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入心荒》 第1章 《病入心荒》作者:言吾如生【cp完结】 文案: 心胸外科一把刀医生攻x国际知名纪录片导演受 被动闷骚x主动明骚 时与安x祁迹 祁迹也没想到,相亲还真能相到一个一见钟情的极品男医生。 一念心动,两念行动,祁迹开始了帅医生的追求之路。 “时医生,你好像不太敢看我?” “时医生,加个微信网恋吗?” “时医生,撩完就跑是不是有点不负责任?” “时……” 祁迹被时与安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乖,安静点。” 时与安是一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小可怜蛋。 小可怜蛋对外高冷话少,冷静自持! 但自从被那个叫祁迹的漂亮男人缠上之后,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时医生,最近笑容多了不少嘛。” “时医生,最近下班挺早啊。” “都是老婆教得好。”时与安统一回复。 接着迫不及待拎上包,回到属于他们两人的家。 从此心荒不荒,爱与思念肆意疯长。 【本文预计于10月27日入v,从29章起倒v至第59章 结束,看过的宝贝勿重复购买哈!另外就是真的真的感谢大家的支持,接下来我也一定勤思进取!】 第1章 祁迹 七月的南淮将近四十度的高温,热气让柏油马路糊出一道道弯曲粘稠的曲线向上蒸腾,人光坐着就像个活体瀑布,一个劲儿地往外倒汗。 “3,2,1,cut。” 祁迹抖了抖披在头上的大头巾,从小板凳上伸个懒腰,起身拿起扬声器朝草坪上十几位工作人员还有演员喊有气无力喊道:“全片杀青”。 现场响起稀稀拉拉极其敷衍的掌声,声儿还没树上的知了嗓门大。 祁迹也不在意,这鬼天气,人都要蒸发了,换了人精都已经被折磨得没心情装模作样,只想赶紧收工回家吹空调。 “祁导,水。” 一群已经放弃营业的老油条身后挤出一个约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带着顶之前拍摄过的心理诊所送的红色鸭舌帽,上面还印着“美好人生,从心开始”四个大体花字,身上套了件对比他的身材显得过于宽大的t恤,像偷来的。 脸本来应该也是个白净的,但这会儿已经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了,一层一层地还在往外冒汗。 但这都影响不了他给祁迹递水的眼里盛满的诚挚和期待,还有很明显的小心翼翼,跟条小狗似的。 “谢谢。” 祁迹瞥了一眼林思取,一张小脸被晒得通红,照这个趋势今晚估计就得脱一层皮,祁迹皱了皱眉。 “你没擦防晒吗?” “啊……” 小孩没料到祁迹会问这个问题,有些尴尬,声音怯怯的。 “没,没擦,我的防晒用完了。” “用完了你不会朝我们借?缺心眼啊,开不了这个口?” 祁迹啧了一声道“算算都在一起工作也有三个月了吧,怎么张嘴借个防晒都不敢呢?我寻思我平时挺温柔一人吧,有这么吓人么?” 祁迹纳罕。 林思取自觉自己这是被祁迹嫌弃了,恹恹地更是不敢开口接一句话。 祁迹回头翻了翻自己的包,发现今早涂完就忘记把防晒带出来了。 “啧,胖子,借个防晒。” 祁迹转头向一个扛着摄像机的大个子喊道。 胖子大名潘大海,花名挺多,胖大海、胖子、佛爷。人也如其名,两百斤的体重往那一站,从体积上就先给人一种绝对的压迫感,能为几位群众遮出一小片阴凉。 胖子扛着摄像机一上午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此刻正哐哐往嘴巴里头倒水。 这人被滚烫的热气蒸的前后背透湿,好好一件t恤愣是被他穿出了紧身透视衣的效果,视觉呈现十分辣眼睛。 胖子放下一小桶农夫山泉,从包里翻出一支防晒,边朝祁迹走来边嫌弃地眯眼瞅他。 “你瞅啥?”祁迹回瞪。 “瞅你骚包,你把自己裹得跟个阿拉伯女人一样是不是有病?” 祁迹在t恤外套了一件白色的防晒衣,长裤运动鞋,头上顶着一条硕大的头巾,围着整张脸上下绕了两圈,还顺道遮了口鼻,鼻梁上架着硕大一幅墨镜,唯一露出的一双手涂了十层防晒,白到发光。 “你懂个屁,这叫物理防晒。老子还得靠这张脸出去卖笑呢,不然靠你们几个高矮胖瘦歪瓜裂枣工作室吃啥喝啥。” 胖子纳罕,这怎么还上升到人身攻击了,顿时阴阳怪气地怼回去:“得嘞,您花魁,您头牌,我们凡夫俗子姿色平平可比不了。” 祁迹懒得搭理那死胖子贫嘴,转头将防晒递给林思取道:“拿着多擦点,虽然现在也没用了,但聊胜于无吧。” 祁迹评估了一下林思取这糟心的脸蛋:“那什么,改天带你做个医美敷个水膜,还能养回来。” 胖子听完一脸嫌恶的走了,带着拍摄团队收工。 祁迹如今三十一枝花,平时就臭美又自恋。这人倒也有自恋的资本,墨镜之后一双狐狸眼偏狭长,尾尖稍稍上扬,左眼尾收尾处坠一颗黑色小痣,平添几分风流。 鼻梁高挺但秀气,嘴唇薄似无情,但总是微微上翘,不笑也自带三分笑意。 第2章 漂了一头微卷的淡金色长发刚及肩,被祁迹嫌热地用头绳绑了个低马尾,几缕发丝滑落,显得潇洒又不羁,是那种一见便会让人心生几分亲近之意的好样貌。 凭着这张笑脸,祁迹在创业初期骗到过少说五六笔投资,再加上那张惯会胡说八道天花乱坠的嘴,祁迹这些年在圈内算得上左右逢源,很吃得开。 祁迹的工作室名叫“迹芜”,是专门做纪录片的一家工作室,祁迹自己出资自己当老板,招募了手底下一帮虾兵蟹将,起初也是带着点玩票的性质。 但碍于祁迹其人实在会来事儿,作为纪录片的导演其专业能力又确实在圈中数一数二,做着做着,一不小心还成了纪录片行业当中的“<a href="" target="_blank">龙头企业”,在业内很有些地位。 迹芜这几年制作了好几部出圈的纪录片,有像地方非遗这种受政府扶持的公益纪录片,也有关注流浪猫狗救助团队的纪实片,还有一些游走于社会边界的行为艺术家、抑郁症患者的跟踪记录。 最大胆的一次将目光聚焦在lgbt群体,揭开这个群体背后那些不可说的故事。 这部片子最后没能在国内上映,倒是在国外拿了不少奖。 林思取便是祁迹在拍摄关注抑郁症患者的纪录片《异鱼:异色世界的囚禁者》时认识的。 当时祁迹需要几个抑郁症患者的典型案例,但许多抑郁症患者碍于各种原因,并不愿意将自己的事情与公众共享,林思取在这个时候找上了他,表示愿意作为案例出演,但希望祁迹能够让他跟着学习如何导演。 祁迹一开始没答应,但没想到这小子毅力不浅,跟屁虫似的跟了他十天,祁迹走哪儿跟哪儿,跟上了也不多话,祁迹写脚本他送水,祁迹拍摄他送水,祁迹剪辑他送水,这么送着送着终于把祁迹送疯了。 拎起这臭孩子的衣领子一把扔到工作室门外,放下狠话:“天天送水你是不是脑子进水,去叫十份午饭来。” 林思取本以为终于要被扫地出门,没想到祁导一句话里两个意思,峰回路转还能柳暗花明。 他反应了五秒开了窍,一张脸一下笑开了,屁颠屁颠地去给前辈们买饭,临时小助理这个活就这么落到了头上。 林思取胡乱把防晒抹到脸上,从兜里掏出祁迹的手机递给祁迹道:“祁导,刚才您手机响了,响了好几次。” 祁迹接过电话,翻出未接记录,上面显示“凤华女士”给他打了五个电话。 祁迹一挑眉,凤华女士是他妈程凤华,他一直都管他妈叫凤华女士,显得年轻,凤华女士听着高兴。 但他妈已经一个月没有联系过他了,在他一个月前因不堪相亲之扰,终于脑子一抽直接出了个柜之后。 “凤华女士?”祁迹犹豫一瞬,给他妈回拨过去,语气中带着些难得的恭敬。 “祁导大忙人,终于有时间回我电话了啊。” 程凤华惯会阴阳怪气。 “瞧我哪敢啊您这话说的,不是您说要跟我这个不孝子彻底决裂,从此江湖不复相见吗?” “哦这时候你倒是听我的话了?平时那阴奉阳违的劲儿呢?” 程凤华冷笑一声。 “妈,我一直很听您的话”祁迹顺坡下驴。 “少废话,我打这个电话就是为了跟你说一件事儿,说完我就挂。” 程凤华懒得跟儿子打太极,还在气头上呢。 “有事您吩咐。”祁迹了解他妈需要顺毛摸的脾气秉性。 “明天晚上六点,绮阁,我给你约了一个相亲对象。” 祁迹一听翻了个白眼,果然这事儿还没完。 “妈,我以为上一次我已经跟你们说的很清楚了,我不喜欢女人,我喜欢男人,我相哪门子亲,那是害人家。” “你不去你怎么知道不喜欢。这次我给你找的对象恰好是儿童心胸外科的专家,刚从国外回国半年。你就算谈不成感情,谈谈小风的病情总可以吧。” 小风是他白捡的便宜弟弟,先天的心脏病患者,如今刚满十五岁。 自从把小风领回家之后,祁迹这几年也一直在找根治小风心脏病的办法。 小风所患的病症叫做法洛四联症,是一种联合的先天性心血管畸形,大多数法洛四联症患儿虽然需要经过一次复杂的手术,但大部分还是能够在幼儿期就得到根治。 但小风的法洛四联症较为特殊,合并了肺血管发育差,一直达不到手术指标,无法进行根治手术,只能用药维持,拖着等到肺血管发育情况较好了再进行根治术。 但随着孩子年岁一年年增大,手术成功率也在逐年降低,祁迹一直在找各种专家,但给出的结果也都大同小异。 祁迹本来烦透了他妈孜孜不倦兢兢业业给他找对象的事业,才干脆出柜省心。如今看来,这招也不是很管用,正想反驳,就听闻了对方还是个心胸外科的专家。 祁迹简直要气笑了,程凤华女士现在可是越来越精了,还学会一鱼多吃了。 祁迹明知前头有他妈为他哼哧哼哧挖的坑,但为了祁风这个便宜弟弟,还是得往里头试探性地跳一跳。 祁迹安慰自己,好容易碰上一个海归专家,还能省他两百的挂号费呢。 第2章 时与安 仁心儿童医院心胸外科。 一群医护推着转运床匆匆往手术室的方向行过,走廊的尽头一位白大褂的男性医生正大步向手术室门口走去,身旁跟着一位年轻的助手。 第3章 “时医生,急诊刚转过来的一例患儿,3岁,送进医院时已出现呼吸困难及重度紫绀,心脏彩照结果基本确定是肺动脉吊带,cta显示中下段气管狭窄,纤支镜诊断声门下0.9cm处管腔狭窄,有o型软骨,基本断定为肺动脉吊带合并气管狭窄,敬哥他们已经在准备建体外循环。” 时与安脚步不停地向前行进,目不斜视听完患儿情况,点点头表示了解基本情况。 他身高腿长,步子迈得又大,身旁的助手唐晓声得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节奏,一边气喘吁吁地汇报情况,一边还要胆战心惊地生怕自己说错了哪句话,横遭冷脸魔王的训斥。 很幸运,他今天的汇报没有什么问题,冷脸魔王那张虽然足够英俊,但因为太过严肃冷漠因此拒所有桃花于千里之外的面孔毫无波动。胸外的医生们偶尔嚼舌根的时候都说,时医生只要没表情那就是最好的表情,小医生们就可以庆幸自己又安全度过了一天。 时与安根据唐晓声的汇报对情况对患儿做了一个基本的判断,接着开口问道:“家属到了吗?” “到了,就在手术室门口。”唐晓声忙接话。 说着,走廊尽头就出现了一堆互相搀扶着哭泣的夫妇,那对夫妇一见到时与安,一路向他们小跑着就跪下了,放声哭吼:“医生,求你救救我们家孩子,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她,都是我们不好,都是我们的错,一直以为她就是普通小孩的咳嗽,不带她来医院看病,我们没想到……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你一定要救救她医生,求您了。” 唐晓声智商不好说,但情商绝对比时与安高出几个境界。这种时候等着时与安出手是不可能的,时医生除了冷眼旁观当个吉祥物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他赶紧伸出手想要将这对夫妇扶起来,奈何对方二人完全沉浸在痛苦和悲伤中,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眼前的时与安身上,恨不得给眼前的救命稻草磕几个大响头。 唐晓声几次想开口跟患者家属确认手术事项,但都被打断。 唐晓声为难地回头看了时与安一眼,时与安还是那副万年不动的冷脸,没有任何细微的表情能让唐晓声判断出他下一秒会跟这对已经自我沉浸的夫妇说些什么。 “你们现在在这里所浪费的每一秒,都是你们的孩子流逝的生命,不要做没有意义的事情”时与安终于开口回应。 唐晓声见状先松一口气,闻言又赶紧提了第二口气。 他是怕死时医生那副不言不语的冷脸了,见他终于肯开口,下意识放松精神。但时与安说出口的这句话显然不是什么能安慰人的话,虽然唐晓声知道时与安说的才是事实,但处于精神崩溃边缘的家属未必接受的了时与安任何一句可能听上去不太近人情的话。 “我时间不多,患儿的时间更少,不管你们接下来选择听还是不听,我下面这些话都只说一次。” 这对夫妻二人不知道是被时与安这幅架势吓着了还是真的认识到紧急的事态了,还真就逐渐安静下来,看得唐晓声在心里啧啧称奇,时与安这种简单粗暴朴实无华的震慑竟然意外的好用! “患儿是肺动脉吊带合并气管狭窄,这次手术我会一次性解决这两个问题。” “虽然我无法做保证,但近些年这类手术成功率已经有90%以上,你们不必太过担心,我们的医护都会尽全力。” “但也需要跟你们明确的就是,气管手术和先心手术不一样,气管手术只解决了一半问题,气管是最容易感染的部位,除去感染,最常见的疤痕增生、肉芽增生、软化塌陷、挛缩等气管问题都会直接造成气管二次狭窄,严重会引起呼吸衰竭而死亡,这都是我们无法预料的情况,如果情况好些的话,患儿也会需要进行多次手术,术后呼吸介入科也会介入进来与胸外共同治疗,这你们能理解并接受吗?” “我们理解,只要您先救她,后头就看她的命了,我们理解。”夫妇俩这回倒像是彻底清醒了,连声道理解。 时与安点点头,转头跟唐晓声道。 “外头交给你了,我先进去。” 唐晓声连声应道。 手术灯亮起。 “时哥,体外循环建好了。” “嗯,开始吧。” “开心包。” “给我直角钳。” …… 3个小时候后。 “核心部分已完成,后面你们收尾”时与安放下刀,轻轻呼出一口气。” “时哥辛苦了。” “时医生辛苦了。” 手术室内众人连声道辛苦,时与安走到一旁脱下手术服向外走去,门口的夫妇还等在那里,见到他出来连忙围上来,时与安不等他们开口,直接打断“手术很成功” 夫妇俩反应一瞬,眼泪顺着眼眶涌出,连声感谢。 “不用谢我,孩子她很想活,这也是她自己的努力。” 时与安这时倒是不复术前的冷脸难接近,他看着对面的患儿家属近乎于恳切的眼神,犹豫半晌,终于硬邦邦地憋出一句“下次别再大意了。” 时与安的声音听着其实并不温柔,甚至有些冷淡,但走近听到了时与安这句话的唐晓声却明白,这已经是他们时医生最大的温柔了…… 他严肃,只是知道在紧急时刻该如何停止难以避免的感情泛滥,等困境度过,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吝啬自己那为数不多的温情。 第4章 时与安回到办公室换衣服时,接到了仁心医院院长的电话。 “与安,在忙吗?” “刚结束一个手术,不忙,怎么了老师?” 张福正院长,仁心胸外原来的一把刀,现在做到了仁心的副院长,是时与安的恩师和救命恩人,时与安对他很是敬重。 张福正向来笑眯眯,像个笑面虎似的,其实是一个老顽童,此刻跟自己徒弟打起电话也是未语先笑。 “哈哈哈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是这样……就……” 张福正显得犹豫不决,旁边出现了一个女性的催促。 “你支吾什么,快说啊,小时早就该找了……这不……男的……合适。” 断断续续听得不分明,但听声音应该是他师母。 “是这样与安啊,你师母她……她有一个朋友的儿子,是先心患者,她朋友担心她儿子,想找专家再咨询咨询。你刚从国外回来,现在又是仁心的一把刀,我自然是推荐你的,你方便跟他……他……就是患儿他……家属见一面吗?互相了解一下对方……患儿的情况。” 时与安虽然有些疑惑,但一时半刻并猜不出来对面两人到底在支吾些什么,但要求并不过分,况且是张福正介绍的患者家属,他不管如何都是会去见一面的。 “好的,具体什么时间?我今天应该没空,晚上夜班,明天可以吗?” “可以可以,明天晚上六点,在绮阁,包厢叫绮荷。” 张福正一听有戏,即刻顺坡下驴。 “好,我知道了。” 时与安挂断电话,换回白大褂,查看了一眼手机上是否有新消息。 备注是“s”的人给他发了一条新讯息。 ——好不容易打通派出所的关系要到了一点信息,当年你养父母车祸去世之后,家里的孩子是被送到了当地的福利院,但是因为那地方太闭塞了,福利院也不多正规,孩子被领养时也没有记录领养人的信息,线索到这边就断了。我再去问问他们能不能记得一些信息,但估计意义不大,都是群老人了,话也都说得颠三倒四,很难发现新线索。 时与安放下手机,右手抬起按了按皱起的眉心,无声叹了一口气。 第3章 见面 祁迹推开家门时放轻了脚步,回身将门轻轻带上。 厨房灯亮着,一扇玻璃门隔绝了内外,透过玻璃可以看到一个约摸十五岁的男孩正撅着屁股在冰箱下层的冷冻柜里翻找什么东西。 祁风正在翻找祁迹买的香草味雪糕,他了解祁迹的作息,没到晚上九点基本看不到他哥的人影。 他壮着胆子摸来厨房,想偷一根雪糕吃,他哥要是在的话是绝对不允许他吃雪糕的,可是天气真的太热了,这种天气不吃雪糕谁能活得下去!反正他祁风不行! 但半大的孩子终究还是带着点怂,他进厨房之后掩耳盗铃地将厨房的玻璃门一带,权当这样就没人发现。祁风拍拍小胸脯自我安慰道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因而当他哥出现在他身后哗啦一声推开厨房门并冷飕飕地叫他名字时,祁风浑身一抖,刚拿起的雪糕嘭一声掉回了冷冻柜。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祁风捂着自己的心口转身顺气道。 “你干嘛呀祁迹,走路不出声儿啊,你把我吓犯病了要。”祁风吓得直嚷嚷。 这是个个子不高的孩子,十五岁的年龄大概只有十二岁左右的身高,浑身瘦瘦小小,但却很白净,套着一件小黄鸭短袖睡衣,显得稚嫩可爱,一双眼睛瞪出些许无辜,但其实仔细一看便能发现里面藏着许多小九九,小东西坏心眼多着呢。 “哟,恶人先告状是吧。”祁迹乐了。 “胆子肥了哈,敢趁我不在家偷吃雪糕了?你记不记得我怎么说的,医生怎么说的?” 祁迹一惯了解祁风先发制人那一套,根本不接话茬子。 “可是真的很热啊祁迹,我都快热死啦,二十六度的空调根本就不管用,你都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家有多可怜。” 祁风试图占据道德制高点,娇里娇气地谴责他哥。 “老子在外头顶着四十度的高温拍摄我都没喊热,你二十六度你嫌个屁的热,惯得你。医生都说了,你就只能吹二十六度的空调,低一度都不行。” “我警告你啊祁风,你要是敢趁我不在家偷偷调空调温度,我回头就把家里空调换了,绑定我手机,到时候什么时候开,给你开几度全都由我说了算。” 祁迹用食指猛戳一下祁风的小脑袋。 “医生说医生说,你就知道用医生吓唬我,你有本事现在让医生当着我面说啊,你个霸权主义,你独裁,你暴政,祁迹你最坏了。” 祁风一边揉揉被祁迹戳痛的脑袋,一边直嚷嚷。 “诶对咯,我就是独裁,我就是暴政,你这个专制主义下的人民只能接受君主镇压,反抗无效,懂吗?”祁迹笑嘻嘻,一脸无赖。 “不过有一句话你还说对了,我还真有本事现在就让医生当着你的面说你这不能那不能,赶紧换个衣服跟我出门,用到你的时候又到了。” 祁迹大手一揽,揽过祁风的小肩膀,将他推着往房间里赶 “干什嘛?你又要相亲了?”祁风转头嫌弃地看向祁迹。 “是啊,凤华女士消停了一个月,又要开始给我介绍对象了,约的晚上六点,你赶紧的,都五点半了你个小磨蹭还不知道折腾到几点出门呢,别让人姑娘等。” 第5章 祁迹大手一扇,将祁风扇进了他的房间,一把将门带上。 两秒后,祁风打开一道缝隙,钻出头来。 “哥,你都相了多少个了,就没一个你看得上的吗?你口味也太挑了吧,我看上次那个小爱姐姐就很好,上上次那个丽丽姐姐也不错,上上上次那个……” 祁迹回头一把捂住嘴将祁风塞回门里。 “可赶紧闭嘴吧,别上上上了……你少咸吃萝卜淡操心,赶紧换你的衣服,有你个小屁孩什么事儿。” 祁风一脸气不过,哼出一声。 “这时候倒是说不关我的事儿了,不是你求着我让我演儿子帮你骗相亲对象的时候啦!祁迹你就是过河拆桥,你忘恩负义。” “别整天瞎学点成语就乱用,知道什么你、”祁迹撇撇嘴。 其实祁迹心里多少有点虚,祁迹虽然跟他爸妈出柜了,但他一直没跟祁风透露他喜欢男的这件事儿,一来是怕小孩有样学样,另一方面也是觉得没什么必要,祁风这小傻子十五岁了连姑娘的小手都没牵过,跟他能说明白啥,犯不上。 “老规矩啊,见人先问好,情况不对就叫我爸,情况对不对你自己心里有杆秤,都那么多次了反正也没遇着对的情况。” “不过这次人据说是个心外的专家,你要不等我把该问的问完了你再找个机会,明白了吗大儿子。”祁迹隔着门敲打他弟。 “诶呀知道啦,都多少次了我能不知道嘛,我又不傻。”祁风在里面被祁迹唠叨的烦躁得要死。 “那谁知道呢。”祁迹咯咯笑了。 他们到绮荷的时候是离六点差五分,包厢里还没人。 绮荷装修的很不错,外头是小桥庭院曲水流觞,透过包厢的落地窗就能看到外头的景致,里面是很简约的新中式装修。 祁迹进门被冷气吹得一嘚瑟,随手就拿遥控器把空调调回二十六度。 祁风见状撇撇嘴,心里烦死他哥。 服务员为他们上了两杯茶水,祁迹随手叫住服务员。 “麻烦这边给一杯热水,不要放茶叶谢谢。” “好的先生,我去给您上一杯温水。咱们的茶水是苦荞茶,盛夏中对清热解暑有益,您也可以品尝一下。” 服务员笑语吟吟,对着祁迹这张脸起了淡淡的红晕。 “谢谢你,你很贴心。” 祁迹声音清澈温柔地恰到好处,多一分讨嫌,少一分冷淡。 祁风见状,“嘁”一声嫌弃地撇过头,见不得祁迹这幅浪模样。 “你说凤华女士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得几岁啊?” 祁迹等着无聊,开始找他弟搭话。 “妈妈肯定给你找跟你差不多的啊。” 祁风随祁迹管程凤华叫妈。 “跟我差不多?三十出头?”祁迹有点不信任。 “才三十出头这么年轻能有经验么,别是个浑水摸鱼的赤脚大仙。” 浑水摸鱼的赤脚大仙此时刚走到包厢门口,这时时针刚好转到六点整,绮荷的门被敲响。 “笃,笃。” 有规律的轻轻两声,随后门被推开,一个高达笔挺身着衬衫的男人出现在门后。 祁迹和祁风同时望向门口,当见到门外是一个男人的时候,祁迹0.5的视力迅速将男人从上到下扫描了一眼,并在心里吹了个轻浮的口哨,一瞬间将那赤脚大仙忘在脑后。 随意却又一眼能看出被搭理过的三七分,头发不算长,但两侧稍长一些的发丝被男人用摩丝规整地定型在两边。 饱满的额头下是一双略显冷淡的单眼皮,跟祁迹的双眼皮狐狸眼很不同,但是放在男人脸上却从冷淡中透露出一种成熟的韵味。 这是一张很立体的脸,除开硬朗的脸部轮廓和高挺的鼻梁,男人的唇尖竟然有一颗不算非常明显的唇珠,给这张看上去十分不近人情的脸平添了几分柔和之意。 七月的盛夏,男人身穿一件暗灰色衬衫,两边袖口被整齐地卷到手肘处,可能是因为天气过于炎热,最上方的衬衣纽扣被解开一颗,隐隐约约露出里头的锁骨和肩颈,祁迹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天气过于炎热,这颗风纪扣一定会被牢牢扣上,挡去一片春光。 而现在的样子,饶是祁迹阅男无数,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极品,这人完完全全,就是照着他的喜好点长的。 祁迹心动念转,觉得今天这一趟倒也不算白来,还能意外碰上个极品。他有点来劲儿了,转头用手撑住了下巴,言语未出,但三分笑意先到。 “先生是不是走错了?” 时与安并没有听到祁迹的一番赤脚大仙论,他一推开门便看到一位过分漂亮的男人一只手撑着脑袋,对他露出了看似善意的笑脸。 这个男人实在是过于漂亮了,饶是时与安在国外见过太多的俊男靓女,也不得不承认,比起那些白皮肤高鼻梁,还是这种东方的精致美得更惊心动魄。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自己已经先一步撇开了眼,双手下意识背到身后无意识的交握在一起。 听见对方的话,他有一瞬间的不确定,他将头微微后仰,重新确认了一遍包厢名,确实是绮荷。 又再三想了张福正告诉他的名字,重新回头望向桌边的男人。 “应该没错。” 他表示回应,接着朝桌边走来。 祁迹本以为这位禁欲系型男是走错包厢的意外之喜,却没想帅哥还有点自来熟,说进来就进来。 第6章 这下轮到祁迹不会了,手也不撑脸了,微微坐直了身体。 虽然他是有点意动,但估计相亲对象马上就要到,只能再次笑问。 “这位先生真的没有走错吗?我等的人应该不是您。” 时与安闻言点点头,看了眼旁边做鹌鹑状的半大孩子,肯定道:“我找的人确实是你”。 第4章 相亲 能让祁迹感到困惑的情况不多,毕竟他是拍纪录片的,他的日常就是观察与记录那些可能与不可能,照理说他早就在这么多年的磨练下练就了一颗大心脏。 但眼下的境况除外,他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间来了一个男人,长得挺帅,二话不说进门坐下就要吃我的相亲宴。那请问我应该作何感想? 如果排除这人是一个傻逼的情况……很显然帅哥都不可能是傻逼。 那就只剩下了最不可能但又他妈竟然很说得通的一种情况。 这个人,或许真的是他的相亲对象。 祁迹迅速回忆了一下凤华女士昨天跟他说的话,他妈确实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相亲对象是一个女孩子。 但这合理吗?才一个月她爸妈就接受了他喜欢男人的事实并且着手开始给找男对象,这接受能力和行动力合理吗? 祁迹一脸牙痛地伸手在桌子底下狠狠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嗷!” 祁风猛地一弹,龇牙咧嘴地忍痛回瞪祁迹,就看到他哥一脸微妙的表情,深知用自己的时候到了,他一锤定音,铿锵有力。 “爸爸,你终于要给我找男妈妈了吗?” 祁迹刚还在想着这果然是梦吧这腿怎么捏着一点不痛,就被祁风惊为天人的一句话吓得一哆嗦,喝入口的压惊茶直接一口喷了出来,不慎溅到了对面的男人身上。 祁迹抬头看见男人眉间微皱,一脸严肃地掏出一块手帕仔仔细细擦干净溅在身上的水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沉默。 男妈妈,祁迹心想,真有你的啊祁风。 直到对方打破了这堪堪称为车祸现场的时刻。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仁心儿童医院心胸外科的医生时与安,张福正院长和我说,朋友的孩子生病了,家属有问题想要咨询我。” 时与安边说边将手帕重新压平整,看向祁迹。 “想必您就是患儿的家属吧,初次见面。” 时与安选择性忽略了类似孩童的一些童言无忌,简明扼要地阐明了自己的来意,虽然他不是很明白对面的人为什么看上去表情意味深长,像是不是很欢迎他的样子,不过这不重要,他只要阐明他的来意就好,对方的态度其实与他无关。 祁迹到这会儿才捋清了这件事里头一些关键的bug,不知道那位应该是介绍人的院长怎么跟他妈商量的,又是怎么跟这个人说的,对方似乎完全不知道这其实是一场相亲,单纯的认为只是和患者家属见个面而已。 一群奇葩,祁迹在心里头腹诽。 不过捋清来龙去脉,事情就变得有意思起来。天上掉馅饼也不过如是,祁迹低头隐去了嘴角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在心里默默感谢了他妈凤华女士,没想到程凤华女士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竟然能给他找来这般模样的妙人。 果然知子莫若母,不愧是亲妈。 这会儿祁迹已然一幅已经重新掌控了局面的架势,既然了解清楚了对方和自己的目的,那不好好利用他妈精心为她制造的相亲简直对不起她老人家的良苦用心。 祁迹抬头望向对面依旧正襟危坐的男人,一幅不好意思的模样假惺惺道:“是我们搞错了,真的不好意思,刚才孩子的话您也别介意,童言无忌。” “没事。” 时与安确实没放在心上 “不知道您贵姓?”祁迹双眼微眯,笑意晃人眼。 “免贵姓时,时与安。” 时与安声音没起没伏的,但有一瞬的确被这人的翩然一笑闪花了眼,他略有些不自然的再次撇开眼,低头专心致志看向自己面前的苦荞茶。 “时医生,您好,我叫祁迹,祁连山的祁,奇迹的迹。” 祁迹转头轻轻拍了拍已经感到自己说错话而缩成一只鹌鹑的祁风的肩膀。 “这是我弟弟祁风。” 时与安点点头,十分吝啬地表达了他的问候。 祁迹不甚在意时与安的态度,帅哥通常都会有些毛病,冷点就冷点,他热点就行。 祁迹拿过一旁的菜单。 “时医生看看喜欢吃什么,这家的融合菜做得很不错。” 将菜单递过去时,祁迹右手食指轻轻擦过了握着茶杯的时与安的中指,只见对方颤地一缩,但下一秒又似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不太礼貌,又将缩回去的手指缓缓挪回了茶杯上,僵住不动了。 祁迹不动声色地缩回手指,拇指轻轻抿过刚才食指触碰的地方,简直要在心里笑出了声,心想这人白瞎一幅高冷面瘫脸,这心理活动简直就跟写在脸上一样。 “你们点就好,我随意。” 时与安还是那副表情,端的一个八风不动,说话依旧冷静且有礼。 “好,那就我点吧。” 祁迹重新拿回菜单,叫来刚才的服务员,选择了几个特色菜,最后嘱咐道:“所有的菜麻烦都让厨房去辣,辛苦你特地说一声,谢谢。” 第7章 祁迹笑得温柔,将菜单递回给服务小妹,目送着她满脸红晕的远去。 时与安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笑意未散的男人,又不动声色地重新低下头不知想些什么,直到对方叫自己的名字。 “时医生好像不太敢看我?” 语气中有三分轻佻,放在平时是时与安不会喜欢的轻浮,可这人顶着这样一张脸在他面前使劲晃荡,倒意外地让时与安产生一种诡异的类似就该如此的想法,并没有很排斥。 “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 “哦?是吗?很少有人面对我时会走神的,时医生你是第一个。” 祁迹笑道,他用左手轻轻撑住了下巴,就这么含笑看着时与安。 语气中虽有玩笑的成分,但时与安看着对方直直锁牢自己的双眼,竟然破天荒地冒出“我或许真的是第一个”的念头。 这种场面显然超出了他平时和病患家属沟通的情况,面对那些绝望的、痛苦的、迷茫的病患家属,他自有一套应付方式。 但是这位病患家属显然让他有一些无措,这种类似调笑的话在他过往的人生中,没有人会或者敢对他说过,因此他的脑子里似乎并没有相应的应对机制。 但他庆幸于他的心理活动从不上脸,至少从外人看来他始终很冷静,很自持! 他静下心来,望向对面一脸笑意带着探究目光的祁迹,略略掩盖声音中的僵硬道“祁先生,您应该有问题要问我吧。” 祁迹真会儿是真乐了,太可爱了,这种生硬转移话题的方式怎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位成熟男性身上。 他在心里笑够了本,又把已经麻木地快要入定的时与安上上下下地仔细稀罕了一遍,勉为其难收起了那副不值钱的调笑模样,装作正人君子正色道:“是的,关于祁风的病,有一些问题想要咨询一下时医生”。 祁迹边说边让祁风将之前的检查报告递给时与安。 碰到专业领域,时与安仿佛一下子找回了他的气场,腰不酸腿不疼脸也不僵了。 他认认真真地翻看祁风的报告和片子,大概翻阅了三分钟,他放下手中的文件,抬头看向祁迹。 “典型的法洛四联,但是合并了肺动脉发育差,按照目前的状况确实还达不到手术的标准。” 祁迹听闻,也没感到多意外,多问一次不过是多一次侥幸心理而已。他微微点头,接着拍了拍祁风道:“你出去帮我拿瓶可乐,自己不许偷喝啊,去吧。” 祁风看了他哥一眼,一言不发乖乖往门口走。 等他走后,时与安说:“他很懂事。” “嗯,其实什么都知道,心眼多着呢。不让他听他就不听,但是他都明白,那些情绪自己在外面就消化了,到我面前又是没事人一样。” 祁迹望着祁风出去的方向道,他回神重新望向时与安。 “时医生你继续说。” “他现在应该也有十几岁了,这个年纪在法四患者当中不算小。” 祁迹点点头。 “是,肺动脉一直发育不好,所有医生都说风险太大,不建议手术,前些年他还不在我身边,跟着我干爸干妈在农村,耽误了,医生都说能拖到现在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是他命大。” 时与安沉吟但没有接话,祁迹接着问道:“眼见着他十五岁了,后面做手术是不是难度会越来越大?”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法四的根治越往后拖越容易出现肺动脉高压,术后也会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心脏长期缺氧,血色素高,心肌纤维化严重,左、右心功能较严重损害。这样的青少年预后较差,容易死于心功能不全或感染性心内膜炎等并发症。”时与安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祁迹一时低头没有说话,只用手在茶杯壁上轻轻摩擦,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 “但也不是说就没有希望了。”沉默一瞬,时与安又续上一句。 祁迹抬头。 “理论毕竟是理论,概率毕竟是概率,不到最后一刻,其实我们都不能轻易给患者判死刑,医生没有这个权利,作为病患的哥哥,也没有这个权利。”时与安直视祁迹。 祁迹看着时与安直眉楞眼地说出貌似安慰的话,一瞬间在这个冷脸医生的身上找到一种类似性感的感觉。 就是性感,都说冷淡的人难得一次温柔,这种话一看就不是时与安经常会向患者家属多说的话。 用最冷硬的话语表达出最温柔的意思,甚至他自己都不自知正在给予对方一缕希望,只是看似严肃正经地表达他的观点,这种模样,让祁迹觉得很性感。 他越发对眼前个医生起了兴致,不管从优越的外貌到反差的性格,这一切都让祁迹充满了探索欲。 祁迹低笑一声。 “时医生。” “嗯?” “有没有人说你……” “嗯?” “呃……你听说过赤脚大仙吗?” “什么?” “没什么。” 有没有人说你其实很会勾引人。 第5章 送人 关于勾引人这件事,分很多种类,有明勾,有暗勾,有勾而不自知,也有勾得心知肚明。 祁迹自认自己是勾得天知地知的,就是不知道时与安知不知。 他确实对对面这个人很有兴趣,这种兴趣在他五年前分手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第8章 祁迹上一任男朋友还是他大学电影社的社长,那时候在一起也是男才男貌天造地设的一对,然而大学一毕业,异地没多久这人就出轨了,跟同一个公司的实习生搞在了一起。 祁迹那时候还嫩着呢,被这么一出搞的心灰意冷,着实被恶心到了。 这就导致后来他对跟人谈恋爱就没什么兴趣,总觉得膈应,怕来个人哪天又来这么一出,怪糟心的。 再来确实也没遇到能让他一眼心动的,他倒也不矫情,不是说真遇到合适的也还得一直单着,那犯不着,单纯就是桃花运不好,遇不上对眼的。 祁迹长得好,脸上又总是如沐春风,盯上他的人其实不少,想跟他发展进一步关系的人络绎不绝,但他从来没有答应过。 祁迹也曾经认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受前男友伤害太深,没拉命得拉病,一个gay还开始厌男了?否则怎么总是对谁都兴致缺缺,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还没遇到对的人。 而那个对的人现在正坐在他车的副驾驶上低头看手机回复消息,窗外路灯的光影斜射在他的鼻梁骨上与下颚线上,明明灭灭,像一幅抽象又真实的艺术品。 他们出门时下起了雨,时与安没有开车,祁迹主动提出要送他一程,时与安听了有一瞬间犹豫,可他带着丝洁癖的性格完全忍受不来下雨天去打一辆不知道干不干净的出租车,最终还是面瘫着一张脸含蓄的点点头到了声谢。 祁迹那个刹那差点下跪,以为自己其实是得到了什么皇帝的赏赐,得对着圣上感恩戴德一番。 祁迹无声笑了笑,心想装吧,看你还能装多久。 “时医生,是前面右转吧?” 祁迹打断了时与安回消息的节奏,时与安从上车起就开始没完没了地回消息,祁迹连话都没能搭上一句。 “对,你在前面的路口放我下来就好。”时与安礼貌地说,嗓音淡淡。 “都送到这了,不差最后这两步。” 祁迹笑着说,停顿了两秒,又续到:“时医生好像很忙?”。 时与安转头看向他,眼里带了点自以为演得很好的歉意。 “抱歉,刚才在处理一些医院里的事情。”时与安关掉手机屏幕,面带诚恳看向祁迹。 “哦,是这样,你们医生确实很忙,理解”祁迹善解人意道。 时与安听闻暗自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秒又听见祁迹补了一句:“我还以为时医生是故意不想跟我说话。” 时与安“……” “怎么会……”时与安艰难道。 “怎么不会,时医生吃饭的时候似乎就不怎么看我,上了车之后更是只看手机,我连话都没能跟你搭上一句。” 祁迹语重心长道:“这也就是我了解你,这要换了别的患者家属,指不定以为自己怎么得罪这个医生了。” 句句戳心,时与安着实招架不住他这么讲话。 虽然时与安真的不明白,才见了一面这个人怎么就了解自己了,但奈不住他严于律己宽于待人的优良品德。他迅速反省了一下自己今天诸多的不得体之处。 很反常,但不知道为什么,很烦。 “真的很抱歉,今天是我的问题,我道歉。” 时与安这句话道得诚心实意,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感到一丝愧疚。 祁迹不忍心逗老实人,收了他的神通,摆摆手。 “时医生哪里话,我这人就是嘴欠,喜欢跟人开玩笑,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没成想这话不顶用,时与安跟自己较上劲了!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时与安三分纠结,四分尴尬。 “祁先生你比较……” “比较?” “比较好看。”时与安自我放弃。 “……” “所以有时候我确实不敢直视,不是故意怠慢你,抱歉。” “……” 祁迹发懵了,他糊里糊涂地思考,他刚才这是被对方打直球了没错吧没错吧? 时与安咬牙切齿地讲出一句句大实话,丝毫不给自己留一些伪装,就这么剖开自己的心思,直白地跟祁迹道歉,告诉他自己今天不得体之处的真实原因。 饶是祁迹是个人精,也被这份过于认真的实诚给说懵了。 但回过神后,又觉得这人实在是可爱到不可思议,怎么会有这么反差萌的人啊啊啊啊。 祁迹毫不掩饰地直接笑出了声。 “时医生,你对别人也这么说话吗?” “怎么说话?” 时与安皱眉,不是很理解。 “这么……往人心窝子挠痒痒?” 车已经停下,祁迹转头直视皱眉望向他的时与安,他又笑了。 时与安避无可避,只能再次转开眼,却被一双手挡住了想要看去的方向,差一点就贴上了他的眼皮。 很漂亮的一双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时与安重新回头疑惑地看向祁迹。 “又没不让时医生看,你老转头干什么,现在不是我们俩在说话吗?” 时与安是真遭不住祁迹这多般花样,只能老实地再次道歉。 “抱歉。” 祁迹还想开口逗几句,被后座安静了半会的祁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 “祁迹你能收敛点吗?孔雀开屏都没你花样多。” 第9章 祁风本来气就不顺,他一向喜欢坐副驾,结果时与安一来,祁迹转手就把他扔后座了。他在后座闷了一路早就烦了,还得眼睁睁看着祁迹骚包地调戏老实人,到这会儿已经忍无可忍。 祁风往前探出身子,拍拍时与安的肩膀,安慰地同时顺便辱骂他哥。 “时医生你别理他,他就是间歇性抽风。” 祁迹撇撇嘴,心想养祁风这个破孩子不如养条香肠狗,没有丝毫眼力见儿。 但被这么一打断,气氛已无,时与安那一丝窘迫已被他收的干干净净,摸不着了。 祁迹颇为遗憾地叹口气,掏出手机,诡计多端地看向时与安。 “时医生,加个微信吧,后续关于祁风的问题我还想咨询一下你,可以吗?” 是个人都拒绝不了这张笑脸说出的请求,时与安也不例外。 “我扫你。” 祁迹掏出手机,以时与安完全招架不住的架势迅速扫了时与安的二维码。 “好了,时医生赶紧上去休息吧,车里多一把伞,时医生先带上。” 祁迹让后座的祁风把伞拿来递到时与安手上。 时与安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了一声感谢。 “多谢,伞我下次一定还你。” “好啊,我等着时医生还我伞。”祁迹抓紧机会表达了还有下次的意思。 得到了时与安看似冷静自持中带着一丝凌乱脚步的背影。 祁迹洗完澡后回房间扑上床,拿起手机仰躺着,确认时与安通过了他的验证了没有。 并没有。 祁迹心想,就知道。 他给时与安发的验证消息是很正经。 “时医生你好,我是祁迹。” 很显然,这种正经根本打动不了郎心如铁的时医生。 祁迹一翻身,拿起手机啪啪打下几个字:“时医生,还在忙?没看见信息吗?看见了记得通过一下哦!” 祁迹耐心等了五分钟,手机还是没消息。 他不死心。 “你要是不加我,我真的会很伤心的。” 又是五分钟的沉默,祁迹气笑了,啪啪又开始打字:“是我今天唐突你了吗,不好意思啊。” “你还是通过一下吧,我一个人自言自语很尴尬啊。” “时医生,你还在吗?” “我加你目的单纯,小风的病我还想咨询你。” “虽然门诊也能挂你的号,但是不能第一时间找到你啊。” “你再不通过我生气了啊。” …… “时医生你伞是不打算还我了是吧,你这么大一人怎么还占人小便宜啊。” 叮咚,手机震动了一下。 祁迹转换页面,看到了聊天列表里出现了一个新的头像,一只蹲在草丛里的三花猫,名字是一个时与安的首字母“sya”。 时与安通过了他的申请。 像一阵无可奈何的心酸。 像一声隐忍无用的咆哮。 第6章 计划接近 祁迹捧着手机独自兴奋,时医生真的太可爱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他敲下几个字,点击发送。 “时医生,等你通过可真不容易啊。” 祁迹发完开始在心里数秒,数到第60下,祁迹收到了时与安的回复。 “抱歉,刚刚没看手机。” 祁迹心想嗯嗯嗯你说没看就没看吧,是谁一瞅见要被当老赖就给通过我不说哈。 祁迹闲出屁来了,又想骚一会儿,他迅速翻了一下时与安的朋友圈,不是转发医院的公众号就是正经科普知识分享。 祁迹撇撇嘴,没意思。他只能另辟蹊径。 “头像的猫是你养的吗?” 时与安回复的时间不算快。 “是楼下的流浪猫,我会喂它。” “很可爱。” 这次时与安回得挺快:“谢谢”。 “我说你。” …… 祁迹心想,时与安这个时候应该很想把刚才迅速回消息的手指给剁了。 他充分感受到了时与安的纠结,头顶的对话框从“sya”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又从“对方正在输入”变回了“sya”,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祁迹打了个哈欠,看累了。 五分钟之后,时与安写完了他的小作文。 叮咚一声响,时与安的消息显示了两个字。 “谢谢。” 嗯,五分钟憋出两个字,这很时与安。 祁迹大笑出声,扔掉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大圈,路过门口的祁风看到无语地把房门给他一把带上了。 祁迹推开迹芜大门的时候,还只有早上八点多,办公室里空空如也,只有前台的小妹柠檬坐在柜台后面,正在对镜补妆,看到祁迹推门进来,还颇为意外。 “祁哥今天到那么早!” “早吗,这不快九点了吗?” 祁迹今天显得心情尤其好,整个人如沐春风。 “这不得跟平时的你比么,平时没个十点我们能见到你人么?” 祁迹乐了。 “说来我可很久没查过你们出勤了啊,这都快九点了一个人都没有,你们平时就这么糊弄我的?” 柠檬笑着不搭话,心想这不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么。 “今儿个早上开会啊,群里发发消息,让他们赶紧,哪有让老板等的理。” 第10章 话是这么说,祁迹拿出手机扔给柠檬。 “让各位大爷饿着肚子来吧,你把大家的早餐都点上,我买单,待会儿会上一起吃。” 柠檬麻溜地接过手机,诚心实意地拍马屁。 “好嘞老板,谢谢老板,老板您人真好。” 祁迹嗤笑一声往里走。 会议室里飘满了早饭的香气,七八个人围坐会议桌吃祁迹请的早饭。 胖子一个人炫了三个大肉包、两根根油条、一个蛋饼、一份糖糕加两碗豆浆,他一边呼噜一边嘴还能见缝插针赞美老板。 “祁导今天心情不错啊,来得早了,还请客了,解放区的天都变蓝了。” 祁迹白了胖子一眼“我平时请你们请的少吗?” “不少,但也确实不多。” 胖子身旁一个戴眼镜的小瘦子说道,毛涛涛,外号毛桃,迹芜的金牌文案,跟胖子一胖一瘦号称迹芜的两大护法。 “多少算多,我哪次请你们吃饭不是几千打底的,一天三顿全请五星大酒店特色私厨才算呗?差不多得了啊,坑老板坑上瘾了还。” 祁迹把手里的纸巾团巴团巴超毛桃扔过去,被毛桃灵活的躲过。 剪辑师张榕作为迹芜的老大哥,也是唯一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老实人,默默去把掉在地上的纸巾捡起来,又开始收拾大家留在桌面上的包装盒。 “榕哥你放着,让他们自己来,又不是没手没脚。”祁迹对张榕说到。 “顺手的事儿。”张榕笑着摆摆手。 其他人见状,也不瞎贫嘴了,纷纷站起来一起收拾。 等开上会,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情。 祁迹这个人不讲究,说是开会,被他搞成了早点茶话会,半点正事儿不讲,一群人就知道逗乐。 但但凡真正进入到了工作状态,这些人又会迅速改掉之前懒散的状态。 负责市场的两个小姐姐提出了新一档节目的方向。 “之前祁哥提出关注儿科医生的群体,我们目前对接了几家医院,其中选择了比较典型的市儿童还有仁心进行了进一步的对接,目前两家医院接洽下来都有想要和我们合作的意思,就看咱们选择哪家。” “费用方面,两家医院支撑的力度稍有不同,仁心拨出的款项比市儿童要多十万但总体差距不大。 “话题度方面,市儿童的神外和仁心的心外都是最权威的,不过仁心今年据说刚回国一位很年轻的医生,张福正院长那天特别跟我们提过,好像很看中这位医生,据说很年轻还很帅,上来就直接成了仁心心外的一把刀,在这点上仁心的话题度可能会比市儿童更高一点。” 祁迹闻言一挑眉,想起了时与安当时的自我介绍,貌似就是仁心心外的医生。 况且他还年轻,帅气。 还夸自己长得好看。 祁迹一个没憋住笑了,引来了一众人诡异的目光,他轻咳了医生,正色道:“那位医生叫什么?” “姓时,叫时与安。” 祁迹心想果然,真是想坐下就有人给递板凳。 这人假公济私,心理迅速有了决断,但公事为重,他还是要听取一下大家的意见。 “各位觉得呢?市儿童和仁心,怎么选?两家医院各有所长,都很典型,赞助力度也差不太多。” “仁心吧,好歹多十万呢,十万也是大钱。” “我选仁心,我觉得那位时医生挺有话题度的。” “市儿童更老牌,也倒也是一个优势。” …… “林思取,你说呢?鹌鹑似的闷半天了。”祁迹cue了一下林思取。 一群大佬在说话林思取不好意思插嘴,祁迹这是故意给他机会。 但这孩子显然不顶事儿,支支吾吾闪闪躲躲,连眼睛都不敢看祁迹,看的祁迹一头雾水。 这……就算他平时就闷但这是不是也太社恐了? “我觉得,市儿童好些。”林思取怯怯地开口。 “理由?” “就……”林思取脸都憋红了,“就……没理由”。 祁迹心想找个时间还是得跟着破孩子好好交流一下,不是他说想要学导演,这种沟通能力怎么当导演。 愁人。 最终,少数服从多数,敲定仁心的时候,祁迹心里还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生怕这些人出幺蛾子选到市儿童去,好在仁心这一波确实给力,真选到仁心了也不能叫假公济私。 他迅速调整好心态,开始自我洗脑。 我这是工作,去医院见医生说个小话搭个小肩吃个小饭什么的都是正常的工作范畴,是为了工作的顺利推进,院方人士就都应该积极配合。 院方人士刚开完两个会诊,一群白大褂从会议室里走出来,就听走在后头两个小护士在聊天。 “听说下周就要进驻到我们医院开始拍摄了,张院长今天应该就要开会通知了。” “这也算是咱们医院的一件大事。” “听说这个导演很有名,拍的纪录片很多都在国际上拿大奖。” “据说第一期要拍的就是时医生。” “真的啊!” …… 时与安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他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后头两个小姑娘只顾着聊八卦没注意看路,差点一头撞在时与安后背上。 第11章 时与安回头,冒着飕飕凉风的冷脸一扫,两个小姑娘吓坏了,连声道歉。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时与安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自觉,语气冷得吓人。 “……我们在说有导演要来我们医院拍摄儿科医生纪录片的事情,时医生您还不知道吧?”其中一位怯怯开口,偷偷向上瞄了一眼时与安。 “你们刚才说要拍我?”时与安皱眉。 “我们也是听说的。”另一个小姑娘开口。 “说是因为你是归国海归,又是最年轻的心胸外一把刀,话题性比较足,所以第一期就选择先拍您……” 眼见着时与安的脸色一寸一寸黑了下去,小姑娘越说声音越小。 “这是张院长谈进来的吗?” 时与安压抑住自己浑身散发的黑气。 “是的。” 两个小姑娘异口同声。 “行,我知道了。” 时与安沉声应答,转头大步向前迈去。 两个小姑娘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时医生也太可怕了。” “谁说不是呢,就时医生这张冷脸这个语气,你说他怎么找到对象?” “又或者他找到对象了会不会搞家暴啊。” “啊……不至于吧……” “……” 时与安不知道自己被安上了家暴男的标签,他大步往院长办公室走去。 好在到门口时他还是忍耐住了自己的脾气,在心里默念三次“礼数”。 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两下门。 “进。” 里头传来张福正的声音。 时与安回头带上门,走到张福正的书桌对面,没等张福正开口,时与安先发制人。 “老师,我不想参与拍摄。” 张福正一看时与安一脸黑地走进来,就心道不好,这一根筋要开始较劲了。 “你已经知道了?”张福正问。 “嗯,刚才听同事说了两嘴。”时与安回答。 “我还想着今天下午召集全院一起开个会,要求大家全力配合摄制组的拍摄,你倒好,第一个跑来给我唱反调。”张福正眼睛一眯。 时与安不为所动道:“让我干什么都行,别让我出镜,我不适应。” “不适应你就多适应适应,而且你跟人祁导也是熟人了,都见过面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吗?” 张福正心想你小子不知道老子为你操了多少心,为了你硬生生比隔壁市儿童多出了十万块钱,你要是不给我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老子抽死你。 时与安皱眉,不是很理解张福正的意思。 “什么见过了?” “哦,你还不知道吧~” 张福正笑眯眯地看向时与安。 “这次拍摄纪录片的导演就是祁迹啊,我之前推荐你们见过面的,你不记得啦?” 时与安“……” 第7章 拥抱 清晨六点半,时与安出门上班了。 路过门口的鞋柜时,他盯着鞋柜上的伞犹豫纠结了三秒,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拿过伞大步迈出门。 到医院的时候不过七点出头,办公室里还没什么人,只有唐晓声已经早早地到了坐在书桌前,嘴里念念叨叨地闭眼背着什么。 听见脚步声,唐晓声睁眼站起来,跟时与安问了声好。 “时医生,早上好。” “嗯,早上好。”时与安冷淡应答。 时与安走到办公桌前将左手的包放下,低头看了看右手的伞,思考了几秒,将伞挂在了书桌靠通道的外头。下一秒,他看了眼过于狭窄的通道和外头逐渐增多的人群,皱皱眉,又把它重新挪到了靠墙的里头。 半分钟后,这把伞和他的包一起整整齐齐地被挂在了墙角的衣架上。 唐晓生本来就基础知识背得头昏脑涨,从时与安进来之后就一直在用余光观察时与安,于是他就发现了他们时哥今天的反常,一把平平无奇的伞被他跟个宝贝似的三迁家门,而后开始对着空空如也的书桌开始清理桌面。 时与安把书唯一一本书从桌子上搬开,又用面巾纸沾了水将边边角角擦得干干净净,像是在进行什么神秘的仪式。 没成想他擦着擦着突然抬头望向唐晓生的方向,这一下把唐晓生吓得眼珠子乱转。 “问你个问题。”时与安很严肃。 “老板您说,怎……怎么了?”唐晓声立刻挺直身板应道。 “今天来拍纪录片的摄制组……”时与安停顿了一下,“应该会来拍这个办公室的吧?” 唐晓声一脸莫名,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应该……会的吧?” “不是说要记录儿科医生的方方面面么,我们在办公室的日常肯定也是要被记录的。” 时与安听闻,沉吟了一会,接着忽然抬头,横眉一皱。 “那你还坐着干什么?” “啊?” 唐晓声被问闷了,我坐着怎么了,碍着谁了吗? “你以为你的桌子很干净吗?” 时与安一脸正直又满脸煞气地指出问题核心所在。 唐晓声回神,看了眼自己像被书埋了的桌面,瞠目结舌地看向时与安已经被清理得能反光的桌子。 “那这些……都要理掉吗?”他颤着嗓子开口。 第12章 “你作为一个医生,个人卫生问题如果都不解决好,患者怎么信任你,医院怎么信任你,社会怎么信任你。” 时与安一句比一句抑扬顿挫。 哇!已经上升到社会价值层面了吗?唐晓声两眼一黑,感觉数不清的臭鸡蛋和唾沫星子向他们心胸外科飞来。 之后的半小时内,数位走进办公室的医生都被时与安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念得目瞪口呆,然后哼哧哼哧开始收拾桌面,摆放椅子,扫地拖地,一改之前鬼子进村的萧条模样,整个办公室焕然一新。 张福正今天为了拍摄特意大早来心胸外科视察了一番,看见这个已经今时不同往日的办公室都一下走不动道了,他特意拿下自己的老花镜擦了擦眼睛,又重新带上。 “哟,我没走错吧?这是你们心外的办公室?”张福正乐了,自我满足道。 “看来我的动员会做得还是很成功的嘛,大家都很积极配合我们的拍摄嘛,这风貌很好,继续保持啊。” 老头乐颠颠地走了,留下苦不堪言的一群心外骨干,面对洁癖达人时与安敢怒不敢言。 在时与安的指导下,路过的苍蝇遇见新打扫好的心外办公室都得犹豫两秒。 因此,当祁迹指挥着胖子他们开始搬机器进办公室的时候,看见洁白无瑕的大理石地板,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桌面以及一位位站在桌旁带着热切目光望向他们的医务工作者时,祁迹吓得脚底一滑,一瞬间以为自己进的是什么白衣会所。 “这儿……是心胸外科的办公室吧?”祁迹试探着问。 得到了诸位医护肯定的回答,祁迹心道不对啊,这和张福正给他的信息对不上啊。 不是说心外医生都忙,书又多,办公室可能会乱点让他多担待吗?张福正还特地说可以多拍一些特写,少拍些大景,暗示的意味不言而喻。 可这,比他们工作室整洁多了! 祁迹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一眼身后还在哼哧哼哧搬机器的胖子,心道人家白衣天使那么忙都还这么注重公共环境的卫生情况,你看看你们一个个把办公室霍霍得跟垃圾场一样。 胖子莫名其妙受了祁迹一白眼,十分摸不着头脑,心想这人怕不是每个月那几天又来了,阴晴不定的。 打过招呼后,祁迹让各位医生们各忙各的,不用管他们,尽量按照自己原有的工作样貌来即可。 他瞥了一眼,坐在办公室最角落的时与安,从刚才起这人就开始玩隐身,站那儿也一句话不说,招呼都不跟他打一个,权当不认识他似的。 祁迹乐观地想,没事儿,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他让胖子他们继续调试机子,自己往时与安的办公桌踱去。 “时医生,看书呢?”祁迹踱到时与安书桌旁,笑眯眯问道。 “嗯。”时与安面无表情地用手指在书面无意识地刮了又刮。 “时医生是不是见到我太高兴了,书都看不进去了。”祁迹换了个姿势没骨头似的挨在时与安的桌旁。 “没有。”时与安低头,避开了祁迹过于晃人的狐狸眼。 “怎么没有。”祁迹用下巴方向点点书,“刚就是156页,现在怎么还156页啊。” 他弯下腰低头靠近时与安,轻笑一声道:“这页很难吗?” 时与安不动声色地合上书。 “不,不难。” “哦,不难啊……” 祁迹拖长了尾音,调笑地意味明显。 时与安看了一眼祁迹一肚子坏水的模样,迟钝地反应了五秒,才反应过来刚才祁迹在门口,怎么可能看得到自己看的是156页…… 时与安眉头紧锁,迅速将书放进了自己抽屉,嘭一声合上了抽屉。 祁迹看了眼时与安微红的耳尖,心想。 小样儿,脾气还挺大。 “时医生,我们这段主要是拍摄一些医生出诊前在办公室准备的一些素材,你放轻松就好,平时做什么今天就做什么,我们尽量在保证观赏性的同时做最大程度的还原,所以你不用太紧张。” 祁迹玩闹够了,端回了导演的架子。 “毛桃,待会儿你跟时医生讲一下这段拍摄大概想要表达的意思。” 毛涛涛从一堆机器后面挤出来,狗腿地应道:“好嘞祁导”。 祁迹刚从一堆人身后退出来,就被唐晓声拉到了小角落,神神秘秘的。 “怎么了唐医生?”祁迹笑问。 “祁导,我想问一下,你们在这个办公室……要拍多久啊?”唐晓声捏着衣角有些为难地问。 “这个……今天一天就能拍完吧,办公室的镜头不多,时医生配合的话,今天就能一次性取材完。”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唐晓声拍拍胸脯。 “怎么了唐医生?”祁迹笑了,“这么不欢迎我啊。” “啊,不是不是!我绝对没有不欢迎您的意思,我们很欢迎您的!主要是……主要是……” 唐晓声显然有些犹豫,但抵不过他今天所遭受的一切,他偷偷靠近祁迹耳边,小声说道:“主要是时医生他,好像有点不正常。” 祁迹微微挑了挑眉,乐了。 “怎么个不正常法,唐医生你详细说说。” “就……” 唐晓声急了,又靠近了祁迹一点,拿手捂着祁迹耳朵。 第13章 “时医生一大早就开始指挥我们大扫除。” 唐晓声很郁闷。 “你说我们本来书就多,杂物也多,都清理了我们往哪里放,我们现在都把柜子里的零食扔了用来放书!” 一句句堪称声泪俱下。 “我看时医生肯定是因为您要来拍摄了,怕不好看才让我们打理的。您要是拍一天还好,您要多来几天我们办公室的战略储备粮都要被扔光了。” 祁迹没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时与安,表面装得一脸冷淡人模狗样,背地里倒是很有仪式感。 祁迹兀自笑着,唐晓声的手也还没离祁迹的耳朵多远,正想继续吐槽,只听办公室的另一脚传来一声训斥,声音不怒自威。 “唐晓声,还不做查房准备在那里干什么?” 唐晓声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都没敢往时与安的方向看,向祁迹摆摆手表示告辞就脚底抹油地溜了。 祁迹笑意未收,回头望向时与安,他今天穿着一件真丝粉衬衫,领口被解开,双袖随意的挽起,安静站那儿就让人移不开眼,带着一丝调笑的声音遥遥隔着整个办公室传到了时与安还发热的耳朵里。 “时医生,哪天来我家帮我大扫除呗?” 时与安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唐晓声这个狗崽子跟祁迹说了什么,他有些不自然地撇开眼。 “都是为了配合你们,应该的。” 祁迹一边笑一边走向时与安,他走到摄制组的中心,时与安的办公桌前,看向面前站着的人,伸出右手笑颜灿烂。 “很开心与你合作啊,时医生。” 时与安犹豫两秒,望着面前修长白皙的收,握住了祁迹的手,刚要开口,整个人被祁迹往前一带,肩碰肩撞在一起。 祁迹在长枪短炮面前,偷到了第一个拥抱。 第8章 参差 被祁迹带过去两肩相撞的那一刻时与安几乎是懵的,他下意识用手扶住了祁迹的胳膊,目光中带着未来得及收回去的迷茫。 祁迹微微转过头,能看到时与安脸上在晨光的照射下的细小绒毛,他十分手痒,但碍于时与安是一棵含羞草,他还是堪堪止住了他的咸猪手。 祁迹抬起被时与安抓住的胳膊,用右手轻轻在时与安的背上拍了两下,把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转化成合作伙伴之间表达竭诚友好合作的一种情感表达方式。 却不想他贴心地给了个台阶,对方却没有想顺着台阶下的意思。 祁迹拍完时与安的背,发现自己的胳膊还是被牢牢抓着。 祁迹心想,那这是你自己找上门的,这就不怪我了,他又想犯一下贱了。 祁迹嘴唇贴近时与安的耳朵,用气音笑着往时与安耳朵里吹气。 “时医生,你是不是有点太舍不得我了?” 时与安自从被祁迹赖上之后,就总觉得自己的智商和行动力时常掉线,他被祁迹在耳朵边吹的一下子回了魂才堪堪反应过来自己原来一直抓着人家的手臂没放。 他猛地松开祁迹的手臂,差点把人推的倒退一步。 众人前一秒还看两人合作伙伴情深,下一秒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都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时与安冷着一张脸,嘴角紧抿,眉头紧锁像是又有些不知所措。 “抱……抱歉。” 祁迹逗人逗够了,收了他的神通,良心大发地摆摆手。 “没事没事,那什么。” 他转头向大家拍拍手道:“开始吧咱们就。” 祁迹退到监视器后面,一直在监视器后头坐着的毛桃贼兮兮地凑过来,跟祁迹咬耳朵。 “你不对劲。” 祁迹瞅了他意味深长的一眼,没搭理。 “你是不是看上人时医生了?” 祁迹眼睛盯着监视器,笑了。 “这么明显吗?” 毛桃震惊于祁迹的厚脸皮。 “哥,这还不够明显吗?你骚气都快熏到我了。” “滚蛋。”祁迹笑骂。 “说真的,时医生可不好搞,你看他整天冷着一张脸,跟没有七情六欲的老和尚似的。” “是吗?”祁迹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是啊。” “嗯,你说是就是吧”祁迹敷衍道。 时与安到底怎么样,我一人清楚就够了,跟你们哪说得着啊,一群睁眼瞎。 拍完办公室的片段之后,众人迅速跟随时与安开始查房。 “时医生好。” “时医生好。” 此起彼伏响起实习医们的问好声,祁醉在胖子的移动镜头里看着带领一群实习医走在最前面的时与安,心想白大褂果然是制服诱惑的天花板。 这腰身,这腿长,搭配这张脸,说时与安不是仁心头牌谁信呢? “26床患儿,肺动脉瓣狭窄。”唐晓声亦步亦趋跟在时与安身旁,拿着病历单汇报工作。 时与安拿起听诊器听了听患儿的胸音道“先尝试保守治疗,pbpv(经皮球囊肺动脉瓣成形术)安排一下。” 患儿爸爸很焦心,一把抓住了时与安的胳膊。 “医生,听说这个手术难度很大是吗?我孩子他会不会有危险啊?” 时与安没有立刻拿开家长的手,只是双眼直视这位父亲,皱眉道:“有人跟你说手术难度很高吗?” 第14章 “啊……” 患儿父亲显然没想到时与安会反问他,一下支支吾吾。 “我看他们……就……百度都这么说。” “你信他们还是信我?”时与安反问。 “信……信你。” “那就放心。”时与安拿下患儿父亲的手,信步往外走。 祁迹在监视器后头围观了全过程,心想这就是冷脸自信男的魅力吗? 一圈查房结束,门诊那边已经排起了长队,来看时与安的都是特需门诊,很多患者凌晨就开始在医院门口排队,只为了抢当天放出来的那几张票。 这些患者家属几乎是从天南海北而来,就为了在仁心为孩子寻得一线生机。 一对年轻的父母走进诊室的时候,连祁迹都惊了惊。他们提着大包小包,一看就是下了火车飞机直接来的医院排队。 明明看上去不过30左右的样子,父亲的头上竟然已经冒出了几根白发,两张脸沧桑疲惫至极。 时与安看了患儿父母一眼,没有什么别的表情,只让他们坐下。 “什么问题?” 患儿父母从包里拿出各种外地医院的诊疗单、ct片。他们也是实在走投无路了,多方辗转才打听到千里之外的仁心儿童医院。 孩子才1岁,但病程却已经很严重。先心cavc(完全型房室间隔缺损)和严重白肺让患儿已经出现了发烧、腹泻等多种症状,父母找寻了多家医院,却都被拒绝进行手术治疗。 孩子的妈妈已经三十出头,隔了好多年才怀上这一个孩子,如果这个孩子出现意外,夫妻俩可能这辈子都不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因此他们几乎散尽家财,到处借钱,天南海北地找医院为孩子治病。 听闻,胖子毛桃这些人都面露不忍,连祁迹听完也是一阵沉默。 只有时与安面色如常,患儿及其家属所遭受的痛苦似乎半点都没有影响到他,他冷静了询问了患儿家属几个问题,沉吟了一会道:“其实现在这个时间已经算是迟了,正常的cavc根治术应该在患儿5、6个月的时候就做掉,拖到现在,他的心脏和肺已经出现了诸多的连锁反应,就算你们要转运,现在也不是一个好时机。” 患儿父母一听,顿时心灰意冷,母亲说着眼泪直流。 “是我们不好,我们不懂,为什么没有给他做根治手术我们也不知道,都是我们害了她。” 父亲紧紧握着母亲的双手,眼眶血红。 “但如果你们执意要转运尝试一次的话,其实也未尝不可。” 时与安话锋一转,抽了桌上的纸巾递给患者的母亲。 “不试一次怎么知道呢?” 时与安接着道:“她能坚强的活到今天,就说明她的求生欲很强,这样严重的患儿很少见,但我们并非从未见过,我们可以尝试着努力再给她一次生的机会。” “如果你们同意转运的话,这次转运我会亲自负责。” 时与安一锤定音,患者父母听闻有医生愿意收治他们的孩子,在长时间的心理高度紧绷之后终于一瞬间放松下来,绝处逢春不过如此,母亲放声大哭,像是要把这一年多所遭受的一切苦难一次性哭出来,双腿跪下想要感谢时与安。 被时与安和唐晓声联手扶起,唐晓声把患者父母送出门。 这时,监视器的后面发出了一声响。 “时医生,你好帅啊~” 祁迹又憋不住他那张嘴了。 顿时,整个诊室四处都想起了掩住嘴巴的闷笑。 时与安刚才面对患者还一副一派从容大师风范,转眼就又在祁迹这里翻了车。 他冷酷着一张俊脸,没搭腔,用手无意识掸了又掸一尘不染的桌面。 心胸外科这两年开设了先心病产前咨询门诊,为孕妇产检时发现的胎儿心脏畸形病症提供诊疗指导。因此时与安今天的特需门诊里面,也会有一些孕妇的到访。 产妇进来的时候,祁迹观察了对方夫妇一眼。 典型的有钱人家,知识分子,母亲穿着一件孕妇装,头发被一丝不苟的盘好,画着精致的妆容,父亲一身西装,手拿公文包,颇有架子,跟前面那对夫妇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时与安看过他们在别的医院的诊断报告之后,开口询问:“现在是23周对吗?” 这位母亲矜持的点点头道:“是的医生。” “我的判断是部分型房室间隔缺损,但程度不严重,如果用1-10分来表达先心病严重程度的话,你们的孩子应该只有二级,等出生后进行一次根治性手术,之后对孩子的生活不会产生任何问题。”时与安缓缓说道。 右边那位父亲一直站着,没有坐下,他伸手抚了抚鼻梁上的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压迫感。 “这种手术难度应该很大吧,医生。” 时与安抬头看了男人一眼,又重新看向皱着眉的产妇,肯定道:“手术难度不大,预后效果也很好,可以放心。” 产妇避开了时与安的眼神,只轻声说:“但毕竟还是有心脏病的,总归和别的小孩子不一样,他的生活也会受到影响”。 时与安顿了片刻,眉头微皱,再次强调:“我的意思是,他会和其他所有的正常孩子一样,没有区别。” 右边的父亲再次开口道:“他以后入学可能学校也会拒收,也可能从事不了一些自己喜欢的职业,或许心脏根本承受不了压力。”他越说越激动。 第15章 这下连胖子他们都听出问题来了,他转头看向祁迹表示疑惑,祁迹无声地朝他摇摇头。 “是我表达的不够清楚吗?”时与安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连语调都不曾波动过。 “别的孩子能做什么,你们的孩子就能做什么。虽然这个世界上没有100%的保证,但还是请相信我们医生对孩子的判断。” 右边的父亲不再开口,拿出手机开始打字处理工作。母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重复道:“还是不一样的,他有心脏病的话,总归和别人是有不同的。” 胖子听到这话,青筋都要爆出来了,被祁迹扇了一巴掌后脑勺,让他拍摄的时候不要带入私人情感。 但其实祁迹心里也挺生气的,明明就是一个可以变得正常的孩子,为什么他的父母非要嫌弃他曾经有过心脏病呢?又不是治不好了? 那边时与安缓缓吐出一口气。 “其实你们不是来找我看病的对吧。”时与安直视产妇的眼睛。 “你们其实不想要这个孩子,但是自己又下定不了决心,所以想找各种各样的医生来帮你们做这个残忍的决定。” 产妇紧抿了嘴唇,脸色略白地避开时与安过于洞穿人心的目光。 “如果是这样子的话,那不管我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你们心里自有决断。” 时与安又转向那位刚放下手机的父亲。 “但不论你们的选择是什么,请对你们的选择负责。” 第9章 自白 今天的拍摄收工之后,大家都在讨论最后来的这对夫妇。 毛桃天生对情感敏感又碎嘴,已经义愤填膺地在那边吐槽半小时了。 “都说了孩子就是正常孩子,一点毛病没有,就是嫌弃他,非不要他。” 胖子也看不下去了,唏嘘道:“可见人之间的参差,有些父母散尽家财也要挽救孩子的生命,有些父母因为孩子带有一点先天的缺憾就想要放弃一个生命。” 时与安坐完诊之后就一直很沉默,他本来就冷脸话少,但现在的气氛明显更加低沉。 连祁迹都不骚了,难得当了会正经人,跟着胖子他们一起收拾机器,等把胖子他们送上车之后,祁迹一个人重新折返回来。 时与安的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没有晚班,正在一件一件收拾自己的东西。 祁迹晃悠进去的时候,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他开心了,就想让别人也开心开心。 不开心的时医生背对着门换衣服的时候,一只手从他身侧穿过,从衣架上拿下了那把被精心对待的雨伞。 “哟,在这儿呢,白天都没注意,时医生藏得真好。” 时与安回头,祁迹就站在他身后一个身位的地方,绕过他身体拿着伞的手像是环抱着他,在他和墙角之间隔出了一个狭窄的<a href=" target="_blank">空间。 时与安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是有点退无可退的意思,他不好意思转身,但是用背对着人家也不是他的风度,正有些左右为难,只听祁迹轻佻的嗓音带着笑意道:“时医生,你这样背对着我,这腰线,这长腿,我很难不多想啊。” 尾音拖得老长,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话。 时与安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体面对祁迹,耳尖明明微红,却还是梗着脖子嘴硬道:“不要开这种玩笑。” 时与安没有看祁迹,眼睛坚定地直视远方,表情坚毅地像要去英勇就义。 “哪种玩笑啊时医生,我没说什么吧,我只是想说我很难不多想你对我可能有意见。”祁迹笑嘻嘻没个正型。 “你想到哪里去了?”他反问。 “不是吧不是吧,时医生你不会想歪了吧?” 祁迹又凑近了时与安一些,直视着时与安的眼睛道:“时医生,大白天的,脑子里别老装些不正经的东西,多有伤风化啊”。 时与安脸色冷得要死,嘴角紧抿,像是下一秒就要被祁迹说得就地撅过去。 祁迹乐得要死,但也知道见好就收,稍稍后退两步,拉开了与时与安之间的距离,那一刻他能明显从时与安的微动作中感受到了“如释重负”四个大字。 他歪头思考两秒,觉得这么拒他于千里之外可不行。 “时医生,这伞你隔了这么多天才给我还回来,还是我自己找上门要的,于情于理,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还有,我后来发你消息你可从来没回过我,你这……不太礼貌吧。” 祁迹这倒是没说假话,他加上时与安之后,自认为十分进退有度地只调戏了时与安一句,没想到时医生脸皮比纸还薄。后来祁迹再发消息,无一不是石沉大海,时与安的对话框连“对方正在输入”都没出现过。 不过他确实没有跟时与安在微信上说过要来拍摄的事,当时就是抱着逗他的心思故意瞒着不说,而现在逗着逗着,像是把自己先逗成了一只倒贴上门的舔狗,而对方就是那不解风情的犟种,祁迹的胜负欲都快被挑起来了,他长这么大还真没有被这么彻底地无视过。 于是,祁迹挑了个黄道吉日,亲自堵在了不回消息的时医生面前,想要个说法。 “抱歉,我……太忙了。” 从他的面部表情丝毫看不出他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但两只手却下意识从衣服口袋里拿了出来,笔直垂在身体两侧,像一个罚站的小学生。 第16章 “没事,谁让我大度呢,不跟你计较。” 祁迹右手撑着长柄伞,拿着伞支在地上转了一圈。 “但是时医生,于情于理你是不是也该请我吃个饭啊?” 祁迹眯着一双颇具风情的狐狸眼瞥了时与安一眼,眼见着时与安眉头一皱想要拒绝,祁迹赶紧续道:“你看我们现在既是相亲对象,又是合作伙伴,这种缘分多难得,如果这份缘分被好好对待的话,我们之间还有可能产生第三种关系,你不期待吗时医生,反正我挺期待的……你看我也三十了,正经恋爱就谈过一段,正经遇到的好人就你一个,正经……” “请。” 时与安忍无可忍地打断。 “我请。” “好嘞哥,那我们赶紧出发吧,迟了要等位了。” 祁迹十分自然顺手地替时与安拿过包,右手提溜着那把伞就往外走,留下额角青筋疯狂跳动的时与安站在原地抚上额角。 他们坐的祁迹的车一起去的日料店,这家日料店祁迹听闻很久了,一直没找到机会来,这些正好,带想追的人去想去的店,得劲儿。 店里环境不错,服务员给他们找了个单间,里头是榻榻米,中间一张低矮的桌板,环境清幽。 两人坐定,一时无话。 时与安自然是憋不出话,至于祁迹,纯属就是因为他瞅着时与安好看,觉得就这么静静欣赏着也很养眼,一时不忍心打破这个时刻。 但眼看着时与安一杯、两杯、三杯茶下肚,还想要续上第四杯,祁迹终于看不下去了,他伸手虚虚盖住了时与安的茶杯,无奈道:“时医生,不至于这么渴吧,我这可没有三杯不过岗的规矩啊”。 时与安本就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比较有事可做才不停喝水,听见祁迹挑明了,也只能瘫着张冷脸嘴硬道:“茶水好喝。” “嗯嗯嗯,知道茶水好喝。” 祁迹赶紧伸手把时与安的杯子拿远了,不走心道:“下次给你买一缸。” 。 祁迹心想,这祖宗,比他弟还令他费心。说起他弟……祁迹良心大发地想起了正事。 “时医生,我想让祁风到仁心继续进行治疗,就由你来做主治,可以吗?” 时与安点点头。 “可以,让他到仁心再重新做一套<a href=" target="_blank">系统的检查,我也需要拿到他最新的身体数据,才好做判断。” “嗯,你找个时间给我开个单子,我带他去医院再做一次检查。” 说着,他突然又想起什么。 “对了,关于转运的那个孩子,我们也想拍摄整个转运的过程,可以吗?” 时与安沉吟一会道:“应该没问题,我和唐医生打算明天中午出发,后天回来,你们如果时间排的过来,可以跟我们一起。” “我们可以,本来拍摄你们的日常就需要把时间跟你们绑在一起,就是担心我们会影响孩子的转运。” “不影响,这个患儿的情况也比较典型,能被记录也是好事。”时与安说淡淡道。 时与安表情虽淡,但眼里却含着一股子温柔,看得祁迹心里一动。 “说起患者来,时医生,今天下午见完那个不想要孩子的父母之后,你好像一直不太高兴。”祁迹有些好奇地看向时与安,确认道:“我应该没有感觉错吧?” 时与安听闻有一阵沉默,半晌又有些无奈道:“这么明显吗?” 祁迹点点头:“很明显。” “果然,遇到这类事情心里就藏不住事儿了。”时与安摇摇头,嘴角坠着点苦笑。 这是在时与安身上很少看到的脆弱,通常他都用他的冷脸把自己伪装地无懈可击,旁人轻易发现不了他的情绪。 当然,祁迹除外,祁迹眼里时与安是透明的。 “你怎么了?”祁迹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以为像你们这样的医生,看惯了人生百态,早就百毒不侵了,不应该因为病人家属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时与安沉吟一会,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不擅长跟人分享,也从未有过类似的经历。 但似乎是这里的环境过于安静,以至于他和祁迹之间近乎于形成了一种类似于平和的氛围,又或者是祁迹这个人跟他不过两面之缘,但是又好像比陌生人要亲近一些,不知怎么的,反正让他有了一种浅尝辄止的倾诉欲。 “你说的没错,其实遇到大部分情况,我不会这样的。”时与安安静道。 “但每个人都会有一些情绪隐藏在内心深处,只有碰到特定的事件的时候,这种情绪才会被唤醒。” “所以今天那对夫妇,让你想起了什么是吗?”祁迹有些试探道。 下一秒他又感觉自己好像有些问多了,现在的时与安不在一个非常冷静的状态,这是个心理防线出现漏洞的时刻。但是他又实在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想要多了解时与安一点,正当他犹豫不决要不要继续问的时候,只听时与安续道:“我就是觉得,生而不养还不如不生”。 祁迹抬头看向时与安,对面的人正正色望着他。 “都是被抛弃,但前者对于孩子来说,要遭受的会多得多,如果从一开始就斩断一切,其实也是对父母和孩子双方的一种<a href="" target="_blank">救赎。” “但不可否认的是,抛弃就是抛弃,这是无可辩驳的客观事实,而这个事实令我感到难过。” 第17章 “我庆幸于他们提早放弃了这个生命,又生气他们竟然就这样放弃了一个生命,所以我的难过其实是矛盾的结合体,是需要通过我自行消化调节的情绪,你其实不用在意。” 时与安很少那么长说完一段话,但说完却没有得到祁迹立刻的回复,他看向祁迹,发现对方正皱眉看向他。 “时医生。” 祁迹难得沉默了一阵之后,带了点不确定的意味开口:“你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伟大了点?” 第10章 路过心荒 这话乍一听可不是什么好话,甚至有些不礼貌了。 时与安听到祁迹这么说,内心霎时更添一层阴霾。他想,果然不应该多说的。 然而只听祁迹下一秒说道:“也许你会觉得我多嘴,我多管闲事,但是我这人有话就憋不住,所以我讲我的,你也可以选择不接受我的看法。” 时与安抬头看向祁迹,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们先不讲那对父母的对错。时医生,我认为,你只是一个医生,一个普通人,是普通人脑袋里就会有奇奇怪怪的想法,矛盾纠结的情绪,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祁迹摊手。 “但是这正常的想法和情绪却被你称为是需要自我消化的情绪,让我不用在意。”他皱眉看向时与安,眼里有几分不理解。 “我认为,有情绪就要说出来,不是所有的情绪都要你通过自行消化来解决,什么都往肚子里咽不是什么高尚的品德,而是一种极其无用的自我精神内耗。” “至于你说了我在不在意,那是我的事情,不用你来帮我做决定。我重视你,在乎你,所以我就会在意你的情绪变化,我很乐意这份在意,很享受这份在意,你明白吗?” 祁迹着实没有想到时与安看着潇洒自信还冷酷无情,心里其实还有挺多弯弯绕绕的。 “你今天不高兴了,你跟我说,我觉得这很好,比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回家借酒消愁独自消化情绪要好上太多。” “这就是朋友,朋友之间都是互相做情绪宣泄的垃圾桶的。” 祁迹慷慨陈词,直接给自己和时与安的关系盖了个戳,盖完又反应过来来,人家可没说你是朋友! “我是……朋友吧?”上翘的尾音表达了他的一丝不确定和尴尬。 时与安听完,有一阵不算长的沉默,而这一段沉默在祁迹眼里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让祁迹觉得自己要凉透了。 但其实时与安的沉默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单纯地在消化理解祁迹的这段话,把他们翻译成自己所理解的样子,然后记在心里。 时与安其实很少能听别人对他说这些掏心掏肺的话,他的世界里人来人往,但是他身边的人却总是吝啬于表达他们情感与想法。 甚至于,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可以有很矛盾纠结的情绪,可以肆无忌惮的宣泄,旁人也不会觉得他的情绪是一种拖累,这是他从前几乎不曾有过的体验,除了最早最早的时候,他跟在养父母身边,能听到二老经常跟他说:“我们安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爸爸妈妈无条件支持你。” “难受就哭出来,不用憋着。” “爸爸妈妈永远爱你,不论是你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可跟在养父母身旁的时光是那样短暂,后来被亲生父母领回去之后,他听到的永远只是要求和苛责。 “你不许哭,不许做一个懦弱的人。”“你要以爸爸妈妈为你制定的方向为准。” “你必须做最优秀的那个人。”“你要承受别人不能承受的压力,吃别人不能吃的苦,才有可能成功。” …… 这样子的话听了许多年,哪怕他从心底里再排斥,这些话里头所带有的命令与强迫也已经深入骨髓地刻在他身上,让他几乎成为了屈服于要强的傀儡,半点不得自由。 所以当听到祁迹说出类似于他养父母的话的时候,他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内心却却实实触动了。 不得不说,那一刻的祁迹在他眼里就像在发光一样,他甚至想伸出手去尝试触碰一下这缕光,哪怕马上就会因为过于耀眼滚烫而收手,但哪怕有一瞬他拥有过,就足够令他独自舔舐伤口许久。 时与安没有回答祁迹是否是朋友的问题,而是突然开口提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往事。 “我很小的时候,跟我的养父母一起生活过八年,从我出生没多久一直到我八岁,我都跟在他们身边。你……”时与安微微扯动嘴角,“你让我想起了他们,他们曾经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告诉我我只是我。” 话题涉及养父母,那背后就必然有一个或许悲伤的故事。祁迹作为一个纪录片导演,有一万种方式自然而然地让时与安说出自己的故事,这或许能够成为纪录片的一个爆点。 医生,养父母,<a href="" target="_blank">孤儿?抛弃? 只要抓到一个点瞬间就能引爆热点,激发观众的好奇心,苦难与逆袭总是人们津津乐道的戏码。 可是,在那一瞬间,在他看到时与安近乎于怀念的表情之后,他突然觉得,他想要好好保护这一份怀念,什么热点什么噱头管他丫的,他不想让外人窥视时与安的秘密。 他想独享,如果时与安愿意的话。 而平时连表情都吝啬的时与安今天却是大方的,他近乎敞开心门,祁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但他的的确确因为能窥见时与安的另一面而兴奋不已。 第18章 时与安继续缓缓道:“我出生的时候带有先天性的心脏病,部分型房室间隔缺损,就跟今天那个被父母放弃的孩子一样。” 这还是祁迹第一次听说,说实话他心底有点震撼,想不出来看似无比强大的时医生小时候竟然是一个心脏病患者,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因为深受这份苦楚,因为他才选择做心胸外科的儿科医生,为更多的患儿带去生的希望。 祁迹坐直了身子,下意识想要安慰最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口。 “我的父母,我是说亲生父母。我父亲那时候整日忙于工作疏于家庭,再加上我母亲那时候产后抑郁,也不愿意接受我有心脏病的事实,于是没能好好照顾我,就把我交给保姆来带。结果那个保姆是一个人**,趁我母亲在卧室睡觉的时候把我偷走了。” 祁迹听闻,微微睁大了双眼,但他尽量控制住表情,他艰涩问道:“所以你养父母……” 时与安接过祁迹的话:“我养父母不是人**,他们不知道我是偷来的孩子。” 时与安知道祁迹想歪了,解释道:“他们只是小山村里的农民,根本没文化,不懂什么法律不法律的。有人说要卖孩子,就以为是有人生了孩子不想要了,他们自己又一直没有孩子,就花了他们几乎所有积蓄把我买了。” 祁迹听闻好歹算是松了一口气,若是一直跟在人**身边长大,还不知要经受多少苦楚。 “那你父母一定很心焦吧,他们什么时候找到你的?” 祁迹下意识捋了捋时间线说:“你说你在养父母身边一直生活到了八岁,他们一直找了你八年?” 时与安眼眸低垂,不知在盯着桌上的什么,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回答道:“嗯,找了八年,那个小山村离南淮很远,很偏僻,当时信息流通也没有现在发达,所以他们找了很久。” 祁迹小心翼翼地问:“那八年时间,你养父母对你好嘛?” 时与安流露出一丝怀念的意味。 “他们对我很好,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他们本来就很穷,但是为了我的病散尽了本就微薄的家财,还到处跟人借钱。我养父一个人养家,一天要做五六份工,回到家经常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我养母一边照顾我一边帮村里的小作坊做工,一双眼睛年纪轻轻做得就快瞎了。” “家里都穷到揭不开锅了,但他们还是没有放弃我,带我去县城治病,县里治不好就去市里,市里治不好就跑到千里之外的其他省去找医院。” “后来在我五岁的时候,他们找到了当时的仁心医院。你认识的张福正院长,也是我的老师,那个时候还是心胸外科的主任,他主刀帮我动的手术。我的养父母那时候已经根本没钱给我做手术了,老师就组织全院为我捐款,小老头那时候自己也没赚多少钱,转头就带头给我捐了一万块,那时候一万块还是一笔不小的巨款呢,所以我一直认为,是他和我的养父母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或许是生命中值得高兴的事情真的屈指可数,时与安沉默的本性此刻被倾诉欲所侵占,他近乎虔诚地追忆着这一段过去,将每一位在他的生命中留下光芒的人默默刻在心中,然后靠着这一些微弱的光芒,淌过漫漫黑夜。 “后来……后来我被亲生父母领回家。从那时起,我就再也不是我了。”好像从这一刻开始,时与安眼神中的光骤然熄灭。 “我一直都知道我是养父母收养的,他们从来没有瞒着我这一点。所以小时候,我也会幻想,我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样子的人?他们是否也会因为丢掉孩子而心碎着急?当有一天我回到他们身边的时候,是否会补偿我缺失了八年的爱?” “可……”点到即止,时与安没有再说话。 但祁迹明白了,为什么时与安今晚的态度反常。 那对父母放弃了一个本该鲜活的生命,时与安为此感到愤怒和无力,因为他知道这个生命完全有能力迎接他幸福的一生。 而他又庆幸于那对父母提早放弃了这个生命,因为他已经在那对父母的眼中感受不到一丝一毫对孩子的爱意,而没有爱意的父母将成为孩子一辈子的磨难。这从某一方面来说,提早放弃或许也是一种仁慈,因为他切身体会过什么才叫真正的残忍。 祁迹有些后悔让时与安说出这些,他隔着桌子也能感受到时与安内心过于浓厚的情绪。 “时医生,别再说了。” 祁迹开口想制止时与安,他一时搜肠刮肚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时与安,觉得现在说什么都太过苍白,最后只能找一个他觉得还算靠谱的切入点。“虽然你不在养父母身边了,但是他们肯定也希望你是开开心心的。” 时与安提问,瞳孔微晃,近乎自言自语地低声含糊道:“他们怎么可能希望我开心呢?他们巴不得从未收养过我。” 祁迹一时没听清时与安最后说了什么,但对方沉浸的情绪让他喘不过气,他尝试着伸手用右手食指的指尖轻轻伸前贴住了时与安握着杯子的其中一根指头,能让对方感受到他的存在又不会显得逾越的程度。 “还有,我也希望你是开开心心的。” 祁迹能感受到时与安的手指一瞬间的僵硬,他想要抽离,却不知因为什么,手指最终还是安安静静地留在了原地。 而祁迹就靠着这可怜的一点接触,第一次路过时与安的心荒。 第19章 第11章 秘密共享 很多时候,人的脆弱都只会暴露在特定的时间与特定的地点下,一旦错过了,就再也无缘能够窥见一二。 祁迹在这一点上,其实很庆幸于知道时与安背后故事的人是他。 一方面是因为他确实对时与安有意思,能多了解一些对方的事就能多靠近时与安一些。 另一方面,他也觉得他有能力能让时与安在陷入伤感之后再重新抽身,他甚至有些自地认为换了别的人还真不一定有这种本事。 而这种本事具体就体现在他用一根手指建立起他跟时与安之间微弱的联系的时候,对方在那个瞬间哪怕再悲伤也需要先行挣扎一下。 是不是要抽手?抽了手是不是不礼貌?不抽手是不是更不对劲?等诸多其实很没必要但是又不得不思考的问题。 祁迹有时候还会晦气地自我反省一下,自己又不是什么病毒,怎么时与安每次一对上,对方就仿佛要竖起全身的免疫细胞来抵挡外敌入侵一样。 但不得不感叹,他这洪水猛兽一般的架势,时与安自持涵养够高,是招架不住这他这种流氓的。 况且他这个流氓现在还很有礼数,只用一根手指头敲了敲时与安的心门,告诉他先开个门从屋里出来吧,该接客了。 然后顺势再表达一下自己对于他的遭遇的感同身受,进一步拉近对方与自己的距离。 “时医生,告诉你一个秘密。”祁迹故意压低声音小声说。 时与安还没完全从情绪当中抽离出来,还带着一点残余的迷茫,看着有点可爱,祁迹忍住笑。 “其实,我也有养父母。” 时与安眼神一动。 “打住啊,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想多了。我没什么感伤的故事,他们就是在我初中的时候养了我一年左右的时间。” 时与安再不好奇,这时候也想问一句:“为什么?” “哦,因为我初中的时候太皮了,我爸妈看不下去了,让我去乡下参加变形记去。” 祁迹长叹一口气。 “然后我就被扔到一个山沟沟里,我养父母,其实我叫他们干爸干妈,就养了我一年,后来我要中考了,就又回来了。” “你见过的,我弟弟小风,就是我干爸干妈的孩子,现在跟着我。” 时与安其实还有一些疑问,比如说小风为什么没有继续跟着你养父母,你和你养父母关系如何? 但他自认还没有跟祁迹熟到能问人这些隐私的程度,虽然他把自己的事儿选择性的说了一些,但对于别人的隐私,他一向秉持礼貌的避让。 “我跟你说这些呢,没有别的意思,其实就是想让你如果想养父母了,你可以来找我说说。” “虽然我的故事简单又无聊,但是好歹我们都是有养父母的人,也勉强算是有了共同话题是不是。” 其实祁迹也不确定自己说这些话有没有用,但是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时与安的遭遇旁人都没法切身体会,更无法安慰到他心里去,只能另辟蹊径。 说完这话其实心里也打鼓,不过很幸运,在下一秒他听见了时与安诚心实意的一句感谢。 “谢谢。”时与安再一次诚心道谢。 “嗯?” “我知道,你这是在安慰我,谢谢。” 时与安重复道,嘴角艰难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微笑。 祁迹给点阳光瞬间就能灿烂,一听自己的废话管用,立马嘚瑟,心想果然我魅力无限区区时与安怎么可能招架得住我。 他一嘚瑟就容易浪,那股子骚气又随风而起,嘴巴叨逼叨个不停。 “时医生,你竟然对我说谢谢?你还对我笑?” “你可从来没有对我笑过,你笑起来挺好看的,能再笑一个吗?” “时医生?别不笑了啊,这怎么又冷脸了呢?”“再笑一个呗,时医生,时医生?” “或者你再对我说声谢谢呢,我这次录下,来日必温故而知新。”“时医生,时医生别不说话啊时医生。” 祁迹活像那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在时与安身边贱嗖嗖地念叨。不出意外得到了时与安冷脸一张,咳嗽两声,微红的耳朵一对。 时与安现在就是后悔,十分后悔,刚冒出的那一丝类似于感动的火苗瞬间被祁迹的口水淹地半点不剩。 以至于一直到饭局的最后,时与安都没有再敢张过嘴,全凭祁迹一个人在那边唱单口相声。 这人聊天很有自己的风格,就是他能自己负责给自己接梗捧哏,完全不需要时与安的参与,一个人就能说得很开心,偏偏有些事情还真就被他讲得绘声绘色,连时与安这种郎心如铁的人有时候都听得有点入迷。 “我工作室有一小孩,现在算作我半个助理,哦那天拍摄你没看见,他那天请假了没来。这孩子其实是一个抑郁症患者,一直在用药维持着。” “他跟家里,尤其是跟父母的关系估摸着是挺紧张的。好像是父母让他念了法律专业,但是呢他一直想学艺术,学导演。” “可能是不想放弃自己的梦想,小孩胆挺大。我去他们学校拍摄,他就一路找过来跟土匪一样拦我面前就不让走了。” “那我能被小屁孩吓住么,我就绕啊,结果我走哪他堵哪,我以为这孩子有多凶呢,结果一开口连说话都结结巴巴,声音小的我一下耳背都没听见。” 第20章 “就说想要跟我学导演,他一分钱都不要,就想要积累经验。” “那一开始我肯定是不同意啊,每年想来我这实习的学生多了,我这又不是收容所,谁都能进。”“结果这孩子看着老老实实的胆子倍儿小,竟然还学会肮脏交易了。” “我那时候就是在拍抑郁症患者的专题片,想要找典型,但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他就瞅准了这点,要跟我做交易。”“只要我让他跟着学习,他就愿意出演,配合我的一切要求。” “你说我能为这点小恩小惠折腰么?” 祁迹一顿,道:“当然能啊!” 时与安:“……” “不过说回来,那时候天已经很热了,这孩子堵我的那条路上连个遮阳的地方都没有,他就一直站在那等我路过,我那天拍摄拖久了,他估计得站两小时才能守到我。”祁迹唏嘘。 “其实你要说真的一点触动都没有也是骗人的。”祁迹一笑。 “本来我就是情感丰富一人你说是吧。”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交易真的让我心动了,还是因为看他那傻等的样子让我感动了,还是单纯就觉得这个孩子合我眼缘,最后我还真就收了他。” “时医生,你说是因为什么?” 祁迹笑看向时与安。“我为什么就答应了呢?” 时与安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开始认真思考,祁迹心想其实我也就是这么随口一问增加点听众互动环节,其实你不用真的那么认真思考,毕竟我自己都没有思考明白,再说…… 还没等他心理活动走完,只听时与安低沉的嗓音,带着一股子莫名的肯定穿透耳膜。 “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 祁迹有一秒的怔楞。 完了,他好像又被撩了。 他低下头无声笑了,时与安的本事可真大,明明什么都没说清楚,却有好像什么都说了,每一句都在炙烤他的心尖尖。 晚饭后祁迹送时与安回家,这次他已经熟门熟路,连导航都没开,自己凭借着记忆和方向能把路开明白。 快到的时候,祁迹转头贱兮兮地笑着说道:“时医生,你有没有觉得经过今天晚上的交心,我们已经不是从前的关系了。” 这话看着平平无奇,其实奥妙颇多,怎么回答都是坑,时与安照例闭嘴沉默如金,他如今有点习惯了祁迹这时不时来一出的风格,反正别搭话就行。 祁迹眼见时与安不说话,不死心。 “你看啊,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也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们已经是共享秘密的关系了。” “那请问这位跟我共享秘密的先生,你之后能回我的消息了么?” 祁迹颇为怨念,时与安晾他那么多天的事情亟需解决,没见过两个交过心的人在网络上还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的。 时与安其实也有点不好意思,对于他的涵养来说,不回人微信是一件不礼貌的事情,要不是祁迹实在…… 他点点头,答应地还算痛快。 “好。” “我发什么你都不能不回。”祁迹趁机得寸进尺。 “你……会发什么?”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当然是不触犯法律,不伤风败俗,积极健康向上的互联网内容。” 祁迹看了时与安略有些不妙的脸色,心里一动,堆上坏笑。 “时医生,你是不是又想多了?你以为我会发什么?” “没什么。”时与安冷着一张脸回答。 “时医生,虽然我看着不着调,但我其实真的是一个很正派的人,我有时候觉得你对我实在是有些误解。” 时与安一边把车停到时与安的小区门口,一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你多见我,多了解我,你就明白我的为人了。” “我从小就是三好学生,大学拿过国家奖学金,实习获过先进个人,放哪里我都是品学兼优的优秀人才,老师同学同事领导都很喜欢我。小时候扶老奶奶过马路,长大了牵小朋友过马路,学雷锋一直是我的信念和原则,我……” “太晚了,快回去吧,今天谢谢了。” 祁迹大有一开口就想要把这些年自己的丰功伟绩都列一遍的架势,时与安涵养再好,这时候也只能匆匆打断祁迹,下车落荒而逃。 留下这位仙人在车上狂笑不止。 第12章 同行 “林思取,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下次你要还不来,之后就都别来了啊。别怪哥哥不给你机会,三天两头请假你把我这当菜市场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也就是你祁哥脾气好,要不就你这作风早被扫地出门了。” 祁迹说完,狠狠摁下手机,塔头大步在高铁站走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他今天为了见时与安,穿了一件亮白的衬衫,黑色休闲西装裤收住细瘦的腰线,一双腿被裤子包地笔直修长。 出门前他还特地翻了一幅带链条的金丝边框眼睛,整一个斯文败类。活衬得身旁穿着大t恤大裤衩,哼哧哼哧扛着机器的胖子像以色列逃来的难民。 “他咋啦,这次又?”胖子在旁边听了个墙角。 “这回改肚子疼咯。”祁迹叹了一口气。 “自从咱们开始拍仁心之后,他不是头疼就是脑热,身上下能疼的部位他都疼了一遍,要不是他是个男的,这小子还能再编一个例假疼来敷衍我。” 第21章 胖子在旁边嗤嗤地乐。 “你说他什么毛病,跟仁心反冲?八字不合?还是怕来医院?至于么那么大孩子了怕医院。” 祁迹真是愁死了,不知道拿林思取怎么办。 这臭小子就是死犟,你说他态度不好吧,他一直道歉说是自己的问题,态度比谁都诚恳,让人骂都骂不下嘴。 你问他真实理由吧,诶人就不说!问就是自己不舒服。 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说着快到检票口,前面人流涌动,但祁迹还是一眼发现了时与安。 这人站在一群人中间,就是主打一个显眼。浑身的气质自带隔离效果,时与安今天没有穿衬衫,只套了一件t恤,下面是一条亚麻白的休闲裤,脚上一双运动鞋,平日里被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发型今天只是随意抓了抓,整个人年轻了不少,说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都有人信。 祁迹铆足劲儿又上上下下扫了几遍,看到心满意足为止,碰巧时与安在这时回头,他们隔着人流,精准捕捉到了对方的视线。 祁迹赶紧抬手朝时与安挥了挥,然后眼尖的发现时与安的右手下意识抬起了一个弧度,下一秒又犹犹豫豫地放下了。 祁迹撇嘴,心想你就一天天地整这死出吧,小爷迟早改了你这些臭毛病。 祁迹加快几步走近,又上下全身近距离打量了一遍时与安,时与安被他看的略不自然,面瘫着一张脸冷淡开口。 “看什么?” “看看时医生这一身啊,多新鲜。我可从来没看你这么穿过。”祁迹兴奋地下结论。 “好看,时医生果然穿什么都好看,不愧是时医生,时医生绝美,时医生脆骨。” 彩虹屁说来就来,时与安已经习惯祁迹的说话风格了。 甚至还有余力淡淡回一句“你也好看”。 “……” 完了,祁迹挠挠耳朵,心想自己一定是醒太早没吃早饭出现幻听了。 他瞪大了双眼惊恐地想,不是吧不是吧这不是他认识的时与安吧,这人刚才是夸了他没错吧?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这好像是时与安第二次夸他。 第一次……时与安第一次跟他见面就夸他好看了! 时与安这么一个酷仔,怎么老是夸人好看,他这好看不会是批量生产发售的吧? 祁迹凑近时与安跟他并排,试探着问“时医生,你经常夸人好看么?” 时与安还没来得及搭话,身旁突然凑出一个脑袋中气十足地插嘴嚷嚷道:“哪能啊祁导,我们时哥从来就没夸过人。” 祁迹被这一嗓子嚎得吓一蹦,绕过时与安才发现原来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唐晓声,这人背着一个硕大无比的双肩包,手里抱着几瓶刚买回来的水,来了也不赶紧分水,上来就卖领导。 “时医生在我们医院有个绰号,叫冷脸魔王。” 祁迹揶揄地看了一眼时与安,心想你们医务工作者起绰号真没新意,都什么老土的叫法。 唐晓声像是有读心术似的道:“祁导你别看这绰号土还中二,但你往细里品品,多形象啊。” 他抓紧机会兜售八卦。 “冷脸这好理解,看看这张脸不用我多说了。”唐晓声匀出其中一只抱着水的手胆大包天地垫在了时与安的下巴下方。 “魔王的意思……就是魔头,冷酷无情杀人如麻,一语冰封三千里,一言霜寒遍九州。” 祁迹听得直乐,心想唐晓声今天之后要是被携私报仇的时与安扫地出门了,还能说书念相声,不愁下岗再就业。 “别说夸人啦,他不骂人就是我们祖上烧高香了。” 唐晓声今儿个尤其不怕死,顶着时与安要杀人的目光嘴巴楞是没停。 “你们时医生就没夸过谁好看?” 祁迹现在也不问时与安了,就问唐晓声,这孩子嘴巴比裤腰带子还松,一看就很有前途。 “没啊,我们时哥天天照镜子,就瞅自己这张脸,他能夸谁夸得出口啊,多昧良心啊。” 祁迹可太乐了,他用手肘怼了怼时与安。 “时医生,你夸我好看是昧着良心的啊?” 时与安回…… 时与安回个屁。 这人嘴巴紧抿,眉头紧皱,双拳紧握,整个人混杂了火气、凉气、尴尬之气,看着像是想干脆把自己搓巴搓巴扔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给炼了,省得还要面对这个糟心的世界。 快要神魂离体之际,还能听见祁迹孜孜不倦地念叨:“时医生,我这个人一向很有礼数,童叟无欺。虽然,你夸我好看是昧着良心的,但是我夸你好看却是真心实意的。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虽然我们现在还不是情人,但我们在心灵的距离上胜似情人。而你在我眼里,更是天上有地下无,我对你啊情比山高爱比海深呐……” 祁迹还想顺道唱一段,下一秒就被矿泉水瓶碰住了嘴唇,瓶盖已经被时与安打开,几滴水摇晃着溅到了祁迹的嘴唇上,染红一片。 “多喝水,少说话。” 时与安两只耳朵已经红透了,冷着嗓子让祁迹闭嘴。 祁迹心满意足乖巧道“嗯呐”。 他们这趟车从南淮出发前往德清市。本来车次就不多,他们因为临时买得迟,座位就剩了最后这么几个,因此好巧不巧四个人刚好就分了两排。 第22章 然而祁迹拿着手里的车票陷入沉思。 他站在过道上,麻木地看向已经乖巧坐在里头的唐晓声,又转头看了看前面一排,已经安安静静靠窗坐下的时与安,以及……挺个大肚子正在抬手放行李的胖子。 祁迹咬牙,就四个座位,还能被排成这幅死样? 他抬手敲了敲胖子的隔壁,胖子正抬头跟行李架较劲呢,头都没回就一声嚷:“干嘛?” 半个车厢人的视线迅速集中到两人身上。 祁迹踹了胖子一脚,压低嗓子道:“声音小点,哭丧呢,没点素质”。 胖子叹了一口气,放下抬起的手臂,转头看向祁迹。 “你有素质,你有素质你占着过道就不坐下,怎么的,你是导游啊。” 祁迹简直想锤死这个死胖子,懒得跟他废话,撇撇头,使了个眼色示意胖子到后面这一排来。 “干嘛?换座位?我不要,我坐这儿挺好的。” 胖子挪挪自己庞大的身躯就势就要坐下,被祁迹一把拉住。 “我跟时医生有正事儿要聊。” 祁迹简直无语了,一瞬间无比想念有眼力见的毛桃。 胖子嫌弃道:“你能有什么正事儿跟时医生聊,人唐医生都还没说话呢。” 祁迹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憋出两个字“祁~风~”。 “真的?” 听到祁风,胖子有一丝犹豫,那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 “我骗你干嘛?” “那……那行吧。”胖子颇有些不舍得,一步三回头。 “我这位置有窗挺好的,你那一排都看不到风景,祁迹你就是事儿多……” 祁迹火速把念念叨叨地胖子请到后排,自己一屁股在时与安身边坐下。 时与安看手机看的专心致志,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大号的声音屏蔽器。 祁迹贱兮兮凑过去道:“时医生,看什么呢?这么专心”。 时与安按灭了手机屏幕,“十分自然”地转过头来。 “没什么,看些新闻。” “这次不是故意装的吧?” “……不是。” 时与安一看就不擅长说假话,一说假话小动作就特别多,他右手的拇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摩擦,一不小心把屏幕擦亮了,时与安的锁屏显示出来,是时与安头像里的那只三花。 祁迹觉得自己可能是活到这个岁数有点越活越回去了,他竟然诡异的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醋感,这三花凭啥? 凭啥啊!凭啥都一样可爱漂亮,一个就被时与安又当头像又当锁屏,而一个还在为时与安愿不愿意大发慈悲回他一句话而苦苦挣扎。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祁迹忽然觉得有点心累,碰上时与安可算是遇上对手了。他开始跟自己心理较劲儿,一时间懒得搭理时与安。 哼,老子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是上赶着的,这一路你就自己憋着吧。 他坐直了倾向时与安那边的身体,闭上眼睛,双手一摆,谁也不爱。 两人之间的温度瞬间下降,时与安的感受最为明显。祁迹靠近他的时候,他总是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温热的暖意,丝丝缕缕地透过两人之间的空气传递过来,因此当祁迹离开他时,他总能感受到那一瞬间温度的变化。 时与安转头看了一眼忽然就插手闭眼的祁迹,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这一瞬间,时与安承认自己是有点无措的,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前一秒还兴奋靠近的人下一秒忽然就冷淡地避开了他。 这应该是生气的表现,时与安认真地思考。 那为什么会生气?刚才他们做了什么?就……看手机……对话。 时与安低头摁亮了手机锁屏,是他喂养的那只三花。 三花怎么了,难道祁迹不喜欢猫?不喜欢母猫?不喜欢三花这个品种?…… 时与安越想越歪,他赶紧打住,重新小心翼翼望向身旁看似已经睡着的祁迹,只见祁迹鼻梁上的金丝眼睛在顺着鼻梁骨一点一点往下滑动,像是近乎虔诚地抚过鼻梁的每一寸,垂下的金色细链随着火车的轻微颠簸而左右摆动,一下下打在时与安墨色的瞳孔里。 他想这人并不适合带金丝眼睛,太过招摇,也太过晃眼。 时与安感受着心脏不合时宜的跳动,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替祁迹摘下这幅令人心烦意乱的眼镜,他轻轻用双手扶住两边的镜架,将眼镜缓缓拿下。 这个过程并没有惊扰到祁迹,他还是闭眼一动不动。时与安稳妥地收好眼睛,缓缓呼出一口气。 刚要坐正身体回去,只听身旁闭着眼睛的那位清醒地开口道:“既然偷我一幅眼镜,那就借我一幅肩膀吧。” 话音刚落,时与安右肩一重,祁迹的脑袋已经安安稳稳地靠在了上面。 时与安浑身在那一刻都紧绷了,他僵硬地低头看向枕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祁迹白金色的发丝、纤长的睫毛和少了一幅金丝眼镜的鼻梁。祁迹身上的暖意这次不再是通过空气丝丝缕缕地传递,而是透过接触的肌肤渗入骨髓,几乎要灼伤一片。 时与安过了十秒才乍然反应过来自己几乎忘了呼吸,他深深吸上一口气,按下几乎心律失衡地心跳,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靠在椅背上。 第23章 一个闭眼,一个睁眼。 一个故意,一个纵容 谁都没有去破坏这一刻的安静。 第13章 承诺 这一趟火车开了两个小时,祁迹就靠在时与安的肩膀上睡了两个小时。连他自己都有些纳闷竟然睡得那么死。 睡是睡舒服了,唯一不太妙的一点就是…… “啊,我的脖子。” 祁迹哀嚎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完蛋了时医生,我的脖子直不回来了。” 睡前那点郁闷的小九九早就被祁迹忘到了九霄云外,他可怜兮兮地捂着脖子对着时与安卖惨,心想能让时与安瘫着一张脸安慰两句也算是自己赚到了。 没成想一只略带凉意的手贴上了他的后脖颈,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帮他按起了肩颈。 时与安的手早就麻了,被祁迹枕了两个小时血液不通,因此掌心微凉。 祁迹震惊地感受着脖子后传来的阵阵酸痛舒爽感,怀疑自己可能又是没睡醒,才做到了这种好梦。 放在两个小时之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想着时与安能主动帮他按摩啊。 祁迹没有一丝遮掩地向时与安表达了自己满头的问号,都不用开口那双眼里已经写满了“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时与安心领神会,轻声咳了两声,不自然道:“我看你不舒服,我刚好会一点,所以就……” 时与安难得出格一次,手比脑子快,等脑子迟钝地跟上才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这可太失礼了,说着就想要收回手。 那祁迹能干么!他顺势往后一靠,把时与安的手掌牢牢地压在了脖子后头。时与安的手掌毫无保留地贴在了祁迹的肌肤上,严丝合缝。 祁迹这会儿可美坏了,没想到他就睡一觉的功夫,时与安像是自己把自己给进化了,之前那道生人勿进的气场唰一下就剩了个断壁残垣。一想到这是时与安自己拿着小铁锹给自己挖的,祁迹就感觉最后这么点废墟,他再努把力就能给推平了,泡到时医生指日可待。 这么一想,脖子都不痛了,祁迹神清气爽地从脖子后面把时与安的手拿出来,认认真真摆在自己的腿上。 时与安见状就要往回缩,被祁迹一把拉住。 “别动,麻了吧,给你按按。” 祁迹的手和时与安不同,一直都是热热的,像他这个人一样,火热明媚。这份热意几次让时与安想要逃跑,都被祁迹紧紧握住。 时与安几乎有些自暴自弃地想,这人是不是就是来克他的。 他性冷,他却一腔热意。 他孤僻,他却横冲直撞。 他想独自舔舐伤口,他却不由分说地分担他的悲伤。 他拒人于三尺之外,他却洒下了十里暖阳。 就像此刻祁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他第一次感到心荒不荒,万般心乱。 出了车站之后几个人打了个车直奔市医院。 院方已经派人出来迎接,几人话不多说,直接去看重症监护中的患儿。 众人换上隔离服,进入nicu(新生儿重症监护室),祁迹让胖子开机,从进门开始一路拍摄。 nicu相当于早产儿的第二子宫,每一张小床上都躺着一个脆弱易碎的小生命,每个婴儿的身上都插满了管子,这些管子艰难又执著地在维持他们随时可能消散的生命。他们静静沉睡着,偶有醒来的也只能微微挪动小手。他们刚来到这个世上不久,死神却已经过早地笼罩在身上。很多孩子来到世上之后就再也没能出过这间诊室,很多孩子还来不及睁眼看看美好的世界,看看他们的爸爸妈就已陷入永久的黑暗。 他们一路前行得寂寂无声,小心翼翼,生怕打扰了孩子们的安眠,只用相机默默记录着一切。 等待转运的孩子是一个1岁的女患儿,祁迹他们到达床边时,小女孩正在沉睡当中,她的浑身上下布满了各种管子和监护仪,脆弱地让人不敢触碰。因为是早产儿,又伴有先天性心脏病,小宝贝的体重才刚刚达到5公斤,瘦小可怜的窝在柔软的棉被当中。 德清市儿童医院的张教授向时与安介绍了患儿的情况,张教授今年四十了,但对待比他年轻不少且职称更低的时与安却没有丝毫的架子,看得出是一个一心为了患者好的医生。 “她是早产儿,现在已经1岁了。之前的医院住院期间就查出了完全型房室间隔缺损,出生大概半个月就感染了肺炎,肺完全白了。”张教授感慨。 “最近几个月的状态不如之前了,苡橋一直在走下坡路。” 时与安点头表示了解。 “发烧吗?”他问 “有点,将近39度左右。” 时与安拿出听筒放在孩子的身上,仔细听了一会。 “比较典型的慢肺小气道,肺部应该感染了。” 张教授点点头。 “时医生你也应该清楚患儿的情况了,她这种状况其他医院根本不接收治疗。” 时与安沉默一会。 “这种情况确实属于危重症,虽然从德清到南淮才两个小时的车程,但毕竟还是要大动干戈,如果情况不好的话,转运可能还是会被终止。” 病房内一阵沉默,张教授像是也明白这种结果。 “所以我们今晚要先维持好患儿的情况,为明天的转运做好准备。” 第24章 张教授看向时与安。 “时医生同意转运?” 时与安点头。 “没有理由不同意,这种情况在这里继续等待就是等死,不如搏一把。” 时与安转头看向婴儿箱中的小婴儿,低声说:“这也是她的父母希望的。” 张教授很激动,显然他之前也没有对仁心能接手患儿的事情报什么希望,没想到时与安竟然真的能答应,那不论如何,他们都会权利配合时与安的工作。 “那现在治疗上你觉得还要怎么调整一下?” “有劳今晚值班医生监控一下患儿的呼吸频率以及血氧饱和度。”时与安边看仪器上的数值边道。 “另外,镇静药可以一起用上看看情况。” 张教授一口答应。 “好的,我安排下去。” 看完患儿后,几人一起往外走,祁迹落在最后,他静静站在小女孩的床边看着里头脆弱的小生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与安已经走出去几步,回头找祁迹却发现人没跟上来,他让张教授和胖子先出去等一等,自己又重新返回到床边。 “怎么了?怎么不走?” 祁迹没直面回答时与安,只轻轻问:“我可以拉拉她的小手吗?” 时与安看了祁迹一眼,回答道:“可以,你穿了防护服,没事。” 祁迹得到肯定的答复,慢慢伸手轻轻拉住了孩子的小手,这双手真的太瘦小了,偏高的体温让她的手温暖又柔软。 祁迹将食指放进小宝贝的手心,跟大拇指一起捏住她的手掌轻轻晃了晃。 他在心里想,你可一定要好起来,让叔叔的镜头记录一次生命的奇迹好不好。 想毕,他想慢慢抽回手指,却不想掌心的食指被一团小柔弱包裹住,祁迹猛地转头看向时与安,眼里满是惊奇和兴奋。 “快看,她握住我的手指了。” 时与安眼睛微弯,点点头。 “你是不是跟她用意念交流了,她这是回答你呢?” 祁迹更兴奋了。 “我刚跟她说一定要好起来,她答应了。” 时与安看着祁迹的侧脸,因为兴奋和开心眼角和嘴角都笑开了,像突然被给到糖的孩子而一脸幸福的孩子。时与安不受控制地抬起手想要靠近祁迹的脑袋,快碰到发丝的时候却又好似回神一般想要抽回手,然而这一次,这双手最终还是温柔地抚上了祁迹的发丝。 祁迹还沉浸在自己被回应的快乐里,回头看向他的时候眼里都还有藏不住的笑意。 时与安直视祁迹的双眼。 “我也答应你,一定,让你愿望成真。” 第14章 医患关系 时与安没能吃上晚饭,出了nicu的门就被张教授拉着开会去了,祁迹带着胖子和唐晓声随便找了一家川菜馆应付了晚饭。 座位上,唐晓声看着满头大汗嘴唇通红,嘴里还不停嘶哈嘶哈的祁迹,脑袋上写满了问号。他甚是不解地问道:“不是祁导,路边那么多馆子呢,你不能吃辣你挑个川菜馆?” 祁迹被辣得正狂灌饮料,闻言抽出嘴答了一句:“吃不了,但就是喜欢这个刺激的感觉,从小就这样。” 胖子跟唐晓声数落祁迹:“你别理他,他就这样,越不让干什么越爱干什么,然后吃完天天喊自己胃疼,欠得慌。” 祁迹充耳不闻,抬手又捞了一大勺水煮鱼连汤带水地直接往自己的饭碗里扣。 “诶呦可别勺了仙人,这一锅都给你这么炫完了,你胃还要不要了?”胖子赶紧拍掉祁迹还想勺第二勺的手,顺带撇清责任,“先说好啊,晚上胃痛了别找我,我年轻我缺觉,也没啥服务老板的上进心,你要痛死在床上了也第二天再找我给你收尸。” 唐晓声听完胖子堪称大逆不道的犯上言论,一脸敬畏地看着胖子。心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这样子跟时与安说话……算了,不敢想,吓人! 祁迹被辣的上头,话也开始车轱辘似得往外倒:“我这爱吃辣的毛病,还得从我初中算起。” “那时候皮实又叛逆,我爸妈根本拿我没办法。那时候电视里不是流行那什么《变形计》么,什么城市农村孩子互相换着生活,城市孩子在农村待了一段时间,什么臭毛病都好了,那是上进了也孝顺了,一家人又其乐融融了。” “我爸妈那时候正愁我呢,这一看好家伙,还有这种方法。二话不说找了个偏远地区的山村就给我送去了。” 祁迹不怕死地喝了一口辣汤。 “我在我养父母家待了一年,就这一年学会了吃辣,没办法,那地儿穷得除了辣椒就剩辣椒,你不吃辣你没东西吃啊。” “一开始也不适应,毕竟从小在南淮长大,吃得都清淡。但吃着吃着也就习惯了,后来从那边回来之后一段时间不吃竟然还觉得憋得慌,从那时候起,我就隔三差五地要吃顿辣。” 祁迹讲故事似得,唐晓声听得入迷,想不到祁导年轻时候还有这种经历,看着祁导现在一副成功人士的成熟模样,真真人不可貌相。 说起成功人士,唐晓声想到了另一位,他十分自觉地招手叫来服务员,单点了几个菜要求打包,心想着就冲着自己这份自觉,这辈子应该也是跟胖子这种勇于挑战老板权威的下属无缘了。 祁迹眼睁睁看着唐晓声点了麻婆豆腐、辣椒炒肉外加一份辣子鸡,赶紧打住:“等等等等,你这是点给时医生的?” 第25章 唐晓声点点头道:“对啊,老板他不是没吃饭嘛。” 祁迹皱眉道:“时医生不是也是南淮人么?他这么能吃辣?”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我们时医生跟祁导您臭味相投,也爱吃辣,只不过没您那么不知死活,一整张桌子上一片青菜都没有,时医生他比较克制,毕竟是医生嘛。”唐晓生乐呵呵解释道。 祁迹怀疑自己真被辣上头了,否则怎么总稀里糊涂感觉唐晓声这愣头青明目张胆地就把他给骂了呢? “时医生他怎么也爱吃辣?”祁迹心想我忍,看在留你还有用的份上。 “啊……那我就不知道了,只不过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时医生通常都会点一两个辣菜。” 祁迹沉吟一会儿,唤来服务生。“刚才下的单子,帮我把辣子鸡去了,换一个炒青菜,谢谢。” 祁迹回看唐晓声迷惑的表情,耐心解释道:“帮你们老板惜惜命,别跟我似得这么不知死活,一片青菜叶子都没有”。 唐晓声:“……” 祁迹洗完澡换上睡衣后,虚弱地瘫倒在床上。 刚吃完的时候他其实自我感觉良好,还跟胖子吹嘘这两年自己这个肠胃是日益强劲了,堪称金刚不倒。 没成想转眼他就金刚秒变林黛玉了,祁迹静静感受着上腹部一阵阵的绞痛,冷汗很快从额头和后背冒出,他郁闷地想着这个澡算是白洗了,早知道要流那这么多冷汗,还废那个劲儿洗澡干嘛。 他翻了个身,转头看到了放在桌子的打包盒,时与安的晚餐。在酒店走廊分开的时候,祁迹抱着不知什么心理向唐晓声要了时与安的晚餐带回了房间。 本来想着等时与安回酒店了给他送过去,这下好了,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汗满襟。 祁迹拿过手机,琢磨着要不还是让唐晓声过来把东西拿走吧,他晚上应该是离不开这张床了。 正这时,房门被敲响。 “笃笃笃”很有规律的三下,一听就是时与安。 祁迹长叹一口气,心想你来的可真是时候,起身去给时与安开门。 时与安刚开完会就看到了唐晓声发来的微信,说他们帮他带了晚餐,重点强调了现在晚饭放在祁导那边。这人好像还觉得自己办了件很合领导心意的大事儿,后头贱兮兮地还加了句“嘿嘿”。 时与安一瞬间不淡定了,心想这饭要不谁爱吃谁吃吧,他也不是非吃不可。 可转念幻想了一下祁迹在房里抱着饭等着他的模样,脚就十分自觉地朝祁迹房间走去。 时与安一边走一边有些悲哀地心想,唐晓声真就是他纯纯招来给自己的人生增加难度的。 这边房门被祁迹打开,时与安在那一瞬间已经想好了一万种听上去十分自然的打招呼的方式。 例如“晚上好,你吃饭了吗?”、“听说我的饭在你这里,真是麻烦你了。”、“这么晚打扰到你休息了,真是不好意思。”诸如此类,很得体,很自持! 但见到祁迹的一瞬间,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口,祁迹不对劲。 这人穿着一件深色的v领睡衣,纽扣直接扣错了行,领口松垮,上面布满了汗,一只手虚虚地扶着胃部。应该是刚洗完澡,身上透着一股子淡粉,但是本该被蒸汽蒸地红润的一张脸现在却脸色惨白。 祁迹刚开完门就感觉又一阵剧痛袭来,他一手按住胃,另一只手一下撑住了墙壁,但还是抵不住整个人要缓缓下滑的趋势。但下一秒,一直有力的胳膊环过撑住了他,整个人落入一个温暖宽阔的胸膛中。 “你怎么了?”时与安的声音在耳侧响起,磁性依旧,只不过听着似乎没有平时那么四平八稳。 祁迹偷偷抬头朝上觑了一眼,咦,神色严肃阴沉,吓人。 虽然他很想做一个思想上的巨人,在时与安怀里趁机这样那样,但奈何现在的身体状况只能允许他当一个行动上的废人。 祁迹在心里遗憾地叹口气,被胃部又一阵绞痛逼迫地闷哼出声,接着就感到撑住自己的手臂又收得紧了紧。 这人虚弱得不行了还有空分心思感叹,没想到自己风流一世驭人无数,现在竟然沦落到了靠“苦肉计”获取人关心的境地,时与安可真是他的现世报。 “时医生,扶我一把,把我弄到床上去。”时与安本就被祁迹这幅尊荣吓得内心一跳,接着又看人有直接要倒的趋势,不由分说架着祁迹就往床边去。 祁迹这人一时半刻不骚就难受,他虚弱地扶着胃躺倒在床上,还有心情调笑。“时医生,这就是你不上道了,这要换个人,早就给我公主抱起来了,就你还老老实实撑着我走,我看你大概是没认识到你丧失了一个多好的机会。” 时与安瞅着祁迹这一句话得分三次大喘气的架势,心想这人从某一方面来说真的算得上身残志坚,都这样了也堵不住他那张嘴。 时与安弯腰从床边拿起一边的被子,拉过来盖在祁迹身上。 “是不是胃痛?”他半蹲下来,皱眉低头看着祁迹。 “时医生果然好眼力,一下就猜中了,真不愧是你。”祁迹看着时与安笑。 时与安避开祁迹的眼神,伸手把祁迹的被子掩好道:“还瞎贫,少说点话吧”。 “如果实在很痛,我们还是现在就去医院。”时与安询问祁迹的意见。 第26章 “用不着用不着,老毛病了,就是晚上吃辣吃的,我待会儿下单送个胃药来吃了就好了。”祁迹从被子里伸出一根指头,晃了晃。 “不用下单了,我去给你买,楼下不远就有药店,我刚才回来看到了。”时与安把祁迹不安分的手指塞回被子里。 “你先吃饭吧,都九点了,我不着急。”祁迹在被子里勾住了时与安还没来得及拿出去的手。 下一秒却被时与安无情的放开,冷硬道:“你不着急我着急,安静躺着吧,我马上回来。” 时与安二话不说出门去了,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祁迹窝在被子里,感受着左手残留的触感,一时忘记了胃痛,一把拉过被子埋到头顶,在被子里四角乱踢。 时与安回来的时候,里面的那位已经安静下来了,这人在时与安走了之后也不睡在被子上了,像是知道疼坏了似的,乖乖爬到床里盖好被子,这会儿正在专心致志当一只蜷缩的蚕宝宝。 听见声响,祁迹的脑袋动了动方向,虚弱地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嗯,买了奥美拉唑,还有些别的,待会你看看你惯用哪种。”时与安走到床边放下药,接着要去烧水。 “诶别烧了,这不有矿泉水么,直接吃了完了。”说着就要坐起来,被时与安一把按下,他有点头疼地看着祁迹。 “我终于知道你这个胃是怎么坏的了。”时与安老学究似的长叹一口气,“吃药必须用热水,再躺会吧,好了叫你。” “嗯呐。”祁迹也不多争,他感觉自己有点变态,特别享受时与安命令他的样子,于是乖巧窝在被窝里当个吉祥物。 时与安端着水来的时候,就见祁迹窝在被窝里对着他笑。 他看着觉得好笑道:“你笑什么?”。 祁迹很直白地说:“没啥,看见你我开心”。“开心?” “嗯啊,多开心啊。” “你开心什么?人都这样了。”时与安依旧眉头微皱,对祁迹今晚的表现一脸的不认同。 祁迹笑嘻嘻地说:“时医生,你有想过,我们现在是这种关系吗?” “哪种关系?” “额,医患关系?”“我跟很多人都是医患关系。”时与安不明所以。 “但我和你是进同一间房的医患关系。”祁迹边说边看着时与安放下水杯,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拉过时与安往自己身上倒去。 时与安迅速反应过来但已经来不及了,整个人眼看就要撞到祁迹胸膛上,最后时刻他只好用双手撑在祁迹身侧,双手用力一翻身倒在了祁迹身侧。 他们之间的呼吸近在咫尺,祁迹转头看向他,总结道:“现在好了,还是上同一张床的医患关系。” 第15章 你的意义 时与安活这么大实在是没见过祁迹这种不按套路出牌还如此胆大包天的人。 他躺在祁迹的枕头上,看着身边正一脸得逞地看着他的人,整个人都是懵的。甚至于他看着祁迹离他越来越近的脸庞,竟然做不出一丝反应,他只觉得心脏砰砰砰地马上就要跳出胸膛了,一瞬被飞速拉长,他似乎能听到胸腔与鼓膜的共颤,直到看到祁迹下一秒突变的脸色。 …… 很好,祁迹咬牙,这胃痛得可真是时候。 眼看着他或许就能偷到时与安的第一个吻,却被又一阵剧烈的绞痛打乱了所有水到渠成的气氛。 祁迹深吸一口气重新倒回了枕头上,感慨自己流年不利,接着立刻装出一幅刚才无事发生并且我很虚弱受不得一点责骂的娇花样。 祁娇花这边病来如山倒,时与安这头才堪堪从刚才暧昧不清地氛围当中抽离出来,他看了眼自己当下的处境,十分不成体统! 时与安迅速站起来,捂嘴轻咳两声,转头去找水,也装作无事发生僵硬道:“又痛了吧,赶紧起来吃药。” 祁迹一看时与安不打算跟他计较,又想不知死活地得寸进尺一下,他从被窝里伸出双手对着时与安不动了,意思很明显。 但接着就在时与安一寸一寸黑下去的脸庞前默默收回了自己的双手,嘴里直嘀咕:“不抱就不抱,怪小气的。” 好不容易伺候好这祖宗吃完药重新躺下,时与安感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他走到桌边打开打包袋,一样样把菜从里头拿出来,看到还有一盘青菜的时候,微微挑了挑眉。 “这青菜不是唐晓声点的吧?” 祁迹就露出一个脑袋,惊奇地看着时与安道:“你怎么知道,青菜是我后来换的。” 时与安边吃饭边回答:“唐晓声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荤素搭配,他才没那么有脑子还给配个青菜。” 祁迹得意了,自觉还是自己把菜点到了时与安的心坎上,刚想嘚瑟一番,就听时与安慢悠悠续到:“既然你都能想到给我配个青菜,为什么就不能想想自己的胃能不能这么吃辣呢?” “我……”祁迹想开口辩解,立刻被时与安打断。 “你这种毛病一看就是一直以来就有的,并且一直没有被认真对待,受过正规的治疗。” 时与安抬头看向祁迹,郑重下结论道:“你对自己的身体很不重视。” 祁迹除了被他老爸老妈之外,很少被人这么郑重地教育,一时竟然被时与安训得说不出话。满嘴跑火车的嘴这会儿也熄火了,一整个人团在被子里使劲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第27章 “从今天开始,我希望你学会克制,首先再未来的三个月内不再吃辣。”时医生医德上线,在线开始教育病患。 “那不行。”祁迹脱口而出就要拒绝,下一秒看见了时与安觑来的那一记眼刀,弱弱跟了一个“吧”。 时与安郎心似铁,不为所动地继续说:“回去之后,去医院接受正规的系统性的治疗,该做胃镜就做胃镜,不要每次等痛了才开始随便找药吃。” “还有冰的不要喝,甜的要少吃,咖啡烟酒都需要杜绝,养胃最需要的就是忌口,这些我也希望你能做到。” 时与安每多说一句,祁迹的脸就青一分,到最后他无语望天,强撑着做最后的挣扎:“时医生,你是以什么身份对我进行教育的。” 时与安吃完,拿过湿巾仔仔细细擦着自己的双手,闻言道:“当然是医生和患者的身份。” 祁迹下意识反驳:“我又不是你的患者。” 时与安很淡定,他话一顿,抬头盯住祁迹,一字一字往外蹦:“是你说的,我们是上过床的医患关系”。 祁迹:“……” 祁迹缓了好一会儿才从自己竟然被时与安给套路了的事实当中缓过来,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他吃完药舒服点了,脑袋又开始活跃了。 “时医生,我听说你也是南淮人,为什么你也喜欢吃辣啊。” 时与安正在收拾碗筷,闻言头也不抬:“我养父母生活的地区喜欢吃辣,我从小在那边生活,也就习惯了吃辣”。 “诶这倒是跟我很像,我养父母也是,我妈那时候直接一架飞机就给我送西部去了,我养父母家除了辣椒还是辣椒。” “嗯,我小时候也在西部生活,那边落后,人**买卖也多。这样说起来,你父母倒是足够狠心,舍得给你送那边去。” “没办法,那时候太皮太叛逆了,他们大概也快疯了。不过倒也没有完全不管我的死活,他们派人在那边找了风评相对比较好的一个村庄,跟村长谈了好久,最终才敲定的我养父母家。” “事实证明他们确实没找错家庭,我养父母都是很好很好的人,跟着他们看着他们,我才能逐渐意识到从前的自己有多么不知好歹,才知道原来人可以如此善良。” 祁迹想,或许时与安也应该了解一些有关于他的人生。“我在一个与我完全迥异的世界里,找到了另一个自己,而这个自己,造就了现在的我。” “我喜欢深入到每一个陌生的世界、陌生的领域去探索,去记录。就像我从来不知道一对农民夫妇就可以改变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一样,我也不知道这些探索和记录所带来的对这个世界的影响最终是否会像蝴蝶效应一样掀起一阵铺天盖地的巨浪,去推翻那些固有的、陈旧的观念。” “我敢说,如今我之所以做着现在的这一切,都是受了我的养父母的影响,那一年,是我人生中最宝贵的一年。” 时与安默默地听着祁迹诉说着曾经和现在,说着这些的祁迹是鲜活的,虽然时与安知道,他本身就很活泼,但这一刻,他的身体乃至灵魂,在时与安眼里看来,都是鲜活的。 那股源源不断的激情、执著与力量,能扭曲这一刻的空间磁场,把时与安也带到祁迹的世界当中,一同接受阳光倾洒全身,心脏有力碰撞。 他承认,他完全在被祁迹感染。 每一位医者心中也都会存有最开始的初心与理想,只不过在时间的流逝下,有些人将初心丢弃,有些人将初心掩埋,有些人将一切深藏心底,然后披上冷静以至于麻木的外皮,机械地重复着一日复一日的工作, 那个时候会感到初心虽不忘,但激情却在逐渐流逝,这或许也是时与安对自己当下心态的判断。 他足够专业也足够敬业,但他这些年却很少再想起,最初要做儿科医生的原因,就是因为想要挽救更多更多跟他一样出生便带有先天缺陷的孩子的生命。他只是追寻本能的去拯救、去帮助任何一个他可以帮助的孩子,但却很难再从重复的工作当中找到新的乐趣、新的意义、新的价值。 可是祁迹可以,他像是在告诉时与安,不要低估自己可能对这个世界所带来的影响一样。 他所挽救的每一个生命,都可以拥有光辉而灿烂的一生,他们也许会成为读书育人的教师,也许会成为建设祖国的科学家,也许会成为守卫边疆的军人。又或者,他们根本无需拥有一份高尚的职业,光是想着他们会拥有属于自己的一份喜怒哀乐,属于自己的漫长却又平凡的一生,这一切就已足够令人心潮澎湃。 这才是他学医的初始,为了生命的重量。 “时医生?怎么不说话?”祁迹说完,房间一阵静默,时与安像是陷入了沉思。 时与安回神道:“没什么,只是听了你的话有些感触。”“感触?” “嗯,就觉得,自己这些年虽然一直在当医生,但却好像已经忘了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所以我来了呀。”祁迹笑道。 “嗯?”时与安有些不明白地看着祁迹。 “所以我来到了你的世界,为你寻找你的意义。” 祁迹睡着的时候,时间不过十点。论平时夜生活应该才刚刚开始,现在却已经窝在被窝里安然入睡。 第28章 刚才出的冷汗被冷空调一吹,倒回了身上,这样睡一夜铁定感冒。 时与安走近床边,轻轻叫人,睡着的人却根本听不见。无奈之下,时与安只好晾了把毛巾,仔仔细细地把祁迹从脸到脖子都给擦了一遍。 这是时与安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仔仔细细地观察祁迹的眉眼,不得不感叹,他确实长得很好看。 白金色的发丝应该经过了多次的漂染,但发质却似乎顺滑依旧,也不知道这人在保养上花了多少闲工夫。 平时醒着的时候一双狐狸眼狡黠又机灵,闭上了之后整个人却显得很安静乖巧。 祁迹很白,平时是健康的白,今天却是带了些病气的苍白,这样不设防地睡去,更多了一分精致的易碎感,让时与安想要伸手触碰,却又怕碰碎了什么一般,最终把手收回。 时与安就这样坐在床边,静静看了很久。 走之前,时与安关掉了房间的灯,回头对着黑暗的房间,轻声说道:“晚安,有个好梦。” 第16章 祁迹的回礼 第二天早上七点,几人在酒店大堂集合准备走路去医院。 祁迹的胃疼在半夜的时候终于好彻底了,今儿个起来又是一条好汉,一路走路带风,把其他三人远远甩在身后。 时与安本来跟唐晓声和胖子并排走着,一边走一边回手机里的消息,等他一抬头发现祁迹已经一个人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于是唐晓声眼见他老板似乎在一瞬间被按了加速器,迈开大步开始提速…… 时与安和祁迹跟小学题里的追及问题似的开始你追我赶。 祁迹走路不慢,加上他今儿个心情好再多蹦跶几步,跟安装了小马达似的往前走。 唐晓声眼见他那平时四平八稳的老板越走越快,步子越迈越大,两条腿迈出了一片高速摇摆的残影,将平时的那些自持稳重全部抛在身后,唐晓声堪称目瞪口呆。 他怀疑地看向胖子,真诚发问:“是有狗在身后撵他俩嘛?” 胖子……胖子走路从来就没追上过谁,他哪知道这俩一大早起来玩竞走是在抽什么风呢! 神经病! 时与安从没想过“追”祁迹是一件这么难的事,快接近的时候他喊住了前面那个还在使劲儿嘚瑟的身影。“走慢点。” 祁迹回头看见时与安已经快到他身后了,还有些惊奇。 “哟,这么快赶上来了,还以为得等你们好一会儿呢。” 时与安平复了一下微喘的气息,问道:“胃不痛了?这么有劲儿。” “嗯呐,好着呢,多谢时医生昨晚的关照。”祁迹笑嘻嘻地凑过去跟时与安并排走。 “我说的话都记住了吗?” “你说哪句?”祁迹揣着明白装糊涂“时医生,你昨晚可说了好多话。” 时与安瞅一眼祁迹,就知道这人又在拿他寻开心,遂不予理睬。祁迹可没打算这么放过时与安,他能感受的出来,前天晚上的谈话加上出来这一趟,时与安对他的心防卸下了不少,他不趁机得寸进尺一下他就不姓祁。 “如果你说是上过床的关系这一句,那我当然记得啊。” 唐晓声和胖子一路小跑赶上来的那一瞬间就听到了祁迹堪称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句上过床,顿时双双吓得一个趔趄。 唐晓声颤声道:“什么?你……你……你们?” 胖子大怒:“卧槽祁迹你搞谁不好你搞医生?我要报警了我!” 时与安没想到后头突然多出来两人,还偏偏听到了祁迹最语意不清的一句话,一时尴尬难堪无奈多种情绪酝酿心头,最终化作一团掩盖意味十分浓厚的怒火直接朝唐晓声喷了过去。 “怎么哪里都有你,明天之前把让你新改的论文交出来,否则就不用再给我看了。”说罢,带着红得通透的耳朵大步往前走。 唐晓声没成想自己竟然因为听了一句不该听到的话遭受了此等无妄之灾,瞬间委屈极了,他转头委屈巴巴地看向祁迹,想要讨一个公道。 奈何祁仙人帮亲不帮理,只略带歉意地拍了拍唐晓声的肩膀,指了指前头的时与安语气无奈道“恼羞成怒了,没事哈,论文明天记得交。” 遂追着时与安一路小跑而去,留下唐晓声抱住胖子失声痛哭。 他们到医院时,张教授他们已经帮助患儿准备好了转运所需的一切仪器。众人一刻没有耽搁,上了转运车直奔火车站。 如今的高铁已经专门为这类危重症转运病人开启了特殊的医疗通道,众人护送着患儿的病床一路上了一等座,安置好全部的仪器。 时与安坐在患儿的病床旁边随时监控患儿的各项数据,列车缓缓开动,祁迹走过来坐在走到的另一边看着病床中小小的身体。 “忘记问了,她叫什么名字?”祁迹突然道。 “曾念,小名平安”时与安确认完患儿的情况后,转头看向祁迹道。 祁迹低声重复了两遍名字:“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他抬头看向时与安,笑着说:“有那么多念着她的人,她一定会平安的,这次转运一定会成功。” 托祁迹的福,这一路上念念的各项指标一直都很平稳,一直到她被送出火车站上了仁心的转运车,祁迹和时与安的心才算放下了一大半。 一行人到仁心的时候,是下午两点,患儿直接被送进cicu。一群心内外的专家根据患儿最新的情况即刻开展会诊。 第29章 “从昨晚最新的超声图像来看,患儿是完全型房室间隔缺损,伴房室瓣反流,以及右心功能衰弱。” “3个月的时候患儿在a医院做过肺动脉环缩术,但是之后没有进行一次性的根治手术。”时与安站在台上向众人解释情况。 “现在的基本情况就是,患儿目前的支气管肺发育情况很差,有严重的肺炎肺气肿,以及肺动脉高压。因此导致肺啰音明显,听诊有明显大水泡音。” “所以关键问题我认为有两个,一个在于cavc的手术能不能成功,心脏的问题是根本;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在手术之前能否将患儿的肺炎情况控制住,这是我们能不能顺利进行手术的关键。” 最后,时与安总结道:“像这样情况的孩子,百分之九十已经自然死亡了,曾念活到现在是一个奇迹,这个奇迹是她和她的父母共同努力的成果。离手术还有大概六天左右时间,我们也希望,医院能够动员全员力量,联合慈善基金会,大家一起将这份奇迹延续下去。” 从那一日起,祁迹像是把cicu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时刻关注着小念念的情况。每次时与安进cicu,后面必然跟着一个扛着机器的祁迹。 “今天的情况比入院的时候已经好了太多了。”时与安对着祁迹的镜头解释道。 此时已经是入院的第五天。 小念念已经醒了,此刻正在让护士姐姐拍拍背帮助拍痰,时与安就站在另一边帮小念念把有创呼吸机换成无创呼吸机,推动小念念进行自主呼吸。 祁迹凑近了看,发现小念念竟然出现了双眼皮。 “她竟然是双眼皮吗?我怎么记得之前是单眼皮来着。”祁迹惊奇地看向时与安。 时与安笑道:“她本来就是双眼皮,只不过之前因为面部浮肿看不出来了,现在状态好了浮肿没了,自然就又出现了。”祁迹听闻啧啧称奇。 “那他什么时候能动手术,现在状态那么好的话是不是马上就可以了?” “如果今天晚上她能撤机成功,那就说明监护室的任务宣告完成,接下来就靠手术解决最根本的问题了。” 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当天晚上,曾念手术的费用已经通过慈善基金会和全院员工的努力全部筹集完毕。 在曾念入院仁心的第七天,医院正式通过会诊决定了当天进行心脏手术,祁迹也被允许进入手术室全程记录拍摄。 一个记录者与被记录者,镜头内与镜头外,他们无声却又默契地延续着一个脆弱又顽强的生命。 “曾念是二次开胸,心脏内部会有很多黏连,要时刻注意。” “腱索,一到两针。” “注水。” “给我6-0的大垫片。” “缝的时候注意保护二尖瓣的形状。” …… “二尖瓣状况良好。” “三尖瓣状况良好。” “慢慢减流吧。” 曾念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祁迹看到了她的父母,他们每天都会守在cicu的门口默默流泪,而这一次,祁迹看到的却是喜极而泣,泪水所承载的意义从悲伤变成欢喜。 绿色的被子下,是一个刚从生死边缘重回人间的小婴儿,她的呼吸起伏微弱却昭示着蓬勃的生命力,那胸腔的心跳声在祁迹耳朵里此刻似乎震耳欲聋,那是生命的顽强与神圣重重敲打在心尖的声音。 那一刻他回头,看到了刚出手术室疲惫不堪的时与安,一瞬间一种冲动涌上心头,他大步朝时与安迈去,拥抱住面前的这个人,他说“我找到了,你的意义。你呢,你找到了吗?” 下一秒,祁迹感觉自己被缓缓拥住,时与安第一次放任自己将下巴轻轻垫在了祁迹的肩膀上。 “托你的福,我找到了。” 这天之后,祁迹依旧进行着比医护人员都要积极地查房大业,以至于跟整个心胸外科的所有医护迅速打成了一片,祁迹长得风骚还嘴甜,将一众女医护整日哄得心花怒放,因此不日就发展到了可以横着走的境地,风头直逼时与安。 祁迹始终认为,曾念是他和时与安一起救助的第一个孩子,因此意义非凡,他万分重视。 因此直到曾念最终转危为安转入普通病房那天,祁迹高兴地给整个心胸外科的医护每人包了一个红包。 但流言总是比真相传得快,很快这个红包的意义在经过几轮传话之后意思就彻底被曲解了。 最后当唐晓声拿着红包路过时与安办公桌前时,时与安疑惑道:“这什么?” “祁导给的红包呀,咱们心胸外科人人都有一份呢。” “祁迹?他为什么要发红包?”时与安暂时按下既然人人都有那为什么我没有的微酸心理问道。 唐晓声一脸“装,我就看你装”的表情,接着在收到了时与安的一记眼刀之后,嬉皮笑脸地说:“老板,别不承认辣,大家都知道你和祁导那啥了”。 唐晓声形容猥琐。 时与安更疑惑了,认真问道:“我和祁迹怎么了?” “就……就那啥,谈恋爱了呗。”唐晓声将两只手指缠缠绵绵地点在一起。 “……我怎么就和他谈恋爱了?” “要不他发什么红包,这不就是回礼。” “……” “要不你们干嘛在手术室前拥抱。” 第30章 “……” “要不他怎么说你们上过……唔唔……” 床字还未说出口,唐晓声已经被时与安捂住嘴一脚踹出了门外。 唐晓声见缝插针不怕死地补上最后一句:“你放心老板,份子钱我们一定择日给您补上。” 于是一起被扔出门外的,还有祁迹那人手一份的回礼小红包。 第17章 亲亲小宝贝 红包被当成回礼的事情当然逃不过祁迹的耳朵,没两天祁迹就在护士站听闻了,原来自己的红包是和时与安在一起之后对于广大同事的回礼。 对于此等简直称得上胡说八道的流言,祁迹当然有他的态度。 他的态度就是,承认下来! 既然诸位都如此乐见其成,还收了他祁迹的回礼小红包,所谓拿人手短,之后在追求时与安的道路上,有了这些人的助力,岂不是事半功倍。 祁迹心里算盘打的啪啪响,行动力上也是一点没落下。 迹芜对心胸外科的拍摄还没结束,但时与安很忙,也不是所有时候祁迹的拍摄对象都是时与安,因此两人见面时间并没有祁迹想象的那么多。 但祁迹深信保证不了见面时长就要保证见面频率的道理,整日在时与安面前刷存在感。 祁迹自觉是有一群“娘家军”撑腰的人,因此追起人来主打的就是一个“大张旗鼓”。 时与安近日感觉很头疼,明明不在一起工作了,为何反而见到祁迹的频率比之前还更高了。 早上六点半他就能在办公室看到在他座位上睡得四仰八叉的祁导,明明困得要死,但人就是坚持睡也要睡死在时与安的办公桌上,用祁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不见到时医生我这一天都不会有动力的”。 这种精神很快打动了心外的一众医护人员,心想人祁导不打卡都能每天按点早到,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天天踩点到! 一时,心外早到风气盛行,人人精神饱满工作热情高涨,很快获得了当月的工作先进部门。 中午食堂,时与安端着餐盘找座位的时候,总能听见人山人海之中祁迹那又嘹亮又骚包的呼喊“时医生,我~在~这~里”,无数次时与安都想装作没听见,但总有那拿钱手短的好事群众,上赶着给时与安重复,生怕他听不见。 时与安每次都感觉自己走在去往祁迹的桌子那条路上的时候,活像是在走红毯,两侧无数目光带着殷殷期盼与兴奋,化作实质为时与安开辟的一条通向祁迹的光明大道。 时与安最近下班完全放弃了开车,因为谁都知道医院大门口一到六点,准时出现的那辆骚气冲天的红色保时捷911不接到某位时姓医生根本不可能挪动半步,一时医院之中“心外头牌疑被富豪包养”之传言甚嚣直上。 “被包养”的时姓医生每天都在众人暧昧激动意味深长的目光中跨上那辆保时捷911,一时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自己在医院的群众基础是有多差,为什么祁迹几天时间就能让所有人统统倒戈向他。 时与安疲惫地靠在副驾驶上,心里盘算着明天该怎么委婉又不伤人的躲开祁迹高调的追求,却听身边刚才一直没说话的人开口。 “时医生,明天开始我就不来了,你记得照顾好自己啊。” 时与安有一瞬间的发懵。 “不来了?”他转头看向祁迹。 祁迹还在盯着前方的路,顺口答道:“对,我明天去外省出差了。” “那拍摄?” “毛桃会帮我盯着。” 时与安好像没话问了,他沉闷了一会又轻声道:“去多久?” “一周吧。”祁迹边说边把车靠边停下,时与安家到了。 祁迹看了眼还没有要下车意思的时与安,调笑道:“不是吧时医生,你不是舍不得我了吧。” 时与安抿着嘴,充当一只锯嘴葫芦,低头轻轻皱着眉。 祁迹凑到时与安跟前仔细稀罕了会儿,笑了。 “不会吧,真舍不得啦?”祁迹飘了。 “那要不抱抱?要不你回家哭鼻子咋办。”祁迹伸出两只手。 祁迹这张破嘴,时与安就算真有那么一丝疑似不舍的情绪,也被这张嘴给嘴没了。 时与安伸手把祁迹那两只蠢蠢欲动的手给拿下来,一句话跟烫嘴似的在嘴巴里来回绕,最后也只低声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祁迹得了时与安就这一句,已经嘚瑟地快升天了,心想现在就这么离不开我了,之后要真在一起了可得多黏糊啊。 他自觉现在是有人惦记的人了,那出门在外也势必不能忘记对家中美人的照拂,打禅语似的跟时与安保证道:“你放心,我虽不在,我也处处都在”。 时与安当天不明白,第二天也彻底明白了祁迹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大早科室里闹哄哄的,大家热情洋溢笑容满面地分着早餐,时与安到时,唐晓声刚领完他的那份,走过时与安面前大声道:“谢谢时哥的早餐,小宝贝大气,时哥威武”。 霎时,山呼海啸一般的“小宝贝大气,时哥威武”排山倒海而来。 “……” 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他拿过一张外卖单,瞅了眼上面的信息,接着跟烫手似的一下子把单子扔远了。 那收件人一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时哥的亲亲小宝贝请吃早餐啦”。 第31章 始作俑者不言而喻。 时与安认为自从遇上祁迹之后,自己的生活充满了意外和惊吓,不正常的事情是一件接一件。 当天下午外卖小哥抱着一个大箱子哼哧哼哧走进心外的时候,时与安瞬间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真,下一秒外卖小哥声如洪钟气吞山河站在走廊里喊道:“时与安的亲亲小宝贝请喝奶茶啦,是谁?”” “我。” “是我。” “这里这里。” “亲亲小宝贝请我喝的。” “……” 声音此起彼伏,被小宝贝投喂的喜悦洋溢在每个人的心间。 时与安那时正好站在护士台前,为了不影响工作秩序,只给硬着头皮上前领箱子,每一步走得羞耻又艰难。 他拿过箱子一把放在护士台前的签到桌子上,看了看周围无数双眼放光嗷嗷待哺的人民群众,无奈地长叹一声:“别站着了,来喝小宝贝的奶茶吧。” 一下人群奔涌直上,边说着“谢谢老板”“老板给力”,边把时与安挤出了三米开外。 据说最后这顿奶茶连一楼看门的大爷和五楼正在被媳妇儿监督着控糖的张福正院长都收到了。 “你说这奶茶谁送的?” 唐晓声肩负着给院长送奶茶的重担,恭敬地解释道:“时与安的亲亲小宝贝送的”。 “啥玩意儿?”张福正院长疑惑地摸了摸头顶的三根毛。 “院长啊~”唐晓声绕过办公桌,走到张福正的身后开始狗腿地给院长按摩。 “一看您就很久没去我们心外视察过了吧。” “不是吧不是吧,您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心外流传着的时与安的亲亲小宝贝的传说吧~~~” “……” 半个小时后,张福正院长容光焕发,像是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他一边吸着奶茶里的珍珠,一边打电话给自己的老婆。 “夫人,我跟你说!时与安现在有亲亲小宝贝啦……诶你听我说完啊什么老不要脸……我是说……时与安好像谈恋爱啦。” “谈恋爱的对象就你朋友程凤华介绍的他儿子,祁迹啊!” 一个小时后,张夫人又迅速将这个好消息同步给了她的好闺蜜程凤华。 “凤华,听说你家祁迹已经是我们时与安的亲亲小宝贝啦。” “我看我们俩马上就要成为儿……儿亲家啦~” 两个小时后,远在首都开会的祁迹接到了他母亲程凤华女士的电话。 “凤华女士?” “听说你现在是别人的亲亲小宝贝了?”程凤华边欣赏自己的美甲边和儿子打电话。 祁迹干笑两声,心想医务工作者们的嘴门怎么比裤腰带还松,他这才送了一天怎么连他妈都知道了。 “哪能啊,我只能是您的亲亲小宝贝啊。” “少贫,怎么的,这下知道你妈的眼光好了?之前让你去相亲不是不情不愿的?这会儿怎么听说你上赶着要当人家的亲亲小宝贝啊。” 祁迹就知道他妈指定得拿这事儿数落他,谁让他不争气偏偏就看上了时与安,这顿数落听在耳朵里也甜甜蜜蜜。 “行了,不跟你废话了,出差回来之后带着小风回家吃饭,多久没见我二儿子了,怪想念的。” 祁迹怪酸的,他妈可从来不会和颜悦色地说想念他。 “您就不想我?” “想你干嘛,儿子大了不由娘,让该想的人想去吧。”程凤华阴阳怪气,但这话听在祁迹耳朵里那叫一个舒坦,就是不知道时与安到底想不想他。 时与安当然想,只不过此想非彼想,他无奈地感叹这人还不如不走,至少那个时候不会逢人就问他亲亲小宝贝怎么还没回来。 几天下来不止整个心胸外科,整个医院都知道了心外头牌时与安这朵万年长在崖壁上的高岭之花被知名导演祁迹拿下了,并且二人十分高调,相隔十万八千里也要用外卖的形式大秀恩爱,行为十分伤风败俗,互动十分臭不要脸,早餐十分好吃,奶茶十分好喝! 于是当祁迹凯旋归来,再一次风光无限地出现在心外大门口时,受到了至高无上的欢迎仪式。 “同志们好啊。” “同志们辛苦了。” “同志们怎么都胖了。” 祁迹被夹道欢迎,一路亲切慰问,直到看到走廊尽头出现的时与安的身影,他飞奔过去。 “时医生,你的亲亲小宝贝回来啦。” 接着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抱住了他久违的欢喜。 第18章 小白菜地里黄 祁迹在心外科又骚了一把之后,终于舍得回家看看他多日不见的便宜弟弟。 他刚踏进家门就被祁风抱了个满怀。 “哟,今儿个那么热情呢。”祁迹颇为欣慰的拍拍祁风的脑袋。 其实他很了解祁风,这孩子就跟那傲娇的小猫似的,你要是频繁出现在他面前,他可劲儿烦你,但要是把他一个人扔在家久了,那乍一见你那个黏糊劲儿扒拉都扒拉不开。 “你这次又去了一周。”祁风哼哼唧唧,抬头看向祁迹,“你就不怕我猝死在家里没人发现啊。” “呸呸呸说什么屁话呢个破孩子。”祁迹轻轻给了祁风的嘴巴一巴掌,小孩子说话连点避讳都没有。 “行了别粘乎了啊,再跟我多待十分钟你就得绕着我走了。”祁迹把八爪鱼似的黏在他身上的祁风给扒拉下来,把他往房间推去。 第32章 “走,晚上带你去见爸爸妈妈。”祁迹顺手在衣柜里给祁风找衣服。 “爸爸妈妈想我了吗?”祁风接过祁迹手里的衣服一股脑套上。 “想啊,能不想吗?凤华女士就光想你了,我就是那个凑数的。”祁迹忒不满了。 “我也很想爸爸妈妈。” “既然都想了为什么又不肯跟他们一起住,他们俩都提了多少次了也没见你答应。” 这个问题祁迹也奇怪了许久,其实祁风跟在他爸妈身边有人照顾是最好的,他也放心。可是每次说到这个问题,祁风总是表现出有些抗拒的样子,搞得大家也不好逼他,只能让他继续住在祁迹家。 而说到这个话题祁风总是有些含糊。 “诶呀我就是想和你一起住啊你别问那么多了。” “行,我不问。孩子大了有心事了,不肯说了,我都懂。”祁迹摊手表示理解。 他在祁风身后,看着默默穿衣服不说话了的小孩陷入思考。 二人到祁家的时候,祁母程凤华正吃着水果看八点档狗血剧,祁父祁定山撸着袖子在厨房哼哧哼哧炒菜。 这是祁家一直以来的日常。 祁定山早年穷得很的时候娶的祁母,那时候祁母还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有钱的大小姐就如剧本里写的那样偏偏就看上了一穷二白还是个修鞋匠的祁父,为了嫁给祁父不惜跟家里闹翻。后来祁父为了祁母发奋图强,卖纸发家,两人相互扶持过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苦日子。 可能是祁定山天生命中注定要顺风顺水,一不小心这产业还给夫妻二人越做越大了。在后来祁定山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之后,在汽车金融房地产等诸多行业都有布局。 很多人背地里嘲笑说祁家是暴发户发家,但谁都不敢当着现在的祁定山的面说这句话,地位摆在那儿,谁都拿他没办法。 而就是这么一个在外头说一不二的人,回了家还是得老老实实伺候家里的皇后娘娘。祁父一直觉得亏欠祁母,让祁母一个大小姐年轻时跟着他吃了许多苦,还落下了病根。因此当事业有起色了之后,祁父便不再让祁母跟他一样操劳,祁母就只管在家里享福。 因此在他们祁家,食物链顶端的是他母亲程凤华女士,凤华女士说一不二,这些年驭夫驭儿很有自己的一套,把这一老一小教育地明明白白服服帖帖,当年要把祁迹送去变形计,就是祁母的主意。 在这个家中,唯一能激发一点祁母的温柔的也就剩祁风了。 祁迹踏进家门,就见程凤华高贵地一回头,看到是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哼出一声。 接着侧过身子往祁迹后头瞧,祁风走路慢吞吞的,跟祁迹被狗撵似的风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一会儿他才走到家门口,探出一个脑袋朝程凤华甜甜喊道:“妈妈,我来啦”。 祁母的脸色转换比翻书快,一见祁风笑意就止不住,久违的母爱开始泛滥。 “小风,来来来,累坏了吧,到妈妈这来。” 南风知我意 祁风长得白净,因为生病的关系显得年龄小,稚嫩可爱。再加上祁迹的眼光好,给他买的衣服都很适合他,这么一打扮,走哪里都是受到中老年妇女欢迎的小正太。 祁母一把搂过祁风,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祁迹自讨了个没趣,灰溜溜到厨房找他爸。 祁父瞥见祁迹从外头晃进来,看不得厨房里有闲人,抬手指挥道:“别站着碍事儿,把豆角给我摘了。” 祁迹靠近锅台,闻了闻赞美道:“哟,辣子鸡丁诶,香!” “又不是给你炒的,站远点,等下又说油把你衣服给崩了。” “哼,你俩就是偏心眼,就偏心祁风,我就是那地里黄的小白菜,没人疼啊没人爱。” 祁定山被祁迹恶心坏了。 “少来吧祖宗,你要是哪天少惹我生点气,我也能多偏你一点,你看你有哪点值得我偏的?” “我哪里不值得你疼了,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就你俩不待见我。”祁迹说完一顿,“哦现在还多了一个。” ? 搁这儿给我玩明讽暗秀这一套是吧,祁父又被祁迹恶心到了,凉凉道:“怎么?你那位不待见你?不待见你你还天天上赶着当人家那什么亲亲小宝贝,呕。” 祁定山说完都觉得嘴不干净了,十分反胃,祁迹一天天地都在外面浪个什么劲儿。 臭不要脸! “不待见我啊,追这么一阵了也没见人对我和颜悦色,见到了下意识还要躲着我跑呢。”祁迹长叹一口气。 “爸,你就说我容易嘛。”祁迹拿起一把豆角,把豆角当时与安狠狠掰断。 “一天天的给他们全科室不是送早餐就是送奶茶,还一人包了一个红包,全科室都被收买了,就时与安这人还忽冷忽热,一下给你点甜头,一下又忒冷淡。” 祁定山一边想着追不上最好,干脆改回我们钢铁直男教,娶个香香软软的老婆有什么不好。 一边愤愤不平,这个叫时与安的臭小子忒不知好歹了,让他祁定山的儿子这么倒追还不速速投降! 完全没想过其实他儿子才追了人家半个月而已。 饭桌上,祁定山和程凤华铆足了劲儿给祁风夹菜,祁迹在一旁看得眼红,十分为自己抱不平。 第33章 还亲儿子呢,没点亲情可言!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给时与安啪啪按消息。 “时医生,我只有你了。” 时与安过了一会儿回了一个问号“?”。 “我就是一棵地里黄的小白菜。” “什么?”时与安很疑惑。 “没啥,你忙你的吧。”祁迹心想,我就是脑子有坑才来找你要安慰,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男人我能指望你啥。 刚想把手机收回口袋,就感到手机震动了一下,祁迹点开,时与安的消息出现在上头。 “明天来医院找我吧。” “干嘛?” “祁风重新做个检查。” “……哦” “顺便给白菜浇个水。” 祁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什么意思?时与安这是在撩他没错吧没错吧? 还给白菜浇水,这么会呢,这不是拉扯是什么? 祁迹有些悲哀地发现自己心甘情愿被时与安拉扯着,松一松拽一拽,他的心情像是完全被时与安拿捏。 就像现在,时与安给点阳光他就灿烂,整个人又开始瞎嘚瑟。 “好好吃饭,你屁股底下有针啊,瞎动啥。”程凤华一脸嫌弃地看自己儿子突然开始发病。 祁迹一脸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哪里懂我们神仙爱情的表情,成功被程凤华拿着筷子敲了个脑瓜崩。 饭后,祁风被祁定山拉着出去散步,程凤华拉着祁迹说话。 程凤华长叹一口气道:“小风现在状况到底咋样?” 祁迹紧贴着她妈坐,程凤华本来还嫌弃着,但不知为啥就愣是没让祁迹退下。 “去年在市儿童做的检查,情况还是那个情况,达不到手术指标,主要还是支气管肺发育不良的问题。” “那就没有办法了吗?”程凤华着急又忧心。 “那也不是,您儿子现在追的那位,就您给介绍的,时与安。他现在是仁心的一把刀,刚从国外回来,在心胸外科这一块很权威。” “我想把祁风从市儿童转到仁心去,由时医生做主治。”时与安拿过她妈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磨蹭。 “嗯,这事儿你做主,你觉得是好的那肯定是好的。”祁母点点头,她儿子除了谈恋爱不靠谱,大多数时候其实都很让他们省心。 “明天我带小风去仁心做一个全面的体检,时医生也需要知道小风最新的数据,咱先看看情况再说,不一定情况就如我们想象中那么差。” 祁迹看向他妈,安慰道:“你看小风这一年来,其实我觉得整体的身体状态好了很多。” 祁母点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感觉出来了,这次见小风比上次好像有精神多了”。 祁迹笑了,说道:“您看,这就是个好迹象,现在咱们也碰上时医生了,说不定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祁母被宽了心,想得开多了,一下有了逗大儿子的心思。 “一口一个时医生,你现在倒是被迷得狠了。”祁母嘲讽地觑了祁迹一眼。 “那还不是多亏了我的母亲大人,慧眼如炬,一挑就给我挑出了极品中的极品。”祁迹抓紧拍马屁。 祁母很受用,坐姿都更高贵了,一脸“我的眼光还能有错”的表情。 “但你这追人的动静是不是有点大了。”祁母听她闺蜜前阵子在电话里笑得合不拢嘴,感到有些丢脸。 “你儿子就动静这么大都还没追上人家呢。”祁迹心塞。 “你魅力不行,我当年很容易就把你爸迷倒的,你不随我。”祁母有些恨铁不成钢,心想白瞎了祁迹这张妈生好脸,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 “那您传授一下追人心得呗。” “你个瓜娃子,追人不要老是在工作场合。”程凤华果真开始现场指导。 “要私密的环境,昏暗的灯光,静谧的氛围,咫尺的距离……”程凤华放低声音传授道。 祁迹频频点头,十分受教。 第19章 猜测 祁迹当晚直接带着祁风在祁家住下了,程凤华本来给祁风安排了自己的房间,但小孩非要和他哥一起睡。 “行行行,你就跟我睡吧,烦的你。”祁迹一边嘴巴嫌弃,一边很顺手地去给祁风拿新枕头。 “我去洗澡了,你帮我拿杯水进来呗。”祁迹吩咐祁风。 祁风这会儿为了和他哥一起睡十分狗腿,二话不说就去了厨房。倒水的时候总听见房间里面祁迹的手机在响,等他端着水回到房间时刚好手机铃声刚好挂断。 他放下水,解锁了祁迹的手机。 未接来电一栏“亲亲大宝贝”赫然在列。 时医生给哥打电话了? 祁风为他哥操碎了心,深怕祁迹把时与安给追没了,因此颇老妈子心肠地打开微信,挑出“亲亲大宝贝”,给时与安发了条消息。 “他在洗澡,稍等他给您回复。” 时与安傍晚跟祁迹发完消息之后,心里一直有种无法掩藏的高兴。他其实说不清这种高兴从何而来,他就是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因为祁迹这个人,也因为祁迹对他的这份心。 他那万年荒芜的心原好像第一次有了一朵玫瑰愿意在此生长,滋润他、陪伴他、丰盈他。 这种感觉很美妙,以至于时与安第一次滋生一种勇气,或许他可以,真的可以,伸手握住这朵玫瑰。 第34章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拿起手机,鼓足内心的全部勇气,拨打出给祁迹的电话。 他想,可以找什么话聊呢。或许可以跟他约一下明天的具体时间?或许可以告诉他祁风体检需要注意的事项?或许可以……或许什么都可以,也或许什么都没必要。 他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仅此而已。 然而勇气在一声一声未接通的铃声当中逐渐熄灭,当然,他不会因此埋怨祁迹,只是一鼓作气的勇气消散得也比他想象中要快,他想伸手抓住,却只握住一手凉风。 收到祁迹消息时候,时与安双眼一亮,可当看到上面的消息的时候,他瞬间脑袋一懵,有些回不过味来。 这个人是谁?这么晚了他为什么跟祁迹在一起?他为什么能用祁迹的手机回消息? 理性思考在这一刻被全盘击溃,时与安的脑袋里炸开了泛着白光的烟花,让人回不过神。 祁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见祁风拿着他的手机挞挞挞跑过来。 “哥,时医生给你打电话啦,我怕他等急了,就拿你微信回复他让他等会儿,你给他回个电话吧。” “时医生?”祁迹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你没搞错?真的是时医生?” “诶呀真的是,我又不傻。”祁风撇嘴。 祁迹拿过手机,未接通话那一栏他的亲亲大宝贝排在了首位。 祁迹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开始向后咧,心想时与安在这么晚了竟然会主动给他打电话,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的革命大业马上就要成功了呀。 祁迹满心欢喜地给时与安打回去,时与安接的很快。 “晚上好啊时医生。”意料之中的晚上好并没有听到,电话当中是一阵压抑的沉默。 “时医生?听得见吗?” “听见。”时与安隔了五秒开口,嗓音低沉,跟祁迹预想中的并不一样。 “怎么了?”祁迹收了些开心的心情,小心地问出。 “你旁边有人?”时与安的嗓音闷闷的。 祁迹看了眼祁风,老实答到:“有啊。” “是有人不方便说话吗?那我换个房间时医生,你等我一下。” “不必了。”时与安打断了祁迹的话。 “我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说明天早点来,晚上……不要睡太晚了。” 祁迹总感觉时与安的语气有点不对劲,但是又品不出个一二三四五,只好老实答道:“嗯,我会的,晚安。” “……晚安。” 祁迹爬上床,有些迷茫地问祁风:“刚才时医生的电话你接到了吗?” “没呢。”祁风摇摇头“我出去给你倒水了,回来的时候电话刚好挂断。” “我就拿你微信给他回了个消息。”祁风把祁迹手机打开,调出微信。 祁迹看了半天,也没觉得这信息有什么。遂放弃探究,打算明天跟时与安见了面问问清楚。 第二天清晨,祁迹盯着俩硕大的黑眼圈起床,本来昨晚已经打算放弃探究了,但躺下之后脑子里却不断响起时与安过于低沉的嗓音,这到底是咋了? 凌晨,祁迹灵光一闪,想着时与安不会是把他弟当成什么……他不会以为他一边在追求他一边跟别的人上床了吧??? 时与安这个锯嘴葫芦不会真的这样瞎想还一声不吭吧? 祁迹内心有些不安,不过心想这也是能解释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转念一想,又有些不舒服,如果真的是这样,这能说明时与安轻而易举地就放弃他了么?连求证都不愿意求证一下,就挂断了电话。万一他真的和别人在一起呢?时与安的解决方法就是立马告退? 祁迹的脑袋越想越乱,越乱越想,最终一夜无眠。 “起来了赶紧,体检要赶早。”祁迹揉了揉太阳穴,拍拍半梦半醒的祁风。 “我不想去。”祁风一整个没睡醒,哼哼唧唧地不肯起床。 “你不想去?我还不想去呢!”祁迹经过一夜的思想斗争都没想明白这件事情到底是他想多了还是时与安真的如他所料瞬间退却了。 祁风一听这话,总算睁开了一条缝,看见祁迹的双眼,清醒了。 “哥,你咋那么大俩黑眼圈。” “要你操心,穿你的衣服吧。”祁迹一巴掌拍上祁风的肩膀。 时与安到医院的时候,时间刚过六点半。 他走过护士台前,就听见小护士们惊呼:“时医生,你昨晚没睡好吗?怎么这么大的黑眼圈。” 时与安话少还淡漠,但平日里基本的礼仪还是有的,小护士们跟他问话多少也会简短回复一两句。可今天时与安的气压显然不同于往日,他闻言只微微点头。 “是没睡好。”也不解释原因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小护士们被时与安的气场吓到了。 “时医生这是怎么了,好像心情很差的样子?” “不知道啊,你们看他眼下青黑的,这得一晚上不睡觉吧。” “不会家里遇上什么事儿了吧。” “还是跟亲亲小宝贝出现感情问题了?” “不应该啊,刚才我还看见祁导领着个半大孩子进了诊室呢。” “话说那孩子长得真可爱,是祁导家的吗?” “不知道啊,待会儿问问去。” 第35章 …… 时与安到诊室前刚要推门进去,只见门从里面开出来,祁风刚开门见到是时与安,立刻从门里出来反手就把门关上了。 “时医生,早上好。”祁风站得板正跟时与安打招呼。 见到祁风的一瞬间,时与安从昨晚起一直不太清醒的脑子像吹入了一股子凉风,脑海中一直有些偏执的想法似乎被打通了,昨晚的自己实在算不上理智,或许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 “早上好,小风,你这是做什么?” 祁风做贼似的把时与安拉到一旁,悄声说:“时医生,你是不是不要祁迹了?”,说完瞪着大眼睛眼巴巴望着时与安。 时与安听了小孩的童言童语觉得压抑了一晚上的心情都舒坦了点,笑着说:“怎么这么说?” 祁风一脸了然的表情道:“我都听到啦,昨晚你和祁迹打电话,打完电话祁迹心情就不好啦。” 祁风垫高脚脚凑过去跟时与安咬耳朵:“祁迹昨晚一整夜都没睡呢,早上起来那个黑眼圈有那~~~么大。” 祁风比划了一下。 果然,时与安的猜想被印证,昨晚跟祁迹一起的人是祁风。 可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情绪有点复杂。 一方面,听闻祁风的话确实有一阵如释重负的极度喜悦。可另一方面,他的心却更加沉到了谷底,这次不是因为其他人,而是因为他自己。 一般人,其实对于这件小事的处理方式根本不会像他这样吧? 直白的会开口问,委婉的会多思考。 没有一个人会像他一样偏执敏感,直接给对方和自己判死刑。 因为他的不理智,他的不自信,他的不分青红皂白才导致了他们之间的矛盾的出现。 他多疑、他敏感、他胆小,总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和清醒的理智来面对感情带给他的挑战。 过往的经历所早就的自卑时刻笼罩着他,每当他尝试想要挣脱,就会拖着他往更深的地方沉去。 在感情上,他说不上是一个心智健全的人,而这份缺损终究会给别人带来伤害。 他不怕伤害自己,但是他怕他会伤害到别人。 现在,祁迹就是第一个被他伤害的人。 “时医生。”祁风拉拉时与安的衣角“时医生?” 时与安回神。 “时医生,”祁风眼睛干净地像是能装下整个世界“我看得出来,祁迹他很在意你。” 时与安推开诊室的门的时候,祁迹正站在窗边望着窗外。听见声响,祁迹回过头,见是时与安,只微笑着点了点头,显然被昨晚的事情影响,有些尴尬。 这两人一个是猜想还没被印证而不敢轻易说话,一个是猜想已经被印证却又作茧自缚。 时与安进门回头把门关上,避开祁迹的眼神去桌边把包放下,接着把外套脱下换上白大褂。 祁迹最终先藏不住话,说道:“我昨晚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所以想干脆还是找你问问清楚”。 第20章 放弃 “时医生,昨晚你是不是不开心?”祁迹道。 时与安转过身面对祁迹,犹豫再三点了点头。 “理由是不是因为你以为祁风是其他什么男人?”祁迹直白地问道。 要承认自己幼稚和无知其实很艰难,但是时与安这次没有什么犹豫。 “是的,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想你。” 祁迹闻言,表示了然,继而轻轻摇头。 “你可以这样想我,这很正常,毕竟你还没有真正地了解过我。” “但是……”祁迹画风一转,“我还是很不高兴。” “我不高兴的点不在于你想歪了我,而在于你似乎直接放弃了我。” “对吗?” 那天早上祁迹最终没有要到他想要的答案,因为门诊开始营业了,他不得不迅速拿了体检单先去带祁风体检。 那时候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虽然有点郁闷也确实很不开心,但他也清楚,时与安就是被动就是冷,他被动他主动点就是了,他冷漠他热情点就是了,这没什么。 可能等时与安下班了,空了,就会找他好好说道说道这个事儿。 可是他怎么都料不到,从这一日起,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像是彻底退回到了原点。 午餐时,祁迹在餐厅到处找时与安,唐晓声见状过来问道:“祁导,在找时医生吗?” “对啊,他没来么?” “没呢,刚才我看他啃着个面包就去忙了,您别等他了,他肯定不吃中饭了。” 那时候祁迹还乐观地想,时与安可能只是太忙了。 晚上,红色的保时捷911一如既往的停在了医院大门口,下班的护士站小姐姐路过打招呼道:“祁导,等人呢?” 祁迹笑着逗乐:“等我的亲亲大宝贝呢。” “今天还是等时医生吗?”小护士有些奇怪的表情。 “可是我刚才看到时医生往地下车库走了呀,他今天应该开车了。” 睡前,祁迹给时与安发消息“时医生,今天怎么不坐我的车走了?” “你在干什么?” “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聊聊吧。” “你在躲着我吗?” …… 祁迹找了很多有的没的的话,但无一不是石沉大海。 第36章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周,时与安和祁迹在医院里像一对最熟悉的陌生人,一个使劲儿找,一个拼命躲。 祁迹感觉自己在承受着双重负荷,一是拍摄快接近尾声,他为了赶进度一天24小时不是在医院拍摄就是在工作室盯片子,二是还有时与安的事情压在心头,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最终在夏末初秋天气转凉的时候,祁迹终于不负众望得了重感冒,这一次不像上次胃痛的时候,有时与安在身边悉心照顾。 祁迹自嘲的想,照顾个屁,躲他还来不及呢。 中午在食堂端饭的时候,祁迹就感到一阵头重脚轻,仿佛世界都在旋转。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子病过了,都说长期不生病的人乍一生病那就是病来如山倒,况且他这两天因为忙根本没好好吃药。 祁迹朝一旁的地上栽去的时候,心里还悲哀地想着,这菜可千万不能倒到他的白衬衫上啊。 “砰”菜盘翻倒在地,惊起一片惊呼。 “祁导!” “祁导怎么了?” 祁迹迷迷糊糊地在陷入黑暗之前,看到了四面八方朝他涌来的人群。 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他想。 这里头果然没有时与安。 时与安听到祁迹晕倒的时候,正在办公室里替学生看论文。 唐晓声直眉楞眼地冲进来对时与安大喊:“老板不好了啊,祁导在餐厅晕倒啦”。 时与安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跳空了一拍,他不顾身旁的学生立刻起身。 唐晓声只感到自己眼前一花,还在座位上的人已经不见了,带起了一阵凉风。 时与安在急诊的病床上找到了祁迹,祁迹已经醒了,他只是晕了一小会儿,这会已经挂上了盐水,虚弱地躺在病床上。 白金色的发丝松散开,衬得脸更加毫无血色。 祁迹看见时与安惊慌的神色,觉得有一些好笑。 慌什么呢?不是避我都来不及吗,现在又做出这幅模样有什么意思。 时与安缓缓走进床边,深深盯着祁迹的双眼,那一刻祁迹以为自己是不是终于要听到时与安的解释了,可最终,眼前的人只是无关痛痒地说了一句“没事就好。” 祁迹笑了,他是真的感到有点无力了。 “我有事,你看不出来吗?” “温度太高了,打完盐水就会降下来,你不要紧张,没事的。”时与安下意识安抚道。 “我不是因为生病的事。”祁迹盯住时与安想要躲避的双眼。 “我以为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沉默良久,祁迹埋着头,长叹一口气,低喃出声:“时与安,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时与安坐在祁迹的病床边一直陪他打完了点滴,两人再没有言语,这里是急诊,人来人往,并不适合说话。 盐水见底后,时与安亲自帮祁迹拔了针头,想要扶他去办公室休息,祁迹却拿开了时与安扶着他的手,摇头道:“陪我去花园里走一走吧,我有话要对你说。” 时与安深深看了祁迹一眼,最终没有说什么,跟着祁迹慢慢往花园走去。 医院的花园很清静,这个点没什么人在外头,祁迹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站定了。 他回身面对时与安,抬头盯住对方的双眼。 “我们回到事情的原点,说一说那天晚上的事情吧。”祁迹开口。 “你不知道那天晚上在我身边的是祁风,你可能想成了其他人,我认为……”祁迹一顿。 “你出现猜测很正常,每个人都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想法。” “但你出现了猜测之后却选择了退却,你甚至没有问一问我身边是谁。” “我就想问你一句,时医生。”祁迹抬头,直直盯住时与安的目光,“如果事实真如你所猜测的那般,你的应对方式就是选择退却与放弃吗?” “我没理解错吧,就算昨晚我真的和别的人睡在一起,你的选择应该就是眼睁睁看着事态的发生而不做丝毫的反应。” “我宁愿你骂我,讽刺我,说我不要脸,怎样都好,至少给我点反应。” “至少我会认为你还是有一点在乎我。” 祁迹的目光中是真真切切的迷惑与不解,看得时与安心里一痛。 “我有时候觉得我能很轻而易举地看懂你,你的表情你的小动作在我眼里都无所遁形。但是有时候又觉得我看不懂你,你的心上有厚重的心门,我推不开,打不破。好不容易能牵住你的一点手,但你马上就会往回缩。” “我想努力拉住你,但你转手就把自己的心门加了固,把我彻底关在外面,无论我怎么敲打,你都不为所动。” “这一周以来,我找了你无数次,等了你无数次,可你一次都没有回应过我,你只是逃避,一味的逃避。” 祁迹自嘲地笑了。 “你知道吗?”祁迹打从心底里的无力感生出。 “我也是会累的”。 “我不知道祁风那小傻子那天出去都跟你说了什么。”祁迹笑道。 “但我猜他一定跟你说了我很喜欢你。” “小傻子经常做这种傻事,生怕我一个不小心把你追没了。” 祁迹说起祁风,眼里总是蕴这一股子温柔。 “我承认,他说的都对。我确实很喜欢你。我很久没有那么喜欢一个人了,你在我这里是与众不同的,从第一眼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 第37章 “所以靠着这份兴起的心动,这二十多天以来我做了很多事,什么上赶着的羞耻的砸钱的事儿我都来了一遍,我想着虽然我追你的时间不长,但是诚意应该是体现够足了,你多少应该能体会得到吧。” 祁迹低头看着时与安的鞋,跟自己之间只隔了这么一点的距离,看似一个拥抱就能消弭掉所有的距离,但是这个距离就是缩不短。 “我相信你是体会到了的,我也相信你不是对我没有感觉,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自信。”祁迹一顿。 “但是我这人还有一个优点,就是知道分寸。” “遇见好事我能见好就收,遇见难事我会知难而退,一条道走到黑的事情我从来不做,那不是南辕北辙了么,我不傻,肯定要及时止损。” “所以我现在就想问你一句话。”祁迹抬手握住时与安的一边胳膊。 “时医生,这个损,我是止还是不止,能给个准话吗?” 风从林叶间吹进来,初秋的第一次降温让风带了些许凉意,祁迹的胳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下意识想要收手,但最终却坚定地握住了时与安的胳膊。 可是,他看到了时与安缓缓抬起的右手,却又在希冀的目光中看到这只手最终逐渐垂下,空握一缕凉风。 祁迹轻笑一声,收回了自己的手,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好的,我明白了。” 祁迹故作轻松的笑道“你放心,之后我会知晓好分寸的,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给你添麻烦。” 那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了时与安完全褪去血色的唇。 他忍住心脏一刹那的不适感,装作没事人一般。 “那,再见。” 祁迹先一步离开了花园,时与安还是站在原地,他缓缓抬起右手轻轻握住了祁迹刚才握住的地方。 最后一丝温暖很快被凉风吹散了。 第21章 隔阂 祁迹仿佛从时与安的生活当中消失了。 虽然二人依旧还在同一家医院,但见面的几率却大大减少,时与安突然发现,原来他和祁迹能自然遇见的时间真的少得可怜,而之前之所以总能感受到祁迹在他的周围,只因祁迹想要靠近他的那颗主动热忱的心。 而他,把这份心搞丢了。 祁迹和时与安之间的气氛变化当然瞒不住一众收过祁迹小红包的围观群众们,唐晓声第一个表示了他的疑惑和担忧。 “老板,你和祁导……最近是有什么事吗?” 唐晓声哪壶不开提哪壶,自然得不到时与安的什么好脸色。但今儿个他却十分没有眼力见,不怕死地就在时与安办公桌对面一屁股坐下了。 “要我说老板,祁导能忍你到今天我都觉得他怕是菩萨下凡了。” 时与安:“……” “老板,不是我说你,你虽然工作做得好,但是这个感情实在是处理得一塌糊涂,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对象,三天我就得打退堂鼓。” 时与安皮笑肉不笑,虚心求教:“怎么说?” “就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我会觉得你和祁导之间非常得不对等。一头冷一头热,一方主动一方被动,这样不对等的感情是不会长久的。”唐晓声语重心长。 时与安听闻一时无言,自嘲地想,这天底下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有一天唐晓声开始教育他,并且每一句竟然都说得让他无可辩驳。 “你自己看看,祁导追你时间怎么说也快一个月了吧,那我是不知道他私下里怎么对你的,至少对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吃瓜群众,他是不是都照顾到了每个人心坎里,你看咱们医院上下现在有谁不喜欢祁导的吗?”唐晓声对衣食父母向来敬重有加,更何况祁迹这一天两三顿的喂,在唐晓声心目中,祁迹早就是他的自家人了。 都说父母爱情小孩子别插手,但是唐晓声糟心地看了一眼又开始当锯嘴葫芦的时与安,心里发愁地想,这个家没了我可咋办? “祁导为了您,面子里子的做了这么多事儿,人家也是有身份的,也是工作很忙碌的,但他耽误过追您么?这样心诚的人提着灯笼都找不着第二个。” “虽然啊,我是不知道您二位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冷了,但是我至少知道在您这头,您就没热乎过。”唐晓声一针见血。 “您自个儿捋捋,您主动为祁导做过什么事儿,能数出来一件么?”唐晓声凑上前,句句戳心。 “没有吧。那不怪人祁导跑了呀,在他那端看来,他做了这么多,等于白做。” “诶~”唐晓声长吁短叹。 “祁导可怜怜呐。” 时与安被唐晓声就这么直眉楞眼地把事情挑明了,要说内心没点波动那是不可能的。他从唐晓声的话中几乎与于震惊地反应过来,原来他从未为祁迹做过什么事情。 在祁迹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时候,他只是心安理得地接受着祁迹对他的好,可却没有一个瞬间想过,是否他也可以为祁迹做些什么,是否祁迹也需要他的回应。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感情上的不健全,他没感受过多少爱,除了养父母给予他的短短八年之外。他不配得到爱,甚至他爱的人会因为他的爱而收到伤害。 所以在祁迹戳破表面那层粉饰太平的纸之后,他不敢接受他滚烫灼热的爱意。 祁迹太好了,这样好的人应该拥有高山、湖泊,而不是做一支荒野当中的玫瑰,企图用热忱的生命填补一地的沟壑最终却被荒芜吞没。 第38章 因此他拒绝了祁迹,在祁迹一次又一次被他伤害之后还是愿意伸出他的手的时候。就像祁迹说的,或许他应该及时止损。 他以为这样做就是对双方最好的结果,但似乎依旧伤害到了祁迹。 “cut,收工,辛苦大家。” 祁迹从监视器后面站起来,朝所有人道一声辛苦。 接着他疲惫地走到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然后无言看着胖子他们收机器。 毛桃正和神外的医生探讨明天要拍摄的脚本,回头看见祁迹一个人颓废地瘫坐在椅子上。 祁迹平日里很活跃跳脱,众人很少看见他安静颓废的模样,因此乍一看见他孤独地一个人坐在一旁,心里总觉得不太得劲。 毛桃跟医生说完后道了声别,接着朝祁迹走来一屁股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了。 “有心事啊,看你闷闷不乐半个月了。” 祁迹看了一眼毛桃,转回头,长叹一声:“失恋了”。 毛桃笑了,讽刺道:“你恋了吗你就失恋,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你和时医生八字都没一撇呢。” “巧了。”祁迹自嘲着笑道:“时与安也是这么想的”。 “甚至他也不是很想有这个一撇。”祁迹无力道。 “为啥啊?”毛桃也替祁迹感到奇怪。 “你说你,盘靓条顺,貌美如花,活泼开朗,热情大方,优点数都数不完,他凭啥拒绝你啊?还不满意?这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他要找真仙人呐?” 祁迹摆摆手,道“:不是那么回事儿”。 “那是为啥?” 祁迹琢磨了会儿该怎么说比较好:“我觉得吧,我俩隔了一层”。 “就这一层是个啥我现在说不好,但他就是个隔阂,这隔阂堵在他那儿,我闯不进去。” “不是,啥意思,你能说得通俗易懂点么?”毛桃满脑子问号。 祁迹嫌弃地白他一眼,还金牌文案呢,这点抽象的理解能力都没有。 “我说个结论吧,这么多天我也琢磨了很久。结论就是,我觉得时与安有事儿瞒着我,而这个事儿就是导致他拒绝我的原因,或者说是导致他在感情上容易变得胆小谨慎的原因。” “找个机会还是得跟他好好聊聊。”祁迹下结论道。 “嗯……额不是……”毛桃纳罕地看向祁迹,无语道:“还聊?你俩不是闹掰了么还聊?” 祁迹坐久了,站起来伸个懒腰,闻言更加纳罕地看向毛桃:“人正经夫妻离婚了还能复合呢,我这在追爱的路上遇到点挫折咋了?” “不是……那你前半个月表现得要死要死的,我以为你放弃了呢?” 祁迹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道:“其实一开始确实想的放弃,那天跟他放话也是说再也不会打扰他。可是后来吧,我越想越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你说我也三十了,好不容易遇上个喜欢的我容易吗我,况且他不是对我没意思,我只要找到问题症结所在,这个问题还是可以解决的嘛。” 毛桃听完,站起来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拍拍祁迹的肩,嘱咐道:“你想好就好,多的不劝了,但就是记着,别受委屈,为了谁都不值当。” 祁迹笑着拍了拍毛桃的肩:“知道,放心吧”。 “哦对了,我还是想出去放松一下心情,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捋捋明白,顺便谈一下下一部纪录片的事情,仁心这边就交给你盯着了。” “没问题,你放心吧。” “林思取最近在干嘛?”祁迹突然想起来这茬。 “哦你前段时间太忙我忘记跟你说了,这孩子不是一直推托不来医院跟拍摄嘛,我也懒得问为什么了,就让他待在工作室里跟着榕哥剪片子。” 祁迹说起林思取就发愁,无奈道:“行吧,那他应该也不是很忙,我出去不在家的这段日子里,想让他去家里陪陪祁风,祁风挺喜欢他小林哥哥。” “那应该没问题吧,我回去就跟他说。”毛桃一口答应。 “嗯,辛苦。” 祁迹出门的第三天接到了林思取打来的电话,那时他正在跟求助拐卖儿童公益组织的负责人一起吃饭,看见来电,他走出包厢接通电话。 “祁导。”电话对面传来林思取一如既往小心翼翼的声音。 “哟,小祖宗舍得给我打电话了啊,我以为你早把我忘了呢。”祁迹张嘴就来。 电话那头一阵声响,接着一个稚嫩的声音出现。 “哥,你别欺负小林哥哥。”祁风不满道。 “哟,这年头谁欺负谁啊,你问问你小林哥哥最近是不是牌子大,一般人根本请不动他。” “我就请得动我小林哥哥,你请不动是你魅力问题。”祁风一心胳膊肘向外拐,把祁迹气得鼻孔出气。 “行了行了,不跟你们两个小屁孩计较,打电话找我干嘛呀,我这应酬呢,没事我挂了啊。”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动静,像是有人把手机又拿了回去。 “是……是这样的祁导。今天晚上我……过……过生日,我需要回一趟家,想跟您请个假,晚上不能陪祁风了。” “啊……哦……你生日啊。” 祁迹汗颜道:“我都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抱歉,也没给你准备点礼物啥的。” 第39章 “不用不用,是我自己没有跟大家说,是我的问题。”林思取急忙揽责任。 “快行了,别自我检讨了。那什么,晚上你就安心管自己去过生日,祁风你不用担心,他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 祁风闻言,朝还一脸担忧的林思取使劲儿点头,示意自己没问题。 “嗯,谢谢祁导。” 时与安接到林惠的电话的时候,眉头诧异地一挑。他妈几乎从来不给他打电话,除了有什么很要紧的事情。 “喂,妈。” “今晚回家一趟吧。”林惠没有丝毫客套,直入主题,语气疏离冷淡。 “有什么事吗?” “时医生贵人多忘事,你弟弟生日,你倒真是一点都不记得。”林惠语带嘲讽。 时与安才堪堪反应过来,今天确实是他弟弟的生日。 时与安虽然与时正还有林惠关系僵硬,但其实跟弟弟林思取的关系并说不上差,林思取乖巧听话,也一直很体谅他。 时与安有些懊恼,最近实在是不在状态,竟然将林思取的生日忘得一干二净。 “抱歉,最近工作太忙了,晚上我会准时到的。”时与安道。 得到了林惠直接挂断的电话。 第22章 生日 时与安回家前,路过商场给时正、林惠还有林思取都买遖颩噤盜了礼物。 到家的时候,一家人已经坐在了餐桌边,但还没开始用餐。时与安进门,把礼物放下。 “爸妈,给你们还有思取都买了礼物。”时与安道。 时正和林惠没有一个人有要站起来的意思,只林思取听见礼物后眼睛一亮,说着就要迎上去。 “是什么礼物?哥。” 却被林惠轻喝了一声:“先坐下,要吃饭了。” 林思取动作一顿,有些畏缩地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偷偷看了他哥一眼,时与安面无表情,像是没受到什么影响。 “你也过来吧,礼物先放那儿。”林惠淡淡对时与安道。 “嗯。”时与安应了一声,走过去在林思取的身边坐下。 一家人正式开始吃饭,他们家不兴买生日蛋糕,就由林惠下厨帮林思取做了一晚长寿面。林思取嘴甜,对着林惠就开始拍马屁:“妈,您这手艺不减当年啊,还是那么好吃。” 林惠被林思取逗乐了,笑道:“我厨艺不精,这长寿面也就是瞎做的,你觉得好吃就好。” “那必须好吃,是吧哥,妈做的长寿面最好吃了。”林思取笑眯眯地看向时与安,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下一秒,他蓦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可已经来不及了,桌上的气氛陷入一阵尴尬僵硬的沉默,时正和林惠都停下了筷子。 他们家从来不过时与安的生日,时与安又怎么会知道长寿面的味道呢? 一桌的尴尬中,只有时与安面色如常,像是听到了很稀松平常的一句问话,只摸了摸林思取的后脑勺淡淡答道:“你觉得好吃就多吃点。” 林思取很想时光倒流退回到他还未贸然开口的时候。 他其实一直很心疼时与安,但是他性格懦弱胆小,从小被时正林惠严格训导,对父母骨子里有根深蒂固的敬畏和惧怕,根本不敢因为时与安的事情对父母劝说或抗争什么。 他一路长大,一路眼睁睁看着他哥哥在家中受尽了父母的冷待与苛责,内心其实很煎熬。有时候他甚至会想,他哥哥所遭受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因为他的到来,是他的到来分走了父母对哥哥的爱。 可每当他出现这种想法的时候,时与安就像是对他的想法了如指掌一般,会很郑重地告诉他,一切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这么多年来,林思取看的明明白白,父母对哥哥只有强制的要求,要求时与安完全按照他们的想法进行工作生活,完全按照他们规划的路线成为他们想要时与安成为的那种人。 可是时与安却太过于有主见,他拒绝了时正和林惠要求他读法的要求,在国外求学期间通过自己在学校当中优异的表现强行从法学转到了医学。 时正和林惠大发雷霆断掉了时与安的生活费,时与安就只能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在国外多年不知吃了多少苦。 幸好,时与安足够优秀足够争气,能做到如今的一切。 在林思取心中,哥哥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让人敬仰。 他对时与安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十分心疼时与安;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也十分羡慕时与安,因为时与安有足够的勇气对父母说不,而他却没有。 他就像是时正和林惠培养的傀儡,做什么,怎么做,这根线始终牵在父母的手中。 而因为这种复杂的情绪相交织,就会让林思取更加想亲近时与安。林思取伸出手,在桌子底下轻轻握了握时与安冰凉的手,时与安感受到之后,回握了一下,示意林思取一切安心。 “对了,你最近课业怎么样,开学也有一段时间了吧。”许久不曾说话的时正开口询问林思取。 那一刻,时与安明显感觉到正被他握在手里的林思取的手轻颤了一下。 “就……挺好的呀。”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自然。 “我看你最近回来地越来越晚,都在干什么?”时正继续问道。 “我……我在图书馆看书呢,最近专业课比较难,我怕我跟不上,每天都会预习复习。”林思取小声道。 第40章 时正听闻,还算满意道:“嗯,知道用功就好,我也是从法学生一路读上来到今天成为法官的,很清楚读法有多枯燥,要耐得住性子,才能成就大事业,明白吗?” “我知道的,爸爸。”林思取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那一瞬间,时与安感受到了林思取骤然放松的手,他不着痕迹地看了林思取一眼,他弟弟把头埋到碗里一声不吭地开始吃面。 时与安回到家后,没有开灯,一个人在沙发上枯坐了很久。 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每回一次家,这种难过就被扯出来来来回回在心头拉扯。 其实时与安也曾探究过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被偷走?以及他的父母又为什么舍得伤害他爱的人。 他在他们心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就不配得到一丝一毫的爱?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可是后来,他渐渐学着不再去探究这个问题了。因为得不到答案,也因为哪怕得到了答案,恐怕这个答案他更加无法接受,会更加陷入自我质疑的漩涡当中。 他宁愿去追忆,追忆那些对他释放过爱意的人。曾经有他养父母,现在有祁迹。 祁迹…… 这一刻他很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他很想他。 但也仅限于此,他没有靠近他的勇气,一支玫瑰不应生长于一片荒野,任由干涸的土地一点点吸干他的水分,直到枯萎。 每当他想要离这束玫瑰更近一点,他都心怀一种深切的罪恶感。 他不该,他不配,他不能。 因为他就是一个内心荒芜的人,荒芜到一片死寂。 他不知道踏出这一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他不敢尝试,怕伤害他人,也怕伤害自己。 时与安第一次感到如此厌恶自己,懦弱的、胆小的、自私的自己。 他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入睡的时候,记忆似乎回溯到了高三那年的夏天,他在模糊中仿佛看到了一个带着草帽的少年人影,那个少年给了他水和面包,那是那个夏天他唯一美好的记忆。 一周后,仁心医院,门诊。 时与安坐完一天的班,正从座位上站起来准备下班回家。 他刚拿起手提包,却被手机铃声打断,来电显示是主管体检中心的陈主任。 “陈主任,您好。”他接通电话。 “时医生啊,是我陈晨。是这样啊时医生,祁导的弟弟,祁风的体检报告已经出来了。本来我让下面的人去找祁导了,但是祁导这几天都在剪片子没来医院,我想着你和祁导不是关系好嘛,要不我给你,你给祁导带过去吧。” “这……”时与安下意识想要拒绝,毕竟他和祁迹现在关系尴尬,实在是不适合见面。 “就这么说定了哈时医生。你赶紧来,体检中心快下班了。”陈主任是个做事干脆爽利的中年妇女,爱好是给人做媒以及带头磕八卦,她这番操作意思不言而喻。 时与安头疼地捂住脑袋,无奈地有些想笑,祁迹这红包难道都发到体检中心去了吗? 祁迹接到时与安电话的时候,正在盯着张榕剪片子。 转头一看,桌上的手机显示出他还没来得及改掉的备注“亲亲大宝贝”几个字时,祁迹懵了,他怀疑自己一定是因为昨晚通宵了导致今天脑子不清醒,否则怎么好像看到了时与安给他打电话。 “祁导,你手机响了。”张榕贴心提醒。 祁迹恍恍惚惚应了一声“嗯……哦,”伸出手拿过手机,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点了接通。 “喂?”祁迹并没有叫时医生,他不明白自己的心理,只是口比脑子先一步含了回去。 “喂,”对面传来时与安低沉的嗓音,一如既往,又仿佛隔了许久的陌生。 两人说完都是一阵默契的沉默,还是祁迹先打破了这份尴尬。 “怎么了时医生,找我有事吗?” “哦……是这样,祁风的体检报告出来了,现在在我手里,你要方便的话,我送给你吧,顺便给你讲讲。” “啊……好,行,我现在在工作室,你要不嫌麻烦的话可以来我工作室一趟,我地址发你。” “好,一会见。”时与安答道。 “嗯,一会见。”祁迹放下电话,心想要是他真的想吃后悔药,今天这个机会倒是一个破冰的好机会。 他思考了会,顺手叫来正在楼上跟着毛桃学剧本创作的林思取。 “怎么了祁导?”林思取一路小跑下来,眼神亮晶晶的。 祁迹心想你可真是除了去医院,干啥都有干劲儿。 “那什么,我待会有个客人要来,你帮我去门口接一下,咱大门不好找,我怕他迷路了。” 祁迹的工作室在一个艺术园区里面,他包了一个独栋,门厅不大,乍一眼很容易错过。 “好的,客人什么时候到?” “等个十五分钟吧,然后你去门口接一下,黑色轿车。” 林思取答应了一声又重新跑上楼找毛桃去了。 张榕笑着对祁迹说:“这孩子还真是一分钟都不肯耽误,就这么十分钟还要上去再学会儿呢。” 祁迹笑着轻哼一声:“好学,就是脾气倔得跟头牛似的,医院说不去就不去,所以你看他啥都学得好,就胖子的摄影学的一塌糊涂,给胖子气的。” 第41章 “小孩子,都有些小脾气。”张榕笑了,好脾气地给林思取说好话。 “诶,我也想有小脾气。”祁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你还没有?” “没敢啊,难得发一次小脾气,直接给人吓跑了半个月没理我。” 祁迹长叹一声,这世道真难,接着晃晃悠悠踱到卫生间拾掇发型去了。 第23章 兄弟相见 十分钟一到,林思取谨记祁迹的嘱咐,一路小跑下楼到门口迎接客人。 这几个月跟在迹芜,他受益匪浅,对祁迹也是越发的信服,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充实又快乐的时光,没有什么抵得上他现在所经历的,所学到的一切。 因此,他对迹芜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心怀感激的。 林思取想,再将零花钱积累一段日子,他就可以买一台小相机,他要努力把摄影给补上来。 正想着,他眼尖地发现一辆黑色的奔驰开进了他们园区的大门。林思取赶忙走下台阶几步,睁大了眼睛仔细地瞧。 这车看着似乎有些眼熟?林思取有些疑惑地心想,直到整辆车身完整地出现在他眼前,直到他看见那熟悉的牌照,整个人呆立当场,他感觉一瞬间从头到脚的血液都凝固了,整个人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林思取傻愣愣地傻站着,眼睁睁看着奔驰在他面前停下,车门被打开,熟悉的人从车里走出来。 他低下头僵硬地盯住一小块地面,不敢抬头。直到那低沉的嗓音带着严肃的语气从头顶传来。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吗?” 时与安的诧异其实一点都不少于林思取,他视力一向不错,一开进园区就看到一个身形与他弟弟十分相似的人站在一栋楼的门口,等开近了,时与安终于确认,这就是他那一向乖巧的弟弟。 可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学校吗,为什么会出现在祁迹的工作室?他们认识?是怎么认识的?无数个疑问缭乱在时与安的脑海中,他着实没想到这送一趟体检报告还能送出个惊喜出来。 他看着面前林思取毛茸茸的头顶,长叹一口气。 “先进去吧,我停好车就进来,去吧。”时与安轻拍了一下林思取的肩膀。 林思取猛的一颤,像是收到了惊吓,好半天才回神,小声道:“好,好的。”接着转身同手同脚地就进了工作室。 时与安进到门厅里的时候,看到林思取一个人傻傻地坐在沙发区,双眼无神地看着面前的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缓步走到林思取面前,兄弟两人一坐一站,一时都没了言语。 前台小妹柠檬很有眼色,一看状况有些诡异悄摸地就往里头剪辑室走,她推开剪辑室的门,祁迹还在跟张榕剪片子。 “人来了?”祁迹头也没抬问柠檬。 “来了,”柠檬答道,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氛围好像有点不对劲” 祁迹这才把眼睛从电脑上拔来:“氛围不对劲?什么意思?” “就……我也说不好。”柠檬皱眉“就感觉思取和您的客人好像认识,而且两人现在很尴尬,互相就对着也不说话。” “哈?”祁迹也疑惑了,“什么情况,我去看看”。 他说着站起身来往外走。 走到门厅,果然看见这诡异的一幕,两人一坐一站,相顾无言,气氛沉重地像是要奔丧。 祁迹满头问号,都顾不上他和时与安的那档子事儿了,走上前询问。 “怎么了这是?你们……认识?”祁迹真心带着疑惑问道。 时与安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祁迹就见林思取一见到他,眼眶唰地一下就红了。 “哟哟这怎么还哭上了这?” 祁迹说着就要上前安慰林思取,接过右手被人一拉,拉回了原地。祁迹回头看了眼自己被拉住的右手,时与安依旧皱眉盯着林思取,但这个手拉完人却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行吧……我看等你清醒过来之后是不是又要犯病。 “先让他说。”时与安严肃地开口。 “说?说啥?你们真认识啊”祁迹左看看林思取,又看看时与安。 “他是我弟弟。”时与安看向祁迹,又强调了一句:“亲弟弟。” 林思取,时与安,亲兄弟。脑子好像有点不够用,祁迹使劲儿在脑子里捋这个关系。 “林思取,你自己说说吧,怎么回事儿?”时与安开,语气冷得吓人。 祁迹听得一缩,林思取也不例外,整个人浑身都僵硬了,头埋得更低,怯怯地开口: “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你对不起谁?”时与安的语气越发严厉。 林思取听闻,先是有一段时间的沉默,接着整个人像是一下子鼓足勇气一般抬头,红着眼眶。 “对不起,哥,我骗了你,也骗了爸妈,其实我辍学了。” 辍学? 祁迹一瞬间回想起了很多细节,几个月前林思取找上门的时候应该正值暑假,当时他以为这就是个暑期实习生,这种实习生工作室每年都会招,很正常,所以祁迹也没有过多在意。 但算到现在,其实已经到了开学季了,林思取却每天依旧有大把的时间待在工作室里起早贪黑,祁迹这段时间被儿科医生纪录片和时与安的事情搞得身心俱疲,也没有发现这里头的不对劲,现在想想,确实很有问题。 第42章 林思取曾经和他说过他想学导演,而家里的人却想他学法,他为此得了抑郁症,如今他为了学习导演辍学来到工作室实习,这一切倒是都串得起来说得通了。 就是这行为着实是胆大了点,也不知道家里人知道了受不受得了。 祁迹小心翼翼地瞅了眼时与安,看见了时与安黑如锅底的面色,他虽然没见过时与安发火,但看林思取这幅鹌鹑样,料想不是什么轻易能蒙混过关的。 祁迹下意识想要打个圆场,让这两兄弟冷静冷静。刚要开口,却见林思取猛的站了起来,他被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林思取想要上手揍时与安。 可却见下一秒,噗通一声,林思取结结实实地跪在了时与安面前。 祁迹“……” “哥,对不起,我知道我很任性,瞒着你们辍学,瞒着你们实习。”林思取哭腔愈发明显,一双眼眶通红,抬头直直盯住时与安,“但是我不后悔,我喜欢导演,我只想学导演,爸爸妈妈让我学得法律我一点都不喜欢,我学得很痛苦,我每天都生活在煎熬当中。” “来迹芜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我在这里找到了我喜欢的,我热爱的,我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梦想,这是法律带给不了我的,那只是爸妈的梦想,但不是我的。” 时与安听到这里已经全部听明白了,他甚至想起了之前跟祁迹一起吃饭的时候,祁迹说得那个小助理的故事,想必就是林思取。 那个在四十度的烈日下顶着高温,就为了等一个机会的,那个为了拿到机会,不惜暴露自己抑郁症过往的,就是他的弟弟,他的亲弟弟,林思取。 那个从小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看似一点苦都没有吃过的小孩,他的弟弟,林思取。 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的走向会到如今这一步,弟弟辍学,得抑郁症。 在过往的许多年里,他从未将这些事情跟了林思取联系在一起,他甚至一直以偏概全固执己见地认为,林思取是最被命运偏爱的小孩,获得了父母全部的爱,他的一生该有多么的一帆风顺。 可如今,那个本该如他所想一帆风顺的孩子,却哭着跪倒在他面前,剖开自己的心声明明白白告诉他痛苦从来不止光顾他时与安一个人。 时与安那一瞬间,被多种情绪搅扰心神,震惊愤怒心疼愧疚交杂在一起,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此刻正跪在他面前的弟弟。 祁迹眼力见一级棒,早就看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时与安他暂时管不了,这时候只好先上前把林思取扶起来,这孩子再跪在地上哭就不像样了。 “行了行了没事哈,说开就好了,别跪地上了,坐着坐着。”祁迹把林思取扶到沙发上,转眼看了一眼脸色晦涩不明的时与安。 时与安的内心也是翻涌个不停,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他现在被愧疚心疼占了上风。他嗓音艰涩地沉声问: “抑郁症,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思取抬头,像是不明白时与安是怎么知道他有抑郁症的,但现在也不好问了,他犹豫半晌小声开口回答道:“初中,就有端倪了,后来高中,自己去看病。” 林思取挑着重点三言两语说完了自己的曾经,可停在时与安耳朵里却刺耳地不行,他的弟弟,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抑郁症所折磨,这么多年瞒着所有人自己一个人默默治疗看病。 他这个哥哥,这些年,又知道些什么?又为他做了什么? “现在,好了吗?” “好多了,因为来了这里……每一天,都很开心。”祁迹闻言,低头看着林思取的后脑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哥,”林思取抬头,带着哭腔,“你帮我保守秘密好吗?不要告诉爸爸妈妈,求求你哥。” “可他们迟早会知道的。” “但不是现在,哥,再给我点时间,我可以证明我自己,我选择的路没有错,行吗?” 时与安默默无言良久,最终还是点了头。 “好,我会帮你保守秘密。”时与安望着林思取一瞬间亮起来的眼神,内心一刺。 “但是,你也要真的想好自己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第24章 我渡你 祁迹叫来毛桃,把林思取领走。 “那什么,叫大家伙都先别忙了,这都快到饭点了,你们带着小林一起去吃个饭,吃好点,账算我头上。”祁迹边说边给毛桃使了个眼色,毛桃心领神会,带着林思取招呼大家就一起出去吃饭了。 工作室里一下就剩了祁迹和时与安两个人,林思取的事情所稀释掉的尴尬又重新浓厚了起来。 祁迹轻咳一声:“那什么,你饿么,抱歉啊,自作主张先把你和林思取隔开了。” 时与安摇头:“不饿。让他跟你的同事们待在一起会更好,他自在些,也能好好想想清楚。” 祁迹跳着思维一段一段讲话,难为时与安还能跟上祁迹的思维一段一段回答。 “那……我们聊聊?”祁迹试探着问。 时与安深深看了祁迹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祁迹把时与安带到了工作室三楼,这是一个全部打通的大平层,做成了休息室的样子,开放式厨房、吧台、按摩仪、游戏机、天幕、台球桌等一应俱全,靠墙的一侧做成了一个陈列柜,里面摆满了奖杯和光盘。另一侧是一大片落地窗,想来白天的时候室内阳光会十分充足。 第43章 推开玻璃门外头是一个大露台,整片露台全部被铺上了原木色的地板,上头空荡荡的没什么装饰,跟室内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祁迹领着时与安进来之后,向冰箱走去,他没回头,边开冰箱门边问:“想喝什么?” 时与安正在欣赏祁迹那面展览墙,闻声回答道:“都可以”。 祁迹从冰箱里拿出两听可乐,转身朝时与安晃晃:“能接受喝垃圾饮料么?本来想请你喝酒的,但想想你开车那还是算了。” “可以。”时与安笑笑。 “今天天气凉快,我带你去露台上吧。”祁迹朝露台走去,顺手把露台的地灯打开,又去储藏室里掏出了两大块干净的地毯和两个枕头往露台走,时与安不明所以跟着上前。 他见祁迹在地板上把两块大地毯挨着铺好,上面放上两个小枕头,接着回头朝他笑道:“傻站着干嘛,来呀,把鞋脱了。” 祁迹一边脱自己的鞋,一边指挥时与安。 时与安低头看了自己的鞋三秒,又看了看已经脱完鞋盘腿在地毯上坐好的祁迹,犹豫再三,还是把鞋脱了。也得亏他今天没有西装革履,穿了件休闲衫搭了条休闲裤,才不至于被衣物弄得束手束脚,跟这个天台的氛围也格格不入。 时与安学着祁迹的样子,盘腿在他那张毯子下坐下,祁迹递给时与安一听可乐,两人同时开罐撞了一下。 “爽!”祁迹灌了自己一大口,祁迹瞅了一眼时与安,这人连喝可乐都斯文,悄么声的。 “时医生,你是不是不喜欢喝可乐?”祁迹看着时与安开口问。 “怎么这么说?” “就看你表情都没变,正常人不是都会像我一样喝下第一口,然后大声感叹一声爽么?” “我喊了。”时与安回答道。 “你喊了?什么时候?”祁迹纳罕。 “刚才,在心里。”时与安表情一本正经地回答。 祁迹乐了,乐完看着时与安一脸平静的模样,笑着无奈开口道:“所以你看,你什么情绪,什么想法,都藏在心里。” 祁迹看着时与安的双眼:“为什么不表达出来呢?” 时与安撇开眼神,下意识想要掩饰自己的不安和尴尬,手指开始无意识地摩挲地毯。 祁迹看在眼里,他放下手中的可乐,一下躺倒在地毯上,头枕着小枕头,接着转头看向时与安:“知道为什么我这里又是地毯又是枕头的吗?” 时与安低头看着像一只慵懒的大猫一般躺在地毯上的人,轻声回道:“不知道。” “我这可不止两幅毯子和枕头,储藏室里大概还有个十几副吧。”祁迹抬头望天。 “做我们这行的压力也大,有时候通宵是常事,没有灵感是常事,剪不出好效果也是常事,大家都有自己的烦恼和需要放松的时间。然后呢我就把这片阳台打成了一个大平台,铺上木地板,让阿姨每天打扫保持清洁。这样,只要有人想不开了或者累了,就直接去储藏室里拿个枕头拿个地毯往这上面一铺,就能躺着休息。” “当然,太热或太冷的时候不行哈,但是像今天这种天气就刚刚好。”祁迹特享受得躺着伸了个懒腰。 “我们有时候还会在这里开会聊天,每人一张毯子躺着,两排铺过去跟行军床似的,醒着的时候一边放松一边聊天,谁要是聊着聊着没声儿了那就是睡着了,谁也不会去吵醒他。” “你别说,在这儿抬头望天这风景真不错,白天蓝天白云,夜晚满天繁星”祁迹一只手枕在后脑上“躺在这儿,就觉得宇宙无垠,尘世无界,而你我渺小如尘埃,把自己看的轻了,好像很多事情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祁迹转头看向时与安:“你要不要躺下来试试?” 时与安在那一刻,看见了祁迹眼里的漫天繁星,也看见了漫天繁星间清晰倒映着的自己。也是那一刻,他想顺从自己的心意。 他依言躺下抬头看向夜空,他其实不喜欢黑暗,黑暗带给他的从来都是一种压迫感,但这一刻,在这一片露台之上,晚风轻拂过身子,他感觉夜空离他很远,又离他很近,那星星点点像是将他轻柔地环绕进一个秋夜宁静安和的梦。 “好看吗?”那个人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嗯,好看。”他轻声回答。 “那我们能心平气和开诚布公地聊聊嘛?”祁迹转头看向他一侧的时与安。 时与安亦转头望着他的眼睛:“好”。 “其实你有瞒着我的事情,对么,而这些事情让你选择拒绝我。”祁迹开口打了个直球,他想要开诚布公,就不会拐弯抹角。 时与安看着与他近在咫尺的这个人,内心潮汐翻涌,他在心里长叹一口气,承认自己终究无法做到对面前这个人一视同仁。 有些心防,他心甘情愿地卸下,只因为这个人是祁迹。 他缓缓开口,向祁迹坦诚。 “之前我跟你说过,我在我的养父母身边生活了八年,之后我的亲生父母找到了我,然后他们将我从我养父母身边带了回去。”时与安回身望向天空,学着祁迹的样子一只手枕在后面。 “但其实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养父母视我如他们命根子,怎么可能轻易就让一对陌生人把我带走,他们表现的很强硬,在我那对亲生父母看来这就是山里野蛮人的不讲理与浸到骨子里的坏。” 第44章 “我父母自持身份高,自然不会与他们做无谓的争执。当年我养父母其实从别人手里买我的行为本身属于违法的行为,虽然他们无知,但做了确实就是做了,无可辩驳。我父亲是法官,又怎么可能不利用好这一点。所以最终,我的养父母双双被我的亲生父母送进了监狱,一坐就是三年的牢。” 祁迹听到此处瞪大了双眼,震惊地看向时与安,他看着时与安过于平静地讲出过往的侧颜,压下内心的艰涩。 自己的亲生父母把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的养父母,亲手送进了监狱,那是时与安最爱的人,可最爱的人却因为自己的原因承受了多年牢狱之灾,让本就苦难的生活更添一笔裂痕。 那个时候时与安才几岁,他亲眼目睹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那个时候,他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祁迹不敢细想。 “那三年我哭了闹了求了我的父母无数次,求求他们大发慈悲放过我的养父母。可我做的这一切除了让我的父母更加厌恶我,觉得我与他们早已离心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所以那个时候我无比厌恶我自己,无能、无用、无知,我做不到任何能够帮助我养父母的事情。不仅如此,哪怕事情到了那个地步,我竟然内心最深处还在渴望着亲生父母对我的一丝一毫的爱意。” “这算什么呢,他们伤害了你最深爱的人,你却还在渴望着他们的爱,是上赶着的犯贱,还是对我养父母的背叛。我觉得无论我怎么想都是错的,我的存在似乎就是一个错误,与生俱来,不可磨灭。” 祁迹的心脏猛地一抽,他下意识伸手握住了时与安的左手,紧紧握在手心里。 “后来三年过去了,我养父母出狱回到了老家。我那时候也长大一些了,就会找机会趁我父母出差的时候,乘车去找养父母。”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很清晰的认识到。这个世界上唯一爱我的两个人,已经消失了。我的养父母对我只剩下了深刻的恨意,因为我,让他们本就卑微入尘埃的生命又再一次被人深深地碾进泥土里,生活变得暗无天日,苦难层层。” “我去找了他们很多次,给他们拿出我省吃俭用的零花钱,给他们带来我在学校里努力学习获得的奖状,带来有关于我的一切。可是他们不想要了,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破口大骂,将我赶出院子,告诉我我是一切的罪魁祸首,我有什么资格出现在他们面前,我永远消失才是对他们的救赎。” 时与安平静地将心口划开一道道裂痕,鲜血喷涌,等流干了,就能看到里头布满沟壑的荒芜,那是死气沉沉的世界。 “所以……”时与安像是要为这段过往做一个总结,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 “所以,”祁迹接过时与安的未尽之言,“你干脆把自己封锁起来,就像一个乌龟壳一样,缩在里头才是最安全的,你不再会伤害别人,别人也无法伤害你。” 沉默蔓延,时与安想,祁迹说的是对的,他无可辩驳。 “时与安,”祁迹轻声喊出时与安的名字,“你记不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你好像把自己想得太伟大了。” 时与安沉默一阵,点了点头:“嗯,我记得。” “那个时候我觉得你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里,将自己装作一个圣人,默默承担下所有的一切,这很傻。” “现在我觉得你似乎习惯于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这更傻。你不是神,无需把自己钉在十字架上替所有人抗下他们的罪过和苦难。” 祁迹张开五指,贴上时与安的手心,和他十指相扣。 “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觉得养父母所遭受的一切是因为你的到来,你觉得亲生父母的偏执和苛待都是因为你出生就被定好的残缺的命运,你甚至觉得林思取如今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发自内心的抗拒和无视。” “你觉得你爱的、爱你的所有人,都是因为你,才没有被命运所眷顾。” “所以你想要惩罚自己,既然他们过得都不好,你又凭什么能够置身事外。所以你不敢释放你的爱意,也不敢接受他人对你的爱意,这每一种,在你看来都是一种罪过。” “你把自己下放到地狱之中,你觉得这是救赎也好,还是还债也罢,至少能让自己心安一些。” 地狱无门,佛不渡人。 祁迹侧过身,伸出手将时与安轻轻掰过身子,二人四目相对,呼吸近在咫尺。 “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应该说一些话来安慰你或者开导你,但是今天我不想。”祁迹深深盯住时与安的双眼。 “下面我说的话你听清楚了,时与安。”祁迹一字一句郑重道。 “那天我说的话,我后悔了。我还是不想和你保持应有的分寸,还是想要给你添各种各样的麻烦,这个损我一点都不想止,管他是什么将错就错,还是一条道走到黑,我都认了。” “换而言之,我还是很喜欢你。” “我也三十了,喜欢上一个人不容易,我不想轻易地就放弃。现在我听了你的原因,更觉得我不应该这样就放弃。” “但我也是一个很骄傲的人,踏入同一条河流两次的事我没有做过,也确实不敢轻易尝试。” “所以,我还是想要你一个答案。这个答案不单单是关于我,还是关于你自己。” 第45章 “为了刚刚你所说的一切,推开我,你觉得值吗?” 祁迹紧紧盯牢时与安颤动的双眸。 “你不需要现在就告诉我答案,我给你时间,你想清楚,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佛不渡人?我渡你。 第25章 聚会 楼下逐渐人声渐起,是毛桃林思取他们回来了,祁迹让时与安先走,回去跟林思取再谈谈。 “林思取的事情,你放宽心,我也会再跟他聊聊的。”祁迹对时与安道。 “嗯,多谢。” 时与安走之前仰起脖子一口气喝完了剩下所有的可乐。 祁迹笑着问:“爽吗?” 时与安回头,只停顿了一会便也笑了:“爽。” 时与安走了,留下祁迹一个人依旧躺在楼顶的露台上,悠闲自在地看着夜空。 他有点想时与安了,哪怕这人才刚走没几分钟。 祁迹侧过身子,躺倒了时与安那张毯子上,上面还残留了一些余热,似乎还有那人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很好闻。 他就这样躺着,开始想时与安刚才讲述的过去,心脏不可抑制地一阵一阵抽疼。 他到如今才明白为什么时与安在感情上的胆怯与自我封锁。 换了他,如果经历了这么一遭遭的破事儿,他不见得会表现得比时与安更好。 因为时与安足够坚强,所以他才没有自暴自弃放任自我,还能成长为今天这样优秀善良的人。 可毕竟他不是圣人也不是铁人,有些印记刻在心头日夜地摩擦生茧,哪怕用刀刮得鲜血淋漓,也挖不干掏不尽。 他是一切的开始,可一切不应该由他来结束,不应该由他来承受人的作恶与苦难,因为他也是一个受害者。 每个生命之所以都举重若轻,是因为总会有人将他重重托起,再轻轻放下,一步一动都包含着对这个生命的爱与期待。 可时与安那缺斤少两的心脏却成了命运天平开始倾斜的砝码,将一切平衡全部打乱。 他被命运推着往前走,没有一步能随心而动,一路看着身边的所有人弥足深陷。他想要拉他们出来,可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才是陷得最深的那一个。 祁迹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心脏抽痛不是一个夸张的手法,他感受得到那沉闷的心跳扯动着无数神经,折磨着他每一秒,也能更深切地感受到时与安的心痛该有多难熬。 他知道他今天应该要做的是安慰,而不是给时与安下最后的通牒。 但是他也知道旁人的安慰永远抵不过自己一瞬间的豁然开朗。 这过程很煎熬,但必须有人逼着他往前看,必须用人逼着他用刀哪怕刮骨疗伤,也要把那些陈年烂疴给刮掉。 至于刮掉之后的伤口,有他会帮他愈合。 祁迹下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他在天台上想着想着睡着了,这一睡竟然睡了两个小时。 工作室里还是很热闹,最近大家为了赶片子都不分昼夜。 他走到剪辑室,张榕还在埋头苦剪。 “祁导,醒了?”张榕见祁迹盯着睡得一头糟的头发晃进来,笑着问。 “嗯,诶呦这一觉睡得我,舒服。” “别舒服了,赶紧看看发型吧,没形象了都。” 祁迹一愣,快速往卫生间走去。 “靠,刚才见到毛桃我说他瞎乐啥呢,合着在笑我。”祁迹到卫生间一看,这发型都快睡成梅超风了。 “诶对了,林思取走了?跟着时与安走的?”祁迹一边拾掇发型一边问张榕。 “嗯走了,我看他俩走的时候都挺平静的,好像没啥大事儿。”张榕刚才吃饭的时候也才知道林思取的事情。 “没想到啊,时医生和小林竟然是亲兄弟,不过这么说起来,他们俩还真长得有点像。”张榕想找个形容词,但愣是找不到,“咋说呢,就……都挺好看的”。 给祁迹乐得:“瞧你这形容词匮乏的,赶明儿上毛大师那儿培训培训吧”。 两人正说着,祁迹一直留在剪辑室桌上的手机响了。 “祁导,手机响了。”张榕喊道。 “来了。”祁迹从卫生间出来,拿过手机,看见来电显示,一挑眉。 他大学电影社的副社长,祁迹算了一下时间,大概明白了这是打电话来干嘛的,下意识就想挂掉,但犹豫再三还是接了。 “哟,常导,稀客呀,难得见你打电话给我。”祁迹一接电话,换上另一幅面孔,他边说边朝外走去。 “得了小祁迹,你这是损我呢。”常淇比祁迹大两岁,现在也是导演,主攻电视剧,在业内也有几分口碑。 “谁不知道祁导如今如日中天,我平时要老骚扰你那不是讨嫌么?”常淇这话半分真心半分羡慕。 “可别,最怕人捧杀我。”祁迹拿出手一摆,敬谢不敏。 “行了,不跟你瞎扯了。这个时间打电话给你,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吧?”常淇说回正题。 “说啥啊,我不知道啊。”祁迹装傻。 “行了啊,再装就没意思了。我说你都多少年没来电影社的聚会了,这次总该来了吧。”常淇埋怨道。 “我不去的原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事儿给自己找不痛快干嘛啊?”祁迹撇嘴。 “诶呦祁导,这都多少年了,这么点破事儿还过不去呢?”常淇开了脑洞,“不是,你不会是心里还对人秦钦有想法吧,怕见了面又要旧情复燃啥的。” 第46章 “?我放你丫的狗屁!”祁迹要被气笑了,“我对他念念不忘,我上赶着犯贱么我?” “那你有啥不敢来的,既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就当他不存在不就好了,当他……就当他是一团屁!”常淇跟着祁迹开始蹦屁话。 “他那么大一人杵那儿,你让我当他不存在,这不逗吗?” “反正你们没关系了啊,他在不在跟你有啥关系?”常淇总结道,“说实话,你现在这个表现,很像做贼心虚啊。” “我做你……诶呀真不是,我就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能不见就不见了。”祁迹低头,使劲儿拿鞋子撇着地面。 “我跟你说啊,这次韩老也要来,你就真不想来见见?” 韩老是他们学院的院长,也是电影社的指导老师,曾经给过他们很多帮助,是一位很厉害的小老头。 “韩老……真来啊?”听见韩老,祁迹有些犹豫了。 “真来啊!”常淇看祁迹有所松动,趁机点火,“不仅韩老来,这一次还是咱电影社聚的最全的一次,除了秦钦,合着其他师兄师姐你都不见了呗,我们当年可真是白疼你了。” 祁迹当时是电影社年龄最小的,在电影社一直被大家当成吉祥物对待,很是受宠。 祁迹果然松动了,但还是犹豫:“那……那秦钦呢,他也来?” 常淇叹了口气:“我也不好骗你,他确实来,其实他每次咱们聚会都会来,每次来还都得问你怎么没有来。” “咱也是搞不懂你们俩,”常淇无奈,“反正秦钦和其他所有人在你心中的分量如何,你自己评估一下吧。” 祁迹沉默了,犹豫再三,咬着牙点头。 “行,我想想给你答复。” 一周后。 寰辰国际大酒店,包厢内。 两桌人围成相近的两个圈,共二十多个人,此刻正在热闹地交谈。 常淇虽然是副社长,但其实他才是最会来事儿的那个,这么多年的聚会一直都由他来组织。此刻在桌上,他也十分活跃,这人有眼力,会来事儿,现在在圈子里也说的上话,在座众人都很捧他的场。 而这其中唯有一个人从坐下开始便一直心不在焉。 这人很高,目测得有一米八多,一身白衬衣西装裤,是很斯文的长相。这是电影社的社长秦钦,也就是祁迹那位打死不想见到的前男友。 秦钦如今是电影圈很知名的年轻导演,导商业片为主,出过两个口碑不错的爆片。 这人成就挺大,但其实性格上很温柔,没点脾气,跟他的外表十分一致,很多人都奇怪,秦钦这种绵软温柔的性格在片场都是怎么震慑住一帮子妖魔鬼怪的。 但由这点,也不得不更加佩服他,这人一定是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和手段,才能达成如今的成就。 常淇跟人插科打诨的间隙,看了眼始终沉默寡言心不在焉的秦钦,嫌弃道:“秦导,有点出息,人还没来呢。” 秦钦打开手机屏保又关上,第三次跟常淇确认:“你确定他会来?他亲口说了?” “那我能骗你吗?真说了要来,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就算不为我们这些师兄师姐,为了韩老他也得来啊,小祁迹又不是没良心的人。”常淇再一次耐心解释道。 秦钦也琢磨不清自己的心情,祁迹没来的时候他一心盼望着能再见面,等祁迹真说要来了,他有又升出了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感情,有些不敢面对了。 常淇看他这样,很无奈:“不是我说,当初闹成那样也没见你去挽回,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搁这念念不忘呢。” “当初……是我的错。”秦钦听闻身子一僵,也没多说,只承认一切都是他的错。 常淇无语了,心想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蛋,真愁人。 这边桌上的人也开始笑着埋怨:“韩老还没到我能理解,老人家腿脚慢嘛。这小祁迹还没到算是怎么回事儿,牌子大了要起范儿了是吧。” 两桌子都被逗笑了,这些人从前就喜欢拿祁迹开玩笑,到了如今都三十多了,还是本性不改。 “就是说,白瞎我当年天天奶茶小甜品地喂养,才把他养得这么漂亮,结果人一毕业好几年都没参与咱们的聚会。”一个很有风韵的女人接了这茬,继续调侃。 “诶,小祁迹长大啦,不是能任人人揉搓的小可爱了,如今人可是祁导了。”一位年纪轻轻就有秃顶趋势的胖子眯着眼假装嫉妒地乐呵呵说。 第26章 时与安的桃花 “让我听听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呢?”说到祁迹,这人那吊儿郎当含着笑意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 常淇下意识看了一眼秦钦,发现这位秦导从头到脚都僵在了一处,心道你就这出息。 他站起来,正好看见了祁迹扶着韩正阳老先生从外头推开门进来。众人见状,纷纷站起来离桌相迎。 “韩老。” “老师。” “教授。” 招呼问好声此起彼伏。 韩正阳笑眯眯地跟学生们问好,老师与学生们多年不见,看见如今个顶个的成就,内心都很感慨,笑得合不拢嘴。 祁迹扶着韩老,一道被围在了师兄师姐中间,笑得漂亮又乖巧,见谁都打招呼,一下子把这些年不见的隔阂给消灭了,一众师兄师姐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年纪小小的吉祥物。 第47章 众人跟韩老问好完纷纷开始对祁迹又是调侃又是埋怨,弄得祁迹完全招架不住,一个社牛险些当场变成社恐。 “小祁迹,你说你是不是没良心,当年老子就最疼你,天天带你吃香的喝辣的,你转头毕了业就不理我了,你是人吗你?”一个大嗓门站得离祁迹最近,张口震得祁迹耳膜都要裂了,这人叫王豆豆,如今跟常淇一样主导电视剧,去年的一个上星剧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哪儿的话师兄,我心里一直都惦记着你,这么多年都默默关注你呢。”祁迹自知理亏,心虚地找补。 “默默关注我?我信你个鬼鬼,那你说,我去年拍了什么?” 这祁迹倒是真没说谎,虽然他不怎么跟这些师兄师姐见面了,但其实每个人在圈子里的成就他都会默默关注,此时很顺口地便讲出了王豆豆去年的代表作。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王豆豆没成想祁迹还真的知道,很是开心,一下就被哄好了。 “那我呢,你那时候那么甜那么可爱不是我喂出来的?”说话的是刚才那位很有风韵的女士,大名朱伊人,如今转行做了编剧。 “伊人姐姐我更不可能忘了,美女我都会铭记于心的,况且姐姐对我那么好。”祁迹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哄得伊人姐姐红唇绽放,抬手就给他抛了个飞吻,引得众人一阵起哄。 众人逗够了乐,有人终于想起来问:“小祁迹,你怎么跟韩老一起进来?” 韩老率先接过话茬子:“这孩子跟我在大堂碰见了,就顺道一起上来了,嘿你还别说。”韩正阳指着祁迹的头发,“什么时候染了这么一个头发,他跟我打招呼的时候我愣是看了半分钟都没敢认。” 众人闻言全都笑开了,引着韩正阳和祁迹入座。 常淇排座很讲究,剩下最重要的位置给韩正阳,跟韩正阳一起进来的祁迹自然坐在了韩正阳的一侧。常淇把韩正阳身旁的位置留给了秦钦,自己去坐祁迹的另一侧。 刚走出两步,就听见身后的秦钦叫住他:“常淇,我坐那边吧。” 常淇回头惊讶地望向站着不肯坐下的秦钦,心想大哥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秦钦话一出口,两桌子都诡异地安静下来,这群人都知道秦钦当年和祁迹谈恋爱的时候,但后来听说他们俩分手了,不过具体原因是不知道的。 因此刚才祁迹还没来的时候众人聊天,都刻意避开了秦钦和祁迹的那档子事儿。这群人自觉这事儿做得很贴心,没让当事人尴尬,没成想当事人自己先一个开炮冲进去了。 大家伙一时无言,面面相觑,好事者已经开始偷瞄祁迹的脸色。 祁迹什么脸色? 祁迹没啥脸色。 他只安安静静坐着,闻言也没什么表情,只安安静静地低头喝茶,喝完一口将茶杯轻轻放在垫子上,发出“叮”的一声。 韩正阳对秦钦和祁迹的事情也略有耳闻,此刻见气氛尴尬,老头儿人精似地出来打圆场。 “秦钦,什么意思啊,不想坐我老头旁边啊。” 秦钦见状连忙解释:“老师,哪里话。” “那你就老实坐下呗,换来换去的多麻烦。”韩正阳伸手拍了拍秦钦的手臂。 这话一出,秦钦再不坐下就不礼貌了。他最后看了一眼祁迹,这人依旧盯着面前的茶杯面无表情,他长叹一声,在韩正阳身边坐下。 常淇见这状况总算被圆过去,赶紧也在祁迹身边坐下。 祁迹多年没来参加过聚会,众人都对他的近况很好奇,话题大多围绕在他身上。 王豆豆率先开腔:“祁迹现在可不得了了,国际知名纪录片导演,哪天师兄混不下去了到你工作室混口饭吃啊。” 祁迹无奈地笑了:“师兄,别捧杀我了。” “这可不叫捧杀啊,这是真心实意的,祁导如今确实牛逼,师兄佩服。”王豆豆做了个服气的动作。 “都不是一个赛道的,师兄不也在电视剧这块混得风生水起嘛,我先说啊,你去年那部剧我可从头追到尾,一集都没落。”祁迹捧回去。 “不过说起来,祁迹最后选择了纪录片的赛道,我们也是没想到。”另一个师兄开口。 “是啊,那时候多喜欢电影啊,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在电影社待着,赶都赶不走。”一位师姐附和道。 “那还不是多亏了咱们社长秦……”常淇身边一位仁兄开口,话没说话被常淇狠狠一拉桌子底下的衣袖,这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下意识说了什么,赶忙闭嘴。 话虽然没说完,但意思大家可都听明白了,那股刚淡掉的尴尬氛围又开始萦绕四周。 秦钦听见有人提到他,内心一刺,他下意识看向祁迹,想从祁迹的脸上看到一丝与他相关的反应,但依旧失望,祁迹只是嘴角含笑,双眼没有一丝波动,也不曾朝他望来一眼。 常淇见状,立刻打圆场,转头问祁迹:“祁导最近又在忙什么新片子呢?” 祁迹正烦今儿个来这个聚会见到秦钦果然就是麻烦不断,见常淇帮他解了尴尬,顺势回答道:“最近在拍一个主题是儿科医生的纪录片。” “儿科医生?这种题材倒是少见,大多数纪录片会关注医生群体,倒是很少看见关注儿科医生的纪录片。” 祁迹闻言点头:“确实,当初拍这个纪录片就是因为有这种想法。拍医院的纪录片多了,但大多都会将主题扣在综合性的大型医院上,儿科医生群体通常没有被大众很好的重视,甚至游离在主流的对于‘医生’的定义之外,这其实对儿科医生们是很不公平的。” 第48章 朱伊人闻言也开口:“我之前看过一个报道,说儿科医生的收入要显著低于普通医生,所以导致许多人不愿意去当儿科医生。” 祁迹闻言点头:“除了收入的问题,还有就是医患关系的问题,儿科医院的医闹频次显著高于普通医院,每个孩子都是家中的掌中宝,许多父母着急孩子的情况下就会做出很多冲动的事情。” 韩正阳也开口肯定:“这是一个很不错的选题,如果做深了能揭露儿科医院背后存在的许多问题,也能让大众了解到儿科医生的不易,对改善儿科医生的工作环境是很有益处的。” 众人纷纷点头。 常淇也是头一次听说祁迹在拍儿科医生的纪录片,闻言很感兴趣。 “那你这次的拍摄对象是哪家医院?是咱们本地的吗?”常淇问道。 “对,这次选的是仁心儿童医院。”祁迹回答道。 “仁心啊,这医院很权威的,我外甥女肺发育不好,一直在那边看病,他们心胸外科很厉害。”朱伊人说。 “巧了师姐,我们这次纪录片头两集的主要拍摄对象就是心胸外科。”祁迹笑道。 “诶,小祁迹,”朱伊人突然坐直了身子,往前倾,“话说,你认不认识他们心外有一个姓时的医生?” 姓时,好家伙,那可太认识了。 “我认识,你说的是时与安吧,现在心外的一把刀。” “对对对就是他,之前我带我外甥女去找他看病呢,我的老天,一进门直接给我看愣了,这长得也太帅了!”朱伊人当场犯起了花痴。 祁迹在心里偷着乐,心想时与安你可真够魅力四射的,这儿还有你迷妹呢。 “话说,你有他微信么?”朱伊人追问,眼睛都亮了。 “啊……有的。”祁迹微微感到这走向的不对劲。 “能推给我不?”朱伊人手机都拿起来了。 常淇见状,笑问:“你要人微信干嘛,你对人家有意思啊?” “废话,他要是单身我追他啊,医生,又高又帅又多金,这种极品老娘能不收入囊中吗?”朱伊人涂了红色指甲油地手傲娇地一撩秀发。 祁迹:“……”。 眼看朱伊人要直接站起来找他了,他连忙制止:“那恐怕不方便。” “为啥?” “他有喜欢的人了。而且据说那人醋性大,盯得紧。” 朱伊人闻言疑惑:“真的?” “千真万确!”祁迹诚恳道。 “你没骗我?他对象咋样你怎么知道,你们关系好到这种程度?”朱伊人表示怀疑。 “啊对……他对象我熟。”祁迹咬着牙肯定道。 “这样。”朱伊人重新坐了回去,颇为可惜,“那算了吧,姐不抢有妇之夫。” 祁迹见状送了一口气,转头的一瞬不小心和秦钦对上了双眼。 秦钦的眼里有很多他看不懂的情绪,但他也没心情探究,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第27章 再见前男友 饭局一直进行了三个小时,祁迹到后来坐的有些累了,想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跟常淇说了声去趟卫生间便出了包厢。 常淇个人精,立刻朝秦钦的座位看去,果然看见秦钦直直盯着着祁迹的背影,接着便也站起身来跟了出去。 常淇内心长叹一声,真是孽缘。 祁迹在洗手间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会,拿出手机看看有没有消息。 这周他和时与安虽然没有见面,但偶尔还是会用手机聊聊天,这两人工作都忙,聊天带着时差。你早上发我,我中午回你,你下午发我,我晚上回你。 中午的时候,祁迹无聊给时与安发了消息:“时医生,干嘛呢?” 没人回,祁迹习惯了。到了这会儿,手机里还是一个消息都没有,祁迹思忖,这得忙成啥样啊,还没结束呢。 他把手机收到口袋里往外走,刚走到门口的走廊上,就看见了笔挺站在过道上的秦钦。 祁迹一看见他就像看见了满脑袋的官司,心想这可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秦钦见到他出来眼前一亮,信步走上来。 祁迹赶忙伸出一只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说:“打住,到那儿就行了,别再上前了啊。” 秦钦听闻,止住了脚步,眼尾低垂,一幅很受伤的表情。 “又来,我跟你说别装啊,每次装可怜都用这幅表情。” 祁迹一见秦钦的表情就知道这人又开始他那套了,祁迹从前年少无知,被他这幅表情所迷惑,每次秦钦惹他生气了只要一露出这个表情祁迹就只能举旗投降。 到了要分手的那天,秦钦还是企图用这个表情挽回祁迹,可惜祁迹那时候已经彻底死心,不吃他这套了。 “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秦钦开口沉默了一会先开了口,嗓音有些沙哑。 祁迹嗤笑一声:“秦导,开场白过时了哈。再说我好不好的,跟你有关系吗?” “祁迹,别这么跟我说话。”秦钦看似很难过,嗓音愈发哑得厉害。 “不这么说话怎么说话,我们现在应该不是什么能友好唠嗑的关系吧?”祁迹气笑了。 “当年的事情,有误会,我不是真心……”秦钦急于解释,被祁迹打断。 “停停停停,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咱能别提了么?”祁迹服了,像是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再说有误会?有什么误会?合着我在床上抓着的不是你呗?” 第49章 “那是有原因的,我可以解释。”秦钦试图想要拉住祁迹,被祁迹一把甩开。 “解释?就这事儿还能解释呢?”祁迹微微退开一步,“再说就算有解释,你早那么多年干嘛去了,事情刚出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解释?现在跑来跟我说有原因,你当我缺心眼啊?” “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你听一次我的解释,我解释完你做判断,是从此两不相见还是能原谅我,你来定,可以吗?” 秦钦近乎于恳求地看着祁迹,男人笔挺的身子微微佝偻,在祁迹面前丢掉了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那也是祁迹曾经最喜欢的样子。 他正想开口跟秦钦好好说说,就听见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 “祁导?”祁迹回头,看到了唐晓声从走廊的另一头走来。 唐晓声其实从秦钦拉住祁迹那时候就到拐角了,他看背影像是祁迹刚想打招呼,就见祁迹一把子推开了对面的男人,两人说话的声音也不低,祁迹明显火药味十足,他一时有些犹豫不敢上前。 但这两人一看就是在谈什么私密的话题,他一直站这里听墙角也不是很合适,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打搅。 “唐医生?你也来这儿吃饭?”祁迹回头,一见是唐晓声,立刻恢复了平时可亲的模样,笑着打招呼。 唐晓声下意识看了一眼祁迹对面的男人,长得很帅,当然不如老板帅!不过面色不虞,看来两人之间矛盾很大啊。 他收回了目光,对祁迹笑道:“啊对,我家里人今天在这里聚餐呢。我出来上厕所,刚好就看到您了。” 祁迹笑着点头:“那你赶紧去吧,我们……”祁迹抬头看看秦钦,“我们也回去了。” “好嘞,那我先去了,下周医院见哈。” “嗯,医院见。” 祁迹见唐晓声进了卫生间,回头看向秦钦,有些头疼也有些无奈,不知道这人时隔多年今儿个又是闹的哪出。 他想着,干脆一次性把麻烦解决干净吧,开口道:“换个地方说话吧,这里不方便。” 秦钦点点头:“好。” 这头唐晓声一进卫生间,立刻掏出手机给时与安发消息 “老板!大事不好!我在酒店遇见了祁导,我看见有个男人对祁导动手动脚,祁导的脸色看着很不好。你快来英雄救美啊啊啊啊!” 唐晓声等了一会儿,没等来时与安的回复,又尽职尽责地拨打了时与安的电话,依旧是没人接。 唐晓声对着灭掉的手机屏幕,感慨地长叹一声:“给你机会了,你不中用啊。” 南风知我意 遂出门继续吃酒去了。 酒店一楼门口就是个清吧,祁迹给常淇发了个消息,就说有点事不回去了,至于秦钦,祁迹白了一眼走在他身边的人,懒得管他。 他带着人进了清吧,两人坐在了吧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 祁迹直接抬手叫了调酒师,要了两杯烈性的龙舌兰。 “别喝这个,你胃不好”秦钦下意识就要制止,祁迹爱喝烈酒,觉得刺激,但是他其实酒量很差,每次喝完胃都会难受。 “你管我?”祁迹没理秦钦,“你待会不是要解释么,我喝点最好,太清醒了我怕我听吐了。” 这人嘴巴是真损,秦钦一听脸色更加黯淡了几分。 酒上来了,祁迹品了一口,感觉滚烫的热度一路从喉咙烧到了胃里,他精神了点,抬头对秦钦说:“说吧,我听听怎么个事儿。” 秦钦沉默一会儿,抬手也灌了自己一大口,放下酒杯,望着祁迹道:“那年我不是存心背叛你的。” 秦钦缓缓开口:“乔默……就是那个……那个人……” 祁迹一听翻了个白眼,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那人叫乔默。 “他追了我很久,我拒绝了很多次,但是他就是不死心。他家里有钱,从小被惯得无法无天,看上什么一定要到手。”秦钦低头看着面前的龙舌兰,“我拒绝了他很多次,他可能是终于没耐心了。” “他性格极端,手段也极端。那一次他邀请我出去吃饭,我去了。”秦钦说道这里,脸色带着无力的愤怒与悔恨。 “我没想到……没想到他会给我下药,更没想到他白天就给你发了消息让你来找我。” …… 哇,这什么走向? 下药? 祁迹以为秦钦解释不出什么花来,没想到还是他太天真,现在的人可太社会了。 “后来我被他带到一个房间……我那时候已经脑子不清醒了……他那天打扮的和你很像,我以为是你……”秦钦眼眶跟充了血一般红,“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对不起你。”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你已经站在我面前了。我和他……我和他那个样子,我懵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你解释。”秦钦的右手死攥住西装裤,面色痛苦,不像说的假话。 ……祁迹几次张开口想表达点感想,哑了半天又把嘴闭上了,最后只能先继续往下问。 “那后来呢?你为什么一直不解释?”祁迹无言,糟心的烂事儿,能怪谁呢? 本来他还有个秦钦可以恨一恨,算是有个情感寄托对象。结果人也是受害者……祁迹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比较好。 “后来,我不敢跟你解释。因为我觉得我做了就是做了,我没脸解释。”秦钦低声道。 第51章 祁迹的目光失了焦,仿佛在盯着远处,又仿佛在看着什么人。 “秦钦,我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不是你,所以请你死心吧。” 秦钦闻言猛地抬头看向祁迹:“你有喜欢的人了?他是谁?” 祁迹笑笑:“他是谁重要吗?重要的是,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秦钦艰涩问道:“你们在一起了?” 听到这里,祁迹像是有些烦恼地皱起了眉:“没有,我在追他,他好难追啊。” 秦钦知道祁迹醉了,他也知道自己不改再问下去,可是他忍不住,他一想到祁迹喜欢上了另一个人,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和嫉妒。 “不好追就不追了,不行吗?”秦钦鄙夷着此刻的自己,但他还是想找一丝可能。 “不行的。”祁迹晃晃脑袋,“我们说好了,要等他的。” “等他做什么?”秦钦自虐一般一句一句地问。 “等他……等他爱上我。” 祁迹睡着了,就这样趴在了吧台上。 秦钦俯身,缓缓凑近祁迹,这才发现祁迹的眼角坠着一滴泪水,他抬手轻轻在祁迹的眼角拂过,擦去了眼泪。 三十岁的祁迹还是和二十多岁一样,爱喝酒爱逞能,醉倒了就毫无防备心地睡了,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秦钦知道这个机会很好,但他终究还是个君子,他知道如果他做了,祁迹会恨透他一辈子。 他长叹一口气,拿起祁迹的手机,刚想要用祁迹的脸解个锁通知他的家人来接她。 就看见祁迹的手机屏幕上突然出现了来电显示,“亲亲大宝贝”几个字直入眼帘。 ……亲亲大宝贝,这就是祁迹叫那个人的方式吗? 秦钦有些酸,有些难过,也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笑,祁迹还是一如既往的孩子气。 他接起电话,先出了声 “喂。” 对面有一刻的停顿,接着出现了一个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疑惑和焦急。 “你不是祁迹?” 秦钦看着身前已经熟睡的祁迹,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他喝醉了,现在睡着了。你……你要是方便的话,来接一下他吧。” 对面这次没有犹豫:“他喝醉了?你们在哪里,我马上来。” “寰辰大酒店一楼的酒吧,吧台的角落这边。” “好。”说着电话被直接挂断。 秦钦看着已经被挂断的屏幕,低笑了一声:“真没礼貌。” 时与安今天一整天的手术,晚上结束了还有一个临时会诊,一直忙到快十点才算结束。他疲惫地回到办公室,从挂着的风衣里拿出手机,无数条信息挤在他的信息框里。 他先看到了祁迹的微信,问他在干嘛,他笑着回复了祁迹,说自己忙到现在。祁迹没有回复。 退出对话框之后,又看见了唐晓声的消息。当他看清上面的字时,疲惫在那一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复杂又奇怪的情绪,让他开始焦躁和不安。 祁迹被欺负了?那个男人是谁?他们发生了什么? 时与安从未想过自己能为另一个人将情绪牵动到这种地步,他几乎急不可耐地调出通讯栏,拨打了祁迹的电话。 电话是在三声后被接的,对面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声。 时与安说不清自己那一刻的感觉,他像是被侵占猎物的雄狮,那一瞬间所升起的的警惕与愤怒让他差点丧失理智。 他有一种直觉,这个人就是唐晓声信息里提到的那个人,他和祁迹的关系不简单。 当他听到祁迹已经醉了的时候,直接拿起衣服和包大步走出门去,边走边问对方地点,幸好这个人也没有真的想为难他。 他上了车,一路加油门超车,完全丢掉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 快点,再快点,还是不够快。 每一分每一秒,时与安都很煎熬。他很恐惧,他怕因为他的犹豫和退怯,他会丢掉祁迹。 他怕祁迹出事,也怕祁迹已经不再对他抱有期待。 如果真的是那样,时与安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疯掉。 一路油门加到底,时与安在十五分钟后,到达了寰辰的酒吧门口。 他一秒都没耽误地熄火下车走进酒吧,他环顾四周,终于在酒吧左侧吧台的角落看见了一个背影很像祁迹的人。 而那个背影此时正侧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而他的面前,是一个男人。长相在昏暗的灯光下并不明晰,但时与安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人望向祁迹的那双眼。 那是带着赤忱的爱意,挣扎的痛苦的一双眼,这双眼睛他不陌生,因为他自己也是这般。 时与安一瞬间升级到了十级防备,内心愈发焦躁不安。他疾步上前走到祁迹身边。 秦钦在时与安大步走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了,可能是一种第六感吧,他知道这个人就是电话里的那个男人。 很高,长得也很好,是祁迹会喜欢的类型。 他看到面前的男人在他眼前站定,也从高凳上站起来。 两人面对面直视着对方。 “秦钦,祁迹的……朋友。” “你好,时与安。”时与安点头表示打招呼。 接着转头要去扶祁迹,却听见背后的秦钦有些诧异地出声: “时与安?” 第52章 时与安回头,不明白秦钦的意思。 “原来你就是时与安。”秦钦笑了。 “你认识我?”时与安不明所以。 “不认识。不过刚才我们在饭桌上谈到了你,时医生。”秦钦礼貌地叫了一声医生。 “谈到我?”时与安有些诧异。 “今天是我们大学电影社的聚会,祁迹在饭桌上说他认识一位叫时与安的医生,他还说,这个时医生有喜欢的人了,而且这个人醋性大脾气也大。”秦钦含笑看向时与安,“所以时医生,我能问一下你,祁迹说的这个醋性脾气都大的人是他自己还是另有其人吗?”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如果这个人是祁迹他自己,那就说明你们应该已经在一起了,那我横插一脚未免过分。但如果这个人其实另有其人,那就说明你对祁迹没意思,所以……”秦钦有所停顿。 “所以什么?”时与安语气冷漠。 “所以,我要追他。”秦钦说完,那一瞬间在时与安的眼里不加掩饰的敌意。 “离他远点。”时与安神色紧绷。 “时医生,你可能不知道。这几年我已经离他够远了,曾经的我们,称得上亲密无间。”秦钦头一次发现自己还有这等气人的本领,“现在,我不想再保持这个距离了。” “秦先生,”时与安正色,“你不用激我,我是不知道你们曾经是什么关系,但你也说了那是曾经。现在的你们,应该没有任何关系,否则你也不会待在他的身边却连带他走的资格都没有。” ban “我大胆猜测一下,就算没有我主动打过来的这个电话,你应该还是会拿祁迹的手机找人来接他。因为你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或者你但凡直接带他走了,你会承受你无法负担的后果,我说的对吗?” 秦钦脸色一僵,像是被戳到了痛处,他下意识撇开时与安直视他的眼。 “所以,我们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时与安转头望向还在安睡的祁迹,“他我势必会带走,至于你?” “秦先生。” “请自便。” 秦钦沉默了一刻笑了:“时医生好口才,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必要再待下去,那我就先告辞了。” 秦钦拿起衣服走出两步又回头,神色温柔缱绻地望了一眼祁迹,低声嘱咐道: “他胃不好,晚上喝了很多烈酒,估计会胃痛,你照看着点。” 时与安没有回头看秦钦,只淡淡回答:“不劳秦先生费心。” 第29章 照顾 秦钦走了,时与安坐到了秦钦刚才的位置上,俯身靠近祁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祁迹,醒醒。”他轻声道。 祁迹哼唧了一声,不耐烦地转了个头背对时与安。 …… 时与安无法,只能换了一边继续试图叫醒他。他伸手拨了拨祁迹垂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 看似熟睡的祁迹却突然挣动了一下,眼睛没睁开,右手却很自然地抬起来把时与安刚别到而后的碎发给拨了回来。 时与安“?” 祁迹迷迷糊糊低声嘟囔:“不别……头发,显脸大……不别。” 时与安一个没忍住低笑出声,这得是多重的偶像包袱,还能在睡梦中起条件反射。 他伸出左臂从祁迹的手臂下方环过,一把撑起了烂醉的人。祁迹的头顺势靠在了他的肩上,发丝轻拂过他的脖颈,有些痒,有些撩人。 喝过酒的潮红一路从祁迹的脸蔓延到脖子,再一路往下深入锁骨深处没了踪迹。 时与安尽力别开眼,他使了一把劲儿将怀里的人向上掂了掂,就势往外走。 就这么半拖半拽地把祁迹一路扶到大门口,冷风一吹,祁迹一个激灵,微微有些清醒过来。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抬头就看见了时与安的下巴和侧脸。 “时与安?”他哼唧出声。 “嗯。”时与安没看他,只简短应了一句,用右手掏出钥匙打开车门,刚要将祁迹扶到车里去,就感觉怀中的人一动,下一秒一种温柔柔软的触感从他的脖子拂过,带起一片战栗。 祁迹在他怀中转了个身,两手一下环抱住他的腰,他的唇从时与安的脖颈擦过。 时与安那一瞬间感觉心跳一下跳到了嗓子眼,整个人僵在原地杵成一根木头。 “你终于来找我啦?”祁迹把下巴搁在时与安的肩膀上,喃喃道,“我等了你好久。” 时与安挣扎再三,缓缓伸出手回抱住身前的人:“抱歉。” 他本以为祁迹还会想跟他说些什么,就这么静静抱着怀里的人静静等着,可他等了一会,怀里的人毫无动静。 “祁迹?”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时与安轻轻退开一点去看自己肩上的脑袋,才发现祁迹已经枕着他的肩膀就这么站着又睡着了。 时与安哭笑不得,将祁迹扶上副驾驶位,帮他系好安全带。 他上了车,看着睡得浑然不知的祁迹一脸无奈。 现在怎么办,送回家吗?他倒是可以打电话给林思取问到祁迹的住所。可林思取说过,祁迹是跟祁风一起住的,难道让祁风一个生病的孩子照顾祁迹一整夜吗? 他考虑再三,将车发动,带祁迹回了自己家。 第53章 时与安的家在离医院不远的一个新小区里,这是他年初从国外回来之后新买的,一个三室一厅的商品房,面积不大不小一百三十平左右。 家里的装修以简约为主,黑白灰占据了主要色调,时与安对装修没有要求,只是在挑楼层和朝向的时候,挑了一个顶楼的朝南,窗外是穿南淮市而过的淮江,风景很不错。 他一路把祁迹扶到主卧,让他躺在了自己的床上,这才长送了一口气。 祁迹倒是很自来熟,一接触到床自然而然地就将两条腿别在一起,刷刷两下把两只鞋蹬了出去。接着整个人闭着眼睛就开始向上蛄蛹,把自己挪到了一个舒适的角度,脸在被子上可劲儿蹭了蹭,不动弹了。 时与安…… 是不是其实放他回家也没什么问题? 时与安长叹一口气,走上前扯过一边的被子卷在祁迹身上,又帮他把袜子也脱了,接着关掉房间的灯去厨房给祁迹煮解酒汤。 煮汤的时候时与安开始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那个骤然出现的男人让他不得不在意,他看祁迹的眼神跟纯粹没有任何关系。 曾经的那两人亲密无间,如今那人又别有用心,时与安一向不擅长处理这种问题,内心无法抑制的焦躁和不安让他思绪混乱,他想不出这事儿该怎么办,棘手! 他难得心神不宁,连汤都快被煮干了都没注意,等发现时,都快见锅底了。他急忙倒出最后一些在碗里,暗叹如今自己这幅不理智的样子真是丢人现眼。 端着解酒汤进房间时,时与安顺手打开了房间的灯。 他朝床上看了一眼,刚想开口叫祁迹起来喝醒酒汤,定睛一看却立刻发现了祁迹的不对劲。 被子被祁迹完全踢开了,此时祁迹整个人正迷迷糊糊地在床上翻滚,右手捂住胃,薄薄的衬衫已被汗水浸透。 时与安一惊,立刻放下手中的解酒汤上前查看祁迹的情况。 “又胃痛了吗?”时与安掰过祁迹,试图让他安静下来。 祁迹像是被痛醒了,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时与安,一个委屈的瘪嘴。 “疼。”可怜兮兮的诉苦带着点上翘的尾音,活像生了病和父母撒娇的小朋友。 时与安“……” 他又是焦急又不合时宜地觉得面前的人可爱,只好先安慰祁迹,把祁迹因为出汗黏在脸颊上的头发从拨开,刚要别到耳后,又想起了祁迹刚才在酒吧里那出,堪堪熬住了自己的手。 心想,这可真是个麻烦精。 麻烦精还在闹腾,一会要滚一会要抱,时与安只好先轻声安抚:“忍一下,我马上给你拿药,乖。”说完就要往外走。 可祁迹酒量没多少,力量倒不小,两只手紧紧扒住了时与安的右手,无赖似地不乐意道:“不走。” 时与安进退不得,只好再回身安抚。 “我就离开一下,就一下,拿完药我就回来。” 祁迹先是对了半天焦才对准时与安的脸,接着哼哼唧唧怀疑道:“真就一下?” “真就一下。” 祁迹不高兴地一把甩开时与安的手,一把背过身子,拿屁股对着时与安。 “那你快点。” “嗯。” 时与安拿着胃药回来的时候,祁迹还是维持着刚才背对着他的姿势,不翻滚了,只是还是拿着右手轻轻捂着胃。 时与安走到祁迹面对的那侧,把药放下:“先起来,把药吃了。” 时与安伸手把祁迹扶起来,这会一朝回到幼儿园的祁小朋友倒是不闹腾了,他痛得狠了,说话都费劲,就知道捂着胃哼哼唧唧。 时与安一边给他喂药,一边仔细观察祁迹的情况。 这人从坐起来到吃药全程目光连个焦距都找不到,一看就是半醉半醒。 时与安有些好笑地想,也不知道等他清醒了能不能知道原来自己喝醉了是这幅模样。 可笑完了,看着祁迹满是冷汗的样子,还是心疼,心疼的同时也有些生气,他开口教育道:“以后不要再这么喝酒了。” 祁迹正处于吃完药的贤者状态,一动不动地盯住远方的虚空发呆,闻言条件反射似的点个头,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进去。 时与安放弃和醉鬼交流,端起碗想要往外走,祁迹抬头抱怨道:“我热。” “你出太多汗了,现在热待会儿倒汗就冷了,我去洗个毛巾给你,你拿着擦擦好不好?”时与安觉得今晚的自己耐心无限,祁迹以一己之力打败了他99%的患者。 祁迹听完,像是在脑袋里轮了三遍才明白时与安的意思。 毛巾,给你,擦擦。 “嗯呐”祁迹乖巧地一点头。 时与安摸了摸祁迹的脑袋瓜表示奖励他的配合。 等时与安拿着新洗好的毛巾打开卫生间的门时,抬头往床上看的那一刻差点把手中的毛巾甩飞出去。 祁迹不知道怎么理解的刚才那句话,在时与安去卫生间后十分自觉地将上衣和外裤脱了个干干净净,此刻就穿着一条内裤,蜷着身子窝在时与安的被子上。 时与安…… 很好,这可真是进退两难进退维谷左右为难难上加难了。 他拿着毛巾往前也不是,往后也不是,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 要是祁迹还清醒着看到他举着毛巾跟举着炸药包一般像是要英勇就义的表情,八成会卯足了劲儿地笑他。 第54章 可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时与安并不想笑。 祁迹很白,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什么色差,他就这样光裸着身子陷在时与安深色的被褥里,像一具精雕细琢浑然天成的艺术品。那一瞬间的视觉冲击让时与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脚底逆流,两条腿跟被灌了铅似的无法动弹。 心跳无法抑制地加速,时与安神之能听见自己一瞬变得粗重的呼吸。 而床上的人显然还不想放过他,祁迹又醒了,哼哼唧唧地开始叫唤: “热。” “我热。” 再这样带着汗躺下去明天势必要感冒,时与安脑子里就算再乱,现在也只能顶着这锅乱炖的大杂烩朝祁迹走去。 越走近时与安就越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每一下都敲在他的神经上,让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祁迹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好瞧见时与安站在他跟前。他觉得自己今晚真是乖巧又配合,遂一翻身,舒展开四肢以一个大字型瘫在了床上。 转头朝时与安的方向傲娇地点一点下巴,意思不言而喻——“我准备好了,来擦擦吧”。 时与安绝望地发现自己一辈子的涵养可能都要在今晚毁于一旦了,他知道不能不擦,也知道祁迹现在根本听不懂人话。 他只好坐在床边,眼神尽量避开身下的那具泛着白的身体,拿毛巾轻轻给祁迹擦拭起来。 虽然看不见,但时与安依旧能通过手上的触感感受到祁迹身体的每一丝变化。 从脖子,到锁骨,到胸口,再到腰腹。 他一路擦拭,就像在仔仔细细地抚摸这具艺术品,而祁迹的呼吸所带来的身体的每一次起伏也在清晰地告诉他,这不仅仅是艺术品,这是一具多么富有生命力的躯体。 男性的人体虽然没有女性柔软,但那副与生俱来的力量感让祁迹的每一丝毛孔都在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祁迹一看就是经常锻炼,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薄薄的一层肌理附于其上,让这具身体的观赏性达到了极致。 时与安能别开眼,但依旧避无可避,有些东西用不着眼睛就能在心里描绘得一清二楚。 他一年要接触上万副身体,可成年男性的,确实第一副。 更何况他对祁迹的想法着实算不上清白。 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可却也无可奈何。 第30章 浴室 时与安一向高度信奉唯物主义,这个世界上的玄学在他看来都只是还没能被解开的科学。 他曾经读过许多心理学的书,看到过墨菲定律,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 年少轻狂的时候他对此不屑一顾,坚信着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价值观。可如今,他看着就在他手掌下开始泛着粉的身体,他真切地开始怀疑自己从前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是否还是太浅薄了些。 祁迹一整个晚上都处于一种模模糊糊的状态,从一头栽在吧台上开始,他就觉得自己的思绪开始逐渐飘远了,他看见了秦钦,年少时的,现在的。 他撇撇嘴,走开! 后来又好像看到了时与安,时与安抱了他,时与安喂他吃药,时与安给他擦擦,时与安真好啊! 喜欢时与安! 他欢喜地陷在一片柔软之中,身下是时与安的味道,身上是时与安游走的手掌,虽然隔着一层,但那份触感和温度还是毫无保留地渗透进了他的肌肤,从每一个毛孔钻了进去,跟随着对方的动作在身体里流窜。 他觉得很热,这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的热意,这份热意升腾,一遇见肌肤便熔化成了一滩樱花似的粉。樱花开了,熟了,于是这片粉也开始深深浅浅地斑驳起来。最后瓜熟蒂落,带出一身薄汗。 秋夜微凉,晚风从开了缝的窗户中偷溜进来,拂过了床上的人,祁迹浑浑噩噩一晚上的脑袋被一激灵,终于有了那么些要神思归位的意思。 他睁开眼,这次目光清明了许多,不再似之前那般混沌。 可越清明,他就越能感受到身体的每一丝变化,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心跳敲打着耳膜,时与安的味道从四面八方袭来,将他完完全全地笼罩其中,逃脱不得。 他的羞耻心袭来,下意识想要推开时与安。可内心的另一种声音,却又想让时与安不要就这样离开他的身体。 甚至他还觉得不够,仅仅这样隔着一层一点都不够。 他想要更多的,更直接的。 有一瞬他甚至想,要不就假装继续醉了吧,酒后作乱也好过清醒如斯,谁会跟醉鬼计较呢? 可在时与安的面前,他自认没有这么好的演技。 正当他无措的时候,游离的手离开了他腰腹的肌肤。 “你醒了?”是时与安的声音,带着一丝尴尬的试探。 祁迹觉得羞耻,下意识一把扯过刚才被踢开的被子盖在了身上,低声回答 “嗯。” 热意一阵阵袭来,祁迹根本没办法说出更多的话,他想叫一声时与安,可刚要出口就被一阵热浪打断,出口的声音拐了个弯,拐成一声变了调的曲调。 这一声像一记警钟敲在了时与安的心头,他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直接从床边在站了起来,右手紧紧攥着毛巾跟罚站般僵立在祁迹的身前。 祁迹尽管难受得很,但还是分了一部分心神想笑,他带着些黏糊糊的嗓音轻笑道“时医生,你衣冠整齐,我不着一缕,你站着,我躺着,这画面怎么看怎么不像样啊”。 第55章 时与安被说的哑口无言,耳根子红得能滴血。 祁迹强压住内心的欲望,欣赏了一番时与安的尊荣,收了笑意,直接打直球道“能帮帮我吗?” “什么?”时与安仿佛受了惊吓。 “我说,我现在很难受,你愿意帮我一次吗?”祁迹轻喘一口气“虽然这么说很不要脸,但其实我本来就不是多要脸的一个人,你应该知道”。 时与安实在招架不住祁迹这么对他说话,这人现在就像一朵已经完全盛开的罂粟,浑身上下都是致命的诱惑,引着人一步步走向沉沦。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其实这一步并不含什么意味,这是人在受到刺激时下意识的一个反应。但看在祁迹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他本就忍着莫大的羞耻心做了刚才那一番举动,心想能成就成,不成反正努力过了也不算亏本。可时与安这一退步就有种唯恐避之不及的意思。 平时祁迹可能不放在眼里,但他此刻正被反应折磨,时与安一丝一毫的反应在他眼里心里都会被无限的放大。 祁迹心想,这可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躁动,起身掀开被子,就势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去哪里?”手臂被时与安拉住,听到身后的人不稳的嗓音。 祁迹忍着浑身的热意,时与安掌心下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时医生,给我留点面子吧”祁迹压抑着要到喉咙口的反应,无奈地喘道“你都不帮我了,难道我让你站在床边欣赏我自己来吗?我去冲冷水澡啊”。 祁迹甩开时与安的手臂就大步往卫生间走。时与安懵了一瞬,跟上祁迹“你本来就喝了酒,再洗冷水澡要感冒的”。 “你管我”祁迹心想你都不管我热不热死了还要管我冷不冷死。 他大步走进淋浴间,眼神都没仔细看一把拉开了花洒的开关,时与安紧随着他跟进了淋浴间,刚想要教祁迹冷水怎么开,却没想到祁迹这么虎,上来看也不看就打开了开关。 很不巧,时与安家的花洒分成了固定的和手持的,时与安用惯了固定花洒,因此花洒的模式一直调在固定的那档。 因而祁迹急切地一拉,大片恒温热水从头顶直落而下,瞬间淋透了祁迹,以及跟着进来的时与安一身。 时与安风衣里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衬衣,下头黑色西装裤。被花洒一淋本就不宽松的衬衫迅速贴到了身上,衬衣之后若隐若现看不分明,但勾勒地线条却仿佛是一幅精致的素描,将时与安的胸腹肌理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祁迹面前。 祁迹本意是想用凉水强行将燥热压下去,可水一冲淋了满身不说,还是热的,在这样的天气乍一接触到温暖那份感觉舒服得无以言表,也更加激发了他体内的冲动。 狭小的淋浴间被热水迅速蒸腾起一片迷蒙的雾气,缥缈间是两个近在咫尺的人,呼吸相交,目光相接。 时与安就这样湿身站在他面前,从头顶不断流下的水流将最后一层隐形的距离冲刷干净,每一道从脖子沿着锁骨渗入v型的衬衣里,每一道看在祁迹眼里都是极度诱人的痕迹。 空气间弥漫的淡淡的沐浴露香味混杂着时与安身上的味道,冲击着他全部的感官,所有的神经都在疯狂地拉扯,心率上升到他按捺不住心口的悸动。 视觉、听觉、嗅觉的刺激在他脑海里上演了激情的交响乐,他呼吸粗重,哑着嗓子开口道 “时与安,我现在五感差二。” “什么?”时与安已经完全懵了。 “你干脆给我个完整的吧”祁迹眼眶泛红,指尖微颤。 “什……唔。” 时与安刚要开口询问,就感到眼前一黑,唇上附上了一层滚烫的柔软,激烈地在他的唇齿间游走,没有丝毫章法和道理可言,带着一种原始的野性,将他尽数吞咽。 那一刻时与安的脑海中嘭的一声炸开了巨大的白光,所有的感官全部集中到了唇上,他做不出任何反应,只知道他的理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徘徊,稍偏一点,就将坠入无底的深渊。 祁迹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很快推了他最后一把。…… “啪”理智就此断裂,欲望掌控全局。 祁迹本来都做好了要自己演完这出戏的准备,抱着能占多少便宜是多少的心态放飞自我,他自以为时与安所有的反应都会在他的掌控之下,因此被时与安猛地一把推到冰冷的墙壁上的时候,他懵了。 时与安的双手环在他的脑袋两边,唇舌紧逼,长驱直入。跟他一样的没有章法,却带着发泄一般的狠厉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这是不一样的时与安,是只有他能感受得到的时与安,无人可见,一人独享。 这种隐秘感和满足感让祁迹几乎陷入一种不管不顾的癫狂状态,他用力地回应着时与安的吻。两人像势均力敌的野兽,只知道进攻不知道防守,谁先攻城略地谁便是这场战争的胜者。 无尽的念想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随着热气散发到每一个角落,没有人能逃得出去,也没有人想要逃避。 祁迹颤抖着双手,一边在时与安的后背抚摸,一只手颤抖着想要去解时与安的衬衣纽扣,一颗又一颗,时与安忍无可忍地抓住祁迹的手。 唇舌短暂的分离,时与安低垂着眉眼望着祁迹迷离的双眼,声音哑得不像话 第56章 “撕坏了就你赔我。” 祁迹回看时与安,轻声笑了“好”。 下一秒,时与安握住祁迹的双手,“嘶”地一下一把把衬衫撕开,散落地纽扣蹦了一地,发出一片清脆的声响,像给这场交响乐增添了几声急促的高音,引导着一曲走向高处。 衬衣被随意扔在角落,祁迹光洁的脚掌踩上了纯白的衬衣,走上前贴近时与安,两只手用力环住时与安的身体往自己这头一带,严丝合缝,连水流也无法插足其中。 祁迹的双手在时与安的背后用力游走,抬头重新吻住了时与安的唇,他们在一片湿热的水汽中凶狠地痛快地交换着彼此,将彼此最后一丝空气也消耗殆尽。 在氧气即将耗尽的前一刻,祁迹强迫自己仰起头,他粗重的呼吸将一句话断得支离破碎 “时与安,帮……我,行吗?” 时与安赤红着双眼,往前将祁迹重新推到冰凉的墙壁上,后方冰凉,前方火热。 时与安低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他,下一秒,重新吻了上去。 那一瞬间,他感到了祁迹变得更加急促的呼吸和更加凶狠的唇舌。 “哒”皮带的金属扣松开,祁迹的呼吸停了一秒,那一刻的感受让他窒息。下一秒,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臂抠紧了时与安的背,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印记。 他不知道原来两个人仅仅相贴相触能契合到这种程度,快意一路向上攀岩,电流一般席卷了全身,让他的双腿软得险些支撑不住。 他高高扬起脖颈,将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猎人的眼前,任由时与安啃咬。所有的热流往下腹迅速聚集,亟待一个彻底宣泄的出口。 他迷离地看着眼前的人,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被一阵阵汹涌的感觉打断。 到最后,他只能一声一声带着破碎的嗓音重复着同一个名字。 “时与安。” “时与安。” 他虔诚地恳求。 “救救我” 时与安浑身一震,双手收紧将祁迹死死按进怀里。 “嗯。” 第31章 同床 一阵情热过去之后,两人抱在一起平复呼吸,祁迹伸手关掉了花洒,整间浴室一瞬间安静下来,只留下两人还粗重的喘息。 过了一会,时与安听见祁迹趴在他的肩上低笑的声音。 “笑什么?”他呼吸不稳地问。 “没什么,就开心。”祁迹拿手指轻轻刮了刮时与安的后背。 时与安反手拿下他作乱的手握住:“因为什么?” 祁迹从时与安的肩上退开,看着时与安,小表情很嘚瑟。 “少明知故问啊,还因为什么,因为爽啊。” “……” 这话没法接,时与安选择闭嘴。 他牵过祁迹的手,把人从淋浴间里带出来,又拿了两条崭新的浴巾,分别披在祁迹和自己的身上。 他没顾上擦自己,先把祁迹包好擦了一遍。祁迹也不动,就含笑看着时与安做这些。 时与安又从衣柜里拿出了没穿过的短袖和内裤,他红着耳根子把两样东西递到祁迹面前,有点不敢看祁迹。 祁迹一手接过,一边乐了:“时医生,现在才开始害臊是不是晚了些。” 时与安耳根子红得能滴血了,羞耻心此刻姗姗来迟,他简直不知道自己刚才都干了些什么。 祁迹把时与安的衣服和内裤举到眼前品味了一下,随手扔掉了衣服。 “我习惯裸睡。” 他又揶揄地看了眼内裤,时与安不明所以,但依旧贴心道歉道:“尺码可能给你有些大,要辛苦你了。” “我……靠,谁说给我大了,给我明明就刚刚好。”祁迹脸色一变,倔强嘴硬道。 没想到被时与安反将一军,祁迹感到很没面子,甩甩手大步往外走。 “我先去床上了,你快点出来。” 等时与安拾掇完浴室和自己出来的时候,祁迹已经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时与安拿出一个吹风机,走到床边叫醒祁迹。 “先别睡,起来把头发吹了。” 祁迹哼哼唧唧,刚想翻身用屁股背对着时与安就被时与安一手拦住。 整个人被时与安双臂环绕跟提小鸡仔似的提了起来坐在床头。 祁迹撇嘴:“就不能不吹吗,它都已经半干了。” 时与安不为所动:“不吹会头痛。”接着直接打开吹风机。 祁迹的发丝很软,白金色的光泽在他指尖翻绕,跟雪白的脖颈相得益彰。 时与安停下吹风机的时候,祁迹也被强行清醒了。他转过身抬头看时与安,询问道:“我帮你吹?” 时与安摇摇头:“不用,我很快。” 时与安的头发很黑,和祁迹一比,发质也要硬很多,他快速吹完,额前散落了一片随意的碎发,整个人一下看上去就像一个清纯的男大学生。 祁迹色眯眯地欣赏,嘴角含着意味深长的笑。 时与安瞅他一眼那个小样儿,也笑了:“再看我可真害臊了。” 祁迹收了他那副神通,伸了个懒腰,对时与安道:“晚上就一起睡着吧,你隔壁房间都没收拾吧,别费那个劲儿了。” 时与安倒也没多矫情,他知道晚上也不会再发生什么了,没必要躲着什么的,显得怪刻意的,做都做了,虽然没到最后,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出格了,他不是在小事儿上那么纠结的人。 第57章 他掀开被子,也上了床,跟祁迹并排坐在床头。 祁迹看了眼他身上的衣服,撇了撇嘴:“你不喜欢裸睡吗?” “不习惯。”时与安回答道。 “你这样衬得我很像个暴露狂啊。”祁迹不满。 “你不是吗?”时与安意有所指。 祁迹被他一指,仿佛想到了什么,几十分钟前不清醒的时候,某人好像自己就把衣服裤子全脱了,以大字型瘫在了床上。 “靠,”祁迹笑骂,“时与安你现在能了哈,都学会损人了。” 时与安也跟着笑,两人都气氛自然又轻松,没了前段时间那种闹死人的别扭。 祁迹心想,果然还是霸王硬上弓比较有用,费什么劲儿跟人讲道理呢。 不过话说到这个问题上,祁迹开口问道:“所以你想好了吗,那个问题?” 时与安沉默一瞬,回答道:“我想应该是想好了。” 他以为祁迹会直接询问他的答案,却没想到祁迹不按套路出牌。 “嗯,想好了也先别说。”祁迹道。 “为什么?”时与安不解。 “因为晚上我们俩刚有了进一步的接触,人在刺激和冲动之下往往会做出可能和冷静时完全不一样的决定,不管这个决定是因为一时冲动还是因为心有愧疚,无所谓什么原因,但这个答案一定不是排除所有干扰因素之后最准确的那个。”祁迹总结道,“所以我还不要听。” 祁迹转头望着时与安:“时与安,今晚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把他当作一个影响因素。因为我们都是自愿的,没有谁对不起谁,真要说对不起,也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先勾的你。” 时与安想开口说话,但被祁迹打断:“我想你只凭自己的心意做决定,只考虑你自己,不考虑别人。” “所以,我今天不听你的答案,等你真的想好了,确定了,不改了,你再来告诉我。” 时与安深深望了一眼祁迹的眼睛,郑重答道:“好。” 祁迹率先躺下来之后,时与安也帮两人整理了被子跟着躺下,两个人就这么心照不宣地盖着同一床被子但谁都没有多说什么。 时与安关了灯,看到祁迹背对着他,身前还有手机的光亮,问道:“还看手机呢?” 祁迹没动,继续边打字边回答:“给祁风发个消息,就说晚上不回去了。” 过了两秒,祁迹噗一声笑出来,时与安没脾气了,刚想开口询问,就听祁迹笑得贱兮兮的。 “祁风问我是不是和时医生一起睡,我说是。” “然后他说什么?”时与安深感这兄弟俩都不像是会按常理出牌的。 果然,祁迹说:“他让我明晚也别回去了。” 时与安:“……” 他被无奈到的同时也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忘了跟你说,我明天一大早就去出差了。” “这么急?那你晚上还把我带回来。” 时与安也有些尴尬:“是我没想好,当时你睡着了叫不醒,我也不敢放你回家,只能先带回我家。” 黑暗中,时与安感到被子发出摩擦的声音,一个暖呼呼的热源向他靠近当中,祁迹凑近了时与安的耳朵,朝着时与安的耳朵吹气:“时医生,你其实早就想把我带回家了吧?” 夜色掩盖了时与安瞬间开始泛红的耳朵尖,他努力保持冷静:“没……没有。” “装吧你就。”祁迹在时与安耳边轻笑,低频的共振刺激着时与安的耳膜,让时与安想使劲儿挠挠耳朵。 祁迹大发慈悲地退了回去,十分不要脸地跟时与安打商量:“你出差的时候我能住你家吗?祁风那小傻子既然都这么盼望了,我这做哥的也不好不满足小崽子的愿望,你觉得呢时医生?” 祁迹看不到时与安的表情,但能听见时与安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不高兴,还有那么一丝丝小开心? “密码323450。”时与安故作平静道。 “哟,这么爽快呢,就这样你还不承认你早就想拐我回家?”祁迹更乐了,美滋滋的。 时与安被祁迹笑得臊得慌,只能伸手试图捂住祁迹的嘴,生硬道:“睡觉。” 祁迹乐够了,就着时与安的动作一撅嘴,在时与安的手心吧迹一口,乖巧道:“嗯呐。” 第二天中午祁迹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已空无一人,他伸了个懒腰爬起来去向卫生间。 崭新的牙刷和毛巾都已经被时与安规整地放在了台面上,祁迹洗漱完,走到餐厅,餐桌上留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知道你早上起不来,就不给你准备早餐了,记得吃中饭。——时与安 祁迹撇嘴,这理工男真是连装模作样都不会,做一份哄哄他的意思都没有,切。 祁迹放下纸条,在时与安的家里打量起来,这不是一间很有生活气息的屋子,所有的家具都是崭新的冰冷的,屋主人显然没有非什么心思装扮它,就像把它当作只用于睡觉的空间,漂亮呢倒是也漂亮,就是感觉像一间样板房,少了几分烟火气。 祁迹逛遍了整间屋子,没插画没相框,本来他还以为能看到什么时与安小时候的照片啥的,但后来一想,时与安碰上那样的父母度过了那样的童年,又怎么可能会有照片留念呢。 他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心里有些不落忍。 他拿出手机,给时与安发消息:“时医生,到地方了吗?” 第58章 “飞机刚落地,你醒了?” “嗯,醒了有一会儿了,正在欣赏你家呢。”祁迹回答。 “别忘记吃中饭。”时与安提醒道。 “嗯。诶时医生,能跟你打个商量吗?” “怎么?” “我能自作主张,给你家装扮一下吗,我看着这屋子空空荡荡的,白瞎这么好一房子了,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祁迹边摸着空白的墙壁边说。 “我没意见,你定就好。”时与安听上去一点都不介意。 “好勒,给我几天时间,还你一个奇迹。”祁迹笑说。 时与安也笑了:“哪个qi?” “你想要哪个就哪个。” 第32章 安全日迹 祁迹昨晚想到要喝酒所以没开车,出了时与安的小区门随手打了个出租车,一上车他就接到了祁风的电话。这小孩一看就憋一早上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哥,我可是特意挑的这个时间打给你。”祁风着重强调。 “什么讲究?”祁迹乐了,祁风又不知道在脑海里给自己加了多少戏。 “我一直熬到中午呢,一早上都没敢给你打电话,深怕打搅了你和时医生,我可太有眼力见了。”祁风给自己得意坏了。 “嗯,有心了,是挺有眼力见的。不过可惜了,人时医生一大早就出门了。”祁迹憋着笑。 “啊?”祁风的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遗憾以及一丝怒其不争,“你是不是太没魅力了,不是应该迷得时医生从此君王不早朝吗?” 祁迹一个没憋住笑出了声:“不是你哪学来的这些屁话?小屁孩一个懂得还不少?” “那我懂得可多了,我只是长得显小,好歹我也有十五了,该懂的我都懂。”祁风不满祁迹看轻自己。 “诶我发现了啊,你对我喜欢男人这个事儿真是说接受就接受了,一点排斥没有啊,你怎么个事儿,接受能力这么强呢?” “诶,”祁风长叹一口气,“哥,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傻子吧,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男人吗,我要是不知道,能毫无怨言地帮你赶过那么多次相亲对象吗?” 祁迹倒是真的有些惊讶:“那你一直不跟我说?” “你也没问我啊。”祁风委屈。 “行行我的锅,一直还把你当小孩儿呢。” “我觉得时医生很好,你可要把握住了。”祁风郑重地嘱咐。 “不是,你见过人时医生几次啊,你就这么向着他说话呢?他给你贿赂了?”祁迹真是服了祁风这个臭小子。 “是没见过几次,”祁风故作老成,“但一见如故,我第一眼见到他,他的头顶上就写着大大的哥夫两个字,我看人很准,绝对没跑。” 说着祁迹到医院了,他边下车边说:“得了你就贫吧,话说你最近感觉怎么样了,我看你状态挺好的,要是还可以的话,要不咱再试试重新上学,整天窝在家里你不闷呐?” 祁风来到祁家之后,祁迹是帮他办过初中的入学的,可惜祁风上了一年学之后因为身体状况的下降只好暂时休学在家休养,但祁迹看祁风最近身体状态有好转,想着还是不能老是把孩子这么闷在家里,还是要出去社交。 但祁迹也知道,祁风不乐意去学校。祁风基础不好,之前那么多年在偏远地区有一搭没一搭地上学,身体还不好,根本没能学进去多少,到了这边之后显然跟不上这边学校的进度和节奏。还有就是这孩子到了学校总是会自卑,他看着别的同学都能出去跑出去玩出去上体育课,自己却只能在教室里呆着,心里不得劲儿。 果然,一讲到这个话题,对面立刻消声了。祁迹还是溺爱弟弟,想着身体好就行了,这学上不上的再说吧。 “诶行了啊,没逼你上学的意思,就是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呢,咱不想上就先不上,身体养好了再说。”祁迹往回收这个话。 对面还是沉默,祁迹有些担心:“祁风?吱个声,别闷着了,没多大事儿。” 祁迹这才听见对面闷闷的声音传来:“哥,我还能好么?” 祁迹一听,这心立刻揪紧了:“能好啊,有哥在,你怕什么,你相信哥的对不对?” “嗯。”祁风答道。 “你想啊,哥现在给你换了医院,还给你找了个心外专家当哥夫,咱能在心外横着走,就你这小小的毛病能治不好么?” 祁风被逗乐了,语气没那么郁闷了:“你就吹吧,明明还没追到手呢。” “那是我不想那么快,就我,祁迹,这魅力,追个人不是分分钟的事儿。”祁迹心想这话他还真没说谎,他要真想推这进度昨晚就该脱单了。 “行啦行啦,你快去忙吧,我都听见医院里叫号的声音了。”祁风知道祁迹忙,通常打电话也不会占用祁迹很多的时间。 “嗯,行,我去忙了。你也乖啊,别瞎想,一切有哥呢,知道不?” “嗯,哥拜拜。” “拜拜。” 祁迹放下手机,大步往急诊走去,最近的拍摄重点在仁心的急诊。 急诊,是每个医院最混乱忙碌的地方,无数紧迫的意外的事件每天不间断地在这片土地上上演。 祁迹他们已经在这边拍了有几天,不过一直还没能找到非常满意的素材。 他今儿个尤为容光焕发光彩照人,亮瞎了急诊室一众刚熬完大夜油头垢面灰头土脸的医护的眼。 第59章 “祁导今天精神不错啊,遇上什么好事儿了吗?”急诊前台的护士小姐姐看见了祁迹走路带风的身影,笑着问。 “人逢喜事精神爽,确实有好事儿呢。”祁迹也跟着乐。 护士长也来了,是个中年大姐姐,也笑着附和:“前段时间还见你整天耷拉个脸呢,现在小年轻真一天一个样啊。” “可能是咱时医生做了啥事儿让祁导高兴了呗。”另一个实习医生站在护士台前搭腔。 祁迹朝他做了个“嘘”的动作。 “看破不说破啊。”祁迹低声道。 一群人都笑开了。 笑声引来了一众拍摄团队的侧目,众人纷纷跟祁迹打招呼,毛桃刚才就看见祁迹搁急诊台前面骚了,心想这人的失恋期怎么走得比大姨妈还快。 他跟胖子嘱咐了两句拍摄镜头,回身走到正在给一个小护士签名的祁导身边。 祁迹签完递给小护士,这小姑娘红着一张脸兴奋地不行,眼里都冒着星星,花痴道: “祁导,我是‘安全日迹’的cp粉,你和时医生可一定要好好的,千万别be啊,我们一众医护就指着你俩发糖度日呢。” “啥玩意儿?安什么迹?说啥呢我咋听不懂了还?”祁迹一脸问号。 “祁导,是‘安全日迹’,您和时医生的cp名。”小护士耐心解释道。 安全日迹,祁迹含在嘴巴里细细品读了一下,好,很好…… 祁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小护士,内心疯狂吐槽,这可真是你们美好的祝愿哈。 一旁的毛桃已经笑疯了,指着祁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安全日迹,谁想的好名儿啊太有才了,跟我学当编剧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被祁迹忍无可忍地一巴掌拍上后脑勺。 祁迹一脸假笑地送走了小护士,转头看向还是笑的毛桃,咬牙道:“别笑了,笑屁啊。我说这些女孩子是不是忒没眼力见儿,叫什么安全日迹,凭啥老子就是被日的那个,有根据么他们?” 毛桃笑够了,这才停下来,耐心劝解祁迹:“祁导,咱能有点自知之明吗,时医生就长着一张大总攻的脸,你又一天天地骚成这幅死样儿,是个人也不能觉得你才是上面那个吧。” 祁迹撇撇嘴,忒不服了,心想老子早晚先把时与安办了,给你们这些搞不清状况的吃瓜群众开开眼。 这头毛桃凑过来,低声问:“又和好了?” 祁迹闻言,有些嘚瑟,摆摆手:“本来也没多大事儿。” “呵,还没多大事儿,我就应该把你前段时间那副模样拍下来,省得你现在瞎嘚瑟。”毛桃觉得祁迹忒不要脸了。 祁迹心情好,不跟毛桃计较。 “怎么和好的?”毛桃凑上来。 祁迹瞬间回想起昨晚堪称荒唐的一切,难得有些羞赧:“就……就和好了呗。” “支支吾吾,肯定有问题。”毛桃双手插在胸前,过了一会儿缓过劲儿来,瞪大了眼睛,“不是……你们不会?” 祁迹一把捂住毛桃的嘴,伸出一根指头“嘘”了一声。 毛桃就算刚才不明白,现在看着祁迹这个样儿,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了。他就着祁迹捂着他嘴的手闷闷开口: “好啊,瞒着我闷声干大事儿呢。我刚什么都还没说呢,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心虚什么你。” 祁迹一把拿开自己的手在裤子上蹭蹭,警告道:“知道了也把嘴给我捂严实咯。” 毛桃乐了:“哟,敢做不敢当啊祁导,这不像你啊。” 祁迹白他一眼:“没到最后一步呢,什么做不做的。” 毛桃叹为观止:“不是……我问你到最后一步了吗?” 祁迹回过味儿来,尴尬地轻咳了两声,甩甩头发当没事儿人一样走了。 时与安这次是去参加一个研讨会,为期五天。时与安对出差两个字有阴影,上次祁迹出差,给他在医院整那么一出好戏,这次换成他出差了,也不知道这人能不能安分些。 他颇为不安地怀揣了手机一整个早上,生怕医院里又传来祁迹的什么骚操作,但一个早上平平静静相安无事,时与安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回大概能安稳度过这五天,幸好幸好。 然而事实证明他还是高兴地太早了些。 下午开会的时候,唐晓声给他发来了信息,他偷摸着在会议上看手机。 “老板,祁导说他想你了,你快回来吧。” 时与安:“……你很闲?” 第33章 小弥 后来时与安发现,闲得根本不止唐晓声一个人。 接下来的两天,他陆续接到了心外同事们、心内友军们、内科、外科、眼科、耳鼻喉科、皮肤科、医学影像科、骨科等各大科室的医护们给他发来的催回消息。 “时医生,祁导说他想你了,问你啥时候回来啊?” “时与安你行啊,老婆都找到我这里来了,这什么骚操作,要不你让他撤回让我来骚。” “时医生,祁导说他乖乖等你回家哦,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安全日迹是真的。” “时与安你还是别参加那个什么狗屁研讨会了,弟妹说得对,赶紧回来吧,手术要堆成山了。” 到最后连张福正和看门的大爷都没有被放过。 “时与安你可真给我老头子争气啊,不亏我当初比市儿童多花了十万块钱促成你这段姻缘,你小子有种。那破会我看也没啥听头,干脆早点回来得了,你再不回来,祁迹这孩子都快在我办公室住下了。” 第60章 “那啥时医生,俺看门的老王,有人说是你媳妇儿,让俺给你发个消息,让你早点回来把地库里的车开咯,你啥个时候回来啊?” …… …… …… 时与安无语。 这辈子没那么无语过。 他现在明白真正闲的是谁了,时与安压住人中缓了三秒,再又一个被信息轰炸的夜晚拨打了祁迹的电话。 “晚上好啊时医生。”祁迹接了电话,一如既往的欢脱。 “晚上好。”时与安心想我要冷静。 “时医生是来堵我的嘴的吗?”祁迹颇有自知之明,知道这通电话以他的骚操作那左右是逃不开。 “也……也不是。”时与安开头就被人把话抢了,出师不利,有些尴尬,“就是,怕影响你工作。” “不影响啊,通过这几天的交流我跟各大科室的感情都更好了,连张院长现在都专门给我在办公室支了个小床,邀请我可以去他那里午睡呢。”祁迹主打一个油盐不进。 “你可以……自己发我。” “我自己发你你能回我吗?这几天怕不是越回想越后悔,臊地想直接原地消失在外头吧?”祁迹一语道破天机。 时与安:“……” 无言以对,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祁迹在心里哼出一声,心想小样儿我还不知道你,不给你下点猛药能让你服的明明白白的么? “我不会不回你消息的。”时与安有些气虚地轻声道。 “嗯,知道就好。”祁迹目的达到,一句废话没有地直接挂了时与安的电话。 于是,在时与安出差的第四天,祁迹傍晚从医院出来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等在门口的时与安。于是众医护又知道了,时医生想家里娇妻的紧,差都不出完就赶回来了。 这些吃瓜群众自觉已经成为了安全日迹的爱情保卫官,在磕到真cp这件买卖上纷纷助力砍一刀,此时看见磕的cp再度同框,都感到十分与有荣焉。 欢乐的气氛感染了医院的每个角落…… 除了倒霉催的急诊室。 早在在时与安出差的第二天,急诊就接进了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女孩,女孩高烧了二十多天,才被粗心的父母送到医院来,来到医院时已经全身无力只能瘫坐在轮椅上。 急诊有经验的医生一看情况便心道不好,他们迅速让女孩躺在急救床上,果然刚躺下没多久,女孩就开始口吐白沫,医生们初步判定女孩为爆发性心肌炎,迅速对女孩开展了抢救。 祁迹当时和胖子他们就在急诊室,记录下了女孩被抢救的全过程,最终女孩的情况得以稳定下来,众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当天深夜,女孩的检查结果被送了出来,检查结果显示女孩的心脏两尖瓣已经半停止跳动。值班医生决定对女孩进行血透,把心脏内部多余的血液排出体外,再试着复苏心脏两尖瓣。 唐晓声当晚值夜班,他与其他医生一起完成了对女孩的手术。 从手术室出来之后,唐晓声还挺轻松:“祁导今晚还要接着记录小弥吗?” 小弥是女孩的名字。 “嗯,急诊的素材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还是多拍些才行,晚上我就打算在这儿熬通宵了。”时与安灌了口刚买的热美式,被苦的一激灵,胖子也跟着哈欠连天。 唐晓声笑着说:“小弥手术很成功,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晚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你们要是不敢回家要不到我们的休息室睡一觉吧。” “胖子去吧,我就不去了。”祁迹闻言拍了拍胖子宽实的后背。 “您不困吗?”唐晓声问祁迹。 “困,但总得有人盯着。况且我这要一过去,唐医生你铁定让我睡时与安的铺子,那不行,闻着味道我能想死他。”祁迹张口就来,给胖子一个哈欠没打匀直接咳了起来。 “靠,大半夜的能不骚吗?”胖子嫌恶地看了一眼祁迹,起身搭着唐晓声的肩膀走了。 “走了,别理他,让他熬着吧。” 祁迹等人走了,低头想想又把自己想乐了,拿出手机想发消息给时与安,可看了看现在的时间,犹豫了会儿还是算了,人估计都睡了。 他在长椅上铺了件衣服躺下了,手肘撑在脑子后面,吊儿郎当地感慨了一声:“真是长夜漫漫,孤枕难眠呐。” 胖子无数次怀疑祁迹这张乌鸦嘴是不是真的在屎里开过光,否则怎么次次都能中呢。 一说孤枕难眠,这后半夜,还真就没有一个人能睡着觉。 到了凌晨3点的时候,icu突然一阵慌乱,祁迹就睡着门口,第一时间被里头的动静闹醒。他火速从椅子上爬起来,但里头的情形他还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忙着先开机器,就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icu这边而来。 祁迹回头,唐晓声连鞋都只穿了一半就这么急匆匆跑来了,他刷了卡领着祁迹等进了icu,祁迹这才知道是小弥出现了突发情况。 监控医生半夜的时候突然发现小弥的心率直线下降,立刻通知了相关科室的医生。众人查看了小弥的情况之后,都惊讶于小弥情况的急转直下,形式危急,医院只好一边抢救,一边对小弥的父母下发了小弥的病危通知书。 小弥的父母这时候也已经赶到了icu的门口,小弥母亲一看见病危通知书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父亲也是脸色煞白。 第62章 时与安一进icu就看到唐晓声顶着两硕大的黑眼圈站在小弥的病床前观察情况,他皱了皱眉,走上前去问道:“多久没睡了?” 唐晓声本来还在低头记数据,抬头就看见了他朝思暮想的老板,眼眶一热差点给时与安跪下。 “老板~”唐晓声带着哭腔,绕过小弥的病床就朝时与安奔来,张开双臂想要拥抱他亲爱的老板,结果半道杀出一个祁迹,堵在路中间硬生生受了他这饱含深情的一抱。 唐晓声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头顶祁迹皮笑肉不笑地声音:“唐医生,注意影响。” 唐晓声抬头看向祁迹身后的时与安,只见他的老板脸色黑如锅底,眼神牢牢锁定了他抱着祁迹的双手。 唐晓声像被庙里锤了脑袋的大钟,“噔”的一下三魂六魄瞬间归了位,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时与安的眼皮子底下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嘶”了一口气,一把子松开了抱着祁迹的双手,连退三步,连连求饶:“老板你信我我不是故意要抱祁导的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你要相信我啊老板。” 老板不耐烦地朝他挥挥手,意思是让他赶紧滚蛋,别站在面前碍眼。 唐晓声犹豫地看了一眼病床上还在昏迷的小弥,回头又被时与安瞪了一眼,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告退了。 祁迹在一旁看够了热闹,等唐晓声走了,才上前靠近时与安笑道:“你让下属休息的方式还挺别致。” 时与安看他一眼,摇摇头道:“再不睡他要猝死了,唐晓声第一次独立负责重症病人,我不强行让他走他能一直不闭眼守在这里。” 祁迹笑笑没说话,他回身拿出相机又拍摄了一段时与安记录小弥的各项数据的视频,拍摄途中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捐献者的父母亲是明天会来医院签署同意书吗?” “嗯,应该是明天下午。”时与安说。 “急诊的素材这次应该就会用小弥的案例了,也想给大家一个启示,不要忽视孩子持续发烧的情况。”祁迹看着陷在雪白床单里的小姑娘还是觉得心疼又遗憾,本来只是小病,硬生生被拖到了死亡的边缘。 “你晚上先回去休息吧,也熬了两天了。”时与安跟祁迹道。 “你呢?今晚不回去吗?”祁迹反问时与安。 “先不回了,小弥的情况还不稳定,手术前还是看着比较好,我等手术结束了再回去。”时与安揉了揉皱起的眉心。 祁迹点点头,也不多劝,他知道时与安有自己的判断,只嘱咐了一句:“晚上还是要睡觉,别太累了,还要为手术储备精力呢。” “我知道。”时与安笑了。 “那我回了?”祁迹作势要往外走,走出两步又回头,不死心地问道:“你就不问问我回哪儿吗?” 时与安问言抬头,像是不知道为什么祁迹会有此一问。 “不是回我家么?” 祁迹满意了,偷着乐,背着身子朝时与安摆摆手,出了icu的门。 睡前,祁迹给时与安发了消息:“时医生,这床上都是你的味道,我睡不着。” 这话没法回,时与安看见了也打算视而不见。 祁迹感到无趣,他睡着时与安的枕头,盖着时与安的被子,他想找个人说说。 他翻了个身,又想,独宠一人不如雨露均沾,思考半晌后,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躺在床上盖好被子,就露出一个脑袋一只胳膊,举着手机来了张自拍。转手发了朋友圈,配文“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一分钟后,林思取在下面第一时间回复。 ——祁导晚上好,您这被套跟我送我哥的那套竟然长得一样诶! 一分钟后。 毛桃:死给不要脸。 胖子回复林思取:被套挺好看,给个链接。 张榕:三十岁之后要做一个养生的中年男人。 柠檬:这种死亡角度也能这么好看气死人了! 某cp粉护士小姐姐:啊啊啊啊啊这是时医生的床吧,一定是的对不对,我的cp发糖啦! 程凤华女士:儿,莫骚,别给为娘丢人。 祁定山:儿,莫骚,别给为父丢人。 时与安:…… 祁迹品读了一番大家的评论,终于心满意足睡去。 第二天中午,祁迹回到仁心。 他这两天熬得有点过,早上多睡了一会儿,让胖子顶他,这会儿睡足了整个人神清气爽。 他走到icu门口,刚好看见时与安带着唐晓声从里头出来。 唐晓声今天的状态看着比昨天晚上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一看就是时与安回来了,信心有了,也能终于睡上一个安稳觉了。 唐晓声看见祁迹,眼睛一亮,笑着打招呼道:“祁导,中午好”。 祁迹笑眯眯回答:“中午好呀时医生,唐医生。” 时与安观察了一下祁迹,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祁迹看了一眼唐晓声揶揄的眼神,憋笑着对时与安说:“好得很,闻着你的味道,就想象有你在身边,睡得好得不能再好了。” 这话也没法接,时与安轻咳了一声,耳朵尖有些泛红。 唐晓声看着心情很不错,兴奋地跟祁迹同步消息:“祁导,好消息,小弥的手术费用今天早上已经全部筹齐了,接下来只要等供体的父母签署同意书,小弥就能做手术了。” 第63章 想到自己接手的第一个重症患者能获得新生,唐晓声高兴得见牙不见眼的。 祁迹听闻这个消息也是真心为小弥一家感到高兴,三人边说边往会议室走,时与安说小弥的父母已经到会议室了。 临到了会议室门口,祁迹听见了里面似乎有隐约的哭声,祁迹和时与安对望一眼,很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就不进去了,你们进去看看情况吧,我待会儿再来找你。” 时与安朝他点点头,接着推开了会议室的门。张福正院长坐在会议桌旁,面前是哭得伏在桌上的一个中年妇女,一个面相看着十分苍老的男人站在女人身边默默无语。 时与安看向张福正,只见老人朝他微微摇了摇头,时与安内心一下子产生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那位站着的男人看见时与安,挣扎了几秒还是哑声开口:“很抱歉,我们收回了捐赠的决定。” 男人像是承受了内心莫大的煎熬,微微佝偻着背,像是被痛苦所压垮。 “为什……”唐晓声被这个消息一下子打懵了,话不经大脑就要出口。 “唐晓声。”时与安严厉地呵斥一声:“你先出去。” 唐晓声的泪水一下子涌上了眼眶,他看向时与安,只见到时与安皱眉严肃的神色,他最终憋回了想要说的话,开门走了出去。 唐晓声边擦眼泪边失魂落魄地走着,在食堂的拐角撞上了等在半路上的祁迹。 祁迹老远就看见唐晓声一边哭一边走来了,刚才还兴高采烈的,这会儿就这幅德行了。会议室里发生了什么可想而知。 他知道,捐献与否完全由供体捐献者决定,任何人不得干涉,他们有权利反悔。但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万分之一的幸运砸到了小弥的头上,让她奇迹般地获得了一个重生的机会,可上天像是开玩笑一般,给了希望,却又将希望亲手碾碎。 祁迹不知道小弥的父母听到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他甚至想,宁愿从来就没有这个供体呢?没有希望也就不会失望,不会因为从天堂到地狱的巨大落差而一蹶不振。 这太残忍了。 唐晓声看见祁迹,不知怎么的眼泪一瞬流得更汹涌了,他当着祁迹的面哭得泪流满面。 “祁导,心脏没有了,小弥怎么办?她会死的。” 祁迹忍着心酸,抬手拍了拍唐晓声的肩膀道:“你是她的医生,这个时候你更要坚强,如果你都判了她的死刑,那她就真的没有人可以依靠了,你明白吗?” 唐晓声流着泪点头:“我知道,我都懂,我应该理解捐献者的心情,我就是……小弥是我第一个患者,我有点接受不了。” 祁迹伸手揉了揉唐晓声的脑袋,把他摁到自己肩膀上,安慰道:“哭吧,想哭就哭,哭完了就好了”。 时与安来的时候,看见了还在祁迹肩上哭个不停的唐晓声。 他长叹一口气,走上前,也摸了摸唐晓声的脑袋。 唐晓声抬起头,看见时与安,又一把子扑到了时与安的怀里。 时与安浑身僵硬,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只能故作严肃道:“行了,别哭了。” “老板,小弥是不是没救了?”唐晓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时与安。 时与安一阵沉默。 唐晓声止住哭泣,摆摆手道:”算了你别说了,你不说我就当还有办法。” 他抬手擦掉眼泪:“说不定还有别的供体出现呢,祁导说的对,我不能放弃,我给小弥判了死刑,就真的没人能救她了。” 唐晓声看向时与安和祁迹:“我先去监测小弥的情况了”说完大步朝icu走去。 祁迹望着唐晓声远去的背影,担心地问:“他这样没事吧?” 时与安摇摇头:“都有这么一个过程,他要学会接受,也要学会成长。” 唐晓声每天都在icu观察小弥的情况,这么多天每晚都睡在了医院。小弥状态好点他就开心,小弥状态不好了他也强撑着不表现出难过。 可天底下终究没有那么多戏剧化的奇迹出现,新供体的消息再也没有出现。 十二天后,小弥永远地闭上了双眼,再也不会醒来。 那天,唐晓声一个人躲在天台哭了很久,而下来之后他只红着眼眶没有再掉过一滴眼泪。 成长的代价总是沉重的,他会洗刷掉人性当中的懦弱与天真。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但事实就是,不论你愿不愿意,你都会被推着不断长大。而这当中所饱含的无可奈何,或许才是生命对人最大的挑战。 第35章 祁风的过去 小弥去世的第二天,祁迹还有唐晓声出席了小弥的葬礼,时与安破例给唐晓声放了假让他送小弥最后一程。 唐晓声眼眶赤红,但愣是没有掉一滴眼泪。 他只是在出了殡仪馆之后,边走边和祁迹说小弥活着的时候,和他成为好朋友的事情。 “小弥睡觉的时间很长,醒来的时间很短,但每次只要她醒来我站在她面前,她一定会伸手拉住我的手,她没什么力气,只能轻轻挂住我的指头,每次我都会回握她,然后她就会对我无声地笑。”唐晓声的眼眶有些肿,就这么淡淡回忆道。 “有一次,我听见了她微乎其微的声音,凑近了听,原来是她在叫我哥哥,她说她不想死,让我救救他。”唐晓声哑着嗓子说:“我答应她了,我向她保证,一定救活她。”接着摇摇头,自嘲着笑道:“是我说话不算话,我食言了。” 第64章 唐晓声努力扯开嘴角,却笑得比哭还难看:“祁导,你说小弥会怪我吗?” 祁迹伸手摸了摸唐晓声的脑袋,轻声道:“孩子的眼睛是最透彻的,能洞悉一切人心,小弥在天之灵,也一定会知道是谁在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照顾她、陪伴她,怀着最热诚的心想要拯救她。” “不要让小弥成为你的负担和遗憾,而是要让她成为你的初心永不遗忘。怀着对小弥的热忱、用心与执著去拯救更多的生命,让更多像小弥一样的孩子能重新睁开双眼,让他们也成为小弥的眼睛,去看不同的风景,体验不同的人生。这是你的职责,也是你的意义。” 唐晓声有一瞬间的怔楞,但继而他用力地朝祁迹点点头,带着还未消下去的哭腔坚定道:“我会的,会成为像时医生那样的医生,成为不让小弥失望的医生”。 祁迹笑着搭过唐晓声的肩膀,迎着落日,步入一片金黄。 祁迹先送了唐晓声回医院,再独自开车回家。 其实他的心情也算不上好,小弥的事情他很遗憾,更重要的是他想到了祁风。 他不敢想象,如果祁风离开他了,他会怎么办。 祁风和小弥差不多的岁数,本来都该是最美好的年纪,可一个被早早剥夺了生命,一个始终笼罩在死亡的恐惧之下。 祁风虽然才跟在他身边三年,可是他始终都把小风当做自己的亲弟弟看待,祁风对他的意义是不一样的,是一份责任、一份牵挂和一份纪念,一份对于干爸干妈的纪念。 祁迹始终记得那一年,他们一家四口住在一起的时光。 那时候祁风还是刚被他捡回来的襁褓里的婴儿,整天就知道哭,像是有流不完的眼泪似的。半大孩子那会哪有喜欢哭闹个不停的婴儿的,祁迹也一样,一开始很不喜欢这个白捡的弟弟。 可干爸干妈很喜欢,他们到处找人问这个孩子亲生父母的消息,但杳无音讯。最终,他们一咬牙还是决定自己收养,村长伯伯好像很不赞同,来家里找他们说了几次。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会背着祁迹,祁迹也只能听一个大概,隐约听见村长让干爸干妈不要重蹈覆辙,说这孩子搞不好又是另一个祸害。 祁迹偷听完,走到小婴儿的床边看着正醒着自顾自玩耍的孩子,伸手手指在他脑袋上弹了个轻轻的脑瓜崩。 “为什么村长说你是个祸害?” 小婴儿不懂他说了什么,以为祁迹伸出的手是要跟自己玩儿,也颤颤地伸出自己的小手握住了祁迹的一根指头,呀呀笑了。 祁迹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小屁孩对他的回应,内心深处一个地方被轻轻戳了一下,虽然还是嫌弃地抽出了自己的手,但脸色也少了几分讨厌多了几分难以抑制的好奇。 干爸干妈还是收养了这个孩子,取名小风,希望他像风一样自由自在,不要跟他们一样一辈子被困在大山里。 小风在一岁的时候学会了发一些简单的单词,哥哥竟然是他学会的第一个词。 祁迹每天一边扶着他教他走路,一边骗小孩叫哥哥。 小风就像是祁迹的小尾巴,小鼻涕虫,每天咿咿呀呀跟在祁迹的身后,满心满眼都是哥哥。 可后来,哥哥要走了。 祁迹走的那天,小风哭了好久,他那么小,却仿佛已经懂得了别离的意思。 祁风就这么坐在地上,抱着祁迹的小腿放声大哭,死死拽住祁迹不让走。 后来,他被干爸强行抱开,那一瞬间,孩子的哭声更加凄厉了。 祁迹大了之后,因为皮实没少挨过打骂,可哪怕再痛他也一声不吭,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可那天他流泪了,在他看见祁风哭着要从干爸怀里出来,求他抱抱的时候。 他想,这孩子恐怕得是他一辈子的心肝肉了。 刚开始的那几年,偶尔的寒暑假祁迹还会回去小山村看他们一家,小孩子长得很快,已经跟一开始的小婴儿大不一样了。 只是别的小孩子两三岁都已经满地撒欢满地跑了,他们家小风却还是只能整日待在床上,发烧、抽搐、嘴唇青紫。 祁迹疑惑,询问之下,干爸干妈才艰难地说带小风去了省城的大医院,医生说小风有先天性心脏病,叫做法洛四联症,医生还说小风的病情被耽误了,现在都没法动手术,只能等着。 干妈躲在门口低声哭泣,他回头看了一眼小风,发烧昏睡过去的孩子刚刚睡醒,正呆呆望着他。 他快步走上前去握住小风的手,小风在他手心动动指头,迷迷糊糊地跟他说:“哥哥,不走。” 可怎么能不走呢,祁迹要高考,要到外地读大学,要实习,要开工作室,他也有自己的人生要走。 后来的那些年,祁迹不停地往干爸干妈家寄钱,攒的、赚的……不管是什么,他都只给自己留一小部分,把大部分钱都寄给了干爸干妈,用于小风的治疗。 小风很坚强,虽然一直没能做手术,但是熬过了一次又一次病痛所带来的折磨,开始学着像正常孩子一样上学,虽然不能运动不能玩耍,但是这样的孩子也能找到自己的乐趣,他喜欢画画,那些他想念的人,想做的事情,因为见不到做不了,就都画出来,画出来了,就好像心愿也就了了。 他经常会给祁迹打电话,奶声奶气地告诉祁迹最近自己又生病了,学校同学又帮助他了,考试又考砸了,画的画又被老师表扬了诸如此类的小事。一个不停地讲,一个耐心地听,他们像是有讲不完的话,祁迹是小风童年唯一的精神寄托。 第65章 就这样,小风磕磕绊绊地长大了。 三年前干爸干妈带祁风去县城里拍摄全家福,回程的路上遭遇车祸,夫妇俩在车祸来临的一刹那把小风紧紧抱在怀里,最终夫妇俩当场去世。 奇迹的是,小风竟然只受了皮肉伤。 但他吓傻了,他看见了压在他身上的父母没能来得及闭上的双眼,触摸到了满手鲜热喷涌的鲜血,耳边巨大的撞击声所带来的冲击让他短暂地出现了持续尖锐的耳鸣,整个世界都在他的眼前坍塌。 而他坐在一片废墟之中,染着一身的血,只会愣愣地喊:“哥。” “哥。” “哥,我害怕。” …… 那是祁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他一万次地痛恨自己,那个时候他为什么要去国外拍摄,为什么要换掉电话卡。 祁风被送进医院之后,护士把干爸遗留下的手机给了他,小风日日夜夜地只拨打一个号码。 他记得,那是他哥的号码。 可是不论他怎么打,都没有人接通过。 后来,祁迹回国,听闻了干爸干妈的死讯,匆匆赶往当地的派出所,警察说小风已经被送往当地的福利院。 祁迹在福利院找到小风的时候,孩子正躲在一个昏暗房间的角落里面,一声不吭,浑身蜷缩在一起,把头深深埋在臂膀里面。 院长阿姨也是个心善的人,心疼地跟祁迹说:“这孩子从第一天到这儿开始就一直这样,不说话也不动,傻傻坐着也不知道想些什么,他有个手机握在手里,我看没电了就想给手机充个电,但他就是不放手。” “我年纪大了,就知道照料一下孩子们的生活,像他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开导他。” “派出所那边说会派什么心理专家来干预,但说了两次也就没影了。” “现在幸好你来了,要不我们真不知道拿这孩子怎么办了。” 祁迹听完,跟院长阿姨道了声谢,接着往房间里小心翼翼地走。房间所有的窗帘都被拉上了,只留有一条细微的缝隙,阳光从缝隙当中穿进来,打在了小风的脸上。 那是一幅空洞没有表情的脸,目光失焦,面容灰败。祁迹的心一瞬间扯得生疼,他认得出来,那是他弟弟小风。 哪怕上一次见面还是十几年前,哪怕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小萝卜丁,可是他就是认得出来,那是小风,是给他打了无数通电话的小风,是当年那个眼里只有哥哥的小风。 祁迹小声地叫了一声:“小风?” 没有任何的回应,小风还是维持着他的姿势,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祁迹又靠近了几步,他走到小风身前,蹲下身子,将一只手搭在小风的胳膊上。 “小风?” “小风?” 小风好像对外界丧失了一切的感知力,祁迹强压下内心的酸楚,哑声开口:“小风,我是哥哥呀。” 那一刹那,祁迹明显能感受到他手心下的胳膊颤动了一下,他抬头看向小风,不确定地又尝试重复了一遍:“小风,我是哥哥。” 下一秒,他看见僵硬成一具雕塑一般的小风动了一下,他的目光从失焦状态渐渐开始聚焦,他缓缓抬起头来,呆呆地重复:“哥……哥?” 祁迹一瞬间落下泪来:“是我,是哥哥,哥哥来了。” 小风先是怔楞了几秒,像是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接着目光聚焦在祁迹的脸上,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又再一次重复:“哥……哥?” “对,是哥哥,你记得哥哥的声音对不对?” 祁风双睫一颤,仿佛一瞬间将面前人的声音和他记忆力的哥哥的声音相重合,可是真的吗,哥哥不是不要他了吗?爸爸、妈妈、哥哥都不要他了,只有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祁迹掰过祁风瘦弱的骨架,想努力让祁风回忆起来:“你仔细听听,是不是哥哥的声音。对不起哥哥没有第一时间接到你的电话,没有第一时间在找到你,对不起是哥哥的错,你原谅哥哥好不好?” 这个声音,真的好像。祁风望着眼前的人,灵台终于有一丝清明。 缝隙里的阳光射过祁风的眼睛,他下意识眯起眼,又重新睁开,眼前还是这个男人,没有变化。 “真的……是哥哥?” “是我,小风,是哥哥。” 祁风相信了,这是他的哥哥,他们的声音一模一样。在他的想象中,他的哥哥就应该长这个样子。 哥哥来找他了,哥哥没有不要他。 他反应过来这一点,鼻头一酸,那么多天压抑的情绪像是找到了一个爆发口,即将喷发。 他小嘴一瘪,带着哭腔道:“哥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祁迹一把把孩子揽到怀里,颤声道:“怎么会呢,哥哥怎么会不要小风呢,都是哥哥的不好,都是哥哥的错,对不起。” 小风像是孤独徘徊在世间的游魂,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臂弯,多日来的恐惧、害怕、难过在这一刻化作泪水彻底决堤,他一把反抱住祁迹的后背,趴在祁迹的肩上放声大哭。 “哥哥。” “哥哥,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我好害怕,我只有一个人,谁都不要我。” “哥哥,我好害怕。” 祁迹心痛到像是有人在拿一把刀剜着他的心脏,一下,一下。 第66章 那是他这辈子最难以磨灭的记忆。 第36章 关于遗忘这件事 祁迹回到家的时候,祁风正坐在内封阳台的沙发上画画。 他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祁迹道:“哥,回来啦,今天这么早。” 祁迹没跟祁风提小弥的事儿,只说:“嗯,今天给工作室放了一天假,处理了点事儿就回来了。” 祁风放下画笔,站起身来问道:“你吃过晚饭了么,给你煮点面条吧。” “行,好久没吃你煮的面条了,还怪想的。”祁迹跟在祁风屁股后头走到厨房。 祁风从小跟在干爸干妈身边,两个大人为了赚钱养家都很忙,经常日夜不着家地工作,祁风很多时候都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他虽然看着年纪小又娇气,但其实很会照顾自己,做个饭不在话下,要不祁迹也不能放心让他一直一个人待在家里。 祁风一个锅里煮着面条,又在另一个锅里下了油,打进一个荷包蛋,等蛋成型了,拿热水往里头一冲,再放进面条和蔬菜,最后调了个清单的味儿就出锅了。 祁迹双手叉腰没骨头似的靠在厨房门上看着,夸道:“倒是有条不紊,很有样子”。 “那是,谁跟你似的,煮个泡面都煮不明白”祁风头都没回。 “嘿!”祁迹咬牙,心想这小玩意儿现在还是气人,一点都不如小时候乖巧可爱。 “你就说你这是跟谁学的,以前明明是个只会哥哥哥哥甜甜叫的小乖蛋,现在怎么净损我呢。”祁迹想不明白了。 祁风把锅里的面倒到碗里,边倒边说:“那是以前对你有滤镜,毕竟隔着十万八千里呢,都说距离产生美么?” 他故作老成的长叹一口气:“不像现在,距离没了,朝夕相处,四目相对,我连你一个屁要分几宿放都知道,滤镜早就碎成渣渣了。” 祁迹磨牙,很想上手揍孩子,被祁风一碗热滚滚的汤面堵住了嘴。 “嗯~好吃!”祁迹猛地唆了一口面,热汤面下肚,舒服地喟叹道。 “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小心烫死你。”祁风坐在祁迹对面跟老妈子似的教育祁迹,眼神很是嫌弃。 祁迹吃人嘴短,接收了弟弟的投喂,决定不回嘴。 吃了几口后,祁迹把头从碗里抬起来问道:“最近搁家里忙啥呢?” “没忙啥,我能忙活啥,就画画呗。”祁风看着祁迹。 “真不考虑去学校了?要不哥给你请个家教?” 祁风摇摇头道:“不想去,你知道的,我根本跟不上。我这个样子,走到哪儿都是拖累,还要麻烦别人特意关照我,怪麻烦的,没那个必要。” “说什么呢,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小孩子净瞎想。”祁迹作势要敲祁风脑瓜崩,被祁风笑着躲过。 “哥,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就是一个负担,一个累赘。以前压着爸爸妈妈,现在担子又压到了你的身上。可是凭什么呢,你凭什么要接受我这个累赘呢?” “祁风。”祁迹语气一瞬间变得严肃,轻喝了一声。 “你再这样说话我生气了。”祁迹放下筷子,面色不虞。 祁风见祁迹真的有要冒火的趋势,识趣地闭了嘴,朝祁迹讨好地笑笑。 “就说不能让你一个人待家里,整天一个人都琢磨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祁迹真气急了,面都没吃完,放下筷子走到客厅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自顾自生闷气。 过了一会儿,祁迹听见脚步声从厨房里出来,祁风磨磨蹭蹭地挤着他在他身边也坐下了。 祁迹就势要挪自己的屁股,气道:“离我远点,烦着呢。”被祁风一把拉住,他讨好地把脑袋枕在了祁迹的左臂上。 “哥,别生气了,我说错了话了好不好,我认错。”祁风拿小脸在祁迹的胳膊上使劲儿蹭了蹭,把祁迹一肚子火蹭没了一大半。 但祁迹还是气不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哼出一声,不想说话了。 “哥?”祁风凑到祁迹眼前,睁着他那双可怜兮兮的大眼睛试图博取同情,他深知祁迹吃哪套,装起委屈来驾轻就熟。 祁迹撇开眼,不想被动摇。 “哥哥。”祁风见一招不行,使出了终极杀招。 祁迹最听不得祁风叫哥哥两个字,这两个字就像刻在他心底的一道疤,你不触碰还好,一旦碰上了那种又疼又痒的感觉就弥漫了上来,伴随着潮水一般的回忆。 “行了行了,别装了,就你知道怎么吃死我。”祁迹烦死祁风了,一把把他的脑袋推到一边去。 祁迹平复了一会儿,又想起件事儿,于是转头面对着祁风。 “哥问你一件事儿,你能老实回答我么?” “嗯。”祁风有些疑惑地点点头。 “之前那么多次让你去跟爸妈住一起,为什么一直推托不肯去?别说是想跟我在一起,我这一天也没多少时间跟你在一起。爸妈那儿还能好好照顾你,为什么不去?” 这件事儿祁迹已经疑惑了很久了,爸妈催了他好多次让祁风住到家里去,但是这孩子每次都顾左右而言他。虽说祁风有很强的自理能力,但终究是个病人,需要人照看。但这事儿还是要尊重祁风的个人意愿,他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他。 果然,祁风一听见这个问题又开始眼神乱飘,想缩成一只不出声的鹌鹑。 第67章 “少来啊,别装。你答应了要老实回答我的,之前好多次都让你混过去了。”祁迹掰过祁风的脑袋,正视他道:“有什么问题什么顾虑你就直说,跟哥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么?” 祁风还是沉默着,避开了祁迹的眼神,看着地面。 “我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一直这样逃避不是男子汉的作风”祁迹道。 祁风看似有一丝动摇,他微微瘪嘴,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小风,看哥哥。” 可能是这一声哥哥也让祁风回想起了过往,意识到他和祁迹始终和别人是不一样的,祁迹是最最特殊的存在,他一瞬间感到十分委屈,这份委屈很快化作热意涌上了眼眶。 “怎么哭了?”祁迹被吓一跳,赶忙拿手擦掉祁风的眼泪。 下一秒,他就被祁风扑了个满怀。 他听见他的弟弟在他怀里带着些哭腔说:“哥哥,我好想爸爸妈妈,我好想他们啊”。 祁迹知道这个爸爸妈妈不是指祁定山和程凤华,而是小风的养父母。那一刻,他也涌上一层难以抑制的难过,他回抱住祁风,轻轻拍着他的背。 “哥哥也想他们。” 祁迹一边安抚祁风一边想到了什么,他的脑袋枕在祁风的肩膀上,侧过一些问:“所以你不想去祁家住的原因,是因为爸爸妈妈,对吗?” 祁迹看不见祁风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祁风在他肩上哭得越来越厉害,半晌,他肩上的脑袋微微点了点。 祁迹在心里叹口气,摸了摸祁风的脑袋问道:“你是怎么想的,能跟哥哥说说吗?” 祁风闻言缓缓从祁迹怀里退出来,一整张小脸哭得通红,眼泪还在不停往外冒。 “诶呦我的宝贝儿,别哭了,你把哥哥心都哭揪了。”祁迹拿这个小哭包没有丝毫办法。 “我……我不是不喜欢祁家,祁爸爸和祁妈妈都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们。”祁风边抽抽边说。 “可是,就是因为这样……我更不敢去了。” “为什么?”祁迹不解。 “因为……因为……”祁风抬头望着祁迹,带着浓厚的哭腔道:“因为我怕我会忘了爸爸妈妈”。 祁迹呼吸一窒,瞬间明白了祁风别扭的原因。 “我怕我有了新的爸爸妈妈,就会忘了自己的爸爸妈妈。” “他们是为了保护我才没命的……他们肯定很痛,所以我不该获得这样的幸福。” “祁爸爸祁妈妈每对我好一分,我的罪恶就增加一分。” 祁风就坐在祁迹近在咫尺的地方,可祁迹一瞬间觉得自己原来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祁风,不知道孩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种负罪感不应该出现在那么小的孩子的身上,可因为他的疏忽,祁风似乎已经被困在这样的怪圈里许久。 他每一天都在告诫自己,他没有获得幸福的权利,他的生命沾染着他人的鲜血,他必须孤独地走过剩余的人生。他没有爱人的资格,也没有接受他人对他释放爱意的权利。 他生而有罪,活该被放逐一生。 那一刻,祁迹的脑海中想到了时与安。 他们一人将他人之罪恶加诸己身,一人将他人之苦难归咎于己。 原来,自己所爱之人虽不多,但有一个算一个,都处于这样的困境当中无法自拔。 原来,如此。 面对时与安,他尚且能说相识不久,无从得知时与安的真实想法。 可祁风呢,每天生活在一起,每天叫他哥的祁风呢?为什么近在眼前的人,他却还是没能发现对方的痛苦与煎熬。 那一瞬,祁迹对自己产生了莫大的厌恶,他自认不配做祁风的哥哥,他自以为是的关心和照顾在现实面前显得可怜又可笑。 他不是一个好哥哥。 他伸手重新抱住祁风,哑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小风,是哥哥没照顾好你。” 祁风摇摇头:“胡说,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祁迹闭上眼,一字一句郑重道:“小风,如果爸爸妈妈在天有灵,他们一定不会希望你这样想。他们拼了自己的性命救下来的孩子,如果一辈子活在悔恨和愧疚中,痛苦又孤独地度过一辈子,你觉得他们的牺牲还值得吗?” 祁迹摸了摸祁风的脑袋,继续说:“他们是最爱小风的,他们一定希望小风过得比谁都好,比谁都幸福。” 祁迹抬头,盯着小风哭红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我们纪念一个人,是要把他记在心里,而不是刻在命里。” “每个人的生命都太轻了,承载不了过于沉重的东西,对于这些人和事,我们习惯把他们放在心里。” “不论未来的命运是什么,只要内心深处还有一块地始终留给最重要的人,他们就不会被遗忘。” 第37章 喜欢的人 这一晚,祁迹跟祁风聊了很久,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祁风这样坐着聊天了。 只有刚把祁风接回家的时候,孩子还处在创伤后应激障碍中,每天将自己封锁起来,那时祁迹会每天跟祁风说好多好多的话,安抚他,开导他。 祁风也很争气,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快速恢复着。大概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似乎就已经完全从自闭的状态走出来了,会说话,会笑了。 第68章 祁迹以为那就是好了,他甚至没有多想,恢复得这么快的背后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只是欣喜于重新收获了一个快乐又可爱的弟弟。 现在,他才知道,恢复迅速的背后是一道道隐藏起来的伤疤,这些陈年烂疴只是没有鲜血淋漓地疼痛了,但不代表它就不在了。相反,这些伤疤根深蒂固地长在了祁风的心上,被他隐藏,被他“遗忘”。 在这件事情上,祁迹实在错的太多。 祁风最后哭累了就这么趴在祁迹肩上就这么睡着了,祁迹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起来,一路抱回他的房间将祁风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都睡着了,鼻头和眼眶还是红红的,祁迹看着祁风又可怜又好笑,又给他轻轻擦了擦眼角,这才站起身来。 回身走过祁风的书桌前,他看到了一本摊开的画册,里面都是祁风随手的素描。 祁迹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前后翻了翻,可这一翻,他有些惊讶地楞在了原地。 这不是最近的画册,看上去已经很有年头了,纸张都有些泛黄。 祁迹翻到最开始,年份到了2013年,祁迹推算了一下那年祁风也才五岁,出现在画面上的果然就是一些简简单单的涂鸦,手法和技巧都很生疏,但勉勉强强也能看出画的是一个大孩子牵着一个小孩子,祁风画的这两个孩子是谁,不言而喻。 后来随着年纪逐渐长大,祁风的画技也在突飞猛进,他像是有天赋似的,明明没有老师传授,自己就开始琢磨构图、线条、阴影,这时候比小时候的火柴人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 后来祁迹从南淮的书店里买了很多素描书给祁风寄过去,于是祁风就着这些书开始自学素描。也是从这个时候起,祁风开始画祁迹。 祁风除了最小的时候见过祁迹,之后那么多年直到出车祸被祁迹领回家前,其实一直都没有见过祁迹的样子。祁迹从来没有给他们寄过照片,于是祁风就只能靠想象力、祁迹在电话里的声音以及父母的口述来描绘祁迹的模样。 于是这一刻站在祁风书桌前的祁迹,看到了无数个不同的自己,在祁风心里的自己。 但尽管样貌各不相同,但每一张的祁迹都是开朗的、热烈的、美好的。 那是祁风心里的祁迹,是他最亲最爱的哥哥。 那一刻祁迹无法说清楚自己是什么感受,那种被人放在心尖温热的感觉很奇妙,明明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但却能将一颗心坦诚地给予对方。 像他对祁风,也像祁风对他。 出房门的时候,祁迹最后望了一眼已经熟睡的祁风,替他关了灯,带上了门。 洗完澡躺倒在自己床上的时候,已经快接近十二点了。 祁迹今晚情绪波动,感慨良多,这种时候,他就很想时与安。 想听一听他的声音,也想问一问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很难熬。 果然想到什么来什么,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祁迹低头一看,“亲亲大宝贝”在屏幕上跳动,他笑了,接起电话。 “时医生还没睡呢?” “嗯,你呢?怎么也没睡?”时与安的声音在深夜里,像静静流淌的水,能让人心情平静。 “这个点我的夜生活才开始呢。”祁迹贫嘴。 “哦?你晚上的夜生活是什么安排?”时与安顺着祁迹的话头笑道。 “我的安排就是跟亲亲大宝贝敞开心扉,深度交流。” 时与安如今脸皮也厚了,根本不在意亲亲大宝贝的称呼。 “你想和我深度交流什么?”时与安着重强调了深度交流几个字。 “哇时医生,你在开黄腔吗?”祁迹乐了。 “我只是顺着你的话,没有别的意思。”时与安表示很无辜。 祁迹嗤嗤笑了,一晚上的郁闷心情好过了不少,他发现时与安现在是真不跟他装生分了,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也变得自然很多。 “话说你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祁迹早已习惯了时与安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作风,很自觉的问道。 却没想今晚的时与安不按套路出牌:“没事就不能打给你了?” “啊这……可……可以啊。”祁迹颇为意外。 “你好像很犹豫?” “不是,我就是奇怪,以前你明明不这样的。” “不哪样?” “就……不那么主动?”祁迹思忖了一下地回答。 “嗯。”时与安沉吟。 “那要辛苦你习惯一下。” “习惯什么?”祁迹有些懵,他今晚一直有点跟不上时与安的节奏。 “习惯我的主动。”时与安回答。 祁迹被这句话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你刚才……是在撩我吗?” 时与安停顿了两秒,认真道:“你也可以这么想。” 祁迹怀疑自己今晚是受刺激受大发了,否则怎么会平白无故遇上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时与安是不是吃错要药了。他脑子不清醒,想到什么还真就说了什么。 “时医生,你不会……吃错药了吧?” 时与安:“……” 很无奈,自己以前是造了多少孽,难得示好一次竟然没人敢相信。 “祁迹。”时与安感叹一声,为自己辩解道:“我确实没有吃错药,我只是在表达我的想法。” 第69章 “我想学着更主动一点,唐晓声说我从来只知道接受,不知道付出,我认真回想了一下我们的过往,我觉得他说的没错,也认识到了之前自己的诸多不应该。所以我才会给你打电话,这是学会主动第一步,主动发起沟通。” “……你是不是查百度了?” 对面有一瞬间沉默的尴尬顺着网线悠悠飘过来:“……你怎么知道?” 祁迹心想我可太知道你了,还第一步第二步,你是要找菜谱把我给炒了吧。 但时与安有这份心思,他还是很开心的,这可是时与安啊,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时与安啊,他竟然天上下红雨要学会主动了。 祁迹火速切了手机页面,调出了唐晓声的微信,给他发了一句:“如好事成,必有重谢。” 得到了唐晓声疑问的一个“?”。 祁迹把手机拿回耳边,刚好听见时与安继续他的第一步。 “其实我是想谢谢你。”时与安道。 “谢我?” “家里,我看见了,布置的很好,谢谢。”时与安道。 祁迹这才反应过来时与安说的是什么,时与安出差之后祁迹得到了时与安的装修许可,于是去买了各种各样的绿植还有装饰品,把时与安的家里里外外给重新软装了一遍,让家里更有生活气息一点。 “害,小事儿,你喜欢就好。”看见时与安喜欢他也变得开心。 “我很喜欢。”时与安再次肯定道。 气氛变得自然又暧昧,祁迹能听见时与安的呼吸,一下一下敲打在他的耳膜上。他晃晃脑袋,把自己从这种氛围当中拉出来。 他还是想到了祁风。 “时医生,其实你不打给我,我应该也会打给你的。”祁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为什么?” “我其实就是想问问你的感受。” “哪方面的?” “就,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背负着其他人的命运而活,我就想问问你,你会感觉累吗?” 电话对面有一瞬间的收声,大概过了五秒,祁迹才听见时与安低沉的声音,带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有此一问,但是,怎么会不累呢?” 是啊,怎么会不累呢?这沉重的一切压得他快喘不上气了。 他想逃避,想发泄,却无路可逃,无人可诉。 幸好,他遇上了祁迹。 “所以,怎么会这么问?”时与安回神。 “因为祁风。” 也许是今晚的时与安实在温柔,让他有了强烈的倾诉欲,他第一次把祁风的事情跟外人说。 从前哪怕是胖子、毛桃这些跟在他身边的老熟人,他也没有将祁风的事情多跟人说过半句,众人只知道祁迹有一个捡来的跟命根子似的弟弟,但始终不知道祁风的过往。 但跟时与安,或许是因为时与安也有跟祁风相同的困境,相同的经历,面对时与安的时候,祁迹总是容易轻而易举地学会相信。 他将祁风的过往和如今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时与安,时与安闻言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你在听吗?”祁迹有些不确定地问。 “嗯,在听。”时与安应答一声。 “所以……”祁迹继续刚才的话,“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他从这种想法里面走出来”。 “其实你知道的。”时与安说。 “我知道?”祁迹有些疑惑。 “就像你对我说的那样,祁风现在需要的也不是安慰,而是需要有人推他一把,再靠自己走出来。” “我想祁风的内心还是渴望着你的父母给予他的爱与关照的,他只是不敢接受。这个时候,顺从他的心意只会让他更加陷入自己思维的怪圈,你要做的,是违背他的想法,将他带到祁家,在接受你父母对他的爱的同时,不断开导他,接受这一切没什么,他可以选择幸福的生活。”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祁迹心里明白这是当下最有效的解决办法,就像强制脱敏一样,日复一日,痛苦但有效。 “是会痛苦。”时与安一顿,“但是祁迹,不要把祁风想得太脆弱了,他或许比你们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坚强”。 祁迹陷入沉思,他不得不承认时与安是对的,祁风是最坚强的孩子。但凡他有一丝懦弱和胆怯,他的身体都不可能允许他活到现在。 他的坚强能抵御很多,比如病痛,也比如命运。 祁迹在心中有了决定。 “嗯,我明白了。” 时与安点点头:“太晚了,早点睡吧。” 祁迹制止时与安:“等一下,时医生”。 “怎么了?” “我想问你个问题?” “你说。” “所以,你走出来了吗?从那个怪圈里,你走出来了吗?” 时与安语气有种令人心安的魔力,他低声道:“嗯,我走出来了”。 “因为什么?祁风或许会是因为我父母,那你呢,你是因为什么走出来的?” 下一秒,他听见了时与安的回答。 “因为我喜欢的人。” 第38章 不淡定 这两人不知道在玩什么游戏,明明都心知肚明,但谁也不率先戳破这层纸。 那一晚那位“我喜欢的人”也没人再刻意提起。 第70章 祁迹原先追着时与安追得热热闹闹,如今倒是摇身一变很有姿态,一点不着急了。 时与安也不着急,他自觉为祁迹做得太少,正是想要细水长流好好补偿的时候。 他们俩都不着急了,自然有人就要着急了。 这其中就以唐晓声医生为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典型代表。 唐晓声不仅急,他都快急死了,整天下了班围着时与安就开始苦口婆心地叨叨:“我就说不对等的爱情是不可能长久的,您看,您看看!祁导现在也不往咱心外跑了,吃饭也不非要找您单独坐一桌了,下了班拍拍屁股就开车管自己跑了。” “你品,你细品,这是不是要完蛋的前兆?” “我就说这老婆和猪不一样不能等养肥了再吃,等养肥了猪……不是……等养肥了老婆,老婆都跑啦。”唐晓声开始失心疯般语无伦次。 祁迹正好路过心外门口,正好正好听见了唐晓声惊天地泣鬼神的老婆如猪言论,嘴角含笑,亲切地点头表示肯定。 “嗯,那我和猪确实不一样。” 唐晓声闻声,僵硬地一寸一寸回头,看见祁迹正站在他身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祁祁祁导好……好,祁导怎么走路没声儿呢哈哈哈哈哈哈。”他尴尬地笑着想要缓解一丝尴尬。 但,并没有人想要缓解他的尴尬,时与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权当自己不存在。 唐晓声心寒,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就是你时与安此时的装聋作哑! 唐晓声回头,陪着笑问祁迹;“祁导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哦~”祁迹热情回答,“我来找时医生请教一下养猪经验,唐医生对这方面也有独到的见解吗?” “没没没没有,我怎么可能有呢哈哈哈。”唐晓声边说话边往门口挪,“那你们聊,你们好好聊哈哈哈,我先走了。”说完脚底抹油地溜了。 祁迹等唐晓声走了,回头笑了半天,时与安看着祁迹开心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 等笑够了,时与安抬头问祁迹:“所以祁导光临,有何贵干呢?” 祁迹笑着回答:“这不是怕你觉得猪跑了,过来给你定定心嘛,晚上我请客,请你吃饭,走吗?” 时与安闻言,笑着点点头:“好。” 时与安最近又习惯了不开车,此刻走到祁迹的车旁,他主动往驾驶位那边走去。 祁迹见状吹了个口哨:“这么自觉呢时医生。” 时与安脸皮薄,心想祁迹八成又是在逗他,因此头也不回地钻进车里去了,一句也没敢搭腔。 祁迹跟着坐到副驾驶,十分有女主人的自觉,从后座掏出了一个零食袋,一会儿拿出一颗糖,一会拿出一粒牛肉干,每一样东西都要用手递到时与安嘴前,再问上一句:“吃不吃?” 得到时与安否定的回答,再一脸满足地塞到自己嘴巴里。 等到祁迹想要把掏出来的辣条也撕开的时候,时与安终于忍不住了,他无奈道:“我们不是要去吃饭吗,你现在吃那么多待会儿吃不下了。” 祁迹闻言遗憾地把辣条放回了袋子里。 “我看人家情侣,一个在开车,另一个都会一直投喂的。虽然我们还不是情侣,但是也可以提前演习一下。” 时与安耳尖微红地轻咳了一声,不知道是被哪两个字戳到了,嘴角出现了可疑的微笑。 祁迹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正想开口问时与安晚上想吃什么,就听见了手机的震动。 祁迹低头一看,笑意僵在嘴角。 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但祁迹闭着眼也能背出来,曾经他拨打过这个号码无数次,无需刻意,条件反射先一步就能记起一切。 祁迹有些犹豫,迟迟没有接通,手机的震动持续不断地响。 时与安有些疑惑,微微侧头问他:“怎么不接?” 祁迹心想您老坐这儿,我哪有胆子敢接啊。 时与安转头看祁迹一脸便秘的表情,更疑惑了:“谁啊?是我在你不方便接吗?”时与安打了个转向灯,“要不我们先停下,我出去你接?” “不用不用。”祁迹连忙摆手,有些底气不足地开口:“就……前男友”。 下一秒,祁迹成功收获了时与安一下子变得紧绷的黑脸一张,但时与安毕竟自持涵养高又大度,他有些别扭地开口:“没事,不用顾虑我,你接吧”。 “真的?”祁迹看着时与安的脸有些怀疑。 “真的,接吧。”时与安顶着一脑门官司挤出一个和蔼亲切的笑容。 “那我真接啦?” “嗯。” 祁迹心想这可是你说的,待会儿可千万别翻脸不认人,遂接起了电话。 “喂。” “吃饭?不必了,上次该说的都说完了吧。” “对,我接下来是要拍摄拐卖儿童主题的纪录片,你怎么知道的?” “目前还在融资阶段……不是你到底有什么事儿,搁这打探消息呢?” “姚总?他跟你在一起?” …… 时与安表面看似专心开车,其实耳朵竖得老高,奈何祁迹的手机隔音效果太好,他实在是听不见对方说了些什么。 “行吧,你们在哪里,我待会儿过去。” 祁迹放下手机,熄了锁屏,拿着手机在手上跟转笔似的来回转,皱着眉头盯住手机一言不发,看着模样有些焦躁。 第71章 时与安抽空撇了他一眼,刚想开口询问,就被祁迹抬头打断。 “时医生,抱歉啊,我……晚上有一个饭局,可能必须得过去一下。” 时与安有些预料到了,他点点头问道:“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绮阁,你记得吗,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祁迹道。 “嗯,记得。”时与安重新调整了导航,接着掉头朝绮阁开去。 路上,两人有一阵无言的沉默,祁迹因为心虚一直偷瞄时与安的脸色,这人现在倒是面无表情,可不知为何看着更吓人了。 最终还是时与安憋不住先开了口,他有些犹豫地问:“这个饭局,你那个……前男友也在?” “……对。”祁迹硬着头皮说:“他跟我一个很重要的资方在一起吃饭,这个资方有意向投我接下来要拍的那部纪录片,但一直没给准话,我之前约了好几次想进一步沟通都没约上。秦……就是我那个前男友,他说他现在正在跟对方一起,叫我过去可以拉近一下跟投资方之间的关系。” 时与安听完,一时无言。 祁迹又小心翼翼地瞄了时与安一眼,心虚地开口问道:“你生气了吗?” 时与安深吸一口气,平和开口道:“没有,没生气”。 “你看着……脸色不太好?” “我只是……”时与安犹豫了一会儿,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祁迹疑惑。 “就……不甘心为什么是他能帮到你。”时与安说完有些不自然地抿起嘴。 祁迹先是愣了一会儿,接着回过味来之后乐了,时与安很少说这么直白的话,这话里包含的意思傻子都听得出来。他承认,他完全被取悦了,嘴角压抑不住笑意,最后索性放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 时与安被祁迹笑得越发不自然,尴尬开口:“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祁迹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转头对着时与安安抚道:“时医生,千万别妄自菲薄,你可是男主角,我的片子里最重要的人物,你才是帮了我大忙。” 时与安的耳尖又可疑地红了。 祁迹笑够了,一脸兴味地看着时与安:“如果你实在觉得没能帮上我,不如跟我一起去饭局?” “?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就当朋友,大家一起认识一下。” “可是……” “别可是了,你就负责吃饭,套近乎的事儿我来干。” “但……” “诶你放心,不让你喝酒,你还要开车呢我知道。” “不是……” “诶,也不知道秦钦晚上又想趁机灌我多少酒……” “……” “我那天迷迷糊糊的,他是不是跟你说要追我来着?” “……” “诶呀你到底去不去?” “去。” 十五分钟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绮阁。 走到绮荷门口的时候,祁迹兴奋地拉了拉时与安的衣袖问道:“时医生,记得吗,第一次我们就在这里见面。” “记得。”时与安点点头。 “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妈给我介绍的是女孩子,你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我以为你是走错了。没想到你自顾自就进来坐下了,我都懵了。”祁迹回想曾经的画面,还有些想笑。 “诶你那时候是不是根本不知道这是一次相亲啊?” 时与安想起第一次见面也笑了,他摇摇头:“确实不知道,张院长跟我说是患儿家属想要咨询我,约我见面。” “我说呢,你看见个男的在里头坐着,还这么淡定。”祁迹道。 “也不是很淡定。”时与安回答。 “嗯?” “我第一眼看到你,就不是很淡定。” 第39章 争锋相对 祁迹又莫名其妙被打了个直球,整个人都飘飘欲仙晕晕乎乎地往前走,路上差点撞上送菜的服务生,被时与安握住手拉到了一边。 “走路看路,别傻乐。”时与安无奈。 “哟,时医生,现在就开始管我啦?早了点吧。”祁迹揶揄道。 “我……”时与安刚想回答,就被不远处传来的一声打断。 “祁迹?”时与安和祁迹同时转头看去,秦钦正站在他们不远处。 秦钦刚出去上了趟卫生间,回来刚好看见了祁迹以及他身边那个叫时与安的男人。 他看见了他们俩相握的双手,心里一刺,觉得碍眼无比,下意识就叫了祁迹的名字。 祁迹转头看见秦钦,和时与安在一起时的笑意稍微收了收,微微朝秦钦点了点头表示招呼。 下一秒,他感觉自己被时与安握住的右手紧了紧,他心里想笑,但手上还是回捏了捏时与安的左手,让他放宽心。 他就这样一边拉着时与安一边往前走,走到秦钦面前,祁迹松开了握住时与安的力道,却感受到那一瞬间时与安握他的力道更紧了,他在心里龇牙咧嘴,一边吃痛一边还忍不住想嘚瑟,时与安今天的系列表现简直美坏他了! 秦钦低头看了一眼他们依旧交叠没有分开的意思的双手,温柔斯文的面容有一刹那的扭曲,但他知道他不能失态,于是硬生生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对祁迹道:“姚总已经在里面了,我们进去吧。” 第73章 “既然这么喜欢,怎么还那么不小心没拿稳呢?”秦钦笑不及眼底,下了时与安的面子。 不想下一秒时与安抬起头来,笑着回答:“是啊,既然这么喜欢,怎么就那么不小心没拿稳呢?” 秦钦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时与安这是在点他曾经跟祁迹的事情,瞬间脸色铁青,双拳紧握,想说什么但看了祁迹一眼后,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祁迹面上不显,其实心里很震惊,没想到你时与安平时不声不响的,关键时刻还会讽刺人了?这段位比他都高。 祁迹心里头乐坏了,偷偷在桌子底下给时与安伸出一只大拇指,时与安瞥到了祁迹的小动作,嘴角几不可见的上扬了一下。 饭局进行到后面,那就是纯酒局,姚总西北出身,天生海量,最以酒量论成败。没能喝到他尽兴,这个项目的投资也别想轻易要到手。祁迹深知姚总的尿性,早就做好了横着出去的准备。 他和姚总称兄道弟一杯一杯下肚,菜根本没吃上几口。空腹喝酒最伤胃,时与安皱眉,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接着拿过祁迹的碗站起身来,将一道龙虾泡饭打到祁迹的碗里。 祁迹这时候还算清醒,看到时与安的动作刚想开口,就被对面的秦钦打断道:“时医生,这碗饭是要给祁导的吗?” 时与安看了秦钦一眼,回答:“是,他晚上几乎没吃什么。” “可是~”秦钦拖长了尾音,笑着说:“祁导对龙虾过敏呀,时医生你不知道嘛?” 时与安一愣,回头看向祁迹,只见祁迹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朝他微笑,明白了秦钦说的是事实。 他停下打汤的手,把祁迹的碗缓缓放到了自己的面前,带着歉意道:“抱歉,我不知道你龙虾过敏。” “没事儿,这有什么,是我没跟你说。”祁迹看见时与安那一瞬的表情就心脏微微一紧,他伸出手捏了捏时与安的手,表示安抚。 时与安朝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正这时,服务员开门进来,端着一盅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秦钦见状,伸手指了一下祁迹,对服务员说:“放那位先生面前吧。” 服务员应声把东西放下,打开盖子,是一盅红枣小米粥。 “你以前胃不舒服最喜欢喝的,喜好应该还没变吧?”秦钦淡淡笑着问祁迹。 祁迹……祁迹觉得胃不疼,他头疼,秦钦今晚一而再再而三地挑事儿,他是真的快忍不下去了。 祁迹正想开口骗人说自己的喜好早就变了你不知道就别瞎自作主张装什么大尾巴狼,就被时与安轻轻拍了一下背,他听见时与安轻声说:“先喝一些吧,胃最重要。” 第40章 告白 最终,祁迹还是喝了那一盅的红枣小米粥,他想,这一定是他这辈子最难以下咽的一碗粥。每一口都顶着时与安和秦钦各有其意的深邃目光往嘴巴里咽,每一口都如鲠在喉。 他在心里痛骂了秦钦一万遍,也愣是不敢再看一眼时与安的脸色。 愁死人了。 饭局结束的时候,不出意料的,祁迹喝高了,他趴在桌上哼哼唧唧找不着北。 姚总虽然没醉,但也喝得尽兴了,他看了一眼烂醉的祁迹,后知后觉地起了点难得的良心。 “祁导这……” “没事,我带他回去。”时与安站起身来,走到祁迹身边,手臂环过祁迹的胳膊下方,一把将祁迹撑起来。 “好好,那时医生辛苦你了,安全把祁导带到家啊。”姚总有点担忧。 “放心。”时与安朝姚总点点头。 “需要我帮忙吗?”秦钦的声音传来。 时与安看了一眼目光黏在祁迹身上的秦钦,紧了紧扶住祁迹身体的手。 “不必,我一个人足够。” 他转身带祁迹朝包厢外外走,只听身后秦钦隐忍的声音传来:“他喝醉了喜欢喝蜂蜜水,温的,有的话给他泡点吧。” 时与安一顿,强压过内心异样的感觉,继续带着祁迹往外走,没有再回答秦钦。 一切是如此的似曾相识,祁迹被时与安架了一路,最后小心翼翼地被放进了副驾驶。 这回时与安没有打算纠结的意思了,他一脚油门出去带着祁迹就往自己家开。 一把将祁迹扔进柔软的沙发里后,时与安才算站直身体松了一口气。 祁迹喝醉了太磨人了,跟八爪鱼似的黏在他的身上,电梯里的时候遇见了一对年轻小姑娘,看着他们俩的眼神像是原地写完了一部开向城市边缘的小说。 至于为什么这次是把祁迹扔进沙发里而不是床上,时与安耳朵尖红红地去烧水了。 他打开热水键之后想起了秦钦说的话,尽管他不愿意承认,可事实就是秦钦比他了解祁迹太多。 他的脑子里纷纷乱乱,只能深吸一口气先将情绪尽数压下。 时与安在找蜂蜜罐的时候,祁迹突然从沙发上弹起来,时与安被动静惊地回头,正想问他怎么了,就见祁迹猛地站起来,接着捂着嘴开始无头苍蝇一般地乱窜。 时与安急忙从岛台后头出来问道:“找什么?卫生间吗?这边。” 他扶着祁迹迅速往卫生间走,到最后直接跑了起来,时与安将祁迹扶到马桶边,祁迹瞬间对着马桶吐了个昏天黑地。 “没事吧。”时与安一边轻拍祁迹的背一边问。 第74章 祁迹没回答,但…… 这人的偶像包袱又准时上班了,吐得都快撅过去了,竟然还伸出一只手推了推时与安。 时与安:“?” “……脏……出去。”祁迹抽了个吐的间隙解释道。 时与安哭笑不得,但为了照顾祁迹那倔强的自尊心,只好依言出去。 “我就在门口等你。” 祁迹吐了有十分钟,之后时与安听见了冲马桶的声音,时与安猜测着祁迹的动线,这会儿应该是到了洗漱台前,刷刷刷开始放水洗脸冲嘴巴,过了会水停了,接着就是悄无声息死一般的静默。 时与安又耐心等了有十分钟,祁迹终于磨磨蹭蹭地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时与安拿着新晾好的毛巾站在门口,叹了一口气:“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要进去了。” 祁迹难得如此失态,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丑态百出,颜面尽失,当下十分没脸见人。 他吐完舒服了也清醒了不少,但越清醒越觉得丢脸。 他恹恹地从时与安手里接过热毛巾,一把砸在了脸上,十分不想面对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上的时与安。 时与安笑着拿起他脸上的毛巾帮他仔仔细细擦了擦脸,笑着问:“干嘛呢?” “没脸见你了,太糗了。”祁迹委屈巴巴。 “就因为在我面前吐了?”时与安好笑。 祁迹一听,更想哭了,独自走到沙发上一头栽下来,把自己团成一个球不动了。 时与安跟着祁迹走到沙发边,觉得祁迹实在是可爱,没忍住伸手在他头上秃噜了一把毛。 祁迹心烦地一把拍开时与安的手。 下一秒祁迹感到身前的人不动了,过了一会儿,时与安的脚步走远了。 不是这怎么个意思? 不就打了一下你的手么? 生气了? 被我气跑了? 祁迹一着急,顾不上脸面不脸面的一把从沙发上爬起来,结果起身刚好看到了正从卧室里拿着什么东西走出来的时与安。 时与安见到祁迹坐起来了,很惊讶:“起来了?我以为你得再闷一会儿呢”。 祁迹本来以为时与安被他气跑了,如今看他没事儿人一样又回来了,知道刚是自己心急想多了,重新气闷地瘫回了沙发。 时与安在祁迹面前坐下,看着祁迹,伸手帮他把被秃噜乱了的头发重新整理好。 “清醒了吗?”时与安问。 “嗯,清醒了。”祁迹无力点头。 “如果清醒了,能听我说些话吗?”时与安望着祁迹。 祁迹无精打采,不知道时与安想要跟他说什么,只恹恹地继续点点头。 “那次在天台上你问我的问题,我想我已经想明白了。”时与安很直白,没有任何的铺垫。 祁迹抬头,原来是要说这个事儿啊,说到这事儿我可就不困了啊。 他起身坐好,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微微加速,那种醉酒的眩晕感又有点袭来。 “你问我那些过去值不值得我推开你。我想,我不愿意继续沉浸在过去的怪圈当中,没有任何事情值得我放弃你。” “换而言之,祁迹,我很喜欢你。”时与安深深看着祁迹,眼里只装下一个他。 “我曾经自卑、不安、怯懦,竖起厚厚的心防抵御一切外来的关心与爱意,我以为那是一种自我保护。但其实这不仅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爱我的人。” “好在你出现了,你热情、主动、善良,横冲直撞地就这么闯进了我的心里,一开始我的潜意识试图抵挡,但很快溃不成军。” “我常常会幻想,你就像一朵玫瑰长在了荒芜的心原间,用尽全力一点点滋润一点点填补我心里的沟沟壑壑。” “所以你对我而言,是我残缺的生命里最美好的奇迹。” 时与安很少一次性讲那么多话,这或许是他最毫无保留最坦诚的一次。这个人总是习惯隐藏,把所有的情绪藏在心里,日夜与他那些过去摩擦生茧,痛苦不堪。可这一次,他没什么都没给自己留下,包括真心,也包括退路。 “但是我也知道,这份奇迹也需要被呵护、被珍视。”时与安低头,自嘲地轻笑了一声。 “唐晓声跟我说过,在你我的这份感情当中我们始终是不对等的,你一味付出,我却无动于衷。我好像一直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接受你所带给我的一切。” “在这一点上,我甚至不如秦钦,他了解你,他知道你对什么过敏,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喝什么。而我呢,我没有想过主动了解你一点。” “所以,我想我根本还配不上你带给我的一切。” 祁迹前面听着时与安的告白心里又是激动又是美滋滋的,内心欢喜地不知如何是好。然而时与安画风一转,却像是打起了退堂鼓,把祁迹直接从飘飘欲仙的天上拉回了人间。 “你……什么意思?”祁迹急了,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心想你说了这么半天原来还是要跟我掰啊! “我的意思是……”时与安沉默了一会,接着抬头,目光坚定地望着祁迹的双眼道:“我知道现在的我还配不上你,但是我可以努力改,努力多了解你一点多靠近你一点。” “换而言之,祁迹,我想追你,可以吗?” 祁迹此刻的内心可谓是大起大落又大起,心想时与安你干脆搞死我算了也好过这么吓我。 第76章 两人甚至坐在车里还不马上走,停着车不知道在车里聊些什么,说着说着祁迹打了个喷嚏,时与安从后座抽了两张纸巾递给祁迹,皱眉跟祁迹说了些什么。两人又磨蹭了一会儿,时与安才驾驶着他那辆黑色奔驰从车库里开出去。 唐晓声看着这动态连环画,目瞪口呆,叹为观止,他目光呆滞地抬头,真诚地问“你们是在他们身上安摄像头了吗?” 小护士摆摆手,得意坏了:“你以为我们群里这么多人都是嗷嗷待哺的小麻雀?错了!我们每个人都是目光如炬的鹰眼,每个人都是遍布于安全日迹周围的爪牙,每个人都是一手糖的搬运工,不是所有人都能进我们这个群的,要不是看唐医生你离时医生近能提供一手消息,我们还不乐意加你呢。” 我???那我还得谢谢你??? 唐晓声精神恍惚地从护士站走出来,一边走一边给时与安哭着打字:“心寒,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而是你和祁导又搞在一起了却不告诉我。” 过了一会儿唐晓声收到了时与安的回复。 “很闲?” 他大喊一声“渣男”,手机揣兜里去食堂吃饭了。 从这一天起,唐晓声也过上了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好好一个手机从早到晚震个不停,活活半天就给唐晓声震没电了,于是最近护士站的小护士们经常能看到唐医生一手揣手机一手揣充电宝到处跑。 “安全日迹cp粉群2号坑”从大清早开始就热闹非凡。 小鸡母亲:啊啊啊啊今天祁导又是从时医生车上下来的。 时来运转:又是时医生开车?我再也看不到祁导的红色保时捷911了吗? 唧唧歪歪:死心吧,你祁现在安心当时太太,骚不骚的早就不重要了。 时粉一枚:时哥为了让老婆多睡一会儿,都不让老婆开车了,这种好男人哪里找。 福气正好:不愧是我的好大儿,上道! 时来运转:哟,时医生现在都有妈粉了。 福气正好:低调,低调。 唐晓声一脸牙痛,我说怎么每天早上在办公室都能看见祁导呢,合着根本就是一起来上班,臭不要脸的玩意儿,拿办公室当什么了!唐晓声一边内心疯狂吐槽一边激情打字。 唐唐发糖:他们到办公室之后还会腻腻歪歪一会儿才分开,明天我拍图,有图有真相! 小鸡母亲:啊啊啊唐唐速速呈上图来,妈妈迫不及待了。 体检中心张霞:他们都在一起腻歪些什么? 磕糖种子选手:我靠主任你快把群昵称改了。 体检中心张霞:哦哦哦,不好意思哈不太懂规矩。 唐唐发糖:祁导不是胃不好么,时医生每天都会给祁导做早餐带到办公室,怕祁导不吃,还要盯着他全部吃完才放人走。 时粉一枚:我靠我时哥什么绝世好男人,又开车送老婆上班又给老婆做早餐。 磕糖种子选手:楼上单压了。 福气正好:他为什么不顺道做一份给我? 时粉一枚:?你哪位。 小鸡母亲:?你哪位。 磕糖种子选手:?你哪位。 唐唐发糖:?你哪位。 福气正好:…… 午餐时刻,安全日迹cp粉群2号坑。 我cpdoing:报!时和祁又又又坐一起了。 仁心一枝花:这次又是时去找的祁,跨越了整个食堂也非要坐在祁的面前。 小鸡母亲:今天时医生给开小灶否? 时粉一枚:开,今天的加菜是放在保温杯里的汤,不知道是啥汤。 体检很重要:百合莲子?降火。 磕糖种子选手:猪肝红枣?补血。 唐唐发糖:乌鸡山药?养胎。 时粉一枚:? 小鸡母亲:? 仁心一枝花:? 磕糖种子选手:? 体检很重要:? 福气正好:他为什么不顺道给我做一份? 晚九点,安全日记cp粉群2号坑。 我cpdoing:今天车库没看见安全日迹啊。 急诊女菩萨:……没走,在我们这儿呢。 时粉一枚:我时又又又去急诊了? 急诊女菩萨:感恩的心,感谢有祁。我们急诊主任说了,想含泪给时医生送一面锦旗,感谢他三天两头无偿助力急诊工作。 小鸡母亲:笑死,我女儿要再在急诊拍下去,干脆给时在急诊安个办公室好了,常驻办公。 磕糖种子选手:据说今天晚上你时已经在急诊帮忙处理了两个打架的,一个车祸的,还有三个发烧的了。 急诊女菩萨:急诊护士表示,何德何能让心外一把刀在这儿被当小时工使唤,要落泪了。 急诊女菩萨:【图片】 小鸡母亲: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我女儿只穿了一件薄衬衣,袖口还要挽到胳膊肘?你们急诊背着我们先行开暖气了? 福气正好: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 急诊女菩萨:冤呐!哪来的暖气。你去问问你女儿,今天才九度他到底怎么想的穿成这样子站在风口啊。 我cpdoing:好像昨天前天大前天,祁导都是这么穿的。他失温了?要抢救吗? 时粉一枚:时与安呢!还不把大衣给老婆披上?搁那儿干啥呢? 唐唐发糖:不是我时不作为,我时已经说了你祁好几遍了,但似乎收效甚微。 第77章 福气正好:妻管严,懂得都懂。 第42章 二十万 急诊。 迹芜一群人把机器搬到室外准备采一些急诊室夜晚的外景,胖子将门帘一掀,西伯利亚的烈烈冷风扑面而来,把祁迹吹得原地倒退三步,就地打了个冷颤。 毛桃穿着大衣裹着围巾,把脸一蒙就露个眼睛,不解地看向衣衫单薄的祁迹。 “哥,知道今天几度吗?”他微笑着诚心发问。 “知道啊,没超十度。”祁迹上下牙齿打颤,从嘴巴里蹦出几个字。 “哟,看来还没傻呢。”毛桃欣慰,接着更诚心地发问:“那既然知道今天只有几度,您是怎么想的,穿成这样站在这个穿堂风口呢?” 祁迹觑了一眼毛桃,又看了一眼自己。下一秒,他低下头靠近毛桃,悄声问道:“你说,我也露了这么些天了,他们都看见了吗?” “啥?”毛桃疑惑,“你露啥?” 祁迹嫌弃地看了一眼毛桃,接着抬起自己的左手,在毛桃眼前晃了晃,不可置信道:“你不会没看见吧?我这么大一手链。” 毛桃看了看祁迹左手上套着的玫瑰手链,又看了一眼祁迹一脸震惊加受伤的表情,眼观鼻鼻观心地在心里默念了几次“我要冷静,不要跟神经病计较”,这才重新睁开眼,微笑着面对祁迹。 “所以,你这几天不穿大衣,还把衬衫的袖子撩得老高,就是为了让人看你的手链?” 祁迹挤眉弄眼拿肩膀猛地一撞毛桃,故作姿态道:“还不是时与安,也没跟我说就买了。” ……不是我问你谁买的了? 毛桃震惊于祁迹的骚操作,与他拉开了一米的距离,心里悲愤地想:时与安呢?没人管管这厮吗? 时与安呢?时与安刚处理完一个呼吸困难的病人,这会儿正拿着祁迹的大衣从护士站后头出来。 他老远就看见了正在和毛桃说话的祁迹,眼见着祁迹拿起手腕在毛桃眼前晃了一圈又晃了一圈…… 当事人现在就表示十分后悔,后悔这么早就把礼物送出去了。 他本来想着这个手链可以当作他对祁迹的承诺,向祁迹表明他追人的决心!但他绝对想不到祁迹能为了秀一条手链做到这种地步。眼看着毛桃一脸恶寒地向后退了一步,时与安觉得自己实在是没脸上前去,这跟当众处刑有什么区别! 但衣服还是得穿,时与安已经忍了祁迹三天了,前两天温度还好他也就算了,但今天温度已经降到了十度以下,祁迹还想一件单衣走天下,这绝不能忍。 时与安心想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硬着头皮走上前。 “祁迹。” 祁迹回头,看见时与安就笑开了:“你忙完了?” “嗯。”时与安一看见祁迹的笑容,就很没原则地想着秀就秀吧,不就是丢脸么?谁没丢过似的。 “衣服穿上。”时与安递过祁迹的大衣。 祁迹这会儿秀完了,被又一阵冷风吹过打了个喷嚏,终于舍得纡尊降贵地把大衣穿上了。 “呼,暖和。”祁迹感叹一声。 “明天不准再脱了。”时与安严肃地跟祁迹打商量。 “可他们不一定都看见了,刚我问毛桃,他就没看见。”祁迹不情不愿。 “我看见就行了,乖。”时与安哄小孩子似的。 祁迹被顺了顺毛,一脸不情愿地答应了。 毛桃被这两人腻腻歪歪恶心到了,抱着剧本拉开帘子就跑。 祁迹突然想到什么,掏出手机打开一个页面问时与安:“诶,你认识这个头像是谁么?” 时与安低头看去,是一个微信群,名字叫做“安全日迹cp粉群2号坑”。 时与安:??? 祁迹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诶呀我就是加了一下咱俩的cp粉群,你要进来吗,我也可以拜托我的小姐妹拉你进来。” 时与安:“……”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他一时不知道应该先震惊哪个。 “诶呀先别管这个群,你先告诉我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祁迹指向了其中一个叫做“福气正好”的人,头像是很有<a href=" target="_blank">年代感的一幅山水字画。 时与安:这我可太熟了…… “谁啊?”祁迹又问了一次。 “这应该是张福正院长”时与安一脸牙痛。 “啊?”祁迹惊了,“他这么大年纪了还磕cp?” 正在家里掏耳朵的张院长看着还在不停弹消息的2号坑打了个喷嚏。 张夫人见状横眉一竖,走上来拧着张福正的耳朵:“你今天穿秋裤了吗?” 张福正到了夫人手里活像被命运扼住咽喉的猫,连声赔着笑脸安抚道:“穿了穿了,你看。” 他掀起外裤,露出了里头鲜艳的大红色秋裤。 张夫人见状,哼出一声,松开了拧着耳朵的手。 “夫人你看啊,咱时与安开窍啦,最近这小两口子多么甜蜜蜜。”张福正把手机凑到还在气不顺的张夫人眼前,眼看着2号坑刷刷刷开始在弹急诊室的图,时与安正在给祁迹穿大衣呢! “哟,这不小时吗?另外一个是凤华家的小子?”张夫人惊讶。 “可不么!”张福正一拍大腿,“你品,你细品啊夫人,多么和谐多么有爱的画面。” 张夫人笑了:“这俩现在这么好了呢?” 第78章 她一拍脑袋,又猛地一拍张福正的肩膀,问道:“那什么,你这个群,还能加人么,咱把凤华给加进去啊。” 张福正:“……” 五分钟后,安全日迹cp粉群2号坑。 【福气正好邀请凤舞九天华自清加入群聊】 十分钟后。 【凤舞九天华自清邀请风一样的男子加入群聊】 十五分钟后。 【风一样的男子邀请我一定勤思进取加入群聊】 我一定勤思进取:小风这什么群啊,怎么这么多人。 风一样的男子:嘘,别说话,潜水就好! 谁看见我玫瑰手链了:…… 祁迹一脸牙痛地看着群里不停地加入一个个眼熟的ip,心里痛骂张福正这个吃饱了饭没事干的,把他妈和他弟拉进群来看他谈恋爱算是个什么事儿。 这会儿正收工,他没啥事儿,拿着手机走到时与安身边往他眼前一怼。 时与安看了一眼脸色古怪的祁迹,又看了一眼2号坑的新消息,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怎么了?”时与安摸了摸祁迹的脑袋,这是他最近特别喜欢的一个动作,祁迹的头发顺滑,摸着很舒服。 “哦,你没认出来对吧。”祁迹凑过来跟时与安挨在一起,指着这上面的几个名字,开口道“从上到下分别是我妈,我弟还有你弟。”祁迹笑中带泪。 时与安:“……” 他定睛一瞧,果然罪魁祸首是一个叫福气正好的人。 时与安有些想笑:“没事,让他们知道也好。” “知道什么?”祁迹明知故问。 “知道我在追你啊。”时与安一脸理所当然。 祁迹满足了,最近想听点好听话可容易多了,时与安现在对口风把的已经没有那么牢了,时不时还能蹦两句撩人的话,整个人称得上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祁迹乐了会,把手机聊天记录往前翻给时与安看:“张院长最近对你意见有点大啊,问你给我做早餐午餐的怎么不给他带一份,就因为这么说还被喷了呢。” 时与安看胖子他们机器收的差不多了,从身后又变出一条围巾,趁祁迹一个不注意给套在了脖子上。 “让他被喷着吧。”时与安不在意道。 “你不打算给他带一份?”祁迹好奇。 “不带,我又不追他。”时与安郎心如铁。 “哇,时医生,这么狠心了吗,人好歹是媒人吧。”祁迹乐死了。 “媒人的话,等我们俩成了,给他包个大红包。”时与安撩起门帘,不走心道。 “那我俩啥时候成?”祁迹故意道。 “这不得问你么?”时与安看了祁迹一眼,再紧了紧环住祁迹肩膀的手臂。 “冬天太冷了,玫瑰一般春天开?那再等等吧。”小表情还怪生动的。 时与安看着就笑了:“行,都听你的”。 两人在烈烈寒风中相互依偎,朝时与安的车走去。 时与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他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有些疲惫地在沙发上坐下,顺手拿出手机查看消息。 短信页又出现了几条未读消息,他轻轻揉了揉鼻梁,打开了消息。 “s”的消息出现在最上方,时与安一下坐直了。 ——你之前跟我说,有人在你刚到养父母家不久后,就在门口扔下了一个装二十万现金的箱子,这条线我目前正在查,那个年代二十万现金是一笔巨款,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到了你养父母家门口,还是在你刚到你养父母家的那个时间点。如果说是有人路过落下,这未免太凑巧也太不通情理,这么多年不可能没人来找过这笔钱。我想你自己心里也有猜测,我就想问你一句,要不要往最坏的猜测上面去查。 时与安看了这几行字一遍又一遍,几次抬手打字,但最终却删掉了所有文字。 他关闭了手机屏幕,颓唐地靠到了沙发背上,恍惚间思绪飘到了很久以前。 他从小心脏有病,可养父母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哪里有钱给他治病,为此二老日夜流泪。 一天清晨,养父出门时看见门口出现一个箱子,他不明所以,将箱子拿进来打开一看,里面竟然全是现金。 当时养父吓坏了,连忙叫醒媳妇儿一起抱着箱子就往村长家跑。村长披着衣服出来看见箱子里面的现金时也大吃一惊。 那日之后,村长低调地在村里询问是否有人丢钱,但一连问了好多天一无所获,这么多钱根本就不是村子里哪户人家能有的。 养父担心出事儿,跟村长提议上交给当地乡镇派出所,可村长深知当地警察的不作为,怕这笔钱交上去就没了踪影,最终还是劝养父母瞒下了这件事情,暗示安安如今疾病缠身,不如就用这笔钱治病,还是孩子的命更重要。 养父母心事重重地抱着这个箱子回家,看见了嘴唇青紫一动不动的孩子吓坏了,急忙带着孩子去了县城里的医院,抢救过来之后又带着时与安辗转了市医院和省医院,最终找到了千里之外的仁心,当是只有仁心愿意收治这个孩子。 可巨额的手术费一对农民夫妇根本负担不起,走投无路之际他们想到了那从天而降的二十万。为了救时与安的命,他们承受着良心巨大的不安将钱全部花在了时与安身上。 时与安童年经常听养父母说,有人将一笔巨款遗落在他们家,他们无可奈何之下用掉了这笔钱,但这是要还的。 第79章 多年后,时与安回国,得知了养父母去世的消息,之后便着手开始调查养父母的遗愿。一是他们收养的孩子,二就是这要还的二十万。 其实s说的很明白,时与安很清楚他是什么意思。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不止一次怀疑过这个问题,这二十万为何会在那个时间点从天而降,这真的是凑巧吗? 可内心有一股力量总是让他抗拒深想这件事情,他知道,一旦戳破,背后将是他不愿承受的结果。 他深深皱眉,闭目良久之后,睁开双眼,重新拿起手机。 ——二十万的事情我再想想,先不要查下去了。 第43章 薛定谔的猫 明明才跟祁迹分开不久,时与安发现自己又开始不争气地想念他。 尤其是当下这个时候,他太清楚自己在抗拒什么、恐惧什么。在设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真相的时候,他会越发地惶恐,他想要懦弱一些,只要不知道就当一切不存在好了。 可祁迹如果知道了他这般退却,一定会不高兴的吧。已经答应了他要从过去当中走出来,现在逃避真相的行为又算什么呢? 正当时与安心绪繁杂之际,手中的手机开始震动,时与安拿起一看,是祁迹的电话。 那一刻,他仿佛握住的是一种救赎。 “喂。”时与安接通电话。“时医生,晚上好。”祁迹依旧活力欢脱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似乎一听见他的声音,时与安就感到自己压抑的情绪被消散了许多,祁迹就是有这种魔力,能让周边的人都为他的赤诚之心所感染,而他显然是其中最无可救药的那一个。 “晚上好。”时与安淡淡笑了。 可祁迹何其了解时与安,他一听时与安的声音就知道对方的情绪不对。 “你好像不开心?”祁迹试探着问。 时与安沉默一会儿,想着那就在他面前懦弱一下好了。 他决定实话实说:“嗯,是有点不开心。” “怎么了?能和我说说么?”祁迹问。 “你想听?”时与安深怕自己说多了对方会觉得烦。 “当然,你的事儿我什么不想听。”祁迹道。 时与安沉吟一会,琢磨了一下措辞:“嗯……如果你的面前有一个潘多拉的魔盒,你知道打开它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但你在不打开他之前又总是心存幻想,想着万一事情并不如你所想的那么糟。那你会选择打开它吗?” 祁迹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时与安也不催促,耐心等待着。 半分钟后,时与安听见祁迹开口:“我会打开”。 “为什么,不怕有承担不了的后果吗?” “比起潘朵兰的魔盒,我更害怕薛定谔的猫。非生非死,非我所愿。”祁迹语气肯定。 “哪怕真的是一个不好的结果,至少我知道了这个结果,我不会再牵挂,不会有期待。当一件事情不再被给予牵挂和期待之后,它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换句话说,我拥有了选择遗忘的权利。” 祁迹换了个轻松的语气。 “况且,我真的不怕我有承担不了的后果。理由很简单,因为我有你。” “因为有你,所以我无所畏惧。” 时与安无法阐明那一刻他内心所承受的震撼,原来一个自信的人可以拥有这样一份难能可贵的勇气去面对即将到来的不确定。 他羡慕,也深受折服。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轻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不管怎么样,你都会陪在我身边,是吗?” 他听见了祁迹的笑声,爽朗又坚定。 “当然。” 那一刻,时与安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把手机拿下来开了公放,一边继续跟祁迹打电话,一边重新调出“s”的对话框。 ——抱歉,我改变主意了,查吧。 这头祁迹还在跟时与安说着周末想要去露营的事情。 “露营?”时与安问。 “对啊,我们多叫点人,去山里的营地!搭帐篷,烧烤,看日出。”祁迹越说越兴奋。 时与安被祁迹那劲儿感染了,也笑了:“你想叫谁?” “我想想啊。我这边带上祁风,孩子好久没出去玩了,然后叫上毛桃和胖子,这俩喜欢吃烧烤。你那边嘛,你把林思取叫上,啊还有唐医生,你也叫上吧。” 时与安低头笑了:“行,明天我问问他们周末有没有安排。” “装备你们不用操心,我们家祁定山老露营人了,家里装备一套套的,我明天就去拿。”祁迹道。 “吃的总要准备吧。”时与安提醒道。 “啊对,吃的!那这样,咱周六早上出发,我们周五晚上去采购吧。” “买完东西来我家吧,我把食材都处理一下。”时与安道。 “行啊,我帮你一起。”祁迹兴奋极了。 周五下班时刻,安全日迹cp粉群2号坑。 急诊女菩萨:时医生不来急诊的第三天,想他。 小鸡母亲:小迹迹不在医院拍摄的第三天,想他。 时粉一枚:祁导是所有镜头都拍摄完了吗? 磕糖种子选手:那天路过碰到祁导了,问了这个问题,他说是的,接下来进入剪辑阶段了。 我cpdoing:我吃不到糖了?这两天出去开了个会刚回来,我一回来我cp就be了? 第80章 唐唐发糖:be不了,你祁已经连着给时医生送了三天的爱心午餐了,再忙也不耽误人小情侣黏黏糊糊。 体检很重要:昨天下班的时候还看见祁导的保时捷911停在地下车库。 唐唐发糖:今天也来了,刚还听见老板在和祁导打电话说马上下去。 福气正好:这个点就下班了?工作不饱和啊。 时粉一枚:这个福气正好是谁啊,黑粉混进来了吗?能把他踢出去吗? 福气正好:??? 谁看见我玫瑰手链了:……我建议你别。 福气正好:建议的好。 时与安照旧在地下车库寻找那辆骚气的红色保时捷911,但转了一圈都没看见影子,他正想打电话给祁迹,就见一辆大型黑色7座商务的驾驶座窗户缓缓降了下来。 “时医生,这里这里。”里面探出一个祁迹,使劲儿朝他挥手。 时与安见状一挑眉,朝车走过去:“哪来的车?” 祁迹嘚瑟:“祁定山的,从他们公司开了一辆。” 时与安坐上副驾驶,笑着说:“管你爸叫名字呢?” 祁迹撇撇嘴,发动车子出去。 “害,我们家都这样,没大没小。我管我妈叫凤华女士,带了一个女士那纯纯是敬称,谁让我妈是我们家地位最高的人。至于我爸么,和我一样,处在食物链最底端,我通常直接叫名字。” 时与安真心地说:“你们家的氛围一定很好。” 祁迹点点头道:“那倒真是,我爸虽然在外头雷厉风行的,其实回了家在我妈面前是个连大气都不敢喘的主儿。但我爸就乐意,他就心甘情愿把老婆当太后娘娘供着养着,连带着就将我的地位也带低了。我妈天天瞅我和我爸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也就对祁风好点,跟心肝儿似的。” 时与安好奇:“他们知道祁风是你干爸干妈的孩子么?”“知道的,其实那些年,不止我一直拿自己的压岁钱给祁风治病,他们俩也帮着联系了各种医院打通关系,他们一直很心疼祁风。”祁迹道。“所以后来,我干爸干妈不在了之后我要接祁风回家,他们二话不说就去办理了领养手续,为了方便还给祁风改了姓氏。” 时与安点点头,隔了一会儿,他没按捺住好奇心问道:“你干爸干妈是怎么去世的?”“意外。”祁迹回忆起那时的一切,不愿多提,只笼统地说了句。 时与安看见祁迹暗淡的脸色,有些抱歉:“不好意思,我不该问那么多的。” 祁迹转头看向时与安,笑笑:“没事,都过去了。反正现在我还有祁风,所以不论如何他一定要好好的。”时与安伸出手,握住祁迹的右手,看着祁迹的双眼,坚定道:“相信我,他会健康长大。” “嗯,我信你。”祁迹反手倒握住了时与安的掌心。 安全日迹cp粉群2号坑。 仁心鹰眼:报!在家附近的超市看见了安全日迹!照片呈上。 仁心鹰眼:【图片】【图片】【图片】 时粉一枚:这你都碰得上? 仁心鹰眼:我家就在时医生隔壁小区,刚好下来买东西,就遇上了安全日迹! 磕糖种子选手:慕了,这都行。 急诊女菩萨:所以他们一起逛超市?同居了? 体检很重要:!!! 小鸡母亲:时与安这手搭哪儿呢?这是搂住了我们小鸡的腰吗? 仁心鹰眼:刚才有个大妈为了抢打折蔬菜差点撞到祁导,时医生带了一下祁导的腰。 磕糖种子选手:这窄腰,我流口水了。 时粉一枚:手感一定很好吧,时与安? 仁心鹰眼:他们俩也太逗了,祁导在前头随手往车里扔零食,时医生跟在后头一件件放回去。祁导回头看见好像生气了,时医生不知道说了什么还摸了祁导的头,祁导就被哄好了啊啊啊啊啊啊。 磕糖种子选手:这什么甜宠小夫妻的日常啊! 凤舞九天华自清:没脸没皮的玩意儿,丢老娘的脸。 小鸡母亲:这是妈粉还是黑粉呐,语气那么冲干嘛。 小鸡母亲:管理员在吗?能不能查查这个凤舞九天和那个福气正好是谁啊,不是混进来的批皮黑吧。 风一样的男子:…… 我一定勤思进取:…… 谁看见我玫瑰手链了:…… 仁心鹰眼:他们结账了! 仁心鹰眼:【图片】【图片】【图片】 时粉一枚:买口香糖了吗? 磕糖种子选手:买口香糖了吗? 急诊女菩萨:买口香糖了吗? 小鸡母亲:买口香糖了吗? 体检很重要:啥口香糖,买口香糖干啥? 【体检很重要撤回一条消息】 福气正好:买口香糖干嘛?这玩意儿多上火。 凤舞九天华自清:@福气正好诶呀你咋这都不懂,我私聊跟你说。 小鸡母亲:你看吧,这俩还认识,他们俩就是批皮黑! 第44章 夜聊 时与安带着祁迹回了家,让祁迹把食材都放在桌子上。 他洗了洗手开始围围裙,转头对祁迹建议道:“去休息会儿吧,我先做晚饭给你吃?吃完我们再收拾。” “嗯呐。”祁迹笑眯眯地点头,“要帮忙不?” 时与安看了他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笑道:“可别了,回头再把自己给弄伤了。” 第81章 祁迹撇撇嘴:“哪有那么废。” 他颇为不服气地朝时与安的冰箱走去,想看看里头原本有些什么,结果一打开冰箱,发现好多可乐整整齐齐地列在上头。 祁迹一脸惊奇地回头,瞪大了眼睛看时与安:“那么多可乐?” 时与安仿佛这才想起来冰箱里有什么,一瞬间有些不自然。 “上次在你那里喝完,就有点爱上这种感觉了。” “什么感觉?”祁迹乐了,“爽?” 时与安点点头,故作自然地转头去切菜了。 祁迹看着时与安微红的耳尖,心里美坏了,嘚嘚瑟瑟地从冰箱里拿出一听,打开灌了一大口,故意喊得特大声:“爽!” 时与安手一抖,差点切到自己的指尖。 下一秒,他放下刀走向祁迹,一把拿过祁迹手里的可乐,对着嘴大灌了一口再把瓶子放回祁迹的手里,推着他出了厨房门:“行了别嘚瑟了,赶紧出去坐着吧。” 祁迹被关在了厨房门外,他边笑边耸耸肩,晃晃悠悠地开始巡视时与安的家。 这次时与安的家和他之前来的时候变化了许多,多了几分人与生活的味道。 祁迹之前买了好几盆绿植放在时与安家的各个角落里,如今这些绿植都还好好长着,一看就有被好好照顾。 客厅茶几下被铺上了柔软的地毯,中和了原有的冷意。 空无一物的墙上被挂上了一些画,都不贵,但很有风味。 祁迹还在客厅空荡的一角打了一个置物架,上头摆满了光碟,有他喜欢的电影也有他拍摄的纪录片。 这个家,一点一点地沾染上了祁迹的味道,潜移默化,又如此自然而然。 饭桌上,祁迹对着一桌子的菜肴啧啧赞叹。 “这都是你做的?不是那种半成品包?” “嗯。”时与安点头,见缝插针教育祁迹,“半成品不健康。” “你也太厉害了吧。”祁迹由衷赞美,“你什么时候学的做菜?” “我大学就被送出国了,国外物价那么高,我父母除了学费其余生活费一分没给,我要是不学着自己做饭早就饿死了。”时与安笑着解释道。 祁迹看着时与安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内心有些难过:“他们一分都不给你?” 时与安点点头。 “我违背他们的意思转专业,他们就断了我的生活费,后来学费也断了。不过我也不想要。我相信我自己能养活我自己。” “所以你就靠打工么?” “嗯,打工,兼职都有。餐厅服务员、家教、外卖员都做过,哦对了,我还做过模特,没想到吧。”时与安笑笑。 “模特?”祁迹好奇了,“不会是裸体模特吧!” 时与安呛了一口,忙道:“普通的平面模特,我在当服务员的时候被星探发现,他跟我说这个来钱快,比我当服务员赚的多多了,我就去了。” “你这脾气,能配合人家拍摄么?”祁迹简直无法想象当平面模特的时与安。 “不能。”时与安自己想想也想笑,“一开始遇上的是一个好脾气的女导演,还算有耐心指导我做动作和表情。那一单效果还过得去,我还赚了不少。” “后来换了一个脾气很差的男导演,根本不给指导,让我自由发挥。”时与安无奈地一摊手,“然后我就被炒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祁迹乐坏了,乐完了又觉得有些心酸,时与安小小年纪在异国他乡一个人吃了多少苦啊。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祁迹不知道在安抚自己还是时与安。 时与安闻言看了一眼祁迹,点头肯定道:“嗯,都过去了。” 吃完饭后,时与安开始处理明天要带去烧烤的各种食材,祁迹插不上手,站在旁边晃荡,终于把时与安晃烦了。 时与安停下切菜的手无奈道:“你要是实在没事情,要不去给客房铺个床?晚上就睡这吧,别来回折腾了。” “铺床?”祁迹愣了下,“为啥要铺床?” 时与安看着祁迹,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祁迹回味了三秒反应过来,顿感今时不同往昔,长吁短叹道:“原来是要给我铺的哇~”,接着一步三叹地朝客房走去。 时与安一瞧祁迹这幅死样子就是一脑门的官司,他赶紧放下手里的菜刀,跟着祁迹去到客房。 祁迹插手站在客房空荡荡的床边,表情很臭。 时与安没敢招惹他,直接去拿柜子里的床单被子。 乍然听见祁迹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能预支吗?” 时与安回头,不明所以问道:“什么?” “就……”祁迹也觉得说着有点丢脸,故意不看时与安,“就咱俩在一起前,能先预支一些福利吗?” 时与安认真道:“……比如?” “比如……”祁迹眼神乱晃,“比如牵个手,拥个抱,亲个嘴,睡一张床什么的……” 时与安无奈了:“祁迹……” “诶呀行行行,我知道不行,我就问问嘛!”祁迹恼羞成怒,“问问又不掉块肉。” 祁迹一把将时与安推出了客房。 “我铺!我睡!这都是我应得的!” 祁迹躺在自己铺的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越想越憋屈,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沦落到这种地步了,之前还能蹭一个主卧的床睡睡,现在心意相通了,怎么还搞出一条楚河汉界了。 第82章 祁迹心想,要么别拖了,现在立刻马上冲到时与安的房间跟他说我们在一起吧,然后不顾三七二十一爬上床全垒打就得了,怎么也好过独守空床,寂寞难耐。 诶,祁迹长叹一口气,翻了个身。 还是不行,他能感觉到时与安这段时间主动了很多,但其实时与安心里还没过去自己那一关,还是得再给他点时间。 祁迹始终相信,长年累月的行为和思维习惯不是说彻底改变就能彻底改变的,那是刻入骨髓的一种记忆。祁迹逼着时与安走出来,他相信时与安确实想通了,但想通和真正接受还隔着一些距离,而这些距离就要靠时间和朝夕相处的默契来填补。 这种事情急不来,也急不得。 祁迹又叹了一口气,翻身拿过手机,调出朋友圈,他不开心了,想找好朋友们说说。 他调整姿势精心拍摄了一张自拍,把时与安客房的背景全都拍了进去。 配文——长夜漫漫,寂寞难耐2.0。 1分钟后。 我一定勤思进取:这怎么像我哥家?祁导你在我哥家吗? 风一样的男子:加油。 胖爷:你在时医生家?食材记得多准备点。 毛桃:恶心。 凤舞九天华自清:出去别说你是我儿子。 祁迹得到了众人的一圈关心,心满意足的关了手机,刚想关灯强逼自己睡过去,就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笃笃笃”三下,节奏很时与安。 这人怎么?后悔了?想邀请我共眠了? 祁迹下床打开门,时与安正左手拿着瓶果酒,右手拿着杯子。 见他开门,朝他微笑着晃晃:“果酒,度数很低的,喝吗?” 祁迹高贵又冷艳:“怎么突然找我喝酒?” 时与安一歪头,像是思考什么,接着不确定地开口:“长夜漫漫,寂寞难耐?” 祁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手还是不受控制的拿过其中一个杯子。 “走吧。” 两人到沙发前的大地毯上坐下,面前就是一片巨大的落地窗,能看到窗外的江水,以及对岸的万家灯火。 时与安只给祁迹倒了一点,说道:“尝个意思就行,别喝多。” 祁迹撇嘴,但也没争,他怕真喝醉了明天露营都去不了。 两支高脚杯一碰,发出“叮”的一声,祁迹浅浅眯了一口,甜甜的,好喝。 祁迹开口:“来吧,打算聊个几块钱的?” 时与安笑道:“你想呢?” “我想想~”祁迹思考。 “那先从你聊起吧。你能跟我说说那晚你为什么不高兴吗?” “潘多拉的魔盒指的是什么?方便分享一下吗?”祁迹认真地看着时与安。 时与安笑容变淡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 “也没什么,就是一件在我心里困扰了很久的旧事。我刚被卖到我养父母家不久后,有一天清晨我养父在家门口发现了一个装着钱的箱子,里面足足有二十万。他们很惊慌,连忙就把钱拿到村长家,村长调查了一圈没发现有人丢那么大一笔钱。那个时候偏远地区的派出所都很不作为,村长劝我养父母留下这笔钱给我治病。” “可能是因为想到了我吧,我养父母最后把钱留下来了。后来我病情恶化,他们无奈之下把钱都花在了我的身上。” “所以从我稍微懂事一点起,我养父母就一直告诉我,有人把钱丢在了我们家门口,我们擅自挪用了,就是欠了人家的债,是一定要还的。” “这事儿应该也只有我知道,所以在我养父母去世之后,我也开始找当年这二十万的失主。” “但我找的很纠结,也很犹豫,无数次放弃了寻找失主,却又想要一个真实的答案。” 祁迹思考了一会儿,开口道:“你是觉得这个钱来得太巧了”。 时与安看了一眼祁迹,点点头:“那个时间点,那个地方,天降横财,这一切都太巧合了,由不得我不去多想。” 祁迹有些不忍心说出他想到的猜测,时与安见他犹豫,替他说出了没说出口的话:“你也觉得是我父母对吗?” 祁迹没说话,表示默认。 两人之间一时沉默蔓延,良久,时与安开口轻松道:“没事,因为你,我已经想开了。” 祁迹看着时与安,像是在辨认这话的真假。 “真的。”时与安笑了,“你说的对,比起潘多拉的魔盒,还是薛定谔的猫更让人牵挂在意。我不能一辈子被这个事情吊着,折磨得自己不生不死。只有亲手打开,才能斩断一切幻想。” “也才能学会放下和遗忘。” 祁迹心疼坏了,他学着时与安的样子,也摸了摸时与安的脑袋。 “摸摸头,不用愁,有我陪着你呢。” “嗯。” 第45章 落地窗前 “这个房子,是你回国之后租的房子?” 祁迹适时换了一个话题,调节了一下气氛。 “嗯,我不可能回我父母家住,肯定得租房子。” “眼光还挺好,这房子我喜欢”祁迹享受地靠在沙发上。 “为什么喜欢?”时与安问。 “大落地窗”祁迹一指前面的巨大落地窗,跟一幅巨型天幕一般,将整个城市与奔腾的江水尽收眼底。 第83章 “楼层高、阳光足、布局也不错,房屋设计的很合理”祁迹肯定道。 时与安笑了“就没有缺点?” “有啊”祁迹又喝了一口果酒,继续道“当然有缺点,比如……没有大露台”。 “跟你工作室那样的露台?”时与安问。 “对,可以在露台上睡觉,烧烤,开派对。” “还有呢?” “还有,这房子没有草坪。” “草坪?房子有草坪?” “诶呀我是说室外的草坪,这样如果有小动物还可以在草坪上奔跑”祁迹一脸沉醉。 时与安憋笑“你确定你是在讲我家的缺点,不是在讲你梦想中的家的样子嘛?” “也可以这么说吧”祁迹也乐了“我打算明年换个房子,就照着这个标准找”。 “现在这个房子也挺好,但就是住的太久了,那个时候秦……”祁迹说话没过脑,刚要把秦钦的名字说出口,才堪堪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跟谁说话。 祁迹及时收口,偷偷看了一眼时与安,发现时与安抬头一口闷了手里的酒。 闷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哈哈哈哈”祁迹尴尬地打哈哈,正想着怎么圆过去比较不留痕迹,就听时与安有些犹豫地开口“你……曾经很喜欢他?” 祁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可是你非要问的。 “对,当时年少不经事儿,确实挺喜欢的”祁迹也跟着喝了一口果酒。 时与安点点头“为什么分手了?我看他……好像还很喜欢你。” “嗯……因为一些误会”祁迹忽略了具体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跟时与安解释“我觉得他对不起我,他也不解释,那个时候我既愤怒又伤心,然后提了分手。但后来,就是前段时间我才知道,原来他不是真心想要辜负我的。” 时与安沉默了一会儿,把高脚杯轻轻放在了地毯上,他侧过身子面对祁迹,认真开口道 “能不要看他么?” “什么?”时与安突然这么一问,祁迹有些懵。 “我是说,哪怕你知道了他不是真心要辜负你的,知道了他还是喜欢你的,但是,你能不要看他,不要接受他吗?” 时与安轻声低笑了一下“我知道我这样说很自私也很幼稚,但是……”,时与安重新抬头望着祁迹“你能不能只看我,不要分给其他人目光?” “我知道,我们现在还没在一起,我无权管你做什么喜欢什么。我也知道我现在还有很多不足,不如秦钦那么了解你”时与安深深盯着祁迹,仿佛眼里是他的整个世界“再给我点时间,我会很努力很努力。但就这段时间,只看我一个人,可以吗?” 祁迹足足愣了五秒,接着深深倒吸了一口气。 “我的天哪我忘记呼吸了,时与安你下次说情话之前能先打个招呼吗?”祁迹伸手一把撑住时与安的胳膊。 时与安有些愣愣的“我没有说情话啊”。 祁迹抬头看着一脸真诚的时与安“哥,情话不是只有我爱你我喜欢你,懂吗?” 时与安似懂非懂。 “诶呀不重要,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儿”祁迹摆摆手。 “那所以呢?”时与安反握住祁迹的胳膊,眼巴巴盯着他,像是讨食的小狗。 “所以”祁迹笑了,他一把拉近时与安。 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他看着时与安眼里的自己。 “我会只看你,只有你,谁也无法把我从你这里抢走。” “这样满意了吗,时医生?”祁迹越发靠近时与安,两人的鼻尖轻轻地蹭着对方,双唇若即若离。 祁迹的手指从时与安的脖子上轻轻一划,带起一片战栗。 “满意”时与安从喉头挤出两个字。 “那我真的不能预支一点福利吗?”祁迹循循善诱,时与安仿佛被引领着进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比如呢?”时与安哑声开口。 “比如……”祁迹轻笑了一声“一个……唔” 吻字被时与安堵了回去,他们坐在一起无声地接吻。 这个吻的开始堪称平静,像承诺,也像救赎。 他们厮磨,再分离,纠纠缠缠,像是纯洁的献祭。 可没有人能在当下的环境下保持冷静,祁迹不能,时与安也不例外。 祁迹的右手指尖轻轻在时与安的脖颈上轻轻打圈,像耐人的折磨,他能感受到时与安逐渐加重的呼吸,一同他自己。 “真的……”祁迹微微离开时与安的唇,只轻轻点点地触碰“不能再……预支一点么?” “比如?”时与安牢牢盯住他的双眸。 “比如……”祁迹轻笑一声,接着重新堵住了时与安的嘴。 这次不再如之前一般留有余地,他近乎放肆地闯进时与安的嘴里,横冲直撞,扫荡过每一个他能触及到的角落。 他的手攀上了时与安坚实的背,抱紧,游走,揉捏,挑逗。 时与安发了狠一般拿右手扣住祁迹的脑袋按向自己,加深了这个吻,掠夺了祁迹所有的气息。 他们交换着彼此,一点一点,将自己渡给对方。 换气的空档,时与安将祁迹推到在柔软的地毯上,欺身压了上去。 他们翻滚着,像无声的对峙,又厮磨着,将两幅强劲的躯体牢牢地贴在一起。 第84章 窗外是在暗夜中奔腾的淮江,而他们,在巨幅落地窗前将热血和欲望一同翻涌。 祁迹颤抖着双手去解开时与安的睡衣纽扣,这次不比上次,他盯着时与安望着他的双眼,有条不紊的,一颗一颗,逐一解开,没有人想要催促这个过程。 “这次不撕了?”祁迹哑声开口。 “不”时与安摇摇头“我想多看看你。” 祁迹轻笑“真会说话”,说完他解开了时与安最后一颗纽扣。 他将睡衣从时与安身上褪了下去,欣赏着衣物下的这件堪比艺术品的躯体。 轮廓分明,精瘦坚实,每一处都是他喜欢的样子。他伸手贴上时与安的胸膛,再一路往下,经过腹肌后被时与安一把握住了作乱的手,反手压到脑袋的上方。 时与安倾身下来,深深望着祁迹,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对不起”。 祁迹知道他什么意思,用另一只手将身上的躯体贴在了自己的身上“没关系”。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身上的衣物退干净的,只知道无尽的占有、掠夺。 窗外便是漫天星空,他们都有一种隐秘的错觉和快感,像露天席地的一场偷欢。 时与安埋头在祁迹的脖颈、肩膀舔咬出一个个痕迹,标记上自己印记。祁迹被磨得受不了,喘着粗气加重了游走着的双手的力道,气息不匀地开口“没有那个”。 时与安微微离开他的脖子,哑声说“我帮你”,说完下一刻,他从祁迹的身上退了下去。 祁迹那一瞬间就明白了了他想要做什么,他急忙想拉住时与安,却被时与安两手反按住压在身体两侧不得动弹。 “不要,脏”祁迹急忙出声,嗓音哑得不行。 时与安充耳不闻,埋头下去。 那一瞬间祁迹感觉眼前是无边无际的白光,刺激地让他控制不住的叫出了声“啊”,他上背部激动地微微卷起又落下,小腹和胸膛大幅度起伏着,随着时与安的动作,像是在海里漂浮的一叶扁舟。 时与安显然没有什么这方面的经验,动作青涩生疏,但好在有一颗足够真诚的心,能弥补一切技术上的不足。 每一次舌苔与口中之物的摩擦,碰撞,都刺激地祁迹头皮发麻。他知道叫声羞耻,却根本忍受不了,破碎的叫声断断续续漏出来,像一曲催情的曲目。 到最后的时候,他的脚趾全部蜷缩起来,脖颈高高扬起,脆弱地暴露出所有的弱点。 “啊……” 他用尽最后一丝理智,从时与安的嘴里退了出来,翻身躺在地毯上到了顶点。 余韵持续了很久,时与安看着躺在地上之人的雪白的躯体陷在地毯里微微扭动、颤抖,眼眶都被烧红。 许久,祁迹缓了颤抖,他的眼眶抚上了一层被逼出来的泪水。 他看见时与安的模样,撑起身子想要回报他,被时与安一把拉住。 祁迹刚想开口,就被时与安牵着手覆在了跨间,时与安深深喘了一口气,赤红的眼光盯牢祁迹。 “帮我。” 祁迹的手缓缓开始动作,他能感受到上面的每一条纹路和沟壑,里头翻涌着血脉喷张的欲望。 他看着时与安的表情,一向平静冷漠的脸沾染上了欲望之后,所有的表情都会被他的动作牵动。 他的手上上下下地游走,时轻时重刮擦揉捏,他的眼前是时与安微微皱眉的隐忍表情,耳边是在他听来性感到极致的喘息,深深浅浅,麻了他的半边肩膀。 快到的时候,时与安一把拉过祁迹伏在他的肩膀上,等待那一刻的到来,然后嘶吼,拥紧。 第46章 露营 这一晚的最后,祁迹和时与安红着脸各自进了各自的房间,再继续待下去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这也就导致第二天清晨二人从各自房间出来的时候,两张脸都写满了尴尬。 这么一想,上次时与安做完就跑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祁迹腹诽。 太阳光总能让旖旎的气氛无所遁形。 “那什么,早啊。”祁迹硬着头皮开口,打了个招呼。 “早。”时与安故作冷静的点了点头,他眼神迅速瞥过祁迹那满是红痕的脖子,又立刻撇开眼。 祁迹穿的还是昨晚时与安找给他的v领睡衣,他看了眼时与安已经穿好的外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有些不自然地开口:“那什么,有高领毛衣吗,借我一件呗。” 虽然他早上还没照过镜子,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是不能见人了! “哦……好。”时与安快步逃离现场,跟后头有狗撵他似的。 祁迹一撇嘴,确实狗!真能咬! 到地下车库后,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才逐渐淡去。时与安将所有食材搬到车后座,之后主动坐上驾驶座。“我开吧,你再睡会儿。” 祁迹欣然点头,他就喜欢坐时与安的副驾驶! 上了车,回到了密闭的空间,二人一时无话。 时与安平心静气一脚踩上了油门,就听祁迹在身旁尬尬地道:“那个地毯,得送去干洗吧”。 时与安脚一抖,狠踩了一下油门,车子窜出去一截。 他急忙松开油门,让车平稳下来,这才无奈地看向祁迹:“下次要放大招之前给我提个醒吧。” 祁迹委屈坏了!这不得操操心么?那么大一地毯呢,他买来挺贵的! 第85章 秉着还是命最重要的原则,之后的路程祁迹一直安静如鸡,坐着当个漂亮的花瓶,直到在唐晓声的小区门口接到他。 唐晓声心情很好,一上车就跟两人热情打招呼:“老板,老板夫人,早上好啊”。 祁迹听得心花怒放,回头赏了他两颗晕车药:“先吃了,待会儿山路绕得很,听说你晕车对吧?” “呜呜呜祁导你对我真好,我们老板何德何能能娶到您啊~”唐晓声现在只对祁迹吹彩虹屁,在这一点上他的情商不知比他老板高了多少辈。 快到祁迹家小区门口的时候,祁迹老远就看见一个圆滚滚的墩子站在小区门口东张西望,背上还有个巨大的包,时与安把车停下,祁迹赶紧下车把祁风身上的背包从背上拿下来,推着祁风上车。 “不是说了等我们到了你再下来吗,多冷啊。你还背个那么大的包,重不死你。” 祁风昨晚兴奋的一晚上没睡着,一大早就爬起来坐在沙发上等着,这会儿实在等不住了,也不听他哥的话,背着包就早早到路边等着。 祁风爬上车,甜甜地叫了一声:“时医生好。” 时与安回头,笑着回答:“小风,早上好。” 一旁的唐晓声缩在窗边直嘀咕:“对我就没个好脸色,真是衣不如旧,人不如新。” “咳咳。”时与安轻咳两声,唐晓声闭嘴了。 毛桃和胖子本来打算自己开一辆车,被祁迹制止了,嫌车多麻烦,最后还是让这两人在工作室门口等着。 胖子一上车就咋咋呼呼地喊:“哟,祁导,你穿高领了,你不是发誓这辈子不穿高领,做每个冬天最时尚的男子的吗?”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射向了祁迹,其中以毛桃的目光最为洞穿一切,在其他人还不明所以的时候,毛桃已经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知检点。” 祁迹闷笑,转头偷瞄一眼时与安,果然看见了已经偷偷红了的耳尖。 “还有林思取吧,是去你爸妈家接吗?”祁迹给时与安换了话题。 “嗯,离这不远,我打个电话给他。” 说着,时与安拨通了林思取的电话:“嗯,我到了,出来吧。” “他们还在家?” “行,我待会儿见到他们跟他们说一声,你先收拾一下准备出来。” 时与安挂断电话,祁迹见状问:“怎么了吗?” 时与安微微皱眉道;“我父母还在家里,问了思取要去哪里,思取说了之后他们俩不是很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跟你在一起很安全啊。”祁迹不解。 “不是安全的问题,他们就是不想思取多和我接触,也觉得会耽误思取期末复习。” “他们……还不知道思取已经……”祁迹没说完,但时与安已经点了点头。 车拐进一片别墅区,时与安在其中一幢的大门前停下。 不一会儿,时家大门口走出来一个妇人,年纪在五十多的样子,保养得很好,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脑袋后面,就是脸色不苟言笑,看着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妇人看见了时与安的车,接着朝车走过来,时与安见状准备下车,祁迹拉了一下时与安的手,时与安捏了捏他表示安抚,接着下了车。 “妈。”时与安打招呼。 “嗯。”林惠走到时与安面前,淡淡点头。 “有什么事吗?”时与安问道。 “下次要带思取去哪里,都提前跟我们说一声。”林惠淡淡说道。 “我以为思取已经成年了,是个大人了,他有权安排和决定自己的生活。”时与安在这点上没有退让的意思。 “年纪上是成年了,但心智上还是个孩子,很容易受人蛊惑。”林惠有意无意地往车上瞥了一眼,“不要让他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过多接触。” “不三不四的人?”时与安笑了。 “那我呢?你也觉得不三不四?” 林惠看了时与安一眼,没有说话。 时与安深吸一口气:“我不想和您多说,改变一个固执己见的人是很难的”。 时与安看到了背着包出来的林思取,转头对林惠说:“但林思取,我今天一定会带走。” “你非要跟我对着干吗?”林惠显然有些生气,语气也急了起来。 “不是我要跟您对着干,是您一直不愿意放过我和林思取。” 林惠转头看见了刚好走到身边的林思取,朝林思取问道:“你要跟你哥走?” 林思取在林惠面前一向大气不敢喘,可今天,他看到他的身旁还站着时与安,唯一知道他的秘密的哥哥,内心却涌现出了一股莫大的勇气。 “妈,我想去。你放心,不会耽误我期末复习。”林思取鼓足勇气开口。 林惠没想到一向顺从的小儿子敢违背她的意愿,抬手就要去拉林思取的胳膊,被一步跨上前挡在林思取面前的时与安拦住。 “林思取明天我会送回来,您适可而止吧。”时与安语气淡淡但丝毫不退让。 林惠狠狠地盯了时与安一会,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时与安看林惠回了家门,这才转身面对林思取说道:“上车吧,傻站着干嘛?” “哥。”林思取的勇气一次性用完了,这会又有点怯怯的。 “没事吧?” 时与安摸摸林思取的头。 第86章 “没事。” 上了车后,时与安发现车上的气氛比刚才要沉默好多。 他有些好笑地开口:“怎么了这是?” 唐晓声小声开口,像是怕谁听见似的:“老板,那位是您的母亲吗?” 时与安点点头:“是啊”。 “你们看上去关系好像不太好?” “严格来说,是很差。”时与安不在意地笑笑。 毛桃也被吓到了:“这气场,怪吓人的,她一抬手我以为她要扇小林呢。” 祁风没开口,但他知道林思取心情不好,一直在身边陪着他小林哥哥。 祁迹看了眼时与安没什么表情的脸,有些担忧地问:“真没事?” 时与安朝他安抚地笑笑:“没事。” 出发时的好心情被这段小插曲破坏了一些,一直快到营地了,这些人才被山林风光所吸引,逐渐忘掉了刚才的事情。 到营地后,祁迹组织大家开始搭帐篷和烧烤架,这人双手一插,开始指指点点。 “那啥,胖子搭烧烤架。” “毛桃和唐晓声把食材整理一下。” “祁风和林思取去捡点柴火,待会儿生个火。” “时与安搭帐篷和天幕。” 祁迹走来走去,给众人安排的明明白白,唯独不提他自己。 毛桃最见不得他这样子,微笑开口“那你呢?” “我?”祁迹抬手搓了搓鼻子道:“我监工”。 “凭啥?”胖子不服。 “凭这些东西都是我提供的,金主爸爸当然不负责干活。”祁迹大言不惭。 众人一幅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看向时与安,希望时与安能管管这个不要脸的人,但时与安二话没说,直接开始拆帐篷包,就差把“老婆说的都对”几个字刻在脑门上。 众人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心道大势已去,开始哼哧哼哧干活。 祁迹晃悠了一圈,走到正在搭帐篷架子的时与安身边。 “需要金主爸爸帮忙吗?”他凑过去问。 时与安看了他一眼,质疑道:“你会?” “咳。”祁迹有些尴尬“我是不会,但你可以教我啊。” 时与安笑着摇摇头道:“算了,有教你的功夫我都搭完了”。 祁迹不服气的撇撇嘴,转头又去骚扰祁风,祁风已经抱着柴火在堆火堆了,祁迹走近了问道:“你包里装了什么呢,那么鼓囊一个。” 祁风头都没回答道:“画画的,还有相机。” 祁迹低头拿鞋子在地上撇了撇,看似随意地问道:“那天跟你说的去爸妈家住的事,考虑的怎么样?” “我已经跟爸妈说好了,下周一就过去。”祁风回答。 “说好了?你怎么不跟我说?”祁迹惊了。 祁风回头看着祁迹,嫌弃地道:“你一门心思扑在时医生身上,你能知道啥。” 祁迹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林思取笑着帮祁迹说话:“祁导可忙了,每天都窝在剪辑室里工作呢。” “就是!”祁迹见有人帮忙,腰杆子瞬间直了点,顺带也想关心关心下属。 “诶思取,那天之后你跟你哥再聊过嘛?” 林思取点点头,乖巧回答道:“聊了,他尊重我的意愿,但是让我想明白自己的路怎么走。其实我一直都想的很明白,我就是想学导演,我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跟我爸爸妈妈好好说说,让他们同意我转专业。” 祁迹有点迟疑道:“你父母,至少你母亲,看着不像是很好沟通的样子,这会有点难吧。” “会很难。”林思取点点头“但还是要试试,我不能一辈子瞒着他们。” “嗯。”祁迹拍了拍林思取的肩膀,“加油,让你哥陪着你一起”。 第47章 糗事儿 胖子在吃上很有一手,搭上架子没烤多久,香味就散出了几里地。 祁风被祁迹拉到了远点的地方,免得他被烟呛到咳嗽。孩子闲着无聊,搭了个画架准备开始画画。 祁迹贱兮兮地凑人身边去招人烦。 “诶我可看见了啊。”祁迹有些嘚瑟地开口。 “看见什么了?”祁风回头不明所以。 祁迹抬头望天,努力压着自己的嘴角。 “就……那什么……画册呗。” “画册?”祁风还有点懵,过了三秒他反应过来了,瞬间跟被踩了尾巴的炸毛猫似的,“靠,祁迹你偷看我画册?” 祁迹轻轻一拍祁风后脑勺,义正严词道:“这怎么叫偷看呢?你光明正大地摊在桌上我我还不能一个不小心瞥到了啊。” “诶~”祁迹笑嘻嘻地凑近祁风,“你是不是特喜欢、特崇拜你哥?” 祁风:“……” 啊啊啊啊啊谁能把这玩意儿从我身边搞走啊! 时与安刚搭完架子准备去帮帮胖子,转头就瞧见祁迹把他弟逗得炸毛,时与安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喊了一声祁迹的名字。 祁迹回头听见时与安喊他,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差点被臊死的祁风,晃晃悠悠蹭过去。 “时医生,给我烤个鸡翅么,重麻重辣。” 时与安瞥了祁迹一眼,没说话但意思不言而喻。 祁迹摸了摸鼻子,退了一步,弱弱问道:“那中麻中辣?” 时与安把拿出来的鸡翅作势重新放回袋子里,祁迹连忙拦住:“微麻微辣!微麻微辣。” 第87章 毛桃见状一边一边整理餐具一边嘲笑道:“祁迹你也有今天”。 祁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就是想有今天,你看有人理你吗?” 毛桃被无故人身攻击了,狠狠讽刺道:“你也就这段时间嘚瑟,忘了你之前失恋的时候了?” “失恋?什么失恋?”时与安抬头,眼里一下射出了精光。 “就你们俩闹矛盾那段时间呗,这位祁导每天耷拉个脸,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要死要活。”毛桃嘲笑道。 祁迹有些挂不住脸:“诶呀你别听他瞎说,哪有那么夸张。” “我作证。”祁风举手,“有一次他回家就抱着我不说话,我差点以为是我要没救了。” 祁迹呸呸呸,作势要打祁风的嘴。 胖子后知后觉问道:“你们说的我怎么有点听不懂啊?谁和谁谈恋爱?祁迹和时医生吗?” 唐晓声站在胖子身边跟个猴子似的,一拍胖子的背: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这么迟钝?” 他拿出手机,火速把胖子拉进了“安全日迹cp粉群2号坑”,偷偷跟胖子咬耳朵:“多看看,多学学,都是好东西。” 胖子放下烧烤看了群里好几眼,下一秒抬头对唐晓声直男道:“虽然我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烧烤陆续上桌,到最后胖子和时与安也烤累了,众人坐在一起聊天八卦。 毛桃嘴碎,没给他啤酒就能自己哗啦啦地把祁迹的糗事儿成堆往外抖,祁迹一个劲儿地拿烧烤想要堵他的嘴但愣是没堵上。 “我们那个时候去拍lgbt题材的时候,见了好多同性恋。咱不都说他们之间有雷达,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是不是么,那咱祁导弯的跟一盘蚊香似的哪里逃得过这些人精的眼啊。”毛桃边说边贱兮兮地笑。 “别笑了,快继续。”唐晓声从嘴里抽出鸡翅,催促道:“然后呢然后呢?” 时与安在旁边默不作声,看着事不关己。但祁迹还不了解他?这人明显身体坐直了点,听得认真着呢! 哼,狗东西,装模作样! “有一天晚上祁导跟我们喝完酒晕晕乎乎回房间,刚在床上躺下就感觉有些硌得慌,他爬起来想打开灯仔细瞅瞅怎么回事儿,就这时一只手从他身后摸到了他的前胸。” 唐晓声双眼放光,完全没看见他老板此刻扭曲的脸。 “然后啊哈哈哈,这人不知道喝醉了什么脑回路,一边从床上弹起来冲到走廊,一边嘴里喊着有鬼啊。一整个走廊的人都被喊出来了,纷纷围着他问怎么回事儿。” “那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唐晓声捧哏。 “胖子没醉,胆子也大,说什么鬼不鬼的,他进去看看。”毛桃续道。 “然后呢,你真进去了?”唐晓声好奇地转头问胖子。 “哪儿啊。”胖子嘴巴里塞了口羊肉,口齿含糊道:“我刚要进去,祁迹这厮突然抽风了似的坐在地上抱着我的腿非不让我进去。” “啊?为什么?”连祁风也开口了。 “你问他呗。”胖子哼笑一声,不接这个茬。 祁迹眼看这球被抛回了自己身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诶呀也没什么,刚开始喝完酒脑子确实不清醒,以为真的鬼上床了。但后来我冲到走廊喊完才反应过来,哪有什么鬼啊,怕不是人才是。” “人?什么人?”林思取问。 “就……我们采访的那些lgbt受访者,跟我们住同一层呢。可能是其中有人对我起了心思,想……想……”祁迹偷偷抬头瞄了一眼时与安,眼看时与安一手捏扁了一个易拉罐,打了个寒战,愣是没敢“想”下去。 “就……我觉得那人也就是一时想不开了做了些出格的事儿,就没让胖子进去揭穿。”祁迹使劲儿搓搓鼻子,“当时房间在一楼,那人开个窗就能走得掉,互相之间留点面子呗,还能给人拉出来当众处刑咋的。” 唐晓声激动死了,还有这么刺激的事儿,他盯着时与安杀人的目光问出了又一句:“后来呢?” “后来……就第二天,那人就来找我道歉了呗,说谢谢我,顺便再跟我表了个白,被我拒绝了。”祁迹摊手。 “祸害。”毛桃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处处留情。”胖子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冤枉啊各位,我可没有处处留情。”祁迹举起双手很是委屈,“我魅力太大还成我的错了吗?” 祁风一脸恶寒地打了个冷战,被他哥这幅不要脸的姿态恶心坏了。 唐晓声若有所思:“说到处处留情,魅力太大,我感觉我们老板比起祁导也不相上下啊”。 时与安冷眼一横,唐晓声感到一阵杀意袭来,下意识想要一缩。 “怎么说怎么说?”祁迹最为激动,难得听到时与安的八卦,假装看不见时与安朝他射来的眼神,头铁地问道。 唐晓声心想如今我也是有人撑腰的人了,还能怕你时与安?今时不同往日了! “祁导你没去翻过我们医院的意见箱吧?” 祁迹摇头,这他还真没翻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见箱里有一半全是女患者家属的告白信。” 祁迹纳罕。 “你们不是儿童医院么?都有孩子了还能给男医生写告白信?”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第88章 “不一定是孩子母亲,有什么孩子小姨啦,孩子大姐啦,各种。我亲眼看着一孩子她小姨拿着自己男朋友当垫背的,给老板写信呢!” “那她男朋友没意见?”毛桃也奇了。 “能没意见吗!意见大了去了。”唐晓声手一拍大腿。 “意见箱里关于咱们时医生的一般有两种类型的信件,一半是女患儿家属的告白信,另一半就是男患儿家属的投诉信。” 唐晓声一时得意又开始胡言乱语:“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猪医生……时医生因为收到了太多投诉信,还被张院长警告过呢!” “你被张院长警告了?”祁迹乐死了,转头问时与安。 “嗯”时与安脸色不虞,有些屈辱。 “然后呢?” “然后他说要给我处分。” “真给了?” “没给。” “为啥?” “有条件。” “什么条件?” “配合祁迹导演进行纪录片拍摄。” “……”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响起了除了时与安之外所有人的爆笑声。 冬日的午后日光不烈,寒风中夹杂着些许温背的暖意,晒的人有些昏昏欲睡。 祁风给画架换了个不背光的角度,提议给每个人都画一张速写,众人欣然同意。 轮到祁迹的时候,祁迹一把拉过时与安。 “我们俩画一张!” 毛桃见状哼出一声:“哟,搁这儿画结婚照呢?” “嗯呐。”祁迹欣然点头“怎么了,不行吗?” “行行行,祁导雷厉风行,做事迅速,再过几个月就能看到小孩打酱油了吧。”毛桃嘲讽。 “谢您吉言。”祁迹一点没虚。 祁迹和毛桃争锋相对插科打诨,直到被时与安塞进一颗葡萄,才堪堪堵住他那张嘴。 于是,祁风的画面就定格在了时与安喂祁迹葡萄的那一刻。 他能感受得到,时医生看向哥哥的眼里满满的都是爱意,挡不住的,止不完的。 而哥哥虽然看似不情不愿,但其实却享受着对方照顾他的一举一动。 祁风快速地下手,两人在纸上迅速成型。 那一刻,祁风心想,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不在了,不能继续陪着哥哥了,哥哥应该也能幸福地过下去吧。 为此,他很感谢时医生的出现。 因为时医生不仅给了他一份生的希望,也给了他一个了无遗憾的机会。 哥哥的幸福,就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执念。 秋冬的天色暗得很快,晚上的时候,众人围着炉子煮了泡面。 时与安坚定地告诉众人自己绝不吃垃圾食品,被祁迹端着碗追着强行喂了一口后,很不争气地跟着众人一块堕落了。 先是可乐再是泡面,时与安深感自己遇上祁迹之后,越发地没有原则,立场很不坚定,但令人毫无办法的是他竟然还有种乐在其中的感觉。 他轻声笑了一声,嘲笑自己的德行,被正偷懒不收拾的祁迹抓了个正着。 这人三两步凑到他身边,问道:“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什么。”时与安收敛了笑意,假装严肃。 唐晓声时刻观察这两人的情况同步在cp粉群里,这时捕捉到了时与安的笑意,立刻道:“自从遇到祁导之后,老板的笑容可越来越多了。”,他欣慰地像是自家傻大儿终于找到媳妇儿。 祁迹抬头朝唐晓声看去,唐晓声心领神会开始抖落时与安的过去。 “时医生人生最缺两样东西,一是笑容,而是话。”唐晓声伸出两个指头总结道,不负众望地被刚好路过的时与安扇了一个大逼兜。 “在遇到祁导之前,咱哪有那个荣幸能看到时医生的笑容啊。”唐晓声委屈地摸了摸脑袋。 “诶话说起来”唐晓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上一次看到时医生真心实意笑了,还是小昊宇出院的那天……” 第48章 给你一个家 “小昊宇是谁?”胖子给唐晓声捧梗。 “是之前的一个心脏病患儿,才九岁,来仁心之前在别的医院做过三次开胸手术,心脏被缝缝补补了几千针,花了昊宇父母一百多万,结果三次手术效果并不好,昊宇到我们医院的时候人都已经快不行了。” 祁风惊呼:“几千针?” 祁风虽然自己还没动过手术,但这么多年对这些方面都了解了不少,几千针该是多么大多么严重的一个手术,毕竟患者才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祁迹担心祁风会联想到自己,赶忙伸手捏了捏祁风的手心。 “哥,没事儿,我没那么脆弱。”祁风知道祁迹担心他,宽慰祁迹道。 “后来,时医生和其他专家开了会诊,最终认为的治疗方案是将之前手术缝补的几千针全部拆除。”唐晓声继续道。 毛桃倒吸一口凉气,摸了摸自己胳膊上起来的鸡皮疙瘩。 “全部拆除?”胖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左胸的心脏,感到隐隐作痛。 “这是世界上第一例全腔退回手术加双动脉双根部调转术,在心脏外科手术中,属于顶级难度。”唐晓声说着有点自豪,他偷看了一眼时与安,发现他老板面无表情跟夸的不是他似的。 切,装模作样,好像手术成功那天笑得不是你似的。 第89章 “因为难度太高太复杂,这场手术由张院长和时医生共同进行。手术一直进行了十三个小时,昊宇的心脏在停跳的状态下维持了八个小时。在心脏外科的手术当中,正常心跳停跳一般不超过五个小时,五个小时之后,停跳的时间越久,病人的风险就越大。” “好在时医生他们成功了,八个小时后小昊宇的心脏恢复了跳动。孩子在开胸的状态下被推进icu,三天后各项指征一切平稳正式关胸,一个月后他就能自己走着出院了。” 话毕,唐晓声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天知道那个时候他们面临着多么大的压力和挑战,尤其是时与安,作为年轻的主刀医生,当时刚从国外回来,在国内还未完全站稳脚跟,就要主刀难度如此之高的手术。 当时,全国乃至全世界都在关注这场手术的成败,时与安所要承担的远比他们更多。 时与安还是静静地坐在一旁拿木棍拨着火堆,随着唐晓声的话也回想起了当初事情的经过。 其他心外的医生其实私下劝过他,不要接这个患儿,不是他们狠心,而是患儿当时的情况几乎已经没有了救治的可能。 而全腔退回术相当于否定了之前的手术医生的全部判断,是一件很得罪人的事情。并且这个手术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了,万一手术失败,患儿在手术台上去世,各方甚至包括患儿家属给到的压力他不一定能完全顶住。 他知道同事们其实是为了他好,儿科医生名声不易,不要因为一个几乎没有可能的患者自毁前途。 这些道理他都明白,可看着躺在icu的床上,握住他的手对他说“叔叔,你会救我的对吗?”的小昊宇时,他承认,他没有办法把自身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虽然他没搭唐晓声的腔,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做下全腔退回的决定时所面临的前所未有的不确定,要说没有犹豫过,那不可能。 他也会有正常人应该有的担忧和害怕,怕这是一场他无法胜任的手术,怕因为他的决定直接断送了孩子的性命。 也因此,当小昊宇健康出院的时候,他真心感到高兴,为孩子,也为他自己。 祁迹闻言,把手伸过来,朝他竖了个拇指,做了个“时医生牛逼”的口型,时与安无声笑了。 夜聊之后,大家纷纷爬进自己的帐篷准备休息,众人十分自觉的把一个双人帐篷留给了祁迹和时与安。 祁迹洗漱完看见时与安还在收拾东西,催促道:“明天早上起来收一样的,先洗漱吧。” 时与安抬头回答:“嗯,很快,你先进去,我马上。” “行,快点啊,外面怪冷的。”祁迹道,随即爬进了帐篷。 时与安收拾完桌椅,刚要拿起东西去洗漱就感到衣服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手机打开消息,是“s”给他发来的讯息。 时与安一顿,深吸一口气,随即打开了消息。 ——关于那二十万,我查了你母亲的账户,你被拐卖后的两个月内,确实有一笔二十万的大额现金提款。所以,留下二十万的人应该就是你母亲。你……想开点,毕竟都过去那么久了,而且你心里应该也早有猜想,现在不过就是证实了一下。诶,这事儿也不好劝,多的不说了,有需要再联系我。 时与安放下手机,在暗夜中静静站了很久,盯着一处虚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放下洗漱用品,一个人独自走到不远处的一条溪流旁边,在一片石地上坐下。 溪流在暗夜当中流淌的声音,能让人平静许多。 他就这么如同石像一般地坐着,想了很多,想的最多的,还是林惠。 所以,当初林惠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留下的这笔钱,然后不再丝毫留恋地转身离去的呢? 她找到了自己被拐卖到山沟沟的孩子,知道这个孩子还患有心脏病,但是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留下一笔钱作为对自己的良知最后的安慰。 那一刻,她的心里会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愧疚和不安吗? 时与安知道自己一直还对亲生父母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这种幻想让他一次次麻痹自己,逃避事实。 他总是在替他们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或许他们只是不善于表达情感,或许心里其实还是爱他的,他有过无数种猜想。 可现在,幻想一一破灭。 他有些悲哀地发现自己的感情根本没有一个可以着落的地方,到底对他们是怨是恨还是爱呢?还是说,其实不管他是什么感情,时正和林惠都根本不会在意? 祁迹在帐篷里等了半天都不见时与安进来,心里总感到有些不安。 他打开帐篷的帘子四周寻找了一圈时与安,发现不远处的溪流边坐着一个孤独的背影。 那是时与安的背影,微微佝偻,笼罩着难以散去的孤独与难过。 祁迹看得心一揪,立刻出了帐篷朝时与安走去。 时与安听见脚步声从背后传来,他知道是祁迹。 “怎么不进来?”祁迹在他身旁坐下。 “本来想进去的。”时与安轻笑了一声,眼神有些暗淡,“但是收到了一条信息,就想一个人静静。” “什么信息?”祁迹被冷风一吹,才发现自己因为着急连外套都没披就出来了,他倒吸一口凉气。 时与安见状,不赞同地皱眉:“怎么不穿外套?”,一边说着一边要将羽绒服脱下披在祁迹身上,被祁迹拉住。 第90章 “不用脱。”祁迹把衣服重新给时与安穿好,只敞开了前面的拉链。 时与安心领神会,他拉开一边的羽绒服,将祁迹包了进来,双手环抱着怀里的人。 “看到你的背影就觉得很难过,急着想来找你,就忘了穿了。”祁迹道。 “下次不能这样了。”时与安叮嘱道。 “嗯,我知道。”祁迹乖巧点头。 “所以怎么了?”他抬头望向时与安。 时与安静默了会儿,缓缓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那二十万的事情?” 祁迹点点头,明白过来时与安的意思,他转头问道:“你真的让人去查了?” 时与安点头:“那天你跟我说完,我就让人去查了。” “所以……”祁迹问得有些犹豫,“结果不好么?” 冷风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时与安紧了紧裹着祁迹的衣服。 “我被卖到养父母家之后的两个月内,我母亲的账上有一笔二十万元的现金提款记录。”时与安的嗓音中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悲伤。 祁迹也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一刻的时与安。 有些安慰一旦出口,有些事情就势必会被点破,时与安得真真切切地认识到,自己的父母亲手放弃了他。 祁迹心疼得无以复加,他在时与安怀里转过身子,紧紧抱住时与安,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眼前的人。 他将头轻轻靠在时与安的肩膀上,就这么默默地陪伴着时与安。 良久,他听见头顶上时与安沙哑的声音,带着难以压抑的悲伤:“我好像没有家了。” 祁迹心脏猛地一痛,眼眶泛红,他抬起头,用手将时与安的脸转向自己,一字一句坚定道:“时与安你看着我。” “你记得小昊宇对不对?你当初为什么要给他做全腔退回手术?” 时与安眼眶微红,盯着祁迹的双眼开口:“因为不破不立,那些已经铸就的错误,只有被连根拔起,才会有新的可能出现,沉溺于继续缝补过去的伤疤已经没有意义了。” 时与安说着,也明白过来祁迹的意思。 小昊宇是这样,他又何尝不是这样。 那些过去破破烂烂,陈年烂疴上长不出新的肌肤,再缝缝补补修修缮缮也无法恢复如初。不如一次性将他们彻底清除,从头开始。 祁迹知道时与安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继续道:“虽然这个过程很难,也许会有反复,也许伴随痛苦,但他值得。” “时与安,你不会没有家的。” “别怕,我们会有一个家。” “我给你一个家。” 第49章 那个少年 露营回来之后,很快就到了元旦前,新一年马上就要来了。 时与安全年无休,终于积累了几天的假期准备在元旦的时候给自己一次性放个小长假。 为此,在元旦之前,这人忙得跟人间蒸发了一般,微信根本不可能联系得到。 祁迹抱着手机整天在工作室唉声叹气,把整个工作室都给叹衰了。 “我说祁导,咱能别叹气了吗?老子被你叹得这几天印堂都发黑。”胖子一整个无语。 “人欲求不满的时候总会怨气重一点,你理解一下。”毛桃走过,拍了拍胖子的肩膀。 连老好人张榕都快忍不下去了,破天荒吐槽了老板:“我每想到一个好点子,你一口气就给我叹没了,再这样下去咱别想赶在元旦前剪完了。” 祁迹遭了一圈的嫌弃,更是感到人生凄凉。 他想到了自己的心肝肉祁风,拿出手机给祁风打字。 “风,思兄否?” 过了一会儿祁迹收到了祁风无情的回复:“否,与凤华女士夏威夷度假中,勿扰。” “靠,什么时候去夏威夷了不告诉我一声!”祁迹一把从沙发上爬起来。 “祁导你不知道吗?祁风上周就跟我说了呀。”林思取顶着一张纯良的脸蛋说出扎心的话。 祁迹感到更虐了。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没有人想要理一理他这个无助弱小的小可怜吗? 其实时与安这么忙他是很习惯的,前几天时与安说起这段时间的安排的时候他还十分大度地表示了理解。他想着反正时与安有元旦假期,到时候再好好待在一起就好啦。 没成想刚过了一天时与安就说自己元旦的时候要回一趟他养父母的老家处理一些事情,这下好了,连着大半个月他都别想见到时与安。 还追人呢?还好好努力呢?有你这么追的么?祁迹气死了。 而快气死的显然不止祁迹一个人。 ……还有“安全日迹cp粉群2号坑”里断粮一周多了的嗷嗷待哺的小鸟雀们。 急诊女菩萨:我的cp是不是be了? 我cpdoing:+1,同问。 人心一枝花:没物料的一天天好无聊啊。 仁心鹰眼:失业了好难受。 小鸡母亲:见不到女儿的第七天,想他。 时粉一枚:哪个天杀的给我们时与安一天安排几十台手术啊,小心我告你啊。 福气正好:…… 唐唐发糖:理解各位姐妹的心情,但现在是艰难的时期,时医生正在被万恶的资本主义压迫奴隶,小情侣咫尺天涯不得相见。但让我们相信,真情定能感动上天,真爱定能破除封建。只要我们携手共度这段艰难的时间,就能迎来美好的春天! 第91章 唐晓声拿着手机在群里激情发言,被路过见他在玩手机的时与安扇了后脑勺一巴掌。 “干嘛呢?还不准备进手术室。”时与安边讲边往更衣室走。 唐晓声赶紧放下手机小碎步跟上老板,苦口婆心道:“老板,你再不发糖后院就要起火啦。” 时与安白了一眼唐晓声,不知道这人又在发什么神经。 “您这么长时间和祁导都没见上一面,我们跑了没关系,您就不怕祁导跑了吗?”唐晓声不怕死地怼到时与安眼前,很想上手晃醒这个刚好几天就飘了的男人。 时与安眼观鼻鼻观心地在心里默念大悲咒,顺带一把将唐晓声掀到一边去。 心里愤慨地想,是我不想吗?是我不想见他吗? 你问问张福正一天给我安排了多少台手术?我在医院连续值了多少天的班? 我连喝口水发个信息的时间都没有,唯一有的一点时间还要听你这个瓜娃子在这里讲废话。 时与安内心很狂躁,表面很安详。 “行了别贫了,赶紧换衣服,我先进去了。”时与安语气十分高冷,活像那拔吊无情的渣男。 唐晓声捶胸顿足,为父母爱情操碎了心。 其实时与安本来确实是计划元旦的时候约上祁迹一起出去旅行的,地点他都想好了,就去南边的海岛,他有朋友在那边,可以包一栋别墅,还有游艇可以出海,应该是祁迹会喜欢的。 可就在前几天他收到了“s”的信息,信息里面说当年跟养父母所在村的一户家庭发了讣告,这家的老奶奶刚刚去世,s与其家人聊天的时候,家人提到在老奶奶的遗物当中找到了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一张全家福,上面有时与安的养父母,被养父母抱在手里的一个婴儿,以及站在养父母身旁的一个半大少年。 “s”将照片传来,时与安打开的第一眼,目光就被那个半大的少年吸引。 他突然想起来记忆中一直被他遗忘的一个点,就是这个不知姓名不知来历的少年。 那是十几年前他最后一次来到小山村见养父母,那一次他依旧受到了养父母的谩骂,之后被夫妻而二人赶出了家门。时与安记得当时在院子门口,闪过一个半大少年的身影。 可他没有时间探究了,时与安每次的行动都需要瞒着时正和林惠,掐准他们出差的时间独自乘长途来找养父母。如今给他剩的时间不多,他必须尽快去往车站赶最后一班车回去。 他匆忙走到村口,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好奇心使他顺着声音寻过去,结果在林子深处一片草地上发现了正在啼哭的婴儿。 时与安知道,这个婴儿与他素昧平生,况且有可能他的父母就在附近,他此时最好的选择是任由这个婴儿躺在这里,然后去赶最后一班车。 可他走出几步之后,最终还是握紧了拳头往回走,他自认放不下一个婴儿在这样的大夏天在树林里暴晒哭泣。 因为时间紧急,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可靠的人将孩子托付出去,可想来想去他也只相信自己的养父母。时与安抱起孩子迅速往养父母家里跑,等跑到门口时却发现家里大门紧闭,养父母似乎出门了。 正当他着急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刚才在院子门口见到的那个半大少年正从远处晃晃悠悠踱步过来。 这少年歪歪斜斜带着一顶草帽,将面容遮去大半,浑身上下被晒得皮肤黝黑,穿着件耐克的t恤,踩着看似价值不菲的运动鞋,整个人的外形主打一个又土又洋格格不入。 时与安知道,这个少年跟他养父母是认识的,有一次他走远了站在远处偷看养父母家的时候,看到了他的养父在院子门口大声喊这个在远处玩耍的少年回家吃饭。 似乎每一次时与安一来,这个少年就会被养父母支出去,导致他们至今都没能正儿八经的见上面说一句话。 而此刻时间所剩无几,他除了面前这个素不相识的少年已经无人可以托付了。 不知道为什么,时与安第一次见这个少年,就心生好感,下意识认为这应该是一个善良的人。或许,唯有他可以一试。 “我知道你,你经常躲在远处偷看我们家,你是谁啊?”少年走近了时与安,他嘴里吊着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地问。 “算了算了,我不问了,每次你一来爸妈就把我支出去,他们既然不想让我知道,我就当不知道吧。”少年见时与安没有搭话,转头一想又摆了摆手。 “这孩子是谁?”他有些好奇地凑上前看时与安手里怀抱着的婴儿。 时与安下意识退后一步,少年见状愣了一下。 “你干嘛?我又不会害他?”少年一叉腰,有些不乐意。 时与安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他明明是要将这个孩子托付给少年,何必如此提防人家。 “不好意思。”时与安有些抱歉。 “这个孩子……你能帮我给……给你父母吗?我从村门口的树林里捡到的,周边也没有大人的踪影,我怕他这样晒下去会出事儿,就先抱回来了。” 少年闻言有些兴味。 “捡的孩子?你还挺好心。” 他凑上前又瞧了瞧孩子的小脸蛋,就这一会儿孩子的嘴唇都有些乌紫了。 “行,不知道谁这么缺德把这么大点的孩子丢在树林里,我让爸妈帮孩子找一下父母吧,可能就是我们村的也说不定。”少年抬头看向时与安,“我爸妈马上回来了,你要不等等他们?” 第92章 “不了。”时与安的脸色有些黯然,他嘴角扯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意。 “我马上要走了,孩子就拜托给你。” 时与安说完转身准备离去,这时他听见少年喊住了他:“诶,你等等。” 少年扯住了他的肩膀说道:“你等我一下啊,我很快。”,说罢往屋里跑去,没一分钟少年拿着一个面包和一瓶水出来,一股脑儿塞在了时与安的怀里。 “你一大清早就在我们家门口了,肯定没吃饭没喝水吧,这个你拿着,路上垫一垫。” 少年眼神亮晶晶地望着他,时与安看着被塞到手里的水和面包,竟然莫名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他说不清这种冲动从何而来,可能就是太久没有人关心过他吃没吃饱穿没穿暖了吧,乍一遇到陌生人释放的一点善意,也会让人觉得过分的温暖。 “谢谢。”时与安抬头,真心实意地谢过陌生的少年。 少年见状笑露了牙,一大口白牙被黝黑的皮肤衬得怪闪的。 时与安从照片当中回神,他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会把这个少年给遗忘了呢?如果能早点记起来,说不定能早点找到那个孩子的线索。 时与安低头发消息给s:这个少年是谁? s:这个他们一家人也不太清,当时只有这家的老奶奶跟你养父母家走的近,下面的子女早就在外打工了,也不常回家,都说他们印象中没有这样一个少年。 时与安:元旦的时候我自己回去一趟,再问问。 s:也行,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第50章 我很想你 时与安在旧年的最后一天终于从做不完的手术中抽离出身。 中午做完最后一班手术,他准备直接打车去机场赶下午两点的飞机,提着行李箱往医院大门口走时,一抬头却见一辆熟悉的红色保时捷911停在了门口。 车窗摇下,果然露出了祁迹那张笑得得意的脸。 时与安见到时他,笑着叹了一口气,又有些掩藏不住自己内心的开心,信步朝车子走去。 路上遇上了别的医生,纷纷揶揄:“哟,时医生,今天又有小宝贝接送啊?” 时与安这会脸皮子也不薄了,甚至还心情颇佳地回笑了一下:“是啊”,引得众人纷纷发出意味深长地起哄笑容。 祁迹在车里观赏完了全程,内心美得很,这么多天被时与安晾着的郁闷都快被时与安这一笑给笑没了。 要不说美色误人呢,祁迹吐槽自己,真没出息。 时与安上车,看了盯着他的祁迹一眼又笑了。 “诶我发现你今天很开心啊时医生。”祁迹一手杵着方向盘,顶着脑袋笑道。 时与安最近也不别扭了,大大方方地回:“你来接我,我当然开心。” 祁迹乐了,他可爱死时与安打直球的样子了。 祁迹发动车子,一边开车一边无奈感叹:“诶没办法啊,要追我的人才追了两三天这个热乎劲儿就没了,说玩失踪就玩失踪,说出去就出去。那能怎么办呢?只能我自己送上门了呗。” 时与安被说得十分不好意思,他这十天来确实因为工作怠慢了祁迹。 “抱歉。”时与安很诚恳地道歉,明明是自己说要好好追人的,结果晾了人大半个月。 “没事没事,这是作为医务工作者的准家属应该要有的自觉,我要早早习惯。”祁迹十分大度。 “不过你还是得告诉我回程时间吧?”祁迹转头问道。 “我之前定了明天晚上的飞机回来。”时与安道。 “要去接你吗?” “不用,我的飞机很晚,我自己打个车就回家了。” 祁迹点点头,转头又想起什么:“诶对,之前你赶着做手术我就没来得及问你,你是飞哪儿?” “成晖,在那边的机场再转大巴。”时与安回答。 “成晖?”祁迹笑了,“这么巧吗?” “怎么?” “没什么,我干爸干妈家也在那边。也对,那边堪称全国最穷,我爸妈可不得也把我往那边送么。” 时与安也笑了:“可不么,怪不得把我往那边卖呢。” 两人说着都笑了,祁迹也能逐渐感觉到,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时与安已经没有了原来彻彻底底的悲观,反而能用一种轻松平和的心态来面对过去发生的一切。 到机场之后,时与安扳动车门准备下车,手刚放上把手却又顿住了。 祁迹见状问道:“怎么了,少带什么了么?” 时与安回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也能预支么?” “啊?”祁迹一愣。 “我是说,我也能预支一些福利么?”时与安耳朵尖又不争气地红了。 祁迹这下听懂了,有人这是在向他讨要亲亲抱抱呢。 “当然可以~”祁迹一头凑上去唱道:“我的一切,你全带走。” 说完,他抱住时与安吻了上去。 这个吻让时与安从上飞机开始就处于一种晕晕乎乎的状态,这种状态一直到他下飞机见到s。 s是朋友介绍给他的一位私家侦探,之前他们从来只是网上联系,这也是第一次线下见面。 s带着他到村里后,一边朝时与安养父母的老家走去,一边给他介绍之前探听到的一些情况。 “你养父母这边太落后愚昧了,这夫妇俩这么多年竟然都没有给孩子登记户口,就让那个孩子作为一个黑户这么长大。他上的那个破学校,也不收学生档案,也不要求户口,我连查都没法查。”s被这个单子搞得心累。 第93章 “派出所那边呢?” “派出所那边事情出来之后,就把孩子送到福利院去了,也没留什么信息,毕竟是一个黑户。”s回道。 说着,两人走到了时与安养父母家门口。 时隔多年,时与安又站在了这扇大门前,可物是人非,门里已经没有了他的爸爸妈妈。不论是关爱还是责骂,他想他都愿意接受,他只是想再听一听他们的声音,可是却永远听不到了。 “房子这条线我也查过,因为你养父母没有继承人,所以房屋会由政府回收,再通过法拍进行拍卖。但是这个买主我却始终查不到是谁。我想如果能查到买主,或许就能知道是谁带走了那个孩子。” 时与安点点头,他静默地站在尘封的大门前良久,直到s抽完了两根烟,他才转身道:“走吧,去福利院看一下。” 福利院很破旧,里面的孩子不多,大概八个左右,从小到大各个年龄层的孩子都有。 一个院长妈妈负责照顾这些孩子的起居,院长妈妈已经很老了,s跟院长妈妈描述了半天,她才堪堪想起来曾经有一个车祸之后被送来的孩子。 “好像是有一个孩子,大概在……在三年前送来的。在我这里呆不到一个月就被人接走了。”院长妈妈仔细回想,“那个孩子可怜的哟,到了我们这里,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个月都不出门,跟谁都不说话。” “那个孩子长什么样您还记得吗?”时与安问道。 “长什么样……我记不清了。不过我记得他长得很瘦小,看上去有点病怏怏的。”院长妈妈回答道。 “那接他的人您记得吗?” “我就记得是个年轻人,长得挺好看的。更多的你让我一个老婆子说我也说不出来。” 时与安最后也没能问到什么很有用的信息,他跟s站在乡村的道路边,揉了揉自己紧皱的眉头,长叹一口气。 “本来这事儿就不容易,越落后的地方想要查事儿就越难,大家都不按规矩办事儿,也没有监控啥的。”s也叹了一口气。 “对了,关于那个少年,那家人还有说什么吗?”时与安问道。 “多的也没有了,不过据那家人说,那个少年在他们村待的时间肯定不长。他们这些子女每年年末都会返乡的,可那一年的年初和年末他们返乡之后都没看见过那个少年,所以那个少年应该在你养父母家待的时间不超过一年。”s回答道。 时与安点点头,心里也在纳闷,这个突然出现又消失了的少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难道是什么远房亲戚么?但是他从来没听他的养父母提起过。 诸多线索就此断掉,时与安一时找不到什么头绪,本来以为会有什么进展,但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 跟s告别之后,时与安一个人回到了镇上的宾馆。 这是旧年的最后一天的夜晚,时与安一个人待在不知道算是异乡还是家乡的宾馆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寂。 他不得不承认,此时,他真的很想他的养父母,想再亲口叫他们一声爸爸妈妈。 时与安有时候甚至自虐般地想:“他们在坐牢的那三年时间里,会因为恨而无法忘记他吗?” “他们有了新的孩子之后,还会想到他吗?” “临去世前,他们可有一刻想起他吗?” 对于时与安来说,恨似乎也比遗忘要好。他渴求于一切情感的反馈,不论是正向的还是负向的,他都视若珍宝。 所以他在长大的过程当中一次又一次地回到养父母家,哪怕被破口大骂,被怨恨指责,好歹能证明他的养父母在心里因为怨恨而没有忘记他。 对时与安而言,这就够了。这种自虐行为能让他获得一种近乎变态的满足感。 真是一个疯子啊,时与安嘲笑自己。 而现在,不论他再回到这里多少次,他也无法再感受到那一份渴求的关注了。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真真切切爱过他的人,已经消失了。 那一刻的悲凉压得时与安喘不过气来,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他想,人人都有一个家,而他的家在哪里呢? “我会给你一个家”,一个声音出现在时与安的脑海。 那是祁迹的声音。 就那一瞬,时与安发现惶惶然不知所终的心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 也是在那一刻,他无法抑制地思念起这个人。 他心甘情愿地承认,他是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到,想和他拥有一个家。 等时与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拨打出了祁迹的电话。 “喂,时医生晚上好。”祁迹的声音响起在耳边。 时与安那一刹那红了眼眶,过于浓厚的情感让他根本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 “晚上好。”时与安哑声道。 “声音怎么哑哑的,感冒了吗?”祁迹立刻注意到了时与安的嗓音。 “没事,这边晚上风太大了,吹了些风嗓子不太舒服。”时与安清了清嗓子,掩饰过去。 “那边的冬天可冷了,你千万别大晚上在外面晃悠了。”祁迹忧心道。 “嗯,我已经在宾馆了。”时与安回答。 “今天怎么样?进展的顺利吗?”祁迹关心道,虽然他并不知道时与安是要去处理什么事情,事关他养父母,祁迹不好多问。 第94章 “嗯……不太顺利。”时与安实话实说。 时与安无意把气氛弄得沉重,祁迹没必要来分担他的情绪,于是他适时转换了话题:“你呢?晚上在做什么?” “我啊,我在我父母家呢,本来四个人在打扑克,我着急出来接你电话了,就让他们三个改打斗地主。”祁迹哈哈乐了。 时与安听了也笑,道:“是你能干出来的事情。” 两人笑了一会儿,接着祁迹听见时与安轻声道:“祁迹,我很想你。” 那一瞬间,祁迹的笑声停了。他感受着自己心脏逐渐加速的心跳,思念和温暖都在此刻疯长。 他也轻声回答:“我也很想你。” “我们见面吧,在新的一年的开始。”祁迹听见时与安对他说。 他想时与安是明天晚上回来的飞机,最快后天早上就能见到,的确是新一年的开始。 他欣然同意:“好啊,我等你回来。” 第51章 见家长 清晨七点,祁迹的手机铃声响彻整个房间。 祁风觉浅,先祁迹一步被吵醒,他伸出手推了推祁迹,迷迷糊糊道:“祁迹,快接电话,吵死啦。” 祁迹刚还沉浸在跟时与安亲亲的美梦当中不愿醒来,嘟嘟囔囔翻了一个身,权当自己没听见。 祁风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睡得跟死猪一样的祁迹,气不过地踹了一脚,自己探过身子去拿祁迹的手机。 拿来一看,“亲亲大宝贝”几个字让他一瞬间清醒了。 他拿着手机使劲儿开始晃祁迹:“快醒醒,时医生给你打电话了,赶紧起来~” “谁?”祁迹哼哼唧唧嘟囔着问出一句。 “时医生,时与安,亲亲大宝贝!你可赶紧的吧。”祁风急死了。 “时医生……”祁迹迷糊地重复了一句,脑子转不过弯。 “时医生!”他猛地睁开眼,一翻身坐了起来,一把拿过祁风手里的手机,果然看到了“亲亲大宝贝”几个字。 祁迹赶忙接通了,清了清嗓子道:“喂,时医生。” “在睡觉吗?我好像打太早了。”时与安的声音清浅,隐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没没没,刚醒。”祁迹呼噜了一把脸,继续道:“怎么了,你说?” 他听见时与安轻咳了两声,接着有些不自然道:“我在你家楼下,你方便下来一下吗?” 祁迹怀疑自己一大早没睡醒幻听了,不确定道:“我家楼下?我爸妈家楼下?” “嗯。”他听见了时与安肯定的回答。 祁迹连忙下床,往床边走去,一边走一边问:“你不是今天晚上的飞机吗?怎么?” 说着他已经走到了窗边,往窗外一看,果然看见了时与安正站在他们家花园的外边,穿着一身黑色大衣斜靠着自己的车。 靠!真是时与安!祁迹晕晕乎乎地想,这是美梦成真了?刚梦见时与安这一睁眼就看见本尊了? 这人放下手机开了外放,赶紧冲到厕所拾掇自己睡得跟鸟窝似的头发。 “时医生,你等我一下啊,我很快我很快。”祁迹喊道。 “不着急,你慢慢来。”他听见了时与安的笑声。 祁迹囫囵给自己套了个毛衣,手拿着大衣就往房门外走。 “诶,手机不要啦”祁风拿着祁迹的手机跟上来。 “噢对对对。”祁迹接过手机塞在裤子里。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祁风一边乐一边嫌弃。 “咱俩半斤别笑八两。”祁迹伸出手弹了一下祁风的脑门,匆匆往楼下走。 路过客厅,看到他爸妈正坐在沙发上用看傻子的眼神瞅着他,他也没空跟他们多解释,打了个招呼就冲出了大门。 门内,祁父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确定地问他夫人:“凤华,这是咱儿子没错吧,我竟然在早上七点看到我儿子了?” 程凤华高贵冷艳地抿了一口养颜红茶,下结论道:“大概被狐狸精勾魂了吧。” 祁迹一路小跑出大门,就看见了时与安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眉目低垂,侧影孤寂。 时与安看见祁迹,立刻站直了身子,径自朝祁迹走来。 祁迹快步迎上去,走到跟前了使劲儿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不是说慢慢来吗,走那么急做什么?”时与安帮祁迹顺了顺背,不赞同道。 “这不是想着早点来见你吗?”祁迹边喘边笑。 “我就站在这里又不会跑。”时与安无奈地跟着笑了。 “我不管,早见你一秒我早踏实一秒。”祁迹望着他的眼里盛着清晨的朝阳与清露,是满满的真挚。 时与安内心震颤,压抑了一晚上的心情终于按捺不住。 他上前轻轻环抱住祁迹,将脑袋靠在祁迹的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祁迹不知道时与安怎么了,但下意识回抱住面前这个看起来孤单又低落的人。 “怎么了?”他也将脑袋靠在时与安的肩上,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没怎么。”时与安停顿一刻,“就是很想见你,很想很想。” 祁迹紧了紧环抱着时与安的双手,问道:“所以连夜赶飞机回来了?就为了见我?” “嗯。”时与安的声音闷闷的,像个孩子。 下一秒,他抬起头,认真看着祁迹道:“我说了,在新一年的开始,我们见面。” 第95章 迟一天也不行,那就不算是新一年的开始。祁迹想,这的确很时与安。 他没有去问时与安为何心情不好,又为何连夜飞回来见他。很多事情,他想等时与安自己想说的时候再听。现在的他,只要知道,他是时与安在最无助的时候第一个想见到的人,就足够了。 不论时与安发生了什么,他都会竭尽所能地温暖他、陪伴他。 “时与安,新的一年要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祁迹认真地看着时与安,伸出手贴在时与安冰凉的脸颊一侧,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眼前的这个人。 “祁迹也是,新的一年,开开心心,平平安安。”时与安伸出手,贴在祁迹的手上,将自己的侧脸完全靠在祁迹的手上,汲取温暖。 这不是多有心意的祝愿,但确实他们对彼此最最真诚的祈愿。因为只有他们知道,这八字要真的实现起来会经历多少困难。 “你的手好凉啊,在这里站了多久了?”祁迹有些心疼地问道。 “没多久。”时与安掩去了自己凌晨四点就到了的事实。 他在黑夜的寒风中站在祁迹家门外,看着硕大的房子,不知道哪一间窗户里才有他想念的那个人。 但他只要想到祁迹就在某一扇窗户之后安睡,他的内心就会奇迹般平静下来。 那些异乡所带来的渗透骨髓的冰凉感逐渐褪去,站在这里,他仿佛回到了人间。 无数情绪和念头杂糅成一团,将时与安的心脏也揉了,化了,最终糅合成一句话,就这么不加思考地道出了口:“祁迹,我很喜欢你。” 祁迹有些意外地看着时与安,意外之后便是满腔的爱意涌动,他的手指在时与安的脸上轻轻摩挲,轻声却坚定地回道:“我也是,我也很喜欢你。” 他们在新的一年初始,互相道明了爱意。 祁迹本想领着时与安去车里继续说话,却被裹成一个团子从家门口冲出来的祁风打断。 “哥,爸妈喊你吃早饭,让你带着时医生一起进去。”祁风眼神亮晶晶的,一脸你看我这事儿办得靠谱不的表情。 祁迹牙痛:“你和爸妈说了我和时医生在外面?” “嗯呐。”祁风点点头,“爸妈听了就说让时医生一起进来吃顿早饭,这是礼数。” 祁迹……祁迹有点不敢想,时与安要是进去这顿饭会吃得多么尴尬艰难,他有点不忍心。 “你愿意吗?”祁迹转头问时与安,“要是觉得不方便也没事,我进去跟他们说一声就好。” 时与安跟祁迹的想法一样,他其实没什么跟长辈相处的经验,毕竟与前后两对父母的相处都能拿出来当反面教材,在这一点上,他着实是没有自信。更何况这是祁迹的父母,他无论如何也想要表现的好点。 但,人家父母都开口了,直接走掉实在不是他的礼数,况且他也不想让祁迹为难。 “没事的,进去吧。”时与安硬着头皮冷静道。 “真的?”祁迹有些怀疑,“你不用勉强自己,我爸妈不是那种会强求的人。” “这没事,该去见见叔叔阿姨的,这是礼数。”时与安摸了摸祁迹的头发。 “诶呀祁迹你放心吧,我都跟爸妈说好了,他们一定对时医生宾至如归。”祁风拍拍小胸脯。 祁迹弹了祁风一个脑瓜崩:“就你最能。” 祁风欢乐地走在最前面推开大门,祁迹在后头领着时与安。 “爸爸妈妈,时医生来啦~”祁风一进门,声音嘹亮地一吼。 时与安跟在后头眼尖地发现一对中年夫妇从餐桌边站起身,朝门口迎过来。 走在前头的女士身着一身家居服,但却不掩盖一身风韵,看得出来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气质,让时与安心生好感。 程凤华快步走上前,朝时与安和气地笑道:“时医生,快进来快进来。早就听过你的名字,没想今天才见上面。” 时与安问好道:“伯母,叨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要不是你,我哪能在早上七点钟就看到我儿子啊。”程凤华掩嘴呵呵笑,指向性很明确。 祁迹皮笑肉不笑地跟在后面,一万次祈祷他妈能管住她那张嘴。 祁定山也走上前来,时与安连忙问好:“伯父好。” “好好好,时医生来来来,一起坐下吃个早餐,都是我亲手做的,时医生也尝尝我的手艺。”祁定山乐呵呵的。 心里腹诽,原来就是你小子让我儿子追了那么久啊。长得倒确实不错,有我年轻时候的风采,难怪要祁迹费一番功夫呢。 时与安被程凤华拉着在祁迹的身边坐下,转头就看见了祁迹在桌子底下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他一边跟程凤华客套,一边在桌子底下给祁迹回了一个ok,让他宽心。 祁父祁母跟他父母完全不是同一风格,这份热情虽说让他有点不适应,但其实从心底里来说,这才是他一直渴求的温暖,他的内心在此刻是满足和愉悦的。 他看着饭桌上祁母给祁风不停夹菜,看祁迹吃醋撒娇耍赖,看祁父虽然话少但却一直乐呵呵地照顾每一个人。 他想,这才是一个家啊。 “时医生,别光喝粥啊,来来来吃油条,我早上刚炸的,脆香着呢。”祁定山站起来给时与安夹了一根油条。 “时医生,把这当自己家,想吃什么自己随便夹,这个榨菜,他爸早上刚炒的,拿手绝活,你尝尝。”程凤华拿勺子给时与安勺了一勺榨菜放在时与安的粥上。 第96章 “时医生,这个饼太大了我吃不下,我能分你一半么?”祁风拉了拉时与安的袖子,眼巴巴望着他。 时与安还没来得及开口,祁迹在一旁不满了:“好啊,时医生一来就不分给我了是吧,你个小没良心的。” “你每次都给我小半,自己吃大半,我才不跟你分呢。”祁风撇嘴,接着转头问时与安,“时医生,可以吗?” 时与安似乎从来没有跟人分东西吃的经验,乍被问到还有些怔楞,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祁迹在桌子底下偷偷用手轻轻拍了拍时与安的背,像是一种无声的鼓励。 “好。”时与安答应下来,他明白祁迹的意思,祁风是想让他觉得自己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一家人才会毫无顾忌地分享食物。 没有人问时与安为什么一大早会站在他人家门前,也没有人问时与安的家庭与过往,他们只是竭尽所能地在照顾时与安。 时与安不知道为何会如此,还是祁风还有祁迹提前跟祁父祁母说了什么?还是他们一家人生性如此善良热情。不论原因何为,时与安很感谢,感谢他们在新的一年的开始给了他难以忘怀的温暖,温暖到足够将旧年的一切冰霜彻底融化。 第52章 臭情侣,瞎几把秀 饭后,时与安向祁父祁母告辞,又从祁父祁母那里收获了满满一堆特产才顺利从祁家走出。 祁迹走在时与安旁边,边走边翻袋子里的东西。 “我大姑家的蜂蜜,这是好东西啊,我们家也就剩两罐了,我爸这抠门精竟然就这么送了你一罐。” “噢哟,这个是我二舅姥爷家里的牛肉厂风干的牛肉片,可有嚼劲了,你回去一定要尝尝。” “这个是啥,还带冰块呢。这不是我妈自己包的饺子么?呵,凤华女士把剩下所有的都打包给你了这是,一个没给我留啊。” “哟,还有祁风的礼物呢。这啥啊?”祁迹拿出来仔细一瞅,“哟,他最爱的一个国外牌子的巧克力,平时我向他要他都抠门着死不给我,对你倒是大方得很。” 祁迹越说越酸,越说越醋。啥啊,谁才是你们家亲儿子啊? 他把巧克力一把放回袋子里,酸溜溜地说:“时医生,你才是我们家亲儿子吧。” 时与安憋着笑半天了,一方面是他真的觉得很高兴,从来没有受到过家庭温情的人乍一被感染,那种内心的欣喜根本是嘴角无法抵挡的。 另外就是他看着祁迹一边翻一边醋,觉得这气的鼓囊囊的模样实在是可爱。 他没忍住,伸手呼噜了一下祁迹的脑袋。 “没事,我的就是你的。”时与安心情很好,嘴角实在压抑不住笑了出来。 “哟,你现在倒是很大方,家财万贯是吧。”祁迹看着时与安高兴的模样其实心里乐坏了,面上还装着一幅嫉妒的样子。 他其实也没有想到今天时与安在他家吃饭的氛围能这么好,本来的设想是没尴尬死就不错了。没想到他爸妈今天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把这一辈子所积攒的热情全怼时与安身上了,敏感的废话是一句没问。 祁迹想应该是祁风提前跟他们俩说了什么,小鬼灵精有时候心里明白着呢。 祁迹把时与安送上车,站在车窗外面笑着问道:“这两天什么安排?” “看你,你什么安排我就什么安排。”时与安回答。 “时医生现在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哈,说的这些话我是怎么听怎么舒服。”祁迹乐了。 “我得有点追人的自觉不是?”时与安也跟着笑。 “我明天得去工作室盯剪片子。”祁迹有点愁,此时此刻无比的不想工作,“恐怕得忙到很晚。”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其实我可以去你的工作室找你。”时与安征求祁迹的意见。 “真的?那敢情好!那我明天在工作室等你,不许反悔啊。” “不反悔”时与安笑了。 两人说定,祁迹打算回家,临走却又被时与安拉住了手臂。 祁迹回头,看到时与安一脸欲言又止,反应过来。 他笑着凑上前,探头进窗户吻在了时与安的唇上。 “知道了,福利预支。” 时隔多月,祁迹又在早上八点多迈进了迹芜的大门。 前台坐镇的还是小妹柠檬,见到祁迹一如既往的惊讶。 “祁哥今天这么早。”柠檬低头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又抬头看了看今儿个尤为如沐春风的祁迹。 “今天有动力,起得来。”祁迹嘴角含着意味不明的笑,走路带风。 “啥动力啊?”柠檬也乐了,“能让您早到的动力我可从来没瞅见过。” “待会你就知道了。”祁迹打了个哑谜,没说明白就径自往里走,背影看着嘚瑟又骚气。 九点的时候,有人推开了工作室的大门。柠檬抬头一看,看见了之前见过的时医生正推门进来。 “哟”柠檬乐了,明白过来祁迹在骚些什么,“原来动力在这儿呢。” 时与安一进门就听见了柠檬笑着说什么动力,一时不明白什么情况,但这人有一种到丈母娘家的既视感,自觉每一个遇见的人都是祁迹的娘家人,因此比起平时拘谨了不少,刚想开口就被柠檬打断。 “找祁哥吧时医生,里头里头。”柠檬往剪辑室指,又故意压低声音,生怕谁听见似的道:“一大早就来了,等您半天了。” 第97章 时与安有些不好意思,到了声谢,头也没敢多回地径直往里走。 柠檬瞅着时与安略带些凌乱步伐的背影,感慨一声:“就时医生这比纸薄的脸皮,是怎么吃住我们祁哥的呢,真奇了怪了。” 时与安推开剪辑室的门时,祁迹正在跟昨晚通宵的张榕换班。 张榕站起身,先看见了门口的时与安,颇为意外地打了声招呼:“时医生,你怎么来了?” 祁迹听见声响抬起头来,也看见了时与安,嘴角立刻笑开了:“来啦,傻站着干什么,快进来。” 时与安闻言走进来,跟张榕也打了个招呼。 张榕左看看时与安右看看祁迹,明白过来,乐道:“我说祁迹抽什么风呢,非说今天他一个人剪就行,原来是嫌我搁这儿当电灯泡呢。” 祁迹闷笑,听见张榕的话也不解释,就这么笑着看时与安颇为尴尬地跟张榕说了声抱歉。 “哪里的话,放我的假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时医生道歉干什么。”张榕摆摆手。 “那什么,我就先撤了,你们……继续。”张榕给祁迹使了个眼色,祁迹笑着朝他摆摆手。 张榕走出剪辑室关上了门,留下剪辑室里两个正在玩暧昧的人。祁迹和时与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为何就都忍不住笑了。 笑够了,祁迹才想起来时与安一直站着呢。 “你坐这边这个沙发吧,比凳子舒服。”祁迹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一个沙发,对时与安说。 时与安走上前,拉过祁迹身边一张椅子坐下,摇头道:“坐这儿就行。” “你坐这儿不嫌无聊呢,这电脑都没联网,你最多就玩个扫雷。”祁迹指着时与安面前的电脑说。 “我看你,不无聊。”时与安拿下祁迹指着电脑的手,一本正经地回答。 祁迹有些可疑的脸红,凑近时与安低声道:“你最近可越来越会了。” 时与安眉目舒展,闻言笑道“都是祁导教得好。” 祁迹坐直身子,恢复原来的音量,红着一张脸特正经:“那什么,我要开始工作了,时医生自便吧。” 时与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转念想到什么又问道:“吃早餐了么?” 祁迹闻言一瞬间有些气短,他偷瞄了一眼时与安的脸色,根本没敢说时与安不盯着他的时候,他才不知道早餐是什么东西呢。 时与安一瞅祁迹那样儿就知道这人在想什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伸出手弹了祁迹一个脑瓜崩,被祁迹讨好地握住手使劲儿蹭了蹭。 谁能抵挡得住祁迹这么蹭啊,时与安抽回手,不想被美色迷惑心智,郎心如铁地吩咐道:“你先剪着吧,我去买早餐。” “嗯呐。”祁迹使劲儿点头,谄媚道:“快去快回,我等你哦。” 时与安鼻子出气哼出一声,但是手还是没忍住在祁迹脑袋上呼噜了一把,这才走出门去。 等时与安提着早餐回来的时候,工作室的人基本都到齐了,这时正站在大堂一边吃早饭一边插科打诨。 林思取先看见了推门进来的他哥,有些意外道:“哥?你怎么来了?” 所有人顺着林思取的声音朝门口看过去,时与安一下被无数双目光锁在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毛桃脑子灵活,先一步反应过来:“害,小林,瞧你这问的啥问题,时医生还能来干啥啊,难不成是来看你的。” 林思取一愣,也反应过来,这孩子最近在迹芜呆久了,也能学着开玩笑了:“那不能,我可没那么大面子。” 众人听了一通乐,把时与安笑得臊得慌。 胖子眼尖,看见了时与安手里的早餐,笑着问道:“时医生,这是买给祁迹的?” 时与安看了眼手里的早餐袋,点点头,想到什么突然问道:“祁迹是不是平时都不吃早餐?” 胖子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不……”,就听见可大一声“当然吃”从身后传来。 祁迹刚才就听见一群人在外头笑开了,想着怕不是时与安回来了,为了避免时与安被众人调侃,他觉得还是出去解决一下受苦受难的时医生得好,结果一出来就听见时与安在趁机打听消息。 “吃,当然吃啊。”祁迹拨开人群冲到时与安面,一脸讨好的笑容,随即回头恶狠狠地瞪了胖子一眼。 胖子无辜,我招谁惹谁了! 毛桃心里明镜儿似的拍拍胖子的肩膀,拉着他往楼上走,语重心长道“走吧,胖,还想继续当他们play的一环吗?” 林思取闷着笑,十分有眼力见儿地跟在毛桃身后上楼了。 祁迹回头看时与安,只见时与安颇为无奈地看着他,长叹一口气,拉着他往里走:“以后不盯着你吃饭不行了。” “那你就天天盯,我乐意着呢。”祁迹笑着跟上时与安往里走,嘴巴可甜了。 两人走进剪辑室关上了门,徒留柠檬一个人站在服务台后头被无视得彻彻底底,柠檬含泪咽下一口冰冷的馒头,恨声道:“臭情侣,瞎几把秀什么!” 第53章 谈个恋爱真难 祁迹今天确实是时间紧任务重,儿科医生纪录片预计是在农历年末的时候登陆各大平台。剪辑之后还要走备案拿号等一系列流程,留给剪辑调整的时候已经不多了。 这人忙起来其实是个很没谱的人,不吃饭不喝水不说话,能一天到晚盯着电脑一动不动直到当天任务结束。而这种行为在时与安眼里,那就是对自己的身体相当没数。 第98章 时与安第三次看着祁迹剪着剪着就放下了手中才吃了几口的的三明治,长长叹了一口气,终于忍无可忍地拿过了祁迹的三明治和牛奶。 祁迹回神,才发现自己又盯电脑盯入迷了,颇有些心虚地觑了时与安一眼。结果就见时与安面色不虞地把三明治重新整理好怼到了他的嘴巴边。 “我喂你。”时与安正色。 “啊,这不好吧?”祁迹有些讪讪。 心想你这表情哪里是喂我啊,分明是要吃了我。 “哪里不好?”时与安耐着性子问道。 “伤……伤风败俗?”祁迹试探道。 果不其然得到了时与安黑如锅底的脸色一张,祁迹闭嘴了,老老实实就着时与安的手吃早餐。 好不容易伺候完祁大爷吃完早餐,时与安收拾了桌上的残余拿出去丢掉。出门正好碰见了从楼上下来倒水的林思取,时与安顺势叫住他弟。 “哥,怎么了?”林思取还是乖乖巧巧的模样。 时与安摸了摸弟弟的脑袋,问道“最近怎么样?” 林思取应道:“还行,我在迹芜一直都挺开心的,也学到了很多。” 时与安点点头:“嗯,家里那边呢?” 说起家里,林思取略微有些苦恼的模样,时与安见状问道:“怎么了?” 林思取有些不确定地道:“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妈妈好像发现什么了。但是她又什么都没说。” 时与安皱了皱眉,问道:“你为什么感觉妈发现了?” “就是……”林思取不知道如何表达比较合适,“就她最近频繁地问我的行程,一天要问三四次。有一次我提早回家,正好看见妈妈从我的房间里走出来。” 时与安闻言沉吟一会道:“还是得找个机会跟他们说明白,你瞒不住多久的。” “嗯。”林思取点点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时与安道:“哥,我有点害怕。” 时与安轻轻拍了拍林思取的背,宽慰道:“没事,这不有哥在么。哥陪你一起。” 目送林思取上了楼,时与安抬脚往剪辑室走,刚走出没两步却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随着电话的内容时与安的脸色不断下沉,他接完电话之后揉了揉不自觉紧皱的眉心。推开剪辑师的门时就听见祁迹的声音从电脑后面传来:“回来啦。” 时与安走到祁迹身边,没有马上坐下,只在一旁安静站着。 祁迹等了一会儿发现不对劲,这才转头看向还站在的时与安,疑惑道:“怎么了?怎么站着?” 时与安见祁迹看向他,颇有些抱歉地低下头:“抱歉,今天可能不能陪你了。医院那边刚来电话,说有一起大型连环车祸,因为距离近,里面一大部分病人被送到仁心,医院现在紧急召集休假的医生回岗。” 祁迹闻言闪过一瞬间的失落,但他立马站了起来,推着时与安往大门口走:“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吧,伤者都等着你呢。” 时与安转过身子环住祁迹的肩膀:“真没事?” 祁迹笑着摇了摇头:“能有啥事,明天再见呗。反正我今天也是盯电脑,也顾不上你。不用陪我了,快去吧。” 时与安闻言没有再说更多,只摸了摸祁迹的头发。 “那我们明天见。”时与安道。 “嗯呢,明天我去医院找你。”祁迹笑着说。 送完时与安,祁迹在心里感叹了一声,恹恹地转过身往大堂走。 柠檬见祁迹这一副心都跟着走了的样子嘲笑道:“早上不还精神抖擞的,怎么这会儿就焉了。” 祁迹在大堂的沙发一瘫,有气无力道:“动力没了呗。” “给你叫杯咖啡?”柠檬建议单道。 “算了,还是给我叫人吧,把大家都叫一下,开个专题会。”祁迹坐正了身子。 “你还要开会吗?今天不是任务很重吗,你要通宵?” “反正没人陪了,长夜漫漫寂寞难耐的,加班呗。”祁迹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 “五分钟之后,会议室见。”他挥挥手,起身朝里间走去。 众人陆续进了会议室,看见只有祁迹一个人萎靡地坐着,都一齐左看右看。 “别找了,人走了。”祁迹挥挥手让众人赶紧落座。 “怎么走了,这不才来一会么?”毛桃哪壶不开提哪壶,受了祁迹一个白眼,“医院有事儿,他得回去。” 毛桃唏嘘:“可怜呐,早上还秀得一逼,现在就孤家寡人了。” 祁迹不搭腔,烦死这群人了。林思取十分有眼力劲儿的拿手把毛桃的嘴用一瓣橘子堵上了。 “别贫了,赶紧开会。”祁迹打开投影仪,屏幕上投出了拐卖儿童专题片的ppt。 “之前跟大家也同步过,儿科医生的专题片结束之后,我们要进行的就是关于拐卖儿童的专题片拍摄。” “我们这次打算从几个方面作为切入点进行拍摄,一个是被拐卖儿童,一个是拐卖儿童的家庭,还有就是拐卖儿童的犯罪链。” “前期盘资源的时候,市场部已经盘了一些愿意出镜的被拐卖儿童和家庭,之后我们开研讨会的时候可以进行挑选,选择几个比较典型的进行拍摄。” “另外之前我出差的时候通过人联系走访了几个监狱,拿到了一些拐卖儿童罪犯的名单,可以从拐、转、销几个层面挑选合适的罪犯进行采访。” 第99章 祁迹的目光从屏幕上转向毛桃:“具体更细节一些的部分私下我和你细说,策划案这个月剩下的一些时间能做出来吧?” 毛桃到了关键事儿上还是靠谱,一口答应下来。 祁迹点头,转头面向众人:“还有就是关于儿科医生专题片的收尾,榕哥基本已经把剪辑完成了,今天我会把片子从头到尾审完,调整不合理的地方给出意见,这周内修改版要出来。下周一大家一起过一下片子,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定稿了。我们尽量赶在月内提交片子走备案流程,确保农历年末上映好吧。” “大家再辛苦一下,今年年终奖包我身上。”祁迹一锤定音。 听见年终奖,会议室里重新洋溢起了欢乐的气氛。 毛桃嘴欠,一天不开祁迹玩笑都难受:“别光发年终奖啊祁导,我听说你给仁心的每个人都发了红包,咱们这些人在迹芜这么些年可一份红包都没收着。” 众人听闻,纷纷起哄,要祁迹给红包。 祁迹被闹得不行,求饶道:“给给给,年末一人一个大红包行了吧。” 胖子也跟着欠:“那这钱是你出还是时医生出啊?” 众人全笑开了,祁迹也乐。 “以后人就是迹芜老板娘了,我的钱还不就是他的钱。” 林思取都没憋住:“那我以后在迹芜是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祁迹拍了一把林思取的后脑勺,笑道:“你现在就是横着走的,祖宗。” 开完会回到剪辑室,祁迹给自己泡了杯浓缩,打算鏖战一天一夜。 他坐下打开手机,看到时与安一小时前给他发来的消息,应该是还没到医院的时候在路上发的。 ——注意劳逸结合,别喝咖啡,对胃不好。 祁迹看了看消息,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咖啡,陷入一阵挣扎,犹豫再三,叫来柠檬往咖啡液里加一升的奶。 “祁导,什么操作?你喝浓缩加奶?还加一升?”柠檬感到很迷惑。 祁迹自己也感到十分谜之操作,这不是没办法,有人盯着么! “养胃,上了年纪了。”祁迹抱着咖啡杯,像抱着充满热水的保温杯,一脸平和慈祥。 “你养胃就靠往咖啡里加奶稀释啊,这不是自欺欺人嘛。”柠檬不懂祁迹这是玩的哪一手。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还想往咖啡里加红枣枸杞。”祁迹想得很开。 柠檬一脸恶寒地走了,深觉他老板病的不轻。 祁迹挥挥手,不予解释,闭着眼睛往嘴里灌了一口这四不像的奶咖,被奇怪的味道激灵的一抖。 心想,时与安这可都是你逼我的。 靠着这杯奇奇怪怪的咖啡祁迹真就奋战到了第二天的早上九点。 他一脸肾虚地从剪辑室里出来,脸色白得能刷墙,把刚到不久的柠檬给吓一跳。 “老板,真通宵啦!你不要命啦!知道自己几岁了吗?弄不完今天继续不就好了。”柠檬赶紧让祁迹在沙发上坐下,给倒了一杯热水放在祁迹手心里。 “今天不行,还得去见那个投资方姚总,约好今天见面敲定一下合作的。”祁迹打了个哈欠,往嘴里灌热水。 “那明……” “明天后天都不行,说好了陪时医生的,他难得有假期。”说完没忍住,又跟了一个哈欠。 “您可真是为爱拼老命啊,时医生知道您这么糟践自己身体么?” 祁迹眯着眼睛笑了,摇头道:“你以为他不拼命,就昨天他说的那个大型车祸,你看他是不是一晚上通宵吧,跟我一样可这咖啡续命呢。” “诶,你们俩这职业,没日没夜的,谈个恋爱可真不容易。”柠檬感叹。 祁迹站起来,晃晃悠悠往楼上走:“休息室有新衣服吧,我换一身见姚总去了。” 柠檬应道:“有的,上次送去干洗完都给你挂在衣帽间了。” 祁迹摆摆手走了。 第54章 秦钦的关心 姚总姚建斌是土老板出身,很多人背地里嘲笑姚总没文化,不过祁迹倒是挺喜欢这人的。虽然也有一身酒肉老板的脾性,但人至少心诚。 这人赚钱了之后频繁低调地做各种公益,开慈善基金会。祁迹当时提出要拍摄拐卖儿童纪录片的时候,姚总听闻消息就派下面的人来接洽过。 虽然后面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一段时间,但姚总倒真没忘记过这件事儿,从上次见面之后一直到今天都和祁迹保持着联系。 要说这次组的盘子里面最大最重要的一比投资,应该也就是姚建斌的这笔了,因此祁迹不论前一晚上有多累,这个局他都是必须要准时赴约的。 见面约在姚总的办公室,祁迹推开门,没看见姚总,倒是先看见了窗边的秦钦。 秦钦听到声响,回过头来,刚想打招呼,就看见了祁迹的脸色,直接快步走上前来。 “脸色怎么这么差?”秦钦眉头紧皱,“你是不是昨晚又熬夜了?” 祁迹现在看见秦钦就是一脑门的官司,他避开了秦钦的眼神往里走。 “没有的事儿。”祁迹强行抚平了因为难受下意识皱起的眉头,摆摆手。 下一秒,抬起的手却被秦钦抓住。 祁迹回头,看了眼自己被抓住的手,重新皱眉道:“注意分寸啊秦导。” 秦钦挣扎两秒,还是松了手。 第100章 他跟在祁迹身后,低声道:“我只是关心你,你没看自己现在的脸色吧,太差劲了。” “没事儿,熬夜后遗症,常有的,秦导不用在意,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祁迹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掩饰了自己站着有些头晕的事实。 “祁迹,你还是不好好看顾自己的身体。”秦钦有点气急,他转念想到了什么,问道:“时与安呢?他不是医生吗?他就任由你顶着这样的脸色出来跑业务?” “干嘛?”祁迹伸出一只指头晃了晃,敬谢不敏:“不接受挑拨离间啊。” “我……”秦钦刚还想开口,两人都听见了门被重新推开的声响,姚总从外头走进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祁导、秦导。刚出去处理了一些事情,抱歉让两位久等了。”姚总嘹亮的嗓门吼得祁迹耳膜子一鼓一鼓的,他不着痕迹地甩了甩头,并且在心里感谢了姚总八辈祖宗,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姚总,好久不见了。”祁迹换上一脸职业假笑迎上去。 “祁导,上次见面回去之后没事儿吧?时医生有给您安全送到家吧?”姚建斌握住拍了拍祁迹的手。 “当然当然,感谢姚总关心,我好着呢。”祁迹不着痕迹的抽出手,倒不是嫌弃姚总,就是他现在被人一拉一扯都感到晕得慌。 秦钦在一旁看见了,提醒了一句:“咱们坐下来慢慢聊吧。” “对对对,来来来祁导,咱坐下来说。”姚总拉着祁迹在沙发上坐下。 祁迹不着痕迹地朝秦钦使了个眼色,表示了一下感谢,秦钦微微点了头。 秦钦这次的目的也就是作个陪,主要还是祁迹和姚总在聊投资合作的事情。祁迹知道姚总这条线能这么顺利秦钦一定是在里头下功夫了,就算他可能是带着别的目的。 但毕竟帮忙就是帮忙了,况且今天这种要敲定合作的场合秦钦也到场了,这其实给祁迹省了不少口舌上的功夫,在这一点上,祁迹是感谢秦钦的。 哪怕他再不愿意跟秦钦扯上关系,但该领的情还是要领,一码归一码。 祁迹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跟姚总基本敲定了合作意向之后,姚总也开始随意聊起天来。 “秦导、祁导,其实之前我没跟二位说过,二位知道我为什么极力要投资拐卖儿童的纪录片吗?”姚总抿了一口茶,微弯嘴角问道。 祁迹和秦钦对视一眼,秦钦微微摇了摇头,祁迹于是笑着开口问道:“莫非这背后还有什么隐情吗?” 姚总放下茶杯,长叹一声:“其实啊,我的孩子以前也被拐卖过。” 祁迹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震惊道:“这确实第一次听闻。” 姚建斌有些感慨地回忆道:“以前我发家的时候,做事儿比较混不吝,因此结下的的仇家也多。我孩子那时候还小,交给保姆带的。结果那个保姆就趁我和他妈不注意的时候把孩子给偷了。” “那后来呢?孩子找回来了吗?” “找回来了,不过这当中也隔了一年的时间。我动用了各方势力找孩子,好不容易才把孩子找到。找到的时候孩子还没被转卖出去,跟在人**身边每天被打,吃不饱穿不暖,作孽啊。”姚总的手有些颤抖,显然想起这段往事情绪依旧激动。 秦钦见状安抚道:“好在找到了,孩子没事就是万幸。那犯人已经被绳之以法了吧?” “嗯。出庭的那天我也去了,我要亲眼看着这个人贩集团落网。”姚建斌愤愤道。 “那天也不止我,基本所有被拐孩子的家庭都派了代表出席。我们当时多个家庭联合起来,还做了集体请愿书,想要严惩这个犯罪集团。说起这个我还记得呢……”姚总眯了眯眼续道,“有一家家庭当时无论如何不愿意参与我们的请愿,不出庭指证,甚至不提起上诉。这件事儿我至今想起来都还很生气。” “我们当时还极力想拉拢这家,因为听说这家的父亲是个法官,我们想着有法官牵头无论如何也能更有说服力些,谁成想人直接放弃了上诉,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姚总摇摇头,看上去完全不理解这个家庭的做法,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拐卖却不愿出力让犯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您说的这个犯罪集团是不是就是您之前帮我联系的成晖那边监狱里的那个?”祁迹问道。 “对,就是那个,那个保姆现在还在里头服刑呢。”姚总点头。 “那您介意我去采访她吗,我们之前分析过,这个罪犯是比较典型的。”祁迹问道。他接着解释:“因为涉及到您的孩子,我怕您会介意。” 姚总摇摇头:“没什么好介意的,我投资这部纪录片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更多的家庭留心拐卖儿童的案例,一切为了纪录片好的事情我都双手支持你去做,不必顾虑我。” 祁迹点头,表示真心的感谢。 从姚总办公室出来,祁迹感到一阵阵的天旋地转,甚至还有些恶心想吐。他心想自己最近也太弱鸡了,就熬了一个晚上怎么就这么晕了。 他甩甩脑袋往前走,身后传来秦钦的声音:“祁迹,等等。” 祁迹站直了身体转过身,面对着走到他面前的秦钦。 “有事儿吗秦导?”祁迹强行打起精神问道。 “能聊聊嘛?”秦钦看着祁迹的脸色,“不过你现在脸色好像更差了,要不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吧。” 第101章 祁迹很想说不,但是他确实很想先找个地方坐一坐,因此一时没搭腔。秦钦了解祁迹,知道他这样就是默认的意思,于是虚扶着祁迹在公司旁边找了一家咖啡馆,给祁迹要了一杯热牛奶。 “先喝一口,缓缓。”秦钦把热牛奶放到祁迹的手里,看着祁迹喝下去,这才坐到祁迹对面的位置上。 “你到底怎么回事?这么不舒服了还要来见姚总。”秦钦皱眉,很不赞同。 “不见钱哪里来啊?”祁迹喝完一杯牛奶舒服些了,无奈答道。 秦钦的眉头紧皱:“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忙起来就根本不顾自己的身体。” “别提从前了啊,我现在实在没力气跟你回忆往昔。”祁迹真是怕了秦钦一口一个从前。 他强打起精神看着秦钦:“秦钦,姚总的事情我还是要跟你说声谢谢,多谢你在其中帮忙斡旋。” 秦钦摇头:“你我之间不是需要道谢的关系。” “是。”祁迹叮的一声放下牛奶杯,重复了一遍秦钦的话:“我觉得有些话还是说清楚比较好,我们之间确实是需要相互道谢的关系,毕竟你现在最多和我算是普通朋友。” 秦钦的面色不是很好,他抿了一口咖啡,接着看着面前的人苦涩道:“真的不能有其他关系了吗?” “我想这个答案你比我清楚。你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回头草我从来不吃。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们都没有办法回到过去了,你又想要有什么关系呢?” “我并不要求你做什么,我只求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追你,这样可以吗?”秦钦带着渴求的眼神令人看着于心不忍。 祁迹撇过头,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笑,心想自己这是老树开花了吗,怎么最近要追的他的人这么多。但这种事情宜精不宜多,他有时与安一个就够了。 “秦钦,我还是那句话。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大家都向前看,没什么不好。” “可我不好。”秦钦嗓音沙哑,覆上了一层难以磨灭的悲伤。 “但能解救你的不是我,你明白吗?”祁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你会遇到那个能让你变得更好的人,但那个人不是我。” “从五年前起,我们就彻彻底底地结束了。” 祁迹从咖啡馆出来的时候往落地窗里看,秦钦还是坐在原位上仿佛一尊雕塑,他呼出一口热气往台阶下走,让自己尽量显得高兴些。 说完全没有被影响也是不可能的,毕竟是曾经认认真真喜欢过的人,而分开又是因为一场谁都不想看见的误会。祁迹自认不是圣人,也会有感伤和遗憾的情绪。但也就仅限于此了,更多的,他现在分不出心神给任何人。 一个时与安,就够把他的心填的满满当当的了。 第55章 车祸 想起时与安,祁迹心情一下子又好了不少,他强忍着头晕坐进车里给时与安发消息。 “忙完了吗?我现在去你医院找你?” 不一会儿,他收到了时与安的回复:“忙完了,你来吧,我带你去吃饭。” 祁迹看着手机笑了,把手机扔到一旁,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今年的雪天来的比往年都早,南方通常不积雪,但今年的雪却大得有些离奇了。路两侧的绿化带上铺上了厚厚一层融化不掉的积雪,路面也比平时滑了许多。 他耐着性子减速慢慢开,忍着脑袋一阵阵的头晕。 快到时与安医院附近的街区时,他接到了凤华女士的电话。 “凤华女士,怎么了?”祁迹开着公放,顺带打开了刮雨器,这雪大得都遮视线了。 “我今天去你爷爷的墓上扫墓才突然想起来,你干爸干妈的忌日是不是快到了?这事儿我不好直接问小风,怕勾得他难过。”程凤华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祁迹莫名觉得有些听不真切。 “应该就这两月了,我看看日历啊。”祁迹单手拿方向盘,想趁红灯查一下日历。 “对,还有不到两个月。”祁迹查完跟程凤华说道。 “那你记得,要带小风去扫墓的。”程凤华还有一层意思没说出来,但祁迹明白,今年的墓是一定要扫的,小风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不了了,但这话不吉利,谁都不想说出来。 “嗯,我知道。”想到小风,祁迹有些心神恍惚,一阵难过袭来。 正巧此时红灯转绿灯,祁迹一脚油门踩出去,刚想左转,右侧却突然一阵强光袭来,祁迹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没等他多做反应,一阵巨大的冲击从右侧撞入,将祁迹的车高速旋转滑推出四五米。 “嘭”的一声巨响让祁迹的耳膜短暂失聪,天旋地转间,驾驶座安全气囊全部打出,巨大的压迫感仿佛掏尽了胸腔内的最后一丝氧气,让人窒息瞬间。 祁迹的眼前逐渐模糊,直到陷入一片黑暗。 “时医生,准备回家了吗?”时与安换好了衣服,从护士台前经过,引得小护士笑着询问。 一想到祁迹要来接他,时与安心情好得挡不住,难得带了些笑意回道:“嗯。” “还是小宝贝来接?”护士小姐姐笑嘻嘻。 “对。”时与安有些不好意思,没再多说赶紧往大门口走。 刚走到急诊附近,看到一群医护守在门口,像是在等待什么。 第102章 时与安这两天因为那个大型连环车祸在急诊呆多了,看见医护们这个反应下意识又想到车祸。 不知道为何,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安,他强压下内心的异样,走上前问到其中一个急诊护士。 “怎么了?又有新情况吗?” 小护士回头看到时与安,解释道:“时医生,刚在我们旁边主路的十字路口发生了一起轿车和货车相撞的事故,因为离我们医院最近,所以就送到我们医院来了。” 正说着,救护车鸣着长笛飞速开到了急诊的门口,众人纷纷上前打开救护车的门将里头的担架抬出来。 时与安还没能看清人脸,就看到了染红了一大片医用床单的血迹,直到整个人被医护从救护车里抬出,时与安在那一刹那看清了担架上的人脸。 也是在那一瞬间,心脏骤停,血液倒流,他几乎僵在了当场。 是祁迹。 躺在担架上的是祁迹。 是刚说要来接他的祁迹。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是祁迹躺在担架上? 时与安努力想从一瞬间空白的脑海当中捋出一丝清明。 刚才小护士怎么说来着,他怎么了?小轿车与货车相撞……车祸,是车祸,祁迹出车祸了。 时与安混沌的脑海终于迟一步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那一刻,他扔掉了自己的包,大步冲到担架旁边,每一步都带着千斤的重量。 “让开,都让开。”时与安厉声嘶喊。 “祁导!” “怎么是祁导!” 急诊的小姑娘们也认出了祁迹,众人合力把祁迹抬到转运床上快速往急诊室送。 跟车的小护士从车上跳下来也跟着转运床一路小跑,她也是cp粉群的一员,出车之前她着实没想到这次接的患者竟然是祁导。 幸好她在路上已经给祁迹测过一系列生命体征,也检查了伤口,此时看见时与安煞白的脸色,一边跟着跑一边安抚道:“时医生你别着急,祁导的生命体征是稳定的。我刚才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都是玻璃碎片割出的外伤,出血量看着吓人,其实没有那么严重。” 小护士也不知道时与安到底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他只能看到时医生紧绷的下颚线和发青的嘴唇以及额角源源不断冒出的冷汗。 “时医生还是我们来吧,你现在情绪不稳定。”刚才跟时与安对话的小护士把时与安强行从床边拉开。 时与安失焦地盯着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地祁迹,仿佛灵魂都跟着床上的人走了。 “时医生?”小护士再一次叫了时与安。 时与安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僵硬地点点头,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 小护士闻言,快速走进抢救室将帘子拉拢,跟其他医护一起开始紧急处理祁迹身上的伤口。 时与安跟失了魂似的一动不动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才逐渐冷静下来。 急诊的一个小护士看时与安好些了,送上来一杯水,宽慰道:“时医生,别太担心,祁导没事的。” 时与安愣了一秒,才伸手出缓缓接过水杯,点头应道:“嗯。” 他这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一瞬间全部沙哑了。 “刚交警来过了,说是那个货车司机酒驾,车是从右侧撞进副驾驶的,崩出来的玻璃把祁导划出了比较多的伤口。但幸好,没有伤到要害的。”小护士尝试着用解释让时与安放心,“当然,有没有内伤,还是要进一步做检查才知道。” “嗯,我知道。”时与安喝了一口手里的温水,朝小护士扯了一个不算好看的嘴角:“谢谢。” 时与安走到一旁,找了个角落蹲了下来。 直到这一刻,他才从完完全全的失智状态中恢复过来。 没有人知道他看清祁迹的脸那一刻是什么感受,甚至他自己都无法描述。 内心巨大的空茫和刺入心脏的尖锐的疼痛让他丧失了一切理智,失去了全部的思考能力。 看到满床的血和昏迷不醒的祁迹的那一刻,他是真的在想那个每天对着他笑的人是不是已经失去生机了。就像昨天那起大型车祸无数送入医院的病人一样,还没来得及抢救就已经宣告死亡。 他见惯了生离死别,以为自己能冷静对待所有人,但现在才知道,这里头除了祁迹。 他不敢想象,如果祁迹死在他面前,他会怎么样。 巨大的恐慌一瞬间灭过了他的头顶,掠夺了他的全部呼吸,濒死感在一瞬间掐住了他的咽喉。 他想,他会丧失活着的意义。 这一刻,时与安才意识到,原来祁迹在他的心里已经视同生命。 给祁迹做了初步的伤口处理之后,时与安陪同还在昏迷的祁迹进行进一步的各项检查。 时与安拿到全部检查结果之后,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这才彻底松下了吊在心口的那口气。 中度脑震荡,还有一系列被玻璃碎片划出来的外伤。 检查的医生说到外伤的时候,为了缓解气氛,还特地跟时与安笑着说了一声:“我看祁导的伤口大部分都在右侧胳膊上,甚至左手也有一些,但这张脸愣是一点都没伤到。” 时与安闻言,有些不明所以。 检查医生轻咳一声,接着解释道:“他估计是在车祸当时下意识用两只手完完全全挡住了自己的脸……才……”没说完的话也不用说完了,时与安明白了。 第103章 有些人生死攸关的时候也不忘记偶像包袱,先要保护好自己这张脸……时与安一瞬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把昏迷的祁迹送进病房后,时与安又亲自给他挂好盐水,盖好被子,这才疲惫地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这一个晚上经历了太大的情绪波动,现在一下子松懈下来疲惫感涌上了全身。 时与安避开了祁迹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左手,就这么静静看着昏睡的祁迹。 这人醒的时候是鲜活的跳脱的,好像永远都有用不完的活力。如今躺在睡着了,倒是看着乖巧又可怜,像一个精致易碎的瓷娃娃。 时与安轻轻拨了拨祁迹的头发,刚想把他的头发别到耳后,又尽职尽责地想起了祁迹的偶像包袱,便改手将发丝在耳前整理好,露出眉眼。 这时,急诊的小护士拿这个手机从门外进来跟时与安打招呼:“时医生,这是祁导的手机,刚才交警从事故现场捡到送过来的,里面好像有好几个未接电话,您要不帮祁导看一下。” 时与安跟小护士道了声谢,接过手机,刚想查看未接来电,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凤华女士”四个字映入时与安的眼帘。 祁迹的母亲,时与安有一瞬间的犹豫,但下一秒他还是接起了电话放在耳边。 “你怎么才接电话啊?儿子你没事吧?你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儿子?妈妈听到好大一声响啊,是不是你出事儿了儿子?”电话那头程凤华带着焦急的大嗓门穿透了时与安的耳膜。 “伯母,是我,我是时与安。”时与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可靠。 对面似乎有一瞬间的怔楞,之后便是更加焦急的询问:“时医生,时医生你是不是在我们家祁迹身边啊?他是不是出事儿了?他不接我电话,他……” “伯母,伯母,您先冷静。”时与安打断程凤华,想尽量让对方冷静下来:“您听我说,祁迹在我身边,他是出了点小车祸,不过不严重,您不要担心。” “车祸,他出车祸了?”时与安听见程凤华一瞬间变得颤抖的嗓音。 时与安还想安抚一下程凤华,只听对话对面程凤华似乎在对不远处的祁风颤声喊道:“小风,小风,快我们去医院,哥哥出事儿了……” 慌乱的脚步声响起,之后电话被挂断。时与安看着熄下去的屏幕,默默揉了揉皱起的眉头。 第56章 陪你睡觉 时与安把头深深埋在床单里,忽然,他感到耳边似乎传来床单被摩擦的声音,床上的人似乎动了一下。 时与安一下抬起脑袋站起身来紧盯着祁迹,只见双眼紧闭的人悠悠转醒。 “你醒了?”时与安俯下身贴近祁迹轻声问:“感觉还好吗?” 祁迹双眸失焦了一会儿,才逐渐聚在时与安的脸上,时与安的脸上是藏不住的担忧和焦虑。 祁迹缓了好一会儿,才无声地张张嘴,时与安以为祁迹要说什么,贴近了祁迹的嘴唇,却不想被一片柔软蜻蜓点水一般点过了脸颊。 时与安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着面前还虚弱得不行的祁迹缓缓说出了他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还好,是软的,看来我还没死。” 时与安有些哭笑不得地抬起头来:“嗯,没死,好好地活着呢。” 祁迹这会儿彻底清醒过来了,看时与安笑也跟着笑了,就是一笑脑筋跟着抽疼,时与安顺手帮祁迹揉起了两边的太阳穴。 祁迹笑着笑着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脸上漫过一阵惊恐,他转头紧盯住时与安,颤声道:“时与安,我破相了吗?” 时与安有时候是真的很想把祁迹的脑子掏出来看看是什么做得,这个脑回路怎么能这么异于常人呢?他无奈地长叹一口气,用手蹭了蹭祁迹的脸颊:“好得很,一点没破相,漂亮得很。” “真的?”祁迹怀疑。 “真的。”时与安帮祁迹回忆道:“出事儿的时候你都第一时间用双手挡住自己的脸了,能破相吗?” 祁迹愣了两秒,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顿时表情变得有些讪讪,自己尴尬地打哈哈:“哈哈哈哈条件反射条件反射,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哈哈哈。” 时与安简直拿祁迹毫无办法,只伸手轻轻在祁迹的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 “能坐起来么?”时与安问祁迹。 祁迹点点头:“行,你扶我。” 时与安找了个靠枕垫在祁迹的身后,又把床逐渐摇高,尽量让祁迹坐得舒服。 “啊,有点晕。”祁迹坐起来之后虚着一把嗓子嚷嚷。 “中度脑震荡,会晕,可能还会想吐,都是正常现象。”时与安边说边帮祁迹把被子掖好。 祁迹看着时与安忙这忙那的,越发地有些心虚:“你要不先坐下吧,别忙了。” 时与安点点头,把放温了的热水递给祁迹,这才在床边坐下来。 这人坐下来也不说话,就这么冷着一张脸盯着祁迹喝水,眼见着祁迹都快把脸埋杯子里去了,时与安伸手把杯子拉开,紧着一把嗓子道:“现在知道害怕了?知道我要跟你算总账了?” 祁迹放下杯子,连忙伸出还能动的左手轻轻捏了捏时与安的手,结果被时与安无情地推回。 一招不成,祁迹装疼。 “诶呀我胳膊疼,胳膊好疼啊时与安,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胳膊有什么事儿?”祁迹一边演戏一边偷瞄时与安。 第104章 只见对面这个男人一幅“我就看你演”的表情,继续冷冷道:“胳膊没事儿,也就是划了十来道口子而已。” 祁迹一顿,祁迹不演了,他现在很想跟祁风一样学当一只鹌鹑。 “我知道是对方全责,但那辆车速度不快,你不至于被撞成这样,除非你当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时与安看祁迹一直缩着头,只能自己帮他分析。 “你昨晚通宵,我已经打电话问过柠檬了,惨白着一张脸还要去见那个什么姚总。见完姚总你知道自己情况不好,不赶紧休息还要赶来见我。”时与安越说额角的青筋绷得越明显。 时与安自己都搞不清现在那么生气到底是在气祁迹还是在气自己,要是自己对祁迹的关心再多一些,照顾再多一些,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 他看见祁迹浑身是血的那一刻有多害怕,如今冷静下来之后就有多自责。 他的眼眶不自觉开始泛红,紧紧盯着面前的人,有些哑声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出事,我真的会……” 他没能说完,就被祁迹一个胳膊抱了个满怀,祁迹的脑袋在他的肩颈使劲儿蹭了蹭,喃喃道:“对不起,我错了。” 时与安眼角有水光一闪而过,他缓缓抬手回抱住祁迹,将人紧紧扣在怀里。 “哥!” “儿子!” “祁迹啊!” 接二连三的叫声从远至近,病房门被一把推开。祁风、程凤华和祁定山像三尊炮弹一般挨个冲了进来。 接着在看清床上的情景之后齐齐刹车,呆立当场。 祁迹能感受到时与安一下子变得僵硬的身体,他有些无语地看了一眼病房门口伫立的三人,有些想骂娘。 但当着亲娘的面,这娘是着实不能骂的。 祁迹轻轻捏了捏时与安的腰示意他放松,他怕时与安再僵持着这么一个动作会嘎嘣一下折过去。 祁迹松开抱着时与安的手,微微坐直身体,跟自己的老爸老妈老弟打招呼。 “晚上好啊,家人们。”祁迹扯出一个诚心的微笑。 程凤华是三个人当中最先反应过来的,她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迈着小碎步上前当个慈母:“没事吧大儿子,虽然妈妈已经在前台问清楚了你没啥大事儿,但是妈妈还是要跟你确认一下才安心。” “没事儿,妈。”祁迹难得感受一回程凤华的母爱,表现得十分乖顺。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程凤华点头,接着看看祁迹又看看时与安:“你们俩有事儿?” 时与安从刚才开始头就没敢抬,这会儿听见程凤华说到他条件反射般十分大声又正直地回了一句:“我们也没事儿。” 程凤华被时与安义正严词的的回答震慑了一下,接着憋不住捂嘴笑了:“有事儿也没事儿。” 绕口令似的,祁迹听得牙痛。 “那什么,看到你没事儿就行了,妈妈晚上回去给你炖点汤,明天给你送过来。你就……”程凤华又很有灵性地觑了时与安一眼:“你就跟时医生好好的,啊。” “嗯呐。”祁迹特乖巧,答应完他扭头看了看程凤华身后的祁风和他爸祁定山:“两位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祁定山那么大一身躯,此刻竟然被问得有些许扭捏,他有些犹豫地问道:“儿子,你吃羊蝎子吗?爸明天给你炖点。” 祁迹皮笑肉不笑地转头看向祁风:“你呢?” “注意身体,把握分寸。”祁风看了看祁迹又看了看时与安,握了握拳头:“加油。” 祁迹微笑着闭眼,压制住额角狂跳的青筋。 我就不该对你们抱有什么期待! 送走家人后,祁迹呼出一口气瘫在了床上,想不通地跟时与安吐槽道:“这是我亲爸亲妈亲弟么?我怀疑我才是那个捡来的。” 时与安笑着给人整理被子:“那你是不知道你妈妈刚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有多着急,她都快吓哭了。” 祁迹闻言撇撇嘴,但嘴角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子开心。 时与安惯了解祁迹,也不点破他,这家人的相处模式就是这么奇奇怪怪但又割舍不下彼此。 “行了,晚上早点睡,你这脑袋还是得好好养。”时与安拨开祁迹额前的碎发。 “那你呢?你是不是昨晚就没睡?你也得睡觉了。”祁迹拉住时与安的手。 “我晚上就在医院陪你,待会儿找张小床支你旁边就行。”时与安摸了摸祁迹的脑袋。 “那种行军床多不舒服,你本来就缺觉。”祁迹不赞同地摇头,接着看了看自己的床,想到了什么,“要不你跟我一起睡吧。” “不了,这床小,你本来就受伤了,我等会儿再挤到你。”时与安看着祁迹,认真安抚道:“你乖,先睡觉。” “你呢?干坐旁边看着吗?”祁迹有些不落忍,时与安明明也很累了,“要不你回你休息室那边睡吧,我一个人没事的,你坐我旁边我哪里睡得着啊。” 其实时与安现在没什么睡意,他这一晚上情绪波动太大,一时平静不下来。但为了安祁迹的心,还是点头道:“行,那我回那边睡。” “嗯嗯。”祁迹笑了。 临走前,时与安像是为了奖励祁迹的听话,低头在他的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 “晚安。” 第105章 时与安晚上本是打算跟祁迹出去吃饭的,走之前还特意让唐晓声攒着问题留到明天早上再给他解答。 唐晓声也十分上道,立刻恭送了他老人家出门,表示决不能耽误老板和老板夫人的约会。 没成想,三个小时没过,他的老板就一脸沧桑地回来了。 “老板,你怎么回来了?”唐晓声晚上一直在心外的病房这边忙到现在,连手机都没来得及看,完全不知道急诊发生的事情。 时与安放下包,换回白大褂,朝唐晓声伸伸手:“白天不是有问题么?现在解答,快点,我还有事。” 时与安快速给唐晓声讲解了一些要点,这才放下书揉了揉眉心。 “老板,你不是没班去见祁导了么?怎么……”唐晓声犹豫地出口,“吵架啦?” 时与安白了唐晓声一眼,不想搭理他。 “老板我就跟你说!”唐晓声这会儿没了拘谨一屁股坐下来,开始叨叨,“祁导说什么你就应什么,不要老是整你自己那套牛脾气,你这是谈恋爱又不是教育我。” “我现在确实很想教育你。”时与安双手撑头,冷冷道。 唐晓声一顿,闭嘴了。 “他出了点车祸,现在躺在楼下病房里。”时与安实在不想再跟唐晓声鸡同鸭讲。 “什么!”唐晓声一蹦三尺高,大声喊道:“祁导出车祸了?严重吗?人怎么样?” “别喊,没什么大事,有点脑震荡和皮外伤。”时与安紧皱眉头,烦死唐晓声。 唐晓声闻言,想着那确实是万幸,遂冷静下来。但下一秒,他横眉一指:“那您现在为什么还坐在这里?” 时与安莫名其妙:“我不坐这里我坐哪里?” 唐晓声捶胸顿足:“祁导现在正是需要您陪伴关爱的时候,这时候你跑来给我讲题?” 时与安有些犹豫道:“他现在需要睡觉。但是我坐他旁边,他会睡不着啊。” 唐晓声一整个无语,怎么会有这么不上道的二愣子:“你坐他旁边干什么,你上床跟他一起睡啊。” “我这不是怕挤到他。”时与安甚至被唐晓声说得有些委屈了! “挤挤更健康,反正你现在不应该待在这里。”唐晓声一边说一边把时与安从座位上拉起来往门口推。 “去吧小时呐。”这人胆大包天地放飞自我,朝时与安挥挥手,“去吧,去了就别回来了。” 时与安被唐晓声一通教育,深觉时代变了,这种大逆不道的竖子到现在还能留着他,自己可真是菩萨心肠。 时与安边想边往祁迹的病房走,走到门口时他靠近门板轻轻听了听里面的声音,毫无动静。 他悄么声推开门,里头一片漆黑,祁迹应该已经睡着了。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注视着月光下面前人柔和宁静的眉眼。他又想伸手拨一拨祁迹的碎发,却在半道上被一只手柔柔地握住。 他看见面前的半梦半醒般半睁开眼皮,轻轻柔柔地说话:“你回来啦。” “嗯。”时与安顺道在床边坐下,轻声问道:“吵醒你了?” 祁迹微微摇了摇头,嗓音黏黏糊糊,轻轻挠着时与安的耳膜:“本来就没睡死,等你呢。” “等我干什么?”时与安握住祁迹的手,轻轻捏了捏。 “那你回来干什么?”祁迹不答,反问时与安。 时与安有些想笑,他微侧身子在祁迹的身边躺下,看向枕头上与他近在咫尺的人。 “回来陪你睡觉。” 第57章 带老婆回家 冬日的早晨日光来得晚,祁迹醒的时候才六点多,天色还带着些暗。 但住院部已经热闹起来了,外头人声、脚步声远远近近。 祁迹转头看向睡在一旁的时与安,这人为了不碰到他的伤口,一整个晚上维持一个面朝着他侧躺的姿势睡得规规整整。 时与安眉眼的棱角比较锋利,醒着的时候总让人感觉有些冷漠,但一旦睡着了,闭着的眉眼柔和了线条,倒是会让人生出几分怜爱之意。 祁迹用那只好使的手在时与安的眉眼摩挲,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抚平了时与安睡着都还微微皱着的眉间。 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仿佛睡着都不得安宁。 房间的灯刚才已经被护士打开了,但是就这样时与安都没醒,就这么沉沉睡着,看上去疲惫不堪,祁迹心疼地摸了摸时与安的脸颊。 他刚想把手伸下去跟时与安的手握在一起,就听见由远至近一阵骚动,一些熟悉又不熟悉的人声隔着一扇门传来。 “醒了吧?” “肯定醒了,灯都开了。” “都开始查房了,能不醒么?” 祁迹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门被嘭一声推开,唐晓声嘹亮的嗓门响彻整间病房。 “祁导,您受苦了呀~~~呀!”唐晓声一唱三叹地冲进来,看清房内情景之后一个“呀”字卡在了喉咙口上不去又下不来。 后面的一堆医护不明所以,一股脑儿跟着冲进来,接着齐齐看着床上的情景呆立当场。 这场景怎么这么似曾相识呢?昨晚是不是刚见过?祁迹牙痛。 时与安微微动了一下,下一秒睁开眼睛逐渐转醒。这人刚醒来的目光还有些迷茫,跟幼童似的,看得祁迹一脸的姨母心大发,也不管房里站着一排二货,轻声软软地问道:“醒了?” 第106章 时与安的目光盯牢祁迹愣愣看了三秒,才彻底清醒过来自己在哪里。 “嗯,醒了。”时与安伸手摸了摸祁迹的头发,接着翻身坐起来。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堆花样百出的面孔,上头不乏震惊、激动、狂喜、尴尬、恐惧等情绪。如果情绪有声音,时与安恐怕自己此刻已经听完了一整曲交响乐。 他木着一张脸瞥了众人一眼,接着跟没看见人似的径自翻身下床,拿起沙发上的白大褂重新穿上,转身将祁迹的床慢慢摇起来。 摇完抬头一瞅,这群人还在给他玩一二三木头人。 他有些无奈:“都站着当门神?” 唐晓声率先回过神,有些气弱道:“老板,抱歉啊,打扰了您和祁导的好事儿。” 时与安:“……” 你可真会说话…… 而站在唐晓声身后的几个姑娘,此时已经幸福地快昏厥了。他们哪里知道本来只是想来看一看祁导,结果竟然看到了cp同床共枕的画面,嗷嗷嗷嗷嗷刚才怎么就不知道拿手机先拍照呢,cp粉群要错过大料啦! 祁迹看着时与安这会儿竟然跟昨晚判若两人、游刃有余,心里有些惊奇但更多的是内心狂喜。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时与安跟他在一起呆久了现在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祁迹心情很好,更乐意给众人发发糖,稳固一下cp。 “那什么。”祁迹用好的那只手挥了挥道:“要拍照发群的赶紧,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接着他拉过时与安坐在了病床上,指挥道:“来你靠我近点,就头贴头那种,要亲密,要自然。快点,他们等着拍照呢。” 时与安一脸无语,被祁迹强拉着坐下,感觉配合他的自己像个傻子,但还是十分不争气地依言照做。 “咔嚓。” 祁迹趁时与安调整身子贴近他的那时候不注意,扭头亲在了时与安的脸颊上。 于是,这张照片成了安全日迹的镇楼之照,要不是唐晓声以命相威胁绝对不可以,照片已经被疯魔的cp粉裱起来挂在了他们心外的门头上。 清晨接待了一波医护大军,下午迹芜的猴子猴孙们也来了。 时与安眼观鼻鼻关心的看着病房内的情景,祁迹也是一头问号。 只见病床前毛桃哭,胖子嚎,外加一个林思取搁那儿无声抹眼泪,整的祁迹以为自己躺的不是病床是棺材。 这场面实在是不吉利,连时与安这种一向行为得体的人,在忍了他们十分钟之后,也忍无可忍地把一群人齐齐赶出了房门,让他们哭完再来。 等到晚上祁定山真的拿着炖好的羊蝎子来探病的时候,时与安终于忍不了这群二货了。 他十分生气地生气了一下,接着好声好气地问祁定山和程凤华道:“伯父伯母,我想让祁迹到我家住一段时间可以吗?” 祁迹闻言有些震惊地看着时与安,显然没想到时与安会主动说出这种建议,内心顿时美坏了。 “我是这样想的,”时与安诚恳解释道,“二位家里还要照顾祁风,再加一个祁迹我怕两位太过劳累。我家离医院不远,这样祁迹每次过来换药也更加方便。还有就是……” 时与安还想继续解释,只见程凤华端立跟前,高贵冷眼地伸出一根指头堵住了时与安的嘴。 “嘘,”程凤华晃晃指头,接着指向了床上还在痛苦喝汤的祁迹,“时医生,不用解释,带走就是。” 连祁风都没憋住自己的嘴,欣喜道:“时医生,快带走吧。我和爸爸妈妈明天就出发去巴黎了,没空管我哥这尊大佛。” 祁迹闻言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汤也不喝了,不敢置信道:“你们又去巴黎了?不是刚去过夏威夷?” “这两者有什么冲突吗?”祁定山不解道。 “我都这……这样了。”祁迹指了指自己的胳膊和脑袋,“你们还出去玩?你们是人吗?” 程凤华爱怜地摸了摸祁迹的脑门:“瓜娃子,你这不是没大事儿吗?况且还有时医生照顾你,妈妈有什么不放心的。” 祁迹委屈巴巴地瘪着一张嘴转头看向时与安,扑倒时与安怀里哇哇大哭。 “我只有你了啊呜呜呜。” 时与安一边拍着祁迹的背一边满头黑线,真一家子戏精。 过了一天,祁迹被批准出院回家静养。出院的时候众医护有空的都来了,恨不得在医院上演一场十八相送,最后统统被时与安用眼神逼退。 “没想到我的人缘这么好。”祁迹坐在时与安的车上,小表情很是嘚瑟。 “毕竟都是收了你的回礼小红包的。”时与安还能想起来红包那一茬,有些想笑。 祁迹被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了自己做过的好事儿,顿时乐了:“当时真的只是为了庆祝小念念出院来着,谁知道一传十十传百的就传成我们俩在一起的回礼了。” “这么算起来,这事儿到现在都还算是谣传啊,我们俩可还没在一起呢。”祁迹有些揶揄地看着时与安。 “那不得看祁导么?抓紧把这事儿落实一下。”时与安没回头,但嘴角的笑意藏不住。 “这样啊,那我得好好想想。”祁迹转了转自己的玫瑰手链,幸好车祸没有伤到手链,否则他得心疼死。 “嗯,你好好想着,最好想到你生日那天。”时与安面不改色说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第107章 祁迹一下把脑袋凑近了,哼哼道:“嗯?你什么意思?为什么非要等我生日那天?你做什么了吗?” 时与安嘴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并不答话。 “好啊,现在都开始有事儿瞒着我了,”祁迹笑了,“时与安你现在越来越能了哈。” 时与安笑而不答。 到家之后,时与安扶着祁迹在沙发上坐下,合计了一下祁迹需要的东西,对沙发上的人说:“你先坐着休息会,我出去买东西。” 祁迹点头,转而想到了什么问道:“能帮我从工作室带个笔电回来么?” 时与安都走到门口了,很是诧异地回头,像是不明白为什么祁迹还敢有此一问。 祁迹见状缩了缩脖子,气弱道:“这周一定得把片子审完的,要不赶不上备案了。ban” 时与安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道:“知道自己脑震荡吗?” 祁迹“啊”了一声,点点头。 “那就好好歇着,别想着再看电脑。”时与安郎心如铁,头也不回地出门了,留下祁迹愤愤地想,这是还没在一起呢,这要在一起了,不得管死我。 这人一个气闷,躺倒在沙发上,刚想拿出手机打给毛桃让他送个笔电,就接到了毛桃先打来的电话。 还挺心有灵犀,祁迹心想。 “毛桃。”祁迹接起电话打招呼道。 “祁导,那什么,我们工作室经过一致决定,这次的片子由大家一起审核,你就别想着审片了,安心养伤。”毛桃开门见山,半句废话没有。 “不是,什什什么你们工作室,怎么就你们工作室了,合着把我除名了是吧。”祁迹一翻身坐起来,弄得自己一阵头晕恶心。 “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儿,你别想着我给你送笔电,不可能。”毛桃还挺强硬。 “以前都是我审的,哪有这次例外的道理。”祁迹不干了。 “祁迹,”毛桃语重心长道:“你是不是信不过我们?” “我?我怎么可能信不过你们。”祁迹更急了。 “那你就放心交给我们,安心养你的伤。这个工作室不至于缺了你就运转不了,不要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扛。你别忘了,你是给我们付工资的,我们也不是吃白饭的。”毛桃甚少这么正经地说话,乍一听下来,还挺唬人,祁迹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比较好。 错失了这个先机,导致毛桃趁祁迹一个愣神就把电话挂了,祁迹握着手机无语了好一会儿。 回过神之后,恨恨地想,这都是时与安派来搞他心态的吧! 第58章 成年人的决定 时与安推开家门,就瞧见沙发上的祖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瞪了他一眼,鼻子里哼出一声,转过身背对着他。 时与安一脸莫名,咋了这是? 他放下东西,走到祁迹身前的沙发坐下,一把扯住了又想挪屁股背对他的人。 “怎么了?不开心么?”时与安问道。 祁迹撇过头,愤愤道:“能开心么?被你这么一搞我都快失业了。” 时与安郁闷笑了:“我怎么搞你了?” 祁迹看了一眼一脸无辜的时与安,摸了摸鼻子,把毛桃“夺权”的事儿跟时与安说了。 时与安失笑:“这就说明大家跟我想的都一样,你现在是伤患,还伤的是脑子,就是不能看电脑。” 时与安现在胆子忒大了,顶着祁迹要吃人的目光继续道:“而且我觉得毛桃说的很对,你应该学着相信每一个人,而不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扛在自己身上。” “我也不是不相信他们,他们每个人都很强,我知道。”祁垂着头,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好。 “我就是……就是挺少时间这么闲着的,一下子成废人了感觉有点不得劲儿,可能我有点劳碌命吧,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祁迹说着自己都感到有些无奈。 时与安闻言,将祁迹的脑袋抬起来面向自己:“没有人是天生的劳碌命,只看你愿不愿意慢下来享受生活。” 祁迹闻言不屑道:“你还说我呢,你才是最闲不下来的那批人。” “所以我现在正在学着让自己慢下来,以前的生活都脚赶脚的,现在我不想这样了。”时与安停顿了一下,突然有些别扭道:“我以为你知道我这种改变是因为谁。” 祁迹闻言,嘴角有些抑制不住的笑意漏出来,心情突然就变得还不错。他心想,时与安最近哄人的本事真是与日俱增,这都知道以退为进化解危机了。 危机化解,时与安终于得到机会伺候祁祖宗吃饭。 饭桌上祁迹还在问呢,一个尾音一拖三沓:“这回不让我去铺床了?” 时与安闻言呛了下,摇摇头正直道:“不了,不方便照看你。” 祁迹乐死了,心想你就装正人君子吧,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显然,这个正人君子装不到什么时候,晚上准备洗澡的时候,时与安自己就开口问道:“我帮你洗吧。” 祁颇为意味深长地看了时与安一眼,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你,帮我洗。就咱们俩现在这关系,你是真不怕擦枪走火啊。” 时与安长叹一口气,指了指祁迹受伤的胳膊,有些无语:“在你眼里我是有多禽兽。” 祁迹撇撇嘴,拿过毛巾率先往浴室走,嘴里哼唧道:“那谁知道呢?也不是没在浴室做过。” 第108章 时与安脚底一滑,差点来个就地铲。 他跟着进门拿上毛巾打湿了,秉持一个眼观鼻鼻观心的原则开始给祁迹搓澡,心里默念大悲咒,那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把祁迹乐死了。 快擦到下身的时候,时与安抬到天花板的脑袋被祁迹一把拉下来。 “行了行了,剩下的我自己冲下水就行,你赶紧出去吧,我怕你再擦下去脑袋要被你自个儿拧折了。”祁迹抬手赶了赶时与安。 时与安深觉这事儿不是人干的,给祁迹调好热水没多说就出了门,站在门口才嘱咐道:“新的毛巾和内裤在台子上,你穿的时候注意别摔了。” “知道了知道了。”祁迹发现时与安最近一点不冷脸男了,反而有点像老妈子。 祁迹磨磨蹭蹭了二十分钟,把时与安在外头等得快踹门了,才终于裸着个上半身打开门。 时与安下意识扫描了一眼祁迹的上身,接着迅速别过眼,嘴里还不忘数叨:“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进去了。” 祁迹有意无意地在时与安面前晃来晃去,最终被时与安一把揽住往床上推去。 等祁迹终于乖乖躺好,时与安先一步比祁迹叹出了一口气。 祁迹乐了:“你怎么比我还累?” 时与安跟着上床坐在床头,闻言想逗逗祁迹:“是挺累的,没想到请了一尊祖宗回家。” 祁迹气笑了,嚷嚷道:“怎么?后悔了?” 时与安看了一眼祁迹的脸色,不像真生气,但还是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堪堪堵住了祁迹的嘴。 祁迹躺着回味了一下时与安这个吻,不是接吻,但还挺撩人。 祁迹低头看了一眼被子里光溜溜的上半身,心里有许多不健康的念头跟开火车似的在他脑子里奔腾。 “诶。”祁迹长叹了一声。 “怎么了?”时与安低头看他又作什么妖。 “没什么,”祁迹伸出好的那只手摆了摆,“就是感慨一下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 时与安上下看了祁迹两眼,也明白过来祁迹的意思,简直要被气笑了。 “都这样了,还能想那事儿呢?” “想啊,怎么不想。夜深人静,孤男寡男,共处一室,同床共枕,由不得我不想。” 时与安简直要服了祁迹了,他躺下来,伸手关掉了卧室的灯,接着摸了摸祁迹的脑袋。 “梦里什么都有,乖,睡觉。”时与安闭上眼一把揽过祁迹的腰道。 祁迹转念一想,也是。 祁迹就这么在时与安家住了下来。 时与安每天早起半个小时给祁迹做好早餐放在微波炉里,等人起床加热一下就能吃。 只有白班的日子,时与安绝不在医院留到晚上,每天掐准时间给唐晓声讲完题就赶着回家。 没几天全科的小护士都知道时医生家里有人等着,现在一整颗心都吊在家里人的身上。 时与安又一次走过护士台前时,前台的小护士看着时与安匆匆的步伐就笑了,嘻嘻道:“时医生最近下班可越来越早了。” 另一个小护士闻言也跟着笑:“笑容也比以前多了不少,以前我们见了您都怵您,现在可不了。” 时与安闻言有些不好意思,但他最近脸皮跟着祁迹练厚了不少,还有心情回上一嘴:“家里人教得好。” 惹得前台小姑娘们一阵轰笑。 时与安今天没开车,从出租车上下来在小区里没走多远就瞧见单元门口的草丛里蹲着一个背影,看着十分像他那位家里人。 走近了一看,不是祁迹又是谁。 “祁迹?”时与安叫了声名字。 祁迹闻言回头,身子一侧,让出了他身前的那只小三花来,小三花的正在埋头哐哐炫猫粮。 “你回来啦!”祁迹见到时与安眼角的笑意不加掩饰,站起身来就往他身上扑,被时与安一把接在怀里。 “怎么自己下来了?头不晕了?”时与安问道,顺带紧了紧祁迹身上的羽绒服。 “早不晕了,我在家里闷坏了,下午想着就出来在小区里走走,结果就碰上它了。”祁迹回头指了指还在吃猫粮的小三花。 “这就是你之前一直喂得那只对吧?”祁迹眼神亮亮的。 “嗯。”时与安揽着祁迹往前走,一起在小三花面前蹲下,伸手摸了摸小猫脑袋。 小三花像是认得时与安似的,探头在时与安的手心蹭了蹭,软软地喵了一声。 “嘿,他认得你诶。”祁迹惊喜道。 “你给她喂了这一次,她也就认得你了,这猫亲人。”时与安边揉小三花的下巴边说道。 祁迹看着时与安娴熟地撸猫手法,知道时与安心里喜欢这猫喜欢得紧呢。 “之前就看出来了,你喜欢这只猫。喜欢怎么不养?”祁迹问道。 “没时间养,怕照顾不好她。”时与安道。 祁迹看着小三花舒服地眯起来的眼睛,实在有些心痒。 “要不我们一起养它吧。”祁迹炯炯有神地看着时与安。 时与安看看祁迹,又看看小三花,一时有些分不清谁是谁。 他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祁迹的脑袋,问道:“你会养猫?” “养猫有什么难的,反正我最近也都在家里,可以陪它一起适应。”祁迹认真了,他是真的有些动心。 第109章 时与安……时与安当然不会说不。 成年人做决定有时候也没有那么难。 五分钟后,小三花被祁迹抱在怀里领回了家。 这猫一被放下就开始在时与安的屋子里巡视起来。 “嘿,小东西还挺不见外。”祁迹乐了。 “胆子大着呢,之前还看见她跟比她体型大一倍的白猫打架。”时与安边放包边说道。 “打赢了吗?”祁迹没忍住笑出了声。 “赢了,那白猫看着大只,其实不经打,被她揍了好几巴掌跑了。”时与安说着也想笑。 祁迹走上前摸了摸三花的脑袋,三花在他手心直蹭,他对着三花说道:“这么勇猛啊,巾帼女英雄啊你,叫你穆桂英得了。” 祁迹一顿,转头看向时与安,兴奋道:“我们叫她穆桂英吧!” 时与安:“……” 时与安:“行。” 成年人做决定真的没有那么难,于是时与安家里多了一只叫穆桂英的三花猫。 穆桂英隔天就被允许出门兜圈的祁迹带着在小区门口的宠物医院洗了澡打了针。 祁迹又趁机给她买了一堆宠物用品,什么猫砂、厕所、猫粮,哼哧哼哧拎着一堆东西回家,左手不够用右手也上场,被提早回家的时与安抓了个正着,按在沙发上教育了半小时。 祁迹被教育的时候穆桂英就在旁边瞧着,看两眼再抬高自己的后脚舔毛,悠然自得的表情很有些落井下石的味道。 祁迹趁时与安接电话中途暂停的间隙,伸手在穆桂英头上一点,骂道:“小没良心的东西,我这都是为了谁。” 穆桂英甩甩尾巴,懒得搭理这个家庭地位低下的主儿,进房间找他另一个好大爸去了。 时与安打完电话从房间里出来,看见祁迹还跟鹌鹑似的缩着,心头的火气才好赖下去了点。 “行了别装了。”时与安走到祁迹身前,弹了祁迹一个脑瓜崩。 祁迹一见时与安有消气的势头,立刻站起来一脸笑嘻嘻,亦步亦趋跟在时与安身后谄媚道:“消消气消消气。” 时与安脚步一顿,祁迹一头撞上了时与安的背。 “诶呦。”祁迹摸了摸脑袋。 时与安回头,看祁迹那小样儿,也帮着摸了摸头,无奈地长叹一口气:“下次不许了,知道吗?” “知道!绝对不会!”祁迹立正敬礼,生生把时与安逗笑了。 第59章 回娘家 自从有了穆桂英之后,祁迹的日子好像一下子过快了。 每天的日常就是给穆桂英喂饭、给穆桂英铲屎、带穆桂英遛弯以及等时与安回家。 穆桂英不愧是野猫出身,一到楼下草丛就窜得没影,见狗打狗,见猫揍猫。 于是祁迹的日常又多了一些工作,比如满小区逮穆桂英、给被揍狗的主人道歉以及给其他被揍的流浪猫喂猫粮以示歉意。 祁迹好不容易逮住了又窜到草丛里撒欢的穆桂英,提溜着它的后脖颈往家走,边走边骂:“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怎么天天搁外头招猫逗狗的。” 穆桂英在手里可劲儿挣扎,十分不服气地喵了一声,一听就是骂的脏话。 “你还有理了?”祁迹气笑了,狠狠道:“等着吧,回家让你爸收拾你。” 回到家时已经快七点了,时与安还没回来。祁迹把猫一扔,拿起手机给时与安打电话。 “时医生,晚上加班吗?”祁迹问道。 对面似乎有一秒的犹豫,才回答道:“加班。可能会比较晚,我给你点外卖吧,好嘛?” 祁迹闻言有一瞬间的失落,时与安有一段时间不加班了,突然一下又忙了起来,搞的他还有点不适应,但毕竟工作重要,他还是摇摇头道:“不用不用,我自己点就好,你管自己忙,不用管我。” “……行,那你照顾好自己。”时与安道。 祁迹放下电话,跟穆桂英大眼瞪小眼:“剩咱俩孤儿寡母了。” 穆桂英看了祁迹一会儿,扭头吃猫粮去了。 时与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祁迹正躺在床上看手机,穆桂英蹲在床尾假寐。 祁迹听见声响回头:“你回来了。” 时与安点头,带着些歉意道:“抱歉,回来晚了。” 祁迹缩在被子里摇摇头:“这有什么好抱歉的。” 时与安走上前俯下身在祁迹额头印下一个吻,祁迹刚想伸手摸摸时与安的脸,突然发现时与安的衣服上沾着点跟外套不一样的颜色。 “这是什么?弄脏了吗?”祁迹疑惑道。 时与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领口,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 “没什么。可能不小心弄脏了。”时与安脱了自己的外套直接扔到了卫生间的筐里。 祁迹有些奇怪,但时与安明显不想多说,他也不好多问。 好在祁迹心大,一会就把这事儿忘在了脑后,满心想着劝时与安让他出去玩的事儿。软磨硬泡之下,第二天祁迹终于在多日居家生活后被允许去工作室溜一圈,这人在出门之前跟时与安极力保证,只是去遛弯,绝不看电脑,又抱着时与安亲亲贴贴了半晌,才勉强征得家主的同意。 于是,祁迹给穆桂英套上了顺手从楼下宠物店买的项圈,遛着他的猫光鲜亮丽地降临了迹芜。 一进迹芜的大门,祁迹还没来得及说话,穆桂英挺着小胸脯先嘹亮地喵了一声。 第110章 柠檬从柜台后头探出头来,看见祁迹奇道:“祁导,你没事儿啦?哟,这猫哪来的?” 祁迹嘚瑟道:“我女儿。” 毛桃下来倒水时正好听见,十分好奇地上前摸了摸穆桂英的头。 “我说过不了多久你们小孩儿都能打酱油是开玩笑,结果你还来真的了。”毛桃颇有些敬佩地看着祁迹,给祁迹美坏了。 祁迹遛着穆桂英里里外外巡视了一圈,看见人都在唯独缺了林思取,有些疑惑。 “这孩子最近有些奇怪。”说起林思取,毛桃微微皱眉。 “怎么了?”祁迹最近因为车祸修养,好久没关心林思取了。 “就感觉他最近不太在状态。”毛桃挠挠脑袋,“这孩子最近三天两头请假,来的时候也总感觉闷闷不乐心不在焉,做什么事儿都提不起精神似的。” 祁迹闻言也有些纳闷,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明明上次露营的时候林思取的状态还是挺好的,难道最近发生什么了吗? 祁迹拍拍毛桃的肩道:“行,我知道了,我跟时与安说说,让他找个时间再跟林思取聊聊。” 祁迹在迹芜呆了一下午,快到时与安下班点时接到了时与安的电话。 “我还在迹芜,你来接我吗?”祁迹开口问道。 时与安的声音仿佛隔得有些远,但其中的歉意祁迹却听得很明白:“抱歉,我……晚上又得加班。” 祁迹“啊”了一声,难掩失落道:“这样啊,好吧好吧,你记得吃晚饭,不要一忙起来就什么都不顾了。” “你也是,照顾好自己。”时与安嘱咐道。 祁迹挂了电话,长长叹了一口气,毛桃正蹲在他身边撸穆桂英的猫头,抬头纳闷道:“咋了,叹这么长一口气。” 祁迹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孤家寡人,寂寞如雪啊。” 毛桃闻言幸灾乐祸道:“怎么,时医生又加班啊?” 祁迹无力地点点头。 “诶呀,你要理解医务工作者的不易,作为家属要有点自觉。”毛桃蹲着说话不腰疼。 祁迹翻了毛桃一个白眼,不想搭理他,一把抱起还在呼噜噜的穆桂英,大步迈出迹芜:“走了。” 祁迹又一次等时与安到了半夜,这次更晚,快十二点的时候时与安才风尘仆仆地回来。 祁迹本来想问问时与安最近是不是医院里发生什么了,怎么这么忙,但一看时与安疲惫至极的脸,又默默将话咽了回去。时与安上床,默默揽过祁迹的腰身,将头埋在他的背上,仿佛在汲取力量。 之后的好几天,时与安都是早出深夜归,祁迹是真的有些不高兴了,可如果真的是工作上的事情,这也不是时与安能控制的。 祁迹大多数时间闷在家里无所事事,偶尔带穆桂英出去遛遛放松心情,但心里始终憋着一股火气。直到一天下午,他收到了毛桃的一条消息,看完之后一个人闷着坐了好久。 时与安周六这天没有排班,祁迹幻想着总算有一天能跟时与安好好在家过,结果这人一大早就爬起来说自己要出去一趟。 祁迹憋了好多天的火气终于憋不住了,他忍不住问道:“你最近都在干什么?” 时与安正在穿衣服,闻言一顿,有些不自然:“就……忙医院的事情。” “你今天也要去医院?”祁迹问道。 “……嗯。”时与安避开祁迹的双眼。 祁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时与安,你学会骗人了,值得庆祝,不过骗人的技术没到家。” 时与安一下抬头看着祁迹,一时无话。 祁迹拿出手机,调出“安全日迹cp粉群2号坑”的消息,淡淡道:“毛桃那天提醒我看一眼群消息,我看完才知道,原来天天说自己要在医院加班的人每天不到六点就走了。” “然后半夜十二点,我才能等到这个人回家。你说他是去干什么了呢?”祁迹直视时与安的双眼。 时与安显然有些慌张,一只手伸到身侧无意识捏紧了衣角。 “不说话?是有什么事情得瞒着我做是么?”祁迹从床上下来走到时与安跟前,拉过时与安捏紧衣角的手,开口道:“你要是嫌我在你家久了,烦我了,可以直说。这是你家,要走也是我走,没必要每天待到那么晚才回来。” “不是!”见祁迹说了狠话,时与安显然有些慌张了:“我没有烦你,你不要多想。” “那我应该怎么想?”祁迹问道。 时与安低头,眉间紧皱,犹豫半晌才低声开口:“你能不能再等等?” “等什么?”祁迹不明所以。 “就……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告诉你。”时与安抬头,看着祁迹认真道。 “你还是不愿意说是么,宁愿让我这么猜下去,生气下去?”祁迹有些气笑了。 时与安脸上出现挣扎的神色,他嘴唇开开合合,最终还是重复道:“再等等。” 祁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道:“知道了,你去吧。” 时与安走后,祁迹抱着穆桂英长吁短叹:“你说你爸瞒着我干啥呢?嗯?你说说看。” 祁迹使劲儿晃荡穆桂英脑袋,直到猫被晃烦,喵了一声从他怀里挣扎着跑走了。 祁迹心里凄风苦雨的,心想这还没温存几天呢,人就变心了,冷淡了,不爱了,现在做什么事儿都瞒着他了,这叫啥事儿!他在这个家待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第111章 这人独自戏多,越想越郁闷,越想越可怜!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开始收拾自己的衣服,一边收拾一边嘴里念念叨叨:“看吧!看我走了你就开心了!忙你的事儿去吧!不用管我的死活!” 他哐哐收拾了大半衣橱,看着剩下的半柜子挣扎几秒,头一扭决定对剩下的一半视而不见。 留着呗,祁迹心想,让时与安睹物思人! 他拉着行李箱走到客厅,对着穆桂英大喊一声:“走,跟你爹回娘家!” 晚上十一点多时与安才疲惫地回到家中,他习惯性先去房间看看祁迹睡了没,不想推开房门,里头一片漆黑。 睡了吗?不对,太安静了。 时与安打开灯,床上没人,被子还维持着早上被掀开的形状散乱在床上。他心生不安,陆续打开了家里所有的灯。 “祁迹?” “你在哪里?” 时与安找遍了家中所有的地方,也没看到祁迹的身影。时与安感受着此刻家中无比的寂静,感到还有哪些地方不对劲。 猫呢?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当时与安发现穆桂英也不见了时,他有些慌了。祁迹是带着猫走了吗? 他大步走到衣橱前打开柜门,里头留给祁迹的那片少了一大半的衣服,行李箱也不见了。 那一刹那,时与安感到自己的血液在往脚底板倒流,浑身僵在一处无法动弹。 他回过神,慌张地掏出手机拨了祁迹的电话。 “嘟,嘟。” 时与安感觉每一下都像砸在他的耳膜上,连带着心脏砰砰直跳。 到第三声的时候,电话被接起,时与安迫不及待开口道:“你在哪里?” 对面沉默了两秒,才有些不情不愿地开口:“我爸妈家,怎么了?” 时与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祁迹会走,又好像知道,但不论如何他还没做好准备接受一个没有祁迹的家。他已经太习惯了家里有人等待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人依赖和痴迷。 他强行按捺住心口的异样,哑声道:“为什么走了?” “为什么走你不是比我清楚?”祁迹反问道,祁迹很少这么跟时与安说话,听着有些冷漠的语调,时与安内心被一阵阵的钝痛的恐慌淹没。 “你先回来好不好?我可以解释。”时与安有些颓唐地在沙发上坐下,紧紧按住了自己的眉头。 “我早上让你解释了,你不是拒绝了吗?” 时与安知道,祁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是他的欺瞒导致的这个结果。他伸手无力地撑在身前的茶几上,几乎带着些哀求道:“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你先回来好不好,算我求求你,先回来,我们好好说。” “我回来你就真的会好好谈吗?” 祁迹的声音忽远忽近,时与安一度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他还是强撑着肯定道:“会,你回来,我们好好谈。” 又是一段令人煎熬的静默,接着一阵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时与安听见电话里祁迹对他说:“那帮我开个门吧。” 第60章 时与安,欢迎回家 时与安猛地抬头看向大门,反应过来祁迹的意思之后三步变两步上前一把将门打开。只见祁迹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遛着穆桂英,表情臭臭地站在门外。 时与安盯着祁迹愣了两秒,接着一个箭步冲上去把眼前的人狠狠按进怀里,差点压得祁迹喘不过气。 “松点松点,喘不上气了。”祁迹忍了时与安几秒,眼看时与安越抱越紧,实在忍不住地出声怨道。 时与安闻言最后紧着搂了一把,差点没把祁迹勒出个好歹来,这才逐渐松了自己的手,松开的刹那他才发现原来他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他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背在身后,站直了身子,从极度地恐慌当中逐渐平复清醒过来,这会儿跟犯了错的小学生似的站得笔直也不开口说话。 祁迹看着这尊门神挡在门口,有些无语,他臭着一张脸打商量:“要不你先让我进去?” “好……好。”时与安才反应过来,连忙接过祁迹的行李箱,顺带把穆桂英领进来。 穆桂英使劲儿蹭了蹭他爸的裤腿,成功收获他爹的一幅白眼。 今儿个的角色有点对调,祁迹高贵冷眼地走在前头,时与安颇有些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祁迹有点没憋住,现在不仅生不出气了,心里还有点偷着乐,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祁迹也翻身农奴成主人了。 祁迹脚步一顿回过头,对上了时与安一直在身后灼灼望着他的视线。 “咳。”祁迹轻咳一声,避开了时与安过于炽热的双眼,想用眼神博同情,想得美!你看我像是那么好哄的人么? “不是要谈吗?谈吧。”祁迹尽量压低自己的声线,故作冷漠道。 时与安惨白的嘴唇现在才缓回一些血色,他嘴巴张张合合不知如何开口,祁迹偷瞄了一眼憋气道:“不说算了。”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时与安见状,急忙伸手拉住了祁迹的手臂,他憋了半晌,才放弃道:“要不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去哪儿?谈话还要专门找地方呐?”祁迹疑惑时与安这是玩的哪出呢。 时与安也不争辩,拉过祁迹的手低头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他们上了车,时与安带着祁迹一路往淮江的对岸开,那边是一片新区,cbd林立其中,高档住宅遍地皆是。 第112章 祁迹内心有些疑惑,但看着时与安紧绷的嘴角,最终还是选择保持沉默。 我就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来! 当时与安带着祁迹开进一个高档小区的地下车库时,祁迹后知后觉地有些发懵,这是要带他来见谁吗? “到了,下车吧。”时与安停好车,转头看向祁迹。 “这是哪儿?”祁迹问道。 “你上去了就知道了。”时与安不答,转头率先打开车门,又到祁迹那侧将人接出来,握紧祁迹的手,一路往其中一幢的电梯走。 祁迹盯着时与安这熟门熟路的背影,脑海中隐隐约约闪过一个念头。 楼层很高,祁迹看着时与安直接按了顶层31层,电梯带着他们飞速向上。 “你不会……”祁迹有些犹豫地问出口,时与安看了祁迹一眼,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脑袋,没搭腔。 祁迹还想再开口,“叮咚”,电梯显示31层到了。 这个小区的电梯是入户直梯,门打开之后,祁迹刚想问出口的话被憋在了喉咙口不上不下,他有些傻眼地楞在了当场。 时与安先出了电梯门,回头一看祁迹还傻愣愣着,伸手拉了一把。 “先出来。”祁迹被时与安拉出来,呆呆站在房子的玄关处。 时与安伸手要去摸索着开灯,被祁迹拦下:“先别开灯。” 祁迹沉默地看着这间屋子,这是位于顶楼的一间复式大平层,巨大的环形落地窗将宽阔地客厅环绕其中,窗外就是南淮的夜景和奔涌的淮江。祁迹不受控制地走近窗边,一瞬间仿佛幕天席地,一伸手就是夜空的晚风和掉落的星辰。 祁迹借着月光回头看见了落地窗前低矮的沙发和巨幅柔软的地毯,终于明白了这里是哪儿。 时与安这时才将灯打开,他走近祁迹牵起手,也没解释什么,就这么带着他参观起这间房子。 他带着祁迹来到复式的二层,推开一扇大玻璃门,一大片宽阔的露台出现在祁迹眼前,露台上铺着木地板,周边是地灯和绿植,完完全全复刻了祁迹的工作室。 祁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怀疑自己有些眼花。 时与安也没给祁迹反应的时间,带着祁迹从二楼穿过一个小门,门后是几级阶梯,阶梯尽头是又一扇玻璃门。 祁迹傻傻地跟在时与安身后上了楼梯,看着时与安打开了最上层的这扇玻璃门。 门后的情景呈现在眼前的一瞬间,祁迹感觉自己的鼻尖有点不受控制地泛酸,他努力睁大了充血的眼眶尽量不眨眼,抬腿迈了出去。 门口是顶楼的天台,被时与安做成了一大片草坪,宽得能让十个穆桂英在里头干架。 “我喜欢大落地窗。” “还想要工作室那样的露台,可以在露台上睡觉,烧烤,开派对。” “还有室外的草坪,这样如果有小动物还可以在草坪上奔跑。” 祁迹想起了那个晚上的夜聊,他和时与安畅想着未来的家的模样。原来他都记得,祁迹说的每一句话,时与安都记得。 祁迹有些忍不住了,热意一阵阵涌上眼眶,他眨巴了一下眼,就化作泪水再顺着眼角滑落下来,鼻子酸得他呜咽出声。 时与安本来还一脸忐忑,生怕祁迹不喜欢,没成想刚转头人就哭成这样了,他一时都没顾得上继续紧张,赶忙上前把祁迹抱进怀里,颇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感动地哭了啊,还是失望地哭了啊。” 祁迹埋头把自己的鼻涕眼泪全蹭在时与安的外套上,红着一整张脸抬起头,抽抽噎噎地问:“所以……你这些天……这么晚回来……就是为了忙这里吗?” 时与安犹豫了一刻,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结果换来了祁迹“哇”地一声,哭得更欢了。 时与安又心疼又想笑,轻轻拍着祁迹的背哄道:“乖,不哭了。” 祁迹回手抱紧了时与安,哭哭唧唧地埋怨:“你干嘛早不跟我说,害我误会你那么久。” 时与安闻言犹犹豫豫地把祁迹先从怀里拉开,看着面前的人有些小声道:“其实我暗示过你的。” 祁迹哭得顿了顿,“啊”了一声:“什么时候?” 时与安心想这是暗示的不够明显吗?他明明…… “就有一天在车里,我让你好好思考什么时候答应跟我在一起,我说最好思考到你生日。你还问我了,是不是准备了什么惊喜。” 祁迹愣了一会,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靠,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没记住! 祁迹算了一下日子,离他的生日左右不过一周了,怪不得时与安最近晚回家,敢情都在赶进度。算完之后他颇有些气弱,也顾不得哭了,干巴巴问道:“所以,这本来是我的生日礼物么?” 时与安抿了抿嘴唇,点点头。 “本来是打算你生日那天带你来的,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一直瞒着你没说实话,没想到反而把你惹生气了。”时与安抿了抿嘴,低声道。 啊啊啊啊啊怎么会有这么乌龙的事件!祁迹悲愤地心想。 他看着时与安这段时间被熬得疲惫不堪的脸,嘴巴一撇又想哭出来,被时与安用手掌堪堪堵住了嘴。祁迹露出一双眼睛眼巴巴看着时与安,接着没忍住在时与安掌心舔了一下,时与安跟被烫似的抽回手。 “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祁迹的嘴巴得了自由,心头填满了愧疚,真是好恨自己啊! 第114章 祁迹憋着笑:“你确定看这部吗?” 时与安点点头,故作冷静道:“嗯,这电影有什么问题吗?” 祁迹摆摆手,使劲儿压着嘴角的笑:“没有没有,看吧,看吧。” 一个小时后,祁迹转头看了看时与安,发现这人眼睛半眯,头一点一点地往下掉。 两个小时后,时与安一头栽在了祁迹的肩膀上。 三个小时后,漫长的文艺片终于播到了尾声,祁迹轻轻拍了拍时与安的脸把人叫醒,时与安迷迷糊糊醒过来,看见电影已经开始放片尾了,内心一虚,下意识先夸道:“这电影拍的不错,导演水平可以。” 时与安转头一看祁迹,祁迹的表情更奇怪了,一脸欲言又止。 “怎么了?”时与安疑惑道。 祁迹抿了抿嘴,强行把嘴角的笑容压了回去,诚心开口:“要不咱看看演职人员表呢?” 时与安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拿过遥控器,退出全屏看了看电影信息。 结果第一行显出了硕大的几个字“导演秦钦”。 …… …… …… 时与安的脸憋成了猪肝色,好半晌才气哼哼地憋出一句:“怪不得那么好睡,拍的什么鬼玩意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祁迹爆笑出声,吓跑了陪在一旁假寐的穆桂英。 晚上吃饱喝足后,祁迹洗漱完就先一步上了床,躺在床上摸着小肚子消食,时与安见状把人拉起来。 “起来,别躺着,不利于消化。” 祁迹哼哼唧唧,翻过身不想动弹,时与安还是坚持要拉祁迹坐起来,两人你推我攘地就这么扭在了一起,而扭着扭着蹭着蹭着这个味道就变了。 三十出头,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别说这么蹭着,就是碰几下都得有些想法在脑海里打转。 祁迹被时与安压在身下,看着身上的人逐渐变得深邃的双眸,咽了口口水。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抚上了时与安的喉结,看着手指下的圆球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现在不用预支了。”祁迹轻声道,每个字都带着勾人的尖儿。 时与安撑在祁迹两侧的手微微发颤,喉头发紧,哑着嗓子挤出一句:“可以吗?” 祁迹将时与安缓缓拉到自己的身上,让自己的身体和对方的紧紧贴在一起,在时与安耳边轻轻吐出一句:“任君采撷。” 那一刻,他能感受到时与安下/身变得滚烫和坚硬,眼眶逐渐泛上一层赤红。 祁迹嘴唇轻轻向下滑了一下,一口咬在了时与安的脖子上。 这个动作一下子激起了时与安的侵略欲,他低下头狠狠吻住了祁迹,两人不停厮磨、交缠、再长驱直入、攻城略地,气息纠缠,交换彼此的爱恋和欲/望。 衣服被一件件褪下,散落了一地。 祁迹被欲/望磨得难受的间隙还不忘逗时与安,喘/息着笑道:“这算是饭后消食运动吗?” 时与安看了他一眼,重新堵住了身下人的嘴:“乖,安静点。” 游走、抚摸、揉捏,成年男人的欲/望实在太容易被点着,火势越烧越大,祁迹难以忍受地发出变调的声音,他穿着粗气催促道:“进来。” 时与安抱住祁迹的手一紧,带着祁迹往床头翻去,他们一边接吻,时与安的手一边打开抽屉在里头掏出了个什么东西。 祁迹扬起脖子换气的时候看到了时与安手里的东西,微微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买的?” 时与安一边粗暴地撕开东西,一边有些不自然道:“你刚来的时候就买了。” 祁迹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笑,好一个衣冠禽兽,装得人模狗样的,原来早就准备好了。 时与安也有些挂不住脸,他遮住了祁迹的眼睛,一只手给自己套上了。 他们调整了姿势,时与安从背后抱着祁迹,祁迹就乖顺地转头跟他接吻。等得不行了,就语句破碎地催促:“快点。” 时与安发狠地抱紧了身前的人,将躯体毫无保留地贴合在一起。 进去的那一刻,祁迹被痛得头皮发麻,理智很想让时与安停下,但心里却想着再深/入一点。 “哼……嗯。”祁迹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这感觉太磨人了,他说不出是更痛还是更爽。时与安也不好过,头上和身上的热汗一层层冒出来,两人之间湿热又黏腻。 时与安一点点地推进,祁迹感觉像被劈开了一般,他一边尽量调整自己的姿势适应身后的人,一边扭头讨吻,这幅模样太乖了,时与安掰过祁迹的脸,一边细碎地亲吻一边安抚地摸着祁迹散落的头发。 等时与安全进/去的时候,两人已经出了一身的热汗。 “宝宝。”时与安这样叫祁迹,祁迹也红了眼眶,下意识用下半身顶了顶时与安,表示了默认。 时与安会意,从身后开始慢慢顶撞起来,一开始并不容易,祁迹强忍着痛意。可随着时与安碰到了某一个点之后,祁迹突然浑身一抖整个人软了下来,时与安伸手拖住了祁迹,朝着那一点用力。 破碎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从祁迹的嘴里漏出来,听在时与安的耳朵里就是催/情剂,他发了狠,失了理智,恨不得将怀里的人嵌进身体里,溶在身体里。 “时与安。”祁迹吊高了嗓子喊出时与安的名字,也说不出别的话,就这么一声声唤着。 第115章 “时与安。” “时与安……” 时与安用手在身前安抚着祁迹,在他脖子上虔诚地印下一个吻,喘着气道:“你乖一点。” 祁迹的眼角被撞出了几滴泪水,他痛苦又舒服:“我很乖。” “嗯,”时与安的嘴唇贴在祁迹的耳边,他说:“那奖励你。” 他们一起颤抖着到达顶峰。 第62章 自杀 祁迹的手和脑袋现在如果不瞎折腾其实已经没什么大事儿了,手臂上那些深深浅浅的刮伤都陆陆续续地结了痂,时与安盯得紧,三天两头拿着棉签和碘伏皱着一幅眉头给祁迹上药。 时与安看着祁迹的伤口心里疼,每上一次药就要生一次气,气祁迹不好好照顾自己,这人现在自认自己也是有光明正大的身份的人了,生气也没憋着,一张脸绷得可臭可臭。祁迹缩在一旁大气不敢喘,生怕时医生又要给他来一次生理健康教育课堂。 后来实在受不了时与安这又低气压又老妈子的上药风格了,祁迹主动要求出门上医院让护士小姐姐给他上药,时与安不置可否,隔天就带着祁迹来了医院,直接把自己的工位让给了祁迹。 不过让给祁迹这人也不会老实坐着,跟个二流子似的天天搁医院招蜂引蝶,招猫逗狗。时与安好脾气地忍了三天之后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又在护士台跟小姐姐们逗乐的祁迹提溜到了迹芜,交给毛桃他们好生看管。 “所以我现在可以看电脑了,可以工作了?”祁迹吊着个嗓子嘚瑟道。 时与安黑着一张脸,不情愿地点点头。 于是祁导在时隔多日之后,又重新获得了工作权。 旧官上任也有三把火,祁迹里里外外巡视了一圈众人的工作情况,提出了他的疑问:“你们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胖子回头,不解道:“问什么?” “就……”祁迹有点着急,“没看出我有什么不同吗?” 毛桃上下扫视了一眼,不确定道:“更骚了?” 祁迹气闷,很想扒开毛桃和胖子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装得全是水。 “就没感觉到我有一种有夫之夫的气场吗?”祁迹放弃地点明道。 毛桃一脸莫名地看着祁迹:“你不是一直是有夫之夫么,发什么神经今天。” 柠檬搁旁边听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问道:“时医生跟你告白了?” 祁迹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柠檬,拍着前台的桌子对着毛桃和胖子道:“看看,看看人家这领悟力。” 胖子更疑惑地摸了摸后脑勺:“你们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突然告什么白?” 毛桃这会儿领悟了,踮着脚揽过胖子语重心长道:“你不懂,这是人小情侣的情趣。虽然我也很看不上眼,但谁让你祁导喜欢呢,随他们去吧,啊。” 祁迹撇嘴,不解风情的一群死直男。 “林思取呢,叫下来叫下来,我跟他同步一下这个普天同庆的好消息。”祁迹寄最后的希望于林思取。 毛桃闻言有些头大:“别提了,人没在。上周虽说状态不好但还能见着人呢,这周连人都见不着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打他电话也不接。” “你什么时候打他的电话?”祁迹闻言总觉得不太对劲,皱眉道。 “周三的时候打过一次,昨晚也打了一次呢,都没接。”毛桃说着说着,也觉得有些奇怪了,心里有些没底起来:“我是不是疏忽了,我把他跟以前那些说玩失踪就玩失踪的实习生当一样的了,他没接我也没多想。” 祁迹皱眉闷了一会儿没说话,想了两秒拿出手机给林思取拨了过去,结果电话里响起了提示对方已关机的女声。 “关机了。”祁迹皱着眉放下手机。 “这怎么还关机了!”毛桃嚷嚷,有些慌了:“不会真出事儿了吧。” “不知道。”祁迹摇摇头,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没事,我让时与安去找找看。” 时与安下班之后顺带来接祁迹一起回家,祁迹一上车就跟时与安说了林思取的事儿。 “不接电话?”时与安也感到有些奇怪,“有多久了?” “得有小一星期了吧。”祁迹点头。 时与安一时没说话,接着跟祁迹的反应一模一样,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给林思取打电话,结果依旧是对方已关机。 “我总感觉不太对劲,他以前从来没有长时间不接电话,就是一时没接到过后看到也就回回来了。”祁迹皱眉道。 时与安点头,一脚油门踩了出去,盯着前方的路:“去我爸妈家看看吧。” 二人心里都装着事儿,一时没了那浓情蜜意的气氛,祁迹看着时与安油门越踩越快,知道时与安心里着急。 “你别太着急,应该不会有事儿的。”祁迹的手轻轻搭在时与安的手上,时与安松出一只手反握住祁迹的,闻言轻轻点头:“嗯,我没事。” 一路疾行开到时与安父母家门口,时与安转头对祁迹道:“他们俩不知道在不在家,要不你在车里等吧,我进去看看。” 祁迹点头,目送时与安打开车门进了别墅大院,他揉了揉太阳穴,总觉得心里砰砰直跳,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这头时与安进了别墅,家里似乎空无一人,一点声响都不曾发出。时与安在一楼转了一圈,确定时正和林惠不在家,二人在家中习惯性待在一楼的书房和大厅,基本不会待在楼上的卧室里。 第116章 他一边上楼一边喊林思取的名字,叫了几声都无人应答。走到林思取的房门口之后,时与安敲了几下房门,但门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他握上房间的门把手,突然发现房门被上锁了! 是林思取自己锁的吗?可如果人在里头,为什么不回答? 时与安内心的不安越来越浓,他有些焦躁,联想到林思取的抑郁症,他想他必须进这个房间看一看。 他不知道钥匙在哪里,只能靠蛮力来砸门,他转头随手在走廊的装饰台上挑了一个金属做的装饰品开始砸锁。 一下,两下,三下。 砸到第五下的时候,门锁被时与安砸烂了,他一脚踹开了房门。 可入目的场景却让他浑身的血液一瞬间被冻住了,时与安目眦欲裂,死死盯住了林思取的床,血丝一下因为可怕的压力布满了整个眼球,嘴唇褪去了全部血色。他脚一软,差点没能撑住自己。 林思取平静地躺在床上,仿佛睡着了,可恐怖的是他的右手手腕被割开,鲜血涌出染红了一大片床单,正顺着床单滴滴答答往地上落,床边的地上已经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血圈。 血液滴答的声音唤醒了时与安,他回过神,大步踉跄着往前,冲到林思取的床边,用手牢牢压住了林思取的右手手腕。 时与安知道自己现在需要冷静,他强行稳住心神,探了探林思取的鼻息之后发现人还活着,接着用颤抖个不停的手掏出手机拨打了120。跟120同步完信息之后,他单手撕了林思取的床单在伤口上方扎了一个结,堵住了不断出血的动脉血管。 做完这一切,他无意间转头看见了林思取的书桌,上面有一个空的药板,时与安颤抖着右手翻过背面,发现这赫然是一板安眠药。 林思取不仅割腕,还大量吞服了安眠药,他根本没有想给自己留退路。 时与安意识到这个事实,身体一晃一个没蹲住,就要朝旁边倒去,结果被一双手有力的接住,一幅温暖的胸膛紧紧撑着他的后背。 “没事的,你信我,没事的。”祁迹声音颤抖,但语气无比坚定。 他们相互撑着对方,等待救护车的到来。 仁心医院。 转运车被推着快速行驶在去往急救室的通道上。 “让一下。” “麻烦让一下。” 时与安和祁迹跟着转运车一起,时与安边跑边说:“除了手上的伤口之外,他还吞了大量安眠药,要立刻进行洗胃。” 急诊的医生点点头,边跑边问时与安:“时医生,您跟病人的关系是?” 一群人跑到急救室门口,接下来的区域家属不能进入。时与安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好,他停下了脚步,眼眶赤红地面对急诊医生哑声道:“他是我亲弟弟,求求你,救活他。” 医生进了抢救室之后,时与安踉跄地退了一步靠着墙壁缓缓蹲下用手撑着头,他闭上眼,于是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祁迹陪着蹲在一旁,伸手环住了时与安的肩膀,将自己的脑袋轻轻靠在时与安的肩上。 两人沉默了半晌,祁迹听见了时与安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带着极力隐忍的痛苦:“我要是再迟一些,他可能已经死了”。 祁迹听见“死”字,心里一紧,脑子里一下浮现林思取躺在血泊里的画面,一下又是祁风病重的模样,一时心绪起伏颇大。 他平时伶牙俐齿,此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头被浓厚的恐惧所笼罩,此刻呆在开了暖气的医院里,却从骨子里往外渗出一阵阵的寒意。 这是后怕。 就像时与安说的,如果今天他没有去工作室,没有问毛桃林思取在哪里,没有第一时间跟时与安到时家,那么,他们现在接到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差之毫厘,他们就永远失去了一个弟弟,如果真的是这样,这将会成为时与安一辈子的阴影,他会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中。 祁迹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他心神恍惚之际,感到身边的人动了动,祁迹转头看见时与安抬起头来。 “怎么了?”他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哑了。 时与安站起来,顺带把祁迹也从地上扶起来,看着祁迹道:“我去打个电话。” 祁迹思考了一秒:“给你爸妈?” 时与安抿着嘴点点头。 “行,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第63章 真面目 时与安给林惠打了两个电话,对方才堪堪接起来。 “怎么了?”林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时与安懒得与她寒暄,直接开门见山:“林思取的房门是谁锁的?” 对面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接着开口道:“你有什么事儿等之后再问吧,我和你爸爸正在参加一个慈善晚宴。” “慈善晚宴,”时与安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觉得有些讽刺的可笑,他忍着恶心:“你们?参加慈善晚宴?” 林惠似乎听出了时与安语气里的讽刺,有些愠怒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已经问过了,你要是当没听见,那我再问一遍,林思取的房门是谁锁的?”时与安一字一句道。 对面似乎有一阵响动,接着时正的声音出现在对面,不怒自威:“我锁的,怎么了。” 第117章 时与安的呼吸有一瞬的停滞,他有些想笑又笑不出来,只能无力地心想,自己猜的可真准啊。 “为什么锁他的门?”他平复了呼吸冷静道。 “因为他不听话,”时正嗓门逐渐提高,开始质问时与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弟弟辍学的事情?你还瞒着不告诉我们。” 时与安没接时正的话,自顾自道:“所以你们因为他瞒着你们辍学了,就将他反锁在房间里。锁了多久?给饭了吗?”时与安噙着一丝嘲讽的笑意问道,接着又自问自答:“啊,应该是给了的,要不也活不到现在。” 时正听着时与安的语气觉得颇为刺耳,时与安虽然与他们不亲,但至少表面上一向对他还是恭敬的,不知道今天这是吃错了什么药,他失了耐心:“你到底有什么事?没事我就挂了。” “最后一个问题,”时与安真的很想知道:“你们爱林思取吗?” “你今天到底吃错什么药了?到底要说什么!”时正暴怒。 时与安低头,掸了掸身前的栏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接着回答道:“没什么,就是通知你们来仁心一趟。” “做什么?” 时正已经失去了涵养,冲着时与安喊道。电话那头沉默半晌,接着他听见时与安的声音如地狱中伸出的黑手一般,轻声跗骨缓缓道:“看看要不要替你们最爱的小儿子收尸。” 林思取一直浮浮沉沉地陷在一片混沌里,场景一秒一换,伸出手却也什么都抓不住。 他好像梦到了自己从迹芜回到家,照常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结果却看见了林惠坐在他的书桌上,面前摆着的是他的休学单。 他的视角一直在变,一下是第三视角,一下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看见一下慌乱得手足无措的自己,也看见了林惠转过身朝他扇来的巴掌。 那一刻的疼痛,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灵魂里,至今震颤不止。 他看见自己哭着跪下,苦苦求着林惠,告诉她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却被人嗤之以鼻破口大骂。 她被林惠一把掀翻在地上,头狠狠撞在了地板上,痛感一瞬间麻痹了半边身子。 后来,他看见他父亲也来了,时正也看见了那张单子,接着他回身一脚踹在了自己的身上。 好痛,真的好痛啊,谁能来救救他。 他想伸手挽留他的爸爸妈妈,他想告诉他们他真的很痛,他想问问他们是不是真的爱他。但是他说不出口了,他仿佛得了失语症一般,只能无力地躺在地上,看他的爸爸妈妈拿走了他的手机,然后将他反锁在房间里。 从那天起,他就跟外界失去了全部联系,林惠每天只会给他送个饭,送饭的时候也不会跟他有任何交流。一开始他还会趴在门上哀求、哭泣,求求他们放他出去。可后来他放弃了,因为他知道不管他怎么哭怎么喊都不会有人放他出来。 一开始,他觉得自己能分辨白天黑夜,后来世界好像在他眼里变得灰蒙蒙的,他似乎感觉不出时间的流逝了。 他就这么呆呆坐在床上,一天,一天,又一天。 林惠后来再来给他送饭,他也已经不想再说话了。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轻,灵魂似乎在游游荡荡,又觉得头痛欲裂,仿佛在被撕扯一般。 他看见了许多人从他面前经过,哥哥、祁导、毛桃、胖子、小风……他叫他们的名字,可没有人听得见他的呼喊。 再后来,他连自己的哭声都听不见了,耳朵里日夜充斥着无数人的说话声、哭喊声、尖叫声,折磨得他痛苦不堪。 他好累啊,一定要坚持下去吗,是不是可以不坚持了。 如果他死了,爸爸妈妈会后悔吗? 哥哥会难过吗? 不管了,反正都死了,一切也都与他无关了。 他第一次这么放任自己,放任自己沉入无尽的黑暗,那里有深渊吹来的风,带着哭嚎的回响。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就快要看不见头顶的光的时候,他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 “是……哥哥。” “乖,到哥哥这里来。” “不要下去,醒来。” …… …… …… 谁在叫他?哥哥?哥哥来了吗? 他好想,好想再见一见哥哥呀。 黑暗中伸手的双手扯住了他的四肢百骸,他艰难地挣动了一下手指,下一秒,手指被一双温暖的手紧紧握住! “别睡了,醒过来。”他听见那个人对自己说。 醒来?原来我一直睡着吗? 心脏的声响越来越强烈,嘭,嘭,嘭。 嘭地一声巨响,这次仿佛敲在了他的太阳穴,他感到自己的灵魂震颤了一下,下一秒,睁开了双眼。 “醒了。” “他醒了。” 周围人声逐渐充斥进耳膜,这次听到的声音不再是隔着一层雾的,带着回响的,而是实实在在的人声。 “思取。” 他听见了有人叫他的名字,他的眼神从空茫的一片空白逐渐聚焦,终于看清了身前的人。 是时与安,是哥哥。 “你还好吗?”时与安脸色疲倦但关切,他轻声问道,伸手摸了摸林思取的头发。 “哥”林思取虚弱地用气发声。 “嗯。”时与安贴近了林思取,“怎么了?” 第118章 “救救我。”林思取一个一个字出口,每说一个字就像在往时与安的心上扎一把刀子。 时与安明白林思取的意思,明白这个“救救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点点头,对着林思取安抚道:“你放心,一切交给哥哥,以后你不用再见到他们。” 时正和林惠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时与安刚从icu里换了衣服出来。 “你弟弟怎么样?”林惠一向妆容精致一丝不苟,如今看起来倒像是真的有些急了,盘好的头发散乱了都没能顾得上,抖着嗓子问道。 他们也是在接到医院给他们打的正式电话之后,才明白了时与安说的“收尸”是什么意思。夫妇两人大惊,急忙从慈善晚宴上出来往医院赶。 “现在着急了?是不是迟了点。”时与安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他的亲生父母,头一次觉得滑稽又可笑。 “你不要赌气跟我们说话,”时正站在旁边严肃地开口,还是一幅不可一世的样子。 “赌气?”时与安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赌气?赌什么气?赌林思取没死成没让你们成功收上尸吗?” “混账,你怎么说话的。”时正又是一声暴怒,抬起手就要往时与安的脸上扇过来,半道却被一双手牢牢握住了手臂。 “有话说话,别上手啊。”吊儿郎当的声音含着一丝与时与安如出一撤的嘲讽。 时正转头看去,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站在时与安的身边。 “你是谁?”时正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收回了自己的手。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林思取认为你们是谁。”祁迹本来挡在时与安身前,被人一把拉到身侧环在手臂里。 时正和林惠见了下意识皱起了眉头,但现在他们无力关心这些。 时正沉着脸问道:“什么林思取认为我们是谁。” 祁迹还想开口,时与安紧了紧环住他手臂的双手,祁迹明白时与安的意思,便闭了嘴。 “意思就是,从今天起,林思取不再认你们是他的父母。”时与安淡淡道。 “你在说什么胡话!”林惠尖着嗓子喊道,“他是我儿子,什么叫他不认我们。” “他是你儿子?”时与安转头看向林惠笑道:“他是你儿子,所以你将他反锁在房间里;他是你儿子,所以你们可以对他又是扇巴掌又是拳打脚踢;他是你儿子,所以你就可以拿他当做你们的提线木偶,让他做什么他就必须得做什么,稍有违背就将他往死里逼吗?” 时与安越说越重,到最后几乎是嘶吼出声。 林惠被震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时与安会有胆子这么吼他,在她眼里,时与安在他们面前一直都是表现得有些卑微的,是祈求着他们的爱的,因此她对时与安一直有一种拿捏在手心的优越感。 因为他们是时与安的亲生父母,所以林惠从未担心过时与安最终会脱离他们的掌控。 哪怕她对这个孩子没有爱,甚至只有厌恶,但是他也不允许时与安断掉对他们父母之情的念想。 可现在,时与安的表现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时正瞥了林惠一眼,微微上前一步挡在林惠面前,紧皱眉头道:“他要是好好听话,我们自然不会这么逼他。” “至于你说林思取不认我们,可笑,他说不认就不认吗?在法律上我就是他的父亲,由不得他不认。”时正拉了一把林惠,让她清醒一点,转头对时与安沉声道。 “那法律有没有告诉你,父母囚禁子女是犯法的呢?”时与安面色不虞,反问道。 时正闻言一噎,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时与安过于咄咄逼人的视线。 “你是法官你应该比我清楚,我刚查了查,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 第二百三十八条,非法拘禁他人或者以其他方法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具有殴打、侮辱情节的,从重处罚。”时与安轻笑一声:“很不巧,两位好像两样都符合。” “证据呢?法律是要讲究证据的。”时正的额角爆出了两条青筋。 “林思取就躺在icu里,你还想要什么证据?”时与安像是看怪人一般看着面前的时正。 “啊,如果您打死不承认是您干的话,我们确实也拿您的厚脸皮没办法。”祁迹也凑上来笑着道:“但没关系啊伯父,您看哈,我是导演,我最不缺的呢就是<a href=" target="_blank">娱乐圈的朋友,伯父您了解娱乐圈吧,知道圈里想要营销一个爆点有多简单吧。” “听说伯父是个法官啊,法官可以负面新闻缠身的吗,时与安?”祁迹转头好奇地问时与安,不等时与安回答,祁迹自顾自夸张道:“法官父亲非法囚禁亲生儿子,致儿子割腕吞药进icu。这个标题好啊,伯父您觉得怎么样?” “你……”时正一脸酱色,被祁迹气的说不出话来。他呼吸粗重,狠狠盯了祁迹和时与安好一会儿,转身拉起林惠的胳膊往外走:“我们走。” 林惠像是这会儿才回过神来,急道:“但思取还……”,被时正暴喝一声打断:“走!” 第64章 温浅&程斯刻 林思取在icu待了三天,等一切体征都稳定下来之后,被推进了普通病房。 听闻消息的祁风老早就等在普通病房里了,看见林思取被推进来扑上去抱着他小林哥哥嗷嗷一顿哭。 第119章 “行了行了,先让你小林哥哥上床躺着。”祁迹拉开祁风,扶着林思取上床。 祁风连忙跟着走到床边帮林思取把床摇起来,一边摇一边哭,直接把祁迹给摇笑了,无奈道:“差不多得了,快别摇了,搞得跟被我奴役的童工似的,一边哭一边干活。” 祁风红着一张脸瞪了祁迹一眼,埋头在他小林哥哥身上蹭鼻涕眼泪。 “诶呀,埋汰不埋汰你。”祁迹糟心道。 “没事儿,让他蹭吧。”林思取见状微微笑了,依旧带着点虚弱道。 时与安这时从外头走进来,他今天上班,中午得了点空来看林思取。 “哥。”林思取看见时与安,眼前一亮。 “嗯。”时与安应道,走上前站在床边,伸手摸了摸林思取的脑袋,“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有点力气了都。”林思取乖巧地回答。 “还是得好好养着。”时与安转头看了眼祁迹,问道:“守在这一早上了,早餐是不是又没吃?” 祁迹没想时与安突然调转了谈话对象,一个没防备暴露了心虚,时与安不赞同地皱皱眉,拉过祁迹的手往外走:“跟我去吃饭,小风跟上。” 时与安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了林思取在背后叫他,他回头:“怎么了?” 林思取有点犹豫,支支吾吾半晌才开口轻声道:“他们……” 时与安和祁迹都听明白了,这个他们是谁。 时与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道:“你还想见他们吗?” 林思取闻言怔楞一瞬,接着低下头咬着嘴唇,默默摇了摇头。 “那就放心,只要你不想见他们,你就可以不用见他们。” “那我休学的事情……”林思取泛上了点不明显的泪意。 时与安回过神,面对林思取,郑重道:“林思取,从现在开始,没人能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没人能左右你的人生,不管是休学还是转专业,只要你想做,你就大胆地放手去做,不论怎么样,哥哥都在你的背后。” “所以,什么都不要担心。从现在开始,只为你自己而活。” 餐饮里,祁迹坐在时与安对面边往嘴里塞饭边打趣道:“很帅啊时医生。” 时与安抬头,不明所以。 祁风跟祁迹不愧是兄弟,十分心有灵犀,这会儿装作时与安的语气模仿道:“不论怎么样,哥哥都在你的背后。” 说完兄弟俩并排笑成一团,时与安被笑了个没皮没脸,耳朵尖不争气地又开始泛红,他恼羞成怒地那筷子轻轻点了点祁迹的饭碗,僵硬道:“赶紧吃饭,吃半天了就吃下去一个尖儿。” “就是,吃得真慢。”祁风是个墙头草,看风向不对立刻倒向时与安。 “你也是,明天再去查一次,我看看最新的数据。”时与安连祁风也没有放过。 祁风一听又要检查立刻不吭声了,使劲儿往他哥身后躲。但躲是没有用的,况且他哥现在在时与安面前根本没有话语权,兄弟两人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 时与安不为所动,安心吃着自己的饭。 饭后,时与安去后厨拿了给林思取的米汤往病房走,祁迹和祁风跟俩保镖似的跟在后头,引起了一众医护的注目。 “哟,这孩子谁啊,长得水嫩嫩的。”护士长是个中年妇女,看见小正太就母爱泛滥,直接上来对着祁风上下其手,边玩边道:“时医生,你家的?” 祁迹刚想开口说是我弟弟,就听时与安先一步回答道:“嗯,我亲弟弟。” 祁迹内心一动,感觉一阵暖流淌着淌着就漫过了心脏,酥酥麻麻的。 “又是亲弟弟?时医生家里弟弟还挺多啊哈哈哈。”护士长有些疑惑地打哈哈。 时与安也不解释,回身揽过祁风就往前走,留祁迹跟在后头憋笑。 到了林思取的病房,时与安放下米汤把小桌子给撑起来。林思取看见米汤一脸酱色,委屈巴巴道:“好清淡啊。” 时与安没好气地白上一眼:“你要是不给自己喂那一板子药,我现在就能带你去吃红油火锅。” 林思取不说话了,跟祁迹和祁风一起瑟瑟发抖缩在一起,这个家的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林思取一边吃饭,时与安一边说:“之前的心理医生还可以吗?你这个情况我也去咨询过,是急性的,能快速恢复到一个相对能接受的水平,就是需要吃药。” 林思取乖巧回答:“温医生挺好的,对我特别好。” “温医生?你的心理医生吗?”时与安问道。 “嗯,温浅,温医生,是我学长介绍的,我上了大学之后都在他那里看病。” “行,你觉得合适我们就继续在他那边看,等你出院了,我和祁导也一起去那边跟温医生同步一下你最新的情况。”时与安看看祁迹,祁迹点头。 过后的几天,迹芜的人陆陆续续来看了林思取。 毛桃十分愧疚,看着祁风被绷带绑起来的手腕哭兮兮:“都怪我,我没有早早发现异常,差点害了你。”毛桃边擦眼泪边说,“你年龄最小,我们应该多多关照你的,结果你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们都不知道。” 林思取摇摇头道:“别这么说,你是对我最好的师傅,我的事儿真的不怪你。” 胖子也跟着垂着头,狠狠地道:“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母,他们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第120章 林思取闻言一顿,有些难过的撇下眼睛,祁迹站在胖子一旁默不作声地悄悄拉了一下胖子的衣袖,胖子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遂闭了嘴。 “行了,大家别围着哭丧了,林思取已经没什么大事儿了。”时与安见气氛沉闷开口道,他转头看向林思取:“你出院了之后就住我家,你的东西我这两天都会从他们家里搬出来,行吗?” 林思取点点头。 出院的那天,林思取提前约了温医生的时间,时与安开车带着林思取和祁迹一起去心理诊所。 这是一栋独门独栋的诊所,坐落在一个环境安静的街道附近,门口是一排梧桐,门头是一块看着价值不菲的黄花木,上头刻着“浅声心理诊所”几个字。他们一行三人下了车进了诊所,前台的小姑娘认出了林思取,笑道:“林先生来了,温医生在诊室等您呢”。 她看到了林思取手上的绷带,却面不改色跟什么都没发现一般,只笑着打招呼。 “多谢。”林思取谢过,带着时与安和祁迹往诊室里走。 刚走到诊室门口,就听见不大不小的人声从略微开着的门缝当中传出来。 一个清浅温润的声音带着点埋怨道:“都说我感冒了,还非要跟我挤着睡,现在好了,一个都没逃掉。” 另一个更年轻点的男声带着些耍赖的意味:“我不管,不跟你睡我睡不着。” “惯的你。”那个清浅的声音说道。 门口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林思取率先咳了医生示意门外有人,里头的声响瞬间没了。 林思取开口:“温医生,我是思取,方便进来吗?” “进来吧。”过了一秒,那个清浅的声音回答道。 林思取推门进去,时与安和祁迹跟在后头看清了里头的情况。一个年纪看上去三十多的男人穿着一身白大褂坐在问诊室的沙发上,饶是祁迹自己就是个美人,也对这位医生眼前一亮,这人的五官算不上很精致,但却自带一丝清冷感,那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气质,美人在骨不在皮,说的就是面前的这个人。 而他身旁站着一个穿运动衫的男孩,看上去跟林思取差不多年纪,生的十分高大,小麦色的皮肤跟他身边的医生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这人的脸是阳光帅气的那款,下颚的线条硬朗,祁迹一下说不出更多,因为他只能看到个侧脸。 这个男孩从他们进来之后就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位温医生的脸,眼神都没分给他们半点。 直到林思取见到他很意外地打了声招呼:“程学长?”那人才堪堪回过头来。 “思取?你来找哥……找温医生啊。”那人转头看见林思取,嘴角难得带了点笑意,祁迹这才看清了他的全脸,长的是真没得说,就是一双眼黑得跟墨似的,里面仿佛承载了许多外人看不见的情绪,这就导致他看人的时候总带了几分审视的意味,跟刚才他看温医生的眼神截然不同。 “这两位是?”这男孩问道。 林思取抬起好用的那只手介绍道:“这位是我哥哥,时与安,是一名医生。这位是……我领导!祁迹,是一位很知名的导演。哥,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介绍我来温医生这里的学长。” “祁导。”刚打了声招呼就没有再说话的温浅突然出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上前来,伸出一只手:“是祁迹导演吧,我看过您的纪录片,尤其是关于抑郁症患者的那部,我很喜欢。” 祁迹伸出手跟温浅相握,也笑道:“温医生这种专业人士能喜欢是我的荣幸。” 温浅背后的男孩子跟着走上来贴在温浅的侧后方,这个角度一伸手就能把温浅环进怀里,是一个占有的姿态。 温浅余光感受到有人上来,便介绍道:“这位是……我弟弟,程斯刻。” 弟弟两个字一出,祁迹能感觉到那位叫程斯刻的男孩明显僵了一下,这点动作很不明显,对方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但奈何祁迹实在见人太多,要不说这人还是年轻了点,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有意思,祁迹微弯嘴角,看着面前的温浅和程斯刻心想。 这边温浅引导他们一行人坐下,吩咐程斯刻倒水,他一时嘴快,也没多注意便直接道:“小狗,去帮客人倒些水。”话一出口他像是立刻反应过来,下意识抿上了嘴。 程斯刻倒是一脸无所谓,好像还挺喜欢这个称呼,转身就去倒水了,留下沙发上的三位客人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程斯刻倒完水就懂规矩地出去了,时与安和祁迹跟温浅说了林思取最近发生的事情,几人聊了一整个下午。 从诊室出来的时候,祁迹一眼看见了程斯刻就等在诊室门口的沙发上,手里拿了个手机在玩消消乐打发时间,好像一直就等在这里没有挪过窝。 程斯刻一看他们出来,立刻站起来往诊室里头看去,回头跟他们道完别之后,径自走到了诊室里重新关上了门。 祁迹多朝身后的诊室门看了一眼才回过头,时与安见状问道:“看什么呢?” 祁迹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没什么,就是感慨。” “感慨什么?”时与安不懂。 “小狼狗的占有欲可真变态啊。”祁迹啧啧道。 时与安和林思取对视一眼,兄弟俩懵得如出一撤。 第65章 搬新家 第121章 林思取就这么入住了时与安的家里,新家还没完全装修好,所以三个人都还是住时与安现在的家。祁风听到小林哥哥跟哥哥和时医生住一起了,吵着闹着非要也来住时医生的家。 祁迹无法,于是一个不大的家庭一下容纳进了四口人外加一只猫,生活一下子变得吵闹又拥挤。但祁迹发现时与安还挺乐在其中的,他估摸着时与安这是没过过这种热闹日子呢,一下子家里人多了,跟过年家里来亲戚的小孩儿一样开心。 祁迹有心让祁风多陪陪情绪还不十分稳定的林思取,俩小的整天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祁迹乐得个清净跟时与安黏在一起。他也不催着搬家,想着时与安喜欢就让他多挤一段时间,等到被这俩小的实在闹得受不了了,他自己也就想着得搬家了。 时与安提起搬家的事情是在他们四人一猫挤了大半个月之后,时与安逐渐从被温情蒙蔽了心智的状态当中清醒过来,他挠挠被祁风吵得发痒的耳朵,试探性地跟祁迹表达了想要搬家了的意思。 祁迹老早就等着了,颇为欣慰地摸了摸时与安的脑袋,语重心长道:“你知道我等着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时与安:“……” 于是在一个良辰吉日,时与安和祁迹终于搬家了。搬家的这天正好是《闪亮的儿科医生》首播的日子,祁迹一不做二不休,把迹芜所有人还有仁心里关系好的一些医护都请到了新家里,一边暖房一边庆祝纪录片开播。 前段时间的户外烧烤被祁迹一比一复刻到了露台上,毛桃大惊小怪地跑上跑下,啧啧赞叹道:“祁迹你出息了啊,这家也太牛逼了,又是草坪又是露台的。” 祁迹颇为嘚瑟,恨不得在家里横着走,被时与安抓住让他安分点坐下,别又磕着碰着了。祁迹撇嘴坐下,趁时与安一个不注意,在他脸上偷亲了一口,正好被刚从楼下遛完穆桂英下来的祁风看见。 “咦,祁迹你大庭广众地干嘛呢?要不要脸!”祁风嫌弃地嚷嚷道。 祁迹也不脸红,大声回嘴道:“怎么不要脸了,这是我的合法权益。” 几个小护士凑在一起躲在角落里疯狂偷拍,唐晓声裤兜里的手机震个没完。 “我说姐姐们,歇歇吧,我手机真的快要震没电了。”唐晓声卑微地恳求道。 “诶呀你不懂,你自己吃到好的了也得想着点姐妹们啊。”其中一个小姑娘一把掀开唐晓声,“走开走开,挡着我镜头了。” 祁迹早就发现这些偷拍的小护士了,他也无所谓,放开了让他们拍,甚至为了他们能拍得更好看点特意挑选好了亲时与安时侧脸的角度,务必让每张照片中的自己都做到绝对的完美。 时间到了晚上九点,这些人陆陆续续吃得玩得差不多,祁迹拿着遥控器打开投影,呼朋唤友:“诶诶诶手里的停停,要开始了!” 祁风带着林思取过来在沙发上坐好,周围陆陆续续围了不少人。倒计时两分钟,林思取笑着问:“祁导,紧张么?” 祁迹还没说话,唐晓声先说话了。 “祁导紧不紧张我不知道,但我旁边这位时姓医生已经紧张得要死了。”唐晓声憋笑。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时与安身上,只见平日里高冷严肃的时医生这时双手并在身侧笔直笔直站着,跟罚站的小学生似的,嘴唇被他抿得都红了。 众人一下哄笑开了,纷纷调侃道时医生你也有今天。 时与安也没想到他能有今天,这比他上手术台可紧张多了!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祁迹想寻求一下精神支柱,只见祁迹隔空给他抛了个飞吻。 时间到了,祁迹点开了上线平台的第一集 。 片子一开场,就是一群小孩边跳边念着一句话:“金眼科,银外科,又苦又累小儿科”。 他们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之后镜头逐渐拉远,声音也变得空濛而有回响。 画面切到了医学生们采访的画面,但他们没有露脸。 画外音问:“你们之后愿意进入儿科工作么?” 许许多多的医学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但大多数都是否定的答案,众人的理由也是各不相同,有嫌工资低的,有嫌苦嫌累的,也有嫌医闹太多的。 随着他们一个个理由道出,画面里也出现了这些场面,有急诊儿科的护士拿到工资之后默默无言;有许多医护一整天忙到头,最后瘫倒在地上没人搀扶;有许多患儿家属指着医生和护士破口大骂;有儿童医院永远不会停止的孩童啼哭。片子气氛一度十分压抑。 接着画面黑屏,一句话出现在屏幕上:“这样的工作,你愿意接受吗?” 之后是一长段时间的静默,仿佛留给观众思考的时间。接着,一个清冷低沉的男声响起,打破了一室寂静。 “我愿意。” 画面重新亮起,时与安带着口罩出现在画面上。 画外音是祁迹的声音,他问道:“为什么?” 时与安好似在口罩后轻笑了一下,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屏幕,又好像是透过屏幕看着谁,然后他说:“因为在这里,我找到了我的意义。” 时与安看到这里,下意识看了一眼沙发上的祁迹,发现祁迹也正含笑望着他。 是祁迹,帮他重新找到了他的意义。 时与安一锤定音,画面由抑转扬,无数动人的画面开始交相高速滚动在画面上,一个个脆弱的的小生命因为儿科医生的努力得以延续,一个个因为疾病步入深渊的家庭因为儿科医生的努力而重新获得幸福的权利。 第123章 网友o:已经有人建话题了,速来! 网友p:就这么跑粉了?秦祁书画你们不爱了?竹马才是王道,天降就是走个过场,清醒点啊各位,是导演双子星不够好磕吗? 网友q:秦祁书画太be了,没铜矿就算了,互关都没有。 网友r: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我们的小骚祁找到了他的天选老公,一些奇奇怪怪的邪教别来这里传教好伐。 网友s:就是说,我以为我走错片场了呢,这里不是时与安的主场吗?其他无关人士不要出现好嘛? 网友t:我进了他们仁心内部的cp粉丝群,3号坑快满了,有人要进吗?我拉你们。 网友u:拉我! 网友v:求拉! 网友w:姐妹带我一个! 网友x:啊啊啊三群满了,进4群吧! 网友y:求拉求拉! 网友z:我必须进入! …… …… …… 祁迹举着手机刷微博,看得不亦乐乎,他瞄了一眼身侧也在看手机的时与安,刚才这人还在回消息呢,这会儿这个右手大拇指划阿划的,不像在回消息啊! 时与安一下紧皱眉头,一下微带笑容,过不了一会儿又紧抿嘴唇,情绪转化之快让祁迹好奇死了,他偷偷挪过一点身体,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 好家伙,在刷《闪亮的儿科医生》的官博评论呢!这人不声不响地背地里还挺闷骚,看人家叫自己老公快开心死了吧! “看什么呢?”祁迹凑过去酸溜溜地问。 时与安被祁迹吓一跳,下意识挡住了一些手机屏幕,脸上颇不自然:“没……没看什么。” “别挡了,都瞧见了。时医生……”祁迹在时与安耳边吹气,悠悠道:“你是不是很喜欢人家叫你老公啊。” 时与安正色:“我不喜欢。”他默默把手机熄屏放在一旁。 “切~”祁迹哼出一声,坐直了身子,一脸不相信。 “你不信?”时与安转身面对他,认真问道。 “不信,你刚笑得可开心了。”祁迹别开头不看时与安,双手一摆,谁也不爱。 “真的。”时与安直直盯着祁迹。 “我只喜欢你叫我老公。”时与安很认真地说。 祁迹……祁迹哪里受得了这种直球啊啊啊啊! “啊啊啊时与安你要不要脸啊,怎么说这种话!”祁迹要疯了,最近跟时与安对话太刺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撩得不要不要的。 他尽量心平气和地转回身看着一脸无辜的时与安问道:“那你笑那么开心?” 时与安理所当然地回答:“那么多人喜欢我和你的cp,我很高兴。” 祁迹心想,算你会说话。 他高贵地哼了一口气道:“那你皱什么眉头?” “那是因为我看到了有人喜欢秦祁书画。”时与安嚼吧嚼吧这四个字,想给咬碎了吞了。 祁迹有些想笑,看着时与安一脸憋闷的脸,一个没忍住上手使劲儿揉了揉,嘴里还贱兮兮哄道:“诶呦,我们宝宝还吃醋呐,这都多少年的陈年老醋了,你要吃也吃点新鲜的呀。” 时与安好好一张脸被祁迹揉的乱七八糟,十分不成体统!他拿下祁迹的手,闷闷道:“别揉了。” “那你也别气了好不好?”祁迹走上去在时与安脸上吧唧亲了一下,成功让时与安的脸色好转不少。 怪好哄的,祁迹憋笑。 “你明天什么时候走?”时与安一闷未平,想到了另一件事儿一闷又起。 祁迹要出差了,之前谈好的关于拐卖儿童的纪录片要去各个地方实地踩点了,这次会辗转几个地方的监狱,有不同的受访人员分布在这些监狱里,需要一一探访。 这么一去,估计没个半个月回不来。 时与安这两天心情很差,整天抿着嘴一脸不开心。祁迹看着又想笑又心疼,谁想啊!谁想出差啊!家里有这么个刚泡到手的大宝贝在家里,谁tm想出差啊! 祁迹发现这人这两天比平时黏他许多,没事儿就各种抱抱,一下变得跟长不大的孩子似的,抱着闷闷得也不说话,把自己当成一个大型挂坠,跟着祁迹在家里东走西走。 这祁迹也能忍,但唯一不太能忍的就是这两天的晚上时与安跟精虫上脑一样,黏着他不停要,要得还猛,跟有了这顿没下顿似的,祁迹叫哭了都不能让他停下。等结束了,又拱个大脑袋来乖乖地舔走祁迹被逼出来的眼泪,让祁迹想骂都骂不下口。 这会儿到了临走前一天了,这人气压更低了,说什么做什么都闷闷的,这会儿开口问了,哪怕这已经是第三次问同样的问题了,祁迹也只好顺着毛撸:“我跟你说过了呀,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你在家乖乖等我,好不好?” 时与安不说话,转头去房间给祁迹收拾行李去了。祁迹跟在时与安屁股后头进了房间,从背后抱住了正站在衣柜前理衣服的时与安,轻声缓缓道:“你放心,结束了我肯定第一时间回来,这里是我的家呀。” 时与安听到“家”字一顿。 祁迹续道:“我会每天给你发消息、打电话、打视频。你只要空闲的时候,你就找我,我肯定第一时间回你,好不好?” 时与安闻言,默默转过头来,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给你压力的,我就是……有点……”时与安不知道怎么表述自己的心理,他自己都搞不明白这两天过于低落的情绪是怎么一回事。 第124章 “我明白。”祁迹抬手挡住了时与安的嘴巴,“我们刚在一起,我应该多多陪着你的,是我不好。” 时与安摇头:“都是为了工作,我有时候忙起来也顾不上你,都一样。” 祁迹将手轻轻贴在时与安的一侧脸上,另一只手指点了点时与安的左胸,软声道:“不管我在哪里,我的心都在你这里,谁都抢不走。” 时与安嘴角轻微一扯,这一扯没逃过祁迹的眼睛,他刚想笑,就听见时与安突然又变得可怜兮兮的声音:“我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你说!什么要求我都满足你!”祁迹大手一挥,巴不得把心都掏给时与安。 时与安抿了抿嘴,接着开口万分认真道:“晚上,再来一次。” 祁迹:“???” “不行!” “你说了什么要求你都满足我。” “这个除外。” “我不管,就这么定了。” 时与安不等祁迹回复,转头迈着略微欢快的步伐去做饭了。 祁迹这次出行身边就带了个毛桃和胖子,他们先后辗转了全国几个地方的监狱,最后一站是坐落在成晖的监狱。 成晖的监狱是姚总对接的关系,他们的负责人听说有纪录片摄制组要来表示会全力支持。祁迹一行人刚到成晖监狱门口就见到一个穿着狱警制服的中年男人等在了大门前。看见祁迹从车上下来,几步上前紧紧握住了祁迹的手寒暄道:“祁导!久仰大名,欢迎欢迎哈哈哈哈。” “林狱长?”祁迹试探地一问。 “是我是我,林宣,你们可以叫我宣哥。”林宣热情地笑道。 监狱大门被打开,林宣带着祁迹一行人往里走。此时正值犯人们的放风时间,三五成群地犯人散在操场上,都直直地盯着他们一行人,毛桃胆小,咽了口口水往胖子胖胖的身躯后面躲了躲。 祁迹倒是很自然,该看看该乐乐,走到一个转角的时候,突然从铁丝网那头贴上来一个女人,一头撞在了网上,发出“嘭”的一声,把祁迹吓得后退了一步。 “我认得他。”女人神经质地盯住祁迹,那眼神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嘴里念念有词。 “我认得他。”她又重复了一句,“就是他,我认得他。” 她的嗓音像被刀磨过,含着严重的颗粒音。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疯疯癫癫。 “那什么,小于,干嘛呢?把人拉一下。”林宣见状,挡在祁迹一行人面前,高声喊了一个狱警的名字。 女人被狱警拉走了,祁迹回头看向女人的方向,她还死死盯着祁迹,嘴里念念有词。 祁迹回头,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笑着问林宣:“这是什么情况?” 林宣叹了口气:“也是个拐卖儿童的人**,判了无期,关出疯病来了,这几年一直有些不正常,但今年明明感觉已经好很多了。好像就是我组织他们一起学习了您的纪录片之后,就突然又疯疯癫癫了。” 林宣也有些纳闷:“说来也奇怪,我们向犯人们通知了纪录片摄制组要来拍摄之后,她就一直嚷嚷着要见您。” “见我?”祁迹十分诧异。 “是啊,就说要见那个纪录片的导演,还说他认识纪录片里的人。” “您给他们看的是《闪亮的儿科医生》?”祁迹确认道。 “对啊,最近这部不是最火么,我也跟个热点,给他们看看,犯人们大多数也都是有孩子的人,看这个比较有感触。”林宣回答。 祁迹沉吟一会儿,转头对林宣说:“能让我私下先采访一下她吗?” 第67章 吴艳梅 祁迹将谈话地点定在了监狱的图书馆,里头摆着两张暖色的布艺沙发,他无意把气氛搞得跟审讯一样。 犯人叫吴艳梅,八年前因为拐卖儿童罪入狱。 吴艳梅一进来看见祁迹就神经质地笑了,身后的狱警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压着她坐在了祁迹对面的沙发上,出去之前跟祁迹打了个招呼:“祁导,有什么问题您找我,我就在门口。” “多谢。”祁迹点头笑着说。 狱警出去之后,祁迹回身看向吴艳梅,她还是跟刚才一般扯着嘴角,面部神经跟随她的动作微微抽动。 “你好像见到我很高兴?”祁迹笑着问道。 “哈哈哈,你认识他,哈哈哈哈”吴艳梅双手抠在一起,整个人在沙发上不安地挪来挪去。 “认识谁?”祁迹捕捉到关键词,又是“他”,这个词一直被吴艳梅提在口中。 林宣说是看了《闪亮的儿科医生》之后她才神经质的,吴艳梅又是拐卖儿童的罪犯,再结合这个“他”,他不得不做一个猜想。 “你认识时与安?”祁迹直接问道。 听见时与安这三个字,吴艳梅浑身一颤,不安挪动的身躯逐渐停下,接着表情一转,恶狠狠道:“他凭什么?凭什么?” “什么凭什么?”祁迹皱眉,心里有些难以抑制的不安,这个吴艳梅的话里满满的都是恨意。 “凭什么他能过得这么好?”吴艳梅咬牙切齿,表情狰狞,抠在一起的双手使劲儿摩擦。 “你跟他什么关系?”祁迹出口的瞬间反应过来,质问道:“你是当年拐走他的那个保姆?” 对,一切都串起来了,祁迹脑子飞速地转着。姚总说拐卖他儿子的是一个女保姆,女保姆被公诉上法庭的时候有一家人没有出席,那家人的父亲是一名法官,时正恰好就是一名法官,时正和林惠根本不爱时与安,更不会对时与安的案件多费心思。 第125章 “哈哈哈哈哈哈他凭什么,烂在泥里的人,凭什么哈哈哈哈。”吴艳梅又开始笑,祁迹默不作声,看着她前俯后仰笑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停下癫狂的状态。 “你没有问题要问我?”吴艳梅表情变得阴郁。 “我要问你什么?”祁迹不动声色道。 “你问我!你快问我啊!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吴艳梅开始大声嘶吼,用被拷在一起的双手使劲儿敲打桌面。 狱警在门口听见声响开门进来,祁迹眼神示意没关系,她犹豫一会儿还是重新关上门。 “你很想我问你?问什么?问时与安的案件?”祁迹开始猜测吴艳梅的想法。 “你问我,我是怎么偷走他的。”吴艳梅向前俯身,像说悄悄话一般轻声道。 “我为什么要问你?” 祁迹笑着一脸无所谓道:“他现在过得很好,是成功人士了,他怎么被你偷走的重要么?” 他知道吴艳梅不怀好意,事关时与安,他必须谨慎。 果然,一听见这话,吴艳梅又开始神经质地抽搐,嘴里重复念道:“凭什么?他凭什么?他不是已经被我扔到烂泥里了吗?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凭什么!” 祁迹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吴艳梅的点,明白了她为何会突然反常。 他进来之前看过吴艳梅的卷宗,她从小被拐走,被拐的孩子长大了,就成了又一代的犯罪者。她拐卖儿童带着浓厚的报复心理,想的是既然我已经烂在泥里了,那你们都得陪我烂在泥里。 吴艳梅要人陪她烂在泥里,就见不得有人从烂泥里爬出去,她会嫉妒,会心生不平,会怨念仇恨,最后因为执念把自己逼疯。 时与安过得太好了,这是吴艳梅最不愿意看到的,看到时与安再反观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开始滋生,她恨时与安恨得入骨。 祁迹看着对面的吴艳梅,觉得一种无力感爬上了咽喉,紧紧攥住了他的气管。 他做不到对吴艳梅感同身受,因为正是她害的时与安至今还沉浸在痛苦之中;也做不到一视同仁地对待她和其他采访者,吴艳梅太特殊了,她是加害人,也是一个受害者,一个心里扭曲的可怜人。 祁迹内心一时被担忧、紧张、无奈、感伤等诸多情绪交缠在一起。他评估了一下自己当下的状态,他认为以他现在的心绪无法好好对吴艳梅进行采访。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对吴艳梅道:“今天先到这里吧。”说完他起身要往门口走。 “我想见他。”吴艳梅的声音像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想要牢牢缚住祁迹的咽喉。 “没必要,你们已经没关系了。”祁迹一顿,冷漠道。 “有没有必要你说了不算,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他,事关他的母亲。”吴艳梅转头,盯住了祁迹的双眼,嘴角掀起一阵诡异的笑。 “不好意思,他的事儿,我说了还真算。”祁迹轻笑一声,接着头也不回地出了图书馆。 从图书馆出来之后,祁迹一直心不在焉。 一行人坐车往宾馆开,路上毛桃和胖子看着比起平时过于沉闷的祁迹都有些纳闷,毛桃关心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你跟那个吴艳梅聊得不好?” “没事。”祁迹摇摇头,说道:“我不去吃饭了,你们俩去吧,把我放宾馆下来就行。” “饭都不吃了,这刺激受大了。”胖子开口道。 祁迹依旧头靠着窗,默默不搭话。 他其实内心很不安也很纠结,吴艳梅最后说的话让他十分在意,那件关于林惠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吴艳梅又怎么会知道?他到底要不要告诉时与安? 眼见着时与安最近状态越来越好,已经从过去的阴影当中逐渐走出来了。这时候突然冒出一个吴艳梅,会让他重新不安吗? 可瞒着他,又真的对吗? 祁迹一时思绪烦躁,到了宾馆之后他径自回了房间一头栽在床上,脑袋里纷纷扰扰找不出个头绪。 他叹了一口气刚想翻身眯一会儿,就感到刚才扔在床上的手机开始震动,祁迹拿起一看,是“亲亲大宝贝”。 祁迹头一次因为要接时与安的电话而感到压力颇大,他犹豫了好几秒,才点了接通。 “喂,时医生。”祁迹先打招呼道。 “吃完饭了吗?”时与安的声音在另一头淡淡响起,是祁迹颇为迷恋的低沉嗓音。 “没呢。有些累,先回宾馆躺会儿,待会儿再出去吃。”祁迹翻了个身子,把手机压在耳边,就这么躺着打电话。 “怎么那么累?今天去干什么了?”时与安问道。 祁迹有些犹豫,一句话跟烫嘴似的在嘴里绕来绕去就是说不出口。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时与安察觉到祁迹的不对劲。 祁迹有些无奈,就他现在这状态,估计什么都瞒不住时与安。纠结半晌,还是老实跟时与安说明了今天见到吴艳梅的事情。 祁迹说完,对面有一会儿没了声响,他有些担心,叫了一声时与安的名字,刚想开口询问却只听对面这时轻笑了一声,时与安开口道:“我还以为多大事儿呢,原来就这,她想见我就让她见见好了。” 祁迹有些诧异地翻身坐起来:“你不在意吗?她说的有关你母亲的事情?” 时与安淡淡道:“还有什么能比她逼死林思取更严重的事情呢?” 第126章 祁迹一时语塞,竟然找不出话来反驳时与安,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经过林思取的事情,还有谁会对这样的父母抱有期待呢? 时与安这次貌似心态很好,还能反过来宽慰祁迹,祁迹一时分辨不出时与安这是装的还是真心的,他左思右想,一整晚都没睡着觉,第二天顶着青黑的眼圈去成晖机场接临时飞来的时与安。 时与安从出口出来,一眼就发现了人群中精神萎靡的祁迹。他快步走上前去,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十来天没见的人,皱眉道:“怎么黑眼圈那么大,还瘦了不少,你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祁迹这会儿见到时与安的人了,才感觉心落回了肚子里。他抱住时与安可劲儿蹭了蹭,哼哼唧唧道:“都是想你想的。” 很好,就知道怎么拿捏他,时与安看着一个劲儿在脖子蹭来蹭去的脑袋,实在骂不出下一句。 两人上了提前打的专车往成晖监狱去,路上时与安看着祁迹疲惫的面孔,有些心疼道:“先睡会吧。” 祁迹也没想着强撑,身子一歪把自己的脑袋枕在了时与安的大腿上,闭着眼睛道:“快到了叫我。” 时与安点头,回过头的时候看见了前排的司机正从后视镜里头观察他俩,他没所谓地撇开眼,低头用手摸了摸祁迹的脑袋。 到了监狱门口,时与安叫醒了祁迹,两人一同下车。林宣已经跟门口打好了招呼,祁迹对外就说时与安也是摄制组的一员。 狱警带着他们来到昨天的图书馆门口,对他们说:“吴艳梅已经在里面了。” 两人点头谢过狱警,时与安转头推开图书馆的门准备进去,推门的手被祁迹拉住。 “真的不用我陪你进去么?”祁迹还是焦心。 “真不用,”时与安笑着摇摇头,他摸了摸祁迹的脑袋,“放心,我很快出来。” 第68章 抛弃的真相 时与安进了图书馆后望见了一片沙发区,其中一张长条沙发上坐着一个佝偻的中年女人。她头发发黄,面容枯槁,整个人坐在那里一直神经质地不停抠着沙发皮,嘴里念念有词,眼神不安地左右乱晃。 听见声响,吴艳梅抬起头来,看见时与安的那一瞬间,她眼里仿佛射出了精光,嘴角又扯开了那种诡异的笑容。 “是你,你是那个孩子。”吴艳梅死死盯住时与安,一个字一个字嚼道:“时、与、安。” 时与安看了她一眼没搭话,径自在吴艳梅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直接开口道:“听说你要见我。” 吴艳梅上上下下扫视了一圈时与安,嘴角的抽搐越来越明显,手指硬生生在沙发上抠破了一个洞。 她深吸了一口气,阴恻恻道:“你被她接回去了?” 时与安品了品这个她,想着应该指的是林惠。 “你说我妈?确实,她找到我,把我接回家了。”时与安淡淡道。 “女人真是善变啊。”吴艳梅哼出一声,额角地青筋爆了出来。 “你想说什么?”时与安一直很平静,等着吴艳梅说出她想要告诉他的话。 “我想说什么……”吴艳梅眼神微眯,“我想说,你千万别过得太好,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我们这种人,都应该烂在泥里,谁都别想爬出去,你也不例外。” 吴艳梅颤抖着身子往前倾,以一个要说悄悄话的姿态靠近时与安。 “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你想听吗?”她不等时与安回复,继续自管自说道,“那年我偷你的时候,特意挑了你妈午睡的时候。我从客厅的摇篮里抱起你,要走之前不放心地又朝你妈的房间看了一眼,你猜我看见了什么?”吴艳梅轻声诉说,带着从黑暗当中滋生的无数恶意,窜进时与安的耳膜。 “你看见了什么?”时与安还是依旧面无表情,仿佛根本不感兴趣。 吴艳梅一字一句道:“我看见了,门缝后有一双眼睛,正直直盯着我。” 吴艳梅又开始神经质地笑,边笑边说:“我跟那双眼睛对视了好一会儿,发现她根本没有要出来阻拦的意思,于是我抱走了你。” “所以你明白了吧,真正偷走你人生的人,不是我,是你的亲生母亲。”吴艳梅说完,大笑出声,笑得开怀又得意,仿佛此行已经达成了目的。 可笑着笑着,她笑不出来了,因为她发现时与安并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反应。 不可置信、震惊、痛苦、怀疑、恐惧,什么都可以,但什么都没有。 时与安只是安安静静坐着,仿佛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看着她。 良久,他轻笑出声:“就这?我等了半天你就告诉我这个?” 吴艳梅死死盯着他,嘴唇紧抿,像是在等他的崩溃。 “你今天见我,无非就是想拉我一起下水,你过得不好了,自然也见不到跟你有同样遭遇的人过得好,你想我们都陪着你痛苦、堕落。”时与安也向前倾身,续道:“但是吴艳梅,不一样的,跟你有同样遭遇的人有很多,但不是每个人都会把自己活成你这样,从你因为怨恨决定报复其他无辜孩子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要独自烂在泥里。” “你自以为握了天大的筹码想要击垮我,但你所谓的筹码在我这里根本不值一提。你可能还是太低估了人性的恶意,低估了一个母亲能丧心病狂到什么程度。” 第127章 “如果你知道了林惠做的那些事,今天就不会拿这么点事儿就想要让我因不堪打击而堕落。” “还有,”时与安想到了祁迹,眼神一下变得温柔,他续道:“最重要的是,我已经站在了阳光里,你们抓不住我。” 时与安既然已经知道了吴艳梅的筹码,便不再想跟她多说,他点到即止,站起身往门口走,刚走出两步又回过头,看着因为愤恨不甘而面目全非的吴艳梅,轻笑道:“我反而要谢谢你,谢谢你把我卖到那户人家,那是你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说完他径自走到门口拉开图书馆的门走了出去。 祁迹等在走廊里,无意识用脚使劲儿撇着地,听到时与安开门出来的动静,他第一时间站直了身子看过去。时与安面色没什么异样,看着还……挺轻松? 祁迹快步走上前去,上下看了看时与安,直接把时与安看笑了。 “看什么呢?看我有没有少块肉?”时与安笑着摸了摸祁迹的脑袋。 “她跟你说什么了?你没事吧?”祁迹满心担忧,时与安的玩笑都顾不上接。 时与安看着祁迹一脸着急的样子,揽过祁迹往外走,边走边安抚道:“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 “她就是想告诉我,我的母亲当年眼睁睁看着我被偷走但没有做声,默认了一切的发生。”时与安随随便便丢下一句重磅炸弹,把祁迹眼睛都惊得瞪溜圆。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啊”了一声,这呆呆的一声又把时与安给“啊”笑了,他觉得今天的祁迹尤其的可爱。 “你妈妈她……她……”祁迹简直难以启齿,他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时与安的脸色,再次确认道:“真没事儿?” “真没事儿。”时与安有些苦笑道:“你觉得林惠做出什么事儿还能让我感到难以置信。” 妈也不叫妈了,直接跟着祁迹学叫名字,只不过祁迹是为了表达亲昵,到了时与安这儿,就是这声妈已经叫不出口了。 失望太多,也就成了习惯。没有了期待,那她不论做什么在时与安眼里都掀不起波澜了。 最多就是在心里感叹一句,原来她还做出过这种事儿,看似难以置信又好像理应如此,因为她就是这种人。 祁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安慰时与安什么好,但时与安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需要他的安慰。 “你这次……好像真的没什么太大反应?”祁迹有些好奇。 “嗯,”时与安点点头,转头看向祁迹:“我以为你早就知道,托你的福,我已经从过去的泥沼当中走出来了。” “林惠就是把天捅破了,其实跟我也没什么太大关系。”时与安摊手。 “那你爸呢?” “你以为我爸这么多年会不知道嘛?他是很精明的人,更是极端的利己主义者,他和林惠之间有一种不必道明的默契,共同维系着夫妻俩那份孤傲的自尊。” “都是一丘之貉罢了。”时与安默默地下了结论。 “那你以后……”祁迹有些艰涩地问出口。 时与安郑重地看着祁迹,认真道:“只要他们不伤害到你和林思取,那他们对我来说就是陌生人。” 时与安平静地跟过去的自己,跟与生俱来的血缘关系划上了句号,就在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傍晚,认真地,抛弃了一段过往、一份骨血。 时与安不长的人生中,细算起来竟然被亲生父母抛弃了三次。第一次是他们明知时与安有心脏病却不愿医治;第二次是林惠眼睁睁看着孩子被偷走却默不作声;第三次是他们知道了孩子的下落,却当做视而不见。 一次次抛弃、一次次伤害,哪怕时与安在他们面前已经卑微到了尘埃里,那份岌岌可危的亲情也消磨不起了。 或许干脆利落的斩断一切,才是最好的结局。 这个夜晚,他们在宾馆里不停地做/爱,时与安很想祁迹,想了十几天,离开祁迹的每一刻对他来说都空落落地仿佛找不到个落点,如今终于把人重新抱进怀里,他觉得他有些疯魔,只有不停的占有才能让心重新变得踏实。 再有就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哪怕嘴巴里再无所谓,内心也不会没有一丝波动,至少那点失望和遗憾是实实在在的。时与安无比清醒地认识到,他只有祁迹了。 于是他在床上的动作愈加猛烈,破碎的叫音从身下的人嘴里漏出来。祁迹承受着身上人的动作,牢牢抠紧了时与安耸动的脊背,快感从尾椎一波波沿着脊柱往上爬,他被时与安推着去到一个又一个高点,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由此往复。 “时与安。”祁迹哑声叫着时与安的名字。 祁迹的双眼找不到焦点,双腿被人抬起扛在肩上,又一阵撞击袭来,他叫出了声,双手不自觉开始摸索着时与安的双手,两人紧紧握在一起。 他听见自己说:“我永远都是你的。” 他看不到时与安刹那间红了的双眼,只能无力地被发了狠的时与安掐着腰送上巅峰。 那一刻,他听见了身上的人带着最深沉的爱意说:“我也是。” “我可能要在这边多待两天。”做完之后,祁迹抱着时与安,两人靠在一起轻声说话。 “还有什么事情吗?”时与安伸手拨了拨祁迹被汗水打湿的头发。 “我想带祁风去看一下干爸干妈,我昨天跟他说了,让他明天的飞机来。”祁迹抬头看着时与安,“你呢?明天先回去吗?” 第128章 “那我也先不回去了,给养父母扫个墓再走,反正都在这儿了。”时与安想了想说。 “你明天去扫墓吗?那我们明天分开走?我先去机场接小风。”祁迹道。 “那我们明晚在宾馆见吧。” “行。” 第二天一大清早时与安和祁迹出了门,一个人上了车径自去扫墓,一个人去机场接弟弟,毛桃和胖子昨天白天的飞机就已经提早回去了。 祁迹在机场接到了祁风,这孩子恹恹的看着心情很差。祁迹知道是为什么,干爸干妈的去世对小风来说到现在还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这孩子只要遇上跟干爸干妈有关的事情就很难开心起来。祁迹伸手摸了摸祁风的小脑袋,带着他往机场外走。 “时医生跟我说了,你的肺这一年来发育的不错,或许能够达到手术指标。这次看完爸妈之后,我们回去入院做手术,好嘛?”路上,祁迹试着和祁风打商量。 祁风从上车起就埋头当个哑巴,这会儿一听这话,更是使劲儿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半点不搭腔。 “祁风,听到了就要回答。”祁迹在这件事上不像在别的事情上那么惯着祁风,事关性命,他不能完完全全按照祁风的意思来。 “我不想去……”半晌,祁迹听见祁风闷闷地开口回答道。 “为什么?”祁迹耐着性子问道。 “没……”祁风摇摇头,“没为什么,就是不想去。” 祁迹还想开口再问,却见祁风的眼眶红了,眼泪一瞬间涌了出来。祁迹到底心软,看祁风这样也不好再开口,只能后面再找机会跟他好好聊聊。 两人难得的一路沉默无言一直让出租车把他们送到村口,祁迹领着祁风下了车,两人徒步朝村里走去。 第69章 相认 祁迹在路上买了花,带着祁风往村子的后山走,路途中经过了老家,祁风停下脚步呆呆望着被上锁的大门。 “想要进去看一看吗,我带钥匙了。”祁迹观察着祁风的脸色问道。 祁风红着眼眶犹豫了会还是摇了摇头:“不了,直接去后山吧。” 车祸之后,祁迹就把老家在法院拍卖中拍下了,之后祁风哪怕每年前来扫墓,也不会踏进家门半步。祁迹心里明白祁风心里在想什么,也从不逼他。 终归会触景生情,祁风心脏不好,情绪太多波动对他不是好事。 祁迹牵起祁风的手,用手心的温暖传递无言的安慰,祁风紧紧握着祁迹,握着他唯一的亲人的手,两人一步步朝后山的墓园走去。 此刻已是深冬,山里到处都是落枝与枯叶。祁迹拨开落枝,带着祁风一路往半山腰爬去。 半山腰上的一大块地被村里人开发成一个集体公墓,村里世世代代的故人都长眠于此。 松针沙沙作响,带着深冬的寒风呼嚎成一阵悲鸣。天色灰蒙蒙的,山里起了些雾气,十几米开外便有些看不清前路了。 “你小心点啊,别摔了。”祁迹打开墓园的铁门,转头对祁风嘱咐道。 “知道。”祁风跟在祁迹后头进来,看着前方熟悉的墓碑忽然压低声音疑惑道:“哥,你看爸妈墓碑前面是不是有个人啊。” 祁迹闻言一瞬顿住了,他扭着脖子维持着一个僵硬看着祁风的姿势,气弱道:“人?” “啊,有个人,好像半跪着。雾有点大,我看不清楚,我上前看看。”祁风说着就要放开祁迹的双手,被祁迹一把拉住,紧紧攥着手臂,“人……还是鬼啊?” 祁风有点无语的看了一眼祁迹,配合着祁迹用气声嫌弃道:“你是有多怕鬼啊?要不你先回头看一眼这鬼你认不认识?” 嘤! 祁迹不放开祁风,脑袋一寸寸往回转,颤颤巍巍地看向前方,果然发现他干爸干妈的墓碑前有个黑色的人影,在雾气当中若隐若现忽明忽暗,祁迹腿一软就想要当场跪下,被祁风一把扶住了。 “冷静,哥,你觉不觉得这男鬼的身形有点眼熟啊。”祁风眼神比祁迹个近视眼好多了,抬头有些纳闷。 祁迹平复了一下心情,定睛一看,这么一看两看也看出点门道来,这男鬼不仅身形眼熟,怎么连那件黑色外套都莫名眼熟呢? 不才,正与他前段时间给时与安买的一件黑色大衣颇为相像。 祁迹深吸了几口气,把祁风拉到自己身后护着,自己小心往前走了几步。刚迈出几步就见墓碑前那个黑色的人影站了起来,吓得兄弟俩齐齐向后退了几步。 祁迹眼一闭心一横,壮着胆子道:“谁在哪里?” 黑影几乎有一瞬间的停顿,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祁迹?” 靠,这男鬼的声音都和他们家时与安很像!祁迹咬紧了后槽牙。 黑影从雾气背后缓缓走出,时与安的身影逐渐清晰。祁迹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的人不确定道:“你别是变成时与安的男鬼,专门来勾我的吧!” 时与安看着眼前的祁迹和祁风也很惊讶,但这人向来不信什么怪力乱神直之说,脑子比一下子被鬼吓破胆的祁迹不知道清醒了多少倍。 他看了看祁迹,又看了看身后瘦瘦小小的祁风,那一瞬间脑海中一直雾蒙蒙的一层被彻底揭开,他一下子串联起了所有的事情。 原来……原来要找的人,一直就在眼前。 明明有那么多的巧合,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往祁迹和祁风身上怀疑过呢? 第129章 出意外去世的干爸干妈,捡回来收养的弟弟,在成晖生活过的曾经,无辣不欢的习惯,一桩一件都如此巧合,他却从来没有往祁迹身上想过。 或许潜意识里,他并不想祁迹和祁风遭遇过这一切,连猜测都不敢往他们身上想过半分。因为珍视,所以希望那个人一直都能过得好,而不是像自己一般,有一段难以言说的过往。 “时与安?是不是你?说话啊,你不说话我……我走了啊。”时与安想明白了一切,祁迹还沉浸在自己的乡野怪谈之中无法自拔。 时与安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对着祁迹道:“是我。” 祁迹闻言回头看了看祁风,祁风早就被祁迹抓烦了,一把甩开祁迹的手快步往前走,走到时与安面前捏了捏时与安的手,暖的,软的。 祁风放心了,回头喊道:“是真的,不是鬼。” 祁迹心想,大白天在他干爸干妈的墓地里见到真的时与安不是比见鬼还恐怖吗! 时与安已经懒得等祁迹自己搁那儿瞎脑补了,大步上前走到已经呆愣住祁迹的面前,刮了刮祁迹的鼻子笑道:“吓傻了?” “你真……”祁迹还是不放心道,被时与安一口打断,“我真是时与安,如假包换,不是变来诓你的男鬼。” 祁迹跟祁风不愧是兄弟俩,他下意识伸出手也捏了捏时与安的手心,软的,暖的,是真的。 祁迹松了一口气回过味来:“你怎么在这里?还在我干爸干妈……” 祁迹说道一半停住了,他看着时与安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一个一直被他忽略的点。 “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祁迹抬头解释道,有些着急,“不是相亲那次,我是说再之前,就……更早之前,我们是不是见过?” 时与安看着祁迹,多年过去,当年那个小黑皮如今竟然这么漂亮了,他低头笑了声:“祁迹,你白了不少。” 一个“白”字打通了祁迹的任督二脉,他这辈子就没怎么不白过,除了在他干爸干妈家那一年,因为晒得…… 祁迹震惊地抬头:“你是那个抱……抱……”祁迹指了指祁风,“你是那个少年?” 时与安想着点点头,摸了摸祁迹的脑袋:“想起来了?看来还没笨到家。” 祁迹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指指时与安又指指祁风,指了半天忍不住笑了。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儿,时与安的养父母跟他的干爸干妈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当年那个经常躲在远处偷看的少年竟然就是时与安。 他们早就见过,在很多年前的夏天,时与安抱着还是婴儿的祁风,亲手交到了他的手上。 “张天下和孙珍珍,是你的养父母?”祁迹震惊过后鼻子泛起一阵酸,他带着几分难以置信问道。 时与安摸了摸祁迹的侧脸,点了点头:“对。” “那祁风……”祁迹揽了揽在一旁已经完全听傻了的祁风,“是你抱回了祁风?” “对。”时与安笑着摸了摸祁风的小脑袋。 “……对啊,我应该想到的。你的养父母意外过世,你小时候生活在成晖,我怎么会想不到呢?”祁迹又想哭又想笑,他抬头看着时与安的面孔,当年的少年长开了,成熟了,变得他一眼认不出来了。 “我怎么会没有认出你呢?”祁迹一边说一边抬手紧紧拥住了时与安,时与安回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道:“谢谢你当年送我的水和面包。” “祁迹,好久不见。” 事情发生的时候祁风毕竟还是个没记忆的小萝卜头,大人们追忆往事他实在是插不上嘴,也没面前这抱个没完的两人那么情感丰富。他就是震惊,震惊于时与安竟然从哥嫂摇身一变变成了他另一个亲哥。 这得是什么样的缘分能让我们相遇在一起啊!不过缘分再巧你们俩能不能也先停一停别抱了啊?没看见我跟个电灯泡似的杵半天了吗? “我说,两位?”祁风弱弱发声,“要不回家再抱?这光天化日当着各位祖宗的面,咱不收敛一点吗?” 时与安猛咳了几声,松开了祁迹,脸有点后知后觉的泛红。 祁迹也尴尬,看天看地看祁风,就是不看时与安。 时与安忙着蹲下给自己找点事做,他把墓碑前的石台又清理了一遍,祁迹也跟着跪下来。 时与安一边打扫,他二大爷似的往地上一座,跟碑上两位开始唠嗑。 “干爸干妈,你们看巧吧,您三儿子还能凑一块儿给您二老上坟呢,这得是什么样的缘分啊。原来时与安口中的养父母就是您二位,害我说当年他一来您二老就把我支出去,他一来就把我支出去,咱要是说当年我和他就见上面了,搞不好如今这恋爱都谈十年了孩子都上幼儿园了。”祁迹说着说着开始满嘴跑火车,被时与安重重咳嗽一声给打断了。 祁迹眼睛一瞥,时与安耳尖红透了。 他憋着笑继续胡扯:“我说当年你们净念叨一个男孩呢,我耳朵茧子都快听出来了,合着念叨的就是我男朋友。” “念叨我?”时与安突然停下了整理台面的手,看向祁迹。 “这个我也听过好多次。”祁风刚才看着祁迹坐下就跟着坐下了,听着祁迹跑火车,这会儿听到自己也知道的事儿,难得能插上嘴,显然有些兴奋,“爸爸妈妈经常跟我说,他们以前养过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是世上顶顶好顶顶孝顺的孩子。我就问那孩子现在在哪儿?结果我一问他们就哭,搞得后来我都不敢问了。” 第130章 祁迹观察着时与安有点不对的脸色,也不跑火车了,坐直了身子问道:“怎么了?” 时与安转头深深盯着张天下和孙珍珍的墓碑看了好久,低头抬手掩去了眼角的泪水。 “怎么哭了?”祁迹从地上爬起来,有些慌乱地捧着时与安的脸。 时与安低头笑了笑:“没事,就是突然知道了真相,有些太开心了。” “什么真相?”祁风也有些担忧地看着时与安问道。 时与安转头看向墓碑,良久他开口道:“你可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实际上,我养父母因为我的亲生父母坐过三年的牢。” 时与安话音刚落,祁迹身体一震,他想起来了,时与安的确跟他说过这事儿,刚才因为刚刚相认太过于惊讶,竟然忘记了这茬。 他这会儿心动念转,顺着时与安的话说道:“所以那些年每每你来他们就要把我支出去,是他们不想让我看见他们大骂着赶你走的样子。所以,所以……你觉得干爸干妈一直恨你入骨,对吗?” “难道不是吗?”时与安有些无奈的开口,话音刚落就被两道声音齐齐打断。 “不是的。” “当然不是。” 祁迹和祁风同时开口斩钉截铁道,把时与安一时都给吼楞了。 祁迹珍重地捧着时与安的脸,看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认真道:“他们始终都是全天下最爱你的人,他们从来没有恨过你。” “这……怎么可能?”时与安眼眶不自觉地红了,嘴唇微颤。 “是真的时医生,我从小跟在爸妈身边,听他们念叨的最多的就是他们曾经的一个孩子,虽然他们从来不提你的名字,但是他们说到你满满的都是珍惜和爱意,他们会边哭边怀念,说你是全天下最乖最孝顺的孩子,说自己很想很想你。” “那时候我不懂我就问他们想见就见呀,为什么要哭呢。他们那个时候就摇摇头,说不见才是对你最好的。”祁风认真道:“虽然我还小,但是我现在理解了他们的意思。他们觉得远远望着你,看你过得好,他们就很开心了。” 时与安双眼瞬间布满了血丝,一滴泪从眼角落下,被祁迹抬手擦去。 “你听见了吗时与安?干爸干妈从来没有恨过你,他们从来不认为你是导致他们苦难的罪魁祸首,一直以来,你强压在自己身上的枷锁,其实都是子虚乌有的。”祁迹轻声道。 “他们不但不恨你,还很爱你,像爱我、爱祁风一样,始终念着你、挂着你、爱着你。” “如今他们走了,于是派我来继续爱你。 “时与安,在被爱这件事上,你从来不是一个穷人。” 第70章 哥嫂变长兄 时与安,在被爱这件事上,你从来不是一个穷人。 因为这句话,时与安那天伏在祁迹的肩上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很久。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般哭过了,这般放肆、这般无所顾忌,只因心里难过,只因多年委屈,于是想哭便哭了出来。 这一次,没有人会来指责他的不坚强,只有被人紧紧抱在怀中的温暖,他在这片温暖之中,切切实实地感受到,那一片心荒,长了玫瑰覆了草,从此荒芜被滋润,空茫被填补。 从墓园回去之后,他们退掉了当天的宾馆,订了当晚的机票决定直接回南淮。 他们迫不及待,想要回到属于他们的家。 直到上了飞机,时与安的眼眶都还是肿的,祁迹和祁风想笑得要死,还偏偏只能装着无事发生地憋着,着实憋得难受。 时与安坐在飞机上,左边是祁迹,右边是祁风。他夹在中间眼观鼻鼻观心,观了半晌放弃道:“想笑就笑吧,别憋坏了。” 话音一落,左右两边同时“噗”出一声,开始咯咯笑起来。 很好,我忍!时与安额头上爆出了两根青筋,被祁迹看到了,连忙拿过时与安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顺了顺毛。 但该笑还是得笑,实在是没见过时与安这一面,冲击太大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祁迹边笑边想,自己要是敢在时与安面前提他一边哭一边还打了两个奶嗝的事儿,怕是今天就别想走下这架飞机了。 他悄悄给祁风打了个手势,让他笑得收敛点,这笑得整架飞机的人都听见了,祁风心领神会地憋住,一时时与安的左右两边都发出了闷闷的气音,跟闹老鼠了似的。 我忍!谁让这俩都是我亲弟弟呢!我忍! 时与安一路化身忍者,忍着这俩祸害一直到了南淮。他那天来机场开了车来,这会儿把这一大一小扔进了车里一踩油门全部带回了新家。 穆桂英一只猫再在家呆了两天,等到现在已是怒发冲冠,横眉直竖,打算得理不饶人,看见一行人开门进来,冲到门口对着他们喵喵直叫,从语气上听起来显然充斥着脏话。 祁风把穆桂英抱起来哄了好一会儿才让这只猫平复了点心情,他刚想带穆桂英去楼上草坪遛遛就被时与安叫住了。 如今时与安地位再升级,从哥嫂直接变大哥,在祁风的心里那就是长兄如父的存在,打从心里就怵怵的,时与安和祁迹可不一样,不是他撒个娇打个浑就能蒙混过关的人。 祁风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回头,恭顺地改了口:“咋了,哥?” 第132章 又被深深一顶,祁迹身体往前伏到了床上,时与安跟着从身后压上来,重新动作起来 “宝宝,叫哥哥。”时与安一边哄着祁迹一边手往祁迹下边伸去。 前后夹击,祁迹快不行了,他粗喘着一把嗓子,破碎地叫着时与安“哥哥”,一声又一声,软软的,黏腻的,带着爱意的,刺激得时与安更加疯狂。 时与安左手游走过祁迹的全身,于是掌下的身体从白转为深深浅浅的粉,他加快了右手的动作,祁迹的声音也越来越粗重,每一声都仿佛濒临窒息。 在最后的关头,时与安贴在祁迹的耳边,喘着气低语:“哥哥爱你。” 祁迹浑身一抖,两人一起到了顶峰。 祁迹缓了好一会儿才从余韵当中缓回来,他软着身子被时与安抱进了怀里,时与安一下一下亲着祁迹的脸,从额头到鼻尖再到侧脸,温柔又珍视。 祁迹被亲的受不了,哑着嗓子直问:“你今天怎么了,这么激动?” 时与安头都没抬,还在专心吻着祁迹,边吻边道:“我每次都很激动。” “今天特别!”祁迹强调。 时与安停下思考了一会儿,不确定道:“可能这样比较有背德的快感?” 祁迹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心想原来你是这样的时与安。 不过他虽然不说出口,其实不得不说他的想法跟时与安还挺像的,今天确实刺激得过头了。 一想到时与安是他的哥哥,他正在和哥哥…… 咦,不能想不能想!祁迹拍了拍自己脸,被时与安抓了拍脸的手,皱眉道:“做什么?” “让自己清醒一点,否则我们俩现在就像在犯罪。”祁迹有些想笑。 时与安嘴角也有点难以压制,他躺下来把祁迹埋在自己的胸口,餍足道:“犯罪就犯罪吧,没人管我们俩。” 祁迹闷在时与安胸口笑了,笑声带来的共颤与呼出的热气时刻刺激着时与安的胸口,这股子燥意被轻而易举地撩起。 祁迹感受到了下腹的不对劲,他震惊地抬头看着时与安,惊恐道:“还来?” 时与安憋得额角青筋都出来了,他气息不稳地把头埋到祁迹的脖颈处,哼哼道:“宝宝。” 祁迹……祁迹没脾气了,他根本拿跟他撒娇的时与安没有任何办法。 他轻轻拍了拍时与安的后背,时与安心有灵犀,俯身到祁迹的身上,这次从正面动作,力道一下比一下猛。 祁迹被折腾得快晕过去了,他眼角被逼出了眼泪,红着一张脸让人充斥着凌虐欲。 他们不停地接吻,交换彼此,如同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在母体里交换着血液。 这个夜晚,还很漫长…… 第71章 祁风的嘱咐 第二天中午,祁迹才迷迷糊糊地醒来,昨晚被时与安这只狗折腾得太狠,后半夜简直跟昏迷过去一样。 醒来之后,祁迹看了看只剩自己一人的大床,起身随便找了条睡衣披上了。 他推开门,走到楼梯口朝楼下看了一眼,客厅的地上铺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祁风正里里外外地搬衣服,看样子是在为去医院做准备。 祁迹打了个哈欠下楼,祁风闻声看去,只见他哥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长袍睡衣就下楼来了,深v领让昨晚的痕迹无所遁形。 “靠!祁迹你能不能遮着点,我还小呢!”祁风嚎了一声。 祁迹被嚎得一激灵,瞅了眼祁风,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走到沙发旁边随手拿起一条围巾围在了脖子上:“这样行了吧,就你事儿多。” 时与安也听见了外面的声响,从厨房出来,看到祁迹光着的脚踝,皱了皱眉:“去穿袜子。” 祁迹装作没听见,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了。 时与安见状无奈地摇头,往房间走去,路上敲了一下祁迹的脑袋:“越来越不听话。” “啊!时与安你干嘛,我这脑袋刚好没多久!”祁迹捂住脑袋蹦起来,看着时与安头也不回地去了楼上,眼神都没分他一个。 “果然啊,得到了就不爱了,这就是男人。”祁迹双手交叉,颇为心酸地感叹,祁风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哥演戏。 不会儿时与安从楼上下来了,手里拿着一双厚袜子,走到沙发前一把将祁迹按坐在沙发上,蹲下身给祁迹穿袜子。 祁迹一脸不情愿,嘴角又忍不住微微扯起了一个弧度。 “诶,祁迹你再这样下去就要残废了。”祁风在旁边目睹了他大哥伺候他小哥的画面,看在眼里恶心在心里,不知羞耻! 祁迹瞥了祁风一眼,得意地一抬头,时与安看着他这作样儿,低头无奈地笑了。 饭后,时与安和祁迹送祁风去医院办住院手续,本来要周一才能入院,刚好有个胸外的病人提前出院了,空出了位置给祁风。 时与安把车开到医院里头,就见住院部前祁定山和程凤华已经等在了门口,时与安回头看向祁迹,祁迹举起手机无奈地晃了晃:“跟他们说了让他们别来,非要来,劝不住。” 祁风一见到祁父祁母一路郁闷的心情变好了不少,车刚停稳就跳下去一把扑在了程凤华的怀里蹭蹭。 时与安和祁迹跟着从车上下来,时与安几步上前跟祁定山与程凤华问了好。 “伯父,伯母。”时与安微微弯腰致意。 第133章 “诶好好,时医生,又有一段时间没见了,祁迹在你家没给你添麻烦吧。”程凤华瞥了祁迹一眼,笑容满面地问时与安。 “没有,不麻烦。”时与安摇摇头,看着程凤华还是一脸期待地盯着他,犹豫片刻尝试着续了一句:“我高兴还来不及。” 程凤华闻言一拍手:“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哈哈哈哈。” 祁定山也在旁边跟着呵呵傻乐,祁迹看得一脸牙痛,拉过祁风往住院部里去:“走走走,赶紧办手续去。” 时与安给祁风要了个单间,入院之后带着祁风做了一系列检查。 等他们回到病房的时候,看到林思取、胖子和毛桃都来了,连唐晓声都百忙之中抽了时间过来。 林思取看到祁风就上去抱了抱,轻声安慰:“没事的,哥哥一定会治好你的,放心。” 祁风点点头,鼻子有些发酸,被祁迹刮了刮鼻头:“不许哭啊,保持心情平稳。” 林思取扶着祁风在床上坐下,回身从沙发旁拿了个板子来:“这是我新给你买的画板,你要是闲着无聊了就画画。” “但也不能太劳累。”祁迹嘱咐了一声,祁风乖乖点头。 “等你病好了,你毛哥再带你去露营,这次我们玩些刺激的,什么蹦极、滑翔伞统统带你玩个够。”毛桃笑嘻嘻地凑上来。 “你胖哥教你烧烤,这次咱就不躲那么远了,保管让你香迷糊。”胖子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豪放道。 唐晓声也走到床边,一脸轻松道:“明天我给老板当助手,你就放心吧,你唐哥还能让你有事儿?” 祁风看着面前一个个安慰着他的人,不争气地流了眼泪,他嫌丢人,还想蒙在被子里哭,被祁迹一把拉住,无奈笑道:“真想哭就哭一会儿吧,别蒙被子,气透不上来了。” 祁迹转头看了一眼众人:“你们就招他,刚让他别哭呢。” 毛桃乐了:“这不能怪我们啊,我们都发自肺腑的,小风被感动了也正常。” 众人在里头说话的时候,时与安被祁父祁母偷偷叫出了房门外,几人在走廊上低声谈话。 “时医生,您给我一句准话,这个手术难度大吗,小风会不会有危险啊。”程凤华完全褪去了平时那副高贵冷艳的模样,满脸的担忧,祁定山也眉头紧皱,完全没有刚才见到时看起来那般轻松。 “伯父伯母,实话跟二位说,手术难度不是顶级,但也不小,小风这个手术拖了很多年,现在孩子大了,一切状况都会变得更加未知,具体还是要开胸之后才会知道。”时与安面容严肃地认真道。 程凤华一听腿脚就是一软,被身旁的祁定山扶住。 “但……”时与安话锋一转,“或许祁迹还没来得及跟二位说过,小风其实是我寻找了很久的弟弟,我好不容易找到他,就绝不会再让他从我身边离开。” 时与安转头看向病房里的祁迹和祁风,眼神里藏着温柔,坚定道:“这才是我们的开始,我不会让它结束。” 时与安给祁风安排了周一上午的手术,一切都在抓紧向前推进。时与安在医院里为祁风忙前忙后,祁迹就一直在病房陪着祁风。 祁风下手很快,一个晚上的功夫,已经画了好多人的素描像,他把新画的画一幅幅放进他的大画册里,画册是下午祁定山回家给祁风拿来的,这孩子说什么也想要这个画册。 祁迹在一旁支了个小床,坐在上面打消消乐,抬头刚好看见祁风把时与安的画放进画册。他从床上爬起来扔了手机,收走了祁风的画册画板还有笔。 “行了,明天还要手术呢。别画了,要熄灯了。”祁迹道。 祁风也没有强求,乖顺地躺下来让祁迹给他盖好被子,祁迹低头看着祁风道:“我就睡你旁边,有事儿就叫我。” 祁风点点头,祁迹看着祁风乖巧的样子忍不住摸了摸祁风的脑袋。 房间暗下来,祁迹躺在小床上不是很舒服,再加上心里不太平静,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这头刚又翻了个身,就听见祁风在病床上叫他的名字。 “怎么了?”祁迹问道 “我睡不着。”祁风声音颤颤的。 “是不是害怕了?”祁迹坐起来,看着平躺的祁风。 床上的人挪动了一下身子,面对着祁迹,轻声道:“哥,你能跟我一起睡吗?” “这床不够大,我会挤到你的。”祁迹有些犹豫。 “求你了,哥哥。”祁风最知道怎么拿捏他,这句哥哥一出口,祁迹没什么不能答应。 祁迹爬上床,轻轻连被子带人抱住了祁风,就像他们还小的时候一样,就像这些年他们一直做的一样,祁迹总是以一个保护的姿态将祁风护在怀里。 他哄婴儿似的轻轻拍着祁风的背,轻声道:“没事儿,别怕,哥在这儿呢。” 闷闷的声音从祁迹的胸口传,带着些许鼻音:“哥,如果我明天不能……” “没有如果。”祁迹一口打断了祁风未出口的话,“你会平平安安地下来。” 祁风摇摇头:“哥你听我说完嘛。” “如果明天真的出了意外,大哥一定会很自责的,我不想因为我让他一辈子都背负着一份愧疚,他身上背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哥,如果真的出事了,你一定要劝劝他,告诉他我一点都不怪他,好嘛?” 第135章 而现在这圆圆小小的字迹,写的却是祁风留给他的临别之语。 哥哥,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好吧这开头有点老土。 我们换一个说法,现在的这个时候我已经去找爸爸妈妈啦,我很开心! 但是我知道,哥哥不开心。我允许你为我难过一小下,但是就只能是一小下哦!多了的话我也会跟着难过的。 哥哥应该知道的吧,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妈妈之外最爱最爱的人。 从小我就喜欢跟你在的身后,你经常说我是小跟屁虫。后来你走了,每次跟你打电话的时间都是我一天当中最快乐的时间。 我无数次在电话里听着你的声音想象着你的样子,而当我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你的时候,竟然还是觉得我所有的想象都如此贫瘠,那天你踏进了昏暗的房间,将光也带了进来,那时候的哥哥在我眼里是神仙一样的人。 后来,虽然我经常嘴上嫌弃你,但是你应该知道我有多离不开你,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全心全意依赖的人。 现在,又多了一个时医生。 原来命运是那么的凑巧,兜兜转转我们到最后都聚在了一起。很高兴,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有你们陪伴着我,就好像爸爸妈妈从未离开过我。 我是不幸的,但又是幸运的。而我为数不多的幸运全部来自于你,谢谢你和时医生将我送到了爸爸妈妈的手里,谢谢你们给了我人生最美好的十五年。 到此刻为止,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如果真要说,那就是没能亲手给你再画一幅画。 你不要生我的气,看在我以前为你画了那么多张画的份上,原谅我的离别吧。 我只是去到了一个更好的地方,等待下一世的到来。 如果你不嫌弃,下一世,我依旧做你的弟弟,好吗? 爱你 祁风 “啪”,一滴泪落在了纸面上,晕染了一片。祁迹痛苦地俯身下来,难过到想要呕吐。 他使劲儿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握着这张画缓缓蹲下来,将头深深埋进胳膊里,眼泪不停地涌出,他擦都擦不完。 他不知道祁风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封信的。 他的宝贝,他的弟弟,还那么小,为什么要写出这样的话,写的时候他的心里该有多痛?祁迹连想都不敢想。 他想到了那年他从时与安手里接过小婴儿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恐怕绝对想不到这个孩子会在之后那么多年里与他产生那么深刻的纠葛。 祁风是他陪着长大的,虽然没有陪在身边,但是他了解祁风成长过程的一切细节。这孩子早就已经长到了他的骨里,血里,用刀割也分不开了。 而现在,祁风自己拿着刀在他身上划下一道又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他痛到无以复加。 可他知道,他不能继续待在这里,祁风还在手术室里,祁风需要一个坚强的哥哥。 祁迹站起身,擦干了眼泪往门口走。 他想,他将一身的骨血尽数交付给了时与安。 他从来不信神佛,但他信时与安。 六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打开,时与安从里头出来,所有人立刻站起来围了上去。 祁迹大步走到时与安跟前,眼巴巴地看着时与安。 时与安摘掉带着的口罩,白着一张脸望着眼前的祁迹,微微扯动嘴角:“手术很成功,放心吧。” 那一刻,祁迹像松掉了心里的那口气,腿一软就想要倒下,被一步跨上前的时与安一把抱进怀里,摸着祁迹的头轻声安抚:“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祁迹把头迈进时与安的胸口,从压抑着嗓音低泣到哭得声嘶力竭。 众人都激动不已,程凤华埋头到祁定山的肩头哭泣,祁定山一边搂着老婆一边擦眼泪,毛桃和胖子抱头痛哭,眼看着林思取落单了就把林思取一把拉进来,三人哭成一团。 一时间众人都以为这头怕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儿了,频频驻足侧目,面露不忍。 时与安率先回过神,轻轻拍了拍祁迹的肩膀,祁迹把头抬起来,这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时与安只能拿刚穿上的白大褂给他擦眼泪。 “唐晓声还在里头做最后的收尾,大概再过半小时就能推出来了,之后可能需要在icu观察个两天,没什么问题就能转入普通病房。”时与安对着众人道。 祁父搀着祁母上前一步,祁母握着时与安的手潸然泪下:“时医生,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真的谢谢你,真的。” 时与安连忙道:“伯父伯母,不用客气,这都是我该做的。” 程凤华一把甩开了丈夫的手,握住时与安的手继续泪眼婆娑道:“你对我们家的大恩大德,我们都无以为报。如今我们家唯一你能看上的,也就是我这个长得有几分姿色的儿子了。” 程凤华边说,边将祁迹的手拽过来,跟时与安的手紧紧贴在一起,上下使劲儿捏了捏,继续道:“只有让他以身相许,我们才好安心啊。” 时与安额角冒出了三根黑线,心想你们家这个画风转变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祁迹顺着程凤华的动作紧紧握住了时与安的手,委屈巴巴道:“时医生,你不会嫌弃我吧。” 时与安干笑两声:“那自然是不会。” 第136章 毛桃冲上来,站在时与安和祁迹交握的手旁边大声道:“天在上,地在下,父母在侧,夫……夫相握,礼成。” 程凤华跟着鼓掌,笑得见牙不见眼:“可惜了没有洞房。” “晚上回家就有了。”胖子跟着傻乐,一脸正直道。 众人一阵闷笑,时与安脑袋上的青筋狂跳。 第73章 出院 两日后,各项指征都平稳的祁风被送进了普通病房。 他缓缓睁开眼,转头看到了一直守在床头的祁迹,这人正坐着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他微微扯开嘴角无声笑了。 祁风躺着静静感受着自己蓬勃有力的心脏跳动和顺畅轻松的呼吸,有一些想落泪的冲动,那是他十五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正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时与安走了进来,他一眼就被坐着睡觉的祁迹吸引了视线,不赞同地皱了皱眉。 “哥。”祁风虚弱地叫了一声。 时与安闻声走到床的另一侧,俯下身来摸了摸祁风的脑袋:“什么时候醒的?” 祁风轻声回答:“刚醒。” 祁风看了眼祁迹又看看时与安眼底的青黑,有些心疼道:“你们是不是这几天都没睡?” “睡了,你别担心。”时与安帮祁风重新掖了掖被子。 他站起身来想叫祁迹先回家补觉,刚转头就被祁风轻轻拉住了袖口,他回过头,看见祁风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认真道:“哥,谢谢你。” 谢谢你是我哥,谢谢你一次次地救我,谢谢你陪在祁迹身边,所有的一切,都谢谢。 时与安笑了,捏了捏祁风的手掌:“傻孩子,说什么谢。” 祁迹被动静吵醒,他迷迷瞪瞪地甩了甩脑袋,清醒之后第一时间就是去看祁风,惊喜地发现祁风已经睁开了眼睛。 “你醒啦,怎么不叫哥哥?”祁迹站起身来。 “我叫了,你睡得跟猪一样,根本叫不醒。”祁风憋着笑。 “真的?”祁迹怀疑,转头看向另一侧的时与安,“你也不叫我?” “时医生也叫了,还是叫不醒。”祁风笑着道。 时与安看着又开始拌嘴的兄弟俩,笑着摇摇头出去了。 祁风住院期间成为了整个心胸外科的团宠,孩子本来就长得白嫩可爱,时与安又是心胸外科的一把刀,再加上众位医护可都是收过祁迹的回礼小红包的,因此得知祁风是祁导的弟弟,那对祁风照顾得叫一个无微不至。 今天送炖汤明天送零食,还有送游戏机的、送画笔的,最离谱的是一群小护士凑在一起给祁风送了一本相册,里面详细记录了安全日迹的点点滴滴,用以给祁风无聊的住院时间解闷。 祁风如获至宝,一天到晚捧着相册傻乐,时与安脸皮薄看不下去了,想以不能多用眼为理由没收相册,遭到了祁风的强烈拒绝。祁迹倒是挺开心,还跟着祁风一起边看边指指点点,教导以什么角度拍摄能拍得更加唯美一点,一群小姑娘跟在一旁听着受益匪浅,纷纷表示下次必将再创佳绩。 就这样,祁风的住院生活一点也不显无聊的过去了,半个月后,全家人都来接祁风出院,祁父祁母和祁迹在住院部门口爆发了抢人大战。 “小风我们都照顾惯了,你连饭都不会烧你照顾个什么劲儿?”程凤华先下一城。 “我不会烧但我们家时与安会烧啊。”祁迹不甘示弱。 “你们家时与安是会烧,但他有时间烧吗?”程凤华扳回一城。 “我……”祁迹发现他反驳不出来了,时与安忙死了。 最终程凤华挂着一脸胜利者的微笑将祁风装进了自己的车里,把祁迹气了个半死。 时与安在一旁默默摸了摸祁迹的脑袋:“不气,我们可以去伯父伯母家看小风。” 祁迹气闷,狠狠踩了无辜的时与安一脚。 “啊……你慢点……”祁迹被时与安按在落地窗上,外面就是淮江和南淮的夜景。 时与安今儿个不知道犯什么病,一进家门就忍不住了,直接将他的衣服扒了往落地窗上一按就开始上下其手。 祁迹被时与安从背后按在冰冷的玻璃前,他打了个冷战,时与安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前胸。 室内没有开灯,从玻璃的反光上,能隐约看见他们的倒影,看见他被时与安从背后紧紧压着,高昂的脖颈扬起,被时与安粗暴地舔舐。 时与安让祁迹的前后都没有闲着,一阵一阵快/感上了背脊,下到双腿。祁迹感到自己的腿脚一阵阵地发软想要曲下,下一秒就会被时与安狠狠一顶,他忍不住地叫出声,感受着身后之人越发凶猛的进攻。 “宝宝,你自己/动好不好?”时与安在祁迹耳边低声诱惑。 祁迹倔强地摇头,时与安便停下了动作。 坏心眼的混蛋,祁迹忍着反应骂道。 他耐不住了,开始上下挪动自己的身体,身前的颗粒摩擦过冰冷的落地窗带来阵阵头皮发麻的感觉。他紧缩了一下,感到身后的时与安闷哼一声。 他动作着,看着反光中的自己和时与安。 幕天席地,他们尽情交换着彼此。 祁迹绝对想不到时与安当初买下这顶楼落地窗的时候,就已经幻想了今天的场面。 时与安抱着祁迹要了一次又一次,窗前、地毯上、沙发上,哪里都是他们的痕迹。 第138章 “我也有一个问题。”时与安说到这里,有那么些憋笑的意思。 祁迹一看就有不好的预感:“什么问题。” 时与安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压着嘴角老实地问了出来:“你那时候为什么……那么黑?” 祁迹一听就炸毛了,行李箱脱手甩一边,一蹦三尺高。 “黑历史不要提!”祁迹臊死了,嘴里头直嚷嚷。 这是他一辈子的黑历史,那时候年少无知,不知道护肤防晒的重要性,好端端一张冷白皮来这儿半年硬生生就被晒成了一张大黑皮,回家的时候他妈程凤华差点以为家里来外国友人了。 时与安噗嗤笑出了声,遭到了祁迹的一顿毒打,两人好像回到了年少的时光,在乡间的小路上嬉笑打闹,像从来不曾有过烦恼一般。 第74章 尾声 这一次站在家门口,心境又和之前有所不同,如果说之前压着沉重的宿命,如今枷锁已除,包袱已落,众人都不再有了之前抹不去的伤感。 祁迹拍拍祁风的肩膀,手里递给他一把钥匙:“去吧,你来开。” 祁迹接过钥匙,看着祁迹点点头,走上前去,用钥匙打开了老式的铜锁。 “哐当”一声,铜锁落地,尘封了三年的大门被重新推开。 几人一齐踏入院中,齐齐看着院子里一如当年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除了林思取,众人都一时思绪纷然。 这是一间四开的房子,中间是大厅,周围两边一头是两间卧室一头是厨房,四扇扇门都对着小院。小院里有一口井,井旁是一株桃花树,只不过如今正值寒冬,只剩了枝条。 时与安还能想起他小时候,养父养母抱着他,在桃花树下给他唱歌,他们说,那叫桃花调,哼着哼着,落英铺了满地,孩童安然睡去。 “安安,过来。” “我们安安长高啦。” “安安,爸爸妈妈爱你。” …… 时与安别过头,不敢再看那株桃树。他回神,看见祁风和祁迹已经走进了卧室,他让林思取里外转转,接着跟着进了卧室。 小的时候,他一直跟着养父母住在主卧,因为身体不好,二老不放心让他一个人睡。卧室里很简陋,就一张木质的硬板床,一张四方桌和一个老旧的木质衣柜。除此外,卧室的角落里,放着一张竹子编的婴儿床,因为太久没有打理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 祁风站在婴儿床旁嗓音闷闷地转头看向时与安,吸了吸鼻子:“哥,你以前也睡过这张床吗?” 时与安走近摸了摸祁风的脑袋:“嗯,是爸爸亲手编的。” 祁迹凑上来想缓解一下这俩人一个赛一个感伤的气氛,他弹了祁风一个脑瓜崩:“以前都是我摇你这张床,你都不知道你有多烦人,我手一停下你就哭。” 祁风摸了摸被祁迹敲痛的脑袋,吃痛道:“祁迹你干嘛,哥!” 祁风转头一头扑倒时与安怀里,祁迹目瞪口呆。 “好啊,现在有了新哥不要旧哥了是吧,时与安你看他!” 时与安被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偏偏这人还被夹得挺开心,嘴角一直就没落过。 “我说哥哥弟弟们,回忆告一段落,咱要不先大扫除?”林思取从外头探出一个头,弱弱道。 “听见没,大扫除去。”祁迹一把将祁风从时与安怀里拽出来,转手扔给了林思取。 “那你呢?你又不干。”祁风不服气。 “我……”祁迹刚想开口怼回去,就瞄到了时与安悠悠盯着他的视线,默默改了口:“干,我干。” 祁迹干活也不好好干,扫个地扫的满屋烟尘,拖个地一不小心把水桶撞翻了,最后忍无可忍的时与安拎着祁迹的衣领子把他扔出了院子,让他买几床被褥枕头回来。 等一群人里外收拾完一通,已经到了晚上八点。祁迹让林思取和祁风舔着脸去隔壁老头家要了点食材还有调味料,得亏老头儿热心,深怕这一群大大小小不够吃,差点把家当都给搬出来,被林思取和祁风联手按下。 食材拿回家,简单的鸡蛋、青菜、面条,时与安下厨给大家做了碗面。 祁风唆了一口面瞪大了眼睛:“哥,你做面也太好吃了吧。” “哥哥做什么都很好吃。”林思取笑眯眯道。 “那我呢?”祁迹酸溜溜问道,时与安一来,他在祁风心里的地位直线下降,什么都是他大哥做得好! 祁风一听,果然不说话了,那副嫌弃的小表情简直要把祁迹气死。 时与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淡淡道:“想吃你就跟我说,我给你做。” “嗯呐。”祁风模仿着祁迹的语气甜甜点头。 祁迹在桌下狠踩了时与安一脚,时与安边吃痛边笑出了声。 晚上时与安和祁迹睡主卧,林思取和祁风睡次卧。 时与安和祁迹合衣躺在床上,乡下屋里没有暖气,他们只能穿着厚衣服裹在棉被里互相取暖。 祁迹被冻得牙齿上下打颤,一个劲儿往时与安怀里缩。 “还冷吗?要不明天我去买个暖风机吧。”时与安又紧了紧抱着祁迹的双手,把棉被使劲儿在祁迹脖颈处掖了掖。 “不用,一会儿就暖了。咱就住这么两三个晚上,费那个钱干嘛。”祁迹将腿和时与安的交缠在一起,感觉好多了。 第139章 “诶你说神奇不神奇,有一天我们俩还能并排睡在这张床上。”祁迹自己想想都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 “嗯,我也想不到。”时与安贴着祁迹的额头软了眉眼,淡淡笑道。 “这么说起来,村长那个糟老头子当年没跟我爸妈说实话啊。”祁迹闷笑。 “怎么说?”时与安低头不解道。 “村长那年给我爸妈推荐张家,说他们是顶顶清白善良一人家,这话倒确实是实话。只不过可能为了保护张家吧,村长就没说干爸干妈有过案底的事儿,但凡那时候村长说了实话,估计我爸妈怎么也不会送我来干爸干妈家了。你知道吗,那时候哪家养我一年,我爸妈就给他们家十万。”祁迹说着也有些感慨。 “村长心善,还是想帮帮二老。”时与安明白过来,也有些感慨。 “村长那老头子那时候成天追着我骂野猴子,小老头年纪不小腿脚倒是很利索。”祁迹回忆起村长的样子,那时候村长六十多岁了,责任心很重,心想必须帮他爸妈把孩子教育好了再还回去,天天追着他啰里啰嗦,把祁迹烦个够呛。 “村长……他老人家还在吗?”时与安有些不敢问,怕又是故人已逝。 “在啊,现在八十了,退休了在家享清福呢。”祁迹知道时与安在担心什么,用手轻轻揉开了时与安的眉间。 “我们明天去看看他吧。”时与安松了一口气。 “行。”祁迹应答着。 第二天清早,众人去做镇上采购了一波,把除夕夜要用的东西全都买齐了。林思取没来过这种乡下,看什么都新鲜,祁风就跟地头蛇似的,带着他到处乱窜,祁迹喊都喊不住。 “让他们自己去吧,你还挺操心。”时与安揽过祁迹,笑着道。 “可能还是没习惯祁风已经好了的事实吧,总感觉还跟以前似的,不敢让他离开视线,生怕他突然又出什么问题。”祁迹也觉得自己有点老妈子了,无奈地低头笑笑。 “都是大孩子了,你要学着放心。”时与安摸了摸祁迹的脑袋,祁迹点点头:“嗯呐。” 下午的时候,时与安和祁迹带着祁风一起去了老村长家拜访,村长家里人都出去买年货了,家里就剩了老头一人。 老村长头发已经全白了,精神倒是很矍铄,他们过去的时候老村长正在摇椅上闭着眼睛听广播,广播声音放得震天响,想来耳朵是不太灵光了。 “村长老头。”祁迹一进门就乐呵呵喊道。 第一声老爷子还没听见,祁迹又更大声地叫了一声,才堪堪反应过来门口来了人。 老爷子关掉收音机,往门口看去,两大一小三人。 小的他眼熟得很,这不是……不是…… “小风吗?”老头子不确定地问道。 “村长爷爷!”祁风甜甜地应了一声,跟个小旋风一样冲进了屋里蹲在老头身前。 “是小风啊,真的是小风。”老爷子凑近了看,认出来了是三年前被领养走的孩子,浑浊的眼珠上漫上了一层水雾。 “孩子快起来快起来,爷爷看看,好好,好啊,你没事就好。”老爷子激动地说话都结结巴巴,眼角堆满了苍老的皱纹,抖着一双手使劲儿按了按祁风的肩膀。 “老爷子,还认得我吗?”祁迹也进了屋里凑上前笑嘻嘻问。 “你是……”老爷子转身看着祁迹,上下指了指,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那时候成天追着我唠叨你忘啦,你一追我我就喊你村长老头。”祁迹示意唤醒老爷子的记忆。 “你是……是……”老爷子瞪大了双眼,话在嘴边呼之欲出,“祁……祁……” “祁迹。”祁迹等不住了。 “对对,祁迹,你小子,好,好啊,长这么大啦,跟那时候一点不一样了,你那时候可黑了。”老爷子口不择言,祁迹一瞬脸黑如锅底。 时与安和祁风都是一阵闷笑,祁风笑够了拉着老村长的手说:“村长爷爷,那您认得这人吗?”祁风指了指时与安。 时与安上前了一步,安静站着让村长观察他。 老爷子认了半晌,摇摇头道:“这……真不认识了,这谁啊?”他转头问祁风。 “您记得爸爸妈妈收养的第一个孩子吗?”祁风道。 老村长思考了一会,浑身一震,回过头来盯着时与安,上下打量了好几遍,颇有些不敢置信道:“你是安安?” 时与安点点头,笑道:“是我,老村长,多年不见了。” 老村长弯着背上前一步用双手握住时与安的臂膀,又仔仔细细打量了时与安的眉眼,依旧觉得不可思议:“真的是安安,”老村长一时老泪纵横,“我活到这把年纪了,从来没能想过还能再见到安安一面。” 老村长沧桑的双眼望着时与安,潸然道:“孩子,这些年,你过得好嘛?” 时与安也红了眼眶,他点点头,带着些许哽咽道:“很好,您放心。” “好,过得好就好,过得好就好啊。”老村长佝偻了脊背,已经远没有时与安高了,他只能伸手轻轻拍了拍时与安的心口。 “我这一辈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天下和珍珍的几个孩子,命太苦了。”村长边说边用布满皱纹的双手擦去眼泪,“命太苦了。” 祁风最甜,上去搀扶着老村长:“爷爷,您放心,我们现在过得可好了。” 第140章 老村长拍了拍祁风的小手,欣慰道:“好啊,看到你们过得都好,我死都无憾了。” “老爷子说什么死不死的,您还康健着呢。”祁迹边说边呸呸呸。 “没什么忌讳的,”老村长笑着摆摆手,“人都有一死,我都这把年纪了,还看不明白么?如今我看到你们过得都好,我这最后一桩心事儿也算是了了,以后下去见到天下和珍珍也能给报个喜,好得很。” 最后,老村长蹒跚着走到时与安面前,那些年的回忆从脑海里纷然而过,他心下酸涩,缓缓道:“孩子,我能抱抱你么?” 时与安的眼角一滴泪水滑落,他说:“当然。” 除夕当天,时与安和祁迹带着祁风单独去了一趟后山。 其实前不久才来过,但这次主要是想要告诉张天下和孙珍珍小风的病已经好了的事情。他们三人在张天下和孙珍珍的墓前聊了很久,互相交换着他们对养父母的回忆。 晚上时与安下厨,给众人做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一家人围在饭桌前边吃边谈笑,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他们和张天下与孙珍珍坐在一起,一家人守着一个又一个除夕。 那时候的日子虽然清苦,但却简单、幸福,残存的温暖能让人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饭后,两小的守着电视去看联欢晚会,祁迹和时与安走到院门口看着村里宁静祥和的夜景,阵阵鸡鸣和狗叫听在耳朵里也是如此亲切,眼前一大片稻田黑漆漆的,冬夜少了蛙叫,四下安静了不少,远处散落着零星的几点星火,那是一户又一户团圆的人家。 他们站在院门口的小道上,时与安看着祁迹,想起了那年带着草帽叼着狗尾巴草的少年,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时与安就毫无缘由地信任祁迹。 他想,他对祁迹根本就是一见钟情,不论是十几年前,还是十几年后。 只要是他,不论多少次,他都会一眼爱上,没有道理的,没有征兆的。 祁迹也想起了当年的场景,那个永远躲在远处偷看的少年,那个满头大汗将婴儿递给他的少年。很可惜,他没能记住当年那个少年的脸。 但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有些人兜兜转转最终还是会凑到一起,没有理由的,不可阻挡的。 昏暗的一盏路灯将微弱的光芒斜斜打在时与安和祁迹的身上,在路面上印下了一双相拥的倒影。 “时与安,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对于时与安而言,祁迹像一场不可抵挡的疾病,哪怕他用尽全身防御,也无法阻止他的入侵。 他来势汹汹,毫不讲理的席卷了他的心荒。 从此心荒不荒,爱与依恋,肆意疯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