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1节 ?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作者: 厉家锦绵 简介 卫瑜许是上辈子好事做多了，这辈子竟投生到了王爵世家。 满腹诗经气却毫无政治才能的风流皇子爹爹：“来女儿，爹爹带你游花船！” 做戏技能点满级的端庄皇子妃阿娘：“瑜儿喜欢首饰？那母妃把名下的铺子都给你玩儿好不好？” 兄长是温润如玉公子：“可不能再随意偷溜出去了，妹妹要是想出去玩儿跟阿兄说，阿兄跟夫子请假陪你便是。” 弟弟是白切黑捣蛋鬼：“那个姨娘竟在背后偷偷对阿姐翻白眼，哼，我们家的人可没那么好欺负，阿姐看我的……” 祖父祖母也是宫里的老大，诸位叔叔伯伯表兄弟姐妹个个都是皇子皇孙，完美诠释了上京城随便砸一块砖中招的都是我亲戚！ 卫瑜愣了一下，她这是出生即满级了吗？ 有道是上天给你开了一扇窗必得给你锁上一扇门。 隔壁荣威侯府的小世子顾珏自从进宫看到了看到了这个白团子，就迷上了戳戳脸的柔软触感，几天不戳就甚是想念，直闹的荣威侯府不得安生。 戳着戳着小团子就会说话了，于是小世子的乐趣就从戳戳脸变成了和小团子杠来杠去。 等到再长大些顾珏就发现，比起戳戳脸，他更想和卫瑜贴贴。 皇城的百姓皆道阿瑜小郡主和荣威侯世子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可小郡主自己不知道。 卫瑜最有成就感的事就是能把顾珏怼的哑口无言，但成功次数寥寥无几，于是她每天都在努力upup。 皇城众人：哟，这俩人又在秀恩爱了～ 直到有一天，卫瑜被顾珏拐进了洞房，她才猛然反应过来。 ——等等，怼赢你竟要我付出这样的代价吗！ ———— 说在前面的话—— 本文为古代架空，故一切设定按作者的来 卫瑜x顾珏 团宠小郡主x混世魔王小世子 【1v1，青梅竹马，团宠，日常流小甜饼】 【两个傻白甜（？）逐渐成长为白切黑并且谈恋爱的故事】 【白切黑+猜猜谁更黑？】 【温馨甜宠文】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甜文 轻松 团宠 搜索关键字：主角：卫瑜，顾珏 ┃ 配角：皇亲贵戚们 ┃ 其它：郡主，团宠 一句话简介：京城上头抛块砖，十有八九我亲戚 立意：要把友好与爱传递给大家 第1章 “哇——” “生了！生了！是个小郡主，六斤六两！”嬷嬷连忙跑到产房外去报喜，端的是一派喜气洋洋。 在产房外头守着的玉面男子闻言也是一脸喜色，他大手一挥：“赏！” “谢六王爷！”众人齐齐跪下。 产房内，貌美却面色疲惫的产妇伸出手，轻声命令道：“让我看看孩子。” 嬷嬷抱起孩子小心的将她放在妇人面前：“王妃您看，小郡主长得像你呢。” “净胡说，那么小的孩子看得出什么。”她语气嗔怪，眼神却是柔和的，“我们瑾哥儿，要有个妹妹咯。” 小婴儿刚停止哭泣，将粉嫩嫩的小拳头放在自己侧耳，沉沉的睡去了。 与此同时，报信的小吏也差不多到了皇宫，将皇室诞生新生儿的事禀报给皇帝。 “生了个小郡主？”皇帝批奏折的手一顿，声音里带上些笑意，“倒是个喜讯，皇室阳盛阴衰，本就没几个姑娘，如今倒好，又添了一个。” 他又扭头看向端坐在一旁身着靛色蟒袍的男子：“太子，之后洗三或满月的时候，你可要替朕去看看那孩子啊。” 太子认真的点头应下，他是一个做事严谨的人，既然父皇都开金口了，那他便将洗三和满月都去好了，左不过也不耽误什么事，就算父皇不说，他多半也是要去的。 果不其然洗三那天，浩浩荡荡包括六王爷在内十一个兄弟全都聚集在六王府，就连还在宫里上学的几个小的都请了假过来，也不知他们是想看洗三礼还是不想上学。 生出来三日的婴儿已经渐渐褪去红色，皮肤变得如雪一样白，咿咿呀呀的挥舞着藕节似的手臂，讨人喜欢的紧。 “这孩子胎发黑亮，眉目清澈，日后定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太子说着吉祥话。 六王爷虽听不出这前后有什么关系，却不妨碍他作揖道谢：“谢谢太子哥哥。” 其他几个王爷也纷纷开口说起吉祥话，一时间热闹起来。 实际上小郡主也是占了出生时间的福，才会有那么多叔叔伯伯过来看她，如今皇室新一代的子嗣不多，每一个新生儿都很珍贵。 别看今日来的这一溜有十一个皇子，可他们成家的只有前头六个，准确的来说，他们的年龄都是断了层了。 一二皇子是一层年龄，三到六皇子又是一层年龄，后头都是小的、还没成家的暂且不提，就六王爷和七皇子差了足足七岁呢。 大约日后孩子多了，就看不到这般齐齐整整的王爷们来参加洗三礼的场景了。 “先洗头，做王侯；后洗腰，一代更比一代高……” “三梳子，两梳子，长大戴个红顶子……” “鸡蛋滚脸，一生无险。” 收生姥姥嘴里念叨着祝词，混合着婴儿咯咯的笑声作为背景乐，爷们儿在一旁聊孩子、聊政事，另一头女人们那处的气氛更加火热。 一众王妃和六王妃的母亲都围在一起，嘴里无非都是些恭喜的话，也有些羡慕嫉妒的话，虽然是个女儿，六王妃可是他们这几个里第二个怀上二胎的。 第一个是太子妃，可她们哪儿能跟太子妃比，太子紧着要嫡子，他们王爷府里可不讲究这些，甚至五王妃还一个没怀呢，在她后头的六王妃就儿女双全了，怎么不羡慕嫉妒。 “你是个好的，日后定要克己守礼，相夫教子，继续为皇家开枝散叶……”太子妃比六王妃大十来岁，三十出头的年纪，已经初具母仪的威严，那官话训诫起来是一套套的，听的六王妃连连点头，其他王妃也纷纷应和。 等到这些妇孺宾客都离开，六王妃的母亲季老夫人坐到女儿床前，母女两个说着私房话。 “原先见王妃被赐婚给六王爷，臣妇还担心王妃过不好，如今看来王爷虽……风流，却不宠妾灭妻，王妃儿女双全，臣妇也就放心了。” “母亲，这内室只余你和我了，说话何必如此拘谨。”六王妃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您也说了女儿可是这六王府的王妃，在这府中除了王爷便是女儿最大，自然过得好。” 季老夫人只是浅笑着缓缓点头，沉默片刻后道：“若你再生个哥儿就好了。” 六王妃也半晌不语。 又是嫡妻，又有两个哥儿，那在这六王府中便是彻底坐稳了位子，她如何不是这么想的呢。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忽的床边那摇篮里的小婴儿咿咿呀呀出了声儿，吸引了两个大人的注意。 “唷，咱们囡囡不高兴咱们冷落她了。”季老夫人连忙起身将孩子抱了起来，这孩子浑身上下软软糯糯的一股子奶香味，她爱的不行，“这孩子真像你小时候……对了，小郡主起名字了吗？” 皇家的孩子因为怕夭折，多半是满周岁时才会冠上大名，在那之前都是以小名相称，而大名多半也是要龙椅上九五之尊的那位来定下。 “起了，起了一个小名，叫团姐儿。”六王妃道。 “团姐儿，团团圆圆，这名字真好。”季老夫人说着便逗起手上的孩子，“团姐儿，团姐儿，我是你外祖母。” 天色渐晚，便是季老夫人也不能多留了，她起身道：“王妃好好歇息吧，臣妇就先告退了。” “母亲，不若再留上一晚，我如今在月子中，也不是什么大事。”六王妃忙挽留道。 只是季老夫人坚定的拒绝了她：“礼不可废。” “这，那知画，你去送送母亲。”知道母亲最是说一不二，就是劝了也没用，她无奈的道。 “是，王妃。” “王妃，王爷过来了。”就好像掐着点儿似的，知画刚送完季老夫人回来便看见六王爷踱步朝槐序院走来。 “王爷今日莫不是要留在槐序院？”锁秋语气雀跃道。 “胡吣什么。”知画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竟是有些嫌弃的模样，她转头看向自家王妃，“王妃？” “让他来便是，左右也不会留下来。”六王妃草草梳理了一下头发，并没有在自己素淡的脸上再添些什么妆容。 没过多久，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身着青色衣袍的玉面男子大步走了进来，所过之处仆奴纷纷或蹲或跪的行礼。 “雨筠！”男子唤着六王妃的闺名语气很是轻快，同时大手一挥，“都起来吧。” “王爷。”六王妃没有跟着行礼，浅笑着就好似平常的妻子看见丈夫般迎了上去。 “今日办洗三礼可劳累？”六王爷揽着六王妃进屋里坐下。 “没什么可劳累的，都是母亲和嬷嬷操持，妾身是再轻松不过的了。”六王妃笑道。 六王爷便摇摇头：“今日的确是忙碌，不过等到满月宴，大约就没有那么多人……” “锁秋，去给王爷端杯清茶过来。” “哎，不用了不用了。”六王爷连忙拒绝，他面上忽然就出现了几分心虚，“本王、我就是来看看雨筠你，还有孩子，你今日那么劳累，我怎好再留下叨扰你坐月子。” 后边的知画眼睛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谢王爷体恤。”六王妃崇敬而又感激的看着他。 被那眼神一看，六王爷更是精神焕发：“那是，作为一个好夫君，就应该如此。” 锁秋也不忍直视的低下了头。 “今日王爷招待各位叔叔伯伯也劳累了，该早些歇息，妾身如今身子也不方便，不如王爷去芳菲阁，让柳桃妹妹伺候王爷，如何？”六王妃提议道。 六王爷感动了，如此贤良淑德的王妃，夫复何求，他一感动，就抓着六王妃的手保证：“雨筠你放心，我还记得咱们的约定，在你生出第二个嫡子前，我是不会让其他小妾怀孕的。” 六王妃一脸感激，她柔柔道：“谢谢王爷，王爷的好雨筠记在心里，夜色将深，天黑走路不便，您还是快去吧。” 六王爷更加感动，又说了许多好听话，这才带着小厮离开。 待不见六王爷的身影后，六王妃的面色不变，眼神却不那么柔和了。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2节 一直没开口的冬青忍不住道：“莫非王爷以为自己那七零八落的手段，真能让后宅那些子安分？” 文惠接口：“若不是我们王妃把着关，这后院早就一堆庶子庶女蹦跶的欢了。” 锁秋掩住嘴笑道：“王爷刚不还说要看孩子么，这也没看啊。” “行了，这是你们能说的欢的吗？”陈嬷嬷挑起眼瞪了她们一圈。 锁秋朝冬青和文惠挤挤眼，陈嬷嬷肯定也是认同他们这么说的，不然也不会等到她们说完才打断。 六王妃好似听不到大丫鬟们斗嘴，她踱步到摇篮边上，轻轻晃悠着不知何时已陷入沉睡的小团姐儿。 她仍旧柔柔的道：“谁乐意管他那么多，我只要我的孩子们平安喜乐的长大，得到他们该得到的东西。” 室内静默了片刻，随后文惠开口：“王妃，小世子说明日要来看小郡主，您看？” “那孩子最是心细如发，想必不会随意闯祸，让他来就是，你和知画细心，到时候在边上多看着些，团姐儿还小，能不碰到的话最好让他别碰到。” “是，王妃。” 待到团姐儿的满月宴时，果然宾客没先前洗三那般多，不过太子仍旧来了，没来的厚礼也到了。 第2章 “团姐儿，团姐儿，看这里。”陈嬷嬷跪坐在毯子上，手里拿着亮眼的红色布老虎在小婴儿面前晃来晃去。 “小郡主，看这里。”另外也有一些小丫鬟和奶娘们拿着其它布偶在一旁发出声音吸引她的注意力，这小丫头可以说是众星捧月。 团姐儿如今六个月近七个月，趴在厚厚的毯子上仰着脑袋，晶亮的眼睛随着脑袋转来转去，嘴里时不时发出兴奋的咿咿呀呀。 今日看天气晴朗，六王妃便带着孩子到后头的小花园晒晒太阳，那地上铺了好几条厚厚的毯子，毯子上还有好些玩具，团姐儿就在那毯子上玩耍，而六王妃坐在一边的石凳上笑吟吟的看着孩子玩耍。 “王妃，您看，团姐儿想跟娘亲一块玩儿呢。”听到陈嬷嬷的声音，六王妃放下手中的茶杯看过去，果然看到那小崽子养着头咧着嘴啊啊的对着她笑。 看着她这幅活泼模样，六王妃心里高兴的不行，张口就道：“我们团姐儿果然是个聪慧的，那么小都已经认得娘亲了。” 其实哪个小孩不这样呢，只是当娘的总觉得自家孩子是最好的。 六王妃是个喜欢夸孩子的，不止如今还是个小婴儿的团姐儿，还有四岁多的瑾哥儿她也夸，都是乖巧听话的漂亮孩子，合该多夸两句的。 “唷，团姐儿听得懂娘亲在夸你呢？高兴的口水都留下来了，嬷嬷快给她擦擦。” 这一群人欢声笑语传来，那花枝后遮挡着的女子心情却没那么好。 “柳姨娘，我们走吧？”跟在她身边的小丫鬟见她在这儿站了半晌，便问道。 柳姨娘嘴巴蠕动片刻，终究是没有转身离开，而是道：“我还是去向王妃请个安吧。” 柳姨娘早在走到这里之前便发现了六王妃一行人的踪迹，她是王妃，出行有那么大一堆人随行，她怎么会看不到呢。 她攥了攥手心，微微的刺痛使她心虚平静了些许，随后立马换了副恭敬的表情，含着胸叠着手小步走过去，面对着六王妃屈膝道：“妾身给王妃请安，王妃吉祥，小郡主吉祥。” 六王妃侧目瞥了她短短一瞬，又将目光放回到因为有生人到来头仰的越发起劲儿的小崽子身上笑容不变：“起来吧。” 柳姨娘喏喏道是，然后直起身子来，看看六王妃，瞥瞥团姐儿，又低下头，周而复始好几次，不等六王妃开口，知画便皱着眉开口了：“柳姨娘为何还不离开，是有什么事要同王妃禀报吗？” 知画这话问的不客气，柳姨娘愣了一愣，可这也给了她说下去的台阶，她犹豫了一下，嚅嗫道：“妾、妾确有一事央求王妃，王妃可否让妾……抱一下小郡主？” 柳姨娘身边的小丫鬟闻言一惊，她偷偷看过去，看见对面的知画姐姐因为自家主子的这句话愣住了，王妃摇着扇子的动作也是一滞，她额角不由冒出一滴冷汗。 “小郡主认生。”六王妃拒绝话语的还算委婉，语气却实在算不上柔和，如果同适才同小郡主说话的声音来比，那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总算六王妃没有动气，小丫鬟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却又听柳姨娘好似看不到眼色一般再一次屈膝请求：“求王妃，妾只是……自己没孩子，所以看到小郡主玉雪可爱心里便十分喜爱，妾不过想沾一沾小郡主和王妃的福气，绝对没有别不好的的意思” 不知何时，奶娘和丫鬟们的笑声与逗趣声也平息了，团姐儿成功的抓到了陈嬷嬷手里的布老虎，欢喜的将布老虎含进嘴里。 “柳姨娘，您还是请回吧。”陈嬷嬷抚平了身前衣料的褶皱，眼神直视着柳姨娘的眼睛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逼视，“今日您看到王妃在花园本就不该过来，王妃仁善，没有让丫鬟小厮们清场，这次愿见您却没有责罚已是大度，您却不该罔顾规矩，以下犯上。” 好一个罔顾规矩，以下犯上，柳姨娘脸色一白，好似被兜头扇了个巴掌一般，后又覆上些许红色，她委屈的咬了咬唇。 话都被说的那么明白了，她也不好再装傻卖痴，只得一副伤心的模样，摇摇欲坠的再次行了个礼：“是，叨扰王妃了，妾这就离开。” 这转身却又是犹犹豫豫，拖泥带水，看模样竟是还指望着人来留她呢。 望着柳姨娘弱柳扶风的背影，知画询问的看向六王妃：“王妃？” “回去吧，地儿都脏了，心情也没了，还留着做什么。”六王妃语气咻的冰冷，一转头对着咿咿呀呀的团姐儿和风细雨，“我们团姐儿要娘亲抱呀？那娘亲抱你回槐序院好不好呀？” 一群人便这么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走时锁秋又对着那人离开的方向轻声啐了句：“痴心妄想的东西。”被文惠捏了一下。 另一边柳姨娘离开花园却并没有回芳菲阁，而是转道去了阳春阁，里头的丫鬟禀报过后，她便走进去不见生的坐下，浑身上下自觉的散发出哀怨气息。 那丫鬟看样子也是熟悉她的，顺手便给她倒了碗茶，后者端起小巧的茶碗就喝掉了大半碗。 软榻另一头坐着的清秀女子对此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完全无视那头的动静，继续专注完成着手中的绣品。 “今日我……”柳姨娘哀怨的看了那女子一眼，既不满对方不理自己，不说出来心里又烧的慌，只得自己叙述起刚刚发生的事。 女子终于对此产生了些反应，她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绣墩被啪的拍在桌面上，她瞪着眼瞧着柳姨娘：“你疯了？作甚要这样作死？” “祝姨娘，你不懂。”柳姨娘缓缓摇了摇头，面上逐渐显露出恨意，好似是在同对方说话，又好似在喃喃自语，“我这是在试探王妃，能否让我们有孩子了，只可惜……真可恨，原先说好的有两个嫡子便许我们妾室怀身子，可她都儿女双全了，竟还巴着王爷不放。” “许说的是两个嫡子——儿子吧，你不必着急，”祝姨娘倒是看得开，还反过来安慰她，“急也没用，不若先好好将养将养身子，到时也好一举中的不是？” “若是王妃下一胎生的还是女儿，那我们，那我们岂不还要被耽误下去？”柳姨娘说着眼眶都红了，她哀怨又自怜道，“若你这般姿色平庸的也就罢了，可我这般容貌这般才能的女子，怎能就在这深宅大院里头这般耗着呢？” 祝姨娘：“……”她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怎么看都是她一个七品小官庶女的身份比她一个被赎清倌的身份要高吧？她柳桃有啥才能？抚琴唱十八摸吗？ 偏偏这没自知之明的人还在催促她对此作出回应：“祝姨娘，你倒是说句话啊。” 祝姨娘呵呵冷笑一声：“那你报官府吧。” 六王妃刚跨进槐序阁，先前留下看家的冬青便来禀报：“王妃，小世子在里头。” “瑾哥儿是来看妹妹了。”六王妃笑道一句便抬脚跨进了屋内。 “娘亲。”一个四五岁的稚童听到动静仰起头看向她，虽年幼越已能隐约看出日后风骨之姿。 他先是看向六王妃，随后目光逐渐飘移到她怀中的小婴儿身上，后者听到动静同样仰起头，视线对撞，他抿了抿唇，又看向六王妃。 两个孩子一同仰头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六王妃简直被会心一击，心都要化了，她快走两步走到软榻上坐下，放下团姐儿的同时，暗暗甩了甩有些发酸的胳膊——这小丫头愈发沉了。 “瑾哥儿来多久了？”六王妃将孩子拉到自己面前仔细打量，随后面上露出满意，“又长高了。” 即使是回答这样一个小问题，卫瑾也板正着一张小脸认真回答：“儿子过来不过一刻钟，母亲就回来了。这两月儿子长高了半寸。” 板正的过了，像个小老头。 六王妃看着好笑，你看这瑾哥儿吧，明面上是在答六王妃的话，可实际上心思早就飘到团姐儿身上了。 先前团姐儿还小，也不好多将她带出去，而瑾哥儿又恰逢开蒙的年龄，故他过来时总是碰到团姐儿美美打着呼的时候，说起来，今日还是兄妹俩第一次清醒时相见。 看团姐儿，看她小哥哥看得都呆了，这也是团姐儿第一次看到除了自己以外的小孩子。 他是谁？他怎么同我长的不一样？他也是小孩吗，为什么那么大一只？ 看两个小孩时不时对望，偶尔还能对视上一瞬间，六王妃心里可乐，但就是不开口，坏心眼的憋着看两个小孩能看到什么时候。 团姐儿到底还是个小婴儿，被塞了一个小兔子玩具后虽仍旧对哥哥好奇，却也不纠结了，专心致志的玩着手中的玩偶。 倒是瑾哥儿出乎六王妃的预料，居然又憋了一盏茶的时间才似不经意般开口。 “娘亲，”卫瑾表情不变，眼里却带着希冀，“我能和妹妹玩一会儿吗？” 他这个模样实在可爱，六王妃不想使坏了，稀罕的揉了揉儿子的头当即答应：“去吧，照顾好妹妹。” “好！” 其实后面那句话不添也没事，瑾哥儿虽年纪尚小，但开了蒙的他已经有小大人之姿，说不不好听的，快五岁的瑾哥儿看起来比二十多岁的六王爷看起来还要靠谱。 奶娘将还一脸懵的小团子放在坐榻前的地毯上让她靠坐一个枕头上，卫瑾立即也跟着挪到地毯上盘腿坐下，趁团姐儿还呆呆的坐着，他一点点挪到对方面前，眼疾手快的一捞。 好软。 男孩不大的手掌半包住小女婴鸡蛋大小的拳头，波澜不惊的心里泛起丝丝涟漪，手心是软软热热的触感，隔着空的亲情纽带相触，这次出神的成了卫瑾。 “咯咯咯。”婴儿欢快的笑声唤回了卫瑾的思绪，他抬眼一看，小婴儿觉得好玩，竟还试图将另一只拳头也塞进他的掌心，可卫瑾的手原也不大，又怎么塞得下呢。 看着四只手对对碰，而其中两只格外坚持不懈，他忽的展颜一笑，用左手将妹妹的另一只拳头也包在掌心，视线定定的对着眼神还懵懵懂懂的婴儿，认真道：“团姐儿，团团，我是卫瑾，你的哥哥。” 团姐儿也看着卫瑾，笑的流出了一丝银亮的口水：“啊啊，呜哇，呀呀呀呀呀！” 第3章 团姐儿十一个月时，已经可以开口喊人了，这相较于其他小婴儿这已经算是比较早慧，这些天槐序院上下谁看到都得夸小郡主一声聪慧——即使如今小郡主喊的还不太标准。 团姐儿喊的最好的是“咯咯”（哥哥），其次是“凉”（娘），还有“莫莫”（嬷嬷），四大婢女她也没忘记，虽然只会喊比较好发音的“发发”（知画）和“费费”（文惠），但要找锁秋和冬青时，也会通过抓衣角来表达。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蛋蛋”——蛋羹，不对，收回前言，这才是她喊的最标准的一个词儿。 这些天随着团姐儿餐桌上的辅食逐渐增加，炖蛋羮得到了团姐儿最大的喜爱，炖的嫩嫩的蛋羮加上两滴香油，吃到嘴里跟奶油一样丝滑，一口一勺吃的香到不行。 那一声声“蛋蛋”足以表明她对蛋羹的喜爱程度。 她现在爬的也十分顺溜，是以平日里在她身边看着的丫鬟婆子更是多了一倍，就怕这小祖宗摔了跌了，可以说在榻上玩儿的是团姐儿一个，在榻边伺候的仆奴却足有五六七八个。 六王爷过来看女儿的时间不多，但十分稳定，大约每五六七日就会有一次父女碰面的的场景，要是久的话，十来天也能见到一次。 六王爷来槐序院多半还是找六王妃说话，对于父女碰面，他真就只是坐着看看，同瑜姐儿的互动顶多少摸摸脑袋瓜、戳戳小肚子，抱是不敢抱的，一是怕自己抱的手法不好伤到这孩子，二是怕这孩子拉他身上。 这可不是他胡乱臆测的，还记得有一回他过来，恰巧碰到女儿白嫩嫩一图案被丫鬟婆子翻来覆去的换尿布，再说那味道，毫不夸张，嗬，飘臭十里。 从此六王爷就坚决表示不会碰婴儿时期的团姐儿，虽然团姐儿很可爱，但是干净价更高，再怎么着也得等团姐儿长大一些再说，要是长大一些的团姐儿成了那种留着鼻涕口水的脏娃娃，那他也收回自己先前的话。 六王爷自认自己是风流才子，和留着口水的奶娃娃什么的完全不搭，不过等孩子长大了倒是可以考虑带出去炫。 至于为什么风流才子六王爷再怎么风流也不会忘记隔三差五的看孩子，这就要归结于六王妃安插在六王爷身边，时不时念叨着什么的奴才了。 这事儿很明显，六王爷的贴身长随祥贵自然不可能什么都察觉不了，但他就是当做什么也没看到了，反正王爷与王妃享天伦之乐本就是于情于理的事情，更何况王妃又没忘记给他塞银子，他阻止什么。 这做人呐，得有眼色，做奴才的心里更是要有一杆秤，什么该做，什么能做，什么该拒绝，什么该行个方便，全都得醒着神来。 此时风流才子六王爷坐在槐序院里的软榻上，手里拈着茶杯，嘴里却同村头李寡妇似的发射着八卦。 “雨筠，你听说没，五嫂前日里诊出有孕，昨日五哥还找咱几个炫耀呢，他炫耀是没明着说，可那语气，啧啧，我是得耳朵聋了眼睛瞎了才看不见他那满身得意。”六王爷这嘴跟烧开了的水壶似的，笃笃笃鸣个不停。 六王妃：“五皇兄五皇嫂成婚五六年才怀上那么一个，高兴也是应该的。”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4节 第一任皇后是孝惠皇后，当今皇后的亲堂姐。 孝惠皇后与当今皇后的感情很好，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进宫后相互扶持，姐姐为皇后，妹妹为妃子，这两个身份看似不对付，姐妹两却从未生出龃龉，许是因为姐姐在后宫中动了真情，可妹妹满心满眼全是家族的荣耀。 原本妹妹以为她们姐妹俩一辈子都将这么互相扶持的在这宫中过完一辈子，可不曾想姐姐生子难产，虽拼着性命将腹中的孩子生了出来，可人的身子也就坏了。那个孩子就是太子。 姐姐只熬了半年时间，都没有赶上太子的周岁礼便撒手而去，发妻逝世，皇帝伤心不已，后将先后追封为孝惠皇后，两年后，妹妹被家族扶持上皇后的位子，成了大卫朝第二任皇后。 皇后年轻时脾气没那么好，年纪上来后性子却愈发沉稳下来，终究是有了几分先后的温婉模样，只是音容样貌仿若昨日，人却不再。 此时皇后坐在上位，笑着朝六王妃招了招手：“快，把瑜姐儿抱上来，本宫可要好好看看本宫这小孙女。” 皇后身边的安嬷嬷便走下来，知画小心翼翼的将小郡主转换到她手上，随后安嬷嬷抱着瑜姐儿走到皇后身边矮下身子，同时六王妃被翡翠引到边上一个位子上坐下。 皇后微微侧过头去看，恰巧就撞进一双晶亮的眼睛，一时间祖孙两个大眼瞪小眼，倒是皇后先一步破功：“这小丫头，看着真讨人稀罕。” 说着犹豫了一下，小心的褪去护甲，直接伸手从安嬷嬷手中接过瑜姐儿。 瑜姐儿被陌生的奶奶接过去也不认生，微张着粉嘟嘟的小嘴儿左右转着脑袋打量正抱着自己的人，片刻好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裂开嘴朝皇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看来小郡主很是喜欢皇后娘娘呢。”一贵妇说道，她是三王爷的生母，愉妃，六王妃的位子就在她的下首。 “小郡主也十分亲切娘娘的样子。”坐在斜对面的和妃开口，她是二王爷的母亲。 正对着六王妃的妃子呷着茶不语，那是五王爷的母亲敏妃，其余还有一些嫔位及以下的妃子不作多叙。 皇后娘娘被说的心里有些高兴，这宫里的后辈实在有些阳盛阴衰，虽不是完全没有小姑娘，可其他嫔妃生的她没理由稀罕。 太子家的长女已经年纪大了成熟了，而三王爷四王爷家等都是有自己长辈的轮不着她享天伦，其余庶女又没资格进宫来见她。 眼下可以稀罕的，可不就只有这一个小娇娇了吗。 皇后娘娘想及此，又隐晦的看了一眼六王妃，想着六王爷那不着调的模样，她就是同瑜姐儿再亲近，想必别人也不会多想些什么。 想到这里皇后心情很好，她轻轻的捏了捏孩子圆圆润润的小脸蛋，捏完才反应过来一惊，生怕孩子哭闹起来。 皇后紧张的等待着哭声，便看到怀里的孩子不仅没不高兴，反而乐呵呵的伸着脸让她捏，皇后一时欢喜的不行，脸上也带出些笑意：“本宫和瑜姐儿真真是有些缘分的。” 下头的妃子自然不会抚了皇后的好心情，纷纷你一句我一句的顺着皇后的话恭维，或拉拉家常聊聊孩子。 “话说回来，贵妃娘娘不知要何时才能出来见人了。” 众人聊天的火热气氛一顿，和妃不由暗暗皱眉看了一眼身边的敏妃，好好的说起这个做什么。 “贵妃……”皇后也微微愣了一下，捏着瑜姐儿的小手缓缓道，“贵妃生子困难，少说也得坐个对月，不过皇上拿好药材将养着她，等贵妃身子好了就又能来请安了。” “娘娘说的是。” 一句话后，气氛又恢复了先前的火热。 这时翡翠忽然上前来禀报：“禀皇后娘娘，皇上身边的李公公来了。” “快请进来。”皇后道。 随后一个太监步入大殿，那太监看起来知天命的年纪，一行一步间很是沉稳的模样，臂弯里架着一拂尘，走到皇后面前利落的打了个千儿：“皇后娘娘千岁，各位娘娘吉祥，六王妃吉祥。” 皇后笑着叫起，随后叫翡翠快给李公公搬个凳子。 李公公忙摆了摆手道：“奴才今儿是奉了皇上的命过来做事，就不劳皇后娘娘费心招待了。” “那真是可惜了，原本想给公公尝一尝家中新送来的君山银针，现下怕耽误了公公正事，倒是没有空了……这样吧，让翡翠替公公装一些回去。”皇后话音刚落，翡翠便福了福身离开去一旁装茶叶了。 “到娘娘这儿是奴才的荣幸，哪里称得上一声耽误？那感情好，奴才就好这口呢，先谢谢娘娘了。”李公公一脸喜色弓了弓身子，而后便换了个语气正色道， “皇后娘娘，皇上派奴才来，是要奴才将小郡主带过去看看，皇上他老人家，想见见孙女呢，还请娘娘行个方便。” “自然。”话是这样说，可皇后心里却有些不舍，她最后摸了摸瑜姐儿脑袋顶上一层软软的胎发，又捏了捏她弹弹软软的小胳膊，这才将孩子递过去。 李公公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他伺候了皇上四十年，别说皇上的孙子孙女，就是皇上的儿女也抱过不少次，他接过孩子后很快熟练的调整了姿势，竟让瑜姐儿觉得比在皇后怀里还要舒服，只是没有那么香香软软了。 抱着瑜姐儿，李公公又转身朝六王妃道：“六王妃，您可否匀一个宫女过来，但奴才一个太监怕是照顾不好小郡主。” 六王妃正担心呢，听到李公公这般说感激的朝他点点头，忙把知画送了过去。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抱着孩子不方便行礼，李公公屈了屈膝，知画也跟着福身，一丫鬟一太监倒退了一小段距离后便径直离开。 “老六家的，回神了。”看到六王妃的目光一直紧紧跟随着两个奴才愈来愈远的背影，皇后不由得乐道，“皇上最是疼爱小辈，还能吃了瑜姐儿不成，更何况老六肯定也在那头，你就将心放回肚子里吧。” 如果不听皇后的后半句话，六王妃的确安下心了，她勉强勾起唇角笑了笑，强迫自己收回了目光。 大约走出去小半段路，知画就见自家小郡主在李公公怀里转了半圈，一副不老实的样子，她便问：“小郡主是否沉了些，要不还是奴婢来抱小郡主吧？” “不劳烦你。”李公公又把瑜姐儿往上颠了颠，委婉的拒绝了她，“这是皇上交给咱家的活儿，咱家还是把亲自将小郡主送到皇上手上的好。” 忽的往上一窜，瑜姐儿觉得好玩，于是便咯咯的笑了起来，伸手去抓李公公干净的下巴。 “小郡主，可别闹奴才。”李公公朝着怀里的孩子赔笑，不知怎么，瑜姐儿笑的更加厉害。 孩童清脆的笑声回荡在皇宫的一角，这是在这四四方方的天难得听到的动听音乐，许多在宫墙根做活的小太监小宫女朝李公公打招呼的时候都偷偷看他怀里那笑声的源头。 幸运的人便能得到小郡主一个大大的微笑，一个小太监得到那笑容后受宠若惊，小心翼翼的也回了一个笑，看到小孩子白嫩嫩的手朝自己挥动后笑容愈发真诚。 好不容易到了御花园，还余下一小半路，李公公连忙指着一支玉兰枝头道：“小郡主，快看小鸟。” 瑜姐儿果然被枝头叽叽喳喳的小黄鹂吸引走了注意力，不再纠结于李公公的领口和下半张脸，后者悄悄舒了一口气。 “了！”忽然，小孩子的大叫声吓了李公公一跳，瑜姐儿这声可不小，后头的知画都被惊的左脚绊右脚一个踉跄，更何况她是贴着李公公的耳朵叫出来的。 随后知画就听见李公公哄孩子的声音：“对，小鸟，小郡主喜欢小鸟吗？” 不愧是走到太监最顶端位置的李公公，当今圣上的贴身大太监，整个皇宫的内监大总管，知画自愧不如，心里暗道自己还是修炼不够到家，日后还是要学着李公公的样子多多锻炼一下心脏。 将要走出御花园时，瑜姐儿又伸着爪子喊了一声：“了！” “小郡主稍安勿躁，这御花园外头也是有鸟的。”说着李公公不再迟疑，步子跨的又快又大，不多时就到了乾元殿金灿灿的牌匾前。 他稍微等了后头的知画一小会儿，等知画气喘吁吁的赶过来，李公公直接抱着瑜姐儿进入了乾元殿。 乾元殿分前后两部分，前头是皇帝见外臣及处理政事等用的，后头是皇帝的寝宫，此时李公公走去的就是前院中皇上的御书房。 他去坤仪宫时皇上还在接见大臣，也不知那些个大臣这会儿走了没有。 这么想着，李公公进门时特意发出了一些动静，他看似低眉顺眼的走着，实际上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看样子那些有政事要谈的大臣已经走掉了大半，只是这其余人，却又多上了一些。 “皇上，”他恭敬的在案前站定，“奴才已经将小郡主带来了。” 桌案后，束着高冠的中年男子饶有兴致的抬起眼，视线定格在李公公怀中那张粉嘟嘟白嫩嫩的小脸：“哦？这就是老六家的瑜姐儿？” 瑜姐儿晃了晃脑袋看看两边两排坐着的男人们，又歪着头看看中间上座中坐着的老爷爷，机灵的小脑袋瓜忽然想到些什么，一点儿也不犹豫，她弯起两只手臂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微张着嘴儿停顿了些许时候，随后一声响亮的童音回荡在御书房： “乖！” 第6章 皇上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哭笑不得的摇着头：“这小丫头，不过小小年纪，倒是已经会‘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 “这孩子看着是透着一股子灵动气儿。”太子看着这玉雪可爱的小团子，不禁想起了自家的大女儿，目光不由得柔和许多。 “那可不，也不看看谁家女儿。”六王爷一脸得意。 “乖！”瑜姐儿捧着自己的脸，又大声叫了一声，那掌心大的小脸上嘴咧的快要乐出花，皇上的话太复杂她听不明白，其他几个人的话她可听懂的，这都是在夸她呢。 看着父女俩相差无几的小表情，皇帝道：“朕可算知道瑜姐儿像谁了，以后莫不还是叫她少见见你的好。” 边上坐着的另一个年纪看着不小的臣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又咳了两声强行压下来，他一抬头，看御书房里两个、不，三个人的目光都齐齐对着自己，他便无辜道：“臣也是这么想的。” “我冤啊！”六王爷时不时不按身份自称的毛病又犯了，他又委屈又委屈又委屈的看着自家父皇，“这孩子这样不挺好的么？” 皇上却不理他，对着老臣子道：“老顾啊，想笑就笑，朕又不罚你。” “皇上说的是。”那他就不笑。 “说起来，顾老侯的孙子也同瑜姐儿差不多年纪吧？”太子插话道。 顾老侯爷点点头：“那小子要比瑜姐儿大上两岁多。” 事实上顾老侯爷如今并没有侯爷的爵位，早几年前他就让皇帝将自己侯爷的爵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也就是荣威侯爷、或者称为顾侯，而自己退居幕后颐享天年，只是大家仍旧习惯于这么称呼。 至于为什么顾老侯爷与皇帝的关系那么好呢。 先皇没的早，皇帝是嫡子，却不是嫡长子，前后有许多兄弟虎视眈眈，顾老侯爷年轻时便在皇帝身后在那惨烈的夺嫡之战中扶持他坐上皇位。 少年皇帝难做，那一段时间两人是互相扶持走下去的，待坐稳那个位置时，皇帝立即赋予了顾老侯爷无上的荣耀。 就是因为年轻时因为夺嫡之争受过苦，所以皇帝在当了皇帝后抢先生下嫡子，又在嫡子满周岁时便立下太子之位，希望有太子这么个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在前头，其余皇子都能收起小心思尽心辅佐储君。 “那你怎么不带他进宫里玩，说不定正好能同瑜姐儿做个玩伴。”皇帝刚才就想说了，他看着瑜姐儿这机灵劲儿就想起了顾侯家那小子，两个孩子是一样一样的，准能玩到一块儿去。 “带了，怎么没带呢，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老顾侯淡定的喝了口茶，自己这孙子才三岁，可对皇宫，说不定要比他这个将要年逾花甲的老人还要熟悉。 这孩子一岁刚会走路时，就在皇宫御花园里四处乱窜，等到再长大些路走顺溜了更了不得，老顾侯如今脚下踩的这御书房到神武门前的塔楼，哪一处地方他没去过。所以说他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呢。 这小子不知哪里对了皇帝的胃口，宠他宠的很，就连名字都是皇帝取的，哦不，应该叫赐名，忘了说了，这小子叫顾珏。 顾珏还有个大他五岁的大姐，在荣威侯府，也就他姐姐与祖父勉强能治住他，离了他们的眼，除了在皇帝面前，他就是个天上地下乱窜的小霸王。 “还是算了吧，要是让顾珏那小子来我们六王府，我这六王府还要不要了。”六王爷“婉言”拒绝，他没见过顾珏，可顾珏“威名远扬”，他可不想要那小子把他的六王府给拆了。 “呵呵，”顾老侯也不在意，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想的，见瑜姐儿一直看着自己，他伸手，“小郡主是要臣抱？” “李德全，把瑜姐儿抱过来给朕。”皇上一听那还得了，他这个亲祖父都还没抱过孩子，怎么能让别人抢了先，于是立即开口抢夺“抱”权。 李公公自然是听皇上的，他抱歉的对顾老侯笑笑，然后坚定的走上前，将怀里的孩子递给皇上。 其实皇上许久都没抱过孩子了，算起来，他抱过最多的还是太子，那时太子小小一个，虽有姨母可以托付，但他仍旧将太子放到身边带到上御学堂的年纪，其余孩子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 如今再一次抱住软绵绵的孩子，皇上心中竟有些许紧张。李公公在将孩子交递过去的同时暗暗调整皇上的姿势，又过了一会儿，两人总算交接成功，李公公退到一边，瑜姐儿一脸懵的挂在皇上胸前。 皇上只觉得自己怀里抱着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块软软糯糯的小甜糕，搂着的手臂不敢太松也不敢太紧，一股带着甜味的奶香若有若无，他想，果然小子和闺女是不一样的。 他缓缓的将孩子放到自己腿上坐着，不是抱不动了，而是那般抱着控制不好力道，只一会儿手臂就酸了。 瑜姐儿乖乖的坐着，可这乖的时限好似有些短，皇上才一眼没看她，小丫头就蹭蹭的抬腿想要爬上书案，皇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勾住她的领子。 太子有些不安，那桌案上可是还有许多父皇未批的奏折，还有一些珍贵的笔墨镇纸等赏玩物件，老六家这瑜姐儿真是……就是他小时候也没那么大胆啊，这孩子怎么这样皮。 偏偏老六那没心眼子的还在一旁作心花怒放状，一点儿也不怕父皇生气的夸着：“哟，看看我家瑜姐儿这腿脚功夫，日后一定身体倍儿棒，说不定还能当一个女侠客！” “胡闹！哪儿有皇家的小郡主去混江湖的？” 不过六儿子前头那句话不错，这孩子被养的圆圆润润的，身子看样子挺好，这也是个优点，毕竟皇家的孩子不知为何身子多少都有些弱。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5节 皇上刚把她抓下来，这条小毛虫回头朝她露出一个无齿的微笑，扭头又继续往书案上爬，皇上就又伸出一个指头将她的衣领勾住，瑜姐儿毫无察觉，仍旧挥动着四肢，倒有些坚持不懈的品格。 其余两双眼睛都饶有兴致的看着“原地踏步”的瑜姐儿，只有瑜姐儿的亲爹六王爷认不出张口泄露出一丝嘲笑，被太子捅了一拐子。 过了一会儿，皇上的手也举酸了，瑜姐儿还在爬，皇上放弃了，叹了口气道：“得，朕竟不知自己这桌上有什么好东西让小郡主那么垂涎，不若你自己去看吧。” 说着他松开了手，瑜姐儿一下子蹬出了一步，自己都惊讶了，不过她没纠结那么多，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又高兴的朝前爬去了。 “哎——”太子上前两步，不顾自己父皇的一脸兴味，顶着他灼热的目光将散落在桌子上的一些奏折都挪开清走，然后才又站开，眼睁睁看着这刚满周岁不久的小勇士勇敢入侵御书房重地。 瑜姐儿看着眼前一摞东西咻的一下也不在意，总之她在意的也不是那些木头卷绸布块，这三尺多长，两尺多宽的书案对一个小婴儿来说到底还是过于宽大了，她将将登上案桌后便自觉的坐了下来。 所以，她只是想坐的更高些？ 皇上这么想着，随后就见瑜姐儿扯过她身侧笔架上一只上好的狼毫，他以为这孩子是对文墨感兴趣，刚想夸上两句，只见瑜姐儿手握着有自己半个身子那么长的狼毫转了个圈，随后飞速的将笔尖的那一头塞进嘴里。 皇上：！！！ 在场其他人：！！！ “哎呦小郡主，这可不兴塞嘴里！”还是李公公反应快，立即就上前轻柔的将那毛笔从瑜姐儿的嘴里拯救出来。 瑜姐儿不满的啊啊两声，这可是她刚刚新找的磨牙工具，怎么能随便给人拿走呢，于是李公公抓着毛笔的一段，瑜姐儿抓着另一段，前者不敢使力，后者死死抓着不放，场面一时间僵持着。 顾老侯爷仍然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太子和六王爷已经完全呆住了，谁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皇上不满的看了眼一脸幸灾乐祸的顾老侯爷和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啧，得，还得他这个皇帝来哄孩子。 皇上想了想，孩子不乐意放手，就转移孩子的注意力嘛，这多简单的事情，可是拿什么转移瑜姐儿的注意力呢？ 他随手取下了腰间的一枚玉佩，递到瑜姐儿跟前道：“瑜姐儿，别跟那狼毫过不去了，看看这玉佩你可喜欢？” 太子瞪大了眼，皇上今日带的玉佩虽不是龙纹的，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必定价值不菲，且皇上平日里带的东西哪有随意赏人的道理。 他扭过头去看六王爷，看到六王爷那一脸赚了的愉悦表情，顿感无语。 瑜姐儿看看递到自己跟前那泛着莹润光泽的好看石头块，又看看自己手里抓着那灰突突的秃杆子，果断的放开了手。 李公公险些一个后仰，嗐，这小郡主手劲儿还挺大。 瑜姐儿如意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玉佩，小脸上泛起甜蜜蜜的微笑，她没忘记感谢的扭头朝皇上笑笑拍拍他的手，然后才回身撅着屁股在书案上研究起玉佩。 那是枚白玉凌霄花玉佩，帝王用的东西质地上乘、雕刻精良，换任何一个人得到这块玉佩，怕是都得带回家放到自家祠堂里供着。 可瑜姐儿只是个小婴儿呀，小婴儿能有什么想法呢，于是她再次将手里那块价值连城的玉佩塞入口中。 这回皇上及时的抢救出了玉佩：“李德全，先拿去洗洗再给小郡主。” “珏哥儿小时候也这样。”看老友沉默下来，顾老侯爷道，“小孩子这年纪长牙，什么都想往嘴里塞。” 皇上点了点头，他做过许多次父亲，这点儿常识自然是懂的，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翻脸生气，只是他刚才看着瑜姐儿在书案上抓东西，想起了一些别的。 他问：“太子，老六，瑜姐儿抓周时抓了个什么来着？” 第7章 “臣也好奇，”顾老侯爷直白的问，“她抓了个什么玉？” 这话问出来，可见顾老侯爷深知他们卫氏皇族的德行。 一般平民百姓抓周的话，那仅仅只是放那老几样就足够了，但王公贵族不一样，便是放个砚台，他们也会放各种不同材质的、不同模样的，轮到卫氏这里，更是将玉做出了花样。 就好像太子家的长宁郡主，她小时候抓周抓了一只粉玉做的芙蓉花，后来那玉花被打了孔做成了一枚玉佩，长宁郡主时常戴在腰间； 再比如六王府的卫瑾世子，他抓了一枚玉印章，后来六王妃差人将那枚玉印章底下的字样改了，便成为了卫瑾的小小私印。 “瑜姐儿她抓了……”太子说到一半看向六弟，心道这事儿是不是还是让人家亲爹开口比较合适。 “瑜姐儿她可会抓了，”六王爷就一点儿没顾忌了，也不管太子开没开口，两人几乎同时出声，只是说到后来就只有六王爷在发出声音，“她啊，抓了一屉，白玉做的玉包子。” 在场没有去参加六王府郡主周岁礼的两个长辈都愣住了，半晌还是顾老侯爷先问道：“抓周物中，何来的白玉包子？” “嗐，长宁都能抓到粉玉做的芙蓉花，这白玉包子能有什么稀奇的，那地毯上还有白玉手镯、白玉蝴蝶、白玉筷子、白玉碟子，就我们瑜姐儿眼光最好，挑了最大的一个。” 太子扶额，他作证，那一屉白玉包子确是最大的，总体是成年男人掌心的大小，里头六个龙眼大的白玉小包子围在蒸笼里，还可以分离拿出。 那头六王爷说的愈发起劲儿，却没注意皇上额角弹跳的青筋：“我还在想，要不就拿那蒸笼里的六个白玉包子，也给瑜姐儿穿个包子玉佩……” “胡闹！”皇上直接将刚才那支上好的狼毫丢在六王爷头上，一声清脆的响声后成功的听到了后者夸张的痛呼，他板着脸道，“抓周礼上出现这东西，朕就不信没有你的手笔。” “皇上息怒，”见场面要不好看，顾老侯爷出言调和，“小郡主抓了包子，意味着日后是个享福的命，不会遇到难事挫折；抓了玉，代表着品行的高洁，这又何尝不是好的寓意呢？” 不知何时躲到太子身后的六王爷连忙一叠声道：“对对对对对对，我就是这样想的！” 皇帝哼了一声，不追究了，面色却仍旧不愉。 他看着嘴里吧唧着玉佩还不忘抬头朝她笑的瑜姐儿，越发觉得那么好的孩子摊上这么一个爹不容易，心里头对她愈发怜爱，一但有了这怜爱的心思，他就想要给这孩子些什么。 皇上又握了握这个孩子的小手，同时心里思量着什么，提起那狼毫空缺边上的一只湖笔：“李德全，过来磨墨。” 李公公忙不迭的过来了，磨墨这活儿他干了几十年，再是熟练不过，差不多在几息后，他便放下物什再次同一个隐形人一般退到一旁。 顾老侯爷隐约知道老友要做什么，但是他不说，看向六王爷，这人是最好奇的一个了，不过刚惹了人生气，他不敢问，只是用小眼神不停的瞟着，不知有没有瞟出个什么所以然来，至于太子，如果皇上不说，他不会过多询问。 皇上提起吸了墨的湖笔悬置片刻，随后笔尖落在纸面，苍劲有力的两个楷书便跃然纸上。 “长乐，这是？”六王爷好了伤疤忘了疼，自觉的又走了过来看着纸上的字念道。 皇上掀起眼皮极为不耐的看了六王爷一眼，随后又温和的看向乖巧的趴在自己腿上的小婴儿：“这是给瑜姐儿的封号。” “父皇最是英明仁慈！”六王爷一听，立即顺着杆儿开始拍龙屁股，“等……等长乐长大了，必定会感谢她皇爷爷……不，她现在就感谢……” 皇上不耐的挥挥手，根本懒得再理这个儿子。 太子听到瑜姐儿得到封号却是心里一惊，皇室孙辈里的郡主，先前也就他们家的长宁有，那还是因为长宁是皇长孙女的缘故，如今老六家的也有了，虽然这封号没他们长宁的好…… 不过太子也就纠结了一会儿，看着老六这模样，他也看这孩子可怜，总之老六不可能同他产生什么龃龉与竞争的，父皇多宠一些瑜姐儿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孩子的确讨喜，皇家的孩子，即使是婴儿也少有这般活泼喜人的，也罢，不过一个女孩。 太子的心路历程被一旁的顾老侯爷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眼里出现零星的赞赏，为尊者，就是要有这般的容量与气度。 “瑜姐儿，还不快谢谢你皇爷爷！”六王爷自己拍彩虹屁还不够，还要带着女儿一起，他握着自己刚满周岁的女儿的小肉手晃了晃：“咱们长乐哟，在这谢过皇爷爷了。” 皇上不忍直视的抬起手摆了摆，行了行了，看出你很高兴也很激动了，可安静些吧，吵的他头疼。 他又从六王爷手里将瑜姐儿拯救出来，将孩子举起来往上抛了抛，逗她说：“瑜姐儿高不高兴，谢不谢皇爷爷？” “叶叶！” 皇上一呆，险些没接住孩子，他将瑜姐儿面对面放在自己腿上，又问：“瑜姐儿，是在喊皇爷爷？” 瑜姐儿必然是回答不了他的，她只是鼓了鼓脸颊肉，又喊了一遍：“花椰椰！” 喊完好像自己也生气自己念不准，于是脸颊肉鼓的愈发厉害。 皇上脸上已经沾染了笑意，他柔和了语气，循循善诱道：“瑜姐儿不必着急，慢慢来，一个字一个字的念。” 又经过十几次的尝试，瑜姐儿终于成功口齿清晰的喊出了那三个字。 “皇爷爷！” “哎！”皇上很爽快的应了一声，面上满是高兴，心里都是感慨。 上一次他陪一个小婴儿牙牙学语已经是差不多三十年前，只是那一个婴儿如今已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不过岁月总是要流逝的不是么，可它带走的不只有时间，还有新生。 皇上温和的摸了摸瑜姐儿的脑袋，道：“瑜姐儿再喊一遍。” “皇爷爷！”一声清脆悦耳的童音让皇上脸上的笑容更甚。 “怎么感觉……父皇喜欢瑜姐儿，要越过喜欢我这个儿子了呢？”激动后平复下心情的六王爷又蹭到太子身边。 太子：“……” 太子根本不想理他。 “时间差不多了，都随朕去找皇后她们，随后去太后那处请个安吧。”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皇上说道。 顾老侯爷便及时的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臣家中还有事务未处理，先行告退。” 皇上好笑道：“你就这般离开了，珏哥儿人呢，你就不管他了？” “有皇上在，臣自然是放心的。”顾老侯爷一套话从善如流，言语中不是恭维，而是熟练，“待珏哥儿玩够了，自然也就回侯府了。” 皇上无奈的对他摆了摆手，又对身后两个儿子道：“不管他了，你们跟朕走。” 太子一眼不发的跟上，六王爷看看顾老侯爷想说些什么，被太子不轻不重的拍了拍肩，后又直接被捏着肩推走了。 因为有这一插曲，太子将要走到御花园时才发现，父皇居然亲自抱了瑜姐儿，这可是破了天荒的事儿，这下奴才们可要在背后说闲话了。 太子猜的的确没错，甚至不等在背后说闲话，奴才们低垂着头等圣架路过，如今就在心里暗暗琢磨了。 他们没看错吧？皇上竟然亲自抱着一个小婴儿招摇过御花园？那孩子好似是六王爷家的小郡主，难道皇上对六王爷……啧，六王爷不可能，皇上一定就是宠孙女，也不知道这小郡主的宠爱能延续到什么时候。 宫里的老人们就想的更多了，他们是从皇上年轻时待到现在的，见过的也就更多，可除了太子小时候，哪个孩子还能有这荣幸被皇上亲自抱着当代步的？ 啧啧，可看着吧，六王府这小郡主啊，福分还在后头呢，以后他们可得掂量着些伺候。 一群人晃晃荡荡的各怀心思，此时心情最坦荡的大约就是六王爷、皇上、及皇上怀里的瑜姐儿了，六王爷脑子不寻思这些，皇上不管别人怎么想，瑜姐儿满心满眼只想再看一眼先前的小鸟。 她越过皇上的肩颈朝跟在后头的李公公弯曲伸直着手指，李公公朝她微微一笑，手中的拂尘指向边上的一枝树枝，瑜姐儿又看到了那只小黄鹂，眼睛都亮了几分，开心的咧开了嘴。 坤仪宫距乾元殿不远，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地方。 皇上过来坤仪宫，皇后又怎会不知，隔着百来米就有奴才来报信，皇后闻言笑了笑，道：“唷，皇上快到了，既这般，不若各位姐妹同本宫一道去迎一迎？” 众嫔妃自然是求之不得，有些长时间没见到的低位嫔妃甚至激动的伸手抚起自己头顶的发髻，虽然皇上和皇后娘娘他们要去太后娘娘那边请安，她们这些小嫔妃必定是不够格跟过去的，可就是能见一面皇上也好啊，万一皇上看见她们忽然就喜欢上了呢，如今贵妃坐月，正是上位的好时候啊！ 皇后领着嫔妃们去迎皇上，却见皇上一行人恰巧到了坤仪宫门口，不禁有些疑惑，皇上驾到，李公公怎的不通报？ 六王妃夹杂在一众嫔妃中央一眼就看见了皇上肩上靠着的自家孩子，她微微瞪眼不知心里该作何感想。 “皇……”不管怎么样她们还是得行礼的，没想到皇上飞速的摆了下手，而李公公站出来到一群嫔妃面前声音不轻不重的说：“皇上的意思是，众位娘娘不必多礼了。” 众嫔妃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面上的疑惑。 李公公又道：“长乐小郡主……睡着了。” 第8章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6节 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是婴儿，本就吃了睡睡了吃，一通发泄精力后难免就困顿了。 还是敏妃先反应了过来，她余光掠过皇上，探询的看着李公公：“长乐郡主？” “是，娘娘，皇上已经赐予小郡主长乐的封号，日后小郡主便是长乐郡主。”李公公低眉顺眼道。 皇后柔和的看了趴着呼呼大睡的瑜姐儿一眼，六王妃的眼睛亮了亮，其余嫔妃也纷纷看向那孩子，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羡慕嫉妒。 但凡是二王爷或三王爷等王爷家里孩子获得了封号，她们怎么都得酸几句“好手段”“真会教孩子”云云，可六王爷的母妃早就逝世，她们想找个酸的对象都没有，总不能对着六王妃一个小辈发难吧，那丢的就不知是谁的脸了。 合同一众嫔妃想的杂七杂八，只有皇后还记着他们此行的目的，她问道：“那皇上，还要带着瑜姐儿去向太后请安吗？” 皇上想了想，道：“去吧，就朕抱着她去，总得让母后看一看孩子。” 皇后点点头，是这个理儿，只是让皇上一直抱着这孩子有些不大合适，不过看他自己还挺高兴的，那便随意吧，在这大卫宫中，谁敢质疑皇上呢。 “后头那些妹妹可以先回去了，”皇后对几个妃子道，“妹妹们便跟随本宫和皇上一同去向太后请安吧。” 皇上太子王爷及几个妃子携他们的仆奴在宫中移动不可谓不壮观，所过之处宫墙根的奴才都深深的跪下。 瑜姐儿正香香的睡着，完全不知自己美美流着口水睡觉的模样已经被宫中半数人看光了，这还是她趴在皇上肩上睡，虽说不可直视龙颜，但总有悄咪咪偷看的嘛。 事实证明小婴儿的睡眠质量是极好的，皇上抱着她走到了慈和宫前，在这一颠一颠的路程下，瑜姐儿仍旧睡的极为香甜，趴在皇上肩上更是半张小脸都睡红了。 最后这请安就是路程上绕了一圈，同太后请安的话也没说多少，全程就顾着这睡着的孩子了。 因为一个孩子说话行动必须得轻悄悄的，几个妃子都觉得憋屈，可憋屈也得这样做，就连皇上都为了不吵醒那孩子放轻了声音，太后更是看到孩子就忘记了她们几个，自动换上了一副慈祥的笑容，还让皇上转过去要看孩子，她们算什么。 也不知皇后笑的那么温和，心里是怎么想的，总不至于对着不是自家的孩子还那么包容，定是装的，谁知道她脑子里想着什么呢。 总之这次请安，太后看着瑜姐儿了，喜欢的不得了，可瑜姐儿没看着太后，因为她睡着。 到了回去的时候，孩子终究是要还回去的，陈嬷嬷小心翼翼的将瑜姐儿从皇上身上扒了下来，然后惊恐的看着皇上肩头那一摊明显被口水浸湿的深色衣料。 这头她们惊恐，皇上倒不会怪罪，只是哭笑不得：“老六和老六家的，你们就带着瑜姐儿回六王府吧，朕……朕得回乾元宫换身衣裳了。” 六王妃惶恐又尴尬的道是，而六王爷神经大条的根本不觉得自家闺女在自家老父亲身上流一摊口水有什么放肆的。 又恰巧在趴上陈嬷嬷的肩头的那一刻，瑜姐儿醒了过来，她打了个哈欠，用小肉手揉了揉眼睛，然后一脸迷茫的抬起脑袋看着一圈围着自己的大人。 看到这一幕，皇后掩着唇笑了起来，她打趣道：“是不是皇上身上比较舒服呢，瑜姐儿怎么一离开皇上就醒了。” 皇上也不急着回去换衣裳了，哈哈两声道：“许是瑜姐儿与朕这皇祖父更亲罢了，皇后你是不知，今日瑜姐儿还学会了喊朕‘皇爷爷’呢。” “哟，”皇后不疑有他，一瞬间又是惊讶又是拈酸，“瑜姐儿可还没喊过臣妾皇奶奶或者皇祖母呢。” 她走到瑜姐儿边上教她：“瑜姐儿，我是皇奶奶，喊一声皇奶奶试试？” 瑜姐儿小小的人儿还不是很清醒，但是嘴巴已经开始配合了，她努力的道：“皇莱莱。” 皇后喜出望外，又纠正了一下读音，瑜姐儿很快就字正腔圆的喊出了“皇奶奶”三个字。 这下换成皇上酸了，他对着皇后指指点点：“若不是朕先教会了瑜姐儿喊‘皇爷爷’，你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听到这声‘皇奶奶’。” 皇后好笑的点点头：“是是是，多亏了皇上。” 这会儿六王爷一家子真的要回去了，皇后舍不得极了，当然，主要舍不得的是这个喊她“皇奶奶”的小家伙。 今日这孩子过来为皇宫注入了一丝生机，可待她离开后，皇宫又将恢复往日的平静。 和妃见她如此不舍，便提议道：“娘娘既如此舍不得长乐小郡主，不若将她留在皇宫陪娘娘几日？” 听到和妃的话，六王妃张了张口，她是不愿意将孩子留在皇宫的，这其实是好事，但瑜姐儿年纪还太小，但凡她再大个一两岁六王妃都不会如此舍不得。 可这孩子如今才刚过周岁不久，话还说不全，更不会走路。 六王妃不想错过孩子的任何一个成长过程，她希望孩子牙牙学语、摇摇晃晃第一次站起来的时候，她能陪在孩子身边见证。 不等皇后同意或拒绝，敏妃就附和道：“是啊娘娘，别说几日了，就算让长乐郡主一直陪着您尽孝，想必六王妃也不会有什么意……” 敏妃话音未落，便有两道犀利的目光朝她投射过去，一道是六王妃的，只是她不敢明目张胆，另一道是皇后的，她的目光及有威严，并暗含着警告。 “敏妃，”皇后缓缓开口，“老五老六两兄弟差不多时候成婚，老六媳妇第二个孩子都满周岁了，老五媳妇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更何况老五还是兄长，你也该管管老五的后院，管管他的子嗣问题了。” “……是。”敏妃脸色青了又黑，黑了又白，咬着牙，不敢再多说其它。 愉妃幸灾乐祸的撇撇嘴，目送着六王妃他们远去的身影，心想自家儿子什么时候也带着孙子过来看看自己。 回去的路上六王妃走的速度都快了许多，她心里还是有些后怕，好在皇后温和识大体，不然她的瑜姐儿就要留在皇宫里了。 一直走到御花园百米开外，六王妃的步子才缓慢下来，后头跟着的陈嬷嬷也跟着松了口气，将怀里的瑜姐儿递给知画。 年纪大了，这样的负重快步走真是要不得。 六王妃抱歉的看看陈嬷嬷，一个没看脚下，差点和岔道上冲出来的小肉团子撞上。 怎么还有小孩子胆敢在宫中乱跑，六王妃连忙弯腰拉住那因为急刹没站稳的孩子，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孩子，竟这样乱跑。” 那孩子抬起头，约莫三岁左右的模样，同她家瑜姐儿一般都小包子脸，一双眼睛晶亮，即使年幼也能看出他日后优异的容貌，不过此时更多的是可爱。 六王妃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去，她柔声教导道：“不是不让你玩，但咱们要安全的玩，这样横冲直撞的多不好呀，刚才要是姨姨拉住你，你就摔倒啦。” 小团子先是看了她一会儿，随后才迟疑的点点头，耽误了说这些话的时候，小团子来时的路上已经隐隐传来了宫人的气喘吁吁的叫喊声还有杂七杂八的脚步声，不一会儿，继小团子之外的一大群宫人出现在六王爷和六王妃的面前。 “参见……参加六王爷，参见六王妃。”这些宫人的声音还带着喘，同时说话时紧紧的盯着那小团子，生怕他又跑了。 六王妃正要问这是哪个宫里的孩子，一旁六王爷就长长的“噢——”了一声，他打量了几眼还不到他腰高的男孩儿：“这就是荣威侯府的小世子吧。” 怎么真皮的跟猴儿似的，后面一句六王爷难得没直接说出来。 六王妃在脑袋里寻思了片刻，很快就对上号：“原来是荣威侯家的小世子，怎么都这个时候了，小世子还在宫里，荣威侯呢？” “回六王妃的话，”一个女使上前一步答，“顾老侯爷已经先行回侯府了，小世子也正准备回去呢。” “原来是这样。”六王妃也不明白为什么把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放在宫中玩耍，总之她提议道，“小世子要同我们一起出宫么？” “唔……好吧。” “要的。”“要的要的。”“好好好谢谢六王妃。” 顾珏的声音被一群奴才的声音所淹没，可见他们有多怕这混世魔王再一次一跑没影儿了。 六王妃笑了笑，朝他递出一只手，顾珏看了这个散发着和善气息的姨姨一眼，然后将自己的小手搭了上去。 身后跟着的一群奴才都大大在心中松了口气，鬼知道他们今日跟着荣威侯小世子都经历了些什么，只希望如果有下次的话，这活儿可以让别的奴才来干。 到了宫门口，只有刚才那个答话的女使跟了出来，看样子她就是荣威侯家的婢女了，六王妃问她：“你们侯府备了马车的吧？” “是。”忆南——也就是那个女使点头道，可看着自家小世子偷偷挪开的两步步子，她不得不无奈的腆着脸请求，“小世子一人孤单，忆南斗胆请求，可否让小世子同王爷王妃同乘一段路？” 离开皇宫后至六王妃与荣威侯府，的确是有一段同路的，六王妃痛快的答应。 六王爷则挑着一边眉：“别让这小子把我们家马车拆了就行。” 第9章 “王爷胡吣什么呢。”六王妃在外人面前向来给六王爷面子，此时只是娇嗔的瞥了他一眼。 依六王妃看，这顾小世子哪里有外头传的那般调皮顽劣，如今真正相见，分明就同他们瑜姐儿一般玉雪可爱。 真是，顾小世子不过一个三岁稚童，孩子活泼些是好事，这么传一个小孩子的闲话可真不是君子所为。 六王妃没发现，虽然她同顾小世子才相处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可自己的心已经完全偏过去了。 六王府的马车容下一个顾珏自然还是绰绰有余，忆南也想要跟上来，却被自家小主子拒绝了。 “你坐侯府的马车。”他道。 忆南并没有坚持，立即从善如流的对知画她们福了福身：“那还请劳驾姐姐们多看顾着些我们世子了。” “举手之劳罢了。”知画笑道。 瑜姐儿这会儿已经被放到了马车上的小坐榻上，几个布做的玩具散落在她身边，她伸着两只萝卜腿坐着，左手一个布萝卜、右手一只布蝴蝶。好似在宫中睡过一觉后，小孩子的精力又充足了起来。 六王妃见坐在另一头的小男孩时不时的朝这头瞥一眼，心道果然还是小孩子，笑着朝他招了招手，男孩就噔噔的跑了过来。 “小世子一直在看妹妹是不是？”六王妃问，她看着女儿也朝男孩儿看了过去。 顾珏没有直接回答，只道：“我还没有看到过这样小的孩子。” 这话说的，就好像他已经是个大人了一般，六王妃忍俊不禁，为了照顾孩子的自尊心强行把笑压了回去。 “因为瑜姐儿才一岁啊，可小世子都三岁了，所有孩子小时候都是这样小的。”六王妃解释着，又觉得这样干说没意思，于是鼓励道，“小世子要不要同妹妹握个手，握个手，你们两个就是好朋友了。” 低海拔的瑜姐儿虽然对他们的话半懂不懂的，但是握手什么的还是听得懂的，她以为六王妃要同她握手，于是主动把小爪子伸了出来，并期待的看着六王妃。 “不是跟娘亲握手，是和这个小哥哥握手。”六王妃用两根手指推着女儿的手换了个方向，后者一脸懵懂。 “小世子……”她正准备做另外一个孩子的心理建设，就见顾珏飞快的用一根手指戳了戳瑜姐儿肉乎乎的掌心。 “啊？”瑜姐儿无意识的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 好软，顾珏心道。 看着两个崽崽的互动，六王妃只觉得心都要化了，她一手握住一个崽崽的手，然后将一大一小两只小手叠在一起，柔声道：“这样以后，你们就是朋友了噢。” 顾珏想了想，请求道：“我可以抱抱看妹妹吗？” 六王妃一愣，这么小的孩子又哪里能有力气抱起另一个孩子呢，别一会儿两个孩子都摔了。 她故意作出一个为难的模样道：“那小世子先坐上来再抱妹妹好不好，毕竟妹妹太小了都站不起来。” 顾珏也不是不讲理的孩子，直接就答应了六王妃的“请求”，拒绝了一旁知画伸过来的手，他自己就利索的爬上了坐榻。 瑜姐儿看小哥哥那么厉害，捧场的鼓起掌，对此顾珏微微咧开了嘴，露出今日碰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然后顾珏就要开始尝试“抱孩子”了，他将两只手穿过瑜姐儿的胳肢窝，虎口压实，突然的一个用力，对方真就被他举起半个身子，虽然下半身还在软榻上，但对于一个三岁的孩子来说也算是力大无比了。 对面坐着的六王爷哟嚯一声，终于来了些兴趣：“你小子，还挺厉害，难怪能得到这混世魔王的称号。” 顾珏一时间分不清六王爷是在夸他还是损他，于是根本就没理他，将瑜姐儿放下来的同时偷偷松了一口气。 “妹妹一点也不重，我完全能把妹妹抱起来。”他认真的宣布。 六王妃给面子的笑笑，六王爷嗤了一声，正要开口，周身轻微的摇晃停止，马车停了下来，忆南的声音也由远及近传来。 “小世子，我们该回侯府了。” 原来是到了两家路程的岔路口了，大约是玩闹够了，这回顾珏倒是没有再拒绝，他站起身来，像模像样的对着六王爷夫妇做了个揖：“六王爷六王妃再会。” 六王爷颔首，六王妃道：“小世子也再会，改日有机会定要来六王府做客。” 顾珏就点点头，又对着软榻上的瑜姐儿道：“妹妹也再会。”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7节 瑜姐儿抬起头，认真的道：“寨费。” 顾珏被她的“口音”逗笑，离开前看着瑜姐儿圆润润白嫩嫩的脸颊，他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又说了声：“再会。” 待顾珏走后，六王妃抱起瑜姐儿放到自己腿上，语含笑意逗着女儿：“瑜姐儿今天交到新朋友了啊……” 另一边顾珏乘着马车回到了荣威侯府，管家早已等候在门前频频向转角处望去，待看到带着侯府标识的马车，他眼前一亮，忙迎了上去。 “小世子，您可回来了。”管家一边说着，一边心道今日怎的回的倒是早，要按照以往怎么也要临近晚膳的时候才能看到人影儿。 “郝管家，我饿了，可准备了点心？”顾珏一蹬从近一米高的马车台阶上跳下来，看的郝管家心惊胆战。 “准备了，小世子爱吃的点心都准备了的，只是您别吃太多，晚膳再过一会儿就该上了。” 顾珏闻言原本想走向自己院子的脚步一个调转，向着主院的饭厅走去，省的一会儿还得来回再跑。 路走到一半，他碰上一个穿着鹅黄萝裙的小小少女，长着一张秀气柔和的脸蛋，看起来约莫八、九岁的模样，看到顾珏的时候很是奇怪：“你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早？终于被逮着了？” 顾珏对着姐姐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他摊手：“自投罗网。” “你……”顾姝见弟弟先一步跑开，想着一会儿饭桌上问他也无妨，她倒是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天神般的人物可以让自己这个油盐不进的弟弟“自投罗网”。 顾姝不急了，慢慢的走着，进入饭厅后她又惊讶了，今日不知是什么大日子，还不到饭点儿的时候，可家里一个个人都已经聚齐了，这种场景在侯府可是难能见到的。 荣威侯与侯夫人喝着茶唠着嗑，顾珏捻着一块牛舌饼吃，顾姝走过去坐在荣威侯的下首。 见人到齐了，边上来了一个奴婢询问：“侯爷夫人，现在需要上菜吗？” 侯夫人摆了摆手：“不必提前，寻常时间就好。” 那奴婢就又退了下去。 荣威侯看着顾珏咽下一口点心，开口问道：“珏哥儿今日跟祖父去宫中不开心么，怎的这个点儿就回来了。” 虽然他也很高兴儿子这个点儿回来就是了，但事出反常必有妖，故他关注起儿子的情绪。 “没有不高兴，”顾珏答，他又伸手捞了块蟹粉酥，说到这个时他脸上多了些笑意，“还认识了个新妹妹。” “哦？”侯夫人感兴趣的看向了儿子，“什么妹妹，是宫里哪个娘娘的孩子么？那可不是妹妹。” “就是妹妹。”顾珏含着糕点反驳，“六王妃都是这么说的。” “看来是六王府家的小郡主了，父亲今日回府便同我提到小郡主玉雪可爱，倒是没想到你们两个能恰巧碰到。”荣威侯反应过来，不禁又冒出些疑问，“可听闻小郡主不是才过周岁礼，你们两个又是怎么交流上的？” 顾珏鼓着腮帮子，一脸不满的瞥了一眼父亲，为什么要在别人吃东西的时候一直问问题啊，他给了忆南一个眼神，让她代替自己回答。 忆南不愧是侯夫人身边出来的大丫鬟，口条利落口齿清晰，三言两句就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叙述了出来，从他差点撞到六王妃到同六王府一家子同乘一辆马车一点儿没落下，顾珏听着时不时补充一些细节。 他最后说：“六王妃还叫我去他们府里做客呢。” 说完扑闪着大眼睛看着母亲，这孩子长得精致好看，侯夫人最是吃他这一套，更何况她也想见见那让公爹和儿子都夸的小郡主有多可爱，一叠声的就答应了：“好好好，后日便携你一同上门去拜访。” 顾珏满意了，荣威侯又问：“你到底是为什么这样喜欢那小郡主。” “因为她软软的。”回忆起指尖的触感，顾珏眯起了眼，顿了一会儿，他补充，“还和大姐不一样。” 大约世界上所有的姐弟都有不共之仇，生来就是不对付的，现如今顾家两姐弟是挺和谐的，那是因为顾姝大了，上学了，但凡一年前都不是这个模样。 顾珏操着一口不利索的奶音和顾姝对抗的场景，还深深印在每一个侯府奴才的心中，然后顾姝上了学变成了淑女，顾珏话讲的利索了更加霸王，奴才们真心希望等顾珏上了学之后也能来个大变样。 奴才们心愿成真，顾珏日后的确变了个模样，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眼下顾姝的拳头青筋暴起，果然，还是想打弟弟呢。 这边荣威侯连忙阻止一场姐弟大战，另一边六王府倒是和乐融融，瑜姐儿坐在地毯上头，扒拉着一堆这一趟去宫里回来的“收获”。 头一次去宫里过明路，几乎所有见了面的长辈都给了她可观的见面礼。 皇后给的小儿璎珞是专门为她所打造的、太后给的夜明珠足有她的拳头那么大、娘娘们给的珠宝钗环现在虽不能戴，赏人或以后用都是极好的、还有最重头的皇上亲自提笔写下的封号，并带一座有半个她大的白玉摆件。 瑜姐儿坐在这一堆宝物中，可谓是珠光宝气环绕，她将这些宝物玩具般摆弄，时不时发出碰撞的声音让周围伺候的奴婢一阵牙酸。 到底是千尊万贵的小郡主，这些常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好物件儿，在她手里和好看的石头块儿没有什么区别。 “皇后娘娘还送了一些好布料。”六王妃道，“刚好瑜姐儿裤脚又短了一截，刚好给她做几身新衣裳。” 文惠挑出衣料，笑着应和。 第10章 六王妃知道待入过宫后肯定会有客来拜访，她想到了叔嫂妯娌，却怎么也没想到，是被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拔得了头筹。 不对，说是八竿子打不着也不尽然，毕竟他们在进宫当日还遇见了。 拜帖是拜访前一日送到六王府的，第二日六王妃再次将被窝里美美睡着的瑜姐儿拖起来换上见客的新衣，又梳理了一番她如今并不茂密的头毛。 这下瑜姐儿可不乐意了，哎呦哎呦的在知画怀里东倒西歪，活像条没有骨头的毛虫。 六王妃正在画眉，险些被她逗笑：“莫要耍宝，今日还得见客，还记得先前抱着你同你玩的小哥哥吗？” 瑜姐儿倒完左边换右边倒。 “早膳的鱼糜多给你加两滴香油。” 瑜姐儿支棱起来了。 待六王妃打理完毕后，瑜姐儿如愿的吃到了香咸的鱼糜粥，她人小，吃了小半碗就差不多饱了，客人这时还没来，六王妃便给她手里塞了一块清甜的绿豆糕让她慢慢的啃。 绿豆糕做成了桃花的形状，花心是黄的，花瓣是绿的，因为是专门做给孩子吃的几乎一点儿糖也没放，但绿豆本身的清香气就已经足够让没吃过重口味的小孩子满足了。 一块绿豆糕约莫一颗荔枝大小，瑜姐儿拿在手里刚刚好占满一只手，用新长出的小嫩牙慢慢的啃，虽然这绿豆糕做的松软丝滑，就是不用牙也能在嘴里抿化。 瑜姐儿啃完了一块绿豆糕还想要，六王妃就不给了，恰巧客人也来了，她便理所当然的压下女儿的小手：“该接待来客了，不能只顾着你自己吃了。” 瑜姐儿就安分了下来，待客之道，这个她还是隐隐约约明白一些的，毕竟总听到奶娘嬷嬷们在她耳边念，听的多了，就是不懂也要懂了。 陈嬷嬷一边帮着自家小郡主整理衣服，一边偷着笑，小郡主人小小的，倒是挺有包袱。 “好了，瑜姐儿今日美得很。”她整理完衣物直接将被夸的咯咯笑着的孩子抱了起来，跟着六王妃走到前厅，又将她放到主位边新添置的椅子上。 椅子上早被奴婢装了柔软的垫子，坐上去同坐在婴儿床上没有多大区别，瑜姐儿新奇的左顾右探，拍拍这边的扶手，拍拍另一边坐着的六王妃。 “安分些，一会儿摔下去了疼的是你自己。”六王妃皱着眉将她“镇压”下来。 “不！”瑜姐儿气呼呼的叉腰，也不知道是在说不会安分还是不会掉下去。 “嬷嬷，快给她衣裳再理理，滚这一圈儿又成了一团。”六王妃一边指使着，一边听到锁秋过来报“荣威侯一家的马车已经到王府门口了”，又吩咐文惠泡新的茶，一时间忙的团团转。 一阵忙乱后，侯夫人携着顾珏前来到槐序院，看到的就是六王妃起身笑意盈盈的迎过来，而她身后的奴婢有条不紊地做事的场景。 两个女人交叠着手寒暄了几句，六王妃便道：“赶紧坐，今日就等着你来呢，看看准备的茶水糕点可喜欢？” “那可好，就盼着你这一口茶呢。”侯夫人笑吟吟的被带到位子上坐下。 六王妃与侯夫人俩人其实在闺阁时期有过几面之缘，算不上陌生，却更算不上熟悉，如今因为两家的孩子倒是又多了座交际的桥梁。 “这便是长乐郡主吧，这孩子眉目清亮，看着可真是伶俐。”侯夫人赞道，还不忘拖上自己家儿子，“不像我们家珏哥儿，整天上天下地的窜，像个猴儿。” 顾珏不太满意的拽了拽母亲的衣袖，可后者哪里是他能所左右的，他又不好插话，否则就证实了他娘说的话，于是略憋屈的坐在一旁，看到坐在上头的瑜姐儿朝他招了招手才好受些。 他心里感动的想，果然还是妹妹好。 “我看珏哥儿就乖的很，”六王妃不赞同的看着她，“瑜姐儿一个小人家，侯夫人可别那么尊称，这是折煞了她。” 侯夫人掩唇笑了笑：“王妃别看他现在乖……” “阿娘！”见历史又将重演，顾珏也顾不上什么立即打断了母亲的话，他眨了眨眼道，“我不想在这儿坐着了，我想同妹妹一起玩儿。” “你这孩子，跟我们两个女人坐在这里就那么无聊？”侯夫人半开玩笑的斥道。 “说他做什么，小孩子就是要这样活泼的才好，我就盼着瑜姐儿活泼些呢。”六王妃说，“今日天气不错，不若让知画带着瑜姐儿同珏哥儿，让两个孩子一同去后院花园里晒晒太阳。瑜姐儿可想去？” 顾珏看向瑜姐儿，瑜姐儿立即点头，她虽然没出声，但早就在这方寸大小的位子上扭了个遍，这椅子比婴儿床还不如，她很快便失去了新鲜感。 “得，叫他们自个儿玩儿去吧，他们男人在前院，咱们女人在后院，这花园就归了孩子了。”侯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去吧去吧，我和王妃聊天不带你们两个小没良心的。” “走吧妹妹！”顾珏一看瑜姐儿答应就高兴起来了，玩儿心一起哪里还管母亲说了什么，喊了人就要出去玩儿。 “卟，卟说！”瑜姐儿看到六王妃将视线转向自己更是慌忙摇头，生怕她也调侃些什么有的没的，急切的伸着两只手就要知画抱她离开。 如愿的投入知画怀中，瑜姐儿还没忘记朝侯夫人挥了挥手，然后命令道：“走！” 知画就这么带着一个小萝卜丁和一个小小萝卜丁来到了后花园，她腾出一只手指向一处亭子道：“小郡主，要不要去那儿坐坐？” 那处亭子还是新建的，里头不止有普通的石桌石凳，还有更小一号尺寸的石桌石凳、小的茶具套装、备着的毛巾毛毯，就为了等以后瑜姐儿稍大一些走路走利索后，玩的时候方便在这儿落脚，还是新做好前两日刚散完味儿的呢。 “不要不要。”顾珏先大声拒绝了，他撇了撇嘴道，“不是要晒太阳吗，进去亭子里哪里还晒得到太阳。” 其实他心里想着亭子里没外头花园好玩，他还想抓蝴蝶看小鱼呢，才不想在亭子里坐着喝茶。 知画一想也是，于是让花园里的奴婢去将厚毯子抱了出来，就如同先前同六王妃出来一般将毯子铺在地上，再将两个孩子放在毯子上面。 瑜姐儿被四爪悬空的抱着，刚一接触到毯子，她就熟练的打了个滚儿，好在毯子够大，她就是再滚个几圈也滚不出去。 顾珏原本想跑到假山那边玩儿的，一看到瑜姐儿这般模样又来劲儿了，他踩着袜子在地毯上走了两步，抓住小小孩的两只爪子，一个仰卧起坐将人拉的坐了起来，后者一脸“作甚”的看着他。 小孩和小小孩大眼瞪小眼的看了片刻，顾珏一下就忘了自己刚才要做什么来着，他扭头问知画：“妹妹不能站起来吗？” “小郡主还不会走路呢，许是过两个月就可以了。”知画耐心的解释道。 于是他便叹了口气：“我还想带她抓蝴蝶呢。” 小孩两手一松，小小孩啪叽一下又软绵绵的倒回了毯子上，毯子毛厚倒着不疼，瑜姐儿随遇而安的“啊”了一声，蹬了蹬腿儿将自己团成一团。 顾珏又仗着自己说话利索嘲笑：“你给自己团的像个元宵。”他说的时候紧紧盯着那颗“元宵”，最后实在没忍住探过身子去戳了戳“元宵”翘起来的屁股蛋。 “妹妹干脆不要叫瑜姐儿了，干脆叫团子好了。” 顾珏本意是开玩笑，说完等着小小孩反驳，没想到小小孩不但没有如他所预料的，生气的“鼓”起来，反而大声的“嗯”了一声应下。 顾珏的脑袋上冒出大大的问号：“妹妹莫不是喜欢吃团子，可我记得我小时候，阿娘都不给我吃团子，说是不容易克化。” 这位小爷，您的小时候是什么时候唷？ 知画忍着笑解释道：“小郡主也没吃过团子，她应您大约是……在前一个月时，圣上还未给小郡主赐下大名，那时王爷王妃都以小名称呼小郡主，小郡主的小名是团姐儿。” 听完解释后，顾珏越看瑜姐儿越像个团子，他咧开嘴，露出一排小米牙：“原来是这样，那我以后就叫妹妹团子好了。” “团姐儿，团子，团团～”顾珏乐此不疲的一遍又一遍的叫，随后竟发现，小小孩在听到这几个称呼时，竟比他叫“妹妹”或者叫“瑜姐儿”时反应还大。 小孩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他有些小骄傲：“妹妹喜欢我这样喊她呢。” 在一旁看着两个孩子玩耍的知画心里却清楚这是为何，在圣上赐下大名前，王爷王妃都是喊小郡主先前随意取的小名，“瑜姐儿”这个称呼是这半个月来才开始喊的，小郡主自然对先前的称呼感到更加熟悉，在一开始喊“瑜姐儿”时，小郡主甚至不知道她们是在喊谁呢。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8节 就是因为这样，她们更是要暂且抛弃“团姐儿”这个称呼，名字自然是圣上赐下的更好，若是一直喊那个小名，日后小郡主听习惯了，都不知道“卫瑜”是谁就不好了。 看着欢快又兴奋的顾小世子，知画最后还是没有将真相说出来，她想，反正日后顾小世子与自家小郡主见面的机会又不会多，喊便喊吧，说不定顾小世子今日这么喊了，小郡主改明日就忘了。 第11章 顾珏坐在毯子上，站在他两腿之间的是站得摇摇晃晃的瑜姐儿，顾珏两只手支撑在她的腋下，细看之下可以看出他的两只手臂微微颤抖。 而知画在一旁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两人，两只手半伸不伸的浮在半空中，时刻准备着应对意外。 “做的很好，团团，现在我们休息一会儿。”在瑜姐儿看不见的角度，顾珏呲着牙暗暗甩了甩酸胀的手臂。 时间回到一炷香前，顾珏突发奇想想要教会瑜姐儿走路，于是便自发的抻着手臂开始教她。 瑜姐儿学的不错，几乎是立马就学会了扶着人挪动双腿，学走路时也很是大胆，牵着顾珏的手一步一步向前一丝一毫也不见怯弱，就是控制着腿还不太熟练，两只腿好似很容易便能拧成麻花的样子。 扶着走学的差不多后，顾珏又想让她单独行走，拗不过两个兴奋的孩子，知画只得紧紧的在边上护着两人。 瑜姐儿争气，不用人扶着顶多可以走两步，虽然那两步大鹏展翅就好似顺着惯性扑上前去的，但到底是没有一放开手就倒，看着的两人心里都很满意。 就是知画欣慰之余不免提着心吊着胆，每一次看小郡主张着胳膊朝顾小世子扑过去，她多怕她没走稳倒在中间或两个孩子一起倒了，在一旁一眼不错的盯着。 好在小郡主这“炮弹”弹无虚发，回回都冲着顾小世子怀里撞去，有一回冲撞的厉害了，给人撞了一个大屁股墩儿，自己还看着人傻乐。 顾珏力气再怎么大到底是个孩子，这么抻着胳膊扶着一个近十公斤的孩子抻了一炷香，手都酸胀了。 也罢也罢，今日就到这儿了，先生说了，点到为止，过犹不及。 顾珏松了口气，知画也松了口气，挥了挥手让奴婢们将毯子收起来，再端些果汁奶茶点心来，自己径自带着两个孩子走进小亭子里。 小亭子里最小号的石凳顾珏坐着正好，对瑜姐儿来说还是太高太大，更何况都没有靠背把手什么的知画也不敢让孩子坐，便直接又铺了块小号的毯子在桌面将瑜姐儿放上去。 小孩子活泼好动，精力消耗的快也饿的快，一看到桌面上端来的一盘盘点心，两个孩子的眼睛不由得都亮了亮。 点心的类也很多，软的、酥的、硬的、脆的都有，瑜姐儿终归还是记着今日带着自己练走路的小哥哥受累了，捏了个乳白色撒着椰蓉的团子递到顾珏嘴边。 顾珏受用的就着她的手叼走了糕点，笑眯眯的咀嚼着东西道：“谢谢团子的团子。” “卟谢！”瑜姐儿手一挥，她这会儿感受到了投喂别人的乐趣，又捏了个黄色的团子递到知画面前。 “谢小郡主。”知画伸出手去接，瑜姐儿却不松手。 她一脸奇怪的看着知画，满眼“你这人不识风情”道：“啊——” 知画这才明白小郡主是想亲自喂自己，她先是瞪了周围奴才一圈，瞪的他们不敢再抬眼偷看，这才低了头美滋滋的将那块团子吃进了嘴里。 那盘子糯米团子做的精致，大约是想着两位小主子怎么也吃不了多少，一盘子就只有三个，一个就龙眼大小，眼下顾珏和知画一人分了一个瑜姐儿想了想，捏起最后一个红色的团子就要塞到最后一个手里。 “小郡主——”知画眼疾手快，连忙阻止了她的动作，将手挡在团子前头，“小郡主，您现在还不能吃这个，您乖些，等再长大一些就能吃糯米团子了。” 瑜姐儿被拦了有些不高兴，怎么小哥哥能吃，知画能吃，就她不能吃呢，瑜姐儿不高兴瑜姐儿不乐意，瑜姐儿不想听。 眼看瑜姐儿瘪了瘪嘴就要发起脾气，顾珏连忙赶来救场，他用商量的语气道：“团团，哥哥还想吃糯米团子，你看哥哥今日教你走路那么辛苦，就把那个糯米团子让给哥哥好不好？” 瑜姐儿神情松动，但看了看手里散发着甜香气息的糯米团子，还是有些犹疑。 见她不接招，顾珏立即就抱着自己的胳膊夸张的叫喊起来：“哎呦，我的手好酸啊，胳膊好酸啊，要是能吃一口糯米团子就好了……” 顾珏装模作样的喊了一会儿，那颗红红的糯米团子就被递到了他的嘴边，他毫不迟疑的叼过那颗糯米团子，笑着道谢：“谢谢团团妹妹，我的胳膊不酸啦。” 其实手酸胳膊酸又和糯米团子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哄小孩的话罢了。 但凡读过点儿书都不至于被这样骗。 再看瑜姐儿，那张脸上满是“真是那你没办法”“败给你了”，顾珏看了便忍不住笑。 想起自己更小的时候和糯米团子的爱恨情仇，顾珏默默在心里为瑜姐儿叹了口气。 傻团子唷，这个再长大些，怕是至少要等上两年，至少在他三岁前，母亲就从不允给他吃糯米团子的。 瑜姐儿可不知道对面的小哥哥坏心眼的想着些什么，她两手抓着根一指长的磨牙饼干，欢快的用新冒出来的小米牙慢慢的啃着。 这趟后花园之行两个孩子玩得都很开心，吃完糕点后几人又一同去池子边看了鱼。 当然瑜姐儿被知画抱着，顾珏被知画牵着，或者说死死攥着，对于看孩子她拿出了十二分的警惕心。 在顾珏冒出想要捉鱼的心思前，知画连忙先一步带着两个小家伙回了会客厅，免了塘中鱼这一遭殃。 两个小孩回了会客厅，就见两位母亲聊的很是和谐，就是用花枝乱颤来形容也不为过，女人的交友速度是迅速的，明明两个孩子离开了两个时辰也没有，她们就开始用闺名来称呼对方了。 “唷，这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带孩子回去了。”侯夫人看了看天色，可惜道。 “这才什么时候，”六王妃难得碰到一个合得来的手帕交，不舍的挽留，“一会儿就到午膳的时间了，不若留下来吃个饭再走？” 顾珏也期待的看着侯夫人。 “还是不劳你费心了，”侯夫人为难道，“不是我不想留，只是珏哥儿这孩子，午后还需上先生的课，实在没有空留。” 顾珏头顶翘起的一根头毛都好似慢慢垂了下来。 “那真是可惜了。”六王妃道。 顾珏三岁，算下来的确到了开蒙的时间，人家孩子得上课，六王妃总不能拦人家，只得依依不舍的带着被知画抱着的瑜姐儿，一同将人送到了院门口。 “别舍不得了，”侯夫人拍拍六王妃的手，“我也不说什么客气话，你这妹子是同我合得来的，我认你这个朋友，待下回，下回我还来六王府做客，或者你来荣威侯府来寻我都是可以的。” “姐姐若不嫌弃我，我自然是要来的。”六王妃忙说。 两个大人在道别，两个小孩永远依依不舍。 因为身高差的缘故，顾珏也被锁秋背对着胸抱了起来，与知画手中的瑜姐儿在一条水平线上，画面温馨中带着好笑。 “团团，哥哥就要回家了，下次你来找我玩儿好不好？”见瑜姐儿朝他点了点头，顾珏满意了，于是他就飘了，“你来我家，我不仅把你的玩具都给你玩，让小厨房给你做好吃的，还带你去捉蚯蚓还有鱼……” “顾珏！” “……我的意思是说，让下人们拿蚯蚓干来，我带你喂鱼。” 瑜姐儿听到很开心，也不挑，反应无论是喂鱼还是捉鱼，她都没有体会过，她都想体会一下，再者，除了之前去皇宫，她都没有出门做过客呢。 “窝要区玩呀！”她立即接受了邀请，并伸出手去牵几寸之外的顾珏。 顾珏牵住她的手，后知后觉的理解到对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他歉意的道：“不是呀，不是叫你今天就来我家玩，要过些日子……过几天才可以，虽然我也想你今天就来玩，但是……” 他悄咪咪瞥了眼侯夫人，却被逮了个正着，他赶紧讨好的笑了笑，又转向瑜姐儿，郑重道：“总之，你日后什么时候来我家玩儿，我都带你一起玩。” 瑜姐儿懵懵懂懂的点头：“好叭。” 顾珏觉得让人家误会了白开心一场，心里很是不好意思，于是解下腰间的和田玉平安扣塞到她手里：“听说前些日子是你的生辰，喏，这个玉佩就送给你当生辰礼物了。” “哇呀！”瑜姐儿握着玉佩很是欣喜，这种好看的石头她最是喜欢了，这平安扣虽然没上次皇上赏的大，但是它圆润好盘啊。 瑜姐儿握着玉佩盘了两下，忽然也想送顾珏些什么，她拍了拍腰腹处，又抓了两把，对面看着的锁秋不明所以，还是知画机灵，帮着她将腰间挂着的玉解了下来。 瑜姐儿接过玉的同时赞赏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将那玉向前一伸：“呐！” “诶？这是要送给我的吗？”看着对方点了点头，顾珏兴高采烈的将玉接了过来，“谢谢，我很喜欢！” 也是缘分，两个小孩今日带的都是和田玉的玉扣，只是顾珏的平安扣是乳白色，瑜姐儿的玉如意锁微微泛橙，又恰好都是差不多大小，两个小孩交换后戴也正正好好。 顾珏看看自己手上的玉如意，又看看瑜姐儿手里的平安扣，心里很是满意，深觉他们都已经交换了礼物了，那一定就已经算至……至交好友了，他的嘴角咧开了大大的笑容。 第12章 知画原以为依小郡主这个年纪的记忆，应该很快就会将顾小世子忘了，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时时能看到那块平安扣玉佩的缘故，那日后都过去四五天了，小郡主的口中还时不时能冒出“小锅锅”这个称呼。 这几天下了学回来的卫瑾一听，这还得了，他就几天没来看妹妹，妹妹就被外面的野哥哥拐走了，这将他这个正牌哥哥置于何地。 “瑜姐儿，喊我，哥——哥。”卫瑾扶着卫瑜站着，一字一顿的教她喊自己。 卫瑜在学说话这事儿上想来听话，她认真道：“锅——锅。” “不是锅锅，是哥哥。” “嘎嘎？” “……不是嘎嘎，隔着我念，哥——哥。” “咯——咯。” “说的好瑜姐儿，已经很接近了，再跟着我念……” …… “哥——哥。” 经过一番努力后，卫瑜终于口齿清晰的念出了这个称呼。 卫瑾脸上是掩都掩不住的笑意，作为奖励，他让小厨房今日多做了一份点心，不过知画悄声吩咐将每样点心减少一块就是另外的话了。 “瑜姐儿，再喊一遍。” “咯咯。” “不是，你怎的又喊的不对了，跟我念，哥——哥。” 在一旁正将篮子里的一盘盘点心摆放上桌的知画听着那有如母鸡下蛋的背影音摇了摇头。 如今看来这哥哥喊妹妹“哥哥”的次数，倒是比妹妹喊哥哥“哥哥”的次数还要多，不过想起前些时日六王爷对着小郡主喊“爹”，倒是感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卫瑾在教妹妹喊自己的时候，从未想过自己会为别人做了嫁衣。 又过了些天，六王妃终于依着先前的约定，携卫瑜去了荣威侯府作客。 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只是回来之后，卫瑜挂在嘴边的“小锅锅”变成了“珏哥哥”，在妹妹口中听到这个称呼的卫瑾直接气的一个仰倒。 你说气不气人？明明是自家亲妹妹，可外面野哥哥的名字叫的倒是清晰，叫自家哥哥就只是“哥哥”，还是他在之后教的，这合理吗？ 卫瑾不服气，于是又开始教妹妹自己的名字名字怎么念，第一次听到妹妹口中冒出“鸡哥哥”三字时，卫瑾毫不夸张的眼前一黑。 可怜卫瑾每日跟着先生要上课，下课作为哥哥又要作为哥哥教妹妹说话，过了两个月，卫瑜走路倒是利索了，但说话仍旧没那么清楚，又过了三个月，平常的话差不多都能说明白了，偶尔冒出的生词儿他们还是听不明白。 卫瑾问六王妃卫瑜多大说话才能利索，六王妃忍着笑拍了拍儿子的肩，开解道：“小孩子都是这样的，要说话清晰，早的话两岁就可，晚的话……三四岁也说不定。” 卫瑜如今一岁半，也就是说，至少还有半年六个月一百八十日的时间，他还要在妹妹口中听到偶尔嘴瓢的“鸡咯咯”三字。 然后她就见儿子的脸跟个小老头似得皱在一起，终于在后者控诉的目光下笑出了声。 在这段时间里，六王妃每个月都至少会带卫瑜去宫中请一两回安，皇上皇后喜爱六王府长乐郡主已不是什么秘密，长乐郡主每次空着小手去，却总能满载而归。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9节 六王妃带着她去时还是收敛着的，有时六王妃没有空带她，便让陈嬷嬷或知画锁秋几个领着她，往往这时候卫瑜能带回更多东西，吃的、玩的、用的、摆件、首饰应有尽有。 一两次还好，到了第三次，六王妃深吸一口气，扳过卫瑜小小的身子问道：”瑜姐儿你说实话，这些赏赐是不是你开口讨要的？” 卫瑜无辜的背着手眨巴着大眼睛，没有呀，她只是来者不拒罢了。 京中人开始还为此畅聊八卦了一段，没过多久就停歇了，还是那个原因，嗐，无论这孩子多得宠，想想这孩子的爹——嚯，一下子就放心下来了呢。 终于有一日进宫时，皇后拉着卫瑜的手，亲切又慈爱的道：”瑜姐儿要不要留在宫中小住几日啊，也好陪陪皇祖母。” 卫瑜一想是啊，她日日在家中可以陪着娘亲，可皇奶奶在宫里，她却鲜少能见到对方，那皇奶奶得多孤独啊。 卫瑜是个有同理心的孩子，这么想着，皇后都没用得着再多说些什么说服她，她自己就攻略了自己，答应留下来小住。 卫瑜当日就留在了宫里，日用品没有，那就由翡翠重新操办一套，第二日的衣服暂且没着落，那就让知画先回六王府拿，第二日再进宫送来，皇后是不想让她家卫瑜借后宫里其他孩子的旧衣服穿的。 在六王府的六王妃一见知画回来却没见女儿，连忙问起这事，知画就将这事一一告知六王妃，六王妃又反复问起是否“小住”，确定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自认也不是什么不让孙女亲近祖母的小心眼母亲，可此情此情怎么不让她想到那日敏妃说的风凉话，况且皇后的确膝下无子，若她真的想要养卫瑜，六王妃是没有理由拒绝的，一个皇后来养王爷家的郡主，这是荣幸。 六王妃当下收拾了六七日的衣服塞给知画，又整理了一些女儿平日喜爱的玩具，随后便开始嘱咐知画如何如何照顾好小主子。 知画一边应和一边心想，我的王妃唷，看这模样，您明日早上还得再嘱咐一遍奴婢，放心吧，奴婢会好好照顾小主子的。 宫里—— 卫瑜如往常几次进宫般，同皇后一起逛了御花园，喂了锦鲤，吃了糕点，得了赏赐——不过这赏赐今日是带不回去了，她直接就住在这坤仪宫了。 虽然皇后再三问了卫瑜晚上是否能一个人睡，卫瑜也次次都点头了，但她还是不放心她一个孩子。 皇后这会儿又后悔让知画回去了，不然这孩子至少还能有个熟悉的人来照顾她，要是早些问就好了，那样知画还能直接拿了东西来回。 一番思虑过后，皇后吩咐奴才将一张婴儿床搬进自己的寝殿，暂且先这么凑合一日，这么能看见孩子的状况就好了，她是不敢跟孩子一起睡的，怕压着。 到了晚膳时间，皇后还特地去问了后宫有孩子妃子该如何准备膳食，其实后宫中年龄同卫瑜最接近的孩子是贵妃家的，不过她可不会去问那个女人，谁知道她会给出个什么毒方。 知画不在，不知道孩子的忌口与喜好，最后到底还是准备了一桌最寻常的幼儿膳食。 好在御膳房的厨子精，知道来要的这餐是给长乐小郡主的，说要个蛋羹，就用鸡汤来炖，再加上扯成丝儿的鸡肉点缀，说要虾，就做成了拇指头大小的茄汁虾丸，看起来鲜艳又好吃，别的菜模样味道也都做的顶顶绝，就连餐后的苹果也都削成了小兔子的模样 翡翠拿着餐回来，不禁想她们这长乐小郡主小小年纪就已经是宫中红人了，那可是多少人一生都求不来的，果然呐，这得宠还是要看眼缘，皇家的宠更是连缘由都说不出来。 翡翠还是很喜欢小郡主的，不仅仅是这孩子可爱，自从有了小郡主时常来看她们娘娘，娘娘真心的笑容都比往常多了许多。到底还是太寂寞了吧。 “好不好吃呀？”眼下在餐桌上，皇后关心的照看着分明有一左一右奴才伺候着的卫瑜。 卫瑜不太灵活的控制着软软的小手，朝着皇后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她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好吃！” 皇后笑眯了眼，亲自给她布了一筷子菜：“那你就多吃一些，多吃些，长得快。” “吃多多，长高高～”卫瑜念道，这也是六王妃时常对她说的的，说的多了，她就记下来了。 “对，吃多多，长高高。” 卫瑜吃着吃着，忽然舀了一勺子虾丸，竭力将小短手颤颤巍巍的伸出去：“皇奶奶，吃，长高高。” “好，好，皇奶奶吃。”皇后笑的合不拢嘴，“吃瑜姐儿孝敬本宫的虾丸。” 看着这一幕，翡翠又想，其实哪里又有什么得宠不得宠的呢，不过是以真心换真心，将心比心罢了。 吃完饭，皇后陪着孩子玩消了会儿食，再过些时候就到了就寝的时候。 因为临时把婴儿床搬进了皇后的寝宫，此时皇后正穿着寝衣坐在梳妆台前梳着长及腰间的青丝，耳边传来的是奴婢们帮孩子净面时，小儿口中传来的咯咯笑声。 皇后听着那笑声，唇角边不由得便绽放出笑意，久久不消。 待将最后一缕青丝梳理完毕，她起身走向婴儿床的方向，伸手接过已经洗漱完浑身香香软软的小女娃，埋头深吸了一口孩子身上那香甜的奶香味，引的她再次发出那笑声。 “瑜姐儿笑什么呢，嗯？”皇后轻轻的颠着孩子。 “痒～”其实现在已经不痒了，但小孩就是这样，一笑就停不住了，笑到后来自己也要忘记自己是为了什么笑的。 “这样啊。”皇后将怀里的孩子放到婴儿床上，作势又要去挠她的痒，卫瑜躲的更加厉害，笑的也更加厉害。 一大一小又玩闹了一会儿，皇后就回了自己床上，宫女们将蜡烛熄灭，寝殿陷入一片黑暗，只余下床边的两支灯烛还散发着暖黄的微光。 皇后隔着薄薄的纱帐，开始还能看到婴儿床里的小人咯咯笑着跟她招手，撅着屁股自己跟自己玩儿捉迷藏，即使是在黑暗中，那双眼睛也透亮无比。 可过了一会儿，那头的动静逐渐变小，皇后听到奶声奶气的哈欠声，轻微的咂嘴声，最后是平稳的呼吸声。 都是听着另一人入睡时的呼吸声，自己也会萌生困意，更何况那孩子睡的香甜，皇后最后朝纱帐外看了一眼，将被子往上扯扯，随后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 晨光微熹，卫瑜蹬着小腿儿翻了个身，她在这宫中小住的第一日便拉开了帷幕。 卫瑜揉着眼睛醒来时，皇后已经不见了踪影。 翡翠一边伺候着小主子净面洗漱，一边轻声解释道：“皇后娘娘在外间接受嫔妃们的请安，很快便会回来，奴婢先伺候小郡主洗漱。” 翡翠见小主子情绪不高，想了想便询问：“小郡主，您是想先用早膳，还是去外间找皇后娘娘呢？” 第13章 “皇奶奶。”卫瑜再次重复，翡翠心中便明了，尽职尽责的挑着衣物。 皇宫的宫门是卯时（5：00）开的，知画早在卫瑜醒来之前就进了宫，只是此时恰巧在房中收拾行李，听闻自家小郡主醒后连忙赶了过来。 看到熟悉的人，卫瑜感到很是高兴，精神头也足了些，她喊道：“知画。” 明明只是一晚没见，知画却也很是想念小郡主，此时又多了些许心疼，果然小郡主到了皇宫睡不习惯吧，平日里都要辰时中（8：00）醒来的，可现在才卯时末（6：30）就醒了。 她走过去拉着卫瑜的小手柔声问道：“小郡主真的不用再睡一会儿吗？” 哪儿有小孩清醒了还乐意睡回笼觉的，多是不乐意睡觉爱闹腾的居多，闻言卫瑜连忙摇了摇头，知画见她活泼的模样稍感安慰。 翡翠见状退到一旁：“你来伺候小郡主穿衣吧，我先去御膳房吩咐吃食，晚些请安结束小郡主就能直接用了。” 知画哪里看不出翡翠的好意，她感激道：“是，翡翠姑姑，奴婢会照顾好小郡主的。” 目送着翡翠离开寝殿，知画挑了件衣裳开始给卫瑜穿衣。孩子的身子软软的，浑身上下的骨头好似都是软的，开始帮卫瑜穿衣时，知画都不敢用力，现在也是，只是更加熟练了些。 其实这次卫瑜的其中两个奶嬷嬷也跟着知画一道进宫了，但卫瑜不同于其他皇家的孩子，比起奶嬷嬷，她更加亲近自己的生身母亲及其身边的侍女，是以这奶嬷嬷的用处几乎就只有奶孩子了，如今卫瑜一日有两餐都换成了辅食，更是显得奶嬷嬷没甚用处。 如今知画正亲力亲为的帮自家小主子穿着衣物，两个奶嬷嬷也只是在一旁辅助，在几个女人们的努力下，今天的奇迹卫瑜也新鲜出炉了。 “走吧，奴婢带小郡主去寻皇后娘娘。”嘴里这么说着，实际上知画心里是有些犯怂的，要知道现在外头那可是后宫众嫔妃给后宫之主请安的场面，她就这么抱着小郡主直接大喇喇的过去…… 低头同卫瑜期待的目光对视了一眼，知画一咬牙，也罢，她怕什么，她可是小郡主的侍女，就这场面，她总归要习惯的，想起今早出门前陈嬷嬷笑眯眯的说她是“进宫历练”，她不由得恍然，原来是这个“历练”。 “知画，走。”卫瑜坐在知画怀里，见人还不挪动，催促的拍了拍她的手臂。 “哎，好。” “如今后宫中……” “娘娘……” “姐姐今日……” 越是走近外殿，众位娘娘们的谈笑声就越是清晰，知画深吸了一口气，将怀里的小主子放到地上牵着，走进殿中朝这一群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们行礼： “皇后娘娘千岁，各位娘娘小主们吉祥，长乐郡主来给娘娘们请安了。” 殿中的谈笑声静了一瞬，然后比先前更甚： “哟，这就是长乐郡主？果然长得玉雪可爱，难怪皇上破格给了封号。” “呵，臣妾的公主都没封号呢，这小郡主就……” “啧啧啧，姐姐，这话可不能说，公主给了封号，那不是受宠就是和亲了，不过看四公主嘛……” “妹妹倒是口齿伶俐。” “哎，若是臣妾也能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就好了。” “这孩子看着可真不认生。” 要是只有一个人在说话卫瑜还能听明白几分，现下一群人，还是一群女人在讲话，她只觉得耳边“嗡嗡嗡”吵的不行，皱了皱眉就朝皇后那头跑去，知画都没来得及拦。 好在皇后没任何不满，见小不点跑到自己跟前，探了身子就把人抱上膝盖，她轻声问道：“怎么那么早就醒了？” 卫瑜也小声回答道：“醒了……就找皇奶奶啦～” 底下的嫔妃听不见祖孙两个说了什么，只见那小郡主三言两语就将平日里仪态万千的皇后娘娘逗得笑了出来，都在心里暗道那六王妃是会教孩子的，看那丫头把皇后的心抓的。 “长乐郡主倒是同皇后娘娘十分亲近呢，看着意思，是日后都要留在娘娘身边尽孝了？”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使殿内的嫔妃们陷入了第二轮沉默，只是这次妃子们不再自然的打破沉默，而是选择暗中观察两位大佛斗法 她们安静的太突兀的，就连卫瑜的注意力也跟了过去，她看到出声的是一个满头珠翠的貌美女子，只是她虽着亮丽的水红色衣裙，却也没有将自己的面色衬的红润多少，反而更加苍白尖瘦，尖尖的下巴显得人尖酸。 卫瑜还没看两眼，就被皇后轻轻的按着脑袋掰了回去，她看到皇后皮笑肉不笑的道：“这孩子，自然还是在在自己生母跟前生长的最好，本宫还什么都没说呢，贵妃倒是关心，如今贵妃也是有孩子的人，还不能将心比心么？如若叫贵妃将自己的孩子交出去给别人养，贵妃乐意么？” 韩贵妃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句“那孩子给皇后娘娘抚养是她的荣幸”卡在喉间吐不出咽不下。 乐意么？自然是不乐意的，她废了半条命生下的孩子，如何舍得拱手让给别人，贵妃懂得将心比心，她只是不愿共情罢了。 “是臣妾多言了。”韩贵妃咬着牙道。 皇后便笑了，她道：“话说回来，十三皇子比起长乐也就小几个月吧？长乐如今走路走的稳当，话也讲的利索，不知十三皇子如何了，总不能他一个做叔叔的，还，比不过侄女吧？” 韩贵妃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住，抓着木扶手的掌心也咻的收紧，好一会儿才逐渐放松下来：“谢皇后娘娘关心，十三皇子还小。” 虽然嘴里这么说着，她却明白即便是十三皇子到了长乐郡主这个年纪，也不会及她健康活泼，她怀孕时怀相便不好，生出来的孩子体弱，到如今仍旧时常发热着凉，前段时日虽已年满周岁，却因怕折了孩子的福，连大名都还没起。 眼看长乐郡主活泼伶俐的样子，韩贵妃眼里看着不顺眼，可也眼热啊，眼热这么一个身体健康，能跑能跳的好孩子。 坐在一旁喝茶的和妃暗暗摇了摇头，你说你，惹她做什么。 看韩贵妃无话可说了，皇后的笑容这才重新显露出来，这会儿她各位大方的摆了摆手，道：“时候也差不多了，今日不是初一不用去给太后请安，各位妹妹就此散了吧。” “是，皇后娘娘，臣妾告退。” 这个时候不是脑子有坑的嫔妃，就都飞速的退场了，生怕上头的两位娘娘又出尔反尔的不给她们清净。 贵妃许是要躲着些的，现在谁撞她身上那就是明明白白送上去做出气筒的，可皇后的确是厌了她们，她只想同小孙女好好用一顿早膳罢了。 用上了早膳的皇后却又有些愧疚，留孩子时说是要她陪自己，想着陪孩子玩上几天，可实际上身为皇后，她有许多宫务不得不处理，特别是其中一件宫务，今日就得处理完吩咐下去。 皇后又不舍得将孩子闷在宫里无所事事的陪自己于是在用完早膳后，她吩咐跟着卫瑜的宫女们随着她在宫中何处走，只要不是皇宫重地，遇着嫔妃什么的就叫她们多担待些。 想了又想，她还是不放心，便将自己身边的大宫女翡翠一并借给卫瑜跟着她，其他宫人就是看着翡翠这张坤仪宫招牌，也不敢同卫瑜过不去。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10节 卫瑜将要进行自己第一次的皇宫探索，还是很兴奋又期待的，她身上挎着知画给她缝的有两只小喜鹊刺绣的嫩黄色挎包，挎包里大部分装着的是一些小零食，小部分是一些形状打的好看的金锞子银锞子。 以上就是长乐小郡主全部的探索装备，她跨过坤仪宫内殿殿门口的门槛，回身兴奋地踮着小脚朝目送她的皇后挥手暂别。 皇后向她绽放同样的笑容，回以小幅度的挥手，看着小不点的背影渐渐成了一个小黑点，她转身回到殿内，开始处理这一日的宫务。 事实上，光是走出这坤仪宫，卫瑜就花了一盏茶的时间。 小孩子的眼睛看什么都好奇，树根底下的一丛小白花，要上前弯下腰闻闻味道，鼻尖凑的太近触到早晨的露珠，冰凉清爽的触感让她打了一个喷嚏。 卫瑜如同一只小狗般甩了甩脑袋，忽又看见一只朴素的纯白色蝴蝶，这对小孩子来说是一个绝大的诱惑，她迈着步子朝蝴蝶奔去，小蝴蝶时不时的在沿途的花朵上停上片刻，待小孩追过去，它又继续扑闪翅膀。 “福蝶，福蝶——”卫瑜倒腾着小腿，扑闪着手臂，不知不觉就跟着到了一处白黄相间的花丛。 蝴蝶不知扑棱到哪里去，隐在花丛中找不着了，卫瑜愣在原地失落了片刻，很快就被面前的花丛所吸引。 花朵黄白点点，下圆上尖的花瓣看不出是什么花，大约是野花，也不知坤仪宫为什么会出现一丛野花，总之就是有了。 这一朵，那一朵，不知不觉卫瑜手中就摘满了一束捧花，约莫十二三朵的模样，她用带着肉窝的小手抚了抚那些花儿，然后招了招手。 翡翠笑着走上前去，片刻后，坤仪宫内，小太监惊讶道：“哟，翡翠姐姐怎么才没走了多久就回来了？” 皇后听到动静看过去，于是她得到了一束带着晨间新鲜露珠的花儿。 出了坤仪宫的小卫瑜蹦蹦跳跳，不时的发出新鲜的小奶音，再加上那后头跟着的一堆奴才，所到之处宫人们不由纷纷都朝她侧目。 这一堆奴才中的一个小太监看模样十六七岁，腰弯的几乎折起来，他小心翼翼的护着蹦跳着的小主子，随时准备着可能脚滑的小主子作垫背。 卫瑜走了一段距离便注意到这奇怪的小太监，平日里在王府时奴才们虽然也看管她小心，却也没有这姿态，卫瑜如今约莫两尺半的身高，可要抬一抬手踮一踮脚，大约也能碰到小太监的脸。 卫瑜是个有问题就问出来的好孩子，她直接问道：“做西么，辣么滴？” 第14章 小太监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孩子说了什么，他恭敬道：“回小郡主的话，这是要护着小郡主不摔倒。” 本以为小主子只是随口问问，谁曾想卫瑜脸一鼓腰一叉，气呼呼的道：“瑜姐儿不摔！”这几个字倒是讲的清楚。 小太监二丈摸不着头脑，便看向翡翠姑姑，只见翡翠和知画都掩着唇笑，她们可看出来了，小郡主这是被伤到自尊了，不允许别人怀疑自己的身手呢。 学步的孩子就是这样，自己走的摇摇欲坠，还不允许别人扶她。 眼见卫瑜的包子脸越鼓越圆润，越鼓越红，翡翠不敢再让她憋下去了，连忙顺着她的话道：“小郡主说的是，您走路走的稳当，才摔不了呢。” 说着给了小太监一个眼神，小太监便连连点头：“是奴才多嘴了，小郡主您走路做的那么稳当，哪里轮得到奴才操心。”说到此，他还不轻不重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卫瑜看着小太监的手皱起眉，“诶”了一声，随后半晌不说话。 这下翡翠也不晓得要说什么了，她试探性的问道：“小郡主想要小海子怎么伺候您？或者咱继续走着？” 这句话大约是问到点子上了，啪的一声，卫瑜的手掌心拍到小海子的膝盖上，这一掌虽然不响更不重，可小海子惊的微微弹起来一些，倒吸一口凉气，惹得边上的翡翠斜了他一眼。 “祖安直！” 小海子瞪大了眼，直到卫瑜说第二遍时才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祖安直！”小孩板着一张白嫩的小脸，用软乎乎的掌心又拍了拍小太监膝盖。 小海子就下意识的望向翡翠，得到翡翠微仰下巴的回应、还有小郡主再次不耐的敲打后，他才绷直了膝盖。 “腰！”卫瑜是想拍小太监的腰的，可是因为身高问题够不着便退而求其次的又拍了膝盖一下。 没想到那小太监就好像有什么膝跳反应一般，拍一下，膝盖又弯了下来，他还将头凑过来：“小郡主，您说什么？” 卫瑜的包子脸肉眼可见的又鼓了起来，她不得不再次命令道：“祖安直！” …… 卫瑜一行人再次走在了宫道上，只是这一次，看过来好奇探究奇异的目光比之先前还要愈发多，更是有些清闲的宫人直接停下来望过来，张着的嘴也忘了合上。 此时一行人的位置已经调了个个儿，走在最前头的不是尊贵的长乐小郡主，而是小海子这个小太监。 小海子脸都通红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太监，竟会被要求在皇宫中踢正步。 经过先前几次调教，小海子已经完全失去了卫瑜的信任，于是卫瑜要求小海子走在前头，而她跟在后头监督，但凡小海子走路又弯腰驼背，卫瑜就跑上前去拍小海子的膝盖弯。 可怜小海子一个太监，从小入宫就被教导在宫中言行要谨慎小心，面对贵人要毕恭毕敬，哪里适应得了这般雍容大步的走路，好几次同手同脚，卫瑜也没发现，因为她自己有时候也会同手同脚，便觉得对方这样很正常。 别看小海子现在是立的板板正正的，可他走路时视线仍旧是垂下的，好在跟在后头的督察官小郡主发现不了，不然又是一阵改造。 两侧路过的其他宫女太监看着昂首挺胸阔步的小海子窃窃私语，小海子这样不像一个小太监，倒像一个得胜归来的大将军。 “酱呀才对嘛～”卫瑜小尾巴似的跟在后头，满意的点点头又拍拍手。 卫瑜一会儿走累了就让知画抱，歇好了就下来继续蹦跶，一会儿又让翡翠抱，过了会儿又挣扎着下来继续走，其实有奶娘和小宫女跟着，但卫瑜只要她们两个抱，这般周而复始，奴才们都累了，卫瑜一个还没人家大腿根高的小不点却精神的不得了。 其实小海子也能抱她的，但他在前头“开路”，卫瑜便好心的没有麻烦他，毕竟学走路这件事比较重要，小海子那么大个人还不会走路，卫瑜看不下去，若是别人她还懒得管呢，可他是皇奶奶给她的人呀，卫瑜觉得自己有责任去教导。 一行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离了后宫，翡翠看着周边的景色，忽的叫住了走在前头的小海子和卫瑜。 “小郡主，”翡翠道，“您累了吧，要不要再让奴才抱会儿？” 卫瑜扭了扭脚腕，她的确走了挺久的，也有些累了，于是一口同意。 “小海子，过来抱小郡主。”翡翠冲着前头的小太监喊道。 “翡踹？”卫瑜歪了歪头，看看跟前的两个宫女，又回头瞟了一眼蹲在地上待命的小海子，眼里充满了疑惑。 翡翠哪里看不懂她的意思，她半蹲下来，柔声向小主子解释道：“小郡主赎罪，实在是奴婢和知画先前走了一阵又抱了您一阵，现在已经累了，这回就让小海子来抱您如何？” 卫瑜的目光用挪向后头跟着的奶娘和宫女儿，退而求其次，其实她们来也不是不行，其实她没那么挑，她很乖哒。 “奶娘年纪大了，宫女们大早上就在干活也累了，况且她们都是女人，小海子至少是个……男人，男人力气大，好抱小郡主。” 其实奶娘如今不过二十几岁，听到这话她不由得噎了一下，但没有出声。 翡翠的话将卫瑜接下来的路堵死了，她乖乖的伸出手来让小海子将自己抱起来，嘴里却还是不死心的问：“真哒？” 翡翠诚恳道：“真的，奴婢不骗您，不然就让奴婢今晚没有蛋羹吃。” 假的！ 再往前走就是圣上的乾元殿，在后宫里胡闹也就罢了，左右皇后娘娘最大，有皇后娘娘在上头罩着，小郡主想要掘地三尺玩儿都行。 但在外朝不行，更别提踩在皇家的御地上头，当然不是说皇上看着小孙女这般玩闹会如何不开心，但正宫是有官员出入的，若是看见了小海子和小郡主这般模样，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样的话。 翡翠同小海子共事也有几年了，小海子是个机灵的孩子，翡翠还不想看他在太和殿前被砍头。 “噢……” 在吃过各种高汤加牛羊虾肉碎炖的蛋羹后，卫瑜就愈发热爱上了这道菜，一日不吃嘴里难受，是以听到翡翠这么发誓，卫瑜就肯定多了，并且深信不疑。 瑜姐儿也质疑了啊，可是翡翠发了那么严重的誓诶。 说到底还是吃了没上过学堂的亏。 小海子就不一样了，他眼里满是对翡翠直白的谢意——谢谢啊，翡翠姑姑，他刚才是真的怕要一直踢正步到皇上面前！ “走。”卫瑜拍拍小海子的宽帽檐边。 “翡翠姑姑？”小海子询问的看向翡翠，有些犹疑不定，那可是皇上的寝宫啊，他们就这么去…… 不想翡翠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道：“小郡主吩咐你做什么，你做就是。” 不过是小郡主想要找她的皇祖父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御林军还能拦他们不成？ 虽然他们皇后娘娘不争宠，但也别当翡翠不知道，后宫那些妃嫔隔三差五的来这御书房送糕点汤水，她们能来，没道理圣上的亲孙女不能来。 翡翠轻描淡写的状态给了小海子极大的底气，作为皇后娘娘的大宫女，翡翠姑姑懂得多着、能耐大着呢，翡翠姑姑都那么淡定了，那必然没问题。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小海子还是不由得有些紧张，同样紧张的还有边上跟着的知画，这两人都是没进过乾元殿的，这时倒是有些莫名羡慕后头那些小奴才，因为他们根本没资格进入乾元殿，只能在外面侯着，也就没那么多烦恼。 登上台阶走到殿前，门口握着刀的御前侍卫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卫瑜好奇的伸出小手去想要触碰，虽然刀只离开刀鞘三两寸，小海子也同样不敢冒险，忙将她的手包了回来：“小郡主，这可不能玩。” 迎着御前侍卫询问的目光，翡翠淡定自若的上前一步：“这是六王府的长乐小郡主，想要见皇上，皇上可在里头？”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侍卫先行放下了手中的利器：“待我先去禀报。” 这头小海子就快要制不住怀里扑腾着的孩子，卫瑜好似对侍卫的一身盔甲与大刀极为感兴趣，那眼都看直发光了，奈何身子被小海子抱着，她挣扎着想要去碰那威风凛凛的大刀。 别看小孩人小，快两岁的孩子力气已经挺大了，她要是真想扑腾，就是大人也是难制住，主要是小海子也不敢抱太紧，紧了会勒着小主子，卫瑜就趁着他怀中的力道一松，跟个泥鳅似的就滑到了地上。 知画小小的惊呼一声，慌忙上前查看，好在小海子在卫瑜滑下来那一瞬又弯下了腰，这才没让孩子受伤。 大宝剑就在眼前，卫瑜哪里还耐得住知画对自己的上下其手，她故技重施，从知画的胳膊底下一穿，眨眼间就跑到了那侍卫跟前抱住了对方的大腿。 卫瑜仰着头，一只手抱着侍卫大腿，一只手朝上伸作抓握状，看着大刀的眼里满是渴望。 知画站起身，她好似看到，那观看了全程的侍卫眼中闪过好笑又无奈的神情，接下来，他将手中的大刀降下来。 所有人都能看到卫瑜的眼睛一下子亮的吓人，她伸手摸了摸那刀鞘上浮雕的花纹，随后在侍卫准备将刀收回去时整个人抱了上去。 “小郡主！” 李公公同通报的侍卫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还没刀高的小孩如同一只树袋熊般，四肢紧紧的扒着刀，侍卫握着刀的手抬在半空中，愣愣的看着自己刀上多出的“饰品”。 还有一个太监一个宫女大惊失色的想要将悬在半空中的孩子从刀上撕下来，那皇后娘娘身边的翡翠姑姑，看样子也是想上前帮忙的，却挤不开前头的位置，只得站在后头干看着这一幕。 第15章 最后还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李公公上前解决了这僵持的场景，不过看样子，那满脸怀疑人生的侍卫，怕是要永远记得当年有一个小孩死死扒在他刀上的情景了。 被紧急与大刀分离的卫瑜一脸懵的被李公公抱进了殿内，透过李公公肩颈的空隙，她看到翡翠两人在后头跟了进来，知画有些不安却努力朝她释放安抚的微笑。 “皇上，长乐小郡主来了。”李公公道。 “瑜姐儿今日怎的那么早来宫中，是你母妃带你过来的？” 卫瑜的思绪还在门外，听见皇上的声音她头顶并不存在的耳朵竖了竖。 咦？这好像是皇爷爷的声音，不，这就是皇爷爷的声音，可她明明听到皇爷爷在对自己说话，却怎么没看见皇爷爷的人呢？ 卫瑜便看天看地，试图找出皇帝的藏身之处。 李公公适时的将怀里的孩子调了个个儿，卫瑜一抬眼看见皇上便咧开嘴笑了：“皇爷爷。” 皇上和气的点头应下，随后再度开口：“小长乐，朕问你话呢，你何时来的，你母妃呢？”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11节 “娘亲，娘亲……”卫瑜愣了一下，“娘亲债家呀。” 翡翠上前，先是福了福身，随后解释道：“回皇上的话，小郡主是昨日进宫的，六王妃并未跟来，我们娘娘见着小郡主欢喜，便留下小郡主小住些时日，昨儿夜里小郡主就是在坤仪宫歇下的。” “原来如此。”皇上点了点头，看向翡翠的目光多了些许埋怨，他是认得翡翠的，“皇后也是，瑜姐儿留下来的事也不同朕说一下，弄得瑜姐儿都待在宫中两日了，朕才见到她。” 翡翠赔笑，这样的话她是不适合掺和的，便低眉敛目一副恭顺模样。 皇上不至于真迁怒一个小宫女，更何况这不过玩笑话罢了，他摆摆手：“也罢，如今瑜姐儿到朕这儿了，你便回坤仪宫伺候皇后吧，朕记得，她今日的宫务似乎很是繁忙。” 翡翠应下：“是，那外头那些奴才？” “只留下一宫女一太监一奶娘便是，乾元宫不缺伺候的人。” 翡翠再次福身，退下时她暗暗朝知画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后者不由得吞了口口水。 “瑜姐儿走了那么远的路，可要吃些奶茶糕点？”皇上随手理着自己桌案上的奏折，一边询问道。 卫瑜立即点头，她咂了咂嘴，就好似糕点已经吃到嘴里了一般：“奶酥～” 皇上笑了：“少不了你的。李德全。” 李公公躬了躬身子退下，大概是去御膳房要点心去了。 这时御书房里站在殿中央的奴才就只余下知画一个，按道理她这会儿该紧张来着，可眼下知画脑子里莫名其妙想着“小郡主说别的不准，可说吃食时吐字倒是极为标准”，紧张也紧张不起来。 人脑子若是有一个想法，你越不去想它，那想法就愈是会强烈，知画为了不在面上浮现奇怪的表情，微微撇过头去盯着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的小郡主。 大约皇上也觉得她这么一个大活人在殿中央杵着不顺眼，便让她去卫瑜身边看顾孩子了，知画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曾想李公公离开了片刻便回来了，也是，他一个皇宫大太监怎么会放着皇上没人伺候去御膳房叮嘱这件小事，定是吩咐在外头侯着的其他太监宫女去了。 “朕一会儿还要接见一个大臣，你乖乖坐着吃糕点，待朕处理完公事便陪你玩。”皇上见卫瑜盯着门口视线分毫不转移，又想起这孩子抓周时的“战绩”，不由乐了，真是个馋猫。 恰巧这时糕点被提着送来了，卫瑜胡乱的“嗯嗯”两声，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紧紧盯着送来的食盒，迫不及待的就舔了舔嘴唇。 皇上见自己失宠了也不恼，这样总比孩子吵闹扰乱公事要好，见知画伺候着卫瑜用点心，他放心的翻看起折子。 在卫瑜啃完第一块奶酥时，有一个小太监前来通报：“禀皇上，户部尚书盛大人来了。” “请进来吧。” 盛尚书是一个留着中等长度山羊胡的中年人，面相是文质彬彬心有谋略的人，他走进来先是向皇上行了礼，随后抬头看到边上一个孩子坐在边上一愣。 “这是六王府的长乐郡主。”李公公上前一步提醒，又自觉退下。 “郡主千岁。”盛尚书当即拱手行了个半礼，卫瑜吧唧着奶酥，并没有意识到对方在跟自己讲话。 “爱卿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皇上笑着看了眼卫瑜，随后将目光移到盛尚书身上。 “谢皇上。”因为御书房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而不是专门议事的场地，故仅在书案一侧安放了一排座位，眼下皇上下首第一个位置被卫瑜所占，是以盛尚书便只能屈居第二个位置了。 盛尚书刚坐下时，因隔着个孩子说话有些不自在，不过后来说着政事，说着说着就投入进去了。 “皇上，此次来，臣是要……” 一时间御书房内只有皇帝与朝臣谈事的讨论声，明明是十分严肃的场景，两个中老年男人之间偶尔传来的吧唧声却又缓解了这氛围，甚至显得有那么些搞笑。 卫瑜又吃完了一块奶酥，又伸手探向盘子。 “臣已经同侍郎讨论过……” 白嫩嫩的小手爬上精致的瓷盘边缘，摸走一个山药卷。 “此事朕还需……” “吧唧吧唧……” “皇上，不如便……” 卫瑜吧唧完了山药卷，又转向了其它盘子中的糕点，她伸出手……然后被知画捉住了手。 “小郡主，”知画知道自己此时不是不该出声的，可为了尽职尽责的履行自己的任务，她坚定的抓住了小主子的手，“您今日已经吃了三块糕点了，再不能吃了。” 先前入宫时王妃就有叮嘱过要她盯紧小郡主的吃食，早先小郡主就有过偷吃糕点闹肚子的前科，那夜槐序院灯火通明，知画可不敢让小主子再次经历。 “啊……”卫瑜遗憾的叹了口气，其实她很乖也很聪明，很多时候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 可心里清楚和行动上能跟着做出两回事，如果她真能控制住自己，那就不是小孩子了，更何况就连大人都不一定能做到。 “第四块的尝试”就是卫瑜小朋友的试探，不过这会儿试探失败了，她就放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亮出另一只爪子，然后两只爪子都被制住了，这才放弃贼心。 “好叭，卟吃了。”卫瑜脑袋上看不见的耳朵耷拉下来。 知画便放开她的手，事实上这会儿她自己的手都是有些抖的，因为此时御书房中两位大人物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她、或者说集中在她和小郡主身上。 知画局促的又退到椅子后头去站好。 卫瑜却抬起脑袋活泼起来，反正她现在也吃不了糕点了，注意力也就再次分散了。 皇帝离的远也就罢了，她看坐在自己身边的老大爷一直盯着自己，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将桌上那盘子没碰过的栗子酥朝对方那头推了推，吐字清晰的道：“吃？” 盛尚书有些受宠若惊，小郡主这是特地将自己没吃过的糕点拿来招待他？看到这一幕的皇帝也有些吃味，瑜姐儿都还没这么对自己这个皇祖父过呢。 卫瑜可不知道这两个中老年男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她继续说：“尝尝，嗦嗦，味道。”然后催促性的又推推盘子。 这下屋子里的人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皇上又露出了标准中带着满意的笑容。 原来卫瑜特地挑那盘没用过的糕点给盛尚书，不是因为盛情招待，而是因为她自己没有吃过那盘糕点，所以想借着盛尚书的舌头尝尝，让他告诉自己是什么味道。 盛尚书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感情自己就是一个工具人，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没看到盛尚书拿糕点的行为，卫瑜继续抵着盘子推推推。 再推盘子连带盘子里的糕点就得跌身上了，盛尚书无奈拿起一块栗子酥放入口中。 看着盛尚书一口就是一整块糕点，卫瑜觉得他厉害极了，感叹的“哇～”了一声。 其余人虽不知道她在哇些什么，可那语气中的崇拜之情却是明了，皇帝嘴角的笑容已然掉下去一分。 “嗦么昧道？”卫瑜的脑袋微微探向右侧，眼里闪着好奇的光芒。 “是啊，盛爱卿，什么味道？”皇上也似笑非笑的看向他。 盛尚书被这一老一小两祖孙盯着，在前者压迫的视线下，他只觉得冷汗都要顺着额角流下，原先只想随意答一口好吃的，此时却也不敢敷衍了。 他绞尽脑汁的想着形容词儿：“香酥可口，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卫瑜听到的：香什么，什么化，什么香。 她迷茫的眨了眨眼，两手一摊：“听卟懂呀～” 皇上帮腔：“瑜姐儿听不懂啊，盛爱卿，你可要换些孩子听得明白的大白话。” 其实今日来找皇上商谈的也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国家大事，盛尚书想，所以他为什么要选择今日过来呢？ “昧道？”卫瑜又用白软的掌心拍了拍桌子。 看样子今日是逃不掉了，不如一步做到位，盛尚书想起平日里家中奶娘安抚小孙子的语气，一捋下巴长及胸前的胡子，深吸一口气，僵硬道：“香香的，甜甜的……” 皇帝握着奏折的手微微颤抖。 第16章 “品鉴”事件发生时，君臣两人的政事本就谈的差不多了，在盛尚书用堪称可怕的语气说出那几个嫩嫩的形容词后，他们更是不约而同加快了谈事的进度。 盛尚书走之前凝视了卫瑜片刻，后叹了口气才回首离去，于是御书房内又恢复了安静，皇上与卫瑜对视，皇上朝卫瑜走了过去。 他伸手穿过小孙女的咯吱窝，一举将人抱起：“走，皇祖父带你逛御花园？” 卫瑜嗷呜一声以表赞成。 虽然经常路过御花园，也在御花园中同皇后吃过下午茶，但好好的逛御花园，卫瑜还真是没有过的。 坤仪宫位于乾元殿西侧，而御花园便坐落在两宫之间偏北侧的位置，要从乾元殿去向坤仪宫的话，是要路过一小部分御花园的 御花园的形状不是规整的圆形或方形，如若一定要找个东西来形容的话，它更像一块煎散了的煎鸡蛋，或是朵花瓣不一样大小的花朵儿。 御花园所占的地方不算大亦不算小，边边角角都算上约莫五十亩的占地，匀速从中间径直穿过去大约要一盏茶时间，要逛个遍的话花的时间就要长了。 这会儿皇上颠了颠怀里的孩子，逗趣道：“瑜姐儿可真是越来越沉了，待一会儿朕抱不动你了，便直接将你扔地上。” 其实算不上太沉，两岁不到的孩子罢了，还没有他用的弓箭沉，就是逗孩子罢了。 这么一说卫瑜可不乐意了，虽然皇上说了一句话，可她只听到前头半句。 事实证明无论什么年龄的女人，都听不得旁人质疑自己房身材体重，卫瑜的眉毛皱成了八字，她啪啪拍了两下皇上揽着她的胳膊，听得奴才们缩起了脖子，她道：“下去！” 皇上忙不再逗她：“朕说错了，瑜姐儿不重，待到一会儿到御花园了，皇祖父再放你下来，如何？” 卫瑜这才哼哼唧唧的窝回皇上怀里，小手一抬：“轴！”走！ 竟是将自己当成了马车坐骑，皇上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能怎么办呢，他还能跟个话都说不明白的小孩计较吗，自己的孙女自己宠呗。 皇帝出行可比卫瑜一个小郡主带的人要多多了，虽然他自己也觉得用不着那么多人跟，可这就是“皇家规矩”。 御花园里乾元宫不远，这个“不远”近到什么程度呢，从御书房大门迈出来，步行十几弹指的时间就到了。 皇上满打满算就抱了卫瑜这么一会儿，就如同先前说好的那般，待到了御花园之后，他就将人放了下来。 卫瑜还是很兴奋的，一离开皇祖父的怀抱便跌跌撞撞的冲向一片假山旁的花圃，知画连忙跟了上去，倒是原先冲在最前头的小海子犹犹豫豫。 不过卫瑜也就是看着“不稳”，她看着随时要跌倒的时候，每一步都踩在旁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实际上底盘稳的很，并不像旁人所以为的那般“会摔”。 这个月份草木茂盛，娇花却不多，此时御花园中最鲜艳最显眼的首当其冲就是那一丛丛大丽花。 那丛花在这一片绿色或淡雅的红中实在亮眼，卫瑜一眼就看着了，她伸出手轻轻抚摸那些花瓣，有朱红的，鲜粉的，鲜黄的粉黄渐变白的，每一种颜色都是鲜活的、有朝气的。 有小一些的花盘就如同卫瑜整个手掌大小，也有特别大的，似是比她的脸还要大。 卫瑜嘴里惊叹着大花花，然后……将头埋进了花盘。 知画紧急避险立即提着小主子的后领将人拉了回来，同时心里对小主子的这种行为感到费解，后者被拉起来也不恼，大约是已经得逞，知画听见她乐呵呵的说：“瑜姐儿的头，跟大！” 知画又听见跟在一旁的皇上同样笑呵呵的回了一句：“瑜姐儿真厉害。”她愈发感到费解。 卫瑜同大丽花贴贴完之后，又整个人贴住了它抱着，不一会儿整张小脸都憋的通红。 皇上疑惑的问道：“这是在做什么呢？” 卫瑜头也不回的答，声音明显还憋着鼓气：“摘发发——嗯——送娘亲——嘿呦！” 花盘大的花花茎也粗，总之靠着卫瑜的话，摘到今日太阳下山也是摘不下来的。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12节 皇帝劝道：“这花儿摘下来就不好养了，至少肯定等不到你出宫将它送给老六媳妇，不如就先让它好好长着。” 知画赞同的点点头。 “……朕让奴才将这株花挖出来，等回去时你再带上便是。” 听到皇上大喘气的发言，知画内心也一个大喘气。 卫瑜满意了，松开被她捂得有些焉巴的花儿，噔噔跑到一边给了皇祖父——的小腿一个爱的抱抱：“谢谢皇爷爷！” 皇上的笑容更加真切：“继续逛吧。” 事实证明，这个年纪的孩子由一个奴才来照看还真是照看不住，在卫瑜跑到一枝夹竹桃底的时候，小海子重出江湖。 他将人掉了个个儿，卫瑜很容易被人带跑，顺从的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只是迷迷糊糊间，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于是跑三步回两次头，终于她发现了盲点。 “小海纸，卟，祖安直？” 一滴冷汗从小海子的额角流下。 皇帝一开始还纳闷呢，祖安直是个什么东西，小东西为什么一直朝着那小太监嚷，直到第七还是第八次听到后，他才琢磨过味儿来。 噢，感情这祖安直，就是站直的意思，这孩子想要这小太监站直？ 看向那小太监，年龄不是很大的样子，笑的僵硬又苦涩，冷汗都要流下来了，皇帝一乐，爽利道：“瑜姐儿要你站直你便站直好了，朕允许你。” 于是御花园的小太监小宫女们便看见，皇上身边奴才中的一个太监，背挺的邦直，如若不是他身上还穿着太监的服饰，他们还以为这是哪家的世子太监来御花园与皇上同游了。 有眼尖的小宫女认得他是坤仪宫皇后娘娘身边的太监，低下头疯狂的与同知道这件事的宫女交换眼神，待他们过去后，奴才们又开始窃窃私语这件事情。 这日过去后，有传言小海子要被提拔了的，有传言他其实是皇上安插在内监里的暗卫，最离谱的是，有人传他是某个皇室宗亲的私生子，为了隐瞒正室才偷偷将人放在宫里当太监养着，这会儿那个宗亲来要人了。 也有当日看到真相的人同别人解释，不过好似效用不大，并且原本坚定真相的人也被旁人嚼的舌根所动摇，最后对谣传坚信不疑。 这都是后话了，眼下小海子虽不用再躬着身子了，可人还是要伺候的，他跟在小主子后头，甚至还觉得，这么直着站不方便护着小主子，影响他发挥了。 这一逛就逛到了中午，皇帝眼看今日风和日丽，天气晴朗，干脆就吩咐他们在御花园里摆膳，卫瑜为皇祖父的这个决定欢呼一声，看样子十分高兴。 和卫瑜一同吃饭的同时，皇帝觉得看自己小孙女吃饭的样子特别下饭，连大米饭都多吃了一碗——虽然宫中的碗本来就不大。 并且卫瑜还坚持要自己吃饭，知画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个流程，熟练的给小主子带上一个围兜，又将勺子塞在她的手里。 卫瑜这个年纪还消化不了太多的米饭，是以她的碗比起皇宫中的碗还要小上一号，真真是比巴掌还要小了，米饭也比皇帝碗中的更软乎。 知画就站在她身边为她布菜，卫瑜埋头自己扒饭，这倒让坐在对面的皇帝有了种他在与成年人面对面吃饭的错觉，这个错觉直到卫瑜吃完小半碗饭后又被喂了半碗鲜奶被戳破。 吃完了饭，祖孙两个吹着暖洋洋的微风，听着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很是惬意的在凳子上瘫了一会儿，又过了一会儿，在李公公的轻声提议下，他们才站起身来踱步消食。 午后的太阳愈发温暖，阳光笼罩在人的身上，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看着卫瑜在打了个嗝之后紧接着又打了个小哈欠，知画问她要不要回去睡一个午觉。 卫瑜有些困意，但是坚定的拒绝了知画的这个提议，比起睡觉，她还是想要再玩一会儿的。 没有想到，就是在御花园随意逛逛也能碰到熟人。 “团团！” 这一道呼喊声让卫瑜的困意都消了下去，她眯着眼看着一道白色的影子从对面跑过来，到跟前时，她眯起的眼睛已经弯了起来：“珏哥哥！” 到了跟前她才发现对方穿的不是白色的袍子，而是玉色的袍子，半边衣摆连带袖子上用同色丝线修着卷云纹的图案，看上去很有质感，卫瑜看了半晌，又开口：“珏哥哥？” 顾珏一听便知对方是在问自己怎会出现在这处，他先是摸了摸卫瑜毛绒绒的脑袋，随后才解释道：“我今日去六王府中找你，六王妃同我说你入宫了，我便直接入宫来找你了，后来去坤仪宫，皇后娘娘又说你在御花园，我一路寻来，没想到刚找没多久就碰见你了。” 卫瑜便高兴的抱了抱他，原本就不想回去睡觉，这会儿见了小伙伴，就更乐意留在外边玩儿了，顾珏看她欢迎自己也高兴，就摸了摸她的脸，又戳了戳。 还是软软的，顾珏满意的想。 第17章 两个小伙伴见面，兴奋的叽叽喳喳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后头跟着的皇上，约莫一炷香后，顾珏才将视线挪向对面的皇上，卫瑜的视线也跟着挪过去。 “皇叔公。”顾珏乖乖的打着招呼。 虽然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可因为老顾侯跟皇上的关系好，他是被皇上从小看着长大的，是以记事起他便一直这般称呼。 “可算想起朕了。”皇?空巢老人?上酸唧唧佯怒的从喉咙里发出哼的一声，原以为两个小的会过来哄他，不曾想根本别说哄了，根本没人理他。 顾珏：“团团妹妹，你早些时候一直在逛御花园吗？” 卫瑜：“嗯嗯！” 顾珏：“那咱们别在这儿晃悠了，去别的地方玩吧，这花园我都已经逛遍了。” 卫瑜：“框遍了？好腻害呀。” 顾珏有些小骄傲：“嗐，那有什么，整个皇宫都没几个我没去过的地方。” 卫瑜：星星眼 皇帝站那儿听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头一次觉得自己有点亮，他忍不住插话道：“所以是要去哪里？” 皇上看着他们两个，卫瑜看看皇上，又看看顾珏，顾珏眨了眨眼，道：“带你去珍兽园玩儿吧，也就那地方去了几次都不腻。” 卫瑜不知道真瘦圆是什么东西，不过还是捧场的点了点头。 顾珏——再一次说完才想起边上还杵着个大人，他侧着头问：“那，皇叔公，你要一起去吧？” 皇上：…… 听起来好像没多希望他一起去。 “皇叔公？” “去，你带路！” 看着两个孩子，一高一矮，手牵着手并肩走在前头，皇上的内心又被治愈了，他暗叹一口气，一个是自己宠了几年的小子，一个是自己刚开始宠的亲孙女，这两个孩子在一起，威力也就翻倍了。 李公公在一旁低着头想，还有别人能让圣上心甘情愿的跟在后头走吗？没有了吧？ 珍兽园离御花园不远，但比较偏僻，它就在御花园那曲迆的弯弯道道中的其中一条道的深处。 平日里一般是没有什么人去的，那是宫里养宠物的地方，一般宫里娘娘们养的猫猫狗狗都是从这儿送来的，占地二三十来亩。 就因为没有什么人去这地儿，负责看管这里的管事太监看到皇上时差点整个人一蹦三尺高，随后恍恍惚惚战战兢兢的恭迎圣架。 管事太监没有一蹦三尺高，但是他身后的小太监蹦了，也就是说他蹦的比卫瑜的身高还要高，跟顾珏的身高差不多持平。 卫瑜牵着顾珏的手，嘴张的大大的，心想就是真瘦圆吗，真瘦圆的人都那么厉害吗，那个小太监的确瘦，圆又在哪里呢？ “不必紧张，我们皇上就是陪着两位小主子来看看，你派个老练的太监来带路，其余人自己做自己的事就好。”李公公适时的上前安抚。 不得不说，这时候管事太监才第一次看着跟前的两个孩子，一个到他腰，一个到他腿，到他腰的那位小世子他还算熟悉，又听到李公公的话，他这才稍稍放松，荐了一个太监出来。 卫瑜看到那太监心想，果然，真圆来了。 太监姓王，三十来岁的年纪，别人都呼他王太监，他的确胖，腰身活像个大号水桶，虽然满脸肥肉，面相倒是和善。 管事太监让他来带贵人，是因为他在这珍兽园便是干喂珍兽的事儿的——也不知道他这一个喂飞禽走兽的是怎么将自己喂的那么胖的，且性子和善口条较好，理应能胜任带路这活儿。 这地方的道儿不算宽敞，大部分的奴才也就都候在门口，跟进去的只有李公公和知画两个。 总管太监亦没跟上去，他在跟同样留下的小海子寒暄，虽然吧，他是个总管太监，但不过是管动物的总管太监，水分含量太高，论地位还不如小海子这个坤仪宫小太监。 此时总管太监嘿嘿的对着小海子赔笑，看着他挺直的腰板，总管太监心底生出了一丝羡慕，他心想：真拽啊。 “圣上，小主子们，您看，这打北边儿关的是群兔子豚鼠，打西边儿是大小型犬，西南方是群猫儿，东边是些莺莺燕燕，唷，那里头深处可了不得，全是些大家伙。” 在王太监叭叭的背景乐下，顾珏低下头小声的同卫瑜说悄悄话：“我知道，那里头有大老虎呢。” 大老虎是什么，卫瑜不知道，但在她小小的认知中，带“大”的一定是个厉害家伙，是以抬起空余的那只小手放在嘴边，奶声奶气的哇了一声。 “呐我们去看大脑斧吧！”卫瑜兴奋的提议。 她自以为自己在说悄悄话，实际上一行五个人全听清了她的话，王太监笑呵呵的扭头瞅了她一眼，随后尽职尽责的带他们深入。 说是要看大老虎，其实看到每一类小动物，卫瑜都发出了同听到大老虎等同程度的“哇”。 在王太监的帮助下，卫瑜喂了鸟儿，摸了兔子，逗了小狗，第一眼见到的大东西是一只羊，高她半个头，但足以让没见过世面的小朋友认为这是个“大家伙”。 真瘦圆真的很好玩呀，卫瑜喜滋滋的想。 到了最后，终于还是被卫瑜看到了那被关在硕大铁笼中的猛虎，那是一只吊睛白额虎，四肢粗壮，目光炯炯，额间是一个“王”字，看上去威风极了。 那老虎原本趴着，这会儿看到有人过来也没起身，仍旧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只是眼珠子跟着他们挪动。 “哇——”卫瑜发出了今日情绪最充沛的一声感叹，“真的好大呀～” 她想要到笼子边上去，却被顾珏和王太监双重拦截，王太监咧嘴一笑道：“小主子，这猛兽可不能随意亲近，您要是想玩儿，奴才叫人拿盆肉来，您来喂它，如何？” 顾珏也说：“是啊妹妹，老虎不能摸，会咬人的。” 小鱼也是能喂不能摸的，大约老虎也是这样吧，卫瑜表示理解，退而求其次的同意了。 不一会儿，满满的一盆生肉被送了过来，附带的还有一个长长的竹竿，一头是平的，一头是尖的，尖的那头挂上肉，再探进笼子里，就可以喂老虎了。 王太监先示范了一遍，看着那老虎嘴一张一张的咬着肉，卫瑜看的心花怒放，伸出手就想去碰那盘生肉。 王太监哪里能让小主子亲自干这腌臜事儿，他眼疾手快的先一步掏过杆子，将一块肉串了上去，得到一众卫瑜的亲友团一个赞赏的眼神。 随后卫瑜便拿起了竹竿——当然最主要出力的还是站在后头的王太监，他出了九成力，站在前头把着竹竿的卫瑜就出了一分力，看着卫瑜笑的开心，王太监也乐呵。 看见老虎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掉竹竿上的肉吞下，卫瑜一点儿不害怕，她的眼里亮晶晶的满是崇拜。 想起上午一口吞掉栗子糕的盛尚书，还有眼前大口吃肉的大老虎，卫瑜小小的心灵受到了震撼，果然要多吃东西、大口吃东西才能变得厉害吧！ 因为这样想，很多小孩小时候遇到的不爱吃饭问题，在卫瑜身上从未体现出来过。卫瑜想要变厉害呀！多吃饭=会变厉害这就是卫瑜的逻辑。 逛完珍兽园，皇帝到底还是放了两个孩子自己玩，自己会乾元殿处理公务去了，虽说今日沐休，但是当皇帝的，一日不处理政事，他心里虚啊。 离开珍兽园前，卫瑜不舍的搂着一只小奶狗摸了又摸，她是有些想养宠物的，可她自己现在都很小，六王妃肯定不会同意。 卫瑜摸狗头，顾珏就摸她的头，他安慰道：“没关系的团子，等你长大了，就能自己养一只狗勾了。” 卫瑜点点头，又摸了两下就站了起来，她是个很想得开的孩子，就算不用顾珏说，她自己也能安慰好自己。 大约是蹲久了，卫瑜站起来一个不稳就朝后头跌去，其他奴才都离得远赶不及，离她最近的顾珏急忙两手一伸，穿过她的咯吱窝，勉强将人扶住了。 卫瑜背靠着顾珏，两只脚倾斜着没有着力点，整个人顺着摩擦脚下的地，以一种缓慢却又平稳的速度往下滑，顾珏勾着她的胳膊都要勾不住了。 两个人的姿势大概是i 在卫瑜越滑越往下后，顾珏的身体就弯就成了 （ 知画和小海子对视一眼，连忙上前，一个扶小郡主，一个扶小世子，两个孩子总算没有一同跌倒在地上。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13节 事后觉得刚才的情景好笑，卫瑜便咯咯笑了起来，没笑一会儿，快乐就传到了顾珏身上，顾珏也笑了起来，两个孩子就牵着手，边笑边离开了珍兽园，边走边笑，笑了好久都不停下来，又笑了些时候要停了，想想刚才怪有意思的呢，结果又开始笑，笑个没完没了了。 晚些时候顾珏要离开了，卫瑜问：“珏哥哥，每天还来玩吗？” “是明天，不是每天。”顾珏先纠正她的发音，然后一双漂亮的眼睛逐渐弯了起来，“来，明天来，后头来，大大大后天也来！” 第18章 顾珏还真是说话算话，第二日他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半马车的行李。 他拍拍手上这个亲自拿着的包袱，义正言辞道：“团团妹妹一个人在宫中一定很无聊吧，没关系，我这就来陪你一起住。” 卫瑜自然举双手欢迎，只是皇后脸上笑眯眯，心想：那你问过我吗？随后仍旧贤惠的吩咐宫人给他在卫瑜边上收拾出一间屋子。 坤仪宫一下子多出了两个小孩，倒是从未有过的热闹。 还有头疼。 两个孩子暂住进坤仪宫以后，天天一大早就有追逐嬉笑的声音在院子上空回荡，以往认真工作的宫人们更加认真仔细，小心不要被两个玩闹的孩子绊倒，也不要撞到他们。 如果说玩也是一项工作的话，那顾珏定是满身功名。 混世小魔王可不是白叫的，在这宫里，他除了会给皇上一些面子，再匀一点给借他地方暂住的皇后，几乎就没有谁制得住他了。 混世小魔王混的懂事理，混的懂眼色，这就是皇上允许他霸王下去的理由。 得亏有顾珏这个玩闹一级选手带着玩，卫瑜从来不知道玩还能这么个玩，闹还能那样子闹，真真是刷新了她出生一年半以来的认知。 跟着顾珏天天玩、天天闹，卫瑜脸上健康的红晕几乎就没消下去过，笑容也粘贴在脸上，跑来跑去这几天，就连走路这个技能都练好了许多。 皇后满打满算留了卫瑜七日，七日后卫瑜要回去时，急急巴巴的陈嬷嬷慌忙赶过来阻止了他们的行动。 陈嬷嬷带来一个消息。 六王妃出事了。 六王妃肚子里出人命了。 六王妃怀孕了！ 三个月，是昨天傍晚查出来的，六王妃当时就想要进宫来说，只是那时候宫门已经下钥了，便只得第二日赶大早过来。 陈嬷嬷说，六王妃此次妊娠反应较为严重，怕是接了瑜姐儿回去也要吓着她，便让她在宫中再多住些时候，托皇后娘娘多顾着她些。 以上那些话自然是对大人说的，对卫瑜是话是，你娘给你怀了个小弟弟或小妹妹，等再多过些时候回去，你就有新弟弟或新妹妹来陪你玩啦。 就这样，刚收拾好的行李被一一放回房间内，知画还要同陈嬷嬷回去多收拾些东西过来，回来时还多带了个锁秋。 顾珏刚住进来时，她们还嘀咕这孩子是不是带太多行李了，这下倒好，东西正正好好不多不少，是她们打脸了。 忽然不能回家，卫瑜心里失落不高兴是很肯定的，如果只有她一个人的话怕是当场就哭闹起来了，幸运的是有顾珏这个小伙伴在，两个小伙伴在一起的话，玩的能连家也忘了回。 如果说怀孕也能传染的话，顾珏是信的，六王妃传来有喜的消息不久，就听闻五王妃也（终于）怀孕了，又一个月后，荣威侯夫人也怀孕了。 太可怕了，顾珏想，传染的速度那么快，还好团团妹妹没有回去；还好团团妹妹没有回去，所以他也没有回去。 团团妹妹还那么小，她可不能怀孕；虽然他是个大孩子了，但他是男孩子，他也不要怀孕。 于是有一日荣威侯使人来传消息，问顾珏要不要回去看看他娘亲，顾珏大惊失色的拒绝了，当天小厮将消息并带顾珏的反应传回给荣威侯府，荣威侯当下挠头不解。 又有一日顾珏终于不满在宫中玩了，于是带着团团妹妹就想要出宫去逛街，当即被宫门口的御林军拦下并将人提走。 顾珏又是气愤又是不解，为什么，明明他先前时都没有人拦他的啊，怎么这次就不行了呢？ 他坐在假山的山洞里努力的思考原因，边上是撕着银杏叶玩的卫瑜，她将金灿灿的银杏叶扯成一缕一缕，底部却又相连着，就好像叶子开了花一般，然后抬起手向她的小哥哥展示成果…… 顾珏将视线挪过来，忽然反应过来，对啊，也许不是他的原因，是团团妹妹不能出去呢？ 为了证实这个原因，顾珏又摘了一大堆花花草草堆在卫瑜身边让她自己玩儿，说了一堆保证自己会不抛弃不放弃还会回来接她的誓言，又叮嘱她万一自己几日不回来了，她要自己爬出山洞回坤仪宫。 给小卫瑜灌输了一堆叮嘱并向她道别后，他一甩衣摆大摇大摆的走去宫门口，然后——又被揪着领子提走了。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顾珏不懂，顾珏想不通，顾珏不明白。 守卫看着抱着脑袋头顶好像有朵小乌云的顾珏，眼里闪过三分好笑三分骄傲四分漫不经心。 顾小世子能随意出入宫门都是老黄历了好么，现在大家都知道他和长乐小郡主在宫中暂住，哪里会放任两个小孩独自出宫，开玩笑，他们御林军也是与时俱进的呀。 顾珏回到了山洞，卫瑜还在那里，她抬起头直直的盯着他，眼里好似飘过一句话：你怎么又回来了？ 两个小孩对视了足足有六弹指，最后顾珏先叹了口气，他抱住卫瑜，将自己的脑袋塞进她的怀里拱了拱，哀嚎道：“我不行啦！” 卫瑜眼里的疑惑转为同情，她伸出手扒拉了两下顾珏的头毛，脸上出现了满足的表情。 顾珏只瘫了一会儿又爬起来，他坚定的攥紧着小拳头，信誓旦旦道：“不行，我不能放弃，还是要想办法啊，这皇宫，必定是困不住我的！” 这话说的，好像他是被强行带入皇宫的良家妇男呢，要不是前段日子一群宫人看着他带着一堆行李满脸兴致勃勃的住进坤仪宫，都怕要说不清了呢。 卫瑜叹了口气，看着他翘起的头毛，那声叹息中难说有多少遗憾。 于是在顾珏的不平下，皇宫出逃小队正式成立了，队长是顾珏，副队长是卫瑜，整个小队一共两个人，包括队长和副队长的那种。 有顾珏这个有经验的“老人”，甩掉奴才单独行动是轻轻松松的事。 虽然第一第二次出逃都在宫门口就被拦截了，但是顾珏还是没放弃这个地点的攻略。 从一开始的想从御林军眼皮子底下溜过去，再到乔装打扮想要混过去，然后是爬进出宫采买的奴才们和进宫议事大人们的马车里，顾珏坚持不懈。 有一次，他真的差点就成功了，那是在盛尚书马车的座位底下，本来他都要出去了，天啊，那盛尚书忽然放了个屁，顾珏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在御林军掀开马车帘子检查的时候咳出了声被发现。 经过这件事情后，顾珏懂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可以的话还是躲在茶桌底下或者柜子里最好；第二件事，盛尚书人虽然不错，但是他的屁滂臭。 经过这件事情后，御林军们也加强了戒严，原本进出宫只要掀开马车帘子检查一下嘛，现在不一样了，不止要掀开马车检查，还要掀起桌布检查、打开柜门检查、摸到座位底下检查。 御林军也不想检查的那么细啊，他们心里幽怨，但凡皇上罚孩子罚的重一些，他们是说，但凡重一些，他们也不至于这么干啊。 罚他们三日下午没有糕点吗，他们肯定还犯好么！ 不过因为忽然戒严检查，倒是杀了某些奴才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抓出好些私相授受的奴才，情节轻的嘛，人之常情，当做看不见警告一声也就罢了，重的嘛，慎刑司欢迎你。 这事儿还被皇上夸了几句，御林军们那口气就顺畅了，甚至还欢迎顾珏多多来“捣蛋”，但是顾珏不来了，他深觉若是戒严成这样的话，宫门口的大门是没机会向他敞开了，于是自行转移了目标。 胆大包天的小霸王直接选择翻墙。 梯子用不了，奴才们一定不会让他们拿，目标太大了，即使是一小段距离也很容易会被发现。 顾珏灵机一动，想了个简单粗暴的办法，直接爬树。 宫墙约有一丈高（三米三），顾珏三尺零半寸（一米零三），宫墙砌的平整，直接翻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 所以顾珏没事儿便拉着卫瑜在墙根处打转，摸了三天的路后，他心里多了些底气，第四天，两个小孩到达了偏僻的一处墙角。 这儿有棵不知道是什么树的树，光秃秃的统共长了一二十片叶子，树生的靠在墙边，一看就很好爬的样子，光秃秃就成了它的优点，不会划拉人呀。 在墙的另外一头，隐约可以看见几支青翠的枝叶探过来，可以断定墙的对面也有一棵树，那爬上去又爬下来的工具也有了，这简直是天赐的逃宫圣地。 顾珏把住秃树的树干，回过头不知道第多少次诚恳的向卫瑜保证：“团团妹妹，等我出去以后，一定会想办法来接你的。” 卫瑜已经失去一开始的兴奋劲儿，但还是尽量配合小哥哥，她：“嗯嗯嗯嗯嗯嗯……” 顾珏就开始朝树上头爬，一攀一蹬像模像样的，看得底下的卫瑜也生起些兴致，她伸出小拳头抵在嘴边：“哥哥加油！” “嘘——”顾珏伸出食指，单手支撑的身体一晃悠，他此时已经爬上去约六尺（两米），要是有大人在边上看着铁定要吓出心脏病。 卫瑜得到警告，小手捂住嘴眨着眼不说话了，可头还是仰的高高的紧紧盯着人。 “呼。”又过了半晌，顾珏终于成功从树上挪到宫墙上，他跨坐在宫墙上喘了会儿气，心里是无与伦比的满足感，他想，不是不让我出去吗，那他还不是出来了。 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 顾珏很好心情的往下瞟了一眼，漫不经心的又挪回视线……猛的又挪了过去。 他和宫墙下路过的一排宫女对视，双方都很懵，他看到那些宫女的脸色逐渐变得不太好，他自己也感觉自己不太好了。 为什么宫墙外面还会有宫女啊！ 第19章 第四十八次皇宫出逃计划，失败。 顾珏烦躁的挠了挠头，谁知道他蹲了三天的点，还是蹲错了地方啊，谁知道宫墙的外头，还是宫和墙啊。 想到那日自己向右侧看同宫女们面对面，向左侧看同卫瑜眼瞪眼的场景，顾珏就感到社死。 更别提他当时还因为慌张，直接卡在了墙上…… 后来来救顾珏的算是老熟人，就是守着宫门的那个御林军，这让顾珏更加尴尬，他敢肯定那御林军一定偷笑他了，被抱下来时他都感觉到了对方的胸腔震动。 爬墙计划算是被彻底放弃了，顾珏后来才知道，原来真正的宫墙四舍五入足足有三丈（九米）高，不，那不叫宫墙，叫城墙，那才是皇宫最边缘的墙。 至于顾珏爬的那个，此宫墙非彼宫墙，一开始踩错了点导致他后来的行动都是错的。 谁叫他选了那么偏僻的一个地方，但凡找点熟悉的景色下手都不至于这个下场，不过他熟悉的地方也不能让他出去就是了。 这一次是危及了自身安全，皇帝终于给予了他们一个较重的惩罚——对于孩子来说较重的惩罚——禁足三日。 禁足了三日，顾珏就焉巴了三日，卫瑜也兴致不大高，她跟着顾珏屁股后头跑多了，静下来就不习惯了。 三日后，放虎归山。 第四十九日皇宫出逃计划，开始。 在这之前顾珏又去上次那墙头底下晃了一圈，恨恨的踢了一脚，tui！ 这片墙带给他晦气，也带给他希望，在晃悠回去的时候，顾珏意外发现了百米外的一片墙底下有一个杂草掩住的洞。 这次是真的城墙，三丈高的那种。 顾珏欣喜若狂，趁着没人拉着卫瑜就跑了过去。 只是欣喜后，他发现那洞口实在是有些过于小了，顾珏不胖，但也是一个四岁多、三尺高的孩子了，面对这个洞口，他伸手探了探，又趴下去往外头看，随后面上出现了为难的表情。 “团团妹妹，”他拉住卫瑜的手，情真意切道，“这接下来的路，我就走不了了，希望你带着组织上的希望，自己好好的走下去。”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14节 卫瑜异常兴奋。 其实在那么多次失败后，她早就不想着出去了，但小孩子嘛，受到那么郑重的托付，她就感觉“我好牛逼”“我一定要做好”。 况且她作为皇宫出逃小队的副队长，在之前的出逃计划中一直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贡献，如今可总算轮着她了。 “靠你了。”顾珏拍了拍她的肩。 卫瑜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 最后一次同组织握手告别后，卫瑜将几块银子小心的塞在腰间的挂着的荷包里，然后蹲下来。 顾珏也是乐观，不知为什么，每一次出逃，他都觉得一定能成功，大约这就是心中常怀希望吧？ 就像这一次卫瑜钻洞，他想，人和洞都在这儿了，也没有守卫在附近，这下总不能失败了吧？ 于是他很心大的将自己身上的银子交给了卫瑜，希望她出去遛弯儿回来能顺便给自己带点玩具零嘴。 顾珏丝毫没有觉得这么寄希望于一个没满两岁的孩子有什么不对，因为他自己幼时这个年龄，就已经能不怕生的四处跑了，现在便以为卫瑜也行。 但是在最后一步上，又双叒叕出了差错。 可惜卫瑜被洞卡住了。 好在卫瑜被洞卡住了。 顾珏急到不行，怎么推拉也没有用，要不是还记着这半个身子是团团妹妹的，他肯定就直接一脚踹过去了。 这回是顾珏主动送上网的，他着急的跑去找御林军老朋友，垂头丧脑的看着老朋友将团团妹妹救出来。 团团妹妹是没什么事儿，洞那头正好有一小丛花，她趴那儿摘花呢，被拖出来时手上还攥着束新鲜摘下的花，看得解救她时一直哄着担心人哭的御林军哭笑不得。 第四十九次皇宫出逃计划，失败。 这事当天就被皇上知道了，顾珏不明白，为什么这次他没有捣蛋别人，也没有做爬高那种危险的事，但皇叔公要比以往都要生气，直接禁了他们半个月的足和五日的糕点。 皇帝想想就后怕，那么小的两个孩子，虽然顾珏被叫做小魔王，可到了宫外穷凶极恶的人谁会管他这些，两个孩子跑出了宫，被人拐了怎么办，遇到拍花子怎么办？ 顾珏年纪更大，还是事件的主谋，是以他的惩罚也要更多一项，禁足期间每天练大字，每天要写十遍自己的名字。 这可苦了顾珏，他虽然勉强认得自己的名字，但是还不会写呀，启蒙的先生只是教他认字，又没教他过写字，没有办法，他只好依样画葫芦。 总之半个月下来，顾珏是不认识他自己的名字了，别人看了那一张张新写的大字，也认不得是他的名字。 等到禁足出来，气温又降了一波，因为天气冷，两个孩子也不再惦记出宫了，皇宫出逃小队以四十九次失败的成绩圆满（？）完结。 他们新的乐趣是去御膳房找吃的，要是能自己动手就更好了。 这个自己动手当然不是指揉面炒菜，最简单的就是拿一只圆滚滚的红薯丢进炉灶里，等过一会儿熟了之后再扒出来。 顾珏和卫瑜都喜欢挑圆滚滚的红薯，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要圆的，越圆越好，要么就是细长的，越长越好，小孩子的心思，谁知道呢。 开始两个孩子还会把烤好的红薯吃掉，后来就几乎只是为了玩了，有时候两人会一起分吃一个热乎乎的红薯，更多的时候会走出去送给小太监小姑娘，逮着谁路过就送谁，顾珏管这个叫流动摊位。 被塞了红薯的小太监小宫女大都受宠若惊，他们是皇宫底层的奴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饱穿暖，御膳房给两位小主子玩的红薯都是篓子里最好的红薯，丝少又甜，他们得了额外的吃食能不高兴吗？ 甚至他们有一次给一个小太监吃红薯，开始他们还饶有兴致的看着，后来看他竟吃的眼眶都红了，想必是冬日能吃口热的饱饭不容易。 这次以后两个孩子就记住了那个小太监的脸，有一段时间烤了红薯，天天给那个小太监塞送了吃，总有他的一份，那个小太监也好找，就在御花园当差做洒扫的工作，离御膳房也不远。 有时候小太监一天还能收到两个红薯，一个长尖的是顾珏烤的，一个矮圆的是卫瑜烤的，而且都是大个儿的，吃的小太监肚子浑圆。 后来怎么又送的少了呢，因为又有次给小太监送红薯，他吃着吃着，放了个天大的连环屁，两个孩子都听懵了，之后为了那个小太监的肠胃健康，他们就改成了一两天送一次，也不会出现一次给他两个巨大的红薯这种事了。 在对烤红薯的热情减弱后，孩子们的食谱添上了土豆，烤土豆也好吃啊，烤熟之后皮就容易剥下来了，在烤的面面的土豆上撒上盐和其它调料，别提多好吃了。 同样在吃了几天烤土豆后，流动摊贩再次上线。 烤土豆比烤红薯多了一道工序，撒调料，普通的盐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了，两个孩子乐于给一盘子的土豆都撒上不同的调料，尝试新的口味。 这些土豆同样是会拿出去随机塞给小太监小宫女吃的，为了流动摊贩方便流动，顾珏甚至跑到司工局要了一个手工小推车，这是烤红薯时期的事了，到了烤土豆时期已经做好送来了。 小推车做的不高，适合两个孩子推着玩，上头的空间够放三个盘子，他们烤出来的土豆就一排排放在推车上。 虽然被一排排码的整齐，但其实并没有按照口味来拜访，有洒了盐的，有浸了酒的，有抹了桂花蜜的，一共十来种味道，全都叠在一起，拿到什么味道全凭运气。 为了给土豆洒不同的调料，他们挑的都是小个的土豆，跟鸡蛋差不多大小，最大的不过橘子大小。 不过土豆的数量多了，能分人的也就多了，两个孩子推着小推车，从宫南推到宫北，小推车上的土豆随着他们走远而逐渐减少。 有时候顾珏来推，卫瑜来发土豆，有时候又相反，两个人都乐呵呵的，这时候还小不懂，这就叫给予的快乐。 有一次遇到的奴才少，他们几乎将车推到了皇宫边边上，这车上最后的一个土豆就不分了，推着车走到宫门口，将那个土豆送给老熟人——先前与他们斗智斗勇的御林军。 御林军小哥看他们跑大老远过来给自己送零嘴还有点感动，拿起土豆咬了一口后脸就皱成了老太太。 最后的那一颗土豆是双层叠加口味，先洒了香辛料，后刷了层桂花蜜，总之又咸又辣又甜，谁吃谁知道。 两个孩子一脸期待的问他：“好吃吗？” 御林军：“好吃、好吃……” 第20章 皇宫里的流动小摊贩在今年京城的第一场雪落下时歇业。 知画和忆南怕两位小主子冻着，拦着他们死活不让出去，两个大宫女下了狠心拦着，他们再怎么蹦跶也逃不出去屋子的这间门了。 开一扇窗子让他们看雪，不能看太久，不准伸手出去接，这是两个丫鬟最后的底线。 此时两个小不点齐齐跪坐在窗户边，看着外头飘洒的大雪叹气。 顾珏：“想出去。” 卫瑜：“嗯。” 顾珏：“想玩雪。” 卫瑜：“嗯……” 顾珏：“想在雪地上打滚。” 卫瑜终于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她也想呀。 “不用想了。”知画坚定的摇摇头，“雪停之前，是不会让你们出去的。”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头顶上的猫耳狗耳又支棱了起来，他们很快抓住了知画话里的漏洞，也就是说，雪停之后，他们就可以出去玩雪了？！ 忆南及时补充：“天气暖起来之前你们也不能出去。” 耳朵又垂了下去。 即使这般，第二天早上，两小只仍旧靠在一起跪在窗边看雪一片片落下。 这场雪足足下了两天两夜，在第三日凌晨停下，待醒来时遮挡视线的雪花已然消失不见，引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白。 顾珏哇了声就朝外头冲去，随后被急忙赶来的忆南拦住，看着面前被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光线，他撇了撇嘴，值得一提的是，隔壁的屋子也是同样的情形。 忆南都练出来了，从小小世子就是这般折腾模样，她已经看了四年了，是以无论顾珏死缠烂打，她都能无动于衷。 至于隔壁的知画虽然没有忆南经验丰富，但是卫瑜的战斗力没有顾珏高，甚至一盘糕点就能转移她小半时辰的注意力。 两个孩子斗智斗勇了半天，忆南和知画终于松口同意他们在午膳后出门玩一个时辰。 这是在午膳时作出的决定，金色的阳光已经大片大片的铺洒了下来，照的整片雪地亮晶晶，两个奴婢也是想着，这时候气温该暖和些，又有太阳，玩一会也无妨。 两个小孩当即飞速的扒完了饭，跳下凳子就要飞奔出去，被忆南和知画眼疾手快的拉回来，套上早就围在暖炉边厚厚的棉衣、暖和的帽子和手套，这才撒手让小麻雀们飞了出去。 真的是撒手没，收回手的下一刻，笑声已经传在几丈之外了。 两个孩子见到雪兴奋极了，更别提卫瑜出生以来第一次有记忆的见到雪，小脚刚踏到雪地上就弯腰抓了一把雪，隔着手套没什么感觉，她想要脱掉手套，被眼尖的知画严厉制止。 顾珏和卫瑜齐齐冲进雪地后，先是飞速的打了个雪仗——或者说是抓着雪丢更为合适，整个过程耗时不到一炷香，等新鲜劲儿过去后才安安分分的玩起雪来。 要玩就好好玩，小海子还特地去尚工局要了些轻巧的小木桶小铲子模具什么的，堆在雪地一边让小主子们自己看着玩。 这下他们更有劲头了，一人抓了一把小铲子，相约要比堆雪人，比比谁堆的更好更大更漂亮。 皇后也从里屋走出来，笑吟吟的看着两个孩子，见卫瑜抬头看她便朝她挥挥手。这么看着她倒是也想跟孩子们一块玩了，只是她这两日有些伤寒了，年纪大了，再碰那些冰的凉的怕被更加加重病情，还是看着他们玩就好了。 看到卫瑜小跑到这头来挖雪，皇后问到：“瑜姐儿打算做什么雪人啊？” 卫瑜眨了两下大眼睛：“嘘～” 还保密呢，皇后轻笑出声，被可爱到了。 相较于卫瑜比较秀气的动作，顾珏手里的桶好似用法不大一样。 卫瑜是雪一铲子一铲子铲进小木桶里，然后再哒哒的拎着木桶跑回自己刚才那块儿地，最后将木桶里的雪捏捏揉揉按按，堆积在雪地上继续捏捏揉揉按按。 再观顾珏，看他的动作，就嗯，怎么不野兽派呢。 木桶在他手里就是大号的铲子，他直接抓着木桶往雪里一按一舀，桶里就是堆到凸起冒尖的雪，然后再将舀来的雪往一块地方一倒，来回不知道多少次后，顾珏面前的雪堆堆起了一人高——以顾珏为标准的一人高。 只是那么多的雪在凹造型的时候就不是那么容易了，顾珏的手不大，一次只能压一块地方，压了这块地方，那块的雪就凸了，再按边上凸起的雪，不知道要压多久才能压的平滑。 于是他放弃了自己的手作为工具，而是拿起了铲子，用铲子来将雪抹平，这样比起用手更好控制。 皇后慢慢的踱步绕过去，又问：“珏哥儿又是在做什么呀？” 顾珏停下手下的动作朝她做了个鬼脸：“就不告诉你～” 得，两个孩子都不愿意泄漏“机密”呢，皇后无奈的笑笑，被翡翠扶去檐下不知何时搬出的桌椅坐下，又被奉上一盏热茶。 她喝了一口热茶，一股热气从胸腔逐渐游走到四肢，浑身都暖和起来，看着白茫茫雪地上各自努力着的两个小家伙，皇后唇边的弧度久久不消。 两个孩子不愿意将自己的目标说出来，也不去窥探对方要做什么，一心一意的做着自己的雪雕，专注间时间过得很快，等差不多到结尾了，小海子又识趣的递过去一桶碳条。 顾珏立马拿了一根碳条在他那一丈长的硕大雪雕上涂涂抹抹，皇后多看了两眼，好似看出他堆的是什么了，经过碳条涂抹后还挺明显的。 相比顾珏再一次的狂放行为，卫瑜只是拿碳条在雪雕的一头简单点了几下，可这是什么呢，皇后微微皱起了眉头，努力的思索。 “唷，这是在做什么呢？”浑厚中带着愉悦的声音响起，引起坤仪宫院子里所有人的注意。 “皇上吉祥。” “皇上吉祥。” 一片行礼声中，皇后站起了身。 “孩子们比赛堆雪人呢。”她先是福了福身，然后温声道，“皇上过来看看？” “哦？那朕自然是要凑这个热闹的。”皇上闻言起了兴致，路过顾珏的雪雕时多看了几眼，又踱步到卫瑜的雪雕旁。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15节 “这是雕完的成品了么？”他问。 “快了快了，”顾珏大声答到，“再等等，再等等，马上！”另一边的卫瑜头也不抬的点头。 这个马上果然没有含一点水分，皇上只来得及喝两口茶，就听到两个小孩齐声呼喊他。 “皇叔公，皇叔婆，你们来当裁判吧，看看我和团团妹妹谁堆的雪雕更好！”顾珏作为发言人代替两人提议道。 只是这个小要求，皇上和皇后自然不会拒绝，他们笑着答应，还道：“那赢了的人可还要奖励啊？” 两个孩子一愣，原先都没有想过这个的，不过大人们都提了，他们便顺势应了下来：“要的要的！” “呐呐个好康呢？”这回是卫瑜先开口，她歪着头，连撒娇的必杀技都使出来了。 皇上看了看雪地里的两个雪雕，啊这，不是他不愿意评价，但两个小孩堆的雪雕，一个抽象，一个抽象但看得出是什么东西，叫他说还真不知道怎么评价。 皇上很可疑的停顿了一下，然后道：“不如你们先介绍一下自己的作品，这样朕和皇后也好投票。” 两个小孩觉得有道理，同意了。 卫瑜还在措辞，所以顾珏先开口，只见他一脸自信的向前一步道：“先来介绍我的作品。” 说完转身朝那雪雕走去，到雪雕的最前头指着它道：“这是头。”又往下一指：“这是身体。”然后朝后走两步到中间位置：“这是身体。”继续走到最后：“这是尾巴。” 最后的最后总结道：“我堆的是大老虎。”就是珍兽园的那只。 皇上和皇后都点点头，虽然他们完全看不出那一坨雪是个什么东西，但只要有额头上那炭笔画的一个王字，还是能猜出来那是只老虎的。 接下来他们将目光挪向卫瑜，顾珏很好心的让出场地，走到裁判身边准备观摩。 卫瑜走到自己的雪雕前……然后蹲下。两个孩子做的雪雕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一个有一丈长，一个就只有一尺，一个用碳条在雪雕全身上下花了条纹，一个就只点了几个点。 卫瑜伸出一根手指，在那雪雕上方划了一圈，然后停在了其中一部分上头，她张开五指，套着手套的小短手有些艰难的将那不太圆润的圆球拿了起来。 顾珏挑了挑眉，嚯，还是个可拆卸的雪雕呢，高级。随后他又看向自己堆的威风凛凛的大老虎，面上再次露出满意。没关系，他堆的更威风。 卫瑜拿起那个雪球，球上沾了一点煤炭。“仪个。”她展示完又将雪球放了回去。 “酿个。”她拿起第二个重复先前的动作。 …… “呜个。” “纽个！” 卫瑜终于展示完六个站了碳点点的雪球，她又拍拍雪球底下隆起的一块较大的……雪块？小的可爱的手指指了那雪块半晌，手指的主人似是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那个词儿，于是直接道：“……界个。” 皇帝摸了摸下巴，觉得有种熟悉感呼之欲出。 卫瑜站起来，挪到自己的作品后站着，两个手掌朝下摊开指着雪雕，自豪的介绍道：“包子！” ‘瑜姐儿她可会抓了！’ ‘就我们瑜姐儿眼光最好，挑了最大的一个！’ 父女两同款骄傲的表情在眼前浮现，皇帝恍然大悟，不如不悟。 第21章 “可是，包子上为什么要点上黑点点呢？”皇后又惊讶又好笑，又是疑惑的问道。 还不等卫瑜开口，顾珏就自信抢答说：“我知道我知道！”他看了一眼卫瑜：“因为这个包子是豆沙馅儿的，所以要在最上头点一点对吧？” 卫瑜高兴的肯定了他的猜测，果然是朝夕相处的小伙伴，比旁人都更要懂得她在想什么呢。 所以呢，结果呢，谁稍胜一筹，两双期待的眼睛看向皇宫里最尊贵的两个人，等待着他们做出决策。 皇上的和皇后对视了片刻，默契的说道：“朕觉得珏哥儿的堆的更好。”“本宫觉得瑜姐儿堆的更好。” 所以就是平局了吗，卫瑜愣愣的反应不过来，顾珏眯起了眼睛。 “咳咳，”皇上清了清嗓子，随后公布道，“恭喜两位共同获得了胜利，作为奖励，你们可以一人从朕的私库中挑走一样东西。” 听到前半句话，卫瑜脸上的迷茫转变为高兴，到了后半句话，顾珏的脸上也转为笑容，不过那眼神更像在说“也罢，这次就先放过你吧”。 皇后及时补充：“还有本宫的私库，一人挑一样走吧。” 卫瑜高兴坏了，她想，今日玩了雪，堆雪人得了（并列）第一，还能得到两样礼物，真是令人开心的事情呀。 由于两宫的地理位置，孩子们先在坤仪宫挑了奖励，顾珏选了颗有瑜姐儿拳头那么大的夜明珠，瑜姐儿在一匣子钗子里纠结选哪个，皇后大手一挥全给她了。 两样东西被知画和忆南收好，一行人挪步去向乾元宫。 李公公知道皇上要赏两位小主子物什，急匆匆的就赶在前头开库房去了，卫瑜一时想不出还有什么想要的，踌躇的犹豫不定，顾珏却好似早已有了目标，直直的就朝着御书房跑去了。 “我要这个。”皇上刚走到御书房门口，就见他堪称耀武扬威的举着一块白色的东西出来。 皇后走上去与皇上并肩，仔细一看，那是块雕刻成老虎形状的白玉，玉质上乘，雕刻精美，线条轮廓柔和流畅，就连那虎身上的根根毛发都能看清，看上去就价值不菲，只是……她怎么觉着好似在哪里见过？ “好啊你小子，”皇上佯怒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实则暗含无可奈何的笑意，“看样子早就盯上朕书桌上这白玉虎镇纸了，今日可算是给你骗过去了。” 皇后恍然，想起了这玉的来历，这不就是摆在皇上书案上的几块镇纸之一吗。 “可这不是皇叔公让我自己选的吗，难不成您不愿给我？”顾珏以旁人都不敢用来对皇上说话的语气顶了回去。 “朕一言九鼎。”皇上看着他那得意的小模样，一时间坏水涌上心头，他再度开口，“不过嘛……” “什么？”他赶紧追问。 这下换成皇上眯着眼不紧不慢了：“不过嘛，你可知这白玉虎不仅仅是个摆件，更是块镇纸，朕给你没问题，只是既然给了你，你就要用。” 顾珏难得傻眼，讲实话他看上这块玉只是单纯喜欢罢了，根本没管什么镇纸不镇纸的，怎么得了镇纸就一定得用吗。 他试图抗争：“我才四岁！” 虽然一般来说三岁就开始启蒙了，但只是熏陶孩子的情操，让他们处于一个良好的文化氛围当中。 孩子的骨骼稚嫩，四岁会学写字，可一般等到五岁开始才会让他们日日练字，四岁就开始练字也有，就是少。 “朕看你先前就写的很好。”这是说先前禁足的时候。 看着皇上油盐不进的模样，顾珏渐渐乱了阵脚，他忙道：“我不要了，我换一个。” “朕一言九鼎。”皇上还是这句话。 看来这镇纸还是他非收下不可了，顾珏意识到事情无回转之地，垮了垮脸：“好吧，我不换了。” 他想，行呗，要他用他就用好了，不过他可没说什么时候开始用，一年后也不算晚啊。 皇上必定想到了这层，不过他没有再步步紧逼，今日逗到这个小魔王已是意外之喜，况且他也没真的想那么早就剥削这孩子。 在皇帝库房中探险的卫瑜可不知道外头发生了那么精彩的事，约莫一炷香后，她捧着颗夜明珠出来了。 正郁闷的顾珏一看，这竟和自己适才挑选的差不多，只是他的那颗较大，且微微呈暖黄或金色，卫瑜挑的这颗稍稍小一些，但颜色微显橙红，这个品相更加稀有。 卫瑜看他看自己，捧着夜明珠朝他乖乖的笑：“阿珏哥哥，一起玩球球吗？” 顾珏一下子就被治愈了许多，果然妹妹比皇叔公更好，他的嘴呈波浪形用力点了点头。 于是这日回屋后，顾珏陪卫瑜玩“弹珠”，玩了一下午。 幸运的是，第二日醒来还有许多积雪未化，两个孩子欣喜若狂的又在屋外玩了一个时辰的雪。 可惜第三日，绵软的雪花还是抵挡不如炽热的阳光化成了一团水，而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之后京城又断断续续的下过几场雪，在最后一场雪融化消失后，天气甚至都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咻的暖和起来。 时间静静的流淌，步入一个三月，又一个三月，枝头的迎春结出一个又一个花骨朵，有些着急的已经抢先炸出了花瓣，青红色的屋檐下，稚嫩的童音同黄莺动听的鸣叫交叠在一起。 “两岁 十 一 个月。” “连着说。” “酿岁是一个月。” “瑜姐儿岁是一个月了！”卫瑜拍拍自己的小胸脯，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哪里不对。 六王妃默了一瞬，一旁咿咿呀呀的声音传来，她头也不回的伸手往里推了一下，小婴儿又传出不满的哼唧。 “娘亲，瑜姐儿说的好嘛？”小姑娘还在不停的问。 再过一个月，卫瑜就该请先生来开蒙了，只是按照如今这个模样，她能念明白的诗句怕不是只有“唧唧复唧唧”了。 说来这孩子的发音实际上是没有问题的，慢慢的说还是能说清的，只是一连起来就不像话，希望她再长大些能改掉这毛病吧。 后头榻上的小婴儿似是不甘归于平静，啪嗒翻了个身，卫瑜听到动静立即被吸引走了注意力，探头过去看。 “弟弟这是又饿了么？”她问。 六王妃扶额：“一刻前刚吃过奶，不用管他，就是闹腾的。” 六王妃真不知道自己这三个孩子是按什么遗传的，竟一个比一个闹腾。 老大是个完全不闹腾的，打小就让人省心，还能帮忙照顾底下的弟弟妹妹。 老二有一点闹腾，闹腾中带着很多点的可爱，但因为这两年被别家的孩子带着玩，这有一点的闹腾变成很多点的闹腾，不过女孩子嘛，活泼点好，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老三，闹腾的代名词。她实在是不明白一个一岁不到、路还走不稳的孩子怎么能那么闹腾，早上起来闹腾，吃饭闹腾，洗澡闹腾，睡觉也闹腾。 没错，他们家的老三，虽然年仅十一个月零二天，但是已经可以极其不稳定的走几步路了，这倒是比卫瑜当时强上许多，不过六王妃宁愿他不会，会走路后，闹腾的场地也就扩大了。 六王妃已经后悔给这孩子起那样一个小名——闹闹，当时是觉得孩子活泼些的好，现在看来，这不找闹呢吗。 闹闹出生四月，比卫瑜小两岁零一个月，谁也没想到原本说好的在宫中小住，一住就是半年多，直到闹闹出生半个月后，六王妃养回来些，卫瑜才回了六王府。 差不多就是卫瑜回去的当口，卫瑾到了入学的年纪，每日早出晚归的出入宫，有时懒得奔波了，直接就在皇宫里头过夜了，这使得六王府两兄妹相处的时间大大减少。 不能和哥哥在一起玩，卫瑜转头玩起了弟弟。 虽然娘亲说弟弟闹腾，但卫瑜还是觉得弟弟很可爱，玩的时候也很配合她，更何况，这是她亲弟弟诶，亲的！ 再说在六王妃怀上三胎后，便放宽了对后院的管理，主要她觉得这都好几年了，把控的也足够了，便不再管这肚子里的第三胎是嫡次子还是嫡次女，手一挥断了小妾们的避子汤药。 小妾们如何高兴自不必说，柳姨娘首当其冲是个争气的，六王妃的庶二女只比闹闹小六个月，柳姨娘又是高兴又是遗憾，怎么不是个儿子呢。 然后就是祝姨娘肚子里这个，还不知男女，不过经府医诊断，大概率是个男胎，估摸着也没几个月就落地了，柳姨娘羡慕嫉妒的不行。 有了新的弟弟妹妹，卫瑜就更放飞自我了，今日揉搓着自家弟弟玩，明日去芳菲阁找柳姨娘家的妹妹玩，不过妹妹还太小，不太好玩，她只能单方面跟妹妹贴贴。 虽然柳姨娘偶尔看她的目光有些怪怪的，但她依旧还是会来找妹妹的啦。 后日又去阳春阁抱着祝姨娘的肚子听声儿，祝姨娘没有柳姨娘那奇怪的眼神，但是她的面色有些……憔悴？是这个词儿吧？所以她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16节 再后日，还是跟自家弟弟玩，再再后日，还是还是和弟弟玩。 虽然她要雨露均沾，但自家弟弟，还是要更加偏爱的嘛。 嗯，弟弟真的闹腾，被闹闹一个挥手戳住鼻孔的卫瑜如是想到。 第22章 还记得两小只的皇宫出逃计划吗？ 四十九次都没成功的那个。 直到今日，卫瑜快三岁了，仍旧没有出府逛过街。 自从吃过一串六王爷从街上带回来的糖葫芦，又有糖画、泥人等小玩意儿，卫瑜对外界的向往愈来愈深了。 现在回想起来，虽然已经记不大清当年两人是怎么在皇宫里胡闹的，但她深刻的明白了当时四岁的顾珏为何那么想出逃。 她现在也是这样的。 此时，卫瑜正第不知多少次痴缠着六王妃，她抱着她母亲的大腿摇晃：“娘亲，娘亲，娘亲，求求您了，求求求求，让瑜姐儿出去玩吧，瑜姐儿想要出去，求求娘亲了，让瑜姐儿出去玩好不好……” 六王妃被摇的头晕，边上摇篮里跟着干嚎的闹闹让她头疼，她仍旧果断的拒绝：“不可，你如今还这般年幼，没有大人看着，就是让奴才们跟着我也是不放心的，你且等着吧，待你年纪再大些交了手帕交，我定让你们一同出去玩。” 卫瑜停了一下，然后更加猛烈摇起六王妃的腿，她一岁多时就年幼，如今快三岁了还是年幼，什么时候才不算年幼，卫瑜觉着六王妃这话不靠谱。 就在六王妃将要控制不住自己充满母爱的巴掌时，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由屋外传来。 “团子想要出去，那还不容易，不若交由我如何，我一个朋友这两日恰巧有个宴会能让我们去玩。” 卫瑜的小脑袋一下子支棱起来，听到来人的言语眼里更是一亮，她唤道：“顾珏！” 五岁多的男童漂亮的雌雄莫辨，活像观音座下的小童子，只是此时翻眼的表情破坏了他的仙气儿，使他更像一个普通孩子：“没大没小的，叫哥哥。” 自从宫里出来后，两个孩子虽没有如在宫里时见得多了，但也时常见面，关系并没有淡，来的多了，顾珏进六王府都用不着通报了。 “顾珏哥哥。”卫瑜吐了吐舌头，起身小跑到他抓着他的手臂，仰头希冀的看着他，“珏哥哥，所以，怎么带我出去呀？” 六王妃皱起了眉：“珏哥儿，不是我不信你，只若是你们两个孩子单独出去的话，我还是不会放心，也不会允许瑜姐儿同你出去。” 顾珏先是按压住一旁又在嚷嚷着“瑜姐儿要出去”的小家伙，而后向六王妃行了一礼，这才缓缓道：“非也非也，这次出游，是有大人在场看护的，六婶母就放心将团子交给我好了。” “是哪个大人呢？”六王妃耐心的问道。 她看着眼前条理清晰的小男孩，心中不由感慨，从三岁到五岁，这两年间她也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他已然成长了许多，行事愈发稳当，虽然还带着孩子爱闹的天性，但京城中仍旧喊他小魔王的人已经不多了。 “此人六婶母也该是认识的。”他停顿了一瞬，制造了个小悬念，然后道，“康王。” “康王？”六王妃的眉头松了些许，却仍旧有些疑虑，“康王他……是会照看孩子的吗？” “您不必担心，伺候的人左右不过都是咱们带去的奴才，您先前也说了，就是缺个看管的大人，如今大人也有了，其它的也就都差不离了……”顾珏正说着，忽然被打断。 “哟，康王啊，”六王爷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他一边让文惠给他倒杯茶水开，一边自来熟的坐下，“那场子他也叫我了，怎么，这两个小孩要去？叫他们跟着我就好了，雨筠你还不放心我么？” 六王妃抿唇，本来她都要松口了，现下又有些不放心了。 两个大人一个小大人还在就此事讨论，只有卫瑜一人二丈摸不着头脑。 坑王是谁呀？怎么好像只有她一个不认识呢？ 康王，是当今皇上同父异母弟弟的独子，那弟弟在当年政变的时候比较安分，后来皇上继位后也一直安安分分，皇上看在眼里，就给了他儿子一个王爷的爵位。 至于康王此人嘛，只用说，他跟六王爷是很聊得来的死党，就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式的人儿了吧？ 康王政治才能没有什么，但是吃喝玩乐十分精通，至于美色吧，到没听人怎么谣传，大约是没沾了，及冠之年未娶妻，只会玩乐。 一方面吧，他在京城中口碑不太好，另一方面，他人缘又都不错，倒是个比较矛盾的个体了。 就连六王妃听到康王这人，顶多就是说一句不上进，别的糟心话是没有的。 几人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总算让六王妃松了口，她道：“行吧，那珏哥儿，瑜姐儿就交给你了，你多……” “为什么不是我呢？”六王爷忽然冒头。 六王妃深吸一口气，柔声道：“瑜姐儿是小孩子，和王爷又玩儿不到一块去。” 这倒是真的，六王爷又缩了回去。 顾珏保证道：“放心吧六婶母，我会多多看顾团团妹妹的。” 卫瑜已经期待起来了，她揪着顾珏的袖子不放，小嘴叭叭个不停：“顾珏顾珏，你说坑王的演会是什么样啊，会和宫里的粥秋歪夜、除期歪夜差不多吗？呐岂不是要一直坐着，我不想一直坐着……坑王他好玩吗，好看吗……我们舍么时候去夜会啊？” 一连串的问题让顾珏不知道该先回哪一个，往往一个问题回答完，她就抛出了下一个问题，说得急了还会嘴瓢。 顾珏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去回答，到最后发现自己根本跟不上她的节奏，干脆两手一摊：“宴会就在两日后，据康王说，他这回设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宴会，至于到底怎么样，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 两日时间终于在卫瑜火急火燎的心态中过去了。 这一天上午，顾珏特地绕了路先来六王府接卫瑜，顺带还跟来一个忠心护妹的卫瑾，顾珏没意见，反正一张邀请函至多能带两人进去，至于六王爷，在确认没有他的事后先一步离开，将空间留给几个年轻人了。 卫瑾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今日他就是妹妹的监护人，他对这种宴会是没什么兴趣的，听闻这次康王搞了什么什么新花样，也只是以为他在府中新整了些花花草草戏台子之类，直到他们的马车在一个街口被拦下来。 “怎么回事？”卫瑾微微蹙起眉，“前面的路封了？” “顾珏哥哥？”卫瑜也眼巴巴的看向顾珏，第一次参加非皇宫官方的宴会，她不想迟到呀。 “不必担忧，我还能不让你准时到宴会么？”顾珏先是曲起指刮了刮卫瑜皱起的鼻头，又瞟了眼那拦住他们的男人，自信满满道。 第23章 顾珏看起来倒是一副了然的模样, 他嘴角带了些笑：“别开生面……原来是这个别开生面法，倒是有趣。” “什么？”卫瑾还没反应过来。 顾珏但笑不语，也就是马车停了片刻后, 一道声音在马车外头恭敬响起：“几位贵客, 还请将请帖出示给奴才着眼。” 顾珏曲起指头敲了敲桌板，外头窸窸窣窣一阵动静，随后那小厮的声音再次响起：“原来是荣威侯小世子，请帖已经查验无误，请您进去吧。” 顾珏朝六王府兄妹两人一笑, 道：“下马车吧。” 卫瑾一边被推搡着下马车同时仍旧不解：“我不明白, 不是还没有到康王设宴的地方吗，为什么在大街上就下马车, 莫非真的要走过去……”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挪向面前的街道，便再也挪不开，同时声音逐渐变小直到消失。 卫瑜就直接多了, 遇事不决先：“哇——” “还是康王会寻乐子，咱们以前可从没参与过这样的宴会，是吧？”顾珏撞了撞卫瑾的肩、手臂，后者的眼睛还直直瞪着, 并没有给他做出什么反应，顾珏等了半天回头一看, 啧了一声, 然后拉起卫瑜的手, “团子, 不等他，我们逛去。” 康王的宴会到底是个什么别开生面法呢？ 首先, 他包了一整条街； 其次，他包了一整条街； 最后，他包了一整条街。 这还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这条街上商铺酒馆街边等全都还处于正常营业状态，来参与宴会的宾客都可随意取用这些卖品并且不需要付钱。 也就是说，这场宴会的场地，其中也包括了他们脚下的这条街。 饶是顾珏也不由感叹康王会玩，还能想出这类宴会，这么不算是别开生面呢。 卫瑾一下马车呆滞的原因就是这个，要按照以往正常的街道该是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的，可此时除了偶尔有客人们的交谈声，便只有二楼传来阵阵丝竹琴乐声。 再加上走在街上的客人无一不身着精贵的衣服，头顶玉冠钗环，仪态万方，谦谦有礼，倒叫这条普普通通的街道看起来也非同寻常了。 “诶，你们等等我，我要看着瑜姐儿的！”卫瑾眨眨眼，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连忙跟了上去。 “哇，那儿是买风准的！” “那个上面全是烫呼呼哇！” “爹给我买的兔叽就是这样来的吗？！” 在这条宾客还未到齐，几乎只有乐声在响的街道上，清脆的童音便格外明显，许多路过的宾客都被声音所吸引看过来，看到小姑娘一脸兴奋的模样后又善意的笑笑回头。 卫瑾总算是知道阿娘为什么不让妹妹单独出来了，就她这劲头，知画姑姑真不一定拉的住她啊，要是在寻常街道上怕真是要跑丢！ 卫瑜说的兔子实际上是糖画，不过她往常只见过成品，并没有见过它诞生的过程，此时看见一个小老头坐在摊位上熬着糖，一溜烟就跑过去了。 老头看她跑到自己摊位跟前一眼不眨的盯着，便和气的问道：“小小姐想要个什么样的糖画，在这上头的样子里选，或是您描述着我来画，都是可以的。” 这个龙好像很好看啊，但蝴蝶也很好看……什么还能现场画，那他能画个瑜姐儿出来么…… 卫瑜正纠结着，忽然猝不及防的就感到领口一紧，随后整个人就被提溜着离了地，她听到身后一个充满着兴味的浑厚声音响起： “哟，小孩儿？” “康王。” 听到顾珏声音的同时，卫瑜被提溜着转了身，然后她又惊了。 从卫瑜记事到现在，看到的皇室成员要么像皇上皇后那般气度非凡，要么如同她爹爹娘亲那般玉树临风美目盼兮。 这康王吧，也不能说他丑，人家长得还是蛮带亲和力的，就好似弥勒佛一般天生带着和气，但与此同时也有着弥勒佛般的身材，这让卫瑜想起了在皇宫的某个太监……咳咳。 虽然人家胖，但那肉长得听话啊，要是旁人脸上堆那么多肉必定会被形容满脸横肉，可康王却还能用一句可爱来形容，这也算是一种天赋吧，怪道人家人缘好呢。 “没大没小，叫皇叔！”看吧，那胖子……那康王就是板起脸来训斥人都一点不凶，卫瑜还敢划拉四肢呢。 “康皇叔。”顾珏仰头望天，倒是卫瑾急急忙忙，“康皇叔，您快把我妹妹放下来吧，她这样难受。” 康王看了看自己手上提着，用看到新玩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小崽子，严重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但他还是将人放下来了，原因无他，因为他手酸了。 “这是六王府的大侄子吧？”康王悄悄揉了揉手臂，笑眯眯眼寒暄道，“都长那么大了。” “康皇叔好。”卫瑾礼貌道，又碰碰妹妹的肩，轻声教导道，“瑜姐儿，喊康皇叔。” 康王也一脸配合的弯腰，那大体积，又背着光，直接将卫瑜跟前的阳光挡的严严实实， 当事人只以为天一下子黑了：“瑜姐儿，可知道本王么？皇叔可是在宫宴上看到过你的喔。” 实际上康王与六王妃一家虽是一脉宗亲，却不是血亲，是以两家的座位也就隔了一条银河吧，难为康王眼神好可以看到那么小一只卫瑜。 卫瑜实诚的摇摇头，在哥哥再次轻轻捏她时乖巧开口：“坑皇酥～” 顾珏险些望着老天爷喷笑出来，康王的面色一僵。 卫瑾也有些尴尬，他小声纠正：“是康皇叔，不是坑皇……”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17节 卫瑜?第八次?开口：“康皇酥～” 康王笑着应下，脸上的肉一抖一抖的很是有喜感，他摸了摸卫瑜的脑袋，爽朗道：“你们好好玩儿，本王先去前头迎一下其他宾客了。” 说着便背着手离开，从远处看就好似一颗巨大的白煮蛋在挪动。 说起来他们这一行人来的还算是早的，主要是因为卫瑜因为要出门而兴奋，大早上就醒来了，他们便成了最早一批到的人。 眼下人也认了，招呼也打了，卫瑜眨了眨眼，果断又将注意力转回糖画上头。 “阿瑜想要什么呢？”看到妹妹纠结的脸都皱了起来，卫瑾弯下腰侧过脸，温和的问道，“蝴蝶怎么样，或者小鹿也很可爱。” 顾珏也积极给出意见：“老虎呢？百兽之王，这个威风。” 知画道：“兔子呢，上次王爷带回来的兔子小郡主就很喜欢。” 常旭（卫瑾的小厮）也连忙跟上大部队：“小狗呢，小狗也很可爱。” 长庚（顾珏的小厮）讨好的朝顾珏笑笑：“奴才、我也觉得大老虎威风。” 卫瑜没有接受他们的意见，不是不喜欢，是每出现一个的新提议都很喜欢，所以更加选不出来了。 不是没想过每个都要，可是卫瑾这个做哥哥的还有知画一直在她耳边提醒不能吃太多糖，只能要一个，所以这个选择显然就需要无比慎重了。 卫瑜纠结不出来，大家也都没有催她，反而待选项越来越多，到最后那做糖人的老头都忍不住加入讨论了，卫瑜越纠结越乱，干脆阻止他们：“都卟要说啦，我已经想好啦！” 激烈的讨论停止，她一瞬间被万众瞩目。 卫瑜手一拍，一口决定：“就，就画个瑜姐儿叭！” 老头一脸茫然，顾珏及时的补充道：“照着她画就好了。”卫瑾紧接着悄声道：“画个小一点的。”老头听罢，给出一个“懂了”的眼神，紧接着开始熬起糖来。 卫瑜什么都没见过，就是看熬糖也是新奇的，卫瑾含着笑看了她一眼，只叫她不要凑的太近。 老头先在小孩巴掌心大的小铜锅里舀上几勺糖粒，在火舌的舔舐下，糖粒逐渐融化变成深色蜂蜜一般的糖浆，此时糖粒还并未全然化完，为了让糖化的完整并且不让底部的糖浆焦糊，他握着小锅的把柄缓缓的转着 使所有的糖粒受热。 糖粒的融化使这个摊位前若有似无的环绕着一股甜甜的味道，这时老头拿一根细细的小勺伸进小锅里搅了几下，烟雾飘散开来，更香甜的一股味道钻进卫瑜的鼻子里，使得她享受的嗯了一声，情不自禁的咂了咂嘴。 差不多了，老头抬头端详了她几眼，首先放上一根竹签，随后握着小锅把柄将它从火舌上挪开，移动到边上的石板上头，最后又抬头看了一眼人，便开始倾倒器具让糖丝黏连着落下，糖丝落到哪处，卫瑜的目光就跟着落到哪处。 落、转、划、掠，老头手熟，约莫只过了六弹指不到的时间，一个身着对襟襦裙的小姑娘跃然出现在石板上。 卫瑜见了着急的就要去拿，被顾珏按住，他无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再过会儿，等糖硬了再拿。” 她仰头，见大家都纷纷对着她点头，这才定住了脚站着，只是眼睛仍旧一刻不转的盯着那平摊在石板上的小小糖画。 就算卫瑜再心急如焚，糖液也不会因为她的心情而冷却的更快一些，又等了片刻——实际上真没多久，但卫瑜觉得过了超久，她听到老头道“好了”，最后是铲起糖画的轻微咔哒声，这次没人拦她，她迫不及待的上前接过糖画。 做糖画的老头是有些技术在身上的，小糖人没有什么面部细节，但隐隐还是可以看出卫瑜的影子来，虽然卫瑾要那个老头做的小一些，到底是一个小人，大小仍旧有半尺左右，不过比起那些龙啊凤啊的已经很小了。 卫瑜喜欢的不行，拿到手后给每个人都展示了一遍，他们当然是配合的做出惊讶的样子，然后她又拿在面前看了许久，就在他们以为小孩要舍不得吃时，卫瑜一口咬掉了糖画最顶上一文钱大小的包包头。 嘎吱嘎吱，卫瑜用新长出来的小嫩牙磨着嘴里的糖块，甜滋滋的味道让她愉快的眯起了眼，一块头很快被她吃完了，卫瑜又咬下另一边的包包头，这回她吃的没那么急，抿在嘴里慢慢含着。 站在妹妹身后的卫瑾朝牵着她的顾珏使了个眼色，顾珏秒懂，半弯下腰对卫瑜道：“哥哥也想吃（卫瑾瞪了他一眼），给哥哥（顾珏没理他）也吃一一些好不好？” 卫瑜还不知道什么等待着她，嘴里含着甜滋滋的糖块大方的点了点头，伸手将糖画举起。 “谢谢团子。”顾珏说着，咔嚓一口咬走了“卫瑜的”头。 卫瑜逐渐瞪大了眼睛，没等她出声，卫瑾又咳了声，于是其余人又都七嘴八舌起来：“小郡主，奴婢也想吃糖画。”“给奴才也尝尝成不？”“小郡主……” 卫瑜是个乐于分享的孩子，她同意了，然后再次举起了手中的糖画，卫瑾掰走了“卫瑜的”左手，知画掰走了“卫瑜的”右手，“卫瑜的”左半边腿被常旭掰走了，“卫瑜的”右半边腿被长庚掰走了。 竹签上只剩下一个四不像的身子，那边顾珏三口两口嚼完了“卫瑜的”头，又凑过来提议道：“剩下的不如给康皇叔吧，咱们这次来都没有给他带见面礼呢。” 想起康皇叔和蔼可亲的胖脸，卫瑜只犹豫了一下就点点头，一人一块糖，刚见面的康皇叔也要有，好像没什么不合理的。 见她那么容易便被忽悠过去，顾珏朝卫瑾眨了下眼，卫瑾对于妹妹这样是又欣慰又……哎，不谈了。 “小郡主，奴婢来拿着吧。”知画道。 卫瑾将自己“五马分尸”的“身体”递了过去，嘴里含着的糖还有最后指甲大小的一小块，一只手空了，她又嫌太空了，四处环顾了一圈后，她摇了摇被顾珏牵着的那只手，另一只手指着不远处：“哥哥，珏哥哥，我想去辣里看看。” 今日最主要是带卫瑜出来玩的，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卫瑾牵住了她另一只手，带着人朝刚才指的方向走过去。 此时来参加宴会的人已经都到的差不多了，卫瑜指那处就围着十几个人，一群人围的密密麻麻的，时不时有欢呼起哄声从中传出，不知是在做什么。 身为一行人里唯一的成年人，知画包揽了开路的职责，她坚定又不失礼的请前面的宾客让开一条缝，这些宾客都是些成年人或亚成年人，看到这一群小孩子的组合有些惊讶，不过也很好讲话的让开了地方。 卫瑾这才带头拉着两个小小孩一边朝两边的人道谢，一边挤了进去。 只见站在里圈里的一个青年，手里握着一只箭矢，眯着眼敲前方的双耳壶内投去，一投投中了，身后那群人便又是一阵欢呼。 “走吧，瑜姐儿，他们这是在投壶，我们还玩儿不了这个。”卫瑾拉了拉她的手。这些人都是拿的重箭、又长，对于孩子幼嫩的手来说十分不易控制。 卫瑜没有动，仍旧眼巴巴的看着那群人投壶，倒是顾珏看了不忍心，替她求情道：“不若就让她玩一次……” 卫瑾一个眼神瞪过来，虽然他平日里看上去最是温和，可脾气上来也叫顾珏惊了一下：“让她玩？瑜姐儿还不到三岁，骨头嫩着，若是手崴了怎么办，伤着筋骨算谁的？” 顾珏闻言没话说了，他只得道：“好吧。”然后在心里暗暗嘟囔“护崽子的老母鸡”。 “走吧，瑜姐儿，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卫瑾怕她留在这里看着眼馋，再次捏了捏她的手，想要干脆带她离这地儿远些。 “哥哥……”卫瑜可怜巴巴的抬头看他，不肯挪动脚离开，兄妹俩就这么僵持在这边。 顾珏看看这个大的，又看看那个小的，开始思索要不要一会儿猝不及防直接将那个小的抱走。 “几位小公子小小姐。”这时一个平民装扮的男人急急忙忙走了过来，卫瑾同顾珏对视了一下，确认了对方是在招呼他们后，暂且结束了这个僵持的局面。 “几位小公子小小姐，投壶您几个玩儿不了，不如来这边玩玩套圈。”男人见几道视线直直盯着自己，有些紧张的抬起手抹了把头上的汗，“真是不好意思，这头东西刚才还在摆放，眼下才刚刚布置好。” 卫瑾顺着男人的手看向几丈外新搭起的棚子，还有棚子底下摆放的整齐的小物件，卫瑜又抓着他的手扯了扯。“好吧。”他松了口。 卫瑜这才又高兴起来，松了兄长的手转而牵住顾珏的，蹦蹦跳跳的拉着人到那棚子边。 卫瑾：“……” 他摇摇头抑住一声叹息，背着手走了过去，在后头跟着的知画看到这一幕不由好笑，怪到小郡主不同亲近胞弟般亲近小世子，这爹般的兄长，轮谁在他跟前撒泼卖痴也是不自在的。 说起来，比起六王爷，倒不如说卫瑾小世子更像是在“爹”这个角色上。 想到这里时，知画不经意间回头一看，就见这会儿时间里，六王爷也不知从哪里过来围在那投壶的人群之间，为着那一支支箭矢的投入或落地而激动的脸红眼圆。 知画：“……” 她做出了适才同卫瑾一模一样的动作表情，然后走开了站到自家小郡主身边。 长庚看看自家小世子，又看看知画姑姑，挠头不解了一瞬，为了随大流，他也跟着摇摇头叹口气，才抬脚跟过去。 看到了一切的常旭：“……” 需要他也凑个热闹吗？ 那边卫瑜已经脑袋上顶上了个小太阳似的探头挑着圈环。 卫瑾拿起一个黄色的木圈，心下满意，这木圈果然比那投壶的铁箭头轻了许多，又打磨的光滑，每一个都是六寸左右宽，用漆染成了彩色，一看就很受孩子欢迎。 卫瑜便是在挑那木圈的颜色，可以看出，她最喜欢的颜色是红色，眼下她小小的手中已经抓了三个红色的圈，到了第六个时红色的圈没有了，她的手也抓不下了，便打算先将手里的圈投完再说。 虽然这条街上做什么都是不用银钱的，但是为了维持秩序，一切都定了量，就比如那投壶，一人一次只能投掷三次箭矢，若是投完了还想要再投，那就只能到后头重新排队了。 再好比这套圈，定的量是一人五个圈，不过卫瑾自觉把自己的次数让给卫瑜了，她便能套上十次。 而那套中的东西都是能带走的，都是些不值什么钱的小玩意儿，不过玩套圈本意就不是想要那些小玩意儿，而是享受套圈套中的快意。 王公贵族当然不会多在意它们，但是那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显然能将卫瑜吸引住。 就三岁的小郡主，再大就不能够啦。 卫瑜这会儿巡视着地上摆放的那些物什，戳着下巴有些纠结，摊主怕她人小视野低，还搬过来一个板凳让她站着，站上去后，她就跟兄长一般高了。 头一回感受这种视野，她新奇了一会儿，又看着比她矮的顾珏差点给人看生气，这才纠纠结结的定下要套的目标。 长庚从后头探头一看，那是个做工粗糙，料子也一般，也就颜色比较鲜艳的盒子，不知道长乐小郡主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东西，六王府一定有不少金贵的精致盒子。 卫瑾听了的她的目标没有异议，拍了拍妹妹的头鼓励了几句，随后便站到她身后。 卫瑜得了鼓舞气势更旺，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定会将那盒子拿下，一脸认真的举起了手中其中一个红木圈。 只是小孩子玩套圈，哪里有什么准头可言，就算木圈再轻，但也是有一定的重量的，那个木盒子在中后的位置，卫瑜要用尽全力才能投掷到那里。 卫瑾一旁看着，觉得幼妹能将木圈投掷到那样远已经足够厉害了，盒子不盒子的倒是没有在意。 但是他想想，又怕卫瑜一会儿十个圈套玩啦还没套到想要的东西会难过，便在摊主拾圈（卫瑜坚持红色是她的幸运色，接下来的四个圈仍旧要用红木圈）时提议：“要不剩余四圈，让哥哥在试试看能不能帮你拿到那木盒？” “不了哥哥，我宣至己试试。”卫瑜还不服气，摇了摇头，连脸颊上的奶膘都跟着颤动，她接过摊主递过来的四个红木圈，眼里再次燃起了斗志。 ——斗志在两个木圈后消逝，卫瑜将最后两个红木圈递给卫瑾，然后眼巴巴的看着他：“哥哥你来叭。” 小卫瑜飞快的在这两圈投掷的时间中回归现实，认清了自己真正的实力，并顺溜的从卫瑾搭好的台阶上朝下滚。 卫瑾欣然接过木圈，但随之而来也有些紧张。 他不是没有同同窗玩过投壶之类的小游戏，可套圈不一样，质量不一样，手感不一样，目的也不一样 套圈最难的点就是木圈的重量太过容易使它弹起，有时即便瞄准了要套的目标，可力道控制的不好也会功亏一篑。 卫瑾是没有玩过套圈的，所以要两个圈内套到中后位置的东西，不容易。 再不容易他也要带着幼妹的希冀上场一试，于是卫瑾硬着头皮上了。 第一个圈不负所望的差点套中了木盒，但是又被弹开了，好歹碰着边了，他心里燃起些希望，耳边是卫瑜努力字正腔圆的打气声。 “哥哥，加油！哥哥，坠棒！” 她还撺掇着顾珏和常旭他们一起喊，卫瑾不想听，听了个开头倒吸口凉气，又赶忙将注意力集中回手上的木圈。 最后一个圈了，求求它给点力吧！ 它只是一个没有自主控制力的红色小木圈，求它有什么用呢？ 第二次也毫无疑问失败了。 这次甚至没有将木盒套进，而是直接磕在木盒的边缘弹开，阴差阳错倒是套中了位于木盒前头的一个小木人，那扎着包包头的模样，莫名和卫瑜有些像。 卫瑜没有责怪兄长没有成功套中她想要的东西，抱着小木人心情还算不错，但是卫瑾有些不是滋味儿，幼妹从小到大难得向他提了一个要求，他却没有满足…… “顾珏，”他扭头看向顾珏，眼里的斗志同卫瑜先前的如出一辙，“木圈给我，我要再试一次。” 顾珏先是瞪了瞪眼，而后有些不情愿的道：“我还要套呢。” “给我一个圈，一会儿给你买糖葫芦。” 顾珏无语了，这是也将他当做个小孩子来哄了吗，这滋味倒是新奇，毕竟他从前与顾姝从来都是不大对付。 “好吧，”他一副忍痛割爱的模样，“就给你一个，多了可没有。”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18节 “谢了。”卫瑾接过那只蓝色的木圈。 他都拿出这么一副斗志满满的样子了，卫瑜看着本就比她高的兄长身高似乎又拔高了不少的伟岸模样，那个期待值一下子就上来了。 “哥哥加油！” “哥哥坠棒！” 她重新打起气来。 “哥……唔……”常旭被小郡主拉着喊了个开头，被自家主子一巴掌糊脸上。 “常旭，”卫瑾一脸严肃，“闭嘴。” 常旭连忙举手示意自己听明白了，面上捂着的那只手这才松开。 常旭想，主子何必那般避之如洪水猛兽，他本就比他小上半岁，喊一声哥哥也不是不行……只是他看样子是挺嫌弃的。 别说，他主子认真的模样还挺帅的，如果套中的话就更帅了。 ……可惜没有如果。 常旭看着主子嘴角那僵硬的弧度，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要他主子整日在学堂读书没有其它世俗欲望吧，但凡他同别的同窗多出来玩上几遭，也不至于得到眼下这三连败。 现在这全部的希望，就都压在顾小世子身上了。 他朝这儿瞥了眼，那眼神明晃晃是“看好了”，好一副自信的模样，常旭觉得顾小世子看上去很有希望的模样，并真切的希望一会儿自家主子不要被打击到。 顾珏当然有自信，他走路走利索起就在这京城中称王称霸，这街上鲜少还有什么他不熟悉的东西，这套圈也玩过不少次了。 不过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顾珏握着木圈，深沉的想，套圈这种游戏，都是他年轻时——大约三岁时玩的了，这等小小游戏，怎可能奈何得了他呢？ 卫瑜口中的“哥哥加油”变为了“珏哥哥加油”，听着比他大上近两岁的常旭也跟着这么喊，顾珏的握着木圈的手微微僵硬了一瞬。 那扰人的声音停了，是卫瑾再一次捂住了常旭的嘴，顺带的也将长庚的嘴也给捂了，阻断一切于顾珏的干扰源。 “加油，上吧”他从卫瑾眼里看出这么一句话。 顾珏心中真的多了一丝紧张，不同以往他自己自娱自乐，这次他承载了几人的希望。 他也不懂为什么只是套个圈而已，竟有了似是要上战场的悲壮感，啧，也罢，这会儿他还是集中精力在眼前的好。 随着顾珏手中第一个木圈被投出，在他身后所有的眼珠子都跟着那个圈划过一道弧度，在多道视线之下，那蓝色的木圈被抛掷在空中，跃出一道距离，落于地下。 卫瑜成功得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小木盒，而顾珏手中握着一套印着虎头模样的的小铁锁。 他伸出手将小铁锁递给卫瑜：“喏，给你。”正好同木盒配成一套。 卫瑜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她愉快的接过小铁锁挂在木盒上头。 木盒就是普通的翻盖木盒，只是比起一般的首饰匣子，它被做的更为圆润，介于方形和圆形之间，盒盖是鲜艳的大红色，盒身是有些泛粉的原木色。 原本就觉得粗糙，如今拿近了看，更是发现，它甚至盒底都没漆上色。 可是看着卫瑜欢喜的模样，众人都很给面子的你夸一句我夸一句，把这小木盒夸出了花儿。 又过了片刻，卫瑾还是忍不住开口问：“瑜姐儿，你要这木盒，是用来放什么的呢？” “用来放小猪吖。”卫瑜捧着小木盒道。 卫瑾还在疑惑呢，妹妹有一个小猪玩偶吗，顾珏就先一步反应过来。 他忍不住笑了两声：“会不会太小啊？” “不不，”卫瑜摇头反驳，并且摊开抓着木盒的手试图同他比划，“盒子，圆，小猪，圆的。” 顾珏又打量了几眼那盒子，最后认同道：“也许吧。”他眼里的笑意还未褪去，抬起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又道：“这么说来，我是不是也要给小鸡找一个适合它的盒子。” 卫瑾听得晕头转向的，什么小猪，什么小鸡，他们是王府侯府的还是什么养殖场的。 知画看他实在迷茫，便在他后侧小声解释道：“小猪是小郡主小时候，圣上赐她的粉色夜明珠，因其圆润及色泽，故小郡主将它起名为小猪，小鸡是皇后娘娘赐予顾小世子的黄色夜明珠。” 卫瑾沉默，为什么小鸡叫小鸡呢，因为那颗夜明珠像小黄鸡？ 其实他还真没猜错，“小鸡”这个称呼甚至比“小猪”早出世片刻，当时顾珏很大方的将自己那颗珠子的起名权给了卫瑜，于是“小鸡”横空出世，要是知道她先起了“小猪”这个名字，顾珏是怎么也不会那般大方的。 这些年叫下来，两人也习惯了，如今“小鸡”和“小猪”虽没有再经常碰面了，但仍旧被好好保存着，被时不时拿出来赏玩。 卫瑾是见过幼妹那颗夜明珠的，他想象了一下将那颗价值千金的夜明珠放进眼前这个木盒里，呃……不过如果是小猪的话，那好像还挺合适的。 这么想着，他带着一行人离开了这摊子，将地方让给后头排队的几位闺阁小姐。 他们又到其他几处地方去逛了逛，这会儿日头逐渐靠近头顶心，时候到了午时。 街上各处有丫鬟小厮朝来来往往的宾客作出提示：“请各位贵人们于午时三刻至街心四时酒楼相见，请务必不要误了时候。” 卫瑾一行人也被提醒了，他道：“原来最后还是要将人集中在一道的，我以为就要这么一直逛下去了呢。” “怎会。”顾珏笑着摇头，“康皇叔若是真想让我们一直这么逛下去，还不若直接发请帖来邀我们逛街，何必借个宴会的名头。” 谁知道呢，他也不曾参加过什么宴会，卫瑾跟着摇了摇头，却是无奈。 这时卫瑜在原地蹦跶着惊呼了几声，也不知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这时候她的力气倒是大，直接将两个哥哥拉走了。 没过一会儿，一行人在今日第二次见到了圆滚滚的康王，那是在一个豌豆黄的摊子前，他们上前打了个招呼。 康王回应了一声，捏着块豌豆黄解释道：“离午膳还有一会儿，本王先垫垫，你们要不要也来点？” 说着，他的肚子应景的咕叽一声，随之白豆腐似的脸上出现一抹薄红。 该说康王不愧有这么大一个肚子吗，大肚子的叫声也要比寻常小肚子要响亮，他们一行六个每人都听的清晰，长庚和卫瑜还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咳，的确有点饿了，那便来一些吧。”卫瑾道。 “皇叔，你知不知道前几日说要减肚子的人是谁啊？”顾珏可不会给他面子，坏心眼的问，还伸出手曲着指敲了敲那“大西瓜”。 看到顾珏摸上去，卫瑜也跟着伸手覆上，又抓了抓按了按，感觉那一身皮肉也过于有弹性了，自己的手指只是轻轻使力，但下一瞬手底下的肉就会立即弹起来。 这下康王是彻底窘迫了，他面上的薄红又深了一度，他皮白，就是一点异色也能被看的清清楚楚，想要张口损回去的，可一想顾珏不过一个小孩，又感受到肚子上的触感，这火更是没地儿发。 最后，他只能对着顾珏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皇叔没听到，皇叔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又去抓在自己肚子上作乱的小手，笑容柔和了些：“小长乐作甚呢，皇叔的肚子好摸么？” 卫瑜已经深陷这弹弹的触感中，要不是还记着这是自己的皇叔，她都想站上去蹦一蹦，此时听到康王的询问，她抬起头羞涩一笑，答：“好摸的。”然后停顿了一下又道：“弹弹的。” 顾珏低下头努力不让自己呲出大牙，太难了。 “啊……”康王还真没想到这个小皇侄女会这样说，愣了一下不知道该什么回答，顺嘴秃噜出一句，“行，那你多摸摸。” 出口才反应过来不对，可对方已经先一步接口：“谢谢康皇酥！”出府前哥哥说了，要礼貌，嘿嘿。 “呃，呃……”康王听得一愣一愣的，见过顺杆儿爬的，没见过那么能顺杆爬的，说她吧，她又不过是个小孩子，说不准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哎…… 余光看见顾珏的肩一耸一耸的，硬了，拳头硬了。 “康皇叔赎罪，瑜姐儿她不懂事，冒犯皇叔了，侄儿代她向皇叔道歉。”因为与康王不大熟，卫瑾一只在一旁静静的听顾珏同康王聊天，这时却是不能再装透明人了，他站出来郑重的拱手。 他这一副认真的模样，康王又不自在了，他本就不是什么拘礼的人，最是受不了卫瑾这般一本正经，忙道：“无妨无妨，小长乐这也是、也是喜欢本王嘛。” 见改为抱着他大腿的卫瑜配合点头，康王脸上也不由得露出微笑。 “呀，掐点汪了！”腿部小挂件忽然松开他，一拍自己的脑袋，回过头看着她那侍女，“知画！” “小郡主？”知画立即上前。 “我，把我，给皇酥！” 这话信息量太大，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看知画没有反应，小卫瑜急了，她比比划划的朝她手里指指点点：“顺体！” 康王：“？？？” 小皇侄女儿在说什么加密话，怎么那些人脸上都是一脸恍然大悟，就他听不明白？ 知画将手里的糖画递给卫瑜，再又卫瑜递给康王。 “这是？”虽然还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见小皇侄女儿伸着手，他下意识先将东西接了过来。 糖画？“给我的？” 卫瑜点点头。 于是康王又将视线挪回手上的糖画，所以这糖画……画的是个啥？ 康王左看右看，觉得它像是一个手帕，可哪个做糖人的会做一个“手帕”糖画呢？ “康皇酥，这是瑜姐儿～”卫瑜指指糖画，又拍拍自己的胸脯。 可以看出康皇叔的眼里满是疑惑。 “康皇叔，这糖画画的是瑜姐儿，只是您手中的这部分不是全部。”卫瑾轻咳两声，解释道。 触到卫瑜清澈的目光，康王忙做出一副“看得出看得出”的模样，并暗暗庆幸自己适才未将心里猜测说出。 不过……“皇叔刚才饱了，晚些再吃，晚些再吃，谢谢瑜姐儿的糖。”实话是，看这七零八落的糖画，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况且他一个快至及冠之年的青年，并不爱这看着好看实际上吃着只有甜味的糖画。 “啊，”卫瑜遗憾的叹了一声，简单的小脑袋并没有怀疑什么，她道，“那皇酥晚点债吃。” “好的好的，皇叔一定记着吃。”康王一阵左顾右盼，后道，“你们先玩着，本王去其它摊子看看有什么别的吃食。” 在顾珏充满兴味的目光下，康王受到了卫瑜愉快的挥手道别，他不禁露出些笑容：“我们晚些再见。” 待走到看不出几小时的地方，康王握着手里的糖画想丢，只是又看了片刻后，那糖画仍旧被牢牢的握在手里，他抿着嘴小小的咬了一口，而后若有所思道：“这般便不算辜负小长乐的心意了吧。” 又去逛了一些吃食摊子后，卫瑜还买了好些小玩意儿，风筝蒲扇胭脂盒什么的，一个两个三个的，堆起来便成了一大堆，跟在后头的丫鬟小厮们人手一捧。 其中一个大蒲扇还有先前套圈套到的小木盒，卫瑜尤其喜欢，非想要自己拿着，那样小的手，抓了蒲扇，木盒就抓不稳了，好不容易稳了一蒲扇一木盒，手抓不住了，又要停下来休整。 最后卫瑾和顾珏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个抓过蒲扇，一个抢过木盒，卫瑜想了想，也行，她一左一右牵住两个哥哥的手。 哥哥们拿着东西，那她卫瑜牵着哥哥们的手，也就等于她拿着东西啦。 时辰快到了，街上的宾客们都缓缓朝街心挪动，一时间人头攒动，她顶多只看得到人家的屁股，但耳边的丝竹乐毫无疑问的变得欢快起来。 一走进酒楼，里头的摆设就让几个孩子都愣了下。 卫瑜仰着小脑袋往上看，头仰的太厉害，头重脚轻差点直接向后载倒，卫瑾这才回过神哭笑不得的拖住她的脖子。 “东西又不会跑，进去了，慢慢看。” 第24章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19节 四季酒楼的大门敞开, 门口的迎宾不知是酒楼本身的还是康王安排的，面上笑容灿烂，让人看了心生欢喜, 恭恭敬敬的把一个个宾客迎进酒楼。 宾客们或雍容或自如的走了进去, 其中有一个小脑袋看看这儿探探那儿，就好像第一次看到大草原的新生小羊。 卫瑜乘马车路过酒楼很多次，这却是她第一次真正走入。 一旁的卫瑾也不由得侧目，实在是这酒楼布置的与往常认知中的酒楼不大一样。 一层倒是被摆放成寻常宴厅的模样，风雅又大气, 但二层原本的桌椅不见, 坐在栏边的改为一些丝竹乐妓，原来刚才街上的乐声就是由这边传来的, 此时整个二楼每隔三丈左右就有一名乐妓弹奏，那乐声可谓是四面环绕。 轻柔的乐声萦绕在梁，宾客们被丫鬟小厮带着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卫瑜他们的位置还算比较靠前, 只是高座上宴会的主人公不见，不知跑到了哪里去。 说曹操曹操到。 卫瑾看到康王抹着嘴边的残渣，迈着同体型不相符的矫健步子飞快朝上座走去，他看见了, 但他不说，他默默低下了头。 “感谢各位今日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参加鄙人的宴会, 希望……” 康王眉清目秀的一个胖子, 不曾想官话倒是说的漂亮, 大部分人纷纷点头举起酒杯应和。 卫瑜这样的小孩子是听不进去的, 大约是刚才路走多累了，她听着听着竟听困了, 险些一头栽进面前的凉菜里头，好在一心顾着妹妹的卫瑾及时伸手接住了他坠下的脑袋，免了这一栽。 前面的位置真的很开阔，视野更是好，也是好巧不巧的，康王恰巧看见了这一幕，他心里生出一些尴尬来，于是又咳嗽两声，暗暗减少了一些官话。 “……好了，各位今日吃好喝好！” 他说完觉得自己这话是不是说的太随便了，又想补上一些漂亮话，可底下的宾客没有给他机会，一众应和叫好声几乎将他淹没。 康王一愣，随后摆烂的甩甩手，吃吧吃吧，他不废话就是了。 没有人喜欢废话的宴会主人，这时正式开宴，卫瑜又被顾珏揉搓着脸逐渐清醒过来，后者被当事人的哥哥瞪了一眼，而后若无其事的松开手。 面前这桌菜一看就是被特地交代过的，都是适合孩子的吃食，重油重盐重辣的一众没有，知画看着眉间的褶皱松开了些，着手替卫瑜先盛了一碗鱼汤，两个小随从有样学样，也这么为自己主子盛了碗奶白的汤水。 咕嘟咕嘟咕嘟，“啊——”一口气喝了小半碗奶白的鱼汤开胃，卫瑜原先觉得有些饱了的小肚子一下子仿若又空了下来。 她指着不远处的一盘：“知画，我要吃呐个红红的丸纸！” 知画顺从的给她用勺子舀了一个茄汁丸子放到盘子里，拿筷子辅助着将丸子分割成小块方便她吃。 这丸子约莫荔枝大小，肉打的紧实，嚼起来几乎没有什么颗粒感，外酥里嫩，用酸甜的茄汁一浇，大约没有小孩子能够拒绝。 卫瑜吃完了又要第二个，知画就不给她了。她刚才分丸子的时候，就看出那丸子外壳这般酥脆，定是用油先炸过一遍的，吃了一个也就罢了，可这丸子不算小，再多吃就要不好了。 “我还想吃嘛。”卫瑜眨巴着眼睛卖萌，希望能再为自己争取来一颗茄汁丸子，“就依个，依个！” 知画不为所动，她可是看着小郡主从小到大的，自然这种伎俩她也看过不少，经历过不少，更被蒙过不少次，哪里还会再跳进坑里。 “知画～知画～”她进而扯住了对方的袖子，挪动着身子几乎整个人都要爬到人家身上去，“知画～知画～就依个～就依个！” 知画的身子晃了晃，认真道：“小郡主，这丸子您不可多吃，于身子不好。” 卫瑜嘴一瘪，嘴里还回味着那酸酸甜甜、酥脆嫩滑的绝妙味道和口感。“我想吃啊，就依点。”她声音变轻，掺了些低落。 卫瑾鲜少看到妹妹这个模样，不由多了些心疼“知画，要不就再让她吃一个吧，我看这丸子也……”他在对方严厉的逼视下闭上嘴。 “是啊，团子这不过才吃了一个，换我的话能吃五六个呢。” 知画也想瞪顾珏一眼终究还是没敢，只是心里想着，您多少岁，我们小郡主又多少岁，这吃的能一样吗，这能混为一谈吗？ 大约顾珏说完也发现了自己的话有问题，连忙开口找补道：“不若这样吧，一个丸子，我吃一半，团子吃一半，又能吃又不多吃，这样可以吧？” 被卫瑜祈求的眼神看了半晌，半晌知画松口同意了这个折中的做法，不过仍旧加了一个条件：“三分之一，您只能吃三分之一个丸子，且这余下的部分其它菜也绝不可再多吃了，之后您得听奴婢的。” 卫瑜点头同意，虽然不能吃一整个丸子，但三分之一也是肉呀，她吃的一本满足，在吃完这三分之一个丸子后，她又回味般的舔舔唇，随后立马被知画夹到眼前的虾仁吸引了注意力。 她试探的咬了一口，再抬起头的时候眼里好像有了光——好吃！“知画，债来依个虾！” 知画又给她夹了一个。 除了卫瑜在认真吃饭，其实大多数宾客都不曾怎么注意眼前的菜，而是觥筹交错，整个酒楼中除了乐声便是或爽利或含笑的交谈声。 “嚯哟！” 突如其来的几声惊叹打断了这桌人埋头干饭的情形，卫瑜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点汤汁，顾珏目光挪向那头，双脚蠢蠢欲动。 卫瑾看看那处越来越多的人，又将目光挪回：“瑜姐儿，吃饱了吗？” 卫瑜低头拍拍圆滚滚的小肚子，动作不言而喻。 卫瑾这才允许将她面前的饭菜撤下，抓着妹妹的手朝那围着人愈发多的地方走去。 顾珏想了想，跑到他们前头去凑进人堆儿里看了一眼，眼里稍稍多了些兴味，又跑回来抓住卫瑜的另一只手，边走边道：“你猜猜那里头围着的是什么？” “使么？”卫瑜眨了眨眼，猜测道，“吃的？” 顾珏的眼弯了起来：“不对噢。” “娃娃？” “昏真？” “钗？” 顾珏摇头摇头再摇头，卫瑜猜不出了，反正也快到那一块人群聚集地了，干脆就不猜了，不若直接上前去一探究竟。 她怀着莫大的好奇心走了过去，不等知画他们开路，自己就寻了空隙钻进去，都来不及拉住她，其余人连忙跟了上去。 “哇——”看到眼前的场景，她立马发出一声长长的惊叹，人群中那个在桌上跳来跳去的小东西成功得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卫瑾看到那东西也愣了，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么一个满身黄毛的小家伙会出现在酒楼之中，甚至还端着酒壶在桌上徘徊着替宾客们倒酒。 “哟，这只猴儿是哪儿来的？”顾珏看着新奇，他平日里在大街上也不是没见过耍猴的，可这么一个“猴小厮”还真是第一次看见。 “听闻这猴儿是康王弟为了这次宴会特地找来的，还真是怪有意思。”站在人群最前头之一的六王爷好意解释道。 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康王：“他说的对。” 他看向后面几个赶过来的小豆丁，道：“其实就算你们不过来，一会儿这只‘小厮’也会到你们桌前去侍候一回。” 卫瑾抓住卫瑜探出去的手，有些担忧的问道：“康皇叔，这猴子真的不会伤人吗？” “自然不会。”康王肯定的摇了摇头，“你们不知道，这小猴儿自小便是被人养大的，野性已然全消，最是亲人不过，今日它的出场费啊，可抵得上你们十桌的宴席。” 话是这么说，但卫瑾仍旧有些担心，动物这种无常的东西，谁说得准呢。 倒是顾珏已经先一步上前摸了摸小猴儿的毛茸茸的手背，后又低头朝满眼羡慕的卫瑜道：“团子，看，这是猴子。” “活——叽。”卫瑜看着那只金灿灿的动物，可真是对顾珏的那只手羡艳坏了，她又伸出另一只手，“摸摸～” 卫瑾将妹妹的两只手都抓住，气急败坏的看向顾珏：“你还招她。” 顾珏无辜的眨眨眼，又在猴子的后背撸上两把：“怎么，我说错了吗？这难道不是猴子吗？” 那猴子倒是乖，被顾珏怎么摸也不带生气的，它乖巧的蹲在凳子上，爪子上还抓着酒壶，卫瑾看到这一幕稍稍消了些气，感受到手中包裹着的小手的挣扎，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好吧。”他妥协，半蹲下来同幼妹平视着协商，“你可以摸猴子，但是只能轻轻的摸，不能拍它打它，不能拽他的毛，也不要碰它的爪子。” 好不容易等到哥哥松口，卫瑜喜出望外，她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卫瑾这些无伤大雅的条件，眼里迸出了期待的光芒。 “摸摸？”她又问。 这回卫瑾很容易就同意了她的请求，顾珏也大方的让出了猴子边上的位置，让小丫头更近的接触到它。 “吼～”卫瑜朝着小猴子伸出手，眼睛亮晶晶的，嘴里唤着小猴子，小心翼翼的将手凑近。 猴子明显注意到了这只两脚兽幼崽，它歪了歪头：“叽？”同时配合的将手抬起来，贴了贴两脚兽幼崽幼嫩的手心。 得到了回应的卫瑜高兴坏了，她又叫道：“吼～叽？” 猴子：“叽。” 卫瑜：“吼叽～” 猴子：“叽叽。” 卫瑜：“叽叽！” 边上围着的几个大人对这孩子与猴儿无障碍交流的场景会心一笑，随后就有大人招呼：“让小孩子自己玩，咱们继续！” 原来适才围着的这群人，也就是这些公子哥儿们，正打算开设一场飞花令，而最终举行惩罚的，正是眼前这只蹲坐在椅子上的，举着酒壶的小猴儿。 桌上摆放着一溜的酒盏，小猴儿的任务就是将酒壶中的酒斟满酒盏，在没有主人引导的情况下，斟了酒的酒盏数都是随机的，那接不上飞花令的公子便要将这些酒盏中的酒通通饮尽。 这厢参与多人飞花令的就有六王爷、九皇子、康王和户部尚书家的公子，作为宴会的主人，便由康王先行开头。 “本王可得好好想想。”康王眯起眼——虽然本来也没什么差别，曲起手指摸着肉肉的下巴，思考了片刻后，他吟道，“花褪残红青杏小。” “康王弟可真是，想了半天就想出这。”六王爷毫不留情的嘲笑，顺便接下一个，“落花时节又逢君。” 康王一个皮笑肉不笑，看在两个关系好的份上没怼回去。 九皇子才不过志学之年，接起诗来却丝毫不落下风，六王爷刚话落他便接上：“取次花丛懒回顾。” “不错啊小九。”六王爷不吝啬的赞道，九皇子会以一个呲着牙的阳光笑容。 第四位是盛公子，他微微一顿，道：“自在飞花轻似梦。” 几人略略夸过几句，随后飞花又抛回了位于第一位的康王，他大约是早就想好了的，这会儿立时开口：“不知近水花先发 ” “不错啊。”六王爷赞了一句，康王立马便消气了。 得，一会儿不给他的酒里倒辣椒了，康王想。 又到了六王爷，这时他就有些捉襟见肘了，刚才在别人借飞花令时都只顾着嘲笑人家或者起哄，搞得自己现在反应不过来了。 “呃……”六王爷猛搓脑袋，“呃……” 刚刚还“叽叽”的卫瑜就又开始学自己爹，学的又不像：“窝……窝……” 一时间厅里好似有一大一小两只鹅。 在卫瑜“窝”到第六声时，六王爷忽的眼睛一亮：“对……对！” 他嘴里念叨着，忽而大力揉了揉卫瑜的脑袋：“有了，我花开自百花杀！” 卫瑜抱住自己的鸡窝头，委屈的往边上站了站，猴儿看了看她的鸡窝头，抱着酒壶往她身边靠近了些。 “吼叽～”卫瑜委委屈屈，猴儿想了想，蹲坐下来细细的扒拉起她被揉乱的头发。 正准备上前的知画看这猴儿还理的像模像样的，就直接站在了原地，同时在心里暗叹，六王爷唷，弄乱了闺女的头发，还得猴儿还扫尾。 虽然一人一猴一孩子现在看起来都挺高兴的。 猴子理着卫瑜的毛，顾珏理着猴子的毛，卫瑾瞪着他们三个。 挤下来轮到的又是九皇子，他想了想，道：“春城无处不飞花。”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20节 在场的这几位王爵虽然要官职没官职，特长只有玩乐，但文采也还是不错的，盛公子更是要科考的人，脑子里存着多着呢，终于又在下轮的时候，飞花断在了康王身上。 “哟，你这宴会主人不给力啊。”六王爷伸出手拍了拍正郁闷的康王，又想去拍拍猴子，那猴子却偏过了头，六王爷疑惑，也不是非要摸，他道，“得，给康王殿下倒酒吧。” 小猴子大约听懂了倒酒两个字，但没听到倒酒的量，它歪头探脑的打量眼前摆放的这一溜酒盏，抱着酒壶有些不明白该倒在哪个里。 “随便倒几个就好了。”九皇子见它迟迟不动作提醒道。 “好你个卫小九，你怎么不说让我将那一壶全喝了！” 猴子看看康王，又看看九皇子，忽的好似明白了什么，它叽叽的叫着小心的避开桌上的酒盏爬上桌，然后将怀里抱着的酒壶高高举起想要递给康王。 康王脸都绿了。 九皇子当即笑了起来，六王爷更是大笑不止：“康王弟，认赌服输，你倒是接啊。”盛公子稍微含蓄些，只是那紧紧抿起的嘴显示着他不似表面那么平静的心情。 康王不认：“当时说的是盏，可不是壶，不行，得让它倒在盏里的才算。”说着，他伸出手指着桌子另一边的酒盏，示意小猴子铺满倒酒，来回三四遍后，它终于明白了意思。 小猴用两只后脚立起身子，爪子拍拍怀里的酒壶，那神态好似在说：放心吧，都包在我身上！ 然后——它就将那一酒壶的酒全都倒进了酒盏。 好消息：酒壶不大，全倒了也不过铺满三盏半的量。 坏消息：但是那一壶全倒进去了。 康王的面色青上加黑。 “愿赌服输，那现在可以喝了吧？” 话是自己放出去的，游戏规则也是自己定的，康王无奈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 喝第一杯时很爽快，第二杯时速度稍慢，到了第三杯，他几乎喝一半漏一半，余下半杯也不见得喝得多干净。 喝完惩罚的酒后，康王的脸有些许泛红，他的小厮担忧的过来查看，被康王一把挥开。 “下一把，”康王一拍桌子道，“来下一把！” 其余几人对视下一眼：“那就来呗！” “来！” 这次仍旧是康王开头，“嗯……”，他举着自己的一根手指，“嗯……月照花林皆似霰。” 九皇子和六王爷纷纷看着他笑了两声，这才继续接下去。 “明月何时照我还。” “沧海月明珠有泪。” “胡天八月即飞雪。” “可怜楼上月徘徊。” “……” 六王爷败了。 康王立即以刚才对方嘲笑自己双倍的力度嘲笑回去。 “小猴儿，你可得倒唔……” 六王爷讨好的笑容被康王的一只胖手啪的盖住，后者一脸狠狠道：“要遵守游戏规则，可不能引导裁判哦。” 六王爷瞪着眼挣扎着唔唔两声，直到他被逼无奈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多说话，捂在他半张脸上的手这才松开，这时他的半张脸已经泛起了红印子，是被康王的胖手捂的。 九皇子适才在边上袖手旁观，这时才出声笑嘻嘻的道：“康王兄果然是喝醉了吧。”平时他心里门清儿知道自个儿那坨肉有多重，动手不会这般不知轻重的。 康王嘴硬：“还差的远着呢！” 在他们说话的这会儿时候，小猴儿已经倒完了第二批酒，毫无疑问，他又将那一整壶酒都倒进了酒盏里，还将酒壶倒过来颠了颠，一滴不剩。 有康王在前的例子，六王爷不可能推拒，他硬气的喝完了第一盏，然后……喝一口漏两口的灌完了剩下两盏半。 接下来，卫瑜的一句孩童稚语让在场的诸位都笑了起来。 只见她伸出白嫩的指节指向六王爷，一双眼儿也望向他，她用惊讶的语气道：“爹爹的下巴债下余！” 众人喷笑，人群中不知谁起哄了一声：“六王爷，别漏水啊，你闺女都看着了！” 六王爷是又好气又好笑，他指了指自己那时坑时灵的闺女，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补一盏！” “补一盏！” 众人都在起哄，他不得已老老实实又喝了满满一盏酒。 “嘶——这酒怎么越喝越辣了。”喝完酒六王爷忙拿了一盏茶清口。 “团子真厉害。”顾珏低下头悄声在她耳边说。 卫瑜实际上并不大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能听出这话是夸她的，于是骄傲的挺起了小胸膛。 至于卫瑾，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下次最好还是不要让妹妹来参加有阿爹的宴会了，容易带坏孩子。 “还来不来？” “来！” 接下来他们玩了一轮又一轮，他们接诗的时候，小猴子就跟卫瑜玩，要惩罚的时候，小猴子就跑过去给他们倒酒，回回都倒满，看他们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卫瑾都怀疑要不是因为惩罚量的原因，这几个男人要一直玩下去。 其中康王和六王爷各输了两局，九皇子和盛公子各输了一局，前两人已经酒精上脑，精神开始亢奋了，后者盛公子脸有些红，令人惊讶的是九皇子年纪不大酒量却不错，几乎没有上脸。 大约是担心在皇亲贵胃前失态，接完飞花令后盛公子便坐回自己的位子没怎么动过了，醉的最厉害的两人则是被侍从扶着去了楼上歇息，其余看客也散了，一时间这桌的“大人”仅余下九皇子一个。 他看向卫瑾、卫瑜、顾珏，看向同他面面相觑的小猴子，爽朗一笑道：“来都来了，你们不若就留在这桌，说起来，我们叔侄几个都不曾怎么相处过。” 他们自然不会拒绝九皇子的邀请，卫瑜手里还抓着猴子尾巴呢。 九皇子此人其实在皇上的子嗣中不大出彩，准确的来说，除了前面六位皇子，下面那些小的都不怎么被提起过，如今那些小的年纪逐渐长起来，这才多了些露面的机会。 卫瑜几个是见过九皇子的，在宫中的家宴的上，不过宫里杂七杂八的亲戚多，他们也不曾各位关注过对方。 若说熟，最熟的还是太子这个大伯，卫瑜挺喜欢太子伯伯家的大表姐的，当然，太子伯伯也是个很好的人，她隐约记着，当时在宫中住的时候，看见最多的伯伯就是他，看见的比她亲爹六王爷都勤。 此时九皇子很是自来熟的让奴才给几个小辈添了碗筷，又各给他们夹了一筷子菜。 给卫瑾的是一根大骨头，上面带着不少肉，给顾珏的是一筷子红烧肉，他一筷子夹了四大块，全搁顾珏碗里去了，给卫瑜的是……啊，筷子伸到一半被她身边的侍女挡了，那侍女的眼神好凶，不敢惹不敢惹，于是九皇子又抓了一大把花生放在猴子跟前。 “都不必拘束，多吃些。”九皇子端的是一派长辈姿态，十四岁的少年硬生生的能从他脸上看出慈祥的神态。 卫瑾和顾珏看着碗里的大肉，都无从下口，只有金毛小猴吃的欢，它吃着吃着上头了，还拿着剥好的花生粒转在爪子里抛着玩儿。 小猴儿见那两脚兽小女孩眼巴巴盯着自己，还以为她是馋它手里的花生，于是思考了一会儿后，大方的摊开爪子伸到对方面前，爪子里是两颗贴心去了红皮儿的花生。 卫瑜眼里多了些欢喜，她接过花生，却又不吃，而后一颗一颗喂回了猴子嘴里。 “赶紧用膳啊，多吃些才能长高。”九皇子热情的招呼，桌上的成年皇子都走了，余下他他有一种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感觉。 “九皇叔……我们……不饿……”卫瑾委婉的拒绝，顾珏更是直接将面前那装着大块东坡肉的碗推开。 “怎么不听叔叔的话呢？”九皇子用一种“看不肖子孙”的眼神瞪了他们一眼，后无奈的摇摇头，“现在的小孩子啊，唉……” “九皇叔！”卫瑾满脸黑线。 “九皇叔，您也得吃啊，”相较起来，顾珏不紧不慢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而后慢慢悠悠的下了结论，“还有得长呢。” 九皇子就焉了，卫瑾顾珏他们几个小孩子如今还看不出，可他今年刚过十四周岁，正是该长高的年纪，可他如今吧，不能算矮，但也绝对不能算是高，顾珏一句话就精准的插入了他的心口。 他底气不足的道：“小屁孩顶什么嘴……我、本皇子在长着呢……你们当心以后也……你们才要当心以后长成个矮冬瓜，不，你们现在就是矮冬瓜！” 被说矮冬瓜，顾珏一点儿不生气，他气定神闲的掀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语气平平言语却充满了挑衅：“谁还会长谁不会长，九皇叔自己心里清楚。噢，对了，好心提醒一下，听说酒喝多了会影响身高。” 砰—— 一个暴击。 顾珏看着桌子对面颓废垂头的九皇子，不屑的哼了声。 呵，小屁孩，还想跟他端长辈的架子，一边儿呆着去吧。 卫瑾只觉叹为观止。 九皇子颓废了一会儿，又想要从卫瑜的身上找回来，他再次扬起慈祥的笑容，凑了过去：“瑜姐儿，想要吃什么，九皇叔喂你吧？” 然后被知画坚定拒绝：“多谢九皇子，只是小郡主已经用完膳，不可再多吃了。” “唉——” 卫瑜适时的叹了一口大气。 九皇子一时不知是该先同情小侄女还是该同情自己。 他扫视了这桌的三个孩子，一个比起他说不定谁更稳重，一个鬼精灵完全制不住他，还有一个已经有人管了。 九皇子惊觉自己这个长辈的瘾怕是过不了了，又随意吃了几口菜匆匆就离桌去寻其他人交谈了。 哪有这样不靠谱的长辈，桌上的孩子……还有猴子面面相觑。 玩也玩了，吃也吃饱了，宴会主人又莫名其妙不见了了，他们还应该继续在这儿待下去吗？ 像是猜出宾客们心里的疑惑，正当有些宾客准备告退离去时，酒楼中的音乐由舒缓变的欢快，一排排身着轻纱舞衣的舞者整齐的步入酒楼的大堂，众人的目光不由都被她们吸引过去。 原以为接下来酒楼大厅中将要上演一场歌伎表演，不曾想那些舞女入酒楼亮了个相后，便各自散开到了四处，众人不解。 “贵人们……”这时一个小厮站了出来，见过的人一下就认出了这是康王的小厮元宝。 元宝看着乌压压的一片人头稍有些许发怵，但是没办法，接下来的流程原本是他们王爷来解释的，可王爷如今正醉倒在楼上的大床上，接下来便只能靠他这个可怜的小厮了。 唉，真是，做人小厮的不容易，做康王的小厮更不容易。 元宝缓了片刻，随后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诸位贵人们，这些姑娘都是我们王爷请来的正经舞姬，贵人们用完了膳后，想要在厅中一舞，那都是可以的，如若不会舞的贵人也想要上场，舞姬们将会亲自指导贵人们。” 也就是说，这下一个活动便是来宾们一同在这清出的大厅中央起舞，而那些舞姬换而言之，就是师傅加气氛组。 可是在元宝话音落下后，没有一个宾客抬脚走入舞池。 这个情况在先前也被康王预测到了，毕竟在场的都是千金小姐于贵公子们，平日聚会的才艺展示另说，可让他们混在一个池子里同舞姬一起起舞，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康王原本是打算由自己亲自下场，带头进入舞池带动大家，可现在的问题很明显，领头羊醉倒了，也不知康王饮酒的时候还记不记得之后的流程问题。 此时再多说也是无益，元宝看着这略显尴尬的场面，额角的汗都要滴下来了，如若可以，他多么想自己跳入舞池带着大家伙儿一起跳舞呢，可身份不对，他若真做了这些，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大罗神仙，无上天尊，无论是谁，赶紧来一个救救场吧，否则这康王宴会头一次失败的记录就要落到今天了。 老天爷好似被他真诚的祈祷所感动，动了动手指提起一个小仙童朝他丢来。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21节 这个小仙童就是卫瑜。 面对开阔的舞池和身着纱制舞衣的漂亮舞姬们，那些大人有诸如这那的诸多顾虑，可卫瑜一个小孩子管什么呢？ 她的注意力很快从小猴子的身上，转移到舞姬们身上五颜六色的纱裙，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她的时候，摇摇摆摆的跑了过去。 多漂亮呢，红的、黄的、蓝的，好似这世间所有鲜艳的色彩都聚集在了这里，娇嫩的颜色衬得舞姬们的脸愈发娇嫩。 这就是康王的会做人之处了，他请的这些舞姬大都是清秀之姿，不会太过耀眼出挑，也不会磕碜的叫人倒胃口，且一个个都提前训导好了规矩，除了本职外不会动任何小心思。 走近之后，比起鲜艳的布料，卫瑜更是被衣裙上或镶嵌或坠落的小珍珠所吸引——虽然她家中就有一颗超大的珠子，可这种小珠子也是很漂亮的呀，六王妃就从不让她碰到。 这会儿卫瑜蜷缩着伸出爪子，歪着脑袋专注的碰着摇来晃去的一排小珠子，看那架势好像不是在玩，而是在做什么研究，那被“研究”的舞姬低眉顺眼的站在原地，顺从的让她玩衣服上那些珠子，丝毫不耐的神情都没有。 约莫半炷香后，卫瑾顾珏两个哥哥才发现人不见了，前者记得忙四处张望，后者直接站到椅子上，将手掌放在额前，然后眼尖的看到在舞池一角作“招财猫式”的卫瑜，同卫瑾说后，两人立即赶了过去。 一个小卫瑜跑过半个舞池也没谁注意，可一个半人高一个半人多高的孩子带着几个奴才走过去，这动静就大了，站在前头的元宝几乎是立即注意到了这头的动静。 他脑中极速运转，下一刻急中生智的指着几个小孩那头开口：“唷，贵人们快看，已经有些人等不及了，若是想要入场那可赶紧的动作吧，要是晚了，那可就没地儿了！” 人都是从众的，原先舞池一人没有也就罢了，如今有人打破了这个平衡，大家心里都想尝试新奇的东西，便开始动摇起来。 逐渐的，一个两个人上场了，其中就包括九皇子，他同康王关系好，合该给他撑个场子的，然后是六王爷。实际上他们也不清楚该如何如何跳，看上去只是在舞池中踱步罢了，不过这样就够了，愈来愈多的人进入舞池。 开始都是拘谨的，大多数人不过换个地方聊天罢了，之后不知道是谁先开头的，一些年纪较轻的少年开始了群魔乱舞，气氛看上去倒是火热。 然后卫瑾他们，就被这一群群魔乱舞的少年堵在舞池里了。 人口密度加上身高原因，毫不夸张的说暗无天日，看不见出路。 “怎么乱跑呢？”卫瑾看着一脸无辜的妹妹又不好教训她，最后只得捏了捏她头上的小揪揪。 卫瑜松开那舞姬衣摆上的小珍珠，改为抓着卫瑾的衣袖，诚恳的保证道：“不废了，哥哥不废了。” 卫瑾叹口气：“不是哥哥不会了，是瑜姐儿不会了。” 卫瑜便开始左顾右探，顾左右而言他，她对着手指头戳戳：“掏舞？” 顾珏险险避开一个因为不顾着脚下儿差点撞到他的大人，听到的就是卫瑜这个提议，他眼前一亮：“团子，你要跟我一起跳舞吗？” “你们两个那么小，一会儿被人踩到怎么办？”卫瑾皱起眉头不赞同，而后话头一转道，“还是我带着瑜姐儿比较安全。” 顾珏眉头一挑刚要说话，一道熟悉的嗓音先一步插进来。 “哟，瑜姐儿也进来了，要不要同爹跳一支舞？” 小半个场地外，猴子的叽叽声隐隐传来。 卫瑜陷入了纠结。 第25章 他酒醒的倒是快, 不过还是能听出来他嘴里的大舌头的，衣袍好似换了一套，这样身上的酒味也没有多少了。 “瑜姐儿, 要不要同爹爹跳舞啊？”六王爷再次发来了邀请。 唔, 同爹爹跳舞，卫瑜很是愿意的，可前有顾珏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后有哥哥期待的等着她的回应，更别提还有舞池对面的小猴子…… 说实话, 卫瑜心里的天平更加倾向于跟小猴子跳舞, 可是它离得太远了过不去，选择便只余下眼前的三个人。 “唔……唔……”卫瑜想说, 能不能大家在一起跳舞，但她莫名觉得这几个“舞伴候选人”谁也不会对这个结果满意，故支支吾吾的纠结的不行。 这时她看到六王爷身后跟着的人，眼前一亮, 俗话说得好，要么都选，要么都不选，而她选择选其他的。她急急的脱口而出—— “瑜姐儿活啾皇酥掏！” 九皇子是跟着六王爷过来的, 也是他将六王爷扶出来的，只是没想到六王爷都喝醉了, 还能一撒手跟兔子似的跑没。 于是他跟着追了过来, 看到小辈们也都聚在这里, 他刚想扬起笑打个招呼, 几双不满的视线却纷纷朝他扫来。 九皇子懵了，他刚过来, 他没做什么事得罪什么人吧？ “啾皇酥，一起掏舞嘛？”卫瑜朝他眨着大眼睛。 人类幼崽揪着白嫩的肉手指，仰头看向他的眼里满是期待与祈求，谁都无法逃脱她的爱心之箭，九皇子已经忘了刚才的事情，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跳，跳，不就是跳个舞吗，别说是跳舞了，当场骑大马都行！ 小侄女能在她亲爹亲哥还有玩伴之间，坚定的选择了他这个刚熟悉不多久的九皇叔，看来他还是很讨小孩子喜欢的嘛。 九皇子舒心的笑了：“好，小长乐若是想跳舞，九皇叔必定奉……诶，诶？不是，你们这是去哪儿啊？！还跳不跳了？！！！” 只见顾珏抓着卫瑜的手，自顾自的就朝舞池的另一方向走去，其余人适才的注意力都在九皇子身上，直到卫瑜发出轻轻的一声“呀”，才反应过来事件的主人公已经被拉走了。 顾珏的头回都不回，他想：团子从小就是跟我一起玩的，没道理长大了一点、就那么一点点就不跟我玩、和其他人玩去了，那真是一点都不讲义气。 不管，以后不管多少时候，他顾珏，一定都是卫瑜的头号玩伴，贼铁的那种！ 顾珏此时已经完全忘记了，他口中的“其他人”，全都是卫瑜——他玩伴的家人和亲戚。 无所谓，小魔王不想那么多，他只做他想做的。 “顾珏，别那么霸道！”卫瑾皱起眉在后头不满的喊道。 顾珏不管，顾珏不听。 留在原地的几个大男人和小男孩无奈的互相看了半晌，没办法，难不成还能和人家一个小孩子抢吗？事实上，大家心里都有这种想法，但是碍于某些场合以及道德感都没有去做。 又过了一会儿，九皇子开口打破了沉默：“这……大侄子，要不咱俩跳一曲儿？” 卫瑾默默的走开去找猴子。 顾珏拉着绵软的小肉手跨越大半个舞池后才停下来，跟在后头的卫瑜想，还好她已经是快要三岁的大孩子了，否则按照顾珏这个速度，她铁定要摔个大马趴。 想到这里，卫瑜还有些小骄傲，因为“大马趴”事件是经常发生过的，这就是玩伴年龄有差距的缺点了。 虽然顾珏年龄稍大一些，但一个小孩子又哪里能时时注意到另一个小孩子如何如何，有时候拉着人跑忘了，忘了拉着的这个小伙伴还刚学会走路不久，一不小心就跑快了，然后跟不上速度的那个小伙伴就会啪叽摔在地上，这时顾珏才会急切又愧疚的回头道歉将人扶起来。 好在卫瑜小时候圆滚滚的（不是说现在就不圆滚滚了，只是那时候更加圆滚滚），肉多又弹，且底盘又低，即便是摔倒了也不会摔伤或摔痛，最严重的一次就是她的手背被树枝划了一道白色的印子。 顾珏对此愧疚极了，后来就不那么急切的拉人了，时时刻刻都顾着手里拉着的小团子。 不过今日不知为何又来了这一遭，这才让卫瑜回忆起小时候（其实也就一年不到前）的种种。 到了舞池较空的一块地方后，顾珏听了下来，他看着卫瑜满面笑容疑惑道：“团子，你笑什么？” “高兴。”她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如今走路走得稳了而骄傲。 顾珏却以为她是因为能同自己跳舞而高兴，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个孩子互相看着笑了半天，才忽然反应过来： “团子，你会跳舞吗？” “不费！” “不会别那么理直气壮……我也不会！” “噢，那瑜姐儿也不费。” 他们又开始面面相觑，不用使劲儿都能看出对方眼睛里的迷茫。 “那，那我们先站在边上看看别人怎么跳吧。”顾珏有些底气不足，要他打一套拳还可以，跳舞的话，可真是一窍不通。 “嗯嗯。”卫瑜点头同意，她活了好几年也不会跳舞呢。 于是原本跑出来要跳舞的两个人，蹲在边上看起了别人跳舞。 他们长得好，许多转着步绕过两个排排坐孩子的人，都因为他们可爱的姿势发出了会心一笑，卫瑜每次都会回一个又甜又乖的笑，顾珏则专注的观察着他们的姿势。 暗戳戳观察了半天后，顾珏遗憾的得出结论，这些人跳舞根本就没有什么规律，完全就是群魔乱舞啊，他甚至胡思乱想的想，康皇叔搞这种东西，隔天真的不会被皇叔公以组织牙阝教的缘由训斥吗？ 他歪头微微侧身：“团子，你还想去跳吗？” 白团子点点头，看上去她很期待到锅里去弹一弹。 顾珏在心里叹气：“那好吧。” 他选择了刚才观察的正前方的一个舞姬对另一个年轻人的教学，那是一种海外洋人的交谊舞。选这个没有其他理由，因为它的动作最小，做错了也没什么人会发现。 顾珏已经五岁了，对面子上的在意更上一层楼了。 他站起身走到小女孩跟前同她面对面，稍稍弯下腰，生疏又青涩的伸出手，问道：“团子，要和我跳舞吗？” 很好，他想，成功的第一步，没有结巴。 “要！”卫瑜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手交叠在对方的手心。 顾珏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手上稍使力将小舞伴拉起来，两人一同走入舞池。 “团子，把手放在我腰……不对……背……肩上……先别动脚！等等，我再……” 他们手忙脚乱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摆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姿势。 “好，现在开始动脚吧。” 两人各走了一步，随后像模像样变成了不模不样。 “哎……”卫瑜抱歉的收回了脚，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说的好好的，结果两人一动就是相反的方向，而后姿势也散架了。 “别担心，”顾珏又摆弄起刚才的姿势来，认真道，“第一次而已，做不好也是正常的，只要勤加练习，打好基础，熟能生巧，总能做的好的……学武时祖父就是这么同我说的。” 卫瑜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她有些疑惑，所以说顾珏以前是学过舞的，怎么现在就不会了呢？ 还没等她想明白，身体就又被带着移动，她赶紧跟上对方的脚步。 舞池的另一边，刚才的几个“候选舞伴”已经不执着于“上位”，此时他们眼含笑意的看着舞池中磕磕绊绊的两个小家伙，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可以用慈祥来形容。 卫瑾：“这可是团姐儿第一次跳舞。” 顾珏踩到了自己的袍子，又若无其事的抬起脚抖开下摆继续跳…… 卫瑜踩到顾珏的脚，惊慌失措的弹开…… 六王爷：“第一次就跳的那么好，不愧是本王的闺女。” 两个人都跳的不太对，然后互相撞到对方，互相道歉…… 因为没跟着音乐的节奏他们还撞到了其他人，向别人道歉…… 九皇子：“都不错，都不错……不如我们将此场景画下来记录，如何？” 六王爷父子两对视一眼，然后回过头齐齐点头。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22节 舞池里的两个孩子又一次撞到了对方的头。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小厮很快就搬来了几张桌案，并案上的笔墨纸砚，康王的宴会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六王爷虽然政治才能不显，但诗画这等闲情还是较为出挑的，此时他蘸了笔墨，三两笔就勾勒出了两个孩子大概的轮廓。 “本王画画那么好看，这回真是便宜顾珏那小子了。”几笔后，六王爷停下来欣赏自己的半成品作品，并毫不吝啬的夸赞起自己。 “六哥画艺的确不错。”九皇子看了一眼赞同到，至于后一句话，他自动忽略了。 卫瑾看看六王爷的，又看看自己的，觉得自己还需提升一下技艺。 六王爷发现了，微笑着鼓励的拍了拍他的肩：“你如今年纪还小，画到这样已是不错了，待到再习得几年，一定会有所进步的。” 卫瑾听了一怔，他刚有些感动，这氛围便被六王爷的后一句话所打破。 “也许待你到爹这年纪，便能有你爹的半分风采了！” 卫瑾：……好险，他刚才差点就感动了。 “诶？”九皇子一声惊呼将陷在自我陶醉与无语中的父子俩拉回了现实，“顾珏和瑜姐儿呢？刚刚还在那儿的呢？” 六王爷父子俩一惊，还未等他们细看，九皇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喔，原来在那儿。” 两人又朝着九皇子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两个孩子不知何时已经退回了场地边上，又变回了排排坐、撑着下巴的姿势。 小孩子兴趣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也能理解，只是—— 九皇子傻眼了，他颤颤巍巍的指着桌面的画纸道：“这，这，我才起草一个轮廓呢，他们就下去不跳了？” 他转过头想寻得那两个父子的支持，却见他们已经再次低头画了起来。 是啊，对于九皇子来说，对两个孩子是不熟的，可对于六王爷父子俩，那两个孩子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不用时时盯着也能画出来，有一轮廓足矣。 是以此刻纠结的只有九皇子一人，他是画呢，还是不画呢。 他自认画技一般，如若在这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继续画下去，画的好看的几率很小很小，可这画都起草了一半了…… 六王爷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头也不抬的道：“怎么了九弟，继续画啊，这不是你提议的吗，自己开的头，就要自己画完啊。” 很难说这句话里有多少幸灾乐祸的意味。 没办法，九皇子只能继续画，因为六王爷说的没错，自己起的头，就算哭着也要画完。他将笔头吸满了墨，深吸一口气，然后埋头苦画。 再看另一头，顾珏和卫瑜下场的确是因为失去了兴趣，只是此“兴趣”非彼“兴趣”，两人只是不想要再在舞池里碰碰撞撞、踢踢踩踩了。 这样跳不仅不开心，并且还糟心，不如不跳这舞，还是在边上排排坐去看别人跳比较适合他们。 “唉～”卫瑜叹气，两条眉毛呈八字往下，“醒么时候柴结宿呀？”她开始觉得无聊了。 “你想回去了吗？”顾珏问。 “唔……”她歪头想了想，然后坚定的摇摇头，“卟，还想逛。”还想逛刚才那条街，不想回六王府。 “那我带你一起去逛，逛完了我们就回去？”顾珏提议。 卫瑜：“好！(≧▽≦)/~~” “那走吧！” 于是等那边三个画画的人再次抬头，连场边的两个人影也不见了，这回就知画都没跟上去，几人也不是很担心，总之这条街都已经被康王包了，左右他们封路的人也不会随意将两个小孩子放出去。 长庚倒是跟上去了，只是在脱离大人后，卫瑜“买”东西愈发放开，除了顾珏还记得一些食物不能再让卫瑜吃，两个小男孩的手上全都捧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 顾珏作为主人还好，面前还有只手空着，小厮长庚就惨了，两手都是东西，眼看就要满过下巴了。 “团子。”顾珏实在看不下去了，叫住前面展翅欲飞的小女孩，“少买些东西吧，要拿不下了。” 卫瑜回头，这才注意到他们手上的光景，一下子就愧疚起来，她心虚的走过去，扭扭捏捏的走过去：“要不窝喇一些叭？” “你这小身板儿能拿什么啊，”顾珏用空着的那只手拍拍她的头顶，“少买点东西就行了……真的不是我拿不动了啊，但确实是要拿不下了。” 卫瑜歉意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继续扫街了，而后手就被牵住。 最后还是长庚找了一个摊子暂且先将那些东西寄存在那儿，这才让他们得以出手，只要等他们回去时，让人去摊主那里取东西就好了。 顾珏夸了长庚一句“做的不错”，后者咧嘴乐的跟大傻子一样，卫瑜看着长庚笑，她也就笑，s好像收到了传染似的。 此时的卫瑜还不知道，等一会儿他们回去后，还会有一个大惊雷在等着她。 约莫又逛了一盏茶的时间后，顾珏带着卫瑜回四季酒楼找到了六王爷他们，这时候约莫康王也醒酒了，一个球、啊不，一个人在舞池中丝滑的转圈圈，周围的人见到他靠近都避之不及，就怕他一个不小心撞到自己，而后便是泰山压顶的灭顶之灾。 他大约是醒了，但没完全醒。 六王爷几个站在舞池边上，竟是还在作画。 看到卫瑜他们回来，六王爷很是欢喜的招手叫他们过去，然后向女儿展示自己的画作，纸上赫然就是在舞池中滚来滚去的康王。 “康皇酥～”卫瑜一眼就认了出来，羡慕又敬佩的看向六王爷，“爹，发的？” 六王爷在她羡艳的目光中很是受用的点了点头，一旁的九皇子好似都看到他翘上天的尾巴了。 “对，就是爹爹画的，好看吧，”他得意洋洋。 卫瑜给面子的拍拍手，她也的确觉得自己爹厉害，画的好啊，像啊！ “爹爹，腻害。” “爹爹，滑滑，棒！” 六王爷就在这一声声的赞美中迷失了自己。 这时候在卫瑜提出“瑜姐儿也想划划”的要求后，他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当这个老师。 “瑜姐儿想要画什么啊？”他问道。 “滑，滑康皇酥。” “为啥画他？” 六王爷有些不解，又有些吃味，原以为女儿会更想要画花花草草动物什么的东西，但没想到她会想要画人。画人也就罢了，康王有什么好画的，难道不该画他这个爹吗？ 其余几人似不在意的模样，但身子和耳朵都默默的朝这儿凑了凑。 “爹画的就系康皇酥呀。”卫瑜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六王爷不吃味了，围观群众又将身子侧过去了。 唉，也罢，看样子是他这个爹让女儿太崇拜了，孩子非要学他，这有什么办法呢，行吧，画康王就画康王，啧，真是便宜那小子了。 不过一个问题解决了，另一个问题又来了。众所周知画人物画出神韵是十分不易的，六王爷可以画出来，但不代表他可以教卫瑜一个初学者画出来啊。 可是看着女儿期待的眼神，六王爷又不忍拒绝——况且刚才夸下海口的也是他。 六王爷为难的摩挲了一下桌子，随后灵光乍现：“瑜姐儿，这种样式儿的你康皇叔都有了，爹教你画种别的！” 卫瑜不懂这样式儿是什么样式儿，别的又是什么别的，自然是同意。 于是六王爷就开始了亲子一对一的教学，其实就是巴着卫瑜的手画，画的东西简单的不得了。 他先把着卫瑜的手平缓的挪动，笔尖的墨在画纸上晕开一条曲线，匀速的增长弯曲，最后那曲线的起点与终点相接壤。 卫瑜就这么在六王爷的指导下先画出一个“o”，又在“o”的上头增加了一个“o”，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卫瑜从六王爷的怀里探出个脑袋回头看他，后者将笔置于笔架上，摊着手笑眯眯道：“画好了，瑜姐儿真是聪明，一教就会，看这画上的人，活脱脱就是你康皇叔啊！” 卫瑜——还有站在一旁的顾珏等其他人，齐齐的看向前一张六王爷画的康王的画像，又看向后一张新鲜出炉的，看前一张，看后一张，前一张，后一张，前面，后面，前，后…… 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卫瑜的小脑袋上好似实质性的增添了许多问号，她看上去有些怀疑：“康皇酥？” “对，康王。”六王爷坚定点头，又将镇纸挪开将干了的画揭起来背对着舞池，“闺女，你就说像不像吧？” 卫瑜半信半疑的走过去，又重复看来看去的动作，看看画上的康皇叔又看看舞池里的康皇叔……好像……还……真有点……像？ 怎么不像呢，同样的轮廓，同样的身形，如果不看细节的话，他简直是和画里一模一样！ 看着卫瑜的神色逐渐由疑惑不解转为恍然大悟，六王爷心里不由默默的松了一口气，后又为自己的慈父心怀自我感动了。 看看他卫老六，多好的爹啊，为了不伤害闺女的自信心，特意挑了容易的画法教她，成功使她建立起了完美的自信心，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有些对不起康王。 不过没关系，他不是挺喜欢瑜姐儿的吗，况且作为堂兄弟，他牺牲这点微不足道的形象是应该的，主要是，六王爷也没觉得自己哪儿画错了。 六王爷正搁这儿美滋滋和闺女父慈女孝，九皇子已经不忍直视的捂住了脸，希望一会儿康堂兄别看到这画吧，不然他真怕两个哥哥在宴会上打起来 ，菜鸡互啄也是会受伤的啊。 卫瑾则是担心爹爹这样会扭曲了幼妹的审美能力，画不好没关系，怎么能对着那样一张东西夸的天花乱坠呢，这哪儿哪儿都不合理，若是瑜姐儿长大后审美真被带偏了就糟糕了。 顾珏大约是唯一一个思想能同卫瑜接轨的了吧，经过六王爷举着画这么一对比，他也觉得画里的两个大圈小圆同康王的模样十分相似，嗯，若是能将中间全涂黑就更相似了，那完全就是康王的背影。 虽然这头几个人的心思各不相同，但在舞池中的康王仍旧十分快乐，隔着半个大厅都能听到他的笑声。 只是等到康王放飞完自我回到场边，那一副画还是被他看到了，他当即眼睛瞪的像铜锣：“啥？什么？什么意思？这个是我？！” 卫瑜点了点头，回答时背后好似有一条尾巴在摇晃：“对！喔画哒！” 康王默默将到嘴边的一连串脏话又咽了回去，他甚至想夸一夸鼓励一下小孩儿，又实在想不出什么词儿，但凡这画上的人不是他…… 卫瑜及时的补充：“介系爹爹教哒！” 康王头扭向六王爷的方向，用眼神骂人。 六王爷抬头同屋顶含情脉脉，笔在瑜姐儿手上，关他卫老六什么事？ “你……你……”康王刚才咽下去的脏话又涌出来了，只是在卫瑜天真的目光下，他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得咬着牙瞪六王爷。 “咳咳，瑜姐儿，哥哥和爹还有九皇叔给你也画了画像，你要不要看看？”卫瑾怕他们真在小孩子面前闹起来，连忙插了话。 果然，卫瑜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过去：“要～” 在她身后，六王爷拱着手，挤眉弄眼的朝康王讨饶，过半晌，后者哼了一声，暂且放下了此次恩怨。 卫瑾画的画像不算精致，但在他这个年纪来说属实是不错了，可以看出其中那个扎着包包头的卫瑜，相较之下旁边的顾珏稍稍潦草，卫瑾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没那么上心。 这画的精致度不够，就拿精细度来凑，甚至连卫瑜头上扎着的小小绢花，卫瑾也细致的给它们上了相应的颜色。 “谢谢哥哥！”在卫瑜眼中，卫瑾画的已经是十分好看，至少比起她来说定是能算大师之作了。 卫瑾收到她的感谢和喜爱，露出了如释负重的表情，他嘴角弯起，又强作镇定的压下：“瑜姐儿喜欢就好。” “瑜姐儿，爹爹也画了，快过来也看看爹爹画的。”得到暂时谅解的六王爷又支棱起来“争宠”。 “康康～”卫瑜哒哒跑了过去。 六王爷自信的捻起了自己的画，小幅度的抖落了两下后，这一幅画被举在大家面前展示。 画作上，舞池中人头攒动，而在舞池的最中央，一块地方被空了出来，两个比周围人矮一些的小家伙手心对着手心，脚尖错着脚尖，两张含着笑容互相对视的小脸让看者有种放松喜悦的感觉。 不像卫瑾的画那般精细，却仍让看者身临其境，这大约就是画作不同的境界了，卫瑾自愧不如。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23节 “也好康～”卫瑜发出评价的同时，顾珏点头附和。 其实非要选哪一幅更好看的话，卫瑜会选哥哥画的，因为那幅画的色彩更加鲜艳。如今的卫瑜还没有开始培养如何如何高雅的审美呢，详情参考那个大红色的木盒。 但是这些话就被她放在心里啦，嘘～不要说出来，会导致家庭不和睦。 小小的瑜姐儿精着呢，完全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六王爷不是一定要和儿子较个高下，见女儿喜欢自己这幅画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如今是高兴了，只是总好像还缺了点了什么，啧，是什么呢…… 啊，对了。 “瑜姐儿，”六王爷笑眯眯道，“其实不仅爹爹和哥哥给你作了画，九皇叔也画了呢，你要不要看看？” 卫瑜惦着脚尖挥了挥手，大声回答：“要！”而后两眼亮晶晶的、期待的看向额头冒汗的九皇子。 “这，呃，额这……”九皇子焦虑了，自己画的是个什么东西他自个儿还不清楚吗，他急躁的挠挠头，推脱道，“九皇叔这幅画……画的……不大好，不若改日，该日皇叔新给你画一副？” “哟哟哟，”他话音刚落，六王爷就急急的“替女发言”，“九弟你这么生分是做什么，瑜姐儿是自家侄女，还能嫌弃你画的不好是怎么，叔叔第一回 给她画的画，自然是得看看的，九弟不会不让吧？” 别说九皇子了，卫瑾在一旁怎么听怎么觉得这番话可称为“阴阳怪气”。 康王不知道事情经过，也跟着附和道：“六皇兄说的是啊，你就把画拿出来看看吧。” “是啊九皇叔，”顾珏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使他惯性的上去掺了一脚，“我也想看看你画的团子呢。团子，你也是想看的吧？” 被那么多人烘托出来气氛，就是原本不想看的，好奇心也被烘托出来了，更别说卫瑜原本就是想要看的，她直接喊了声：“九皇酥！” 这下真的是骑虎难下了，九皇子又苍白无力的补了一句：“先说好，我画的的确不好哈。” 康王不耐烦了，他揉了揉自己还泛着红的脸颊：“拿出来吧你就！” 九皇子叹了一口气：“可是你们自己要看的。”随后不情不愿的背过身拿过了自己的画作。 那画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被他卷起来了，这会儿又被缓缓的展开，也不知墨迹有没有晕染。 画作展开六分之一就在九皇子手里花了六弹指的时间，康王又拍了他一下：“能不能别那么磨叽了？” 那胖手的重量可不是吹牛的，九皇子手一抖，那一整幅画一下子就落下去展了开。 * 康王至今也不知道九皇子的画作是什么模样。 那日他酒还未醒，眼前晕晕乎乎的，再加上九皇子收的快，他只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 挺好的啊，怎么小长乐“哇”的一下就哭了呢？ 那天的宴会就在卫瑜的哭声中落下帷幕，九皇子怎么道歉她也听不进去。 是真的听不进去，康王都怀疑这孩子哭的那么大声自己会不会把自己震聋了。 今日九皇子可得送卫瑜些好的，不然他可就真成了孩子幼年时期的阴影了。 噢，忘了说了，距离上次的宴会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今日是小长乐——卫瑜小郡主的三岁生辰。 相比起她一岁的生辰，三岁的生辰礼算不上盛大，却也办的用心，所有与卫瑜关系好的朋友都来了，人不算多，却胜在温馨。 来客有：卫瑜的大堂姐长宁郡主、卫瑜的最铁的好友顾珏，卫瑜最会玩的皇叔康王，赶来想要求得卫瑜原谅的九皇子。 以上就是三岁的卫瑜认识的所有朋友啦。 宴会将要开始时，三四两个皇伯也赶了来，大约六王府路过是忽然想到自己某个小侄女今日生辰吧。 也有可能是六王爷对自己两个关系好的皇兄提过一嘴，总之他们就是来了。 以及太子今年依旧同往年一样，人没有过来，但是礼却比三四王爷到的还要早，再晚些许是宫中那几位大佛的赏赐也要下来。 说什么来什么，谈笑间，就见李公公捧着一红布掩盖的托盘满面笑容的走了过来。 一通收礼后，六王妃问道：“李公公亲自大老远过来给瑜姐儿送礼，可要留下来喝杯茶？” “奴才便恭敬不如从命。”李公公未推辞，多留着看一会儿，回去也好同圣上禀报。 翡翠与李公公是前后脚到的，她看到李公公便浅笑着点头打了个招呼，彼此都对今日的碰面不感到意外。 同样是一番送礼收礼及谢恩，康王见他们一个个的送礼，干脆将自己带的礼物也直接给了出去，康王给了，九皇子也给了，九皇子给了，长宁郡主哪儿能不给。 六王妃原本想要将流程掰回来，只是看到女儿湿漉漉如同小鹿般的眼神，就又心软了。 也罢，孩子最轻松的也就是这几年，再者瑜姐儿三岁生日后也将要开始启蒙，不能天天无忧无虑的玩耍了，不过是一个流程罢了，随她就是。 得了六王妃首肯，卫瑜欢欢喜喜的钻进自己那堆礼物里，在送礼人的催促下，直接就将礼物拆开了。 康王送的是一套粉紫色琉璃的小茶盏，配合小孩的手掌做的，刚好是一个三岁孩子可以掌握的大小，倒上水阳光投射过来就会出现投影，好看又实用。 九皇子送了当朝一位书画大家的画，并一幅自己亲手画的卫瑜的画像——这次绝绝对对是认真画的，他揪着许多人问过了都说好看，这才送过来。 “唷，这次画的不错啊。”六王爷挤掉儿子凑过来看画，而后冲着九皇子挑了挑眉。 九皇子：…… 哥你夺见呐。 九皇子没敢说出来，六王爷是真的会打他的。 虽然在六王爷这里吃瘪了，但是看到卫瑜脸上露出的笑容九皇子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总算，小侄女儿这样应该算是原谅他了吧？ 长宁郡主送的是一条她亲自绣的迎春花手帕，还有一面可以将人照的十分清晰的小巧镜子，看那照出的清晰程度来说，也是价值不菲的礼物。 这是目前为止卫瑜最喜欢的礼物了，但顾珏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好似十分肯定自己的礼物才是最好的。 “我挑的礼物你一定喜欢，”顾珏信誓旦旦的说，“最喜欢的那种！” 第26章 距离卫瑜的三周岁生日正好过了三日, 小姑娘坐在矮榻上，似懂非懂的聆听着六王妃的话，手里还摸着顾珏的送的生日礼物。 那是一只纯种的京巴狗, 被卫瑜取名小京, 通体雪白，才刚断奶的年纪，小小一只看上去可爱极了，大约是被摸着舒服，小京巴狗眯着眼安详的躺在卫瑜腿上, 只有不时舞动的尾巴证明它还未进入梦乡。 “明日先生就要来府中了, 瑜姐儿要听先生的话，放心, 课堂就设在你爹院子的偏院，知画仍旧会跟着照顾你，听课时若有什么听不懂的便问先生，勿要憋着不说……”六王妃事无巨细的教导。 没错, 从明天开始，三岁的卫瑜小朋友，就要正式开始开蒙啦！ “公孙先生是教过你大哥的，就是如今瑾哥儿也不时向他请教, 他的学问是不容置疑的，你要多学、多听、多问。” 一般来说, 闺阁小姐们开蒙虽也有请先生大能的, 但请嬷嬷的更是居多, 不过六王妃不拘那么多, 公孙先生那么好一个现成的先生，不用白不用, 他们六王府不搞区别对待那套，待到闹闹开蒙时，说不得还要再寻公孙先生一回。 卫瑜开始听着认真，嗯嗯的应着，不过一刻钟后，她就同自己手里的小京巴狗一般眯上眼，脑袋一点一点的了。 六王妃好似已经看到未来女儿在学堂上的表现了。 “总之，认真听讲。”她略显苍白的落下结束语。 终于这一夜过后，卫瑜最能无忧无虑玩的童年过去了一小半，她雄赳赳气昂昂的进入了幼儿学前班。 第二日开始都十分顺利，却卡在了知画从未设想到的那部分。 那早上被乖乖摆弄的小郡主，现在正死死的抱着怀里的小京巴狗，如同生离死别一般哭天喊地呢。 “卟要！我卟要活小京昏开！卟要舟！不活小京分开！” 知画的耳朵有点疼，但她还是努力的哄着自家小主子，从人生理想聊到诗词歌赋，从酒酿小圆子谈到蟹粉小汤包，从六王爷讲到六王妃——卫瑜于是停止了生离死别。 总算是在辰时中（8：00）前将小主子收拾完毕送到先生面前，知画如释负重的松了口气，可是一想到今日的场景又要重复上不知多少遍，她眼前一阵发黑。 知画背着身子站在门廊下，对着早晨大好的阳光，轻轻再次叹了一口气。 一门之隔以内，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同一个已过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子无声相对一坐一站。 后者正翻看着手中的一本书，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公孙先生合上书，对着自己这个新学生多了些满意。 很好，换作一般稚童等这些时候，早就按捺不住的闹起来了，但是这孩子…… 这孩子直接睡着了。 难怪那么安静，公孙先生额角青筋一突。 卫瑜倒是随遇而安，公孙先生在开始的气愤过后就开始犯愁了。 睡着了的孩子，该怎么叫醒啊？ 公孙先生没有哄过孩子，他想直接将小郡主推醒，又不敢，万一这孩子醒过来哭，何如？ 最后这个叫醒的任务还是归了知画身上，短短半个时辰内，知画叫醒了自家小主子两次，在离开屋子时，她想，可不要有第三次了，刚才她可见先生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卫瑜醒来了，额角带着一块红印子同对面的男人对视，眼神却还有些放空。 公孙先生合上桌上一本摊开的书，发出的声响让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孩子回了些神，于是他开始做起自我介绍： “老夫名为公孙晟，从今日开始就是小郡主的开蒙先生，郡主可唤我为公孙先生。” 对此卫瑜歪了歪头，思考了片刻后，像模像样的道：“我是瑜姐儿，重几日开心就系狗孙先舍的学舌。” 要不是先前自己说了相似的句子，公孙先生是听不出来她说了什么的。 从“公孙”变成“狗孙”的公孙先生气的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他废了好大力气才没有把白眼翻起来！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她还是个孩子，孩子说话声调不准是正常的，冷静，冷静…… “狗孙先舍？” 公孙先生放弃的闭了闭眼。一般孩子刚开始开蒙都是先开始认一些简单的字或听他念些三字经之类，可现在他决定了，不，对于长乐小郡主来说，重中之重是先要将她的发音纠正过来。 至多七日之内，他公孙晟，不想再听到“狗孙先舍”这个称呼！ 第一日开蒙，卫瑾特地来接妹妹——从六王府六王爷的院子接到六王妃的院子，顺便向自己的先生请了安。 此时已是申时中（16：00），槐序院中，兄弟姐妹几个同六王妃一起坐在桌前用晚膳。 “如何，今日同先生上课还顺利么？”六王妃替她夹了一筷子水晶虾仁。 卫瑜将虾仁扒拉到嘴边一口咬住，听到六王妃的问话后认真的点了点头：“水利的。” 卫瑾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包包头，温柔的责备道：“先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卫瑜就把嘴里的虾仁吞咽下去，再次重复道：“水利的。” 卫瑾：…… 行吧，她就是单纯的说不清楚话。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24节 “今日可学到些什么？” 卫瑜想了想道：“是‘公顺歇生’，不是‘狗孙先舍’。” 哇，她口中前后两个名字，卫瑾都都不想承认呢！ “公孙先生教了你如何念字吗？”他试图将略诡异的气氛掰回来——阿娘都满脸疑惑了。 “嗯！”卫瑜大大的点头，是呀，先生教她怎么念他的名字了。 虽然不该质疑先生的教学能力，但卫瑾对此不敢苟同，无论是“公顺歇生”还是“狗孙先舍”，单看哪一个都是拆东墙补西墙，说对了这个字那个字就要遭殃。 啧，明明瑜姐儿小时候挺机灵的啊，怎么这奶音就是纠正不过来。 “瑜姐儿也不过只上了一日课。”六王妃适时的为她开脱，“小孩子刚开始上课都是这样的，往后就好了。” 卫瑾只好跟着点点头，也是，总归会变好的。 “瑜姐儿明日上课吗？”他想着，若她不上课的话，正好明日自己也沐休，可得去看看这课是怎么上的。 “不！”瑜姐儿急急的咽下一口饭，大声宣布道，“瑜姐儿明天要跟顾珏带小京玩！” 对此，卫瑾的第一反应是——看，这如同绕口令般的一句话不也被她好好的说出来了吗？瑜姐儿还是可以的。 然后才是遗憾，旁听妹妹上课的机会只能等下次了。 六王妃则是问道：“是你到荣威侯府去，还是珏哥儿过来？” 卫瑜答：“顾珏过来。” 六王妃就开始琢磨着明日给孩子们准备什么点心了。 最终卫瑜还是没有辜负公孙先生的希望，在第五天的时候，她终于能回回脱口而出发音标准的“公孙先生”。 公孙先生对此感到欣慰，而后的教导逐渐开始步入正轨。 卫瑜一月大约上二十日的课，上午一个半时辰，下午一个半时辰，相较于每日早出晚归的卫瑾，空闲时间还是很多的。 一个月过后，卫瑜已经成功的能从“人之初”背到“贵以专”了，与此同时，闹闹的周岁生辰到了，皇上在周岁宴当日赐下了闹闹的大名——琥。 卫琥？ 看着卫瑜愣住的模样，顾珏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趁机揉乱了小姑娘的包包头：“不是珍兽园的那个虎啦，是……唔，也是一种玉。” 噢，玉啊，这个她懂，她还有好多呢，早说不就明白了。 卫瑜点点头，郑重的记下了弟弟的大名。 六王妃努力压制着怀里今日格外兴奋的孩子想，以往已经够皮了，现在又起了这名字，这孩子日后可别真的越来越虎了。 卫琥咯咯的笑着，似是对自己新得的名字十分满意。 宾客们如今都巧笑着恭喜，殊不知京城新一代小霸王就要在此崛起。 好不容易等顾珏长大了些不那么魔王了，结果六王府又出来一个新的小霸王，京城人会哭的吧？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眼下谁又能看出这白嫩可爱的孩子，日后会多叫人头疼呢。 接下来又过了小几个月，顾珏的新弟弟也满周岁了，卫瑜去荣威侯府的周岁宴看了，这个弟弟比她家的弟弟安静多了，小虎就会闹腾，忽然有点羡慕顾珏，有这样安静又可爱的弟弟也不错啊。 小顾臻的周岁宴后，即将满六岁的顾珏结束了他的幼儿学前班，正式准备进入皇宫的御学堂于学问进行更深入的学习。 卫瑜对此十分羡慕，她也想到外面去上学，而不是整日呆在府里发霉，刚开始开蒙是有意思的，可时间长了，就会感到无聊了。 已经上了几天学的顾珏看着天真的卫瑜，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小姑娘还是想的太美好了，等到她真的来了御学堂，就会怀念在府中开蒙的日子了。 不过顾珏没有说出来，他只说：“总会有机会一起上学的。” 一般来说在学堂念书，至少要念到十五岁方可结业，更有甚者还有弱冠之年仍在学堂跟一群小屁孩一起念书的，卫瑜比顾珏小两岁半，想要一起在御学堂念书，对于小孩子来说就是眨眼间的事情。 卫瑜不知顾珏话里的深意，闻言高兴的点头。 说起来卫瑜也是好运，前脚刚觉得上学无聊，后脚皇帝就颁布了旨意，他老人家在七月份要携众皇亲国戚出塞边疆，是增加两族情谊，亦是借此机会放松游乐一番。 作为皇上皇后最最最宠爱的小郡主，卫瑜自然也在出塞的名单上啦！ 既然卫瑜去了，那也少不了卫瑾和卫琥，卫瑾和卫琥都去了，六王爷六王妃肯定要跟过去照顾，最受宠的小郡主去了，最受宠的小世子也不能落下。 卫瑜乐疯了，长那么大（？），她还真是连一次远门都没有去过呢。 小小的卫瑜站在一旁看着奴才们忙忙碌碌的收拾行李，心里满是对边疆的期待与幻想。 “可以带上小京嘛？” 六王妃是不想答应的，只是看着女儿与她怀里小狗同款的期盼眼神，她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于是六王妃决定让六王爷来当这个恶人 。 六王爷答应时被哄的晕头转向，等到在外头逛一圈吹冷风回来又清醒了过来。 他想收回自己的那个决定，随后便在六王妃一口一句“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王爷不是答应了吗”“王爷该不会是不行吧”“您不是说瑜姐儿最喜欢你这个爹了吗”中收回了想要收回决定的决定。 完全是被赶鸭子上架。 对小姑娘六王爷也没辄呀，换做是男孩子，打一顿就好了，小姑娘打不得又骂不得，万一说完后瑜姐儿不跟他亲了怎么办。 六王爷无不恶意的想，怎么瑜姐儿和瑾哥儿的性别怎么不换一下呢？ 不过也就是想想，六王爷终究还是要接受这个事实的。 这会儿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迈着坚定的步子走进槐序院的主屋。 瑜姐儿正坐在矮榻上悠闲地晃动着两只小脚丫，翻看着手里成年人巴掌大的小画册，听到六王爷进来的动静，她绽开一个笑，撑着身下的软榻就要跳下地。 六王爷连忙上前一步拖住了她的身子，坐下直接将她整个提起来放到自己腿上。 卫瑜挪动着屁股仰头看向六王爷：“爹爹～” 六王爷笑着应了，伸手揉了揉女儿的脑袋，打算先用个开场白过渡一下：“瑜姐儿在做什么呢？” “看故事～”卫瑜的小手举起手里的册子，向着六王爷展开，“兔纸，和鸭的故事。” “哦？那瑜姐儿可以和爹爹说说，故事里说了什么吗？”看着女儿眼里跃跃欲试的光芒，六王爷配合的接话，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开口。 卫瑜就满意的笑了，她摊开册子，一页一页的翻过去认真的解说：“介个，兔纸，在小鸭堆里长大，然后她长大以后，一直以为自己也是鸭，但树有伊天，她遇到了一只喔，喔说，她不是鸭。” 册子是专门做给小小孩看的，上头没有一个字，全是图画，原本六王爷心思不在这里的，听着女儿的叙述也生出了疑问：“为什么这只兔子会以为自己也是鸭？喔又是什么？鹅？” 对于后一个问题，卫瑜给了自家爹爹肯定的一个眼神，随后又开始尽职尽责的向他阐明前一个问题的缘由。 卫瑜又将小册子翻了一页：“因为，兔纸是白色的，鸭也是白色的，兔纸是毛揉揉的，鸭也是毛揉揉的，兔纸的尾巴是短短毛毛的，鸭的尾巴也是短短毛毛的，兔纸的耳朵是软软的尖尖，鸭的耳朵也是软软的尖尖……” 六王爷越听越不对，不由得叫住了她，前面几项都能勉强解释，可最后一样可圆不回来了，六王爷长那么大虽没见过鸭跑却也见过鸭，他可没见过什么鸭还有软软的尖尖耳朵……不是，鸭有耳朵么？ 想到这里他就有点生气，这什么图画书，误人子弟，此时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本的任务，严肃的向女儿解释：“瑜姐儿，你听好，这书上都是错的，鸭子是没有耳朵的……就算有，它也不长那样。” 卫瑜眨巴着眼睛，不解道：“可是，可是，书里……” “书里是错的！”六王爷坚定的下了结论，随后伸出手，“你把这书给我看看。” 他倒是要看看，什么书这么误人子弟！ 卫瑜乖乖将书合起来递了过去，虽然她仍旧没理解爹爹为什么忽然这样认真脸。 六王爷接过书，打开来翻了两页，随后表情逐渐变得尴尬。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书里的鸭子那么奇怪了，因为这书里根本就没有鸭子。 不是“鸭”，而是“羊”。 六王爷指着图画书里的羊，问：“瑜姐儿，这个是什么？” 卫瑜：“鸭～” 六王爷扶额，满腔沸腾热血一下子跌为平静，他试图将这孩子带回正规：“瑜姐儿，这不念‘鸭’，念‘羊’，你念念看，‘羊——’” 卫瑜：“鸭——” 六王爷：“羊——” 卫瑜：“牙——” 六王爷：“羊——” 卫瑜：“牙——” 六王爷：“鸭……不是，牙、羊——” “……” 六王爷放弃了。 也罢也罢，他又不是做先生的，瑜姐儿这样……都得怪那公孙先生没有教好，对，都怪他，束脩费白交了！ 公孙先生也很无辜，平日里能用到的字儿他都尽量纠正了，谁家上课教孩子数鸭子数羊的。 卫瑜完全不知道六王爷内心的吐槽，捧着脸甜蜜道：“小京也有白色的毛毛，有短短毛毛的尾巴，有软软的尖尖耳朵。” 啊，对。 六王爷大脑清明了一瞬，终于想起今日的任务。 “瑜姐儿啊。”六王爷欲言又止。 第27章 “怎么啦？”卫瑜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的模样。 六王爷的心稍稍放下去一些, 他慈爱的一把把撸着女儿的头发，心中措辞。 “再过小半月，我们就要同皇祖父一起出塞了。” 卫瑜想到这件事更是愉悦, 六王爷觉得她整张小脸都亮了一下。 “你想想啊, 那大片的绿色草地映着天上湛蓝的天空，空中是洁白的云彩，云彩下是一群群白色的小羊……” 卫瑜兴奋的拍了拍手，好似眼前已经出现了六王爷描绘的情景。 “可是——” 六王爷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沉重，引得卫瑜不知所措的看向他。 “可是有一个问题。”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25节 他叹息一声。 “小京他, 不能跟我们一起去。” 卫瑜脸上是一种天地崩塌的表情。“为什么？”她急切的问。 六王爷缓缓道着刚才来时在路上打的草稿：“因为小京他太小了, 你看啊，他还没你一条手臂长, 草原又风沙大，小京他被风卷走怎么办？” “放在屋纸里！”卫瑜抢答。 “不止是这个，他年龄也很小啊，你看小京, 他连吃喝拉撒都不会自己解决，到时候大家都忙，一个不注意给他丢了怎么办？”六王爷继续唬她。 卫瑜看上去好似有些动摇，但还是不死心的争取道：“那、那瑜姐儿可以照顾小京。” 六王爷无情的戳穿她：“可是你连自己都要知画他们照顾。” 卫瑜脸一鼓, 张口就要呛回去，又闭嘴, 又张嘴, 又闭嘴, 一张脸都憋红了, 饶是她也没有什么话可以反驳，因为仔细一想, 六王爷说的的确都是实话。 六王爷唬完孩子又回到了慈父的角色，他顺着女儿的毛：“没关系的，瑜姐儿，咱们就去一个月不到，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又能和小京一起玩了。” 一，这个字她明白，先生教过，好像不是很多的意思，但后面那个字，月，又是什么意思呢？ 卫瑜苦恼的撑着脑袋，想了好久好久，又听六王爷讲了好多好多边疆的美景美食，这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六王爷完成了任务咧嘴一乐，拿出带来的一小袋酥糖就塞给女儿，见她的脸色多云转晴笑的更灿烂了。 他可没说假话哈，圣架在边疆的确就停留一个月不到，可再加上来回的路嘛，至少两个月…… 一次顾珏沐休来六王府找她玩的时候，卫瑜就对此事大吐苦水，那会儿两人正在六王府的花园中同小京玩耍。 “要是小京再长大一些就好了。”卫瑜不无遗憾的抱怨。 而顾珏将一个红色的沙包扔出去，看着小京吐着舌头摇晃着尾巴又将沙包送回他手里，心里对六王爷的这么说的缘由心知肚明。 要不是他和卫瑜是朋友，要不是不想要朋友伤心，他铁定要将事实的真相告诉她，再看着他们父女一场大战。 可他们是朋友呀。 顾珏撇了撇嘴，言不由衷的道：“六王爷说的也不无道理。” “汪，汪——” 顾珏弯下腰，伸手摸了小京一把，顺便将自己面上无语的表情掩起来。 除了这件事，六王府的后院也算不得太平静——主要是柳姨娘造成的不平静。 王爷要去边塞，足足两个月，和王妃！ 这几个词儿组成的句子毫无疑问让柳姨娘焦虑了，她开始想各种方法只为了让六王爷也带上自己。 于是柳姨娘开始日日给六王爷送汤水点心，时不时就在后花园中晃悠渴望着遇到某人。 祝姨娘好心劝她不要多折腾，可柳姨娘不听。 她哪里会听呢，她觉着自己做的可对着呢，王爷离开那么久，回来了哪里还会记得她这个小妾，姨娘争宠，天经地义啊。 她祝姨娘一举得子，这后半生是有着落了，才说得出这般风凉话，可她还只有一个女儿呢，有得忙活。 只是她送过去的东西，六王爷吃归吃喝归喝，准话却是没有的，柳姨娘的一腔真心终究喂了狗。 这样不行啊，柳姨娘急的直揪帕子，正无助之际，忽的她看到一旁艰难翻着身的女儿，眼睛一转便计上心头。 当天下午柳姨娘就抱着自家半岁多不到一岁的女儿，大摇大摆的去了轩南院。 恰巧遇到六王爷自作了一幅画心情很好的在欣赏，柳姨娘心下大定，更是觉得志在必得。 “王爷，”她柔柔道，“嫣姐儿想您这个爹爹了呢，妾身便带着她过来了，您快来看看嫣姐儿。” 六王爷此时心情不错，是以很好说话的站起身来，走到一脸懵懂的卫嫣跟前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他夸赞道：“嫣姐儿又胖了些，你是个会养孩子的。” 柳姨娘被夸的高兴：“嫣姐儿是妾身的孩子，妾身自然会尽全力认真照顾她，只是，王爷……” “怎么了？”六王爷顺着她的话问道。 “王爷您文采斐然、学富五车，定是知晓，这人的眼界要从小开始培养，这般长大后才能成为王爷您这般品德高尚的才子。 啊，妾身忽然想到，再过些日子，皇上不是要带您去边疆吗？那不如趁这次，您将嫣姐儿也带上？” 这话题转的实在生硬，总归是说出来了。 听到最后，六王爷脸上略带着自得的表情逐渐变为眉头紧锁，他摸着下巴：“嫣姐儿这年纪到底还是太小了……” 柳姨娘忙道：“妾身会跟着照顾好孩子的，再者，二少爷不也跟去了。” 六王爷道：“琥哥儿毕竟一岁多能跑能走了，但嫣姐儿可是……” 柳姨娘急了：“哎呀，王爷，都说了妾身会照看她的，而且嫣姐儿乖的很，一点儿不闹人。” 说着像是为了证明卫嫣这孩子的确不闹人，她抱着孩子一股脑就往六王爷怀里送。 六王爷不想接啊，当年卫瑜那么小的时候他都没抱，又怎么会抱如今的卫嫣呢。 可柳姨娘手里的动作直接变成了推搡，伸直着手臂递出去，直把孩子往六王爷怀里推，六王爷就是不接也不行，不然孩子掉地上了算谁的。 柳姨娘坚信，嫣姐儿与六王爷之间父女的羁绊可以唤醒对方的父爱，从而使六王爷带着她们母女俩一起去边疆游玩。 看着六王爷（不得已）接过了卫嫣，柳姨娘脸上都笑出了一朵花儿来，她信誓旦旦道：“妾身就说了吧，王爷，嫣姐儿很乖的。” 抱孩子之前六王爷害怕极了，不过抱过来之后，六王爷觉得还是挺不错的，婴儿小小的软软的，闻上去一股奶香味儿，也不知道他以前在害怕什…… “嗷！” 六王爷抱着孩子一窜三尺高，吓得柳姨娘帕子都落在了地上。 他迅速将孩子递回给柳姨娘，看着手上沾染的黄色液体欲哭无泪。 为什么那时候不敢抱瑜姐儿，对啊，为什么呢，还不是怕小婴儿控制不住自己的三急，没想到啊没想到，躲过了瑜姐儿，躲过了琥哥儿，如今竟载倒在这小丫头身上。 呜呜呜呜呜呜，他今日穿的可是新裁的衣裳啊！ 果然，他不该抱这未长成的孩子的。 “柳姨娘，你先回吧，本王要先去更衣了。”天知道六王爷使了多大的劲儿才咽下喉咙里的哽咽。 “王爷，哎，王爷……”柳姨娘抱着孩子留在屋子里，望着六王爷离去的身影，咬着唇眼里很快沁出了泪水。 唉，这孩子，怎么就不争气呢，今日原本那么好的机会，就这么被破坏了，去边疆这事儿怕是没可能了。 柳姨娘心里气极，看着悠然自在的小婴儿气的想要打孩子，却又舍不得。 待日后吧，待日后这个孩子懂事好后，她定要好好教导这个孩子……可不要像今日那么傻了。 怀里的小婴儿拱着柳姨娘的脖子，丝毫不知自己的娘亲在此刻给她定下了一个怎么样的远大目标。 除了后院中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打小闹，这小半个月就在行李的查漏补缺中过去了。 在出发的前一天，卫瑜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还是六王妃的武力镇压才让她安安分分的躺下。 一但安静下来，静谧的夜晚便很快将她拖入梦乡，漫漫长夜对于安睡的人来说，闭眼睁眼又是一天。 卫瑜被叫醒的时候天都没有大亮，她刚睁开眼还以为自己的夜半醒来，直到被知画用温热的毛巾糊脸才确认是真的到要起的时候。 今日卫瑜的包包头上没有像往常一样簪上细巧的珠花，唯一的装饰就只有一小串嫩黄的迎春绢花。 匆匆忙忙赶到皇宫时，夜色仍未褪去，又稍候了一会儿，皇帝到玄武门上头同皇室宗室与大臣御林军们讲话，无非是“此去同乐”“爱卿辛苦”云云，此时天蒙蒙亮。 卫瑜头一靠，直接在知画身上又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身处摇摇晃晃的马车之中。 “唔……介是，在那里？”她揉了揉眼睛，倚着六王妃缓缓的坐起身子。 “瑜姐儿说我们在哪里啊？”六王妃宠溺的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子。 卫瑜哼哼唧唧的皱起鼻子，随后逐渐清醒，入睡前的种种在脑中一一闪回，她猛的睁大眼睛。 “娘亲！” 六王妃握着茶杯的手被她吓得一颤，卫瑾一页书没翻过去。 “我们现在已经到边边了吗？” 六王妃失笑：“还没有呢，你不过睡了两个时辰不到，哪里就有那么快，咱们还得在路上耗费些时日呢。” 卫瑜听了也不失望，站到榻上就去翻马车的帘子，知画忙从后头扶住她。 一拉开帘子她就被震惊了，这外头的景色她不知是在哪里，可在前头的弯道上，她隐约可以看到一长串的马车，还有骑马的人，浩浩荡荡的看不到头尾。 卫瑜惊的好一会儿合不拢小嘴，半晌问道：“皇爷爷，皇奶奶呢？” 这事儿六王妃也不甚清楚，她回忆着出发前礼官报的出行人数，心里暗暗算着，而后不确定道：“大约得在一里开外吧。” 可能还不止，前头有开路的御林军，有圣架，有各位娘娘们，还有小部分的行李，到他们这里也不知排了有多远。 想及此，六王妃安抚道：“等到了边疆便能见到你皇祖父及皇祖母了。” 卫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所在的马车外头传来人声，随后马车停了下来，卫瑜还以为到地方了，还未等她跳下坐榻，一只手掀开马车帘钻了进来。 “爹爹？”卫瑜这才发现自己醒来一直没看见六王爷，直到现在看到了人才想起来，不禁有点不好意思。 六王爷走过来顺便拍拍她的脑袋，待他坐定后，马车再一次开始行驶。 他刚才在外头骑马，应该是说，成年的皇子都该在外头骑马，只是六王爷你懂的，要是能坚持下来，六王爷就不是六王爷了。 骑马骑上一会儿还好，骑的久了，那两腿间便会磨的火辣辣的疼，六王爷一酸秀才文人能坚持住才怪呢。 二王爷也是文人，他腿也难受，可是比起六王爷，他更要脸，钻进马车里同妇孺一起坐的事他做不出，于是便只能继续在马背上难受。 这会儿他倒是开始羡慕起自己这个六弟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不是？就算他做出点什么不合时宜的事也不会有人说他，可自己就不一样了，他要脸。 这回出塞，前面几个大皇子里带了二王爷、三王爷和六王爷一家，后头半大不小的带了九皇子和十皇子，太子留下监国，其余王爷辅助。 六王爷可高兴了，因为五王爷没跟来，又没太子管他，这可不就是山中无天敌了么。 想及此六王爷几乎要两天长笑三声，此可慰前些日被尿湿新衣之痛。 当六王爷坐到马车里后，长长舒了口气，心道这才是身为王爷应该有的待遇嘛，聪明人谁去骑马呀。 要经历长途的马车比平日里来往皇宫的更大更结实，不止有桌子、椅子、软榻，甚至还有一张床在里头，经过工匠们尽心拼制的马车减震效果很好，不仔细感受基本察觉不到什么摇晃的感觉。 六王府的马车其实有三辆，只是白日里不歇息的时候，单独待着也没意思，一家子人都待在前头最大的马车里头消磨时光。 六王爷上了马车后便半靠着身子假寐起来，坐在他边上的卫琥是同款动作，一大一小的看上去就像是谁是谁的缩小版，倒是有些温馨的意思在里头。 ——如果这爷俩不张口说话的话。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26节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马车又是轻微的一个晃悠，然后停止了前行，这次是真的到休息的时候了，坐在后头马车里的奴才都拿出锅碗瓢盆给主子们准备中午的吃食。 马车上的王公贵族们纷纷下来透气，虽然马车内环境舒适，但待的时间长了也难免闷烦，不止孩子，大人们也都盼着休息的期间能下马车活动活动胳膊腿儿呢。 六王府前头十几丈处是三王府的马车，此时三王妃下了马车长长舒一口气，扭过头正好看到拖家带口领着一堆孩子的六王妃，两个王妃远远的点头示意，都不难看出互相眼里的无奈。 草原是真想去看看，去草原的路也是真的难熬。 既然都下马车了，几人就不想再回去了，直接叫仆奴将支了个小桌子将饭菜摆在外头。 还没来得及动筷子，人又多了一个。 顾珏朝六王爷和六王妃打了招呼，然后在六王妃的招呼声中熟练的坐在了卫瑜身边。 第28章 “荣威侯和荣威侯夫人也是心大。”竟将这样小一个孩子单独放出来, 瑾哥儿比珏哥儿还要大上两岁，六王妃都不会这么轻易放他一个人出远门。 顾珏不在意的笑笑，道：“没关系的, 我阿爹阿娘都已经帮我打点好了, 再者，阿娘说了，您会帮忙照看我的，是吧？” 六王妃闻言又好笑又无奈，自从同荣威侯夫人关系好起来, 她也算是看出了, 这人平日里表面上是端庄贤淑的高门夫人，私下里却是个万事都不甚在意的洒脱性子, 珏哥儿小时候的小霸王名声绝对有荣威侯夫妇放养的一份功劳。 两个孩子关系亲密起来后，两家的大人交集也密切起来，荣威侯夫人托她照看孩子，六王府并不意外, 只是有些埋怨，怎的也不提前同她说一声，又不是不愿意。 忽然就有些心疼这孩子，隔着卫瑜的位子, 六王妃叮嘱道：“不行，你一个孩子哪里能照顾好自己, 这样好了, 现在就叫人将你的马车换过来, 之后的路程你都同我们一道走。” 六王妃都想的这样周到了, 顾珏自然是点头应下。 旁人看不见的角落里，顾珏与卫瑜对视一眼, 两个小伙伴不约而同偷偷笑了起来，嘻嘻—— 等顾珏都咽下第一口饭，长庚才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这孩子看起来怪不容易的，六王妃赶紧也叫下人帮他也添了一碗饭。 长庚感激涕零：“谢谢六王妃！” 六王妃安抚的笑笑，她看得分明，定是珏哥儿不打声招呼就跑了过来，所幸御驾之处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在马车里收拾东西的忆南便让长庚去找他主子。 找着找着找着便找到这儿来了。 不由觉得好笑，真是，珏哥儿这样一个上蹿下跳的猴子，怎么就寻了这样一个乖巧的小厮呢，难道不该是找一个年纪大些、管得住他的么？ 六王妃不知道，这长庚还是顾珏亲自选的呢。 当时那一溜两排十个小厮，顾珏一眼就看中了长庚。 嗯，这个看起来最憨，管不了他，就是这个了。 还恰巧挑了个年纪最小的，比顾珏还小上近一岁，又憨憨的，可不就追不上主子了么。 长庚虽憨，好在心态好，主子丢了就听忆南姑姑的去找，找到了就坐下来吃六王妃给的饭，嗯，真香。 等到吃完饭将头从碗里抬起来一看，主子又不见了，连带的还有长乐小郡主，好在六王妃只说是他们两个去玩了，叫他不用管。 于是长庚又安下心坐了下来，然后添第二碗饭。 期间忆南过来了一趟，将车队带了过来，然后感激六王妃愿意帮忙照顾他们家小世子。 六王妃笑着笑着叹了口气，眼神若有似无的扫过正在大口吧唧吧唧的长庚：“你才是不容易。” 忆南也忍不住叹气：“等孩子们再大些就好了。” 长庚听到了，他想，先前忆南姐姐还教他说对主子要尊敬，要叫主子主子，她自个儿不也没记得吗。 “长庚，吃完饭过来帮忙理一下世子的贴身物件……不是现在，你别急，慢慢吃……哎，拿帕子擦擦嘴，别又滴到衣领上了难洗。” 长庚：“……好！” 忆南放心顾珏和长庚在整个队伍里乱窜，六王妃也放心卫瑜跟着顾珏，总之外围会有御林军守着线的。 于是顾珏和卫瑜两个小豆丁手牵着手，顺着队伍走了好远好远。 他们到的第一站是前头的三王府马车，这不能跳过，顾珏牵着人乖乖的走了过去，荣威侯夫人出门前还特意嘱咐他了要去打个招呼呢。 三王妃本就在外头坐着乘凉，这会儿一眼就看到了人，笑着朝他招手：“唷，是珏哥儿，早先便听说你要来，自个一个人怕不怕？还带着个小妹妹呢。” 顾珏先是乖乖的喊了声“堂姑好”，随后反驳道：“我才不会怕呢！”还不忘拖着人介绍：“这是卫瑜。”想了想又添上一句：“我罩着的。” 三王妃笑的更加乐不可支，她将帕子收起来，而后半弯下腰：“原来这便是长乐小郡主啊，早先就闻小郡主大名，今儿见着小郡主，却觉得比传闻中还要可爱。” 从来没见过这么热情的女眷，卫瑜慌乱的退后一步，然后羞涩的朝她笑笑。 那小模样，啧啧，三王妃稀罕极了，她有些想抱一抱这孩子，只是看顾珏将人拦在身后护犊子的动作，她额角的青筋一弹一弹。 怎么的？她是什么母老虎吗？她吃小孩吗？竟要这般防着她！ “堂姑，再见吧，我和团子先去玩儿了。” 还不等三王妃说些什么，两个小孩噔噔噔就跑不见了，徒留三王妃一人在风中凌乱。 刚才在吨吨吨喝汤现在才将汤碗放下的三王爷：“刚才过去个啥？” 三王妃呵呵一笑：“溜过去两只小耗子。” “啥？！” 目睹全程的三王府世子伸手捂住了脸。 三王府的马车过去，再前面，是二王府的马车，都是平时能见到的长辈，既然都路过了也不能不打声招呼，遂两个孩子手拉着手走过去。 二王爷因为刚才骑马的颠簸脸色有些不好，现下他的腿架在一只矮凳上，奴才正替他揉捏，二王妃品着一盏茶，时不时将担忧的目光投向自家夫君。 “二王爷，二王妃。” “二皇伯，而皇伯母。” 两个小家伙异口不同声道。 “是你们两个啊。”二王爷稍稍挺直了脊背，挥挥手示意替他捏腿的奴才先退下去，又问道，“跑出来玩？” 两个小家伙点点头。 二王爷又道：“听闻近日长乐开始开蒙了，荣威侯小世子也入学御学堂了，怎么，学得如何？” 两个小家伙底下握在一起的手暗暗用劲儿，下一刻，卫瑜和顾珏齐齐拉着手跑开：“二王爷二皇伯、二王妃二皇伯母再会！” 夭寿啦，他们才不要难得出来玩儿还听长辈的叨叨呢，学业上的事平日里先生就已经讲的够多啦。 他们直接跑出了小几十丈，直到不在三王府的马车队的范围后才又将步子的速度调慢。 “再前面是谁呀？”卫瑜喘着气问。 顾珏也大口呼吸平缓着气息：“我也不知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待走的近了些，就有奴才来询问他们的来由，顾珏便问这边上马车里的是谁，从而从奴才口中得知，在这往前差不多全是嫔妃娘娘们的马车。 “喔——”卫瑜似懂非懂，“皇奶奶也在这里吗？” “不不不，”那太监诚惶诚恐的摇了摇头回答，“皇后娘娘的马车在众位嫔妃的前头，再往前，最前头就是皇上的圣架。” 问了一个问题得了两个想要的答案，卫瑜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便抬脚打算继续朝前走去。 好在顾珏还留了个心眼，他一把拖住卫瑜，又问道：“皇叔公的马车离这里多远，要走多久的路？” “您两位要到前头去？”那太监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摆手，“不行不行，这可不行，从这里到皇上的圣架，少说，也有四里路（一里=500米），您两位靠腿怎么走过去？” 说实话四里算什么，太监在宫中一日里走的路就比四里还要多，可这两位小祖宗，不说身份尊贵，年龄又这样小，想也受不得这样的累。 再说，等他们走到皇上皇后的圣架凤架跟前，再随随便便唠些什么，队伍就得继续前进了，太监心想，到时候再走回来肯定就来不及了，难不成他们还能歇在那儿？ 闻言顾珏也犹豫了，他倒不是怕距离远他们走不了，就是有些愁这一来一回的时间。 卫瑜见小伙伴站在原地不动，就走到路边上晃悠等他决断，顺便观察一下娘娘们的马车与他们六王府的有什么区别。 她看着马车轮子、看着马车轮子下的小草儿，又从草儿看到了一丛晒的发脆的树叶，一只马蹄子踏上了那从枯叶，发出了好听的沙沙声。 “诶？”卫瑜抬起头，惊呼一声，引来顾珏的注意。 顾珏看向她，看到那马上坐着的人，同样是一声惊呼：“是你？！” 那穿着薄甲的青年朝他们咧了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招呼道：“长乐小郡主，顾小世子，好久不见。” 卫瑜的眼里多了些许迷茫。 她刚才发出惊呼只是因为那忽然出现在面前的高头大马，跟人没有关系，可顾珏就不一样了，因着年纪比卫瑜稍大些，他一眼就认出了坐在马车上的人。 这不就是当年在宫门口破坏他们逃宫大计的御林军吗！ 顾珏“你、你”了半晌，皱着眉头道：“你怎么也来了？” 青年好似看不出对方不太热情的态度，仍旧好声好气的回答道：“臣是锦衣卫，皇上去塞外出巡，那臣自然要跟来的。” 不曾想顾珏眼瞪的更大了：“你不是御林军？锦衣卫？哪家的，锦衣卫？你看门？” 也不怪顾珏如此惊讶，锦衣卫同御林军是不同的。 御林军数量更多，多为布衣与小官家出生，由武试选上来的。 而锦衣卫不仅有大官家的儿子，还有宗室子弟，比起御林军，锦衣卫的级别更高，不做什么刀光剑影的活，却更近皇帝的身。 难怪难怪，他就说嘛，谁家御林军敢提着他顾小爷的领子丢出去啊！ “臣身为锦衣卫，自然是皇家的人。”他回答的正义凛然。 顾珏眯了眯眼，刚想要说什么，余光看见他身下个头高大皮毛油光水滑的大马，心底一个想法油然升起。 “你对皇室很忠诚是吧？那现在皇室有麻烦了，你帮是不帮？” 锦衣卫看着换上一副笑面对着自己的顾珏不禁有些发憷，真是奇怪，不过一个垂髫之年的孩子，他曾经也没被这小霸王整过啊，怎么看到这个笑就…… 见他不回话，顾珏不耐烦了：“喂，你就说吧，帮是不帮？” 锦衣卫定了定心神，问道：“可否一问是要帮什么忙？” “不是什么大事儿，”顾珏理直气壮的将卫瑜拉过来，又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本世子和团子想要到皇叔公的马车那里，你骑马送我们过去吧。” 锦衣卫一听松了口气，嗐，原来就这，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他立即答应，甚至还招呼了一个同僚过来。 这人胆大，他的同僚听后却有些不安：“这不好吧，两个孩子还那么小，就骑马……” 锦衣卫油盐不进：“不过是骑个马，我们两个认真护着就是了，这不就怕我自己一个护不住两个崽，所以找你来了么，咱们一人一个崽，保准丢不了。” 又是一番劝说后，同僚终于勉强答应了这件事，目光扫向两个孩子：“那我带……” 同僚又犹豫了，这一个京城的小霸王，他不敢动，一个皇室的小心肝儿，他不敢碰……哪一个都不想带啊。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27节 但实在要选一个的话，那还是顾小世子吧，至少小男孩皮糙肉厚，小女孩就跟嫩豆腐似的，他可不敢碰。 “哎，兄弟你不用纠结，这样吧我带大的那个，你带小的那个，时间紧迫，再不走一会儿就要继续赶路了，咱们这就上路吧。” 说完锦衣卫一如当年般提起顾珏的后领，一个用力将人拎到自己跟前，一夹马肚子人就跑出去老远，徒留同僚伸着手欲言又止。 “这，哎……”同僚无措的将伸出的手收回来挠挠头，而后低下头同同样迷茫的卫瑜大眼瞪小眼，“那长乐小郡主，咱，走？” 卫瑜探着脚踩脚边的落叶。 颠死了。 顾珏悄悄的伸出手攥着身前的马鞍，在锦衣卫第二次询问要不要慢些的时候表示拒绝。 他，顾珏，荣威侯小世子，他爷爷老顾侯可是上过战场的，作为爷爷的后代，他怎么能不会骑马呢？ 虽然这是顾珏第一次上马，但他就合该觉得自己是会骑的。 还有这个总是爱提着他领子的锦衣卫，哼，他才不会向他服软呢╯^╰ 风吹在孩子幼嫩的脸上，不说像刀割一样疼，但也是不好受的，顾珏抿了抿嘴唇，俯身将头埋下去些。 因为顾珏一再拒绝减速，四里的路他们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就赶到了，倒是卫瑜那队要晚了一炷香到。 再次见到顾珏的时候，卫瑜发现对方的脸色有些不好，她担心的上前问道：“顾珏哥哥，为什么你的脸变白了呀？” 顾珏舔了舔嘴唇：“因为骑马风大，许是有些冻着了。” 卫瑜点点头：“喔，那顾珏哥哥，为什么你的腿在抖呢？” 第29章 顾珏哥哥没有回答她, 他颤颤巍巍的喝了一碗李公公递过来的热奶茶，身子就不抖了，卫瑜这才松了一口气。 再次想起了他们找过来的目的后, 皇上已经骂完了两个跟着胡闹的锦衣卫, 锐气未消的目光看向两个孩子。 卫瑜缩了缩脖子，顾珏直接拉着人退后一步。 皇上眼里余下的怒气就全转为无奈，他招了招手，这回两个小家伙都乖乖的走了过来，只是那走一步观察一眼的模样, 活像两只刚到新环境不适应的猫儿。 皇上原本想要训斥两句的, 看到这里也就笑了出来：“都过来吧，瑜姐儿还记不记得自个儿小时候同珏哥儿干了什么‘好事’了, 过来朕同你们引荐一下。” 距离之前那次见面都已经过了一年多了，卫瑜的记忆早就模糊的只剩一个轮廓了，她走上前去，好奇的打量着眼前高大的青年, 锦衣卫便朝她笑笑，任她打量。 “这是盛尚书的嫡幼子，盛源，字清若, 你们小时候就见过的。”皇帝拍了拍盛源的肩膀，因为心中还有余怒未消, 他的手劲儿大了些, 盛源由不得反抗, 只得苦哈哈的承受。 不过盛源的心大真不是盖的, 这时候他还有心思举起手挥了挥，朝两个小孩道：“喊我一声盛叔叔就好。” 见顾珏怒瞪着自己, 盛源的另一只手也抬起来了，他连忙澄清：“可不是我要占你们便宜，我这，的确是这辈儿的啊。” 皇上点点头，肯定了他话的真实性。 盛尚书与皇上是同一辈儿的，盛源又是盛尚书幼子，顾珏和卫瑜则是孙辈的，这般算下来倒真是盛源比他们两个大一辈。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顾珏看他还是不怎么爽，啧，刚才那马颠的他屁股还疼着呢——他选择性忽视了是自己不让对方降速这个原因。 大约是顾珏身上冒出的怨气有如实质，盛源又摆手找补道：“不叫也行，要是小郡主与世子真叫臣叔叔，那臣真是受不起了。” 这回换成卫瑜迷惑，刚才要他们叫叔叔的是这个，现在说不要叫的也是这人，变来变去的，到底是要做什么呀。 看他们一个大人两个小孩互相看，实在是没什么话要说的样子，皇上心里在笑，面上却仍旧是严肃的：“也罢，盛锦卫，你就先退下罢，珏哥儿瑜姐儿，你们同我进来。” 这个奇奇怪怪的人要离开了，顾珏与卫瑜又有些不舍了，因为皇上的样子实在是不像要叫他们去吃好吃的，盛源走了，他们就连个挡刀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皇爷爷～”刚走进马车中，卫瑜先行出击，她噔噔的蹭到皇上身上，贴着他的胳膊撒娇，“皇爷爷，瑜姐儿想你啦～”才急着骑马来找你，所以就不要对他生气啦～ 顾珏也即刻反应过来，要仔细算起来，其实他对于向皇上撒娇耍赖这件事更有经验，他跑到皇上的另外一边抱住他的胳膊，仰着头用那双坠着长睫毛的大眼睛望着皇上——简直是将自身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皇叔公，”眨巴着眼睛，说，“其实我一早上就想来找你了，只是那时候你没有空，现在才能来找皇叔公，皇叔公，不会嫌弃我吧？” 被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围着，皇上就是有脾气也给磨没了，他将手挣出来，放到两个孩子头顶上胡乱揉一通，直到两个鸡窝头出现在眼前才稍稍感到气顺。 “下不为例，”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这种危险的事，下一回再不允许了。” 卫瑜和顾珏就一个接一个的点头，点成了点头娃娃，可以看心志之明确，决定之坚定——才怪！ 就是皇上自己都不相信这两个小家伙这回认真承诺保证了，下一回就绝对不会再犯了，可没办法，他又舍不得罚孩子，于是便只得装作看不见他们眼里的权宜之色。 皇上又分别点了点他们的小鼻头，两个孩子这才又喜笑颜开，一左一右拉着皇上一起坐到软榻上。 刚坐下，好奇宝宝卫小瑜就开始提问了：“皇爷爷，边边是什么亚子的呀？”她大大的眼睛里扑闪着好奇与向往。 “是边疆，不是边边。”顾珏忍不住纠正。 “边边。”卫瑜认真的重复。 “边疆啊，”皇上笑笑，回忆着早些年间去边疆时的所见所闻叙述给两个小家伙听，“边疆就是无边无际的草原，成群的牛羊，策马的汉子，还有夜色中欢欣闹腾围绕着篝火的人……” 皇上缓缓的叙述，两个孩子一时间都听的入了神，人看似还在这里，神已经跑到大草原去了。 “呐，呐到了边边，瑜姐儿也可以骑马马吗？”卫瑜再次提问。 “是边疆。”顾珏再次纠正，语气带了些无奈。 “边——边。”卫瑜道。 顾珏气恼的觉得她就是在跟自己作对。 “唔，这……”皇上忆了片刻，想起边疆特有的一种小矮马，于是道，“到时候珏哥儿可以骑，瑜姐儿牵着缰绳保护他，可好？” 顾珏想说什么，被皇上一巴掌糊在了脸上，卫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想同意了。 保护顾珏哥哥，想想也不错，嘿嘿。 皇后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般一团乱的情景，她抿唇笑笑，板着脸假意生气的走上前：“皇上怎的在欺负珏哥儿，还是和瑜姐儿连手欺负嗯？” 卫瑜连忙收回了脸上的笑容坐正，认真的朝皇后摆着手：“没有，没有欺负瑜姐儿……皇爷爷欺负！” 皇上一愣，随之哭笑不得：“好好，就这么将脏水全泼朕身上了，你是一点不沾啊。” 卫瑜无辜的眨着眼，她本来就无关啊，难道她干了什么吗？ “真的吗？”皇后语气中带了笑。 这时顾珏及时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大嚷道：“皇叔公和团子组团欺负我！” 卫瑜咻的转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对，真是胡说，她哪里有，她分明都不和他挨着！ 许是卫瑜呆愣愣的傻模样太好笑，“罪魁祸首”皇上直接笑了出来，成功得到两个孩子的怒瞪。 眼看卫瑜从震惊变得委委屈屈，大人们也不再逗孩子了，免得一会儿逗过了给孩子弄哭不好收场，皇后及时的叫侍女送上来一盘卫瑜平日里爱吃的小点心。 于是场面就变成了卫瑜左右一块小奶糕，右手一块小奶糕，嘎吱嘎吱咬着好不快活。 “瑜姐儿，给朕一块可好？”皇上道。 “本宫也想吃一块。”皇后跟着逗她。 “团子，我也想吃。”顾珏紧凑这个热闹。 卫瑜看了看盘子里的奶糕，纠结的嘴里的东西都忘了嚼。 不是她不想给呀，只是盘子里的奶糕一共就手指长的三块，她吃了两块，那就只余下一块了，这要怎么分？ 卫瑜搅了搅两根手指，大脑飞速的运转，她看了看那“虎视眈眈”看着自己的三个人，又看向那块小的可怜的奶糕，心下不知不觉已有了决断。 皇爷爷、皇奶奶、还有顾珏，三个都是瑜姐儿喜欢的人，分不到好吃的奶糕的话会难过吧，瑜姐儿不想让任何一个人难过呀。 哎，好险好险，好在有瑜姐儿在，她可以解决这个难题，不然他们就要难过了。 既然大家都想吃奶糕，而奶糕又只有一块，那这样好了，就又瑜姐儿来公平公正的将一块奶糕分成三份，这样皇爷爷、皇奶奶、还有顾珏就都可以吃到啦。 为了不让几个馋的要流口水（？）的大人难过，卫瑜在想到这个方法的同时立即将那最后一块奶糕拿了起来，以免他们三个自相残杀（？），她目测了一下奶糕的大小长度，开始将它掰开。 虽然卫瑜已经很努力的想要将它摆成同等分量同等大小的三等份了，但是她那又小又软的手显然对力道控制的并不是很好，最后掰下来，三块中的每一块都长得不太一样。 这可怎么办呢，卫瑜犯难了，不过很快又再次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不一样没关系，她再掰掰就好了，将这个大一点的掰些到另一块小一些的上头，这样可不就又变成均等大小了吗。 这回卫瑜的动作小心了许多，掰奶糕的力道更是控制了不少，只能说天不遂人愿，卫瑜觉得自己掰下来的分量是正正好好的，只是放在一起一块，三小块奶糕仍旧大小不一，却更加碎了。 卫瑜看着不一样大小的奶糕皱着眉不满意，然后又捏起奶糕来开始整活。 最后奶糕碎的几乎成了渣渣，好歹量是分成了三份肉眼看来一模一样的，她合拢着肉手，将其中一份捧起来，颤颤巍巍的伸到皇上面前。 这糕的卖相实在是被整活的不大好，看上去就似一块块的碎渣。 “皇爷爷，吃？” 对上卫瑜带着小梨涡的天真笑脸，皇上不忍拒绝，连带着心窝都软了一下，他底下头，将孙女手中的糕点叼走，匆匆嚼了两口咽下，而后道：“真是谢谢瑜姐儿，奶糕很好吃。” 得到感谢的卫瑜笑容更加灿烂，她没有忘了另外两人，又将余下两份分好的奶糕奉上。 皇上都没有拒绝，皇后自然更加和善，就着孙女的小手吃了口奶糕，她简直要将孩子夸出花儿来，卫瑜的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到了顾珏，他难得没有说出什么嫌弃的话，干脆利落的就将那一小块奶糕吞下，很是义气的拍拍卫瑜的肩：“谢谢团子，你放心好了，什么时候你来荣威侯府做客，我让我家的厨子给你做一桌子好吃的糕点！” 卫瑜的眼睛都亮了，而皇上看着顾珏挑了挑眉，眼里全是“你小子诡计多端”。 就在这时，李公公在马车门口通报：“皇上，皇后娘娘，诸位娘娘来了，想要进来请安。” 原来是那些嫔妃听闻皇后和两个孩子入了皇上的马车，心里便按捺不住了，想要借这个机会也在皇上跟前刷刷存在感。 一个嫔妃这样想，两个嫔妃这样想，嫔妃们走到一半撞见了彼此，这就有了现下众嫔妃来请安的情形。 皇上心里对她们过来的目的门清儿，他不耐的啧了一声，挥手道：“早些时候不是才见过，如今不过出来半日，有什么安可请，叫她们都回去。” 于是嫔妃们乌泱泱的过来，又同一群小鸡般被赶了回去。 皇后对着好奇的抻着脑袋的卫瑜，仍旧笑语嫣然：“瑜姐儿不必管那些个人，吃了糕点口可渴，可要叫奴才上些奶茶来？” 吃吃喝喝间伴随着笑声，时间过得很快，好像才没过多久，又到了出发赶路的时候，顾珏与卫瑜还在犹疑，皇上直接大手一挥留下来他们。 “你们两个留下便是，朕的马车还是容得下两个孩子的，待到了晚上的休整时候，再叫盛源送你们回老六媳妇那就是。” 两个孩子便心安理得的留在了皇上的马车中，外头人得知这个消息又是惊讶又是揣测，只有皇上自己知道，只不过是过了半个时辰，他就后悔了。 在皇宫里有人伺候、地方大还好，可圣架虽大，说到底不过就是个马车，单独和两个小孩待在一起，皇上闹腾的不行，拿着书都看不进去。 晚上休整时，他火速的将两个孩子送了回去，白日里有多爱，现下就有多不想留。 好在有早些时候皇上那顿骂，盛源牵着马带着孩子，不敢再像来时那样策马，几乎是牵着马慢悠悠的小跑。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28节 这种小幅度的颠簸很好的取悦了顾珏，同中午的心惊胆战不同，这会儿一刻钟的路都还觉得有些不过瘾。 到了六王府的马车队，一旁架起的桌子上一盘盘菜肴已经端上，六王妃还在马车里养神，六王爷探头探脑的看着菜色，卫瑾抱着卫琥坐在桌边，无奈的制住他想要探进盘子的双手。 第一个发现两个孩子回来的是六王爷，他抬头“哟”了声，然后道：“瑜姐儿和顾珏回来了，这回去父皇那里有没有顺什么好东西回来？” 这话要是被六王妃听到，他肯定要被揪着耳朵好一顿说，可惜六王妃这会儿不在。 卫瑜两手摊开，一脸无辜的看着六王爷，父女俩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会儿后者先耸了耸肩坐下。 片刻后六王妃从马车里出来，看到两个孩子先是分别摸摸他们的头，而后从卫瑾手里接过卫琥哄了两下又塞到文惠怀里，这才坐下一家人和乐融融的用晚膳。 “吃东西不要那么大口。”六王妃温和又不失严厉的目光看向正试图将一整个肉丸子塞进嘴里的女儿。 第30章 由皇城去往边疆的路遥远, 虽漫长却也不失一些趣味。 在中途休息的时候，卫瑜几乎将前后马车的门都串了个遍，短短几天时间, 她认识了二王府家的堂姐, 与三王府家的堂哥相熟。 只要是休息的时候，多则四五个孩子，少则顾珏和卫瑜，那一排排马车前总是回荡着孩子们欢快的笑声。 其中还有一个小小的惊喜，卫瑜最喜欢的姐姐（她也就认识一个姐姐）, 太子府的长宁郡主这回竟也跟着出塞了, 因为太子这次并没有跟来，是以长宁郡主被委托在同样有一个女孩的二王府照看。 二王府的长女卫琅同二王爷二王妃一般, 浑身散发着书香气，是个克己守礼的小淑女，卫瑜第一次找上卫琅时，她正在马车里读着诗本, 还不愿出去呢。 不过跟着卫瑜和顾珏玩过一圈后，第二次被找了出去玩，她就没那么抗拒了，后来知道小堂妹喜欢吃各种糕点, 有时她还会先备着些糕点等给卫瑜吃。 三王府的世子卫琰同三王爷三王妃不太一样，也不知三王爷和三王妃一对心大的夫妇, 是怎么生出来卫琰这样一个心细的孩子的。 卫瑜原以为三皇伯与三皇伯母那样活泼的人, 生出的哥哥也该是活泼的, 怎知两只猛虎竟能生出一只小绵羊, 卫瑜简直觉得卫琰哥哥同她卫瑾哥哥一般，又不大一样。 比如她去小溪边踩湿了裤脚, 如果说是卫瑾的话，会揪住她教导两句，再将她带回去收拾干净；而卫琰则会无奈的叹口气，再用一种让卫瑜看上去心虚的眼神看向她，最后掏出自己怀里的帕子蹲下身将卫瑜浸湿的裤脚控干。 在这两个新识得的兄姐中，卫琅比卫琰大上一些，卫琰又比卫瑾大上一些，卫琼（长宁郡主）最大，这就让平日里在六王府身为长兄的卫瑾不大习惯，这主要体现在有一次卫琅以长姐的身份拍了拍他肩表示夸奖的时候，卫瑜明显发现自家哥哥的耳垂慢慢变红了。 于是她大声的将这件事问出来，然后顾珏笑得快要断气，卫琰和卫琅也抿起了嘴，只有卫瑾一脸灰败。 那天卫瑾抱着小卫琥，一整天都没有理卫瑜。 只到过了一夜卫瑜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惹哥哥生气了，于是她变成了卫瑾的小尾巴，在他身后跟了半天。 卫瑜：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卫瑾：为什么。 一旁躺在软榻上的卫琥，一边自娱自乐的翻滚，一边发出“嚯嚯嚯”的诡异笑声。 几个孩子在一起混熟了之后，先是卫琅突发奇想，想要把自己这个小堂妹也往才女的方向引导引导，故连着两日主动将人抓到自己的车厢。 可怜的卫瑜还以为姐姐邀请她做客，桌上倒的确摆放着一些茶水糕点，只是用完糕点后，她眼睁睁看着卫琅不知从哪儿抽出来一卷书卷。 卫瑜当下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接下来，卫琅温和的询问了她开蒙以后的学习进度，伴随着书本翻页的沙沙声，更像是杀猪前chuachua的磨刀声。 “呀，瑜姐儿，你学习的进度也忒慢了，不过也是，刚开始开蒙没多久就被带来出塞，皇爷爷也真是的。” 堂姐柔和的声线都没那么悦耳了，卫瑜敏感的察觉到危险正在靠近，她往上瞟了一眼，静悄悄地将手上的糕点放下。 “这样吧，我便也同你夫子一样的进度教你，不过可不能这样慢了，你都好些天没上课了。不如这样，瑜姐儿，你今日先将这两首诗背了，过两个时辰我来检查。” 卫瑜看着拿着书对她笑的温柔的卫琅，瞳孔地震。 温柔刀，刀刀往人心口上插。 卫瑜想逃，却逃不掉。 她来出塞可不是为了学习的！ 妹妹带姐姐这样好，姐姐竟要对妹妹灌输以毒药？ 卫瑜的大脑和心思在一瞬间已经离这马车有了八百里远，余下的躯壳被禁锢在马车右侧软榻离壁三寸的地方逃脱无望。 此时漂亮温柔的堂姐在卫瑜眼里已变为魔王，魔王笑眯眯的押着卫瑜要她背书，小小的卫瑜无力逃脱她的魔爪，只得乖乖的听着魔王念一句诗，她跟着重复一句。 “梅花。” “没发～” “墙角数枝梅。” “墙甲酥吃没～” “凌寒独自开。” “凌憨肚叽快～” “遥知不是雪。” “遥叽不酥雪～” “为有暗香来。” “为有爱霞奶～” 卫琅看卫瑜，卫瑜看卫琅，卫琅瞪卫瑜，卫瑜低下头。 卫琅吸了一口气，表情已没有开始的自信：“没事瑜姐儿，多练几遍就好了，至少这回、至少这回你每一句的第一个字都念对了。” 得到夸奖的卫瑜心里升起了些斗志，她捏着小拳头嗯了一声，随后再次跟着卫琅念起诗句。 好不容易字扒了个七七八八，卫琅放弃了，就先这么着吧，大概差不多就行，然后就到了背书环节。 卫瑜又焉了，好不容易念书环节她觉得有些意思，可是背书啊，这，太难啦…… 背过书的都知道，背书检查，这几乎就差不多等同于所有学生噩梦了，无论是对于十几岁的大孩子，还是三岁多的小孩子。 那一天下午，卫瑜又被“折磨”了近一个时辰才被放过，离开二王府的马车时，她也只能结结巴巴的道出一句：“墙、墙甲数吱没，凌、憨，开……” 好在这种艰难的日子只延续了两天。 原因是卫琰知道了卫琅的这一做法，灵感突然注入大脑，卫琅拉着刚开蒙的小妹妹上课，那他就拉着刚入学的小弟弟学习。 那个小弟弟就是顾珏。 一开始的顾珏也同卫瑜一般，以为卫琰是邀请他做客，他心里还很是客气的捋了捋，卫琰是团子的哥哥，再加上他们已经玩了几天了，故，自己人，能去。 于是顾珏就跟去了，还是跟卫瑜一样，他进了三王府的马车才发觉自己陷入了陷阱。 顾珏十分愤怒，我信任你来你这儿做客，你却让我学习？这还有天理吗？！ 顾珏又不同于卫瑜，卫瑜被抓了，就乖乖的留下来念诗了，他可不，直接逃，卫琰想要来抓他，他就直接从马车窗户那儿跳下去，看得卫琰大惊失色。 他不光自己逃，逃出去之后还顺便将隔壁的卫瑜也从苦海里救了出来，事后卫瑜一口一个“阿珏哥哥”好不殷勤谄媚。 帅气的顾珏凭借着自己的身手逃离了苦海，并得到了小迷妹愈发狂热的崇拜。 那后面两天里，卫琅常看的诗书总是莫名其妙的不见，最后找到不是在路边的灌木里就是在丈高的树上，卫琰只要是路过河边总是会被水泼一脸，下床时靴子总会少一只。 在这之后这两姐弟也没有再生出为人师这个念头了，实在是被顾珏整怕了。 在他们整这一出的时候，卫瑾正受六王妃之托尽心尽力的看着这个弟弟，此时卫琥未来的小霸王之姿已经逐渐显露出来，快八岁的卫瑾看着快两岁的卫琥却丝毫拿他没有办法。 整场唯一作壁上观的就只有卫琼，她眼看着底下的弟弟妹妹们闹得这样欢快热闹，连心底那一丝若有似无的苦闷也被化解了不少。 好了。卫琼拍拍沾了些点心屑的裙摆站起身来，作为皇家孙辈的嫡长孙女，她该去那些快要互相掐起脖子的弟弟妹妹间主持大局了。 逐渐的，这群孩子间就生出了一个规律： 一般安静的坐在一边的几个就是卫琅卫琰和卫瑾，如果前两个兄姐不在，卫瑾就是长兄如父了，卫瑜是最好惹的又是最不好惹的，因为卫瑜不止是卫瑜，平日里见到卫琼的时候不多，但一旦这群弟弟妹妹闹起来了，她总能及时的出现在现场。 等到路程过去大半，接回孩子的二王爷夫妇和三王爷夫妇惊讶的发现，自家嫡长女子居然在短短十来天间活泼了不少。 三王爷夫妇很是高兴，还推着卫琰让他多出去跟弟弟妹妹交流，二王妃有些犹疑，不过看着卫琅脸上明显多了许多的笑脸，她还是选择不去干扰。 卫瑜和顾珏呢？他们并没有被两个文静的孩子带的文静，反而正正得负、一加一大于二，玩心更野了，常常是六王妃派出知画和锁秋都找不到两个孩子跑到哪里去玩了，不过出发前两个孩子总会及时回来，也就没什么。 真正让六王妃放心的是马车队周边围着的锦衣卫与御林军，有一回卫瑜与顾珏没有及时回来，派出的人找不到，队伍又要出发了，六王妃正急到不行，某个锦衣卫就一手提着一个孩子、一手扛着一个孩子过来了。 “跑到哪里去了？天都快黑了！”六王妃一边从盛源手中解救下女儿的衣领，一边训斥到。 “嘿嘿……”卫瑜咧开嘴，露出一排小米牙，眉眼弯弯的叫人生不起气来。 “就去那边的田地里晃了两圈，婶母不必担忧。”顾珏拍了拍自己皱在腰间的袍子，噔噔跑到六王妃身边。 “也不是不让你们玩，”六王妃叹口气，“只是天黑了一定要回来，明白么？” 两个小脑袋不约而同的一道点了点。 六王妃被保证的次数真是太多了，也不知这回能不能信他们，她摇了摇头，去吩咐奴才准备洗漱的物什了。 待六王妃走出一段距离后，两颗小脑袋又凑到了一起。 “怎么样，团子，东西还好好的么？” “康康……嗯！” “好，那就先放我这里吧，婶母一会儿给你换衣服肯……” 带着奴才回来的六王妃看到两个孩子背挺的直直的、一个比一个乖的朝她笑，嗔怪道：“两个鬼灵精，不知又寻到什么好玩的地方了。” 顾珏微笑着，用半个身子挡住，手伸到后面悄摸从卫瑜手里接过一把东西塞进衣袖里。 “六婶母，我先回去了！”他道。 “去吧，你也早些休息，别太晚睡。”六王妃适才瞄到女儿头发里插着一根干草，忙着把那草挑出来。 顾珏朝着这头眨了眨眼睛，跟着寻过来的忆南回自己的马车了。 热热的毛巾敷在脸上真是很容易让人感觉到困，卫瑜打了一个哈欠，本来今日该洗个澡的，但她回来的晚了，于是便只得退而求其次的擦个身子。 洗完了脸，锁秋拿来一个精致的小巧瓷盒，打开里头淡黄色的膏体发出淡淡的清香，她用瓷勺挖了一黄豆大小的一点放在卫瑜脸上，而后轻柔细致的将膏体涂抹均匀。 “香香～”卫瑜喜欢抹这个香膏，喜欢这香膏的味道。 接下来就是擦手洗脚，只是知画刚将小主子的鞋袜脱掉、将那两只雪白的小脚丫放进锁秋刚刚调好水温的木盆里，就发生了一件尴尬的事情。 啪嗒一声，一个椭圆状物体从卫瑜胸前的衣襟中落到腰间，又顺着她的腿哗啦滚落到水中。 正蹲着的知画愣住了，她看着清澈水面下的椭圆物体，犹豫了一下将它捞起来。 “蛋？”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29节 “小郡主下了个蛋？”锁秋傻傻的重复道。 “胡吣什么！”知画斥道，但其实在内心里，她自己也觉得这个场景很像……下蛋。 等等，哪来的蛋？ 这时候卫瑜已经不困了，她眼睁睁看着六王妃从锁秋的手里接过那颗蛋。 “这蛋……”她似笑非笑的看向卫瑜，好笑的观察到女儿揪起手指的可爱小动作。 “是……瑜姐儿和顾珏掏的……”她支支吾吾。 要是顾珏在场肯定气死了，明明分别前还叮嘱过嘴巴要严嘴巴要严，转头就将他给买了。 六王妃看到了那蛋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猜的大差不差，但她还是好奇女儿为什么要将蛋藏在衣服里，便问了出来。 卫瑜道：“瑜姐儿和顾珏摸的，小鸟蛋，要留着，呼呼小鸟出来的。” 嗯嗯，六王妃又问：“怎么放在衣服里了呢？” 卫瑜挠挠头，她自己也迷糊呢，她小小声道：“都给顾珏了啊……” “唔……”六王妃将那颗小小的蛋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看着女儿的目光也跟着蛋挪过去，“可是瑜姐儿，这不是小鸟蛋啊。” 卫瑜的眼睛一下子瞪的超大，六王妃的嘴里吐出的卫国官话，她却好像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这不是小鸟蛋啊，这是鹌鹑蛋，你看，这蛋上头有褐色花纹的，小鸟蛋不长这样。” 卫瑜惊讶极了：“安、安全是什么？” 六王妃便耐心解释：“鹌鹑啊，和……和小母鸡长得差不多，但是颜色是灰褐色的，身上有黑色的斑点。”六王妃想，上一次看到鹌鹑，还是去庄子上呢，没想到这出塞路上也会有鹌鹑。 光是听到六王妃的描述，卫瑜就已经皱成了苦瓜脸，什么安全，听起来就好难看啊。 她看向那颗蛋，原先蛋身上觉得好看的花纹现在也不觉得好看了，她瘪着张小嘴，就好像被这颗蛋所辜负了一样。 不，她就是被这颗蛋辜负了！ 转念又想想，既然这不是小鸟蛋而是鹌鹑蛋，那蛋里孵出来的，岂不就是六王妃说的那种灰突突、长点点的鸡？ 桌上的蛋瞬间就不香了，她伸出一根手指，将那蛋往对面推了一寸距离，道：“我不想要它了。” 六王妃了然，使了个眼神让锁秋把那脏兮兮还带着水渍和泥土的蛋拿走，恰逢知画端着一盆新的热水过来：“所以啊瑜姐儿，以后在外头看到这种蛋千万不要乱捡了，万一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呢？而且它又脏，碰到脏的东西是容易生病的。” 卫瑜虚心受教，乖乖嗯了声，脚伸着刚要放进水里，又猛的弹了回来：“要不要去，告诉顾珏？” 两个人都被这个安全蛋骗了呀，好可恶，卫瑜觉得自己应该有义气一些，不能只有她自己知道真相。 六王妃忙按了她一把，不让她光着小脚丫跳下椅子：“瑜姐儿先洗脚吧，娘亲让锁秋去跟顾珏说。” 卫瑜这才乖乖将脚伸进水里。 唔，舒服。 ——与此同时，吃完夜宵的顾珏将袖口里藏着的蛋摸出来，惊讶的发现原本一窝六个的蛋现下只余五个。 他反应过来，深感大事不妙。 由皇城去边疆的路真的很远呀，好在有小伙伴在一起打打闹闹消磨时间，这很远很远的路也就不那么远了。 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他们踏入了那无垠的草原，边关侯守的边疆人远远望见了卫国的马车队，急急的策马回大王的帐篷。 “报——卫国国君已抵达疆郡。” 第31章 一群疆郡汉子夹道欢迎的场景着实让孩子们有些被吓到了。 这些人都比他们卫国人要黑一些, 壮一些，有些人还蓄着炸开来的络腮胡子，这几点加起来, 可以说是一脸凶相。 卫瑜趴在知画怀里, 怯生生的露出半张小脸，一个年轻汉子发现了这个可爱的小女孩，扯着脸朝她做了个鬼脸。卫瑜扭过头，不理。 那头疆郡的大王正在同皇上寒暄，两个王你来我往客气及了, 看上去倒是关系极好的模样。 事实上疆郡是大卫国的附属国, 他们的人口没卫国多，居住土地没有卫国大, 工业也没有卫国发达，但是他们的畜牧业以及人均一身漂亮的肌肉亦是疆郡的特色。 疆郡与大卫国也算是良好的友邦关系，两国曾有过联姻，联姻者为当今皇上同父异母的妹妹以及疆郡的一位王爷, 多年不见，也不知那位公主现下如何了。 此次来，卫国便是要与疆郡增进友邦关系，联系邻国感情, 再来谈一批双赢的合作。 因着舟车劳顿，两位国主的寒暄并没有太久, 很快就有许多疆郡宫人带他们下去休息, 而正式的欢迎会安排在晚膳时候。 卫瑜的眼睛又停不下来了, 宫人带他们进了一个硕大的毡包, 这就是接下来在疆郡他们要住的地方。 也就是外头看着新奇，里头就如普通的房间一般, 只不过墙壁是圆弧而不是直线。 卫瑜被知画放下来了就不困了，兴奋的围着毡包内部的墙边跑了一圈。 看得出房间内都是被精心布置过的，桌上摆放的瓷器、墙上挂的画都颇有异域风情，鼻尖还可以闻到淡淡的熏香，是京城没有的味道。 差不多是掐着他们将行李都安置好的点，宫人们提着几个盒子来敲门，打开门，原来是来给他们送中午的吃食的。 虽然宴会要晚上才开始，但中午的吃食也不错，炒菜汤水，甜点茶水，十分充足，最多的就是牛羊肉一类的东西，炖的、炒的、焖的。 刚经历过舟车劳顿，大家都没什么胃口吃大鱼大肉，倒是六王爷包圆了小半盘红焖羊肉，卫瑜也吃了一大块牛肉和羊肉，又被强塞了一碗清汤。 下午的时间用来休息，一时间毡包与毡包间都悄无声息，偶尔有宫人来来去去的细碎脚步声，并不扰人清静，听久了还有些助眠。 卫瑾道了声别就去隔壁睡下，文惠抱着卫琥踱着步哄他入睡，六王妃与卫瑜躺在一处昏昏欲睡，顾珏也去了自己的毡包，六王爷吃撑了出去消食顺便串门了，不知哪个倒霉兄弟会被他登门。 这些都不是榻上的卫瑜能够管的，她侧躺着，一只手放在耳边，微张着小嘴儿，伴随着逐渐平缓的呼吸声，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再醒来时，顾珏的大脸出现在卫瑜视线上空，后者顿时惊的睡意都消了大半。 顾珏轻轻松松的接下对方下意识甩来的一掌，吊儿郎当的道：“团子，该起来啦，太阳都晒屁股了～” 卫瑜往窗外看，噢，的确……的确什么的确，她难道不是本来就是在白天睡的吗？！ 她又扭头一看，六王妃已经不在她身边了，顾珏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好心道：“别看了，六婶母小半个时辰前就起了，团子，你已经睡了快两个时辰了！” 关于晚上的宴会，身为卫氏皇族的人，必不能丢了脸面，六王妃与六王爷定是要盛装出席的，是以他们不敢休息过久，让掐着时间就叫他们起来准备，只有小孩子对仪表没那么多硬性要求，这才能在帐子里无所事事到现在。 卫瑜唔了一声，揉揉眼睛又呆坐一会儿，知画才赶了过来，将顾珏赶出去。 她利落地将孩子从床上薅下来，给她刷了牙净了脸，又替她换上一套以粉打底、以红作配的衣裙。 “小郡主，这两套首饰您看选哪个？” 一套是小米珍珠配以红色的绢花，那被拗成花朵形状的小米珠看上去灵动又可爱，完全没有平常那种大珍珠的厚重感，在编织结束的地方还留了两条红色绢带垂下，更显活泼。 另一套也是红色系，金色的小花钿上镶嵌着小巧的红宝石，看着就十分华贵，迷你的小钗子上同样嵌着一面细碎的红宝石，阳光一照到，便会反射好看的光芒。 卫瑜选择了前者，她喜欢那荡来荡去的小飘带，好玩呀。 从起床到打扮完整一共花了两刻钟，卫瑜蹦出帐子的时候顾珏正蹲在墙根试图拿手里的草编出一个蚂蚱，看到她后果断放弃了手里的四不像，无缝衔接的过来牵她。 “这个花挺不错的。”顾珏看着她头顶的珠花想：不知拿草编这个会不会容易些？ 虽是已经打扮好了，但距离正式开宴还有半个多时辰，两个孩子便踩着脚下旺盛的青草，慢悠悠的朝空旷的地方走去。 天高地远，无垠的草原与天幕连接，两个孩子只占这硕大的画的一角，却是这画最重要的点睛之笔。 画上添了两个手牵着手的小人，就不显得这草原空旷而又肃穆了，是，美好，只是远远看着都能想象出孩子们奶声奶气的交谈，以及交谈中时不时传出的欢快笑声。 也不能“太过美好”。 走着走着，顾珏和卫瑜迎面撞上另外四个孩子。 很明显，那些个孩子肯定不是他们京城的，没见过，没见过也很容易认出，京城的孩子鲜少有这么黑壮的，更何况穿着衣服也不一样。 双方互相看着，都对彼此感到十分好奇。 “喂，”最终还是领头的一个疆郡小男孩先开口了，“你们就是卫国人吗？” “对，你们是疆郡人？”顾珏很快回话。 双方都点了点头，算是正式会晤。 小孩子嘛，互相问过了姓名，很快就玩到了一块去，刚才那个疆郡小孩还把自己的马鞭给顾珏看呢。 原来那些疆郡小孩都是疆郡宗室的孩子，几个孩子看上去壮，实际上也就跟顾珏差不多年龄，大个一两岁。 领头的疆郡小孩叫布和，是疆郡一个亲王家的嫡次子，今年八岁出头，他认为自己作为疆郡人有义务尽地主之谊，于是带着两个卫国来的新朋友一同逛草原。 行走间，一个疆郡女孩跟卫瑜分享疆郡特有的香料，顾珏好奇的问：“你们疆郡人上学都是骑马的吗？” 布和想了想，回答道：“没错，大部分人都是这样，近的话会走路。” 他又问：“那你们卫国人呢？” 顾珏回答道：“我们都是坐马车上学。” 两个孩子又点了点头，同时沉默了一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布和自来熟的揽着顾珏的肩拍了拍：“不讲这些让人心烦的事，走，我带你去看阿爸新送我的小马。” 卫瑜闻言抬起了头，顾珏生出了兴趣：“走走！” 只是这趟旅程注定是不顺利的，因为他们刚走出十来步，就被一个穿着红色疆郡服饰的小女孩拦住，她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个年龄同她相仿的小女孩。 小女孩看上去六七岁的模样，一张俏脸上满是高傲：“喂，布和，你在干什么，你身边的那两个人又是谁？” 布和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他不软不硬的回答道：“这两位是卫国来的客人。”却是没有说他们要去做什么。 小女孩也不在意，闻言她目光打量的扫过卫瑜，在看到对方也同自己一般穿一身红时略有不快的撇了撇嘴，而后在目光挪到顾珏身上时，她的眼睛亮了亮。 “喂！那个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她饶有兴致的问道。 布和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如娜仁，你可别这么叫，顾珏可比你还要小一岁呢。” 如娜仁一愣，却也不甚在意，她自顾自的走过来，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疆郡的公主，我叫如娜仁，太阳的意思。你叫顾珏？很好听的名字，你长得真好看，我可以跟你交个朋友吗？” 顾珏刚想回答，就听对方道：“你别跟布和他们玩儿，这些人最没意思了，还有这个小屁孩，和小屁孩有什么好玩的，还是跟我们一起玩吧。” 顾珏一下子就不高兴了，虽然布和他们说新交的朋友，那也是朋友，护短如他哪里听得别人这样说他的朋友，卫瑜就更不用说了。 他冷冰冰道：“不了，我觉得我的朋友们很好。” 他身旁的布和等小伙伴立即扬起了下巴，拽的一副万儿八千的模样。 如娜仁却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要拒绝她，她强调道：“顾珏，我是疆郡的公主，我阿爸是这里的大王。” 顾珏不屑的哼了一声，他抓起卫瑜的手：“团子还是郡主呢，她皇爷爷还是卫国的皇帝！”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30节 如娜仁反驳：“郡主没有公主厉害。” 顾珏本来想回一句卫国比疆郡厉害，但顾念着布和等人还在边上，他话到嘴边转了个弯，选择了更直接的拒绝方法，他道：“你丑。” 如娜仁听到一副天塌了的模样，她颤颤巍巍的抬手指向自己：“我，丑？” 顾珏点点头，他身后的几个疆郡小孩被如娜仁破防的模样逗得垂头窃笑。 “你、你撒谎！我怎么可能丑，阿爸说我是草原上最漂亮的小姑娘。”如娜仁说着说着都带上了哭腔，布和等人眼看不对刚想安慰她，小姑娘就话头一转，“是不是因为她！” 如娜仁的手指头指向卫瑜，声音里满是气愤与责问：“是不是因为这个又矮又胖的矮冬瓜，你才不愿意和我玩！” “不许你说团子矮冬瓜，她才不呃，”顾珏低头看了一眼，“也不呃，”他又看了一看，最后他说，“团子，挺可爱的！” 卫瑜没有听明白顾珏那两声呃代表了什么，只是如娜仁的话让人很不适，她气势汹汹的双手叉腰，大声的哼了一声：“你柴，矮、冬——瓜！” 即使是话说不清的小娃娃，在吵架时也会努力的把骂人的话讲清楚，真叫人感天动地。 如娜仁脸都气红了：“你、你矮冬瓜！” “你，矮——冬——瓜！” “你矮冬瓜！” “你矮，冬——瓜！” “你矮冬瓜！” “你矮——” “你矮冬瓜！” 瑜姐儿的脸也气红，嘴跟不上脑子啊。 如娜仁看她噎住神气的抬了抬下巴，得意道：“阿爸说，我穿红色的衣裙是最漂亮的，不过你穿嘛，就一般般，好心劝你，回去还是换一件别的衣裳吧，不然一会儿的宴会肯定会被我比下去。” 这一连串的话跟连珠炮似的，一点儿也没给卫瑜能插嘴的机会，小姑娘气的直攥拳头，可惜出生三年以来的经验并没有教她该如何骂回去。 这时顾珏的挺身而出就犹如天神降临一般，他直接扯了卫瑜往身后一拉：“丑人多作怪。” 如娜仁哼了一声：“阿爸说了，我是草原上最漂亮的小姑娘。” “你也说了，那是你阿爸，你阿爸不夸你，难道去夸别人？”顾珏上下左右扫视了如娜仁周身一圈，似遗憾般的摇了摇头，“果真是父女情深，你阿爸又是这草原上的王，别人更是不敢说实话，其实别人不知怎么看你呢，我今儿说的是实话，你别不信。” 如娜仁仰上天的头随着顾珏的一句句话降了下来，顾珏说的太真，她不由也跟着怀疑起来，心里满是惶恐。 是啊，阿爸是她的阿爸，都说儿不嫌父母丑，父母肯定也不会嫌儿丑，万一阿爸就是因为血缘亲情的缘故才觉得她好看，又不让草原的其他人说出真相，她怎么知道自己是美是丑呢？ 万一她真的是个丑八怪呢？ 如娜仁越想越惶恐，越想越害怕，半晌她嗷的叫了一声，扭头跑着离开了，两个小跟班连忙跟上，不一会儿就只能看到三人的背影。 卫瑜看向顾珏的眼神愈发崇拜，她诚恳的道：“谢谢阿珏哥哥，阿珏哥哥真腻害！” 顾珏小心的避开她头顶两侧的珠花，揉了揉卫瑜的狗头：“那是，我的人，不能让旁人欺负了。” 布和几个孩子也一脸敬佩的看向顾珏，同时也有些担忧道：“这样对如娜仁，真的没有关系吗，她阿爸是草原的王，她又跋扈，王宠她，等她回不过神，会不会回来报复你？” 顾珏满不在意，这算什么大事，他挥挥手：“没关系，皇叔公也宠我和团子。” 这下他们才稍稍放心，甚至布和还有些遗憾的道：“这样啊，早知道我刚才也跟着骂几句了。” 他的小伙伴连忙阻止道：“你疯啦，顾珏他们有卫国皇帝撑腰，你可没有，如娜仁报复不了顾珏不代表拿你没办法呀！” 是这么回事，也行吧，布和挠挠头，这就不遗憾了。 虽然恼人的如娜仁离开了，但是到底几个孩子还是没有去看成小马，因为时间被这么一耽误，欢迎宴会就将要开始了，孩子们都被自己的家长寻了回去。 “宴会上见。”布和伸出手。 “宴会上见。”顾珏和他碰了碰拳。 卫瑜和其中的女孩子握着手说告别的话，主要是那女孩子在说，卫瑜点头。 回到六王妃身边，卫瑜又被检查了一遍仪容，整了整衣摆后被满意的放过。 六王妃问：“跑去哪里玩了？” 卫瑜回答：“遇到边边人，新朋友！” 她轻笑：“交到新朋友了吗，真不错。” 卫瑜同顾珏对视了一眼，两人很默契的没有将如娜仁的插曲说出来。 打理完女儿，六王妃将顾珏也拉过来上下打量了遍，最后叫长庚替他主子换了块更大些的羊脂玉佩。 这个欢迎宴会不同往常卫国的宴会，两个小孩还是觉得有点意思的，主要是新奇，上座的那几位话还是那些个话，但是节目和菜品不一样啊，不过要是再多来上几回，他们还是会觉得没意思。 疆郡人的饭桌上，各种牛羊肉类出现的格外多，绿叶菜等就少些，并且他们的主食不是米饭，而是饽饽馒头等面食，这回许是为了让他们宾至如归，米饭有，万肉丛中一点绿也有，皇上吃在嘴里，熨帖到心里。 他与疆郡王也是老相识了，虽关系说不上多好，但也不算敌对的那种差，这回疆郡王处处表现出友好，皇上的态度就愈发亲近了几分。 叽叽喳喳的社交都是上座的那几位大人，小孩子只管吃和玩就是了。 这头卫瑜刚觉得有些饱了，想要跳下凳子去寻新朋友玩，那一整头烤的半熟的全羊就送了上了，于是卫瑜又将屁股挪了回来。 烤全羊一共呈上来九头，象征着疆郡与卫国的友谊长长久久，卫瑜可不管这羊后头隐藏着什么故事，她只关心这羊肉香不香，嫩不嫩。 这头小羊还是很懂事的，全身的肉长的恰到好处，不会过度肥腻，也不会干柴到难以嚼咽，一切都恰恰好好，肉烤的流汁，外皮酥脆，再撒上特质的调料，咬一口刚割下来的肉，汁水与烤肉特有的香味在嘴里流淌，简直不要香掉舌头。 烤全羊虽好吃，卫瑜却只被允许吃一块——疆域大小的一块，故她只能幽怨的看了一眼美滋滋啃着羊蹄的六王爷，跳下凳子去找朋友玩了。 卫瑜只找了顾珏，还没有去找其他新朋友呢，毫不意外的，他们在宴会上再一次碰到了如娜仁。 这会儿的如娜仁好像已经回过神来，怒瞪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又回归了以往的傲气。 下午她是真的对自己的容貌产生了质疑，跑回去后，她问了不知多少人，侍女、阿嬷、阿兄、甚至是阿母，问到第十个人，如娜仁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耍了。 可恶啊，她堂堂疆郡公主。 如娜仁却并没有就此放弃了顾珏，他越是这般有能力制住她，她就越是想要靠近他。 用通俗点的语句来说就是——男人，你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当然，两个小孩用这么个句子来形容可能不大对，但意思是差不多的。 “顾珏你骗了本公主，本公主不跟你计较。”如娜仁作出一副大度的模样道，“看你长得好看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顾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说着，如娜仁的脸上竟浮起一丝红晕。 全程被无视的发光体卫瑜心里生出些不舒服，她看看这个俊男又看看那个靓女，随后在顾珏开口前难过的质问道：“瑜姐儿就卟好康嘛？” 如娜仁被反问愣了一下，然后坚定道：“不好看！” “你方毕！” 我方和敌方都大惊。 第32章 如娜仁这回是真的被卫瑜惊到了, 虽总有人说他们疆郡民风开放，但这绝对不包括皇室可以脱口而出“方毕”两个字。 顾珏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好伙伴下午难道还不是那个被呛了都不能还回去的小可爱吗？怎么一个时辰就变成这模样了？ “你、你、你……”给如娜仁都又惊又气的结巴了, 半晌憋出一句：“你, 粗俗！” 这句让顾珏听了可就不乐意了，虽然他也觉得这话、咳，但是他护短啊，他这头的人，就是不能被骂！ 但顾珏又实在想要知道卫瑜那话是哪儿学来的, 一刻不问心里疑惑的厉害, 于是便瞪了如娜仁一眼，拉着卫瑜离开的同时轻飘飘的落下一句：“你是真的觉得团子不好看吗, 还是因为嫉妒？” 留下因为顾珏的一句话，又在原地开始自我怀疑的如娜仁。 随意找了另一块没有人的地方，顾珏一个站定转身，险些让卫瑜一个刹不住车撞上, 顾珏好心的伸手稳住她的身子，顿了一下问道：“团子，刚刚那话……你是打哪儿学来的？” 卫瑜眨巴着眼睛，歪头道：“爹爹说过。” 好吧, 这个答案好似不算太过令人出乎意料。 “以后这词儿可不要再说了，不是个好意思。”顾珏苦口婆心, 还不忘提醒道, “更不要在六婶母面前说, 当心她打你屁股。” 卫瑜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屁股, 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不过——”顾珏说着说着画风一转，“团子你要真想学怎么骂人的话, 我教你骂，骂起来好听又不掉份儿的那种，别人听一句能琢磨一宿。” 卫瑜有些犹豫，不是刚还说不好骂人吗，怎么又要教她呢，骂人骂的漂亮，娘亲就会夸奖她感到欣慰么？ 像是看出了她心里的犹豫，顾珏安慰道，放心吧，只要不被六婶母听到就没事，难道你下次还想被这样呛吗？ 顾珏眼下可真真是家长口中“带坏自己家孩子的坏孩子”。 卫瑜又犹豫了一息，随后果断的点了头。 不一会儿布和他们就找过来了，布和仍旧想按照白天说的带他们去看小马，被顾珏婉拒了。 他说：“这时正是两邦联谊的宴会呢，要是被阿爸阿妈发现你们偷溜走出去玩了，必定要揍你们的。” 布和等人听了，深觉对方说的有道理，有一个小男孩不禁感叹道：“难怪我阿爸说中原人更聪明，如今一看果真是这样，我们就想不到这点。” 聪明后头还跟着个狡诈的词儿，不过男孩这时倒是找回了几个心眼，没把这词儿也秃噜出去。 顾珏一笑：“你们疆郡人也不错，至少这会儿我还不能骑马上学。” 就像边疆人对中原人的脑子感到肯定，中原人也对边疆人的肌肉感到赞叹，当然粗俗粗野的形容词也包含其中，就像男孩没有说出“狡诈”，顾珏更不会说出不好的话。 男孩间的友谊就是这样，三言两语被建立起来，下一息就可以勾肩搭背了。 说的就是顾珏和布和，顾珏还没忘了要看好妹妹这个任务，一手搭着兄弟，一手拉着妹妹，身后还跟着另外三个小萝卜头。 偶有往外一瞥看到这幕的大人勾唇笑笑，而后继续扬起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 “又不能去马圈，又不能走太远，我们玩什么呢？”布和说。 “你们有什么建议就说出来吧。”顾珏道。 那个小姑娘提议：“玩丢手绢？”被几个男孩一致否决。 一个小男孩说：“玩弹弓？”被另一个小男孩拍拍肩膀：“你是忘了上回……”话才说了一半，前者就噤声了。 卫瑜想了想道：“套圈？”她还惦记着那回康王的宴会呢。 “这是什么游戏？”布和饶有兴致的问道。 顾珏就简单的向他们解释了一番，几个疆郡小小朋友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子，我们这里有投壶，却是没有这种玩法，听上去很有意思的样子。” 布和向小伙伴们征求意见：“要玩这个吗？”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31节 有人提出疑问：“可是我们又没有东西，套什么呢？” 小姑娘道：“我们一人凑样东西不就行了，再不行拿石头块也可以。” 一语惊醒梦中人，拿石块是不可能拿石块的，大家身上有什么香囊玉佩什么的纷纷解下，然后由大到小依次摆放在地上。 那随意摆放玩具的姿态让路过的宫人侍从们感到肉疼，多珍贵的东西啊，在小主子们手里就好似不值钱的石块一般甩的霹雳乓啷。 大约是今日实在是不宜玩耍，要去看马被如娜仁拦住，这会儿好不容易决定了玩什么、摆放好了东西，又被来喊他们的宫人打断。 宫人是奉两位王上的命来喊孩子们回去，人年纪大了聊着聊着就会聊到孩子身上，正聊到孩子呢，一个个都想拖孩子出来炫炫，结果往下头一看，一个孩子也没有。 听说来找卫瑜和布和他们的宫人是完成任务了，去找如娜仁的宫人可还没头绪呢。 布和见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好心提示道：“我们刚才看到如娜仁往那个方向去了，你去寻寻看吧，说不定就能找到。” 那宫人感激的道谢，着急忙慌的就快去顺着布和指的方向走过去了，而来寻布和他们的宫人低头赔笑：“小主子们回宴上吧，皇上和大王等着呢，这些东西随便找几个奴才来收就好。” 几个小孩互相对视了几眼，无奈的同意了。 还能怎么办，改天再玩呗，虽然在旁人眼里都是尊贵的小主子，可那至顶尊贵的人的话还是要听的，别看他们平日里一个个无法无天的霸道，这会儿知天高地厚的很呢。 等他们回宴上时，卫琰卫瑾等已经齐齐站在了皇帝身边，皇上挨个的拍他们的肩，面上带着笑意：“这两个孩子啊，虽说是男孩子，可最是心细，年纪不大懂事的很，瑾哥儿还有弟弟妹妹，平日里都是他照顾……” 很难说卫琰与卫瑾脸上的笑容是否僵硬，反正平日里顾珏和卫瑜在没有在他们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 气氛有点诡异，卫瑜犹豫着要不要过去，下一刻就被皇上一眼看见：“瑜姐儿！” 这回没理由犹豫了，卫瑜拖着自己的小伙伴一步一步挪过去，期间布和他们也被疆郡大王喊过去，她心里好受了些。 “这就是你一直挂在嘴边儿的小孙女？果然长得可爱，”疆郡王看到软乎乎的小姑娘眼神稍稍柔和下来，“不过本王也有一个女儿，甚是漂亮机灵，不若也叫她来给你见见。” 卫瑜和顾珏心里有了不妙的预感，布和直接捂了捂自己的眼睛。 很快人还未到，一道明显还带着些火气的清亮声音响起：“阿爸，你忽然火急火燎的找我做什么啊！” 一阵火红的风席卷进内室，在即将抵达时又忽然僵直不动，疆郡王还伸着手没收回来呢，见女儿定在原地，他疑惑道：“如娜仁，到阿爸这儿来啊。” “阿阿阿爸……”她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喊完人默默站了过去。 “怎么情绪不高的样子？”疆郡王微微皱眉，而后揽过女儿又换了个笑面对上皇上，“老伙计，这就是本王刚才向你提起的女儿，看这孩子还不错吧？” 皇上给面子的附和了几句，虽然心里还是觉得自家小孙女最漂亮可爱，他心里嘟囔，疆郡那个公主，跟焉鸡似的，哪里有他们瑜姐儿活泼可爱呢。 这不能怪如娜仁，事实上她平日里还是十分活泼的，甚至是活泼过了头，否则怎么会传出跋扈的名声呢，这会儿她恹恹的，完全是因为又被顾珏的话所绕进去了。 是啊，其实她并不觉得卫国那个郡主有多难看，就是故意那样说而已，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呢，难道她真的是在嫉妒那小丫头的脸？ 七岁的小姑娘就这样被六岁的小男孩耍的团团转，思绪实在是缠的紧，绕不出来，是以如娜仁去找了一个清静的地方决定好好将自己对卫国郡主的感情理理清楚，再然后，这不是还没清静一会儿又被宫人找回来了吗。 那两位老大级别的人物并不知道两边的孩子间发生了什么事，就算察觉了也不会去插手，孩子嘛，打打闹闹的很正常，孩子们的事，就让孩子们自己去解决好了。 卫瑜如娜仁等人就这样被拉出来遛了个场，被当吉祥物一般放在边上啃饭后小点心，然后大孩子也被拉了出来遛。 “这是我们卫国的皇长孙女，朕的太子的长女，如今为豆蔻之年，这孩子平日里是稳重，下头的弟妹没一个是她没照顾过的，才德女学也是极好，长宁，还不快来见过疆郡大王。” 皇上话音刚落，卫琼迈着端正的步子走来，款款行了礼，少女的体态很好，微垂下洁白的脖颈犹如天鹅，清亮柔婉的声音响起：“长宁见过大王，愿大王福寿安康。” 疆郡王稍稍打量了她一眼，便抬手让她平礼，下一刻就满是慈爱道：“不愧是卫皇的长孙女，小小年纪便出落的亭亭玉立，气质卓然，尽是皇家风范，卫皇你好福气。” 皇帝代卫琼谦虚了几句，“哪里哪里”，“谬赞谬赞”，如果不是那眼里的骄傲多到快要溢出来，那还能增加些可信度。 好在疆郡王也不在意，等夸卫琼夸的差不多了，他又拉出自家的一个孩子，那男孩长得又高又俊，被介绍道：“这是本王的孙子，也是长孙，现年刚至二八，不仅骑射出众，文采更是不菲，年纪小些时是个皮猴儿，如今大了稳重了，看上去倒是人模人样。布日固德，上前来给卫皇瞧瞧。” 布日固德大约是不知道自家阿爷刚才的话是在夸他还是损他，笑容有些僵硬的走上前，行礼的动作倒是行云流水，直起身子来板直挺拔。 皇上看着这英俊的少年，眼里流露出些许欣赏，“好、好”，他道，“是个好孩子”。 “好了好了，咱们年纪都大了，孩子们与我们待着都无趣，不若叫他们自己一道……”疆郡王话说道一半，却被自家小女儿打断，他有些不快，询问的目光投向她。 如娜仁才是真的无法无天惯了，对于疆郡王的不快，她丝毫没有感受到，而是自顾自的说下去。 人家两国炫孩儿行动都快结尾了，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如娜仁终于绕清了自己与卫国郡主之间的感情，那就是，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为什么她要骂卫瑜矮冬瓜？是因为卫瑜丑吗？是因为她嫉妒卫瑜的美貌吗？还是因为矮冬瓜是卫瑜的名字？ 都不是！ 她敌视卫瑜，骂她矮冬瓜，完全是因为那个好看的小哥哥、不，那个好看的小弟弟一直无时无刻根卫瑜黏在一块，完全不愿意和她玩啊！ 这会儿如娜仁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顾珏耍了两次，却一点也没有想要放弃抢人计划，反而对他更感兴趣了。 可恶啊，他耍自己，生气。 但是就是这样聪明的男人，才有资格跟她，疆郡最尊贵的小公主一起玩。 ——要是被顾珏知道这位疆郡公主的想法，他一定会毫不留情的翻个白眼，而后直白的骂道：你神经病吧！ 如娜仁还能更神经病一点，她直接跟疆郡王要求道：“阿爸，我喜欢顾珏，让我跟他和亲吧。” 这样聪明又好看的男人，她要得到他！ 顾珏的脸红了，是被气的。 七岁的小姑娘说出这话，在场没有谁当真，大人们都当做听到玩笑话一般笑了出来，只有几个小孩子大惊失色。 布和的下巴真要合不上了，卫瑾的眼神惊疑不定的在两人间游移，卫瑜不懂和亲是什么意思，吧唧吧唧的啃着对她来说有点硬的奶制糕点。 见大人们只是笑并不回应，如娜仁不乐意了，她感到自己被忽视，于是进而走进一步拉住疆郡王的手臂晃了晃：“阿爸，行不行嘛阿爸，我想和顾珏和亲，让他入赘到我们疆郡来好不好嘛？” 皇上的笑容有一瞬间僵硬，疆郡王笑的更厉害了，他拍了拍女儿的脑袋：“你这小不点，还懂得入赘。” 如娜仁只是继续问：“好不好嘛阿爸？” “不好！”顾珏终于找回自己的语言功能，强硬的拒绝回去。 皇上也在一旁默默点头，小孩子开玩笑，和亲也就算了，入赘，他们卫国不要面子的吗？ “为什么？”如娜仁偏过头，想骂，但顾及着周围的大人，又对着这张好看的脸骂不下去，改为不满的质问，“我到底是哪里不好了？你到底是哪里看不上我？” 气的通红的顾珏可就不管那么多了，几乎是如娜仁话音刚落，他就接上去：“你丑！” 这是如娜仁第三次被印上丑的烙印了，两天三次，换谁也受不了，更别提一个七岁的小孩子，她的脸渐渐憋红，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话。 顾珏乘胜追击：“丑死了，丑到不行，世界上怎么会有那样丑的人，本世子就算是入赘给团子也不会娶你！” 他每说一句，如娜仁的脸就红上一度，最后眼眶红了，人哇的一声哭出来，顾珏不仅不为此感到抱歉，反而有扳回一局的快感。 “咳，顾珏，道歉！”其实皇帝看得也爽啊，但人家阿爸在边上看着呢，没见人脸色都不大好了么，就是为了两个友谊，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顾珏很干脆：“对不起！”但语气中听不到丝毫歉意。 皇上：“唉，这小子……老伙计，对不住，小孩子嘛……” 疆郡王还能说什么呢，本就是自家女儿先挑的事，虽然顾珏回嘴的是过分了点，但就像卫国皇帝说的，小孩子啊，难不成他堂堂一个国君还能追究吗。 疆郡王只得道：“没事、没事……”耳边环绕着小女儿哇哇的哭声，该死，想到一会儿还要哄这刁蛮小公主，他更头疼了。 那头卫瑜还好奇的打探：“哥哥，活亲是什么意西呀？” 卫瑾刚想说，被顾珏一个要杀人眼神瞪的住了口。 卫瑜还想打探其它的：“还有如倔是什么意西呀？” 孩子哭归孩子哭是一码事，今日的宴会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决定结束的，之后哭的嗷嗷的疆郡小公主被宫人抱了下去，一群小萝卜头被解散。 “都下去好好坐着吃饭，别在厅里乱跑惹是生非了。” 两个国君赶孩子的话让孩子都无语了，先前到底是谁还特地叫宫人来找他们的啊，用完就丢，至于么至于么。 这回连宴会厅也不能出去了，几个孩子只能围坐在一起聊聊小话，别小看孩子，孩子之间聊八卦也是很厉害，此时布和就在同顾珏他们讲如娜仁的跋扈事迹呢。 对于自小体会着如娜仁跋扈长大的布和他们来说，刚刚的经历无异于虎口逃生、劫后余生，此时见到顾珏全身而退都是惊讶又替他庆幸，不由得你一嘴我一嘴的说起如娜仁的小话来。 卫瑾卫琰那些稍大些大孩子们也正无聊呢，只是小小孩那边又融入不进去，就只能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坐在一旁，暗戳戳的话他们聊八卦。 别说，那几个疆郡小孩还挺会讲故事，卫瑾听得津津有味的，都不那么无聊了。 只是，他想，如果这就算跋扈，那顾珏算什么呢。 终归还是疆郡人见识太少。 第33章 在抵达疆郡的第二天, 顾珏和卫瑜终于见到了布和口中的小马。 不是小矮马，真就是那种出生不久年纪还小的幼马。 几乎所有动物的幼崽都是十分可爱的，眼下这只拥有长长睫毛的白棕色小马就得到了所有孩子的喜爱。 更别提这幼马因为是被人接生的, 又是被人养大的, 亲人的很，见到陌生小孩也不害怕（或许也可能是觉得人类幼崽对它并不构得成伤害），乖乖的伸着脑袋让他们摸。 “真可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骑。”顾珏拍了拍它的马头。 许是在草原上见得多了，布和的口吻听起来很是有经验：“如果要能载你的话，大概快了, 要是带着大人跑, 那还得再长些日子。” 顾珏听了日有所思：“等回去后我就让我爹给我买匹小马！” 布和这下惊讶了：“你还没有自己的小马吗？！” 见顾珏和卫瑜都摇头，他解释道：“我们疆郡人从三岁开始就能接触到马, 再大些阿爸就会教我们骑马，然后就像你先前问的，我们会骑着马去上学。” 马背上长大的民族，恐怖如斯。 顾珏脸上露出些许羡慕, 心里更加坚定了回去以后要一匹小马的这个想法。 卫瑜也有些意动，不过她想想，家里还有个新来不久的小京呢，再养一只动物六王妃是不会同意的。 想到这里, 卫瑜撇了撇嘴，她想小京了。 相较于孩子们在外头玩耍看小动物, 六王妃等女眷整日在这个毡包里与这个王妃交谈, 要不就是在那个毡包里同王子妃谈笑, 一整日下来整张脸都要笑僵了。 这还不止, 这之后的一些天都是如此，没办法身为皇室女眷就是如此, 爷们儿在前头商谈国家要事，女人就在后头交际寒暄，总之不能给自家丢了脸。 看着对面疆郡王子妃笑意盈盈的叫宫人给她们上疆郡特色奶茶，六王妃想，虽然那王子妃看上去周到有礼，大概率说不得就和她一样烦的要死呢。 也不知道六王爷怎么样了，她又想，别丢脸丢到疆郡来了。 说实话，这次带六王爷出来，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卫瑜这个小家伙，不然皇上真的更乐意带四王爷或者五王爷出来，那不香吗，还不会有突然丢脸的危机。 眼下六王爷蹭了女儿的光都被带出来了，也就不说些什么了。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32节 那既然带都将人带出来了，皇上也不好谈事时带着其他的皇子，就将六王爷一人落下，若是落下的是九十两个皇子，还能当是他们年纪小。 可六王爷一个成了婚、府里有了好几个孩子、最大的孩子都八岁了的皇子，皇上要是不带上他玩儿，那不明显的暗示这儿子不正常吗。 于是皇上便只能在对面来之前嘱咐六王爷少说话多喝茶，他可不想在疆郡大王面前听到六儿子嘴里蹦出什么惊世之言。 六王爷纵然心大也不敢在这种场合下触他父王的霉头，便果真遵照着他的话，若是实在忍不住想要说话了，就喝一口茶水将话顺下去。 眼下皇上与疆郡王正在谈关于牲畜与布料等的交易呢，六王爷嘴是管住了，就是控制不住膀胱，一个半时辰跑了五六趟茅厕。 引得完事后疆郡王悄悄同皇上道：“老伙计，你看你这儿子是不是，那什么有些问题……” 皇上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最后只得道：“他如今膝下有五个孩子。” 那不该啊，疆郡王想。 这次以后，皇上连水也不叫六王爷喝了，干憋着去吧。 两日过后两邦谈妥一批丝绸生意，皇帝龙心大悦，大手一挥给皇子们放了半天假，自己带着皇后看天看云逛草原去了。 皇子们窝在帐子里好些日子，也急于呼吸些新鲜空气，于是也各自拉着自家媳妇逛草原。 主要是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唯一可以让他们玩的是骑马狩猎，只是现在他们并没有这个闲心思，都恨不得躺在草地上好好歇歇呢。 不过偶尔闲情逸致的也不错，就连六王妃都欣然接受六王爷的邀约，而六王爷居然愿意安安分分的逛草原，可见是那几日被伤的不轻。 几对王爷夫妇逛着逛着，偶尔隔着远远的还能看到对方，就点点头打个招呼，而后接着逛，再逛着逛着，就分散开来了，草原多大呢。 六王妃只觉得内心无比宁静，自从有了孩子——特别是有了后面两个孩子后，她已许久未曾得过这样的宁静，往往是这一声“阿娘”落，那一声“娘亲”起。 偶尔这样丢下孩子自己玩也不错，六王妃眯起眼睛，让风拂过她的脸，隐隐约约的，风里好似还夹带着些什么。 是什么呢，六王妃侧耳，好像有无数人窸窸窣窣的小声音被风裹挟着来。 再往前走一段，天爷，这哪里是小声音，分明闹翻了天了。 六王妃看见一个疆郡小孩扳着顾珏的肩膀想要放倒他，在他们周围，是更多的疆郡小孩包围着，六王妃一晃眼，看见自家闺女也在那其中，惊讶中一声惊呼从口中传出。 也吓到了六王爷，他问：“怎么了怎么了？” 六王妃就指着不远处的那群小孩，六王爷顺着看过去，显然也是看到了卫瑜他们，当下脸色一变，直直的冲了过去，六王妃愣了一下，也紧接着跟上去。 然后——这就是个误会。 六王爷一冲进包围圈就将同顾珏扭打在一起的小孩拎开啊，六王妃也第一时间护到卫瑜身边，只是这被拎开的孩子懵，被护着的孩子也懵，周围的孩子更是搞不清状况，一时间原本那热闹的欢呼声都停止了。 最后两拨人解释了半天才弄明白，原来六王爷六王妃以为疆郡的小孩仗着人多在欺负卫瑜顾珏，但其实并没有，孩子们在一起玩疆郡的摔跤运动罢了。 而且卫瑾卫琰他们也混在周围的疆郡孩子中，只是刚才六王爷六王妃护子心切，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罢了。 事情说清楚了，六王爷六王妃两个大人也饶有兴趣的混进了外头的孩子圈里，疆郡摔跤么，他们是听说过，但没有真的看人摔过啊，这会儿就想涨涨见识。 对上顾珏的孩子比他大一岁，高半个头，那裸露在外头的咖色胳膊更是健壮的嘞，总之看起来顾珏毫无胜算。 也不是顾珏非要跟一个比他年龄大块头大的孩子打来显得他厉害，只是疆郡孩子一个个都又高又壮，若是选一个看着同顾珏一样壮的吧，那孩子多半年纪比他还要小，顾珏不屑于欺负小孩子，小一岁也不行。 于是就有了场上的这种情况，顾珏长得白嫩，对比起对面又黑又健壮的孩子着实是看着可怜了。 可顾珏不那么悲观啊，他想，虽然他没对面那疆郡小孩壮，但是他有脑子，他可以智取啊，不一定会输的。 随着疆郡小女孩用力击打了一下手中的小锣鼓，两个男孩子凶狠的伸手攀上对方的肩。 “顾珏，加油！顾珏，加油！” 卫瑜喊，卫氏的其他孩子们也跟着喊，毕竟支持自己人嘛，卫瑜嫩生生的小童音混杂在其中尤其响亮。 “巴图，加油！巴图，加油！” 巴图是疆郡小孩的名字，那些疆郡小孩也喊的厉害极了，一副要同对面的喊的一较高下的模样。 “顾珏，加油！巴图，加油！” 布和他们就纠结了，一边是自己人，一边是新认识的朋友，不知道该喊哪个，干脆两个一起喊。 左右都是小孩的六王爷与六王妃耳朵有点痛。 没上手前顾珏还想要智取呢，使力之后他就发觉难了，对方的力气实在是大，第一下他就差点被对方按下去，他急忙扭了下身子才没有被一按到底。 这下之后顾珏更加小心，他向后退开，选择防守，两人面对着面缓缓转圈，彼此都试图找出对方的弱点。 到底是疆郡小孩比较有经验，他转了几圈后，趁着顾珏不注意，一个猛扑过来就将人按倒在地。 这小孩的吨位真不是盖的，无论顾珏如何死命挣扎，都挣脱不了他的两条胳膊、还有一条腿。 “一，二……九，十！此次的胜利者是，巴图！”裁判小女孩就是跟在布和身边的那个，此时担心顾珏不高兴，多看了他一眼才宣布结果。 一时间疆郡小孩们兴奋的直欢呼，更有不少孩子耐不住手痒痒，自己也拉着小伙伴到旁边去准备“一摔” ，一下子周围围着的人都少了许多。 顾珏被搀起来，还很是不服气，他对着巴图道：“我们再来比一遍！” 巴图同意了，他也还没摔够呢。 疆郡小姑娘只得再次友情客串裁判，然后——再次看见顾珏被摔。 “再来！”顾珏很快又弹了起来。 疆郡小姑娘看看巴图，见他耸耸肩，而后第三次敲响了手中的锣鼓。 疆郡小孩们散开了，卫国孩子们都还在呢，见顾珏连着被摔了两次，卫瑜喊的更大声：“加油！顾珏！摔他！摔他！” 其他卫国孩子虽没有卫瑜那么激动，但也满面都是对顾珏的鼓励之色，他们大声应援：“顾珏加油！” 身高不如对方，体重不如对方，块头不如对方，经验不如对方，顾珏想要赢，很难。 但他仍旧在努力。 第三次伸脚去绊对方，却没想到对方的下盘也很稳，他反而被对方按了下去。 第四次他改变了伸脚的角度，被巴图发现，抢先一步绊倒了他。 第五次他试图绕到对方背后偷袭，被抓住了拖拽着摔到地上。 第六次、第七次、第八次……都败了。 卫国孩子们的应援声都逐渐低了下来，唯有卫瑜稚嫩的声音仍旧充满了鼓励与期待，不曾停止。 “顾珏，加油！” 顾珏顺着声音看向那传出加油声的源头，小姑娘每一次喊加油嘴都张成了大大的“口”字形，让人难以忽略的那张脸上的期待，还有亮晶晶的眼睛。 就好像她坚信自己会赢，她从来都不觉得他顾珏，会一直输到底。 躺在草地上，大口的喘息了一会儿，就在大家以为他要认输结束这场游戏的时候，顾珏再一次翻身爬了起来。 “再来。”他说。 巴图的目光都带了无奈，虽然被摔的不是他，但是他也是会累的啊，现在倒是还可以继续，也不知道这卫国小孩要和他摔到什么时候去。 就连六王爷与六王妃都担心的道：“要不让珏哥儿别再继续了吧，没的给人摔坏了。” 卫瑜虽然也担心，但莫名的，她觉得顾珏最后一定可以赢，如果现在就阻止了他，他一定会不高兴的，于是坚定道：“不，我相信阿珏哥哥一定会赢的，爹爹娘亲，你们就看着吧！” 接下来的战斗仍在继续，有时弹指间顾珏就被摔了下去，有时却能坚持半炷香，让人看到得胜的希望，下一次却又再次被速度摔下。 没关系，被摔了，顾珏就爬起来，再来下一回，被摔，再来下一回…… 顾珏自己都感觉到了周围的加油声逐渐降低了不少，不过没关系，团子还在呢，只要有她一个——不，不管有没有人对这场战斗存有希冀，他都一定会坚持到底！ 在第二十次被摔倒时，顾珏明显听到周围的欢呼声更甚，甚至比一开始还要响亮，卫瑜的声音都快要淹没其中。 他扭头一看，那些跑走和朋友玩摔跤的疆郡小孩都回来了，虽然有一部分是在为巴图加油，但更多的是在为他加油。 顾珏有些迷茫，这些疆郡小孩不应该为巴图加油吗？ 还有二三王爷夫妇、皇上皇后、疆郡王夫妇和一些疆郡或卫国的大臣，大约是他们这边的气氛太火热，大家都被热闹吸引了过来。 “嘿！” 巴图的声音使他将注意力放回了战场，只见巴图粗犷的用袖口擦了一把额角的汗，有些气喘不匀的问：“你还要和我摔到什么时候啊？要不今天就到这儿算了吧？” 顾珏此时的模样也比巴图好不到哪儿去，或者说更糟，他白皙的皮肤有一半都染上红晕，汗水更是布满了额头，粘着额角的小碎发，束着的半长头发也歪的不成样子，歪歪斜斜的几根杂草插在上头，左下巴一块地方沾了泥土与草屑。 “不成！”他定定道，目光炯炯，声音清亮，足以让场边的所有人都听清他的话，“今儿你不被我摔倒，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巴图喘了一口气，似是很无奈的样子。 第二十一次开战，顾珏心里明白，如果想要打败巴图，那就是这几回的事了，这会儿他恰逢体力不支，最是容易击倒的时候。 于是他假借去掰对方的肩膀、攻击对方的后背，实则暗戳戳的找准机会去绊他的脚，还是开始那一招，脚一伸，一使力，一绊，巴图倒了。 顾珏人傻了。 没想到胜利来的如此之快。 场外的应援声都停滞了一瞬，而后是排山倒海的欢呼，按理说要将人按在地上十个数才算成功，可现在没人去管这些，每个人、无论是卫国人还是疆郡人脸上都是满脸光彩。 皇上被那欢呼声一顿扑，着实是刺到了耳朵，又痛又痒，他不太雅的咧了咧嘴，而后踱步到战场摔跤场中央，亲自握着顾珏的拳头举了起来： “本场摔跤的胜利者是，顾珏！” “嗷！” “啊啊啊！” “顾珏！” “顾珏！” “顾珏！” 胜利者本人呆呆的仰起头，看着自己被举在空中的拳头，这才有了些实感，他大脑仍处于当机，嘴角却先一步咧了开来。 “我赢了？” “阿珏哥哥！”卫瑜乐疯了，哒哒哒就冲过来抱住了顾珏的腰，“你赢了！你果真赢了！” 后者僵硬的抬起手，摸摸她的头，胸口涌上来一股暖洋洋的气，灼热的、好似要喷涌着溢出来。 他又拍拍卫瑜的肩膀，皇上已经将他的手放了下来，顾珏轻轻将卫瑜推开，走到巴图跟前，蹲下身子，努力的不叫自己高兴的太明显，他伸出手，这回是将巴图拉起来。 巴图顺着他手上的力道抬起头，复杂的看向这个身高不如对方，体重不如对方，块头不如对方，经验不如对方的小男孩，半晌用力的握了一下对方的手：“你很好。很厉害。” 顾珏愣了一下，随后也握了回去，回赞道：“你也很厉害。” 这一日，卫国的小勇士凭靠着自己的坚定与得胜的决心，获得了在场所有卫国人以及疆郡人打心底的尊重。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33节 第34章 热血上脑的时候感觉不到什么, 等回了帐子一检查，顾珏手上脚腕上多了不少擦伤，好在只是小伤, 养两日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不过对于卫瑜来说, 还是头一次见人受这么“重”的伤，可给她吓到了，心疼的将能看见的每一个伤处都呼呼了一遍。 虽然顾珏自己不觉得这些伤算什么，但是他还是很享受这种被“捧在手心”的感觉的。 “团子，来块苹果。” “团子, 再来个葡萄, 要剥皮的。” “唷，腿酸, 要不团子你给我捶捶腿吧……嘶，傻团子，捶到我伤口啦！” 卫瑜慌张的后退两步，再不敢碰顾珏的腿了, 顾珏自作自受。 总体来说养伤期间还是很岁月静好的，就是这几日控制饮食让他有些难受，受了伤不能吃发物，小孩子更是管的尤其紧。 顾珏喜欢吃芒果, 昨儿个疆郡人送来两个有卫瑜脑袋大的芒果，只能看不能吃, 可馋死孩子了。 人也不让出去活动, 就怕沾什么灰啊尘啊的让伤口发炎留疤, 是以这几日顾珏的娱乐也就只有等别人来看他了。 卫瑜自不必说, 一天少说能见三回，值得一提的是, 来看他的人不仅有卫瑾卫琰等卫国的孩子，还有巴图等疆郡的孩子，可见顾珏那一日摔跤得了多少小粉丝。 如娜仁也来了几回，她觉得自己看人的眼神果真没错，这样好的顾珏，合该同她做朋友的。 只是顾珏本人不太——很不欢迎她，如娜仁来了三回被赶了三回，之后就不来了。 先前也说了，顾珏的伤委实算不得什么，最严重沁出血珠的那一块皮如今也痊愈掉痂了，是以他再次获得了被准许出去玩的自由。 不过这回让顾珏去玩儿他也不乐意了，因为两国狩猎要开始了。 两国狩猎就如它的名字一般，由两国的青年才俊参加，当然两国的国君也会下场狩猎，不过就一日，狩猎一共举行三日，后两日就将猎场让给年轻人发光发热了。 这也是一场比赛，拔得头筹的人可以得到两国国君的赏赐，这是无上的荣耀。 这个评判不仅看猎物的数量，也看猎物的质量，比如说猎到了五只兔子的人总不能赢过猎到一只猛虎的人吧，那也太过离谱。 顾珏早就期待着这天了，猎场多好玩儿啊，比只有山羊和牛马的草原有意思多了，好在他的伤在这之前好了。 但就算顾珏再期待，也是没有人会允许他这么丁点大的孩子去围猎的，马都上不了，这不玩儿呢。 顾珏心里清楚这点，他就憋着，到围猎正式开始那日去缠皇上，死缠烂打的那种，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 卫瑜一看，你都去了，那我也要去，于是一颗小牛皮糖变成了两颗小牛皮糖。 顾珏和卫瑜一起，皇上更不能同意了，可他不同意，两个孩子就一个死死扯着他的袖子一个死死抱住他的大腿，底下还有那么多大臣看着呢，他作为皇上还得进猎场讨头采。 换作不那么在意的人，比如说六王爷这个样子，皇上直接抬脚一踹“我去你的吧”就算完了，可问题是抱着他腿儿的不是六王爷啊，皇上怎么舍得踹呢？ 两个孩子就仗着皇上不舍得，可劲儿的造啊。 皇上没办法了，只好同意他们的要求，随后再次召集来锦衣卫来带两个孩子。 没错，又是盛源。 盛家好像跟这俩孩子有什么渊源似的，父子仨都在俩孩子的童年里穿插而过。 盛源接到这个任务略有不乐意，倒不是对俩孩子有什么意见，只是觉得自己这锦衣卫怎么好似一天到晚当奶娘看孩子似的，他一开始入锦衣卫可不是为了这个。 无奈皇命难违，他骑着自己心爱的小马儿颠吧颠吧的来到俩孩子跟前，将俩孩子捞起来安置在马背上，然后又颠吧颠吧的进入了围场。 肯定不会带他们进深处，就在外围逛逛，外围都是先行被清理过的，最大的动物顶了天就是狐狸，即便是带着两个小拖油瓶，盛源一人也足够解决它们。 盛源想得好，带着俩孩子随意晃一圈就回去，可顾珏哪里是好敷衍的呢，连带着卫瑜也不好说话起来。 “还什么都物都没看到呢。”卫瑜不满的拍拍他的手臂。 “再往里些，再往里些！”顾珏起哄道。 盛源被这俩小祖宗搞的苦不堪言，前两日有多神气，今日就有多卑微，好不容易看到一灰一白两只野兔，卫瑜是被他哄着了，顾珏依旧不依不饶：“再往里些，外头能看到什么！” 话说多了，渐渐的，盛源都要被带过去，他想，是啊，这一路过来都啊野鸡野兔子，啥都没有，怎么就不能再往里一些呢？ 往里一些，再往里一些，三丈又三丈，待盛源从这句话里的魔咒里脱离时，却惊觉自己已身处围场的中段位置。 这下顾珏是满意了，盛源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坏了。 急忙就要掉头回去，顾珏不依的抓住缰绳：“皇爷爷要你带我们来逛围场，怎么能现在就回去了呢。” 盛源额头上的黑线就要化为实质，他道：“皇上是要臣带你们逛围场外围，这地儿也不是了。” “我看这儿就挺外围的，光线挺好。” 卫瑜跟着点头，是呀，树林深处不该是暗无天日的吗，这里可没那感觉。 盛源不知道怎么说，这两个小孩一个真不懂，一个装不懂，他心里明白，就是自己说了大约也不会有什么作用，这可怎么办呢？ 首先怎么让顾珏那小爪子从马的缰绳上挪开，这万一一个手没轻重，可是要弄出祸事来的。 劝？他这嘴皮子，必定是没有顾珏利落的。 硬拿？孩子的手嫩豆腐似的，他也是不敢用强的。 一个大人两个孩子僵持着，随后就遇到了另一个人，也是个孩子。 如娜仁骑的马比他们的小上一圈，同样是深棕色的身子，鬃毛是棕褐白相间，虽然个子小，倒是挺漂亮。 如娜仁见他们三个人挤在一匹马上，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半晌，就在顾珏要翻回去白眼时，她扬声道：“顾珏，本公主不喜欢你了！” 那一匹马上的三个人就：(°ー°)——(<_<)——ooo 如娜仁想明白了，原来成熟女人爱与不爱就在那一瞬间，她实在是不能接受自己的驸马居然不能自己单独骑一匹马，所以今后还是她走她的阳关道，他走他的独木桥吧。 会骑马的人和不会骑马的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于是如娜仁带着少女初恋逝去的伤感，一夹马肚子从另一个小道儿离开了，留下原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的三人。 不过也就是一会儿，盛源很快驱马追了上去。 他带着两个孩子在这儿就已经够离谱的了，眼下又来了一个孤身一人的孩子，他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自己离开的。 盛源作为大人，又是锦衣卫，马也比如娜仁的大，按理说该是很快追上才是，只是他身上不是带着两个拖油瓶么，这速度便免不得慢了些，追了一段路才追上人。 好巧不巧如娜仁还是往围场深处去的，盛源离自己想要掉头回去的初衷是越来越远了。 “你们跟着我做甚？”如娜仁听见身后的马蹄声一直维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拉住缰绳停住，疑惑的回头看向他们。 盛源道：“你一个孩子在这里危险，不若同我们一道回去。” 大约这全天下的孩子都是更乐意同大人对着干的，如娜仁也不例外，她皱眉道：“不，我不回去，我四岁时便开始骑马，这里不过小小一个树林，又怎会对我有什么危险，你还是先管好你怀里那两个吧。” “如娜仁公主，臣知道您马术优秀，可这事儿无关您骑马如何，”盛源试图同她讲道理，并希望大上一岁是如娜仁也能更加懂些事，“主要是这围场深处说不得就有什么大型动物，臣是怕您遇到后对付不了。” 盛源忍着才没说出来，您背后那小弓箭够干什么的呀，就算真遇上了野兽还射中了它，那也是给毛大爷们助兴，造不成什么伤害的。 如娜仁听罢也有些发憷，可顾珏和卫瑜还在那头眼巴巴看着她呢，她又哪里愿意在这两个跟她不对付的小孩面前露怯。 于是她嘴硬道：“不、不就是猛兽吗，何必在这里与我说教，本公主是……不怕的，我看是你在怕吧，还拿我做挡箭牌。” 说的不错，要是没有暗暗操纵着马儿往围场外围的方向退就更真了。 盛源都无奈了，现在的小孩怎么一个个都……哎…… “好吧，就是臣在害怕，所以我们赶紧回去吧？”他直接顺着道。 “哼，就给你一个面……” “吼——” 一声猛虎的咆哮与如娜仁的声音同时响起，后者的脸一下白了。 盛源目光一凛，将身前懵懂和不知天高地厚探头探脑的孩子拢在怀里，一手持起缰绳，扭头快速的说了一句：“公主，快走！” 走！当然走！哪儿有不走的道理！ 如娜仁虽然叛逆跋扈，却也没到不拿命当回事的程度，当下立即听话的调转马头，一甩小马鞭策马奔跑。 如娜仁的马技的确不错，但因为她的年纪，她身下的马儿也没多高大，马儿的腿短，自然再努力也是跑不了多快的。 如娜仁就看着前头的盛源三人原本离她不远，可渐渐的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此时身后又是一声虎啸，好似更近了，如娜仁急了，下一记抽打的马鞭就没轻没重的，马儿吃痛，一时间没注意脚下，小短腿绊上了地下的断木。 这马底盘低，不容易摔，但即使是没把主人甩出去，马自己也把自己绊着了，脚忙脚乱好一会儿的，等到分清楚哪只脚是哪只脚，一马一人也就落到了更后面。 “吼——” 如娜仁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呜呜呜她才七岁呢，她不想死啊。 可虎啸声并不会因为她害怕就停止了，反而是越来越大声，如娜仁不经意的回头看那一眼，竟看到不远处一抹橙黄在树与树之间闪过，这下连同身子都抖了起来。 这时盛源终于发现后头还落下一个小孩，驱马回身，看到了同样的情形，当下就是一惊也不管什么尊卑男女了，直接将如娜仁从那匹小矮马上头拉过来同乘。 一匹马上头四个人，虽然其中三个都是小孩子，但仍旧让马一个踉跄，再稳定了身形，速度就比先前慢了不少。 盛源也急啊，危急中他的思想已经发散开，来了，今儿这趟且不说人命，就是这几位小祖宗要是在他手下没了，不知多少人都得跟他拼命，说不定、不，一定会被皇上诛九族，到时候全家就因为他一个全都丧命，哎他不孝啊，还有族亲们也都被他所连累，若是还有九族之外的亲戚存活，定会将他盛源编写进族谱，全族之耻！ “啊——” “呀——” 神游间，盛源忽然听到怀里孩子的惊叫声，再一转头，那猛虎已经出现在他们身后几丈处，可以看出那或许有一丈长的身躯、健壮的肌肉，还有张嘴时尖利的牙齿。 孩子们肯定也看到了，如娜仁的眼泪直接落了下来，被吓哭了，顾珏也不乱看了，老实的抓着缰绳，一手捉着卫瑜的手，后者听着如娜仁的哭声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酝酿着要不要也哭一个应景。 盛源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心里生出了悲壮，难道他这一生，就在此到头了吗？那未免太过短暂也不光彩。 他不该游手好闲的，这样就不会被家里送来当锦衣卫，当不了锦衣卫就不会跟来草原，不跟来草原，就不会遇到猛虎，不遇到猛虎，就…… “吼——” 那猛虎又是一嚎。 应声倒下。 露出了在后头追赶的皇上等众人。 猛虎肩胛骨及背上插着不止一只箭矢。 如娜仁眼里迸发出光芒，苍白的脸色浮上些许红晕。 卫瑜懵懂，但看到了皇爷爷就感到高兴。 顾珏的脸比先前猛虎追在后头还要僵硬。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34节 皇上原本喜悦与自得的笑容在看到树林另一头的那一大三小后变得不那么好看。 卫瑜终于反应过来，一个劲儿的将身子往后缩。 她后头挤着的是如娜仁。 马上挤着四人本就摇摇欲坠。 快被挤下去了。 砰—— …… …… 嘭—— 第35章 如娜仁先掉下去的, 她本就是被盛源后拉过来的，一只在上头摇摇欲坠，这会儿又被卫瑜挤了, 果不其然是第一个掉下来的。 她还没从惊恐中回过神呢, 眼眶红红的混着泪水，好不可怜，趴在草地上半晌也想不到要爬起来。 这就便宜了下一个掉下来的卫瑜，她是将如娜仁挤下来了，但对方一个挣扎摇晃间, 使得她也没有稳住身子, 便也跟着摔了下去，一时间盛源只来得及伸手按住坐在自己身前的顾珏。 两个小姑娘一个接一个掉下去、一个掉在一个身上。 如娜仁一声惨叫, 刚爬起来一半的身子又被砸趴下去。 卫瑜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一点都不痛呢。 如娜仁是真要缓一会儿才能起了。 虽然卫瑜年纪小，但她体重不轻啊，不然也不会被顾珏喊“团子”, 不过三岁出头的孩子，婴儿肥还没褪去，于是便把七岁的小姑娘压的死死的。 好在马背不是太高，不然真是要被砸折了脊背。 皇帝看着这一切抽了抽嘴角, 想骂，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明显今日这几个孩子都被吓到了, 这个时候孩子被吓到可不是小事, 说是惊了魂了, 不好好安抚下去晚上不知道会不会烧起来呢。 皇帝想, 先压着，之后再说吧, 叫他想想要怎么收拾这两个皮孩子，至于如娜仁，不是自家的孩子，怎么说叫疆郡王自己看去吧，想也不会少了一顿揍。 卫瑜就被一个锦衣卫抱到马上去了，显然如娜仁现下这模样也不可能自己骑马，便也被一个侍卫抱上了马。 一行人稀稀拉拉的进来，出来的时候一堆人还拖着只大老虎，也是十分神奇的经历了。 皇上身边跟着的不仅有侍卫锦衣卫，还有一些大臣，盛大人不在，不然看着自家小儿子在这儿得直接气晕过去，不过出围场后盛大公子是在的，不知道他看到弟弟又惹了事会作何感想。 原本皇帝进围场围猎，猎得一只大老虎是多威风的好事啊，可现在因为后头发生的事，围在皇上身边的大臣们是一句都不敢提，一群人就这么带着诡异的沉默，提着大老虎出了围场。 可围场外的人不知道围场里发生了什么啊，一看到这丈长的大老虎都一个个涌过来奉承道喜，什么“皇上威武”“圣上天神下凡猎得猛虎”“国之有幸”全都出来了。 皇上点点头，似笑非笑的应了，老人家看着没有很高兴，也没有不高兴，众人就迷糊了。 因着所有人都在他们出来时关注皇上去了，就几乎没什么人注意到顾珏几人，作为卫瑜的亲爹，六王爷难得靠谱了一回，眼尖的一眼就注意到自家闺女。 他心大，原本觉得小孩子在围场边缘看看嘛，又有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大事，可可可，自家闺女是跟着他皇帝爹出来的，这这这？ 六王爷当时就有些心下不安，趁着一堆人围着皇上，他悄摸摸进人堆儿里，抓着自己闺女就将人提溜了出来。 卫瑜还懵呢，只觉得脖子口的衣裳一紧，眼一睁一闭就换了个景色。 “闺女，”六王爷到底是怕勒着孩子，跳出人群后立即找了块空地将人放了下去，随后切入正题，“你怎么会和你皇爷爷一起出来呢？” “啊，”卫瑜这才发现刚才拎着自己的是自己爹，她挠了挠头，“在打擂啊。” “你皇爷爷带你进围场打擂、猎？”六王爷摸摸自己的下巴，不太相信，“不应该啊。”饶是他也觉得不该带那么大丁点孩子进围场里头，更别提还带着老虎回来了。 “不不，”卫瑜连忙摇头，“是碰到的，瑜姐儿和顾珏。” 六王爷还是不明白：“你和顾珏两个人进围场，然后碰到了你皇爷爷猎虎？” 卫瑜也依旧摇头，实在是事情多，一会儿是盛源带他们进围场，顾珏闹着要去深处，然后是如娜仁那遭，后来又去追她，又是老虎又是逃跑的，期间卫瑜一直是迷迷糊糊的，她人小，最后被皇帝带出来才逐渐反应过来害怕。 那么多事情，叫卫瑜怎么说呢，她又找不到重点，也不按顺序，东一句西一句的，讲的舌头都要打结了，也没叫六王爷听明白。 “等等，你叫我理理。”六王爷抬手制止，抱着头捋了捋，然后缓缓的道出结论，“你们进围场，碰见皇爷爷被大老虎追，然后遇到疆郡那公主被马追，最后你们一起将那大老虎杀死，一起带了出来？” 卫瑜听完一愣，然后点头，对，好像就是这么个回事。 话是六王爷复述的，但是他自己也不信，啊呸，什么和什么呀。 今儿上午他还看疆郡那公主在骑马呢，还被马追，皇上一群人被老虎追，多掉份儿啊，还他们一起猎老虎，卫瑜和顾珏能干什么，将老虎卖萌致死吗？ 六王爷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才会拉闺女出来问话，早知道刚才将顾珏拉出来了，好歹他说得清楚话。 等到顾珏也从阿谀奉承的人群中挤出来，已经是一炷香以后了。 但这一次六王爷根本都来不及去问，刚挤出人群的顾珏立马就被叫皇帝叫走了，连刚刚好不容易抢出来的卫瑜也一并被叫走。 两个小家伙肩并肩脚并脚，几乎同步的小步走向皇上，面上的表情小心翼翼的，有真的害怕，也有装出来的成分。 两个小孩子自以为自己装的好，实际上皇帝看的分明，卫瑜那缩头缩脑的模样格外明显，看的皇帝想笑，但不能笑，得板着脸训孩子呢。 “咳咳。” 皇帝刚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就引得两个孩子一个激灵，而后眨巴着大眼睛一个赛一个的快，但皇上对这种卖萌的求原谅方式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免疫。 “错哪儿了？”他扳起脸问。 卫瑜可怜兮兮的模样，顾珏看着一脸老实巴交，就是不说话。 “错哪儿了？”皇上加重了语气。 “不该闹着要进围场深处。”顾珏道。 卫瑜：“嗯。” 皇上哼了一声：“然后你们是怎么做的呢？” 顾珏低头，声音小小：“我们没有听话，硬要盛锦卫带我们进深处。” 卫瑜：“对。” 又问了些有的没的，皇上最后问：“那你们以后该怎么做呢？” 顾珏背着手：“好好听话，不淘气了。” 卫瑜：“嗯……” 皇上挑眉，看向从头至尾一句话不超过一个字的卫瑜：“瑜姐儿，你自己就没什么想说的了？” 卫瑜抿着嘴想了想，道：“好好听话，做乖孩子。” 皇上这才稍稍满意，最后再说教了一遍：“这次是你们运气好才能恰巧遇到朕，日后又能有几个恰巧，人这一生又能有几个恰巧呢？若是你们今日真出了事，有没有想过你们的父母会有多难过？故言，三思而后行，以后万不可再淘气莽撞了。” 两个小家伙乖乖的点头应是。 “这次就先放过你们，再没有下次了，好了，回去喝杯热奶吧。” 倒不是重拿轻放，只是皇上想，孩子的父母都通知到了，且不说六王爷六王妃如何，皇后知道这事一定也吓得不轻。 他不罚他们，有人做这个恶人呢。 才劫后余生的孩子们只知道皇上不再追究了，还没想到后面那层呢，等到他们回过神来，已经被六王妃提溜着跪在榻上了。 六王妃一想到两个孩子可能会被猛虎撕成碎片就后怕的不行，两个孩子哪儿够大老虎塞牙缝的啊。 她也不管管教别人家的孩子合不合适了，她想若是荣威侯与荣威侯夫人知道了今天的情景定会支持她这么做的，说不定还会罚的更严。 她眼下不过罚两个孩子在榻上跪一刻钟罢了，原本还想要禁足的，但后来想着难得出来一趟，就将禁足的时间挪到了回京以后，但也不是完全就不实施了，不吃痛就记不得打，后两天的围猎顾珏和卫瑜是无福再出帐子去观看了。 谁叫两个孩子自己作死呢。 这两日禁足期间，顾珏和卫瑜学到了一个道理——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承担后果。 六王妃狠了心，这两日就算是卫琅和布和他们来找两个孩子，她也婉拒了他们的探望，说是禁足就是禁足，说到做到，六王妃铁了心要两个孩子得到教训。 第三日出来，什么围猎第一的勇士得了赏赐，什么皇上猎了猛虎的庆祝宴，什么热闹他们都没赶上，就原本那放猎物的台子和围场边上的警戒线也被奴才清理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顾珏都后悔死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他倒也没忘了被他们所连累的盛源，拉着卫瑜一起去看他。 当日虽然是两个小的吵闹着要如何如何，但没有将人看好，叫人进了林子里头，就是盛源的错，皇上罚他罚的不轻不重。 说重吧，除了皮肉之苦就没有别的罚了，说轻吧，二十个板子，着实也算不上什么轻罚。 宫里用来罚人的板子可都是实心的，打在身上那叫一个酸爽，盛源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外头还会有宫里的板子，总之他就是熬过了那二十板子。 行刑的奴才不可能真下死手，一则盛源是盛尚书的儿子，身份不能说不尊贵，二则以皇上先前的态度怕之后还是要用这位的，是以这板子就控制着不轻不重的力道，不至于像挠痒痒，但也不会太轻，打完您还是歇着去吧。 盛源于是趴了两日，今儿他才能利索起床，勉强也能坐在凳子上一小会儿，他虽也觉得这是无妄之灾，倒也没怪两个小的，这会儿听他们解了禁足就来看自己还挺高兴，弄得顾珏生出些愧疚来。 可说的话还是不中听：“你这伤药行不行阿，别是太医随意给了你什么腌臜货色敷衍，涂了也没用。” 盛源听着这别扭话却笑了，此时他不再像先前见时的吊儿郎当，认真的道：“谢世子关心，那些奴才倒不至于现在就敷衍我。” 可下一秒却又打回原形：“不过世子若是真担心我的话，我也不介意多收一瓶伤药，侯府的伤药，好东西呢。” 这话是盛源故意说的好叫人不担心，顾珏也的确不担心，心里一股难说的滋味，到底最后还是把伤药送过去了。到底还是因为他。 “团子，”顾珏捏捏卫瑜的包子脸，“我们回去吧。” 几个家长们虽然都有意罚两个孩子，却没指望两个孩子就能就此安分了，不过叫人没想到，这后面十来天里，他们真就一直安安分分的没有闹事。 期间如娜仁有过来向盛源道谢，她现在已经完全对顾珏不感兴趣了，而那兴趣，飞快的转移到了盛源身上。 多好呢，长得好，出生也不差，会骑马，还英雄救美。 于是如娜仁红着小脸扭扭捏捏的朝盛源递过去谢礼时，两个小的就在墙角根不明不白的看着。 真奇怪呢，卫瑜想，明明如娜仁只比顾珏大一岁，可她已经见人就想成亲了么。 她瞥了一眼身旁的顾珏，又扭回脑袋。 盛源有点不好意思，但，小孩子么。 两个小孩又和疆郡的四个小孩一起在草原散步，这回没有遇到如娜仁或者其他公主了，布和给他们指绵羊群，一指没指到羊，指到了旁的两人，在成群的羊和橙黄的夕阳前头。 “咦，那不是布日固德阿哥吗，边上那个是谁？”布和眼尖的认出了人。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35节 “是大姐姐！”卫瑜也看到了认识的人。 “喔，就是那个卫国的大郡主吗，那一个是我们疆郡的世子。”布和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又道，“那咱们要去打个招呼不？” 顾珏有些无语的看着他。 不过也不用他们纠结，卫琼和布日固德看到他们，自己就先过来了跟他们打招呼了。 “大姐姐。”卫瑜乖乖喊了一声，而后得到了一个温柔的摸头。 “这孩子真可爱。”布日固德自出生来便受中原文化熏陶，也好诗歌，是以说话不像其他疆郡人一般还带蹩脚的口音。 “是我妹妹，小呢。”卫琼笑笑。 见疆郡几个小孩眨巴着眼睛看她，她道：“这些孩子也可爱，还有珏哥儿也是。” 布和他们被不熟的漂亮姐姐夸，就有点高兴，顾珏就不太适应这个词儿了，撇撇嘴扭过头去。 大孩子都过来了，天也近黄昏了，两拨孩子就自发的分拨各回各家了，还留着做什么呢，疯完了该回去用晚膳了。 晚膳后两小只从六王妃口中得知，再过不多日，他们就可以回京了，卫瑜听了却提不起兴致。 “怎么了？”六王妃关切的问。 第36章 自然是不舍得。 同新认识的朋友相识了那么些天, 又几乎天天都会见面，早就玩出感情来了，乍一听说要分别, 的确对小孩子来说太残忍了啊。 别说是天天在一起玩的布和了, 这会儿就算是和她不对付的如娜仁，卫瑜都生出了不舍的感情。 六王妃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的将孩子搂在了自己怀里，一下一下的拍着，可是没有办法, 必定是要分开的。 这也是孩子人生当中重要的一节课, 分别，与再见。 就因着即将分别难过, 卫瑜用膳都少用了许多。 六王妃看着不像样子，示意卫瑜先将碗勺放下，母女间进行了一场谈话。 如果分别是注定的，那为了这一场迟早的分别难过也没有用, 这更是在浪费时间。倒不如好好珍惜那余下的时光，每一天里都开开心心的过，留下人与人间快乐美好的记忆，这份记忆会存在心中沉淀发酵, 到下一次见面时，感情将变得更加醇厚。 当然, 六王妃没有跟卫瑜讲的那么深入, 她现在还不能懂, 但是的确叫卫瑜不再整日记得分别了。 她多吃完半碗饭, 由着知画用湿帕子替她抹了嘴，然后挥了挥小手就窜出了帐子：“娘亲, 我出七玩啦！” 六王妃笑着朝她的背影挥了挥手，叫知画好生跟着人。 无论孩子们怎么盼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分别的宴会还是如期而至了。 就跟来时的那日一般，今日的夜晚同样有个好天气，天空中几乎没有几朵云飘着，满天的繁星一闪一闪，皎洁的月光如同母亲令人安心的怀抱一般将众人拥抱入怀。 大家全都在帐子外头，也有在帐子里头的，可外头明亮温暖的火堆旁围着更多的人。 王公贵族们也不摆架子了，草地上铺块毯子，直接在原地席地而坐，甚至还有直接坐在地上的。 除了不能喝酒的孩子，所有人手里都握着杯烧刀子，有直接拿着酒囊往嘴里灌的，不多，这是很烈的烈酒，一杯下去喉咙里就火辣辣的。 还有热情大胆的姑娘穿着舞衣、带着银饰，丁零当啷的围着火堆跳舞，胆子大奔放的还给卫国的老爷们儿抛媚眼，后者爽朗的朝对方一举酒盏。 今日的宴会比起来时的那回更是具有疆郡特色，所有人都放开了来，热情的姑娘、喝酒的汉子，符合卫国人所有对疆郡的幻想，比起宴会，这更像是一个聚会、欢送会。 有疆郡的王爷对皇上敬酒，皇上笑呵呵的一点儿也没有架子，捏着手里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卫琅被疆郡姑娘拉去篝火边上跳舞，卫琅有些害羞，但是也没拒绝，红扑扑的脸笑着学着疆郡姑娘的动作舞动手脚。 六王爷一手握着酒杯，一手举着根不知打哪儿弄来的树枝，脸红脖子粗的激情作诗，六王妃含着笑坐在一旁看着，脸上淡淡的红晕，显然也有些醉了。 营地里沸腾了，所有人都醉了，没有醉的也被这火热的气氛所熏陶醉了，仍旧清醒的就剩些不能喝酒的妇孺还有小孩，就比如顾珏和卫瑜他们。 孩子们心里都清楚这也许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虽然都极力做出个正经模样，但面上仍旧不免带出难过的神情。 最后还是布和最先释然：“都别难过了，说不得日后还有机会再见呢。” 这话就是安慰了，大家都清楚以后彼此再见面的几率微乎其微，不过也有年纪小的真将这句话当真了。 “以后你们来京城玩。”卫瑜认真的邀请。 疆郡小孩们一愣，随即纷纷答应：“好呢。” 气氛就不那么伤感了，一些孩子又嘻嘻哈哈的开始玩闹起来。 卫瑜接过知画手里的一卷纸，捧着它递给布和几人：“这个是我画的，给你们。” 布和接过纸张打开，里头是一幅画，简单的黑色线条，一个小圆一个大圆再添上几笔就是一个人，扎着一个揪的是小男孩，扎着两个揪的是小女孩，孩子们站在大片的云朵下，脚下踩着草地，不远处略有些奇形怪状的大约是一群牛羊。 布和看罢十分感动：“谢谢，你画的真不错，我们都很喜欢。”其他几个疆郡小孩纷纷表示赞同。 见朋友们喜欢她的画作，卫瑜感到很高兴，自从前几日六王妃跟她谈过话后，她就想给即将分离的朋友们准备些什么礼物，这幅画她画了两天，所有细节都是一点一点添上去的，画人的笔法就是先前六王爷教的。 礼物送出去后，卫瑜感到一阵释然，收了她的礼，可就要记得她这个朋友，以后她可是还要再来疆郡找这些朋友玩的。 顾珏也准备了礼物，是一些草编的蚂蚱、蜻蜓等，他来了疆郡以后才学会的，那做出的成品看着倒是像模像样的，虽不如专门做这个的手艺人，但也憨态可掬。 布和将自己的小马鞭送给了顾珏：“你不是说回去后就要养一匹小马了嘛，这个送给你，会派上用场的。” 疆郡小姑娘解下自己腰间的香囊递给卫瑜：“这是我阿妈给我做的，你先前说很喜欢这个味道，送给你。” 最后一晚是火热的，也是伤感的，无论如何不舍或是迫不及待，卫国队伍离去的时间就定在第二日上午。 一般来说赶路都是从大早上开始的，大约是为了醒前一日的酒才将启程的时间挪后了，故这一回坐进马车时卫瑜是清醒着的。 她隔着拉开帘子的马车车窗，看见外头一大群疆郡人以疆郡王打头乌泱泱一片送他们，也注意到布和几个朋友跳着朝他们挥手，如娜仁也在人群中望着他们，只是离的远了，卫瑜看不见任何人脸上的表情。 要走了呢。她心里有些难过，但都被预警许多次了，那难过也就没那么浓了。 等到看不见那些疆郡人，卫瑜的难过一下子又淡了许多，变成淡淡的不舍之情。 下一次见面，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这一回出塞之旅，来回的路比之前想的要久，停留的时间也比预想的要久，出去的时候是在初夏，回京时树下已铺满一层金黄的落叶。 回来的路上仍旧是在几个小的打打闹闹中过去，到底是回程，便连孩子们的精力也没有去时充沛了，到府后还没见人就瘫倒在榻上一团。 六王爷与六王妃两个大人也累的不轻，挥手免了府中姨娘与下人们的见礼，迈着疲惫的步子就各回了自己的院子。 顾珏早在那两府间的岔路口时就同他们分开了，此时算一算差不多也到了侯府了，同样是累的，荣威侯夫人忙吩咐下人伺候儿子卧下，不是长庚，长庚也累瘫了。 到的时候是午时，六王妃草草歇了两个时辰，还是累，该受府里众人请个安的，恰逢卫瑜也醒来了，六王妃便干脆直接将请安挪到第二日，叫了顿丰盛的晚膳与儿子女儿一起用。 至于六王爷，呵，他倒是好精神，回来时还那般劳累的模样，这会儿就有精力去寻柳姨娘了，真真是宠爱她呢。 “不必管他，”六王妃朝立在一旁向她禀报消息的冬青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道，“多少年了不都是这样，他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左右不过来烦我就是。” 冬青就哎了一声，她不过是担忧柳姨娘如今有宠爱，现在王妃又不管姨娘们汤药了，若是她的那份宠爱再加上个儿子…… 陈嬷嬷大约是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趁六王妃母子几个在用晚膳，她拉着冬青在外头门廊底下说话。 “我就说这事儿你不必同王妃禀报，王妃就根本不在意这些。” “可是嬷嬷，这些时日……”冬青忍不住反驳，却又被陈嬷嬷打断。 “我晓得你在想什么，这种事其实大不必担忧。”陈嬷嬷和冬青是留在府里坐镇未跟着出去的，是以这三月里府里发生了什么，什么动向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六王妃在府里时还好，只是待她离了府，六王爷也不在了，一日两日、三日四日没变化，渐渐的柳姨娘就胆大了起来，颇有“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之势。 不是今儿嫌弃这个点心不好，就是明儿嫌弃晚膳的菜色不行，出院子逛个花园，还传话要奴才提前将花园清理干净。 若是有得脸些的奴才不愿按照她的话做，她便怒斥王爷才离府没多久奴才就不将姨娘当主子看了，要么就是借口二小姐尊贵，短了她这个姨娘也不能短了二小姐。 殊不知多少奴才都在背地里道姨娘不就是个奴才，还真将自己当盘菜来看了，连带着卫嫣也被说“区区庶女”。 可柳姨娘不知道啊，她受着府里奴才的伺候，自在舒服的很呢，总有不入流的小奴才愿意伺候她的。 依陈嬷嬷看，就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姨娘，还用得着担心？她不将自己作死就不错了，真要担心还不如担心阳春阁的呢，那位是真有个儿子。 但也就是说说罢了，陈嬷嬷心里是觉得他们王妃是哪个姨娘都不用担心的。 虽然心里想的不屑，但陈嬷嬷到底不会直接说出口，她只是劝冬青：“她再得宠也不过就是个姨娘，再说她现在也没有儿子，就算是有儿子又如何，难道还能爬到瑾哥儿与琥哥儿头上？就算是王爷同意，圣上都不会同意的。” 冬青勉强放下了心。 陈嬷嬷到底年纪和资历摆在那里，眼里心里都看着清楚着呢，六王妃的确不在意，完全不在意，第二日看见人耀武扬威的过来请安也只是淡然一笑。 柳姨娘今日的穿着完全可以用花红柳绿来形容，那头上插着钗子与珠花，几乎没有一处是空着的，她腮与唇抹的红润，却故意做出一起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感觉，存的什么心思就是十万八千里外都能叫人看出。 “王妃吉祥。”柳姨娘翘着小指拧着身子福了福身，而后似不经意间碰了碰自己鬓边的一只金簪，“听闻王妃昨日回来就躺下了，想必路上是累极了，怪道晚上王爷立马就来找妾身了……哎，王妃姐姐可别怪妾身。” “如何会怪你，伺候王爷本就是你该做的。”六王妃笑容不变。 “王妃姐姐不怪妾身就好。”柳姨娘的嘴角立即就勾起来了，她眼眸一转，“话说回来，王爷可真是，出去了还惦记着咱们后院呢，这不一回来就给了妾身这一只桃花金簪子，诶，王爷给姐姐们没有，妾身想着，王爷定不会一碗水端不平，只给了妾身吧？” 坐在她身边的祝姨娘听得都烦死了，炫耀什么炫耀，不过一支金簪，雕工也一般，最是不值钱了，个眼皮子浅的，看不出王妃头上那一个首饰就顶她整个头的么？ 不管心里怎么想，对此六王妃只是浅笑着点了点头：“说到这个，不止是王爷，我也备了些东西要分给你们呢，都是从疆郡带来的，按理说昨日就该分下来的，只是你们也知道昨日我院子里狼烟动地，便拖到了今日，不若晚些散了以后，你们便将自己的那份拿走？” 还未等柳姨娘说些什么，祝姨娘打头站起身来对六王妃福身：“谢王妃赏赐。”其余妾室也纷纷福身。 柳姨娘还想说些什么呢，只是慢了一步就是慢了一步，她也不好不合其他人的群，只得不甘愿的也跟着福身：“谢王妃赏赐。” 待姨娘们都走了之后，冬青伺候着六王妃还是忍不住小声抱怨：“这柳姨娘也太嚣张了。” 这回陈嬷嬷也没说话，她也这么觉得，虽然柳姨娘造不出什么杀伤力，但是够膈应人啊，看她们家王妃转过身就偷偷翻了个白眼，她也想翻了。 锁秋听到冬青讲这整个过程也皱起了眉：“那柳姨娘什么个儿玩意儿，她也真是心大了。” 她又扭头：“王妃，您就不治治她？” 六王妃轻轻哼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她道：“明日进宫。” 冬青和锁秋便以为自家王妃要进宫跟皇后娘娘告状了，陈嬷嬷有些疑惑，哪里有王妃跟皇后抱怨妾室的道理，可不然为什么要进宫呢，不过王妃不说，她便也先按捺下了疑问，总之明日就知道了。 哪成想第二日六王妃的一句话不仅让陈嬷嬷惊着了，就连皇后也惊讶了。 “什么，你想给老六再找两个伺候的人？” 第37章 “是呢, ”六王妃答道，“儿媳想着，咱们府上也许久没进人了, 儿媳近些年关注着孩子的事, 可怜咱们王爷都没有可心人儿伺候，儿媳便想着来寻娘娘求两个姑娘。”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36节 “这，你这事儿来寻本宫……”皇后犹豫了一下，“按理说，这事是轮不到本宫来管的, 不过……唉, 老六那孩子的母妃去的早，想想也没谁再能插手这事了, 也罢，本宫就管这一回罢。” “谢娘娘，”六王妃便感激的笑了起来，“娘娘的眼光, 儿媳是相信的。” 皇后点头，看着六王妃恭敬柔顺的头顶心：“就先替你府上选一个，别的日后再说，要知道, 人也不是越多越好的。” “全凭娘娘吩咐。” 六王妃离开后，翡翠不解的小步走到皇后身边：“娘娘不是最疼小郡主了吗, 怎么会帮忙替六王爷选人, 那六王妃也是, 不笼络住六王爷的心, 怎么还将人往外推呢？” 皇后抿口茶，勾了勾唇角, 此时的她已丝毫看不出刚才的犹豫为难，她缓缓摇了摇头：“傻丫头，你还是不懂。” 翡翠不解，看向安嬷嬷。 安嬷嬷看了眼皇后，见她点头，便笑道：“许是六王府上有了难缠的妾室呢。” 到底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翡翠懂了，但没完全悟：“可这人越来越多，真的不会……” 皇后只是摇摇头：“傻丫头，你看哪个当娘的会害了孩子。” 翡翠听的似懂非懂，却也没再问了。 出了坤仪宫走到宫门口这段路，陈嬷嬷终于想明白了自家主子这么做的缘由，她内心深深感到敬佩，怪道主子是主子呢，比起她这奴才就是更加敞亮。 她只道主子是王妃，便不必在意府里那些小妾，却没想到除了府里的小妾，无论是哪里来的人儿都不能被王妃放在眼里，小妾的斗争，让小妾之间来便是。 这般有了一个人吸引柳姨娘的注意力，鹬蚌相争，六王妃便能撒开手在一旁冷眼旁观了， 好手段，若是六王妃真下手去整治柳姨娘，纵然主母管小妾天经地义，却也掉份的很，这般做就很好，主母不出手，却有人替主母出手，整治了小妾，也有了清闲。 同意了要给六王爷找“可心人儿”，皇后便真认真去找了，六王府孩子多呢，还有个小娇娇，可不能找个眼高手低的搞的乌烟瘴气，这样就不是做好事，而是好心办坏事了。 新姨娘在六王妃找上皇后的第六日被送入六王府中，那是个清秀的姑娘，年纪稍微有点大，二九年华，家里父兄都是小吏，虽然没财没权，但是身家干净。 “是个好人家姑娘。” 祝姨娘是笑着说的，但柳姨娘总觉得她在那三个字上压了重音，那笑是在嘲笑她呢。 她强忍着不满打量着这个姑娘，她倒是要看看这新来的人儿是个什么天仙。 姑娘姓李，现在也不适合再叫姑娘了，且叫她李姨娘。 李姨娘身段偏瘦一些，那弱柳扶风的感觉倒是有些像柳姨娘，但那张脸没有柳姨娘艳，也没有柳姨娘有韵味，但胜在人年轻，花骨朵一般的年纪，穿着一身嫩绿色的衣裙，真是如同一只鲜百合一般。 “李氏，你以后要尽心伺候王爷。”六王妃先前已经训诫完一段话了，最后用这一句话做了个结尾。 “是，妾谨遵王妃的话，定恪守本分，尽心伺候王爷。”李姨娘端正的行了个礼，如今看倒是个恭顺的妾室，以后怎么样再看吧。 “李妹妹家里都是在朝廷做官的？不知是在哪里，说不准我家里父兄也同妹妹的家人在一处呢？”见王妃主子训诫完话了，祝姨娘笑着问道。 “不敢说是官，不过是小吏罢了，不如姐姐家里。”李姨娘回道，“家里是在衙门里做捕快的，没什么出息，就是为朝廷做事。” “为朝廷做事。”祝姨娘笑着重复，后头就说不了什么话了，李姨娘也跟着点头，一旁的柳姨娘却连话都插不上。 没错，祝姨娘就是故意的。 虽说她平日里不爱惹事，但也不代表愿意被柳姨娘天天在耳边嗡嗡嗡跟个蚊虫似的吵闹。 说的好听点是耀武扬威，说的不好，就是在犯贱！ 如今她膝下也有个儿子了，并不需要再像以前一般唯唯诺诺的什么都不敢，那柳姨娘跟她一般地位的人，甚至还没有儿子，凭什么就一直踩在她头上呢。 来了新人，祝姨娘是大大的欢迎，最好她能将柳姨娘狠狠的压下去，总之得宠的也不会是她祝姨娘，是别人也好过是柳姨娘这个得了一点好就出来炫耀烦人的花蝴蝶。 感动的谢过六王妃，六王爷当夜就宠幸了李姨娘，之后又宠了她一段不短的时间，这是后话了。 对这件事给予关注最少的就是六王妃了，还有几个小的更是完全不在意，主要是，回来以后，卫瑜的开蒙又要继续了啊。 难过都来不及。 其实卫瑜也没有那么讨厌上公孙先生的课啦，只是小孩子坐不住是天性，像卫瑾卫琅那般自小就爱读书的才奇怪呢。 比卫瑜更崩溃的是公孙先生，谁能告诉他，他的学生去了一趟边疆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离开了三个月，“公孙先生”又变回了“狗孙先舍”！ 没有办法，他只得从头开始教学生，此刻公孙晟多么想念他的上一个学生——卫瑾，那孩子就好教的很，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么性子这般南辕北辙呢？ 至少卫瑜学得很认真，公孙先生对此感到欣慰。 “这个字再纠正一下，念‘学’而不是‘鞋’。” 公孙先生走到卫瑜跟前纠正，后者乖乖的点头。 待公孙先生走开，卫瑜悄悄吐了一口气，其实她没好意思说出来，三个月没有见先生，她都快不记得先生呢了，感觉超久没见的，都陌生了。 这样就要重新跟公孙先生熟悉起来啦，所以卫瑜才这样乖巧。 不止她回来以后要继续开蒙，哥哥和顾珏要日日去皇宫里上御学堂，弟弟是小小团子一个，虽然也好玩啦，但是有一次被死死扯住头发几乎疼出眼泪后，卫瑜坚定的同卫琥保持了礼貌（？）的距离。 “等弟弟长大后，我再和他玩叭。”卫瑜板着小脸认真道，丝毫不知边上的奴才们都觉得小郡主同六王爷相像极了，不愧是亲父女呢。 那就没什么可玩的了，早上起床，吃早膳，开蒙，吃午膳，开蒙，吃晚膳，睡觉。 其实在这中途有许多空闲的时间，卫瑜还跳了房子，拼了积木，逛了花园。 有时候她还会去看弟弟妹妹，别人家的弟弟妹妹——其实就是其他姨娘生的弟弟妹妹。 卫瑜还小，如今还不明白什么同父异母，只当那些弟弟妹妹是别人家的，姨娘什么的都是邻居呢。 祝姨娘家的弟弟很乖，跟小虎不一样，很安静，但是太安静太乖了，一直一直在睡觉，卫瑜往往趴在摇篮边上呆呆的看了一刻钟才离开。 弟弟清醒的时候，她会抓弟弟的小手，跟弟弟讲话，祝姨娘会给她准备点心，但是卫瑜会婉拒，这里的点心没有娘亲给她准备的合她胃口呢。 再说她一日只有三块点心的量，吃了这些不合她胃口的，她就不能吃那些她喜欢的了。不过奶茶和果汁还是会喝的，这就没喝过难喝的啊。 然后就是柳姨娘家的妹妹会讲话了，就跟小虎差不多的水平，但是小虎很爱叭叭叭，妹妹不太爱叭叭。 可卫瑜实在想听妹妹说话，就去戳妹妹的脸，于是她如愿的听到了一声“哼”，妹妹扭过她去不理她了。 卫瑜：qwq 自家的弟弟不敢闹，别人家的弟弟睡得死，别人家的妹妹闹不了，唉。 作为家里唯一的一个大孩子，卫瑜深沉的叹了口气：小孩子啊～ 柳姨娘目送着卫瑜的背影离开，随即皱眉骂了一声：“都叫你们下次不要放她进来了，一个个的是听不明白吗？” 她的侍女在一旁低头赔笑说是，心里却是不屑，人家可是圣旨亲封有封号的长乐郡主，别说她一个小小的奴才了，难不成柳姨娘以为自己的身份比她更高吗？ 当真是个脑子不清楚的。这也是柳姨娘没脑子还能活到现在的原因之一，因为她的奴才中有脑子的。 就比如这个侍女，虽说她伺候着柳姨娘，但打心眼里是看不起她的，啧，要不是奴才不能选主子…… 总之她现在是点头应是了，但下一回长乐郡主若是还来芳菲阁，她也是仍旧不会拦的。 拦什么呢，她们小主子与小郡主亲近、庶女与嫡女关系好，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真是，跟孩子计较什么，还不若紧着抓住王爷的心，没见那新来的姨娘么，王爷新鲜着呢，再不抓着王爷的心，柳姨娘可就真没什么可倚靠的了。 柳姨娘还在生气，侍女劝着她，心思却已经飞出了芳菲阁。 “那个李心也是，一天天就勾着王爷。”柳姨娘果真被转移了注意力，咬着牙恨恨，“狐媚子，狐媚子，也就仗着自己年轻……呵，我倒要看看王爷要喜欢她到什么时候去！” 令柳姨娘没有想到的是，六王爷居然接连六日都宿在李姨娘那儿，到了第七日才想起她来，与她用了个午膳，看了下孩子，晚上又想去找李姨娘。 柳姨娘连忙拦住了，只是拦得住这一回也拦不住下一回，隔日她仍旧没有留住人。 她人都傻，怎么就这样了呢，难道她真的失宠了？ 那李姨娘到底有什么资本让王爷迷的神魂颠倒？ 男人都是图新鲜的，来了新人六王爷自然要多稀罕一段时日，再者李姨娘知情知趣，娇俏清爽的很，又识礼，的确有得宠的资本。 柳姨娘不知道的是，在李姨娘承宠的第二日，她便只身来到了槐序院，毕恭毕敬的向六王妃请安。 面对冬青端来冒着热烟儿的苦汤汁，她也是面不改色的就接过喝的一干二净，好似那只不过是一盏热茶般。 六王妃看到这里不禁露出了笑，心道到底是皇后娘娘帮忙选的人，就是懂事儿，倒也不枉她专门去求。 “今后好生伺候王爷，也不会就一直没有出路了。”李姨娘听到六王妃充满暗示性的话语眼眸一亮。 后者见她这般反应只是浅笑一声，继续道，“你若是懂事，本王妃自然不会容不得你，我啊，喜欢着懂事的姑娘呢。” 李姨娘听及此连忙颔首：“妾身是因王妃而来的，自然会听王妃的话。” 六王妃闻言满意点头，总之她听不听话自己会看的，至少当下这个态度她很满意。 看着顺眼，她又提点了一句：“听闻王爷两日歇在你屋子里都被柳姨娘截走，你虽乖巧，对上王爷却也不必太过忍气吞声，偶尔发一次脾气也是使得的。男人么，有时就喜欢这样呢。” 李姨娘闻言大悟，忙深深福身谢过王妃。 经过六王妃提点的李姨娘果真愈发受六王爷的宠，虽然六王爷也不至于就忘了柳姨娘，到底是新鲜感占了上风。 但也许是李姨娘确实也不是六王爷喜欢的那个风格，又或许六王爷恋旧，得宠了一年后，她的风头便没那么盛了，倒是柳姨娘有了人压制不再那般耀武扬威，祝姨娘有时还乐意同她说几句话。 又是一年多，李姨娘的新鲜感几乎彻底逝去了，柳姨娘这老情人的地位才回升了些许。 这两年多里，六王府并没有新的孩子出生，与此同时，随着时间的逝去，王府中五棵参差不齐的小苗苗迅速的拔高。 卫瑜六岁啦！ 六岁崽本人又是高兴又是担忧，她要进御学堂读书了。 一方面她高兴入了学有许许多多的哥哥姐姐和同龄朋友一起上课，听起来多有意思啊，大家都在一起，一定很好玩。 另一方面，顾珏一直吓她。 他说：“团子，虽然大家都在一起，但是上课期间也不能说话喔，开小差就要挨罚的，你怕不？” 他说：“而且每天早上卯时中就要起床了，你再也不能睡懒觉了。” 他说：“还有，每天都有留堂的课后作业，第二日做不完交不上来，还要挨罚。” 就问你怕不怕吧？ 卫瑜：怕了怕了，所以她开始担忧了。 自从顾珏过了七岁以后，他的为人处世就愈发稳重，到了如今，几乎已经看不出京城小魔王的影子，任谁看了不说一句翩翩公子正待养成。 只是对着亲近之人时，顾珏仍旧会控制不住露出小孩子的情态，就好比现在。 卫瑜坐在马车里，顾珏坐在马车外，手里把玩着一根与他这一身格格不入的小马鞭，此时天光正亮，不少摊贩已经摆出摊子卖力的叫卖。 今日是卫瑜入学御学堂的第一日，虽说过去三年一直在家中开蒙，但正式上学了，还是不免紧张。 教的东西她会不会学不会呢，同窗们好不好相处呢，新的先生好不好说话呢，会像公孙先生那般耐心吗？ 伴随着满肚子的紧张与期待，卫瑜一早起来就将自己的小书包里里外外检查了五六遍，这才确认确实没有任何东西落下未带。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37节 这一日意义非凡，六王妃特地牵着丁点大非要自己走路不让下人抱的卫琥送卫瑜到门口，卫瑾原本想同妹妹一起走的，只是被六王妃那“送嫁”的架势吓到，行吧，总之到了宫里再见也行，故他早早的就自己坐马车出府了。 坐在马车里的卫瑜紧张的问坐在马车外的顾珏：“到哪儿了，还有多久到啊？” 顾珏哈哈一笑：“这才不是去宫里的路呢，今日直接改了路线，将你卖给山大王去了！” 卫瑜大怒，提起裙摆唰的拉开马车门帘。 第38章 山竹和长庚连忙各自拉住了自家的主子, 不开玩笑，这俩真能不顾世人的目光在大街上打起来。 山竹是卫瑜的贴身侍女，于一年前来到了卫瑜身边, 被调教了一年后, 如今知画等终于放心让她单独跟着卫瑜。 山竹的名字是卫瑜起的，原因无它，单纯因为卫瑜喜欢吃山竹，其实她更爱吃车厘子，不过这样念着就不顺口了, 所以还是山竹好。 “拉我作甚。”顾珏挥开长庚的手, 呲牙一笑，“难不成本世子会打团子不成？” 长庚心道您是不会打长乐郡主, 但您俩位能互殴一刻钟。 卫瑜被拉了没一会儿自己就退回去了，急急忙忙的叫山竹给她看衣裙弄乱没有，第一日去御学堂，她想同先生与新同窗留下个好印象呢。 顾珏不再逗她,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这时再逗她惨的就是他自己了，到时还要苦哈哈的去祈求原谅，不值得。 不管怎样, 两个学生总算是顺利进入了皇宫，到达了御学堂, 没有迟到。 卫瑜从前也路过过御学堂, 总能听到郎朗的读书声在门前梁上萦绕, 只是从没有进去过。 今日的卫瑜作为御学堂正式的学生, 略紧张的站在大门前的牌匾下，深吸了好几口气都没有迈步。 “让一让。”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卫瑜回头一看，居然是十皇叔。 看到十皇叔那么大个人还在念书，卫瑜更害怕了，前者显然困迷糊了，根本看不清前面这一团东西是高是瘦是男是女，见她让开便径直走进去了，他身边跟着的小厮忙不活的向他们请罪。 “进去吧？你在这儿站着也看不出花儿来啊。”顾珏好笑的拍了拍出神的卫瑜，后者显然不领情，扒拉扒拉头发郁闷的瞪他一眼。 “紧张啊，紧张。”卫瑜叹息，“我和你还不在一处，新同窗都是我不认识的。” “不是还有你那个伴读么？” 实际上就是卫瑜的手帕交，说起来还是顾珏那边的亲戚，也是姓顾的一支，是顾珏的大伯家里的，叫顾悦，大卫瑜一岁，有一回卫瑜去荣威侯府恰巧碰到顾家走亲戚，两个孩子就认识了，很是玩得来。 因为知道自己第二日必定会磨蹭，卫瑜早先就让顾悦自己先进去，到时候再学堂里见就是了。 卫瑜想起好友，紧张的心情少了许多，她深呼一口气，终于准备进去了。 她刚怀着虔诚的心迈过门槛，就有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喊着“要迟到了要迟到了”，如风一般从卫瑜身边路过，卫瑜大惊，看看日头的确不早了，稳当的脚步一顿，随即也开始冲刺起来。 两个孩子跑的飞快，顾珏在后头拦都拦不住，他郁闷的看了一眼天色：“也不至于迟到啊。” 卫瑜跑到教舍门口反应过来了，但人也到地方了，而她边上那个男孩挠着头一脸尴尬，嘴里道：“看错时间了，看错时间了……” 上学第一天，收获今日第一个无语。 卫瑜只庆幸自己最后收住步子了，不然就要直接撞开门扑进教舍里了。 虽然跟着男孩记错了时间乱跑，但是地方倒是没跑错，这门里就是他们小孩子的“小班”，顾珏的“中班”在另一处，这回他过来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也的确快上课了。 “好好上课，若有不长眼的招惹你，就叫他们下完课来找我顾珏好好聊聊人生理想。” 该说不说，这话虽然糙，并且带着山大王的感觉，但是卫瑜的心一瞬间落下去了，没见边上那小男孩看她的眼神都惊疑不定了么？ 见顾珏的背影消失不见了，小男孩小心翼翼的凑到卫瑜身边：“嘿，你和那混世魔王是什么关系，他怎么待你这样好？” 卫瑜奇怪，什么混世魔王，这称呼虽然早年间在京城风声鹤唳，但不是早在顾珏四岁之后就没人再叫了么？ 感情是受众群体转移到御学堂了？ “咱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啊。”卫瑜诚实回答道，“你又是谁？” “你猜猜本皇子是谁？” 卫瑜晒干了沉默。 小男孩也发现了自己的失言，欲盖弥彰的抬手捂住嘴，左右转了转眼珠子又将手放下去，老老实实的交代自己的身份：“我是十二皇子。” 卫瑜仍旧没有说话。 十二皇子自顾自的说下去：“跟混世魔王关系那么好，是个女孩，又是这个年纪，你是六王府的长乐郡主？”没等对方回答，他自己点了点头：“没错，按这样来说，我就是你的皇叔，小侄女儿，来叫一声皇叔听听。” 是该喊皇叔的，怎么听他说着就那么……卫瑜在心里叹了口气：“敢问十二皇叔，您比侄女大多少岁数？” “本皇子是半年前入学的。” 那就是大半岁了。 当—— 当—— 当—— 卫瑜来不及发表什么看法，预备铃的铃声响起了，她看看那个在二层阁楼拉铃的人，决定先进教舍在说话。 奴才们是不能进去教舍的，是以卫瑜只能接过书袋自己背着进去，什么都要自己来，只有在中午午休以及下午放学时才能再见到山竹了。 山竹也很舍不得自家小主子啊，虽然她比小主子小上一些，但照顾她这一年，主仆两人到哪里都在一起，她早就将小主子当做自己的妹妹了。 唉，小主子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呢，万一饿了怎么办，不会研墨怎么办，被先生骂了怎么办……怀着比要上学的本人还要紧张的心情，山竹担忧的看着卫瑜的背影消失在教舍。 随着先生的到来，门被啪的关上。 啥也看不见了。 “山竹妹妹，咱们去边上歇着会儿吧。”山竹看到了顾悦的贴身侍女欢儿在招呼她，于是笑笑走过去。 学堂里，卫瑜被安排到一个靠前的位置坐下，她的边上就是顾悦，顾悦早就到了，此时脸色不太愉快，因为这个位置就在先生正对面。 卫瑜也没好到哪儿去，都是前排的重点关注位，只不过她刚来，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正有些生疏的从自己的书袋里将学习用品一一拿出摆放在书案。 笔架镇纸砚台等御学堂都是给学生准备了的，只是想要用更好品质的东西的话，就得自己带了。 作为受宠的小郡主，卫瑜的桌上果真没有几样是宫里大批量生产的普通品。 大多数学生用的笔架都是学堂准备的，毕竟这东西没那么多硬性要求，能挂笔就是个好笔架，但卫瑜的笔架是皇后给的。 上好的沉香木，凑的近了便能闻到淡淡的香味，连带还有一只黄玉雕的山形笔搁，皇后原本想叫工匠雕个精致的小狗，就怕雕的太好了孩子在课上玩，这才只做了个普通样式的。 砚台也是个好货，皇上给的，卫瑜是不懂的，就听闻它价值几千两，她就觉得，嗯，挺重的一块石头。 砚台有了，墨肯定也得给啊，没有给太好的，一块松烟墨足够了，这墨遇水易化，皇上也是想着这样卫瑜比较好操作。 笔是六王妃特意给卫瑜定制的，适合孩子的手，用着不累，书袋上的小京巴狗样子是六王妃亲自绣的。 六王爷比较实在，往卫瑜包里塞了一堆零嘴，原本想将自己珍藏的陀螺送给女儿的，六王妃一直在，六王爷不敢，一直没找到机会给。 卫琥倒是光明正大给了姐姐一把五颜六色的小石子，不知为什么，他每回去石子路都爱摸地下的石子，若是遇到松动的就很高兴的带回院子，还有一个专门收集他带回来小石子的木盒子。 卫琥可稀罕这些小石子了，这回他自愿送给卫瑜一大把（虽然也就四五颗）小石子，可见姐姐在他心里的地位很高了。 卫瑜倒是对石子没那么大执念，不过卫琥送给她的，她便好好收着，想了想，她选出其中一颗拇指大小的鹅黄色石子塞在书袋的最深处，就当作是弟弟给她的护身符吧！ 卫瑾给了她几本入门诗集……不提也罢。 时间拉回眼下，卫瑜桌案上这一堆珍奇异物着实让先生多看了好几眼，接下来就开始教书了。 就算是入门班的学生们，年龄及学习进度也都参差不齐，因为时不时就有年纪到了的孩子插班进来，不过学得都是简单的东西，倒也没什么跟不上一说。 第一日为了照顾卫瑜的进度，先生让大家念起了三字经，这是开蒙时就都学会的东西，不仅要念，还得念的大声，得顺着节奏摇头晃脑。 在府里时公孙先生也有叫她背书，但是没有要求过这般摇头晃脑，开始时卫瑜觉得十分新奇，跟随大家的节奏一起摇晃着脑袋，但渐渐的就有些晕了，甚至开始觉得自己的脑袋变得越来越重。 于是她暗戳戳放慢了摇晃脑袋的速度，用余光往边上一看，顾悦也开始划水了，不禁佩服起先于自己进御学堂的同窗来，想必练这摇头晃脑功不容易吧，又想到自己日后也会习惯，思绪就渐渐飘出了屋顶。 念了一小半以后，许多孩子的声音就开始小了起来，念到了一半后，大部分孩子都磕磕绊绊起来，最后一半几乎都是由入门班的大孩子们带着念完的。 太长了，记不住，根本记不住。 好在先生只叫他们念了一遍，就这也使孩子们觉得口干舌燥，先生便让学生们休息一炷香时间，一炷香过后开始描红。 卫瑜从书袋里拿出出门前知画给她准备的小水囊，水囊里的水还是温热的，她拧开盖子喝了几口。 一旁的顾悦凑过来，在先生面前不敢大声说话，小声跟她说道：“好难呢。” 卫瑜点点头表示认同。 休息时间过去后卫瑜拿出书袋里的文具，抬头才发现其他学生早已拿着墨块在研墨了，显然是在休息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只有新来的卫瑜两人真的傻傻坐着休息了一炷香，大家真是太卷了。 卫瑜尽量快速的将文具一件件都摆放在桌上，皇上皇后赏赐的笔架砚台等都是早就送来放在桌案上的，因为怕太重了卫瑜一个小孩子不好带，眼下倒是显得格外方便了，卫瑜只要将笔墨笔洗等拿出来磨墨就好了。 在府中时她曾上手试过几回，但只不过是看山竹磨着有意思想要自己动手，那会儿是玩，这会儿就是真的都要靠自己了。 水，加上墨块，放在一起磨，磨墨也不会难到哪里去嘛，难的是要注意身上不染上墨点子。 磨完墨卫瑜手上倒是一点不染，就是袖子上不知何时沾染上了一点又一滴的墨渍，她有些发愁的看向自己的袖子，但是很快决定暂且不去管它，先生在前后巡视呢。 于是她捏着笔去沾墨描字，描完字发现自己袖子上的墨迹更多了。 卫瑜：Σ( ° △°|||)︴ 知道的道她是在写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拿砚台当蘸料碟，将袖子当毛肚了呢。 卫瑜皱着没看自己的袖子，看着看着，很快下课的铃声响了，她将文具随意拢在桌上的一个角落，而后拎着袖子朝门外走去。 山竹与欢儿早就在檐下翘首以待，见了自家小主子连忙上前接过人，其余学生的仆从也都是这样。 这会儿顾悦才发现卫瑜袖子上的墨渍，虽然她自己袖子上也有，但远没有卫瑜沾上的那样多，就好似一整片袖子擦过了砚台一般。 “这是怎么弄的，一会儿午休完还得上下午的课呢。”顾悦用指头尖尖提起卫瑜的袖子，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袖子，陷入了苦恼中。 这时山竹自告奋勇的站了出来，知画对她一年来的调教终于派上了用场：“郡主，奴婢多带了一套衣服，适才您上课时奴婢看了，这后头就有空余的厢房，奴婢带您去换一套衣裳吧？” 卫瑜瞪了瞪眼睛，点头同意了，由着山竹将她带走。 而顾悦与欢儿主仆俩面面相觑，心道不愧是王府里出来的丫鬟呢，虽然比她们岁数还要小，但就是不一样，欢儿更是获得了启发，想着日后再来御学堂，也得给小姐多带两套衣裙呢。 顾珏赶来的速度仅次于山竹，他走到小班的门前，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卫瑜，便皱眉问站在他跟前向他行礼的顾悦：“团子人呢？” “阿瑜衣袖上沾上了许多墨水，去后头换衣裳了。”顾悦如实回答道。 顾珏愣了愣，这回答倒也在意料之中，发生在团子身上的话，不奇怪，他道：“不愧是她。” 想到今日头一天上学的心情，顾悦心情有些激荡，又见站在跟前的表哥，她忽然多了强烈的想倾诉的欲望：“表……哥。”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38节 话没说完，人就没了。 顾悦看着顾珏风一般来又风一般离去的背影鼓了鼓脸，可恶的表哥，从来都不认真听她说话，真不知道阿瑜是怎么同他玩这么久的。 又不一会儿，卫瑾带着常旭与长庚走来，顾悦这才想起来刚才没有在顾珏身边看到长庚。 长庚大约是看到了她的眼神，尴尬的哈哈一笑，挠头道：“又、又没跟上……”忽然有些悲伤。 好吧，这同样不是什么新鲜事。 卫瑾来的晚了些，不是因为不在意卫瑜这个妹妹，而是顾珏早退了，他，直接，一下子，窜出去了！ 卫瑜只是正常的下课罢了，这就被顾珏抢在了前头，是那人窜太快了，不怪他慢。 过来没看到卫瑜，也没看到顾珏，卫瑾同样选择询问顾悦这个伴读，顾悦就将给顾珏的回答重复了一遍，又说明顾珏的去向。 卫瑾就有礼多了，拱手道完谢后……同样毫不犹豫的扭头而去。 留下顾悦一人在风中凌乱。 “小姐，奴婢替您去净一下袖子吧。”欢儿小心翼翼的扯了下顾悦的袖摆。 第39章 “团子, 你在里面吗？” 顾珏的敲门声响起时，卫瑜正张开着双臂让山竹给她系腰间的带子，听到顾珏的声音, 卫瑜出声应了下, 再出门时，就见人带着笑斜斜的靠在门框。 卫瑜奇怪道：“怎么了？” “来看看你啊。”顾珏理直气壮的回答，“上课怎么样，很无趣吧？” 是有一点，但是卫瑜不想顺着顾珏的话说, 所以就道：“还好吧, 挺有意思的。” 随后就见顾珏一脸“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德行吗”的眼神看着她，卫瑜败下阵来：“好吧, 其实我觉得上课……” 远远看见卫瑾和两个小厮的身影走来。 “……我真的觉得我挺喜欢上课的。” 顾珏回头，果不其然的看见了卫瑾，他啧的一声，揶揄拖长了声音：“好吧——” “说什么呢？”走到跟前的卫瑾奇怪的看了两人一眼, 他怀疑顾珏又在欺负自家妹妹了，看那小脸憋屈的，真想捏一捏，咳……可惜呢, 妹妹长大后都不让人随便捏脸了。 顾珏自然而然的接过话：“我和团子聊中午吃什么呢，城尾新开的酒楼如何？” “酒楼什么酒楼, 到底是来上学堂的还是出来游玩的。”卫瑾皱起眉, “中午便一起在宫里用御膳房的午膳就好了, 哪里还有午休出宫逛一圈的道理。” “也行。”本来就没想要出去, 顾珏自然是爽快的答应了，卫瑜唯唯诺诺安静如鸡。 “对了, ”卫瑾终于想起过来找人的目的，关心的询问道，“阿瑜今日第一日上学堂，感觉如何，可有跟不上的，可有不会的，同窗如何，可还习惯？” “嗯……都挺好的，”卫瑜一边打量着兄长的脸色，一边斟酌着回话，“就是学习有些劳累。” “劳累是必然的，”卫瑾出言安慰，只是那安慰的话叫卫瑜听得更害怕了，“以后还会更加劳累的，你日后习惯了便好了，都是为了做学问，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 “喔，嗯。”卫瑜还能说什么呢？只能一叠声的应下。 常旭在后头一副习以为常的佛系笑容，长庚一脸委屈的走到顾珏身后，暗暗瞪了自家主子一眼，山竹与卫瑜是主仆同款懵懂惊恐脸。 卫瑾说了一会儿怕卫瑜饿了，倒是自个儿先停下了，他看了一眼妹妹：“先不急着说这些了，去用膳吧，过一个时辰还得上课呢，不填饱肚子该没精力了。” 卫瑜求之不得，忙拉住了兄长的手，同时疯狂的朝顾珏抛眼神让他帮忙拉住卫瑾，快把人拉去吃饭吧，虽然她已经被卫瑾说饱了但她还是很想吃饭！ 一行人好悬走到半路想起还有个被他们所遗忘的顾悦，又绕回去找人，小姑娘倒是自己找过来了，还带着另外一个少年，两波人在半路相遇，一方气鼓鼓的又委屈又无奈。 那少年是卫瑾的伴读，六王妃母家的人，叫季明泽，显然他也是一个被遗忘的伴读。 只能说六王府兄妹，不愧是兄妹，一样的兄妹，一样的将自己的伴读落下。 顾珏在一旁看的乐不可支。 其实按理来说，卫瑜今日是第一次上课，同窗们应该来找她一同吃饭联络联络感情的，这不是她走的太快了，等别的学生理好桌子准备去食堂吃饭，人都已经不见了。 御学堂是有食堂的，也有单独的一个小厨房，小厨房做出来的饭菜算不上难吃，也算不上好吃，如果可以，还是不想吃的。 适才卫瑾说是要一同去吃饭，去的并不是御学堂的食堂，而且去后头找皇后娘娘，卫瑜都同皇后说好了的，上午的课上完后要去同她一起吃饭。 如今带了一大堆人，五个孩子加上他们的贴身奴才就有十人了，数字倒是不错，皇后也不嫌他们扰人，高兴的接待了孩子们。 事实上这些孩子中，卫瑾和季明泽都不是什么活泼性子，而顾悦平日里还挺活泼，但是遇到皇后娘娘凤仪，即使娘娘对她很和善，她也不敢多说话。 是以能吵吵起来的就只有顾珏和卫瑜两人。 饭菜上了桌，皇后也拉着坐在她身旁卫瑜问她第一日上学的状况，这是卫瑜今日第三次被问这个问题，她用了回卫瑾的话回了皇后。 皇后听了顿时就心疼了：“当真那么劳累吗，那先生也真是的，明知道你们是小孩子，还叫你们受累，不行，要不本宫去同那先生说一……” 卫瑾都在瞪她了。卫瑜连忙按住了皇后的手：“皇奶奶、皇奶奶没那么严重的，我就是第一日上御学堂，又起的比平日早，所以不大习惯，等日后上课久了，习惯了就好了。” 皇后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当真的话……这样吧，日后你在御学堂上课，等中午下了学不是有一个半时辰的午休么，你便到凤仪宫来用膳小睡一会儿，这般下午就有精力上课了。” 这回卫瑜点了头，那御学堂后头的厢房她看过了，小呢，比他们六王府里一等侍女住的下人房也大不了多少，吃食暂且不知，但顾珏说是味道一般，他还总是要自己带零嘴来充饥。 如若这般的话，能到坤仪宫午休倒是给了她不少方便。 顾珏嬉笑着脸：“皇叔婆就疼团子，怎么都没提起侄孙啊，侄孙就不能来么？” “来，怎么不让你来？”皇后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以往你不都是去你皇叔公那里多，如今瑜姐儿来了，你倒是也赖上本宫了。” 说着又朝桌上的其他孩子笑道：“不止那两个皮猴，日后要是你们来，本宫也欢迎，在本宫这儿都不必拘束。” 余下三个孩子连忙道谢，两个伴读更是心想皇上和皇后娘娘真是宠长乐郡主和顾世子，竟这般放纵他们在宫里畅通无阻。 不过皇后娘娘虽客气，他们却也不能当真，就算真过来也只是跟着他们伴读的主子一起，真要自己过来，那就是逾规矩了。 皇后又道：“都说了不必过于拘束，都用午膳吧。” 这一顿饭主要是顾珏和卫瑜在活跃气氛，让众人在饭桌上都不那么拘谨，逐渐的紧张的也不紧张了，拘谨的也就不那么拘谨了。 礼仪上是一方面，菜品上，众人都吃的一本满足，主要是坤仪宫的膳食比起御学堂的食堂真是，不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但是舌头没问题的都尝得出哪边的更好吃些。 卫瑜最后也没有真的在坤仪宫小睡，今儿来的晚了，这才刚用了膳，再躺下去就怕积食了。 皇后干脆叫宫女在撤下这一桌菜后，直接换上人手一盏热茶，再准备几盘不占肚子的小点心。 “瑜姐儿觉得自己的伴读如何？可还好？” 忽然被问起，顾悦小小的身子又僵硬起来了，她有些紧张的抿起嘴。 “阿悦挺好的啊。”卫瑜毫不犹豫的回答，“她很好啊，就跟明泽表哥一样好。” 季明泽闻言一愣，卫瑾则是微微一笑道：“明泽是很好。” “都好就行，都是你们自己选的人，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皇后点了点头，她也就是一问，顾悦是顾家的人，季明泽六王妃母家她亲自选的人，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点心还没上来，顾珏坐着有些无聊，便玩笑的接了一句：“你们都跟自己的伴读相亲相爱，没人理我这棵没人疼没人爱的小草苗。” 这话说的好玩，卫瑜哈哈的笑，卫瑾也笑了，道：“我的伴读分你一半。” 顾珏是没有伴读的，按理来说，他不能有伴读，他还该做别人的伴读的。可虽说做皇子皇孙的伴读是无上的荣耀与尊贵，但顾珏开始就是被皇上当半个孙子养大的，哪里舍得他去伺候其他人。 再说顾珏这性子，去做伴读伺候人？ 所以顾珏没有伴读，也不做旁人的伴读，在御学堂倒是独树一帜，皇上还曾担心他一个人孤单，想破格给他找个伴读，被顾珏拒绝了。 开玩笑，他现在长大了，该懂的也都懂了，原本皇上这般宠他就有许多朝臣说闲话，若皇上真拿他当皇孙对待给他找了世家子做伴读，弹劾荣威侯府的奏折得淹没皇上的桌案。 而且他也的确不缺人玩儿。 这不是团子也过来了么？ 再说实际上卫瑾卫瑜的伴读也不符合族制的，按规矩来说他们一人能有两个伴读，多的话能有四个，但如今他们一人只有一个伴读。 不过本人也不在意的话，皇上也没管他们，若是他硬要塞人过去，孩子相处不和睦就不好了。 少人，不是超人，大臣是不管的。 “两位世子饶命，臣还并不想被切成两半。”季明泽故作一本正经的起身拱手，卫瑜的笑声更大了，顾悦也忍不出泄露出一丝笑来。 玩笑之间，一盘盘点心终于被端上来了。 卫瑜如今在点心上已经没有那么限制了，虽然还是不让吃太多，但限制远远大于三小块。 许是怕孩子们不好意思伸手，点心被分成了小份，每个盘子里都放着几种不同的糕点。 甜口的有红豆糕、金丝奶酥、水晶芋头莲子包，咸口的有酥炸肉条、三丝儿春卷、炸蟹粉虾球，除了肉条都是每种两个，被齐齐整整的摆在盘子里呈上。 其中这水晶芋头莲子包倒是个稀罕物，荔枝般大小的一个，还没有手掌心般大，外头是软软糯糯的水晶皮子，里头的芋头被压成细软的泥，莲子捣成碎块混杂其中，吃到最中间还能咬出一整个的莲子。 卫瑜吃的一本满足，吃完了自己跟前的还去拿顾珏的，自然的像做过了无数遍一般，桌上的其他人也都对此见怪不怪。 顾珏如今不那么爱吃甜口的，便任由卫瑜拿走，但作为交换，他将卫瑜盘中的酥炸肉条捞了几根过来。 酥炸肉条果真如它的名字一般，外层酥的掉渣，是鸡蛋和面粉淀粉裹着炸出来的，里头的肉鲜嫩的流汁儿，表面还撒了一些辣椒面提味儿，咬上去就是清脆的喀嚓一声，吃着叫人上瘾。 蟹粉虾球就是中规中矩的好吃了，这两样混在一起就是做的难吃也不容易，更别提过手的是御膳房的大厨，其余的糕点就没那么惊艳了，但也是不错的。 顾悦吃着只觉得哪一样都做的又精致又好吃，真恨不能将这盘小吃清空，但又不好意思真的吃光盘，显得她多没吃过好东西似的没教养。 皇后哪里看不出她的这些小动作，朝着她微微一笑，顾悦看着了，脸猛的涨红，而她身后的宫女行动起来，悄无声息的在她的盘子里又加了一些吃食，无人发现。 顾悦就这么被坤仪宫里的吃食征服了。 皇后娘娘可真是个大好人啊，她内心的小人感动的泪汪汪的想。 季明泽的口味显然同顾珏较为相似，咸口的点心被他吃的差不多了，甜口的就吃了一小半，卫瑾则是点心没怎么吃，茶倒是吃了两盏。 虽然偏好甜口的，但最后卫瑜还是将盘子里的点心都吃的七七八八，可以说是咸甜均衡（？）了。 就算嘴里吃着东西，也不打扰卫瑜跟皇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顾珏和卫瑾偶尔也会搭话，两个伴读就安静的吃东西，被问话就放下东西回答，气氛倒也不错。 用完下午茶，午休便差不多过了去，五个学生该回御学堂去上课了，皇后不多留他们，吩咐小宫女给他们每人装了满满一香囊小牛肉干带在身边饿了吃。 这可是好东西，嘴巴寂寞了就嚼几根，一根就能嚼好一会儿，不是干，是有嚼劲的干香，还顶饿，对于一下午都要待在教舍学习的孩子们来说可太需要了。 回御学堂后，大孩子和小孩子们在教舍前分别，各自朝两个方向走去，走到小班门前，卫瑜一眼就看到十二皇子扒着门框用狗狗祟祟的眼神看着自己。 卫瑜对此感到疑惑，她喊道：“十二皇叔？” 十二皇子左右看了看，这才对卫瑜招着手道：“嘿，嘿，快过来！” 卫瑜不解，但仍旧跟过去了，见十二皇子看向她身后的顾悦，她道：“十二皇叔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顾悦她不是什么外人。”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39节 十二皇子喔了一声，但看看顾悦还是挠头道：“这……不大好吧？” 这下卫瑜和顾悦的好奇心完全被挑动起来了，卫瑜更是直接上前一步：“十二皇叔，到底是什么事啊？你说就是了，顾悦是我的伴读，你不是认识顾珏吗，她还是顾家的呢，可以信的，你说呗。” 十二皇子一脸恍然，连连道：“原来是顾家的姑娘，那就没事了，那就没事了。” 怎么，顾家的人都比较香不成？ 那头卫瑜还在疑惑呢，十二皇子自来熟的凑过来，七岁的小男孩揽住六岁小女孩的肩：“来，跟叔说说——” 丝毫不知自己嘴里正说着什么炸裂的话：“你是不是被本皇叔那不靠谱的哥哥卖给了那姓顾的魔王。” “当童养媳？” 一旁恰巧路过一个与他们同班的同学，那同学年龄比他们稍微大一点，已经能听懂十二皇子在说些什么，瞬间也动不了身子了，僵硬的卡在门槛中间。 好在教舍的门可供三四个成年人并排通过，这会儿两扇门都大敞着，正在讲话的三只也就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僵住的同学。 “童养媳？”顾悦不懂，卫瑜更不懂，她只觉得这个词儿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又不知从何而来。 太阳逐渐从头顶西移，铃声响起，十二皇子见她皱着眉不说话，催促道：“小侄女儿，到底是不是啊，你就说呗，如若真是那姓顾的魔王强迫你，皇叔定要与他……定不会善罢甘休！” 此时两人谈话的位置完全颠倒，急着想从对方嘴里刨出一个回答的变成了十二皇子。 卫瑜的重点却不在这里，听着十二皇叔的话，她便觉得，这“童养媳”这话莫非不是什么好话，那十二皇叔岂不是是在骂她？ 卫瑜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她张口，可不待她问明白，不远处先生快速的挪步过来了。 “上课了，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吧。”铃响三声，先生来赶这四个站在门口不动的小小学生。 十二皇子也是不敢违背先生的，他立即回了自己靠中的位置，与卫瑜靠前的位置隔得不远，但要再讲小话是没戏了。 也罢，卫瑜想，等回府后，她问问娘亲好了，她一定知道。 不对，她转念一想，不用等回府，等下学不就好了，嗯，到时候问哥哥嘛，他那么聪明，一定也是知道的！ 第40章 下午的课比起上午要难些, 当然这是对于入门班的小孩子而言，先生教了他们一首诗，并教他们这其中的含义, 最后摇头晃脑的念了三遍。 这一个下午, 先生一共教了他们三首诗，两首短一些的，一首中等长度，中等长度的要他们回去抄写两遍，两首短一些的要求他们回去后熟背并清晰的知道诗的释义及含义, 第二日上课要抽查。 底下的学子一片哀嚎, 谁也不爱这样的课后作业啊，背书背书, 不若直接都让他们抄写还更容易一些。 入门班的小学子们放学时间比其它班稍稍松一些，卫瑜便和顾悦一起嚼着嘴里的牛肉干，等卫瑾他们来接。 冷不防十二皇子再次从后头走过来，径直坐在了她们边上的椅子, 卫瑜和顾悦对视一眼，前者递出一根牛肉干：“十二皇叔，吃吗？” “吃！”十二皇子毫不犹豫的接了过来，跟两个小姑娘一起嘎吱嘎吱的咬了起来。 一起坐在一起咬了一会儿牛肉干, 三个人便感觉彼此的关系近了一些，顾悦也跟着叫起了皇叔, 她咬着牛肉干含糊不清：“西二皇酥, 你左么不回七饭啊？” 十二皇子卖力的啃着牛肉干：“啵急, 啵急。” 十二皇子虽然辈分大, 可如今还是丁点大的一个孩子，前年刚从母妃的宫里搬出来, 住进皇子所呢，皇子所嘛，又离御学堂近，走路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忽然想起了什么，十二皇子连忙将嘴里的牛肉干嚼了嚼吞下，拖着自己屁股底下的板凳挪了挪，他又回到了中午的话题：“所以说，小侄女，你到底是不是顾大魔王的童养媳啊？”说着还贼眉鼠眼的朝四周看了看。 卫瑜已经不那么好奇童养媳这个问题了，此时她更想知道顾珏到底是在御学堂里做了什么事，竟让其他学子对他退避三舍。 这么想着，她没有回答十二皇子的话，而是反问了这个问题。 十二皇子大约是个很容易被带偏的人，听到卫瑜的提问，比刚才他向卫瑜提问还要激动：“这事儿可在咱们御学堂是个传奇，你们听我跟你们说！” 三颗小脑袋凑到了一起，听着十二皇子嘀嘀咕咕的说起顾珏的“风光往事”。 那会儿顾珏不是刚入学吗，比他大或者比他同龄的孩子都知道他从前京城小霸王的事，再加上他一副拽拽的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的模样，很快就有人不服气了。 皇子们倒还好，因为在宫中常年能看着顾珏是如何在皇上那头受宠的模样，就是他们这些个亲生的也比不上了。 但那些皇孙们，还有宗室的小世子们可看不着啊，他们只知道这个叫顾珏的又装还不理人，真想好好教训他一顿。 这样的后果就是宗室一位王爷家的世子领着他的伴读和小跟班们，大摇大摆的找上了顾珏，扬言说要看看他这个“京城小魔王”到底有什么能耐。 一边是带着一群小跟班的宗室世子爷，一边是孤身一人的顾珏，大战一触即发。 “然后那顾珏啊，就咻咻咻——”十二皇子讲的眉飞色舞的，好似故事里的主角不是顾珏而是他一般，“就将那一行四个人全都打倒了，真是厉害极了，后来父皇知道了这件事，不仅没有罚顾珏，反倒是严惩了与顾珏对上的那几人，最后顾珏是一点儿事儿没有，那些人可就惨了。”回了家屁股被打开花！ “这么玄乎。”顾悦听得咂嘴，这故事听上去有些不太可信，可如果将那故事的主角换作她表哥的话，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的，总之顾悦说服着自己相信了。 卫瑜也犹疑呢，顾珏是厉害，可一打四，还都是比他大的孩子……她如今还隐约记着当年顾珏与草原上的疆郡小孩摔跤的模样呢。 她问：“十二皇叔，顾珏和他们打架，你是亲眼见着的？” “那倒没有。”十二皇子摇摇头，“顾珏比我大呢，那四个比顾珏还大，我入学时他们便已经不在这个班了，如何能见到。这事儿都是一代代的学子流传下来的，御学堂的每个人都知道呢。” 十二皇叔，你这样说，很难不让人怀疑故事的真实性呀！ 最后十二皇子下了结论：“总之，那顾珏就是个魔王，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的好。” 少年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十二皇子却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老鼠般一下子窜了起来。 “顾顾顾顾顾——” “噗呲。”季明泽不禁笑了出来。 顾珏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倒是不知道，原来十二皇子是鸽子精转世。” “哥哥！”卫瑜看到一行三个少年笑弯了眼，将装牛肉干的香囊一拉扯，塞回自己的袖子里就站起身走过去。 十二皇子干笑，眼神瞟来瞟去顾左右而言他：“我，我……” “怎么，又变大鹅了？”顾珏看着这个比他矮半个多头的“长辈”，嘴里发出啧的一声，他不耐烦了，“快说，刚才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 “我、我冤枉啊！”他话里是很冤枉，只是语气略心虚。 说到这个，卫瑜也就想起来了，她忽然问道：“童养媳是什么意思？” 这下在一旁一直看着当他们孩子间玩闹的卫瑾站不住了，季明泽只觉得身边掠过一阵风，再看卫瑾就已经站在卫瑜跟前了。 “阿瑜，”卫瑾的两只手搭在妹妹的肩膀上，看着她懵懂的模样，心中满是气愤，“是哪个在你跟前说这样的话了？” “童养媳吗？”卫瑜迷茫道，毫不犹豫的供出了罪魁祸首，“是十二皇叔，他说我是顾珏的童养媳。” 顾珏嘴角的冷笑还没收下去呢，就猝不及防被卫瑾瞪了一个准，他显然是听得明白这三字的含义的，双颊涨红了些：“这话又不是我教他说的，他刚才背后说我坏话，我还没同他算账呢！” 卫瑾自然知道，但这并不妨碍他生气。 真是，牙痒痒了呢，心里清楚妹妹迟早会嫁出去，但那也是好多年之后的事情了，谁能想到在卫瑜不过六岁的时候，他这个做哥哥的就能体会一回这酸爽的心情呢。 卫瑾磨了磨牙，将刚从顾珏手下逃脱的十二皇子揪着领子提过来，也不管什么皇不皇叔辈不辈分的了，阴恻恻的在他耳边道：“就是您说的我们家瑜姐儿是那小子的童养媳的？” 卫瑾到底是个十岁多的小小少年了，制着一个七岁的孩子可以说是毫不费力，十二皇子挣脱挣脱了半天挣脱不过。 又见周围三面都是比他高一个头的大孩子，干脆自暴自弃道：“就是嘛，我哪里说的不对了，你们看看顾珏什么时候曾对旁的人那么好过了，他们就是不一样嘛！我也是怕大魔王强迫人，好心为侄女打抱不平啊，做什么要问我的罪，快放开我，放开我！” 卫瑾的脸都黑了，可真是谢谢他的好心了，但是大可不必，他自己的妹妹，他自己会看，用不着旁人在外头传播谣言。 不管怎样，这种话哪里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该听的，十二皇子真是，自己不学好，还带坏小辈。 正在气头上的卫瑾完全忘记了，他手上提着的十二皇子，也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啊，还矮他一个头呢。 季明泽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将手里的书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自己上前去劝，卫瑾长那么大都是个沉稳性子，别今日跟小孩子打起来了，要真发生了事后他自己都要懊恼。 “别拉扯我，我不打人。”卫瑾不快的道，他就是再生气也不至于如此啊，于是松开十二皇子的领子，“今日这事我不同你追究，但你要记得几样。” “第一，日后不准再在阿瑜面前提童养媳什么的事情，根本没有这事，她同顾珏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第二，今日什么也没有发生，你也不要传出去若是往后我再听到这事，那就是你说的。” “第三，还请十二皇叔今后说话仔细斟酌着些，我敬您是长辈，但您若是再说些有的没的，我也不会再放过您了。” 十二皇子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开始害怕了，真是张臭嘴，说什么不好，说这些有的没的还叫顾魔王听见，这还不是他活该。 听了卫瑾的话，他连连点头答应，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本就是他理亏，又是懊恼自己不长脑子，虽然现下看是就这么私了了，但怕是仍旧躲不了一顿打骂。 这整个大卫皇宫里哪一处会没有皇上的奴才呢？即使这会儿他们看周围并没有什么外人，但这事保不齐就已经传到皇上耳朵里了。 论宠爱，他比不过卫瑜，也比不过顾珏，那么最后遭殃的会是谁就显而易见了，想及此，十二皇子的小脸苍白。 这事果然在这些孩子离开御学堂不久后就被皇上知道了，御学堂里皇子所一盏茶路，十二皇子还没走到了，就被皇上叫去了御书房。 十二皇子害怕极了，但不去是不可能的，是以他只好对李公公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跟个木偶人儿一样机械的走了过去。 到了御书房，皇上骂他骂得比卫瑾重，因为对于这件事，作为十二皇子的父亲、卫瑜的祖父，他看此事比卫瑾看着还要严重。 “小小年纪便如此轻浮！”他斥道，“不过多大，就同你侄女开这般玩笑，你自己心里想想，可有曾将自己立于长辈的位置？” 十二皇子垂着头，哭丧着脸，随着皇上一句句的责骂，也开始在心里默默的反省自己的错误了，怪道九哥先前总说他嘴碎，他顶他没有，眼下看来，这坏毛病的确该改了。 皇上是真的生气，都七岁的孩子了，不论是在百姓家还是在皇家也都不算小了，怎的嘴就这样漏，看他真心悔过了，皇上又放缓语气训了一会儿，这才放人离开。 之后想了想，他又让李公公摆驾去贞嫔宫里。 贞嫔就是十二皇子的母妃，她的地位同她的儿子差不多，不算受宠，也不算失宠，就是平平常常，因着还看得过去的位份外加一个儿子，贞嫔平日里过得还算不错。 今儿皇上过来，她很是惊喜，殊不知皇上并不是来找她柔情蜜意的。 看到皇上算不得很好的脸色时，贞嫔的心里便是一个咯噔，她刚收回了脸上的笑，便听皇上无悲无喜的声音响起：“贞嫔，管教皇子不力，你可知罪？” 贞嫔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呢，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心里想着十二皇子做了什么呢竟让皇上亲自来找她说道。 但其实贞嫔内心倒真没有面上表现出的那样慌乱，毕竟一个七岁的皇子，能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呢，最大的可能就是十二皇子又上课调皮了，许是惹恼了先生告状吧？ 皇上倒也不叫人瞎猜，背着手将十二皇子做错了什么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与了贞嫔听，这下贞嫔才是真的慌了神。 这死孩子，怎么什么轻狂话都往外说，旁人也就罢了，他还一回得罪两个得宠的，这叫她这个做娘的怎么提他说话。 “臣妾……臣妾以后必会好好管教十二皇子，求皇上息怒。”贞嫔还能说什么呢，求皇上息怒息怒再息怒吧。 她还有些生气，不是生皇上的气，这时候不论皇子犯什么事儿了都是生母嫔妃的错，换言之，她今日因着儿子挨这顿指责是应该的。 贞嫔气的是十二皇子，怎么就养出这么个玩意儿呢，她平日里也没这么教啊，到底是哪里出来的问题。 回乾元宫后，皇上下旨罚跪了十二皇子半个时辰，外加刚学的诗文罚抄二十遍，皇上罚完后，贞嫔又按着十二皇子揍了一顿，可以说是十分惨了。 所以说，人不要嘴碎，会很惨。 再说后几日六王妃进宫探望皇后娘娘，婆媳两个也说起这事。 那日孩子们回府后六王妃就知道了这事，六王妃倒还没有卫瑾生气，就是觉得这小叔子也太……也不能说什么，小叔子的小话她作为皇家妇是不好说的，总之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六王爷知道后就丝毫没有以大欺小的自觉，去找了那个比自己小近双十岁的弟弟“好好交流”了一回。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40节 经过这一遭，十二皇子怕是再也不敢随意嘴碎了。 眼下，皇后似有些无奈的浅笑着：“哎，小十二那孩子也是，虽说瑜姐儿和珏哥儿若能，倒也……到底年岁还小着呢。” 六王妃笑着应和。 第41章 瑜姐儿到最后也不知道那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不管是奴才还是谁，根本没人肯告诉她。 反正她不懂，也不觉得是什么重要的, 就记住了, 暂且将它放在了脑后，等到天气暖和起来，她几乎就忘记了。 今日的天气真不错呢。卫瑜背着心爱的小书袋，心情的很好的想着。 然后进了御学堂后，她就发现有一个新的同学来他们班了。 这可是稀罕事, 至少对于卫瑜来说是, 她入学来第一回 碰到呢。 先生在前头介绍人呢，只是卫瑜在出神, 断断续续也没听到什么，总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不管它。 那是个小男孩，长得倒是粉雕玉琢, 就，是不是太瘦弱了些？ 卫瑜刚刚就听到一句，这个男孩差一个月满六周岁，可他这样瘦瘦小小的哪里像快满六周岁的模样呢？ 卫瑜隐约记着自己六周岁时绝对是比他要高要壮的, 这个小男孩看起来就同她四五岁时差不多，像小虎一样了。 小小的, 好可怜啊, 背着一个大书袋, 更显得小了, 还可爱…… 卫瑜自己都没发现，她用一种含着慈爱又有些渗人的眼神看着那小可怜坐到了她的前方。 没错, 卫瑜如今已经不是坐在第一排的“重点关注”了，来了新学子后，她就荣升成为“学姐”了。 “看什么看！” 卫瑜正看的专注看的认真呢，就被一个压低的声音恶狠狠的警告，那也是个六岁的孩子，但他就高壮了许多。 这个高壮男孩是小可怜的伴读，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他四个伴读，全都是（在六岁孩子中）高高壮壮的。 卫瑜没理会高壮伴读的恶声恶气，她想着，这四个伴读和小可怜站在一起，显得小可怜更小了，小可怜的伴读真多，这几个伴读那么凶，该不会欺负小可怜吧？ 卫瑜不知不觉已经把小可怜套入了被恶霸欺负的真?小可怜剧本，心中愈发怜惜。 小男孩坐在她前面上课，浑身不自在，总感觉有谁盯着自己，奇怪…… 就这么一直盯着，居然一直盯着人到了午休，卫瑜自己都感觉自己厉害，上课都没有这样专心过呢。 先生刚说了下课，卫瑜就飞快的离开座位，前者离开的脚步一顿，当做没有看到的样子继续跨过门槛。 卫瑜很快站在了小可怜的桌案跟前，眼睛亮亮的看着他，那四个伴读一看还得了，忙撸起袖子上前。 被小可怜抬起手制止。 卫瑜这满心满眼都想着交新朋友呢，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她热情的道：“你好呀，我叫卫瑜，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小可怜听着皱了皱眉，就在卫瑜以为对方要不高兴的时候，他开口回答：“我乳名唤长寿，还没有大名。” “噢……”这会儿卫瑜满脑子都充满了“我真该死啊”，顿了一会儿，扬起一个傻乎乎的笑容赔笑，诚挚的邀请，“长寿，要不你同我一起去皇奶娘的宫里用膳吧，我差不多每回午休都要去，皇奶奶宫里的膳食可不错了。” 听到这话，长寿的脸上明显出现了错愕之色，那四个伴读又急了，但碍于他们的主子不让说话，只能气呼呼的瞪着卫瑜。 长寿淡淡道：“谢谢，但我不太方便。”说着咳嗽了两声。 卫瑜便以为他是在因为自己的病而感到自卑，对他更加同情怜爱了，于是热情加码。 她上前拉住她的书袋，不死心的邀请道：“来嘛来嘛，不骗你，真的很好吃哒，而且路也不是很远，骗你是小狗。你是不是怕生啊？不用担心呀，皇奶奶人很好哒，一开始阿悦也很害怕皇奶奶，后来我每次去她都跟着很高兴呢。” 在位子上理包的顾悦听见自己被提到，略有些尴尬的咧了咧嘴，原来阿瑜先前都看出来了啊。 “你还是不好意思吗？”卫瑜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想去摸摸长寿的脑袋，但又因为两人不是很熟改为拍了拍对方的肩，“没关系哒，我陪着你呀，害羞也没关系，大不了的话，你躲在我身后就行，我在前头挡着你。” 四个伴读的眼睛都快翻上天了。还害羞？呵！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长寿沉默了片刻，竟开口回道：“好。” 卫瑜听到心下大喜，当下一激动直接拉住了对方的手。 这下有两个伴读都原地弹起来了。“主子！”有一个伴读跺着脚喊道，“您怎么能跟着她去那儿呢！” 这下轮到卫瑜翻白眼：“凭什么不能跟着我去，就去，就去，你们几个男孩羞羞脸，还想小弟弟只跟你们玩，没有这样的道理！” 那个伴读想反驳才不是因为这个，被瞪了一眼，哑巴吃黄连。 伴读“被她呛的回不上话”，卫瑜爽了，她一手拉着长寿一手拉着顾悦：“我们走！” “不等阿瑾大哥他们了吗？”顾悦问。卫瑾他们还没下学呢。 “我们先去吧，他们又不是认不得路。” 卫瑜心里想着，小可怜身子那么单薄，别一顿吃完就晕倒了。 顾悦点点头，三个人就要走出御学堂，十二皇子也在这时往皇子所方向走去，刚抬脚呢，看见三个这个组合，眼睛瞪瞪像铜铃，那探出去的脚又收回来了。 “侄女！”他大叫，“你们怎么和他在一起！” 顾悦只当他们先前认识，答道：“我们要一起去皇后娘娘那里用午膳呢。” 十二皇子的眼睛瞪得快赶上铜锣了，他鼻孔撑大，猛的出了一口气：“你们？一起去？皇后娘娘宫里？” 顾悦一脸“你没事吧”的看着他，她刚才那话没哪里没说清楚吧，这人怎么好似听不懂似的。 卫瑜不管他，敷衍的嗯嗯两声：“十二皇叔也该会皇子所用膳了吧，我们也走了，再会再会。”说着就拉着人跑走了。 十二皇子“哎”了好几声没喊住人，咂了咂嘴嘀咕道：“邪了门了。” 三个孩子跑了一小段距离才停下，一停下长寿就咳嗽起来，卫瑜这才想起来，一拍自己脑袋，懊恼道：“呀，对不起，我忘了你身子……” “不碍，咳……不碍事。”长寿摆摆手，看上去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不是要带我去用膳么，走吧。” 长寿真是个好人，卫瑜决定日后多关注关注他的身体。 三个小孩到了坤仪宫，用不着通报直接就走进去了，只是今日候在外间殿门的宫女看到他们有些沉默。 卫瑜带着人径直走进去，看到皇后靠在软榻上休息甜甜的喊了一声：“皇奶奶，我们来啦～” 皇后听到声音笑着睁开眼，只是在看到卫瑜左手的孩子时，眼眸底下闪了闪。 安嬷嬷也愣了愣，翡翠略有些稳不住，看了一眼那孩子，忙又看皇后。 “皇奶奶皇奶奶，我带了新朋友过来，这是长寿，今日御学堂新来的学子。”卫瑜往边上一站，隆重的介绍道。长寿暗自捏了捏手心。 皇后点点头：“长寿……在御学堂可还习惯？” 长寿小小一个躬了躬身子，回答的正儿八经：“谢母后关心，一切都好。” 安嬷嬷在一旁搭腔：“十三皇子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来找我们娘娘呢。” 这话要在平日里说就是逾矩了，可他都主动来了坤仪宫，那关心这一句也就无妨了。 卫瑜人已经傻了，一开始长寿喊皇后母后，她还愣怔呢，想着皇祖母哪里冒出来一个儿子，后来皇后喊长寿十三皇子，她就完全懵了。 小弟弟变小叔叔，就问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吧。 比卫瑜还傻的是顾悦，卫瑜的重点在两人离奇的辈分呢，可顾悦想到的更多，这小孩居然是十三皇子，十三皇子可是…… 不禁有些担忧，就这么带着他来坤仪宫，真的好么，那位不会来要人吧，可她们原先也是真的不知道啊，怪道十二皇子的表情那么奇怪。 “十三……皇叔，”卫瑜别别扭扭的喊出这个称呼，好歹十二皇叔比她大一岁啊，但十三皇叔是真的小，年纪小，看起来更小，“皇叔，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 十三皇子今日头一次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你只问了我名字，我便告诉你我叫长寿。” 卫瑜一想，还真是，就好像她也没告诉十三皇子她是谁啊。 交朋友的时候，哪里会想那么多呢。 就不别扭了，欢欢喜喜的拉着十三皇子：“十三皇叔，他们还要有些时候来，咱们先去吃些点心填填肚子，我真没骗你，皇奶奶这里的点心可好吃了。” 这回十三皇子顺从的被她拉过去坐下，然后一手被塞了奶茶，一手被塞了块点心，真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十三皇子的随从看着都落泪。 十三皇子自己也不是很适应这种没人伺候，一手拿一个这种不雅的吃法，却也没说什么，先喝了口喝的润嗓子，将杯子放下，又咬了一小口点心细细咀嚼。 “好吃吗？”卫瑜的声音同小喜鹊一般。 “好吃的。” 虽然脸色不变，可翡翠看到他眼睛都亮了，不禁有些软了下来，皇后也心想，到底是小孩子呢。 可身子这样，多养两年不好？才五岁过半就急匆匆的将孩子送御学堂去，那位也不知是疼还是不疼孩子了。 不一会儿卫瑾三人也来了，向皇后请了安，看向同卫瑜面对面对坐（卫瑜单方面）说说笑笑的孩子愣了下。 顾珏皱了皱眉头，先一步开口问道：“皇叔婆，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在你这里？” 卫瑾和季明泽也投以好奇的目光，十三皇子蜷缩了一下手指，被几个的视线集中看着，仍旧自顾自的喝茶。 “这是十三皇子，”皇后介绍道，“你们都没见过吧，这孩子身子弱，极少出现在宫宴，今儿个刚入了御学堂。” 卫瑾的脸色就变得有些犹疑，倒是顾珏直接问了出来：“御学堂？他？才多大？” “我快六岁了。”十三皇子自己回答。 顾珏上下打量他一番，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好了，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吧，先用午膳，今日你们下课本就晚，再不用就来不及了。” 自然是没人反驳皇后娘娘，那就先吃吧，可又出了问题。 “团子，你要同他坐在一起？”顾珏笑着问，可任谁也看得出他的笑并不真。 卫瑜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但对着他这笑无端就有些心虚，她答：“对、对啊，我照顾新同学……” 平日里都是卫瑜左边坐着皇后，右边坐着顾珏这样，要换位置定不能是让皇后让位，那挪开的就只能是顾珏了。 “你倒是贴心，”顾珏仍旧笑，“怎么没见你照顾我呢？” 虽然卫瑾也不想让妹妹同十三皇子坐一起，但是：“顾珏，你多大，阿瑜多大？” 最后还是皇后解围的：“都是孩子，大什么大呢。瑜姐儿，你还坐原来的位置，珏哥儿也不变，长寿坐母后另一边，让母后照看你好不好？” 这回众人都没有什么意见，依次落座了，就是卫瑜有些小失望，被顾珏发现了，他再次皮笑肉不笑：“呵。” 卫瑾看向皇后，皇后怕也是不愿意他们两个坐在一起的，虽然阿瑜身上也没什么可算计的，但万一呢，还能谨慎些好。 卫瑾心想，回去后让妹妹少跟十三皇子接触吧。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41节 到现在且还不知十三皇子为何同意来坤仪宫呢，不是不对付吗？ 皇后这顿还算是照顾十三皇子，特地叫安嬷嬷去替他布菜，可以说是十分抬举了。 但事实上，皇后更是担忧十三皇子这病弱的身子，安嬷嬷好歹是宫里的老人儿了，知道他这身子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别叫人家孩子到坤仪宫来吃了顿不好的，回去病倒了算谁的。 直到看到十三皇子吃饭，皇后才知晓平日常待在她跟前的卫瑜与顾珏的饭量有多好，吃饭多不叫人操心，看看十三皇子吃的那些，真真是猫食儿，还没有顾珏吃的一半多。 本就出生时难产，用膳还困难，怪不得长的这样小。 卫瑜看着新朋友这个样子吃饭也担心呀，但是吃饭这东西是劝不了的，她好说歹说，又劝着十三皇子用完膳又吃了顿茶点，仍旧没有吃下去多少东西。 明华宫—— 知道自己儿子被长乐郡主邀去了皇后宫里，韩贵妃沉吟了片刻，到底没有叫贴身宫女再去坤仪宫将人叫回来。 伤害皇子，皇后是不敢的，所以不用担心。 至于长乐郡主，无论是她、还是同她在一起的顾小世子等人都同她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如若今日邀十三皇子去的是卫琅和卫琰等皇孙，韩贵妃说不定会思虑许多，六王爷……她真是放心极了。 长乐郡主有宠，还有个皇家郡主的位置，顾小世子则是荣威侯府未来的继承人，同样得皇上喜爱。 十三皇子若是同他们交好，利大于弊，说不定还会得到意外之喜呢。 想到这里，韩贵妃便选择性忽略了自己儿子去了皇后宫里这件事，不过是交个朋友嘛，也不是什么大事。 下学后，十三皇子连同伴读一道回明华宫，四个伴读先是向韩贵妃请了安，又被留下说了一会儿今日在御学堂的事后才离开。 “长寿，听闻你今日同长乐郡主他们去坤仪宫用膳了。”韩贵妃招了招手，叫儿子坐的离她近些。 “母妃……”十三皇子本就没指望这件事能够瞒过韩贵妃，但这时候被提起，仍旧有些紧张。 “别担心，母妃没生气。”韩贵妃看着儿子瘦瘦小小的一团心里就是一痛，都是她不争气，才将这孩子生成这样，她将十三皇子搂进怀里，“母妃的长寿，想同谁做朋友，想做什么都行。” 第42章 十三皇子懵懂的眨了眨眼, 留恋的将自己埋进母亲的怀抱。 身子不好的孩子就是懂事的更早，他隐隐明白，母妃同皇后大约是不对付的, 作为母妃的儿子, 他理应同母妃站在统一阵线的。 可长乐郡主真的很热情的邀请他，他也……真的想要跟她一起玩。 十三皇子抬手回抱住韩贵妃心想，既然母亲不甚在意，那他日后还是跟长乐郡主一道玩，但是尽量不去坤仪宫便是。 身子不好的孩子孤单了太久啊。 ------ 回到六王府后, 卫瑾如实把今日发生的事复述给了六王妃。 按理说, 这种关于前朝后宫站位的事情应该同府里的男主人谈，不过六王爷嘛, 呵呵。 “阿娘，这真的不要紧吗？”一口气讲这一通话说完后，卫瑾担忧道。 六王妃愣了一会儿，问道：“你皇祖母如何说？” 卫瑾摇头：“皇祖母没说什么。”离开时还叫十三皇子以后再来宫里小坐, 不过这显然是客气话，并不必说出来。 母子之间又沉默了几息，片刻后六王妃释然道：“皇后娘娘未曾说什么，我们便不必在意, 不过是两个孩子之间交好。”并不代表什么。 卫瑾犹疑的应下了，总之若是有什么他多看着就是了, 总之不会让十三皇子对卫瑜不利的。 而六王妃想的则是, 从今儿起, 她需要多关注一下贵妃了。 唉, 都是儿女债啊。 卫瑜才不知道屋子里正有两个亲人在为她担心呢，在马车上时她像一只累趴了的小狗一般躺了一路, 一下马车精力又立即充沛起来，带着山竹蹦蹦跳跳的去找弟弟了。 找去时卫琥正霸占着她的秋千晃晃荡荡呢，他也不认真荡秋千，手里还拿着几块积木在研究，垂着的两只小腿一踢一踢。 看到姐姐回来，他咧开一个笑容，将手里的积木递给一旁的文惠，自己迎了上去。 卫瑜也高兴的迎上去：“小虎，今天开蒙学什么新知识了？” 卫琥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卫瑜看到弟弟这反应，坏心眼的想，她好像隐隐知道哥哥为什么那么喜欢问她学问上的事情了，她也喜欢啊！ “那姐姐又学了什么呢？”卫琥郁闷了一会儿，开口反问。 卫瑜的笑容也逐渐消失。 一时间姐弟两个互相对视着，几息后，两人牵上手，默契的不再提那些糟心的事情。 屋子里母兄还在讲话，姐弟两个就没有去打扰他们，手拉着手一起去了膳房。 膳房的管事正指使着厨子给肉焯水呢，一见这两个小祖宗，连忙瞪了那厨子一眼，抛下他迎到了门口。 “小主子们，膳房这糟乱地方，您两位怎么来了呢？”膳房管事弯着腰，两手合握在胸前，心里祈祷这两位可别是来捣乱的。 “哥哥和娘亲没有空，我们过来看看今日的膳食如何。”卫瑜道。 “哎，这有什么好看的呢，里头都是蒸汽油烟，又热又呛人的，小主子们……” “刘管事！”卫琥小腿一蹬，两手插上了腰，奶声奶气的责问道，“你别不是在膳房尼偷吃吧！” 这罪名可安的大了，膳房管事脸色都变了，他连连摆手：“可没有，可没有！” 无法，今儿这膳房看样子是没法不让进去了，他只得无奈赔笑：“您两位进去看，随便看，只是这真没什么好看的啊。” 卫瑜偷笑着，给了卫琥比了一个大拇指，卫琥顿时嘴咧的更开了。 膳房里的确没什么好玩的，但这是常年在膳房里干活的厨子来说，对于两个小家伙，好玩儿的可多着呢。 比如这膳房墙角那一大捧备用还没择的油菜花，他们不懂什么菜花啊，只觉得这小黄花长得可爱呢，卫瑜还摘了一朵放自己头上，又摘了两朵插在卫琥一左一右的鬓边。 比如水桶里几尾游得畅快的鲫鱼，卫瑜和卫琥伸手进水去摸鱼儿那滑溜溜的鳞片，放在鼻尖一闻……呕，腥溜溜的，不摸了不摸了。 比如那灶台底下燃的正旺的火焰，几块石头和碎柴火被接连扔进去，几点火星噼啪的弹出来，膳房管事连忙将两个小祖宗拉远些，这可不能玩了，要伤着了他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好在两个小家伙也没有坚持，那个大一些的小家伙撑着灶台，开始讲起了别的：“想当年，我小时候，也是在膳房里自己做过吃食的……” 卫琥立即给面子的发出了赞叹的声音，膳房管事心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他怎么不知道。 最后答应给今天的膳食加一道咕咾肉，总算送走了这两个小祖宗，膳房管事叹着气抹了把额角并不存在的汗。 一转身进入膳房又是那个威风凛凛的管事：“快，王妃那头等着呢，赶紧准备膳食，要敢偷懒，可仔细着你们的皮！” 两个小家伙逛完御膳房后，又绕去逛了花园，花园倒没什么好玩的，他们只是想顺道摘一些花儿回去，再不摘就没了呢。 刚进花园，他们迎面碰上李姨娘，李姨娘带着侍女正在散步呢，也不知道大下午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为什么不回去。 李姨娘连忙向两个孩子行礼，无论她得不得宠，都是不及这两个小主子一丝尊贵的，更何况如今六王爷对她淡了，更是要恭敬待人。 卫瑜现下已经知道姨娘是个什么意思了，刚开始心里还有些不得劲，后来受着六王妃的影响，便也不再在意。 卫瑜像模像样的抬手受了李姨娘的礼，朝她微微一点头后拉着弟弟继续走去目的地了。 李姨娘站直身子，静静望了一会儿两个孩子的背影，眼里是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说不出的羡慕。 “姨娘，咱们回去吧，奴婢该去提膳了。”她的奴婢道。 李姨娘点点头应下，最后再往那儿看了一眼，转过身朝与之相反的方向离去。 这时候木芙蓉开的正好，看着枝头一朵朵娇艳的粉色，卫瑜便想着，就它吧。 奈何这花长的有些高，摘它，以卫瑜卫琥的身高还需要道具辅助。 卫瑜是踩在了花园奴才拿来的小板凳上，勉强可以够到底下的花簇，卫琥是直接被奴才抱了起来，没办法呀，他的话，就是踩着板凳也不一定够着。 护着卫瑜的奴才心惊胆战呢，小姑娘瞅准一支花，便伸手去摘，摘花也要费力气不是，更别提这连着枝的花，于是她拽着那花枝就向后仰着身子使力，噼啪，花枝被她扯断了，小小的身子也跟着晃了晃。 护着她的奴才由一个变成了两个，心想这位还不如让奴才们抱着呢，这看着吓人。 就这么挑挑选选的摘，好一会儿终于摘满了一捧芙蓉花束，姐弟两个摘的花放一起还不大一样，卫瑜摘的花枝长一些，卫琥摘的花枝较短，不过放在一起也是有些错落有致的意味。 捧着花跑回去，两个孩子额角都多了些汗，六王妃无奈，让知画和文惠各带着一个到后头去更了衣再用膳。 卫瑜出来就见那捧木芙蓉被插在了黑瓷纹花瓶里，被摆放在窗边，心情很好，她听到六王妃喊她去用膳：“哎，来了！” 第二日卫瑜再见到十三皇子时，他的那些伴读对她的态度就没那么差了，虽然仍旧有暗戳戳的翻白眼，但到底没阻拦两人的接触了。 十三皇子从伴读手里接过书袋，又从里头掏出一个小盒子：“给你。” 卫瑜兴冲冲接过来左右翻看：“这是什么呀？” “为了谢你昨日请我的那顿午膳，”十三皇子说着顿了一下，“为表感谢。” “不过是一顿饭，你、十三皇叔不必如此客气。”卫瑜转着盒子的动作停止了，有些不快的单手叉腰对他道。 “不过是一个礼物。”十三皇子也笑道，“我作为长辈给小辈送个见面礼也没什么吧。不若拆开看看？” 这倒……倒也是没有错的，卫瑜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而后听他的话将手里的盒子打开。 那是一只金线缠丝璎珞，上头坠着鲜艳的鸽血红玛瑙，并一些小一些的无色宝石，还有更小的珍珠粒。 这盒子开了，卫瑜倒是还没什么反应，“碰巧”坐在一旁翻书的顾悦和十二皇子先发出了哇的一声。 这只璎珞可不常见，无论是它的制作工艺、还是制作材料都十分珍贵，总之就是绝非等闲能见到的品质。 有多珍贵呢，反正十二皇子的母妃贞嫔首饰盒里的东西，最珍贵的一样也不过同这只璎珞一般了。 这么珍贵的东西，今日却被十三皇子随意送给了卫瑜，就可见韩贵妃家中的底子有多深厚了。 卫瑜如今年纪虽小，却也是被从小赏赐大好东西了的，不是御赐之物，就是皇后所赠，故眼界自然同寻常孩子不一般。 见到这金线缠丝璎珞，饶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卫瑜也不由微微惊讶：“这礼物太贵重了。” 十三皇子却道：“送你的就是送你的。” 卫瑜就顺势收下了，她想着，总之下回过节什么的，也送十三皇叔一样好东西便是了，有来有往嘛。 “十三皇弟果然好东西多，说送就送了。”十二皇子微微有些酸，明明就都是皇子，怎么就这般不一样呢，他连那璎珞上的一颗宝石都拿不出。 十三皇子微微一笑：“待日后十二皇兄过生辰，弟弟也送皇兄一样好东西。” 他都那么好说话了，十二皇子也就好受许多，放缓语气：“皇弟也不必破费，我哪里有同小辈比的道理。” 总之几人的关系就这么好了起来，有时御花园时常能见到几位小祖宗在一道玩的身影，小孩子嫩生生的笑容听着就叫人感到身心舒畅。 宫里的奴才们也都因此对十三皇子改了观，原以为贵妃是个厉害的，她生的儿子也会是一样厉害，如今一看，十三皇子人很好嘛，就是奴才不小心将落叶扫到他脚下也不甚在意，脾气超好的一个小孩啊。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42节 长得还好看，没有遗传到贵妃的脾气，但是遗传到了贵妃的容颜，尖尖的下巴，细挑的眼睛，因身子不好的缘故脸上没什么血色，所以肤色甚白，不知长大要迷倒多少姑娘。 倒是顾珏好似有些不快，但也没阻止几个小孩在一起玩罢了，后来就直接撒开了手，跟个丁点大的孩子计较，丢人呢。 近日又有孩子闹着要出去玩，这回不是卫瑜了，是卫琥，那不答应就在榻上打滚的模样真不负他的小名。 恰巧十月下旬有个重阳节，六王妃敌不过小儿子的缠，便无奈的答应了，她恨恨的戳了戳儿子的脑门：“从前是你姐姐闹，如今换你了是不是。” 卫琥乐呵呵的笑，目的得逞的他并不在意六王妃如何说他，卫瑜也在背后偷笑，又或许，有没有可能这闹里仍旧有姐姐的一份呢？ 不过这回两个孩子却是被皇上打了个措手不及，因为他老人家忽然要办一个重阳宴，皇上办宴，谁敢不赴宴呢？ 好在皇上这回准备在行宫办宴，是以卫瑜卫琥开始虽失落，但反应过来很快又高兴起来了。 行宫多好玩啊，有山、有水、有围场、还有比御花园不知要大多少的花园！ 这不比他们自己出去要好玩儿多了？ 而且出去的也不仅仅是他们六王府，宫里的九皇子、十二皇子十三皇子，还有其他王府的卫琅卫琰都要一起去呢，几乎整个大卫宫都要搬空了。 既然都去了，那肯定是要在行宫住些时候的，这样看来，办一个重阳宴倒好像是顺便的了。 然后卫瑜就……更高兴了！ 府里虽好，但待久了也会腻好么，况且去行宫住，岂不是就不要上御学堂了？ 更高兴的是卫琥，这算是他第一回 出远门玩呢，虽然小时候有跟去出塞，可那都是一两岁时的事了，根本不记得好么，长大了些去，玩的才能更尽兴呢。 忽然想到了什么，卫瑜连忙噔噔噔跑到六王妃身边，仰着小脸问：“娘亲娘亲，这回出去，可以把小京带上了吗？” 上回去疆郡就没将小京带去，出去时还是两只手掌大小小的小京，回来时就几乎已经长到了近半个手臂长，不过虽然错过了几个月它的成长，但小京仍旧记得她呢，卫瑜很是感动。 但是她不想再次同小京分开那么久了呢，是以很认真的向六王妃争取共同出游的机会。 上次是因为去远途路途颠簸，所以不方便带小狗崽子去，但行宫距离皇宫，也就半天多马车的路程，是以六王妃很是爽快的答应了。 真好呢！卫瑜彻底满足了。 然后她又缠着六王妃问起其他人。顾珏会不会去呢？康皇叔会不会去呢？知画锁秋会不会去呢？ 王府的孩子们必定都是要去的，孩子们都去了，孩子们的母亲肯定也要去，好在六王府的庶子女统共也就两个，是以并不过于繁重。 后来六王妃又同六王爷说，将李姨娘也带上，李姨娘很是感激，能同主子们一起去庄子里，谁愿意留在府里头发霉呢。 祝姨娘也十分高兴，把怀里的儿子往奴才手里一塞，欢欢喜喜的亲自收拾起行李。 柳姨娘最激动，她两眼放光的将女儿拉到身前，随后揪着帕子：“嫣儿，我们娘两个复宠的机会到了，这次去行宫，你一定要在你父王面前多多表现，让你父亲多多喜欢你！” 四岁的卫嫣绷着小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第43章 钦天监选了一个好日子出门——就是重阳节的前一天。 按照排位先是王爷及宗室们先过去, 然后是皇上，最后才是女眷她们。 卫瑜等不及，跑去和六王爷一道了, 六王妃很是担忧, 勉强同意放走了女儿，小儿子想去却是坚决不让的了。 原本六王爷是不甚爱骑马的，只是今儿看到女儿，便突然兴起，不顾小厮的阻拦, 直接将人提溜上了马。 时隔多年再次被带上马背, 卫瑜很是兴奋，当年带她骑马的那人已然升了职, 不知这回有没有跟来行宫。 “闺女，别看你爹我平时不爱骑马，实际上那马技可厉害着呢！”六王爷得意洋洋的向怀里的闺女炫耀。 一旁的三王爷伤眼的扭过了头，就他那骑马技术, 能让马跑起来，并且让自己不掉下去就算是好的了。 其实皇子中真正马技最好的就是三王爷了，其次就是太子，别管排第三的是谁, 反正肯定不是六王爷。 二王爷有些不赞同：“怎么带一个女儿家家骑马呢？” “什么女儿家家。”六王爷直接反驳，“我们瑜姐儿就是小屁孩一个, 还够不着那个年纪呢, 小屁孩儿跟着他爹骑马玩玩, 怎么了？” 他怀里的卫瑜安静下来, 纠结的直饶手指头，不反驳吧, 这就是承认她就是个小屁孩儿了，反驳吧，那岂不是不能继续跟着骑马了。 二王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说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又想到这侄女如今还未到七岁，一时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五王爷哼的一声，往这边撇了一眼：“没有一点女孩子家的样子。” 六王爷又往外喷唾沫子：“啊对对对，弟弟家里男孩儿多，不像五哥家，都是女孩儿，自然就不能将瑜姐儿养成个女孩儿样。” 五王爷脸一涨，他府中的确只有两个女孩，一个是五王妃生的，一个是侍妾生的，这样一想，的确无论是孩子的数量还是性别，都比不过六王爷家的。 属于是被人戳到痛处了，他胸口起伏，忍不住咬牙抬起手：“你……” 六王爷连忙一夹马肚子快走几步甩开他一段距离，而后扭过头掐着嗓子：“哟哟哟哟哟急了急了哟哟哟哟哟哟哟还想打人，可吓着我们瑜姐儿了，想要儿子让你家王妃自己生啊，拿我们瑜姐儿一个孩子撒什么气。” 卫瑜被六王爷使眼色，有些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后又被轻轻掐了一下腰侧，这才反应过来，捂住脸呜呜呜的哭起来：“五皇伯、不喜欢瑜姐儿、呜呜、直说就是、不要这样说人家、瑜姐儿与爹爹离五皇伯远些便是。” 哭的还一抽一抽的，可怜极了，二王爷不由得喊了一声：“五弟……” 五王爷脸一黑，被哭声扰的心烦，原想先暂且服个软让这事儿过去，不曾想六王爷又朝他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道：“五哥欺负小孩儿，忒不要脸！” 能让五王爷梅开二度失去理智的绝对只有六王爷，这回二王爷惊慌失措的阻拦也无用，五王爷一把扯下腰间的荷包直接砸了过去。 六王爷接的准溜的快，千回百转的吹了个口哨，留下一个挥舞着手的潇洒背影：“多谢五哥的赏赐！” 被甩在后头的五王爷气的直捂心口。 卫瑜被马跑起来的幅度颠的一摇一晃，两只捂在脸上的手放了下来抓住了缰绳，嘴咧的露出一排小米牙，哪里有刚才哭的伤心欲绝的影子。 六王爷小跑一段距离拉着绳儿缓缓让速度慢了下来，抛了抛手里的荷包，金属的碰撞声音从中传来，他看着女儿面上颇有自豪与鼓励之色：“瑜姐儿，今儿做的不错，有继承到你爹的机灵，这荷包就当给你的奖励了。” 凭空得了夸又得了奖励当然好，她美滋滋的接过荷包，拉开口将里头的银锭子金锭子倒出来，情不自禁发出哇的一声，更美了。 六王爷眼睛一瞟，嚯，那倒出来的一半是碎的银锭子，另一半是整的金锭子，余下的再往荷包里一掏，居然还有两卷大小额银票。 老五这藏的够深啊，六王爷心想，他自己都没那么多银钱呢（六王妃不给），老五随随便便一个荷包却有那么多金银（五王妃管不了），不禁郁闷了。 哎，不过话说回来，小孩子要那么多银钱做什么呢？六王爷将那些金银又装回了荷包，然后从里头掏出两块碎银塞到女儿手里，嘴里哄着：“这些爹先替你保管着。” 卫瑜由一脸懵，逐渐反应过来，一张小脸慢慢涨红，是气的，她满脸不服，一把扯过荷包的一角试图将它夺回来：“瑜姐儿的，说好了给瑜姐儿的！” 六王爷也扯着荷包的另一段不松手，即使只是抓着不用力也是叫对方夺不过去的力度了：“不给！小孩子要那么多银钱做什么，不如让爹爹先替你保管！” 卫瑜：“瑜姐儿的！” 六王爷：“爹替你保管！” 卫瑜：“我的！” 六王爷：“保管！” 然后在一个激动下，六王爷手上不小心使了大力，卫瑜嗷的一声从马背上飞了出去，这一下太措不及防，一旁骑马跟着的祥贵还有侍卫们都来不及上前搭救。 好在卫瑜是女主，作者不会让她摔。 因为一抹杏黄身影的及时搭救，卫瑜免去了直接落到地上的皮肉之苦，她定睛一看头顶，而后绽出了一个笑：“太子伯伯！” 太子看她笑，不由得也露出笑，只是一想到自己那个不着调的皇弟，扭过头时又将笑容收了回去，他板着脸训斥道：“你是怎么做爹的，都多大年纪了，还和小孩抢这些？” 六王爷刚才吓了一跳，可这会儿也委屈呢，他学着卫瑜的样子瘪着嘴，还是那一套话：“她小孩子，用不着那么多银钱……” 卫瑜不服：“爹爹都说了给了我的！” 太子看着明明更像小孩子的六王爷，脑袋一阵胀痛，真想就这么撒手不管了，可侄女儿也同款眼神眼巴巴看着他等着决断呢，他又不能不管。 “你们……唉，这样吧。” 太子强行从不是很乐意的六王爷手中扯过钱袋子，将钱袋子里所有的金银锭子放到卫瑜怀里，又将余下的两卷银票给了六王爷。 “这样可以了吧？” 实际上父女俩仍旧不太满意，但人家都帮你解决难题了，那人还是太子，你也不好不领情啊，就只得仍带着些不满点了头。 太子见他们点头松了口气，真是协助父皇处理国家大事都没有这样心累的。 他分完了荷包里的东西，才发现这荷包有些眼熟，却又实在认不出，想了想直接问道：“六弟，这是六弟媳给你绣的荷包？孤好似曾见你戴过？” 这事儿没什么好隐瞒的，至少六王爷是这么认为，所以他直接道：“喔，这不是我的荷包，是五哥的。” “噢……”太子应下，又觉得有哪里不对，这俩人关系不是不好吗，“五弟的荷包如何会在你这里？” 一旁就有目睹了全程的侍卫过来在他耳边嘀嘀咕咕的描述了事情的全部。 太子的脸色变得古怪。 随即就是懊悔。 真的……他怎么不先问清楚这荷包里的钱是谁的就分了呢？ 现在要要回来，看样子这一大一小肯定不会给。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决定——不管了。 弟弟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特别是老五和老六的，他压根儿就不该插手！ 太子选择忘记自己刚才的助纣为虐行为，不知者不罪嘛。 在六王爷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手抄起卫瑜上马离开。 老六这个老六不管可以，但是小侄女跟着他太遭罪了，别一会儿又磕磕撞撞，他看不过去，所以还是带走好了。 “太子伯伯？”卫瑜傻傻的叫道。 “嗯。”太子同情的看着这个可怜的傻孩子，说，“接下来的路途瑜姐儿跟着皇伯就好。”可离那不靠谱的爹远点儿吧。 也……行吧。 卫瑜拧巴拧巴挪动着肉屁股，给自己找了一个更舒服些的位置，而后将适才那些金银锭子妥当的收起来，看的太子眼中又多了些笑意。 哎，好在老六的女儿可比老六可爱多了，要是生出的女儿也像老六，可怎么办呢。 再一次庆幸，好在不像啊，不然父皇都不能宠她。 只是开始还好，后来看上去安分的卫瑜又逐渐不那么安分起来，在这孩子突发奇想要爬到马屁股身上坐时，太子忙按住了她。 原来孩子还能这么闹腾，太子没有带过孩子，即使平日里接触也都是卫琼那种娴静的孩子，哪里见到卫瑜这样、这样简直能吊在马脖子上的！ 骑着马路过的康王看到太子木着脸满眼无奈的这慕，感兴趣的让马慢下速度观看，可真是有意思，鲜少看得到太子这般无奈无语呢。 康王看着太子叔侄俩，卫瑜却被康王、还有康王的马吸引了注意力。 这两年康王瘦了些许，但仍旧是个胖子，只是从圆变成了椭圆，康王骑的马也胖，矮胖矮胖的，康王坐在矮胖的马上矮太子一个头。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43节 皇家的马儿都是特地选的高大又漂亮的，哪里看能到这样体型的马啊，卫瑜忽然很好奇这同康王一般圆滚滚的马是什么手感，于是乎不由自主的探出身子—— “哎呦！”这孩子怎的那么大胆，康王吓了一跳，忙伸手接住了这孩子的上半身。 太子本想将孩子起身时就将她拉回来的，只是现下卫瑜的上半身在康王的马上，下肢又横在自己面前，太子一看犹豫了，这，这是将孩子拉回来呢，还是干脆送过去？ 最后还是决定将孩子送过去，由高位往下送比较方便安全，两个大男人手忙脚乱的将卫瑜慢慢挪了过去，等到卫瑜安稳的坐在胖马背上，康王的手都酸了。 这时前头有个侍卫策马飞奔过来找太子商谈行宫门开关时间的问题，这事儿挺紧要的，太子忙交代了康王一声就匆匆离开：“孤先去处理事，你照看好瑜姐儿。” 康王挽留不及，看着身前与他共骑的卫瑜犯了难。太子好歹还身为人父，可他康王还是黄花大小子一个啊，哪里会照看孩子呢。 但凡有个卫瑜的贴身侍女在这里他都不会慌，可就将一个孩子光溜的扔给他这可咋整。 康王不由叹了口气，哎，他就不该来看这热闹。 再看卫瑜，她倒是适应的好呢，愉快的朝太子挥了挥手以做告别，而后便低下头自顾自的研究起了身下的大胖马儿。 真是胖啊，卫瑜感叹了一声，连马脖子都是圆滚滚的，好在马儿的脖子长，不然可不得坠上几层双下巴。 康皇叔是自己用膳的时候也不忘喊这马儿一起吃饭吗，竟将它喂的这样胖。 卫瑜若有所思的拍了拍马儿的脸，唔，脸颊也是鼓鼓胖胖的。 上午才用完茶点就被六王爷搬到马背上，此番波折了几转，卫瑜肚子里的点心茶水也就消化了下去，她摸摸自己的小肚子，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康王道：“康王叔，我想要如厕。” 啊哦，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今天出来的可是一个女眷都没有的，虽说也有小部分丫鬟婆子，可也都远远的跟在后头，再一次的——康王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儿，怎么就巴巴的过来看热闹了呢？ “这，那……”康王也是为难，想了半晌小心的提出一个提议，“要不，卫瑜侄女儿，你看那边上的草丛像不像……” 卫瑜看着康王的眼神都成了嫌弃与难以置信。 康王比她还要急：“这不也是没办法嘛。” 这不行，那也不行，那就只能回去找卫瑜带来的侍女了，康王自小活的安逸，就连骑马也是慢慢悠悠，这怕是他头一回策马奔跑在官道上，心里盼着快点，再快点，快点好。 也是他们幸运，跑到一半多的路，就遇到了也在往这头赶的知画，显然知画是清楚自家小郡主会遇到什么问题的，这才这般赶巧了过来。 见有人接手小侄女儿了，康王大大松一口气，挥挥手颇有迫不及待之意的就将卫瑜丢给了知画，回你原来的地方去吧！ 然后转身扭吧扭吧爬上马背，想要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无论如何夹马肚子、抽缰绳，也都是做无用之工，刚才那段路跑的，马比人累，依马这体型看来，怕也是许久没经历这般高强度的运动了。 解决了个人生理问题的卫瑜同样松了一口气，而后路过的顾珏看见，直接将人拐走了。 又双叒叕。 第44章 说起来, 这是卫瑜第一次住行宫，也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住一个宫，准确的来说, 是一个人住后院。 当然是会有些害怕的, 但有知画和锁秋陪着的话，那也就没那么艰难了。 山竹这次还未跟来，怕都是一群大男人顾不了她一个小丫鬟，故是准备后日跟随着女眷们再一起来的。 在路上奔波了半日的卫瑜一点儿也不感觉到累，蹦跶着小腿儿将殿里殿外都参观了个遍。 这殿名为清澜殿, 名字倒是雅致, 知画一到地方就悄悄打听了，这行宫里, 除去太子的住处，最好的地儿就是这处了呢！ 六王爷平日里也不见得多得宠，这选地是冲着谁来的不言而喻。 说清澜殿好，好的不止是它的占地儿, 还有它的位置和殿内的摆设。其实殿内如何卫瑜倒还没多在意，但外头的景色她可满意着呢。 清澜殿出门就是一片空地，空地上嵌的全是一颗颗光滑圆润的鹅卵石，黑的与白的居多, 间杂着少许橙色与红色，拼接成一块硕大的地毯。 “小郡主, 奴婢听说光着脚在石子路的走路, 走的多了, 身子会越来越康健呢。”锁秋脸蛋红扑扑的左右四顾, 显然也对行宫的景色很是好奇。 卫瑜一听，抬脚欲将鞋子脱下, 知画连忙扶住阻挡了她仰倒的一个趋势，同时回头瞪了一眼锁秋，随后半蹲下身子帮助她将鞋脱下，袜子却是不让再脱了，地上凉，也不合礼。 卫瑜试探性的将脚踩上石子路，微凉的触感让她有些缩瑟，随后坚定的踩上去。 石子很光滑，甚至还有点打滑，倒是并没有锁秋所说的那般疼痛。 卫瑜从这头走到那头，再回过头时就看见了康王站在石子路的另一头。 康王回去后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将人抛下的这个行为不大好，左思右想决定过来跟小侄女道个歉，来了便是这幅场景。 “康皇叔！”卫瑜倒是一点儿都不觉得先前的事儿有什么不对，看到康王欢欢喜喜的朝他朝招了招手。 康王原意是来道歉的，可一看到小侄女光着脚走来走去，就被吸引去了注意力，他瞟了她脚下一眼，期期艾艾道：“瑜姐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走石子路。”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多走走会健康的，还减肥，康皇叔来不来？” 锁秋撅了撅嘴，貌似某些功效她可没说啊。 康王一听就心动了，他近年想娶王妃了，为恢复自己潇洒英俊的容貌本就在减肥，听到那么好的事儿立即就想试试。 是啊，哪里来那么好的事呢，走一走路就有减肥的功效？ 于是康王二话不说让小厮给他脱了鞋，义无反顾的踏上了这片散发着减肥光芒的石子路。 嘶—— 第二只脚离地的瞬间，康王就青了脸。圆润润的石子在脚底起着按摩的作用，只是这按摩过于用力了，舒服便变成了痛苦。 他勉强挪动了四五步，额角就沁出了汗水，忙停下喘一会儿气，可停下也是疼的，又不能再痛一遍再走回到平地。 康王微微喘着气，看着活蹦乱跳的卫瑜，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与恼怒问道：“你怎么走着不疼啊？” 卫瑜会以无辜的目光，然后跟没事人一样踩在平地一般噔噔噔又走开几步。 康王简直要当场吐血。 他的小厮低眉顺眼的在一旁看着，心说我的爷，您也不看看长乐小郡主多重、您又是什么吨位？ 歇息一会儿又走四五步，康王彻底不行了，脚都疼麻了，如果只要折磨自己就能减肥，那不如将他塞去刑部，岂不是更加快速有效。 只是要结束这“受刑”，又还得走回去，康王十分后悔，刚才那几步就该往回走的，不然现下也不会还必须走回去。 康王的小厮看着佩服，原看着康王疼的脸都青了，想捧着鞋上前替他穿上的，不过眼见康王那么坚持的自己走回来，小厮都感动了，于是干站着不动等康王自己走过来。 康王踏上平地后重重的舒了一口气，脸上的青白渐渐褪去，他奇怪的看了眼小厮脸上的表情，不过没有管，直接吩咐道：“替本王将鞋穿上。” 穿鞋时康王将脚抬起一看，啧，真是连袜子都凹下去几个圆形的坑，可见他的脚受压迫有多深。 康王心有戚戚然：“元宝，本王走多久了？” 元宝扶着他道：“回王爷，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于是康王失望的想，他今日这一遭怕是白走了，再怎么没听说过一炷香能瘦的。 那头卫瑜已经在石子路上跑了两圈了，此时跑来看到康王一副灰心丧志的模样有些奇怪：“话说康皇叔，你今日来是做什么的？” “啊，今日。”他这才想起过来的目的，不过眼下看着这害他双足疼痛的小侄女，却是不想道歉了，“也无甚大事，就是过来看看你。” 卫瑜哦了说：“那皇叔看完了吗，看完了的话，我要去别处看看了。” 康王气的一个撅倒，感情她倒还嫌弃上了。 卫瑜看着康王听完自己的话后不太好的脸色，又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康皇叔一起？” 康王果断拒绝了她，他要回自己的殿去看看自己尊贵的脚有没有受伤破皮，走路还是算了，这行宫多大卫瑜一个小孩儿不知道，他可清楚。 小孩子有精力，他只关心自己可怜的脚。 “好吧。”卫瑜一点儿也不遗憾，她本来就更想自己去，嘿嘿。 然后清澜殿就空了，爹早早的就不知跑哪里去了，现下闺女也跑没了。 这地方知画与锁秋也就跟着六王妃来过一回，对路线也只隐隐约约有个印象，不至于迷路，但要说要去个特定的什么地方，却也是认不清的。 卫瑜也不去找什么地方，就顺着宫道走，走到哪儿算哪儿。 行宫里的奴才们虽然都没见过卫瑜，但看着她的装束和身边跟着的侍女服饰，就知道的差不多了，再加上今日来行宫的皇孙就只有这一位，就更不用猜的。 长乐郡主受宠的名声京城内外都知晓，行宫里的奴才也必定是清楚的，如今看长乐郡主能破例先行跟来，更是落实了这个谣传，卫瑜所到之处，一群群奴才都恭敬谄媚的低下了头。 “这是什么花儿，真漂亮。”卫瑜只是随口一说，就有看管花园的太监殷切的来回话。 “回长乐郡主的话，”太监二十多三十不到，笑起来挤的一脸褶子，实在算不上养眼，胜在态度让人舒心，“这是花房新培育出来的绿菊，为了主子们要来特地搬出来的呢，郡主若是喜欢，不如带回去两盆。” 鲜少有人这么称呼她，卫瑜还有些不大习惯，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呢，明明自己是认识菊花的，可那花儿换了个颜色，她就连带的不认识了。 但她有哪里听说过菊花有绿色的呢，可见这花房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花虽好看，但卫瑜是养不活娇花的，她摆了摆手：“不必，就放在这里吧，我想看便来看，给了我倒是糟蹋了。” “这、郡主尊贵，要两盆花儿罢了，怎么就算是糟蹋了呢？”花园管事一愣。 卫瑜也跟着他一愣，但不知怎么解释，还是锁秋上前一步解释清楚：“我们郡主的意思是，她不善养花……” “噢、噢……”这回尴尬的成了花园管事，嗐，他怎么就想岔劈了呢。 知画也浅浅笑了下，这管事是巴结心过了头，不过上进心用错了地儿，倒不是什么坏事，只是碰上他们小郡主就好笑起来了。 “那、那……” “这几盆绿菊该如何还是如何，我们主子继续赏花就是了。”锁秋掏出侧襟挂着的帕子，朝管事挥了挥，又捂住鼻子咯咯的笑。 “诶，是、是！”管事忙点头赔笑。 花园再过去些，是一片湖，湖里不住观赏的鲤鱼金鱼，还有虾子、鲫鱼等能吃的，此刻那树荫下头，四王爷便正在垂钓呢。 看到卫瑜，他笑着朝她挥了挥手，卫瑜便走过去，像模像样的朝四王爷行了个礼：“四皇伯吉祥。” “瑜姐儿不必如此拘礼。”四王爷看着这孩子欢喜，向自己的小厮招了招手，叫他分卫瑜一些鱼食儿去喂。 卫瑜立马扬起了笑容，喂鱼啊，喂鱼好啊，喂鱼可比赏花儿有趣多了，她卫瑜最喜欢喂鱼了！ 招了招手，那小厮便弯下身子将鱼食盒递到卫瑜面前，她看了看，那都是些小虾米或者虾壳，还有一些黑糊糊，像是泥土一般的东西，不知是什么做的。 卫瑜心大的很，根本不在意那些是什么，伸手就抓了小半把，从湖这头撒到湖那头，弄得鲤鱼浮于湖面翻滚，水底下一片五颜六色好不热闹。 因着卫瑜那一把鱼食儿，将水底下的鱼虾全引上来了，倒是让四王爷获了利。 只见在水面上的浮标一沉，四王爷面上随之一喜，连忙拉动鱼竿，可沉呢，还不易拉起来，他的贴身随从想要来帮忙，被他拒绝，自个儿亲自站了起来。 一炷香后，一条两尺多长的鲫鱼被四王爷提在手里，即使那鲫鱼的鱼尾乱甩，水溅了他一身，四王爷也一直乐呵呵的笑着，这么看着竟有一丝傻气。 “瑜姐儿，这鱼不好放久，皇叔就先回去了这些鱼食儿就都给你了。”四王爷将鱼提到胸前，拒绝了随从想要帮他把鱼放在水桶里的行动。 “好吧，四皇伯再会。”瑜姐儿点点头，她好似从未见到四皇伯笑的如此开心呢。 这时不远处二王爷从这儿路过，他远远的听到四王爷朝他问好，便也礼貌的问回去：“今日天气真是不错，四弟在做什么呢？”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44节 “啊？二哥，你怎么知道我钓上来一条三尺长的鱼？” 二王爷怀疑的掏了掏自己耳朵，他刚刚有提到这个吗？ 不等他问出口，四王爷点了点头又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非要问个清楚，他只得作罢，而后就又听到以下对话—— “王爷，这不是回咱们殿的路啊！” “哦？这样么？无甚关系，反正今日天气晴朗，不若多饶一些路，也能顺便多赏些美景。” 又喂了一会儿鱼，卫瑜感到没意思了，于是便将鱼下的鱼食一把全撒进湖里，啪啪拍了两下掌心，朝两个侍女道：“走，咱们再到别处去看看！” 卫瑜走的一直是直线，是以的确朝着清澜殿越来越远了，这会儿走的更远了些，就是一片平整黄土的空地，她不确定这地儿是做什么的。 演武场？马场？狩猎场？又或者是种地的？ 很快卫瑜就不纠结于这个问题了，因为她看到了远处的一个小点，那是三王爷。 三王爷拉着一把看上起就很重的铁弓，评论里总是嬉笑的脸此刻绷的严肃，一双大眼眯缝着瞄准场地另一边的靶子。 咻—— 三王爷放手，正中红心。 “好！”几下拍手声响起，伴随着男人赞叹的声音。 位于这才发现场地的角落里，五王爷也在，原本想要过去打招呼的脚步一顿。 小孩子是很敏感的，他们很清晰的感觉到大人对自己的善恶喜怒，很显然，五王爷不像其他几位皇叔皇伯般喜欢她，说不上多厌恶，但也是不喜欢的。 卫瑜自然不乐意同不喜欢自己的长辈待在一起，只是这时三王爷已经发现她了，她只得认命的走过去。 “三皇伯、五皇伯吉祥。” “不必多礼！”三王爷爽朗一笑，免了她的礼，“瑜姐儿怎么不待在殿里休息，你太子大伯没安置好你吗？” “太子伯伯还未有空来寻我呢，似是在忙些什么其他的事，我第一次来这行宫，想出来逛逛呢。”卫瑜解释道。 三王爷点点头，饶有兴趣的问：“皇伯记得你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近吧，何时出来的过来时可曾有看到其他叔叔伯伯？” 卫瑜便掰着手指头算起来：“奴才们开始理行李时便出来了，刚出门便遇到了康皇叔，然后去逛了花园，之后在湖边遇到了四皇伯，四皇伯在钓鱼，四皇伯钓完鱼就遇到了二皇伯——最后我就到这儿来了。” 三王爷听罢点了点头，而五王爷挑了挑眉：“哦？四哥又去钓鱼了，钓着了吗？” “钓到了呢，一条老大的鱼。”卫瑜肯定的点点头，张着手臂比比划划。 三王爷看她比划出来的长度，摸着下巴：“噢，那真是挺大的，老四那家伙翻身了。” 五王爷则是看她半晌，哼了一声：“老六那家伙呢？” 第45章 “这, 瑜姐儿也不知道啊。”卫瑜挠了挠头，“原以为爹爹同皇伯们在一道呢。” 三王爷朗笑两声：“你爹爹可不曾同我们在一起，我今日来之后就没见着过他呢。” 五王爷又是哼的一声：“个老六, 不知又朝哪儿鬼混去了。” 卫瑜干笑着, 不知如何回话。 三王爷瞪了五王爷一眼：“胡吣什么，在孩子面前也说这种瞎话。” 而后又回过头对卫瑜道：“六弟许是同那些小的们一同去玩了，他向来爱和你那些皇叔们一道玩，此刻不与康王弟在一道的话，那大概率就是同九弟他们在一处了。” 卫瑜点点头, 迟疑道：“要不, 我现在就去找他？” “走了老远的路过来遇着皇伯，哪里就有走的道理。”三王爷拍了拍卫瑜的肩膀, 后者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反正你爹爹也不知在哪里，瑜姐儿不如同皇伯们消磨些时刻？” 卫瑜还能怎么表示呢，当然是欣然同意了。 五王爷看了她一眼, 也没发表什么意见。 只是卫瑜虽然留下了，却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她小小一个人又拉不开弓，试了一下, 险些将弓弦弹自己脸上。 虽然没弹上，但那凌厉的风声将人吓的都斗鸡眼了, 于是卫瑜不敢再不自量力去碰那弓了, 拉弓不如到一边儿去玩儿泥巴。 不要误会, 不是真的玩泥巴, 但是握着根树枝蹲在场地一角去扒拉草根底下松散的泥，也是差不多那个意思了。 五王爷看着皱起了眉, 伤眼睛，三王爷也看不下去，便将人拉起来——卫瑜感觉自己是被猛的提起来的，天呐，卫琰堂兄是怎么在三皇伯手底下长到现在的。 “哎，也是皇伯想的不周到，这样吧，我让奴才带你去九弟的住处，你去看看六弟在不在那里吧。”将人留下来，人又没什么可玩的，三王爷很是歉意的道。 “不了不了，”卫瑜摇摇头，今日她已经走了太多地方，见了太多人了，累了，真是累了，“我就先回清澜殿去了，皇伯们射完箭也早些回去吧。” “这……也好，你的侍女可识路？” 知画和锁秋忙蹲身行礼，表示自己是识路的。 “那就好，你先回去吧，也不早了，再过些时候就该用晚膳了，放心，一会儿我要遇见六弟，也喊他早些回去。” 卫瑜谢过他，顶着两个皇伯的注视离开了这片空地。 待走到花园，险些被刚才那几盆绿菊绊倒，可吓坏了花园管事，他慌乱的想要磕头赔罪，被卫瑜阻止：“是我自己出了神没看路，不怪你。” 锁秋见卫瑜走着路也能发呆，奇怪的问道：“小主子，您在想什么呢？” “唔……”卫瑜点了点下巴，“顾珏今儿是不是也一个人啊？” 锁秋点了点头。 卫瑜便继续道：“反正也都是一个人，不如将他喊来一道用膳，也好做个伴儿。” 知画笑道：“小郡主想的周到，奴婢原先也想一会儿去喊故小世子的呢，现下小郡主提醒了，不过奴婢现下过去就是了。” 这话是真的，出门前六王妃就已经叮嘱过了从小照顾到大的孩子，这会儿也不会忘记了。 知画出去，还没走到花园呢，就见顾小世子自己晃晃悠悠的过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荷叶包着的东西，同样也是晃晃荡荡。 唷，今儿的巧合倒是多，知画迎了上去。 顾珏见着她，自然的朝她点了点头，而后知画自发的走到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朝清澜殿走去。 顾珏走的不急不慢，到了清澜殿的时候，锁秋传的膳已经上了两盘前菜，他便走上前去将自己手里一路提着的荷叶包放在了桌上。 绿绿一团，真是不叫人注意也不行，卫瑜奇怪的问道：“那是何物？”说着就跳下凳子朝那荷叶包走去。 “我下午射中的鸽子，做了荷叶鸽。”顾珏道，“还烫着呢，我提过来这一路应该焖的差不多了。” “鸽子？”卫瑜奇道，“我适才去武场没见着你啊。” 顾珏就笑了，曲起食指敲了敲她的头：“傻团子，你也说了那是武场，射鸽子的箭当然同武场的箭是不一样的。” 顾珏没说，现在他也拉不起武场的箭。 卫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即反应过来：“下回也带我去！” 剥开散发着阵阵清香的荷叶，敲开半硬的泥巴壳，连带下鸽子羽毛一起脱落，鸽肉焖的酥美，再蘸上从膳房要来的特制酱料，两个孩子吃完了一只不大的鸽子都意犹未尽。 卫瑜任知画替她擦洗着沾满了酱料与油光的手，砸了咂嘴道：“要不咱们现在就去吧。” 当然是不可能的。 甚至当晚因为“舟车劳顿”卫瑜被知画强行早早按在了床榻上，顾珏眼见同伴保不住了便想明哲保身，都还没偷溜出几步就被锁秋叫住，而后扭头一看，知画又不知何时从内室出来将他的后路堵住了。 她脸上挂着温和恭敬的笑：“王妃说了，今日小主子们都累了，是以未免大晚上的来回奔波，还请顾小世子今晚就歇在清澜殿吧，奴才已经命人在收拾偏房了，顾小世子请吧。” 顾珏颤抖着手指无言以对，半晌无奈的耸了下肩膀，认命的走向了知画指的房间。 第二日，皇上的圣架来了，行宫里的所有人都到宫门口去迎接皇上，远远的人影都没见着，怕是皇上还有小半路要赶呢，但他们人就都已经在侯着了。 像太子与卫瑜那种有身份的，还能搬个板凳坐着吃吃茶点消磨时间，若是那没身份的，就只能干巴巴的站着等了，就跟罚站似的。 皇上来的比他们想的要早些，侍卫骑马赶来通传后众人连忙又松了松胳膊松松腿儿，保证拿出了自己最饱满的状态与最精神的姿态迎接圣架。 卫瑜被提起来时嘴里还塞着颗杨梅呢，一个不小心就咔嚓一下咬了下去，杨梅红红紫紫的汁水溅了出来，落到领子上好似一朵朵小红花。 “呀，这可怎么办呢？”锁秋慌乱的蹲下身子，想要将那红点点擦了，皇上可就要来了呢。 “不是什么大事。”知画冷静道，“皇上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怪罪小郡主的，你也先别擦了，免的越擦越不干净。” 巳时中，皇上的圣驾来了，行宫宫门乌泱泱的一堆人跪下，他果然没有注意到卫瑜这点不完美的小细节。 这一日行宫的宫人们忙着备宴，皇上在为后日的重阳宴忙活，有些事需要他亲自去做才显得诚意，一整日在屋子中，除了前头三个皇子以外并没有见任何人。 第三日，各个皇室宗室女眷的车架来了，这天人可多可乱了，行宫众人又是一顿忙活。 前后奔走的奴才们一直到了午膳过后才稍稍停歇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忙活，这时就没那么急匆匆的了，都差不多了。 第四日的重阳宴设在午时，这时阳光正好，所有的宴席都被摆放在花园中，周围摆放着各色菊花供宾客们欣赏，最前头的赫然就是先前那些盆绿菊。 贵妇人们看着那些绿菊啧啧称奇，殷切的向皇后表达着敬意，贵妃有意无意的发出哼的一声，又有人急忙转而恭维起贵妃。 “十三皇子如今看着愈发健壮了呢。”韩夫人，贵妃的母亲看着自己的外孙欣慰道，虽然仍旧不及同龄的孩子康健，但比起刚出生时憋的满脸通红哭都哭不出来，眼下的水准已经让人很满意了。 “是呢，”贵妃与自己的母亲说到此，眼底也多了几分真诚的笑意，“小孩子，如今总算不那么让我担忧了，也有长乐郡主与顾小世子的功劳，得亏他们愿意带着长寿玩呢，跑跑跳跳的身子便长得快。” “可真是些好孩子。”韩夫人笑着看向另一处宴桌，几个孩子正围绕着十三皇子的桌案呢，看十三皇子那眼睛有神采的，此时一定很高兴吧？ 宴会的另一处，然而孩子们围着十三皇子的真正情况是—— “不不不，这不行的。” “怎么不行，他们不会发现的。” “对啊对啊，大人们都忙着说话，今日还有那么多臣子来，才不会发现我们呢！” “可是！” “你就说你去不去吧，难道你想一个人留在宴会吗？” “我……” “啧，”顾珏不耐烦了，虽然脸上还保持着笑容，可眼底的不耐烦也快溢出，“别跟他废话了，又想去又胆小，要么留在这里，要么，我干脆把他扛出去。” 十三皇子的眼瞪的更大了，他嗫嚅半天，道，“我，我还是自己走吧……” 于是一群孩子就自以为在大人们看不到的情况下溜了出去，其中包括顾珏、十三皇子、卫瑜、卫琥、顾悦。 他们以为自己的行动悄无声息，实际上那高台之上的人尽将一切收入眼底。 走到宴桌边缘处，顾珏回头望了一眼，正对上皇上看破一切的笑容，他并不慌乱，朝皇上弯了弯眉眼后，迅速的跟上大部队。 “十三皇叔，刚才险些被外头的侍卫看着了。”卫瑜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45节 十三皇子抱歉的笑了笑，他没有经验嘛。 侍卫：你们是海拔低，但我们的眼珠子不是不会转。 其中个头最高、离开时也并没有尝试弯腰的顾珏不打算拆穿这几个小屁孩，算了，让他们天真几年，待长到自己这个年纪就会明白了。 九岁的顾珏如是略沧桑的想到。 “长寿，阿瑜，咱们走吧，别呆站着了。”顾悦看了看四周道，她这身份比较占便宜，跟着卫瑜叫也可以，直接叫十三皇子长寿也可以。 “走吧，先跟我去拿东西。”顾珏点了点头。 于是园子里的宫女可以透过灌木的缝隙中，看到前头四个略大些的孩子啪啦啪啦跑过去，又过了几息，一个明显矮了一头的小小孩哒哒哒的又跑过去。 几个孩子跑到一半才想起来还有个小的落在后头，顾珏脚步一顿，回神直接将卫琥扛在身上，后者小腿儿还在蹬呢，被一把抓起来不仅不生气，还很高兴的咯咯笑着。 十三皇子看在眼里心想：您今日是必定要扛一个是么？ 几个孩子七拐八拐跑进了一个小杂物房前，顾珏微微有些气喘，他将卫琥扔给卫瑜和顾悦——后两者堪堪接住，而后自己进入杂物房，出来时手里拿了几副弓箭。 先前他同卫瑜一直说要出来射鸽子，可前几日宫人在忙，各处都未有空余的地方，今儿可算有时间了，即使是多了三个拖油瓶顾珏也难掩兴奋。 卫琥立即跳着小脚想要要，顾珏将手指抵在嘴边嘘的一声：“先安静，一会儿再给你。” 卫瑜的声音与幅度小了点，但眼神仍旧黏在那几副小弓箭上挪不下来。 孩子们又一股脑的离开这个地方，弓箭被其余三个孩子捧着，顾珏还是扛着卫琥。 “真沉啊，是不是？”他忍不住拍了一下卫琥圆滚滚的屁股，后者又发出几声笑。 他不禁想，团子这个年纪一定没有那么沉，不，也不一定，她圆着呢，不然他怎会叫她团子，又是可惜，那个年龄段，他还抱不起人呢。 不消一会儿，孩子们便找到一片空地，行宫里就是空地多，又大空旷，随随便便都能找着一个幽静的地方，只有主子们到来的时候才会显的有些许人气。 几个孩子一人拿了一把小弓箭，卫琥只分到弓没有箭，终于不满的看向顾珏。 顾珏道：“什么时候能把这弓完全拉开再给你。” 卫琥便泄气了，他只能拉开一多半，这其实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已经十分不错了，顾珏怕这傻孩子拿箭乱戳不肯给他罢了。 顾悦要哭了，她也只能拉开一多半，还不如四岁的孩子是不是。 弓箭是木头做的，看这重量多半也不是实的，孩子们都能拿提起来，本就是玩具罢了。 看到比自己小一岁的卫瑜都能将弓完全拉开，顾悦彻底失去笑容，后又在十三皇子身上找到慰藉。 十三皇子摆弄弓箭半晌，将它放下了：“我还是看你们射吧。” 于是顾悦又成了垫底。 见卫瑜去射地上的一些小麻雀，然后将它们通通惊飞，顾珏摇了摇头，上前指导道：“你都没有瞄准，还不若射一些大的东西。” 又把住卫瑜的手贴在她耳边道：“箭与弦的位置也不对。” 第46章 好一会儿终于纠正了卫瑜的姿势, 这才又拿起自己的小弓。 一转眼见十三皇子自发的坐在一旁的一块石头上看着卫琥，而卫琥正拨弄的弓弦弹地上的蚂蚁，这孩子倒是会自娱自乐。 又见卫瑜将视线瞄准天上飞过的大雁, 顾珏无情的泼上冷水：“放弃吧, 这弓箭的射程是射不到那个高度的，就算它能，你的臂力也是不能的。” 卫瑜只好把箭头挪向树上的斑鸠。 斑鸠是没射到，倒是几支箭下去，一大片树叶扑棱扑棱的落了下来。 一阵风吹来, 站在风口处的顾悦被树叶扑棱了一脸。“tui！”她将卡进嘴里的树叶吐掉, 幽怨的看着卫瑜。 卫瑜尴尬一笑，小声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啊。”说着上前去将她衣裳上落的叶子都掸了下去。 顾珏摇摇头：“你们这样, 到天黑也什么都射不到。” “可这太难了，”卫瑜嘟起嘴，诚挚的许愿道，“要是那些鸟都不会动就好了。” 顾珏无言以对, 沉默片刻，自己拿起弓箭到一边儿去了。团子射鸟这事儿，还是随缘吧。 到底还得是看顾珏的，他走开不过一盏茶时候, 回身时一只插着箭的灰扑扑鸽子就被他抓在手里。 “哇——”卫琥立马抛下那群可怜的蚂蚁一阵风似的跑过来，十三皇子也跟在后头走来。 实际上那鸽子还没断气, 但是翅膀被射穿了眼见肯定也是活不了的了, 此时一抹血从箭头射入处流出, 顾珏嫌弃的换了个位置拿。 “好可怜……”卫瑜道, 她吞了吞口水，“快送去膳房！” 顾悦好奇的戳了戳那野鸽子的脑袋, 也跟着点了点头，倒是十三皇子有些不忍。 见此顾珏奇道：“你倒是不怕。” “不是本来就要来抓野鸽子吃的吗，要是……”要是小京受伤的话她才真的会难过。 卫瑜的声音戛然而止，其余人奇怪的看向她。 糟糕，这两日同顾珏玩的太疯了，晚上又被知画按着早早睡下，小京昨日下午就被送来了，她都还没去看过它。 顾珏看她一脸欲哭无泪，皱着眉问道：“你怎么了？”难道真见血被吓到了？ “小京……”她低下头，“我把小京忘了……” 顾珏舒了口气，不是吓着就好，于是又安慰道：“没事，我们一会儿把这鸽子烤了，把鸽子头给小京吃，它会原谅你的。” 卫瑜这才好受些点了点头。 鸽子：你们清高，你们在我面前讨论怎么烤我。 “那我们是现在就去膳房还是……”顾悦道。 “找个奴才送过去吧，我们再看看能不能多弄些，一会儿过去这只鸽子差不多熟了。”这一只肯定不够他们吃的。 正说着，一旁的草垛里就恰巧冒出一个太监，顾珏直接连箭带鸽的递给那太监，那太监就躬躬身子离开了。 顾悦看的目瞪口呆，卫瑜却没在意，再一次的举起弓箭：“我今日一定得射到点什么！” 风拂过她的脸颊，包包头上扬起的飘带都在诉说着她的决心。 咻—— 她的箭直接卡在树枝里头了。 卫瑜的脸气成了河豚。 “好啦，我也什么都没射中呢，咱们一起努力。”顾悦安慰她。 被顺了好一会儿毛，河豚终于渐渐瘪了下来。 这时顾珏又轻飘飘来了一句：“怎么就什么都没射到了，喏，这不是有许多树叶么？” 卫瑜原本都平缓下心情了，这时再一次被他激的红了眼，多讨厌呢，她嗷的一声就扑上去撕打。 “哎，别别……”顾珏反而笑了，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原因无它，卫琥也跟过来凑热闹了啊。 卫瑜好歹还顾忌着些自己是女孩子，可卫琥小孩子一个，又是个男孩儿，适才好在顾珏躲了个及时，不然……不然就直接被咬了屁股了！ 十三皇子和顾悦对视一眼，连忙上前去拉架，可他们两个的力气又哪里能和那三个比呢，不仅拉不开打架的人，十三皇子被一胳膊甩到三尺开外，顾悦被一肘子弄散了半边头发。 她一点儿也不敢不满，甚至庆幸于自己的躲得快，这才没有让那手肘落到脸上。 最后还是顾珏与卫瑜自行停止了撕打，才停止了这场闹剧，这两个主要战斗力停止了，卫琥就构不成什么伤害了，被两个哥哥姐姐丝毫不费力的联手压下，跟个小乌龟似的扑腾着不能动弹。 这两个闹起来一人凑热闹两人担忧惊怕，停了倒是自己就平静下来，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又继续那一架之前的话题。 “我一定要射到些什么！”卫瑜握紧小拳头。 顾珏点头：“我先去那边看看了，你加油。” “这……”十三皇子迟疑。 顾悦这两年见的多些，现下散着头发反倒安慰起他：“没事，你见得多了，就习惯了，没事，没事……”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别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说完拿着自己的小弓同卫瑜走到一道去了，留下十三皇子一人在风中凌乱。 卫瑜眼见树上站的和天上飞的都射不到，又将目标转移到了地上落的，至少这个好瞄准些。 顾悦对自己是放弃了，无所事事的拿起弓箭朝着灌木中探出头的一枝花瞄准，不曾想卫瑜看见她这般又起了兴趣。 “阿悦，我跟你说，眯起一只眼对的更准呢。” “左边点，左边点、不，再右边点。” 顾悦只觉得几十来只麻雀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倒不是嫌卫瑜烦，实在是扰人心神，她刚想要卫瑜别再念叨了，一不留神手一松—— 宴上，卫嫣想起生母叫她多多接近六王爷，可六王爷同其他皇子坐在前头呢，她哪里有资格到前面去。 要是柳姨娘在就好了，她一定能帮她出些主意来，只是她连入宴的资格也没有。 这时她看见她的嫡姐同她的一群朋友溜出了宴会，吃饱了，又不能接近六王爷，卫嫣也没兴趣继续在宴会待下去了，对嫡母说一声，她也离开了宴会。 卫嫣也不敢走不认识的路，于是便跟着卫瑜她们走，一开始还跟的上，但是从顾珏把卫琥扛起来开始，她彻底跟丢了。 又走走绕绕半天，终于隔着树丛听到了嫡姐她们嬉笑玩闹的声音，卫嫣提起精神继续朝前走去，然后咻的一声，她突然感到头顶一重。 片刻后看着头顶心突出的箭羽，心里反应过来，噢，那是只箭。 “啊，天呐！”顾悦见自己射到人，脸都吓白了，尖叫着抛下手里的弓箭出来查看。 卫瑜也吓了一跳，急匆匆也跟在顾悦身后跑起来，两个姑娘将一个小姑娘前后左右打量了个遍，看到没一点受伤的地方才吁了口气。 可是每一人想起把她头上的箭拔下来，卫嫣只好自己揪住箭柄，两只手抓住箭柄一个用力。 piu～箭是拔出来了，连带着箭头凸起的地方，头发也拔出来两撮，直愣愣的戳在头顶，像……像两根虾须。 “噗！”卫琥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边顾悦还在庆幸没射死人，卫瑜已经反应过来拉起卫嫣的手。 “嫣儿你怎么过来了？”还不等庶妹回答，她就抢先一步邀请道，“那我们一起玩吧！” 也……也行？ 反正姨娘让她向王爷爹争宠，这是计划甲，不能实施已经彻底夭折了，她没说计划乙不能是让她跟嫡姐一块玩儿不是？ 不过记着柳姨娘“不能向嫡出低头”理论，她还是象征性的哼了一声：“既然你邀请我了，那我就勉强同意好了。”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46节 卫嫣还比卫琥小几个月，自然也是不能给她箭的，卫瑜想了想，便将她安排到卫琥一道去玩。 大孩子和大孩子玩，小孩子和小孩子玩，很合理嘛！ 于是卫嫣和卫琥排排坐，卫琥和卫嫣对视，卫琥抓起一把泥巴啪的扔在了卫嫣身上。 卫嫣眯起了眼。 她知道姨娘最讨厌的是嫡姐，可她卫嫣最讨厌的却是卫琥这个嫡兄，真是，讨厌到不行。 就在想这么些事情的瞬间，又一爪子泥巴被空投过来。 卫嫣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一手一团抓了泥土刷的站起来，然后啪啪的盖在卫琥头上。 这个小小的角落里，战争的号角已经吹响，可专心的想要射中什么的姐姐们，和帮着顾珏捡战利品的小皇叔，并没有注意到这隐秘的战场。 于是等到卫瑜终于如愿的用箭砸下来一只小麻雀，再回头去看两个弟弟妹妹，弟弟妹妹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只泥猴儿。 三人大惊，顾珏却露出了丝笑容：“看来你们玩的不错啊。” 卫嫣听到此翻了个白眼，学着柳姨娘平日私下里的模样啐了一口。 卫琥则是抱起一大捧泥，暗戳戳的想要趁她不注意突袭，然后果不其然被发现了，又是一阵闹腾。 几个大孩子急急忙忙的找来宫人，叫人送猎物的送猎物，叫洗孩子的洗孩子，总之勉强算是处理好了眼下这种情况。 几个孩子里，卫瑜打到了一只肥麻雀，顾珏射中两只鸽子，本来就在宫宴上先吃了些东西，这些应该够他们几个孩子解馋的了。 膳房的动作快，两个小小孩刚被收拾干净送了来，三个大小荷叶包就被端在盘子上送了来，也不回宴会，就在花园的一处石桌上摆着。 砸开泥块，卫琥一个平日里要追着喂饭的都主动伸手去够，而后被表面残存的热气扑到，缩回来委屈的嘬着手指。 卫嫣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而后高冷的扭过头去等着宫女将肉分开。 一只鸽子撒上了椒盐，另一只则微微有些辣口，余下一只小肥雀刷了一层甜甜的酱料，被两个小的一人一半瓜分。 顾悦将肉塞到嘴里后眼都亮了，囫囵吞下去后忙道：“不如我们明天也来射鸽子吧？” 几个孩子都很赞同，便连一直努力矜贵着的卫嫣也默默点了点头。 顾珏想了想道：“再说吧。” 别他们到行宫住些时候，回去时行宫的鸽子全销声匿迹了，这个锅他们可不背。 差不多等他们吃完了，就有宫人们来唤他们回宴，此时宫宴也差不多到了结尾，他们回去恰巧赶到皇上作最后的“发言总结”，没一会儿就散了。 各家宗室大臣们各回各家，其中包括顾珏的父母。 这夫妻两个又开启了放养模式，走的时候只同顾珏道了个半炷香的别，又叮嘱他不要麻烦人家，这就挥一挥衣袖丝毫不带留恋的坐上了侯府的马车。 也就顾珏的弟弟对这个哥哥多了那么些留恋，小顾臻刚才在宴上一直没找到哥哥的身影呢，如今总算看见了，赶紧跑来揪住哥哥的袖子。 顾珏看着这个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弟弟，为他的乖巧内向微微感到有些头疼，轻叹一口气，他蹲下身子与顾臻平视：“哥哥在这儿做客，过些时候再回家，你在家不要乖，知道了吗？” 小顾臻乖乖的点了点头。 顾珏又叹了一口气。 卫瑜热情的凑过来，欢喜的摸了摸顾臻毛茸茸的小脑袋。 她十分喜欢顾臻，大约是自家的弟弟太调皮了，就会格外喜欢别人家乖巧的弟弟。 她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几颗糖，又掏出一大把，想了想干脆将它们全放回去，将一整只荷包都塞进顾臻怀里，小顾臻无措的抬头看向她。 卫瑜温和一笑：“都给你啦，不过不能多吃喔，不然会长蛀牙的。” “嗯嗯，阿臻知道的。”顾臻默默涨红了脸。 卫瑜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脑袋，这孩子，真是太可爱了。 怎么就是顾珏的弟弟呢？ 第47章 待到卫瑜过足了姐姐瘾, 顾珏将人拉到一旁，而后拍了拍顾臻的肩：“家里离这里不近，赶紧回去吧, 你若想的话, 日后有机会哥哥使人带你来玩。” 顾臻又点点头，这回是真的恋恋不舍的，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就连上了马车都依依不舍的伸着手朝顾珏挥挥。 顾珏也朝他回以挥手，那脸上的表情很是无奈, 可那嘴角勾起的笑意却是做不了假的。 其实, 不止团子，他也很喜欢自己这个弟弟的。 这时, 九皇子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手搭在一人的肩上，头硬生生卡进卫瑜和顾珏之间：“虽然宫宴已经结束了，但如今日头尚早, 要不……” 知画的出现让九皇子的话戛然而止，不知为何，自从第一次被知画打断施法开始，九皇子就莫名对这个宫女的笑容有了畏惧之意, 俗称——应激。 “时候不早了，小主子们也都累了, 还是请都回殿歇息吧。”知画如今往外一站, 越来越有掌事姑姑的气势了。 “我、本皇子好像, 确实, 还有些事，先……”话都没说完, 总之声音越来越小，人也越来越远，最后彻底消失不见了。 顾珏和卫瑜也习惯了，理都没理他，扭头就走了。 回去后，柳姨娘问卫嫣：“今日见着你爹爹了吗？” 卫嫣点点头。 又问：“可有成功讨到他欢心？” 卫嫣摇头。 柳姨娘大怒：“这又是为何，我分明对你千叮万嘱，倒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根本近不了爹爹的身啊。”卫嫣将皇子与女眷座位间的距离比划了一番。 “你是不是傻的？”柳姨娘恨铁不成钢，“就算宴上找不着机会凑上去，可回来路上，那马车上呢？你就不会粘上去？” 卫嫣如实道出了心里的想法，她摇摇头：“可姨娘，你也没曾跟我说啊。” 柳姨娘简直真觉得自己生出了个傻的来，这傻丫头，怎的就不会争宠呢？除了这张与她有几分相似的脸蛋，真是没有哪点像她的地方。 她深呼了一口气，亲生的，亲生的，要包容，然后强行让自己平静了下来：“你同姨娘说说，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姨娘同你分析分析。” 卫嫣不解，但还是全都同她说了。 柳姨娘听完先揪着女儿的脑袋看了一圈，放下心来后两眼放光。 这不就是现成来的把柄吗？ 她忙将女儿拉过来，细细的将事情一一说与她听。 “那卫瑜小小年纪，竟心思如此恶毒的拿箭射你，王爷一定不会放过她如此恶毒的行径！”柳姨娘说着，脸上满是幸灾乐祸之色，先前她嘴里所说的，如今她这面色才是恶毒。 “不是射我啊？”卫嫣不解，“是在射鸽子。” “傻孩子，你别管是在射人还是射鸽子，总之你听我所说的，且照着做就好了。”柳姨娘说着，拉过卫嫣让她附耳过来。 卫嫣对于柳姨娘让她做的事情感到有些迷惑，但出于女儿对母亲的信任，她还是决定照着柳姨娘的说法去做。 第二日，柳姨娘哭哭啼啼的揪着手帕带着女儿去了清澜殿的前院，六王爷正翘着脚赏看新扇子呢，柳姨娘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叫他吓的一激灵，险些手抖将扇子撕成两半。 “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六王爷恼羞成怒的起身，在看到柳姨娘肿成核桃的双眼时再一次被惊到了，“这是，做什么……” “王爷。”柳姨娘戚戚哀哀，她又用帕子沁了下眼角，然后抽抽噎噎道，“我们嫣姐儿，被，被欺负了——” “什么？”六王爷闻言正色起来，卫嫣是她女儿，而柳姨娘本就是她宠了多年的妾，就算如今不那么宠了，可情分还是在的，自己的女人和女儿被欺负了，这事儿他不能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如实道来。” 柳姨娘便将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主要重点在卫瑜“故意”拿箭射卫嫣，卫瑜“欺负”妹妹，卫瑜一直“看不惯”卫嫣，卫嫣受了多么大的“委屈”。 “这……”六王爷刚才要为女儿讨回公道的荡气回肠又一下子消了下来，疑惑道，“可，瑜姐儿也不是，那样的孩子吧？” 柳姨娘本就没想这么几句就让六王爷放弃卫瑜相信她们娘俩，总之她还留有后招。 她抹了抹泪，拉过女儿：“王爷不信么，可孩子不会撒谎，您就算相信郡主，也该知道我们嫣儿是个什么性子吧？来，嫣儿，你说，你同你爹爹说说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暗地里推了推卫嫣的后背，后者便顺着力道上前，斜过目光一瞥，柳姨娘给了她一个催促的目光。 卫嫣在内心里反复念了好几遍柳姨娘给的词儿，终于心中有点笃定的……扯住六王爷的衣摆：“呜呜呜……” “……郡主姐姐就是这般射中我的。” “她当时凶的很，且郡主姐姐她们人多，特别是有顾世子在，他们那么多人欺负女儿，女儿真的无力饭卡！” “呜呜呜当时女儿真是害怕极了，多怕自己就这般……命丧饭圈，再也见不到爹爹了呜呜呜……” 柳姨娘教的那一段话实在多，卫嫣背的断断续续的，大约是因为时间紧迫，前者考虑的有些不周，背段里还有卫嫣不认识的成语呢，虽然说的不太准确，好在还是记得的，最难的还要渲染进情绪。 要知道卫嫣虽然有一个爱哭又随时能落下泪的亲娘，可是她本人并不是个爱哭的姑娘，是以她现在虽然是在“呜呜呜”了，可自始至终都将头埋在六王爷的衣袍里。 不敢抬，根本不敢抬，怕被发现干打雷不下雨。 “可是……”六王爷仍旧不那么相信，从小看着卫瑜长大，比看卫嫣还多。 这孩子整日里不是吃，就是同顾家那小子玩，都能被顾家小子骗得团团转，他前些日子还道女儿没有遗传到自己优秀的才学呢。 这能有心眼儿，还欺负人？ “还可是什么呀，王爷您就是不信我们嫣儿！呜呜呜呜呜呜……”柳姨娘一脸伤心失望，眼眶一红，那泪就下来了，唰唰的，可比卫嫣熟练多了。 “哎，你这，本王也不好定夺。”六王爷背过手苦恼的摇了摇头，“万一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呢？不若将雨筠和孩子们叫过来，当面对质清楚如何？” 柳姨娘哭声一顿，她有些慌了：“哪里就需要……也不是什么大事……就……” 六王爷不赞同：“嫣儿差点被射中脑袋，如何算不得大事，桃娘你放心，若这事儿真是由瑜姐儿起的，本王必定会处罚她的。” 柳姨娘被最后一句话所打动，虽然心里还存有疑虑，但最终还是被欲望压了过去，况且卫嫣的确是被她射中的，她期期艾艾的应下了六王爷的话。 卫嫣还埋在六王爷的袍子里，等着柳姨娘的下一步的指示，可柳姨娘没发话，她也不敢就这么结束，直到六王妃他们来了。 六王爷道：“嫣儿，去坐着吧，你也歇会儿。”真怕这孩子哭坏了，他也是心疼的。 卫嫣没办法，只得慢慢的将脸滑开六王爷的袍子，在即将脱离袍子的那一刻，她迅速的用自己的手换上，捂在眼上留一个缝，又不至于让自己看不见。 “王爷风风火火的将咱们叫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有柳姨娘在，六王妃还是端正的行了个礼，而后款款走向自己的主位，自有奴才给她端上茶水。 注意到一旁捂着眼坐着的卫嫣：“唷，这是怎么了？” 一对上自己家王妃，六王爷就莫名有些怂，他轻咳了一声：“柳姨娘，问你呢，你快说话啊。” 柳姨娘只是呜呜的哭，开玩笑，哪还有她自己说的道理，那性质完全变了好么。 六王爷不说，柳姨娘不说，最后还是六王爷的小厮祥贵出来将这件事复述了。 祥贵也慌啊，根本不敢加什么主观感觉好么，通篇都是“我们王爷说……”“柳姨娘说……”“嫣小姐说……”，总之听了后怎么看就看六王妃自己的了，他就是个传话的。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47节 柳姨娘恨死了，这还不如让她自己说呢，他是一点退路不给留啊。 祥贵根本没注意她，说完就立即闪身到一边去，真真是半点腥不愿沾。 “哦？”六王妃听罢似笑非笑，话是同卫瑜说的，脸却是朝着柳姨娘，“还有这事呢，嫣姐儿，快过来让母亲看看，可有哪里伤着了？” 卫嫣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即刻被柳姨娘扑上去抱住，她如泣如诉：“嫣儿本就无故受了惊吓，王妃何要她费力挪动。” 六王妃只笑道：“嫣姐儿是被柳姨娘你抱过来的？” 柳姨娘一梗没话说，无奈思考了几息，只得忍着心痛在女儿腰间狠狠的掐了一下，卫嫣再不爱哭到底是个四岁的孩子，被这么一掐眼眶很快红了，真正落下泪来。 接着柳姨娘又哽咽的推了女儿一把：“你去吧，既王妃要看。” 六王妃拉起卫嫣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抚过这孩子的额头：“委屈你了。” 卫嫣只一味的哭，原就一直看着妹妹的卫瑜更担忧了，想要奔过来看她却被知画按住。 “如此，王妃也承认小郡主的恶行了？”听到六王妃的话，柳姨娘立即接道。 “我何时这般说了？”六王妃厌恶的看了她一眼，“真是惯会颠倒黑白，瑜姐儿她们射箭不看地方，这的确是他们不对，是她对不住嫣姐儿，本王妃会罚她，可将一个无辜的孩子说成这般恶毒的模样，柳姨娘你可曾心虚？” “妾有什么好心虚的，莫非射出那箭的不是长乐郡主，那箭射向的不是我们嫣儿吗？”柳姨娘这时抹干净了泪，挺直了腰板咄咄逼人，反正她说的是实话，理在她这边。 “雨筠啊，她说的确实有道理，确实是瑜姐儿她不小心……”六王爷一脸头疼的模样。 “我知道，适才不是说了会罚瑜姐儿？”六王妃瞪他一眼，六王爷一缩脖子，心道雨筠近年来愈发没有曾经的温柔好性了，不敢惹不敢惹。 偏偏柳姨娘还抓住了他的话头：“您看，王爷也是站在我这边的！” 六王妃又看向六王爷，六王爷半掩着嘴轻咳一声道：“本王……本王站在理这边。” 六王妃停了片刻，挪开了视线，若是六王爷没看错 自家王妃扭头时是翻了他一个白眼？不不不，一定是他看错了吧？ “柳姨娘，你要那么说的话……”在一旁听完了全程的顾珏突然开口道，“那我可有话要说了。” 对上荣威侯的小世子，柳姨娘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但因为他同卫瑜是一道的，她警惕的看了过去：“顾小世子有什么说便是了，只要不是颠倒黑白的话，妾愿闻其详。” 顾珏敷衍的对她勾了勾嘴角，而后上前两步道：“有部分我没意见，但有一件，虽然卫嫣的确被那箭射入了发间，可那射箭的人，并不是你所说的长乐郡主，而是她的伴读，顾悦。” “什么！”他刚话落，柳姨娘几乎是尖叫了出来，“怎么可能，分明就是卫瑜！” “柳姨娘又不在当场，如何又能确定是谁射出了那箭呢？” “嫣儿……”柳姨娘想说卫嫣知道，可转念一想，她不过也才是个稚童，受到惊吓之下看错了人也是有的，可不管事实如何，现在只能一口咬定那人就是卫瑜了。 她说：“顾世子，你同长乐郡主本就是一道的，你的话，做不得数吧？” 第48章 本以为顾珏会惊慌或是愤怒, 可他听完却笑了起来，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绕到柳姨娘的正面，快十岁的孩子高到他下巴, 两人面对面, 柳姨娘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气势会更高。 “我的话做不得数，”顾珏的声音带着轻蔑与不屑，“那皇上的呢？” “你休要胡说！”柳姨娘大惊，一方面理智觉得他是在诓她，另一方面的感性却又在担忧, “当时周围又没什么人, 皇上怎么会清楚此事？” “哎，柳姨娘你又来了。”顾珏嫌弃的退后一步, “不是都说了，你当时也不在那处，就不要随意评判吗？” 柳姨娘横眉冷对，原先对荣威侯府的畏惧也不知丢到哪儿去了, 她叫道：“你空口无凭！” “你是认为皇上真的会让顾悦他们几个孩子单独玩那么危险的箭吗，甚至还有十三皇子那个金贵的病秧子，卫琥那个跑都跑不快的小屁孩，你觉得, 他会吗？” 顾珏每说一句话，柳姨娘的面色就更白一分, 到最后, 直直挺着的腰都再次含了下来。 差不多快被实锤到地里去了, 可柳姨娘仍旧在挣扎：“那又……可顾悦还是卫瑜的伴读, 她做的……” “诶，你不会要说顾悦那么做是长乐郡主指使的吧？”顾珏笑着打断她的话, “那自也不必说了，本世子相信皇上派出来的侍卫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自会有定夺该如何告诉皇上。” “那侍卫为何不……” “谁知道花丛中会忽然有个人窜出来呢？” 柳姨娘彻底没话了。 六王妃在高座上，一直微笑着听完了全程，现下见他们告一段落，这才开口道：“好了，既是误会，那大家也不用一直揪着这件事不放了。 虽然这次没真正伤到人，但瑜姐儿的确做的不对，罚禁足半月。 柳姨娘日后也不要再做这般捕风捉影的事情，罚一月月银。 嫣姐儿这次受委屈了，也正好，再过些日子天气就冷了，陈嬷嬷，晚些从本王妃的库房里拿几块好皮毛叫绣娘给嫣姐儿做两身斗篷去。 今日麻烦珏哥儿掺和我们这家务事了，前些日子王爷得了一块好墨，这就赠予你了吧。” 一时间除了柳姨娘、六王爷和卫瑜，众人皆喜。 “妹妹，对不起。”卫瑜抱歉的说道，卫嫣眼眶红红的摇摇头。 所有人都有了一个定论，事情本该就此结束，六王妃便问道：“你们可还有什么异议？没有的话，就散了吧！” 然后卫嫣哇哇大哭了起来，真的是哇哇大哭，混合着先前落下的泪花子，竟也不知她是真哭还是假哭，她边哭边道：“卫琥、卫琥哥哥……” “嗯？琥哥儿又怎么了？”六王妃的眼神变得凌厉，可正哭的卖力的卫嫣丝毫没注意道。 柳姨娘此时已经彻底认栽了，是以看见女儿又哭起来，她边瞟着六王妃，边拉住卫嫣有些紧张道：“嫣儿？” 卫嫣又哭了一会儿后，抽抽噎噎道：“卫琥、卫琥哥哥拿泥巴砸我，趁我不注意，砸我，还在背后砸我！呜呜呜！” 看这语无伦次的，可见是委屈坏了。 六王妃的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后又染上愤怒，不过这一次生气的对象是卫琥，她重重的放下手中的茶盏，对卫嫣道：“母亲知道了，嫣姐儿放心，母亲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而后又扭头对陈嬷嬷道：“前两日新打的珠花也不错，分两支给嫣姐儿吧，小姑娘就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现在就顺道的给她去。” “是。”陈嬷嬷福了福身，去殿后头拿东西去了。 卫嫣彻底满足了，她现在不仅不想哭，还想笑，只是又不能笑的太明显，所以忍的很是辛苦。 哼，臭卫琥，叫他拿泥巴扔自己，活该！ 最后只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柳姨娘、无故失去了一块好墨的六王爷和因错被罚了十日禁足的卫瑜暗自伤心。 到了只有母女两个人的内室，卫瑜委屈的哼哼唧唧的靠在六王妃腿上：“娘亲，为什么明明是阿悦射的箭，你却要罚我禁足啊。” 她倒也不是想要拉好友下水，只是属实不明白这个结果。 “你啊，”六王妃戳了戳她的额头，叹口气道，“你以为我不知？昨日珏哥儿早就将白日里发生的事告诉我了，是你在悦姐儿射箭的时候在她耳边喋喋不休，是与不是？” 卫瑜嚅嗫着，脸涨红说不出话来。 “再者，刚才那场景，我还能做出什么其它让众人心服口服的决断呢？”她又拍拍女儿的肩膀，抚抚她的背，而后将人提起来，适才的母爱瞬间消失不见，“好了，你禁足去吧，只每日下午禁足就好了。” 卫瑜眼睛一亮：“上午不用禁足？还是娘亲疼我！” “想什么呢？”六王妃怪道，“我才让你禁足，又怎可能予你放水，上午你不要上学吗？” 卫瑜大惊，整个人都弹了起来：“什么？不是到了行宫了吗？为什么啊，到了行宫里也要上学，行宫也没有御学堂啊？！” “所以先生们都跟了过来，你第一日来的时候没见着？噢，对了，许多大臣是第二日同皇上一道来的。”六王妃呷了口茶水，侧目看向女儿，“但即便如此，你就没有好奇为什么皇家的行宫，悦姐儿他们为什么会跟来吗？” 卫瑜要崩溃了：“不是来陪我玩儿的吗？他们？？” 六王妃算是看出自己女儿什么都不知道了：“还有你明泽表兄。” 又安慰她：“皇上体恤你们是来行宫偷闲，已经减免了许多学习的时间，每日只需要上上午的课就行了，下午上不上就看学子们的自己的意愿。” 这么听着，是也还、还行？ 但是她现在身负十日的禁足了啊，卫瑜欲哭无泪，等于就是她上午要早起上学，下午又只能被禁足在殿内，这哪里清闲了？ 行宫套路深，她想回京城！ 这还是卫瑜头一回单独一个人被禁足，虽然每天都有不同的小伙伴过来陪她探望她可她仍旧更加想要自己走出房门啊。 “唉！”卫瑜撑着下巴，大叹一口气，“我以后再也不射箭了。” 顾珏伸出手捏了捏她手掌处溢出的脸颊肉，后者难得的没有反抗躺平任捏：“那你还吃叫花鸽么？” “吃！”卫瑜理直气壮的说，“你去射！” “啧，感情是在这儿等着我呢。”顾珏捏着她脸颊的力道不由得重了些，终于被一手拍开。 话是这么说，不过隔了两天，顾珏仍旧去射来两只鸽子，这次没有旁的人分，他们两个一人一只直接抱着啃，卫瑜舔了舔嘴角淌下的酱汁，总算被抚慰了些禁足之痛。 十三皇子过来探望她时，带过来一串小巧精致的九连环，当然也十分贵重，是羊脂玉雕的呢。 卫瑜虽然对解它没兴趣，但是很喜欢这样漂亮的玉石的。不过为了给这串羊脂玉面子，她还是尝试着解了一下，解不开，气的想砸，最后还是放在八宝阁上当了装饰。 在知道那日的事情后，卫瑾居然少见的没有说教，只是叮嘱她日后多多小心，弄得卫瑜拒绝不了，她总觉得哥哥是被谁支了招，嗐，管他的，不唠叨就是好的了。 顾悦不愧是她的小姐妹，回回来都是大包大包的零食给她带，不过往常留不了多久，上午上课时就会被吃掉一半。 康王与九皇子来找她时听闻此事深表遗憾，各自送上一份礼物，康王命人在清澜殿的后院里打一个秋千，九皇子送给她一盒一套十二个神态各异的生肖木雕。 木雕的雕刻收益看得出很是不凡，不知道是哪里找来的名家雕刻师，而那秋千就没那么快了，又要裁木板木条，又要搭建，还要上漆散味儿，总算在卫瑜解禁前一日，终是做好了。 卫瑜很是喜欢这个礼物，在阳光正好的下午，六王妃允许她出去待一小会儿，这时她就会选择利用这段时间坐到秋千让侍女推自己，玩够后她挥退侍女，自己用脚踮着地晃晃悠悠，小京白白毛茸茸一团窝在她脚边呜呜的叫，然后她会眯上眼睛小憩一会儿，直到被侍女喊回屋子。 再后来卫瑜解了禁足，卫琥还没有。 他可比姐姐惨多了，不仅被禁了半个月的足，还每日都被布置了额外的作业，无非都是些抄写大字或课文之类的惩罚，他却不知这与禁足相比，到底哪个更可怕。 想必他解禁之后再也不敢拿泥巴丢人了，至少有一段时日，至少不敢再丢卫嫣。 这个告状精。卫琥恨恨的写下一个点儿，随后因为那滴笔墨太重，晕染了正在写的纸，于是这一篇大字就需要重写了。 天呐！ 卫瑜很没有良心的忘了弟弟，愉快的又同自己的朋友们踏遍行宫的各个角落——但其实行宫很大，他们也就是在一片区域中来回转。 行宫的湖水很多，假山很多，空地更多，有相似之处的也不在少数，有时去到一个地方，也许就是先前来过的，只是他们都忘记了。 卫瑜是想将卫嫣也拉进他们的探索小分队的，只是柳姨娘不让，便只得作罢，于是她便盼着卫桓什么时候长大，便可以跟她一道玩，而且祝姨娘并不拦着弟弟同她玩。 在立冬过后——卫瑜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在行宫待那么久，他们再一次见到了熟悉的人，疆郡的使臣来了。 当然卫瑜和顾珏的故人肯定不是那个半张脸都是大胡子的使臣，而是使臣身后，正探出一个头朝他们眨眼的黑俊男孩。 布和！ 卫瑜简直想要尖叫出来，顾珏握着拳，显然也十分激动。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48节 距离他们上一回见面都有多久了？ 三年？ 顾珏更惊讶于他们竟那么快又能再见面了，隔着千里外的朋友，他早就做到了十来年有缘再见的心里准备，今日这一出却是意外之喜。 还有，还有当年那个疆郡女孩，如今也长开了不少，她倒是没像布和那样又晒黑了，反倒变白了些，但仍旧不若卫国人的白嫩。 她见卫瑜快要尖叫出声的样子，俏皮的将食指举在嘴边朝她眨了下眼，示意她们可以晚些再叙旧，这才稍稍抑制了些卫瑜的激动。 那大胡子使臣受到了皇上热情隆重的欢迎，两者左推右拒了许久，使臣这才一脸惭愧的坐上了龙椅斜对面的单独小桌子。 “愿您安康，卫国皇上，我们此次来您的国家的目的，是为两国和亲。” 第49章 直到使臣团都零散坐入卫国皇室子弟之间的位置, 与他们一起欢快畅饮，顾珏这才有些迟钝的反应过来，皇上让所有皇宫中人都迁入行宫此举, 虽说也有放松之意, 怕更多的原由是为了接待疆郡使臣。 布和和阿丽玛早就趁着使臣与皇上交谈之时溜到了顾珏他们的位置，卫瑜连忙挪了挪位置让阿丽玛坐进来，另一边的顾珏也是做同样举动。 是以现在就是阿丽玛和布和并排坐在中间、顾珏与卫瑜坐在两旁的位置，刚坐下阿丽玛就掏了个香包出来塞给卫瑜。 “还记着你喜欢我阿妈做的香囊，这次来特地让我阿妈多做了些带来, 行囊里还有一盒子, 我晚些给你送来。” 一别几年，阿玛丽的卫国话说的顺畅了不少, 卫瑜听了很是感动，她倾过身子抱了抱她：“太谢谢你了，我一直记着这个味道呢，宫里配的怎样都不对味, 今日可算又闻到了。 对了，忘了问了，你们在卫国待多久时候？” 阿玛丽为看到卫瑜仍旧喜欢她的香囊感到高兴：“不客气，你真喜欢就是对我和阿妈最大的礼物了。” 布和则是回答：“约莫是能待上一个月的吧, 头一回来京城，这里果真如同我们想的那般繁华, 你们作为东道主可要带我们好好逛逛。” “那是必然的。”顾珏笑着一口应下, “你们留在京城的时候, 就由我和团子带你们好好玩个遍吧。”卫瑜听到自己被点, 认真的向两个疆郡朋友点了点头。 叙了一会儿旧，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又聊起了此次边疆入卫的正事, 说起这个，卫瑜很是有些惶恐。 “为何疆郡与卫国忽然要和亲？大姐姐要嫁去那么远，日后还能回来么？” 此番卫疆和亲的主人公，就是卫国的皇长孙女长宁郡主，以及疆郡的王长孙布日固德。 两人身份相宜，两方都是各皇室的嫡长孙，年龄相当，卫琼年方二八，布日固德年方二九，又是郎才女貌，凡若卫疆两国离得不是这般千山万水，卫瑜都会对这桩婚事拍手叫好。 可一想到卫琼一但和亲，她最喜爱的大姐姐就再难见到了，即使知道自己的意愿对和亲结果没有任何影响，她心中也不由隐隐生出抗拒。 阿丽玛安抚道：“能的，怎么会见不到呢，我们今日不久见到了吗？” 卫瑜的心情却并没有因为这句安慰好些，见到又如何，那姐姐还是嫁出去了，要知道他们今日的见面也隔了三年呢，就算是一年，半年、不，就算是几个月见不到她也会想念。 顾珏看出了她的低落情绪，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其实卫瑜没有丝毫知觉，可他却在三年前的疆郡就对今日的和亲有所察觉。 甚至这场和亲的来临，比他预料到的还要晚些，毕竟三年前卫琼就已经十三岁了。 这场接风宴结束，卫瑜热情的邀请了两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住到清澜殿，六王妃对此欣然同意，亲自去吩咐奴才整理房间。 既然他们两个都住进了清澜殿，那顾珏干脆也住了进来，反正行宫的宫殿一座座都大的很，一点儿不缺他占的这点地方。 这一日晚上，卫瑜去了卫琼所住的宫殿，她枕在大姐姐的肩膀上，想听到她的不愿，却不曾想，对这桩婚事，她接受的坦然。 卫瑜不理解她的想法，却心安了许多，只要大姐姐是自愿而不是被迫的，这样就好。 和亲的事宜此时没有真正裁定，还有回转的机会，卫瑜脑海中隐隐有当年那个少年的身影，很是不同于寻常疆郡人的温文潇洒。 可在卫瑜眼里，那固日布徳再好，仍旧不足以配上她千好万好的大姐姐，若他只是京城中的某个少爷还好说，只是这未来娘家与婆家的距离嘛，扣大分了。 于是她环住卫琼的胳膊，嘟起嘴撒娇道：“大姐姐，你别同意和亲好不好？那固日布徳真没什么好的！” 卫琼只是伸手抚着她柔软的发丝，嘴边带着浅浅的笑，可却并没有开口回答她的话。 卫瑜便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心道这事儿真没有余地了。 她没有看到她所倚靠的大姐姐，那面上的笑容并不深及眼底，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疑虑，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大姐姐，你一定要嫁去疆郡吗？” 卫瑜依恋的蹭蹭卫琼散发着熟悉馨香的颈窝，再一次发出提问，肯定或是否定，可这一次，她仍旧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 暂且将那些让人心烦意乱的事都抛到一边去，反正再担忧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隔天卫瑜和顾珏说话算数，使臣刚来就立即出行宫四处逛不好看，他们就带着阿丽玛个布和先将行宫熟悉了一遍。 顾珏想着，疆郡人喜欢的总会是一些马场之类的什么地方，于是就带着他们去了演武场。 就是第一日卫瑜遇见三王爷与五王爷的地方。 这地方其实也不完全算是演武场，就偌大的一片黄土空地，若是要跑马就是跑马场，若是要射箭演练便是演武场，若是想在这里放风筝，这就是块普通的空地，总之需要做什么，这儿就是什么。 单独的空地的话，的确没什么好让人感兴趣的，不过加上马匹与弓箭的话，事情就显的有意思起来了。 看到这里，布和忽然想起一件旧年趣事，于是转头问顾珏：“对了你当年不是说，回卫国以后要养一匹小马驹吗，后来养了吗？” “我爹没允许，因为我刚回京城又闯了祸，不过过了半年，他还是给我买了一匹马，我很喜欢它。”顾珏说起这件旧事，脸上不由也挂了些笑，“你送我的马鞭后来就未曾再用了，不过如今仍旧在某个盒子里留着。” 布和也跟着笑了，嘴上却说：“一根破马鞭罢了，留着做什么，我再送你！” “我可记住了，你不能赖！” 相较于男孩子那边发出“哈哈哈”的笑声两个小姑娘聊的就安静多了，两人坐在空地边上，互相看半晌还有些尴尬。 不是不好的那种尴尬，只是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而卫瑜心里全然惦记着自家大姐姐要嫁去和亲的事，想要多打听一些现下疆郡发生的事，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思虑半晌，最后还是朝阿丽玛微微一笑，拉着她去行宫里的马圈挑马。 作为辽阔草原上的疆郡人，阿丽玛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即便放在卫国人中也是，她显然看出了卫瑜的心思并不在此处，所以在她们两个散步着晃悠过去时，阿玛丽就有意无意似的提起疆郡当下的情况。 “这几年大王年纪虽大了些，但仍旧身强体壮……后院里还多了两个小王子。” “如娜仁还是那个性子，不过总有人能治的了她，至少布日固德阿兄她就是不敢惹的。” “布日固德阿兄也是越长越俊了，如今都有大王一般高了呢，前些日子有宗室的贵女向他……不过布日固德阿兄是拒绝了的，如今他身边都还没有人伺候呢……” 卫瑜沉默的点头应着。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马场，卫瑜有些不大了解该怎么挑马，她还不会骑马呢，如今就是骑上去也是需要侍卫牵着马绳走路的，过个瘾罢了。 阿丽玛就不同了，到了马圈就同到了她家一般，眼睛亮亮的毫不手生就上去挑马，卫瑜看着旁边一只中等高低的马比较好呢，她直接挑了那匹最高大的。 阿丽玛看她惊疑不定，爽朗一笑解答了她的疑虑：“选马可不能只看马的个头，还得看马的肌肉、蹄子，你别看我选的这匹马个头最大，可在这马圈里，最厉害的可不是它。放心吧，我制的住它！” 要一个疆郡小姑娘讲这样长长一段中原话可真是为难人家了，卫瑜从她开口就竖起耳朵努力的听，可算是听明白了个大概，不禁佩服，疆郡人不愧是被称为“马背上长大的”，顾珏都不一定懂这么多！ 这时马仆牵着一匹棕色的小矮马过来，卫瑜摸摸那匹马驹，马儿温顺的朝她侧头，后者对上阿丽玛的视线，尴尬的朝她笑了笑。 对此阿丽玛只是朝她回以一笑，而后脚一踩马镫飞身上马，十来岁的少女在马背上坐得笔直，一袭橙红的收腰骑马服愈发衬的她明眸皓齿。 “阿瑜，”她道，“若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骑马。” 卫瑜眼睛一亮，又迟疑的扣了扣手：“要我一个人坐在马身上学吗，我有些不敢。” “或许，你可以同我同骑。” 卫瑜觉得可以，于是一口答应了，但一旁的侍卫和马仆看起来有些不愿意。 也不怪他们拉着张脸，一个是小姑娘，另一个是更小的姑娘，这两个孩子谁放心她们独乘，要摔了伤了受罚的还不是他们。 但不愿意也没用，主子就是主子，年纪再小也是主子，若是不受宠的他们还能敷衍一下，可这其中一位是陛下宠爱的孙女，一位是使臣来客，一个比一个不能惹，侍卫们虽臭着张脸心里不愿意，也只能骑马紧紧跟随着保护了。 靠着阿丽玛伸出的手、还有马仆搬来的凳子和侍卫的搀扶，圆咕隆咚的卫瑜好不容易但终于坐到了马背上。 “心里不要慌……人要坐直，背挺直，拉着缰绳，放松些就好，这样才能坐得稳。”阿丽玛指导道。 她说的，道理卫瑜都懂，可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了，虽说知道自己前后左右都被人护着，但她就是忍不住死死抱着马脖子。 别人带着她，和自己控制着马匹的感觉太不一样了，卫瑜感到自己握着缰绳的手都僵直了，她努力回想，以往别人带着她骑马时，自己怎么就能那么无所畏惧呢。 但她心里又清楚，要是想学会骑马的话，畏畏缩缩怕是不行的，又想起当年的如娜仁，也是差不多这个年纪，那马术好极了 同样是人，她总不至于连普普通通、不求多优秀的骑个马都学不会吧？ 想通了，开始行动了，学习进度也就开始挪动了。 练习了一会儿，至少现在马若是晃动着走了几步，卫瑜已经不会再手忙脚乱之下夹紧马肚子了。 要知道她第一回 这么做的时候，那马突然蹿出去，连带阿丽玛也差点没拉住差点飞出去的卫瑜，旁边的侍卫吓得眼都要瞪出来了。 哎呦小祖宗，您就不能悠着点！ 这时两个男孩子一人骑着一匹马晃悠过来，布和嘴里叼着根草：“她们这是在做什么？” 顾珏瞟了一眼，漫不经心的骑着马走开：“炒汤圆。” 第50章 “这, 我这算是学会了吧？” 阿丽玛站在场地边上，看着卫瑜骑着马慢悠悠的走着，那边上的侍卫一个个还紧张兮兮的, 不禁想要扶额。 她刚开始学骑马的时候有这么艰难的吗？不记得了, 哎，也罢也罢，一开始学骑马就骑着这样也还……可以……了……吧…… 唉！ 今日的骑马教学到此为止，师父与学生两人皆大欢喜，各自叫马仆圆满的将两匹马牵回马圈。 好姐妹手挽着手一起去空地的另一边, 好兄弟两个在赛马, 她们过去的时候正巧在尾声，连一声加油都来不及喊, 顾珏就毫无疑问的败了。 卫瑜立即发出了起哄的声音，顾珏刚刚晃悠过来说了句什么话，她可都听得清清楚楚呢。 “你个小丫头，怎么向着别人啊？”顾珏哭笑不得, 原本输给布和是必然也是不丢人的，被这么一起哄倒像是有些什么了。 “这是赛场上，有什么你我别人，只有输和赢罢了。”卫瑜一脸认真的表情, 顿了顿，又添上一句, “顾珏, 是你自己技不如人。” 顾珏这回是被气笑了, 见过胳膊肘往外拐的, 没见过这样“大义灭亲”的。 顾珏也是个不认输的，当下就顶了回去：“别人也就罢了, 就你那能将自己蹿飞出去的马术，怎的还好意思来说我的。” “这就是阿珏哥哥你的不是了。”卫瑜忽然委屈巴巴状，“你大我许多，怎么能这般同我比呢，这也不公平啊，我是初学者呢。” 这时候又变阿珏哥哥了是吧！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49节 “喔，你明年都七岁了，七岁了，这个年龄，我记得有人骑的比你好多了是吧？”顾珏步步紧追。 卫瑜彻底急了，你说就说，还扯上别人算怎么回事：“行行行，你最厉害了，厉害死你了，你喜欢和马术厉害的人一块玩，你去疆郡找如娜仁吧，反正她本来就喜欢跟你玩！” 说完这句话，卫瑜跺了跺脚转身就跑了，留下顾珏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还有两个风中凌乱，因为卫国话不精通最清晰的只听明白了“如娜仁”一词的人。 后者面面相觑，又对顾珏道：“你要不要追上去？” 顾珏忽然反应过来，这才寻着卫瑜离开的方向跑过去追人。 卫瑜本就跑的不快，又在跑出去一段路后就开始快步走了起来，是以顾珏没一会儿就追上了人。 他拉住人，见对方一记怒目瞪过来，略有些局促的道：“好了，你别生气，我不再说你马术不好了，你说的有理，初学骑马的确是会有不精的地方。” 卫瑜听完哼了一声，又把头扭过去，然后又被顾珏两手扶着扳过来。 他继续道：“我不该嘲笑你的马术……” “哼，”卫瑜出声了，“还有呢？” 顾珏努力的回想自己还干了什么：“不该同你斗嘴？” 卫瑜转身直接走。 “哎，”顾珏连忙拉住人，“可我也不知啊，你到底是在因着什么生气，说出来好不好？” “你自己想！”被拉着走不了，卫瑜干脆在原地站定，双手抱着胸，就是丝毫不肯施舍顾珏一个眼神。 “还是……”顾珏努力的思考一炷香前两人还像往常一般斗着嘴，为什么忽然就不欢而散。 刚才两人之间的对话一条条在他脑中飘过，时间调到卫瑜转身跑开前，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顾珏恍然大悟。 行吧，他要是被这么说，也是会生气的，他老老实实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拿你跟别人比。” 总算摸着了边儿，卫瑜这才稍稍舒心一点，那拧着的眉也松开些许。 随即就听顾珏继续道：“团子你不要吃醋了，当年在疆郡，我都说了多少遍那个疆郡公主丑了，她不及你的，你别为这个生气了，不值当。” 卫瑜没忍住就是一个大白眼，脸也涨红了，原因一半一半。 这回顾珏有眼色的就看出了他给的缘由仍旧不对，卫瑜还在生气，他也要崩溃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啊！ 这一愣手一松，卫瑜就直接气冲冲的跑了，她专挑小路树丛子走，顾珏追都追不上。 顾珏：她到底是为什么生气啊！……好像忘了什么？ 卫瑜：活该他在背地里说我坏话！……好像忘了什么？ 侍卫看完了戏，连忙跟着两个孩子去，真是——如果是两个成年人在这样吵，他会感叹爱恨情仇的剧情有多精彩，可两个年龄加起来也没他大的孩子吵架，这姿势、这台词，就只有好笑和可爱了啊。 空地上，阿丽玛和布和正揪着牵着马准备离开的马夫：“请问你知道回去的路……” 这么严重的吵架，他们足足隔了三日才和好。 这三天期间，卫瑜一次都没有主动去找过顾珏，一句话也没有主动跟他说，即使顾珏天天一日三餐都给她带点心，卫瑜也不理他。 不过点心是收下了的。 顾悦得知两人吵架这一茬后，暗戳戳的在一旁合计他们到底能冷战多久，毕竟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景不是。 第一日的时候，顾悦在心里发出了惊叹，居然真的冷战过一天没说话了，姐妹威武，看表哥那一脸故作可怜巴巴求饶的表情，顾悦心里都乐翻了。 就像条大狗似的，背后好似都有条尾巴在扫来扫去，顾珏大约是看出了顾悦看热闹的心思，转过头飞速换了个恶意满满的表情狠狠瞪了她一眼。 顾悦迅速低下头，心道活该阿瑜不原谅你。 第二日，顾悦眼见顾珏的姿态更低微了些，心想着都第二天了，这俩祖宗差不多该和好了吧？可是没有。 顾悦开始感到自己夹在中间有点难做人，她只是像平常一样欢欢喜喜的挽着好姐妹的胳膊，表哥就会莫名其妙的瞪他；她跟表哥将一句话，好姐妹就会将她的手抓的生疼。 她想，冷战也冷战过了，要不你俩还是早点和好算了？ 第三日，顾悦心里终于有点慌了。 都第三天了，俩人不会不和好了吧？事不过三啊！ 她甚至开始想要是两人不和好的话，她以后该如何自处，真是太难了。 一个是姐妹，一个是表哥，如果一定要选的话，顾悦当然是会选卫瑜了，但是她娘亲时不时会带她去荣威侯府走亲戚，到时表哥问起她卫瑜的近况，她该怎么回答呢？ 她想的倒是多，连顾珏要是拦着她不让她见卫瑜怎么办都想到了。 然后那俩人倒是好，第四天，莫名其妙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俩人和好了。 倒是给顾悦整懵了，她们这几日难道不是都在一起吗，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就，和好了？ 看着好友和表哥又叽叽喳喳的凑在一起，顾悦真是感到头秃。哎，她前两天紧张个什么，不是早该知道这俩人不能用常理衡量了吗？ 和好的第二天，顾珏就不再给为卫瑜送糕点了，理由是这东西吃多了不好，她前几日连吃了那么多了，现下也该歇歇了。 卫瑜当即白了他一眼，娘亲说的对，果真不该对男人有什么期待，男孩也是，都是大猪蹄子！ 她懒得理顾珏，直接转身去了太子的宫殿找卫琼，唔，还是大姐姐好。 卫琼自然欢迎她，还给她准备了顾珏不给她吃的糕点，配上了果茶和奶茶两种饮料供她选择。 再说一遍，果然还是大姐姐好。 然后卫瑜按照这两天的惯例开始劝说大姐姐不要要答应和亲，例行公事后才又转而聊起其它话题。 然后正聊着呢，外头的侍女过来通传疆郡来的使臣想要觐见长宁郡主，卫瑜有些惊讶，她抬眼一看大姐姐，见她也是。 便低下头撇了撇嘴，心道早不见晚不见，偏挑她们聊天的时候来见，有什么好见的，臭疆郡使臣。 疆郡人民应该感谢布和和阿丽玛，要不是记着还有两个朋友在疆郡，卫瑜就要直接骂“可恶的疆郡人”了。 “使臣？那便快请进来吧。”卫琼道，卫瑜在今天第二次翻了个白眼。 疆郡使臣在今日已经换下了那具有疆郡风格的衣裳，换上了卫国的衣服，只是那半张脸的大胡子让他即使穿上了卫国的衣服看起来也一点儿不像个卫国人。 行礼倒是像模像样的，此时他拱起手，微微弯腰向卫琼与卫瑜行了个礼：“长宁郡主、长乐郡主安好。” 他倒是认得卫瑜，可见是来时便做足了功课，不过是大宴上匆匆见过一回，现下只一眼便能认出，只能说使臣不亏是使臣，能被派出来外交的都是有点东西的。 卫琼抬手叫他不必多礼，那使臣就顺着她的邀请坐在了外间的茶座上，侍女及时的替他们几个斟上茶水。 是的，卫瑜也跟来了，适才卫琼悄悄问她还要不要留下来，后者果断的点了点头，今日她倒是要看看这使臣是个什么人物。 三人一同围坐在圆桌旁，卫瑜左看看，右顾顾，暂时选择先不说话，坐等两位主人公开口。 卫琼笑得礼貌又疏离：“虽说此次疆郡来使的原因是因为本郡主，可本郡主到实在想不出使臣有何道理与我来见面，还请问使臣大人此次的来意是？” “自然是因为和亲的事情。”使臣名为乌恩奇，看上去约四五十岁的模样，一脸大胡子笑起来竟有些祥和。 卫琼了然，她微微点头：“若是因为此事，使臣大人大不必来寻我，对此事我……” “长宁郡主，”乌恩奇有些不礼貌的打断了她的话，他以一种缓慢的语调道，“你也许不知道，我不仅是疆郡的使臣，并且，布日固德是我的侄子。” 卫琼的身形微微一顿，卫瑜的视线从这一个挪到另一个身上。 对方继续道：“布日固德有一样东西叫我带给你。” 他说着，从衣襟处掏出一封信纸，递给了卫琼。 “长宁郡主，你慢慢的，好好看看吧，你们大卫皇宫规矩多，外男不好久留，臣就先离开了。” 说完这句话，乌恩奇就离开了，留下卫琼捏着那封信，怔愣的坐在原地。 卫瑜没有去打扰她，良久，卫琼才想起了边上还有那么一个人，她犹豫了一下，道：“阿瑜，你先回殿去吧，大姐姐这里……还有些事。” 这样明显的支开人的话术，即使是卫瑜都能听明白，她嘟了嘟嘴，虽然十分好奇那封信里到底说了些什么话，到底还是没有坚持留下来，自行离开将空间留给了心烦意乱的一人。 第二日，卫瑜仍旧不知道那信里写了什么。 只是前殿传出消息，卫琼同意了和亲。 两国和亲的日子定下。 第51章 卫疆两国和亲的时日定在两年后。 皇上的话是舍不得长孙女早嫁, 要多留她两年，至少到她十八岁以后再提出嫁的事。 也不知是否真的高兴，毕竟两年后布日固德也该是及冠之年, 总之疆郡答应了。 在准备了两日后, 在众王公贵族或真心或假意的祝福下，定亲的仪式完成，卫琼正式成为了布日固德未过门的妻。 虽然未婚夫本人未到场，但当天还是摆了盛大的一场酒席，卫瑜完全是拉着张脸吃完了这顿饭。 六王妃真心祝贺下, 不由心生感慨, 时间是过得如此之快，还记得她当年嫁入皇家时, 卫琼不过还只是一个白嫩的小团子，见着她就甜甜的喊她六婶母。 后来长大了，许是因为有着这一代皇长孙女的身份的束缚，她的行为处事愈发端庄有礼, 小团子很快就长大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成了底下弟弟妹妹们所景仰喜爱的大姐姐。 先前皇上坚持自己孙女要晚两年再进行和亲，她眼见着太子妃以肉眼可见之态松了一口气，而她们这些皇室宗室女眷皆是一脸真切的笑容。 特别是那些府里有女儿的, 皇上宽厚，即便是和亲也要留到孩子更大些, 这样好啊, 大家都知道对于国家来说, 和亲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孩子年纪大些，嫁过去她们这些做母亲的也更放心些。 六王妃也不由得带入自己, 她就是那有女儿的母亲之一，虽然以圣上宠爱瑜姐儿的程度来说，将她送去和亲的可能性很小，但看到皇上对小辈宽厚总是让人安心的。 她看向坐在另一桌的女儿，女儿还垮着张脸，满眼愤恨的咬着卤鸽翅。 她想，还小呢，是想太远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要嫁的话，还是嫁近点好，她又想。 卫瑜不知道自己的娘亲已经将思绪发散到那么远了，还在因为大姐姐要嫁人这件事不高兴呢，但也没那么颓废，毕竟还有两年。 在小孩子眼里，两年是好久好久以后的事了。 卫琅则是在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按理说，大姐姐定下好后，按年纪排就该到她了，现下大姐姐还有两年才嫁出去，那她在这几年里也就基本算安全了，她不可能先于长姐之前嫁出去。 大姐姐是因为和亲的原由才皇祖父留到十八岁，说不定她也可以呢？ 但那也是以后的事了，但卫琅现在仍未逃过这一劫，自有贵妇人记着她是下一个，笑语晏晏的打趣她：“琅郡主以后想要嫁一个什么样的夫君啊，是那高大威猛的，还是那文采斐然的？” 这些成了婚生了孩子的贵妇说话实在孟浪了些，卫琅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她低下头：“成婚大事，卫琅但凭父亲母亲做主。” 这是最没有新意，也是最不会出错的保险回答了，那群贵妇听了果然不满意，追问道：“琅郡主这话可模糊，哪有小姑娘家心中没有理想的意中人的呢？” “大姐姐可都还没嫁出去呢，怎么就轮着二姐姐了。”卫琰连忙上前来救火，卫琅暗暗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50节 却不曾想惹火上身：“那琅郡主的亲事结了之后，可就轮到三王世子了啊，三王世子心中可有什么理想的世子妃模样吗？” 卫琰一下子就语塞了，怎么就轮着他了呢，说的就好像他前头的二姐姐亲事已经定了一般。 “怎么，唷，三王世子也害羞了？嚯嚯嚯嚯嚯，男孩子可不兴这样啊，别日后成了婚被世子妃压制住……” ……救命，他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啊！ 说好的坐小孩桌可以安心吃饭的呢？ 真真是连小孩儿都不放过。 他羡慕的看向对面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的顾珏。 没想到不止他，就连才十一岁的卫瑾也被问道：“六王世子喜欢什么样的世子妃？” 卫瑾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筷子，缓缓道：“母亲做主即可。” 他这一提未提到六王爷，几个妇人一下子就被带过去注意力：“对对，还是得多听听你母亲的意见。” 卫瑾又道：“伯母们可别问我们了，那比我们年纪大的皇叔，未成婚的，比比皆是呢。” 这指向过于明显，贵妇们一下就想到了某个人，正好那人提着壶酒路过，有妇人就一下子将人薅了过来。 “诶，康王殿下，您也早到该成婚的年纪了，可有想过要一个什么样的王妃呀？” 康王被一把薅过来还懵呢，他堪堪护住手里的酒壶，此时已经有些微醺，听到问话不似那几个小辈一般扭捏，他咧开一个笑道：“王妃？” “是呀，康王殿下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王妃？” 他便真的低下头认真的想，一会儿后抬起头，将那酒壶随手放在一个路过小厮举着的托盘上，举起手一个个数：“温柔的、贤淑的、有文采的，能同我有些共同话题、活泼些倒也可以，总之性子好就成，还有一个，最好是容貌看着叫人舒服的……” 贵妇们掩着嘴都咯咯的笑了起来：“殿下的要求还不少呢，那您再看看，现下有哪家小姐是您中意的么？” “这，这就不清楚了。”康王憨憨的笑，他还不傻，知道这话不能说具体了，于是搪塞着过去，“各位婶婶若是有什么合适的小姐可以介绍给我啊。” 这话却是正中那些贵妇们的心思，她们眼睛一亮：“那感情好，婶儿这就有一个……” 不知为什么，那些上了些年纪的妇人就是格外喜欢做媒呢，也不知是什么原理。 康王就是那张嘴会说，七拐八绕的，那群妇人就不再逮着他一个唠了。 一个人解脱了，总是会有下一个倒霉蛋被盯上。 那群贵妇不仅不放过小孩，连小小孩也不放过。 一个宗室的夫人笑眯眯的问道：“顾小世子啊，你也即将至幼学之年了，再过几年，就该成婚娶世子妃了，你又喜欢怎样的世子妃呢？” 这群老女人，是要将在场所有人都八卦个遍吗？ 顾珏不懂，为什么都说了他未至幼学之年了，为何还要让他回答这种与他这个年纪无关的问题。 也是顾珏如今年纪见长，那些夫人才敢这么八卦的问他问题，要是前几年，顾珏怕是早就直白了回一句“我的事儿凭什么要告诉你”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就多多少少对男女成婚之事感到好奇，虽然顾珏在这根窍上完全没开，但现下被提起了，在认识的人的定亲宴上，他忽然就惊觉：喔，他长大以后还有成亲这件事啊。 而后真就循着这个问题思考了一番，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这可是要过一辈子的。 像他娘那样的？不不不，他娘可太彪悍了，那样的女子他可承受不住，也就他爹好这口了。 像六婶母这样的？这……还是算了吧。要说顾珏年幼时刚见到六王妃时，她的确看起来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女人。但，这不也是后来多接触了嘛，就发现他六婶母，人前和人后……好似并不是一个模样的。 想起六王爷整日喜滋滋的觉得自家王妃爱惨了他、事事为他着想、是个贤惠的不得的好女人，然后被六王妃暗地里背刺……顾珏觉得六婶母这样式儿的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皇后娘娘、太子妃那样的呢？她们的确是贤良淑德秀外慧中，可就是太贤惠了，就没意思，顾珏想，他未来的世子妃，必定是要和他有共同话题的、聊得来的才行，不然要怎么对同一张脸过那么久那么久的一辈子呢？ 或者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那就一辈子不成亲好了，总之他自己在这京城中活得逍遥自在，要是闲的无聊了，大不了就再去找团子一起玩好了。 咦，等等，团子以后是不是也要成亲来着？ “唷，顾小世子这是想世子妃想出了神儿啊，”那位夫人再次出声，打趣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绪，“世子这心中可有决断了，想要个什么样的世子妃？” “我……”顾珏迟疑的开口，于是这桌上大半的目光都朝他投来，康王更是直接将眼神黏在了顾珏脸上，他可真想知道京城的小魔王未来的妻子会是个什么模样的勇士。 “要……要活泼些的，文学才华倒不甚要紧，得和我聊的来的就行，还要会玩儿，长相嘛……可爱些吧，还得白嫩一些、至少不能比我黑，最重要的是不能守那规矩的，无趣最……哎。” 顾珏说着说着自己都觉着自己要求太多，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禁有些脸热的停止了话语。 又是觉得这世上哪里来的这么符合他要求的人呢，一下子就没了兴致。 那宗室夫人却是环视了一圈这桌子，左看看，右看看，掩着唇笑了起来：“顾小世子这要求听着苛刻，可实际上啊，全都是围着那一人所提的呢。” “这话如何说起？”另一个夫人好奇的问道。 “你且听我细数，”宗室夫人伸出手掌，一只只的将手指压下，“活泼、白嫩、可爱、两人合拍……这描述的，不就是长乐郡主嘛！” 被点到的卫瑜茫然的抬起脑袋，她刚才正专注地同自己碗里的蟹粉丸子搏斗呢，根本没有听到这些人在聊些什么。 下一息，她又被一声清脆的啪嗒声吸引着扭过头，看见卫瑾手里的茶盏被磕坏了一个小角。 他的脸色好似不大好，却又用这张看起来不快的脸强行勾起一个和善的笑，他喊：“顾世子……” 第52章 那天顾珏脑抽回了卫瑾一句“六王世子”, 真是秉持着你叫我我也叫你的友好有来有往了。 事实上是顾珏听了那宗室夫人的话，自己脑子都还没转过弯来，那时就算直接问他愿不愿意同卫瑜成亲, 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回一句：愿意！ 反正卫瑾在听到顾珏喊自己那一声后, 连嘴角那不真诚的笑容都消失了，一直到回到清澜殿都没有回来。 反倒是卫瑜抬起头看看（好像）不关自己的事后，又埋头继续干起饭来。 顾珏将笔下写烂的一副字揉成团丢进篓子里，又想起了昨日的情景。 实际上仔细想想，那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想了一下, 如果和团子一直在一起的话, 的确是让人开心的事情呢。 这件事在顾珏的脑海中储存了好几日，而后被康王惊天动地的举动砸到了脑后。 这家伙, 皇城脚下，听闻他在大街上明抢了一个姑娘？ 前日才说完理想型，今日就去抢了，动作要不要那么快？！ 顾珏问出这个的时候, 康王脸都涨红了，他连连摆手：“不是，不是这样，你看我像是那种强抢民女的人吗？” 顾珏喔的一声, 那倒也的确不是，只是这留言又是打哪儿传出来的呢？ 康王闷着声解释道：“我, 我就是在大街上看到那姑娘被两个混混调戏, 于是就想着, 想着去帮她一把, 然后那两个混混看出我的身份逃走了，但那小姐又被我吓着了, 就……” 嚯，还是个英雄救美的话本。 “然后……” “然后……？” 康王脸上的红晕又深了一层，在他的白肉上格外明显，他宣布道：“我对那姑娘，好似一见钟情了。” 顾珏呆住，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这事，他懂什么呢。 “顾珏侄儿，你觉得，我该不该去向那姑娘表白啊……”康王揪着两只手指扭扭捏捏，这模样的确有些伤眼睛了。 顾珏感受到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压力，他有些头疼的撑住额：“不是，虽然我不懂这些……但是，那姑娘不是被你吓着了吗，你再这么一过去，人家不得再被吓一次？还有，那是谁家姑娘，知道么你就去？” “我都打听好了，那是江州知府连大人的嫡女。”康王也头疼了，他叹了口气，“也是，这样的确过于唐突。” 顾珏不解：“江州知府？那不是个外放职位么，你又怎么会在京中遇到连家小姐？” “这你就有所不知，连家当年也是在京中述职的，只是后来便被皇上看重外放到江州，可连家小姐年幼时身子不好，不便路途奔波，便托付给了外家，也就是光禄寺少卿章大人府中将养，一直到如今。” 顾珏点了点头，小声吐槽道：“你倒是打听的清楚。” 康王又扭扭身子：“现在该如何啊？我该直接去章家提亲吗？” 顾珏为连小姐感到难过。 他感觉自己真是够义气了，如若不然，直接就怂恿康王直接去提亲了。 “你这样又会吓到人的。”他如实说道。 “啊？那怎么办？要不要我再多同连小姐‘偶遇’几次，这样她就对我熟悉了，然后我再对她表明心意？对，是这样没错，好侄儿，谢谢你今日给我建议，我先走了，下回再见！”活落，康王人都不见了，真是一个灵活的胖子。 顾珏叹息，良久，他道：“陷入恋爱的人真可怕。” “什么恋爱？”卫瑜忽然探出个小脑袋，险些将正出神的顾珏吓掉凳子。 他有将对方的头发乱揉一通，直到乱成鸡窝后才满意的收手，告诉她：“康王也快要成亲了。” “啊——”然后就成了卫瑜长着小嘴惊讶。 近日是怎么了，难不成成亲也是会传染的吗，前不久才是大姐姐，今日就轮着康皇叔了。 “康皇叔要和谁成亲？”她问道。 顾珏便嗤笑了一声：“说了你也不知道，现在康王去见她了，是连家小姐。” 于是卫瑜便拉扯住了他的袖子：“走！” “哪儿去？” “见康婶母！” 兄姐们在上学，布和和阿丽玛也跟着他们体验去了，他们闲着也是闲着，两人一拍即合，飞快的就喊侍卫套了马车一起去街上了。 康王没说明白，他们也不知在哪儿，就看吧，总之他那体型也不难寻。 你别说，你真别说，康王的运气还怪好的，一般闺阁小姐不怎么会出现在大街上的吧，哪儿就那么容易遇见呢，可他就在这大街上来回晃悠了一刻钟，就遇见了那令他念念不忘的身影。 “连、连小姐！”他鼓足勇气喊了一声。 顾珏和卫瑜的运气更好，两人一到大街上，一从马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康王，想必他脸红着正对的女子，便是传说中的连小姐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悄无声息的摸了过去。 只见那女子身着烟蓝萝裙，外头套了件白貂外套，青丝端正的挽成发髻，几只细小的珠花围了半圈，余下的就只有一只蓝宝石银钗作装饰，那一张小脸介于瓜子脸于鹅蛋脸之间，脸上妆容浅淡，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清爽，可此时是十一月，却是有些凉意在身上。 卫瑜评价道：“长得不错。”特别是那眼睛，不多不少正好两个。 “连连连小姐，你你你好，我，我是……”康王真想一巴掌将自己的嘴糊上，怎么一跟人家讲话就结巴了呢。 “康王殿下，”连小姐二话不说直接行了个礼，她显然是认出来人了，“前日多谢您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 顾珏摸了摸下巴：“挺懂礼貌。”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51节 “不不不客气，”康王顿了一下，好悬捋直了自己的舌头，“这都是呃，举手之劳，我总不能看着你在皇城脚下受欺负吧，那可不是顶天立地男子所为。” “说的好，迷死她！”卫瑜攥紧小拳头。 顾珏皱眉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殿下心善，遇到殿下是小女子的服气，再次向殿下道谢了，谢殿下搭救之恩。”连小姐再次行了个礼。 “哪里哪里，不客气不客气。”康王连忙挥了挥手。 然后两人就陷入了沉默。 “这，今日，天气不错啊。”他摸着脑袋，自己都觉着尴尬。 呸，这嘴，今儿怎么就不灵了呢。 “是呢，这两日绣阁出了新的丝线，我平日里没什么其它爱好，就好个刺绣，固才今儿出来就为了买它。”连小姐笑着应了声，说着看了眼天上的日头，轻声自语，“也不知现下赶过去，还来不来得及买到……” “啊？我，这，我耽误了你买线？真的不好意思，要不你还是赶紧去吧，说不定还有。”康王闻言有些慌张，忙侧了身子让路。 看着连小姐今日第三次行礼离开的背影，再看看康王那不争气的样子，卫瑜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康皇叔，真是，糊涂啊～” 顾珏跟着点了点头，又摇头，刚才直接叫小厮去绣阁买线，或者两个人一起去不好么，现下唠了没两句就分开，真不知道图什么。 眼见康王傻傻的站在那里，还望着连小姐的背影呢，顾珏看不下去，道：“我去看看那个傻皇叔。” “好嘞，”卫瑜想了想，招呼自己的侍女山竹，“那我就去绣阁查探查探敌情。” 顾珏听着好笑，伸手戳了下她的脸，也没有阻止，只是将跟来的侍卫都留给了她，而后就从他们藏身的小摊贩后冒出了头，顺便还从摊位上买了块芡实糕，而后一边吃着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康皇叔！” 另一头，卫瑜回头看了一眼一直跟在她身后人高马大的两个侍卫，软软的商量道：“你们不要跟那么近，好不好呀，好明显的。” 两个侍卫都是二十来岁的青年，被可可爱爱的小女孩这样一请求心都化了，顺从的就跟的隐蔽了一些。 “谢谢～”卫瑜挥了挥手，转身带着山竹走向连姑娘离开的方向。 绣阁顾名思义，就是卖丝线与绣品的店铺，同时也提供定制刺绣的服务，铺子中时不时会出一些新奇昳丽的绣线，往往都是放出消息半日就被小姐夫人们抢没了，足以见绣阁的知名程度。 卫瑜是去过一回的，同六王妃一起，有一回要去参加八王爷的成婚礼，六王妃就是在绣阁定做的衣服，卫瑜都跟着一起去了，肯定不会没有她的份，铺子老板还额外送了她一张绣着山茶花的帕子呢。 眼下连小姐已经走没影了，但凭着记忆卫瑜也能磕磕绊绊的找到那铺子，她是拉着山竹跑着去的，到了铺子前连小姐也才后脚跟跨进去。 “老板，今日新到的丝线还有吗？”她问道。 “有呢，姑娘真是好运，恰巧还余下最后一份了。” 那还真是好运，康皇叔用不着半夜愧疚了。 卫瑜想着跨过门槛，却被两个比她高了不少的身影擦身而过，差点跟个陀螺似的摔倒。 山竹连忙扶住自家主子，卫瑜抬起头，前面那小姐身边跟着的丫鬟还在道：“这是谁家的小孩儿啊，怎么自己在大街上乱跑，堵着门口算什么，差点绊倒我们家小姐。” 连小姐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惊讶道：“表妹，怎么这么巧你也来了这里？”又道：“菱儿，那不过一个孩子，你说她做什么。” 那丫鬟不满的反驳道：“表小姐不知，就是那小孩儿不懂事的在外头乱晃，奴婢才要替她的父母好好管教她呢。” 山竹拍了拍主子身上被那对主仆蹭到的地方，愤愤不屑道：“什么人啊，我们郡主才轮不到她们来管教！” 不过这声反驳并没有被谁听到，因为那小姐开了口：“表姐，我刚刚听到那丝线就剩最后一卷了，不若你让给我吧，近日天寒，我想给哥哥绣一对新护膝呢。” 原来那人就是连小姐暂住的外家，章家的小姐，同连小姐是表姐妹关系。 “可是我先来的呢，”连小姐好脾气的解释道，“且那新出的丝线是梅子粉，并不适合男子使用。” 章小姐一下就垮了脸：“怎么这样啊表姐，你就是不想给我，表姐，你作为姐姐让一下妹妹怎么了？” “表妹可以等下一回再来买，听说下一回新出的丝线是绀蓝色，更适合表哥用。”连小姐劝道。 “那我现下自己想用了，表姐给是不给？”章小姐撇了撇嘴，“表姐你暂住在别人家里，人在屋檐下，又未曾给过租金，今日我又不是要你替我买这丝线，但你让给妹妹我，这是应该的吧？” 山竹听得叹为观止，凑着脑袋在卫瑜耳边感叹道：“原这天下竟还有如此不要脸的小姐！” 卫瑜很难不赞同的点了点头。 第53章 “两位小姐, 还请问这丝线，今日到底是谁要买呢？”店铺雇来的妇人问道。 从头到尾对话她都听在耳里，她自然看的明白这两个小姐之间是什么纠葛, 但她们做店家的, 并不好掺和客人的私事，以免招来麻烦事。 “我要了。”章小姐抢先回答，“光禄寺少卿府章家，直接送过去就是。” “表妹，你……”连小姐的胸口微微有些大的起伏, 她实在是被自家表妹这理所应当的霸道态度给气着了。 “表姐你别难过, 虽然这丝线归我了，可这用余下来的, 我也是会给你的。” 章小姐的意思是，今日这丝线怎么着都归她了，连小姐还想要的话，就等着她送来用剩下的吧！ 连小姐只得又对妇人道：“是我先来的, 你看这丝线今日到底给谁？” 那妇人哪里会掺和她们这档子事，吃力不讨好，只是干笑着和稀泥：“两位小姐都是一家子人，何必又分那么清, 小的晚些就使人将丝线包好送去章府。” 章小姐在章府，连小姐也在章府, 那到底这丝线是送去给谁的呢, 这妇人实在会插科打诨, 等到送去了章府, 就看这表姐表妹两个自己怎么分吧，总之不关她们绣阁什么事。 那章小姐却是得意洋洋：“表姐听清了吧, 她说的是要送去章府，送去章府的东西，虽然是归姓章的所有了，表姐啊，虽然姑夫在江州混的风生水起，可在这京城，还得是看章家的门第呢。” 连小姐咬牙，的确是这般，远水解不了近渴，她若一日孤身在京城，那便只能在檐下低头一日。 又不禁自恋自哀起来，都是因为自己小时候那破身子不争气，就算是若是跟着爹娘远去江州，也好在在这皇城脚跟底下低着头度日啊。 “掌柜的呐？”一道声音打断了连姑娘的思绪，“刚刚那个丝线我要啦！” 原来是卫瑜实在看不过去这场小人得志，禁不住自己出来结束这场闹剧，她就不能掺和人家的家务事，替别人姐妹两个做决定，那干脆自己将那争执的开端解决掉好了。 “你这小孩儿，怎么那么讨人嫌。”章小姐一看又是刚才门口那小孩，烦的不行，扬着帕子，“去，去，这绣阁中的限量款丝线也是你买的起的，快出去别脏了这地儿。” 卫瑜怀疑人生的低头看了眼自己，她看起来像是很穷的样子吗？ 因为平时卫瑜玩的太闹腾了，六王妃不会给她穿多金贵的布料，宫中金贵的布料就是这样，左蹭一下，右划一下，回来时成一块烂布也是有的。 后来在府中不见客时，六王妃就干脆给她套没那么多花里胡哨寻常料子的衣服了，这样的她衣柜里摞了一大叠，穿完一件直接丢的换就是。 还有头上的首饰也不会有重的，这个更离谱，卫瑜以前戴了珠花簪子出去玩，回来时都能直接丢了几个，自从寻了两日才寻回一支御赐的簪花后，六王妃就将她平日戴的头饰全换成了绢花飘带等轻巧的玩意儿。 ……好吧，她今日急着套马车出来，的确穿的有些朴素了，但她身上那块料子也算不得差吧，放在普通人家之间，也是十分金贵的东西了，还有脖子上的金镶宝石项圈是不明显吗？ 噢，她海拔太低了，人家章小姐根本注意不到。 总之人家对你这个样子讲话，谁能高兴的起来，卫瑜就气冲冲的叉起了腰，再次朝着店铺里头喊了一声：“掌柜哒，今天那个丝线，限量的，梅子色的，给我包起来！” “嘿你这小孩儿，是不是听不懂人话？”章小姐说着，就用眼神示意自己的侍女将这孩子丢出去。 “表妹！”连小姐这次的语气重了些，“这孩子许是和家里人走散了也是有的，你大不必如此行事，找个人送她去她家大人那里就好了。” 章小姐嗤笑了声：“表姐你不懂也是有的，这孩子今儿敢来捣乱，就是敢来挑衅我章府，这般，我给她些教训，不过分吧？” “菱儿，赶紧的，将人丢出去！” “是，小姐！”菱儿答应的飞快，而后气势汹汹的就朝卫瑜走来。 卫瑜自然干站着任她为所欲为，灵活的往旁边一躲，菱儿的手就推了个空，后者当下脸上就挂不住了，狰狞的骂了一句“小贱种”，下一息毫不留情的巴掌就扬了下来。 “啊！” “山竹！”卫瑜心疼的看着为自己挡住巴掌的侍女，再抬头脸色就不好看了。 偏那菱儿还得意的很，瞄准了卫瑜，下一个巴掌又扬了下来。 这回卫瑜不仅拉着山竹避开了，还窜上来狠狠踩了菱儿一脚，在菱儿哀嚎的背景音中，她将脑袋探出头喊道：“甄侍卫，贾侍卫！” 于是在菱儿恼羞成怒的第三个巴掌扬下来时，直接被一左一右两个侍卫抓住手腕大力的扔了出去。 “哎呦！”菱儿这摔的天崩地裂，她龇牙咧嘴的摸着自己的腰后，只觉得自己的尾椎骨都要断掉了。 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她忽然翻身爬了两步委屈的抓住章小姐的裙摆，“小姐，小姐，你可要替奴婢做主啊，奴婢是为了您才被摔成这样的！” 章小姐皱着眉将自己的裙摆扯出来，而后抬眼看这两个穿着暗纹蓝短袍的高大侍卫，她上下打量了片刻，再张口时语气中就含了犹疑：“你们两个人是何人，为何要多管闲事？” 没有人回答她，甄侍卫担忧的弯下腰道：“您没事吧，怎么如今才喊我们？” 卫瑜摆摆手：“就是山竹……” “可要带山竹姑娘去医馆看看？” “不必了不必了，奴婢无什么大碍，还是先处理主子的事吧。” 被无视了，章小姐很是不快：“听不到本小姐的问话吗？” 贾侍卫轻蔑道：“你以为你算什么，自然是看我们主子要紧，你先等等，之后自会来找你算账的。” “哈，哈哈？”章小姐气极反笑，“你们知道我是何身份吗，便敢以这种语气对本小姐讲话？” 贾侍卫便掏了掏耳朵，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殊不知这懒散的模样让章小姐更生气了，她跺着脚上前两步：“你听好了，我可是光禄寺少卿章家的嫡小姐！” 然后章小姐便站在原地，高高抬起着下巴等待着旁人或惊恐或恭敬的追捧。 可是贾侍卫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然后恭敬的对那黄毛丫头弯下腰，请示道：“主子，这泼妇该如何处理？” “你竟敢喊本小姐泼妇，你，你……”章小姐颤抖的指着他们。 卫瑜想了想，道：“她教唆下人打人，便扭了送去衙门吧。” 咱主打的就是一个公事公办。 章小姐要气炸了：“就凭你也想把本小姐送去衙门！” 她在边上叽里咕噜的，卫瑜这几人根本没有听她在讲什么，只是商量好后，甄侍卫便虎视眈眈的朝章小姐走来，而贾侍卫出了绣阁的门。 卫瑜让他去找顾珏过来，这趣事她不能一个人看呢，还是头一回送人去衙门，她得给顾珏炫耀炫耀她的新一件壮举，最好是全程旁观，之后回去就能将细节转述给卫琥顾悦他们听了。 章小姐一看她们来真的，那朝前跺的两步飞快的捣腾回去，还赔上了两步，菱儿也是一脸惨白不知所措。 连小姐早就看傻了，呆立在原地僵住，铺子里的妇人更是早在两个侍卫进来的那一刻，就神不知鬼不觉的退到了里间，外头只余下卫瑜她们几个僵持。 另一边，顾珏跟康王接头成功，正被拉着滔滔不绝的讲话呢，原本顾珏是想对他刚才的结结巴巴好好笑上一番，眼下倒是自己坑了自己。 “哎，不知道连小姐对我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连小姐好温柔啊，嘿嘿。” “也不知她对我的印象如何……”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52节 “不知下一回见连小姐是什么时候了，希望她还记得我。” 连小姐连小姐连小姐，顾珏的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他生无可恋的被康王揪着小胳膊，好想逃却逃不掉。 突然看见不远处一个身影急急忙忙的朝他们奔走而来，顾珏定睛一看，这不是贾侍卫吗，待对方到了跟前，他连忙插了康王叭啵叭啵的空子开口询问：“你怎么过来了，团子呢？” 贾侍卫看了一眼康王，对着顾珏回答道：“郡主叫臣来喊您去绣阁，去绣阁……凑热闹。” “什么热闹？” “绣阁？” 顾珏和康王同时开口，只是前者的询问被后者的嗓门所掩盖，康王看了眼顾珏，又向贾侍卫问道：“瑜姐儿怎么会在绣阁？那绣阁里可有其他人？又是有什么热闹可看？” 贾侍卫一一回答：“郡主是跟着连小姐去的绣阁，铺子中还有连小姐与连小姐的表妹，郡主想要将连小姐的表妹章小姐送去衙门。” 贾侍卫每回答一个问题，康王的嘴就张的更大一分，听听这些回答啊，不管哪一个都听起来如此神奇。 不敢多想，也来不及多问，一行人火急火燎的赶去了绣阁，好在离的也不远，他们到的时候甄侍卫还在和章小姐僵持呢。 “不行！你没有资格押本小姐去衙门……不过是打了一个丫鬟，本就是她先冒犯本小姐的……本小姐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 还没走近绣阁呢，赶来的几人就能断断续续听到里头的争吵声。 还有身为受害者的山竹一点儿不带惧怕的回嘴： “呸，我们主子什么身份？反正比你尊贵的多！” 第54章 “呵, 这是皇城脚下，你这小丫鬟也敢如此放肆，竟敢随意辱骂主子, 像你这样的丫鬟, 放在我章府早就打死千回万回了！”章小姐冷笑。 山竹也学着她呵呵两声：“我又不是你们家丫鬟你也知道这是在皇城脚下，区区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也敢在此撒野，不知哪来的底气，我呸，我呸呸呸呸呸！” 刚跨进一只脚, 顾珏简直想要替她拍手叫好了, 不愧是团子的丫鬟，他就说这主仆两个总有哪些相似呢。 康王人还没进来呢, 就探着脑袋，一眼就看着了连小姐不知所措的在后头站着，他立马就心疼了。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给康王急的只会说这一句了。 章小姐不指望她, 连小姐还受着惊，卫瑜说话向来跳脱，目睹了全程的山竹立即自觉的出头将适才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岂有此理！”康王一声大家又是叫众人一惊。 听完了事情的全部，刚才还担心有什么误会的康王现在只觉得那章小姐怎么看怎么可恶。 恶毒, 小心眼，尖酸刻薄, 哪里像和连小姐是一家人的样子！ 跟在他身边的小厮元宝也怜惜的看向脸上带着红红印子的山竹, 可怜见的, 还小呢, 一个孩子，就被那外头的疯狗伤成这般模样。 小孩子白嫩的脸上那道红印子实在明显, 元宝看不下去的按了按她的肩膀：“可还疼？” 开始肯定是疼的，可之后气性上来了，那一点疼也就感受不到了，山竹反倒反过来安慰他道：“一点也不疼，放心吧元宝叔，我脸皮厚着呢！” 元宝忍不住失笑，哪有姑娘家这样说自己的，不过也好，看她这样的确是没什么大碍，活蹦乱跳的他也就放心了。 山竹可不知道她元宝叔正在腹诽自己，要被她知道了，她还能骄傲呢，这脸上的红印子就是她英雄的勋章，是她护着主子才没让主子被打到，忠心护主的印记呢！ 章小姐一见人多也有些慌，下意识又拿出身份来压人：“我可是光禄寺少卿之女，今儿你们别想胡来！” 可任谁也看出她底气不足，也没有谁去揭穿她，根本没必要。 不过听了全部转述的顾珏明白，只是官家小姐当街指使自己的婢女打了别人的婢女，这种事押人去衙门是没法子处罚的，就算要罚也是罚奴才，牵扯不到小姐身上。 章小姐也就是现在见他们人多势众、又有侍卫相助慌乱了，待到她心神平静下来，就能想明白他们并不能耐她如何。 于是顾珏便笑吟吟的点了点身侧的门框，对章小姐说：“你若是不想去官府啊？那也行，私了你接受么？” 如今章小姐已经是强撑着了，听到顾珏的话立马眼前一亮，可还是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问：“如何私了？” 顾珏因为对方入套笑得入偷腥的猫一般，又在看到康王悄摸摸到连小姐身边时啧了一声，他慢慢踱步过去，立定在两人中间，一手按着山竹的肩，一手搭着卫瑜的头。 “我这妹妹今日与你又是吵又是闹又是争夺的，她的侍女还因你受了一脸伤，啧啧啧，小小年纪的多可怜啊……”他摇了摇头，又看向章小姐，“给一些金银上的赔偿，不过分吧？” 章小姐便输了口气，只是这个的话，她又重新扬起了高傲的头颅：“要多少？” 顾珏伸出了两根手指。 “二十两？好，菱儿，拿给他们。”章小姐二话不说答应了。 还不等菱儿掏银子，顾珏含着讥讽的话就从口中吐出：“堂堂光禄寺少卿嫡女，伤了人就给二十两银子敷衍了事吗？” 章小姐一愣，脸色变得不好看：“莫非你想要二百两？不过伤了个奴才，一巴掌而已，你要我二百两？” “你在做梦么？”顾珏嗤笑，而后再次伸出那两根手指，缓缓道：“我的意思是，两千两。” “什么？你抢钱吗？！”章小姐大管家惊，声音染上了怒气，这新来的小屁孩，莫不是在耍她？ “哎？不是你刚才同意要赔钱的吗？”说着说着，他声音里的笑意忽然消失，“若叫你赔个百八十两的，那还不若带你去衙门呢，相信青天大老爷会给我们一个公道的。” 章小姐的掌心攥了起来，她不想去衙门，可是，她没那么多钱，若是二十两她现在就能拿出，二百两也勉强可以，但是两千两……她全部的私房也就只有八百多两。 压力促使她沉默下来，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抬起头来：“不行，你们不能送我去衙门，我不过是打了一个奴才，大人不会治我的罪的，你们押了我去也无用！” 哟，这是为银子打通任督二脉，反应过来了，顾珏嘴角一丝清浅的笑意：“也许衙门拿你是没什么办法吧。” 章小姐心中重燃起希望，可对方的下一句话却将她从天堂打进地府。 “无所谓，总之我们就押着你去衙门。”顾珏摊了摊手，“押你过去是我们的事，后续怎么处理你是衙门的是，各做各的并不冲突。” 章小姐大惊：“既如此何必多此一举！” 对方只是但笑不语，但章小姐又陷入了沉思。 她是肯定不能被押去衙门的，这大街上人来人往，即便她没有做什么错事，但被看到一路被押去衙门，那她的名声也就毁了。 可她还没定亲，还没成亲，甚至她母亲近日还在给她相看未来的相公，是以在这当口上，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 她咬牙，无力的问道：“这两千两，非给不可吗？” 顾珏挑了挑眉，一脸“你说呢”的表情。 见她又长久不语，顾珏道：“赔她们主仆俩的伤药钱，你应该的。” 章小姐心里已经差不多妥协这钱是必给不可了，可仍旧在挣扎：“那个丫鬟伤了我赔偿她没问题，可为什么还有这丫头的份？” “刚才不是你一直在强调么，‘堂堂小姐’、‘不过一个丫鬟’，那两者区分开来有什么不对么，这二百两，是丫鬟的上药费，余下的一千八百两，都是小姐的精神损失费，没问题吧，毕竟小姐多尊贵啊～” 章小姐哪里听不出他最后那一句满满的嘲讽，可如今人在屋檐下，她只得认栽，她深深的呼吸着：“好，银子我给，但是现在我拿不出那么多……” 她都松口了，顾珏也不继续逼着，他煞有介事的点头：“行，那就签个字画个押吧。” 对着章小姐快要冒火的眼睛，他无辜道：“口说无凭，若是就这么将你放回去了，你耍赖不给了怎么办？诶，你不答应？贾侍卫，你来活了——” 还能说什么呢，章小姐只得忍气吞声的同意了，那躲在后头的妇人连带掌柜的也被捉出来当他们签字画押的见证人。 只见掌柜的颤颤巍巍的提着笔，就跟个下人似的恭敬等待着顾珏的指使，章小姐和连小姐不知这些祖宗的身份，她还不知吗，她一个商贾哪里拗的过皇家，不若乖乖听话。 “卫历二十七年，今光禄寺少卿之女章氏当街生事，殴打他人婢女，经商议后裁定，章氏赔偿甲方受害者两千两银子，于拾壹月柒日前送至绣阁代收，若逾期不缴，甲方将有权将章氏押送衙门。落款——” 皇家园子她进不去，送去侯府怕父母多问，顾珏想了想，也就送至绣阁让掌柜的代收比较合适了，量她也不敢做出私吞的举动，之后上街再顺道来拿就是了。 章小姐气的都颤抖了，欠条上都要写衙门，他们是对将她押送去衙门有多大的执念？ “您看，写好了。”吹干了墨迹，掌柜的恭恭敬敬的弯腰将条子递给顾珏，身子弯的只能看见她头顶的发髻。 “主子，您看。”长庚接过条子给了顾珏。 “嗯，写的不错。”顾珏满意的点点头，后又直接将条子递给卫瑜，后者摸着山竹的脸颊还是有些余怒未消，但山竹本人看着条子已经是两眼放光。 连小姐被康王安抚的不那么惊惧了，只是看着章小姐的一脸狰狞，还是没敢说什么，今日这闹剧，她实属无妄之灾。 事情告一段落，一群人也不想在挤在一个铺子里唠嗑了，只是卫瑜走的时候想起了什么，对掌柜的道：“对了，别忘了将我的绣线包起来。” 这回掌柜的不敢再摇摆不定，一叠声道是，一炷香不到就将包装的精美的绣线放到山竹手里。 卫瑜又向山竹道：“将这绣线给连小姐吧。” 连小姐接过绣线一脸受宠若惊：“小小姐，您这是……” “我想了想，虽然我买了绣线，但不会用，也用不了那么多，索性多的就给了你吧，钱我付了，你就给我绣两个荷包的，不拘什么花样，样子好看就成，不必急，慢慢的做完了就是，我的东西做完，余下的线就都归你了。” 绣两个荷包能用多少线，一份绣线的一小半都不一定用上，这就是给她的便宜了，连小姐虽还有些疑惑，却也不敢有异议顺从的应下。 菱儿的手被掐的生疼，不敢出声只能硬生生憋着声儿。章小姐气啊，你个小屁孩都不会用绣线，来抢她的做什么，平白叫她丢了两千两银子。 待目送着这些少爷小姐离开，连小姐才反应过来，那位小小姐叫她替她做荷包，可没留下送去哪儿的地址啊，她迷茫的呆立在原地。 路上，顾珏挖苦康王：“皇叔，您看上的为了皇婶婶，看上去家里情况不怎么好啊。” 那一个形单影只的一个姑娘借住在旁人家，今日见到她家里亲戚又是这个模样，脑子里都脑补出十来本话本了好么。 康王叹了一声苦恼：“我一个男子，也管不到人家后院去……” 卫瑜也跟着叹了一下，又问山竹：“还疼吗？” 山竹想想那张欠条，吞吐着：“其实……也不是很疼……” --------------- 三日过后，卫瑜叫贾侍卫去绣阁看，那章小姐却没有将银钱送到。 她想着也许是自己去早了，然后第二日又叫甄侍卫去看，仍旧是没有。 排除绣阁私吞的可能——她们不敢，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章小姐她赖账了！ 卫瑜那个恼火啊，山竹更是生气，主仆两个嘀嘀咕咕了半天，路过的狗一听，嚯，全是骂人的话。 隔日，光禄寺少卿章府收到了长乐郡主的拜帖，章夫人又是欣喜又是疑惑。 第55章 章小姐名唤欣雨, 身为章家的嫡女，且是章家最出息的一房唯一的嫡出女儿，她在府中向来横行霸道, 就连庶子也被她挤得没有地方站脚, 更别说是小小庶女。 四五岁的时候，外家的表姐连弦雨被送来了他们章家暂住，这个年纪的章欣雨已经懂得什么叫攀比了，这一回她攀比的对象就是比她大两三岁的表姐连弦雨。 她看向连弦雨的发髻，她的珠花比自己好看贵重, 看向她的衣衫, 她衣衫比自己的珍贵漂亮，就连那张小脸也要比自己秀气的多。 章欣雨就不喜欢表姐了, 她自己觉得没错呀，谁会喜欢一个处处压着自己的人呢？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53节 后来再懂事些，她知道表姐家中父亲的官职也比自己父亲的要好，章欣雨看她更不顺眼了, 连弦雨来之前，明明她才是这个府中最令人羡艳的嫡女，现下却又多了一个表小姐，连弦雨。 终于有一天, 在表姐同隔壁房的一个庶妹叽叽喳喳着玩跳房子的时候，她将她的好表姐推到在地, 表姐的脚踝肿了, 可她不敢吱声, 那个庶女也不敢吱声, 她甚至不敢在自己面前将连弦雨扶起来。 一瞬间，章欣雨的心中如同在七八月喝了一碗冰镇酸梅汤般舒爽。 是啊, 比她用的好又如何，比她好看又如何，家里比她厉害又如何，连弦雨再厉害，如今也只是拔了牙的老虎，她在章家，她章欣雨才是章家真正的主人。 此后章欣雨不再烦闷，她又变回了以往鼻孔朝天的模样，她愈发嚣张跋扈，愈发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这章家，果真成了她的地盘。 ****** 那日上街回去之后，章欣雨的确慌乱的想要筹钱送去绣阁，作为一个即将议亲的姑娘家，她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名声的，她绝对不能与衙门扯上关系。 她自己必然没有那么多银子，那便只有找最疼爱她的章母来要，可在她即将跨入母亲的院子时，又忽然改了主意。 为什么要将银子送过去？那几个孩子真不是在唬她？若是她不给银子，他们还能闯进朝廷命官的府邸将官员的女儿拖出去？ 章欣雨跨出去的脚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进入了章母的院子，只不过并不是去要本应送去绣阁的银子。 “娘，听说姑父又送新衣料子过来了？先让女儿看看可好？”章欣雨一副女儿家姿态迎上去，嬉笑着挽上了章母的胳膊。 得了几匹新布料回去自己的院子，高兴了一日后章欣雨左思右想觉得哪里不对，便让菱儿去查探那几个小孩的身份。 那几个孩子又没有什么特征，穿的衣服带的配饰也没什么标志，总之一日后菱儿什么都没查到。 倒是康王殿下她是识得的，不过他是怎么同连弦雨那女人认识的……先不管这些，她现在没有心思去纠结这些无用的东西，那几个小孩才是重点。 菱儿只是一个普通侍女又不是探子，靠这点线索自然什么都查不到，章欣雨便安慰自己，看那几个小孩的模样顶多就是小富之家，那日多半就是诓她的，不必过于担忧，至于那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她下意识的就忽略了过去。 到了欠条上最后一日的期限，那一日章欣雨一整天都是焦虑的，章母还以为是她小日子紊乱了，还想给她找大夫来看。 章欣雨拒绝了章母的关心并表示自己身子并无不适，然后不耐的将她推出门去。 半下午的时候，她有些不确定的问菱儿：“你说，他们是不会找上门来的，是……吧？” “一定的，那不就是几个孩子，能翻的出什么花儿来。”菱儿小声又快速的说道，不知是真这么肯定还是在安慰自己。 那一晚，章欣雨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着，直到后半夜，天都快蒙蒙亮了，她才迷迷糊糊眯了一会儿，再睁眼，天光已是大亮。 她唰的从床上翻坐起来：“……菱儿？” “小姐。”菱儿立即走过来撩开了床帘。 “没发生什么事吧？” 菱儿自然知道自家小姐在说什么，对于这件事，她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放心吧，小姐，从昨儿晚上到现在，什么事也没有。” 章欣雨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嘴角咧开一个弧度，笑容越来越大，最后张扬的呵呵笑了两声：“我就说，那两个孩子能耐我何，我可是光禄寺少卿府的千金……呵，两个死孩子，下回最好别再让本小姐遇见他们两个！” 这一上午章欣雨的心情都十分不错，连在小花园里遇到同父异母的庶妹，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叫住挖苦几句再放走。 就这么一整天过去，她的精神完全放松下来，并且再次恨上了顾珏和卫瑜，她现在还想着若是日后在遇到那两个死孩子该怎么替他们的父母管教呢。 隔了一日，听闻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孙辈长乐郡主要来拜访，从母亲的嬷嬷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后，章欣雨纳闷：“我们章家有同六王府有过来往吗？” “这，奴婢没听说过啊。”菱儿也奇怪，这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家。 “不管了，明日给本小姐准备些靓丽些的衣裳首饰。”章欣雨让菱儿将自己新得的胭脂盒拿出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拂上鬓角，“我可得和小郡主，多多打好关系。” “是呢，”菱儿跟着兴冲冲的憧憬，“跟小郡主打好关系，让夫人给小姐您说门好亲事！” ----------------- 连弦雨被姨母叫到正屋去时，心里是十分疑惑的，长乐郡主，那么尊贵的人物，她哪里会认得，可姨母又为什么要特地请嬷嬷来喊她过去。 章夫人也疑惑，自己这个侄女在京城就是孤女一个，平日里又不曾参加什么宴会，长乐郡主如何会特意喊她过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会有什么交情呢。 卫瑜今日来原本是想直接切入正题的，可又想起还有一个连小姐，说不得是她未来的婶婶，一会儿闹起来事情就不好看了，还是先打个招呼的好。 至于正题是什么，懂得都懂。 她也是忽然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两个荷包在连小姐手里存着呢，这回过来，若是做好正好就顺便一道拿了。 连弦雨也没有想到，忘记了问人家要地址，人家就亲自上门来了，人家居然还就是长乐郡主！ 这事儿实在是高潮迭起，活像话本子里才会有的故事。 “给长乐郡主请安，郡主吉祥。”连弦雨慌忙拿出自己所学不多的知识勉强请了个端正的安。 “嗯，起来吧。”卫瑜和蔼的叫了起，又问道，“上回我让你做的荷包如何了？” 上回？荷包？章夫人探究的目光在这一大一小两个姑娘之间来回转悠。 “回郡主话，臣女已经做好了一个，还有一个绣了一半，正愁该如何交给郡主，您便来了。”连弦雨恭恭敬敬的，或许还有一丝惧怕道。 卫瑜显然也感受出来了，她怪道：“嗯，好……你也不必这样怕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连弦雨嘴上说好，可心里却想，我若是不对您恭敬，改日您也让我赔两千两怎么办。 那日顾珏和卫瑜带着两个侍卫的威风实在在连弦雨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道印记。 章夫人暗中观察着，这两人貌似是认识的，可又没那么熟，两人之间说话的氛围也有些奇怪，倒是实在猜不出她们间是有什么渊源。 “郡主殿下，您今日来章府来找了弦雨探讨荷包，不若顺便留下来用个膳？”她想了想，试探道。 “夫人的好意我心领，”卫瑜朝她笑笑，也不准备打太极了，直接道：“我今日来更主要的一件事儿，其实是来找章小姐的。” “欣儿？”章夫人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欣儿又是什么时候与长乐郡主搭上桥的，“还请问您找臣妇的女儿是？” 卫瑜啧了声，似笑非笑的眼神对上了章夫人的：“果真，章小姐未与您说啊。” 直直对上那个眼神，章夫人下意识一缩，只觉得被什么动物盯上，背后冒了起一丝凉意。 从前一直听闻长乐郡主天真活泼，可今日一见，传闻好似并不全然可信。 “郡主……是，什么事呢？”她作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问道。 “我懒得说。”卫瑜直接拒绝道，“不若让您的女儿过来当面诉说比较合适。” 她越是不说，章夫人心里就越是慌：“郡主稍候，臣妇立即就将小女叫来。” 说着朝身边的老嬷嬷使了个眼色，老嬷嬷跟着她在后院沉浮了大半辈子，自然知道该如何提点她家小姐，先有个心理准备一会儿也好接事，只是天不遂人愿，老嬷嬷刚踏出院子没几步，章欣雨就来了。 她今日可谓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看见老嬷嬷脸上带着笑容：“嬷嬷可是特地来院门口接我的，您和母亲啊，放心好了，看，我今儿打扮的精心着呢，定能同长乐郡主打好关系。” 看着姑娘灿烂的笑容，也不像同长乐郡主有什么龃龉啊，兴许是哪里有什么误会？ 嬷嬷强行压下了心里的疑虑，欢欢喜喜的将自家姑娘迎进了院子。 章欣雨自信满满的迈着优雅从容的步子，发间带着的步摇微微划出好看的弧度，她低头敛眉走到章夫人面前，余光看到一对小巧精致的绣鞋。 “请母亲安，长乐郡主吉祥。” “欣儿你来的正好，适才长乐郡主特意喊你过来，你们两个有什么要叙旧的，就在这里聊吧。”章夫人道。 “……是，女儿会好好招待长乐郡主的。”章欣雨疑惑，她与郡主并未见过呀，难道是郡主听闻了她在京城的名声，特意来拜访她？想到这里，章欣雨的嘴角不由得就牵扯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连弦雨已经低着头拿帕子捂住了脑袋，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感到脚趾有点痒。 “郡主……”章欣雨带着些谄媚的笑抬头，在看到卫瑜的面容后，她脸上的表情一僵。 “章小姐，赖账可不是个好习惯啊。” 章夫人立马感觉到气氛不对，她飞快的朝女儿使眼色要她解释，可呆立在原地的章欣雨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就是不看她的眼睛。 山竹这时挺着胸膛走出两步行了个礼，然后又挺直了腰板，道：“夫人若是奇怪发生了什么事，不若自己问章小姐的好。” 章夫人心里的大石头高高的提起，她紧盯着自己的女儿：“欣儿，说话！” 母亲都发话了，章欣雨只得一一道来，只不过在她的叙述中，许多细节都添上了另一种表达方式。 比如连弦雨“抢”她绣线时，她遇到了卫瑜他们，惊讶的和他们“打了招呼”，而后因为店内狭小，她的婢女菱儿，又“不小心”“磕碰”到了山竹。 卫瑜听着面色不变，山竹的嘴角却逐渐归于一条直线。 而章夫人呢？她根本不信自己女儿的话，自己女儿自己知道，且不说在她的描述中自己会是不是这样一个人，再者，要是当天没有发生什么冲突，长乐郡主今日何至于气势汹汹找上门来。 “章小姐，有一件事儿您好像忘说了吧？”山竹冷冷的说着，在章欣雨绝望的目光中从袖口抽出一张条子，“这两千两银子，您打算什么时候给啊？” 章夫人大惊，两千两银子？什么两千两银子？这又是什么事情？她看向自己的女儿，却见她仍旧不可置信的一张脸上多了几丝灰败之色。 章欣雨不敢和卫瑜对质，她求救的看向章夫人：“娘……” 山竹便将条子放在章夫人面前，后者看着欠条上的字一整晕眩。 这笔钱，对于她不算一笔小数目，却也不算太难拿出来，只是女儿是怎么做出这样得罪郡主的事啊，章夫人心里气。 可这钱，又不能不给，这欠条中的后果，放在其他人手中当然不算什么，可那是长乐郡主，她若是真想把欣儿拖进衙门审问……怕是，连皇上也站在她那一边。 “郡主放心，这钱，章家会如数奉上。”章夫人的嗓音干涩。 章欣雨已经不复刚进门时的从容自信，含着胸畏畏缩缩的欲言又止，连弦雨坐在一边一言不发，只是呷茶。 章欣雨看到卫瑜那张脸时心都快塌了，她内心没有一处实感，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就是她呢，眼下才迟钝的反应过来，楞楞的说不出话。 “可是章夫人，”卫瑜忽的展颜一笑，言语中是对章夫人，双眼却望向了章欣雨，“欠钱逾期不还，可是要加利息的。” 第56章 章夫人哪里还管什么钱不钱的, 连忙应下，现下让这位小祖宗满意了才是正经的，多少银子都不算大事。 “利息是多少郡主您说, 章府定与条子上的本金一道奉上。”章夫人赔笑。 “还是章夫人大气, ”卫瑜笑，“不像您的女儿……啧啧。” 章夫人的脸色难看了一瞬，不敢反驳，在这皇城根脚下，谁的身份地位高, 谁就是大爷, 谁叫她的女儿不长眼惹上了长乐郡主呢，女儿闯的祸, 却要她这个母亲来善后。 “这样吧，您女儿拖了两日，可看在您……配合的份上，我原本想着, 一日的利息收五百两，现在嘛，您只给我两千五百两，咱们就算两清了。”卫瑜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说道。 章夫人听完心里苦哈哈, 面上感激点头，还能如何呢, 只得应下, 不给钱等着人家将自己女儿真押去衙门吗？ “郡主您且稍等片刻, 臣妇这就喊人去替您拿银子。”章夫人不仅不能不满, 还得表现出一副十分荣幸的情愿模样。 最后还是换了银票，轻飘飘又沉甸甸的几张交到山竹手里, 后者脸色都轻快了些许，她点了点手中的银票，对卫瑜道：“主子，无误。” “那就好了。”钱也要到了，卫瑜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大半，顺嘴又教导章夫人，“您以后还是得好好管教章小姐，这回是碰着我了，我脾气好，若是下回碰着个脾气不好的，就是赔银子也无用。” “是是。”可又有谁的脾气比您还要不好呢，怕就只有顾家的那位小世子了吧？ “章小姐。”她一喊，章欣雨身子就是一颤。 章欣雨真是后怕极了，又是怕长乐郡主还揪着她不放，又是怕长乐郡主离开后被爹娘训罚，心里乌糟糟一团乱的很。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54节 “日后您还是少上街吧，我看您也改不了这脾气，费钱。” 章氏母女俩脸都黑了，这是什么意思，是说章小姐日后上街还是会胡乱打人，然后被缠着赔钱吗。 不等她们再说些什么，卫瑜又道：“好了，今日这事也了了，我便不再打扰你们了。是了，我的荷包还在连小姐院子里呢，连小姐，可否挪步去你院子里说会儿话？” 连弦雨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一份事儿，愣了一下忙点头应了，于是卫瑜欢欢喜喜的跟着连弦雨去了她住的院子，留下前院里的一地鸡毛。 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卫瑜坐在连弦雨的屋子里，似不经意的打量着四周。 一路走来，对比起其它院子，连弦雨的院子实际上还算是不错的，院子不小，不新不旧，进了屋子，里头的装饰摆设也都精致好看，这院子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于偏僻了。 五品官的府邸本就没多大，从前院走来走了一盏茶功夫，可不就是偏僻么。 想必当初连小姐住进章府时，章夫人费心了，却没完全费心，做的多是表面功夫，这屋子里上好的摆设，约莫也都是连小姐自己带来的居多。 不过卫瑜倒是觉得，连小姐应该还蛮中意这样的生活的。 院子偏僻些，也就更清净些，院子大些，在里头种上花儿，也不拘什么名贵不名贵的都在挤一块花团锦簇，院子里的婢女也都训练有素，约莫是从连家带来的家生子。 若除去章欣雨那一颗老鼠屎，这样的生活又何尝不好呢？ 连弦雨的侍女摸不清卫瑜喜欢喝什么，就替她斟了杯清甜的花茶，软榻边一个藤编的篮子里放着针线与几块布头，上次那卷梅子色绣线赫然在其中。 其中还有一个绣了个开头的半成品绣品，，此时连弦雨便拿了那绣棚献给卫瑜看：“郡主殿下请看，这边是臣女替您绣的第二个荷包，只是只绣了个开头，您看着布料可还是您喜欢的，若是不行臣女再换。” 这一口官腔听的卫瑜心累，有一种在屋子内还要参加宫宴的感觉，便道：“连姐姐不必对我如此客气，寻常称呼就可。”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自己这个称呼是不是……但也不管了，两人年纪差了十多岁，难不成她还能唤连弦雨“姨”不成，这回就先让康皇叔吃点亏吧，总之他们又还没真的在一起。 她接过绣棚看，那布料是奶白底的，放到阳光下倾斜能看到银白的暗纹，一看就价值不菲，梅子色的线绣了聊聊几针暂且还看不出是什么。 “布料我是喜欢的，只是这绣的是什么？”她问道。 连弦雨原又想“回郡主的话”，话到嘴边吞了下去，答：“这上一只荷包，我替郡主绣了个花朵样子，另一个便想着做点不一样的，这一只上头，我想着绣一只小狐狸上去。” 暗银纹白底的布料，配上梅子红色的小狐狸，卫瑜想象着成品，露出笑容：“连姐姐巧思，那这前一只做好的是什么模样的？” 连弦雨拿来给她看，果然比较普通，粉白色的底子，绣的花样子是一簇小巧的蔷薇花，每一朵的花蕊间都用白色的绣线做了过渡，其实也十分好看，只是有了另一只做比较后，卫瑜便更加期待小狐狸。 两个姑娘家，即使年龄相差了十来岁，喝着茶吃着点心，很容易也就说到一起了，又一块香甜的点心入肚，卫瑜想着是不是该替康皇叔打探一下情况了，不能只顾着她自己开心。 她装着不经意间的样子问道：“连姐姐绣花这样好看，未来夫君定是会喜欢极了，对了连姐姐，你今年多大了呀，可有定亲？” “呀，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想到这个的。”连弦雨先是害羞了片刻，而后答道，“我年已二九了，尚未定亲。” 这下卫瑜是真的惊讶了，无它，对于连弦雨这个年纪的女子来说，膝下已有了个一两岁的孩子才是才是多数，就算没有孩子，也都已经成婚了。 就好似她大姐姐，今年十六定亲，等到十八嫁过去，这就算是嫁的晚的了，可连弦雨今年十八了却连亲都未说好，这就有些奇怪了。 又一想比她年纪小几岁的章欣雨已经在说亲，连弦雨这儿却无丝毫动静，就可见章夫人的不上心，哪儿有妹妹比姐姐先嫁的道理。 想来连弦雨的父母在外地，也不敢随意替女儿说亲，不面对面的相看，哪里敢就这样将女儿嫁出去，这才拖到了现在。 想到这里，卫瑜不禁同情起连弦雨，父母不在身边，又没有遇到好的外家收留，如今就成了这般模样了。 又觉得这般的话，康王与连弦雨成的几率更大了，原本康王在待娶青年中年纪也不算小了，若是真配个十四五六的小姑娘才奇怪呢，如今这两个的年纪，倒是正好相配。 就是不知连弦雨意下如何。 卫瑜在心里琢磨片刻，问道：“连姐姐，我那日在铺子里见着，你好像与我皇叔相识？” “是。”想起两人最初的相识，连弦雨语气中含了些许笑意，“我与康王殿下第一次见面时，有几个小混混想要调戏于我，恰巧碰见了康王殿下，殿下神勇，救我就于水火，我十分感激。” 听着连弦雨的叙述，那话语里的康王就好似一个大英雄，要不是卫瑜从小便认识康王，还真就要以为那人就是这样的了，可见连弦雨对于康王的感官还是不错的。 “是呀，康皇叔，我跟他熟，他人确实不错。”确定了连弦雨的好感，卫瑜说起康王的好话来就更加没有负担了，“你别看他人长得胖，他结实，而且会说话，跟他在一块玩不会无聊，还善解人意，会照顾别人的心情。” “我知道康王殿下是个好人，可他在别的方面也都这样好？”连弦雨完全想不到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小小说客，闻言惊讶的抬手掩住嘴。 卫瑜点头，又说起别的：“说到婚嫁，康皇叔都过了及冠之年好几年的人了，都没有给我娶一个婶婶回家，听我娘亲说，皇叔不仅没有王妃，就连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真不懂娘亲为何这样说，我看元宝就走哪儿伺候到哪儿呀。” “居然当真没有一个伺候的人……”连弦雨喃喃，被卫瑜听到了询问，前者便摇头道，“没什么，只是今日同你聊天，着实是叫我知道了康王殿下许多不为人所知的一面……” 连弦雨和卫瑜双双离开后，章欣雨就气鼓鼓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可屁股刚沾到椅子，就被章夫人严厉的制止：“站起来，谁让你坐下的！” 章欣雨大惊失色，又气又怒道：“母亲这是做什么，现下女儿连坐都是不能了吗？” 章夫人丝毫不为她的话所动，瞪了她一眼道：“出去闯了祸回来，又要为娘替你扫尾，还好意思犟嘴，站起来！” 章欣雨十分委屈，只是看着母亲震怒的模样，还是依言站了起来。 “今日之事，我必定是要罚你的，一则罚你不知天高地厚，二则挫挫你这炮仗脾气，看你如今都成什么模样了！” 章欣雨揪着帕子不敢还嘴，直到章夫人说要罚她六个月的的月例银子以及抄写十遍女戒后才不满的还嘴，章夫人不可能收回自己的话，照样罚。 “怎么，为了你，为娘丢出去两千五百两银子，如今罚你六个月月例就不行了？”章夫人一拍桌子，章欣雨身子一颤，又不敢说话了。 当日晚些时候章大人回来，知道此事比章夫人还震怒，章夫人只是罚了章欣雨月例和抄书，章大人却喊着要上家法。 吓得章欣雨直颤悠，章夫人扑上去替女儿求饶，虽然她也罚了女儿，但这可是皮肉之苦啊，她哪里舍得叫女儿受这样的罪。 章大人怒气冲冲的指着她：“愚妇，你可知我近日正向太子殿下投诚，六王爷向来与太子关系好，长乐郡主但凡向哪个长辈告个状，我先前做的全部都将功亏一篑。愚妇！愚妇！！” 骂的章夫人也不敢再求饶，只抱着章大人的大腿不肯松开，却也改变不了结果。 那一天傍晚，正院里回荡的满是章欣雨的鬼哭狼嚎，她被罚了家法，十个板子，一个时辰的罚跪，加上一个月的禁足。 章大人没有让打板子的仆役放水，这家法有够章欣雨受的，怕是日后的几个月，他们都不会再有机会在大街上看到她了。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卫瑜和山竹美滋滋的分着银钱，卫瑜想要一人一半，可山竹死活不肯。 “本来被打的就是你，我拿了一半都是占便宜。”卫瑜劝道。 可山竹摇摇头拒绝说：“当时要赔钱的时候，顾世子就道，那两百两是赔丫鬟的，余下的都是给小姐的，奴婢没资格拿那么多。” 卫瑜无奈：“他那都是瞎说的，你怎么还当得真了呢。” 最后她还是拗不过这个死心眼的丫头，来回推拒了十八个回合，最终好说歹说分给了山竹五百两银子。 后者仍旧受之有愧，那可是她几年都挣不到的银子啊。 眼见山竹还要说话，卫瑜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好了不准说话，说了五百两就是五百两，不能再少了。” 说着又高兴起来：“这五百两好好存着，等山竹你以后长大了，我将你好好嫁出去这五百两就充当作你的嫁妆！” 山竹脸都红了，她怎么感觉自从上回长宁郡主的定亲宴后，主子就奔放了许多，好像突然有关嫁娶的这些个词儿，就频繁出现在她的话语中。 第57章 之后康王又办了好几场宴会, 真的是好几场，一个月三场的那种，加上其中欢送疆郡使臣的宴会, 这一个月他们就参加了四场宴会。 明眼人都看得出康王意在何方, 每一场宴会邀请的某个人，他都是亲自写的请柬。 这一个月四场的宴会，连弦雨每一场都参加了，比她过去一年参加的还要多。 康王的那三场宴会不提，平时皇家的宴会她是不会参加的, 往常章夫人都会带着章欣雨一道, 可是这一次章欣雨在禁足，再者让长乐郡主看到她岂不又会心生不愉。 带连弦雨, 这个结果也是由章大人参与决定的，既然连弦雨同长乐郡主的关系不错，那就带她去，干脆让她们多接触接触好了, 若是能以此消除郡主对他们章家的成见，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卫瑜的确每一场宴会都与连弦雨说话，不过对于她来说，连弦雨是连弦雨, 章家是章家，两者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且她往往同连弦雨说不了几句话就会被截胡, 康王就好像一条闻着味的——这个不好听……像一只蜜蜂, 闻着花蜜就想上前与花朵贴贴。 卫瑜大多数时候都是没意见的, 总之阿丽玛他们快要离开了, 她该抽时间多同朋友相处才是，唯一有一次不愉快, 是因为在她同连弦雨聊的畅快时，康王强行插了进来。 那一日卫瑜直接拉着连弦雨去找阿丽玛他们了，连弦雨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康王愣是等了小半时辰才等到与连弦雨讲话的机会。 疆郡使臣团在卫国被好吃好喝的招待，停留了一个月，深觉叨扰太久，十一月下旬，使臣团决定启程回疆郡。 再一次与朋友分离，这一回，卫瑜依旧难过，却不像上一次那样消沉，因为这一次她知道，即便与朋友分离了，总有一日，他们还是会再见，即便分隔两地，但他们的友情并不会因为相隔的距离而变浅。 挥着小帕子同布和和阿丽玛道别，卫瑜抽了抽鼻子，决定留给自己五日的时间去难过，五日后振作精神，生活回到正轨。 ——卫瑜是这么想的，可人生处处是意外。 她只难过了三日，然后忽得知，康王要去向连姑娘提亲了。 卫瑜的难过就像吸鼻涕一样嘶溜收了回去，她难过的这几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随着这些天的接触，康王与连弦雨逐渐的了解互相，了解的越多，那心底的感情积的就愈发浓厚，呼之欲出。 终于有一天，两人互诉衷肠，欢喜的发现对方竟也喜欢自己，两人交换了定情信物，康王又是欣喜又是惴惴不安的表示自己想要上门提亲，连弦雨当场答应了。 从六王妃口中知道了全过程后，卫瑜惊讶的不行，分明康皇叔与连姐姐才认识不过一个月，便能直接快进到提亲这个步骤了吗？ “那有什么，我和你爹爹成亲前见过的面一个手都数的过来，更别提讲话了，康王与连姑娘他们这样，已经算是十分幸运的了。” 六王妃说着自己的经历，又逗趣道，“瑜姐儿觉得这样太快了么，那待你日后找夫君，不若现在就找一个预备着，等到相处十年八年就能直接成亲了。” 原以为女儿会脸红，不曾想小姑娘完全没当回事，而是彪悍道：“娘亲，你以后可别随便将我嫁人，我可不嫁不熟的男子！” 六王妃又是好笑又是遗憾，果然女儿还小啊，这分明是丝毫未开窍，她什么时候也能得到一个逗一句就会脸红出血的娇软女儿呢？ “娘亲！”卫瑜不满的扯了扯六王妃的袖子。 后者回过神来，一叠声答应：“好好好，那瑜姐儿可得自己找，如若找不到，娘亲还是要给你找夫君的。” 卫瑜捧着脸嘀咕，六王妃凑过去听，“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瑜姐儿呢”，她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没有娇软女儿，有一个可爱的鬼灵精女儿也不错。 再回到康王去章府提亲，章欣雨越想越觉得上次那回事与连弦雨脱不了干系，还想着出了禁足找她算账呢。 没想到掐着禁足最后一天的一日子，康王竟带着几十抬聘礼来提亲了，向连弦雨！ 在连弦雨自己是愿意的前提下，章大人章夫人肯定是不敢拒了康王的亲的，于是没有人捣乱，没有人阻止，提亲定亲进行十分的顺利，一天就全搞定了。 第二天得知这件事的章欣雨垮着个批脸出了禁足。 康王？康王她肯定是看不上啊，又胖又没有实权，可他到底是个王爷，连弦雨嫁给了康王，那以后就是王妃了，莫非她日后再见连弦雨都要向她请安行礼吗？ 一想到那个情形，章欣雨咬碎了一口银牙，可这件事也并不是她有力回转的，甚至在喜婆来府上时，章欣雨也只能强挤出笑来回应。 相较起章欣雨的言不由衷以及章夫人的公事公办，卫瑜着实为连弦雨感到高兴。 只是：“连姐姐，待你成婚，我日后就不再能喊你姐姐了。” “不过是一个称呼。”连弦雨微微一笑，想起某件事，请求道，“对了，有件成亲礼上的事，不知郡主可否能帮我个忙？” 卫瑜眼睛一亮：“连姐姐有什么事，直说便是了，若能帮的我定不会坐视不理。”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除了你，我还想要顾小世子也一道帮我。”连弦雨缓缓的说出请求，“我与康王成亲那日，缺两个滚喜床的喜童……”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55节 “不过是这小事，也累的连姐姐来求我，我如何会不同意。”卫瑜一听是这事儿，答应的爽快，“我同意了，顾珏也同意了！” 于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顾珏莫名其妙的“被”答应了滚喜床，又恰逢答应后的下午，六王妃带卫瑜去裁做衣裳，待到顾珏得知自己要作为喜童滚喜床，已经是康王大婚当日。 不知多少年没有过了，顾珏脸憋的通红，抗拒着不肯上喜床。 往常滚喜床的孩子多是六七岁的孩子，可他都是快十岁的孩子了，哪里放得下脸皮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如顽童般在床上滚来滚去。 卫瑜因为先前忘记告知他有些愧疚，又劝他：“那又有什么关系，按照习俗，滚喜床的小孩儿还都是男孩儿呢，我不也同意了么？” 顾珏脸红着不同意，这能是一个概念么。 卫瑜见他不动摇又抓着他的胳膊求道：“求你了阿珏哥哥，就帮康皇叔和连姐姐一个忙吧！” “这，难道就不能叫卫琥……啊！” 卫瑜有耐心好好的同他讲道理，康王就急不可耐了，今日可是他成婚的大好日子，可别耽误了及时，是以他同看热闹的九皇子两人疯狂的交换眼神。 而后，九皇子趁着顾珏一个不注意，一把抓起孩子扔到了床上，顾珏一个不设防，险些将喜床上红色的被褥吃进嘴里。 六王妃一看，连忙也招呼着六王爷将自家女儿抱到床上，卫瑜就乖顺多了，被六王爷掐着胳肢窝抱起来又顺利的降落在床上。 顾珏看着九皇子的眼神看上去凶狠的想要杀人，后者连忙摆了摆手甩掉关系：“可不是我……是康王兄喊我这么做的……我扔你也是个流程啊，顾珏你就给个面子，随便滚两下吧，今儿可是康王兄的大婚呢！” 九皇子说的没错，现在顾珏人已在床上，不得不滚，他无奈的闭了闭眼，强忍着羞耻开始滚了起来。 一旁的卫瑜已经滚了两个回合，和顾珏翻滚着撞在一起后，觉着有趣滚的愈发起劲，孩子咯咯的笑声回荡在喜床。 喜床上的两个孩子，一男童一女童，两个孩子长得都是白嫩秀气又好看，在这铺着大红绸缎的喜床上滚，别提有多喜庆了，喜婆看着气氛正好，大声的唱和着吉祥话。 “一滚金银满地、二滚子女双全、三滚平安康泰、四滚龙凤呈祥、五滚五福并跟、六滚如意吉祥、七滚万事如意、八滚家业兴旺、九滚平安昌盛、十滚地久天长！” 顾珏顶着一头杂乱的头发从床上抬起头来时，恰巧看到二王爷手握着一只豪笔在细细对着他描绘。 顾珏眼前一黑，心道他这一世英名怕是就在此画上了一个……圆满的……污点了。 卫瑜倒是从头到尾都笑嘻嘻的，康王也笑嘻嘻的，待两个孩子下了床，他就递过去两个红包，等卫瑜吃完酒席回去打开一看，居然不是银子而是金子，且都被做成了鲤鱼的模样，看上去精美又好看。 拿着又掂了掂，约莫一个小金鱼就有三四两的模样，康王果真大气，寻常成婚红封给个几角几两的银子就差不多了，多的话就是一二两金锭子，可这回他给的显然不那么寻常，看样子，康王对这场婚事很是满意啊。 也是，单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娶了一个美娇娘回去，可不要高兴么，不止给小孩的红封，就是那每一张桌子上，席面上的菜也都是金贵食材，康王是一点儿没想赚他们份子钱啊。 卫瑜手上拿着小金鱼，喜滋滋的想，成亲真好啊，又有吃喝又有金子拿，就是不知，下一个成亲的是谁呢？ 康王成婚后的几日，一次卫瑜被六王妃发现了拿着帕子盖在自己的头上当红盖头，拿着小丫鬟刚洗的苹果当平安果，惹的六王妃好一通笑，卫瑜脸都羞红了。 好在六王妃也笑了没几声就停了，小姑娘嘛，都有这个时候，又恰逢身边人有成亲的，都是从孩童时期过来的，六王妃理解。 只是在她准备离开时，女儿拉住了她的袖子。 卫瑜歪着头，天真问道：“娘亲，知画和锁秋她们已年过二十，她们是不是也该成亲了啊？” 知画正剥着橘子的手一抖，锁秋更是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六王妃一愣，这虽是童言稚语，但卫瑜说的也不全然无理。 知画四人都是伴着她长大的，如今冬青在卫瑾身边照顾，文惠跟着卫琥，知画和锁秋在一处，都身为卫瑜身边的一等侍女。 这四个侍女几乎跟了她半辈子，如今又在为她的儿女所操心，六王妃想，如若她们愿意，她是该为这些侍女找一个好归宿了。 这么想着，她也就直接问了现下在跟前的知画与锁秋，询问她们是否有意成婚。 锁秋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表示自己如今尚无心上人，还是想留着王府伺候王妃与小郡主。 知画就直接多了，她直接道：“奴婢可不想嫁人，奴婢是想留下当掌事嬷嬷的呢。” 第58章 听她们这么说, 六王妃也不强求，只是道：“无论什么时候你们有了中意的郎君，我都贴上二百两私己与你们做嫁妆, 就是成婚以后又想回来了也是可以的, 我这槐序院，永远为你们留着位子。 这话我就放在这里，你们去同冬青和文惠说，也都是一样的。” 两个奴婢感激的谢过六王妃。 得知成婚后还能回王府，知画对成亲这件事不再那么抗拒, 脸红扑扑的道全凭六王妃做主。 倒是同位侍女的锁秋是知道些内情的, 挤眉弄眼的暗暗碰了碰她的肩。 实际上，知画家中本就有个青梅竹马的同乡阿兄, 那位也算是有本事，打前年寻了个侍卫的活，如今吃着官家的饭，混的还不错。 去年那个阿兄就曾有意向知画提亲, 只是知画心里念着六王妃与小郡主，并没有同意他的求亲，也没有拒绝，只说再等等。 但实际上知画今年已经快要二十六岁了, 哪里还等得起呢，寻常宫女都是二十五岁能出宫了就立即寻了夫家, 毕竟要是十八岁还没嫁出去的就已经算是老姑娘了。 许是年龄过了, 便也不那么在意了, 知画觉着自己还能过几年再回家嫁人呢, 想看着小郡主大一些，再大一些。 不仅是知画, 还有锁秋她们，早就在心底将六王妃的这几个孩子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女看待了。 恰巧今日得空，六王妃将四大侍女都喊过来说话，说话间，锁秋对着六王妃这个主子终于还是松了嘴，说出了知画的亲事。 “如此……”六王妃沉思片刻，对知画道，“不若由我做主，你就此嫁与了你那同乡阿兄吧。” 见知画欲张口反驳，六王妃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继续道：“我知你现在不想离开，可你阿兄等着你，早晚要有这遭的，不若你早些去，生个一子半女再回来，那时在六王府中便是名正言顺的姑姑了，倒是再常伴在瑜姐儿身旁也无妨。” 知画低头沉默不语，六王妃知她已被自己说动，又将目光挪向另外三个侍女。 “知画已经有了好的归宿，那你们呢，如若家中有亲事，那便回家中成亲，如若没有，你们信我，我来替你们物色人选也是可以的。” 文惠温和一笑：“六王妃，奴婢不急的。” 六王妃一愣，随即有些愧疚。 在这四个侍女里，文惠是年纪最长的那个，然后是知画、冬青，锁秋是最小的那个，可被分去照顾最小是卫琥的，是最年长的文惠。 卫琥年纪尚小，肯定还离不开文惠，骤然换伺候的人许是会惊扰孩子，是以六王妃只得再晚些放文惠离开，这些是她先前没有考考虑到的。 文惠明年也二十七了，六王妃保证道：“我现在就帮你留意着，最晚到明年四五月份，保准将你嫁出去。”那个时候，卫琥也该五岁了，向来离了人也没多大关系。 文惠浅笑点头：“是，劳王妃费心，奴婢都听王妃的。” 余下冬青和锁秋，冬青也是老家曾定了亲，锁秋道听六王妃的，这两个丫头不急，可留两年再说，年纪还轻呢。 之后知画想通了，六王妃也不拖沓，说做就做，拿了二百两给知画做嫁妆，风风光光的将这丫头嫁了出去，离开六王妃时，知画眼里含着泪，看着王妃，看着小主子们，看着共事的姐妹们，哪儿哪儿都十分不舍。 知画一走，卫瑜十分不习惯，少了一个人在她身边照顾她、关心她，冬日里不穿斗篷出门没人强硬替她披上，夏日不穿鞋袜也没人严厉制止她，锁秋只会在她耳边苦口婆心的念叨，并不敢强迫她如何如何。 不是说锁秋不好的意思，只是直到知画离开后，卫瑜才知道平日里自己受了知画多少照顾，如果说锁秋像是一个平辈的姐姐，那知画给她更多的是六王妃的感觉，她更像是一位长辈。 冬去春来，时间眨眼过去了两年。 知画嫁出去的半年后，文惠嫁给了六王妃指的一个小吏，又过了两年，冬青回老家去成亲，似是没有再回来的意思。 十岁的卫瑜身子抽条的更加纤细，但小脸和一双手仍旧是肉乎乎的，五官也长开了，甜美又小太阳的长相，让诸多长辈们喜欢的不行。 卫瑜本人也是一个小太阳，无论她走到哪里，总是不缺大家的欢声笑语，长乐郡主本人啊，真是不愧于这个称号呢。 此时卫瑜正站在六王府的牌匾下，心急如焚的朝远处张望，今日是知画回王府的日子，分开两年里一年多未见了呢，想得她。 听闻知画争气，嫁过去第一年末头胎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大约也是心里惦记着小主子，草草将自己家小子养到了周岁，知画就匆匆忙忙的递了信收拾行李回六王府。 如今知画再回六王府，真就是卫瑜屋子里名正言顺的管事姑姑了。 “主子，您别急，不若进去等吧，知画姐姐肯定很快就到了。”说话的是梳着妇人发髻的锁秋，怕太阳太晒，她搀扶着小主子劝说。 锁秋是前两月刚成亲的，成亲的那另外一个主角是六王爷身边的祥贵，这个组合当时出乎所有人意料，谁也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时候暗度陈仓的。 卫瑜问起时，锁秋只说：“他问我是否愿意同他一起过日子，我看他人不错，就答应了咯。” 当时小主子一脸“你好草率”，她却是心里美滋滋的想：与祥贵成亲，她就可以不用离开府中啦，而且祥贵是六王爷的小厮，那她就是天选的管家娘子呢，也不用离开小主子，真是一举两得。 “总之也快到了，我不如就在此等着。”卫瑜不听她的劝。 锁秋拿她没办法，只好拿出一把扇子轻轻替她扇着。 又是约莫一盏茶后，车轮滚动的声音终于从远处传来，拐角处，一辆原木色的马车被驶着缓缓接近大门。 待马车停稳，还不等知画下了来，卫瑜便迫不及待的拎起裙摆跑了过去：“知画！” 知画见到她眼里先是生出欢喜，被卫瑜拉过来后眼里却又多了些不赞同，她言语中多了些训斥的意思，不过却是对着锁秋：“这顶大的太阳，你怎的就让郡主在外头等着，郡主站了多久了？” 锁秋赔笑着缩了缩脖子，果然，无论知画姐姐离开了多久，又无论她是否已经嫁人，面对知画姐姐被支配的恐惧感都从未改变。 “好了知画，今日是你归府的日子，就别计较这些小事情了。”卫瑜挽着知画的胳膊撒娇，眉眼弯弯又瞥到那赶车的男人，“这不是知画姑姑的相公么，这是送你来了？” “是呢，”知画犹豫了片刻，还是逾矩摸了一下卫瑜的脑袋，眼神柔和了些许，“我家这口子来送我一程，这就要回去了，家里婆婆还看着孩子呢。” 那男人忙下了马车，躬身向卫瑜行礼。 看着他们两口子成亲后柔情蜜意，知画面色又红润了许多，卫瑜对他还算是满意，抬抬手叫他起身，又问：“怎的也不找个婆子看着？” “还不到那时候呢。”知画笑，“等他再出息些吧，奴婢也就能轻省些了。” 看着知画的相公赶着马车往回赶的身影，卫瑜心中有了些计较。 之后知画在卫瑜身边，锁秋跟在知画身边，主仆三个欢欢喜喜的一道进了府门。 两年前卫瑜终于被分了自己的小院子，名梨景院，取自杏雨梨云，春和景明之意。 说是搬出去自立了，实际上梨景院离槐序院近的很，靠双腿走也就一盏茶的时间，甚至一旬里有四五天，卫瑜都会去槐序院同六王妃一同用膳。 梨景院一半的丫鬟是从前的，有一半则是新加进来的，从前的那些丫鬟见了知画，也无心再站着做事了，一口一个“知画姐姐”欢喜的迎了上来。 “知画姐姐，你成亲后过得还好吗？” “小娃娃怎么样，长得是同知画姐姐更像些，还是同知画姐姐的夫君更像些？” “哎，我可太想你了知画姐姐，都有一年多未见你了。” “我更久没见，上次知画姐姐回来看主子我回家探亲了没在，回来可真恼的我，不曾想再见知画姐姐，就是两年以后了。” “知画姐姐，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知画眼里多了些怀念，她含笑与她们说了一小会儿话，又将自己带的头花胭脂等礼物分给这些小丫鬟。 卫瑜代她回答：“不走了，知画往后就是梨景院中的管事姑姑，你们以后就得喊知画姑姑了。” 小丫鬟之间爆发出小小的一阵欢呼，可见知画十分得人心。 两年前旁的奴婢喊她姑姑，是因为她曾在六王妃身侧伺候的辈分，可这次回来，她便是梨景院堂堂正正的管事姑姑，这身份也就是比王妃身边的陈嬷嬷低上些许了，带她日后年纪上来，被唤一声嬷嬷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如今她成了掌事姑姑，那便要接了掌事姑姑的担子，拿出掌事姑姑的架子，替郡主好好管理这梨景院。 又任小丫鬟们闹了片刻后，知画朗声道：“好了，拿了东西，说够了，那便做回自己的事吧，日后在这梨景院中，还得继续同各位妹妹多多相互关照。”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56节 小丫鬟们面面相觑，而后齐齐福身，异口同声道：“是，知画姑姑！” 又同知画一同进入内室，许久不见的主仆两个才有机会说些体己话。 “小郡主如今高了不少呢，记得上回见面还是个小孩子，如今竟只比奴婢矮半个头了。”知画站在卫瑜身前上下打量她，眼里满满的全是欢喜与骄傲，从前那白软的小团子，如今也长成亭亭玉立的小少女了呢。 “是呢，再过不久，我许是就比知画高了呢。”卫瑜自豪的抬手比了比自己的脑袋。 锁秋在一旁插话：“郡主如今才十岁，可有得长呢，日后肯定能比知画高！” 知画好笑的敲了一下对方的额头，引得人发出哎哟哎哟的夸张叫声：“好你个锁秋，许久不见你倒是开起我的玩笑来了，嫁了人也不改你这小孩脾气。” 锁秋吐舌：“我不过是嫁人，又不是被送进衙门改造了。” “看看这丫头，口无遮拦。”知画摇了摇头。 她又转向卫瑜：“对了郡主，奴婢也许久没见顾小世子了，他如今也该十三了吧。” 卫瑜掰扯着手指，点了点头，郁闷道：“他如今好高了呢。” 第59章 快十岁的顾珏和十三岁的顾珏相比, 不止是身高长了大几寸，同时脸部的轮廓也变得分明，脸颊上的婴儿肥褪去, 这个年纪的少年长得雌雄莫辨, 面容最是昳丽。 十三岁的顾珏长得很好看，有多好看呢？用一件事来举例，许多次顾珏逗弄卫瑜，后者正想生气，可一看那一张脸, 顾珏还什么都没说呢, 那气儿就好似凭空消了下去。 不过如今的顾珏轻易也不会逗她，年岁长了嘛, 就没那么幼稚了，像他这年岁的，有赶早的都定亲了，十三岁的顾珏, 已经是一个小大人了。 先不说顾珏，再说知画回来后，其实也就安顿了没几天，又要收拾了行李同卫瑜一道出远门。 时隔八年, 卫瑜终于再去疆郡，不同的是, 这次没有皇上, 没有皇后, 更没有成群结队的嫔妃与宗室, 有的只是太子与几位王爷，还有十来个大臣, 其中包括卫国的使臣。 此次再去疆郡，是为卫琼送嫁。 这个送嫁的机会是卫瑜求了皇上许久才被同意的，实际上哪有送嫁还带着孩子的道理，只是最后看着卫瑜一口一个不舍得大姐姐，皇上心头的一角软了下来。 哪里只有她不舍得她大姐姐呢。 皇上同意了，让卫瑜没想到的是，六王妃也同意的很快。 六王妃想着，这孩子也快长成了，一个姑娘家，能出去的机会本就少，趁着如今还小，她想去，就叫她去吧。 送她大姐姐一路，也不枉她大姐姐疼她一场。 皇上疼惜孙女，在出嫁两日前，卫琼得了一封圣旨，晋升为长宁公主。 卫琼得知卫瑜将加入她的送嫁队伍后，十分的高兴，去疆郡的路漫漫，她一个人太寂寞，若是最后能得妹妹一程相送，她也无怨无憾了。 在城墙下，卫琼见到那容貌昳丽的少年郎骑着马儿出现在马车队前时，她并不意外，顾世子与长乐郡主总是出现在一道，这是所有京城人士都知道的事情。 见到顾珏，卫瑜扬起个笑脸朝他挥了挥手，后者弯起嘴角点点头，而后翻身下马，走到小姑娘身边，两人一同转向那穿着玄色龙纹袍的中年男子。 “长宁……拜别皇祖父，愿皇祖父日后，年年安好，岁岁欢喜——” 卫琼一身大红的嫁衣，她两臂弯起，两手平叠于胸前，头顶黄金凤冠的流苏在她深深拜下时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看着长孙女满覆金饰的头顶，皇上的眼眶红了，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画面：小卫琼出生时，带着所有人的祝福、因得了皇长孙而高兴，他在卫琼满月时便给予了她封号、小小的卫琼第一次喊皇祖父的模样、大了些的卫琼尽职尽责的照顾自己的弟妹，努力的做好自己身为长姐的职责…… 今日，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就要嫁出去了。 趁着卫琼还未将头抬起，皇上连忙用指腹将泪水抹去，顾珏和卫瑜则是一个抬头望天一个低头凝地，均当作没有看到君王落泪的模样。 皇上亲自将卫琼扶起，皇后慈和中带着威严的训诫响起：“你日后定要与夫君相敬如宾，贤和温良，记住，你不只是你自己，你身上还担负着大卫的颜面。” “长宁明白，谢皇祖母教导。”卫琼又是一福身。 “同时，”皇后的声音顿了顿，再开口，语调微沉，“你更是我大卫的公主，无论在疆郡受到任何委屈，不必忍，卫国会是你的后盾。” 闻言卫琼一愣，如珠般的泪终于忍不住从眼眶落下，一滴，又一滴，随后被皇后用帕子接住，她隐约听到头顶一声叹息：“好孩子，哭什么呢，今日可是你大好的日子。” 可那声音也带着哽咽，并没有多少说服力。 皇祖母不叫她哭，她就不哭，等到了马车上，那一颗颗泪珠才又滴落下来，浸湿了她腿上的布料。 出城了，马车先是停了一下，然后车帘被掀起，一个脑袋探了进来。 卫瑜咧嘴朝她笑：“大姐姐。” 这笑的，怎么傻里傻气的……卫琼不想这样想自己妹妹，于是憋了憋，眼泪也憋回去了，或不如说，连眼泪也忘了掉。 哎，傻妹妹唷，快别呲着牙花了。 卫瑜不知道自己被腹诽了，手脚利落的攀上马车，又自觉的坐到卫琼身边，她真心赞叹道：“大姐姐，你今天真好看。” 大红的嫁衣的确衬的卫琼又娇又媚，并且，在抵达疆郡举行成婚大典前，卫琼要一直穿着嫁衣。 卫琼拎起自己的一片袖摆，面上多了道浅浅的笑容，这件喜服虽不全然是她自己绣的，但也有她动手加入的痕迹。 她看向自己这个小妹妹，动容道：“谢谢你来送我。” “你是我大姐姐，你出嫁，我自然是要来相送的。”卫瑜抓着卫琼的手笑，又告诉她，“其实卫琅姐姐和卫琰哥哥他们也想要来呢，只是皇祖父不让。” 说着，她粗着嗓子模仿起的皇上的口气：“瑜姐儿也要去，你们也要去，她年纪小你们也不懂事贪玩么？不准！哪个都不许去，若是今日允了你们，改日定又有其它人也来求朕要出塞，到时候朕是应还是不应啊？” 卫瑜说完自己便笑了起来，卫琼也跟着被逗笑，你别说，这小丫头学得还真像，皇祖父那口气一样一样的。 到了晚上，卫琼就将身上这套繁重的嫁衣换了下来，捧着一本诗作看着，不一会儿轿帘又被掀开，这回卫琼不用抬头看都知道是哪个小丫头，除了卫瑜还会有谁。 “大姐姐，他们做了锅子，可香了，我给你盛了些带过来。” 作为和亲的公主，在送嫁途中，卫琼是不好见外男的，自然也就不能出了轿子坐在外头，同一群汉子围坐一圈吃锅子。 “这天气吃锅子，也不嫌燥的慌。”卫琼说了一句，同时注意力却立即被小妹妹手里那碗“大杂烩”吸引了，“好香，快端来。” 卫瑜依言将汤碗平稳的放在小几子上，看着卫琼迫不及待的去拿搁在汤碗上的筷子，她想，大姐姐还未完全嫁出去呢，只是出了个城门而已，如何性子就好似已经变了呢？ 想不明白，她抬起手轻轻叩了下自己的脑袋，嗐，却是她不懂了，许是所有的新嫁娘都是如此的吧？ “大姐姐，轿子里头有些热，我先出去了？” “小孩子就是火气大。”卫琼抬起头细细打量了她两眼，见她额角没汗这才放过了她，“你还没用膳吧，快去，别为着天气热就不吃东西，就是没胃口好歹也得吃些。” 卫瑜不好意思的笑笑，都被大姐姐说中了呢，她就是因为天热没胃口的缘故，这才寻了由头来轿子里送吃食，眼下被拆穿了，她只好乖乖的去用膳，大姐姐还叫她的侍女送着她去呢。 卫瑜不觉得自己是那种吃饭都要人费心费力催的孩子，不用那侍女提醒，自己就叫山竹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热气腾腾的吃食。 见她吃起来，小侍女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又回轿子上了。 原先入口前是觉得没胃口的，可是东西一吃到嘴里，那鲜香的滋味儿立即就将她的胃口打开了。 锅子是用大骨熬制的，但却一点不油腻，本该乳白的汤底里加了些辣椒，变成了淡淡的橙黄色，山竹捞在碗里的是一把在骨汤里煮出来的手擀面，还有娃娃菜牛肉丸之类的一些配菜，最后一勺子鲜香的汤底浇在上头浸过面条，吃口面再喝口汤，虽然还是热，但别提多香了，再热也要吃。 适才卫瑜随便一坐，就坐到了顾珏身旁，后者不紧不慢的喝着一小碗汤，看他这微微泛红的脸颊，显然也是热的，不过这人会享受着呢，小厮在一旁轻轻为他打着扇子。 卫瑜火急火燎填满了半个肚子，这才有空瞥着他嘟囔道：“你倒是会享受。” 然后不用卫瑜开口，山竹自觉的从身后掏出把扇子尽职尽责扇了起来。 就这样，卫瑜与顾珏并排坐着用膳，长庚和山竹一人一边替各自的主子打着扇子，只不过略有不同的是，一侧是画着山水的雅致折扇，一侧则是绣着花鸟的精巧团扇。 扇着扇着，两个贴身侍奴对上了眼，山竹顿了下，然后手上加了些力道，卫瑜额角的碎发轻轻飘起；长庚一愣，折扇的幅度大了些，顾珏微微眯起眼。 山竹的手劲儿再次加大，卫瑜用捞起一筷子面，面上散发的热气全都变成了雾气飘向了顾珏那边，烟雾缭绕的，长庚用力扇了几下，又将雾气扇了回去。 两个贴身侍奴好似较上劲儿了一般，打扇儿的力道越来越大，两侧刮来的风越来越强劲，终于，在卫瑜将脸侧一抹飘舞的长发同面一道吃进嘴里时，顾珏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山竹被罚顶着书面壁两刻钟，长庚被罚了五个手板，山竹羡慕极了长庚。 许是因为这回他们的队伍人少，又或许他们一路都急着赶路，卫瑜总觉得路上没过多长时间，就看见了疆郡的草原以及那些牛牛马马羊羊了。 卫琼盖上了盖头，被扶出轿子，赶路的这十几日，虽然她日日都穿着不同的红色喜服，但今日，她又换上了离卫当日那件绣着凤凰的喜服。 嗬，大姐姐看得见路么？卫瑜担心的跑到卫琼身侧查看，凑近了红绸却见隔着层布料的人在悄悄朝她眨眼。 这盖头是半透的啊，那没事了。 卫琼走进疆郡部落的一路，五六岁的孩童欢天喜地的在她前后撒着花瓣，门口的鞭炮声经久不息，真是热闹极了。 卫瑜跟一个疆郡小孩要了一篮子花瓣，又拉着顾珏，两人一同走在卫琼前头为她开出了一条花路。 成亲仪式定在两日以后，当日一番盛情款待后，疆郡大王热情是将他们一一安置。 作为送嫁队里除了新娘子唯一的姑娘，卫瑜一人就被分到了一个硕大的毡包，隔壁另一个硕大的毡包住的是顾珏。 这毡包吧，大的就挺阔气张扬，不过那是对于白天来说，一但到了晚上，几个寝殿大却没有任何隔断的空旷毡包就显得有些吓人了。 卫瑜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哼哼唧唧的翻了半天身后，她一脸委屈的坐起身来。 夜里静悄悄的，山竹已经趴在脚榻上睡香了。一双白嫩的小脚踩进鞋子里，小肉手掀开毡包的门帘。 月光下，卫瑜抱着自己的枕头，狗狗祟祟的潜入隔壁毡包。 第60章 顾珏睡得迷糊, 隐隐约约感到鼻尖有些痒，他伸出手抓了抓鼻子，翻了个身。 可是痒意并不放过他, 这次瘙痒的地方变成了脸颊, 他伸手一挥，没有触到什么东西，不满的皱了皱眉，又从面朝床里翻身为面朝床外。 第三次感到额头痒痒的时候，顾珏终于睡不下去, 他不耐的咂了下嘴, 下一秒翻身坐起，然后就…… 砰——眼睛还没睁开, 他撞上了卫瑜的额头。 这一下实在措不及防，撞的结结实实的，两人都头晕眼花的不轻，顾珏肉痛的捂住自己的额头, 痛呼道：“你……嘶，大晚上的……你来我的房间做什么？” 卫瑜也捂着自己的额头，罪魁祸首倒是委屈巴巴的，眼泪都沁出来了：“毡包太大了……嘤……我就想来找你一起, 没想到就……这样了……” 人都被撞清醒了，顾珏干脆起床给自己倒了两杯凉茶, 一杯解渴, 一杯敷在自己发烫的的额头, 不远处屏风后半遮掩的小榻上, 长庚还沉沉的睡着。 “找我一起做什么？”他心累的呷了一口茶。 卫瑜仍旧委委屈屈：“来找你一起睡觉。” 噗—— 白瞎了那一口茶，全都被顾珏喷了出去, 咳嗽声归于平静后，只见他顿了一下，随后又吨吨将那茶杯里余下的茶全都灌进了嘴里。 “你说，找我……做什么？” “睡觉啊。”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57节 顾珏将另一杯子里的茶水也喝了干净。 冰凉的茶水下肚，他适才还略有些昏沉的脑袋彻底清楚了，他当然知道以这个小丫头的脑子肯定没有想什么别的奇奇怪怪的事情，可眼下的场景就已经够奇怪的了，伸出手指隔空在她眼前点了两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卫瑜继续委委屈屈：“毡包好大呀……黑咕隆咚的，又不透光……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好大，感觉走个路都有回音……我睡不着……” 顾珏看了她半晌，然后长叹一口气：“早知道应该叫皇叔公让六王妃与六王爷也来的，亦或者让二姐姐来也好。” 这次送嫁，皇上只派了太子与二王爷两个来，一个是靠谱的皇子，一个是靠谱的皇子且是卫琼的亲爹，两个皇子都被嘱咐了做事要端正，活动要顺利的嘱托，这两个皇子，也是如今几个年长皇子里最有才干的了。 “可她们没有来呀。”这么一说，卫瑜也觉得孤单了，路上有卫琼还没觉得，现下到了疆郡，她总不可能跟着睡到卫琼的婚床上吧，是以如今从卫国来的姑娘，就只余下卫瑜一个孤孤单单了。 “那，”她期期艾艾的揪着衣摆，“你可以跟我一起睡吗？” 顾珏只是将扶额的一只手换到了另一只，又问：“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那，”她眨了眨眼，“那我跟你一起睡？” 顾珏再叹，开口时带了些哄孩子的意味：“都是大孩子了，还不能一个人睡么？” “你能，我不能。”卫瑜趴在床沿看他。 “我是大人了。”顾珏笑。 “你才不是大人，大姐姐那样的才叫大人。”卫瑜反驳，“你是大孩子，我是小孩子，所以你能自己一个人睡，我不能。” “你能的，你试试。”顾珏哄她。 对方立即回道：“试过了，不能。” 顾珏瞪她，卫瑜无辜的看回来，两人大眼瞪大眼，空气中安静了片刻。 “那我们也不好睡在一起。”片刻后，顾珏打破了宁静。 “为什么，”卫瑜的小脸鼓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大人之间，要讲男女授受不亲。”他试图解释。 “你是大孩子，我是小孩子，不是大人，大姐姐那样的才是大人。”卫瑜再次纠正他，又嘟囔道，“就好像我们没有在一张床上滚过似的。” 要不是口中未含着水，顾珏肯定又要给她表演一次喷茶。 他首先想到了两人的孩提时代，那时候卫瑜话都讲不清楚，两个孩子玩累了，直接被丢到一张榻上呼呼睡过去也是有的。 再大些，指卫瑜说话利索以后，外间那个小榻就成了他们聊天玩游戏的场所，两人同样在那小榻上躺过。 可顾珏自觉还算矜持（在乎形象），却又在什么时候在床上滚过了呢？ 虽然预感得到的结果不太会合人心意，但顾珏还是按捺不住疑惑问道：“那是何时的事？” “哎，你记性真不好。”卫瑜学着她的样子叹了口气，然后道，“你忘啦？三年前——” 三年前？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事？顾珏回忆，那会儿他十岁，卫瑜七岁出头，他记得那年有一回这小丫头可威风了，上门去别人家里要债……哪儿来着，喔，对，康王妃的娘家，后来康王大婚—— 啊，想起来了。 顾珏捂脸，他就不该问的。 那段好不容易从记忆中消逝的黑历史啊。 “那我跟你讲，三年前——”卫瑜一张嘴就被捂住了嘴，“唔唔？” 顾珏：“你别说下去，我就松开手。” 卫瑜眨了眨眼睛表示同意，被松开嘴儿后，她探过脑袋，再次试探性的问道：“那我……” 顾珏已经数不清今天自己是第几回叹气了：“睡睡睡，睡完第二天立马走人。” 目的得逞了，卫瑜抱着枕头，嘿嘿的笑着爬上了床榻，顾珏从床里侧掏出床多余的被子盖在她头上，黑灯瞎火的，后者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将自己从被子中解救出来。 这会儿就看不出刚才争辩时的利嘴模样了，乖乖巧巧的将自己在薄被中团了一个团儿，顾珏叫她闭眼，她就顺从的闭眼。 “睡到我的床上，就不可胡乱闹了哦。”顾珏警醒然后看着小姑娘那唯一露在被子外的脑袋点了点，不禁无奈的勾了勾嘴角，而后自己也躺了下去。 身边有了人，卫瑜的心平静下来，很快陷入了梦乡，平缓的呼吸声从身侧传来，偶尔带着丝细小的可爱鼾声，顾珏却不再睡得下了。 无声的叹了口气，顾珏翻身侧卧，对面就是睡着了的卫瑜。 她真的睡得好香呀，胸前的被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额角的发丝柔顺的垂下，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红晕，还有，从前竟从未发现，她的睫毛好长呀，又弯又翘。 顾珏知道自己的睫毛也很长，阿娘和姐姐都说过，但他的睫毛不弯，没卫瑜这样好看，不过转念一想，这样就好，要是他真生了与卫瑜一样的睫毛，那不是和小姑娘一样了么。 他是个男子汉，可……不是什么……小姑娘…… 顾珏也睡着了。 一时室内的呼吸声起此彼伏，又好似交缠在一起，这宁静的夜晚，还真是引的人犯困呢。 虽然昨夜顾珏被莫名其妙叫起，又莫名其妙床上多了一个人，然后过了许久才再次睡下，不过好在顾珏有早醒的习惯，不论睡多晚，至晚在早间辰时都会醒来，即便是赖床，也都是醒来片刻又睡去。 现下正好是辰时，顾珏逐渐转醒。 草原上昼夜温差极大，即便是春夏天，夜晚也是丝丝凉意，而待太阳冒头后，温度又逐渐转热，叫人恨不得干脆穿个单衣就出去好了。 睡梦里的人也有这个困扰，顾珏彻底醒来的时候，发现昨夜盖的好好的被子已有大半不在身上，再看看身边的卫瑜，好家伙，好家伙好家伙好家伙—— 蹬被子他都能理解，可他不明白，为什么人体和被子，可以睡出一个麻花的形状。 看着卫瑜殷红的小嘴儿微张，那一抹晶莹是水渍就要落下，顾珏大惊，也顾不得欣赏她的睡姿了，要是那口水滴下来他今晚也别睡了。 连忙掐着她的脸颊将那颗脑袋摆正，口水在她嘴边晃荡了一圈又缩了回去，而后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醒醒，团子，早上了……你团成这样，不热么？” 卫瑜没有反正，顾珏叹昨天没叹完的气，当真是睡的跟小猪一样，遂掐着她的下巴摇晃，喊人的声音大了些：“团小猪，起床了——” 团小猪没有起来的意思，甚至皱着眉抬起手，想要将这个扰人的声音挥开。 顾珏深吸一口气，没有办法只能放大招了，他眼神看向卫瑜小巧的鼻子，毫不留情的捏住了。 团小猪对于睡觉这件事上大约是有很高的造诣的，她忽然觉察不能呼吸，眉头更加紧皱，脸涨的更红了，然后——只见她那本就微张的嘴长的更大，竟是直接改用嘴呼吸了。 口水也流的更欢了！ 顾珏简直要疯，他昨晚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神志不清就将这样一个……一个……放上他的床榻，现下是他心软的报应吗？ 顾珏完全忘了，他昨晚放人上床可不是因为什么心软，黑历史被爆才是真正的原因，而卫瑜身下这床榻，就是她的封口费。 最后卫瑜是怎么醒呢？ 没有温情劝哄，没有温柔唤醒，顾珏直接将人从床上拖了起来。 是真的拖，直接将一条人拖起来的那种。 然后卫瑜终于醒了，迷迷糊糊的睁眼，却发现自己已经坐起来了，甚至快站起来了。 她瞳孔地震了。 啥情况，咋回四儿，卫瑜没来得及问出口呢，门外知画的声音响起：“打扰顾世子了，可否请问下我们小郡主在您这儿吗？” 这不是才提到卫瑜才刚醒么，此时就是一个脑抽，扬着软绵绵的声音回道：“她不在——” 即便看不到帘子外的人，顾珏也感受到了对方长久的沉默及无语，无它，因为他也是。 因为这空气中许久的沉默，卫瑜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她惊恐的瞪大双眼，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 第61章 此时再躲是来不及了, 卫瑜一脸生无可恋的卷起被子将自己团吧团吧裹成一个球，顾珏到屏风后头穿衣服，同时抓起一个香包将毡包另一边半梦半醒的长庚砸起来。 长庚砸了咂嘴, 迷茫的坐起身来。嗯？怎么了？ 然后就听到啪啪的敲门, 一看香包砸来的方向，嗯，主子正忙着，于是他喊了一声，就去门口将帘子撩开, 毡包里一下子亮堂了许多。 “知画姑姑, 你怎么来了？”长庚惊讶道，这大早上的, 来找他们世子是有什么事呢。 知画一看他脸颊边的红痕就知道他才刚醒，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虽然昨日路途奔波劳累，但是我们伺候主子的，还是控制着些好。” 哎呀, 哪里有随从睡到大太阳都升起来了还不起来的，喔，对了，知画忽然想起来他们毡包里也还有个, 眉心不由得轻蹙，哎, 如今这批新长起的小丫鬟和小厮真是, 啧, 糟心。 他们也就是仗着这两位主子宽容又不管事, 但凡换上个厉害些的主子，这两个都得吃挂落, 不过长庚是别人家的奴才，知画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提醒了一句，换言便说起了正事：“我是来找我们家小郡主的。” 长庚刚才还在陪笑呢，此时却有些迷糊了，他疑惑的头都歪了起来：“长乐郡主？大早上的，长乐郡主如何会在我们世子这处呢？” 得，这小厮怕不是刚醒，而是拉开帘子前一息才醒的，什么话都错过了，知画看着头疼，就见顾珏迎了出来。 “知画姑姑。”夏日的衣服薄，他很快穿戴整齐了出来，“团子在里头呢，她没带衣裳，不若你带些衣裳过来让她换上？” 果真，竟是穿着寝衣就跑出来了么，知画心里想着一会儿定要好好说说小郡主，都快是大姑娘了，怎能如此不讲究，一边朝顾珏赔着笑脸：“世子说的是。主子着实闹腾了一些，大早上就来叨扰世子，还请世子见谅。” 咦？顾珏微微一愣，随后立即接话道：“无甚大事，团子与我是从小玩到大的关系，知画姑姑也是看着我长大的，何至于如此客气，不过寻常串个门罢了。” 闻言知画面上的笑容真诚了些，她略一福身：“那奴婢就先去替主子拿衣服了。” 挂着笑容望着知画没入隔壁毡包的身影，顾珏在下一息即刻转身往自己的毡包内走去。 真团子卫瑜约莫是被被子捂着热了，此刻那一大坨被子被扔在床的一角，小姑娘穿着洁白的里衣盘腿坐在床上，仰着红扑扑的一张小脸看他。 “知画回去给你拿衣裳了，”顾珏将刚才情急之下被踹开的卫瑜的鞋拿回来，又将人拉起来，叮嘱她道，“她以为你是早上才来我这儿的，你一会儿别说漏了嘴。” 听到这话卫瑜如释重负的拍了拍胸口，她长舒一口气道：“还好还好，还好知画没有发现，要是她知道我是大晚上过来的，一定要说我了。” 顾珏心想她现在也肯定要说你，嘴上却笑道：“你如今倒是知羞了，昨儿夜里怎么没想到呢？” “想到的呀，但这有什么办法。”卫瑜小声反驳，“娘亲不在，山竹又睡得死，我只能想到你了。” 这倒是让顾珏猝不及防感受了一把被全心依靠的感觉，他握拳掩唇轻咳了一声，面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算你没信错人。” 卫瑜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知画抱着一团衣服带着山竹来了，顾珏轻轻推了她一把：“快去，昨晚入睡前不是还说今日要去找大姐姐讲话吗？” 咦，有吗，她什么时候……卫瑜毫无反抗之力的被知画拉进了屏风后头，脑子里还努力回忆着昨晚的事，真的，她真的有说吗？ 被换完了衣服出来卫瑜就不纠结这事了，无论她说没说，这话提醒她了，她的确是要去找大姐姐说话的，明日就是成婚大典了，在不同大姐姐多说些话，就找不到时机了。 卫瑜换完衣服出来时顾珏正喝着茶水，许是看这茶水想起了些什么，顾珏蹙了蹙眉，放下了手中的茶水，又将它推的远了些。 “你看！”卫瑜神气凛凛的张开胳膊，原地转了一圈朝他展示身上的新衣裳。 这是一身红棕色的装束，不像大卫的衣裳，有些像疆郡的衣裳，但也不太一样，上身是红色的对襟短衫，长度及膝，下身是棕色的裤子，那袖子竟是半袖，长至小臂中央，露出下面一小段洁白的小臂。 这一身显得干净利落，那头上也只简单的束了一个发，有点像一个假小子，却漂亮灵气的过分。 “是不是很好看啊～”卫瑜得意洋洋。 顾珏的眼神在她的小臂上停顿了片刻，又瞥向知画，果然见她面上带着些无奈。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58节 “还行。”他中肯的评价道，“还是大卫的服饰好看。” 好吧，这话卫瑜没法儿反驳，总不能说大卫的衣裳没这个好看吧，且事实的确如此。 “顾珏，我要去找大姐姐了，你要不要一道？”她问。 “你自个儿去吧，代我向大姐姐问好。”顾珏婉拒了她。 “行叭。”卫瑜爽利的点头，一点儿也不留恋的扭头就朝外跑，“那我晚些再来找你一道玩儿！” 知画匆匆向顾珏福了身，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长庚看着这一切晕晕乎乎。 他仍旧搞不明白：“长乐小郡主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呀，奴才都没察觉。” 顾珏嗤的一声。 察觉？他们昨天夜里说了好一会儿话他都没察觉，早晨知画姑姑来找人也没听着，还察觉。 他看向长庚，真是，当年是看他老实听话才选了做小厮，没曾想业务能力那样不到家啊，也罢，都跟了他那么多年了，也不能就将人换了，慢慢调教着吧。 “长庚，去给本世子弄些吃食来！” “是，主子！” 至少积极向上，不偷奸耍滑，也算是有些优点了。 另一边，卫瑜去找卫琼的时候在外围一排排毡包之间迷路了好一会儿，她跑太快，知画和山竹还是没跟上她。 不过就算知画和山竹跟上她，她们也不认识路，卫瑜想。 就这样走走停停，问了许多疆郡人，她才终于艰难的找准正确方向。 实在是许多疆郡人口音难评，甚至还有很多疆郡人不会说卫国话，两方比比划划，不明真相的还以为双方都是聋哑人。 就比如这个半张脸都是胡子的疆郡伯伯，他的年纪看上去挺大了，连胡子都染白了半数，精神却十分抖擞，肩背手臂上隆起的肌肉好似能打死一头牛。 “伯伯，你知道新娘子待的地方在哪里吗？”卫瑜拘谨的抓着手，作出平日里迷惑生人的乖巧模样道。 疆郡伯伯人很和善，就是讲起话来好像在吵架，看着这个过分白嫩的娃娃，他很是喜欢，回屋给卫瑜抓了一大把糖，伯伯的手很大，卫瑜两只手合隆也接不下那一把糖，只好将多余的放在荷包里，然后一手抓着一把糖。 然后疆郡伯伯才开始回答她的话：“拨弄更白，你往啊现金哈酒，对了嘛也，哪里走阿起阿奇。” 少量的卫国话中缠上了巨大量的疆郡话，卫瑜听得一头雾水，实在搞不明白“这里”是哪里，“那里”又是哪里。 语言行不通，那就只好用肢体语言来凑。 卫瑜先是张开手臂在身前画了一个大大的方形，然后翘起兰花指将那个方形“盖”在自己头上，随后伸出食指向周围指了一圈，最后做了一个摊手的动作。 新娘子，哪个方向，知道？ 伯伯看了她半晌，最后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卫瑜也松了口气跟着露出笑，然后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疆郡伯伯。 疆郡伯伯果然不负所望，伸出了手朝一个方向指去，卫瑜立即挺起了胸膛，向着疆郡伯伯道谢后一手抓着一大把糖向着被指路的那个方向走去。 整个人的背影都散发着一股坚定的气息。 卫瑜坚定的迈着步伐，她未曾想过疆郡伯伯给她指的路会不会是错的，以至于她走到一个方形的鱼塘前时，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 不是，这，我，他…… 卫瑜说不出话来。 好在鱼塘边有个大爷，她只能又去问那个大爷路，大爷听到她的询问，面上露出茫然之色：“叽叽咕咕？” 这大爷还不如上一个伯伯呢，竟是丁点大卫话也听不懂，还以为卫瑜是来垂钓的，给她递鱼竿呢。 被递了有两个她高鱼竿的卫瑜：…… 没办法，她只能又往回走，可刚才那个伯伯也不见了，原来她根本就没有走对路，这是又绕到了别的地方。 就这般一波三折，卫瑜将这片毡包绕了三大圈，终于找到了卫琼所在的地方——不是自己寻摸到的，是终于遇到个中原话说的好些的大叔。 “里闲往拿便轴，阮后寨往漏便转，的坎到一个顺卵色的砖包，几续往前轴，往镯拐一下酒到了。” 大叔很热情很耐心，卫瑜听他重复了六遍，然后蹲在原地将他的话捋了一炷香时间，再起身寻路，总之是找着了。 不清楚时间，卫瑜也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找了多久，反正她进入卫琼的毡包后，后者就传了午膳。 卫瑜一惊，自己居然走了那么久吗，坐下后才感觉到腿酸的不行，卫琼忙唤侍女帮她按摩双腿，等到午膳上来，她就好的差不多了。 桌子的一角堆了一摞小小的糖果山，这是卫瑜刚刚拿来的，卫琼见小妹妹一进来，就左手一把糖果，右手一把糖果，将这些糖果全放在桌上，荷包里又是满满的糖果。 卫琼十分讶异，问她是去哪里的集市进货了吗，卫瑜答不是啊，这是一个好心的疆郡伯伯送我的。 卫琼又问：“他给了你一整袋么？” 卫瑜：“不是啊，他就给我抓了一把。” 卫琼就望望那堆糖，又张开自己的手掌抓抓看看，随后面上出现了惊讶和费解的神色。 桌上的吃食十分有疆郡特色，红肉多绿叶少，卫瑜还是比较喜欢的，先前来的时候她年幼，六王妃管着不让她多吃，现下就好了，六王妃不在，知画也不在，她可劲儿了敞开肚子吃。 于是乎就吃撑了，刚好散步回去。 不曾想一到那一片儿，路过顾珏的毡包时，就被抓住手腕猛的拉了进去，拉她的自然是顾珏了，于是卫瑜疑惑的看向他。 “你的枕头还在我这里，知画姑姑在你的屋子里头，我送不过去。”顾珏小小声的跟她咬耳朵。 卫瑜想了想，也小小声跟他将耳朵咬回去：“没事，我晚上还偷偷来找你……” 第62章 夜晚, 卫瑜果真潜到了顾珏的毡包里。 顾珏盘腿坐在床上昏昏欲睡，看到卫瑜悄摸摸走过来掀起了眼皮，因困意上头语气有些烦躁：“怎么这样晚。” “因昨儿山竹没发现我出来, 知画训了她好一会儿, 晚上就寝时，知画还在嘱咐她呢，我等了好一会儿才寻着机会出来。”卫瑜也是一脸郁闷。 这回她是等了知画走了，直接当着山竹的面离开的，吓的山竹唷, 她连连保证了三次明早会在知画过来之前回来, 山竹这才半信半疑的放开了抱住她大腿的双手。 顾珏没心思听这些琐碎的事，眼下他只想睡觉, 于是他让开一个位置让卫瑜上床，卫瑜自觉的爬到了里面的位置。 “睡吧。”他道。 卫瑜倒下去秒睡。 一夜无梦。 第二日顾珏醒来时天蒙蒙亮，他半梦半醒又躺了一会儿，耳边一阵窸窸窣窣, 一只手啪的盖在他的脸上提醒了他身侧还有人。 “起来，该起来了，再晚知画姑姑就要过来了。”一个十分困的人试图喊醒另一个万分困的人。 “唔……”卫瑜原本还想再赖会儿的，只是听到了知画的名字后, 她稍稍清醒了些，努力的睁开自己的一只眼睛, 又一只眼睛, “……醒来了。” 很困的顾珏毫不犹豫的对着她笑了出来, 笑声因为晨间的沙哑听上去酥酥的, 如果其中不含嘲笑的意味的话就更好了。 “醒来了！”卫瑜瞪两只眼愣了一会儿，而后费力的抓着空气坐起来, 总算是起了来。 顾珏唇角的笑意还未消逝，他坐靠在床边看着她穿鞋，看她揉眼睛，他喊了她一声：“团子。” “什么唔——”卫瑜被一只软绵绵的枕头盖住了脸。 “别忘了你的东西。”顾珏一副为她着想的模样。 卫瑜吸气，再呼气，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后卑微道：“就先放这儿吧，我今晚还……” 顾珏摇头：“明日就是大姐姐的成亲大典了，起的更早，天还未亮知画就会来叫你起来。” 卫瑜头顶的小花弯垂了片刻：“那好吧……” 顾珏看着弯垂的小花委委屈屈抱着枕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唇角弯了弯，他抓起被子再次躺回被窝。 隔壁的毡包，卫瑜原以为山竹会出来迎接她，没想到刚进门看到的就是山竹趴在脚榻上呼呼睡的香的情形。 她嘟了嘟嘴，什么嘛，原本看山竹昨晚死死揪着不让她走的模样，还以为她很担心嘛，现在看来倒是心大的不得了。 “山竹，起来了！山竹？”她走过去捏住山竹软乎乎的脸。 “唔……主子？你回来了？”山竹悠悠转醒。 恰这时知画掀起门帘进来，看到山竹已经醒了，面色稍霁，又见卫瑜脚上穿着鞋，奇怪道：“郡主这是准备出去么？” “啊？”卫瑜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自己脚上，呃了两声道，“哦，我正准备去如厕来着。” 知画看着她一身寝衣不疑有他，点点头上前服侍卫瑜。 今日仍旧是一身短打袍子，不过发髻换成了平日里的包包头，带了两件稍微不那么精致的疆郡首饰，是阿丽玛送给她的——昨日她去卫琼那儿用了膳又说了会儿话后，阿丽玛就来找她了，两人于是又去阿丽玛的毡包里坐了会儿。 今儿的上衫是嫩绿色，下裤则是米白色，显得卫瑜格外的嫩，往那儿一站活像棵小嫩苗 。 知画看着被打扮完毕的卫瑜都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主子今日要去何处呢？” 卫瑜摇头晃脑，脑袋上绳儿做的流苏摇摇晃晃：“还是去寻大姐姐，然后同阿丽玛他们一同去骑马。” 知画撇了眼她的白裤子，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忍心说什么扫兴的话：“那奴婢送主子过去？” “不用了不用了，我跟顾珏一起过去。”卫瑜鼓起小胸膛，自信满满的说，“而且我昨天都自己去过了，现在对这边的路熟着呢。” 噢，好吧……有顾小世子带着……那，去吧。 总之最后卫瑜没在带路上做出什么建设性的功劳，还是顾珏带着她寻摸过去了。 谢过那个给他们指路的疆郡大叔，卫瑜从震惊中回过神，快走几步跟上顾珏，抓住他的手臂：“你是什么时候学了疆郡话的？” 虽然说的磕磕绊绊，迷迷惑惑，但好歹勉强能听得懂话呀！ “没事干，正巧要到疆郡来，就学了些。” “哇，你好厉害呀！” “一般吧。”顾珏随意的回道，耳垂红了些。 他们没有同卫琼说太久话，就被卫琼的嬷嬷推了出来，说是要准备明日婚典的事宜。 卫瑜不解，明日成婚，那就明日起来再准备好了，今日瞎忙活什么呀？ “走吧，去找布和他们。”顾珏用些力揽住了卫瑜的肩，后者望着被合上的帘子，颇有些一步一回头的意思。 不过同小伙伴们汇合后，卫瑜短暂的将大姐姐放到了脑后。 草原上哪里都是空地，他们就随意在这大草原上找了一片空旷地，几个人一人牵了一匹马出来。 自先前阿丽玛教过卫瑜骑马但中道崩殂后，两年里卫瑜也学会了一些骑马的大致技巧，是以现下跟着同伴们一同骑马还是可以的，前提是对方不忽然提速的话。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59节 布和看着她笑道：“阿瑜，你怎么还同这马儿簪花呢？” 上马前卫瑜在脚边摘了几朵小黄花，将那几支花儿编成了手腕粗细的花环，又将那花环放在了马儿的耳朵上。 马儿是一匹俊俏的白马，众所周知马的睫毛都格外的长，可这匹马的睫毛不仅长且翘，那一双大眼睛竟看上去含情似的，真的漂亮极了。 一开始卫瑜将花环放上去的时候，小白马动了一下耳朵，将花环抖下去了，卫瑜便又捡起来将花环安回去，这回马儿就乖乖由着她不动了，好似明白了她要做什么。 “你就说漂亮不啦？”卫瑜反问，一旁的阿丽玛捂嘴笑。 “漂亮，真是漂亮极了。”布和哈哈一笑，“马好看，人也好看。” 是呢，今日卫瑜穿的这一身衣裳与小白马的确十分的配呢，在这耀眼的阳光下头，便显得清爽极了，好似看她一眼，整个人都凉爽了一分。 顾珏哼哼两声，似反对又似肯定，一夹马肚子带头策了出去。 “哎，顾珏，你什么意思！”卫瑜连忙也追上去，可她的骑射又哪里是能比得过顾珏的，尽了全力也没追上人。 阿玛丽在她身边护着，怕她一个不慎跌落马下，布和道：“阿瑜你别急，等着，我去给你将人追回来！” “谢谢布和阿兄啦！”卫瑜在后头大喊。 论在他们间的骑射技艺排名，布和当仁不让可以拿第一，余下的顾珏和阿丽玛暂且不知谁更厉害，卫瑜是明明白白的吊车尾。 顾珏很快被布和追上，后者轻轻松松与他齐头并进，侧头问道：“阿珏，你如何在耍什么脾气？” 顾珏嗤了一声：“只是策马罢了，布和你想太多。” “噢，”布和道，“也许吧。” 跑了一会儿马，布和又问道：“因为我和阿瑜玩闹，你不高兴？” 顾珏就一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你别说的我好似在吃醋，团子从小到大都是同我在一道玩的，与你玩一会儿又怎么了。” 布和又“哦”了一声，然后回味了一下又道：“阿珏，你在向我宣示主权。” 顾珏一不小心将缰绳抓的太紧，身下的马儿措不及防停了一下，布和立即越过他停在了他跟前：“阿珏，你怎么了？” 噢，没怎么，就是突然发现自己的朋友是个八婆。 顾珏蹙着眉组织着话语：“你想的太多了。” “喔，这样啊。” 布和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叫顾珏一噎，正想再跟这人说明白些什么，后头的卫瑜和阿丽玛追过来了。 卫瑜气鼓鼓的包子脸仍旧未消下去，她哼哼：“顾珏，你给我说清楚刚刚什么意思，你哼哼什么，我不好看？” “你想太多了。”顾珏已经开始有些郁闷了。 于是卫瑜也哼哼了两声：“诓我，还敷衍我。” “我没有……” “你就有！” 看着旁若无人吵起嘴的两人，布和和阿丽玛面面相觑，几息后各自耸了耸肩——这就不是他们能管的事了。 两个人吵着嘴，卫瑜也丝毫没有落下风，因为今天蹭不了顾珏的床，没有顾忌，她输出的一点儿不客气，竟有隐隐压过对方的势头。 这时卫瑜已经不生气了，甚至渐渐高兴了起来，吵过顾珏，这可是少有的事情呢，高兴，高兴的想要回去热上一壶奶然后喝个痛快。 顾珏刚才本就和布和没佬明白，现下更是头疼：“好了，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哼哼还不行吗。” “你怎么能这样呢，”没想到卫瑜却忽然变了脸色，“叫你道歉你就道歉，哪里有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模样？！” 迎着顾珏震惊的目光，卫瑜在心里偷偷弯了眉眼，开玩笑，她吵的正上头着呢，哪里就能叫人这么跑了，跑了，她还跟谁吵去。 难得能吵过顾珏诶。 不过很快卫瑜就后悔了，因为吵的时间越长，顾珏好似便反应了过来，状态也渐渐回来，卫瑜输出的愈发力不从心了。 “顾珏，其实我——” “你别绕开话题——” 卫瑜心里开始悔了，她做什么要得意忘形呢，这下好了，战胜的功勋簿上划了半笔，又硬生生的擦去，战败的耻辱簿上被她作出了又一笔。 不过吵着吵着，顾珏好似想起了些什么，突的就停止了与她的争辩，卫瑜虽好奇，但—— 管他呢，识时务者为俊杰，赶紧跑，别一会儿又被拖去完虐了。 顾珏也没再追她，这事儿好似就这么过了。 也许是没空追究，第二日就是卫琼与布日固德的成亲大典，营地这里一片喜气洋洋，他们——至少卫瑜——很快忘了前一天的小插曲。 作为新娘子的娘家人，卫瑜全程陪在卫琼身边，她又是欢喜又是紧张，欢喜大姐姐今日的好日子，又担忧大姐姐会哭。 好在卫琼今日一滴眼泪也未落，一直勾着红唇，也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卫瑜这才放心了许多，摆着笑脸听那些疆郡的宗室夫人与卫琼打趣。 不过渐渐的，卫瑜就有些待不下去了，那些夫人调侃的话，太露骨了呀。 卫琼这个新娘子倒是还好，就是卫瑜，听得半知半解，其实她不是很清楚，但就是知道那些夫人说的不是些能放到明面上的话，于是默默红了脸。 救命，她只不过是一个年岁刚过两位数的孩子啊，为何要将她丢进这样一堆豺狼（已婚妇人）窝里。 “瑜姐儿，”她忽然被叫到，是大姐姐温温柔柔的声音，“你去外头帮忙吧，我身边有这些夫人们帮着就足够了。” 这话给足了那些夫人面子，帮疆郡王长孙妃的忙，这话说出去给了他们多大的脸呢，于是夫人们满是真诚的笑着夸新娘子，又有夫人热情的将卫瑜推出内室。 卫瑜一边被推出去一边感动的泪汪汪，呜，还是大姐姐疼她。 到了外头一看，太子伯伯和二皇伯忙着，卫国来的所有大臣都忙着，就连顾珏一个半大不小的小少年也被拉着尽职尽责的招呼人，卫瑜的爱国之心油然而生，义无反顾的也投身进了人海帮忙。 一盏茶后—— 卫瑜：qaq 为什么她要自己上赶着去做事啊，是啊，既然不大的内室有那么多夫人，那外头的宴席上，肯定有更多的夫人啊！ 卫瑜被淹没在了夫人堆里，小小的人儿周围被包的水泄不通，那些疆郡的夫人们实在是热情的过分。 “哎呀，这就是卫国的郡主吧，长得可真水嫩。” “比我家那野丫头白嫩多了，那丫头天天在外头骑马，皮肤都快比她阿爸黑了。” “哈哈哈，哪儿有那么夸张，诺敏不就坐在哪儿，你不若拉她过来同卫国小郡主比比？” 顺着夫人们指过去的手指，卫瑜同那个叫诺敏的小姑娘对上视线，两人都尴尬的一笑。 “来，诺敏过来，快叫你阿妈看看，她说的哪儿有那么夸张。” 诺敏和卫瑜都要尴尬死了，可疆郡的夫人们完全没有做恶人的自觉，她们只觉得自己因为是在王室的婚宴上已经收敛了呢，要换在平常，早就“女儿，快过来给你姨姨表演一个才艺”了。 两个姑娘的袖子被拉开一截，两只腕子被并排放在一起。 夫人们都沉默了一瞬。 特别是那个为诺敏说话的夫人，她是真觉得诺敏长得还算不错，肤色也是，可两人一站在一块，比起卫国小郡主，她这么就那么像、那么像个煤球呢！ 诺敏也依旧彻底沉默了，她心里一边想，天呐，这卫国郡主是在身上刷白漆了吗，一边默默的将手收了回来。 不过比起小姐，夫人们的脸皮可是很厚的，沉默不过是片刻，很快这群人再次热闹了起来。 “哎哟，小郡主生的真白啊，臣妇就没见过这样白嫩的孩子。” “你没见过，我也是啊。” “要是我女儿这样白就好了。” 这话一出，诸位疆郡夫人们好似想到了什么，卫瑜突感背后一阵寒凉。 接下来，各个疆郡贵女被拉出来，被夫人们和卫瑜相比较，得出的结论就是，果真没有一个疆郡姑娘比卫瑜更白。 卫瑜快要在脚底下再挖出一个毡包的空间了，救命，救命，救命，她不想得罪人啊，没看到有个别疆郡姑娘都在暗戳戳瞪她了么，这就是出了狼窝又进虎窝么，早知道还不如待在大姐姐身边了。 将疆郡贵女们都拉出来遛了一遍，夫人们的话题再次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长乐小郡主这样的小姑娘，要是给臣妇家做儿媳就好了。” “凭什么给你呀，我家儿子也不错，更配得上小郡主。” “我家儿子若是能娶到小郡主，我定将她视作亲女对待。” 说得就好像卫皇同意了也将卫瑜嫁过来似的。 最后还是顾珏将她从夫人堆儿里救了出来，后者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又大大的叹了一口气，她太难啦。 然后卫瑜扭捏着，她又想起了昨天她拉着顾珏吵的不可开交的事，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又想向他向刚才的事道谢，却被对方抢先开了口。 “哼，”顾珏环着手，“你怎么回事，在那群夫人中唠的很开心嘛？就因为在大姐姐的婚宴上，你也昏头昏脑的想嫁人了么？” 闻言卫瑜愣了好一会儿，好半晌，她道：“顾珏，你阴阳怪气我做什么？” 第63章 谁知顾珏好似一下被踩着了尾巴, 身上的毛全炸了：“谁阴阳怪气了？！” 卫瑜又看了他几眼，而后以自认为对方听不到的声音小声嘟囔道：“没阴阳怪气，你急什么。” “因为你给我乱安帽子。”顾珏重重的戳了一下卫瑜的额头, 惹的对方“哎呦”一声。 “好了好了, 知道你舍不得我嫁出去了，还是多谢顾世子救我于水火——”嗯，怎么就不会学他阴阳怪气呢？。 顾珏忽然嗤笑了一声，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他再次弹了一下对方的额头：“得, 你说得没错, 以后无论你嫁谁，都得给我亲自掌过眼才行。” 卫瑜捂住额头, 瞪大了眼看他。 顾珏凶狠的看了回去：“怎样？服不服？” 卫瑜：“唔，那你娶谁也得我来掌眼，这才公平。” “成交！” 答应的太爽快，脱口后顾珏才头疼的捂住脑袋, 皱着眉想，真是，他们为什么要在卫琼的婚典上讨论这种奇怪的问题呢，话题是从哪里开始歪的？ 可看着卫瑜喜滋滋的, 一副小猫儿偷吃了糖的模样，顾珏的喉头梗了梗, 最后还是一敲她的额头：“好了, 招待宾客！” “别再打了, 我额头都要红了！” “红色喜庆！” “这喜庆给你要不要？！”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60节 总算是度过了漫长的前期待客, 待到新娘子出来，卫瑜如负重释, 感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为自己，也是为卫琼。 看到人群中央盖着盖红盖头的卫琼与布日固德两相对拜，卫瑜心念微动，这不是她头一次看人拜堂，但这是头一回内心有所触动。 因为如今在拜堂的是卫琼，是她的大姐姐，今日她将嫁作他人妇，不再完全是卫国的公主了，这一拜过后，她便多了一个疆郡王长孙妃的身份。 顾珏也稍稍怔愣，如果说看着这一幕完全没有感觉，那定是骗人的，卫琅是卫瑜的大姐姐，也是他的，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大姐姐，会给他准备他喜欢的吃食，会在他与卫瑜斗嘴的时候拉开他们，会保护着不让他们受伤…… 一时间两个孩子百感交集，一半是难过，可今日又是卫琼大喜的日子，于是便又撑起了笑脸，至少这一眼看过去，两人都是高兴的。 拜完堂后，就是无穷无尽的敬酒与喝酒，卫瑜定是不掺和这些的，但已经十三岁的顾珏就没那么幸运的可以躲避过了。 在疆郡，十三岁的少年早就可以饮酒了，现下就是不知道谁给顾珏手里塞了个酒杯，又在那酒杯里倒入了满满的酒水。 然后一堆疆郡的大臣与宗室围过来，热情的举杯敬酒，伸手不打笑脸人，顾珏不好拂了他们的面子，只得仰头灌了一口酒。 这酒是疆郡特产的烈酒，度数高，又苦，又辣，对于如今还是少年的顾珏来说绝对算不上是什么佳酿。 够不上好喝，也不算难喝，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不要喝。 顾珏想要放下酒杯，可一表现出这个意愿，又有人说：“哎呀，世子都十三岁了，想来喝些酒是没有问题的，来，臣敬您一杯，给臣一个面子吧。” 面子？他以为他的那张老脸值多少钱？ 若是换作平时，顾珏早就撂挑子不干了，可现在是在大姐姐的婚礼上，以后大姐姐就要在疆郡生活了……这面子还真不得不给，顾珏憋了一口气，将那余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好，世子爽快！” 顾珏想把酒杯丢在那张老脸上。 最后还是二王爷过来解救了他，前者一边暗暗的将顾珏往外头推，一边朗声向那些敬酒的宗室道：“跟小孩子有什么好喝的，来，本王同你碰一个。” 二王爷虽是文人一个，可酒量倒是出奇的大，一杯下肚，两杯下肚，三杯下肚，脸上根本不带一点红的，被推出去的顾珏看的叹为观止。 他的眼尾已经微微有些泛红了，故看到二王爷千杯不醉的模样，他感到十分羡慕。 卫瑜那头也没好到哪里去，顾珏是被疯狂敬酒，她就是被疯狂敬茶，喝着倒没什么，只是着实坠肚子，也不知道今儿晚上会不会睡不着觉。 婚宴结束后，顾珏和卫瑜凑到一块，一个揉肚子，一个揉脑袋，都呼呼的喘着气。 晚上，卫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果真睡不着觉了，一直到月亮西沉，山竹都微微发出鼾声了，她还在床上瞪着眼努力让自己睡着。 又过了半晌，她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起身抱着枕头踩上了鞋。 自婚宴后，送嫁的队伍又在疆郡留了三日。 这期间，布和告诉了他们一个大消息——他同阿丽玛定亲了，可把两个小伙伴惊的不轻。 主要是这两人一直在一起，从小时候就在一块，根本看不出什么有什么苗头，现下忽然就说定亲了…… 顾珏和卫瑜除了祝福还能说什么呢？ 只是可惜没有机会参加两人的成婚大典，只能先送上薄礼，之后再行庆祝了。 第三日，卫琼最后一次依依不舍的同她的父亲与弟妹们告别，目送着他们离开了营地。 随后疆郡人也一家家离去，营地逐渐的空旷，布日固德揽着妻子的肩，悉声安慰。 回去的路就没去时赶得紧了，除了太子与二王爷因为有公务在身去了前方赶路，顾珏和卫瑜的马车几乎落在最后头慢慢悠悠。 太子的随从特地从头赶到尾来寻他们传话，他接过山竹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自己沁出汗的额头：“太子殿下道，两位小主子实在不必落到这般后头，还是赶快些的好。” 卫瑜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你同太子伯伯与二皇伯说，叫他们先走就好了，我们在后面慢些，不着急的。” 顾珏说：“就这般回禀吧。” 随从不好质疑主子的决定，只得赶回去这么说了，太子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没有强制带两个孩子回去，只是拨了一批侍卫过去。 卫瑜知道这便是太子同意他们一路慢悠悠的玩回去了，欢喜的跳了跳，等稍稍冷静下来，她又问：“咱们回大卫的路上，先要路过的是什么地儿来着？” 顾珏仰起头努力回忆了一会儿，如果排除掉沿途其余的小国与游牧民族，那他们所经过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涪陵郡。” 卫瑜连忙拍了两下手：“那我们走吧！” 原本马车队还是连着的，渐渐的，最后两辆描花雕梁的大马车与前头的车队离的越来越远，最后终于脱了队。 卫瑜扒着马车，看着外头穿着纱衣衣着较为暴露的女子，还有少部分穿着马甲袒胸露腹的男子，新奇的转头问顾珏：“顾珏顾珏，这是什么地方啊，这儿就是涪陵郡吗？” “你看这些人的穿着是大卫人的样子吗？”顾珏唰的收起扇子，用扇柄的一角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随后透过帘子缝隙看向马车外：“这是也是一个游牧小国，名羌国，听闻此处盛产香料还有纱丽。” “所以我们这是又到了别的国家了？”卫瑜立即又扒回了窗口，睁着大眼睛看着这街上的一切。 知画刚想要自家主子别攀着那马车边儿，便听她道：“阿珏哥哥，我想下去看看，可以吗？” 顾珏同意了，不过—— 有事阿珏哥哥，没事顾珏是吧，他再次敲了一下她的脑壳，这次用了三分力道。 于是卫瑜欢欢喜喜的捂着自己的脑袋下了马车，看看前头，又看看后头，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咦？羌国也有糖葫芦啊？”她忽然看到街对面一束缤纷，“我从前都没看到过，糖葫芦里竟还能包其它东西！” “那便去看看吧。”顾珏牵着她的手走了过去。 走近一眼，那杆子上插的糖葫芦就引入眼帘，果真是五颜六色，有里头包着山楂的，有里头包着橘子瓣儿的，有里头包着小红茄的，甚至还有一整个的大苹果被糖浆包裹，红彤彤的糖浆看起来甜蜜又喜气。 卖糖葫芦的大爷穿的也是羌国男性夏日常穿的敞胸马甲，见有人光临他的摊位，热情的招呼道：“要来点什么？” “那个小小的一颗颗蓝黑色的是什么？”卫瑜好奇道。 “是蓝莓，酸酸甜甜裹着糖浆可好吃了，您要不要来上一串？” 卫瑜想了想，将蓝莓、大苹果、以及常规的山楂各要了一串。 ——以上这些话是用羌国话说出来的，为什么卫瑜会听懂，顾珏翻译的。 她羡艳的的问：“你不是学的疆郡话吗，怎么羌国话也会啊？” 顾珏三十五度角仰视天空，以随意的口吻道：“知道要路过次数，所以也顺便学了一些。” 卫瑜肃然起敬，不知何时，学渣好似只余下她一个。 感叹完这些，她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糖葫芦。 她先是咬了一口小巧的糖蓝莓，酸中带着甜，加上她从未尝试过的口感，很是新奇的味道了；然后吃糖山楂，这是最经典的好吃了；最后是那颗硕大的糖苹果，有卫瑜半个脑袋那么大，她找了许久才找到下口的位置，又很是费力的透破坚硬的糖衣咬下一口，甜甜的，很挺好吃。 最后这三串糖葫芦在她心里的排名是：糖葫芦＞糖蓝莓＞糖苹果。 糖苹果样子最好看，但有些太甜了，连她这个好甜口的也觉得过于甜了，且因为苹果的硕大体型，糖衣也更厚，不大好咬；糖蓝莓还不错，很新奇的味道，也像是糖葫芦用酸酸的果子配上糖衣，只不过相较口味稍甜，卫瑜觉得下次可以尝试一下不包着糖衣的蓝莓果子。 综上所述，果然经典才是永远的神！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大卫只有糖葫芦没有其它的糖果子了，因为糖葫芦是最不踩雷的一种好吃啊，别的那些糖果子嘛，出来玩尝尝就好了，好吃还得是糖葫芦。 这几串糖葫芦她当然不能都吃了，糖葫芦她吃了一小半，蓝莓也是，糖苹果就啃掉了几口，她非要顾珏尝尝后两样的味道，顾珏尝了尝糖蓝莓，拿去吃了，糖苹果却是怎么也不肯下口。 最后余下两串糖果子都给了山竹，山竹接的心花怒放，吃的甜甜蜜蜜，左手一根糖葫芦，右手一个糖苹果，跟在两位主子后头成了全街最靓的仔。 长庚看着眼馋，也想要，山竹不乐意给：“这是我主子给我的，你想要，那你问你去主子要去呀！” 长庚便看向顾珏，顾珏默默将木签上最后一颗糖蓝莓吃掉。 还是扛不住长庚眼巴巴的眼神，顾珏掏钱给自家随侍买了一个摊位上最大的糖苹果，长庚满足了，抓着木签在后头啃的一嘴红。 “我也有了，还比你的更大。”长庚道。 “哼，”山竹扭头，“我还有糖葫芦呢。”说着拿起糖葫芦啃了起来。 眼看卫瑜又要走进一个手工作坊，这一进去还不定逛多久出来呢，知画连忙叫住她、“主子，不若还是先去定了客栈吧，不然天色要晚了。” “那好吧。”卫瑜看了眼面前笑吟吟迎着她的小厮，同意道，人生地不熟的，确实要早些做打算。 跟来的侍卫里也是有会羌国话的，说的比顾珏还要好，跟酒馆老板对话是没有问题的。 交谈了片刻，那侍卫向两位小主子请示道：“属下为主子们定一间房吧。” 卫瑜一听，刚想说好，却被打断。 知画大惊皱眉：“自古男女大防，顾世子怎么能同我们郡主同住一间房呢？” 第64章 那侍卫一愣, 解释道是因为现下这个时候驿站都已经没有位置了，且这家也仅余下一间上房了。 且他心里想着，顾世子与郡主从小一块长大, 本就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眼下只是叫他们住一间房，又没要他们睡一张床上，应该没关系的……吧？ 为说服知画姑姑，侍卫继续解释：“而且郡主与世子出来，仅有我等二十余人保护, 本就人手不够, 若是分散了，那要是遇到什么危险……” 知画犹豫了, 这就是有关安全问题了，这事的确不能心存侥幸，她纠结片刻，最后还是同意了侍卫的这个提议, 又亲自去问店家要了一套精细的被褥替顾珏换上。 上房本就是有两张床榻的，不过一张为主位，更大又豪华些，一张多为给守夜的丫鬟或小厮睡的, 就是普通床榻大小。 顾珏身为一个男孩，年纪又比卫瑜大些, 自然不会去同她抢大床, 知画心里过意不去, 是以替他收拾的妥妥帖帖。 因为这间屋子里顾珏算半个外男, 卫瑜又已经是十岁的小姑娘了，山竹与长庚他们一个都没叫进来, 她自己伺候顾珏，又叫了锁秋照顾好卫瑜。 知画倒是一点不担心这两个孩子待在一起怎么样，都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品行什么都清楚，之前反驳也只是下意识觉得这般行为被旁的侍卫随从看去不大好，眼下各自伺候着两位小主子洗漱完毕，她便拉着锁秋退了出去在外头守夜。 两张床，一南一北，卫瑜在南边，顾珏在北边，两人一个斜躺在床上，一个盘腿坐在床上，隔着三四张床的位置两两相对。 “哎，你说，每天去哪里玩呢？”卫瑜饶有兴致的摆弄着自己荷包里那些被打造成梅花样子的金锭子。 “你不是说要去这里的香料店去看看吗，还有这里的成衣铺子。”顾珏曲起手臂垫着头躺下，“我让长庚去看了，叫他买回来一些羌国的服饰，你明天选一套喜欢的穿上吧。” 然后房间里就响起了热水壶烧开时的声音，卫瑜直接起身蹦下了床，一下就从屋南窜到了屋北：“啊————阿珏哥哥你真好！！！” “唔。”顾珏闷哼一声，被扑了个正着，他艰难的抽出自己的手臂，拍了拍她的背，“先起来，喘不过气了。” 卫瑜连忙松开了他，抬起头，眼睛还是亮晶晶的，真是像极了一只小狗。 顾珏不禁摸了摸她的脑袋，软乎乎的，就是一只小狗。 他浅浅笑了起来：“乖，明天带你出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嗯！”卫瑜大大的点头，眼里洋溢着兴奋。 “现在，睡觉。”顾珏说完直接躺下，又将被子拉扯上来一些盖好。 卫瑜傻眼了，刚刚还聊着呢，怎么忽然：“阿珏哥哥？” 顾珏闭上眼睛朝里翻身没理她。 卫瑜又喊了两声，还是没有被理，只得撇了撇嘴坐回自己床上，掰扯着手指畅想自己明日要去哪里玩。 房间的另一侧，背对着南侧的顾珏裹着被子，微微松了一口气，好悬忍住了。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61节 团子的眼睛亮晶晶的，如同初生的小奶狗一般全心全意望着他，他真想……狠狠地吸一口。 第二日卫瑜难得早早的就起了床，真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除了顾珏，顾珏昨晚在床上明明白白的听着她一直在念叨“明天要出去玩，要早些睡”，念叨了也就百八十遍吧，反正他听到那个数儿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不知道南侧是何时睡的。 卫瑜很快拿到了昨日顾珏叫小厮去买的那些羌国纱丽服，共买了四套，一套嫩黄，一套粉蓝，一套红色，还有一套石榴粉，每一件都很好看，各有特点。 按照以往卫瑜的喜好，她定会选那套红色的，可想到今日烈日炎炎似火烧，便转而选了那套石榴粉的。 她也不要知画和锁秋伺候，自己跑到屏风后头去换衣服，说是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头一次穿这衣服，大约是有些不熟练，顾珏都在另一侧的屏风后头换好衣裳了，南侧的屏风后头还是窸窸窣窣。 “主子，真的不用我们进去帮忙吗？”知画道。 卫瑜从屏风后头探出一只手挥了挥：“不用了，马上就好。” 一炷香后，她穿着粉色的纱丽服出来后，知画先是眼前一亮，随后皱起眉有些不大赞同的道：“这衣服未免过于暴露了些。” 可不是么，那白皙的胳膊，漂亮的脖颈，甚至是嫩豆腐似的小肚子，全都暴露在外头。 “还好吧，”卫瑜低头看看自己，“我看大街上那些羌国姑娘都这样穿。” 知画仍旧道：“不可，还是遮掩些的好。” 主仆两个僵持不下，突然知画转头问顾珏：“世子，您怎么看？” 卫瑜也扭头：“阿珏哥哥，你怎么看？” 顾珏看了看卫瑜白嫩的小肚子，配着她那又圆又亮的眼睛，就好似猫儿展开柔软的肚皮邀请你去抚摸，他脸色古怪的摸了摸鼻子：“唔……是，是有些许暴露……” 然后卫瑜气鼓鼓的瞪着他，也没瞪多久，就立马被知画拖过去“改造”衣服了。 顾珏放下捂在鼻子上的手，眼神放空，软乎乎白嫩嫩的小猫，也想揉啊。 经过同知画强烈的争取，这套纱丽被折中的改良了一下，肚子，不露了，领子，提上去一半，袖子，用同材质的半透明布料代替添了个半袖。 这样好看不暴露又凉快，卫瑜扯了扯身上的布料，勉强满意了。 仍旧是他们几个上街，侍卫着常服在后头隐蔽的跟着，这边境的风沙较大，故知画将面纱替卫瑜掩上了。 然后卫瑜将面纱撩起来吃东西…… 见知画看向她，卫瑜连忙小跑两步到顾珏身后：“阿珏哥哥也没有戴面纱啊。” “这哪里能一样。”知画不赞同，又要替她将面纱戴上。 顾珏向左一步挡住她：“知画姑姑就随她去吧……反正要吃下一嘴沙子的也是她自己。” 卫瑜探出个脑袋又缩回去：“我自己吃！” 知画都无语了，你说说，哪里有人自己上赶着去吃风沙的，不过倒也没有再去管她了。 卫瑜立即露出了憨憨的笑容，美滋滋的啃了一口凤梨酥。 ……然后 ——就真的吃了一嘴风尘。 卫瑜探着脖子在“呸呸呸”呢，知画叹着气递过帕子，而顾珏皱着眉，不满的看向那几个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 “你们不会看路吗，非得策马朝人堆里跑？会不会向人道歉？”顾珏用羌国话质问。 那几个男子不仅没有丝毫愧疚，看着顾珏，互相对视两眼，还哈哈地笑了起来，其中一个穿着棕色马甲的男人道：“你们是什么身份，我们为什么要向你们道歉？” 被围在中间的那个紫衣男人本来一脸不屑，待顺着那声音看向“呸呸呸”完开始用帕子擦脸的卫瑜，两眼微微一亮：“好漂亮的小姑娘，不若跟我回去做个妾室如何，我必好吃好喝、金银珠宝的待你！” 顾珏正想对那棕衣男子骂回去，听到这话却被恶心的不行，团子才多大啊，都还未及笄的小姑娘，这人就在这儿意淫了，恶心不恶心。 他嫌恶的上下扫视了那男子一眼：“你又是什么身份，倒是挺会做梦。” 紫衣男子脸色一变，他斥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就敢这样对我说话？” 顾珏心里都无语了，且他总感觉这套话术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一旁的卫瑜听不大懂，凑过脑袋悄咪咪问道：“这人说什么呀？他在道歉么？” “他道歉，还想赔我们钱，我说总之也没被伤到，那就不必了。”顾珏一边跟卫瑜解释，一边又转头问紫衣男子：“所以你是什么身份？” 卫瑜道：“噢噢，是这样，道了歉就没事了，叫他别赔钱了。” 可她身后的知画显然已经在侍卫口中听明白了紫衣男子说的是什么话，脸黑的同抹了锅底的煤灰一般。 紫衣男子邪魅一笑，自以为潇洒的将脸边上的小辫子往后一甩，道：“我啊，我可是羌国王室的八王子，害怕了吧，看你们这群外乡人就不知道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跪下给我磕头赔罪，而后再将那小美人进献给我，我就不计较今天这事了。” 句子有点长，顾珏听的有些费力，捋了半晌，他更恶心这个八王子了，这人竟是将他们当做外乡来进货的无权无势的商贩，看上团子的美貌，想要当街强抢民女了。 “你想得美！”他挪开目光，一点儿也不想多看一眼这恶心的人。 八王子满脸自信：“敢拒绝我？你们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我将你们带回王宫里关进邢房？” “有本事你做便是了。”顾珏立于原地丝毫不退让。 八王子看他这般强硬生气极了：“好，那我便将你们捉拿回皇宫！” 顾珏一脸“请便”的表现，八王子气不打一处来，却又被身旁的棕衣男子拉住，后者小声道：“八王子殿下，带这些外乡人回王宫里，这样不大好吧？” 八王子不耐的摆了摆手，同样小声道：“有什么不好了，将他们带回王宫直接押去铁牢关起来，然后将那小美人送我宫里去，喔，那个小侍女也不错，一会儿赏你了。” 棕衣男子往那头看了一眼，立马连连点头道：“哎，哎，谢八王子赏。” “我最后再给你们一次机会，道歉，还是跟我去王宫？”八王子又问了一遍，感觉自己真是仁至义尽了。 顾珏巍然不动。 “哼，”八王子冷哼一声，“那就走吧。” 见那些人骑着几匹马围过来，卫瑜好奇的问道：“这又是要做什么呀？” 顾珏道：“这人是羌国的八王子，他说为表歉意要请我们去羌国王宫坐坐。” “啊？那多不好意思……”嘴里是这么说的，可卫瑜一脸跃跃欲试，哪里是不好意思的样子。 羌国这小地方，没走一会儿很快就到了王宫门口，因为有八王子的关系，他们这些人畅通无阻的进了王宫。 只是八王子回头望了一眼，奇怪，刚才这些人人数有这么多的吗？ 进了王宫，卫瑜四处看着，这儿虽然没有他们大卫宫殿那般富丽堂皇，但十分具有异域风情，一座座小巧的宫殿一起，便组成了这漂亮的羌国王宫。 八王子看小美人四处打量的模样，不禁得意一笑：“怎样，这羌国王宫不比你们国家的宫殿差吧？” 卫瑜听不懂，眼巴巴看向顾珏。 顾珏：“他问你要不要上茅厕。” 第65章 看着卫瑜抿唇笑着朝自己摇头, 八王子的内心更加膨胀了。 他也不急着去什么大牢了，唰的朝卫瑜开了屏，咧出嘴笑道：“小姐喜欢, 不若我带你去逛一逛。” 这下卫瑜就没反应了, 八王子苦恼的想，果然国籍不同语言不通还是一个大问题，他搞不清卫瑜的心思，便只好带着人在这王宫里他自认为华贵好看的地方随意逛逛。 “看，那边是我羌国王宫中的重中之地, ”八王子指着那最高的一座宫殿道, “我父王平日里受众臣跪拜、处理政事的地方就在那儿。” 顾珏往那头一看，撇了撇嘴, 这宫殿还未卫国的前宫一半大，真不知这人在炫耀什么。 卫瑜听不懂，但还是给面子的笑着点头，她心想, 或许这儿是这个八王子自己的宫殿吧，才认识了不到半日他就将他们带回自己的宫殿，羌国皇室可真热情。 这般想着，她迈步就要朝那宫殿里走去, 不能浪费人家的心意嘛，不利于两国建交。 没想到八王子却是脸色一变想要将卫瑜拉住——虽然手落了空, 后者被顾珏拉到身后去了, 他也无暇顾及自己的心情。 他眉头一皱, 不快的道：“哎, 我虽礼待你，但你也不可如此放纵, 这大殿是我父王的地方，你一平民怎可妄想进入。” 他又哼了声，态度变为高高在上：“你还没进我的后院呢，就做出这等出格的事，想必也是那争风吃醋之辈，算了，谁叫我喜欢你这般模样的呢。 也罢，进了府我会给你一个贵妾的身份，你到时必定要安分守己，不然我可不会放纵。” 怎么一下子就将鼻孔抬上天了，叽叽咕咕的，听得叫人难受，卫瑜在心里发誓，日后若再有机会出来玩，她必定要好好学一门外语，这回来到羌国是事出意外，她觉得不能怪自己。 “他这又在说什么，顾珏，你快翻译翻译！”哎，听得着但听不懂这事儿，实在叫人抓心挠肺呀。 如果说顾珏原本还想与八王子顺水推舟，这会儿他却是听不下去了，这都说的是什么话啊，这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他怎么能那么普通，又那么自信？ 他上一次见到这样迷惑的人，还是康王妃的娘家表妹，这样一看，这羌国八王子好似是更胜一筹的。 “他说，”顾珏冷笑一声，“今日必定要请我们去那宫殿里去坐坐。” 卫瑜不疑有他：“哎，那他真是太热情了。” 言语间，那些跟着他们的便装侍卫已经跃跃欲试的亮出了拳脚，八王子还没觉察到什么不对，兴致勃勃的继续说道：“让本王子想想，寻个什么好日子将你抬入王子府呢，不若就择日不如撞日吧……” 他身侧的棕衣男子却是感到了有哪里不对，他那小眼睛小心翼翼的环视周围那些穿着布衣的壮汉，焦灼的扯了扯八王子的衣袖：“王子殿下，他们……” “啧，扯我做什么，我正说着话呢。”八王子不耐的将他的手甩开，下一息，那几个身着布衣的壮汉却毫不犹豫的擦着他的身子朝宫殿走去，八王子被撞的一个踉跄。 他这时才真正感觉到事情有哪里不对，后知后觉的朝他们大喊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你们可知私闯王宫，这是死罪！” 没有人理他，宫门口的侍卫拦不住他们，放在王室跟前摆着好看的公子哥，又怎么挣的过太子专门拨给他们防身的侍卫，很快那一个个羌国侍卫狼狈的被压制住，相比大卫的侍卫一个个神气活现，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这回还不等卫瑜问，顾珏就道：“只是切磋切磋。” 噢，好吧，卫瑜将信将疑的闭上了嘴，你会外语，你说的都对。 别说是那些羌国侍卫了，就是八王子也被押住了，他嘴里骂骂咧咧，可惜并没有人理他。 外头那么大的动静，宫殿里的人不可能一无所知，片刻后，里头走出来一气质不凡，身着金线白袍的中年男子：“还请问阁下是谁，为何要擅闯王宫，阁下可知道，这是死罪？” 不愧是父子俩，说的话都一模一样，此人便是羌国的王。 这时那个会说羌国话的侍卫向前道：“我们绝无冒犯之意，只是八王子在大街上肆意调戏我们郡主，王上是否也要给一个交代呢？” 八王子大怒：“胡言乱语，被本王子看上是她的荣幸，况且我也许诺了要将她纳进府里，如何算调戏？” 羌王却注意到了他话中的其它意味，他微微一顿，道：“阁下话中的郡主，是……” 只见知画不紧不慢的从容上前，掏出一块两根手指粗细的玉牌，将那玉牌的正面展示在羌王面前，卫瑜好奇的看过去，隐约只看清一个“卫”字。 “这，这是……”羌王眯起眼仔细一看，待看清却是大惊，“莫非，莫非是大卫的……”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62节 顾珏缓缓点头，他虚虚握拳，用扇子敲打着手心：“所以么，今日这事……” 羌王都要心虚死了好么，在他看见那块卫国皇室特有的玉牌后，他就在心里开始默默骂起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平日里好色也就罢了，居然踢到卫国郡主这块铁板上。 他羌国一个小国，国土面积还没有卫国五分之一大，他去招惹人家，拿什么招惹？ “都是犬子的错，本王定会好好教训他。”羌王不顾八王子错愕的瞪眼，无比和蔼又热情的对顾珏他们道，“今日让诸位受惊了，作为赔礼，不若请诸位留在羌国王宫中，让本王来替诸位备一桌宴席？” 于是八王子就眼睁睁看着自己平日严肃的父王笑吟吟的将那群人迎进“不能擅闯是死罪”的宫殿，他揉了揉眼睛，下一息羌王转头，表情又变为了平日里的黑脸：“你个不成器的东西，给本王跪在外头好好反省，不许跟进来！” “父王……这……我……”八王子傻眼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羌王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宫殿中，再然后双肩上感受到压力，他回头一看，竟是两个侍卫押着他。 “放肆，谁允许你们对本王子无礼的！”八王子下意识就要挣脱。 侍卫却丝毫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言语恭敬，将他压下的动作干脆利落：“这是王上的命令，还请八王子殿下不要为难我们的好。” 清脆的“扑通”一声，是膝盖与青石板地面的碰撞声。 进了宫殿后，羌王立即让宫人们替他们安排座位并且斟茶倒水，宫人虽然不知道贵客为什么身份，但看王上的态度就知他们不可怠慢，一个个上了十二分的用心去伺候。 趁着糕点菜肴上来的间隙，羌王试探性的询问道：“这位，这位卫国来的小友，你们今日来羌国，是有什么事要办吗？” 顾珏道：“只是沿途路过，顺道来游玩两日罢了。” 羌王听了，心里半信半疑。一方面他紧张大卫该不会是来查探他们羌国的敌情，有想要吞并羌国的意思吧？ 一方面又觉得，若是真要探听敌情，何必要派一个毛头小子和一个看起来傻憨憨的小姑娘过来。 无论如何，这两个半大孩子都是不能得罪的，这时前菜上来了，羌王忙换了个热情的表情招呼着他们吃菜。 “羌国与大卫的关系向来好，既然你们来本王这羌国了，那羌国也不能不管这远方而来的客人，不若两位小友在羌国宫中住些日子如何？”吃了两口菜，羌王还是安不下心来，便又做出提议。 “不了，”顾珏开口拒绝，“不过就是停留两三天，大约明后日就打算离开了，更何况本就在客栈中定了房，就不劳王上费心招待了。” “原来是这样。”羌王的语气中充满了遗憾，“怎不多留些时候，本王还想着，叫人带你们参观羌国的特色。” 顾珏点头，并没有接这话，而是打太极饶了过去，羌王见他无意，也就没有再提。 他心道，此少年年纪虽小，然心思却十分缜密，无论他怎么说都不能将人绕进去，倘若日后再长大些，必定又是一个十分难缠的角色。 羌王又将目光转到了一旁懵懵懂懂听不懂他们讲话的，于是干脆埋头品味美食的卫瑜：“还未问呢，请问这位是哪一家的郡主？” 站在卫瑜身后的侍卫代她回答：“这是六王府长乐郡主。” 卫瑜仍旧没听懂，也不知道对方是在跟自己讲话，依旧吃的开心。 羌王闻言心中一动，六王爷他不熟悉，长乐郡主她也不知，但他知道，卫国皇室仅有一位皇长孙女拥有封号。可那位已经嫁出去了，当时疆郡与卫国来往的动静那么大，他不可能不知道，那显然眼前这位非彼。 那她又是为什么能破例拥有封号呢？这个问题也并不难猜，要么就是要送去和亲了，要么就是要成亲了，看她的年龄必然不是因为这两个原因，那就只余下最后一个可能。 得宠。 一个拥有宠爱的大国郡主……羌王看着卫瑜的眼神瞬间就火热了。 她看起来哪里憨，那是天真；她食量哪里大，那是胃口好，健康！ “其实……”羌王在桌子底下搓手，“其实，八王子这回做的也不完全有错。” 顾珏眉头一挑，刚要说话，就听羌王继续说下去，他合上了嘴，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样。 “郡主长得灵巧动人，犬子想要求娶也是有的，只是以郡主的身份，便是做正妃都是绰绰有余，又哪里能做妾室呢。” 顾珏听着听着，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只听羌王继续说道：“如若郡主愿意的话，且不若来我羌国做八王子的正王子妃，虽然年岁差了一些，但也不算太多，在等郡主及笄期间，本王一定盯着犬子，一个妾室也不叫他纳。” “如若八王子不行，那再看看九王子、十王子、十一王子？这些小的和郡主年龄较为相仿，放心，本王同样也不会叫他们有纳妾的机会，郡主定会是唯一的正头娘子。” 说道最后，羌王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意思，抬眼看向顾珏：“小友看……如何？” 不知何时开始，顾珏面上的笑变为了皮笑肉不笑：“我认为，此事不妥。” 这羌王未免过于自信了些，他大卫的郡主哪里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娶的，还王子任选，就好似他们羌国的王子能有什么好的似的。 这话自然不能直接说出来，他们人还在羌国宫中，还是先找一个借口的好，只是羌王都把年龄小这个最好的理由堵了…… “为何不妥？”果然，羌王紧接着就问出了口。 “我们皇上才将一个孙女嫁去边疆，哪里会舍得又将另外一个孙女也远嫁出去呢。”顾珏委婉的拒绝。 “哈哈，这自然不是问题。”羌王大笑两声，“卫国与羌国比起疆郡本就更近，日后郡主嫁过来后想家了，便直接叫卫皇使人过来看，亦或是让郡主直接回娘家住些时日也是可以的。” “现下，小友还有什么顾虑吗？” 顾珏欲言又止，羌王这善解人意的模样可真是，他现在并不需要对方那么贴心啊。 “有。”他嘴上果断的说，脑中极速的想，随着时间的流逝，对着羌王愈发探究的目光，顾珏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 “还有什么顾虑，小友说出来就是。” “是……”顾珏回头看了一眼丝毫不知自己终身大事正被谈论的卫瑜，深吸一口气道，“长乐郡主她，年幼的时候便已经订过亲了。” 羌王闻言眉心微蹙：“那对方是？” 第66章 “陛下只需知道长乐郡主已经定亲就是了, 至于定亲的对象是谁，这并不重要。”顾珏端起茶杯，战术性喝水。 “话虽如此, 可小友你一直推诿, 这很难不让本王以为，你是在寻借口拒绝啊。”羌王此时又不那么“怂”了，到底是一国之主，眯起眼逼问的时候身上的气势油然而发。 顾珏自然是不怕的，他自小在他祖父与皇叔公身边长大, 见着的多着呢, 但他心里明白，在羌国与在卫国, 到底是不一样的，是以还是得给羌王一个交代。 别看顾珏现在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脑子都快炸裂开了，真是, 他要去哪里给团子现找来一个未婚夫啊。 喊媒婆都没那么快的，更何况他不是。 羌王又重复问了一遍，情急下顾珏回道：“那与长乐郡主定亲之人——就是我。” 这下轮到羌王愣住了，千想万想没想到, 自己儿子的竞争对手竟就是眼前这个小少年。 不过转念再一想也很合理，倘若与长乐郡主定亲的不是他, 那他刚才为何要极力找理由阻止呢, 吃饱了没事干？ 这般想着, 羌王隐晦的打量起顾珏, 容貌不错，口才不错, 脑子更是一顶一的好，他不禁有些心里发酸，这个小少年，好像真的比他的儿子要优秀。 但再如何，他羌国之主的儿子也是羌国尊贵的王子，这小子呢，比身份，他总是比不过的吧？ “噢，原来如此。”羌王点了点头，而后一副忽然想起了什么的表情，问起顾珏，“对了敢问小友在卫国是什么身份，你的父兄是？” 顾珏略略一抱拳：“家中没有兄长，只有一个已经嫁出去的长姐还有幼弟，祖父曾为荣威侯，现今父亲接任了侯位，为现任荣威侯。” 听到前半段的时候，羌王还跟着点头，听下去之后，羌王就再冷静不下去了，他握住茶杯道：“老荣威侯……莫非是当年在战场上那位……” 顾珏点头。 羌王适才心里还在燃烧的火瞬间就熄灭了，亏他刚才还想威逼他来着呢，要是这小子的祖父真是当年在战场上那赫赫有名的荣威侯……得，那这身份，他儿子也是比不过的。 亏他先前还以为这小子是卫皇派来贴身保护孙女的小锦衣卫呢。 他干笑：“郎才女貌，哈哈，郎才女貌……” 羌王尴尬，顾珏听着也不无心虚。 不过事后想想，他是为团子的终身大事才撒了这么一个善意的谎言，甚至还大方的贡献出了自己的名声呢。 他帮人，他造他自己的谣，他心虚什么？ 顾珏长舒一口气，紧绷的双胛慢慢放松下来，对嘛，他只是个做好人好事而已。 而站在后头会说羌国话的那个侍卫，自从某一段开始就没再给知画翻译了，他脸都麻了，不仅脸麻了，人也麻了。 身旁的知画不知是第几次用胳膊肘捅他了，侍卫却面无表情的抿着嘴一言不发。 知画便有些急了，她可做不到像她的小主子一般没心没肺的埋头吃饭，终于在她的不断逼问下，侍卫松了口。 他道：“已经无事了，羌王与世子不过是在，寒暄，属下这才没有翻译出来。” 知画点了点头，心放下一半，却还是说：“不拘说了什么，你还是一一将他们的对话翻译给我吧。” 最后羌王依旧极力挽留他们在宫中住下，顾珏再次推辞，而后带着吃饱喝足了的卫瑜回到了他们的小客栈。 “顾珏，我们什么时候走呀？”两个人的房间里，卫瑜坐在床沿，歪着头两手撑床。 顾珏失笑：“怎么？昨日不还嚷嚷着要将这里逛遍，如何今日就想着要离开了呢，不好玩？” “也不是不好玩。”卫瑜抿嘴笑笑，“就是，比起外邦，我更想去卫国的其它地方看看，你先前不是说羌国边上就是涪陵郡吗，我们去涪陵郡好不好？” 本来他们这两日也是要走的，顾珏点头答应的爽快：“好，我们明天就启程！” 得到肯定的回应，卫瑜面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同时一声极小声的嘟囔在她口中传出。 “再说，我实在是听不明白这里人说的话呀……” 两位主子一句话，底下的奴才们就忙得晕头转向，忙活了半下午，总算在天黑前将东西全部收拾好。 带来的衣物行李倒是没什么，多的是在羌国买的这些特色物件，足足多了两三个小箱子，也不知就停留了两天多的时间，是怎么买了那样多的东西的。 总之现下都已经收拾好了，明日早上一抬一拿就是了，方便的很。 只是在他们出发前还出现了一件搞笑的小乌龙。 许是白日东西吃多了渴，半夜里卫瑜迷迷糊糊的起床给自己倒水喝，又迷迷糊糊的径直走去了顾珏的床上躺下。 但是——说是躺也不尽然，她是直接曲着腿、弯着腰，直接蜷在了顾珏脚底下那个位置，不然也不至于叫后者等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她。 又但是——说是发现也不尽然，因为顾珏是在半梦半醒间将人踹下床以后，才后知后觉自己踹上了什么东西，探头查看的，这才发现他刚才踹下去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下子睡意全消。 好消息，卫瑜被踹下床以后也没有醒过来。 坏消息，卫瑜从自己的床上醒过来以后莫名其妙觉得屁股疼。 一个时辰后，一排马车摇摇晃晃的开始前进，涪陵郡本就靠近卫国的边境，与羌国相邻，是以他们并没有赶太久的路就到了，人是早晨出发的，到的时候还来得及用个午膳。 这回他们就没再找什么驿站歇脚了，回了卫国的国土，脚踩之处就是他们的地盘，知画与那群侍卫的队长商量了一下，直接拿着卫瑜的牌子去敲了当地一个官员的门。 这也是皇室出巡的传统了，若到了皇城以外的地界，总是会挑一些当地的幸运官员借用他们的宅子歇脚，只不过卫瑜不是出游，而是披着回程皮子的游玩，便也就没有那么正式了。 被敲门的官员是一个六品县丞，别看六品在京官中算不上什么，在偏远的外放含金量可就高了。 可再怎么样，小小县丞也从未见过如此贵人啊，听门卫禀报贵人到来，他连忙伸手整了整衣衫就奔走去门口。 一打照面县丞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行了一礼，而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是哪位贵人光临下官的寒舍？” 知画一遍将玉牌递过去给他看，一边道：“这是我们主子，六王府的长乐郡主，这一位是荣威侯府的顾世子，想在此处借宿几日。”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63节 县丞接那玉牌接的颤颤巍巍，他仔细的辨认了上头刻的小字，而后小心再小心的将它递回去，心底火热又翻江倒海：“原来是长乐郡主和顾世子，您两位里边请——” 将人迎进去之后他才有些为难：“这，两位殿下今日来的匆忙，房间并未收拾……” 县丞虽从未接待过巡游的皇室，但他也知道规矩，一般是要将府中的主院让出去给皇室住的，更有甚者，直接将整座府让出去也是有的。 可别提这院子了，他那房间都没收拾，哪里好叫贵人住那他住过又没收拾的房间呢，县丞急的直流冷汗。 顾珏往里走的脚步不停，他拜了拜手：“不必如此麻烦，给我们随意安排一个空院子好了，收拾干净便好。” 那再好不过了，县丞忙叫来奴才现在就将余下空着的那最大、最好的院子收拾出来给贵人住。 那奴才认真的点了头，正要退出去，又被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县丞叫住，后者扭头恭敬问道：“两位殿下，可否要下官叫人安排两个院子？” “一个便好，我们用不了多大的地方。再给这些侍卫们安排一个地方住，都离近着些。” 县丞点头，又重新吩咐过，这才放手让奴才下去做事。 “殿下们刚下马车想必路途劳累，不若下官叫人去泡些茶来，一会儿待奴才们将院子收拾好了，殿下就能回去休息了？” “还是直接上午膳吧。”卫瑜道，“我饿了。” 午膳过后两人都回去睡了一觉，又奇迹般的都在半个时辰后醒来，打开门刚好碰见对方。 顾珏和卫瑜在一个院子，两件房间是相邻的，不算豪华，却比客栈住着要舒适多了。 正打算在院子里走走醒醒神呢，门口一个侍卫禀报：“县丞夫人听闻郡主与世子在府中暂住，携女眷过来想要请安拜见，郡主，是见还是不见呢？” 与顾珏对视一眼，她奇怪道：“我又不是皇祖母，向我来请什么安呢？” 顾珏抬手打了个哈欠，又从长庚手里抽走自己的扇子，打开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谁知道呢，总之不见也没关系。” “这样不好吧，人家特地来的呢，我们还借住了人家的地方。”中午还吃了人家的饭。 卫瑜想了想，还是决定见一面比较好，她吩咐侍卫：“你去将她们请进来吧。” 然后卫瑜傻眼了。 虽然知道是女眷，但她没想到有那么多人，这是整个县丞府的女眷么，这不是把七大姑八大姨都叫过来了吧？ 院子里的整个主厅的一半都占满了人头，场面一时间有些壮观。 “郡主吉祥！” 她眼看着，也就前面几个女眷行礼看着还像模像样的，后面的礼行的，拧巴的拧巴，用力过猛的用力过猛，甚至还有整个人跪下去，屁股翘的老高的，那还是个不算年轻的妇人……画面太美，她不敢看。 第67章 “不必多礼, 都起来吧。”卫瑜扶着额叫了起。 “谢郡主——”这声音倒是整齐，而且颇有些震耳欲聋的意味，没办法, 人太多了。 然而——她们站起来没一会儿后, 又再一次跪了下去。 “参见世子！” 刚才还在偷笑的顾珏笑意僵在嘴边，知画和锁秋也险些忍不住了，感情还要跪两回的，这礼行的实诚。 顾珏轻咳一声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手, 可底下有大片人还是没有看见, 他只得又开了口：“起来吧。” “谢世子——” 顾珏揣着手往后一靠，他都怀疑这些人是不是集训过了再来的, 这模样不像在行礼，像在喊口号。 女眷们都露了个面后，就安安分分的站着，待卫瑜叫她们落座, 她们就坐，只是人太多了，能分得到座的也就那么十个不到。 坐的离卫瑜最近的也是刚才站在最前头的，县丞夫人, 他们暂住的这套宅子的女主人。 夫人生的胖胖的，与竹竿似的县丞大人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她热情的向他们说起了涪陵郡的特色地点, 说要改日叫县丞大人带他们去玩, 又介绍起自己这座宅子及周围的商户。 说道一半哎呀了一声, 再想开始介绍自己的女儿以及后头那一大推七大姑八大姨时，顾珏不耐的打断并将他们打发了出去。 卫瑜愿意给人面子, 他可不愿意，能叫他给面子的人，太少，至少不包括刚才那群。 卫瑜没有责怪顾珏，相反，她自己也松了口气：“皇祖母真是不容易的。”每月初一十五都要面对那么多庶祖母们，比今天这些人还要多。 “我要给皇祖母多带些礼物回去！”她捏着小拳头，暗暗在心里作出决定。 下午他们就在县丞府的周围随意逛了逛，买了些小吃，然后顺腿跑去县丞夫人所说的“涪陵著名景点”芋湖边看了看。 芋湖的位置比他们想象的要远，靠纯脚力走了一刻钟，终于还是在路上花银钱叫了辆车，又是一刻多钟后，他们终于看见了传说中的湖。 今天天气好，阳光撒在水面，风拂过，波光粼粼，时不时有水波纹在湖面漾开，增添了丝丝生气。 这片湖实在是算不得小，其大小都可以埋下几栋县丞府了，边缘还修建着好几条木栈道，正对着栈道的水面上停着好几艘雕梁画栋的画舫。 那大的有千百米长，四五层高，华丽又气派，站在岸上还能看到一扇扇窗户里飘出来的浅色纱帘。 小的也有，仅有一层高，就好似大一些的渔船加上了一个顶，但在这景色优美的芋湖上，倒也不失诗意。 “我想坐！”卫瑜当即就提出了要求。 她询问又期待的看向顾珏，后者没有拒绝，却说：“可以，但是明日再来，今日日头都快要下去了。” 他没说的是，白日还好，可一旦夜色笼罩，那层层轻纱扬起的硕大画舫，看样子可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了。 卫瑜不管那么多，总之没被拒绝，她就很开心啦，她大大的应了声：“嗯！”而后又补充道：“我明日要坐最大的那座画舫！” 像是山竹和锁秋两人还在应和，知画和侍卫长早就默默退下去寻画舫的主人商谈了。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来这拥有画舫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卫宗室的王爷，晴王，卫瑜的一位王叔的。 原来是那位王叔的封地就在附近，是以在此置办了一辆画舫，准备随时来这里玩的。 这不是巧了么，都是自家王叔，还能不好说话么？ 果然一听知画她主子的身份，原本有些目中无人的画舫管事一下变成热情起来，好似两人是许久未见的亲戚一般，最后离开时，知画还告诉了他卫瑜他们如今暂住的地方。 知画谈妥了事情回来一说，卫瑜也很惊讶，怎么都出了京城了，还是哪儿都能碰到亲戚呢？ 晴王？这名字，怎么好似耳熟，却又没什么印象呢？ 回到县丞府用完晚膳后，她摸去隔壁顾珏的屋子里，问了他这个问题。 “大约是康王向你提到过。”见她一脸不解，顾珏解释道，“康王与晴王，关系是不错的。” 卫瑜努力的在脑中搜寻，总算艰难的在犄角旮旯里抠出那么个人物来，好像她有记忆许多年，这个晴王只参加过两三回宫宴……所以着实不能怪她对不上脸。 她压下心里的心虚，朝顾珏问道：“那晴王叔，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珏想了想，仍旧回道：“康王与晴王，关系是不错的。” 卫瑜以为她懂了，但其实没完全懂。 康王的话，就是吃喝玩乐，但是晴王的话，那就是吃喝嫖赌了，这大约就是为什么皇上将他的封地放到如此远，当然，也有晴王与当今皇室血缘出三服的关系。 “那晴王叔应该也是个好人。”卫瑜浅浅下了结论。 顾珏没说话，晴王他，算不上好人，但也，不算坏。 时间不早了，他干脆利落的将人提到隔壁的房间去：“明日要想出去玩就早点睡。” 闻言卫瑜扬起了拳头软软的落了下去，而后顺从的滑溜进被窝，两只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他，好似在说：我乖吧？ 顾珏轻笑一声，替她吹灭了燃的最明的那盏蜡烛：“晚安。” “晚安！” 第二天到了江边出乎人的意料，他们昨儿谈论的晴王本人竟也到了画舫前，卫瑜总算是看清了这个王叔的模样，可真是和康皇叔大不一样啊。 首先康皇叔没有这样瘦，晴王叔却可以称得上是苗条，两个叔叔面上都是笑吟吟的，但康皇叔看上去比较和气，晴王叔就比较像狐狸，当然啦，最明显的不同还是身材呀，想不看见都难。 “顾珏，小长乐。”看见他们，晴王刷的收起扇子，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 “王叔好。”卫瑜一双眼好奇的打量着他。 晴王和善的朝她笑了笑，又对他们道：“知道你们要来，王叔可是特地赶了过来与你们作陪。” 说着他侧了侧身，就见余下是来个公子站在他身后，晴王说：“本王想着，若是就我们叔侄几个，在这画舫上必定太过空旷了，这些都是我的朋友，一会儿同我们一道游湖。” 船本就是晴王自己的，卫瑜自然没意见，那些公子哥见到卫瑜也收起嬉皮笑脸认真的行了礼，于是顾珏也没有意见。 “那便上去吧。” 自有管事熟练的将船上供人行走的那块板子放下，而后恭敬的站到一旁待贵客们一个个上去，最后将画舫与栈道最后的联接断开，意思就是这船上已经有客人包了。 在踏上甲板的最后一个楼梯，第一眼看到那高处望出去美丽而辽阔的景色时，卫瑜不禁感叹了一声。 说近一些的，可以看到反射着金色光线的湖面，以及湖边杨柳伸着枝条调皮的戏水，偶尔游过一群鸭子，鸭妈妈带着鸭宝宝，各色的鱼在湖水浅处嬉戏。 说远一些的，一排排低矮的房屋错落有致的排列，因她站着高，可以清楚的看到墙根下两个小姑娘掰开分吃一块麦芽糖，露出甜蜜蜜的笑；老街口阿婆买了三大块豆腐，高高兴兴的提回家做菜；家门前小男娃嘴里叼着草叶，坐在台阶上专心致志的往大黄狗身上摆放着小石子儿。 卫瑜正津津有味的眺望着景色，知画唤回了她的魂，原来是人都上齐了，晴王让他们都落座。 席面也都是露天的，可以边吃边赏景色，给了人很大的自由度，真不愧是和康王关系不错的王叔，在办宴上同样都有一手。 “小长乐有什么想吃的忌口的都别客气，直接跟王叔说，出门在外，王叔这个做长辈的一定照顾好你。”晴王挥手给她桌上添了一盘红红的小果子，就好像过年招呼亲戚家的小孩。 “谢谢王叔，我没什么不能吃的，就是不爱吃菜叶子！”还有这等好事？卫瑜立即报了自己的“忌口”。 一时间卫瑜笑得灿烂，知画也笑着，仔细一看却是咬着牙，她对着晴王赔笑：“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晴王哈哈一笑，有些同情的看向自己这个小侄女：“看来你的侍女不让你挑这个食啊。” 卫瑜：笑不出来，根本笑不出来。 晴王看她实在可怜：“也罢，既吃食上不能随意，王叔就请你看一场舞吧。” 他拍了拍手掌，两排穿着薄纱舞衣的姑娘就从两边依次入场。 随着音乐响起，一开始事情还没有什么不对，知道卫瑜看着某些姑娘扭着扭着，就扭到谁的怀里去了。 桌子对面的姑娘扭的起劲，不知道该不该看的顾珏：…… 第68章 本来扭来扭去吧, 也就算了，可那姑娘扭着扭着，竟想要绕过桌子来坐到顾珏的腿上。 他连忙用眼神示意长庚将那女子推开, 可长庚也很慌, 长庚不敢，长庚又看向他主子，他主子也慌。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64节 于是长庚努力的挺起胸膛，挡着那女子扭过来的路，他一边惊慌一边心里又想, 这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他撑不了多久的。 一旁坐着的长乐郡主忽然惊呼起来：“王叔请的舞姬真厉害，舞者舞者还能换衣服呢！” 长庚听了下意识看过去一眼, 而后就想自戳双目。 郡主诶，您以为变脸呢，那哪里是在表演换衣服，那分明是在脱衣服！ 顾珏终于忍不了了, 他看了坐在对面与舞姬玩的欢的晴王半晌，而后低低的喊了一声：“晴王叔。” “嗯？”晴王一抬头，看到的就是顾珏那一脸严肃瞪着他的表情，他一愣, 渐渐的面上的表情变成了无奈，“哎, 真的抱歉, 是王叔没有注意了, 竟忘记了今日一起游湖的还有两个小乖乖。” 说着晴王挥挥手, 那舞姬就都乖顺的下去了，趴在晴王腿上的那个离开前还勾了勾他的手心, 抛了个媚眼，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顾珏的脸色并没有好多少，同他一样心存不满的还有知画和锁秋，她们不过单独带着小郡主出来没多少时日，怎么就给小郡主看见这种腌臜表演了呢，晴王真是的，一点分不清轻重。 就是刚刚那些舞姬退下时，她们还听到了那其他公子哥遗憾的叹息呢。 “晴王叔别忘了，就是没有团子在，你……这般，也是不应该的。”顾珏不吃他那套，将坐在边上懵懂的卫瑜拉过来同坐，一双眼还不善的看着晴王，“当心我回去告诉皇叔公……” 这回晴王可真的求饶了：“哎呦，王叔这不是一时糊涂么，王叔这都知道错了，现在就给你赔罪，你可别去同皇上说这事。” 要真让皇上知道了今日的事，知道他晴王带着他那两个心肝皇孙看淫词艳舞，那还不不得亲自拖着把三米长的大刀来砍了他？ 顾珏轻轻呵了一声，没有说话。 “好皇侄，王叔的好皇侄，王叔一时迷糊，日后再不回了，这般，这几日你与小长乐留在涪陵郡，去哪儿玩儿王叔都包了行吧，无论买什么一分银子都不用你们花。” 晴王都放下酒杯求饶了，他的那群狐朋狗友更是一点儿话不敢发，他们这些人放到皇上跟前，不够他一根手指头碾的。 “果真一分银子都不用我们花吗？”卫瑜嬉笑着站起来，端着瓷杯里粉色的果汁走到晴王跟前，“晴王叔可不能诓我们啊。” 晴王瞟了一眼仍端坐着的顾珏，又朝卫瑜道：“那是自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王叔何至于拿自己做出的承诺来骗你。” “那太好了，我和顾珏留下来的这几日，还要请王叔多多照料了呀！”卫瑜想着，她原本想去涪陵城中央那赫赫有名的拍卖场没有预算呢，现在好了，有晴王叔这个保证，预算有了，还不用自己出。 想到这里，卫瑜高兴的举起了手里的瓷盏，以茶代酒敬向受宠若惊的晴王。 “放心吧小侄女，王叔定好好顾着你。”晴王忙举起酒盏接了。 别看他是个大男人，又是皇叔，可要认真论起身份地位，他还真没有自己这个小侄女要尊贵呢。 皇权之下，帝王的宠爱才衡量一切的标准，晴王他不曾拥有。 卫瑜没想那么多，只是趁热打铁的，她提出要求：“晴王叔，要么这样，你明天就带我们去这里那最有名的拍卖场玩玩吧，我长那么大，还没有去过拍卖场呢。” 拍卖场？晴王愣了一愣。这平日里倒也没什么，那拍卖场的确有名，他也是去过几回的，只是他眼下才刚答应了自己那小侄女要包了她的游玩钱，现下再去拍卖场，那岂不是要大出血？ “是不可以去吗？”卫瑜见他不回答，声音里带上了些失落，“要是拍卖场不能去的话，那能带我去赌场玩玩吗，堵场我也没去过呢。” 晴王作思考状：“赌场啊……” 顾珏忽然发出了两声干咳，晴王立马回过神来：“就拍卖场吧，拍卖场有意思些，赌场那地方不好，那种不正经的地方王叔从来没去过。” “嗯嗯！”卫瑜抿嘴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说，眼下湖面好风景，不是更应该欣赏眼前的好景色吗？”有公子哥状着胆子出声打圆场，任谁都看得出此刻晴王与顾世子件的气氛不大对。 晴王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随后挥了挥手又叫上来几个女子，不过这一回叫上来的不是舞姬，而是女说书先生，怕是晴王自己都多年未看过这样清水的节目了，余光瞥见卫瑜听得津津有味，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经过了这一遭，他可太清楚在这船上，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小祖宗了。 心里叹着气的同时，他嘴上热情的招呼：“来来，本王早上刚让人收了筐新鲜的枇杷，个个大如小儿的拳头，清甜又多汁，都来尝尝。” 一直到下画舫，晴王将小侄女伺候成了小祖宗，小祖宗高高兴兴的下了画舫，目送着对方的身影渐渐远去，他这才抹了把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 “小侄女挺好。” “顾世子挺好。” “两个人放到一块儿，王炸呀。” 第69章 回到县丞府, 就见一个着粉裙的十二三岁小姑娘候在门口，一见他们回来便扬了个笑迎上来。 这小姑娘就是县丞大人的嫡女，昨日县丞夫人将介绍未介绍的那个, 不过此刻她自己就凑上来了。 “世子殿下, 郡主殿下，出去回来可是累了，不若臣女被一桌膳食，我们一道用个膳吧？”县丞小姐提着裙摆对着他们笑吟吟。 顾珏：“不必了，我们自己解决就行。” 卫瑜也跟着点头, 她说的有一点没错, 出去玩回来的确累，是以她也没有心思再和生人在一张桌子上用膳, 客气来又客气去。 “这样。”县丞小姐面上的笑容一滞，很快又欢喜的跟上了他们的脚步，“郡主与世子去了哪里玩这般累呀，下回倒不如喊上臣女, 臣女定将一日的行程都安排的妥妥帖帖的。” 卫瑜朝她露出一个浅笑：“就是去外头玩了。” 县丞小姐嘴里仍旧呵呵的笑着，嘴角的弧度变得有些僵硬。 就这么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三人很快走到了卫瑜他们暂住的小院子跟前，卫瑜寒暄的说了一些到别的话, 顾珏负责挥手关门，话还没说完, 门砰的就关上了。 县丞小姐额前的头发丝随着关门的气流晃了两晃, 她在院门前怔愣了一会儿。 贴身丫鬟有些不满的压低了嗓音：“连门也不让进去。” 县丞小姐按下丫鬟的手摇摇头, 转身又看了一眼这院子离开了。 第二日上午, 顾珏和卫瑜如约在涪陵城最大的拍卖场前与晴王爷碰面。 县丞一家也是与他们同来的，只是入了场之后原本得分开, 卫瑜感念着他们收留，便喊他们一道坐进了这间天字包厢。 晴王定的包厢定是最大最好的，一行人包括奴才一共二十来人进去也不见拥挤，甚至仍旧空旷。 此间一部分是全然空旷的地方，一部分则是由屏风隔开的小空间，客人一进入，待入座后过不了几息便会有茶奴端来上好的茶水糕点，全程一息一毫声音也不会发出，静悄悄的进来将茶点放下，又静悄悄的退出去。 县丞一家虽也算是当地名流，却也从未见过此等阵仗，不由都带出些拘谨。 适才茶奴送来茶点时，将画了拍品的小册子也送了过来，此时卫瑜便翻看着这小册子，册子里头均为大半页图像，小半页讲解，这是一开始的，翻到后头，就变成了一页图像，一页讲解，再后头，就是两面都是图像，讲解只有底下那一两行小字了。 大约是拍品的价格随着顺序变大，实际上最后图大到占两页的，数量也没有太多。 卫瑜没有看中什么特别想要的，毕竟就这黑白的图样子并看不出什么，倒不如一会儿直接看实物。 约莫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拍卖终于开始，那大厅最中央的地方忽然亮起，一个身着烟粉色纱裙的妖娆女子不知何时已站在其中。 那便是此次拍卖的司仪，只见她身侧一柱高台立起，柱体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而在那柱台顶端，一束光由穹顶直射而下，似乎正等待着一件珍品归位。 在台后的暗道里，一个身着蓝裙的姑娘捧着一只用红布掩盖的托盘，司仪将那托盘里的东西接过置于石台上，今日的拍卖会，正式开始。 第一样拍卖品是一只银做的小锁，抛开材质不提，做工精致，即便距离不近也可看出锁身精巧的纹路，买来给小儿戴在身上应是不错的选择。 “第一件拍品，如意蝠纹银锁，六十两银子起拍，每次加价不少于十两。” 这第一件拍品价格便宜，人人拍得起，却也没有太多人去参与拍卖，大多数人还是打着拿手里的钱去拍后期的珍品的主子，若是眼下就将银子花了个痛快，后头可不就没银子花了。 卫瑜想着，这银锁送给康王与康王妃家的孩子不错，故加了两回价，没有什么人跟她抢，只花了八十两她就将这银锁收入囊中。 被拍下的银锁很快被奴才呈上来送到卫瑜手中她把玩着手中的银锁还算满意，余光看到一旁的晴王面色却有些苦哈哈的。 卫瑜福至心灵，离开自己的座位拍着她王叔的肩道：“放心吧晴王叔，我之前不过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侄女拍的这些拍品，就由侄女自己来付银子好了，王叔若是过意不去，不若在这排场给我买一样见面礼就好了。” 晴王大喜，虽然还是要搭出去一样东西，但一样和十样他可是分得清的，于是他拍拍胸脯，向小侄女保证了定会给她买到令人满意的礼物。 与卫瑜相邻的座位，顾珏投来疑惑的目光，奇怪，按照这小丫头平日里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怎会如此容易就放过了晴王这个冤大头。 卫瑜偷偷朝他呲了呲牙，好吧，其实她只是觉得，要回去送给皇叔皇祖母他们的礼物，由别人来付钱有些不那么合适。 当然，她自己的礼物的，晴王叔来付钱很合适，非常合适！ 再说毕竟小侄女就要那么一件礼物了，那晴王也不可能直接就这么买了，怎么也得等到司仪叫到后头些，给小侄女买一个好些的东西，前面的那些东西肯定不能买，他晴王还要脸呢。 卫瑜自个儿就没那么多顾忌了，看着顺眼的就买，有自己留下的，也有准备带回京城送给别人的，反正她私房钱多着呢，若是不够也没关系，这不是还有顾珏呢么。 前头价格较低的拍品大约一共有二十件，其中卫瑜包了六件，顾珏和晴王什么都没买，县丞一家，县丞小姐看上一支粉玉簪子，拿私己咬牙买下了。 而后便是那一整页图画配上一整页介绍的拍品了，这下县丞一家就是真的只能看，花不起银子了，那最便宜的一件拍品也要八百两银子起拍，且每次加价不低于五十两。 六品小官能有什么钱？若不是卫瑜的原因，他们甚至不能进来这个包厢，只有资格在一层的大厅，眼下看着卫瑜轻轻松松拍下了一架价值千两的屏风，所有人眼里都含着羡慕。 不愧是王府郡主，通身都是皇家风范，若是换作他们，那一千两银子做什么不好呢，都够全府上下一两年的嚼用了。 县丞小姐看看叱咤拍卖场的长乐郡主，又摸摸自己发髻中簪的粉玉簪子，默默的将那簪子抽了下来塞进袖子里。 到了中后场，晴王终于出手，他花费四千三百两银子，拍下了一整套的红宝石头面，而后大手一挥将这套头面赠予了卫瑜：“小侄女儿，这便是皇叔送你的见面礼，看看可还喜欢？” 没有哪个女人不爱珠宝首饰的，即使卫瑜还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她两眼发光的看着那套头面，根本不分一丝目光去看晴王：“喜欢的，谢谢晴王叔！” 顾珏也在拍卖场花了些银子，两套是头面，一套给荣威侯夫人的，一套给他长姐的。 其实也不能出了门非要带礼物，只是如果他没有带，卫瑜却带了的话，少不得会有阿娘和长姐在身后阴阳怪气，这不是顾珏第一次吃这个亏了，现在的他已经成熟的懂得了该如何规避两个女人的阴阳怪气。 既然阿娘和长姐的都买了，六婶母他们的自然也不能忘，这也不急，总之他们又不是今日离开了涪陵郡就回京城了，沿途还须路过好几座城呢，到时候再看也不迟。 还有一样是个玉雕的拨浪鼓，雕工还算不错，黄玉的玉质也不算茶，那两粒鼓锤还是真的能活动的，是用金线连接的，当然不能真的像拨浪鼓一样玩，不然别提玉了，就是细细的金线也撑不住。 这样一个玉拨浪鼓买回去也就是放在八宝阁里看了，也没什么寓意，也不能玩，更不如其他玉雕高雅漂亮，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成这样样子，因为这个原因，这品质还不错的玉雕一口酒九百两就被人拍下了。 被顾珏拍下了，送给了卫瑜。 “适合你。” 卫瑜气成了河豚，她看出来了呢，这个顾珏在揶揄她，可叫她别要吧……好歹是块玉呢，她最喜欢玉石了。 最后卫瑜还是收下了，总之她都有了一笼包子模样的玉，再多个拨浪鼓模样的也没什么，无所谓了，不嫌多。 看着两位小殿下花九百两只是玩闹一番，县丞大人摸了摸鼻子，他颇有些苦哈哈的想，自己怎么就那么寒酸呢？ 不，一定是这天字包厢的富贵叫他迷了眼，一定是小殿下们太富，而不是他太穷。 富人果然还是多，虽然有些东西一两下就被拍走了，但目前并没有遇到流拍的东西，也有可能是因为今日包厢里多了几尊散财的大佛。 到了最后，压轴的拍品真是一座大佛。这是拍品册上没有的，半人高的玉佛，光照上去无一丝瑕疵，玉佛的面部被雕刻的慈眉善目，让人一看上去就心生景仰。 顾珏和卫瑜对这种佛教用品都没什么兴趣，最后看着这尊玉佛被一个富商以两万四千两白银的高价拍走，咂舌不已。 卫瑜看向自己手里的玉拨浪鼓，忽然觉得这个小玩具也不错，至少便宜且有童趣。 她举起玉拨浪鼓摇了摇，清脆的声音听得县丞大人心惊胆战，他心说小祖宗可悠着些，这可就是价值九百两银子的拍品，别这一摇，九百两就成了一次性用品了。 像是知道县丞大人心中所想，玉拨浪鼓随着主人的甩动持续发出着悦耳的声音，没一会儿后啪塔一声——不不不拨浪鼓没有裂，玉是没有那么脆弱的。 断裂的是拨浪鼓那其中一根连接鼓锤的金线，金线不抗造，她甩了那么几下就不堪重负的裂了开，连带着旋在空中的一粒小鼓锤也飞了出去。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65节 “嘶……”顾珏吃痛的捂住嘴，谁能想到他正安安静静的看着手里的拍品，忽然就被拨浪鼓猝不及防的的打了一个小嘴巴，他转头，控诉的看向那个罪魁祸首。 卫瑜心虚的缩了缩脖子，讨饶的向他露出笑容：“意外……” 于是顾珏狠狠的揉了一把对方的脑袋，他当然知道那是意外，可着实是倒霉。 明明是他们的东西，可真正为此心痛不已的却是县丞大人，他默默捂住自己的心脏。 九百两，啪，没了。 没有关系，卫瑜掏出另一把簪子，她还有一千九百两的头面。 县丞小姐也默默捂住了心脏。 第70章 连着两日出门, 第三日卫瑜打算歇息一日，一则缓一缓，二则近日来天气十分炎热, 连时常出现在大街上京城的大黄（狗）也鲜少再看得见了。 爬起来看了看外头流火似的太阳, 卫瑜又心安理得的爬回去躺下来。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卫瑜便又起来去开门，门一打开，顾珏站在门外。 “怎么这样颓废？”他见对方皱皱巴巴的穿着寝衣, 皱眉道。 “我也是想出去的啊, 我想吃街上的糖葫芦，想吃街上的桂花米糕, 想吃街上的蛋黄肉粽。”卫瑜苦着一张脸解释，“只是外头太热了……所以我又不想出去了。” 顾珏听罢，脑袋顶上浮现了六个点。 锁秋闻言想笑，好悬憋住了, 她扇着手掌夸张的圆着场：“这两日的确是热得很呢，更何况昨儿夜里还下了场雨，今儿就更闷了，奴婢都不想做活了。” 余光瞥见知画的目光, 锁秋话语一顿，又连忙补充：“活……活还是要做的。” “那你今日就在屋子里躺着了？”顾珏又问。 “午膳, ”卫瑜斜斜的歪在门框上, 可怜巴巴的说, “午膳的时候, 我一定起来。” 顾珏转身离开了，毕竟这人不起来, 他又不能去将人拖出来，知画还在一旁看着呢。 看着人走远，卫瑜美滋滋的望着他的背影离开，自己也转身，美滋滋的又躺回了床上……然后被知画拖起来。 “日上三竿了，不能再睡了，小郡主。” 顾珏离开院子后，同长庚说随便去哪儿，便由着对方自由发挥了，然后长庚带着自家主子，晃悠着晃悠着，晃悠到了荷塘边。 顾珏起先想着别的事没注意，等脚下一块翘起的石板差点将人绊倒他才反应过来，询问的盯着自家小厮。 长庚嚅嗫：“奴才，奴才想来看鸭子。” 顾珏险些气的一个仰倒：“这县丞府中，哪里来的鸭子？” “就是有啊。”长庚小声嘟囔。 原来是前日府中厨房买了新鲜鸭子，要做干锅鸭，下人一时不查便让鸭子跑出来下了荷塘，长庚这便看见了，心里惦记着要看鸭子。 长庚年岁小还未进荣威侯府时虽然也在乡下，日子也苦，但因为那时太小，倒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长庚自知理亏，底气不足的嚅嗫道：“没有鸭子么……那，那主子赏景儿好了，您看这池子上头开的花，多漂亮。” 这小池塘有什么好看的，真真的巴掌大的地方，一眼就能望到头，水面的荷花两三朵，开的既不大也不显眼……一时间顾珏倒开始疑惑县丞府挖这么个池塘做什么了。 顾珏从小到大看惯了好的，长庚从小跟着顾珏，看着的也都是好的，主仆两个看了一会儿，也都觉得没意思。 “这池塘还没世子院子外头那个的十分之一大。”长庚撇嘴。 顾珏呵呵两声敲了他一个暴栗：“知道你还带我过来。”这一下丝毫力气没省，长庚额头上立刻红了一片，不消一会儿就起来一个包。 他抱着脑袋，连连叫道：“不敢了，不敢了！” 出来站一会儿，顾珏也被那大太阳晒的心烦，他不耐道：“你叫什么，召唤鸭子么？” 鸭子没召唤过来，循声唤来一个小姑娘。 县丞小姐探身见到人，先是慌忙行了个礼，而后疑惑道：“殿下想要看鸭子么，可县丞府里是没有的。” 见顾世子一脸不虞，她又道：“若是世子殿下想看鸭子，臣女便陪您去如何，和涪陵城总会有的。” 顾珏：“谢谢小姐，但是大可不必。” 县丞小姐被拒了也不闹，扶着丫鬟的手笑吟吟的在池塘边上的石凳上坐下，还招呼顾珏也过去，后者仍在池塘边，走了两步没过去，长庚原想过去的，主子没动便只好跟在主子身边。 “世子殿下，京城是什么样的，可比这里繁华？”县丞小姐歪了歪脑袋，那步摇也随之一晃。 顾珏：“自然。” 县丞小姐眼里多了些憧憬：“那衣料定也比涪陵的好许多，胭脂首饰也是最时兴的。” 顾珏点头。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道：“真好……” 顾珏没有觉得京城哪里不好，也没觉得它哪里特别好，他喜欢京城，是因为皇宫在那里，他重要的亲人，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都在那里。 对于外乡人崇尚京城的心理和态度，他一知半解，不理解，但尊重，他抬头，刚想要鼓励对方一句要县丞大人努力也有机会去京城的话，就见一个粉色的身影在眼前放大，他瞳孔一缩。 大脑还未搞清那是什么东西，身体先一步挡了下来，他伸出手臂抵挡，那一团粉纱似的物什却停在了他面前，可手臂却被什么握住，他低头一看，竟是县丞小姐离着半臂不到的距离，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长庚终于反应过来，想将那人拖离主子身边，却因男女授受不亲而无从下手，急的在原地直跺脚。哎呦，这叫什么事儿啊！ “小姐，请您自重。”顾珏试图将自己的袖子从对方手里抽出，只是行动了一半，却又被重新紧紧攥住。 “世子殿下！”县丞小姐非但不放开手，反而抓着人的力道更加要大，她紧紧攥着对方，就好似手里攥着的不是一节手臂、一截衣袖，而是抓着自己的未来。 不，那就是自己的未来。 “世子殿下，求您怜惜臣女！”县丞小姐微微侧过头，这是她侧脸最好看的一个角度，这两日她一直对着镜子在练，“臣女愿跟着世子殿下去京城的，求世子殿下带上臣女！” 她已经想过了，顾世子今年本就已经十三岁了，是该招纳妾室的年纪了，荣威侯忽然定已经在给世子寻摸了，既然别人能当，那她也能当，且她作为县丞家的嫡小姐，怎么着也能做一个侧妃，若是世子殿下喜欢，直接做了世子妃也是使得的！ 她不想一辈子都留在涪陵郡这个偏远的小地方，嫁给一个家室相当的小小官员，从今以后生儿育女，再无出头之路，她想要去繁华的京城，与一二品官员们的妻子一起看花听曲儿，与她们一起高高在上的受他人的叩拜。 天可怜见，老天知道她的一片苦心，将荣威侯世子赐到她身边，又恰逢两人年龄相当，县丞小姐甚至觉得，这世子妃的位置，合该就是她的。 不然正在她娘亲同她说亲的时候，怎么那么巧世子就来了呢？ “小姐莫要胡言乱语。”顾珏的眉狠狠的拧起，这又是一遭什么，这人为什么想跟他回京城？想给他做丫鬟？ “臣女未曾胡言乱语，求世子，”县丞小姐怎么可能放手，这手里攥着的可是她的未来，“求世子收了臣女吧，便是让臣女做一个贵妾也使得！” 什么？贵妾？！顾珏大惊，这下手上推拒的力道更大了些，也不那么顾着男女大防了，他嘴里道：“小姐还年轻，何必想不开，我父母虽年逾天命之年，却也仍旧十分恩爱，你是插不进去的！” 顾珏是真没觉得县丞小姐那话是冲着自己的，虽然长姐已经嫁人，但家中父母一直说他还小，是以顾珏也从未察觉自己的年龄换作旁人已经在张罗纳妾了。 “殿下，殿下怎可如此羞辱我！”县丞小姐闻言心都要碎了，“臣女属意的人是您呀！” 顾珏听了，表情更加惊讶，他一双手拦在胸前：“小姐自重。” 顾珏现在也就是脑子没转过弯来，若是待他反应过来，怕不是直接不管什么男不男女不女了，要直接一脚踹过去。 县丞小姐被这样拒绝，一边心里难过，一边身子拱的更起劲儿了，刚才还有希望都那样努力，现在眼见希望一丁点快湮灭了，可不是要更加身体力行的努力了吗。 她心想，要让世子殿下看到自己的好啊！ 长庚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气恼的朝县丞小姐的丫鬟喊：“你就不管吗，你就这样看着你家小姐发癫吗？！” 丫鬟缩着脖子不敢回话，再者在她心里，怕是也是希望自家小姐能成功的吧，到时候去了京城，肯定也有带上她的一份。 长庚气极，挽了胳膊上的袖子就准备自己上前加入战局，不曾想这会儿丫鬟倒是行动了，只不过行动的对象是他。 主仆两个拉扯着另外一对主仆两个，也不知道堂堂县丞府后院，怎会发生这样的事。 “放开呀，有本事放开你大爷！” 长庚没他主子那么多世子包袱，丫鬟拉扯他，他无所不用其极的挣脱，拧着身子，直接咬了对方一口，对方一吃痛，力道卸了，他终于挣脱开来，正想去再无所不用其极一回帮自家主子，没想到有一个身影先他一步窜过去。 啊！ 扑通—— tui！！！ 山竹收回自己抬到胸口的脚，看着池塘子里不断挣扎的县丞小姐不屑的啐了一口。 呸，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又一言难尽的看向顾世子，一个大男人，怎么连一个姑娘也搞不定。 卫瑜晚一步从后头赶来，她站着叫山竹替她擦了擦额角沁出来的汗，叹口气道：“顾珏，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顾珏刚想说话，却被再次打断。 县丞小姐在水里咕嘟咕嘟。 “打过一个与你同龄的姑娘，就这样难吗？” 县丞小姐想起这水深只到她腰，而后艰难的爬起来。 “你看我。” 刚爬上岸的县丞小姐又被踹了下去。 第71章 顾珏只觉得, 实在丢脸。 被一个弱女子纠缠不过的场面就被卫瑜看到了。 他嘴硬道：“此事同武力强弱没有关系。” 卫瑜一脸看透他了的表情。 县丞小姐再一次爬上来，她也是运气好，这大热天的就算游泳了, 要是换作冬日, 必定要冻感冒个三四五六天。 也是因为无甚大事，她一上来就哭诉：“臣女做错了什么，郡主何至于这样待臣女？” 卫瑜莫名其妙：“不是你先纠缠人家良家少男的吗，你若是不纠缠，我不就不让山竹去踹你了吗, 若不是你先开始, 哪里会有后面的事呢？”她丝毫不提自己后面补的那一脚。 县丞小姐哑然，卫瑜这里说不通, 她再次将目标放回到顾珏身上：“世子，世子求您带臣女回京城吧，今日发生这样的事……臣女的亲白已是没有了，只有世子带臣女回侯府了呜呜呜……” 卫瑜大为震惊, 而顾珏安慰道：“放心吧，今日的事不会有任何人看到或说出去，所以你不必同我回京城。”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66节 县丞小姐一顿，哭的更欢了。 卫瑜听着烦, 她身边从未有这样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就是身子弱的长寿也不这样, 怎么到了据说民风淳朴开放的偏远地区, 遇着这样一个, 前两天也没这样啊。 “别吵了, 顾珏是不会带你回京城的。”卫瑜两手捂住耳朵，喊出的声音比对方的哭声大。 县丞小姐哭声不停：“为何, 去不去京城是臣女与世子殿下的事，郡主何必插口？” 卫瑜更火了，吵吵就吵吵，怎么还排外呢。 “不关与我的事？”卫瑜冷哼一声，仍大声道，“你不是说想嫁给顾珏做妾吗？” 声音不大不行，人哭的厉害，不声音大盖不住：“你猜怎么着？我们都约定好了，不管日后顾珏娶谁，都是必须要本郡主先看了松口的，不然他谁也别想娶！” 待她最后一道话音落下，县丞小姐的哭声也神奇的停下了，她哽咽道：“凭什么，世子殿下的姻缘，与你……” 说到一半，她忽然话语一顿，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视线在两人间回转，看得顾珏和卫瑜都奇怪了。 半晌她眼中的泪水再次涌出，这回更加汹涌，县丞小姐一跺脚：“你们，你们竟，我，呜呜呜……” 她掩着面跑了。 留下顾珏和卫瑜二脸懵逼的面面相觑。 “她怎么就走了？” “不知道。” “刚才还死死缠着不放。” “不知道……” 经过这一遭，两人不再有心情在县丞府多待，谁知道哪日若县丞小姐心底的念头死灰复燃，拉着不让人走怎么办。 就这样，他们在涪陵郡停留了四日时间，在县丞小姐泪眼汪汪咬着帕子下，启程前往下一站，翼州。 一进翼州的边界，卫瑜就感到了北方人的豪爽。 他们只是因为赶路口渴，下马车想在驿站一歇，那驿站老板听闻他们是从京城出来旅游的，立即又白送了他们一份糕点，说是要对远道而来之客尽地主之谊。 且那一盘糕点的数量十分可管，怎么说呢，那盘子吧，真有卫瑜的洗脸盆那样的广口，若是在京城的话，寻常盘子也就只有它的三分之一大小，糕点只放中心一圈，哪会像这间客栈一般放满呢。 结果就是卫瑜吃点心吃饱了，打着嗝回了马车。 第二日终于进了城，别管是为了接风洗尘还是因为嘴馋，总之他们又去当地的酒楼里点了一桌子菜，然后，又被翼州的分量惊到了。 原先那小二听他们报菜名，听着听着，到了第六个就阻止了，卫瑜还不听，知画道：“小哥莫要担心，我们连主带仆六个人呢，肯定能吃完不浪费。” 可小二还是摆手啊，连比带划的说这六个菜已经足够多了，叫他们别再点了。 可六个人吃六个菜，真够？ 好说歹说，知画又加了两个菜，八个菜，听着也吉利，六个人吃八个菜，差不多正好吧。 只是等到第一盘菜被端上来，他们就傻眼了。 这哪儿是一盘菜啊，这这这，这是一盆菜吧？！ 知画拿过来菜单仔细对比，是啊，没错呀，一盘菜，不是两盘，也不是三盘，价格也是普通好酒楼的普通价格，没买错呀。 可看着这一节手臂宽的盘子，里头装的满满的鱼香肉丝，知画：…… 然后接下来上的所有菜都是这个分量。 还能怎么办呢，知画喊来小二要了几个小一些的盘子，而后亲自将没一盘菜都拨进那小盘子里一部分，那些大盘菜就送给一直跟着他们的那些侍卫加菜，这下再摆上桌，看着就合理多了。 说是小盘子，其实也就是京城正常尺寸大小的盘子，然后盘子是换好了，可饭碗还是…… 知画又问小二要了小巧的饭碗，要一手能抓住的那种。 小二被叫着跑了几个来回，要不是被塞了一角银子的小费，都要以为这些人是过来店里找茬的了呢。 拿着银子，他虽然带着笑干活，心里还是不免吐槽，这些人莫不是从小人国过来的，看着衣冠楚楚，胃口却小的跟雀儿一般么。 不过也就是想想，拿了银子，他干活就尽心开心。 知画他们这桌吃着麻烦，侍卫那桌可吃高兴了。虽然身为皇家侍卫，可也不是都有钱的，家里老娘在乡下带着一堆弟弟妹妹嗷嗷待哺的多了去了，平日里菜也不敢点多了，到了翼州可不就快乐了。 自己与同僚点了几盘子菜，然后又有主子们送来的菜，虽然酒楼里价格是贵些，但分量也多呀，这一盘顶的上京城酒楼里的三四盘呢！ 侍卫们吃开心了，一整天脸上笑容都变多了。 他们在翼州暂住的是一位从四品的知府大人家，经过上一次去官员家暂住之后，他们得出了经验，不能去官职太低的人家，不能去女眷太多的人家。 也不是看着人家的官职拜高踩底，毕竟这些老爷们官职再高，能高的过王爷吗，再拜，能拜得了侯府吗，但事实证明，官职高些的人家，府中规矩的确更加严明。 虽说卫瑜平时就不是一个守规矩的小姑娘，可他们这是要暂住别人家，又不是去别人家走亲戚，那还是家风端正些的人家比较好。 毕竟卫瑜没兴趣再将谁家小姐踹进荷花池了。 所幸翼州知府家的小姐看起来是个明媚人儿，并不会像涪陵县丞家小姐一般胡搅蛮缠。 眼下他们刚进入知府的大门，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就热情的迎上来：“哎↗吗↘，这就是荣威侯小世子与长乐小郡主吧？” 卫瑜一愣，随即面上逐渐染上疑惑，她拍了拍自己的耳朵，又看向知府小姐。 知府小姐肤色白皙，眼睛清亮，虽如今年龄尚小，却已能看出日后明眸皓齿之姿，她自来熟的挽上卫瑜的胳膊，招呼道：“来来来，快进来，今儿早上您派侍卫过来传讯，臣女一家子就在等着您了，晚膳特地叫了厨子做翼州的特色菜，一会儿郡主可得多吃些。” 卫瑜迟疑的悄摸用空出的另外一只手又轻轻敲了下自己的耳朵，没毛病，对着知府小姐的热情，她肯定的点头。 知府小姐笑得更灿烂了，她看着白嫩的小郡主，越看越喜欢，心里一冲动，竟直接提议：“要不小郡主也别住那收拾出的院子了，干脆与我同住如何，这般，晚上臣女还能同小郡主一道谈心。” 前头走的有些快，顾珏略狼狈的追赶。 “不不，不了。”卫瑜结结巴巴的拒绝。 她是六王府唯一的嫡女，幼时家中只有兄弟，没有姐妹，后来有了卫嫣，她又亲近不了，虽然之后与顾悦交了朋友，但实在不习惯与别的姑娘过于亲近。 更何况她今日还是第一次见知府小姐，太热情了，吃不消，根本吃不消。 卫瑜努力的挪动身子，不让知府小姐身前的那团柔软压着自己。 知府小姐身上香香软软的，还与她贴在一起，卫瑜都有些晕乎乎了。 “好吧。”知府小姐不无遗憾的道，“那一会儿拿一只臣女做的香包去，挂在郡主的床头，就当臣女也在了。” 她又贴过来了，卫瑜被软绵绵搅的脑子里晕晕乎乎，哪里听得清对方在说什么，胡乱的点头应下。 跟在后面的顾珏：嗯？怎么这回给他安排个那么远的院子？ 知府的饭菜没有外头酒楼的那般量大，但也比京城要多多了，这晚卫瑜只吃下去半碗饭，已经很厉害了，碗又大，又有知府小姐不间断的给她夹菜，至少她努力的将碗里的菜吃完了。 谁能想到，看起来娇娇软软的知府小姐，一顿能吃两碗饭呢？ 吃饭间也不是全无插曲，知府家的小庶女在路过顾珏时不经意的朝他倒过去，知府小姐的侍女眼疾手快，一手就将人拉住，可以看出那手上力道之大，小庶女疼的直抽气，眼眶都红了。 而知府小姐面上笑容不变，仍旧笑吟吟的，只是嘴上嫌弃：“三妹怎的如此毛手毛脚，今日与贵人在一桌上，少不得叫人说没礼数，罢了罢了，就罚妹妹两月的月例银子，接下来一旬不许上桌用膳，妹妹可服？” 小庶女自然是不服的，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眼泪就下来了，看知府大人又看顾珏，期盼着有个人能来替她说话。 到底是自己的骨血，知府大人不忍道：“三娘年纪还小，你妹妹也是不小心……” “今日不小心倒在人身上，明日就要故意倒在人身上，哪里就有小事呢，就因为三妹是女儿妹妹女儿才管她呢。”知府小姐眉眼弯弯，“哎呀，三妹怎么在客人面前哭了，这可是失仪，再罚你半个月禁足，下次可就不许这样了噢。” 卫瑜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六王妃。 晚上，知府小姐果然给她送过来一只香囊，还是她亲自送过来的，可以看出是新绣的，布料都还很新，针脚细密，样式也好看。 就连女红也那样好。 卫瑜抬头，便见知府小姐将鬓边一缕碎发挽到耳后，美人含笑：“今日还不算晚，也无甚事可做，臣女给郡主弹一首曲子如何？” 还会弹琴！ 卫瑜点点头，知府小姐便叫侍女将琴搬到院子里头，大姑娘在弹琴，小姑娘吃着葡萄听琴。 弹得真好！ 这样想着，卫瑜也就这么说出来了，知府小姐听了夸奖果然高兴，亲亲热热的凑过来抱她。 软乎乎又、又压过来了…… 第72章 他们在翼州知府停留了一日半, 顾珏就一日半没有见到卫瑜。 他十分纳闷，毕竟放到往日里，那小丫头一日来找他三回也是有的。 可这回却一日半没见人, 顾珏感到哪里不对。 小丫头不来找她, 他便找过去。 知府的人也太没眼力劲了，竟给他安排了一个如此……的院子。倒不是说院子不好，它很大也很精致，只是与卫瑜院子的距离，怕不是分隔在知府的两端。 途中又碰到了知府家的其他庶女, 顾珏都有阴影了, 想要绕开，不曾想那两个庶女见了他先是眼前一亮, 而后面色一变，好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匆匆行了礼扭头就跑。 顾珏迷茫的摸摸自己的脸，继续向前走了, 这样最好。 他走了许久，待看见卫瑜暂住院子的牌匾后，额角都沁出了些薄汗，这天气实在太热。 还未进门呢, 就听见里头女子的笑声，他想直接进去, 却被侍卫——自然是知府的侍卫拦下, 竟是说要先进去通报。 顾珏觉着一股荒谬的好笑, 多少年不曾这样了, 但也没强闯，在别人看来颇有些乖巧的在门口等着。 侍卫动作很快, 不过连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他就被允许进院子了。 “允许”，顾珏又想笑。 进屋子之前，一个小丫鬟低眉顺眼的走到他跟前说：“长乐郡主与小姐在外间闲聊。” 顾珏挥挥手表示知道了，便大步的踏进去，这一路走来他都快热过去了。 还没看清楚人呢，知府小姐端正的向他行了个礼，然后是卫瑜，她不端正的向他行了个礼。 顾珏看到她眼里的狡黠，不由得笑了，谁家行礼抬着眼使劲看对方的？ 卫瑜在这知府住了一日半，被这知府小姐改造了么？ 随后便听她掐着嗓子，学着那日那庶女的娇柔嗓音：“给郎君请安——” 顾珏表情如遭雷劈，知府小姐啪的捂住她的嘴，面色变的严肃。 被捂住嘴的卫瑜：“唔唔？”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67节 知府小姐：“虽知两位殿下亲近，但……” 他们在翼州知府足足停留了一旬，在这期间卫瑜又是快乐又是痛苦。 快乐的是知府小姐带她玩的很开心，痛苦的是，自第二日后，知府小姐教导底下庶妹规矩时也将她捎带上了。 眼下坐上了自己的马车离开了，顾珏伸手想要将她扶下来时，卫瑜还是条件反射似的将手收回来了：“古有云：男女授受不亲。男女七岁不同席。” 然后就见顾珏看傻子似的看着她，卫瑜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脱离苦海了。 一旬还大的过以往十年的习惯吗？她理所应当的将手递给了顾珏。 这一程他们到了传说中的江南，就是那个“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1）的江南。 以往文人歌颂江南好的诗句可多了，这只是千万句中的两句，因此卫瑜对江南的期待不可谓不大。 “都说吴侬细语声，江南人该是都十分温柔的吧。” 对江南的滤镜在卫瑜听到两个大婶用“吴侬细语”狂野还价买菜后消失。 在这一天，卫瑜深刻的领悟到了，软软的口音并不影响人嘴里骂的有多脏。 ……想什么呢，身为皇家人，她不是应该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吗，有几个人说话比娘娘们悦耳动听呢。 不耽误骂人。 卫瑜老实的将轿帘放下来，安安分分的坐马车。 这一回他们不打算再去哪家官员家里暂住了，经过几回的经验，果然还是自己独住比较好，别人家，到底还是别人家。 不过有走在前头的侍卫提前定了客栈里最好的房，他们也不会如第一晚在羌国那样窘迫。 顾珏想，还是他们大卫好，不像羌国那个小地方，啧，有钱都买不到上房。 第二日他们上街买了江南的特色，热乎乎新鲜做出来的桂花糕，一油纸包整齐的码了八块，因为还热着散发着甜丝丝的香气，掰开来酥软掉渣，每块糕中间都点着黄橙橙的槐花蜜，还有嫩黄色的桂花。 这一包卫瑜吃了三块，山竹吃了两块，其余人除了长庚一人吃了一块。 长庚手慢没吃到，气呼呼的恼极了，恰巧锁秋也还想吃，他们就又买了一包，这回长庚一人连吃了三块，总算满足。 这家桂花糕算是老字号了，开在最繁华的一条街的角落，铺主是一对老夫妇，生意好，他们排了两回队，两盏茶时间也就过去了。 都来街上逛了，肯定不止为了来吃个桂花糕，就朝最繁华的地方凑，哪里人多挤哪里。 都说京城繁华，其实江南也不遑多让，有那带着篷子的船没过一个又一个桥洞，有那露天的茶棚，文人慷慨激昂的作着词，有那二层楼上的员外小姐，朝一层闹哄哄的人群里抛着绣球。 一扔就扔到了长庚手里。 长庚还嚼着满满一嘴红豆软糕，一张脸憋的通红，那绣球怎么就那么巧朝着他来，叫他接到了呢？ 一群人看到他，都善意的哄笑，有小姐的丫鬟下来将绣球拿回去。 长庚一看上去就是还未长成的十来岁少年，定是要重新抛的，作不得数。 但这年幼的小厮看着清秀，脸上软乎乎的，趁着丫鬟下来拿球，二层站在员外小姐身边的嬷嬷就忍不住逗他。 “小郎君，接了我家小姐的绣球，可要娶我家小姐啊！” 长庚的脸涨的更红，像包了红豆馅的糯米糕，再一戳馅就要溢出来：“不行，我、奴才还要伺候我家少爷。” 嬷嬷又问：“那叫你家少爷娶我们家小姐，好不好呀？” 长庚再次拒绝了：“也不行，我们家少爷，身上已经有婚约了。” 卫瑜唔了一声，顾珏眉头一挑，他怎么不知道。 “就是奴才身边这个小小姐，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您可不能乱点鸳鸯谱，快放我们走吧！” 顾珏回过味儿了，他家小厮羞了，拿他做挡箭牌呢。 这时绣球被捡回来了，那嬷嬷也不逗他了，笑着道：“唷，那可祝两位百年好合，最好也分我家小姐些气运，叫她啊，扔到个如意好郎君！” 小姐举起手里的绣球，一层大街上那群男人又沸腾起来，长庚被刚才那遭弄得尴尬，想要赶紧离开，卫瑜却不让。 她想留下来凑个热闹，看小姐的绣球花落谁手，眼睛一转不转盯着半空：“我都叫你‘有婚约’了，让我留下来看个招亲怎么了。” 长庚一想也是，怎么好随便拿主子造谣呢，心里就生出来些愧疚，乖乖留在原地不动了。 最后那员外小姐手里的绣球到了一个十八九岁的文气书生手里，两人隔着二层遥望，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显见心里是对对方十分满意的。 “真好呐。”卫瑜不禁感叹。 顾珏跟着点头，他心知卫瑜定不是羡慕人家的姻缘，只是喜欢水乡这洒脱开放的民风，他也喜欢，多热闹，多有意思呢。 继续往前走，卫瑜看到了耍猴人牵着杂耍的小猴，隐隐约约间想起，她记忆力也是有这样一只可爱的小猴的，不禁向前，掏了块油纸包里的桂花糕递过去。 小猴子不敢擅作主张，看了耍猴人，见他点头才双脚直立跑过来，将那桂花糕接了去，又双手作揖表示感谢，随后噔噔噔跑回主人身边，耍猴人摸摸猴头，小猴子埋头三口两口将桂花糕吃下肚，唰唰翻了两个跟头。 “好！” “翻的漂亮！” “再来一个！” 围观群众们拍手叫好，小猴子便又翻了两下跟斗，站定后便拿着一只瓜皮小帽走到人群便，这就是要收钱了。 人群一下子散了一半，毕竟都是普通百姓，只是凑个热闹，哪里分的出钱来打赏，余下的大多数人都在瓜皮小帽里扔了几枚铜钱，也有多的放了十来个。 卫瑜直接往瓜皮小帽里投了一角银子，顾珏也是，作为一个老员工，小猴子显然是认得钱的，它看看那两角银子，嗷嗷叫唤了两声，而后直接又在原地翻了个跟斗，手里的银钱发出好听的碰撞声，分毫未掉。 江南多雨，没想到头一天就叫他们碰上了，雨下的毫无征兆，只见细细的银线若有似无的朝下落，渐渐的，就变的不间断起来。 一行人连忙躲到了边上一家小店的屋檐下头，等了片刻雨还是没有要停的趋势，恰巧这家小店卖一些江南的特产，几人便打算进去一逛。 因是特产店，里头什么都有，例如茶饼、布料、瓷器等，看着那茶饼不错，顾珏便买了一饼欲回去后送给父亲，还不便宜，花去五十两银子。 好的茶饼自然有值更高价的，只是随意进的一家小店如此，就叫人有些惊讶了，莫非所有城区的特产店都如此价高的么？ 长庚看中店里一套瓷器，瞅了半天到底是没下手。 没想到这雨一下就是四五日，等雨彻底停了，放了太阳，他们也就打算离开江南了。 算起来在这趟旅途中，他们在江南停留的时间不长不短，却是玩的时候最少的一程了，但开心也是不少的。 又在路上消磨了三四日，卫瑜终于再次看到了京城的城楼，心里顿感无比怀念。 卫瑜从未离开父母兄弟如此长的时间，一时顿感想念，思念之情磅礴而出，一过城门，她当即与顾珏告别，两人分开各回各家。 顾珏倒是没那么念家，只是身后带了两马车的东西，不得不先回侯府将它们解决了。 六王府—— 六王妃得了信得知女儿将要回来了，念着女儿，在府门前来回徘徊，等了一刻钟终于见女儿的马车尖尖，扶着陈嬷嬷的手便下了台阶。 是以卫瑜一下马车便一眼看到了她娘亲，她愣了一下，而后眉眼弯弯直接扑进了母亲的怀抱：“娘亲……女儿想您啦！” 六王妃也想啊，自女儿出生以来，头一回两个月没见着女儿，她在府中虽面上看不出什么，可心里日日念着呢，就怕女儿感了风寒，遭了意外，如今总算回来了，她心里悬着的大石头也就放下了。 抱了一会儿，将女儿从怀里挖出来一看，黑了，瘦了，但是眼神清亮，精神头满满，显见这趟旅程玩的不错。 “娘亲，女儿给您带了许多礼物呢，不止您，哥哥，弟弟，皇爷爷皇奶奶，大家都有！” 六王妃眼里染上笑意：“先进去再说。” “嗯！” 母女俩前脚刚进王府，六王爷后脚也跟着进来，他看到女儿先是一惊，又是一喜，而后热泪盈眶，张开手臂就扑了过来：“女儿啊，你总算回来了！” 卫瑜下意识后退一步，还是被抱了个满怀。 她只得拍拍六王爷的肩，道：“是呢，女儿回来了，还给爹爹您带了礼物……” 怀抱瞬间一空，卫瑜抬头一看，他爹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她：“什么礼物？” 卫瑜：“……” 卫瑜：“不若现在就去堂屋，我把礼物分了吧？” 六王爷眼睛又是一亮，随即又迟疑道：“瑜姐儿可累，要不要先去睡上一觉再说？” 卫瑜心中涌过一道暖流，她爹虽然不着调，但还是很疼她的嘛：“不必了爹爹，女儿精神好的很……” 六王爷拉着她的手飞速奔去堂屋：“那便去分礼物吧！” 卫瑜：“……” 到了堂屋，刚才跟在他们身后的六王妃早就吩咐了将人都叫来了，这府里所有的正经主子都已在堂屋厚着，其中包括六王爷夫妇，卫瑜的兄弟，以及卫瑜的庶弟妹。 姨娘是没资格来的，况且堂屋也坐不下。 卫琥一见到姐姐就两臂张开着扑了过来，六王妃见着，这场景似是有些眼熟。 卫瑾关心的问起妹妹一路上的食宿，卫嫣好奇的探头看那一箱“礼物”，卫桓坐着出神，眼神快要变得空洞。 一番嘘寒问暖后，卫瑜总算开始着手分起箱子里的礼物。 给六王妃的是一套头面，从涪陵郡的拍卖行里拍来的。 给六王爷的是一套文房四宝，也是拍卖来的。 给卫瑾的是一套玉冠，卫琥的是一套玉革带，卫嫣的一套头面是在江南买的，卫桓的一块玉佩是在翼州买的。 还有一些带有羌国特色的布料和香料，以及沿途各城池中买的一些不值什么银子的小物件，一一分给大家。 一时间所有人手里都有了东西，卫瑜这才注意到六王爷身边一个女子，看着妖妖娆娆，眼角向上挑起，不像是普通丫鬟。 她心里有了猜测：“这位是……” 六王妃道：“这是你父亲新收的姨娘，你的庶母。” 六王爷哈哈介绍道：“这是云娘，以后都是一家人，一家人。” 卫瑜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只是这个云娘长得虽美丽，看上去却实在不像是什么好人，通俗的来说……她长得像狐狸精！ 那狐狸精……那云姨娘见卫瑜看过去，朝她露出一个妖娆的笑容，真真是笑的也跟狐狸精一样。 卫瑜移开目光，又忍不住去看她。 这一屋子人手里都有了礼物，晾着她不给好像也不好看，况且她还是自己的庶母，是半个长辈。 卫瑜这样想着，吩咐山竹又从那放礼物的大箱子里翻出两匹布料，将那布料给了云姨娘。 云姨娘得了料子十分高兴，咧开了嘴感谢卫瑜：“谢郡主赏赐，妾身很喜欢！” 卫瑜大惊失色，这狐狸精长得那样好看，怎么一开口，却是一副公鸭嗓子！ 云姨娘：“这料子真好看，如云霞一般，妾身拿回去后先给郡主做一副鞋面。”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68节 听在卫瑜耳朵里：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第73章 要说这云姨娘, 也是一个可怜之人，打小家里穷，亲爹又早早因病没了, 亲娘带着她改嫁给了后爹。 后爹不是什么良善的好人, 云姨娘又不是他的亲生闺女，自然不会待她好，那时吃饭都困难，一天只给她吃一顿饭也是有的。 云姨娘七岁时感染风寒，生了场大病, 后爹不愿意费钱给她抓药, 就这么拖着，拖着, 最后那病倒是好了，可云姨娘的嗓子也就烧坏了。 再后来，云姨娘被卖给了人牙子，卖了二两银子, 她长得妖妖娆娆，但凡正经的主家都不愿要她，迫于无奈，人牙子最后将她卖给了青楼。 牙婆还算有点良心, 云姨娘被卖给她时说是要做丫鬟的，丫鬟做不成, 她将人卖了成一个清倌, 但在青楼里过活, 哪里是有一个清倌的名头就没人碰你的。 这一天云姨娘又被客官骚扰, 就在她将要顶不住时，那拯救人于水火的天神——我们的六王爷出场了。 “呔！哪里来的纨绔子弟, 竟在本王面前调戏良家子女！” 闻言纨绔无语了，云姨娘感动了。 纨绔一时间不知道该吐槽纨绔这个词，还是良家子女这个词，这京城里头，六王爷还好意思喊别人纨绔么？ 不管心里怎么吐槽，最后他们还是灰溜溜的跑了，皇上的儿子，惹不起惹不起。 然后就是六王爷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将云姨娘扶起来，云姨娘看着六王妃的眼神满满的崇拜，郎情妾意眉来眼去间，老鸨眼睛一转，试探性的提出了云姨娘的赎身费。 于是云姨娘成了云姨娘。 云姨娘对于六王爷愿意纳她感动极了，一点也不嫌弃姨娘这个身份，她也知道自己的声音报听，又长成这个模样，有人要已经很好了，更别提是六王爷这样玉树临风的王爷，姨娘怎么啦，就是通房她也是愿意的。 可是她也不免忐忑，有点常识的都知道主母是不会喜欢小妾的，万一六王妃容不下她怎么办？ 但进入六王府后，六王妃不仅不打压她，还亲自给她选了一处里六王爷近的院子，还赏赐了她布料和首饰，还送了她一个伺候人的丫鬟！ 云姨娘咬着帕子，感动，六王妃怎的这样好，她真是攒了八辈子运气才遇上这样好的主母，于是听六王妃训导的时候，她拿出了十二分的恭敬心。 六王府的庶子庶女没资格对她有什么意见，两位嫡公子是男丁，与她也没什么交集，听闻府中还有位有郡主身份的嫡小姐在外游历没有回来，云姨娘转而又担心起来，万一嫡小姐为她娘亲不忿，容不下她这个小妾怎么办？ 战战兢兢了半个月，嫡小姐回来了，嫡小姐不仅没有容不下她，还给她带了礼物，云姨娘又咬起了帕子，感动。 这是她成为六王府的姨娘以来收到的第三份感动，云姨娘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日后必定要好好报答六王爷六王妃以及小郡主一家子的好，在六王府做一个好姨娘！ 嘤嘤嘤不说了，她要给小郡主做鞋子去了。 时间拉回眼下，所有人都表示很喜欢卫瑜带回来的礼物，晚些时候，卫瑜回自己小院子，将余下的礼物又整理了一番，准备第二日进宫去送给皇爷爷皇奶奶他们。 因为念着顾珏和卫瑜旅途劳累，御学堂给他们两个放了两天的假，允他们第三日再回御学堂上课。 头一天回来，卫瑜与六王妃黏糊了一下午，第二日上午，她带着收拾出来的两大箱子东西，乘坐着马车进了宫。 这个点儿说早不早，说晚不晚，恰巧是大臣们下朝的时候，宫门口数不清的马车进进出出，正是车流量的高峰期。 卫瑜还不到大臣们都需要避让她的程度，呆在马车里无聊的等了一会儿，便直接跳下了马车打算徒步，后头的两个小太监忙将她的箱子从马车上搬下来提着。 “长乐郡主？” 没走几步呢，卫瑜便被一个大臣叫住，她回头，嚯，还是个熟人。 户部尚书盛大人刚才看到印着六王府标识的马车便奇怪呢，马车里坐的总不可能是六王爷，六王爷怎么可能那么大早上的来宫里呢，也不能是六王妃，六王妃的话不走这个门。 正疑惑呢，便见卫瑜小小的身影跳了下来，原来是长乐郡主入宫。 “郡主万福。”他拱起手打了个招呼，又疑惑道，“郡主不是去送长宁公主和亲，顺道游历去了吗，这是刚回来？” “盛大人好。”对于在御书房中看着她长大的盛大人，卫瑜与他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当即朝他挥了挥爪子，乖巧回答道，“我是昨日中午回来的，想着许久没见皇爷爷皇奶奶了，就进宫来看看，顺道将给他们的礼物带来。” “噢。”盛大人便想，若是六王爷能有郡主的一半孝心就好了，真是歹竹出好笋啊。 而卫瑜则是在想，总之今日都碰到盛大人了，不能装看不见，见者有份啊。 于是在盛大人稀奇的目光下，卫瑜叫小太监将那大箱子放下，而后哼哧哼哧的弯着身子在那箱子里找起东西。 找到了，卫瑜将那玉拨浪鼓掏出来，通透的玉在阳光下反射出好看的光线：“盛大人，这是我出去游玩买来的，送给你的小孙子玩。” 这玉拨浪鼓就是先前拍卖场里无人竞拍的那个，卫瑜也是忽然想起来它，觉着拿来送礼很合适，恰巧盛大人长子的第一个儿子出生了，拨浪鼓送给小孩子，正好。 盛大人没想到自己还能分到一份礼物，虽然是给他小孙子的，却要比给他自己还高兴，他立即叫随从将那玉拨浪鼓拿过来，郑重的谢过了卫瑜。 经过这一段小插曲，卫瑜看着盛大人的马车消失在宫门口，嘴里哼起了轻快的小曲儿，送出去的礼物叫人喜欢，真是愉快的事情啊。 她又蹦蹦跳跳的跑去了皇后的凤仪宫，为什么不先去皇上那儿呢，因为这个点儿正是后宫嫔妃们请安的时候，卫瑜还买了些给那些庶祖母的礼物呢，她们在的话，正好分掉啦。 到凤仪宫跟前，皇后果然正受着嫔妃们的请安，叫小宫女通传了一声，卫瑜带着大箱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给皇祖母请安，孙女回来啦！” “给诸位娘娘们请安！”清亮的声音传来，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卫瑜已经请完了一溜的安。 看到心心念念的小孙女，皇后脸上的笑容立即掩也掩不住的变得真切了许多，叫一些小嫔妃看得叹为观止。 “本宫的乖孙女，可算是回来了，路上可一切都好？”皇后连忙招手叫人过来。 “都好呢，我去了许多地方，每天都出去玩，皇奶奶您看，我都晒黑了许多。”卫瑜在皇后面前转了一个圈。 皇后打量着她，闻言忍俊不禁道：“是黑了，也结实了，不过如今是夏日，问题不大，等到天气冷下来再捂一捂，照样是一个白嫩的小囡囡。” 哪里有不在意自己变黑的呢，回来后被许多人说晒黑的卫瑜终于松了口气，太好了，她不用变得跟边疆人一样了。 放松下来后，卫瑜想起了自己今日来的目的，忙招呼小太监将那大箱子再次打开：“皇奶奶，这回出去，我给您带了礼物呢。” 皇后眼中微不可见的亮了一亮：“哦？那本宫可要好好看看了。” 卫瑜弯起嘴角一笑，而后走了下去，亲力亲为的从箱子里“刨”出给皇后的礼物，那还是个大东西，她“刨”了好一会儿也才“刨”出来小半个角，娘娘们都好奇的探头看她的动作。 经历了一番努力后，卫瑜总算将那大东西“刨”了出来，在小太监的帮助下，她将大东西立在了大殿中央。 “皇奶奶，”她说道，“我刚看到这台屏风就想到您了，费了我不少力气才买到它的呢，现在，瑜姐儿就将它送给皇奶奶啦。” 娘娘们看着那屏风眼里多多少少生了些许惊艳。屏风的边框不知用的什么木头，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不呛人，很是清雅，重点是那屏风上头的双面绣，无论从哪一面看都是精致无比，且隐隐泛着微光，仔细一看便能看出，那绣线里是掺了金线的华贵无比。 这台屏风，即便是放在宫里，让各位见惯了好东西的娘娘们看，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再看皇后娘娘，那脸上的笑果然压都压不住，可见是对这件礼物满意极了。 谁不喜欢漂亮的东西呢，皇后朝卫瑜点头：“瑜姐儿有心了，皇奶奶很是喜欢。” 嫔妃们都七嘴八舌的夸赞起卫瑜的孝心，敏妃轻捋着打皱的袖子，笑道：“长乐郡主对皇后娘娘真是挂念，出去玩都念着娘娘，不知郡主可有给我们这些庶祖母也准备些礼物啊？” 做人长辈的，怎好说出这种向小辈讨要礼物的话，若小辈没有准备，那不是叫人难堪，愉妃皱起眉头，见皇后面色也闪过不快，便想张口反驳敏妃。 没想到卫瑜先她一步开口：“有的有的，瑜姐儿给每一位娘娘都准备了礼物啦。” 她们也有？愉妃又闭上了嘴，心里多了些期待。 只见卫瑜又俯身，从箱子里掏出一匹布料，又一匹布料，渐渐的，帮她拿布料的宫女手里都要放不下了。 卫瑜掏着掏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好吧，其实这些布料是她买多了……但的确都是好布料啊，拿出来送人都绰绰有余的那种，又恰好她有那么多庶祖母，正好可以分给她们不浪费。 接下来，每一位娘娘手里或多或少都分到了一两匹布料，高位嫔妃且不说，低位嫔妃自然是欢喜的，如果没有今天的这份礼物，她们一年都没有新衣裳也是有的。 敏妃撇了撇嘴，呵，几匹布料而已，刚想说话，却被愉妃夺走了话头。 “唷，这布料可真是漂亮，京城里可没有这样的布料吧，”愉妃抚摸了一下自己分到的两匹布料，语气中满是欣喜，“今儿都是托了皇后娘娘的福，臣妾就将这布料都收下了，回去就送去司衣局去做两身新衣裳！” 皇后的面色缓和下来，她被愉妃讨巧的话逗笑：“你啊你，都是当祖母的人了还跟只皮猴似的，平日里哪里少了你的？得，本宫也赏你两匹布料，让你穿个够。” 和妃见气氛好，也跟着逗趣了一句：“皇后姐姐可不能偏心只赏愉妹妹。” 皇后：“自然偏心不得，那便也赏你一匹。” 愉妃掩唇笑起来：“和姐姐这回可是沾了妹妹的光，还不快谢我。” 和妃：“谢你谢你！” 敏妃再插不进话，低头冷哼一声。 卫瑜看到今日韩贵妃也坐在下首，只是她面上带着浅笑，并未附和，也没有出言扫兴，不知是在看热闹还是无意理会她们。 卫瑜本想将给十三皇子的礼物直接给了韩贵妃，看着坐在上首的皇后，想想还是没给，也罢，总之她也许久没见十三皇叔了，亲自去送个礼物又能费多少时间呢。 第一个地点凤仪宫打卡完毕，卫瑜婉拒了皇后的挽留，前去乾元宫的点位进行第二个打卡。 卡着这时间点来的正好，皇帝换下了朝服，与大臣谈完了事情，便刚好接上卫瑜过来的当口。 “皇爷爷？”卫瑜先是在御书房门前探出个脑袋，在对上了皇上的目光后，她嘿嘿笑了两声，终于将整个身子也探了进来。 “皇爷爷，瑜姐儿来给您送礼物啦！” 第74章 皇上看到孙女十分高兴：“是什么礼物, 你亲自拿过来给朕看！” 卫瑜看了看那仍装了一半的大箱子，面上有些为难。 皇帝便见门口探着身子的小姑娘不见了，随后听到嘿咻嘿咻的使力声, 咔哒一声, 声音沉寂了片刻，再是哗啦哗啦的翻箱倒柜声，声音停止后，小姑娘再次探过脑袋。 “皇爷爷，我拿来啦。”卫瑜两手在身后背着, 跨过御膳房的门槛, 皇上身边，李公公低着头, 不知该不该提醒小郡主那身后的东西都露出了大半。 “您猜猜我送您的东西是什么？”卫瑜抿着嘴笑，整张脸都被撑的圆圆的。 “朕猜猜。”皇上已经看到了孙女身后的那截东西，看着她可爱的模样眼里闪过笑意，任是配合着她猜测, “是玉雕？” “不对！” “玉佩？” “错了！” “墨锭？” “再猜！” “……” “书画？” “猜对啦！” 卫瑜献宝一般将背后那戳出来一截的画卷拿到身前，又将它展开，亲自将它铺在皇上的御案上。 其实卫瑜也不大懂书画这类东西，只是听闻这幅画是当代名家所作, 想起皇爷爷喜欢，就花钱买下来了。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69节 皇上看着眼前的画卷, 开始漫不经心, 看着看着, 他的眼里带上了惊艳, 伸手在画卷上方虚空抚摸：“瑜姐儿，这画你是在何处买的？” 卫瑜道：“是在江南的集市上淘的, 那日买完第二日就下大雨了呢。” 她又问：“皇爷爷，您看这幅画好么？” 皇上将画收起来，满意的点点头，这回倒是叫这小丫头捡到宝了，真真是运气极佳，也是江南人杰地灵，古人诚不欺他。 卫瑜就高兴了，她买的时候心里也忐忑呢，花了九百九十九两银子，若是买的不好可不就成了一张废纸，现下皇爷爷喜欢就好，看来这一千两还是她捡漏了。 随后卫瑜跑出去，一会儿又揣回来一样东西，这回递给李公公：“李公公，这是你的礼物。” 李公公受宠若惊，还有他的呢，忙毕恭毕敬的接过，拿到手上一看，嚯，沉甸甸的一对金貔貅。 卫瑜挠头，不好意思道：“也不知道李公公喜欢什么……”就选了个实用的。 李公公脸上挤出了褶子：“喜欢的，奴才喜欢的，多谢郡主了！” 啧啧，多实用啊，谁不喜欢金子呢？ 接下来皇上想要留卫瑜在乾元宫用膳，卫瑜再次拒绝了长辈的好意，她还没将礼物送完呢，在那大箱子里的东西清空之前，她是不会停下来休息的。 卫瑜胸含壮志成成，带着搬箱子的小太监再次前往新的地点。 去了太后宫里，太后跟前的嬷嬷言太后近日身子乏力，正在睡回笼觉，卫瑜便将东西留下了，道改日再来看望曾祖母。 箱子又空了一些。还有哪儿没有去呢？ 卫瑜摸了摸下巴，抬头望天思考，她眉头纠起，一番思量后还是朝小太监一挥手：“走！” 明华宫，宫女正将一碟碟少糖少油的健康点心摆上桌，听闻宫人的通报，韩贵妃身形一顿：“快请进来，别叫郡主等急了，去，再去向御膳房要一壶香芋牛乳茶。” 十三皇子站起身来，被韩贵妃看见宽袖中松开又揪起的拳头，后者柔声调笑：“就说了长乐郡主肯定会过来，你还不信。” 十三皇子苍白的小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儿臣没有不信。” “长寿！”卫瑜噔噔的跑了进来，而后在韩贵妃母子跟前急刹了车，双手置于腹前行了个礼，“韩贵妃安。” 韩贵妃笑着叫起，见两个孩子都不太自在，她找了个借口自行离去，将空间留给了叔侄俩。 卫瑜松了口气，这才将笑容全部绽放开来，拿了个凳子坐在十三皇子对面：“长寿，许久不见，你好像都长高了，再长一些，都快有我高了。” 十三皇子替她斟茶的动作一滞，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丫头吧，不见的时候想，可见到了，又觉得还是不要见的好，怎么说的话这么叫人恨的牙痒痒呢：“叫皇叔。” “长寿皇叔。”她也不在意，敷衍的喊了一声，又故作神秘道，“长寿，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十三皇子就……哎……算了，随她怎么叫吧。 卫瑜懒得叫他皇叔，那他也懒得猜，十三皇子直接问：“你要送我什么礼物？” 卫瑜见他不配合，不乐意的撅起嘴：“你猜猜嘛，猜猜我要送你什么。” 说着还上了手，十三皇子被晃的头晕，无奈只得妥协，得，就只配合这一回，他试探性的猜道：“是药材？” “不是！” 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十三皇子的唇角却勾起了微不可见的弧度，这就是他喜欢同卫瑜在一道做朋友的原因，换作旁的人，每回送他的礼物大几率就是药材，他是身子不好，可他更不喜药材。 十三皇子是身子不好，越是身子不好，他就越是不喜欢与药材沾上关系。 “不是药材啦，我要送你的东西，是这个啦！” 一个半大不小的木桶被卫瑜从箱子底部掏出来，十三皇子嘴角欣慰的笑容僵住：“这是……什么？” “这是一个用一整块珍贵的木材，由一个技艺高超的木雕师傅，费心费力雕出来的，一只漂亮的——泡脚桶。” 十三皇子嘴角的笑容隐约将要挂不住。 卫瑜将泡脚桶抱出来，再次回身，这次很快掏出来一个圆形的东西：“还给你配了一块用珍贵的晨露与花汁，由一个伟大的雕刻师傅，雕刻出来的特别漂亮的——香胰子！” 十三皇子嘴角的笑容彻底消失，并且有向下的趋势。 卫瑜急得朝他跟前凑：“你喜不喜欢啊，我废了好大的劲才搞到这些的，那两个做泡脚桶的师傅和做香胰子的师傅在一条街上的北街和南街，且两位师傅不和，我求了许久他们才乐意做呢，而且只有送给你的礼物是两件，你喜不喜欢呀？” 十三皇子眼里多了些动容：“谢谢你，我喜欢的。” 卫瑜：“那你今晚就泡，要不现在就泡吧！” 十三皇子：“……” 最后十三皇子还是没有在卫瑜面前使用卫瑜送的礼物，理由是晚上的事白天做不合适，且晚上泡脚更有益于身心健康，卫瑜表示十分遗憾，并督促他以后一定要天天都记得用。 十三皇子看她认真的模样，心想侄女还是为了自己好，于是应了她的话。 这份淡淡的感动一直到隔日上御学堂，十三皇子挎着小书袋刚跨进教舍，便听到小侄女高昂的声音。 “当然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只有给你的礼物是三样，所以你喜欢吗？！” 然后是顾悦感动的声音：“喜欢喜欢，呜呜呜，阿瑜你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 十三皇子在门口僵硬了好一会儿，半晌叹出一口气。 ——论他那满嘴甜言蜜语的渣侄女儿。 卫瑜没觉得自己说的哪里有毛病，给长寿皇叔的的确是独一无二的两件礼物，给顾悦的也同样是独一无二的三份礼物呀，难道她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趴在后头桌子上的十二皇子呈死狗状，他心想十三皇弟你就知足吧，他还只有一样礼物呢。 原本只知道自己礼物的时候感觉很满足，然后跟别人比了，瞬间觉得自己卑微起来。 “十二皇叔，别难过了，皇爷爷也只有一件礼物呀。”卫瑜安慰道。 十二皇子立即充满了活力，什么，父皇都只有一样礼物？那没事了。他甚至想要去笑一下皇上：父皇您收到的礼物还没有顾悦那小丫头的多。但是不敢且怂。 再说卫瑜，两个月不上御学堂的结果就是——她连晚入学半年的十三皇子也比不过了！ 先生叫她背书。卫瑜：“阿巴拉吧啦曰……知乎……也……吱呜吱唔吱乌。” 先生听后沉默了半晌，连戒尺也懒得落下，直接罚她将今日背的文章抄上三十遍。 卫瑜：呜…… 中午下课后，卫瑜捧着一个小布包，双手举起将它举过头顶：“先生，这是学生出游给您带回来的礼物！” 先生迟疑了片刻，还是将那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册珍贵的孤本，他眼前一亮。 他翻看着孤本，忽然觉察到一股灼热的视线，视线挪开一看，小郡主看着他的眼睛里都要发射出金灿灿的光波了。 两相对峙了一会儿，先生轻咳一声：“二十遍。” 转身离开教舍后，他听到后头传来一声欣喜的“好耶！”，先生的眼里多了些笑意。 待先生的身影彻底消失后，一个小姑娘撇了撇嘴，声音不屑：“就会贿赂先生。” “卫琦，你那是什么话，阿瑜这叫尊师重道！”顾悦不满的反驳回去。 卫瑜不想跟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孩子争吵，她道：“你若是想的话，我还有一些多的礼物可以给你。” 卫琦哼了一声：“我才不稀罕。” 敏妃不喜欢她的礼物，卫琦不稀罕她的礼物，两人不愧是亲祖孙女。 卫瑜摊手：“好吧，你不想要，那我就不给你了。” 卫瑜明明顺着卫琦的话说了，可是她好像更生气了：“不给就不给，谁稀罕你那些东西！” 卫瑜二次摊手：“知道你不稀罕啊，所以我不给你。” 大夏天的，卫琦头顶的毛都气了起来。 顾悦暗爽的比了一个大拇指。 卫琦比卫瑜小两岁，与卫琥同岁，本不该与卫瑜在同一个班的，毕竟卫琥就还在入门班。 可五王妃非说自家女儿天生脑子灵光，是一个小神童，才上了一年入门班就硬将她塞进中班来了。 小神童不至于，但的确是有几分聪明的，但年纪小也是真的，尽管紧赶慢赶，卫琦如今的水平，也就跟十二皇子不相上下吧。 补充一下，十二皇子虽比卫瑜年纪还大，可却是个差生，连比自己小的孩子也是比不过的。 要卫瑜说，真正的小神童明明是十三皇子——也许也算不上，但是至少在她、顾悦、十二皇子、卫琦几人中，十三皇子就是最聪明的。 卫瑜跟顾悦讨论过这件事，顾悦说是因为十三皇子安静，就能学的好，卫瑜一想，觉得还真挺有道理，他们其余人就没有一个是安静的。 卫琦聪明的一般吧，心气儿还高，大约是五王府只有她一个嫡女，五王妃就可劲儿宠这个女儿，于是就养成了卫琦如今这般拽儿八百的性格。 卫琦谁都看不上，对卫瑜这个堂姐格外看不上，凭什么她这样聪明这样好都没有封号，卫瑜就能有呢。 卫琦觉得卫瑜只会撒娇，不如她聪明、会读书，她娘亲也说了，像卫瑜这种只会讨巧卖乖的姑娘是远不了的，像她卫琦这样的，才是好姑娘。 虽然看不上卫瑜，但是为了能有一个封号，卫琦还是不免学起了卫瑜的样子装乖卖巧，可皇祖母不喜欢她，皇祖父也对她一般，卫琦百思不得其解，又坚持了一段时间没用，她也就不再作出那副乖巧的模样了。 殊不知这一切龙椅上的那位都看得一清二楚，他惋惜的摇了摇头，这孩子还是被五王妃养歪了，可叹，可惜。 可皇上也不会去管她，皇家的孩子太多，这又是他不怎么喜欢的孙女，皇上没有精力去管，左不过是一个孙女，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建树，能嫁一个好郎君就是好结果了。 卫琦跺脚：“我一点儿也不想要你的东西！” 卫瑜第三回 摊手：“知道啊，我真的没有想给你。” 第75章 芳菲阁, 柳姨娘给女儿比着新做的衣裳，面上露出些满意。 柳姨娘将衣裳收起来：“她送的布料倒是不错。” 这个“她”指的是谁很明显，卫嫣看着她喜欢的颜色做的衣裳, 眼里满是欣喜：“都是大姐姐出门特地给我带的。” 听及此柳姨娘面上的笑容一滞, 卫嫣看着姨娘面上严肃的模样，慢慢也敛了笑，她疑惑道：“姨娘？” “哎，”柳姨娘叹了口气，又开始每日一度自怨自艾, “都怪姨娘身份低, 这才叫你成了庶女的身份，但是嫣儿你记着, 虽你为庶女，却不能将自己看作庶女，你是这个王府的主子，不比卫瑜差到哪里去。” 卫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柳姨娘抚摸女儿的脑袋：“知道姨娘为什么要给你起名为嫣吗, 就是希望你以后的日子姹紫嫣红，光明灿烂，所以嫣儿，娘帮不了你, 你要自己努力去争、去抢，你一点儿也不比谁差。” 卫嫣眼里多了些若有所思, 她小声道：“姨娘, 我知道了。” 柳姨娘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是了, 嫣儿, 要努力往上爬，你也到了要上学堂的年纪了, 定要好好上学，嫡女又如何，庶女又如何……” 回京城第一日放学回来的卫瑜垂头丧气，她在学堂里已经努力的将罚抄抄完一半了，可是回到六王府还有十遍在等着她，这还是先生减免过后的遍数，明日若是再抄不完，一定没什么好果子等着她。 她看向山竹，又垂下来脑袋，山竹不行，她的字和自己的不一样，且她还有许多字都不认识。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71节 “不过一个白眼。”卫瑜嘟囔着，脑袋一歪躲过了他的手，“他最崇拜你了，你能不能去说说他，叫他别那么莽撞了。” 顾珏会玩，卫琥小时候就十分喜欢他，自从卫琥到了年纪入御学堂之后，不知听谁说了顾珏曾经的风光战绩，便更加崇拜喜爱他了。 卫瑜觉得，如果是顾珏去说的话，卫琥应该会听。 顾珏嘴上说好，实际上是否照说了，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看到他点了头，卫瑜心下放心几分，有人能管管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子就行，不然真要上天了。 “对了。”顾珏忽然想起自己今日过来原本的目的。 卫瑜将脑袋从一边歪到另一边：“什么？” “过两日就是中秋节了，你要不要，同我一道去灯会玩玩？” ****** 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卫瑜身着橙红的袄裙，身上披着轻巧的披风，置身于熙熙攘攘的大街中央。 明明前几日她还责备卫琥调皮，可此时，翘了中秋晚会在京城大街上闲逛的也是她。 喔，身边还有个顾珏。 作为皇室郡主，在中秋节晚上，按道理来说她应该在皇宫之中，同众皇室宗亲们一道参加中秋晚宴。 可今日中秋佳节，卫瑜显然没遵循这个传统，原本顾珏开始说服她时还在犹豫，但没过一会儿她就被说服。 她都参加了快十年的中秋晚宴了，缺席一次怎么啦？ 想必皇爷爷皇奶奶也不会为这件小事职责她的，没准儿压根儿就不会发现缺她一个了呢？ 喔，还有顾珏。 没准儿压根儿就不会发现缺了他们两个呢？ 出来都出来了，卫瑜也不愿意为着这事儿一直提心吊胆玩不好，她甩甩头，很快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将注意力放到眼前这熙熙攘攘的大街。 卫瑜眼里多了些兴奋，就如她先前所说，过去的十年里她从未参加过什么中秋灯会，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中秋夜里，京城街上这繁华的景色。 看她东买一个糖饼，西买一个糖画，顾珏无奈的将人揪回来：“要不要去河边放灯？” 要要要！ 卫瑜立即将手里的东西全抛在了空中，引得路过的行人发出惊呼。 顾珏便拉着卫瑜的手来到了护城河边的小河上，这里有一座木桥，许多人或在岸边或在小桥上放着手里的花灯，卫瑜看着眼热，转头拉扯着顾珏也买了好多盏灯。 她放下一盏红色的花灯：“这是娘亲的。” 她将手置于胸前默念，待那盏花灯飘走后又放了一盏粉色的：“这是爹爹的。” 她又重复了先前的动作，然后又拿出一盏橘色的花灯：“这盏是哥哥的。” …… 放完了手里的那些花灯，好似还有些不够，卫瑜又跑去商贩那里捧了一堆回来，继续：“这盏是皇奶奶的……” 顾珏蹲在她身边陪着她，心里觉得好笑，这丫头怕是要将所有的人都念一遍，可忙到她了。 直到卫瑜再一次将一盏花灯放进河里，而后歪头笑看着他：“还有这一盏，是你的。” 顾珏一怔，随即便看她快速的转过了头：“哎呀，要赶紧许愿，不然花灯要飘走了。” 夜色中，河面上的粼粼波纹与百十盏花灯交相呼应，那一点点火光好似连接着天上的银河，顾珏白日里也曾路过护城河边，可从未觉得这里的景色如今晚般美不胜收。 他看向那个正诚心为自己许愿的小姑娘，小姑娘的眼帘垂下，如蝴蝶翅膀般的睫毛微微颤动，她双手合十，掌心里是对他的祝福。 河流间百十点跳动的橙红色火光将卫瑜的侧脸稍稍照亮，那一圈暖黄的光线渡在她的指尖，竟将人照出了一种圣洁的感觉。 扑通。 这一刻，顾珏听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 他还弄不清这其中的缘由，正待捉住心底那一丝悸动，小姑娘却忽的睁开了双眼。 卫瑜望了望眼前的河面，见花灯已经飘远，露出一个放松舒心的笑：“刚才卖灯的那个婶婶说了，花灯漂走了，许下的愿望就能实现了，所以你以后一定能……” 卫瑜话语一顿，飞快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行，婶婶也说了，许的愿望也不能说出不来，不然就不灵了。 她抿唇一笑，扭头看向顾珏，正要说话，却见他忽然唰的站了起来。 卫瑜仍旧蹲着，微张着嘴仰头看他：“你这是……” 顾珏闷声道：“我也去买一盏，给你放。” 少年的身影挡住了他身后熙攘街市投来的光，卫瑜被一片阴影覆盖，看不见他的表情，呆愣愣的回答：“喔。” 看着他走向花灯小贩的背影，她慢一拍喃喃道：“那我……谢谢你？” ****** 中秋灯会的第二日，一反常态的，顾珏去了九皇子府中，九皇子看到他十分惊讶，自己这个便宜侄子从未主动来过他的府中。 还未等他说些什么，九皇子就被便宜侄子推搡进了府内，他无奈只得叫下人泡了一壶茶过来，两人坐下打算详谈。 顾珏纠纠结结转了几下手下的茶杯，而后犹犹豫豫的开口：“我有一个朋友……” “停。”九皇子用两只手比了一个“t”，“先别提朋友不朋友的，我听说你和我小侄女儿定亲了，这是真事儿？” 顾珏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侄女”指的是谁，一时间指尖正常温度的茶盏都变得有些烫手：“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街上的百姓传的啊，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九皇子狐疑的看了一眼自己便宜侄子那有些泛红的耳垂，这事儿别是真的吧，可如果是真的话，他没道理不知道啊。 见顾珏垂首，九皇子便以为他不信，起身搭上他的肩说道：“今儿早上我府里的管事出门还听着了呢，你不信，我这就带你出去听听。” 九皇子二话不说，拉着人直奔大街，此时大街上尽是买菜的、做生意的、赶早集的百姓，到处都是叫卖声、还价声、交谈声。 九皇子拉着人随意找了个茶摊一坐，就听旁边排队买烧饼的两个妇人在闲话。 “诶，你听说了没有，那六王府的长乐郡主，还有荣威侯府的顾小世子，两人要定亲了！” 这听到的第一句话就险些让顾珏将嘴里的茶喷出来，他捏紧茶杯稳定了一下心神，就见坐在对面的九皇子挤眉弄眼的看着他。 顾珏闭了闭眼，继续听下去。 另一个妇人听上去稍稍有些惊讶：“啊？那长乐郡主不是才十多岁吗，那么早就定亲？” “嗐，这年纪也不小了，反正只是定亲又不是结亲，那些五六七八岁就定亲的未婚夫妻多了去了。再说，就算那长乐郡主小，顾世子也不小了啊，寻常勋贵人家像他那年纪的有的都有通房了。” “那倒也没错……不过你这是哪儿来的小道消息，靠谱吗？” “什么小道消息，我跟你说，这事儿绝对板上钉钉，我娘家嫂子的女儿昨晚上在护城河边放花灯，就见长乐郡主与顾世子也在，那未婚夫妻两个甜蜜的唷，啧啧啧……” “唷，这还真是？” 这时摊主的声音打断了两个妇人的八卦：“婶子，您的两个烧饼，拿好了。” “哎，谢谢。”两个妇人边吃烧饼边走远了。 九皇子拉起耳垂通红的顾珏：“走，皇叔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这回他们到了一家正经些的茶楼，九皇子选了一个有屏风的桌位坐下，两人听着隔壁那桌的客人聊天。 那是四个男人，刚进来时看到他们一副文人墨客的模样，顾珏竟不知文人原来也是如此八卦的。 “听说了没，六王府的长乐郡主和荣威侯世子已经定亲许久了，就是没叫我们知道！” 顾珏咳了起来，那抹红烧到了脖子，九皇子连忙帮他顺气。 “怎么不知道呢，这事儿全京城都传遍了吧？” “哎，我怎么不知道，快跟我讲讲，这哪儿来的消息啊？” “你们凑过来，我跟你们说……我外家的表弟的表叔一家在江南定居，然后我表弟吧，就听他表叔家的表兄说，他亲耳听见那荣威侯世子的小厮当众承认，两人从小定了亲！” “嚯，还有这事儿呢！” “消息都传到江南去了，那肯定是真的吧？” “那必须真啊，亲耳听到的能有假？” “啧啧啧，虽然荣威侯世子与长乐郡主定亲的事儿，我并不惊讶，可这两家把事儿藏的也太深了，小时候就定的亲，居然现在才透漏出风声。” “哈哈，那皇家的事儿还能给你知道啊？” 站在顾珏后头的长庚已经如同鹌鹑似的缩起脖子，一声都不敢吭，只是那绞紧的手指能看出他心中的不安。 顾珏狠狠瞪了他一眼，听不下去了，掏出钱袋子拍下了银钱，也不顾九皇子的呼唤就朝着门口走去。 然而刚出门口他又听到有人讨论： “诶我跟你说，荣威侯世子和长乐郡主已经定下日子成亲了，我堂姐夫的表姐的姨妈的邻居是做商人的，前段日子他进货跑商到羌国去，就看到顾世子和郡主两个，一道在采买成亲要用到的布料呢！” “啊？真的假的？！” 第77章 顾珏脖子上的那抹红已经涌上了脸, 整个人通红的像刚煮出来的虾子。 赶上前来的九皇子看他这幅模样，以为他气极了，叹着气劝道：“阿珏啊, 你也不要那么气, 现在的百姓就是爱捕风捉影，你们都没做什么吧，他们就满嘴胡咧咧的好像亲眼看到了。” 顾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他们做了。 九皇子见他不仅不消气, 反而越来越红了, 又劝：“不过只要等这事儿的热度降下去就没事儿了，放心吧, 大家不会一直关注这事儿的，且真相总会大白的。” 顾珏捏紧了拳头，哪儿有什么真相，说到底都是他们自己作的。 早知道出门旅游的时候就不那么浪了, 都被看到了。 反驳都没底气反驳。 “对了，你刚才要问我什么来着？” “……没什么。”顾珏没心情问了。 他毫不犹豫的抛弃九皇子，大步朝六王府走去，没走几步脚步一转, 转向了荣威侯府的方向。 也不知道谣言传的那么凶，六王府会不会听到风声……他还是先不过去了, 太尴尬了。 在后头望着他的九皇子挠头, 这便宜侄子别去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吧, 嗐, 他也管不了，希望这孩子能早些想开吧。 ******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72节 六王府, 采买的丫鬟在大街上听到了那些谣言，当下脸就是一白，连还没有买的东西都抛下不买了，急急的就跑回了六王府将事情禀报给六王妃。 听完后六王妃还没什么，陈嬷嬷先吓了一跳。 造孽啊，谣言传那么凶，他们郡主的清誉还要不要啊！ 六王妃却压了压手，示意陈嬷嬷冷静下来，而后朝那局促不安的小丫鬟问道：“具体都有何谣言？” 小丫鬟颤着声音回答道：“有说顾世子和小郡主即将定亲的，有说他们已经定亲的，有说他们从小就定了亲的，还有……还有说小郡主与顾世子，已经定好了成亲的日子……” “真是荒谬！”陈嬷嬷深深的皱起眉，“我们小郡主才多大，这些人传谣真是一点脑子也不用。” 六王妃便笑了，是啊，瑜姐儿才多大：“虽百姓间的确有这个年纪就成亲的，可我皇家的公主郡主，成亲年龄本就比百姓要晚，这谣言说出去，谁会信呢？” 至少那些勋贵之家与宗室就不会相信，皇室知道真相，也不会相信，可百姓三人成虎，倒是只能待流言平息下去了。 或者，转移注意力。 她也不传些什么坏的，有什么无伤大雅又叫人忍不住讨论的事情，她倒是要好好想想了…… 陈嬷嬷见六王妃挥退了小丫鬟，望着外头的石榴树发呆，心想王妃是不是真的不在意这个谣言在京城传播。 哎，虽然说心底话，她也已经在心里默认了她们小郡主日后可能会与顾世子在一道，可谣言究竟不好。 万一呢，到底现在年纪还小，万一两个孩子日后出现了别的差池，这流言再被提起，岂不是让各自的夫婿夫人不快？ 还是早些澄清的好。 *** 还是六王府，卫瑾同样也听闻了这个谣言，当下眉头紧皱，心里对顾珏生出了不满。 定是那小子平日里与妹妹太亲密了，才会传出这种谣言，反正总不可能是妹妹的错。 顾珏都十三了，卫瑜才十岁多，定是顾珏那不着调的小子与妹妹相处太没边界感，瑜姐儿她懂什么？ 他自己这个年纪都还没定亲呢，妹妹就被传出这种谣言，卫瑾越想越气，最后竟直接迈步想去荣威侯府寻他理论。 边思考一会儿的台词，一边朝六王府大门走去，因为想的太过入神，他撞到了另外一人，他抬眼一看：“爹？” 六王爷本来揉着胳膊嘴里叽里呱啦的嘀咕着什么，一看到卫瑾朝他扬了扬下巴：“瑾哥儿这是急匆匆的去哪儿啊？” 卫瑾便回道：“儿子正要去荣威侯府。” 六王爷眼睛一亮：“去找顾珏那鳖孙是吧，走，咱们父子一起去，为你妹妹讨回个公道！” 那事儿他也听说了，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小白菜呢，怎么能在那么水嫩的时候就被拱了！ 卫瑾一听，瞬间觉得自己不用去都行了，毕竟六王爷的战斗力可是杠杠的，论吵架他还真比不过自己这个爹。 可是六王爷不给他打退堂鼓的机会，拽着人就上了马车，从车帘探出个脑袋喊：“祥贵，驾车，驾快点！” 祥贵没办法，只得赶鸭子上架的赶起了车，做起了原本该是车夫做的事情。 有六王爷在后头催，祥贵将车赶的飞快，一刻钟后六王爷父子两个就站到了荣威侯府门前。 然后卫瑾就看着六王爷气势汹汹的走到胆战心惊的小厮跟前，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大力的拍起了门。 “顾珏！顾珏你出来！我有事想跟你唠唠！” 守门的小厮都要哭了，拉又不敢拉，不拉又不好，您说您，分明喊小的通报一声就能进去的，为何要在这人来人往的巷子前做出这种丢脸的事情呢！ 是了，丢脸是六王爷的处事风格。 恰巧这会儿顾珏也才刚下马车进府走了没多远，背着身子隐隐的就听到拍打声和有谁在喊他的声音。 他停下了脚步，细细的听，片刻后，他很容易就分辨出了那大嗓门的主人是谁。 顾珏转身又往大门走，长庚小碎步跟过去，他也听到了六王爷的声音了，心里莫名有点怕怕的。 顾珏到了大门前并没有立即开门，而是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引得守在内门的小厮小心翼翼的询问：“世子，要开门吗？” 其实顾珏有一点心虚。 今日刚传出了那样的流言，六王爷就上门来了，很难不叫人想到对方是否是来上门讨个说法的。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 顾珏站在大门前只是顿了一会儿，就听见六王爷在门外换了四五种的敲门节奏并好几种台词。 一会儿是“顾珏你赶紧开门，我有事和你要说”，一会儿是“你再不开门我就抱着跟大木棍撞进去了”，一会儿是“顾珏你个偷女贼，识相点就赶紧把门开开”。 偷女贼本人深呼一口气，对着看门小厮道：“将门打开吧。” 门刚打开一个缝，小厮就瞄到一个大黑耗子、阿不，那是六王爷，六王爷从刚好能过一个人的门缝中窜进来，狠狠将人扑在地上。 “顾珏你个小人，本王爷从小看你长大，竟没发现你是个混不吝的，卑鄙，无耻！” 小厮连忙求饶：“王爷，六王爷，饶命啊！” 六王爷一愣，看着手下压着的陌生小厮，又看看边上一点儿没事的顾珏，咕咚一下就翻身站了起来。 小厮是松了一口气，只是一口气还没松完，又见六王爷转了个方向朝他家世子冲去：“顾珏你个小人！” 顾珏能站着给他扑吗？那必然不能，他曾经的京城小魔王也是要面子的。 他灵活的往旁边一闪，正待站稳，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随后有些狼狈的踉跄了几步才扶着门框站稳。 顾珏回头一看，卫瑾一口关心的语气过来看他：“你没事吧？” 顾珏吸了一口气，不是很想和他说话。 可是六王爷二扑不成，又跳过来揪住了他的领子：“你小子，今天必须给我解释清楚，你到底做了什么，竟与我家瑜姐儿传出这样的谣言！” 卫瑾在一旁默默点头。 顾珏无奈的解救自己的领子：“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 下朝以后的皇上也从李公公嘴里听到了这事儿，他微微一皱眉，却也没说什么，只问：“皇后知道这事么？” “额，奴才刚知道这事儿，就紧赶着来告诉皇上您了。”言下之意，他不清楚。 皇上摊手，任李公公将他身上的朝服换下：“那便去皇后宫中吧。” 平日里十分关心卫瑜的皇后，这回倒是最晚知道的一个，她久居深宫，虽然在宫外也有眼线，但消息传的并没有那么快，是以她听到这个流言的时候，也就在皇上踏进她的凤仪宫没多久前。 她没怎么惊慌，也没有生气，只是揉着眉心道：“总觉得，这两个小家伙日日粘在一起，不传出这种流言才更奇怪，如今落实了，本宫倒有一种该是如此的感觉。” “两位小主子青梅竹马。”安嬷嬷轻轻道，伸手接替了皇后的手按摩太阳穴。 “皇上驾到——” 主仆两个对视一眼，安嬷嬷收回了手，皇后扶着翡翠的手站了起来。 “皇上万岁。” “不必多礼，起来吧。” “今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皇后颔首：“臣妾也是刚知道此事。” “依朕来看，这不是什么大事。”余光瞥到皇后面色不变，皇上放心的说了下去，“依朕所想，就是直接给瑜姐儿和珏哥儿赐个婚约都没什么，朕看他们就很合适。” “不，皇上，万万不可。”这时皇后却发出了反对的意见。 “噢？皇后有何所见？” “他们两个本就还是孩子，于情爱之事都还未开窍，顾家小子十三岁也就罢了，可瑜姐儿才十岁，她又天性烂漫，哪里懂得这些。”皇后言辞深切，句句真言，“况且定了亲是就是大人了，臣妾私心，心疼两个孩子，还是叫他们多松快几年的好，若是几年后皇上仍这般觉得，再给两个孩子赐下婚约不迟。” 皇上听后沉思了一会儿，认同点头：“皇后说的对，这会儿的确过于早了，朕也心疼两个孩子，此事还是容后再议。” 这尊贵的夫妇两个聊完达成意见一致，也不再管这无关紧要的小事，含笑对视了眼，一同坐下享用这迟来的早膳。 *** 顾家表家，顾悦用完了早膳上街散步消食。 今天天气雾蒙蒙的，天空中没什么阳光，都是云彩，正适合散步。 欢儿指着前头的摊子：“小姐，看，您早上还说想要的。” 刚买了杯酸梅汁喝，听到旁边的两个妇人闲聊，嘀嘀咕咕的声音传入顾悦耳中：“诶，听说没，大家都在说，那荣威侯世子与六王府郡主结亲……” 顾悦：噗—— ****** 荣威侯府门前，顾珏与六王爷两个人你追我打一番后气喘吁吁，被卫瑾强行分开，一手抵住一个人。 然后就是现在三个穿着精致贵气的少年和男人并排蹲坐在侯府门前的台阶，过路的路人都忍不住看他们，又不敢光明正大的看，纷纷用余光瞥他们。 其中两个人发丝有些凌乱，是顾珏和六王爷，两个人一左一右，中间坐着卫瑾将两人分隔开，坐在右边那个还忍不住探头来瞪左边那个，被卫瑾坐正了挡住，又探头去他背后看。 “你还不承认，你就是悄摸看中我家瑜姐儿，想给她拱荣威侯府去。”六王爷将额角落下来的头发丝儿往后捋，气哼哼的道。 顾珏：“我没有……” 六王爷：“你别狡辩，呵呵，当我看不出你邪恶的脑子里想了什么吗，呵呵呵，我告诉你，媳妇不是那么好娶的，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就死了这颗心吧！” 顾珏：“六皇叔……” 六王爷：“皇叔什么皇叔，别跟我拉关系，以为叫我一声皇叔，本王就会对你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做梦！臭小子，今天这事儿，你必须解释，给我还有瑜姐儿一个交代，你说啊，你说啊！” 顾珏：“我真……” 六王爷：“呸！你闭嘴，我让你说话了吗，再说一句信不信我脱了鞋将袜子塞进你嘴里！” 顾珏：“……” 第78章 顾珏顶着被塞袜子的危险, 竭力解释了自己真的与这谣言的传出没有关系，六王爷看着他真诚的眼神半信半疑。 “真的与你没关系？”六王爷还是不肯完全相信他。 “真的，”顾珏苦哈哈的道, “别说是我, 您看我爹娘能让我做出这种事情吗？” 六王爷心想，那可不一定，他家瑜姐儿这样伶俐可爱，说不定荣威侯夫妇俩乐的看的自家儿子将人拐回去呢。 卫瑾一看就知自家爹爹脑子里在想什么，他难得跟上了对方的脑回路, 不觉得他爹有病, 因为他也是这样想的。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73节 谁会不喜欢她妹妹呢？ 他想，别说是荣威侯夫妇了, 就连铁面无私的皇祖父，独善其身的皇祖母都对她妹妹喜爱的不行，这全天下最尊贵的两个人都这样了，怎么还可能有人不喜欢他妹妹呢？ 也许有极个别的人不喜欢吧, 那他们一定是眼睛有问题，别人都喜欢，他们不喜欢，可不就是那些人有毛病吗。 但就算旁的人再喜欢卫瑜, 卫瑾也不会大方的分享妹妹的，那些亲戚长辈们不算, 顾珏原先是她妹妹青梅竹马的玩伴, 如今嘛, 他不介意将那四字的后半砍掉。 卫瑾正想的出神, 再回神，自家爹和那拱白菜的已经将话题歪到了天边。 “你们侯府真那么有钱？”六王爷听罢, 惊讶的张大了嘴。 “对，我祖父有兵权，我父亲母亲有钱。”顾珏毫不客气的将自家的长辈拉出来当后援。 六王爷咂舌，有钱有权啊，顾家不得了不得了。 顾珏又道：“我祖父和爹爹说了，我是荣威侯府的世子，这侯府以后，全部都是要由我来继承的，我娘也说了，她的资产以后也都是我的，若日后我娶了媳妇，掌家权就会交到她手中。” “那么好啊。”六王爷听得羡艳，这做他们顾家的儿媳妇，竟有那么多好处么。 要不是他是个男的且已娶妻，他都想去给顾珏当世子妃了，划算啊，嫁过去等于分到半个侯府呢！ 这么一想，好像，要是他家瑜姐儿嫁去顾家的话，也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六王爷心中动摇了。 卫瑾一回过神来就见着自家爹一脸白日做梦的猪哥模样，心里气都气死了，但他更气顾珏话里的引诱。 还说对他家瑜姐儿没心思，这都开始搞定他爹了，他看这心思都要溢出来了！ 先前还说他爹战斗力强呢，战斗力是强没错，可如狗尾巴草一样容易倒戈也是真的。 卫瑾实在看不过去六王爷这犹豫卖女儿的模样了，他冷笑一声：“爹，您可别被顾珏给哄了，您还记得我们今日过来的目的吗？” 六王爷被儿子那冷笑笑的心里一咯噔，是啊，他们今日可不是来跟顾珏唠嗑的，而是来质问他给流言这件事一个交代的。 可……这般交谈下来，这事儿的确和顾珏没关系啊，甚至现在六王爷觉得就是流言是真的也没有什么关系。 若是他成了顾珏的岳丈，这小子总要讨好他吧？他府中那么有钱，给他这个岳丈一些不算什么问题吧？荣威侯府那么有权有势，他仗着这份权势在京城再横行霸道一点也没关系吧？ 最主要的是，这样他就不用靠着六王妃每月给的那些零花钱过活了，他要去更广阔的天地，花更多的钱！ 六王爷拍拍儿子的肩，看向顾珏的眼神多了些慈爱：“珏哥儿也说了，今日这事都是误会，与他无关的，瑾哥儿你就别冤枉人无辜的孩子。” 家里有权有势，门当户对，长得好看，青梅竹马，到哪里再去找这么好的女婿哟！ 顾珏对着六王爷乖巧一笑，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无比和谐的对视，完全无视了坐在他们中间的另一个。 卫瑾捏紧了拳头，怒了，真的怒了，怎么会有这样的爹，脑袋不灵光也就罢了，还临阵倒戈，当场卖起了女儿。 还有顾珏，狼子野心，狼子野心！还说对他妹妹没想法，要是顾珏没想法，他卫瑾当场倒立替他吃了六王爷的袜子！ 这下卫瑾忍不住去揪顾珏领子了，而六王爷连忙坐到两人身边分开他俩。 “瑾哥儿，瑾哥儿，你怎么做泼妇行为啊！”他一边拉扯一边喊。 卫瑾气的翻白眼，险些在这侯府门前气晕过去，什么是泼妇行为，六王爷先前做的都不算，他不过是揪一下顾珏的领子就是了吗。 可是六王爷根本不与他争辩，直接一手拎起了他的后领子将人拖上了马车，卫瑾狼狈的挣扎，根本挣不脱，他从未像今天这般如此嫌弃自己的年纪。 正值壮年的六王爷还是很有劲儿的，他一边拉扯儿子一边朝顾珏喊：“对不住对不住，知道今日是误会你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顾珏挥着手，长庚总觉得该给自家世子配上一条小手绢：“六皇叔再会，卫瑾大哥再会。” 此刻已经被拉上马车的卫瑾多么想学着六王爷的模样朝他啐一口，可不行，骨子里的清风明月叫他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刚才揪人领子已是一时爆发。 就这样，卫瑾被他爹强硬的拉去荣威侯府，又被强硬的拉回六王府，期间同顾珏“切磋”了一会，后面全是他们叔侄在谈心，敌人尚未解决，队友已经倒戈，真不知道图什么。 当事人卫瑜是最最最最最后一个知晓此时的，对此她没有脸红也没有气恼，但是觉得好笑和心虚。 “我们出去那些府洲玩的事都被人看到了啊。”卫瑜尴尬的挠着头，没有想到京城百姓那么八卦，他们在其他城池发生的事都能传过来。 山竹呆呆的回答：“疆郡没有传出谣言。” 卫瑜沉默，也就疆郡没有传出谣言。 片刻后，她又问：“这事儿要紧吗，要去澄清吗？” 事实上她心里是不那么在乎这个谣言的，好悬跟她一道传谣言的是顾珏，要是其他人可真的尴尬死了，她就是怕顾珏也尴尬。 “王妃没有说，应该，应该就是没有关系吧。”山竹不确定道。 卫瑜不管是不是真的，但懒得去管：“既然这样，那就等它自己消下去吧。” 就是后面几日上御学堂见到顾珏时他看起来有点尴尬，要是就是脸红，要么就是见到她扭头就走，一次两次还好，隔天这人还这样，卫瑜终于忍不住拦住了他。 她努力的将自己并不算修长的手撑在墙壁上，压低了嗓子质问：“说，最近为什么躲着我！” 顾珏避开了她的目光：“流言……” 卫瑜不依：“那也不是躲着我的理由！” 学堂里偷偷探头的学子面面相觑，每个人眼里全都写着——是真的！ 只有卫琦抱着手臂，面色不好的哼了一声，扭头不愿再看两人。 也不知道卫瑜说了什么，总之顾珏之后就不再躲着她了，虽然有时仍旧会莫名其妙的脸红。 但是顾珏不躲着了，还有卫瑾这个“剪刀”，每当看到两个站在一起，他总是毫不留情的穿插进两人间的空隙，之后更是一午休就将卫瑜来接走，一下课就来找卫瑜一道回府。 精进班时常会拖堂，顾珏要明年才进这个班，是以他与卫瑜每日相处的时间，也就剩那拖堂的一会儿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没过两日，卫瑾就没有功夫去管他们了。 因为京城中再次传起了谣言，而这回的主人公，便是卫瑾。 相传六王府的世子卫瑾正在相看世子妃，几乎是京城里所有的官家小姐都被这则谣言给惊动了。 不，不是惊动，是心动。 卫瑾世子多么一个清风明月惊才风逸的人物，公子世无双，有钱有才有身份，性子还比那京城小霸王好了不知多少倍，是所有京城女子的梦中情人。 他爹是不着调，那又怎么啦，不着调也有不着调的好，至少那上头的位置就与六王爷无缘，甚至未来的那位还会好好的待他这个兄弟，于没有过大野心的女子来说，这六王府世子妃的位置，就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既然是这般好的夫婿人选，那必然要好好争取了。 卫瑾这两天走在大街上都有姑娘给他扔花，实在是叫他烦恼不已，他郁闷的想，真不知是谁将这种流言传出来的，他何时说要选世子妃了。 卫瑾不知道的是，这回真是自家人在坑他了。 传出流言的是六王妃。 这便是六王妃选来压下顾珏卫瑜那道流言的另一道流言，直接押上了亲儿子。 况且她传的这流言本就不算是假的，卫瑾年纪确实快到了，却从未表现出对哪家千金有亲近之意，此番正好给她找一位好儿媳了。 卫瑾不愿的话，也可以拒绝嘛，她又不会逼儿子答应，总之为了女儿，这回就要牺牲一下儿子了。 卫瑾苦不堪言，被迫接受各个小姐们的示爱，根本也没有时间再去管顾珏卫瑜了，应付眼下的事情就要耗费不少心神。 六王妃根本没有坑了儿子的自觉，听着陈嬷嬷的禀报浅笑点头：“不知道他何时能给我领回一个儿媳妇呢？” 陈嬷嬷咧着嘴：“就快了就快了，那么多官家小姐都中意我们世子呢。” 六王爷这回听到谣言就不是生气了，而是兴奋，他兴冲冲的揽住儿子的肩，提议道：“要不爹来和你一起斟酌？” 卫瑾面无表情的将他的手推下，谢邀，已拒。 没曾想这流言一传就传了三年，第三年，卫瑾终于遇到了自己命定的妻子。 那一年，卫瑾十八岁，那女子也十八岁，两人定了亲，待明年过门。 这个年纪结亲对于女子来说是极晚的了，六王妃担忧未来的儿媳心忧，提议当年就完婚，却被那女子拒绝。 她道：“臣女也是学过一些医术的，知女子成婚晚一些也对身子更好，故臣女并不着急，且这亲已经定了，臣女不怕阿瑾跑了。” 于是婚事便定在了明年。 卫瑾要成亲，最欢喜的却是卫瑜，因为那女子她也是认识的，便是当年在翼州遇到的知府小姐。 现在是光禄寺卿小姐了，这也是她拖到十八也未成亲的理由，光禄寺卿从一个从四品外官迁入京城晋升为从三品京官，其中的繁杂琐事不言而喻。 这不才刚稳定下来，光禄寺卿大人就开始给女儿寻摸亲事了吗，没成想女儿争气，自己就给自己寻摸了一门好亲事。 卫瑾几乎是第一眼看到陶绾就心动了，明明她一举一动都是循着礼来的，可举手投足间就是与京城女子不同的飒爽与大气。 陶绾看到卫瑾的第一眼也被惊艳，她从前从未在翼州见过如此翩翩君子。 在两人有意无意的互相接近后，这门亲事一拍即合，六王妃也满意，未来儿媳门第好，长得好，性格也好，还和儿子情投意合，哪里还能更好了呢。 第二年六王府世子举办婚宴，迎娶了六王府的世子妃，京城女子揪帕心碎，喜宴上祝福声连连。 婚后第二日，小两口甜甜蜜蜜的来向六王爷与六王妃请安，六王爷随意勉励的几句，六王妃接受敬酒后当场将一半的管家权交予了陶绾。 陶绾作为新媳受宠若惊，感动的暗暗发誓自己定不会负六王妃给予她的信任，定要尽力将自己手中的权利使好。 六王府没有比卫瑾更大的兄姐，卫瑾就是最大的长兄，陶绾直接被夫君带着朝弟妹们走去，按照规矩，她这个做嫂嫂的是应该给弟妹们准备礼物的。 头一个便是这府中第二大的卫瑜，她弯着眉眼高兴的接过新嫂嫂送她的礼物。 说起来，在这府中，除了卫瑾这个夫婿，卫瑜与陶绾是最亲近的了，两人在四年前关系本就好，这些年也都有互通书信，如今成了嫂嫂与小姑子的关系，关系更加亲近了。 送完给卫瑜这个小姑子的礼后，陶绾又依着年龄给余下几个弟妹都送了礼，虽然都是弟妹，到底是不一样的，给卫瑜和卫琥的礼稍稍重了些，给别的弟妹的稍轻但也不算敷衍。 陶绾嫁进六王府半个月，六王妃看这个儿媳越看越满意，外头的一些东西是嫁进来前就知晓的，可如今看来，儿媳妇不仅那些优点，管家能力也是好极了的。 院里的奴才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院外的奴才对她恭恭敬敬，那写着开支的簿子翻开一眼就清晰明了，着实是个管家的好手。 六王妃见她办事利落，心情一愉悦，又漏给她大半的管家权，总之儿媳都进府了，她这个做婆婆的乐的清闲。 第79章 “唉, 可惜可惜，家中尚有妻儿在等，这宴会, 本王就不去了。”康王摇着扇子又摇着头, 一脸遗憾的拒绝了对方的邀请。 九王爷叹息：“本王也是，皇弟你还是令寻他人吧。” 六王爷：“这月王妃给我的钱已经花完了……” 顾珏：“没兴趣。” 十二皇子气成河豚，他失望的指责他们：“当年你们一个个办宴会的时候，我都鼎力支持，欣然接受邀请, 现在我办宴会呢, 再看看你们，一个个的, 全都不给我面子，有你们这样的吗？！” 兄弟叔侄几个互相对视一眼，脸上都出现了莫名其妙的笑容。 康王：“且不说我们的理由的确是真的。”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74节 九王爷：“有没有可能……” 六王爷：“皇弟啊，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顾珏：“都别提醒他, 叫他办去。” 十二皇子的表情逐渐惊疑不定。 “十二皇叔，”卫瑜无奈的喊他，并提醒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要办宴的那一日, 皇爷爷要举办家宴呢？” 十二皇子先是一愣，而后瞪大了眼, 最后嘴也张的能塞下俩鸡蛋, 他一拍大腿：“哎呀, 我是忘了！” 其余人都哄笑起来。 眼看又快要过年了, 皇帝突发奇想想要办一场家宴，真的就是一场家宴, 没有臣子，没有关系隔了十万八千里的宗室，没有什么大排场，就是家里人一起吃个便饭。 就是这一家子人好像格外的多，装下他们就需要一个大宫殿。 所以十二皇子办宴的时机，就与皇帝办家宴的时间撞在了一起，那皇帝的家宴和十二皇子的宴会大家回去参加哪个呢？自然是十二皇子改期了。 见十二皇子失落的垂下脑袋，卫瑜忍俊不禁，念道：“十二皇叔办宴未半，而中道崩殂。” 大家笑的更厉害，十二皇子也想跟着笑，但想到这话里的主人公是他，又笑不出来了。 唉，这还是他第一回 办宴呢，以往年纪小的时候看康王他们办宴，他就想着等以后什么时候轮到自己，现在康王他们成家了稳定了，想着总要轮到他风光了，可没想到天时地利人和，他是哪一样都不占啊。 “好了十二皇叔，日后你再办宴，我们肯定都来。”卫瑜扭头，喊了一声，“是不是啊？” 后头传来零零碎碎的回应： “是是是！” “一定一定！” “……” 十二皇子心里好受了一些：“那说好了，下回一定要来喔。” 这回办家宴，卫瑜最高兴的就是能见到那些已经嫁娶的兄姐，例如已经娶妻有子的卫琰，又或者已经成亲的卫琅。 随着年纪的增长，不知什么时候起，每日去御学堂都能看到的人，渐渐就看不到了，要见到他们，要么就是平日里去走动，要么就是阖宫的家宴。 这回家宴还能看到自己刚满半岁的小侄女，小侄女年纪本还太小，宴会是不会带她出席的，但如果是家宴的话就没那么多顾忌了，总之都是一家人，带孩子出来认认人嘛。 卫琰的妻子也和他母妃一样是个开朗的性子，知道小姑子稀罕自家女儿，看见卫瑜笑着就带着孩子迎了过去。 “嫂嫂！”卫瑜愉快的朝她打了个招呼，而后在嫂嫂的允许下扑向了窝在奶娘怀里的小侄女。 “宝宝，想不想小姑姑啊？”卫瑜不自觉就将声音夹了起来，甜腻的过分， 原本打算过来跟她打个招呼的十二皇子脚步一顿，僵着表情转了个方向。 “啊啊，啊呜呜——”小婴儿嗷嗷的向她打着招呼。 卫瑜笑弯了眼。 顾珏站在一旁看她们姑侄两个“交流”了一会儿，待小婴儿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伸手点了点卫瑜的脑袋：“好了别玩了，皇叔公就快来了，赶紧入座去。” 卫瑜伸出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下一息就听小太监高喊“皇上驾到”的声音。 她只得福下身去，看着顾珏垂头侧目朝她挑眉，她暗暗朝他呲了下牙。 “今日是家宴，亲戚之间不必多礼，都起来吧。”皇上浑厚的声音响起。 “谢皇上——”众人又谢过，一一站起身来。 皇上看着这一殿的叔兄子孙，面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他环视了一圈殿内，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桌前无比明显的顾珏卫瑜、还有被奶娘抱着的小重孙女四人。 皇上嘴角勾起，丝毫没有架子的主动走了过去，他张口：“瑜姐儿，还有珏哥儿，你们这几个小家伙站在这儿做什么呢？” 卫瑜憋笑，而顾珏额角多了几排黑线，是，他是个“小家伙”，年逾十七了，比皇叔公都要高的“小家伙”。 无奈的看了一眼憋着笑按着肚子快要弯下腰的卫瑜，他毫不犹豫的向皇上告发：“阿瑜看着您重孙女喜欢，想要将人抱回六王府去玩玩。” “哎，你可别冤枉我。”火烧到自己身上，卫瑜连忙撇清自己的关系，“我哪里有这样说了？” “哦？”皇上道，“瑜姐儿果真没有这个想法，就是心里也没有想过吗？” 卫瑜瞪大了眼睛，然后慢慢垂下了脑袋。 好吧……她确实有过这个想法，这不是不可能的事么…… 看她这个灵动的小模样，皇上哈哈一笑，稀罕的不行，他不再逗孙女，道：“好了，去坐下吧，该开宴了。” 卫瑜如蒙大赦，不再看小侄女，也不和顾珏斗气了，老老实实的撒腿跑去六王妃身边坐下，后者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又使宫女斟了盏茶递过去。 待皇上落座，家宴终于开始，宫女们端着一道道精美菜肴摆至众人面前，推杯换盏间，气氛逐渐升至梁顶。 卫瑜东挑西拣的吃着桌上的佳肴，安分也就是这一会儿的，待肚子吃的半饱，她又如同小鸟离巢般在这大殿中飞来飞去的到处乱窜。 先是跑到最前头，太子在同皇上说话，卫瑜便逗起了皇太孙，皇太孙虽然年纪小小，但到底是太子亲自教导出来的，此时板正着小脸认真回话的模样看起来甚是可爱。 当年他姐姐长宁公主嫁出去时，皇长孙连话都说不利索，如今年纪大些，倒是隐隐能看出几分太子的风范。 然后顺着跑去二皇子那处，虽卫琅已经嫁了出去，但因着家宴的缘由，她仍旧坐在二皇子那处，且带着自己的仪宾。 卫琅出嫁已是近一年的事了，听闻她的婆母因她迟迟未有孕而颇有微词。 但问题不大，卫琅毕竟是皇家的郡主，那夫家的婆婆因为奈何不她如何，更何况卫琅出嫁前，皇上赐了她“长顺”的封号，使她的身份更加尊贵，令夫家忌惮。 卫瑜的手被卫琅拉住，堂姐还是如同成亲前一般温柔，气色也不错，再看看堂姐夫，对姐姐一副关心呵护的模样，她满意的点点头。 卫瑜这一趟几乎是环顾全场，在殿几乎所有的皇室宗亲都被她“骚扰”了一遍，而顾珏也在她晃悠到一半时加入了她的“骚扰”队伍，两人一同招摇过殿。 皇帝还同太子讲着话呢，一抬头便看到小孙女在逗皇太孙玩，一转眼又探头看着熟睡的曾皇孙，再一看，她领着顾珏在十二皇子的座位前比比划划，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见父皇嘴角不自觉的带上了笑意，太子也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小侄女一手拉着顾珏，一手拽着十二皇子，叽叽喳喳的一左一右说话，再快点头就要甩出残影。 “瑜姐儿还是这样活泼。”太子笑道了句。 皇上嘴角的笑容也更甚，是啊，可不就是么，小时候就如同小喜鹊一般到各家讨喜，如今长大了还是这般，一点儿也没变，每每卫瑜走过的地方，便好似明亮温暖的太阳光撒过一般，让人心生愉悦。 眼见卫瑜抛弃十二皇子，又朝另一边走去，皇上叫住了她：“瑜姐儿，在殿中乱晃作甚，是这桌上的美食还不够你吃的吗？” 皇上这么一出声，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个还咧着嘴的橙红色身影上，卫瑜被冷不丁的围观，嘴角的弧度一僵，咳咳两声缓了一下，而后朝皇上露出一个乖巧讨好的笑容：“皇爷爷……” 被叫到的皇上板起脸故作严肃：“好了，闹什么闹，看你这般闲，便上来同朕一块坐吧。”随后又往她身旁一瞥：“珏哥儿也一道来吧。” 众人原本无所谓的眼神多了许多羡慕与嫉妒，原本还以为皇上那般说是对长乐郡主心生不满呢，却未想到竟直接唤了她上去同坐。 与皇上同坐，在龙椅边上啊，那真是泼天的荣宠！ 第80章 这下不仅上去了一个卫瑜, 更甚还有一个顾珏。 卫瑜也就算了，好歹还是圣上的亲闺女，那顾家的世子可真是荣宠盛大, 竟也被皇上喊上去同坐, 这怎不叫人嫉妒呢？ 五王妃见状眼都红了，连忙推了推身边坐着的女儿。 卫琦不乐意的扭过身子，她才不要再去热脸贴冷屁股呢，皇祖父又不喜欢她。 无论众人怎么或羡慕或嫉妒的想咬碎了牙，也只得看着那一高一矮的两人登上了高座, 被皇上身边的李公公殷切的请到新搬来的小几旁坐下。 却不知当事人并没有他们所想的那么高兴或洋洋得意, 顾珏不大乐意坐上去，卫瑜更是干笑着坐上了奴才为自己搬来的位子。 原本在下面时还能欢快的随心所欲乱窜, 一上来坐，不仅不可以随意乱动了，说句不雅的，卫瑜怀疑就是自己放个屁, 这四面八方的眼睛也都能捕捉得到。 并且这上座的位置为了平均公正，她与顾珏并不坐在一道，而是楚河汉界的一左一右，中间隔着个皇爷爷, 连小话也说不了了。 坐在下头的卫瑾哪里不知道妹妹是个什么德行，见她笑得端正又坐的端正, 隐忍着垂首偷笑, 妹妹此刻坐着, 屁股底下的凳子怕是有刺吧。 此时家宴举行的流程过半, 离结束却还有小半个多时辰，卫瑜勉勉强强坐了一盏茶时间, 终于还是忍不住起身：“皇爷爷，我去更衣。” 皇上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乐呵的同儿子们举着酒盏，同时分了孙女一丝余光：“去吧。” 卫瑜连忙点头，丝毫不留恋的点头，离开时无意间瞥了一眼，竟看到顾珏在另一边的位子不知何时已经空了，她脚步一顿，不敢置信的问道：“顾珏呢？！” 边上伺候的小宫女恭敬的回道：“顾世子约莫一炷香前便离去了，说是，去更衣了。” 卫瑜的脸色一下子不好看起来，她让小宫女继续带路，自己则是小声嘟囔：“好你个顾珏……” 一点也不意外的，两人在殿外相遇，顾珏正叼着根草叶，闲闲的靠在门边上。 门那边正好是个死角，卫瑜一时间没有看到他，就这般往前走着，忽的手臂一紧，她被一股力道大力的拉了过去。 她惊恐的瞪大眼就要尖叫出声，嘴被一只大手捂住，半张脸都被盖的严严实实：“唔唔唔……” “嘘，是我，”熟悉的声音响起，卫瑜一瞬间放松下来，“是我。” 嘴上的大手缓缓的松开，卫瑜转身看到来人，瞬间又开始生气：“你整这出做什么！” “嘘，”顾珏又想去捂她的嘴，手被拍开，他也没坚持，“里头可还都是人，莫非你想被捉回去干坐着？” 卫瑜不吱声儿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御花园的小道上。 恰巧碰到可能也是来更衣的十二皇子，后者很是热情的朝他们打了个招呼：“嘿，你俩出来透气？” 卫瑜口气冲冲的：“来上茅房！” 十二皇子一下子欲言又止，那眼里的情绪真真是复杂至极。 他心说都多大的孩子了，还同入学班的小孩子一般手拉手去上茅房？再说你俩进的也不是一间啊。 哎，不过也可能是他误会了，卫瑜要来上茅房，又没说顾珏也要来上茅房，没准人家就只是路过呢…… 这时顾珏道：“汤水喝多了，来更衣。” 十二皇子：“……”得，你还知道说话要含蓄点。 他觉得自己不该再在此地久留，先不说顾珏，看小侄女那燃着火的眼珠子，哪里像是来上茅房的？要去也是去炸茅房的！ 十二皇子回了宴上推杯换盏，旁人见他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奇怪的问他怎么了，十二皇子只说是吃饱了有些困顿。 谁也不知道，看起来一身洒脱的十二皇子满心都紧张着会不会突然有个宫女上殿来着急忙慌的禀报宫里屎炸飞了，好在一直到家宴结束也没有小宫女出现。 家宴过后就是春节，过年要办宫宴，随后春日来了，又要办宫宴，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三五不时的宴会了。 在春日宴后不久，便是卫瑜的生日，她的十五岁生日宴。 寿宴仍旧同以往几年一般，办的不大，人来的却是不少的，可以看出卫瑜的人缘很好，皇家几代里都有不少人来参加她的生日宴，好不夸张的说，卫瑜收生日礼收到手软。 “你如今也已是半个大人了，可不得再同以前一般孩子气了。”太子妃抚着小侄女软软的头发，温和的嘱咐道。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75节 “您也说了是半个大人，那另外的一半，当然还是孩子啦。”卫瑜笑嘻嘻的耍着宝。 今日是她的生日宴，所有人都顺着她，并没有人同她争执些什么，都纷纷附和： “是啊，十五岁的小姑娘，可不就还是个孩子么？” “咱们瑜姐儿多大都是孩子！” “唷，早知如此，我该带个拨浪鼓来送你。” 宴上气氛火热，到了下半场宴，一些年长的长辈纷纷先行离开，将空间留给这些年轻人，没了那些长辈，孩子们果然更加放的开，一时间七嘴八舌的声音都能将屋顶掀了。 隔着几堵墙的长辈们毫无疑问的听到了声音，各自无奈的对视了几眼，到底是没有再回去打扰扫他们的兴。 这离开的长辈里必然不包括康王、十二皇子等人，相反他们还是最最闹腾的几人之一，闹了一会儿，宴会的主人公卫瑜都嫌他们烦了，跳上椅子大声的制止了他们。 吵闹终于告一段落，院子里得以迎来片刻的宁静。 但叽叽喳喳的声音依旧不决，卫瑜被众人环绕，一会儿是顾悦给她说京城新出来的八卦，一会儿是十二皇子说城南新开的梨园如何如何好，一会儿又有十三皇子问她要不要他新研究出的点心。 这一会儿加上一会儿，卫瑜很快就有些晕乎了，瞅着机会，她悄摸离开了人群中，那一堆闹哄哄的，没有谁发现寿星突然间不见了。 卫瑜退到檐下的小几上坐下，卫琅就在她旁边，姐妹两个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卫瑜看向堂姐，却忽的惊讶。 分明两月前见到卫琅气色还不错，可此刻的卫琅，却是眼下连脂粉都遮不住的黑眼圈，双颊上抹了胭脂，可因为她脸上的疲态，那红色的胭脂不仅没有提升她的气色，更显面色诡异。 她当下便问卫琅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虽卫琅道一切都好，但是卫瑜一点儿也不信。 要是一切都好的话，她平日里最注重仪态面容的堂姐怎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呢？ 卫瑜不信，她当即决定待自己的生日宴过后，必定要去堂姐夫家看望看望她，哪里就能放心她这个模样呢。 说去就去，卫瑜一点儿也不耽误，在生日宴的两日后，她即刻吩咐了车夫栽她去卫琅的夫家。 卫瑜的堂姐夫，卫琅的夫家是从四品侍读学士之子，陆彦之。 仪宾的身份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很难说他与卫琅的身份是否相配，但无论怎样，卫琅的身份都是皇室郡主，她必然是下嫁的。 沿路遇到了在街边不知道做什么的顾珏，这人朝她打招呼，卫瑜没回，她忙着呢，心里装的都是事儿，哪儿有空去理他。 约莫两刻的时间，带着六王府标志的马车停在了学士府跟前。 长乐郡主到来，必定是万万不能怠慢的，原本守门的小厮是要先进府通报的，但卫瑜不让，强硬的叫他们打开了门。 卫瑜觉得，她今日来是来看学士府是否有人给卫琅甩脸子看的，那必然不能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必定是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才能真正看出卫琅在夫家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于是卫瑜直直的就闯进学士府了，也没谁敢拦她，因着来过一回，卫瑜隐隐记得卫琅的新房在哪一边，领着从六王府带来的下人径直大步走着。 学士府中的下人都偷偷抬眼好奇的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可通过那不菲的布料，却也能看出这位必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小姐。 看那气势汹汹的模样，说不准是他们学士府也惹不起的人，遂在对方走近时又连忙低下头装作什么也未察觉一般做事。 近一年前的记忆到底还是不大准，卫瑜并没有找到卫琅现在所住的房间，但也是她运气好，竟在花园里的露天亭子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石凳上的卫琅。 只那一眼，卫瑜先是眼前一亮，可第二眼，她心底的火噌的就冒出来了。 第81章 卫琅挺直着腰脊坐在石凳上, 身板却显得单薄，她唇角带着浅浅的笑，却并不叫人觉得她是真的感到高兴。 只见几个莺莺燕燕的娇美女子或坐或站在卫琅身边, 相较于卫琅着乳白色带墨蓝花纹的衣衫, 这几个女子倒是显的格外妖娆了。 原先还不好直接确定那几个女子的身份，待卫瑜稍稍走进一些就听到她们在聊天。 “郡主姐姐，您看，妾身上这身，是夫君新送我的布料裁的衣衫, 您也别整日里穿的这般素净, 还是鲜艳些的好～” “嗐，郡主哪里需要咱们来教她, 她可是主母，我们呐，就好好做我们的妾室，伺候好夫君就好了。” “嘻嘻, 姐姐说的也是，姐姐快看，夫君也赠了我新簪子，好看吧？” “呀, 不错，可也没我的好看, 郡主姐姐, 您说呢？” 得, 看来这些就是她那个好姐夫的妾室了, 才成婚不过一年，后院就如此多的莺莺燕燕, 虽然这痛是在卫琅身上，可卫瑜仍不免气的一个仰倒。 她大步流星的走进亭子，卫琅看到她很是惊讶，唇边的笑却真切了许多，其她那些姨娘妾室很是疑惑，有些人看着她身上那顶好的料子和发间的珍品发饰，都不免有些红了眼。 “哟，这位是谁啊，怎的一个招呼也不打就闯进了亭子来，也不知先要打个招呼。”穿着玫红衫子的妾室嘴上阴阳怪气，眼神却望着她头上那串小拇指头大的南珠满是渴望。 “就是啊，”穿着粉橙色衣衫的妾室也跟着附和道，望着卫瑜虽还未完全张开，却已经可窥见日后风采的脸蛋，语气酸酸的，下一句不免带上了试探性的意味，“莫非……这是新进门的妹妹？” “放肆！”一掌重重的拍在石桌上，掌心隐隐作痛，卫琅却丝毫不表现出来，肃着张脸一个个看过这些妾室。 开始玫红衣衫妾室阴阳怪气时，她的脸色就已经变得不大好了，待到粉橙衣衫妾室将卫瑜与她们扯到一起，卫琅的脸上彻底失去了笑，眼神也变得同以往不一样。 “这是我妹妹长乐郡主，她也是容得你们这些妾室胡乱揣测的？” 她的声音平稳，却不难听出其中含着多少怒气，妾室们自进门以来从未见过主母发这样大的脾气，不由都面面相觑，心下略略有些慌。 却也没有过于慌乱，主母一向温柔贤良，对她们这些妾室也宽容大方，今日……许是本就心情不好吧？ 玫红衣衫的妾室笑嘻嘻的福了个身：“哎呀，原来是郡主姐姐的娘家人，长乐郡主殿下，失敬失敬，是妾有眼不识泰山了。” 粉橙衣衫妾室稍稍有些许惊恐，她深福了身，道：“郡主殿下……妾见过长乐郡主，还请郡主不要将妾刚才说的话放在心上。” 卫瑜没有理她，连卫琅起身来拉她的手都没理，她的目光扫过这些妾室，粉的、黄的、紫的，一个、两个、三个……好啊，足足有六个妾室！ 卫琅才嫁进来一年！ 那些妾室倒是穿的艳丽，而卫琅穿的就格外素净了些，卫瑜当然不会觉得姐姐黯然失色，但却觉得那些妾室穿的同青楼里邀宠的妓子一般，且好没规矩。 她瞪着眼，微微蠕动了一下唇，言道：“谁和你是姐姐妹妹？” 卫琅脸色一变，看向妹妹的眼里多了许多抱歉，的确是，任那些妾室唤自己“郡主姐姐”，那卫瑜这个正牌妹妹将被置于何地，这不是叫卫瑜同那些妾室处于同一种地位吗？。 这样着实不妥当，卫琅朝那些妾室道：“你们日后只需唤我郡主或主母便好。” 妾室们听后，部分直接接受了这个称呼，可总有些刺头，就比如玫红衣衫妾室。 她撇了撇嘴道：“郡主姐姐好大的架子，妾这般唤您是为了显得亲近，况且一直这般喊都喊习惯了，何必突然更换呢，弄得大家都不自在。” 卫琅抿了抿唇，卫瑜的面色直接沉了下去，她拦住要再次开口的卫琅，看向玫红衣衫妾室道：“为何不能摆架子？” 妾室一愣，不对等她说话，卫瑜看着她继续道：“我姐姐贵为长顺郡主，为何不能摆架子？你身为妾室，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今日见到我，又为何不向我请安？” 连续三个问题叫玫红衣衫妾室愣了好一会儿，半晌她回过身来，僵着面色，带着些恼怒道：“妾敬您是郡主，可莫非郡主就能随意用权势压人么？” “为何不能？”卫瑜优雅的翻了个白眼，“你也说了我是郡主，你不过一个妾，若你不恭敬向我行礼，那便是对皇家不敬，那对皇家不敬，则何如呢？” 说着，她向跟在身侧的山竹使了个眼色。 山竹反应慢了一来，随即肯定的朝她点了点头表示接收到旨意，然后措不及防直接上前给了那妾室一个大巴掌。 玫红衣衫妾室愣了，卫琅愣了，其他妾室愣了，卫瑜也愣了，她刚才那个眼神，不是那个意思啊，她只是想要山竹附和她，也来些言语上的警示罢了。 偏偏山竹打完巴掌毫不留恋的转过身，面向卫瑜走来时，还朝她抛了个得意的眼神，且还悄悄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不是，这……哎……也行，反正那妾室也该打……看着挺爽的。 最后卫瑜还是悄摸也给她回了一个大拇指。 山竹更兴奋了，她站回卫瑜身侧骄傲的挺着胸膛。自她幼时第一次被打巴掌开始，她就开始暗自练习扇人巴掌的手段与技巧，期望着日后也有她能大显神威的时候。 这一练就是许多年，今日，终于有了她能上场的时候，她也凭着巴掌能为主子做些贡献了！ 卫瑜凭着袖子的遮掩，又戳了戳山竹的手臂，这妮子在想什么呢，怎么给她使眼色也不接。 又戳了第三次后，山竹终于回过神来看她，卫瑜连忙给了她一个眼神，山竹眨眨眼，恍然大悟，终于懂了她是什么意思。 她双手置于腹前，挺直着腰板向前一步，面色高傲，终是有了一宫大宫女的气势，她朗声道：“不敬皇室者，赐五十大板。” 刚想发飙的玫红衣衫妾室面色一僵，还是被皇室两个字压下了脊背，捂着脸，气势平白斩了大半，她喃喃道：“不都是亲戚么……” 山竹一抬下巴，眼皮一掀眼珠一转，那不屑的意味便被体现的淋漓尽致：“长顺郡主与我们郡主是堂姐妹，主子的父亲与长顺郡主的父亲是亲生兄弟。您？呵……” 这回后头站的几个妾室也不由窃窃笑了起来，早就看不惯这女人仗着与老太太的一丝亲戚关系在后院作威作福，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官太太了，还不是同她们一般，妾室一个，这回啊，总算有人能治治她了。 玫红衣衫妾室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也不得不承认那侍女说的是事实，可即便是事实，这话也说的太难听，叫人听着心里不忿。 到底还是作威作福惯了，即便到了这个地步，玫红衣衫妾室还是嘴硬着道：“那这也是我们府里的事，便不劳郡主多费心了。” 山竹丝毫不落下乘，她冷哼一声：“这不敬皇家的事，怎么就成了你们府里的私事了，你这小妾室倒会顾左右而言它，可你问圣上他答应么？” 这帽子怎么还越扣越大了，玫红衣衫妾室不由得无力的后退一步，终究是不敢再说些什么了。 卫瑜满意的对着山竹点了点头，后者因为她的肯定眼睛亮亮的挺起胸板，成功身退到后侧，而后卫瑜又对卫琅道：“那姐姐，依你看，该如何惩罚这闹事的妾室呢？” “什么，还有责罚？”其余妾室躲在后头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心中不由得都有些惶惶然，害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郡主平日那般大度，应该不会连我们一起罚的吧？”有妾室说。 可得到的回应并不尽人意：“主母郡主是慈善大度，可长乐郡主……” 众妾室不由得都缩起了脖子，尤其是那个粉橙衣衫妾室，跟鹌鹑似的挤在众人之间，哼都不敢哼一声。 “责罚？”卫琅闻言有些为难，平日里那些妾室那般她并没有责罚，这该如何责罚的度，她也是不大懂怎样把握的。 “对，责罚。”卫瑜坚定的点了点头，“皇爷爷说过的，犯了错，就必须要接受惩罚。” “那，那就罚陆妍半个月的月钱吧。”陆妍是那个玫红衣衫妾室的名字。 卫瑜不满意：“太轻了，适才山竹便说了，不敬皇家，就是打她五十板子都不算重。” 两位主子在商量自己的处罚，陆妍哪里还坐得住，瘫软着就跪在卫琅跟前：“妾已知错，求主母，求主母轻些罚妾。” 她颤着声音：“求主母慈悲……” 经过卫琅与卫瑜的拉扯，最后陆妍获得惩罚，在花园处罚跪四个时辰，再加上两个月的月例和一个月的禁足。 卫瑜犹觉得这惩罚太轻，怕她还要继续往上加，吓得陆妍连忙跪下谢罚。 离开陆府时，陆妍已经跪在了花园的小道上，安安分分的丝毫看不出先前嚣张的模样。 路过她时一看，陆妍那被打的半张脸原本泛红，到现在居然已经微微肿起。 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嘶，山竹打巴掌的技术可真不是说说而已的。 看向山竹，显见她也看到陆妍那模样了，下巴却扬的更高。 坐在马车上，卫瑜心想，果然这做主母的，特别是家中有许多小妾的，就是要像她娘亲一般，不上心，不忧心，遇着事快准狠。 想到年纪尚小些的时候，一次偶然间听到六王妃与陈嬷嬷的某些对话，她敛眸，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待日后她找了夫君以后，她也要学着娘亲那般模样经营。若是能好好过便好好过，如若不能便……总之卫瑜晓得，她以后无论如何是不会再有新的弟弟妹妹了。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76节 陆府—— 陆彦之回府后从管家口中知晓了今日发生了何事，包括小姨子长乐郡主上门，长乐郡主斥责了他的妾室，妻子处罚了他的妾室等等等等。 他听罢沉默了许久，罚跪完的陆妍哭哭啼啼来找他，他没有见，妻子使人送来羹汤，他收下，顿了一会儿，对来送羹汤的小丫鬟道：“告诉夫人，我一会儿处理完公务便去看她。” 小丫鬟闻言眼前一亮，回去立马喜气洋洋的将消息同主子说了。 卫琅也十分高兴，换上了最好看的衣裳等夫君过来。 夫妻温存一夜，第二日起来柔情蜜意，卫琅替陆彦之整理着衣裳，后者似随口道：“妍儿便是小孩心性，爱闹腾，这回却的确是她的错，你日后该如何都教导着她，你是主母，她该听你的。” 卫琅整衣领的手一顿：“好，我知道了。” 陆彦之便离开了，留卫琅抓着门框边望着他的背影离去。 小丫鬟站在她身边兴奋的道：“仪宾可算是看到主子的好了，主子罚了那妍姨娘，他也没任何意见，这下妍姨娘定是要失宠了，主子您可总算是要出头了。” 卫琅却缓缓将头靠上门框，喃喃道：“他哪里是没有意见……” 小丫鬟不解，主子却不说话了，她便只得自己暗暗琢磨，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可罚了陆妍，陆彦之对此表示接受，陆家老夫人却是不满了。 离去的卫瑜留着心眼呢，第二日又去了陆府。 仍旧是不让通传直直闯了进去，就见卫琅侍立在陆老夫人身侧，端着茶杯守规矩的场景。 第82章 卫瑜咬牙：“你个老虔婆……” 山竹直接大步上前一个巴掌：“大胆, 长顺郡主可是皇家郡主，岂是能容你随意使唤的！” 卫瑜顿了一下，原本要说的话被山竹的一个大动作打断,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再看向前去，陆老夫人已经捂着脸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 现在不是说山竹的时候，她整理了一下情绪，继续道：“你个老虔婆，这陆府要多少奴婢没有, 竟要我姐姐一个主子去伺候你？” 卫琅紧张的将婆婆扶住, 一边向卫瑜道：“阿瑜你怎么又来了，你, 你也不该如此冲动，至少不能殴打长辈呀。” 卫瑜沉默了一瞬，她能说她没想过要山竹去扇陆老夫人吗，她能说这一巴掌不是她指使的吗, 可山竹是她的人，奴才做了什么，便代表了主子，卫瑜只得背下这个锅。 她选择性略过这个话题, 皱眉看向卫琅道：“姐姐，先不说这个, 为何你会在陆老夫人身边站规矩, 陆府是没钱买不起奴才吗？你平时也是这样的？” “没有没有。”卫琅连忙道, 她怕说晚了婆婆又要挨一巴掌, “平日里一般都是奴婢伺候婆婆，我也就今日……” 卫瑜便懂了, 这是为她昨日闯入陆府、罚了陆彦之的妾室而不满，拿卫琅这个柔弱可欺的儿媳妇出气呢。 可她今日再次闯了陆府，这事若是不解决彻底，第二日岂不是还要卫琅像今日这般站规矩？ 这时陆老夫人终于从那一巴掌的疼痛中缓过了神，她颤颤巍巍的抬起了手，对着卫瑜道：“长顺郡主是我陆家的媳妇，伺候我这个婆婆天经地义，还请长乐郡主不要多管他家的闲事。” 这话听着有点熟悉，昨日陆妍好似也说过这般类似的话，这般默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两个是母女呢。 不对，陆府，陆妍也姓陆……卫瑜心中浮现了猜想，她问道：“陆老夫人，您家那个妾室，陆妍与您，是什么关系？” 陆老夫人不知她问这个做什么，面上有些犹疑的回道：“陆妍……陆妍原先是我陆家表家亲戚的女儿。” 卫瑜眼里闪过了然，这般看来，就明白为什么陆妍一个小小的妾室，为何能在后院如此嚣张横行，而卫琅只是罚了一个妾室，陆老夫人便如此不满的前来立威了。 不过陆老夫人维护陆家的人是一回事，她卫瑜维护她卫家的人又是一回事，陆老夫人护她的亲戚，卫瑜便护她的姐姐。 她语气一凛：“老夫人怕是弄错了主次，我姐姐她先是皇家的郡主，随后才是陆家的儿媳。” 陆老夫人却道：“出嫁从夫，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眼珠一转：“况且，长顺嫁到我陆家来已有一年，却还未有孕，这本就不遵守妇德。” 卫琅闻言脸色一黯，低下头不作言语。 卫瑜听了，火气却愈发大：“这便是老夫人为陆彦之纳妾的理由吗，我姐姐又不是身子不好，他们夫妻和睦迟早会有孩子，你却巴巴的塞妾室给他们，妾室一多我姐姐哪里还能有孕，更何况老夫人提拔妾室，莫不是想要妾室于主母先一步生下孩子？庶子先于嫡子出世，想来也就陆家能容忍这耻辱！” 她虽不知孩子是怎么来的，但总之定是要夫妻一起努力的，妾室一多，卫琅还如何能有孕。也不是说陆彦之就是什么好东西了，陆老夫人非要给他塞妾室，他不收不就是了，收了的是他，宠着的也是他，在这一件事上，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再看看皇家，就是太子都在太子妃生下正统嫡子前一直给侧妃妾室们赐避子汤药，就算不说嫡子，一般人家也是要待主母生下第一个孩子才得让妾室有孕，六王府是事出有因，六王爷那浪子不是寻常可以驾驭的，这才连续有了卫瑜兄姐弟三个。 看吧，这众人都懂的道理，陆家却不在乎，不遵守，这怎么不叫人愤恨，怎么不叫人轻视。 妇德妇德，在卫瑜看来，这世道该是有本夫德才是正确的，就现在来看，她看到了许多不负责的丈夫，却鲜少看到不守德的妻子，所以这世间最该守德的，其实该是男子。 陆老夫人脸憋的通红，被这一连串的质问堵的说不出话来，她道：“可长顺一年都未曾有孕……” 卫瑜打断她：“那些妾室看样子也不是这两月新来的吧？” 陆老夫人讷讷，可她心里并不觉得自己有错，陆彦之是她的幼子，她本就宠小儿子，想早日见到孙儿有什么错呢，何苦招的长乐郡主这小姨子过来砸场。 这老虔婆一看就在心里嘀嘀咕咕，说不得现在就在想她和我卫琅怎样怎样不好，卫瑜看着来气，一把拉住卫琅的手，仰着下巴道：“既然陆家看不上我姐姐，那想必我姐姐也不必留在陆家了，告辞！” 卫琅措不及防被拉的一个踉跄，又被山竹扶住：“长顺郡主，您小心着些。” “我，这，诶……”卫琅平日在屋中就是绣花看书，力气还没卫瑜这个十五岁的妹妹大，反抗不过的就被拉走了。 “郡主……”她的侍女看看陆老夫人，又看看长乐郡主，脚下一跺朝着自家主子跑去。 “阿瑜，阿瑜你先放开我。”卫琅急着挣脱，又挣脱不开妹妹，“今日打婆婆那一下实在是不应该，我先去向婆婆赔个罪。” 卫瑜脚步一点不变，拉着人快步朝府外走去：“姐姐你别这么好欺负，山竹打她不对，难道她叫你一个明媒正娶进他们陆家的皇家郡主去伺候她就对了么，你就是太好性子了，我现在带你回娘家，咱们离开这陆府，叫他们急去！” 卫琅挣脱不过，又怕一下子使太大的力伤着妹妹，只得半推半就的让人拉着上了马车，姐妹两个乘着马车各怀心事的去了二王府。 此时已经是半上午，二王爷早就上完了早朝，但还没有回府，许是与同僚或兄弟一道吃茶去了。 二王妃在府中，听管事来报女儿回门来了，忙喜的站起身子，虽疑惑为何老六家的孩子为何会与女儿在一道回门，女儿归家的喜悦却没让她想那么多，高兴的就迎出去了。 欢欢喜喜的迎到二门上，迎面却看见一个眼下青黑的憔悴女子，在定睛一看，那不就是自己的女儿吗？ 二王妃大惊失色，揪着帕子快走几步上前，捉住女儿原本就纤细、此刻更是显瘦的手指：“囡囡，你，你这是怎么啦，怎么憔悴成这副模样？” 卫瑜道：“二伯母，咱们先进屋子去，我同你慢慢说。” 三人坐下，卫瑜呷了口茶便开始将这两日发生的事道来，期间卫琅多次阻止，但这回她的侍女都不帮她，同卫瑜一道你一句我一句将事情倒了个全。 “王妃，我们郡主如今过的日子，绝对算不上好啊！”侍女是真心疼自家主子，说到最后眼都红了。 二王妃又何尝不是呢，卫琅是她唯一的女儿，她只会更心痛，更难过，她哀切的拉着女儿的手：“娘的好囡囡，有这种事，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呢？” 卫琅也神色哀婉：“女儿已经嫁出去了，如何能事事都麻烦娘家呢。” 二王妃心痛：“你这个傻孩子。” 可现在又该如何呢，是叫卫琅就在二王府住着，还是同陆家人去理论，说起来都容易，可好像哪一条都不太好做。 “二伯母，二姐姐，不若我们等二伯父回来再说，要二伯父去说的话，好像也方便一些。”卫瑜提议道。 这个“说”，可就不是单纯的“说”了，姑娘从娘家到了夫家受委屈，总是要理论一番的。 “这样也好。”二王妃真切道，“瑜姐儿，这回可真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来，二伯母到现在都不知道有这事。” 卫瑜连忙摆手，虽然这是二王府与陆府的事，但卫琅可是同她从小一道长大的姐姐，她如何能眼看着她日渐憔悴却坐视不理。 约摸小半个时辰后，二王爷回来了，他听到这件事先是怒，而后便是同二王妃一样的情绪，他安抚的拍拍发妻的手背，严肃道：“谈，这件事必定要谈，绝不能放任琅姐儿在陆府这么受委屈下去。” 有了主心骨，几人头上压的阴云都消散了许多。 卫瑜被热情的留下用了一顿午膳，又待了一下午，二王妃他们还想留她用晚膳，卫瑜婉拒了，总不好一整天都赖在别人府中，况且她今日奔波也累了。 不过第二日还是要去二王府跟进情况的，卫瑜放心不下卫琅。 原以为这事今日就能有个了结，不曾想隔日下午卫瑜去了二王府，却不见卫琅的身影，一问之下，原来卫琅竟是在上午就被陆彦之接回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卫瑜连忙问起二王爷二王妃。 与陆彦之谈话了吗？ 怎么就将卫琅放回陆府了呢？ 这件事完了吗？ 二王爷道他已经同陆彦之好好聊过了这件事，后者保证日后定会尊重发妻，不再会有前两日的事发生。 “没啦？”卫瑜不敢置信的问。 二王爷点头，卫瑜深吸了口气闭眼。 “二皇伯，那陆彦之保证了，您就相信了么，二姐姐回了陆府，她日后怎样您也看不到，且你也知道她那个性子，受了委屈也不会来说，更何况有那些小妾如何处理，那陆彦之竟是分毫未说吗？” 二王爷露出为难的表情：“前面你说的我也知道，可……唉，妾室这事，本王也不好管到别人家去。” 二王妃也跟着叹气点头，这事儿的确是这样，她当然想将女儿院里那些妾室通通赶走，可这事儿说出去不好听，至于陆彦之，总不能叫他提笔写一状保证书吧，当时翁婿两个谈话时她也在身边，却是无能为力。 “二皇伯二伯母，你们糊涂！”卫瑜急的跺脚，“是名声面子重要，还是二姐姐重要啊？！” 二伯父二伯母两人，就是败在太过文雅了。 她一顿说，词儿还未说完二王爷夫妇两个就后悔了，可他们还能为女儿做什么呢。 二王爷心下叹气，他也是为了女儿的名声着想啊。二王妃心里却是对丈夫生了些怨怼，她被卫瑜一点醒，便想到刚才二王爷与陆彦之的对话，豪不夸张说真是毫无用处。 若是为了女儿，抛去些面子又能怎样呢？ 不再管二王爷夫妇如何，卫瑜生着闷气走在大街上，她要去陆府，她能将卫琅从陆府拉走第一回 ，就能拉走第二回。 走着走着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她：“瑜姐儿，瑜姐儿，看这里！” 诶？这个声音是—— “快看你爹，诶，你作甚苦着张脸？” 原来是六王爷，他正坐在街边的一个摊子上喝茶呢，左手是茶，右手一个红豆烧饼，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配置。 一身锦衣华服，坐在街边小摊却一点儿也不维和，六王爷年轻些时还是个端着架子的风流公子，最喜在茶楼花船等地方品茶，如今孩子们年纪渐大，他倒愈发像个老顽童一般，顾忌也少了许多，说不好听点，就是越发不着调。 他问，卫瑜也不跟自己爹客气，倒垃圾一般就将事情一股脑说给了六王爷听，都说出来后，心情果然好了些许。 却没想到六王爷忽然发起了火。 “呔！” 他一拍大腿从茶摊上坐了起来。 “他陆府算个什么玩意儿，连我卫家的人都敢欺负！” “瑜姐儿，走，爹爹和你一道去陆府。”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77节 “咱们一起去为你长顺堂姐讨回个公道！” 卫瑜愣了一会儿，片刻后笑容爬上唇角，眼里染上兴奋。 “好！” 第83章 平日里六王爷在卫瑜眼里多是不靠谱的形象, 可今日有他在前头开路，卫瑜竟是感到安心了许多。 可能，搞事情这种事, 还是更适合六王爷的体质吧？ 虽然前两天去强闯陆府的是她, 可今日在门口稍稍感到有些丢脸的也是她。 原因无他，六王爷正整个人趴在陆府的大门上叩门呢，他一边叩还一边喊：“开门，快开门啊！陆老夫人，陆仪宾, 快出来开门啊！你六王爷来了！” 卫瑜开始还跟着拍了两下, 后来人多了，百姓们渐渐围了过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六王爷还在大门中央□□着，卫瑜却悄摸挪到了边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陆府守门的第三个小厮。 对不住啊爹，群众的目光太火热, 女儿撑不住了！ 事实证明不觉得丢脸的只有六王爷，两个守门的小厮看人越来越多，连忙上前对六王爷道：“六王爷，您要是想进去的话, 小的们把门打开就是了，您不必一直敲门……” “起开起开！”六王爷不耐烦的双手一挥将两个小厮推开, “你们也有资格替本王爷开门？没听到本王爷叫的是谁吗？” 两个大吃一惊, 面面相觑, 听六王爷的意思, 难道他还想让他们陆府的主子们亲自出来开门将他迎进去吗？这可能吗？ 还真不是不可能。 六王爷在外头丢人，他自己不觉得丢人, 可门里面没被百姓们指指点点的人倒是感到丢人了。 听前来回禀的嬷嬷手忙脚乱的比划外头的情形，陆老夫人气的浑身颤抖：“反了……真是反了，他竟如此，如此这般……有辱斯文！” 她生气，嬷嬷也急呀：“老夫人，这下该怎么办啊？”难道就让六王爷一直在外头大喊？那他们陆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造孽哟！”陆老夫人捂住了脑袋。 “娘，要不儿子去开门？”陆彦之提议道。 “哪儿能让你出去，那泼皮似的六王爷还不把你生吞活剥了？”她拉住儿子的手道。 陆彦之皱眉：“可放任六王爷这般在外头这般也不是办法。” 陆老夫人一顿，扭头揪住陆老爷大臂处的衣料：“让你爹去！” “你瞪我，你瞪我做什么，彦之一个君子，又是小辈，难不成你叫他去面对那个泼皮六王爷？” 陆老爷对陆老夫人没有办法，只得一甩衣袖被差遣了出去。 见自家官人离去的背影，陆老夫人又恨恨的看了一眼站在小儿子身边的卫琅：“真是家宅不宁，家宅不宁啊……” 大儿媳忙上前给陆老夫人顺气，陆大公子则是安慰弟弟夫妻两个：“不必过于忧思，相信爹会好好解决的。” 不，陆老爷不能。 他刚将门打开一条缝，就被六王爷冲了进来，随后就被揪住了领子：“陆学士，好久不见啊，能进你府中聊聊吗？” 陆学士说不出话来。你不是已经进来了吗？吗？有你这样揪着人领子问好的吗？ “六王爷，你先冷静些，我们进屋再聊……” 六王爷拖着陆老爷往里走去，卫瑜一路小碎步跟随。 他走得快，很快带着人到了厅里，见陆彦之看着自己惊愕的神色，他不屑的冷哼一声：“哟哟哟，让本王看看这是谁啊，噢，这不就是那个后院里纳了一堆子妾，还怪娘子生不出孩子的仪宾吗。” 陆彦之被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陆老夫人护子心切：“这生不出孩子的事，难道能怪我儿吗？” “哟哟哟哟哟，老夫人你这话说的没脑子。”六王爷朝上翻了个白眼，“但凡有点脑子的都晓得生孩子这事得靠夫妻两个一道努力，你给人小两口后院塞一堆妾室，是要长顺自己跟自己生啊？那我看你干脆也别想要什么嫡孙了。你这样式儿的婆婆，能讨到儿媳妇就不错了，挑什么挑呢？” “你，我……”陆老夫人手指颤抖。 “还有陆彦之，你这小子，娶到咱们琅姐儿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不仅不珍惜，还冷落人家，冷落了人家，又要享受仪宾这个身份的便利，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不是给脸不要脸么，不是，你贱不贱啊？” 陆彦之双手攥紧，隐忍的很是艰难，便是出生以来，也从未有人在他耳边骂的那么脏过。 “琅姐儿，”卫琅忽然被点到，下意识的站直，“不是叔父说你，你这性子，怕不是面团捏的吧，就生怕别人欺负不了你，你可是咱们卫氏的郡主，你同陆家，那是低嫁啊，你怕什么，陆彦之惹你不高兴了，你直接抽他啊！” “都怪二哥，整天端着一副文人架子，文里文气的，看看给这好好的姑娘养成什么样了。再看看我家瑜姐儿，给我养的多好，整天跟个猴儿一样四处乱窜，一看那体格儿就健康，一看就不会被随便欺负。二哥老说我不好，明明我女儿就养的比他好！” 卫瑜就听着他爹喷着唾沫星子一顿输出，骂完敌方骂我方，骂完我方夸自己，夸完自己又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 她连忙截住六王爷的话头：“爹，歪了。” 六王爷一顿，发现自己好像是离题了，又将话题拉回来，总结道：“这全都是你们姓陆的错，我们姓卫的一点儿错没有！” 卫琅的面色看上去有些不安，卫瑜却悄咪咪鼓起了掌，“姓陆的”脸色都不大好看，毕竟这回六王爷的地图炮轰的有点大。 可无论六王爷平日里是个什么样的名声，他到底还有个王爷的身份，对上六王爷，陆家人比前两日对上卫瑜要更加拘谨。 也就不敢理直气壮的反驳回去。 最后还是陆老爷出声：“依王爷看，此时该如何解决呢？” 六王爷叉腰，更加兴奋起来。 终于又到了他可以定夺旁人生死的时候了吗，他上一回那么威风，还是在上一回呢。 “咳咳，”六王爷清了清他金贵的嗓子，终于正色些道，“琅姐儿，你先说，你想不想和离？” 六王爷问出的话，让陆家人均是心头一惊，而后卫琅的回答又叫他们悬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不，六皇叔，长顺不想和离。”卫琅摇摇头道。 “好，那咱们接下来就要讨论讨论在这不和离的前提下，这事儿该怎么解决。”六王爷其实也不是很在乎卫琅选择和不和离，只要有一个方向，这事儿就好解决。 陆老爷忙道：“王爷请说，长顺郡主嫁到陆家确是受委屈了，我陆家定会竭力好好补偿郡主。” 六王爷点头，一点儿也不客气的伸出右手的三个指头：“三个要求。” “第一，将那些妾室全都遣散。” 陆老夫人张了张口，看上去不大情愿，被陆老爷暗中按住手腕，只得不甘心的闭了嘴，她家老爷一个朝廷命官都不敢同六王爷说嘴，她一个内宅妇人又哪里敢。只是可惜了陆妍。 “好，”陆彦之点头，“晚辈会尽快将她们遣散，然后为她们各自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处理好她们后续的安置问题。” 六王爷摆摆手，他才不在乎那些妾室的下场如何呢，他又不认识，跟他说那些做什么，就是给卖去当下人他也是没任何意见的。 他把无名指按下。 “第二，陆彦之需立一个保证书，此后若有一丝违背，咱们便官府相见。” “什么？！”这回陆老夫人没法淡定了，什么字据？还可能进官府？“不行，我不同意！” 见陆彦之掺住陆老夫人的手，六王爷慢悠悠道：“放心，不会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也不会是出格事，本王只是想保证我们卫家嫁出去的姑娘日后不会再遭夫家欺负罢了。” 不顾陆老夫人的阻拦，陆彦之对六王爷点头：“好，我写。” 六王爷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而后念起了字据的内容： “第一条，在卫琅未有意向的前提下，陆府不得主动提出和离或休弃，若卫琅有和离的意向，则陆彦之须即刻与卫琅和离。” 第一条便是如此不平等的条约，陆老夫人掩着额头看起来快晕过去了。 看着陆彦之果真提笔在那白纸上写下一个个黑色篆书，卫琅意动的张口，却立即被眼尖的卫瑜一个跨步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她低声道：“我的好姐姐，这都是为了你好，你可别提出什么意见。” “第二条，卫琅在陆府做儿媳期间，无需向陆家长辈做晨昏定省，陆家长辈无资格使唤卫琅做事、立规矩。” 第一条都死死忍住了，对于这一条，陆老夫人只是冷哼一声，正好，她日后也不是很想再看见对方。 “第三条，陆彦之院中不可再纳妾……” “……不能纳妾，那子嗣怎么办？”果然，忍住了前两条，到了第三条，她还是忍不住。 卫瑜又要忍不住翻白眼了，她同六王爷异口同声道：“你当二姐姐/琅姐儿是死的吗？” 莫名“被死”的卫琅：“……” 见众人又安静下来，六王爷满意的哼了声，继续道：“第四条……” 就这样，那张原先空白的纸上逐渐被黑色的字所填满，六王爷足足提出了十八条规矩，最后让陆彦之签字画押，这保证书就算完成了。 这上头的条例自然是官府都不会管的，可这字据本就是一个擎制，贵族人家除了看法律条规，更看重明面上的面子，如若这条子上的内容传了出去……总之丢脸的不会是卫琅。 陆彦之何尝不知道这些，他抱着速战速决的心态朝六王爷抱拳：“最后一个要求是什么，王爷请直接说吧。” “这最后一条嘛……”六王爷说到一半停顿了几息的时间，待众人按捺不住时，眉眼挑起，“我们琅姐儿，需要些精神损失费。” 卫琅茫然的眨了眨眼，卫瑜眼前一亮，好似找到了与六王爷的共同话题。 他又继续道，这回换了个苦口婆心的语气：“哎，我吧，也不是想讹你们陆家什么，可适才陆学士都说了，会竭力补偿我们琅姐儿的，我转念又一想，琅姐儿的确受了不少委屈，遂便不拂了陆学士的好意了。” 这回要吐血的成了陆老爷，你说说，他多那个嘴做什么，这下好了，陆府要破财了，可能还得给个不小的数目。 六王爷说：“不过受害人是琅姐儿，这，精神损失费是多少，便由琅姐儿决定吧。” 感受到众人，特别是陆老爷格外灼热的目光，卫琅怯怯的捏着帕子掩住脸：“那便……那便看着给吧……” 陆老爷眼里亮出神采，好儿媳啊，会给他们陆府省钱。 “好好给。”六王爷嘴上念了一遍，又看向陆老爷，将那三个字咬着牙重复了一遍，“好-好-给，陆学士听到了吧？” 陆老爷眼里的光又不见了，他如同提线木偶般胡乱点了点头，得，好好给，看来这钱是省不了了，又是沮丧，这还不如给个明确的数目呢，如今就看他们给多少，只能给多不能给少。 “行，那这事儿就算解决了。”六王爷脸色终于恢复了平日里的嬉笑表情，“走，琅姐儿，带你一道去二哥家住几天。” 闻言陆彦之面上闪过慌乱：“这三个要求，晚辈不是都答应了吗？为何还要将琅儿带走？” “别担心，小伙子别担心。”六王爷好心情的安抚他，“不过就是带琅姐儿想家了，带她回娘亲住些日子罢了……这样吧，就叫琅姐儿在二王府好好住上三日，三日后你带着精神损失费来，便让琅姐儿跟你回去，如何？” 陆彦之：“……”他感觉，重点应该在后面半句话上吧？ 将卫琅送回二王府，二王爷夫妇听闻了六王爷父女两人做的事感激涕零，二王妃更是道要将陆府送来的银钱全部赠予六王爷。 今日卫瑜转身离开后她心里真是万分煎熬，并自责不已，二王爷心里也不好过，都保护不好自己的女儿，他们这般的父母有什么用。 好在有六王爷这样的好弟弟、好小叔子，不然他们琅姐儿不知还要受多大的委屈，因此二王爷很是赞同二王妃的提议。 要不是卫瑜还要脸，记得拖住她爹，六王爷险些就应了。 最后二王府夫妇还是道日后若有空亲自上门致谢，夫妇两个真是从未觉得六王爷是如此好的一个人，怕是今后都要对六王爷改观了。 事儿结了，人送了，感谢收到了，六王爷出了二王府又切换到娱乐模式四处晃悠去了，相较于其余为了功名利禄忙忙碌碌的人，真是无事一身轻，叫人看着羡慕。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78节 而卫瑜再一次在大街上遇到了顾珏，只是这一次她被叫住了，没有再忙乱的无视人。 “今日又是从哪里出来的？”顾珏跨下马背，随手将马绳抛给长庚，走到卫瑜身边同她并肩。 “陆府。”卫瑜叹了口气，“今日真累。” 顾珏并没有问她去陆府做什么，也没有问她问什么累，只道：“不若去前面的酒楼坐坐？听闻那儿出了新的糕点，很受女眷们欢迎。” “改日吧，”她无力的挥挥手，“我今儿是真的累了，不仅身上累，心里也累，还是直接回六王府吧。” 顾珏不再执意邀请她一道去酒楼，又走了几步路，他问道：“要不要骑我的马，送你一程。” 卫瑜这回接受了顾珏的好意，被山竹与顾珏一左一右搀扶上马，屁股落到实处，总算觉得不那么累了。 红裙小少女坐在马背上，靛袍少年牵着马，小少女的衣裳实在鲜亮，马儿又高大俊郎，在这一片穿着灰扑扑衣裳的百姓中格外亮眼，路过的人不由都抬起头来多看他们两眼。 坐在马背上歇了一会儿，恢复了些精力，她便忍不住开口向顾珏吐槽陆府的事：“二姐姐真是的，性子如此软绵……但这事儿肯定不是她的错，都是陆彦之，还有她那个婆母，陆彦之冷漠不管事，这才叫陆老夫人插手进了他们院子里的事。” “要我日后成婚遇上这样的夫君，真是气都气死，不对，是打都打死了，二姐姐真是包容。” 长庚听到她这般言语，不由得缩起肩膀打了个颤，山竹却是点头赞同。 顾珏勾起唇角：“这皇室的女眷中，最欺负不得的就是你了。” 卫瑜得意洋洋扬起下巴：“那是自然，谁欺负我，我便打他，他不听我的话，我也要打他。” “如果那人是我，你也要打我？” 卫瑜失笑：“你又不要娶我，我打你作甚。” “如果我想呢？” 第84章 卫瑜一愣, 下意识回道：“那你努力喽。” 顾珏又笑了。 ****** 隔日陆府筹钱之余，心想今日总能消停些了吧，都闹了三日了, 事不过三, 总不能今日还要继续有个人闯进陆府吧？ 事实证明，能。 不过人换了一个，这回闯入陆府的顾珏。 他不仅闯，他还骑着马闯，把人陆府的门都撞歪了半扇。 陆老爷都想跟着自己夫人一道烧香拜佛了, 怎么日日都有人闯他们陆府, 而且一个比一个不好欺负。 虽然六王爷是王爷，顾珏只是一个世子, 许是有小时候的滤镜吧，记忆久远了，却没有消失，众人莫名就是觉得顾珏要更不好惹一些。 这不, 人家把他们门都撞坏了，他们不仅没胆子叫人家赔偿，还得赔着笑殷切的将那撞坏门的罪魁祸首牵去后头吃草。 而罪魁祸首的主人拍拍袍子，直接跟走进自己家后花园似的走进了陆府：“本世子有话要同陆二公子说。” 陆家人眼睁睁看着顾世子搭上陆彦之的肩, 强行将他勾去了屋内。 一进屋内顾珏松开了手，同时陆彦之立马抱拳行礼：“不知顾世子有何指教。” 顾珏暂且不理他, 自顾自的坐上凳子, 给自己倒了杯茶, 而后才肯施舍给陆彦之一道眼神。 他直截了当道：“陆家的次子, 陆彦之是吧，想做出一番功勋, 却又因为头顶压着个大哥而被迫掩去了光芒？” 陆彦之没想到他能将掩藏在自己心底的话一针见血的说出来，一下子惊愕的抬起了头，原以为这位也是因为卫琅的事来找他的，不曾想却是另有其由。 不等陆彦之反应，顾珏继续道：“你应该知道，自你做了二姐姐的仪宾，离朝堂上的一些……事情，也就远了。” 陆彦之敛眸，这事他何尝不知呢，得了皇家的恩泽，就要远了朝堂，从未听说过有哪位仪宾或驸马有大成就的，可他不甘心，从前他与大哥还是一样的，成婚后，两人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不过……”顾珏低头抿了一口茶，“你若是想的话，我倒是能给你一些活。” 陆彦之猛的抬头看他，他自是知道，顾珏一直能盛得皇宠，绝不只是靠那张漂亮昳丽的脸和讨巧卖乖，必然私下同朝堂政事也是有牵连的，却没想到他会在现在同自己袒露。 “顾世子……”许是大运忽然砸到自己头上，陆彦之嗓音有些沙哑。 “想做么？我今日提携一下你，他日你将你大哥踩在脚底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没有想将大哥踩在脚下！”陆彦之涨红着脸反驳，“我只是，只是……”相差的太远，即便是兄弟心里也会有些不舒服罢了。 半晌他道：“我想做。” 顾珏便露出了笑容：“你知道该怎么做。” 陆彦之缓缓点头，对卫琅，他没有很喜欢，也没有讨厌，只是没有过多喜欢，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可现在，两人间除了“喜欢”与“讨厌”，显然插入了更多其余的东西，陆彦之想，他要重新界定他与卫琅之间的关系了。 *** 终于送去银子珍宝将卫琅接回来，陆老夫人再一次的习惯性想要立一下规矩，嬷嬷还来不及劝呢，她还来不及发作呢，陆彦之便揽着妻子的腰道：“琅儿今日也累了，我们就先回院子去歇着了。” 陆老夫人瞪眼，累什么累，她不过就是踏出二王府，坐上马车，再走进陆府，要说累，他们陆府端着几大抬箱子过去再加上回程才是累吧。 这回嬷嬷得了机会在陆老夫人发作前劝住了她，她比了个字据的模样，苦口婆心道：“老夫人唷……” 陆老夫人终于消停下来，可心里还是不顺。 随后听闻圣上夸赞了长乐郡主“心性纯良”、“爱护姐妹”云云，又赐下她许多珍宝，卫琅也分到了几件，是御前大红人李德全李公公亲自送来的。 京城众人只道长乐郡主得宠，皇上例行赏赐罢了，可他们绝对知道内情啊，这意思，便是皇上也是赞成长乐郡主来陆府闹的那两天了，陆家人还能再说什么呢，陆老夫人彻底不敢再作妖了。 再说他们接卫琅回陆府的当天下午，二王府送来了一个侍女，说是送来伺候卫琅，一会儿六王府也送来一个侍女，再晚些，坤仪宫又送来一个！ 陆家人心知肚明，这哪里是送来干活的侍女，这分明是送来三个眼线啊！ 可就算人家光明正大送来三个眼线，陆家人也如鹌鹑般缩着脖子一句不敢说，因为这三家哪一家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陆老爷想的最开，皇家送来眼线，又不是来监视他们陆府的，不过是二儿子那个小院罢了，只要儿子好好对待儿媳这三个眼线就相当于没有。 于是这两日—— 陆彦之沐休，难得想晚些起，卫琅却已先起了，她柔柔道：“夫君，我先叫人去准备早膳吧，一会儿待你起来我们一起用。” 陆彦之刚想说好，看到一旁二王府送来的侍女绞着帕子，眼睛却看着他，话到嘴边连忙转了个弯：“不必等我，你自己先用就好。” 六王府送来的侍女递衣服时眼珠转了转。 陆彦之：“算了，天色也不早了，我直接起来陪你一道用膳吧。” 用膳后坤仪宫送来的侍女端来一盘新鲜还带着水的柑橘，卫琅便拿起一个剥了起来：“这柑橘倒是又大又红，我替夫君剥一个。” 余光瞥见侍女不知从何处掏出了笔和纸张写着什么，陆彦之眼疾手快的将卫琅手里的柑橘：“哪里劳得娘子亲自动手，我来替娘子剥一个吧。” 侍女将滴墨未粘的白纸又收了回去。 并且那些皇亲贵戚们不知从哪里模糊知道了卫琅那些事，他办差时，上街时，参加宴会时，隔三差五就能听到旁人对自己妻子的问候。 比如他这日参加十二皇子举办的宴会，对方热情招呼他的同时便会不经意的问上一句：“诶，你和我长顺侄女最近还好吗，没吵架吧？” 一会儿遇到四王爷家的郡主：“长顺姐姐近日如何，我前两天新买了几匹布料，一匹月白色的很适合姐姐，一会儿仪宾回去给姐姐捎上吧？” 就连康王家刚上学堂的小儿子都过来拉住他的袖子：“长顺姑姑……” 回府后，陆彦之心里到底是不太高兴的，毕竟有些话太过频繁，就叫人心烦了，他闷闷不乐的睡到了书房。 不过这不高兴也就持续了没几天，这一日，陆彦之因办差有功被晋升了官职，一个给事中的正五品官。 虽不算什么高位官职，但从今往后他却有资格上朝了，且这官职能随侍圣上，日后再升两阶，他就能赶上他爹了。 陆彦之回府时一派喜气洋洋，回了自己的小院子里，他又得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你怀孕了？！” 当晚陆彦之心甘情愿的替妻子擦干泡完脚后脚面留下的水珠，又小心翼翼的将她安置在床铺的内侧睡下。 烛火熄灭，黑暗中，卫琅恬静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面色柔和的想：孩子，你曾皇祖父真是给娘亲取了一个好封号，日后有你的皇叔伯姑婶兄弟姐妹们护着你与娘亲，这一生定会顺遂如意…… ****** 前几日刚参加完四王爷家堂姐的及笄礼，顾悦的及笄礼又要来了，一边是堂姐，一边是最好的朋友，哪一边的礼都不能敷衍，卫瑜私心里想要给顾悦一份更好的，故准备了许多天。 大卫朝女子的及笄礼并不是固定的，一般来说，举办了及笄礼的姑娘便是表示，她已经可以成亲了，此后媒婆便会上门。 大多数姑娘的及笄礼多在十四岁到十六岁，按律法规定，女子的及笄礼最早不会早于十三岁，最晚不会晚于十六岁。 值得一提的是，在一般情况下，越是尊贵的名门女子，及笄礼就举办的越晚，相反农门百姓家的女子基本上都是十四岁就办了及笄礼。 像是卫瑜顾悦他们这样的家族，姑娘们均是十六岁举办及笄礼，大约也就是在行了及笄礼的后小半年内，姑娘们的亲事就会被定下，然后在一年内出嫁。 故卫琼和陶绾那般年纪嫁出去的才是少数，不过皇家的事情，没有人敢嚼舌根，且这些姑娘又不是因为什么恶疾或其他腌臜原因嫁不出去，便也不算什么太惊世骇俗的事情。 顾悦的母亲请了六王妃做顾悦及笄礼的正宾，六王妃是看着顾悦长大的，同时很喜欢这个小姑娘，自然是欣然同意了。 顾悦则请了卫瑜做自己的赞者，两个小姑娘约定好了，待一年后卫瑜及笄了，顾悦便是卫瑜的赞者。 那一日宾客云集，顾悦性子好，有许多御学堂的同学都来了她的笄礼，而卫瑜亲自拔下朋友发间的发簪，竟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行使完自己的使命，卫瑜退到人群中间，随后便听到好几家夫人围在顾悦母亲身边，殷切的打探着顾悦的亲事。 卫瑜听着背后一阵发寒，并默默的在心里给好姐妹点了一根蜡，顾悦啊顾悦，及笄礼还没行完就有人在打你的主意了，真惨啊，哎。 她朝后退了一步，却没有发现背后本就有人，一脚便踩到了对方的脚尖，卫瑜脚未落到实处，嘴里一边道歉一边倒向了对方怀里，脑袋撞进了对方的胸膛。 卫瑜十分尴尬，正要站起身子来再次道歉，便听到对方轻轻的笑声——很是熟悉的笑声。 她呆呆的仰头看了眼，果然，顾珏。 “何故在她人的及笄礼上朝我投怀送抱，你没有及笄，我可娶不了你。”见有人看过来，他好心的将怀里的人扶起站稳，心头稍稍的遗憾暂且不记。 是顾珏的话，卫瑜心里的最后一丝抱歉也消散了，她拍了拍皱起的衣袖，皱着眉嘟囔道：“不要总说这些奇怪的话。” 自从上次“娶不娶”的对话后，顾珏就总向她说一些奇怪的话，卫瑜一开始听到还有些尴尬害羞加奇怪，现在听多了，就只剩下奇怪了。 顾珏摊手：“竟是真心话也不让我说了么？” 卫瑜烦不胜烦：“你还是闭嘴吧。” 顾珏便换上一副伤心的表情，假的很。 卫瑜被看得心里发毛，嘴里不由问道：“你很着急娶妻么，今日这场合便有许多夫人，你可以去问问的。” 顾珏瘪了瘪嘴：“我先前同阿瑜睡在一起，清白已经没有了，没有小姐会要我的。”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79节 第85章 卫瑜被他那一副“黄花大闺男”的样子给整不会了, 她脑子有点懵，还傻傻的去安慰他：“没有关系，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没有人会在意。” “不, 没有了就是没有了。”顾珏叹息，“我这样的，怕是找不到什么好娘子了。” 卫瑜继续努力的安慰：“不会的，我、我给你找啊。” “不必了，这事儿不好麻烦你, 我还是自己努力的好, 但是谢谢了。”顾珏笑得意味深长。 *** 及笄后的顾悦果真没那么好约了，就连御学堂她都不上了, 要想见她只能到顾府去，每回多数她还在学绣花管家，根本没有空同卫瑜说话。 卫瑜暂且失去了她的小伙伴，顾悦又何尝不是苦不堪言, 但她又不能却去怪顾母叫她这样忙，因为这都是她活该的。 平常来说一个贵女在豆蔻年华之后，这些东西就该开始学起来了，可是顾悦及笄前学得松散, 甚至是根本没学到什么东西，及笄后要学的东西都堆到了一块, 可不就忙起来了么。 顾悦再难也要学下去, 并且还诚邀小姐妹卫瑜一起, 她苦口婆心：“你现在多少学一些, 待以后及笄也能轻松些。” 卫瑜其实也不能全然没有学，关于管家一事, 六王妃平日里有意无意就会去教她，卫瑜在眯一只眼的程度勉强能听。 但绣花可真是要了她的命了，还记得今年年初，卫瑜在一张帕子上绣了两朵牡丹花，拿去给六王爷看，六王爷吓了一跳，叫她别想不开，卫瑜问他为什么这样说，六王爷道这帕子上不是两道血呲上去了吗。 这以后卫瑜就坚决抵制绣花，再也没碰过针线，六王妃也没有逼她，就教她到勉强能将两块布缝在一起的水平就算可以了，总之女儿一个郡主，平日也不会有什么机会自己缝东西，过得去就行了。 卫瑜说了以后，顾悦十分羡慕，卫瑜能不用学绣花，她可不行，不过顾悦的绣花天赋也没有她那么糟糕就是了。 顾悦忙着，顾珏奇奇怪怪，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情，卫瑜便寻了日入宫见皇上。 倒不是说皇上就不忙了，只是当下大卫一片富足安详，皇帝忙也是有限的，不像顾悦，赶投胎似的忙。 看到最喜欢的孙女，皇帝眼角笑出了褶子，时光飞逝，他已不像当年那般年轻，却更比曾经更加慈祥，已是耳顺的年纪，赶早上完了早朝，皇帝不免露出些许疲态。 卫瑜很是心疼，心里不由对那些大臣怨怼起来，如今又没有什么大事，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何必还特地放到朝会上去麻烦皇爷爷呢。 可这是政事，没办法，她压下心里的不满，道：“皇爷爷，您累了吧，瑜姐儿给您捏捏肩。” “哦唷，那皇爷爷可是有福了，瑜姐儿过来吧。”即便卫瑜已经十五岁了，再过一年便及笄了，但皇上与她说话的语气仍旧似对着小孩。 这些年下来，卫瑜时常替长辈捏肩，练出一手不算坏的技术，总算不是小时候那个手下轻一下重一下的幼童了。 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可是有卫瑜在，怎么可能让周围一直安静下去呢，她有一句没一句的同皇帝搭话。 “顾悦及笄以后学这学那，忙的不行，我都没有空找她玩了。” “前些日子去看了卫琰哥哥家的小侄女，她都会开口说话了呢。” “这月是不是吃枇杷的季节啊，我昨日路过几棵枇杷树，黄澄澄的看起来可甜了。” “顾珏最近有些奇怪……” “……” 像是把零零碎碎的事情都说完了，卫瑜又反过来问闭着眼睛的皇上：“皇爷爷，最近宫里就没发生什么事情吗？” 皇上眼睛都没睁开，嘴角却无奈的勾起，他先是挥挥手，李公公连忙上前一步：“去，将新送来的枇杷给她拿最大最黄的一篓子去，再不吃就过季了。” 随后对她前面的一堆话发表了几句评论： “女子及笄后事情本就多，你日后也有这一遭。” “小姑娘快周岁了吧？朕该给她想个名字了。” “顾珏……觉得奇怪你别理他，要么你也奇怪回去。” 最后才回到卫瑜的问题上来，他沉思了两秒：“要说，宫里的事……下月的确有一件，羌国将来使赠贡品予我大卫。” 卫瑜愣了一下道：“怎么这种两国建交的事都喜欢选在大热天呢？” 皇帝闻言乐了：“总之这回是他们过来。” 卫瑜深以为然。 暂且抛开奇怪的顾珏与忙碌的顾悦两兄妹不提，卫瑜掰着手指期待起了羌国使臣团的到来。 终于在天气彻底热起来之前，卫国边境传来了消息，羌国人似乎已经进入了卫国。 卫瑜提起了些兴致，她从前毕竟是去过羌国的，是以现在对羌国也还有些许的印象，例如羌国人比起卫国人更健康的小麦肤色，例如羌国人格外大胆的穿衣风格，那一缕缕色彩各异的鲜艳布料填满了卫瑜的记忆。 她隐约还记着，羌国皇室挺热情的，当时还有个羌国王子热情的邀请她与顾珏去羌国皇宫做客呢，热情的她都要不好意思了。 现下再度要与羌国人见面，不知会不会再见到先前那位王子。 在卫瑜的翘首以盼下，又过去半旬左右，羌国的使臣大队终于进入了京城的地界，听闻他们已经住进了官家的驿站，在经过修整后隔日便会进入卫宫觐见。 倒也不是多想凑热闹，可卫瑜这两日那个闲的呀，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她便无所事事起来，现下终于有一件事叫她不那么无聊了，可不就赶紧着要凑过去么。 皇上对她的好奇心很是纵容，特允许她提前一日住进宫里来。卫瑜住进了坤仪宫，直接同皇后一道睡一张床。 夜里皇后看着闹腾完安静下来，乖巧的躺在身边的小姑娘，思绪不由得飘去了许多年以前，那年小小的卫瑜睡在同这张床不远处的摇篮里，那稚嫩的小脸与如今清丽的面容逐渐重合。 皇后心里本是要感慨的，可却又忽然感到十分宁静，她缓缓闭上眼，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一夜好梦。 第二日，皇后起的比卫瑜早，作为大卫国的皇后，她需要以端庄的仪态与大卫皇帝一起去大殿迎接使臣。 与先前疆郡使臣到来不同，疆郡是大卫的附属国，两国关系友好，而羌国只是大卫的边邻小国，彼此间只是表面维持着友好的关系，只是迫于大卫强劲的实力，羌国才会对卫国显的尊敬以求生存。 是以先前疆郡使臣来卫的时候，皇帝与皇后亲切的迎接到了宫门，而如今轮到羌国，他们便只心安理得的坐在大殿中等着。 且这回并不是所有皇亲贵戚都在场，在场的只有一些相关的礼官与皇子相迎于大殿两旁。 还有，就是与此事毫无相关，仅仅只是想要凑热闹的卫瑜了。 皇帝特地给她安排了一个中间靠前，不那么明显却可以观察到全殿的位置，可以说是对这个孙女格外宠溺了。 此刻卫瑜便坐在这个黄金吃瓜位上，嘴里吃着今日特地运来宫中用来待客的蜜瓜，眼睛睁的大大的望向那群缓缓走来的羌国使臣。 随着羌国使臣走进殿内，殿中原先坐着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未免显得不合群，卫瑜连忙也跟着一起站起来，看着她皇爷爷面上忽然换了一个随和的笑容。 还未走至跟前，羌国使臣团忽全都就地单膝跪下，以羌国的大礼行礼：“参加卫皇陛下，愿陛下洪福，与天同寿。” 皇上随和的将他们叫起，还出手扶了领头的羌国人一把：“使臣大人一路过来辛苦，那处是给羌国准备的位置，大人们赶紧坐下歇息吧。” 使臣头领一听，连忙摇了摇头惶恐道：“哪里担得起殿下一声大人，这都是尔等该做的，能来到大卫国见识如此富庶的京城国度，便是尔等的荣幸了，够不得辛苦这一词。” 皇上欣慰的拍了拍使臣的肩，后者道：“在入座前，还请陛下先让我等将予大卫的贡礼献上，这都是我们王上特意交代的。” 皇上闻言哈哈大笑道：“这事先不急，总之贡礼都带来了，何时都给也不迟，现在使臣大人们先接受我卫国的招待吧。” 使臣们纷纷面面相觑，见卫皇坚持，只得先接受了他的好意，落座于卫皇的左下首。 恰逢卫瑜坐在皇上的右下首，她暗暗朝对面打量了一番，并没有看见任何眼熟的人，不由稍稍有些失望，但情绪也没有太过起伏，毕竟见到了人她也是不熟的，不对，她连话也听不懂。 不过今日殿上这些使臣讲的卫国话倒是流利，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出口音，不得不说不愧是吃这碗饭的人。 与此同时，皇帝虽然对羌国使臣亲近又和善，可自始至终口中都未吐出一句羌国话，绝对的将大卫处于上位。 两国友好的交谈着，忽的，羌国使臣余光瞥到坐在对面那看似专心的吃着东西，实则特别明显的探着脑袋关注着他们的少女，目光顿了顿。 使臣当年还没有做到如今的地位，那时在羌王身边看到了这位卫国的郡主，对方也许根本不记得自己，他却是记忆犹新，当时那向来嚣张无所忌惮的八王子因她可吃了大挂落。 皇帝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孙女，大大方方的介绍道：“这是朕的孙女，长乐郡主。” 使臣拱手：“当年郡主来过羌国，臣有印象。” 说着，他抬起头，诚恳的问道：“记得当年郡主便与荣威侯世子有婚约在身，再看如今这般年纪，应是已经成婚了吧？” 第86章 闻言皇上愣住了, 努力看这使臣是否有开玩笑的痕迹，却一无所获，又看向坐在大殿另一面的卫瑜, 对方仍探着个脑袋没来得及缩回去。 两张桌子隔着大殿中央一点儿也不寒酸的过道, 看似很远，可一来这大殿的结构特殊，不止空间大房梁也高，二来皇上和使臣正在说话，其余所有人都静悄悄的一声不吭。 是以这并不算大声的谈话并不困难地隔着一条过道砸进卫瑜的耳朵里, 当事人懵了一瞬, 努力的想是不是因为羌国使臣的口音问题才叫她听到了这句话。 可除了她，还有一位坐的比较靠前的大臣听完闷声咳嗽了起来, 证明无论是她的耳朵还是使臣的嘴巴都没有出现问题。 那问题的来了——是使臣的脑袋出问题了吗？ 还未等卫瑜深入的去想这个不太礼貌的问题，便听到他的皇爷爷挥手喊她过去。 “使臣是否是记错了，朕这孙女那时才十岁的年纪。”皇上指着卫瑜道。 “未有啊，当年的记忆臣记得清清楚楚。”使臣也迷茫了, “莫非荣威侯世子还与旁的人也有婚约？” 这下坐在前排的大臣终于忍不住了，措不及防便咳了出来，在这大殿上空环绕，大臣脸咳的通红, 却又立即离座跪下：“请皇上恕罪。” 皇帝摆摆手没有要追究他的意思，只是对使臣, 他还是摇头拯救了顾珏的清白：“他并未与旁的人有婚约。” 使臣便一脸笃定：“那还是和长乐郡主的了。” 卫瑜再一次被提到, 不明觉厉, 安静如鸡。 皇帝一瞬间头疼, 他定了定心神，再度开口道：“还请问使臣, 长乐郡主与荣威侯世子有婚约，这个消息，你是从何知道的呢？” 使臣哈哈一笑道：“自然是当年长乐郡主与荣威侯世子一同路过我羌国，荣威侯世子亲自说的了。” 使臣：“当时我们王上有意让我们八王子与长乐郡主结亲，荣威侯世子急的唷，呵呵，可见两位的感情真的是很好啊。” 听了使臣的话，皇帝大约能联想到当年的情景如何了，当时才十三岁的顾珏能在紧急情况下对羌国王上想出这个借口无可厚非，不，这许是当时最好的选择了。 如若不是时隔五年后，羌国使臣来访，这个借口几乎是完美的回答。 只是这个时候，他却是不能再否定羌使的话了，如若否定，那岂不是说明当年顾珏完完全全是在欺骗羌国王上，今日羌使来访，这便已经不仅仅是顾珏一个人的事情。 此事有关两国的友谊与信任，此番……便只能先委屈一下孙女了。 皇帝微微侧头，在羌国使臣团看不到的角度朝卫瑜使了个眼色。 卫瑜在听完羌国使臣的话以后小嘴微张，她第一个反应是：顾珏五年前就已经变得那么奇怪了？ 待反应了许久，直到皇帝朝她使眼色才反应过来，想通当年顾珏这么做的缘由，也反应过来接收皇帝的信号。 卫瑜面向羌国的使臣，学着他适才的一脸诚恳：“对，使臣你没有记错，我同荣威侯世子已经成亲了。” 使臣露出了“这才对嘛”的了然笑容，而皇帝的笑容快要保持不住。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80节 不是，孙女啊，叫你先承认一下婚约稳住他，你倒好，跳过直接成亲了。 皇帝心里千言万语，面上却仍旧一副大国皇帝的亲切表情，端着大国皇帝的一派风范朝使臣微微点头：“对，事情便是如此。” “噢噢，陛下不用解释，臣都知道的。”使臣丝毫不知自己又在皇上心里插的一箭，左右环视大殿后问道，“那仪宾呢，仪宾怎么未来？” “使臣也看到了，今日来的都是些大臣，长乐也本是求了朕，朕才勉强同意她来这正式的场合，又怎可能让长乐的仪宾也过来呢” 这话可谓是给满了羌国面子，使臣面上的笑更亲切了些：“仪宾亦是故人，他若是能来，见到故人，臣该更高兴才是，怎会介意。” 皇帝跟着他一道笑，无人知道他内心到底是如何的云浪翻卷。 卫瑜承认了婚约，不……亲事，顾珏又不在这里，此事暂且算是过去了，接下来，羌国使臣又开始了最开始的目的——向卫国进献贡礼。 最先进来的最不出彩的盘盘黄白之物，而后十抬珍贵的珠宝首饰被抬进来，接下来是卫瑜存着深刻印象的鲜艳布匹、还有各种香料，有看似不珍贵，实则十分难得的羌国特产水果，之后又是大件的珍品摆件……真是应有尽有。 卫瑜看得目不暇接，真是没想到，羌国这样一个小国国库竟如此丰富，她如今也不是不懂阿堵物的小娃娃的，就说那水果，经过长途跋涉还余下眼前的二十几筐，那消耗量不言而喻，足以看出羌国此次的大手笔。 别说卫瑜了，就连底下的大臣都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羌国使臣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他拱手对卫皇道：“陛下，我羌国的诚意还不止于此。” 说着，大殿的门再次打开，逆着日光大臣们看到一个纤细的人影出现在门口，随着那纤细人影缓缓走进大殿，那光掠过她的头顶、她的发丝，最后从她的额头上方跃过，露出女子那饱满的额头，挺翘的鼻子，形状好看的嘴唇。 众人先是惊艳，而在看到女子大胆的穿着后，全都不自在的偏过了目光。 “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女子面对那么多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情况毫不怯场，落落大方的行了一个羌国礼。 使臣解释道：“这是我羌国的公主，为表羌国与卫国的友谊长存，我们王上特意将最喜爱的连翘公主送来与卫国和亲。” 连翘公主很配合的抬起了头，一双美眸闪啊闪的：“参见陛下，连翘向往大卫风光已久，一直想来瞻仰大国风光，今日终于得以如愿，此番父王让连翘来联系卫羌友谊，连翘定不负使命，望陛下收留。” 美人虽好，见过了各色好风光的皇上却不会因为这一个小国公主而感到欢喜，相反，他看向下首的卫瑜，被孙女那一幅快惊掉眼珠子的模样逗笑。 看来是真的很担心会不会多一个不比自己大几岁的“祖母”呢。 “羌国送来的公主，必不能慢待。”皇帝笑道，“羌国如此有诚意，连翘公主属意哪位卫国的哪位青年才俊，便自己选吧，朕就不插手你们了。” 使臣一愣，与连翘公主对视了一眼，后者原对着皇帝媚眼如丝，听完皇帝的话后立即摆正了姿态，娇笑着行了礼：“那连翘可得好好选选，多谢皇上。”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卫瑜乐的看热闹，皇上却是惦记着一些事情食不下咽，散宴后，羌国使臣团又回了暂住的官家驿站，连翘公主被娘娘们招待着暂且住在了宫中，而卫瑜被皇上叫去了御书房。 “瑜姐儿啊……”皇上张口，闭眼，又叹了口气。 卫瑜大约知道皇上在纠结什么，她本人却不怎么担忧。 她拍着胸膛道：“放心吧皇爷爷，我肯定会好好装的，绝对不会让那些羌国人看出端倪。” 皇上却更加愁了，像小孙女这样，前些日子才去陆家有怨报怨，直接报到人家里去的行为，怎么也不像是个能装能忍的，而羌国使臣至少也得在大卫境中停留两旬，她真的能装的住吗？ 可也实在没别的法子了，皇上摇摇头摆手，在卫瑜转身离开后的一个时辰内又召见了顾珏。 “珏哥儿啊，先前你替瑜姐儿掩饰的事皇叔公先谢过你了，这回，又该麻烦你一回了。”皇上眼里满满的都是担忧。 顾珏的双眼格外明亮：“放心吧皇叔公，我会带好阿瑜的。” ****** 这回因为皇上的封口，顾珏卫瑜如何如何的事情并没有传出去，大臣们都守口如瓶，心里都八卦的要命，嘴上也紧的要命 开玩笑，那日在场的就他们那么几个大臣，事情要传出去，可不就是他们的锅了么？ 是以这回的谣言大臣们都亲耳听到了，可京城却风平浪静。 京城百姓对别的事情更感兴趣，例如今日京城中时常人来人往的一些异域男女，太明显不过了，那肤色，那衣服穿的，啧啧啧，有些是好看，不过穿的太露了。 百姓们只是口舌上讨论，商人们可高兴坏了，这些异域人扫货下手痛快，银钱上又出手大方，这简直是给他们京城商人送钱来了。 这家茶叶铺就是被扫货的店铺之一，那些羌国人好像格外喜欢卫国茶叶一类的东西，许是要存个够，一买就是一个货架起。 此时茶叶铺看到一个昨日还来他铺子购了一批茶叶的羌国男人，热情的到门边打招呼：“哎，老兄弟，今儿又出来逛街啊？” 羌国男人摇摇头，回答道：“今日你们皇帝邀请我们吃宴。” 与上回走个过场的接风宴不同，这日的宴会办的没那么隆重，吃喝玩乐应有尽有，少了许多大臣，大卫皇室的人却多了许多。 看六王爷，已经自来熟的举着酒盏和几个羌国使臣拼起酒来了： “来来来，大家继续喝，这卫国的酒可是一绝，今儿啊，咱们就喝个够！” 卫瑜今儿的位置被特意安排在顾珏身边，两个经常传绯闻的年轻人头一次在众目睽睽下坐在一起，好在当事人之一反应迟钝，另一位又毫不在意，两人对他人若有似无的视线视若无睹。 “长乐郡主，噢不，荣威侯世子妃。” 某个使臣对她打招呼时，卫瑜还没反应过来。 第87章 反应过来, 卫瑜连忙道：“使臣好。” 使臣开口便客气赞道：“两位真的郎才女貌，臣当年第一眼看到就觉得两位必是一对。” 坐在两人边上的卫琰夫妇看了眼“郎才女貌”，又默默将头扭了回去。 作为两人的好友兼兄长, “假扮夫妻”一事卫琰也是知道的, 可知道是一回事，实际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你说看到前几日还是单身贵族的活泼小妹妹，今儿就和她的“夫君”恩爱两不疑的接受别人的恭贺了，是什么心情呢？ 为了不让面色继续变得古怪下去，卫琰选择不看。 那使臣还在问：“世子与世子妃成婚多久了呀, 如今可有孩子？” 饶是卫瑜听到这么生猛的问题也有些招架不住, 一整个成了假笑女孩。 顾珏倒是不紧不慢，从善如流的回答：“我与夫人成亲不过小半年, 夫人年纪还小，我们暂且不打算要孩子。是吧，夫人？” 顾珏拍了拍少女的肩，后者立即反应过来：“他说的对。” 使臣又拍上了：“那臣便祝世子与世子妃,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顾珏：“多谢。” 卫瑜：“谢……” 卫琰又将头扭过去了一些。 宴厅的另一头，连翘公主埋没在娘娘堆里，即使是形单影只的一人, 那异域的服饰与身体的露肤度也可让众人一眼在一群风格各异的美人中看到她。 领头的仍旧是韩贵妃，时隔多年, 贵妃的身子逐渐好了些, 气质也变得更加温婉。 原早些年还有心夺嫡, 可如今孩子也大了, 那病殃殃的身子也没有变得多好，就算是有望夺嫡成功也坐不了皇位, 韩贵妃也就歇了这份心思，反倒是过的更滋润了些。 此时她招呼着连翘公主坐在她身边，其余娘娘们也围坐，一群女人们谈论着衣服首饰，因为有连翘公主这个异域人在，可以谈论的东西翻倍，气氛更加火热。 嫔妃们热情的招待着连翘公主，其一是因为外域来客，卫国需拿出主人风范，其二便是因为，她们听说了有关卫羌和亲的事。 皇上给予了恩典，叫连翘公主自己选择和亲对象，那她们这些嫔妃的儿子，岂不是都有机会？ 并不是所有的嫔妃都希望自家的儿子能迎娶到一位公主的，也许那些低位的嫔妃殷殷切切的期盼着公主看上自己的儿子，好借一国公主的权势让母子两在宫中好过些。 可身处高位的娘娘们一看不上那小国一点半点的权势，二嫌弃连翘公主衣着暴露，行为穿着放荡，那高官大员的娴雅小姐才是成为她们儿媳妇的首要选择，连翘公主嘛，做个侧妃还勉强可以，正妃就算了。 于是就有了眼下某些皇子暗暗朝连翘公主传送秋波，而有些皇子正襟危坐看也不看女子一眼的情景。 一嫔位娘娘笑问：“来卫国也有几日，公主可有看上哪位男子？” 另一位娘娘道：“这才过了多少时日，又不是一见钟情，哪里就那么容易相中呢？” 连翘公主弯着唇角默认，那娘娘说的的确没错，来卫国几日见到的皇亲国戚、高官公子，要么一个个鼻孔朝天唯吾独尊，要么讨好谄媚，再就是年纪或大或小，府中妻儿已成群。 连翘公主是不介意做侧妃的，这回来卫国，羌王原本的目的本就是将她送予卫国老皇帝做妃子，妃子，说起来好听，可实则也是个妾，且连翘公主对老男人并没有什么偏好，愿意乖乖来卫国和亲也只是为了她的母妃。 没想到老皇帝竟让她亲自挑选和亲对象，这对于连翘公主来说倒是个意外之喜，能自由选择的话，谁乐意身不由己呢。 而今论相貌来说，她比较喜欢十三皇子，可惜他年纪太小，身子也不好，且韩贵妃现下虽看着对她和善，可心里却肯定是看不上她的。 论身份的话，连翘公主并不怎么在意，总之她作为一个和亲公主，未来成亲对象肯定是一个皇亲贵戚，不过身份高低罢了，但衣食无忧、仆役成群是定然的，她没什么可挑的。 其实连翘公主骨子里是不羁的，可在以往的十几年人生中，她从未有几乎、从未有资格显露性格，如今到了卫国，远离了自己的国家，她竟感到松了一口气。 她就盼着婚事定下，而后使臣离开，她便自由了，除了会想念母妃，现在这样再好不过了。 不过这些全都有一个前提——她得先找到一个和心意的夫君。 连翘公主不打算委屈自己，她是要在卫国过下半辈子的。 “或许，连翘公主，你看看成妾的儿子……还可以吗？” 连翘公主顺着嫔妃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微微皱眉，她还未开口说些什么，就有另一个嫔妃代她说出了心里的话。 许是平日里在宫中不太对付，那位娘娘反驳的娇嗔声中带着些讥讽的笑：“哎呦姐姐你可真急，十四皇子才一个多大的孩子啊，就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儿子推销出去了，您是想得好，可您也不看看，人家连翘公主愿意么？” 嫔妃的面色僵硬了一瞬：“本宫这不是在问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连翘还不至于对一个黄毛小子起心思，况且那十四皇子虽身子健康，尚却不若十三皇子长的好。 连翘公主心中定下找和亲对象的条件：一，长得不能太过抱歉，面容至少得有中上水平；二，家中亲属关系简单，若要当侧妃的话府中妾室不能过多；三，不找太老的，也不找太小的，例如卫国皇帝，例如十四皇子。 连翘公主觉得自己要求并不高，可至今竟未碰到过一个符合条件，连翘公主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那一定是那些皇子的问题。 旁边一个小贵人见两位娘娘就要吵起来，赶忙打圆场：“嗨呀，真是……” 韩贵妃捏着根精致的银签叉了块鲜红无籽的西瓜，笑问：“公主再在这大殿中看看，果真没有任何中意的人么？” 连翘公主心里不抱希望，却仍旧给面子的四周环绕了一圈，其实有些时候，看来看去，还不若他们羌国的人看起来更顺眼些，这些卫国人都没什么…… 连翘公主的目光停住了，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大殿内的其中一个方向，男子长相昳丽，颜色比在座这些娘娘都更胜一筹，却又不是女相，一身气质仿若松竹破云，叫人忍不住被他吸引。 “那是谁？”连翘公主问道，仍旧没有收回目光。 韩贵妃吃了几块瓜，自己拿起白玉扇子轻轻给自己扇着风，听见连翘公主的问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手上的动作一滞，心中闪过万千思绪，片刻后轻笑着向她回答：“这是荣威侯府的世子，顾珏，你别看这小子如今人模狗样的，小时候却是个皮猴子，偏皇上还乐意宠着他，没谁敢招惹这小魔王。” 周围一众嫔妃都掩着唇笑了起来，显然她们也都想起来了顾珏小时候那些不菲的“战绩”。 语罢，韩贵妃又补上句：“你也别去招这小子，他混着呢，可不会因为对方是男是女就放过。” “连翘知道了，谢娘娘提醒。”连翘公主感激的点头应下，过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问道，“不知顾世子如今可有婚配？” “那自然没……”贵妃说到一半，看到连翘公主忽然亮起的双眼，忽的想到皇上前几日下的封口，硬生生的将话转了个弯，“自然没谁不知道。” 她用眼神示意连翘公主看过去：“喏，顾世子的娘子就是那一位，同样也是皇上最宠爱的孙女，长乐郡主……他们成婚已近半年……感情正浓着呢。” 连翘公主的目光往旁边挪了挪，少女没有青年出彩，不是说她长得不美，只是现在年纪还小，却也可窥见那张脸日后长开后的美貌，她软软的脸颊看起来很是好捏，整个人就好像是摊贩上卖的小陶娃娃，叫人想捧在手心里。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81节 连翘公主没有天真的认为自己是公主，身份就比卫瑜这个郡主高了，就比如她被羌国送来卫国和亲做妾，卫瑜受宠，她身后是大国，是以这郡主的含金量比公主还要高。 连翘公主沉吟，片刻后问道：“长乐郡主、世子妃她，脾气好吗？” 这回不等贵妃回答，自有嫔妃热心抢答：“长乐郡主脾气可好了，本宫从未见过如此深受皇宠，脾气却还如此好的人。” “长乐郡主最是活泼讨喜，宫里几乎没谁不喜欢她的。” “先前臣妾病了，太医院卡着药不给，还是长乐郡主给臣妾要来的。” “长乐郡主去疆郡回来还给臣妾的女儿带了礼物。” 嫔妃们七嘴八舌的回答，连翘公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郡主真是再好不过的一个人了。” 此时的卫瑜还不知道自己的“夫君”被人盯上了，她隐约感到一道视线射向自己的后背，回过头去看，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也许是错觉吧，她回过头，猛的从顾珏手里抢回自己的酒盏。 直到隔日在马场，卫瑜与顾珏并肩坐在桌前，再次在羌国使臣面前演绎着“夫妻”的身份。 卫瑜嘴里吃着顾珏递过来的果子，饶有兴致的看场上羌国队与卫国队打着马球，忽的，身侧被柔软的布料擦过，一阵香气拂来。 卫瑜侧目，见今日依旧穿着清凉的连翘公主笑着张漂亮妩媚脸坐在她身边。 “姐姐。”她柔柔道。 第88章 卫瑜一瞬间是迷茫的。 不说两人是不是熟到可以贴着胳膊坐在一起, 可很显然，羌国这位公主的年纪是比她要大的吧？ 也是在那一瞬间，卫瑜眼疾手快的将自己的手从对方手里抽出, 反握住她的：“姐姐。” 诶, 她把那声还回去。 连翘公主一愣，忙摇头推拒：“不，姐姐，我怎担得上这一声‘姐姐’，该是连翘唤您‘姐姐’才是。” 卫瑜也推拒：“不不不这位姐姐, 该是我唤你‘姐姐’的, 你比我年纪大，你是‘姐姐’。” “年纪大”, 连翘公主一噎，竟一时没接上话，她停下来仔细观察卫瑜的脸，果真没有在她眼里看到什么恶意后, 继续道：“这‘姐姐’不‘姐姐’，不是用年纪就能决定的，连翘敬着您，这才唤您‘姐姐’。” 卫瑜这回真是听不懂了, 好在连翘也没有继续缠着她讨论姐姐妹妹的问题，而是美目一转, 黏在了早已听到动作注意过来的顾珏脸上。 一对上顾珏的脸, 连翘公主的心脏就狠狠跳动了一下。 太漂亮, 这世间如何会有这般俊美的男子。 连翘愈发肯定自己的选择没错, 忙调整了一个自认为最好看的笑容上脸。 “世子爷安，”连翘公主柔声道, “连翘是羌国的公主，自来到卫国后，一直被世子的英名所环绕，昨日终于得以见到您一面，连翘便记到了今日，没想到今日又是这般幸运。” 顾珏“喔”了一声，目光隐晦的扫过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并不看那什公主，道：“公主听闻了我什么英名？” 连翘公主双颊微微泛红：“百姓都说世子俊美无双，风姿绰约，气质斐然……” 闻言顾珏轻呵一声：“倒是不知这如此多夸人的词儿能安在我身上，不过公主卫国话说的不好，日后还是不要乱用成语了。” 连翘公主一愣，似是有些不解。 顾珏又看了卫瑜一眼。 卫瑜夹在两个中间被迫听他们聊天：…… 她欲起身：“你们先聊，我去近处看看他们。” 但小腿还未支棱起来，手腕就被拉住，她下意识的低头往下看，一股力道又将她拉扯下去，顾珏低沉的耳语在她脸颊边响起：“别忘了你的角色。” 卫瑜幡然醒悟，她认真的抿起嘴，热血上了头：“我记得。”她声音大了些：“罢了，这太阳大，我不去了。”言罢又坐了回去。 在连翘公主的角度看来，适才荣威侯世子忽的拉住长乐郡主的手，夫妻两个含情脉脉的靠近，许是谁在谁的脸颊上落了一吻，随后长乐郡主的面上泛红，一脸娇羞的又坐下了。 她想，当真是感情好。 “今日天气这般好，世子，您不去马场上练练吗？”连翘公主倾了倾身子，凑近卫瑜，也更靠近顾珏。 顾珏想也不想的回道：“不了，本世子娇气，留在这里品茶就好了，上场便罢了。” “也好，眼瞅着这午后，太阳也大了起来，连翘也担心场上那些公子小姐们中暑呢。”她从善如流的改了口，又绕过桌子坐到顾珏身边去，“连翘来卫国前，进修过泡茶的手艺，今日不若让连翘为世子斟一杯茶？” 顾珏却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手从背后绕过戳了戳卫瑜的后腰侧，嘴里则是轻咳一声。 卫瑜腰间一痒，立刻放下手中的茶杯，坐直了身子对连翘公主道：“不必劳烦连翘公主，夫君的茶本郡主自会替他泡的。” 连翘公主笑容不变，退开身子道：“那便由郡主来泡吧，不知郡主茶艺如何，还请郡主指教。” 连翘公主绵绵的笑看着她，顾珏也侧头看着她的目光略含期待，卫瑜只恨自己话放的太早，如今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并不是完全不会，只是不精于此，要她做也行，可多出彩却是不能了。 略有些生疏的上手，不过很快便回忆起了记忆中曾经学过的东西，随着手感升起，她动作逐渐熟悉、变快，连翘公主看着她流云如水般的动作，面色逐渐沉了下去。 没想到这个郡主真有几下子，连翘公主不得不要承认，她的茶艺，在自己身上。 要是让卫瑜知道她心中所想，怕是要对这个羌国公主翻白眼了，拜托了您嘞，茶道都是由他们卫国传出去的，她一个异国公主，不过临时抱佛脚几日，难道真以为能打败她从小习得得东西吗？ 这时顾珏接过她手中的茶水，低头浅尝了一口，而后抬头露出了笑脸，很给面子的赞道：“娘子泡的茶就是好喝，一直f都是这个味道。” 说的好似她从前经常会泡茶给他喝似的，卫瑜心中腹诽，年上却笑着，好似被夸的开心：“你喜欢，我日后定是要经常泡给你喝的。” “好，娘子，我明日想要喝六安瓜片。”顾珏含情脉脉的牵住了她的手。 喝个头啊！卫瑜和连翘公主同时在心里大叫。 总归卫瑜低下了头，看起来便好似害羞了一 般，也露不出什么马脚来。 连翘公主的面色更加难看，却只是一瞬间的，下一息，她亲热的挽上卫瑜的隔壁：“郡主对世子真是好极了，连翘也想学更好的茶艺嘛，郡主可愿意教连翘？” 卫瑜不太愿意的，且不说她与连翘公主实际的关系如何，还有“该看上去”的关系如何，只说茶艺这一样东西，她也是不会喜欢的。 自己学的都不精，如何去教别人？ 卫瑜毫不意外的出言婉拒连翘公主，却被抛来一个娇嗔的眼色，对方看起来好似不是很相信她这套说辞。 “郡主私藏技艺可不好，连翘不过是钦慕郡主这一手泡茶的好技艺罢了，郡主却连这些东西都不肯教，莫不是，在防着什么，郡主，可不要误会了了连翘啊。”连翘掩着唇，似是意有所指着什么。 这回卫瑜听懂了，也终于对连翘公主心生了不满，她自个儿还不想费力假扮这荣威侯世子妃呢，可她有选择吗，她也没办法啊，连翘公主还在这儿阴阳怪气。 说到底，还不是她兄长、她父王当年作出来的因果，若不是羌王当年凭借着自己的身份想要乱点鸳鸯谱，难道还会有今日的事情吗？ “是，我不愿教，还愿连翘公主不要道德绑架我。”卫瑜冷冷道。 连翘公主愣了一瞬，顾珏看着卫瑜这模样却是忍不住低下头掩了唇轻笑出声。 平日里软乎乎的团子见多了，如今看到冷冰冰硬邦邦的团子，就格外的叫人稀罕呢。 “连翘哪有什么，道德……绑架，郡主说笑了，若郡主实在抽不出空来，不应便是了。”没想到对方真的会明着撕破脸皮，如今这情况，连翘公主只得赔着笑，不敢再说什么半逼不迫的话出来。 卫瑜却犹觉不快：“我开始便拒绝了，是你非得缠着我。“ 连翘连忙赔罪，丝毫不见先前的骄傲神色：“是连翘说话不过脑子了，还请郡主不要怪罪。” “你不说那些奇怪的话，我自然不会同你起什么龃龉。”卫瑜哼了一声继续道，她甚至叉起了腰。 还是领头的使臣发现了不对，忙过来拖着连翘公主道歉，又领着人走开了。 卫瑜觉得真是，莫名其妙，莫非这个羌国公主是拿她当软柿子捏了不成？ 但她可不是，若她卫瑜是软柿子，那这卫国上下的姑娘里，就没有一个硬柿子了。 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卫瑜叹着气摇头，再次坐下吃起了面前的果子，唔，今天这果子是真的不错，她再吃几个就能吃饱了。 卫瑜吃完一个果子时，十二皇子骑着马一个漂移堪堪在她桌子前停住，少年呲着嘴大牙问道：“诶，大侄女儿，你要不要也一道上场玩玩呐，都来了不上场，多可惜呐。” 卫瑜听了有些摇摆，她又是心动想玩，又是嫌弃外头的太阳，最后还是十二皇子看不过去她干坐着纠结，拉着人袖子就给人拉了出来。原本想拎后脖衣领的，被顾珏轻飘飘赏了一个眼神后某人又怂了。 来都来了，卫瑜不再推拒，顾珏说了，将他的马借给她，他那匹可是匹好马，不用白不用，卫瑜骑着马儿雄赳赳气昂昂的上场了。 中场休息时，那比分牌证明，卫瑜也就是气势爆棚，可不代表实力便配得上那一身气势。 她被十二皇子拉进场，与十二皇子一队，半场下来，众人眼睁睁看着十二皇子的眼神从兴奋到麻木。 有个球技烂的队友，实在，啧。 卫瑜自己也气啊，这脑子在在前头跑，手脚在后头追，许多次她都知道要提防着对面的球员，可球仍旧被抢了。 那不行啊，等上半场结束，队里的一群人就在球场边围了一圈商讨对策，一会儿要这样这样，然后再那样那样。 商量完对策，每个人都很满意的样子，大家将右手伸出，你的覆盖着我的：“加油！加油！加油！” 打完气，所有人将手往空中一抛，彼此眼红都闪着兴奋，面上闪着必胜的光芒。 一个壮汉公子感到手背甩到一个软软又硬硬的东西，往后一看，忙道：“对不住对不住！” 连翘公主半蹲在地上，捂着脸脸上痛的不轻。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下半场比赛，队伍勉强将分数拉回了一份，却仍旧没能力挽狂澜，一队人阴沉着脸看对手欢呼。 本来天气热就烦！ 卫瑜气呼呼的骑在马上，一个甩手将月杖丢开：“不打了！” “啊！” 某人又被打了个正着。 第89章 因为顾珏和卫瑜在羌国皇宫与那些羌国人有着一面之缘, 羌国使臣们对两人有着天然的亲切，凡是路过两人均必须行礼问好外加闲来唠嗑两句，且有什么宴会之类的也都会叫上两人一起。 而在羌国人面前, 顾珏和卫瑜就得装, 装的亲密，装的甜蜜，装成一对夫妻。 以至于看多了，卫国人民也开始疑惑，莫不是他们想左了, 荣威侯世子与长乐郡主本就在一起了？定亲了？交换庚帖了？定下日子成婚了？ 没听闻这消息啊, 更何况若是两人大婚，他们不可能一点消息也听不到的。 随着讨论声愈发激烈, 人们终于不再纠结顾珏与卫瑜两人成婚是否，总之无论他们如今成婚与否，总之以后啊，也定少不了那一遭。 红线啊, 绕在两人的小指上呢。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82节 有时候装着装着，卫瑜自己都要以为自己是个已婚妇人了，只有到了晚上，她与顾珏两人出了皇宫, 一人一辆马车各回各家，脑子才被风吹的清醒起来。 她在顾珏的视线中上了马车, 掀开马车的帘子对他摆了摆手, 而后坐在榻上放空。 前日, 顾悦的亲事已经定下了, 成亲对象是她小时候一起玩耍过的一个世家公子哥，在家中序齿行二, 婚事定在三个月后。 好友一下子过及笄之年成了大人，又猛的一下定下了婚事，卫瑜心里不是没有感慨，也不禁思考起自己及笄过后，六王妃会替她定下一门什么样的亲事。 其实现在在人前，她与顾珏就是成婚后到状态，举案齐眉，鹣鲽情深，虽不知真正成婚后的夫妻是什么样的，但卫瑜撑着下巴心想，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未曾谋面的未来夫君被安上了脸，无人得知，此刻她心脏的跳动平白快了几拍。 ****** 连翘公主主动出击失败过一回后，纠结的拧住了手中的帕子，想着干脆放弃算了，反正那两人感情那么好，左右她也插不进去。 又是不甘心想要继续尝试，难得看上一个各处全都满足她心里的条件，且还超出了大截的金龟婿，别人再没有这般合适的了，要是放弃就太可惜了。 连翘公主还是决定再努力一回，若是此次不成，也就再没有下回了。 她没有找使臣团，她知晓那些使臣才不关心她想要嫁给谁，不过是来完成父王布下的任务罢了，若真要选择，他们定会寻一个受宠的皇子或是高官，草草将她嫁了，才不会管她是否愿意。 连翘公主不愿意，所有她要拼一把。 又是一次卫国与羌使的把酒言欢，连翘公主照旧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嘴角是一刻不变的好看笑容。 荣威侯世子略有些喝多了，待他离殿更衣，连翘公主立即起身，借着透风的名义暗戳戳跟上了他。 她花了大把银钱，威逼利诱了几日后，终于买通了引路的小太监，让他将醉酒荣威侯世子引到一个空旷的宫殿。 那殿里放了迷药，只要荣威侯世子一吸入，便会倒在宫殿中，到时候她再过去，再弄出些动静将宴会上的人引来，叫大家看到他们两人处于一室中。 连翘公主想的周全，还配了能使人清醒的药，介时顾珏人清醒了，那他们幽会的名头就跑不掉了，为全两人清白，那世子侧妃的位置也同样逃不过她的手心了。 连翘公主这般想着，脚步不由得快了些，她快步又小心的走到那宫殿前，正看到那小太监从里头出来，她眼底一喜，看来计成了。 她耐心的在宫殿外又等待了一炷香的时间，期间有物体倒在地面的声音吗？应是有的吧，只是门关着，故她听不清而已。 时候差不多了，连翘公主眼含着笑意朝天边望了一眼，推开门走进了屋子里，她环视一圈外间，并没有看到那人倒在哪里的人影，她又朝里走去。 可还是没有看到人，并且连翘公主感到自己的头有些昏沉，她感到事情不对，心中警觉，却已经来不及了。 砰的一声，屋内终于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音。 连翘公主再次醒来，外面的日头已经接近黄昏，嘎吱一声后，有些刺眼的金色阳光撒到她的脸上，她动了动眉头，彻底醒了过来。 躺了太久时间，记忆有一瞬间的空白，这一刻，她是迷茫的，撑着胳膊从地上坐起来，长时间不动的关节发出嘎吱的声音，她哑声道：“怎么……发生了什么事情？”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几双靴子出现在她眼前，连翘公主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到了一群穿着官服的陌生面孔，后面是身着华服的一些娘娘，瞳孔缩了缩，她的意识瞬间被惊醒了许多。 “连翘公主，你怎么会出现在此处？”一个蓄着中长胡子的绀袍大臣问道。 是啊，她为什么…… “连翘公主为什么会躺在这空置的宫殿中呢？” 有人替她道出了心底的疑惑，可听到那声音的连翘公主却是一惊，抬头对上荣威侯世子似笑非笑的眼神，她的记忆回笼，狼狈的同他错开视线。 怎么回事，他为何还能清醒的站在这里，不应该人事不知的躺在此处吗，可为何现在中招昏迷不醒的人变成了她？ 连翘公主来不及深想，如今她该苦恼的是该如何解释她在此处，难就难在她这羌国人的身份，其余任何卫宫中的嫔妃出现在这里都不算什么奇事，可她一个外域人，若往深了想，一个敌国探子的罪名就要被安在头上了。 那混在卫国人中的羌国使臣凶狠又焦急的朝她使着眼色，连翘公主没办法，立时抬手扶着脑袋，做出一副迷茫的样子道：“这是……哪里啊？我记着，我明明是吃醉了酒出来透气，是要去御花园的来着……怎么就走到了这地方呢？” 她想装，顾珏却不乐意看她如此轻松过关，他重复：“御花园？” 卫瑜便嘟囔道：“御花园和这宫殿一个南，一个北，离的可有十万八千里了。” 她是小声嘟囔，可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听见了，众人看向连翘公主，心里便暗暗有了计较。 “连翘，连翘也不知啊……”连翘公主疑惑的摇了摇头，“我吃了太多酒，脑袋昏昏沉沉的，许是，弄错了方向也是有的吧。” “公主吃的醉，不清醒，走路倒是稳当，还能自己一人跨进这宫门，又躺在宫内寝殿的地板上醒酒。”顾珏拍了拍手上合拢的折扇说道，“若不是有人喊这宫走水了，我们这一堆人过来看，怕是公主要自己一人躺在这荒殿中直到深夜了。” 这话讲的有些瘆人，连翘公主勉强露出一个笑：“世子说笑了。” 顾珏摇了摇头，另一个大臣走上去两步，一脸严肃的说：“今日这事诡异，还得请连翘公主随臣走一趟，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其余人看得分明，那大臣可是卫国的刑部尚书，啧啧，这回连翘公主不死也得脱层皮了，嫔妃们原本殷切的视线也淡了些许，这进过刑部的公主啊，可就没那么值钱了。 “真是莫名其妙，顾珏，你说那连翘公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不会真是探子吧？”卫瑜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伸手扯了扯顾珏的衣袖。 顾珏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探子么？他不确定。可是，那女人有些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却是肯定的。 连翘公主这法子算计的好，可她光顾着设计人，却大意的忘了那被设计的人是谁。 荣威侯世子，顾珏，他可是喊皇上为“皇叔公”的人，几乎从小就是在皇宫长大的。 皇宫是何地形，他难道会不知道？ 甚至现在宫中还留有专门供给顾珏歇息的房间，也就是连翘公主这个外来人不知道，通常顾珏更衣之类都是直接去那儿的。 至于那个小太监自然也是顾珏叫他这么做的。 小太监第一回 被利诱的时候，就果断向顾珏出卖了这个外域郡主。 废话，他一个在卫宫中当值的太监，且又不是不知道荣威侯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得罪顾世子，还不如叫他直接自我了结的好。 是以连翘公主虽是在他面前摆了一排沉甸甸的银子，可他是一分都不敢沾啊，这银钱收了能将他压死！ 总而言之，连翘公主想在卫宫算计顾珏，那真是做、梦。 “哎，你不回我话，想什么呢？”长时间没得到回应，卫瑜不满的推搡了他一把。 顾珏回过神，勾着唇角眼疾手快的捉住了她那未来得及收回去的小手：“娘子可是吃醋了？其实大不必如此，那羌国公主未有娘子一分好看。” 卫瑜愣了一下，略有些慌乱的挪开了两人相对的视线，试图收回自己的手却被攥的更紧，只得含糊的嘟囔道：“忽然说什么呢……” 伴随而来的一声低沉的轻笑，面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她抬头，看见顾珏弯下腰，那张昳丽的脸逐渐朝她靠近。 卫瑜的心跳空了一拍，僵硬的由着顾珏靠近自己，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两人之间的空隙也消失的一干二净，最后顾珏的唇停留在她耳边。 莫名的，卫瑜屏着呼吸，手心有些出汗，身子一动都不敢动，她听到对方那磁性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好似有琴在她心间拨弹起涟漪。 “团子，”他道，“我在演戏。” 咔嚓—— 有什么声音在卫瑜心口处响起，一瞬间什么涟漪，什么心思全都没有了，她的脸越涨越红，又是羞又是气。 顾珏后脑勺措不及防被打了一巴掌。 “嘶！你干嘛！” 卫瑜闻言冷笑一声：“我也演戏。” “演，家，暴。” 第90章 后来刑部尚书没问出什么, 寻摸着大约连翘公主就是喝醉了进入宫殿的，他便将人放了。 之后皇上叫来九王爷，将连翘公主赐给九王爷做了侧妃。 皇上不知九王爷态度, 对他含着歉意, 九王爷却乐呵着接受了。 他咧着张嘴，高兴的好似捡到大便宜：“谢父皇，儿子就是喜欢连翘公主这般的美人儿，谢父皇赏赐！” 虽然九王爷是乐意的，但皇上仍旧赏赐了他许多东西, 哎, 连翘公主那般女子，唉…… 卫瑜听到连翘公主入了九王爷府中后, 竟微妙的对她升起了一丝同情。 九王妃如母老虎一般，弄得九王爷纳妾入王府也要看九王妃的脸色，这在皇室中已经不算是秘密了。 摊上九王妃这种主母，啧啧, 算连翘公主倒霉。 两国各怀着心思，连翘公主的成婚礼很快办完了，不算隆重，够不着寒酸。 总之侧妃说的再好听, 也不过是个妾室，连翘公主被允许被喜轿抬着从正门进府, 已是看在两国建交的份上开恩了。 自和亲的任务完成后, 羌国的使臣便启程踏上了返回的路, 宫里的热闹也终于告了一段落。 卫瑜摇摇头, 不再去想那些与自己无关的有的没的，总之如今连翘公主成了九王爷的侧妃, 她一个郡主与九王侧妃间也没什么机会再碰见，多思无益。 重点是，羌国使臣团离开后，她和顾珏，终，于，不，用，再，演，戏，辣！ 她长长的舒了口气，倒不是因为与顾珏一道演戏是多么难以忍受的事情，重点是，她天生就不是个会演戏的料子，人家认真的跟你讲话，她就一直神游入不了戏。 且顾珏那个说奇怪的话的毛病仍旧没有改好，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迹象，卫瑜不想天天和奇奇怪怪的人黏在一块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卫瑜自己。 在顾珏说奇奇怪怪的话，做奇奇怪怪的事时卫瑜觉得自己也跟随他一起变得奇奇怪怪起来，有时脸会忽然烫起来，心跳会突然加速。 卫瑜心里不解，遇到这种事情慌乱，就愈发不愿意同顾珏待在一起，可前段时间因为羌国使臣的原因，两个人明明白白被绑在一起了，根本分开不得，现下使命完结了，卫瑜立马缩回了六王府。 虽然连翘公主还在卫国，但若是真叫她成功将某些消息传递出去了，那卫国的御林军和锦衣卫们可真是吃素的了。 再说卫瑜解除了自己的使命，当下窝在六王府大睡了三天，顾珏来王府找她，不见，九王爷来邀她参宴，不去，十三皇子派人来送他新研制出的点心……叫山竹拿进来。 第四日，顾悦派人来找她，卫瑜不能再视而不见了。 因为她知道，顾悦来找她定是因为婚宴的事情，作为她的好姐妹，她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眼看婚期只有两个月即将到达，顾悦又是紧张，又是期待，有时心里真恨不得干脆今日准备好明日就办好了，这两个月的倒计时悬在她头顶，实在是叫人焦虑又难受。 顾悦这样跟顾夫人说，顾夫人却只斥她糊涂了，又安慰她几句，自己又匆匆的忙活去了。 顾悦成婚，顾夫人才是最忙的人之一。 顾悦知道母亲忙，可没人能好好说话实在憋闷，她在府中又没有姐妹，故只得寻了卫瑜来陪她说话。 “你别紧张，就是紧张了也没有，那日子不前也不后，倒不如若安心等待那人来迎娶你过门，你放心，我看伯母能干着呢，定不会叫你的成婚礼出差错。”卫瑜劝道。 顾悦揪着帕子叹气：“我自然知道母亲能干，你的话我也都懂，可这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紧张这种东西，哪里是能说不要就能丢掉的呢。” “那我可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卫瑜哧哧的笑，然后提议道，“那你做绣活吧，出嫁不都是要自己绣嫁衣的吗，你有事做了，肯定就不紧张了。” 顾悦又大叹了一口气：“就是因为你说的这个由头，早就做完了。” 卫瑜追问：“鞋子纳了吗？帕子绣了吗？喜被缝了吗？” 顾悦：“鞋子纳了，帕子绣了，喜被缝了，上头的花样子也绣好了。”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83节 卫瑜不说话了，顾悦又笑着去拉她的手：“好了，你陪我说说话就行，其它的不需要。” 这时，顾悦的丫鬟欢儿过来禀报：“小姐，郡主，表少爷来了，说是来看小姐您。” 顾悦奇道：“表哥怎么来了，三年五载的，他可鲜少来找我。” 卫瑜忽的拉住了好友的腕：“阿悦……你说，控制不住紧张该怎么办？” 顾悦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回道：“紧张也没用，有什么事儿要来，不若安心等着。” 卫瑜反驳：“紧张这种东西，哪里是能说不要就能丢掉的呢？” 第91章 “算了, 我，我还是先走了。”卫瑜噌的起身道。 “哎，”顾悦连忙喊她, “你不陪我聊天啦？” 卫瑜胡乱摇了摇头, 脚底抹油似的往外跑：“叫顾珏陪你聊吧！” 没成想卫瑜不看路，刚跑出屋子几丈，恰好那不想见的人也来了，她直直的跑进那不想见的人怀里，更加慌张, 挣扎着从人怀里出来。 其实顾珏也没按住她不放, 只是卫瑜心里虚，再加上慌张, 手脚就格外不受使唤，前者面带微笑的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扑腾。 好不容易站直了，卫瑜眼睛瞟天瞟地，就是不看顾珏一眼, 她道：“你去看顾悦吧，我先走了。” 说着就要离开，却被顾珏无奈的一把抓住，他将挣扎的人拉过来, 面上露着无奈的笑：“你知道我这趟来是为什么。” 卫瑜还是不看她，梗着脖子道：“我怎么知道。” 顾珏叹口气, 拉她：“团子, 我们去小花园说。” 屋子里的顾悦左等右等, 怎么也等不到所谓的表哥, 好友也走了，她气冲冲的向丫鬟询问, 却得知那不见的两人是一道去了花园。 “那……”顾悦犹犹豫豫，“算了，我还是不去打扰了吧。” 顾府花园里，少男与少女没有选择坐下品茗，而是并肩沿着石板小道走着，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一行一走间若即若离。 许久未听人说话，卫瑜抿了抿唇道：“若是没有事情要说的，我就先回去了。” 顾珏掩在袖下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掌心，他张口：“我是有话要说，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卫瑜其实并不大明白对方想要说什么，只是听到他这么一说，心里便是一紧，心底莫名其妙生出了慌张来，她只得用大声说话来掩盖：“别神神秘秘的，你要说就说，难不成我还伸手捂了你的嘴不让你说不成！” 顾珏脚步一顿，他低了低头，又抬头看向天边的云，云彩如同天边的绵糖，无论如何都会一刻不停的在天边流转。 待顾珏眼里倒映的那一片小狗形状云彩流过，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向卫瑜，眼中是无比的专注。 卫瑜见他停下脚步，也转身去看他，可对方眼里那莫名的情绪却叫她飞速的低下了脑袋，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有些焦灼。 “团子，阿瑜，我……”顾珏张了张口，许多话挤在胸口，却很难说出，可他再不想、也不能再拖了。 停顿片刻，待酝酿好了情绪，顾珏再次开口：“我心悦你。” 卫瑜被这一句话，短短四个字砸的一怔，她呆滞了许久，可顾珏还在说。 “阿瑜，我同你从小一道长大，说起来，你也算我抱大的。”说到这里，顾珏神色稍松，唇角带上了些许笑意，他继续道，“小时候我就格外喜欢你，你与其他的小姑娘不同，你从来不哭哭啼啼，也不会娇气，想那会儿，我应该是把你当弟弟带的。” 卫瑜终于从呆滞中回过神来，咚，咚，咚，心跳不受控的因为那四个字而加速，面颊染上薄红。 她一直缠着手指纠结的听着，听到这里却不由小声反驳：“谁是被你抱大的。” “那就是被我扛大的。”顾珏笑出了声，好听的嗓音叫人听得晕乎乎。 片刻后他敛了神色，继续道：“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发现自己对你的感情不再是兄妹之情，而是更深的……” 说道这里，顾珏停顿了一下，他低头直直望进了卫瑜眼睛里，认真的问道：“所以，阿瑜，你愿意接受我吗？” 卫瑜嚅嗫：“……你……什么意思？” 顾珏将手放在心口，一字一顿道：“我的意思是，你愿不愿意同我定亲，愿不愿意同我成婚，愿不愿意做我的妻子，愿不愿意，与我在一起？” 卫瑜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是真的不知道，太突然了，在今日前，她从未设想到自己回遇到而今的情形。 可是刚才听着顾珏一声声的询问，她脑中勾勒出一幅幅画面，意料之外又不意外的，卫瑜知道，自己并不排斥那样的生活。 咚，咚，咚。 心跳还在持续加速，卫瑜抬头看他，见顾珏仍旧专注的看她，执着的想要得到一个回应。 接受，或是拒绝.。 她犹豫着开口：“我……” “郡主，不好了，郡主，王府中又出事了！” 锁秋的到来打断了两人间旖旎的气氛，她一脸慌张的划拉着胳膊：“郡主，快随奴婢回府看看吧！” 被锁秋拉住胳膊，卫瑜下意识又看了顾珏一眼，两人果然对上了视线。 后者见六王府有事，虽失落遗憾，却仍旧对她露出一个浅笑：“家事要紧，你先回去吧，我同你说的话……你再考虑考虑。” 顾珏送她到轿子前，又扶着她上轿，准备目送她离开，有礼又妥帖的照顾再一次让卫瑜认知到，这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同她一起玩成泥猴子的玩伴了，他已然成长为一个可以追求自己心上人的持重少年。 卫瑜坐在轿中，透过偶尔被风吹起的轿帘，还能看到顾珏如松般立在顾府门前。 “小周，驾车吧，快着些赶回去。”锁秋掀开轿帘吩咐，卫瑜本就一直望着那个方向，此时又同顾珏对上了视线。 她连忙扭头避开，余却见那人直勾勾的望着自己，心里不觉也生出些莫名的遗憾不舍，又再次望过去，可轿帘却已被落下，将那人挡的严严实实。 车轮开始吱呀的晃动了两声，而后平稳的向前滚动。 卫瑜坐的不安稳，她脑中闪过万千片段，有三岁的幼年时期，六岁孩童时期，然后是十岁小小少女初长成，十三岁豆蔻年华……再到如今，她十五岁。 这些片段里无一没有顾珏的存在，好似懂事起，身边一直陪伴的就是他，再长大些有顾悦、有康皇叔、有十三皇叔，可从小在身边陪着她的，除了家人以外，一直，一直都是顾珏。 一直都是他。 “主子？”锁秋道。 卫瑜有些坐立不安。 总觉得如果这次不回应的话，就会错过些什么。 卫瑜低头默然，片刻后她咬牙抬起头：“停车。” 锁秋更是惊讶：“主子？” “停车。” 摇摇晃晃驶出二三丈的马车忽又摇摇晃晃的停下，顾珏一愣，不由自主的走过去，随之看到一个小脑袋从车帘处钻出来，可不就是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人么。 看着对方红扑扑的脸颊，他的心头突然重重的跳了一下，好似有什么发芽的种子叩着掩盖它的那层肥沃薄土，即将破土而出。 “顾珏，”卫瑜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说出口却仍旧有些发颤，“我、我想了一下。” “我允许你喜欢我，但是我现在还不会答应。” 见他垂着头不言语似是不高兴，她连忙七零八落的补了一堆话：“你不要不高兴……今天是太突然了，我一点也没有准备。我也不是讨厌你，我挺喜欢……也不是那个，就……我也不是拒绝你，但是我还要再理理清楚……你不要误会，我也不是故意吊着你，可我……” “我很高兴。” 顾珏忽然抬起头，那眼中不加掩饰的喜悦让卫瑜的心跳落了一拍。 “我会努力追你，让你每天喜欢我一点，再喜欢我一点。” “……最终一定会有一天。” “让你接受我的。” 卫瑜的脸忽然爆红。 “咳，好。” 最后她只落下那么一句，逃也似的又将脑袋缩了回去。 卫瑜深呼着气，在锁秋欲言又止的目光下，颤抖着将手放在自己心口。 咚，咚咚，咚…… 好像更快了。 这边卫瑜心中小鹿乱撞，却不知此时马车外顾珏也同样心潮澎湃。 无人得知，适才望着卫瑜坐上马车，车夫驾马出发时，顾珏的手蜷成了拳头，松开，蜷起，蜷起，再松开。 无人得知，锁秋来叫卫瑜，而后者扭头离开时他心里有多失落，无人得知，他扶着那人上马车时，多想攥紧手不让人离开。 好在最后她回头了。 虽然卫瑜没有直接答应，可顾珏有信心，他能叫卫瑜为他回头一次，就能让她回第二次头、第三次、第四次，总有一天，他们两人会在一起。 顾珏低头偷笑。 好在不只是他心悦。 *** 回了六王府，卫瑜一进堂屋就险些被一个飞出的不知道什么物什砸中，她连忙头一侧躲过，那些脸红心跳的心事也都在此时消散。 身后传来清脆的碎裂声，卫瑜回头一看，原来那是个茶盏，碎在地上漏出来些茶叶，看样子里头还有水，她无奈的低头一看裙摆，果然湿了一半。 再抬头，第二眼卫瑜惊讶了，堂上板着脸满脸怒气的居然是六王爷，刚才那茶盏是谁丢出来的自不必说，六王妃坐在首座另一侧，同样一脸不虞。 夫妇两个难得同仇敌忾，受气的对象便是跪在屋子中央的柳姨娘。 这个人选倒是不叫人意外，毕竟这六王府出了什么幺蛾子，多半就是六王爷与柳姨娘干的，不过两者间仍有不同，六王爷是上下跳蹿着闹腾，柳姨娘是拎不清的恶心别人。 于府外，六王爷更令人避之不及，于府内，便是柳姨娘黏腻腻的讨人嫌了，没看平日里就连脾气很好的祝姨娘都不乐意同她一道么？ 只是不知今日这柳姨娘又犯什么糊涂事了，连六王爷都那么生气，一定不是小事。 眼下即便在气头上，见六王爷的茶盏险些砸中女儿，六王妃仍旧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六王爷缩了缩脖子，觉得自己是被柳姨娘连累了，又狠狠瞪了眼柳姨娘。 “娘亲，我没事，先别管我了”卫瑜走上前挽住六王妃的手，侧目看了眼，卫嫣纤细的一个竟也缩在角落的椅子里，“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哼，柳姨娘造孽，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放过，你叫她自己说！”六王爷面色漆黑的抢着说话。 柳姨娘立马叫屈：“王爷，王爷冤枉啊王爷，妾也是为了嫣儿好！” “荒唐！一派胡言！嫣儿也是你叫的吗？！”六王爷听的心中火气骤起，抓了另一边六王妃的茶盏又丢了出去，这回正中柳姨娘的肩膀，茶盏里未喝的茶水全倒了出来，柳姨娘半身湿透看起来好不狼狈。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84节 六王妃冷冷的看着眼前发生这一幕，难得没有出来主持大局，这一回，她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想做。 柳姨娘到底做了什么怨天尤人的事？ 又听着六王爷与柳姨娘拉扯了几个回合后，卫瑜终于面前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事情的全部。 事情是这样的，眼见卫嫣的年纪渐渐大了，柳姨娘觉得自己没身份说不上话，王爷肯定不管女眷的事情，王妃又一定没好心，便想早早的给卫嫣寻摸起一门好亲事。 这一个月里，柳姨娘凭借着并不擅长的打探技巧，竟将京城上下的适龄青年全都打探遍了，一一对比后，柳姨娘选出了满意的女婿人选。 那是一个伯爵的长子，身份没什么好说的，若只是如此的话，六王爷与六王妃定不会这般恼火，重点是，那伯爵的长子已经成婚一年了。 卫嫣嫁过去的话，便是妾！ 虎毒不食子啊，可柳姨娘食，且她还不知悔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妾这也是为了嫣儿好啊，妾没有身份，嫣儿一个庶女，她能有什么好归宿，也就是做小能嫁进这般殷实人家了！” 六王爷听得额角青筋凸起，他颤抖着手指咬牙指着柳姨娘：“这六王府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你就那么想要你女儿做这个妾吗？” 柳姨娘垂着泪想不进高门大院，难道去小门小户人家当正妻吗，那又有什么意思。 六王妃冷冷道：“柳姨娘，你自己想做妾，莫非想让你女儿也做妾么？” 柳姨娘如何六王妃自然懒得管，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世道便是如此，卫嫣嫁过去做了妾，免不得卫瑜也会被闲谈之人说上几句，六王妃忍不得这个。 二则她也有些可怜这无辜的孩子，说起来卫嫣除了偶尔性子有些小家子气，平日里还算是乖巧，时常还看到她同卫瑜兄弟姐妹几个凑在一起玩耍，那性子怕也是被柳姨娘养出来的，原来是个好孩子，可惜摊上了这一个亲娘。 想及此，六王妃扭头看向缩在椅子里的卫嫣，后者神情木木的眼里又带着害怕，她不禁叹了口气，诱哄道：“好孩子，过来，不要怕，这气不是对着你的，你打心底同母妃说，你到底是想要做正妻，还是想要做小妾？” 卫嫣咬着唇过去，大眼睛里闪着不安：“我、女儿……” 她话还没说出来柳姨娘就突然蹦直身子对她大喊：“嫣儿你别被王妃哄了，她又不是你的亲娘，她哪里会真心待你好？！”又扭头对六王妃道：“王妃有什么事就冲着妾来，别对着嫣儿！” 六王妃一丝嫌恶的眼神都懒得分给她，继续温柔的对被吓到的卫嫣道：“嫣儿乖，回答母妃的话，要说实话，你心底到底是如何想的呢？” 卫嫣下唇都被咬上了印子，她飞速的瞥了眼柳姨娘，最后挣扎了一下，而后细若蚊声的回答：“女儿不想当小妾。” 六王妃点头：“嫣儿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母妃没听清.。” 卫嫣便道：“女儿想做正妻，女儿不想当小妾。” 闻此言，六王妃眼里终于多了丝笑意，她又说了句：“好孩子。” 而后再将目光转到柳姨娘身上时却是毫无温度了：“看看，连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都比你懂事。” “柳姨娘你记住了，我们六王妃的姑娘，不当小妾。” 柳姨娘此刻一副天崩地裂的表情，对女儿的回答，她无措又不敢置信：“嫣，嫣儿，你不喜欢姨娘给你找的归宿么，可，可你若是跟了小门小户人家，那日子是过不下去的呀。姨娘从前未进六王妃前便是，只勉强吃的饱饭，不听话就会被人打，还有许多活儿……嫣儿，你真是那么想的吗？” 卫嫣被柳姨娘说的有些难受，但她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宁做穷□□，不做富人妾。” 连自己的女儿都这样说，柳姨娘眼里的光终于黯淡下去，而六王爷也道出了对柳姨娘的惩罚：“罚半年月例，半年禁足，十个板子，日后不得随意见嫣儿。” 自己所做的不被女儿认同，柳姨娘心如死灰，前面的那些惩罚她都认了，待听到最后一条，她脸色大变，又一次扑通趴在地上磕了个头，凄楚求饶道：“王爷，王爷前面那些惩罚妾都认了，可求王爷不要让妾与嫣儿、不，与二小姐分开，王爷，妾是二小姐的生母啊王爷……” 卫嫣的面色也不是很好，柳姨娘再如何，到底是她的亲生母亲，她不过还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哪里舍得与生母分开的，于是她也求饶的看向六王爷：“爹爹……” 六王爷这次却不心软，他呵呵一声，斥道：“怎么你能做出那样的事便想不到会有何后果吗，如今倒是来求饶来了，你可问刽子手那些囚牢里的死刑犯能不能临刑变卦。” “嫣儿你也争气些，本来不就早已搬到了自己院子吗，都自己住了几年了，想必离了柳姨娘也不会出什么差池，再者，你母妃也会照顾你的。” 六王妃点头。 事情就这样不容置疑的落下帷幕，卫瑜叹气，柳姨娘也真是拎不清，从小到大，不知道她闹过多少回了，寻常小打小闹便也罢了，如今竟连女儿的婚事也可以这般胡闹。 好在卫嫣本人还是明事理的，不然都不知今日这事会闹成什么模样。 只能说她太着急了，卫嫣才十三岁，还有三四年时间够寻一个好郎君，也不知她急什么，再者即便不嫁给高门大户，小门小户又不是嫁给贫民，哪里会有柳姨娘说的这样恐怖。 卫瑜想：她简直就是危言耸听。 这一闹就闹到了晚膳时候，卫瑜端着碗筷，背景音是那闷棍打下的啪啪声，还有柳姨娘受不住疼痛的啊啊声。 半晌啪啪声与啊啊声都停了，卫瑜叹了口气，在卫嫣堆到碗口的菜山顶又小心的搭了一块东坡肉上去。 嗯，没倒。 第二日大早，卫瑜被清新的花香温柔唤醒，她翻了个身眯开眼一看，香气的来源是山竹抱着一捧洁白的茉莉花在摆弄。 “哪儿来的花？” 见卫瑜醒了，山竹暂且将花放下，忙过来服侍她起来。 “这是顾世子送来的，那时您还没醒。” 卫瑜埋在枕头里的唇角勾了勾：“送什么花啊，御花园和六王府的花园里什么没有。” “啊？”山竹道，“那奴婢给它丢了？” 第92章 最后到底还是没有扔的, 那花儿被好生养在了瓷瓶里，看上去白白净净的，倒是招了卫瑜的喜欢。 就是不知道这折下来的花枝能活几天, 她想, 待过几天花儿谢了，叫山竹再去花园折几支来给她插瓶好了。 嗯，也不知道花园有没有，没有的话，她就要去祸害御花园了。 没想到隔天顾珏又给她送了花, 这回是一支大丽花, 那硕大的花盘有她手掌张开那样大，红艳艳的一朵, 好似晨间天上的太阳。 卫瑜看到这花却是笑了，山竹问她笑什么，她只说：“没事，想到了有趣的事。” 说着接过那支大花, 将它插进了细颈珐琅铜花瓶里，花儿与花瓶很是相配，卫瑜坐在一旁撑着下巴看它，想着也说了出来：“山竹, 不用你再去折枝了。” 山竹疑惑脸。 第三天、第四天，卫瑜都收到了顾珏送来的花, 只是这人前些日子追她追的紧, 这几日却只闻其声不闻其人, 也不知是什么思虑了。 倒是卫瑜心里有一些些的想见他。这几日晚上, 她一躺下脑中便会回放那日顾珏朝她表白的情形，而后便是在被子里一阵翻腾, 好几回山竹进来翻她被窝，还以为小京钻进去了。 顶着凌乱的一头发丝枕在枕头上，卫瑜亮晶晶的眼睛毫无困意。 不知他何时来见自己呢？ 也许是两人心有灵犀，卫瑜前一夜刚这么想完，第二日顾珏便约了她出去，约的地点是顾府，说是一道去看看顾悦。 卫瑜欣然接受了邀请，她也好几日没见顾悦了呢，婚期又近了一些，也不知她消除了些紧张没有。 又是一次巧合，两人的马车在顾府门前相遇两方下了马车后，隔着几丈望对方，都有些莫名的紧张。 那一日后，好似有哪里总是不一样了。 “阿瑜。”顾珏向她打了个招呼，先朝她走过来，看似没有那处不对，可若是仔细看了，就能发现他走出的第一步同手同脚了，不过很快又恍若无事的改了过来。 好在卫瑜也在紧张自个儿的，并没有发现对方这般毁形象的行为，她僵硬的抬起手，招了招，不敢看对方的眼睛：“顾珏，早上好。” 说完就后悔了，这都巳时末了，早什么早。 同样的，顾珏也没发现她话里有什么不对，还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两人不尴不尬的说着话：“走啊，去看看顾悦。”“好啊。” 只是在走路时，两人有意无意的将肩并靠在了一起，一走一步间手臂摩擦着手臂，大夏天这般也许有些热，但谁也没有提出要叫对方离远些。 顾珏忽然看到了卫瑜发间别着的粉色木芙蓉，他抿了抿唇，像是不经意间问道：“前些日子送你的花，你还喜欢吗？” “啊，那个，”卫瑜伸手拂了拂鬓边，道，“喜欢的。”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两人走路的速度不由都快了些，原本要走一盏茶的时间愣是叫他们一炷香就走完了。 顾悦看到两人倒是很高兴，带着他们去花园的石凳坐了招呼着丫鬟们奉茶。 卫瑜仔细看她，发现面色比起前几日好多了，心下放心许多。 无奈这头卫瑜担心她，那头顾悦却哪壶不开提哪壶哪壶，她笑道：“诶，上回阿瑜来看我，听闻表哥也来看我就走了，可我后来左等右等，怎么也见不着说是要来看我的表哥。” 卫瑜闻言有些尴尬，心说她关心顾悦，顾悦却恩将仇报。 原应比之卫瑜更尴尬的，是这段话里的主人公顾珏，可顾珏经过那一段路好似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如今又是那个京城小魔王，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回顾悦：“我本就不是来看你的。” “哈。”顾悦又好气又好笑，卫瑜则是悄然红了脸，既不是来看顾悦的，那另有其谁自不必言说。 “都说女生外向，表哥这般，倒是颠覆古人以往的认知。”想起那日她傻傻的坐在屋子里等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才确定真的不会有人再回来了，顾悦还是没忍住顶了一句。 顾珏根本没分她一丝目光，反倒是对卫瑜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阿瑜，到时你要给顾悦送嫁吗，要不我同你一起？” 卫瑜点头：“我自然是要给顾悦送嫁的，那、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好了，不过听我娘亲说，开始我是要同阿悦呆在一道，看喜婆做嗯……什么什么的。” 顾珏仍旧笑：“没事，那我等着阿瑜出来了再一道。 顾悦在一旁听两人讲话，只觉得字字都提到了她，可又字字都不是同她说话，虽如今是三个人围坐在石凳，可顾悦却觉得没有自己的位置。 她不由得疑惑，难道不是她才是这场成亲的主角吗，又觉得顾珏卫瑜两人来打着来看她的主意，可实际并不是来看她的。 顾悦鼓起脸想生气，忽然又想到自己已经是快要成亲的人了，哪里还能和这两个“小孩子”闹脾气。 唔，对，她已经是大人了，即便顾珏年纪是比她大的，可娘亲说过，成了亲的才是大人。 想到这里她又不禁有些洋洋得意，卫瑜奇怪的看了好姐妹一眼，叫她也不回应，想什么呢。 她只得道：“好吧，阿悦你要是不说话我就默认你同意了，替你送完亲后就叫顾珏带我去你夫君家吃喜宴。” 顾悦的重点完全歪了，她娇羞的捂住脸：“哎呀讨厌啦，我都没成亲呢，阿瑜先你别这样喊。 卫瑜：“哦……“ “对了阿瑜，我……我还有一样东西想要交给你。”顾珏说着从衣襟处掏出一样巴掌大的小东西，将那物什放在摊开的掌心，顾珏郑重的将东西递给卫瑜。 这是……卫瑜看向他手中的那东西，那是一个木雕，模样为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小兔子的一只耳朵欢快的竖着，另一只则可爱的耷拉下，那毛茸茸脸上，三瓣嘴的两侧竟是微微扬起的，就好似在微笑，显得可爱又灵动。 卫瑜看着这只兔子，脑中忽然飞快的闪过什么，却没有抓住，一个愣神间，顾珏已经开始解释。 “那日……之后，我总觉得该送你些什么，想来想去，我决定亲手做些什么东西给你。 这只小兔子，是我亲手所雕刻，虽然它的模样并没有十分精致，但我已经尽我所能将它雕刻的好看些了，望你不要嫌弃。” 卫瑜终于反应了过来，兔子，是她的生肖啊。 想到顾珏消失的这几日，她不由在脑中勾勒出了少年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块木头，生疏却认真的按着心中所想雕刻着手中的木块，终于，在经过几日的努力后，一只古灵精怪的小兔终于出现在他的手中。 原来这几日见不到他的人，竟是因为这个小东西么。 手中的小小木雕忽的生起了灼人的温度，就快要握不住，一如卫瑜的双颊，轻轻的咔哒一声，她小心的将木雕放在桌上，声音里忽然多了些娇娇的不满：“一只木雕就想要套牢我么，我怎么记得我还未曾答应过你什么。” 卫国有此民俗，若是未婚男女互通了心意，便要送一样亲手制作的东西给对方，已表示两方心意相通，互交换了定情信物，对方亦是彼此未来的成婚对象。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85节 通常女子多是赠送自己做的香囊、绣的帕子等等，男子则是赠送自己亲自做的木簪、木雕等。 如今顾珏送了卫瑜自己亲自雕刻的木雕，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只有顾悦夹在两人之间显得无比迷茫，什么套牢，什么答应，这两人之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为人所知的事情啊？ “我知道。”顾珏重复，“我只是想送你些什么。” “我却也不能接，”卫瑜的脸又红了几分，手下却不由质疑的将小兔子木雕在顾悦的视线之下，从自己这侧推到了桌子另一侧顾珏的手边，“先……” “好。”顾珏一点没有强行要她收下的意思，从善如流的将小兔子收回了自己的衣襟内的心口处，“这木雕我先收着。” 两人间的空气因为顾珏的行为又黏腻了几分，卫瑜无疑听明白了顾珏言语中未尽的那半句话。 那木雕先在顾珏身边收着，即便卫瑜现在未接受，总有一天，顾珏会让她心甘情愿的接受那只小兔子。 卫瑜闷闷的嗯了一声，与此同时，顾悦终于从两人的对话间琢磨出了两人的关系。 她惊讶的瞪大了眼，长大了嘴，连着“你你你”了好几声，才勉强挤出一句话：“你们……你们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顾珏终于舍得分给表妹一个眼神：“说的什么话，注意些言辞。” 卫瑜：“还没搞在一起。” 顾悦仍旧一副天崩地裂，“你们联手蒙骗弱小的我”的表情：“那你们送这木雕是……” 顾珏：“我还没送出去。” 卫瑜：“我没收。” 顾悦张了张口，却发现事实的确如此，且“事实”就在刚刚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瞬间无话可说，张口闭口半晌，她道：“我要告诉姨母。” 顾悦的姨母便是顾珏的娘亲，荣威侯夫人，她倒不是真就想要告小状了，只是对此事有些被瞒在鼓里的气闷，她作为顾珏的亲表妹，卫瑜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两人的好事她居然是最后知道的。 至于两人解释说他们还没在一起，顾悦表示：蒙谁呢！ 就她朋友和她表哥那眼神拉丝、黏黏糊糊的状态，说是在热恋也不为过。 哼，叫她们瞒着她这个亲友团，吓吓他们。 卫瑜闻言的确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她挽住顾悦的手臂讨饶道：“好阿悦，我真没骗你，真没在一起呢，康皇叔他们不也都什么都不知道吗？别去告诉伯母，你要真去告诉了我多没脸啊，好阿悦，好阿悦，下次有什么我定第一个告诉你好不好？” 相较起卫瑜小女儿对于长辈的害羞，顾珏就坦荡了许多，甚至还带隐隐期待之意： “好啊，你去啊。” 他阿娘从卫瑜小时候就格外喜欢她，有时还更甚他这个亲生儿子，若是他阿娘知道了他正在追卫瑜，肯定不会生气或阻拦，帮他出主意一起追还差不多。 荣威侯夫人啊，怕是巴不得顾珏能将小团子拐进荣威侯府的大门。 顾悦此时倒是聪明了一回，她扭过头看着眼里毫无畏惧的表哥，娇柔做作的哼了一声：“如若我说要告诉六王妃，表哥又该如何应对呢？ 第93章 看着顾珏对她低头合起了双掌, 顾悦得意洋洋的仰起脑袋。 然后就听好姐妹小心翼翼的问道：“阿悦，你能别告诉我娘亲吗？” 顾悦嘚瑟的表情一顿，看了表哥一眼, 瞬间心情又不美妙了起来。 ****** 这日见面过后, 卫瑜仍旧每天都能收到花，不过与先前不同的是，现在的鲜花儿是每日顾珏亲自捧着送来的。 其实日日这样的动静，六王妃怎可能不晓得呢，只是想着两个孩子一片赤诚之心, 又是从小一道玩到大的玩伴, 所以并没有阻拦的意思。 总之女儿及笄后也是要寻个男子嫁了的，与其她寻的不明不白, 倒不如叫女儿自己选人，顾珏知根知底，是再好不过的女婿人选了，她没有不满意的。 不过六王妃再放心, 仍是叫了知画暗中看着两个孩子，别的不说，两个孩子年轻气盛……卫瑜尚有半年及笄，男未婚女未嫁, 还是需要注意些分寸的。 卫瑜不知道在自己娘亲眼里，她与顾珏已然是一对儿, 还傲娇着与顾珏周旋来回, 甚至不止在六王妃眼里, 六王府中, 还有一人多多少少也看出了不对劲。 首先排除神经粗条的六王爷与年纪尚小的卫琥，卫瑾日日看着顾珏捧着束鲜花儿来, 又拿着精心包装吃食走，一口牙就要咬碎。 终于有一天，实际上也没过几日，卫瑾再也忍不住，在顾珏提着一包桂花糕跨出卫瑜的院子时，勾着人的脖子就将人带走。 卫瑾是这么想的，只是实际画面与想象中的有些不大一样。 他一手还没碰上顾珏的后颈，就被人发现，而后一股极大的力道擒制住了他的腰背手臂，下身膝盖处被一顶，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被朝石板路压去。 鼻尖即将触地时，身体的骤降忽然停止，顾珏抱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原来是卫瑾大哥，不好意思，我后颈向来敏感，你这般忽然从后头伸手，我就没控制住身体反应。” 卫瑾就又被拉了起来，整个人都是懵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忽然下去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忽然又起来的，肩胛还在隐隐作痛。 他呆滞了几息，突然又伸手袭向顾珏面门，后者只是抬手轻巧挡下，疑惑问道：“卫瑾大哥，你寻我有什么事吗？” 卫瑾：“谁是你大哥！”说完一顿，轻咳了一声，又道：“你的武艺何时竟这般好了？” 顾珏答道：“我平时就一直有练，卫瑾大哥。” 卫瑾捂住胸口，深吸一口气，又想伸手去揪顾珏领子，这回忍住了，他不再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朝另一处院子的方向扬扬下巴：“走，我有事要同你说。” 两人到了卫瑾的院子里，陶绾看到夫君带了旁人回院，连忙去亲手烹了一壶茶，叫丫鬟带着热茶一道去到书房，又给两人各斟了一盏茶。 妻子贤良淑惠，卫瑾心里熨帖，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温和了不少：“绾娘，你先出去吧，我同顾珏有些话要说。” 陶绾点头说好，只是离开前倒是还是叫丫鬟又送来一盘子糕点。 卫瑾本来还觉得满意来着，结果顾珏那小子扬着张笑脸将手里的糕点纸包提到与头齐平，满是客气的对陶绾道：“不必费心嫂嫂，我自己本就带了糕点呢。” 卫瑾看到这一幕，气的又是一阵头昏脑涨。 嫂嫂？什么嫂嫂？你谁？叫什么嫂嫂？！ 还有那糕点，是你自己带的么，还不是从六王府倒腾了两手的东西，这小子怎么好意思那么说的？！ 偏偏陶绾还在，卫瑾下不了面子当场发作，只得看着妻子与那小子说说笑笑的将同丫鬟将那包糕点由纸包里倒腾到洁白的盘子里。 门咔哒一声合上，房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卫瑾开门见山：“顾珏，你与我妹妹的事情，我不同意！” 顾珏却道：“这是我与阿瑜两人之间的事，我们两人也都已经是大人了，大哥可以不必管那么多的。” 说着捻了盘子里一块桂花糕吃，那一副自来熟的将此处当自己家的模样叫卫瑾怒极反笑：“不必转移话题，你只需知道，你同阿瑜的事情，我不同意。说来我几年前就警告过你，不要接近阿瑜，没想到你不仅不听，还更加肆无忌惮的靠近。我与你说，你听得也听，不听得也要听，我妹妹而今不过十五，她不需要什么夫婿！” 顾珏若有所思：“十六岁可以么？” “顾珏！！！” 他将两手举起，微笑着示意卫瑾冷静。 待卫瑾的表情缓和到看起来不再想将手里的茶水泼他一头了，顾珏开始耐心的同他分析：“大哥，你为何要阻止我和阿瑜呢，你有没有想过，除了我，阿瑜再同谁在一起更好呢，还有谁比我更令人放心吗？” “你想呀，我与阿瑜从小在一道长大，或者再加上个大哥你也是能算的，我们几个认识，又从小一道长大，大哥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是那种不靠谱的人吗？” “退一万步，即便我不那么好，可是我阿娘，荣威侯夫人格外的喜欢阿瑜啊，若我欺负了阿瑜，不说别的，我阿娘都能把我打死。” “你若仍旧担心，六王府与荣威侯府就隔了三条街，若是想阿瑜了，随时来看她就好。” 卫瑾开始怒气冲冲，而后渐渐被顾珏说的带了进去，竟觉得他说的还不错，有些道理的样子，只是听到最后，他忽又幡然醒悟，眼里再次下起了刀子。 顾珏那小子好生油嘴滑舌，要不是听到最后一段，险些就将他带过去回不来了。 还隔了三条街，还随时去看，他妹妹还没嫁出去、还没及笄、还没定亲呢，顾珏倒是算计的好，日后如何都想到了，可见其心思的险恶。 “你别太惦记。”卫瑾咬牙，曲着指在桌上用力的敲了三下。 顾珏无辜的看向他：“可卫瑾大哥，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 对又如何，不对又如何：“我就是不赞同你与阿瑜在一起，需要什么理由吗？” 护的是自己的妹妹，卫瑾理直气壮，追的是自己的心上人，顾珏理所应当。 两方最后不欢而散，谁也没有说服谁，谁也不愿意妥协。 卫瑾最后不想再留顾珏说话了，头一回一点儿也不守礼的直接就要逐客，顾珏也不多留，连人带着那盘子一口未动的桂花糕一起离开了六王府。 期间卫瑜对这两人间发生的事情丝毫不知，两个男人在这一点上默契的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瞒下，不将他们的恩怨带到妹妹/心上人面前。 表面上看似平静无浪，可第二日，顾珏来了六王府，直接留了大半日，直到近晚膳时间才离开，卫瑾气的，公事都没心思办了。 缓了半日，陶绾渐渐回味过来昨日夫君的一身怨气是为了什么，觉得好笑的同时又对此感到欣慰。 是的，卫瑾为此怨气冲天，可作为妻子的陶绾却对此乐见其成。 相较起卫瑾的妻子，她更先成为的是卫瑜的朋友，在几年前，还在翼州的时候，她便察觉到卫瑜与顾珏间的苗头。 她那时候原以为两人修成正果是极易的事情，不曾想嫁进六王府之后才晓得，拦路石不只有两个孩子迟钝的内心，还有她夫君这个拦路虎。 这两样可谓是有一没有二，有二没有一，顾珏若是没醒悟也就罢了，可如今顾珏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卫瑾这个“恶婆婆“也就横空出世了。 自古大舅子看不惯妹婿是天经地义的事，陶绾管不了这些，她能为两个弟妹做的也就是……精神上支持一下了。 还有，若是什么时候卫瑾和顾珏终于打起来了，她可以带着丫鬟婆子以最快的速度替两人拉架。 陶绾不知道，她以为的异想天开已经在昨日实现过了，可惜她并不能穿越时空回去将两人拉开。 又过半月，顾珏邀请卫瑜去郊野游玩，卫瑜羞涩的犹豫了几息后立马答应了，只是最后这消息不知被卫瑾不知从哪里知道，后者死活不同意，非要跟着去。 然后顾悦不知怎么也知道了，非求着让他们带自己也去，说是成婚前最后一次“放纵”。 最后去的路上又遇见了康王与十二皇子，于是这四个人的旅程又增加了，人越来越多，顾珏嘴角的笑容也越来越塌。 这一趟顾悦他们是玩尽兴了，跟大家在一起，卫瑜也觉得挺开心，唯二不那么高兴的便是顾珏与卫瑾两人了。 许是不甘心，隔几日顾珏再一次邀请了卫瑜，卫瑜仍旧答应，但卫瑾不知怎么总好巧不巧的出现在两人身边，这回他更加过分，直接叫来了上回的那些人。 许是这回自认为抢先扳回了一局，这次出行卫瑾到是心情不错，一行人除了顾珏，倒都是心情美好。 趁大家都玩的开心无暇顾及两人，顾珏暗自将卫瑾拉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后者自是想要挣脱的，却苦于挣脱不开，只得被拉了过去。 顾珏却没有说什么卫瑾意料之中的话，他略沉下了脸，敛去了先前赌气的大男孩模样，卫瑾见此也稍稍正色。 “大哥。” 顾珏刚一开口卫瑾就扬起了拳头，前者接住那一拳，刚才余下那一丝玩笑的意思也消去，他苦笑道：“你打不必那么急，阿瑜且并没有同意与我在一起。” 卫瑾神色微松，用力收回了自己的手，抱手站在一旁想听听看顾珏嘴里能吐出什么人言人语。 顾珏道：“我知你不愿看到我同阿瑜在一道。” “可我现在必须抓紧时间了。”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86节 第94章 第三回的集体出游又增加了十三皇子, 十二皇子如今与十三皇子的关系已然不错了，他搂着弟弟的肩，大摇大摆的走着道, 还不忘向人吐槽：“九哥平日里也可爱玩儿了, 这几回倒是没没见着人。” 十三皇子道：“许是在忙吧。”九王爷也接触政事小几年了，同他们这些还是白身的皇子不一样。 事不过三，顾珏第四次邀请卫瑜出门时，她委婉的拒绝：“这半个月，我们已经出去过三回了。” 顾珏心想, 是我们出去了三回, 又不是我和你出去了三回。 卫瑜又道：“再说，还有半个月左右, 阿悦就要成婚了……”作为家属，整日出去玩不着家怕是不太合适吧？ “你说的也有理。”顾珏的心口在滴血。 怕他不高兴，卫瑜拉着他的小指道：“等阿悦婚礼结束了，我们再出去玩, 好不好？” 顾珏心里舒服了些，可想到一些事情，心情又变得急躁起来。 手指蜷起摸索了一下掌心，顾珏问道：“阿瑜, 我们相处了这些天，你觉得我……如何？” 卫瑜开始没意会他的意思, 待理解后血液迅速朝上涌去, 闹了个大红脸：“挺, 挺好的呀……” 顾珏却不想要她糊弄过去, 他继续问：“那你……” “我、娘亲今日说要教我管账，我先走了。” 小姑娘耳垂都是红的, 顾珏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不明白明明两人间只余下一张窗户纸了，她到底还在纠结些什么。 连卫瑜自己也不清楚，她或许只是觉得太快了，可她不知道，另一人对此已经心急如焚。 对此康王摇了摇扇子道：“我自然也是希望你们在一起的，可小长乐的心思，我一个已婚大男人也不了解啊。” 顾珏不愿意看他：“那你前几日倒是跟着我们一起出去的欢快。” 康王尴尬：“那不是、那不是大家都出去了，我不好不合群嘛。” 他轻咳一声，略过了这个话题：“总之，你坚持不懈，持之以恒，总有一日小长乐一定会看到你的真心的。” “我只怕，来不及等到那一天。” 顾珏的一句话使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半晌顾珏抬头，若有所思的盯着康王，后者只觉得被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瞬。 “你说的对，”顾珏喃喃自语，“阿瑜总有一天会接受我的，定不会离的太远……” 另一边，卫瑜顾悦俩小姐妹也正在聊着此事，两个姑娘一起坐在外间的榻上，一个靠着迎枕上，一个手里抱着抱枕。 顾悦伸手将她手里的抱枕抢下：“好了，你一直抱着这枕头，也不嫌热，我看你如此纠结的模样，也不像是对我哥毫无感觉，可为何就是不答应他呢？“ 卫瑜大叹一口气，也没有对顾悦夺去她枕头的动作作出反应，只是一脸忧郁的看着她：“你不懂。” “你又不同我说，我如何懂。”顾悦一脸无语，“况且我才是那个将要成亲的人，再怎么说，也是我懂的比较多吧。” 卫瑜又叹一口气：“你又没谈过恋爱。” 顾悦感觉自己被嫌弃了，但仔细一想，她还真没谈过，于是默默自闭了一小会儿，而后又不甘心的问道：“所以你为什么不答应我哥呢，我看你们明明都已经相处了那么久了，应该没那么多处可担心的才是。” “你瞎说什么呢，”卫瑜反驳，“我们相处了满打满算一个月都没有。” “啊？” 顾悦看起来有些不解，卫瑜心里却是有自己的成算。 一直到一个月以前，她和顾珏还是清清白白的时候青梅竹马关系，不久之前，两人的关系才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在卫瑜心里，两人转变了关系后不过才相处了一个月不到，若是此时便再进一步，进展速度的确过于快了。 她想缓一下、再缓一下，总之十几年如一日都这样过来了，她想，再让她缓一些时候，也没有关系的吧？ 顾悦道：“真是不懂你，两情相悦的话，不是好事吗，我羡慕你们还来不及，你却这般不急不缓的拖着，搞不懂，真是搞不懂。” 两情相悦。这个词多美好啊，几乎所有的少女都为这个词怀过春吧。 卫瑜恍惚了一瞬，心中闪过些许动摇，可最终到底还是错开了话题，调笑着拉了拉顾悦说辫子，故作一幅揶揄的模样道：“羡慕我？你没有两情相悦？前几日傻笑着拿着孙家少爷送来的书信的人是谁？” 顾悦果真轻易被转移了注意力：“我们都快要成亲了，传个书信怎么了？！” 两个女孩嬉笑着玩闹在一起，原本讨论的事就这般再次被轻轻揭过。 顾悦成亲的前半个月，顾珏不仅没有安分些许，反而更加勤快的来见卫瑜，后者原本不是很想答应的，虽然并不是她自己成婚，可她是陪娘，送嫁的流程、当日要穿的衣物、要说什么、要做什么，这些都是要好生彩排以确保到了当日没有一丝差漏出现的。 可看着顾珏期待的目光，卫瑜就舍不得去拒绝了，更何况近日顾珏眼中总时不时的露出若有似无的愁绪，美男含忧，更是叫人心硬不起来，卫瑜总是被他那双眼迷惑的心软着便答应了。 好在顾悦洒脱不计较这些，但卫瑜仍有种“重色轻友”的心虚与抱歉，可下回见着顾珏，仍旧忘了个精光答应的爽快。 其实不过也没有多少天，毕竟顾悦的婚期就摆在那里，能叫他们“荒废”的时间有限。 两人差不多是日日相见，终于有一日顾珏难得没有来见她，有一些不习惯，卫瑜心里甚至有些空落落的，不过那些心理上的空虚很快就被婚宴事宜的忙碌所填满。 这一日离婚宴不过还有三日，在顾府，卫瑜遇见了康王。 康王也是来顾府帮忙的，一来他熟悉众多宴会流程，婚宴前来看看也好查漏补缺，二来新郎来迎亲的时候需要康王作为娘家叔叔来拦。 在传统婚宴习俗中，接亲时娘家人拦新郎官拦的越厉害，就越是能提高新嫁娘日后在婆家的地位，表明自家姑娘若是在婆家受了委屈是有人撑腰的，康王鬼点子多，一定能将新郎官耍的团团转。 此刻看到康王，卫瑜的心情果然好了许多，叔侄两人说说笑笑着一道干活。 投壶、木马、曲棍，比之卫瑜是来干活的，康王更像是搬着家当过来玩的。卫瑜不想用“娇俏“这个词来形容一个已有妻儿的雄壮男子，可看着康王乐呵的背影，她实在是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词。 眼见天上的日头快升到正中央了，总不能叫人一直忙活，顾府的下人忙奉上丰盛的吃食给两位贵客，两人吃了个半饱，闲适的开始聊天。 卫瑜原本先要问问康王准备在明日新郎接亲时出什么问题为难，可没想到康王倒是先她一步提出了在她意料之外的一个问题，闹的卫瑜红了脸，那聊天间的主人公是谁自不必多说。 “康皇叔，你怎么也问这个问题呀，真八卦，阿悦的成亲礼还不够你忙的吗？” 卫瑜再次使出转移话题的能力，想叫康王不要再关注她与顾珏之间的问题，只是这次却是没有如她所愿，康王给了她一个“小孩子不懂事”的眼神，还是继续沿着话题说了下去。 “你这不是小看你皇叔么，就孙家少爷那个小年轻，皇叔年轻时随便一点洒洒水的功力拿出来能将他打击的溃不成军。”康王先是自夸了一句，随后挤眉弄眼的对着卫瑜招招手，”来，小孩儿，同皇叔说，你同顾珏那小子出了什么状况？” “啊？皇叔，你是怎么知道……“卫瑜脸红，除了顾悦，应该没谁再知道她与顾珏的事了啊。 “嗐，皇叔多大的人了，还看不出你们小年轻之间的事吗。”康王更凑近了些，从后面看，叔侄两个的圆脑袋一大一小的挨在一起，“快同我说说，皇叔我作为过来人，说不定能给你提出些什么建设性建议呢？” “我和……我们之间挺好的啊，能有什么事，”都被知道个清楚了，卫瑜虽然还是有些不大好意思吗，但还是如实的回答了。 “可别蒙皇叔，皇叔都听顾悦说了，听说你们现在都还不算在一道？” 怎么又和顾悦扯上关系了？卫瑜稍稍褪下些羞涩，对着康王的语气带上了些许质问：“皇叔，你阿悦一道说我小话了？” “不是我，是听顾悦和小十三说的时候听到的。”康王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嗐，先不提这些，都说了，你先跟我说你和顾珏那事儿。” 前半句的信息量太大，卫瑜一时没反应过来，心里默默记下之后再找那两人算账，疑惑道：“我同顾珏，真的挺好的啊，我们的事我们自己心里有数，皇叔你为何这般关心？” “皇叔关心侄女，有什么为何不为何的。”说着他摇了摇头，“我是担忧你们这关系拖着……” 不等他说完，卫瑜便抢过话头：“皇叔，我的好皇叔，你不必管，真的没事，我心里都有数，这事不急的。” 康王：“你是特意叫顾珏留着念想离开？” “……什么？”卫瑜拖着康王袖子的动作一顿，眼神一瞬间迷茫。 “嗯，你不知道？”康王此时倒是不急不慢起来，慢悠悠却一字一顿道，“顾珏奉皇命，将远赴边境战场，作为先锋与进犯卫国边境的来犯国对阵，这事，他没同你说过吗？” 卫瑜如遭雷劈，无意识的松开了拉着康王袖子的手，喃喃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什么都没同我说……” 康王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卫瑜愣怔着，未曾注意到他的表情，她心中不解，如何也想不明白：“这是何时定下的事，他从未告诉我，他为何不告诉我呢？” 康王轻哼一声，面上似笑非笑：“这我可不知道，谁知你们这对小年轻打着什么主意。” 又道，此去边境，顾珏也不知道要去多久，也不知何时去，诶，说来，我今日就没见着他，莫非……” 卫瑜此刻心中的注意全在康王那最后一句上，她的脸颊原本泛着淡淡的红晕，此刻那血色却尽数褪下，惨白的可怜。 她脑中闪过一张张画面，顾珏眼中若有似无的愁绪，近来那一次次的张口欲言又止，以及他这些日子愈发急躁的试探。 原本被甜蜜与忙碌冲去脑后的一幅幅画面此刻在脑中无比清晰，一片片的拼图补充完整——原来这便是顾珏这些日子反常的原因么？ 若不是今日从康王口中知道，此去路途远，这骤然间的分离会有多久呢？ 战长上刀剑无影，她让顾珏带着那样的负担离开，若分神一个不小心…… 卫瑜又是懊恼又是自责，同时心里还担忧着顾珏不会已经离开了吧，又想起他们说好了要一道替顾悦送亲的，悬起的心稍稍落下了些。 他应该还没走。 她想去见他。 就这一刻。 在荣威侯府，还是在郊外，可能是在某一处酒楼中，又或许是京城中的任何一个地方，她现在就想要见到他。 这时康王又双叒不经意嘟囔道：“哎呀，记错了，好似今日早些时候见着顾珏了，问了他，说是皇上传……” 话还没说完，康王身侧掠过一阵清风，再看椅子上的人已经不见，只余下一个消失在院子里的背影。 康王将手掌盖在眉上，目送卫瑜离去。 他感叹道：“跑得真快啊。“ 第95章 “……此事便先说到这里吧。”“是, 皇叔公。” 公侄两人虽聊着政事，却也丝毫不见严肃与拘谨，皇上还给顾珏上了杯茶, 上了两盘点心, 叫他边吃边说着。 结束后他问道：“珏哥儿，此去路途遥远，少说也要耗费几个月，你真的确定好决定要去了吗？” 顾珏却朗声坚定道：“我是卫国男儿，此刻大卫有难, 我如何能安坐家中, 去赴战场，这是我身为卫国男儿刻不容缓的职责。” 皇上便一脸欣慰的看着他, 这一刻，他总觉得自己从这孩子身上看到了他的老朋友，老荣威候的影子。 这孩子真的长大了，而且被养的很好。 顾珏以为他还不安心, 用力的安慰：“那是战场上，哪里还能叫我像在家里一样被仆奴伺候周道呢，但放心吧皇叔公，我没那么娇气, 为国家而战，这是每一个大卫子民该做的, 我也不例外。” 儿行千里母担忧, 皇上虽与顾珏没有血缘关系, 却是从小看他长大的, 亲如亲人的长辈，哪里就真能说不担心就不担心了。 他碎碎的嘱咐：“第一次从军, 定是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你到时就跟着杜大将军，他会照应你，还有那敌人来犯，你别一股脑的冲在前头，稍微也要顾忌着些自己，哎，算了，总之也要多多麻烦杜将军了……” “可是皇叔公，我就是先锋啊……”顾珏无奈的低头捂脸，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到自己在杜将军心里怕是已经没有余下什么好印象了。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87节 皇上还是道：“尽心便好，不必竭力。” 其实上一次科举过后，顾珏找这一届新出炉的武状元切磋了一下，不算轻易，但最后他也成功打败了对方，之后他又去找其余武将也切磋过，胜局要多过败局少许，对于一个十七岁的青年人来说，这已经是一个格外不错的成绩了。 毕竟那些武将从武多年，好些个武将在输过看似清瘦的顾珏以后，都露出了自我怀疑的不自信表情——到底是他们太弱了还是现在的年轻人太强了？ 由此可以看出，顾珏的一身武艺并不差，甚至可以说是出彩的，所以他才能自信的接过先锋小将这个职位。 “等着吧皇叔公，看我替大卫打一个胜仗回来！”他道。 皇上看着这眼里写满了志在必得的孩子，到底不忍心驳了他志向，鼓励道：“你定能的，皇叔公信你。” 顾珏自信满满的离开后，皇后从门外进来，一言不发的两指按上了皇上的两侧太阳穴。 后者若有所感，没有睁开眼，却先叹了口气：“孩子们都长大了啊。” “总是要长大的，只要他们在咱们眼里都还是孩子，也就是了。”皇后温和的声音在皇上头顶响起。 按了一会儿，皇上睁眼，按住自己太阳穴处活动的纤手，将人拉到身边坐下，犹豫片刻，他问：“你觉得，朕同意将珏哥儿派去边境，是正确的吗？” “孩子自己想要去历练，我们还能拦着不成。”皇后在软榻另一侧坐下，李公公便立即递上一杯浓淡正好的温茶，她点点头，暂且没去动，而是看向皇上，“这回不叫他去，下回还惦念着，总之有杜将军照料着，我们还能安心些。” 皇上点头，面上的表情稍稍放松：“麻烦他了。” 远在京城另一处城郊操练士兵的杜将军哈湫一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站在另一侧的副官刚想问候他，就见人“哈湫”“哈湫”“哈湫”又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娘的，”杜将军小声嘟囔，战争在即，“我别是伤寒了。” “将军，要不叫下官去叫厨房给您煮一壶热热的姜汤？”副官提议。 “叫那些仆役去就行了。”杜将军瞪了他一眼，“你小子，别以为本将军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再过几日就该出发了，你别想要偷懒。” “小的哪儿敢啊。”副官苦笑，虽然他之前的确偶尔想要偷懒不训练，可那都是之前的事了，现在他也紧张啊，就只好靠着训练转移下注意力了。 眼看杜将军半信半疑又将要发作的模样，副官连忙换了个话题：“将军，这回荣威侯世子也要同我们一起出兵，皇上要您多照看照看他，您看，是个什么照顾法？” “照顾？”杜将军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能怎么照顾，听说那世子爷在京城中可是混的风生水起，想来战场也奈何不得他如何，若真不行，那功勋也不是那么好混到的。” 副官就是怕他们将军这个屁事不理的模样，旁的不说，那可是荣威侯世子啊，要跟他们去个战场就落了伤，荣威侯一家子不得找过来啊？更何况，这位爷可是皇上亲口嘱托要他们照顾的，将军当面应了个“嗯”，总不能转身就不管了吧？ 这可不行，他们行军的军草费还得看皇上的呢，脖子上的脑袋也不能丢，副官张口，欲苦口婆心的同他们将军好好说道说道。 杜将军也是同副官并肩经历了好几回战场的，此刻哪里看不出他那念经的毛病又要犯了，连忙卡着点伸出手掌叫“听”，又道：“别的我管不了，不叫人死了就行。” 这就是将军愿意妥协了，于是副官从善如流的闭上了嘴。 杜将军心想，不管是什么世子王子，到时候该练还是得练不是，他们上战场又不是过家家，只有自身能力过硬才行，靠旁人保命终究是不靠谱的。 哎，皇命难为啊，也不知皇上究竟给他们塞了一个什么的祖宗进来，若是安分些只是想蹭个功勋也就算了，要是个闹腾的，杜将军可不保证自己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杜将军觉得自己为难，却不知副官更觉自己难为。 将军好歹是将军，可他不过一个小小副官，平时任务就是在上战场杀敌之时好好劝导将军，为将军分忧。 他能看出将军是看不上荣威侯世子的，可他也清楚，若是荣威侯世子真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事，皇上第一个找的就是他。 所以劝好了将军，也就是保住了自己的命。 副官再次在心里默谈一口气，希望将军谨遵皇命吧，也希望荣威侯世子能争气些，毕竟指望将军是真的不靠谱…… 荣威侯世子本人看起来倒是并不怎么为将要上战场而担心，离开了御书房后，他走去了御花园。 慢慢悠悠的走到御花园，又在御花园里头慢慢悠悠的逛着，那速度，六七旬的老头老太太拄着拐走路也不过如此，园里洒扫的小太监小宫女看着都急，就这样顾珏还从头到尾晃完了一圈。 晃完一圈，又是一圈。 御花园的小太监小宫女们都忍不住猜测，顾世子怕不是吃饱了撑的消食吧？可他是从皇上的御书房里出来的呀，皇上留他在御书房用膳了？这日头，不该呀？ 顾珏晃到第三圈的时候，终于在御花园的入口处，一个穿着石榴裙的匆忙身影出现。 余光瞥过去，小姑娘神色慌张行色匆匆，众人看着顾珏那慢悠悠的步子瞬间就变回了正常速度，且越来越快。 眼见顾珏朝御花园另一个方向走的飞快，卫瑜忙大叫一声想要将人喊住了，可许是离得太远了，那人不仅没停下来，反而走的愈发快。 眼看人就要拐进另一条小道，卫瑜急的跺脚，拎起裙角朝人追过去，发间环佩叮当一阵响动。 “顾珏！” 还未走多远，手腕被一双柔软的小手抓住，顾珏脚步一顿，再扭头时面上带着疑惑：“阿瑜，你怎么在此处？” “我、我来找你。”卫瑜因为赶路而剧烈的喘着气，一双眼是汗蒸上来的水润，叫人看得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稍稍缓了一会儿，质问道：“我听说你就要离开京城去边境了。上战场？这是什么时间定下的事，为何不告诉我？” 顾珏一愣，随后眼神躲闪：“谁人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卫瑜抓着他的力道更大了些，“重要的是，你要上战场这事，人人都知道，可你单就是不告诉我。” 她咬牙：“我们是什么关系？” 卫瑜原以为问完这话后，顾珏脸上会出现抱歉，心虚，可是通通没有，他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弄得她有些委屈，又有些不知所措。 “关系？” “那我们现在又是什么关系？” 卫瑜愣住，抓在顾珏腕上的手也不自觉松开。 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朋友？那朦朦胧胧的情意环绕在两人之间，这么说谁都不会信，即便是自己心里也是。 恋人？可他们又从未挑破彼此间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相爱的两人间，那所有的一切关系，终将落到那两个字上—— 卫瑜将手放在心口，上前一步，一脸恳切道：“亲人。我们是亲人，所以有什么事是你不能同我说的吗？” 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顾珏怔住，面上的冰雪消融，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心软的好像一滩水。 半晌，顾珏轻轻叹了一口气，将看着他神情变换一脸无措的小姑娘搂进怀里，什么计划，什么心眼，此刻统统抛去，他将头埋在对方的肩颈窝，声音闷闷道：“你知道么，原本我是打算以此事逼迫你同我在一起的……” 怀里小姑娘的身体一僵，顾珏的心也随之一紧，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受到对方回抱住自己。 “那便逼迫我吧。”她说。 第96章 顾珏收紧放在卫瑜背上的手：“那我, 逼迫成功了吗？” “大概吧，”卫瑜的脸埋在他胸前，“你愿意的话……” 顾珏急切道：“我自然愿意！” 两人维持着这个动作温存了一会儿, 在周围的视线即将胶着到一个地步前, 卫瑜先一步退后。 她仰起头，继续质问道：“所以这事是什么时候定下的？皇爷爷叫你去的？你自己要求的去哪里？什么时候去？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温情粘稠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顾珏被这些问题问的应接不暇，小姑娘怒气冲冲的，他只得老老实实的一个个回答： “是我听闻了这事, 自己去求了皇爷爷要去历练的……待到顾悦成婚以后就去, 约莫要去半年左右。” “皇爷爷竟就同意叫你去了？”卫瑜怒气冲冲，“你从未上过战场, 万一、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总要有第一次的，我如今已经长大了，该去寻一些自己的机会了，总不能一直在我爹的羽翼下生长, ”顾珏一笑，“况且，这回的战役并不算艰难，不过是边境有小国来犯, 且看一个出征的皇子也没有，只派了杜将军一个大将去就知道了, 不然皇叔公也不会这般容易就同意让我去了。” 卫瑜听得半信半疑, 安下心后, 她声音小了许多：“要去半年呀。” 顾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郑重道：“待我回来娶你。” 卫瑜的脸一下子红透，她诺诺的不知道说什么话。 顾珏的声音却又忽的低沉下来：“可惜怕是赶不上你的及笄礼了……” 闻言卫瑜有些难受, 及笄不是小事，但出征也是大事，好像相较起来，她的及笄礼就没那么重要了。 对方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叫顾悦给你。” 卫瑜眼底微微亮了一下，想看他，她一下子抬起头，眉心却被碰到一个温软的触感。 她整个人定在了原地。 好半晌，眼前的阴影稍稍后退。 “等我。” ****** 距离顾珏离开已经有两个月，这还是卫瑜第一封收到的信，信封的表面有些皱皱巴巴的，可以看出它跋涉的路途。 信封里就只是一封信，卫瑜原本含着期待，心说顾珏有没有可能给她带些礼物什么的，可惜没有。 不过转念一想，这封信被送出来约莫是军队刚到地方安定下来的时候，边境那荒芜一片，哪里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她的。 分别两个月，卫瑜当真十分想念顾珏了，她叫山竹给送信的小侍卫打赏后，立即回屋子拆开了这封信。 [阿瑜 见字如面 分别已过一个多月，不知你可有想我？] 卫瑜心想，还好她只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拆来了这封信，顾珏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含蓄，开头就来这么一句。 嘶，听说军中往外送信都要经过检查，那不知这封信…… 卫瑜的脸微红，她安慰自己也许想多了，然后接着看下去。 [我已经到边境了，这里的确如同皇叔公他们说的一般广阔无垠，荒芜而黄沙漫天，但也有几户人家住在这里，第一天到这里时，他们好心的给了我一些热水擦洗。 说到这里我就不得不提起来时的路途，不同于我们先前一同出游，军队日出赶路，日落休息，白日时一日统共也就休息两回。 赶路实在是累，吃的多是干粮，在马车与帐篷里睡的也不好，不过想到到了边境就能上场杀敌，便也不那么累了。 安营扎寨后，杜将军说先是要让士兵们养精蓄锐几日，然后才是真正要上战场。] 接下来一段说的是顾珏在边境几日的生活，卫瑜看下来，与在野林中露营也不过如此了，不由得有些心疼，他从小到大哪里有吃过这种苦呢。 好在为了保证将士们的士气，军中的伙食还算不错，日日都有大块的荤腥，就是不知顾珏能否吃得惯与其他士兵一起的大锅饭。 信中还说这些日他们仍旧要日日早起操练，顾珏虽然有些累，但感觉自己越来越精神了，他在信的最后写道： [明日，明日就该真正的上战场了，原先我很是期待那一天，现在倒是真的有些紧张了。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88节 但是这些话我只能同你说，才不要同军中的将士们露怯呢。 哼，那个杜将军将我看作走后门进来的小白脸，还以为我不知，不屑与他争辩，明日我就拿事实给他看。 阿瑜，等我回来吧，说不定待我回来时就是将军了，倒时带着我的功勋，以十里红妆来娶你过门。 你是比较想做荣威侯世子妃，还是顾大将军夫人呢？ 备注：别忘了我们说好的，等我回来以后的第三个亲亲。 落款有些想团子的顾珏] 卫瑜看完，更加担忧这封信有没有被检查的士兵看到了。 甚至觉得这封信留在她屋子里也不大好，万一六王妃看到了，虽然因为某个原因她已经知道他们两人间在一起的事了，但这些话被母亲知道，她这脸还要不要了。 想学着人家戏文子里的暗探，看完后把信烧了，捏着信纸半天想想又还是不舍得，看着这几张纸半晌，她选择唤来山竹准备笔墨纸砚，准备先将回信写了。 [阿珏 见字如面 原谅我看到你的信后，脑中便出现了你满脸风尘的老公公模样，我不是故意想笑的，只是真的忍不住。 行军打仗自然不比我们一同出游舒服，早就叫你不要去吧了，不过现在回来应该来不及了，那你只能安生的打完这场仗再回来了。] 卫瑜至今对他出征前瞒了自己几月这事耿耿于怀，回信时还不忘揶揄他一段。 [你问了我想你了没有，没有，我真的好忙，再过两月就是我的及笄礼了，娘亲现在就开始忙了，我跟皇奶奶说，结果她同娘亲说了话，也一道同娘亲一起忙了起来。 感觉我及笄礼定会办的无比盛大又漂亮呢，可惜那一日你来不了，哎，你就不能立马打个胜仗回来吗？ 好了，不说傻话了，你到底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问了阿悦，没想到这回她嘴那么严，我威逼利诱也问不出来。 哼哼，把期待搞得那么大，到时候若是不合我的心意……我可是要生气的！] 尾勾的那一笔墨下的格外厚重，可以看出落笔者对于这句话十分认真。 虽然前面大半张信件都是在调侃，但卫瑜对顾珏要上战场一事仍旧是紧张的，原想要嘱托他注意安全，可转念一想，按照这信过来的时间，那人应该已经在战场上杀了好几日了吧？ 最终卫瑜还是决定自己写自己的，总之顾珏又不是今日打完明日就回来了。 [战场上刀剑无影，你一定要小心，别到时候背后飞来一支暗箭，你却没有注意到，那后面几个月你就只能躺在床上听别人打打杀杀了。 荣威侯世子妃和顾大将军夫人先不说，你且先活着回来吧。 备注：还想要第三个亲亲？你做梦吧！（离别那日你当众亲我那事还没同你算账呢！！！ 落款就只有一点点想顾珏的卫瑜] 写完的信好生封好交给了小侍卫，也不知道顾珏什么时候能收到。 收到顾珏的第二封信时，正好是在卫瑜的及笄礼前夕，得了侍卫手中的信，卫瑜激动的连山竹举着要给她试的衣服都挥到了地上。 她回过神来：“啊，那衣服先放那儿吧，我先将这信看了……明日就没时间去看了。” 山竹愣愣的哦了一声，抱着衣服被知画拉着退了下去，锁秋难得机灵的上前关了门。 眼见屋子里只余下自己一个了，卫瑜这才高高兴兴的拿着书信坐到了窗边的软榻上，在透过窗户纸的昏沉夕阳下拿出了信纸细细的看过去。 [给即将及笄的阿瑜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我这信送到的时候，阿瑜应该差不多要及笄了吧？ 希望信没有在及笄礼以后才送到，不然我就要扣信使的银钱了。 相信你一定很好奇及笄的礼物是什么，不用太着急，在及笄礼那日晚上，阿悦会交给你的，相信你会喜欢。 我已经上过了战场，原先我以为自己会害怕的，开始也的确有些，不过想到这些都是卫国的敌人后，而自己是在保家卫国后，我又不那么在意了。 具体的就不跟你说啦，怕你听了晚上睡不着觉。 不要太想我了，算下来，我大约还有两个多月就能回来了。 好吧，虽然你说我痴人做梦，但我还是想要讨来那第三个亲亲。 我不会放弃的。 落款正在战场上杀敌的顾珏] 卫瑜看着信，一会儿皱眉思索，一会儿眼角含笑，看完了信她拿出一个小木匣子，匣子打开后里头赫然是顾珏上一次送来的信，她又将这封信也放了进去。 这回卫瑜并不打算立即回信，她将侍女们叫了回来，继续试明日的妆造，回信什么的，就等明日及笄礼结束以后再说吧。 卫瑜的及笄礼果真如她所想，被六王妃等长辈办的盛大无比，地点就在六王府的后花园里。 就连从前来过六王府的康王一进来，都没忍住发出了哇的一声，可见此处改变之大，东西摆放之精致。 及笄礼还没有开始，皇上皇后源源不断的赏赐便进了六王府，这还不是最让众人羡艳的，最让人惊讶的是，长乐郡主的笄者居然是太子妃。 对一个女子来说，及笄礼的笄者是太子妃娘娘，这是多么光彩和荣耀的事啊。 太子妃笑着接受夫人们的赞美，心里却是有自知之明，她又算什么，要不是皇后娘娘不便出宫，这笄者的位子还轮不着她来坐呢。 至于卫瑜的赞者，自然是先前与之说好的顾悦啦。 顾悦面色红润，来时还是被她夫君孙家少爷送来的，可见婚后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卫瑜同样替她高兴。 可暂且不说这个，她如今有更加好奇的事情。 行笄期间，卫瑜好几次看向顾悦，蠕动着嘴唇想要问些什么，最后到底还是被当时那庄严的气氛所镇压的闭了嘴。 抓心挠肺，唉，顾珏到底给她送了什么及笄礼物呢？ 总算拗到了及笄礼结束，卫瑜在顾悦戏谑又了然的眼神下，同六王妃表示要留下小姐妹说说话，来接媳妇的孙家少爷便被卫瑾带去说话。 一进屋子，顾悦立即被她拉着坐到了榻上：“东西呢……东西呢？” “哎呀，别乱摸。”顾悦被她蹭的想笑，她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了个两只手掌大的精致木匣子，“在这儿呢——” 顾悦还拿着匣子在那儿晃呢，卫瑜眼疾手快的抢过，然后客客气气的笑道：“阿悦今日在笄礼上给我当赞者也累了吧，不若你就先回去歇息吧。” 第97章 [阿珏 见字如面 我的及笄礼已经顺利的落幕, 只是真可惜你没有来。 别担心，信使准时的将你的信送到了，正好就卡在我及笄的前一日。真坏呀, 我在猜你送我的礼物是什么, 前一晚上险些没睡觉。 礼物我很喜欢，特别是那一半珏，真想看到它与你的那半合在一起后，会是什么模样。 另一块玉佩则有些沉重，我不是说它的重量, 你明白的。 在你回来之前, 我便暂且替你收着它，如若日后哪天我真成了荣威侯世子妃或顾大将军夫人, 你再亲自替我戴上，可好？ 在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仗是不是也打的差不多了呢？ 希望你早些、安安全全、完完整整的回来。 落款高兴又有些担忧的阿瑜] ****** 及笄礼以后就是大人了，要学的东西也随之多了起来, 不过总的来说，卫瑜并没有顾悦当时那样整日忙的连见人的时间也没有，毕竟六王妃特允许了她可以不用同绣活做斗争呀。 她在管家一事上倒是有些天赋，只是不愿意用心也是白搭。 这月以来, 六王妃总是往荣威侯府跑，亦或是荣威侯夫人总是过来六王妃, 看她们来往的密切, 卫瑜心下好奇, 过去问了一嘴。 这一问之下得到的回应, 要吓死了好么。 这两个妇人居然是在讨论她与顾珏的亲事！ 面对卫瑜的质疑，六王妃对她道：“哎呀, 你和珏哥儿都那样了，就不必害羞了，眼看你也及笄了，早些准备了也好。” 不是，她和顾珏怎么了？ 卫瑜脑子里的筋忽然搭对了，哦…… 可那也不能直接这样把她打包送出去啊！ 再问，两个妇人就掩嘴偷笑，说着什么小孩子家家不懂，然后就将卫瑜赶出去，留她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路过的云姨娘见她一脸灰败之色，连忙热心的上前将人扶住，关心的询问道：“郡主，您这可是身子不适，要不妾身来背您回景梨院？” 卫瑜无力的摆摆手：“不必了，我挺……挺好的，谢谢云姨娘。” 说完就塌着肩膀，略显沧桑的背影叫云姨娘看的愈发感动：“郡主人都这样了，还不乐意劳烦我，她人真是太好了，不行，我还是得看着她回了院子才能安心。” 不过云姨娘没跟多久，卫瑜又被路过的卫瑾捡走了，看了妹妹这幅垂头丧气的模样，卫瑾显然也是知道些内情的，他毫不留情的指责道：“叫你不要接近顾珏，说了多少回你都不听，看，现在要被按着送出去了吧。” 卫瑜捂起耳朵，拒绝听自家哥哥的冷嘲热讽，还倔着回嘴道：“嫁就嫁了，总之早晚的事，哥哥你还是好好琢磨一下自己的事情吧，我听娘亲说都想抱孙子了。” “你……”卫瑾道，“阿娘真这么说了？” 六王妃当然没说，卫瑜就是瞎编来膈应他的。 她郑重的点了点头，卫瑾没心情继续跟她拉扯下去了。 现在的卫瑜看着卫瑾“战败”的背影还得意洋洋，到了月底，她可就傻眼了。 许是卫瑜真是有些乌鸦嘴在身上的，这月底六王府照常请平安脉，太医那手指按在陶绾腕上一会儿，又换了一只手，结果诊出了一件大喜事。 六王妃喜的嘴上根本合不拢，她呵呵笑着拍了拍陶绾的手，喜气洋洋道：“绾儿，你如今有孕在身，便好生在家中修养，府中的事你都不用操心，都有娘看着呢。” 陶绾羞答答的应了，太医说她如今不过两个月的身孕，胎还没坐稳，自是该好好养着的，如今先养好了才有以后。 卫瑾还愣在一旁没回过神来呢，就，真就有了？直到六王妃往他肩上拍了一巴掌，他才回了魂，掺着媳妇小心翼翼的将人安坐在榻上。 六王妃又训斥道：“都是要当爹的人了，稳重些！” 卫瑾讷讷的应下，卫瑜又舒服了。 喜事真是一件接一件的，又过了几日，边疆传来消息，卫琼怀了第二胎了，到下个月月中，卫瑜收到了顾珏送来的第三封信。 这一次信中的内容简单明了，前头照旧是问卫瑜想没想他一类的肉麻话，末尾大大的一句话——军队打了胜仗，在启程回来了，顾珏要回来了！ 没想到竟这么快，这比原本军队预计回朝的时间早了近一个月，卫瑜没有不高兴的。 卫瑜喜不自胜，那送信人连忙提醒她：“那后头还有一张呢。”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89节 她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手一摸，果然还有另一张信纸，满信纸的内容都是顾珏在炫耀自己的功勋。 什么他能力优越，杜将军对他刮目相看啊，什么他武艺高强，一个能打仨啊，还有此战他劳苦功高，可能班师回朝后皇上会给他个小将军的位置啊巴拉巴拉。 事实上卫瑜看了个乐呵，没有过于在意，她还是更关注那前一张信纸。 忽然想到什么，她激动的看向信使：“这么说来，顾珏是不是就快要回来了？” 信中军队已经启程班师回朝，信使再快马加鞭也就那个速度，所以她拿到信的同时，军队也已经走了不少的路了吧？ 信使想了想道：“这回顾世子道这信不急着送，小的便没怎么赶路，应该、顾世子他们应该就与小的前后脚，许是不出六……七八日内就能赶回京城吧。” 卫瑜听了就知道，顾珏是怕她看到了信急，这才叫信使不必赶路送信，虽不知他具体什么时候回来，卫瑜仍旧期盼又高兴的不行。 这封信算是瘙到她的痒处了，卫瑜此时心情很好，好到想要同旁人分享这个喜讯。 可她想了半天，六王妃最近与荣威侯夫人一道忙活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卫瑾恨不得顾珏晚些回来，卫琥关注点绝对在第二张信纸，顾悦在夫家，六王爷……根本找不到人。 想来想去，淘汰掉了一大堆人，卫瑜最后决定去皇宫里找皇爷爷报喜，说起来，军队班师回朝，皇爷爷应该也有收到简讯吧？ 信使答道：“郡主说的没错，小的一会儿还还要给皇上也送去信件。” 不过这只是顾珏的私人信件，关于军队的官方信件早有专人送达。 卫瑜满意的点点头：“如此，那你便同我一道入宫吧。” 信使忙应下了，长乐郡主不用通报便能随意出入宫门，跟着她还更方便省力些呢。 想着去了就回，卫瑜也没再带着山竹，小侍女前两日伤风了，鼻涕哈欠不停，还是叫她在府里好好歇着吧，反正宫里也不缺伺候的。 于是她随意叫车夫套了辆马车，与骑着马的信使一道出府了。 路过平日里繁华熙攘的街道，今日却有些安静，许多摊子如今就已经收摊了，虽快到晚膳时间了，可日头还没下去，按理说不该那么晚的。 说道晚膳，卫瑜就感到肚子里有些空了，她想，应该先用完晚膳再出来的，不过要真用了晚膳，宫门也就下钥进不去了。 因着卫瑜爱吃，六王府马车的暗格里常年都备着一些易储存的糕点，她打开暗格，拿了包奶香提子酥出来。 酥糕油香很足，啃着一点也不掉渣子，提子干也酸甜可口，卫瑜美滋滋的吃了四五块，待马车停在宫门前时又将余下的糕点塞在了袖袋里，味道不错，一会儿给皇奶奶也尝尝去。 只是很奇怪，今日不仅是大街上，连宫里也没什么人，不，不是没什么人，是根本没看到人。 甚至是宫门口都没人守着，卫瑜与守门的侍卫们都混的熟，知道他们虽偶尔会摸鱼偷懒，却不可能出现岗位上一个人都没有的情况。 “真奇怪……”卫瑜喃喃，扭头叫马车车夫等在这里，自己与信使一道进了虚掩着的宫门，好在门没关死，不然他们两个也是进不去的。 走了一小段距离，两人还是没见到什么人，平日里成排成对干活的小宫女不见了，腰弯的跟虾米似的小太监也见不着身影。 走在这空旷的宫道上，卫瑜终于停下了脚步。 信使心中的危机感越来越重，他扯住卫瑜的衣袖，低声道：“郡主，别再往里面走了，我们还是……” 这时这空旷的皇宫中却终于传出了脚步声，整齐的、厚重的，卫瑜与信使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双方眼中的警惕，两人默契的寻了一处隐蔽地躲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宫墙的拐角处，一群侍卫模样的人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卫瑜却丝毫没有感到放松，眉头越皱越紧。 宫里侍卫的衣着，并不是这般模样的。 果然，那群“侍卫”一脸肃杀之意，衣角染着暗红的血，冷厉着一双眼四处巡视。 很快队伍分了约莫五分之一的人出来，走到了宫门口处守住不动了，余下人分散成两队，继续朝别处走去。 现在他们想出也出不去了。 这些人看起来便不是什么善茬，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卫瑜心里念着皇上皇后他们的安危，心急如焚。 待那群人终于走远了，她小声的对信使道：“反正我们现在也去不了哪里，不若去乾元宫看看吧。” 信使思索了片刻，面色沉重的点头。 他们移动的十分缓慢，这皇宫好似已经被那些玄衣士兵占满了，隔十来丈就能遇见，好在有信使看顾着，不然卫瑜已经被发现三回了。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不过这样也好，他们的身影也更加不容易被发现了。 越深入，卫瑜便发现，那些小宫女小太监并不是不见了，他们在随处可见的宫墙脚下一群群缩成一团，惊恐的哭泣或互相安慰。 沿途模模糊糊的听到他们口中谈论着“皇子”“谋反”之词，卫瑜一颗心逐渐沉到了谷底。 夕阳落下，天色半黑不暗间，两人终于看见乾元宫的房顶。 第98章 信使面色严肃的将食指抵在唇上, 卫瑜郑重的向他点了点头，两人一起摸过去。 可这远比他们要想的困难，乾元宫附近守着的卫兵是别处的两倍, 这也让卫瑜更加确定了, 皇上就在这乾元宫里。 他们又不死心的在此处寻摸了一会儿，见还是找不到突破口，扭头又去了其它宫落。 卫瑜此时无比庆幸自己从马车上带了包糕点来，两人分吃几块草草填了填肚子，稍稍恢复了些精力。 “走, 去别处看看。” 又开始缓慢的挪动, 在天色全然黑下来前，他们终于找出了些结果。 在乾元宫东侧的崇明殿, 看守的士兵没有别处多，起先两人只是不抱希望的过去看了两眼，这一看，便瞥见了那窗户里正气急败坏的与士兵争论着些什么的熟悉影子。 那脸涨得通红, 嘴里对着士兵叭叭叭叭看模样快要气晕过去的，可不正是盛尚书盛大人么！ 视线再朝旁边挪去，盛尚书边上那人，竟是二王爷。 看来这两人都被捉起来了, 卫瑜和信使蹲在宫墙脚的灌木下头，准备一会儿过去找他们汇合。 只是盛尚书实在是太能叭叭了, 只看都能知道他嘴里骂的有多脏, 卫瑜和信使腿都蹲的要有些麻了, 这场单方面的骂战才告一段落。 又过一会儿, 待士兵走开了，两人才猫着身子跑过去。 卫瑜有些后悔, 她今日出门前不该穿这身粉色的衣裙的，若不是在夜色中而是白日里，这样跑过来肯定就暴露了。 好在这些士兵好似并不怎么担心这屋子中的人能翻出什么浪花，看管的很松，这才叫两人有了可乘之机。 窗子已经被关上，卫瑜弯着身子趴在窗沿上，轻轻的敲了敲窗户，没人应，她又坚持不懈的敲了许久。 敲到第三回 的时候，窗子终于被唰的一声大力的打开，窗户里头露出盛大人恼怒的脸，只是对上窗外在夜色中格外布灵布灵的大眼睛后，他一下子失了声。 二王爷没听到适才那又急又气的骂声，也疑惑的走过来：“怎么了，这回又是有什么事……” 他话语一顿，随之控制不住的提高了嗓音：“瑜姐儿？！” “什么？长乐郡主？” “郡主也被抓来了？” “嘘——轻些，吵吵嚷嚷的是想引来那些狗杂碎吗！” 屋子内于是又安静下来，卫瑜这才发现这殿中不止关着二王爷和盛尚书两个，还有其他一些她眼生又眼熟的大臣，用眼粗略一估算，竟有十余人。 “瑜姐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这是，也……”二王爷急切的扒住窗框同卫瑜说话。 “不是，二皇伯，我没被抓住，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说来话说，是我倒霉。”卫瑜说着话，信使在背后为他们放着风。 “那可怎么好，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在这里，这，这还不若一开始一道捉了住就还好，如今再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怕是要将你抓住拷问。”二王爷急的团团转。 “郡主，长乐郡主，六王府中如今可好？” 一道急切的声音响起，卫瑜扭头一看，是光禄寺卿陶大人，也就是卫瑾的丈人，如今陶绾有着三个月的身孕，又出了这样的事，为人父亲的一定担心坏了。 卫瑜还未开口，二王爷就宽慰道：“你就放宽心吧，就眼下这模样，他们应该就只是囚着我们，万不至于对她一个孕妇做什么。” 听到这里，卫瑜问道：“二皇伯，这些人将你们抓起来可有对你们做了什么？” 二王爷摇头，那面上的表情还是恨恨的：“那倒是没有，那些士兵就只是不让我们踏出这屋子，吃食饮水什么还是照给。对了，瑜姐儿你进来也有些时辰了，可饿了？” “无事，我进来前往怀里揣了包糕点，如今还有大半呢。”卫瑜正想再问问那造反的是她哪个皇伯，信使便拉住了她，她便暂且闭了口，两人又躲回了隐蔽处，不一会儿脚步声传来，拐角处一队巡逻的士兵走了过来。 见窗户开着，抬头的士兵朝里头看了几眼，得到盛尚书的再一次破口大骂：“呸，狗杂碎，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走狗，豺犬，不要脸的反贼，我呸，赶紧滚！” 那士兵眉头蹙起，大约是受了什么命令，一言不发并没有同他争执什么，扭头就继续吵别处巡逻了。 卫瑜透过草叶听到盛尚书的骂声，心中不自觉想到了六王爷，哎，也不知爹爹如何了，她离府时，六王爷好似还不在府中呢。 等到这批巡逻的士兵过去了，卫瑜和信使又连忙蹭了过去，她继续刚才未尽的话题：“所以，这逼宫造反的，到底是我哪个皇伯？” 此言一出，床内的十几个汉子都沉默了，沉重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最后还是二王爷怕拖的时间太久巡逻兵又回来，这才蠕动着嘴唇道：“是、是……” 卫瑜小心翼翼的猜测：“是五皇伯吗？” 二王爷摇摇头，终于咬着牙尤为不齿的将那个名字吐出：“是九弟。” 不是皇伯，是皇叔。 卫瑜对这个人选大为震惊，九王爷他平时嘻嘻哈哈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模样，可眼下不是细问缘由的时候。 她现在无比担忧：“皇爷爷他在何处，他还好吗？” 二王爷道：“他被单独关在了别处，还有太子大哥，他也被关在了别的地方。” 他身后的大臣们纷纷唉声叹着气，卫瑜咬唇：“那现在，该如何呢？” “又能如何呢，”陶大人摇头，“我们如今被困宫中，出又出不去，消息也传递不出去，即便能出去，那至关紧要的虎符也不在我们身边，如今便只能寄希望去边关打仗的军队尽快归来了。” 二王爷沉默不语，那边关回来的军队一身疲气未散，对上宫中这些精壮士兵怕是悬，且他们还不知何时能回来…… “虎符在谁手上？” 闻言他一愣，下意识的回道：“应是在太子身上吧，先前父皇给了他。” 卫瑜点头：“我去拿。” 一言激起千层浪，二王爷立即蹙眉反驳：“不行，那里重病把守，你一个小孩子家家，如何能潜入太子宫殿，到时叫人活捉了去。” 其余大臣也纷纷附和，苦口婆心的劝道：“是啊，这满宫的狗贼，你如何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偷渡过去。” 卫瑜却异常坚定：“国难当前，如今能在宫中随意走动的就只有我与信使了，如若能为大卫做些什么，我是必定要去做的。” 一番话听得二王爷与大臣们又是唏嘘又是感动，一个个捶胸顿足，可惜啊可惜，若不是他们这些俘辱都是有数的，丢了一个必会引起士兵追捕，这种危险的事应该是由他们来做才是。 大臣们想为她做些什么，却苦于被囚无事可做，只得在一些小事上尽尽心。 卫瑜的衣服过于明显，一个满脸沟壑的银须大臣便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陶大人惊道：“大学士，如今夜凉，您……” 大学士摆摆手：“郡主说的对，国难当前，是该为国尽些力的，不过一些小事，这事也只有我能做了。” 陶大人和其他大臣哑口无言，在场只有大学士的官服是靛色近墨的，其余人红绿蓝的一身，的确帮不了忙。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90节 衣裳太长了，就将下摆和衣袖撕了，又拿撕下来的衣料当腰带牢牢系住，这一身下来在夜色中就几乎注意不到了。 卫瑜将发间的钗环卸下，由二王爷替她束了一个简单的揪，同样也是用刚才的衣料。 一切准备完毕，趁着夜色正浓，在众汉殷切与悲壮的目光下，改头换面的卫瑜与信使一道，摸去了关着太子的宫殿。 一到地儿他们就吓了一跳，这宫殿周围灯火通明，隔一会儿就有一队巡逻的路过，哪里像是黑夜，如果乾元宫看守的人数是别处的两倍，那这儿，至少有三倍！ 看的如此严，看来虎符果真在太子手中，卫瑜却犯了难，此处亮如白昼，就算她穿着隐蔽，想来一靠近还是会被发现。 她看向信使，想来信使也是对这场景没辙的，纠着张脸望着宫殿，好半晌没有动作。 卫瑜拉他：“这地方看样子是接近不了了，我们先去乾元宫看看吧，能见着皇爷爷也是好的。” 信使最后不甘心的往那边看了一眼，无奈只能跟她一起走了。 相反乾元宫入了夜之后，守卫的士兵反而比白日里少了些许，虽然不比崇明殿那里，好在经过半日他们将这里的巡逻队摸的也差不多了，只要多注意些还是有机会接近的。 眼看有机会，两人劲头足了些，一前一后的弯腰摸过去。 旁的还好，卫瑜就是怕大半夜的皇上已经睡下了，好在没有，想来这个时候他也是没有心情安睡的，只轻轻叩了两下窗框，屋子里头就响起了脚步声。 皇上压的极低的声音响起：“是谁？” 卫瑜激动的用气音回他：“皇爷爷，是我！” 那头顿了顿，显然在消化这个回答，再出声时声音里多了许多担忧：“瑜姐儿，你如何会在这里？” 卫瑜便飞速的将她下午的倒霉事，连带傍晚摸去崇明殿与二王爷他们汇合的事都简练的与皇上说了一遍。 忍不住抱怨了几句，而后正色问道：“虎符是必须要拿到的，皇爷爷，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接近那里吗，那处守着的人太多，我们根本接近不了。” 期间巡逻队过来了一趟，两人躲了一会儿，又窜到了窗檐下。 皇上却说出叫他们震惊的话：“虎符在朕这里，只是重兵把守，你们要如何离宫？” “不是在太子伯伯哪里吗？” 屋内的人似是微微一笑：“不放出烟雾弹，又如何能叫你们能这般容易就见到我。” 说着语气含上冷厉：“小九他还是太嫩了，抱着错杀不放过的心思，也该将朕这乾元宫也守的严严实实才是。” 听到皇上主动说起此事，卫瑜关心到：“九……他没有对你不利吧？” 皇上冷哼：“宫内伺候着好的呢，逼着朕交出皇位，他倒是想的好，又想谋权篡位，又想留个仁慈的好名声。” 卫瑜没有回应了，只是心里稍稍放松了些。 平息了会儿怒火，皇上问：“虎符朕有，可你如何能出宫？” 卫瑜笃定道：“这个皇爷爷不必担忧，我自有我的办法。” 皇上还是犹豫，到底孙女还是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如何能担此大任，她道：“您便让我去吧，说句不好听的，若真让他得逞了，改朝换代，百姓又该如何疾苦呢。” 又过了一班巡逻的士兵，皇上心中痛苦挣扎，终于咬牙决定了：“你去吧，定要小心。” 见皇上如此语气，信使上前请命道：“皇上如此放心不下长乐郡主，不若让郡主留在宫中，小的出宫便好？” 卫瑜一脸被背叛的表情看向他，没想到却是皇上一口否决：“待在这宫中还要担着随时被抓的风险，既有出宫的法子，倒不若直接出宫吧，这回他主要的目标在宫中的皇位，宫外许是还要安全些。” 黑夜里，一块琥珀色的玉石从窗户缝隙里被扔出来，皎洁的月光投射在半透明的玉石上透出微弱的光，玉石落到一半，就被另一双手灵巧的拢在手心，于是那光也散了，窗台底下一片寂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此去不知几日，皇上还收了些糕点果子给他们用作干粮，一只巴掌大的圆润苹果被郑重的递出窗户：“平平安安。” 卫瑜带着信使七拐八拐到一处荒凉的宫墙下头，信使问她要怎么出宫，她便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你看好了。” 第99章 皇上不知道卫瑜是否能够平安回来, 也不知道放她出宫是不是一件对的事情，可是于天下百姓而言，这一定是对的。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祖父, 他不会让自己的小孙女去做如此危险的事情, 可惜他是皇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上，他的龙椅座下是大卫的江山与百姓。 卫瑜出宫送虎符，也许会遇到争夺者，也许会吃不好睡不了, 也许会被谋权篡位者派兵追杀。 可若她成功了, 所有卫国百姓都将被解救。 在这一人与千百人间，帝王挣扎却又坚定的选择了后者。 “瑜姐儿……” 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儿, 如有魔爪扼住他的喉咙，就要叫人喘不过气来。皇上望着窗外的夜色，直到看不见两人的身影，他望了很久很久。 ****** 卫瑜蹲在宫墙根, 手里握着一只不知从哪儿折来的树枝，她一边扒拉着墙脚下的土，一边一边警惕的时不时抬头望向四周，一边还催着蹲在她对面的信使：“快挖呀！” 信使满脸怀疑人生的使着手中的木棍, 如何也想不明白这庄严富丽的皇宫中，怎么会有一处宫墙下, 有着一个被土掩了一半的狗洞, 更想不明白, 为何宫里尊贵的郡主会对这个狗洞如此熟悉的样子。 当然熟悉了。 卫瑜依着记忆中的路找到这个狗洞, 心里默默的同老朋友打了声招呼。 那一年她同顾珏想要翻墙跑出皇宫玩被发现了，被狠狠罚了一顿, 结果在禁足结束后，两个小家伙又不甘寂寞起来，这回有了经验，还真叫他们在城墙底下找到一个通往宫外的洞。 随后后面因为某一些原因他们仍旧未成功逃宫，洞也被封了，但后来两人上了御学堂以后，这个洞又派上了用场。 洞是用泥土封的，两个孩子刨了半个月终于给刨开了，又刨了半个月，洞终于能过人了，谁也没想到两个孩子还能二进宫，于是这个洞就成了他们平日里逃学上街玩的利器。 直到后面年龄大了，做这事不合适了，这洞才慢慢被遗弃，两人怕哪天被人发现，又草草把洞填了一下。 直到今日，大卫的命运系在这一个半封的狗洞上。 “差不多了，可以过人了！” 许久不爬狗洞了，业务有些许不熟练，卫瑜朝手心哈了两口气，道：“我先过去吧。” 说着就趴下了身子，用力的蹭过地下的泥土，卫瑜对于自己的身材还是有些估算错误，刨开的洞小了些许，她往外扒的十分用力。 上半身的肩膀是都过去了，她又努力的挪动下半身，中途她忽然听到外头的动静，脸都白了。 “快快快快快，快把我拉回去！” 信使刻不容缓的抓住了她的两只脚，拔萝卜似的将人拔了出来，卫瑜哎呦一身揉了揉自己蹭痛的肩膀，好在是没被发现。 她龇牙咧嘴的倒吸一口凉气，那么多年了，还是没学到什么经验啊。 外面那队巡逻过了，里头那队又过来了，两人等了有近小半时辰才再次找到钻洞的机会，信使又拿着树枝将那洞又捅松了一些，这回终于轻松的过去了。 两人刚钻出洞就往朝外狂奔，跑的气喘吁吁到士兵的巡逻范围以外才逐渐放慢脚步。 “总算是逃出来了。”卫瑜喘着气回头望向皇宫的位置，“现在怎么办，直接走吗？” 信使喘了一会儿气，摇摇头：“最好先去把马匹找回来。” 两人便又顺着城墙绕到皇宫正门前，信使的马倒是在，悠悠闲闲的在一棵树底下吃草，一吹哨就自动回来了，卫瑜来时是坐的马车，此时连车带马还有车夫都不见了。 卫瑜倒是理解车夫的做法，换作她她也早就被这些士兵吓跑了，哪里还能在宫门口等着，只是现在他们便只有一匹马了。 且不说一匹马怎么骑，他们还得先出城，这高头大马带着过于明显了些，可不带吧，之后的路又没办法走。 信使见她疑虑重重，安慰道：“郡主不用管小兔，小兔识人也识路，我们先走，一会儿它自会跟出来的。” 卫瑜的心思放在如何出城上，都没心思关注为什么一匹棕马的名字会是小兔。 京城中同样也是有士兵巡逻的，只是没有皇宫里的多，反倒是各府的门口守的更严，百姓还不那么清楚宫里发生了什么事，看着这些凶神恶煞的士兵不出门躲在家里就是了，没谁去为难他们。 果然宫外是要更安全一些，卫瑜和信使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也就遇到一队巡逻的。 此时夜已漆黑，信使借着月光见她行动愈发缓慢，担忧的提议道：“郡主，可要先在在城中歇到天亮再出发？” “不必，”卫瑜的眼皮沉重，她掐了掐掌心，勉强叫自己清醒过来，“就是要夜里才更好出城，我不碍事。” 信使只得由着她继续赶路，却多分了一丝神注意着她。 京城虽说是大卫最繁华的国度，可地界其实并不算大，也说不上小，至少用脚程赶路还是需要许久的。 卫瑜两人怕被巡逻的士兵看见，有马也不敢骑，在天色微微发亮的时候，终于赶到了城外。 两人在原地等了一刻钟，等到小兔与他们汇合，这会儿还是不敢停下，要再跑出几里地才敢歇息。 能骑马了速度就快许多，上马前信使还犹豫不定，还是卫瑜吼了他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信使这才做足了心理准备与卫瑜同乘一骑，却仍旧小心的在两人间拉开一掌距离，卫瑜也不再管，她这会儿快能就马背上颠悠颠悠的睡着了。 停了马在有农庄的地方也不敢借宿，随便找块树荫底下草厚的地方就地一躺，即便初升的太阳无比刺眼也立马睡着了。 人累了，马也累了，信使拍拍小兔的脖子叫它立到一边去休息，他却还不能睡，总得有个人守夜。 精神紧绷下，再是一夜未睡，卫瑜也仅仅只睡了一个多时辰就醒来了，眼睛睁开时迷茫饭怔愣了一会儿，直到昨夜凝聚的一滴露水从树叶滴落到她耳蜗。 卫瑜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她看向靠在另一边树干上一脸疲惫的信使：“你睡吧，换我守着。” 信使没有力气推脱，他的确该歇息会儿了，不然策马都看不清路。 他差不多也是睡了一个时辰，再醒来远处的田地里已经有人在劳作了，可以看到葵花籽粒大小的小人们在田埂间走来走去。 见信使醒了，卫瑜照旧询问他的意见：“我们是先去与回来的军队汇合，还是拿着虎符去城郊的庄子调动军队？” 他几乎是立即从睡意中清醒了过来：“先去庄子比较好。” 若调动了庄子里的军队，说不定都用不上那从边境归来的军队了，信使就是从那里出来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所在的军队并没有那么多将士足以打回皇宫。 卫瑜点了点头，自觉的先一步攀上了马背，两人再一次晃晃悠悠的开始急奔起来，那庄子因为要养着军队，所以在一个极偏远的郊区，他们尽快的话，还有可能在明日天亮前赶到。 卫瑜不知道庄子在哪里，但心里焦急，每隔一会儿就问还要多久能到，在得到一日的限期后，她沉默的将领口的衣料拉起来挡住风沙。 骑马骑上一整日的话，腿都要磨烂了。 午时他们又下马休息了会儿，吃了些干粮，叫信使留在原地，卫瑜去附近一家农户家里讨了些清水，马儿不用操心，自己寻水源。 不过半个时辰不到，他们再一次上了马…… 六王府中，六王妃急得团团转，一来担忧女儿，二来气夫君不知去向，不过一夜而已，她面色都憔悴了许多。 卫瑾也担心不已，却还是安慰六王妃：“阿娘不要担心了，妹妹一定没事的，爹也吉人自有天相。” 六王妃一脸愁苦：“如今京城大变，连咱们王府都被那群不知是什么的人守住，出不去也进不来，叫我如何不担心呢。也不知他们现在安不安全。” 卫瑾道：“阿娘别想那么多，多思无益，这府中还需您撑着呢。” 六王妃叹一口气：“瑾哥儿也别一直顾着我，多安抚安抚你娘子吧，绾娘肚里怀着孩子，如今正是多思的时候，唉……还是多注意着些吧。” 卫瑾也沉默下来，他刚才不过强撑着，府中父亲不在，他这个长子就是顶梁柱，可实际上他也不过一个刚及冠的青年，心里如何不慌呢。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91节 这时卫琥进了屋子，他进府就嚷道：“我要出去找姐姐！” “胡闹！”六王妃一个茶盏砸在他脚边，后者一脸倔强躲也不躲，“你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光景么！” 卫瑾劝：“六王府如今士兵围绕，哪里是那么容易出去的，外头街上也不乏这些人，况且你知道瑜姐儿在哪儿吗？” 卫琥脸涨红了些：“总之我就是要去找姐姐！” 见六王妃又要动怒，他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而后起身往弟弟腋下一卡往外拖：“阿娘还是多多歇息吧，弟弟这边我来说就好。” 兄弟俩的互动让六王妃露出了短暂的笑容，随之想到往日他们兄妹三个还要更热闹，嘴角的弧度由下转。 看不到人什么都是虚的，可安嬷嬷却只能一遍又一遍安慰：“小郡主和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六王妃缓缓垂头，抬手抵住了额头，紧闭的眼里满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担忧：“无论何处，希望瑜姐儿别被那些士兵发现。” ****** 天光乍破，日头逐渐西移，辰时，一队巡逻的士兵再次路过城墙下。 忽然，巡逻队的其中一个士兵好似看到了什么，面色瞬变，伸手指着城墙下的一处，欲言又止：“老大，那……” 队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遂看到那个被一些杂草沙土半遮掩的洞，他愣了一下，随即蹲下身去查看。 队长抓起一小把土，抓在指尖碾了碾，又拨开洞边的灌木，突兀的，一角绿色的布料映入他的眼帘。 “去，看一下这洞的外面通往哪里。”收紧了手中的布料，他往宫墙外看了一眼，指使道。 士兵领命，立即绕到宫门跑出去查看，一盏茶后，那洞的外头传来士兵的声音：“老大，这洞就是通往宫外的，往外那小道走一段距离，就是京城中的街市。” 队长听完面色立即沉下，他道：“这事必须立马禀报主子。” 第100章 平坦宽广的官道上, 凯旋归来的将士们骑在高头大马上，每个人脸上都扬着灿烂的笑容，用不了几日就能回家了, 所有人的心情都无比的晴朗。 那些兵痞子凑在一起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笑容, 一听就是又在讲荤段子了，顾珏嫌弃的拉扯了一下缰绳，调转马头离他们远了些。 可是一走到队伍另一边，一个青年又随之跟屁虫似的黏了过来，青年一身蜜色的皮肤, 肤色俊郎, 面上的笑容比其余人都更加具有感染力，一嘴洁白的大牙几乎全部呲出。 他抬起一只手不容拒绝的拍上了顾珏的肩, 道：“顾小将军，怎么见你不大高兴啊，不是说回京城就能见到心上人了么，你一点儿也不兴奋激动？” 顾珏皮笑肉不笑的挥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不是谁高兴都会呲着个大牙, 赵兄还是好生管理一下自身的形象吧，这样你的心上人是不会喜欢你的。” “嗨，我不过来与你聊个天，你倒是同个炮仗一样。”他收回了自己的手, 又好气又好笑。 顾珏终于勉强对他露出一个正常的笑，他也不是讨厌这人, 只是他并不习惯与人如此亲密, 可对方却并不如此。 赵问是这支军队的一个小将, 开始也对细皮嫩肉的顾珏能否担当大任十分存疑的那一批人, 在之后看到顾珏的能力后，他是第一个爽利的改变自己看法的人, 顾小将军这个称号一开始就是由他开始叫的，后来顾珏锋芒更露，其余人便也开始这么叫了起来。 “好了，问哥，你就别去招顾小将军了，”这时一个娃娃脸的年轻士兵笑着走过来，看似是在帮顾珏说话，实际上仍是在调笑，“小将军面上平静似水，那心里说不得有多期盼能回去早早的将心上人八抬大轿的迎娶进府呢。” 赵问眼睛一亮：“安逸说的有理，顾珏你就端着吧！” 这一下虽然是戳中了顾珏的心思，他却更不愿理他们了，赵问与安逸两人就是一伙的，他一个心中有鬼的说不过他们两个。 赵问和安逸互相对视一眼，都从互相的眼里看出了笑意，前者抓了抓后者脑袋上的揪，爽朗道：“好了，我们也不闹你了，待回京城办了喜宴，可别忘了请我们兄弟几个吃喜宴。” 顾珏轻哼一声，算是回应。 待两人走开，顾珏面上逐渐露出了笑意，他也是期待的。 ****** 傍晚，夜色逐渐再度降临，卫瑜有些自责，要不是她身子娇弱，两腿被磨的受不了了，信使也不会为了迁就她放慢了速度，到现在他们才赶完了一半路程。 要是今夜里再歇息，他们就要明日晚上才赶得到庄子了，卫瑜果断的拒绝信使的好意，道：“我可以的，继续赶路吧。” 你问她疼么？当然疼啊，可是一想到那些卫国的百姓，一想到还在宫中等她的皇爷爷和二皇伯他们，一想到六王府中如今不知怎样情况的家人们，卫瑜便忍下了这份疼。 疼又怎么了，疼也是疼这一会儿，大不了腿上少两块肉！ 想想这两块肉能换到的东西，她不亏！ 卫瑜这么想着，都觉得自己不那么疼了，她微微喘息了两声，继续想别的事情分散自己注意力。 也幸而卫瑜这一份执拗和坚强，让他们躲过了九王爷派来追杀逃脱皇宫之人的卫队。 几乎是他们前脚刚趟过这一片草地，后头那一堆黑衣人也赶了过来，此刻他们之间还隔着一些距离，可用不了多久，精锐的卫队注定会追上前头的弱半残二人组，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小半个时辰后，信使敏锐的感知到身后听起来人数并不少的马蹄声，他抿起了唇，并没有即刻将这件事告知卫瑜，而是猛的提了速 一直到奔出几十丈，卫瑜觉出有些不对，侧头问道：“出什么事了？” 她既问了，信使只得将此事同她道出，卫瑜听后眉间一紧，面色也不好起来：“那我们如今，便只有逃这个选择了。” 信使无暇回她，只是啪的又甩了下马鞭。 他们能感知追杀他们的士兵，士兵也能察觉到他们的存在，只要稍加注意，就能借着月光看清道上杂乱而清晰的马蹄印。 毫不意外的，双方都感觉到对方的动静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到最后，卫瑜两人只错觉对方的呼吸声就在耳后。 卫瑜抓紧缰绳，信使一个使力调转马头，一个跃动，两人一马离开了平坦的官道，改为走那隐秘错杂的小道。 夜色是掩护，也是阻碍，开始他们暂且与后头的士兵拉开了一段距离，可马儿好几次被脚下的藤蔓枯枝绊到，距离便又渐渐的近了。 无论卫瑜心中如何期盼小兔跑的快些，再快些，最好真能同兔子一般蹦起来，可仗不住对方人多，一番周旋后，对方还是隐隐朝他们呈包围趋势。 那领头的人朝他们喊道：“无论你们今日出逃皇宫是何目的，最好都老实放弃，识相些的就举手投降，乖乖同我们回宫，主子许是还能仁慈些放过你们，如若你们反抗，休怪我们不客气！” 谁听他们废话，卫瑜拍拍信使的手臂，两人迅速的趁黑衣人们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破出了包围圈。 领头的人怒火噌噌往上窜，这两人竟如此不给他面子，连话都不愿意听他说完，遂气急败坏，一手指向天空吼：“备弓！” 一群黑衣士兵纷纷将挎在身上的弓拿下，将背后的箭撸下，箭上弦，冰冷的箭头映照在柔和的月光下却散发出森冷的白光。 “拉弓！”领头人吼道，黑衣人们照做，“射！” 咻咻的声音在林间响起，卫瑜心里一慌，手下用力抓疼了马儿，小兔嘶鸣一声高高抬起前蹄，恰巧让他们躲过了箭矢的攻击，却也暴露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第一批箭连对方的头发丝都没擦到，领头人心中不爽，再次举起手掌，高声喊到：“第二批弓箭手，准备——” “射！！！” 信使在战场上不算好手，可身为信使的他马术不容置疑，“郡主，请您抓紧”，他说着，手持缰绳左躲右躲，十来支箭矢落下后，卫瑜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两人竟真毫发无损的躲过了第二波攻击。 “你真有几把刷子啊！”卫瑜敬佩的夸奖他。 信使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他是高兴的，却没有时间去接受赞美，因为他心里明白躲避只是一时的，对方有十余人，他们却只有两人，几乎等于手无寸铁之力，照这样下去，被伤或者被擒都是注定的结果。 果然，敌方有了前两回的经验，第三次再将箭射出后，卫瑜不幸被中伤，虽然箭头只是擦过了胳膊，可叠上先前的擦伤，也足以让卫瑜痛呼出声。 “郡主……”信使自责无比，是他顾着逃命没有注意到郡主，让她受伤了。 卫瑜轻声吸着气摇头：“无妨，我们快逃。” 信使的目光扫过她浸染红色血液的大臂，终于还是在敌方再次驾起弓箭时继续驾马。 马儿却好似被暴露在空气中的铁锈味所惊扰，不安的用前蹄刨着脚下的泥土，又被信使那一鞭措不及防的马鞭一吓，再一次的，它疯狂的仰起了上半身。 这回那马背上的两人也没反应过来，毫无防备的被掀翻在一旁的灌木里，见此敌方士兵两眼放光，几乎是志在必得这两人逃不过他们的手掌心了。 “乖乖束手就擒，死还是同我们回皇宫，选一个吧！” 对方许是只以为他们要逃出皇宫，许是要去投奔什么人，可卫瑜和信使自己心里清楚，他们并不是要去投奔，而是搬救兵，虎符还揣在衣衫隐秘的口袋里，大事还未成，如何能甘愿就此被擒。 见他们仍不肯就擒，领头人的耐心也就此消耗殆尽，正是大半夜里还在外头办差，谁的心情也不好，最好是早些完事早回去了。 想到主子给他们下的命令，领头人犹豫了片刻，却懒得再顾忌那么多了，不若就一网打尽好了，总之荒郊野外的，没谁会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想及此，领头人眼里闪着寒光，再一次，——他希望也是最后一次，举起了手，嘴里冷冷道：“发，射。” 那些小的自是听他们领头人的，冰冷的铁箭头直接对准了还未从地上爬起来的两人，拉弦、放弓，毫不犹豫的放手任箭飞离。 “郡主！”信使瞳孔一缩，飞速的扑向了卫瑜，后者只听到极近的噗哧一声，随后脚下再次失去了平衡，脚底一空，身体重重的朝下落空。 原官道侧边就是山坡，适才不知不觉间，他们就逃到了此处，混乱见谁也没有注意脚下。 顾及不到信使的情况，卫瑜身子控制不住的狠狠砸上泥土，翻滚着落下去，身侧一丛丛灌木野草扎的她生疼。 不知过了多久，卫瑜终于落到坡底，她想要去看信使如何，可控制不住眼球向上翻了半圈，最终失去了意识。 “老大，他们掉下去了，我们还要继续追吗？”一个小兵问道。 领头人盯着脚下漆黑的山坡底，须臾，他冷哼了一声，不耐道：“追什么追，一个弱一个残，那男的被爷一箭射中心口，活不了多久了。 至于那个小郡主，主子虽说了要给姓卫的留一条活路，这可是她自己摔下去的，与爷没一点关系。” 下属听到他的话纷纷都安心的将马头调转到回京城的方向，也是，那个男人都死了，留下一个小姑娘能翻出什么浪花呢？ 卫瑜再一次睁眼时，日头刚刚升起来，天边乍破开一束光，那光恰巧透过草叶投射到她眼皮，卫瑜蹙着眉转了转眼珠子，缓缓睁开眼睛。 她茫然的躺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昨儿夜里发生的惊心动魄，而自己此刻正躺在山坡底下的一簇灌木上。 想起自己昏迷前听到那一声皮肉破开的声音，卫瑜眉心一跳，立即想要去看看信使的情况，可昨儿她摔的也不轻，一时半会儿竟坐不起来。 卫瑜缓了片刻，又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抓着灌木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顾不上自己，她焦急的四处张望。 余光瞥到几丈外的灌木后，一双脚露了出来，她眼睛一亮，连忙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你怎么样……” 眼前的场景太过可怕，卫瑜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信使生死不知的趴在草地上，后背心口处插着一根箭，箭头嵌入皮肉的地方正源源不断的冒出鲜红的血液。 “你……怎么样……”不会有人回答她，卫瑜的声音颤抖起来。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艰难的蹲下身子，将手按在对方肩头片刻，终于还是没忍住落下了泪。 没有出声，她默默流了半晌泪。 这是卫瑜头一次感受到战争的残酷。 信使虽是已经赴身战场的士兵，但其实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孩子，只比卫瑜大上三岁，也许家里还有盼他归去的母亲，还有承诺着打了胜仗回去娶他的心上人。 可今日，这条年轻的生命的时间永远停止在了这不知名的山谷。 太阳逐渐露出它的全貌，洒金似的阳光好似在为谁送行。 卫瑜擦干了自己的泪，撑着酸痛的身子认真的替信使整理仪容，她费力将信使心口的箭矢拔下，半身衣裳都染上了血，只是衣裳本就是深色，此时就好像被水浸湿了一般。 她又从灌木底下找到一根木枝，一下一下在地上挖着坑，可惜她现在没力气，挖了许久那坑也只浅浅一个。 卫瑜只好将信使拖到那浅浅的坑里，再找了些树底落下的枯叶盖在他身上，希望这周围的野物不要寻味而来，也许她带兵回来后还能好好将信使安葬。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92节 她弯腰，将身上一直没吃的苹果放在信使手里：“带着苹果走，下辈子一生平安顺遂。” 不远处的草丛里发出动静，小兔不知从哪儿跑了过来，它绕着信使转了几圈，脑袋低垂，嘴里发出呜呜声。 一滴清澈的水珠落入泥土，很快消失不见，卫瑜已经站直了身子，她道：“走吧小兔，继续完成我们未尽的任务。” 不能在这里停下，还有数不清的人在等着他们。 小兔又绕着信使转了很多很多圈，它眷恋的舔了一口信使的脸，最后还是懂事的走到了卫瑜身边。 一人一瘸一拐的向前走着，一马低垂着脑袋前行，阳光在身后推着他们前行。 第101章 “主子, 属下都依您所说的，若是逃出宫的是卫氏皇族便放过对方一命，其余人则通通格杀勿论。”适才还高高在上的领头人此时点头哈腰的朝男子禀告, 仔细看来, 那双眼里还存着淡淡的心虚。 “卫氏人？”九王爷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在意那个被“格杀勿论”的如何，又问，“那怎么没将人押回来？” “这，这……”领头人眼神躲闪, 稍稍有些吞吐道, “那人在属下追捕的过程中，一不小心踩空……滚下了山坡, 那会儿夜里太黑了，摸黑什么也看不着，属下想着反正那人也摔伤了那边不必继续追下去了。” 顿了顿，他又小心翼翼的抬眼问道：“主子, 您看，若是还需要的话，属下立刻领人去追？” “时也，命也, 罢了，不必再去管他了。”九王爷叹息一声, 在领头人松一口气的时候忽然问道, “对了, 说了半天, 你还未说那被你们追杀的人是谁。” 领头人的头垂的更低：“是长乐郡主。” 九王爷闻言愣住，对于这个侄女, 他的感觉可谓是错综复杂，可他又想起前日领头人呈给他的那一角浅绿色碎布。 那分明是男人穿的料子，不过转念一想，卫瑜忙着逃命，身上穿什么料子好似也顾及不了——才怪，她到底为什么会穿着男人的衣服逃跑？ 对此九王爷立即问：“你追杀长乐时，她穿着什么样的衣裳？” 领头人不确定的回忆道：“像是玄色。”当时夜里太黑，他哪里注意到那些，只隐约记着对方穿着深色。 “那另外一人呢？”他追问。 领头人老实的回答：“同样。” 九王爷陷入了沉思。 ****** 因为早先遭受追杀，卫瑜如何也再不敢在官道上行走了。不敢确定这次的追杀是否意味着九王爷察觉了什么，总之庄子也不敢去了，总怕有人还跟着她，想夺了她的虎符。 那接下来的选择便只余一个——去找从边境归来的军队。 这是最为保险的选择，不仅因为卫瑜不清楚去庄子的路，那也是如今唯一一支不用虎符也可调动的军队，更因为在经历了某些事情的现在，她格外的想要见到某个人。 不敢再走官道，她就绕路在管道边隐秘的小路，卫瑜安慰自己，走小路没什么不好的，虽然容易失去方向、会被野草划到、还可能会遇到野兽，但是比起官道，它还是要更安全一些的。 有时人不幸的时候，一切的坏事都会接踵而来，就像卫瑜此时，适才她心中刚想着会不会在这阴森的林中遇到野兽，下一息，那野狼的吼声便传入她的耳中。 卫瑜一个激灵，不禁加快了她脚下的速度，此处密林错杂，就是马也不好走路，她只得下马与马一道走，并在心中暗暗祈祷不要再次那般霉运。 可今日好运貌似并没有降临在她身上，才走了没几丈路，她好似便看见了一个毛绒绒的黑色脑袋在树叶与树叶间的间隙一闪而过。 卫瑜心中揪紧，又提着心中的大石头走了几步，她终于忍不住翻身上马，与马背相接的体温给了她些许安全感，她俯身靠近马儿的耳朵，小声与它说：“小兔乖，带着姐姐走快些，待出了这林子，姐姐去给你找些好吃的野果，你最喜欢酸酸甜甜的野果了，是不是？” 马儿脚下的步子快了些，似是听明白了“野果”两字。 危险却是措不及防的，一人一马正好好的在林间穿梭，忽然间一股大力竟将那般高的一人一动物掀倒，卫瑜不幸的再一次与地面相接触，先前的伤口被泥土狠狠的擦过，是钻心的疼痛。 小兔倒是比她先一步的站了起来，还低着脑袋试图将她也顶起来，卫瑜抓着小兔的鬃毛正待再次站起，那团毛绒绒的大动物却再次撞了过来，这回小兔替她挡去了这一回攻击，可没了小兔的支撑，卫瑜却又再次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一回她看清楚了，那一大团不是野狼，也不是鬃狗，而是即便打猎人也最不想在山上看到的熊瞎子！ 熊瞎子就是一人高的大黑熊，这种大黑熊性情暴躁，喜欢攻击上山的人，又皮糙肉厚，及难打倒，民间在猎户中有一个说法：若是在山上遇到了熊瞎子，那便等于遇到了死神——没救了。 由此可以看见熊瞎子有多难对付，如今负着伤的卫瑜只身一人带着一匹马遇到熊瞎子，那哪里是运气不好，简直就是老天不给活路。 可卫瑜此时并没有时间去责怪老天爷，眼下逃命才是最为要紧的事，若是拼死一搏，说不定还有生的机会。 卫瑜一动，那比她还要高的熊瞎子便吼叫着追了上来，适才小兔已经北塔那一掌拍的半死，熊瞎子那大笨脑子难得激灵了一回，暂且放弃了无力挣扎的猎物，转而追起了卫瑜。 在这随便一伸手脚就能树枝树叶缠住的山林，卫瑜这小身板比熊瞎子不知要灵巧多少，看她这里的树枝底下一钻，熊瞎子被树枝砸到了脑袋，遇到拦脚的树枝往上一跳，熊瞎子砰的一声被枯枝绊到了脚，笨拙的站起来的同时愤怒的大声吼叫。 熊瞎子是真的生气了，它不再躲避前路突出的树枝，两只尖利的前爪疯狂的在身前挥舞，无差别攻击着身前遇到的一切事物，林子里的小动物或四处逃窜，或深深钻入了洞穴，默契的躲开了这个发着怒的大家伙。 此刻看似卫瑜是一直与熊瞎子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可就连她自己心里都清楚，这不长久，先前未处理的伤口此时全都开始作痛，又痛又痒，她的额角开始流下汗水，发丝紧贴着额头，看起来有些狼狈，汗水滴落在眼睛里，又酸又痛，可她就连抬手抹一把的动作都无暇去做，两股逐渐打了颤，眼看就要坚持不住。 熊瞎子的吼叫声愈发兴奋，饶是蠢笨如它也看出了眼前这个人类体力不支，一人一熊间距离越来越近，猎物就将落入熊掌。 卫瑜全心顾着眼前的路，丝毫未注意背后的危险，那熊瞎子高高扬着尖利的爪子就要重重落下。 忽然间，一道破空声传来，一支箭穿透了熊瞎子厚重的熊爪。 可卫瑜不知道这些，她已经控制不住的重重跪倒在了地上，身后传来熟悉又焦急的喊声：“阿瑜！” 卫瑜控制不住就要瘫坐在地上，随后落入一个带着令人安心气息的温暖怀抱。 “阿瑜，你为何会在此处?”顾珏的目光逐一扫过她身上那些骇人的伤口，虽自己这些月在战场上无疑受过比这重的伤，可看到卫瑜这般模样，他还是禁不住呲目欲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以外的其它区域，其余跟来的大卫士兵将熊瞎子围攻的毫无反抗之力，卫瑜却不再理这些了，只看着他满足的露出了一个浅笑。 随即那笑不见了，严肃慢慢浮上卫瑜的眉头，她抓住顾珏的手腕，在他疑惑的面色下轻声却坚定道：“九王爷谋反，京城与大卫皇宫沦陷……” 后头跟上来的士兵刚探过头就听到这话，原本嬉笑的面容退了下去，许多人露出惊撼又震怒的神色：“九王爷？他怎么敢的？这狗贼！” 也有人神色迷茫，他们刚出去打了胜仗会来，原本该是高兴庆祝的是，可随之却有人告诉他们，大卫被谋反的皇子占了：“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顾珏见卫瑜被人打断了讲话，想要插话却又因为气息微弱根本插不进这些汉子，不满的扭头朝他们喊到：“你们那嘴能不能先闭上，没见阿瑜有话要说吗？” 他一皱眉，那金贵的小世子爷气度就又上了来，寻常还真无人敢惹这般模样的他，在场众人全都安静下来，就连几个拖着熊瞎子尸体的也停下脚步不做声了，赵问看着这些刚才他怎么吼也不搭理的人此时被顾珏不轻不重说了一声立即老实下来，无奈的叹了口气。 卫瑜轻声道：“大家不必担忧，皇上对此境地已有决断。”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虎符，所有人的目光立即集中在那巴掌大小的玉上。 “皇上已将那能调动大卫精兵的虎符给我，还请众位将士带长乐去山庄中，待长乐用这虎符将精兵带回京城，也不枉皇上对我一片托付。” 卫瑜这一段话说的将士们心酸又感慨，看长乐郡主一个柔弱的女子都知道要对生养自己的国家鞠躬尽瘁，看见她那狼狈的一身伤，在场的士兵谁心里不难受，再看一个小女子都明白的道理，可九王爷却能做出这般忤逆犯上的事情，可见两人高低。 那感性的小战士更是当场站出来，高声道：“长乐郡主，您放心吧，您辛苦带出来的虎符，我们定会竭力让它落到实处！” 老将士们劝：“郡主，您将这虎符从宫中带出来已是尽了自己那份力，您如今伤成这般，不若这接下来的事就由我们这些人去就好了，您还是先找个地方好些修养吧，皇上知道您为了这事将自己伤成这样，他也是会伤心的呀！” 这话顾珏听着有道理，遂也跟着劝道：“是啊阿瑜，你这伤，最好还是先找个地方好生处理了比较好，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卫瑜却不依，她摇头道：“谢谢大家的关心，可皇爷爷交给长乐的事情，长乐想亲自将它完成。” 众人谁也拗不过她，只好点头同意了卫瑜跟着他们一起。 杜将军见此道：“既然如此，反正那熊瞎子也被我们击杀了，不若我们今日便在此安营扎寨休息一日，以备之后的大战。庄子那边，就派一个兵蛋子过去，到时我们军队与那庄子上的军队汇合以后，再一同攻打回京城去。” 顾珏最先同意了这个提议，卫瑜这个模样，他实在不忍心叫她就这样急着赶路，其余人看有人同意了，也都纷纷点头同意。 见大家都没有异议，杜将军道：“那好，现在谁愿意拿着这虎符去庄子上调兵，放心，我不让你们白跑这腿，愿意跑这一趟的，本将军给他记上一功！” 小兵们立即沸腾了，虽这趟许是会遇险，可这做了就预定好的功劳，谁不想要呢，众人都开始争夺这个机会，其中赵问尤其卖力。 “我我我！选我选我，我年轻力壮，我腿脚好!选我准没错！” 安逸无奈的捂住了脸。赵问这一段陈词可谓是得罪了许多期盼着能得一份功劳的老兵，不少人对他翻起了白眼。 杜将军稍稍有些犹豫，他与这些汉子一同操练、朝夕相处，自然知道这些都是忠心耿耿的好病，可大家伙一下子都想要去干这活儿，他便不免犹疑起来，选谁呢？ 卫瑜也是一脸犹豫，她像是早知道顾珏不会同意她做这事，犹豫着仰着脸小声道：“我也想去……” 顾珏果然不赞同，他狠狠皱起了眉，忍不住责备道：“你还想去，你自己的身子，不知道自己再经不起折腾了吗？” 卫瑜便脸色黯然的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从小到大，顾珏最是看不得她这幅模样，当下他叹了一口气，犹豫了片刻后，他将卫瑜扶到一旁的树荫底下靠着树坐下。 “顾珏……”卫瑜看他脸色阴沉，小心翼翼的又喊了他一声，这回被叫名字的人却没再理他，而是抿着嘴替她整理好裙摆后站起身，而后径自转身走开。 卫瑜以为因为自己的任性生气了，当下慌乱的想要起身去追他，才刚发出一点动静就被发现，那人一个眼神叫她定住了动作。 “你老实些坐下。”他颇有些恶狠狠的道。 卫瑜只得委委屈屈的又坐了回去，不过停下动作后腿上倒是真没那么疼了。 顾珏继续朝前走去，他径直走到杜将军身前，说：“我去。” 卫瑜愣住，赵问立即大叫着想去用肩膀去撞他，被安逸拦下：“顾珏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还同我们这些白身抢功劳啊？！” 顾珏却坚定又倔强的看着杜将军，后者为难道：“顾小子，虽然你能力的确不孬，但这也不是说决定就能决定的事，大家都有别的意见呢。” “意见？”顾珏重复，冷冰冰的扫了一眼杜将军身后那些探头探脑点着头的脑袋，“虎符是阿瑜带出来的，我与阿瑜是一体的，所以我有处置虎符的权利。这虎符我去送，有意见吗？” 那些人被盯得一激灵，没有没有，摇头的脑袋全都变成了点头。 顾珏将目光收回：“杜将军，大家伙都没意见。” 杜将军回头，看到的就是一群傻兵疯狂点头的场景。 他一噎，慢悠悠道：“那……也不是不行。” 卫瑜却不愿意：“顾珏，你不必如此……” 卫瑜就是被黑衣人追杀才得了如今这一身伤，她不知他们的主子已经撤销了对他们的追杀令，她只是害怕顾珏孤身上路也被这般对待。 顾珏不听，就是知道她的想法也是，她既是能想到他会受伤，可却为什么想不到她自己呢?实在叫人气恼。 其余士兵是放弃了这个立功的机会了，同顾珏相熟的赵问却不被他的冷脸所吓退，蹦跶的愈发厉害：“顾珏，顾珏你先别急着决定，你再想想，长乐郡主还在此处受着伤了，你去了，谁去照顾她啊？!” 不得不说，虽然赵问平日嘴中没什么正经话，可这会儿顾珏却真被他“劝退”的一句话说动了。 见他犹豫，赵问再接再厉：“顾珏啊，你放心将长乐郡主交给我们一群糙爷们儿照顾吗，你就不怕我们一不小心将她的小胳膊小腿折了，嘶……” 这说的是什么话，安逸毫不留情的暗暗往他腰上掐了一把。 顾珏却真的被这话劝的生出了退意，这时卫瑜也跟着道：“顾珏，不要去。” 顾珏：“我不去，你也不去？” 见卫瑜期期艾艾的点头，他道：“好，那我不去了，这次的机会就给赵问吧。” 赵问一愣，随之喜出望外欣喜若狂，刚刚顾珏还说了他有资格处置虎符的去向，现在转手就将这立功的机会送给他了，就是杜将军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天呐天呐，还有比这更好的兄弟吗？ 赵问毫不意外的感动了，他揽住顾珏的肩，慷慨激昂道：“好兄弟，刚才是我误会你了，这世上没有比你更好的兄弟了！” 顾珏会选择赵问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93节 其一赵问在战场上骁勇不输于他，好好完成这个任务不在话下；其二赵问曾在战场上救了顾珏一回，要不是他顾珏英俊的脸就毁了，此次是顾珏于他的报恩；其三虎符这般重要的东西，必须交给一个值得托付的人，顾珏决对确定赵问忠于大卫。 顾珏被他揽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挣开这傻大个的胳膊，郑重道：“赵问，将这虎符带到庄上的兵营，必须成功带着援兵回来。” 赵问闻言正色的点头，又问杜将军：“将军可有什么话要嘱托的吗？” 杜将军无所谓的摆摆手，他的话都被顾珏说完去了，他还说什么去。 “对了，我有一事，想要麻烦你。”卫瑜这时咬着唇请求，“其实与我一到来的还有一位你们军队里的信使，只是他因为从刺客那救下我……丧生在了半路，我将他浅浅埋了一下，如若你看见他的尸首，请麻烦将他带回来安葬。 这话在大家之间激起了惊浪，众人惊疑不定：“什么？祁生竟死了？!!!”“怪不得我这些天竟没看到他。”“他这趟路是为了大卫而死，他是个英雄……” 即便军队中见惯了生死，将士们还是为他哀默了许久。 “好。”赵文回他，“我会留意的，祁生也是我的兄弟……这是我该做的。” 赵问便承着众人的期望上了路，其余将士拿出帐篷在此安营。 这时卫瑜才一拍脑袋：“哎呀，我见到你们太高兴给忘了，快去救小兔！” 小兔？啥小兔？兔崽子？ 经过卫瑜比比划划的着急解释，他们才得知这“小兔”到底是何方神圣，几个士兵往深林里走了一遭，从里头抗出半死不活的一匹马。 卫瑜抱歉道：“对不起啊小兔……” “军医，军医呢？快来军医，这马都翻白眼了，怕是要不行了！！” 晚些时候，营地扎好，其余士兵大都三到四个人睡一顶帐篷，卫瑜一人分到单独一顶，士兵来说这事时顾珏刚问军医要了药膏药水准备给卫瑜涂药，此刻正好用上这帐篷。 因为原先是要睡好几人的，这帐篷不算小，但不论睡觉的话，两人却也在这狭窄的帐篷里不太活动的开。 卫瑜坐在厚稻草底上铺好的被褥上，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顾珏，这乖巧的模样不由让后者走过来的脚步一顿。 “涂药了。”他声音黯哑道。 卫瑜嗯了一声，随后自觉的将裤腿卷起，开始露出的是莹白细嫩的皮肤，再往上些，青青紫紫的斑驳痕迹随着裤腿的卷起而露出，有些地方甚至有一些不知是什么割的伤口，此时已经凝起了血痂。 这一幕刺痛了顾珏的眼，他心中疼痛，原觉得九王爷这么做是有什么苦衷，这会儿也恨起了他。 他连声音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些：“我要开始涂了，可能有些疼，你忍着些。” 卫瑜嘴上说着没关系叫他随意，可沾着药膏的手指尖触碰到伤口的一瞬间，她就疼的不自觉缩瑟了一下。 低头对上顾珏看过来的目光，她咧嘴尴尬一笑：“嗐，就这药膏还、还挺凉。” 顾珏淡淡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手上动作更轻了些。 好在卫瑜伤的重的地方多在四肢，虽身上也有些淤青，但不严重，可以自己处理。 终于等卫瑜处理好自己浑身上下的伤痕后，顾珏转过身，随即见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也许是想活跃一下当前静谧的气氛，促狭的问道：“话说顾珏，你最后放弃拿虎符去军营搬救兵，是不是因为想起了自己根本不认路啊？” 顾珏闭上眼睛，吸气，再呼气，再吸气，在心里默念眼前这个是伤员，不能在她脑门上再添一道伤不能在她脑门上再添一道伤…… 渐渐的，他感觉到这帐篷内有呼吸声同自己的重合，顾珏睁开眼，便见卫瑜不知何时已趴在被褥上睡着了，甚至还发出着轻微的鼾声。 是了，她这两日已是累极了。 顾珏静静的看了她片刻，想想到底还是没出去。夜已经深了，他走到床铺边，抬脚侧卧到卫瑜边上。 看着同他面对面的小姑娘，顾珏那对浓密的长睫颤了颤，他心里默数：一只团子、两只团子……很快就将自己哄睡着了。 隔日清晨醒来时看到在自己帐篷里的顾珏，卫瑜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很快得到消息赵问回来了，两人连忙走出了帐篷，在这种情况下旁人也没有注意到他们。 赵问适才正在眉飞色舞的描述他拿虎符去调兵的过程，那喜滋滋的表情一看就是成了。 随后看到卫瑜，他面上的喜气洋洋敛了起来，有些自责的道：“对不起郡主，我从庄子回来时在路两边看了，并没有找到祁生的尸首，只看到那树叶坑中的一些血迹……” 卫瑜脸色白了一白，被顾珏抓住手，后者担忧的看向她：“祁生知道你完成了他未尽的任务，一定会很高兴的。” “是啊，他可在意这个任务了，看到我们完成了它，一定很高兴。”卫瑜笑得比哭的还难看。 军中气氛一时低迷，杜将军看情况不对立即出来主持大局：“好了，既然城北军营说与我们在官道与城墙间汇合，那我们现在也该赶路了，不然迟到可就不美了，虽然我们军队人少，但是也要为大卫尽一份心力，是不是！” “是！”军队的气氛果然又被调动起来，士兵们听说要回城抗敌，一个个的精神都无比振奋，那一双双眼都亮了不少。 “好，那就出发吧！” 大卫皇宫，明华宫。 韩贵妃腰板挺的笔直，虽现在妆发有些许狼狈，面对着眼前的青年人却仍旧高傲：“不知九王爷大驾光临我明华宫，有何要事？” 她端坐在高位，殊不知九王爷最讨厌的就是她这般模样，好似在贵妃眼前，他们这些人全都是蝼蚁一般，令人生厌。 这般想着，他却不禁哼哼的笑了起来，韩贵妃皱了一下眉，没有说话。 “贵妃娘娘啊，”他似是喟叹，又好似回忆，“您还是这般模样，一如当年，一点也没变。” “不知九王爷说的这般是如何，如若无事的话，还请王爷离开吧，本宫要歇息了。”韩贵妃不打算接他这话，个谋权篡位的疯子，谁知道他要做什么。 九王爷却叹息一声，说话的调子缓慢且悠长：“贵妃娘娘好似忘了，此刻本王与您的身份啊。” 他略一停顿，而后笑得更加灿烂，说到越后头，语气就越是加重：“本王是那坐在高台顶端的胜者，而您，您现在不过是一个，下作、又低贱的，俘辱。” 闻言随侍在韩贵妃身边的侍女，可到底是不敢对这如今控制着整个皇宫的掌控者出言不逊，贵妃却从未被人这般言语侮辱过，当下将手边的茶盏砸到了对方脚下，厉声呵斥：“放肆！” “本王不过是言语上侮辱了一句，便算是放肆了么？”九王爷道，似是觉得有些可笑，“难道贵妃忘了，当年您对我母妃又是如何侮辱的吗？” 九王爷的母亲？贵妃蹙着眉回忆，这种小人物她一向不怎么放在心里，那好像是…… “安嫔，哦不，我母妃那时不过还是个小小的美人。”九王爷道，“怎么，您有些印象么？” “那是十一月里，我母妃怀着我，七八个月，即将临盆的月份，您不过是一句‘安美人的穿着不合礼’，便将人打发到殿外去跪着，听其他嫔妃说，那日里还下着鹅毛大雪，青石板砖上的雪厚厚一层，足有半尺高低，贵妃就那样儿让我母妃在这半尺高的雪地里跪了足足半个时辰。” 说到此九王爷惨笑一下增添了些许凄迷的意味：“就因为这个原因，我母妃生我时难产，将我生出来以后，那身子也废了。可怜我母妃好不容易看到我建府封王，得以从贵人晋升到嫔位，却没有过上几日好日子，一场风寒终究还是将人带走了。” 贵妃隐约想起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可她依旧不觉得自己做错了，高位嫔妃拿捏地位嫔妃是很正常的事，更何况那时的安美人已经怀孕了，她自会感受到威胁，且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没有错，虽然安美人生下孩子后成了个病秧子，但还不是靠着小皇子得了个贵人的位子吗？说到底不过是后宫争斗罢了。 还有刚才九王爷说了什么，安嫔前些日毙了吗？她并不曾关注过这些。 九王爷继续道：“是了，我母妃早产生我，我平安无恙，您早产生了十三弟，十三弟却成了病秧子，您这报应啊，倒是到了十三弟的身上，呵，没浪费。” 适才说半天，实际上韩贵妃都没觉得如何，可如今他一提到十三皇子，贵妃勃然大怒，正想发火将人轰出去，却被对方的话语打断的戛然而止。 “贵妃娘娘，您自己是毫不在意，”，九王爷道，“可是十三弟呢？” 十三皇子就是她的底线，今日刚听闻九王爷过来，她就让婢女带着十三皇子到后院里去避着了。 韩贵妃面上的怒容一滞，她僵硬的问道：“你想对你十三弟如何？” 九王爷呵呵的笑了起来，似是十分高兴：“不如何呀，贵妃如此紧张做什么，咱们都是讲道理的人不是么？” 韩贵妃仍不信他，哪里会那么容易放过自己，她抿着唇，想着后院中的儿子，气势一下子低了下来：“说吧，你想要如何。” “贵妃聪明人。”他赞道，随即提出要求， “从前你让我母妃在那大雪地里跪了一个时辰，如今外头虽冷，却不见一片雪花，叫您去跪两个时辰，不过分吧？” 韩贵妃一言不发，只是行动上丝毫不见拖延或不情愿，默默的走到屋子外头，笔挺的跪了下来。 九王爷的目光随着她的挪动而转移，看了半晌，他愉悦的哼了一会儿小曲儿，忽然出声道：“本王反悔了，贵妃就一直跪着吧，一直跪到本王满意为止。” “哎，其实本王都知道，何必看不起本王呢韩贵妃，如今多巴结着些本王，日后本王荣登大宝，说不定还能赏十三弟一些闲职玩玩。” 韩贵妃心里恶心，小官女儿生的小贱种，呸。 从明华宫出来，九王爷的心情一直很好，好到一些事也不能打破他的好心情。 “你说，父皇还是不愿意把皇位禅让给我？”他问随侍的侍卫。 “是。”侍卫被问的满头冒汗，“许是皇上还未想通。” 九王爷闻言脚下步子一转：“那便再去一趟乾元宫吧。” 乾元宫内，皇上正坐在外间的软榻上闭目养神，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来了，他却不愿理他。 “父皇何故不理儿臣？”九王爷绕到皇上跟前盯着他的面孔。 皇上仍旧未睁眼：“朕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他好似未听到对方说的什么：“那父皇将皇位禅让给儿臣如何？” 毫不意外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是九皇子这些日子里，每日都要来乾元宫问的一句话，没有一天落下，也没有一天得到想要的回答。 “父皇……”他在皇上身边坐下，后者微不可见的蹙了下眉，却逃不过近在眼前的九王爷的眼，“便如此这般厌恶儿臣么，儿臣是有哪里做的不好么？” “性情浮躁，才华平庸，难当大任，忤逆谋反，”皇上顿了一顿，“该诛之。” 这是皇上这些天以来头一次对他的话做出回应，九皇子一愣，思绪万千间士兵进来禀报：“报主子，外头军队快要突围进宫了！” 九皇子看起来却并不如何慌，他只是看向皇上，又一次问道：“父皇将皇位禅让给儿臣如何？” 没有回应。 他惨然一笑：“终究父皇还是没有站到我身边一回。” 就好像当年安美人跪到雪地中，其实皇上知道，可对母家如日中天的贵妃，他只轻轻一句：“既安美人不规矩，贵妃随意处罚便是。” 第102章 无论此刻卫瑜心里有多心急如焚, 可顾珏并不打算让她掺和战场上的事，派了安逸将她放在城郊的一处农庄里看好。 这大约就是顾珏的心思，安逸虽为男子, 但他的心思并不比女子粗多少, 卫瑜好几回使借口想要逃开，都被安逸三两下看出。 “我的好郡主。”安逸一脸无奈，“顾世子吩咐了属下的，您别叫属下为难。” 卫瑜觉得安逸的身影和山竹的身影逐渐重合在一起。 想到山竹，她就想到六王府的家人, 想到六王妃, 她就想到京城，唉, 更想回去了。 偏偏她现在就在京城城门之外，可有安逸看着她，卫瑜根本一点儿也靠近不了京城。 “我好歹也是将虎符运送出来的人呢！”卫瑜生气，卫瑜不满。 “郡主自是最厉害了。”安逸不走心的夸赞道。 城中却并不如卫瑜所想的那般火热朝天, 一战已经停歇，双方两败俱伤，好消息是半座城已经被卫军攻打了回来。 战况不能说不好，再坚持几个回合, 京城就将完全被他们夺回。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94节 可就在战况正好时，九王爷方一队新的精锐部队涌入, 一时间大卫军队竟节节败退。 对战间, 大卫将士们听到敌方某些士兵嘴里冒出叽里咕噜的声音, 不由得心中惊骇——是羌国人！ 杜将军面色不好的一刀将敌方的士兵捅了一个对穿, 是了，他怎么没有想到呢, 羌国的公主可是九王爷的侧妃。 “这个叛国贼。”他咬牙，手下一刀一个的动作更加不留情。 顾珏也逮着羌国人杀，呸，这一个个的进贡时看起来都恭敬温顺的很，转头就来杀他们卫国的将士，恶心至极，原本就不喜欢羌国人，如今更加厌恶。 对方士兵原先看到他们人数骤多时还很是得意了一阵，可渐渐的，他们发现卫军却并没有用出完全的实力，无论是武力还是人力，便渐渐开始慌了起来。 自不必说，这些被虎符调出来的士兵可是精神饱满，又整日操练的精兵，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哪里是霸占了卫宫的这些野路子能比的，若是这些精兵能被他们轻易打败，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局势逐渐的完全朝一边倒，在乾元宫内等着消息的九王爷终于开始心焦起来，他将目光放在皇上身上，后者一哂：“怎么，你那好名声不想要了？” 九王爷便收回了目光，再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只不过他手下的兵很快给他送来一个大礼，之见士兵一脸兴奋的在九王爷耳边说了什么，听完后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你们倒是替本王省事，好了，现在用不上父皇帮儿臣的忙了。” 皇上仍旧是那副风轻云淡，好似即便是外头兵戎相见，一切也尽在他掌握之中的模样，九皇子却生起了气来，不知天若真塌下来了，他这个好父皇还能维持得住这副表情吗？ 想到这里，九王爷恶意一笑，太想看到父亲露出别的表情，他探身去皇上耳边轻生说了什么，后者一怔，随即再维持不住平淡，满眼厌恶的对九王爷骂道：“你这个畜生——” 九王爷眼底一黯，唇角却愈发勾起。 宫门口，九王爷这边的士兵就快要顶不住，宫门即将被大军破开，眼看胜利在即，大卫士兵们都精神一振，杀敌更加卖力了。 杜将军粗着嗓子上前喊话：“谋权篡位的狗贼，识相些就将宫门打开，我们或许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如若不然，别怪我们将你杀尽！” 小兵们也跟着一叠声喊：“对，识相些就给你爷爷我开门！” “识相些就赶紧投降！” “狗贼，叛贼，快些开门！” 宫墙处窸窸窣窣一阵动静，杜将军以为他们不敢冒头了，可片刻后，两个熟悉的身影被押上了塔楼。 顾珏瞳孔一缩，立即跑到了杜将军前面：“阿瑜？！” 赵问也是又惊又怒：“安逸！” 原来这便是九王爷适才俯身在皇上身边道的内容。 他手下的士兵见战况不利，原想要绕去城门以外，看能不能在背后给卫军搞一个偷袭，没想到便同撑着下巴坐在田埂上的卫瑜对上了眼，他面上一喜，大卫的郡主他是识得的，这简直是天降之喜，还有比这更好的人质么？ 士兵连忙将踩到裙摆来不及逃跑的卫瑜擒住，顺便将过来救人的安逸也绑了，一带一，不嫌多。 卫瑜和安逸被当做人质，一角一个被押在塔楼的两边，上头喊话的反贼听起来很是得意：“楼下的军队听着，若是想要这两人平安，就乖乖收兵退出京城，不然——”那押着两人的士兵猛的将两个人质的上半身往护栏上一压，下头就是距离十几米的地面。 “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别！”不说顾珏和赵问，其他士兵也都被这一幕吓得不轻，纷纷喊停。 “那你们就退兵啊，你们先退兵，我们就将人放了！” 话说这么说，可谁楼底下谁也不相信他们退了兵，那些人就会将那上好的人质给放了，可若是不退，他们便会伤害人质，一时间都左右为难起来。 楼上的反贼眼快的的看到底下有两个人在慢慢挪动，当下慢悠悠的开口：“可别想出其不意过来偷袭，我眼睛好的很，可都看着呢，都给我站在原地不许动！” 顾珏和赵问便只得收回了脚步，面面相觑互相都失了主意。 就在大卫将士们真的在思索是否要暂时退兵时，塔楼上又出现了转机。 几个脑袋、不，十来个脑袋偷偷摸摸在嚣张的反贼身后冒了出来，离着远，他们又都在后头隐着，楼底下并看不清他们谁是谁，但是那属于大卫的官服却是谁也不会看错。 那狗贼还在猖狂：“刚才不是还打的很起劲儿吗？怎么现在都不说话了？快选啊，退兵，还是看着这两个人从塔楼上摔下去。” 见他现在还不知道即将掉下塔楼的人到底是谁，众大卫将士都默默闭上了嘴。 反贼却以为他们怕了：“哼，一群懦夫……啊！” “怎么回事……啊！” 看着满面银须的大学士狠狠扬着手里的木棍，一棍一个反贼，那袖口垂落间手臂的肌肉隆起，其余几人纷纷感叹：“没想到大学士你还是个肌肉书生啊。” 大学士丢去手中染着血的棍子，又将袖子好生撸下，随后谦虚的朝他们行了个拱手礼：“过奖过奖。” 卫瑜眼睛亮亮的问：“大学士，二皇伯，你们不是被关着吗，怎么逃出来了啊？” 二王爷回道：“外头打进来了，那些看守我们的反贼都出去支援了，没人看守我们，自然就逃出来了。” 还是他二王爷带领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从窗户跳出来的呢，一跑到宫墙下就听到那又傻又蠢的反贼在猖狂的放狠话，于是本来想帮忙的脚步一转，顺便救了个人质。 几个大臣看这脑袋淌血软倒在地上的反贼，越看越来气，呸，什么东西，居然还想将他们郡主推下塔楼。 这些大臣都是看着卫瑜打小长大的，小姑娘活泼可爱又没架子，他们拿人当亲孙女看，孙女被人欺负了，做爷爷的能不为孙女报仇吗？ 当下由盛尚书领头，几个大臣合力将地上的反贼抬起——大学士一人抬一个，抬到楼边上，毫不领情的将人扔下去。 远远看着那几个反贼硬生生被砸醒，翻着白眼醒来又翻着白眼昏过去，身下淌出一大片血迹，眼看定是活不成了，这才解气。 再说宫门外的将士们一见人质已经被解救，全都欢呼了起来，然后再没有顾及一鼓作气冲开了城楼，其中顾珏首当其中，赵问紧随其后。 “好了瑜姐儿，皇伯先不跟你说了，我们也要下去帮忙了，这里安全，你就好好在这城楼上待着吧。” 卫瑜点点头，却又连忙叫到：“二皇伯，你先别走，帮我把……绳子解开一下啊。” 话还未说完，一群人就一股脑都消失在了楼梯口，卫瑜与安逸面面相觑，好在他们走了，又有别的人上来。 几乎是二王爷他们刚离开没多久，顾珏就从楼梯口冲出来，赵问紧随其后，他看到卫瑜，忙跑过来按着她的肩膀上下打量：“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卫瑜如实摇了摇头，说实话，“我刚被抓上来，没什么机会感到害怕，就被二皇伯他们救下了。” 看到一旁的赵问也围着安逸关心，卫瑜抬眼看向顾珏道：“快帮我把绳子解了呀。” 说来好笑，两波来救人的，没有一个记得把人质的绳子解开的。 顾珏没有帮她解开绳子，反而是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然后才一边替她解绳子一边解释道：“先问你讨一个亲亲，一会儿绳子解开你就不让了。” 卫瑜听着又好气又好笑，知道对方是故意在安抚，经历了那么多惊险刺激的事，她也不再会感到害羞：“你现在是知道了，就不怕一会儿解开了绳子我要打你么？” 顾珏闻言，作势要将绳子再绑回去。 卫瑜踮脚在他侧脸上也落下一个吻，轻声道：“这个不算在三个亲亲里，我亲回去了，所以你可以再讨一个。” 顾珏眼神咻的变暗，他侧目看了眼边上并着肩饶有兴趣看着他们的两人，轻声道：“以后再讨，现在先打仗。” 虽话是这么说，可等他们在塔楼上黏黏腻腻完再到楼下的时候，失去人质后实力被碾压的战争已经告了一段落。 卫瑜一脸茫然，他们错过了什么吗？ 顾珏一脸无所谓，反正他知道自己没错过亲亲。 叛军死的死伤的伤，羌国士兵更是几乎全被砍死，宫门外血流成河，宫门内却是一副安宁的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九王爷被从乾元宫押出来，皇上被救出时原本一脸平静，可在听闻九王爷通敌的时候勃然大怒，大骂道：“朕怎么会生出如此这般的不肖子！” 如若仅有先前的谋反，九王爷甚至都可能只落到一个终身□□的结果，可加上了通敌的罪名，这一条命便必是留不住了。 九王爷仿若未闻，低垂着脑袋看起来毫不在意。 也许他也知道沾上了这两条罪名，从他动手以来就只有两个结果，生与死，现在得到了死的结果，好似也不怎么叫人意外。 九王爷暂且被押下，容后处置，事情看似是告一段落了，可战后的工作还有许多。 这次的谋反虽未祸及百姓，士兵及宫中宫女内侍却损失了不少。 敌方的尸体不管，草席都不卷一张直接拿车一批批运去乱葬岗烧了。 牺牲的大卫士兵要登记战功，查看入伍时填写的亲属册，将抚恤金送去给他们的家人。 这项工作耗费了不少时日，单说那要拉去乱葬岗的尸体，就足足拉了两天两夜才拉完。 期间卫瑜帮着忙去给战死的士兵做后续工作，到这会儿，她忽然察觉了有什么不对。 卫瑜抬起头，摸着下巴：“好像忘了什么……” 卫瑾便头也不回的问她：“忘了什么？”他也自愿过来帮忙了。 “嘶……忘了什么呢……”她想的脑仁疼。 忽然，兄妹两个停下手里握着的毛笔，齐齐扭过头面对面，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六王爷！ 他们将此事告诉了杜将军，杜将军当即不费余力的派出小兵们去寻找失踪的六王爷。 此时六王府一家子又是担忧又是自责，担忧六王爷失踪这么些时日还能否平安归来，自责这些天忙着别的事情完全没想起失踪的六王爷。 小兵们的速度完全可以信赖的，两日后，他们便找到了六王爷，还有一个附带的惊喜。 那与六王爷一道被找到的，居然是原本早已死去的信使，活的信使！ 在卫瑜欣喜又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小兵如实道出了他们见到六王爷时的情景：“我们见到六王爷时，六王爷变成了野人……” “什么野人，见过这般英俊的野人么？！”六王爷骂骂咧咧的打断了小兵的话，挤的小兵无处落脚，“去去去，我自己来说！” 在六王爷的叙述中，时间回到宫变前。 那日六王爷听说宫中新酿造了一批好酒，他这人，最爱的便是吃喝玩乐，好酒与美食了，当下一大早便兴冲冲的去了宫中。 以王爷的身份，他很容易的从酒官那里哄来了两大坛子酒，六王爷迫不及待的在宫中找了个幽静的地界品了一口酒，随即眼睛一亮，嗯，好酒啊！ 于是这两大坛子酒很快被六王爷喝了个底朝天，毫不意外的，他醉死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六王爷发现自己在一间柴房里，躺在一堆柴火中，艰难的爬起来，透过窗子，他判定那会儿已是黄昏。 刚想要出去，就听到外头传来尖叫与兵刃相见的声音，六王爷立马又缩回了手，难得聪明一回，他悄然将耳朵贴到门上，半晌终于听明白了外头发生了什么。 六王爷当下就是一个面色惨白，又是懊恼为什么今天要进宫，又是害怕那些反贼冲进来给他咔嚓一刀。 好在没有谁想到要检查柴房，六王爷躲过一劫，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且不说他们今日不检查柴房，是不是明日也不检查，再者他早先虽喝了个水饱，但不顶饿，放了个水就又饥肠辘辘了，再在这儿待下去，他要么被反贼咔嚓，要么饿死在这里。 看着外头夜色降临，六王爷果断的决定，跑！ 可是哪里那么容易能逃呢，宫门都被守死了，六王爷失望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插嘴一提，六王爷躲避巡逻队时拿出了少时逃学的功底，倒是躲的十分轻松。 巡逻队又过来了，六王爷闪身去了墙根。 有门不能走，六王爷只能顺着墙根摸回去，可这大黑夜里，他竟是在大卫宫里迷路了。 六王爷开始以为自己又倒霉了，没想到是走了运，他在一处荒凉的墙角根底下找到一处狗洞，看那大小，貌似可以通过一人啊。 六王爷立即美滋滋的俯下身，丝毫没有身为王爷的羞耻心，撅着屁股一脑袋就探了个头过去。 只是这狗洞有点小了，六王爷扯的肩膀有点疼，半晌才挤出去，怕又有巡逻队过来，他连忙跑走了。 慌忙间，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翠绿色的的丝绸衣料被洞口的树枝刮下一角。 满京城都是我的皇亲贵戚 第95节 原以为逃离了皇宫就安全了，结果到街上一看，妈呀，大街上怎么也有巡逻队，看来城中也不安全了，得赶紧离开。 他不死心，还绕路去六王府看了眼，只是见六王府也围着一圈士兵后，只得放弃离开。 六王爷两条大长腿倒腾的飞快，跑的过程中还不忘在两边的摊子上掏些吃食揣怀里，好在城门之下没有重兵，六王爷顺利的逃了出去。 然后便是马不停蹄的向城外跑去，六王爷虽脚程快，用双腿却也快不到哪儿去，跑出两里地，六王爷觉得这该差不多了吧，然后远处农民种地时的一声吆喝，锄头深深扎进了泥土里，惊弓之鸟便是如此了，他吓得一激灵又跑了起来。 到了晚上，在躲在树后头看见一群黑衣人呼啸而过后，六王爷愈发觉得还是得跑，跑，跑的越远越好！ 是以赶了三日的路后，六王爷恰巧看到路边一个树叶坑里那血呲呼啦的人，差点没吓厥过去，可下一息，他又看见了那血人手里握着的苹果。 六王爷饥渴的舔了舔嘴唇，终于走了过去，他虽带了干粮，却已经几日没喝水了，眼下这苹果正好能给他解渴。 看那血人没动静，六王爷飞快的伸手将那苹果掏了过来，咔嚓咬上一口，酸甜的汁水在口中四溢，精力都更充沛了。 咔嚓咬上第二口的时候，那血人却“活”了过来，嘴里喊着：“水……水……” 六王爷一惊，看向自己手里的苹果，有那么香么？ 到底是从他手里掏来的苹果，六王爷忍痛，还是分给了他——一小块。 不过果子不够，干粮他带的可多，于是客气的掰开血人的嘴朝里塞了一大把，将人呛醒了。 有了伴，六王爷终于耐不住连日的寂寞，迫不及待的向他询问道：“你知道京城宫变了吗？哎呀在柴房里醒来可给我吓的，你不知道我跑出来有多不容易！也不知道我娘子儿女如今如何了？诶，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又是谁，为何会血呲呼啦的出现在了这里？” 信使听着一长串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又晕过去，虚脱的答自己是被叛军追杀才受了重伤在这里，至于为何会像现在这样躺在坑里，大约是他的同伴做的。 “哎呀，你这朋友缺大德啊，给人活埋了，”六王爷一拍大腿，“犯贱吗这不是？！” 信使抿了抿嘴，觉得还是不将他同伴的身份说出来比较好。 六王爷逃命时想的倒是周到，出城前还去医馆撸了一堆瓶瓶罐罐，此刻倒是给信使派上用场了。 托这些瓶瓶罐罐的福，信使的命算是保住了，可食物也快没了，六王爷便自告奋勇出去打猎。 别看六王爷看起来不咋地，抓兔子、打果子却是一绝，而信使会生火扎帐篷，两人就这般在树林里岁月静好的养起了伤。 信使伤口一直未大好，两人与世隔绝也不知道宫变已经完结了，于是便一直在林子里住着。 一直到卫瑜想起六王爷不见了，杜将军派兵去找他，而后小兵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六王爷身上围着兽皮——衣裳拿去扎帐篷了； 六王爷手里拿着木叉——正准备去打野物。 总之纯纯一个野人。 人没事就是万幸，两人回来后，信使立即被拉去给太医检查，而六王爷精疲力竭，狠狠栽倒在床上睡了场大觉。 太医诊断后摇头道：“这箭虽未插入心脏，已是万般幸运的事，可到底对身体造成了伤害，后又没有及时的诊治，小兄弟这命是保住了，只是以后身子会弱些，若好好养着，寿数可与旁人无异。” 信使闻言又庆幸又失落，没有后遗症是万幸，可身子变弱了，这军也就参不了，他还是想念在军营中的日子，虽他只是一个小卒，那每日操练时热血沸腾的感觉却也令人着迷。 卫瑜见此安慰道：“在军中也不一定要上战场啊，总有不用杀敌也能同大家一道演练的职位，比如，比如……” 她朝顾珏抛了个眼神，后者立即接收到，从善如流的接口道：“我看你的马术不错，在军中做一个马术师傅就不错，在战场上马术好也能争取不少时间，杜将军，你说是不是？” 杜将军觉得此法可行：“你说的有理，那便这么办吧。” 没想到这回不仅不用离开军队，职位还朝上挪了挪，以后军中士兵见到他可都要喊一声师傅，信使，阿不，祁生高兴极了，忙谢过几人。 战后琐事大约忙了一旬时日，再然后，便是关于此战的封赏。 参与此战的将士们不必说，小功赏金银，大功赐军功、升官职，负责调兵的赵问直接升了一个中尉，这会儿高兴的嘴角都要裂开到耳根。 大臣中，盛大人、陶大人等都有功，文臣的官位不好因为此事随意挪动，便赏赐了许多金银财宝外加御用之物。 大学士格外厉害，只身解救了人质，皇上还多赠予了他一封描述他功劳丰厚、称赞他武学造诣的圣旨，放在家中可谓是光耀门楣，于是合不拢嘴的人又多了一个。 其他大臣都羡慕死了，但是只能怨自己，没有大学士那样肌肉啊，于是无形之间，一股文臣练武的潮流在京城中流传开来。 皇子中，二王爷有功，皇上赐了他许多金银珠宝，外加一摞的孤本，十二皇子年纪虽小却杀敌神勇，取了敌方先锋的首级，晋封为王爷，赐居十二王府。 再然后，顾珏倒是真被封了一个将军，虽是最末级的少将，可年方二八的少将，却已足够光耀门楣，从没有人能在如此年轻的年纪便能依靠自己战功赫赫当上少将的。 老荣威侯高兴的不得了，要不是如今不合适，他都想要设宴请客来显摆显摆了。 卫瑜这回的功劳可大，可以说是大过在场的所有人，若是没有她冒着危险出宫去送虎符，那也就没有之后的事情了。 此时此刻，磅礴大气的金銮殿中，各位皇子们站在最前端，朝臣们分立与两边，卫瑜站在朝堂的大殿中央，她亦是大卫开国以来，第一个站上朝堂的卫氏女子。 李公公笑呵呵的看着她，随后面色稍稍收敛，摊开手中明黄色的圣旨，唱和道：“长乐郡主接旨。” 卫瑜抓着裙摆，端端正正的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长乐郡主，六王爷之女，朕之孙女，知书识理，贵而能俭，无怠遵循，克佐壶仪，轨度端和，敦睦嘉仁，朕甚喜，身为大卫皇室女，勇送虎符，救驾有功，着封为宁国长乐永嘉庆阳公主，赐尔金册，谦以持盈，益笃兴门之枯，贵而能俭，永垂宜室之声，勿替令仪，尚缓厚禄，钦此——” 卫瑜在众皇子与朝臣欣慰的目光下拜下谢恩：“长乐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上其他人也纷纷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含笑抬手。 有封赏，便会有处罚，九王爷谋权篡位，囚禁皇室，带兵入宫，勾结外国，数罪并罚，被褫夺了王爷的位子，贬为庶人，并被赐下一壶毒酒。 众人说起此事却还道皇上仁慈，毕竟做出了这种事，便是将他五马分尸或凌迟了也不为过，眼下不过一壶毒酒还能留下全尸，那九王爷就偷着乐去吧。 九王爷离世在京城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大家都嫌他晦气，不愿提起此事，再过两月风平浪静，就差不多将人彻底抛在脑后了。 一切尘埃落定，京城再次传起了顾少将军与长乐公主的佳谣，一个是威风凛凛奋战沙场，将敌国打的落花流水的年轻少将，一个是巾帼不让须眉，勇送虎符的卫国公主，这两个人，多配呀！ 有人说了：“我就知道那顾少将军是个好的，这回叛贼攻城失败可有他一份功劳呢！” 这人是先前说顾珏性格顽劣，难当大任的。 有人接话：“可不是么，我打小就看这孩子行，日后是能做大将军的料，可不被我说中了。” 这人是之前说顾珏整日在京城混日子，日后长大定是纨绔之首的。 还有人说：“长乐公主可真是吾辈女子的楷模啊，敢在叛军猖狂的京城中潜出城外送虎符，谁敢像她那样呢，当真是巾帼英雄！” 这是个贵妇人，先前看不上卫瑜，觉得她性子跳脱，难登大雅之堂的。 殊不知到现在为止，卫瑜想到从李公公嘴里吐出的那一句句圣旨中的形容词汇还是想笑。 怕是她从小到大被夸的词儿都没有那一日的多。 那一卷长长的圣旨上，大约只有那一句“勇送虎符，救驾有功”是真的在说她吧？ 如今满京城都是讨论长乐公主与顾少将军的人，两人成了京城的红人，显然这个热门话题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消下去了。 虽说六王府与荣威侯府早有结亲的意思，但这不是还没有吗，是以这段时间踏进两府门槛的媒婆激增，谁不想与这两位京城新贵结亲呢？ 就在这时候，两府终于放出了结亲的消息，京城众人扼腕叹息，不过更多的人是恭喜这郎才女貌的两人。 他们这结亲太过突然，就是一些同他们关系好的朋友也是才知道，其实是六王妃与荣威侯夫人觉得那些媒婆太烦了，不若想个法子堵了她们，结亲这个法子就不错。 放出这个消息时他们也没想过要问两个孩子，反正做娘的知道他们早就互通了心意，结亲又不是成亲，这消息放了就放了，都是早晚的事。 于是顾珏和卫瑜就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被迫公开了，还被朋友们埋怨没有义气，要定亲也不提早告诉他们，不声不响整个京城都知晓了才轮到他们。 这事卫瑜和顾珏实在是冤，为了平息朋友们的怒火，两人只能亲自认真为他们挑选定亲宴的礼物。 按照卫国的习俗，定亲宴可办可不办，若是要举办的话，双方需要向对方前来参加宴会的亲友赠送礼物，用大白话说，就是你送我姐妹礼物，我送你兄弟礼物。 可是第一件就叫他们犯难了，按血缘来说，顾珏与顾悦是兄妹关系，按关系来说，卫瑜与顾悦是从小到大的手帕交，所以这顾悦的礼物，该由谁来送？ 两人嘀嘀咕咕了半天，最后决定送一对镯子，你送一只，我送一只，组合起来就算一对儿的那种。 然后算其他人的，康王，十二王爷，十三皇子，晴王……算下来，倒是顾珏比较吃亏了，卫瑜他们家人多。 对此，卫瑜嘿嘿一笑道：“我们家是个大家庭……”啪叽被顾珏捏住脸。 虽然除了一些亲近的亲戚朋友，其余人的礼物准备统一的就可以，但这仍旧是一场不小的工作量。 好在朋友们嘴硬心软，到底看不过他们两颗小白菜地里忙，最后纷纷过来帮助他们挑选礼物，康王、顾悦、十二王爷都来了，卫瑜连忙叫顾珏先去将门堵上，她要先将给他们的礼物藏好。 几个朋友懂事的没有多问什么，自觉的坐下就帮他们开始参谋，卫瑜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叫山竹去厨房端了几盘子糕点过来。 今日有十三皇子最喜欢的山楂糕，卫瑜随口问道：“十三皇叔怎么没来？” 十二王爷回她：“贵妃如今腿脚不是不太好走了么，今日是太医复诊的日子，十三弟要在明华宫看着，晚些走时我将糕点带些给他就是。” 十二皇子经历了一战，如今成熟了不少，不过在他们面前还是看不出与曾经的差别。 将父母辈长辈的伴手礼都定下后，他们歇了一口气，而后继续要定祖父母辈的，这时欢儿拿出一包东西借了卫瑜院子里的小厨房去煎。 康王随口问了一句：“出门还随身带着，什么好吃的，一会儿分我些。” 顾悦掩着帕子笑：“安胎药也要吃？” “什么？！” 众人都惊掉了手里的东西。 又听到顾悦已经两个月的身孕了，卫瑜生气：“那你还来，一点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顾悦只是笑，反正下次该来还来。 一桌子人忙活了两日，总算将事情都做完，顾悦还想找她说话，卫瑜是说什么也不肯叫她来了，麻溜的就把自己打包进了孙府，留下顾珏第二天在空旷的景梨院前满心幽怨。 见到后卫瑜紧急给他顺毛，嘴里哄道：“月底定亲宴不就能看到了吗？” 无事一身轻，时间过去的很快，终于到了月底，两府中宾客云集。 定亲宴是要在男女方家中都各摆一桌席面的，按照规矩，卫瑜的亲戚朋友要去荣威侯府赴宴，而顾珏的亲戚朋友要去六王府赴宴，寓意熟悉一下互相的亲戚，不仅如此，中午那一顿，卫瑜和顾珏要在六王府待客，到了下午那顿，两人就该挪到荣威侯府去了。 一整天下来，两人不仅没怎么吃东西，凳子也没沾到几回，还要全程与宾客你来我往间谈笑客气。 虽结束时众人特地离开的早了些，好留些时间给这对准新人说一些体己话，可两人累的够呛，回屋后就是一个坐凳子上、一个趴在软榻上的大动作。 好一会儿他们缓过来，这才有空说话。 “好在是我嫁过去，不是你嫁过来。”卫瑜坏心眼的笑，“婚宴那日我只需当个娃娃在婚房里坐着就好，你可还得再来一回。” “哦？”顾珏含着笑，起身坐到卫瑜身边，“阿瑜倒是有远见，如今刚定亲，却已经想到洞房了。” “干什么干什么，”软榻本就不大，卫瑜被他挤的没位置，只好蜷缩起双腿，瞪他一眼道：“我说的重点是这个么，是你自己想多了！” 可卫瑜自己不知道，她现在脸上红扑扑的，瞪人的时候眼里含着水，一点也没有威慑力。 顾珏眼神微暗，轻笑一声直接俯身下去。 卫瑜见他今日都反常的不与自己争辩，紧张的吞了吞口水，看着对方好看的面孔与自己越来越近，她面色酡红的软声问到：“你做什么？” 回答的声音断断续续被揉碎在唇齿厮磨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