第26章 张钰青打开院子的门, 走了出去。人越聚越多,乡亲们的愤怒也越来越恐怖,关乎全村人的生命, 晚上的大风,都吹不散大家心中的怨气。 才刚过了几天好日子, 眼看着要安装电线, 日子要越来越好, 他们可不想染上一个什么瘟.疫。 “张强, 不要害我们呐,我们上有老下有小,得了病, 只能等死哟!” “对啊,你赶紧把那艘船开走!” 张钰青却很强硬拒绝:“不行, 不能让他开出去,这艘船的衣服, 必须想个办法处理干净!” 乡亲们顿时变得不乐意。 老牛叔质疑道:“丫头, 你这是啥意思, 难不成你想让我们整村人感染瘟.疫?” 冯婶子喷着唾沫星子大吼:“反正我不管, 这衣服绝对不能留在咱们村,要死也不能死咱们!” 瞧见张钰青被众人指责,被逼得节节败退, 张强忍不住得意, 从愤怒到大笑,让他的脸, 在夜色中更显得恐怖。 张钰青不肯退让, 扯着嗓子要解释,但是乡亲们太恼火, 不给她机会。 面对众人的指责,张强满脸笑容:“行,我把那船开走!” 一个大跨越从围墙上跳下来。 张钰青急忙拦住他:“站住,别走,那批衣服你打算怎么处理?” 乡亲们也紧张地盯着张强,一双双惶恐不安的眼珠子几乎黏在他身上。 张强冷笑:“你管我怎么处理!” 他现在是不能拿这丫头怎么样,但他记下了这个仇。 张钰青丝毫不退缩,在乡亲们看来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冷盯着他,一边扯住他的袖子,一边冲身后大喊。 “乡亲们,别被张强的花言巧语给骗了,大家想想吧,你们在城里都有亲戚,如果你们的亲戚,不小心买到这样的衣服,穿上后生病了咋办?” “……老牛叔,你在城里上班的儿子儿媳,不小心买了一件这样的洋衣服让你孙子感染了瘟.疫咋办?” 一连两声质问,让疯狂喊着要赶船走的乡亲呆住。 大家都冷静下来,仔细思考。 之前还能说,不是他们自己穿,管他张强卖给谁,可是被这丫头提醒,他们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谁家没亲人? 想到在城里工作的儿子,嫁去城里的女儿,或是城里的远房亲戚,这要是穿上了这种带有病菌的衣服…… 马婶子当场抗议:“强娃子,不要做那种缺德的事哩!” 刘婶子急得拉住张强:“强娃子,我女儿好不容易嫁到城里,她婆婆抠门,最爱贪小便宜。你可不能害了我女儿,你小时候缺衣少吃,你阿英姐还偷偷给过你一篮子黑面馍馍,你要懂得感恩呐!” 张强又有些想要掐死张钰青了。 这丫头真的在找死,太他妈能蛊惑人心,今天还真不信邪,非要把衣服运出去卖掉看看。 年轻的村长劝道:“强子,伤天害理的事不要干!” 张强不表态,仇视的瞪张钰青,想让他把衣服毁掉,做梦! 在他的人生观里,出去跑一趟,没赚到钱那就是亏,何况,这次真的是血亏! 张钰青看向了中央位置:“老村长,张强还不愿意放弃那些衣服,他还想拿去害人。” 老村长慢慢走过来,脚步沉重,眼神复杂,一直盯着张强看。 而平时不可一世的张强到底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我问你,那批衣服你打算咋处理?”老村长语气尖锐。 张强握紧了拳头,垂死挣扎:“你别信这丫头的话,她胡说八道!” “我信钰青,不信你!”老村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说出了一句让张强怒火中烧的话,“我看,毁了吧!” 张强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旁边的村民都在附和,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张钰青点头:“行!” 这个死丫头! 早知道一开始就不要来找她帮忙看那英文。 没想到今天竟然要白白损失一船的货,这比挖他的心还难受! 张强五官扭曲,气得五脏六腑都在难受:“堂伯,那衣服真的没问题——” “不要叫我堂伯!”老村长突然呵斥一声。 张强咬了咬牙,一个社会上混的,可以藐视一切领导权威,甚至对城里当官的都能不屑一顾,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对这个看着自己长大的堂伯放狠话。 可他真的不愿意放弃那些衣服,那是在挖他的肉啊! 张强改口,一字一句充满羞辱的道:“老村长……衣服真没问题……” “那你带我去你的船上看看!”老村长直勾勾地盯着张强的眼睛。 张钰青也不敢再说话。 村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什么是权威?他们老村长就是! 一些老人满脸紧张,一些年轻人却很兴奋,他们想去张强的船上参观。 但张强倔强的站在那里,不肯挪动一步。 当妻子重生后 第32节 张钰青走过去:“走,现在就去你的船上!” “……为什么要逼我?”船上的那些衣服,是有病菌的,张强不想让大家过去看。 他双眼几乎渗出了血丝,扭头,和张钰青对上视线。 张钰青同样认真回答:“因为你这是在谋杀,那张纸上,写得一清二楚,衣服携带了病菌!” 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她才会如此咄咄逼人。 这个张强其实她惹不起。 但是,她更害怕看到万辰市出现不明原因的死亡! 瘟.疫能害死人,那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群的死! 张强低下头,他赚点钱不容易,愤怒几乎让他现在就想毙了这丫头! 这时,旁边突然冲出一个人! 个头不高,身材很壮,皮肤黝黑,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稚气的双眼,五官扁平,一双惊恐的小眼睛,瞧见这么多人围着自己的小弟,他突然就急得哭起来。 “对不起,我替强强说对不起,你们骂我,不要骂强强,对不起呜呜哇……” 张二牛嚎啕大哭,似乎完全就没有搞清楚状况。 旁边的村民劝他。 “二牛,你弟弟做了坏事,不想改过自新哩!” 张二牛一边保护弟弟,一边问:“强强,是真的吗?你又做了坏事?我们改过来,好不好?” 张二牛认为的坏事,是杀人! 他好怕,好怕再次看到血。 他每天都会做噩梦,梦里弟弟杀了人,染红了海面,然后他替弟弟承担了责任。 张钰青看着倔强不肯开口的张强,冷笑:“为了一批衣服,丧心病狂到要众叛亲离吗?” 张强猛的抬头,越来越恨眼前的这个丫头。 “我……” “弟弟,别怕,哥哥帮你求堂伯,让他不要惩罚你。” 张强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鼻头发酸,这是他的二哥呀,就算是个傻子,也一直都在护着他的二哥呀。 村里的大家也曾让他吃过百家饭。 他和大多人都没有仇。 甚至还有很深的感情,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发过誓的,不能让二哥伤心:“好……那批衣服……我销毁!” 天知道说出这些话,张强是有多么的艰难。 眼前的这个丫头,用阴谋诡计,让一村人来逼他妥协,他不会放过她的! 张钰青乘胜追击:“那你打算怎么销毁?用火烧?还是打算沉海?” 乡亲们总算松了一口气。 还是这丫头厉害,竟然敢从虎口里夺肉! 说实话,换成他们,还真没这个胆子! 要知道张强的手底下有好几十个人,一个个都是混社会的二流子。 这要是被缠上,家宅都会不得安宁。 张强咬牙切齿。 瞧见哥哥又哭又笑,张强心里堵得慌:“哼,既然你不放心,那你就拿一个主意!” 张钰青陷入了沉思。 这火烧,会有毒气排出来。 丢海里面,也污染海洋,这万一要是被鱼吃了碎片,捕捞上来的鱼也可能有病菌! 张强冷声嘲笑:“怎么,难道连你一个高才生,都没想好怎么销毁,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原来也——” “我知道!”张钰青打断他的话,昂起了头。 张强做了个洗耳恭听的姿势。 张钰青缓缓道:“你去买二十袋水泥过来,按比例和好后,把衣服和水泥灌在一起,然后埋在大坑里!” 张强心中又升腾起了怒火。 这死丫头,真的想干掉她! 竟然还敢让他出钱买水泥,她在想屁吃! 张二牛拍着胸脯,满脸单纯:“钰青妹妹,我弟弟有钱,没关系,让他买……买水泥!” 此时,多看一眼钰青妹妹,张二牛又忍不住红了脸。 钰青妹妹真好看!雪白的皮肤,漂亮的脸,高挑的个子,像动画上的仙女姐姐。 瞧见二哥替他答应下来,张强只能点头:“行,我买水泥,你打算浇灌在哪里?” 他们这个村肯定是不行的。 大家都等着听张钰青的解决方案。 “把衣服埋在一指山。”张钰青指着东南方向。 老村长和其他人听了这个地方,忍不住拍案叫绝。 对呀,他们怎么没有想到可以把衣服放在孤岛处理? 这样就不会害其他人,别人也接触不到那些细菌,何况最后是和着水泥灌在一起,永远的埋在地底下。 张强气得差点暴走,深吸口气,指着张钰青:“你有种,你会算计……” 万辰市海岸线特别的长,附近的孤岛有不少,没住人的至少有十个。 其中就有那一指山,距离他们这边三海里。大概一个足球场那么大,里面有很多树木。一般很少人会去那里,除非偶遇天灾,需要去躲避一下。 于是,大家根据村长安排,好几个小伙一晚上没睡,奉了命,守着那艘大渔船,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拎着水泥袋,坐大船去了一指山。 张钰青没有去,去的人,有现任村长。 所以不用担心这事办不成。 …… 不过,张钰青有些头痛。 她彻底得罪了张强,这个混蛋一定会整死她。 过了一天,张钰青左思右想,招手喊来村长的儿子小旺,给了他十颗大白兔奶糖。 “帮我把这封信,送到你强叔家里!” “好,我马上去!”小旺拿着信和糖,飞快跑走。 陈小起和陈小南没有被允许出去玩,此时正在和小阿顺、小阿德在家玩铁皮玩具。 前天晚上,听到钰青阿姨喊救火,他们很着急,可是在屋里出不去,只能挥小拳头捶门。 后来,钰青阿姨没事,为了安抚他们,还给他们泡了好香的牛奶,说外面有人家里起火,并不是坏蛋。 他们才安了心。 一直等不到张强,张钰青在屋顶上捡碎瓦片。 村里的野猫,喜欢在屋顶上窜来窜去,打架,有时候把瓦片拨弄出来,碎了好几块,此时正在换新瓦。 下面的几个孩子,手中的铁皮玩具都被玩出了花! 没过多久,小旺跑回来:“钰青姐,强叔不在家,我把那封信,给了二牛叔,他说他会把信交给他弟弟!” “行,辛苦你了小旺!”张钰青揉揉孩子的头。 小旺笑呵呵离开,跑一次腿,能得到十颗糖,他希望多来几次。 张钰青坐回屋顶上,耐心等着张强过来。 只是等了好几天,都没有看到张强,她忍不住怀疑张强有没有看到那封信。 其实信里面的内容很简单。 她把那两百块钱,还有那张彩电票,全部放进了信封里。 同时,还写了一封威胁的信。 对,她胆大包天,她在吓唬张强! 不过,他竟然没来,应该是怕了吧? 张钰青也没放在心上,每天牵着娃儿继续在村里溜达,赶赶海,做做家务。 到了星期天,政府那边派人来安装电线杆。 张钰青和孩子们兴奋地跑回家。 陈北生也来了,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叔叔!” “叔叔!” 陈小南和陈小起开心到奔跑起来,和叔叔打招呼。 张钰青靠在外面的榕树下,看着安装电线杆的工人爬上爬下的忙活着。 “钰青——” “来了?”张钰青笑了笑,“屋里有茶,自己去倒!” 陈北生温和的点点头,多看了她几眼,才移开视线,这么久不见,有点想她。 陈北生没话找话:“你家里要安装电路了吗?那你要不要买电器?我这里有一台电冰箱的票!” 眼前突然出现的票,让张钰青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有票的?” 当妻子重生后 第33节 “今年年初的时候,我作为领导干部,工委会给我发的票!”陈北生认真道。 张钰青有些好奇:“那你怎么自己不去买一台冰箱?” 陈本生的眼睛太过澄澈,没有一丝杂质:“没必要买。” 张钰青拿走他的票看了看,上面写着“供应一台冰箱”的字样。 她并没有要,而是重新还给他:“你留着,说不定以后结婚用得到。” 陈北生立刻变得严肃:“没有找到大哥,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张钰青有些同情他,这么优秀的男人,媒婆都踏破了他家的门槛,却迟迟不肯结婚。 她笑着揶揄:“可惜了你这副好皮囊。” “是……是吗?”陈北生变得结巴。 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好看。 别人夸他,一直没多大感觉,甚至有一些不喜欢。 但是听到她说他好看,心脏那个位置,常常会漏跳了一拍。 所以这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会有点小开心? 第27章 陈北生买了肉和排骨, 带了点干鱿鱼,张钰青今天赶海没什么收获,时间太短了没捞到好货。 家里中午吃水煮肉片, 干锅鱿鱼,西红柿炒蛋, 一个拍黄瓜。有现成的材料, 很好打发午饭, 张钰青撸起袖子干活, 陈北生则在旁边帮忙打下手。 “你们工厂怎么样,还在破产边缘?”张钰青调侃道。 陈北生顿了顿,说:“最近失窃了几次, 工厂里丢失了不少模具,已经报了警。” “晚上没人看守?”张钰青惊讶地问。 陈北生把洗好的菜, 放到砧板上:“一开始只有一个门卫,后来留了几个人看守, 都被打晕了过去, 还是偷了不少东西!” “太猖狂了!”张钰青举刀用力砍排骨。 如今才改革开放几年, 新思想和旧思想激烈的碰撞, 以及管理又跟不上,人心浮动,社会变得有点乱。 张钰青很快又觉得不对劲:“模具很值钱?” 陈北生切好了西红柿, 装盘, 洗干净砧板又来切韭菜。 “对我们来说,是值钱的, 但是对于小偷来说, 这种东西就值个收破烂的价,卖给废品收购站, 铁价不过才几分钱一斤……” 说到这里,陈北生愣了一下。 停下了手中切韭菜的动作:“那些模具当废铁卖,完全不划算,厂里面,还有更值钱的东西,他们为什么不偷……” 张钰青低下头,不经意地给予指引:“傻瓜,这说明,有人不希望车间生产玩具,所以才偷你们的模具。” 陈北生点了点头,觉得是这个理。 顿了顿,他又说:“……前几天,我去看望了师父,师父在监狱里老了很多。”满头白发,佝偻着背,完全没了几年前的意气风发。 张钰青抬头,见陈北生抿直了嘴角,她满脸同情:“你师父的事在咱们这里挺轰动的,当时我也听说了,只是,他为什么不交代主谋?为什么愿意替人顶罪?他是有什么把柄在别人在手里吧。” “我问过几次,他不肯说。”陈北生摇头叹息。 上次又问了这个问题,师父只是呆呆的看着远方的墙壁,手上的手铐发出碰撞声,明明情绪激动,却一直缄默不言。 张钰青并没有从陈北生的脸上,看到特别多他师父未来的画面。 她只能猜测:“那我来推测一下,是不是你师父的家人,在坏人手中?比如孩子……为人父母者,才愿意如此牺牲自己的自由,换取孩子的平安长大吧,否则我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理由。” “这——”陈北生顺着思路去想了想。 陈北生很会烧柴火。 张钰青任由他控火,切好的鱿鱼丝,焯了水,锅内放油,放花椒葱姜爆香,再放入鱿鱼丝大火爆炒一会儿,加点盐和蚝油调味,她让陈北生抽出一根燃烧的柴火,转小火加入韭菜,快速翻炒几下出锅。 陈小起和陈小南还有小阿德,流着口水踮脚,抬高小脑袋聚在灶边要吃饭。 张钰青夹起鱿鱼丝吹了吹,各自在他们口里塞了一点鱿鱼丝。 “香喷喷的,嫩嫩的,好吃!” “好嫩,好香!” “对,比叔叔炒的好吃!”陈小南毫不留情的拆台。 张钰青扭脸看向灶边上坐着的俊朗青年,还在思考刚才的问题,像是豁然开朗,神情没有那么严肃。 陈北生有些不好意思:“我父亲厨艺不错,所以我以前很少做饭,后来才学的,手艺只有一般。” “会做饭就行,至少饿不死。”张钰青摸摸孩子们的头,让他们去玩儿。 只是陈小起却突然抬头:“阿姨,外面有一个叔叔说要找你!” 小阿德瑟缩了一下:“那个叔叔好可怕,左脸上有一条疤痕。” 陈小南也跟着发抖,双手比在眼睛这里:“叔叔好凶好凶,眼睛瞪得好大好大,会吃人的!” 陈北生好笑的站起来,挠挠侄子的小脑瓜:“哪有你这样说人家的,我去看看!” 张钰青却拽住了他的胳膊,用了点劲儿,还冲他甜甜笑着。 陈北生疑惑的回头,垂眼温和看她:“嗯?” “别!”张钰青继续甜笑,她知道外面来的人是谁,“没事,我去去就回。” “……你一个人没问题?”陈北生发现她脸色有点白,似乎是被吓到。 张钰青却已经走出去:“没问题,你放心吧!” 两个小探子,好奇地看看门口,跟着一起跑到那边,瞪大眼睛观察情况。 他们很担心钰青阿姨,开始来回厨房和院子,传递话,姐姐跑完了弟弟跑。 …… 外面的张强等得不耐烦,手中的那根走私烟被他折断,只能又拿出一根点燃。 办完了大哥交代的差事,今天是来找张钰青算账的! 没想到才刚进自家的院子,二哥就给了他一封信,里面有两百块钱,和一张票。 刚想说那丫头,还知道害怕,舍得把钱还给了他,可没想到还有一张信纸。 上面写了几百个字。 他才读了三年学堂,连蒙带猜,才发现是一封威胁信,顿时就火冒三丈冲过来! 死丫头怕是不想活命了! 张钰青来到院子里,理了理头发笑得谄媚:“强老板,好久不见!” “少跟老子来这一套,你在信里面,说要举报我走私?” “对啊,我是这么写的,我知道你要报复我,所以我就先下手为强。” 张钰青顿了一下,继续笑:“……我得知咱们市来了一个刚正不阿的公安局局长,你们这些走私犯,是他重点打击的对象,而你们的罪证,我刚好有一些,所以我就寄了三封信,给我的朋友,如果我出现了什么状况,或者突然消失,我的那些朋友,就会把那些信全部寄出去揭发你们!” “你!”张强心中大骇。 随即又觉得不可能,他低咆:“你在放啥狗屁,老子不信你一个才二十岁的丫头,能知道老子做过些什么事,你没证据。” 张钰青手心多了汗,笑容却不减:“一九七三年,杨海村失踪了一对母女,一九七四年,吴河村失踪了三个小姑娘,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全部上了你和你大哥的船,被送到了南湾接头人那里卖了吧……” “臭丫头,你!”张强惊诧地说不出话。 脸上流下了大滴的汗珠。 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丫头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他从没在自己的村里做过案。 难道说是别人告诉她的,恐惧让他有一丝慌乱。一双手突然伸过来,想要掐死张钰青! 张钰青吓得急忙躲开。 用力拍开张强的手:“我们谈个交易怎么样?” “什么交易!”张强目光如冰一样扫射她。 张钰青:“我对你的事,其实不太感兴趣,但是你们这种人,报复心重,所以我就去找人,打听了你的事,你杀了我也没用,我这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顿了顿,她一点点诱惑:“你的货被灌水泥,我也不想的,可是这也没办法,我得为子孙后代着想。不过,我可以让你之前的损失减少一些!” 张强愤怒不见,变得有些恍惚。想到上次损失一货船的衣服,就是因为这个丫头的缘故,直到现在他都恨。 上万件二手衣服怎么说也能赚个四五万。 张强冷哼:“是我小瞧了你,没想到你还有两把刷子,快说!” “那个南湾人骗了你,你为何不反骗回去?你可以去隔壁的襄寻市,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古董商,或者是旧时代的地主,找人联络那个南湾人,就说你想用古董从他那里买一批电器,等你们接头的时候,你不就可以把南湾人控制住,让他赔偿你的损失!” “你当他傻?”张强沉吟了好久憋出一句话。 眼睛却变得很亮很亮,最近这些天,除了替大哥干活,就是想着要报复这丫头,他都没去想找南湾人的麻烦。 张强:“我听人说,那是他最后一票,已经退休,金盆洗手,不打算过来了!” 张钰青冷笑:“傻子,你们这些习惯了海上走私的人,不会舍得放弃到嘴的肥肉,利益足够诱人,他会过来的。” 张强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他们确实是这种人。 也亏得这死丫头敢说,亡命之徒确实啥事都做得出来。 转身,他离开这里,丢下一句:“如果你这办法有用,那我以后,不光不找你麻烦,还给你送一份大礼!” “好走不送。”解决了心头大患,张钰青很饿,转身回了厨房,准备继续炒菜。 此时陈小南这个小话痨,正在那里学嘴。 “然后阿姨骂那个叔叔,是个傻子!” 张钰青轻轻地弹了一下陈小南的小脑门:“又爱吃,又爱说,闭嘴吧你!” 当妻子重生后 第34节 陈北生不好意思地忙碌着,把炒好的菜端上桌:“对不起,我不放心你,才让他们盯一盯。” 张钰青看到他炒了菜,点头:“没事,那个张强,看上去是挺可怕的,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但他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 张钰青和孩子们一起洗手吃饭。 陈北生做的饭菜,并没有他说的那么不靠谱,味道挺不错。 吃了一口之后,他自己也颇为惊讶:“挺好吃的。” 张钰青:“你们城里人一直用煤炉子,当然炒不出柴火烧菜的那种烟火香味。” 陈北生想了想,好像也对。 旁边,几个小毛孩穿着开裆裤,走路都摇摇晃晃,跑来蹭饭,身后还跟着两个大一点孩子,一个是小旺,一个是小阿德。 小旺喜欢吃水煮肉,一边吃,一边流眼泪:“呜呜呜,真好吃,呜呜呜!” “没这么夸张吧。”张钰青笑起来,给他夹了几筷鱿鱼丝。 小阿德立刻告状:“小旺哥挨打了,他哥让他去山上捡柴,小旺哥不去,他哥哥打了小旺哥的头!” “原来如此。”张钰青赶紧给小旺多夹菜,安抚他受伤的心灵,“来,多吃点,快长高,以后好和你哥干架!” 陈北生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缓缓垂下浓密眼睫:“我和我哥小时候也常吵架。” 张钰青怔了一下。 “你哥有消息了吗?”她小心翼翼问。 同时看了看两个孩子,陈小起和陈小南正专心的吃饭,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念叨着要找爸爸。 但是,偶尔午夜梦回的时候,还是会哭一哭,因为他们想爸爸。 陈北生摇摇头:“我下午会和我哥的那个部下,再去各个岛看一看。” “去吧,注意安全。”张钰青继续吃饭。 扒拉了一点饭到嘴里。 然后,她定住:“啥?你确定你大哥在附近的岛上?” “我怀疑我大哥是受伤了,在某个岛上养伤也不一定!” “这怀疑也挺合理。”张钰青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在海里,救过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对方的头部受了重伤。 她还有点印象,那男人左边脖子那里有三颗小痣,像一个三角形。 张钰青把这个特征说了出来。 陈北生拿筷子的手惊了一下:“你救的人,可能是我的大哥,是不是三十来岁的年纪,身高一米八五左右?” “是挺高的,那我带你去找啊,我把他送到了一个远房表姐家!” 陈北生激动,连连点头。 陈小起得知有了爸爸的消息,差点没捧住饭碗,太开心,小丫头不停揉眼睛,又哭又笑。 陈小南跟着开心,虽然他的开心是因为菜菜好吃。 连带着也感染了小旺和小阿德,他们不明白两个大人为什么那么激动。 反正总是好事吧?好事就值得开心,于是他们也跟着笑,露出了没有门牙的牙床。 平时,张钰青和那个远房姐姐联系得少,对方喜欢安静,不太愿意被打扰,钰青自己没出事之前,只拿着钱,去岛上看望过一次。 哦,也就是陈北望! 对方一直绑着纱布,遮住了额头,五官倒是清俊,人很高大,就是不会说话,目光呆滞,也没有记忆,听说变成了一个傻子。不过,基本的一点生存能力还是有的,表姐叫他帮忙摘桑叶,他就摘桑叶,表姐叫他吃饭,他就吃饭,走路缓慢,却不会成为太大的负担。 张钰青指挥陈北生,划着小船,四人一起来到了表姐所在的桑岛上。 却无功而返了。只见一栋土坯房的门上贴着纸,上面用炭写着:去了城里,归期一年后。 瞧见孩子和陈北生沮丧,张钰青拍拍他们的肩膀,“我也不知道那个姐姐去城里干啥,慢慢找吧,总会找到的。” “嗯。”低落过后,陈北生的语气一阵轻快。 真好,有大哥的消息了,竟然有点想哭,但是男人有泪不轻弹。于是他把那些日日夜夜找人的辛酸苦楚,和失去大哥的痛,强行给憋了回去。 真好,遇到了钰青;真好,大哥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 因为提供了陈北望的消息,所以张钰青被强塞了一张冰箱票作为感谢。 张钰青开心,这次拿冰箱票,她心安,一张票卖出去,能值好几百,对于缺乏安全感的她来说,最喜欢的就是钱! 八月来临,同时,台风天跟着来了,张钰青不让孩子们出去玩。自己在屋子里踩缝纫机,做了一些衣服,又给陈小起的娃娃做了几套小衣裳。 咚咚咚。 外面风雨交加,天空破开口子,用瓢在泼水,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已经过了好一阵,下雨的声音实在是太大。 张钰青穿上蓑衣,戴上斗笠,跑过去开门,原本以为是村长老婆,谁知却是张强,瞧见那张蜈蚣疤痕脸,手抖了一下,还是有些发怵的。 她干笑:“强老板,怎么这个天气来我家?” 张强穿着走私来的高级雨衣。 此时嫌弃雨太大,视野模糊,干脆把帽子摘下来,笑得露出一口黄牙:“多亏了你上次的提醒,你知道我这次出海赚了多少钱么?” 张钰青听见他从那个南湾的老板手中赚到了钱,忍不住松了口气,笑问:“多少?” 张强却非要让她猜:“哪能让你这么容易知道答案,你猜中了,给你一点好处!” 张钰青可不敢要什么好处。 这一个没搞好,就变成了同伙:“你的好处,心领了,我随便猜一个数字哈,五万块?” 这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但是张强却不一样,他是靠走私过活的,一笔大买卖下来,五万块应该是很容易的吧? 张强又摇头,又点头,笑声震耳欲聋:“猜对了一半,单位不是人民币,而是美元!” “啥?”张钰青整个人吓傻。 如今八十年代,美元和人民币的兑换是多少来着? 记得听陈北生提过一次,差不多是一美元兑四块,如果是五万美元的话就能兑换近二十万。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 “恭喜你。”张钰青想关门回去。 风雨实在太大,那雨滴砸在头顶怪难受,而且斗笠不太顶事。 张强的分享欲却特别的浓,悄悄说了一句:“那南湾人,在海上给美国人贩d,所以身上才有这么多美金!” 张钰青立刻顿住,吃惊看着他:“你也?” 张强马上举起手:“不是我们吸,我们可是大大的良民!” 瞧见张钰青要进去,张强从兜里掏出一个超大的红包,强行塞到了张钰青的手里,然后转身离开。 空气中,是他的喊声。 “不想要,扔了也行,反正我这个人一向讲义气,谁帮了我,我可不会让人白帮忙!” 雨中的张强,背影模糊。 走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俨然是一个江湖大佬。 张钰青看着湿哒哒的红包,缓缓关上了院子的门,走进屋子。 红包都已经可以挤出水,其实也就是用红纸包着一沓子钱。 烘干水分,数了数,有点夸张。 一千块!! 这个张强竟然给了一千块好处费。 “阿姨,你不开心吗?” 陈小起抱着布娃娃走过来,大大的眼睛,写满了好奇。 张钰青笑:“开心!” 可以拿着这笔钱去买一台黑白电视机,而且不用动自己的老本。 想到这里怎么能不开心。 “小起,小南,咱们明天就去城里买电视机,我听说那黑白的,不要票,以后你们就可以天天看西游记了!” 第28章 台风天里不好出门, 还没来得及去买电视机,张钰青就发现有人惦记上了她家那一亩地。一个陌生的婶子,见她家今年没有种上冬小麦, 跑来问她租不租地。 张钰青不认识对方。 只知道对方是隔壁村的人,拒绝了, 对方却又不依不饶, 说地放在那里空着也是浪费, 而且每年还要缴税。 张钰青坚持自己的决定, 不答应。 因为不是知根知底的人,租出去了,怕收不回来。她今年应该会很忙, 所以没有精力去种地缴税,但是父亲的地, 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拱手让人。 那是父亲辛辛苦苦,一点点从荒地碎石上开垦出来的, 如果不守护好, 对不起父亲。 那个婶子走后, 张钰青思考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去了一趟村长家,和秀红婶子聊了半个小时, 然后放心的离开。 她把地, 租给了人品极好的村长家。 …… 台风过境,院子被吹得乱七八糟。拿着竹扫帚, 清扫满院子的树叶, 陈小南和陈小起已经起床,也在一旁帮忙。 陈小南拿着小扫把, 扫了半天叶子发现没扫动一片。 “为什么呀?”翘着肉肉的小屁股,几乎凑到地上去看。 当妻子重生后 第35节 发现那些叶子都粘在地面上,他蹲下来研究,原来是有水的缘故,于是伸出小胖手,一片一片的把叶子捡起来。 张钰青也不阻止。 等一下洗个手就是了,孩子们能参与到劳动中来,不打击积极性,这样对他们将来有一些好处。 最近陈小起有了一种意识,想要自己洗衣服。 张钰青每次都会让她洗,小起就很开心,笨拙洗完,到晾晒,小姑娘会很有成就感。 张钰青会捧场说好棒。 但是等陈小起和陈小南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张钰青会偷偷把孩子们洗过的衣服返工。 小孩子爱劳动,她从不说不,自己这个大人累一点也无妨。 台风过后,晴空万里,张钰青让孩子们漱口洗脸,早餐吃玉米粥和肉包子,饭后,张钰青憋气,例行公事喝下苦到想吐的中药。 坐上老村长的驴车,朝城里出发。 村里的小孩子,从陈小南这个大嘴巴里得知,他们要去买电视机,一个个聚拢起来,跟着驴车慢慢走。 “钰青姐,要去买电视机呐?” “钰青姐,以后我能不能去你家看电视?” 像这样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能问好几遍。 张钰青坐在驴车上笑着应承:“能,你们都来!” 小孩子的幸福,就是简单,开心的唱啊、跳啊,小六子把自己的小草鞋跳裂开,只能赤脚,踩着尖锐小石子,一瘸一拐,黑黑的小脸笑得很温暖人心。 老村长被孩子们弄得烦心,拿着鞭子作势要抽他们,笑骂:“小兔崽子,一边玩去,别在这里蹭来蹭去,当心驴踩了你们!” 小孩子被赶跑后,老村长看向张钰青,忍不住高兴。 这丫头厉害,也舍得花钱,但作为一个长辈想要叮嘱她几句。 “钰青啊,多攒一点钱,能省则省,等你以后嫁到婆家,有自己的钱傍身,才能有尊严,不用看婆家的眼色过日子!” “嗯。”知道老村长为自己好,张钰青笑着点点头。 但心里面却有最深的叹息,每天吃中药的她,好像不能怀孕…… 村长以为她能听进去,笑着继续劝:“这电视机,可买可不买,以后你结婚,花钱的地方多。这人呐,不能总顾着现在,还得为将来做一些打算,你说,对不对?” 张钰青低头笑:“对!” 老村长也知道孩子们不爱听大道理,不能说教太多,于是转移话题,聊到了陈北生。 “你的那个雇主,很年轻,一表人才,有素质,有礼貌,我听你秀红婶子说,那个年轻人也没结婚,你秀红婶子问他,钰青这个姑娘好不好,他就红脸……他是做啥子工作的?” “是城里的工人。”这样说,好像也没错。 “工人好啊,工人稳定,我看你们两个可以谈一谈对象,他对你颇有好感哩!” 张钰青听了老村长的话,这次只是笑,没有再说话。 两个孩子听到提起了叔叔,坐着如同摇摇车的驴车,不再犯困,叽叽喳喳说叔叔厉害,是个大学生! 从乡下到城里,张钰青来到了百货大楼。 才八点过几分,两边的门刚打开,营业员懒洋洋打着哈欠,在擦拭柜台。瞧见张钰青时,掀了掀眼皮,本来有点不耐烦,但看到是熟面孔,很快又把那点不耐烦给憋了回去。 换上了一张笑颜满面的脸。 因为这是主任的表妹,是个有钱人,虽然穿着朴素,但人家出手大方,才不像那些泥腿子,买不起还要摸。 百货商店的班长走过来。 “找主任吗?他出差了,今天会晚一点来上班!”他殷勤的告诉张钰青。 张钰青摆摆手:“没关系,不需要他,我来看看你们这里的黑白电视机。” 班长马上要带路:“黑白电视机在电器那边,往左直走,转个弯就能看到,我带你去。” 张钰青忙说:“不用不用,我带着孩子,随便看看就行!” 她不太适应身边有一个人如影随形给她做介绍。 而且也不想用表哥的身份,去拿什么好处,因为她习惯了谨小慎微。 总怕自己会给表哥的工作带来麻烦。 来到买家用电器的几个柜台边上看看。 营业员林彤是个刚入职的新人,瞧见这么早就有客人,态度非常热情。 “女同志,来买电视机的吗?我们这里牡丹牌的电视机,十二寸的,在搞活动,才五百五十块钱一台,可以不要票!” 张钰青指着那个牌子上写的价格:“这上面不是四百四吗?” 才二十一岁长相很甜美的林彤,认真给她解释:“是这样的,如果您有票,就是四百四,没有票,就是五百五。” 现在的市场价格搞双轨制。去年还必须要票的一些家电,到了今年因为走私猖狂,导致国产的黑白电视机供大于求,也不全要票了,就是贵一点。 张钰青思索片刻,尝试着还价:“我没有票,五百五太贵,能不能便宜一点?” 林彤才上班没几天,拿不了主意,但是又十分的想要售出一台电视机。 于是跑到了电器主管那里问一下,又跑回来:“我们主管说,最多只能便宜十块钱,如果您要的话,我给您开票,您去付款,我等下去仓库给您抱一台新的试用!” 张钰青想了一下,五百四,也在一个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开票去交钱的时候,遇到了刚上班意气风发的表哥杨帆。 中山装一丝不苟,衣领完美包裹着脖子,头发梳得很整齐,还抹了摩丝? 得知她要买电视,杨帆没好气的瞪她:“我还是不是你哥?” 张钰青低下头和孩子们无辜对视。 杨帆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表妹头上的那个发窝,“抬起脸来,走,现在我带你去交钱。” “噢!”张钰青笑容里带着三分讨好,乖乖跟着表哥去了财务那边。 杨帆看到财务,指着身后:“胡姐,这是我表妹,她来买一台黑白电视机,牡丹牌,十二寸的,算她四百六吧。” 老财务马上笑道:“难得主任有个亲戚过来,行啊!” 张钰青一脸震惊看着自己的表哥。 这一减,直接少八十,而这八十块相当于普通职工一个月的工资呐!! 数额太大,张钰青急忙扯了扯杨帆的胳膊。 嗓门压得极低:“帆哥,这样给我开后门,会不会对你的工作有影响?” 杨帆笑着揉她的头:“啥影响?电视机的厂家,来我们这里谈包柜台的时候,我就和他们提过,如果我有亲戚要买几台电视,能不能给个优惠价,厂家很爽快的答应了我,我告诉你,有一种关系,叫内部价!” 张钰青立刻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想到了还缺天线,走回之前的柜台:“同志,请再帮我拿一根铝管做成的那种天线!” 电视机的发票交给林彤,张钰青来了一句这样的话。 林彤惊讶了一下,笑道:“您懂得好多,其他客人都想不到这个。” 急忙从柜子里掏啊掏,掏出七八根铝管子和一节长长的线路:“这是厂商提供的,他们说,如果有顾客要买的话,二十块钱一套,很贵的哦!” “要买的,麻烦您帮我开票,我去交钱。”张钰青道。 林彤赶紧填写票据。 旁边的杨帆瞟了一眼这个新来的员工,没说话。 林彤有些小紧张,以为自己做得不好。 杨帆掏钱,给两个小娃儿买了两只赤豆冰棒。 同时还递来了一根给张钰青。 “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 两个小娃在得到允许后,开心的吃冰棒。 张钰青笑嘻嘻地接过去:“谢谢帆哥!” “过几天,你顺子哥和风哥放假,我们会去你家那边看看!” 张钰青掏出手帕,刚要弯腰,杨帆就知道她想干啥,他接过手帕,蹲下来仔细的给陈小南擦衣服上的冰棒汁。 帆哥一直细心,张钰青倒是没有大惊小怪。 旁边的那个小营业员,像活活吞下了一颗大鸡蛋那样吃惊。 张钰青吃着冰棒:“来吧,不过要记住,不能买任何食物,也不要送东西,否则我会很生气,你们上次给我买的米面,我要吃大半年。” 买到了黑白电视机,又买了天线,只花了四百八十块钱,张钰青开心的看了看手中的钱包。身上还有多余的钱,可以买其他的东西,张钰青想要一块金锚牌的全钢手表,她记得要一百二十块。 杨帆想了想说:“这种手表挺贵的,我们这里进货不多,卖了一年,早几天才卖完了最后一块,你下个星期过来吧,我现在给你订一块!” “那行,我下次再来。”电视插了电,画面一切正常,那个营业员贴心的帮忙打包好电视机和天线,用麻绳捆在一起,张钰青抱着纸箱子,低头叮嘱两个小娃,一起扯着她的衣角离开。 杨帆要帮忙。 但是张钰青拒绝了他的好意。 两个孩子一边一个扯着张钰青的衣服,矮墩墩的,像两个小福娃一样,吃着冰棒,乖乖跟着她走。 三张脸都兴冲冲的,写满了急不可耐。 这一看就知道是要回去安装电视的。 …… 因为回去得早,所以又蹭了老村长的驴车。 老村长一边念叨着张钰青不会过日子,一边也有些开心咧着嘴角。 他们村有了第一台电视机。 以后自家的几个娃儿,也去这丫头家里看看电视,能知道一些稀奇事儿。 张钰青只是笑着听训,不还嘴。 当妻子重生后 第36节 眼睛无意识的扫到了万辰第一人民医院门口那里,一对熟悉的身影。 门口停着一辆人力三轮车。 杨剑新扶着满脸苍白的王燕,准备坐上去:“别哭,还会有孩子!” 王燕不停撒娇:“你以为我哭,是因为流掉孩子吗?我不过是因为太痛呜呜呜……” “嗯。”杨剑新眼神暗沉。 王燕见他不高兴,急忙用手圈住他的脖子:“别生气,好不好?” 杨剑新最近练了一下身体,还挺有力气,轻松把她给抱上人力三轮车,同时自己也坐上去。 张钰青瞟了一眼之后,就收回了视线。 驴车和人力三轮车擦肩而过,仅仅只是几句对话,张钰青就能猜出一二。 没想到王燕,竟然把孩子给打掉了。 而杨剑新看上去不太开心,张钰青是能猜到原因的,他从小没家人,所以对孩子,应该是看得挺重的。 但是他这个人向来擅长伪装自己。 为了当上王家的乘龙快婿,暂时还不会露出真实的一面。 …… 张钰青回到家,闻讯赶来的小孩子,全都聚在她家里。 此时,张钰青把电视机放在堂屋的高桌子上。 这样大家来看的时候,也方便看到。 不过安装天线,却有点麻烦,那几根铝管子,根据说明书装好,把天线固定在院子里的龙眼树上。 村长老婆秀红婶子看到张钰青像一只蝉一样,巴在树上,不停调整天线方向,然后扭头冲屋子里的人喊话—— “电视清楚了吗?有信号没有?” 小旺,还有朱家的小阿德跑出来说:“啥都没有,电视机上面全是雪花点点!” “那就奇怪了!”张钰青从树上跳下来。 走到堂屋里,扭转电视机的那个黑色大按钮,换一个频道。 突然,又出现了人影。 屏幕上,里面的人,穿着古装的衣服在打架,画面模模糊糊,仔细看,能勉强辨认出几个字:射雕英雄传。 张钰青怀疑是收到了南湾那边的台。 小孩子们全部被那华丽的打架场面给吸引住,只是那屏幕一直在跳,中间有横线、竖线,反正看不太清楚,有点伤眼睛。 陈小南揉着眼睛,抬头表示:“痛痛哒!” “好,我知道,阿姨马上再去调试一下!” 这一次,张钰青拿了一把凳子出去。 秀红婶子笑问:“这电视买回来,还要调的吗,不都是安上了就可以看?” “我们乡下地方,信号不好。”张钰青笑着解释。 同时又把铝杆子换了一个方向。 小旺和小阿德这次终于激动的在堂屋里跳起来,一边拍手一边叫,特别是陈小南,两只小短腿咚咚咚地跑出来,圆圆的小脑袋不停点着头:“眼睛不痛痛啦,好看,特别好看。” “行!”张钰青不再调试外面的天线。 自己走进去,发现电视里面的一个姑娘,在喊着靖哥哥,等等我之类的话。 村里的小孩子越来越多,张钰青把家里所有的凳子搬出来,孩子们排排坐好,一个个聚精会神的在那里看电视。 就连秀红婶子也被迷住,张钰青给她倒了一杯茶。 秀红婶子不好意思笑道:“我以前也看过电视,在城里的亲戚家,不过没这么好看。” “这个好像叫武打片,确实好看……婶子,我家够大,如果天气好,晚上我把电视放在院子里让大家看,你们都来吧!” “真的吗?”一群孩子的眼里全是光,亮闪闪的。 张钰青点头,被孩子们兴奋的表情所感染,很快又道:“你们还小,最晚只能看到九点!” 小孩子跳起来笑啊、叫啊,有些干脆跑出去和哥哥姐姐说这事。 张钰青笑着摇摇头,而陈小南和陈小起却憨憨的,一直盯着电视看。 到了晚上。 来看电视的人特别多,院子里甚至有点挤不下。 老村长直皱眉头,这电视一直这么看下去要耗多少电? 于是,冲众人道:“有些事,还是要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如果要看,按理来说,也不能让主人家白白损失了电费,而且主人家又累又麻烦,还得伺候你们喝茶,还得给你们打扫卫生,我看,学一学别的村,超过十八岁的大人来一次,就给主人家一分钱,你们觉得行,那就交钱!” 第29章 一分钱并不多, 就算看一个月电视,也就三毛钱,大伙还是拿得出来的, 于是众人全部点头同意。张钰青没想到自己突然之间多了一笔额外的收入。 本来不想要,但是自己说出来, 会伤了老村长的心, 这是万万不能做的。不太好意思去收乡亲们的钱, 就安排陈小起和陈小南去, 收多少算多少,而两个娃儿特别好意思,他们爱钱。 就见一排排座位下面, 矮墩墩的两个娃儿,一个一个的走过去, 从大人手中接过黄色的分票。 当天晚上放的是地道战,大大的院子里, 坐了十多排, 差不多将近一百五十个人。晚上九点多休息的时候, 张钰青数了钱, 一天的收入竟然有不少,看来明天,得准备一些凉茶才行, 让乡亲们解解渴, 去去热,不然收了这么多钱良心不安! …… 一个星期后。 张钰青再次去城里, 之前答应好的要拿手表。到了目的地, 却后悔不应该在今天来,因为碰到了瘟神, 眼前这个不停对她冷笑的女人,正是王燕! “疯女人,上次偷我和剑新的衣服,又打我侄子,还把我妈气到住院,我今天总算是逮到你了!” “你想干啥?”张钰青警惕地问。 王燕从小泼辣,又是幺女,养成唯我独尊的性子,抬手想给张钰青一巴掌。 但是被张钰青躲开,冷冷看她:“你才做小月子,我不跟你计较!” 丢开手,转身就要走。 “你知道我……”王燕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巴。这次没想着打人,而是觉得羞愤,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她流过产。 杨剑新一直在旁边装模作样看百货商店的手表。 “喂,说句话,她怎么会知道我的事!”王燕低声质问,气愤跺脚。 杨剑新讨好地笑:“大概是她看到我们从医院出来?这女人经常来城里瞎逛的!” 王燕心中呕着一口气,不吐不快,但身子虚,脸上没一点血色,两条腿都在打颤,整个人很难看,其实别说打人,刚才旁边跑过去一个小孩,都差点把她撞倒在地上。 下盘极其不稳!本来坐小月子需要在床上躺一个月,母亲天天念叨她,她很烦躁,所以选择搬出来。 加上自己和杨剑新扯了证,母亲也不再管他们,逼她自己找了住处,于是今天就来百货商店添置东西。 不过现在杨剑新有钱,所以王燕也不在乎娘家人把他们赶出来的事,没力气打人,只能用嘴攻击:“看风扇呢,买得起吗,你一个月捕鱼能赚几个钱?” 张钰青看都没看她一眼,牵着两个娃去其它柜台。 陈小起认识王燕,很讨厌这个阿姨,半年前,阿姨曾经拿饼干给她吃,然后,不停打听叔叔的事情。叔叔喜欢吃什么?叔叔为什么会调过来当厂长?叔叔是不是有很厉害的亲戚?叔叔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大人物? 直到现在,陈小起都忘不了这些问题。 当时陈小起很苦恼,不知道怎么回答,王燕阿姨就骂她,所以她很讨厌这个阿姨。 陈小南则对这个王燕没有多少印象,王燕在外面鬼混时间多,回家很晚,而他睡得早。 王燕指着张钰青手里那台风扇,“我要这台风扇,帮我开票!” 营业员急忙跑过来,见王燕穿着不俗,看上去风吹就倒,但不是泥腿子,有钱啊! 营业员马上给开票:“同志,是置办新房的家用电器吗,我们这里还有电视机,要买吗?” 王燕倨傲抬头:“当然,我老公啥都买得起,可不像旁边这个穷丫头,只看不买。” “……”张钰青深深的吸了口气。 惹不起,躲得起,带着孩子又去了手表区那里。 最近出了儿童用的石英手表,陈小起一直想要一块。 “钰青阿姨,真的可以买吗?”陈小起有钱,只是认为必须要经过阿姨的同意才行。 张钰青点头:“买吧。” 不过那块儿童手表很贵,要一百块钱,张钰青准备还价。 “哟,叔叔是厂长,咋连块手表都不舍得给你买?不过也对,你叔叔讨厌的性格,一定会从厂长的位置上下来,而且我还敢打赌,你叔叔做不了多久,就会蹲大牢!”旁边又传来讨人厌的声音。 这次,陈小起气呼呼地瞪过去,她不允许别人说叔叔的坏话:“我叔叔不会坐牢!” 小丫头像一只鼓起来的河豚,非常愤怒的望着王燕。 王燕挺来劲,用更尖酸刻薄的话极尽羞辱:“我告诉你,你叔叔不光买不起手表,以后啊,连老婆都娶不到,也对,有你们这样的拖油瓶,皮相再好也没用,怎么可能娶到老婆哈哈哈哈哈……” 陈小南瞧见姐姐被气哭,挥舞小拳头,朝王燕而来:“坏阿姨,走开,我讨厌你!” 陈小起泪眼婆娑,握紧了拳头:“你走开!” “你们……”王燕话没说完,愤怒中的张钰青突然走过来,带着磅礴的怒焰,几乎要吞噬一切。 “你想干什么?”王燕吞咽口水,紧张往后退去。 一旁的杨剑新刚才假装自己不存在,听到自家女人羞辱张钰青和孩子,还暗暗得意。 这会儿瞧见情况不对,马上窜过来:“别介,我老婆有口无心,瞎说的,你别生气,要不那块手表的钱,我出了吧,最近做生意,上个月月底,赚了一万块,不就一块手表,我买!” 王燕火大:“杨剑新你敢给买!” “闭嘴。”杨剑新扭头冲王燕喊了一声。 如果以前,王燕会跳起来抗议,但今非昔比,不过短短一个多星期,杨剑新有钱了,成为王家父母能拿出去聊天的谈资了。 当妻子重生后 第37节 王燕瑟缩一下,果真闭嘴。 张钰青没兴趣看杨剑新炫富:“我倒是不知道,木材生意这么赚钱!” “非常赚,我在卖香椿木,一立方米,能赚五百块,不过你没人脉,弄不到批条,所以你赚不到!” 杨剑新下巴抬得高高的,语气充满自豪。 以前被人瞧不起,极其不甘心,所以总想找个有权有势的女人为他铺路,自己这皮相,能骗到荣华富贵的。 他更相信自己,会发达起来,因为天生聪明,比一般人头脑灵活。 张钰青颇为意外:“上个月月初,你还在帮张雷卖冰箱吧?” 杨剑新眼里带着一抹恨意。 “卖冰箱能赚几个钱啊,比不上木材。”其实是岳父,王燕的父亲认为他不可靠,逼他退出走私集团。 张钰青语气淡淡:“噢,恭喜你!”转身离开。 “啥?”这不是杨剑新想要的效果。 没从这女人的脸上看到后悔。 以为她不信,杨剑新从钱包里掏出了厚厚的钱:“把那个儿童手表拿出来,我现在买。” “不用,孩子能自己掏钱!”张钰青等那个营业员开好票,牵陈小起和陈小南去交钱。 至于身后的那对讨厌的夫妻,就让他们互相嘲讽去吧。 王燕冷笑:“怎么,娶我后悔了?” 杨剑新腰弯下去一截,冲王燕笑,说讨好的话:“我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傻呼呼的村姑?你才适合我,聪明能干,旺夫,这个村姑命硬,早些年把母亲克死了,今年又把父亲克死了,她我可不敢要!” 深谙取悦之道,杨剑新三言两语哄得王燕开开心心勾住了他的胳膊。 但王燕一个心眼比针眼还小的女人,不想善罢甘休,买完风扇,逛一圈回来。 又像狗皮膏药黏过去,发现张钰青好认真的低头,给陈小起戴手表。 王燕嘲笑:“讨好了陈小起也没用,以后陈北生蹲监狱,你只会守活寡!” “坏蛋!”陈小起磨牙,很少会用这样的言词,去骂一个长辈。 王燕笑:“我说的是事实,你们叔叔盘不活厂子,会被指控贪污走私,而你们的爸爸,又死了,我这个坏女人,可能会赏你们一口饭吃不让你们去流浪。至于这个小保姆嘛,没从你叔叔身上捞到钱,会把你们赶出去哦,哈哈哈哈——” 那笑声异常刺耳。 本来,张钰青在退让,人家激素分泌出了问题,不想吵架。毕竟看在做小月子的份上,又同为女人,知道女人的不容易,所以张钰青一直在忍着自己的脾气。 可此时却觉得,已经无需再忍,大步走来,抬起了手,一巴掌狠狠扇过去。 空气中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在场所有人停下动作望过来,其中包括那个才进百货商店的高大青年。 而挨打的不是别人,是陪着老婆来购物的杨剑新。 “……你打我?”杨剑新捂住脸,偷笑僵在脸上。 张钰青指着门口:“打的就是你,带着你的婆娘,滚,否则老娘再扇你一巴掌!” “你!”杨剑新火气上头,要打回去。 手才伸出来,众人吓得心脏紧缩。就连那个震惊中的王燕,也还没回过神来。 一只大手横过去,牢牢抓住杨剑新的瘦胳膊。 张钰青却在此时,抬起脚,要去踹杨剑新的某个部位,然后和陈北生对上了视线。 本来还有一些惊惧的心,见到熟悉的面孔,舒然放松下来。 “叔叔!” “叔叔!” 陈小起和陈小南赶紧过来抱大腿,安全感十足! 杨剑新颤手,指着他们俩:“你们……你们这对狗男女……” 他嫉妒啊,这男人保护欲十足,按照男人对男人的了解,这一看就有奸情。 啪的一声,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在场的人,再次吓傻。 那个漂亮的姑娘真的好厉害,打人完全就没有一丝迟疑,又飒又爽。 其中有几个营业员在不停的笑,特别是林彤,从一开始就看了全部过程,大概猜了个□□成:“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 声音很小很小。 但还是传递到了他们的主任耳边。 奇怪,主任出现在旁边,好突然。 瞧见自己又被主任盯着看,那眼神意味不明,吓得林彤赶紧低下头。 张钰青不耐烦呵斥:“是你先背叛我,你俩才是狗男女。狗男人,带着你的狗女人,滚!” 被人这样当众羞辱,杨剑新面子丢光,好气又好恨,但他一个能见风使舵的人,瞧见陈北生比自己高,看上去文雅,胳膊却非常有劲儿,知道不是对手,于是立刻讨好的笑着。 “陈厂长,闹着玩呢,你松开我的手!” “走走走,晦气!”被人落下面子,王燕气恼得很,不过此时更多的是心虚,有点落荒而逃的架势。 现在的陈北生比自己的父亲官大一级,在第九厂有绝对的权力,不能马上闹开。 否则父亲,又会教训她沉不住气,父亲还等着找第二只替罪羊呢。 哼,走着瞧! …… 一场闹剧结束,张钰青揉揉孩子的头,确定没被吓到,便笑了笑。 其实本来不会这么生气,那个王燕嘴巴没个把门的,一直在说孩子们会变成孤儿。孩子还小,哪能受得住惊吓,晚上又得做噩梦。 张钰青扭头:“陈北生,谢谢你!” “不用谢的。”陈北生一脸正色,“何况,你也是在为孩子出头!” 张钰青抬起脸,温柔的笑。 陈北生被笑容晃了一下眼睛:“我准备来买点礼物,一个婶子过四十岁生日,邀请了我去饭店吃饭!” “想好了要送什么礼物吗?” “没有。” 陈北生很头痛,他是送礼困难户,并不清楚,那个婶子喜欢的是什么。 张钰青得知是公安局的局长夫人,思考了一下,这种大人物,应该什么都见过,买礼物的话,很难买到和心意的。 她忽然说:“不如,买一些吃的送过去。她以后也不会发愁,要怎么给你回礼。” “这主意不错!”陈北生点点头,“婶子说不要礼物,那我买些吃的,她应该不会生气!” 于是张钰青带着他去买了一些糕点。 陈北生邀请了张钰青过去吃饭。 “我不合适吧?” “没关系,婶子一直说请你吃饭,她叫我的时候,还让我把你们从乡下接过去!” 张钰青低头思考。 想到是去公安局的局长家,便有些紧张。 很想看看那个局长的未来,到底是什么原因,没有办法护着陈北生,才导致陈北生被人陷害坐牢的! 第30章 张钰青紧张了一下子, 自己一个从农村来的姑娘,以前见过最厉害的人物,也不过是师范学校的校长, 正式见一个大局长还是头一次。 来到公安的住宅区,一栋栋筒子楼, 熏黑的墙, 红色屋顶, 是六十年代建的, 这里的房子有些年头了,里面的人,都是公安和他们的家属。 当张钰青看到肖军出现在这里, 忍不住会心一笑。 陈北生多看了她一眼,为他们做介绍。 “肖军, 这是我的——”保姆。 陈北生皱眉,思考了一下, 在张钰青那双似笑非笑的眼中, 直接说:“这是我朋友钰青, 钰青, 这是肖军,我初中同学,也是发小。” “我知道她, 上次见过面。”肖军皮肤黝黑, 一口洁白的牙齿晃眼睛。 张钰青冲他点头:“你好,上次多亏了你!” 肖军正色道:“你又没犯错, 我只看到那两个女人在欺负你和两个孩子!” “……”张钰青听到肖军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微微囧了囧。 陈北生低头温声说:“小南小起,这是你们的肖叔叔, 来,叫人。” 陈小起鞠了一躬:“谢谢叔叔。” 肖军惊讶了一下:“还记得我呀,不谢不谢。” 陈小起记忆力在这个时候,特别好,知道肖军是帮过弟弟脱离大坏蛋的公安叔叔,在幼儿园学的礼仪用上了,以鞠躬来表达感谢。 陈小南愣了愣,像鱼儿一样的脑袋,只有七秒钟记忆,傻乎乎的看看姐姐,咦?姐姐为什么要感谢这个公安叔叔,那婴儿肥脸蛋垂下来的肉很显憨气:“谢谢叔叔!” 笨拙鞠躬!反正学姐姐,总不会有错。 肖军有些感动,没想到自己救了陈小南,会被两个小娃儿记到现在。 虽然很明显女娃对他印象更深刻一点,而那个男娃一看就迷迷糊糊,没怎么搞清楚状况。 立正,稍息,肖军站好回一个军礼:“不用谢!” 短暂的认识以后,肖军还挺开心,掏掏口袋,拿出两颗水果糖:“来,吃糖!” 当妻子重生后 第38节 “谢谢肖叔叔!”陈小起接过去,笑得一脸甜甜的。 陈小南看了一眼自己的叔叔,见他点头后,赶紧接过糖果,剥掉纸,急吼吼朝嘴里塞:“谢谢肖叔叔,好吃!” 肖军笑着摸摸孩子的头,他喜欢小孩子,以前家里的弟弟妹妹们都是他带大的。 那时候,身后绑着布兜背一个,怀里抱一个,旁边拽他衣服的跟两个,他可是一个超级负责任的大哥。 时间不早了,还要出去巡逻,此时只能不舍的和两个小娃还有陈北生和张钰青告别,离开了单位的宿舍。 张钰青心中感慨良多:“可惜了。” 陈北生温厚的笑:“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你的发小,是个大大的好人,你要对他好一点。” 未来的画面,是那么的残酷,为了调查陈北生的案子,肖军不仅被陷害撤职,有家不能回,却始终不肯放弃。 最后太紧绷,太疲惫,被一帮人紧追不舍有人置他于死地,肖军莫名死在了公园的雪地上,后来也不过成了报纸上的一具无名尸体。 这样的命运,太惨了! 陈北生看着肖军的背影,回忆以前:“他厉害,比我强多了,家庭负担重,爷爷是地主,在那个年代吃了很多苦,几乎是肖军带弟妹。我初中去他家,他在洗全家人的衣服,两个弟妹才三四岁,被外面的坏孩子打了头在哭。还有两个弟妹是婴儿,要吃奶,他一边抱孩子,一边给他们熬米糊糊,就那一点点米,也是东拼西凑去各家借的。我家那时候父亲是废品收购站的职工,家里条件还过得去,我偷拿家里的米,给肖军送了两斤,肖军差点要给我磕头,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肖军才愿意和我敞开心扉,说他家的事,他的几个弟妹,都很依赖他这个大哥。” 张钰青愣愣地看着他。 陈北生被那种太过直接的眼神,看得不自在,于是和气的问:“我的脸,怎么了?” “没有,我发现有些事……是先有施恩,才有报恩,你们都是大好人。” 所以,张钰青希望靠自己的能力,让他们都能免于未来那种悲惨的命运。 陈北生似懂非懂的点头,也不去深究这话里的含义,笑着领他们去马局长家。 …… 一行四人,转半个圈,朝前走二十步,在公安家属区里找到了马华翔的家,是一栋两层楼苏联风格的建筑。 很有年代感的房子,外墙显脏,颜色灰扑扑,门没关,走进去,能看到里面刷得白白的墙壁,屋内装修朴素,简单的家具,冰箱和电视都没有,一看就是刚住进来,什么都没置办,和张钰青想象中的局长家不一样。 张钰青捋了捋自己头发,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今天穿的是布鞋,有点后悔没穿上皮凉鞋过来,这样整个人也会显得洋气一点,不会那么土。 玄关那里脱下鞋子。 钱英从书房里出来,赶紧招待客人:“总算来了,老马一直在念叨着你们,还担心在乡下那边不好过来,正准备派车过去接你们……这是小起和小南吧,你们好,欢迎欢迎,哎呀,这个漂亮的姑娘是钰青吧,你好。” 女主人态度亲切和蔼,一瞬间就没有了那种距离感。 张钰青落落大方笑着和钱英打招呼:“婶子,祝您生日快乐!” “快乐快乐,你能来,我最快乐!”钱英看到几包点心,忍不住嗔怪的笑,“不是说好了,不送礼?” 陈北生:“我想您平时工作忙,吃这个不会低血糖。” 钱英怔了一下,感慨了会儿。这一看,就是这小子受了姑娘的启发才买的,以前这小子送礼那个重视程度,让她直呼头疼。 姑娘很贴心呐! 看了看手表,钱英笑着请他们坐下来,泡茶:“你马叔说,马上就过来,你们稍等一下,咱们等下去饭店里吃!” 张钰青仔细打量着钱英的脸。 眼前出现一层迷雾,朦朦胧胧,慢慢的没过多久,那层迷雾被剥开,那是钱英抱着一个中年男人在痛哭。 而痛哭的场地是……这个家的客厅? 张钰青还想看得更仔细一些,可是也就仅仅只是这个画面而已,没有更多了。 外面停着一辆车,于是大家又急忙出去,一伙人坐上车,马华翔亲切的看着两个孩子。 “小起小南,你们好!” 不知道怎么称呼马华翔,两个娃看了一眼叔叔,陈北生温和道:“按辈分来叫,你们叫他马爷爷。” 两个娃儿很乖,异口同声喊:“马爷爷好。” 今年四十三岁的马华翔被这一声爷爷叫得心都软化。自己也有个儿子,今年十九岁,在天北市读大学。 如果儿子结婚早的话,其实再过三四年,他也是可以做爷爷。 马华翔摸摸他们的头:“乖!” 张钰青眼观鼻鼻观心,坐得笔直,努力让自己不显毛躁。 上次见面,当时张钰青就觉得这个人好威严,说话铿锵有力,一看就是上过战场的人,浑身都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但今天还算柔和。 “钰青姑娘,你好!” “马局长好!”这可是个大靠山啊,以后万一张强又突然发疯,想要来灭了她,她可得抱紧了马局长的大腿才行。 马华翔诧异点头。 看她坐姿拘谨,忍不住想笑。 自从老书记在这个丫头手上吃瘪后,就一直念叨着,这丫头讨厌,不受喜欢。 但是马华翔可不这么认为,也只有太过在意,才会一次又一次提起吧? 车开到了丽华国营饭店。 席开三桌,初来乍到,这里认识的人不多,所以吃饭的人也少。 不过张钰青发现,另外两桌,全部坐着的人高马大的公安,一个个穿着绿色制服,脸上都是那种纪律性十足的表情,连陈北生都怔了一下。 “这些都是我在部队里的兵,如今不是大裁军么,我让他们全部来了万辰的公安局!” “哇,好厉害!”这几桌有这么多公安,张钰青还是诧异了一下。 马华翔对张钰青的话很感兴趣。 绷着脸问:“怎么,你对我这三十三个部下有什么意见吗?” 不要以为你在我这里装老实,我就能忘记你把老书记气得差点吐血的画面。 张钰青从马华翔脸上看到了这两排字。 “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您能安排这么多人进公安局工作,超级厉害!”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钱英大笑:“没看出来呀,钰青竟然一下子猜到了前因后果,我家老马在用人这方面,确实是从不出错,厉害着呐!” 马华翔得到妻子的赞扬,到底绷不住:“这不也是没办法,前面一群蛀虫,不清理出队伍,什么工作都开展不了,不安插一点我的人,那我这个局长,也只有等着被架空!” 饭菜陆陆续续上桌。 今天这一餐饭,其实也是相当于改善伙食。 那些刚退伍才当上公安的年轻人,食量特别大,一下子吃掉了一大木桶的饭。 张钰青由衷感叹,多吃一点好,最好能把这个市的走私犯全部抓起来。 否则再这样搞下去,走私犯都要独自发展出一股不可控的势力,到时候苦的就是普通老百姓。 走在街上收保护费,被勒索,被打,而且最近这半年,这股势头已经有蔓延到村里的趋势。 这一餐饭吃得不错,饭后那些公安唱了生日歌,一板一眼,面无表情,有点违和感,然后他们就各回各的工作岗位。 马局长笑着讨好老婆:“食堂的饭菜没油,都是年轻小伙,出勤办案很苦,我让他们来这里改善一下伙食,你别生气!” 钱英叹气:“我生什么气,跟了你半辈子,还不了解你是个怎样的人!” 马华翔笑了笑。 夫妻俩感情好,威严的局长,在老婆面前也是一个“趴耳朵”。 未来的画面又慢慢出现在眼前,像薄雾一样,张钰青看到马华翔在吃药,而那个药……似乎是救心丸…… 救心丸? 也就是说马华翔是有心脏上面的问题,刚好在钱英的脸上看到的画面,重合起来,那也就说明了,马华翔并不是被别人害死的,很有可能,马华翔仅仅只是因为心脏问题,导致猝死。 “马局长,请问一下,您是不是心脏有问题?我看你的嘴唇好像发紫?” 马华翔愣了一下,摇摇头:“我没心脏上面的问题。” 上次入职,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有一点高血压,要注意一下,但也还好,就在那个临界点,没有完全超出! 张钰青傻住。 所以不对啊,那他为什么会胸口疼,为什么后来会吃药! 她努力镇定:“我有一个家人,嘴巴发紫,有心脏问题,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去世了。所以,我总是会多注意一些这方面的问题,不好意思!” 陈北生反应过来,这个家人,应该是指钰青的母亲。 他以前听她提过一次,她母亲就是心脏病去世的。 钱英却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 仔细看自家男人的嘴唇后,还别说,真有点发紫。 她是医生,今年也是刚转到万辰军区的医院。 想到因为高血压,医生开的一个药,她突然就问:“老马,你还在吃那个降血压的药吗?” “没吃了,你不是说我血压没问题?”马华翔认真道。 钱英却感觉不对劲,自家男人的嘴唇从来没发过紫,就算很累很累,要么就发白,上火就发红,一般不会出现这样的症状。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行,你待会儿别去上班,跟我去一趟医院,我再叫人给你做个全身检查,这脸色确实不太对劲,你最近才入职,又不需要出外勤,每天也正常上下班,你的脸色不应该会变成这样!” 以前还没注意这种情况,因为不太明显,而且钱英自己工作也忙,有时候回来是凌晨三四点,所以他们已经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没打照面。 张钰青紧张,手心出汗:“对,去看看也好。” “我真的没事,身体好得很,而且最近还特别有精神,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力气,晚上啊,以前都熬不了夜,现在连夜看卷宗,没有多少问题,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还回到了十八九岁那个时候。” 不说不打紧! 这一说,吓了钱英一大跳,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钱英把马华翔抓上车,几人一起去医院。 当妻子重生后 第39节 马华翔无奈。 行,去就去吧,让妻子安心也好。 去了医院后,又是化验血,又是照片子。钱英在医院是脑科主任,所以很容易的就拿到了结果,那些报告,这一看,吓得她差点晕过去。 “血液报告不对劲,还有从片子上看,你心肌出现了问题,不疼吗?” 马华翔见瞒不过去,只能点头,最近两天,确实是心脏有点不太舒服,他以为是自己熬夜看卷宗的影响。 “老马,你这血液报告有好几个项目严重超高,太奇怪了,你上次做身体检查是半个月前,可没有这么多问题!” “……短短半个月,出现这么多异常,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对劲的食物,我怀疑你被人下了慢性毒,你仔细想一想,上班的时候有吃过什么东西没有?喝过什么东西没有?是谁递给你的!” 钱英看着报告,冷静的问。 但眼里的着急,都快溢出来。 马华翔愣愣看着妻子,慢慢回忆这半个月的工作,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在听到妻子说血液报告有问题的第一时间就已经猜到了是谁干的。 他每天去上班的时候,会有一个很年轻的小公安给他倒茶,那个人名字叫王志! “你快说呀!”钱英火大,“有没有喝别人的水,有没有吃别人的食物,真是想急死我呀,明知道现在待的这个地方,是个虎狼窝你还不小心一点!!” 马华翔板脸:“行了,你别操心,这事我会处理。” “婶子,如果被下毒,那需要解毒剂吗?”陈北生眸中带着寒光。 这些人,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钱英摇摇头,只能根据前后几次血液报告来分析,自己的男人,可能是被人下了毒,但是具体是什么毒,这根本就没有办法检测出来。 “你去把那个人抓过来,或者不抓过来也行,但是一定要从那个人身上,拿到药盒子或者药的样本,我来化验,否则的话,也不知道是停了药就行,还是必须给你吃解毒剂,你现在想去工作,你就去吧!” 钱英背过身去,在擦眼泪。 一顿饭的工夫,出了这样大的事,张钰青感觉有些抱歉。 她满脸歉疚:“对不起啊婶子,我没想到会害得您和局长吵架。” “孩子,这怎么能怪你,而且多亏了你,才让我注意到老马的不对劲,也怪我,天天上夜班,唉,在医院也是没办法,幸亏你发现了老马的问题,否则啊,我家老马还不知道——” 说到后面,钱英紧紧抓住了张钰青的手,眼睛通红。 似乎是想到了一些可怕的事,浑身都战栗了一下,张钰青赶紧扶住了钱英的胳膊。 第31章 这事, 越早查出来越好,好在发现得及时,也能尽快遏制, 张钰青不停地安慰钱英。 临走前,陈北生和马华翔说:“马叔, 我想起了公安局那边有个王志, 是我们副厂长的一个侄子, 您注意一下他。” “你们的副厂长, 是王常福?”马华翔蹙眉,“我们最近一直在调查他的事!” 陈北生:“我也在查他,我师父坐牢, 和他脱不了干系!” 马华翔叮嘱:“当心点,这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 别着了他的道。” 快到工作时间,马华翔坐车去上班, 很镇定,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走进了公安局。 …… 张钰青在钱英的万分感谢中, 领着孩子回了乡下,过没两天,“一帆风顺”四个表哥, 除了一哥在开火车, 不能来,其他三个都精神旺盛地跑来, 准备帮她干活! 得知今年不种冬小麦, 三个表哥就拿着新买的地笼准备下海。 而那些地笼是可以捕虾的,旗峰岛的虾好吃, 甜甜的,口感鲜糯,只是一般很少有渔民会去捕捞。 浅海附近,岩礁多的地方,虾也多,但太小,值不了几个钱。它们喜在岩礁缝隙、石洞或珊瑚窟窿内活动。现在城里人,主要还是想用钱买肉吃,吃虾的,可能也会有,不过很少。 所以收虾的贩子不是特别多,但能捞到“中国龙虾”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一只大的有七八两重,太稀少的缘故,能卖出一块钱的高价! 张钰青瞧见两个哥哥去烧锅炉后,变瘦不少,顺子哥脸变得黑红,风哥脖子那里是青紫色,一问才知道,是被倒下来的铁架子砸到了脖子,明明很疼,两个表哥却笑得很灿烂。 “要带他俩到旗峰岛放地笼?不行不行,你们粗心,孩子掉水里,都不一定知道。” “放心,一定给你安全送回来,听说小娃第一次去,运气会很好,多放几个地笼,万一能捕到龙虾,咱们回来就加餐!” 陈小南眼巴巴瞅着:“对,赚钱钱。” 陈小起可怜兮兮看她:“钰青阿姨……” 张钰青拿两个孩子没辙,孩子现在对赚钱有瘾。 “那别光顾着放地笼,也要注意一下船上的娃儿,早去早回。” 两个孩子开心得转圈圈:“谢谢钰青阿姨!” 四个人,带了十多条地笼,围在旗峰岛附近海域捕龙虾,这边放几个,那边放几个,两个孩子瞎指挥,就出来玩一玩,压根没有抱希望。 杨顺以前不是没放过地笼,那大龙虾很难找,基本都是一些小海虾。 小海虾多到吃不完,晒干倒是可以保存起来慢慢吃,可是天天吃也就那个味儿。 …… 此时。 张钰青在家里做玉米饼子,杨帆没跟弟弟们去放地笼,在盯着玉米饼子,他好这一口,特别喜欢吃宣软香喷喷的饼子。 杨帆吃了一个饼子,竖起拇指夸赞,“好吃!” 顿了顿又道:“多做一些,你舅妈也喜欢吃,上次你送给我家的那一百斤玉米面,全被我妈做成了饼子,一家子半个月全部搞定!” “吃这么快?”张钰青非常惊讶。 那可是一百斤啊! 可是想到四个将近一米九的大小伙,还有很能吃的舅舅,于是又变得了然。 “行,回去的时候,再带一些玉米面走,我再给你多做十斤饼子,让你带回家!” 张钰青一下午,在厨房忙活着,她喜欢给家人做吃的,整个屋子都是玉米面的清香,喷香的饼子,通过烟囱,把味道散出去,外面的娃在流口水,小阿德和小阿顺跑进来,没过多久,嘴里各叼着一个饼子笑呵呵离开。 玉米面调得很稀,但饼子却很有筋道。 “真香,放了糖对吧?” “放了一点。” “难怪口感香甜又绵软。” 吃完了饼子,杨帆坐在灶边上控火,木炭余温就行,所以要把燃烧的柴火夹出来。 他欲言又止,过了片刻,还是问道:“钰青,你以后,不继续当老师了吗?” “嗯。”张钰青想到自己在城里做临时教师的那几个月,每个月才拿十五块钱,就一阵后怕。根本养不活自己,也不包吃住,要从那十五块钱里面,租二块五一个月的房子。 还要买米、买菜,当时在城里,看着那十五块钱的工资,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向老父亲要钱。 其实,一开始被教育局分配到乡下,如果坚持久一点的话,在那个老山村也能习惯,就是日子苦一点。 “那你准备一直当小保姆?我先声明,我没有瞧不起小保姆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是个有文化的人,不教书,可惜了!” 张钰青一边摊饼子,一边认真想了想:“其实,我更想有个家!” 说到这里,她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 杨帆心里瞬间被触动,被针扎的难受。 想到那两个孩子,忽然之间明白了表妹为什么宁愿做个小保姆,她真的太孤独,太缺少人陪伴。 “那要不这样?我们单位有个不错的年轻人,我给你们做个介绍?” “我身体不好,结不了婚。”把饼子放篮子里,再用湿棉布盖好。 杨帆站起来:“是因为你病了一个月,担心有人会说你的闲话?” “不是。”张钰青低下头,又调稀了一大盆玉米面,“我以前下冷水太多,冬天出去捕鱼,那时候,也没母亲教我如何保护身体。你也知道,我妈死得早,然后医生说,我伤了身体,很难怀孕。” 张钰青说完,冲杨帆苦笑。 杨帆瞳孔在缩紧,唇部蠕动,能听到他很轻的声音:“怎么会这样?你那时候捕鱼,天天下水吗?” “有啊,冬天鱼太多,提不起网,很多次直接从船上侧翻下去,掉进海里常有的事,冻得全身发麻!” “唉……”杨帆一把捂住脸,懊恼摇头,“怪我妈,怎么就没提醒你一声!” “不怪舅妈,她也不知道我天天捕鱼。那时候,我家住在破破烂烂的房子,台风天一来,后屋垮了半边,整栋房子变成危房。当时,只想帮我父亲一把,他太累太辛苦,又有风湿,到了冬天就难受,我才卯足了劲捕鱼赚钱,想争取早点盖栋新房子!” 杨帆越听越心酸,喉头堵塞,一阵阵刺痛,十分不舒服。 看到表妹这么平静讲述着过去的那些艰难日子,忍不住想哭,扭过头去,摸了一把自己的脸。 他替表妹惋惜。 她还这么年轻,怎么会变成这样! “别急,先去好好治疗,治疗好了,说不定可以结婚!” 张钰青点点头,笑容中带着一抹坚强:“我现在每天都在吃中药!” 杨帆:“是镇上卫生院的老中医给开的药么?他很厉害,我妈腰痛,也是被他治好的,那个老中医给你开了药,说明还有希望,没关系,你还年轻,晚点结婚也行!” “嗯……”张钰青用力点头。 她心里,一直怀有对未来的美好期待。 所以就算中药难以下咽,每天也雷打不动的按时吃。 …… 屋外传来陈小南和陈小起欢快的笑声,紧接着,是杨风和杨顺的声音。 那咚咚跑步声,没过多久穿过堂屋飘进了厨房。 陈小南抬头挺胸,肉肉小手骄傲指着后面那个桶:“大龙虾,好大的龙虾!” 张钰青好奇地看了看,吓一大跳,竟然有一桶。 当妻子重生后 第40节 这种又叫“中国龙虾”,橄榄色,很多那种小麻点,个头大。 “去哪抓的?” “我们就去那个旗峰岛礁石区域附近,竟真有收获,那边的龙虾,好多,我怀疑可能是今年的气温比较低,也没热多久,所以龙虾多,一个地笼下去,十多只呢,一只差不多八两重,这里差不多有二十斤的龙虾!” 张钰青太开心,喜不自胜。 擦了擦手,这种虾,主产于国内,但像他们这种地方,很少能抓到。一般抓到小的,会把它重新扔回海里不吃,但大的就不一样,不光能卖个好价钱,就算自己吃,那肉也多,肉质鲜美,很嫩的。 不管是蒜蓉龙虾,或是清蒸龙虾,味道都特别好! “地笼还有没有放在那里?”杨帆问两个弟弟。 杨顺道:“十二个地笼,全扔到了附近的海域!” 听弟弟这么说,杨帆点点头:“行,等晚上退潮的时候,我们再去捞地笼!” “二哥,你咋比我们还积极,明天不要上班,晚上不睡觉啦?” 杨帆想了想说:“钰青,今晚在你这里住一晚,不会太麻烦吧?” “当然不会,随便住,我家房间多,空在这里也是浪费,不过帆哥,你咋对龙虾感兴趣,你是准备拿出去卖吗?” “不是卖,是拿去送人。”杨帆解释。 张钰青表示理解,这位表哥一直挺会来事,所以才能在短短六年时间,爬上了百货商店主任职位。像她这种不会来事的,可能在百货商店做一辈子,也就是一个普通站柜台的职员。 “这些龙虾,不吃了吧?“” “吃,咱们把这些龙虾全吃了,如果吃不完,把它赶紧煮熟,否则龙虾死了后,肉化成水,会变成空壳!”海边上的人,从不吃死了超过半天的海鲜。 张钰青撸起袖子,负责做蒸龙虾,炒龙虾,盐焗龙虾,生腌龙虾。 孩子们就跟过年似的:“吃龙虾,吃龙虾,好棒!” 以前陈小起在国营饭店里面吃过大龙虾,记得好好吃。可惜那个饭店,才一只龙虾,只有一点点肉,全被她和弟弟给吃光,叔叔一口都没舍得吃,直到现在陈小起还记得虾肉真嫩,好香! 看到孩子笑,张钰青也跟着笑,能让他们吃好就行! 今天,乡亲们得知张钰青家里来了客人,就都没有来看电视,小孩子也被家人压着,没来蹭饭,毕竟人家屋里来了这么多客人,再来蹭饭,太没礼貌。 “好吃,这龙虾肉竟有一股甘甜的味道。” “好细嫩的肉,一口下去,满足了呜呜!” “确实不错,蘸点酱汁,蒜瓣一样的肉,特别香甜!” 没敢给孩子吃太多的虾肉,张钰青让他们吃了一些鸡蛋羹,吃了一点炒红薯藤的嫩尖,孩子们只能望着虾肉,小大人一样的叹气。 …… 晚上睡觉,张钰青听到隔壁开门声。 张钰青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隔壁小床上的孩子们,陈小南在打小呼噜,四仰八叉,肚皮一鼓一鼓的。 陈小起睡得文静,蜷在床边,一动不动。 想到几个表哥大概去找笼,她也没管,翻了个身继续睡。 等到他们回来的时候,张钰青被惊醒。床头柜的手表显示四点半,外面公鸡在打鸣,惊醒了寂静的村庄。 三个高壮的表哥提着六个大木桶,昂首挺胸走回来。笑得眼睛放光,一晚上没睡,却精神奕奕。 张钰青看着他们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去补个觉,等下还得上班呢!” “不补觉,这些龙虾,是我的精神粮食,我睡不着!” “这么多?”每个桶都是满满的,张钰青惊呼,“你们去打劫了龙虾的老巢?” “我猜大概是吧!”杨帆也很开心。 张钰青急忙去外面找麦秆过来,一只只给龙虾绑上大钳子,防止他们打架把钳子给夹掉。 这龙虾一堆堆的,简直晃眼睛,小心脏都怦怦跳个不停。 杨顺:“表妹,先不要告诉你们村里的人,我今天晚上还过来!” “你们晚上出海,白天上班,身体扛得住?”张钰青担忧地看着他。 杨顺一脸自信:“扛得住,放心吧,我给钱,让人帮我顶几天班,白天补个觉,晚上再过来……你知道在城里,大龙虾多少钱一只吗?两块一只都买不到!” 最近走私犯变多,舍得吃的人也变多。 “这个东西,国营大饭店特别想要收购!”杨帆倒是没说再来,他对挣这个钱,没什么想法。 只是警告的瞪两个弟弟一眼:“适可而止,不要做得太过分,这工作该干的,还是得去干,不要一天到晚想着花钱买别人来干活,让父亲知道,又会打你们两个!” “噢!”杨顺提着大桶,咧嘴笑得像个傻子。 杨风不以为然:“二哥,你那工作是铁饭碗,好好端着就行,我们一个看锅炉的,干不干无所谓!” 张钰青倒是想让两位表哥能多一些赚钱的机会,而且最近,村里吃绝户的二流子,也有点蠢蠢欲动,总在旁敲侧击,打她房子的注意。 正好,能让两个将近一米九的表哥来镇镇场子! 第32章 清晨的第一缕海风, 送到房间里来,八月份入秋以后,整个早上都是清爽凉快的。 风大舒服, 连院子里都没有那么炎热,体感很清爽。 看到这么多龙虾, 张钰青已经睡不着。 村里公私合营的早市在五点开门。天亮得早, 外面雾气缭绕, 走出去, 途经朱奶奶家,老人正把那几只鸡,从鸡舍里赶出来。 笑着和她打招呼:“钰青, 又去买肉呐?” “朱奶奶,我家里有客人, 想去买点杀猪菜回来,做点杀猪面吃!” “哎哟喂, 杀猪面好吃哟, 特别是早上那新鲜的猪杂和青椒炒在一起, 下点面条, 那味道可鲜啦!” 朱奶奶也有些心动,但家里的水桶里还有小鱼,老人舍不得买肉:“去吧, 昨晚下了一点雨, 那边的路不太好走,全是泥巴, 你注意一下, 别踩了泥巴!” 朱奶奶的叮嘱声,是那么的温和。张钰青笑着点点头, 手拿自己缝制的小钱包,继续朝村外走去。 要去村外,就要路过张二牛的家。 不远处,茂密的灌木丛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谁?” 张钰青感觉自己被人盯上了,神经紧绷,盯着正前方不断耸动的一团,那灌木的叶子,像是要全部掉下来,不停动着。 她倒要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踩在灌木丛里,杂草和树叶还在扑簌簌的掉。 “滚出来,有胆子跟踪,怎么没胆子出来——”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头,拼命架势一定要足。 其实不拼命不行,这一天到晚的被人惦记着,而且还是在自己的村,也不知道是谁,她必须吓退了他们! 难道那些二流子想把她猥亵了?隔壁的李水村,就有一个吃绝户的流氓,强.奸了一个姑娘。 那个姑娘胆子小,不敢告诉父母被人侮辱的事,自杀的时候,被查出怀孕,闹得很大,那个流氓就堂而皇之的住进去,当了上门女婿。 那家就一个闺女,父母老实本分,见女儿怀孕,只能忍气吞声。流氓不干活,吃喝嫖赌,仗着力气大,天天打骂岳家人,岳父被逼无奈,喝农药自杀,后来那个姑娘崩溃,拿刀和流氓同归于尽,流氓死了,姑娘被抓,要被判刑的时候,全村人写联名信,按手印,给那个姑娘求情,姑娘被判了缓刑,没坐牢。 但是一个家,就这样被毁了啊。 张钰青想到这里,咬咬牙。 不愿意坐以待毙,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一点点靠近,灌木丛里耸动的叶子很快便骤然停止。 一只狗,呜咽几声,拱了一头的叶子和刺,可怜兮兮的从里面钻出来。 同时冲她汪汪叫两声! 张钰青扶着额头忍不住嗔怪:“原来是你呀,旺财!” 这是张二牛家的狗。 张钰青把刀收起来,摸了摸这只叫旺财的狗,好像是张强从城里带过来的,听说是为了给他二哥做伴。 而且这只狗特别的凶,见人就叫。 但是很奇怪,这只狗不会凶张钰青,每次见到她就会摇尾巴。 “旺财,以后不要再吓我了,知道不?” “汪汪……”旺财冲她汪几声。 头上的刺多,它不舒服,回去找主人拔刺。 张钰青笑着摇摇头,去了市场,早上的猪肉最新鲜,带着温热的水汽,大家看到了张钰青,于是都笑着打招呼。 “钰青啊,买肉呢?” “钰青啊,今天要啥子肉?” 现在够早,猪肉还没有全部挂到钩子上,公私合营的一个肉摊子,眼前这个老张是肉联厂的职工。 “庆江叔,给我拿一些猪肝猪心猪肉,不要多了,就三斤!” “好嘞!”报纸包着零零碎碎的猪杂,当着她的面再次称重。 正好三斤。 张钰青赶紧接过来,放到篮子里,然后付了九毛钱,杀猪面好吃的地方,就在于食材的新鲜。 转身回去,乡下地方,大家起得早,家家户户在扫院子的树叶,要么就嚷嚷着让孩子们起床。 张钰青经过张二牛家时,狗又汪汪叫了两声,突然跑出来,狗的嘴巴里叼着一个篮子。 是个小竹篮,大概也就两个巴掌大小,张钰青好奇看一眼,里面是外国的一些糖? chocolate…… 旺财一直围着她不停的转圈圈。 “要给我的吗?” “汪汪!”旺财的尾巴摇得欢快,见张钰青不接篮子,它不肯挪开嘴。 当妻子重生后 第41节 “你主人呢?”张钰青探头看了看院子。 张二牛的家里,没有杂物,院子倒了水泥。 就算下雨,也不会弄脏院子,看上去特别的干净,不过也对,兄弟都有本事,是最有钱的富裕人家,那个张强对哥哥还是挺不错的。 “二牛哥?”张钰青在院子里喊了一声,并没有人出来。 张钰青摸摸旺财的狗头:“不要叼着这个篮子给我,等一下你的主人,还以为他家失窃了呢!” 给狗转了一下狗脑袋,把它推回家。 张钰青笑着和狗挥手,继续朝家里走去。 而躲在房间里的张二牛,透过窗户,瞧见自家的狗狗,没有完成任务,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步步走出来。 从自家的狗狗嘴里,扯下篮子:“这是强强给我的糖,他说好吃,我觉得也好吃,为啥钰青妹妹不吃?” 张二牛一边说,一边走到外面的小道上。 痴迷偷盯那个远去的纤细背影发呆。 钰青妹妹真好看,他好喜欢钰青妹妹,可是他不敢和钰青妹妹说话。 他怕钰青妹妹嫌弃他。 因为大家都说他是一个傻子,而且大家都很害怕他,还说他杀过人。 可是他没有呀,他是好人,不会干坏事的,但是大家都不相信。 窸窸窣窣…… 没过多久,一阵奇怪声音响起。 张二牛诧异,看到了村里头的两个鬼鬼祟祟,打牌输得只剩下裤衩的家伙。 一个是张小柱,一个是张小铁。 两个人是兄弟,笑得特别的猥琐,躲在树林后面也在看远去的张钰青,眼里全是算计。 张二牛冲这两个人问:“你们笑啥?” “我们笑啥,关你屁事!”张小铁骂道。 张小柱不耐烦继续走:“你个傻子,回去吃饭去!” “张小柱,你完了,你敢骂张二牛傻子,张强会削了你的脑袋,挂在他的船帆上晒成人干,哈哈哈哈哈!” 听到哥哥这么笑,脑海里情不自禁有了画面,吓得张小柱抖了抖。 马上露出讨好笑容,哄张二牛:“二牛哥,回去吧,我们没干啥!” 然后又继续去跟踪张钰青。 …… 张钰青回到家,在院子里扯一把葱、四根青线椒。 杀猪面的做法,很简单,把这些猪杂,清洗干净,切细,然后准备几颗大蒜,和青椒一起炒了吃。 因为新鲜,所以肉特别的嫩和香,张钰青煮了两大盆的面,又炒了一大盆的码子。 两个孩子刚刚起床,头发翘得乱七八糟,小手扒拉在门上,蒙蒙圈圈的。 张钰青低头问:“看到家里这么多人,害羞了吗?” “钰青阿姨,我带弟弟喝水了,上厕所了,也带弟弟漱口洗脸了!”陈小起道。 张钰青感动:“我们家的小起,好厉害呀,这么会照顾弟弟,辛苦你了噢!” 陈小起眼睛变得很亮很亮,被夸得害羞:“不会……” 睡得迷迷糊糊,一路上被姐姐哄着的陈小南,皱了皱小鼻子。 然后突然彻底清醒,张大嘴巴等着投喂:“啊——” 张钰青和杨帆扑哧一声笑出来。 给他塞了一杯牛奶:“这小子,味觉比脑袋还先清醒!” 两个小孩子开心的捧着杯子喝牛奶,这是叔叔上次买来的,叮嘱他们每天喝,长高高。 杨帆一直在控火,坐在灶边上在笑。 旁边的杨顺把杀猪面,全部端出去,杨风则在摆桌子。 早上的家里很热闹。守在外面,两个鼠头鼠脑的男人相互对视一眼,互相打了彼此的脑袋一下,气哼哼的质问对方。 “张小铁,你不是说他家的三个表哥,昨晚就走了吗?” “随口瞎说你也信,你自己不也傻乎乎的跟着我来?” “你他妈的,是不是傻啊?” 外面的声音很快慢慢消散,这对兄弟打着哈欠,准备回去睡觉。打着赤膊,就这样无所顾忌的在村里走着。 迎来了朱奶奶的怒骂:“两个兔崽子,吓我一跳,咋又打个赤膊?输钱啦,你们就不能学点好……” 张小铁和张小柱急忙逃窜。 空气中,都是香喷喷的青椒炒肉味,那种略微一点点油渣的香,闻了受不住,抓心挠肝的想吃。 他们流着哈喇子,嗅着飘出来的肉香,已经幻想着将来会过上皇帝的日子。 无耻地想着,这女人名声嘛,很好毁的,大家都知道,女人的名声大过天! 这边,杨家的三兄弟,喜滋滋提着水桶离开了张钰青的家里,三个木桶上面都盖了一层杂草,所以大伙也不知道里面是提了什么东西。 张钰青让他们把剩下的龙虾全部带走,能卖出高价自然是好的。 院子里的树叶,被表哥们扫干净。张钰青吃饱了,带着孩子们去走走,看看海。 回来后一上午都在做衣服,买的布多,花了大价钱,直到现在还没有全部做完,张钰青有空就踩缝纫机,甚至连冬天的棉袄,也做了两身出来。 秀红婶子看到她在塞棉花,羡慕得眼珠子瞪大,拿着看了又看:“钰青啊,怎么连棉袄都做?这不才刚入秋吗?” 张钰青继续塞:“婶子,我的衣服,之前都被我后妈,拿给她侄女了,到了冬天,我是没有棉袄穿的,所以我得提前准备好!” 秀红婶子表示愤慨,骂了两句不要脸的后妈,看到那雪白蓬松的棉花,也喜欢得紧。 家里孩子们的棉衣,也该换新,扁塌塌,硬邦邦的,晒多久都没用,穿了太多年,里面的棉花早发黄、发硬。 “钰青,这棉花是在哪里买的?” “在城里买的,就是一道桥专门给人做棉被的地方,那里有棉花卖,我记得是叫陈运来手工棉被店,他那里还顺带着兜售棉花,不过要工业券,我找人,买了券!” 农村都这样,各种票券据供应上面,没有城里人那么多。 所以想要买的话,很麻烦,特别是像他们这种渔民,那是什么都要买。 “不贵吧?”秀红婶子小心问。 张钰青觉得还行:“六毛一斤的棉花,加上工业券花的钱,我买了四斤,一共是三块二毛钱!” “啧啧啧,又涨价了,我前些年买的棉花才三毛一斤。” 秀红婶子直叹气,这棉花也太贵了一些,还有啊,这丫头也真舍得哟。别人家,都是穿补丁的衣服,她却全是新的,看看这棉袄多精致,好拆卸,外衬也好洗。 张钰青做衣服的手艺不错,以前读中专的时候,学过裁缝。 秀红婶子看着那娴熟的缝纫技巧,也忍不住赞叹这个闺女,真是心灵手巧。 “对了,你瞧我这记性,每次忘了要和你说正事。我公爹说,你平时,可要小心一点,记住,财不外露,别让村里不干活的二流子给盯上了!” “我知道,朱奶奶刚才和我说了,是张小铁和张小柱他们在我家外面转悠。”这两兄弟常常来看电视,从没给过钱,又吃瓜子花生又偷菜,还骂她钻钱眼里。 张钰青懒得和他们纠缠,不和他们计较。 “我呸,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算计到你头上,不行,我现在就去和他们说道说道!” “婶子,别去。他们也没来撬我家的门,会反咬我一口的,我这名声,就更不好听了!” “对,你现在还没结婚,这名声对你来说,那是相当的重要。”秀红婶子急得团团转,敲了敲自己的头。 张钰青不急。 最近顺子哥和风哥晚上会来她家住着。 到了凌晨,才会出去捕龙虾。 只要外面的人,敢打她的歪主意,两位表哥的拳头,那可是不会长眼的! 第33章 另一边, 海钩子村的一栋破土坯房里,一对兄弟在翻箱倒柜。家里啥吃的都没有,张小铁饿得踢了踢弟弟张小柱的屁股:“快点想办法, 出去借点米回来!” “谁家还愿意借米给咱吃?别做梦了,还是赶紧睡一觉, 晚上起来去张钰青家里偷一点吧!” 兄弟俩不愿意出海捕鱼干辛苦活, 只想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此时双手空空, 只能躺在家里, 饿得头晕眼花。 昨天晚上把最后的米给吃光,家里就剩个空米缸子。 “你说,我们也跟着张强在海上走私, 这日子是不是不会这么苦?”张小铁羡慕张强能赚到很多钱。 张小柱在抓跳蚤!扒开烂草席,从床铺底下扒拉出的稻草, 都长了小小的黑虫,咬死人了。 但是好累, 啥都不想干, 这铺了几年的臭稻草, 不想换, 他挠了挠胳膊:“羡慕?你去呀,你看张强收不收你?人家记着老村长的情,不会把咱们村的人, 带去走私, 而且你又那么懒,张强说过一次, 他看不上你!” “妈的!”张小铁骂了一句脏话。 然后想到那海面上血淋淋的场面, 心里那一关确实过不了。到底是没那个胆子,去拿枪和海警杠上, 也真不敢在海上走私。 两兄弟饿得难受,猜拳后,由张小铁去大伯家借米。 …… 每个村都有懒货,如果家里没父母鞭策,那就更加不事生产。 张小铁两兄弟就是其中的翘楚,每天打打牌,喝喝酒,嘴里调戏一下附近长得好看的姑娘,日子过得跟神仙差不多。 当妻子重生后 第42节 家里那点财产,在父母死后没半年,被他们挥霍一空。 亲戚不愿意搭理他们,两兄弟不务正业,去镇里和一些小混子打牌,赌得大,一毛钱一张牌,小偷小摸搞来的那点钱,常常一夜输精光。 村长不是没教训过他们,没多少用。 况且他们也有大伯,叔叔,姑姑之类的亲戚,自家亲人都劝不住,何况一个老村长。 老村长懒得管,只警告两兄弟,如果敢在村里偷东西,就打断他们的腿。 所以这两人,倒也一直没敢在村里犯事,常常去隔壁村偷鸡摸狗。 要问他们为什么不去捕鱼! 废话,捕鱼苦,捕鱼累啊,放网,等拉网,一天下来才挣个几块钱,那鱼最便宜的时候,才卖两分钱一斤,一天拉个两三百斤的鱼,有时候也就挣四五块,人都累得脱层皮。 这种日子,消耗太多,死得早,不到四十一身的病,还不如躺在家里睡大觉! 如果能让他们吃个绝户,那就更好了! …… 张钰青在菜园里忙碌。 秋黄瓜的苗,慢慢长出来,去竹林里砍六根竹子回来,用刀削掉竹叶子和多余的枝头,然后,把竹子插在土里。 把长出来的黄瓜苗,盘到竹竿上,之后便不用再管,它们自己会慢慢的往上爬藤,才入秋两三天而已,树上还是有很多蝉鸣声。 孩子们对蝉很好奇,张钰青便从龙眼树上捉了几只下来,给他们研究,同时也能让耳根子清静一点。 这蝉声,叫得耳朵都疼。 结果,陈小南蹲在地上观察一会儿,这胖小子突然跑过来,眼泪止不住的流:“呜哇呜哇……” 张钰青奇怪的看着他:“为啥哭?” “知了……蚂蚁吃,翅膀上面好多蚂蚁,赶走蚂蚁,蚂蚁咬手手,呜呜呜呜呜……” 张钰青捧起小肉手看看,白白嫩嫩一只,还有窝窝,左手食指那里多了几个小红点,被咬过敏了。 “如果很痛,或是肿了,阿姨带你去卫生院看看好不好?” 有些人对蚂蚁过敏,张钰青只能这样叮嘱他。 陈小南听到去卫生院,马上捂住肥肥的小屁股,他怕打针:“我不痛!” 陈小起也在低着头研究地上。 不过,她倒没有哭:“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蚂蚁?” 张钰青好奇的走到院子的一角,看到陈小南的那个水壶翻倒在地。 而今天,她给孩子们泡了一点蜂蜜水。 蜂蜜水的味道是甜的,蚂蚁最喜欢吃甜的食物,这自然就吸引了一群蚂蚁过来。 惨不忍睹啊,那几只蝉全部被蚂蚁给攻击了,咬的咬翅膀,咬的咬脚,咬的咬屁股。 “是不是给蝉喂水了?”张钰青问。 陈小南鼓了鼓脸颊,两坨婴儿肥的脸垂下来,很理所当然的点头:“知了会口渴呀,要喝水的!” “这哪是喝水,你这是用蜂蜜水,将它们给淹了,行了,等下钰青阿姨再给你们抓几只蝉!” 陈小南含着两泡泪,得知是自己用蜂蜜水给它们招来了灭顶之灾,圆圆的小脑袋低下去。 肉窝窝的小手,继续给蝉抓蚂蚁。 张钰青哭笑不得:“好了,阿姨帮你把蚂蚁赶跑行了吧?” 只是那些蚂蚁,已经把蝉给移出好远。 那些蝉几乎都被蚂蚁给咬死,翅膀上面全缺了角,一动不动。 张钰青摸了几下:“好像死了!” “噢!”陈小南失落的站起来。 他是一个很容易转移注意力的小孩。 一下子,又被蚂蚁搬动着比它们大几百倍的昆虫给吸引住。 小嘴巴一会儿惊讶,一会儿嘀咕。 张钰青洗干净手,喊来陈小起,给小丫头一条明艳黄的小裙子。 “试试看,能不能穿?能穿的话,阿姨给你洗了,你明天就穿吧!” “阿姨,我给你钱!” 陈小起知道钰青阿姨照顾他们是有工资拿的。 但给他们做衣服,却是没有钱的,陈小起知道钰青阿姨很穷,所以马上就想从小包里掏出钱。 张钰青笑着拒绝她:“不要钱,阿姨喜欢小起呀,所以才会给小起做裙子。” “谢谢阿姨!”陈小起很开心,小脸蛋红扑扑的,喜滋滋回到房间去试小裙子。 穿在身上发现,和小娃娃穿的裙子,颜色款式差不多。 阿姨真好,知道她喜欢小娃娃的裙子呢! 张钰青仔细观察,好像还挺合适:“好看,袖子那里会不会紧?” 张钰青给小姑娘做的是三分袖的连衣裙。 本来想做一条无袖子、背心式样的小裙,又怕招来村里那些婶子们的闲话,说什么穿太露,不检点。 她才又给孩子加了两条小短袖。 “不会!”陈小起自由活动着两条胳膊,“钰青阿姨,谢谢你!” 张钰青弯下腰,亲切的整理那娃娃头:“不用谢,咱们小起,是个特别懂事的好孩子,你马上要读一年级了,以后啊,阿姨会再给你做更多的衣服。” 陈小南就没关系,穿个小背心小裤衩,也不会被人说闲话。 所以张钰青没有给陈小南做衣服,他也不在乎,不会去比姐姐为啥有裙子,而他没有。 他只喜欢吃和玩! 到了傍晚,张钰青要做饭,天空下起了小雨,一群孩子迎着雨丝,浩浩荡荡走过来。 陈小南:“岩岩哥哥,你们要去哪里?” 张岩笑容柔和:“我们要去抓知了猴,你们去吗?” “去呀!”陈小南和陈小起跟着队伍一起走。 得知是去后面的林子里玩,张钰青叮嘱几句,便没再管他们,出去不到一分钟,听到了跑步声。 “咦,咋又回来了?”张钰青笑道。 她瞥见两个小娃噔噔噔的冲回来。 陈小南叽里呱啦:“钰青阿姨,我们要捉知了猴,但是没有那个……那个……” 陈小起见弟弟不记得,补充:“我们要瓶子,要装起来。” “噢,你们等一下。”张钰青转身去屋子,拿出两个小口径的汽水瓶子。 这是花钱买的,上次两孩子想喝汽水,但一时间喝不完,送回铺子又很远,她当时花了一块钱,买走了两瓶汽水。 看到汽水瓶子,两个孩子的眼睛贼亮。 他们的瓶子,比小阿顺、小阿德还有小旺他哥哥的瓶子都要漂亮。 “注意安全,如果瓶子不小心打碎,不要去捡,就让它坏在那里,等阿姨过去扫干净,知道吗?” “知道了!” “知道了!”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回答,拿着瓶子笑呵呵跑出去。 小伙伴还在外面等着他们呢! 领头的人,是小旺他哥哥张岩,已经十六岁,是个高中生。 他变成了孩子的王,他指哪儿,孩子们就跟到哪儿,都在林子里挖土。 下了雨,有很多小洞,一掏一个准。陈小起用小木棍戳洞,抓出一个土黄色的知了猴:“哥哥,是这个吗?” 张岩正在教训弟弟,听到小姑娘的声音,马上换脸色,变得异常温柔:“对,就是这个,来,哥哥帮你把瓶子里装点水。” 小旺揉着被敲的头,呜呜呜的哭! 哼,哥哥最讨厌,一点都不喜欢哥哥,他要抓很多很多的知了猴,然后回去和妈妈告状,哥哥都在玩,没有认真干活! …… 晚餐,不太想吃饭。张钰青用高压锅熬了一锅红豆小米红枣粥,摊了几个玉米面饼子,炒了一个京酱肉丝,凉拌了一碗海带丝。 这就是今天的晚餐。 孩子们没回来,晚一点吃饭也无妨,张钰青打开了电灯。 她在看英语书。 自从能看到那些未来的画面后,她对英语这方面就上了心。 口语不行,但是能看能写,词汇量还在积累中。家里没有收音机,也没有录音机,要学口语,不光这些要买,还得买磁带。 张钰青打算过一段时间,去找陈北生问一问,请他推荐几盘磁带给她。 孩子们噔噔噔地跑回来。 “钰青阿姨,吃知了猴!” “钰青阿姨,好多的知了猴!” 两个小孩以前吃过小旺家送的知了猴,他们认为香香的脆脆的,味道特别好。 两个汽水瓶里,挤满了知了猴! 张钰青问:“怎么会有这么多?” 陈小起做了一个倒水的手势:“哥哥倒了一些给我们!” 当妻子重生后 第43节 陈小南:“好多小朋友,都给了我知了猴。” 张钰青笑着揉揉他们的脑袋,一一接过了他们的瓶子,转身去厨房。 “这是高蛋白的食物,怕你们吃多了过敏,一次只能吃两只!” “好少!”陈小南拍拍自己的小肚子,憨憨的鼓了鼓脸:“可是我很能吃呀!” 张钰青让孩子们远离灶边上,自己烧了秸秆,引燃了灶里面的柴。 把知了猴,加盐搓洗干净,水煮几分钟捞出控水。打个鸡蛋,加入各种调料的玉米面糊糊,把知了猴,放进糊糊里,均匀滚一下,油炸一遍,两面金黄再捞出来,香味在整个厨房里弥漫。 晚上,小阿顺和小阿德来吃菜,瞧见桌上的知了猴,急不可耐地尝一个。 比自家做的好吃,更脆更香:“为什么比妈妈做的好吃?” “不知道!”小阿顺实事求是。 张钰青只肯给他们吃两只,其它的,就让他们带回去给哥哥姐姐吃。 小阿德不停吃凉拌的海带,同样的海带,咋味道差别这么大? 他大口呼噜着红豆小米粥,吃香甜的玉米面饼子,味道不错,忍不住学陈小南晃头,觉得好好吃。 他们的家人说,他都胖了好多。 那是因为钰青姐家里的饭菜,太好吃了呀! 他才不想回去吃水煮的青菜、水煮的腥臭小鱼,一点都不香,那糙米还很难下咽! “来,多吃点。”见他们喜欢吃玉米面饼子,以为不够,张钰青摊了几个端过来。 …… 晚饭后。 张钰青洗了碗,收拾了一下厨房,把电视机搬出来。 村里面的大伙儿,坐在院子等着看电视。 大家相当于是乘个凉,一边看电视,一边指着电视里面的人惊叹。 “哎哟,这人会飞呀?” “说你傻帽,你还不信,这叫武打片!” 大家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挺强,如今知道了武打片,古装片,爱情片。 他们特别喜欢看古装片,南湾台那边会放香江那边的古装电视剧,这边能收到信号。 一个个完全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大家今天都在看射雕英雄传。 张钰青下午煮好了凉茶,放在另外一张桌子上,大家口渴了就去喝一杯,清热解毒,又消暑。 看完了两集射雕英雄传。 乡亲们陆陆续续回家。 但有人却故意想使坏,张小铁和张小柱一直坐在院子里,赖着不肯走。 张钰青皱眉:“我们要睡觉了,你们明天再来吧!” “钰青啊,我帮你把电视机搬进去。”张小铁凑过去道,张小柱也搓手献殷勤,两个男人笑得猥琐。已经想好了,一定要捞些好处再走。 张钰青很冷静。 院子外面有动静,同时也出现了两片衣角!她的心,安定下来。 一点愤怒的情绪都没有:“不用!” “我们看你一个人,住在新房子里孤单,要不咱哥俩,也住进来陪你咋样?”张小铁说着,伸手去摸张钰青的脸。 外面的人,动了一下,很快又被另外一个人拽住了胳膊。 张钰青眼睫微动:“我不孤单,你们赶紧回自己的家吧!” 她躲开了那只手。 谁知,另外一边的张小柱竟然上前去摸她的胸部。 “你一个姑娘家,应该会害怕的吧,我们哥俩力气大着呢,住在这里,能帮你看房子也能帮你防贼!” 两个小孩注意到这边不对劲,赶紧噔噔噔跑过来,挡在了张钰青的面前,气鼓鼓瞪着眼前的坏叔叔。 “啪啪”两声。 张钰青用力的打开了那只手:“你们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啥呀,再怎么泼辣,也不过是个女人,早晚都得嫁人,便宜了外人,还不如便宜了咱们村的人!” 每个村子都有龌龊事。 如果懦弱的主人家,立不起来,被欺负也只能自认倒霉。 张钰青把孩子们护到身后。 眼看着那两只手又要伸过来,去摸她胸部。 张钰青一脚踹出去:“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滚——” 张小铁和张小柱眼睛一瞬间瞪大。 “哟,要踢我啊?”张小铁继续笑,快速躲开。 他心中得意,这丫头真的只是个女人而已,完全就不是他的对手嘛! 只是下一秒…… 张钰青的动作更快,一脚踹过去,又快又狠完全就没有一丝的心软,正好踹到了□□。 “噢——”一声销魂的叫声,从张小铁的嘴巴里发出来,他夹着两条腿,痛得差点昏过去,颤手指着张钰青。 屁股也夹得紧紧的,俨然一副被侵犯了的模样 “滚!” 张钰青冷冷的吐出一个字,张小柱瞧见她又要伸腿,哥哥那么惨,吓得他也夹紧了自己的腿,舔了舔干涩的嘴巴:“死丫头,你信不信我们打死你!” “你打……我告诉你,我不会屈服于你们两个,我不在乎名声,反正大家都知道,我傻了一个月,我杀人不犯法的,你们就算死在我的手上,也是白死,因为我可能又犯了病!” 张钰青面容阴森森,放话威胁。 在别人那里很重要的名声,在她这里似乎不那么行得通。 张小铁猛的想起,这丫头的确是傻了一段时间。 那还搞个屁,如果不能让她怕,那他们啥都得不到。 不过没关系,他们今晚可以用强的! 第34章 张钰青知道自己只能智取, 不能硬碰硬鱼死网破,她有孩子要顾及。 想起了昨天,看了南湾那边播放的香江电影, 名字叫《倩女幽魂》。学着王祖贤扮演的女鬼角色那样,突然冲两个男人妖媚一笑:“哥哥们真想住进来?” “……你?”张小铁和张小柱同时被勾住了魂, 有点移不视线。 “张小柱, 你过来?”张钰青伸出指头, 勾了勾。 努力回忆那个电影, 小倩那种略带幽怨又勾人的气质。 “你啥意思?你是答应了让咱哥俩住进来啊!”张小柱见色起意。 以为这女人害怕、想妥协了,色眯眯跑过去。 “喂喂喂,不要过去!”张小铁夹着腿, 护着要害地方,想去扯弟弟这个白痴, 这女人一看就不对劲啊! “别管我!”张钰青那张白嫩漂亮的脸蛋,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 如果不是她泼辣, 早被他占了便宜。 张小柱视线直直的, 膝盖软了半分, 本来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立刻流着口水上前。 两个小孩试图保护他们的阿姨。 陈小起好害怕:“坏蛋,别欺负钰青阿姨!” 陈小南皱着一张包子脸:“走开!” 阿姨一直在保护他们, 他们也要保护阿姨。 张钰青把两个孩子推进了堂屋, 关上了堂屋的门:“没关系,阿姨跟叔叔说两句话, 你们放心吧!” 张小柱觍着脸问:“要跟我说啥?” “我要跟你说……”张钰青转身, 笑颜清丽,一点点走过去, 突然抬起一脚,狠狠踹向了张小柱的□□。 “噢噢噢噢噢——” 杀猪的声音,让整个海钩子村变得特别的不一样。 村民听到动静,打开了自家的门,想要出来查看情况。 张小柱不停喘大气,指着张钰青的脸,痛哭流涕:“你,你这个女人,你敢踢我——” “我不光敢踢你,我还敢废了你!”张钰青勾了一下头发。 难怪别人说,电视里的东西,可以教一个人学到奇怪的知识。 这不?她马上就学以致用,好像还挺好使的。 张小铁也夹着腿:“张钰青,你卑鄙无耻!” 张钰青轻笑:“这叫兵不厌诈,还来吗?我不介意拿把刀,将你们的第三条腿,切成一块一块的,拿去喂狗!” 张小铁和张小柱同时夹紧了屁股。 双手用力捂住了重点部位。 他们现在觉得那里真的疼,钻心刺骨,这女人下脚特别得狠,完全冲着废了他们来的。 “行,有种,今天吃了这个暗亏,我们认栽,但你也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你等着——” 当妻子重生后 第44节 狠话还是要撂下的。 虽然他们痛得已经快要升天。 妈的,男人那里是最脆弱的啊。 必须夹紧腿,赶紧走,别真的给废掉,他们还想传宗接代呢。 张钰青拍拍手:“哥哥们别走啊,来玩呀!” “我日你个仙人……”如果没有被踢,张小柱一定心花怒放,心潮澎湃! 而此时看到张钰青那撒娇的模样,瞬间就吓得抖了一下。 完蛋,感觉第三条腿更疼,而且那女人又在靠近。 “不要过来呀——” “你别想再踢我们!” 两个男人说着最狠的话,做着节节败退的事,然后退到了院子外面。 为了回家确认情况,夹着腿,扭扭捏捏疯跑起来,就怕晚一步,这丫头又给他们来一脚! 该死的,这丫头太诡计多端,说什么兵不厌诈,我呸,她那是欺诈! …… 夜晚的风,徐徐地吹,吹乱了张钰青的头发,也吹散了她的笑。 惊出一身冷汗,搓了搓胳膊,此时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打不过两个大男人,只能用这种手段去对付他们。 不过,他们没说错,对付得了一时,对付不了一世! 所以必须想点其它的办法才行。 张钰青走到外面:“顺子哥,风哥,你们进来吧?” 院子外的围墙旁边,只有一个桶。 那两个高大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她皱皱眉:“今天不是提出去了三个桶吗?为啥只送一个桶回来?” 张钰青把那个木桶提回家。 打开门,安抚着两个受惊的孩子,笑眯眯的哄着。 陈小南红着眼睛,握紧了小拳头:“钰青阿姨你别怕,我吃很多饭饭,快快长大,帮你打坏蛋!” 陈小起呜呜点头:“坏蛋叔叔欺负阿姨,阿姨你别怕,我拿扫把打他们!” 张钰青感动得抱紧了两个小娃儿。 小小的身体,带着一点奶香,从那里传递过来的温暖,让她惊慌的心,慢慢的恢复了稳定。 “好的,一言为定,阿姨等你们长大,你们以后要保护好阿姨!” 张钰青笑着调侃两句。 两个孩子双眼红红的,用力点头,张钰青哄着他们睡觉。 在孩子这里得到治愈后,她变得异常的平静。 …… 村头,灌木丛里。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有人挨打了。 定睛看去,就见两个才一米七左右的男子头上,都套着一个大木桶。 旁边有两个像山一样的男子,对着桶,不停捶来捶去。 张小铁被打得苦不堪言:“是哪个英雄好汉在打我们,求求你们放了我们吧!” 张小柱被揍了肚子:“英雄啊,我们知道错了,求求你们,放了我们吧,我们以后再也不敢啦!” 然而回应他们两个的是——更凶猛的拳击。 杨顺和杨风此时气不打一处来! 心情愉快跑来海钩子村,可却让他们碰到了这么肮脏的两个鼠辈,敢打他们表妹的主意,这两人怕是活腻歪! 一路追到灌木丛,趁两个鼠辈不注意的时候,一人脑袋套一个木桶子,在他们的头上对着他们就是一顿拳头招呼! 乒乒乓乓,叮叮咚咚—— 哎呦哎呦,哎呦哎呦—— 这暴捶的节奏,成了夜晚不可多得的旋律。 没过多久,又是扑通两声响。 陈小铁和陈小柱被揍晕过去,全部瘫在地上,不省人事。 “哼!”杨顺和杨风兄弟俩这才停手。 他们踹了那两个人的屁股一脚。 “晦气!”杨顺怒道,“以后还敢打老子表妹的主意,老子让你们两条腿进去,四条腿横着出来!” 杨风也火大,踹了他们屁股一脚:“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杨家四兄弟,在整个镇上出了名的凶,竟敢去招惹我家表妹,我看你们是活烦了——” 又是两脚踹过去。 地上装晕的人,苦不堪言。 好痛,屁股痛,肚子痛,脸也痛,头也痛。 他们就知道,张钰青是个灾星,果然碰不得,还没享受呢,她家的表哥就已经报复过来了。 呜呜呜……不行! 一定要忍住,如果发出声音的话还会被揍得更惨。张小柱和张小铁这样想着,不管屁股挨了几脚,不敢睁开眼睛喊一声疼,就这样躺在地上装晕。 杨顺和杨风认为威慑效果起到了作用。 “以后还敢欺负老子表妹,老子卸了你们的腿!” 丢下一句话,取下鼠辈头上的木桶,两兄弟扬长而去。 只留下张小铁和张小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过了大概有半个小时之久。 风呜呜地吹,吹得满脸都是泪。 下雨的声音响起来,噼里啪啦砸在脸上,他们不动,雨来得更猛烈,他们多哭了一会儿。 不对,有骚味! 缓缓睁开眼睛,兄弟俩看到那只旺财,抬高一条腿,欢快的对着他们撒尿! …… 农历初八,退潮是在凌晨四点以后。 吃过早餐,家里留了四只大龙虾,张钰青笑眯眯出来送两个表哥:“注意安全!” “表妹你放心,顺子哥今天晚上,还会去那个张小铁家里,好好教育他!” 张钰青用力点头。 如果不是看到有两个哥哥在场,昨晚上,她也没胆量,那么勇敢踹人。 目送他们离开,张钰青拿着木桶,带着两个小孩一起去赶海。 顺子哥说在旗峰岛上看到了鲍鱼。 大鲍鱼一个八毛钱,特别是那种肥的,鱼贩子给的价更高,从古至今鲍鱼都是稀缺货,野生的特别难以寻找。 两个小娃坐在船上,一动不动,很喜欢大海,每次看到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就很激动。 张钰青摇着船桨,不断向前划水。 速度快,旁边的渔民笑着打趣:“钰青,来捕鱼啦?” “没有,我想去找鲍鱼!” “哎哟,鲍鱼可不好找,都在那礁石上巴着,好难敲下来的,而且很小一只,鱼贩子不愿意给高价钱收购嘞!” “我找大鲍鱼,不卖!”张钰青笑着和明老叔几个打了招呼,摇着船和他们分道扬镳。 众乡亲们看了直摇头。 谁家舍得吃大鲍鱼,那大鲍鱼比肉还贵! “丫头,鲍鱼难找,还不如捕鱼,放一网下去,就会有收获。你去那边找鲍鱼,一天下来,也就找两三只,还不如捕鱼吃——” 村里的老叔们劝她不要白忙一场。 张钰青不肯放弃:“没事,就当来玩了!” 领着孩子们来到了旗峰岛,这里没有可以绑绳的地方,张钰青从船上捞起一个大大的石头,绑在绳子上,把石头放到岸上,如此也能固定了船,不会被浪吹走。 一手拽一个,把孩子们拽上了岸。 张钰青仔细叮嘱:“一定要跟着我,不可以乱跑!” “好呀!”两个孩子用力点头,提着自己的小木桶,小木耙子,兴奋的到处寻宝。 张钰青就在礁石上,和礁石的洞口附近慢慢找。 昨晚顺子表哥提过一次,这里有鲍鱼。 还别说,大概是现在赶海的人少,加上大家更多是捕鱼,所以漏了的这里,果然有不少好货。 两个巴掌大小的鲍鱼,紧紧贴在湿润的礁石上。 从礁石上面,取鲍鱼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并且一次性就要摘下来,如果摘第二次,它们会死死黏在那个礁石上,强行掰扯,会伤肉,而且很快就会死。 陈小南挺着肚腩大笑:“哈哈哈鲍鱼!” 张钰青点头:“对呀,这就是鲍鱼,很好吃的哦,很鲜的!” 提到吃,陈小南忍不住咽口水。 当妻子重生后 第45节 陈小起看到一个,用力扯下来:“阿姨,给你!” “哎?小起真棒,竟然一下子学会了怎么操作,好厉害,阿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过来,可是扯了半天都没有扯下来呢!” 被夸奖后,陈小起很开心,不停的笑。 陈小南撅着小屁股,在礁石上用力的扯啊扯。 可他力气不够大,等他好不容易用力的掰扯下来,还摔了一个屁股蹲儿。 张钰青看了一眼,那个鲍鱼死了。 “阿姨,给你!”陈小南非常自豪,挺着小胸脯,继续搜寻鲍鱼。 张钰青笑着点头,夸他两句,没拒绝,把死鲍鱼也放进了木桶里,等下偷偷扔掉吧。 一些渔船路过,跟过来看了看。 小阿顺和小阿德他娘瞧见钰青的时候,讪讪笑着,大家都下船了。 三个女人各自抓了大半桶鲍鱼:“发财了,发财了,今天收获真不错。” “那是,这桶鲍鱼起码能卖十块钱,我婆婆一定会笑得合不拢嘴……钰青,你今天总会卖一些出去吧,十块钱呢!” 张钰青摇头:“不卖,回去做蒜蓉粉丝蒸鲍鱼,现在想到那肥美的口感,我就想流口水!” 两个婶子惊呆了,这丫头,竟然舍得吃十块钱的鲍鱼,这日子,是想上天吗? 张钰青转身上船:“走,阿姨回去给你们做鲍鱼吃,你们开不开心?” “开心!”光是听着,两个小娃儿就连连点头,嘴角出现了一抹亮亮的水渍。 小阿德的娘哭笑不得,这丫头哟,真不会过日子! 小阿顺的娘也在笑:“对了钰青,我听说有人在找你!” “谁?”张钰青笑着问。 刘婶子用力想了想:“是黄大娟跟我说的,有两个穿公安制服的人,在你家门口等着你回去……你这丫头,不会是犯了事吧?” 张钰青心里感觉奇怪,马上收拾工具。 “那我回去看看。”张钰青提着桶子离开。 丰收后的喜悦已经冲淡了不少。 岸上两位母亲面面相觑:“这丫头怎么这么慌慌张张,没事吧?” 小阿德他娘有些担忧:“被公安找,肯定不是啥好事,咱们老百姓又没见过世面,哪能不怕公安!” 这边的小木船,快速驶向海钩子村。 张钰青之所以会紧张,是因为想到了昨天顺子表哥,风哥揍了那个张小铁和张小柱兄弟。 她心里暗暗揣摩,不会是出了人命吧! 这要如何是好? 昨天她听表哥说,把那两个人揍晕过去了! 万一伤到了头部要害,或者流血过多,死在了村里,然后被村民发现报了案…… 张钰青越想越恐怖,一滴滴冷汗从额头上滚下来。 两位表哥是为了替她出头,才会去教训那两个王八蛋的。 如果真的有公安找上门…… 张钰青深吸一口气,被海风吹乱的长发,随风飞舞,海鸥展翅飞过,水面波光粼粼,她脸上却一片大义凛然! 已经想好了对策,她去替表哥们顶罪。 第35章 村子里的人在暗中观察, 一路上,张钰青在思考自己蹲监狱的事。 不是怕被抓,而是担心陈小起和陈小南没人照顾。当然, 也可以把娃儿送回给陈北生,可陈北生自己也是一脑门子的官司, 要防备的人太多。 还得让厂子赚钱, 产生利润, 一个没搞好可能就被人陷害, 后她一步,来蹲监狱,那孩子咋办? 浑浑噩噩来到家门口, 外面聚了不少人。 古奶奶踮着小脚,急问:“钰青啊, 咋才回来,公安的车, 在你家里门口停了好久, 你是不是犯事了啊?” 朱奶奶没好气瞪老姐妹一眼:“胡说八道啥, 钰青好好一个闺女, 天天在家住着,能干啥坏事!” 张钰青的手心里全是汗,忍不住在衣服上擦了擦。 ……奶奶们, 她可能真犯了事! “那里有车车!”两个孩子牵着她衣服的一角, 好奇地看着那辆绿色的公安车。 从车上走下来两个人,很高大, 一身笔挺制服, 脸上没表情,宣判“死刑”的那一刻, 即将来临。 张钰青一直低头,吓得不敢看,她才二十岁,即将和这个世界永别了吗,杀人犯要判死刑…… 马华翔纳闷道:“钰青,怎么低着头?” 听到熟悉的声音,张钰青一怔,全身渐渐放松,慢慢抬头。 “马局长?肖军?”看到两张熟悉的脸,张钰青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 肖军笑:“怎么看到我们像是看到了鬼?” “没有啊……”张钰青尬笑几声。 浑身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放松下来,身子瞬间就有点发软。 马华翔觉得有趣。 这丫头在老书记面前,耀武扬威,怎么见到公安的车,就像老鼠见到了猫! “干坏事啦?看到我们受到了这么大的惊吓!” 张钰青急忙摇头:“没有没有,我能干啥坏事!” 见他们认识,而且关系很好,都可以自在的交谈,乡亲们瞬间就变得特别的崇拜张钰青。 肖军严肃道:“钰青,根据你的提示,我们破了一个药物走私大案,是来感谢你的,公安局还给你准备了一百块的奖金!” 啥? 一百块奖金,这么多?! 乡亲们不仅仅只是羡慕了,都震惊了! 张钰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赶紧开门干笑:“受不起受不起,可别给我奖金。” 然后走进院子里,请他们进屋。陈小起和陈小南乖乖喊人,旁边的乡亲们松了一口气。 特别是小阿顺和小阿德这些小孩子,一个个得意的翘着小下巴。 他们才不相信钰青姐是坏人呢! 朱奶奶拍拍胸口:“这下我总算安心了!” 古奶奶跟着长舒一口气:“这丫头,吓死个人,我还以为犯了啥事呢,没犯事就好,没犯事就好!” 村里的人非常佩服那个丫头,不显山,不露水,她到底是怎么认识公安的? 而且这个公安还配了车,一看等级不低。 老村长叫人不要围在这里,大家才依依不舍离开,真的好想知道,这丫头到底是怎么认识这样的大人物。 …… 堂屋里。 张钰青给马局长和肖军泡了茶,马局长看到碧绿的茶叶愣了一下。 张钰青急忙解释:“这茶叶,是我自己上山采的,加了一点茉莉花炒制,所以有茉莉的清香,没下毒的!” 马局长忍不住哈哈大笑,半晌才道:“我喝那个王志的茶,那茶很苦,也没想太多,以为就是苦丁茶,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在里面放了氨茶碱,听我媳妇说,这种药,服用过量,会引起心室颤动,导致猝死,像自然死亡!” 一旁的肖军也连连点头。 他看向张钰青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他们之前的局长,是一个只喜欢收礼、让下属阿谀奉承,从不办事的人,而且还把整个万辰市搞得乌烟瘴气。 后来被抓,换了新局长,肖军发现这个新局长刚正不阿,并且纪律严明。 肖军就很想在这样的队伍一直干下去。 想到如果不是张钰青及时发现,那么这个局长可能会死,肖军就忍不住替大家都捏了一把冷汗。 他由衷地感叹:“钰青,多亏了你,救了局长!” 也救了整个万辰市的未来。 张钰青摆手:“别,我也是因为自己的母亲,有心脏方面的问题,才会关注这些事,我真的只是无心之举,并没这么大的功劳,都是你们自己办案有方……” 她想问一问那个王志的事。 此时屋外又停了一辆桑塔纳。 张钰青没能问出来,好奇的看了一眼,暗暗猜测这应该是玩具厂的公车。 陈北生下来后,同时和他一起下来的还有钱英。她快速走进屋子,握住了张钰青的手。 “好孩子……好孩子……太谢谢你了……” 张钰青用力回握钱英的手,知道她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急忙安抚:“婶子,没事了,您看,马局长不是好好的吗!” 钱英轻笑,眼中泛着水光,太过激动,只能抓紧张钰青的手。 张钰青赶紧拿出手帕给钱英擦眼泪:“婶子,那个氨茶碱没下太久吧?” 钱英摇头笑道:“多亏了你,发现了我家老马的不对劲,那个氨茶碱,他已经停止服用,还好发现得早,用量也不是特别大,所以没有对心脏造成特别大的影响,只要停服一段时间,身体会恢复正常。” 听到那个药停服后,身体会好转,张钰青长松一口气。温柔地环抱住钱英,像哄自己的母亲:“婶子,都过去了,马局长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马华翔依旧板着脸,却道:“不要叫我马局长,叫我马叔,以后你和北生一样,都是我的侄子侄女,都是我的亲人!” 当妻子重生后 第46节 张钰青怔了一下。 自己这是多了一座大靠山,而且是市公安局的局长!!! 有靠山好啊,有靠山以后,可以在这个村放心的居住,再也没有二流子敢打她的歪主意。 张钰青从善如流,连连点头,咧嘴大笑。 “好,那你们以后就是我的叔叔,婶子。我和小起小南抓了很多鲍鱼,还有龙虾,大家都留下来吃饭吧!” 心里头开心,张钰青努力留下两个长辈吃饭。 而马局长是打算送了奖金后,就离开,皱了皱眉头:“现在的鲍鱼,可不便宜,你不拿去卖了吗?” “不卖不卖,难得能抓到好东西,当然要留着自己吃。” 肖军也不客气:“那敢情好,我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大家笑起来,两个孩子一直抬头,看看自己的叔叔,又看看阿姨,不明白大家为啥开心,反正跟着傻乐就对了。 做饭的活儿,交给了陈北生和肖军! 两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让张钰青来帮忙。 张钰青没有办法,只能自动退后,转动了一下眼珠子:“叔叔,婶子,你们还没有来过我们村吧,我们村靠海,今天带你们去海边上走走怎么样?” 认了一个侄女,钱英特别开心,本来想拿红包给她,但张钰青死活不肯收。 钱英作罢,等孩子结婚的那天,送上一份厚厚的大礼也不迟:“那不错,我们正好想去看看外面!” 三个大人两个小娃儿,来到了海滩上。 即将涨潮,很多妇女在争分夺秒,如今蛏子只有四分钱一斤,不值钱,但是蚊子多了也是肉! 不过,在见到穿着一身公安制服的男人出现在海滩上面时,众人还是惊得不敢乱动。 一个十来岁调皮的小子,好奇跑过来,奉了母亲大人的命,不敢靠太近,偷偷问:“钰青姐,你这是犯了啥事?怎么有公安跟着你?” “去去去,你才犯了事!”张钰青笑骂道。 马华翔瞧见众人的眼神,都带着猜测。 想到自己的到来,会给这丫头带来困扰,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于是清了清嗓子:“钰青是我侄女,我是他的叔叔,小孩,你今年多大啦?” 钱英马上领会,铿锵有力的解释:“我是钰青的婶婶,在军区医院上班,今天来看看这孩子平时生活得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欺负!” 两位长辈口径一致,简直是平地一声雷。 那小孩马上跑回去,因为太激动,还崴了一下脚,变成连滚带爬,飞快赶到母亲身边,将这个警察伯伯的话,传递给家人。 然而压根就不需要他解释,他母亲已经呆住! “天哪,钰青这丫头,竟然有一个做公安的叔叔!” “而且这个公安,不是骑自行车来的。听我家的老人说,人家可是开汽车过来的!” “那辆绿色公安车,好威风,以前可从来没见过呢!” 所以啊,人家一定是大官! 胡婶子忍不住搓手,战战兢兢笑着问钰青:“以前咋不知道啊,你爸也没兄弟呀?” 张钰青不知道怎么解释。 旁边的钱英笑着回答:“我们投缘,才刚认的关系。” 胡婶子和旁边的一群婶子对视。 大家忍不住议论纷纷,声音很小很小。 “这丫头咋这么能呢,竟然能认识这么大的人物!” “要知道我见过最大的官,也不过是治安队的小队长!” “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能认识市里面的大人物,这丫头到底是干了啥好事哟!” 海边上,一群婶子们聚拢在一起,忍不住惊叹。 张钰青感觉自己有点狐假虎威,不过,也有点爽! 村里的婶子的话,好多都传了过来。 “你们说,以后咱们村,还有没有人敢打钰青这丫头的主意?” “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那几个不干活的二流子,现在见到她,都会吓得绕道走哟!” 村民们能想到这一层,张钰青自然也能想到。 为了断了张小铁和张小柱的邪念,张钰青看完了海,决定带着新认的“叔叔婶婶”去逛整个村。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栋破旧的土坯房外面。 外面长满杂草,想进院子,几乎都没地方落脚。 必须从杂草上踩过去,可偏偏那杂草有半人高。 “就是这里吗?”钱英问。 张钰青点头:“对,那对兄弟就住在这里,他们想来我家,吃绝户。” 听到张钰青这么说,钱英咬牙切齿,想到这小丫头以前受的那些苦,她都忍不住要流泪。 马华翔生气,村里吃绝户的事儿,他以前也没少听过。 此时他走进屋子里面,那半边门,要倒不倒,木门上的锁,生锈了,掉下来半边。 走过稀烂的堂屋,里面的桌子和凳子,像是几百年没有擦过灰尘。 向左走进屋,马华翔发现两张床上,躺着两个年轻人,大白天的不去干活,在呼呼大睡。 而且这间屋子,也没有好好收拾一下,全是一层层厚厚的灰尘,走进去能闻到腐朽的味道,还有汗臭味。 “谁呀?没看到我们在睡觉,吵死了,滚出去!” “再不滚,当心拿刀砍了你们!” 听到踹门声,那两个睡着的人很生气。 以为今天又有混子来找他们,要带他们去打牌,此时他们心里窝着火,教训不了杨帆和杨顺,难道还教训不了又叫他们打牌的混子吗? 只是才睁开肿成熊猫眼的眼睛—— 看到穿着公安制服的中年男子,他高大英武,一副有罪必罚的表情,抿直的嘴角,好恐怖。 吓得他们啊的一声,发出尖叫,然后往床里面缩着,接着不小心撞到墙壁,那土块灰,扑簌簌的砸脑袋。 “张钰青,你报警?” “张钰青,昨天不是啥都没干成吗?你竟然给老子喊公安——” 说到后面,张小铁和张小柱马上反应过来怎么不打自招?于是又捂住了嘴,想撞泥巴墙。 张钰青只在旁边偷笑。 果然还是穿制服的公安好使,瞧,都吓得语无伦次了。 马华翔冷酷看着他俩:“我听说,你们两个想吃绝户,欺负我侄女?” 钱英是个城里人,没见过这样的脏房子,她摇头:“你说你们好好的一个小伙,干点什么不好,怎么就那么懒?” 当听到“侄女”两个字的时候。 张小铁和张小柱两个人,如同被点穴道,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不停颤抖。 啥啥啥?耳朵是不是失灵了?为什么会产生幻听? 兄弟俩小声嘀咕。 “不可能,一定不可能,张钰青怎么可能会有做公安的叔叔!” 而且这个男的一身威严,一看官位不小,要不就是所长,要不就是所长更上面的大人物! 想到这里,又想到他们曾经做过小偷。张小铁和张小柱此时在瑟瑟发抖,太可怕了呀,他们到底招惹了什么女人啊? 张钰青笑眯眯看着,也不说话。 反正心里就一个“爽”字,酣畅淋漓地痛快! 有人罩着的感觉,就是好,所有的担惊受怕,所有的恐惧和无助,在有一个靠山后,那些畏惧全部消失,整个世界都是温柔的。 一直在旁边不吭声的两个小娃,很嫌弃这里的脏乱。 陈小起记性好,指着两个坏叔叔:“我记得你们,你们昨天跑到钰青阿姨家里,说要阿姨给你们钱钱,阿姨害怕,你们就欺负阿姨,你们是大坏蛋!!” 陈小南用力点头:“嗯嗯!” 他同仇敌忾,挥舞小拳头:“我也记得,他们好可怕,昨天阿姨,抱着我和姐姐在哭。” 这? 张钰青昨天晚上的确是抱了孩子们好久,但是她没哭呀,只是害怕得打寒战。 不过,陈小南的话派上了很大的用场。 这话显然点燃了马华翔的怒火,看完房子,很气愤这两个年轻人不求上进,只会欺负村里人。 “下午在这里等着,我让人带你们去一趟公安局!” 钱英叹气:“出来后,好好改造。” 兄弟俩想要晕倒,感觉自己即将完蛋。 瞧见这一伙人离开了他们的家,他们想要跑路。 可是能跑到哪里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想到可能要坐牢,没有办法再出来,他们互相抱着脑袋痛哭起来。 兄弟俩现在已经睡不着,他们可怜兮兮的去大伯家蹭饭。 把自己即将坐牢的事,一边哭,一边说了出来。 张树根怒其不争,恨铁不成钢,当得知他们还在城里偷东西,老人颤手指着两个侄子。 “要坐牢、要判刑,随你们去吧!” 不管了! 当妻子重生后 第47节 另外一头的张钰青,打了两个喷嚏。 得知以后去城里照顾孩子,可以住在钱英单位分配的宿舍里,她不用租不熟人家的房子。 有了两位长辈的保护,张钰青的彷徨和无助,一点点消失,她忽然间变得很安心! 第36章 从懒人兄弟家里出来, 已经是中午,张钰青道:“马叔,谢谢您, 不过,您就这样把他们带回去, 会不会对您的工作, 有不好的影响?” “你啊, 心思别那么重。”马华翔劝道, 这丫头太体贴人了。 不过,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要带张小铁和张小柱回局里问话。 张钰青挠挠头:“他们……” “丫头, 你放心!”马华翔见她还是不放心,只能解释, “我抓人,师出有名。刚才, 我在那个破破烂烂的家, 看到了北生一直在废品回收站找不到, 消失了很久的模具!” “啊。”张钰青愣住, 想了想,好像是在那个家的床铺底下,看到一些破铜烂铁! 想到那两人一向喜欢小偷小摸, 她也认为正常。 不过, 又有疑惑点:“马叔,我听北生说, 他安排了好几个门卫守着厂房, 但那些门卫都被敲晕。可张小铁兄弟俩……您也看到了,就跟两只瘦皮猴似的。我觉得那模具, 有可能是有人,放他们这儿的……那对兄弟欺软怕硬,没胆子去大厂干一票这么大的……” 马华翔点点头。 觉得这丫头说得在理。 这两人大大咧咧把模具放在家里,还是那么明显的地方,就说明,他们压根就不知道这是赃物。 可能是被有心人利用。 要能查出那个有心人,就能找到盗窃者是谁! 如果真的是第九厂内部的人,那么也能给北生扫除一些障碍。 唉…… 想到老书记一直惦记着两个孙子,大的那个海警生死未卜,小的这个厂长困难重重,马华翔是无论如何也得帮一帮他们。 老书记对自己有提拔和知遇之恩,他想让老书记孙子的路,走得更顺畅一点。 …… 回去的时候,看到屋里四菜一汤时,张钰青惊讶得说不出话。 分量足,闻起来香,丝毫不逊色于国营饭店厨师做的菜。 张钰青道:“好香!” 钱英夸赞:“这鲍鱼,比我在天北市吃得还要大!” 而马华翔对那龙虾更感兴趣:“我在这菜里面,闻到了酒香味儿。” 张钰青顺着视线看过去,那龙虾的摆盘真漂亮,龙虾壳鲜艳欲滴,龙虾肉雪白,一瓣瓣的,很厚实,看着食欲满满。 肖军急忙介绍:“我带来了一瓶花雕酒,放了一点酒。这道菜又叫花雕极鲜盐焗龙虾!” 张钰青颇为惊讶:“你这是有备而来,带了鸡,带了肉,带了酒,这花雕酒我闻一闻,有些年头了吧?” 陈北生看过来,冲她温柔一笑。 张钰青被那好看的俊脸,眩了一下眼。 陈北生点头:“那道手撕葱油鸡,是我做的,你尝尝味道!” 说着,用筷子夹了一点鸡丝肉,放到她碗里。 同时满眼期待。 这让旁边的钱英忍不住会心一笑:“北生很会做这道菜!” 张钰青吃了一口,口感特别鲜嫩:“让我猜猜是怎么做的,拔毛鸡焯水,用高压锅压,上汽后,压三分钟,这鸡不大,然后,这葱油里面放了红葱头……” 陈北生叹气:“果然瞒不过你。” 旁边陈小南,低头大口吃蒜蓉粉丝蒸鲍鱼,用力点头:“好吃,真好吃!” 陈小起蘸点葱油,小口吃鸡丝:“香香的,嫩嫩的,好吃!” 两个小孩给自家叔叔,和肖叔叔竖起大拇指。 几个大人听了笑得合不拢嘴,让他们多吃点。 蒜蓉粉丝蒸鲍鱼,这道菜是大家最惊艳的,味道一绝。 闻着香,粉丝白细,配上蒜蓉酱汁,味道厚重,肉质饱满,口感层次丰富,全在口腔里体现出来。 马华翔给出评价:“鲜香十足,爽滑无比,口感筋道弹牙,味道特别棒。” 肖军很骄傲。 他感慨:“这一桌菜,如果是在饭店吃,怎么说也得花一个月的工资。” 张钰青笑:“没这么夸张吧。” 肖军真没说假话,他家亲戚平反后做生意发大财,请他们家吃了一餐饭,就花了八十多块钱。 此时,肖军指着这鲍鱼:“我说它们,四十块钱一碗也不过分!” 以前,还以为张钰青家里会很穷,真没想到她的日子,过得比城里还要好:“又是鲍鱼,又是龙虾,你家这海鲜啊,太丰富了!” 张钰青:“如果你们喜欢,常来我家吃吧!” 肖军眼睛顿时满是神采:“那好,我有空就来哈!” 两人的互动,氛围感特别好,陈北生瞟了一眼好友,没有吭声。 但那一眼的意味,却让肖军摸了摸鼻子,他马上低头吃饭。 自己这个发小,别看话少,看上去是个温和的人,实际上心黑着呢。 以前读初中的时候,有学生拿陈北生的母亲说事,污蔑陈北生母亲是资本家千金,谁知陈北生,和另外一组的班长说了几句悄悄话。 后来,班长和那人就吵了起来,原来两个都是红小兵,因为谁更红这个问题,打得不可开交,两败俱伤,陈北生却啥事都没有,淡定离开学校。 那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这个发小运用得炉火纯青。 饭后。 大家吃饱喝足。 钱英和马华翔都是大忙人,一个要去医院给老首长安排后天手术的事,一个则要回局里开会。 他们准备离开。 外面又聚集了不少乡亲,看热闹的,羡慕的都有。 钱英上车时,想起了此行目的。 “孩子,这是你叔叔让我给你的奖金,你间接帮助他们公安,破了一个大案子,这钱是你应该拿的。” 张钰青得知是破案的钱,只好接过去,同时还拿了一张证书:“谢谢婶婶!” 肖军是司机,和他们挥手告别,把那军绿色的车,驶入了张小铁和张小柱的家,从里面带人出来,也塞进了车内。 众乡亲纳闷:“这两兄弟咋回事,难道是在外面偷鸡摸狗,被发现了?” 胡婶子不屑撇嘴:“活该。” 刘婶子笑道:“我还以为公安是来抓钰青,原来是抓张小铁和张小柱的,抓走也好,省得我整天提心吊胆,还要担心自家晒在院子里的粮。” 陈北生没有回去,要和两个娃儿说些话。 乡亲们看着张钰青拿着一沓钱,眼热得不得了。 胡婶子探头探脑,忍不住咽口水:“钰青啊,拿了多少奖金?又帮忙破了啥案子啊?” 张钰青笑着道:“啥案子?这我得保密,钱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是多少,一百块哩!” 乡亲们虽然心里面已经有底,但是看到人家张钰青拿到一百块,相当于城里人近两个月的工资,大家眼红得不得了。 抓心挠肝的难受! 怎么这丫头运气那么好呢? 破了啥案呀,为啥他们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怎么办,他们也想要这么丰厚的奖金。 一个个眼睛直勾勾地,双眼通红。 刘婶子郁闷:“你说,同样是人,钰青这丫头,咋这么能干,我家丫头却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胡婶子嫉妒:“别说丫头,我家小子都不如一个钰青,一百块钱,我家小子要捕鱼三个月!” 虽然大家的男人,都会出去打鱼,但也不是天天出海,而且最近台风天,很多时候只能守在家里。 就这个月,马婶子家才赚十块钱,其中还包括了她赶海赚的钱。 再看看钰青这丫头,两张嘴巴子上下扒拉一顿说,就轻轻松松赚到一百块,这人比人气死人。 村长瞥见众人,那恨不得抢钱的架势。 他背着手,眼皮子一翻:“你们也把儿女培养成才,让他们多读点书,自然也能像钰青这丫头一样!” 大家伙一听,好像是这个理儿! 于是又不那么嫉妒了,人家的起点比他们高。 人家是中专生,能赚钱,理所应当。 …… 张钰青很好奇,关于王志在海上走私贩药的事儿。 抬头询问陈北生:“你告诉我,王志是怎么被抓的?” 陈北生有点惊讶于张钰青对这事的看重,但还是温声告诉她:“王志是王常福的侄子,但是王常福是个很狡猾的人,天性多疑,有风吹草动,他就会怀疑一个人,就算是侄子也一样。” “……我在王常福面前,提起了王志,很有钱,故意说王志靠着自己的身份,在大规模的走私药物,发了大财。” “……这事,王常福自然会去调查,他发现是真的,王志确实分赃不匀,背着他这个伯伯,和香江那边的人,私自勾结,确实捞了不少!” “……王常福他是一个掌控欲特别强的人,他给手下钱,那是一种恩德,一种高高在上的赏赐,但是如果手下背着他捞钱,那就是背叛!” 当妻子重生后 第48节 “……他不允许有超出掌控的事存在,你知道吗?王志死了,是被王常福的手下杀死的!” “……当时肖军去抓王志的时候,想留个活口,从他手上套出更多万辰市走私集团的线索,以及,那个集团地下加工厂在哪里。” “……是王志的一个手下,突然杀了王志,然后那个手下又突然跳海自杀。” “……王常福操控人心,很有一套,把所有责任,全部推倒死去的王志身上,王常福完美躲过了一劫!” 张钰青没说话,一直很安静地听着,能想象到那个一触即发的紧张局面有多么可怕。 这些都是亡命之徒。 张钰青叹道:“你们厂的副厂长,太心狠手辣了。” 一阵唏嘘。 陈北生却又道:“当年,王常福收养了很多孩子,背着一个善人的名头,你知道那些孩子,如今都去了哪里吗?” 张钰青摇头。 忽然感觉有些冷,她低估了人性,有些害怕! 陈北生冷眉说:“男的做他手上的棋子,没用的时候,也可以当弃子;女的长相漂亮的,就努力培养成才,送去万辰市,各个有头有脸的人家里,要么当儿媳,要么当老婆;不漂亮的,卖去南洋……” 张钰青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个王常福,简直不是人! 她摇摇头,觉得怒火在一点点地攀升。 但她也很害怕,这个人在万辰市如此强大,是很难摧毁的存在。 陈北生闭嘴不再说话,冲她抱歉的笑。 两个小孩没觉得不对,跑过来吹肥皂泡泡,拿着葱杆子,吹得很起劲。 这是张钰青帮他们调的水,他们玩得开心。 一个个泡泡,慢慢在空中飞起来,透明的,遮住了树叶,被阳光照得五光十色。 龙眼树上的蝉,突然一下子弹到了陈北生的衣服上。 张钰青出于本能,伸手去碰陈北生的肩膀。 陈北生下意识,后退一大步,防备的看着那只手。 “你——”张钰青尴尬地抬手。 陈北生不自在的轻轻咳嗽一声:“谢谢,我自己来。” 张钰青懊恼不已。 她也是笨,男女大防啊,她应该有点分寸感才对! …… 今天截止,一个月时间已到。 领工资了! 张钰青从陈北生手上,领到七十块钱的保姆工资:“老板,多了十块,还给你!” 陈北生没有接过去;“你帮孩子们,买了很多东西,我也不知道十块钱够不够!” “那好吧。”张钰青收得心安理得。 今天收获不错,一百块的破案奖金,七十块的工资,家里还有六百的现金,她的小金库有四千六百七十块了。 “老板,你说,我什么时候去城里?我也好收拾东西,搬去婶子那里,她说,要把她那个宿舍,借我住一段时间。” 如果能在城里拥有一套房子,那也不错。 可惜,她现在又成了农村户口! 陈北生认真想了想:“我见了五道海小学的校长,他说,九月一号把小起带过去报道就行。” 张钰青笑:“不要面试的吗?” 即便是在农村,张钰青读一年级去见校长,也面试了一下。 虽然校长和老师的心思不在教学上,一天到晚干农活,让孩子们给他们家干活,但走个过场还是要的。 陈北生摇头:“那个校长也是我的老师,他说随时都可以报到。” “那行,八月底我搬东西去城里。”张钰青认真道。 第37章 也不知道为什么, 陈北生看到她的笑,就觉得心里面怪怪的,总认为不太真诚, 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陈北生并不是一个特别敏感的人,而且有时候会有点粗神经。 但是张钰青, 却让他很在意, 他想自己应该又是哪里没做好惹她不高兴。 他想补救, 却不知道错在哪里, 只能在内心深处叹了一口气。 所以,她真的在生气对吧? …… 最近,张钰青在村里可以横着走, 乡亲们对她刮目相看,有什么事, 都会来问一问她,让她给个主意, 令张钰青哭笑不得。 就连孩子到了预产期都来问她。 谷脆花急得团团转:“钰青, 孩子超过预产期九天, 还没有发动, 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哟?” 张钰青:“婶子,你带着儿媳妇,去卫生院看看吧!” 那个谷脆花抠抠搜搜, 不愿意去。 钰青只能道:“女人分娩是大事, 万一孩子出现了什么情况,去了那边, 早点发现问题, 也可以早点治疗。” 旁边的老人觉得有道理:“蠢货,孩子出事, 有你后悔的,赶紧带你儿媳妇上卫生院去!” 被骂了,谷脆花才急急忙忙回家拿钱,用驴车拉着自家儿媳,叫上儿子一起去了卫生院。 到了傍晚,张钰青吃上了红鸡蛋。 “幸亏去了卫生院,不然在家里发动起来,一定会难产,医生说胎位不正哩……” 有人讥笑:“如果生的是个丫头片子,没这么高兴吧?” “呸,我可不重男轻女,哎呀,这都多亏了钰青,来,丫头,多吃两个红鸡蛋!” 在一群人的打趣声中,张钰青拿着红鸡蛋,心里感慨良多。 如果她身体健康,是不是也可以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在谷婶子的千恩万谢中,张钰青被送了半斤肉,一条鲳鱼,两斤花蟹! 陈小南张大嘴巴,等着投喂鸡蛋:“阿姨,要吃!” “好,给你吃。”张钰青把鸡蛋分成两半,塞进他们的嘴里。 两个小孩吃着鸡蛋开心得直点头。 张钰青整理了一下衣服。 准备去做晚饭,今天的菜多,必须赶紧吃完才行。 叫那个谷婶子不要送,依旧送个不停,她只能和孩子们拼命吃了。 …… 两天后。 傍晚的雨,给炎热的天气盖上一层蒸笼,地冒着湿润的热气,烫脚底板。 张钰青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和陈北生一起坐上火车,去州廣市参加玩具展销会。 她记得自己是来城里看房子的,因为钱英把钥匙给了她。 到底是大医院的主任,宿舍里面什么都有。 电视机、冰箱这些都配着。 张钰青都惊呆了。 而且里面还有热水澡可以洗,隔壁的住户很不错,也是个医生,得知她是钱英的家属,非常热情大方。 钱英的宿舍是一室一厅,张钰青昨天放了行李后,陈北生就开着厂里的车,送她回乡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张钰青故意拉开了一些距离,不太想和陈北生说话。 两人尴尬一阵之后,陈北生突然问她,想不想出去玩,能不能去打个报告。 张钰青一开始不知道打什么报告,结果陈北生说是开介绍信。 张钰青得知要去州廣市,而且陈北生负责食宿,她想也没想,带着孩子,拎了行李跟上。 别的人,可能不好打报告,但张钰青是谁?她以前可是高才生,帮镇政府起草过很多重要文件。 所以镇长非常大方的就给开了证明,同时还不忘叮嘱张钰青注意安全。 八七年的火车软卧票,十二个小时竟然要收四十八块钱! 张钰青看着这么昂贵的票,忍不住心疼。 “这次跟你去的人有多少?怎么没看见他们?” 陈北生给孩子们扇风:“在第三号车厢,十个销售人员,他们带的东西多,提前上了火车。你放心,不是王常福那边的人,所以不会给我们添麻烦!” “那就好。”张钰青放心了不少。 就怕去的时候兴高采烈,回来的时候遭人陷害缺胳膊少腿! 展销会从改革开放开始,就陆陆续续办了很多年。 最早是天北市那边先举办,卖的东西五花八门。 很多厂家会把积累已久卖不出去的库存,用展销会的形式,卖出去。 还能给厂里面增加一点订单。 当妻子重生后 第49节 读中专时,张钰青就在人民日报上看过展销会的新闻。 一个老板交了订金,结果那个厂家不发货,等老板找到那个城市,才发现是在农村,而且是空壳公司,遇到了骗子。 ……如今也有了特定的展销会,比如服装展销会,家具展销会,汽车展销会。 而张钰青跟过去参加的是一个什么都卖的展销会。 需要入场券。 一般很难弄到手,只有政府人员手中才有券,一张能卖出很高的价钱。 不过陈北生厉害,找州廣的大学同学,要了十五张州廣市特大展销会的入场券! 张钰青已经很期待,她听说,还能买到洋货。 “我想买一台录音机!” 陈北生仔细思考,说:“这次日本的松下电器,也会来展销会,不过挺贵的,一台录音机要一千多。” 松下这个集团的电器,在一九七八年就逐渐进入国内市场。 张钰青瞬间就打了退堂鼓,干笑:“啊,这么贵,我记得国内双响录音机才六百多!” 贵了一大半,还是再看看吧。 两个孩子此时撩开火车上的窗帘子,趴在车窗上面看外面的风景。 小手都在窗户上,脸也紧紧贴在玻璃上,外面夜色朦胧,街灯少,城市的景色看得不太清楚。 陈北生迟疑不定,觉得自己可以帮助她:“你要录音机,我家有一台!” 张钰青怔了怔。 瞧见他非常大方的让出录音机,她笑:“那么贵重的东西,你自己留着吧!” 陈北生一脸认真:“我去天北市读大学,我外公给我买了录音机,我毕业后,一直放在家里闲置着,不用也是浪费,你拿去吧,不然会坏掉!” 张钰青有些看不懂他。 认真观察他的表情,没有高高在上的施舍。 而且,为了维护她的自尊心,他说得小心翼翼。 张钰青不想占人家便宜:“如果你担心不用会坏掉,那我手头上有点钱,要不,你退给我怎么样,我不会让你吃亏!” 陈北生连连拒绝:“不用不用,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感激你还来不及,真的不用给钱。” 张钰青支着下巴笑,打算偷偷给他塞钱。 如今能有一台录音机,是非常时髦的事,现在就需要磁带。 陈北生又道:“你要练英语口语,我家有很多磁带,我一起拿给你!” 张钰青低头苦恼:“一直占你便宜,怎么好意思!” 陈北生怔了一下,听到她说占他便宜。 让他忍不住有点脸红。 他没谈过恋爱,以前甚至很抗拒找对象。 可是,是她的话……就不一样。 这种不同的想法,让他自己也搞不太清楚原因。 于是他转脸看向了车窗外。 火车轰隆隆的声音,车厢与车厢之间摩擦碰撞的声音,很响很响,扰乱了他平静的心。 …… 州廣市繁华,这里有歌手,有演员,有贸易,有最时尚的服装,大家喜欢来这里淘金,而且都希望在这里大展拳脚。 街上的年轻男女,烫着最时髦的头,衣服垫肩,穿着喇叭裤,拿着长长的录音机,在公园里跳迪斯高。 张钰青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一些青年戴着□□镜,扭动着身体,跳着机械舞。 陈北生包下了一辆小卡车。 火车站附近就有专门包车的地方,因为是国营企业,所以走流程的时候,签了很多文件。 陈北生用三十块钱一天的高价,包下了这辆小卡车三天。 陈北生让十个销售人员,全部把纸箱子放进卡车上面,纸箱子被他们绑得严实,但是如果拎着到处走总是不安全的。 现在的人,也没有太多安全意识,司机让他们坐上车斗。 把他们送到了青合国营宾馆。 司机大叔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道:“展销会在明天早上九点,明天七点我来接你们怎么样?” 陈北生觉得可行。 不过他需要去买一些装饰品。 陈北生叫人把这些玩具,全部抱进了宾馆的房间里。 给看了介绍信之后,宾馆大方的让他们进去,发现差不多每人手上,都有十个大纸箱子。 除了铁皮玩具,陈北生突发奇想带了一些布娃娃。 公费留学去美国读博士的大学同学,给他寄了一本英文杂志,上面的布娃娃给了陈北生启发和灵感! 明天必须要布置好场地,而布置场地,就需要装饰品,还需要桌椅这些东西。 展销会是不会给大家准备的,必须自己买或者是去借,陈北生问了前台。 前台大妈得知他们要借桌椅,笑得脸皮直抖:“我亲戚家里有桌椅,就是这钱怎么算?” 陈北生思考片刻:“十张大长桌,五把凳子,五块钱一天。” 前台大妈笑得合不拢嘴,写下一个地址:“一天给五块钱吧……我下班就去说,你们明天喊车,去我亲戚家搬桌椅!” 哪里是去亲戚家,这钱当然是装进她自己的腰包里。 陈北生给大妈押金,她给了陈北生开了一张条子。 因为是展销会,如果桌椅不漂亮的话,就需要桌布。 桌布…… 陈北生想去买一些白棉布回来,白色的显眼。 张钰青带着孩子,很闲适的笑着。人家说,工作中的男人很有魅力,她深表赞同。 陈北生忙忙碌碌,安排人还挺有章法,一点都不显慌乱,看来展销会应该是能办成功的。 张钰青道:“买棉布就交给我吧,我顺便再让裁缝给你们裁好边!” 陈北生迟疑:“会不会太麻烦你,你本来就是来放松旅游。” 张钰青挥挥手:“闲着也是闲着,到处走走看看,我也开心!” 陈北生抽出五张十元大钞递给张钰青:“要扯十五米棉布!” “哪用得了这么多钱,我听说这里的棉布,只有九毛钱一米,比我们万辰市的更便宜!” 陈北生:“你拿着,如果看到好吃的,带孩子们去吃一吃。棉布缝好了边,你告诉我,我叫人去拿!” 张钰青笑嘻嘻的接过钱。 她家雇主真大方啊! “那行,我带孩子们出去走走。”张钰青给孩子们戴上手工小帽子。 给自己也戴上了一顶蓝色的帽子,牵着两个小孩慢悠悠出去,阶梯上,一袭白色长裙在风的吹动下翻飞,仙气飘飘。 路人看着那高挑漂亮的女人,忍不住呆了呆。 几个销售里,有一个短发姑娘,郁闷道:“奇怪,厂长条件好,是个大学生,而且能力又强,咋每次看到这个小保姆,就会脸红?我记得厂长以前看我的时候,可一直都是拉着一张脸,活像我欠了他几十万。” “嘘,小点声,当心厂长又皮笑肉不笑给咱们安排更多的活……你坐了十二个小时的火车,好好的休息一下吧。” …… 外面的大街上。 张钰青问了路人,找到这里的供销社,在供销社里扯了十五米棉布。 然后又找到了一家裁缝店,让对方踩边。 裁缝说还要等一阵子,于是张钰青带着两个孩子去外面逛街。 到底是大城市,繁华、人多,脸上精神面貌很不错。 更多的是穿着白衬衣,黑裤子的精英人士,他们拿着包,一个个行色匆忙,腰中间金灿灿的皮带别扣很显眼。 “哇……”陈小南看到了一家烤鸡店。 店面装潢高级,白白的墙壁,透明的玻璃门,亮亮的灯,像另一个世界。 陈小南流着口水,踮着脚尖站在店外面,停下脚步。 张钰青笑眯眯问:“想吃吗?” 陈小起立刻摇头:“不想。”她怕阿姨花钱。 张钰青却已经牵着他们的手,走进烤鸡店。 那外皮金黄焦脆的烤鸡,特别诱人,有蜂蜜的香味,这才走进去,就让人闻了受不住,只想吃。 张钰青安抚小姑娘:“小起,没关系,你叔叔给了我们钱,我们可以在外面吃饭!” 陈小起和陈小南立刻转身,准备坐上高凳子,陈小南吭哧吭哧的爬凳子,有点高,可以旋转。 坐上以后还摇了摇肉屁股:“阿姨,吃烤鸡。” 一个穿着制服的男服务员看到他们走进来。 马上拿着菜单过来招待。 张钰青打算先问清楚:“要票吗?我们没有票,能不能用钱买?” 服务员马上点头:“没票没关系,我们这个城市,在饭店吃饭,也不太时兴用票了!”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处,经济好,物产丰富! 当妻子重生后 第50节 张钰青:“烤鸡多少钱一只?” 男服务员瞧见张钰青冲他笑,也回以微笑:“四块钱半只,八块钱一只。” 张钰青皱眉头,有点贵啊,在她们万辰市,吃烤鸡的话两块钱半只,四块钱一整只。 服务员瞧见美人蹙眉也好看,以为她舍不得,心里面不想这位顾客流失,马上又说:“可以送米饭,还可以送凉拌黄瓜。” 张钰青听了立刻拍板决定:“行,就吃烤□□。” 香喷喷的烤鸡,几乎是一瞬间就端上桌。 原来是早就烤好。 烤□□块钱一只是相当贵,而且这种烤鸡也就两斤来重,是那种没喂养多久的小嫩鸡。 在农村,像这种鸡才五毛钱一斤。 两斤也就一块钱左右,不过农民一般舍不得两斤就吃,都要养到七八斤重左右,阉鸡更重,长到十多斤一只才送到集市上去卖。 陈小起和陈小南吃着烤鸡,蘸酱汁,连连点头:“好吃。” 陈小南嘴巴塞得鼓鼓的,喜欢吃鸡皮:“脆脆的,好香。” “喜欢吃烤鸡啊,阿姨回去也给你们做烤鸡吃好不好?”张钰青给陈小南擦了擦花猫一样的脸。 又给陈小起夹了几块焦脆的烤鸡皮。 两个孩子吃得满足。 张钰青也在吃,味道不错,外皮焦香很脆,肉质鲜嫩,而且还带有汁水。 这八块钱,贵也值得。 旁边走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顾客,挺着肥肚子。 商业人士的打扮,那公文包,时不时拿起来看一眼,是个非常显眼的人物。 “给我们拿只烤鸡。”成功的商业人士,大手一挥。 陈小南扭头看了他一眼。 那个商业人士,此时正在等人,瞧见这虎头虎脑的小娃长得怪好看的。 又瞧见这小孩的妈,好像特别的年轻,而且长得真漂亮,于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结果赶来的女伴,妖妖娆娆的过来,然后狠狠掐他的耳朵:“我还不够你看的?” “啊疼疼疼。”那个男人马上好好的看着女伴。 张钰青收回视线,继续吃。 不过有句话叫做——冤家路窄。 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碰到杨剑新,那个杨剑新走进这里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颤手指着张钰青。 吓得后退三步,如同见到女鬼!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惊吼。 张钰青冲他笑:“来玩呀!” 杨剑新讪讪看着她,想到这傻女人,上次在百货商店打了他两巴掌,他现在还恼火得很。 这仇不报回来,他就跟她姓。 这女人似乎对金钱看得挺重,而他有一批没付钱的衣服,已经被州廣的公安和治安大队的人盯上,连火车都坐不了,他必须想办法处理了才行。 不如……骗这女人帮他送货? 第38章 最近倒卖木材的生意已经做大, 万辰市林业局给杨剑新开的是一次性木材采伐批条,他靠着第一次赚的一万多块钱,后来多次贿赂木材管理站各个领导, 如今已打通了木材买卖渠道。 砍伐香椿木运出城,一点问题都没有, 不过就是销售渠道需要多几个, 就比如眼前这个胖子。 “唉, 老银也是可怜!”胖老板叹道。 杨剑新也道:“是啊, 好好一个厂,说破产就破产。” 胖老板没在说话。 他瞟了一眼旁边那桌:“杨老板,那姑娘结婚了没, 怎么那小孩叫她阿姨?” 杨剑新:“没结婚,我老乡, 给人当小保姆赚钱哩!” 胖老板的女伴又扯住了那只肥耳朵。 杨剑新笑着劝:“丫头不好惹,凶悍, 就别提她了!” 胖老板委屈, 他不过是问两句都不行吗? 杨剑新心思活络:“咱们谈谈木材。”十天前, 他在州廣市遇到的第一个老板是个倒霉蛋, 人家拿了他的香椿木,却只结算了一半尾款。 搞到现在,只能拿衣服抵债。 杨剑新有些郁闷, 因为那些衣服, 他被三帮人盯上。 其实,他对木材生意的看中, 更甚于去倒卖衣服。 别看一立方米, 好像显得不是很多,可香椿木重, 一立方米有九百多公斤。 像他们万辰市,一立方米的香椿木可能也就卖个两三百块钱,但是运到天北市,可以卖到六七百块钱。 而运到州廣市,那就更赚,一立方米能卖出八百的天价。 之前,杨剑新为了搞到计划外的火车皮,他送了不少礼给火车货运主任。 还给人家搞了一台彩电,如今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除去打通各个部门送礼的那一万,他可是又赚了五万块哩。 泥腿子说的万元富翁,压根就看不上眼。 他的目标是当十万富翁、百万富翁。 而此时来跟他谈生意的这个胖子,名叫肖金元,三十八岁。 在这个不太富裕的年月,能吃胖的人不多,所以这个胖子家里,一定是非富即贵的。 先谈生意要紧,等下再来骗张钰青那个蠢女人,给他运送那批即将砸在手里用来抵债的衣服。 …… 肖金元请杨剑新尝尝烤鸡才开始谈价:“杨老板,我最多出八百一立方米!” “这少了点,您再多加五十……”杨剑故意做出为难的表情,实际心里乐开了花! 发财了! 肖金元也不好糊弄:“现在市场双轨制,每个城市的商品价格都有不同,你不要把我当傻子,你们市的香椿木卖给本市,也不过才两百多一立方米。” 这个肖金元对杨剑新的坐地起价,表示很生气,认为他不知好歹。 杨剑新却也不急:“您说得没错,但是也要想想,我把香椿木运到州廣市,冒了多大风险,要花多少钱打通关系,这都是天价成本,最后分到我手中,真没有几个子儿!” 肖金元听了微微思考一会儿。 如今运输不方便,很多人有胆子干这行,偏偏有些市卡得严,没有办法从相关部门拿到运输条子,就不能把货运出来。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万辰市,管理得松,肖金元一点都不想错过:“行吧,我不赚钱,给你涨三十,八百三一立方米收购你的木材!” 杨剑新心里在放烟花。 高兴啊! 本来那批木材,只能卖到六万四的价,提三十后,又多挣几千块哩。 不过他很好奇,到底是谁收肖金元的货。 在他看来,自己这个价,已经是天花板,如果有人出更高的价,买肖金元手中的香椿木,那就是冤大头,傻冒中的傻冒! 肖金元:“这个你别管,只管给我运过来!” 见对方显然是防备着自己不愿意说,杨剑新也不勉强,笑嘻嘻的签合同。 “行,今天是星期一,下个星期二我把货运过来,就在州廣火车站,你自己去提怎么样?” 肖金元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只要你能让火车把货运过来,我就有办法提货!” 两人的交易,在这一餐饭上谈成,他们的声音可不小。 张钰青暗暗佩服,这些人心真大,万一被那个服务员听到,举报到公安,说他们投机倒把,那是要坐牢的。 谁知胖老板打开公文包,掏出一叠钱给店员小哥:“把之前的账,都给我结了吧。” 那个服务员笑嘻嘻道:“哥,一共三十八!” 得,原来他们都是熟人,难怪谈生意无所顾忌。 …… 吃了饭以后,杨剑新送走了这两人。 又折返回来,敲了敲张钰青的桌子,张钰青慢慢抬头。 “谈个事。”杨剑新一屁股坐在旁边。 “啥事?”她问。 两个孩子吃东西慢,而她吃得比较快,已经吃饱。 所以就在这里等孩子们,她懒洋洋抬起眼皮看着这个男人。 杨剑新问:“什么时候离开州廣市?” 张钰青瞟他一眼:“想找我做啥事,炫耀你又赚了多少钱?炫耀你的人脉?免了,我不想听!” 这话里带着嘲讽成分。 杨剑新现在财大气粗,能开到各种票,能让火车给他送货,这得花多少的财力,也不知道他收买了多少人。 杨剑新心中不耐烦:“想找你帮个忙,你放心,绝对不让你白忙一场!” 张钰青颇为讶异。甚至揉揉耳朵,她就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给岳父是大佬,他自己又超级能赚钱的人帮忙? 当妻子重生后 第51节 “我能在这里待三天左右!”张钰青道。 杨剑新暗暗得意,鱼儿上钩了:“我这里有五大蛇皮袋的衣服,帮我运到万辰市的相合宾馆,你放心,好处绝对不会少,我可以给你五百块钱!” 张钰青看了他很久很久,看得杨剑新有点受不住。 她才问:“仅仅只是一些衣服,没有脏东西?” 杨剑新尽量让自己笑得很自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货,就是一千一百件男士衬衣,这里的衬衣便宜,进货价才三块一件,所以我就想多带一些回去送亲戚朋友!” 张钰青见他笑,于是也跟着笑,俩人一个笑得一个比一个虚伪。 见这傻女人不愿意上钩,杨剑新就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轻易说服她。 只能半真半假说:“好吧,知道你不会相信我,这些衣服也确实不全是给亲戚……我不过是被你教训后,一直想要改过自新,然后想做一些善事,打算把这些衣服捐给孤寡老人!” 张钰青微笑:“我很好奇衣服从哪来的。” “你放心,绝对是从正规渠道进的货,不是洋垃圾!”杨剑新举手发誓。 他之前也听说,海钩子村的张强,把一船的洋垃圾销毁了的事。 张强是岳父手底下的人,损失一船货,岳父还挺生气,不过后来张强解释了原因,又报复了南湾那边的人,自家岳父倒也高看了张强一眼。 杨剑新想到这里就笑了笑。 只要让张钰青宽了心,他就又能赚钱,又能收拾她一顿。 “杨剑新,你不和我说真话,我认为自己没必要帮你。”张钰青道。 还在兴奋中的杨剑新傻住! 这女人竟然拒绝了他?仅仅只是当一个运输员而已,就能赚五百,她大半年的工资啊,她竟然会拒绝,是不是脑子又开始短路? 挣扎半天,杨剑新只能说:“好吧,说实话,其实那些衣服,是一个服装厂老板抵押给我的货。那个老板从我这里进了二十立方米的香椿木,他资金短缺,有一部分钱付不出来,就用他厂里的衣服抵债。” “……我看他可怜,没逼他还钱,拿走了他厂里所有的衣服,结果我没想到,那个老板得罪了一些地痞,又因为他挂靠在国有企业的私企被查封,听说里面的机器被搬出来全部抵债,然后还说要赔钱,现在有三伙人全部跑过来要钱,我先一步搬走衣服,所以我不光是被公安和治安大队的人盯,同时也被二流子盯。” 杨剑新叽里呱啦,长篇大论把自己说得很无辜。 甚至想流几滴眼泪。 “你为什么不在这个市区卖掉衣服?”张钰青纳闷。 杨剑新不自在笑着,州廣市本来就是一个大型服装生产产地,哪能卖出好价钱。 他是商人,当然要利益最大化。 所以只能让张钰青人工运回万辰市。 张钰青思考半晌:“除去坐火车的花销,怎么说,也得给我一千块钱好处费才行!” 见鱼儿已上钩,杨剑新兴奋得头皮发麻,忍痛想了想,一千多件衬衣,在他们那个城市卖,能卖出八到十块一件。 杨剑新思考到这里,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当然,最后他会无偿送五十件给她。 然后在她售卖的地方,带人举报她倒买倒卖。 至于他的一千件衣服?那自然是交给其他人去销售,张钰青想举报他,门都没有! 如今把一个城市的东西,卖到另外一个城市,如果不是国有企业牵头,没得到上头文件批准,私人买卖的,通常视为倒买倒卖,被抓到了,是要判刑的。 天北市被判了好几个,上了人命日报。 不过很显然,这个张钰青傻乎乎的,似乎不懂这里面的门道。 想到这女人,打他两个巴掌,还没报仇,那他把她送进监狱,让她去劳改也不错,省得看到她,就让他烦躁。 “行,我先给你一百的定金,等你把货背到万辰市,我再给你九百。” 张钰青不干:“你当我傻?到时候你不认账了怎么办,至少也得给九百!” 杨剑新咬牙,这女人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他实在是割舍不了到嘴的肥肉。 “三天后,你帮我运货,根据这个地址找过来,我给你钱和货!” 张钰青点头:“成交!” 等到陈北生的展销会结束,她就去取货,陈小起和陈小南紧紧的盯着杨剑新,两个小娃想起来了,这是个坏叔叔。 此时杨剑新乐悠悠离开烤鸡店,陈小起很担忧的看着阿姨。 “钰青阿姨,他是坏蛋!” “我知道。”张钰青心里有一本账。 陈小南吃完最后一块鸡肉,舔了舔嘴巴,好奇的看姐姐:“钰青阿姨会不会被坏蛋抓走?” 陈小起觉得深有可能:“阿姨一定要小心!” 反正跟王燕阿姨在一起的人,在陈小起的心中,都是可怕的人。 王燕阿姨以前不回家,会抽烟,会喝酒,喝醉后,喜欢胡乱敲门,有时候晚上敲叔叔家的门,叔叔会很生气。 那时,王燕阿姨身边的一群人还会大笑大叫。所以,陈小起认为王燕阿姨的老公也是一个可怕的叔叔。 张钰青拿出两块小小的手帕,温柔的给两个孩子擦了擦嘴巴。 然后,牵着他们的手离开这里。丝毫不担心会不会被抓的问题,杨剑新这个人喜欢算计她,但更在乎他自己的利益。 所以在火车上,他是绝对不会害她的,要害人,也是在下了火车后。 …… 说回另一边。 州廣市的这次展销会,涵盖了好几个单位几十种产品。 最著名的企业是天水的手表厂,永靖市的制鞋厂,铜陵市的瓷器厂,还有天北市、万辰市的两家玩具厂,以及一个外资企业松下电器。 承办单位是州廣政府。 一大早上,张钰青给孩子们穿衣服,因为昨天认床,睡得很晚,所以早上起来都是迷迷糊糊的,差点撞到墙。 张钰青把陈小南放在了床上,让他坐好,给他换小背心。 陈小起在洗手间里,换了一条米黄色的小裙子。 张钰青走过去,在她身后,给她拉上拉链。 这裙子是她给孩子做的,小丫头很喜欢上面的枫叶,一直摸着。 “小起真好看!” “阿姨,谢谢你给我做的裙子。”陈小起低下头,转圈圈。 张钰青温柔梳着她的娃娃头:“不用谢,咱们的小起是个小公主。” 陈小起抿嘴笑得很害羞。 能遇到阿姨真好!很快乐、也很幸福,如果阿姨能成为她的婶婶,她会更开心。 陈小南打着哈欠,瞥见姐姐的裙子,百无聊赖摸摸肉嘟嘟的脸蛋:“钰青阿姨,我想吃饭!” 张钰青给陈小起梳好头发,又看一眼陈小南的头发:“好的!” 带两个孩子洗漱好。昨天提了两个热水瓶上来,揭开了一个木塞子,水已经放凉。 张钰青把放凉后的水,灌进他们的小水壶,一人挎一个小水壶,接着就出去吃早餐。 七点不到,陈北生房间里却没有了人。 他们去忙工作,早餐肯定是没有吃的,张钰青提着厚厚的油纸包,拎着早餐去了展销会。 第九厂的销售看到她的油纸包,荷叶包,犹如看到亲娘一样,差点热泪盈眶。 “亲人啊,知道我们忙了一个早上,还没吃早饭,简直是雪中送炭。这包子是莲蓉的,好吃!” “州廣市果然是美食之都,我喜欢吃这个瘦肉青菜肠粉!” 陈北生无奈笑着,督促快点吃,因为马上就要到九点,顾客陆陆续续进场了。 大家很紧张,来自全国各地的采购商,可是专程来这里参加展销会的。 作为销售,必须拿出十八般武艺才行! 旁边的摊位上,有人在招揽顾客,而他们完全蒙圈,好丢脸,那些人像一个个小摊贩。 张钰青见陈北生这个年轻的厂长,摆着国有企业的架子,不会招揽顾客。 于是道:“第九厂都快倒闭,还害羞呐?你们不来,那我来!” 第39章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这位同志,您是来采购玩具的吗,看看我们这铁皮玩具, 出口的外贸商品,质量杠杠的!” 在张钰青的人生观里, 赚钱必须放得开, 比如她一个中专生后来不也靠打鱼赚钱盖房子。 不是说这些销售放不开, 而是他们没有参加过展销会。毕竟第九厂是个要倒闭的厂, 这些销售人员以前就是按部就班来工作,除了附近城市的百货商店,完全没想着去打开新的渠道。 “我知道第九厂, 外贸做得不错,这铁皮猫挺有趣, 多少钱一个?”一个穿中山装的男子停下脚步。 “您可真有眼光,如今的外国小孩就喜欢这种小玩具!”张钰青捅了捅旁边的那个女销售的胳膊。 让她赶紧报价。 旁边的销售都有点惊讶, 三言两语, 顾客就上门啦? 听到采购商问价, 厂长陈北生示意旁边的那个女销售回答。 文爱玲马上笑眯眯操作:“十块钱一个, 转动发条,这猫会自己跳!” 如今这年月,能买得起玩具的都是干部家庭。铁皮玩具价格贵, 有些一个需要半个月的工资。 “那你们这铁皮车多少钱一辆?”另外一个男的挤进来, 戴着副眼镜好奇地指着那个消防车。 这是陈北生他们团队今年新研发出来的产品,这辆红色消防车, 仿照的是国内刚出来的消防车外形。 销售之一李大俊马上道:“这位同志您可真有眼光, 这是我们今年刚生产的新货,一辆二十八……” “贵, 给我一个进货价,您不能拿我当普通顾客对待,我们拿货不是一辆两辆,至少也是五十辆起批!” 当妻子重生后 第52节 “这……我们能给您最便宜的价钱是二十三。” “贵了贵了,我只出十八,底价在这里,我也不跟你们讨价还价!” 戴眼镜的男人一副要去别的玩具摊位的架势,张钰青立刻凑过来笑:“同志,别的摊位上,有这么好看的玩具车吗?现在小朋友喜欢车,家长舍得买的,像我家的邻居,看到玩具车,就走不动路,上次愣是让他妈,花了半个月的工资给买了一辆消防车,零售价三十八哩,看到孩子开心,他妈也舍得。现在都是独生子女,谁家都只有一个宝贝,您放心,这批玩具您进过去,绝对能一下子卖光。” 八十年代的铁皮玩具确实贵,买一个都能让人肉疼好久。 一辆下来要花半个月的工资,所以这不是普通工人能消费得起的,但是架不住国内干部家庭也有庞大的基数。而且改革开放了,人们的腰包鼓了起来。 采购被张钰青一顿忽悠,倒也听进去了那么一两句话。 “你们谁是管理人?” “我是。”陈北生温和道。 这个采购看了看四周,走到陈北生旁边:“我可以进货,但是得给我一些回扣!” “……您看要给多少?”陈北生不是那种一根筋的人,国内大多数人做生意讲究变通。 吃回扣这事,要用辩证的思维去看待。 陈北生不会去吃上家厂商的回扣,那是贪污。 但是他给顾客吃回扣,能带来效益,他也是愿意的,因为厂子有这么多张嘴,大家要生存。 陈北生示意了一下旁边的销售主管,那个主管马上勾住了这个戴眼镜同志的肩膀,把他拉到一旁说悄悄话:“您从我们这里二十三进一批货,我们给您三块钱一辆车的回扣,您看怎么样?” 一辆车三块。 五十辆车就一百五十块,这对于国人六七十块钱一个月的工资来说,是很有赚头的,采购想了一下,觉得对方很上道,加上自己是真心的要买,于是点点头:“成交,但我只收现金,你们也不要走什么公账!” 销售主管认真道:“这是当然,我们一定每次都给您现金。” 于是今天开张了,销售出去了一百辆铁皮消防车。 张钰青见好就收,也不瞎凑热闹。 现在这些销售,比她更有经验,她不过是胆子大一点,喜欢瞎吆喝。 陈北生的第九厂能赚钱,她高兴,于是牵着两个孩子这边看看,那边逛逛。 摆摊到一半,陈北生从后面的纸箱子里掏出一些布娃娃。 有人形的,有猴子的,有小猪的,有小海豚的,一个个里面塞满棉花,胖乎乎,憨态可掬。 “喜欢吗?”陈北生问侄子侄女。 陈小南和陈小起用力点头:“喜欢!” “给,抱着玩吧。”孩子的怀里被塞了一个小海豚布偶。 陈小起喜欢那个娃娃,用毛线做成的黑头发:“叔叔,我可不可以换这个女娃娃?” “可以!”陈北生扭头,弯腰从箱子里抽出那个布娃娃塞给了陈小起。 两个孩子开心,抱着娃娃在会场上面继续逛,迎来了无数人的瞩目。 虽然这些采购员目的性强,只关注自己想买的柜台,但也会想要去看看新奇的东西:“小朋友,你们等等!” 两个冰雪可爱的小娃,白白净净,背着小水壶,穿着背带裤,讨人喜欢,那些专门来采购玩具的厂商追过来频频问:“小朋友,娃娃哪里来的!” 陈小起紧张,双手抱着娃娃,看上去像个小可怜。 “我知道!”陈小南比姐姐胆大,不害怕陌生的叔叔,“在那里……那个高高的人那里,那个是我叔叔,他有!” 讲半天,陈小南这个小话痨没讲明白。 陈小起抱着布娃娃,眨巴着大眼睛,看看旁边的钰青阿姨,想了想,鼓足勇气嗫嚅:“叔叔,我们带你去看!” “对,我带你呀!”陈小南小小一只,伸出肥肥的小手拽着中年男人的裤腿,强行把他带到自家叔叔的摊位上。 张钰青挑了挑眉,没想到陈北生这么狡猾,让侄子侄女给他做免费的广告,效果还挺惊人。 不知不觉,竟然带了不少大人去买。 摊位上的玩具款式多,吸引的采购也多,人挤人了,张钰青护着两个孩子,一直在后面看着。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 结果还不能去吃饭,因为中午还有一波本市的采购商。 “厂长,别管我们,去吃饭吧。”一开始早上的时候那些销售还拉不开嗓子来招揽顾客。 此时可没有一点顾忌,比拘谨的同行牛逼多了。 张钰青瞥一眼隔壁,对陈北生说:“你们同行的那些铁皮玩具,都还是一些小动物,小汽车,你们高端多了,又是娃娃,又是大消防车!” 陈北生被她夸赞,挠了挠头,很不好意思:“我也担心卖不去。” 还好顾客都喜欢。 今天的采购商不少,一个个都在问价钱,敲定了不少订单。 “阿姨,肚肚饿!”陈小南嘟嘴,揉小肚子要吃饭。 他在会场,拉了很多人,帮叔叔赚了大钱钱! 张钰青摸两个娃的头:“你们是大功臣,辛苦了噢,等一下,先让你叔叔忙完。” 羞涩完,陈北生和顾客交谈,不卑不亢,坚持自己的底价不退让。 旁边的玩具摊上却没啥生意。 而那个玩具摊也来头不小,是陈北生之前所说的总厂。总厂的销售主管黄主任,看到分厂生意如此之好,都被吓住。 而他们看到陈北生这个厂长亲自上,都还有点震惊。 到了快一点的时候,总厂的黄主任邀请陈北生出去吃饭。 陈北生没拒绝,顾客走得差不多,大家总算喘了口气,其他销售等着吃打包的饭。 公款消费,选的饭店自然不会差, 张钰青还是第一次来大酒楼,到底是大城市,这古香古色的酒楼好漂亮,而且三层楼高。 酒过三杯。 “小陈啊,不对,我应该叫你陈厂长,你说你以前一个高工,专门搞研发的,怎么如今突然一下子出来跑业务啦,而且跑业务还这么厉害,你看你们那个柜台,围得水泄不通,再看我们这个柜台,都没几个人,你快点跟我交代,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 稳重的陈北生正襟危坐:“黄主任,我也是没办法,我们厂如今就那么一个烂摊子,上半年,都快发不出工资,虽说国家政策扶持着,可对我们厂,也没那么多资金投入,现在扶持的都是私有企业,不是说要大力发展私有企业吗?” 黄主任撇撇嘴:“那都是吹的,上头政策是好的,下头的人,都防着私企呢,而且还必须挂靠在国有企业下才能经营,否则根本生存不下去。” 张钰青和两个孩子负责吃吃喝喝,两个男人负责举杯谈事。 陈北生嘴上说酒量浅,喝不得,实际上谁想灌醉他,那也挺难的。 陈北生不停说穷,挺有一套:“黄主任,您回去后,告诉总厂的书记,我们厂效益不好,生产的东西,都卖不出去,不像你们,每年能出口那么多玩具。我们分厂出口份额少,总厂能不能把份额让给我们一点?我们现在设计的新款消防车,一定能在国外打开市场!” “你这小子,还来挖我们总厂的墙角,我们总厂也就靠着外贸过活,你可千万别打我们的主意,都已经给了你们海外四分之一的份额,你还要,余下的份额,我们总厂还等着养活几千人呢,你还是好好的在国内做吧,打开国内的市场,才是生存之道。” 陈北生只能不停叹气,俨然一副即将吃不上饭,全厂都要下岗模样。 张钰青偷笑。 黄主任吃了一口菜:“对了,你们分厂如今设计出来了几款新玩具?” “十七款!”陈北生道。 黄主任点点头:“不错,果然年轻有为,胆量也大。我对那大型的消防车感兴趣,你说说销售情况吧。” 陈北生一脸无辜,只说一般,不好卖。 每个厂都有保护机制,图纸也不可能毫无条件的贡献给总厂,除非是过了三年以后。 但是三年以后市场已饱和,再要那图纸也没用,所以他们竞争也是很大的。 黄主任决定买几辆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陈北生失笑:“我们可是有专利的!” 黄主任:“知道你们有专利,不会偷的。” 这一餐饭是黄主任出钱,也出得心甘情愿,他手中拿着票,惊叹于陈北生这个小年轻的韧劲儿。 刚开始以为这个大学生来总厂,只是为了镀金,以后会往更高一层发展。 没想到转脸这小伙子就被调去了万辰市。 要知道万辰市,可没人愿意去,太乱了。 之前他们厂的车间主任,去万辰市才一年多,就坐了牢,这一看就知道是被人陷害,所以大家都推辞,不愿意来分厂。 但总厂的老书记,也不可能让分厂就这样垮下去。 毕竟国家上头的人,还在盯着呢。 于是左思右想,总厂的书记大概是猜到了陈北生上头有关系,于是就把这个小子突然一下子提拔到了总工程师的高位,要知道他才两年的工作经验啊。 即便是大学生又怎么样,在天北市大学生也不少! 大家本来还想阴阳怪气说酸话,结果转脸这个总工程师就被调到了万辰市当厂长。 敢情是用这一招来对付他呀! 众人瞬间明白原因,也不再嫉妒陈北生,他们只同情陈北生这个小年轻的遭遇,这就是去送死的。 头铁的话,搞不好还得蹲大牢。 不过看到陈北生把那家厂,经营得有声有色,黄主任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他不用接手烂摊子了。 “你小子好好干。” “放心,我不会让其他人来当背锅侠!”陈北生认真道。 “臭小子!”黄主任笑恼,作势想打他的头。 虽然心里是有这种想法,但是被这小子说出来,感觉有点别扭啊。 张钰青负责吃,吃完后,带上饭店新炒的菜,拿着数个饭盒,回到会场,大家看到饭盒里全是肉菜,直喊这次出差不亏,满脸幸福的大口吃肉。 下午,玩具总厂和分厂开始打擂台。 大有比个高低的趋势,拿出了最厉害的嘴炮销售,来抢顾客。 第一天陈北生这个厂接到了四十万的订单。 当妻子重生后 第53节 第二天八十万订单。 第三天更好,差不多九十万。 也就是说陈北生这一次展销会,给厂里带来了两百一十万的销售额。 虽说只有两百来万,但这些订单是可以无限延续,也就是说销量不错的话,顾客有可能还会再进货。 十个销售累得跟孙子一样,却也开心。 其中那个女销售文爱玲叽叽喳喳问:“厂长,这次圆满完成了任务,甚至还超出预期,我们有没有奖金啊?” 陈北生一脸温和:“回去后,让会计算一下这次的销售情况,给你们按提成来算奖金!” 大家懵逼,有个别的,眼睛都瞪得溜圆。 “提成……也就是说,如果销售出去的东西多,那我们就赚得多?不再是领死工资?” “不满意?”陈北生见他们没有特别的高兴,有点疑惑,“我之前,在会议上提过,你们忘了?” 可哪知下一秒,这些销售全部激动得跳起来,这种有奖机制,可比他们以前工作有干劲多了。 张钰青笑了笑。 这次任务圆满完成,而她还有事要忙,牵着两个小孩儿来到了字条上面写的金鑫大厦国营宾馆。 这栋大厦,六层楼高,张钰青抬头羡慕的看着,她以前见过最高的宾馆,也就四层楼而已。 走到三楼,从杨剑新手中收了钱,然后叫来一辆三轮车,背着一袋袋衣服离开,吭哧吭哧的上火车。 陈北生对于衣服很好奇:“衣服哪来的?” “杨剑新让我给他运货,给我一千块,划算吧!”张钰青道。 陈北生语气淡然:“现在抓投机倒把很严格,小心点。” “放心吧,我不在万辰市销售这些衣服!” 陈北生听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第40章 落日的余晖照在车窗上, 映射出一圈圈橘色的光。坐上火车,还没有完全天黑,张钰青打着蒲扇, 给两个巴在车窗上看风景的孩子扇风。 火车上没有电风扇,更没有空调, 空气不流通, 所以非常的闷热。 想到了空调, 张钰青忍不住好奇, 电视上那玩意儿能吹冷风,但是特别贵,一台要四五千, 一般人根本就消费不起,听说他们整个万辰市, 一台都看不到。 电视里面的人也说,走进空调房间, 就会感觉凉飕飕的, 很舒服, 夏天用那个空调很好。 “你见过空调吗?”张钰青突然问。 陈北生在看书, 心静自然凉,他白白的脸皮上,没有一滴汗珠。 听到她在和他说话, 他愣了一下, 然后才注意她的问题,于是仔细想了想回答:“我在天北市, 见过一次, 是在一个日资老板的家里。” “那个老板是不是做空调生意的,空调好贵的吧?”张钰青又问。 陈北生摇了摇头:“不是。” 见他惜字如金, 她也不好继续再问。 于是继续拿折扇,给孩子们扇风,火车里面太闷热,还没有出发,现在静止不动,打开窗户也没用。 “别站起来,会栽跟头,掉下去!”张钰青拉开窗户,指着外面说。 “噢噢!”陈小南蹬掉鞋子,小胖腿爬上椅子,见阿姨不肯,急忙又穿上小凉鞋。 旁边传来了陈北生谨慎的声音:“虽然他家有空调,但是听说一直没怎么用。” 上次陈北生去拜访对方的时候,是在去年七月份,也是大夏天。 当时那个老板,指着空调对他说,这个很凉爽,不过却不能打开,还说国内的电压不稳,带不起来,容易烧机器。 陈北生当时也有点好奇。 “你是指那个日本老板小气?”张钰青回头看他一眼,原来他不是嫌弃她啰唆,而是在认真思考她的问题! 有趣,他这个人好严谨。 “不是,我想起来了,他之所以没有开空调,是因为电力不稳。就算是天北市电力,也很难带得动空调,那空调一打开,电压就会造成负担,周围居民停一片的电,安装了变压器也不管用,必须调试很久,很麻烦,所以天北市的人民也都是用风扇。” 张钰青笑着点了点头:“看来,等国家电力越来越足,那种先进的机器,应该会多起来的。” 她现在有钱,对新事物一点都不抗拒,甚至还想尝试。不过,即便真想买一台,她的钱也不太够,所以还是得努力赚钱才行。 …… 晚上,火车哐隆哐隆的声音特别催眠,两个娃儿揉着眼睛,想睡觉了,张钰青负责带陈小起睡,陈北生负责带陈小南睡。 累了一整天,晚上睡得很早,张钰青感觉疲惫,带着小姑娘一下子在软卧上睡过去。 陈北生却在看书,偶尔给陈小南扇扇风,防止皮小子被热醒。 抬头,对旁边走来走去一个满身酒味的中年男人警告地瞥去一眼。 “干什么的?”鬼鬼祟祟的酒鬼在探头探脑,瞧见张钰青漂亮脸蛋因为炎热变得粉粉的,那手突然就朝卧铺伸了去,陈北生站起来,冷声问。 巨大的身高差,一下子显现出来,那个猥琐的男人吓了一大跳,衣服邋里邋遢,手上还拿着化肥袋,马上装出老实人模样:“我来找人。” “找谁?”陈北生继续问。 “可能是记错了车厢!”那人在陈北生的逼视下,急急忙忙下了车厢。 现在有站台票,很多小偷会买一张便宜的票,假装来送人,然后就会在火车上浑水摸鱼,拣最好的车厢偷东西,然后再下车。 陈北生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 到了晚上九点后,普通乘客就不能再进入这里,陈北生这才去洗漱了一下,收拾收拾睡觉。 他有轻微的洁癖。 在外面住的时候会睡不着,不过听到对面那张床沉稳的呼吸声,他扭头看了看隔壁床的小脸。 很安静的一张睡颜,没有任何防备。 ……睡眠会传染,陈北生扭头,觉得有了一丝困意。 粉扑扑的脸蛋睡得很香,漂亮的长发几乎盖住了脸,让他有点窒息。 小嘴是很漂亮的粉色,似乎做了一个美梦,还微微勾着唇。 非礼勿视,陈北生立刻收回视线,闭上眼睛。 他觉得这样盯着人家不礼貌,拿着扇子一边给侄子扇风,一边想着工作,慢慢进入梦乡。 …… 清晨的风,从车窗外面灌进来,很舒服。 现在是早上六点钟,还有一站就要到万辰市。 闷热的空气,总算变得凉爽了。 张钰青领着孩子们去上厕所,然后给他们漱口洗脸。 陈北生瞧见张钰青,在收拾那五个超级大的蛇皮袋,挤压得满满,五个大袋子起码有四百多斤重。 “你要去哪里?”陈北生见她用力的把袋子从床铺底下拖出来。 张钰青冲他笑:“秘密!” 陈北生也没勉强,此时火车慢慢停在万辰隔壁的市——禾天市。 这里是个大站,有四十分钟的停靠时间,张钰青看了看外面的早餐车,忍不住搓了搓手:“老板,我出去买个早餐。” “火车上有早餐。”陈北生不想太麻烦她。 张钰青用力摇头:“不麻烦不麻烦,火车上的早餐不好吃,我想去火车下面看一看,您放心,我去去就回,就是麻烦你帮我带一下孩子!” “去吧!”陈北生猜测她是不太方便,可能需要买一些东西,于是马上反应过来。 张钰青笑着摸摸两个还在打哈欠的娃,低头认真跟他们说:“阿姨去买早餐,马上回来,你们要听叔叔的话,不可以乱跑知道吗?” 陈小起和陈小南靠着叔叔坐好,异口同声:“知道!” “真乖。”张钰青夸赞一声。 她没有说假话,两个孩子真的很听话,他们这些年的成长,失去了太多人。爷爷,母亲,现在又失去父亲,他们非常缺乏安全感,太会看人眼色,乖顺得不像其他同龄的孩子。 所以张钰青想给他们很多的安全感,去哪里都会说清楚。 揉揉他们的小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出了火车站。 她四处搜寻目标。 其中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因为对方正在偷偷摸摸做交易,仔细看,是在卖早餐。 “阿姨,我这鸡蛋绝对是新鲜的,放一万个心。” “对,肉包子好吃,用的是前腿肉!” 现在这年月,想要在街上做生意,一般都要有个体户营业执照,管治安的巡逻大队常常会来查。 但是这种执照,超级难办下来,很多人只能偷偷摸摸的做生意。 否则一个没搞好,是会被抓起来的,罚款事小,如果特别严重的,还会被抓起来判刑。 张钰青慢慢走过去,那个男人吓了一跳。 瞧见是个浓眉大眼的漂亮姑娘,他拍了拍胸口:“我还以为是公安呐!” 张钰青从他这里买了十个茶叶蛋,瞧见有包子和馒头,外面的肉,吃着不放心,她只买了十个馒头。 付钱的时候,她突然问了一句:“小哥,做生意不怕被抓吗?” 孙新城瞬间脸胀得通红,找钱的时候,磕磕巴巴辩解:“有证的,我是执证上岗!” “哦,那你给我看一看你的证?” “啥意思啊?怀疑我,就不要买我的东西,你可别告诉我你是便衣,你钓鱼执法?!” 当妻子重生后 第54节 张钰青见他生气,甚至指着她的脸,已经在想说辞,即将开骂。 她只能一点点跟他解释:“我和你一样,也在偷偷摸摸做生意。我手上有一批男士衬衣,从州廣运过来的,现在在火车上,你愿不愿意买,不贵的,我不方便带回去,所以想就近找个人卖掉。” 一心卖早餐赚钱的孙新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听这姑娘的口音确实是外地人。 想到家里生病的老母亲,以及要和自己分手的女友,孙新城为了赚钱,甚至想要不顾一切相信张钰青的话。 自己卖早餐,真的赚得不多。 一个馒头一毛钱,十个馒头一块钱,茶叶蛋也卖得不贵,才一毛五一个,除去本钱,一天最多赚五六块钱! 但是衣服不一样,一件就可以赚到五六块! 他知道,如今有很多人从州廣市那边进货,偷偷把衣服运到各个城市卖,已经有很多人赚得盆满钵满,腰包鼓鼓。 其实他也想挣这个钱,但是他没有渠道,也没有胆量去外省搞批发! “有多少货?怎么卖?多少钱一件?”他吞吞吐吐问。 “一千一百件男士衬衣,质量非常好,你就算卖十块钱一件,也有人抢着要,我就算你五块,卖个成本价怎么样?” 见他不相信,张钰青从自己的布袋子里掏出一件男士衬衣递给他。 这料子一摸质感就非常的好。 张钰青又道:“不是便宜货,服装厂用最好的技术,纯棉和涤纶混纺,抗皱,不易坏。” 孙新城兴奋得瞳孔放大,也很紧张:“真的五块一件卖给我?” 百货商店有这个一模一样的衬衣,连上面的标签字母,都差不多,要十三块钱一件嘞。邻居家的二柱子哥,上次就去百货商店买了一件,他去相亲,那对象一看他穿得这么正式,对二柱子哥刮目相看,夸了好几句。 说完后,孙新城又忍不住后悔。 自己想还价,怎么就藏不住话,把这事说出来了? 张钰青笑:“对,我前几个月,也想去买一件给未婚夫,去百货商店走一圈,才发现这么贵,当时没舍得买,然后就偷偷去了州廣市进货。” 孙新城对张钰青卸下了防备。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现在缺钱,家里还欠了一屁股债,用得赌一把,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差。 五块钱的进货价,如果十块钱一件卖出去,或者是八九块钱一件卖出去,那不能赚到三四千吗? 给母亲治病的钱,有了。 小丽的母亲,也不会再嫌弃他穷! 只要干这一笔。 孙新城咬咬牙:“把货给我看看,我给你去找钱!” 张钰青却道:“你告诉我,你家的地址在哪,我今天中午给你送货上门。” 因为是第一次交易,所以双方都防着彼此。 孙新城想了一下自己那个家,也没什么好偷的,而且这个姑娘也不是公安。 于是他告诉了她地址,两人就此分开。 孙新城不忘提醒:“我一定会给你筹到钱的,不要卖给别人。” 张钰青冲他挥挥手,继续走去了火车站,中间叫了两辆三轮车。 一上火车,张钰青给孩子们吃鸡蛋和馒头。 又充满抱歉的看陈北生:“我有点事要忙,必须请一天假,等下得在这里下火车!” “你这是……”陈北生温和的看她,“想去哪?” 旁边两个老汉在帮她的忙,扛着麻袋下火车,似乎是开三轮的。 “钰青阿姨,你要去哪里?”陈小起紧张的问。 张钰青蹲下来,给小姑娘整理了一下头发:“阿姨要去见一个朋友,今天会回来,你们乖乖的,好不好?” 陈小南坐在床上,踢着小腿,吃着馒头问:“我们会乖乖的,你能早点回来吗?” “阿姨下午就回来。”张钰青认真承诺。 两个孩子想了想,觉得可以,于是点头答应。 陈北生看她这一顿操作,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他满脸担忧。 刚弯下腰,想要帮忙把最后一袋衣服扛下去。 张钰青拒绝了他的好意:“没关系,我自己来!” 她如同一个大力士,扛着最后一个大大的蛇皮袋下了火车。 俨然就是一副要去干大事的样子。 陈北生打开车窗,不放心地凝视她:“要不要我陪你去?” “你带着孩子,哪能让你帮我,没关系,我真的能搞定。”张钰青冲他笑。 人家是厂长,第九厂需要他,投机倒把的事干不得,她不能把他拖下水。 张钰青包了两辆三轮车,半天的时间,一人给十五块。 两个老汉很高兴,哪有不干的道理,他们一个星期也赚不到十五块,所以张钰青说去哪里,他们就去哪里,说要等谁,他们就在巷子里乖乖等着。 反正也不急,一边休息,一边赚工钱,这十五块钱赚得很轻松哩! 没过多久。 那个孙新城又苦大仇深的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人,似乎是叫来了一个伙伴。 因为凑不到这么多钱,他家有一个病在床上的母亲,人家都说救急不救穷,母亲病了也不是一两天,而是病了三四年,整个家穷得叮当响,所以大家都推说没钱。 孙新城没有办法,只能去那个家里开矿的小学同学李亮家,碰碰运气,他甚至想到了给人家下跪。 只要让他周转了……能赚到这笔钱,他什么都愿意干! 李亮家住在郊区,独栋房子建得非常敞亮,两层楼,里面贴了瓷砖,就和电视剧住的豪宅一样。 才刚把借钱的事,提了一嘴。 李亮想都没想就拍板同意,并且还跟着他一起来取钱。 因为李亮担心他被骗。 张钰青看到两个人走过来,诧异了一下。 “我不是说了,不要告诉别人?” 李亮马上笑着执言:“姑娘你放心,我是不放心我朋友,才跟他一起来的,我这个朋友心思单纯,我怕他遇到女骗子!” 张钰青笑了笑:“看不出你们哥俩还挺有兄弟情谊。” 李亮立刻笑起来:“我这个兄弟心地善良,为人仗义,我读小学的时候,个子矮,老被同学欺负,我这兄弟常常帮我打架!” 就连孙新城本人也愣了一下:“这……你还记得?” 他没想到这个家里开煤矿的同学,会记得那么久远的事。 当年也不过是无心之举,没想到这个同学竟然会记到现在。 李亮道:“我当然记得,我还记得你成绩好,考试会给我抄答案。” “是……”孙新城露出大大的笑容,以前母亲总教训他,不要冲动,别人的事少管,可他偏偏控制不住自己帮助弱小。 他也没想着要回报,就是求个心安。 他没想到自己爱打抱不平的性格,能帮助他今天借到钱。 孙新城忽然认真道:“姑娘,我们是一起的!” 张钰青怔了一下,问:“你的意思是,你们两个人一起吃下我这批货?” “对!”孙新城认真点头。 李亮愣了一下,然后问:“兄弟,你想让我也跟着赚钱吗?” 孙新城用力点头:“我刚才去你家,你爸不是在骂你?说你只会花钱,不会挣钱,你今天就证明给他看,你也能赚钱……” 李亮想了想:“那行。” 把蛇皮袋搬到院子,看过衣服,没有任何质量问题,给了六沓子钞票,张钰青数了数确实是五千五。 她心中狂喜,拿着钱和他们说再见。 孙新城想了想,拦住她:“以后还有没有衣服卖?” “没了,我只做这一单生意。”张钰青颇为遗憾地笑道。 如果不是有人要算计她,她也不会把这些衣服全部卖掉。 一下子进账这么多钱,今天真是爽啊! 想到杨剑新没有收到这批货,还得知她在中途卖掉,一定会气得跳脚,甚至会杀了她,张钰青又忍不住抖了抖。 不行,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 她必须去市场,买些东西回去假装一下,否则真的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第41章 同一火车站, 杨剑新被一伙人搜身,对方确定他啥都没带,只能放他离开。 他也坐同一班火车, 从州廣市回到了万辰市。早上八点半到了目的地,在相合宾馆等了半天就等着收货。 已经想好了对策, 等下接收衣服的过程, 会大方的送给张钰青五十件衣服, 再故意告诉她, 哪个地方好卖衣服换钱。 那个傻女人为了钱,一定会照做的,毕竟五十件衬衣零散卖出去, 能赚五百块! 他会跟踪她,然后等她交易的时候, 喊巡逻大队里的几个酒肉朋友,抓她, 指控她倒买倒卖, 赚取巨额利润。 如果这女人想反咬一口, 他也不怕, 那批衣服会在到达他手中的第一时间,被转卖出去! 可惜啊,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眼看着就要蹲大牢。 可谁让她那么傻, 敢打他脸,他这人一向就记仇! 当妻子重生后 第55节 想到这里, 杨剑新兴奋得挺了挺胸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奇怪, 这都已经中午,傻女人怎么还没来?” 看了一眼新买的豪华腕表, 杨剑新感觉有点不对劲。明明坐的是同一列火车,按理来说,张钰青不应该这么晚都没到。 不急,继续等。 可能在路上张钰青被那两个小鬼的事给耽搁了。 一直等到下午一点钟,杨剑新有些坐不住,怎么这会儿还没到? 这傻女人到底干啥去了? “算了,我先出去吃饭!”杨剑新窝了一肚子火。 打开门。 迎面而来一个人,张钰青快速从走廊楼梯口那里跑过来,一脸惊悚的对他说:“杨剑新,你老婆要打我,还举报我倒买倒卖,刚才喊公安过来抓我,那些衣服全被公安收走啦——” “啥!”杨剑新只感觉五雷轰顶! 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他指着张钰青质问:“王燕怎么会知道你手上有衣服?还有,我不是叫你下了火车,就到这边来吗?你为啥不听我的?” 下一秒,王燕踩着高跟鞋,冲上宾馆二楼,指着杨剑新的鼻子骂:“好你个杨剑新,一开始我还不信这丫头的话,以为她忽悠我,原来你真的给她买了这么多衣服,你可真行啊!” 杨剑新无语,这婆娘又发什么疯! 王燕继续骂:“你咋不上天哩,说是去州廣市谈木材生意,背地里,却给那死丫头进那么多货!” 杨剑新躲开爪子的攻击:“你——” “你什么你,咋滴,心野啦?告诉你,我能让你做生意,也能让你啥都做不成!” 不由分说,那利爪一下又一下抓过去,抓得杨剑新胳膊上一道道红痕。 张钰青冷眼旁观:“杨剑新,我说了那些衣服是你的,一开始你老婆就是不信。” 王燕一边挠杨剑新,一边气吼吼的冲张钰青大骂:“老娘就是要举报!” 杨剑新苦不堪言,躲避着那尖锐的爪子。 此时他快气晕过去。 会计是王常福那边的人,木材生意都要走王燕的账,所以他不可能贪污。 而这卖衣服,是可以作为他私房钱的,所以压根没想跟王燕这个败家婆娘知会一声! “燕儿,听我解释,那衣服真不是我送给张钰青的,是我自己的——” “我呸,我就知道你对这只狐狸精旧情难忘,我抓不死你!” 王燕吃醋后,理智全无,爪子可不是盖的,抓人非常的凶猛。 而王燕之所以会生气,是中午的时候,碰到了张钰青,提着五个大蛇皮袋子在第九厂的干部家属区招摇过市。 她很生气,于是就跑过去想要羞辱张钰青几句。 谁知张钰青却说,那些衣服都是杨剑新给她的,还叫她千万别举报。 王燕不信,认为这丫头撒谎,是怕她举报她。 当时王燕想也没想,就冲出去喊了公安进了家属区,把那五袋子的衣服全部收走。 不过张钰青一直没承认,还狡辩说是杨剑新的! 王燕就更气愤,甚至也相信了那么几分,以为杨剑新真的背着她出轨! 因为没有抓到张钰青在街上倒买倒卖的证据,所以那个公安只是口头警告了张钰青几句,然后就喊三轮车师傅,一起扛着那些袋子没收走了。 为此,王燕感觉很痛快,只要能让这狐狸精赚不到钱,她就开心。 搞清楚来龙去脉,已经是半个小时后。杨剑新气得呼吸困难,如果不是身体太好,他能血溅三尺。 他冲王燕大吼:“给老子住手!” 瞧见王燕被吓住。 他这才揉着全是血痕的胳膊,走到张钰青面前:“我叫你把衣服给我送过来,你忒娘的把衣服带到了第九厂!” “……我!”张钰青低着头,瑟瑟发抖。 “老子给了你九百块钱,让你把衣服从州廣市,运到万辰市,你却给老子闹这么大的乌龙,让老子白白的损失了一万块,你怎么赔?” 张钰青听了,不再发抖,而是怒目直视。 她指着他的鼻子骂:“是你老婆指责我倒买倒卖,是她叫公安全部收走的衣服,你休想倒打一耙!” 王燕慢慢的回过味来,瞧见自家男人这么大声的吼着张钰青。 大脑开窍,渐渐反应过来,发现自己似乎做了一件特别蠢的事情。 哎呀! 难道真的误会了张钰青,那批衣服真的是自己男人叫这丫头运过来的? “杨剑新,那批衣服不是你送给这个小狐狸精的吗?”王燕急得跺脚。 杨剑新想要捶墙,又开始骂王燕:“蠢货,你说你,咋偏偏这个时候吃醋?你这败家婆娘,害老子损失了一万块钱,那一千一百件衬衣,能值一万呀!!” 王燕听到这么大的数额。 浑身在抽搐,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 这么多钱……这么多钱……简直比挖心还难受! 但她也委屈呀,谁叫这丫头模棱两可说那衣服是州廣市的,转卖能赚一万多。 她嫉妒啊,自然就给举报了! 屋内两个男女急得团团转,屋外的张钰青眼里全是冷光。 该摘清的责任,也是要摘的! “杨剑新,我在第九厂吃了中饭后,本想把那些衣服给你送过来,谁知你老婆看我不顺眼,非要问东问西。我就给她说实话,说这些衣服都是你的,她却气得火冒三丈,指责我撒谎,还叫人拦住我,不让我走,她自己跑出去叫了公安过来,举报我投机倒把,她是想让我坐牢啊!” 杨剑新看到张钰青气愤难当的模样,似乎也想挠他一爪子,急忙退后,感觉自己的头变得更疼!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骂自己的老婆是个蠢货? 还是骂张钰青这个大嘴巴,啥事都往外面抖? 杨剑新底气不足:“如果你下了火车来相合宾馆送货,也没这么多屁事!” 张钰青感觉委屈,眼中还带着泪:“怎么怪我?人有个三急,女人还有不方便的时候,我肚子难受,回去喘一口气都不行吗!” 杨剑新很烦躁,他不知道该把怨气发泄在谁的身上,只能狠狠的捶一下桌子。 王燕在那边心痛得直跳脚,甚至要去找公安要回自己的货。 杨剑新想了想:“那个公安长什么样子叫啥名字?” “我哪知道!”王燕哭诉道。 杨剑新又骂:“蠢货!” 张钰青退后一步,懒洋洋抬头,盯着屋内的两人看了很久。 眼里有一抹暗光在涌动。 这叫什么?终日打雁,终被雁啄了眼? 他们是活该! 杨剑新又看了过来,张钰青马上露出愤怒的表情:“你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别把我拖下水!” 王燕此时看到张钰青就恨得牙痒痒:“我们给你一点好处费,你去公安那里说说情吧,就说误会一场,这些衣服是你自己买的,也没打算去卖掉?” “全是相同的衣服,你以为公安是傻子?”张钰青反讽道。 杨剑新在房间里面想对策。 看到张钰青把手伸过来,他有一点疑惑:“干啥?” “……咱们说好了,我把那些货,人.肉背过来,你给我结算尾款。剩下的一百块给我!” 杨剑新差点一口唾沫淹死她:“好你个张钰青,你事都没办好,还想要尾款,你别做梦!” 说着他把张钰青往屋外推,用力关门。 张钰青气得不停捶门。 “杨剑新,给老娘开门,是你家傻婆娘犯的错,为啥要怪在我的头上?” “你有种就去公安那里要货呀,你们欺负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姑娘算什么本事!” 宾馆里面的工作人员,听到吵闹声急忙走过来看情况。 杨剑新是他们的老客户,有介绍信,自然可以正常来开房。 而杨剑新也说过会有人来找他,所以张钰青才能进来一会儿。 他们不是夫妻,不可以住在一个房间里,这都有硬性规定的,但是会客,还是可以的。 但此时瞧见张钰青被赶出来,在门口那里疯狂敲门,工作人员急忙过来劝阻。 “姑娘啊,怎么回事呀?” “阿姨,我表哥不给我结算工资,我赚点钱不容易啊呜呜呜呜呜——” 张钰青一边敲门一边哭。 里面的杨剑新,都快气得想要杀人。 他指着王燕:“都是你给老子干的蠢事!” 然后从钱包里掏出钱要去结账。 王燕可不干,去抢杨剑新的钱包:“我不准你给她钱!” 杨剑新冲她爆吼一声:“那就让她在外面闹?我可警告你,这丫头最擅长的就是讨债,而且疯了一段时间,敢拿刀拼命,怎么,你敢用脖子,试一试刀的锋利程度?” 当妻子重生后 第56节 王燕慢慢的松开了手。 此时也呕得很! 然后就冲着杨剑新一顿咆哮:“要怪就怪你,如果你跟我说一声,你有一批货,要从州廣运过来,是叫张钰青护送,我也不会举报她!” 杨剑新知道自己理亏,不过是想存点私房钱,谁知道这些狗屁事都碰到了一起。 打开门,将十张钞票丢到地上:“滚滚滚,一个个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张钰青生气地去抓他的脸:“你当老娘是乞丐呢!” 她很气愤,挥着手挠他。 可是下一秒,那门用力的关上。 发出啪嗒一声重响。 张钰青气得在外面又锤了两下门,旁边的那个工作人员同情的看着她:“姑娘啊,你表哥把钱给你了,你拿着钱走吧!” “嗯。”张钰青揉了揉眼睛,捡了那十张票子,可怜兮兮的离开这里。 等到走出去,来到人来人往的街上,张钰青脚步轻快,伸了一个懒腰,哪里还有什么小可怜的模样,立刻换了一张快乐的脸。 其实,杨剑新那批衣服早被她卖了换钱,而王燕举报她,让公安收走的衣服,不过是五个装满碎布头和几件衣服的化肥袋子。 “今儿个真高兴呀,真呀真高兴。”嘴里哼着小调。 明天她要好好去感谢陈北生的那个警察哥们儿。 想到自己终于报仇,而且等下回家数钱,会数到手抽筋,就更兴奋! 张钰青来到了第九厂。 陈北生看到她,见她笑眼弯弯,悬着的心落了地。 “他们没有怀疑你吧?” “没有!”两个孩子见到阿姨,靠她腿边不肯走,张钰青把在街上买的橘子拿出来吃,“来,吃橘子。” “谢谢。”陈北生接过一个橘子。 因为不放心,所以一直没有回厂里,一直等着她的消息。 此时看到她没事人一样笑着,他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张钰青给他比了一个数:“我赚了这么多。” 陈北生讶异挑起一边的眉毛:“不错,很厉害。” 张钰青仔细看他的脸,不像是说假话。 于是也欣然接受了他的赞美。 “我看电视的时候,发现香江那边,和南湾那边的城市,有商品房,你说我们内地什么时候可以自由买卖房子?” 陈北生想了想:“有点难,我们这边可能要过几年,现在大家都习惯住在单位分配的房子里,对商品房应该没有什么概念,不过别的城市倒是有了。” 张钰青笑着点头,也不急,如果真的有商品房出售,她一定第一时间买。 未来的画面里,那些商品房特别的漂亮,也特别的值钱。 所以为了将来的养老问题,她应该要攒几套房子! “对了,今天多亏了肖军,他来得好凑巧,收走了那些化肥袋子,你帮我转达一声,我要重重感谢他!” “是我叫肖军过来的,我不放心你。”陈北生的语气很平静。 张钰青的手颤了颤,忽然之间发现,某个部位被触动了一下,怦怦乱跳。 她开玩笑:“有你真好,如果我身体没问题,那我一定会找媒婆——”和你说亲。 后面那几个字没敢说出来。 “嗯?”陈北生有些没听懂,此时站起身要去厂里面。 他和她分别,来到厂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 媒婆不是说媒的吗? 第42章 虽然知道媒婆是给人做媒的, 但是为什么会从她口中说出媒婆?想了半天没想明白,陈北生打算下班的时候问一问她,是想嫁人吗? 心口那个位置, 忽然有点难受。 来到厂里开会。 本来是召开表彰大会,最后却变成批判大会。 会议上, 前任车间主任被架空职权, 什么都不能再干, 甚至指挥不动一个工人干活。 副厂长王常福, 今天借此话题,发难:“厂长,咱们厂里最近频繁出现小偷, 我认为,和新上任的车间主任有关。” 老万也在开会, 他就是新任车间主任,他生气站起身, 却被陈北生压了下去。 陈北生拿出钢笔, 写了一串号码, 让办公室的秘书去打电话:“我想小偷很快就会找到, 你们大家都别走。” “什么意思?”王常福心中一紧。 就连前任车间主任刘朋心中也有点没底。 陈北生看着他俩:“别急,公安很快会过来。” 派驻到第九厂的纪检组的周童问:“我猜那些小偷,一定是社会上的盲流吧?” 在场开会的人, 有十几个, 都在猜偷模具的人是谁? 之前王常福一直在散播谣言,说是陈北生新安排的车间主任老万干的。 可是大家觉得不可能, 他没事偷车间里的模具干什么, 又不是吃饱了撑着,葬送大好前程。 可是副厂长言之凿凿, 说模具卖给了竞争对手,这谎话重复一万遍,就变成了所谓的“真相”。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大家在见到三个公安后,都变得拘谨,全部站起来,等着他们说出答案。 “我们是市公安局的,关于之前你们报案,厂里价值上万的模具被偷一事,经过我们多方走访和调查,连城区的两个废品站,也去了三次,然后抓到了涉案的朱晓华,马四羊,以及孙正平。他们把赃物,送到了乡下一个渔民家,以为就能躲过一劫,但是被村民发现,举报了,几个涉案人员是你们厂的职工,属于内贼了。” 那个公安这么一说完,顿时引起了所有人骚动。 大家全部看向了原来的车间主任——刘朋。 等着听他狡辩,哦不,是解释! 刘朋眼神暗沉,双手在颤:“看我干嘛,又不关我的事。” 陈北生眼神冰冷:“这几个,都是你手底下的小班长。” “我……我被你架空后,他们早就没跟我混了,不都巴结新的车间主任去了吗?不要冤枉我。” 然而没有人相信他的话。 自从陈北生换了一批领导班子后,那些以前的小班长就拉帮结派,不服现在的车间主任老万管理。而且这些小班长是老油条,也不干活,就此成了刺头,说他们巴结老万,那是笑掉大牙。 见情况不妙,王常福赶紧打圆场:“厂长,我认为已经抓到罪犯,那就再好不过,这事咱们就不要追究了!” “不!”陈北生满脸冷酷,“必须追究到底,我等着公安调查出更多的内幕,以防咱们厂,还有人监守自盗。” 散会后,大家很解气。 特别是老万,他作为一个在厂里待了二十年的老职工,对这个厂爱的深沉,谁要让它倒闭,谁就是和他过不去! 从会议室走出来,陈北生要回去,副厂长王常福追出来,笑着想要帮刘朋说几句好话。 但是陈北生却没有听,满脸冷漠:“我家里还有事,失陪了!” 等他一走,刘朋非常着急,他已经失势,这以后还怎么搞小动作:“姐夫?” 王常福暗恨不已:“气死我了,这个厂对我实在是太重要了,我走私全靠它啊……” 刘朋也着急:“是啊,咱们市能出口的厂,也就玩具厂,这要是没有主动权,这以后都没办法走私了。” 所以才一定要把这家厂,占为己有! 王常福努力平稳心态,漫不经心的问:“那三个被抓的小班长,不会把你供出来吧?” “不会!”刘朋这个倒是很自信,“那天,我邀请他们在饭店吃饭,拐弯抹角,告诉他们可以去偷模具,让厂子停产,他们就真的来偷了,我只是暗示而已,我可啥都没干!” “那行,咱们继续等时机!”都已经等了七年,也不在乎这一两年,反正这个厂,迟早都会落到他手中。 …… 而这一边,张钰青在买单车。 车行里,自行车上牌,打了刚印后,张钰青拿着小本本,花了一百五十块,推着一辆男士单车离开。 其实更想买一辆女士骑的,男士的那里有一个大杠,夹大腿,但是出行,她必须搭载两个孩子,所以只能买了这种单车。 来到木匠铺子里,找师傅在前面的杠上,和后面的座位上,各安了一个木制小椅子绑在上面,等回去,缝纫两个软垫,这样孩子们坐上去屁股不会疼。 这里又花了十块钱。 因为要谢谢邻居帮忙照看乡下的家,以及要去舅舅家看一看,张钰青在百货商店买了麦乳精,奶粉,荔枝罐头,两斤糖果,扯了十米布。 留下一封信在陈北生的家里,带着两个娃儿,踩着单车风风火火离开,迎着夕阳回海边的家。 下坡时,张钰青停止踩踏板。 风从脸上呼呼刮过,她叮嘱:“你们两个不要睡着,小心你们的脚啊,别让脚卷进车轮子里。” “好!” “好!” 脆生生的小嗓音一起回答好。 陈小起坐在后面的小椅子上,舍不得这片海:“钰青阿姨,我们以后不回来住了吗?” 陈小南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咕噜噜转:“我喜欢这里,有小伙伴玩,他们不会打我!” “啥……”风太大,没听清楚。 似乎是挨打?难道陈小南常常被城里的小孩子揍吗? 当妻子重生后 第57节 算了,为了不影响小娃的心情,这个问题以后再问。 张钰青也舍不得乡下:“以后阿姨会常常带你们回来玩!” 陈小起和陈小南用力点头,小脑袋晃得可有劲儿了。 从坡上滑下来,张钰青继续踩单车,路边的小碎石子多,单车踩得跟蹦蹦车一样。 有点硌屁股。 好在抄近路,半个小时就回到了乡下。 三四天没回来,家里一切还是原样。张钰青去村长家拿了钥匙,打开自家院子的门,看到菜园里面的菜,都长得挺好的。 村长的老婆,秀红婶子时不时会给菜地浇水,所以这些菜没有被灼热的阳光烧死。 明天早上把这些菜摘一部分,豇豆可以摘一斤左右,第二茬秋黄瓜可以摘十斤左右。 这次种得多,竹竿子上爬满藤,密密的黄瓜长得很喜人,全部都有一根尺子那么长,碧绿青翠。 张钰青摘下了一根,拿芋头叶子刮掉刺,用井水清洗了一下,掰成三截。 “来,吃黄瓜。” “谢谢钰青阿姨。”陈小起和陈小南开心地啃着黄瓜。 淡淡的清爽口感,吃几根都不会腻,而且特别的脆嫩,也没籽儿,不会像在城里买的那样,有一股放久了后蔫蔫的味道。 家里没一会儿多了很多小孩子。 小阿德,小阿顺,小旺,小六子他们都跑过来玩。 张钰青抓出一把糖,一人三颗。 陈小起很遗憾地说:“我们明天要去城里,学校要开学,以后不能天天住在这里了。” 小阿德有些舍不得他们,很难过:“那你们啥时候回来?我又养了很多蚕,有一个特别漂亮的粉色蚕茧,你要不要?” 陈小起小脸满是好奇:“我要的。” 于是跑去了小阿德的家看蚕茧,谁知,她的这个好朋友送了她一大篮子的蚕茧,让她去做蚕丝手帕,蚕丝扇子。 张钰青惊讶:“小阿德,你那么辛苦养蚕,摘桑叶,每天打理它们的粪便,眼看着都已经可以换钱,真的愿意全给小起吗?” 小阿德用力的点头,眼眶红红的。 小朋友的感情纯粹,喜欢另一个小朋友的时候,他们就愿意分享自己所有的宝贝。 陈小起跑到房间里,翻着书包,找了好一会儿,找到去百货商店买的文具。 其中有四个本子,三支铅笔,一个卷笔刀,一块橡皮擦。 小姑娘把这些拿出来:“小阿德,我叔叔说,读书可以变得很厉害,我们都一起努力的读书好不好?等我们读完大学,说不定,也可以变成厂长喔!” 本来还挺伤感,结果小姑娘这么说,惹得张钰青有点想笑。 ……不不不小姑娘,你叔叔那个厂长,一点都不厉害,我看到他的未来在牢房,很惨的!! 另外一边。 门口那里,陈小南勾住小阿顺的肩膀,叽里咕噜:“我不想回城。” 小阿顺吸溜着糖果,特别羡慕他:“为啥呀?” 在小阿顺的心中,城里有好吃的,好玩的,而且城里有电视看,可以买冰棒吃。 因为妈妈说城里人有钱,不需要天天打鱼,他们只需要每天上班,就能挣到很多钱。 陈小南捧着小脸蛋坐在门槛上:“城里不好玩。” 小阿顺是真的不懂:“在城里可以天天吃肉,可以穿新衣服,我喜欢城里。” 陈小南想想觉得也对。 可是他在乡下,也可以得到这些呀。于是他像个小大人一样,有了与年龄不符合的成熟与忧虑:“我还是不喜欢城里。” …… 张钰青忙着搞卫生,听着孩子们在互相告别,她笑着摇摇头,提了几桶水,把家里的灰尘全部擦去。 又把陈小南的衣服给他搓洗干净,这小子今天去踩泥巴坑,结果踩了很多泥水溅到衣服上,她没有时间在城里洗,就带到了乡下。 搞完了卫生,又把洗好的衣服晾在绳子上,这里风大,吹两个小时,就能把衣服吹干,她把木盆子收回杂物间。 提着麦乳精和奶粉,来到了村长家,秀红婶子看到她手里提着的礼物,急忙推开:“这是干啥?” “婶子,我和两个娃,明天要去城里了,我家以后,还得麻烦你们帮忙多多照看一下。如果村里有什么事,或是我后妈和她的姘头来抢房子,你们来第九厂通知我!” “哎呀钰青,乡里乡亲的,帮忙照看房子,理所应当,没必要给我送这么多好东西,要不少钱哩!” “婶子,收着吧,给你家孩子好好的补一补,这是营养品,吃了能长高。” 听到能对孩子好,秀红婶子推拒一番,还是收下,不好意思的擦擦手,把东西放在了橱柜里,然后又嗔怪张钰青乱花钱。 “钰青,去城里工作,和那边的街道办说了没?那些人可是会查身份的。” “还没说,不着急,等我安顿好,再去和那边的街道办说一声,办个工作证明。” 其实当年,张钰青读中专的时候就成了城里户口,但是后来她没在城里有稳定工作,户口关系又自动转回了老家。 而八十年代粮食都有定额,不能随便进城的。 必须有介绍信,讲明原因,否则会被打成盲流,强行扭送回乡。 但是今年出了一个政策叫“自带干粮进城”,所以像张钰青这种农村丫头来打零工,去城里的街道办,办暂住证的时候,说明一下就可以了,不过得背上一点粮食做做样子才行。 第二天一大早。 张钰青就把家里的蔬菜摘了一大部分,过两天再来乡下摘剩下的。 去城里办好了暂住证,被那边的主任问了几句话就给放行了。 而旁边的一个年轻男人,坐在板凳上,穿着破掉露出脚趾头的解放鞋,很郁闷的说:“我都说了,我是来打零工,就在那个钢厂,不是来摆摊的,你们咋不相信我?” “那你把钢厂开的工作证明给我看看!”街道办的人,不相信他。 张钰青对那个男人充满同情,因为被问得哑口无言。 如今,她新住的那个宿舍,还没有买锅碗瓢盆放进去,所以只能在外面的国营饭店里吃饭。 随便找了一家,发现吊扇挺大的,能吹到风,她带着孩子走了进去。 “钰青阿姨,这里很贵吧,叔叔给了我钱,我出钱好不好?”陈小起很担心阿姨没有钱。 她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小钱包,拉开小拉链,从里面抓出一叠折得整整齐齐的毛票和两张十元大钞。 张钰青大手一挥:“放心吃吧,阿姨有钱!” 两个孩子特别想吃饺子,张钰青点了两大盘韭菜猪肉馅的饺子。 饺子皮薄,肉馅大,分量实在,蘸点醋吃,张钰青一次能吃二十大个。 两个孩子胃口特别的惊人,他俩一人吃了十五个,陈小南打了一个饱嗝:“好吃,下次还要吃。” 陈小起跟着点头:“我也觉得好吃。” 张钰青喝了一口茶,看了一眼墙上贴着的菜单:“那行,下次我们吃酸菜馅的饺子好不好?” 五十个饺子,两块二毛钱,足够三个人吃的。城里就是这点好,如果太忙,没时间做饭,就可以在外面解决,真的很方便! 第43章 这个星期天, 张钰青去外面买了锅碗瓢盆准备正式开火。而陈北生负责带两个孩子去学校报名,昨天晚上,两个孩子住在他的宿舍里没有跟着张钰青。 和陈北生小时候不同, 他想给孩子们最好的,不让他们用那种一根带子的军绿色小挎包, 而是帮孩子们买了漂亮的书包。一个粉色的给陈小起, 一个蓝色的给陈小南, 担心孩子们没文具用, 用卷笔刀削好了六支铅笔,放进新买的文具盒里,同时各放了一块崭新的橡皮擦。 由于陈小起今年是读一年级, 需要准备小本子,给塞了六个。两个语文拼音本, 两个数学算术本,两个图画本;而陈小南的书包里, 只塞了图画本, 以供小家伙在幼儿园里鬼画符。 早餐吃的是陈北生煮的面条, 放了一个煎荷包蛋, 和一筷子空心菜,小小一碗,还算有营养, 瞧见两个孩子吃得满意, 他笑着坐在一旁耐心等着他们吃完。 五道海小学是五十年代建的,已经有些年头, 两层楼高, 楼层中间呈现一种折叠形状,朝左右延长。 教室的外墙灰扑扑, 里面的桌椅破旧,但是墙壁每隔几年会粉刷一次,比起乡下农村的土坯漏雨教室,这砖头教室能遮风挡雨算得上是天堂。 老校长眯着眼,拿手表在光线处看了会儿,时间到,开始敲大钟,代表上课铃声或是下课铃声响起。 高年级小孩一边回教室一边打闹,陈北生护着自己的侄子侄女,让他们免于被高年级的小孩撞到。 来到一个大办公室里,里面都是老师,校长胡湘之看到陈北生,热情点了点头:“北生,带孩子来报道?” 办公室里其他人,看到老校长在和人打招呼,而且一直很严肃的小老头笑得这么和善,大家都有些好奇是谁,然后就被陈北生这个气质出众,轮廓深邃的年轻美男子给迷住,好年轻的爸爸! 给孩子们擦擦汗,把两个水壶从书包里拿出来,喂了一口水,陈北生这才打招呼:“胡校长,好久不见,这是我的侄子侄女。今天来报名的是我的侄女,五月份已经满六岁,小起,这是叔叔小学的班主任,他以后也是你们的校长。” “校长好。”陈小起紧张地喊人。 胡湘之摸摸她的头:“好好好,一看就是个聪明娃,陈小起同学,能数数吗,数一次吧?” “……”陈小起抓紧了小裙子,咬小嘴。 陈北生低头温声安抚侄女,眼里全是鼓励:“别害怕,一到一百,数一遍。” 这个会,叔叔和阿姨教了她,陈小起大着胆子数数,很流畅,没一点磕巴,老校长不停点头,表示不错。要知道这个年月的孩子放养在外面不管,学龄前的儿童能数到五十就已经很厉害。大概是看到大人充满善意的笑容,陈小起受到鼓舞:“校长爷爷,叔叔教了我写字,我会写字。” “真的?”胡湘之还挺惊讶。 陈北生表情认真,羞愧地说:“一直担心自己教不好孩子,以前晚上下班会多陪陪他们,教他们认几个字。” 一张备课的纸撕下来,老校长递过去,又拿出一个快要写秃了的铅笔:“小起同学,写弟弟叔叔和你自己的名字!” 因为个子太矮,办公桌高,陈北生只能把侄女抱起来,旁边马上有一个年轻女老师推来一把高椅子,如沐春风的俊美笑颜立刻冲她点头并道谢。 迷得那个女老师手颤了一下,陈北生没有发现不对劲,很轻柔的抱起侄女放在椅子上,把铅笔头拿给她,好让她专心致志的书写。 小姑娘写字,笔画正确,就是写得慢,字很大,一会儿工夫,写完所有名字,同时还写了“张钰青”三个大字。 旁边,带着孩子来见校长的家长们,有些汗颜,自家小子在流鼻涕,一刻安静不下来,给穿了干净的衣服,就是想让破孩子在老校长面前留个好印象,谁知才一会儿工夫没管,皮猴子就在那里蹭墙壁,不给吃冰棒练地打滚,给搞的全身灰。 而且自家皮猴子还不会数数,更不会写名字,强烈对比下来,简直没脸见人啊。 一个个都在担心自家孩子不会被打回幼儿园吧? “果然啊,你们陈家的孩子,没让我失望过,我看这小姑娘,以后会是你们家的第四个大学生。” 当妻子重生后 第58节 胡湘之不停点头。陈北生又把陈小起抱了下来,给她捋了捋小裙子,别走光,这才抬起头温和的笑着。 想到下落不明的陈北望,胡湘之担忧地问:“你大哥现在有消息了吗?” “没有。”陈北生语气失落,老校长想起那个得意门生,心里难受,也知道不能在伤口上撒盐,只能安慰陈北生,“没找到尸体,就是好消息。” “嗯……” 老校长开了一张单子递过去,很高兴陈家的孩子来入学,让陈小起去了一年级一班交学费,那里有老师接手。 陈北生接过单子,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谢过老校长,带着孩子们穿过长长的前廊。 他细心,会配合两个孩子的步伐慢慢走。 那么高,却走得慢,今年刚来的女老师芳心跳个不停,好温柔的爸爸,再看看旁边的那个秃顶中年爸爸,那可是连拖带拽巴掌伺候的把熊孩子带走。 左拐右拐,来到一楼中间的那间教室报道,在一个四十来岁的女老师那里交学费。 今年全国学费涨价,学费、书本费、学杂费一共是四十块三毛。 陈北生把一叠整齐的钱递过去,拿收据,老师发课本,陈北生一本本塞进那个粉色小书包里,陈小起伸手:“叔叔,能把那张收款的纸条给我吗!” 颇为奇怪的陈北生看着侄女小心翼翼又紧张的小表情,低头问:“你要看?” 陈小起摇头:“不是,我想等自己长大,还叔叔的钱。” 一只大手顿了顿,伸过去,轻轻的抚顺侄女翘起的一缕头发,娃娃头变得更加的油光水滑,低沉温雅的声音里包含无悔付出的认真。 “小起,我是你的叔叔,是你爸爸的弟弟,我们是很亲近的家人,抚养你们长大,这是我应该做的事,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而且,有你们的陪伴,我很幸福,所以不需要还钱,你们的任务,就是健康快乐长大,以后能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就是对叔叔最好的回报。” “像爸爸那样有用的人吗!” “对!”陈北生用力点头。 陈小起低头思考了好久,抿了抿小嘴,想通了一些事,露出一抹纯真笑容,不再要那张收据。叔叔不要他们还债,她有些愧疚,别人都说叔叔可惜了,有她和弟弟这个拖累不好找对象,她好想和弟弟一下子长大,这样叔叔就可以找老婆结婚。 …… 给讨厌幼儿园的陈小南报道,陈北生抱着侄子哄了半天,得知小家伙在幼儿园被欺负,他生气,特地去找园长聊了一会儿,几个幼师见他眉头紧锁,连说抱歉,表示以后会重点关注陈小南的情况,老园长一直在强调会注意,得到保证,陈北生一股子天生吸引人的气质,变得柔和下来。 大家见识了什么叫赏心悦目,感觉是个很厉害、家世也不简单的年轻叔叔,园长知道底细,等到陈北生离开,说:“这是第九厂的新厂长。” “啊?原来是他,好厉害,我听说才二十四岁!” “别想了,人家条件好,肯定有对象!” 园长一句话让大家打消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几个未婚幼师心中全是遗憾! 也羡慕能和他结婚的女人,想到以后还能看到这么养眼的男人,大家又很期待。他不像这边的人,说话带浓重口音,而他,普通话说得好。 …… 说回这边。 忙碌中的张钰青,提了一篮子自家种的蔬菜送到马局长家。 刚来马局长家干活的保姆芝姐,得知张钰青也给人做小保姆,于是两个人一起唠嗑了好一会儿。 这个芝姐告诉张钰青在哪里能买到便宜的煤炉子,和蜂窝煤。又特别热心肠,喊来自己男人把三轮车借给了张钰青。 买煤地方距离家十多里路,装煤之前,张钰青在三轮车的车斗里,垫上一些化肥袋子,避免搞脏了人家的车。 从公家的小型加工媒厂里买煤,十坨一排,把煤整整齐齐码在车上。没要票,付了三块钱,买了两百块煤。 回去的路上,张钰青坐上三轮,艰难踩着踏板,僵硬操控前面的车斗,试图控制方向,企图回到军区医院的职工宿舍! 妈呀,回去太辛苦,车斗变重,踩三□□作起来好困难,累得喘气如牛,汗水打湿衣服,不是踩不动,而是这车斗不好控制,方向歪七歪八,经过树林时,歪着歪着,就对着一个大坡下面拱。 吓得张钰青不停地往下拉刹车,差点连车带人滚下去。 …… 费尽心力回到家,把三轮停在职工宿舍楼下。 正好碰到了带着孩子们回来的陈北生,她热得汗流浃背,头发乱糟糟,脸颊两侧沾了黑煤灰印子,擦脸上的汗水,印子扩散的范围更大。 这栋楼,那些帮忙带医生孩子的家属,一直在偷笑,陈北生松开孩子的手,挽起袖子,整齐的各折三下,走过来,弯下腰抱起了三轮车上的三十坨煤,强劲有力的胳膊上是微微凸起的肌肉。 “去休息一下。” 陈北生语气温润,搬着煤块,朝她点头。张钰青看着白衬衣即将要变脏,急忙拦住,要接过去,但是陈北生避开了她,朝中间的楼梯口走去,是不容拒绝的坚持,“你带路,我没有来过婶子的宿舍。” 两个小娃想帮忙,张钰青摇头:“谢谢你们呀,只是你们还太小,等你们长高些,再来帮我好不好?” 张钰青急忙搬着十块煤追过去,这个陈北生脚长,走路速度快,追得她好辛苦。 走到楼梯口,有五十多米,大概是听到她在喘气,他慢慢停下来,转身等她。 张钰青郁闷,笑啥笑?牙白啊?害她心脏多跳了几下! 抱着煤,带着陈北生上二楼,想起自己没有手开门,而钥匙在口袋,陈北生发现了她一只手抱煤,一只手艰难掏口袋:“小起,帮一帮阿姨,给她开门。” “好!”陈小起飞快掏出张钰青口袋里的钥匙开门。 钱英住的宿舍,才刚建一年,是新楼,在二楼202,一室一厅的格局,有个小阳台,南北通透,因为是军区医院的家属区,所以建得相当不错,采用了大城市那种风格,不再是六七十年代那种筒子楼,这里有六十多个平方,就是搞装修,隔成两室一厅也行。 因为钱英是特别厉害的脑外科医生,而且又是从天北市调过来的,一般人请不动,所以给的福利待遇相当不错,屋子里有电视机和冰箱。 “等等!”见陈北生把煤块放在她指定的那个阳台垫着报纸那里。 又转身准备下楼抱煤块,张钰青喊住了他:“这里有围裙,我自己做的,你围在身上,别弄脏衣服。” “我没关系!”他温声道,“你穿吧。” “不用。”张钰青顶着脏兮兮的脸,“我衣服全是补丁!” 她特意张开双手,袖子那里有两个补丁,口袋那里有补丁,“这是隔壁的严奶奶知道我要去搬煤,借我的衣服。” “你不准动!”张钰青洗干净手,给陈北生系围裙,腰好硬,不宽,明明那么有劲儿,打架那么厉害。 穿过两根布带子,在身后给绑了一个蝴蝶结,脊背也笔直,发现他精气神比一般人要足很多,瞧见他想回头,她立刻大声制止:“不准看,下楼。” “你在笑?”陈北生低头,认真望着她。 张钰青立刻不笑:“没有笑,你看错了,走吧,我担心会下雨。” 一起下楼,陈北生真的没有回头看那个大大的蝴蝶结,即便周遭的目光如影随形,那些老人们在笑,一直盯着他身后指指点点,他也落落大方的让人注视,先一步下去,见她要抱煤块,他弯下腰,把十块煤抱起来,递给她,然后他自己再抱三十块,稳步朝楼上走,张钰青笑嘻嘻跟上去,一直在看那摇摆的蝴蝶结,感觉挺不错。 煤块有了,锅碗瓢盆有了,五十斤粮食和一些蔬菜也从乡下带过来,但临时定的煤炉子还没做好,今晚不能煮饭。 旁边,陈北生想了一下提议去他家吃饭,于是张钰青又大大方方去老板家蹭了一餐饭。 第44章 过了几天, 张钰青骑着二八大杠,把孩子们从学校接回来吃午饭,听到家属区里的老人说煤老板要建房子, 而且政府还给批了地,拟定了开工时间。 张钰青一脸兴奋, 如今她手头上的积蓄可以买一套房子。 不过房子还没影儿, 等建成了再去问问也不迟。 张钰青手拿两个昨天晚上新缝纫出来的棉花软垫, 给牢牢绑在单车的小椅子上, 旧的拿去清洗。 抱起陈小南坐在前杠,又抱起陈小起坐在后座的椅子上,让他们先确定是不是舒服。 “咯屁股吗?” “软软的, 很舒服。”陈小起晃动着小屁股说。 张钰青又看向陈小南:“你呢?” “我喜欢这个,比昨天那个好!”陈小南的肉屁股抬了抬。 张钰青把他们的小书包都放进前面的车框内, 为了做一个坚硬又能承重的车筐,张钰青找五金店给她焊接了一个铝合金的大框子, 用倒三角架子固定, 两个小书包放进去刚好, 解放了车把手, 之前书包重,全挂在车把手,她都不好按刹车。 “好, 你们坐好, 咱们出发——” 午饭后,自行车大军也不少, 一眼看去, 能从马路的尽头,看到另一边的尽头, 乌泱泱一片,张钰青尽量小心,但架不住工人多,张钰青小心翼翼的在车流里穿梭,晃晃悠悠听着车铃声万分谨慎的载着孩子们去学校。 来到五道海小学,张钰青双脚先睬地,把陈小起抱下来,将小书包递给她:“小起,阿姨在你书包里,用油纸包了一个牛奶小馒头,如果你饿,就吃了吧。” “谢谢钰青阿姨。”娃娃头的小姑娘背着书包笑得甜甜的。 张钰青给她整理一下衣领,看着她和熟悉的小伙伴一起离开。 隐约能听到另一个女娃说:“陈小起,你妈妈好漂亮,好年轻呀,像个姐姐一样温柔。不像我妈妈,今天早上又骂我,声音好大好大,骂我不喂弟弟吃饭,哼,她只喜欢弟弟,不喜欢我。” 陈小起没有反驳,笑得像朵花。 偷偷回头看一眼张钰青,见到她没走,满脸关切着看她,陈小起牵着小伙伴进了校园害羞的跑走。 送走陈小起,张钰青去旁边的五道海幼儿园送陈小南。 以前不喜欢上幼儿园的小娃,现在最喜欢的就是幼儿园,这让张钰青颇为惊讶。 “因为王瑞他们变成大孩子,不上幼儿园,他们打不到我!” “原来如此!”见他小衣服的扣子又爆开,张钰青蹲下来嘟囔,“你真的要减肥,我上个月给你改的衣服,才多久,又暴扣子。” “嘿嘿嘿……”陈小南挺着小肚子傻笑,两颊嘟嘟肉垂下来,小肚皮也笑得一颤一颤的。 张钰青见了,也忍不住想笑,问:“你们老师对你好吗?” “好呀!” “那你上幼儿园开心吗?”张钰青继续问。 陈小南点头:“开心。” 张钰青放了心,把他送到小花中班,和老师说了几句话,然后离开了幼儿园。 “好可惜,今天看不到陈厂长!” “对啊,我挺想见他。” “你俩就别天天期待这事了!” 幼师那失落又遗憾的语气,让张钰青忍不住耸肩,真是抱歉呐,她不是陈北生,如果她们真的那么想见到他,那她可以让陈大厂长来接一接孩子的! 上午张钰青去邮局存钱,七千多块钱一直放在身上总是不安全的,现在国家鼓励老百姓多存钱,支持国家建设搞发展,如果存得多,还有一些奖励,张钰青存了六千,身上留了点,简直轰动了一个整个邮局。 如今国家缺钱,邮局也就有了拉款的任务。 当妻子重生后 第59节 瞧见张钰青一下子存六千,比得上十个工人一年的收入,而且现在老百姓每个月,都是存二三十块钱一次的。 “你们咋啦?我听说,存得多有奖励。”张钰青提醒发愣的他们回神。 “有有有!” 众人回神,六百张十元大钞,柜台里的工作人员全部上阵数钱。 邮局的主任:“我们刚好送大米,一百斤,折算下来有十二块钱奖励!” “噢,又是粮食……”张钰青哭笑不得,家里还有四十多斤没吃完的大米,现在又来一百斤,但是邮局只送米,她想要油,也没有,只能把两袋五十斤的大米绑在单车上。 因为吃不完,而且不喜欢吃放太久的陈米,打算回去后分二十五斤给陈北生,分二十五斤给马局长家。 陈北生给了她钥匙,所以她可以自由进出他的宿舍。 扛着一大袋米,把米倒进米缸里,陈北生最近早上会在家吃饭,也会煮粥,正好这米不错,闻着香,看着也白,仔细挑选的时候,见不到碎石小颗粒,和市面上买的米不一样。 “……咦?这是他给我买的凉拖鞋吗?” 他家很干净,每天都会拖地,那地板能反光。 张钰青是穿着袜子进屋,走出来时,才注意到鞋柜里粉色的凉拖,和她的鞋码一样大,带了一点淡淡塑料味儿,整整齐齐摆放在一大两小三双凉拖鞋的旁边,她拿起来看了眼,三十六码! 昨天上午来接娃都没看到……这男人…… 张钰青放下鞋子,心里有点谈谈的甜,但很快又摇了摇头,他们不合适,不能有不该有的遐想! 去菜市场对面中药铺子里买了一些八角桂皮之类的卤料。 之前陈北生的那个警察同学,帮张钰青收走了那几袋子破布,让张钰青将计就计赚了几千块,所以打算好好感谢一下他。 九毛一斤的肉,买了二十五斤,再买十斤鸡蛋,打算回去做卤肉、卤鸡蛋。 曾经读中专的同学爷爷,是宫廷御厨,会做很多卤菜,张钰青常常去同学家玩儿,和那个性格古怪的老爷子学了一手,今天买这么多菜,做好了后,也不是打算摆摊偷偷销售,而是想着送人,送舅舅,马局长,肖军,陈北生。 大家都送一些,还不够分的。 回去后,把肉焯水,把鸡蛋煮熟剥壳,用油和冰糖炒糖色,放入鸡蛋和肉,加入用香料熬煮的一大盆卤水没过食材,做完这些,张钰青换新的蜂窝煤,把旧煤灰夹出来,煮了饭,下午四点出去接孩子。 “钰青啊,做啥好吃的?” “钰青,闻着你家在卤肉,小小年纪,还会这门手艺?” “刘爷爷,赵爷爷,我也是和一个老爷子学的!”张钰青来不及回答太多,踩着踏板上了自行车离开家属区。 把孩子们接回来,下午炎热,刚想打开风扇,才发现家里停了电,张钰青炒好了菜,瞧见陈小南踩着小凳子,偷偷打开冰箱的门,把微微融化的绿豆冰棒拿出来:“钰青阿姨,冰棒说它想被我吃掉?” “不能吃!”张钰青想也没想拒绝。 “可是……”陈小南嘟嘴。 张钰青把最后一道芦笋丝炒肉端上桌,洗干净锅,收拾好灶台:“先吃饭,再吃冰棒!” “耶……”陈小南和陈小起都很开心。 晚餐吃凉拌木耳,芦笋炒肉丝,两个孩子胃口好,特别能吃,一小碗饭三两下扒干净,隔壁的严奶奶见了羡慕不已,她家的小孙子才三岁,是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喂饭追着跑,简直要她老命! “严奶奶,我炒的菜多,给您盛一点去吃吧?”张钰青大方地道。 刚住来这些天,她得到了老人不少帮助。 严奶奶探头,色香味俱全的菜,看着确实好吃,闻着又香,比饭店大厨炒出来也不差:“那我也不和你客气,我端过去试一试!” 现在买菜油,还是要油票的,张钰青就炼猪油炒菜,但她放的油不重,孩子肠胃弱,吃不得重油的菜。 不过相比她这种天天买肉吃的,也有那种总把鸡蛋当肉吃的,严奶奶就是一个,老人从苦水里泡过的,最好的菜,不过是两个鸡蛋炒韭菜,所以孩子不爱吃也正常。 果然没过多久,有人来敲门。 张钰青走过去开门,严奶奶给送来了一个小南瓜:“钰青,你做的菜好吃,我孙子吃了一整碗饭,最喜欢吃笋丝炒肉,酸酸的,下饭哩!” 张钰青笑着接过小南瓜,正想做南瓜粑粑。 转身去厨房,家里有秋笋,是在乡下竹林里挖的,很大一个,切成丝后,用水泡会儿,口感更好:“严奶奶,您拿点笋过去吃,那道菜,我给放了点醋。对了,炒之前,用水泡会儿,去除涩味,吃起来更香。” 互相赠送菜,大家表示很高兴。 …… 第二天,卤肉卤蛋做好,张钰青牵着两个孩子去第九厂的厂门口,等陈北生出来。 阳光照在梧桐树叶里,斑驳树影洒在俊雅的身姿上,降低了凌厉的美感,只增加了几分无害的文弱书生气质。 厂里失窃事件结束,又多了新的问题。 陈北生调查到,车间生产的玩具出货后,竟被偷偷送到其他地方再加工。比如,他昨晚发现那些人,会换大一号纸箱,塞各种珍贵古董字画,再运往港口,输送到其他东亚国家,赚取巨额利润。 陈北生发现后,没有打草惊蛇。 “是给我的?”一盒卤肉,切薄成一片片,光闻一闻,就忍不住想吃,陈北生受宠若惊。 张钰青见他没接,盖上盖子,强硬塞过去:“吃吧,我做了很多!” “……谢谢。”陈北生认真道谢。 嗓音喑哑,神情疲惫,看样子是有几天没能休息好,但不影响美貌,唇红齿白二十四岁的大好青年依旧吸引了一些过路女青年倾慕的目光。 第45章 满满一铝饭盒子的卤肉, 味道香喷喷,陈北生神情复杂,拿着饭盒, 目送张钰青和两个孩子离开,他在梧桐树下站得有点久, 定定地凝视他们远去的背影, 孩子们发现叔叔没有离开, 赶紧停下来, 和叔叔挥挥手。 “叔叔,再见!” 陈北生赶紧挥了挥胳膊,一丝笑从嘴角溢出, 张钰青停下脚步,好奇地回头看他一眼。 瞧见他还没走, 一时露出惊讶的表情,两人隔空对望, 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 张钰青不自在的牵着孩子们离开, 速度挺快。 但是走出五步,又渐渐慢下来,小心回头, 看到他还立在那里满眼温柔, 她赶紧扭头目视前方,牵着孩子们一阵嘟囔。 “钰青阿姨, 叔叔在看你!”陈小南蹦蹦跳跳地解释。 “瞎说, 是看你。”张钰青扯住了陈小南的嘟嘟肉,教育了两句, “别蹦,当心把才吃的午饭蹦出来。” 悄悄回头看一眼,陈北生盯着这边,风吹动了他的碎发,看不清神情,她红了红脸,不自在的把爪子从陈小南脸上移开,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子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第九厂。 “厂长?您还没吃饭?” “吃过了,这是朋友送的菜。”陈北生朝路过的工人打招呼。 天气渐凉,早晚温差大,也不知道她家的被子够不够。 从口袋里掏出一些棉花票,本来打算今天拿给她,只是她一个姑娘提那么大的东西不方便,百货商店关门时间是六点,他打算五点过去买回来。 熟悉高大的俊美男子站在厂门口,旁边没人跟随,这让进出的工人,多看了他几眼,恭敬和他打招呼:“厂长好!” “你好。” “厂长,爱人送饭来了啊?”一个滑头小子突然打趣。 空气倏然转冷。 “傻子,人家厂长还没有结婚,哪里来的爱人。”有人立刻提醒。 “瞧我这嘴,陈厂长,不好意思哈。” “没关系。”陈北生礼貌和他们颔首,离开大门口。 吃中饭的时间,众人一边推自行车,一边对厂长家的八卦也是相当好奇,从门卫刘姐那里得知是小保姆给厂长送菜。 大家笑得一脸暧昧。 厂区就那么大,所有人都八卦厂长家的事,这小保姆一战成名,打了车间主任从乡下来的老婆,又气病了副厂长夫人,对她想当好奇,而且那姑娘长得好看,皮肤白嫩,水灵灵眼睛一看就是遗传了父母的好基因。 “那个小保姆没戏,听说咱么厂长背景深,看不上一个乡下来的丫头!” “我也觉得悬!” 小保姆长得再好看也没用,陈厂长就连工商局局长的女儿也拒绝了,就说明他眼光高得很。 不过作风倒是俭朴,万年如一日的在食堂里吃饭,不管清水白菜,还是糙米饭,都能吃,饭盒永远都是吃得干干净净,从不用公款大吃大喝,是个好厂长呐! …… 食堂内。 厂长办的秘书,车间主任,纪检委的组长,今天一起在食堂吃饭。 他们看到这么多肉,都忍不住流口水,一窝蜂的抢菜吃。 “厂长,这卤肉不肥不柴,咬一口还出汁,卤得真香啊!” “对,真下饭,我妈做不出这种口味的卤肉!” 四人份的分量,一饭盒子有两斤多重,足够吃,陈北生和老张几个在食堂买了清炒丝瓜和空心菜,搭配着看了流口水的卤肉,一下子吃了好几碗饭。 饭后,回到办公室。 陈北生随口问:“这个星期的生产计划能完成吗?” 车间主任点头,拿出生产计划表给他看:“开了夜班,应该是能的。” 陈北生翻了几页,满意地笑了笑,他饭后不午休,习惯到处走走。把看到的问题,默默记在心里,做到心中有一本账。 车间里面,还是有一些闲置的设备,一直放在那里不用也是浪费,还容易产生安全隐患,维护也是一笔钱,他找了维修组的组长,将以前闲置的设备重新进行检修,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转手卖出去,能给单位增加经济效益就好。 他边走边道:“屋顶防水,这个星期天要做好。” 车间主任道:“好的,厂长!” 沿着各个车间,十多条生产线,陈北生走了一圈:“厂房的地面清洁比以前好了很多,继续保持。” 几个主任一起回答:“是!” 来到墙壁旁边,陈北生指着地面贴墙壁那里:“这些裸出来的电线,一定要包好,安全生产是大事。” 工务科马上道:“是,我马上叫电工来整改!” “辛苦了!”陈北生的嗓音温和,看上去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但是他很细致,记性特别好,指出的每个问题都恰到好处,不会瞎指挥,也是能马上就容易办到的。 而且作为一个全心全意为厂里服务的厂长,他奖罚分明,上次有五人利用关系,三天没来上班,因为都和副厂长有交情,大家敢怒不敢言。最近半年换了陈北生这个小年轻来当厂长,大家还是想尝试一下举报这些只报到,却不来上班的人。陈北生只是点了点头,没想到后来那几个男的再来上班,都被记了大过,而且永远都没有办法升职,看到那份通报批评,大家非常解气,副厂长想说点什么求情,但那时候却被陈厂长威胁,一起记过,气得啥都不敢说。 当妻子重生后 第60节 下午例行巡厂的工作还在继续。 陈北生和纪检组的人,以及政治部主任来到厂房外面,看到护栏那里缺了一个角,生锈的铁栏杆,被常年的雨水冲刷,锈迹斑斑,腐蚀了一大截。 陈北生去了后勤科那里,指出了问题。后勤科的人诚惶诚恐,表示马上就会去办好,重新换上新的护栏。 见他离开。 后勤科的小班长嘀咕:“也只有他才会天天来巡厂,那护栏今天才掉了一截,就被他发现。” 后勤科的主任:“但也是因为他,我们厂才能起死回生,不然的话,今年年底连奖金都没有!” 新进厂的人,拿上工具箱,跟上师傅的脚步,好奇的问这个厂长的厉害之处。 后勤科的科长马上笑道:“别看他年纪轻轻,面皮薄,但说话算数,为人实在,从不讲大话、空话,你才上班几天可能不懂,但是像我们就会明白,这种说到做到的厂长,有多么珍贵!” …… 这边的工地上。 张钰青戴着安全帽,从里面出来,才开工几天的荒地上,工人推着车斗,在里面装上和好的水泥,不停忙碌,附近地上,摆满钢筋水泥。 “没想到煤老板和张强是一伙的,共同出资建房子。” 昨天得知新楼动工,张钰青特地跑来看了一下,不过却不太想买这边的房子了,让那个丧心病狂的张强做工程,又不是嫌命太长。 也不再找人咨询房子的事,她转脸就走。 张强从二八大杠上下来:“钰青妹子,啥风把你吹过来了。” “路过!” 张钰青生怕走不快,像兔子一样窜离,张强盯着她笑了会儿,这丫头不会又是来给他找碴的吧? 问过旁边施工的小领导,得知她是来询问房子的价钱。 这让张强挺惊讶,又看了一眼那个丫头远去的背影,现在的人,对买房子没多少概念,一心等着分单位的福利房。 正愁找不到客源,卖不出去自己建的房子,他一定不能错过大客户,明天就去找张钰青! 嘿嘿,总算让他逮住了一只肥羊。 …… 一大早上,买了菜回来,还不到九点,张钰青收获满满,去了信水街的农贸市场,早上农民在那边摆摊卖菜、卖鸡鸭蛋,以此来补充市场蔬菜蛋类的供应不足。 一般这个时候,那些巡逻的不会管,工商局的人则会挎着一个黑包,每个摊位上收一毛钱的税,再给他们一张小小的票,不过也就只能在这条街摆摊,去了别的地方,会连菜带框一起收走。张钰青老家的菜拔光了,后来喜欢去菜市场买最新鲜的蔬菜瓜果,一般去得很早。 带着孩子回到家,看到有个人守在她家门口,笔直的身板,一直立在那里等着。 好看的脸正被隔壁严奶奶和她儿媳妇盘问各种问题。 陈北生也老实,人家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对,还没结婚,我在第九厂上班,待遇还行……” 见陈北生一手抱小缸,旁边还有三个大大的蛇皮袋子。 张钰青急忙开门:“来多久了?” “没多久,才刚到。”陈北生看到她和两个抱大腿的孩子,眼里立刻有了光彩。 本来前几天就要送棉花过来,但他被事耽搁,等他忙完,都过了三天,今天才去了百货商店把棉花买来。 旁边的严奶奶笑呵呵看着眼前的俊俏后生,“真是一表人才啊。”拆穿起来,“小同志来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我让他来我家坐会儿,非说没关系,喜欢站着。” 另外一头,严奶奶的儿媳妇也在笑:“钰青,这是你对象?长得可真好看,我还以为咱们这里来了电视上的大明星!” “……他是我雇主。”算了,他的身份,他自己解释吧。地上靠墙位置放了三个蛇皮袋子,全是棉花,旁边一缸油,她心情一下变得非常好,“天啦,你买了这么多。” 现在最缺的就是油,棉花是其次,因为都要票才能购买,她很头疼,没想到陈北生竟然会送这么多! 一大早上收到三袋棉花,一小缸菜籽油,太开心了啊! 目测菜籽油二十斤,她想去帮忙,那个小缸也不轻,陈北生侧身退一步,声线平和,并没有因为这样抱上抱下喘不过气:“没关系,我来抱,放在哪里?” “厨房下面的橱柜。”张钰青赶紧开门。 把他迎进家。 厨房灶台上有点乱,她和孩子们吃了早饭急急忙忙冲出去买菜,还没来得及洗碗。 恰好他转身,厨房太窄,筷子又放得太边上,他一个不小心撞掉两根筷子,张钰青尴尬捂住脸。 “那个……我一般吃完饭,马上洗碗的。只是今天是星期天,大家不上班,买菜的人很多,我怕买不到好菜,就没洗了——” “嗯。”陈北生转身,把筷子放在水槽里,挽起袖子,眉头舒展,啥都没说,打开水龙头认真洗碗。 窗台的风吹进了厨房,陈小南吃的那个碗粘了几根面条,被风干后,贴在碗上擦不下来,他认真洗小碗,修长的手指头干着活一点都不生疏,那张俊脸没有一丝嫌弃。 高大的身体在逼仄的厨房洗碗,如鱼得水,张钰青摸摸鼻子,她这个领人工资的保姆都快习惯他来干活了。 不过,真的很加分,认真干家务的男人超级迷人呐,也不知道哪个姑娘会是他的另一半,想到这里,她眼睛一阵酸涩。 第46章 陈北生洗干净碗, 沥干水,把碗整齐的摆放在橱柜的上面那层,把台面的水渍擦干净。 那个油缸子, 放在橱柜最下面,盖着一个土黄色的木盖子, 不会有异物掉进去, 每次用时, 拿小油壶打一点油就行。确定盖子密封严实, 他洗干净手,活动了一下双手,刚扭头, 就对上了一双若有所思的脸。 “做得不对吗?”他问。 “不,很好。”走出去, 张钰青停止观察他。 她给陈小南换衣服,早上去了街上, 这嘴馋的孩子看到豆腐脑的叫卖声, 就挪不动小脚。 好在, 这个吃了好, 清热解暑,有营养,张钰青不会不肯买, 拿出两个铝饭盒子买了两盒, 也拜托了那个师傅别放那么多水,孩子端了会倒在身上, 不过显然没用, 那个买豆腐脑的给装了一大半的水。 陈小南因为觉得豆腐脑好吃,像喝稀粥一样往嘴里倒, 给搞得衣服上到处都是水。 “好了,继续去玩吧。”张钰青蹲身把陈小南的脏衣服脱下来,换了干净的,脏的放在木桶里。 “钰青阿姨——”陈小起在叫她。 张钰青打算等下再来洗那件小衣服。 最近陈小起一直想做蚕丝扇子,小阿德给的蚕茧多,之前就已经找乡下的老人加工,用纺布的老机子,给做了一块丝手帕。 如今小姑娘又想做扇子,张钰青以前看过桑岛上的表姐做过蚕丝扇。 但是她本人不会做,昨天下午,总算是找到了几把扇骨,这还是她从做扇子的传人那里买的。 那个独居老人六十多岁,得知不要扇面,只要几根固定好的扇骨,还以为她是个疯子,或者是那巡逻队的人来查摆摊的。 吓得那个传人直说不做生意,每天都老老实实的去当掏粪工。 张钰青好说歹说,是想给自家的小姑娘做蚕丝扇子,不会削那么细又均匀的竹子,也不会固定扇骨,求了一会儿,那个瘸腿老人才相信了她的话。 从那破破烂烂的家里,拿出化肥袋子,扒拉出五把漂亮的扇骨,是椭圆形,竹子削得细而均匀,张钰青非常喜欢,那个老人对自己的过去还是充满怀念的,可惜在那十年被打上标签,已经不敢再做扇子,张钰青走的时候留了一百块钱悄悄放在桌子上,能帮一点算一点吧,希望老人的古扇手艺不会失传。 回忆到这里。 此时,张钰青在铁锅里煮蚕茧,其中一缕丝线从紧缠绕在一起的蚕茧里分开,这就是线头。 张钰青仔细叮嘱两个孩子:“离我远点,不要靠过来,我烧的水很烫。” “好呀!” “好呀!” 两个孩子一起在后头看,笑嘻嘻的。 张钰青用筷子挑起丝线,围绕椭圆形的扇骨,上下转几十圈,左右转几十圈,用完一个蚕茧,继续再煮一些,直到扇骨全部整齐的缠满丝线,简单的蚕丝扇面完成。 “给!”外面风大,吹入窗户里,一下子把湿润的丝面,吹干透。 张钰青盯着蚕丝扇子,她认为,如果能拜托那个老人在上面画一些山水画,那更完美。 不过老人还在担惊受怕中,想想还是算了,不去打扰他。 一连做了五把蚕丝扇,陈小起非常宝贝,给弟弟一把,给阿姨一把,叔叔说不要,其他的三把,全部小心珍藏在抽屉的手帕里,她很喜欢,看了又看。 张钰青要去洗陈小南换下来的小衣服,看到阳台的那根晾衣绳上,湿润的小衣服被风吹动,肥皂的清香弥漫在空气里,衣摆被风吹动不停摆荡。 清新的香味让她微微怔了一下。 屋内并没有陈北生的踪影。 “陈小南,你的叔叔是田螺姑娘……” “什么是田螺姑娘呀?”小指头在摸扇面,陈小南肉嘟嘟的小脸显得憨憨的。 楼道传来脚步声,张钰青回头,发现陈北生已经站在门口,手拿两串龙眼,旁边的严奶奶直说谢谢他帮忙把家里的那只小猫从树上抱下来,他进门的那一刻,正好听到张钰青说的那句话。 张钰青:呵呵呵…… “钰青,你家的北生是个好人,我不是养了只狸花猫抓老鼠,刚才带去楼下散步,谁知那猫喜欢上树,只是太小,爬上树,就下不来,我和我儿媳妇在树下着急哩,就想到了上楼来找你家的北生,他到底是大高个,就那么伸出手,三两下就把猫抱下来,哎哟,厉害着哩!” 老人夸了几句,抱着小小的狸花猫离开。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在人心中引起了怎样的惊天波澜! 她家的陈北生…… 她家的陈北生…… 严奶奶胡乱猜测了她和陈北生的关系! 那个奶奶,他不是我家的,您不要有那种发散性思维! “……你洗了陈小南的衣服?”张钰青笑道。 “顺手。”陈北生把两串龙眼放在竹篮子留给他们吃,“我刚好有空,给搓了几下。” 张钰青感叹:“你是一个居家必备好帮手!” “居家?”陈北生低头看她,深邃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认真和疑惑。 清冷漂亮的脸怼过来,让人呼吸停摆了几秒,张钰青急忙后退几步。 可他压根不知道自己长相多么惑人,还以为自己是个长相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又在静静看着她。 认真又没有心机。 “没什么!”张钰青退后,“我做饭,你留下吃午饭?” 当妻子重生后 第61节 “谢谢,不了,我要去找我大哥!”陈北生换上鞋子准备走出去,交代孩子们,“你们要听阿姨的话,危险的事,不要做。” 和两个孩子告别,他表情平静,但是眼神却让张钰青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你等等!”她洗干净手,急忙把昨天做的卤肉从大锅里夹出来,切片,从橱柜里找出一个超大的铝饭盒,在里面塞了三斤颜色漂亮的卤肉。 “帮我送到肖军那里。”上次没来得及送,因为肖军出任务去办案子,不在万辰市。 “好!”温润的声音认真答应着她,陈北生接过饭盒,转身离开。 张钰青看着他走远,直到他和那辆自行车慢慢消失在军区医院的家属区! 她心里突然有些慌乱,如果不是要照顾两个孩子,她会一起跟过去。 因为至少,她是可以通过看脸,知道一些人的未来,也可以提前做好防范措施。 …… 林翔拖拉机厂,空荡荡的仓库里,没有那些从海上走私过来的家用电器,就好像一夜之间全部卖光了! 陈北生被张雷用枪抵住了头。 旁边是一群□□趴在地上的盲流,他们脸上全是伤,胳膊抬不起来,一个个都在呻.吟喊痛,其中张强两边的脸颊肿大,踉踉跄跄爬起来,右腿膝盖那里一软,又倒下去,张雷看到弟弟和一群手下受伤严重,气得不停骂脏话,嘴里都在问候陈北生的老母! “小子,你能,我们八个人,都干不过你一个人,没想到还是个练家子,可把你牛逼坏了啊!” 把枪放下去藏起来,又换了一把德国的小刀。张雷抬高手,当场就想给陈北生表演一个血溅三尺,可就在这时候,拖拉机厂的大门被打开,有人大吼:“住手——” 对方如同一个天降英雄,身穿制服,戴着帽子,一看就是好人,王少鹏这个海警队的副队长大声训斥道:“张雷,你放下刀,不要再错下去。” 看到几个海警出现,张雷急忙放下刀。 他不断傻笑:“王副队长,我也是没办法,这小子不是一直在找他哥?我就约他过来,亲自告诉他,说他哥死了,叫他身后的势力也别再查了。这小子就问我,是不是我们杀的人,他这是冤枉好人呐,我们没干过,当然不承认。我兄弟想请他坐下来,谁知这小子把我兄弟打倒在地,你看我兄弟一个个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行了!”王少鹏不耐烦地说,“你们消停点吧!” 转脸露出笑容,把陈北生喊出去,然后又让他坐上了一辆军绿色的车,上去后,又是拿药箱出来,给陈北生的胳膊止血,棉签沾上消毒药水,涂在流血的伤口上,陈北生好看的眉头没有皱一下,王少鹏给他绑上了纱布和绷带都带着惊讶。 “陈厂长,你说你怎么敢一个人来这里,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都是一群要钱不要命的人。” 陈北生认真道谢:“谢谢你,王副队长!” “不用谢,我爸和你可是一个厂的人,他一直跟我说,你年轻有为,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厂长。” 这话说出来,也就只能听一听,当不得真,陈北生笑了笑,没吭声。 王副队长状似不经意问:“对了,我听说你一直在找你大哥,你大哥有消息了吗?” “……”陈北生仔细打量王少鹏,两双眼睛对上,都很真诚。 这是王常福最骄傲的儿子,但王少鹏很少回去,父子关系不太好,和父母水火不容,只差断绝关系那一步。 不过王少鹏离婚后,他的儿子一直放在父母那里养着。 陈北生思绪百转千回,低头盯着胳膊:“没有,我没有大哥的消息。” “陈厂长,我相信你大哥绝对没有犯错,他是个好队友。你有消息,一定要告诉我。”下车时,王少鹏和气地道。 陈北生笑着点头:“我会的。” 等陈北生一走,王少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回到家,王常福看到长子,心情一瞬间变好。 “事情办成了,那小子以后会相信你吗?” “一定会的,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怎么可能知道今天发生的事,不过是一场戏呢。可惜了张雷那些手下,一个个伤得不轻,这个陈北生是个练家子,但好在我出现的及时,够得上‘救命恩人’这个称呼!” 父子俩的关系,异常融洽,不像外界所传的那样不合,他们也知道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从走私的那天开始,就对外宣传父子关系因为很多琐事闹得很僵。 以后东窗事发,王常福逃去国外,还能保全了王少鹏这个海警副队长。 …… 陈北生回到家,把一张纸条从口袋里拿出来看了看,娟秀的字迹上面写得很清楚。 “……那天,看到你耐心十足,一家家的敲门,拿着你大哥的照片说找你大哥……你也来问了我,我当时太害怕,没敢承认我知道你大哥的下落。后来,我调查了你们家的事,发现事情很严重。我只能告诉你,你大哥现在很安全,请你不要担心,最近也不要来找他,因为你大哥受伤严重,认知能力全失,我的中医师父说,他要吃半年的药,扎一点时间银针,我们正在给他治病。你找到了,带回去也没用,你大哥会继续背着坏人的名声,没有办法澄清真相,所以请你调查事情真相,给他洗刷冤屈吧。” 把那张纸条,丢进煤炉子里烧掉。 陈北生去浴室洗了个战斗澡。 拿出药箱,给自己重新包扎了一下伤口,两厘米长的刀伤,有点深。 一直以来,身上有很多伤疤,小时候常常打架习惯了,所以现在也没打算去医院缝针,就等着自然愈合。 确定不会继续出血,拿起床上的白色衬衣,左胳膊抬起来,没有丝毫犹豫,强而有劲的手肘快速穿过袖子露出漂亮的手。 后背是漂亮的肌肉纹理,舒张开时,骨头不会太明显,肌肉恰到好处,是那种让人屏住呼吸的美。 扣上袖口的扣子,陈北生眼里是久久的沉思。 第47章 第二天, 接孩子放学的时候,张钰青察觉到陈北生受了伤,她闻到了淡淡的药味。 看外表, 什么都瞧不出,整洁的衣着, 没有伤的脸, 看上去很健康, 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可是那种若有若无的味道, 想要忽视却很难。 张钰青故意走到陈北生的身侧,这次不光能闻到药水的味道,还能嗅到淡淡的血腥气。 张钰青围绕着眼前带着暖笑的男子转圈。 同时, 还踮起脚尖认真打量他的脖子到喉结,干干净净, 清清爽爽,始终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手臂正常, 右手抱陈小南也没有什么问题。 又关注大腿, 笔挺裤子包裹着长腿, 要不要伸手摸一摸他, 难道是腿受伤? 这时候五道海的孩子们放学了,陈小起背着小书包和小伙伴告别,从校门口像鸟一样欢快跑出来。 孩子喜欢靠在叔叔身边, 叔叔太高, 他们会习惯性地依偎在叔叔的大腿一侧。 张钰青终于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大腿受了伤?” “没有……”陈北生轻轻笑着,那带着一点淡淡磁性的嗓音很好听, 语气异常柔和。 张钰青靠近他几分:“别想撒谎, 我闻到你身上有血腥味儿。” 陈北生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她还在自己身边嗅了嗅, 他对她从不撒谎,只能老实点头承认,躲过孩子的耳朵,侧首偷偷告诉她:“我去了林翔拖拉机厂,在那里遇到了你同村的老乡,一个张雷,一个张强,他们威胁我,让我别再调查我大哥的事。” “打你了?”张钰青急忙问。 如果没猜错的话。 陈北生老实回答:“他们想要吓退我,我不太想打架,但是我从小练武,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学不会挨打。” “……”张钰青认为自己该开心的。 她顿了顿,把看到的未来画面,用修饰的语言说出来:“我以前在海上捕鱼,偷看过,我们村的那几个走私犯张雷和张强,和王少鹏有不少接触,对了,那个王少鹏是你哥手下的副队长,你要特别小心这个人!” 陈北生盯着她半晌,点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伤在哪里?”张钰青想确定他的伤严不严重,陈北生一直藏得很好,不给她发现。 “真没事。”模棱两可的回答着,躲避小手的碰触。 没办法,还是摸不到。张钰青只能管住两个孩子,让他们别去扒拉叔叔的腿,也别去扯叔叔的胳膊。 不明真相的路人都在看他们,年轻的“父母”来接孩子,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特别是女的,看上去才十八九岁。 …… 而同一时间,校门口的左边靠墙位置。 王燕最近很烦躁,损失了小一万,心痛到滴血,特别是看到张钰青和陈北生一起来学校接孩子的时候,她就更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她来接侄子王瑞,这胖小子死活不肯走。 “你才六岁,就有七十多斤,还不减肥,想胖成猪啊!” “哼,奶奶说你啥都不干,只会等饭上桌,你才是猪!” “反了你!”啪一巴掌,狠狠打在王瑞的屁股上。 都是家里受宠的,谁还让着谁呀! 王瑞低下脑袋,像牛犊子一样拱过去,一瞬间就把王燕给拱出几米远倒退了□□步。 姑侄打在了一起,都是拳头对拳头,狠锤在彼此身上,尊敬长辈?爱护幼小?在他们这里没有这一传统。 上下四只手在空中乱舞,那对姑侄分出了一个胜负,王瑞摸着屁股,哭闹不止,愤怒骂人:“奶奶说,你和很多叔叔瞎搞,奶奶骂你,不要发骚和别人滚床。而且,你还怀了那个刘大炮的孩子,不得不打掉,我要去告诉姑父,让他和你离婚。” “你!”王燕气得差点晕倒,急忙捂住这熊孩子的嘴巴。 紧张到差点背过气,四处看,不过显然没有多大用,张钰青那鄙视的眼神让她恨不得把自家的熊孩子给埋了! 王燕没想到自己和母亲吵架的对话,会被自家的侄子听到,此时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发抖:“他……他不懂事……瞎说的!” 王瑞狠狠咬了王燕一口,从王燕的口袋里抢走钱包,飞一样跑走,胖胖小短腿完全不影响他跑步的速度。 看看胳膊上面的咬痕,王燕好一阵恼火,三两下扯住侄子,不让他跑。 王燕:“你就会窝里横,你咋不欺负别人?” “谁说我不欺负别人,那个陈小起就被我欺负了!” 王瑞一脸桀骜不驯的抬高下巴瞪着眼前的姑姑,十分恶意的吐口水,瞧见那大巴掌又挥过来,王瑞就跑,同时还警告旁边的陈小起:“别挡路!” 瞧见姑姑又快追过来,竟然拿他的铁头去撞陈小起的身子。 小肉胳膊和小脑袋可有劲儿,陈小起吃过亏,赶紧举高装有水壶的书包砸过去,却没砸中,陈北生急忙用左胳膊抱走侄女,可他受了伤,侄女正好撞到他左胳膊的伤口上,他微微颤了一下。 张钰青忍不住,一条腿横扫过去,只听扑通一声响,那个王瑞被她扫过,重重摔倒在地,这柏油马路上,很多碎石子,王瑞两条膝盖磕破了皮。 之前被夺刀的仇恨,现在又被扫倒在地,王瑞趴在地上,两相加起来,气得抖了两下:“你是那个巫婆,你打过我,还抢了我的刀……我呸,我爸是海警,我要让我爸把你抓走!” 一边吐口水,一边骂,可惜胳膊没劲儿,被张钰青躲开。 张钰青可不管,阴森森笑道:“我等着你爸来抓我!” 胳膊捶不到她,王瑞嚎哭,那声音响彻整个灰蒙蒙的校园门口。 这一连串的操作,也不过发生在一分钟内。 当妻子重生后 第62节 王燕反应过来,怒不可遏,她可以打侄子,但是别人打就不行。 “你一个乡下丫头,只配做小保姆的货色,竟敢打我的侄子!” “你高贵到给杨剑新戴绿帽?”张钰青不理会王燕,指着王瑞的鼻子,“以后你再欺负陈小起,我就揍你!” 王燕气到尖叫。 侄子的话,这小保姆果然听了个一清二楚。 陈北生确认陈小起没受伤,牵着自己的侄女和侄子离开:“王燕,管教好你的侄子,否则我会让你们吃到苦果!” 这种很冷的警告,是头一次在陈北生这样温润的男人嘴里吐出来。 王燕愣了一下,以前一直想勾引陈北生,可是这个人看上去没脾气,实则犟得像头牛,很不好勾搭。 一开始看中了他的脸和身材,后来接触,发现他性格太无趣,一天到晚只知道工作、和照顾小屁孩,完全就对外面的花花世界不感兴趣,活得像个六七十岁的老头。所以她很快打消了勾引他的念头,偶尔只会沉迷一下那张五官深邃的脸。 看着那对男女离开,王燕胸中呕了一口气。 怎么办?自己打胎的把柄被他们抓到了! 如果张钰青告诉了杨剑新,自己上次没有怀杨剑新的种,所以才把孩子打掉,那杨剑新一定会发狂!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不远处,那两辆单车上,男人认真点头,女人说话男人也愿意听。 王燕不想承认,这是她羡慕的相处模式,她家就没有这个氛围。 最近那个杨剑新,不太好掌控了,赚了钱,悄悄藏了很多,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难道说他已经知道自己打胎的真相? 不,不可能! 可恶啊,张钰青这个死丫头不就是一个小保姆吗,为什么还能这么骄傲? 仔细想想,有权势如陈北生,给了那个小保姆尊严,小保姆才能借着这个男人的光,得到社会的尊重,也可以耀武扬威! 真是不甘心啊! …… 回到家,张钰青霸道又强势,找出钱英送来的小药箱,给陈北生重新包扎伤口。 血肉模糊的伤口,让她手都抖了抖,皮肉外翻,伤口边缘泛白,是有发炎迹象。 她看不得这么严重的伤,呼吸不顺,头晕。 陈北生丝毫不在意,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试图自己清理伤口,张钰青越发气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走,现在去厂里,找医生给你缝针!” 陈北生认真告诉她:“现在快六点了,我想那两个医生差不多下班回家。” “那就去她们家!”张钰青没法控制自己的害怕情绪,把陈北生强行带到第九厂的职工宿舍。 又是拍门,又是大吼,那个厂区医生的家,门都快被拆了。 三十四五岁的女医生,提着菜慢慢走回来。 “哟,这是干啥?”瞧见工作中说一不二的厂长大人,此时竟然一句话都不敢说,任由一个年轻丫头胡作非为。 而张钰青则双手抱胸,俨然一个女霸王,旁边还有两个要不断给叔叔吹吹的小娃。 有趣! “叔叔要包扎伤口,我们去那边玩……那个医生啊,麻烦您了。”张钰青尴尬不已,门没坏,她赶紧摸了摸鼻子,让开位置,让女医生拿钥匙开门。 然后带着孩子们去了院子那边,安抚着孩子们的紧张不安的情绪,为了转移注意力,一起研究龙眼树上到底结了多少龙眼。 “陈厂长,这位就是您家的小保姆吧?”谷医生道。 “……”陈北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女医生收拾好,拿了医药箱,一边给他缝针一边笑:“挺泼辣的,都快把我家门给拆了,不过,也聪明,还知道把你强行带过来,你这胳膊啊,再这样搞下去,要废的。万一破伤风,也会要了你的命。” “抱歉,师娘。” 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相貌漂亮的女人,是陈北生那个坐牢师父的第二任妻子,陈北生不想给她添麻烦,但还是添了麻烦,只能歉疚地道。 第48章 在这之前, 陈北生是不知道谷医生是师父的妻子,这一声称呼,引起了十分震撼的效果, 那消毒药水瓶被一个胳膊肘碰到地上发出了玻璃清脆响声。 “你……”谷医生盯着眼前苍白的俊脸,仔细看了几秒, 她慌张无措, 只能努力压抑情绪, “我并没有和你师父结婚, 你用不着叫我师娘!” 决绝的表情,就差说完全不相干。 陈北生不打算放弃试探:“对,就差一张结婚证, 你们都喜欢低调,厂里面没人知道你们在谈对象。师娘, 我今天不是来兴师问罪,我只是想说, 师父那么好, 他不该蒙受这样的不白之冤。” 给陈北生处理好伤口, 快速收拾好工具, 极度不愿谈及前任厂长这个人,谷医生站起来背对着他:“陈厂长,从我知道你师父走私那天开始, 我就和他断绝了一切关系!” 陈北生起身站好。 想让师父从监狱出来, 而眼前这个“师娘”就是其中的关键人物。 他看着那个背对自己的身影:“……谷医生,你没去监狱里看过我师父吧?他现在情况糟糕, 头发全白, 不过才四十二岁啊,看上去却像六七十岁的老人, 极度贫血,我听狱警说,他不愿意吃饭,每天去矿场搬完石头就发呆,他似乎是想死在里面。” “……”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剧烈摇晃了一下身体,但依旧没有回头说话。 空气中,是淡淡的血腥味,谷医生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唇,咬出了血,她也没有察觉到。 陈北生的嗓音恢复平静:“师父现在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你能不能去看望他一次?” “……”不回应,不说话,但是背影在颤抖,微弱的哭泣声,在房间里响了起来,声音不大,却极度压抑,这种哭声,听了揪心。! 带着孩子在外面数龙眼颗数的张钰青,不明所以地探头看了一眼屋内。 瞧见那个女医生在哭,纳闷挑了挑眉! 没搞错吧,一直温润如玉的陈厂长还能把人训哭?她想要去安慰,走了三步,又停下脚,算了,陈厂长在训人的时候,不要去插手比较好。 屋内。 陈北生还在劝,他想要查到师父,具体顶替了哪些人的罪,他必须把那些人找出来,送他们去坐牢,这样第九厂才能继续经营下去。 可是很显然,这个至关重要、也是师父最在意的女人,她不愿意给师父洗刷冤屈。 “谷医生,你是不是被什么人控制了,导致自己无法做主?”陈北生只能这样去推测,王常福曾经收养了那么多孤儿,都放在了社会各个位置。 谷医生是被收养的,也不奇怪,先前陈北生调查过她的身世,父母在很早以前去世,她被收养在亲戚家。 但这个亲戚是谁,陈北生没有打探出来,他询问的那个人,年龄都八十了,记不太清楚几十年前的事。 谷医生的手在颤抖,眼前浮现二十五年前的画面。 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死在战场上,母亲照顾了她几年,迫于生计改嫁,丢下了她。 城里闹□□没几年,没有哪个亲戚愿意收养她,那些年,整个社会都是乱的,后来是一对年轻的夫妻挂着善人的名头,把她带走,坚持要养烈士的孩子,给她吃穿,让她读书,却一直灌输一个思想,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她的人生,由不得她做主:“陈厂长,我没有被谁控制!” 她不肯回答陈北生的问题。 陈北生也不勉强她,离开了职工宿舍。 …… 一直担心陈北生的伤,张钰青没问那个女医生为什么哭。 回去后,她不让他做饭,每天叫他去她的宿舍吃饭,再辅导两个孩子学习。 “老板啊,请务必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我对这份工作挺满意,看到新奇玩意儿随时买,还能从杨剑新那里劫富济贫。现在的生活,比我凌晨两三点起床打鱼轻松多了,我暂时还不想换新工作啊!” 饭桌上,张钰青把一蒸屉笼的豆沙包夹出来四个,码在碗里堆高高的推过去。 “来,尝尝流沙馅的包子,我今天上午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了新鲜的红豆。” “谢谢!”陈北生一直被念叨着,却一点都没有不耐烦,一直笑着。 张钰青又给他摆了一碗五谷杂粮粥。 咯嗓子眼的高粱和小米红豆,被高压锅小火熬煮了两小时,全煮软烂,香喷喷的味道给压出来了。 “这是凉拌牛肉,下午买的,严奶奶说朱家奥那个镇上,淹死了一头牛,屠户在杀牛,我骑自行车赶过去买了二十斤牛肉,来,多吃点,补补血!” “谢谢!”陈北生认真道谢。 他吃东西斯文,两个孩子比他大口得多。 陈北生才加班回来,刚才他去调查了仓库的事。 陈小起吃了饭,心疼的踮脚,站在桌子边看着叔叔的胳膊:“叔叔,还痛吗?” “不痛了,小起,带着弟弟去写作业好不好?” “好,叔叔你要吃饱饱的!”陈小起去牵弟弟的手。 陈小南不肯走,两只肉爪子紧贴桌面,胖嘟嘟的小脸快要怼上那宣软白白的流沙豆包,张钰青叉腰:“还想干啥?你可是吃了四个豆沙包,一大碗杂粮粥,大半碗卤牛肉!” 陈北生听了,递包子的动作一顿,干笑:“乖,你和姐姐一起去画画吧?” 陈小南很不舍,眼巴巴瞅着桌面:“叔叔,你要吃饱饱的。” 叔叔很可怜,受伤了,手流了很多血,所以必须吃很多东西,他不可以抢叔叔的食物。 陈北生有点于心不忍:“给他吧……” 张钰青完全没有一个小保姆的样子,凶狠又泼辣,那双漂亮的杏眼用力瞪过去:“给啥?” “没什么。”陈北生抬头,不敢替侄子求情,更不敢塞包子给侄子吃。 外面的严奶奶此时提着一篮子龙眼过来,瞧见门没关,正好看到这一幕。老人家现在已经知道两人是雇主和小保姆的关系,可是,不管咋看,这小保姆似乎比雇主可怕哩! 张钰青看到老人家,一秒钟变脸,和颜悦色走过去笑着接过老人家的竹篮子。 刚才送了一碟凉拌牛肉过去,严奶奶一家人都吃惊不已,改革开放后,大家能自由买到肉,但是也不是餐餐都舍得吃,更何况还是这么昂贵的牛肉,他们这个地方不是大草原,市场上很少买得到牛肉,这是一份大菜,所以严奶奶吃了牛肉,心里难安,赶紧给张钰青送点东西过来。 万辰市龙眼多,严奶奶乡下的亲戚送了很多龙眼,她分出一半送到张钰青家里,而张钰青挺喜欢吃的,最近没时间回乡下,此时看到这么大一篮子,咧嘴笑得纯真,陈北生不侧目的盯着她看,也跟着笑,被严奶奶捕捉到了,老人看穿一切的视线,让他微微不自在的移开脸。 严奶奶吃过的盐,比这些年轻人吃过的米还多,慈祥的脸,笑得意味深长,接回了竹篮子,又拍拍张钰青的手离开了这里。 陈北生吃饱喝足,瞧见张钰青去浴室给孩子们洗澡。 他起身把碗洗干净,仔细检查小起今天的作业,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见孩子的课本卷边儿,他出去了一会儿,带回一卷去年的挂历,摊开挂历,上面是稻田丰收的画面,在张钰青好奇的目光中,给陈小起包书皮,低头侧目的样子很认真,剪刀和胶水,他使用的很好。 当妻子重生后 第63节 “叔叔好厉害,手痛不痛?”陈小起崇拜的看着叔叔。 陈北生摇头:“放心,叔叔没那么脆弱,只是你钰青阿姨太紧张了!” 现在小孩子的书,都是小小一本,陈小南刚洗完澡,浑身香香的,他噔噔噔跑到房间,抓起自己的书包拖过来,两根带子在地上不断摩擦,小书包里面有两本儿童故事书:“叔叔,我也要!” 陈北生一视同仁,给孩子包了书皮,天色不早了,虽然七点多钟也没有太暗,但是留太久总会招人说闲话,陈北生收拾好桌面离开。 晚上他要和肖军去查地下加工厂的具体位置。 如今所有要走私的东西会拿去地下加工厂再加工。 而第九厂仓库里的组长,就是今晚要跟踪的对象。 …… 张钰青还在惊叹,她是糙养长大的渔村姑娘,没人会给她包书皮,她捧着整整齐齐的书本,在惊叹陈北生的手艺。 真厉害,她怎么就不知道书还可以包书皮。 这城里长大的孩子,和农村长大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不过很快,张钰又发现不对劲,那卷挂历还有一点剩余。 摸了摸,从挂历里面摸出一沓钱,数数一百块,上面放了一张纸条:这个月的伙食费。 “小起,你叔叔真有钱!”她买二十斤牛肉,也不过才三十二,陈北生一下子给了她一百块。 “因为叔叔是厂长呀。”陈小起摸一摸白白的书皮自豪道。 陈小南憨气点头:“对,叔叔厉害,他能挣很多钱钱!” 第49章 深夜十二点, 陈北生第二次看手表。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厂里面的物流部门出货时间是在九点左右,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直到现在还没有看那辆他们厂花了十三万,从国内厂商那里买的国产大货车。 一旁陪着他来的肖军也看了看手表:“奇怪, 怎么还没出来?” 陈北生:“是喝醉酒了!” 肖军:“你们厂管得如此松吗?” 陈北生冷着一张脸:“我白天见不到物流组的工人。” 这里说着话, 那边一辆货车慢慢驶出来, 那司机果然醉得不轻, 车都开出了蛇形,好在三更半夜,一条大马路任由他开, 也没有路人。 “我跟上他!”肖军启动了公安的车。 此时深夜的马路上,稀稀落落几盏路灯, 因为电力不足,有些路灯没有开, 所以黑灯瞎火跟了一路。 那辆车进入了林翔拖拉机厂, 和外面不同的是, 里面灯火辉煌。 而且还有不少人的声音, 仔细听,其中就包括了张强和张雷。司机喝醉了酒,停车的时候不小心撞了拖拉机厂的那棵龙眼树, 树倒是没怎么受伤, 脆皮货车却撞出一个小凹陷。 货车的司机一个激灵,总算从醉酒中清醒, 货车下面的张强拿着一根擀面杖, 指着车里面的人咆哮:“刘兵,你他娘的又喝酒, 你看你把老子种的树,都给撞歪了!” 刘兵从车上下来,醉醺醺的冲着张强笑,喷着酒气道:“兄弟,别介,我才喝了一小杯。” 只见货车的另外一边,车门被打开,急吼吼跑下来一个人。 “呕——” 仓管组的组长霍冬,一直坐在副驾驶,他被刘兵的车技给眩晕了,脸色苍白,两只脚刚沾地,就吐得昏天黑地。 张强拿着棍子指着刘兵:“你总有一天会因为喝猫尿,死在路上!” 刘兵喷着酒气笑:“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是祸害!” “去你娘的!”张强后退几步,直犯恶心,这家伙不光酒臭,口也臭,出来的味道,就像那隔夜饭发馊了一样。 懒得和酒鬼过多纠缠,张强熟门熟路,打开货车的后车厢,朝身后,挥挥手,他那二三十个小弟,一起把车内精美的包装,一件一件从车上搬下来送到仓库内。 吐完后的仓库小组长霍冬,紧张地看了看四周。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今天多了双眼睛在暗处盯着看,他这个人第六感向来就特别准。 张强把车厢内所有的纸箱子抱进仓库,勾住霍冬的肩膀,嬉笑道:“兄弟,辛苦了,没被你们那个新厂长发现不对劲吧?” 霍冬直摇头:“我们厂长没发现不对劲,他压根就不知道,咱们出货的玩具,还会送到你这里来再加料。” “那就好。”张强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子钞票目测至少有二十张,塞到霍冬的手心里,“拿回去,给孩子媳妇买些好吃的。” 看到这么多钱,霍冬什么恐惧都没有了,每个月多拿两百块,半年前,还拿到了电视机票,冰箱票,一年下来,工资加上七七八八的赃款,少说也挣了五六千,相当于别人七八年的工资,这叫他如何收手?是,是刘兵诱惑他进入这一行走私的,但家里越过越好,儿子媳妇越活越滋润,没被抓之前,无论如何都会干下去。 林翔拖拉机厂的大门被关上。 刚才还站在门外的一群人,进入了拖拉机厂里面,只有窗台,透过玻璃照在外面的树上,打上了晕黄的光影。 陈北生:“进去?” 肖军冲他摇摇头:“别冲动,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不是对手!” 陈北生:“我只是想确定,他们在哪里加工。” 双手轻松的撑住围墙,都不用助跑起跳,陈北生轻松的翻越上了围墙,只留下肖军在旁边瞪眼睛。 “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公安,你说你身手咋那么好?”说话的同时,肖军同样利落的快速翻越围墙,轻轻的落到了土地的另外一边。 两人侧着身子,小心翼翼沿着围墙走了半圈,然后来到厂房的后面。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的人把一件件货搬到了地下室。 那个地下室不太显眼,白天的时候,被几个大纸箱挡住出口,到了晚上挪开纸箱子,能看到一个四方形,大概一点五平米的出入口,从那里走下去就是地下室,那些人全部把东西抱下去就在里面加工。 肖军摸着下巴:“我之前几次来,啥都没有看到,还以为这些人,改过从善了呢!” 陈北生:“好了,知道了目的地,咱们离开吧。” 肖军笑:“兄弟,不进去打两拳?” 陈北生有些没好气:“我不爱打架。” 肖军翻了一个白眼,这话,鬼才信。 距离他们三百米远的地方,搭了一个小狗棚,木头制成的,做工粗糙,里面的狗惊醒,不再趴着,改而站起来,那只狗狂叫起来:“汪汪汪汪——” 脖子上锁着链子,没办法过来咬人,只惊动了屋内的一群人,张强急忙走出来看。 院子里什么风吹草动都没有。 见张强走过来,那只狗就停止了叫唤,冲他摇尾巴:“黑贝,你叫啥?” 张强狐疑的问,扭头看向四周。 仔细听了听旁边的动静,心是悬着的,于是走出很远看情况。 围墙的外面乌漆墨黑,张强小时候一直缺营养,这夜盲症也没治过来,有越来越严重的倾向。 “他奶奶的,啥都没看到!”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张强摸黑,转身回了厂房。 他的哥哥张雷瞟了他一眼,继续拨算盘:“外面有人?” “没有!”张强又下了地下室。 张雷蹙眉,停止记账:“那我咋听到外面有车声?” 他赶紧拿出手电筒跑出去,就见一辆军绿色的公安车,已经驶出去好远,他心里暗道不好。 跑回拖拉机厂内部,叫人全部停止干活,赶紧转移阵地。 旁边一个手下道:“雷哥,你最近咋啦,为啥这么怕公安,那里面不是有你的人?” 张雷急得团团转,不断催促这些人快一点包装,同时不忘回答手下的问题:“咱们万辰公安局换了一个新局长,我的内应,连饭碗都没了!” 那个手下又继续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再贿赂一下新局长呗!” 张雷没好气地拍开他:“你以为老子没想过?咱们万辰市那个搞地下赌场的,上次就试图贿赂他,听说,那个赌王现在已经进了牢房!” 大家顿时有了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这以后的日子,只怕越来越混,难怪最近张雷,包了几十亩山头,然后又在山头挖洞,作为临时的据点。上头没人罩着,他们感觉日子难熬,这万一进去,不是判死刑,就是判无期,毕竟手上没几个干净的。 …… 第二天是星期天,张钰青带着孩子们去街边找老师傅剪头发。 回来时。 “呜呜呜呜——”陈小南骑着小三轮哭哭啼啼,那个师傅一时没搞好,给剃了个小光头。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师傅,要怪就怪陈小南坐不住,脑袋扭来扭去,理发的推子,不小心给他推秃了一块,实在是太怪异了,一边有头发,一边没头发,走出去也不好看,张钰青干脆让师傅给孩子全部剃光。 为此,陈小南这个小小的和尚,一直在哭,给买了一根冰棒,吃完了继续哭,骑上心爱的小三轮也哭,张钰青只能给他好好的解释:“头发还会长的呀。” 陈小南肥肥的指头,摸摸自己的光头:“呜呜呜……隔壁的老爷爷……他的头发没长……他一直是光头呜呜呜呜……” “小孩子会长。”张钰青给他道歉:“对不起啊,早知道阿姨来给你剪头发。” 陈小起见到张钰青这么愧疚,赶紧低头,对弟弟认真解释:“会长长的噢,你看姐姐的头发,就一直在长!” 糊里糊涂的陈小南,觉得好像也对。 摸摸姐姐的头发,再摸摸自己的光头,哭到打嗝的他,不哭了,旁边卖糖葫芦的经过他身边:“糖葫芦……” 他大大的眼里含着两泡泪,小肉手指过去:“我要吃。” 这次,不等张钰青有动作,陈小起赶紧从小口袋里掏出钱包,拉开拉链:“姐姐给你买。” 张钰青笑了笑,这对姐弟感情一直很好。 能哄好就行,下次买一把推子回去认真学一学手艺,以后就不让街边上的师傅给陈小南理发了。 这小子不能坐久,小肉屁股跟长了钉子似的,喜欢动来动去,所以啊,还是让她慢慢的给他理发吧。 十米开外,一个小孩跑过来,嚷嚷着让爸爸给他买冰糖葫芦。 陈小南忽然指着他道:“坏蛋,欺负姐姐的坏蛋!” 陈小起付了三毛钱买了三根冰糖葫芦,瞧见了霍麟,脸色变得不太好看,霍麟瞧见这姐弟俩,顿时想到了幼儿园不愉快的经历,他现在和陈小起读一个小学,但是不同班,以前欺负陈小起,是因为陈小起漂亮干净,她却老是和女孩子玩,不喜欢和他玩。 但是陈小起的弟弟,总在放学时分,莫名其妙冲出来,咬他,所以他每次都是一次对付两个。 突然,霍麟为了报仇,一把抢走陈小起的三根冰糖葫芦:“给我!” 当妻子重生后 第64节 并且迅速逃跑。 这一幕,看上去像当街抢劫! 霍冬老神在在,装模作样训斥儿子:“咋抢女孩子的东西。” 但是也没有要还回来的意思,张钰青皱着眉头:“把糖葫芦还回来。” 霍冬马上笑道:“你是陈厂长家的小保姆吧?孩子闹着玩呢,别在意!” 第50章 霍冬这个人最是擅长阿谀奉承。 但因为有前车之鉴, 他已经不想再讨好任何一个新来的厂长。 这个陈北生也不过是个滥竽充数的,过不了多久,照旧会被王副厂长赶下去。 想上一任厂长, 吴鸣,多威风啊, 这些会拍马屁的人, 都以他马首是瞻, 可最后不也坐了牢! 还有, 张强和张雷两兄弟他们不是吃素的,后台大得很,据传, 天北市那边还有张强张雷两兄弟的人。 对于一个才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保姆,霍冬压根就不放在眼里了。 不过, 想到陈小起会回去告状,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 他笑了笑, 从口袋里掏出钱:“来, 叔叔给你一块钱, 你拿着再去买,不要和我家的皮小子计较。” “不要钱!”一直很害羞、很胆小的陈小起,今天胆子格外的大。 小脸涨得通红, 眼睛瞪得大大的, 还不到霍冬腰高,她握紧小拳头, “霍叔叔, 老师说,不可以抢东西, 霍麟的行为不对,霍麟必须道歉!” 张钰青颇为意外地看着陈小起,弯下腰仔细问:“这个男娃儿,在学校欺负你了吗?” “对!”陈小起用力点头。 张钰青抬起头,满面冷然:“孩子不要钱,她只要一个道歉。” 霍冬有些不痛快:“这我也抓不住那孩子呀……”小保姆真不会看眼色。 作为仓管组的组长,他能浑水摸鱼捞不少油水。外头的人谁不羡慕他?不尊重他? “小孩子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我家儿子性格霸道了一点,小姑娘忍一忍吧。”霍冬说道。 不要钱正好,他本身就是个周扒皮,想从他身上抠出一分钱都难,把一块钱又收回去! 张钰青招招手:“那个小同学,你过来!” 霍麟此时正观察着张钰青和爸爸的一举一动,瞧见爸爸站在自己这边,瞬间就给添了三分胆量,大摇大摆走回来,三根糖葫芦每根舔一遍,上面全是亮晶晶的口水,不断的恶心陈小起! “我不道歉。”口水快滴下来,恶意满满,“你打我呀!” 张钰青的冷脸消失,笑了笑:“不道歉也行!” 三根糖葫芦突然消失在霍麟的手里,被狠狠拍在了地上,马路上,尘土飞扬,糖葫芦滚了几圈,一下子沾满了灰尘。这出其不意的拍打,让霍麟气愤抬头,他打不过这个大人,只能哇的一声哭出来。 “怎么回事,这么大一个人,还欺负小孩子,你好意思吗!”霍冬噌的一下冒出了火,儿子是他的心头肉,谁欺负都不成。 就算儿子抢了别人的东西又咋样?明明要给钱,是这丫头不要! 张钰青丝毫不害怕霍冬的叫嚣,低下头和两个孩子解释:“小起,小南,我们不主动欺负人,但是以后啊,谁欺负你们,你们就打回去,阿姨给你们撑腰。还有,这种不承认错误的人,不要学。将来他们会犯更多的错,最后结果就是进监狱,判死刑,被枪毙!” 陈小起和陈小南不停点头,童真的双眼,亮如星辰:“嗯嗯!” 他们觉得阿姨好厉害,刚才打下了那三根糖葫芦,他们都吓了一大跳,可是阿姨一点都不怕。 霍冬皱眉! 听这话,特别不对味儿,一边哄着儿子,一边去拽张钰青的胳膊:“啥意思?在诅咒我儿子?” 张钰青任由他拉着:“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你做过什么事儿,你心里应该更加清楚!” “你……”本来一肚子火气的霍冬,想要好好的教训这个小保姆,此时被这意有所指的话吓到。 不对,小保姆不是在诅咒他儿子,明显话里有话是对他说的。 张钰青悄声警告:“你再不松手,我就大喊你耍流氓,巡逻队的人,就在前面!” 霍冬松开对她的钳制,愣在原地。 儿子又哭又叫,想要挣脱他的手,但被死拽着不肯放开,此时霍冬的脸一片惨白。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在仓库里私自调运货物的事,会被这个小保姆发现。难道是说……那个新厂长已经抓到他的罪证? 到了九月份,空气变得凉爽,强劲的海风吹落了不少梧桐叶,却也惊出了他一身瀑布汗。 …… 回到职工家属区,张钰青瞧见楼下有不少老人在聊天,不远处,一个男人在等自己。 那个子高高的、孔武有力的青年正是杨顺。 “表妹,去哪啦,瞧我给你带来了啥?” 四条黄花鱼! 张钰青震惊:“怎么捞了这么多条黄花鱼?不拿去卖吗,我听说小的不值钱,大的值钱!” 杨顺大气说:“不卖不卖,送给你吃,我光靠卖龙虾,就赚了不少钱。这四条黄花鱼,你拿回去吃,或者送人都行!” 如今黄花鱼不好抓,不像六七十年代,出海总能捕捞到不少,而且黄花鱼生长期又特别长,几乎看不到大的。 杨顺用草绳串着黄花鱼,每一条大概有两斤重以上。 张钰青越看越欢喜。 这些年出海,捕捞到最大的也不过一斤重,现在国内海域黄花鱼数量已经在减少,但架不住有钱人变多,爱吃黄花鱼的人也多。 旁边的老人羡慕:“黄花鱼好哟,补身体!” 另一个退休的老中医道:“这鱼吃了好,对贫血失眠,食欲不振,体质虚弱,有良好的疗效,俗话说得好,药补不如食补,你们卖给我吧。” 得到拒绝的回答,老人颇为遗憾。 杨顺送了黄花鱼,还要去上班。 他现在越来越厌烦钢铁厂的工作,每天烧锅炉,耳朵鼻子口腔全是灰,和父亲商量了一下,打算辞职,出来做个小买卖。父亲见他最近表现不错,倒是没说什么,只要他不走私,父亲懒得管他,上完这个月班,他打算不干了,所以还是要和表妹说一声。 得知他不去钢铁厂,张钰青认为可行,他高大,有一把子力气,做大事也有胆子:“顺子哥,做买卖,千万要记得办个体户营业执照。” 杨顺挥挥手:“这个你放心,你顺子哥已经走了关系,送了几条好烟。个体户的营业执照,下个月就能拿到手。” 转身离开。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张钰青觉得也挺好的,在钢厂烧锅炉,确实不太好,容易得尘肺病,而且特别热,动不动就中暑,不干比较好。 早几天看人民日报,就连那些坐办公室的科长,都下海经商了,只要人勤快,不会饿死的。 四条大黄花鱼引起了这一整栋楼的轰动,不少人跑来看,大家都是医院的家属,钱还是有一点的,都想买一条,拿回去给自家的孩子补身体。 张钰青一直在摇头,笑着说不卖。 陈小起帮助张钰青提了一条鱼。 陈小南吭哧吭哧抱着自己的小三轮儿,走上阶梯,嘴里嘟嘟囔囔:“不卖鱼,不卖!” 家属区的老人,不想失去吃黄花鱼的机会:“丫头,这样的鱼,吃了最补,卖一条吧?” “对,你卖出去三条,自己还能吃一条,你们家才三口人,这一条鱼,足够吃了!” “我出五块!” “出五块?想屁吃?我出十二块,丫头,给我买一条!” “我也出十二块,这价钱很合理呐,要知道,那小黄花鱼可只有一块钱一条!” 张钰青有点后悔没带个大麻袋装鱼,否则也不会引来这么多人,都堵着要鱼,她口水都快说干了。 这鱼她真的有安排。 一条送给肖军,他这个公安在无形中帮了她很多忙,作为答谢,送些鱼和肉是应该的; 一条送给钱英,婶子让她住在这么好的职工小区,安全系数得到提升,而且婶子之前就想吃大黄花鱼,今天送一条,她一定会很开心; 一条送给陈北生,他给了那么多生活费,都超出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再怎么说,也得给他留一条鱼才对。 剩下的一条她和孩子们吃。 回去拿个大麻袋提着,张钰青出门送鱼。非常凑巧,送到钱英家的时候,发现陈北生,肖军都在,他们在商量什么事情。 看到张钰青和两个孩子,钱英热烈欢迎,回房拿大白兔奶糖出来,塞到孩子们的小口袋里,又把张钰青当孩子对待,也给她几颗,两个孩子吃着糖,笑得见牙不见眼。 欢快的气氛短暂,张钰青发现陈北生,马局长皱着眉头。 两个孩子黏着他们的叔叔坐着,她自己是个外人,不好打扰,于是去厨房和保姆一起处理黄花鱼。 马华翔满脸威严:“天北市的廖局长打来电话,他很笃定,走私烟的源头,就在我们万辰市。” 肖军颇为苦恼:“可是,那张雷他们是怎么运过去的?” 陈北生:“现在我们市,明令禁止邮局邮寄香烟,张雷和一众小弟,也没有办法再跑去各个邮局寄烟,所以我怀疑是通过火车走私。” 马华翔点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他没上任之前,万辰市走私烟泛滥,他上任之后,万辰市的走私烟得到遏止,并且销声匿迹。 但是架不住海上走私的人,会把烟,偷偷运往其他城市贩卖,赚取高额利润。 如果按他的想法来办,如今的海警,管理混乱,就该好好查一查才对。 可海警属于武警,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就算真等到了关键时刻,他这个市公安局局长也只有指挥权,没有调动权。 马华翔:“张雷他们也知道,天北市有钱人多,消费得起这些高价烟,所以把那些烟,都往那边送。” 这些人丧心病狂,才不管是否打击到本土烟的销量,影响本土税收。 天北市廖局长的意思是,让他这个万辰市公安局局长赶紧想办法抓人。 肖军正色道:“局长,那我再派人去火车上好好查一查。” 商量完,肖军要离开,张钰青在厨房里和保姆一起收拾鱼,同时也听到了客厅里的对话。 洗干净手出来:“肖军,等一等……我问你,在火车上,你们是怎么搜查,我表哥也是开火车的,我可以帮你问一问,货物可以藏哪些地方?” 肖军:“都在行李架上、座位下面搜寻可疑包裹,但是,我们最近都没有发现异常。” 当妻子重生后 第65节 张钰青盯着马局长和肖军的脸,看了一会儿。 ……朦朦胧胧的画面里,在几个月后,他们查获了香烟,并且还上了报纸。 张钰青低下头,不经意道:“你真不仔细,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查呀,比如火车的厕所,餐厅那边。对了……推开了车厢的顶栅没有?火车外面也可以检查一下!” 这话犹如打开了一扇门,马局长、陈北生以及肖军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对啊! 之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如果不在火车的车厢内,那么就有可能在火车的顶栅上,这上面确实是完全没有检查过的。 第51章 张钰青前天吃晚饭时, 听到陈北生说他和肖军一起去火车站台接人,肖军被一只手推下铁轨,差点被驶来的火车压死, 还好陈北生反应快,趴下去伸手把肖军拉了上来, 否则就会被已经进站的火车给撞死, 等他们回头去找凶手, 那凶手早已淹没在茫茫人海中。 张钰青对这事, 也着急,想要公安赶紧破案。 只是,透过马局长和肖军的脸, 看到的未来画面太模糊,也就看到了报纸上出现的“火车的顶栅”几个字。 …… 心神不宁谢绝了钱英留饭, 领着两个孩子出门,张钰青打算回去后耐心等消息。 在半路上, 瞧见有人在摆摊, 鬼鬼祟祟的。地上铺两个麻袋, 麻袋上面全是各种帽子, 有老人戴的,有小孩戴的,一看就没有个体户营业执照, 大概是担心被巡逻队的收走摊子, 听见脚步声,吓得急忙抬头, 瞧见是一个姑娘, 那个中年男子长吁一口气,笑眯眯张罗生意。 张钰青在摊子上驻足一会儿, 给陈小起买了一顶白色的棉线小帽,被摊贩一顿忽悠,又给陈小南买了一顶真“虎皮”小帽子,付了四块五毛钱。 两个娃儿特别喜欢。 陈小南鼓着脸:“看不到我的头了呀!”肥肥嫩嫩小手拽起虎皮帽子往脑袋上套。 矮墩墩的小人儿,被小帽子遮住一双大眼,开心得不停晃小脑袋:“摸不到光头,我不是小和尚了呀。” “来弟弟,姐姐帮你戴好。”陈小起给弟弟戴正帽子,看到弟弟肉脸快要溢出来,忍不住轻笑。 自己也宝贝的戴上白毛线小帽子。 娃娃头配上小帽子,映衬得陈小起的肌肤更加白里透红:“阿姨,给你钱。叔叔说,不能让阿姨白白花钱。” 从小钱包里数出四张块票和五张毛票,小手递过去。 张钰青赶忙拒绝:“不用不用,你们的叔叔给了我不少钱,还没花完!” 两个孩子喜欢,她也开心。时间不早了,她领着孩子回去。 到了下午。 钱英这个医院的大忙人,亲自来叫张钰青他们去吃晚饭:“自从上次吃过你做的饭,我就总忘不了你做的菜,芝姐说她手艺一般,你就帮我做那个黄花鱼吧。” “行啊!”张钰青也不推辞。 看到钱英满脸喜色,张钰青咽了咽口水,不知道事情处理得怎么样,据她所知,火车的车厢那么多,查到赃物,需要时间的。 两个孩子被钱英左右牵着:“多亏了你,找到了。” 张钰青关上门:“婶子,真找到了呀。” “小心!”钱英耐心领两个小娃儿下阶梯,孩子腿短,走的步子小,阶梯也高,速度放缓了不少。 听到张钰青问她上午的事,她扭头回答:“我听老马说,今天一共找到了七千多条走私烟。” 张钰青眼睛变亮:“这么多。” 钱英回应:“不多不多,老马说后来又搜查到了十个包裹,还没完全统计出来。” 张钰青替马局长高兴,能抓到走私烟,从源头上遏制了,这是一件大好事。 不过,又听见钱英颇为遗憾地摇头:“你说好不好笑,那些包裹被搜查下来,一瞬间成了无主的货。火车上的人,全表示不是他们的。可惜,虽然搜寻到了赃物,却没抓到人。” 张钰青:“走私要坐牢的,谅那些人也没有胆子承认是他们的烟,他们大概只能暗暗后悔吧!” 来到公安大院的家属区,张钰青去厨房帮忙,两个孩子乖乖看动画片《大闹天宫》,保姆芝姐正在犯愁,瞧见张钰青走进厨房,如同看到救星。 “钱医生就好一口黄花鱼,听说她以前吃过,那时候还是在六八年,当时吃了感觉非常好吃。我这压力顿时好大,我做菜也就一般,煮出来,真不一定能让钱医生和马局长满意。” “芝姐,你别有压力!”钱英笑着凑过来帮忙,“说到做鱼,我也不会。上次吃,还是一个堂哥在万辰当兵,冬天回去探亲,送了几条很大的黄花鱼给我,当时我和老马才结婚,条件不好,不知道怎么做来吃,堂哥帮我们煮了,那味道,我直到现在都忘不了!” 可惜后来一直没有再吃到过。 “没事,我来做,婶子,你去忙吧!”张钰青洗干净手,扭头研究处理干净的鱼,“我以前和村里的一个五保户学过厨,做过村里的席面。” 钱英惊叹:“好姑娘,你真是让我惊艳,我儿子要是有你一半厉害,我就开心了。那行,我出去,这些年来,我家都是老马做饭,我好像只会帮倒忙。” 张钰青和保姆在厨房里忙碌,因为肖军和陈北生的黄花鱼都没有带走。 一个是住宿舍,不带回去;一个认为独自吃鱼没有意思。 三条鱼六斤三两,八个人吃,也吃得完,手脚麻利处理了鱼,两把刀操作很快地剁鱼头,保姆芝姐在旁边洗青菜。 芝姐:“我家亲戚,住你们隔壁村,以前常常给我送鱼,但是这么大的黄花鱼,我有十年没吃过了!” 张钰青仔细回忆:“我小时候能吃到,不过最近这些年大的看不到,小的也少了。” 两人聊着天,做了一桌菜。 加上两个孩子,八个人,大家围在桌子旁吃饭。盘子大,碗也大,菜分量足,其中三道荤菜,两道素菜,全是张钰青做的。 保姆在旁边盛饭:“肉联厂还要扩张,也不知道是打算建在哪儿。” “扩张好,这以后啊,吃猪肉就不愁了。”钱英叹笑。 饭桌上,大家一边吃,一边点头。 芝姐苦水里泡过来的,每次做菜,想着能节约一点算一点,拿块猪油抹一抹锅,就炒菜。被钱英说过两次,一时总改不过来,所以张钰青用薄油炒的菜,大家觉得特别香,喜欢吃。 钱英吃得满足:“这黄花鱼真香,鱼肉外面炸得脆,咬一口,里面的肉又好嫩!” 被马局长邀请来吃饭的肖军:“我在食堂可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菜,回锅肉我喜欢!” 回锅肉一点都不腻,带着肉的焦香,轻轻一咬,口感香又厚实,好吃,感动得想哭。今天早上肖军太忙,才吃了一个干涩难咽的冷馒头裹腹。 而陈北生最近去张钰青家里吃得多,表情没有他们那么丰富。 马华翔:“我好多年没有吃到黄花鱼。” 今天这鱼,煎的外皮,又香又脆,一层薄酱汁打底,总的来评价,味道厚重鲜美。还有这黄花鱼丸,又滑又嫩,被剁得软软的鱼肉糜,咬几口,慢慢在口腔散开,里面鲜汁多,有点烫:“小起小南,你们吃的时候,小心点。” 两个小娃儿用力点点头。 拿着小调羹从自己的小碗里舀着一颗颗鲜嫩香滑的鱼丸吃。太烫,陈小南鼓着脸,用力吹,吹得小脸通红。 酒足饭饱,张钰青本想去厨房帮忙洗碗,但是被按压坐了下来,钱英让她好好休息,她则去了房间一趟,拿出了二十多张棉花工业券。 “婶子,这是干啥?” “我听说你和村里人,缺这个,就想办法帮你筹了一些!”钱英笑道。 “不不,这太贵重。”今年棉花受旱灾影响,到处减产,国内一直紧缺。 天哪,整整三十斤重的棉花,不管是做被子,还是做冬衣,这个冬天完全不用愁,甚至可以给姑娘做嫁妆,准备几条新棉被。 钱英握住她的手:“好孩子,多亏了你,给我们做了这么多好吃的,我们才能回忆起当年吃到的那种美味。” 马华翔也露出和善笑脸:“是啊,提供线索让我们公安局查到走私烟。否则这以后,你马叔我,就得天天接天北市那边打来的电话,不接还不行。” 即将离开的肖军跟着点头:“对。” 从口袋里掏了掏,想要好好答谢,却掏出一毛钱十颗的水果糖,只能嘿嘿笑,给两个小娃儿一人一颗,给张钰青一颗,站起来,拍拍屁股回了局里。 张钰青拿了棉花工业券看向陈北生,用眼神问:怎么办? “收着吧。”陈北生温和地说。 对于大家的感激,张钰青欣然接受,他们村有好几个孤寡老人,过的日子极其艰难,她可以低价卖给他们棉花。 如果纯赠送,那些老人不会要,但是用便宜的价格卖,那些老人会收的。万辰的冬天挺难熬,几个老人有风湿,不能打鱼,家里穷得叮当响,住的土坯房四面漏风,在冬天,一个搞不好,就会死的。 …… 走在街上,落日慢慢坠下去,橘红色光芒藏在山里渐渐消失不见。街上的路灯亮起来,隔三四百米才有一盏,一些坏了也没见替换新的灯泡。 路面不平,石梯多年没人维修,坑坑洼洼,上面长满青苔,走太快容易摔跤,张钰青看了一眼陈北生。 见他在扶着孩子上坡。 她劝了劝:“没关系,不用送,我和娃儿能自己回家。” 陈北生坚持道:“天黑了,一个姑娘带着两个孩子走在路上,我不太放心。虽然现在治安好了一些,但也没有好到把那些坏人全部抓完。” 张钰青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又偷偷的把目光收回来。 温润的嗓音听起来舒服。 她生活中,以前没有这种温雅男性,都是说话像打雷,脾气很臭的男人。 那些中年鱼贩子大叔,一言不合就翻脸,跳起来骂祖宗;村里年轻男子调子也很高,流里流气。 即使是很厉害的一哥和帆哥,也是五大三粗,小时候常常带着她打架,拉下脸后,很恐怖,没有那种沉淀后的文化人气质。 陈北生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周围的目光越来越多,路上摸黑走的小情侣羡慕看过来。 以前张钰青穷,穿带着补丁的衣服,大家对她的感觉就是一个农村丫头,上不得台面。 现在有钱了,整个人气质变化大,打扮方面,很舒服,也很精致,比城里人还洋气。 所以啊,水要往低处流,人要往高处走,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 上了坡,经过一个巷子口,陈北生停下来,定定看着前面的佝偻背影,一时有些恍惚。 对方穿着麻布衣,黑裤子,绿色解放鞋,走路慢,似乎是生了一场大病,手脚不协调,脑袋是歪着,神经也不太对劲儿,那男人摘了路边草丛的一朵紫色牵牛花,艰难站直,严重内八,一步一步朝巷子口走去。 转身进入巷子,他的脸慢慢能看到半张…… 那小巷又黑又长,距离他们有四五百米远。 陈北生突然丢下一句:“乖,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 张钰青就看到他飞一样跑走。 当妻子重生后 第66节 而陈小起瞥见那半张脸,一下子也愣住。跟着叔叔一起跑,嘴里不停的喊着爸爸。 爸爸? “哪里有爸爸?”陈小南傻乎乎望着,嘴巴张得大大的! 圆圆的小脑瓜都不记得爸爸长啥样! 张钰青赶紧拽住要跑的陈小南,跟着追。嫌弃太慢,干脆一把抱住了还没抽条的小胖墩儿,快速跟过去。 还好今天穿布鞋,跑起步来,也不会太束缚。 “爸爸,你不要走,爸爸,你等等我——” 陈小起不停哭喊。 陈北生喉咙也在胀痛,此时巷子里乌漆墨黑,什么都看不见。 他甚至已经不知道大哥还在不在这里面。 陈小起声泪俱下,拼命追:“爸爸……我是小起啊……我一直听你的话……好好吃饭……好好学习……好好长大……爸爸……你回来啊爸爸!” 张钰青喉头堵得慌。 陈北生努力地让那股激动的情绪压下去。 陈小起越跑越快,她害怕极了:“爸爸……爸爸你看看我……你不要消失!” 巷子里面太黑,又有一些细碎的小石头,跑得太快,只听扑通一声响,陈小起狠狠摔在了地上。 膝盖那里瞬间摔出了三道血痕。 努力地爬起来,膝盖太痛,抽搐了一下,只能让眼泪一滴一滴地流下来。 “我不哭……要勇敢……不能让爸爸难过……”哭到嘶哑的小声音努力控制自己。 后面有一个人慢慢靠过来,温柔又强大,扶起了她,并且蹲下来检查她的伤口。 陈北生从兜里掏出手帕,给侄女包住了膝盖,张钰青也赶紧走过来,掏出一条手帕给陈小起包住了另外一边的膝盖。 流的血只有一点点,孩子出去跑步哪有不摔倒的,磕伤碰伤也是常有的事,瞧见她不愿意回去涂药,张钰青也没有用力扯她。 “你去追你大哥,我来看孩子。” “谢谢……”声音从喉咙里挤压出来,陈北生站起来,扭头继续去追大哥。 在这黑不隆冬的巷子里,一路摸索着,总算追到了前面的人,像是怕吓到对方,他轻轻喊了一声:“大哥?” 那人停顿下来,扭头看他一眼。 身高差不多,脸却不是陈北望。 “同志,你叫俺有啥事?” “……抱歉,认错人了!” 从惊喜到失落,这一瞬间转换的心情,让陈北生如同坐云霄飞车。 他揉着眉心一阵苦笑,怎么会看错人呢,那个人明明就是大哥! 拖着沉重的步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能表现出失落,更不能让自己看上去充满了难过,他必须笑,两百米开外的陈小起和陈小南一直抬头看着自己呐。 “爸爸呢?”陈小南好奇问。 “是叔叔看错了,他不是你们的爸爸,抱歉啊。” “是嘛。”陈小起揉揉眼睛,缓缓低下头,忍不住抽噎。 还以为那个人是爸爸,原来不是呀。 不过想想也对,她的爸爸很健康,走路不会一瘸一拐,也不会那么僵硬,叔叔说不是,那就不是了。 张钰青觉得挺可惜,她还以为找到了孩子们日思夜想的父亲! …… 又深又长的巷子里,有好几个院子。 中间那个院子,一个高大的男人拿着朵喇叭花,送给了一个正在熬中药的女人手上。 憨憨笑着,本该是冷硬俊朗的脸,一笑就带了极其不协调的感觉。 男人不会说话,做了个手势,表示是送给女人的。女人擦了擦脸上的汗,笑着让他出去坐一会儿,待会儿给他吃药。 第52章 两个孩子太缺乏安全感, 回去的路上,陈小起和陈小南哭得隐忍,因为没有任性的资本, 紧拽着两个大人的手,不敢松开, 害怕松手会彻底的变成孤儿。 陈小起抬头, 确定大人没有不喜, 彷徨无依的泪珠子才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哭得张钰青心碎,只能不断地抱抱这个孩子,轻声安抚:“乖, 别怕,阿姨会一直在你们的身边。” 回到家。 张钰青给陈小起擦泪, 找来药,处理伤口, 洗漱上床睡觉。 这次没让陈北生上楼, 大晚上的, 不方便, 她一个人也能搞定,陈小起拉住她的衣服,躺在床上眼里全是不安, 张钰青放在药瓶, 摸摸她的头:“我和你们的叔叔,会继续找你们的爸爸。” 陈小起秀气地点头, 小脸陷在薄薄的被子里, 很是苍白。 “爸爸在哪里呢,爸爸还会回来吗?”另一张小床上, 陈小南压低声音问,肉嘟嘟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安。 张钰青又去摸摸他的头:“要有希望,他一定会回来的!” 一大两小对视很久,张钰青给他掖被子。 两个孩子得到保证,露出了大大的笑脸。 等他们睡着,张钰青仔细观察陈小起的脸,未来的画面,像放电影一样又出现……他们的将来是和父亲在一起的,不过那也是几年以后的事,模糊的画面里,陈小起上了初中她父亲才会回家。 也就是说,即使张钰青不在海里救下陈北望,陈北望也不会死,会被出远海捕鱼的渔民,救上来。 可是画面里,这些年缺失的陪伴,早让陈小起变得心事重重。小姑娘懂事,不愿意给焦头烂额的叔叔添麻烦,所有的心事,自己来消化,眉眼里都是化不开的忧郁,一度患上了失语症,后来痊愈,但将来的人生也不太好。被同班的混子死缠烂打,就骗了心,早早结了婚,一个很有灵性会读书的姑娘,最后却在那种住了八家人的院子里,过上了每天伺候公婆和滥赌丈夫的辛苦日子。 “呜呜呜……”小小的呜咽响起,陈小起睡着了却还在哭。打断了张钰青脑海里的那些画面。 “别怕,阿姨在……”如春风般的轻柔嗓音安抚着睡梦中的小姑娘。 这样的未来,还是要改一改才行,可是要怎么改,却让张钰青犯起了难! 自信、见识、一个充满爱的环境,这些都该是父母创造出来的!可她不是孩子的父母,她只是一个小保姆,她能给孩子的有限,不过,能改变一点算一点吧! 既然能通过看脸,预知一个人的未来,那她的参与,或多或少,应该能改变许多事情的发展轨迹,最少也得让这个小丫头能拥有一个快乐童年。 以前张钰青不认为自己可以改变未来,可是最近却对此产生了怀疑,就比如今天,本应该在半年后破案的那起走私烟案,现在被她点破,马局长发现不对劲,不就提前找到了那些烟?这也间接说明,她有改变未来一些事的能力。 现在的任务就是,必须提前找到孩子们的父亲,这样才能让孩子们多一分自信和安稳,不至于以后随随便便获得一点温暖,就以为是找到了寄托,傻傻的被骗了还不知道。 …… 而另外一边。 因为走私烟被搜刮走,导致损失巨大,张强和张雷两兄弟怄了一肚子的气。 几十年前留下来的旧防空洞里,挤的人多,又没人收拾,汗水的臭味,各种吃剩下来没有洗发霉的碗的酸腐味,四周空气难闻,张强和小弟一直在怒骂新来的公安局局长马华翔。 小弟:“最近做什么都不顺利,我艹他马华翔八辈祖宗!” 张强:“哪天给他干了!” 这时候,洞外走进来一个人。张强烦躁地赶小弟出去,才对抽烟中闷不吭声的张雷道:“大哥,你不觉得奇怪吗,咱们才走私半个月,就被抓,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公安在我这里安插了眼线。我就奇了怪了,他们掌握这时机,也太快了吧,快得让我觉得,我心里想什么,他们就知道什么,太邪门了!” 从南湾、香江那边运过来两船走私烟,本来是可以卖个好价钱,赚二十万巨款很轻松。 没想到却被公安截和,幸亏公安没抓到他们的小弟,否则小弟进去了把他们供出来,他们以后的日子,绝对不太平。 要知道,他们现在每天对外宣传的都是老老实实捕鱼的本分渔民。 一旁的王少鹏,身上还沾有露水,正好听到了张强的话,露出了几分鄙夷之色。 今天没有穿海警的工作装,就是普通便衣,粗布衣皱巴巴的,沾了泥的裤子全是补丁,说明他乔装打扮了,才来的这里,冷冷看着张雷和张强,脑子在快速运转。 张强看他:“王队,你说句话呀,这两船货也有你父亲的份额!” 王少鹏瞄一眼张雷,烟叼在嘴皮子上,没了以往的正人君子的形象,此时整个人显得邪恶,他冷笑:“说什么?” 张强火大:“那些人,不把你放在眼里,难道你就不生气?” 王少鹏在衣服兜里,没找到洋人用的那种银色打火机,只找到了火柴,划亮一根火柴点燃烟,深吸一口,吐出烟:“生气有什么用?我只管海上走私,又没权管市里的公安。” 张强和张雷听他这么一说,怒不可遏,觉得这个王少鹏没上心,以前他能力多强啊,一句话就能搞定整个万辰市的领导,现在竟然说无能为力。 一直缄默不语的张雷,狠捶了一下防空洞的墙,泥巴墙上的那些颗粒扑簌簌地往下掉。 昏暗的灯光,打在张雷的脸上,那断了两截的眉毛,使他整张脸变得阴森恐怖:“王队,我们吃了这么大的亏,就这样算了吗?” 王少鹏把烟从嘴里抽出来。 这事儿,当然不会那么轻易算了,俗话说得好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们王家,在万辰市复杂的关系网,不是一个空降的公安局局长能轻松搞定清理干净的。 “你们先别急,那些烟损失了,就当买个教训。天北市有我的人,等我打个电话,听听他的意见!” 张强迟疑:“那剩下的几十批烟?” 王少鹏稍作思考:“海运到其他城市。” 张强苦恼:“可是那边火车线路并不通向天北市!” 王少鹏嗤笑:“你的人,先坐火车到大一点的市,再转火车!” 张强和张雷兄弟俩看了他一眼,现在也只能用这个麻烦的办法。 他们把走私烟,运到隔壁市去,想办法,在那边坐火车到宇湾市,再下来,转火车去天北市。 不然的话,这烟真的要砸在手里,而且天北市接头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发电报用暗语催了好多次。 从古至今,烟草盐税这些都是占国家税收的大头,就可以想象其利润之丰厚,他们私自买卖,还不用缴税,是能赚大钱的! 临走前,王少鹏警告地看两兄弟一眼:“不要去搞什么暗杀,杀了一个,还会有下一个。咱们必须光明正大,最好能抓到马华翔的小辫子,我上头的人,自然会想办法斗垮他!” “呵,就怕你们内部斗争不行,姓马的就提前把我们给送进了监狱!”张□□脾气的看他,倔强地不肯给承诺。 张雷是主事人,气量大了不少,拍了自家弟弟脑袋一下:“别用那种眼神看人。” 当妻子重生后 第67节 又笑着和王少鹏点头哈腰,“王队说得有道理,我们一定会按照你的吩咐办事!” 王少鹏睬灭了那根烟,转身,准备离开狭长的洞内,如今这里成了新的根据点,旁边摆放了几台家用电器,他随手指了一台:“张雷,我妈说,家里的洗衣机坏了,你送一台新的过去。” 张强磨了磨牙,想要低声骂娘,但张雷立刻拉住他,让他住嘴,笑着点头:“正好这里有一台走私来的双缸洗衣机,特别好使,马上叫人给你送家去!” 得到这种恭敬地回答,王少鹏心里受用,趾高气昂的离开。 张强看着他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我呸,拿得多,干的少,什么东西!” 张雷等人一走,看了一眼弟弟,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兄弟俩使了个眼色,躲开了一群小弟,进了另外一个防空洞说话。 ……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王少鹏走出防空洞,又点燃一根烟抽着。 打算继续去打探陈北望的消息。 一开始,他是相信陈北望死了的,可惜,半个月前,情妇跟他说,在草环区那边看到了陈北望,和一个女人走在一起,看上去身体不太对劲,王少鹏就知道事情要糟糕,可惜情妇跟踪了一路,在乱七八糟的巷子里跟丢了,等到王少鹏再去那个巷子里找人,拿着一张当初进海警大队时拍的黑白照片询问老乡,都是查无此人。 自得自满这些情绪,通通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每天有空就会去查人。 王少鹏和陈北望是同一个警校的学生,两人都是在恢复高考的那一年,考上了省内的公安大学。 出来分配回了万辰市做海警,可无论是学识,还是在体能,或是为人处世方面,他都没有陈北望厉害,总欠缺了那么一点东西。 上头领导会当着他的面,夸赞陈北望是个可塑之才,将来最不济也是他们省边防海警的总队长。 不断夸赞,让王少鹏慢慢变扭曲,他不甘心屈居于人下,陈北望不离开海警队,那他就永远被打压、永远没有办法爬上高位。 其实,陈北望这个人挺好骗,对兄弟完全没有一丝防备,而自己也假装忠厚老实,一副小弟跟班的模样。 这几年来,即便王少鹏玩弄女人,亏空身体早已不适合在队伍里生存,但也占了好处,会被陈北望和领导提起,跟着陈北望一起升职。 在外人看来,他们的关系特别好。 可只有王少鹏自己知道,在那个没有月亮的晚上,他在远处的大船上笑看张强他们把陈北望打死,丢入海里。 后来,他又通过一番运作,让陈北望背上了走私的罪名! 只是现在,陈北望似乎被人救下来,好像在养精蓄锐等待时机回归、要报仇。 这让王少鹏不安极了,情妇安娜不会骗他,但也有可能看走眼。 他只能暗中调查陈北望,想要确定他是否已经死透,或是真的被人救上了岸。 如果是真的活着,那他不介意再暗杀他一次。 可惜查了半个月,一直没查到人的消息。 …… 下午四点半,接了孩子放学,张钰青瞧见两个孩子一直揉肚子喊饿,忙从布袋子掏出两个用荷叶包裹着的软糯香甜的南瓜饼。 也就四小口的量,稍稍垫垫肚子而已。 旁边独自回家的小女娃,脖子上挂着毛线绳子,绳子上有一片钥匙,瞧见了陈小起吃着小点心,羡慕得很:“陈小起,你真幸福,饿了有南瓜饼吃,我妈妈从来不给我做这些,说浪费粮食和糖,我哭过几次,她就拿树杈打我,还说丫头都是讨债鬼,可我妈妈也是女人,她竟然这样骂我!” 陈小起很同情她:“你……” 张钰青瞧见那个小女娃想吃,一直在舔干涩的唇。 想起了她是喜欢和小起诉苦的小姑娘,名字叫黎凤,挺有礼貌,不会动手抢,也不会说“能给我吃吗”的话。 不过家里条件确实不太好,身上脏兮兮,衣服全是补丁,布鞋不合脚大了好多,没有穿袜子,露出的脚踝很脏,这个小姑娘总说回家要带弟弟,弟弟哭,她会挨打,一看就是父母不管的娃娃,回去后还得大的带小的。 张钰青暗暗叹了口气,也是个小可怜,从布袋子掏出两个用荷叶包着的小南瓜饼:“这是阿姨做的,小黎,吃两个?” ……黎凤瞪大眼睛,脏兮兮的脸抬起,不敢置信看着,见真的是给她,她喉头滚动,慢慢接过去:“谢谢阿姨!” “不谢不谢!”张钰青笑着,那个黎凤拿着饼子飞快跑远,显然是不好意思,跑到梧桐树下停住,扭头喊:“陈小起,你妈妈是最厉害、最温柔、最漂亮的妈妈——” 陈小起红着脸,低下头慢慢啃着小南瓜饼,香甜的小饼子甜入了心。 偷偷看张钰青,见她没有生气,她低头解释:“阿姨,对不起,我没有和同学们说你不是我的妈妈……” “阿姨明白,你想和同学解释,或是不想解释都行,阿姨没关系!”张钰青不在意自己被人误会,反正身体一天没变好,她就一天难嫁人。 …… 昨天陈北生说快要过中秋节,厂里发了一些鸭蛋,让去他的宿舍拿,张钰青正好有空,就带着孩子过去。 不远处,比陈小南圆了一大圈的王瑞小同学,看到她,吓了一大跳,狭路相逢,王瑞牵着父亲的手,底气又变足了一些,指着张钰青的脸,很是气愤。 噼里啪啦告状:“爸爸,这个陈家的小保姆打我,帮我报仇!” “她怎么打你的?”王少鹏笑,压根没有把那个看上去畏畏缩缩的小保姆放在眼里,以为只是做做样子打了儿子一下。 王瑞是个小傻子,一边吃糖,一边吼:“我拿你给我的小刀,吓唬她,她把我的刀抢走,还揍了我的屁股,爸爸,你把她抓起来,枪毙了吧!” 危险的声音响起:“小兔崽子,我记得你要那把刀,说是削铅笔用……你才六岁,竟敢拿刀吓唬人,你欠揍了?” 宠儿子也得有个度,瞧见儿子满口喊打喊杀,就算是再疼爱这根独苗苗,王少鹏也忍不住要教训儿子几句。 王瑞哼了一声,扭头看向别处。 王少鹏看到一起走进干部家属区的陈北生,习惯装好人的他打了个招呼:“北生,回来了!” 又满脸温和,掏出口袋里的糖,伸手递过去,弯着腰:“小起小南,叔叔替瑞瑞和你们说对不起,回去就批评他哈,来,你们吃糖!” “谢谢王叔叔。”陈小起和陈小南对这个叔叔很有好感,他是爸爸的好朋友,以前经常去他们家的老房子吃饭。 而且,王叔叔一直对他们非常地宠溺,每次来,都送很多吃的玩的,是非常疼爱他们的一位长辈。 第53章 张钰青打量了王少鹏几眼, 已经做到了心中有数。 她以前见过王少鹏几次,作为一个海警,他曾经没少出现在海钩子村的海岸线上。那边的港口附近, 修了几间矮小的平房,就是作为海警办公和食宿的地方, 停泊着两艘海警的大船, 捕鱼的时候, 张钰青常常会摇着小木船, 远离那种大家伙,怕发生“船吸现象”撞上去。 这个男人在演戏,如果要打分, 张钰青可以给他打一百分。 雄浑磁性的嗓音,语速很慢:“小起, 小南,你们有没有去找爸爸?” 陈小起点了点头:“我们去找爸爸了!” 王少鹏心中大喜, 脸上却满脸悲痛:“那找到了没有, 他在哪里, 还是说他已经回来了?” 陈小起低下头:“我不知道。” 王少鹏脸上闪过愤怒, 但是那一点情绪稍纵即逝:“也就是说,还没有见到爸爸对吧?” “……”陈小起点头。 陈小南稚声稚气:“对呀,我和姐姐也不知道爸爸去了哪里, 王叔叔能帮我找到他吗, 要打屁股,这么贪玩, 都不回家!” 王少鹏内心冷笑, 轻揉陈小南的头:“好,叔叔帮你们去找。只是以后, 你们找到了爸爸,一定要告诉叔叔,因为叔叔可以帮助你们的爸爸处理很多事!”再杀他一次! 两个孩子的眼睛纯真无邪,脸上满是感激,一眨也不眨地望着王叔叔这个大好人。 “呵呵呵!”张钰青将眼前的画面再次眨去,在陈北生旁边冷笑,悄声问,“你以前是不是很信任这个王副队长?” “嗯……”陈北生眼里薄薄的寒光化成了冰箭。 生气有,更多的是忍耐。 这半年来,经历了太多事,足够让年龄不大的他成长为一个不动声色的人,自从大哥这个海警大队长莫名其妙背上了走私的罪名,就算王少鹏和大哥穿同一条裤子长大,他也已经不再信任任何他。 “好了,我们走吧,和王叔叔说再见!”陈北生牵着两个孩子回家。 张钰青不再多看王少鹏一眼,转身离开,刚才看到了王少鹏的未来,干了那么多坏事,前途却是一片光明呐。 五年后,王少鹏会协助王常福把第九厂搞倒闭,害千人下岗,很多家庭为此走上绝路。倒闭的国企被收购,却变成他王家的私企,后来国家纪检组的人来调查。王少鹏发现事情闹太大,暗中把父母儿子送到国外去享福,转脸假装“大义灭亲”,撇清关系,把所有责任推到父亲头上,而他啥都不知情。就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获得了大众的同情,完美躲过检查,混得风生水起,继承了王常福留下的人脉关系,十年后,王少鹏在万辰市只手遮天! “不许走!”尖锐的小嫩嗓响起,王瑞像小火炮一样冲出来挡在了张钰青的前面。 “想干啥?”张钰青低头好笑地问,伸出了手,想去戳他小肉脸,吓得王瑞后退一步,他咽了咽口水:“把刀还给我!” 张钰青摇头拒绝:“那把刀太危险,我交给公安叔叔了,你去找他们要吧。” 王瑞气鼓鼓的,不肯相信:“骗人!”突然抬腿,狠狠踩了张钰青一脚。 张钰青错愕看着自己的布鞋:“你……” “干什么?”王少鹏大声呵斥,装模作样地打了儿子的屁股一下,“我叫你皮,赶紧和阿姨道歉。” 王瑞嗷的一声,哭出来,小脸通红哭声惊天动地:“呜呜呜哇……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只喜欢外面的那些个狐狸精……呜呜呜……” 王少鹏抬起巴掌:“都跟谁学的话,我叫你胡说八道,打不死你!” 这一哭,惊动了王家的人,就见不远处的屋内,冲出来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小月子没做完的王燕穿着不太合脚的高跟鞋,瞧见张钰青,立刻回屋拿菜刀:“姓张的,你又来欺负我家侄子,有种就别走,我剁了你的手!” 王少鹏警告地瞪了一眼儿子,指着他喊三声:“一……二……” 吓得王瑞停止哭泣,挣扎着从父亲的怀里挣脱出来,特别会审时度势跑进了自家的屋子里,去找奶奶求助。 王少鹏又一把抓住自家妹子,对张钰青抱歉:“姑娘,你别理我妹妹!” “大哥,你什么意思?我咋了——”习惯性装好人的王少鹏,浑身散发着冷冽气息,让妹妹住了嘴。 不过,王燕压根不怕他,她今天回娘家是来炫耀的:“当初就是这丫头偷了我的衣服,害我进了局子!” “胡咧咧啥,你不是说偷你衣服的那个丫头是杨剑新的前任女朋友……” 迟疑的声音,到后面慢慢变大,厉声喝问:“难道……你撬的这个姑娘的墙角?” 完蛋,这下要糟糕,本来还想贿赂这个小保姆,归自己所用,汇报陈北生家里的各种消息,这下事情难办了!王少鹏气得想大骂自家妹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张钰青气死人不偿命:“她抢走的男人,我看不上眼,谢谢她废物利用。” 转身,走向另外一边,进了陈北生的家里。 那云淡风轻的模样,惹得后头的人暴跳如雷。 王燕张嘴结舌,胸口剧烈起伏,一时竟没找到话来堵这个臭丫头的嘴,只能恼羞成怒:“姓张的,别打肿脸充胖子,你一个当保姆的,有什么脸瞧不起我男人?我可告诉你,他一个星期赚的钱,你这一辈子都赚不到!” 瞧见妹妹像泼妇一样骂街,不停抖家底,害怕引起外面的人围观,王少鹏头疼,捂住了她的嘴巴。 “闭嘴,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咱们家这么多年来,一直低调做人做事的家风,全叫你给败坏了!” 王燕拨开哥哥的手:“哼,我败坏了啥?按照咱爸的说法,道不同,不相为谋!” 没好气地扫一眼自家穷酸大哥,明明有文化,却不去做生意,只喜欢在那种穷不拉叽的海岸上巡逻。在那破破烂烂的船上,拿着个望远镜到处看,赚那点死工资,还不够她一天出去的花销,也不知道这大哥脑子怎么想的。 当妻子重生后 第68节 王少鹏无可奈何地盯着妹妹进屋,眼里闪过晦暗的光,慢慢的,愤怒从脸上消失,低下头轻笑了起来。 果然,他伪装得很好,这不?妹妹都知道他是个两袖清风的好人。 …… 陈北生家里来了个客人。 而这个客人不是别人,正是手提一个大麻袋的杨顺,他在医院那边的家属区没等来表妹,一路问到了第九厂的家属区。 眼看着快要过中秋节,杨顺今天奉了母亲父亲的命令,给张钰青送来了二十只大青蟹,一只处理干净的老母鸡,五斤九节虾。 “顺子哥,在我家吃饭。”陈北生道。 杨顺顿时多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看了眼傻乎乎进厨房的表妹,他皱眉,压低嗓门问陈北生:“你……打什么主意?我记得你比我大三个月!” “没有!”自从知道大哥还活着,陈北生心中就开始有了小九九,他一脸温和,完全不像坏人:“我没打什么坏主意,顺子哥喝茶,我去厨房叫钰青出来,让她陪你说说话,正好,也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这莫名献殷勤的样子,让杨顺十分警惕,总感觉这个看上去擅长装老实人的小子在算计着什么。 …… 陈北生转身进了厨房,他心情挺不错,回来之前处理了一件事。仓管组的组长霍冬被抓,扭送到了公安局。 今天陈北生在港口,一直等着第九厂那辆物流车过来。 如今国内外贸进出口货物不太多,但港口小,建设落后,能去远海的大货船少。出海还得等时间,需要提前申请,等交通运输部,外经贸部,铁道部三个部门开会来平衡出海先后顺序。 而这个星期主要安排的是玩具、茶叶、丝绸等产品出口,时间紧急,容不得半点闪失,昨天,陈北生再三叮嘱霍冬和刘兵按时将货送到港口,这两人,口头答应得好好,昨晚半夜又拿着货去了张强那里“加工”。 于是陈北生就在今天,守株待兔,在港口等着姗姗来迟的他们。 果然不出所料,霍冬和刘兵看到他,吓了一大跳。 特别是陈北生的身后还有几个公安,霍冬下车的时候,差点跪下来,试图解释为什么昨天晚上应该到港口的货物,直到今天才到。 刘兵是个老手,一直在撒谎说货车抛锚,修车去了,陈北生不听解释,打开了货车的后车厢,将其中重量不对的纸箱子,一件件的全部检查。 公安把那些玩具铁皮车一辆辆拆开,发现里面另有乾坤,塞了黄金。 空心的铁皮玩具里,数不清的黄金看着让人心痛,国内黄金矿山才允许私营性质的开采没多久,就出现了走私,这一看,是某些人私自提炼出来的黄金,他们打算运到国外去卖掉。 霍冬吓得什么都招,而刘兵却是个狡猾的角色,他口袋里有枪,又是在港口,刘兵跳下了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公安没有抓到人,只能去找刘兵的母亲。 刘兵的母亲就是第九厂的门卫刘霞,是那个曾经喊张钰青去门卫室吹风扇的女人。 一个寡母好不容易拉扯大了一个儿子,得知儿子是走私犯,刘霞又哭又闹,不肯相信,抓花了一个小公安的脸,她太闹腾,被强行带回了公安局问话。 让陈北生诧异的是刘霞在公安局大吵大叫,竟然说她是王常福的情妇,让他们赶紧放人,否则会吃不了兜着走! 等警察去询问具体,她又像是被自己吓到,一直在否认。 陈北生下午回厂里的时候,当笑话似的说给了王常福听,瞧见王常福脸色大变,气得砸坏了一个杯子,直说污蔑。 但是陈北生知道,这一下午,王常福是不安生的,他一直在厂里的办公室踱步。 陈北生终止回忆,来到厨房冷笑。习惯性将厂里面的事,告诉了钰青,因为通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他发现钰青对一些未知的事,很敏感,也很有见解,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症结所在。 张钰青快速处理好九节虾:“你说王常福很着急?” “对。”陈北生点头。 张钰青想了一下,随口道:“那让我来猜一下,既然刘霞是王常福的情妇,那也许刘兵是他的儿子也说不定,所以他才会着急!” 陈北生一边切香菇,一边慢慢地思考。 张钰青又把螃蟹刷洗干净,切了姜片,用大铝锅的三个隔层,一边蒸饭,一边蒸螃蟹。 不然就一个煤炉子,等一下炒菜忙不赢。 去接孩子之前,张钰青去菜市场买了水豆腐、两条丝瓜,瞧见陈北生切好了香菇,在剁鸡,那手起刀落麻利劲儿,完全不像个养尊处优不干活书生气十足的男人,张钰青低头暗想,觉得他的脸,挺具有欺骗性的。 等他把鸡剁成块,张钰青开玩笑道:“如果王常福再给你下绊子,你就举报他作风有问题!” 陈北生听了哭笑不得:“没证据的事,不能乱说。” “行,不说就不说,那你给我洗菜。” 外面偷看厨房半天的杨顺撇了撇嘴,他家表妹不像一个小保姆,瞧那指挥人干活的气势,说陈北生是保姆才差不多。 不过,他还是不太痛快! 于是扭头辅导两个孩子写作业,他瞪着眼睛问陈小南:“一加一等于几?” 陈小南傻乎乎摇头:“不会!” “你爸叫啥名字?”杨顺继续逗趣。 陈小南咧嘴傻乐:“他叫爸爸呀!” “那你在哪上幼儿园?”杨顺瞪眼。 陈小南开心回答:“不知道!!” 杨顺耐心告罄,转头盯向那个认真做作业的陈小起,工工整整的字迹,比他都写得都好:“你弟弟是个傻的,小丫头,以后你出息了,还得带着他,真是辛苦你了哈!” 从厨房端菜出来的张钰青,没好气地笑道:“顺子哥,说啥哩!” 杨顺领着孩子们去洗手:“我说真的,这小子的脑袋瓜,比一般小娃儿,要笨一些。你看他,踮脚巴在桌子边,都不肯走,对着菜流口水了,这傻劲儿。” “他这是还没开窍!”张钰青认真说。 开饭了,饭桌上四菜一汤,清蒸九节虾和青蟹,香菇炖鸡,香煎豆腐,丝瓜蛋花汤,这一桌之丰富,让住在隔壁带了一条烟来讨好陈北生的胡杏棉都有些移不开视线,她是来替自己儿子求情的。 明天才是中秋节,这又是肥美的大青蟹,又是清甜大海虾,还有那香得让自己想吃一口喝一一口的香菇炖鸡,他们这一餐,比自家男人在外面大饭店打包回来的还好,太丰盛了! 老公儿子不在家,今晚只吃了一碗稀饭,一些清炒南瓜藤和咸菜,闻到香喷喷的肉味儿,胡杏棉馋得有些受不了。 第54章 瞥见来人是谁, 张钰青的笑容减淡,冷睇到一条深红色的中华烟,张钰青马上起身迎接, 丝毫没有不喜了。 脸上还笑嘻嘻:“这不是前任保姆胡大姐吗,拿这么一条好烟想贿赂我家的雇主, 抢我工作?” 胡杏棉的头, 摇晃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 我就是想找厂长求个情, 能不能放过我儿子,我儿子是无辜的!” 一旁的陈北生高冷的吃饭,偶尔给两个孩子夹一些肉。 听到提到了胡杏棉的那个儿子刘小龙, 陈北生立刻有了印象。 化工学校毕业的中专生,由于父亲是第九厂的车间主任, 那个刘小龙去年被分配进来,就是作为储备干部培养。 本来要去各个车间轮转学习, 可这小子心大, 仗着父亲在厂里的权势, 三天两头请假不上班, 在外面和一群混子玩在一起,天天不着家,于是陈北生就让这种不上班, 却拿工资的人, 回家好好歇着了。 现在工作是终生制,大部分父传子, 子传孙, 通俗来讲就是顶职,很少有解雇的, 最坏是停薪留职,除非是犯了法,侵害了厂里的权益。 “我儿子已经在反省了,厂长,你大人有大量,给他一次机会吧,这次,他一定认真上班。”说着,胡杏棉小心翼翼把那条中华烟放在了饭桌上,这是她费了一番工夫才拿到的好烟,中华烟贵,销量不错,还得拿票才能买到一条。 一旁埋头大吃特吃的杨顺眼睛鼓了鼓,咽下嘴里的螃蟹肉:“这烟香味独特,生产有限,没点关系很难买到,我上次想送那个工商局的,找了人也没买到。” “嘿嘿,一点心意。”胡杏棉讨好的又朝前推了推。 陈北生把烟拿开,重新塞过去给她:“烟接着,你儿子想回厂里,也不是不行,但是不能坐办公室,先去车间做学徒工,正好第二车间缺焊工,我叫人把他调去那边学习,他愿意干就回来,不愿意干就走吧,我们厂里不养闲人。” 胡杏棉呼吸一窒,儿子从小到大没吃过苦,让他坐办公室都嫌累,现在却叫他去做学徒工,这不是直接叫他别回去的意思吗? 儿子被养娇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以前还想着让儿子跟着那群混子挺好,能搞钱。而且那些混子是王家的人,通过走私海运来的货,一个月赚的钱,顶别人的一年,可是自从被张钰青点醒后,她就知道王家人不安好心了。 自己的男人刘朋,竟真的被算计走了, 自己的这个好姐妹,一直和她扮演姐妹情深,说啥男人都有宏图大志,她们这些女人一定要成为贤内助,帮助自己的男人完成梦想才行。 胡杏棉想到这里,眼里的恨,快要溢出来。 原来从一开始吴桂香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瞧不起她一个乡下人,认为她很好打发走,竟把被男人家暴离婚后的妹妹,介绍给了刘朋。 刘朋啊…… 她讨好了二十几年的男人,如果不是她,刘朋只能在农村当一辈子农民,那年为了他这个知青能顺利返城,她去了城里的街道办跪求他们接收她男人的档案,一个秃头主任见她有几分姿色,把她带到厕所,猥亵了她,才签字。而自己这个傻女人,沾沾自喜的认为,她的付出是伟大的,是光荣的,即便最后没有得到刘朋的几分温情,她也是满足的,只要这个男人不离开她就行。 一直委曲求全二十年,如今刘朋竟然背叛了她,她恨呀,恨得晚上睡不着,恨得捶着胸口一坐就是一整晚。 如果不是为了儿子的前程,她甚至想要不顾一切杀了那对狗男女。 如今,胡杏棉清楚的明白,儿子再跟着那群混子瞎搞下去,迟早会出大事,成为替罪羊的日子就在眼前。 这些年来,刘朋这个男人对自己没感情,对儿子也很少关心,上次骂儿子是野种,是街道办主任下的崽子,还骂她下贱,那些话让胡杏棉崩溃,拿刀差点拼命,她很清楚的知道儿子是刘家的种,她为了刘朋奉献了自己的身子,不仅没得到刘朋的半点感激,还被怀疑儿子不是亲生的,她感觉比杀了她还难受,这些年,她的付出,就是一个笑话啊。 如今这个男人在外面有了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是好姐妹的妹妹,听说小野/种四岁了,想到这里,胡杏棉一额头的冷汗,真出事,她的儿子一定是被放弃的那一方,公婆都不在了,自己的儿子根本不可能得到刘朋这个男人的一丝心疼。 “厂长,你放心,我儿子明天一定去上班。”胡杏棉卑躬屈膝地赔笑。 陈北生怀疑的多看了她一眼:“确定他会来?” “确定,万分确定!”胡杏棉点头如捣蒜,“他最近成熟不少,会来的。” 以前没把上一任厂长放在眼里,因为知道那个厂长迟早会出事,可在今天,面对陈北生这个比上任厂长资历更浅的小年轻,胡杏棉却有了敬畏之心,她选择伏低做小。 胡杏棉急匆匆离开,陈北生见她没拿走那条中华烟,眼里闪过一抹无奈,张钰青见状,一把抢走烟:“我跑得快,我去追她!” 一溜烟追出去,甩动了又长又直又黑的马尾,极其青春洋溢,杨顺心痛得不得了,嘴里塞食物,叽里咕噜:“人家送礼,收着呀,靠那点死工资,永远发不了财。” 把烟还回去的张钰青重新跑回来,听到表哥的话,她认真解释:“受贿的事,不能干!” 瞧见表妹不喜欢,杨顺赶紧点头,转而夸赞陈北生有派头:“上次我听说你是厂长,还以为别人在胡说八道,一个小年轻,怎么可能管理一个厂嘛,今天在这里吃了饭,我才相信,你真的是一个有能力的人。” “噢。”陈北生笑容不减,给杨顺倒酒,“就因为有人给我送礼?” 白瓷杯子小,一口的量,杨顺拿起杯子接酒,一口闷:“不是,反倒是你经受的住诱惑,不收礼,我才相信你非一般人。” 陈北生又给杨顺倒了一杯酒。 张钰青见到自家表哥喝了一杯又一杯,提醒:“顺子哥,你要上夜班。” 又对陈北生交代:“别给他倒酒了。” “那烧锅炉的活,谁爱干,谁干去!”杨顺丝毫不在意,“最近有个老板请我工作,一个月开五百哩,等过两天,拿到个体户营业执照,我就白天上班,晚上有空再去批发一点货物出来摆摊,放心,你顺子哥不去海上走私,也能成为万元户。” “谁请你工作?”工资开得忒高了点,这让张钰青有点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做局,想要害杨顺。 之前这位表哥脾气暴躁,平时得罪的人不少,上次出海去捕龙虾,还一言不合与人干上了,虽没受伤,但也被附近的渔民骂了好久。 陈北生眼底闪过诧异之色,等着听杨顺做的是什么新工作,如今厂长的工资加奖金三百一个月,而普通的工人按照技术职称开工资一个月七八十到一百五十不等,这一开口就是五百的月工资,真不是一般的工作。 当妻子重生后 第69节 “煤老板请我和杨风当一年的保镖。”杨顺得意洋洋的把酒杯递过去,显然是喝大了,口齿不清喊,“别愣着,倒酒,我今儿个开心,还能喝!” 煤老板?陈北生和张钰青对视了一眼,眼里闪过不赞同,心里都有些担忧。 如今改革开放没几年,人心浮躁,大家想着挣快钱,贫富差距出现了,社会挺乱的,吃拿抢要的很夸张,特别是这些煤老板,背景复杂,做事狠毒,为了搞垮竞争对手争取煤矿的开采权,私下里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咋啦,不替我和你风哥高兴?”杨顺问。 张钰青看着一米九的杨顺,这个表哥一身腱子肉,光杵在那里直勾勾盯着别人瞧就让人打从心里发寒。 想了想,没劝说不要去,而是仔细叮嘱:“高兴,不过你做保镖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听说那些煤矿老板身上都有人命官司,你们去当保镖就是在刀口上舔血,工资高,但风险也高。” “放心吧,这事我们心中有成算,论打架,我和你风哥是一把好手。”杨顺混不在意。 陈北生一个外人不好多说什么,只伸手倒酒:“顺子哥,我记得东区和北区有两个煤老板,一个是肖荣,一个是范志高,你是去哪个人那里当保镖?” 被比自己年龄小几个月的男性叫哥,杨顺怎么听都不顺耳,不过现在不是警告陈北生不要逾矩打表妹主意的时候,免得表妹生气,杨顺打算等表妹不在场的时候再警告他。 此时舌头打结,醉醺醺道:“是范志高,他最近得罪了一些人,请了好几个保镖。” 顿了顿,杨顺皱眉说:“范志高是我老板,但我也得说他几句,这煤老板人傻钱多,开了一个建筑公司,叫啥‘华商建筑集团’,背靠市政府的国营单位,我怀疑我这个老板脑子有点糊涂,竟然去建商品楼,就在咱们市,那工地都开工了,你说他是不是傻?如今大家单位都分房,谁会去买房啊。那些没工作的乡下人又买不起,我听说,他去喊人买房,别人都摇头哩,小的房子要四五千一套,大的要七八千一套,这明显把人当冤大头,我看他就等着血本无归吧,而且我这个老板对施工要求严格,什么都拣最好的买,说什么这些年赚得多,要回馈父老乡亲。” 城市里的人,有福利房分,对商品房没概念;而农村的人,就算是养殖大户或是走私犯,也不一定愿意在城里买房,现在讲究的是一个落叶归根,想得最多的不过是在老家地皮上盖一栋漂亮的房子。 张钰青愣了下,马上反应过来,张强也是那个工程的合伙人之一,上次她去看了工地,如果不是遇到了张强,她可能会掏钱签合同买房子,因为提前买能优惠一千多块! 她无奈指着自己:“顺子哥,我就是你说的冤大头!” “啊……你在城里买房子做啥,你乡下不是有房!”对于这点,杨顺相当不解。 张钰青不好说自己能看到未来,现在杨顺老板的那块地,建的房子,以后会开发成商业区,繁华热闹,而且那边的门面,到了以后相当的贵,还不一定租得到。 “我一直住在钱婶子的宿舍不太好,她在单位,中午想休息的时候,也没地方去。她老公所在的公安家属区,挺远的,所以我打算买一套房子搬出来,这样也就不用占用钱婶子的宿舍,对了,上次我去了工地,看到了张强,才得知他是那个工程的老板之一,我就有些顾虑,觉得他不靠谱,怕工程偷工减料!” “买!”杨顺思考良久,说,“那个张强只负责出资,其它事,他没时间管。我听说如果城里有房,户口能从乡下转到城里,现在城市户口多值钱,每个月有定额粮食发,而且对你以后结婚也是有好处的,哼哼,省得被人瞧不起……” 说到这里,杨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一眼陈北生,瞧见那个人模人样的小子端正的坐在那里挂着一丝笑容,文弱书生脸,不知道为啥总觉得笑得像只诡计多端的狐狸。 陈北生给杨顺倒酒:“顺子哥,来,喝酒。” “哼,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打的啥主意,我告诉你,不拿出一点诚意,别想我答应。”杨顺语气放软了一些,但还是在警告。 张钰青没搞清楚情况,把两孩子带下桌:“顺子哥,你别吓唬他。” “哼哼!”杨顺嘴上糊弄答应了一句。 男人对男人的那点了解,让杨顺非常的警惕,他怕表妹吃亏。 年纪轻轻能当厂长,家世绝对不一般。 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他怕表妹这个小保姆以后嫁进陈家吃亏。 前几个月一直听人说,第九厂不行了,可能要成为这个市第一家倒闭的厂。工人的工资发不出来,前任厂长贪污坐了牢,听说当时厂里闹大罢工,工人们去闹事,市里出动了武警维护,抓了不少人,后来大家都等着看第九厂的结局。未曾想,一个年轻大学生从天北市调过来,力挽狂澜,顶着巨大压力,用雷霆手段让玩具老厂起死回生了,这足以见得新来的厂长是个人物。 不是觉得表妹不好,而是表妹没有父母撑腰,杨顺不想她嫁到太复杂的家庭,受了委屈都没地方哭去。 …… 过了几天,张钰青从杨顺那里收到消息,现在房子又降价,如果想买,只需要花五千五能买下一个148平方米的大套间。而杨顺才上班几天,就帮那个煤老板挡了一把刀,那个煤老板特别感动自己的保镖拿命来保护自己,给了杨顺奖金不说,还让杨顺自己选一套房子,便宜买给他,但是杨顺所有钱加起来也不够买的,于是就把这个名额让给正好要买房子的表妹。 优惠一千,也就是说张钰青只需花四千五能买到别人要花五六千才能买到的房子,想也没想,张钰青马上去邮局取了钱,所有家当一万一,不光买房子,还要买门面。 四十来岁的范志高是华商建筑集团的老板,打扮精致,国字脸,一身中山装,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头发向后梳,手拿一个公文包,看上去像个老师,不像财大气粗的煤老板。本来他对销售不太过问,他作为大老板,平时挺忙,只需手底下的销售来接洽就行,但是房价少了一千,他必须打声招呼,所以还是过来了一趟。 听保镖杨顺那个妹控,一天到晚夸赞这个表妹有多聪明多能干,今天见到了后,还真是被震惊了。 颇为诧异看这个才二十来岁的渔村姑娘大手笔的掏钱。 皮肤白里透白,浓眉杏眼,五官大气,笑眼弯弯,一看就讨喜,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姑娘会有如此的魄力,把钱放在了桌上,要买下一套房子,和两个门面,听杨顺提起过,这个姑娘无父无母,可以当家做主,但还是让范志高好奇她的见识从哪来的:“不留一点钱做嫁妆吗?” 张钰青摇头:“不留,我觉得范老板有眼光,选址不错。上次听收音机说,咱么市里要搞大建设,重点是在西区这边,这里的房子和门面有升值空间,我认为把钱换成不动产比结婚更重要。” 范志高挑眉,这姑娘咋这么实诚?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几声:“人人都说我的钱会砸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工业区不在这边,大家骑单车上下班要一个多小时,没有人愿意买,没想到,竟然会有你这么一个小姑娘信任我的眼光,认为这里有升值空间,看来,小姑娘也是一个有远见的人呐,行,我今天就交了你这个朋友,算你便宜一点。” 做大事者,心有城府,向来都不拘小节。 声音停顿了一下,范志高扭头:“马程,难得有人相信我,等下两个门面算完总账下来,再少一千,便宜买给这个小张姑娘。” 买房子少一千。 买门面少一千。 一共带了一万一,张钰青却有两千块钱的剩余,合同签得快,那个马程作为销售,认为夜长梦多,十分迅速拿了合同和钢笔过来,似乎是怕张钰青后悔。 少给了两千的张钰青却很淡定,签字按手印,没有丝毫犹豫的拿合同,范志高看着便多了些欣赏,年轻姑娘有这样见识的少啊,只听收音机,就相信这里会有升值空间的聪明人更少。 就比如铺面,他亲自去和几个打过交道的老板们提起,买了绝对不亏,但是这些作为商场上的老油条,没一个相信西区会开发,又不是工业区,骑单车那是相当的不方便,朋友一个个的唱衰,让范志高也有些丧气,只是这种郁闷的情绪被一个才二十来岁的姑娘给安抚了,反正时间总能证明一切,市政府要从北区搬迁到西区的通知,过不了几年,大家会收到的,他的消息可比一般人灵通得多,否则不可能竞价成功拿下煤矿的开采权。 …… 从一栋小小的公家办公楼里走出来,外面尘土飞扬,张钰青只能用手帕捂住口鼻。她记得未来的画面里有那种洒水车,和清洗马路的刷地车,那车来来回回几趟,能把脏兮兮的马路清扫得干干净净,如果现在有那种车就好了,这边的柏油马路全是尘土,实在是太脏了。 守在外面等着老板的杨顺在路边上理了一个大平头,显得整张脸棱角分明,一双虎眼瞪人的时候,靠近他的人都得掂量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站在一米九肌肉发达的大家伙面前,普通人不够看,和弱鸡差不了多少。 瞧见表妹从那栋楼里出来,正神经万分紧绷的过马路。 现在是中午,职工下班回家吃午饭的多,单车数量没有北区那么壮观,但也不少,看到表妹还是不太会过马路,杨顺走过去接她过来。 “怎么样,买了吗?”杨顺问。 “买了,两个门面和一套房。”张钰青抬头看着穿的确良白衬衣,黑裤子,一身腱子肉的表哥,难得看到这么正经的穿着,以前在钢厂烧锅炉的时候都是一身军绿色的破布衣裳,趿拉着解放鞋,嘴里叼着跟狗尾巴草,没个正形的打扮,和现在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 杨顺瞪大一双眼:“咋又买了两个门面,你这是打算把所有家当都压在这里?” “嗯!”张钰青看着虎背熊腰的表哥,“顺子哥,你手头上有多少钱。” “干啥,还要买?我和你风哥所有的钱加起来大概三千块,你要我就去取。”杨顺没有生气,而是不明白最近表妹咋这么痴迷买房和买门面的事,这东西放在那里,又生不来钱。 张钰青摇摇头,劝了劝他:“我听收音机说,西区的玉兰街要搞商业区,你看政府都批地允许盖商业楼了,我总觉得,这里的铺子会变得值钱,你和风哥有个体户营业执照,我认为在街上摆摊总不安生,还不如买个铺面在这里,不管做啥生意,客源都能稳定。” “是吗?”才读到小学四年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常常摇着船去捕鱼,经常逃学的杨顺认字不多,对表妹这个学霸还是挺信任的,表妹上次帮人翻译英语赚了钱,虽说也就只有一次,但他可是打从心里羡慕学霸的,于是也没多反驳,点点头,“行,回去和你风哥说一声,把我和他的钱拿出来买铺面!” 买就买吧,钱放在那里也不能生钱,听表妹的,跟着一起买铺子。 只是他和老三年龄大了,以后成家有了各自的小家,账以后不好算,门面不合伙买,去老大和老二那里借点钱。 那两个哥哥一个开火车,一个百货商店的主任,存的钱比他们两个小的多。 无声盘算一会儿,没过几天杨顺和杨风一人买了一个八十平方米的门面,他们也没想到过了几年,这门面只是单纯的出租,仅一个季度的收入,就比两个有正经工作哥哥的年收入还多。 为此杨家人迷信起来,变得更加信任张钰青的决定,不管她说投资哪里,都非常火速的出钱,这种无条件的信任也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豪。 第55章 这天早上, 张钰青去了一趟陈北生的宿舍送做好的红烧肉和清蒸鱼给他。这位雇主不太会照顾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都是糊弄应付,食堂的菜没有营养, 是水煮的,而且这个厨师还特别有性格, 做饭全凭心情。 如果一三五伙食好, 那二四六就是吃猪食, 还不能怼, 怼他就是厂里效益不好,要节约,导致很少有职工会去食堂吃饭。 就算食堂有补贴, 吃的不好也是白搭,加上这个厨师干了几十年, 资历比所有人老,又是个跛子, 吵架六亲不认, 所以也没谁真的敢和他干仗, 于是要么带饭来吃, 要么回去吃饭。 而陈北生现在作为一个单身汉,即便是身居高位,贵为一个厂的厂长, 他也是非常节约的, 常常随便对付一顿,这让厂里不看好他的中层管理人员, 对这个年轻的厂长高看了一眼, 能吃得下猪食的人,可不是普通人啊, 特别是最近这个厨师长老祝,又和婆娘吵架,听说难得的吵赢了一回,结果婆娘去了娘家大半个月没回,这造成的直接影响就是厂里的食堂每天的菜都是水煮的。 想要争论几句,暴脾气的老祝就开始背诵语录,然后又忆苦思甜,脸红脖子粗讨论吃树根和和树皮的日子,还让他们惜福,要懂得珍惜如今来之不易的好菜,等等云云之类的话。 找厂长投诉更没用,厂里效益不好,能有便宜饭菜吃,都已经是万幸,而且老祝不贪,买菜从没做过假账,陈北生也不好多说什么。 大家看到厂长面不改色的喝下青菜疙瘩汤,想要告状的也就歇了心思。 不过,张钰青看到雇主在半个月内越来越清瘦的脸,就感觉不是滋味,再怎么说,这位在未来的画面里,是她男人,虽然结局不太好,他坐了牢,但也算的上是做过夫妻的,于是张钰青这天提前做了一些饭菜送过来,让陈北生带去厂里当午饭吃。 “……会不会太麻烦你。”陈北生接过两个大大的铝饭盒子,晶亮的眼睛灿若星辰,尽量不在脸上显现出兴奋的情绪。 张钰青把孩子们抱上单车坐好,头也没回:“我只是顺便,你别多想,上次的生活费剩下不少,你帮忙吃点吧。” 陈北生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是不做饭,只是一个人吃——” “我懂,我在乡下一个人住的时候也是随便对付一口。”张钰青挥一挥手,欢快骑单车驶入了小路上,清晨的朝阳打在她的额脸上,染上了一层粉粉嫩嫩的光晕,毛细孔都看不到的好肌肤,让人看了羡慕不已。 特别是不远处,奉母命要去送侄子上学的王燕看到那个朝气十足的小保姆,就呕了一肚子的火,想到上次自家男人手中那价值上万的衬衣,全被公安收走,要都要回不来,而这些全部拜小保姆所赐,这让王燕现在都心痛。 王瑞这个小胖墩儿不耐烦拿书包,把小书包重重甩在地上:“我不上学,哼!” “反了你,小孩子的任务就是上学!” 王燕教训侄子,巴掌刚要打屁股,王瑞见情况不对,马上干嚎,吵得屋子里休息的吴桂香心疼,于是又拖着病体走出来:“咋回事,咋又打你侄子,以后他长大了,当心他不跟你亲。” “不亲就不亲,真不稀罕。”嘴上这样埋汰,巴掌没有落下去,而是转了一个弯捡起地上的书包背在自己肩膀上,看了一眼身体不好的母亲,王燕皱眉,“妈,咱家又不是没钱,干啥不请个保姆。” 他们家“简朴”的印象太深入人心,也不是啥好事,要做的事,多了不少,还不能请人,烦的很。 “别提保姆,你妈现在对保姆两个字过敏!”想到隔壁的那个小保姆,吴桂香就有气,也不知道这臭丫头给那个胡杏棉灌了什么迷魂药,以前唯命是从的一个乡下妇女,见了自己每次笑脸相迎,可自从胡杏棉被小保姆打了一顿后,就变了脸,对那个打她的丫头不记仇,反倒是对以姐妹相称的自己变了脸。有时候路过见到了,抬手打招呼,这个胡杏棉就这样无视了过去,真是气得她胸口疼,拉着手解释,自己年龄大了,当时想过去帮忙劝架的,可是哪知道自己犯了冠心病,都住了一段时间的医院,让胡杏棉原谅自己。原本以为自己这番解释,能让胡杏棉恢复以前讨好的态度,哪只手都被丢开了,竟让她别假惺惺,真是气得她差点晕倒。 “妈,要不……我去帮你收拾了那个小保姆吧,我在外面认识的人多。”王燕咬着指甲说。 吴桂香白了女儿一眼:“我可告诉你,现在整个万辰市的公安,可不像以前那样卖你爸几分面子!” 普通人尚且可以斗一斗,也不怕被抓,但是公安就不是一般人了,何况还是公安局局长的熟人,那更是退避三舍,碰都碰不得。 提到公安局长,吴桂香偷偷凑到了女儿耳朵边说:“上次有人看到,小保姆和那个新来的局长和局长夫人走在一起,关系不错,而且我还听说,那个小保姆现在住在那个局长夫人单位的宿舍里,你要对付她,就最好不要被人抓到把柄,不过,把她弄走也好,省得我看了心烦,我记得张强说过,他那个傻子二哥喜欢这丫头,你看看能不能让小保姆和那个傻子生米煮成熟饭。” 女人贞操观念强,走在路上被侵犯了,都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被逼嫁给强/奸犯的也有不少,在吴桂香看来,只要这个小保姆和那个傻子有了夫妻之实,被逼嫁也是迟早的事,不然唾沫星子能淹死她。 王燕恨得牙痒痒:“这个小保姆忒邪门,她一个乡下人,从哪里认识的大人物啊。” “你别对着我嚎!”吴桂香看了一眼女儿,怒其不争,“当初你也可以嫁到大人物家去当儿媳,你自己不争气,非要和一群不务正业的二流子瞎搞在一起 ,还怀了孕,如果你自己有点分寸,也不至于嫁给杨剑新这么个穷小子。” 当初不是女儿有了身孕,不知道是谁的种,吴桂香是死活不肯女儿下嫁的,按照他们家的条件,女儿最差也能嫁去文化局的局长家做儿媳,也不至于去和一个乡下来的小保姆抢男人。 王燕被母亲噎住,看了一眼四周没人听到,不耐烦挥手:“你别瞧不起你女婿,杨剑新一个月收入是那文化局的局长家十年也赚不来的,哼!” 和母亲不欢而散,王燕气呼呼牵着小牛犊一样的侄子离开家,皮小子不肯上学,用大脑袋拱她的后腰,痛得王燕嗷嗷叫,不要钱的巴掌呼呼扇在小屁股上,侄子姑姑一路哭哭嚷嚷来到了学校。 五道海小学距离第九厂的家属区不远,走路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好不容易把大哭大叫的侄子送到他们班,然后看到了张钰青从教室出来,似乎是和老师说了些话,才耽误了些时间,两人身高差六厘米,所以在气势上王燕比张钰青矮了一点:“站住——” 张钰青不想理会她。 这女人一般叫住自己准没好事,哪知一道身影闪到她的面前:“我左想右想,上次那批衣服不对劲,你是不是调包了,我记得小公安收走的袋子,虽然看上去鼓鼓囊囊,实际上,他提着却很轻。” 正赶着去看老中医的张钰青脚步缓了缓,旋即越走越快:“你这个脑袋,是不是有问题,你举报我倒买倒卖,害我被收走衣服。结果发现那是你自家男人从州廣市买的衣服,就不想承担责任,非要找我的错处是吧,你有本事自己去公安局找那批货呗!”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事,王燕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之前在张钰青这里损失了一批衬衣,她的心思就开始活络了起来,反正她没事,不如跟着一起赚点钱。 当妻子重生后 第70节 前些天,她和自己的男人去了一趟州廣市预订了一批货,结果那个老板是骗子,不是什么服装厂老板,就是一个城中村里无所事事的二流子,每天在火车站附近宰客,就等着肥羊上门,他们这些空壳服装公司以能够拿到便宜价格衣服作为诱耳,一身厂长派头,前呼后拥,穿着不俗,又是肥头大耳,把王燕忽悠得团团转,十分轻松骗取了她这个去州廣市淘金人的信任,等交了定金,过了大半天发现不对劲,根据地址找到那家服装厂才发现是一望无际的田地,报警没用,那边的公安不管这事,甚至会调查她为什么要买这么多的衣服回万辰市,是不是做生意? 私人行为把一个城市的货物买到另外一个城市,会严重影响那些小城市同类商品的销量,竞争不过,也会遏制经济发展,这种倒买倒卖是会被抓的,所以王燕只能狼狈的从公安局出来不报案了,因为贪便宜结果损失的更大,还导致她和杨剑新吵了一架。 这男人说她完全没有做生意的头脑,连张钰青那个卖鱼的都比不上,气得王燕打了杨剑新一巴掌,然后就收拾东西,气冲冲回了娘家,最近承担了送侄子上学的任务。 只不过,这不是王燕找张钰青的目的:“你别想骗我了,我知道你身后有公安的朋友,我想了想,只能自认倒霉,谁叫我这人单纯,常被人三言两语哄骗了去,我来找你说话,是来求和的,我父亲和你家雇主是一个厂的,还都是领导,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搞得这么难看,以前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礼道歉。” 张钰青摸了摸胳膊,一颗颗鸡皮疙瘩冷不丁冒出来,让她浑身冒寒气。 这个王燕曾经撺掇杨剑新毁自己清白,万幸当初自己被救,但精神也受到了严重的创伤,如果没挺过来,那自己现在就真的成了一个疯子! 轻飘飘一句道歉,就想既往不咎,做不到,而且张钰青认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不相信王燕能从黑芯变成白芯,不过,她也不想给陈北生添乱,能避免剑拔弩张最好:“行,我接受了你的道歉。” 转身要走,王燕又挡住了去路,一脸急切:“那我必须请你吃饭作为赔礼才行,万来国营饭店换了新的厨子,拿手菜是红烧肉,不提前三个小时订餐,都吃不到,咱么中午去那里吃吧。” “心意我领了,中午我有工作,要接孩子们回去休息。” “别,我最近天天接侄子,中午带着孩子一起去吃饭吧,也免了你回去做饭的辛苦呀。” 真诚的脸,看上去没有一点心机,如果不是张钰青能看到未来的画面,她真的信了这个王燕会改邪归正。 眼前浮现的一幕幕影像像放电影一样显现出来,在一家饭店的包厢里,两个女人推杯换盏,后来那个年轻一点的不胜酒力,趴在了桌上睡着,那个年龄大一点的女人频频看向包厢门口,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清内容,似乎是在等人,没过多久,就有一群看上去很像社会上打流的混子跑进了饭店里,以那个大一点的女人马首是瞻,然后年轻的姑娘就被摇摇晃晃送上了一辆拖拉机的车斗里躺着。其中还有那个张强,他比所有人激动,一直不停搓手,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麻袋,给她套上,伪装成鸡饲料。 而拖拉机驶入的方向是海钩子村,张强这个司机没让其他小弟跟过去,大概是怕引起村里其他人的注意。 这个混蛋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把张钰青带到了张二牛面前,那个傻子张二牛见到她的脸,异常高兴,又唱又跳,绕着转圈圈,张强拍着自己二哥的肩膀,也不知道说了些啥,满脸暧昧走出去,还关上了门……不过好在张钰青一直有随身携带折叠小刀的习惯,她一个孤女没有父母的撑腰,怕吃绝户的找上门欺辱她,那把小刀一直别在腰间,她早醒了,等着张二牛打开袋子! ……眨了眨眼,张钰青浑身发毛地把眼前那一幅幅令她恶心的画面眨去,这些可能就是未来即将发生的事吧? 第56章 对这些画面感到十分不适的张钰青, 咬牙怒瞪眼前的王燕,本来眼睛就有神,这会儿瞪人就变得凶恶, 娇俏的脸蛋多了几分杀气腾腾。 一直习惯被阿谀奉承的王燕瞧见这种可怕眼神,不自在摸了摸头发:“请你吃饭是我的心意, 你会去的吧?” “去, 怎么不去, 我也想和你打好关系。”张钰青磨了磨牙。 “那好, 我中午在万来国营饭店等你。”眼前的丫头有点恐怖,难道是被发现了不对劲?王燕马上又否定了这种想法,怕看出异常, 找个借口说有事,十分迅速地逃离了学校。 留下张钰青一个人心事重重地站在教室的走廊外面, 一直被人惦记着也不是事啊,必须尽快想办法解决了这个问题才行。 张强为了那个傻子哥哥, 啥事都做的出来, 如果今天真的敢干出逼嫁的事, 那自己就必须防范于未然, 提前布局,让张强被抓起来,还得抓个正着才行, 必须有人证, 否则狡猾的张强是不会承认自己干的好事,所以现在就需要第三个人配合, 等她装晕被送到海钩子村的时候, 第三个人能及时出现救她,才能把这个惦记她的混蛋抓走。 认识的人有限, 张钰青思考了一会儿,想到的只有陈北生,今天是工作日,她其实不太想麻烦这个大厂长,可是她真的想不到第二个人选。 不能去叫几个大块头表哥帮忙,暴躁的表哥们压根不会冷静,会闹出人命的,而陈北生不会,他是个冷静且有勇有谋的人。 来到第九厂,门卫还是刘霞,唯一的儿子刘兵是物流组的司机,好久没有回来过,上次把车送到地下加工厂去加工玩具,包装里塞入各种名贵古董字画,以达到出海走私目的,后来刘兵被陈北生在出海口抓了个现场,人赃并获,刘兵吓得跳海逃跑,成为了通缉犯,直到现在还没被抓到,刘霞几乎快哭瞎了一双眼睛,公安对她进行了一系列调查后,她儿子的事,和她没有任何干系,她才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 现在厂里的人,对刘霞可没好脸色,传出来的流言蜚语几乎将刘霞给击垮,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刘霞私底下去找情人王常福,也就是第九厂的副厂长,这个十几岁就跟了的男人,竟然对她的儿子不闻不问,可那明明也是他的私生子啊,刘霞想不通,为啥王常福会这么狠心。 “大姐,帮我打个电话,我要找厂长。”张钰青走到门卫室对正坐在里面垂头丧气发呆的女人说了句话。 “找啥厂长,你又是啥身份……”不厌其烦的刘霞抬头看到张钰青,将到嘴的话咽下去,谄媚的笑容挂回了脸上,“你瞧我,还以为又是那群花痴丫头,原来是钰青啊,行,我马上给你打电话。” 刘霞拿起电话,手动拨号转了几个圈,把电话打到了服务台,等那边转接后,才把电话递给了张钰青。 张钰青吃惊于刘霞的转变,以前容光焕发,现在脸部凹陷,完全变了样,不过想到之前看过刘霞未来的画面,以及将来的遭遇,诧异又很快变成了然,接过电话。 “您好,我是陈北生,请问哪里找?”陈北生温柔好听的声线徐徐从另外一端传过来,如清风一样让人浑身舒爽,那焦躁不安的心,马上得到了抚慰。 “我是钰青,你现在有空吗,我有点事情想找你帮忙,现在在厂门口。”这还是头一次用“帮忙”两个字,来请求一个年轻男性,张钰青害怕被拒绝,紧张地抓了抓电话线。 陈北生那边一顿,认真又极速说:“好,你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 电话挂断后,刘霞羡慕的看着这个小保姆,也就只有她才能这么轻松的把厂长叫出来,上次,就是劳动局局长的女儿来找厂长,厂长都没出来看一眼。 陈北生大步走出了厂长办公室,其实他是才开了会,回办公室喝了一口水,就接到了电话,他感觉电话里的声音不对,所以速度很快。 路过他身边的工人,恭敬打招呼,颇为好奇这位厂长是要去哪里,平时都是不急不躁的性子,难得见他一回这么着急的表情! “钰青……”高大的个子,很快来到了张钰青的面前,这一瞬,如同可以拯救世界的天神降落,矫健的阔步,自信又从容的表情,捎带一点关切的轻喊,让张钰青忍不住扯唇笑了一下。 瞧见四周的人,视线落在了他们身上,带着几分研究和暧昧,张钰青把陈北生喊到了一棵百年梧桐树的后面,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他,只是省去了自己会看到未来这一段话。 而是说自己偷听到了王燕的计谋:“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该找谁了,所以只能麻烦你,如果你有事情,没关系,你不需要去,你帮我找一下肖军,他是公安,你帮我把这事说给他听,求他去抓现场好不好,我真的很害怕一直被人惦记,想着干脆一次性解决了这个问题,免得夜长梦多。” 陈北生英俊的面容难得严肃起来:“这事很严重!”顿了顿,他稍作思考,“好,我等下打电话去公安局找肖军,请他过来一趟,你放宽心,麻烦不了我什么,中午我也一起去,守在外面看他们到底想怎么作案,我会一直跟到海钩子村,发现有不对,我一定会去救你。” “谢谢!”松了一口气的张钰青,笑容又挂回了脸上,也从那冷峻的脸上看到了言出必行,他是个非常可靠的人。 陈北生:“以后遇到麻烦的事,你都可以找我,别说不需要我好不好?我有时间,而且这是我应该做的,你的人生安全最重要。” 说实话,听到钰青第一个想到的是肖军,陈北生的心酸酸涩涩,一阵阵刺痛,好似害怕失去什么,他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但就是怕不被钰青需要,即便好友是个公安,他也希望钰青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找自己。 张钰青的心,登时好似被好好捧在手心里呵护了一样,软成一团,她笑着点点头。 …… 张钰青和陈北生还有匆匆赶来的肖军商量了一下对策,之后就各自行动,张钰青没让孩子们去吃饭,而是回家临时做了饭菜给送到了学校和幼儿园,中午是她一个人单独赴约,也不用担心孩子们看到不该看的画面受惊吓。 果然不出所料,饭桌上,张钰青被王燕敬了一杯又一杯,不喝不行。 没想到王燕在这个时候,声泪俱下的拉着她的手道歉,张钰青哪里是这个在社会上混过的大姐大对手,四杯后,醉倒在了饭桌上,后面发生的事和预知的未来一样,王燕吆喝着一大群人进来,像拽沙包一样一人抓一头,把没有完全醉过去的张钰青甩在了拖拉机的后车斗上。 由于甩动的力气太大,害得假寐的人撞了一下头,痛得眼皮直抽抽,很快就出现了张强的声音。 奇怪,听上去不像是很开心。 “喂,轻点,别搞得人还没送到家,就让你们给撞成了傻子。” 一群混子笑嘻嘻:“老大,手一滑,就把人给丢上车了,不好意思,我们下次一定注意。” 王燕说着荤话:“张强,这丫头交给你了,记得交代你那傻子二哥,好好‘疼’这个丫头。瞧这细皮嫩肉,也不知道你那傻子二哥会不会兽性大发,把这丫头给弄伤了,哈哈哈!” “你忒么才是傻子!”张强火大吼过去,同时手上动作没停,拿出大麻袋,就这样当街把张钰青给从头套到脚,再将拖拉机车斗的挡板拉上来,用栓子插好。确定挡板固定好了,路上颠簸这丫头也不会掉出来,才气呼呼的朝车把手那里走过去,由于太过不爽,还撞了一下王燕,把人给撞退好几步,如果不是后头有人扶着,王燕就得直挺挺的倒下去,吓得她一阵尖叫。 那些会看人下菜的混子们,急忙过去扶住了她的胳膊,王燕破口大骂:“张强,你发什么疯!” 拖拉机“突突突”冒着黑烟快速离开,只留下后头的人,闻着刺鼻的柴油味儿,王燕跳起来骂:“哎呦喂,可摔死我了,张强,有种不要让我见到,否则老娘找人打死你!” 后面,神不知鬼不觉的跟着一辆军绿色的吉普,没有人发现不对劲。 拖拉机朝海钩子村开了去,但是到了要进村的时候,突然又停下来,被困在麻袋里,头上肿个包的张钰青痛得在问候张强的祖宗八代,怀疑是拖拉机熄火了,因为估算的时间还没到,就在她等着重新启动,麻袋被扯住,绳子被扯开,露出了张钰青的头,一双手同时还用力摇晃着张钰青的肩膀:“丫头,醒醒,到家了。” 想假装一下的张钰青心里犯了难,她现在要不要睁开眼睛,下一秒,就看到了村头老牛叔家土黄的泥巴墙。 “下车吧,在城里住了这么久,回村好好看看,收拾一下家,免得进了贼都不知道。”张强不耐烦地说着。 浑身酒气的张钰青怔住:“你不是要把我绑了送给你二哥做老婆,为什么在这里把我放了?” 正准备回去看望二哥的张强愣了一下,冷笑起来:“哟,原来一早就知道我们的计划了,敢情一开始在这里装醉啊,行啊丫头,有心机!” 张钰青把身上的麻袋扒下来,她看了眼不远处停下来的吉普车,冲那车摇了摇头,然后盘腿坐在拖拉机上不肯下来:“我不下去,你说说看,你为什么要放我一马,万一你以后后悔了,又把我绑来,我不还要受这个罪?” 第57章 张强眼里全是阴霾之色, 低头冷笑了几声,但是这种不愤,不是来自眼前的丫头, 而是对整个王家人的不满。 以前是被王常福压制着,替他卖命, 如今又被他女儿命令着, 干脏活, 这一家子, 压根就没有把他们兄弟当个人。 享受他们兄弟出生入死、在海上风里来雨里去带来的好处,给的利润回报却只有两成,这让想要成为整个万辰市地下走私集团头目的张强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总有一天, 他会把王常福拉下神坛的。 张强之所以有这么大的怨气,不感激这个曾经的救命恩人, 是有原因的,想当年, 他和大哥吃不饱饭, 就在外面过着偷鸡摸狗的生活。 那时候才十一二岁, 日子真的苦, 父母出海捕鱼遇到了大风浪,一个大浪打过就是灭顶之灾,连船都被卷入海底, 他们去世得早, 丢下年幼的三兄弟不知道该如何生活下去,家里连船都没有了, 只有木筏, 一开始他们也想好好做人,好好生活, 可是那木筏出不了远海,根本就打不到什么大鱼。 公社里干部收鱼,嫌弃他们的鱼太细太小,没什么肉不要,他们就挣不了几个工分,一年辛苦下来,浑身上下全是伤痕,手和脚泡水里全是白色褶皱,却还是吃不饱饭,分的几十斤粮食不够三兄弟糊口,常常醒来就是饿,想吃饭,想吃一口肉,没有这些,吃一口野菜粥也行,可是这些都是奢求,靠海的这些渔民没有田,种不了地,就是靠大海为生,如果大海不能给他们带来食物,那么他们只能等死,可是他们不想死啊! 于是就从家里出来了,去隔壁公社,这家进,那家出,倒腾着偷点粮食,或是去公家的田地里,偷玉米,偷豆子,偷稻谷,偷小麦,反正只要是能吃的,他们都偷,被抓到了,被那些生产队的人一顿毒打,身上皮开肉绽,也不怕,嘴里吃着烧得半熟的豆子,堵满口坚决不吐出来。 还有什么比饿肚子更恐怖的事?他们就是要偷,后来有人告状到海钩子村,当时还是生产队队长的老村长瞧见他们被奄奄一息抬回来,没有责怪他们几个孩子,而是给上了药,又给找来了衣服套上遮住身体。 隔壁生产队有田地的人,对此很不满,认为几个小子糟蹋的粮食太多,让赔钱,老村长就真的赔了,张强永远都忘不了那皱巴巴、一分分的黄票子被抽出来,颤颤巍巍的送到那个凶神恶煞的胡队长手中,而老村长又是多么卑微的哀求他们放过三个小的,村里的人都在求情,才让他们三个小的躲过了被游街挨批的命运。 养伤的那段时间,都是村里人每一家轮流送点饭菜过来给他们三个小的吃。 大家都穷,心却都是好的,想让他们三个小的改邪归正,不要再去偷鸡摸狗,想让他们活下去,张强和大哥很感激村里人,但是大家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村里的粮食有限,大家日子过得紧巴巴,不可能一直救济他们。 为了活下去,他们还是会去偷的,不过做得更隐蔽,不去乡下,而是去了城里。 今天去饭店偷几个包子馒头填肚子,明天去厂里偷点破铜烂铁卖到黑市换钱和票,虽然很小心,但也不是每次都能幸运逃脱,有一次他们就偷到了第九厂,被那群手拿棍棒的工人吓得差点尿裤子,当时还是车间主任的王常福救了他和大哥,替他们求了情,说什么孩子小,不是在被逼无奈之下,也不会走偷窃的路,他说的话,很有份量,大家听他的,且他们年龄太小,公安也只是批评了几句,厂里都不追究了,于是这事就此揭过。 那时候,他们心性单纯,只以为这个王常福是个活菩萨,对他们可真好啊,又是买布做衣裳,又是带他们上国营饭店吃饭,然后还让他们打包带回去给乡下的傻子二哥吃。 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以为遇到了好人,谁知这个好人却是个黑了心肝的,算计着要他们的命,没过多久,王常福提出帮他们解决了船的问题,这样他们就可以出远海捕鱼,以后不愁吃不上饭,对这样的好心人,张强和大哥感激得不得了,甚至跪下来感恩。 有了船,没过多久,王常福的狐狸尾巴彻底露出来,让他们运送一个麻袋,说是把这个麻袋送到南湾的朋友手中, 他们这里距离南湾只有几十海里,顺风顺水,划船花不了多久时间,当时他们对这个救命恩人言听计从,想也没想答应了,以为麻袋里的是死物,也没打开看。 坐在船上的王常福却告诉他们是人,并且还是一个漂亮的女人,那麻袋的女人醒了,剧烈挣扎,当时张强承认自己害怕了,他不聪明,但也明白这不就是在干人口贩卖的事吗? 他和大哥死活不愿干这种脏活,把船掉头,坚决不干犯法的事儿,谁知这个人面兽心的王常福竟然威胁他们,如果不按他们的吩咐办事,就以偷窃罪送他们兄弟去吃牢饭。 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怕,做人的底线还是有的,谁知王常福就以傻子二哥作为威胁,一旦兄弟俩坐牢,张二牛没有人照顾只有死路一条,没有办法,才十多岁的两兄弟只能咬碎牙齿屈服,而那个麻袋里的女人是个脾气倔的,一直在动,幅度太大,竟然像鱼儿一样从船上蹦入了水里,本来麻袋就绑得紧紧的,入水就像秤砣一样沉入海里,等三个人反应过来,那麻袋早已经消失在漆黑的海平面,这是谋杀啊,十一二岁的张强吓傻,如果不是大哥提醒下海救人,他都不知道该咋办,等跳下去,黑咕隆咚的水里,那麻袋完全看不到,他们一次又一次闭气,在水里进进出出露出头,下海去胡乱摸索袋子,可即便费尽体力,也啥都没有摸到,年龄太小,体力有限,等他们爬上船,自己都去了半条命。 那时候,张强吓得一边咳嗽,一边大声哭,恐惧让他不停颤栗,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跟他们无怨无仇,就这样死了啊,大哥比他坚强,但也在哭。 而那个王常福却在笑,一点都不在乎那个麻袋里的女人,笑得比恶鬼还恐怖,当时他说的那些话,直到现在张强还记得一清二楚:现在咱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想好好的活下去,以后必须听我的,否则你们也会像这个麻袋一样,沉下去,永远找不到! 这种威胁让张强恐惧了整整一年,噩梦连连,每晚梦中都有女鬼索命,那一年是怎么过来的,他自己都不记得,只知道那种无边的恐慌,让他们兄弟变得唯命是从,不敢有丝毫的反抗,帮助王常福送了很多女人去了南湾那边。 以后的日子,不饿了,能吃饱,能穿暖了,却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 张钰青坐在拖拉机的车斗上面伸了一个懒腰,瞧见张强变换莫测的脸,风雨欲来,似乎是陷入了什么可怕的回忆。 “张强,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打断了张强的思绪。 深陷泥沼怎么也出不来的感觉消失,张强慢慢的回到现实,抬头看了眼在疯狂作死边缘的臭丫头,他嗤笑:“想做我二哥的老婆?行,我这就带你回去!” 张强作势启动拖拉机,可那丫头却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的坐着,甚至还从衣兜里掏出了葵瓜子一粒粒磕着,吐出来的皮喷在了张强的脸上,气得张强脸色阴沉,扭头狠狠瞪着张钰青。 张钰青耸了耸肩:“你敢动我一下,我就喊老村长救命!” 当妻子重生后 第71节 “死丫头,这是你逼我的,我这就把你带回去!”拖拉机重新启动,突突突的声音格外的引人注目,村里头闲着无事的三姑六婆在村头闲磕牙,此时瞧见张强一脸阴郁地开着拖拉机,双手上都是青筋,而那个坐在车斗上的丫头不就是张钰青?她此时像个领导在视察工作一样,伸手笑嘻嘻和村里头的婆婆妈妈们打招呼:“二大娘,三大娘,陈花婶,刘英婶,吴奶奶,都在呢?今天天气好,咋没上山采蘑菇?” “噢……是钰青呐,蘑菇没多少啦,你今天咋坐强老板的车回村?” “嘿嘿碰巧,强叔说正好顺路,就送了我回来。”按辈分来算,虽没血缘关系,但是张钰青确实要称呼张强为叔叔。 张强脸黑如锅底,心里越想越气,也没和村里的人打招呼,反正大家怕他,还不如躲着点,只是听见后头丫头那明快清脆的声音,张强就感觉想要呕血,这丫头把他的威胁当作耳边风,那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她送到二哥床上。 来到村里头最好的两层楼贴着瓷片的那栋屋外,里面的张二牛正在喂鸭食,瞧见有一只不吃,他蹲下来抱着那只绒毛嫩黄的小鸭子,在轻声哄小鸭子吃饭饭,否则肚子会饿饿。 听到围墙外面的声音,他惊喜抬头:“小鸭子,是强强回来啦。” 不过在见到车斗上站着光明正大打招呼叫自己二牛叔的张钰青后,一下子又愣在原地,他紧张到不知所措,是钰青妹妹呀,她以前都不来他家,也不吃他给的糖,每次见到他会躲着走,他都不知道该咋办。 瞧见钰青妹妹从车斗上大方跳下来,笑得好好看的,摸了摸他的鸭子,张二牛脸红红的笑,二十多岁的男人,因为心窍未开,像个小孩那样傻乎乎开心着,吐字不清晰地说:“钰青妹妹,小鸭子很乖,你要不要抱抱?” “好啊!”张钰青从他手中,抱走鸭子,用手轻触细绒毛,好摸,软乎乎的,蓬蓬的,小鸭子不安叫着,小嫩嗓呼唤来了鸭妈妈,那只愤怒的大鸭子张开翅膀飞奔过来,用力琢张钰青的裤腿,疼得她脸抽了一下,赶紧把小鸭子放在地上,让它们母子团聚。 张二牛晕头转向邀请:“钰青妹妹,要不要来我家吃饭?我家有好多吃的,强强买了好多肉,可以吃好久好久。” 他不希望钰青妹妹马上离开,想让她吃了饭再走,他很孤单,除了弟弟强强偶尔回来陪他,村里的大家都说他是杀人犯,都没有小朋友愿意和他玩儿。 “好啊,那就吃饭,你会做饭吗?要不要我帮你打下手?” “不用,强强请了隔壁村的哑婶子来做饭,她等下会过来,钰青妹妹,来,吃糖!”完全没有理会气冲冲的弟弟,张二牛此时满心满眼都是漂亮的妹妹,想了想,又快速跑到屋子里去泡茶,强强说来了客人要泡茶,他记得,于是开心的去找张强留下来的茶叶。 一直拉着脸的张强张了张嘴,想叫住二哥,不过看到二哥脸上洋溢着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开心笑脸,又把到嘴的话给咽了下去,扭头盯着这个不知道在打啥算盘的丫头。 恶声恶气警告:“又想干啥?不要以为糊弄了我二哥,我就会放你回去。” “啊啊啊二牛叔,你弟弟欺负我——”脸上满是狡黠笑容的张钰青突然冲堂屋里的人喊了一嗓子,吓得屋内的张二牛马上跑到门口,一双天真无邪的眼有些担忧的看着弟弟,歪头教育弟弟:“强强,不可以欺负钰青妹妹!” 张强一口血,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咽下去不是,吐出来也不是,严重怀疑自己找了个祸害回来,没有理会二哥辈份不清的称呼,他梗着脖子回答:“知道,你去泡茶吧。” “嘿嘿!”张钰青瞧见张二牛不放心地转身进屋,她斜睨了一眼吃瘪的张强,乐开了花,只要抓住这个人的死穴,管他是不是天王老子,她都不怕了。 张钰青回答张强刚才的问题:“以前,我是很怕你们一家子,不过后来走了一趟鬼门关后,我大彻大悟,发现人一辈子,也就这么回事,有问题就解决问题,怕啥,何况我和你又没有仇。” 其实正确的说法是,张钰青总感觉死了一回后的自己,心智不再像二十来岁胆怯不敢说事的小姑娘,她变得异常镇定,能很冷静从容解决遇到的各种问题,怕和心慌这种情绪会有,但不会慌乱到不知所措。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总感觉现在的这个年代,让她生疏,反倒是脑海里常常预知的未来场景更让她熟悉,什么东西怎么操作,都能心知肚明。而现在很多的东西,都让她感觉像是几十年没有碰过一样,有时候没做好,常闹出笑话,让她感觉很不可思议。 这些异常,张钰青也不知道怎么去正确的解释,只能归功于上天看她这个孤女太可怜,给了预知未来的本事,然后又怕给太多不好,让她多了些健忘的毛病。 “张强,你还没交代,为啥又没听王燕的吩咐办事!”张钰青道。 张强不耐烦反问:“老子想做啥,由得她一个女人掌控?” 张钰青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所以你把姑奶奶绑过来是好玩的!” 瞧见这丫头说变脸就变脸,担心她又把去烧水的二哥招过来,张强只能心有不甘的解释:“老子本来就没想绑架你,再怎么说,上次你也帮了老子的忙,让老子在海上发了一笔横财……我今天不过是做做样子,回去就给那女人随便瞎扯几句,说你跑了,她也不可能真拿我怎样,如果不是还要靠她那个海警哥哥走通关系,我不会听她的。” 想到这里,张强就一阵烦闷,如果能攀上王家上面的关系,那就好了,王家不管老的小的那一家子就是趴在他们身上吸血的蝙蝠,迟早有一天会被他们给玩死。 瞧见张钰青脸色依旧不佳,似乎还是不相信,张强火大:“你和那女人之间的恩怨,能不能自己解决?不要再把不相干的人扯进去,我忙得很,下午还要去临峰制衣厂解决闹事的人!” “临峰制衣厂怎么了?”张钰青突然心跳加速,热血沸腾,有什么东西即将呼之欲出,莫名的,眼前又多了些画面,不想受到干扰,于是就用力摇了摇头,把那些画面清除掉,她认真问,“这好像不是一家国企!” “不是国企,是乡镇私人创办的企业,收音机里不是说,国家要大力发展私企嘛。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是个经商高手,能像华西村的村长那样反哺农业,成为总理接见的一个人物。这些人呐,蠢得很,以为生意是那么好做的吗,啥都不懂,就凭一腔热血,做的衣服又土又难看,结果搞得后面没人买,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现在那些工人正在那里闹事哩,工厂老板是我朋友,我得带人去帮他解决了闹事的人。” 说着,转身要上拖拉机,胳膊却被一只手扯住,张强回头凶神恶煞地看去:“还想干啥?我脾气不好,你最好悠着点。” 张钰青眼睛亮得像里面点了两盏灯泡,张强都吓了一跳,不明白这丫头搞什么鬼,而张钰青却不管,她兴奋地问:“那个制衣厂是不是想要转卖?” “……是,你那么兴奋干啥,难道你想买?”满眼不屑的打量一眼张钰青,不是他瞧不起这丫头,才二十岁,身份还只是小保姆,一个月赚六七十块钱,哪会有啥积蓄干这样的大事,“我朋友说了,租厂子的费用,还有各种设备的价钱,低于一万块钱不会卖。” “这个好商量,嘿嘿嘿,带我去吧,你帮我引荐一下你的朋友!” “你!”张强气笑了,把手一挥,“去去去,你以为是过家家,经营一个厂可不是那么好玩的事,赶紧走,别挡路,我现在要去接人!” “哼……二牛叔呜呜呜,张强欺负我,把我绑到这里……大大的坏啊呜呜呜……”张钰青干嚎几声,已经泡好茶的张二牛听到那哭声,心疼不已,急忙端着杯子出来,瞧见钰青妹妹的嘴巴被弟弟捂住,脸涨得通红,张二牛单手叉腰,“强强,干啥要捂住钰青妹妹嘴巴,妹妹比你小,不能欺负她!” “二哥,闹着玩哩,你别生气,这丫头说要回城里,我现在就带她回去哈。”早点送走祸害,早点省心。 “要回去了?不吃饭吗?”张二牛一脸伤心。 张钰青急忙甩开张强的手,大口喘气,走去接了那杯茶,一边喊烫,一边慢慢喝完,这才把杯子递还给了又秒变开心,心思单纯的张二牛,“二牛叔,我下次再来吃饭,今天有点事,就不打扰你了。” “好!好!好!”张二牛既开心又紧张,钰青妹妹真好,她竟然还要来玩儿,是个好妹妹,都不像村里其它小孩那样,朝他扔石头,或是被他吓哭,骂他杀人犯。 张强只感觉牙疼:“行了丫头,快点上来。”又扭头对张二牛交代,“二哥,你怕水,不要去海边耍知道不,我过两天再回来看你。” “嗯嗯,我不会去的!”张二牛乖乖点头,笑得憨憨的,眼里是全是不谙世事的纯真。 拖拉机启动,带起了一阵阵黑黑的浓烟,张钰青蹲坐在车斗上,捂住口鼻,等出了村才想起了陈北生和肖军他们,于是让张强停了下来,跳下去,跑到距离他们四五百米远的军绿色吉普车那里交代了几句,陈北生不放心她,从副驾驶上下来,跟着一起坐上了拖拉机。 瞧见陈北生和后头隔得远远的车,张强还有啥不明白,脑子迅速反应过来,是被这丫头提前算计了,也就是说,今天没把这丫头放出来,那他明天就得去蹲牢房,瞧见张钰青那得意的小表情,张强差点气昏厥,只能掐人中,再拍胸口让自己顺顺气儿! “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能耐了啊,死丫头!” 张钰青轻笑:“行了,快点开车,现在就去你说的那个制衣厂,我要去干大事。” 第58章 临峰制衣厂在万辰市的郊区, 从海钩子村到那边也不过十五分钟车程,一路上,张强都在骂骂咧咧。 一双凶狠的眼, 斜着偷望了陈北生几次,心里不是不慌的, 这小子的大哥可是他们扔进海里的, 尸体都变成鱼的口粮, 上次这小子还跑到拖拉机厂找麻烦, 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揍人的力气特别大,如果不是大哥拿出一把小型□□还制服不了这小子。 想到这里, 张强就更烦躁,其实当初也没想过要这小子大哥的命, 是王少鹏那个王八蛋嫉妒那个结拜兄弟,所以命令他们打配合, 以提供海警队伍幕后黑手的证据作为诱饵, 把陈北望这个队长引诱到时风岛附近杀害。 现在想想, 张强就坐立难安, 他一个人干不掉这小子,也不知道陈北生查到了多少关于陈北望的事,别突然给他放暗箭。 自己有啥本事, 自己还是清楚的, 比一般人能打,但显然不是陈北生这种经过专业格斗训练的对手。 张钰青对张强从来没好态度:“看啥看, 能不能好好开, 拖拉机快被你开到田里去了!” “死丫头!”急忙扭回脑袋的张强强行将车把手控制好,免得突突进了田里, 农户种的晚稻米金灿灿一片,眼看快要收割,如果把拖拉机怼进去,会被一群乡亲拿棍子追着打。 陈北生不动声色的坐在拖拉机上面,眼睛紧紧盯着张强的背部,若有所思的表情让张强感觉那后背快要被盯穿。 也就是在这时,张强转了转眼珠子:“小子,你在天北市那边是不是有人?如果有,说不定咱俩能合作。” “……”陈北生眼里有暗涌,很快又消失不见。 路过一棵柳树旁边,张钰青顺手掐了一段即将打在脸上的柳枝,随手甩在张强的后脑勺上:“你叫谁小子,人家有身份,比你这个海上走私犯强一百倍,叫陈厂长!” 柳枝叶子打在身上不疼,轻飘飘的,就跟挠痒痒一样,但是侮辱性极强,这些年来,只有别人躲着张强,他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刹那间,气血上涌,眼里全是怒火:“死丫头,你信不信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信!”张钰青认真点头,“不过那又怎样,我现在有人护着,他比你牛逼。” “噗——”笑容从那看不出心情的脸上展露出来。 张钰青也跟着回以微笑,然后又十分瞧不起的打量张强:“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就是再多一个孪生兄弟,也打不过我家雇主!” “你!”被噎住的张强怀疑自己迟早有一天被这个丫头气死。 安静开了几分钟,把拖拉机停在一处山脚下,吹了一声口哨,没过多久,从那山上跑下来十多个人,看着那快速奔跑的身影,张钰青忍不住胆寒,马上明白这些人是在这等张强。都是各个村里不务正业,想着发大财的一群混子,脾气不好,一言不合就开打,张钰青向来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马上安静如鸡,同时还恭敬的拍了拍张强的后肩膀上的柳絮,露出讨好笑容:“强叔,您肩膀上有脏东西,我帮你拍一拍哈。” “哼!”张强也没和这见风使舵的丫头一般见识,吩咐了小弟几句,一群小弟跟着拖拉机跑起来。就这样到了临峰制衣厂。 说它是个厂,其实不过是租了乡政府临时搭建的厂房,实际像个私人作坊,一个工厂加上老板一共才十五个工作人员。 走进占地五百平方米的厂里,里面有二十台缝纫机,缝纫机旁边就是过道,旁边堆满了各种布料等杂物,这个生产室里,拥堵不堪,没地方落脚,稍微不注意就踩到了地上的布料,大概电力不稳,供应有限经常停电的缘故,半空中悬挂着煤油灯,煤油灯用白色的纸包裹,这样透出来的光会变得亮一些。 车间里杂乱无序,老板言明军垂头丧气坐在地上,头发乱七八糟,胡子拉碴,脸上还有数道抓痕,瞧见有人进了厂,先是一惊,又发现只是老婆把张强他们放了进来而已,言明军松了一口气,苦笑着站起身:“原来是强老板,总算来了啊。我们最近可被那群乡下泼妇折腾惨了,你看,我身上没一块好肉。” “唉,都不知道该咋办了!”冯秀娥脸上也中了招,委屈点点头,眼眶红红的,一头散乱的黑发中间少了一缕,露出一点白头皮,明显是被揪掉的。 张强左右看看:“闹事的人哩?” 言明军叹气:“回去吃中饭了,要三点才会来!” 张钰青看了看手表,三点还差五分钟,这个老板的话音才刚落没一分钟,外头闹事的人吵吵嚷嚷,叫嚣发工资,不发工资就把里面的东西都砸掉,张钰青顺着张开的门,看了一眼,来的远不止十多个工人,这明显就是把家属也带过来助威了。 言明军头大跑出去求情:“求求大家不要再闹了,我不是不发工资,你们也看到了,只要等这批货做出来,卖掉后,就有钱了,你们相信我吧!” “我呸,你又在给咱们画大饼,你那个大舅子贪便宜买的布料又脆又薄,一扯就烂,搞得我们做的大裤头和罩衫卖不出去,人家供销社不肯收,你说我们凭啥还跟着你干……” “对,凭啥?” “哼,你都三个月没有发工钱给我们,积压的货一分钱都换不到,我看你还是倒闭吧,赶紧把厂子卖了,换点钱给我们发工资。” 群情激愤,口水隔着大铁门喷到言明军的脸上,其中,一颗石子穿过人群极速射过来,狠狠砸中了言明军的脑袋。 那个一直躲在暗处当缩头乌龟的中年男人就是言明军的大舅子,他冲过去,咋咋呼呼喊着:“哎呀,伤人啦!” 被堵在外面义愤填膺的讨薪者在见到那个男人后,如同起了波澜的水面,丢入了一个大炮竹,一下子惊起滔天巨浪,外头的人,拿石头疯狂朝铁门里砸,就连去帮忙想要吓唬那群妇女的张强和他那些兄弟都没能幸免,一个个被砸得满头包,抱头鼠窜。 瞧见闹成一团的场景,以及那个身体不好吓晕过去的老板娘,正在和陈北生商量事情的张钰青赶紧掐老板娘的人中,把人给喊醒。 外面还在闹,老板娘吓得一抽一抽的,说不出话,只是流泪,张钰青心中不忍,自己那个有心脏病的母亲还在世的话,应该和这个老板娘一样的年纪,张钰青的怜悯心慢慢升腾起来,跑过去隔着铁门,暴喝:“别打了,欠了多少工钱,有人发,你们打死了人,一分钱没有——” 这个厂,莫名的,就是让张钰青看重。 第59章 所有人的目光, 落在了张钰青的脸上,见到是一个满脸稚气才二十来岁小丫头,外头那群妇女和她们的男人又从兴奋变成失落。 大家没有理会张钰青, 只以为这丫头在胡闹,不满地说:“言明军, 你让一个丫头出来骗咱们, 你也好意思, 赶紧发工资!” “对, 我们上有老,下有小,不发工资, 我们就砸厂!” 眼看又要闹成一团,张钰青大喊一声:“没听到吗, 你们的工资,这个言老板一定会发给你们, 你们回去等通知!” 大家伙一听, 全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而张钰青从口袋里掏出了时下最流行的□□墨镜架在秀挺的鼻梁上, 装腔作势、昂首挺胸站在那里:“我是打算收购这个厂的女老板。” 一群原本是乡下泥腿子好不容易学了一段时间的裁缝被赶鸭子上架的工人们,视线再次转移到眼前这个时髦的姑娘身上。 现在深秋,天气转凉, 那丫头穿了一双小羊皮靴, 身上是一条漂亮的黑色长袖小洋裙,长长的马尾辫, 边上有个像是镶嵌了宝石的发卡, 闪着亮亮的光,这打扮跟他们在村长家看到的电视明星一样亮眼。 再打量细节处, 手腕上,戴着的手表要一百多块哩,顶她们这些天天踩缝纫机的,两个月工资,人靠衣装,这丫头一看就是个有钱人的女儿。 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突然羡慕道:“哎呀,我见过那双皮靴子,好贵的,两百多一双!” 那丫头的母亲问:“你咋知道的?” “上次去表姐家,她带我去了城里的百货商店,瞧见了柜台上一模一样的皮靴子,我们想看一眼,那个售货员凶巴巴的,说摸坏了,赔不起,要两百多,表姐还说得花三个月的工资才买得到!” “我的乖乖,这么贵的靴子也有人买啊?” 当妻子重生后 第72节 母女两人的对话结束,在场的人鸦雀无声。 眼神从疑惑到信服,在他们纯朴的认知里,如何分辨有钱人?那就从穿着打扮上去辨认。 言明军疑惑地看了眼张强,偷偷问,“我上次是说要转让这个厂,但你也不能带这么年轻的丫头来和我谈事呀,太不靠谱了!” 张强嘴角直抽抽,一把拉走张钰青,语气充满不耐:“有这么多钱吗?老子可警告你,不要以为你叫老子一声叔,老子就会借钱给你。老子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不会让你胡搞。” “你不借我钱,那咋办?”张钰青无辜道。 “你真的在打老子的主意?”又被算计了的张强恼羞成怒,“没有!” 已经打算去拿房产和门面贷款的张钰青早就做好了周全计划,但还是想逗弄一下张强:“我劝你,还是借钱给我比较好,你看,像你做的这种危险行当,指不定哪天就会锒铛入狱……我不是咒你哈,你也知道自己在做啥买卖,提着头,在刀尖上行走,现在抓走私抓得紧,你在南湾那边又得罪了人,万一你和你大哥被抓,嘎嘣了,那你二哥咋办?他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没个人照顾,多可怜啊,如果你肯借钱给我,等你不得善终的时候,我一定找人照顾你二哥!” 这一番话下来,张强的脸,从铁青色变成了浓黑色,不断的深呼吸,强忍着没有掐死眼前的丫头,而张钰青在说完这番话后,迅速退出好远,同时还缩着脖子朝他笑。 敢摸老虎屁股的人,也只有她一个了。 外面那些讨薪者再三确认张钰青是来收购服装厂的,又瞧见那个老板的大舅子,不再当过街老鼠,得意洋洋说他们厂很吃香,一定能卖个好价钱,然后又嫌弃地说:“走吧走吧,还闹啥闹,等过两天再来,我妹夫把厂卖了后,自然会发你们工资!” 瞧见有人不愿意离开,又狐假虎威道:“咋啦?还不走,那行,你们继续闹,把来收购厂子的人都赶走,我看你们最后能不能拿到钱!” 大家也不是不想拿回工资,看在那个城里来的,有钱丫头的面子上,他们暂且消停,毕竟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傻子,这万一被吓走,不想要买厂了,那啥时能领到钱哟。 等人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那个言老板急急忙忙去看望虚弱的妻子,暂时没有时间商谈卖厂的事儿。 张钰青不急在一时,没理会脸色暗沉的张强,而是来到陈北生面前,歉疚地笑了笑:“对不起,我可能得用你的身份,让他们信任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做坏事,如果你不愿意也没有关系,我看看,能不能让贷款早点下来。” “没关系!”陈北生无条件信任她。 张钰青被他清澈有神又认真的眼打动,心软成一团:“谢谢,就是今天用一用,省得这个言老板认为我是骗子。” 陈北生点点头,他明白,对于张钰青的决定,他都支持,因为他不想以小保姆的名义,限制她的人生,只是他还是会有点失落,以后她有了自己的事业,是不是就会离他愈来愈远? 想到这里,陈北生一阵阵难受,心慌到想要抓住点什么,却在看到她的笑容后,又忍住了那股急于倾诉的心情。 只是,心还是在一点点坠痛,无法控制。 “对了,我会一直照顾小起和小南,这个厂我会找人经营,我只负责当老板。” “啊?”沉浸在悲伤里,眼神失落像一只狗狗的陈北生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几秒,那双温柔的眼多了些异样的亮光,他问:“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接送孩子!” 张钰青实在受不了这种毫无保留,完全信任的眼神,太纯真了,不需研究,就能猜出他的心思:“不麻烦,我不喜欢自己一个人独处,我喜欢热闹。” “噢,谢谢!”陈北生的薄唇弯成了漂亮的弧度,一瞬间又精神焕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的时候有多诱人,那一身笔挺的衣服看上去总多了些制服诱惑。 啥是制服诱惑? 张钰青把脑海里的几个大字摇去,扭头要去找言明军,却没看到人,倒是瞧见了那个大舅子冯德常,正在和张强说话,一开口就是这个厂低于两万不卖。 张强烦躁地挥手:“谁跟你谈,去,把你家妹夫叫过来,我要跟他说!” 冯德军这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眼皮子浅,早在几个月前,张强就听言明军提过一次,他这个大舅子为了贪便宜,被人忽悠,买了一批放了多年的陈年布料,布的质量又薄又脆,稍微刮一下,就是一个大洞,等他们发现不对,去找那个卖布的经销商,人家早跑了,本来言明军是不想拿来做衣服的,可工厂的资金全部被这个大舅子买了这批布,数量多到吓死人。 当时,言明军老婆住在卫生院治疗头晕的毛病,他那段时间没空管理厂房,在照顾老婆,所以只能暂时把厂交给大舅子,等他发现问题,却已经晚了! “哼,我告诉你,就算是我妹夫来,低于两万,他也不会转让这个厂。”缩头缩脑的冯德军气呼呼去叫自己的妹夫。 张钰青看了一眼陈北生,吃惊了一下,然后笑起来:“哇,有人打算和我抢生意。” 面对其他人,陈北生观人挺有一套:“不会,张强走私的生意,比这个服装厂赚的多,又投资了房产,不可能看得上一家小厂。” “是吗?”张钰青走到一脸臭臭的张强面前,“强叔,您这是干啥,为啥要和言老板谈买厂的事?” 听到张钰青叫自己强叔,张强脸色变得更难看:“买下来,给你,就当老子投资你!” 和张强一起做生意? 张钰青又不是嫌命太长,急忙摇头:“不不不,你还是先借我一笔钱吧,等银行贷款下来,再还你!” 张强神情满是嘲讽:“你凭啥觉得银行会贷款给你。” 张钰青:“听收音机报道的呀,从84年开始,乡镇企业就可以申请小额贷款,国家现在是在大力扶持私企的,你不知道吗?” 不过也导致银行多了一大批死账、坏账,很多人没钱还款,就装死,银行去催收,村里的人,就把死亡证明给工作人员看,结果才走出村,银行职员转脸就看到那欠债的人,大摇大摆从他们面前经过。 张强对国家政策不感兴趣:“我哪知道这些。” 张钰青笑嘻嘻:“强叔,您不知道这些也没有关系,我还有房子和门面做抵押呢!” “行了,就当老子投资你,以后收益,咱们五五分成。”反正一两万在张强看来,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他现在不缺钱。 以他对这个丫头的了解,她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上次就坑了他,这次如果不是没打算绑架她,她差点又坑了他,脑子里有墨水就是不一样,还认识国外那些鬼画符字体,就足以说明这个丫头是个胸中有成算的人。 张钰青不想和张强成为合伙人:“不要,我要自己单打独斗。” “你……”瞧见张钰青一脸嫌弃,张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喉头又多了口血,“我说,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 “你觉得可能吗?”张钰青满是同情地看着张强印堂发黑的脸,“放心吧,你帮了我这次,我一定会对二牛叔好的,就算你和你大哥不在了,我也会给二牛叔养老的!” “呼!”张强只感觉自己七窍生烟,怕自己失手打死她,他扭头去找言明军,厂房加上设备,还有布料,刚好一万,张强没有带钱的习惯,叫身边的一个小弟回去拿了钱。 言明军非常过意不去,再次和张钰青确认:“你真的要这批布料?我告诉你,做衣服真的不行,质量太差。” “要啊,这么便宜卖给我,我咋会不要。”张钰青心里在计划着做头花卖掉。 头花不太讲究一定要用好布,戴在头上的东西,不会像穿劳动裤那样到处干活、摩擦,换得也勤。 不过,张钰青不打算做市面上那种大红绸缎的款式。 上次,她在陈北生宿舍发现一本英文书,听说那是他在美国公款留学的同学邮寄回来的杂志。 主要介绍的是塑胶娃娃,张钰青在杂志上面看到娃娃头上戴着漂亮的布艺头饰,模仿着做了几个,全部给了小起,让小丫头一个星期轮流戴着不重样。 虽不知道市场行情会怎么样,但在小学里,风靡了好几个班,陈小起的女同学都想要买,却找不到,只能央求母亲缝制一模一样的,其实,做这个发饰也不复杂,最头疼的却是销售渠道,不过不急,只要产品好,总会有人买的。 一天下来,张钰青累得不想说话。 签了转让合同,其中包括原服装厂的产权证明,土地使用,厂房,机器设备的转让,交了钱,没有理会那个一直冷哼的大舅子,在冯秀娥的再三感些中,一手交钱,一手交钥匙,至于其他,张钰青也在合同写明,她不承担债务和之前的工资问题,言老板老脸一红,用胳膊肘撞了撞要发表意见的大舅子,连连点头说是。 大舅子不满抗议:“这协议不行,你以那么便宜的价钱拿走了咱们经营了一年的心血。还不承担债务和员工的工资,完全就是白捡啊,老言,这事我不同意!” “你算个锤子?”张强瞧见那个大舅子一直碎碎念,烦躁指着他,“咋地,想反悔是吧,那行,我们不买了,你看哪个冤大头要你这破厂。” 言大舅子气得跳脚,看了一眼那些眼睛瞪得异常大的弟兄,发现惹不起,都是背了案子的凶恶之徒,嗫嚅几句后,闭嘴啥都不敢再说。 言明军和张强是朋友,此时羞愧得很,急忙拉走了大舅子,还不忘回头承诺:“你们放心,工资的事,我等下,一个个找到那些工人家里,慢慢去发。” 此时厂里面剩下乱糟糟一团,张钰青看了眼四周,对这里感到异常的熟悉,她不顾遭乱的环境,随便坐在了一台缝纫机那里,熟练踩着裁剪好的布料做头饰。 张强嫌恶地看了一眼,要走。 张钰青抬头:“等等!” 又转脸看向已经在帮忙整理地上凌乱布匹的陈北生,他个子高大,手臂长,很轻松把布匹码放在一起,整整齐齐,张钰青眼里闪过一抹柔情:“北生,口袋里有纸和笔吗?” “有。”陈北生停下来,从中山装里掏出了一个小本本和一只钢笔递过去。 张钰青快速写下一张欠条,又找来印泥,按了一个大拇指印,递给张强:“这是欠条。” “我要这个干啥?”张强不肯接。 张钰青将欠条强行塞到张强的口袋:“我叫你拿着,你就拿着!” “你不是说,万一我和我大哥出事,以后会照顾我二哥吗,想反悔?”张强面色不善。 张钰青认真说:“你放心,我不会忘记今天的承诺。” 张强阴沉的双眼盯着张钰青看了一会儿,没过多久,相信了她的话,领着一群人离开,临走前不忘交代:“如果有人敢闹事,叫我过来,我帮你看场子。” “嘿嘿,我会找你的。” “哼!”张强感觉自己有点多嘴。 有厂万事足,心里盘算着明天要去镇上和老书记打个招呼,说自己转让了临峰制衣厂,再去工商局上缴应上缴的材料,再招几个工人过来做头饰,由于资金周转问题,暂时先不考虑进货买布料做衣服,得先把几千块钱的旧布匹全部用掉才行。 她这个厂长,还得兼职去打开销售市场。 如果是本市正当企业的销售,销售员零售是没问题的,也不用查证,更不会被巡逻大队抓,毕竟可以养活一批工人,还能成为纳税大户,被抓了,也得给送回来。 第60章 “啪——” 傍晚, 夕阳西下,地面留有白天灼热的余温有点烫脚底板,下午气温又变高, 直达三十五度。 一颗龙眼树旁边,传来重重的巴掌声。 而被打的人, 原本是满脸笑容正娇羞的依偎在自己男人胸膛撒娇的王燕, 她还想要去一趟州廣市, 进一批衣服回来卖, 却被这出其不意的一巴掌打懵。 不过三秒,王燕就不再做小女人状,如同母狮子一样暴跳如雷, 等看清打她的来人是谁,熊熊燃烧的怒焰瞬间消失不见, 双眼十分不自在,摸着肿胀的脸, 顾左右而言他:“你咋在这里?” 从郊区临峰制衣厂回来的张钰青冷冷质问:“怎么, 我不应该在这里, 还是说, 你希望我在哪里,海钩子村?” 旁边的杨剑新瞧见妻子被打,心疼地又是吹又是轻抚, 怒声呵斥:“张钰青, 你突然发啥疯?!” 张钰青抱胸冷笑:“那你问问你婆娘,做的好事呀!” 两道目光齐刷刷射过去, 以为自己奸计得逞的王燕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高傲抬头:“你俩这样看我干啥。” 说着,竟得意笑起来, 语气满是同情:“别这么生气呀,你和那傻子已经办成了好事吧?其实你应该感谢我,虽然是我设计你们,喊了一群兄弟把昏迷的你送上了车,不过,你也别恨我,我都是为你好,毕竟什么锅配什么盖呀,你和傻子挺配的,既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干脆嫁了吧,省得被唾沫星子淹死。流言蜚语的威力,你以前体验过吧,百口莫辩哦,何况,你也只不过是穷山旮旯跑出来的一只野鸡,不管如何蹦跶,都成不了凤凰,也就别再做白日梦嫁厂长了!” “肖警官……”张钰青回头,对着躲在拐角的肖军喊了一声,“这个王燕刚才已经承认对我实施犯罪的整个作案过程,青问您怎么看?” 一身绿色警服的三个男子,慢慢从王燕的左手边墙角里出来,阴影从戴着警帽的脸上消失,一起出来的还有冷眉冷眼的陈北生,几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在如今这个年代不多见,全都是冷厉的气质,存在感极强,光往前多走两步,就吓得王燕双腿打摆子,她躲在杨剑新的身后,缩着脖子,眼神不停闪躲大声喊话:“我刚才啥都没说!” 只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王燕吓得瑟瑟发抖,在肖军即将靠近的时候,眼看胳膊要被拽住,她拼命闪躲,抱住头,突然歇斯底的尖叫:“不要碰我,我爸是王常福,你们的局长见到了他,都得卖三分面子,你别我碰我啊——” 杨剑新此时都是茫然的,整个大脑一团浆糊。 但还是知道要护住自己的妻子,于是伸手阻拦:“警官同志,我老婆很胆小的,在路上看到小动物,都会吓哭,你们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咱们有话好说,您别吓唬我妻子好吗,她会崩溃的!” 肖军满脸严肃,从兜里掏出手铐:“我们已经掌握了你妻子足够多的犯罪证据,现在请她跟我去一趟公安局协助调查。” 这边大吵大闹的动静,引起了第九厂生活区的大家伙的注意,众人瞧见那个平时趾高气昂的副厂长女儿,此时吓得不停颤抖,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还嚷嚷着不去公安局,好像是天塌下来了一样,这些才吃了晚饭准备消消食的职工家属们,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错过精彩画面,同时还不忘指指点点。 “犯事了?我就说她迟早有一天会出事,你看看这些年,她爸给她擦了多少次屁股。” “这丫头这次是干了啥事呀,不会又是喊了一群二流子去打人了吧?” “我看不像,打人赔钱就是了,这丫头的男人有钱,我看是犯了更严重的事儿!” 当妻子重生后 第73节 大家的声音不小,有人为了讨好副厂长,急忙跑到干部楼,把还在屋里看电视的吴桂香喊出来,同时也招来了正在给儿子辅导功课的王少鹏,瞧见妹妹被拷上了手铐,急忙出来问:“怎么回事,小肖,你为啥抓我的妹妹!” 而跑过来的吴桂香也赶紧抱住了一脸泪水的女儿,心痛到声嘶力竭:“对啊,凭啥抓我女儿,我女儿又犯了什么罪,你们要这样吓唬她。” “王队,你妹妹犯了什么事,你可以自己问她。” 海警是属于武警那边管理,而肖军是属于市公安局的,虽然都带一个“警”字,但系统不同,肖军和王少鹏也就只有关于海上走私物品流动到市面上销售,关于犯人卷宗的借阅,会有一些接触而已,其他时候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我想那一定是误会,我妹妹平时很乖。”王少鹏笑道,神情却倨傲,微微高昂着头颅,从眼神里就可以看出他有些瞧不起眼前这个才入职没多久的小公安。 “对了,我上次在市里开会,见到了你们的马局长,他问了很多关于海上走私的事,我们聊得挺愉快。你们今天就先卖我一个面子,等下回去我问一下妹妹,看看她到底做了啥错事,如果要赔礼道歉,我一定不含糊,压着她去人家家里道歉。” 肖军旁边的两个公安有些迟疑,他们资历比肖军老得多,干了多年,知道王家在这个城市的影响力,去年,就有个刚出社会的楞头小公安,以为社会是那么简单的,就抓了王常福身边的秘书,还沾沾自喜的认为正义会站在他那边,谁知没过多久,他抓的那个犯人就被无罪释放,连带着那个小公安也被批评,还被停薪留职。 虽然如今新来的马局长,不管谁犯了事,有罪必查、有罪必追,是个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因为他的到来,整个万辰市的治安变好不少,小混混也不敢闹事,更不敢再收保护费,老百姓有了久违的安全感,都在夸奖这个新局长,但朝令夕改,他们这些老公安也不知道新局长会不会变呀! 那个五十多岁的老公安是肖军的师父,这些年一路走来,看多了王家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他劝了劝徒弟:“这事,我看可能又转圜的余地。” 另一个老公安也点头:“要不,我们明天再来,说不定会有其他原因。” 肖军脸色变黑。 而旁边那个王少鹏冷哼一声,得意笑起来。 双手握成拳头的张钰青,没想到中间跑出来一个程咬金,而且挺有能耐,三言两语就想揭过去,她深呼吸几次,刚要大声说话,陈北生就走过来,挡在她前面,冲她摇了摇头。 第61章 被挡住视线的张钰青仰头, 望着遮住头顶大部分光的身影,安全感瞬间充满全身,胸中压着的怒火在那温润的眼神注视下, 慢慢平静了一点。 陈北生轻柔解释:“别冲动,你无权无势, 暂时别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等着看肖军怎么处理。” “好……”冷静下来的张钰青点头。 那边, 肖军似乎没有被说动。 两个老公安要走, 而肖军却依旧走到了王燕身边:“这不是赔礼道歉就能解决的问题,她这是触犯了法律,现在必须跟我去一趟公安局, 有什么话,到了那里再说!” 而还没来得及离开的老公安, 只能仰头望天,暗恨自己不应该来这一趟, 年轻人有血性, 按照章程办事是好事, 但是听不进劝, 只一味横冲直撞,也是会吃大亏的啊。 “……你说什么?”王少鹏眯起了眼睛,警告和威胁在这声音里很明显。 换成别人, 可能会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但是肖军却抿着嘴角,语气很僵:“王队, 请让开, 别阻拦我处理公务。” 手铐毫不留情地扣在了奋力挣扎,大哭大喊哥哥救她的王燕手上。 只听咔嚓一声响, 拷上了,严严实实。 瞠目结舌到结巴的吴桂香疯狂去拉扯女儿,一边大吼大叫,让肖军放开,一边大哭,场面闹成一团,令在场的人唏嘘不已。 “咱们这位副厂长夫人啥都好,为人体面,处事滴水不漏,就是有一点不好,对女儿太过宠溺!” “老话说得好,惯子如杀子,她也不瞧瞧这些年她女儿干了多少荒唐事。” “你们说,这次能被抓吗?” “我看悬,你们没瞧见那两个老公安都不敢说话吗?” 隐在人群中的声音传来,张钰青听了个一清二楚,她面露忧色,那个王少鹏是个不好惹的,已经在放话警告肖军。 “小肖,你才退伍来当公安没多久,可能不知道万辰市的规矩,上次有个你这样脾气冲的小公安,听说出任务时,变成了植物人,直到现在还没醒来。” “王队在威胁我?”肖军的声线陡然下降了一个调。 “没有!”嘴里否认,王少鹏却拍了拍肖军的肩膀,“我只是让你吸取前辈的教训。” “哼!”肖军把肩膀上的那只手毫不犹豫地拿开,对着完全没脏的肩膀拍了拍,就好似在拍走细菌一样,不顾王少鹏拉下来的冷脸,吓退了吴桂香,拽着已经在发狂对着他拳打脚踢的王燕离开了第九厂职工家属区。 在场惊呆的众人:“……” 这下有戏看了,这个小公安要倒大霉了哟。 张钰青的心,跟着那远去的身影高高提起。 陈北生眉心微微皱了皱。 刚才他听到了王少鹏威胁肖军的话,想到自己出事的大哥,他面容紧绷。 而在这个时候,陈北生对上了王少鹏疑惑的视线,下一秒,那头瞳孔骤然缩紧,立刻露出一抹和善笑容,端看过去,人畜无害,就好似刚才那个要人命的王少鹏不是他一样。 “让大家看笑话了,唉,平时都是我宠坏了小妹,如今她犯了事,我也不会包庇的,就该让她好好受到法律的制裁!” “你疯啦!”看着儿子前后不一的脸,吴桂香气得捶儿子,“凭啥说你妹妹犯了事?就听那个小公安胡说八道?” 拳头狠狠砸在王少鹏胸膛上,吴桂香几乎崩溃,心脏又有些不舒服,喘气不过来,突然晕了过去。 于是,这一幕,获得了大家的同情,众人瞧见抱着母亲上卫生院的高大男子,摇头叹气:“少鹏是个好的,可惜摊上了这样的妹妹!” “是啊,有这么个闯祸精,搞得家宅不宁,害得少鹏天天收拾烂摊子,他也是可怜哟。” 人群慢慢散去,张钰青心中难安,问一旁的陈北生:“肖军不会有事吧?” “不会!”陈北生笃定道。 “噢,那就好。”有了他的肯定答复,张钰青松了一口气。 耳朵里听着大家的议论纷纷,说那个小公安会倒大霉,因为王常福最宝贝这个女儿,张钰青的心还是悬着的,不过想到公安局里有马华翔这个局长坐镇,于是,又心安了一点,她没再理会外界的声音,去了陈北生的宿舍,把两个埋头写作业乖乖巧巧的娃儿,带回自己的宿舍。 …… 自从有了自己的小作坊,张钰青变得充实又忙碌,每天把娃送到幼儿园和小学,她就利用剩下的时间跑工商局,拿着资料去银行申请贷款,去厂里搞卫生,又招兵买马,请了三个二十多岁的职工,都是前任厂长推荐,以前曾在厂里干过手脚麻利的姑娘。 张钰青用铅笔画设计图,打版,做了十个款式的头饰,这个“小作坊”就开始运作了起来,看到图稿,那几个半信半疑的姑娘,这下彻底相信这个小姑娘是有几把刷子的。 “老板,这些设计图,您画得好清楚啊。” “我以前学过,有点基础。”张钰青笑道。 读中专时,隔壁班是工程机械班级,老师布置的作业,就有很多设计图要画,曾经张钰青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也不懂隔壁班那些男生起哄来看她,是因为她长得好看,瞧见有人说作业完不成,拜托她帮忙画几张工程图纸,她也没开窍,就以为那些男同学是来寻求帮助,还真的拿着课本,去和专业课的老师请教怎么画图稿,老师看她想学,误以为是本专业的,教导得挺认真。 没过多久,张钰青画的工程图纸就打败了隔壁最厉害的那个班长,请她画图的人越来越多。 后来,张钰青发现那些男生不怀好意,于是只帮助隔壁班一个被工程图折磨得扯自己头发的姑娘,那个姑娘读书晚,比张钰青大两岁,画工程图还是需要几分天赋的,没有就是没有,张钰青帮她画了不少图纸,她们也成了好朋友,后来张钰青学的一手好菜,也是女同学那个曾经做过宫廷御厨的爷爷教会的。 可惜,那个姑娘去了省城后,就断了联系,上次张钰青去看望了女同学的妈妈,那个阿姨强颜欢笑,一直说后悔不该贪图高彩礼,让女儿嫁到那个狗屁科长家。 同学似乎是天天被家|暴,张钰青听了还挺着急,可惜,没能打听到地址。不然,张钰青一定找过去,即便不能撑腰,也必须知道好友对将来的打算,这天天被家|暴,算怎么一回事啊? 打断了回忆,张钰青把装满发饰的纸箱子绑在自行车后座上,打算去附近的中学看看,她这个厂长,兼职销售员,提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开始了人生的新征途…… 第62章 虽然有了自己这个新老板, 但张钰青没打算换厂名,依旧是叫临峰制衣厂,因为这是根据地名来命名, 比较响亮,也能让顾客们一下子就能记住。 不过, 一开始的路并不太好走, 现在还没到初中生回去吃午饭的时间, 张钰青先去了附近的居民区。 一群正要去买菜的退休老人, 瞧见她穿着灰扑扑的工装,好奇看她胸口的字,发现是临峰制衣厂的工作服, 就摇摇头,有多远, 躲多远,似乎是害怕被推销, 多看一眼都不愿意。 同时, 还和老姐妹们说悄悄话, 指着张钰青频频摇头, 一看就是瞧不上这厂,做出来的衣服,那撇嘴的程度, 已经到了深恶痛绝, 显然是在之前被坑过,买了那种一扯就烂的衣服。 “婶子们好, 我是临峰制衣厂新来的销售员小张, 婶子们去买菜啊?” 这群老人,足以可以做她奶奶的年纪, 瞬间就被张钰青的称呼喊小了一辈。 嘴巴甜,总不是坏事,女人不管多大年纪,都希望自己看上去年轻一些。 一个七十岁满头银发的老人捋了捋额发,傲娇走过来探头:“丫头,你们厂又换销售啦,我可告诉你,我们不会再上当受骗买你们的衣服,不管多便宜都不买。” “婶子,我们厂换了新老板,之前的那批衣服,全部被前任厂长在镇上赶集的时候,便宜卖给了乡下的爷爷奶奶,您想要买,都没有啦!” 乡下一大部分是穷人,如果有便宜货,而且是厂家亏本卖的话,就算质量不好,大家还是会一窝蜂争抢的,完全不愁销量问题。 老人们还是摆摆手,让张钰青离开这里。 并且用“是个骗子”的眼神盯着她,这让张钰青囧了一囧,她想了想,为了以后方便进出,停下二八大杠,打开绑在后座上的纸箱子,数了数,随便拿出了几个头饰。 “婶子,这个给你们,我们制衣厂效益不好,暂时改做头花了,你们喜欢的,就拿去戴着玩儿吧。” 一人分发一个制作精良的小发饰,各种各样蝴蝶结,荷叶,玉兰花造型,紧紧缝制在发圈上。 是黑、灰、蓝、白色布料拼接制成,摸摸小发饰内芯,一圈橡皮筋被缝制在里面,小小一个,可爱又吸引人的目光,和市面上那种大红大紫绸缎的发饰完全不像,也和只用黑线在皮筋上卷线单调得毫无特色的不同,这个看上去,竟相当的精致漂亮。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花俏了,有没有纯黑的,丫头,你叫啥名字来着,婶子刚才没记住!” 上一秒要赶人离开的老人,下一秒热情地拉住了张钰青的胳膊。 “有啊!”张钰青笑眯眯地换了一个纯黑的小发饰,递过去亲自给老人扎在了后头的马尾上,把只有半根手指头长的灰色蝴蝶结移到上面,得到了其他老人一致认可。 “哎呀,老姐姐,好看哟,一下子年轻了不止十岁!” “是真的好看,比那透明的皮筋好多了,你看都不用自己买回来圈线,扯下来,也不缠头发。” “丫头,还有没有这样的,我要买几个,哎呀,这个好看,那个也不错,我孙女和媳妇一定喜欢。” 纸箱子被强行掀开,十多只手,在里面挑来挑去,十种款式,拼接的布,明明是很普通的颜色,搭配在一起就是好看,个个想要。 张钰青反倒被嫌弃杵在这里碍事,被推去一边,那些手,在不停舞动,从里面拿出自己想要的。 “哎呀,我几个儿媳妇一定喜欢这个!” “我女儿最爱折腾头发,以前都用夹子扣着,说不喜欢用皮筋和发带,嫌弃扯下来吃头发。这个好,我今天给她买几个新款的,她一定喜欢!” “小张,别人都是用黑线圈皮筋;而你们厂竟然想到了用各种颜色的布圈皮筋,你们的设计师真聪明!” 都是退休老人,虽然一个月只有五六十块的退休金,但出手相当大方,得知大的要四毛,小的要两毛,发现讨价还价不好使,这个小张不肯答应,于是众人都花了三四块钱各自买走了十个发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张钰青赚了二十块八毛,连她自己都震惊了,这…… 旁边下象棋的一群大爷们,支着小桌子,坐在小凳子上研究棋盘,瞧见这边动静,一个个回头,然后猜出了个大概,都在骂败家老娘们儿,花了两斤猪肉的钱,去买不能吃的发饰,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那些奶奶们的热情。 第一次做销售,得到了这么热情的欢迎,而且销量非常不错,张钰青觉得在做梦,整个人如同踩在云端,晕晕乎乎去了初中的校门口。 这年头,城市里的学生,和农村的学生,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城市的学生父母大部分是双职工家庭,领着固定工资,一个月可能会给孩子们几块钱零花;而农村里的孩子父母都是泥腿子,忙着种地交粮交税,可能一年没有五毛钱,所以张钰青推着单车来到一中时,一点都不担心卖不出去。 果然,没过多久,一群小姑娘好奇围过来,叽叽喳喳挑选,互相给好朋友绑在头上欣赏,小女孩在追求潮流上面,特别舍得花钱,喜欢交流,传播速度也快! 呼朋引伴! 一个纸箱子塞得满满两千个发饰,竟然卖了四分之三,如果不是剩下的张钰青不打算卖,那么会被全部清空。 就连一开始来赶人的男老师,得知她是临峰制衣厂的销售,又给看了工作证后,也买了不少个发饰,打算回去送给家里的老婆和闺女。 当妻子重生后 第74节 斜挎的布袋子,将拉链拉好,整整一个布袋子的钱,分票,毛票,块票,就连十元大钞票也有不少张,人太多,压根没有时间整理,全部被抓成一团胡乱塞在里面,张钰青看了眼四周,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已经蹲在几棵梧桐树下,暗暗注视她。 为了避免贼惦记,张钰青不敢数钱,骑上单车就跑,生怕慢一点被追上,今天不用算,少说也挣了两百块钱。 “真有这么多?”张钰青吓了一跳,这完全顶得上普通职工三个月的工资了吧。 越这么想,就越着急,张钰青骑着单车朝陈北生的宿舍一路狂飙。 第63章 中午, 两个孩子是陈北生去学校接回的。 来到陈北生的宿舍时,两个孩子正在吃午饭,瞧见了张钰青, 立刻放下饭碗,亲热凑过来, 小嘴叭叭个不停。 陈小南顶着嘴角的饭粒, 只横向发展不长个的小身材跑过来:“钰青阿姨, 我今天可乖啦, 吃了两碗饭,没有挑食。” 陈小起面露担忧:“叔叔说阿姨很忙,我们不可以打扰阿姨。” 张钰青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瓜, 同时又顶了顶小丫头微微隆起的眉心:“我只是最近比较忙,等解决了销售问题, 以后你们放学,我依旧会去接你们。” 才六岁的小姑娘马上恢复了与这个年纪相符合的表情, 露出了快乐幸福的笑容。 因为太过开心, 嘴巴合拢又张开的速度太快, 不小心撞到了摇摇欲坠的牙齿, 小丫头哎呦了一声,捂住唇部,皱成了苦瓜脸:“好疼!” “我来, 你去吃饭。”洗了碗筷过来的陈北生, 让张钰青赶紧坐下来,他给她留了饭菜, 全部用干净的碗盛着, 不是他和孩子们吃剩下的,而是炒菜时另外装的一份, 本来想给她送到一中校门口那边,他担心她太忙碌,忘记吃饭,现在她回来了,刚好可以趁热吃。 低头查看侄女的门牙,没出血,是松动了而已,年轻的叔叔笨拙又耐心地研究好一会儿:“小起,对着光,给叔叔看看门牙的里面是不是已经长出了牙齿!” “长了的!”陈小起口齿不清地告诉叔叔,“一点点大。” 陈北生摇了摇那颗松动的大门牙,痛得陈小起眼泪汪汪:“呜呜,不要碰,好痛!” 正在偷笑的张钰青,大口吃着红烧肉:“别碰她,她怕疼。今天早上就说缠根线,在她门牙上面,另一端的线系在门上,用力关门,牙齿一定能掉。一开始,这丫头答应得好好的,还兴致勃勃让我缠,结果我才摸到门把手,这丫头就不干了,痛得嗷嗷叫,两只眼睛哭得通红,早上送去学校时,那班主任还用异样眼光看我,刚才你去接孩子的时候,班主任应该找你告状了吧,说我这个小保姆虐待了咱们的小起。” 微微有些不自在的陈北生,胡乱应了一声,然后抬头郑重其事地说:“我跟那个金老师讲了,你是孩子们的阿姨,不是小保姆,而且你不会虐待孩子。” 张钰青愣了一下。 随即低下头去,微微勾起的嘴角,泄露了此时的心情, 一个上午在忙碌中度过,整个人晕头转向,消耗的能量太多,她饿得太狠,继续大口吃菜,大口吃饭,眼里却有光。 陈小起有些不好意思,同时也有一点点疑惑,明明早上和小金老师解释过了呀,老师也确认了是牙齿的原因才哭的,表示相信,为什么小金老师还是要和叔叔告状? 而且小金老师总是问她关于叔叔的各种问题,对她的关心,更多的是来自叔叔这个大人的缘故。 “小起,叔叔现在带你去找谷医生,让她帮你把旧门牙给拔了,否则,你的新门牙会被旧门牙抵歪,以后长出来的牙齿不好看。” “叔叔,不拔可不可以?好痛!” 难得的,陈北生这个脾气好好的叔叔强硬了一回:“不行,这个没得商量。” 小丫头怕疼,只能哭哭啼啼揉眼眶,被叔叔牵着手,去找厂区里的医生,矮冬瓜陈小南挺着圆溜溜的肚子,好奇跟在一旁,时不时嘲笑姐姐羞羞脸,他四岁都不会哭。 吃饱喝足的张钰青,摸摸鼓鼓的钱袋子,笑着看他们离开。 想要数钱,谁知一对神情万分悲戚的母子,相互搀扶着走过来,敲了敲敞开的大门,没走进屋。 吴桂香在门口给张钰青下跪。 张钰青赶紧挎上了钱袋子,站起来:“你想干啥?” 明眼人一看,来者不善。 “好姑娘,之前是我家燕儿不懂事,得罪了你,我求求你,原谅了她好不好,不然她要坐牢的啊!” 张钰青把头扭向一边,不想说话。 王少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是我妹妹做错了事。我不会包庇她,但她在拘留所里,过得不好,本身才坐小月子没多久,这会儿在里面不吃不喝,眼看身体垮了,我和我母亲非常难受,商量了很久,也知道光道歉没有用,所以决定赔偿你一笔精神损失费,这里有五千块钱。我放桌上,求你看在我母亲有心脏病,不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份上,原谅了我妹妹吧。” 如此低的姿态,让张钰青微微诧异。 记得早上的时候,张钰青去送陈小起上学,遇到了王少鹏送他儿子,当时两人没有接触,张钰青扭头时无意中发现,这男人的眼神像一条毒蛇,一直紧盯着她不放,那恐怖模样现在都让张钰青胆寒。 “五千?”张钰青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很快又摇了摇头。 吴桂香继续跪在那里,不停哀求:“很简单的,你只要在判刑之前写一封原谅书,寄到公安局和法院,我打听过,这属于故意伤害他人身体未遂,如果能取得被害人的原谅,能改判缓刑,我的女儿真的不能坐牢啊。” 无视桌上那笔巨大的诱惑,张钰青不肯松口答应。 吴桂香哭得不能自持,几乎歪倒在了地上,她的儿子只能扶她起来。 “闺女,如果五千不够,那七千……不行吗?补偿你一万好不好?” 张钰青从不清高,她务实,眨了眨眼,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答应下来。 因为买了个厂,她现在欠了一屁股债,最近银行被骗怕了,对乡镇企业的贷款审核,有了很多的要求,比如必须经营两年以上,且厂的年营收,必须在一万以上。 更何况,让王燕坐牢也不太现实。 听说,王燕有一个叔叔在法院,位高权重,这些年来,王家干了这么多“大事”,一些小弟被抓,真正坐牢的,也没几个。 如果闹腾一场,王家通过金钱疏通关系,王燕也只判一个缓刑,那还不如自己提前接受了赔偿款,又可以解决了工厂资金周转问题,这不是一举两得? 不过,这事必须和陈北生还有肖军商量,如果能有办法让王燕坐牢,那她坚决不和解。 而且,现在一口答应和解,那她置帮忙的肖军、陈北生于何地? 她是缺钱,但朋友也不是用来出卖的! 第64章 桌上放的那五沓子钱, 每一张崭新,一看就是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 张钰青走过去,把钱拿起来, 一张张大团结,实在迷人眼, 但还是把钱塞回了神情痛苦的吴桂香手中。 找了一个借口, 张钰青缓缓说:“你们先把钱拿回去, 我去拘留所, 探望一下王燕,看看她的认错态度咋样,我才要决定是否原谅她。” 王少鹏和吴桂香同时露出了惊喜表情, 只要事情有转圜的余地,那么一切好说。 痛苦到止不住泪水的吴桂香, 眼里写满了感激之情,嘴唇不停蠕动, 激动到几乎说不出话。 她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好闺女, 你是个好孩子, 去吧, 我已经教育过我家的燕儿,她一定会对你表达深深的歉意。” 张钰青任由她握着手。 虽然这个厂长夫人一肚子坏水,但是对女儿是真的好, 以前不管何时何地见到这位夫人, 都是一身精致衣服打扮,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然而在女儿被关押了以后, 无暇再顾及自身,凌乱的头发, 微皱的衣服,让张钰青突然有点羡慕王燕能有一个如此关心她的母亲。 “谢谢!”王少鹏语气真挚。 张钰青不喜欢这个人,冷冷回答他:“别谢得太早,如果你的妹妹,见到我出口成脏,那我一定不会原谅她!” “不会不会,她改好了。”在不害人的时候,王少鹏就是典型职场上的那种敦厚老实的面相。 张钰青脑子里面闪过一句这样的话。 随便几句话,打发了他们离开,张钰青等着陈北生带着孩子们回来。 这事可大可小,可操作性比较强,张钰青不敢轻易拿主意,如果会损害到陈北生和肖军的利益,就是给十万,张钰青也不会答应这对母子的要求。 …… 从张钰青屋子里出来的母子,沿着长廊,回到了自己家,然后锁上了门。 屋里面,拉上了窗帘,没开灯,没开门,所以黑漆漆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第九厂的副厂长王常福。 一个稍微年轻点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是王常明,他是万辰市法院的院长。 王常福激动地问:“那丫头答应了吧?” 开了灯,在白炽灯光的照射下,屋子里的人脸表情一清二楚,一改之前的可怜兮兮,吴桂香理了理头发,又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衣服,得意洋洋的让儿子回答他父亲的话。 “我和妈把价钱提高到了一万,那丫头果然是个乡下人,没见过世面,经不住诱惑。看她表情就知道心动了。爸,等我交钱的那天,你喊几个人过来偷偷围观,同时也能作为证人,到时候就以张钰青勒索钱财为由,咱们争取把这案子翻过来,反告一把!” “对,一定要让公安误以为是这丫头提前设局。是她在玩仙人跳,第一个证据就是她勒索钱财,而第二个证据……”也是可以伪造的。王常福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老神在在,闭着眼睛假寐的王常明,有这个弟弟在,闺女是能安枕无忧的。 吴桂香狠狠咬牙:“好好收拾那贱丫头一顿!” 在场的人,完全没把张钰青放在眼里。 王少鹏暗暗叹息了一声。 如果早知道这乡下丫头那么容易被收买,之前就应该给点好处,这样也能从她嘴里打听到关于陈北望是死是活的消息,如果陈北望活着,那么一定是藏在了哪里,等着翻身狠狠咬他一口。 想到这里,王少鹏一阵烦躁。 他并没有因为今天设计了这丫头而变得很开心。 …… 下午,张钰青没去外面寻找那种公私合营的小卖铺,推销剩余的布艺头饰。 而是和肖军、陈北生聊了会儿,话题围绕关于收不收钱,是否接受王燕的道歉。 毕竟一开始是肖军执意要抓王燕,一旦张钰青选择原谅、私下和解,那些老公安是否会嘲笑肖军,又是否会对肖军以后的工作产生影响,这些问题都必须顾及到。 肖军口里吃着张钰青给的糖,对这个问题不太看重:“我公事公办,并没有偏颇你,我嫉恶如仇,如果是其他人遇到这种事,也会一马当先,帮忙抓住犯人,至于要不要和解,这是法律赋予你们的权利,没有任何不对呀。” 说着,他站起身:“我弟弟妹妹姑姑特别喜欢吃你上次做的卤牛肉,为了感谢你,我那个在供销社上班的姑姑,让我捎带了一只酱板鸭给你,天北市的,等有空我给你送过来。” 张钰青张了张嘴,他不生气吗? 等肖军大摇大摆离开,张钰青摇了摇头,瞟了一眼要去上班的陈北生,此时刚拖了地的陈北生,把折好的袖子拆开,重新扣上,反倒温柔劝她:“我和肖军认为,你是受害者,以你的利益作为准则来考虑比较好。” “啊?” 张钰青彻底傻眼,这一个两个的都是大善人吗,她喃喃自语:“我终于知道未来的画面里,为什么你们两个会死得那么惨!” 这两个人心大,且没有一点防备之心。 在张钰清看来,如果自己一旦去和解,答应要赔偿款,那么就一定会损坏肖军的利益,让他在公安的老前辈面前难做人。 虽然答应和解是合法的,但不合情理,自己这种做法明显就是对不起帮自己顶住巨大压力的朋友! 张钰青心中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坚决不会答应和解。 不过,人还是要去探望的! …… 当妻子重生后 第75节 下午三点。 张钰青去了拘留所,不需要预约,就在市公安局不远处的一栋建筑里。 大概是有人脉关系的缘故,加上整个万辰市的公检法在八十年代比较混乱,王燕并没有被关进看守所,而是在拘留所里逗留着。 里面臭不可闻,屋子黑漆漆,长长的走廊,伸出无数只手叫唤着。 头一次来到这种地方,让张钰青大开眼界,见识到了人种的多样性,有大吼大叫的,有称王称霸的,有发神经耍流氓的,里面和菜市场一样热闹,耳朵都快聋了。 被一名女公安,指引着来到了最里面的房间,透过隔着的铁栅栏,张钰青看到了瑟缩成一团的王燕。 第65章 这间房, 不过几个平方,却关押了八个女人,有老有少, 人太多,挤在一起正在吵架。 其中两个身材比较壮实, 一看就不好惹, 反倒将王燕衬得像一只无助的小鸡仔, 时不时会推搡王燕一把, 然后就见王燕吓得抱头尖叫。 这些人,听肖军说是拘留所的常客。 小偷小摸的,倒买倒卖的, 打架的,闹事的, 一回生,二回熟, 多进来关几次, 犯了事也不怕, 胆量和肺活量也就锻炼了起来。 女霸王们在瞧见公安来了后, 立刻老实不少。 “王燕,有人来看你。”女公安说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张钰青瞥一眼披头散发的王燕, 她正蹲在地上, 听见声音,就缓缓抬头, 露出了一双红肿的眼睛, 整张脸脏兮兮,额角淤青明显, 在看到来人是谁,激动不已,一双手疯狂摇晃铁栅栏:“我要出去!” 声音不大,却急躁。 张钰青不说话,无声俯视这个想要毁自己一辈子的女人,眸中清冷一片。 “真的,我一天都呆不下去,这些疯婆子不讲道理,她们天天打我!” “你看我的胳膊,脖子,上面全是淤青,都是被掐的,这里简陋得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她们想躺在哪里,就踢我肚子,让我滚开。” 以前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明明只要报上王家人的名头,很多在社会上混的都对她客客气气,卖几分面子给她。 可相反,在这里说自己是王家人,这些凶狠的大妈大姐们,捶她捶得更凶。 “哼,我兄弟和男人在棉纺厂上班,好几个月没发工资,就是因为你们这群海上走私犯,把便宜货运进来卖,就是你们搞的鬼,不打你打谁,狠狠打!” 每次都是这个理由挨打,打得王燕甚至一度怨恨自己的父亲。 不过奇怪的是,为啥明明隐藏的很好的父亲,走私犯头目的身份,会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这散播谣言的,到底是谁? “喂,只要你答应放我一马,我们家,绝对会凑钱给你,不管你要多少,他们都会答应。”王燕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那嗓音带着几分蛊惑。 “那你觉得,我要多少合适?”张钰青也凑过去,小小声问。 “哼!”见鱼儿上钩,王燕没了可怜模样,玩弄自己的一缕头发,斜眼看张钰青,嘴角的笑容怎么都无法隐藏,“我家有的是钱,为了表达我的诚意,你要两万都可以。” “这样不好吧。”张钰青咽了咽口水。 双眼亮晶晶盯着王燕:“你哥会答应吗?” “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我家最宝贝的就是我。” 王燕骄傲地抬起头。 张钰青:“但是我更想要你的道歉。你就不能好好的和我说对不起吗? 王燕冷冷地嗤笑:“凭你也配?” 张钰青没再说一个字,转身离开。 眼里没有同情,也没有继续说话的欲|望,这个糟糕的环境,让王燕无所适从,所以才放软了身段,却依旧没有承认错误的想法。 “你别走,听到没有,我命令你站住!”王燕伸出手,试图去抓衣服,可张钰青走路的速度太快,她没能抓住。 看着空空的手,王燕气得咬牙,瞧见张钰青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只能收回胳膊,继续缩在角落,当乌龟。 之前大哥来看望她,悄悄说了他的计划,所以王燕才强忍着恶心,和张钰青说软话,毕竟在这里多住一天都难受,又吵又闹,又脏又臭,精神都快崩溃。 可恶,自从换了一个公安局局长,大哥想把她捞出去都做不到了。 …… 一连好几天,张钰青都在躲王家人,为了避免被缠上,心软答应哭求的吴桂香,她每天早早把孩子们送到幼儿园和小学,然后在工厂画图,暂时不出去。 不过,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工厂要赚钱盈利,张钰青只能推着自行车,去供销社以及小卖铺推销发饰,以求能达到长期合作目的。 这天,东区的晨辉供销社廖主任,从办公室走出来,听见外头吵吵嚷嚷,很是烦躁,于是走过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发现是几个女售货员,在那里看头饰。 他皱着眉头瞄了一会儿,对这个新来的女销售很是不满,怎么一点都不上道,如果要谈事,至少要去他办公室里面谈,还得给他点好处才行,没好处,想要做成生意,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去去去,不进货!” 张钰青一点都不生气:“这位主任,您看一下吧,新发饰!” “走,别杵在这里挡住了顾客。” “这位主任,看一眼好不好,指不定您会觉得,我们厂做的头饰,很适合销售呢。”张钰青好脾气笑着。 廖主任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张钰青,是个美人胚子,可是不上供,不给好处,就想在这里卖货,脑瓜子有点蠢。 上头又没打招呼,就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乡镇企业,得罪了完全不怕:“有没有师傅带?有师傅带的话,回去让你师傅教你做事,否则就别干销售这行,早点嫁人。” 被羞辱了一顿的张钰青,依旧好脾气笑着,点点头,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可那个主任已经扭头喊人来赶她。 “这个女的,正在耽误你们上班,你们就没发现吗?” “这位主任,您别生气,买卖不成,仁义在,我现在就走。”张钰青提着一袋子头花转身离开。 做生意哪有那么一帆风顺,不吃苦、不受累,不被羞辱,那是神仙都难做到的。 社会的现实面她得接受。 只是,她自己是小本经营,实在没有回扣给这个主任吃。 因为不上道,所以只能无奈离去。 几个女售货员觉得可惜:“主任,咱们从今年开始,有了销售任务,我觉得那发饰,挺新颖,说不定进货后,会卖脱销,要不您进一点吧。” “咋可能?”廖主任是个男人,对这种女人用的东西不感兴趣,也看不出好赖。 打开报纸,一目十行阅读,说:“就那丫头推销的东西,准没好货。” 几个女销售只能摇头,继续坐在柜台里面拍苍蝇。 外头,被毫不留情赶出来的张钰青没时间自怨自艾,推着单车去其它地方看看。 街头巷尾那些小卖铺比较好说话一点,在张钰青热情介绍下,老板们答应试试看,如果卖得好再进货。 等张钰青一走。 其中一个小卖铺,走进去三个纺织厂的年轻女工,瞧见发饰好看,一下子被锁住视线,把三十个发饰全部买走。 “哎哟,我的天啦,进货少了哟。” 等那个女老板追出去找张钰青,却发现人家早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女老板只能拍大腿,大喊可惜:“那姑娘是哪个厂的销售来着?瞧我这记性,咋就记不住!” 遇到同样情况的,不止一个,一个个都在懊恼,下次一定要多进一些货! …… 不知道情况的张钰青还在发愁,她不可能天天守在学校外面做零售生意,她必须稳定了销售渠道才行。 中午,接了孩子回来吃饭,孩子们在陈北生的宿舍睡午觉,张钰清思考厂里的营收,拿着笔和纸算了很久。 睡迷糊的陈小起,上了个厕所,要去床上时,又转身回来,露出缺了门牙的牙床,双手扶在桌角,乖乖巧巧说:“钰青阿姨,我的语文和数学作业本写完了。” “好,阿姨现在出去买回来。”合拢账本,张钰青重新露出笑容,不把烦躁情绪带给孩子。 拿钱,去第九厂公私合营的小卖铺,打算买几个本子。 结果出门没看黄历,那个老板娘正和吴桂香说她坏话。 而吴桂香背对着张钰青,一大段抱怨的话,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你也知道,我隔壁住的是小陈厂长,大半年接触下来,我和老王发现,别看小陈厂长年轻,却是个有能力、有本事的人,也挺好说话,就是识人不清,被一个乡下来的小保姆哄得团团转,竟然相信了那个小保姆的话,利用关系,把我女儿给送进了拘留所。” “非说我女儿设计害了小保姆,你说我女儿一个有城市户口的姑娘,犯得上和她一个乡下丫头计较么?” 老板娘跟着附和:“这穷地方来的丫头,大概是穷怕了,心眼多!” 吴桂香掏出手帕擦眼泪:“想到我那单纯无知的女儿,在拘留所受苦,我就胸口疼。而且那乡下丫头诡计多端,让我们去借一万块钱,给她赔礼道歉。我心想算了,人家攀上了小陈厂长,有权有势,我斗不过,为了我女儿能出来,答应了吧,于是找遍所有亲戚借了一万块,谁知这丫头,却躲着我走,嫌弃一万块钱不够,还想狮子大开口,你说这不是要我和老王的命吗?我们一辈子清清白白做人,哪有那么多钱哟……” 老板娘的女儿胡灵今年十三岁,刚上初一,课业增加后,每天中午会把作业拿回来写,此时就趴在饭桌子上,听见这絮叨声,烦躁地皱了皱眉头,抬起脸来,想抗议两句。 却看到门口阴影处站着的张钰青,微风吹过,带动了一丝头发,遮住了她脸上的神情。 显然是站了很久! “妈,说啥哩!”因为自己没有及时阻止。胡灵脸上烧得慌。 她挺喜欢张钰青,这个姐姐温柔又有学识。 上次来买东西,瞧见自己在抓耳挠腮,着急抹眼泪,这个姐姐走过来一问,发现是她有几道数学题不会做,于是,仔细教了她好久,一点都没有不耐烦,比她家那个是数学老师,却只会大吼的亲大哥要好一万倍。 空气一瞬间陷入凝固。 老板娘和吴桂香通通僵在原地,相反,张钰青没事人一样,落落大方走进小卖铺。 “小灵,帮我各拿五个、一年级学生使用的数学作业本和语文作业本。” “喔,好的!”胡灵赶紧起身,从柜台里拿出了本子,这些都是去供销社进的货,家属区这边的小孩子买的多。 作业本便宜,五分钱一个,十个才五毛钱。 张钰青付了钱,对着呆若木鸡,大脑空白的两人说:“我认为,一个人的人品、素质,和她是哪里人,没有关系,而是和家庭教育有关。我这个乡下丫头,家教严格,从小做错了事,就得承受父母带来的责罚,这样我才记住教训,不会再犯。相反,副厂长夫人您,似乎在教育女儿方面,比较放纵,才导致您女儿有恃无恐,屡教不改,无法无天!” “对了,您说您女儿没犯法,那么就请公安去调查真相吧。也请记住,您以后,不要再拿钱诱惑我,我不会要您家的一分钱,我只要您女儿受到法律的制裁,还我一个公道!” 第66章 没理会脸色铁青的吴桂香, 以及神情尴尬的老板娘,张钰青拿着本子离开了小卖铺。 最近大概是做了销售,练就了一身皮糙肉厚的本领, 如果是以前听到了这种话,会气得胸口疼, 然后大骂对方一顿, 可是现在, 却能平静坦然的接受。 当妻子重生后 第76节 在自己弱小的时候, 就努力的让自己强大起来,她永远也不会依附陈北生这个厂长,因为她以后也会是个优秀的厂长。 …… 而另外一边, 陈北生在邮局取钱。 刚刚收到了二姐从天北市邮寄过来的一个呼噜兄弟联名款水壶,他眼里多了些开心。 邮局的工作人员颇为好奇看着这个长相出众, 气质不俗的年轻男子:“同志,您真的要取一万?” “是的!”陈北生认真说。 邮局的人, 只能暗暗喊头疼:“好在同志有提前预约, 否则我们邮局真没这么多钱。” 几个工人轮流点数, 拨弄算盘, 数完钱,把钱递给陈北生。 只见陈北生将钱装进一个布袋子,同时也把那个水壶放进去, 高大卓然的身影消失在邮局。 这头, 送了孩子,推着自行车, 要去做推销员的张钰青又精神饱满的出门, 却被陈北生叫住。 “等等!” “嗯?”顺着声音看向身后,瞧见熟悉的脸, 一阵愉悦让张钰青变得放松,“你不是说中午不回来,怎么现在突然跑过来,瞧你,脸上都是汗水,啥事这么急?” “给你。”白皙的脸,微微不自在,却又很认真,长胳膊递来了大布袋子。 张钰青纳闷接过袋子,好几斤重,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是狐疑:“我看看是啥东西,咦咦咦……” 陈北生拘谨建议:“你在外面,肯定喝的都是井水,其实井水不太卫生,还是喝烧开的水比较好一点。” “不……”喝水的问题,压根不重要。 为什么布袋子里面会有这么多大团结,数了数,整整十沓子,透着新钱的香味,一看就是刚取的。 “你在银行贷不到款,还不了欠债,寝食难安,先拿这些钱去还了吧,其实是我父亲留下的钱,放在那里没多少利息,也是浪费,先给你用!” 张钰青感动得泪眼汪汪,不管在哪个年月,能毫不犹豫借钱的,都得抱着有去无回的打算啊,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红着眼眶,忍不住问:“为什么借我?” “因为……”陈北生低头定定注视她的眼睛很久很久,深邃好看的眼,没有任何攻击性,并且对她充满尊重感。 对,是尊重! 单打独斗的张钰青,已经很久没在别人眼中看到这种尊重,以前,大家都喊她乡下丫头,上不得台面,可以嘲笑,可以肆意侮辱。 还说乡下人心眼多,为了嫁进城里吃商品粮,总想着骗婚转户口,可她没有这样做过,却被人用恐怖的眼神防备着。 “算了,我不问!”张钰青不想为难这个没谈过恋爱的三好青年,只拿走水壶,“布袋子还你,我没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暂时不用你的帮助,但我还是得说,谢谢你,真的,我很高兴!” 布袋子被强硬塞回去。 找足了理由,陈北生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脸红:“我谢谢你还来不及,你现在工作那么忙,还要替我照顾侄子侄女,拿着吧,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张钰青拒绝。 也没再说其他话,只把水壶挎在了身上离开。 陈北生无奈,定定望着她的背影。 不着急,时间还有很多,只要找到大哥,他一定会追求她。 …… 下午开门红。 这让张钰青瞬间多了不少安全感。 挣钱,果然能让人平静。 街尾修鞋铺子旁边,一个专门卖杂货的小铺子老板瞧见这小发饰特别吸引人,一口气要了一千。 “批发价便宜,我也是薄利多销,小的一毛,大的两毛,您卖的时候,小的可以卖两毛,大的可以卖四毛,挣个对开。” “那行,如果卖得好,下次发电报去你们厂,记得给我按时送货。” “行嘞!”张钰青笑嘻嘻骑上单车。 才刚跨上二八大杠,后头有人喊了一声:“表妹?” 张钰青被定住。 “真的是你,不够意思啊,当上了销售员,也没来找你的二表哥,给我看看,在卖啥头饰。” 张钰青赶紧停好自行车:“这不是忙吗,嘿嘿。” “没做小保姆,怎么又跑去做销售了?”杨帆问。 “这事儿说来话长,以后说吧!” “长话短说,否则我今天不会放你离开。”杨帆旁边的那个姑娘很眼熟,张钰青仔细打量了一下,马上想起来,这就是当初,百货商店那位电视销售员林彤。 杨帆:“林彤,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妹张钰青,比你小两岁,你可以喊她妹妹,这个丫头从小就会读书,很聪明的。” “您好,我们以前见过的。”那个姑娘率先打招呼,眼中带着一抹羞怯。 张钰青立刻握住她的手,又觉得太过热情吓人,销售的老毛病犯了,于是赶紧松开,想了想,赶紧打开自己的纸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把头饰:“我自己开了个小厂,最近专门做这种小头饰,姐姐喜欢的话,拿去玩吧。” 那个姑娘马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俨然是不敢相信张钰青小小年纪竟然会有一个工厂。 张钰青说完这句话,赶紧后退三步。 果不其然,就看到杨帆大吼:“啥时候的事儿,我咋不知道?!” 张钰青打着哈哈:“这不是才刚办好了各种手续嘛,也就半个月而已,我正准备跟您报备的。” 杨帆眯着眼睛,仔细盯着表妹看了一会儿,过了好久,叹了口气,像小时候那样走过去,用力揉她的头发:“算了,我懒得教育你,不过,你这发饰倒是挺别致,有没有打算送到我们百货商店来销售,比你送到小卖铺里小打小闹赚得要多不少。” 本来最近心情很糟糕,也没想着打算去麻烦表哥的张钰青,下一秒,眼睛迸射出了夺目的光亮,杨帆被这种热情给吓了一跳,有些没好气,继续揉着张钰青的脑袋瓜。 “真的可以吗?”张钰青问。 杨帆:“你就是和我们太客气,什么事都不说,这点啊,我非得让我妈来教育你。” 张钰青不好意思,偷偷把杨帆拉到一旁说悄悄话:“好了,我知道错了,以后有啥事,都往百货商店跑好不好?表哥,你放心,别人我不给回扣,但是你的话,我一定给,你们百货商店,销售出去一个发饰,我给你一分钱回扣好不好,小本经营哦,我赚不了多少钱,你要多了我也没有。” “一分都不要。”杨帆想也没想严肃道。 张钰青见他不肯答应,于是撅着嘴巴,作势要推自行车离开:“表哥,你也快好事将近了吧,别看你现在工作稳定,可是再过几年后,哪里能知道发生啥事,我这都是为你着想,否则,我不把东西放在你那里卖。” 再过十来年,这种国家经营的供销社和百货商店就不吃香了。私营店铺,服务态度更好,货物更多,老百姓更喜欢去那些商店买东西。 直接导致的后果是,百货商店一家接一家倒闭,里面的销售人员,一大批人下岗或者是转岗。 张钰青希望表哥在下岗之前能有一笔钱。 “行,我说不过你,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实在拗不过这个倔脾气的丫头,加上自己也确实是好事将近。 以后不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他还得负责承担一个家庭的责任。 杨帆仔细询问销售情况,点了点头,觉得都还不错,不过后来又想了一下:“其实,百货商店面对的顾客更多,我私心认为,如果在我们这,头饰卖得好的话,你可以特供一些比较新颖的,在外面没有的款式。如今万辰市,总共八家百货商店,这个季度,我所在的百货商店销量不错,评了先进单位,其它家的百货商店会来取经,如果看到了你们厂的产品销量不错,是一定会进货的,你就打开了多家销售渠道对吧?” 张钰青想了想,连忙点头说是。 并且拍着胸脯保证:“表哥放心,我一定给你特供最新款的发饰,争取让小姑娘大婶子们都去你那买东西,带动你们其他商品的销售,让你每次都评先进单位。” 杨帆笑着揉她的头:“行啊,表哥等着你咯。” 没想到一语成谶,过了半个月,杨帆的百货商店出现的新头饰就是比别家店面的要好,招来了不少小姑娘的流连忘返,连带着,女性商品的销售额,也蹭蹭往上涨,连杨帆自己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发饰也能引起如此潮流和追捧。 而另外一边。 东区的晨辉供销社的廖主任,被女领导几次严厉批评货源不足,也不知道进货。 连时下最流行的发饰,每次来,都没看到货! 搞得廖主任苦不堪言,捶胸顿足,万分后悔得罪了临峰制衣厂的那个女销售,他想进货,可人家说招待不起啊! 第67章 将近八千块钱的布料, 消耗了三分之一,言明军贱价卖给张钰青时也才五千,其实是挺心痛的, 但是质量实在是太差,做衣服不行, 不过张钰青却用它做头饰, 完全就没有多少损耗, 不管大布头、小布头都可以拿来用。 张钰青打算把这些布料消耗完, 以后只开一条生产线做头饰,目标还是做衣服来卖。 打开了销售渠道,短短一段时间, 张钰青的厂,营收入达到了一万五, 最近存钱的次数变多,几乎隔三四天就要去存一次钱。 在农村信用社工作的孙主任看到她, 笑得合不拢嘴, 上头说, 这个季度必须完成两万的任务, 一直缺一万多,正愁没人来存钱,结果临峰镇出了张钰青这号人物, 拉款的任务一下子达成, 现在他把她当活菩萨一样供着。 工厂里,三个女职工激动数钱, 底薪加计件, 任务超额完成,同时也得到了一笔奖金。 今年才二十岁的戴小妹:“老板, 这些钱,真的是要给我的吗?” “嗯,我听说你两个妹妹很争气,都考上了高中,你拿着去给家里改善生活吧。” “谢谢老板。”戴小妹激动,连连点头。 一个月拿了329块钱,在以前想都不敢想,要知道,几个月前,在这家服装厂一个月最多也就六十多块,同样也是计件。 而在张钰青这里做事,一下子多了好几倍,戴小妹手在颤抖,她九岁丧母,靠他爸给人做手艺活,艰难养活三姐妹。 她爸一个木匠,平时给人打家具的时候,生意最好也就赚过五十块钱一个月,那时候奶奶都说烧高香了。 其他两个女职工,曾永红和曾大娟同样拿三百多块钱的工资,呆呆看着张钰青,一度怀疑算错,如今一个厂高级工程师,可能都没有拿这么多,为了确定数目,还让张钰青重新算一次。 “没错啊,这些是你们该得的,拿着吧,自己存着,能不交给家里,就别交,当私房,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好,我一定不交给我婆婆,她一直嫌弃我生了女儿,偏心我小叔子。” “我也不交给我妈了,这些年,我赚点钱不容易,全部投入到家里,该付出的,我也付出了!” 在万辰市,重男轻女的思想严重,农村条件都不太好,却都只想生儿子,没有儿子,就一直生到有儿子为止,现在万辰市计划生育抓的严,也是一定要躲着生男娃的,否则过年的时候,亲戚朋友听到说生了个闺女,都不愿意去他们家拜年,说是晦气! 瞧见三个女职工感激的表情,张钰青挺骄傲的,女人能赚钱,总比伸手要男人的钱强,也能在家庭里挺直腰板子。 厂里面的效益,慢慢好起来,还得招人,张钰青找了戴小妹,询问有没有好姐妹愿不愿意进厂。 “一定要手脚麻利的,你也知道,这种活儿,不等人,过不了多久,市场上面会有相同的发饰出现,所以要赶在它们出来之前,抢先霸占市场。不过,市场总有一天饱和,所以我以后还是会做衣服,毕竟这是个制衣厂!” 戴小妹想了想,说:“老板,您别说,还真有,我表姐和我隔壁邻居一直在问我,咱们厂还招不招工,她们干活利索,明天我就叫她们过来应聘,咋样?” “来吧,最好能招五个。”张钰青笑道。 戴小妹满脸兴奋,用力点了点头,拿着钱,转身回去。 当妻子重生后 第77节 张钰青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信任这个姑娘,朦朦胧胧的未来画面里,能看到这个戴小妹踏实、善良,同时也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所以张钰青不担心她找的工人不行。 现在这个厂,即将多五个人,由三个人的小作坊变成八个人的大作坊? 张钰青有点压力,要负责这么多人的工资,自己这个厂长得努力才行。 …… 张钰青打算以后做成衣来卖,拜托了陈北生,让他广州的同学帮忙寄了很多的时尚杂志。 改革开放以后,女装便已经进入了时尚专题。 其实从民国时期开始,聊时尚的人,从来就不少,各种书刊会出现歌舞明星或者电影明星的照片,而她们的穿着打扮就是一种风向标。 模仿电视明星,是姑娘们热爱的一种打扮方式。 星期天,孩子们被陈北生带去了公园玩,张钰青一个人去了百货商店,把最近比较流行的衣服,都买了一身放在家里。 来到珠宝区,这边很少有人光顾,柜台都是一层灰,听说是上海那边进货,还有一些洋玩意。 张钰青买了一些大小珍珠,玛瑙,翡翠,一些奇怪的小宝石,回家后,全部拆开,重新搭配,穿线戴上。 现在身上有钱,不用抠抠搜搜过日子。 但是她在照顾陈小起和陈小南两个娃儿,所以必须出现在第九厂家属区,三姑六婆的议论声音,变得有点大。 “以前还是个乡下丫头,穿着朴素,没见过啥世面,这才来城里三个月,怎么就变化这么大?” “这天天穿的衣服,都不重样,而且那是啥项链,好长一串,夸张!” 老人们看不惯,但小姑娘喜欢。 家属区这边的小姑娘,一个个跑来向张钰青取经,好奇那些项链是怎么做的。 发现有的是珍珠项链,有的是宝石项链,搭配着白毛衣,下面一条鱼尾裙,像明星一样亮眼。 张钰青有时候会把头发披下来,她头发又亮又直又黑,一袭长裙,脚上三寸高跟鞋,摇曳生姿走在路上,几乎迷住了一群单身小伙的心。 莫名其妙,又变成了高不可攀的富贵花。 “哎呦,这个姑娘了不起,就那一身行头,至少也得半个月的工资哟!” 然后,看向陈北生的眼神,就变得不太对。 大家都知道陈北生是万辰市本地人,只是读大学的时候去了天北市。 但是,陈北生的外公是个大人物啊,在天北市,听说位高权重呢。 张钰青也不管大家的眼神,如果想推销头饰,就把头发扎起来。 如果觉得某身衣服好看,需要披发,就改为搭配项链,耳环、手镯。 在年轻姑娘看来,她是个宝藏,怀疑她家的衣橱是个无底洞。 否则怎么有那么多衣服和首饰,可以天天搭配不重样。 …… 张钰青无心想其它,最近一直在找张强,想要还清欠债。 一度怀疑他被抓了,不过在报纸上,又没看到这方面的新闻,张钰青就只能等。 某天,送了陈小起和陈小南去上学,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她,回头一看,原来是整整一个月没见的张强,胡子一大把,衣袖几个大破口子,头发好几个月没剪,耷拉在眉眼处。 张钰青走过去,惊呼:“你是张强?” 张强大笑:“臭丫头,一个月不见,我都差点没认出你,越来越像个城里姑娘,不对,像电影明星!” 张钰青一把抓住张强的胳膊,张强“唉呦”一声叫疼。 张钰青纳闷:“咋回事儿?咋把自己搞这样?” “唉,出事了!”张强烦躁抽回胳膊。 “出啥事……难道在海上走私的证据,被抓到了吗?还是说,你大哥已经蹲大牢?而你是从监狱里面逃出来的?!”张钰青说完,不停后退,一副不要害我的模样。 张强没好气,瞪张钰青:“死丫头,我发现你真的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我说出事,就一定是我们出事吗?我告诉你,你先别高兴太早,是我的合伙人出事了,也就是范志高。我现在找不到他人,范志高的那个煤矿,也不知道谁搞鬼,里面放了炸药,炸死了人,然后煤矿塌了,现在范志高没了消息,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和范志高合伙建的商业楼,才建了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之二没动工,也就是说,如果范志高消失不见,你之前买的房子和门面,钱都得打水漂!” 张钰青没了刚才的嬉皮笑脸,变得异常严肃。 “那杨风和杨顺呢,他们是范志高的保镖,你应该知道吧,他们有没有出事?现在人在哪里?” 想到一个多月来,没见到三表哥和四表哥,张钰青悬着的心突然剧烈跳起来,脸变得惨白。 用力抓住了张强的胳膊,张强又叫了一声疼,把张钰青这铁手给拍开,没好气嘟囔:“我哪里知道,反正也失踪了,要不被埋在煤矿里,要不被杀了,就这两个结局,现在煤矿塌在那里,还没把人给挖出来,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张钰青目眦欲裂:“难道说我的两个表哥和范老板一起进了煤矿?” “活着走出煤矿的人,现在没一个,也没人给我消息啊。已经在搜救,是死是活,过几天就知道了!” 张钰青的双腿几乎快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眼看要跪下去,张强立刻扶了她一把。 到底是个才二十岁的丫头,经不住吓,无奈说:“现在还没找到尸体呢!” 张钰青拂开他的手,头也不回,朝百货商店跑,心急如焚,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速度异常快,张强纳闷看她。 心想:因为两个门面,一套房子打水漂,这丫头心痛到发癫了吧。 张强喊张钰青:“喂——” 瞧见旁边的公安好奇看了过来,张强闭上了嘴巴,用帽子遮住了眼睛,朝旁边的国营饭店走去,先去吃顿饭吧,饿了一天,再不吃饭会晕倒。 而这边,张钰青跑到了百货商店,工作人员热烈欢迎,毕竟是主任的表妹,还是个出手相当大方的女同志。 只是这一次,张钰青没和她们唠嗑,直接冲进了杨帆的办公室。 “帆哥——” “怎么了,突然这样急吼吼跑来,瞧你这脸色!” 第68章 努力控制情绪的张钰青将在路上听到的事, 说给了杨帆听。 “啊?”杨帆站了起来,第一反应要跑出去。 张钰青急忙拉住了他的胳膊:“你要去哪里?” “去北区的煤矿!”杨帆的声音紧绷,瞳孔缩得紧紧的, 语气急切,眼眶一下子通红, “我要去找老三、老四, 昨天听他们兴奋地说今天要下矿, 我还叫他们小心, 没想到今天就出事了!” 张钰青不肯松手。 紧紧抓住杨帆:“现在救援队的,正在寻找他们的踪迹,你去那里, 并不能帮啥忙,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不能添乱, 只能等。” 已回神的张钰青渐渐冷静了下来,眼前出现了一幕幕画面, 全是一张张报纸, 里面的内容用力看了看, 那些文字清晰可见浮现在眼前, 仔细阅读完,张钰青松了口气。 这次矿难并没有一人死亡。 但是,张钰青眼中却多了三分谨慎和恐慌, 大新闻旁边的一个新闻, 吸引了她的视线。 陡然,一阵发寒席卷全身, 一个女人被抛尸在临万村的后山上, 而那个女人露出的半边脸……竟然是林彤! 全身光着,脖子是掐伤, 无数叶子覆盖在身上,发现林彤的,是几个去砍猪草的小孩。 张钰青用力摇头,无声念叨:我的预知能力不灵的。 比如上一次就没有很准确。 预知的未来:张强把她强行掳去海钩子村的老家,送给他二哥做老婆。 可现实发生的:张强在半路上摇醒了她,并放她离开。 所以这种看到未来的场景,不一定每次会发生,但是张钰青却不放心,闭了闭眼,又看到了几张报纸。 阅读完,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事件的大概过程。 身边一个活生生的人会死,她不能让她坐以待毙。 杨帆拨开她的手,一定要去矿山那边,张钰青只能喊:“帆哥,你别急,我和你一起!” 两人一起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众人瞧见他们走路速度飞快,途经女装柜台时,张钰青扫了一眼,没有瞧见自己想要的衣服,对其中一个售货员说:“有没有红色的连衣裙?” 售货员:“有的,不过在仓库里,现在要吗,我去拿!” 张钰青拉住表哥的胳膊,不让他动:“行,麻烦姐姐赶紧帮我去拿过来,我现在要买一身。” 好脾气的杨帆摸不着头脑,表妹这一身衣服挺适合爬山,长衣长裤,走路方便,不用担心山上风大裙摆乱飞:“穿裙子干啥?” “帆哥,别问了!”张钰青不想说自己的计划,紧张让她想哭,也不确定未来报纸里的新闻,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么让她来当这个“受害人”吧。 杨帆无奈,也没敢生气,只是急得团团转,偶尔会看一下手表,售货员哪敢让主任和他表妹等太久,匆匆跑到仓库找到一条红色的连衣裙,然后赶紧跑回来,张钰青瞧了一眼:“表哥,我去换件衣服。” “表妹——” 杨帆想自己先去矿山那边看看。 不过想到张钰青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性子,于是按捺自己的急脾气,只能等。 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两个弟弟一定不会出事的。 换好了衣服,张钰青照了照镜子,今天扎了马尾辫,想了想,把头发散开,旁边的林彤跑进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钰青怔愣了下,盯着表哥的这个女朋友看了很久。 笑颜如花,声音软糯好听,单纯善良,相处起来非常舒服,过几天,却会死在大山上,而表哥伤心过度,一度无法工作。 “我脸上有啥?”林彤笑问。 张钰青不好跟她多讲,只问:“嫂子,能不能帮我去拿支口红过来……大红的!” 林彤没探到口风,却被叫了嫂子,一时间,小脸烧得通红,赶紧又跑出去,没过多久,将口红塞到了张钰青的手中,就见张钰青在那粉唇涂了颜色,如同吸了血一样,整个人一下子变得妖娆又艳丽。 来不及要腮红,张钰青把口红抹在了指尖,在两腮轻轻晕染了一下,浅浅一层颜色,像喝醉了酒。 红色高跟鞋,红色长裙,足够惹眼,林彤抓住她的双手:“好好看,但是能不能告诉我,为啥要这样打扮?” “兴趣爱好而已!”张钰青定定看了她良久。 用力抱住这个女人,她对四个表哥的感情都很深,不希望任何一个表哥出事,“嫂子,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当妻子重生后 第78节 林彤第一次被大美人抱着,竟有些手足无措,羞红了脸。 当张钰青走出去时,等得想哭的杨帆委屈看她:“表妹,我们是去找人,不是去春游。” 张钰青:“我知道,走吧。” 杨帆劝道:“你确定能走得了山路?” 张钰青:“那边是露天矿井,我不需要下矿井,所以穿高跟鞋没关系。” 杨帆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起离开。 从小就很了解这个妹妹,一直是个低调又谦虚,很朴素的姑娘,除非有事,才会打扮成这样,可是杨帆左思右想,不明白这一身穿着打扮到底是有啥原因? 想不通,不想了,杨帆不纠结,来到百货商店后门,骑上二八大杠,载着张钰青一路往北区的煤矿疯狂踩去。 还没到目的地,距离五百米远的山上,武警封了路,不准靠近。 露天矿井,是一个凹字形,中间低矮,两边高,稍微不注意,开踩时会发生严重的坍塌事故,所以现在武警搜救人员就在外面不准老百姓进去。 一些住在煤矿附近的家属,得知自家的男人们,没了任何消息,在外圈哭得几乎昏厥。 搜救的有好几个小分队,其中包括武警和公安,武警负责搜救,公安来协助救人的同时,也是来查案。 因为有人听见了炸药的轰隆声。 露天煤矿的好处就是瓦斯浓度不会太高,没有深井煤矿那么容易爆炸,除非是人为原因造成的。 而且露天矿,安置炸药也正常,有时候开采,机器落后,开凿不动的时候也是会用炸药的,但就怕有人故意搞破坏。 不远处,那个被公安逮住的男人在痛哭流涕,他是要进去救人的其中一个。 一边抹眼泪一边哭喊:“兄弟啊,咋就死了啊,当初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合伙的吗,咋就先走一步了啊。” “行了行了,要哭出去哭,你进去能干啥,是嫌添乱的人,不够多?”公安把这个中年男人赶出去。 旁边的一个跟班,马上扶住了自家老板,偷偷的冲公安翻白眼。 那个中年男人四十岁上下,个头1米7左右,一双眼特别灵活,他的哭,吸引了张钰青的注意力,此时他抓住公安的手,不停说着好话,企图进去救人。 杨帆也忍不住抹眼泪哭喊:“老三,老四——” 整个矿区,一遍遍他的回音,听见杨帆的大喊,那个男人马上回过头来。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是东区的煤矿老板肖荣。 张钰青曾经见过肖荣一次,那时肖荣作为本地煤矿的大老板,曾资助过师范学校的一些学生,他来学校给同学发了很多本子。 肖荣看到张钰青时,愣了一下,脸上的悲伤神情顿时维持不住,几乎被夺住了视线,傻傻看着眼前美若天仙的女人。 这个丫头,美得像个妖精,几乎让他热血沸腾。他眼睛都快喷火。 杨帆一边着急里面两个弟弟的下落,一边不露痕迹挡住了肖荣的视线。 谁知张钰青却推开了杨帆,走出来,冲肖荣点头,妩媚一笑:“您好,您是肖老板吧,我崇拜您很久了,我曾经在第一师专读书,接受过您的帮助哩。” 第69章 “哦, 你好你好!”肖荣垂涎地咽了咽口水。 张钰青捋了捋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那一袭红裙将她的身材,勾勒出了线条, 脚上踩着圆头高跟鞋,又有那么几分学生的清纯气质, 但是那红裙太过魅惑, 勾得肖荣心痒难耐。 毛茸茸的手掌伸出。 张钰青看了眼, 极其不适, 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强忍难受握了握手,抽手时, 没能抽出来:“肖老板,您……” “哦!”肖荣依依不舍地收手, 贪婪盯着张钰青的脸,那双眼里闪过情|欲, 恨意, 以及一些惧怕。 鸡皮疙瘩冒了全身的张钰青脖子发凉, 急忙躲在了杨帆的身边当个隐形人。 只要露了脸就成。 待了没多久, 张钰青要回去接娃,提前离开。 搜救进行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才有重大发现, 压在煤矿里面的人被支护保护着, 全部趴在地上,活了下来。 武警兴奋地给里面的人打气, 聚成一团来到西区的角落, 小心翼翼拿着工具进行施救,连带着影响到了山上几百米开外家属的情绪, 落泪的,大叫的,痛哭的都有。 而第二天赶过来的张钰青没再穿红裙子,相反,一身灰扑扑工装和陈北生来到了山上,耐心等待露天矿下的情况。 旁边,一晚上没回去休息的杨帆,蹲在地上熬成熊猫眼,他摸了一把脸,慢慢站起来,却朝一边倒,脸上喜极而泣:“表妹,老三和老四还活着,呜呜……”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张钰青踩着一脚的软泥巴,挣扎上前,准备扶一把自家表哥,别让他掉进泥坑里。 陈北生先一步搀扶住了杨帆:“帆哥,你回去休息,这里有我和钰青守着,刚才里面传来消息,都健康着。” 杨帆愣了下,扭头盯着轮廓深邃的男子,他皱皱眉,有些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眼里一下子射出了强烈的光亮,笑道:“你俩……你俩……哈哈哈哈……好啊……不错!” 现在是十二月,昨晚气温骤降,又下了一夜的毛毛细雨,此时杨帆的衣服全部湿透。 “表哥,回去吧。”张钰青再次赶人。 杨帆没有杨顺那么强的敌意,拍了拍陈北生的肩膀,意有所指:“天冷,好好照顾我表妹。” “好。”陈北生嘴角含笑,认真承诺,目送杨帆离开。 煤矿发生坍塌事故,影响太大,市领导班子亲自过来现场指挥,马华翔作为市公安局局长,一夜没睡,沿着开凿的小路,从露天煤矿底下绕四个大圈才爬上来,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张钰青和陈北生,朝他们点了点头。 不远处,走来一个人。 身后跟了三个小弟,这人身上酒气重,眼睛浮肿,衣服上还有纵欲过后的味道,此时摇摇晃晃被人带过来,第一眼,便去看在场那个漂亮的女人。 不过却被一个高大挺拔的个子遮住了视线,他虎躯一震,不敢直视陈北生,下意识摸了摸肿痛的头。 马华翔漫不经心问:“肖荣,你不是东区煤矿老板?怎么有空守在这里一直等着,你想等啥消息?” 肖荣被马华翔打量了很久,不自在笑了笑,上次送礼给这位新来的公安局局长,结果人家批评了他一顿,让他把钱花在改善煤矿工人工作条件上面,就是送了最好的礼物。 马华翔又说:“我记得前一阵,你和范老板同时来找我,结果一言不合,打了架,你和范老板撕破了脸,谁也不道歉,后来手写了道歉信,才被放回去!” 肖荣暗暗后悔来这一趟:“领导好记性,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我和范志高是一起长大的哥们儿,这样吵吵嚷嚷过来的,其实没啥的。” 马华翔:“当初是因为什么原因吵架的?我怎么记得是你说,东区煤矿挖得差不多,想和范志高合伙,范志高说你这人心术不正,不同意,于是你纠结了一群人来找范志高的茬,范志高被打得鼻青脸肿,你这兄弟做得有点过头了吧!” “领导,你是怀疑我?”肖荣烦死了,如果不是自己的小弟出现在这个煤矿,被认出脸,他也不想来。 虽然炸药包没找出来,但小弟的出现,一定会查到的,这样肖荣的嫌疑就最大。 如今一次次过来,也是为了确认老范和那一批工人死了没,死了万事大吉,没死肖荣来个苦肉计,以此洗脱嫌疑。 “局长,我真是好人,就算和老范有矛盾,我也不会要他命的呀,我是个遵纪守法的老百姓,这点你一定要相信我。” 张钰青听了这话,嫌恶地搓了搓鸡皮疙瘩:“呵呵呵!” 陈北生关切地看她,眸中全是不解。 张钰青迎上他的眼:“没事,我就是挺佩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 陈北生:“嗯……” 天空又下了雨,张钰青和陈北生穿上了如今八十年代下雨的标配,斗笠蓑衣! 这是在来的时候,就准备的挡雨工具。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陈北生替她理了理蓑衣。 张钰青立刻摇头傻笑:“我能知道啥,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陈北生没有再吭声,却是不太相信的。 昨天她回来的时候,穿了一条以前从来没有穿过的红裙,妆容也不对,回来还去买了擀面杖,说要随身携带,并且和他请了三天假,暂时不能带娃,陈北生马上发现不对劲,昨晚坚持送她回了军区医院的家属楼下,当时,他敏锐察觉有人跟踪她,等追过去,那人飞快逃窜,撞了头,却依旧能分辨方向,跑得很快,只能看出个子不高,身体消瘦,坐到了一辆桑塔纳上面逃离了现场。 所以今天无论如何,不管她去哪里,他都要跟着的。 …… 肖荣一双贼眉鼠眼落在了张钰青的脸上,瞧见她的打扮,微微蹙眉,这和昨天的是同一个女人? 好普通的衣服,昨天多美啊! 马华翔感觉不对,于是顺着视线,看了一眼张钰青,这丫头也怪怪的,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她是在害怕。 收回视线,瞧见肖荣这个四十岁的老男人,足够当人父亲的年纪,还在毫不掩饰的瞄着人家姑娘傻乐。 这笑容,未免太过直接,那眼神透着三分邪性,同时不断咽口水,眼里的欲念,就差写着我要这个女人。 窝了一肚子火气的肖军,走过来,警告瞪了一眼不知道打什么主意的肖荣:“你到底想干啥?” “咳咳咳咳……”肖荣看到肖军,吓得蔫了下来,这个本村的小子,不是吃素的,屡破奇案,出了这么一号人物,他也挺头疼啊。 咳嗽声消失在嘈杂的环境里,肖荣被瞪了之后,于是不敢再看张钰青。 继续装哭! 不过,肖军要问他话,把他拉到了一边进行了深入的交谈,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张钰青发现肖荣激动起来:“你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不远处的露天煤矿,又发生了坍塌,轰隆隆的响声,让人心惊胆颤,那些进去的武警,一个个小心翼翼。 肖荣赌气似的冲下去:“那我陪葬。” 旁边拦人的武警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等要去追,已经晚了,花了十多分钟,肖荣来到矿底下,说时迟,那时快,巨大泥块从两边高处坠落,无数小石头跟着一起落下去,肖荣吓得不断闪躲,整个环境变成灰蒙蒙一片。 肖荣的几个跟班,没想到自家老板会这么冲动,拍大腿哭:“老板啊,我们知道你和范老板穿同一条裤子长大,但是你也没必要为了范老板,搭上自己的一条命啊——” 那石头和涌下去的大泥块,砸中肖荣的腿,鲜血从他的裤腿溢了出来,浸湿了旁边的石头和黑色泥巴块。 马华翔摇了摇头,扭头看向旁边的肖军:“你和他说了啥?他怎么这么激动,以死明志?” 肖军自己都傻眼:“局长,我仅仅只说了,我知道他和范志高关系没那么好,可他非得说我侮辱了他的人格,想不开,就冲到了下面。” 张钰青俯瞰矿山底下,很确定这是肖荣借题发挥,她眼睛里,闪着冷光,扭头看向肖军:“他和你一个村的?” 肖军无奈点头:“一个村的,他是我远房堂叔。” “你吓着了他呐。”张钰青安心不少,慢悠悠说。 肖军无语,看着山脚下晕过去的男人,等那一阵泥雨停下来,想办法将人给救了上来。 这一次,不准任何外人再靠近这个矿井,疼得死去活来的肖荣渐渐清醒,看向远方被埋的那一处,又笑了起来,明明腿上还有伤。 下去救他的武警,将他抬上来好一顿骂。 肖荣的笑容不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同时拉住了马华翔:“马局长,求求你一定要救救范志高,这被砸了后,我才知道煤矿出事有多恐怖。” 当妻子重生后 第79节 肖荣不愿去卫生院,闹腾着不走,不见到好兄弟平安,不会离开,武警只能把他放下,旁边正好有赤脚医生,挎着医药箱在外面站着,此时便蹲下来先给他救治。 众人瞧见他到了这个时候,都不忘自己的好哥们,忍不住心生感慨。 这兄弟情,值得称赞。 露天煤矿的一处,传来了好消息,顺着声源看去,就见坍塌的煤矿那边,被掩埋的地方掀开了一角,一个个人从里面被武警接出来,有受伤的,有正常走路的。 即便隔了几百米,也能认出个子最高的两个男人是谁,杨风和杨顺同时背着两个人走了出来,众人瞧见他们从小隧道里钻出来后,一起露出了开心的表情。 张钰青看到了两个表哥一切安好,并且能自由活动,她大笑,摇晃胳膊,激动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我表哥们都活着……范老板也没事……真好。” 陈北生看着她,笑着点头。 肖荣的笑容,在听见张钰青的声音后彻底僵在了脸上。 第70章 山风呼呼刮着, 伴随绵绵细雨,露天煤矿的人,一个个全部被救援上来。 “好!好!好!” “啪啪啪——” 鼓掌叫好声, 响遍了整座山,被埋受伤的竟然才十多个人, 最严重的也只是折了腿, 没死一个人, 这完全就是奇迹。 张钰青瞧见两个表哥把伤者从山下背上来, 急忙脱下蓑衣,给满脸脏污的杨顺老板披上,又踮起脚尖, 把斗笠戴在他头上:“受惊了吧,别着凉啦, 快点披上。” 陈北生跟着照做,把自己的斗笠和蓑衣递给了杨风。 一直喊饿的杨风, 把队伍里最老的矿工交给他们的家人, 傻乎乎接过雨具, 粗神经地问:“你们俩, 有没有带吃的,我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杨顺把自己老板范志高放下:“老板,您悠着点, 别着急。” 旁边等候很久的几个赤脚医生, 上前给笑眯眯的范老板救治腿伤。 张钰青从大挎布包里,掏出了几个韭菜猪肉馅的大包子, 分发给他们三人, 由于布包一直被她紧紧抱着,还留有温度, 杨风急忙接过去,脏得看不清的脸,大口吃包子,露出了幸福的表情:“唉,就馋这一口吃的,昨天被压在煤矿里,你知道我最后悔的是啥?” “没饭吃了!”张钰青满脸心疼,拿出手帕给他擦脸,细细小小的刮蹭伤不少,血和灰尘混合在一起凝结成了血痂。 杨风用力点头:“还是表妹最懂我。” 杨顺在确定老板腿没断,便放心不少,瞟了一眼自家的老三:“瞧你那点出息。” “哼!”杨风一直低头被表妹擦脸,吐槽自家弟弟也毫不留情,“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被压在下面动弹不得,嘴里一直念叨钱钱钱,叫你少念几句,你还不干!”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幕刺眼。 陈北生静静看了会儿,突然走过去,从上衣的厂服里,掏出折叠整齐的蓝色手帕,微微一笑:“表哥,钰青昨天受了惊吓,还是我来帮你擦脸吧。” “啊?”杨风傻了吧唧地继续啃大肉包子。 杨顺耻笑了一声,然后笑声越来越大:“傻蛋,人家这是吃醋!” 两个从未表明过关系,甚至都不在交往期间的男女,同时停下了动作。 而傻兮兮的杨风慢慢回过味儿,手中只剩一口的包子掉落在地,倏地反应过来,又快速捡起,随便吹吹,一口塞进嘴里,瞪大眼睛指着陈北生的那张俊朗笑脸:“你在和我表妹处对象?” …… 此时此刻,另外一边,这个煤矿的老板范志高,一边被救治,一边接受公安的问话。 肖军和马华翔简单的了解整个过程,在确定是人为故意放置了几个□□,突发爆炸,导致矿上发生了土崩,差点把将近一百人活埋,两个身穿制服的公务人员,脸色一片阴暗。 幕后人,其心之歹毒,罪大恶极都不足以形容。 “查出来了是谁么?”马华翔又问。 范志高摇头:“这个我不知道,我很少来煤矿,问了工头,他也没有多少印象。” 肖军磨了磨牙,到底才参加工作,对人的黑暗面接触得不够多,他十分震怒,气得捶了捶旁边的山茶树:“什么仇什么怨,要害上百条人命,这不是人,是个畜牲。” 一直隐身在大树下躲雨的肖荣,狠狠瞪了一眼吓破胆不停发抖的跟班,眼里写满警告。 那个跟班虎子,马上垂下了脑袋,搓了一把头,又在脸上糊了一团泥巴,努力让自己显得没那么紧张。 瞧见不成器的,干这事,肖荣气得想踹虎子几脚,这不是更打眼了么? 又不是从煤矿里死里逃生的伤员,来的时候干干净净,这会儿却邋遢得没法见人,这疑心病重的铁定得怀疑虎子。 余光朝一边瞟的张钰青耳朵竖起来,专心听着旁边对话,凑巧看到这一幕,没忍住,冷笑了一声。 将目光收回来,她装作单纯无知的村姑,指向大槐树下方,不经意问陈北生:“你看,那边的那个大哥为啥要朝脸上涂泥巴,那么好看的一张脸,涂了泥巴,不就变得不好看了吗?”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引起马华翔这些公安的反应。 她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脸,慢动作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么多人的疑惑眼神,那个吓破胆变得哑然无助的虎子想把头埋进土里,而旁边的大哥,却咬牙暗骂:“狗/日的,还不快走。” 虎子六神无主,听到大哥骂他,吓得拔腿就跑,可这会儿,到处都是人,他像无头苍蝇,才跑没几步,撞到了好几个人。 肖荣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暗暗着急,怀疑今天得完蛋,早知道就不把这个蠢蛋带过来,唉,他也是一时心大,安排虎子过来偷偷放了自制的炸药,以为这玩意儿威力大,整个煤矿的人,会无一生还,所以才把这个哀求他,想知道情况的虎子带了过来。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这老范福大命大,让他躲过了矿难。 而这虎子,又是个沉不住气的,干了点事,就容易心慌,竟这么经不住吓。 这下好了,这儿那么多公安,正在调查矿难,哪里会让虎子轻易逃脱,连带着自己也要跟着一起完蛋。 果不其然,几名上一秒还在温和问话,给矿工治伤的公安,下一秒速度快如豹子,猛地把止血的绷带放下,火速站起来,即将冲出去抓人。 “啊——” 刺耳的声音,划破了长空。 那惨绝人寰的叫声,余音缭绕,久久不散。 紧接着,“嘭——”巨响传来。 重重落地的声音,令在场的其他人全部瞳孔一紧,心脏狂跳,随着那声音的消散,大家呼吸沉重,久久没回过神,只有一群公安跑了出去,却在两百米处的山顶摇了摇头,那个虎子呈大字型趴在地上,头部扭曲,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 这边本是个凹字形露天煤矿,两边高,中间被挖得低矮,目测少说三四百米的深度,光是站在悬崖顶端往下看,心里就一阵阵发毛,掉下去,生还的机会约等于无。 矿里的武警还在进行收尾排查工作,没全部上来,马上有人去救治,蹲下来一番检查,毫无生气,他们沉重的朝上面的人摇头。 肖军走回来,眼底没了往日的亮色,和马华翔汇报道:“局长,那个人死了。” 煤矿里家属们,吓得噤声,一个个大气不敢喘一下,才刚轻松片刻的氛围,压抑得喘不上气来,张钰青眼睛发直,双手握成拳头。 这……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心里头的混乱,让她无所适从。 死了…… 怎么会? “我真的只是好奇,他为啥要在脸上涂泥巴,我没料到,他会激动到跳崖!” 张钰青扭头对陈北生磕巴解释,一条活生生的命啊,在眼前消陨,彻底死亡,而且是因为她的那句话引起的,这让她没有办法接受。 就算提前知道真相,这个人罪大恶极,但也不应该是由她来审判呐。 陈北生见她害怕得眼睛变红,不断摇头,无法接受事实。他的心突然被针扎了一下,下意识,像哄侄子侄女那样,伸出胳膊,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将浑身颤抖纤细的身子揽入怀中:“别怕,他的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埋入宽大的怀抱,汲取温暖的体温,张钰青被细雨打湿的身体,本来彻骨的冷,这会儿,瞬间被干净好闻的肥皂清香环绕,抖如筛糠的她如同找到了精神支柱,一只手捂住了泪湿的眼,一只手紧抱他的腰,埋入他的怀中,巨大的愧疚,让她的心,无法不痛。 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杨顺,瞧见这一幕,到嘴的训斥刚要脱口而出,只是瞧见表妹如同小兽一样的无声哭泣。 他想了想,不吭声。 肖荣抽空也瞥了一眼,发现这个丫头在哭? 可却趴在了那小子的怀里,他分外不是滋味,眼中又浮现多年前的场景,一袭红裙的成熟女人,埋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撒娇,肖荣只能躲在一旁偷看,嫉妒、憎恨、埋怨、自卑各种情绪在眼中交替,让他的脸一阵阵扭曲。 另一个跟班,哀嚎着大喊,惊醒了陷入过往痛苦回忆的肖荣,他立刻反应过来,虎子死了,而他不能让虎子白死,还有最后一点利用价值,现在是洗清自己嫌疑最好的时候。 瘫着一条腿,用一条完好的腿,用力往前攀爬的肖荣,匍匐在泥水里,眼睛被泥水溅到,他半眯着眼大哭:“虎子……你咋想不开要死,这是为啥……大哥对不起你啊……” 旁边的几个跟班,不知道内情,欣喜于没跟错大哥,眼里蓄满泪水,用力擦了擦,想去扶一把,却被拒绝,只能跟在后面一起喊:“虎子,你回来啊呜呜呜……” 真情实感的悲怆哭声,让在场的人,一起落了泪。 “唉,这到底是为啥,好好的一条命,咋就想不开?” “不是说煤矿出事,是被人为安了炸药么,我猜,可能和那个人有关。” “啊,还真有可能,那姑娘也只是随便喊了一嗓子,他就吓得沉不住气,哎呦,这人呐,可千万别做亏心事!” 周遭的议论声有点大。 杨顺烦躁地瞪着陈北生,感觉自家的好白菜被猪拱了,瞧见旁边的一些视线,暧昧看过去,担心表妹的名声受损,他大吼:“看啥看,他们是未婚夫妻,被吓到了,安慰一下,咋滴,不能啊?” 等回去了,一定让这个姓陈的,给表妹一个交代才行,管他身份多高贵,反正表妹即便是个渔民,在他眼中也是最聪明厉害的丫头,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他也得让姓陈的松口给认下这段关系。 哼,别想搞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那一套! 一直不说话的陈北生,没有理会杨顺虎视眈眈的目光。 任由张钰青靠在他怀里,视线却落在了趴在地上肖荣的身上,这个人,消瘦的身形,一样的背影,转脸的那一瞬,半长的发,被泥水糊成了一缕一缕,嫌头发碍事,一根指头,把头发撸到一边,额头上面赫然露出的一个大肿包,让陈北生身体一凛。 昨晚,偷偷跟踪钰青的就是这个男人! 第71章 “昨晚跟踪你的是肖荣!”淡淡的语气, 却是肯定的答案,陈北生见怀里的人惊了一下,以为她冷, 他站在风口处,挡住了一阵狂风。 一夜入冬, 西北风刺骨的冷, 把四周的树吹得几乎要拔根而起。 见她不再伤心, 像是转移了注意力, 陈北生目光又落在泥水里狼狈不堪的肖荣身上:“没事,我会一直注意他。” “谢谢……”张钰青缓缓从他怀里出来,没有害羞, 也没有不自在,像是面对相处多年的男人一样, 紧贴在他身侧。 未来的画面里,似乎是种习惯, 遇到事情, 未来的自己就找他, 给她靠一靠, 而情绪稳定的他,温柔体贴,轻声安慰她别怕, 她混乱的心, 就能暂时处于安定,这样, 她就能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瞧见陈北生目光担忧地望着自己, 张钰青没敢再看他,头一次正视某些问题:“我有很多的秘密, 现在不能和你说,如果哪一天,可以告诉你了,你能耐心听我讲吗?” “可以。”陈北生顺着她森冷视线,又看向已经获得众人同情肖荣身上,好看的眉头微微一蹙,“就算以后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不会问。” 更不会逼迫,他只想在她的脸上看到笑容,以及成为她人生漫长岁月里最好的那个亲密伙伴。 当妻子重生后 第80节 这头。 由于肖荣的苦肉计十分了得,一个人唱整场戏,此时所有人都看他趴在山顶,望着崖底,哭得抑扬顿挫,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虎子,你到底做了啥错事……要自杀……我是你大哥,不管你做了啥,都会原谅你,你这样死了,叫我如何面对你爹妈……你快点回来,大哥替你死行不行呜呜呜……” 不管旁边的公安如何劝,肖荣就是要陪葬。 几个跟班感动得痛哭流涕,一起去拉趴在地上挣扎要一起去死的肖荣。 其中一个小弟马上推测出了“原因”,怒其不争的吐槽虎子:“大哥,虎子这是自作自受,北区煤矿的工头,打了他一巴掌,虎子气不过要干回来。他咋这么糊涂,就他那瘦皮猴,能打赢吗,要报复,应该喊我们打回去才是,可虎子偏偏就暗戳戳干出这种大事,大哥,这都是命,你别伤心。” 肖荣心中大喜,这几个跟班里,也就虎子最贴心不会出卖他,所以他和虎子密谋的事,别人不知道。 不过,东区煤矿和北区的煤矿,确实是有些私人恩怨。之前,两个煤矿的小干部,去煤炭管理局递交年检审核表,并且要让领导们盖公章,之后再把表领回来,为了一个领导盖章的先后顺序,虎子就和北区煤矿的小工头吵了一架。 后来,东区的煤矿和北区的煤矿又在市里五一劳动节表彰大会碰面,领导颁发劳动最光荣的奖状,肖荣当时安排的是虎子去领奖,而北区煤矿安排的也是那个小工头,互相排斥的同行再次相见,分外眼红,虎子当时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导致他被北区煤矿的工头扇了一巴掌,后来两人又干了一架。 那时,全市很多大人物在场,报社记者拍了照片,市领导看在眼里,严肃批评了他俩,让写了检讨,收回了个人奖状,所以虎子对北区煤矿怀恨在心,想要伺机报复,完全情有可原,并且合情合理。 现在自己又玩命演戏,肖荣自认为彻底洗清了嫌疑。 听,很多人都在夸他,对一起长大的兄弟范志高重情重义,对跟班爱护如子。 哈哈哈哈,看那群公安能调查出个啥! …… 临走前,张钰青看了眼盖上白布的尸体。 目光沉沉地瞟了一眼还在恸哭的肖荣,无名的怒火,几乎让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不顾一切说出真相。 可她和他们没有牵扯,甚至都不清楚煤矿里的情况,凭啥她说的,别人就要相信? 追问起来,她为啥断定肖荣就是幕后黑手,难道说预知能力?别人只会认为她应该去本市的第十人民医院好好关个一年半载,别出来发神经。 张钰青和肖荣对上了视线:“哼!” “小丫头,好走。”肖荣阴冷盯着她笑,那种可怖眼神,像是被死神盯上了一眼,甩都甩不掉。 不过,张钰青并不在意。 回来后,尽量不去人少的地方,白天照顾两个孩子,晚上让孩子们住在陈北生的宿舍里,她则回军区医院家属生活区里睡觉。 肖荣腿受伤这段日子,暂时没来跟踪她。 这天晚上,给两个孩子讲完了睡前故事,把睡迷糊,踢被子的陈小南身子摆正,重新盖上被子,又走去陈小起的床边,给小丫头理了理乱发,转身要走,听见小丫头一阵呓语:“钰青阿姨……我和弟弟都喜欢你……你能做叔叔的老婆吗……我们不想成为叔叔的负担……” 惊讶了一下,张钰青回头一看,陈小起的脸睡得红扑扑的,婴儿肥未褪,小脸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长长的睫毛搭在眼皮下方,没醒! 抬头,就看到依在门口的青年,安静注视卧室里面的一切。 张钰青走出房间:“这孩子听了闲言碎语,记在心里,在说梦话。” “我今天,见到了一个大姐。”陈北生的嗓音低缓好听,笑着说道。 张钰青顿了顿,扭头等他继续说下去,只见那薄唇不疾不徐吐出几个字:“她说,我大哥最近恢复得挺不错。” 张钰青眼睛一刹那变亮,马上反应过来,陈北生见到的就是她的远房表姐——王秀花。 “那很好啊!”张钰青记得之前去找这位表姐,表姐躲着不愿意见人,还说陈北望伤重,在治伤,需要至少半年时间才能回到他们的世界! 陈北生点点头,挡在大门口没退开,漆黑眸子,好似藏了最亮的星辰,深邃的眼,低垂下来,近视眼的缘故,微微眯起,一眨也不眨地深深凝视她,大概是紧张的缘故,他深呼吸了几次。 张钰青:“有事吗?” 陈北生点头:“嗯!” 过了足足一分钟,他才说:“钰青同志,我正式介绍一下自己,我叫陈北生,过了年就满二十五,天北市华清大学毕业,读了个物理专业,没什么宏图大志,本来在玩具总厂当工程师,就已经觉得安逸,后来调回了万辰市当个不太中用的厂长,无父无母,家中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几个月前,被你从海里救上岸,我看到湿漉漉的你,单纯想对你负责才求婚,我为那时的鲁莽道歉,你拒绝后,我不敢再唐突你!” “其实,受父母那一辈的影响,对婚姻,我曾很抗拒,没谈过恋爱,是个愣头青,很多地方没做好,不知道怎么和未婚姑娘交流,但我和你相处了这段时间后发现,不管是泼辣的你,还是魄力十足的你,我都喜欢,我知道自己可能配不上你,你有你的追求,是个努力上进的好姑娘,但我想说的是……下半辈子,我不会限制你的人生,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家里活儿我做,孩子我带,我想永远陪伴在你身边,你……你是否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这些话,很朴素,也很平常,一直无声沉静听着的张钰青,却怎么也控制不住不心动,一股电流直接击中沉寂很久的心房。 紧张、羞怯、喜悦充斥着大脑和全身,分泌出了快乐的情绪,她抬头,同样认真凝望他,嘴角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的勾起了弧度:“谢谢。” 陈北生感觉比参加高考那年还紧张,继续等着听她的回复。 “不过,我拒绝!”张钰青眼中突然就含了泪。 陈北生眸中的光,一点点暗淡,苦涩和失落让他看上去像一只被抛弃的大狗狗,可怜巴巴盯着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张钰青突然捂住了他的唇:“请听我说完,我不想让你难过。” 靠太近,一下子闻到了她身上好闻的香水味。 上次即将过中秋节时,陈北生不知道送什么礼物给张钰青,写信向曾经的室友兼哥们儿请教,也就是他的姐夫。 那个在学校倒追他姐,并且已经是一个两岁孩子爸爸的好同学,给他邮寄了一小瓶香水,只有三十毫升,法国进口,是用外汇券在友谊商店买的,当时陈北生闻了闻,白玉兰的淡雅清香,和钰青现在身上的香味一样。 陈北生又多了点儿期待,紧张地看着到了冬天几乎白到发光的粉粉脸蛋,听她讲明原因。 “北生,我对你有好感,但我得说清楚,我十岁没有了母亲,帮着父亲打鱼,常年泡在冷水里,伤了身体自己也不知道。中专毕业后,分配到了老山村当小学老师,家里人不让去,我便回城里当临时老师,又嫌弃工资太低,养不活自己,毅然回乡下女承父业,那几年,为了帮助家里盖房子,我过得很苦,冬天打鱼,鱼贩子价钱给的高,我几乎天天泡在水里,你上次也看到了吧,我一直在吃中药,而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没有办法生孩子,你很好,非常优秀,但我不一定适合你。” 未来的画面,如果是真的,那么张钰青不会让陈北生再次进监狱。 同时,他们也不再适合做夫妻。 一个家庭如果没有孩子做粘合剂,不确定性太多,她不认为夫妻俩能白首到老,况且,没必要逼着陈北生这个身体健康的男人,陪她一起做丁克。 “我可——”陈北生眼里充满了对她的怜惜,想说话,却被张钰青制止。 她语气变冷:“好好想清楚,不要现在回答我。” …… 十二月的天气,愈来愈冷,这边是南方城市,不会到零下,却异常湿冷,肌肤贴着润润的衣服,能冷到深入骨髓。 张钰青没被肖荣跟踪了,仍没放松警惕,穿得最多依旧是红色掐腰大衣,紧身裤,一双牛皮长靴,单手插在衣兜,挎着一个小包,颇有几分摩登女郎的气质。 制衣厂卖了一段时间头饰,张钰青打算做一批棉衣来销售,看看市场反应如何。 而棉花进货量太大,不是拿着钱就能买到的,还必须去镇政府打报告申请,盖公章审批了才能去供销社进货。 老镇长在半个月前退休,新镇长是区里面临时安排的,一个肥头大耳的笑面虎,四十来岁,一看就是上头有人,见到张钰青就只是笑,绝口不提盖公章的事。 连续来了五天,坐门口的冷板凳太久,张钰青烦闷不已,穿越过道,直接走到了最里面的那扇门旁边。 敲了敲门,就走进去:“古镇长,您好,我是临峰制衣厂的小张,昨天送过来的文件,您盖章了吗?您也知道,不盖章,镇上的供销社主任不会允许我进货。” 古卫国打量张钰青半晌,眼里闪过不喜,这个丫头他知道,来之前,他表哥王常福给他打过招呼,让他给这丫头一点教训。 想到即将被判刑的侄女儿王燕,古卫国拿起文件装模作样瞄了眼,就随手扔了过去:“格式不对!” 张钰青的怒火彻底压不住,前天来说不能用蓝色钢笔写字,要用黑色,好,她换了墨水的颜色;昨天来,又说临峰制衣厂的章盖歪了一点,她忍住,拿回去重新盖;结果今天来,却又说格式不对,这不是找茬,她是绝对不相信的。 她讽刺:“您旁边有一份差不多的文件,不是和我一样的格式,怎么就给盖了章?” 古镇长不自在地把那文件,藏在一叠文件的最下面,然后不甘不愿的拿起公章,压了压红色印泥,给她那张纸盖上。 瞧见张钰青大摇大摆离开,古镇长脸色铁青。 办公室的程主任打圆场:“镇长,这丫头太小,不懂人情世故,您别和她计较。” “哼,不懂?我看她就是个人精!”古镇长低头,打开抽屉,却老谋深算的笑了笑,早就和供销社的主任通好气,如果不加盖一个他的私章,那公章一点用都没有。 这个张钰青去了供销社,一样的买不到棉花。 第72章 张钰青领着单子, 去了供销社,这次要买三千斤棉花,量大, 所以等下她会喊几辆三轮车来运货,也不远, 十多分钟路程, 来回几趟半天能搞定。 临峰镇的供销社主任, 五十多岁, 即将退休,对着光的地方,仔细看了看那张申请表。 又瞥了张钰青一眼, 叹了口气:“丫头,不行, 买不了。” 来接替前辈职位年轻的肖副主任,可没老主任那么好说话:“叔, 您身体不好, 不能久站, 我来。” 见师傅离开, 肖副主任这才蹙着眉心,掀了掀眼皮:“钰青妹子,咋没有古镇长的私章?” 张钰青愣了愣, 眸子里闪过不解:“以前老镇长盖了章, 就让我来买东西,怎么现在还有了私章?” 肖副主任眉眼里全是讥讽, 装模作样擦了擦柜台上面的灰尘, 一副我不清楚的模样。 其实,这个肖副主任, 对张钰青颇多埋怨。 这丫头特不会来事儿,上次他五岁的女儿,看上了她家的头饰,发现种类多,式样漂亮,款式新潮,一下子要了二十多个。 这张钰青明明知道自己是供销社的副主任,也没想着孝敬他一点,竟然收了他的钱,当时他就气笑了,憋着没说,如今她求上门,他就非得看看笑话不可。 而且附近多少人,想给他送好处,就为了能在他这里买到货,既然不会做人做事,那他也懒得给这丫头想办法处理问题,她自己一个人呆着去吧。 人嘛,总要碰一鼻子灰,才会成长。 张钰青不笨,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瞧见肖副主任那不耐烦的表情,她也只是笑了笑,仔细想了想问:“也就是说,如果我再去盖一个私章,就能进到货了是吧?” 肖副主任瞥了她一眼,不耐烦点头。 眉眼又冷了几分,扯唇讥笑了一声。 接着扭头进了后面的仓库,旁边的售货员,满脸同情地看张钰青,想说点什么,被肖副主任吼了一嗓子:“活儿干完了吗,一天到晚只会坐在那里闲磕牙,还不赶紧进来,清点仓库里的货?” 年轻的女售货员被骂,只能无奈朝张钰青摇头,在肖副主任的盯梢下,乖乖进了仓库。 张钰青没有气馁,深深吸了口气,走出供销社,重新又来到了镇政府的二层楼对面。 现在中午十一点五十,早上出来早,胡乱对付了一口,此时肚子饿得难受,也不急着去镇政府办公大楼,她坐在镇上公私合营的好运来小饭店里吃面。 给了半斤的粮票,出了五毛钱,就有了一碗三两面三两肉码子堆得满满的面,张钰青一边大口嗦面,一边直愣愣盯着对面的楼。 到了中午十二点,古镇长缓缓走出来,满面春风,挺着一个将军肚。 公职人员可以休到两点半,所以一般会回去吃午饭,古卫华骑着二八大杠离开。 张钰青嗦了最后一口面,掏出手帕,囫囵擦了一下嘴巴。 站起身,慢悠悠过马路。 没有去拦截古镇长,更没有对着他破口大骂,而是去镇政府隔壁的卫生所。 那边正在施工,把旧的土坯房推了重建,各种砖头水泥,摆放了一地,四周尘土飞扬,空气干燥,张钰青咳嗽了两声。 还在忙碌的工地工人,纳闷瞅她一眼:“丫头,你找谁?” “大哥,能借块砖头吗?”张钰青眼神里带着一股狠意。 当妻子重生后 第81节 工人吓了一跳:“丫头,你拿砖头想干啥,不会是要打人吧?” 张钰青立刻微笑着理了理头发,眼里的那股狠意消失得一干二净:“大哥,你看我这柔弱的模样,能打得赢谁?” 工头仔细打量她半晌,挺漂亮一丫头,皮肤白白净净,身材纤细高挑,和人讲话时大方自信,那大衣就不是自己做的,像是在百货商店买的,这丫头一看就是城市里娇养出来的姑娘,不是乡下人。 于是没再说什么,一块砖头几厘钱的事儿,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工地上,摆摆手,冲身后的人说:“拿吧。” “谢谢大哥!”目光向前一扫,张钰青弯下腰,随手拎起了一块砖头,放进了布包里,挂着完美的笑容道谢。 然后去了镇办公大楼。 一直在倒水泥、和水泥的小年轻,拿着铲子疑惑看去,待看清来人是谁,对着工头咕浓:“她是海沟子村的,特别有劲儿,一个人打两个不胖的小伙子,不成问题。这丫头从小野得很,没了娘,附近和他一样大的小子,欺负她,这丫头把人打得头破血流,她来我们这找砖头,不会是去打架吧?” 工头拍着大腿瞪他一眼:“这不是马后炮吗,怎么不早点说?” 忧心忡忡看了一眼消失的张钰青,她不会真的拿着砖头去镇政府找人算账了吧。 …… 安静的走廊里,四周没一个人,大家回去吃午饭,各个办公室的门紧锁。 圆头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张钰青巡视一周,来到走廊最里面,瞥了一眼门上几个大字:镇长办公室。 摸了摸挂门上的那把袖珍小锁,张钰青从包里拿出砖头,用力砸它,一下,二下,三下…… 锁是装点门面的,不太顶事,只砸了三下,在重力敲击下应声而开,张钰青重新把砖头放回包里,大摇大摆走进办公室。 来到办公桌旁边,瞧见抽屉上了锁,张钰青微微皱了皱眉头。 刚要拿出砖头,另一只手习惯性去拉了一下抽屉,发现那把锁,只是挂在上面而已,又把砖头收回去,把锁取了下来,在抽屉里面一阵翻找,里面乱七八糟的,有一条中华烟,各种票券。 张钰青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从里面掏出了两个印章,仔细看了看,一个是代表了镇政府公信力的公章,一个是只代表古卫华的私章。 “哼,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找到印泥,将那私章沾上颜色,眼看就要盖在那张纸上。 张钰青的手,又迟疑了一会儿,稍作思考,冷笑着重新把私章放了回去。 把自己的那张申请表,撕成粉碎,放进包包里,又摸了一下公章,忽然就想到了一个计谋。 公章收进了自己的口袋,接着把一切恢复原样,光明正大走出了镇政府。 还砖头的时候,给工头大哥掏了一把糖。 工头瞧见张钰青脸不红,气不喘的,形象完好,不由松了口气,没打架呢。都是那臭小子的错,故意吓他,说这丫头挺虎,害他提心吊胆了一会儿。 …… 下午。 古卫华喝了几两酒,骑着二八大杠摇摇晃晃来上班。 今儿个高兴,儿子中专毕业,分配的工作不满意,瞧见第九厂的厂门口,贴了招聘推销员的通知,他儿子当即就去报了名。 本来古卫华是不想让儿子进第九厂,这工厂的弯弯绕绕,他心里面门清,即便是表哥在那里当副厂长,可效益不好,发不出工资也是白搭。 就算最近几个月效益有所好转,也依旧去劝了儿子,让儿子换个厂。 可他家小子是个犟脾气,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第九厂的销售待遇好,基本工资和各种奖金,一个月赚的,能顶别人三四个月,这小子心动,自己偷偷报了名。 不管他这个做爹的,怎么劝都没用,古卫华没了法子,只能去找表哥打听了这事,询问销售的工资是不是特别高,得知是真的,古卫华本来想通过表哥的关系,直接让儿子上岗。 可他儿子为人正直,心思单纯,认为自己有真才实学,不需要走后门。 古卫华只能提心吊胆,看着儿子去面试,心里想着让他接受社会的毒打也好,到时候让他见识一下,人脉关系的重要性也好。 哪知,这小子过五关斩六将,一考即中,从几百个应聘者中,脱颖而出,一共招聘五个销售,他儿子第三名,对此,古卫华万分骄傲。 于是今天中午开了一瓶茅台庆祝,这还是镇上饲料厂的厂长孝敬给他的,一直没舍得喝,瞧见大儿子争气,一时激动,喝了半瓶。 茅台好喝啊! 甘洌爽口! 还是这个饲料厂的厂长会来事儿,就算这个厂长几次被乡亲们投诉,污染了水源,古卫华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停好了二八大杠,古卫华红光满面的来到办公室,坐着迷迷瞪瞪一会儿,拉开抽屉找他的章。 十分钟后,吓出一身冷汗。 私章还在,公章不见了! 喝的那点酒,好像一瞬间挥发,古卫华手在颤抖,把抽屉里面所有的东西倒了出来,一番整理下来,没有找到。 如今这年代,丢公章,是非常严重的事故。 上头的人一旦追究起来,轻则挨处分,重则丢官职,因为没有人会知道,捡到公章的人,会去干一些什么坏事! 公章代表着一个政府单位的权威和公信力,造成的恶劣影响和后果,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镇长能承担得起的。 外面进来了一个人,是办公室的程主任,他一脸苦闷。 “镇长,大事不妙。” 古卫华哭丧着一张脸,感觉天塌下来,轰然压在他的身上:“你别吓我。” 心里暗想:难道是外面的人,已经拿着公章去干了坏事? 毕竟拿镇政府的公章,能干的事可太多了,去供销社拿东西不给钱,这还算事小的! 事大的,如果拿着盖了公章的文件,去区里面申请打什么报告,等上级领导追问具体情况,一个电报发过来追责,那要怎么回答? 古卫华急得想撞墙。 程主任欲言又止。 古卫华把抽屉重新塞进书桌,冷汗直冒,擦了擦胖乎乎的脸:“说话呀,你想急死我?” 程主任嗫嚅了半天,耷拉着眼皮说:“您自己去咱们镇上的供销社外面,看一看吧。” 古卫华气得没了脾气,挺着将军肚,火急火燎冲出去,瞧见不远处的供销社外面,居然站满了人,那个肖副主任一直赶人,也没用。 不过,多是一些女人和小姑娘在哄抢啥东西,人群的最中央似乎在兜售啥。 看不清是谁,等到走近一些才发现,原来是临峰制衣厂姓张的丫头。 享受着众星捧月一般的待遇,无数丫头片子、小媳妇恭维着她,旁边放着两个大大的泡沫箱子,箱子里面塞满了什么东西。 古卫华才一米六,个头太矮,只能踮起脚尖看,赫然瞧见里面是无数小发饰,堆得满满的,一个个袖珍别致,戴在小姑娘头上,挺好看,自家小闺女今年十岁,爱留长发,对美有追求,作为父亲,古卫华想要一些给女儿带回去。 挤进去,想给张钰青一个表现机会! 结果下一秒,看到张钰青拿着公章,在一个头饰上面,用力盖公章印。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盖了公章的头饰,戴出去倍有面子,独此一家哟,婶子,大的四毛,小的两毛,童叟无欺,谢绝还价。” 一个初中生嘻嘻哈哈挤进来:“姐姐,帮我把那个蓝色的牵牛花发饰,盖个章。” “好嘞,您请稍等。”张钰青在那个泡沫箱子里找了找,快速找出小女孩要的发饰,当着大伙的面,盖了个红色印章。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大家都喜滋滋的。 而古镇长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气了个倒仰。 扒拉开人群,站在张钰青面前,指着她的鼻子跳起来骂:“小偷,你偷了镇政府的公章,犯了大罪,现在跟我去一趟公安局!” 说着就要拽张钰青的胳膊。 张钰青冷漠瞟他一眼,快速躲开那只油腻大手,从泡沫箱子里掏出了几个发饰,沾上印泥,噼里啪啦一顿乱盖。 把这些发饰递给买主,收好了钱,张钰青盖上了泡沫箱的盖子,宣布临时兜售结束。 她单手叉腰,指着古镇长大声质问:“我算啥小偷?你这个黑了心肝的镇长,才是小偷!” “我没给你送礼,你就把公章权都给偷走,搞得我这民营企业,去供销社买点棉花,都不能进货。” “是你偷走了国家赋予你这个镇长给人民办事的权利,是你没有恪守职责,你不配当镇长!” 一阵指责下来,古卫华一个字说不出来,颤手,指着张钰青好一会儿,只感觉天灵盖几乎快要被这丫头的吼声震碎!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瞧见一群老百姓用异样的眼光盯着自己,古卫华赶紧摇头:“你们别听她胡说八道。” 也不管张钰青是否承受得住,大力抓她胳膊,狠狠掐住,用胖胖的身材优势一把拽走了张钰青,企图现在就把人带到附近的公安局。 张钰青狠狠咬了他胳膊一口。 “啊——” 一声痛呼,响了整条街。 古卫华痛得嗷嗷叫,伸手打她,旁边几次告状都没能成功的一群老人,一拥而上。 “古镇长,这丫头说的没错,你没有尽职。” “你来之前,那个临峰饲料厂的厂长,会想办法处理污水,你来了之后,他污水也不处理,那水全部排进河里,你看看才一个月,河里面飘了一层厚厚的污垢,我们的衣服,都没地方洗了,灌溉还烧田,今天你不把这事说清楚,就一起去公安局说理。” “对,一起去公安局!” 古卫华完全不惧怕这群老人,现在过了秋收,哪用得着河水灌溉农田! 饲料厂的刘大明跟他说,到了明年开春,会把污水重新处理一下,最近效益不好,为了节约钱,暂时排几个月而已。 “冯大爷,别生气,你们的问题,改天我一定解决,今天我想要处理的是,这个丫头偷公章的事。” 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一群老人瞧见拍着胸脯打包票的古卫华,又有些迟疑,不敢再继续闹下去。 张钰青丝毫不惧怕,瞧见古卫华得意看过来,又要拽她朝前走,她后退:“乡亲们,别被骗了,咱们镇长收了刘大明一条中华烟,你们想马上解决污水的问题,我看难如登天!” 古卫华气得只想捂住这丫头的嘴巴。 也正准备这么干! 众多人堵在马路上,又是镇上唯一的一条路,而且还是省道。 不远处,停下来一辆红旗汽车,两排车道本来就拥挤狭窄,这会儿堵了那么多人,红旗汽车里的司机探头看了看,和车里面的人,汇报了一声。 “咣——” “咣——” 关车门声响起,从那红旗车上,一左一右走下来两个成熟稳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中年男子。 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高大,脸上没有笑容;另一个温文儒雅,带着三分好奇,眼里全是探究。 当妻子重生后 第82节 马华翔眼睛闪了闪,冷酷至极:“你抓着一个小姑娘想干什么?” 古卫华没好气回头:“咋滴,你是这丫头的帮手?那行,跟我一起去公安——”局。 等看清人脸,古卫华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嗝屁,他的祖宗呀,来人竟然是市公安局的局长! 他吓得赶紧摇头,脸上堆满了笑。 接着,又发现马华翔身后的那个人,神情严肃看过来。 天哪,他的祖宗十八辈哟,咋没有保佑他?竟然是市长!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突然出现在这个小小的镇上? 古卫华松开张钰青的胳膊,急得两眼昏盲,只感觉天要亡他! 他暗自希望,这丫头不认识这两个大人物,毕竟也不是谁家都有电视机,也希望这丫头不看报纸啥的。 可哪知张钰青先是诧异,紧接着,眼里冒起了一簇火焰。 反手指向古卫华,向两位大领导告状:“这不是报纸上常出现的马局长,张市长吗?你们来得正好,我有一些事,要向你们反馈!” 马华翔依旧酷酷的,心里好笑地看着假装不认识自己的丫头:“你说。” 张市长挑眉,看了眼同僚,老谋深算的明白了什么,也笑眯眯等着听。 张钰青轻轻咳嗽一声,一本正经说:“两位好,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临峰制衣厂的厂长张钰青。现如今,国家大力扶持乡镇企业发展,前有华西村做榜样,我们这些后来者,也想效仿。可是,咱们这个镇长,不给好处,就不给办事,还用言语威胁我,恐吓我,企图让我屈服,这种贪污受贿,不支持政策,不帮助乡镇企业发展,不为民办事的镇长,我们老百姓是绝对要不起的!” 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这丫头似乎还没说完,古卫华只感觉彻底要完蛋。 有人起了个好头,马上就有一群老人帮呛。 讨伐的声音,如潮水一般涌来。 “对,这个新镇长不办实事,我们的河水被污染,反应了好多次,都没用。” “我家盖房子,想去买点砖,找他签字,我送一瓶酒,一条烟给他,都嫌少,不肯给我签字!” “他还和供销社的那个副主任,勾结在一起,那个副主任也不是个好东西!” 四周人太多,挤在一起,一片昏暗,唾骂声,接踵而至,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古卫华“咚”的一声,重重倒在了地上,抽搐了一下,不省人事。 …… 镇长办公室。 几个大人物走进去,在讨论事情。 神情都不太好。 办公室程主任在外面,战战兢兢给几位大人物泡茶,他想揭开茶叶铁罐的盖子,却半天没能打开。 等打开,又用力过猛,茶叶不小心撒了些,张钰青同情看他一眼,见他颤抖的厉害,大概是害怕被问责,于是走过去,帮他倒茶。 程主任扶了扶玻璃瓶底厚的眼镜,小心问:“钰青呐,区长都来了,在办公室里给市长汇报工作,你说这事儿,会是个啥结果?” 张钰青耸肩:“我也不知道。” 程主任试探性问:“你胆子咋就那么大?既然知道他们是大人物,咋就敢冲上去哩?一般的丫头,别说见市长,就连见个村长说话都不利索,你是不是认识他们呀?” 问出这句话,程主任又觉得这个问题很蠢。 不是瞧不起人,而是这个乡下丫头,靠打鱼挣的钱,父亲的遗产,以及银行贷款,才能盘下那个要倒闭的厂,不过是多读了点书而已。 以前一直处在社会底层,上哪去认识万辰市市长和公安局局长? 谁知,张钰青点点头,把几杯茶放进托盘,头也没回地嘟囔:“认识其中一个,他是我叔。” 还在发呆的程主任忧心忡忡地点头。 半分钟后,他“啊”了一声,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紧接着,就在外面摸着脑袋,急得团团转,努力想,自己曾经得罪过这丫头没有? 第73章 办公室里, 气氛紧张,一众区里的干部大气不敢喘一下,明明是大冬天, 南区的区长不停擦额头上的汗,几次拿眼偷偷瞟张市长的脸色。 态度卑微, 注意措辞, 小心汇报了工作。 而张市长却一直没搭腔, 背着手, 站在窗户边上,注意力全在那条被污染的河上,以及附近的土地。 南区的区长, 侧首瞟了一眼,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悔不当初, 就不该把古卫华调过来,成事不足, 败事有余, 这才被调来多久, 就把临峰镇祸害成这样。 张市长缓缓说:“据我所知, 万辰市是亚热带气候,一年两熟,田是农民的命, 而这里的产量, 又关系到全省粮食的稳定,你看看这条河, 来年他们拿什么灌溉?” 细细的汗, 爬上了赵区长的额头:“我这就去找原因。” 张市长轻笑:“赵区长有空的时候,还是得多多下乡, 体察民情,不要一直坐在办公室。” “是!”赵区长急忙点头,干笑。 粗神经的张钰青,没那种屋内关系到前途的紧张感,敲了敲们,慢慢走进来,给办公室里的各位端茶。 “局长,请喝茶!” “区长,请喝茶!” “市长,请喝茶!” “您好,请喝茶!” 整个办公室都是她甜美的声音,她看上去似乎相当的快乐,不认识的,就用“您好”替代。 一个个区级干部都是人精,见到她,满脸恭敬,双手端茶杯。 总算有人来解救他们了,待在这里,感觉度日如年呐! 马华翔一直安静坐着,这会儿喝了茶,入口甘甜,茶叶清香好闻,唇齿间,没涩味儿,水杯里,茶叶鲜嫩碧绿,他点头:“茶叶哪买的?” 张钰青笑嘻嘻回答:“马局长,这是明前毛尖,我们本地人自己上山采的,自己炒制,不贵,如果您喜欢,我给您送半斤?” 几个区里的干部暗暗嗤笑一声。 这丫头真没点儿眼力见,这位从天北市调来的公安局局长,啥好东西没见过,哪可能要一个丫头送的不值钱茶叶。 马华翔毫不迟疑:“行,不过,也要给我夫人捎带半斤,不然她得埋怨我吃独食。” 张钰青大方承诺:“好,明天给您送去。” 其他人张大嘴巴,这也行—— 那他们之前想方设法送礼,却没一次成功是啥原因? 礼物太贵重吗? 只有张市长勾唇轻笑,一眼看出自己的这个老朋友和这丫头是旧识。 众人喝了茶,皮绷得没那么紧,不过依旧紧了紧脑子里的发条。 打听到,马华翔和张全安昨天去省城里开了一个会,今天才回。 两人坐不同车去,但是张全安的车,在半路上撞到一只发疯的野猪,导致汽车抛锚,无奈只能走路,本来想在路上拦拖拉机,先坐一段路,到临近的城市,再想办法坐长途车回来。 后来,凑巧碰到马华翔的公车从那边经过。 都是天北市的老熟人,工作又常有交集,便一起回来。 区里的另一个干部小心赔笑:“马局长,劳烦您亲自跑一趟,辛苦您了!” 马华翔冷着一张脸:“不辛苦,我也是刚好听到有人说,要报警,便下车看个究竟,没想到是镇长仗势欺人,却贼喊抓贼!” 途经临峰镇这边的省道,一眼看到,他家夫人认的侄女,在被人欺负。 想到小丫头最近干了件大事,马华翔挺骄傲的。 但是做厂长,哪是那么简单的事,他和夫人也一直有些担忧。 这丫头救过自己的命,对他有救命之恩,可这个小丫头一身傲骨,从没求到他的边上讨好处。 所以自己一直没有报答的机会。 这会儿,瞧见小丫头,在临峰镇被拖拽走,惨兮兮,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马华翔当即就决定替她做主。 同时,自己的车上还有一个管理全市的市长,也别给他躲避,一起下车给他处理问题。 他可不怕小题大做! 张全安一半是无奈,一半是好笑地看着这个多年好友。 不过,这个镇上是真的有大问题,他这个市长就当今天下乡一回,决定好好问责一番。 喝了茶,赵区长又在擦汗:“您放心,我一定会让他们停工,处理污染源。” 张市长瞥了他一眼:“也不能一刀切。” 顿了顿,又看向眼睛亮晶晶的张钰青,这丫头似乎就等着他来下达命令,他噎了一下,心里觉得好笑。 但他还是说:“以后还得改善了乡镇企业营商环境,产业链得跟上,进货困难的事,你们要想办法从中调节。” 张钰青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彻底放了心。 张全安是新来的市长,以前是天北市工信部研究院院长,属于空降,才来一个月,对环境都不太熟悉,看上去像是什么事都不管,每天除了开会,就是观察,导致万辰市的一众干部都摸不清他的底。 赵区长问:“这镇长安排……” 张钰青突然说:“咱们这地方小,安排一个对这地方有感情的镇长,比从区里随便调派一个没感情,只会给自己捞好处的要强……呃,我们这的老百姓,都这么说。” 赵区长也不敢反驳,连连点头:“说得对。” 古卫华撤职,区里不再安排新镇长过来,把以前办公室的马主任,升为镇长。 马主任晕晕乎乎,没被问责,还升了职。 走进办公室,也没仔细听区长说了啥,只觉得脚步轻飘飘,如踩在云端,做梦一样。 不过,他听到张钰青被“批评”了。 当妻子重生后 第83节 张市长故作严肃:“以后啊,问题得不到解决,你要反应,写信到市里来,不要去偷公章,记住,下不为例!” 张钰青认真点头:“您说得对,我为自己这次鲁莽行为,做深刻反省!” 区里的几个干部一阵苦涩,这哪里是批评,这分明是在护着这个小厂长。 张市长不能久待,他日理万机,还有很多事要忙。 走出大门口,张全安假装不知道马华翔和这个小姑娘认识,停下来问:“张厂长,你对自己的制衣厂,有什么经营目标没有?” 张钰青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我的想法很简单,做大做强,先是成为地方代表性企业,接着再成为全国性的带头企业,最后我希望自己的厂,生产的衣服,能销往全世界各地。” 张全安点头,没有嘲笑张钰青竟然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只是看向张钰青的眼睛时,有一瞬间的晃神。 从那双熠熠生辉,明亮的眸里,张全安似乎看到了多年前倔强不服输,一个人操持着家里大大小小事物出摊卖早点的母亲。 那时候是四几年…… 母亲大概也就这个年纪,背着婴儿时期的他,一边张罗生意,一边哄着他,为了全家的生计忙碌着。 一瞬间的失神,让张全安眼里多了一点湿意。 这次回万辰市,那个和父亲离婚的老母亲,依旧不肯见他…… “加油!”临走前,张全安给了张钰青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个电话号码。 “我觉得你这小厂长,挺有意思,志向远大,我看好你,也希望几十年以后,你的这些梦想,都能全部实现。” “嗯!”张钰青大大咧咧的,顺手拿走了那张纸条笑着答应,“好嘞,谢谢您的祝福!” 而旁边的几个区级干部,瞪圆了一双眼睛。 要知道,能得到市长这一番肯定的乡镇企业家,至今可能都没有超过两个。 而张钰青这个小厂长凭借着大闹镇政府“偷公章”一战成名。 还闹出了名堂,竟然能得到市长的青睐。 他们羡慕,也高看了张钰青一眼。 同时心里暗想:这人呐,不能太老实,认为自己是对的,坚持原则,或许真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瞧见她随后把纸条塞入口袋,大家直摇头,这万一不小心从口袋里面掉出来,那损失有多大呀! 可这丫头偏偏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扔口袋里,唉,这个小厂长还太年轻,还不懂这个号码的重要性。 市里面,重新给派了车,张全安坐车离开。 市长离开镇上,众人松了口气。 不过还有一个更吓人的存在——市公安局局长,脸黑如关公,气场强大,不说话,看上去挺吓人。 区里的领导全部推说有事要忙,脚底抹油,闪人。 张钰青立刻笑嘻嘻喊了一声:“马叔……” 马华翔:“你被人欺负到头上,他又是拖,又是拽,又是骂,你就没想着打电话找人帮忙?” 张钰青指着自己:“您看我这张脸,像是好欺负的样子?!” 马华翔一阵无语,都不知道说这丫头什么好。 旁边一直作陪的新镇长连连点头,这丫头胆大包天,谁都压不住她哟。 张钰青笑嘻嘻抬起头。 瞧见马华翔满脸关心,于是又收敛了笑容,认真告诉他:“我以后遇到的问题,会更多,这些问题有大,有小,作为一个乡镇企业负责人,我必须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可能中间,会存在一些波折,甚至让我受伤。但我狼狈的去经历,总比优雅找人解决问题强,一旦有了很多经验,以后处理问题,才会变得成熟。” 见马华翔若有所思,还点了点头。 张钰青立刻拍马屁:“当然,遇到了危及生命的事,还是会来求助您的!” 马华翔对张钰青已经了解得比较透彻,不抱希望。 对着新上任的镇长说:“这丫头年纪小,做企业,比较鲁莽,可能在很多方面,不能让你们这些干部班子满意,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不要为难她,给她一个生存和发展的空间。” 新镇长额头上滑下豆大一滴的汗,这姑娘可不是一般人。 三言两语,就让他升了职。 哪敢轻易得罪哟,认识公安局的局长,又有市长保驾护航,以后要经营企业,所有人都不敢再给她下绊子的。 …… 忙完了这边的事,张钰青彻底松了口气。 看看手表,时间还早,骑上二八大杠去接两个娃儿放学,最近忙了几天,自己这个小保姆做得不太称职。 把孩子们接回来,就去菜市场买菜。 自从上一次告白不成,陈北生没再告白过,他依旧是原来的样子,安静沉稳。 晚餐他们一起做了玫瑰八宝饭,百合花鸡蛋羹,红烧猪蹄,猪血汤,陈小南连比带划,要吃一个小点心。 胖胖小手指头,举高高,超过头顶,认真比形状:“好吃哒,绿色哒,芝麻哒,卷卷卷卷……” 张钰青笑着猜:“蛋卷?绿豆糕?芝麻饼?” 陈小南一直摇头:“不是哒,都不是。”可怜兮兮向姐姐求助,他中午带回了一块,留给了姐姐吃。 陈小起洗干净手,仔细回忆:“菠菜芝麻卷,幼儿园老师给弟弟的,我也吃了,好吃!” 于是,张钰青给孩子们做了一个饭后甜点,这个糕点对于改善贫血有比较好的作用。 陈北生似乎忘记了那天的事,吃了饭,陪着孩子做作业,他在看书,想的全都是工作上的事。 对此,张钰青既满意,又隐隐有点失落,她果然是个矛盾的人。 就听他说:“钰青,后天我要出差,没有办法接送孩子,你有时间吗?” “有的,正好我这两天不忙,你去吧。” “谢谢。”陈北生没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两个孩子依旧睡在陈北生的宿舍里。 张钰青要走,陈北生搬出一个大纸箱,送她:“对了,录音机和磁带,我拜托姐姐寄过来了,给你送家里去。” “啊?”张钰青看到录音机以及厚厚的一叠磁带,还有好几本书,一些报纸,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过睇见上面的英文字母,她拍了拍脑门,满脸惊喜:“瞧我这记性,最近一段时间都给忙忘了,谢谢你。” 落落大方的接受这些东西,张钰青准备掏钱,陈北生摇头不肯接:“不用钱。” “行,以后我出伙食费。”张钰青笑道。 陈北生深深看她一眼,没说话。 张钰青笑呵呵凑近:“怎么,有啥不对?” 最近的陈北生给她的感觉,怪怪的,好像那天的表白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让张钰青有一点患得患失,这种心情,没办法控制,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她只能让自己忙碌起来。 …… 这天,送了两个孩子上学,张钰青需要去进货。 临峰镇的镇长被换,不再被刁难,想买什么,她都可以打报告申请。 其实,现在做棉衣已经晚了,临近过年,光招聘工人这一点,就很麻烦,而且棉花又减产,各地都是凭票券限量销售。 那个肖副主任见到她,不敢再提什么送礼之类的事,他恨不得送张钰青一份厚礼,以求工作稳定。 “姑奶奶,您来了呀!” “你叫我啥?” 肖副主任:“错了错了,是张厂长,对不起,实在不是我不进货,我这里总共也就来了一千斤棉花。” 张钰青想了想说:“五百斤有吗?” 肖副主任连连点头,生怕她反悔:“这个一定有,我安排人给您打包,送到厂里去。” 说着,挥手喊身后的工人去仓库,快点干活。 五百斤棉花,可以做四百件棉衣。 不是时下流行的棉衣和外衬分开的款式,而是一体式的。 主要针对的都是有钱人,先试试水,看看效果如何。 效果好,明年加大产量。 肖副主任:“张厂长,您看看还需要一些什么东西。” 张钰青从口袋里掏出了钱,五百块的订金:“我要化纤布,棉布,麻布,各二十五匹,再来五匹丝绸,提前说一声,这是定金。” “好嘞!”肖副主任没被革职,其中也有张钰青的功劳,人家区里的干部,亲自问她意见,她实诚,说撤这个的职,难保下个不会贪。 上头的领导,看肖副主任没特别的出格,也是在古镇长的淫威之下,才不得不答应同流合污,所以只给他记了一个大处分。 肖副主任拿着纸和笔,认真给张钰青登记。 眼里的恭敬和讨好,溢于言表。 张钰青突然从兜里掏出了几个头花:“新款式,送给你女儿戴着……” “给我女儿?”这是为啥,以前要好处费,这姑奶奶都不肯免费给,肖副主任伸手推拒:“使不得,哪敢要您破费,多少钱,我买了。” 张钰青摆摆手:“以前我不送礼,是因为我不想,你就不能强逼。其实几个小玩意儿,不值什么钱,你女儿喜欢,以后我还给她送最新款。” 毕竟是个免费的广告。 肖副主任哪敢收下,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块钱,但张钰青却抬脚离开。 头一次,肖副主任被上了一课,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这丫头明明有人罩着,却不会仗势欺人,他忽然觉得,这丫头有容人之量,品德不错,指不定她的企业,还真能做大做强。 …… 一处巷子,消失了大半年的陈北望,额头上的汗,滴落在院子的泥土里。 当妻子重生后 第84节 经过针灸和按摩治疗,走路恢复了些许,速度不快,偶尔走累了,两条腿神经会轻微发麻抽搐,必须借助身边的建筑或是树木靠一靠,休息一会儿,等那阵无法控制的感觉消失,才能继续前进。 他最近能说几句不太清晰的话。 脑海里闪过某些画面,会说些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本来想逗一逗辛苦照顾自己的妻子开心。 谁知,妻子脸上的笑容慢慢减少,越来越沉默,以前很温柔的妻子,会突然冲他发火,他怀疑自己可能是哪里没做好,惹得她生气,只能去隔壁院子,找木匠大哥取经。 木匠大哥说婆娘不开心,晚上睡觉的时候抱在一起哄哄就好,还冲他挤眉弄眼。 对此,陈北望很苦恼,病了这段日子,妻子和他都是分床睡,这要怎么哄? 初冬的早晨,巷子外面坡上的牵牛花开得茂盛,一朵朵粉色的花,在阳光的照射下,都好似在发光,掐了几朵,露珠子在滚动,陈北望笑眼弯弯把花送给正从井里提水桶的王秀花。 “早饭吃了吗,谁让你出去的,还有,出去要戴棉布口罩,为啥不戴,别傻笑,知不知道外面很危险?” 王秀花一顿埋怨,和以前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一个星期前,她都是温柔的,从不大声吼他,不管照顾他多辛苦,也没有埋怨,可这个星期,她像变了个人。 不会开心取走牵牛花插在瓶子里,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高兴。 被骂了几天,习惯成自然,陈北望摸了摸板寸头,不以为意,把牵牛花放进水瓶里,想去帮忙从井里提水桶,王秀花侧开身子不让他干。 水桶被她夺走:“你说说你,能干啥,等你身体恢复了再来帮忙,让开!” 陈北望一点点退开,不管王秀花说得多难听,也不会伤心,瞧见她洗好了衣服,他双手僵硬地晾晒。 后头又是一阵疯狂抱怨:“衣服都是皱的,你不会扯顺,再晾晒?” “好!”陈北望笑眯眯,乖乖听话配合。 王秀花盯着他高大硬朗的背部发呆。 每天愤怒不已,重拳出击,他却像是棉花吸收,总不能伤他分毫。 她烦躁地去把鸡,从鸡笼里放出来,赶到竹篾圈成的护栏里,又砍了一些院子里种的大白菜,剁碎,丢到护栏里让鸡吃。 小火熬煮的中药差不多好了,把瓦罐端起来,盛出,要给正在扫地的陈北望喝,没好气喊:“来,吃中药!” 陈北望乖巧放下竹扫帚,慢步走进堂屋。 想坐在小矮凳子上,却被赶走:“不要坐在门口,我这进进出出,撞到你咋办,去外面喝!” “好。”陈北望回她一个微笑。 王秀花不敢直视他单纯的眼睛。 故意拍了拍自己的围裙上的灰尘,解开绑在身后的绳子,挂在灶屋里墙上的钉子上。 “昨天我姑妈给了一斤肉票,我去买点五花肉回来,你在家好好待着,不要出去,听到没有?如果你不听话,迷路了,我是不会去找你的,以后,我也落得自在,不用再照顾一个残废。” 看也不看身后的那双纯真的眼睛,王秀花拉着脸,快速走出院子。 关上院门的劲儿不小,那扇小门,摇晃了好几下。 第74章 陈北生要去天北市出差, 坐周六上午九点的火车离开。 张钰青在头一天买好材料,早早起来,给陈北生做了十个卤肉包, 十个蜜豆包,又把自己做的点心如意蛋黄卷, 拿了二十个。 以及陈小南和陈小起喜欢吃的柠檬味儿的手指头小饼干, 给抓上一把, 放入油纸包, 分门别类放好,塞进布袋,骑着二八大杠, 前后各载一个娃,风风火火赶路。 在早上七点的时候来到第九厂的门口。 陈小起开心地露出没有门牙的牙床, 扬起娃娃头:“钰青阿姨,我们没有迟到, 叔叔还没走!” 陈小南坐在前面, 肉屁股不停挪动, 欢快挥舞小手手:“叔叔——” 二八大杠停在一辆进口皇冠车旁边。 司机开得慢, 被一辆疾冲而来的单车挡住去路,踩刹车,瞧见来人, 年轻的司机笑了笑, 扭头说:“张厂长,您的家人来送行啦!” 王常福阴阳怪气地笑了笑, 没吭声。 陈北生当机立断下车, 双腿刚落地,大腿被肉乎乎小胳膊抱住。 矮冬瓜陈小南扬起圆溜溜的小脑袋, 大哭:“呜呜叔叔,我和姐姐,钰青阿姨,给你送来了好多吃哒呜呜呜……” 腿上多了个小挂件,陈北生走路艰难,只好一把抱起侄子,温柔凝视过去:“你们怎么来了?” 张钰青将一个大布袋子塞进他怀里,同时把哭闹的陈小南抱走:“给你的,在火车上吃。” 陈北生怔忡了会儿,慢慢反应过来,一丝明艳的笑从嘴角溢出:“谢谢!” 缺乏安全感的陈小南哭得泪珠子狂掉,抽噎不止。 陈小起轻轻拽了拽弟弟,安抚了几句:“弟弟,我们乖乖的,叔叔会回来哦。” 不过,这种开解,似乎连小丫头自个儿也不相信。 “我们不哭!”陈小起嗓音了也带了三分哽咽。 聪明如陈北生马上反应过来,走过去,蹲在两个孩子身边,和他们平视:“叔叔说了,会回来,不会抛下你们。” 陈小南走得歪歪扭扭,小脑瓜一头撞进陈北生的怀里:“骗人!” “呜呜呜呜,爸爸说,他会回来,然后,他一直在外面贪玩,都不回家!” “呜呜呜呜,医生伯伯说,爷爷累了,只有休息好,就会回来,可是,爷爷一直没回来!” “呜呜呜呜,妈妈和胖叔叔坐车车离开,也不肯回家,你们都贪玩,都不喜欢我和姐姐!” 陈小南的小肉手,紧紧抱住陈北生的脖子,一个个亲人的离去,给小小的心灵,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没有安全感,只想抓住眼前这个对他和姐姐很重要的叔叔。 “乖,叔叔会回来,叔叔还会给你们买玩具。”陈北生抱住侄子轻哄,眉眼里耐心十足。 轻柔拍小小的背部,小声开导,注意到陈小南哭声渐渐小了些,情绪平稳不少,他掏出手帕,仔细给侄子擦脸。 张钰青在一旁看着,没有打扰。 见旁边的陈小起两只小手无意识相互抓紧,松开,又抓紧,松开。 娃娃头有点儿凌乱,一向注意仪容仪表的小姑娘也忘记整理,一丝了然出现在张钰青眼底,她抱走肉团子陈小南,不停摇晃哄他。 接着,用眼神示意陈北生哄哄小丫头。 陈北生招手,陈小起便拘谨上前,双手一直不停相互交握,小手手被她抓成惨白色。 一只温暖厚实的大掌,慢慢帮她理顺了油光水亮的娃娃头,用小夹子给她卡住碎发:“小起,叔叔骗过你吗?” 那好似清风拂面般的温柔语气,让陈小起陡然一阵鼻酸,她抬头,望着眼前这个很厉害的大人:“没有……” “那你相信我吗?” “相信,叔叔会回来……”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可是爸爸、妈妈、爷爷都说过会回来,最后他们都撒谎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家,这些大人,一个一个消失不见,丢下了她和弟弟,大概是不喜欢她和弟弟,所以抛弃时,一点都不伤心。 但是,她和弟弟会伤心,很难过、很难过,晚上会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做梦都会梦见他们,哭求他们别离开。 陈北生认真点头:“这儿才是叔叔的家,叔叔只去天北市的总厂出差七天,对了,那里有小起的姑姑和姑父,还有一个小表弟,已经在催我赶紧过去,把礼物带回来。” “小起,你不要害怕,遇到了什么事,告诉钰青阿姨,被欺负了,也要说,叔叔回来后,帮你去报仇。你和弟弟在家,每天数天数好不好?七天!” 陈小起觉得可以相信,不过还是有点儿心慌,听到叔叔要帮自己“报仇”,忍不住抿嘴傻乐:“好。” 安抚了两个孩子,陈北生上车前,看了一眼张钰青,冷风呜呜吹,吹动了帅气的黑呢子大衣,他站得有些久,俊朗眉目是完全的信任。 张钰青挥一挥手:“去吧,别误了火车。” 陈北生点头:“好!”弯腰准备坐进车内。 一只白皙小手突然揪住他的衣领,陈北生温雅的脸上闪现一抹错愕。 扭头,那熟悉的玉兰花香在四周飘散,身边那娇小的人踮起脚尖,极速而来,覆在他耳边嘀咕:“注意王常福,调查他去见了谁!” “……”太过亲密的靠近,借位的缘故,看上去像临别时的亲吻。 车内的王常福心情变得不太好,想到已经被定罪,羁押进看守所的女儿,他冷哼了一声。 王常福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刘朋说:“这个乡下丫头,心机了得,是个人才,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刘朋盯着车窗,暧昧啧啧几声,咕哝:“对,否则姐夫也能用对付吴鸣那招,对付陈北生。” 王常福眼底爬满了阴霾,打算再忍一忍。 “去吧!”张钰青对愣头青笑道。 陈北生一张白俊的脸,看不出情绪,又看了看张钰青,浓密的长睫遮住了眼底异样亮光,他点点头,坐进车内。 小轿车驶出第九厂,后面响起了陈小南的哇哇大哭声,陈北生频频回头看,瞧见钰青抱着小团子,在原地转圈圈,小侄女也紧紧抓住钰青的衣摆,哄着弟弟。 不知道钰青说了什么,娃儿们原本都挂着泪,下一瞬,破涕为笑,两个娃被塞入单车的座椅,钰青骑上单车,一边和两个摇头晃脑的娃,唱儿歌,一边高高兴兴离开。 陈北生的心,一下子跟着变轻快不少。 真厉害,她一直都有让自己和周边人变快乐的能力! …… 玩具总厂在天北市,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第二天到达时,不过早上七点。 天蒙蒙亮,外面雾气重,灰茫茫一片,能见度低,总厂会派车来接,但是火车提前半个小时到站,他们就只能在出站口等。 刘朋的脸冻得麻木,嘴角抽搐:“真他大爷的冷!” 陈北生:“我说过,要带厚衣服。” 王常福摸了摸自己的薄袄子:“失算了!”又看了看行李箱,里面可没有一件衣服! 得,待会儿去百货商店买吧。 外面寒风呼啸,脑门上的头发,都吹飞,王常福和刘朋在零下八度的天北市,只穿一件薄棉袄,冻得直打哆嗦,冒鼻涕泡。 这一南一北两个城市,气温相差悬殊,万辰市昨天升温,高达十八度,而天北市却突然降温,只有零下八度,薄袄子完全不顶用,感觉哪都透风,直往脖子里灌,像冰碴子贴着皮肤,冻得刺骨的疼。 陈北生在这里生活了六年,了解这边的气候,下车就把厚厚的军绿色大衣披上。 而王常福上次来总厂学习,还是五年前的夏天,当时两个城市都穿薄衬衣就行,压根没时间体会到冬天这种截然不同的冷。 “阿嚏——” 当妻子重生后 第85节 “阿嚏——” 刘朋不忍“姐夫”受冻,赶紧脱下自己的薄棉袄给王常福披上,又从自己的行李箱里,快速拿出另一件棉袄穿着,都是短款,一点都不保暖。 同时,又很羡慕地看着那军绿色的厚大衣,穿在这年轻小伙子身上,服帖,好看,还保暖,如果穿在他们身上,那保温效果应该也不会差,因为他们个子矮,能盖住脚踝呀! 公家的车,总算是来了,坐进去后,暖和了不少。 如同乡下人进城,刘朋紧紧巴在车窗,一直感叹:“高楼大厦真多,我们那里最高的酒店,不过六层,这里都是七八层楼,天啦,还有十多楼的,姐夫你看……” “哼哼!”轻轻咳嗽两声,王常福冷冷瞅了刘朋一眼。 刘朋拍了拍头,一时间忘了这里不是私底下,他马上讨好地喊了一声,“副厂长,大城市和小城市就是不一样哈。” 陈北生昨晚没睡安稳,此时在闭目养神,对于车上的奇怪称呼,好似没听见。 司机小袁认识陈北生,以前常有交集。 他忍住说话的欲/望,把车开去了相宜宾馆,热情地忙上忙下,里面的工作人员,看了介绍信和工作证,于是给开了三间房。 宾馆十层楼高,得知自己的房间在1002房,刘朋对司机不停摇头,把他拉到一旁嘀咕:“小同志,你能不能让那个服务员给改一改楼层,选二三楼?” 小袁一脸为难:“这次来参加我们厂庆的干部不少,都安排在这个宾馆,很多人提前来的,没办法改,您看,要不您自己去问一问?” 陈北生看向刘朋,笑着解释:“不用爬楼,那边有电梯。” 留下尴尬不已的刘朋,和干瞪眼的王常福。 司机马上明白他们要换楼层的原因,是以为要爬楼,他忍不住偷笑了两声,帮忙拎着行李箱坐上了电梯。 落在后面的两人,老的那个一直在训斥小的那个没见过世面。 小的也很委屈,他又不跑销售,也不是大领导,哪能天南地北的到处看,如果不是借了姐夫的光,他还没有机会来这么大的城市! 刘朋不爽:“姐夫,你那么有钱,不也没住过这里!” 王常福低骂:“混账东西,你不知道财不露白?赶紧给我闭嘴,少丢人现眼!” 小心谨慎多年,没退休,没有人会过惹眼的生活。 想到这里,王常福眯眼打量一下四周,还行吧,贴了瓷片,水晶灯,很气派,但没有电视里国外的酒店豪华! 等再过几年,他把第九厂搞垮,遣散大部分只知道吃闲饭的正式工,再花点钱,低价买下第九厂,等这家可以出口海外的厂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再招聘一批临时工来给他上岗。 那个时候,所有收入都可以合法化,也能享受最好的生活。 听大儿子说,国外的条件更好,到处是高楼大厦,马路宽阔,豪华小轿车随处可见,医疗完善,人有素质,等过了六十岁,他会把钱转移到国外,带上家人,去过更好的生活。 不过,这次来天北市他带了任务,来找曾经的“恩人”,那个老人卧病在床,时日不多,想见他最后一面。 老人对他多有关照,他才能在万辰市创造出如今的成绩。 如今老人儿子也在高位上,想到这里,王常福眼神闪了闪。 以后王家人在万辰市的前途,还得靠老人一家庇佑,自然是不能亏待的。 刘朋伸手:“姐夫,我来帮你提箱子。” “不用!”没让人碰自己的行李箱,并且像抱宝贝一般紧紧地搂着,工作人员想伸手接过去,他拒绝,艰难提着几十斤重的箱子,累得额头上泌出一层细汗。 陈北生纳闷瞟他一眼,调侃一句:“老王,你这是在锻炼臂力?” 王常福尴尬说:“没办法,我上次去卫生院体检,医生交代,要我多运动才行,不然容易生病。” 吭哧吭哧走着,艰难挤入电梯,人太多,重达七八十斤的箱子从手中滑落,眼看要掉在地上,吓得王常福呼吸停止,一口气差点没吸上来,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如果箱子锁扣没扣紧,摔地上松开,那么所有东西即将掉落一地。 事情发生太快,刘朋跟着着急,出手却没接住,落空。 眼看即将掉在电梯,一只手以出其不意的速度,单手接住箱子,那高大的年轻男子弯腰抱住,缓缓站起身。 鹤立鸡群的身高,存在感极强。 陈北生笑眯眯地掂了掂箱子的重量:“老王,带了不少衣服,箱子不轻!” 王常福感觉呼吸顺畅了不少,急忙伸出双手抢走,故作轻松的傻笑:“唉,你大姐瞎操心,说这里冷,给装了不少冬衣,我想拿出来几件,她又不肯,没法子哟。” 箱子换手,电梯里一众陌生人竖起拇指夸赞陈北生。 年轻的夸他好身手。 年纪大一点的大姐是本地人,也出公差,一眼相中陈北生这副高大的好身材、俊秀脸蛋,她热心肠问:“年轻人,在哪上班,有对象吗,大姐家有个侄女——” 话还没说完,陈北生点头轻笑:“有对象。” 大姐暗叹可惜,这年轻人配自家那个刚参加工作的懒侄女那可是绰绰有余。 司机小袁满脸骄傲,他是陈北生姐夫的远房亲戚,以前常玩在一起,此时告诉众人:“大姐,您别看他年纪轻轻,能力强着呢,万辰市第九厂的厂长,这次来总厂参加厂庆,还要接受表彰呐。” 电梯里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称赞,而陈北生无奈笑看一眼骄傲无比的小袁,摇了摇头。 王常福尬笑,抱着箱子躲在了一边,打算待会儿就去找老人的儿子。 这份大礼不马上送出去,他怕出事。 只是走出电梯,速度太急,抱的行李箱又大,挡住了视线,狠狠撞上了一个拿两个暖水壶的服务员。 人越急躁,事情就变得越糟糕。 “叮哐——” 暖水壶摔在地上,发出轻响,内胆碎裂。 木塞掉落,洒出的热水淋湿了王常福的皮鞋面,滚烫的开水,全溅出来喷在脚踝上,密密麻麻灼热的刺痛感袭来,王常福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刘朋急忙查看:“姐夫,你怎么啦?” “帮我……拿着!”王常福痛得脸部扭曲,双手无力,只能把箱子交给刘朋。 服务员吓懵! 他不过是才烧了开水出来,去客房送暖水壶,咋就撞人了哩? …… 把伤者送到附近的卫生院,水泡太大,医生拿出针筒,给抽出了水,给了几支药膏,就让陈北生去办住院手续。 离开时,已经是上午十点。 陈北生坐上小袁的车,准备去二姐家吃午饭。 车上,小袁一阵啧啧称奇:“你们那个副厂长,怪怪的,做事慌里慌张,走出电梯都能撞到人,还把自己撞出一脚的水泡,真是个奇人!” 陈北生揉着太阳穴:“五十岁的人了,再过几年该退休了,身手不敏捷也正常。” 两人一路聊天,来到了陈北生二姐的家。 军区大院的一处宅子里,外面两名警卫员站岗,通报了一声,登记了姓名,轿车驶了进去。 停好了车,走进院子里,五十多岁的保姆刘姨慌慌张张来开门。 瞧见大半年未见的陈北生,露出了求助神情:“北生啊,你总算是来了,他们小夫妻在吵架,你赶紧去劝一劝。” 陈北生不以为意,笑着和刘姨打了个招呼,并且拥抱了一下这个曾经照顾过自己的阿姨。 之前在这六年,他常常来吃饭! 小袁撇嘴:“打是亲,骂是爱,这俩人一天不闹,闲得慌!” 刘姨气得拍了一下儿子的胳膊:“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又着急看向陈北生:“北生呐,你姐真的在和你姐夫闹哩,还说要离婚,你姐夫在书房生闷气,一直不肯出来,你快点去劝一劝。” 陈北生挑眉,自己这个姐夫兼老同学,看来是气得不轻。 他二姐从小练就一番毒舌本事,以前村里最能损人的老太太总喜欢揭他家的短,不过在二姐面前,也得甘拜下风。 老太太曾拄着拐杖,诅咒还在读高中的二姐嘴巴毒,嫁出去,也会被退货,以后只能被送去当尼姑。 而自家二姐反手就指着老太太鼻子骂:“臭老太婆,你这是嫉妒我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是新时代女性,我就是不嫁人,我家兄弟也不敢送我去当尼姑!” 那时候,陈北生还在读初中,没长个子,放学正好路过村口,被二姐揪住衣领,一把提过去,质问他敢不敢以下犯上,当时陈北生都是懵圈的,在二姐的威逼下,拼命摇头,二姐这才满意放开他,得意洋洋和老太太示威。 回忆到这里,陈北生眼眸闪过笑意。 走进宅子的客厅,一个穿着不合身毛衣的小团子一摇一摆走来,挡住他的去路。 毛衣几乎到小团子脚踝,里面光光的,好奇抬高脑袋看他半晌,陈北生低头和小外甥对视,软糯糯的毛线团子伸出手:“舅舅,抱抱——” 陈北生吃惊不已:“你还记得我?” 毛线团子蹭他腿,坚持要抱抱。 一个浑身干练的优雅知性女人,从厨房走过来,随手抱起自己的儿子,认真打量弟弟一会儿:“嗯,没瘦!” 陈北生将四大包墨鱼干放在茶几上,这个用来煲猪肚子,是最补的。 扭头看了一眼书房:“你又和姐夫吵架了么?” 陈北娟逗了逗儿子,点头:“打算离婚。” 陈北生微微蹙眉,出声提醒:“二姐!” 陈北娟把儿子放在沙发上,交代了刘姨几句,就用很认真的语气说:“真的,我们第一汽,选了几个址,要开分厂,其中一个是去万辰市,那边水电,钢材,木材,交通都不错,产业链也齐全,底盘配件厂,内燃机配件厂都有,我们领导安排我去那边支援几年。” “那也用不着离婚,我可以等你回来。”书房里头的丰一城气呼呼走出来。 同时不忘和陈北生打了个招呼。 陈北娟不看他,也不想纠结这个问题:“离吧,我心意已决。” 丰一城脸色变得苍白,妻子大他三岁,是他好不容易求娶来的,他不想离婚。 但是他清楚,妻子说一不二的性子,这不是玩笑话,他感觉自己的婚姻真的要完蛋。 第75章 陈北娟为什么想离婚? 这还得从丰一城的母亲说起, 其实从一开始,丰一城的母亲对陈北娟的印象就不太好。 比儿子大三岁,事业心重, 不能相夫教子,而且特别强势, 自己的儿子这个大学老师, 每天干家务, 儿媳妇经常看不到人影。 丰一城的母亲看不下去, 常常教育儿媳妇,一开始陈北娟还会忍耐,毕竟人家是长辈, 可是后来,这位婆婆越管越宽, 她就感觉到了压抑。 当妻子重生后 第86节 本来婚后,她是住在丰一城大学安排的职工宿舍里。 房子虽小, 但五脏俱全, 两口之家过得挺幸福, 后来有了孩子, 丰一城的母亲,更看不惯陈北娟,嫌弃儿媳妇不会带孩子, 一天到晚忙工作。 埋怨儿媳妇对儿子不够体贴, 儿子还热脸贴冷屁股伺候着这个儿媳妇。 对儿子住在十五平方的宿舍,也不满意, 强势要求小两口搬回家住。 陈北娟一开始就有意见, 可架不住丰一城认为回了父母家,就有人照顾。 可在陈北娟看来, 她和婆婆有不可调解的矛盾,并且,她不可能被婆婆调教成功,永远无法变成婆婆想要的那种宜家宜室,一心为丈夫事业发展添砖加瓦的好媳妇。 家庭教育的原因,陈北娟从小没有依附男子的这种想法,想的永远都是女人自立自强。 回来住了一年半,公公一直住在军营,很少管家里的事,婆婆天天指点江山,婆媳矛盾越来越深! 比如,陈北娟加班回来晚,就指责她不该只顾工作。 或者,丰一城负责给小宝喂饭,婆婆心疼,就指责儿媳不体贴辛苦工作了一天的男人。 偶尔,星期天休息,睡晚了点,婆婆就闯进儿子儿媳的房间搞卫生,完全没一点边界感。 偏偏丰一城似乎发现不了矛盾。 陈北娟一直隐忍不发,试图和丰一城讲道理,她和婆婆相处不是那么融洽,不常见面,可能会更好! 但丰一城唯母命是从,一直认为母亲为他们好。 更何况回来住以后,他也从繁杂的家务中,解脱出来,每天只要安心备课,去大学教书即可,他不明白妻子为什么会越来越不开心。 两人慢慢变成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这导致陈北娟越来越苦闷,有时候甚至住在单位的宿舍里,不肯回来。 因为是高级工程师,又是华清大学毕业,会三国外语,属于高级人才,进入第一汽,厂里就给了很好的待遇,分了一间房。 对于妻子不着家这点,丰一城很不爽,几次去接陈北娟,她都推说要加班。 有一次,看到陈北娟和几个外国男性走得近,丰一城吃醋,各种酸言酸语攻击她。 搞得陈北娟烦不胜烦,那几个男同事,是法国汽车厂派驻来的工程师。 国产车从一开始生产,就没有多少自己的技术,都是进口几台车,拆解、学习、模仿、到生产,几个步骤不断循环。 到了八十年代,才开始和国外汽车公司合作,股份各占百分之五十,一个出技术、出钱;一个努力学习、然后出市场。 而陈北娟作为一个高工,是需要和这些外国工程师打交道的,可是,丰一城就不理解,他的占有欲太强,两人最近这半年的关系,如履薄冰。 但是丰一城粗神经的认为,他们相处的很好,并且认为哪有夫妻不吵嘴。 光这一点,就让陈北娟在这段婚姻关系里越来越疲倦。 …… 吃午饭的时候,丰一城非要喝酒,陈北生下午有事,所以没怎么喝,丰一城喝完了一整瓶茅台。 丰一城醉酒后,嗓音沙哑:“你说我和你姐好好的,为啥要离婚?” 陈北生;“姐夫,你喝多了。” 丰一城:“你现在以好朋友的身份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好?我学历家世长相工作都不错,从不要求她呆在家里,她为什么要和我闹?” 丰小宝抱着球球,一边玩,一边吃饭。 瞧见年轻的父亲在哭,他歪着小脑袋看,然后露出小米粒牙齿,没心没肺笑起来,拍手手。 陈北娟给儿子喂饭。 以前会劝自家男人少喝酒,甚至不要喝酒,但是这次看都没看一眼,给儿子喂了饭,拎着小家伙去洗澡,他刚才跑太快,摔泥地里去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 夫妻之间到了要离婚的地步,肯定不是一时兴起,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 一个是姐姐,一个是好哥们,帮谁都不行。 陈北生不打算去劝,让他们自己解决,吃了饭后,他离开了军区大院。 …… 另外一边的王常福,吃着刘朋给他送来的中饭,心里非常不得劲儿,两只脚一左一右张开,上面布满水泡,碰都不能碰一下。 怀疑自己出门没看黄历,遇到了这种倒霉事。 本来打算今天去送礼,这下可好,自己瘫着两条腿坐在病床上,连卫生院都出不去。 刘朋弯腰仔细观察王常福的表情,瞧见他跟吃黄莲一样难受,忍不住挠头:“姐夫,这卫生院的伙食不好么,我要师傅打的全是红烧肉,你不喜欢啊?” 王常福迁怒道:“喜欢个屁,老子躺在这里,吃啥都没胃口,老子要出去见人!” 刘朋不解,忍不住问:“姐夫你咋出去啊,要不我代替你去见他?” 王常福瞟一眼刘朋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你算哪根葱,你这身份不配见他。” 刘朋被骂也不在意,瞧见姐夫吃不下饭,他随手接过那个铝饭盒,给盖上,待会儿姐夫想吃的时候,再去食堂加热一下。 王常福躺在床上,心烦着呢,看谁都想骂。 不过,卫生院的人,不会惯着他,人家最瞧不起这些乡下来的不听话的人,里面的小护士,瞥见他不肯配合治疗,冷眼嘲弄:“床位紧张着呢,不想治疗,那你就回去呗!” 王常福被噎了一下,只能陪笑。 小护士拿着针筒抽水泡里面的脓水,给上了一些药,走出去,王常福瞧见四周没人了,立刻冲刘朋使了个眼色。 刘朋靠近问:“姐夫,你有啥要说的?” 王常福掏出一张发黄的纸,上面一个名字,和一串号码:“你出去打电话,找这个人,请他来卫生院见我,就说我受伤了,没办法去找他。” 刘朋一脸新奇:“那个人是谁,我打通了电话,该怎么称呼对方?” “问那么多干啥!”王常福训斥一声,“你就告诉他我的名字,我的身体情况,其他一概不要多说。” 刘朋被狠瞪了一眼,吓得连连点头说好。 乖乖出去找电话,问了一路,得知院长的办公室里面有,刘朋去借用,院长大方让他打,通了之后,刘朋不管三七二十一将王常福受伤的事说了一下。 那边的人沉吟了几秒,回道:“行,我会通知领导。” 领导? 完成了任务,刘朋抱着电话点头哈腰:“好的,谢谢你同志。” 似乎是个秘书接的电话! 刘朋用力想了想,为啥自己的姐夫会认识天北市的领导。 自己对王家的情况,了如指掌,在地方上,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但也只是个地头蛇而已,可没什么亲戚朋友在天北市做高官。 否则王常福也不可能屈居在一个厂,当了这么多年副厂长也没调去省里。 …… 下午。 陈北生赶到医院来看望王常福,瞧见他坐在轮椅上,笑得像一尊弥勒佛。 两只又红又肿的脚,放在踏板上,吆喝着,要转院。 陈北生挑眉:“难道是问题很严重?医生说了什么吗?” 刘朋满脸骄傲,吭哧吭哧抱着姐夫的行李箱,悄悄凑到陈北生的耳边,故意炫耀:“咱们副厂长在天北市有关系,要去接受最好的治疗,才不要在这个破卫生院里呆着。” 王常福转动轮椅,扭头呵斥:“胡嘞嘞啥,还不赶紧过来!” 刘朋抱着行李箱,快速跟过去。 作为一起来的同事,陈北生认为自己有义务,确定老同事的安危,跟着一起把人抬上车,自己也坐了上去。 去了军区医院。 这儿病房更紧张,很多病人住在走廊,但是安排给王常福的却是一个单间。 两个警卫员把人送到这边的医院后,敬了个礼,快速离开,之后的事,不要他们操心。 没过多久,副院长赶过来,满脸笑容,仔细检查了王常福腿上的烫伤,治疗方案和卫生院差不多,态度却天差地别。 等那个副院长一走,满足了虚荣心的王常福,一阵感叹:“人呐,还是要多多奋斗,往上爬,住在大医院就是不一样!” 陈北生笑着点了点头:“说的是。” 只是眼里带了一抹讽刺意味。 王常福不放心自己的宝贝:“把行李箱给我。” 刘朋:“姐夫,你躺床上不方便,我抱着吧。” 想到老人的儿子要过来,王常福不耐烦抢走箱子,笑道:“厂长,我想休息一会儿,明天去总厂参加厂庆的事儿,得麻烦你和刘朋了!” “行。”陈北生没过多逗留,确定了王常福身体无大碍,转身离开。 王常福看了看手表,暗暗着急,又扭头道:“你去送厂长。” 刘朋不太情愿,磨磨蹭蹭不肯走。 不过姐夫又在瞪他,他只能领着陈北生离开。 来到医院走廊,迎面而来的好几个人里,走最前面那个身穿绿色军装的男子,脸上一股凶狠之意,像沾过血,一看就不好惹。 想到这些年,战争并未结束,刘朋赶紧躲到一旁,尽量把走廊让出来,给这几个人走过去。 只是,最前面的中年男子在经过陈北生的旁边,突然迟疑了一下。 谷卫军眼里满满的都是震惊,喊了一声:“前面那个小同志,你站住——” 震耳欲聋。 陈北生不解,扭头。 望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中年男子,看他军衔,不低,可自己并不认识对方。 谷卫军眼里全是打量,绕着陈北生转了一圈. 像,特别像! 这眉眼,鼻子,嘴巴无一不像。 陈北生好脾气站着,任由这位首长打量,刘朋吓得缩在一旁大气不敢喘,好恐怖,像在盯犯人一样,眼神要吃人。 当妻子重生后 第87节 不远处,副院长快速走来,给这位领导指路:“他的病房在202,我带您去吧!” 被打断了之后,谷卫军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副院长的身上,询问了几句病人的情况。 再回头,陈北生却已经转弯离开。 等谷卫军发现,快走几步去追,可那个小同志走路速度快,似乎是赶时间。他只能叹了口气,和副院长一起去了病房。 …… 病房内,异常安静。 王常福见到老人的儿子,眼底浮现讨好之意,谦卑地笑着。 瞧见桌上的苹果,赶紧一手抓一个:“来,吃苹果!” “不用。”谷卫军打量王常福半晌,不管过去多少年,心里还是没一点亲近感,这让他对父亲的要求,感到十分不喜。 王常福讪讪地问:“谷大伯身体还行吧?” 谷卫军摇了摇头:“不好,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心脏受过伤,去苏联动过手术,一直没有痊愈,这些年来,药没停,现在也住在这个医院,用仪器保着命!” 王常福眼里闪过可惜:“那我一定要去看望他,谷大伯对我不薄!” 谷卫军不置可否。 他知道王常福在万辰市做的那些好事,这些年,从天北市调过去那么多人,查走私的事,都被父亲给拦下来。 对此,谷卫军心里五味杂陈:“你们有五年没见了吧?” 王常福用力点头:“整整五年。” 其实,王常福想要年年拜访,拉近关系,可那位老人在五年前交代,让他没事少来,王常福只能待在老家,没召见不敢来。 谷卫军很忙,不咸不淡问候几句,确定王常福只是小伤,嘱咐好好休息,便准备离开。 王常福弯腰,把地上的行李箱提起来:“谷大伯对我恩重如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这些年,我攒了一些钱,当做一点孝敬吧!” 在谷卫军越来越冷的眼神逼视下,王常福感觉自己有点说不下去,这位似乎不太喜欢他。 “里面放了啥?” 王常福抱着箱子,一脸谄媚:“钱。” 谷卫军看他吃力,便接过去,没打开看,把箱子放回地上:“用不着,是我父亲曾经在你们老家路过,吃了你家的一碗饭,如今还一饭之恩罢了,我们不需要钱,也不需要你的感激,钱,你自己留着退休后用吧。” 见人家不要钱,王常福暗暗着急。 这以后还有求到人家的时候呐,可谷卫军冷肃一张脸,王常福也不敢激怒他,努力扯唇笑了笑。 …… 星期一,外面下鹅毛大雪。 窗外,一根枝丫巴在窗外,叶子掉落得差不多,经过昨晚大风的摧残,那根枝丫上面只余一片黄色枯叶,要落不落。 王常福在病房里唉声叹气,似乎在对枯叶感同身受。 刘朋莫名其妙,至于吗?不就一片要掉不掉的叶子? 走过去,打开窗,直接把那片叶子扯下来,扔到楼下,王常福如同被点燃引线,炸了,爆吼:“混账东西,谁叫你把叶子扯下来?” 刘朋被冻得双手发麻,赶紧关窗:“姐夫,你到底为啥子唉声叹气?”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事,王常福就更郁闷,他看着没有送出去的钱,感觉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家业,有可能因为老人的过世,付诸东流。 人家儿子压根看不上他的钱啊。 可他又不知道投其所好该送什么,根本打听不到。 不过,倒是听说,谷卫军儿子谷晨很受宠,又是唯一的男孙,才刚大学毕业。 最近走私车猖狂,特别是海南那边,如果自己能搞到一台车,送给老人孙子,那是不是…… “姐夫,你不是说这个恩人,也住在医院里面,那你今天去看一下他呗,我帮你拿轮椅过来,推你过去咋样?” 一句话,点醒了王常福,如同被打通任督二脉:“对,你这个主意好,我现在就去拜访一下谷大伯。” 王常福和老人住在一家医院。 不同栋而已,一个处在更安静的北面,那是干部楼,和疗养院差不多,王常福紧张到冒冷汗,让人通报了一声,在楼下等。 保卫人员说;“行了,您进来吧。” “好……”不过短短三分钟,没想到老人竟然这么乐意见他,王常福挺开心。 搭乘电梯,来到二楼,精神不太好的谷大来坐在床上,瞧见王常福,老人开心地笑了笑,布满老年斑的手招了招。 “小王,你的脚好了些没有?” “好多了,劳烦您惦记。” “那就好!”老人仔细看了一眼他的脚。 不过他很累,只坐一会儿,就有些喘不上气,于是又重新躺在床上吸氧。 王常福在一旁陪着谷大来,说些万辰市有趣的事:“我们那边鱼多,一网下去,那鱼白花花一片,渔民看到鱼在网里面跳跃,开心呀,靠它们为生呢,能养活不少人。” 老人的呼吸,渐渐顺畅了一些,笑着点头,然后就伸出手,王常福赶紧握住老人的手。 谷大来满眼歉疚:“孩子,你放心,我交代了我大儿子,即便我死后,他也会护着你的。” 王常福愣了愣,随即心中狂喜。 脸上却露出了悲伤的神情,一直摇头,双手捧着老人的手:“咱不要说不吉利的话,您一定能长命百岁。” 老人摇了摇头,深深叹气。 外面的看护,表示老人要休息了,王常福不得不无奈离开病房。 等在外面的刘朋,想上厕所:“姐夫,等我一下哈!” 得知这边有马桶,王常福正好也解决了生理需求,省得回去用夜壶。 上了厕所,王常福先从卫生间里出来。 看到了老人的大儿子,走进那个病房,鬼使神差,王常福滑动轮椅,一点点朝前移动。 病房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老人语气疲累,毫不妥协的命令:“我说了,王常福是你二弟,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不管他犯下了什么错,你都得给我好好护他周全。” 谷卫军:“那您为什么不和他相认?” 病房瞬间安静下来。 过了大概一分钟,老人语气悲伤:“难道告诉他,在那个战乱年代,是我主动提出把还是婴儿的他,抛弃的吗?你二弟会咋想,他得有多大的怨言?还不如让他现在开开心心,想干嘛干嘛,何必去相认呢!” 躲在外面偷听的王常福一脸震惊! 像是被一道雷给轰了。 他感觉自己大脑一时半会儿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是老人的儿子? 可是,他和老人一点都不像,还有,村里死去的老人,都说他简直是他父亲王老三的翻版! 怎么回事,为啥这会儿,他变成了老人的儿子? 听见后头脚步声,王常福立刻推着轮椅,转弯离开,笨拙进入电梯,生怕被病房里面的人听到。 然后就瞪着刘朋:“你听到了啥?” 刘朋郁闷摇头:“啥都没听到呀!” 回去的路上,王常福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想起了父亲临死前说过的话,那时他六岁,父亲交代母亲,如果有人来相认,就说常福是那个人的儿子。 当时王常福太小,不明白为啥父亲要这样说,还做了几晚噩梦。 现在突然想起来,他们王家曾经的确收养了一个比他大两岁的孩子。 那个孩子一岁时就被送出去,邻居老人说,是送到了隔壁村一个五保户当儿子。 王常福想起小时候,自己家的日子,过得挺好,父亲每个月会去邮局,别人家吃糠咽菜,而他家每个月有二十斤细粮吃。 父亲说,因为手头有钱。 可那时候,父亲已经生病,钱从哪里来?后来父亲病死,就是母亲每个月去邮局取汇款单,他们家世代贫农,又没地主祖宗留下来的钱财,所以唯一解释得通的就是在天北市的老人,会按时打钱,给他们家! 那么老人的二儿子会是谁, 在哪里? 想到自己和老人的几个儿子,完全不同的长相,王常福有些心慌。 万一老人的几个儿子察觉不对劲,以后不再帮助自己,那自己不就彻底没靠山了吗? 第76章 陈北生一个人去参加了厂庆。 本来刘朋要一起去, 只是王常福上吐下泻,全身浮肿,水泡不消, 身体垮了,他得照顾他。 病床上。 王常福难受到直哼哼, 就跟撞了邪一样, 打了针也没见好。 刘朋凑过去哭:“姐夫, 你千万别死, 否则我要怎么和姐姐交代啊呜呜。” 哭声太吵,吵得王常福耳鸣,艰难吐出几个字:“嚎啥嚎……” 下一秒, 又不省人事。 梦里面,谷家的人, 全变成恶狼,想撕下他的肉, 王常福吓得拼命跑, 嘴里直嚷嚷:我没错, 不是我的错! 等陈北生参加厂庆回来, 王常福依旧在呓语,发高烧。 睡梦中的话让人听了莫名其妙。 “不要收走我的一切,那是我多年的心血!” 这情况一直不见好, 而他们这次出公差也就一个星期, 刘朋暗暗着急,找到那张纸, 要去打电话:“厂长, 你帮我看着副厂长,我去打个电话!” 陈北生眼底带着探究:“是老王在天北市的熟人?” 刘朋嘿嘿笑, 满脸骄傲:“对,听说是一个很厉害的大人物!” 当妻子重生后 第88节 陈北生神情一顿,旁敲侧击:“那人是谁,什么身份?” 来之前,钰青说过,让他注意王常福见了谁,这会儿他怀疑就是王常福的靠山,这么多年不倒,可见那个靠山之强大。 想到这里,陈北生脸色变得冷冽。 刘朋耸肩,眼里一片亢奋:“等下来人,不就知道了。” 姐夫说他身份低,不配见大人物。 哼,现在姐夫生病,生死做不了主,自己还就非得见一见到底是何方神圣不可。 刘朋打电话喊来了谷卫军,卑躬屈膝笑着。 陈北生瞧见谷卫军时,愣了下,他记性好,一眼认出了是在医院走廊上遇到的那个军衔很高的军官。 今天这位首长穿的是便装,气势依旧能压倒在场所有人。 这一次,谷卫军带来了一个年轻人。 当谷晨看到陈北生时,呆住,眼里带着极度的不可思议:“天,一模一样!” 陈北生再次被打量,上上下下盯着,没感觉厌恶,但还是问:“我和谁像?” “我家的一个亲人。”谷晨连连点头,不管从五官、还是从身高上看,这个人简直和自己的太爷爷年轻时一个样。 太爷爷清末出生,是去美国留学的第十批小留学生,一身洋派作风,拍了很多年轻时候的照片,家里面还摆着不少张。 只是太爷爷去世早,只活到了二十八岁,否则他怀疑太爷爷从照片里跑出来啦。 谷晨开玩笑道:“对了,您老家哪里人,说不定八百年前是一家,哈哈!” 陈北生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道:“我老家在万辰市凤凰村——” “啊哟,啊哟,啊哟,难受哟!”王常福忽然打断对话。 早在几个人进来前,他就已经有了知觉。 不敢面对,假装自己一直没醒,此时他心中大骇,千万不能再让这个小祖宗和陈北生交流下去,否则谷卫军一定会起疑。 一旦谷卫军着手调查当年掉包的真相,那自己的一切将化为乌有,还有可能会死! 抱着头,王常福坐起来,继续喊痛。 谷卫军脸色微变,赶紧指使人,喊了副院长过来,询问到底啥病情。 一直呻.吟的王常福瞥见所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神经依旧紧绷。 心中警铃大响,看了一眼陈北生那张年轻俊美的脸,开始认真思考一些事。 像,的确和谷家人相似。 这小子的老家在万辰市,这点他知道,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是在他隔壁的凤凰村,由于自己二十岁出来参加工作,单位分了房,就一直没怎么回去,对隔壁村有哪些人一概不知,想到陈北生是那个被送出去孩子的儿子,王常福吓出一身冷汗,脚上的水泡更痛。 “啊哟!”额头上的冷汗擦在了被子上,胃在抽搐,为了阻止这些人再说下去,王常福满头大汗,不停强调,“我不想住院了哟!” 谷卫军眉头紧锁,仔细打量他胖胖的脸,发现没一点血色:“那你的意思是?” 王常福挤出一抹笑:“谷哥,我大概是水土不服,我得回家。” 又扭头看向一旁,用从未有过的热切眼神哀求,“北生呐,咱一起回吧!” 就是死,也得把这个小子带回去。 刘朋大惑不解,探头:“姐夫,你是不是病糊涂了,北生有事,这次厂庆还有几天呐!” 王常福产生了手刃了刘朋的心,急不可耐训斥:“闭嘴!” 然后又曲意奉迎:“北生,我知道你忙,可是你不是已经领了奖吗?我身子骨难受,刘朋这人你也知道,大大咧咧,丢三落四,万一我在火车上昏死,他心大地把我丢在火车上,也不是没可能,北生,你把我送回去吧!” 刘朋心里不爽,气歪歪抗议:“姐夫,我不会。” “我叫你闭嘴啊!”一声暴吼从沙哑的嗓子里挤出来。 无论如何,也得隔开陈北生和谷家的人。 只是越紧张,冷汗就越多,王常福感觉自己的后背湿透。 手心里,也是湿答答一片,全身像从水里捞出来。 谷卫军看一眼副院长:“你看,他这样能出院?”这事儿病人说了不算。 副院长沉思几秒,看了看片子:“身体没啥大问题,我想,水土不服的原因占多数,他可能不适应这边的气候,回去比较好。” “行,医生说了算。”谷卫军深深看了一眼陈北生,忍不住遗憾。 还想具体问一问他的家庭情况。 不过想到这世界上长得像的人,挺多的,于是也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 瞧见儿子,还在好奇打量陈北生,谷卫军眼底浮现无奈:“看什么看,赶紧的,给你王叔办理出院手续,你亲自把他送回去。” 谷晨错愕地指着自己:“爸,我也要去?” 他爸怎么回事,这个姓王的到底啥身份? 谷卫军沉声教训:“让你工作,你闹脾气不去,那正好,给你这个差事,把你王叔平安送回老家,能完成任务吗?” 老爸的命令,不敢不从,家里的皮带上个月才被偷偷磨断了一根,否则自己又得被抽肿,想到能去玩,暂时解放,谷晨立正站好,敬礼回道:“能!” 声如洪钟,异常响亮。 随着声音的惊起,王常福的面皮抖了三抖,差点尿失禁,不停摇头。 “别别别。”老天爷呀,这不是要他老命。 现在不管谷家哪个人去万辰市,都可能给他王常福带来灭顶之灾, 谷晨喜滋滋:“王叔,甭怕,我能行。” 王常福被这一声叔吓得汗毛倒立:“不用麻烦,北生就行,你们都去忙自己的事,不用管我,我没大碍。” 谷卫军丝毫不容置喙。 临走前,那一股久居高位者的气势又显现了出来,压得王常福呼吸困难。 就见谷卫军眉心微蹙:“常福,我父亲对你如同义子,你也算是孩子的叔,他有的是一把子力气,把你送回去,我们家都能放心!” 王常福张了张嘴,闭合几次,露出一个比哭难看的笑容:“好,谢谢……” 等谷卫军一走,王常福战战兢兢,眼前昏暗,只想哭。 却哭不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是不是谷卫军发现了异常,所以要派儿子去调查? 刘朋探头看到首长离开,摸着下巴思索片刻:“我好像在人民日报上,见过这张脸,但一时想不起他啥身份。” 瞧见姐夫垮下肩膀,好似天塌下来,一直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 刘朋一阵无语,给姐夫装点行李。 陈北生被谷晨不停打量,只当他孩子心性,没在意。 看向王常福时,眼里一片探究。 “你没事吧?”陈北生问。 王常福摇头:“难受,浑身不舒服。” 陈北生总觉得这只老狐狸怪怪的,一下子老了不止十岁,看来真的“水土不服”,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亏心事,缩成一团,像一只过街老鼠。 而钰青让他注意的人,扭头看向旁边——谷晨。 谷家的名号响当当,大家族,是天北市权贵。 想到王常福这么多年有恃无恐的走私,仰仗的是这么大个势力,陈北生不由一阵头痛。 …… 下午。 陈北生去了一趟总厂,明天的火车,离开时还得打声招呼才行。 总厂的厂长五十来岁,慈眉善目,看到陈北生,不停感叹后生可畏:“你比你师父强,你师父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还是不肯说出幕后主使?” “不肯!”陈北生悲凉摇头,“如今他在牢里,一天比一天瘦,撑不了多久。” 厂长叹了口气:“每个人有自己的命,他不想活,大家都没办法。” 然后又满是欣慰,拍了拍陈北生的肩膀,以为这个小年轻去了万辰市以后,也会像他师父一样经营不善,锒铛入狱。 没想到陈北生,挺有两把刷子,研发了不少新产品,几款铁皮玩具卖得挺火。 这个小同志精明,不仅开发出了新玩具,拿到了不少订单,让那即将快要破产的厂起死回生,也躲过了陷害。 “好好干!” “谢谢老书记对我的信任。” 一旁的几个主任看到陈北生要走,或多或少有些不舍,同时也松了口气,万辰市水深,走私猖狂,地头蛇能吃人。 陈北生的哥哥都折损在那里,总厂的这些干部,生怕要被调去支援分厂,强龙难压地头蛇,一个没搞好就丧命,所以他们都希望陈北生能好好的干下去。 几个老同志想给陈北生践行,请他吃饭。 不过陈北生就那么一点时间,他得去其他地方告别。 要了一些还未上市的铁皮玩具,打算带回去给侄子玩,又借用电话,根据同学给的号码,打了好几个国际长途。 联系上了新马泰几个橡胶的进货渠道。 一番讨价还价,拿到了比较满意的价格。 老书记无奈交代:“悠着点,一分钟国际长途十五块钱呐,上头盯得紧,你让我少掏点腰包。” 陈北生装聋作哑。 办公室跑进来一个研发部的主任,气愤叫嚣:“喂,陈北生,专利时效没过,你拿走我们的新产品,是想干啥?” 陈北生:“钱主任,您放心,这铁皮玩具我不感兴趣!” 钱主任瞧见他真的有一点嫌弃,不由无语。 能薅羊毛的机会不多,这次要逮着使劲薅,圆满完成任务,陈北生笑着又拿起电话。 只是这次犹豫了几秒。 当妻子重生后 第89节 听二姐提过一次,生母和现任丈夫闹了矛盾,在装病,住在外公家一个星期,陈北生不想去拜访,打算只通个电话。 才刚“喂”一声,那边传来一阵暴吼:“兔崽子,来了天北市好几天,也没想着来看望一下外公,你眼里还有没有老子?赶紧给老子滚过来,否则等老子逮到你,非剥了你一层皮不可。” 陈北生无奈离开。 天北市的公交车以前一毛,现在涨价变两毛,那些年,陈北生在天北市读书的时候办的都是公交月票,买一次,乘坐一个月。 去了外公家,独门独院,老人军衔不低,打过仗,在军区大院里面住着,不过和陈北娟家隔得远。 来到了外公所在的大院,踩上松软泥土,便见到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 那张脸挂了泪痕,陈北生看都不看一眼,迎面擦肩走过去,从前院来到大厅。 打了个招呼:“外公,我来了,您最近挺有精神,从电话里就能听到您的吼声。” 朱时天看一眼陈北生,皱眉指向旁边那个眼里有泪水的女儿:“你妈在我这里住了几天,就等着你来看望我的时候,看你一眼,你咋这么狠心,来都不来一下?” 陈北生只当没有看见身后那个又在用手帕擦泪的中年女人。 将一个大布袋子递过去:“外公,老家的特产,一些墨鱼干,煲猪肚,吃了好,让您的声音更洪亮。我不能久待,待会儿得走,要回宾馆收拾行李。” 连饭都不吃,扭头就走,身后传来外公的叹气,陈北生也只当没听见。 背后传来了高跟鞋踩在青砖上,哒哒哒的声音,陈北生不去理会,加快脚步,后面的中年女人柔弱喊一声:“北生,妈妈这么不值得你看一眼吗?” 陈北生笑不达眼:“女士,您认错了人,我没有母亲!” 柔弱纤细的胳膊,却已经拽住了陈北生的胳膊,不让他走,哭诉道:“孩子,妈妈想弥补你。” 朱音菊万分后悔,哭得泪眼朦胧。 陈北生继续微笑:“用不着。” 朱音菊一脸悲怆:“在那个年代,妈妈也是被逼无奈,原谅妈妈吧,妈妈想做一餐饭给你吃,你在这里吃饭好不好?” 陈北生冷冷地笑了笑。 眼睛却有点泛红。 谈何原谅?当年母亲是为了荣华富贵离开老家,但凡当年是父亲的错,不体贴母亲,家.暴母亲,他都能原谅,可都不是。 当年母亲是怎么说的?已经受够了苦日子,要回去过人上人的生活,不要孩子,一个都不要,是那么的绝情! 而且很快母亲就找了一个上校结婚,帮别人养孩子。 想到这里,陈北生的眼里满是悲伤:“我们没有母亲。” 朱音菊手颤了一下。 眉眼里全是坚持和狠戾。 给别人养孩子,到底不如亲生的,那几个继子女防她和防贼一样,都不喜欢她。 为什么要认回儿子? 是因为她终于发现不是自己亲生的,养了也是白眼狼。 而且那几个兔崽子,嚣张跋扈,仗着他们老爸的势,不务正业,做生意亏了不少钱,如今又想走仕途,但没一个上过大学。 那几个继子女放了狠话,以后绝对不会给她养老送终。 所以,朱音菊想要亡羊补牢,她美好的年华已逝,必须要有一个能受她摆布的儿子,来继承老爷子的政治地位,否则自己在现在男人的家里,处境会变得更加尴尬。 朱音菊不肯放弃:“北生,我听说,你师父在坐牢,你还是回来吧,妈妈这里有关系,你学历高,又有能力,当个市长秘书不成问题!” 陈北生漠然笑道:“请放手,我不想听这些。” 朱音菊苦苦哀求;“北生,妈妈现在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说妈妈不疼你,还有谁疼你,妈妈想要好好弥补你,你就原谅妈妈吧,求求你了!” 陈北生不想和母亲拉拉扯扯,试图挣脱。 “哎呀——” 朱音菊借势倒下去,她知道这个小儿子比大儿子心软,果然,听到她的呼喊,前面的人迟疑了十秒,停下了脚步。 这不?看,又乖乖回来扶她起来。 “喂,你这个女人,我警告过你,不要缠着小三儿——” 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吼,同时大包小包的东西全被扔在地上,陈北娟放下小宝,一溜烟跑过来,怒火冲天,用力抓开母亲的手。 “朱女士,您又想干啥,自己过得不幸福,还想让别人也不幸福,你这个女人怎么心这么狠?” 朱音菊对二女儿相当头疼:“北娟,咋说话的,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的妈妈,就算千错万错,也是把你们生下来的女人,没有我,哪有你们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放开妈妈的手,否则妈妈要生气了!” 陈北娟暴脾气:“说了不原谅,就不原谅,赶紧走。” 比母亲高,赶人气势十足。 眼里的厌恶几乎溢出。 被女儿推着走了几步,踉跄几下,朱音菊不忘回头喊:“北生啊,你要妈妈怎么做,才肯原谅妈妈?” 陈北生想起了父亲临死前,手里拿的,却依旧是母亲的照片。 眼里又多了一点湿润的水泽! 父亲到了最后舍不下他们三个孩子,但是心里面更深层次的遗憾还是来自母亲。 他突然苦涩的笑了一下:“那你去父亲的坟上磕三个头吧。” 朱音菊听到愣了愣,心里万分抵触,不是厌恶,而是害怕。 那个男人是她不愿意回忆的伤。 不过想到儿子能原谅自己,她眼里又迸发出亮光,连连点头:“你等等我,我现在去收拾行李,明天和你一起走,我去他坟上磕头认错,我给你爸烧很多钱纸。” 一秒钟就露出了笑脸。 对于钱权地位朱音菊一点不想失去,都想紧紧抓住。 陈北生看了一眼生母,对她的行为不予点评,心里却有点悲凉。 父亲如果知道母亲能去看望他,会开心的吧? “哼!”陈北娟捡起地上的东西拍了拍,把玩泥巴的儿子扛起来:“想咋样就咋样吧,别怪二姐没事先提醒你,她是个自私的女人!” 语毕,头也不回进了外公的家。 对于弟弟的决定,不多问,只是想到大哥,陈北娟眼里就透出了一丝苦闷。 兄妹几年未见,她想念大哥。 听小三儿说,大哥失忆,吃了很多苦,大脑严重受损,走路都困难,一直躲躲藏藏过活,想到这里,陈北娟眼里就多了一些泪。 她家的兄弟,都不太走运。 只希望接下的日子,苦吃完了,都是甜甜的日子。 …… 守在家里的张钰青,送了孩子们去了幼儿园和学校,余下时间,她每天去厂里监工。 五百件棉衣全部做出来,外衬是光滑黑色新布料,有点儿防水,效果不错,看上去新潮。 没车,不能运输,还钱给张强的时候,张钰青强行蹭了拖拉机,把棉衣一箱箱拖上车斗,自己爬上去蹲着,在张强的抱怨声中,她裹上方头巾,顶着冷风,笑呵呵来到百货商店。 还有一个月过年,生意不错,几款轻柔贴身棉衣两天销售一空。 她乐开了花,又去农村信用社存了三千。 这天,西北风呼呼刮着,零上四五度,有阳光,不算太冷,孩子们放学早,张钰青拿报纸在那里剪裁,削了几根竹竿,做风筝的支撑,用细线固定,又给报纸打两个洞,毛线穿过风筝洞的中间,风筝做好,试飞一下,头重脚轻,才起飞,一头扎进泥土。 张钰青郁闷,陈小南和陈小起哈哈笑个不停。 陈小南噔噔跑来,挺着肥肚腩,懵懂插刀:“钰青阿姨,你做的风筝太胖啦,飞不起来。” 张钰青仔细想了想:“胖吗?大概绑线位置不对,没关系,我重绑。” 两个孩子唱儿歌:“阿门阿前一颗葡萄树……” 孩子们欢声笑语地看着。 重新做好,两个风筝又拿起来放,风大,风筝飞上了高高的天空,陈小起一个,陈小南一个,无需助跑太久,风筝越来越高。 陈小南这个小胖墩儿,放线太狠,结果,风筝断线飞到天上,肉手上只剩一块木片,他张大嘴巴,憨憨问:“我的风筝飞走啦?” 张钰青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的风筝,报纸上面几个大字在摇晃:市长下乡考察农村用水问题。 “没事,阿姨回去,再做一个,星期天我们再来放好不好。” “好呀——” 异口同声回答,软糯可爱。 陈小南失去风筝,也不哭,胖嘟嘟指头,一手拽张钰青的衣角,一手拿香蕉小煎饼吃,跟着回家。 陈小起收宝贝似的,把自己的风筝放在房间的床下,小姑娘喜欢收藏,只要认为有意义的东西,都会整整齐齐存放好。 对于这一点,张钰青不发表意见,也不去管,偶尔会制作一些收纳纸盒给她。 回去后,张钰青拿上钥匙,打算去陈北生的宿舍一趟,最近气温转冷,听收音机说,还要变天,想拿点孩子们冬天的衣服,能穿就穿,不能穿的就改,或者做几身新的。 只是,她没想到会在第九厂生活区见到未来那个不可一世的婆婆。 未来画面中,小儿子坐牢,这位婆婆从头到尾都在冷眼旁观! 以及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的未来首富——谷晨! 第77章 不远处的人, 忙进忙出。 张钰青的视线又移到了旁边几个人身上。 王常福清瘦了不少,颧骨微微凸起,脸色发青, 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也不知道为啥到了天北市, 会变成这副模样。 刘朋依旧殷勤忙上忙下, 把行李从车上搬下来, 帮忙送到王家。 而胡杏棉看到自家男人回来, 眼神闪了闪,把他强行拽回去吃饭,不过她男人不领情, 进家门才不过一分钟,就扛着一个大包离开家, 一看就是去了情妇家,只剩下胡杏棉趴在门口哭。 众人忙了一会儿, 这才注意到门口漂亮的姑娘, 皮肤白里透红, 打扮好看, 亮亮眸子里带着自信风采。 当妻子重生后 第90节 见到门口的倩影,陈北生愣了一下,疲惫的面容, 立即扬起了微笑, 眉眼弯弯地招手。 介绍身后的两个人:“钰青,那个是我的生母, 这次回来扫墓;那边在研究老床的是谷晨, 他是我学弟,比我小三届。” 朱音菊听到名字, 十分不喜,矜贵冷艳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抬高下巴:“我知道你,听我父亲说,你在勾引我儿子?” “阿姨好,我也知道您的光荣事迹,还听说您在天北市任劳任怨的做人后妈,结果几个孩子,没一个对您好的!” 出口就是绝杀,张钰青捋了捋头发,展颜一笑。 朱音菊气得抚摸胸口,差点升天,这死丫头狠狠戳中了她的痛点,她虚张声势大吼:“怎么说话的!” 张钰青无辜歪头:“阿姨,您这是在恼羞成怒?” “你……”朱音菊这些年接触的都是达官贵人,泼妇骂街的本事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心里暗恨:哪来的野猴子,装都不装一下,太没教养,而且,小丫头竟然会知道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可恶! 还是不甘心,朱音菊撇嘴:“辛苦你照顾我的孙子孙女了,我会找到新的保姆,请你明天离开这里。” 张钰青挑了挑眉,不吭声。 在未来的画面里,这位阿姨,不管大儿子死活,也不管三儿子坐牢,张钰青为了救陈北生出来,跑去天北市,跪求这位阿姨帮忙,她却害怕荣华富贵消失,一直强调没生过孩子哩。 陈北生拉下脸,扭头看向生母:“这不是保姆,是我很重要的一个朋友,还有,两个孩子的事,用不着您操心!” “哼——”朱音菊闭上了嘴。 张钰青不可思议看他,他在训人? 这时,屋内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 也不知道谷晨从哪里翻出来的球拍,对着墙壁不停发球、接球。 瞥见众人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闲得没事干的谷晨露齿一笑,急忙把球拍放回书桌抽屉,同时,一边朝大家笑,一边把相册用力朝抽屉里面压了压。 就好似他刚才没有偷偷翻开检查过一样。 谷晨从主卧出来,不理会众人目光,装模作样伸懒腰:“今天天气真好啊!” 众人:“……”天空乌云密布,远方电闪雷鸣,这是下雨的征兆! 探头出来时,一眼就瞧见张钰青漂亮的脸蛋,登时,谷晨穿越几人,极速钻过来,又响又亮的口哨声响起,双眼亮得惊人,登徒子的本性尽显无遗。 他笑嘻嘻打量:“妹妹你好,我是谷晨,有对象了没有,妹妹长得比电影里面的明星还好看。” 张钰青脑子里面闪过流氓两个字。 “谢谢,我没有那么多哥哥,叫我的名字就行,我叫张钰青。” “钰青妹妹,有没有许人家?”包括火车上的女乘客,这已经是谷晨第十一次搭讪。 陈北生冷笑一声,勾住他肩膀,身高差不多,力气却大不少,毫不犹豫把学弟带走:“如果想住在我家,马上去搞卫生,这个家五天没住人,你拿抹布,赶紧擦灰尘。” 聪明如谷晨,仔细研究陈北生的脸色,黑黑的,臭臭的,发现了不对劲,马上举双手投降:“学长,这是你对象?” 陈北生不接茬,指挥道:“这里擦一擦,那里也拖一拖,明白的话,快去干活。” “学长,我是客人!”谷晨哭丧着一张脸,不愿意动一根指头,他家有保姆,何曾做过这些事。 门口,隔壁的王常福不愿意小祖宗住在陈北生家里,他被儿子搀扶,摇晃走来,还没到门口,就累得大喘气。 一路坐火车颠簸摇晃,五脏六腑挤压着难受得很,刚吐了一会,现在满脸菜色走来,此时瞧见谷晨和陈北生打得火热,王常福脑仁疼,脸上却不敢显现分毫。 他谄笑:“小晨,来我家住,你婶子给你铺好了床,下面垫了厚厚的褥子,不会冷。” “对,垫得特别厚。”吴桂香连连点头。 谷晨瞟一眼两人,眼中笑容减淡:“不了。” 吴桂香比自家男人还着急:“小晨,你是我家尊贵的客人,咋能住别人家。” 昨天男人打了电话回来,听了很多事,此时她比谁都着急。 这些人讨好的模样,让谷晨十分不屑,皱着眉头看着王常福一家。 旁边还有王常福的大儿子,他发现自己,一点亲近感都没有。 谷晨摇了摇头:“王叔,不用管我,最近几天,就不去打扰你们了。” 吴桂香急得直跳脚:“这怎么行,怎么能住在陈厂长家里,不行不行,你一定要住在我家。” “对,去隔壁住吧。”她儿子,王少鹏也不停笑着,想把这尊活菩萨请回自己的家。 谷晨不开心地看过去,小霸王脾气显露出来:“别管我,又不上哪儿去,在家被我爸管着,在这里还要被你们管着,烦不烦啊!” 瞧见这位小祖宗变了脸,王家的人立刻收手,不敢真的去拽他。 一趟旅程下来,二十二个小时车程,王常福是完全了解谷家的这个小祖宗的秉性和爱好,只对女人感兴趣。 火车上,这位谷家小祖宗上到八十岁老太,下到两岁小女娃,都能聊几句,逗得一个个花枝乱颤。 如果不是那些漂亮女同志都有伴,王常福怀疑这小子都想找个地方去野战,完全就是个小色.狼,好在他皮相好,身材高大又笔挺,穿着打扮讲究,否则一定会被火车上的公安当成流氓给抓走。 光凭好.色这一点,王常福就认为这小子成不了大事,不靠谱,如果想掌控他,搞个美人计,就能把这小子拿捏得妥妥的。 回神后,王常福赶紧点头,塞了不少钱和粮票给陈北生:“厂长,我把小晨当侄子看待,劳烦你多多帮我照顾一下他。” “他是我学弟,我自然会照顾他。” 陈北生忙着手中的活儿,对于他们争论的问题,置身事外。 “走吧走吧。”谷晨挥了挥手,没理会那些殷切目光。 为什么会来这边,除了送人,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谷晨在学校招惹了一个姑娘,那个姑娘非要嫁给他。 可人家大小姐脾气,喜欢提前规划一些人生大事,不照做就哭,掌控欲太强,谷晨哪里耐烦伺候,借着送王常福的机会,逃离了天北市,打算过年的时候再回去。 此时他就想混吃等死,啥都不干,到处走走,听说这边海货丰富,他要让学长开船带他去看看。 想到这里,谷晨拿上抹布,不停搞卫生,兴致高昂。 …… 王家人坐在沙发上,听到隔壁的欢声笑语,挺不是滋味。 吴桂香气不打一处来:“这下可好,那个祖宗去了正主家。” 王常福回到家,安心不少:“你小点声。” 而王少鹏顶着黑眼圈,闷头抽烟。 昨天从母亲的口中得知了一些事情,连夜去了凤凰村,调查到了一些情况。 其实他对陈家的事,比较了解,毕竟和陈北望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他心里其实有底。 但还是问了凤凰村七八十岁的老人,从他们口中得知,陈父确实是收养的,两岁不到,就去了陈大麻子家做儿子,他的心就凉了一大截。 凭什么,凭什么所有的好处都被陈北望占了去? 掐灭了烟头,王少鹏双眼熬得通红,抱头,极其不甘心地抓头发。 以前和天北市的那些人联系,那几人都让他叫叔伯,王少鹏就幻想过,如果他们,是他的亲人该有多好。 可没想到,现实却狠狠打了他一巴掌,事事比他强的陈北望才是真货。 而他不是。 他们家只是鸠占鹊巢! 想到这里,王少鹏的眼里一阵阴霾,扭头对父亲道:“爸,如果谷家也成了陈北生的靠山,那么我们在万辰市,只会举步维艰!” 王常福脚痛,不舒服道:“谷家的人,没有发现不对劲,谷大伯大概以为我爸,不会亏待他儿子,哪想到,我爸早就把他的儿子给送了出去!” “那些年,吃他家的,喝他家的,如今我们创下这一番家业,在万辰市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是靠着他们的庇护。” “所以儿子啊,接下来一定要小心行事,不去天北市,咱就没事,免得让谷家人生疑。” 因为,长得实在不像呀! 王少鹏用力握紧了拳头:“爸,我知道了。” 老天真不公平,为什么要给不稀罕权势地位的陈北望全部,偏偏却什么都没给他! 他走到如今地位,费了多少心力和心血啊。 吴桂香在屋里走来走去:“对了,老王,你说隔壁那个谷晨,知不知道他有个流落在外的二叔?” 王常福摇了摇头:“在火车上,就试探了好几次,我很确定他不知道!” 吴桂香:“那就好,说明这小子没带任务来,也就不会去调查真相。” “嗯。”王常福叹了一口气。 这次去天北市出差,差点要了他一条老命,以后再也不去了。 各怀心事的三人昨晚都没睡好,此时却都不困,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该如何哄谷晨这个小祖宗开心,毕竟他舒服了,他们家才有美好的未来。 …… 谷晨孩子心性,除了吃喝玩乐,就是撩小姑娘,而且还是不负责任的那种,完全是一个痞子的形象。 如果不是家里管的严,父亲拿皮带抽他,说不定孩子都打酱油了。 此时,一艘小木船上。 冬天的海上,风浪大,一望无际的视野,看了心情都变得开阔。 谷晨心情好,坐在小木船上,手圈在嘴巴边大喊:“啊啊啊啊,大海——” “……”陈北生在海里垂钓,这几声大叫,把咬鱼钩的大小鱼儿全部吓跑。 谷晨极度开心,吼完了,脸上笑迎迎,想要摇两下小木船,结果船开始剧烈的晃动,他吓得赶紧坐稳。 陈北生眸中带着三分无奈,扭头叮嘱:“这是在大海,不是在天北市那种小湖,海上风浪大,掉下去,对于你来说,是灭顶之灾。” 此时小命掌握在人家手中,谷晨连连点头:“学长说的是。” 陈北生没有管他,看了看木桶,发现这里的鱼不大,他继续摇着船桨,朝前驶,渔船不大,也就够坐两人。 而张钰青在沙滩上,在给舅妈帮忙,敲岛上岩石上的生蚝,两个孩子没多少力气,一起抱着桶,哧吭递过来,张钰青笑着把生蚝放进去。 朱音菊瞟一眼远方的小儿子,嫌弃这个小岛鱼腥味重,一直捂着鼻子,又瞥了一眼干活干得卖力的小村姑。 她有感而发:“丫头,人贵在自知。” 当妻子重生后 第91节 “嗯?”张钰青瞟了一眼中年贵妇,这位阿姨穿着女款西装,就和电视上面的女外交官一样,“阿姨,您在对我说话?” “你和我的儿子并不配,你是渔民出身,可我儿子你也看到了,他的外公是大官,他的母亲也有很好的交际圈,为他将来的政治生涯,都铺好了路。” 张钰青忍不住笑了一声,一点都不生气。 只是定定看着这位优雅的阿姨:“您和您的父亲简直一模一样!” “啊?” “不过您的父亲,要比您好一些,他在语气上可能会很呛人,但他很尊重老百姓!” 在一旁偷偷竖起耳朵听的牛萍,明白了一点什么,瞧见这个小学老同学,牛气冲天的脸,就特别不爽。 没错,牛萍和朱音菊以前一个地方的,娘家都在云北区荷花村。 牛萍从来就瞧不起朱音菊,以前在乡下务农时,这姓朱的,没钱打扮,就去偷钱。 母亲死得早,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家里穷得叮当响,不过是有个参军的父亲,还生死未卜,那时候还吃过百家饭呢! 后来长大,就多了十八个心眼,到处认哥哥,看到陈北生的父亲有工作,而且是废品收购站的正式工,就想方设法勾引。 她可没忘记,这姓朱的,见了一面,就收拾东西非要搬去同居呢。 气得朱家爷爷奶奶差点要和孙女断绝关系。 朱音菊被噎了一下,咕哝:“本来就是个臭渔民的孩子。” 牛萍不干了,怒道:“我呸,没有渔民,你吃啥海货?”开口就训斥她家的外甥女几个意思啊? “人家北生都没叫你一声妈,你倒是摆起了妈的谱。我可告诉你,北生说了,不管你说了啥,我家钰青都用不着听!” 朱音菊气得瞪大了眼:“牛萍,你闭嘴!” 牛萍不吃她那一套:“我外甥□□秀,她从小学习成绩好,如果不是她那个继母挑事,不让她读高中,她考大学也是分分钟的事。” 朱音菊冷笑一声:“有文化又咋样,勾引雇主倒是厉害。” 牛萍把木桶往地上扔。 嘭! 铁丝箍着木桶,几乎要松开。 牛萍撸起袖子要干架,旁边的两个小娃儿嘴巴张得大大的。 张钰青急忙去拦,牛萍指着朱音菊鼻子骂:“姓朱的,你抛夫弃子,去了天北市嫁了个权贵又咋样?你还是一个只会算计别人,不会自立自强,不会长本事的蠢婆娘,难怪你临老啦,落得一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你这个婆娘……”朱音菊气疯了,形象尽失。 这些年来,遇到的人都有七窍玲珑心,只会暗暗讽刺,被嘲笑了,可能都要过好久才反应过来,所以这泼妇骂街的能力,早已经退化。 像小时候那样,朱音菊不管不顾,也要和牛萍干架。 牛萍继续骂:“你就算找个厉害媳妇给你儿子当老婆又咋样?她还能有我家钰青能赚钱?我告诉你,别看我家钰青年纪小,她可是一个厂长,一个月收入,能顶你十年工资,你能在天北市找个开厂的儿媳妇吗?我呸,你这眼皮子浅的,你找不到!” 一番抓骂下来,牛萍稍微有点夸大,却也让朱音菊不敢再小瞧张钰青。 停下了手,不可思议地看着劝架的丫头。 不会吧,她还是个厂长? …… 陈北生把掉进水里的谷晨救上了船,两人互相瞪视彼此。 刚才,谷晨看到一群大鱼,从没有见过这么多鱼的家伙,太激动,用手去抓,一头扎进水里,又犯了脚抽筋的毛病,在水里大叫救命。 陈北生将他救上来,无奈地再次叹息。 只能把船划回去。 上了岸,下一秒,谷晨却笑得没心没肺,朱音菊是认识谷晨的,大家族核心圈的人,她赶紧讨好笑着。 “谷晨,阿姨带你去百货商店买衣服,换一身清爽的好不好?你看都是一些泥腿子,在沙滩上干活呢。” 谷晨淡淡的瞟了她一眼,大概是见多了这种人,不以为意,相反浑身湿哒哒也挺高兴,还帮助张钰青一起敲生蚝:“没事儿,我觉得挺好。” “傻孩子,你不过是感觉新鲜而已,这敲生蚝有什么好的,哎呦,风吹雨淋的,这日子不是人过的哟。” 陈北生也在一旁敲了几个,只是在经过朱音菊身边时,冷冷说:“您说过的,要去父亲的坟前磕头。” 朱音菊微僵,抵触的情绪再次升起,瞧见儿子不开心,她马上笑道:“啊,我差点忘了这茬,马上就去。” 王常福为了讨好谷晨和朱音菊,去自己的走私集团,调派了一辆车。 这是进口货,一张购车券的名额,就要了十万,还有十万是车价,这辆车一共花了二十万!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 这几年,海南岛通过这些车,一大部分老百姓生活都有了质的飞跃,不过国家早已经在打击这种车的进口,因为收不到税。 朱音菊对于王常福的上道,很满意,表示回去以后,会夸奖他家,对此王常福非常感激。 陈北生瞧见母亲离开,压抑的心情,暂时得到了一点点释放。 谷晨瞥了他一眼,用力敲生蚝,丢进人群中,慢吞吞走来走去小胖墩儿陈小南的木桶里。 谷晨状似不经意,大大咧咧问:“学长,你和你妈妈一点都不像,你是不是像你父亲,奇怪,咋没有看到你爸爸?” 陈北生语气低落:“去世了。” “啊?”谷晨傻眼。 他狠狠打了一个喷嚏,不远处的牛萍皱眉,督促两人回去换衣服。 “……好。”谷晨神情呆愣,这可如何是好,怎么就死了呢? 第78章 天空越来越阴暗, 朱音菊坐在车上心绪起伏太大,数次深呼吸,也没有办法压下那股心慌的感觉。 这么多来, 她也有心虚的时候。 如今婚姻生活并不幸福,现任对她越不好, 她就越怀念前夫的好。 如果当年, 没有抛下万辰市的家庭, 而是选择和前夫携手一起过普通人的日子, 那她是否会开心? 害怕面对前夫,不想去祭拜,一点都不想! 那个男人一定会嘲笑她! 不, 更有可能用怜悯眼神,可怜她! 一辈子汲汲营营, 却帮他人做嫁衣,而自己的孩子一个都不愿意认她。 听到雨滴, 砸在车窗上, 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朱音菊一脸欣喜, 解脱了,她弯唇大笑,那股压在身上的沉重消失, 她活动僵硬的脖子, 对司机交代:“下雨了,我们回去。” 司机没有忘记此行目的:“我这里有伞, 是海上走私, 哦不,是进口来的, 您可以撑伞过去。” 朱音菊不痛快地看着多管闲事的司机:“下雨扫什么墓,快点转弯!” 司机不敢违抗,在坑坑洼洼的地里,调转车头,来到大路上。 万辰市的街景一般般,破破烂烂的几条马路,不远处,工人在维修,没用沥青做硬化,在倒水泥,也没有拉上一个护栏提醒,一些路人踩上去,就留下几个脚印子,朱音菊只觉得没眼看。 又抬头看马路两边的房屋,矮矮的,连成一串,和天北市的城中村一样,而这里却是市里面最好的屋子。 朱音菊瞧不上小城市,那些边边角角,到处都是垃圾。 车来到钢厂附近,雾蒙蒙一片,特别是工厂附近的那些店面,厚厚一层灰尘,不忍直视。 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娃从旁边的店铺跑出,站在马路边,扒开裤子就尿尿,差点尿在路过的单车上,路人骂骂咧咧,小孩得意洋洋笑着。 和天北市的孩子素质完全没法比。 小城市太不光鲜亮丽,就像一个不会收拾自己的女人,她看了就不舒服。 司机把朱音菊送回第九厂的生活区,她饭也不想吃,打算回儿子的宿舍休息会儿。 隔壁的吴桂香走出来,瞧见她,眼底闪过算计,急忙迎接:“您还没吃饭吧,要不,来我家吃饭?” 朱音菊也想找个人说话,高傲抬起下巴:“行吧,既然你邀请了我,那我就勉为其难吃一顿吧。” 饭桌上,五菜一汤。 伙食相当的好,两个女人坐在一起,也不知道谁起的头,一起讨伐不在场的张钰青。 吴桂香:“那丫头,我第一次见她,她就坐在我们车间主任的老婆身上,拽头发,打嘴巴呢——” “啊,还有这事!”果然,朱音菊觉得看那丫头第一次就厌烦,是有原因的,“我也不想要这样的儿媳,可她赖着不走呀。” 吴桂香给朱音菊倒了一杯自己酿的甜米酒,狡诈一笑:“这还不简单,你是陈厂长的妈,父母之恩,大于天,你说不要这个儿媳,你儿子自然不敢反抗。” 朱音菊苦笑了一声,没说话,把甜米酒一口灌进嘴里。 入喉咙的味道都变成了苦涩。 吴桂香见她不说话,继续用公筷给她夹菜:“您儿子不同意也没事,可以想办法给他们制造矛盾,让他们分开嘛。说实话,您儿子家世那么好,长相出色,何愁找不到天北市门当户对的姑娘。” 这话,说到了朱音菊的心坎:“对,我也是这个意思。” “不过,那丫头邪门,要小心点。”想到即将被判刑的女儿,吴桂香恨不得杀了张钰青,可她不能,她必须先想办法捞女儿出来。 同时,也要断了张钰青的靠山,敢算计她女儿坐牢,那丫头也不掂量自己的斤两,等着,她的报复才刚开始! “再看吧。”朱音菊不傻。 她自持身份,挑拨离间的话,能听得出来,只是不拆穿而已。 …… 中午下起了大雨,陈北生一行几人,在杨家吃中饭。 清甜的大海虾,鲜嫩的大黄鱼,肥美的鲍鱼,吃得宾主尽欢。 杨顺大笑:“走,淘宝贝去——” 谷晨亢奋跳起来:“什么宝贝,我去!” 饭后,外面的瓢泼大雨渐渐变小,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杨家几个身强力壮的儿子穿上蓑衣,戴上斗笠,提着木桶,领着换了补丁衣服的谷晨,以及两个万分好奇的娃儿,去沙滩那边的洞里抓螃蟹。 杨华泉见人走得差不多,气势汹汹指过去:“你过来,我要问你几件事。” 当妻子重生后 第92节 陈北生被灌了不少酒,乖乖坐着,眉清目秀的白皙脸上多了两坨粉,站起来,一下子变得好高,漆黑眸子里雾润润的:“好,我什么都说。” 张钰青不放心,跟着站起来:“舅舅,你不要为难——” “没事。”陈北生柔声制止,示意她坐下。 张钰青坐在堂屋里,看黑白电视,画面里,林黛玉在葬花,她无心观看,心神不宁,没过多久,陈北生从后山那边回来。 外面的雨渐停,被寒风一吹,陈北生醒了酒,眼睛变清明,不管张钰青问什么,他都说:“舅舅没有为难我。” “真的?”张钰青不信,舅舅可是握着拳头出去的。 她知道自己的拒绝,伤了陈北生。 也曾解释过自己身体的问题,可舅舅和舅妈不懂这些,认为她又没结过婚,不信她生不出孩子。 难道说,自己能看到未来? 张钰青现在很矛盾,害怕和陈北生在一起,又害怕他真的放弃。 舅舅一家所有火力,全集中在他身上扫射,她替他难过。 即便她解释,舅舅也不信,而这个青年心甘情愿的承受责难,这点,让她愧疚自责。 刚才,她甚至想请他跟舅舅说,互相放弃了彼此…… 或许,这样对他们都是一种解脱。 陈北生站在门口,看了一下天空,又扭头盯着屋檐滴落下来的雨发呆,那雨像永远下不完,打在他的心上。 见他定定注视了良久,张钰青走过去问:“怎么了,你一脸难过,是不是我舅舅说了难听的话?” 陈北生摇了摇头:“不是因为舅舅。” 噼里啪啦的雨滴从高高的树上,砸到屋檐,打断了对话。 张钰青观察了半天,心中难安:“别伤心,等你大哥回来,我就辞去小保姆一职,舅舅他们就不会认为我们还有关系——” “连你也要离开吗?”陈北生眼中的伤痛一下子涌了上来,他垂眼认真看她,眼中渐渐多了雾气。 啊…… 怎么哭了? 这酒的后劲,也太大了吧。 张钰青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干架和骂人都操练得很棒,可哄人和撒娇完全不会啊。 陈北生一字一句,像小孩子一样咕哝:“我爸到死,都思念着我生母,结果,今天要去扫墓,却偏偏下这么大的雨,是天意吗?还是说我爸在伤心了,因为我生母过了这么多年才回来……” 原来不是那事! 张钰青一秒钟变得稳定。 她冲陈北生笑了笑,安抚道:“今天不能扫墓,那就明天,你母亲从天北市回来,也不差这一天,你别愁眉苦脸,不好看。” 陈北生怔了怔,被她轻快的语气感染,嘴角勾起了幅度:“这样笑,就好看吗?” 几乎看不到毛孔,好俊朗的脸! 张钰青傻住,靠太近了呀,她退后:“好看。” “那你喜欢还是讨厌?”陈北生认真问。 张钰青眼珠子扫向一边:“咳咳,还行吧。” 陈北生想到她刚才的话,又委屈地凑近她,低垂着长睫问:“那你还要放弃吗?” 一双黑亮眸子里,都是水汽。 旁边的谷晨提着桶,走进屋,笑哈哈看着学长撒娇。 张钰青不好意思,直接躲起来。 陈小南和陈小起两个小娃儿嘻嘻哈哈闹成一团,戴着小斗笠在外面又蹦又跳。 陈小南提着小木桶,哼哧哼哧用力跑,小斗笠遮住眼睛,又被小手给掀上一点,那一身小斗篷上面全是泥点印子。 “钰青阿姨,好多螃蟹,好多啊!” “钰青阿姨,我们一起去抓螃蟹吧!” 陈小起和陈小南被细雨淋湿了衣服,小手冰凉,陈北生又变回沉稳模样,把孩子们给牵回来,借了灶,烧水,让他们洗澡。 张钰青负责给陈小起洗头。 躲在房里偷看的牛萍,不停点头,扭头看杨华泉:“你说他俩什么时候准备一桌酒席,承认了这段关系。不然,这不清不楚的像啥样!” 杨华泉撇嘴:“这小子还不想哩,说什么还得等一等。” “啊,等啥,他不会是想吊着我家的钰青吧。” “行了,咱们别替他们瞎操心。”杨华泉心烦,外甥女也有自己的事业,两个小的不急,他们老的急也没用,“订不订婚,他们自己拿主意!” 外面,对海上渔民家非常好奇的谷晨连斗笠都不愿意戴,把一桶螃蟹倒入大缸里,丢一些稻草进去,免得它们打架断腿,就朝外面冲。 还要去沙滩洞穴抓螃蟹,那雨水冰冰冷冷,他拎桶跑得飞快。 踩在软泥巴上,脚底打滑,一头撞上了龙眼树。 牛萍:“傻小子,是不是昏头啦,哪有这样糟蹋自己的,赶紧进来。” “婶子,我等下再回。” 丢下一句话,人已经远去。 陈北生瞧见学弟打了几个喷嚏,也没说什么,都已经大学毕业,不是小孩子,自己的身体自己看着办。 谷晨摸摸撞疼的鼻子,笑嘻嘻跑远。 …… 第二天清晨。 天空乌云散去,雨渐渐停了下来。 当王少鹏得知谷晨不愿意回来,非得跟着陈北生他们去凤凰村扫墓的时候,就开始警惕了起来,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于是休了假,打算陪这个小祖宗一起去山上。 绿色吉普车和一辆进口私家车,在坑坑洼洼的泥路上,艰难行驶。 谷晨一会儿东倒西歪,一会儿又被颠得从座位上飞起,个儿太高,撞到了头,他蹙眉:“这里的路,怎么不修一修?” 张钰青仔细给这位来自大城市的年轻人解释:“市里面太多路要修,没有钱,修不到村里来。” 谷晨只能摸摸头,趴在车窗上,看着毫无修饰的乡间农村,这一条路,全是烂泥巴,轮胎行驶过去,压出来也是轮胎印。 另一辆车上坐着的人,是陈北生的母亲,打开车窗,在喊话:“北生,你听妈妈解释,我没有不肯来,就是扭了脚,耽搁了点时间,你别生气好不好。” 张钰青看向闭嘴不语的陈北生,叹了口气,探头替他回话:“阿姨,您扭了脚,要不回去休息吧?” “我……”朱音菊是想回去。 她压根不愿意来,一大早装作扭了脚,磨磨蹭蹭说不舒服,原本以为儿子会心软,让她在家休息,哪里知道,儿子非要给她擦药。 检查她脚踝时,发现没肿,也没见淤青,他太生气,就再也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唉,有个太聪明儿子也不好,一下子识破她的伎俩。 到了一座荒山下。 近乡情怯,熟悉的天空树木,和不远处炊烟升腾的土坯房,十多年都不曾改变,让朱音菊心烦气躁。 她咬了咬牙,走到陈北生面前,故作坚强:“妈妈真的扭了脚,不过不疼,我能坚持。” 陈北生面无表情:“那你走第一个?” “……好。”听说,坟墓在山顶,山路被雨水冲刷,不好走,朱音菊扭曲一张脸,踉跄地抓紧旁边的树枝往上爬。 一生都爱美,三岁就学会了要新衣服穿,如今八十年代,对穿着打扮没那么多要求,所以不管去哪里,她都是一双高跟鞋。 张钰青瞧见那位夫人踩了烂泥巴,差点摔下来,扭头问:“我们要不要去帮帮你母亲?” “不用。”陈北生冷酷得可怕。 出门之前,他提醒过生母换一双鞋子,生母觉得不美,不肯答应。 张钰青硬着心肠,没再去管。 祭拜,也得心诚一点才行,心不诚,就会像那位夫人一样,高高的鞋跟,踩在烂泥巴里,拔都拔不出来。 谷晨盯着牛皮靴底面的泥巴,陷入深思:“这山上都没路,棺材怎么运上来的?” 张钰青笑了一声:“他们都有三头六臂,自然能抬上来。” “真的?”谷晨咋舌。 王少鹏赶紧解释:“其实还有一条正常些的路,前些天,下暴雨,山上发生了泥石流,把那路覆盖了,所以今天咱们只能走后山。” 谷晨似笑非笑:“看不出,你对这里还挺了解。” 王少鹏不自在地挠头:“几个同事老家,都在这儿,听他们说的。” 花了半小时,爬上山,一个个累得满头汗,陈北生顾不得休息,把坟墓旁边的杂草清除干净,然后就把带上来的磁盆子扣上,点上香烛,摆上父亲爱吃的扣肉。 没说得什么病,他只是满目的凄凉。 王少鹏瞟了一眼墓碑上的名字,心里有点慌,又一想,他是大活人,难道还怕一个死人不成,于是,用力瞪了一眼墓碑! 朱音菊累得抱着树直喘气,浑身狼狈,衣服上全是泥巴点点。 手上也是黄泥巴。 她抱着树木,瑟瑟发抖,死活不敢看墓碑。 陈北生在地上铺了草席,抬头问:“您不来磕头吗?” “妈妈休息一下哈。”朱音菊语音不稳地回道。 张钰青和谷晨还有王少鹏轮流给土堆垒起来的坟包,磕三个头,烧了点纸钱。 却都不见朱音菊过来。 陈北生质问:“您在怕什么?” 朱音菊:“我没怕。” 当妻子重生后 第93节 她当然怕,因为当年离婚,她离开家时翻箱倒柜,把家里多年的积蓄一千块,全部偷走,没给他们爷几个留一分。 不管换谁,都会有巨大怨气。 她可不想被鬼缠身。 陈北生:“那行,您走吧,回你的天北市去。” 下一秒,朱音菊不再发抖,荣华富贵消失和没了优秀儿子给自己养老,这些都比鬼可怕。 朱音菊大着胆子,闭上眼,胡乱磕了头。 瞧见小儿子在那里折纸钱。 她伸出手,磕磕巴巴道:“来,我……我来给你爸烧纸吧。” “嗯。” 这一次陈北生没有拒绝,侧身站了起来。 朱音菊蹲在地上,一边烧纸,一边壮胆,说着以前搞笑的事。 “你曾说过,一定要比我活得长,不然,我在外面受了苦,没地方哭去。” “不过,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也没告诉我一声,不然的话,我也能早点回来,给你烧点纸钱,让你在地下,不至于没钱花。” “我记得,刚到你家时,是寒冬腊月,我全身上下就一套夏天的薄衣服,冻得直发抖,你二话没说,带我去了供销社,买了棉袄。” 说到这里,朱音菊鼻子忽然一阵发酸,那股害怕情绪消失。 再次跪下来,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磕出了红色的印子。 张钰青颇为诧异。 听了这番话,原来陈父对这位朱女士挺不错的嘛。 她以为这位朱女士和陈父有不共戴天之仇,毕竟她这么多年不肯回来,又怕成那样。 敢情是亏欠太过、良心不安啊! “北生,你快点扶妈妈起来,哎哟,腿麻了。” 陈北生听了母亲那些话,双眼通红,没伸手去扶她。 朱音菊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啥,瞧见众人不赞同的目光,她懊恼不已,恨不得打自己嘴巴,怎么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不过,她不后悔。 即便这个男人温柔体贴,皮相好,但靠着那点工资养活一家子,还是太穷了呀,给不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所以她的离开没有一点错。 她有权去追求想要的生活,抛夫弃子,受万人指责也不在乎。 …… 下山。 陈北生领着众人来到他的老家。 这边,距离万辰市的市区,不过二三十分钟车程,张钰青眼前又出现了一些画面。 没过多少年,凤凰村就要被规划,要修省道,陈家的地,和那栋土坯房被征收,按面积和人口算,分了五套房子。 陈北生打开老旧的木门:“请进——” 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大概是没人住,有一点灰尘。 谷晨看稀奇,点头:“不错。” 他到处看,俨然一副想寻宝的模样。 同时在抽屉里,到处翻翻找找,张钰青看不下去,问:“你找啥呐?” “呃……就随便看看。”没找到相册,谷晨装傻充愣,“学长,你家挺大的,有两百多平吧,卫生难搞呀!” 陈北生笑道:“嗯,两百八十平,我父亲曾扩建过一次。我每个月会回老家一次,清扫一下灰尘,捡一下瓦片,把腐朽的木头换掉,老家才能勉强维持原样。” 朱音菊满脸嫌弃,太久没住人,屋里霉味儿重:“你爸就是这样,没出息,这么多年下来,咋就不知道盖栋新房,早知道这样,我就给他汇点款。” 漂亮话,不要钱地说。 陈北生听不得别人抱怨他父亲:“他把我们兄妹三人,健康养大,培养成才,就已经比您强了不止十倍。” “……”朱音菊选择闭嘴。 瞧见小儿子,又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一双眼,写满了桀骜不驯,于是她讪讪笑了笑。 第79章 众人没在凤凰村呆多久, 天气不好的缘故,很快便选择离开。张钰青察觉到陈北生一连好几天情绪低落,她安慰了一下, 大概是听了进去,他又恢复了以前温雅开朗模样。 第九厂架了新的生产线, 生产的是硅胶娃娃, 做出来后, 其中, 陈北生送给了张钰青一个憨态可掬,能眨眼睛,一头金发, 并且斜抱着就能闭眼睛的娃娃。 张钰青不可思议地惊呼:“你们厂生产的?” 陈北生点头:“你说的,做铁皮玩具不是长久之计, 我觉得也对,市场这边确实已经出现疲劳, 特别是最近出口到国外的几批货, 客诉多, 铁皮玩具太锋利伤人的新闻也屡见不鲜, 我猜用不了多久,国外就不会再要我们的产品,所以我只能另辟蹊径。” 张钰青笑了起来:“你改了生产方向, 就没有人反对?” 陈北生苦笑:“怎么没有, 大家都反对,总厂那边也不看好, 让我悠着点。” 说到这里, 他眼里却异常坚定:“如果不改变,就没有钱, 没有钱,第九厂还是会倒闭,我别无选择。” 张钰青对陈北生充满同情:“你也够倒霉的,王常福联合会计,把厂里的钱都给贪空了,等你来接手,就剩下一个烂摊子。” 这些事情,陈北生在几个月前,就和张钰青提过一次。 不过,对于这点困难,陈北生倒是不在意,他笑道:“娃娃身上的衣服,你们厂能不能生产?” “啊?” 瞧见张钰青整个人傻住,陈北生笑容更明朗:“你应该愿意接下我们厂的订单吧,别看现在产量低,但这硅胶娃娃投入市场,成绩如何,很快就能见分晓的。” “好好好!”张钰青一脸财迷,“我们厂接这个单子,你要多少,我做多少。” 第一笔最大订单,就这样产生。 张钰青去了临峰制衣厂,又招了五个熟练工,她自己设计制作了十多套硅胶小娃娃穿的衣服,得到陈北生厂里的干部们一致认可,她便加足马力的生产,短短两个星期,就生产出了五千套小娃娃的衣服。 临近过年还有二十天,张钰青置办年货时,去了一趟百货商店,看到货架子上的几个穿着喜庆红衣裳的硅胶娃娃,她成就感十足。 一个个小姑娘伸手要买。 那些双职工家庭,手头比较宽裕的父母,还真就舍得掏二十多块钱,咬牙给闺女买一个,销售非常火爆。 提着大包小包回到陈北生的宿舍,张钰青笑得合不拢嘴,没有理会那个看她不顺眼的未来婆婆,一边给陈小起和陈小南换新衣服,一边和陈北生说百货商店销售的盛况。 “我才站了十五分钟,顾客就买走了五个娃娃,你们厂今年有了它,一定能彻底扭转局势。” 陈北生不骄不躁,笑着点头:“那挺不错。” 陈小起摸着漂亮的小棉袄,踢了踢崭新小皮鞋,她羞涩地问:“钰青阿姨,这个很贵的吧?” “嘿嘿。”陈小南不会问这些,对于小胖墩儿来说,穿新衣服,和穿破破烂烂的衣服没区别,他只对吃感兴趣,才刚换了衣服,就噔噔跑去桌上,垫着脚尖拿了两块灯芯糕,吃得嘴里鼓鼓的,学着姐姐那样问一嘴:“好吃,贵吗?” 张钰青笑着摸摸他们的头:“不贵,你们的叔叔啊,给了钰青阿姨大订单,所以你们不用担心阿姨买不起。” 两个娃娃都知道钰青阿姨开了一个制衣厂,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旁边那个正要讽刺几句的朱音菊讪讪地闭了嘴。 十分不是滋味地坐在椅子上,吃了一块灯芯糕,嫌弃太甜腻,就没有再吃第二块。 外面院子里,谷晨骑着二八大杠回来,扶把手上面架着一个木桶,他把桶取下来,笑哈哈跑进来:“我和杨顺去海上,捞了螃蟹和虾,今天加餐。” 张钰青看一眼,鲜活的虾跳来跳去,大青蟹巴掌大一只,她指挥道:“你去把螃蟹刷干净,等下我来做。” “行啊!”痴迷于赶海的谷晨提着桶去干活。 朱音菊气得胸口疼,狠狠瞪了张钰青一眼:“死丫头,你到底知不知道他什么身份?” 也不等张钰青回答,朱音菊上赶着跑去厨房帮忙。 犹如哄小婴儿似的,让谷晨去休息,同时还想抢活,可人家谷晨干得起劲,认真拒绝了她。 最近一个月,他被陈北生以及张钰青调教了出来,想要吃,就得干活,管你是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不干就滚蛋。 见这个烦人的阿姨,想害他被教育,谷晨便有些不耐烦:“不用,您出去呗,真的很碍事!” 一瞬间,厨房除了刷洗的声音,就没了其它声响。 张钰青偷笑了一声,张罗着去一趟乡下老家,她一个人孤孤单单,是不打算在乡里过年的,于是就把卫生搞了一下,把杂草全部扯干净。 最近有钱,前些天联系了一个小型施工队,今天她过来没多久,那些工人过来给她家的院子全部倒上水泥,这样下次回来就没有这么累。 说到挣钱,除去还钱,今年张钰青还挣了一万五,成了报纸上货真价实的万元户。 前些天,临峰镇的新镇长说上面有任务,要给万元户颁奖,并且记者还要来采访,以此来鼓励老百姓们早日脱贫致富。 可万元户名额多,人少,让她必须凑个数,张钰青知道瞒不过干部的眼睛,干脆应承了下来,打算明天去接受采访。 村长的老婆笑呵呵地走进屋,大声道:“钰青呐,你上次让我送的棉花,我都去送了,咱们村,那几家五保户都不肯白要,拿了钱,喏,你收着吧——” 一沓子分票和毛票出现在言秀红的手里。 张钰青只好接过去:“我知道咱们村很多老人不方便,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就买了棉花回来,但我一个小丫头去送,他们肯定不要,所以我只能拜托秀红婶子,劳烦您走了这么多趟,辛苦了啊!” 言秀红笑着摆摆手:“你给我男人减轻了工作负担,我还得感谢你呢。况且,哪个冬天,村里不死老人的?如果家里没点厚衣服,那死的只会更多,你不也给了我十斤棉花嘛,家里的老老小小小,都多了一身棉袄哩。” 今年棉花减产,全国大部分地方只能凭票购买,可农村人没地方弄票。 言秀红本来还在发愁,后来张钰青送来了棉花,帮了她很大的忙,她感激万分。 瞧见施工队的,很快倒好水泥,言秀红稀罕得不得了:“整个海钩子村,也就你家和张二牛家在院子里倒了水泥,啧啧,这地啊,以后都不会长杂草咯!” 张钰青作出无奈表情:“我也是没办法,每次回来,这草长得比人还高,都不好进屋。” 住在不远处的几户人家,听见这边声音嘈杂,也跑过来看热闹。 瞧见那院子里光溜溜一片,水泥被工人抹开,一片平坦,羡慕得直感叹。 “好呀,真好,这能读书识字的,就是好!” 当妻子重生后 第94节 “看上去,干净着哩,下雨天,也不怕!” “钰青丫头有出息哟!” 都是乡里乡亲,张钰青又常年不在家,以后,还得麻烦大家帮忙照看老宅,她不停散烟,快速发糖,倒茶,一众乡亲都在问她是不是发了财。 “没有发财,为了开服装厂,我向舅舅借了不少钱。” 随便扯了个谎搪塞过去。 乡亲们嫉妒的眼神消失不见,转而变成关切:“那你压力挺大吧,这厂不好开!” 张钰青笑道:“是啊,我压力大,怕还不上钱,晚上都睡不着呐。” 乡亲们点点头,没了小心思,不停夸奖张钰青有魄力,有本事,小小年纪,心思就特别活络,不像他们家丫头和小子,一个个只会吃白饭。 工人多,院子里倒水泥不过两个小时,张钰青结算了工钱,离开时,又给众人散了烟,发了糖,大家都称赞张钰青会做人。 离开老家,张钰青的车框里,装满了乡亲们送的蔬菜瓜果。 新鲜的蔬菜,颜色漂亮,一点都不蔫。 如果不是没时间,张钰青都想自己种菜,城里的蔬菜要用抢,且种类少,有股怪怪的味道,听说奸商头天晚上泡过水,第二天就会压秤,都没了蔬菜的本味。 傍晚来到陈北生的宿舍。 张钰青停好单车,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穿着时髦的女性,一手抱着娃儿,一手指着朱音菊的鼻子骂。 “你以为我像你这个自私鬼?和男人离婚,不光孩子不要,还把家里的钱掏空,你怎么不怕我们饿死?现在假惺惺来表演母女情深,晚啦,走开!”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妈也是为你好,你和丰家的小子,离了婚,就不该带孩子走,而且还是个儿子,以后你还咋嫁人?” “你以为我是你,离了男人就不能活?我有工作,有钱,请得起保姆!” 小男娃儿才两岁左右,穿着可爱的小老虎棉袄,连衣帽被母亲扣在小脑门上,小家伙嫌弃热,用力扯开,不哭闹,母亲和外婆吵吵嚷嚷,他根本不怕,一双亮亮的眼珠子,咕噜噜乱看,瞧见张钰青提着一个大布兜迟疑走过来,他就咽了咽口水,突然伸出一双肉胳膊:“姨,抱抱。” 几双眼睛同时看向张钰青。 张钰青挎着布袋子,尴尬笑了笑。 陈北娟仔细打量张钰青,乌黑长直发,精致鹅蛋脸,穿着红色风衣,红色紧身裤,脚下是一双长筒红皮靴,深红色不显突兀,相反,特别衬雪白肤色。 下一刻,孩子转手递过来,陈北娟霸气道:“来,让你未来舅妈抱你,别影响我和你外婆吵架——” 张钰青慌忙抱住孩子,小嘴弯成了o形。 第80章 别看丰小宝才两岁, 但小胳膊小腿挺扎实,很沉,他不停地舔嘴巴, 同时眼巴巴瞅着那个布袋子。 张钰青苦笑,她这里面只有蔬菜呀, 想到自己兜里还有玉米味的软糖, 急忙掏出一颗, 连着袋子, 掰碎了,掏出碎糖果喂进那探头过来的小嘴里。 “舅麻,好吃!” “呃……你喜欢就好。” 那边的母女俩又吵了起来, 这次不是为了丰小宝的事儿。 “我告诉你,她不可能是你弟媳妇, 你这丫头,怎么就没看人的眼光?” “朱女士, 你看人眼光好?咋就二婚找了个那样的男人, 每个月给你一点点零花钱, 防你跟防贼一样!” “死丫头, 嘴巴咋那么损,把你妈气死了,你就能讨到半点好?” 张钰青一直没说话, 耸了耸肩, 抱着丰小宝进入陈北生的家,此时屋内大饭桌边上, 坐着一大两小, 谷晨在教陈小起和陈小南学习。 看了看腕表,五点过五分, 现在不早了,如果不做饭,等下都得喝西北风。 把扎手的丰小宝交给谷晨,张钰青在厨房忙碌。 陈北生下班回来,一脸淡定自若,好似没有看到门口吵架的两个女人。 提了一只烧鸡,两斤卤牛肉,把菜放进厨房,接着就在一旁打下手,帮张钰青择菜、洗菜。 他突然说:“今年过年,我陪你一起去舅舅家。” 切菜速度很快的张钰青没说话,等把配菜切好,装盘,改切荤菜时,张钰青这才后知后觉问:“我舅舅邀请你了吗?” “嗯,他邀请了,还让我带上孩子。”陈北生温和点头。 张钰青头疼。 总感觉陈北生有点儿狡猾,这绝对是在温水煮青蛙! 一点点侵占领地,然后攻城略地! “我说过的,我没有办法……” “我知道!”陈北生打断张钰青接下来的话,瞧见煤炉子的火没上来,就拿出铁钳掏了掏下面的煤灰,让空气流通。 张钰青见他如此倔犟,明白自己说再多也没用,只能放任不管。 晚上吃饭,桌上有清蒸大海蟹,卤牛肉,烧鸡,甜水虾,清炒大白菜,紫菜虾米汤,谷晨觉得好吃,一个人吃了三碗饭。 接下来宣布一件在他看来,很难过的事。 “我下周星期一,要回天北市。” 张钰青点头:“恭喜回去当少爷。” “喂!”谷晨很不开心,他都要走了,他们怎么就不能伤心一下? 陈北娟认真问:“你回去后,打算进政府部门工作吗?” 谷晨摇头:“不知道,再看吧。” 朱音菊撇嘴:“你们这些孩子,真不懂事,既然父母给了你们好的出生,就应该听话,按照父母铺好的路走才对!” 这话,陈北娟不爱听。 她刚要贬损几句,外面走廊上,有人在轻轻踢门,门没关,王少鹏端来了佛跳墙,笑呵呵道:“小晨,我知道你爱吃海鲜,前几天,我去万来国营饭店打了招呼,让他们做了一盅,你们尝尝吧。” 陈北娟看到王少鹏,变了脸色。 而王少鹏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冷脸,笑脸走上前,把那一盅汤端上桌,然后转身要走。 陈北娟拍桌而起:“姓王的,你站住,我问你,我大哥和你是生死之交,你为啥要害他——” 陈北生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行了二姐,别吓着孩子。” 几双童真的眼睛,齐刷刷抬起来,看她。 陈北娟一噎。 王少鹏佯装不解,然后,拉下脸说:“北娟,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说!” 谷晨一边吃佛跳墙里面的海参,一边兴味盎然地问:“学姐,你大哥怎么啦?” 气氛变得冷凝,僵窒。 陈北娟颤手指着王少鹏:“你们王家走私,整个万辰市,谁不知道?你好狠的心,害你的朋友背黑锅,而你这个罪魁祸首,却安然无恙,你这是把我们陈家当傻子在玩弄么?” 今天不说出个子丑寅卯,她不会善罢甘休! 王少鹏冷笑:“北娟呐,如果你有证据,可以去报警。” “你!”陈北娟的拳头捏紧,又松开,反复好几次。 朱音菊打圆场:“北娟,你坐下,我看其中肯定是有误会,王队长是个好人,他绝对不可能害你大哥。” “朱女士,你闭嘴!”头一次,陈北娟想要把这个生母赶出门。 王少鹏可怜兮兮地扫向谷晨,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无辜,眼睛渐渐泛红,他痛心疾首道:“唉,我以前劝过北望,让他不要和南湾那边的人接触,他不听,我也没有办法。” “滚!”陈北娟怒不可遏,拿起瓷调羹用力投掷过去。 出其不意的一下,打中了王少鹏的鞋子,他故意哎哟叫了几声,灰溜溜离开了陈家。 走廊里,王少鹏瞟了眼身后,小心把门关上,看了眼屋内的几个人,瞧见他们脸色各异,他冲众人摇摇头:“我猜测,谷晨现在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好!”王常福擦了擦汗说。 王常明却质疑道:“不对!” 他深思熟虑了一会儿,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缓缓说:“我感觉要坏事了啊,谷晨那小子有问题,他一个华清大学的高材生,不可能心性还像个孩子,再怎么玩,他也不可能在一个不太熟悉的学长家呆这么久!” 王常福吓得手一抖,茶杯摔落在地。 而吴桂香也在大喘气,抚摸着胸口,用力揉了揉。 王少鹏瞳孔都缩得紧紧的:“叔,您的意思是?” “哼!”王常明阴笑,“这个谷晨,我看,留不得——” 王常福吓得站起来,小声怒骂弟弟:“你疯啦,他死了,对我们没有一点好处!” 谁都可以死,但谷家唯一的孙子绝对不能! 那是要翻天的! “大哥,二选一,你是想等谷晨回去后拆穿真相,我们马上死;还是现在制造意外把谷晨弄死,把责任推在陈家人身上,我们指不定还能逃过一劫,你想选哪一个?” 意外? 这话醍醐灌顶,击中了所有人脑部神经。 对啊,除了生老病死,意外那么多,谁又能保证健康的人,一定能活到明天? 为了防范于未然,他们王家,不能有半点大意,必须斩草除根! …… 第二天是周六,陈北生去了一趟厂里,开了会后,下午休息。 本来打算领着谷晨去省城玩一玩,但这小子从大地方来的,压根看不上,不想去,陈北生以为他想在家休息,就准备领着姐姐出门,谁知,这小子一定要跟着去。 犹豫再三,陈北生不肯松口答应。 张钰青笑问:“谷晨,你不是要教孩子们学习?” “没空!”谷晨用嘴努了努,指向旁边的朱音菊,“这位奶奶兼外婆,比我更喜欢带孩子!” 朱音菊不知道他们打什么哑谜,为了给小儿子留个好印象,于是挥手把他们都赶出门。 当妻子重生后 第95节 “年轻人好不容易休息一天,都去放松放松,我来带娃儿。” 陈北娟给儿子泡好了奶粉。 将奶瓶扔给朱音菊,交代她哄睡儿子,就大摇大摆出门。 一行人打算去街上走走。 小学生们都已经放假,街上的年味儿越来越浓,鞭炮声突然响起,炸得泥土翻飞,惊得路边一群大人,不停怒斥野孩子。 张钰青看了看四周,悄悄问:“北生,你想去哪?” 陈北生低头叹息一声:“我想去送点钱给我大哥。” 张钰青点头:“那我带谷晨去其他地方,你和你姐去找你大哥吧。” 话才刚说完,谁知一张俊脸出其不意凑过来盯着两人。 谷晨笑道:“去找大哥呀,好好好,我也去,我身上有不少钱,也送点给他!” 张钰青一阵懊恼。 对着陈北生,她充满歉疚,压根不知道谷晨那么八卦,什么话都要凑过来听。 陈北娟大手一挥:“小三儿,这小子鬼得很,都去吧。” 巷子的尽头,一处僻静清幽的宅院里,院子的门,大开,母鸡下蛋后,发出咯咯的声音,里面的女主人,看到一群人,有片刻惊慌,半晌,又平静下来,用围裙擦了擦湿润的手,然后搬出椅子,示意他们坐。 张钰青走过去,满脸愧疚:“表姐,我找了你好久,你吃了不少苦吧。” 王秀花把茶端出来,笑道:“没瘦,还胖了几斤。” 张钰青明显不信。 屋里头,睡了午觉醒来的陈北望,像个僵硬的木头人一样走路,扶着墙壁,跨过台阶,瞧见院子里这么多人,他微微诧异,然后又瞟见妻子一直局促不安地低头,他忽然对陌生人的到来,有些不喜。 “你们是谁?” “大哥——”陈北娟满心激动。 看到陈北望,泪腺发达的她,快速跑过去,踮着脚,一把抱住他的肩膀,大声哭起来:“呜呜呜,感谢老天,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啊呜呜呜……” 陈北生放下茶杯。 这也是半年多来,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到自家大哥。 上次过来,陈北望在睡午觉,陈北生没有打扰他休息,只送了钱。 谷晨好奇围观,摸着下巴,朝陈北望打量,拿手比身高,又歪头看对方五官,然后一拍手掌:“六分像!” 这都啥跟啥呀! 陈北望一脸无语,他想挣脱陈北娟的手,但这丫头抱得死紧,瞧见自己要抗议,丫头就哭得更凶。 “这位女同志,我有妻子,你赶紧松开!” 张钰青疑惑看向表姐:“妻子是指……” 王秀花不自在地瞥向别处:“表妹,我和他解释过的,我只是暂时照顾他的人,他不信,就认定了我是他老婆。” 第81章 场面又恢复闹腾。 “小同志, 快点让她松开我,否则别怪我伤了她!”陈北望满脸严肃地站在这里说。 陈北生只能上前劝道: “二姐,你别哭, 大哥脑袋受伤了,没了关于我们的记忆。” 陈北娟掏出手帕, 擦干眼泪, 抬头仔细打量陈北望。 见他左后脑勺那里, 有蜈蚣疤痕, 疤上面光光的,头发都长不出来,一看就是头皮受损严重。 见陈北望一脸防备, 好像怕别人占便宜,陈北娟哭笑不得地朝旁边的人说:“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正经。” 一旁的王秀花两只手相互抓握, 瞧见这一家子团聚,好像没她什么事, 于是转身要去厨房。 陈北望着急, 心慌。 也要跟过去, 只是被陈北娟拉住胳膊, 他想用力甩脱,瞧见这丫头又哭出了两行泪,陌生的不忍情绪, 让他只能任由她拉着。 “我不是你的大哥, 你真的认错了人!” 陈北娟霸气道:“你就是,不信的话, 你去问那个照顾你的大姐, 她肯定知道你的身份。” 谷晨连连点头:“你们兄妹挺像的。” 陈北望蹙眉,硬朗的脸多了几分不耐, 扭头看向堂屋:“秀花,你来说……” 王秀花脚步微顿,闭了闭眼,该来的,躲不掉。 心底深处一股悲哀涌遍了全身,她扭头,走过去,开始说事。 把陈北望被救后,自己照顾他,然后又因为坏人找上门,不得不搬离桑岛,来到远房亲戚家借住一段时间的经过和盘托出。 “所以,我不是你老婆。” “不,你是!” “我离过婚,我的前夫不是你。” “……”陈北望目光呆滞。 王秀花一脸轻松:“你弟弟给了钱,让我照顾你,而我卫校毕业的,正好干个老本行,还能赚钱。快过年了,你回去吧。” 也不等陈北望说话,王秀花走进屋,决绝地把衣服清理出来,放进包袱里,又拿出中药单子,递给陈北生,交代他定时去前面的中药房拿药。 “清风堂中医馆是我叔开的,我每天会去那边帮忙,你们有事,可以过去找我。对了,你大哥的记忆,有恢复的迹象,他知道老家在哪,也知道父母的名字,你把他带回去走走,用不了几天,他应该就能全部想起来。” 把东西整理好,一股脑塞给陈北生,王秀花始终不肯看陈北望一眼,重新戴上套袖,她就离开了院子。 谷晨戳了戳陈北望的肩膀,幸灾乐祸:“大哥,你一点都不像我,我多有魅力啊,认准了的女人,绝不让她飞走,你好像被抛弃了哈。” 张钰青一脸无语:“少说两句。” 过了会儿,又觉得不对,秀气的眉头微拧,双目紧紧盯着谷晨,脑海里有电流闪过一般,刺激着她的脑细胞,她神情一顿,问:“你叫他啥?” 谷晨摸摸鼻子:“大哥。” 其他人没发现不对,此时都在劝说陈北望先跟他们回老宅看看。 而张钰青却一把拽住谷晨,用极低的声音说:“我问你,你到底为什么要在陈家呆这么久,你在查什么?” “糟糕,瞒不过去啦?” 张钰青瞪眼:“快说!” 谷晨微笑:“我是他们三兄妹的堂弟,嫡亲的!” 张钰青微怔,她的确能看到未来很多画面。 但她猜测,应该是她前世经历过了这些人事物,所以知道一部分人的结局。 而没经历过的,她就无法做到预知。 所以她完全不知道天北市的谷家,会和陈家有关系。 谷晨见她不敢置信,于是就把自己推测出来的一些事,全部告诉张钰青。 声音并不小,旁边的陈北生和陈北娟听了个一清二楚。 于是,院子里发出了陈北娟不可思议地惊诧:“小子,真的假的,我爸和你爸是兄弟?” …… 这一晚,注定有个不平静的夜。 陈北望身上还有案子,暂时不能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所以只能偷偷摸摸回老家。 果然不出所料,陈北望见到两个孩子,回到陈家老宅,剧烈的头痛,让他很快想起了所有事。 他一直沉默,偶尔弯下腰,抱两个孩子,累了,就放下来,反复好几次。 大半年没见,陈小起和陈小南紧紧贴着他,就怕他再次消失。 “大哥,这是你的房间,你结婚后,单位分配了宿舍,不过,你很少去住,大部分时间,还是住家里。” “大哥,这是你的书桌,爸给你打的,然后你见我喜欢,又把书桌让给了我。” 陈北生和陈北娟不停地帮陈北望回忆过去的事。 过了大半夜,两个孩子支撑不住,睡在了陈北望以前的床上。 屋里只剩下一群大人。 陈北望立在门口,眼神从迷惘,到坚定,过了没多久,他看向弟弟妹妹,说:“我明天回一趟武警大队。” “大哥!” “大哥!” “大哥!” 不和谐的一声“大哥”,来自谷晨,他用力摇头,试图劝说这个初次见面,却让他很有好感的堂兄:“你去了就是被抓,王家人不会放过你!” 陈北望的声音,铿锵有力:“我有证据,证明我没罪!” 张钰青在一旁点头,未来的画面里,陈北望确实洗刷了自己的罪名。 可他回来得太晚,即便天北市有朱外公帮忙,可谷家给王常福撑腰,完全压朱家一头。 几次权力交锋下来,陈北望被无罪释放,但也不可能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 而王家为了逃脱罪责,就指派了张强和张雷两只替罪羊,去坐牢、判死刑。 王少鹏那个副队长,依旧逍遥法外。 陈北望瞥了一眼谷晨,对他没多大好感:“你回去后,告诉你爷爷,我们姓陈,不姓谷!” 瞧见大堂哥对自家爷爷那么大怨气,谷晨不好说什么。 他只能解释:“当年战乱,爷爷抛下你父亲,也是迫不得已,不止我家,其他和我爷爷交好的战友,至今都有几个,没找回孩子的……” 陈北望眼中全是讥笑:“所以你爷爷,就胡乱认子,为了弥补亏欠,乱认的孩子无法无天他也不管,还助纣为虐!” 当妻子重生后 第96节 “这个……”谷晨低头不敢说话。 张钰青听了,也有些生气。 她嘀咕:“亲生的儿子孙子,被乱认的儿子,害了也不知道,你爷爷糊涂,他怎么就不查一查呀。” 谷晨抠了抠墙壁:“大概是他老人家以为,别人承诺给他养儿子,就信以为真了吧……” 陈北娟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会儿,想要撒气,一把拽住谷晨胳膊:“走,我们上天北市说理去!” 谷晨被拽得踉跄,一头撞墙上,他哭丧一张脸,摸着肿痛鼓包,敢怒不敢言。 为啥要他来承受恶果呀。 “堂姐,你消消气,现在这么晚,都凌晨一点了,又没个车,我们怎么走,明天好不好?” 一声堂姐,叫得陈北娟心软了点,于是,这一晚大家都在老宅休息,早晨天不亮就起来,一起陪着陈北望去了武警大队。 而另一边,王少鹏被打个措手不及。 他压根没想到,快要过年,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的陈北望,会出现在一众领导面前“投案自首”,他努力扯出笑容,却在和陈北望对上视线后感觉,脖子凉飕飕的,又瞟了眼谷晨,对方冷漠异常。 王少鹏头脑发昏,支撑他的天,即将要塌下来了! …… 张钰青给制衣厂的工人们发了年终奖,就在家带孩子,兼算账。 拨弄算盘的速度很快,除去还债,她今年净利润15928块钱。 两个小娃紧紧靠在一起,陈小南悄悄问:“姐姐,爸爸又出去玩了吗?” 陈小起摇头:“没有,爸爸去工作了。” 自从陈北望那天去了武警大队后,两个孩子日夜盼着父亲回来。 他们的奶奶在做中饭,差点把厨房给烧咯,屋里一阵阵黑烟冒出来,张钰青急忙跑去厨房,瞧见铁锅起火,她忙拿起祸盖压上去,盖好。 见火灭了,朱音菊撂挑子不干:“我就说该请个保姆,让我一个老人家干这种活儿,像话吗!” 张钰青诧异:“您也是从农村出来的,怎么连饭都不会做,您的外孙和孙子,还等着吃饭呐!” 朱音菊掏出洗面皂,仔细洗脸:“我命好,小时候穷,乡下的爷爷奶奶怕我浪费,他们做饭。结了婚,男人和保姆做饭,怎么都轮不到我。” 张钰青不予点评,刷干净锅,快速炒菜。 不到二十分钟,三菜一汤便端上了桌。 也不是她爱劳动,而是习惯使然,看到做事不够利索的,她就想自己动手,要不然就得眼不见为净。 陈北娟扛着丰小宝巡视新厂回来,又一次去王家捶门。 可敲了半天,里面没人答应,气得她用力踹了一下门。 “麻麻……”丰小宝饿,拍拍肚皮要吃饭。 “自从你哥回来后,王家人,连夜跑路了!”张钰青喜欢奶香味儿的软萌娃儿,一把抱过去。 把没放辣椒,提前准备好的菜盛在一起,加点白米饭,喂入那张大的小嘴巴:“好吃吗?” “舅麻,好次!”丰小宝指着红烧肉,流口水,“我要次肉肉!” “好,那你多吃点。”张钰青又喂了一匙饭菜。 陈北娟皱眉问:“你说,他们不会是坐船偷渡去了香江吧?” 张钰青想了想说:“有可能。” 陈北娟不甘心地坐下来:“那我家的仇,就这么算了么!” 张钰青不置可否,想到了什么,说:“我觉着,按照那家人视财如命的性子,他们可能还会回来。” 第82章 张钰青只猜对了一半, 王常福确实舍不得放弃他那些钱财。 不过,他不是逃了之后再回来,而是压根没跑。 没机会转移钱之前, 他不想离开大陆。 而他的弟弟王常明却比他精明得多,钱财早就转移了一部分, 带着一家老小, 坐船逃去了南湾那边。 深山里。 王少鹏扶着王常福的胳膊, 走在小路上:“爸,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走吧。” 一路上, 为了躲避视线,他们都是晚上出来, 王常福拿着手电筒,狼狈喘气:“我不走, 我那么多钱, 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来到瀑布边上, 一处干净的山洞里。 王常福走进去, 拿起铲子,铲掉上面松软泥土,露出盖了油布的木头大箱子。 “爸?”看到五口大箱子, 王少鹏震惊的瞪大双眼, “原来您把钱和金条都藏在了这里。” 王常福满脸得意:“狡兔三窟,还有其他地方有藏钱, 我信不过银行, 自然得留后手。” 这些金子,有一部分是十几二十年前, 抄地主家时,得来的。 至于那些钱,就是这些年走私赚的,其中还有美金。 王少鹏兴奋地说:“爸,那咱们带上这些钱,走吧。” 王常福却叹了一口气:“走不脱,咱们总共三艘大船,一艘去了香江,一艘你叔开去了南湾,一艘在张强和张雷手中,那两小子听到了风声,叛变了,不肯把船开回来!” 王少鹏也有退路:“爸,您别急,如今海警队还有我的人,他们今晚要去公海巡逻,我们可以搭乘上去,然后……” 父子俩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只是没笑多久,山洞外面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张强,一个是张雷,他们狞笑着拍手,看到那些金子和钱,笑得更大声:“好呀,真好!” “你!”王常福去掏手木仓,却慢了一步。 张强先一步,把刀抵在他脖子上:“不准动!” 王少鹏气急败坏:“两个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我爸可是你们的救命恩人!” 张雷指着自己断了一截的眉毛:“恩人?我呸!他不过是想培养两只听话的走狗而已!不听话就喊打喊杀,瞧瞧我这眉毛,这可是他用刀砍的!” 王常福吓得直哆嗦。 没了往日的不可一世,和指点江山的气势。 “张强,有话好说。”王常福惊恐地说着,身子不停朝后躲,一只手,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来。 一声木仓响,子弹击中了张强的肩膀。 张雷见弟弟受伤,怒火攻心,想也没想,拿木仓反击,王常福的手被射穿,流血不止,木仓也掉落在地。 王少鹏赶紧掏出家伙,护送父亲一边逃跑,一边开木仓。 只是,王常福身体不比年轻那会儿,在山路上,跑得艰难,踢到一块凸起的石头,摔了一跤,从坡上滚下去。 而王少鹏一边开木仓回击,一边还要护着父亲,力不从心。 此时瞧见父亲滚到山脚,他一边追,一边大叫:“爸——” 王常福大吼:“别过来,你赶紧逃,保护好王瑞,给咱家留个根——” 王少鹏定了定,想到了自家胖乎乎的儿子等着他去找他。 父亲和儿子比,天平便有了倾斜,他跺跺脚,扭头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张强不再去追,他处理伤口。 从斜跨的包里,掏出镊子,拿出消毒的药水,大胆洒在伤口上,一阵刺痛袭来。张强面色瞬间变得惨白,经验十足的从血肉里夹出子弹,再用绷带缠了无数圈,给伤口止血。 张雷一连数脚踹到王常福身上:“老畜生,你当年给咱们兄弟下套,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吧?” “啊,疼疼疼,别打啦——” 整个森林里,都是嗷嗷地痛呼声。 张强丢掉擦血的纱布,看见大哥在揍仇人,笑得灿烂。 …… 大年三十晚上。 张钰青在舅舅家吃年夜饭,拿到了六个大红包,笑得眉眼弯弯。 钱不多,但拿到压岁钱的喜悦,让她感觉到了被宠爱的幸福。 杨华泉一边看春晚,一边让四个儿子发言,总结去年干了啥。 杨一在铁路上开火车,拉货,经常不在家,但有正经工作,所以他简短说几句,就得到了父亲满意地称赞。 杨帆今年托张钰青的福,赚了不少钱,加上和林彤见了家长,是最稳定的一个,得到的夸奖,比老大还多。 至于杨风和杨顺,虽挣了不少钱,但当保镖时,差点死在煤矿,被他们的父亲,狠批了一顿。 瞧见牛高马大的表哥们像一只只鹌鹑,缩着脖子听训,张钰青笑得肚子疼。 杨华泉瞟了一眼外甥女:“早点去休息,明天会有客人来拜年。” 张钰青点头:“好。” 她没想太多,只以为是舅妈家的亲戚,结果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听到外面唧唧哇哇小娃儿的笑声。 以及牛萍和朱音菊互相斗嘴的声音。 张钰青看了看腕表,糟糕,八点五十。 她懊恼地从床上起来,折叠好被子,赶紧去洗漱。 杨顺一边扫落叶,一边委屈地说:“表妹,你赖床!” 张钰青从厨房出来,吃了一口包子,不好意思地笑:“在这里,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一样,太放松了,不小心睡沉了过去!” 牛萍最爱听这话:“钰青呐,别听你表哥胡说,你一年下来,都在忙,多休息会儿不碍事。” 丢下朱音菊,牛萍抬手,张罗着喊孩子们来吃瓜子花生糖果。 万辰市这边的大年初一,不是重要的事,一般不会来拜访,陈北娟也知道这个理儿。 当妻子重生后 第97节 她抱着丰小宝,走到张钰青跟前,开门见山说:“钰青,我代替父母,今天向你家来提亲的。” “噗——” 张钰青嘴里的包子喷出去老远,“咳咳咳咳咳咳!” 陈北娟嗔怪的单手拍她后背:“有必要这么激动吗,虽然我家小三儿温吞了些,老实了些,但你放心,他以前和村里的陈老牛练过,保护你不成问题!” 张钰青苦笑:“娟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北娟马上会意:“你不就是想说,自己小时候当渔民,冻伤了身体嘛,没事儿,现在孤儿院那么多孩子,如果你们不能生,那就去领养一个!” 另一边,朱音菊垮着一张脸,不咸不淡地和牛萍说提亲的事。 “我儿子,配你家外甥女,绰绰有余,你别不知好歹!” 牛萍来了火气:“你儿子优秀,关你屁事?” 朱音菊不爽地吼道:“他是我生的,你说有没有关系?” 牛萍嘲弄起来:“你生的又咋样?北生打小,你就不在他身边,他成才,也是他父亲靠谱,努力培养出来的,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你!”朱音菊气得半死。 如果不是儿子说,以后大概会去天北市发展,否则打死她,也不来受这份气! 院落中央,龙眼树下。 正主儿陈北生被杨家的几兄弟勾着脖子,一个个不怀好意,质问他以后,敢不敢有二心。 陈北生几乎喘不上气,却还在轻笑:“没有,就认准了你们的表妹!” 杨顺不解:“你大哥找到啦?” 陈北生认真说:“嗯,不过两个孩子还得在我家住上几年,我大哥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陈小起和陈小南在院子里骑着两匹小木马,前后摇摆,开心得直笑。 这是杨华泉做的木工活儿,为了哄小娃娃开心,他断断续续花了两个月时间才完工,昨天就把木马搬了出来,放在院子里。 大概是到了当爷爷的年纪,如今他可喜欢小娃儿! 杨帆觉得无所谓,回道:“我表妹喜欢这两个孩子,指不定养到成年,她都愿意。” 顿了顿,杨帆把其他几兄弟撇开,勾住陈北生脖子,小声警告:“我表妹的身体情况,你知道吧?我可警告你,如果你胆敢在几年后,因为‘不能生’这个理由找事,那你得当心我的拳头!” 陈北生凝视那边给孩子穿新衣服的姑娘,眼里溢满柔情:“不会有那一天。” 杨帆冷哼:“你就这么笃定?” 陈北生慢慢地说:“帆哥,你相信眼缘吗?我怀疑自己大概是上辈子就喜欢上了钰青!” 呃…… 好恶心,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一旁偷听的杨顺没谈过恋爱,但他会反胃啊。 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飘出来,他不停搓胳膊。 杨帆如同找到知己,缓缓放下胳膊:“我信。” 他深有同感。 想到了林彤,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在百货商店见到那个姑娘来面试,他就怀疑自己前世可能错过了她。 那一阵阵没来由的心痛,让他纳闷。 后来回到家,还做了个很长的梦,为了不让梦成为现实,杨帆铆足了劲追求林彤。 “你俩在说玄学吗?”杨顺错愕地瞟一眼老二。 这一个个的,大概脑子都有问题吧,人死了就死了,哪有什么前世今生。 不能再待在这边听两个神经病说话,否则会被传染,还是陪小娃儿玩木马吧。 瞧,那几个小家伙摇晃得多起劲儿。 院子外头。 张钰青和陈北生被家长们赶了出来,让他们去村里走走,美名其曰,透透气。 两人相对无言。 不过俊男美女的组合,从不缺少关注度,杨海村的乡亲们,都在打招呼,议论纷纷,各种羡慕。 来到一棵百年龙眼树下,张钰青打破沉默:“谷晨回到天北市,给你打电话了吗?他家人怎么说?” 陈北生温柔笑道:“他家人很激动,打算来一趟万辰市,想要看看我父亲生活过的老宅,不过,我二姐在厂里,打电话过去,把他们骂了一顿!” 第83章 有些问题, 不能逃避。 浅聊了谷晨几句,话题又回到了订亲上面,张钰青知道陈北生的意思, 大概是他认为上次求婚太唐突,被她严词拒绝, 所以这次为了突显重视, 就就叫上全家人, 郑重其事来拜访, 以表诚意。 张钰青不是不开心,她很感动,但还是问:“你想好了吗?一辈子没孩子哦?” 陈北生眼眸带笑, 用力点头:“嗯。”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嘈杂地声音。 “收鱼, 起网嘞——” “收鱼,起网嘞——” 张钰青便不在说什么, 不远处一个大池塘, 塘主人闲得无聊, 喊来不少乡亲, 把几十米长的渔网放下去,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他叫众人在四面拉渔网。 白花花一片的鱼, 在网里跳跃。 张钰青一把牵住陈北生干燥温暖的手:“走, 我们去看看,听舅妈说, 塘主养了大螃蟹, 等下买一些回去,如果蟹膏多, 我做蟹黄包给你吃。” 陈北生被她的笑容感染,咧嘴憨笑,乖乖朝前走:“好。” 到天涯海角,他都愿意跟着她! 不远处。 牛萍站在院子外面,拱了拱自家男人的胳膊,笑得合不拢嘴:“你看,这不就成了!” “嗯……”杨华泉有种老父亲送嫁闺女的感觉,舍不得,心酸,难受,但又喜悦,复杂的情绪让他鼻头发酸,他抓了抓光头,又抹了抹眼角,转身回去。 牛萍不停地大笑。 一旁的陈北娟也跟着笑,她带着任务来的,把十沓子钱放在堂屋的饭桌上:“这是我家出的聘礼!” 杨家四胞胎,惊讶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杨顺颤手指着钱:“咋那么多?” 朱音菊抱着丰小宝,不让他玩泥巴。 又瞟了一眼屋内,羡慕和嫉妒从眼里闪过,嘟囔:“我年轻那会儿嫁人,五十块钱顶天了!” 陈家人也觉得这聘礼有点吓人。 一万块呀。 陈北娟一挥手:“不多不多,现在天北市有头有脸的人家,就这个数。” 牛萍觉得钱扎手,自家得陪嫁多少才不被压下去,再加个一千块够不够?会不会少了些? 不过转而一想,她家钰青有个厂,能赚不少钱,压根就用不着担心,在婆家会被人瞧不起。 所以女人呐,自己有本事最重要! 于是,牛萍也不心惊,淡定自若地拿起这一万块:“他二姐,这聘礼我们收下,等钰青回来就交给她。” 杨家的“一帆风顺”四个儿子看到母亲把钱点好,小心放进房间,他们既高兴,又郁闷。 表妹夫有点可恶啊! 杨顺最是贪财,如果给家里人花钱,那他心甘情愿。 但是给一个没感情未过门的女人花钱,那比要他命还难受,他嘟喃:“聘礼,一千块钱不就够了吗?” 杨帆瞪四弟一眼:“那是去年的行市,咱们隔壁鱼哥谈了对象,打算今年五月结婚,跟我说,他都送了一千六的聘礼。” 杨顺不干:“如果我娶老婆,要我这么多钱,那她就别进门,这是在卖女儿!” “啪”的一声,牛萍狠狠拍了小儿子的后背一巴掌。 杨顺疼得龇牙咧嘴:“妈,干啥打我——” 牛萍揉着太阳穴,指着他吼:“你这没开窍的臭小子,给我闭嘴!” 杨顺只能捂嘴,不过,他也不是真生气,看到陈北生对自家表妹这么重视,他倒是挺开心,也跟着一起去了外面鱼塘那边,决定好好戏弄一下这个未来妹夫。 …… 天北市。 大年初三。 一处大宅院里,有警卫人员把守,过年了,各种公车进进出出,都来拜访里面住着的老人。 谷大来接待了一些曾经的老部下,就有些力不从心,捂着胸口,躺在床上吸氧。 他的三个儿子,一个长孙,三个孙女和家庭医生随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谷大来吸了氧,感觉呼吸顺畅了些,胸口没那么疼,就招手说:“谷晨,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给我听!” 谷卫军制止:“爸,您刚从医院回来,还是好好休息吧。” 谷大来厉眼瞪过去:“你闭嘴!” 即便大儿子军衔高,享有很高地位,可在谷大来看来,这个家还是他说了算。 谷晨警惕瞟了一眼四周,瞧见众人责怪视线,他也头大。 从万辰市回来,他就把自己调查到的真相说给了父亲和叔叔们听,家里就闹翻了天,又是打电话去万辰市,又是派人着手调查凤凰村那边的情况,光是发电报,收电报,都忙得脚不沾地。 等家人确定了真相,一个个垂头丧气,过个年,比上坟还痛苦。 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同身在重病的老爷子解释这件事。 当妻子重生后 第98节 谷晨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等谷大来从疗养院回来过年,就把去万辰市遇到的人事物,说给了老爷子听。 别看谷大来表面平静,接受了老部下的拜年,但他内心风起云涌,为了再次确认真相,等客人离开,他就又让孙子重复一遍那些话。 谷晨小心翼翼地轻喊:“爷爷?” 谷大来悲伤地坐在床头,目视窗外,喃喃自语:“我家的老二死了吗……” 谷晨谨慎地盯着那张苍老的脸,扯唇笑:“和爷爷没关系,二叔是病死的。” 老人双眼变得浑浊,他想到了去世的老伴儿,那个陪他一起走过人生漫长岁月,有共同理想,为国奋斗一身的女人。 临死前,她求他好好爱护小二。 他们对不起那个孩子,就当是为了她一点点私心,求他一定不要忘了那个儿子! 谷大来突然掀开被子,却倒了下去,几个儿子急忙扶住他:“爸,您这是要去哪?” 家庭医生也就是三儿媳,急忙劝公公:“您的身体不适合长途跋涉。” 谷大来丢开儿子的手:“去机场,去万辰市!” 谷卫军柔声轻哄:“爸,我们代替您去好不好?您身体吃不消呀!” 谷大来瞟了一眼几个儿子,声音平静:“你们不想我马上死,现在就扶我起来!” 几个儿子都吓了一大跳,知道事情紧急,父亲又病重,容不得半点马虎,于是赶紧出去打电话联系。 这边又安排了几个医生。 过没多久,一行人浩浩荡荡坐专机出发。 飞机上,谷晨被几个堂妹掐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他不能求饶,否则会被家里其他人听到,只能硬生生受着。 等下了飞机,市里接到电话和电报,早就安排了数辆专车来接人。 张全安作为市长亲自接待,但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直在问维护治安的马华翔,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 这边,张钰青收到了一万块钱聘礼,想也没想就存在了农村信用社。 舅舅说要给她加一千六当陪嫁,她没要。 几个表哥却决定了,等她出嫁那天,一人出几百,给她添一笔娘家的嫁妆,意在告诉男方,她就算没有父母,但娘家也有人撑腰。 对此,张钰青没拒绝。 她和陈北生去了马华翔家拜年,送了些海鲜。 钱英笑道:“你们别走,留在这里吃中饭。” 张钰青探头问:“马叔呢,他不在吗?” 钱英无奈摇头:“加班呐,去了机场,维护治安,说是接一个大人物。” 陈北生:“没办法,马叔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 钱英又笑了起来,保姆过年这几天放假,她负责做饭。 张钰青见钱英手忙脚乱,螃蟹乱爬了一地,钱英慌慌张张,弯腰捡螃蟹,手又被螃蟹钳子,夹出了血,于是,张钰青赶紧和陈北生一起去厨房帮忙,同时把钱英请出来休息。 饭桌上,得知陈北生求婚成功,钱英开心,想了想,回了一趟卧室,拿出一个绿得像是要出油的玉镯:“钰青,把手伸出来,给你戴着玩儿。” “啊?”张钰青伸手过去。 冰冰凉凉的玉镯便套入手腕。 张钰青吃惊,这东西在改开后,渐渐变得值钱,在未来,会更加的价值不菲,她想褪下手镯:“不不不,我不能要。” 钱英一把拉住她的手,不准她动:“你叫我和老马一声叔叔婶婶,再怎么着,你要结婚,我们也得给你备上一份礼才对,收着!” 张钰青头痛:“婶,这个镯子,太贵重了呀。” 钱英笑了笑,把她额前碎发捋到耳后:“你救了我家老马,就是送你一箱子,我都愿意,不过我没那么多。” 张钰青听了,哭笑不得。 饭后,她收下了传说中价值连城的帝王绿手镯。 只是有点儿压力山大! 回去的路上,张钰青打算去银行咨询,哪里可以买到保险柜,否则放在家里,她真怕被贼惦记。 陈北生轻笑:“别有负担,拿着吧,钱婶的娘家,世代都是大官,这个镯子,并不会让她大出血。” 张钰青听了,这才放心了点儿。 在路上,几个第九厂的熟人,正好看到陈北生,于是就冲他招手,气喘吁吁跑过来。 “陈厂长,你快点回去,你家来了好多的客人,一直守在外面,等着进屋哩!” “对,还有穿着制服的公安,好可怕的!” “其中有个老人,我不大识字,但以前常常出现在报纸上视察工作!” 张钰青和陈北生对视一眼。 客人? 陈北生笑着谢过对方,说了声新年快乐,就和张钰青朝家里赶去。 陈小起和陈小南在陈北娟那边玩耍。 陈北望洗刷了罪名,被队里送去了省城医院治疗脑部神经,最近都不在。 所以如此兴师动众的客人,大概只会是谷家人。 第84章 隔大老远, 张钰青就瞧见了谷晨缩头缩脑地站在人群里,几个年轻的丫头,时不时暗算他一下。 旁边一群颇具气势的中年男女, 穿着体面,气质不俗, 在瞧见陈北生后, 眼睛都变得很亮。 而正中间那个老人佝偻着背, 几乎是被他两个儿子一左一右架着走, 看上去像没有一点力气。 谷晨躲开堂妹的偷袭,比谁都兴奋:“回来了,回来了, 诺,这就是北生哥!” 陈北生堂堂正正上前, 面无表情询问:“你们找我有事吗?” 谷大来气短,但还是努力打起精神, 当看到这个长得和父亲八九分相似的孩子, 他吓了一大跳, 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是……” 但很快又摇摇头, 父亲早死了。 谷大来挣扎着推开儿子们的手,自己拄着拐杖,一步三摇晃上前:“孩子……我是你爷爷, 我叫谷大来, 你能不能带我去你父亲坟头上看看?” 陈北生想了想,他父亲一生善良, 从不做恶毒之事。 即便被人陷害, 也常常一笑泯恩仇。 所以,带他的老子去坟头见见面, 父亲应该也不会生气吧? 大概只会有点儿委屈,为啥这个老人当年不要他。 可是,陈北生偏偏就不愿意。 他摇头:“我爷爷名叫陈草根,他已经死了,我想您大概是认错了人。” 谷卫军一眼就认出这是在医院走廊见到的小同志。 他上前诚恳认错:“孩子,我们知道你有怨气,可你也看到了,我父亲身体情况不好,你就满足了他老人家,小小的请求吧,让我们去你父亲坟头道个歉可好?” 谷家的三儿子谷卫平,也满脸歉疚:“你想要什么,我们都会满足你,求你带我们去一趟吧,满足我家老父亲唯一的心愿好不好?” 外面的人群里,张钰青一把拽住向前冲的陈北娟,朝她摇了摇头。 可陈北娟是个急性子。 她把拍手看热闹的丰小宝,塞进张钰青怀里,又让陈小南和陈小起牵住张钰青的衣角,接着,就冲进去大吼。 “别来假情假意,我们家不需要!”陈北娟怒容满面。 其中女眷,有好几个认识陈北娟,毕竟天北市权贵圈子就这么大。 而陈北娟外公是朱时天。 嫁的人,公公也是军区的二把手。 女眷们劝道:“北娟呐,你别生气,我们进屋里谈吧?” 陈北娟怒极反笑:“你们也怕自己做的好事被人揭穿?” 女眷们尴尬不已。 谷晨几个堂妹撅着小嘴巴,对陈北娟很是看不上。 谷佳佳撇嘴:“你以为自己身上流的血,就和我们有所不同吗,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你这样,也是丢了你自己的脸……” 谷程程皱眉说:“堂姐,爷爷身体不好,您就让他去吧。” “哼!”想到弟弟以后还得在这里工作,陈北娟第一个走进了宿舍,“进来说!” 其他谷家人相继进屋。 第九厂家属区这边的人,议论纷纷,大家好奇他们是什么来头,一个个都在打探。 只是,数个公安在院子里守着,又在驱散人群,众人只能依依不舍离开干部楼。 …… 屋内探讨了好一会儿。 也没见商量出一个结果,还没人出来。 张钰青在外面带着孩子没进去,只是偶尔会听到陈北娟拍桌子怒吼的声音。 “什么狗屁爷爷?您的所作所为,差点让您二儿子绝后您知道吗?” “别跟我提什么骨肉亲情,我们姓陈,不姓谷!” “如果没有发现真相呢?我家兄弟,就要被他亲爷爷,间接害死!” 当妻子重生后 第99节 丰小宝紧紧抱住张钰青脖子,奶香味十足的脸,贴贴张钰青的脸,软萌地说:“舅麻,怕怕。” 张钰青急忙安抚:“不怕不怕,你妈妈没有生气,她在屋里头聊天呢。” 陈小起抓紧张钰青衣角,满脸同情地问:“钰青阿姨,那里面的老爷爷生病了吗?” “对呀。”路都走不了几步,一看就知道生了病。 陈小南咕哝:“老爷爷好可怜,姑姑好凶哒,我今天要吃第四块鸡蛋糕,她就骂我啦,还抢走我的鸡蛋糕,哼,我不喜欢姑姑!” 呃…… 张钰青低头看这小胖子快撑爆的衣扣,肚皮越来越鼓了,她认为他姑姑做得挺对。 屋里面的一群人,商谈了一个小时,陈北娟黑着脸打开门,众人走出来,相继坐上来时的车。 陈北生招招手,张钰青跟了过去。 头一次坐上了传说中干部专用小轿车,这些车全部开去了凤凰村。 谷大来是被几个儿孙轮流背上山的。 他看到四周堆满黄土,以及孤零零的一个坟包,眼睛变得越发干涩。 他很累很累,喉咙里像有痰,一直发出嗡嗡的声音,即便如此难受,他也不肯让儿子搀扶,自己拄着拐,亲自蹲下来,除去坟头边的杂草。 其他几个儿子,一边点香烛,一边磕头。 儿媳妇紧紧跟随。 谷大来直起腰,差点倒下去,陈北生急忙扶住:“您当心些。” “好……好……”谷大来拍拍陈北生的手,看着坟墓笑了笑。 他注视得太久,那墓碑上的名字,好似要刻在脑子里。 其他人也不敢打扰。 到了天黑,众人见不下山不行,才央求父亲离开。 “走吧……走吧……” 谷大来闭上了眼睛,趴在谷卫军的后背上,眼里却有湿润透了出来。 他看到了老伴儿在山上,对他笑,同时又在埋怨他,为啥没有照顾好二儿子。 对不起啊。 他好像犯了很多错。 …… 还没回到陈家老宅看一眼,谷大来就不行了。 谷家人手忙脚乱,把人送去了军区医院,医院院长刚下班,又吓得从家里跑来亲自抢救大人物。 从急救室出来时,院长摇摇头,告知只能勉强吊一口气。 于是,谷家人连夜把父亲送回天北市。 陈北生和陈北娟被赶鸭子上架一般带了过去,只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朱音菊。 第二天,电视和收音机里多了一条老人去世的新闻。 朱音菊烦躁地替外孙洗澡,又给换上香软的小衣服,嘀咕:“北娟那丫头过去参加丧礼,说得通,她在天北市经营多年,身份摆在那里,人脉广,被邀请,也在合理范围,怎么北生也得去?” 张钰青检查陈小起和陈小南的寒假作业,不经意道:“那是他们的爷爷,自然得去参加丧礼。” 屋内顿时安静。 过了一分钟,朱音菊把外孙放在地上,让他去拍小皮球玩儿。 接着,她尖声问道:“你刚才说了啥?” 张钰青瞥她一眼,说:“没想到吧,您抛弃的丈夫,原来不是个普通人,他身份非同一般。” 朱音菊火速冲来,抓住张钰青的手,好一通审问,紧接着,又是笑,又是哭。 坐在门口那里,不停拍大腿:“老天爷,你不公平呀,怎么就让我遇到了这种事啊……” 陈小起觉得这个奶奶好古怪:“钰青阿姨,奶奶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陈小南憨憨点头:“有点儿像二青子哥哥家的奶奶。” 张钰青囧了囧,那个二青子的奶奶是个精神不正常的老人,喜欢打人,常被小孩子骂神经病。 “没有哦!”张钰青摸摸他们的头,“你们的奶奶只是懊恼错过了一座大金山,在后悔而已!” 两个小娃儿顿时表示理解,就连丰小宝也似懂非懂的抱着皮球点点头:“二婆,好可怜……” 过了三天,陈北生和陈北娟在大年初七这天回来。 大年初八要开工,他们必须上班了,同时跟来的还有谷晨。 …… 而另外一边。 东躲西藏的王少鹏,知道不宜久留,带着儿子和情妇安娜,准备出海。 还没来得及坐上快艇,就被人守株待兔拦住,这个人是王常福的情妇刘霞。 一把冲出来,抢走了小胖墩王瑞。 “刘霞,放下我儿子,有话好说!” “王常福人呢?他在哪里?我跟了他几十年,他不念旧情,把我儿子害死,我要找他报仇!” “你儿子刘兵不是逃走了吗?我爸咋可能害他!” 刘霞神情疯癫:“我以为我儿子逃走了,可是他没有啊,有人刚跟我说,逃走的那个晚上,就被王常福的手下给杀了,在海上飘好几天,喂了鲨鱼呜呜呜!” 王瑞吓得大哭:“爸爸,救我——” 刘霞当即就拿刀刺了王瑞的脸,一道划痕出现在那白净小脸蛋上,王瑞痛得大叫,王少鹏心痛到要发狂。 他的情妇安娜一把扣住他:“别去,我怀孕了,你去了就是送死,时间快来不及了,五点之前,那边没等到我们,就会开船离开!” 王少鹏推开她:“要走你走,我必须救我儿子!” 安娜挣扎了数秒,她太想去美国,听说那里的人,如同活在天堂,她必须去看一看,于是真的坐上快艇,自己操纵了几下机器,离开海岸上。 王少鹏小心周旋,举起双手一点点靠近:“刘霞,你要钱吗?我有的是钱,我给你钱好不好?求你放过我儿子!” 刘霞不干,她已经疯狂:“不,你别过来,我儿子怎么死的,你儿子就得怎么死!” 王少鹏突然掏出随身携带的木仓,也不管附近渔民在看着,他快速射击。 刘霞右胳膊中弹,剧烈疼痛袭来,那把刀便落了地。 王少鹏一把抢走儿子,朝岸上逃跑。 就怕慢一步,会招来一直在找他的公安。 第85章 得知刘霞没来上班, 是好几天后的事,很快就有人向陈北生汇报,刘霞被子弹射穿了胳膊, 住院了。 陈北生作为厂长,有必要去慰问一下病人, 和厂里的干部班子一起去了医院后, 刘霞右手绑着绷带, 瞧见陈北生, 就死死抓住他,说看到了王少鹏。 王家人没有逃出国,陈北生当然是能想到的, 这事他跟张钰青提过,如果有机会, 他想亲自抓到王少鹏,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从医院出来, 陈北生去了一趟监狱。 吴鸣穿着囚服, 在小房间坐下来后, 依旧不言不语。 陈北生想了想说:“师父, 王家人倒台了!” 吴鸣骨瘦嶙峋,双目无神,过了会儿, 慢慢回神, 眼里闪过不可思议,嗓子沙哑地问:“真的?” 陈北生点头:“真的, 现在他不在了, 您翻案吧,难道您真的打算把人生禁锢在监狱里吗?” 吴鸣眼里全是痛苦。 双手慢慢捏成拳头, 手铐便跟着一起响动,他眼睛通红,语气低沉:“你师母……谷医生她还好吧?” 陈北生摇头:“您坐牢后,她身体情况也不大好,晕倒了好几次,听说低血糖,不怎么吃饭。” 吴鸣着急起来:“她身体本来就不好,怎么能不吃饭,你回去告诉她,一定要她好好照顾自己。” 半小时探视时间到,陈北生在监狱工作人员的催促下起身。 吴鸣被人带回牢房,临走前不停回头。 一改之前的生无可恋,这次变得有精神了些。 陈北生只能点点头,承诺回去转告。 吴鸣就彻底放下了心,露出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笑容。 离开监狱,陈北生去了第九厂,来到厂区里的门诊室,在里面见到了正在给工人拿药的谷医生。 等她忙完,陈北生把师父的情况和她说了一下,谷医生双唇微颤,错愕抬头:“他……提起了我?他不知道……是我把他送进去的?!” 陈北生摇头:“师父担心你的身体,他让我转达,请你务必好好照顾自己。” 对这个师母,实在是没什么好感。 交代完几句,陈北生转身准备回办公室,身后却传来呜咽的声音。 他奇怪扭头,就瞧见冷若冰霜的谷医生蹲在桌子下面,一手捂唇,呜呜地哭着。 陈北生震惊:“你……” 谷医生哭得泪眼朦胧:“我不敢去见他,一直不敢,我害怕看到他失望的眼睛,害怕他说永远不会原谅我,可我也没有办法。” “王常福用孩子威胁我,我那个才一岁的孩子,他不见了啊。我只能拿着伪造的财务报表,塞进你师父的家里,我知道纪检组的周童下午就会去他家搜查贪污公款的证据,可我还是这么干了呜呜呜……” 陈北生微愣。 不过很快又变得了然。 钰青曾经就猜测过是这个原因,所以陈北生也没有太多惊讶。 当妻子重生后 第100节 他上前几步,安慰道:“师父没有怪你,他知道你有苦衷。” 谷医生听了,哭得更大声,肝肠寸断。 为失踪的孩子,也为监狱里的男人,把心中压抑的苦,一股脑哭出来。 太痛苦了啊! …… 另一头。 过完了年,张钰青得知舅舅又要出海,她特地来送行。 因为之前预见了舅舅的未来,大船漏水,舅舅把唯一的救生艇让给数个船员,他自己和剩下两个副船长,则随着大船一起被淹没。 为了防范于未然,张钰青千叮咛万嘱咐,几乎是半强迫让张华泉多带了一艘救生艇。 杨华泉挥手:“丫头,五月我就回来,喝你们的喜酒!” 张钰青眼眶渐渐变红:“好,一言为定,不能赖皮,我和北生等着您。” 杨帆瞟了一眼表妹:“怎么哭啦?” 杨华泉以为外甥女舍不得自己,暗暗感叹还是闺女贴心,他家几个小子,心大的很,可没这份心,他认真保证:“别哭,舅舅一定按时回来。” 这次杨华泉的公司,安排出海计划太突然。其他几个儿子都不在家,就连牛萍忙着抓计生要去逮人,也没过来,今天送行的就只有张钰青和杨帆。 看着渐渐远去的大船,杨帆收回视线,揉了揉表妹的头:“走吧。” 张钰青眨了眨眼睛,又清清嗓子:“好。” 一步三回头地看着。 那船在视野里,变得很小很小。 杨帆见表妹如此不放心,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就问:“你们厂,今年打算做什么衣服?我觉着,你身上这掐腰系带的红色大衣不错,最近林彤也仿照着在家做了一件,她穿在身上,老喜欢了!” 张钰青马上从悲伤的情绪中剥离出来。 猛地想起前几天,林彤说她衣服好看,就拿过去研究了半天。 记得林彤说想要做一件穿,但当时张钰青在给孩子喂饭,没怎么听。 寒风吹过,张钰青打了个冷颤,急切地问:“林彤今天穿了这个颜色的大衣?” “对啊,她肤色白,穿大红色挺好看!” “遭了,要坏事。”张钰青猛地想起今天是正月二十,头也不回地跑去舅舅家,骑上她的二八大杠就要走。 杨帆以为表妹生气了,不许别人模仿她的穿着打扮,见她要去临万村,就怀疑她要找林彤算账,吓得赶紧拦住:“表妹,你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吧?” 张钰青瞧见不远处,陈北生开了厂里的公车过来,她立马丢下单车,快速坐了上去。 同时,还朝杨帆招招手:“帆哥,快来!” 等人上车,张钰青对陈北生交代道:“去临万村。” 陈北生抱歉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没能去送舅舅出海。” “没事没事。”张钰青担心他不认路,就在后头指挥。 好奇的谷晨坐在副驾驶打着哈欠问:“堂嫂,你要去爬山啊?” 杨帆苦大仇深地诉苦:“我表妹要去找林彤算账,有必要吗?” 张钰青懒得解释,她紧张得半死,不停催促陈北生开快一点。 不到半小时,车开到了临万村,她喊着众人一起跟她朝山上跑。 杨帆想拦,没拦住:“错啦错啦,林彤老家不在山上,你看右边的炊烟,那栋土坯房,就是林彤的家!” 张钰青听都没听,继续朝前冲:“跟上!” 山路不好走,费了一些时间才爬上山。 刚到山顶的平地处,就听到有人在喊救命。 只是马上就消声了。 就见距离他们两百米的地方,肖荣双眼全是猩红色,疯狂掐林彤的脖子,一边哭,一边笑,嘴里大喊:“后妈,您穿红衣服真漂亮,真的是最爱了,您跟了我吧,我有钱,我给您买吃的,买衣服好不好……” 林彤拼命挣扎,却在那一双手的力气下,变得越来越虚弱。 杨帆见到这一幕,脸上一片震怒,如同一只豹子,疾步抬腿,就是一脚狠狠踹过去,把肖荣踢翻在地。 随后,雨点般的拳头砸向肖荣那张脸和腹部。 肖荣从幻觉中清醒过来,后背一阵发麻,看着一米九的杨帆,他吓得不停讨饶:“我错啦,我错啦,您别打——” 嘭嘭嘭! 几拳头下去,肖荣狠狠摔倒在地,牙齿掉了两颗,他捂着流血的嘴,痛苦地哀嚎:“别打……” 张钰青急忙扶起不停咳嗽的林彤,又是拍背,又是安抚:“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林彤如同惊弓之鸟,吓得全身打寒颤。 谷晨没能拦住暴燥中的杨帆,只能喊到:“堂哥,你快过来——” 陈北生健步过去,一把就抓住了杨帆的胳膊,让他动弹不得:“别打了,他死了,你得坐牢,得不偿失!” 杨帆又生气又有点儿吃惊,想扯回手,愣是不行。 张钰青怕杨帆做傻事,在一旁说:“帆哥,你快点过来,林彤姐不舒服呀。” 杨帆心急,用力扯回手,跑到林彤身边,蹲下来仔细问:“你怎么样?我看看脖子?该死的,伤得不轻,我现在带你去卫生院。” 说着,抱起了发抖的林彤。 林彤窝在他怀里,不停地哭,没有声音,陈北生把肖荣拽起来,推着他走。 谷晨看了看四周,扯来一把草,搓在一起,变成一条绳子,然后绑住了肖荣。 下山后,林彤不愿意回去,怕乡亲们看到她的脸,于是,紧紧地缩在杨帆的怀里。 杨帆一阵后怕,如果晚来一步,那么梦里出现的场景,可能真的要发生。 想到这里,他紧紧抱着她。 陈北生把几人送到卫生院,林彤已经能正常说话,除了喉咙痛,没什么大碍。 但肖荣脸肿得爹妈都不认识,还掉了牙齿,他哭着说要看医生。 可就在这时,一群公安过来,最前面的那些手铐,说:“你涉嫌谋杀,请跟我们回去调查。” 肖荣心中一惊,狡辩:“闹着玩而已,我没杀人。” 张钰青突然走过去指控:“公安同志,这个人对穿红色衣服的女人,有虐杀倾向,他之前还跟踪过我,我当时就穿了红裙子,好在我未婚夫在身边,他才没有得逞。” “这次我未来表嫂,穿的也是红色大衣,这个混蛋又想故技重施。” “对了,我刚才听到他喊后妈,说什么最喜欢看后妈穿红色大衣,说红色漂亮,我怀疑这个人有恋母情结。” 其中有个老公安,刑侦队的,听了张钰青的话后,马上反应过来。 “我记得五年前,出现过一个杀人狂,在每年正月二十,会杀穿红衣服的女人。” 其他几个小公安心中大喜,发现原来这是条大鱼! 第86章 说实话, 张钰青自己也不明白肖荣什么时候转移了注意力。 明明她一直天天穿红色衣服,他也跟踪了她几天,怎么最后, 又回到了预定的轨道里? 好在赶来及时,没让肖荣得逞,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被抓的肖荣, 想哭…… 此时在审讯室里, 熬不过长时间不睡觉的折磨, 把那些年杀过的女人,一五一十全部交代清楚。 心里懊恼不已,他一开始的目标, 的确是张钰青。 就连每天晚上,都会梦到抱着那丫头雪白的尸体, 颠鸾倒凤。 可后来调查到,丫头背后有马华翔这个公安局局长撑腰。 害怕以后没完没了的调查和追踪, 更怕惹火烧身, 于是就转移了目标, 看上了百货商店穿着红色风衣的林彤。 这年代, 人淳朴,社会新闻也不多,他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老家也在临万村, 可以顺路载林彤回去, 而林彤家里刚好有点事,就上了车。 那辆桑塔纳停在芦苇荡里, 熄火。 他故意说车抛锚, 两人为了去临万村,就得抄近路, 需要翻越几座大山。 其中有一座山,就通向了林彤山脚下的家,两人便结伴一起上山。 之后发生的事,也就是张钰青他们看到的那一幕。 肖荣想不通,张钰青一伙人,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山上! …… 其实想不明白的还有杨帆。 他把林彤送回了她家,就询问张钰青为什么会知道林彤会出事。 张钰青的解释有些牵强:“因为之前,肖荣一直在跟踪我,他习惯在正月二十杀穿红衣的女人!” “可他一直没有来抓我,那就说明他转移了目标。而林彤姐和我走得近,记得上周,天很冷,林彤姐曾借走我的红大衣穿过一次,被盯上不很正常?” 杨帆看了眼陈北生,疑惑抓头:“是这样吗?” 陈北生微微一笑,随口说:“挺合理的。” 谷晨翻了个白眼,合理个屁,漏洞百出。 杨帆又问:“那你怎么知道林彤会在临万村出事。” 张钰青抬头望天,睁眼说瞎话:“因为林彤姐每个月农历二十号休息,都要回一趟老家。大路上,肖荣没胆干坏事,不就得找个理由,拜托帮忙啥的去山上?” “我猜,没有防人之心的林彤姐,肯定会被骗,而且你又跟我说了,林彤姐今天穿了红色大衣,强烈的第六感,指引着我必须马上过来查看一番,结果就那么凑巧!” 当妻子重生后 第101节 杨帆闭了嘴。 恋爱中的男女,通常会有一方直觉超级厉害。 比如杨帆外出和厂商应酬,聪明的林彤每次都能猜中,在场有没有女性。 搞得他常常会吓一大跳,为了不让林彤误会,他有时候干脆带上她一起去国营饭店吃饭。 …… 这事过没几天,轰动全国的多起红衣女尸案,宣告凶杀已经找到,大家议论了好一阵。 第九厂的胡杏棉找不到失踪的丈夫,每天以泪洗面。 朱音菊抱着外孙哄了哄,听到她的哭声,烦得很,把报纸塞她手中:“哭哭哭,除了哭你还会啥?你活着,还怕找不到下一个男人?那些死了的姑娘,可是连找下一个的机会都没有!” 胡杏棉抹掉眼泪:“我不识字。” 朱音菊就把报纸上的新闻说给她听。 胡杏棉心不在焉地说:“她们倒是挺可怜。” 朱音菊瞧见张钰青回来,便懒得再理会胡杏棉,赶紧把活泼好动的外孙交出去,否则她的老腰要断! 胡杏棉给儿子做了个蛋炒饭,儿子吃了两口就跑了出去。 她没心情吃,靠在门上看着漆黑的院子发呆。 到了深夜,要睡觉关门,听到隔壁传来动静,她打开门。 就瞧见了多日不见的吴桂香戴着头巾鬼鬼祟祟地从隔壁屋里搬东西出去。 “好你个吴桂香,你那个骚狐狸妹妹把我男人带哪去了,你不说的话,老娘今天和你没完!” “是你管不住男人,关我啥事,你自己去找,别挡在我屋门口,我要出去。” “我偏偏就让你走不脱!”胡杏棉伸出爪子不停地挠。 同时抢走几个存折,看到里面竟然有五万块,胡杏棉嚷嚷道:“我的天啦,不得了啦,那个逃跑的王副厂长夫人回来啦,大家快点来抓呀!” 干部楼变得闹哄哄。 很快外面有人过来查看情况,就瞧见以前十分要好的姐妹,如今反目成仇,打得不可开交! 胡杏棉:“难怪第九厂上半年发不出工资,敢情钱都去了你家呀。” 吴桂香没了矜持,疯狂偷袭:“关你屁事,你没本事弄到钱,那是你无能!” 胡杏棉恼怒道:“我们职工揭不开锅,你家过得像皇帝一样,你就该死。” 吴桂香嗤笑一声:“那是我应得的。” 这一笑,彻底激怒胡杏棉:“你这个阴毒女人,还让你那离婚的妹妹勾引我男人,拆散我家庭,你不得好死,啪——” 张钰青走出来,就瞧见这样一幕。 胡杏棉坐在吴桂香身上,左一个巴掌,右一个巴掌打过去,颇有她张钰青当年的风采。 咳咳…… 吴桂香不停叫救命,大家无动于衷,有的恨不得上去踩一脚。 陈北生在厂里加班到现在才回来,急忙制止:“这里不是你们打架的地方,快住手,有什么恩怨,去公安局说!” 胡杏棉一边打,一边哭:“我打不死这个烂娼妇!” 其他职工家属:“打得好,狠狠地打!” “对,贪污我们的血汗钱,就该打!” “一直装好人,结果做的事,猪狗不如!” 张钰青在人群中围观,莫名的有些解气,之前,她在第九厂名声不太好。 什么泼妇,爱慕虚荣,勾引雇主,甚至请了几天假没去接孩子,都传她去打胎了! 这些谣言,全拜吴桂香添油加醋胡说八道所赐! 她可是亲耳听到过的。 谷晨最近跟在陈北生这里当秘书,跑过去把人提溜起来:“要打出去打,在这儿打,别脏了我们进出的地!” 很快便有人出去喊了公安。 肖军和几个公安跑过来:“谁闹事?” 张钰青指着地上的两人:“她俩!” 肖军一直在找吴桂香,瞧见她喘着气,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好像受了天大委屈。 “原来你在这里,正好,你起来,跟我们走一趟!” 吴桂香眼里的狡诈一闪而过,吞吞吐吐笑道:“我男人和儿子犯事,和我没有关系吧!” 肖军:“有没有关系,到公安局再说!” 吴桂香和胡杏棉两人互殴,都被抓走,第九厂家属区的一众人,却都在不停拍掌欢送。 …… 深夜十一点。 张钰青准备回自己的宿舍睡觉。 陈北生在一旁送她:“对不起,让你待这么晚才回去休息。” 张钰青毫不在意:“我忙的时候,你不也天天给我做饭?而我现在有空,陪陪你母亲不累,还能休息了一下。” 夫妻相处之道,在于相互体谅。 情绪也要做到稳定。 张钰青最怕的就是互相怨怼,不停责怪,家宅不宁的生活。 一句话就能点燃一方怒火的关系,她有多远躲多远。 啪—— 不远处的巴掌声,让她停下了脚步。 陈北娟的手,狠狠打在丰一城脸上:“给老娘滚回你的大学去——” 丰一城却笑得像个傻子一样,感觉不到疼,大高个儿,孩子似的,低下头蹭了蹭陈北娟的肩膀:“不回去!” 陈北娟怒火攻心:“你特娘的从一个大学老师,变成初中的数学老师,你还挺骄傲是吧,滚!” 一把推开那脑袋。 不解气,陈北娟又狠捶丰一城的胸膛:“听到没有,我让你回去!” 丰一城被捶出内伤,他捂着胸口哎哟喊疼:“别打,内出血啦!” 深夜里,下夜班的人,经过一中校门口,错愕地注视着那个好看的年轻人,被那个泼妇一样的女人又打又踹。 其中几个中年女人骑着二八大杠,调笑:“小同志,你女朋友太可怕啦,换一个吧。” 丰一城露出一口大白牙,圈住陈北娟的细腰,炫耀似地强调:“不是女朋友,她是我老婆!” 那群妇女哈哈大笑起来。 又调侃了陈北娟几句便离开。 丰一城搂着老婆,笑着朝马路对面招招手:“北生,你旁边那个姑娘,就是未来弟媳吧?你好,我是北娟的男人,我叫丰一城,以后叫我姐夫就行。听说,你在帮我们夫妻照顾小宝,多谢多谢,明天请你们吃饭哈。” 张钰青赶紧打招呼:“你好。” 陈北娟扭头就要走:“我们离婚了,你是什么姐夫?” 丰一城急忙去追,同时不忘扭头交代:“明天下午六点不见不散,咱们就在一中校门口对面的好运来饭店碰面哈。” 这对离了婚的夫妻,便风风火火离开。 张钰青看了会儿,不由扯唇笑了起来。 陈北生不解地问:“笑什么?” 张钰青解释道:“我觉得姐姐应该很开心。” 陈北生轻问:“有吗,我只看出,她很生气,姐姐又得头痛一段日子了,我姐夫的母亲对儿子有很强的掌控欲,老太太一定会追过来。” 张钰青笑道:“只要姐夫不走,他们还会复婚的,等着看吧。” 陈北生不置可否,他牵着张钰青的手,沿着昏暗路灯把人送回家。 军区医院的宿舍楼下。 张钰青想起什么问:“对了,你大哥好些了没有?” 陈北生语气平和地说:“情况不太好,医生说会终生残疾,他自暴自弃了,我打算星期天去省城一趟,能不能请你表姐去开解一下我大哥?” 张钰青干笑:“好,我会和表姐转达。” 第87章 张钰青没能劝说成功, 表姐不愿意去省城医院探望陈北望。 只让带了一句话:“如果他想让两条腿残疾一辈子,就继续自怨自艾吧,我讨厌觉得自己可怜的男人!” 而陈北望听了, 没生气,反倒笑了起来:“她这是在安慰我。” 本来挺糟糕的形象, 长满络腮胡子, 起皱的衣服, 如同一个野人, 突然又打起精神,收拾好自己,恢复活力, 一边治疗,一边积极地做复健。 两个娃儿如同拐杖, 一左一右牵着父亲在医院走来走去。 张钰青和陈北生是坐火车来的省城,回去的时候, 带了娃儿, 就坐了硬卧, 在车厢, 遇到了要去上海市的范志高。 张钰青发愁自己的房子,问:“范老板,您的合伙人之一, 张强成了通缉犯, 这盖楼的资金是不是就断了呀?” 范志高把报纸递给张钰青,笑眼弯弯, 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我的确是缺钱, 但我有法子弄钱。” 张钰青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人民日报。 当妻子重生后 第102节 就见上面登了几个大字,八八年国库券购买点在上海…… 张钰青看了报纸, 自言自语地归纳信息:“国库券以前针对的对象是国营企业,私人不能买卖;而现在曾加了一个主体,普通老百姓也可以买国库券了……” 范志高:“小友有没有兴趣也去一趟上海做这个买卖?” 张钰青朦朦胧胧看到了一点未来画面,立刻来了精神:“有啊,这东西年利率比存钱高多了。” 顿了顿,她又为难地说:“可我现在身上没钱。” 陈北生语带关切:“你要多少?” 张钰青侧过脸,冲他轻笑:“回去再说。” 范志高也只是随口一提,原本以为这个姑娘会出于谨慎态度拒绝,没想到,她懂得还挺多,竟然还真敢去买,他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 这姑娘,平时应该没少看报纸,对金融方面的知识了解挺多,否则无法做出这样的决断,看来,是个有远见的丫头! 回到家,张钰青就去翻存折,当天把钱全部取回来。 陈北生在一旁研究图纸,问:“钱够吗?” 张钰青身上所有家当两万六,其中还包括了陈北生给的聘礼一万块。 她犹豫了几秒,脸有点红:“你……你那还有钱吗?” 陈北生冲她浅笑,去了一趟自己的卧室,没过多久拿出了五沓子厚厚的钞票:“五千够不够?” 张钰青连连点头,“够的!”又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这钱,我一定连本带利给你挣回来。” 陈北生小心斟酌措辞:“挣不挣钱,无所谓,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而张钰青完全没在听。 身上一共三万一,这些钱,如果能好好运作一番,出去赚个十来万不成问题。 这下,自家制衣厂架设十条生产线的目标要实现了。 请工人的钱,也不用再发愁,而自己设计的衣服,能在立夏之前,赶工出来投入市场销售! 思考到这些,张钰青兴奋得小脸都泛着润光。 陈北生不放心她一个人出远门,想了想问:“你一个人不安全,需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去?” 张钰青从激动中清醒:“你经常加班到晚上十点,我不能耽误你的工作!对了,我可以请顺子哥和风哥当保镖,他俩最近都在范老板那里辞职了,在街上摆摊卖货。” 只要有营业执照,别看摆摊小本经营,架不住竞争力小,一个月赚得比普通工人多两三倍工资! 张钰青是个雷厉风行的急性子,说干就要干,她去了一趟北区,找到了两个在固定点支摊子的表哥,说明了来意,想请他们当保镖。 “给你们开工资,一人一千怎么样?” “表妹,这点小忙,哪用得着开工资,你把我们当啥人了,我们可是你哥!” “对,不用钱。我长这么大,都没去过大城市,正好也去看一看那地方有多繁华,我还想吃遍那里的美食呐!” 杨顺和杨风马上收拾摊位,把东西放回他们租的房子里。 张钰青领着他们去了临峰镇,找了镇长说明原因,给要了几份介绍信。 如今大家都怕张钰青。 别说那些流氓地痞不敢来她的厂捣乱,就连镇上的干部们见到她,都吓得抖三抖,生怕惹她不高兴,官帽不保。 俩表哥听了张钰青的建议,拿上所有家当六千元,稀里糊涂地被带上了火车,打算去上海赚钱。 坐了十多个小时火车,早上人都还有些晕乎,张钰青问了路人,三人就直奔上海最大的金融机构。 八点不到,他们发现外面围满了人,等待着开门。 杨帆眼睛看不过来,一路都在赞叹:“到底是大都市,有钱人,可真多!” 杨风啧啧称奇:“我还以为没啥人。” 张钰青仔细解释:“这里的人,比我们小地方的人见识多,肯定知道国库券的好,听说,还有黄牛!” 都是现金交易,小偷小摸的人,鬼鬼祟祟观察四周。 知道这些人身上都有钱,又瞧见张钰青一个姑娘家,挎着一个大包十分打眼,马上就有贼眉鼠眼的人过来搞小动作,杨风和杨顺两个身高一米九的大汉立刻一左一右聚拢过去:“干啥?” 那人吓得不停后退:“没,没干啥。”拔腿就跑。 有了这个小插曲,众人也更加看紧自己的钱袋子。 九点时,两扇大门打开,众人一窝蜂的去抢购当天发行出来国库券。 前面的职员,不停地喊着排队。 让表妹排在第一个的杨顺骄傲抬头:“幸亏我们来了,不然你这小胳膊小腿,一定挤不过他们。” 张钰青整理着被挤成鸡窝头的乱发,没好气地笑:“是啊,多亏了你们,把我架起来,体验了一把童年的举高高!” 前面工作人员不耐烦地重复:“买多少?” 张钰青急忙问:“您好同志,早上开盘价多少?” “104。” 杨顺又暴露了吝啬本性:“啥?104元买一张价值才100元的国库券?” 张钰青急忙捂住他的嘴:“我要买三万一,喏,这是钱。” 此话一出,引起了不小轰动。 几个工作人员颇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也没多说什么:“行,你稍等,我们点个数。” 排在后面的人有些着急:“啊?不会被这丫头全买走吧?” 工作人员怕大家闹事,急忙站起来安抚:“大家放心,今天的国库券比前几天的要多几倍。” 众人这才放了心。 张钰青身上总共就留了十块钱。 而杨风和杨顺两人在理财方面,是绝对听从这个表妹的,他们把六千块钱花光光,两人出来时,后知后觉想起,口袋空空如也! 于是互相揍彼此一拳,就在那里哭。 张钰青也不走,等着下午的收盘,扛着包裹坐在大厅,杨风饿得慌,可他没钱呀,张钰青掏出十元钱,揶揄:“这是我们所有家当,你看着买吧。” 杨风想也没想冲出去,买了很多包子回来,其中还有三个奶油面包。 “我闻着这玩意儿,怪香的,就去那漂亮的店铺里,买了三个,发现比包子贵多了,要一块钱一个!” 杨顺语气沉重:“老三,你这个吃货,是吃了这餐,就不打算吃下餐了吧?” 杨风满不在乎:“谁说的?还剩下三块钱呢,晚上可以买三十个白面馒头!” 杨顺扯唇想要嘲讽几句。 张钰青就递了个面包给他:“顺子哥,你吃吧,别担心,下午我们就能搞到钱。” “我不着急。”杨顺不抱希望,并且认为表妹在开玩笑,毕竟这又不是捡钱,如果这么好挣,那整个上海市人民不都来抢吗? 不过,杨顺是个妹妹奴。 从小,表妹说啥,他就干啥。 解决了早午餐,等到了下午两点半,快要收盘的时候,发现那小黑板上的粉笔字被擦去,收盘价变成113元。 张钰青又喊了一声:“走,咱们把国库券全部出手!” “啊?”杨风和杨顺还没反应过来。 张钰青就已经扛着国库券,去交易,这一来一回,当天净利润赚了一千多。 而杨风和杨顺也挣了好几百,拿着钱下巴差点没能合拢:“我的天啦,一天收入,比得上别人两三个月工资!” 两人笑得酒窝显现出来,急忙去追张钰青,一起嚷嚷着要去最好的饭馆吃美食。 张钰青紧紧抱着自己的大包,笑着反问:“你们这下相信我了吧?跟着我出来,没错吧?” 兄弟俩拼命点头:“以后还跟着你干,你就是个小财神爷呀。” 张钰青傲娇抬头:“今天只是小试牛刀,明天我们去赚更大的。” “行,我们跟着。”杨顺眼里冒出了光。 如果不是给活的小辈磕头不吉利,他简直想要拜一拜表妹这个财神。 两人以为明天还是在上海,也没想太多。 晚上去江边饭店,美滋滋吃了一顿大餐,去逛了夜市,买了好多小零嘴,又拿着介绍信,去了一家大旅馆,开了两间房,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花钱的时候,一点都不心疼。 就连精打细算的杨顺在这一天,也压根不在乎花钱如流水。 他们美滋滋想着,明天要早起,依旧在那家金融机构排队。 谁知,张钰青第二天就领着他们坐上了火车,打算离开上海去合肥。 第88章 火车上。 因为是首发站, 人多得挤不过来,呼吸都困难,杨风杨顺护卫着张钰青上去后, 云里雾里跟着去了有床位的车厢。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拿着火车票坐在硬卧下铺, 有些想哭。 不对啊…… 这和计划的不一样, 他们该去的地方, 不是上海那家金融机构么? 而且这里闹哄哄的, 小孩跑来跑去,男人女人吵架的声音,老人小孩的吼声, 耳朵都是痛的。 对了,还有那眼睛到处瞟的男女, 一看这火车上扒手就多,万一把钱给跑没了咋办? 兄弟俩都想开溜, 同时也准备把张钰青给架下去。 眼睁睁看着钱跑了, 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张钰青瞧见火车上乘务员推着小车过来, 就扭头问:“吃茶叶蛋么?” 当妻子重生后 第103节 杨风停下动作, 脱口回答:“那就来五个吧。” 杨顺没好气扫一眼老三这个叛徒,小声商量:“表妹,我们回去吧, 我还想继续去上海挣钱呐。” 张钰青付了钱, 买了十二个茶叶蛋,两个哥哥一人吃五个, 她吃两个。 也同样以小小的声音说:“别急, 我们过两天还会回来。” 这下,两兄弟懵圈了, 就有些猜不出她的心思,瞧见她也不说原因,只能按捺住好奇:“行吧,听你的。” 这一坐火车就是十个小时,火车中间出了故障,等了好一会儿才启动。 从早上六点坐到下午四点,一直很吵,草草吃了点东西,紧接着下榻在合肥最好的宾馆里,兄弟俩都麻了,一个晚上要十块钱的住宿费,花了普通工人八分之一的工资。 比他们一个月房租还贵。 张钰青这个时候想出去逛:“表哥们,我们去附近的百货商店看看吧?” 杨顺看了一眼手表:“没关门吗?快五点了呀。” 张钰青摇头:“没,六点钟才关门。” 于是兄弟俩又背着大包,陪着张钰青去了附近的百货商店,建筑和万辰市的差不多,格局也一样。 张钰青看到架子上的女款衣服,也不问价钱,对售货员说:“帮我把您左手边的三件,右手边的两件,以及中间的三件全部拿一套过来,我要买。” 等着下班的售货员吃惊地抬头:“哦,好的。” 接着就手忙脚乱开票,让张钰青去付钱。 不止买成年人的衣服,张钰青瞧见小娃儿的童装,觉得具有新意的,也会买上几身。 男款的,女款的,儿童的,不知不觉就买了二十多套。 给周围所有亲戚朋友,都给准备了一身。 冬装春装都有,成交额直逼一千四。 临近下班跑来这么大个客户,百货商店的彭主任都亲自出来迎接。 那个彭主任问:“听口音,您不是本地人吧?” 张钰青点头:“对,我万辰市的,离这挺远,能不能麻烦您帮忙把衣服邮寄到我们市?” 一般东西买得多,是有这项服务的。 彭主任马上道:“行,我现在就喊人给您打包,您把地址写好,明天一早给您邮寄怎么样?” 张钰青回道:“那太好了,谢谢。” 都是国营单位,大家的信任度也强,张钰青去彭主任办公室发了一份电报给陈北生,让他记得收包裹,然后又买了些吃的,就领着两位表哥离开。 杨顺竖起拇指夸赞:“表妹,好魄力啊!” 杨风一边啃小饼干,一边赞同:“我们俩跟着范老板,也没见过他一次性买这么多东西的。” 张钰青从容轻笑:“我平时不太花钱,今天买这么多,主要是因为这些衣服款式还行,想回去研究一下,多一点设计灵感。” 杨顺和杨风佩服不已:“那也得有钱,才能像你这么大手笔!” 其实,他们也想像表妹一样,豪掷千金。 可他们当了一段时间保镖才好不容易还清了之前投资商铺欠的债。 如今攒下一点点家底,都想把钱花在刀刃上。 第二天一大早,兄弟俩就被张钰青的敲门声喊醒,他们瞬间从床上弹起来,点了点藏在被子里的大布包里的钱,没少,便放松下来。 梳洗后,吃了包子油条,快速跟着张钰青去了宾馆附近的银行。 而这边的工商银行行长,此时正在办公室里,烦躁地走来走去呢。 自从国家开放了私人可以买卖国库券后,他们合肥这个季度,就有了一百万的指标必须完成。 可本地老百姓,哪里懂得这些,就导致国库券一直积压在银行,都买不动。 当张钰青和杨顺、杨风走进银行,说明来意,银行的工作人员急忙告知了行长,又热情地招待他们。 张行长一脸高兴走出来。 瞧见是个年轻的小丫头,就有些郁闷,才刚参加工作的小姑娘能有多少钱? 他暗自猜测最多买个几百块,太少了! 这不过是杯水车薪! “对,买三万二。” 当张钰青把包里的三万多块钱全部掏出来时,张行长眼睛睁得大大的,还掏了掏耳朵:“小同志,您要买这么多?” “喏,就这些钱,点一下数吧。”张钰青笑迎迎地说。 张行长手中的茶杯差点摔落在地,他马上放下来,巨大的惊喜将他包裹,他如同踩在云端,跑去喊来几个工作人员,点了钱数。 杨顺没瞧见那个小黑板,就皱眉问:“表妹,他们这国库券开盘价多少!” 张钰青指着不远处柜台:“在那边,我瞧了眼,94元买一张价值100元的国库券。” 杨风和杨顺立刻对视一眼,他们数学不好,但也知道这低价钱,在上海那个大城市完全不可能买到。 他们紧张到小心脏怦怦乱跳。 也赶紧掏出六千多块钱,让工作人员点数:“我们两兄弟也要买。” 张行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好,马上给你们换购国库券。” 从一堆钱币换购成另外一堆钱币,只不过另外一堆不可以买东西,但相当值钱啊。 张钰青把那些十元面值的钱,全换成百元的国库券,她的包,一下子变轻了不少。 总共也不过三沓子国库券! 而杨顺和杨风兄弟手中不过几十张纸币,他们紧张得冒汗:“总感觉不太踏实,要不咱们现在就走吧?” 张钰青点头:“行啊,走吧。” 在路上,杨顺不停地追问张钰青:“表妹,你咋知道合肥也有国库券?” 杨风点头:“对啊,我们万辰市就没有。” 张钰青指着不远处的报刊亭:“人民日报上写了,国家这次开放了七个城市,作为国库券转让试用点。” 杨顺摸着下巴思索,过了会儿,眼睛亮得惊人:“也就是说,其他城市经济一般的,都有可能比上海卖得便宜咯?” 杨风吃了口肉包子,嘟囔:“咱们表妹太聪明了!” 张钰青唇边的笑容渐盛:“我这是利用时间差,空间差赚钱,国库券在大城市炙手可热,在小地方就无人问津了,走吧,咱们赶紧回上海!” 说实话,这样不停地赶火车,吃不好,睡不好,挺累的,但是能赚取丰厚的利润,就是累得只剩一口气,杨顺也愿意。 而杨风,只要有一口吃的,他就非常满意,匆匆忙忙坐火车来到上海,第二天早上,他们把手中的国库券全部换成钱。 这一次,张钰青挣了三千多。 而杨顺兄弟俩净赚了六百多,他们头一次感觉到了挣钱那种心跳加速的兴奋滋味,不停地笑:“这速度,和印钞机一样,太刺激啦!” 杨风躲在暗处数钱,跑回来小声嚷嚷:“六千块钱出来,只花了短短四天时间,就挣了六千九回去,真快呀!” 张钰青瞧见他们开心,她也跟着高兴。 于是又吆喝着,去馆子里吃了一顿好的。 杨顺一边啃烧鸡腿,一边看了看四周,低声说:“表妹,我想回去。” 张钰青纳闷:“不挣钱了吗?” 杨风不停地吃驴肉火烧,不停说好吃。 中间也不忘替老四回道:“他想回去借点钱,抓紧时间,趁着一部分人没反应过来,多挣点。” 张钰青仔细想了想,是这个理儿。 本钱多,挣得自然多;而本钱少,如果要挣到自己想要的金额,还得来回跑很多趟,不安全也费神。 “那行,我们晚上就坐火车回去吧。” 白天又去附近的百货商店买了不少东西。 上海产品多,种类丰富,而且小巷子里还有香江和南湾那边的盗版磁带在偷偷兜售。 “舅妈喜欢听邓丽君的甜蜜蜜,买盘磁带给她。” “上次北生给我的英语磁带,我都可以背诵了,那再买几盘英语类的歌听听吧。” 张钰青自言自语地挑选。 杨顺和杨风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只想着挣钱,都没想过给家里人带点好吃的,好玩的。 等下回去,老妈又得掐耳朵训斥,生男娃儿没用,比不上闺女贴心。 今天的杨顺,他不再小气,去了一趟百货商店,买了好几身衣服和营养品给父母。 瞧见一些进口糖果,就停了下来。 “这是啥?”看到包装上是英语,他问了一句。 售货员见他长得标标志志,身高又出众,虽穿着土气了些,但精气神不输城里人,一点都不畏手畏脚,怀疑他可能是乡镇企业的私人小老板。 也不敢小瞧他,赶紧上前介绍:“美国的巧克力,小孩子都喜欢吃。” “多少钱一板?” “十块。” “啥?”杨顺小气的本性又显露出来,却没架住老三毫不犹豫掏钱,买了三板。 杨风掰开一块,塞进老弟愤怒张大的嘴里:“难得来一回,吃点好的,别舍不得!” 杨顺吃了一点,扭头就吐:“呸,好苦,不是甜的,不能吃,变质了。” 杨风也怒火上涌:“呸,特娘的,变了味道不说,还卖这么贵,三十块钱就三小板,还没有半斤,怎么不去抢?” “有吗?”张钰青尝了一小块,感受那美妙与丝滑,融化的巧克力滑入食道,她吃得满足,“没有呀,原味巧克力就是苦的,我觉着挺好吃。” “给给给!”杨家两兄弟一股脑把巧克力全塞她手中。 这会儿他们也不再心疼钱,只要表妹喜欢吃,就是再买十板都愿意。 当妻子重生后 第104节 这可是他们一辈子的命中贵人,活的财神爷呀,那还不得好好供着! 第89章 回到万辰市, 三人分头行动,约定三天后,在火车站集合。 除了舅舅一家, 张钰青能借到钱的人,有限, 如今两个表哥要用钱, 她自然不可能再去借。 如果张强没被通缉, 那她还可以去他那里借一笔。 只要利息给够, 张强也愿意的。 可惜,如今张强成为了在逃犯人,即便给她钱, 她也不敢拿了。 当陈北生得知她要钱,投资国库券, 稍微思考了一会儿,也没说啥, 当天晚上就把姐姐和姐夫喊了过来吃晚饭。 酒过三巡, 他问:“二姐, 你家能不能借我点钱?” 陈北娟以为弟弟经济紧张, 急忙说:“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陈北生反问。 丰一城挑眉,给儿子丰小宝擦了擦嘴角饭粒,就笑道:“不多, 五万够不够?” 陈北生正欲再说几句, 就被张钰青悄悄握住了手,她冲他摇头, 用眼神示意她来讲。 “姐姐姐夫, 是我要借钱。” 一旁吃了饭,坐在沙发上看新闻的朱音菊不干了。 她急吼吼训斥:“啥?你都还没过门, 咋还打上了我女儿女婿的主意?我就说你这丫头心眼多,不光把我儿子哄得团团转,还想骗我闺女钱,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万一你像我大媳妇那样,拿钱跑路,我们上哪找你去?北娟,不准借,听到没有——” 陈北娟不耐烦瞟去一眼:“哟,了不起,您还知道您有个大儿媳呀?” 朱音菊被女儿怼得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大儿子如今在省城医院,她也不想去探望。 主要是那个老大,从小就是个冷心冷肺的孩子,从来捂不热,她哪敢上前自讨没趣。 瞧见陈小起和陈小南两双单纯的眼睛看过来,朱音菊讨好地笑:“乖,奶奶疼你们!” 陈北娟收回视线,瞧见张钰青依旧坐的笔直,神情恬静,她便有些满意。 也没有怀疑这丫头骗钱,相处一段时间下来,她觉得这是个实心眼的好姑娘,对于经商之道,还挺有一套见解。 听说那家制衣厂,被前任厂长大舅子搞得亏本。 厂子转手后,才几个月时间,就被她这个未来弟媳盘活了,扭亏为盈,如今那个厂还养着十多个工人,工资开得挺高。 陈北娟上次看了眼账本,除去还债,去年净利润高达一万五。 这也说明,未来弟媳妇是个心有成算,不会胡来的姑娘。 陈北娟思考了会儿,说:“钰青,你啥时候要,我们去取给你,不过,钱太多,可能得去银行提前预约。” 张钰青脸上诧色一闪而过,只能再次强调:“姐,不是五百、五千,而是五万,你真的要借给我这么多钱?” 陈北娟神情惫懒,看了眼旁边死皮赖脸要跟过来蹭饭的前夫:“那也不是我的钱,是离婚的时候,某人强塞的,他拿我当借口,从他母亲那里要了他的一部分家产,说什么要分给我,我还乱感动了一把,没想到中计了,某人压根没打算放过我……” “嘿嘿。”丰一城笑着贴贴妻子的脸。 然后被一巴掌推出老远。 张钰青感觉到了窝心,她真没想到自己会得到陈北娟如此的信任。 “姐……” “行了,你先别感激我。我知道国库券的妙处,如果不是万辰市的分厂新一汽最近在组装生产线,我作为法语翻译,离不开人。不然我自己会去上海干一票大的,我也不白借钱给你,亲兄弟明算账,利润的两成,你得分我才行。” “三成!”张钰青伸手比了个三。 陈北娟摆手:“不用,你担的风险大,那么多钱,上火车都得被盘查好久,而我在家就有两成收益,足够啦。不过有言在先,钱被偷了或是被抢了,你得赔。” 朱音菊气得在一旁直摇头,就差撕心裂肺跑上来阻止。 “死丫头,你傻不傻,这么一大笔钱,等一下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咋办啊?” “行了,您别嚎!”陈北娟转了一下眼珠子,拖长声音笑问,“您前几年,在天北市偷偷投资了一个私人煤矿,手里的钱,应该不比我少吧?” 朱音菊马上正襟危坐,眼珠子又飘向电视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靠着你继父给的生活费生活,哪有什么余钱。” “别不承认,外公对您有亏欠,认为没有照顾过您,自从您跑去天北市,上赶着去做人后妈,外公他老人家每年都会赞助您不少钱,加上您后来投资煤矿,每年分红加起来,如今您手中少说也有十万!” 再怎么说,也是个军官老婆。 怎么可能没点儿投资门路,这些年军官经商,那可是赚了不少钱的。 陈北娟伸手要钱。 朱音菊拼命摇头:“没有,我还等着你们给养老,哪有钱?!” 张钰青笑着说:“姐姐,够了够了,我也拿不了太多。” 陈北娟不信邪,她走过去对着生母好一顿夹缠。 先是声讨她对亲生孩子的不闻不问。 又责怪她对不起父亲,偷了家里所有积蓄离开,害得他们才十来岁,吃了好久的咸菜,影响发育。 父亲患病的源头,可能也出于此。 最后,再次强调孙子和外孙这些年的压岁钱,她老人家没给过一分。 陈北娟闲适地喝了一口茶:“您今天不出点血,我是坚决反对给您养老送终的。您还是回去当军官太太吧,让您宝贝了十多年的继子继女,伺候您的下半生如何?” 这简直就是要点她死穴。 朱音菊深深吸了一口气,狠狠瞪了吃里扒外的二女儿一眼。 “我只拿得出一万,多了没有!” “行吧,一万就一万!” 谈判结束,陈北娟神清气爽。 张钰青有点儿不好意思:“妈,您放心,我会还钱的,并且也会给您利润的二成。” 陈北娟马上道:“用不着,就当做朱女士给北生娶老婆准备的聘礼吧!” 朱音菊差点一蹦三尺高:“哪家娶老婆,要这么多钱的,之前就给了一万,现在还要一万?!” 不过反对无效,第二天一大早,朱音菊就被女儿喊去了银行。 由于取钱数目太大,还真的要提前预约。 但也就等两天而已。 第三天,张钰青告别了陈小起和陈小南,答应帮他们买音乐盒回来,就扛着一行李箱的钱,被陈北生送去了火车站。 和杨家兄弟汇合。 而这次突然跑来的,还有一个不速之客,那就是谷晨,他手中同样提了一个大箱子。 “走咯走咯,堂哥,我先去赚点小钱,过一段时间,再来帮你的忙,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父亲哈。” 陈北生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 多个人照应,也就多份安全保障。 在月台上,一行四人上了火车,陈北生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张钰青上车后,把车窗提拉上来,趴在那里和他说话:“谢谢你无条件的信任我。” “不用谢。”陈北生摇头轻笑。 张钰青也忍不住笑,低语:“我跟你说个秘密,去年,我每次看到你,就会心情变得很好,所以才会想要给你当小保姆。” “你……”这简直是在告白。 陈北生被那温柔语气所蛊惑,眼睛里,多了点氤氲光泽。 张钰青瞧见四周没人注意这边,快速在他白净侧脸上,凑唇过去,盖个章。 啪哒! 窗户重新关上! 张钰青红着脸,拉上火车的车窗布帘子。 一旁的杨家兄弟和谷晨在商量着如何快速赶往各个城市,都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只以为张钰青热得满脸通红! …… 这一次,张钰青在外面转了五六个月,导致婚事都推迟了,打算十月底在办酒席。 每次惊险万分,铁路上工作人员盘查都经历了不下二十次。 甚至还报了警。 要知道如今万元户都少见,拿十多万巨款的,那更是少之又少。 他们都怀疑这钱来路不明。 张钰青无数次解释:“公安同志,我们借了所有亲人的钱,每次出公差的时候,就去搞点小投资呀。国库券,只能现金交易,合法合规的,不信,您自己看报纸!” 公安再三确定后,就让铁路上的工作人员放行:“这可不是小投资,你们小心点,别被偷啦!” 中间一段时间,张钰青抽空回了一趟制衣厂,招人,安装生产线,投产,呆了一个月,等到夏装全部上市,她又马不停蹄和几个表哥们继续去外省找国库券。 如今厂里面,她培养的几个小领导,都还不错。 她只需要坐镇指挥。 偶尔再请陈北生帮忙看一下账本,毕竟他管理一个那么大的厂,有经验,能找出具体问题点,再告诉她。 她像蚂蚁搬家一样,每次手头超过二十万,就会存十万。 然后,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靠着将近十万的本钱,除去给陈北娟的分红,就这样天南地北的跑,赚了五十万! 而陈北娟的钱,也翻了一番。 如今每次见面,都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当妻子重生后 第105节 张钰青累了,决定不跑了,想回去结婚,她不想让陈北生等太久,毕竟钱是永远赚不完的。 而无条件帮助她的、等她的人,只有他一个。 杨顺问:“表妹,如果你放心我们,我们来给你跑怎么样?” 杨风也点头:“我们还想借着这股东风多赚一点。” 张钰青当然满口答应。 决定从五十万里,拿出二十万投资兄弟俩。 杨顺笑道:“我们这半年,除去还债,也赚了将近十万。” 经历过风雨,杨风最近成熟不少:“如果一年前,知道自己能成为万元户,我做梦都会笑醒,没想到,才半年时间竟然就成真了!” 第90章 半年前陈北生根据张钰青的意见, 改了婚期,又重新挑选了一个好日子,打算十月底结婚。 需要邀请的宾客不少, 光写喜帖就有两百多份,而陈北生一手隽秀的毛笔字, 刚好就用在了这上面。 彻底安定了下来后, 张钰青恢复了正常作息。 最近家里请了一个保姆王姐, 四十岁, 负责接送孩子和买菜,朱音菊开始了称王称霸的日子,指挥不了儿女, 她还指挥不动一个保姆?那自然是不可能的,王姐常常干了超出工作以外的活儿。 好在张钰青和陈北生大方, 给的奖金不少。 晚上下了班,张钰青吃了饭, 就在包喜糖。 陈北娟瞟了眼殷勤干活的朱音菊女士, 歪头打量一会儿:“不得了了, 您不是都让保姆干活的吗?” 朱音菊的手挺巧, 红纸对折粘贴,等浆糊干透,再塞十二颗糖进去, 她三两下就能处理一大堆。 此时头也没抬:“我不得盯着一点呀, 万一保姆把喜糖偷回去咋办。” 陈北娟手上动作没停:“看不出咱们军官夫人,还尽显小老百姓本色呀。” 朱音菊瞟了一眼欠抽的二女儿。 这死丫头一天不损她, 就不舒服。 又看了眼小儿媳, 自从得知她赚了五十万身家,朱音菊是越看越满意。 这以后养老问题, 她是完全用不着靠现在的男人,和继子继女了。 想到这里,朱音菊又再次坚定了离婚的打算。 “对了,老三结婚还有十多天,你们要去天北市送喜帖的时候,先跟我去一趟你们继父家,我要离婚。” “啥?”陈北娟没反应过来。 “那边不是不愿意吗?”张钰青是知道婆婆底细的。 朱音菊咬牙:“不愿意,我也离!” 陈北生不吭声。 母亲和第二任丈夫的事,他不想掺和。 陈北娟却很好奇:“是什么原因,让您下了这么大决心?” 朱音菊慈爱地看了眼小儿媳,这几个月,她对张钰青非常满意,不管去哪个城市,这丫头都会邮寄一些好东西给她。 而且知道她腰疼,买了一个日本进口的按摩机器,就是功率大了点,一用附近电力就不稳,跳闸,还得搭配变压器使用才行,但是小儿媳贴心呀。 想到恶毒的继女继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是在他们死了妈后,才嫁进姜家的,又不是婚姻插足的第三者。 当时姜家最大儿子十三岁,最小的两岁,她掏心掏肺对这些娃儿,整天忙东忙西。 可一个个叫妈叫得亲热,等好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替他们工作忙碌的父亲,把他们抚养长大,谁知几个白眼狼,一个个警告她别想打老姜那些钱财的主意。 还说一开始就知道她有亲生的孩子,所以从她进门那天,就没信任过这个后妈。 气得朱音菊差点咬碎一口牙。 特别是那个老大和老二,投资啥都亏本,倒霉鬼附体,从他们父亲那要不到钱了,竟然打她的主意,逼她交出银行的存折。 朱音菊可不干。 等到自家男人从军营里回来,她就和对方狠狠吵了一架,咒骂他利用了她,害了她一生。 结果那个老姜也说出了和他儿子一样的话,如果不是看在她父亲官大,人脉广,他压根不会娶一个二婚的女人。 还强调以他当年的条件,即使死了老婆,带四个孩子,依旧会有黄花大闺女愿意嫁过来,伺候他一家老小。 也是这些话,导致朱音菊整整一年没有回去。 她算是看明白了,论恶毒,她比不过更现实的老爷们! 陈北娟瞧见生母在自言自语,仔细听,好像是在咒骂继父。 她嗤笑一声:“什么锅,配什么盖呀!” “死丫头!”朱音菊狠狠掐住女儿的耳朵,“我生养你一场,也到了你该还恩的时候,我不期待你兄弟帮我去吵架,你嘴皮子利索,你给我挣家产去!” 就这么一掐,陈北娟被赶鸭子上架带去了天北市。 张钰青和陈北生去了一趟朱外公家送喜帖。 朱外公软言劝小外孙,让他认祖归宗。 毕竟谷家那边已经求过好多次,客气又认真,还答应了很多条件,一定能让几个孩子未来的路,走得更顺畅一些。 男人这一辈子,不就求个前途光明么? 陈北生摇头:“这样挺好的,真没必要。” 朱时天叹气:“孩子,听外公一句劝——” 张钰青却打断道:“外公,我认为是北生和大哥他们优秀,所以谷家的人,才会想要他们回到谷家。这要是换成没能力的,谷家的那些亲戚,一定是看不上眼的,也不会来让您当说客。我觉着,既然北生不愿意,您也别勉强他,反正他到哪里工作都一样,要不然,大家都不会开心。” 朱时天一直不太喜欢张钰青,想要冷笑几声。 一旁的保姆瞧见大事不好,赶紧把一份报纸递过来。 这是朱时天事先交代的,但凡他被张钰青气到,在他要发怒之前,给他看看这个报纸。 朱时天第十次看到报纸上刊登的那一则新闻:万辰市女企业家张钰青,慧眼独到,靠国库券赚了五十万,受到省.委.书记和市.委.书记接见。 看完了第一行字,朱时天的气,硬生生憋了回去。 小丫头是个有本事的,比他们大院里的子弟还争气。 算了,暂且忍一忍吧,别让小外孙娶不到媳妇儿。 …… 从天北市回来,张钰青又带着两个娃儿,回了一趟海钩子村的老家。 她发了好些喜帖,乡亲们都喜气洋洋,村里出了个能人,都聚集在她家聊天,小孩子吃糖吃到两颊鼓鼓的。 发糖的是陈小南和陈小起,他们可骄傲啦,端着盘子,挎着布兜,不管遇到大人还是小孩,给每个人抓一把糖。 “少了少了,我还要。” 小六子不干,他比哥哥少了一颗。 陈小南见到好朋友不开心,赶紧又用肥肥的小爪爪再抓一把糖—— 三颗塞过去。 “吃吧,我家有好多糖,都把屋子淹啦。” “真好呀。”小六子吸溜着糖果,对这个小伙伴充满羡慕。 陈小起也给小阿德抓了把糖:“这个水果糖不错。” 皮肤被晒得黑不溜秋的小娃儿,对陈小起有了点儿陌生感。 但想到之前的承诺,他大声说:“我每次都考班上第一名。” “哇,真厉害。”陈小起一直是班上第一,但还是替好朋友高兴,于是又假公济私,多塞了几把糖给他:“你要继续加油哦!” 小阿德看着满满的两裤袋子糖,笑得露出没了门牙的牙床。 真好呀,好好学习,果然能得到奖励! 村长老婆言秀红不停地夸赞:“钰青,我听二麻子说,你要嫁的男人,是第九厂的厂长,有这回事吗?” 张钰青点头:“是的。” 同个村,远房堂姐张小英走进来惊叹:“你这丫头,可真行啊,都嫁厂长啦?哎哟喂,我记得一年前,张五家的婆娘,还担心你勾引她儿子,我呸,也不瞧瞧她儿子啥德行,和你一样高,没个正经工作,四个姐姐,开口带把,闭口带把,说得她儿子多牛逼一样,我就奇了怪了,街上哪个男人不带把,有什么好炫耀的?” 有人马上拱了拱张小英。 张小英打了自己的嘴一下:“瞧我这嘴巴,你那个厂长男人,不知道你傻过一段时间吧?” 张钰青的笑容渐渐变没了,这个远房堂姐和隔壁的张麻子关系更亲近一些。 这是在借机奚落她。 院子外头的赵秀方抱着快满一岁的儿子过来,贪婪地盯着曾经住过的楼房,想到自己被狼狈赶出来,住在隔壁的土坯房里,眼里的恨,都快要喷射出来。 她嘲弄道:“那个厂长,肯定是不知道的,不然谁会娶一个疯过的女人。” 张钰青眼神如冰。 她狠狠瞪向这个曾经的后妈:“是嘛,那你要不要去告状?” 赵秀方以为自己抓住了这丫头软肋,就忍不住得意地翘起下巴,狂妄地说:“想让我保密也行,你把这栋新屋留给我,毕竟你死去的爸,曾经答应了,给我一半家产。” 张钰青扯了扯嘴角,指着门口道:“滚!” 赵秀方虚张声势:“你说啥?你信不信我让你嫁不成?” 一群人赶紧来劝,把她架出去。 赵秀方嘴里不干不净骂着脏话:“你们这些见风使舵的小人,看到这丫头当小保姆爬床上位成功了,就一个个巴结她,我告诉你们,这丫头不念旧情,她不会对你们好的!” 言秀红一个头两个大:“麻子家的,少说两句吧。” 当妻子重生后 第106节 张钰青这人不擅长吵架,但她力气大,实在是嫌弃太吵,为了让她闭嘴,她上去就是一巴掌。 啪—— 场面安静。 张麻子躲在自家长满杂草的院子里,趴在院墙上,一直偷偷看这边动静。 瞧见婆娘挨打,他双眼一亮,正愁最近没钱花,他不趁火打劫,就不叫张麻子。 走出来,他把想上前挠人的赵秀方推到身后,怒道:“张钰青,你竟敢打我婆娘!” “嘴巴这么臭,我打了又咋样?” “我可是知道的,你为了那个厂长,一直讨好着那两个娃儿,你就不怕我去揭穿你的事,让你结不成婚?” 第91章 张麻子万分嚣张, 以为能要到封口费,十拿九稳了,没想到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 对着张麻子就是一声暴吼。 “张麻子!!” “老……老宋?” “亏我把你当亲戚,介绍你去工地搬砖, 没想到你转头就把我给卖了, 你说, 你偷了多少袋水泥?” “没……没偷!”张麻子支支吾吾解释, “是刘二他们偷的。” 中年男子不信:“我去他们家找了,没有!” 宋工头看到张钰青时,愣了愣。 转而就立刻热情的上前打招呼:“咦, 这不是张厂长吗,我以前还给您的厂房, 搭过遮雨棚呐。我记得,您说过, 那制衣厂, 要加盖十间厂房, 您有没有兴趣把这单子交给我, 价钱好说,一定让您满意。” 张钰青一眼认出来人,笑道:“我听说, 宋工头挺多活的。” 宋工头急忙摇头:“不多不多, 手底下的工人都闲着没事干,我一直都等着您的消息, 可一直没收到, 我就怕您贵人多忘事,还准备去您的厂问问情况, 后来,听你们厂的工人说,您十月底要结婚,在忙,我才没去打扰您。” 这一番对话,不止惊到了海钩子村的村民。 也让张麻子和赵秀方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啥叫给张钰青盖厂房? 这事也太绕了,他们压根没听明白! 古奶奶睁大老花眼,问:“啥厂长?你在说啥?” 宋工头与人为善,笑哈哈介绍:“这可是上了报纸,见过省.长和市.长的著名女企业家,她不光有个制衣厂,还在短短半年内,买卖国库券,赚了五十万的超级女强人。” 村里面,所有人全部张大嘴巴。 五十万…… 天啦,一个村找个万元户都难,可这丫头却有五十万,这也太富有了吧。 堆在家里,得占多少地方呀,用来买粮食,就是十辈子也吃不完吧,指不定是万辰市的女首富了! 张麻子张嘴结舌:“老宋,你说错了吧,这丫头不过是个小保姆,是有点文化,但她去年都在捕鱼,哪有本事赚那钱!” 宋工头:“没错呀,咱们这位张厂长,在采访里就说过,她是渔民出身,却特别喜欢看报纸,对国家政策有敏锐的分析能力,所以才能很快赚到钱,可惜呐,我没福气,我家丫头,都只会向我要钱!” 赵秀方抱着儿子质问:“这丫头真的上过报纸?” 宋工头不耐烦地瞟一眼她。 自从张麻子娶了这个婆娘以后,不光懒,还学会了小偷小摸。 “你识字么?识字的话,自己去买份报纸看!” “不……不大识字。”赵秀方抱着儿子,气焰降下去不少。 就算挨了一巴掌,也不敢再闹事。 五十万呀。 这丫头就是拿出一千块钱,都可以卖她一条命! 而且还见过那些大人物,听说当官的,都帮有钱人的! 想到这里,赵秀方拽了拽张麻子的胳膊:“走,我们回去!” 张钰青冷漠盯着前后妈。 村民大笑了起来:“回去干啥,你可是做过人家后妈的,不跟着去享福?” “我就说钰青不一般,如果她像你一样不干正事,只会嚼舌根,一辈子也发不了财哟。” “别走,你也养过钰青几年,让她孝顺你一点呗?” 赵秀方老脸通红,她对张钰青可不好,她懒,嫁过来,从不出门,都是这丫头给她洗衣做饭。 这丫头小时候可听话了,完全信任她。 可惜长大后,就改了性子。 张麻子被婆娘拽走,他敢怒不敢言。 没过多久,众人就听到隔壁发生剧烈的争吵,大意就是,赵秀方嫁给张麻子,倒了八辈子血霉,众乡亲们一边恭维张钰青,一边嘲笑隔壁好吃懒做的夫妻。 对于乡亲们的褒奖,张钰青只是笑了笑。 “丫头,这辈子不用奋斗了呢!” “你聪明,会赚钱,你们家一定是祖坟冒了青烟。” “我也得去找人看看我家祖坟,我一直没发财,是不是被借运了哟?” 人性就是如此,生怕你无,恐惧你有,为了不引起众人太过明显的嫉妒,张钰青解释:“本金都是借了未婚夫家亲戚的钱,要分红的,虽然我赚了五十万,但也全部分了出去,手头上,只留了三万而已。” 乡亲们听了,那股酸意没那么明显,笑容也变得真切。 一个个都表示,张钰青出息了,要去参加她的婚礼! …… 谢过乡亲们的热情,又散了一条好烟出去,在道喜声中,张钰青在众人的目送下,坐上了来接她和娃儿们的车。 给孩子们系好安全带,她松了口气。 陈北生柔声问:“很累吧?” “不累。”张钰青看着从小生活的地方,感触良多。 出村口时,她喊陈北生停下。 看了眼张二牛的家,院子外围长满草,无数泥巴团散落在院子各处,一看就是小孩子扔的。 小孩子不懂得好坏,但欺负人也懂得挑人。 张二牛浑身都是泥巴,捧着下巴,孤孤单单坐在屋门口叹气:“唉……” 张钰青和陈北生领着孩子一起下车。 瞧见熟悉的脸,张二牛满脸惊喜站起来:“钰青妹妹!” “二牛叔,你咋坐在这里,吃饭了没有?” 张二牛傻傻点头:“好像吃了吧。” 从肚子那里传来饥肠辘辘的声音,他又赶紧摇头:“强强好久没回来,家里没吃的。婶子拿不到钱,不能再照顾我,她回去种地了!” 张钰青瞧见屋里乱七八糟的,被打劫过一样,值钱的家电,都被抢走。 不过客厅里倒是有一台冰箱。 张二牛马上站起来,骄傲又自豪地展示成果:“村里的坏人,要抢我的冰箱,我不给,让他们拿走了电视机,洗衣机,花瓶,还有桌椅。” 张钰青一阵心酸,打开冰箱的门,大概是没交电费的缘故,冰箱臭了,里面各种肉,全长了虫。 “为什么不提前吃掉?” “我舍不得吃呀。”张二牛挠了挠头傻笑,“他们都说强强是坏人,要被抓起来,木仓毙,我才不信呢,强强一定会回来,如果他饿了,我要烧肉给他吃。” 张钰青心塞,去了隔壁。 找吴奶奶买了几斤鸡蛋,又去小卖铺买了很多白面馒头和十斤挂面。 现在天气凉爽,白面馒头可以放一个星期。 张二牛不会做饭,但他会烧水。 陈北生让他烧水的时候,学着煮挂面和鸡蛋。 张二牛有七八岁的智商,仔细教他几次,也能学会。 陈北生从碗橱里,找到唯一没被拿走的破碗,又出去找了两根细木枝,撅断,洗干净给他夹面条。 “大哥哥,真好吃!” 陈北生温和地道:“那就多吃点。” 张钰青出门了,去隔壁村,找到曾经照顾过张二牛的婶子,让他们家人翻译一下,说要花钱请她回去继续当保姆。 这个婶子是个聋哑人,不会说话,但是人勤快,手脚利索,老实本分,张二牛至今没饿死,有她的一份功劳,她隔三差五就从家里带吃的送过去。 “行,一个月六十就六十,婶子还像以前一样,给张二牛洗衣做饭,打扫那个家的卫生。以后每个星期,我叫人送粮食和菜过去,电费我也会缴,张二牛有什么事,也麻烦你们去临峰制衣厂找我!” 聋哑婶子一家子都挺高兴。 她男人和儿子点头答应,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能有一份稳定收入,改善家里的条件,他们特别开心。 回去时,张钰青又买了一些碗筷,喊村里的木匠叔,打新饭桌和新椅子送去张二牛家。 还是不放心,离开后的第二天,找了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去张二牛家坐一坐,意在震慑村里的地痞流氓。 警告他们,张二牛也有人护着,最好不要再去他家抢东西,否则后果自负。 …… 解决了张二牛的事,张钰青心里也算卸下一桩大事。 过了几天,去厂里,取了结婚穿的婚服。 当妻子重生后 第107节 前面几个月,她全国到处跑的时候,脑子里常常自动闪过一些婚纱。 在宾馆里,就抽空画图,西式的画了十二套,中式的画了十二套,她和陈北生一人六套,然后就把图纸邮寄给厂里工人打板,效果不错,就做了出来,她和陈北生全部试穿过,不合身的地方,也有小小改动,今天就是来看最后成果的。 助理戴小妹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说:“厂长,门卫室有人给您寄了一封信,我给您拿来了。” 张钰青把喜服收好,笑着伸手:“谢谢,给我吧。” 也不知道谁寄的信,看了看信封,上面的名字狗爬似的,又粗又胖,东倒西歪,她仔细辨认一会儿,也没看出人名。 只能撕开信封。 就瞧见一叠白纸里面,掉出了一张两千元的汇款单。 汇款单上面用铅笔写了两行小字。 ——这钱干干净净,没沾过血,请替我照顾我二哥,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张强留。 张钰青心中一颤。 不可思议地盯着单子,她跑出去询问保安,送信的人哪里去了。 保安赶紧回道:“走了一个多小时,那个邮差挺奇怪,声音嘶哑,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第92章 收到这笔钱, 张钰青谁都没有说,张强犯了法她知道,所以在他被通缉后, 她就和他断了联系,不再和他借钱, 她承认自己很会明哲保身。 她从不同情张强, 甚至当面说他坏事干得太多, 可能会不得善终。 而且也认为张强就应该被抓起来, 接受法律的制裁。 不管他是如何迫不得已走上这条不归路,他犯下的罪,是没办法抹去的。 但是—— 她以前承诺过的, 也不会忘记! 她会替他养他二哥。 就当是他曾经在她困难时期,帮助过她。 以及他这么多年, 没有拖村里人下水、给村里修路、改善孤寡老人生活条件的一点善报。 不过,听马叔说, 张强和张雷两兄弟非常狡猾, 反侦察能力强, 他们追踪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人。 张钰青见他们一直东躲西藏, 却始终不肯逃去国外,她推测,他们兄弟俩, 大概是还有什么事没完成。 预知的未来里, 张强和张雷在海上开着大船,和海警在木仓林弹雨中你追我赶三天三夜, 在日本海被抓。 后来也不知道王常福说了什么, 兄弟俩心甘情愿地顶了罪,被判了死刑。 不过这一次, 没有王常福和王少鹏来威逼利诱,他们兄弟,可能有另一种更为夸张的结局也说不定。 …… 另外一边。 呆在省城医院的陈北望,在这儿治疗了半年时间后,脑部神经有明显好转,头不再那么痛,走路动作也没那么僵硬,只要不跑,一般人看不出他身体有问题。 他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冷酷地回答病友的话:“对,回去。” 一个走路异常缓慢的男人笑道:“回去好啊,多多运动,多多锻炼,年轻的身体,恢复起来总是快一些的。” 陈北望要出院的事儿,没告诉任何亲人。 弟弟陈北生发电报说,会在结婚前一天,开车来接他,他也没回复。 一开始就打算提前三天离开医院,此时他扛着一个大包,到火车站买了票,身材高大,又精神,长相出众,不管男女,都会在他身上打量几秒。 就是面部线条太过冷肃,不好亲近,后头排队买票的两个五六岁的小娃儿吵吵嚷嚷,撞了他大腿好几下,他低头,冷冷俯视一眼。 两个小娃儿抬头,对上没感情如同看死物的视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抱紧父母的腿吓得不敢放手。 陈北望眉心微拧。 他有这么可怕? 怎么他家两个娃儿每次看到他,都会亲近他? 不管了,回去吧! …… 陈北望先去了一趟第九厂的生活区。 开完了会的陈北生在半路上见到大哥,满脸惊喜,带着陈北望回到家:“你要回万辰市,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去接你呀。” 陈北望一脸严肃:“没必要,我有手有脚,能回来!” 屋里头,正和女儿一起择菜的朱音菊大声炫耀着丰功伟绩。 她和二婚的丈夫离婚成功了。 那边的姜家人,一直想拖着她,始终不肯答应平分家产。 陈北娟可没那么好打发,直接替母亲,找到了高层,举报姜副参.谋.长作风有问题,疑似和一些人有不清不楚的利益输送关系。 而陈北娟的前公公,正好就是该军区二把手,看到陈北娟义愤填膺地举了一大堆证据,他颇为头疼。 同时陈北娟又把朱外公喊过去,给她撑腰,一起来的,还有谷家那个军衔最高的谷卫军。 一个个都压老姜一头,并且能压得喘不过气。 还不到三天时间,朱音菊就办好了离婚手续。 也分了一半家产,就当她这些年辛苦付出换来的。 此时朱音菊坐在小板凳上,笑得肚子疼:“你是没看见,老姜的两个儿子,气得一直在瞪着我,你说他们傻不傻,他们以为我这个二婚的乡下女人好欺负哩!” 陈北娟看不惯生母嘚瑟,又忍不住嘲弄:“不错,您一个乡下女人,也学会了狐假虎威!” “你这丫头,咋又损上了你妈?我不都跟你道歉了吗?” “我承认当年我冲动,但我的错占八分,你爸的错也占了两分。” “如果他肯离开万辰市,和我一起去享福,指不定就和谷大来父子相认了。而且天北市医疗好,他的病绝对能提前发现,提前治疗!” “朱女士……别说了……”陈北娟指了指外面。 示意她看一看门口立着的人。 “啊?”朱音菊扭头,发现十几年没见的大儿子,阴沉着脸,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 吓得她把手中的茼蒿扔了出去,站起来,用手擦了擦裤腿:“北……北望回来啦?” 陈北望无视了生母,瞟了眼四周。 “北娟,我那两个娃儿没在这里吗?” 放下手中的茼蒿,陈北娟赶紧回答:“大哥,保姆刚出去接他们了,距离放学还有半个小时,要不你也去看看,他们看到你出现,应该会很高兴!” 陈北望点头,对弟弟说:“单位那边的宿舍,还得重新打报告申请,先把行李放你这!” 陈北生笑得腼腆:“放吧放吧,你住这里都行,我晚上可以去钰青的宿舍休息。” 离开第九厂家属区,陈北望去了五道海小学,他走路恢复正常,但速度不快,花了半个小时,才来到校门口。 拥挤的人潮,让他找不到人。 “弟弟,是爸爸——” “姐姐,爸爸在哪呀——” 听到熟悉稚嫩的声音,陈北望赶紧回头,就见不远处,保姆背着一个小书包,左手牵着陈小南,右手牵着陈小起。 两个孩子开心得直跳。 他们快速冲过来,陈小南五岁,读幼儿园大班,是个五短小身材,挺着肥肚腩,一把抱住父亲的大腿:“爸爸,我们好想你,你终于回来啦!” 陈小起也在一旁欢呼,跳起来说:“爸爸好了呀,能正常走路了耶!” 围观的大人都被小孩子纯真感情所感染,笑着拉开一点距离,别影响他们团聚。 黎凤瞧见好朋友那么开心,很是不解。 紧张地抓住脖子上用毛线挂的钥匙,依旧是穿了一双不合脚的大布鞋,纳闷看着那个冷冰冰的叔叔。 看上去比她爸妈年轻,长相也像明星,就是有点儿吓人。 “陈小起,你爸爸出院了吗?” “对啊,黎凤,我爸爸他身体好啦,他康复啦!” 陈北望实在挤不出一丝笑容,也不知道怎么和小孩子交流。 作为家中老大、长子,从小担负着父亲的厚望,照顾着弟妹,都忘了应该要怎么笑。 后来又成为了海警,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的走私犯,更加不需要用笑容来工作! “叔叔好,叔叔再见。” 黎凤瞧见恐怖的叔叔,在扭曲他的脸,吓得打了个招呼,快速跑走。 回家路上,两个孩子快乐的蹦蹦跳跳,像一只小鸟,一直说着小学和幼儿园的趣事。 途中,经过冰棒批发部。 虽然天气转凉,但万辰市在南方,一般到十一月中旬才不会生产冰棒。 “爸爸……”小胖墩陈小南舔着嘴巴,肥爪子指着马路对面,“看,其他小朋友在吃冰棍儿。” 陈北望问:“你们想吃吗?” 陈小起马上摇头:“爸爸一直在治病,都没有钱,我们不想吃。” 陈北望揉揉女儿的小脑袋:“爸爸这些年工作,攒了一些钱。” 说着,就让孩子们等一等,他过马路去买冰棍儿。 “我也去。”陈小起不太放心,她觉得爸爸穷。 但她书包里有很多钱,可以替爸爸付账,于是赶紧牵上父亲的手,坚持一起过去。 当妻子重生后 第108节 买了几支冰棍儿。 陈北望付了钱,陈小起看到父亲的钱包,有很多十元大钞,她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 而马路对面,停下了一辆去年刚投入市场的南方雅马哈125摩托车。 跑下来的骑手,从保姆手中抢走疯狂挣扎的陈小南。 紧接着,把对他拳打脚踢的小娃儿,拿婴儿绑兜,强行绑到身上,他坐在后面开摩托车离开。 整个过程只有短短十秒。 “弟弟——” “小南——” 保姆吓得一动不敢动,刚才那个骑摩托车的男人拿了刀,逼她交出孩子,她双腿都是软的。 陈北望疯狂地跑起来,他要去追儿子。 可他不能跑,一跑,两条腿像是要打架一般不听使唤,相互碰撞,且软软绵绵的,跑了十多米,就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不停地抽筋,发麻到完全抬不起来。 连陈小起都跑得比他远,只是她踢到了路上的石头,狠狠摔了一跤。 校服裤腿刮了两道口子,膝盖擦破了皮,她看着摩托车消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弟弟……弟弟……” 陈北望心疼得不得了,一点点移动过去,艰难弯腰扶起女儿:“别哭,爸爸去找弟弟。” 那个绑架他儿子的人,是王少鹏,他看得一清二楚。 这妥妥的就是在报复。 他都没有找上门,算清这些年的前恩旧怨,这个王八蛋又来害他的孩子! 陈北望一直握着拳头,努力让情绪请平稳,思考接下来的处理办法。 他和保姆把女儿送回了弟弟家,接着,饭也没吃,就去了武警部队找领导汇报情况,他要求支援。 武警部队的领导如今对陈北望格外的上心,毕竟之前他们被王少鹏蒙蔽,错把好人当犯人,都有些羞愧。 “陈队长,你别急,我们安排人手给你去调查。” “王少鹏绑架你儿子,一定是想得到些什么东西,你先别急,他肯定会联系你的。” 几个领导,对陈北望有求必应,马上调派了人,去找王少鹏。 陈北望坐在车内沉思,在万辰市转悠。 他曾经的部下小袁开着车,激动到不停说话:“队长,您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第93章 张钰青从厂里下班回来, 得知陈小南被王少鹏掳走,她急得一下子上火了,口腔里长了三个小泡。 所有人一连找了两天, 也没找到王少鹏的老窝,他们只能干着急, 寄希望于武警部队的专业军人。 一大早上, 朱音菊瞧见张钰青面色全是疲态, 就劝道:“你们明天要办酒席, 今天就别出去了,在家好好休息。” 张钰青不肯答应:“我照顾了那么久的娃儿,无论如何也得知道他是否安全, 我才能放心结婚。” 陈北生请了七天婚假,前面两天都用在找侄子上面。 他也和妻子一样的态度。 对了, 他们在上周领了结婚证,现在是合法夫妻, 在找人上面也是一条心。 陈北娟开了车过来, 在院子外面喊:“朱女士, 快点上车!” “我们也去。”陈北生同样开了厂里的公车, 和张钰青一起外出找人。 保姆王姐带着泪眼汪汪的陈小起去上学,这个女娃儿哭了两天,怎么也哄不好! 王姐只能牵着她的手安慰:“没事, 你弟弟是个有福相的, 一定会回来!” 几班人马,分头行动。 在王少鹏会去的地方, 迪斯高厅, 桌球厅,公园里, 以及那个情妇安娜的老家,通通都去找了一遍,依旧没看到王少鹏的人影。 车上,张钰青分析王少鹏的行为:“他之所以绑架陈小南,一定是想谈条件的,杀了娃儿,对他没一点好处!” 陈北生仔细听着,转动方向盘问:“你认为他会去哪里?” 张钰青仔细想了想,说:“如果不是逃去了山里,就有可能是在海上飘着,毕竟他对水路熟悉,发现岸上不对劲,就会选择开船去其他城市暂时避一避风头。” 现在别说跨省抓人,由于信息不发达,跨市抓人都困难。 海上? 陈北生深沉的表情马上变得轻松,俊秀眉头也舒展开了,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现在海上那么多渔民,海警也不可能去盘查几千艘普普通通的渔船。 就如今海警队那穷酸条件,人力物力根本达不到。 在海上,比躲在陆地上安全一百倍。 生活用品缺了,就下船补给。 不缺,就一直在海上飘着,也不用担心被抓。 “我们叫上大哥,一起去海上找人。” “行!” 夫妻俩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把目标人物转移到了大海! …… 阿嚏—— 陈小南揉揉鼻子,小小的身躯,蜷缩在小渔船里躺着,已经两天两夜没能下船走路。 晚上也睡在小小的一艘破渔船里,海上风大,吹得他脑袋发热,身上起了很多红色小疹子,他一直挠痒痒,没哭,就睁着一双肿大的眼睛观察四周。 之前他瞧见有渔船快速擦过他们的渔船,他会叫:“救救小朋友。” 但很快就会被坏蛋叔叔捂住嘴巴,坏蛋叔叔只要说一声:“小儿子在闹脾气!” 其他叔叔伯伯就会笑,然后让他听话,别闹腾他爸爸。 无论怎么喊,坏蛋叔叔不是他爸爸,那些渔民伯伯都不会听。 他现在就不叫救救小朋友了! 知道叫了也没用。 身上好痒,是长了风疹,上次他就见小六子起过。 古奶奶给小六子洗绿绿的水,对,叫艾叶水! 小六子说不能挠,会抓破肉肉,变丑丑。 陈小南小小的胳膊,努力环抱住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忍着不挠痒痒。 整个船舱,他就占了十分之一的位置,那点儿小小存在感,几乎可以无视! 要坚强,叔叔和钰青阿姨一定会来救他。 旁边放了一个被风干的馒头。 不好吃,硬邦邦的,昨天咬了一口,吞不下去。 但陈小南还是艰难地伸出小手手,一点点抓住那个干巴巴的馒头,朝嘴里塞。 嗷呜—— 必须大口吃,不能饿,用力咬,要吞下肚子,让肚子饱饱的。 一口接一口,用口水舔湿干硬冰冷的馒头,让它在嘴里变软。 慢慢坐起来。 却又因为头晕,小身子一头栽倒下去。 陈小南急忙扶住船舱,晃了晃小脑袋,肿胖的小脸贴在透明的白布上面,注意到海上风平浪静。 真奇怪呀,海上每天都会有一段时间变得很危险,海浪飞好高,好吵; 但又有一段时间,海浪会安静下来,变得一点都不吵。 陈小南努力地咬馒头,嚼了好多下,一点点慢慢吞下去。 他好厉害,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窗户很大,可以钻出去。 吃完馒头,他又抠了抠那块白布,发现能抠下来,他很开心。 王少鹏嫌恶地弯腰坐进船舱,躺在里面,打算睡一会儿觉,瞧见那傻孩子在挠窗户布:“喂,你在干啥?” 陈小南扭头,脸上也长了风疹的缘故,又红又肿,像个小猪头,笑眯眯摇头:“没有呀,我想看海鸥。” 外面的海鸥在海面上捉鱼,发出咕咕的叫声。 王少鹏对不是自己的孩子,可没多少耐心,瞧见陈小南这张脸,肿得像发面馒头,双眼也眯成一条缝,一点都不像陈北望的种了。 没来由的,王少鹏心情变得很好,随便吓唬几句:“不准看了,也不准再叫救命,否则我剁了你!” “……好吧。”陈小南乖乖巧巧点头。 小肉爪依旧扒拉在那片白布上面。 等到船舱的呼噜声响起,陈小南站起来,活动一下抽筋的小肉腿。 偷偷看一眼坏蛋叔叔,还在睡懒觉。 用力扯下白布,陈小南小手做出游泳的动作,努力滑呀滑。 小身子艰难地钻出去。 外面渔船上的人,看到小胖娃儿露出半边身子,小胳膊小腿也要攀爬出来,急忙喊道:“乖娃儿,快点缩回去,别掉水里了,会淹死人的!” 当妻子重生后 第109节 陈小南微微停顿,肉肉的五短身材,像是被窗户卡住。 他累得在大口呼吸。 “乖娃儿,把身子收回去,掉海里,你就没命啦!” 声音越来越大,坏蛋叔叔要被吵醒啦。 陈小南慢慢抬起脑袋瓜,冲他们笑了笑,又点点头:“好呀!” 他小腿向下蹭了蹭,发现还在半空中,没找到落脚点,只能一点点滑下去,让双脚落地。 肉爪爪摸索了会儿,找到掉船舱的图钉,把白布贴回窗户上,一个方向一个方向笨拙地钉好。 不能让坏蛋叔叔看到,因为坏蛋叔叔会打他! 没有逃跑成功,陈小南只能继续靠在船舱上休息。 脑袋越来越重,学着钰青阿姨那样,给自己摸一摸额头,好热呀! 身上越来越肿…… 嘴嘴变得大大的,手手也变得大大的,脸脸同样变得大大的。 小六子说的风疹,已经从他脸上、脖子上、胳膊上,一点点出现在圆圆的白肚皮上,脚上也有。 好累,想睡觉。 身上痒,不能抓! 肚子还是饿,一直在叫,一个馒头吃不饱,他好想家,想钰青阿姨做的肉肉! 不能哭! 爸爸说,男子汉,大大夫,流血不流泪! 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他知道一定要打败坏蛋叔叔。 …… 陈北望根据张钰青提供的信息,在海上开了大半天快艇,在长长的海岸线上,一座荒岛附近找到了一艘可疑的渔船。 他们还没靠近,里面的人,听到了快艇动静,就已经抱起了陈小南,拿刀子架着那小小的脖子从船舱出来。 “快哭,让你爸爸跪下来求饶……让他求我……放过你!” “王少鹏,你丧心病狂的拿一个孩子作为威胁,你就不怕报应到自己儿子身上吗?” 张钰青气得失去理智,如果不是陈北生拦着,她会跳过去干仗。 心痛啊! 这可是她照顾的娃儿。 瞧见陈小南身上肿得不成人样,以为王少鹏打的,气得她撸起袖子,要跳上那艘船拼命! 陈北生拦住她:“他有武器,你别去,太危险。” 陈小南并没彻底昏死,露出虚弱笑脸,喘气如牛:“钰青阿姨……我勇敢……不哭!” 王少鹏没想到死孩子那么倔。 如果换成自家的王瑞,肿成这样,又受了惊吓,别说哭,就是跪下来抱大腿都行。 怎么同样都是儿子,别人家的吃苦耐劳,刻在骨子里的那股劲儿,咋和他家的贪生怕死的很不一样? 难道基因不好? 呸呸呸,他的种没问题,是陈北望的种有有问题,脑袋不正常,只会傻笑。 陈北望直勾勾盯着王少鹏很久,叹了口气,突然道:“我一直把你当兄弟。” 王少鹏拿刀的手一颤。 想起了在警校大学报到的那一年,有人插队领被子,他教育对方要守纪律,那几个外省人就揍他,是陈北望以一敌五,打得那些人落荒而逃。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他和陈北望变成了朋友。 过了好久,久到王少鹏以为不会问出这句话:“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背叛了组织,开始走私的?” 陈北望抬头目视远方,不经思索回答:“去年元旦。” 王少鹏猛然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陈北望:“这么早?” 他算计陈北望,并且暗杀他的时候,已经是在五月份了。 也就是说,嫉恶如仇的陈北望有充足的时间去揭发他。 可他却偏偏没有这样做,他是在给他机会吗? 想到这里,王少鹏手抖得厉害,差点没抓稳那把刀。 第94章 但是, 王少鹏很快自认为识破了陈北望的诡计,他狠狠拍打陈小南的屁股。 狰狞骂道:“小兔崽子,快点哭, 你爸在给老子打感情牌呐,他以为我傻, 什么狗屁兄弟, 我和他从一开始就道不相同, 兔崽子, 你哭,快点求饶,让你爸跪下来磕头求我!” 陈小南小小的身躯像破布一样被摆弄。 只能嗷呜嗷呜地叫着, 却始终不哭,被晃得头昏脑胀, 屁股好痛,他依旧想咬坏蛋叔叔。 可力气太小, 每次伸长脖子都够不着坏蛋叔叔的胳膊。 “不哭是吧, ”王少鹏突然一把举起陈小南, 就要摔下去, “陈北望,跪下来,否则你儿子今天就要死在这里!” “畜生, 你别打他!”张钰青大骂, 口腔里的溃疡更痛了。 陈北生瞧见侄子半死不活,心痛到在滴血, 但他不能说话, 怕激怒了疯癫状态的王少鹏。 陈北望突然说:“我可以磕头,但你绑架我儿子, 逼我过来,不仅仅只是想要羞辱我这么简单吧?” 王少鹏手上的动作一顿,就这会儿工夫,陈小南在半空中,伸出两只肉手,紧紧抱住那胳膊,小脑袋凑过去狠狠一口咬下去。 “嗷呜——” “啊啊啊啊!”这小狼崽子果然是陈北望的种! 王少鹏痛得快要死去,揪住狼崽子的头,狠狠朝后一拉,头发都快扯断,那颗脑袋还贴在他胳膊上,牙齿拼命咬着,就像是在啃肉一样,他胳膊流出了血,见拉不动,只能不断地扇那张小脸,啪啪啪打他。 “小兔崽子,快点松口,松口啊,不然我打死你!” “呜呜呜……”张钰青哽咽,捂住脸,看不得这个场面,心痛得一抽一抽的。 陈北望大声喊道:“别打,你放了他,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一番争斗下来,王少鹏终于把那张小脸扇晕过去,陈小南像块破布一样毫无知觉,耷拉着脑袋,随着王少鹏的走动,无意识晃动一下身体。 小身体被扔到了船舱里! 如同没有生气的破娃娃,小小身体瘫在里面一动不动。 王少鹏看着两排深深的小牙齿印,上面血迹斑斑,皮肉撕裂。 拿出一条白毛巾,堵住流血的伤口。 大声吼道:“陈北望,你不是问我为什么绑架你儿子吗,理由很简单,我要换回我父亲!” 陈北望皱眉:“我听小袁说,你爸和你一起逃的!” 王少鹏激动的在船上摇晃,连带着小船也没有办法保持平衡:“我爸在张雷手中,你去把我父亲解救出来,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否则你儿子是死是活我可不敢保证。” 船舱内,陈小南痛得全身抽搐了一下。 艰难挣开眼角,翻了个身。 好痛,全身都好痛…… 趴在地上看了眼外面,钰青阿姨在伤心的哭。 叔叔也在抹脸。 爸爸和坏蛋叔叔在说话。 他是最勇敢的小朋友,他不哭,他要努力地朝窗户那边爬。 自己给自己打气。 只要十下,他一定可以爬到那里。 一……二……三…… 一……二……三…… 数了几下来着? 头好晕,看不清了,下巴重重砸到地上,剧痛让小身子再次抽搐了几下。 脸肿得不停流口水,小胖手擦了擦,继续爬。 张钰青泪流满面,她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看到了船舱里那个小小的身影在爬动,速度慢极了,小小的胳膊努力朝前移动,每一次挪换位置,都要踉跄几下。 张钰青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到了! 陈小南抓住船舱一角,晃晃悠悠站起来,一把扯下挡住窗户的白布。 小身子拱啊拱,小手摆出游泳姿势作出狗爬式。 头好晕,没力气拱出窗户,他好想睡觉。 小小脑袋低垂下去,小手手没力气抓住窗户,身子又滑下去。 不! 不能睡,他要跳下船。 幼儿园老师上次说,他是最坚强的小朋友。 陈小南晃动青青紫紫的肿脸,一点点爬上去,终于把整个身子都架在了窗户上。 悬空后,他继续爬。 当妻子重生后 第110节 王少鹏见谈判成功,得意地回头,果然还是他聪明,只要抓住人质,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不对…… 地上的人呐? 倏地发现陈小南不知道何时醒来,胖胖的小身子已经挂在船舱的窗户上,要掉不掉。 他奶奶的,都肿得像头小猪崽,浑身伤痕累累,这小娃到底哪来力气爬上去的! 这人比人差距咋就那么大? 他家的王瑞被打一下屁股,都能哭一天! 难道真是遗传? 王少鹏扭头弯腰冲进去,试图抓那两条小腿:“兔崽子,你不要命啦。” “坏蛋,不要碰窝。”陈小南身上全是汗,眼睛肿得连缝隙都消失,彻底看不清,他只能听见脚步声。 他害怕极了! 一定不能再被抓回去,他要跳海! 身子扭啊扭,彻底挣脱出窗户。 噗通! 无数水花溅起来,小小的人儿瞬间迎来灭顶之灾,沉下去,消失不见。 噗通—— 噗通—— 张钰青和陈北生同时跳海。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陈北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掏出木仓,举起来就射击,一连射了四发子弹。 王少鹏的胳膊和大腿全部中弹。 他扭头错愕地盯着那冒硝烟的玩意儿,剧痛从四肢百骸传遍全身,一直到大脑神经。 痛得他支撑不住身体,软倒下去。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是胜利者呀? 哦…… 对了,他低估那个该死的兔崽子,兔崽子每天傻乎乎盯着窗户傻笑,并不是因为海鸥有趣。 而是兔崽子一开始就算计好了要跳窗逃跑。 “真不甘心啊,为什么连生的孩子都比不过?为什么我一直在输……” “去监狱里问吧。”陈北望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手铐,给他拷上。 又从他的船上找出数巴手木仓。 懒得回答他这种计较了半生的问题,陈北望转头看向海里。 弟弟和弟媳跳下去半分钟了,还没上来,他的心越来越压抑,不会是孩子出事了吧? 他刚脱下外套准备跳,就见平静水面泛起了水花。 弟弟和弟媳冒出了头,浑身湿透,水上阻力太大,艰难地抱着晕过去的陈小南,把那小小的身体举起来。 陈北望欣喜若狂,急忙低下身子,把儿子抱上船。 他不停给儿子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 没有一点反应。 那苍白肿胀的小身子冰冰凉凉。 陈北望眼睛通红,他按压儿子的小胸膛:“小南,快醒醒,爸爸带你去吃好吃的鸡腿,去公园里玩蹦蹦床,蹦蹦车!” 张钰青在陈北生的帮助下,缓慢爬上船,累得喘不上气。 她爬过去,把挡住视线的湿发拨开,不停地轻喊:“小南,小南,钰青阿姨最喜欢你了,你醒来好不好,我做炸鸡给你吃——” 陈北生在水里没上来,船太小,容不下太多人,他漂亮的眸子一下子变得暗淡。 怎么会? 他的侄子三天前还活蹦乱跳,偶尔他有空,去幼儿园接他回来。 饿了就缠着他这个叔叔要买吃的,鸡蛋糕一次可以吃三个,不给吃,就会撒娇一直黏着他走来走去,眨着大眼睛拍拍肚皮,表示饿饿,那么可爱的娃儿,怎么就死了呢? 中弹的王少鹏躺地上大笑。 他看着不断给小兔崽子做人工呼吸的陈北望,笑得全身都在颤:“哈哈哈哈哈……” 陈北生咬了咬牙,一鼓作气爬上船,去船舱里踩住了王少鹏流血的胳膊。 “啊!”王少鹏笑不出来,好痛! “我大哥把你当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却对着我大哥开黑木仓!” 王少鹏咬牙嘲笑:“是他傻呀,我是走私犯的儿子,怎么可能和他一条心,他不设防,被我算计,他活该;还有,他明明都搜集了那么多证据,分分钟就能让我坐牢,却还以为我是迫不得已,还想给我机会,他这样的大善人不死,谁死?” “王八蛋!”陈北生又用力一脚踩下去,“你们父子简直无可救药,不光害了我大哥,还害了我师父!” 王少鹏痛得冷汗狂冒。 即使如此,他依旧不忘大笑:“哈哈,吴鸣那个傻子,被个女人骗得晕头转向,他活该呀。周童那个纪检组的处长一直在第九厂不走,以为能调查到吴鸣挪用的公款去处,他却不知道,那些钱,早就进了我们父子的腰包,哈哈哈……” 陈北生发现王少鹏在破罐子破摔。 为了激他说出更多的事,他质问:“你们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最后不也藏在深山老林,不见天日!” 其实,他也不确定钱的去处,只是随口胡说的。 但必须找到才行,还师父一个清白。 …… “小南……呜呜……” 三分钟过去了,那个兔崽子还没醒。 王少鹏听到了张钰青的哭声。 他满意了。 能让陈北望痛上一辈子,他做鬼也满足! 这会儿,他躺地上心情很好,望着陈北生说:“是啊,我父亲不信任银行,一直把钱藏在山里,这是那些年动乱养成的习惯。他说进可攻,退可守,一旦又回到那十年,他银行没钱,依旧是穷人,还能安稳过日子,你说他傻不傻?” “他如果能像我二叔学一学,提前把钱转移去南湾香江,我们全家早就逃了,哪有这一遭!” 第95章 “噗噗噗……咳咳咳咳……” “噗噗噗……咳咳咳咳……” 陈小南在呼喊声中醒来, 一口水先吐了出来,才睁开眼睛。 紧接着,又吐出几口水, 不停咳嗽。 “别怕,爸爸保护你。”陈北望一把抱住小小的身体, 激动的眼里爬上了湿润。 张钰青瞧见孩子醒来, 心总算落回了原地:“醒来就好, 醒来就好, 吓死我了!” 陈小南趴在陈北望怀里,小脑袋搭在父亲肩上,苍白虚弱地冲张钰青笑, 嗓音沙哑,稚声稚气地说:“窝饿……饿……” 张钰青喜极而泣。 知道饿就好, 说明还能吃。 她摸摸那湿润的小脑瓜,认真承诺:“回去后, 等小南身体恢复, 阿姨做炸鸡给你吃好不好?” “好……”陈小南虚弱极了, 微不可察点头, 又闭上了眼睛。 陈北生冁然而笑。 抬头目视远方,太阳西垂的海面,波光粼粼, 和煦温暖的风吹干了他的短发。 太好了。 他活泼可爱, 爱吃的侄子又活了过来。 真好啊! 而其中一个人,却很不开心。 王少鹏四仰八叉躺地上:“怎么会……为什么会这样……” 这不是他期待的结局, 他希望那个兔崽子和他一起死。 为什么就不能满足他这个心愿, 老天真不公平! 不甘心啊,他真的不愿意就这样被抓, 他犯的事,判十次死刑都不够! 想到万一自己死了,儿子会变得很惨。 他的儿子还那么小,不能没有爸爸! 他的乖儿子,如今在母亲那里。母亲不愿意出国,她舍不下八十多岁高龄的外公外婆,以及还在监狱里的妹妹。 父亲又担心那些钱财一时半会运不走,也同意母亲留在国内看守! 他的孩子,王瑞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享受到那笔钱。 希望母亲机灵点,上山拿钱时,别被那群公安发现。 他不希望儿子过苦日子啊! 不远处。 传来船鸣笛的声音。 一艘海警船出现在视野,船上的人搭乘救生艇过来,把王少鹏带走。 当妻子重生后 第111节 …… 陈小南被送去了岸上的卫生院,医生发现这孩子在发烧,起了疹子,一番检查询问,才敢打退烧针,又交代了几句。 “带去大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身体。” “毕竟大医院有仪器。” “行,谢谢医生。”陈北望带着儿子,坐上了车,告别了弟弟弟媳。 海上风大。 张钰青的湿衣服,已经被风吹得半干。 她现在还是有点儿后怕,靠在陈北生怀里说:“还好没有拖延太久,还好及时找到了水里的小南,不然……” 陈北生单手环住她的胳膊:“没有不然,我们一定能救他。” “对!”张钰青一阵猛点头,“没有不然。” 晚风吹来。 张钰青打了一个喷嚏。 陈北生给她披上厚外套:“回去洗个澡。” “好。”张钰青笑着答应。 拢了拢他的黑呢子大衣,嗅着好闻清爽的皂角香,他们坐上车,不一会儿她在车上累得沉沉睡过去。 回到家,洗了澡。 陈北娟准备了热饭热菜,让他们赶紧吃饭。朱音菊得知小孙子安然无恙,就一副不屑模样。 她磕着瓜子嘀咕:“我就说过,不必紧张,那个只会吃和傻笑的孩子,是个有福的,你们看他那大耳朵,那肉下巴,长了一张国泰民安的脸,怎么可能是个短命鬼!” 陈北娟柳眉倒竖:“别胡说八道,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冷心冷情。” “哼!”朱音菊把瓜子丢回盘子里,“我天生就这样,你敢不给我养老?” 陈北娟懒得理会她:“行,您继续作妖。” 见女儿儿子和儿媳都没注意自己,朱音菊伸了一个懒腰,站起来活动四肢。 陈小起在书桌那里学习,怯怯地问:“奶奶,弟弟回来了,您不高兴吗?” “没有的事!”示意孙女儿继续写作业,朱音菊眼神闪了闪,去了一趟浴室。 偷偷去洗了脸和手。 又整理了一下衣袖和衣领,重新梳了梳头发,确定全身一丝不苟,她走到院子里。 今天月光皎洁,星星细碎,把院子里照得亮堂堂的,明天的婚宴会有个好天气。 先看向西北方位,十多里的山上,对着那里拜了拜。 “感谢列祖列宗,听到了我的求救,把小南安全送回来,我下次去山上,会给你们烧纸钱。” 又走到自己的房间,对着家里才供的菩萨拜了拜。 “感谢救苦救难的菩萨,把我孙子陈小南送回来,我不会忘记承诺吃一个月素来还愿。” 陈北娟拍拍弟弟的肩膀,示意他看。 陈北生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生母。 “咱们的妈,比年轻那会儿,少了些自私,多了点温情。”陈北娟忍不住笑了起来。 又摇头说:“不过,照她这种没文化的拜法,可能会惹得两边都不高兴。” 她收回目光,瞥见吃了两碗饭的弟弟和弟妹,交代道:“天北市那边的亲戚下午都赶来了咱们市,全在宾馆里,等下你们都去拜访一下。” 张钰青嘴里塞满了饭,眼睛很亮。 好似来的不是亲戚,而是一个个未来的大金主:“好,一定去!” 不是张钰青贪图礼物,那种东西她不在意。 她在乎的是人脉。 如果亲戚们能穿上她家的衣服,那就是妥妥的活广告呀。 她家衣服不差,既有质量,也新潮,还得体,穿出去不丢人。 做生意就是要抓住一切机会赚钱。 陈北娟见弟妹爽快,她对她的贴心,表示满意。 瞧见弟弟没反应,一直不言不语。 她敲了敲饭桌,给予警告:“小三,别糊弄我,他们诚心诚意来送祝福,你作为主人,就得笑脸相迎,听到没有!” “嗯。”陈北生不置可否,妻子愿意去,他就去。 陈北娟给丰小宝洗了澡,哄睡好儿子,就把儿子交给了丰一城,让他带回去睡觉。 她开车领着家人一起去了万辰市最好的宾馆。 成华宾馆。 一共五楼,建筑不高,两边却很宽。 这些亲戚低调,没有惊动万辰市的干部,但万辰市的领导都是人精,哪能不知道点消息,于是出动了安保人员把守。 住宿环境尽量清幽,不能让老领导们爬楼,通通安排在二楼。 一层二十间房,只住了十五间,二楼其它的房间便不再对外开放。 其他楼层出差人员,感觉有些怪怪的。 每次经过二楼时,被一群便衣目视着他们上楼,或下楼,一旦停顿,就会被驱赶,他们都会吓一跳。 这二楼住了啥大人物啊? …… 张钰青穿上一身得体的复古中式旗袍,化了淡妆,批了披风,还给自己盘了发,戴了珍珠耳环,手腕上一个帝王绿手镯,妖娆身段,走起来,摇曳生姿。 陈北生见她停顿了一下,在低头,他问:“新鞋子打脚吗?” “有点儿。”张钰青嘟囔。 陈北生看她五厘米的高跟鞋,体贴说:“我背你上楼吧。” 张钰青摇头,只把手放进他手心里,如同女王那样骄傲:“你牵我走。” “好,请上楼。”陈北生嘴角微勾,绅士地示意。 “嘿嘿……”陈北娟和朱音菊笑着相互拱了拱彼此的胳膊。 这对小夫妻可真有趣。 先见了朱外公。 七十岁的老人家,看上去像六十岁,拍拍外孙胳膊:“以后结婚了,少不得为柴米油盐这些小事吵架拌嘴,你们要学会互相迁就彼此,学会忍让,不要动不动就喊离婚,经营婚姻要靠智慧。” 说着瞟了一眼独女。 “对,你们外公说的没错。”朱音菊心大地附和,完全不认为自己离了两次婚有什么不对。 朱外公又拿出一个红包,送到张钰青手中:“不知道年轻人喜欢啥,你们家里缺锅碗瓢盆,家用电器啥的,自己买!” 红包薄薄的,扁扁的,不可能是十块钱。 大概是支票。 八十年代厂与厂之间的大宗交易,都开支票的,张钰青在做国库券倒卖时,就见到了很多人用支票去银行兑钱。 不过支票麻烦,不能马上取现,需要提前预约一个星期,时间太久,所以张钰青都是用行李箱装现金,走哪带哪。 “谢谢外公!”张钰青喊得亲热。 朱时天不是滋味地说:“以后收敛一下脾气。” 看在红包的份上,毕竟拿人手软,这次张钰青不怼老人家,她鞠躬保证:“一定一定!” “我要休息了,你们去其他房间看看。” 门被毫不留情地关上。 张钰青不以为意,和陈北生一间间客房拜访。 来的人,身份都不一般。 女眷们见到张钰青那个帝王绿翡翠镯子,也会高看她一眼。 其中谷卫平的大女儿谷小晴从法国公费留学回来,如今是天北市一家大型服装厂的兼职顾问。 见到张钰青一身打扮,眼里闪过惊艳:“旗袍不错,融入了中方审美,西方剪裁,在哪订做的?” “我设计的,找老师傅做的。”张钰青微笑道。 谷小晴蹙眉,压根不信,这个堂嫂的背景她调查得一清二楚,就是普通渔民的女儿。 对! 是听说了堂嫂靠国库券赚了点钱,但那应该也是受堂哥堂姐这些高材生的影响才去买的。 谷小晴依旧咄咄逼人地问:“你告诉我设计师是谁,我要去向她请教一二,这个人的设计眼光有前瞻性,肯定也是留学生。” 陈北生眸中闪过不悦:“这就是我妻子画的图稿,她一身本事,设计几套衣服不难。” 也不管谷小晴震惊的脸,领着妻子就走。 张钰青有点儿感动。 她感动于丈夫无条件的护着自己,一旦遇到不尊重她的人,就不会给对方好脸色看。 只是有点儿废亲戚啊! 第96章 从宾馆出来, 张钰青等人又去了一趟医院看望陈小南,从医生那里得知他耳朵鼓膜那里有点轻微穿孔,估计是被扇巴掌引起的问题, 但不需要手术,滴药治疗即可。 当妻子重生后 第112节 “孩子身上风疹面积大, 建议在家休息一个星期, 不要吹风, 明天最好也不要去参加婚礼。” 陈小南一直用嫩嫩的小指头, 指着自己的耳朵委屈地示意:“嗡嗡哒!” 医生随即强调:“会耳鸣一段时间。” 张钰青急忙揉揉那厚厚的小耳垂:“摸摸哦,不痛不痛。” 陈小南满足了,虽然完全没起到治疗作用, 但他就是快乐,咧嘴傻乎乎乐得开心。 孩子没事, 张钰青放心地离开了医院,被陈北生送回了乡下老家。 舅舅一家人得知她在寻找失踪的陈小南, 二话没说, 承担了去帮她把老家布置的任务, 等车开到海钩子村的村尾。 张钰青下车, 就被几个表哥热列迎接。 望着灯火通明的院落,她张大嘴巴,都快要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家了。 就见院门的外面架了两道大红色拱门, 上面贴了新人姓名。 左右两边, 各挂一个大红灯笼。 往院子里走,铺了一条长长的红地毯, 一直延伸到堂屋。 来到堂屋的大门口, 两边也挂了大红灯笼,门上和窗户贴了喜庆的鸳鸯, 大红喜字,张钰青走进自己的卧室,就看到整个房间焕然一新。 她的床上换了大红色喜被,大红色枕头,十多个气球摆满床头,偷偷拉开被子看了看,撒满了红枣桂圆莲子花生等物。 一改先前对待谷家人的态度,陈北生挂着真切笑容,诚恳道谢:“谢谢舅舅舅妈还有表哥们为我和钰青这么辛苦的布置家里。” 张钰青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对,帮了大忙!” 牛萍握住张钰青的手说:“孩子,你那个梦,很神奇呐。你舅舅被你逼着,多带一艘救生艇,结果那大船真漏水,他们船员多,上了两艘救生艇才没死一个人,你是你舅舅的福星!” “福星?”杨顺全国各地跑,都晒成了黑炭,“她也是我和老三的福星,嘿嘿,我们今年没少赚!” 杨帆不甘示弱,说:“也是我的福星,如今咱们市的姑娘们,但凡要买好衣服,都会想到来我们百货商店,连带着,还带动了其它商品的销售额,我每个月的奖金长了不少!” “表妹……”开火车的杨一想哭,他经常不在家,和表妹的休息时间,总对不上。 他几个弟弟却勾住他肩膀,笑嘻嘻说:“总结起来,表妹帮了我们全家,我们好,你也好!” 外面又有人走进屋,陈北生看到王秀花进来,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笑脸。 “伴娘来一天了!”舅妈道。 王秀花指着旁边的妹妹,“得知有很多新衣服穿,我家这位在家开心了好久,结果早上怕生,差点不敢来了。” 王秀莉躲在姐姐身后傻笑,探出小脑袋喊了张钰青一声:“表姐!” 十八岁的姑娘,今年要考大学了,张钰青笑着摸摸她的头:“小姑娘长大了呀。” “嘿嘿……”王秀莉憨憨笑了笑。 白白的肌肤,一张小圆脸,婴儿肥未褪去,一笑就有两个酒窝和小虎牙,漂亮又可爱。 张钰青谢过这些亲人的帮助,如果没有他们,她一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有了大家,她才能无后顾之忧的结婚,只需要安安心心出嫁即可,她感动了一阵,鼻头和眼眶都有点儿红。 她把陈北生送了出去。 …… 第二天,整个海沟子村都很热闹。 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了一早上没停。 杨家舅舅四个身穿笔挺西装的高大儿子,当了蹩脚的迎宾,惹来无数小姑娘害羞围观。 又是散烟,又是喊吃糖,又是倒茶,好不热闹。 牛萍热情的招呼着乡亲们,瞧见新郎被拦在外面,猜了好几个谜语,还不让进,伴郎团们就试图爬窗。 里面的伴娘、两个化妆师、以及摄影师都不为所动。 牛萍着急,怕这些熊孩子把窗户给拱破,急忙在外面喊:“别闹,别耽误了吉时,快点开门。” 一群小孩子聚在张钰青家外面捡鞭炮,吃糖,看到穿漂亮白色婚纱像仙女一样的新娘子,被一个高大的叔叔轻松抱上车,他们又是跳又是叫,拼命朝人群里挤,兴奋得像是在过年一样。 “头一次看到嫁人有这么大排场的!” “这一个个的,都打扮得像电视里跑出来的!” “男方那边来了几辆车?” “十八辆!” “咋这么多?五年前那会儿,我走五十里地来结婚,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别说你,就是省长嫁女儿,也没这么气派!” “哎呀,还有摄像机,不会是电视台记者吧?” “快站好,要上电视了哟!” 村民们七手八脚把调皮捣蛋的孩子给拽起来,不让他们在外面的泥巴地里继续捡鞭炮,用力拍了拍他们的衣服,一个个对着摄像机拘谨地露出八颗牙齿。 隔壁住着的赵秀方本不想出来,但她娘家几个侄女非要拉她看一看张钰青结婚场面。 “姑姑,你看张钰青她穿的婚纱——” “姑姑,你看伴娘拿的那双白色高跟鞋,好漂亮——” “咦?新郎好高好俊,好好看,一点都不像姑姑说的那样是个又老又胖的老头!” “哼,如果姑姑没找张麻子结婚,指不定我们依旧能拿到张钰青那些好东西,也能嫁个好人家!” 赵秀方听了侄女们的话,恨不得把这些臭丫头全部赶走。 但她又没胆量! 毕竟最近日子过得苦,还得靠兄弟救济一些粮食,才能生活。 她越看越不是滋味。 又抱着儿子,转身回屋睡大觉。 乡亲们瞧见赵秀方离开,嗤笑几声,努了努嘴! 又看向那条路上,排长龙的车! 如今城里摩托车一辆就要七千块,哪个村里,有辆摩托车来接亲,都是大富之家,要被乡亲们围观好久的。 私家小汽车接亲? 那是奢侈品,只在黑白电视里看过天北市人民这样干,他们这地方想都不敢想。 可他们村,偏偏就出了一个能人呀,钰青这丫头厉害哟! 不光找的男人是厂长,自己也是厂长,这赚钱就是厚厚的双份,哎哟喂,可羡慕死他们了! 张钰青坐在小轿车里面,柔和笑问:“不是说八辆车,怎么多了十辆?” 陈北生这个司机给她整理了一下婚纱,说:“姐姐动用关系,帮我借的。” 张钰青探出车窗,发现大部分车是雪铁龙,它也是八十年代进口到国内的一款法系车。 而陈北娟刚好在新第一汽当高工,她能临时调派过来十辆车,也不足为奇。 这次结婚,两边的家人都挑最好的安排, 重视的程度,让张钰青感到暖心。 …… 婚宴安排在万来国营饭店。 席开五十桌,只有两层楼的饭店还是头一次接到这么大酒席单子,临时在院子里搭建了场地,才够安排下这么多桌子。 饭店经理早就接到了上头指示,紧张地转了几十次场地,不停地安排员工工作。 “座位牌呐?怎么这一桌没有座位牌?” “来了,来了!” 二楼安排的都是重要来宾,要注重隐蔽性,要和一楼的人分流,不走同一个门,座位讲究,一点都不能乱! 饭店经理今天第十次对值班的组长说:“二楼来的宾客,非富即贵,一个都不能得罪,上头交代了,一定要好好招待,不能出半点纰漏,听到了没有?” 组长连连答应:“一定一定!” 到了十一点,张钰青和陈北生站在门口,迎接宾客! 站久了,脚痛,笑容也僵硬,张钰青瞧见陈北生站在了她前面。 她先是一怔。 然后会心一笑,不露痕迹的半靠在他身侧:“谢谢。” 陈北生:“不客气。” 有人来送祝福,小夫妻每次都会真心地笑:“谢谢您百忙之中,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第n次说完这句话,才刚把烟和糖递过去,就瞧见谷小晴走过来,眼里好似点亮了一盏大灯泡,吓了张钰青一跳。 “堂嫂,做婚纱的师傅手艺不错,独家订做的吧?穿在你身上好仙气,我摸摸看,嗯,质量和剪裁没得说,面料考究,头纱也别致,设计这婚纱的,是谁?” “依旧是我。”张钰青笑眯眯指着自己。 发现北生有点儿情绪外露,张钰青急忙说:“既然你叫我一声堂嫂,如果不嫌弃,等你哪天要结婚,可以找我,我帮你免费设计婚纱如何?” 谷小晴啊了半天。 过了几秒,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收敛了傲气,小心问:“堂嫂在哪学的?” “北生有同学在美国,寄回了很多服装类的杂志,我一边学英语,一边学画图,不知不觉就会了!” 谷小晴信了八分。 在张钰青敬酒时,楼上楼下和露天区,三个地方,一共换了五套衣服,就如同在搞时装表演,谷小晴信了十分。 她忽然之间,很想要挖掘一下这个未来堂嫂的潜力。 毕竟她太给她惊喜了呀! 当妻子重生后 第113节 第97章 张钰青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谷小晴打上了新标签, 这位堂妹已经将她划分为有价值那类,是一个可以讨论服装设计,值得来往, 令人尊敬的亲戚,并且还认为, 换个原生家庭条件更好的, 也不见得有张钰青那么肯下功夫自学那么多知识。 大厅里。 张钰青仰头说:“总感觉你堂妹看我的眼神不太对。” “大家族出来的姑娘, 大概都比较清高。”陈北生安慰道。 张钰青扫了眼旁边赖着不走, 一直在帮忙挡酒的谷家堂妹:“不是,我感觉不是清高,是眼神太过火辣。” 陈北生轻笑出声:“热情不好吗。” 张钰青想了想, 觉得也对,自己做老板后, 已经习惯成为了众人焦点,她不社恐, 也没有不舒服, 于是对旁边的人很是放任, 爱看就看吧。 而且张钰青发现这个堂妹挺有趣, 只要被她认为自己人,就很护犊子。 敬酒来到谷家饭桌时,张钰青恭敬地和各位长辈们干杯, 昨天从女眷们手里收到了不少好东西, 她回去都没来得及拆开看一看,但她知道, 绝对不是便宜货。 也不知道谷晨怎么发现的, 笃定了她杯子里是白开水:“不行啊,堂嫂, 大喜的日子怎么也得喝杯纯的对不对,来,我给你满上!” 如同护闺女一样的谷小晴二话不说,抢走那瓶茅台:“去,别添乱,堂嫂已经喝得够多了!” 谷晨靠国库券发了家,不是张钰青和杨家兄弟那样小打小闹,身家差不多有三百万。 只不过现在,他没了大老板一掷千金的豪气,对着堂姐撒娇:“晴姐……” “不给!”谷小晴冲他翻白眼,然后凑近他说,“你在外面做的好事,大伯知道了,他很生气,认为你在与民争利!” “啊……不是吧……很多小地方的国库券没人买呀!” “别和我解释,回去等着挨抽吧。” “晴姐……”谷晨看了眼威严的父亲在拍堂哥的肩膀,送了些新婚祝词。 又让堂哥这个厂长婚后努力干,多积累资历,人脉,争取调到省政府。或许到四十岁,就可以去其他大省发展。 父亲的眼神不经意间扫过来,能杀人! 完蛋了,父亲最恨他不走仕途一心想着下海赚钱,他肯定马上就会被抓回去! …… 敬酒后,张钰青在补妆。 伴娘王秀莉一直紧绷着,这会儿放松下来,揉了揉腿。 十分佩服这位表姐的换衣速度,以及不怕冷的体质,今天只有几度,可表姐为了美,穿的旗袍又薄又是半袖或者无袖,外套都不需要披一件。 陈北生从外面走进新人休息室,低声说:“可以吃饭了。” 他刚才出去,是去询问还有哪些亲戚没吃饭,如果没吃,就一起上新人桌吃。 张钰青站起来说:“好的,我们这就去。” 一个值班的组长从饭店外面带过来一个年轻怯懦脖子上有淤青的女人:“我见她一直在饭店外面徘徊,问她找谁,她说要上礼,我就把她带进来了。” “钰青……” “玉芳!”张钰青激动的走过去,一把握住这个好姐妹的手,“我们有四年没见了吧,你怎么知道我结婚?哦,瞧我这记性,我给你母亲发了请帖,从省城回来的吗?孩子呢,怎么没一起带过来玩呀,你脸色不太好……脖子上为什么有这么多血痂,别躲,我看看……” 竟然是刀伤! 陈北生把其他人喊去吃饭,然后带关门,把空间留给这对姐妹叙旧。 田玉芳穿了件高领衬衣,但还是没能遮住脖子上的伤。 她牵强地笑:“我听说你结婚,就想来看看,等我随了礼,马上就走。” “不准走!”张钰青扒开她的衣领,冷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喜的日子,提这个干啥,我不小心撞的……” “撒谎,这明明是刀伤!” “钰青,我就想来看看你嫁得好不好,来了发现你男人对你挺不错,我就满意了!” “好,不提你脖子怎么伤的,你现在必须和我一起出去吃饭,我给你围一条丝巾!” 张钰青从装衣服的布袋子里,摸出一条和旗袍一起搭配的玫红丝巾,她今天没用到,谷小晴说她天鹅颈,很漂亮,不要遮挡住,且搭配丝巾落入俗气。 田玉芳手足无措,红着脸不停摆手:“别别别,这么好的东西给我就是暴殄天物,快别浪费了。像我这种不漂亮,又没啥能力,只会丢脸的女人,用不着那么好的丝巾!” 张钰青一愣。 这些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什么叫只会丢脸的女人?她可不记得好友这么卑微过! “这玩意儿,我厂里面多的是,要多少有多少,不值钱!”丝巾只有一尺长,张钰青快速给她斜着绑了一下。 瞧见好友脸色灰青,眉目耷拉,没几年前读书时的阳光明媚,就如同一个上了年纪被生活重担压垮的女人,人生看不到一点希望暮气沉沉的。 张钰青怕影响吃饭,不问为什么变成这样,只拉着她一起去吃饭。 谷小晴也坐在新人桌,对那个满脸菜色的女人不感兴趣。 瞧见张钰青嘘寒问暖如同在照顾幼儿般的夹菜,她不由笑道:“堂嫂对朋友真体贴,堂哥别吃醋。” 陈北生耸肩。 发现这个没接触过的堂妹不是个刻薄的丫头,好感度多了不少,他给张钰青剥了一只海鳌虾送到她碗里:“没关系,我照顾她就行。” 田玉芳看到这一幕,吃惊到忘记吃饭。 “菜不合胃口吗?”张钰青歪头关心地问。 田玉芳用力摇头,赶紧扒一口饭:“不不不,这饭菜特别好吃,我这种没工作靠男人养的女人,能吃到这么好的海鲜,不知足,会天打雷劈的!” 张钰青满脸心疼:“那你多吃点。” 见她吃光菜后,就一直吃白饭,张钰青只能用公筷再次给她夹菜。 “怎么不吃菜?” “那个,我不太习惯,每次家里请客吃饭,我男人说女人不该上桌,一直让我夹点菜,在厨房和婆婆吃饭,记得刚结婚那会儿,我还傻乎乎坐着,被他骂了很久哩!” 谷小晴蹙眉,第一次瞟了眼田玉芳。 张钰青深吸一口气:“哦。” 原来是好友丈夫改变了她! 忽然有点儿怀念好友自信又张扬的那些日子! 田玉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那时候年少无知,不懂事,如今成家后,才知道他做得对,女人是不该上桌。他工作压力大,下班对我发脾气,我也能理解,我得多体谅一下他。” 张钰青点点头,不发表意见。 谷小晴却猛地停下筷子,似乎想爆发,但旁边坐着的谷晨轻轻踢了她鞋子一下令她冷静了点。 张钰青继续问:“孩子呢?几岁了?平时都是你在带吧?” 田玉芳:“我在带,在上幼儿园,可我没多少文化,总带不好,嘴巴笨,也不会教育,我男人说孩子太笨,遗传了我的蠢,三岁了,还不会背唐诗,他三岁的时候,都能背十首了,我觉得他说的没错,这次回去,我要好好教儿子背诗。” 饭桌上,谷小晴不断地听着田玉芳贬低自己。 “自己一无是处”都说了不止十遍。 她甚至认为这女人是在博取同情,想以此从堂嫂这里得到些什么。 她忍不住问:“你嫁在了哪个老山村?那里的男人怎么如此大男子主义,还有你脖子上的伤,不会是你男人弄的吧?” 田玉芳傻傻抬头,发现是个漂亮到她不敢直视的姑娘。 她怯怯地反驳:“我老公很好的,他不是农民,而是省城邮电局的科长!” “他打我,都是为我好,是我自己不听话,要化妆,他说得没错,我长得难看,化妆出来就和鬼一样。” “像我这种一没能力,二没本事,不会赚钱的女人,没了他,都活不下去,还好他没和我离婚。” 听了这话,让谷小晴一时大脑短路。 她甚至在那个女人脸上看到了劫后重生的幸福表情。 被打了,还觉得开心,真是见鬼了啊! 陈北娟让丰小宝自己拿小饭匙舀饭吃,此时也在皱眉头了。 谷小晴忍无可忍尖锐地问:“你男人不是个没文化的农民,他竟然是个科长?” “……嗯。”田玉芳不敢看那夺目的姑娘,自卑的低头,“他那么高职位呀。” “你……算了!”谷小晴闭嘴。 阶层不同,她不能胡说八道。 张钰青叹了口气,帮田玉芳把散落的发,拨到她耳后,免得影响她吃饭。 一餐饭下来,谷小晴还是气得饱饱的。 她无法接受一个如今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时代会出现一个卑微到骨子里被打了还逆来顺受的女人! 她准备走:“堂嫂,等你送走了朋友,我再去你的厂里参观。你这个厂长,一定得让我好好研究一下你们的生产线。” 张钰青:“行。” 田玉芳心里突然紧缩了一下,飙声问:“钰青,你是厂长?” 张钰青没说话,旁边的陈北娟说:“我家弟妹,很舍得干,总说天下无难事,就怕有心人。” 田玉芳放下筷子,鼻头发酸:“钰青好能干呀,我就不行,我男人说我蠢得像头猪,别说开厂,就是去外面干活,马上就会被领导开除,虽然我没出去做过事,但我觉得他说的没错。” 第98章 酒席吃了一半, 田玉芳随了二十块钱的礼金,在如今这个只有七八十块钱一个月的年代,二十块钱是很重的人情。 只是众人都瞧得出来, 这应该是攒了很久的钱,四张皱巴巴的五块, 包了好几块手帕生怕丢了一样。 张钰青不想说太多的话。 当妻子重生后 第114节 一个人在长时间接触另一个人的洗脑后, 语言劝她回到之前的样子是最苍白无力的。 张钰青邀请田玉芳在老家玩十天, 刚好自己这边也有住的地方。 “我这边刚交新房, 在装修了,虽然还不能住,但是可以住在宿舍里, 你也可以去看看我的新房子。” 田玉芳不肯:“不,我要回去。” 她担心公公婆婆照顾不来孩子, 也怕丈夫有意见。 但是田母却一把将女儿推到了张钰青的跟前:“你公公婆婆那里我会去说,如果你男人敢找事儿, 我也是不怕的, 我女儿回娘家住几天, 怎么了?他如果不满意, 那就上公安局说理去,我看他有这个胆子没?” “你别这样,妈——” “别叫我妈, 如果你现在敢回去伺候那一家老小, 那我就当做自己没养过你这个女儿!” 田玉芳吓得缩了一下脖子。 如今,娘家是她唯一的后盾了啊! 心里既紧张, 又害怕。 万一男人跑来找麻烦, 她肯定会被打得很惨! 但还是跟着张钰青乖乖上了车。 当她得知钰青被十八辆小轿车接亲,她彻底傻住。 这个世界会有这么重视女方的家庭吗? 张钰青把闺蜜安排到自己以前住过的军区医院的宿舍里。 最近钱英中午会回宿舍休息, 她吃了饭,也坐接亲的一辆车回来了。 田玉芳瞧见里面有个医生时怔了一下,张钰青就给两人做介绍:“这是我婶子。” “婶子,这是我最好的朋友,特地从省城赶来参加我的婚礼,我想让她在我的房间住几天,您看成吗?” 钱英不在意地摆摆手:“住吧,正好有人给我做个伴儿。” “你好,你好。”田玉芳赶紧弯腰鞠躬。 诚惶诚恐的样子,就好似见到了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不对,应该说除了她自己低到尘埃,就连街上的乞丐都要比她高贵。 钱英挑眉,这丫头太礼貌了啊。 她笑着和她点了点头。 田玉芳一连在张钰青这里住了七天。 每天心急如焚,但是张钰青这几天除了带她吃喝玩乐就不干别的事。 “你不和你男人去度蜜月吗?” “不去了,他和我都没时间,争取以后再补上!” “哦。” 好友和母亲都不让自己回去,自己一点回去的路费,早在来的那天就被母亲搜刮走了。 这天一大早,张钰青就领着田玉芳、谷小晴去了临峰制衣厂。 谷小晴参观完了车间以后,就在张钰青的旁边研究设计原稿。 如今厂里面有八十个员工,十一条生产线,当田玉芳得知这里的员工,有好几个人,每个月拿三四百的时候,她的下巴好半天都没合拢上。 “这里只有你一个老板吗?这些人的工资都是你开的?” “嗯。”张钰青在看财务报表。 田玉芳有点接受无能。 不是嫉妒! 只是感叹沧海桑田,变化太快。 曾经自己这个城里人,其实也是一个天之骄女。 父母是双职工,她好不容易考上了第一师专,父母为此还请了家里人吃了一桌上好的饭菜。 那时候钰青却说她考上第一师专的时候还在海里面打鱼呢。 不打鱼就没得饭吃。 读书那会儿,她很同情钰青,得知钰青的后妈对她不好,就给了钰青很多衣服,又给钰青买了一双鞋子。 那双鞋子只花了零花钱的十分之一,但是钰青却非常的感激她。 因为钰青的旧布鞋又不见了。 后来才知道,旧布鞋被钰青后妈的侄女偷走了。 这才四年不见啊。 为什么她和钰青会有如此大的差距?钰青赚了很多钱,她却拿不出一百块? 张钰青拿了一件做好的新呢子大衣:“给你穿!” 田玉芳:“不合适吧,像我这种一无是处的女人,怎么能穿这么好的衣服!” 旁边还在看原稿的谷小晴,终于忍不住发飙。 “喂,你是不是认为自己多说几句‘一无是处’就能得到别人的另眼相待?不,不会的,你不会得到别人善良的体谅,别人只会觉得你是个傻.逼,是个无能的女人!” 田玉芳:“可我真的不聪明,我——” 谷小晴打断她:“停,请不要再为自己的软弱找借口!” 田玉芳怕得发抖:“对不起……” 谷小晴不想听对不起。 指着张钰青,告诉田玉芳:“你的好姐妹,开这家厂,都是一路摸索着走过来的,她什么都敢学,一遍学不会,就学两遍,两遍不会,就学三遍,直到学会为止。“ “你敢学吗?不,你不敢,因为你还没开始就否定了自己,所以你只会一事无成。还有,我告诉你,没有谁天生就会某件事,大家都是后天学的!” “你不要逃避,别有惰性思维,不要再暗示自己不行,不要以为自己无法改变,先从自己赚钱开始吧。正式工没有,你们省城总有临时工招聘吧?” 谷小晴怒其不争,说完后,把那些图纸放回了桌上,眼睛死死地盯着田玉芳。 张钰青见闺蜜低着头,肩膀在轻轻颤抖,赶紧过来打圆场。 喊了她们去食堂吃中饭。 食堂里的伙食不错,每个月,员工会有餐券,不吃,可以去财务那里换钱。 打饭的阿姨,瞧见厂长领着朋友来吃饭,每样菜都是多多地舀一勺。 田玉芳咬着唇不说话。 但心里还是羡慕这里伙食好。 “喂!”谷小晴指着打饭阿姨,问旁边那个一直低着头的田玉芳,“你认为这种活,你也无法胜任吗?” “我手脚不麻利……” “我去,又找理由!也对,经济不独立的女人总有各种借口,所以一直苦.逼,无法享受金钱给她带来的愉快生活。” 张钰青赶紧解释:“小晴,我这位朋友是中专毕业生,让她来打饭,那是大材小用。” 谷小晴故作吃惊:“哎呀呀,我还以为你小学没毕业呢,毕竟你表现出来的一面,连小学生都不如!” 为了避免这位堂妹刺激太过厉害,张钰青用眼神示意她别再说下去。 吃了中饭后,田玉芳一直沉默。 跟在后面继续参观厂房。 几个车间井井有条,管理得当,工人们有盼头,干活卖力。 看着这一切,田玉芳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这些年来,男人一直说她这也不好,那也不行,她慢慢的就开始产生了自我怀疑。 越来越自卑,越来越不敢拿主意。 可读书那会儿,她从没有这方面的怀疑,她也曾敢想敢闯,认为自己无所不能! 其实一直都知道,这个男人不是良配,一直在给她洗脑。 可她不敢离婚。 竟然真的相信自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男人了。 认命了,妥协了! 所以那姑娘说得没错,她的确软弱,的确活该! 如果敢反抗,她走不到今天这个地步。 晚上张钰青陪着田玉芳睡,闺蜜俩好久没有谈心了。 一直都是张钰青说着这几年的事。 田玉芳没怎么搭腔,听到旁边细细的呼吸声,以为对方快要睡着,她突然说:“真好,我的朋友变得这么厉害。” 张钰青一秒钟清醒,慢慢说:“……你知道的,我出生就是渔民的女儿,家里穷得叮当响,很多人说我这一生大概也就这样了,嫁给一个渔民,继续过着父母辈的生活,但是我不愿意认命,我一直告诉自己我不能原地踏步,我一定要靠自己去努力的争取。” “遇到了挫折,被人损几句就认为自己不行的心态,我早就改过来了,我不会逃避任何问题。面对生活,我一直有积极的想法,进入了社会,我也不曾忘记提升自己,学英语,学画设计图。其实,很多事都是一回生二回熟。” “这样吗……”田玉芳喃喃地说。 屋里变得安静,张钰青翻了一下身,侧着睡。 可田玉芳睡不着,她的内心乱极了。 她真的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这几天看了一下好友夫妻的相处之道,互相尊敬,互相扶持,绝对没有一方贬低另外一方,一方用高高在上的语气打压另外一方的情况发生。 再想想自己的父母和其他的亲戚。 没有哪对夫妻,会像自家男人一样,一直将妻子踩在尘土里来凸显自己的权威。 对了,自家男人比她大十四岁! 当妻子重生后 第115节 可学历也是中专,真的没有比她聪明到哪里去的! 早上醒来的时候田玉芳透过镜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脖子。 这是自家男人在睡午觉的时候,孩子进去吵了他,他一直宝贝儿子,却跑到厨房狠狠骂了她。 她不过是小声顶了一句嘴。 自家男人就拿着一把没有开刃的小钢刀在她脖子上敲打了十多下,她哀求数次,脖子上伤痕累累已经在流血了,那个男人还在暴怒当中不肯停下来。 太狠毒了啊! 完全不把她当一个妻子对待。 简直比仇人还夸张。 再看看钰青的男人,嘘寒问暖,从不大小声,从不责备,有问题也是心平气和的一起解决。 人果然不能对比吗? ……昨天母亲来找她,告诉她暂时先别回娘家。 不用猜都知道自家男人肯定是因为她没有回省城,他跑过来,在她娘家发狂了。 田玉芳不想父母因为她的事受气。 和张钰青说了一声,就准备独自一人回去。 “我哪敢让你一个人回家,你等等我,我叫几个人。” 张钰青喊了几个保安,领着他们就上了好友的娘家。 果然不出所料,一个秃顶的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在好友的娘家不停地打砸。 当瞧见她们走进院子的时候,才停止砸碗的动作。 下一秒,他冲过来猛地就扇了田玉芳两个巴掌。 啪啪! 声音又响又吓人。 好友雪白的脸上立刻浮现了五爪印。 张钰青那个气呀! 王八蛋,这是不把妻子当人了吧,想打就打? 抬起腿,狠狠地踢向了男人的裆部。 “畜生,敢打我姐妹,我让你变太监!” 本来委屈兮兮的田玉芳听到好友的怒骂,突然想笑。 听到自家男人捂着重点部位发出痛叫声,她心里面竟然很平静。 如果换成几天前,她会心痛的。 还会骂钰青。 可今天这个男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两巴掌,彻底地打灭了她所有的幻想。 此时,张钰青像一只母鸡在护着小鸡。 “玉芳,躲到我身后来,不要怕!” “如果你不愿意离婚,你现在必须要有和这个男人平起平坐的想法,你必须变强,要摆脱他的精神控制!” 田玉芳缓缓抬头,一字一句道:“我想离婚。” 结婚整整四年了啊,被这个无耻的男人在这四年间无止尽的羞辱。 然后这些天,在钰青这里,呆了几天,突然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活在正常的世界里。 “啊?”张钰青没想到好友竟然愿意放弃这个男人。 她以为好友已经被彻底洗脑,还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帮不了,以后,被好友怨恨了,她也不在意。 文全章气得大吼:“你这个女人,三天没打又上房揭瓦是吧?想离婚门都没有,我告诉你,儿子我不会给你,钱我也不会给你一分,你还得赔我聘礼钱!” 第99章 婚自然是没有离成的, 因为男方耍无赖,开口就要两千块钱的经济补偿。 还得赔偿当初送给女方的一辆自行车,一台缝纫机, 一台收音机,一块手表的钱, 以及送到女方家一千五百块的聘金。 田玉芳哪有这么多钱, 连家里买一盒火柴, 她都得向男人伸手要钱。 可娘家拿了她那一千五是事实, 也没算进嫁妆,她不可能逼父母退出来。 她只能想办法自己挣钱还这笔钱。 田玉芳思考了会儿,说:“钰青, 我跟他回去。” 张钰青丝毫不意外:“回去后,如果日子过不下去, 来找我,不要委屈了自己。” “好。”田玉芳苦笑了一声。 眼里却闪过坚毅的光, 这次她不会再委屈自己。 人活一世, 只要舍得下脸皮, 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这是她在这个男人身上学到的最恶心的一面, 他天天打她,过得舒服潇洒。 她却因为太过内省,苦.逼到几乎快要被压垮。 别人不要脸, 为什么自己还反省? 她这个家庭, 就不是讲理的地方,回去后, 她就闹, 就算被打死她也要拼个你死我活! …… 两个月后。 今年冬天,张钰青做了很多轻薄款的棉袄。 款式大方, 销量不错。 两间店铺装修完了后,就等着开起来。 通过陈北生的关系,找人在州廣市订做了很多硅胶模特,想搬上火车,乘务员不让,张钰青只能拜托开货运火车的大表哥帮忙运了一趟。 自然也打了报告,给了钱。 杨一和火车上的工人卸货时,看到那些模特光着身子,横七竖八躺着,大老爷们一个个都没好意思搬,还是张钰青自己给抱下来的。有了硅胶模特,店铺里的服装就好展示。 张钰青把厂里面的最新款,全给“模特们”穿上,往店铺显眼地方一摆。 还别说,顾客们争先恐后进来凑热闹。 “这是啥,咋做得和真人一样?” “这东西像真人,穿衣服怪好看的,老板娘,有没有同款式的,我胖,要大码!” “男模特身上的黑色棉袄不错,这外层啥面料,咋摸起来滑滑的,我给我男人买一身,老板娘,少点吧——” 男女“模特们”都快被一群热爱逛街的女人摸秃噜了皮,棉袄销量也是蹭蹭地往上涨。 张钰青过年这段时间,忙得昏天黑地,两间铺子里请了六个女销售。 她带新人学做生意,还要忙厂里的事,每天回去洗个澡,和老公说不到十句话,沾枕即睡。 还好陈北生体谅她的辛苦,从不埋怨她这个妻子不顾家。 他过年空闲时间多,反倒接棒过去当起了家庭煮夫。 过南方小年那天。 当张钰青再次见到好友时,看到的就是一个脸上没有任何伤,抱着儿子,充满自信笑的女人。 张钰青赶紧从厂里出来,走到马路对面:“稀奇呀,你男人竟然肯让你带儿子回娘家!” 田玉芳摸摸新剪的短发,把儿子放在地上:“去那边玩皮球吧。” 等孩子一走,张钰青问:“你男人没再打你了吧?” 田玉芳看着儿子,笑道:“从你这离开回了省城后,我先示弱,假装给他赔礼道歉,哭着说不离婚,他信了。说这次原谅我,让我做了一桌子好菜,他要和单位上的同事一起喝酒,我等他喝醉了,把他绑在树上,拿着手臂粗的棍子,打得他全身斑斑点点,不管被骂得多难听,都没停,他伤得太重,生活不能自理,住了两个月的院。” “我每天不离身的伺候他。拿水果刀,扎他大腿,医生来了,我可怜兮兮说他想出院,闹腾要自杀。医生骂了他几句,就不再管他,第二天,我又抓他的头,对着墙上撞,护士来了,我就假哭,说他有狂躁症,管不住,护士也吓得躲得远远的。第三天,我拿火柴烫他,他身上起了很多水泡,我每天给他制造新伤,他再也不敢骂我,看到我就害怕,这六十多天里,他被我打出了心理影响,出院后,再也不敢控制我。” 张钰青很是欣慰好姐妹的改变。 但又有点儿担心:“他万一也用你这招……” “我告诉他,如果他敢再动我一根指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他就别想好过,我每天晚上磨剪刀,吓得他都不敢和我在一个房间睡觉躲得远远的。” 张钰青又问:“那他还给你家用吗?” 田玉芳冷笑:“以前就没给过,娃儿我也不带了,以后放幼儿园,放学后爷爷奶奶接,他们说闲话,我只当没听到,我前几天自己去毛巾厂,找了个临时工的活儿,一个月工资、加班费、奖金能领到一百零八,年后就去工作!” “那男人以前不许我工作的,这次,屁都不敢放一个,我婆婆夸我厉害哩,让我男人拿了两百给我去买几身衣服,他也挺乐意,还多拿了一百,说这些年的弥补,哼!” 女人一旦有工作,就硬气了起来。 张钰青挺替好友高兴。 发现那个男人也有意思,好友以前做牛做马,操持整个家,对他好,他不珍惜,天天家.暴,以为自己多有本事,就不把媳妇当人看。 结果一天照三餐打他,他却学会了反省,开始上赶着来巴结! 欺软怕硬,生得贱! …… 大年二十七。 今年效益好,张钰青给厂里的员工发了年终奖,又给每人发了十五斤苹果,十五斤梨子,十五斤橙子! 厂里面的员工一个比一个高兴。 这待遇,比国营企业还好,不光工资高,这北方水果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大家抱着纸箱子,高高兴兴回家过个丰收年。 当妻子重生后 第116节 其实,张钰青也是凑巧买到的。 得知大表哥货运火车上,有很多滞销的水果,她就打起了主意。 苹果和梨子是一个镇上的老板自掏腰包从北方城市买来的,打算在过年边上,狠赚一笔,结果原本答应买他苹果的两家工厂采购,全放他鸽子,而又到了年边上,其它厂早提前订了年货,自然不可能再买! 那老板都快愁死了,张钰青得知后,叫大表哥领去了仓库,苹果梨子各要了一千七百斤,那老板感动得直抹眼泪。 老板妻子更是握着她的手,不断说她是个好老板。 至于给员工发的橙子,一开始就是张钰青找本地一个果园,提前订购的! 张钰青手中还有八百斤水果,过年前两天啥也没干,光顾着给亲戚们送礼去了! 大年二十九。 张钰青坐车回到海钩子村,给村长一家送了不少水果,被村长老婆言秀红拉住了手:“张二牛的事,我听说了,也是我男人工作没到位,让村里那些不务正业的二流子,欺负了他。你放心,以后我们村的干部,会多看着他一点的。” 张钰青叹气:“二牛叔也是个可怜人。” “谁说不是哩。”言秀红感叹这才一年多,以前最有钱的人家,说垮就垮了。 小旺趴在饭桌那里写作业,冷不丁说:“我昨天早上去搂柴,看到了强叔和雷叔偷偷跑回了家。” “写你的作业!”秀红尴尬地打了儿子脑门一下,“别胡说八道,你肯定是看错啦。” 小旺捂着脑门强调:“真哒,他们是从后山下去的,进的是后门,我看得一清二楚唔唔唔——” “这破孩子……”言秀红捂住儿子的嘴巴,不好意思地笑,脸上显得很不自在,眼神也在乱瞟。 张钰青明白有些事不能胡乱打听,她放下茶杯说:“婶子,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哈,老家还得搞大扫除。” 从村长家出来。 沿着一条路下山。 山脚下,张钰青看到了很久没见的前任未婚夫。 一身名牌西装,旁边停着一辆豪车,他脸色不太对劲,双手一直握成拳头,脸黑如锅底,守在她家院子外头,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北生,等等。” “怎么了?” “我找块大石头。” “没事儿,你别怕他。”陈北生嘴角勾起了弯弯的弧度。 张钰青反驳:“我干啥要怕这混蛋?” 选了一块大石头,张钰青拿在手中气场十足地走过去。 “一年多不见,这会儿才想起来报仇?晚啦!你婆娘被我送去监狱,那是她咎由自取,你敢对我动一根手指头,我削不死你!” “你……”杨剑新不怕那石头。 他有点儿害怕陈北生,站在这男人面前,他矮了一大截,完全不是对手。 自尊心太过受创! 杨剑新后退几步咕哝:“我找你有点事,你知道张强他们去了哪里吗?” 张钰青心中微惊,脸上不动声色:“他们现在是通缉犯,开船跑出国了吧!” “不对。”杨剑新摇头。 眼里一片恨意。 他昨天早上一直追着张强和张雷,追到了海钩子村,结果去张二牛家搜寻,却愣是没找到。 而为什么会变成他追赶那两人的局面,是有原因的! 自从杨剑新发现岳家人不得力后,他也没有帮一把的想法。 一个人跑去了州廣市继续和香江人做木头生意,现在发了家,为了面子,又给自己配上了小轿车。 本来是衣锦还乡。 可才回来三天,外婆就不行了,送去医院也没抢救过来。 外婆临终前,一直在喊女儿的名字,问她被卖去了哪个国家,怎么还不回来,哭得声嘶力竭。 杨剑新对张强那伙人的恨意,又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等他给外婆下葬后,他就花钱找了一群混子,让他们去找张强和张雷,有消息就通知他。 哪里知道,一个星期不到,他去老朋友家玩,在海钩子村的隔壁村,撞见了那两兄弟从一个民房里出来。 他想也没想,就开车撞过去。 路不好,车的底盘低,卡住了烂泥巴,一时竟没转过弯,让那两人给跑了。 第100章 杨剑新从一群混子那里打听到了张钰青在资助张二牛的事。 他认为,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对另外一个人好,总得有个原因才对。 张强为了傻子二哥,有可能也对张钰青暴露过行踪。 只要从这女人的嘴里打探出消息, 他一定不会让张强、张雷好过。 几天的疲惫寻找和失去亲人的恨,已令他没心情炫耀自己的辉煌成就, 转身说:“你有他们的消息, 记得告诉我, 我重谢!” 张钰青依旧举高砖头, 追问:“你没去州廣市之前,和张强他们相处那么久,怎么就没想着报仇?” 杨剑新狼狈地低头, 心里头早就后悔了自己的懦弱和贪婪。 “我一直对他俩是人贩子的事半信半疑,毕竟我跟他们干了一段时间, 没见他们做过这个生意。” “直到四个月前,我回乡找人砍香椿木, 休息了一天, 在鱼排那里听到一个老赵的渔民和其他人开玩笑, 说亲眼看到过, 有人在海上和南湾那边的人交易女人和小孩!” “我偷偷跟着那个老赵回了家,给了老赵很多钱,他经不住诱惑, 说出了人名, 我才知道真的是张强他们……” 杨剑新一边回忆,一边说着这些话, 狠捶了一下树干! 张钰青撇撇嘴, 对杨剑新的母亲深表同情。 但她认为杨剑新这个人不值得同情。 疑心病重,同时也极度自私自利。 为了填饱肚子, 小时候去外婆家又吃又拿,长大要供养时却又找借口翻脸不认人。 为了自己的前途,算计未婚妻,改娶其他女人。 老婆坐牢,没想着花钱走关系捞一捞,躲得却比谁都快。 岳父出事,更是问都没有问过一声,生怕把自己拉下水。 全然忘记了之前能做木材生意仰仗的是岳家的那一层关系。 张钰青不认为王家人值得同情。 但张钰青对杨剑新这个人更觉得厌恶。 但凡张强还带着杨剑新走私,杨剑新决口不会提报仇的事,说不定还会把仇人当祖宗一样供着。 等着看吧。 杨外婆去世的刺激一过,杨剑新就会把这事儿抛到九霄云外! 张钰青去看望了张二牛。 见他恢复了正常生活,她便安心不少,坐车准备离开海钩子村,还没出村,一辆辆公安的车全部进来,走另外一条岔路,涌入海滩上,突然对附近的渔船进行大规模搜查。 同时,不远处停着的海警船上,也下来很多海警,其中最打眼是走前面的陈北望! 陈北生的车和杨剑新的车被几个堵在村口的年轻小公安拦住:“同志,请停下来,我们要搜查你们的车。” “好的,我们下来。”张钰青点头。 话才刚说完,滩涂上忽然响起了机械的木仓声,就见张强和张雷拽着王常福,蹲在一艘木船后不停和公安扫射。 另外一边,那艘小木船像是看不到人,却像长了腿,飞快朝水中推去。 紧接着,停在海面一动不动。 等公安们小心翼翼跑过去查看,木船后面的三人已经狡猾地沉入水里。 “下水找!”马华翔大声道,好几个公安脱掉大衣,跳下水。 陈北望喊来水性好的海警:“他们游不了多远,就在附近看。” 公安不是个个都会游泳,海警加入其中一起在海里找人,只是过了五六分钟,也没找到人。 张强、张雷、王常福凭空从海里消失。 时间拖得越久,就越有可能让他们逃脱。 陈北望和马华翔脸色变得很难看,那三人就是在这片海长大,太熟悉怎么逃跑了。 茫茫大海,普通人可能会淹死。 他们从小就在这里泅水,绝对有逃生的办法。 这个时候杨剑新脱掉西装,不顾公安的阻拦,冲过去喊:“我会闭水!” 话没说完,他整个身子已经沉入海里。 八十年代木仓支泛滥,住在山林里的几乎家家户户都有□□。 乡亲们听到木仓声没有理会小公安扯破喉咙的喊话,一个个争相跑出来看热闹。 张雷和王常福两只落汤鸡已经被抓上岸戴上了手铐,还剩一个张强。 陈北生和张钰青一起靠近沙滩,就瞧见水里面的杨剑新冒出了头,没过多久,张强也露出了半个头,两人双手揪在一起。 他们沉沉浮浮,在海里打了起来。 还能听到杨剑新的怒吼:“我妈呢,你把我妈卖到哪里去了?” “妈的,老子没卖过你妈!” 当妻子重生后 第117节 “还不承认,海上的人都看到了,你把我妈还回来!” “放手。”张强不高,胳膊没人家长,被抓住了脖子,他只能掏出手木仓射击,还没拉保险栓,那木仓就被失去理智的杨剑新反手夺走。 吓得张强又重新沉下水,比电视上游泳运动员游得还快! 一群公安、海警蜂拥而至,这次没给张强逃跑的机会,他们潜入水里快速将他团团围住。 张强身上可不止一把木仓,射击声音又响起来,眼看着他又要逃跑。 杨剑新突然发狂,迅猛游过去拿着木仓对准了水里的他:“张强,还我妈——” 砰砰砰—— 张强如同一个木头人一样僵硬住,慢慢漂浮在水面,露出挣具身体,一动不动地看着胸口位置流出来的液体染红他周边海面。 不远处传来二哥的大哭声。 “强强哇哇哇——” “小弟呜呜呜——”是大哥的声音。 张强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我我……”杨剑新吓得急忙丢下木仓。 漂浮在水上的张强艰难地看了眼二哥,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二哥。 当年明明是他在海上杀的人,为了躲避公安的追查,他故意说是二哥干的,同时还让二哥拿着那把木仓,站在原地不要动。 导致二哥被抓,盘问了很多天,虽然后面被无罪放出来,但二哥做了很多年噩梦。 他一直心存愧疚,现在终于解脱,他却又有点儿放心不下二哥以后的生活。 他啥都不会,以后有饭吃吗? 能穿暖和吗? 会不会被人欺负呢? 这就是死不瞑目吗? 艰难抬起头,去看岸上的张钰青。找到了那双眼睛,眼神冰冷,明确的写着他不值得同情。 呵,是个嫉恶如仇的丫头! 张强笑了起来。 咳出了几口血,短短半分钟里,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播放着他的前半生。 他罪有应得! 他满手鲜血! 他迟早会有这一天! 他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又不愿带着二哥颠沛流离的生活,也预料到了结局。于是找到了王常福的所有金库,把那些脏钱,全部捐到了市里的几家孤儿院。 下辈子,他想打小就过正常人的生活,能有机会吗? 第101章 杨剑新不停地和众人干笑着说他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太过气愤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被张强这个小瘪三骗去卖了, 所以才失去理智开了木仓。 他没想杀人的。 公安游到他面前把他强行带到了岸上。 杨剑新不停地和众人说话,甚至对着架着摄像头的记者解释:“是张强不对,他是人贩子, 他拐卖妇女,我是替天行道, 我母亲就是信任这个畜生所以才被他骗走的。你们知道这个畜生当时多少岁吗, 他当时才十二三呀, 他就是利用大人认为小孩子不会骗人的心理, 把我妈带到南湾那边去卖了的——” 穿了绿色公安服的肖军一把扣住杨剑新剧烈扭动的胳膊:“你杀了人,就犯了法。被杀的人,和他是谁无关。老实点别动, 跟我们上车去!” 沙滩上,被公安按趴在地上的张雷一边咆哮, 一边抓起沙子朝杨剑新扬过去:“杨剑新,你站住, 你别走, 你他妈睁大狗眼看过来, 拐你妈去卖的, 是你岳父,是他逼我们两个小孩这个干的,你咋不把你岳父打死——” 在他旁边一直存在感极弱的王常福同样被公安按趴在地上。 瞧见杨剑新充满仇视地看过来, 他目光躲闪, 不敢看他。 杨剑新如遭雷劈。 也就是说他还没找到主谋咯?那他不是杀错了人吗? 杨剑新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俨然一副傻了的样子被几名公安扭送到军绿色吉普车上。 而另外一边, 一群乡亲在极力阻拦张二牛。 “二牛,不要去啊!” “二牛乖啊, 回去吧,这个看了你晚上会做噩梦啊!” 张强死了,最伤心的就是不谙世事的张二牛。 刚才他看到警察叔叔在海边抓坏人,他就从家里跑过来想看看坏蛋是谁。 并且也打算骂坏蛋几句! 可等他跑过来看到的一幕却是强强全身血的漂浮在海面上一动不动。 张二牛不肯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他不顾公安和乡亲们的劝阻,也忘记了对大海的恐惧,疯了一样冲到海里。 张钰青拦他:“二牛叔,危险,不要去!” 但以前最听话的张二牛完全听不进别人的声音,挣脱所有人的手,发了狂,大吼大叫,没人控制得住他,只能放任他往前冲,海水渐渐淹没他的下.半身、上半身、一直到头部。 大家都没动,以为他会游泳,却看到他入水后,出不来了,张钰青才想起张二牛从小到大不会游泳,她要去救人:“不行,他这样会死的!” 陈北生拦住她温和劝道:“水太冷,你身体受不住,我来——”就见他快速脱掉外套毛衣,一头扎进海里去拉张二牛。 张二牛被拽出海面不停地扑腾着双手,但他傻劲儿犯了,死活不肯回去,双手要去拽弟弟的尸体。 “强强别怕,二哥带你回家,二哥马上带你回去哈——” “大哥哥你快看,强强睡着啦,他太累,他睡一觉就会醒来的——” “不要拉我,呜呜,我要带强强回去,我要带他回去呜呜呜!” 几个公安一起来帮忙。 也没能控制住发了蛮劲的张二牛。 陈北生这个练家子即便有劲儿,但在水中也万分吃力,他只能不断地拽着张二牛的身体朝岸上拖。 只是,张二牛双手在拼命拍打四周所有人,带来的阻力越来越大,水中又不比陆地,花的力气要多好几倍。 陈北生躲过张二牛的拳头,咸咸的海水进入他的口腔,他咬了咬牙,对着不肯配合的张二牛吼道:“你清醒点,张强已经死了!” 耳朵里的声音太过炸裂,一下子把张二牛轰得一动不动。 他脸色苍白,不敢置信地碎碎念:“没有没有,强强只是睡着啦,你看他睡得多香,我从来没看到强强睡得这么好,他每次回家,都只睡一会儿,然后就一整夜不睡觉,我都害怕他会生病,他只是太久没睡觉,所以现在才在海里睡着啦——” “……他死了。”陈北生语气变得低沉。 他知道张二牛不确定这件事,不可能回岸上,他只能箍住他肩膀划水,把人带到那染血的海面:“你弟弟说,让你好好活着,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张二牛看到海面那些飘散开的血,他双手抖的像是患了帕金森。 他不断地去摸弟弟的尸体,不断地学着电视演的那样摸弟弟的鼻息。 摸到的是透心凉的冷。 他感应不到弟弟活着的证据。 张二牛双眼没有焦距了,他不明白弟弟昨天还好好的,为啥一夜后就死在了这里,他现在已经明白了什么是“死”。 就是再也见不到,再也回不来的意思。 弟弟也不会再笑着喊:二哥,我带好吃的回来啦,你快点过来吃呀。 自有记忆以来,强强就怕他饿肚子。 明明自己才是哥哥,可强强去外面找了好吃的总要留下来给他先吃。 明明强强肚子饿得很吵很吵,脸上全是伤,走路都走不稳,但还是会把食物推到他面前,一定要看他吃饱饱,才会放心的大笑。 “啊啊啊啊——” “强强、强强、强强——”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啊啊啊啊——” 张二牛突然大声嚎哭起来,他抱着弟弟的冷如寒冰的尸体一边哭,一边大叫,像是彻底明白了人死的含义,他不受控,不管谁来拉他,他都不肯松手。 再也没有弟弟了…… 他再也看不到强强喊他二哥了…… 呜呜呜呜他的强强啊,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强强啊…… 张钰青不忍心看到这一幕,背过身去,悄悄擦了擦眼泪。 …… 整个万辰市的海上走私主犯全部在一月三十一号这天被抓。 媒体记者全部跑过来,海警和公安都聚集在海摊上被记者们拦着采访。 黑白电视机里。 陈北望走到王常福身边,告诉了这个曾经走私集团的最大头目一个消息,他的海警儿子被抓! 一直低着头完全看不出像个坏人的王常福被两个公安架着胳膊,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出现巨大松动,大声痛哭:“我的儿……是爸爸害了你……” 在场的乡亲和记者只以为王常福是后悔做了这么多年的坏事,连累了吃公家饭的儿子,所以才会哭。 但张钰青知道,王常福之所以哭,是因为他在后悔没有提前逃出国! 张钰青记得前世王常福顺利把所有钱财洗白成功转移到了海外。 这一世有了她这个变数,很多事情提前发生,王常福没有机会让钱合法化,所以才一直留在国内! 看到儿子最终的下场逃不过一个死,到底是爱子心切,王常福这只大老虎,才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当妻子重生后 第118节 冷笑着关了电视机。 张钰青看了一眼正在接电话的陈北生,他满脸严肃听着那头人说话。 过了会儿,陈北生冷酷地说:“他犯了包庇罪!” 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张钰青听得一清二楚:“北生,我爸知道自己犯的错后,当时就吐了好几口血,他后来无论如何要来一趟万辰赔罪,他的身体本不该马上就……他是自责死的啊……” 张钰青明白了打电话的是谁,耸了耸肩,起身去看了眼陈小起和陈小南睡得是否踏实。 瞧见他们一人一张床都踢了被子,小手手也露在了外面,于是给他们盖好了被子。 大概是找到父亲完全安心了下来,两个娃早就没了以前的拘谨和胆怯,最近脸上笑容越来越多。 陈小起竞选上了小班长,声音越来越清亮,不再唉声叹气了。 陈小南依旧傻乎乎的,爱吃张钰青做的各种小饼干,他个儿太矮,又憨里憨气的,六岁还差两个月本来要读一年级了,五道里小学的校长问了他几个问题,发现这娃儿没开窍,让他回去等一年再来。 小胖墩儿巴不得重回幼儿园,他觉得幼儿园的小面包很好吃,他可以吃一年都不腻。 张钰青摸摸两个娃儿的脑袋,他们睡得没啥意识,闭着眼幸福的在她手心里蹭了蹭,软哝了几句,她的心便软成一团。 这辈子大概依旧和前世一样她不会有孩子。 那就把这两孩子好好养大,也不求回报,就当弥补心灵深处一点点只属于她的遗憾吧。 陈北生挂了花了五千巨款安装的电话,走过来轻声问:“都睡了吗?” “嗯。”张钰青点头,自动后退,背靠在他怀里扭头笑问,“你大哥会回来过年吗,我表姐在相亲了呀!” 陈北生摇头说:“不会,他挺忙的,最近国家打击海上走私的力度加大不少,他都忙得没时间休息。” 张钰青看了眼睡得打呼噜的陈小南,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他身上没了伤,她无奈地说:“看来他和我表姐会错过。” “谁知道呐。”陈北生笑道。 又快过年了,妻子事业越做越大,难得最近能休息一阵,他打算缠一缠她。 轻松把她抱去了另外一个房间,上了床。 春色弥漫,一室温情,缱绻缠绵。 像是错过了好多年, 双手十指紧扣,怎么也不舍得松手,要这样一辈子不放开彼此! 第102章 要问陈小起最感激的人是谁?那一定是张钰青了。 陈小起一直说自己记事早, 别的同学都不怎么相信她能回忆起四五岁具体发生过啥。 可她真的记得一清二楚。大概就是人在大多数时候,高兴的事可能转眼就忘,但悲伤的事一定是刻骨铭心的。 在很小的时候, 母亲和男人私奔抛弃了她和弟弟,导致他们只能和爷爷生活在一起。可爷爷后来生了病, 爸爸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只能和陌生的叔叔礼貌而又生疏的住在第九厂。 叔叔一个才从天北市空降过来的领导, 不太能服众, 工作非常忙碌,没时间照顾他们,于是家里就多了一个保姆婶子。 那个保姆婶子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一直灌输她和弟弟是累赘、是叔叔婚姻路上绊脚石的思想。 保姆婶子想让他们赶紧滚蛋,去找失踪的爸爸, 其实是想让她和弟弟最好在外面走丢变成孤儿,这样叔叔就没有了孩子的拖累。 陈小起不敢把保姆婶子虐待她和弟弟的事告诉叔叔, 她害怕叔叔厌烦她和弟弟, 可身上越来越多的伤, 以及可能会失去爸爸的恐惧, 迫使陈小起有了危机感,她一次又一次和弟弟逃出家,去海边找父亲。 然后在附近滩涂上遇到了晒海带的钰青阿姨。 陈小起永远都忘不了钰青阿姨坐在保姆婶子身上揍人的那一幕, 钰青阿姨很少生气, 嗓音从来都是春风化雨般的软绵,可那一次钰青阿姨却把照顾她们的前任保姆婶子揍得屁滚尿流, 陈小起的安全感似乎也就是从这一天升起来的。 从此以后, 不管钰青阿姨走去哪里陈小起都爱当跟屁虫。 而且陈小起还发现了一件事,钰青阿姨似乎在某些时刻会突然变得很坚持。 比如买卖国库券。 比如做生意。 虽然钰青阿姨对外宣传是看报纸多, 对国家形势有比较好的了解所以才抢得了先机。 可长大后的陈小起回忆起那一幕,就知道钰青阿姨撒谎了,钰青阿姨是喜欢看报纸,但也不是每天看,家里更没有堆满厚厚几十撂报纸那么多。 陈小起发现钰青阿姨身上有小秘密,是在初三那年。 一直工作忙得全国到处飞的钰青阿姨,在陈小起初三分班的时候,突然变得万分紧张,暂时丢下了手中所有的工作每天守着她,而且还天天开车接送。 九十年代末有私家车的人不多,陈小起每天坐车上下学,都会引起一大群同学的追捧和羡慕,有些人甚至在私下里喊她高岭之花。 对于高岭之花这个称呼,陈小起还是从黎凤那边听来的。 黎凤说陈小起自带一股清冷的气质,虽然穿一样的校服,可就是比别人干净整齐像熨烫过一样笔挺。娃娃头梳得一丝不苟,昂首挺胸时目光里带着自信和沉稳,是别的小姑娘不具备的。而且她穿的鞋子全是名牌,几乎每个星期都不重样,这足以见得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女儿。加上她长相漂亮,学习成绩好,那些对异性有懵懂期待的少男们,其实对陈小起特别有好感,不过他们都不敢和她说话,光是目光对视几秒,他们都觉得难以招架,所以大家才会称她为高岭之花! 陈小起感觉自己在亲人面前挺逗逼的,她把这事笑着说给了钰青阿姨听,当时她就发现钰青阿姨有点不太对劲。 下车时,陈小起去后车厢拿电子琴,就听到钰青阿姨在驾驶座里自言自语。 总结的话,是以前钰青阿姨遇到了一个小姑娘,性格懦弱,缺少家庭关爱和引导极度自卑,容易吸引渣男同学的注意和勾引,一点小恩小惠让那个小姑娘感动万分高中也不读就跟人家跑了。 现在小姑娘聪明大方,那个渣男同学反倒不敢再来骚扰她,而且小姑娘从不缺少关爱,对渣男同学也不会因为一点点关心而变得患得患失非人家不可,渣男同学对小姑娘再也没有什么吸引力了!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陈小起就发现钰青阿姨不再来学校接她上下学。 对此,陈小起是摸不着头脑的。 钰青阿姨担忧的人是谁?这点陈小起一直没搞清楚。 高三那年陈小起遇到了自己的生母,那天刚参加完高考,钰青阿姨和叔叔还有弟弟都守在外面等她出来。 其实陈小起对母亲的印象是有一点点的,当看到母亲浓妆艳抹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陈小起心里五味杂陈。 母亲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询问她考得怎么样? 陈小起发现母亲不敢和一米九的弟弟对视,过得不太好,脸上出现了各种斑点,却只能用劣质的粉去遮盖,显然是没有条件去做医美的。 叔叔婶婶很体贴她们,特地安排了一个很好的饭店让她们过去叙旧。 母亲声泪俱下,说她当年是有多么的不容易,男人一年到头在海上巡逻,她一个人要照顾两个孩子,几乎快要崩溃,她求陈小起原谅她。 陈小起却毫无波澜。 从进饭店的那一刻起,陈小起就发现母亲一直在打量自己的衣服和鞋子,同时也问了好几句这衣服和鞋子值几大千吧? 陈小起只反问了一句:“如果我现在变成了一个问题少女,没上高中,家里一穷二白,您还会来找我吗?” 母亲的脸在当时就就像抹不匀的粉一样层层龟裂,情绪变得暴躁,不停的吸烟。 如同一个拙劣的戏子,已经没有办法再伪装表面的平静,母亲拍桌子让她交出身上所有的钱。 陈小起不肯,她觉察出母亲的瞳孔在扩散,浑身抽搐,不停挠痒痒,流鼻涕流眼泪。 后知后觉又瞧见母亲在大夏天还穿着长袖外套,当母亲把长袖撸起来去挠胳膊的时候,那肌肤上竟然没有一块好肉全被抓烂。 以前学校播过禁毒类的视频,一些人的惨状和母亲的症状如出一辙,陈小起万分恐惧,跑出去打了一个电话把叔叔婶婶喊过来。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陈小起再也没有见过母亲,后来听弟弟说,他们的妈妈被叔叔婶婶强行送去了一个很厉害的地方治疗身体。 不过出来没多久,又坐了牢,听说罪名是容纳他人一起吸了毒。 那天钰青阿姨相当生气,非常担心以后会影响到侄子侄女的政审。 没过几天,钰青阿姨咨询了律师突然又眉开眼笑告诉陈小起,母亲坐牢,没啥大问题,因为他们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 陈小起倒是看得很淡。 不过她却打从心里感激钰青阿姨,她无法想象如果没有钰青阿姨陪伴左右,而自己又不愿意和叔叔爸爸交心,那她肯定会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是钰青阿姨给了她开朗的笑容,也是钰青阿姨一次又一次的鼓励她改变自己,每一次成长,钰青阿姨都会说她很棒! 陈小起一直在想,她就是钰青阿姨的孩子,她要给钰青阿姨养老送终。 高考成绩出来,陈小起分数不错,考上了国内最好的大学数学系,成为了叔叔的学妹。 大学四年来,钰青阿姨寄了无数好东西,每次去收包裹的时候别的同学都会羡慕地问她:妈妈又给你寄好吃的吗? 陈小起都会点头说是。 在她心中钰青阿姨就是妈妈! 儿行千里母担忧,虽然只相差十五岁,但钰青阿姨做的不比任何一个母亲少。 大学出国热,基本上,毕业是一定要去国外深造的。 陈小起还在犹豫,钰青阿姨就告诉她,给她准备了钱,读到博士都没问题。 后来,陈小起收到了英国剑桥大学的offer,去国外读硕读博了,25岁回来过年,陈小起发现钰青阿姨怀孕了,家里所有人都很高兴。 钰青阿姨竟然会在四十岁怀上孩子,医生都认为太不可思议,简直是奇迹! 陈小起高兴的同时却有点淡淡的失落。 钰青阿姨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像好朋友那样,陪她各种疯玩。 当陈小起说到养老送终这个话题时,钰青阿姨就在那里哈哈大笑。 一直抱着陈小起说,她就是她的大孩子,并且非常感谢小丫头,给了她一个做母亲的机会,弥补了这些年的遗憾,让她体会到了挂念孩子的那种幸福滋味。 陈小起被安慰到了,她眼眶红红的。 之后回到了英国继续攻读博士学位,每年回去,钰青阿姨一边带孩子,一边会像别的母亲那样,催她看看周边是否有优秀的男孩子,可以找一个了。 可能别人会讨厌被催婚,但陈小起却喜欢这种关心。她真的开始慢慢留意,剑桥优秀的人实在是太多,追她的国人也不少,她看中了一个笑得很温柔,智商很高,能共同进步的男孩子。 把男朋友带回家的那天,钰青阿姨非常的满意,要亲自做一桌菜。 陈小起抱着渐渐长大的小堂妹玩儿,发现小堂妹和自己小时候竟然有八分像。 她不由得有些小窃喜,然后看了看在厨房忙碌的钰青阿姨。 别墅内灯火通明,微微带点橘色的灯光打在叔叔和婶婶的脸上,陈小起感觉到了家的温馨。 她发现这些年来不管去哪里都没有这个地方踏实。 还是那句老话说得好,吾心安处便是家。 当妻子重生后 第119节 第103章 陈小南从小到大都不缺女人缘。 二十八岁这年公司上市, 他的身家一下子窜到五百亿,一夜晋升为超级富豪行列,更是被各大媒体评为最想嫁的人之一。 可他向大学女友求婚, 被毫不留情抛弃了。 并且就这样把他晾在餐厅里让众服务员围观。 打击太大,无心工作, 陈小南醉生梦死了几天, 远在万辰市的叔叔婶婶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命令他赶紧回去。 于是陈小南给自己放了一个星期的假。 来到曾经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 一切大变样,高楼大厦平地起,工厂搬迁, 唯一不变的是陈小南走在大街小巷里总会遇到一些熟人冲他打招呼。 陈小南性格随和,来者不拒, 和他聊天的女性尤为居多。 大部分是陈小南小学初中高中的同学,陈小南就如同一块蜂蜜, 那些姑娘们是采蜜的蜜蜂。 女同学甲:“陈总, 您公司还缺人吗?看在老同学的份上, 能不能给我介绍个好工作?” 陈小南懒洋洋回答:“肖大美人, 你这不是在打趣我么,我才听阿姨说你在第一汽当销售,年薪五十万!” 女同学乙:“陈总, 说句实话吧, 我暗恋你好多年了!” 陈小南故作满脸惊喜:“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好事?陆青你早说呀,不然咱们的孩子都打酱油啦!” 路边上。 抱着五岁女儿的张钰青立在一台奥迪车门旁, 望着玩世不恭招蜂引蝶的小子在胡说八道, 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今年四十五岁的她保养得宜,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年纪, 她大步走过去问:“陈小南,怎么回事,你干啥不回去?” 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是陈小南同学的妹妹,眼神里满是警惕和不爽。 “干嘛那么凶,你是他老婆?” 这个老女人一看就三十多了,没想到,那么年轻有为的陈总,竟然会娶一个比自己大好几岁的老女人! 张钰青微微囧了囧:“我像么?” 小姑娘打抱不平:“作为他的妻子,又比他大好几岁,就应该体谅他。你不该对他呼来喝去,他可是一个集团的老总!” 旁边那个当销售的姐姐不停拉扯神经大条妹妹的衣袖,然后冲神色不明的张钰青傻笑。 “阿姨好。” “阿姨好。” “阿姨好。” 几个姑娘在学生时代,常和陈小南玩闹在一块,放学了也不回去,背上书包就爱去家庭氛围极好的张钰青那里蹭吃蹭喝。 因为小姑娘的话,她们稍显尴尬,一个个乖乖打招呼。 张钰青却笑得很大声,摸摸自己的脸,对瞪大眼睛受到惊吓的小姑娘说:“原来我这么显年轻。” 和众女同学分别后,陈小南双手插兜,桃花眼不再深情,变回一个略带忧郁气质的文艺男青年。 小堂妹抓了一颗糖给他。 “哥哥,吃——” “谢谢哈。”陈小南戒掉了吃甜食的习惯,但还是不忍心拂了小小姑娘的心意,剥掉糖纸吃了一颗。 “哥哥,我左边兜兜里还有一颗,你要帮我保密!” 瞧见小堂妹扬起娃娃头冲他笑,小食指放在唇边嘘了嘘,两边梨涡大大的漾开,可爱得让他心融化了! 张钰青在开车,透过后视镜瞥见坐在安全椅上的女儿,在哄那小子开心,阴郁了好几天的臭脸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等红绿灯时,张钰青指出问题:“眼神骗不了人,我不相信那姑娘对你没感情了,一定是因为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才不愿意嫁给你!” “……她说不合适,不想耽误我。” “啊?”张钰青觉得这太不合理,“有哪个女人陪在一个男人身边多年,不图钱财,浪费自己最宝贵的青春,不冲结婚,就为说一句不合适当做结局?太扯了,这理由我不信。” 陈小南一怔,嘴里含着的水果糖一下子吞入了喉咙里。 他喉结滚动,没了嬉皮笑脸,木愣愣地说:“我没沾花惹草。” 张钰青道:“可你和任何女人都没有边界感意识!” 语毕,她抚了抚额头。 哪能想到傻乎乎的小胖墩儿永远都开不了窍的样子会突然有一天变成万人迷。她真的没想把他培养成花花公子! …… 边界感吗? 女友是因为他和其他女性没有保持距离而厌恶这种关系了吗? 他想马上跑回去解释,并且告诉她,自己心中只有她的存在,其他人都到不了他的心。 可万一还是被拒绝怎么办? 被分手后,他挽留过的,可她不要他。 真的没自信! 失恋后的假期余额,只剩三天,不管是否治疗好自己,他都得回天北市重新扛起一切,以及面对她。 傍晚。 一生离过三次婚的奶奶朱音菊女士今天要出门跳广场舞,非拉他一起:“走走走,和奶奶一起扭扭,年纪轻轻的,别愁眉不展!” 奶奶身姿矫健,在几百人里头领舞是最亮的一颗星。 陈小南戴着口罩跟着一起跳,身材比例太好,穿衣风格太显贵气,奶奶的那些老熟人都在好奇他是谁。 跳完了舞,才八点半,奶奶暂时抛弃了新男友孙老教授,领着陈小南去了一家酒吧。 “奶奶,您开心吗?” “开心呀,别看我结婚离婚这么多次,但老人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力。所以小伙子,别害怕失败,勇敢追!!” 奶奶布满皱纹的手用力拍打怔忡的陈小南肩膀。 陈小南笑了一下。 对上奶奶的视线,又笑了一声。 奶孙俩笑得和傻子一样,一老一小喝了十多杯调酒,被下班的陈北生接了回去。 第二天陈小南头痛欲裂在别墅里醒来,风很大,落地窗没关,他摸了摸微微有点发热的脑门,没怎么在意地起床,去看望了如今是局长的海警父亲。 瞧见陈小南的到来,陈局长在办公室笑着站起来:“哟,又长高了不少。” “爸,我二十八了,没办法再长高。”陈小南无奈提醒。 陈局长这才意识到儿子不再是小孩子,只能一直说抱歉,然后领着儿子去他小时候最喜欢的那片海闲逛。 如今海警船可比以前多了不少艘。 武器更先进,走私船几乎看不到,海上巡逻也不用再担心一个不小心命丧于此。 “爸爸,您一辈子不结婚,开心吗?” “还行。”陈北望的脸上多了一点点遗憾,又想起了心中的那个女人,“我听说,你和女朋友出了点问题?” “嗯。”陈小南目视一望无际开阔的大海,心中竟然没有了抑郁。 看海,果然能治愈人心。 陈北望骄傲地看了眼一米九气宇轩昂的儿子:“如果舍不得,就去争取,别等老了后留下遗憾。” 陈小南点头:“好。” 这次带了浓浓的鼻音,咳嗽了几声,陈北望发现儿子感冒吹不得海风,急忙喊司机送儿子回去。 陈小南回到宽敞明亮的别墅扫视一圈。 外面狂风大雨,屋内温馨安静。 叔叔在看书,偶尔指点一下小堂妹学写字。钰青阿姨从厨房端出几盅汤,吆喝着喊大家赶紧来喝靓汤! 叔叔温柔一笑,合上书本,把花猫堂妹带去洗手洗脸。 钰青阿姨嗔怪了几句,说水彩笔有毒、伤脸,但却没有特别生气,而是坐下来冲陈小南招手:“佛跳墙,不是你最爱喝的吗?尝尝味道怎么样。” 恍惚间,时空交换,陈小南如同身处在曾经幼儿时期那段岁月里。 每次饿了跑回家,总有好吃的等着他。 嘴角笑容渐渐变大,他大步走过去。 这个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陈小南去了自己的房间接听,没过多久,他提着行李告别一脸担忧的叔婶,坚定地去机场。 飞机上,陈小南晕晕沉沉做了好几个梦,下飞机,他的司机把他送去了一个老旧的小区,这里住的都是一些普通白领,房租便宜。 来到二单元,敲了敲302的门,里面传来轻缓脚步声,一个皮肤白净气质优雅的年轻女子打开门,睇见他时没有丝毫惊讶。 陈小南认为自己烧得快糊涂了,他觉得眼前的姑娘美得惊心动魄,带了光晕。 “唉,我们分手了……” 温润甜美的声音多了三分叹息,言下之意,就是提醒他不要再来找她! 陈小南头重脚轻,斜靠在门框,委屈嘟嘴:“我发烧了,好难受。” 袁喜芝急忙踮起脚尖摸他额头,火热的触感让她很是心疼,急忙拉过他胳膊,摇摇晃晃把人拖拽进屋。 对他,她了如指掌。 什么药可以吃,什么药不可以吃,她都记得,喂了退烧药,又给他喂了点粥,逼他吃了颗橙子补充维生素c辅助退烧。 忙忙碌碌,一直听他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她忍不住回头:“闭嘴,好好休息!” “哦……”陈小南可怜巴巴闭上眼睛,习惯躺在他常睡的那张沙发上蜷缩着身体。 他太高,沙发太小,看上去怪可怜的。 当妻子重生后 第120节 心软是女人的第一大忌! 可就是忍不住犯傻,如果能控制得住,那她就不是袁喜芝。 把人带到床边,硬如磐石的胳膊扯不开,她不小心和他一起倒下去。 就听到他烧昏了头,不断嘟囔:“老婆,老婆,老婆……别离开我……” 袁喜芝眼中含泪,怒指他高挺的鼻梁:“谁是你老婆,哼!” 舍不下,真的舍不下。 从交往那天起,他喝醉酒迷迷糊糊喊她老婆她就知道自己彻底沦陷。 可他们真的适合在一起么? 为什么自己收手了,他还不愿意放弃? 这个男人一点都不在意她,他对她的事,什么都记不住。 而且,女人们一个个前仆后继,他没出轨,却也没有边界意识,这让她太没安全感。 她想放过他,也想放过自己,让他去追求一个能让他记住一切事情的女人。 可偏偏他又不愿意! 烦死了。 反正心里也装不下别的男人,他想怎样她都不管了。 陈小南第二天起来,很开心。 笑得一脸春光灿烂,他像孩子那样撒娇,各种贴贴,不停地喊老婆。 袁喜芝懒得管他,认真做早饭。 原本以为又会像前几年那样重复一次又一次让她心累的点。 可一年后,袁喜芝在二十九岁这年,心甘情愿嫁给了陈小南。 这次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而是带着满满的幸福,和无数亲友的祝福,嫁给了这一生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