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瘾(骨科 NP 追妻)》 混乱(h) 嘀嘀—— 从半圆式落地窗放眼望去,淮城繁华夜景尽收眼底。江对岸的老游乐场已经被盘了出去,亮了二十年的摩天轮光轮在今晚好像尤其暗淡。连接新旧商圈的跨江大桥上车来车往,或归家或赴约,各有各的匆忙。 周五晚上,整个城市的空气弥漫着放纵的味道。 只是脱个外套的功夫,那烂醉如泥的女人就一头扎进了沙发里。 “程尹,醒醒。”宋观潮从衣柜走到沙发边,拱了拱女人露在外头的小腿,“洗完澡再睡。” 见程尹毫无反应,宋观潮伸手把她翻了个面。 程尹伸出双手遮挡头顶灯光,才勉强睁开了眼睛,“我不要,懒得动,你很烦。” 宋观潮不置可否,只低头解开纽扣,将袖口卷至手肘处,露出线条漂亮的小臂。程尹透过指缝打量男人的神色。灯光轻洒在他有型的黑发上,在其脸庞洒下束束光影。从那微抿的嘴唇里,她轻易读出了宋观潮的不赞同。 程尹本以为宋观潮会任其自生自灭,但他竟然妥协了。 宋观潮弯腰把她的鞋子脱下,试图帮她调整到一个方便睡觉的姿势。 可程尹见缝插针,在他低头帮忙取项链的瞬间用尽全力钳住了他脖子,企图将里头的空气一点一点挤干净。不过她本就力气不大,醉了酒之后更是大打折扣,所以这动作基本跟闹着玩儿似的。 宋观潮不费吹灰之力地掰开了程尹的手,后者见状,笑而不语。 男人继续着解项链的动作,程尹却转而将他的脖子一把钩住。 两人的距离被瞬间拉近,宋观潮为了不压在程尹身上只能用手撑着沙发把手。看着在自己身下笑靥如花的程尹,他双目微微眯起,呼吸放得极轻,房间内霎时只剩下空调送风的声音。 程尹猜测此人理智的弦已在崩溃的边缘,于是咬着他耳朵吐了句:“做吗?” 这声软骨话对现在的宋观潮来说仿佛冲锋的号角。他忽地发力,转而将程尹提到了花瓶高台上。花瓶因此被挤落在地,幸好有地毯化解了冲击,但鲜花和瓶内液体还是不可避免地洒出。 方才在宴会上招惹诸多目光的高衩礼裙,在宋观潮的手下轻易成了块碎布。他站在程尹两腿之间,隔着衣物将不断苏醒的炙热抵住了花口。 程尹歪歪脑袋,话里带着笑意,“你还是这么禁不起撩拨。” 性事,总是需要在碰撞中磨练技巧,在痛苦中学会享受。就此意义上来说,他们二人绝对算得上是极佳的伴侣。 宋观潮紧盯着程尹那双黢黑的眼睛,试图从其中读出欲望之外,隐藏在她心底深处的情绪。但这个女人在各方面都大胆地过分,却唯独不舍得暴露一丝脆弱。她曾亲口说过,这对她来说就像在战场上裸奔一样恐怖。 远处摩天轮灯光骤然熄灭,宋观潮用余光将那一瞬间看在眼里。往事顿时浮上心头,让他心里没理由地升起一股子邪火。 与此同时,程尹那双不安分的小手已经解完了衬衫扣子,惹火一般将双手探进他胸脯。 将目光放回程尹酡红的面庞上,宋观潮无地放矢的怒意突然找到了出口。他一手将女人碎发收入耳后,一手推开最后一层屏障,直奔那处秘密之森。冰冷指尖轻捻花尖,惹得程尹呼吸一重。 二人明明行着最亲密之事,却没有任何缱绻沉溺的痕迹。她们目光紧紧相接,仿佛山中争霸的猛兽,在任何事上都要拼个你死我活。 过了一会儿,程尹终于扒光了宋观潮的上半身,进一步拉下拉链套弄起了那巨物。见苏醒得差不多了,程尹便捏着巨物揉搓阴蒂,在正式开始前玩起了自助式服务。 宋观潮任由她摆弄下身。他伸手脱下了程尹的内裤,而后将其双腿摆成了M形,随时准备挺身而入。 程尹动作越来越激烈,中间一度迷醉地仰头,全然无视了男人逐渐崩坏的表情。等到自己慢慢溢出了淫水,她才将龟头对准花口,正想直接往里送,却被男人叫了停。 “等等。”宋观潮突然想起了什么,“没戴套。” “等会儿再戴。”程尹已然上了头,话根本没过脑子。 可下一秒宋观潮便把她整个提了起来,显然是想把她抱到床上去,戴了套再做。 但偏偏程尹不干。 她凝视着宋观潮的眼睛,轻轻问了句:“你在怕什么?” 宋观潮先是喉结微动,然后才徐徐抬头,对上了程尹炙热的目光。她生得很干净,脸上不仅没有痣,绒毛还细得几乎不存在。 程尹见宋观潮沉默不语,嘴角扬起抹嘲弄的弧度,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话音未落,宋观潮便朝着花芯软肉用力一顶,程尹不禁闷哼出声。 跟这个人做爱,她总是湿得很快,以至于这突然尽根没入的巨物,给她带来的只有瞬间炸开的快感,令人上瘾。 花瓶木台高度正好,但台面面积过小,只能勉强兜住程尹半个臀部。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宋观潮此时与温柔毫无关系的抽送让她头皮发麻。比常人更长的性器次次送到尽头,却丝毫不在她敏感点上流连,让其迟迟得不到满足。 意识在痛苦与快乐之间来回跳跃,身体也在剧烈撞击下摇摇欲坠,这些都让她不得不用双腿夹住宋观潮的劲腰。 这具有依赖、臣服意义的动作对男人颇为受用。 月亮逐渐移位,二人交迭鼓动的身影无限拉长,直到没了确切形状。 意识在耻骨不断相撞之间逐渐溃散,程尹无法再将呻吟堵在喉咙里,“你!…啊嗯…你......慢,慢点....嗯!” 宋观潮好像要把这极度放纵的体验刻进灵魂里似的,每一次都尽根没入。与其同时,他丝毫没有要让程尹高潮的意思,故意避开了那熟悉无比的凸点。 他突然用力抵到最深处,似乎想把那里的嫩肉彻底肏开。低头轻吻程尹紧拧的眉头,他用婉转动听的港城方言代替了普通话:”程大律师唔系最钟意咁嘅咩?“ 上桌(h) 程尹泄愤似的在宋观潮背上用力,指尖却因为薄汗而滑到了他的腰上。切切实实感受到男人进出的大幅动作,她突然来了些感觉。 “快…嗯…快给我…!” 趁着这个空挡,程尹突然想要暂时忘记所有和宋观潮一起去。 这份猝不及防的示弱让宋观潮精关有了明显松动。他敏感地察觉到程尹逐渐迷离的意识,于是大发慈悲地在其敏感点摩擦。深浅交替数十次后,女人身体终于软成了一滩水。 “嗯...嗯......啊!” 程尹身体轻轻抽搐,连带下面那张嘴也紧紧咬住了宋观潮的下身。 宋观潮意识到自己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咬牙想要从被暖流灌注的甬道退出去。程尹却好似预料到了这出,抢先一步收紧手脚,像八爪鱼般死死抓住他。 阴茎在无数爱液的润滑下直接抵开了那已经被肏开了的宫口,这对抵死缠绵的男女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在大脑皮层炸开的极致快感。 顶送的速度越来越快,巨物在体内猛烈跳动,一个高潮迭另一个高潮,程尹觉得自己快要被肏尿了。 “啊!” 不知道多少次攀上高潮后,程尹再没有任何气力。她眼帘半遮,目光在自己下身快速吞吐的阴茎上停留。那巨物在淫水的包裹下通体油亮,伴随着滋滋水声,每次进出都能把她小腹顶出相应的形状。 宋观潮全力抽插时竟还腾出手捂住了程尹眼睛,阻断其往二人交合处投去的赤裸目光。 想要把一切暂时抛之脑后的不仅是程尹。 听着耳边愈发急促娇媚的呻吟,他才终于低吼着将东西洒进了程尹的最深处。 这次射精异常持久。 宋观潮将无骨人儿似的程尹一把捞起,双手捧着对圆润饱满的桃瓣,将她抵在落地窗上喘气歇息,享受这纯粹无比的放纵时刻。 二人额头相抵,双眼紧闭,鼻息频频洒在彼此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宋观潮终于恋恋不舍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尚在余韵之中的美丽面庞。他因为窥探到这一幕而嘴角上扬,于是不自觉地仰头,从被香汗密布的下巴往上摸索,直奔那柔软粉嫩的唇瓣。 不料女人突然转头,让他的吻落在了其脸颊之上。 呼吸之间,胜负已分 无以言表的挫败感迅速发酵,宋观潮在保持性器相接的情况下将程尹翻身,以后入的姿势把她抵在了落地窗上。 整个城市的夜景突然进入视野,裸露、窥探和哪怕绷紧脚尖都无法着地的感觉让程尹猛地收紧甬道。 在怒火和紧致的双重刺激下,宋观潮的下身在程尹体内再次抬头。他左手圈住程尹的腰身,右手将其双手定在高处,接着便是狂风暴雨般的冲撞,活像头红了眼的野兽。 “嗯...啊!............太深了...嗯!” 伴随着程尹失控的叫声,宋观潮的动作却愈发激烈,像是要把下身死死嵌进她的深处一样。就这样直到深夜,程尹被他翻来覆去地肏弄,把曾经尝试过的、没尝试过的姿势统统都试了一遍。 最后,程尹直接累晕了过去。见到她这番可怜模样,宋观潮瞬间消了气。他轻抚程尹脊背上的长疤,对自己刚才的放纵生了些懊悔。 宋观潮将程尹抱到了浴室里,细细清洗她的身体,等收拾好一切,又叫了夜宵和药。 嘀嘀嘀嘀嘀—— 床边座机突然响了起来,哪怕宋观潮及时接通,那铃声却还是把程尹从昏睡中拉了出来。 电话那头是机械的童声,脆生生地说了句“您的外卖到了”。 宋观潮揉了揉程尹的脑袋,后掀开被子拿外卖。 只是那外卖拿的有些久了,让程尹不由得有些疑惑。她捂紧身上的浴袍,因为下身不适所以步子非常轻。 “怎么了?”看到宋观潮不知为何站在门口发呆,程尹走上前去,朝门缝外望了望。宋观潮不着痕迹地用身体遮住她的视线,伸手把外卖从机器人身上拿了下来,随后立即关上了门。 可即便如此,程尹还是看到了门外的场景。 外头站着一个男人。 他长着丹凤眼琥珀瞳,是人群中一眼找出来的相貌。 那人也在看到她的瞬间瞪大了双眼。他想要伸手拦住即将关上的门却无果,只能眼看着酒店房门严丝合缝地闭上。 宋观潮侧身站在门前,嘴巴紧抿眼眸低垂,浑身上下满是危险气息。 程尹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问出口。她装作没有看见外面的人,宋观潮也默契地对此闭口不谈。二人窝在床上看了个电影,将夜宵和药都送进了肚子里,才窝在一床被子里睡了过去。 次日中午,宋观潮轻声唤醒了程尹。他说他得回欣城的公司处理些事情,但却不说什么时候会回来找她。 程尹点点头,静静地看着他打上领带套上西装,恢复到了那个CBD精英的模样。 宋观潮走到门口又折返了回来。 “怎么了?”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程尹突然反应了过来。她自嘲地笑笑,道:“药我会准时吃的。” 宋观潮有些错愕,但最终也只留下一声“嗯”。 房门关闭的声音传来,程尹突然由上而下地感到疲惫。她瘫倒在松软的大床上,蒙着被子睡到了下午,直到太阳落山,看天少了些锐气才慢吞吞地走出了房门。 节目组的制片人、导演约了导师和观察团的成员们在开始录制前吃个便饭。因为一早便知道了饭店地址,她才特地选了现在下榻的酒店。 淮城的交通颇有些讲究,看似不远,实则只能打车或走路的场合颇多。如果光看直线距离,到头来路上花的时间可能更多。在兼顾地理位置和美食地图的基础上,她才选了如今这个地方。 但人算不如天算,酒店到地铁站的五分钟路还是让她大汗淋漓。因为宋观潮在她身上留了不少痕迹,有些怎么都遮不住,所以她只能穿得厚重些。 在地铁上没吹几分钟的空调,又来到室外赶路。从出门到到达餐厅,横竖左右不过十五分钟,却还是让操劳了一晚的程尹有些吃不消。她随着服务员的指引走到包厢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精神面貌,这才推开了门。 里头密密麻麻坐了大约有十个人,无一不是打扮精致的都市精英。 “程律!” 制片人姐姐激动地同她招招手,程尹随即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观察室的成员,着名律所至诚的美女合伙人程尹。” 有制作人介绍,程尹非常自然地打开了局面,同众人开始寒暄了起来。 “你好。” 听到问好声,程尹在还没看清那人长相时便伸出了手。 “祁星宇。” 感受着不断从那人指尖传来的温热,程尹模式化的笑容僵在了嘴角。数秒之后,她抬头对上了那双琥珀瞳,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因为手机震动而迅速错开目光。 捕捉到她面容信息的瞬间,锁屏讯息猝不及防地展开。 【宋观潮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从那只突然缩紧的手程尹便知道,祁星宇也将目光放到了自己手机的屏幕上。 真是造孽啊。 初见(回忆) “嗯...快点,再快点!!” “你个小骚货,看我不肏死你。” 透过门缝看到那两道缠绵交迭的身影,程尹惊得几乎要叫出声。可下一秒,她便被人紧紧捂住了嘴。 那双手没有任何温度可言,像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一样。身后黑影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内,让其完全不敢动弹。 小偷? 保姆? 还是这家的女主人? 任何一个猜想都足以吓坏年仅16岁的程尹。 她试图往后退,却发现那人死死封住了她身后的退路。两个看不见彼此脸的人,就这样看完了整场荒唐性事。 在男人低吼之后,房间内的人终于开始安静了下来。与此同时,身后那人突然把手松开,随即转身离去。 程尹不敢回头,生怕自己因为窥探到了那人的模样而横生事端。但再不离去,她随时都有被里头那对野鸳鸯发现的风险。 慌乱之际,那人竟然轻手轻脚地折返了回来。他紧紧扣住程尹的手腕,将她牵离了风暴中心。 是个男人。 还是个年轻的男人。 这人比程尹高了许多,比班里最高的男孩还要高些。不过本地男孩身高普遍偏矮,即便是最高的也只有1米7几。 他身后背着鼓鼓的书包,身上也有股风尘仆仆的气味。这人大约刚从火车上下来,程尹一边下楼一边这样想。 这个小区名叫御景新苑,首次开盘时规模不大,只有五栋楼。后来因为房地产业十分红火,于是又起了二期。现在,三期也在如火如荼地施工中,所以这小区目前有些鱼龙混杂。程尹也是因此才轻易混了进来。 她一路跟到了楼下,一层楼一层楼地翻看鞋柜,还真叫她确定了具体的房号。好巧不巧,那房子门上竟然还插着钥匙,可见那二人有多急不可耐。 走到人来人往的门前广场,男人这才放了手。 他徐徐转身,眉眼里满是戒备,“你是谁?” 程尹丝毫不畏惧他的目光,大大方方地反问:“你又是谁?” 据她的猜测,这人只能是小偷。 “我是那个男人的儿子。” “我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话不经意地就从嘴边溜了出来,等到程尹理清事情前后,周围所有声音顿时隐入了尘烟。 人潮突然袭来,打破了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她和那男人不约而同地偏头看向下了课的补习班,看着嬉笑打闹的孩子们。 一个烫着卷发的妈妈轻易接到了自家孩子。她扬起手中刚杀好的鸡,张嘴说了话,大约是“今晚做盐焗鸡”之类的。一个穿着工厂制服的爸爸在电动车上招了招手,然后便跑过去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儿。爸爸一开始指了指后座,但女孩扭捏着不想上去。最后,她如愿站上了爸爸身前落脚的空隙,逐渐驶出了二人视野。 “宋哥哥你不是在外地读大学吗?我记得还挺远的。” 突如其来的“宋哥哥”惊得男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皱眉看向程尹,“我回来办个事儿,还有,我叫宋观潮。钱塘江观潮的观潮。” “噢。我叫程尹,日程的程,尹静琬的尹。” 见宋观潮在听到后半句时明显皱了皱眉,程尹便知道这人对电视台八点档没什么兴趣,大约和宋叔叔一样是个无趣、古板的人。 “他们这样多久了。” “我妈每周都带我来这上兴趣班,我上了有大半年了。” “浩海琴行?” “嗯,拉小提琴。”她边说边指了指身后的琴盒。 “现在才开始学是不是晚了点?” “我也这么觉得。但我妈想让我学,我就学了,反正花的是他们的钱。” 说完,宋观潮便突然没了声音。 因为实在缺乏了解,所以程尹也不知起什么话头好,便和他一起站在原地发呆。 最后还是大几岁的宋观潮先开了口:“吃冰淇淋吗?” 程尹逃了课,本来就有大把时间需要打发,所以并没有拒绝。她跟着宋观潮走过小区门口那排档口,最终停在了一家名为“家乐”的百货超市前。 老板见到宋观潮突然眼睛一亮,后者也同老板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才直奔冰柜。 “你吃啥?” 这家超市用了两个又长又深的冰柜来放冰淇凌,看似大有可选,实则毫无新意。冰淇凌没有饮料更新得频繁,这事儿大家早已习惯了。 “我要小布丁。”程尹很快就挑好了自己想要的。 “五毛钱的那个?”宋观潮话里有些嫌弃,但还是伸手挑了根形状好的。 “那请问,”程尹把半个身子伸进冰柜,狠狠吸了口冷气,试图缓解身上的燥热,“见过大世面的宋哥哥喜欢吃什么?” 见程尹故意恶心自己,宋观潮淡淡地说了句:“绿色心情。” “......” 眼看着这话题又进行不下去了,程尹乖乖闭上了嘴,跟在宋观潮后头在超市四处游荡。 他先是挑了只笔,又问了问老板2L的矿泉水在哪里,随便拿了两瓶,这才来到柜台结账。 “一共8元。”老板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地就结好了账。他舔舔大拇指,刚想伸手摸张袋子,便被宋观潮叫了停。 “不用袋子了。”宋观潮从口袋里拿出张10元钱放到了桌上,然后把找零和笔一起塞进了口袋里。他一手提着两桶水,一手拿着冰棒,和程尹一起走出了气味复杂的超市。 刚踩上门口劣质的迎宾红毯,程尹便火急火燎地拆开了包装纸。她先是伸舌舔了起来,把上端舔得微化,才张嘴咬了口。感受逐渐在嘴里抿开奶甜味,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宋观潮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你好像对刚才的事儿没什么反应啊。” 程尹神色古怪地撇了宋观潮一眼,“你不也没什么反应吗?” “你爸妈关系不好吗?”这话按理来说是有些冒犯人的,但宋观潮现下没心情顾及这么多。什么善解人意尹阿姨,在他如今看来竟让人隐隐做呕。 “还好吧,他们都挺疼我的,也从来不在我面前吵架。”程尹说完又咬了一口,“你爸妈关系怎么样啊?” 她避重就轻,试图把火引回宋观潮自己身上。 “我没妈。” 盛夏太阳毒辣,连人都能分分钟就能融了去,雪糕自不必说。 程尹歪头把摇摇欲坠的雪糕液舔了回去,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没事儿。” “你是北方人吗?” “淮城本地人。” “噢...那你是在北方读大学咯?” “怎么说?” “比如你说‘2’的时候会翘舌,而且你偶尔会加儿化音。” 宋观潮回想自己方才同老板的对话,哑然失笑。他刚想在程尹那儿多套些有用的信息,可那姑娘一眨眼就跑了大老远。 “糟了要下课了。”她扔下这么句话便消失在了转角处。 等到女孩彻底没了影儿,宋观潮这才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捏着根冰棒。他弯腰放下矿泉水,想都没想就顺着切口往下撕开,结果那冰棒直接拦腰折断,砸在地上化成了一团绿泥。 人倒霉起来,真是喝水都塞牙。 旧人 翌日早晨 为了把作息调整回来,程尹强迫自己早起,来到酒店餐厅吃自助早餐。她特地选了面朝江岸的单人座位,视野开阔还没人打扰。 酒店位于新城区的仿古风商圈,整个商圈从招投标到生意红火用了不过五年。虽然铺的是石板路,建的是砖瓦房,但从周边店铺到往来行人都透着一股子现代都市气息。 一言以蔽之,比起豆浆油条,牛角包冰美式在这里更受欢迎。 而江的对岸,才是本地人长大的地方。 程尹往嘴里喂了块芝麻沙拉脂豆腐,同时将目光放到了斜对岸的御景新苑上。 哦不,现在应该叫它御景湾了。 伴随着淮城经济的迅猛发展,占据了极佳地理位置的御景新苑开始往高级住宅靠拢,像是后来建的四期就是一层两户一户两百平的设计。 为了提高小区的整体气质,可称为老破小的一期、二期已经被拆掉了。但老住户们也没吃亏,都被开发商安排进了电梯大平层里。 在这一系列操纵之后,御景新苑竟摇身一变,成了淮城顶级豪宅御景湾。 宋观潮前几年正是靠卖房子让公司起死回生,而后一路披荆斩棘,直至将普芯经营为欣城首屈一指的游戏公司。 不过随着一期二期的消失,浩海琴行、家乐超市、春城教育......那些带有旧时光印记的商铺永远留在了过去。 “早啊。” 程尹从伤春悲秋中迅速抽离,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人。 即便穿着极其朴素的白T恤,这个外表优越的男人还是吸引了餐厅大部分人的目光。他那双眸子在阳光的衬托下就像浇在松饼上的蜜糖一样,是整张脸的重头戏。 没想到硕博六年,竟还真让这小子生出了几分书卷气来。 程尹所认识的祁星宇,总是副浪荡公子的做派,虽他总辩解自己是“无心插柳”。以至于清妍后来辣评这段关系,说她是在最缺爱的年纪遇上了最坏的男孩。 这形容有些偏帮她了。 江边似有几只鸭子凫水,把祁星宇看得两眼放光,直言道淮城在城市治理上下了苦功夫。 想起当年那些破事儿,程尹实在看不得这小子故作失忆的模样。她无奈扶额,开口下了逐客令:“这么多座位,你就偏得坐我旁边?” 无视程尹溢出来的无语,祁星宇抿了口掌心热茶,试图强行转移话题。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淮城了呢。” “......” “你这次回来多久?录完节目就走?” “你呢?”程尹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你又为什么回来?” “我导师被挖到了淮大,我顺势也就来了。总归是要工作的,哪儿哪儿都一样。”见自己终于得到了回应,祁星宇语气十分兴奋。 “说到这个......”程尹侧身看他,“你怎么转头做了法医?” 祁星宇父母都是医生,大学也自然而然地报了临床专业。他脑子灵光且胆子大,非常适合继承他父亲的衣钵成为一名外科医生。但是他考研时却报了法医专业,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然,这些都是程尹在昨晚饭局上了解到的信息。毕竟她们二人早就斩断了所有联系,就连绿色软件,他祁星宇都是昨天排在宋观潮后面加上的。 “为死者言,为生者权。” “说人话。” “不想每天和那么多人打交道。”祁星宇紧接着反问,“你呢,你当时不是想当检察官吗?” 程尹优雅地擦擦嘴,道:“在公检法能赚几个钱。” 二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个钟,直到服务员礼貌地提醒餐厅临近休息时间,这才结束了这顿早饭。 祁星宇刚从京城来淮大就职,觉得教职工宿舍太偏,就窝在酒店里应付着,没事儿就跟着房产中介满淮城跑。 他今天下午就约了看房,想邀请程尹同去,但程尹以工作为由拒绝了。 从餐厅出来后,程尹转头就走进了酒店大厅的开放咖啡馆,与律所上司楚律开了个视频会议。 内容无非是争取案源,早日建成淮城分所之类的。她对此并无热情,毕竟分所的一把手怎么都落不到她的头上。到时候回了栌城,谁又会记得她在淮城开疆拓土的功劳,倒不如安心搞好手上的案子。 “普芯有意和我们签约。” 前两天那场酒局,除却意外撞见了宋观潮之外并无什么收获。但她怎么都没想到,那人竟然默默送了这么份大礼。 这是什么? 嫖资? “我明白了,我会跟他继续接触的。”程尹强忍着骂人的冲动。 一个欣城的公司跟栌城的律所签法务合同,不可不谓是舍近求远。宋观潮的心思,她实在猜不透。 “节目的事情怎么样了?” “这也是我要跟您报告的。” 祁星宇在淮城大学任教职,同时也兼任鉴定中心的法医。因为外形条件不错,他既会出现在节目中,也会出现在观察团中,属于哪儿需要就往哪儿搬的砖头一块。只是,无法避免的同框势必会引出她们高中早恋的事情。 “这件事你自己好好把控,一切以在南地打出至诚的名气为第一要务。” 言下之意就是,在不走黑红路线的前提下,能利用大胆利用。 参加什么真人秀露脸本非程尹所愿,而且她们给的酬金也不算多。奈何淮大法医鉴定中心和栌大法医鉴定中心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后者又和至诚有长期合作,加上至诚本就想开拓南地市场,一来二去地就签了合同。 毕竟律师广告不好做,真人秀露脸算是某种高效且合法的方法 正所谓 质疑网红,理解网红,成为网红。 从打开电脑开始,就意味着程尹暂时得不到休息。律师的工作往往只需要一台电脑,走到哪儿做到哪儿已是常态。 等到她从案情中抽离时,天已入夜。 将今日份的工作收尾后,程尹本想按按眼睛喘口气,可刚闭眼便听见“哒哒哒”的声音逐渐逼近。她循声看去,发现某个打扮精致的女人正朝她而来。 那人估摸1米7左右,穿着时下最流行的低腰短裙,高颅顶大卧蚕,担得起美女二字。 女人在看清程尹面容后难掩欣喜之色,“程尹?” 程尹紧紧盯着女人的脸,神色从迷茫疑惑逐渐转为惊喜。但看着对方与少时大不相同的面容,她还是有些不确定,于是出声试探道: “瑶瑶?” 蜜糖 “欸,程律是淮城人?” “对,我和小谭算是校友,我们都毕业于淮城一中。” 在样片中,程尹总不自觉地展露自己对淮城的了解。主持人经验丰富且嗅觉敏锐,所以非常自然地开启了这个话题。 反观祁星宇。 淮城一中也是其母校,但他并没有加入这场闲聊。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程尹,似乎在思考她为何要这样做。 这样明显缺乏暧昧的注视,硬是被剪出了粉红泡泡,对此程尹深表服气。 这是一档以淮城大学法医鉴定中心为背景,聚集了全国各地优秀法医专业毕业生的破案真人秀。 包括“小谭”在内,一共有八位优秀的法医届未来新星,他们将聚焦于与社会热点息息相关的案件,实地参与发生在淮城的真实案件,竞争留在鉴定中心的机会。 在开伙饭上对程尹照顾有加的制片人名叫乔曼,比程尹大了几岁。她表面上来看是成熟有魅力的大姐姐,但私底下却称得上率真可爱。 因为二人颇为合得来,所以乔曼便亲自带着先导片样片来到了程尹的房间。后者开始对此举颇有些疑惑,看完之后便恍然大悟了。 节目组显然试图营销程尹和祁星宇,这对律师法医的CP。所以乔曼此行一方面是想给她打个预防针,另一方面大约是希望她配合。 这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加上已经跟上司报备过了,所以两人笑着从酒店聊到了本地人才知道的大排档。 程尹略尽地主之谊,为乔曼张罗了一桌非常正宗的本地味道。只是二人吃着吃着,竟然又遇到了程尹的熟人。 烫着深红羊毛卷的中年女人本来已经走过了程尹身边,但犹豫片刻后竟又倒了回来,“程尹?” 这里是本地人常来的地方,遇见旧识的概率自然提高了不少,但程尹没想到竟然好死不死遇见了这个女人。 “你还有脸回来?” “没脸的是你老公,不是我。”说完她还面不改色地嘬了口茶。 女人被程尹那淡然的模样气得咬牙。她两步作一步地上前,死死地揪住了程尹的头发。 乔曼见状立即掐住了那只肥手,对着疯婆子一样的女人厉声警告道:“再闹下去我报警了!” 警察的名头未必好用,但看热闹的群众最为致命。那女人见事情越闹越大,放了几句狠话便落荒而逃了。 味道是好味道,但刚才那出实在搅得乔曼没了胃口。她强撑着往嘴里送了几口鸡肉,最终还是撂了筷子,“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拍节目最怕的就是嘉宾暴雷。 她和程尹特别合得来,加上有至诚这样的律所打底,所以合同签得非常顺利。但若到时候因为对嘉宾背调不过关导致节目播出出现问题,她一定是首责。 乔曼能爬到如今的位置不容易,所以自然会对程尹的不坦诚而生气。 “她是我高中班主任的老婆。” 程尹边将米粉往鸡汁里捞边道, “我高中时被班主任性骚扰过,然后我报警把他抓了。不过后来因为证据不足,所以他又马上被放了出来,学校也没有对他做出任何处分,甚至照常带我们班,导致我在学校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所以你复读了一年是因为这个吗?”听到这里乔曼突然瞪大了眼睛。 “那倒不是。”程尹摇摇头,“他老婆一直觉得是我污蔑了她老公,所以视我为眼中钉。” 乔曼性子爽利,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自己也是女人,明白大家从小到大的处境,所以安慰似地拉住程尹的手,“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程尹思前想后,决定趁此机会主动坦白自己和祁星宇的关系。 “其实祁星宇是我的前任,我们高中在一起的,当时在淮城一中算是闹得沸沸扬扬吧。所以......” “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这事祁星宇早都告诉我了。做节目嘛免不了要营销CP,你们这种情况我就更放心了。” 看程尹面色凝重,乔曼原本还屏息凝神,听到最后才松了口气。 程尹闻言故作生气地挠了挠乔曼,后者顺势靠在座椅上大笑。 至诚的人把她当菟丝花,节目组的人把她当吉祥物,她无意戳破甚至乐于伪装。生活嘛,没必要自找麻烦玩困难模式。 只是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祁星宇。 她们之间始于她母亲出轨那档事儿。彼时她正值叛逆无处施展的时候,正好需要能刺激母亲神经的刀,阴差阳错之下,她成了祁星宇的女友。 这场恋情最终以她们二人因为各种原因双双复读而拉下了帷幕。后来,她们虽然没有再次确立恋爱关系,却还是会时不时地相约酒店探索人体奥秘。 就像现在这样... 祁星宇借着住在同一间酒店的便利敲开了程尹的房门。在关门的瞬间,程尹就被他压在了门上。 他身上带着七分酒气但人却十分清醒。他本该更大胆一些,却碍于女人平静的双目,最后只用唇轻覆那秀气可人的鼻尖。 面对这极尽温柔的一吻,程尹鬼使神差地抬头回应。 祁星宇又惊又喜,连忙低头咬住了她的唇瓣,情欲在二人唇齿间野蛮生长。 意乱情迷之时,他手指溜进了程尹的内裤里,轻柔地抚摸娇嫩无比的花唇。 在听到程尹细弱蚊子的呻吟后,他仿佛得了些鼓励,转而用指腹揉搓起了花核。在感受到指尖滑腻液体时,他进一步将手指探进唇瓣间隙开始缓慢地抽插。 见程尹得了些乐趣,祁星宇转而牵起她的手,引导她解开拉链释放出自己尚未完全苏醒的巨物。 此举让程尹猛然从情欲中抽离。 她箍住了男人不安分的手,眯眼道:“得寸进尺了哈。” 重逢后的祁星宇每时每刻都在刷新着她对他的认识。 她实在不明白,当初那个死都瞧不上她的男人到底去了哪里。 瞧他现在这不值钱的样子。 某人却一脸无辜,言语里尽是委屈,“你都吃了宋观潮了,为什么不能吃我?” 不提宋观潮也就罢了,提了更招程尹烦。加回来这么多天了,二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验证消息。 “吃你可以啊,但......” 她的手指从祁星宇的眉眼划到嘴唇,大拇指指腹于微肿的唇瓣上来回摩梭,在看到男人眼里那愈演愈烈的欲火时才松了口。 “但现在,我要你帮我口出来。” 拱火(回忆) 在日夜更替的节点,摩天轮按时亮了灯。它作为老城区地标性建筑,十年如一日,雷打不动地点缀淮城繁华夜景。 与朋友告别后,程尹适才掏出自己宝贝翻盖机查看信息。读完最新一条来自宋观潮的信息后,她站在原地四处张望。 【我到游乐场了】 在撞破程母和宋父二人的事情后,装傻充愣的不只是她,还有那个宋家那位芝兰玉树般的人儿。 听母亲说,宋观潮是当年淮一的理科状元。关于此事,程尹也去荣誉榜上确认过了,确实不假。 宋观潮比她大六岁,据说当年在淮一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聪明到当时带他的班主任到现在都会在班里夸他。 说他天资聪慧,程尹不得不认。 说他耿介端方,程尹不敢苟同。 终于在摩天轮售票处前看到了宋观潮,程尹踮起脚同他招了招手。 与初见时不同,正在港城读研的宋观潮浑身上下还真有股大都市的味道。 他身上套着件黑色呢子外套,显得整个人十分修长。格纹围巾不仅把他脖子捂得严严实实,还兼顾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目光锐利的眼睛和两条浓眉。仅是如此,便引得路人连连侧目。 宋观潮在摩天轮下等了估摸有十五分钟,见某个裹得跟个球似的女孩跟她挥了挥手,这才慢条斯理地往她所在之处走去。 等到二人汇合,程尹刚想问声好,不料宋观潮先一步吐槽起了她的新眼镜。 “谁带你配的这个眼镜?” 程尹虽然无语,但还是默默把眼镜取下来。 二人此次见面,为的是吃一顿特殊的饭,一顿以交流学习经验为名目的饭。 局上统共四人,宋家父子和程家母女。程尹不知道为什么要吃这顿饭,宋观潮更想不明白,但二人十分默契地没有反对。 在从游乐场走去饭店的路不近不远,走路要大约二十分钟。双手因大风而刮得生疼,即便藏进兜里都无法缓解,最后程尹只得放在嘴边呼呼。 淮城没有春秋,只有漫长的夏天和短暂的冬天,所以本地人大多有些受不住。 宋观潮见女孩手冻得通红,便把手套脱了下来,递到了她面前,“听说你在选科的最后关头,偷偷把理科改了文科?” “嗯。”程尹摇摇脑袋以示拒绝。她倔强地将掌心贴向脖子,试图拆东墙补西墙。 “在当坏小孩这件事情上,你实在没什么经验。”宋观潮转而把手套收进了口袋里,“这个刀啊,光插自己身上可没用。” 闻言,程尹脚下一顿。 宋观潮见状,也马上驻足回头。 一阵狂风从他身后呼啸而来,叫其微长的头发在空中狂舞。看着那双如野狼般的黑眸,程尹不禁讥笑出声。 看吧看吧,这么快就露了馅。 “怎么?”程尹冷眼看他,张口呼吸间团团白雾在面前散开,“你真把自己当我哥了?” 她言语尖锐,妄图直戳对方雷点,却不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 宋观潮也不反驳,只静静地回看过去,满眼都是女孩倔强又难过的表情。 二人就这么僵持在马路边,任凭厉风拍打全身,感受一点一点流失的体温。直到马路对面路过群与程尹一般大的男孩儿。 “程尹?” 其中一个高挑清瘦的男孩出声叫住了程尹,后者随即循声望去。 那人眉目生得温润清秀,脸颊缀着颗小痣,扶在自行车上的手指节分明,腕上戴的是珠串而非时下流行的电子腕表,整个人气质非常干净。 “怎么了江陵?认识啊?” 程尹在看到江陵等人的瞬间,下意识想要和宋观潮拉开距离。宋观潮把她的小动作看得清楚,倒是非常配合地往后面退了退。 “嗯,是同班同学。” “欸~老江不愧是万千淮一少女的梦,你看她耳朵都红了。” 江陵闻言脖子瞬间通红。他用余光将马路对面的程尹收入眼底,同时朝着开玩笑的男孩骂道:“祁星宇你别乱说!” 那被唤作祁星宇的男孩身上是寻常高中生打扮,纯色棉服束脚卫裤,再配个几百上千的运动鞋,方便随时上球场耍酷。 几个呼吸后,程尹平复好了心情,留了句“你自己去吧”便横跨马路走进了对面那群男孩里。 宋观潮虽被程尹那任性至极的行为气笑,却也没出声阻止。他站在原地目送程尹的身影消失在街头后竟也叫了辆车往反方向走去。 老城区·兴鑫会所 在某间不对外开放的包房内,一卷发男人正掐着女人白花花的腰部用力顶送。 “嗯......把小骚逼给老子夹紧点!” 正在和女人水乳交融的男人是兴鑫会所的少东家,姓刘名为昌隆,寓意家族繁荣、代代兴隆。 可惜这家伙自小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算得上淮城有名的毒虫。可怜他老爸都年过半百了,还在女人肚皮上拼二胎。 面对周遭不断传来的呻吟声,宋观潮面不改色。 他双腿交迭,右手手肘顶在小腹处,指尖轻夹烟嘴,烟头微微朝下。缭缭白烟将上半身都笼罩在其中,竟衬得他眉眼有些忧郁。 不知过了多久,刘昌隆终于射了出来,然后借宋观潮的火点了支事后烟。 吞云吐雾之际,他不禁出声打趣儿:“你爸真打算给那女人五十万?” 宋观潮闻言,只淡淡地撇了刘昌隆一眼。 角落之人见宋观潮不愿意开口,手下整理衣服的动作愈发得快,不到两分钟便推门而出,把房间留给了刘昌隆他们。 她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了个男人。 估摸是在外头撞上了衣衫不整的姑娘,他一出现在二人的视野里,便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哟,刘公子好兴致啊?” 刘昌隆把烟掐灭在烟灰缸内,笑骂道:“你小子怎么来得这么晚?” “唉,我爸妈最近管我管得严。” 来人名叫莫俊义,眼下时常挂着两道乌青,把他家老母亲心疼得不行,天天用瓶瓶罐罐的补药养着。只是她怎么都想不到,她那看似勤奋乖巧的儿子,实际上玩得比刘昌隆还花。 莫俊义大手一挥点了两个大眼睛的公主。几杯酒下去,他竟也莫名其妙地讲起了宋盛华那些事儿。 “你那个爸啊给女人钱倒是大方,自己儿子学费却说拿不出来,这什么道理?” 烟灰随话音一同落地,霎时间,整个包厢都安静了下来。 刘昌隆忍不住偷瞄当事人的表情,发现后者脸色果然如逐渐降临的夜幕似的,脸黑得能滴出墨水来。 食饱(h) 从她们第一次上床的时候程尹就知道,祁星宇这人大约是个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平时光顾着吹了,所谓的渊博知识都是从AV里学来的。这样的后果就是,男孩在床上像个无脑肏逼的小贵宾,弄得她一点都不爽。 后来,二人在床上慢慢磨合,祁星宇才成了现在的模样。比如面对突如其来的口交命令,他没有任何犹豫便跪在了程尹两腿之间。 程尹斜靠在沙发上,伸手揉捏男人圆润可爱的耳垂。听到耳边呼吸声逐渐急促,她转而逗弄起了那不断滑动的喉结。 沙发顶灯轻轻淌在女人身上,衬得她媚眼如丝。祁星宇把裙子往上推,露出那若隐若现的马甲线,而后又沿腰际曼妙曲线向下探索,最后在小腹处停留。 他突然有些失落。 真想把那野男人的味道完全覆盖掉,他在心里小声抱怨道。 程尹敏感地察觉到了那落寞神色背后的侵略意味,于是惩罚似地将他下巴抬起。 “怎么?不愿意了?”她说完又扫了眼不远处的房门,“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噢。” 祁星宇太了解这个女人有多心狠,所以连忙用行动表达自己的忠诚。接连不断的吻自小腹一路往下,像挠痒痒似的。 抬眸瞥见女人不满地拧眉,狡猾小狗突然起了些坏心思。他无视比赛规则,在悄悄拨开内裤的瞬间将吻延伸到了那敏感无比的肉粒。 “唔......”脊背在猛烈刺激下微微拱起,程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 可小狗哪里会给主人抛弃自己的机会? 他乖巧无比地把脸埋得更低,在程尹的欲拒还迎下不断加深着这个吻。 嘀嘀嘀嘀嘀—— 这时,传来了扫兴的电话铃声。 正在兴头上的程尹连忙摸来手机,迷迷瞪瞪地就接了电话。她努力调整自己的声音,某个懂事的男人也随之放缓了动作,“喂,你好。” “你还在淮城吗?”低沉的男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嗯......”程尹见不是什么重要电话,所以语气顿时变得慵懒绵软。 “我过两天要去淮城出差,一起吃个饭吗?我知道有家新潮餐厅,专门做创新本地菜,你应该会喜欢。” 祁星宇隔着屏幕都闻到了野男人的味道,气得他加重了自己的动作。或捻或顶,或咬或吸,让程尹完全无法招架。 “没、没空...” 为了报复那人忽冷忽热的态度,程尹故意没有切断通话。 听着她愈发沉重的呼吸和似有似无的呻吟,对面也报以无限沉默。 但,谁都没有先挂断电话。 “舒服吗,程程?”坏心眼的小狗适时摇了摇尾巴。 程尹抿嘴不语,只用力抓紧身下的沙发,任凭祁星宇的舌头在肉缝间来回游走,将自己不断漫出的淫水涂抹在贝肉上。 “你跟祁星宇在一起?” 话音刚落,程尹这边就挂断了电话。 她并没有让第三个人听着自己高潮的特殊癖好。 滚滚热流不断在下腹积蓄,此刻的祁星宇就像个渴望关注的孩子,在她无比敏感的身体上使尽浑身解数,使她逐渐攀上巅峰。 “嗯...嗯......啊!”在身体抽搐的同时,程尹下身泄出股热流。 祁星宇用舌头将爱液悉数纳入,而后竟摆出了副不知餍足的模样,仿佛刚才不过是餐前甜点。 趁程尹神飞云外的功夫,他扒下了碍事的内裤。深粉色贝肉徐徐张开,露出随呼吸而轻微煽动的穴肉。这色情却不淫乱的场景让他深深着迷。 他从未对程尹说过,自己不仅喜欢她上面那张嘴,还喜欢下面这张。 尚未得到程尹称赞的祁星宇选择乘胜追击。他先用牙齿轻咬肉粒,在甬道剧烈收缩的瞬间转而含住了穴口。 巨大的满足感让程尹用腿夹紧了祁星宇的脑袋。但后者却进一步把舌头探进了花穴里。 柔软与柔软之间不存在某种对抗意味,取暴力侵入而代之的是渗透、是纠缠、是无处遁形。 滋滋水声弥漫在整个房间。 程尹分不清楚那暧昧声响到底依赖于什么。是自己的淫水?还是男人的口涎?抑或是二者都有。 祁星宇操纵灵活无比的舌头于花穴进出,又在听到程尹忘我呻吟的刹那用力吮吸。感受到覆在自己后脑勺的手逐渐用力,他转而快速拨弄肉粒。 异常猛烈的快感还在不断攀升,耳边是愈来愈响的水声,眼前空间莫名变得模糊,由色块组成的画面开始扭曲、缩水、重迭、旋转...... 铮的一声后,程尹脑内混乱的思绪被瞬间抽空,紧接着一股热流灌注全身。她像是被救生员从水里捞出来的溺水者,仰望天空享受劫后余生。 与进入贤者模式的程尹不同,祁星宇正苦恼于自己胀痛无比的下身。他对自己刚才的表现十分自信,所以腆着脸向程尹求欢:“程程,我...” “自己想办法。”程尹说完便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浴室。 祁星宇起先还存有一丝希望,但听见里头传来淋浴声,才把委屈都往肚子里咽了去。 不过正因如此,程尹才没有马上赶走祁星宇。通体舒爽的她迅速钻进被子里,伴随着男人有意压制的低喘声进入了梦乡。 叮咚—— 门铃突然响起时,祁星宇刚从浴室里走出来。他先是瞄了眼睡意沉沉的程尹,才慢慢走去开门。 门的另一头是从欣城匆匆赶来的宋观潮。 淮城夏日,前一秒万里无云,后一秒狂风暴雨。在欣城叱咤风云的宋总,此时绝对可称得上是狼狈不堪。 他并不擅长说情话,也不喜欢说脏话,反映到床上就是说不出骚话来,所以总被程尹抱怨没意思。可即便如此,祁星宇那混小子也不应该这么快就爬上了她的床。 在看清来人后,祁星宇擦拭头发的手停在了空中。呆滞只一瞬。他迅速反应了过来,欲反手将门狠狠关上。 奈何某人上次做过同样的事。 所以几乎同时,宋观潮用脚抵住了门缝。祁星宇轻啧一声,最后还是让他进了门。 罪魁祸首程尹此时睡得正香,全然不知房内氛围已悄然发生了变化。 宋观潮径直坐到了沙发上,在看到祁星宇身上的浴袍后不自觉地攥紧右手,大拇指指腹在食指侧面反复摩擦。 见自己的“床位”被占,祁星宇顺势坐到了床尾。他嘴角含笑、双手抱胸,眼神在沙发某处不显眼的水渍故意停留。 宋观潮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然后如触电般迅速起身,嫌弃地脱下了外套。 大约是感受到了两个男人的剑拔弩张,程尹突然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她头发乱如鸡窝,眼皮沉沉,好像随时都能翻身睡去。 见状,祁星宇和宋观潮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 程尹转动双眼,在看到坐在床尾的男人时懒洋洋地问了句:“你怎么还没走?” 她嫌弃完祁星宇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所以又忍不住骂了声“靠”。 程尹迅速坐起身来,目光落在默默把外套往衣柜里挂的宋观潮身上,无奈地道:“你又什么毛病?” 忽远 【我有套淮城电视台步行圈的房子,定期有阿姨打扫,比住在酒店舒服些。】 划掉信息关闭手机,女人拉着登机箱走出了到达口。 淮城机场不过五岁,但从设计到材料都是国内顶尖。凉爽空气均匀地分布在机场各个角落,疏密有致的灯光把地面照得锃亮无比,营造出一种丝毫不逊色于省会城市机场的开阔感。 女人身高近一米七,身着黑色细吊带长裙,纤细白皙的脚腕在背后开叉处若隐若现。白色衬衫式廓形外套微透,袖口处上折,露出圆润整洁的指尖。 与她并排而行的是个表情冷淡的男人。刘海略长以至于遮住了大部分颧骨,即便如此也难掩他面容之清俊。 【翠城花园18栋1901,密码238170,你随时可以去。】 用余光瞥见程尹再次不耐烦地划掉了消息,男人抿嘴笑笑,露出似有似无的唇珠,“新的舔狗?” “哼。”她把手机塞到包里,脸上的高冷瞬间转换为嫌弃,“一只老狗罢了。” 不就是睡了一下吗? 一个二个的都跟个小处男似的,缠人得很。 程尹把手机塞进包里,拧着眉头寻找同伴事先联系好的接机却无果。 “你找的接机呢?”她耸耸肩道。 “程程,老江!” 程尹话音刚落,便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个祁星宇。他先给了江陵一个熊抱,然后颇为自然地向程尹伸手,想要接过她手中的登机箱。 程尹并不知道江陵所谓的“接机”是指祁星宇,无语之际,差点没领他的情。 跟孤军奋战的宋观潮不一样,祁星宇有江陵这个栌城探子,打听消息起来十分方便。 不过江陵平时总以“不常联系”为借口,拒绝为他提供更多的信息。真要说起来,他今天能见到程尹,完全是沾了二人同一航班的光。 因为迟迟找不到合心意的房子,江少爷又正巧在淮城有房产,同城区和淮大之间的距离都非常适中,所以他便厚着脸皮住了进去,美其名曰看家。 这不,江少爷前几天突然提到自己要来淮城出差,为报答白住之恩,他主动揽过了接送的活。 多年前,祁星宇与江陵的父母因各种原因来到了淮城,连带着他们也在淮城长大。二人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学,父母也都认识,算得上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 虽然一个举家搬回了栌城,一个举家搬回了京城,但感情一点没淡。 于是,在从机场进市区的半个小时车程里,他们俩的嘴就没停过。 但程尹却始终一言不发。 说话间,祁星宇忍不住透过后视镜观察程尹,正好见她轻轻皱了下眉,便立马帮其开了窗。 不断从外头卷入的新鲜空气让程尹面色好了不少。她抬眼望向前方,通过后视镜与祁星宇的眼神一瞬相接。 后者莫名想到了上次二人在酒店所作之事,心不自觉地怦怦跳,连带着踩油门的脚都用力了些。 坐在副驾驶的江陵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或许是旧情复燃,抑或是某人一厢情愿,这二人之间无疑又发生了些什么。 不过,他更倾向于后者。 程尹不知何时将长发挽起,两缕碎发随风轻抚脸庞。她双眼紧盯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灵活舞动,表情愈发严肃。 “在烦那个涉黑的案子?” “是更早之前的替考案。”程尹捏捏眉心,试图缓解视疲劳带来的轻微胀痛。“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我手里。” 江陵轻笑出声,“邹家那对双胞胎是吧?” 程尹默认了江陵的猜测,然后开始大吐律所苦水。祁星宇听不懂,更插不进去话。可江陵却和程尹有来有回,聊得热火朝天。 某一刹那,祁星宇甚至觉得江陵所谓的“不常联系”是骗他的。 穿过低矮密集的自建房,车子终于摸到了市区的边缘。轮胎踩着浓郁树荫,沿江边缓慢行走。 见临近目的地,程尹慢慢安静下来。她把电脑收进了包里,时刻准备下车。 等到车停在某高级公寓楼下,祁星宇终于试探性地问了句:“真不跟我们一起吃午饭?” 程尹并未马上回答这个问题。 她推门而出,毫不留恋地把车门关上,才同前头的二位摆摆手,“你们去吧,行李记得帮我存到酒店去。” 祁星宇撇撇嘴,在程尹身影完全没入公寓楼后,才兴致缺缺地驶离原地。 新城区近几年新建了数个大商场,它们连成一片,组成了崭新的繁华商业圈。也正因如此,祁星宇在停车上可谓费了不少功夫。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二人步履匆匆,打算随眼缘觅食。 祁星宇少时潇洒叛逆,上课打瞌睡下课打篮球,成绩全靠脑子吊着,用程尹的话来说就是臭屁小学生一个。他长大后虽然会装也爱装了,但在亲近之人面前仍然会时不时地暴露本性。 譬如此刻,他扬扬下巴,语气莫名骄傲:“你看,淮城的变化大吧?” 江陵边环顾四周边道:“还真是该有的都有了。” 说完,他突然开始搜寻脑内关于淮城的记忆,却发现所有回忆好像都与江有关,仿佛那才是淮城的灵魂一样。 看着与大都市一般无二的街道,江陵顿感乏味。他随便指了指楼上某家湖南菜,道:“我们吃那个吧?” “欸?你能吃辣了?”祁星宇虽然没有点头说好,但脚已经踏上跨楼层的超长扶梯,朝着那间店去了。 等到站稳,他转过身来接着问:“你不是一点儿辣都吃不了吗?” “就突然想试试看。”江陵摸摸下巴。 不是吃不了,而是不想吃。 他从高中时起就爱干净,会让自己变得狼狈的东西一概不碰,辣椒也是其中之一。 “你跟程尹怎么样了?”他说话间并未看向祁星宇。 后者轻啧一声,显然是嫌弃江陵哪壶不开提哪壶。 祁星宇轻轻靠在扶手上,刻在血液里的京片子不自觉地溜了出来:“这不追着呢嘛。” “到了,小心。” 他闻声回头,踏上平地后有意放慢脚步与江陵并行。 二人并肩而行,闲聊着往湘菜馆走去,只是再未谈及程尹。 江陵比年少时少了几分朝气,多了几分沉静,换句话来说就是让人有距离感。不过越是难攻略的人,越让人有攻略的欲望。 在几位朋友的怂恿下,一位穿着短裤白袜的帅气型男走到了二人面前。他目光在祁星宇身上略作停留,最终放到了更为文弱的江陵身上。 那人举起手机二维码,露出八颗大白牙,“帅哥,加个微信吗?” “不好意思。”江陵并未表现出任何的不悦,只礼貌地笑笑,“家里不让谈外地的。” 某栌城公子哥如是说。 “那这位呢?也不谈外地的?”那帅哥有些不服气,转头就把橄榄枝抛给了捂嘴偷笑的祁星宇。 “我?”祁星宇指着自己,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帅哥瞄了瞄祁星宇下身鼓包,然后暧昧地笑笑,“嗯。” “这也行?” “我都行。” 欸对(回忆) 春天的淮城常常被一股雾气笼罩,空气中不可避免地淬着股霉味。 一场计划之外的瓢泼大雨叫停了课间操,在广播到达的刹那,所有教学楼同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而高二楼年级主任办公室内,却有着与外部截然不同的沉重氛围。 高二年级主任是个留着地中海的中年男人。此刻,他正对程尹父母细数他们宝贝女儿的各项劣迹。 “程尹呢一直是个比较有个性的学生,比如多次上课顶撞老师......” 程母尹春婷虽年近四十五,但因自小学舞,那恬淡五官放在她的身上竟生了几分婉转媚态。 “她这次月考好不容易回到了应有的水平,可转头又闹出了这种事......” 面对主任的抱怨,她既不点头也不反驳,只侧着脑袋静静地听着。 她身旁坐着位中年男人,样貌生得十分端正,身材也比同龄人要清瘦不少。 听主任讲话时,程文斌表现要比妻子沉重得多。他摆出副痛定思痛的模样,抿嘴深思间梨涡深陷。 “她竟然在学校,在公共场合和男同学有亲密行为?这样的事情,放在百年历史的淮一都是史无前例的!” 主任的话让程文斌一秒破功,一双眼睛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亲、亲密行为是指?” 事实上,在这个三口小家中,表面性格温吞的尹春婷才是在教育孩子上真正唱红脸的人。听到这里,她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缝。 淮城一中建校百年有余,距离上次大规模翻新已是二十年前,以至于各个办公室还在沿用着有些漏风的木门。这样的后果就是,根本装不住秘密。 “欸,就是她们两个吧?” “在器材室接吻被发现的那两个?” “我怎么听说是在器材室那个那个啊?” “不会吧......胆子这么大?” 听到一声气笑,程尹迅速转头看向祁星宇。后者双手抱着后脑勺,对路人的话嗤之以鼻。 在二人被赶出办公室罚站的一个小时里,祁星宇比起即将迎来处分的高中生,更像是来受领封地的王子。他坦然接受了大家或好奇或嫌弃的眼神,并且悉数回以了灿烂无比的微笑,算是把没心没肺贯彻到底了。 只有站在他身边的程尹才知道,这人其实已在爆发的边缘。 “如果让我知道是谁把这事儿告诉老师的,我一定把他皮给剥咯。” 与祁星宇一样,一旁的程尹也并不好受。 诚如宋观潮所言。 她确实对当个坏小孩没什么经验。 昨天,她不知为何晕倒在了器材室,吵醒了在器材室逃课睡觉的祁星宇。二人本就因为江陵交好,偶尔也会约着一起出去玩。祁星宇一个着急,竟然试图对她做心肺复苏。 罚站程尹已经渐渐习惯,但是因为这种事情罚站她尚无能接受。 在同学的指指点点下,她不禁双手攥紧裤管,低头露出通红的耳尖。 “你别害怕,这种事儿我经历得多了,最多也就是停课,不会背处分的。”祁星宇难得出声安慰,“毕竟咱们也没真亲上。” 说到这儿他竟隐隐松了口气。 程尹刚想出声道谢,话却被男孩瞬间垮掉的表情堵在了喉咙里。顺着祁星宇的目光望去,她顿时了然。 从女孩踏上走廊那一刻开始,躁动不安的同学们就仿佛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接一个地平静了下来。 缓慢行走间,她那头缎带长发微扬。发丝携清风而来,即便隔着十米以上,程尹却觉得自己已经嗅到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 可能是某种高级洗衣液的味道,也可能是某种昂贵淡香水,总之,与她很是相配。 柯以萌身上有股魔力,可以让所到之处都短暂陷入停滞,祁星宇自不必说,但就连程尹也不例外。 她出生于正儿八经的书香世家,父母都是淮城大学的教授。中考那年,她不仅一举夺得了区状元,还在广城大剧院举办了小提琴独奏会。音乐部的老师因此数次与她谈话,希望她可以转班当艺术生。 虽然直到高二都没有转班的动静传来,但听说她前段时间已拜入着名演奏家梁先生门下,惹得众人一度以为她真要抛弃顶尖名校,转头上音乐学院去了。 像柯以萌这样的女孩,能成为淮一的女神,进而成为祁星宇的暗恋对象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莫名联想到自己学小提琴的原因,程尹不禁笑出了声。 笑容还在嘴边时,她突然意识到这行为有些不妥,故而连忙回头观察祁星宇的反应。 不料对方再没有对自己施以更多的关注,只呆呆地看向一处。 她从未看到过男孩这样的表情,不是愤怒也不是玩味,不是轻蔑更不是局促,而是一种, 不可置信? 程尹带着疑惑,再次把目光放到柯以萌的身上,才发现她身边其实还站着个打扮很利落的女人。 那人扎着最简单的低马尾,黑色直发随行走轻轻摆动,浅卡其色的掐腰西装套装剪裁合身,显示出她漂亮的头身比。 二十岁?三十岁?还是......? 从外表实在猜不出年纪。 她和柯以萌聊得热络,像是十分熟悉的样子。但上课铃很快响起。在她主动摆手告别之下,柯以萌轻轻弯了弯腰,然后便加快了步子往教室走去。 女神柯以萌从身前经过,却还是没能让祁星宇从惊诧的状态下回过神来。 见到他这般失态,程尹莫名对那人的身份有了些猜测, 祁星宇母亲的到来,意味着这场对程尹和祁星宇二人在学校内交往过密的审判正式拉开序幕。 “这件事是祁星宇做的不对。” 祁妈妈是淮大附属医院的主任医师,拥有着与年轻外表极其不符的决断力。她在听完教导主任对事件的描述后,非常干脆地下了结论。 “不过,说到底得怪我,是我对他疏于管教了,叫他一个医生的孩子,连什么时候该做心肺复苏都不知道。” 切 一声冷笑打断了祁妈妈的自省。 霎时间,包括尹春婷和程文斌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祁星宇身上。 “狗屁心肺复苏!“只见他伸手把一脸懵的程尹拽到了自己身边,“主任说得没错,我们确实在交往,我当时就是打算和她接吻!” 意外 叮咚— 叮咚叮咚—— 在某个被小广告贴满的房门前,程尹站了快半小时。看着她迟迟没有被迎进去,旁边住的女孩在扔垃圾时忍不住开口:“你是找人吗?” “啊,对。”看出女孩的戒备,程尹马上换了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我跟男朋友吵架了,想来投奔我闺蜜来着......但是她一直不给我开门,我有点担心她。” 听到程尹这样说,女孩神色马上变得柔和了起来,“那个,你可能找错房间了,这里住的是个脸上有疤的卷毛男。” “噢......”程尹故作惊讶地捂嘴“那我刚才按了这么久的铃不会打扰到他吧?” “你放心吧,他现在不在家。”女孩说到那位邻居时语气里满是嫌弃,“他一到家就会放音乐。” 从女孩那里套来足够多的信息后,程尹转而坐到了公寓大厅的沙发上,想要来个守株待兔。 这一坐就是大半天。 夜晚来临,空气不可避免地充斥着饭菜香气。外卖员频繁进出公寓,下班回家的人也一波一波地到来,使得升降电梯持续处于高速运转的状态下。 “你是在等人嘛?” 保安趁晚饭时间跑到沙发上喘口气,然后在程尹的凝视之下打开了外卖,释放出一股浓郁的麻辣香气。 “是的。”程尹努力无视大声抗议的胃,“我坐半天就受不住了,大哥你还得站一天,这工作也真是辛苦啊。” “唉,工作哪有不辛苦的?有些人上班费脑子,我上班废腰,也就这点差别。” 见保安大哥活得通透,程尹忍不住同他多说了几句,直到某个外卖小哥躺在地上嗷嗷叫。 “又来?”保安大哥见状马上放了筷子,“这个月都第几回了?!” “哎哟哎哟......” “你、你没事吧?” “我这腰怕是被摔坏了,你这小姑娘也真是下了狠手。” “不是我推的!你瞎说什么呢!” “我一个农村人,刚到城里来打拼养小孩,身体就是我革命的本钱,我犯得着为了讹你钱把身体给摔坏吗?” “可是真的不是我推的……” “唉哟哟哟哟哟~”外卖小哥见女孩没有承认的打算,摸着腰大声嚎叫了起来,“我这腰啊~” 外卖小哥和女孩僵持不下,让保安大哥饭都吃不了了。程尹见状,便想帮他出出主意。 环顾四周后,她指着电梯口上头的监控,道:“保安大哥,那个摄像头是不是刚好能把电梯口发生的事情拍下来啊?” 这下换保安一脸懵。 他明明跟程尹吐槽过这个公寓的监控没几个好的,电梯口那个自然也不例外。可见众人把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程尹也隐隐同他使眼色,他竟鬼使神差地顺着说了下去。 “都能拍到的。” 此话一出,女孩和外卖小哥都松了口气。 “诶,你挤什么啊?” “哪家的孩子啊??” “啊,我想起来了!”女孩指着某个想要退出人群的男孩,“你刚才站在我旁边,是你推了这外卖员对不对!” 话音刚落,周围一片哗然。 “那位穿西装的先生,请稍等一下。” 想要趁乱逃走的不仅是那个看戏的男孩。 “这位小姐,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程尹拦在某个西装男面前,也不说所为何事,只低头看着男人裤腿和鞋面上的干泥。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刚才应该是被人绊了一下!” 这回轮到外卖小哥激动了。 今早刚下了雨,满城跑的外卖员自然免不得满身泥泞。也正因如此,程尹才能在数个面色异常的人中迅速定位到眼前这个眼镜西装男。 苦主都发话了,几个热心肠的大哥大妈立即上前把西装男团团围住。至此,那烦恼了保安大哥好一阵子的连环外卖小哥摔跤事件才算是有了结果。 西装男被带走后,一辆朝公寓门口缓缓驶来的黑色凯美瑞吸引了程尹的注意力。 某种强烈第六感驱使她走出大厅,下一秒,一个卷毛男人便从副驾驶走了出来,与她撞了个满怀。 “刘昌隆。” 那人车门都还没来得及关上,就被程尹抓住了手臂。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刘昌隆惊得整个人往后跳了一步。 程尹怕他转头跑掉只能再次伸手揪住其衣角,同时用另一只手把车门给关上,焊死了他乘车逃亡的路线。 见刘昌隆一时半会儿逃不掉,她弯腰歪头,想和车里的人解释自己的行为,未曾想那人直接发动引擎驶离了原地,一副丝毫不在意朋友死活的架势。 在短暂的几秒钟里,她只隐约看到了双肤色惨白的手,手背蓝青色血管异常清晰。那人拨弄方向盘时,从袖口露出了一段手腕,上头隐隐约约有块瘢痕。 在心里默默记下尾号为89的车牌号,程尹将刘昌隆拉到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里。 “你也不用给我摆脸色。” 刘昌隆眉眼天生带几分戾气,再加上身上的黑色无袖背心,很有股打架发酒疯的气质在。 “我不欠你的更不欠你爸的。”程尹风卷残云般把蛋糕塞进了肚子里,“真要说起来,我只欠你妹的。” 哼 虽听不出是笑场还是嘲讽,但刘昌隆可算是说出了今晚第一个字。 程尹清清嗓子,趁着气氛稍有缓和,直接进入了正题:“我联系不到你,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是吕瑶告诉你的吧?”刘昌隆双手抱胸。 吕瑶是刘昌隆的前女友,也是程尹上周在酒店大堂遇见的女人。 见程尹默认了自己的猜测,刘昌隆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到了吕瑶身上:“她最近怎么样啊?” “前两年结婚了” 许是咖啡店的气氛让刘昌隆浑身不自在,二人后来辗转去了江边烧烤店。在将啤酒一瓶一瓶地灌进肚子后,他终于打开了话匣子,但是又像是开错了匣子,说的话几乎都围绕着吕瑶。 “瑶瑶。” “我爸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瑶瑶,我错了瑶瑶。” “我爸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瑶瑶,希望你幸福。” “我爸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 “我爸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喂,你爸跳楼自杀这件事当年可上了报纸的,你不要因为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就这样恶意揣测我吧?” “我说过我不欠你的更不欠你爸的,兴鑫被查怪不了任何人,你爸死在监狱里也怪不了任何人!” “那我妹妹呢!” “你砍了我一刀我不也没报警嘛?” 此话一出,刘昌隆顿时气焰全无。 淮城今夜的风尤其得大,把繁茂绿叶吹得铃铃作响。古城墙的灯饰已在十二点关闭,这让本就无人的街道更显荒凉。 把刘昌隆送上出租车后,程尹决定沿着江边散步醒酒。 哒、哒...哒 高跟鞋鞋跟频频敲击地面,发出失去节奏的声响。 程尹迈着沉沉的步子,在石板路上缓慢行走。 她原本以为自己早已接受了父亲毫无征兆地自杀这件事,但从她回到淮城,从她在酒店里偶遇吕瑶的那天开始,那根梗在她心里的刺突然又有了存在感。 就算是自杀,父亲的死也总该归结到某个人的头上。 程尹这般想着想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漫了出来,模糊了前行的路。 淮城江边有不少向下延伸的钓鱼平台,但是都有严格的开放时间。平台关闭时会用铁链或铁围栏拦住,以防有人夜间侵入,也保护了无数江边醉鬼。 实在不巧。 喝醉酒的程尹遇上了偷懒的管理者。 在身体如脱线风筝般滞空、滚落的几秒钟里,她脑海里迅速闪过二十几年的人生片段,而这一切,又因脑袋重重砸向地面戛然而止。 脆弱 尚未完全恢复意识时,程尹只觉得眼前尽是白茫茫的一片。那种纯粹无瑕的白,让其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来到了天堂。 “程程。” 轻柔、沙哑的呼唤入耳,让整个纯白世界荡起波澜。她挣扎着想要掀开眼帘,却因为过于强烈的顶光而无奈作罢。 抬手探向声音源头,指尖先是触碰到了某种滑腻质密的面料,然后转而落入某个暖意融融的掌心中。 消毒水刺鼻气味渐渐涌入鼻腔,急促脚步声紧接着传来。吸顶灯突然被调到最强,一系列的检查使得程尹逐渐恢复了意识。 “程程。” 因为滴水未沾多时,祁星宇原本清朗明亮的声音变得有些干涩。 他身上套着满是猫狗的T恤衫,脚下甚至还踩着家居拖鞋。 站在他斜后方的江陵倒是人模狗样,不过头发尚未干彻底,也像是刚从家里赶过来的样子。 程尹试图从胸腔里挤出句完整的话,但姗姗来迟的剧痛让其只能断续地发出些气声。 “说不了话不要勉强。”站在另一侧的医生忍不住道,“轻微脑震荡,一根肋骨骨折,左脚脚踝骨错位,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头上还有个五厘米的口子......你伤得不轻噢。” “何止是不轻。” 说话间,祁星宇目光从头顶纱布一直滑到脚腕石膏,语气里除了担忧之外还隐隐有些责备。 话音落地,整个病房顿时有些低气压。 医生不想自讨没趣,转头就带护士出了病房。最后还是江陵出声打破了屋内几近凝固的空气: “你是自己摔的,还是......” 连呼吸都隐隐作痛的感觉让程尹放弃了开口说话。面对江陵的疑问,她眨巴眨巴眼,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 “你个酒鬼。”祁星宇没好气地道,“那附近没监控,也不知道是谁叫的救护车。如果能再见到他,你真得给他好好磕一个。” “节目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曼姐说了一切以你的身体为先,缺席一期问题不大。” 程尹轻轻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在热热闹闹的午饭后,她又继续进入了梦乡。等到再次睁眼,已经是深夜二点。 窗外隐约传来蝉鸣声,黑黢黢的夜空充斥着平静与安详。 据江陵所说,她在前两日的凌晨摔倒在江边垂钓平台,幸好有好心路人及时叫了救护车。 医院根据她包里的综艺台本辗转通知到了乔曼,乔曼紧接着告知了她在至诚的上司楚律和祁星宇,后者接到电话便立马跑了过来。 她昨天上午清醒过来后,守了一整天的祁星宇才在江陵的劝说下回去洗了个澡。不过,那小子离开不过一小时,就又回到了医院。虽然她百般劝阻,但其还是决定缩在沙发上应付一晚。 膀胱已经撑大到了极限,可程尹见祁星宇睡得香,又实在不忍心叫醒他。 遍布全身的淤青让她每每挪动都痛如钻心。 程尹咬牙下了床,生疏地用拐杖行走。明明是附带独立卫浴的单人病房,可那不过五米的路还是叫她痛出了一身冷汗。 为了减轻痛苦,她在尽量不弯曲双手的情况下,把裤子挪着褪到了大腿中部,这才终于得到了释放。 舒服没有几分钟,程尹随即迎来了更为严峻的挑战。 比坐上马桶更痛苦的是从马桶上站起,比脱裤子更痛苦的是穿裤子。 艰难起身后,程尹数次尝试弯腰提裤子,但身体中段发散式的剧痛屡屡让其两眼一黑。 身为刑诉律师的她时至今日才明白,肋骨骨折一处就构成轻微伤,两处就能构成轻伤的原因。崴脚的痛跟这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磨人心智的酸爽滋味不禁让程尹想起了被刘昌隆砍伤入院的日子。 18岁到28岁。 现在想想,竟有十年了。 上一次住院时父母都还在。 而这一次,户口本上只剩她一人了。 排气扇在头顶呼呼作响,凉水缓慢注入被抽空了的马桶,半透明厕所门背后是睡意沉沉的世界。 看着被冷光灯照得十分骇人的淤青,她强忍不断上涌的酸涩,试图唤醒睡在沙发上的男人。 “祁星宇。” 这十年里,她因受伤错过了高考,被同学抢走了保研名额,研究生导师中途辞职。 “祁星宇。” 这十年里,她被祁星宇爷爷赶出了京城,被迫卖掉了淮城的家,被宋观潮扔在了民政局门口。 “祁星宇......” 这十年里,她参加了母亲的葬礼,经历了父亲的自杀,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 年少的她曾对母亲所谓的寂寞难耐嗤之以鼻,但随着年纪渐长,她也逐渐体会到了这个世界对独行者的万千恶意。 凉飕飕的下身让其尊严全无,热泪逐渐在眼眶里积蓄,在最脆弱的瞬间,程尹下意识地呼唤了某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眼前的人。 “宋、” 这声呼唤仿佛带有魔力。 那人真的宛若天神降临般,用力拉开了阻隔外世界与里世界的门。 领带被扯得松松垮垮,袖子胡乱挽至手肘,外套挂在臂弯处,身上带着夜间特有的凉意。 宋观潮轻轻喘着气,胸口随之上下起伏。意外窥见程尹的狼狈,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单膝跪地,露出早已被汗浸透的后背。 他生怕碰到程尹身上的淤青,只能轻柔、缓慢地替其把裤子拉回了原位。 “对不起。” 看着程尹逐渐失控的眼泪,他宋观潮再也无法压制自己的感情。他张开双臂将程尹环绕在内,又怕自己稍微用点力便会把其连人带心整个捏碎, “我来晚了。” 程尹把鼻子抵在男人颈窝,贪婪地嗅着那股风尘仆仆的味道,一如二人初见时那样。 “你为什么老是迟到?” 宋观潮伸手撩开她脸颊两侧的碎发,指腹在已经结痂的伤口上停留,而后又用两指轻夹她温热的耳垂。 程尹因为宋观潮常年冰冷的指尖而微微歪头,但视线依旧与他紧密相连。 他知道程尹在问什么。 这两年间,宋观潮曾在无数次幻想程尹再次问出那个问题时的神色。同时,他也反复排练了某个唯一的、足以将二人关系彻底划上句号的答案。 可眼前这双满含希冀的眸子让他心如刀绞,答案背后的真相亦如是。 最终,宋观潮选择咽下那些伤人伤己的话语。 他轻吻程尹湿润的眼角,又在其诧异的目光之下,啃上了那温热的唇瓣。 与软滑舌尖接触的刹那,宋观潮只觉得全身突然漫起股要命的酥麻感。这让他莫名想要紧紧地环住女人的腰,让其双脚离地,将其揉进自己的血肉里。 但他不敢。 这次意外让他幡然醒悟,失去程尹远比违背世间伦理恐怖千倍万倍,那仿若万蚁噬心的感觉他不愿、更不敢再体会。 “唔......” 感受到程尹双脚一软,宋观潮终于依依不舍地退出了那湿热地。唇与唇分离之时,空气中拉出了一条银丝。 丝线随二人逐渐拉开的距离而断裂,在女人下巴上留下道暧昧水渍。 宋观潮垂下眼帘凝视数秒,而后再次弯腰低头,在扬起下巴的同时将其尽数舔去。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迟到了。” 掌下身体无法控制的轻颤,他安慰似地在程尹唇上轻啄了一下, “所以,可以再给我一次追求你的机会吗?” 宋观潮知道这样潦草的回答并不能让程尹满意。但是他实在不敢赌,不敢赌自己花了两年才接受的事实,对程尹来说又需要多久...... 若是一辈子的话,他倒宁愿跟真相一同堕入那无间地狱里去。 套子(回忆) 前两年,城区外延突然涌现不少外资工厂,许多大卖场闻着味道就来了。虽然附近尚与繁华二字无甚关系,但也算得上是烟火气十足。 摩托车鸣笛声和商贩叫卖声吵得程文斌头疼。他关完窗户回来看到女儿一脸别扭地坐到了饭桌前,又顿时觉得胃疼。 “你跟你妈服个软,回头赶紧跟那个祁星宇分手,剩下的你交给爸爸。” 程文斌本就性子温和,从医生手中捧过程尹的那一刻起更是心都化了。自此之后的十七年,他没对程尹说过一句重话,不过后者也称得上乖巧懂事,并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至少上高二前是这样的。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是他女朋友,你们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说完,程尹转身就要回房,欲把一桌刚热好的饭菜,和捂着肚子皱眉的程文斌留在客厅。 她前脚刚踏进走廊,尹春婷后脚就从浴室里走出来。 湿润长发将女人真丝睡袍浸成深红,沾湿部分与皮肤紧密粘合,显示出不盈一握的腰身。 程尹妄图侧身别过,却被母亲反手拽回了客厅。 “程尹。” 程文斌因为身体不适,直接被赶去卧室睡觉了。尹春婷将双腿交迭在一块儿,单手撑着下巴,做出副要和她彻夜长谈的模样。 “我不反对早恋,但是......”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个东西递到了程尹面前,“你得知道保护好自己。” 淮城尚未正式入夏,所以夜晚空气还是略显清凉,可看着尹春婷手中那盒玩意儿,程尹突然觉得一股子邪火上涌。 她冷笑一声,竟然接过东西揣进口袋里,而后趁着尹春婷在原地愣神的功夫,猛地冲出了家门。 月亮高挂,万里无云。 穿着厂服的男女把沿路商铺、排挡塞得满满当当,嗑瓜子聊天看电视的,支桌子打麻将打牌的,挽手嬉笑打闹的,什么样儿的都有。 程尹一路狂奔,穿过人群与热闹,一直跑到马路边才停下。 她生怕尹春婷穿着睡袍拖鞋就追了出来,又怕尹春婷不追出来。 伸手招来了辆摩托车,她随便说了个地址便坐了上去。在司机风驰电掣的行驶下,身后马尾辫不可避免地随风狂舞。用了大半年的橡皮筋本就脆弱无比,现在更是直接在空中崩开,如瀑长发骤然散开。 嘈杂环境迅速被抛在身后。 摩托车踏上跨江大桥的那一刻,程尹终于松了口气。 她妄图伸手抓住风,可后者却从指缝快速溜走,抬头望天,见今夜月亮宛若圆盘,一股酸涩冲入鼻腔并迅速蔓延开来。 今天合该是幸福团圆的日子。 …… 除却出轨之外,尹春婷确实是个好母亲。 她不在乎程尹将来能有多大的出息,也不在乎程尹将来是否会孝敬她,她只在乎程尹是否能成为一个及格的人。 不是100分 不是80分 而是60分 用她的话来讲,这叫做宽松教育,是国外非常常见的教育方式。 但是对程尹这样的孩子来说,放养式教育带来的只有惴惴不安,因为尹春婷那不多不少的母爱。 尤其是在宋盛华出现之后。 她总觉得尹春婷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从她和父亲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 “到了小妹。” 目光黏在金碧辉煌的建筑上,程尹扶着司机大叔的肩膀下了车。 与周围老旧平房格格不入,伫立在江边的金色建筑估摸有七八层高,算是附近顶豪华的存在。 其外墙满布天使浮雕,天使或执剑或拿弓,让人目不暇接。在乳黄色灯光的照射下,环形喷泉不断喷涌而出的水柱在天空散成了满天星。 穿过闪闪发光的露珠水雾,程尹依稀看到了六个大字——兴鑫娱乐会所。 “小妹你来找人吗?” 司机舔着手指数钱,同时还不忘打趣儿似乎没见过什么市面的女孩,“这兴鑫可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地方。” 程尹没心情和其多话,接过钱便憋着口气往大门走去。 兴鑫门口站着个黑色西装男。他在程尹走入其视野的瞬间露出了个耐人寻味的表情,但很快用笑容隐去。 “小妹妹,这里未成年不能进哦。” “我成年了。”程尹故作镇定。 西装男用赤裸、黏腻的眼神在她全身上下游走,最后落在了那学生气十足的黑框眼镜上。 “小妹妹,你不会还在上初中吧?” “我成年了。”程尹面不改色地把眼镜收进口袋。 “你是当我眼瞎还是当我傻?”保安提着程尹的衣服,像提小鸡似的把她往外头拎,“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程尹今天本来就攒着股疯劲儿,现在更是瞬间达到了峰值。她猛地转头,随即狠狠咬住那人的手腕,几乎用上了吃奶的劲儿。 血腥味迅速在口中蔓延,西装男吃痛松手。 重获自由的程尹埋头冲进大厅,而后意外撞进了某个男人的怀里。 噢! 脑袋虽有几秒的空白,但程尹马上尝试伸直手臂,试图拉开二者之间的距离,不料却被男人死死按住了脑袋。 那男人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水味,不浓但微苦,是非常容易晕的味道,叫程尹有些喘不过气来。 看到程尹逐渐憋红的耳朵,男人竟然大发慈悲地松了手,前者随即两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等到看清男人的脸,程尹猛地瞪大了双眼。 “莫老师?” 莫俊义本就是兴鑫的常客,今天来这里也是为了找点乐子。只是母亲又催着他回家,他怕爸妈起疑只能咬牙提裤,不曾想竟遇到了最近在学校十分出名的问题学生。 去年刚从大学毕业,他就被父母安排进了淮城一中,负责高二文科班的历史教学,也是面前这个女孩的历史老师。 从女孩跑入大厅那刻,他就认出了其身份。碍于出入这种场所实在有损人民教师的形象,所以他竟下意识地想把女孩捂在怀里,好像这样就能瞒住自己的放浪。 在莫俊义愣神的功夫,程尹又小心问了句:“莫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莫俊义猛地回过了神来,而后将目光放到了女孩的脸上。 仔细看来,这学生倒是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又圆又大。原是平日里都藏在那厚重的眼镜下,竟让他错过了这么个尤物。 喉结不自觉地晃动。 但最终,身为教师的理智还是战胜了乱七八糟的欲念。 莫俊义拉着程尹快步出了兴鑫,径直往停车场走去。 程尹本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可在看到学校老师的刹那还是瞬间熄了火,所以也任凭其把自己塞进了车里。 莫俊义给她班主任去了个电话,轻而易举地就联系到了她父母,说自己会把她给送回去。 “左拐右拐?” “……左拐。” 程尹话音刚落,莫俊义便拐向了右边。再那之后,他们二人就再没有任何交谈。 车一路驶进小区,最后停在了程尹家楼下。 因为着急回家应付爸妈,所以莫俊义并未与程文斌二人过多交流便立马驶离。 倒车入库 锁车前的例行检查中,他的目光被某盒落在副驾驶的东西所吸引,俯下身去细细查看,发现竟是盒…… 尚未开封的避孕套。 鬼使神差地把那玩意儿放进了衣服口袋里,莫俊义走进了升降电梯。淮城夜景随着电梯上行不断缩小,最后化为点点星尘。 他把手伸进口袋,用手指摩挲那避孕套的外包装,脑海里不禁浮现程尹那双含着倔强的大眼睛,一股热流无法控制地在下腹积蓄...... “俊义!” 电梯门背后是早已等候多时的莫母。她笑着叫了声莫俊义的名字,却把本人吓得几乎要当场萎掉。 电光火石间,他拿着手包将下体挡个干净,完事儿后还不忘在心里骂一声, 靠! 礼物 暖阳穿过双层纱帘,轻柔地洒在了祁星宇脸上。他皱皱眉,随即缓慢地睁开了眼,发现不过早上七点。 沙发床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晚上下来腰痛腿麻脖子酸,加上靠着窗边放,所以天刚蒙蒙亮就能抽走人所有的睡意。 这大约就是陪床人的宿命。 不过,看不远处的程尹还是睡意沉沉的模样,祁星宇松了口气。他小心翼翼地穿鞋下床,把遮光帘轻轻合上,才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 “早上好。” 因为一直陪在程尹身边,所以住院区的医生护士都与祁星宇熟悉了起来。他回了声早上好,笑容却在转头的瞬间凝固。 两条暖光灯无限延伸,照亮了载满生离死别的医院走廊。有人坐在地上抹泪,有人站在窗边发呆,有人顶着油头缩成一团,有人得空吃了口热乎早餐...... 而坐在程尹病房门前的宋观潮,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脚边是几个已经空了的咖啡杯。注意到祁星宇的视线后,他“啪”的一声合上了电脑。 “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祁星宇双手抱胸道。 宋观潮并没有回话的打算,捏捏眉头以图眼部肌肉的片刻放松,“节目组主动接触至诚,是你在其中推波助澜吧?” 虽然知道这人是块带刺的铁板,但毫无征兆地被戳破了心思,还是让祁星宇生了些慌张。他连忙转头确认,确认自己是否把房门给带上了。 宋观潮对祁星宇的小动作不甚在意。 “如果你只是想创造和她相处机会,你大可以去栌城工作,你有能力如此。”他把电脑收进公文包后又抬手确认了一遍时间,说话间并未看向祁星宇,“可你偏偏把她引回了淮城。” 说完他终于抬眸,边整理领带边凝视着祁星宇,那眼神好像在说:【你明知道淮城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祁星宇只觉得宋观潮刚才朝他脑子里扔了个炸弹,炸得他耳鸣嗡嗡,炸得他胸膛滚烫。他不禁耷拉下脑袋,想要避开那咄咄逼人的目光。 祁星宇和程尹当初结束得并不愉快。一次争吵后,后者几乎是用逃的,一夜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因此消沉了很久,周围的朋友都知道他遇到了个提裤子不认人的渣女。 怨肯定是怨的。 但漫长的时间让这份怨念变得愈发别扭。他既想和程尹再次开始,又想让其吃点苦头,所以选来选去定了淮城。 这次重逢,他蓄谋已久。 可对程尹来说,淮城回忆到底还是苦涩居多,不然她也不会在江边独自买醉。 听负责急救的医生说,她差点儿就滚到江里去了。 她差点儿, 就死了。 猛地被人推开,祁星宇肩膀不可控制地撞向墙面。在医生护士家属簇拥下,某病人如火箭般从他和宋观潮之间经过。看着那位危重病人经过时滴落的深红血迹,他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宋观潮察觉到了他的失魂落魄,但无意安慰。 “上节目是把双刃剑,她既有可能借此扶摇直上,也有可能遭人唾弃谩骂。”宋观潮朝向走廊尽头,侧身对着他道,“你既然做了,那就拼尽全力保护好她。”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朝电梯口走去,留祁星宇一人在原地愣神。 直至落日时分,直至霞光漫天。 时不时飘来的饭菜香味让睡梦中的程尹轻轻皱眉。伸手探向床边,空落落的感觉让她脑中某根弦被猛地拨弄,然后便立马清醒了过来。 “你醒啦?” 祁星宇注意到了她的惊慌失措, “做噩梦了?” 程尹看着祁星宇那双在夕阳下愈发透亮的眸子,一时间有些恍惚。她转动眼球打量病房各个角落,哑声问道:“他走了吗?” “谁?”祁星宇明知故问。 大抵是觉得昨夜太过失态,程尹竟对说出那个名字有些心虚:“宋、宋观潮?” “你果然是做噩梦了。”某黑脸小狗气鼓鼓地开了电视,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电视机默认频道——淮城卫视正值晚间新闻时间。程尹见祁星宇情绪不对,乖乖地闭嘴看电视。 【这是一场世界规模的游戏盛会】 “游戏”二字惹得祁星宇虎躯一震。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生怕下一秒就出现某个冷血西装男。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男人眼下微微发青,但胜在双目炯炯有神,整个人虽略有疲态但难掩聪颖。纯白衬衫一丝不苟地扣至领口,使那不断滑动的喉结十分惹眼。深蓝色西装剪裁精良,衬得他肩膀宽阔却不显壮,胸前挂着个牌子,上面赫然写着“宋观潮”三个字。 【普芯科技创始人兼CEO宋观潮,也带着普芯最新作《星臣》的demo来到了东京游戏展现场】 面对几大电视台驻场记者的提问,宋观潮总是对答如流。他对世界游戏流行趋势了如指掌,对行业未来发展侃侃而谈,全程不苟言笑,唯独在谈及《星臣》时眉尾飞扬。 看宋观潮在新闻里大出风头,祁星宇心情复杂。 他悄悄观察程尹的表情,却发现后者神色如常,像是一切都在她意料之内似的,但紧紧黏于屏幕的双眼还是暴露了某种信息。 她很在意。 意识到这点后,祁星宇忍不住轻哼一声,接着便以换台的方式表达着不满。 这幼稚举动瞬间拉回了程尹飘远的思绪。她随即干笑两声,道:“原来真是做噩梦了。” “他确实来过了。” 祁星宇说完便把头转向窗口,在程尹看不到的角落露出了个别扭无比的表情。调整好情绪后,他转身走到床头柜前,拿起某个被牛皮纸包住的方形物件。 “这应该是他留给你的。”祁星宇递过东西便走出了病房。 为了不牵动伤口,程尹打开包装的动作十分缓慢。一层一层,直到露出里头深蓝色的外壳。 画中人脚踩蓝色星球伸手探向无垠宇宙,好似世间万物都在其掌控之中。程尹轻抚画中人,脑海里突然闪过刚才的采访。 在谈及《星臣》时,宋观潮那转瞬即逝的笑意霎时间软化了他锋利的外壳,让采访记者都不自觉地停顿。 而实实在在放在她掌心的游戏仿佛任意门钥匙,使得宋观潮瞬间穿过了飞鸟,淌过了海洋,经过了月亮,跨越了时空,最终与她目光相接。 男人眉尾微扬,朝着远在千万公里之外的她道: 【这是一份特殊的礼物】 不丑 因为淮城一年四季都爱下雨,所以中心医院建有许多架空长廊,长廊以十数座座凉亭为连接点,沟通了所有院内建筑。 医生建议程尹住院至少一周,她因此错过了节目第二期录制。虽然乔曼没有责怪她,但毕竟责任在她,所以刚住够七天她便办了退院手续,以准时迎接第三期录制。 程尹住院的这几天,活动范围不过住院楼上下。难得走出住院区,她一下子就被凉亭吸引了注意力。 每个凉亭都种着不同种类的花,她脚下的这座则被各色月季围绕。仔细一看,花丛中还插着张名牌,上面写了花的种类与养护者的名字,颇有些物勒工名的味道。 “你的故事,挖得怎么样了?” 淮城最近出了起恶性谋杀案,祁星宇因此被导师拉去干活,所以带她出院的任务就落到了江陵头上。 江陵是纪录片导演,工作本身便无定所,最近为了准备冲击电影节的作品,更是全国各地跑。 “嗯......” 他双手搭在轮椅把手上,见程尹对花感兴趣,就往前推了推,后才转身坐到了凉亭长椅上。 “那看来是没找到了。” “淮城变得太快,快到很多人都跟不上了。”江陵摸摸下巴,“现在的淮城在我看来,有些缺少人味。” 在咂摸这话的意思时,程尹眼神飘到了一群被机器阀门拦在外头的中老年人身上。 从酒店到医院,淮城近几年将许多工作都交给了机器人,美其名曰提高效率,实际在于节省成本。 淮城确实跑得快,快到出现了很多掉队的人。 她长长地“啊”了一声后,本想笑着说句什么,但在看到人群中某个熟悉身影时又立即收回了尾音,继而发出了声短促的: “啊!” 发现程尹神色异常,江陵站起身来,顺着其目光看去,最后定位到了某个女人身上。 “班长?” 茶色中长发轻轻搭在肩上,无袖连衣裙上印着花。那女人似乎是怕别人撞到自己的手,所以把手收到了胸前,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周遭的人。 “清妍!” 那人闻声仰头,在看到程尹、江陵二人的刹那立马捂住了嘴。 陆清妍几乎是用跑的,从大路绕来凉亭,走到近处看到程尹坐在轮椅上的可怜模样,两条眉毛狠狠拧到了一起。 “好啊你。” 陆清妍瞬间气得眼眶泛红, “天天跟我聊八卦聊美食聊男人,却给我偷偷住院!” 等陆清妍来到面前,程尹这才发现她左手缠着厚厚的绷带,像个螃蟹钳子似的。 “你手怎么了?”她不自觉地压低声音。 陆清妍眯眼不语,对程尹反守为攻的行为并不买账。 “好了好了,”程尹举起双手作求饶状,“算我输了。” 说完,她依靠凉亭柱子站了起来,然后朝陆清妍晃了晃自己打着石膏的左脚,接着道:“脚崴了而已,医生说过一个月就能跑能跳了。” “真的吗?”陆清妍尚有些狐疑,所以把问题抛给了欲言又止的江陵。 江陵用余光瞥见程尹心虚地抿嘴,一对梨涡若隐若现,后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开口替其掩饰:“不是一个月,是两个月。” 听到这里,陆清妍一记眼刀飞向程尹,后者顿时凉汗飕飕。 那鼻尖薄汗在陆清妍看来是心虚,在江陵看来是吃力,所以后者默默把轮椅推到了程尹跟前。 程尹双手撑着把手,缓慢地坐回了轮椅上。过程中习惯性地颔首,隐隐露出了后脑勺上方一块光秃秃的头皮。 嗯? 陆清妍不自觉地皱眉,扬起下巴左看右看,想确认刚才一晃而过的是什么。好在江陵眼疾手快,将手轻覆在了那伤口上。 嗯?! 陆清妍扫了眼江陵放在程尹脑袋上的手,像是吃到了不得了地瓜似的,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程尹不知道江陵在搞什么鬼,想别头甩开他的手。 江陵不想真的碰到程尹的伤口,只能赶紧将手拿开。见陆清妍马上就要看个精光,他试图出声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班长。”江陵指指楼下乱哄哄的人群,“好像有人在找你。” 周末的医院人本来就热闹,中心医院这样的头部医院更是人头攒动。因为是来看病的,所以大多都带着点戾气。 陆清妍和程尹双双把目光放到楼下,竟然真的看到一男子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惹得周围人面色不快,脾气爆的更是直接开骂: “靠,你小子挤毛线啊?赶着去投胎吗??” 那男人样貌可称清秀,就是有些白得吓人,比起来找人的,更像是来看病的,仿佛下一秒就能栽倒在地似的。他被人吼了也不生气,依旧站在人群中四处张望。 陆清妍看清那人长相后,娇嗔地皱起了眉头,嘴上嘟嘟囔囔:“他怎么来了?” “那......”程尹看向陆清妍的眼神里充满好奇,“不会就是你那粘人精男朋友吧?” “嗯......” 陆清妍被男友的举动羞得脚趾抓地,所以也不敢直接出声喊他。她掏出手机来想给男友去个电话,这才发现手机上已有十几个未接来电。 等接到她电话,那人才终于安静下来。 她及时安抚了对方的情绪,然后叮嘱其在车里等自己。她本想送程尹二人一程,但听说程尹暂时要住到江陵家去,而且后者本身也有车,所以便作了罢。约定好下次的见面时间,她们终于摆手告别。 不过陆清妍刚走几步就脚下一顿。 “程程。” 她先是回头叫住了程尹,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以后不许报喜不报忧!” 程尹有一瞬的错愕,紧接着一股如波涛般的暖意席卷其全身。 她和陆清妍高中相识,从竞争对手到合作伙伴,从合作伙伴成了好朋友,一路上花了很久很久。 大抵因为这份友谊来之不易,所以即便她全国各地到处跑,即便陆清妍一直待在淮城,分处两地的她们依旧保持着十分密切的联系。 等到陆清妍彻底没了影子后,程尹点了点江陵的手背。后者转而走到她面前,撑着膝盖蹲下平视于她。 “怎么了?”江陵柔声问道。 “我脑袋缝得很丑吗?” “不丑。”江陵摇摇头。 程尹满脸不信任。 她把自己的手机塞进了江陵的手里,又道:“那帮我拍一张我看看。” “不是拍过了吗?” “我想看看恢复得怎么样了。”程尹眯眼侧视于他,“你现场拍一个,拍的时候竖个大拇指。” 江陵并不打算动,只蹲在原地盯着程尹竖起来的大拇指,脸上的笑意就快要藏不住了。 “那就是很丑了。”程尹瘪嘴。 “真的不丑。” “真的?” “嗯......”江陵宠溺地笑笑。 交易(回忆) 太阳高挂,晴空万里 同学们都从食堂陆续回到了教室,在闲聊和打闹中等待午睡任务的开启。 “程尹,莫老师叫你去躺办公室。” 程尹右手托腮眺望窗外,与嘈杂吵闹的教室格格不入。 或许是她观察得太过专心了,男孩连喊好几声,都没能将其从放空状态中叫出来。等他钻进程尹前桌,后者才把头慢慢转了回来。 “程尹。”男孩把月考试卷从程尹桌面砌如高墙的书堆上拿了下来后,又用指尖点了点,“莫老师叫你带着这个去他办公室。” 程尹只眯眼望着他,并没有回话的打算。 此时已经正式入夏,但男孩还在短袖校服外头穿了件冬季外套,很是不合时宜。 男孩不仅没有因程尹那算不得友善的眼神而不悦,反而回以了某种打量的目光。 “江陵?” “你眼镜呢?” 江陵从这学期开学就请了假,直到昨天都还没回来。真要算起来,程尹足足有三个月没有见过这号人物。这三个月里发生了太多事情,多到江陵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刹那,她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面对江陵几乎同时发出的疑问,她揉了揉眼睛,道:“昨天把眼镜腿给摔坏了。” 程尹说完便捏起卷子起身,打算往教师办公室里去,结果刚走两步就踹倒了同桌放在地上的书箱。 噢 程尹弯腰抱住小腿,五官几乎拧作一团。 “你真的可以吗??”江陵把她扶回了座位上,话里满是担忧。 “可以是可以,但我得先把这烂摊子给收拾一下。”程尹看向散落一地的书,心情愈发烦躁。 “那我先去帮你跟莫老师说一声,回来帮你一起整理。”江陵说完,便走出了教室。 15班有几个不让老师省心的男孩,现下正聚集在教室某一角,大声议论着刚刚走出教室的江陵。 “欸,你知道吗?听说江陵前段时间不是生病了,而是回去夺家产了!” “你又从哪儿听来的?” “27班的王肃你知道吧?爸爸在海湾广场有栋写字楼的那个。就他说的。” “那成功了吗?” “必然是没有啊,不然他早都转学去栌城了,还会待在我们这穷乡僻壤?” 15班是文科班,班里本就男生少女生多,所以除了几个不好惹的老师,根本没有人敢拿这群人怎么办。 程尹座位在他们前几排,她捡着捡着就捡到了他们脚边。 “欸,那江陵不会是什么富豪私生子吧?” “不然你以为呢?” 啪! 程尹顺手捡起某本落在地上的书,用力拍到了那造谣者的桌上。然后便默默蹲下,继续把同桌的东西收进怀里,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 此举把几人惊得张大了嘴,半天都没蹦出个字来。 “程尹你有病啊???” 程尹充耳不闻,抱着东西回到了自己位置旁,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书箱里放。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还是哑了?” 她猛地被人扯着衣服从地上拉起,脸上还被溅了几滴唾沫。 “你他妈不过是个校妓,拽什么拽啊???” 某个字眼瞬间勾出了刻在程尹骨子里的疯劲儿。面对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上至少十厘米的男孩,她咬牙将他的手甩开,然后趁其不注意把其整个人往后推。 男孩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抵住了脚,所以根本找不到平衡,教室桌椅被其从中间挤开。他下意识地用手抱住了脑袋,然后直愣愣地倒在了桌椅之中。 咔嚓—— 某种碎裂的声音传入男孩的耳朵里,他无视屁股和腰际的钝痛,连忙起身查看自己刚得到的手表,见表面赫然出现了几条裂痕。 在朋友的搀扶下,男孩狼狈地站了起来。他捂着手腕,对着程尹恶狠狠地道:“你知道这个表多少钱吗?你赔得起吗?!” 程尹未料到自己冲动之举会造成这样的后果,所以突然有些慌了神。 男孩见状,更是来了劲儿。他挣开朋友走到程尹跟前,本想再说几句羞辱人的话,不料被某人毫不客气地推开。 祁星宇把程尹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高声道:“干什么呢??” “干什么??我让她赔我手表!” “行啊,赔就赔,爷给你赔。” 说完祁星宇就拉着程尹往外走,无视楞在原地的一群少年。 祁星宇身高已经超过1米8了,加上极其擅长运动,所以程尹跟得很是辛苦。 二人走出教学楼,来到了食堂附近的学生活动中心。这里有许多社团的办公室,其中就包括最近刚批下来的篮球社活动室。 在关上门后,祁星宇终于放开了程尹的手腕。后者立马撑住了膝盖,弯腰喘着气。 祁星宇破天荒地好心,拉了张凳子放到程尹跟前,等她喘过气来,才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不愿意。” “......” 祁星宇略显苦恼地抠了抠眉尾,回想刚才教室里发生的事情,突然起了些坏主意。 察觉到程尹的魂不守舍,他清了清嗓子道:“那个表不便宜,至少得这个数。”说完,他还伸手比了个1,但却不说后头几个零。 程尹自认为早已习惯他和江陵这种有钱人做派,所以小声问了句: “一千?” 祁星宇自鼻子发出声嗤笑,说出来的话叫程尹脸颊一瞬失了血色。 “一万,那表至少得一万。” 因为拿捏了程尹的软肋,所以祁星宇轻而易举地获得了她的承诺。二人刚从社团活动室里出来,就迎面遇上了从食堂而来的莫俊义。 莫俊义见这对风口浪尖的少男少女,竟然又双双从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出来,无意识地眉头紧锁。 率先走出来的祁星宇并不认识他,所以只稍微愣了一下,但紧随其后的程尹却感觉心情如同过山车一般。 莫俊义垂眼看去,见她惊讶地睁大了眼,那眉眼似乎还蒙着层水雾,睫毛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衬得她整个人像只受惊了的小鹿。 叮—— 刹那间,他想到了女孩那细瘦的身躯埋在怀里时的触感,也想到了女孩落在他车上的避孕套。 “你们.......”莫俊义没理由地火大,“这是学校,不是酒店!” “我们什么都没做。”程尹抢在祁星宇开口前回答,生怕他又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 莫俊义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吓人,所以只瞥了眼偏头不语的祁星宇,没好气地道:“最好是。” 风声簌簌,蝉鸣喧天。 看着莫俊义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繁茂树荫里,程尹终于松了口气。她抬手看了眼时间,发现离午休开始只剩下几分钟,打算拔腿就跑,却被祁星宇出声叫住。 “我还是得强调一句,我们这不是交往。” 程尹嘴巴微张,无声地等待后半句话的到来。 “只是交易。” 这句话仿若一把锤子,敲得她心中某座铜钟发出声闷响。那剧烈颤抖的金属引得周遭空气也产生了波动,并在她耳边留下阵“嗡嗡”的声响。 程尹不自觉地触摸自己的心脏,为那种痒得叫人呼吸困难的感觉而疑惑。 她抬头看向祁星宇,对上了那双日光下晶莹剔透的眸子。 程尹一直知道,祁星宇生了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哪怕那单眼皮与现在的潮流背道而驰,但她还是觉得这双眼睛很有味道。 祁星宇的睫毛并不翘,甚至可以说是平得过分了。其轻轻搭在了眸子前,营造出一种眼帘半遮的感觉。 那双蜜糖色的眸子是独一份的存在,也是这双眼睛的灵魂。其在阳光下像是玻璃珠子似的,再加上微微上挑的眼尾,一颦一笑都有股子摄人心魄的味道。 听江陵说他家那边有些少数民族的血统,倒不像是假的。 程尹从未告诉过祁星宇,她也曾看过他在球场上意气风发的模样。和私底下耍无赖的他十分不一样,那时的祁星宇有种全神贯注下才有的,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面对那样的男孩,没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心动。 程尹歪头凝视着祁星宇那双琥珀瞳,想着他方才冰冷无情的话,用了好一会儿才将心里那股酸涩之感强行压下,然后轻声说了句: “我知道的。” 坏狗(h) 秉着照顾伤员的原则,程尹得到了单独的化妆间。在等待录制的时间里,她就静静地躺在沙发上小憩。 嘎吱—— 窗户被人从外面拉开,某个十分可疑的身影翻进化妆间里,然后径直走向睡梦中的程尹。 那人把呼吸和脚步都放得极轻,贪得无厌地注视着看着女人的睡颜。 程尹是少有的英气与清丽并存的长相,不笑时冷若冰霜,笑时风情万种。 那人伸手想要抚开程尹眉间褶皱,却又在半空中收回了手。他把手放到鼻尖狠狠嗅了嗅,确认没有异味,这才轻舒了口气。 想要更靠近程尹一些,却又怕吵醒她,男人最后只好把脑袋埋进了沙发里。聆听头顶那缓慢、规律的呼吸声,一股猛烈的睡意朝他袭来。 虽然程尹已经住进江陵家很多天了,但祁星宇因为案子,也因为宋观潮的话,总忍不住躲着程尹,后来甚至住进了鉴定中心里。 熬了几个大夜直到此次鉴定进入收尾阶段,他马上就被老师赶回了家。 他本应该倒床就睡,但却怎么都睡不着。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走到了拍摄场地。确认好程尹所在的化妆间后,他像个小偷似的直接翻窗溜了进来。 风柔和地摇晃窗前榕树,密密麻麻的气生根因此于空中轻摆。正午阳光被参天大树大幅削弱,在地面留下和煦无比的暖意。 不可控制地下陷的沙发,最终还是吵醒了程尹。她迷迷糊糊地睁眼,面前赫然是颗发量感人的脑袋。 “嗯?”她并未张嘴,只用鼻腔挤出了一声闷哼。 祁星宇闻声猛然抬起了头,也懵懵地回望着程尹。 “你怎么来了?” “我...”祁星宇歪歪脑袋,“翻窗进来的。” “......” “我也不知道......我莫名其妙地就跑过来了。” “你也不怕被当变态。” “这里没监控的。” “......”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里,程尹起身靠在沙发上抿嘴不语,祁星宇则乖巧地跪坐在沙发前。最终,还是后者先一步打破了逐渐失温的空气。 深吸了口气后,祁星宇问出了这段时间一直在脑海挥之不去的问题:“你打算和他复合吗?” 看到程尹表情微变,祁星宇心里莫名升起股火气。他抬手覆上女人平坦无比的小腹,意图不纯地道:“他知道吗?” 他的话像是扔进汪洋的一颗石子,除了隐隐荡起的涟漪之外,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祁星宇张张嘴,想要按照腹稿说出事先准备好的话,但迎上程尹疯狂抖动的瞳孔之时,竟又生了些不忍。 最后...... 他转而点了点程尹肚脐眼的位置,话里颇有些得意:“我肏到过你这里。” 啪! 话音刚落,程尹黑着脸拍掉了祁星宇的手。后者却扬扬眉毛,反手握住了她。 “啊...我这段时间真的好累好累。” 他边说着边把程尹的手带到裤裆,摆出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程程,你帮我揉揉好不好?” 看着那双本应长在天神身上的眼睛,看着那眼里与断情绝爱毫无关系的情欲,某个因受伤禁欲多时的女人哪里受得住? 程尹难得顺着祁星宇的意思,捏着拉链往下滑让东西完全释放了出来。 见巨物尚未完全勃起,她轻车熟路地捏捏那可爱的小圆头,动作背后满是挑弄意味。 “嗯......” 祁星宇咬唇轻哼一声,下身跳动着擦过她指尖,随即在空中高高扬起。 程尹不得不承认,祁星宇有个形状非常漂亮的性器。又长又直,完全勃起时微微上翘,轻而易举地就可以顶到宫口,肏得她分不清南北。 她咽了咽口水,然后抽出自己另一只手来,两手一起把祁星宇的巨物包在了中间。 开始来回撸动后,程尹便听到头上传来断断续续的轻喘。她知道祁星宇喜欢更快一点的,但是因为伤还没好全乎,所以也不敢用大动作。 “程程...”祁星宇哑着嗓子呼唤程尹。 “嗯?” 见程尹抬眸看向自己,祁星宇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别动,我自己来就好。” 说完祁星宇便马上开始了疯狂顶送,囊袋屡屡拍打程尹的手,直到她虎口发热发麻。 男人刚刚洗好的蓬松毛发,现在又因为出汗而贴在额头和两鬓。意乱情迷之间,他把手指穿过程尹的发丝,放缓动作弯下腰去,妄图求得美人香吻。 程尹略有迟疑,但看到祁星宇那骇人的黑眼圈又忍不住心软。在后者想要收回自己不值钱的嘴唇时,她扬起下巴在男人嘴角轻轻落下一吻。 感受掌下止不住地跳动的性器,程尹不禁笑出了声,“你心跳是不是也这么快呀?” 说完,她重新开始了动作。那阴茎在她的套弄下经脉暴起,颜色也愈发得深。 意识到自己已在释放的边缘,祁星宇双腿抑制不住地颤抖。他皱着眉头看向程尹,眼眶微红, “程、程程、我......!” 程尹垂眸看去,见圆头果然渗出了些液体,于是配合着他大力顶送的动作,揉捏那滚烫阴茎。 “嗯...嗯!啊!嗯......” 大量粘稠液体猛地射出,让程尹觉得自己的双手好似泡在精液里似的。那滑腻乳白的液体从指缝逃逸,落了几滴在地上,整个场景好不弥乱。 “唔......” 见自己狠狠射了程尹一手,祁星宇魇足地舔了舔嘴唇。 那狐媚样,一下子点燃了程尹下腹的火。 内裤不知何时已被淫水沾湿,她试图以夹紧双腿缓解欲望,但不仅毫无用处,甚至还有把火越磨越旺的架势。 祁星宇看着媚眼如丝的程尹,刚释放过的下体隐隐又有了苏醒之势。凭借仅存的几分理智,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见离节目开始录制不过十分钟,最后还是咬牙提起了裤子。 欲求不满的程尹瘪瘪嘴。 祁星宇捏捏那软乎乎的脸,便转过身去打算原路返回,却被后者拽住了衣角。 他回头望去,见到程尹无声地用眼神勾引他。 “程程,不是我不想。”他难为情地挠挠头,“这十分钟,实在是不够用啊......” 可恶! 她当然知道不够用! 她当然知道! 程尹在心里呐喊之际,化妆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这把她和祁星宇都吓得够呛。 “程律师,十分钟后到录影棚集合噢!” 趁着程尹愣神的功夫,祁星宇快步跑到了窗边。面对前者无奈又无助的表情,他故作无辜地撅撅嘴,然后毫不留恋地从窗口翻了出去。 “程律师?” 看那无情的背影,程尹觉得自己大约是被某只记仇狗狗给咬了,太阳穴顿时一抽一抽地疼。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秒针以超越思考的速度飞快地转着圈,程尹大口大口地呼吸,试图以此平复身体的燥热。 可感受仍在体内不断发酵的欲望,她闭上眼睛咬咬唇,终于打算自己用手快速解决一下。 程尹缓缓张开双腿,伸手探向肿胀湿热的花穴。可就在她刚拨开内裤时,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惹得她全身拔凉。 来人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目光轻易落在了她脸上。 齐肩黑发被那男人扎做小揪,眼角细纹配着惯常淡漠的眼神,整个人颓废又冷漠,毫无生命力可言。但是,他在看清程尹样貌的瞬间,眼眶却控制不住地抖动。 程尹也被来人吓了一大跳。她迅速闭上了双腿,然后下意识地偏头,妄想掐断随那人的出现而不断在脑海中闪过的记忆。但那些回忆切片的数量实在是太过庞大,以至于搅得她的脑袋生疼。 听到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程尹再次抬头。 只见那男人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虚抠了几下,嘴角随即扬起抹邪笑, “要我帮帮你吗,程程?” 陌生 光从无数缝隙打进来,不规则的暖黄色线条把走廊印上午后限定的纹路。男人迎着光向前走去,给身后留下抹漆黑身影。 他驻足于窗前,掏出了口袋里的烟盒和火机,一番吞云吐雾后,双手撑在窗台上稍适歇息,硬挺有形的西装外套因此展开,显露出肩头两道锋利痕迹。 烟雾在阳光之下愈发明显。它像是点在清水中的浓墨,以不可抵挡之势朝四周散开,直至钻入程尹的掌心。 “我刚才就想问了。” 乔曼直接把手搭在了程尹肩上,唤回了后者飘远的思绪, “你和九一老师是之前就认识吗?” “嗯......”程尹并不打算隐瞒。 “在今天之前,知道九一老师皮下真容的只有他的责编。因为从未在网络上露过脸,所以甚至有人猜测他是什么保密机关的工作者。” 话音落地的瞬间,九一掐灭了手里的烟,后转身靠在窗台上。 虽然背光,但程尹还是觉得他的目光穿过了长廊,直勾勾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想到自慰时被这人撞破,饶是程尹也觉得有些火烧脸,于是她立即转身往录影棚走去。 乔曼同九一点头示意后,也默默跟上了她的步伐。 结束了五个钟的录制后,众嘉宾得到了短暂的休息时间。因为第三期和第四期的赞助商和嘉宾有些细微变动,所以工作人员正在紧锣密鼓地布置新场地。 程尹前脚刚坐到沙发上,乔曼后脚就坐在了她旁边。 “合着你们不仅是认识,还有仇啊?” 她们之间的关系,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想到这里,程尹无奈地笑笑,“也不是,很久没见了而已。” “之前还以为能签下他首秀,是因为节目正好碰上他出新书,现在想来,估计也有你一份面子在的。”说完,乔曼从旁边架子上抽了本书出来,递到了程尹面前,“哝,就是这本。外头还没正式发售,这还是他助手特地带来的呢。” 《夺舍》·九一 除却黑字白底的作者名和书名之外,冷白色封皮中央只画了个拿着刀的人。悬疑氛围很足,但是无甚稀奇。 不过,程尹看着看着,发现指下有些凹凸不平,遂把书举到了面前,四处寻找合适的光线。 咔哒—— 像是钥匙插进了正确的洞口,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自上而下地从她头顶浇落。 执刀者身后竟然站着一个人。 夺舍、夺舍 程尹在心里反复咂摸这两个字后,大约猜到了这本书的内容。 “为什么想到要邀请他呢?”说完,她便把书翻了面,试图通过后头那些少得可怜的文字确定自己的猜想, “飞行嘉宾嘛,说到底为了都是流量和热度,第一期不是还来过个爱豆嘛?反正签一期录一期的,谈下来也容易。不过这个九一老师嘛......” 不知是看到抽完烟后回到了录影棚的九一,还是碍于身边坐了个认识九一的程尹,乔曼总归是没把剩下的话说完。 九一很快被年轻的工作人员围在了中间。 拿书的大约是粉丝,男女对半开。还有些拿着纸笔的年轻女孩,排在后头凑热闹。 躺靠在沙发椅上的九一,把他身上那股慵懒疏离的味道发挥到了极致。 虽然留着络腮胡,但胜在推得平整干净,不仅没有显得邋遢,反而突出了他无比流畅的下颌线。微卷的黑发被随意扎在脑后,使得高挺的眉弓一览无遗,卧蚕的阴影与眼下乌青一道,衬得他有些精神缺缺。 “你这什么眼神?”乔曼歪头看向程尹,“你也看上他了?” 程尹闻言,默默收回了目光。 九一落笔时眉头轻蹙,像是对不断涌上来的人群有些不耐烦。那模样,看得乔曼直摇头。 “小程啊,这个九一老师还是算了吧。” 听出来乔曼话里有话,程尹哭笑不得。 “你别不信啊,你们很久没见了,可人呐,都是会变的。”她扬扬下巴示意程尹看向站在九一面前的几个女孩,“你看,那几个妹妹是台里新招的,出大学前都是校花级别的存在,里头啊估计还有将来淮城卫视的当家主持。” 程尹抬眼望去,发现确实个顶个的漂亮。 站在最前面的那位穿着衬衫牛仔裤,黑长直发扎作马尾,露出白皙纤细的脖子。伸手递出纸笔时,脸上的笑容十分清爽。 挽着她手臂的女孩穿了身紧身裙,将其凹凸有致的身材显露无疑。 最后那个女孩染了头奶茶棕,显得她肤色愈发得白,加上那对水灵灵的大眼睛,整个人很是灵动可爱。 “今天他刚来的时候,就有几个女同事同他要联系方式,打的都是工作的旗号,可都被他干干脆脆地拒绝了。” 因为说的是身边人,所以乔曼把屁股又朝程尹挪了挪, “然后,现在又有这么三个漂亮妹妹站在他面前,他竟然还是头都不抬一下......” 程尹挑挑眉,好奇乔曼接下来的话。 “所以我觉得,他要不已婚已育,要不眼高于顶,要不就是不喜欢女的,这桩桩件件的,哪个都是绝杀。要我看来啊,还不如小祁呢。” 此话一出,程尹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乔曼的猜测也并非无凭无据。光是最后那个棕发妹妹,一看就是他的菜,可没想到他竟真的眼睛都懒得抬。 不过,他在化妆室里耍流氓的模样倒是和记忆里一般无二...... 一时间,她也分不清楚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了。 半晌儿过后,程尹吐出了口浊气,不自觉地感叹:“我认识的他,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 她思忖片刻才接着开口:“他很喜欢看别人的眼睛,也确实很擅长从眼睛里读出某些信息。他待人接物都没什么距离感,换句话来说就是比较有亲切感。最重要的是,他孝顺而且重义气。” 这边话刚落地,那边九一就无情地拨开了人群,留助理一人在原地鞠躬道歉。 在此情形之下,程尹方才的话突然没了说服力。 扫了眼程尹尴尬的表情,乔曼干笑两声,道:“你真的不是认错了人吗?” 程尹摇摇头。 外套因为双手插兜而衣角翘起,皮鞋在地上嗒嗒作响,泄出股生人勿近的气息。男人脚下生风似的走出录影棚,在现场留下团几近凝固的空气。 九一彻底消失后,乔曼忍不住接着问:“那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啊?” 看着那扇将他吸走的门,看着门另一侧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黢黑,程尹不知为何,竟然品出了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面对乔曼的疑惑,她的答案就在嘴边。但是她不能说,也不愿说。 或许真如乔曼所说,人都是会变的。 如果要问他为什么会变...... 大约因为那几年冤狱吧。 劝学(回忆) “你这次开学考的成绩......” 按照惯例,全国高三几乎都会提前一个月开学,淮一自然也不例外。 祁星宇似乎是认为自己找到了惹毛父母的好办法,暑假天天偷跑出家门,拉上身为“女朋友”的她满城跑。 二人今天去郊外看猪圈,明天去书店买漫画,后天去江边喂鱼,这样的后果就是... “喂,你有在听吗?” 眼前是墙又好像不是墙,她闭上眼睛摇摇脑袋,想把那小子从自己脑子里赶出去。 “喂!” 听到一声怒呵,程尹终于回了神。 她先是看到了墙上大大的一个“勤”字,然后才把莫俊义黑不溜秋的脸收入眼底。 后者愁眉蹙额地看着她,一手拿着她开学考的历史试卷,一手拿着红笔,笔尖指着某处空白。 程尹心虚地咽了口唾沫,眼神随即飘到了题干处,却不知莫俊义何时将其画得乱七八糟,看样子竟不知自顾自地讲了多久。 “程尹你,”莫俊义放下试卷和笔,凝视程尹片刻后道,“是在小看历史吗?” 看到女孩一脸茫然,他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再次开口:“还是说,你是在小看文科?” 周五下午六点,夏日末尾的太阳已全然没了脾气,窗外天空呈现出柔和浪漫的紫粉色 与校门外的人如潮涌不同,文科任课教师办公室几近空空。除她们之外的第三人,某个男老师已经走到了后门。 那老师完全不顾莫俊义还在和同学谈话,一言不发地把灯和电扇都给关了,然后面无表情地离去。教室中霎时间只剩下挂钟滴滴答答的声音。 恍惚间,程尹好像回到了开学考试的那个下午。 面对一筹莫展的题目,周围的所有人都在奋笔疾书,而她只是静静地握着笔,对同学们即便满面愁容却还是写满一整页的行为感到不解,直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 “就算不擅长也要学理科,学理科才有出路。” “文科不是谁都能学的吗?不聪明的小孩才学文科。” “文科不是背背书就好了吗?这你都学不好。” 面对那位男老师丝毫不加掩饰的冷暴力,莫俊义很快调整好了情绪。他撑着下巴,一股脑儿地倒出了奇奇怪怪的几句话。 莫俊义是去年才来到淮一教书的老师,在学生中的风评非常好,但在老师之中却大相径庭。 听说,莫俊义读的是京城师范大学,算得上顶级文科院校。但是淮一自几年前起,就没收过研究生以下学历的老师,所以学校里都在传他是走了后门才进来的。 学生倒是无所谓,对于老师来说就并非如此了。 淮一颇有学风清正的美名,这也体现在了严格的教师选拔上。年轻老师也就罢了,那些资历颇丰的老教师最是看不起莫俊义这种有走后门嫌疑的年轻人。 不过其他老师怎么想,她管不着。在她看来,莫俊义大约算得上认真负责的老师。 “你是不是也这么想?” 譬如此时此刻的他,即便穿着T恤牛仔裤,即便顶着张稚嫩的脸,却还是释放出了最纯正的教师威压—— 说的每句话都让人无处遁形。 “我听说你原本是打算选理科的,我也看过你高一的成绩了,确实是理科比较好。” 他从抽屉里拿出张程尹高一时期的成绩单,上面标红的几乎都是历史或者政治。 程尹看着那张综合成绩分析单,突然想到了母亲那无所谓的脸。 去年期末考试前夕,她撞破了母亲和宋盛华的奸情,但却没有第一时间戳穿她们。她仍旧对宋盛华和颜悦色,仍旧准时地上小提琴课,仍旧日复一日地替他们“打掩护”。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 大约就是把成绩分析单递给父母的晚上吧。 父亲从中考成绩开始分析,一直分析到了高一最后一次月考,而后做了选理科的建议。但到了母亲却只是一句“随你喜欢”,便继续低头看向手机。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手机的另一头是那宋盛华。 窗户虽然敞开着,但那似有似无的风于散热解暑毫无用处。打扫卫生的阿婆从走廊经过,为地面刷上层光溜溜的水渍。某个男孩在阿婆杀人的目光下踏上了走廊,最后停在了办公室门口。 莫俊义见程尹再次神游,抬手在其面前打了个响指。 哒 女孩忽地从回忆中抽离,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除了慌乱还有不易察觉的悲伤。 莫俊义张了张嘴,本想说几句重话,却又因此而闭上。他转而把程尹的月考试卷抽了出来,点了点答题卡的某处空白,接着道:“我不管你为什么要选文科,但你既然选了,那就好好学,心怀敬畏地学。” 他对程尹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她,考试有正确答案但是人的思想没有,所以在文科考试里留有空白,便是对文科最大的不尊重。 “理科教会我们生存,文科使我们懂得浪漫,这样的话我并不认同。在我看来,学习文科对人类来说并不是锦上添花,而是固本荣枝的过程。” 放学后的散场音乐准时响起,悠扬绵长的旋律经广播喇叭环绕整个校园。 在墙壁外侧,在长长的走廊内,男孩主动接过了拖把,用十分生疏的动作,将自己踩出来脚印悉数擦去。 在墙壁内侧,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莫俊义对上了程尹的双眼,徐徐吐出了足以影响后者一生的话。 “文科决定的是这个社会、这个国家、这个世界最基本的架构,是大地一样的存在。试问,没有广袤土地,何以构筑高楼?” 在最后一个字音落地的瞬间,程尹周遭环境急速变换。 从紧俏时装到麻布粗衣,从麻布粗衣到树叶兽皮,从山珍海味到稻谷麦穗,从稻谷麦穗到生肉野植,从高楼大厦到土屋瓦房,从土屋瓦房到天然洞穴,从秒二十米的汽车到三步两米的马车,从三步两米的马车到一步半米的双腿...... 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人类祖先对这个世界产生的第一个疑问,不是苹果为何会落在地上,不是天空为何会日夜更替,而是人为何看不见自己的脸。 在程尹神游天外的时间里,走廊上的男孩扒在门框偷瞄,竟意外与莫俊义对视。 莫俊义同时发现了祁星宇的存在,却不知后者在外头等了多久。 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到,自己一番话对程尹能有如此影响力,所以看着她再次失去焦点的双眼,只觉得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什么眼神?” “......” “你在心里骂我啰嗦。” 莫俊义莫名其妙摆出个老师架子,语气平淡疏离,怪起人来没有任何道理。 “我没有。”程尹有些委屈。 话音刚落,莫俊义忽然指向她的鼻子,吓得她有些结巴:“我、我真的没有骂老师您。” “......” “对、对不起。” 她想不明白莫俊义犯了什么病,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总是对的。 莫俊义看着突然鞠躬九十度的程尹,差点当场笑出声。他强忍着笑意,后清了清嗓子道:“你鼻子上有脏东西,走之前记得擦一下。” 实在没想到是这么个展开,程尹胡乱用袖子摸了摸脸,又下意识地鞠了个躬,这才迅速转身往办公室门口走去。 她自然而然地走向前门,却不知祁星宇在后门恭候多时。 程尹转头就要走,祁星宇迅速跑过办公室的数扇窗户,在某人的注视下拉住了女孩的袖子。 “欸,程尹!”祁星宇慌忙追上程尹,“咱们不是还要一起去淮城首家猫咖吗?” “今天不去了。” “我等了你一个多小时你现在跟我说不去了???” 这话倒是说得好听。 程尹回头观察祁星宇身上的汗,猜测他无非是在操场上打了一小时的球,也不算白白浪费了时间,便狠下心来别开了他的手。 祁星宇站在办公室前门,朝着程尹无情离去的背影,高声喊道:“那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我要回去学习!” 女孩的声音不大,却在空空如也的教学楼畅通无阻,同时钻入了祁星宇和莫俊义的耳朵里。 噗嗤 祁星宇皱眉看向捂嘴偷笑的莫俊义,却又在后者回看自己时立马收回了眼里的埋怨。不情不愿地点头示好,这才追着程尹跑没了影儿。 听着运动鞋在湿润瓷砖上发出的刺耳摩擦声,莫俊义终于抑制不住地放声大笑。 他仰靠在椅子上,捂着有些酸痛的肚子,心里是久违的舒爽畅快。 得意 po18w.vip “宋总。” 宋观潮向问好的员工点点头,后快速走向沟通A、B座的架空通道。 最近因为落地星臣与研发主机这两件大事,整个普芯都在卯着股劲儿,身为创始人、董事长兼总经理的宋观潮自然也不例外。 他踩着食堂末班车吃了口冷饭,咀嚼间突然灵光一闪。胡乱塞完后,他打算找美术总监左瑞临时讨论下星臣某重要地图的建模。 架空通路采用封闭半透明设计,两侧用落地玻璃拼接而成,接口金属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惜周围尚是一片荒凉,实在浪费了这好视野。 普芯前段时间刚离开寸土寸金的城区来到郊外,从逼仄拥挤的写字楼搬到了属于自己的独立园区。 宋观潮快速走过沟通两栋大楼的架空通道,脚下柔软扎实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 午休刚刚结束,但瞌睡虫尚未走干净,所以许多员工手边都放着杯咖啡。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la yuzhaiwu.xyz “宋总!” 听到大老板大驾光临,女孩慌忙把视频页面最小化,却忘了视频背后是同样内容的社交平台。 一闪而过的画面吸引了宋观潮的注意力。他驻足望向女孩屏幕,虽未看到方才那抹嫩绿色倩影,却看到了某个橡皮糖似的男人。 #程前祁后久别重逢# 女孩看宋观潮目光死死黏在屏幕上,还以为自己闯了大祸,可瞥见其面色如常,又猜测他可能是对这个新综艺有些感兴趣,所以拍马屁似地用鼠标往下滑了滑。 周三晚,也就是昨晚,程尹参与的综艺释出了长达两个小时的先导片,内容无非是介绍主线任务,烘托淮大司法鉴定中心,再把八位见习法医拉出来溜溜,除此之外,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镜头给了观察团。 所以整个节目组都没想到,节目第一个热搜竟然属于程尹和祁星宇。 在女孩的积极“服务”下,宋观潮还真就站在电脑前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整个美术组的空气都变得有些诡异。 和大多数游戏公司一样,美术组有着整个公司最具个性的办公环境。 下沉灵感空间与五米挑高结合,赋予此地绝妙的开阔感。大面落地窗负责采光,促使长时间伏案工作的员工分泌内啡肽。但某些阴暗爬虫类的员工,则会选择夹层办公区域,压缩到三米的层高为他们提供了不可言喻的安全感。 左·阴暗爬虫·瑞看到来自宋观潮的讯息时,距其发出已经过了十五分钟。见人迟迟不到,他怀着疑惑走下了台阶,然后就看到那人正盯着某员工的电脑一动不动。 在手下人求救似的目光下,左瑞走到了宋观潮身侧。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只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屏幕里的男女。 仅一眼,便大汗淋漓。 “程前祁后。” 宋观潮说完就笑出了声,除了极其熟悉他的人,根本听不出他话里的寒意。 女孩以为老板也磕到了这对CP,翻得愈发起劲儿,到后头竟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这节目刚播,就有程律师和祁法医的高中同学跳了出来,说他们两个在高中谈过恋爱,闹得全校皆知的。”她用光标在某张流传甚广的截图上打转,接着道,“就是这一张图片,很多人都因为祁法医这个深情注视而磕到了这对,他们的CP名也由此而来。” 图中,一身豆绿西装的程尹从祁星宇面前快速经过,后者偏头看向那抹虚幻侧影,桌上的双手紧紧握拳,眼里却满是星星,一副对过往耿耿于怀又忍不住被她吸引的模样。 听到这里,虽然宋观潮本人仍旧没有过多反应,但站在一旁的左瑞却快要憋不住了。 他是普芯初创团队的成员,也是仅剩的一个,和宋观潮有实打实的八年战友情。程尹和宋观潮那些事他虽然也并不是门儿清,但这人某天突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个月不出门的事,他想忘了都难! 女孩以为自己把上班摸鱼的事情给蒙混了过去,还垂眼偷乐呢。左瑞看到她写在脸上的情绪,无奈叹了口气。 我该不该告诉这傻姑娘,那位程律师差点就成了我们普芯的老板娘呢? 这般想着,便有人替他打破了这棘手的局面。 “宋总!” 来人穿着身藏青西装,这打扮在游戏公司内尤其惹眼。他大约路上跑了两步,所以尚有些微喘,“抱歉我来晚了。” “走吧,去他办公室里说吧。”说完,宋观潮便朝左瑞的办公室走去。 “左总监。” 男人伸手扶了扶滑落到鼻尖的眼镜,朝尚站在原地的左瑞问了声好。 “你是法务部的小郑,对吧?” “对的对的。”小郑受宠若惊。 见连接夹层办公室的楼梯不能同时容纳两人上下,小郑懂事地落后左瑞几步,不料后者在临门一脚时驻足转身,朝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想到老板在上头等着,他也不推辞,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然后走了上去。 两米长的升降办公桌与人体工学椅、两台不同型号的电脑、纯色布艺沙发、开放式置物柜与花里胡哨的左瑞本人相比,他的办公室素净得离谱。 已经坐在沙发上的宋观潮扬了扬下巴,招呼二人赶紧坐下。 商量游戏地图这种事本不需要法务部的人在场,但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怕自己因某步踏错再次将普芯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三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直到夜幕降临。 “宋总,” 宋观潮临走之时,小郑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如今除了至诚,还有几家欣城的律所有意参与竞争,所以任总监来时叮嘱我问问您,是否要回绝了他们?”他说话时有些吞吞吐吐,大约也知道此事颇有些不合规矩。 宋观潮闻言,果然眉头一紧。 他回过身来看向小郑,话里没有任何思索的痕迹:“那你回去告诉任舒童一声,企业刑事风险防范事关重大,优胜劣汰的道理还要我个门外汉教她个法务总监?” 听到这里,左瑞不禁为任舒童捏一把汗。 任舒童来公司已有六年,算得上老员工一枚,不然也混不到法务总监的位置。她有能力也有魄力,唯独在宋观潮和程尹的事情上有点糊涂。 她总小看宋观潮的理性,更小看程尹的能力。 从办公室出来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但整个高新技术区依旧灯火通明。在这个互联网与相关产业蓬勃发展的时代,睡眠早已和从业者断了缘分。 黑夜驱走太阳带来月亮,被炙烤过后的架空通道逐渐放凉,里头空气也因此带了些凉意。 空调冷风徐徐送往,宋观潮发丝随之微扬。 他不自觉地掏出手机,点开了不常登录的社交平台。数次刷新后,某词条肉眼可见地下降。他心情刚好点,却又意外瞄到某个更加离谱的词条正以火箭之势迅速攀升。 屏幕光印在脸上,把他面色衬得愈发冷峻。同样低头看手机的员工与其擦肩而过,竟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膀子。 宋观潮点进那人主页,见粉丝只有可怜兮兮的几百人。想到自己手上的百万账号,他像是扳回一城似地发出声嗤笑。 费劲摸清楚词条含义后,他把手机收进了口袋里,却不知自己在翻来覆去地拉动推文时手滑点了个赞。 而被赞的正是粉丝数少得可怜的祁星宇本尊。 至于那条推文的内容 你喜欢以下哪个CP名? 程前祁后 29246 满程风宇 5832 程上祁下 6513 √! 20.歉意 虽已是夏末秋初,但地处南地的淮城仍旧绿意浓浓。 炽热阳光穿过绿叶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光影。夏日的银杏叶子碧绿果子青翠,有不亚于秋天的清新美丽。 刘昌隆嘴边哼着小曲儿,漫步往淮大司法鉴定中心而去。 他三个月前出了车祸,脸上的疤就是那时候留的,因为赔偿金一直没商量好,所以最近正在准备把肇事者告上法庭。 直走右转,经过网球场和排球场,在从图书馆左侧小路进去走个十分钟,就可以看到鉴定中心的入口... 只是站在原地愣神的功夫,下课铃便响了起来。他很快被密密麻麻的人流淹没,手上的导航是越看越迷糊。问了同学他才知道,这淮大司法鉴定中心和医学院、校医院共用一块儿地,外校人大多都找不到。 “刘先生是吧,您稍等一下。” 工作人员的温和礼貌驱走了刘昌隆的烦躁。由于提前跟鉴定中心取得过联系,他递材料的过程很是流畅。 “你好,请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 “哟,还得要身份证原件呀?”刘昌隆一巴掌呼向自己的后脑勺,“我就只带了复印件。” “那今天没办法受理了哦。” 淮大离城区远,来一趟实在不容易,所以刘昌隆又试图争取了一下:“您看我复印件都带了,那上头那个人不是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嘛。” “不好意思刘先生,因为复印件有伪造的可能,所以我们需要现场确认原件。”窗口背后的工作人员抱歉地笑笑。 看到人家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刘昌隆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所以便垂头丧气地走出了鉴定中心。 与此同时,一群青年从走廊深处行至接待大厅,其中就有刚被导师骂得狗血淋头的祁星宇。 “你刚才竟然没顶嘴。”说话人脸上戴着副椭圆形眼镜。细细黑框衬得她十分文静,一看就是很会读书的人。 “不仅没顶嘴,还真的当场把那推文给删了。”另一个圆眼睛黑皮肤的男人笑道。 蓝衬衫配藏青背心,祁星宇这身打扮让他比起开课教书的,更像是上课念书的。 他被同事们围在中间,在大家的调笑中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语气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我的冲浪小马甲这么快就能被人扒出来......” “要我说你就不应该删了。”戴眼镜的女人摇了摇头。 这人名叫高霜苓,比祁星宇大几岁,毕业于淮大医学院。她是淮城本地人,所以见淮大办了鉴定中心,没有任何犹豫便辞去了外地的工作,回到了自己破壳而出的地方。 “删了倒真就坐实了那是你小号了。”一旁的男人紧接着道。 这个肤色十分健康的男人叫沉毅,临床法医一枚。他虽与祁星宇同龄,但因本科就出来工作了,所以身上少了些学生气。 “饶了我吧,怎么做都是个错。”祁星宇投降似地举起双手。 “说到点子上了。”高霜苓偏头看向他,“你就不该发的。” “NONONO~”祁星宇边说边摇了摇手指,“哪怕只存在了一秒,它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比如?”沉毅好奇地挑眉。 比如? 比如让某人深夜破防。 想到网上这几天的腥风血雨,祁星宇眼里的笑意是怎么都止不住,而这一切却在他与刘昌隆视线相交的瞬间戛然而止。 沐浴着温和阳光,又一波同学涌出教学楼,着急地走向食堂,奈何最近成了小网红的老师拦在了必经之路上,让他们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腿。 大抵是因为心虚,刘昌隆率先移开目光。 “刘大哥?” 见刘昌隆身子一僵,祁星宇快步走到他跟前,接着道:“还真是你!” 祁星宇这语气实在热情得过分,叫刘昌隆一下子也摸不准,他对自己当年差点杀了程尹的事知道多少。 “还真是好久不见了!”他故作镇定地开口。 “刘大哥是出了什么事儿吗?”祁星宇扫了眼刘昌隆手里的资料袋,“需要我帮忙吗?” 看着祁星宇那真挚的眼神,刘昌隆终于确定程尹真的没有往外头多说一个字,心里对这二人的愧疚又因此多了几分。 在祁星宇的热情邀请下,午饭三人组变成了午饭四人组。 一行人慢慢悠悠地走到学校附近的小餐厅,找了张方桌子坐下。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刘昌隆说了自己没能成功递交材料的事情。 “没带证件啊......”沉毅无奈地笑笑,“那这个真是没办法了。” “不过刘大哥,三期鉴定并不一定会对你的诉讼有帮助啊。”祁星宇摸摸下巴。 “怎么说?” 三期鉴定毕竟是沉毅的专业领域,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接过了祁星宇的话茬:“因为淮城法院有关于三期的酌定期限,保不准这个酌定期限与鉴定出来的期限哪一个更长呢。” “你的意思是,可能比60天还少?” “不排除这种可能。” “靠,我可实实在在养了三个月才缓过来啊。”说完,刘昌隆便把手边的资料都倒了出来,“要不你们帮我看看,我这能不能鉴定超过三个月啊?” 见他这么说,祁星宇自然而然地看起了桌上的材料,但沉毅和高霜苓尚有些犹豫。 “高法医、沉法医,如果你们不觉得这些资料倒胃口也可以一起看看,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刘昌隆心想众人拾柴火焰高。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高霜苓二人也不好再推辞,反正等菜的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就纷纷拿起了桌上的材料。 不过,里头到底都是关于身体的私密信息,如此暴露在外人面前,刘昌隆还是不免有些尴尬。而这份尴尬,在祁星宇拿起他的检查片子时达到了顶峰。 餐厅内多是来吃午饭的同学,他们本就对祁星宇这桌有些关注,见桌上几人对着某张片子细细对光观摩,更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该收不说,就挺露骨的。 刘昌隆本就生得凶神恶煞,又仗着自己脸上有疤,所以恶狠狠地看向那些偷偷拿起手机的孩子,吓得对方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 几人就这么看了半晌儿。 终于,祁星宇皱着眉头道:“刘大哥你这肾怎么少......” 话还没说完,他凳子腿便突然被人踹了下,整个上半身控制不住地往桌面扑去。他双手撑着桌边,见左右两边都在对自己挤眉弄眼,一时也搞不明白到底是谁踹了自己。 “什么?”刘昌隆猛地回头看向祁星宇,“你刚才说了什么?” 高霜苓生怕祁星宇接着刚才的话说下去,所以连忙开口:“他说你平时还是要多多注意身体啊。” 听完,刘昌隆局促地抠了抠鬓角,“我年轻时不太把身体当回事,现在嘛又赚的是辛苦钱,所以......” “根据这些材料呢,三期鉴定你倒是可以放心做的。”沉毅随即给他喂了颗定心丸。 听到专业人员这样说,刘昌隆提着的心算是放回了肚子里,这顿饭自然也吃得十分开心。临走之时,还不忘把单给买了。 考虑到刘昌隆无意透露的经济情况,高霜苓和沉毅本想拒绝,但他不知怎地硬是抢着付了款,末了还十分郑重地跟祁星宇说了声“对不起”。一头雾水的祁星宇刚想追问,他又马上钻进出租车里扬长而去,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穿梭小巴上,淮大校园风光正以极快的速度更替。 学生不断从宿舍楼涌出,睡眼惺忪地奔赴课堂,礼堂门前满是易拉宝,细细看来多是些学术讲座,激昂旋律逐渐入耳,驶到了操场才知道是开学典礼的彩排。 中午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吃得几人回去喝口水就得接着上班,但高霜苓她们不仅不恼,反而对刘昌隆那遍体鳞伤的身体十分在意。 一个没有肾病史也没有捐献史的人竟然缺了颗肾,恍惚之间,二人还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卖肾买手机的荒唐时代。 “你平时看着机灵,可某些时候偏偏不知道有些话该不该说。”高霜苓毫无征兆地开口,“如果硬要说的话,拐个弯说出来或许更好。” 沉毅无视满头问号的祁星宇,接着道:“如果不是我拦着,他怕是能当场朝人心里戳把刀子。” 听到这里,祁星宇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眯眼看向一旁的沉毅,“原来刚才是你踢的!” “......” 众人沉默间,祁星宇突然瞄到前方路边有只狸花猫。 他慌忙点开相机,在猫咪龇牙咧嘴的瞬间按下了快门。看着手机里生动可爱的照片,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你真的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吗?”沉毅无奈扶额。 迅速复盘刚才的饭局之后,祁星宇认真地点了点头。 —————小剧场————— 【想你】 祁星宇前脚刚把讯息发出去,后脚就想起了今日前辈对自己的教诲,所以赶紧又把消息撤回,不料对面早已把他的小动作看了个干净。 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了十分钟,他再次编辑好了讯息。 千里之外的栌城,程尹正因即将到来的庭审忙得焦头烂额。 再次感受到震动,她颇为不耐烦地掏出了手机,只见聊天框内蹦出张猫咪图片,然后紧接着就是一句: 【像你】 21.见鬼(回忆) danmeixs8.com 金色壁灯内扣,在粗糙墙面上留下三角形灯影。它们三五成群地连做一排,低调、柔和地照亮了通往会所二层的道路。 在服务员的引导下,宋观潮自大理石楼梯旋转而上,来到了和刘昌隆二人约好的房间。 “观潮!” 在他推门而入的瞬间,刘昌隆立马站了起来。暗纹长袖白T、大象灰西装裤、黑皮鞋,脖子上还挂着条银链子,他的打扮有种东拼西凑的正式感。 令人意料之外的是,包厢中竟足足坐了四人。除却刘昌隆、莫俊义之外,还有刘昌隆的父亲刘向松和一位富态的中年男人。 繁复华丽的水晶吊灯之下,摆着张巨大无比的双层旋转圆桌。刘昌隆从门口把宋观潮迎了进来,将其带到自己和莫俊义之间的位置。 主位上的刘向松已经六十有余,脸上肥肉无法控制地下坠。大约因为贪恋酒色,他眼皮水肿眼窝凹陷,整个人无甚精神。 而宋观潮斜对面的男人虽也头发半白、脸上有斑,但胜在双目炯炯有神,所以从里而外地透着股精明劲儿。 见人已到齐,服务员开始接连不断地送上佳肴。趁着这还算“热闹”的时间,宋观潮偏头看向身旁的莫俊义,见后者无奈耸耸肩,他便知道这顿饭也不在其预料之内。 三人高一时不打不相识,到了高三就成了校内最好的朋友。后来,他和莫俊义都去了京城,留下刘昌隆独自在南地读大学,所以除却假期,三人聚会便全靠刘公子孤身一人奔赴京城。 但大学毕业后,莫俊义和刘昌隆都选择留在了家乡,于是乎,他便成了那只偶尔在淮城歇脚的麻雀,每次聚会都不可避免的鞍马劳顿。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timi xs.c om 几个小时的车程让他有些疲惫,但更让他疲惫的是如今这局面。 在宋观潮暗中消化一切的间隙,刘向松终于开了口。他先后指了指宋观潮和莫俊义,道:“老康啊,这是我儿子两个好兄弟。” 二人闻言,纷纷点头示意。 淮城有多少个姓康的他们不知道,但能被刘向松这般对待的,应当是淮城房地产老大——康岩。 “那个是市教育局莫副局长的儿子,叫莫俊义。” 听到长辈提及自己,莫俊义自然而然地起身,走到康岩身边伸出了手:“康总好,莫俊义,俊伟的俊,忠义的义。” 到底是见过大风浪的人,莫俊义不卑不亢的模样叫刘向松很是满意,康岩亦连连点头。 在莫俊义回到座位后,刘向松又转头说起了宋观潮:“这位呢是当年的淮城状元,清大高材生,现在是在”只是话说到一半,他竟突然有些断片。 “对对对,现在在港大读研!”在儿子的小声提醒下,刘向松的眉头逐渐舒展,可紧接着又因想不起宋观潮的名字而停顿,“是叫宋宋” 刘昌隆暗自扶额。 他怎么都没想到,老爸如今的记性能差成这样。 在逐渐冷却的氛围之下,房内几人神态各异。 刘向松扫了眼身旁的儿子,后者努力同父亲无声地说着宋观潮的名字,但因那名字实在不常见,所以他眉头不免再次紧缩。 莫俊义则暗暗咽了口唾沫,而后便低头不语。 只有康岩依旧笑得温和,眼神似有似无地在宋观潮上停留。 宋观潮用笑掩去多余的情绪。 他推开凳子起身的动作,为众人的慌乱、尴尬按下了暂停键。 “刘叔叔、康总。” 他手上捏着酒杯,先后朝刘向松和康岩点了点头。 “之前几次都是隔着昌隆和刘叔叔交流,真要说起来,还没正式跟您介绍过自己。” 说话间,他的目光在刘向松和康岩身上反复游走, “我叫宋观潮,观赏的观,潮起潮落的潮,与昌隆和俊义是高中同学。作为今天最后一个到场的,我先自罚一杯,希望刘叔叔和康总莫怪。”说完,宋观潮便将手中红酒一饮而尽。 “老康我跟你说,小宋可是我们刘家的恩人,当初就是他把我这不成器的儿子一脚揣进了大学,让我们刘家出了个大学生呢。”见宋观潮适时给自己递了台阶,刘向松赶紧就着梯子就下了。 “噢?” 康岩闻言,再次将目光落在了宋观潮身上,里头赤裸裸的打量意味叫后者有些不解。 宋观潮总觉得,比起刘向松极力介绍的刘昌隆,和顺带介绍的官二代莫俊义,这个康总好像对自己更感兴趣 时间是非常怪异的存在,人们希望它短时它却莫名得长,希望它长时它又莫名得短,反正总是叫人无法如意。 在送走刘向松与康岩之后,几人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包厢。闻到那股已经有些腻歪的香味,大家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莫名松开。 刘昌隆自知理亏,所以主动从酒柜拿出了拿了支山崎25年。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叙旧与酗酒之间的界限是暧昧不明的,彼时饭局间无人临幸的烈酒,此时俨然成了大家的掌心宠儿。 因为喝酒习惯各不相同,所以刘昌隆自顾自地倒酒举杯。缓慢摇晃间,浓烈醇香在鼻腔肆意畅游,使他颇为沉醉地闭上了双眼。 你们最近怎么样? 成年人之间无需过多解释,就方才的饭局而言,三人都知道彼此的疑惑和无奈。 莫俊义一进来就卸力靠在了沙发上,一副电量耗尽的模样。听到刘昌隆说话,他才疲惫地开口:“就那样呗,在学校跟学生斗智斗勇,回家跟老妈斗智斗勇。” “那不还是老样子吗,可你最近怎么来得少了呢?”说完,刘昌隆用舌尖将酒卷进口腔,等到味道逐渐散开又用鼻子深深吸了口气,感受酒精对鼻腔的猛烈冲击。 “最近在学校发现了只小猫。”莫俊义说完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喂点好吃的就对你笑,凶两句嘛,又只会炸毛不敢闹的小猫。 想到程尹,莫俊义竟突然来了些精力。他坐起身来取了颗冰,然后才将酒倒进了杯子里。 刘昌隆抬手与莫俊义碰杯。 在暖流自喉咙一路注入胃部的时间里,他试图思考莫俊义话里话外的意思,但最终在浓郁酒劲下,只迷迷糊糊地说了句: “你还有喂流浪猫的习惯?” 此话一出,莫俊义和宋观潮不约而同地报以沉默。 “”刘昌隆也不是傻子,尤其他在阅读空气上还接近满破,“你说的不会是人吧?” 莫俊义闻言,只摇摇手中的玻璃酒杯,并没有回答的打算。 这回轮到刘昌隆和宋观潮沉默了。 顶部灯球缓慢转动,在莫俊义身上洒下破碎的光。他双手张开搭在沙发上,衬衫领口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一对锁骨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的,配合呼吸轻轻起伏。 “你们当我什么人?我像是会对学生下手的人?” 他说话时明明带着惯常的轻佻,却还是让其余二人品出了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刘昌隆凝视兄弟良久,后万分真挚地点了点头,道:“像。” “去你的。”像是被戳穿了心思,莫俊义垂眸笑骂。 许是那意味不明的宴席耗费了太多精力,三人就这么说着一些屁话,直到不省人事的地步。 哪怕兑了冰块也无济于事,莫俊义不出意料地第一个倒下,然后便是闷头纯饮的宋观潮,到头来,最精神的反倒是喝得最多的刘公子。 站着进来时,墙壁上无处不在的浮雕是用来看的,东倒西歪地出去时,则是用来扶的。 因为两个醉鬼把厕所弄得满地污秽,刘昌隆不得不扶墙而出,去到外面的公共厕所。在吐出了一些东西后,他又用清水拍了拍脸,这才好受了些。 在他努力寻找意识时间里,厕所门突然被人从外头拉开。 刘昌隆眯眼歪头看向来人,发现门口竟然站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 女孩显然也被厕所里的男人吓到了,所以立即退了出去,仰头确认门口标识。 鬼使神差地,刘昌隆打量起了女孩的侧脸。 那鼻梁拱起的弧度,那微微上翘的M型唇峰,还有依靠眼波流转便可传递出的不悦 砰—— 女孩黑着脸将门用力关上,周遭突然只剩下水龙头往外冒水的声音。 刘昌隆把头放在水流下涮了涮,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但抬头望向镜子时,还是忍不住想起那张侧脸。 真是见鬼了。 跟宋观潮那死样简直一模一样。 他在心里这般暗道。 22.惧怕 “今天的庭审到此结束,将被告人带下法庭,休庭!” 法槌敲击桌面的那一刻,程尹轻轻松了口气。送走审判员后,她自然而然地靠在椅背上休息。 盛夏逐渐被时间抛在身后,节目录制进度过半,她跟了大半年的涉黑案庭审也随之而来。 栌城淮城来回飞的地狱模式阻碍了身体的恢复,所以从摔伤到现在,在不长不短的这一个多月里,她最大的进步不过是丢掉了拐杖。 坐在身旁的助手见程尹疲态满满,很有眼力见地收拾起了桌上的材料。 她名叫李媛媛,最近才执业,笑起来有单边酒窝,是个可爱挂的女孩。 “程律,你看那儿。” 她说话时手上动作不停,只轻轻撇了眼旁听席。 程尹顺李媛媛指的方向看去。 今日的云异常多也异常厚,缓慢飘动间数次遮住太阳,将光与时间切成好几段。 那男人就像是电影院里的观众,默不作声、面无表情,脸上暗一阵亮一阵的。 满头黑发被他妥帖地往后梳,露出微微凹陷的脸颊。他双手估摸放在两腿之间,脊背也因此略显弯曲,一双黑棕色眼睛紧紧黏在被告人椅上,眉尾无意识地下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媛媛见程尹表情微妙,所以轻声问道:“你们认识啊?” 程尹点头默认,“你先回去交差吧,然后帮我跟楚律说一声,就说我身体不太舒服,先回家休息了。” 就刚才的辩论情况和法官的态度来说,死缓是稳了,虽然无期还不好说,不过避免死刑已经最大的胜利了。 因为今天这仗她们打得不错,所以李媛媛也并没有多说,只笑着点点头,然后便跑没了影。 女孩带走了A4纸敲击桌面的声音,法庭后门也因她的离去而大大敞开。 下午四点半,整个法院都在为下班做着必要准备,上一秒还在为被告人所涉罪名与刑期踌躇不定的法官们,现在大约也已经在办公室喝起了热茶,唠起了家常。 这个时间不会再有开庭的安排,所以也并没有工作人员来驱逐二人。 于是,程尹在脱下律师袍并将其塞进包里后,并没有选择径直离去,而是一瘸一拐地来到了旁听席。 她在男人那排长椅停留,后就近坐在了靠近过道的位置。 “签售会结束了?” 说话时,她并没有看向长椅另一头的男人。 “你很适合律师这个工作。” 程尹闻言,转头看向他。他见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继续道: “巧舌如簧、口若悬河。” 它们两个放在一起,实在算不得什么好词。可不知为何,程尹偏偏没有读出任何嘲讽的意味。猜到这人大约是想到了当初那个临阵倒戈的辩护律师,她心猛地揪了一下。 这人最后能进监狱,到底跟她脱不了干系。 看程尹一直没有说话,男人终于转头望向她。 太阳突然被大规模乌云挡在身后,诺大的法庭顿时暗了下来。 与此同时,程尹因为太阳穴有些胀痛,所以伸手把橡皮筋拆下,然后又用手指把有些打结的头发梳了开。 看着那光秃秃的无名指,男人忍不住低声骂道: “骗子。” “你说什么?” “你骗了我。” 面对这人莫名其妙的情绪,程尹不免有些生气:“莫俊义,药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像是很久没有听到别人这么称呼自己,莫俊义愣在了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叹了口气,后缓缓说了句:“对不起。” 他出狱后便立马去了国外。在被节目组联系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这辈子还会再回到这个国家,再见到这个女人。 把自己暴露在公众视野就是为他的作家生涯埋下了颗定时炸弹,这一点,莫俊义再明白不过了。 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回国。 他回来就是为了亲眼看看,看看这女人到底结婚了没有。 而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嘎吱、 莫俊义忽地起身离去,不等程尹受领他的歉意,也不等其做出任何回应。 这人像是突然切了号似的,不仅卸去了身上所有的刺,甚至还想进一步缩回壳子里。 因为心中怀着疑惑,所以程尹转身就要追,奈何腿脚不方便,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关上。 天愈发得暗,等到她来到法院门口时,已经隐隐有打雷下雨之势。 因为脚的原因,她今天并没有开车来,在原地叫好了车之后,才缓慢地从门口长长的阶梯上往下走。 轰隆—— 突如其来的闪电吓得程尹一激灵,脚下的步子也因此快了些。 为了防止自己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她低头看着台阶,保证自己每一步,都扎扎实实地踩在了上头。 啪嗒、 第一点雨滴落在台阶的瞬间,天空像是突然开了闸似的,将雨一盆一盆地往下倒。 慌乱之间,程尹把包举过头顶,接着便一鼓作气地来到了平地。 因为叫车软件还在排队,所以她在跑进保安室躲雨,和拦住路边出租车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但是她到底还是高看了自己的行进速度。 眼看着出租车被人抢了去,程尹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密密麻麻的雨自云间落下,重重地砸向地面后又在空中绽开。此时的水汽与浓雾没有两样,叫人完全看不清楚路面状况。 就在程尹眯眼观察路边车辆,想要跑过斑马线到对面公交站躲雨时,一把黑伞严丝合缝地遮住了她全身。 听着雨落在伞面发出的“哒哒”声,她抬头望向撑伞的人。 与落汤鸡似的程尹不同,莫俊义除了裤腿微湿之外,没有任何被雨侵袭过的痕迹。 “走,上我的车。”大约因为烟抽得凶,他的声线很是沙哑低沉。 他说完便要抓住程尹的手臂。 在男人指尖不断靠近的时间里,似有似无的烟味取代泥土青草的气息,在程尹鼻尖不断扩散。手臂被结结实实地抓住时,一些早已遗忘的往事突然被唤醒。 条件反射似的,她用力甩开了莫俊义的手,然后竟然脚下一软,随即跌坐在了雨中。 即便看到了后者隐隐颤抖的瞳孔,她终究还是不自觉地说了句: “别碰我。” 23.疯子 话音落地之时,整个世界陷入了静止。 路边呼啸而过的车辆被无限放缓,黄豆大的雨点们在空中停滞,交替闪烁的交通灯也一瞬黑屏。 程尹见莫俊义的脚尖往前稍微动了动,又下意识地用双手往后挪,直至退出雨伞的保护范围。 时间突然开始重新流动。 路面积水与雨水一道在空中扬起,朝程尹无情袭去,奈何臀部钝痛迅速蔓延直至牵动全身,叫其根本来不及躲避。 她本以为自己会被狠狠溅一身,可莫俊义竟快步走到路边,用身躯替她挡住了那浆水,末了又把伞再次伸到了她头顶。 似乎是害怕程尹再生抵触,莫俊义有意与其拉开不少距离,以至于让自己落在了雨中,卡其西裤也因此瞬间被浸成深褐。 程尹用袖子抹去脸上雨水,后又不由得捂向腹部,心想刚才怕是震到了那根受伤的肋骨。 这下,可是想站都站不起来了。 暗自苦笑之际,一只手掌忽地摊到了她面前。 顺着指尖一路往上,有些欠血色的脸随即映入眼帘。 瞧出莫俊义的情绪不佳,程尹思来想去,终究把手放入了他那宽厚温暖的掌心中。 乌云是典型的区域性产物,随着车辆逐渐驶离法院地界,暴雨也自然而然地成为过去式。 智能导航在每个分岔口适时出声,将二人引向繁华热闹的居民区。 行驶中,程尹将脑袋缩进了西装外套里,有意避免与莫俊义产生任何的视线交集。 新车内空气本就有些刺鼻,莫俊义为了防止着凉又开了些暖气,她也因此变得愈发晕乎...... 等到她再次睁眼时,已经车已停在了家门口。 窗外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橙黄色校车越过她们在前头停下,半大的孩子们鱼贯而出,被各自家长认领后,纷纷手牵手走进小区。 不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程尹只能干笑两声以缓解尴尬。 “今天麻烦你了。” 她说完便匆忙推开车门,却在脚落地时忍不住“嘶”了一声。 因为一时着急,程尹竟然把受伤的脚当作健康的脚,扎扎实实地踩在了地上。 砰、 背后传来开门又关门的声音,紧接着,一抹修长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莫俊义脸上不耐烦,手上却利落得很。他把程尹一把捞起,又顺走了其肩上的包。 “我送你上去。” 面对这不容置喙的语气,程尹只能乖巧地点点头。 嘀嘀—— 正确输入密码后,门被莫俊义伸手撑开,程尹顺势钻进了自家温暖小屋。 换完鞋后,她本想再说几句谢谢、麻烦之类的话,好为今天这出闹剧划上个句号,但抬眼瞥见全身又湿又脏的莫俊义,突然又有些开不了口。 她从柜子里取出双拖鞋,扔到莫俊义跟前,道:“进来吧,把衣服洗净烘干了再走。” 说完她便自顾自地进了衣帽间,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出来。 “先去洗洗吧,不然可没地方给你坐的。” 程尹把浴袍递给莫俊义,见其表情有些嫌弃又耐着性子补了句, “我这儿没别的你能穿得下的衣服。” 这话拐个弯儿就是:我这没有男人的衣服,你只能穿我的浴袍。 “你先洗吧。” 品出这层意思后,莫俊义心情突然好上不少, “我就在这站着,不会弄脏你家的。” 程尹赞同地点点头,后大发慈悲地添了句:“你累的话,就地坐坐吧。” 看着程尹没入浴室,莫俊义这才席地而坐。 他静静坐在门前空地,抬眼打量整个房间。 这是个不大不小的一居室,最右边有个轻隔断的卧室,然后便是张小型沙发,沙发前没有电视,取而代之的是吊顶的投影仪。 他右后方有个矮鞋柜,左后则是张稍高些的置物柜,置物柜上摆了个果篮,里头全是杂物,从打火机到双面胶,什么的乱七八糟的都有,细细看来,好像还有盒烟。 是天香细支。 他把果篮拿到面前,又从烟盒里抽出根烟来放在鼻尖解馋,同时又将目光放到了房间左边。 四四方方的餐桌上头放着两根黑斑香蕉,看起来正是甜的时候。 穿过小餐厅,便是一左一右的两扇门。 一扇是推拉式的,背后是半掩着的厨房,而另一扇...... 伴随哗啦啦的淋浴声,莫俊义将某人那婀娜身影尽收眼底。 白蒙蒙的玻璃门背后,是程尹曼妙无比的腰线与丰盈饱满的臀部。在她抬手抓洗头发时,胸前双峰还在两侧留下了抹暧昧弧度。 若是旁人,大约会为意外窥得如此艳景而窃喜,而后又会因心虚而努力移开目光。 但莫俊义却反其道而行。 他不仅要看,甚至还用手肘顶着膝盖,用掌心撑着下巴细细地看,从程尹纤细的脖颈,到大腿内侧的留白,不放过任何一处...... 水声骤停 莫俊义垂眼看向地上的果篮。他寻思,自己或许应该在程尹出来前物归原位。 不过,在将烟盒放回果篮里时,他竟然意外被里头某个闪闪发光的玩意儿吸引了注意力。 开门、关灯 程尹刚从浴室出来,便撞进了一股逐渐失控的恶意里。 客厅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将雨后艳阳天挡在墙外。 见屋内气氛诡异,程尹不解地看向莫俊义。在二人视线相交的刹那,后者忽地朝她快步走来。 这次,莫俊义没有再给程尹躲开的机会。他死死攥住程尹的手腕,然后将其摁在了墙上。 趁着程尹愣神的功夫,他得寸进尺地将头埋进美人颈间,用力吸食沐浴后的限定清香。 男人身上尚带着雨中清澈的凉意,与刚刚沐浴过的女人简直与冰火两极无异。随着二者的接触,屋内好似生出阵绕梁云雾,将空气变得十分暧昧。 “你发什么神经?” 与法院前那鹌鹑样不同,程尹如今这不痛不痒的语气惹得莫俊义很是不满。 于是,他报复似地伸出舌头,像毒蛇吐信般舔上那淡粉色皮肤。在程尹忍不住颤抖时,他又转而亮出利齿,对准某根血管狠狠咬下。 叮—— 霎时间,程尹只觉得一道极其刺耳的声波钻进了耳朵里。 她猛地发力推开莫俊义,而后伸手探向脖子。感受到指尖下的湿意,她胸口无法控制地剧烈起伏。 “你个疯子!”程尹恶狠狠地骂道。 莫俊义对此不以为意。他投降似的举起双手,而后才笑着撤了几步。 程尹不知道这人到底搭错了哪根筋,但也没有骂他的闲工夫。她欲侧身走向客厅,却被其出声拦住。 “你愿意跟他结婚,却害怕我碰你?” 说话时,他故意低头摆弄果篮中意外发现的钻戒,果然一抬眼便是程尹紧绷的下颌线, “论疯,我还真是甘拜某人下风。” 24.兴鑫·回忆 真正走进兴鑫之前,程尹仍认为其与路边按摩店没什么两样,尤其因为她上次孤身硬闯时,被门口保安以“未成年”为由拦了下来。 可进来之后才知道,这里实则就是个娱乐城。而所谓的未成年禁入,只是因为钱没到位。 兴鑫的电梯口和餐厅都在二楼,想要去往别的楼层一定得先到那儿去。二层与一层靠一座环绕假山半周的旋转楼梯连接,在上头行走时,耳边隐约有流水声围绕,环境很是清幽。 从餐厅往上去便是KTV。从KTV到影院,从影院到温泉,从温泉到球馆,从球馆到射击馆,兴鑫内部可谓应有尽有,顶层更是开设了专门的宴会包厢。 十五班众人是沾了寿星江陵的光,才得以来此见见世面。 班里其他男生本不想来,但因江母特地给他们父母去了电话,所以他们算是被父母打包送到兴鑫门口来的。 有些个来过兴鑫的同学说这顶层非一般人所能及,而江陵不仅来了,还带了一群同学,所以可见其家底之厚。 顶层有多牛程尹本是不在乎的,但从半天抓不到个服务员的现状来看,那人很大概率是在瞎说。 这兴鑫不仅楼层高,里头还跟迷宫似的。 程尹捂着下腹跑来跑去,好不容易找到女厕,却在里头碰见个喝醉酒的死变态。 她无奈之下只好退了出来,为了寻找别的厕所,屡屡在楼层里打转,也因此与杵在门口透气的陆清妍打了好几次照面。 直到第三次,后者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别绕了行吗,绕得我头晕。” “高欣然还没从厕所里出来?”程尹语气十分不耐。 “你管她呢?”陆清妍亦不甘示弱,“外头不是还有个厕所吗?” 她出来蛮久了,哪里知道高欣然从厕所里出来了没有? 但就凭高欣然是她同桌,在这个程尹面前也是要特别护着的。 陆清妍并不喜欢程尹。 这份厌恶最初源于程尹成绩差又爱顶撞老师。她实在见不得这么自甘堕落的蠢货。后来呢,是因为这人不仅早恋还闹得人尽皆知,活像个跳梁小丑。 总之,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夜间凉意从不知从哪里钻入走廊,轻轻拂过二人周身。 估摸因为受凉,程尹下腹绞痛猛地升级。一阵耳鸣后,她只觉得天地都颠倒了过来。 缓过劲后,她立刻转头寻找风的来源,果然发现不远处的安全出口露出了条门缝。 陆清妍也马上注意到了程尹的目光,说话时莫名有些磕巴:“你、不会想去楼下找厕所吧?” 不料她话音刚落,程尹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到门前,将手搭到了门把手上。 “喂,阿姨不说了咱们不能去别的楼层吗?”陆清妍赶忙提声阻止。 攒局的江母在离场前曾留过一句话,说他们只能在顶层活动。 可感受不断地从下身流出的暖意,程尹实在顾不得那句奇奇怪怪的叮嘱,然后便咬牙溜了出去。 楼道内昏暗阴凉,没有一点儿人气。 程尹摸着楼梯往下走,本想就近混进下一层,却发现那儿的安全门被上了锁。 无奈之下,她只能继续深入。 不过幸运的是,大约走到四五层时,程尹终于听到了些嘈杂哄闹的音乐声。 于是她加快脚步,伴着周遭越来越强烈的光亮和声响,踏上了三层的走廊。 这里灯光五彩斑斓,装修繁复冗杂,空气浑浊无比,其中混杂着不小的烟味。 程尹用手捂住口鼻,小心别过成对成对的路人,快步往厕所走去。 KTV的厕所与顶层位置相同,装潢也大差不差,只是气味确实难闻。 程尹不打算用那臭烘烘的马桶,所以只拉下裤子来慌忙塞了张卫生巾,又确认自己身后没有渗出血来,才假模假样地冲了厕所。 “妈你安心住院,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你放心,我不会走什么歪门邪道的。” 见有人从厕所里出来,那人打算立即结束这个电话, “我明天还得上班,所以得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嗯,拜拜。” 把手机放进包里的同时,流水声从身旁传来,女人透过镜子瞧见旁边站着个年轻姑娘。 程尹身上穿着很朴素的背带裙,因为面色有些苍白,所以个人显得清汤寡水的,与方才路上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孩很是不同。 女人一眼便知她不属于这里。 于是她弯腰偏头,轻声询问道:“你没事吧?” 程尹见有人搭话,愣愣地循声望去。 初秋时节,夜晚微凉。 这自来水比窗缝溜进来的风还要冷上几分,使得程尹不由得握紧双手。 这间厕所除了她们之外没有别人,所以刚才讲电话的显然就是面前这个女人。 她大约二十岁出头,脸小得一个巴掌就能盖住。头发又蓬松又卷,银圈耳环因歪头的动作而从发丝中滑出,在空中轻微晃动,再配上那明眸皓齿,她实在像极了杂志的封面女郎。 见程尹不说话,女人还以为她是痛坏了,殊不知这人其实只是看呆了。 “你是不是痛经啊?” 程尹闻言,无力地点点头。 “我就知道。”女人边说着边拿起放在洗手台上的包,低头翻找了起来,“但是我今天好像没带止痛药。” 虽然并没有拿到止痛药,但这举动还是让程尹有些感动。 她不由得吸吸鼻子,道:“我没关系的,谢谢姐姐。” 程尹现在本就虚弱得很,现下又眼眶微红,整个人好不可怜。 女人见状,心都要化了。 犹豫片刻后,她出声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程尹。 “你之前有过痛经的经历吗?” “有的。”程尹松手,厕所门应声合上。 “都这么严重?” “嗯。” “那你要不试试这个?” 程尹接过她递来的药片。 从背面铝膜来看,实在瞧不出什么信息来。 女人见她有些犹豫,又从包里掏出空盒递了过去,补充道:“吃一粒就好了,见效很快的。” 那女人说完便来了讯息,看得她匆忙摆手告别。 沉甸甸的厕所门再次被拉开时,哄闹刺耳的音乐,连带着那股混杂烟味的白雾,顿时从门缝里泄了进来。 程尹跟在女人后边出了厕所,而后便见其迅速没入了人来人往的走廊。 看看身上学生气的背带裙,又看看包括那位人美心善的姐姐在内的,那些与打扮艳丽的女孩们,她对自己的格格不入后知后觉。 原地发呆之际,突然有人在身后喊了她的名字。声音此起彼伏,听起来绝对不止一人。 程尹应声回头,发现来的是江陵和祁星宇。 不知是跑的还是怎么的,祁星宇满头大汗。他率先走到程尹跟前,微微喘着气道:“你窜个稀怎么跑这么远?咱包厢不是有厕所吗?” 这话说得,叫程尹心里刚聚起来感动瞬间烟消云散。 “你、不会是害羞吧?”为防止笑声溢出,祁星宇说话时忍不住捂住了嘴,“你又不是什么仙女,仙女才不会拉屎啊。” 这人说话声音之大,大到路人都不禁驻足侧目,想看看是哪个仙女在窜稀。 “闭嘴吧你!” 程尹和祁星宇大眼瞪小眼的间隙,江陵缓缓上前,将手上外套递给程尹, “我找刘雨桐要了件外套,你...冷的话可以穿。” 江陵说到后半句时有些吞吞吐吐,所以程尹很快意识到这人话里话外的意思。 刘雨桐是程尹在班里的朋友,不仅如此,程尹刚才手上的卫生巾也是跟她要的。 江陵显然是担心她是因为弄脏衣服才逃跑似的走了这么远,所以特地帮她要了件外套。 “谢谢。”想到这层,她心里一暖。 懒得再理傻狗似的祁星宇,程尹把手上东西一股脑地塞到他怀里,而后马上套上了衣服。 祁星宇本就摸不清楚状况,看到手上东西更是疑惑。 “这什么玩意儿?”他皱着眉头看去。 不知看到了什么,祁星宇突然一愣,而后竟差点把眼睛给瞪了出来。 其余二人发现了他表情的变化,所以也把脑袋凑上前去,后不约而同地原地石化。 程尹看着药盒表面那几个字,那几个用极其不显眼的浅灰色字体写的字,惊得声音越走越高, “口、服、避、孕、药?” 25.勾引 你、我、他 莫俊义的话里分明带着第三个人。 深埋心底的疑惑又被勾起,程尹倏然转头看向莫俊义,试图从后者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你什么意思?” “宋观潮看中这戒指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莫俊义边端详着钻戒边道,“那时,你不仅喊他声哥,还和祁星宇纠缠不清,而且......” 这份停顿意味深长,某人的脸色也因此变得阴沉,擦拭脖子的力气亦明显大了几分。 嗒、 纸巾被程尹攥成团,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最后落入了餐桌附近的垃圾桶内。 纸团进入垃圾桶的瞬间,莫俊义立马收起了眼里的笑意。 太阳渐渐熄火,月亮轮班上岗。透过窗帘缝隙往外看,阳光明显不再炙热,更谈不上刺眼。 见房间内有些伸手不见五指,程尹扔完垃圾便顺手开了灯。 小型编钟似的吊灯悬挂在饭桌之上,轻而易举地将光亮送到餐厅每个角落,房间因此骤然亮起。 莫俊义不自觉地抬头。 他把戒指扔到桌面时,眼睛却黏在灯上。半晌儿过后,他适才哑声问道:“宋观潮是你前夫,还是前男友?” 这人活像只小刺猬,孤僻别扭,喜暗怕光。 上一秒咄咄逼人,下一秒可怜兮兮,让周围人的情绪也像是坐过山车似的。 将这人的阴晴不定归于几年牢狱,程尹突然变得十分有耐心。 “准确来说是前未婚夫。” “那现在呢?” 莫俊义紧接着开口,程尹的目光也随话音落在了桌子上。 那个深埋在杂物盒中,与钳子螺丝刀之类东西共存了不知多久的钻戒,正在桌面上熠熠生辉。 凝视着它,程尹不禁思索了起来。 这戒指并不便宜。 虽然椭圆形主石克拉数不大,但胜在周围镶嵌了一圈碎钻,所以整体显得很有分量。再加上品牌溢价,别说现在,就是放在当年都得花个小几十万。 世人皆知,钻石的昂贵是泡沫。 但人们却还是会在步入婚姻时选择相信这份虚假,并愿意花费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来小心维护。 好在程尹的泡沫破得很快。 想到这里,她终于得出了一个比较合适的答案。 “普通朋友。” 宋观潮悔婚悔得没有任何征兆。 那人把她扔在民政局门口后,杳无音讯了整整一个月,再见时又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陌生得可怕。 争吵时,她意外看见了一份几年前的亲子鉴定。宋观潮见状,发了疯似的抢了过来,而后却依旧没有任何辩解。 她不明白那个“不存在亲子关系”的鉴定有什么魔力,能让其害怕至此。 可惜那是份匿名鉴定,不存在法律效力的同时也不能解决她的疑惑。当然,他在二人上次耳鬓厮磨时说的话更不能。 “他现在在追你?”莫俊义再次出声打破了沉默。 “算是吧。” “那祁星宇呢?”他不依不饶。 “......” “你又怎么想?” “这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吗?”程尹不耐地皱眉。 “当然,因为我也打算追你。”莫俊义霎有其事地点点头。 “你看我信吗?”程尹说话时,正面无表情地用毛巾擦头发,眼神持续放空,语气也毫无波澜。 “也对。”莫俊义哑然失笑,“我们两个之间谈什么情爱。” 这话倒是让程尹手上动作一顿。 她抬眸望向莫俊义的背影,嘴巴张了张,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程尹的家绝对算不上大,从厨房到浴室不过几步路,但是莫俊义却走得极慢。 他像是在自己花园散步似的,眼睛东看看西看看,手还在胸前捣鼓些什么。 几个呼吸后,衣服落地的声音传来。 程尹回过神来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人不知何时光了上半身。 愣神之际,莫俊义继续解起了皮带。金属锁扣碰撞声突然钻进耳朵里,使她莫名有些结巴。 “你、你、你干什么呢?” 莫俊义并没有理会程尹,三下五除二地就把自己剥了个干净,又在被后者抓住之前,迅速溜进了浴室里。 不出意料地,程尹被玻璃门拦在了外头。 她低声骂了句脏话才转身,把拦在路上的脏衣服都捞进了臂弯里。 一件不落地拿在手上后,她走回浴室门前冷声道:“开门。” 见莫俊义没反应才敲了两下门,她又把声音提高了些:“把衣服给我放到洗衣篮里去。” 可数秒之后,她只等来了哗啦哗啦的水声,而后,脚尖便传来股诡异的湿意。 脚下地毯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暗发涨,只要轻轻一踩,就能挤出不少水来。 程尹的愤怒瞬间达到顶峰,可抬眼便是男人赤条条的侧影。 与动作一起陷入停滞的,是呼吸。 穿过毫无隐私可言的玻璃门,在热气缭绕的空气之中,某种荷尔蒙正爆发式地复制、增加。 莫俊义故意站得离门很近,以至于水一下子就浸湿了地毯。 他拿起花洒自上而下地冲洗自己,同时驱使另一只空闲的手到处游走,顾及身体的每一处。 有观众,有舞台,有演员,更有剧本。 这场表演是临时起意,但每个动作都经过某人的精心设计。 门的另一侧,夜晚与白天的交替在不经意间完成。 随着黑夜降临,头顶吊灯的存在感愈发强烈,门上倒影也因此变得越来越清晰。 抬眼的瞬间,程尹莫名其妙地摒住了呼吸。 一道滚烫热流自心脏而生,然后迅速注入四肢,直至蔓延全身各个角落。凡其所到之处,必然点起一股子邪火,虽微弱无比,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原来自己刚才就像里头的男人似的,洗个澡都像在调风弄月。 想到这里,那火突然烧到了程尹脸上。 玻璃门内外都在迅速升温。 莫俊义挤了几泵沐浴露,在手上搓出粗糙泡沫后才往身上涂,其间多次有意无意地拨弄自己下体。 他自认从未把澡洗得这般认真过。 手上动作很慢,时间也很慢。 这份撩拨对彼此来说都是种酷刑。 但到底还是掌握剧本的人占了上风。 “开门。” 莫俊义未曾想,同样的两个字竟能被程尹说得这般冰火两重。 听到对方被情欲包裹的命令,他不禁扬起抹得逞的笑。 下意识地想伸手,却又因为想起什么而停在了半空。 最后,他只轻飘飘地说了句: “门没锁。” 26.榨汁(h) 蹬掉拖鞋,推门而入。 在赤脚踏入浴室的刹那,程尹便被莫俊义一把拉进了怀里。 花洒应声掉落在地,水失控地溅起,旖旎热气随之弥漫开来。身上单薄布料因此与肌肤紧密相连,勾勒出女人凹凸有致的曲线。 莫俊义用双手牢牢圈住程尹腰身时,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抱了只小猫。 软软的,懒懒的。 排气扇正在勤奋地作业,以稀释室内那股叫人晕眩的气息。 程尹伸手圈住莫俊义的脖子,使其不得不低头弯腰。她终于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眸子。 将整个手掌贴在男人胸膛上,指下尽是滑不溜秋的触感。见莫俊义双眼微眯,她挑衅般调转方向往下探,直指原始丛林。 感受到抵在小腹处的巨龙正在复苏,她不仅不慌,还惹火似地用身体蹭蹭。 性欲,对少男少女来说是毒品,对熟男熟女来说却是甜品。 用什么盘子来装,什么勺子来吃,炙烤还是冰冻,多糖抑或是少糖,一切自有一套。 火越烧越旺,烧得某人呼吸粗重,使其不得不箍住那不安分的女人。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 “那以后你不许再怕我。” “一码归一码。” 因为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莫俊义低头咬住了程尹的肩头。 不过这次,程尹并没有推开。 莫俊义随即伸手抬起她下巴,直接含住了那粉嫩唇瓣。 呼吸立马被长驱直入的舌头搅得乱七八糟。 程尹想要用手抵住莫俊义胸膛,以消解那股子足以将她吃拆入腹的力量。 莫俊义立马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他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用力。有意避开伤处,他紧紧圈住了那柔软无骨的腰肢。 程尹越逃,他跟得越紧。 热气逐渐散去,夜间凉意姗姗来迟,连带着墙面瓷砖也泛起了不少水珠。 花洒已经没了脾气,恹恹地倒在地上。温水源源不断地淌过脚背,而后便径直注入下水道,使得凉气轻而易举地便可侵入四肢百骸。 一阵冷风不知从哪里卷了进来,程尹因此停下后退的步子。她转而收紧双手,试图从一丝不挂的莫俊义身上获取热量。 感受到她的依恋,莫俊义吻得愈发来劲,直到氧气即将用尽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呼吸撒在了彼此的脸上。 在重获自由的刹那,程尹两腿抑制不住地发软。而更要命的是,莫俊义竟直接在她耳边喘了起来。 “哈...哈....哈.......” 男人一手圈住她腰,一手撑着墙面,闭眼大口喘气,下身巨物也因此轻轻晃动。 那玩意儿现在就是个小暖炉,身上只剩内衣裤的人对此没有任何抵抗力。 于是,程尹不禁用大腿内侧摩梭那炙热,而后更是直接收紧双腿,夹得莫俊义闷哼一声。把耳朵贴在男人胸膛上,她才轻声细语地开口: “你好会喘啊。” 莫俊义闻言,哑然失笑,后不甘示弱地解开了程尹的胸衣背扣。 雪白双峰暴露在空气中的刹那,女人腹部随即收紧,马甲线也若隐若现。灵活手指自背部长疤往下,途径圆润无比的臀瓣,最终到达腿缝之间。 他略微发力,促使程尹分开双腿,在指腹触碰到滑腻贝肉时,才咬着女人耳朵回了句: “你好湿啊。” 像是面对失而复得的珍宝,他用操纵指腹来回摩擦。抚到最后总会挑起指尖,对藏在缝隙中的肉粒用力捻去。 唔、 听到程尹唇齿间溢出的呻吟,他紧接着伸出两根手指,在低头咬住其唇瓣的同时,将指尖缓慢挤入甬道。 穴内层峦迭嶂,阻力重重。 虽然前戏充足,但由于过分紧致,小穴依旧吞吐得很是艰难。 嗯、 一吃痛,程尹便立马通过啃咬传回给了莫俊义。 血腥味在口腔迅速蔓延。 莫俊义舔了舔唇上伤口,后抬眸望向近在咫尺的棕目,欲开口佯装严厉,可惜数秒之后便破了功。 原来,某人在脱离怀抱后便转而握住了他下体,末了还魇足地笑笑。 跟取暖似的。 “手指都吃不下,你等下怎么吃得下我?”莫俊义强忍把这小妮子抱起来肆意玩弄的冲动,咬牙切齿地道。 话音一落,那巨物竟真的跳动了几下。 程尹因此低头看去,后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这性器,确实处处都叫嚣着欲望。 龟头光滑油亮,周身青筋暴起,通体骇人的紫红,弹夹也鼓鼓囊囊。许是因为整体太过巨大,所以即便蓄势待发,马眼依旧隐隐低头。 程尹试图用手指去丈量,却怎么都圈不住。 笑意瞬间消失。 看出某人又怕又馋,那笑容直接转移到了莫俊义的脸上。奈何他实在忍得辛苦,所以也不打算给程尹慢慢反应的时间。 “搂紧我。”说完,他便捞起程尹小瘸腿放在浴缸边,后者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 感受程尹洒在耳边的热气,他再次探向其下体,熟捻地摸索到穴口。 他将食指中指滑进甬道,在没入两段指节后轻挑指尖,同时不忘用拇指轻揉肉粒,以双管齐下。 即便时隔多年,但这人还是轻而易举地找到了程尹的敏感区。 “哼、嗯!” 在指尖的交替刺激下,她忍不住叫出声,小腹轻微抽搐后,又沉醉地闭上了双眼。 但莫俊义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抖三抖。 手指从温热地退出,来回摩梭间,几条银线于指缝中清晰可见。 看着裹满爱液的手,莫俊义竟摇了摇头,语气不甚满意,“还得再榨点出来。” 这话说得缱绻柔情,但某人还是嗅到了危险气息。 趁着程尹察言观色的功夫,莫俊义再次将手指整根没入了嫩肉里。听到一声嘤咛,他才开始驱动手指肏弄。 像是潜入深海里猎食,那股欲拒还迎的吸力实在叫人欲罢不能。 他先是直直地将手指送进去,入到极限才往回走,途径层层交迭的敏感区,又用指腹用力揉擦,后才退到穴口。 如此循环往复。 在这番操纵下,甬道逐渐由紧致干涩变得湿润滑腻,手指进出的动作也越来越流畅。 只是几乎要爆炸的下体,惹得他头痛欲裂。 啧、 某根弦猝然绷断,他顾不上程尹愈发失控的表情,手上抽送的速度越来越快。淫水屡屡被手指带出,有些甚至溅到了他身上。 滋滋水声萦绕在耳边,把屋内极情纵欲的氛围拉至顶峰。 “嗯、我、我要…………嗯啊!” 剧烈抽搐后,程尹不自觉地合拢双腿。 手指突然被贝肉含住,一股汹涌无比的热流随即袭来。 随着莫俊义退出手指的动作,透明液体从穴口倾泻而出,后直接淋在了蓄势待发的龟头上。 火越烧越旺。 把脑袋放在莫俊义肩上,程尹张嘴喘着气,连带下面那张小嘴也一张一翕。 “累了?” 她懒得开口,只用鼻音应了声。 话音刚落,她头顶便被盖了张浴巾,然后双腿突然腾了空。等被放在餐桌上时,她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客厅温度比浴室稍冷些,但对于此时的二人来说,全当散热了。 将浴巾垫在程尹身下,莫俊义将其双腿分开到极限,露出粉嫩光洁的小穴。 程尹那处毛发稀疏,颜色可人,本就非常漂亮。如今还小孔微张,又随呼吸不断挤出爱液来,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见此情景,饶是莫俊义也忍不住滚动喉结。 “我有点累了。”看到这表情,程尹突然有些害怕。 “不许累。”莫俊义气笑。 27.面具·回忆 po18es.co m 不知不觉,已夜深人静。 今夜不仅有风,还是呼呼作响的大风。十五班的同学们来时大多只穿了单衣,其中更有甚者穿了短袖,所以纷纷抱团取暖。 好在没过多久,一排黑色轿车便齐刷刷地驶来。 它们跟复制黏贴似的,从型号到新旧都无甚差别。司机也正儿八经的穿西装、戴手套,连开关门的动作都出奇的一致。 一车叁人,一共十辆,把大家安排得明明白白。 “咱们得再等等,老郑说路上有点塞车。” 老郑是江陵家的司机,也负责带祁星宇和程尹回家。因此在送走同学后,叁人仍旧站在兴鑫门口吹风。 “我看今天那几个小子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想必被爸妈骂了吧。”祁星宇双手抱着脑袋,笑嘻嘻地道。 “我妈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江陵长叹了口气,“我就是怕告诉她会把事情变复杂,奈何某人还是说漏了嘴。” 听出江陵这话意有所指,程尹下意识地瞄了眼祁星宇。后者莫名其妙吹起了口哨,简直是欲盖弥彰。 只是这口哨没吹几下,门口便猛地来了阵刮骨风。几人都因此打了个激灵,尤其是穿短袖的祁星宇。 程尹被冻得脑仁生痛,于是黑脸看向祁星宇,“别吹了,晚上吹口哨会叫来不干净的东西的,” “你还信那些啊?”夲伩首髮站:po18bt.c om “为什么不信?” “怪不得你送了江陵那啥网。” “那叫捕梦网。”程尹鄙夷地看了眼祁星宇。 说到这个,程尹脑子突然转了过来。她转而望向江陵,没好气地道:“所以,今天根本就不是你生日?” 其余二人对视一眼,而后便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你还真信了江阿姨的鬼话?”祁星宇笑时露了八个大白牙。 程尹见他那幸灾乐祸的样子,脸色愈发难看。 “我妈她就是想一出一是出的,随便找了个由头而已。”说着说着,江陵自己也没了底气。 好在话音刚落,门口便浩浩荡荡地走出许多人。因为碰上了另一个刚散的局,所以叁人不得不走下台阶,到无光处避让。 没了柱子挡风,程尹突然觉得全身哪儿哪儿都痛,于是干脆抱着肚子蹲了下去。 “那你把礼物还给我。” 江陵本以为刚才那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不料程尹刚蹲下,就赌气般说了句。 二人循声转头却未见程尹其人,等把目光往下移,才发现她跟个小鹌鹑似地缩在了某个角落里。 祁星宇见状也莫名其妙地蹲下,在江陵看傻子的目光下,慢慢挪到了程尹旁边。 “你倒是会找地方。”他忍不住赞叹。 “” 听完刚才那些话,程尹只觉得自己被耍了,根本没有理会这二人的兴趣。她索性把半个脑袋都包进了外套里,祈祷车能快点来。 “你干什么?!放开我!!” 突如其来的尖锐女声吸引了程尹等人的注意力,尤其是爱凑热闹的祁星宇。 “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 这话出自同一人,但声音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尖细。 不知为何,程尹总觉得有些耳熟。于是她撑着膝盖起身,和祁星宇其肩并肩地望去。 方才那波人散得七七八八,最后只剩下了四五人站在门口,其中只有一个女人,被几个男人围在了中间。 “装什么贞洁烈女,你十六岁的时候我就睡过了。” 说话的男人估摸叁四十岁,脖子上挂着条大金链子,还挺着个啤酒肚。 “你那销魂窟的滋味,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边说边把女人扯到了自己跟前,低头就想伸舌吻去。 女人穿着身挂脖短裙,被一头海藻般的长发遮住了脸蛋,银环耳坠在抵抗中屡次从发丝中扬起,在空中闪闪发光。 在十几米开外的角落里,程尹鬼使神差地往前走,走到半路却被人出声叫住。她转过身去,便见江陵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 “为什么?”祁星宇也有些不解。 “” 江陵沉吟片刻,像是思考要如何措辞, “事情可能不是我们以为的那样。” 祁星宇听到这里,竟也突然熄了火。 程尹看祁星宇那表情,猜想其大约也想上去帮忙,但又像是在此类事情上吃过亏,所以尚有些犹豫。 于是,她没再往前去,只站在原地眯眼,想要看清那女人的样貌。 风突然停了下来,周遭顿时万籁俱寂。 而后,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传来,程尹定睛一看,发现那女人竟然打了男人一巴掌。 但下一秒,男人便礼尚往来地回了一个巴掌,而后还捏住下巴强迫其抬头。他伸手撩开碍人的头发,露出女人那被扇得微红的侧脸。 “怎么了?”看出程尹有些发愣,江陵小声询问。 “那就是给我药的姐姐。” “那个给你避孕药的姐姐?”祁星宇抠了抠眉尾。 “是痛经药。”程尹皱眉反驳。 “你确定是她?”江陵再次出声。 “嗯。” 目光再次放到那群人身上,只见那男人不知咬着女人的耳朵说了什么,竟说得后者眉开眼笑,然后主动抬头,在男人嘴上亲了一下。 祁星宇见状,连忙向江陵眨了眨眼。 江陵接收到祁星宇的眼神后,点了点头道:“他们现在应该是聊好价钱了。” 见祁星宇都不免报以沉默,再结合兴鑫的桃色传闻和方才那盒避孕药,程尹恍然大悟。 “你懂得可真多。”她不由得感叹。 程尹说话间再次看向了江陵。只是这次,她眼里除了佩服,还隐约多了些好奇。 不料话音一落地,江陵和祁星宇的表情都变得有些诡异。 尤其是前者。 江陵有一双细长多情的柳叶眼,算是阴柔那挂儿的,但性格温和尤其爱笑,所以在学校颇有些人气。 此时此刻,他不知是想起了谁,说话时嘴角上扬,话尾轻柔延绵,但却活像料峭春雨,不费吹灰之力地就能将寒意刻进他人骨髓里。 “这种女人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信。” 他虽然时常在笑,却像个带着面具的毒蛇,皮下冰冰凉凉,毫无温度可言。 程尹有时候甚至在想,这大约才是班里某些人不喜欢他的真正原因。 譬如现在,饶是她也莫名有些不悦,便不禁出声呛了句: “这种女人,是哪种女人?” 28.放纵(h) 头顶是朝向各不相同的轨道灯,身下是四四方方的木桌,耳边是撕开塑料包装袋的声音。 日夜颠倒的极限工作后,哪怕是放纵都有些力不从心。 眼皮因疲惫袭来而屡次阖上,眼前明暗交替的画面,为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原始性爱添了些刺激。 此时,程尹感觉自己就像是案板上的鱼,炖汤还是清蒸,红烧还是爆炒,早已经身不由己。 唔、 炙热挤入穴口的瞬间,酸涩和疼痛交缠而来,后经由无数神经冲入大脑,使她不由自主地拱起了腰。 瞬间从混沌中清醒。 程尹抬眼望去,见自己双腿早被莫俊义分别勾起,摆成最方便进入的姿势。即便如此,在龟头顶进来时,她还是不免吃痛。 “放松点。” 听到莫俊义从喉咙里勉强挤出的几个字,她仰头望天调整呼吸,以图暂时忽略那异物入侵之感。 吞下莫俊义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有充足爱液的润滑,龟头终于得以顺利挤入了蜜穴之中。 嗯、 推倒重重关卡,巨龙一下子滑到尽头,扎扎实实地顶在了花芯软肉上。 见顶送动作暂时停止,程尹这才伸手摸了摸,发现竟还有一段在外头,穴肉也因此猛地一缩。 “程程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莫俊义被夹得满头是汗,连带着抓住程尹双腿的手都用了些实劲儿。 这种情况下,两个人都不好受。 “唔、好胀。” 程尹双手扒着桌面,再次尝试放松下体,让自己完完全全地接受那过大的物件。 到底是饱尝性事的男女。 几个呼吸后,重峦迭嶂便化为了波澜海面,吮吸包裹,柔韧潮湿。巨龙在海面腾水弄浪、伴风而行,朝天边红日缓慢进发。 在俯身吻住程尹时,莫俊义终于开始不疾不徐的抽送。浅处抽插总让人欲罢不能,前者不禁被这温柔无比的动作弄得神魂飘荡。 “舒服?” “嗯哼。” 得到肯定回复后,莫俊义将程尹往前推了推,让其脚踩桌面,后腾出双手往上摸索,最后停留在了双峰处。 他先是用掌心推揉馒肉,接着将拇指与食指相扣,花式逗弄那早已高高挺立的乳尖,与此同时,下身挺送动作不停。 这一系列操纵叫程尹不禁闭眼享受,摊在桌上的手也抑制不住地摆动了起来。 哐当—— 程尹忽地睁眼,与莫俊义一道把目光投向传来声响的方向。猜到戒指被挥落在地,她霎时有些走神。 莫俊义将那表情收入眼底,后忍不住用力挺腰,把下身整个没入花穴里。 ! 即便穴肉已经变得十分软烂,但程尹还是不免仰头呼痛。 “不许分神。” “嗯...?” “我要你看着我,看着我怎么肏你。” 莫俊义边说边捏住程尹的下巴,强迫其把视线放在自己身上。他话音刚落,便开始了大进大出的抽插。 伸手按住程尹的小腹,他迫使程尹那敏感区域与自己下体紧紧贴合。他每次抽身都几乎退至穴口,而后又用龟头擦过敏感点以直捣黄龙。 “嗯啊、嗯...哼!” 这人实在太会了,弄得程尹不分日夜不晓南北。 快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堆积,直至满杯,直至溢出... “我、我要去了!” 指甲在男人小臂上留下几道划痕,程尹小腹失控地抽了抽,接着便浇了股热流在那肉龙上。 下体被猛地绞住,让莫俊义差点缴械。他刚想乘胜追击,在软烂穴肉里横冲直撞,却被突如其来的短信音叫了停。 程尹费力地掀开眼帘,瞄了眼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又分神?” 莫俊义说罢便把程尹双手绕在自己脖子上,然后忽地将其拦膝抱起, “得罚站。” 突如其来的腾空让程尹有些无措。她不得不收紧双手,让自己不至于摇摇欲坠。 许是顾及程尹的伤,又或是惩罚心作祟,莫俊义在行走间并没有故意顶送。 但即便如此,还是叫程尹脚趾蜷缩。 巨根被甬道紧紧包裹,每次迈步都是探索未知。 左右腿交替往前,媚肉因此被肆意顶开。或胀痛或酥麻,或酸涩或挠心,那无法预料的快感让程尹不禁咬唇。 分不清是汗还是水,头发早已不知不觉地被浸湿。 几乎要坚持不住之时,她忽然掉进柔软的床铺里。放松没几秒,她便被调整到了侧卧的姿势。 莫俊义一手捞着小腿,一手箍着腰,闭眼享受被紧紧包裹的感觉,如狂风骤雨般的抽送随之而来。 “嗯、嗯……哈啊、” 他从不吝啬发出声音,因为他知道程尹爱听。 而且叫得越放肆,这女人就越湿。 蜜穴早已被肏得又软又烂,但并拢双腿的姿势还是使他被裹得神飞云外。 越顶越快,越送越深… “嗯!” 终于在一次用力冲刺下,把脸埋在被子里的程尹突然出了声。紧接着,他便感觉有张小嘴吸住了龟头,吸得他几近精关大开。 顶进宫口了。 虽然销魂难耐,但他怕停太久会弄疼程尹,故还是咬着牙往外退。 可低头看去,见那两瓣贝肉在抽身时不免外翻,又在顶送时含着巨龙根部往里陷,他顿时理智全无。 于是,他转而抓住程尹的脚踝,将其调整到仰卧的姿势,使得双腿张开程度尽在掌控之中。在寻找到最合适位置后,他终于开始了最后的冲刺... 啪、啪、啪、 巨龙长驱直入,在被肏得一滩水似的蜜穴中用力抽插,插得汁水四溅,插得二人不约而同地出声。 “唔、” “好爽.....” 床被顶得嘎吱作响,程尹双手紧抓着被褥,迷醉地扬起了下巴,腰也不禁扭动了起来。 莫俊义亦忍不住抬高程尹的双腿,以促使彼此愈发紧密地结合。 “要、要来了、”他每说一个字背后都带着叁分喘。 “嗯……给我、给我!” 伴随程尹的尖叫,莫俊义在一次用力挺送之下,把下体狠狠凿进了花穴里。他全身肌肉紧接着收紧,终于在最深处射了出来。 29.真苦 hehu an 2.co m 即便已是初秋,栌城依旧热得冒泡。 上班族从商场鱼贯而出,无精打采地走向写字楼,准备开启今日工作的下半场。 途中有家咖啡店,玻璃房设计,头顶天窗被树叶遮了大半,阳光也因此变得细碎,其中一面墙是落地玻璃,轻易把世界分为了两半。 一半在忙碌,一半在悠闲。 “哟,这么巧?” 说话人身着长袖T恤、抽绳短裤,又冷又热的,标准空调房打扮。他虽然年纪看着不大,但笑时眼尾有纹路,估摸是天生的。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在桌前停下脚步,他盯着某人笑得意味深长,“原来帅哥你也是栌城人?” 江陵闻言,只眉头轻蹙,像是根本想不起来这号人物,反倒是坐在他对面的女人表情随之一变。 “子越姐姐?”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edu 1.co m 那女人留着头极其利落的短发,露出对浑圆的珍珠耳钉,无袖上衣、波点长裙,整个人颇为法式风情。 江陵弯腰将手中的书放在桌面上,目光在二人之间游走。 “子仪姐,你们认识?” “嗯,他是子越的朋友。” 此话一出,那人顿时表情有些尴尬,不过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所以正式打了个招呼便慌忙离去了。 邹子仪没太受那人的影响,继续与江陵聊了起来。 她离开邹家自立门户转眼已有五年,手下的影视公司虽然年轻,但手握好几个爆款,因而在南地影视圈算是小有名气。 此番来栌城,她一是为了拿下某书的影视改编权,二是为了请江陵出山。前者板上钉钉了,而后者她还有些拿不准。 “你不要着急拒绝我。”邹子仪瞥了眼摊在桌上的书,“我相信你看完之后,会有不一样的选择的。” 江陵的目光随之落在桌面上。 只见那原本平平无奇的封面,竟在阳光下瞬间变了样。执刀者反被身后黑影钳住了脖子,霎时间,像是连拿刀的手都全然不受自己控制似的,整体氛围阴森而诡谲。 他突然有了些兴趣,遂再次靠向椅背。 关于故事的探讨不断深入,直至太阳落山,直至咖啡空了杯。二人聊得太过入迷,以至于忘了时间。 邹子仪着急赶晚上的飞机,江陵也有任务在身,所以告别与分别都很是匆忙。 叮咚—— 冰袋虽然早就化了水,但胜在量足,所以塑料袋外壳仍旧结了些水珠。 在原地喘气的功夫,门被人从里头拉开。 江陵低头换鞋之际,程尹一瘸一拐地回到客厅,刚坐下便上身一歪,直接倒在了沙发上。 “你可算是来了,再不来我就要睡着了。” “你又熬夜了?” “” “迪拜时间,还是伦敦时间?” “我今天还没吃东西呢。”某人试图转移话题。 “” 江陵沉默之余,抬手将袋子放到茶几上,某只饿狼顿时两眼放光。 程尹把东西都摊在桌上,先是吃了两块费南雪,后又看中了某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 “咦、好苦。” 等江陵从卫生间里出来,便看到某人把那颗咬过的巧克力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他径直走到茶几前,抽了几张纸擦完手,踩开垃圾桶想把纸巾扔进去,却被里面的东西看得一愣一愣的。 “发什么呆呢?”程尹转头又挑了块乳酪蛋糕,拍了拍身旁空位示意他快些坐下,“你不是说你见到了邹家双胞胎的姐姐吗?快跟我说说。” 江陵努力移开视线,把东西扔进垃圾桶后,终于坐到了沙发上。 他调整了下情绪,适才开口:“你知道最近有个叫做‘九一’的作家很火吗?” 程尹闻言,撕包装的动作随之一顿。伸手揉了揉鼻子后,她轻轻嗯了声。 “他最近出了本新书,热度很高,子仪姐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聊影视改编的事。” 江陵是导演,聊的自然是执导的工作,但是一本悬疑小说与纪录片可谓八竿子打不着。 “你不是”程尹把零食放到了桌上,偏头看向江陵,“早都不拍电影了吗?” “嗯,所以我拒绝了,但她让我再考虑考虑。”江陵无奈地笑笑。 程尹垂眸思忖片刻,后拉开了江陵跟前的抽屉。俯身摸索之际,她不经意地露出了一大片白花花的皮肤,与某些无法忽视的暧昧痕迹。 江陵的笑随即僵在嘴角。 屋内氛围悄然发生了变化。 “是这本书吧?”程尹摸了半天,终于抽了本书出来。 “对,就是这本。” “这书我也看了,确实不错欸对了!”程尹说着说着,终于想起了正事,“你不是说,你们今天还谈到了邹子越吗?” “噢、” 话题转换得太过突然,江陵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嗯我们当时在咖啡馆,聊天时突然来了个男人。他同我打招呼,但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所以就没搭理他。不过他转头又认出了子仪姐。 子仪姐跟我介绍时,只说是邹子越的朋友,但我看那人的表情,觉得事情没有她说得这么简单。等坐到了车上我才忽然想起来,那人我在淮城见过,他当时还跟我要联系方式来着。” 程尹闻言,吃东西的动作都放缓了。 “他是gay啊?”她眨眨眼道。 江陵苦笑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程尹忽地从包里拿出电脑,然后一头扎进了案子里。 面前白墙正放着上个世纪的港城电影。 家与国、复仇与背叛、友情与爱情是这一时期影视作品的永恒主题。虽然大多情节老套,但那股子侠气如今确实少见。 在时间的驱赶下,进度条终于慢吞吞地走到了尽头。 见程尹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江陵起身告别。 “我先走了,你别弄太晚了。” “好嘞。”程尹原本头都没抬一下,但又突然想起什么,于是出声叫停了江陵关门的动作,“欸等等!” “嗯?”江陵转头看向程尹。 “这个我吃不了,太苦了,你拿去消灭掉。”程尹拿起那盒黑巧来到门口,“毕竟是以萌大老远从欧洲带回来的,不吃浪费。” “遵命。”江陵伸手接过。 “路上小心。”程尹歪头笑笑。 今夜的云尤其得多,仰头望天竟看不到一颗星星。 等江陵回到车里已是晚上八九点。 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因用力抓握的动作而轻微发白。 良久过后,他终于回过神来,转身扣上了安全带时,目光飘落在副驾驶座的巧克力上。 放在腿上,打开盖子。 里头是各种各样的贝壳形状巧克力。其中,最漂亮的那颗被人咬了一角,仔细看去,连牙印都清晰可见。 鬼使神差地将其喂进嘴里。 巧克力在口腔温度之下迅速融化,变成一股苦涩、顺滑的液体,途径喉咙缓缓注入胃里。 “还真是苦。” 江陵说完,又自鼻腔发出声嗤笑,适才踩离合挂挡,驶离了停车位。 他踏过婆娑树影,徐徐走进月光,成为了栌城繁华夜景里,最微不足道的一抹尘烟。 30.相助·回忆 作业、小测、周测、月考、联考、 只要试图开偷懒的口子,题目就会像山一样堆积起来,然后越滚越多直到写不完,跟高利贷简直没两样。 转眼已开学一个月有余,高叁的学习生活愈发紧张。 淮城各中学本都没有跑操时学习的习惯,但那股风还是莫名刮到了淮一。 今日天气大晴,所以大多同学都穿了短裤校服,运动起来舒服又凉快。 伴音乐跑圈时,高一高二大多吵吵闹闹,偶尔还有些个装作系鞋带的,教导主任以捉住此类同学为乐。 高叁年级则安静许多。 他们之中有的用随身听练英语,有的手里拿着本东西,都生怕浪费一点儿时间。 程尹是前者。 她把线绕机身几周后放进口袋里,才把耳机塞进了耳朵。 淮一跑操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算得上慢了,所以刚开始时班级大多还有方阵,可到了后头就会不可避免地出现掉队之人。 双手摆动的动作愈发吃力,一运动就头晕的毛病再次出现。 程尹脱离了十四班的队伍,身旁的人换了又换。但她根本无暇顾及,只暗自祈求时间能过得再快些。 “程尹。” 她偏过头去,这才发现与自己并肩跑了五十米有余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江陵。 阳光毒辣刺眼,但好在尚有些微风。 江陵脸上挂着薄汗,喘气声也不小,像是套了程尹整整一圈。 “老魏盯上你了。” 程尹随之转头眺望跑道另一边,果然见到班主任把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 十四班班主任名叫魏正德,负责教政治,年近四十还只是个班主任,故算不得好脾气,尤其喜欢刁难些不服管教的学生。 “我知道了。” 程尹思前想后,回了这不冷不热的一句。 江陵闻言略微滞神,后迈开步子没入了人群。 这是二人在生日宴那天之后的首次交谈。 估摸是看程尹这段时间老被魏正德逮住,所以江陵才忍不住提醒。但是他到底还是小看了魏正德为难程尹的决心。 “程尹你等会儿多加叁圈再回去上课。” 别的日子不好说,但今天的叁、四节都是政治课,魏正德自然做得了这个主。 一首曲子重复放了五六遍,直到放够半小时,众人今日份的酷刑才算结束,但程尹的才刚刚开始。 太阳越走越高,凉风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上课铃把操场上的人清了个干净,只剩某个瘦得跟豆芽菜似的女孩。 两眼一抹黑之际,忽地被人一把拉住。 程尹喘过气来抬眼看去,发现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祁星宇。 “你没事儿吧?” 他今天上半身并没有穿校服,一件纯白T恤被汗浸得微透。说话间,他并没有试图拉停程尹,而是一起跑动了起来。 程尹下意识地想摇头,却因头晕作了罢。 “又被罚跑了?”祁星宇垂眸看向程尹,语气颇为嫌弃,“你以后要不和我一块儿打球,我带你好好锻炼锻炼?” 跑时途径操场某阴凉处,那里聚集了许多躲太阳的同学,从男女比例便知是某个理科班。 “你体育课?”因为喉咙跑得有些干,程尹清了清嗓子适才开口。 “哟,宇哥陪嫂子跑步啊?” 祁星宇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有人出声起哄。他回头见说话的是班里兄弟,笑骂道:“滚滚滚,有你什么事儿?” 转眼间便跑了大半圈,视线穿过围墙护栏,隐约可见完全苏醒过来的老城区。 身旁脚步声规律而有力,程尹随之调整了呼吸方式与步伐节奏,突然觉得最后一圈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放学去游乐场吗?”祁星宇盯着在不远处冒了头的摩天轮道。 “不去。” “这段时间你都在忙什么??”他话里有些不满。 “拜托、我们已经高叁了。”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爱学习?” “学习需要理由吗?” “不知道欸,但我打球就有理由。” “喜欢NBA?” “那是打球之后才喜欢上的。” “所以是为什么?” “你别不信啊,我呢,打球的时候能听见风的声音。” “......”程尹撇了眼祁星宇,语气十分无语,“这个我现在就能听见。” “哎呀不是这种。”祁星宇说话间下巴微扬,双眼在阳光下澄澈透亮,“而是那种用力挥臂,大步迈腿,球划过空气时会发出的声音。” 这人像是在说篮球,又好像不是在说篮球,说话时眼里笑意浓浓,全身都好似在发光。 “我喜欢那种声音,所以爱上了打球。” 程尹呆滞了几秒,而后莫名想象到了那种令人着迷的感觉。 读书时,她偶尔会觉得整个世界突然万籁俱寂,眼前唯剩书本里的文字与故事。 现在想来,那大约就是祁星宇口中的“风的声音”。 擅长并热爱专注,多么令人羡慕的能力。 自己是什么鬼样姑且不论,但祁星宇不应该因为父母在学校浪费时光,至少程尹是这样认为的。于是她转头看向祁星宇,道: “要不这样,我跟你打球,作为交换,你得跟我一起学习。” 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跑道上的男孩突然停下脚步,迅速落在了女孩后头。后者虽屡屡回头,脚下却不做任何停留,直到跑过终点线。 “以萌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 柯以萌收回目光,同身旁之人笑了笑。 虽然是体育课,但是解散之后大多数同学都会回到教室里学习,她也不例外。 七班在走廊尽头,想要走到教室必须要穿过六个班的门口,所以大家都蹑手蹑脚的,生怕发出一点儿声响。 十四班也在走廊尽头,教室位于七班正上方。程尹想要回教室,也得走过这条长长的走廊。 但与众人不一样,她整个人走得飞快,也正因如此,差点一头栽倒在了台阶上。 千钧一发之际,柯以萌快步上前扶住了程尹。见后者表情木楞,她轻声问了句: “还能站起来吗?” “噢、能的。”程尹拍拍裤子上的灰。 柯以萌腾出手后,从口袋里摸出条糖递到了程尹面前。那糖果包装上都是日文,一眼便知是进口高级货。 “你吃个糖会好受点。” “嗯?”程尹满头问号。 “刚刚看你跑得这么痛苦,现在又手脚冰凉,所以我猜你大概率是低血糖了。” “低血糖?” “你是不是不爱吃早饭啊?”柯以萌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都倒出来,“低血糖这事可大可小,像你刚才那样剧烈运动呢,就会导致心率过快......” 因为赶着回班上课,程尹起初听得并不耐烦。但听说莫名其妙的晕倒也可能与这有关,她便突然想到了被误会和某人接吻的那一天。 “......所以我建议你赶紧去医院看看,把该补的补上。” 柯以萌边说边把程尹扶到了二楼,一直送到十四班的门口才作罢。 出现在门口的瞬间,班里某个平头男同学便抬手指向了程尹,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 “老师,程尹她会小提琴。”那男同学高声道。 “啊?”程尹皱眉。 “你也拉小提琴?”柯以萌语气轻快。 “噢、”在这人面前谈小提琴,让程尹忍不住心虚,“我.....刚学一年。” “行,那咱们班就定程尹了。”魏正德一锤定音。 这话说得程尹一头雾水。她探头看向黑板,才发现上头写着“才艺大赛”几个字,下面紧跟着时间安排,其中,光是彩排就得叁次。 “我们都高叁了为什么还要参加这种活动?” 虽然正是叛逆的年纪,但淮一学生大多乖巧听话。即便是十四班那几个刺儿头,也都很会在老师面前装文静,不然江陵被排挤这事儿也轮不到祁星宇来告诉他父母。 不过,做坏孩子是会习惯的。 所以这一年多以来,程尹算得上是脸皮越来越厚。渐渐地,她便成了班里唯一一个敢跟老师唱反调的人。 “这有任何意义吗?” 此话一出,柯以萌都不禁朝程尹投去了钦佩的目光,魏正德擦黑板的动作亦随之一顿。半晌儿过后,后者才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 “反正你最近怎么学都学不明白,倒不如把这个时间留给别人学。” 二人一度僵持不下,直至有人出声。众人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是江陵。 “老师,我愿意参加,我会弹钢琴。”他举起手道。 这份自荐来得实在有些尴尬,魏正德本就一腔戾气无处施展,干脆一并烧到了江陵身上。 “那这样,你们两个合奏吧,小提琴和钢琴我看正合适,去帮我们班拿个一等奖回来。” 说完他又扫了眼略显尴尬的柯以萌,后稍微改了改口, “嗯、拿个二等奖也行。” 31.偷情 “什么?” 现在是工作时间,偌大的吸烟区故而只有区区两人,近日频频在公众前露脸的莫俊义便是其中之一。 他翘着二郎腿靠坐在金属凉椅上,用食指和中指轻夹烟嘴,细密白烟掠过眉眼与发丝,将其人衬得慵懒而松弛。 “千真万确,听说那个导演现在才二十来岁,真是年轻有为。” 说话人名叫谭文洲,叁十五岁上下,算是莫俊义的同龄人。他在至诚知识产权部工作,属于高级顾问,也是后者的着作权代理人。 “哪个jiang哪个ling?”莫俊义侧目。 “哝、就是这两个字。”谭文洲边说边把手机递到了莫俊义面前。 这人虽然西装革履,但气质却跟个花蝴蝶似的,穿斜条纹西装,做叁七分发型,戴林德伯格圆框眼镜,比一旁的莫俊义更像是个文艺工作者。 律师总是擅长察言观色的,谭文洲这个在律所呆了十年的老油条自然也不例外。他捕捉到了莫俊义的欲言又止,于是出声询问: “怎么,又认识啊?” 听出谭文洲的话外音,莫俊义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你见过他?” 见莫俊义没接茬儿,谭文洲耸了耸肩,道:“没呢,他和你之前一样,神秘得很,网上除了名字什么都搜不到。” “那你怎么知道他生得相貌端正,而且才二十来岁?” “这不是听说青提影视在接触他嘛,我就去动用人脉稍微查了一下。”眼镜背后,谭文洲一双黑眸难掩精明,“我敢说,如果他能来拍《夺舍》,于你可谓百利无一害。” 话音一落,周遭突然安静了下来。二人交替着吞云吐雾,直到烟肉眼可见地燃尽。 “程律师这两天在忙什么?”把烟掐灭后,莫俊义终于出声。 “就知道你要问。”谭文洲笑笑。 不等莫俊义回应,他接着又道:“听说她目前手里那个案子有些棘手,和上级好像还因此有了些冲突,肯定忙得脚不沾地。” 如谭文洲所料,程尹确实有些焦头烂额。 在这片茂密的钢铁丛林里,站在高层某独立办公室内放眼望去,栌城之繁华尽在脚下。 “既然委托人要求上诉,那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打好二审,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程尹的顶头上司叫楚家骏,人称楚律,是个头顶锃亮的中年男人。他说话间眉头紧锁,不满多得都快要溢出来了。 “事实清楚,证据链完整,一审已经算是往最轻判了,二审改判无罪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哪怕维持原判也得走一趟二审,你明白我意思吗?” “如果上诉检察院大概率会抗诉,最后还有可能发回重审,这将来可能就不止是缓刑这么简单了。”楚律话里有话,但程尹故作不知。 “大概率?可能?你的依据是什么?” “一对同卵双胞胎从小到大不知有多少交换身份考试的机会,这个道理检察院不会想不明白。” “这些都是假设。”楚律对程尹这天真浪漫的发言很是无语,“没有证据便在心里假想敌人的强大,我当初是这么教你的?” “举报人和邹子越可能是前任关系而非朋友关系。他又是检方证人,如若拖下去,他不顾旧情和盘托出......” “可能?”楚律又捕捉到了某个刺耳的字眼,“你有证据吗?” 见程尹被说得哑口无言,他连忙摆摆手,将前者从办公室里赶了出去。 临近午休,大多数人都开始点外卖定位置,准备犒劳自己空荡荡的胃。 程尹推门而出的瞬间,众同事或低头或侧目,无一不在想尽办法避开她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当初因为这案子争来争去的人。最后,只有李媛媛走上前来,与她一起走向了茶水间。 猛灌一杯咖啡后,程尹表情终于有了些松动。 李媛媛先是左顾右盼,才小声开了口:“楚律为什么发这么大火?” 李媛媛明面上的带教律师虽然是楚律,但实际上与程尹联系更为密切,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程尹才算是她的师傅。 “邹家背后是华晟影视,华晟又是至诚各种意义上的重要客户,楚律不敢开罪正在气头上的委托人,就想着先顺着他们的意上个诉算了。” “其实如若当事人他们真就交换考了这一次的话,改判无罪也不是不可能......” 能进至诚的人至少本科五院四系打底,往上还得读个硕士,所以哪怕是刚执业的李媛媛,说到专业问题也底气十分。 程尹并没有反驳李媛媛的话,而是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了下去:“但是最近走后门事件频发,高校校长都下台了好几个,邹家这案子又是富家子弟又是代替考试,简直是迭满了debuff。” “其实大家都明白,如果硬要上诉,检察院和法院都会不可控制地受到舆论影响,但是为什么楚律还是坚持要上诉呢?” “你以为他不明白?他可太明白了。”程尹话只说一半,接着便压低了声音,“这件事做好了是他的,做不好是我们的,懂了吗? 那双胞胎里的哥哥虽然才刚成年,却是华晟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因为代考驾照背了案底足够让他成为栌城富人圈里的笑话,连带着邹家一起。 其实,我们只要说服双胞胎的父母,也就是二位委托人主动地、心甘情愿地放弃上诉,这件事儿就算完了。只是在此之前,我们必须手握足够的筹码,比如双胞胎在别的考试也存在替考情况的证据。” 李媛媛听到最后,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怪异。她眨眨眼,最后只安静地唑了口热茶。 “别这副表情,我们当事人即便曾经杀了人,我们都没义务告诉警察。” “话虽如此......” “法学院教会我们的东西放在这儿可不好使。” 程尹说完便端着纸杯往工位走,把某个深受冲击的菜鸟律师留在原地消化现实。 可刚一拐弯,她便被人拉进了厕所里,速度之快,差点叫她把咖啡撒了一地。 强装镇定抬眸看去,入眼的是富有力量感的喉结,与胡须勾勒出来的流畅下颌线。 “还真是......跟偷情似的。” 这人说话间胸脯微震,单从声音便叫程尹知晓了其身份。 神出鬼没 用这四个字来形容莫俊义再合适不过。 想到他前几天就是像今天这般突然出现在了法院,程尹挣脱其怀抱后冷声质问道: “你是不是在至诚有人?” “什么?什么有人?我在外面没人。”莫俊义摇摇头。 程尹观察四周,发现这里是无障碍厕所后,顿时一记眼刀射向那个顾左右而言他的男人。 “你还说没有?” 无障碍厕所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个摆设,逐渐地便成了律所里说悄悄话的地方,这点莫俊义一个外人自然不可能知道。 “好了好了,”他举起双手,“我在你们律所找了个顾问,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 见莫俊义终于说了句实话,程尹叹了口气,道:“你刚才听到了多少?” “比你以为的多。” 顶灯与莫俊义头顶离得不远,照得其神色晦暗不明。程尹见状,心里像是突然被浇了勺热油似的,没理由地慌乱。 “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很陌生?” 她避开莫俊义的目光,转身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看向镜子里已然脱胎换骨的自己,语气似嘲非嘲。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当初是你劝我学法的。”程尹拿出口袋里的口红,边说边描起了唇,“你可曾想过我会成为这样的律师?” “怎样的?”说话间,莫俊义也走入镜子里,来到了程尹身后,“专门为那些社会渣滓、富家子弟诡辩的讼棍?” 程尹闻言,笑而不语。 口红色号浓郁,与一身干练锋利的巴尔曼西装相得益彰。头发简单束作马尾辫,露出光洁白净的额头。笑时眼睛微弯,脸颊上还挂着对梨涡。 一肌一容,尽态极妍。 莫俊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双手不自觉地环住了程尹的腰,后又用下巴抵住其头顶,柔声道:“说到司法特权,古有八议官当,今靠贿赂官员,你这......顶多是昧着良心,就连越轨都算不上。” “不愧是莫老师,懂得真多”程尹轻声感叹。 此话一出,腰间的手果然又收紧了几分。 二人透过镜子凝视彼此,危险信号在彼此眼里来回传递,呼吸亦随之放缓,整个封闭空间突然落针有声。 32.合意 莫俊义话里虽然极尽温柔,但动作却掌控意味十足,好在程尹及时叫停。 不过,后者在说完“老师”二字之后其实是有些后怕的,毕竟她最后一次这么称呼这人时可谓吃尽了苦头,时至今日仍心有余悸。 腰上的手收紧又放松,使得程尹轻易逃出了禁锢,转而与莫俊义面对面。 想象中的失控与愤怒并没有如期降临,以老师身份对她动手动脚的道德谴责感好像已随岁月消逝。 衬衫肩线垂直,但扣子却微微撑开,合身又不合身。 这人看似细瘦,实则所剩皆为精华。 指腹划过肌肉的触感,令人血脉偾张的劲腰,一切尚历历在目。回想二人几天前那日夜颠倒的欢愉,程尹都不禁双眼微眯,可反观莫俊义。他却眼帘半遮,嘴角含笑,自始至终神色如一。 果然,已脱胎换骨的哪里只程尹一人。 如今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罢了。 “你想吻我。”莫俊义说得斩钉截铁。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你都写眼睛里了。” “但我还在犹豫。” “犹豫什么?” “你刚抽了烟。”程尹贴近莫俊义下巴闻了闻,后声音莫名变得有些沙哑。 不对。 莫俊义下意识地想要道歉,但又猛然想起自己在程尹家里看到的烟。他垂眸看向程尹,果然见其食髓知味般舔了舔下唇,像是马上要被投喂母乳的断奶孩童。 渴望又克制。 “我戒了有段时间了。”程尹适时出声解决了他的疑惑,“但最近压力有点大。” 话都说到这儿了,男人哪能遂了她的意? 见莫俊义听完就要躲,程尹主动伸手拽住领子,覆上了那渍着烟味的唇。 莫俊义被这股子热情打得猝不及防,故而睁大眼愣在了原地。 满眼都是女人纤长浓密的睫毛与白皙滑腻的皮肤。其不断呼出的浊气,又再次被他吸进肺里,混着那清爽微凉的香水,比尼古丁不知诱人多少倍。 再次圈住那不盈一握的腰,将唇舌投入战场。 程尹吻时喜欢舔,从唇到牙龈,从牙龈到舌,惹火挑弄式吻法她屡试不爽。但是莫俊义喜欢吸,长驱直入,一招制敌,吸得人又酥又麻。 狭小逼仄的空间内,时间流速脱离掌控。像是吻了足足一个世纪,抬起手表却发现只过了十五分钟。 察觉到程尹的分心,莫俊义略显不满地咬了咬她的唇,然后裹着小舌用力一吸,吸得她晕头转向。 伸手推开有些失控的男人,程尹靠墙喘气。 “唔、确实不应该在床之外的地方做这种事情。”她说完又瞪了莫俊义一眼,“不过是你有错在先。” “这么不讲理?”莫俊义低头看向被抓得一团糟的衬衫,“我出嘴又出力的,怎么还我有错在先?” 见他又撩完就装蒜,程尹痛定思痛,决定与这动不动就开屏的男人掰扯清楚。 “我想我们得说明白一件事情。” “你说。”莫俊义说话时看似正经八百,实则眼里都是程尹那微肿的唇。 “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我给你叁个选项。” 水红色唇瓣张张合合,把程尹衬得像是古老欧洲神话中的魅魔,举手投足间都在卖弄风情, “A、我的老师,B、我的炮友,C、我的......” 说着说着,她突然牵起了莫俊义的手,经过自己的脖子、下巴,最后来到脸颊处。感受到那股融融暖意,她又用脸颊轻蹭掌心,温柔娇媚地道, “主人。” 钥匙入孔,旧记忆随即开启。 魔雾从中钻出,幻化出长角的魔女,定睛一看,那相貌竟跟程尹一般无二。 阿弥陀佛。 最后,是身披金光的圣人救了莫俊义。但余震还在心头未消时,他又意外扫见了程尹锁骨上的痣。 千里防线突然溃败。 即便察觉到了这是个陷阱,但他仍旧忍不住心动。 “如果选错了呢?” “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交集,我发誓。”程尹眨了眨眼。 这人调皮可爱时最恐怖,因为不知道背后憋着什么坏招数,狠厉决绝得很。 踏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意识到这点后,莫俊义如梦初醒。 “那我选D。” 他说完先停顿了一下,才把手抽了回来,而后迎着程尹好奇目光伸到她的面前, “我莫俊义要做你程尹的朋友。” 那手不算主流意义上的好看,但和他人一样,很有侵略性。 指甲修剪得平整干净,拨弄起简直要她的命。手指生得骨感修长,能轻易探进她深处。手掌宽厚而有力,能将她脖子死死钉在墙上。 这样一双手的主人,竟然要和她做朋友。 开什么玩笑。 “没有这个选项。”程尹冷声道。 “能有。” “你说了不算。” “你再慎重考虑一下。” “事先声明。”程尹努力将视线从莫俊义的手上移开,而后抬眼对上那深邃眉眼,从语气叫人完全猜不透情绪,“我不和朋友上床的。” “我也一样。” “真的假的?”程尹用膝盖顶了顶某人下身鼓包,“明明接个吻都能硬成这样。” “难道你会和朋友接吻?”莫俊义边说边把程尹的腿按了下去。 “......” 漫长岁月把世人裹挟着往前。 往事虽大多不堪回首,但人们在登顶路上还是会忍不住往下看,看看自己走了多少弯路,摔了多少跤,流了多少泪,又庆幸在此过程中,钱权得以重新分配,叁观也日渐成熟。 在此之前,程尹从未想过和这人成为朋友。但不可否认的是,比起放纵沉沦,这样的关系对现在的她来说似乎更加具吸引力。 于是她伸出了手。 莫俊义亦轻轻回握。 发出要约,做出承诺,合同成立。 不过事情走到这一步,内部空气不可避免地变得有些尴尬。 唇边还有口红印,衣服和头发都有些凌乱,二人像是不小心滚到一张床上的同事,局促与羞赧来势汹汹。所以在客气地交换了社交账号后,他们便挥手告了别。 不过程尹刚推开门,身后又突然传来了声音。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这个请求并没有超出朋友的界限。 “今天不行,明天也不行,将来一段时间都不行。”但程尹还是无情拒绝。 “为什么?” “因为我今晚飞淮城,并且要待小半个月。” “因为节目?” “不仅是录节目,我......还得去给我爸扫个墓,再顺便看看房子。” “你打算回淮城发展?” 话音落地的瞬间,程尹随之一怔。 这个问法其实是具有导向性的。在淮城看房子可以是为了在故乡留个根,也可以是为了方便工作,至于回淮城发展,一定是其中最靠后的选项。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程尹。 脓包意外被莫俊义用针挑破的刹那,她眼前立即释放出一抹存封了许久的年少自我。 自卑、敏感又倔强。 邹家这个案子法律上十分清楚,真正难搞的其实是背后的家长里短。 积极认罪的双胞胎,主张无罪的父母,表面不亲近的堂姐...... 华晟虽说是律所的大客户,却是商法、文娱、知产部门的金蛋,于刑法领域的楚律来说,只要不出错便是最高性价比。简而言之,他既不想得罪华晟又没精力、动力查。 但对程尹来说可不一样。 华晟影视老板、太子爷,外加个青提影视老板,不论哄好了哪一个都是案源或直接或间接的保障。 淮城分所这小庙肯定容不下楚律这些大佛,所以至诚肯定得从高年级律师里提拔几个合伙人起来。事实就是,没有哪个律师不想当合伙人。 这些年的经历让她明白,不是勇敢热情的人才配得到老天偏爱。因为它老人家根本就是平等地讨厌世上所有人。 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在思考可行性的间隙,抽风机快速运转,把狭小空间内的浑浊空气换了又换,分针秒针也你追我赶,直至走到驱散二人之间的尴尬氛围。 “真假?”莫俊义终于收起假模假样的客套,再度出声追问,“你真想回淮城?” “都说淮城和我气场不合。” 程尹笑了笑,后伸手摸向好得七七八八的肋骨,道, “我偏不信这邪。” 33.刺耳·回忆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不要惹你爸生气。” 尹春婷话音刚落,后门便被司机打开,芝麻大小的雨点随即被风卷进,后迅速在程尹脸上铺了层细密水雾。 热门线路碰上早高峰,外加秋日雨天,整个车厢可谓是又冷又湿、又挤又臭。 尹春婷过几站就要下车了,所以提前挤到了后门,和抱着柱子昏昏欲睡的程尹叮嘱道, “我在鞋柜上给你放了未来两周的早餐钱,早上自己找东西吃,别吵你爸睡觉,还有......” 冬装校服外套拉链拉到尽头,把程尹下巴遮了个干净。许是被车摇得不舒服,又或是听得不耐烦,她打完哈欠后便闭上了眼。 “程尹。” 下车前夕,尹春婷终于忍不住叫了程尹大名。后者闻言,推了推滑到鼻尖眼镜,偏头看去。 “学习固然重要,但你不能老在家熬夜看书,眼睛要不要了?身体要不要了?” 尹春婷眉头微拧,眉尾下沉,一对细眉几乎绷成了条直线。虽然上了岁数,她那双黑眸仍好似秋水。 生气是这样,委屈是这样,不满也是这样,任谁看来都含情脉脉,怪不得能把父亲和宋盛华哄得团团转。 “唉算了,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看着办吧。” 见程尹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尹春婷无奈叹了口气,然后便提着行李下了车。 车门开开关关,细密水雾逐渐汇成水珠,模糊了眼前画面。 等到门把尹春婷隔在了外头,程尹才用袖子擦了擦脸。母女二人的目光隔着玻璃交汇,时间一瞬静止。 几个呼吸后,尹春婷猛然发现自己忘记将伞留给程尹。她刚想拍拍车门,司机便一脚油门驶离了原地。 周围景色慢慢流动了起来,尹春婷因此被抛在了后头。 从火车站大约再开二十分钟就是淮城一中。学校处于老城区的繁华地带,淮城最早一批大卖场、市场之类的都建在此处,故而算得上是个大站。 临近到站,上学上班的、买菜做饭的、车上乘客不论男女老少,都突然开始往后门涌。 程尹前面背着书包,后面背着琴盒,本就只能在门前抱柱子,现又被人不断地往前推,最后只能放开柱子贴上了后门。 【中心市场站,到了......】 估摸因为车厢内氧气岌岌可危,司机开门开得十分突然,像是泄洪似的把人往外赶,贴着后门的程尹不得不打起头阵来。 她迈一大步跨下了车,脚意外踩进了水沟里,大量泔水因此失控溅出。 因鞋子湿了大半而苦恼时,又不知是谁在后头用力推了她一下,书包和琴盒的重量叫其完全找不到平衡,于是控制不住地往前扑。 噢、 膝盖率先着地,而后便是掌心。 粗糙水泥地把皮肤蹭得火辣辣的,脸也因这狗吃屎的丢人姿势愈发滚烫。 程尹呆呆地盯着地板,莫名忘了起身。大多数人也像是根本没看到她似的,快步往四处散去。 阴雨延绵不绝,打在身上没什么存在感,却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浸湿。 冒雨穿过满是家畜味的中心市场,在拱桥上走大约五分钟,听着绿皮火车呼啸而过发出的嘟嘟声,淮城一中随即映入眼帘。 围墙内外贴满了瓷片,细细看来已有些发黄,它们与锈迹斑斑的铁栅栏一起,组成了学校外墙。 保安和值班老师站在门口,前者负责阻止学生奔跑,后者负责记迟到。在配合登记完班级姓名后,程尹径直往教室走去。 不过,碍于姗姗来迟的疼痛,她走到班里时已整整迟到了十分钟。 与其他班级书声朗朗的氛围不同,十四班只有笔尖敲击桌面、袖子划过纸张的声音,光是听着就让人倍感压力。 魏正德脖子上挂了条毛巾,头发上满是刺头,显然来时也淋了些雨。他虽然用余光瞥见了来人,却懒得给予一点儿怒火与关注。 程尹默默地坐到了座位上,拿出笔袋开始答题。 她不喜欢雨天,所以本就有些无精打采,加上摔跤淋雨,整个人不免昏昏沉沉。 靠边同学离窗户很近,因为怕淋湿桌面,所以都不约而同地把窗关得十分严实,导致屋内空气很是不流通。 一考就是整整九十分钟,等到交卷时,许多人的脸都有些红扑扑的,程尹也不例外。 再次背起琴盒。 今天是第三次彩排的日子,不过学校考虑到高三年级忙,所以只要提前打过招呼,时间也合适,便可以掐着点来,过完自己的节目就能走。 程尹、江陵二人匆忙赶来,一到礼堂就被老师赶到后台候场,也是这时,前者才有空喘口气。 “你手真的没事吗?” 江陵起初只当程尹是单纯摔了个跤,后来才发现她手掌和指腹上都或多或少擦破了皮。尤其是左手,整个创面已经溢出了不少脓水,看起来很是吓人。 “没事。”程尹摇摇头,“我等会儿收着点力气就行了。” 这次彩排是一场非常接近于正式比赛的预演。众人除去妆发,要实打实地走完一整套流程,包括现场演奏比赛曲目。 “十四班的。” 主持彩排的李老师是个行政老师,说话慢条斯理,但语气却不容人反驳, “你们俩过节目时认真点,灯光老师需要根据表演调灯光,该给的都要给到,当作比赛来对待就是了。” “老师。”看出程尹表情有些为难,江陵忍不住替她开口,“程尹她手受伤了。” “喔唷你没事吧?下周能比赛吧?” “擦破了皮而已。”程尹朝江陵投去了个感激的目光,后接着道,“现在看着严重,下周肯定能好。” “好吧,那你今天就随便过一下就行。” 听到李老师这么说,二人终于暗暗松了口气。 转眼之间,雨过天晴 在礼堂之外,于长长的楼梯前,一众被征做苦役的男生正哼哧哼哧地把道具与矿泉水往后台送。 祁星宇便是其中一员。 一行人刚进门,还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听见一阵锯木头似的声音,于是忍不住走进了会场内部,既是凑热闹,也是为了吹冷气。 屏息凝神地看去,只见一个细瘦的女孩正站在舞台中央,表情虽然严肃认真,但运弓的手软弱无力,按弦的手指也没有到位,一首曲子下来与上刑无异。 “这琴拉的,有点幽默了。”有人忍不住吐槽。 即便隔着老远,但祁星宇还是一眼认出了程尹。 他这段时间都没找程尹,只从江陵那儿听说了她要参加比赛的事。不过,他记得江陵说过程尹完全不像是初学者,所以根本不可能是眼前这滑稽模样。 担心来得很突然,祁星宇鬼使神差地往下走,刚走没两步就有人在后头说话。 “比赛当天家长也会被请来,这水平还敢上台,也不嫌丢人。” “家长?”祁星宇皱眉回头。 “你不知道啊?我们班主任早读说的,比赛那天不只家长要来,教育局领导也会来。” “我听说是上午看比赛下午开家长会,期中考试成绩也会直接发家长手里,吓死个人!”另一位同学补充道。 “不是吧、、、” 台上台下,冰火两重。 舞台排灯又亮又热,几乎要把人身上的水分给榨干。 刚才那首曲子对观众来说是上刑,对程尹来说亦如是。 左手手掌的伤口让她根本不能好好握住指板,破了口的指腹在按弦时也无法用力,刚自然晾干的衣服又瞬间被汗浸湿,短短几分钟过得好不煎熬。 在按照指示走下舞台的刹那,程尹直接两腿一软,幸好被眼疾手快的江陵给接了住。 祁星宇稍晚一步走到程尹身边,拿过她手里的琴,道:“我就知道你肯定出了什么岔子。” 程尹被灯烤得头晕眼花,看着眼前这个半个月没跟自己讲过话的人,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老师是有病吧?伤这么重还要彩排?” “是我坚持要彩排的。” “……” “跟我去医务室。” “我自己会去。” “我信你个鬼,走,我们现在就去。” “彩排还没结束。” “你再啰嗦我就去跟老师说,说你不参加了。”祁星宇说完便蹲了下去,把程尹裤腿轻轻卷起,又道,“伤得这么重下周哪里能好?” “你别这么任性可以吗?” “我任性?”祁星宇气得耳尖通红,“你这样糟蹋自己身体就不是任性??” “你凭什么管我?” “我……” “需要我反过来提醒你一下吗?我们只是在假装交往,你明白‘假装’的意思吧?”程尹讥讽地笑笑。 这话像是一盆自头顶而下的冰水,浇得祁星宇双目呆滞脑子空白,连带着旁边的江陵一道,表情、动作都变得有些僵硬。 程尹本想把话再说绝点,但又想到自己吃人的嘴短,便还是把后头的话给咽了下去。 强装无事走出礼堂,孤身来到艳阳高照的室外。 火热的正午阳光把程尹的嗓子和呼吸都烤得愈发的干,发丝也因此与脸颊紧紧粘连。疼痛不断从膝盖和手掌传来,拨弄她本就脆弱的神经。 脚步愈发虚浮,眼前画面似有三重影,目的地逐渐被忘却,前路早已不由己。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程尹跌入了某个厚实的怀抱。鼻子埋在衣服里,她莫名觉得那味道有些熟悉。 淡淡的、苦苦的,闻起来很是好睡。 34.幸好 秋日清晨,青草味和微凉空气纠缠融合,成为了世间万物天然的醒神剂。 大爷大妈坐在长椅上聊天,绳子另一头是百无聊赖的小狗。它们或用后腿抠脑袋,或仰头打哈欠,或趴在草地晒太阳,好不惬意。 环绕草坪的环形步道上,一群年轻人正在小跑。那零碎脚步声竟然穿过栅栏与空气,直接传到了宋观潮的耳朵里。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一道女声唤回了注意力。 宋观潮回过头去,这才发现身旁站了个年轻女孩。她戴眼镜扎马尾,说话时眼神有些躲闪,比起正式员工,更像是兼职大学生。 “请问是宋先生吗?”女孩看看手机,又看看宋观潮,语气有些不确定。 “是的。”宋观潮从钱包里掏出张卡来递到女孩面前,又道,“花包好了吗?” “噢、好了!” 女孩说完又愣在了原地,手又上又下的,不知该先拿花,还是先接过银行卡。 对周围人过于拘谨的反应,宋观潮早已习惯。于是他主动把卡放到柜台上,后又往前推了推。 女孩见状,连忙掏出抽屉里的pos机。双手返还银行卡时,她脸上堆满了歉意,“不好意思我这周刚来,业务还有些不熟练。” “没事。” “谢谢您的理解。”她把花从下面拿到柜台上,又道,“花按照您的要求,外头另外套了个袋子。不过因为花也是需要呼吸,所以不建议维持这状态太久。” “嗯,麻烦了。” 蓝天白云,一望无际 把嘈杂街市留在身后,驱车前往藏在山林的寂静之地。 导航指引司机走出人群与热闹,脚下的高速公路好似走不到尽头。 窗外是快速划过的绿树,身旁是新鲜欲滴的郁金香,耳边是司机大哥的私藏曲库,一阵反胃铺天盖地地袭来。 “你好,能开个窗吗?” “好嘞。” 从酒店出发已有六十分钟有余,晕车症状姗姗来迟。程尹按按眉心又掐掐人中,这才好受些。 等到目光飘到郁金香上,她猛地想起了父亲的话。 父亲曾说过郁金香香气微毒,放在室内闷着容易出事,更别说放在车厢里了。 这般想着时,司机大哥再次向她抛出了话茬。 “小姐你是外地人吧?” “您为什么这么说?”程尹默默把目光从花上挪开。 “你说话完全没有口音。” “那您觉得我是哪里人?” 这话程尹不只听过一次,于是她饶有兴趣地反问。看到司机大面露难色,她不由地轻笑出声。 安静了没多久,司机又试图开启新的话题。 “大老远跑到这里来,是来看什么人吗?” “是家人的忌日。” “真孝顺啊。”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 司机大哥这话,像根针一样插进了程尹的心里。她收起微笑偏头望向窗外,试图以沉默来对抗温情过了头的氛围。 感觉又自讨了没趣,司机大哥终于噤了声,一路埋头往前开。 程文斌的墓位于城市边缘,在黎山半山腰上,淮城唯一一座园林式公墓里。 除却落葬那日,程尹再未来过此处,以至于对哪里该拐弯,哪里该上下楼梯一无所知,最后花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地方。 扶着膝盖蹲下。 遗像里的男人眉目明媚,双眼微弯,梨窝兜满了笑意,与程尹有些神似。 没有眼泪也没有话。 等到风吹得脸有些刺痛,等到腿变得跟钢板一样麻木,程尹这才看向了墓前放的两束花。 一束郁金香一束混合,后者甚至还挂着些露珠。 程尹鬼使神差地起身张望,竟真的在不远处捕捉到了一抹黑色身影。 那人身材高挑、脊背挺拔,走路时不疾不徐,可谓是越看越熟悉。 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她不顾脚伤快步上前,到后头几乎快要跑了起来。 “宋观潮?” 费劲追上后,她赶忙出声。 那男人闻言身体一僵,却在她灼热的注视之下,只吝啬地给了个侧脸。 虽然眉弓高耸、鼻梁高挺,但这人比宋观潮白很多,眉毛更加秀气,人中没什么存在感,眼神也没那么锋利。 这一切把看得程尹微怔。反应了好一会儿,她才包含歉意地颔首: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那人闻言,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迈开步子扬长而去,直到完全消失在了转角。 失落不经意间席卷全身。 淮城秋天很是宜人,阳光不多不少,加上从不缺席的微风,把江面衬得像莫奈笔下的画。 扫完墓后,程尹便打车回到了市内。她漫无目的地沿江边行走,停下歇脚时太阳早已没了踪影。 “一张摩天轮的票。” 不知不觉走到游乐场,程尹在工作和玩项目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20元,怎么支付?” 防护栏那头是员工略显疲态的脸。钱到账之后,他利落地在票上盖了个章,唰得一声撕下,后递到了程尹面前,全程眼睛都懒得抬一下。 死气沉沉。 跟这个地方一样。 在过去二十年里,这里作为淮城唯一的游乐场所,曾是大家假期日程上必不可少的一项。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地方,确实承载了无数老淮城人的城市记忆。 但它马上就要被夷为平地了。 “你好,一个人。” 程尹把票快给守在门口的女孩。 与售票员一样,这人也不甚热情。她把门票副卷撕了下来后,又小声嘀咕了句:“可算是来第二个人了。” “现在一个人就能开了?”程尹仰头望向在空中缓慢移动的摩天轮,语气略显诧异。 “噢、是的。”女孩没想到程尹会接着她的话说下去,表情不免有些尴尬,“自从城外建了大型游乐园后,这里就没什么客人了。” 说完,她赶忙指着摩天轮,又道:“小姐姐,可以上去了。” 走过台阶、站上平台,摩天轮运行速度降到了极点。 程尹本想挑个蓝色座舱,可手都摸上门了,这才惊觉里头坐着个人。 和那人眼神相交的刹那,二者都难掩惊诧之色。 “你怎么在这?” “程尹?” 操控摩天轮的大哥见程尹呆在原地,赶紧掐停了设备,后又骂了她几句,直言这行为很是危险。最后在女孩的催促下,她只好先硬着头皮坐了进去。 座舱越走越高,天也越来越黑,只一眨眼的功夫,整个城市好似瞬间被点亮。 “谢谢你。” 程尹说话时并未看向对面的宋观潮。后者闻言,不解地皱皱眉。 “我爸喜欢郁金香这事儿连我妈都不知道,我又只告诉过你,不是你还有谁。”她一股脑儿地把猜想都倒了出来。 不论从逻辑上,还是从感情上,送花的人都只能是宋观潮。 “你、今年怎么也去了?” 听对面默认了一切,程尹暗暗松了口气。 都说遗忘才是真正的终点,以至于她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认为扫墓这种自揭伤疤的事情不做也罢。 自欺欺人。 死后是什么样子,根本没有人知道。 或许遗忘那套说辞是真,又或许磕头烧钱那套才是真,也可能死后根本不会到达另一个世界... 横竖左右,信则为真。 扫墓祭祖其实与烧香拜佛无异。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缓解不安、弥补遗憾,抑或是祈求好运,为的是活人,求的是将来。 “幸好是你。” 程尹边说边看向窗外,才发现她们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最高点。 当年的最佳视野原来早已不在。 紧凑无比的高楼把江对岸遮了个干净,父亲一跃而下的地方也不例外。 所见之物只有楼宇的金属外壳、交替闪烁的广告牌与审美奇异的灯饰......几个呼吸过后,眼前画面骤然变成无数霓虹色块,景不成景,云不是云。 “是我,也只有我。” 被人不费吹灰之力地看透了心思,程尹迅速回头看向宋观潮,眼里满是诧异。 “你爸很爱你。” 这话有些没头没尾,却还是叫她心头震荡。眼泪不知不觉地滑落,后被人连忙用手接住。 “你也很爱他。” 宋观潮把声音放得很轻,边说边用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神色比窗外月光还温柔, “这就足够了。” 35.命案 眼泪迅速过境通行,面前场景逐渐清晰。 夜愈发得黑,天边好似突然多出了几颗星星。 摩天轮座箱内部逼仄狭小,手长腿长的宋观潮坐在其中实在别扭。他像是个误入小人国的巨人,即便有意收敛,可双脚不免伸到了对面。 程尹瞄见宋观潮身侧放着的电脑,猜到这人大约连坐摩天轮都在工作,一时间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有空还是没空。 宋观潮同时察觉到了这份视线,遂把电脑塞进包里,阻断了程尹无谓的猜想。 二人相顾无言。 幸好时间过得很快,座箱不一会儿就摸到了设施底部的高台。走出摩天轮后,宋观潮主动提及要送程尹回酒店,后者也不扭捏推辞。 “今天是这里营业的最后一天了。” 像是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宋观潮刚坐进驾驶位,便说了这么一句。 “你怎么知道?” “你知道这里之后要建什么吗?” “商场吧。” “准确来说是面朝年轻人的商场,顶楼还有专门用来做大型活动的展厅。” “投钱了?” “略投了些。” “果然。” “嗯?” “我还寻思着是你年纪到了喜好变了,当年百般嫌弃的摩天轮现在倒怕坐不够了。原来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看戏来了是吧。”莫名品出了点屠龙少年终成恶龙的味道,程尹不禁嗤之以鼻。 “你倒是了解我。”宋观潮不怒反笑,转而又道,“你住哪儿?” “花园酒店。” “时间还早,要不去茂业逛逛再回去?” 把目的地输入导航系统后,发现不过十分钟的车程,宋观潮便想着找个由头再拖上一拖。 他口中的茂业是淮城如今最高档的商场,空气里飘的是沙龙香,抬头是壁画满布的穹顶,淮城仅有的几个国际一线奢侈品门店也都在那儿,算是体面人爱去的地方。 “对不起,最近物欲比较低。”可程尹眼下实在没什么心情,于是连忙摆手拒绝。 不过她话音还未落,宋观潮便欺身上前。一股淡淡的皂香随即进入鼻腔,惹得她下意识地护住胸口,支支吾吾地补了句:“我、、最近也没什么性欲。” 咔嗒、 在某人一气呵成地扣好安全带后,整个车厢突然安静得吓人。 宋观潮以前从来不会搞这种虚的,该打钱打钱,该出力出力,奉行完完全全的实用主义,所以程尹愣是想破脑袋都没想到他会整这出。 “左瑞教你的?”良久过后,程尹适才消化掉尴尬,“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那厮偏要说我不够体贴,现在看来,离了两次也没冤枉他。”宋观潮倒是神色如常。他目不斜视地盯着路况,后在拨弄方向盘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谈及了房子的事情,“你最近在找房子?” 程尹闻言,疑惑地转了转眼睛,想到这人大约是在网上看到了自己发的东西,忍不住调侃道:“某人看我社交账号不声不响,看其他人账号倒是闹得人尽皆知。” “你不是不想让周围人知道,你又和我扯上关系了吗?” “什么什么关系?话说清楚点。” “合作伙伴关系。” “可别。这八字还没一撇,我过些天还得给您宋总做报告呢。” “这如果都拿不下来,那你这几年也算是越活越回去了。” “欸可您家普芯毕竟在南地,相关案子的管辖大概率也都会在南地。到底是欣城律所跟欣城法官、检察官更熟悉。俗话说得好,大案看政治,中案看影响,小案看关系。我说句良心话啊,对于普芯来说,至诚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选。” “你们不是要在淮城开分所了吗?”宋观潮不以为意。 “怎么,真打算做我金主啊?” “是合作伙伴。” “你......” 程尹刚蹦出个字,宋观潮便莫名踩下了刹车片。她左右看去,这才发现道路不知为何变得水泄不通。前头司机停得突然,所以宋观潮也只好跟在后边停下。 打下窗户的刹那,周遭声响突然放大数倍,其中还混杂着警笛声。她与宋观潮对视一眼,猜到前头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交通事故。 许多司机大约也是同样的想法,于是纷纷丢下车往前走去,也不知是为了讨说法还是为了凑热闹。 宋观潮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原地打听起了附近发生的事。程尹也没有下车的意思,只探出脑袋四处张望,却被一晃而过的人影吸引了目光。 白T恤黑外套黑裤子,干净利落的短发,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饰品。 她莫名其妙地推开车门,眼神和脚步都紧紧跟随着那人。 宋观潮见状,只得赶忙锁车跟上。 男人虽然外表与白天一般无二,神色却截然不同。一脸凝重地接过手套后,他在一众警察的簇拥下在人群中穿梭,全程走路带风,不作任何停留。后又直接翻过了警戒线,直至成为所有人的视觉中心。 果然。 是那个在墓地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程尹被警戒线拦在外头,宋观潮也在她身旁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栋灯火通明的写字楼,与老旧街区有些格格不入,像是近两年新建的。警戒线把大厦门口空地连带着保安室都围了起来,里头的人出不来,外头的人也进不去。 借着周边设施想起了这建筑的前身,程宋二人不约而同地脸色一变。 于警戒线另一侧,那男人在戴上手套后开始有条不紊地下达指令。现场不论是穿了警服的,还是没穿警服的,都对他言听计从。 线越拉越后,凑热闹的群众也被迫往后退。若是有举起手机拍照的,会立即被人呵住并勒令删除,所以大家只能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猜想那白布之下到底是什么东西。 “好像有人跳楼了。” “可是那块头也不够一个人大啊?” “难道是两个小孩?” “小孩怎么会跳楼?” “那怕是被人推下来的吧?” “哎哟,真是造孽啊......” 不对。 程尹偏生觉得是地上躺着的是一个人。 只是上下身分离,脑浆迸裂,肠子乱跑,血肉模糊罢了。 就像她父亲当年一样。 36.邪性·回忆 ti mi xs.co m “你是患者的?” “”男人沉吟片刻,方才开口,“我是她表哥。” 像是在睡梦中听到了这乱攀亲戚的话,程尹虽然双眼紧闭,却突然调整了下睡姿,而后甚至差点儿把输着液的手怼进被子里,幸好被表哥眼疾手快地摁住。 “那不行,那你得把她父母叫来。” “我就是她妈叫来的,她妈在外地出差。” “那她爸呢?” “不清楚。”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po18por.com “孩子都烧晕了还不亲自来,什么家长啊真是的。” “这有我看着就行了。” “可你毕竟不是她监护人啊。” 二人僵持不下之际,帘子突然被人从外头拉开,连带着病号程尹一起暴露在了人来人往的过道里。 来人作寻常打扮,蓝色卫衣黑色牛仔裤,说不上时尚也不至于老土,一看就是一老实稳妥的。他的目光先后在程尹、医生身上停留,最后看向了自称程尹表哥那人。 彼此都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十四班班主任魏正德今天下午满课,恰好莫俊义又闲得很,所以他便送佛送到西,负责把人送到医院。不过通知家长的事还是落到了魏正德自己身上,因此他才对这表哥的出现意外至此。 一个姓程,一个姓宋,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这人在瞎鸡儿乱讲什么呢? 宋观潮不知从何而来,穿西装打领带手上还拎着个公文包,撇开事实不谈,倒确实像个可靠的大人,而非什么乱认亲戚拐卖小孩的坏蛋。 二人通过眼神将心中疑惑来回传递,直到医生不耐烦地皱皱眉,才终于有人开了口。 “这人确实是她哥。”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医生应付过去,莫俊义和宋观潮对此轻易达成了一致。 “你又是?” “我是这女孩的老师。”莫俊义拿出迭单子,边说边朝医生面前递了递,“刚刚就是我送她来的。” 看到单子上的名字确实与患者名字一样,医生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看看莫俊义又看看表哥,最后决定对着后者描述起了病情:“上呼吸道感染,有点低血糖,外加一些皮外伤,总得来说没什么问题,等水吊完就能回家了。嗯你们有什么家族病史吗?” 这问题倒是把两人给难住了,最后还是宋观潮随便应付了过去。 虽然是工作日下午,但急诊仍旧拥挤嘈杂,没大事的人嗷嗷乱叫,真正麻烦的人又默不作声,简直乱成一锅粥。急诊医生本就活多,所以他对宋观潮敷衍的态度没什么反应,在本子上划了划便没入了人群里。 医生走后,莫俊义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宋观潮叫了停。 把帘子拉得严严实实,一前一后地走到了室外凉亭里。 那凉亭与程尹病床的位置只隔了扇窗,二人轻而易举地就能越过一、二十米的距离,直接瞧见程尹那处的动静,所以便放心地开了口。 “程尹就是‘那女人’的女儿?” “你是她老师?” “嗯那真是奇了怪了。你说你爸给了那女人五十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可这女孩怎么鞋都被泡坏了还在穿?眼镜腿断了也只用火机烧烧就接着用?跟被虐待了似的。” 宋观潮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 “难道那女人真就是个吸人精魄的妖精转世,连自己女儿身上都不舍得花钱?” “她拜托我照顾她女儿一段时间,看着不像是不关心的样子。” “她拜托你你就来啊?我怎么不知道你宋观潮原来是个这么好说话的人啊?” “我爸前段时间差点把房子给卖了,是她又给劝住了。这一来一回的,我也搞不清楚她到底图什么了。图钱也就罢了,如果真是图老头的人,那老头这辈子可真是” “欸,她这是要去哪儿?” 莫俊义突然插话,宋观潮随即把目光放到了窗边,只见程尹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然后推着吊瓶架往外走,直至走出了二人的视野。 齐刷刷地迈腿,穿过长廊来到医院内部,还没转回急诊楼便停下了脚步。 入眼的是脸色苍白的程尹,和一个推着轮椅的女人。那女人顶着头长卷发,头发把脸遮了大半。她前头还推着个头发稀疏的中年女人,也看不清神色与样貌。 程尹脸上满是意外。 此处虽然比急诊部好了许多,但还是人头攒动、嘈嘈杂杂的,所以只能见到程尹嘴巴一张一合的,却听不见她们交谈的具体内容。 半晌儿过后,她们终于摆了摆手,错开身子各自离去了。 在看清那卷发女人模样的瞬间,莫俊义的表情骤变。 “莫老师?” 莫俊义因程尹的呼唤猛地回神。不过他并没有回话,而是转头看了看自己身侧,才发现宋观潮早已不见了身影。 在原地发愣的功夫,程尹推着吊瓶架走到了他面前。 “是您送我来医院的?”程尹边说边摸向裤子口袋,后掏出了个布艺钱包,打开里头全是红票子,看起来至少也得有小一千,“您帮我垫了多少钱?” 把手里的单子递给程尹后,莫俊义忍不住拐着弯儿地问道:“你零花钱挺多的啊,怎么平时不见你跑小卖部呢。” 程尹低头算着钱,给莫俊义留了个头顶,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等到把钱数出来,她才小声说了句:“我欠人钱,攒着还呢。” 回想起程尹和刚才那女人交谈的场景,莫俊义不由得摆出了个教书匠谱子,语气实在算不上温和:“你个小姑娘家家能欠多少啊?这还不够还的?” 程尹抿了抿嘴,并没有回话的意思。 二人沉默之际,吊瓶不知不觉见了底,甚至隐约有了些血液上涌的迹象。 莫俊义见状,连忙拉着架子往输液区走,程尹只能在后头用小碎步跟上,一路上很是辛苦。 护士拔针时忍不住说了莫俊义几句,说他没好好盯着。程尹看着他愈发黢黑的脸色,恨不得立马长双翅膀飞回家去,所以还没摁够针孔五分钟便匆忙离去了。 等到人走没了影子,宋观潮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他光是在莫俊义旁边站着,完全没有送程尹回家的意思,好似来医院看程尹一眼已是仁至义尽。 “基因这玩意儿怕是真有股子邪性。”莫俊义喃喃出声,转头见宋观潮一头雾水,便又补了句,“刚才和程尹说话的那个人,你不记得了吗?” 宋观潮努力回想那女人的模样,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是难看。 “都认识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37.死者 “记者越来越多了。” 淮城秋日昼夜温差大,中午火热早晚湿凉,但或许是因为处于紧绷氛围之下,衣着单薄的众人不仅不冷,反而还纷纷起了些薄汗。 这份焦灼也直接烧到了某个指挥全局的男人的身上。 “真是狗鼻子。”男人边说边将袖子撸到上臂,后歪头扫过藏在人群里的媒体工作者,又道,“跟他们上头都打打招呼,该说的不该说的心里得有数。” “好嘞。” 事发地位于某个T型路口,一条路通淮城机场,一条路往茂业广场,一条路连接老城区,早晚五六点起就车水马龙,逢年过节更是堵得不行,何况出了这档子事儿。 眼下交通虽然是恢复了正常,但周围还是免不了看热闹的人。光是疏散写字楼内部工作人员,就花了大家不少功夫。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是锦城大厦的保安,但碍于死者面目全非且打扮寻常,所以直到附近派出所民警赶来控制现场时,仍没有关于死者身份的传闻流出。 也幸好没有。 等大家围出个可控的勘验场地之时,已是晚上九、十点。空地周围微弱的光除了辨别东南西北没有任何用处。又过了一会儿,应急照明设施姗姗来迟,终于将场地一把点亮。 法医随即依次掀开了白布,其余人接着凑上前去,却又被眼前场景吓得倒退了几步。 死者上半身只剩了副躯干,头不知道去了哪里。地上红一块白一块,红的是血液和肉泥,白的是人体组织,许是颅骨与大脑都如烟花般炸了满地。其双腿弯折的弧度也十分诡异,折断的骨头从皮肤刺出,剩下的皮肉宛若橡皮泥,是各种意义上的骨肉分离。 除却整天和尸体打交道的法医,现场众人都不禁愣在原地,可那黑衣男人却不退反进。 “于勇超。”他直接在尸体附近蹲下,眼睛紧盯着与水泥地粘连在一起的皮肉,朝着某人吩咐道,“确认死者衣物,然后再核实一遍行动轨迹。” “顾队,我……” 他话音刚落,便有个年轻男人从队伍中走了出来。那人憋气憋得脸色发青,蹦出来几个字就立马跑到了附近花丛。 yue、 于勇超在那头吐得昏天黑地,其余几位不由得站在原地偷笑。他们之中有男有女,都作便衣打扮,整个人十分利落。 “这小子可算是吐了,再差个几天我就要输给老陈一餐饭了。” “到底是高材生,撑了快一个月,真是活久见。” “于勇超你吐远点啊,可别把证据给污染了。” 最后那人把话说得很大声,于勇超听到后又再次捂嘴,拔腿往更远处吐去了。 见到他如此反应,大家脸上笑意愈发得浓,但碍于队长自始无甚反应,所以也不敢真正出声。 “林默!” 就在这时,一道沙哑的男声唤回了众人的注意力。他们循声望去,见一老一少正横跨马路快步走来。 说话人并不高,估摸只有一米七左右。其虽满头白发,但步伐矫健、双目清明,从头发到鞋子都收拾得一丝不苟,一眼便知是满腹墨水的知识分子。他身后还跟着个年轻男人,像是刚从被窝里出来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 二人穿过人群而来,径直走向众人聚集之处。 “情况怎么样?” 由于绝大部分都是生面孔,所以老头略显局促,后朝着其中最为显眼的某人问道。 所问之人防护服、口罩、乳胶手套一个不少,全身上下只露了脖子与半张脸,显然是一名法医。 “比我想象中麻烦,不过幸好教授你来了。”她眉宇间略显苦恼。 “这么晚把您叫过来,实在抱歉。”趁着二人说话的空挡,队长徐徐走上前来,朝着老头伸出了手,“万教授您好,晚辈顾珹,将来免不得要经常叨扰了,还请多多指教。” “百闻不如一见,顾队长果然年轻有为。”万教授说完又看了眼自己身后的人,“这是我徒弟,祁星宇。” 祁星宇应声走上前来与老师并排,笑着同顾珹自我介绍。顾珹亦是如此。 一番寒暄后,三位法医终于全副武装,开始投入现场工作中。 因为皮肉与地面近乎嵌连,许多组织也都四处飞溅,所以势必要进行高强度的现场验尸。可队里法医只剩林默一人还能挤出点时间来,便只得请求外援。 两方分工明确,各自负责一部分躯体。 万教授是祁星宇的硕导兼博导,后者绝对算得上前者的弟子,且是关门弟子,二人在各方面都配合得十分默契。他们一个主导一个记录,同时还常常交换意见,工作起来很是高效。与师徒二人不同,林默与助手的默契来源于日复一日的实战,总得来说,竟也不落下风。 快门声此起彼伏,工作逐渐步入正轨。 就在这关键档口,一寸头男人向着众人快速走来。顾珹见状,也面朝着他走去。二人在某个相对无人的角落汇了合。 “怎么样了老陈。” “确实有人走漏了风声。”老陈摸摸下巴,又道,“本地媒体倒是都稳住了,但保不准有网友发力,你也知道的,现在的网友都跟侦探似的,一猜一个准。” “死了这么个大人物,真要堵肯定是堵不住的,所以我们只能加快进度。”顾珹低头看了眼时间,“这样吧,你把于勇超带上,回警局准备询问死者家属。” “家属已经通知到了?”老陈一脸诧异。 “都通知了,但只到了一个。” “哪一个?” 二人说话时祁星宇偶然经过,这让顾珹到了嘴边的话又立马咽了回去。老陈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不知他在防备些什么。 “区检的康启轩,康检察长。”等到祁星宇走远,顾珹方才继续开口。 “?!”老陈闻言,不免和顾珹大眼瞪小眼,“虽说都姓康,可他们这岁数相差也不大啊,就总不能死者十几岁就在外头生了这么个儿子吧?” “......” “难不成是远方亲戚?” “......” “我拜托你别卖关子了。” “康启轩做过死者二十几年的养子,不过对外都以李启轩自居,直到几年前娶了死者的独生女,这才入赘康家改了姓,而后便一路扶摇直上,直至成为如今的康检察长。” 宛若惊雷入耳,老陈听完直接石化。他静静站在原地消化,用了好久才搞清楚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刚开口便发觉自己太大声,于是连忙压低了声音,才又道,“康岩的养子和女婿其实是同一个人,而且还是那区检的康检察长?” 38.被告 “你上次与康岩见面是什么时候?” “上周末的家宴。” “局上都有谁?” “我妻子康雅君,还有我们的儿子康源。” “康岩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 “你们之间关系如何?” “你们应该知道,我不仅是康家女婿还是康家养子,这声爸我可以说是叫了半辈子。”康启轩说着说着,突然垂下了眼眸,“所以我与康岩之间是翁婿情,更是父子情。” 看到康启轩这般悲伤难掩的样子,老陈不免轻声说了句节哀,于勇超亦假模假样地咳了两声,才接过了话头。 “我们联系到康雅君时她人在美国,而且已经定居美国好一段时间了,康源也在美国读书。所以,你们夫妻二人之间......?” 在谈及妻儿时,康启轩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捕捉到这一反应,于勇超不禁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是问到了关键,却不知老陈在心里暗骂他自作聪明。 这问题不该问也没必要问。 康启轩虽刚迈入四十后半,却因为工作的关系,脸上不可避免地生了许多沟壑,眉宇间也有挥之不去的疲态。在听到于勇超的问题后,他又适时混入了些苦涩,像是早都想好了应对策略一般。 毕竟一个四十岁便做上副厅级干部的人,一个甘愿入笼的老鹰,怎么会不善演戏呢? “嗯我知道了,辛苦了。” 老陈的电话并没有让顾珹感到意外。这场询问不过是走个过场,现阶段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也是正常。 虽然已是秋天,但南地夜晚仍有不少蚊虫。它们闻着强光灯的味道而来,在地面映上无数灵动光影。 挂了电话后,顾珹再次投入到了现场验尸工作中。他虽然不上手,但会时不时地发问。 “教授,您之前见过类似情况吗?” “说句实话啊,我解剖过的高坠遗体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了,可像这样摔成两段的,实在少见。” “死者腰部很可能遭受过攻击,所以才会在落地时上下分离。”祁星宇接着道。 “林默你觉得呢?”万教授不置可否。 突然被点到名字,大家一时间都将目光放到了自己身上。林默转转眼睛思考了下措辞,才开口:“我、倒是见过类似的遗体。” 此话一出,一人神色晦暗不明,一人表情古怪诡异,只有万教授满头雾水。 “淮城前几年有过类似案件,而且也是发生在这里。当时这大厦还是个烂尾楼,该死者在下落途中撞到了临时钢架,才在生生摔成了两段。” 祁星宇闻言,扬起下巴打量起了眼前的高楼,一脸不可置信。其余人接着讨论,唯独他陷入了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才出声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竟然连时间都大差不差。”他喃喃道。 “我也是查了查,才知道事情就发生在几年前的今天。”林默狐疑地看了祁星宇一眼,“那案子经的是我师傅的手,所以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当年那位死者的伤并非一次形成,不过因为钢架上的痕迹与特殊伤势吻合,所以最终以自杀结的案。”顾珹适时开口,为过去之事补上了最后一块拼图。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再加上相似的死状,这已不能用巧合二字来简单概括了。 “原来如此。”万教授终于明白了事情前后,“不过现阶段只能等待坠落点的确定了。必要的话,后期可能还得做一下相关实验。” 闻言,顾珹和林默都赞同地点点头,但祁星宇却有些魂不守舍。 万教授有所察觉,于是朝他抛出了个问题:“你小子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祁星宇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我好歹是淮城人。” “平时也没见你把其他日子记得这么明白。” “哎哟我的好师傅,您这又翻的是哪门子的旧账啊?” 祁星宇那京片儿不自觉地跑了出来,老头接着嘴巴一撅,耍起了赖皮。 转眼已是深夜,瞌睡虫瞬间席卷了整座城,周围居民楼的灯也随之灭得七七八八。 关于本次事件的各种谣言已在网上疯传,所以看热闹的民众早都回了家,路两旁自然有些空荡荡的。 在卸下装备的空挡里,负责铲尸的人员交替上阵,准备把遗体打包送进验尸房里去,顾珹也电话联系了两辆警车,把几位法医分两路送了回家。 等到工作收了尾,顾珹终于有了喘气的时间。 他坐在路边的公交站里,点了只久违的烟。短暂的吞云吐雾并没有带走烦闷,他抬头望天,明明月亮大如圆盘,却忽然连呼吸都觉得无趣。 细密白雾逐渐蔓延开来,后与微凉空气一道再度被纳入肺里。 顾珹收回目光平视前方,直到烟燃到尽头。他刚想掐灭烟头转身离去,却意外被一抹身影吸引。 马路对面,路灯之下,蹲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大约是因为缩作了一团,所以实在没什么存在感。 她身上裹着件针织长外套,衣摆不免触地。手机屏幕光映在脸上,依稀可见她表情之严肃。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起了身,大约因为起得突然,所以伸手扶了把路灯。下一秒,她又高高举起了手机,把摄像头朝着马路对面,显然是想拍些什么。 也就是在这时,二人目光交汇。 女人下意识地后退,顾珹不由得地往前,一切都出于本能。只是等到后者躲开车流跑到对面时,却发现对方竟然还站在原地。 她站在路灯下方,身上全是阴影,像是穿了一身黑。 顾珹徐徐往前,手摸向裤子口袋,在走到女人跟前时刚好把警察证掏了出来。 “你好,这里不能拍照,请立即把刚才拍的照片删除。” 走到这个距离,他终于看清了女人的打扮。 黑色针织外套垂至小腿,里头穿了件缎面吊带裙,颜色像红酒,也像红宝石,总之衬得人十分白皙。目光上移,随之撞入脑海的是一张莹白面庞。 “警察同志,我就拍了拍月亮,这也得删吗?”她歪歪脑袋,笑着问道。 “......” 这借口实在荒唐,但顾珹挪开视线看向递到自己面前的手机,发现果真是张月亮,一时又有些语塞。 “介意我往前翻翻吗?” “介意的。” 顾珹把话说得客气,却没想到这女人蹬鼻子上脸。于是他迅速把笑容卸下,换上了副应对犯人时的表情,又道:“这位女士,泄露相关信息可能会影响案件侦查,也可能会侵犯被害人隐私,所以我现在需要检查您的相册,请您配合我的工作。另外,请您出示一下身份证,” “我没带身份证......” “报姓名和号码也行。” 也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的,女人突然变得十分配合,不仅乖乖地将姓名和身份证号码都报给了他,然后还把手机也塞到了他的手里。 “具体是哪两个字?” “前程的程,尹是伊人的伊去掉单人旁。” “程尹。” “对的。” 在知晓这人身份之前,顾珹都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闹剧,但听到这里,便不得不改变想法了。 他抬眸看向程尹,眼里满是打量意味。 五官精巧,梨涡含笑。 嗯、 确实有几分相像。 顾珹默默收回目光,把身份信息都记下才翻起了相册。 女人大约是趁着他过马路的时间,把某个时段之前的照片都备份删了去,所以并没有让他抓到把柄。可事已至此,又不能直接放过这人,于是他指着仅剩的几张照片,道:“把这几张都删了。” “拍个月亮都不准?”程尹不满地抿抿嘴,后又把双手举到他面前,“大不了你把我拷回去,我倒要听听别的警察同志怎么说。” “这事儿我说了算。” “哎哟这位同志很不讲理嘛。”程尹前半句说得轻飘飘,后半句不依不饶,“依得是什么法?又是第几条第几款?” 闻言,顾珹将警察证和笔记本都塞回了口袋里,后竟真的拿出手机检索了起来,把程尹看得一愣一愣的。 “根据《民法典》第1019条第2款规定,未经肖像权人同意,不得制作、使用、公开肖像权人的肖像。那几张照片里有我,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删除。” “噢~民法典啊。”程尹从顾珹手里抽回了手机,然后摆摆手,“那你说了可不算,法官说的才算。” 她说完便欲离开此处,却被人反手拽住。 那手腕纤细骨感,好似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折断,实在弱不禁风,想到这里,顾珹不禁皱了皱眉头。 “警察同志还有什么事吗?” “留个联系方式吧。” “嗯?” “不是作为民众。” 顾珹把程尹拉回到自己面前,强调道, “而是作为被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