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必中》 一击必中 第1节 《一击必中》作者:雾空了了 文案 【白切黑性感尤物大小姐&黑切黑西装暴徒野心家】 【男二上位/蓄谋接近/极限拉扯/拳击豪门】 顾意弦从小被顾檠收留,对这个温柔深沉如长兄般的男人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幸运的是,顾檠也对她很特别,直到某天,他抚着她的脸,吻了吻她的额头说:“小弦,能不能帮我做件事?” 顾意弦红着脸问:“需要我做什么?” 顾檠:“接触gallop的江枭肄。” 雨夜,隐约雷鸣。 顾意弦与江枭肄的第一面,她伪装成被欺负的孤苦少女,他出手相救。 顾意弦捡起泥泞里掉落的怀表,攥住他西装下摆,“你的东西掉了。” 江枭肄低头睨着她,墨绿瞳孔幽暗宛如伺机待发的美洲豹。 她立刻哭得梨花带雨,“我无家可归,你能不能收留我?” 黑色旧伞下男人抹掉嘴角的血,勾唇一笑,“行啊。” · 江枭肄,gallop掌权人,江家老四。这男人如他左耳一圈环形英文刺青,“nothing is taboo”——百无禁忌,优雅绅士皮囊下藏匿暴戾阴郁的野兽,谋略手段上品,根本无从下手。 于是为构建信任度,顾意弦谎称自己叫万小弦,精心设计环环相扣。意外来得猝不及防,她当江枭肄的面锁住踢馆的渣滓,笑得妩媚动人,“再动一下,脖子要断了哦。” 顾意弦以为要暴露,没想到江枭肄只是抬颌灌了口威士忌,嗓音沁进烈酒,“万小弦,你打人的样子还挺性感。” 后来。 顾意弦被江枭肄带到南楚最高点,她悄声无息取出手饰里的防身武器,紧紧搂住他的腰,颤颤巍巍道:“四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顾大小姐,”江枭肄懒懒撩眼,俯在她耳边音色低磁缠人,“别演了,现在整个gallop都是你说了算,还想要什么?” 〖阅读提示〗 1.架空设定:南楚,拳击格斗之城,四大流派拳击馆背靠四大财团。gallop娱乐/纵横(男主:江枭肄yi),华森建筑/万关(男二:顾檠qing)。 2.男二上位就是迟来的男主。江枭肄,四哥干掉一切上位!硬汉,男德班,名字不是随便取的,有剧情;女主非憋屈接近,大小姐人设永不塌,涉及剧透。 3.甜/sc/he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相爱相杀 励志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意弦,江枭肄 ┃ 配角:顾檠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大小姐与西装暴徒的疯狂拉扯 立意:女性的力量 第001章 “现在认输还来得及,顾。” 镜面照影中,女人将蓬松的卷发挽成髻。黛米推搡她的肩膀,纹丝不动,气急败坏:“我跟你说话呢!” 顾意弦缓抬睫,一双柳叶眼妩媚含情。 今天还有晋升柔术黑带的十人车轮战,她懒得搭理继续勒紧腰间的蓝带,敷衍了事,“哦,好的。” 黛米轻嗤道:“像你这种中国弱鸡只配匍匐在男人身下,浪荡的小马儿。” 巴西的民情风俗开放,类似的嘲讽听过无数次,对象不止女性地点也不止在巴西。顾意弦知道黛米因为西蒙讨厌她,本不值得浪费时间,弱鸡的前缀着实让人不爽,她挑起细长的眼角,平静的回讽:“是哦,他的味道可真是好呢。” “你们上床了?”黛米气得脸发绿,抬起手。 虚影晃过,女人灵活避开袭击,退至安全距离后往走廊墙壁随意一靠。 灯光下,顾意弦的皮肤有种中世纪古典油画的细腻脂粉感,明艳大气的五官像在画布上怒放到极致的鲜活玫瑰,她冷淡的神情流露高高在上的轻蔑,那是被金钱浸泡腐朽,欲望满足后的慵懒颓靡。 但也仅仅存在几秒。 “你猜。”她笑着留下似是而非的回答,直起身款款朝馆内走。 顾意弦即使身着普通道服也风情婀娜,黛米咬牙切齿地跟过去。 馆内准备就绪。 软垫中央站着唯一的中国女学员。 没人看好顾意弦,包括教练布雷。毕竟在拳击格斗史上从来没有中国女性夺取金腰带,他象征性地说了几句规则,宣布考核正式开始。 第一位黛米雄赳赳上场,顾意弦笑而不语。 馆内的学员吹口哨起哄,有些仰慕者面露担心。 不想,黑发女人一个利落的蝴蝶扫,比她高半个头的黛米倒地,她迅速扑身过去压制住,使出第二个招式——木村锁。 黛米的肘关节被扭向正常情况够不到的地方,顾意弦和她离得太近,外国人酸馊的体味冲进鼻腔。从小和有洁癖的顾檠生活,她为了离他更近非常注意个人卫生,久而久之养成习惯自己也变得十分挑剔。 “像你这种巴西悍妇躺在床上,他会以为是馆里哪位兄弟呢。”顾意弦的声音轻柔到像情人耳语,她继续施力扭动黛米粗壮的肩手,“刚刚骂我的时候力气不是很足么。” 大概有喜欢的人在场,被死死压制的黛米还在试图反抗。 顾意弦练柔术几年对规则了然于心,搏击格斗打不赢及时拍地投降才能避免受伤。垂死挣扎是非常不识趣的行为,当然得付出代价。 她无声地笑,“愚蠢的小壮牛。” 咔。 关节拧断的清脆声。 黛米:“啊——” 馆内观战学员惊呼:“喔!!!”“耶稣啊!!!” 布雷赶紧冲去查看情况。 黛米全身发抖,冷汗直冒,右小臂软垂无力地扭曲在背后,被硬生生折断。而始作俑者坐在地上,微卷发丝散落在额前,别有一番凌乱美。 顾意弦摊开双手无辜耸肩,“抱歉啊教练,我不是故意的。” ——她不投降,你不能怪我。 “......” 布雷心里感叹了句蛇蝎美人,招手传唤伤口处理师把担架抬来,“没事,下次注意分寸。” 顾意弦在无人注意的角度颇为嫌弃地擦了擦手,侧头看着怒目圆睁却因疼痛说不出话的黛米,微笑提醒:“黛米,下次记得早点认输。” 黛米:“......”bitch。 “以后别再逞强了,不然,”她笑得眼波流转,唇角梨涡轻陷,“若是碰到喜欢用绞杀的对手,断的可就是喉管了哦。” 有黛米的前车之鉴没人再敢小看顾意弦,很快她们就发现这位美丽的东方女人平时藏拙都是假象,柔术的精髓被她玩得淋漓尽致,黑带实至名归。 · 顾意弦迫不及待回休息室,想把胜利的喜悦分享给远在大洋彼岸的人。她拿出手机轻易划到设置成星标的人名,犹豫几秒拨通。 对方接得很快,她抢先开口,“哥哥,我拿到黑带了。” “嗯,小弦真棒,想要什么奖励。”顾檠很宠她,物质方面从来没亏待过。 顾意弦解开发绳,语气带笑,期待之意明显,“什么奖励都可以吗?” 温柔又不容置疑的嗓音从音筒里传来,“回家的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了。” “真的不行吗?”顾意弦委屈巴巴地问。她在顾檠面前伪装得很好,扮演着乖巧听话的妹妹。但人总是贪心,她继续轻声试探,“顾檠,你就不想我吗?” 从哥哥到名字的转变暗藏小心思——顾意弦喜欢顾檠,喜欢收养她,护她长大的兄长。 “没大没小。”顾檠的语气严厉到不近人情。 顾意弦垂睫。 明明不是这样的,顾檠对她纵容比对任何人都好,她从小就喜欢黏他,十六岁发现喜欢他时,她悄悄改掉哥哥的称呼,他也任由她闹。 那年,顾意弦不懂如何藏起这份刚萌芽带着几分禁忌色彩的感情。 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是如何与心上人相处呢? 最直接的反应,害羞大胆的制造肢体接触的机会。 看电影时顾意弦轻轻把头靠在顾檠肩膀,边嗅沉香味边说顾檠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走路时她要牵着他的手,开心时会撒娇说顾檠我要抱抱,不开心时会抓他的手咬一口。 这么多暧昧的小动作,顾檠从未排斥,直到顾意弦生病依偎在他怀里看了一部爱情电影,她学着故事里的女主坐到他的大腿叫了声他的名字。 从那之后,他开始保持距离,勒令她以后必须喊哥哥,反复提及长大了要懂男女有别,不能再像小女孩一样缠着兄长。 屡教不改的结果就是被送走,顾意弦黯了神色,“哥哥,我已经看过了。” 当初顾檠送她出国的理由,女孩子应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在外五年,她仍觉得世界上只有顾檠不会抛弃自己,毫无保留,没有任何目的,仅仅因为她叫顾意弦——这三个字是他取的,所以他们拥有最深的羁绊。 “好了,小弦,我这还有事,想要什么和你二叔说。” 电话被挂断,手机下一秒收到条讯息。 二叔:【我们在knight。】 knight拳击馆在顾意弦的家乡南楚。 一座祖辈天性粗犷,世代追求强健体魄的拳击格斗之城。 发展到现在为选拨最优秀的选手代替南楚在世界征战夺得金腰带,当地出台双赢政策,企业出钱扶持此行业,赢得比赛的企业获得声望与各项资源。 一年一度的争霸赛专为此诞生,举办地正是knight拳馆,它坐落于声色犬马的流连街,也是南楚最著名的销金窟。 来巴西太久竟然忘了这件事,顾意弦压下情绪,随手发了个表情后把手机放回衣柜。 脑内不断浮现巴西当地女子组格斗冠军佩戴金腰带的场景,她垂睫,一把扯下腰间崭新的黑腰,脱掉道服走进淋浴间。 . knight拳馆的二楼观看台与楼下金属工业风不同,四张黑石英圆桌与雕刻繁复的沙发椅摆放有序,分别代表拳击馆以及背后掌握南楚经济命脉的企业。 一击必中 第2节 墙面竖立一块巨大的电子计分板,自动录入四家企业旗下拳击馆的胜局点数。点数排名最高者可挑选任意公司的一个场所经营权或订单,相反排名越低有概率被抽取同样的次数。 这项规则是为避免四败俱伤私下拟定的君子协议,由站在权势顶峰的掌权人们制定。百年传统延续至今,knight拳馆的二楼代表南楚上流阶层的金字塔,因此被戏称为 ——四方王座。 排序第二的位置,圆桌的电子牌印有水墨字【万关拳击馆[华森]】,顾檠坐在主位,手里握着黑屏的手机,头微微往后仰,“也许小弦需要在巴西呆两年。” “你还真舍得啊。” 他没回答,嗓音清淡,“比赛马上开始了,没一个守时的。” 顾沭抬借着光看了眼顾檠额前的浅疤,抬起下颌示意旁边的人把烟斗递过去。 石楠瘤木的烟斗烧着昂贵的沉香和檀香丝,白烟飘向没有署名的第四个位置,那里曾写有黑金字体【纵横拳击馆[gallop]】。顾檠扫了眼,表情倦怠地挥手让候着的人出去,等观看台无外人时才开口道:“gallop最近动作很多。” “自从江家老四从军校回来掌权后,gallop和以前天壤之别。” “那就去使点绊子,我不想在二楼看到他们。”失去四方王座的江家,顾檠感受不到任何威胁,他抬起烟斗浅吸了口,随口问:“江家老四叫什么来着?” “江枭肄。” · “江枭肄人呢?”李平不悦地质问。 面前这个梳着油头,系着蝴蝶结,西装革履的男人,gallop江家排行第三,性格最暴躁的江侑安。再不济还有江家长姐江珺娅,老二江掣宇。他盯着江侑安十指love&peace的刺青,无语地想江枭肄怎么会派这个最无脑的来谈判? “哦,他今天有事来不了,特意吩咐我带话。” “有什么话可以电话讯息说。” 江侑安神秘一笑,“等会你就知道了。” “行,那去会议室。” 他挥手,“不用麻烦,就在这儿。” 什么怪癖非要在拳馆后院谈事,过度友善反而让人警觉,李平盯了几秒。“江枭肄让你来带什么话?”即使保持镇定,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掩饰不了的心虚。 江侑安早有准备,从西装里拿出张备好的小抄,浓眉皱成一条粗线,清咳声,“李平,无源拳馆和你的公司现在入不敷出,长此以往只会破产,而我江枭肄爱好助人为乐,力排gallop众议,拯救无源于水深火热之中,为你们提供资金、公关、规划、管理权自由等。” 李平翻了个白眼打断,“他这意思,我该颁发个热心市民奖?” “我会转告他的。” 江侑安点头,继续模仿江枭肄那优雅平缓的腔调,念出白纸上笔锋凌厉的黑字,“做人要守信,显然你不懂什么叫君子一诺千金难换,但我足够有诚心决定再给你一次与gallop合作的机会。” “价格不变?” 江侑安伸出一根手指头,意思是只能比之前开价多一倍。 李平的眼里布满贪婪,他冷笑,“呵,听我一句劝,没金刚钻就别揽这个瓷器活,别搞得双方都难看。” 来之前江枭肄反复叮嘱“不要威胁,要讲道理”,“不要动怒,你是去谈判不是去打架”“文明现代社会”诸如此类。江侑安判断几秒,谈崩等于用不着纸条,接下来的话比较通俗他记得住,“行,那我代他问你最后一句,谁在背后搞鬼?” 李平暗暗心惊,江枭肄怎么知道背后有人指点,他嘴硬,“别搞那些阴谋论,无源——” 砰! 一拳到肉。 “啊——”李平只来得及惨叫一声,鼻子便血流不止。 江侑安拽住李平的领口,极为兴奋,“这就是为什么不去会议室的原因,早猜到你这老狗会这样,江枭肄让我转告你,他想做个善良有素质的人,只要你说背后搞鬼的人是谁,故意抬价毁约的事儿就这么算了。”他一记重拳砸过去,“好好珍惜最后的机会,嗯?” 这几年gallop为重回四方王座,左手搅拨风云强迫竞争对手放弃这片战场,右手将他们并入自己的公司。 一切少不了江枭肄三个字。 江家老四,此人喜欢先礼后兵,前者通情达理保证人人分得应有利益,后者兵戎相向手段狠决。 李平苦不堪言,难怪今早右眼皮一直跳,他在这场商业战争中被当枪使了。江侑安这拳头跟他妈秤砣似的,眼看又要砸下来,他连忙说:“华森,是华森建筑。” “哦,原来是姓顾的。”江侑安嘟囔着脚下没省力气。 李平受不住力捂着小腹大叫:“操!我他妈都说了还动粗!”话音刚落又被来了个过肩摔,这次他叫的力气都没了。 “记住了,gallop的准则是睚眦必报。” “......” “还有一句话想听吗?” 李平躺在地上满脸是血,生无可恋。 “对于愚蠢又不知好歹的人,江枭肄向来只讲究百倍奉还,所以,以后把尾巴夹好了。”江侑安把江枭肄早就备好的医药费扔到李平脸上,“不然弄死你。” 出了无源拳馆,江侑安拨通电话汇报情况没人接,只能转而给江掣宇打过去,提及华森,电话那头传来砰的声,他问怎么了,江掣宇巧妙绕过,他浑然不觉有什么问题,笑着说:“李平居然说他要为阿肄颁发个热心市民奖。” 江掣宇眼角抽搐,他站在这被阴阳怪气一小时,哪门子的热心市民? 通话外放,谈话清晰。 “热心市民奖?” 嗓音低沉到像在喉间塞了块吸力极强的磁铁。 对面被逆光模糊的背影,宽肩挺阔充满力量感。男人修长的指间架着支万宝龙钢笔,凛硬骨节骤然突显,一秒切换回刚刚的话题,他诙谐地说:“二哥,我不反对你玩女人,但别让精虫逆行把脑子搞坏了。” 江侑安在电话那头扑哧一声笑出来。 江掣宇默默挂断电话。 他因贪色在外过夜,祸从口出给华森有了可乘之机,犯了江枭肄的忌讳。华森二字从听筒传来时,地板四分五裂的烟灰缸差点没把脑袋砸个窟窿。 “以后少鬼混,多关心gallop的生意,我会让长姐减少你下个月的开销作为无源谈崩的补偿。”江枭肄甚至没回头,口吻平直暗含强势的压迫感,“绝对不要在外面暴露你在想什么,绝对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手里的底牌。” 他轻描淡写地说:“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现在可以滚了。” 第002章 两年后。 一出机场打量或不入流的目光没间断,顾意弦从包里拿出墨镜和宽檐帽挡住脸,她没通知任何人,私自把延长的两年终止日定在顾檠那通电话的日期,只为给他一个惊喜。 配置豪华的网约车五分钟后停在面前,她委身坐进副驾驶。 回国行李只有一没logo的挎包,今年秀场的限量款,其余的东西全送给巴西的朋友当作告别礼物。 司机是富二代,打着体验生活的幌子出来开网约车实则为了钓妹,专盯妄想跨越阶级的女人。眼前这位腰臀比极品,衣服配饰没有耳熟能详的名牌,他有经验可惜不够识货,“美女,一个人来南楚旅游,要不要哥哥请你玩?” 因常年锻炼和基因优势,紧身款的上衣更能突出火辣身材,顾意弦从不吝啬展现自己身为女性的美丽,但绝不是为取悦他人。 更何况这里不是巴西,是南楚。 她往后仰靠在座椅背垫,舟车劳顿让嗓音懒倦:“麓湖山庄。” 沽江以北的麓湖山庄,万关拳击馆的大本营,四方王座的顾家。 司机表情脸色唰得惨白,连忙抬右手抽自己嘴巴不停道歉。 “闭嘴。” 途中再无动静,窗外熟悉的景色映入眼帘,顾意弦渐渐有些紧张。 去年除夕顾檠没让她回家提了一嘴公司忙,据顾沭说因为gallop在搞事,他们已经一年没见过面了。她不明白华森与gallop的积怨为何如此深,只记得刚来顾家,顾檠还未变成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时常嘴里咒骂江坚秉。后来gallop没落,顺带纵横偃旗息鼓,他甚至高兴到连顾沭要求缩减家里开支,少烧点钱都应允。 可见gallop卷土重来,顾檠会多烦心,顾意弦甚至能想象到他淡淡蹙起眉的模样,指腹不自觉摩挲挎包里的方形礼物盒。 不知怎样才能为兄长排忧解难。 车行驶过沽江接近千米的长堤进入南楚北部,一座山水与葳蕤草木环抱的岛在麓湖正中央,茂密葱茏的竹林竖立成天然屏障,万关拳击馆水墨的招牌作为入庄关卡,私家车被黑衣护卫拦住。 副驾车窗下降,一张水墨纹的方形木牌出示,护卫大惊失色,顾家最高级别的通行证,只有本家人才有。顾意弦从小被顾檠保护得密不透风,十六岁被送到英国,后来去巴西圣保罗读商科一晃七年,非但圈子里的人,万关拳击馆也不知道顾家有位大小姐。他们不知车里的人是谁,但态度一秒恭敬,向两侧排开,弯腰颔首。 私家车被放行,经过四根气派敦实的龙纹白石柱入庄,安静而缓慢地行驶了五分钟,于一幢中式风格的豪宅前停下,门口立着雌雄麒麟。站岗亭与本家连通,保镖家仆已在门口静候,停车门童主动拉开副驾的门。 顾意弦右脚刚落地,一位中年女人上前接过包,“怎么不知会一声,累坏了吧?” 她六岁被收养,顾檠与她相差十二岁,顾沭比她大九岁。性别差异,一些女孩子家的私密问题都是刘梅亲自教导。 “刘姨,”顾意弦摇摇头,表示不用麻烦,“只是自己坐个车,不是徒步。” 刘梅压低声音道出越界的话,“大先生真够狠心,去年也不接您过年。” 过去不值一提,她关心另一件事,“哥哥去年有带女人回过家吗?” “没有,大先生那性子......”刘梅欲言又止。顾元恺和那位去世后,顾檠把宅院的人大换血,她在顾家工作大半辈子侥幸留下,但也明令要求封口。 “什么?” “小姐,我在二楼放好洗澡水了,皮肤管理师也在来的路上。” 南楚天气终年没什么变化,多雨空气沉闷潮湿。一路风尘仆仆,皮肤粘腻感让人难受,顾意弦没深想,点点头,她得在顾檠回来前把自己捯饬的光彩照人,“联系个美甲师。” 进入宅院内部,内宅装饰把新中式风发挥得淋漓尽致,低调奢华,每个物件都极其讲究。 华森建筑是南楚的材料商,其中采石场规模最大,顾檠经常会留下一些极具收藏价值的天然矿石做成的雕刻品放在家里。 当玄关处看不出年代的孔雀蓝釉花瓶进入视野,顾意弦无语,“买这玩意儿,二叔没嚎个三天三夜吗?” 刘梅尴尬地笑,这事儿她怎么好意思编排。顾檠往堪比展览馆的私人收藏室添东西时,那才叫哀号遍野。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顾意弦懂了,“弋柱在拳馆吗?” “嗯,马上争霸赛,小少爷训练紧张。” “今年有女子组了吗?” “小姐,别开玩笑了。” 一点嘲谑挂上眼尾,她问道:“刘姨,你也练过散打,就不想去大施拳脚吗?” 刘梅笑着摇头,“我家那口子在万关就足够,我在这里安稳工作挺好。” 顾意弦静视着刘梅。 女人的身形因懈怠比过去臃肿。 她明白改变现状是一条漫长而孤独的路。 南楚承袭搏击格斗没撇去旧俗,比赛与金腰带只为男性准备,全民.运动把女性拒之门外,变相宣布在这领域女性无能。 一击必中 第3节 不止如此,整座城市处处透露对女性的苛待,性别歧视,违反常理的可笑。 当初学散打和柔术,若不是小施手段央求顾檠说要学习防身术,根本不会被允许。顾意弦没了聊天的兴致,走进电梯。 “哥哥回来记得告诉我。” · 全身spa做完,顾意弦的头发丝渗透玫瑰和天竺葵的清香,液体黄金名不虚传,皮肤被滋润后,更加软弹光滑,透亮水嫩。 她舒适地趴在按摩台上打盹,等待精油全部吸收。美甲师在旁安静等候。 一切做完顾意弦换了件睡衣躺在贵妃椅,望着湖景悠闲地晒太阳。 她没想到顾檠会回来这么早且直接上楼。 住宅有五楼,唯一的女孩在顶层,一般来说家里的男性都不会踏入。 顾檠也没想到推门而入会是这样的景象,他从未涉足顾意弦的领域。 海藻般的卷发平铺在繁复华美的刺绣软垫,女人的姿势慵懒又极具诱惑,姣好婀娜的曲线,两条笔直肉感的长腿微微并拢。 她缓缓转过头,香槟色丝质裙的右肩带松垮,镀上柔光的肌肤像一副油画——被无数艺术大师宠爱的,裸.体的,躺着的维纳斯。 顾檠一瞬间想到这样描述,他甚至去鉴赏过真迹。只几秒,若有似无的香气便勾萦上了鼻尖。他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停留太久,向来清淡的表情变冷。 顾意弦从贵妃椅爬起来跑过去,仰起头,细长的柳叶眼里是羞怯和紧张,乖巧听话是顾檠喜欢的形象。 “哥哥。”她攥住裙摆,咬住唇瓣,细声细语,“是因为我回来没告诉你,所以生气了吗?” 顾檠恍惚一秒,眉心拧得更深,蓦然偏头,“把衣服穿好,到书房来找我。” 砰。 沉闷声回响房间。 哦,将计就计不管用。 顾意弦司空见惯,坐回原位懒靠在沙发。 无趣,无聊。 · 顾檠下楼刚好碰到换好衣服的顾沭。 “怎么了这是,”顾沭瞧着他脸色不对劲,“还在为那事儿生气呢?” 去年gallop重回四方王座,争霸赛中纵横和万关胜局点数一样。平局的结果是双方互抽,江枭肄不知从哪搞到的消息,挑走华森去年利润前三的产业,而顾檠只挑中南楚三环外的一家酒吧。 今年斗争更激烈,明面gallop各方面与华森作对,暗地顾檠看上哪块肥肉,必有江枭肄过来插一脚,下作手段没少使,财务部埋下的眼线,利用舆论泼脏水,明火冷枪的有来有回交战两年,耗费不少财力物力。 “不是。”顾檠往餐桌走,想到什么,回头补充道:“以后家里所有的男人没有允许不得去顶层。” 顾沭是精明又敏锐的人,“你不会刚刚撞见了什么吧?” “别瞎说,传出去对小弦不好。” “顾檠,”他话锋一转,“我什么也没说,是你心里有鬼,这么多年吃斋念佛,不沾血腥,不沾酒精不就是为了——” 顾檠转过身一拳挥过去,脸色铁青,“闭嘴。” · 顾檠的书房在收藏室旁边,两面书墙,按照主题分门别类,实木书桌和椅子宽大到可以盘着腿看书。顾意弦小时候跑来玩经常能看到他的书桌上摊着胡适和道德经。 不止如此,顾檠确实会享受,西面的落地窗前安了个按摩浴缸,对着窗户就能看到麓湖。旁边搁置的方几有一套茶具,顾檠从不喝酒,所以进来看到躺在浴缸里,左手托着红酒的男人,顾意弦愣住了。 听到动静顾檠转头,眼睛微眯。 她换了件衣服,白色紧身旗袍勾勒曲线,银色玫瑰暗纹从襟口蜿蜒,盘踞在后腰。 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他从浴缸里跨出来,托着烟斗走到书桌前,“小弦,过来。” 灯光太暗,看不清顾檠的神情也不知他有没有喝醉,只能瞧见他最爱穿的中式连襟白衫湿透了,一尘不染的布料上竟然有血迹。 “哥哥,你怎么了?”顾意弦着急地小跑过去。 “车库里那辆紫色的,”顾檠把车钥匙塞到她手里,他的指尖微湿冰凉在她掌心留下几颗水珠,接着他从桌面挑起一条项链,“这个也是礼物,戴上给哥哥看看。” 跑车没什么好惊讶,但顾檠从没送过首饰。顾意弦垂下睫,2克拉的水滴型钻石,以他现在的风格根本不会买。 “算了,哥哥帮你戴。”顾檠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按开搭扣,双手拈着两端从她脖颈往后。 难得的亲密接触,顾意弦自然乖顺地低头,手心的钥匙被攥得发烫,听到搭扣合上的声音,她仰起脸。 顾檠五官清朗肤色冷白,狭长眼睑下方一双如墨黑眼,如后墙挂的山水画,他抚上她的脸,眼神极为复杂,温柔,哀伤,疑惑,指腹摩挲着似乎在确认什么。 气氛在他缓缓低头的几秒里暧昧到极致,顾意弦的脚尖踮了踮,不自觉攀上他的衣决。 手心的钥匙掉在地板。 咣。 顾檠一瞬间清醒过来,柔软细腻的触感停留在指腹,而他的唇只需再往下几寸就能攫取禁果。 动作蓦地停住,温热的呼吸戛然而止在鼻尖。 “顾檠?” 顾意弦大胆地叫这个温柔深沉如兄长般的男人的名字,从小他对她特别,不该有的念头早就滋生,她期待这一刻已久。 他吻了吻她饱满光洁的额,“小弦,能不能帮我做件事?” 当然可以,她乐意为喜欢的人付出。 顾意弦红着脸问:“需要我做什么?” 顾檠:“接触gallop的江枭肄。” 江枭肄? 枭肄二字甚至构不成具体文字,顾意弦不明所以,“什么?” “接触gallop的江枭肄。”顾檠重复道。 漂亮清丽的瞳孔是他冷漠决然的背影,她反应过来,飘上云端的满心欢喜截截跌落。 “你刚刚那样就是为了让我去做这件事?” 顾意弦是商科太了解这档事的刑罚,难以置信地问:“你知不知道侵犯别人的商业秘密会被判刑?还是说你要我用另外一种方式?” “顾檠!” 半米高的椅背挡住了顾檠的全部。 “叫哥。”他说。 好妹妹的伪装维持不住,顾意弦气急,“有哥哥会对自己的妹妹那样吗?” 这么多年顾檠的过度保护,外界只知顾弋柱不知道顾意弦,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处心积虑,她冲过想知道答案。 顾檠面无表情,眼底黑漆漆,与刚刚判若两人。 情绪在心底翻涌,顾意弦忍住快要决堤的眼泪,质问道:“还是说收养我本来就是为了这么一天?” “小弦,养你这么大,你该为哥哥做点事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 心里有什么东西和断线的泪珠一起从下颌滑落,隐没进地毯。顾意弦从未觉得自己这样可笑。最深的羁绊不过是自以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她只是他领回来的孤儿。 脖颈的项链被解下放在桌面,钻石的棱角面倒映顾檠不辩神色的眼,项链是五年前买的,尘封已久却被泪水开封,他的唇翕动几下最后还是抿成一条直线。 沉默是伤人的利器。 “哥哥,其实不用这些,我也会知恩图报的。”顾意弦攥住掌心,长甲陷进肉里,她笑了笑,眼尾泛红,目光逐渐冷淡,“gallop的江枭肄是吗,我记住了。” 第003章 九点半。 顾意弦从夜幕走进南费路的gallop酒馆。 时间还早,馆内空空荡荡,中央的抛光木质舞台被一束聚光灯照亮,麦克风细长的金属支架上绑着旧领结,阴影里今晚的驻场正在调试麦克风。 今天没有选择精致的妆容,顾意弦故意只涂了玫瑰色的口红,清冷妩媚的五官是不施粉黛没有攻击性的纯,一抹瑰丽的艳色是蛊惑勾人的欲。 她知道怎样利用自己的美丽。 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锁定门口的吧台,那里有一盏顶光灯,只要坐下就是最引人注目的焦点。顾意弦脱掉宽松的毛衣长衫露出里面黑色的吊带开衩裙,慢慢把微卷的发丝勾到耳后,这一举动让蠢蠢欲动的男人更加按捺不住,效果意料之中。 随便点了杯威士忌,她耐心等待时机成熟。 gallop娱乐投资,纵横拳击馆背后的财团,三代前以黑发家,现主营高端娱乐项目的投资和管理,上至南楚文化艺术交流活动,文化娱乐产业的投资,电影动漫制片与发行,下至休闲娱乐策划,与之相配套的酒店、会所、餐饮、电影等,以及大陆不能涉及而转之港澳的赛马。 掌权人江枭肄,江家老四,混血,二十一岁在凉川军校跳级被授予中尉头衔,回到南楚接管失去四方王座的gallop,五年时间化腐朽为神奇。娱乐生意与灰色产业挂钩,但此人一回明令发话:严禁任何毒品包括精神致幻剂,严禁卖.淫与情.色交易。 关于其性格众说纷纭,没有明确定义,但小道消息最多的一条便是江枭肄烟酒不离手,每晚十点半以后会出现在gallop旗下的酒馆,于是顾意弦挑选了一家离纵横拳击馆最近的酒馆创造接近的机会。 这种凭借一己之力重获钱权的男人,贸然上前搭话只会引起其警惕心,所以最正确的方法就是—— “美女,要不要来喝一杯啊?” 褪去蔻丹的指抵着额,顾意弦缓缓抬起纤丽的眼,微醺迷醉的慵懒把风情发挥到极致,她轻笑委婉地拒绝,“不了,我等人。” 当然贪图美色的男人不会走,喋喋不休,死皮赖脸的纠缠,全方位展示自己雄性的魅力。走一位来一位,男人们自命不凡,自作多情,总觉得顾意弦在与他们交谈时,脸色娇羞绯红,于是在发现她口中的等人不过是搪塞的借口后,在窥伺中起了肮脏的心思。 酒馆内逐渐混乱奢靡,顾意弦心里明朗,表面不动声色等待墙面时钟的分针走至六。 嗡嗡嗡—— 手机不合时宜震动。 看见屏幕来电显示,她潋滟的笑一滞。 从书房出来那天,顾意弦再也没下过楼,顾檠也没解释,餐食都是厨房做好端上去,他们冷战至今,现在打电话过来必定是刘梅通风报信说她早上出了门现在还没回。 指腹轻轻划过,她把听筒放置耳边,乖巧地问:“哥哥,有什么事么?” “你在哪儿?” “在知恩图报的路上。”她忍住心头的酸意如实回答。 顾檠沉默几秒,嗓音抑着愠怒,“胡闹,定位发来。” 一击必中 第4节 “发来做什么?” “接你回家。” 顾意弦晃了晃酒杯,她不想再猜他如今的情绪究竟是为什么,一个吻换来一句“顾家养你这么大,该为哥哥做点事了”。 胃腑里融了冰块的威士忌让大脑也被凉意逼得清醒,她问:“礼物喜欢吗?” “我在和你说回家的问题。”顾檠说。 去年除夕前,顾意弦在土耳其雕废了无数块海泡原石后,挑选了一块最完美的,经过悉心雕琢,砂纸细磨打滑,烘炉干燥,蜂蜡浸泡,才得到一只能拿得出手的烟斗。 幻想无数次他拿到那只烟斗后的表情,赞叹或挑剔,更重要的是烟斗柄后显而易见的位置雕刻了一句土耳其语——seni seviyorum,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顾意弦执意挑破那层窗户纸,抱着一丝期待说:“顾意弦喜欢顾檠。” 酒馆灯光转成蓝色,贝斯与电子琴弹奏出第一个音,耳畔也传来曾哄她入睡的熟悉而温柔的声音。 “小弦。” “你还小分不清爱情与亲情,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妹。” 亲妹妹。 伪禁忌却是真禁忌。 但除却这些,更无法接受的是顾檠那天说的话,她第一次觉得疲惫,也许自己真的分不清爱情与亲情有何不同。 顾意弦耷拉眼皮,“放心,今天若是不成功,我会回家的。” 在顾檠回话之前,她撑起唇角,嗓音艰涩道:“不过我会再想办法,哥哥想要的,妹妹都会帮你得到。” 时钟恰巧转到十点半,以摁掉通话键结束,所有关于顾家的备注与蛛丝马迹一一删除。 顾意弦抹掉嘴唇物尽其用的艳色,走出gallop酒馆,身后大约跟着五六只苍蝇,如果没有等到英雄救美,即使顾家的保镖在附近候着,也必须做好解决掉所有人的准备。 所有格斗术中,一对多的前提是保障后背不被偷袭。为了提高胜算,顾意弦搜寻着一个能被行驶的车辆发现且靠墙的地方,她款款向旁边的巷口走。 南楚以南,沽江起了雾,浮光声色滢滢一层光晕笼罩在钢筋铁脊如刀般的外轮廓。号称陆地之王的乌尼莫克黑武士从南费路尽头飞速驶来。 顾意弦从未见过有人在城市里开这么硬派的越野车,听说乌尼莫克过不去的地方坦克也过不去。 她未停下脚步,它也未作停留。 也不知道那江枭肄开什么车,她直觉趋向宾利或劳斯莱斯,毕竟gallop掌权人,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最适合这些。 可惜直到她被逼至角落,那死男人也没来。 “美女,跟哥们几个玩下一场呗。” 本来等了半小时连一条狗影没见着已经够让人烦躁,听到哥这个字眼,顾意弦心里更是火大。 过去所有的装乖保持优良德行都是为了取悦顾檠,他骨子里有着刻板的教条,喜欢乖巧柔顺像小百花一样的女人,她收敛脾性去靠近这样一个存在以此达到目的,就如同现在巧言笑兮应付这些觊觎美貌肤浅的人。 “可是我喜静,”顾意弦挪步往后退,薄瘦的脊背贴墙,眉一挑含讥带俏,语气却软到勾着魅,“你们人太多了,怎么办呢?” “那就看谁顺眼今天就跟谁走啊。” “挑什么挑,这么个极品,你一个人满足得了么?” “哎哟,你这人怎么这么下流。来妹妹,跟哥哥走。”嘴唇打了环的男人往前流里流气顶跨,“哥哥一定让你欲.仙.欲.死。” 三句话里有两句都在顾意弦雷点上蹦迪,她抬手指向他,线长的睫毛轻轻一眨,面颊垂落淡淡的阴影也惑人,“就你了。” “管良吉你个好小子,艳福不浅啊。” “没事,等哥先玩,你们在后面排队哈哈哈哈。” …… 几人哄笑成一团。 顾意弦观察他们的步伐和大臂,暂时看不出来是不是练家子,她解开外套,用系带一圈一圈缠住右手骨节。 “妹妹,你这么等不及啊。” 一只咸猪手不怀好意地搭上肩,她不动声色踩掉高跟鞋为战斗做准备,往后退了半步,轻轻一笑,“是啊,等不及。” 等不及要弄死你们这些以为女性能任由欺辱的渣滓。 倏地。 一道银蛇在南楚上空闪过,路灯微弱的光被全黑的乌尼莫克遮掩,巷口被堡垒似的车身堵得严严实实,全猛钢的保险杆上方立着benz银标,车头内嵌大灯刺白了夜幕——来了位不速之客。 顾意弦侧头,清亮的瞳孔被大功率的光线照得发胀。 轰隆隆轰隆隆。 闪电伴随着闷雷划破灰乌的云团,积蓄已久的雨水倾泻而下。 几秒后车灯关闭,“哐”沉闷的一声,驾驶位的门开。质感粗粝的皮靴踩在钢制车身,一把纯黑长柄伞,雨珠啪啦啪啦砸在尼龙布,汇聚于十六骨菱形支架。 傲然挺立的人形渐显在视野,宽肩硬骨撑起剪裁挺阔的西装,鸽灰绒布料紧紧包裹着强壮的肌肉垒块,臂与大腿隆起偾张力量感,如同正襟衣冠下是被压制随时会上来咬你一口的野兽。 anderson sheppard西装,stefano ricci领带,南楚能穿上一整套的人并不多。 江枭肄,终于等到你。 游戏正式开始。 顾意弦收回视线,往前踉跄几步投怀送抱,微微上挑的眼角泛红,勾起一抹楚楚可怜的艳色,细声细语:“你...干什么?” “当然是干.你啊。”那渣滓搂上她的肩。 江枭肄你最好是个真男人,顾意弦心里腹诽,象征性挣扎几下,语气带着哭腔和惊慌,“别这样......放开我......” “打扰各位的雅兴了么?” 极为低沉的嗓音,像熏了烟草,有分明的颗粒感。 渣滓身上劣质的古龙香水味让人想吐,顾意弦屏住呼吸,继续往前俯身加了把火,“你手别乱摸啊。” “那你告诉哥哥该怎么摸?” “走开!” 任何角度都是女人被强行搂进怀,男人出言下流,那细长优美的脖颈害怕到瑟瑟发抖。 金属滚轮摩擦出火光,江枭肄叼着卷烟走过去,步伐不缓不急,却无端端给人强烈压迫感。 “旁边的酒馆是个排忧解难的好地方。”他气定神闲,语气和蔼友好的说着完全不相干的话,“我不太喜欢白兰地柔和的口感,更倾向于苏格兰威士忌。” “神经病!别他妈多管闲事!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那几乎是同时,也是一瞬的事情。 紧握的拳带着寸风擦过,顾意弦下意识闭眼,一滴温热的血飞溅到白净脸颊,再睁眼时,面前这个猥琐男已经往后连退好几步爆了句粗口。被雨浇灭的烟头在雨幕里划了道抛物线,撑开的黑色旧伞被随意扔过来,伞柄轻飘飘落在身侧的水洼。 几人骂骂咧咧围了上去:“操你妈——”“让你多管闲事!” 滂沱倾泻夹杂出一句低淡的嘲谑,“热心市民管点闲事正常。” 热心市民? 她弯了弯唇,思索半秒不到,膝盖一弯侧跪在泥泞地,歪着头全然一副安静淋雨,幸灾乐祸看戏的模样。 迷瞪的雨雾里,江枭肄动作一停,朝这边瞥来。 第004章 暴雨如注,隐约雷鸣。 倾盆大雨与昏暗仍柔化不了的刚棱轮廓,寸头,小麦色皮肤,眉弓与山根高耸立体,浓密眉峰收拢未被驯服的匪气,眼眶深深凹陷。 没人会怀疑这张混血的面孔极为英俊,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粗野硬朗又不失精致,得天独厚的本钱。 顾意弦看不清江枭肄的眼神,直觉危险。 她在地里抓了块泥巴,也许这样比较正常。 分神之际,猝不及防挨了拳,江枭肄收回目光,迅速垫步侧踹还击。 金光闪过,偷袭的人倒地,雨水四溅。 他解了两颗领口顶端的纽扣,扯下领带缠绕在手掌骨节,用唇衔住一端咬紧,面无表情地啐了口血,“找死。” 野兽出了笼,地上的人被铁臂拽起,遭到更为残忍的对待。 顾意弦在心里咂舌,箍颈膝撞什么的看着都疼,纵横以综合格斗称王,传闻不如一见。她拢住外套,虚掩着睫,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不同流派的格斗招式。 优雅的皮囊,骨子里的暴戾。 不得不承认,西装革履打架确实华丽,也足够赏心悦目。 挫骨咔擦与惨叫声响彻小巷,很快只剩最后一人苦苦支撑。那人欲逃跑,还没跨出一步被ko大杀器鞭腿横扫倒地,再想爬起来,胸膛被一只脚死死压回地面。江枭肄双手懒散揣进西装的口袋,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仿佛脚下不过是一只随时碾死的蝼蚁。 脚下之人正是管良吉,这莫名其妙冒出的男人好像跟他有仇,那么多人就属揍他最狠,现在以这样屈辱的姿势被压制太跌面,他反手去掏刀具。 顾意弦瞥见银光一闪,大声提醒:“小心!” 就在那瞬息之间,江枭肄踢掉管良吉手里的刀,一脚跌踩至他的手。 “啊——” 惨叫响彻小巷。 江枭肄慢条斯理解开沾了血的领带,优雅地把手指擦干净后力道一松,语气友好平和地询问:“切磋中动用武器是哪家拳馆教你的规矩?” “......” 你他妈管这种单方面的虐杀叫切磋? 痛感和恐惧大于愤怒,管良吉只敢在心里咆哮不敢再叫嚣。 “我不想再问第二遍。”力道加重。 他疼得呲牙咧嘴,“兑、兑泽。” 江枭肄大发慈悲抬脚,手拂过空落的腰间,眉心几不可见的蹙起。 顾意弦瞟了眼被雨水冲刷掉污秽的金色,他是在找这个吧。 “十、九、八。”缓而散漫的报数声响起。 一击必中 第5节 几人哪还敢造次,屁滚尿流地逃离了这条吃人的巷子。 顾意弦赶紧低下头,伪装成见此害怕的模样。 以弱者姿态示面,其一能麻痹对手,出其不意可胜;其二为自己留下后路,推翻则可退;其三洞察对手行为,内心的放肆乃语言可断。 从刚刚三言两语看来,江枭肄喜欢掌握局势,等他先开口,反其道而行还能少些破绽。 等了几秒,粘黏的脚步声入耳,她的小脑袋里冒出个问号。正常套路难道不是被雨淋湿的孤苦少女,他出手相救,再嘘寒问暖,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别无他法只能主动出击。 顾意弦捡起泥泞里掉落的怀表,攥住他西装下摆,“你的东西掉了。” 步伐一停,江枭肄低头睨着她,墨绿瞳孔幽暗宛如伺机扑向猎物的美洲豹。 她立刻哭得梨花带雨,“我无家可归,你能不能收留我啊?” 美色在第一面绝对是最好的俘获人心的武器,顾意弦眨落雨滴,咬了下唇,试图让自己更加惹人怜惜。 极淡的嗤笑声后,皮肤被薄茧刮了下,手心一轻,紧接着烟熏和泥土混合香味强势地拨开了雨帘,她还没反应过来,他便起了身。 撑开的黑色旧伞遮过头顶,隔断急速下坠的冷雨。顾意弦抬头的一霎,闪电劈开昏暗,阴翳里墨绿色终于展现无遗。 极为漂亮特别的瞳色,却充斥警惕,审视,危险,如豺狼野豹,稍不留神就会被拆骨入腹。 江枭肄这个男人对她所有的举动无动于衷,没有任何同情,他的下颌骨锋利冷峻,他在肆无忌惮地打量,清醒理智的分析她所言真假或者目的,倨傲而冰冷的睥睨寸寸如刀如剐。 沁出的冷汗与雨水交融在脊背,顾意弦的身体僵直,想躲,心知现在不能退缩否则功亏一篑,于是不避不让对上他视线。 南楚的白天喧嚣遮掩,夜里金钱,欲望和虚荣招摇过市,浮光掠影从巷口的空隙折射进这暗涌。 这是一场短暂而漫长的交锋,剑拔弩张的对垒,无形的试探,兵不见血刃。 雨飞速隐匿,雷电霹雳啪嗒,电石火花击中两人目光交汇的点。 她的大脑清醒地明白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蓄谋,心脏却被奇异的失控感引导至未知的频率,一下一下随着雨点敲击共振。 半响,江枭肄抹掉嘴角的血,勾唇一笑,“好啊。” 顾意弦稍稍松了口气,他的眼神又变得意味不明,于是气又提到嗓子眼。 “能放手了么。” 江枭肄的嗓音低沉搀着含混不明的丝线,磁磁的,很抓耳。 “抱歉。”顾意弦有些尴尬地松开手,刚刚一紧张不小心又攥住了衣摆,污泥全在他身上抹干净,自己的指被雨水冲刷白净如瓷。 她随便扒拉几下抚不平的褶皱,心里开始琢磨下一步计划。 江枭肄这人浑身都透着股不好糊弄的劲儿,且不论刚刚暴戾的模样,反正绝对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再者他对自己的相貌不感兴趣,她有种诡异的惊喜感,但没了优势,获取信任难入上青天。 半跪在泥泞地的女人,卷发贴在近乎昳丽的面容,妩媚的柳叶眼漫着层雾气,狼狈又妖冶。 越美丽越危险。 江枭肄深谙此理,他神色松懒地拨开怀表看了眼因浸水而停滞的时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重在拔刀,本应该走的,可他听见自己说:“我没空陪你耗,走不走?” 思绪被拉回,顾意弦犹豫几秒,直接站了起来,窈窕之间颇有出淤泥不染的清媚。 江枭肄是一眼就抓人浓颜,厚实弓形唇饱含肉.欲,下巴浅凹进去,雨水不停往下流。他往后挪步站远了点,上下扫视,目光犀利,眸色浓郁到只剩稠黑。 她不敢轻举妄动,心惊肉跳的。 过了几秒。 在他手中握住的伞柄往前一寸,隐隐暴筋的血管,野性难列。 意思让自己给他撑伞,真是位不绅士的男人。顾意弦敛着睫攀上伞杆的一瞬,另一道握力便撤去,江枭肄朝巷口迈步,暴雨几乎是从南楚上空往下浇,他走路的节奏不矜不伐。 伞很大容纳两人绰绰有余,她完全吃不准他难以捉摸的行为方式,什么也不问直接答应收留,现在又是做什么。 雨夜影影绰绰,前方那人蓦地回身,带着探究和侵略性的视线穿透空间,漫不经心落了过来。 望岫息心还是践墨随敌? 前者懦弱回顾家面对求之不得的感情,后者亲自扳倒能与顾檠做对手的人。 顾意弦勾了勾唇,拎起湿透的裙角跟了上去,黑伞因小跑晃悠悠的。 到这一步,她也说不清是想回报养育之恩居多,还是更偏爱攫住未知游戏带来的刺激。 . 巷口,车轮比腰还高的乌尼莫克威风凛凛。 江枭肄在驾驶位停了几秒,绕到房车的密码锁的位置。 厚重的门开,自动梯降下,他一言不发地提胯踏上楼梯。 顾意弦站在原地没动,封闭空间比暗巷更危险,孤男寡女不说,她确信自己打不过江枭肄这点很重要。 “这位女士,地板被雨水泡烂,你来付维修费用吗?” 低冽的嗓音从发顶落下,听不出来是揶揄还是陈述事实的语气。 “......” 她把伞往后,仰起清艳的小脸。 江枭肄的右手肘撑住门框,垂下的睫掩住瞳色,短寸湿漉漉,西装在滴水。 似乎察觉到她的踌躇,他语气变得阴冷,“看来你并不是无家可归。” 男人很高,身形像面密不透风的墙,压迫感袭面而来。 顾意弦一惊。 无家可归的人面对温暖的房间怎么会犹豫,她低了低眼,让自己的神情和语气看起来楚楚可怜,“不是的先生,我只是担心身上的污泥会将您的车弄脏。” “哦?”拉长的语调。 她把唇咬得泛白,蹙起细长的眉,“而且这车看起来太贵了,弄坏了我赔不起。” 先用尊称“您”把他托到高高在上的位置,让自己表现得有些自卑,而制定计划之前特意换掉了平日奢华昂贵的行头,廉价的衣服鞋子与现在小心翼翼的神情加大可信度。 咄咄逼人的气场消散。 看来他是信了。 江枭肄淡淡地说:“这车要是能被你弄坏,我该连夜投诉厂家。” 废话,又不是绿巨人能徒手拆钢筋混泥土。 顾意弦维持自己孤苦少女的形象,所以当然不知道这车随便撞一撞,普通日产车就能被压瘪,她疑惑抬眸,“嗯?” “速度。”江枭肄言简意赅地撂下两个字,转身隐没进暖黄色的光晕里。 顾意弦无声的笑,她收起伞,深吸一口气踏上楼梯。 内部墙面由拉丝铝板铺满,右侧四座的真皮沙发,左侧小厨房改造成双开门冰柜和置物柜。 看起来还不错,房车这玩意比跑车实用。 啪嗒。 西装被随手扔在衣架。 江枭肄背对她,似乎正在解扣子。 湿透的黑衬衣贴合宽阔骨架,倒三角的背正中央一条性感的脊柱沟随肌肉牵拉,从脖颈延申起伏至窄腰,再到结实的...... 翘臀。 好身材不稀奇,但荷尔蒙爆炸的冲击力,顾意弦不敢正视又目不转睛,露骨的视线明晃晃。 江枭肄向来敏觉,轻而易举察觉到有人对自己垂涎欲滴,他停住,略带嘲弄的轻笑,“没见过男人?” “......” 她心虚地垂下眼,脸颊泛着可疑的薄红。 几秒后,和顾檠的沉香烟丝完全不同的烟草味飘进鼻腔,存在感极强,干焦的辛辣极具侵略性,又回甘广藿的沉静,是好闻的。 接着脚尖前方多了双浸着水的皮靴。 “伞。” 江枭肄只说了一个字。 顾意弦能感觉到他的不耐,乖乖把握在手里的伞递过去,粗粝湿润的触感在食指骨节宛如蜻蜓点水,指尖不自觉微微蜷缩。 江枭肄擦肩而过,拉开背后的门,雨丝飘到脖颈有些凉丝丝的痒,她茫然地眨了眨眼。 身后的门再次发出声响,房车内只残留几分凉意和独特气味。 顾意弦左手捏捏右手食指,又蹙起眉抚过后颈,奇特的感觉来无影去无踪。她抬头环视四周,视线定在卡座桌面——崭新的女士西装叠的整整齐齐,旁边还有一双拖鞋。 第005章 小弦:【江枭肄警惕性很高,记得通知家里的人不要走漏风声。暂时不回家,勿联系,等我消息。】 拨回去,女电子音反复提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此号码已被对方拉黑。手机啪的声砸到桌面,顾檠脸色难看至极。 二年前没料到gallop能东山再起,两年后也没料到事情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头针扎似的疼,他往烟斗里塞烟丝。 手里白色的海泡石烟斗翻转,娟秀的刻字,seni seviyorum。 顾檠将烟丝全部倒出来,起身进收藏室取出限量二十五只的namiki莳绘,白欧石楠木,18克拉金环,比手工制品的海泡石价值高太多。 他塞好烟丝,点燃,漆黑的眼睛在白雾里失去了焦距。 想让顾意弦回来并不是一件难事,只需要告诉江枭肄,他现在身边的女人是顾檠的妹妹,她只是在和可恶的兄长赌气才会叨扰。 多么简单的事,可心底对胜利的渴望,过去的回忆与人让顾檠踌躇,他更无法容忍自己满脑子都是——顾意弦会不会被江枭肄这种男人吸引,维纳斯的诱惑他是否抵得过,会不会想要一吻芳泽甚至更多。 叩叩叩。 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断了思绪,顾檠敛去眼底的挣扎和迷惘,清淡道:“进。” 一个长相秀气的少年蹿到桌前,眨巴着狗狗眼问:“哥,我怎么没看到姐姐啊?” 一击必中 第6节 · 江枭肄拎着酒和杯子,坐到对面。 他换了套深棕色双排扣的西装,毛呢和丝绸混料,没系领带,看起来比刚刚休闲也多了些雅痞气。 顾意弦扫了眼,暂时没看出来什么牌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西装情有独钟,她现在身上这套小香,两人坐一块简直像在商务谈判。 他抬起酒瓶倒了满满一杯。 琥珀色玻璃方瓶,慕赫20,苏格兰威士忌。 在巷子那会儿倒是没说假话。 “认识这酒?”江枭肄抬眸。 面前来路不明的女人卷发吹干了,蓬松柔亮,光泽的发尾连开衩都没,皮肤细腻白皙,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粗花呢小套装,衬得她像朵被金钱温养的玫瑰,大气又娇媚。 南楚一年一度的争霸赛就在三天后,她的出现是巧合还是蓄意。 “我只是觉得这颜色漂亮。”顾意弦低头。 江枭肄用铁夹拈起一块冰在杯口慢慢磨圈,融化的水从玻璃壁往下流。 “要来一杯么。” “不了,这度数太高。”顾意弦无语地抬头,才发现江枭肄一直盯着自己,暖黄的光拓进瞳孔,虹膜变成橄榄色让他像条冷血的蝰蛇,她莫名紧张起来,纤长的睫毛不自觉扑簌几下。 冰块“哐”的声掉在威士忌。 心跳一迸停止。 这人戒备心太重随时都在试探,她飞速思考方才哪句话让他起了疑心。 江枭肄拎着杯口晃了几下,抬颌,动作不拘着,唇全张开卡在杯口,金黄色的液体尽数灌进去,再随着滑动的喉结入腹。利落的一饮而尽莫名有种粗犷的性感。 接着,他又为自己斟了半杯,没喝,脊背往后靠,半张脸都陷在阴影里。 顾意弦不敢再看他,拿起水壶倒了杯水,小口抿着。 卡座右侧有两扇窗,百叶帘拉了一半,外面的暴雨还在下,车内的气氛安静,又有种意味不明的胶浊。 江枭肄眼皮稍稍抬起一层,低磁的嗓音打破了沉寂,“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这反而让顾意弦悬着的心落到实处,接下来就可以按照设计的步骤往下走。 “万小弦。”她笑着说:“千千万万的万,大小的小,弓玄、弦。” “嗯。”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旋着杯口,示意继续说下去。 顾意弦面不改色,“我原来在玛丽亚孤儿院,后来被南楚一户人家领养,他们起初对我很好,其实收养我别有目的,不止如此还虐待我。” 真假参半混淆视听,玛丽亚孤儿院是真,至于领养,顾檠当年收养她的时候还没十八岁,假证明很容易搞定。 一切靠听者自行分辨了。 江枭肄精准挑出无法被证实的一条,“什么目的。” 他凝视着她,墨绿瞳色像片倒映绿波碧天的海,莫名看起来深情。 顾意弦掐了把大腿,盈起泪光,“逼我用自己的脸和身体为他们赚钱,所以我不想再回去了。” 回到gallop就禁止卖.淫与情.色交易是为了作秀赢得好名声还是其他,她就是故意捏造这样的身世想来探他的底。 江枭肄神色淡淡,扔出一句直白的话,“你是妓.女?” “......” 顾意弦的表情滞住,卖力的演戏如一拳打在棉花,白费心思。 默了几秒,她咽不下那口气,不避让地回望。 把皮球推回去,答案交给提问者回答,具体对策再从他话里分析,如果鄙视看轻,可以借此反将博取同情心。 再者承认或否认并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迟疑的理由,万一江枭肄是那种人对自己图谋不轨,太得不偿失。 少顷。 “抱歉。”江枭肄嘴上道歉,心里没有因愧疚产生的情绪。在他眼里妓.女有被生活所迫也有主动出卖肉.体,利用自己不偷不抢,无非都是价值互换与任何职业一样不分贵贱。 但这行业里却是腐烂发臭的存在,而任何城市都有这样的角落。 桌面金属烟盒里面空空如也,他从座位后的储物格里拿出套卷烟用的装备,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半透明的方形纸,食指屈起抵住白色滤嘴压在前端,不冷不热地说:“我是个商人,只看重投入与回报率,浅显点就是唯利是图。” 顾意弦故作天真的说:“先生,可是我听说回报越高的风险越大。” “全看个人如何规避,吃饭也可能被噎死,你会选择不吃饭吗。” “......”粗糙而精辟的比喻。 “如果你的脑袋空空,手也无缚鸡之力,”江枭肄专注于手里的卷烟,拈了些烟丝放在纸上,左手捏住烟嘴,右手慢慢擀,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等雨停了,我给你钱或联系警察。” 意思是不管你过去什么吊样,职业或漂亮的皮囊皆不在他江枭肄考虑范围之内。顾意弦没想到江枭肄会这样说,有点欣赏,但她没忘自己目的,语气带着祈求,“如果我想留下呢。” “证明你的价值。” 江枭肄掐着卷好的烟,在唇上划了两圈含住。 完全不自觉的,顾意弦抢先一步拿起桌面的火机,不太熟练的用指腹磨滚轮,火光擦亮妩媚清丽的脸,她举着那团火朝他的方向倾身。 火与卷烟接触得猝不及防,江枭肄怔住,喉结无声滚动了下,他掀起天生卷翘的睫,撩眼注视着她,目光沉冷带着审问。 心脏被压迫到喘不过气,顾意弦缩回手,却被握住了小臂,他的掌太大握住一圈还绰绰有余,她一惊又往回躲避。 江枭肄置若罔闻地攥住她的臂往下拉,黑睫如暗河掩住所有汹涌。 他低着头,颀长的脖颈拉扯一根勃突筋络,往上左耳有圈狂野刺青——nothing is taboo,百无禁忌。 她后知后觉,对于这样一个人,也许不该一时冲动去招惹。 棱硬的颧骨起承转合在灯光下,江枭肄的腮颊迅速凹陷,烟头簇然升起橙色的焰,他仍没有卸去力道。 “万小弦。” 如闷雷的沉稳嗓音穿透缭绕在两人之间的烟雾。 陌生的名字,顾意弦没反应过来,酒精和烟熏味强势地侵入鼻腔,刺得心脏怦怦跳。 江枭肄微眯着眼,意味深长地问:“这就是你的价值?”低醇的嗓音抑着不易察觉的哑和欲。 气氛古怪,雾里看花什么都不真切。 她低低嗯了声,明明隔着衣服,腕间的皮肤却散发着热意,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 卷烟烧得极快,江枭肄松开顾意弦的小臂,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慢慢挪回原位,掐着烟的手移至烟灰缸,随意用骨节凌厉的食指敲了敲,半截烟灰抖落。 他收了视线,往后懒散一仰,漫不经心地说:“硬凑上来的是你,火没着跑什么。” “有贼心没贼胆。” 这句“有贼心没贼胆”话里有话,他在点自己? 顾意弦提起十二分精神,镇定道:“下次我会记住的。” “我不是残废。”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几乎刻薄的语气。 “......” 搞得她多想点火似的,顾意弦差点没翻白眼,她微笑,“先生,也许您对我有些误解,我金融学得不错,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在你手底下做事。” “既然对立足之本有自信。”江枭肄也很有礼貌地问:“你为什么会认为我配得上你的能力?” 顾意弦:“......” 总不能说我知道你是gallop的江枭肄吧,死男人一直挖坑。 “如果无家可归就要被收留,那我的房子里可能都是流浪的猫狗。”江枭肄摁灭烟,似是而非地说:“人太容易被表面现象迷惑,对自我或他人的认知产生误解,聪明人不会在冲动之下做出选择。” 聪明人会在深思熟虑后布局,然后扮猪吃老虎。顾意弦笑得柔软,“先生,您是个善良热心的人,不然我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 善良热心,这词还真与江枭肄挂不上钩。 十分钟前。 江珺娅在电话里唾沫横飞,怒斥江枭肄与东樾赛马训练公司的割厩之战。 gallop的赛马生意处于刚起步,江枭肄野心勃勃动了不能动的蛋糕,东樾掌权人臧文乐破口大骂他不守规矩,具体通话内容没人知道。 从那天起的第二个星期,前天早晨,臧文乐在卧室醒来,吐了一地,打了镇定剂才缓过来。让他恐惧的东西正是一颗冠军名马丝绸般的黑色三角形头颅,带着白色筋腱和血沫被扔在了床脚,在那旁边的还有一张薄薄的支票。 没有一句警告,不装腔作势,不讲常理也不留余地。 江枭肄几乎是全然蔑视臧文乐的跳脚,冷酷无情而残暴的给予了回击。 马厩的安保力量犹如儿戏,值班人员甚至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收买或被逼无从知晓。而臧文乐或许能揪出江枭肄这个始作俑者,但杀一匹赛马能得到什么刑罚,况且人家该补偿的费用一分不少,说出去只会沦为圈子里的笑柄。于是他只能表面对媒体透露那匹健康的不能再健康马是不幸患病,私下联系江家的长姐。 江珺娅气愤的质问江枭肄的为所欲为,疯狂暴戾,句里行间充斥对不择手段行径的厌恶。 对此,江枭肄对他没有觉悟的大姐只冷淡的回了一句:“既然总有马要赢,为什么不能是我的呢。” 电话被挂断,没有认同,只有杀伐果断的雷雨相伴。 江枭肄将半杯酒饮尽,辛辣入喉带来的灼烧感让他的嗓音微哑,“万小弦,话别说太早,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就像是在下最后通牒,告诫无畏的不知者做好觉悟。 “不知道。”顾意弦抿了口水,睁眼说瞎话:“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 搁在手侧的手机蓦地嗡嗡震动,屏幕显示来电未知。 顾家所有人的号码已经拖到黑名单,这个时候谁会打电话, 未知不可控,顾意弦想直接摁掉,偷瞄江枭肄却撞上他阴沉的目光,她身体一僵,更不敢接了。 “你的电话响了。” 他反手用指骨敲了两下桌面,微抬下巴,眼神直白地表达出一个字—— 接。 一击必中 第7节 第006章 “我美丽的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顾弋柱,顾意弦被收养的第四年,顾檠领回家的男孩。长相秀气跟女孩子似的,从小哭哭啼啼,天天跟在她后面跑,嘴里念叨最多的是“我姐姐天下第一美”“你们这些狗男人配得上我姐姐么”诸如此类的吹嘘。 长大摇身一变成为最年轻的散打王,万关的顶梁柱。 顾檠居然没搞定这个白痴,顾意弦赶紧打断以免他嚷嚷,“不要再和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的顾弋柱被这一嗓子吼懵了,他开的是扩音,顾檠和顾沭也能听到。 顾檠神色不明,开口唤了声,“弋柱。” “姐姐......”顾弋柱委屈道,他这段时间训练紧好不容易回家,谁知心心念念的姐姐没个人影。 “闭嘴!我这些年已经贴补够多了,身为一个男人想娶媳妇就靠自己,房子也给你交了首付别不知足!我和万家断绝关系了!以后别再找我!你们这些吸血虫!” 啪。 电话被挂断。 顾弋柱迷茫几秒,再次拨过去,号码被拉黑了。 他耷拉着眼皮,一屁股坐进沙发,“哥,二叔,姐姐是不是吃错药了?” 顾沭走过去揉他的头,笑着说:“小弦被你狠心的哥哥派去当间谍了。” “啊?哥你怎么能让姐姐做这么危险的事!” 顾檠将合同翻了页纸,“你这段时间别联系小弦,先出去,我有话和你二叔说。” 他仅仅在顾意弦面前是好兄长,在顾家,顾檠的话代表绝对命令不可反驳。 顾弋柱不情不愿,但还是守规矩的轻轻合上门。 “今年沙石骨料均价上涨6.5%,现在正是需求旺季,能耗双控管制下来供应方面也紧,价格还可能上涨。”顾沭推了下眼镜,“内循环经济政策加持——” “顾二。” “哦,我还以为你心情不好想买东西。”他一副放下心的表情。 “......” 顾檠没精力应付调侃,事已既此,他决定顺水推舟:“吩咐家里把顾意弦这三个字忘掉,玛丽亚孤儿院那边去打点。” 方才故意出声,顾意弦肯定听到了,所以后面的递话顾檠懂,“找对夫妻带男孩的,年龄要和弋柱差不多大。再安排两拨人,一拨盯着江枭肄,一拨暗中保护小弦。” 见顾沭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他摁了摁眉心,淡声道:“想说什么就说。” “江坚秉已经消失。” “所以呢。” “我还是那句话,”顾沭叹了口气,“一味沉湎过去只会让失去现在拥有的,那件事不是你的错,现在还有转圜的余地一切都来得及。” 纸张翻动了几页。 “顾二,现在是谈公事。”顾檠云淡风轻地说,却威压十足。 顾沭哑然。 记忆里那个狂妄孤傲的少年也许在十八年前就已经死掉了,面前的男人是十七岁接管华森和万关,二十五岁诛锄异己的顾檠。 再劝也无济于事,顾沭叫他的名字,“阿檠。” 以朋友兄弟的身份,以旁观者清的角度进行最后的忠告。 “希望你不会后悔。” . 雨点疯狂敲打玻璃窗,不规则的水团蜿蜒狰狞。 雷电闪过,对面的人硬挺的轮廓忽明忽暗,山脉似的高鼻梁在颧骨处拓下一小块三角形阴影。 他从顾意弦挂掉电话后一言不发,垂着眼把玩火机。 金属盖关关合合数次后,江枭肄晒笑了声,卷翘浓密的睫毛小幅度动。 “嗓子不错,还挺凶。” “......” 顾意弦猜不透他这句话什么意思,捏了捏冒汗的掌心,碍于之前经营的孤苦少女形象,她委屈又似控诉地说:“先生,刚刚您也听到了,实话跟您说,我的养父母收养我不久后又生了一个男孩,亲生的血缘关系自然比外人来得好,我这些给他们的钱已经足够回报,但人心不足蛇吞象。” 江枭肄没说话也没怎么看她,抬杯喝完半杯酒,指随意在手机屏幕划过,电话很快接通,他简洁吩咐:“南费路第一个巷口。” 江枭肄体内的威士忌只怕到明天早上都排不出去,他应该是叫司机来开车,毕竟这坦克堵在巷口太久。 顾意弦眨了眨眼,明知故问:“先生,您要回家了吗?” “我的耐心有限,”江枭肄拿起怀表又放下,按开手机的计时器,抬起眼帘,与生俱来的威压,“给你最后三分钟。” 顾意弦有种和魔鬼做交易的感觉,上一秒笑着调侃,下一秒就冷冰冰地看着她,谨慎地衡量呈上的贡品是否有交换价值。 她别无他法,只能献上包裹着谎言的最高诚意,于是绕回最初的话题,“先生,您要我证明自己的价值,那么您认为女性的价值在哪里?” 江枭肄一副被勾起几分兴趣的表情。 她把发丝勾在耳后,“换句话说,您觉得我长得如何?” 显然是不容反驳的问题。 没有人会怀疑顾意弦的美丽,唇若丹霞,秀丽精致的鼻,柳叶眼轻轻一抬,内钩外翘,似含情又似勾引,多得是男人为她前仆后继,身姿亭亭玉立,秾纤得衷,即使不用搔首弄姿也风韵天成。 从小到大,凡是有她的圈子,顾意弦这三个字就是形容词。 江枭肄只粗略扫过,开始倒今夜第三杯酒,兴致乏乏地说:“回答无聊的问题,不需要三分钟。” 回答上一个问题当然不需要三分钟,顾意弦对自己的脸有信心,她从不排斥利用美貌获取便捷,令人厌恶的永远是众人把目光霍地投来,然后无数张嘴明里暗里轻而易举定义她。 江枭肄的反应令顾意弦很满意,间接证明接下来的话,他不会觉得可笑。 “南楚这个城市的现状,我若是不反抗,会被它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优秀的演说家通过语言的博弈赢回掌控权,但这些是对顾檠都未说过的话,真假参半的谎言混淆了界限。 顾意弦掉进了陷阱,只想证明自己值得江枭肄的三分钟。 她掷地有声:“我可以选择利用皮相为自己谋取暂时的利益,或嫁给一个大腹便便的有钱人,然后每天执着于被爱,渴望另外一个人的认可,最后陷入这种循环的困境,变成一具精神贫瘠的空壳。” 江枭肄的眼里是满载霹雷的乌云,电光一闪,就能引起混乱。 一位商业帝国说一不二的掌权人禁止情.色交易。 一位手段诡谲野心勃勃的上位者不屑于漂亮皮囊。 顾意弦在赌。 她抑着加速的心跳,直勾勾盯着江枭肄,瞳仁里倒映他的墨绿,清波顾盼,流光溢彩。 “所以,我不希望自己成为被圈养的人,您能解救我于困境吗?” 窗外雷电在黑暗里爆炸,暴风雨呻.吟,到底是交锋还是合奏曲已经无人知晓。 江枭肄倏地抬杯饮第三杯酒,尖峭的喉结上下滑动,对比前两次这次称得上优雅斯文,而那道幽暗深邃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过顾意弦,野兽般的隼质凶性牢牢锁着她,毫不遮掩,不容逃脱。 顾意弦恍若自己的命门被紧紧攫住,屏住了呼吸,这是一种对极端危险出自于本能的畏惧。 但这场游戏的主导者必须是自己,顾意弦是猎食者,他江枭肄才是猎物。 她咬住牙与他分庭抗礼,清丽的脸写满倔强不服输,腕间皮肤表层下的脉搏不受控制狂跳。 空掉的玻璃杯反扣磕在桌面清脆一声响,仿佛交易的一锤定音。 江枭肄的嘴角起了个微妙的弧,轻巧地答应:“好啊。” 与雨里相同的两个字,他这次没计较回报,或许只是一时兴起。 顾意弦知道自己赌对了。 三分钟结束,车门正好被敲响。 江枭肄拎着酒瓶利落起身,粗粝火石摩擦。 “万小弦。” 他低沉的嗓音与白雾一起升腾,又缓缓降落。 一片阴影笼罩而下,顾意弦抬眸。 江枭肄的眉弓骨骼感很强,转折锐利而清晰,宽褶的眼睑压着睫。 他叼着烟,矜贵绅士的西装削弱攻击性看起来倒有点斯文败类的模样。 “江枭肄。” “哦。”顾意弦敷衍一笑,心里默念了遍。 还以为又来什么灵魂拷打,就这,早就知道了好吗。 他缓慢直身,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角度俯视着,像要把她整个人看透。 顾意弦赶紧敛去笑,正色言辞,求知若渴地问:“江先生,您的名字是哪三个字啊。” 江枭肄似笑非笑睨她几秒,长腿一跨,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房车。 “......” 顾意弦对着门一字一停地念:“江、枭、肄?” 没人回应,她灌了两杯水,低声道:“名字拗口就算了,人也难搞。” 他最后那表情到底什么意思? · 驾驶位的人叫裴瑞,是个中柬混血,皮肤黝黑长得有点像雪貂,他跟着江枭肄多年不止是私人司机也是亲信,“老大。” “国内别这么叫。”江枭肄脱掉西装外套,挽起袖至肌肉紧实的小臂,“不知道还以为我是干杀人放火勾当帮派的头目。” “......四哥。” 乌尼莫克的前座足够宽敞,江枭肄在裴瑞面前比较放松,他抬起腿鞋底往台面一搁,双手交叠在颈后,模样懒散又痞气,“嗯,他们人呢。” “老样子,两位喝了点酒,”裴瑞回国十年,中文依然说得不好,“江掣宇搂着女人走了,江侑安跟人发生口角差点没把场子砸掉,最后被酒馆老板娘赶了出去。” 一击必中 第8节 “......” 江坚秉当初留了一屁股债消失,江珺娅把同父异母的三兄弟托大,江掣宇与她一起处理gallop事宜,江侑安接管纵横拳馆,江枭肄则是去了军校。偏偏江珺娅是个恋爱脑,搞未婚生子那一套被男人甩了后一蹶不振,而江家的两位哥哥有脑子但不多,担不起大梁的废物典型。 裴瑞余光看见江枭肄按压鼻梁,心里表示同情,他换了个话题,“四哥,今天怎么倒车回去了?” “偶尔做点善事,积德。” “......”这不纯扯淡搞冷幽默呢。 车内安静下来,只有饮酒的吞咽声,越野驶离南费路在十字路口暂停。 裴瑞瞅了眼沉男人手里只剩下三分之一的酒瓶,“四哥,少喝点。” 江枭肄完全不见醉意,嗓音有点哑,“开了的酒一定得喝完,这是规矩。” 他自制力很强,嗜酒不酗也无瘾,独爱一天进入尾声之际,酒精引领所有神经进入平缓无力的疲惫状态,梦靥随之安眠,入睡会变得容易许多。 “这是您自己的规矩吧。”裴瑞道。 江枭肄不置可否,抬起瓶底,金黄色液体从径口入喉,他望着后视镜里消失的路,“裴瑞,你不是很喜欢中国寓言,知道东郭与狼的故事吗?” “知道。” “讲讲。” “......” 方向盘转了半圈,裴瑞无语又任命地开始给这个在南楚娱乐产业一手遮天的男人讲寓言故事,“东郭听信一头狼的谎言,于追杀之中将它藏在麻袋里,后来狼想吃了东郭,东郭说只要有三个老人同意,他就自愿给狼吃,前面两人都说可以,最后一位把狼骗进麻袋里杀掉了。” 江枭肄懒懒地“嗯”了声,指腹虚实摩挲火机壳的镀金暗纹。 东郭在狼第一次动弹不得时上交给赵简子可以换取丰厚的报酬,而狼不给三次询问机会,东郭手无寸铁为鱼肉,它为刀俎轻易能宰杀。 所以不辨是非滥施同情心,能吃不吃束手就缚,两者一样蠢。 他淡着嗓子问:“你说明知是狼还要解救这是什么心理。” 江枭肄绝大时候都胸有成足,即使刀架在脖子上也能从容不迫与人谈条件达到目的,他心里永远有杆精细的秤,左边利益,右边代价,平衡是首要考虑的事,造成偏差的因素向来被摒弃——但凡接触过的人都知道。 而这位利益至上的男人语气竟然有一丝迷惘。 裴瑞有点讶异,以为江枭肄出了岔子,他想了想,“不是有句话叫披着羊皮的狼吗?” “什么样的蠢货才能狼和羊认不出。” “......” 裴瑞敢怒不敢言,心里委屈,随口胡诌了个理由,“可能狼看起来太可怜了吧。” 即便祈求人解救她于困境也没看起来多可怜,江枭肄低头点了支烟,“也许是一条看准人缠上来,把信子和毒液藏在尖牙后面的蛇。” 柬埔寨的蛇特别多,男女老少都会捕蛇做食物。 裴瑞只想赶紧结束上一个话题,“四哥捡到什么蛇,我都能帮您处理好,炸煮烤保准美味。” 江枭肄轻描淡写地说:“那是违法。” 裴瑞不懂,“吃一条蛇违哪条法了?” 全黑的陆地之王在雨里飞驰,副驾上男人冷硬的轮廓融入夜色,修长有力的指无节奏地敲击窗框,却再无回应。 烟呲啦声熄灭在烟灰缸,他下令改变既定的方向,嗓音沉沉:“回家宅。” 正常情况到南费路晚上一般在渝水的院子落脚,这都快到了又掉头去相反方向的长滩。 裴瑞疑惑之余还是应下,在他眼里江枭肄任何决策从未出过差错,只需要照办。 越野及时刹住,在弯道掉头。 “去查万小弦这个人和玛丽亚孤儿院。” 也许有一丝动摇,但不足以摧毁江枭肄极端的理智和冷静,杀伐果断、及时止损是流在骨子里的血液。 今天那些人所在的兑泽拳击馆所属新世纪娱乐,gallop一年前与其协商收购,新世纪不愿丧失控制权负隅顽抗,双方股权之战持续半年。 新世纪有足够的动机从他这切入,套取关键信息。地点时间,一切太过凑巧。 “还有新世纪娱乐和兑泽拳击馆有没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 裴瑞接话,“女人?长什么样?” 江枭肄瞥过去不到半秒,阖上眼,“如果是你,看到可能会目瞪口呆。” 裴瑞:??? 莫名觉得被鄙视,他不甘地问:“四哥,那您呢。” “驾驶勿言。” 第007章 沽江以南的长滩大坝旁有道郁郁葱葱的天然屏障,通荫山庄隐蔽其后,纵横拳击馆的黑金标如同过庄关卡,往里便是榆宁家宅——整个物业占地约13000平方米,主屋面积不到五分之一,泳池、球场、水上高尔夫、小型停机坪和酒庄配置齐全,应有尽有。 顾意弦暗自咂舌,比麓湖山庄还豪气。 早就听闻江家祖业丰厚,前几代财大气粗,购置这么块风水宝地,当初江坚秉败家业也只是让gallop失去四方王座。 她一顿,指腹摩挲玻璃杯身。 且不论江枭肄信没信那套措辞,带自己来家宅这行径着实让人猜不透。 穿过s形的树篱和灌木,铝合金路障与电网拦住林荫道狭窄的入口,两座哨塔立于两边。 新奇的安保设施让顾意弦好奇抬头,喉间一哽。 法治社会摄像头或红外监控足够,电网也可以理解,四个巨型高压水枪就太夸张过分了。她怀疑在治安管制没那么严时,水枪要去掉前缀才配得上这严防死守的架势。除了江家在灰色地带树敌太多防止寻仇,似乎也没别的解释。 乌尼莫克自动识别入内畅通无阻。水银灯照得通明,八幢以金色为主的楼以八字形排列,东南亚与欧式结合,混杂宗教元素。 车缓缓减速停稳,驾驶座传来动静。 顾意弦收回思绪,看着泥里泡过的高跟鞋和衣服头有点疼,往常这种不会再穿,但扔掉对于现在的新身份大抵算铺张浪费。 房车里绳袋都没有,接触会弄脏手,唯一干净且能够用的只有衣架挂着的男士西装。迟疑几秒,顾意弦走过去取在手里,比划几下,袖管和裤腿长得过分,她一米七,江枭肄至少一米九不止,难怪只要他站在这车里就有种空间被挤压的感觉。 身高差让脏衣服包在里面正好,不自觉的,顾意弦轻轻嗅了下,暴雨的土腥与淡淡烟草交绕,强烈、新鲜的气味通过鼻腔与肺部粘膜进入血液,雨夜的画面在脑海里浮现,湿衣服不知怎得变得更加沉甸甸如烫手山芋。 两长一短的敲门声忽然响起,手一松,衣服掉落。 开锁按键音的催促,预示对方已经失去耐心。 顾意弦赶紧弯腰捡,但他实在太快,车门迅速被打开,湿润的凉意随着高挺剪影飘进,她一僵,缓缓抬头。 阑珊灯火与雨模糊了光线,江枭肄执着龙骨伞,凌厉的下颌和指节微染暖色,棕褐西装的双排扣熠熠。 伞柄往后斜,他英俊面孔镀了层疏浅的晕,墨绿瞳孔有种清亮透彻的玻质感。 血液里的气味似乎蔓延到全身,顾意弦的下颌往里收,蓬松的卷发遮住一抹绯色。 江枭肄低眼。 女人皙白手里的衣物,裸粉毛衣被包裹在鸽灰色西装,连衣裙的细吊带不凑巧勾缠在西裤纽扣。她似乎意识到不妥或没预料到,有些紧张,纤纤软玉收拢。 水从指缝沥沥淅淅流到地板,一滴一滴洇湿橡木,渐深了他的眸色。 江枭肄挪开目光望向顾意弦身后的车窗,夜幕沉浸慵懒,分界变得浑浊,无端的从未有过的燥意在心底窜起一寸。 他咽下喉间坚硬突兀,不紧不慢地问:“这就是你十分钟不下车的理由?” 怎么看这行为都有点诡异,还显得自己像个痴女,顾意弦有些懊恼地蹙眉,她吸了口气,婷婷袅袅起身,皮笑肉不笑的拿惯用技俩甩锅:“江先生,我见您似乎忘了这套丢在车上的衣服,才帮忙收拾的。” 颠倒是非她最在行,幼时不懂事用顾檠珍藏的烟斗吹泡泡,把顾沭的金算盘一颗颗拆解,同谋顾弋柱是全责。 江枭肄本看天色已晚男女有别,和裴瑞在外面等待许久,车门迟迟未开还以为人睡着了。 衣服自然会有人来收拾轮不到她假模假样,他言简意赅,“放着,下车。” 给了台阶,顾意弦非常乐意踩,她趿着拖鞋拎起便宜杂牌包,惋惜道:“看来没有机会为您做点小事了。” 宽阔身影挡住车外如昼光亮。 “......” 又怎么了这死男人。 她眨眨眼。 “你的衣服呢。”江枭肄随口问。 顾意弦转念一想,这不该是孤苦少女会做出的事,他在试探自己。 她哀怨地蹙起漂亮眉尖,“污泥浸进布料里,洗不干净了。” 在孤儿院因长相过分美貌受到超乎旁人的喜爱和优待,在顾家大小姐娇生惯养养尊处优,当然不知道小小泥土随便用清水冲刷就能恢复如新。 可军校一切生活自理,江枭肄微扬起下巴,静静睨着顾意弦,想看她还能编出什么花。 “而且那些人碰到了我的衣服,”她皱起小巧的鼻,娇气又嫌恶地说:“恶心死啦。” 他挑了下眉,光影交错中有棱有角的轮廓显得柔和。 顾意弦低头委屈地绞手指,细长的眼尾微垂泛红,快声泪俱下,“今天要是您没有阻止,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那脏的就不止是衣服了......”脏的就是她痛揍渣滓的手。 “江先生,感谢您今天的大恩大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愿意——” “愿意怎么。”他打断,意态轻慢懒散。 她仰头露出那张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 顾意弦最知道如何利用这副皮囊迷人心魄,她竖起两根手指表达自己的诚心,笑吟吟地说:“为您做牛做马。” 不过呢,不会有那么一天,在此之前肯定是你身先士卒。 江枭肄扫过干燥的根根分明的长睫,笑了下,带着不明朗的冷意。 他转身,重复第二遍,“放着,下车。” “好的。”顾意弦把衣服扔到卫生间,偷偷翘起唇角。 “记得拿伞。” “......” 一击必中 第9节 喷泉广场排列整齐的各种车,超跑、商务、越野,甚至还有几辆游览观光车,其中大部分都是雷克萨斯570——江家专用车,由江枭肄一手批下购置,理由简单两个字保值。 首行更为高档的越野少说五辆,顾意弦猜测应该是江枭肄个人专属,她收回视线,然后滞住。 半米开外,一黝黑男人嘴巴张得跟鸡蛋般大。 顾意弦:? 什么鬼玩意。 目睹全过程,听到全部对话的裴瑞满脑子都是卧槽。 “四、四哥,她、她!”他说话都不利索了,甚至觉得有点惊悚,“女人?您车、车里竟然——” “裴瑞。”江枭肄丢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正在这时方形车灯从远处而来。 江掣宇谨记江枭肄的忠告改掉贪图温香软玉在外过夜的陋习,完事后和江侑安一起在后脚回到榆宁。乌尼莫克是多人出行的家族车,俩兄弟不好越野和房车这派,叫司机开了辆库里南。 此时江枭肄旁站了个女人,无疑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我没看错吧?”江侑安揉眼睛。 江掣宇搭上他的肩,“如果阿肄没被夺舍的话。” 他们的反应之所以和裴瑞相似,源于江枭肄回南楚接管gallop后的一次酒局。 当时新定的电影刚敲下女主演,艺人与导演的酒局正巧在隔壁包厢,来他们这边敬酒时女主演在江枭肄桌边留下酒杯,后借要回酒杯之由想与他攀关系。江枭肄礼貌而委婉的说一切靠实力,结果人家暗送秋波表明男女之间那档子事也可以,他当即脸色就冷下来。 江枭肄不止厌恶公私混淆,在江坚秉有四位老婆的影响下,更厌恶让人失控的情感与色.欲。但他的长相实在是女人会喜欢的那一款,深邃立体宛如浮雕的欧美脸,刀锋般的轮廓极具野性的阳刚之气,而那双墨绿的瞳孔静态时内敛忧郁,像从庄园里走出来的贵族后裔。 以至于他身上像有块磁铁,即使眼神阴戾骇人,也能吸引女人们前仆后继。 再次拒绝无果,江枭肄保持在外的教养风度,慢条斯理喝了口酒,来了句:“抱歉,我对女人过敏,出于为自己生命安全考虑,你再执意如此,我会命人请你出去。” 他有一张诡辩的嘴,永远能郑重其事地说些离谱的话。 江掣宇风流成性,江侑安也曾情窦初开,而江枭肄只有权势与野心,多年皆如此。江珺娅都要怀疑她最小的弟弟是不是性功能有问题。 俩兄弟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异口同声催促司机开快点。 银灰色库里南突然提速。 江枭肄虚眯了下眼。 事出反常必有妖,车里大概坐着对他私事极为热衷的哥哥们。他没兴趣成为被调侃或八卦的对象,沉声道:“万小弦。” 顾意弦被裴瑞盯得浑身不自在,听闻应了声。 裴瑞:万小弦?万小弦! 江枭肄转身往观光车迈步,吐字简洁:“跟我走。” “好的。” 她赶紧跟过去。 雨天会溅泥点,而且顾意弦穿的拖鞋沾了水会滑,她撑着伞走得缓慢,颇具分花拂柳之姿。 江枭肄很高比例好腿极长,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很快利落收伞坐到驾驶位。 他看着慢吞吞的女人,又瞥了眼愈来愈近的库里南,不耐烦地拧起眉心,最终还是按照她的节奏敲击方向盘等待。 顾意弦收了伞,落座第二排。 滴一声。 游览车启动。 回过神的裴瑞,追上来扒拉住最后一排的铁杆,“四哥!等等我啊!” “......” 顾意弦盯着江枭肄的后脑勺,车速没停,他还真不准备等别人啊。 不过,四哥,她如果也这么叫会不会显得距离更近点,但好像又太亲昵。 “四哥!” 车堪堪刹住。 江枭肄的手搭在方向盘,袖扣解开露出腕骨,淡青的筋络紧绷在麦色手背。 他眼风都没往后掠去,不冷不热地说:“裴瑞,少说话多做事。” 久居上位的人随时都有种压迫人的狠劲。 “哦。”裴瑞瘪瘪嘴,即使满腹好奇心,被这样敲打一番哪还敢八卦,自觉坐到最后一排,姿势几乎是正襟危坐。 游览车开得很快,直奔八幢中间的主楼。 途中手持电击棍的黑衣保镖五人一组,他们训练有素,看清驾驶位的男人时并腿敬礼,然后目不斜视地继续如鹰犬般梭巡。 路过三组后,顾意弦心中疑虑之余,担忧油然而生,她表面镇定,实则坐立难安。 江枭肄带自己回家宅的目的她心里没底,现下门禁森严,兄长若是暗中安排人盯梢怕是进都进不来,于是亲蹈虎狼之穴的不寒而栗盘踞心头。 他下一步会如何安排,她又该如何获取他的信任,一切都是未知数。 第008章 下车后,顾意弦心不在焉地跟在江枭肄后面,两人落了半米距离,他的步子大,先上了楼梯。 站在门口等候的瘦猴叫蒲甘,性格沉稳,岁数和裴瑞相仿,两人从柬埔寨回来一起跟着江枭肄,裴瑞在暗,他在明作为江枭肄的特助以及主楼的内务。另外江家姐弟的三幢以及整个榆宁家宅现由江珺娅把控。 “四哥,您回来了。”蒲甘瞅了眼陌生的女人朝裴瑞拼命使眼色。 裴瑞抬手做嘴拉拉链的动作,他敛目不再多言,伸手接过江枭肄的伞,提前汇报:“长姐听说您今天回,在书房等待许久。” 江枭肄大概能猜到江珺娅又要谈论割厩之战,他“嗯”了声。 这时一切都还正常,直到顾意弦前脚踏上楼梯。 汪!汪汪!汪汪汪! 暴躁的吠叫声响起。 她的身体陡然僵住,脚悬在半空,掀眼朝前一看,四条深灰色的獒犬被铁链拴在门口,半米不止,魁梧彪悍的身体,冷漠阴沉的吊梢眼——加那利獒,被喻为最凶猛斗士之一的犬种,对陌生人有着极高的警惕性和攻击性。 顾意弦的后背立刻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收回脚不敢再迈出一步。 她生来胆子大,蹦极滑雪攀岩各种极限运动都涉及,宠物蛇也养过,唯独怕狗,任何品种无论大小。 以前麓湖山庄有狗,顾意弦也喜欢逗着玩直到十二岁那年。 皖北当地一个县城发现层控型含金大理岩,顾檠与顾沭去考察,顾意弦当时黏顾檠,他也宠溺得要命,自然经不住她撒娇。历经省道途径临涣古城,摩托车和三轮车挡住去路,十二岁正是对外面世界充满探索欲的年龄,顾意弦央求顾檠腾出半小时满足她充沛的好奇心,于是价值百万的迈巴赫改变方向进入山林。 起初只见人头攒动,犬吠声此起彼伏,摊贩叫卖的吆喝与交流声,顾檠和顾沭未曾去过乡镇带着顾意弦下了车当是增长见识的一次郊游,他们甚至没带保镖,三人一脚踏入蓝色铁皮围墙,才知误入了斗狗现场。 和南楚的搏击格斗赛相似,参赛双方拥有自己的教练团队,场地有主裁判宣判规则,还有几个戴金链子的黑衣大汉负责维持秩序。 顾檠和顾沭那时不过二十岁,血气方刚当即决定留下观看,正巧碰到赛前准备,参赛者在铁笼盘冲洗狗的全身以保证没有麻药,偏偏有个作弊者磨蹭,而顾意弦就站在旁边,她偷偷蹲下来小心用手摸了摸狗短短的尾巴,想着和家里的怎么不一样。 意外就在那时发生—— 一条凶猛的黄色比特犬,大概人群围拢的聒噪让它烦躁不安,摸尾巴挑衅让它彻底爆发。 顾意弦的小臂被扑上来的比特犬一口咬住,场面陷入混乱。 发疯的狗,杀气腾腾的眼神,刺进皮肉里的尖牙,不绝于耳的狂吠都是恐怖的回忆。 显然面前这四条加那利獒和当初的比特犬凶狠程度过犹不及。 脑袋一阵发晕,顾意弦太害怕了,即使现在手臂没有疤痕,心理阴影始终挥之不去。 可怖的獒犬好像会随时扑过来撕咬,她忘记学得散打和柔术足够自保,她想叫顾檠,因为下意识里兄长会保护自己,可尚存的理智在说这里不是麓湖山庄,没有兄长也没有二叔。 近在咫尺的狗狂吠不止,她颤着睫望向前方。 江枭肄的背厚实宽阔,大臂的肌肉撑得衣袖满当,看起来非常有安全感。 但自己带目的去接触他,她心虚也无法信任,于是踯躅在原地无法动弹,靠死死咬住牙关抵抗恐惧。 裴瑞从身旁走过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他走到江枭肄身边与另外一个男人低声交谈,顾意弦只隐约听到“四哥”两个字。 “四哥。” 顾意弦无意识嗫嚅,细弱蚊蝇,声音极小,湮灭在一片狂吠中。 江枭肄缓缓转身,面色的沉冷阴鸷还未褪去。 方才蒲甘说江家旁系的几位叔伯在暗地动手脚,联合飞牧农业做了些吃里扒外的动作,gallop该给予的待遇分红从未少过,一群养不熟的狗和不懂感恩的狼。 他盯着顾意弦,眸色深沉凌厉。 他没听清她说什么也没兴趣,只是想到这里还有匹刚捡回家满嘴谎话演技拙劣的小野狼。 不对,是蛇,姑且算条美女蛇。 顾意弦看着江枭肄,唇咬得泛白,尽管牙齿打颤,她倔强得一声不吭。 狗与狗的主人一丘之貉,就算她开口求助,他也不一定会管自己。 顾意弦是敏锐的,江枭肄确实没想管她,几条狗而已,更何况早已知晓她目的不纯。 他习惯性摸腰腹上方挂的怀表,时间停滞在九点五十五。 顾意弦的忍耐力快到极限,外勾内翘的眼角开始泛红。 她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低下头,优美的肩背线因绷太紧小幅度轻颤。 狗叫莫名刺耳起来,江枭肄不耐烦又极具威慑力地瞥去一眼。 被驯服的加那利獒对主人忠诚度很高,立刻噤声,可主楼从未来过陌生女人,它们呲牙咧嘴地继续呼噜。 即使这种程度,她还是没动,白皙莹润的脚趾头蜷缩起来,一副被欺负惨了的可怜样。前几小时不卑不亢烈得和辣椒似的,还敢和他谈条件做交易,却因为几条拴着铁链的狗熄火。 江枭肄几乎都要荒谬地怀疑自己是否比不过狗。 “蒲甘。”他面无表情地说:“把这四条听不懂人话的畜生弄走。” 加那利獒是江枭肄特意吩咐拴门口以此震慑未经允许入内的人。 一击必中 第10节 蒲甘&裴瑞:“......” 两人回味“听不懂人话的畜生”几字,第一反应畜生能听得懂人话还叫畜生?瞧瞧四哥已经被那几个老家伙气到不会说人话了。再仔细一想,这描述又不太像话...... 没等他们回答。 “算了。”低沉透着不耐的语气。 蒲甘极为讶异,裴瑞吃惊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那个好话不说二遍、从不折返的男人朝来历不明又异常美丽的女人走了过去。 一片阴影在头顶悬住。 是江枭肄。 顾意弦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明明说把狗弄走又说算了。 提前暴露弱点在格斗搏击的对招中是致命的,江枭肄也是敌人,她必须让自己镇定。 江枭肄睨着顾意弦低敛起伏的纤长睫毛,低哑沉缓道:“万小弦,你知道自己浪费我多少时间吗?” “抱歉,江先生。我见识短浅孤陋寡闻,您家宅的豪华程度超乎想象,我不自觉如刘姥姥进大观园般看花了眼,所以沉醉于其中忘乎所以了。”顾意弦的气息微弱而不平,强撑的姿态,泫然欲泣的表情,楚楚可怜。 他的眼神变得意味不明,不知道信了这套措辞还是不打算计较,过了一秒很轻地笑了下,“所以你想要什么?” 顾意弦心里一惊无暇顾及狗带来的恐惧,满脑子都是这死男人又看出什么端倪来试探自己。 江枭肄双手揣进西装口袋,看起来优雅又痞气。 他的语气懒散而诙谐:“刘姥姥进园满载而归,也许我该让人去旁边花圃采几朵玫瑰赠与你当作头花。” 刘姥姥在缀锦楼时确实被插满头花,离园时也收到一大车礼物。 这是在接她的梗? 顾意弦闭塞的毛孔舒缓下来,闷恹恹地挑剔他的品味,“一朵玫瑰足够,多了俗气。” 江枭肄不太走心地看她几秒,转身,“跟在后面,带你长见识。” “好的。” 顾意弦飞快瞟了眼拴在门口的加那利獒又低下头,试图抬脚跨台阶还是没勇气。 十一年之久的恐惧成为心理难关,需要更多时间去克服。 她突然好想顾檠,如果是他,绝不会让任何狗出现在自己面前。但这里不是麓湖是榆宁,只有江枭肄。 细簌响声后,头顶忽然被不明物体罩住,顾意弦眼角怔松之际,那股辛辣烟草与广藿回甘的香味侵入嗅觉,氧气变得稀薄,渐渐的比之前更浓烈的酒香笼罩感官。 这是...... 江枭肄的西装外套。 她的后脑勺被一只大掌控住往前带,隔着西装布料还能感觉到热意,不知为何惊恐的情绪被另一种来源不明的微妙代替,罕见而怪异。 江枭肄没说话,他像汹涌的浪潮推波助澜一叶扁舟,野蛮、强势地助她亦或是胁迫她渡岸。 加那利獒畏惧主人的威势气场,蒲甘和裴瑞觉得诡异暧昧。 周遭安静无声,顾意弦迫不得已迈出一步又一步。 背后是湿润浓重的夜色,雨在某刻停了,碎掉的星星一颗接一颗诞生成型,折射的光芒悄悄坠落在旁边人的身上,她透过衣服的空隙看到他内搭的白衬衫荧荧增辉。 咚、咚、咚咚、咚咚咚。 嘈杂加速的声音太清晰,那是种轻灵的凶猛。 顾意弦脚步一顿,并未停止,她蹙眉,接着听到他用极小的分贝低声说:“这种方法仅限一次,没人会永远解救你于困境,逃避的欲望需自己克服。” 话落脚踏上最后一层阶梯,力道消失,西装外套被拿开,视野里是正在从容镇定穿外套的男人。 江枭肄缓慢地将双排扣整齐卡进扣眼。 他的手很长,凸棱指节上的筋从手背连至腕骨,每一根好似都会迸发力量。 “江枭肄。”顾意弦的表情有些别扭,想道谢又不好意思说。 江枭肄掀了掀眼皮,没等到下文,“蒲甘,狗就拴在此处。” “......” 死男人还真的不弄走这些狗,顾意弦本来就委屈,眼里的雾气很快弥漫,看着让人特有保护欲。 他扫了眼,嗓音很淡补充道:“若是再像今天这么没规矩,免几顿吃食长记性。” “......” 蒲甘颔首:“是。” “阿肄!” 顾意弦将目光投去,朝他们招手的应该是江家老三,吊儿郎当那位应该是老二。 江枭肄不动声色地挪步,侧身挡住她,“万小弦,你先去休息。” “好的。”顾意弦点头。 今天的确有点累,主要是被狗吓的。她迟疑了瞬,语气不确定:“江先生,明天见?” “蒲甘,你立刻带她去南面的房间。”江枭肄并没有回答,而是有条不紊不稳地安排,“第一间。” 他转身迈进大门,“裴瑞跟我走。” · 书房的门“砰”地声开。 江珺娅早就等的没耐心一本书砸过去,江枭肄早有所预料往后退了半步,江侑安的反应也极快侧身躲过。 “哎哟。”江掣宇捂着额头,“姐,你能不能别这么大火气。” “你们俩过来做什么?” 他眯眼笑,“我和老三今天看到个新奇的事儿,你猜怎么着,阿肄带回来一个女人。” 江侑安附和:“而且举止亲昵。” 江珺娅惊喜道:“在哪儿?怎么不带来会会面?” 江枭肄懒得理会,径直走向沙发坐下,托起方几的黑麦威士忌,用骨瓷杯给自己斟了半杯,“姐,晚睡对身体不好,请你长话短说在一分钟之内解决事情。” 他的语气通情达理,谦恭有礼,却是不容异议的。 姐弟三人都知道江枭肄睡眠不好,深夜和清晨的时光对他来说都非常宝贵,于是坐回沙发,分别为自己倒酒。 他们有真心疼,也是真怵这个年纪最小的弟弟,即使他不会对家人做出什么事,也会变着法让人难受。 “阿肄,今天人都在,我就把话敞开了说。” 江珺娅点了支烟,她把短发绕在耳后,拿出几分长辈气势,“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枭肄磕了下杯底,漫不经心地问:“哪方面?”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江珺娅想起那残暴的手段有些生气,“你扩张规模收购别家我不反对,但那些手段是不是太不人道了?” 江掣宇笑问:“阿肄又做什么好事了?” 她拍桌,“他把东樾冠军马的头颅割了丢到臧文乐的卧室!” “......” 江侑安刚竖起大拇指,被长姐白了眼,默默收回去。 “你也不想想人家在那个行业是什么地位!”江珺娅按压眉心,语重心长:“还信誓旦旦地说为什么不能是你的马赢,东樾赛马是我们能惹得起吗?” 江枭肄晃着酒杯,势在必得地说:“放心,很快他们的位置就是gallop的了。” “四方王座还满足不了你吗?”江珺娅皱眉。 他饮完半杯酒,直白道:“满足不了,王座从来只有一个。” 四方前缀就是个笑话,一山不容二虎,还能容四个不成。 江枭肄起身,从置物柜里拿出一盒特立尼达的3t雪茄,剪去v口,火焰不慌不忙烤着前端,点燃后,他启唇含住将淳化堵塞的气体吹出,深吸一口缓吐,冷漠刻薄地说:“还有,我不信道儒两家,别扯什么人道、道德,这社会谁不是拿钱办事拿权盯着别人碗里的肥肉,尊道儒能给穷凶恶极的人治罪么。” “麻烦以后别再拿这些掣肘我。” 江珺娅被江枭肄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到胸闷,“这他妈地是祖宗留下的东西!” 浓白的雾散去,江枭肄转身倚靠在书桌,淡薄又不可一世地睥睨,他从不掩饰,杀伐气与野心昭然若揭在完美面孔,唇角挂着嘲谑的弧度,“祖宗可不止留下那几样。” “商鞅都是鬼谷子权谋之术的门下弟子。捭阖第一,反应第二,内楗第三,利益最大化,做南楚的纵横家才有意思。” 江家三姐弟哑口无言,同时想起当初江枭肄被送到军校的理由。 “可以回去睡觉了吗?各位。”江枭肄好脾气地问,眉宇间已有几分不耐。 三人走后,窗外的璀璨明亮与房间内的昏暗交融。 江枭肄陷在沙发里,放空一天的疲惫与高速运转的大脑。约莫过了三分钟,他执起酒瓶将余下的威士忌慢慢喝完,今天的酒精摄入量着实超出范围。 西装外套多了道不属于自己的清新幽香,丝缕钻进喉间,带来不适应的滞涩感。 江枭肄喉结滑动了下,解开领口的钮扣,仰头把怀表拿出来,眸色晦暗地盯着上面停止的时间。须臾,他把怀表放进收纳柜,拨通内线电话,绿宝石般的瞳色沁了混沌醉意。 “蒲甘,叫人去花圃里摘一朵路易十四送去。” 紫色玫瑰应该与她很相称。 第009章 翌日。 为了保持身体状态,顾意弦的睡眠时间必须满足九小时,昨晚到凌晨才迷迷糊糊入睡,梦里总是有狗吠让人不得安宁。 十点半她缓缓睁开眼,面对陌生的环境有点茫然,约莫五分钟,秀窄修长的手指按下床头柜控制台的按钮。 深褐天鹅绒窗帘朝两边滑开,房间处于主楼四层角落,南北通透,两扇巨大玻璃窗采阳特别好,光线透进来卧室仿佛雾气弥漫的草场。 顾意弦没有换洗的衣服,拢住浴袍起床朝窗边走。 满打满算已经十五个小时未进食了,按在家的习惯,此时应该下楼就餐或等人把早餐送上楼,在江家单自己真空状态下楼也不合适,粗呢套装总不能天天穿。 一击必中 第11节 在这里唯一认识的人是江枭肄,他们联系方式都没有。 她站定在窗前,清亮瞳孔微微放大。 各种各色名贵鲜花,玫瑰、水仙、郁金香、金缕梅、荚莲等分叠多层,花山花岛荡漾在潺潺流水中,宛如爱丽丝仙境。 数位头戴草帽身穿围裙的园丁分工明确,修剪灌木丛,洒水施肥,花园就在房间正下方,他们很快注意到四楼站了位女人。 阳光也偏爱美人,大片暖黄与耀白交错的光斑赖在她精致的五官不肯走,浓密卷发如匹金绸缎披垂在象牙色细嫩的脖子。 睡醒即见花海,顾意弦此刻的心情宛如雨过放晴的天,于是友善纯粹地对园丁们绽放笑容,明睐善眸,靥辅承权。 园丁们被惊艳到晃神几秒,露出质朴的笑脸,其中一位任务在身,他拿出腰间的对讲机与温室候着的人沟通。 花再美丽也不能饱口腹之欲。 顾意弦没欣赏多久走进卫生间,还有两天就是南楚的争霸赛,得找机会拉近与江枭肄的距离套取有效信息。 她洗漱完毕,刚准备拨通内线电话,房间的门被敲响。 “万小姐,请问我们现在可以进来了吗?” 浴袍容易走光,顾意弦交代清楚,“女士可以。”应该是早餐,她在阳台的小餐桌坐下。 眉目慈善的中年妇女推着餐车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位拎着工具箱的女人。 江枭肄从不沾花惹草独善其身,未曾安排女性工作者,蒲甘特意从江掣宇那挑了个口风紧的调到主楼做分管。 尚娴不动声色打量顾意弦几秒,敛去眼底惊艳之色,颔首道:“您是想先用餐还是让裁缝量尺寸?” “用餐。”顾意弦快饿得前胸贴后背,毫不犹豫。 平板被递过来。 “这是菜单,购物栏里都在餐车了。” 她撑着前额,懒倦地划拉几下,明显没什么兴致甚至有点嫌弃。 顾意弦字典里没有迁就这两个字,刚回顾家时就如此,完全不像被弃养的孤儿,柳叶眼里盛的冷淡疏离,骨子里的傲慢骄纵,天生一副大小姐做派。 家里两单身年轻人士又没女儿,只会宠,要星星不给月亮近乎溺爱的宠。 但吞金兽也是聚宝盆。 华森的矿石场多,各种收藏级的玛瑙和天然石头,最先经过顾意弦的手。十六岁被送走后,17年顾沭从她玩厌的角落里翻出来块兔子形状的天然石,加了个底座送去拍卖场在18年1月以六百多万元成交,于是他再接再厉弄出来块蚕丝血玛瑙,同年5月以七千多万成交。 因此顾檠这败家玩意更被嫌弃,后来顾沭常拘下类似和田玉籽料,紫金腊石,雨花石、孔雀石等升值空间大品质上等的天然奇石,非得在顾意弦手里过一道,她没辜负厚望,凭运气或审美亦或是敏锐的第六感,先后挑出的石头各个价值连城。 远不止如此,她自身也是赚钱一把手,今年三月看准的特斯拉概念股涨超19%,光伏储能赛道股拉升,新领域热泵和6g概念股开盘高开涨停。 狭义广义,顾意弦都是真正意义上点石成金的小财神爷。 即使没有顾家与华森在背后,她也活得潇洒。 “如果没有合适的可另外单点,厨房现在去备。”尚娴说。 没有江枭肄在场,顾意弦精神松懈,这两天没消耗热量中餐碳水多,她照平常的习惯在菜单原基础提要求:“一杯石榴葡萄果汁,温泉蛋里要彩椒碎和荷兰酱,pule donkey cheese,虾仁通心粉加点松露油,牛肉片,六颗坚果。”昨夜睡得太晚需要消肿,“还要一杯黑咖啡,加肉桂。” 每项食物特配,而保温餐车里只有牛肉片和坚果。 尚娴:“......” 蒲甘说尽量满足这位女士的一切要求,她未免太过挑剔了,奶酪还要指定名牌。 “万小姐,现在十一点,您点的那些用时较长,需耐心等待。”她语气温和地说:“如果确定,我现在通知人去做。”言外之意按你的要求费事,绵里藏针。 顾意弦眼里沁了嘲谑,静静地睇着尚娴。 她不说话时,有种难以靠近的清冷,凌驾于人的高高在上,气场也足够摄人。 尚娴不知为何紧张起来,面前这位漂亮的女士竟然让她莫名联想到江枭肄。 几秒后,顾意弦垂睫掩去所有。 自己饥肠辘辘没必要与之见识,再者此人有可能是江枭肄的眼线,一言一行需得再谨慎。 “不必麻烦了。”她舒展表情,软下来的声音似感叹又似懊恼,“都怪昨夜看的美食节目影响太大害我惦记到早上,想着也许能在这一饱口福。” 尚娴松了口气,微笑道:“那我通知厨房明天提前准备。” 顾意弦没回答她的话,妩媚的眼柔美和顺,笑吟吟地说:“那就感谢成全我这个没见识的人了。”手指在平板上轻滑,“就粤式早茶吧。” “好的。”尚娴把餐具摆好,又听到顾意弦说:“不过我比较爱漂亮,抗氧化和清除自由基可对女性太重要了。” “......” “果汁,咖啡,坚果这些不能少。” 小姑娘爱美很正常,她失笑从餐车旁的篓里取出花和玻璃瓶放置在圆桌中央,“稍后给您送来。” 达到目的顾意弦礼貌道谢,淡定地抿了口水,继续不走心地夸赞:“有这么漂亮的花用餐格调都上升了一个档次。” “万小姐,花是为您特意准备的。” 她的动作稍滞,纤丽的眸子定住。 紫玫瑰,矜贵的品种,路易十四,以“太阳王”路易十四的名字命名。深紫花瓣覆着绒毛和晶莹水珠,明显是刚摘采不久。 江枭肄该不会是为了那句“一朵玫瑰足够”的玩笑话才吩咐人送来的吧? 从小到大收过的花数不胜数,顾意弦心情复杂的将玫瑰拈在指尖,根茎上的刺被剔除,新鲜馥郁的花香幽幽萦绕,沁人肺腑。 江枭肄绝无可能这么快放下戒备,信任都难,何况是冲着花语送自己玫瑰这种暧昧的行径,她不会傻到也没必要去问他是故意为之还是凑巧,更不会真当头花戴。 一朵陶冶情操的花而已,没什么好稀罕。 思及至此,顾意弦低头浅嗅几秒,染上星光的白衬衫在脑海里蓦地浮现,指尖一紧,她烫手似地捏住根茎唰的投入玻璃瓶。 . 纵横拳击馆。 台上穿着黑色短裤的男人,腿笔直而长,赤.裸的上半身肌肉群块块分明,胸膛健硕紧实,汗水从蜜色肌肤淌至偾张腹肌,一招一式利落刚硬。 江枭肄每天晨间都会来纵横锻炼或搏击格斗,哪怕睡得再晚从未缺席。裴瑞佩服又无奈,昨晚熬夜加班到三点,他打了个呵欠,在擂台下方等候这场比赛结束。 凌空转身踢,如电影级别的观赏性,既华丽又暴力,江枭肄直接k.o掉纵横最近刚培养的新人。 幸亏出于安全考虑过招前戴了头盔,否则这种必杀技,新人的鼻梁骨可能直接断裂。裁判立刻上前察看情况,江侑安也围了过去,“阿肄,跟我也打一场!” “我还有事,”江枭肄转身就走,取下头盔掼在台桩,扯了条宽大毛巾披在汗涔涔的宽肩,想到江侑安每当大赛前会兴奋,是个下手不分轻重没谱的货,回头叮嘱道:“收敛点别惹事,还有两天就比赛了。” “我什么时候惹事了?” 他戏谑瞥去,气息因为激烈运动有点喘,“上个月,支出医药费二十万,我让蒲甘去警局捞了你三次。” 旁边传来女声的嬉笑,江侑安摸鼻子,手指上love&peace的刺青仿佛都在嘲讽自己,他走过去搭上江枭肄的肩,脸有点红,“留点面子。” 手被轻巧挑开,他“可爱”的弟弟语言简洁:“众所周知,别低估自己的影响力。” “......” 江枭肄再无多言走下台,裴瑞递去备好的矿泉水,他轻易拧开瓶盖,握住瓶身从头顶浇下一半,热意散去后,又仰头将剩余的水灌入喉中,动作粗犷,水从浅凹的下巴流至锁骨。 “什么结果?” “新世纪和兑泽没听说过有万小弦这个人,”裴瑞如实道:“不过伍和那老狗倒是有个漂亮女儿。” 两人一起到休息区。 塑料瓶精准无误投入垃圾桶“哐”地声响,江枭肄没什么表情,拿毛巾随意擦了几下短发,微扬下巴示意继续。 “而且我听说伍和最近好像身体出了什么毛病,到处求医呢。” 他心中暗忖裴瑞的情报是否有利用价值,往后仰,头抵住粗灰墙面,“明天能知道?” 裴瑞愁眉苦脸,明天要结果,那又得加班。 “车。” “明天当然没问题!”他笑眯眯的把纸袋里的资料抽出来呈上,“这是万小弦的资料。” 江枭肄坐在长木凳,就着裴瑞的手随意翻了几页。资料很详细,孤儿院、万姓夫妻、年岁相仿的弟弟、经历家境挑不出任何差错。 越完美越刻意,意料之中的事却让人烦躁,这几张纸破坏了难以察觉的期待。 他脸色陡然变得沉冷,“给蒲甘打电话。” 没有斯文外皮束缚的男人,硬梆宽阔骨架只披了层肌肉,平时虚与委蛇的耐心与优雅不再,浅白赤.裸的狠戾压迫逼人。 裴瑞瞅了眼百无禁忌的刺青,不由自主想起当时在柬埔寨的江枭肄。他压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将拨通后的电话小心翼翼递过去,生怕祸及自己。 “四哥,玫瑰已经送过去了。”蒲甘以为江枭肄来问这事。 醉酒送玫瑰是件超乎理智之外的失控,江枭肄蹙眉并不想谈及,“她今早做了什么。” “睡到日上三竿,吃饭,现在在量衣服尺寸。” 他微眯起眼:“今日早上点的什么吃食?” 这就有话说了,蒲甘把尚娴的话一五一十汇报。 江枭肄的表情愈加阴郁,淡嗤了声,嗓音低冷地补全蒲甘口中不完整的名称,“pule donkey cheese。” 世界上只有一个农场生产的驴奶起司,25升的奶才能制成一公斤,每磅价值600美元。 小本生意的人家怕是养不起她,厚厚一叠假资料想必费了不少心思,胆子不小,还真敢把主意打他这来。 江枭肄虚掩着浓密卷翘的睫,立体的五官沐浴在颗粒漂浮的光线里,表情冷漠沉静,浑身散发寒气。 倏地,他笑了下。 暗藏祸患的雨夜,蛇想吞象,可惜碰到是欲壑难填的鬼见愁。 蒲甘和裴瑞觉得特瘆人,背后发毛。 江枭肄向来喜欢直接有效的方法,就像解二元一次方程,代入消元对消出结果,粗暴简单。 “蒲甘,你跟着她,活动范围只限在榆宁。“ 如若那女人有威胁直接送走岂不更省事,放在家宅南边最大且唯一面对花园的房间好生供着,蒲甘满腹疑虑,斟酌出声:“那她要是想见您呢。” 擂台打靶声清脆充满爆发力,拳手们出拳吐纳声嘶嘶呼哈短促不绝。 休息区的画面静止凝固,低气压骇人。 江枭肄点了支烟,情绪在尼古丁里平缓,嗓音于吞吐的烟雾中寡淡,“除此之外。” 一击必中 第12节 蒲甘和裴瑞稍宽心。 作为忠心耿耿的下属,担忧祸国殃民的妖艳妲己迷惑自家君主再正常不过。 “其他要求都满足,主楼没有的东西就让人去买。” “......” · 裁缝量完身形还没一小时,佣人推着挂满奢品的衣架进房间,衣架下方放置靴子和皮鞋,她们一言不发离开,只留下两个方形盒。 顾意弦慵懒地靠在高背沙发,长睫半遮地粗略扫过,不是店里的成品衣,大部分都是今年春夏的走秀款,这么迅速搞到这些符合她尺寸的衣服和鞋子,不用想也知道所有都是江枭肄授意的。 所以,早上脱口而出的话传到了他的耳朵,自己大概率暴露了,但也有可能他压根不把这些钱放在眼里,就像那支路易十四。 顾意弦站起来,挑了件杜嘉班纳的驼色包臀半裙和同色系的小短靴,她用指尖挑开方形盒,神情一滞。 华美刺绣,半透明薄纱剪裁而成的胸衣,极细吊带几乎没有布料的内裤。 不是,江枭肄这死男人变态吧? 买情趣内衣给她做什么? 顾意弦黑着脸打开另外一个方形盒,眉心突突跳。她咬牙选了件看起来不那么涩的内衣,走进卫生间。 全部换好后,顾意弦走出房间。 昨天那个瘦猴似的男人坐在三米处。 “请问,我该怎么联系江先生。” 她耐住性子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和善,之前穿的粗呢外套看不出来身材,此番小露香肩,贴身布料勾勒细腰翘臀,步步摇曳婀娜。 看着他微呆的模样,顾意弦勾唇,笑意不及眼底,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请问,你能帮我联系江先生吗?” 蒲甘回神,心里对这差事叫苦,自己也是个男人怎么抵得住这种性感尤物,他清咳道:“万小姐,四哥这几天不回榆宁,交代我来照看您。” “我能打电话找他吗?” “四哥工作时间不接电话。” “那你把号码留给我,我晚点联系他,不会打扰他工作的。” “四哥的私人电话,没有他的允许不能随意给人。” 交谈不过五句,此人明显的态度传递一个信息——江枭肄对她拒而不见,顾意弦心里疑虑遍生,那他今天那些举动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不见她,她可以出去制造偶遇,正好与顾檠暗中会面商量争霸赛的对策。 “好吧,我还想问问江先生工作的事,既然如此只能自己先出去看看了,”顾意弦抬手把一缕卷发勾在耳后,“那你能帮我联系车辆送我出去吗?” 对面的男人张张唇,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万小姐。” “嗯?” 美色抵不过忠诚,蒲甘恢复镇定,双手交叠,语气肃然:“没有四哥的允许,入榆宁家宅的客人禁止外出。” “如果您需要什么可以吩咐我去办。” 这字里行间的意思浅显,顾意弦的表情僵滞,江枭肄竟然手一挥直接把自己给软禁。 且不论他是否因为早上的递话下达这该死的命令,来榆宁在此之前,他一早就打算把自己带到戒备森严的家宅——任凭她神通广大也插翅难飞。 江枭肄这死男人玩阴招。 顾意弦从未被人这么制裁过,面色差到极点,懒得再装面无表情地回了房间。 玻璃瓶的路易十四被摘出,纤细的指把紫色花瓣全部扯掉。茎杆咔哒声折断,垃圾桶里被扔了支光秃秃的花蒂。 她拿的是枪,枪膛里装着子弹,不可能开出玫瑰。 顾意弦轻笑一声,眉宇之间流转魅意,拿手机去隐蔽的卫生间拨通电话,“是我。” 轮到她回击了。 对方嬉笑道:“哟,大小姐回来了?” 第010章 当天晚八点。 gallop娱乐投资大厦。 各楼各部门的唇枪舌战依次结束,传媒、视讯直播、文旅开发、实体娱乐等的负责人拿着结果与方案乘坐电梯到三十四楼的大会议厅进行汇报。 过程持续很久,因为两天后的争霸赛也是南楚一年一度的狂欢节,届时当地及其他城市的旅客居民成帮结伙出行游玩,心甘情愿掏空钱包为一切买单,而几乎包揽整个南楚娱乐行业的gallop如同手持钩镰的死神,在礼品周边、酒吧酒店、餐饮会所凡是能够收割的产业量身定制珍馐美馔。 其中掌握杀伐大权的男人,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坐在会议厅的主位。 他面色冷淡地听着每一项策划与数值分析,点头代表今日加班有效并且可以领取回报,挥手的意思浅显易懂。 汇报告一段落,江氏叔伯辈的股东以及高层进行新一轮的决策。半小时后会议厅的门再次打开,大部分人拍胸口逃出,个别几位被敲打或清肃的股东高层骂骂咧咧赖着不肯走。 他们的名字在一份名单上,正是前段时间与飞牧农业背地搞小动作的人。 “看来你们对我处理的方案不满意,既然协商失败,那么各位自便。”江枭肄略微侧头,薄镜片下的墨绿呈一种无机质的黑,礼貌有修养地问:“抱歉记性不好,请问职务侵占罪数额巨大的刑罚具体是什么。” 法务心想扯淡,开会之前刚讨论过,他严肃道:“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并处以罚金。” “我偶尔也想当位热心市民,免费请人吃饭。” “......”好一个请人吃牢饭的热心市民。 江枭肄点了支烟,慢条斯理地说:“邓皋,把资料拷贝。” 今天蒲甘不在,邓皋从秘书部被调过来,他胆子小,唯唯诺诺地点头。 “江枭肄!江坚秉在的时候都要留几分余地,你这样玩——”那人再说不出一句话,因为围满会议厅的安保人员已经将他的头死死摁在桌上。不止他,所有坐在椅子上的人全部被粗暴地架起来,众人又是一顿不堪入耳的辱骂。 “扔出去,送医院。”年轻的掌权人似怜悯地给出二选一,眼风都未赏赐半分,gallop商业帝国的王,讲究顺者昌逆者亡,暴.政下那些人不过是草芥。 “x你妈!” “堵嘴。” “......” 会议厅瞬间安静,烟灰抖落无声。 门开合间,江枭肄看了眼新怀表,平静道:“其他人下班,叫江掣宇裴瑞上来。” 与此同时,警车鸣笛响彻南楚以南寸土寸金的金融中心,风驰电掣驶向gallop娱乐大厦。很快警察占据二十四楼,他们后面跟着一群同样身着黑色制服的保安和更加魁梧的私家保镖。 裴瑞:“龙楚地产最近在劲合搞综合格斗,飞牧农业老样子,倒是华森建筑最近没什么动作。” 江掣宇:“顾檠能这么安分?难道是岗白溪没有值得开发的资源?” 南楚政.府在每年争霸赛前颁布的此轮竞品,今年是岗白溪那块未被开发的地皮,四方公司蠢蠢欲动已经在暗中打的头破血流。 江枭肄锨熄烟头,“地的消息应该早就被透露,飞牧农业和新世纪联手就是为了——” 砰! 会议厅的门被强制破开。 “江枭肄,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江枭肄面不改色,淡淡瞥过去,“各位,请问有什么要事如此大费周章。” 许新蕾是此番行动的组长,她的视线在他身上停顿一秒,公式化地说:“一对夫妻报警说他们的女儿万小弦从昨晚消失了,我们调查监控,她于九点三十分出gallop酒馆走向旁边的巷子,你于九点五十三分停车,她上了你的车至此匿迹,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将人非法监.禁。” 江家老四需要将女人非法监.禁莫不是天大的笑话,他这种男人随便勾勾手,就有大批的女人为钱权或为色贴上来。江掣宇和裴瑞面面相觑,单纯觉得搞笑。 镜片下的眸子晦暗不明,江枭肄意味深长地提醒:“警官此番冒然行动,会面临降职的风险。” 面对赤裸裸的威胁,许新蕾并不畏惧。 同为孤儿时许新蕾讨厌顾意弦大小姐脾气,运气也不如顾意弦,领养的人家经济条件有限不允许她追逐梦想,是顾意弦伸出援手说:“当女孩子精神独立,手中将有保护自己的武器,任何想道德绑架,掣肘你的人才会望而却步,面对威胁、恐吓、勒索,只需要把枪塞到那些人的臭嘴里,然后扣动扳机。bang!” 关键顾意弦还真做过类似的事,那疯狂场面因她的美丽而极具观赏性,简直让人起鸡皮疙瘩。所以面前的男人权势滔天又如何,顾大小姐嘱托时说了万事有她兜着做后盾。 许新蕾冷笑,说出顾意弦特意提前备好的措辞,“也许我该再调一队人清查这幢楼,说不定搜点什么出来,再升个一官半职。” “你!” 裴瑞冲上前。 江枭肄抬臂拦住,对冒犯权当没听见,低头看了眼怀表的时间。按照昨日在暗巷遇见的时间超过二十四小时,正好是失联人口能报案的条件。 质感老旧的火机被修长灵活的指把玩,藏在凹陷阴翳里的眼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蓦地想起那块时间停留在九点五十五的怀表,没有任何预兆的。 “江先生若是不愿意配合,我们将采取强制手段。” 此时裴瑞的手机震动,江枭肄叩了下桌面示意他接,不到十秒钟他表情古怪地挂断电话,俯身在江枭肄耳边低声说:“蒲甘说家宅外面被警方包围了,需要联系邬巡吗?” 旁边的江掣宇也听到了,讶异道:“阿肄,什么情况?” 倒是小瞧那条想吞象的蛇了。 江枭肄忽而轻笑了下,“有人想见我。” 他起身理平西装下摆的褶皱,嗓音抑着某种不明朗的兴味,“走吧警官,我们一起去榆宁问问万女士是不是自愿的。” · 主楼的设施样样齐全,除了江枭肄那一层不能去,所有的房间任意挑选。 顾意弦问后面的小尾巴有没有好玩的地方,蒲甘看着化好精致妆容的女人十分无语,中午那会儿四哥让他联系人去买衣服鞋子,下午甚至还送了包理由是配套,他反正是搞不懂了只管照做就是。 于是他们去了江枭肄的音响室。 两面墙的黑胶唱片和cd唱片,一组24k金的音响,六座两米高的音响。 顾意弦瞅着那对镀金的大本钟似的音响,她玩的东西种类繁多,不论其他物品的价值,单hart audio设计的d&w aural pleasure系列,在南楚市中心买一套别墅都绰绰有余。 穷人玩车,富人玩表,富豪玩音响,所言不虚。 她随便挑了张放在唱盘里,往靠椅里一躺,闭上眼。 蜘蛛怎么捕猎,吐丝制造陷阱,等待食物自投罗网,现在只需要欣赏音乐等待。 唱盘流泻出欢快嬉皮士的曲调,“love,love me do,(爱我,爱我吧)you know i love you,(你知道我爱你)i'll always be true,(我一直都那么的真诚)so please,love me do(所以拜托了,请爱我)......” 一击必中 第13节 顾意弦压根没听歌词,也没意识到自己全然忘了兄长。 她的唇翘起愉悦的弧度,莹润修长的指跟着节奏在半空划圈。 反将一军,江枭肄会是什么表情呢。 蒲甘:“......” 音响唱片他不懂行,但隐约觉得这场景有点形容不出的怪异。 音响室祥和悠闲,榆宁家宅的入口处剑拔弩张。 蓄势待发的高压水枪对准红蓝相间的车顶灯,私家保镖隔着铁网手持电击棍与南楚四个区的警队对峙,直到通荫山庄的尽头驶来以黑武士打头阵的车队。 沙沙哒哒。 接踵而来的脚步声响起。 顾意弦收敛表情,双手规规矩矩交叠于平坦小腹之上,一副安静休息欣赏音乐的懒倦模样。 厚重的隔音门开,她略微侧头。 江枭肄今日穿了藏蓝色的复古西装,日常平驳领没系领带,腰间挂着镶钻的黄铜链怀表,金丝眼镜架在耸立高挺的鼻梁,看起来斯文绅士——前提忽略身后乌泱泱的一群表情凶冷身穿制服的壮汉。 “江先生,您怎么回来了?”她的神色惊讶还有点慌张,“哎呀,怎么这么多警察啊。” 如果不是走廊四十多位警察和保镖挤到快打架,江枭肄可能真的会信顾意弦这副浑然不知情的表情。房间奏响乐来源高价收来珍藏版黑胶唱片,这种精致玩意容易划伤,一直放在木架的最里层。她倒是会找东西取乐。 他微微眯起眸子,舌尖掠过后槽牙,语气保持着修养听不出喜怒,”万女士,你的父母报了失踪案,警方怀疑我非法监.禁你。” 顾意弦稍稍睁大眼睛,似滞住在消化这句话的信息,几秒后,神情无辜纯真地说:“我已经与父母断绝关系了,再说现在可是法制社会。” 一口咬定当然是赌江枭肄拿不到证据,她无视神色各异的众人,折腰以袅娜微步到他面前,语调柔缓,“像江先生这样有教养遵纪守法的热心市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他只是看我可怜承诺给予容身之处罢了。”然后再玩阴的,把人骗进守备高筑的金殿关起来。 “对吗,江先生。”顾意弦冲江枭肄轻轻笑,眼尾勾起艳色,像试探又似勾引。 食色,性也。 蓄谋围剿,愿者上钩。 江枭肄的睫含蓄半遮,视线从饱满如毒罂粟的唇,一寸寸下挪至垂波卷发下半露的肩,再到曼妙热火的曲线。 贴合肌肤的蕾丝仅仅几片,一扯就断的细带可怜地挂在髋骨,顾意弦有种被看透的感觉,出于本能抱臂往后退半步。 江枭肄仍未停止。 他衣冠楚楚,每处一丝不苟,镜片下的眸光却是无人能察的侵略,攻势缓慢,化作实物变成手像要将她明艳四溢的伪装粗暴撕剥。 黑胶唱片转动,二重唱与口琴,默西之声与轻摇滚的曲调——如果唱片失火,只能救起一张,我会选择披头士。忘了是谁的评价,但顾意弦现在觉得莫名贴切,黑胶已经失火的灼热感让空气升温,被江枭肄扫视而过的皮肤发烫。 他太高,她抬眼恰恰能触及他肉感却棱角刚硬的唇,往里陷的唇线随时都像有什么呼之欲出,可能是辛辣烟雾也可能是刺激烈酒,未知总是危险又迷人。 “当然,”像探索完毕,江枭肄掀眼注视着她,嘴角弯起微妙弧度,“我与万女士是最真诚简单的男女关系,仅仅二十四小时怎么能将人定罪。” 两长相优越的人站一起本来就太吸人眼球,他咬文嚼字的话太有歧义让人想入非非,现场一触即发的紧绷感倒变得像暧昧调情。 不能再轻易被牵动,得重新掌握主动权,暗流汹涌中重新放置定海神针。 “是啊,江先生还想好人做到底为我介绍工作,我们是你情我愿的关系。” 顾意弦点了句,忽略加速跳动的心脏,再不看江枭肄,徐徐朝门口走,不经意朝许新蕾投去一个眼神,露出得体微笑:“警官,你们大抵搞错了,都怪我处不好与父母的关系,害你们百忙之中兴师动众,浪费这么多警力资源,可怎么办才好。” 说到后半句她的语气自责快要哭,我见犹怜,在场大部分都是男性警察轻易心软纷纷说没事。 “人是安全的就好,这是我们该做的。”许新蕾非常有职业操守地说了两句官话,大声吆喝一声,“收队!” 音乐忽然关闭。 “各位,稍等。” 江枭肄阴冷出声,气场很足。 话音刚落,走廊的私家保镖迅速堵住音响室的门,众人被迫暂停撤退步伐,不敢轻举妄动。 下达指令的男人慵懒靠在沙发椅,修长双腿交叠,食指抵住前额,薄镜片泛着冷光,透出像某种兽类的幽暗绿色。 他此番模样明显是不想息事宁人,龙潭虎穴岂能擅闯焉。 报警这一出做得滴水不漏,没证据的事只要咬死不松口,江枭肄奈何不了她,可顾意弦怕许新蕾被为难,笑着地打破僵持的氛围,“江先生是想感谢你们的尽职尽责。” 与顾檠相处得来的经验,当面捧高,巧言令色|诱其就范,好面的人不会反驳。 江枭肄看她几秒,没应允就把那句话晾着。 他摘下眼镜,漫不经心地用指腹碾磨细杆镜腿,是松弛的状态却无人出言打搅。 顾意弦感觉的到,江枭肄好像真的不高兴了,莫非是刚刚的言论僭越,她攥紧冒汗的手心,脑中飞速运转应对之策。 须臾。 “蒲甘,为劳心劳力的人民公仆送上一份宵夜。” 蒲甘和裴瑞错愕。 别说今日这女人惹出的祸,以江枭肄这种百倍奉还的性格,往死里整那该念大慈大悲咒,这几年在南楚再嚣张跋扈的人见了江家老四,谁不是客客气气毕恭毕敬,敢当面忤逆触霉头,还耍手段算计,听者都要捏一把汗。 这几乎纵容的态度实在诡异。 但只怕祸水西调不成变东引,他们赔上笑脸请警方出门,身后传来男人低淡的嗓音,“都出去,我不希望还有不识趣的人擅闯。” 意思是包括江家三姐弟任何人都不行。 “是。” 顾意弦也听懂了,转身之际。 “万女士。” “我觉得有必要深入讨论你情我愿的关系。” 第011章 音响室只剩下两人。 江枭肄一言不发,懒倦地撑住头,长密黑睫在颧骨上方落了一层淡淡的阴翳。 他用指腹碾磨镀金镜腿,面上没有情绪反而更显高深莫测。 顾意弦思绪芜杂,音乐已经关掉,心跳却像打鼓。 自己口中你情我愿指雇佣,她不确定江枭肄理解成什么,可另外一方面深入交流可以拉近距离,必须把握机会找个由头每天呆在他身边,才有可能去接近更深乃至机密。 不能焦躁心急,敌不动我不动,主动出击会落下风。她神色自若走到木架,状似挑一张唱片借此活跃沉默的气氛。 江枭肄掀眼淡淡睨着女人的动作,她确实足够胆大,心思也非比寻常,先威胁后周旋,再撇干关系,即使他想问责也拿不出实质证据。 定时炸弹爆炸前拆除则一劳永逸。 她从木架抽出张透明彩胶片,是他收集的全球限量750张的珍藏版。 音响室独属江枭肄,江家三姐弟对此毫无兴趣,其他人则是不敢。这里就像杀伐疲惫后的歇脚地,只要走进,原始的声音从音响飘出,抛开一切,享受不可多得的宁静。平时木柜里五颜六色的唱片是无人触碰之花,他的视线不受控地追随她的手,喉结不禁下滚,“万小弦。” “嗯?”她将唱头轻放至转动的唱片。 醇厚的提琴与弦乐奏响,掺了点杂音。 “......” 江枭肄轻摁住眉心,默了几秒,嗓音和双轨音质一样低沉耐听,“认识这唱片?” 顾意弦拈起包装壳晃了晃,上面印着《joker》,轻笑,嘴角梨涡陷下去,“江先生,我识字的,而且这电影名气很大。” “是么。” “当然,”皮靴的粗跟已经让小腿酸痛,她扫了圈,音响室只有一张皮质椅,于是把话题拉回正轨,“我休息了一整天精力充沛,但您可是大忙人,今日这一出乌龙想必多有劳累,也许您可以稍作休息或明日等精神恢复再交谈,毕竟工作的事也不能急于求成。” 言外之意有话你就快说,除了工作上的事没必要浪费时间。 用恭维和建设性意见刺激他,从中找到利己的方法达到目的。 江枭肄的瞳孔更更幽深,顾意弦站的不远,半米的距离,可以看到吸顶灯的光照进墨绿里透出蓝,像两颗冷翡翠,又像两簇幽幽磷火。不由让人遍体生寒,又有被烫了一下的错觉。 她不自在地问:“江先生?” 江枭肄收了视线,字正腔圆道:“penny taken to the hospital。” 他说的是曲名,深厚而磁性的英式发音,像从喉咙里压出般,格外好听。 顾意弦不自觉朝他那颗突兀喉结瞧了一眼,指腹放上去应该能感受到震动,思绪飘离之间,她又听到他的嗓音从暗黑抑着疯狂的曲调音符飞进耳畔。 “你看过这个电影。” 肯定的陈述句。 电影的配乐拿过奖,即使承认也无所谓,她挪回眸子点点头,并不明白他提及的理由。 “这首曲子是亚瑟的母亲中风被抬上担架的背景乐,当时警官在救护车问了一些状况,他全部矢口否认。”江枭肄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金属盒,抽了一支卷烟,倒扣在翻盖敲了两下,语气平淡:“万小弦,你觉得他是真不知道还是隐瞒真相的欺骗。” 他的话仿若灵魂拷问从空气直击而来,顾意弦滞住。 江枭肄单纯在聊剧情还是话里有话意有所指今天的事,不管是否窥见端倪,表面聊的是电影——电影里的镜头和大量蒙太奇手法并没有直接点明,纯靠猜测,亚瑟最后大概率是按照内心认定的答案做出选择。 倒这死男人不像平时会看电影的人说不定满口胡诌。 不能自乱阵脚,她斟酌几秒,露出温和良善的浅笑,“江先生,有时候不能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人,亚瑟那时也许只是太过于焦虑或悔恨自己没有照顾好母亲而已。” 火机滚轮的摩擦声,鼻腔飘进几缕辛辣烟味。 “可后来离真相一步之遥时,他仍然选择视而不见,为自己的贪婪欲望买单,”江枭肄静视顾意弦,刚硬的脸膛冷冰冰,犹如冰块上流淌的寒雾,“最后他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他的目光变得摄人阴鸷,“所以结果最重要,不是么。” 言语之间字字都在敲打,顾意弦顾不上江枭肄此言背后的动机,后颈凉飕飕,自己的笑被他怵得快维持不住了,“江先生,且不说亚瑟的母亲虐待毒打他想报复在先,”她踮起因为长久站立而酸痛的右脚,“没有人爱他,其他人轻视和侮辱累积的矛盾与不满才是导火索。” 他的唇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你的意思是,如果亚瑟的母亲没有其行为在前,好好爱他,他就不会摒弃善良道德。” “谁会反咬对自己好的人呢。”她巧妙地推回去,抛出含混不清的答案。 “你说得对,毕竟世界上的白眼狼占少数。” “......” 江枭肄摁灭烟蒂的火光,走到对面书架背对顾意弦,眸色晦暗莫测,烦躁犹如迷雾升腾,起因来源于无法探清方才究竟是告诫她还是警醒自己。 一击必中 第14节 高跟鞋哒哒的声音。 “去坐着。”他听见自己说,口吻很轻。 顾意弦看着他颀长的影子不明所以,“啊?” “为美丽折磨自己是件非常愚蠢的行为。”江枭肄冷淡道,他转过身,修长指间夹着一张纯白唱片,绕过她径直迈向唱片机。 “......”有病吧。 江枭肄将那张珍贵的透明彩胶收进纸盒,又从旁边的收纳盒里拿出一个银灰色宝石秤放置在转头下方。 箱体的木质机身与金属装饰条,质感拉得很足,他神情专注地调试繁复的按钮,侧脸轮廓如艺术石膏像,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一种高雅考究的气息。 “江先生,您在做什么?”她没忍住问。 “针压配重上的刻度值是唱针的建议针压,这台机器没有,按照重量为3.1克,针压调整降半为1.555克,”江枭肄说得非常专业,数字算到精确,“否则针压过大会对唱片与唱针造成损伤。” “.......” 顾意弦一知半解,眼神迷茫也有丝好奇。 她虽有所涉及却没有钻研,因为顾檠是个非常刻板守旧的人,他对西方的东西不感兴趣,比起这些玩意更喜欢研究清雅的书法诗词,听的歌偏中式古典,就连娱乐也是登高远游旅行,以至于她为讨好迎合他的爱好,费尽心思研究的都是自己提不上兴致的东西。 难道是年龄差导致的代沟? “现在的唱片需要调整到45转速,音质才会完美。” 思绪被拉回,顾意弦看着底盘被江枭肄放置纯白胶片,隐隐爆起青筋的手,轻柔地拨动顶端的旋转按钮,反差感极大。 他回身倚靠木桌,低头摩挲袖扣,气定神闲地撂了句:“所以你刚刚在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 无法反驳因为自己的确不懂,顾意弦莫名被压了一筹,骨子里的争强好胜让她此时气得牙痒痒,她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呢,哪有江先生有品味。” “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也算进步。”男人慢条斯理补刀,明嘲暗讽。 该死的江枭肄,她恨不得拿利器般的高跟戳死他这张嘴,顾意弦的唇瓣翕张几次还是把话咽下去。她气得胸脯微微起伏,眼睛湿润又明亮,没有平时的伪装,表情鲜活娇艳。 迎着顾意弦的视线,江枭肄懒散地抱住臂,好整以暇的模样有点无赖的痞气。 他就是想看看平时那张天花乱坠的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词。 唱盘每一次转动,男声缓慢而深情地低吟,与刚刚完全不同的曲风,歌名有异曲同工之妙《the joker and the queen》。 榆宁先前的暴.动在夜色里沉静,窗外的星芒低垂,光线如层朦胧薄纱隔在两人之间,四目相对,他们的耳膜在这一刻共享同样音符,也许是曲风太温柔,歌词又太浪漫,对峙被磨皮棱角。 路易十四的花语毫无征兆地闯进思绪,顾意弦掩饰性扭头,她不能容许自己还在想那朵破玫瑰,并在心里暗自决定要去买一百朵,不,一千朵一万朵。 高跟鞋哒哒杵地板发泄着愤怒,她似恼羞成怒,落座于皮艺椅的动作发狠,想了想还是觉得气,扯了个抱枕放在腿上暗暗捶了两下。 座位在空调风口下面,徐徐的风吹着顾意弦的卷发。她爱美,平时悉心照料身体每一处,每次洗发会用精油滋养至每一根发尾。 发丝如瀑似锦,若隐若现的光泽像湖面轻悠悠的涟漪。 几乎要蒙蔽所有了。 江枭肄上幅的嘴角,即将完整成一个笑容,但微风刮进了心腔肺腑,陌生的搔痒让人警惕,不明的冲动被抑制,那道弧因此克制,无声无息断裂。 乐曲唱至最后一段“when i folded(当我将牌舍弃)”,他太阳穴跳了跳,面色躁郁地按下关闭按钮,拿出卷烟点燃。 音响室安静了好一会儿。 顾意弦收拾了怒气或者别的,率先打破沉默,“江先生,现在能回归正题聊工作吗?” “嗯。” 再无下文,只有淡淡烟雾环伺在周围,她攥着抱枕的一角,语气委屈,“我知道自己的眼界低见识也不广,万万比不上您,但我以后会努力学习,争取在短时间提高认知理解的广度和深度。” 背后的人还是沉默,她用力薅布料上的短短绒毛,当作是他的头发,更加委屈,“您是不是觉得我不够格,不配为您工作?” “万小弦,我给你一个机会。”他缓缓道。 顾意弦立刻回头,妩媚细长的柳叶眼里有藏不住的开心,以及得逞之后的狡黠,然后又迅速隐匿无踪。 她语气很轻,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 江枭肄瞥去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两天后我需要一个女伴,你会得到一个任务,若是完成出色,我可以考虑你之前的提议。” 顾意弦垂睫,没有应下。 南楚争霸赛就在两天后,江枭肄说的是赛后在流连街举办的酒会,届时兄长也会在,以江枭肄的身份必定会与兄长撞面,而且他说的任务尚不明,万一与顾家有关接下岂不是等于自爆。 高回报一定伴随高风险,不能铤而走险,否则功亏一篑,但条件太诱人了。 她流露出不似以往的情绪。 江枭肄本就在端详,敏锐察觉后眯起眸子,不冷不热问:“你在担心什么。” “我只是在想自己上不得台面,担心丢您的人。”顾意弦笑。 她两眼频繁翻眨,视线躲避他,焦点飘忽不定,虽极力保持镇定,秀婷的细眉前端微微颤动。 ——她在撒谎。 他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万小弦,你所求之事,我应允了,既然没有魄力去接受,当初就不要夸下海口。” “江先生,您误会了......” “不必多言。”江枭肄冷酷地打断。 他此刻全然清醒。 叫警察两面围剿也没见她如何,现在惧怕只有一个原因——她知道他未提及的酒会,所谓上不了台面必是那里有她幕后之人。 流连街的酒会,南楚四方势力与其他实力偏上的派系有入场券,而她这种娇生惯养,眼界高见识广的女人不可能是其他小派系。 龙楚地产的邢兴生,华森建筑的顾檠,飞牧农业仇祺福,三位之中年纪最大的仇祺福四十二岁,她不可能是女儿。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江枭肄快压不住冲出皮囊的暴戾,面色阴恻恻往下沉。他再没看顾意弦一眼,嗓音冷得要命,“明天我会命人送你出榆宁。” 该死。 他实在太敏锐了,伴君如伴虎。 顾意弦蹙眉,一时想不出幌子,看他真要走,小跑过去,扯住藏蓝西装的下摆,急急出声:“江先生!” 江枭肄垂眸睨着她,眉骨高耸,深陷眼窝里那对漂亮的瞳孔,沉郁到骇人。 居高临下的姿态,威势不容忽略地一寸寸剥夺所有氧气。 她快喘不过气,睫毛轻轻一颤,左右都是一刀,不想回去的念头压倒天平。 “给我买裙子,要最贵的。” 老天爷,自己在说什么。 江枭肄轻挑了下眉,野兽的利爪收回笼。 顾意弦继续掰扯,笑眼晏晏,尊称都忘了用,“joker and queen,至少让我与你相称。” 第012章 江枭肄的眉峰挺拔有棱有角,现在它稍稍向上扬起,覆着在眼窝的阴影随之往上挪,露出像深林的苍绿瞳仁,古老而神秘莫测。 而幽邃的底端不偏不倚照影着自己的脸,顾意弦有一瞬间的迷失,找不到出口的慌张让她不自觉收拢攥在衣摆的纤纤玉指。 “与我相称。” 他低缓出声,音质没有方才那般阴冷,四字尾音沉到像古楼的钟声敲在心间,不轻不重,余韵绵长。 顾意弦低下头,眉尖因此拧起小褶但很快抚平,松开衣摆手自然垂落在身侧,“joker and queen只是一个比喻,我当然没有资格与您相称。”自己怎么会是江枭肄的queen,天方夜谭,她为那句有些暧昧的话解释,“我的意思是,既然做您的女伴且需要完成一个任务,那么价值互换,讨要一条昂贵漂亮的裙子,应该也不算过分,而且女伴打扮得高雅也会彰显您的品味,这对您来说很简单不是吗。” 江枭肄静凝的目光藏着探究。 ——他在审度真假,仅仅因为犹豫就起了疑心。 必须表达诚意,顾意弦微笑:“江先生,这是一笔划算的交易,您支付裙子的费用,就能得看到自愿赴汤蹈火的人。” 她不再慌张,漂亮乌黑的眼睛注视他,语气真挚诚恳足以迷惑所有。 可蹚的不是他之沸水,踏的也不是他之烈火,一切都是为了家族,或另外一个人。 “不用你赴汤蹈火。”江枭肄冷着声说:“搏击格斗争霸赛表面筛选胜利者代替南楚参加国际赛事,实则是南楚四家公司为竞品的争夺战,为避免厮杀保持平衡他们在此之上添加另外的玩法,赛点高者能挑选另外四家公司的一项资源。而我说的酒会也包含在内,届时会举办一场私人赌局,胜局作为最后的点数。” “这样吗?” ——语气惊讶为假象,她果然早就知道。 事皆有内楗,素结本始。 审于唱和,以间见间,动变明而威可分。 面对预埋在身边的敌人,可一刀斩杀,可反其道而行,将计就计。 江枭肄无疑是合格的纵横家,他的野心以权谋之术支撑,他知心慈手软会万劫不复,清醒理智才能常胜,他甩出预构的反间计,“不止如此,赌桌会交换女伴,gallop娱乐在江家麾下,我会让你在赌局上接近另外三方的其中一方。” “当然可以。”她轻而易举应允。 两人的距离不足半米,江枭肄看到面前饱满红润的唇微张,粉色的舌尖如毒蛇信子嘶嘶抵触在洁白牙关,吐纳的气息清甜。 他的面色愈发阴寒,下颏紧绷尖削,“若是让你以身诱之,有这个觉悟吗。” “万小弦。” ——也许这三字也是谎言。 “江先生,我与您说过,以色伺人从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她的笑意变得微渺,眼底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 哦,原来还有另一种可能。 不是女儿,不是情人,也可能是兄妹。 江枭肄双手松散揣进口袋,沉默地望向皮质椅,那里仍有徐徐的风吹着。 窗外鸟啁啭鸣啾,顾意弦心里很烦躁,站了会儿小腿又开始酸痛,只能交替左右脚的重心消除疲乏,高跟戳在厚实地毯消了音。即使知道可能打不过他,不妨碍萌发想把他拎出来揍一顿的冲动,她按耐住暴力的想法,婉转道:“江先生——” “成交。”他沉声打断。 死男人想一出是一出,她轻笑,“可我还得考虑。” 一击必中 第15节 “也许还有一双合脚的鞋。” “......”愚笨,还听不懂暗示。 顾意弦讥诮地挑高半边眉,“江先生,我的意思是一条裙子或更多于我个人而言都是廉价的,所以不会有您说的那种觉悟。” “嗯。” 江枭肄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短促低音,接着他又继续问:“万小弦,你想要什么。” 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二次了,顾意弦觉得这问题既无聊又搞笑,无奈又似祈求地说:“我想为您做事,但希望能得到应有的保护。” 他冷不丁含混地笑了下,“酒会应该没有那么不识趣的人。” “万一呢。” 江枭肄侧身从容地打开音响室的门,彬彬有礼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低头垂睨她。 他浓密交叉的睫毛下隐约叠着苍松翠柏,语调斯文优雅:“万一有,我保证一根根敲碎他的骨头。” · 翌日。 昨日点的早餐,包括每磅600美元的奶酪全部送入房间,顾意弦吃得懒恹,尚娴在旁问是不是菜不合胃口,她摇头,总不能说自己今日不想吃昨日点的,这里又不是麓湖,不能太挑剔。 用完餐后,顾意弦躺在贵妃椅,察看今日国际期货和股市的行情,长线一般会放置一年以上,短线则需要确认市场实时波动,对交易者的盘感、止盈、止水设置以及交易的执行要求也非常严格,从起床到现在她完成了几项高频交易,反复操作开仓平仓,赚的钱一部分加到长线仓里。 不到一小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万小姐,能进来吗?” 从尚娴口中得知,小尾巴叫蒲甘,他与那长得跟雪貂似的裴瑞是江枭肄从国外带回来的,只怕又有什么幺蛾子。 看盘时间段需要全神贯注,否则很难达到预期效果,顾意弦快速了结所持有的标的,落贷为安,她关掉手机上所有关于金融方面的资讯,删除app,不耐地吐出一个字:“进。” “万小姐,四哥已经撤去您禁止出入榆宁的命令。” “江先生人呢。”意料之中的事,有必要大清早来烦人。 “四哥去拳馆了。” “哦。” “......” 蒲甘在江枭肄的熏陶下,察言观色的本领一流,恭敬颔首道:“抱歉,来叨扰是有两件事。” 他呈上一份鼓囊的纸袋,“这是四哥吩咐必须亲手给您的资料。” 顾意弦大约猜到里面的内容,江枭肄既然让自己在赌局接近另外三方的人,必定会准备详细的资料。 接过纸袋拆开棉线,抽出第一张,顶端一排粗写黑字,凭借女人的第六感,她继续翻到最后一页标题,只有简洁的两个字——顾檠。 秀丽的眉蹙起,顾意弦用指尖按压额角,勾翘的眼尾还是在神经性抽动,“蒲甘,江先生只给了这一份资料?” “是的,万小姐。” 她差点没一头从软垫上撅下去,江枭肄这死男人挑谁不好,偏要挑兄长。 蒲甘善意提醒:“可能有点多,劳烦您这两天过目完毕,下划线的地方建议背诵。” “......”谢谢,头更疼了。 顾意弦随意翻了几页纸,掌握的信息倒是详细,她扔到桌面懒得再看已知的事浪费时间,有气无力地问:“第二件事呢?” “关于礼服的挑选,设计师可□□——” “我选出门。”得与兄长见上一面。 蒲甘不意外,“好的,那我这就去联系人。” “等等。” “万小姐还有什么事。”他已经知道这女人十分挑剔,已经做好加大工作量的准备,结果她眨着长长的睫问:“蒲甘,你不上班吗?” “......” 单单两天,蒲甘不止变成老妈子、跑腿、传话筒,还要提防江家三姐弟因为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闯入主楼,即使在柬埔寨刀尖舔血他也没觉得如此身心俱疲。 他很想告诉顾意弦,在她身边工作比为江枭肄工作还折寿。最终,他露出一个非常有职业素养的笑容:“万小姐,这就是我的工作。” 静默片刻。 顾意弦撇过头,嫌弃地挥挥手,“没事了,出去吧。” 天真了,江枭肄怎么可能让小尾巴不跟着,更何况昨夜他明显已经生疑。 门阖上后,顾意弦等待片刻起身拧下反锁,重新靠回贵妃椅,打开手机里一份上锁的备忘录——这是一份精心设计环环相扣的步骤,她称之为获取信任度的黄金三角,真实性、逻辑性、同理心,当三环构建成功,她将会与江枭肄拥有深层次的信任,少一环则会全面崩塌。 最基本的稳固,必须让江枭肄认为她与他站在同一边。 纵横权谋之术,抵巇(xi)第四,飞箝(qián)第五,忤合第六。 先消除隔阂,再说服,以反求合,割舍蝇头小利才能鲸吞蚕食。 顾意弦闭上眼,心中有了思量,脑海里却浮现一点深郁的绿,仿若在溪涧凿开的甬洞,无从捕捉的情愫汩汩冒出来,她咽喉一紧,眼皮底下的眼珠微微颤动。 奇异的感觉稍纵即逝,正是如此格外让人烦躁,她左右扭动脖颈,拨通内线电话询问主楼健身室的位置,该松动筋骨流流汗赶走这些扰人的情绪。 “主楼每一层在北面的拐角都设立健身室,四楼那间最大,不过——” 没等人说完,顾意弦应了声挂断电话,当然得去最大的那间,她收拾了下随身用品往电梯间走。 顶端的数字屏正好停留在四,按下按键,等了三十秒左右,顾意弦进去,梯厢匀速上升。 叮—— 金属门缓缓开。 四目相对。 江枭肄身旁站着两位左膀右臂,他穿了件黑色t恤,运动裤松垮挂在腰间,氲湿的布料内紧收缩,衣下隆起的弧度隐约凸显精韧结实的力感,硬邦邦肌肉和沟壑偾张明显是刚刚运动过。 如果没记错,五分钟前蒲甘口口声声说四哥去拳馆了,顾意弦在心里冷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死男人就是在等蒲甘汇报她拿到资料后的反应,她就不该对他存心软存以善念。 蒲甘背后冒出了一层汗,裴瑞在诡异而微妙的氛围里头皮绷紧。 相反,江枭肄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慌乱,汗珠极为淡定的从挺拓轮廓缓缓流至下颌,滴落在麦色颈口。 面前的女人,紧身的法国螺纹瑜伽服,前凸后翘的完美身材,大臂与小腹有纤薄而优美的肌肉线条——并不像任人欺凌的孤苦少女。 他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地问:“看不出来你还会晨间锻炼。” 顾意弦勾唇,慵懒妩媚的风情横生,有种摄人心魄的漂亮。 她细细柔柔地说:“毕竟江先生都会抽出宝贵的时间,我自然也不能落下。” “嗯,记得运动完补充水分和蛋白质。” 江枭肄的表情不显山不露水,长腿迈出梯门与她擦肩而过,蒲甘和裴瑞紧跟其后。 “好的,”顾意弦面无表情走近梯厢,冷冷注视着他宽阔的背影,笑着说:“江先生注意休息。” 叮—— 她低头解锁手机,指在屏幕轻轻划过,与未知号码发了条讯息。 【酒会,让利。】 同时。 江枭肄把毛巾扔给蒲甘,毫不犹豫下达命令:“再去把顾檠与顾沭查一遍。” 原本敲定顾檠,是考虑龙楚地产势力最大且与椅子上的人挂钩现在不能轻易下手,飞牧农业早就布好棋不用再费精力,相比华森建筑是最合适的选择。但若是她学习过格斗搏击,绝无可能是邢兴生和仇祺福能养出来的,那两人大男子主义重,思想被南楚严重腐化侵蚀,不会允许家里的女性学习这些去挑战自己的权威。 所以,过去狂妄的二世祖年纪最轻的顾檠,以及笑面狐狸顾沭最有可能娇养出这朵带刺的玫瑰。 “四哥,她是顾家的人?”裴瑞睁大眼睛问。 他轻懒地笑:“不一定,也有可能从别处来的大小姐。” 第013章 争霸赛当天整座城市的高速高炮, 路牌,候车亭、建筑外墙灯箱、灯旗所有户外广告位中英双标语——南楚搏击格斗狂欢节,nanchu city fighting carnival。 从九点街道开始游行, 游行车表演南楚特色搏击格斗节目, 狂欢的人们手拉横幅, 充气棒,油彩绘满boxing、mma等不同流派以及各自支持的拳击馆或选手。 持入场券的民众早早赶往南楚中心的knight拳击馆, 与其同行的还有维持秩序的警察, 流连街被围到水泄不通, 九点半乌泱泱的黑衣保镖和武装部队准时而强势清出一条车辆可通行的甬道。车队从远处疾驰而来,邢顾江仇四家派系, 掌控南楚百分之九十经济的顶级豪门, 一共四组车队, 三组以绝版定制豪车作为头车, 两辆超跑与十二辆同系商务车的标配。 而另一组与此截然相反。 特立独行的硬派装甲防弹knight xv(骑士十五世), 除却三辆颜色各异的超跑,黑武士乌尼莫克与越野如军队紧跟其后,它们以规整的一字型排列在knight拳击馆专为此修建的停车场,四十位身着西装的江家鹰犬训练有素下车, 分别以两排站开等待指令。 超跑的门先开,江家三姐弟下了车, 同样以深灰或纯黑暗色系为主调的西装,皮鞋擦得锃亮,打着考究的领带, 没有江氏旁系, 自从江家老四回来以铁血手腕镇压,旁系就失去了钱权游戏的参与权。 ——所有人都在耐心等待那个以一己之力重回四方王座的男人。 终于在五分钟后驾驶位的裴瑞下车拉开副驾的门, 同时对面顾家保卫队的头车迈巴赫landaulet后座门也开了两扇。 两位商业帝国掌权人在簇拥中遥遥对视一眼,无形的交战,心思各异。 · 顾意弦睡到自然醒按照习惯度过美妙的早晨,欣赏了约莫一小时knight的赛事转播,顾弋柱的比赛结束后,她兴致乏乏回到房间睡了个午觉。 午间一点,尚娴弄了点不占胃空间蛋白质含量高的食物,随后开始进行今天的妆造。 佣人推衣架进房间拉开塑封袋,versace紫色高开叉长裙,金属面料缝合线缀满价值不菲的细钻珠宝,灯光下流光溢彩。 不得不承认江枭肄很大方且各方面手眼通天,不管原版或复刻,九十年代秀款能弄来不是钱的事。 顾意弦换上后尚娴以为这就足够惊艳,直到顾意弦上完整个妆容,尚娴失语,她感到词汇量匮乏,只能对清冷妖艳到极致暗含攻击性的美丽如此形容:“万小姐,我作为女人挪不开目光,要是您现在笑一笑,我大概会为您做任何事。” 被夸赞没有理由不开心,顾意弦朝她笑了笑,看到满意的反应后,淡淡地对妆造师说:“把头发挽起来,不要发胶。” “会不会太......”尚娴迟疑道,“暴露”“骚”等字眼不礼貌也不合适,因为顾意弦身上那条裙子背面开得非常大几乎到脊椎沟,她怕她会被议论或不怀好意的猜测。 顾意弦阖上睫,灰紫渐变与细微珠光在薄薄的眼皮晕染了一层珍珠贝壳的光泽。 她的神态自信从容,让人不由自主想认真倾听即将说出口的话,“不会,我很喜欢这条裙子也很喜欢自己的身材,以最完美的姿态去展现才对得起在百条衣裙中挑选它,对得起腰酸背疼的两小时,还有即使现在穿件比基尼去酒会,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万小姐,我没别的意思。” “没关系,但你要知道,”顾意弦抬眼看向尚娴,疏懒而高高在上地说:“花不可能因他人妄议就不去绽放,欣赏不了的人该反思自己的品味。” 一击必中 第16节 · 流连街以南,沽江上游暮霭中一艘浮动的邮轮靠在岸边,铁骨风帆被拢在桅杆,舷灯交错纸醉金迷,庸碌人潮涌向立标gallop cruise,高调辉煌的绘金分隔南楚阶级,这里是真正的富人聚集地。 邮轮酒店的入口处红外扫描仪和两男两女侍应待命搜身。 蒲甘打点好一切,顾意弦享受特权无需排队受检,礼宾恭敬鞠躬。 江面的风大,她拢住黑皮草,淡定的在万众瞩目下款款迈上登船桥,细高跟踩在金属板磕哒磕哒,风姿绰约。 身后的人们的议论声入耳:“这裙子也太美了”“别羡慕那是人家一流的身材和脸蛋撑起来”“不过这么漂亮的以前怎么从没见过”“说不定是谁的情妇呢”“我看不像,明显就是哪家的大小姐来参加宴会了” ...... 顾意弦听得真切,两道秀眉拧起。 蒲甘偷偷瞟去,心想着要不要支会一声禁止那些长舌妇入内,毕竟现在摸不清江枭肄对她的态度,但江枭肄不吝啬也绝不是什么乐意散财的冤大头,冲花钱不手软这一条,至少在今天也得把这女人当祖宗供着。 “蒲甘。” “万小姐,您说。” 顾意弦抬手,皓腕吊着,颐指气使地说:“给我把包拎着,太重了。” 她今日戴了对不对称的镶钻流苏耳坠,右耳那支长度及锁骨,很闪。 眩目之中再次确认,蒲甘的额角抽动,这巴掌大的晚宴包能他妈重到哪里去,当他应声接过,“......” 晚宴包塞满现金,顾意弦顿感轻松不少,这种场合用不着花钱即使用得着也是刷卡或记账,但考虑到收买人的问题昨日特意扯理由让车在银行旁停靠几分钟,然后兑了厚厚一叠美元纸钞。她侧头问,“江先生人到了么。” “四哥在顶层,需要现在过去吗?” 鞋跟踩在暗红色地毯,她望向前方的金碧辉煌的宴会厅,“赌局什么时候开始?” 今天的比赛点数与去年排名一模一样,龙楚地产第一,华森建筑与gallop娱乐并列,飞牧农业吊车尾,意味着江枭肄与顾檠今年会再次互抽,或凭借赌局赢得胜点避免这种结果。 蒲甘第一次受到如此多“打量”的目光,烦燥油然升起,他看了眼毫不在意的女人,语气放低,“九点。” 顾意弦垂眼,鸦羽般的黑睫下流动暗芒。 顾檠似乎与江家过去有渊源,他大概不会按她的建议行事,得找个由头联系二叔让他去劝解兄长。 “我想逛逛长长见识,这里是gallop的地盘,让后面跟的人散了吧。” “......是。” 身后的保镖无声无息撤退,顾意弦勾唇,“包给我,我想补个口红。” 蒲甘没起疑,“好的。” 她无声地笑,甩掉一条小尾巴可太容易。 十分钟后,顾意弦成功摆脱蒲甘,从宴会厅的偏门出来,问清侍应卫生间的位置,她低着头快速往那边走去。 卫生间设计独特,仿若中世纪迷宫花园,除却像喷泉似的公共盥洗台,需穿过层层叠叠的绿峦花坛,白金棋盘格的大理石让人眼花缭乱。 走过三个花坛,顾意弦在僻静角落的矮沙发坐下,还没拿出手机,带着哭腔的女声与男声的谈话从不远传来:“先生,您别这样。”“刚刚勾引老子,现在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我没有......我只是看您喝得有点多,想扶下您。”“装什么清高啊?我这是看得起你!” 这些在圈子里是常事,三六九等,谁的家世背景硬谁就是大爷,更别说今天的宴会聚集南楚甚至全国的顶级权贵,错综复杂的人脉和关系织成网兜住腐烂。 她蹙眉,今天有要紧事耽误不得,当谈话变成争执,她还是起身拎起裙摆寻声源走去——烂醉如泥的男人从背后紧紧搂住一位身穿制服的女侍应,动作不规矩,就差没在这脱掉外套当个禽兽。 “先生。”顾意弦拍拍他的肩,男人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她抬眼示意女侍应先离开。 杨宜强撑发抖的身躯,“女士,我不能......” “没事,我有靠山,快走吧。” 她看着顾意弦的穿着打扮,犹豫几秒,点点头寻思赶紧叫人来帮忙。 人一走,男人伸出手,醉醺醺地嗤笑:“还靠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女人在这里只是交换的物品,你乖一点——” 话还没说完,他的后颈被一双柔软细腻的手钳住,脑袋被猛磕向花坛大理石边缘。 砰! “啊!!!”杀猪般的尖叫。 顾意弦长睫倾覆住美眸,柔润红唇里轻飘飘吐出几个字:“嘘,小点声。” “操!人呢!”男人受不住屈辱大吼,额角血丝从青紫的皮肤渗出。 纷杂的脚步响起,她轻啧了声,拽住男人后脑勺的头发向上提然后狠狠掼到花坛。 砰!又是一下重击。 散打与柔术黑带的实战威力十足,男人受不住晕了过去。 “都叫你小点声啊。”顾意弦嫌弃地指责,单手拧开旁边盥洗台的笼头。 水流哗啦哗啦,脚步声越来越近,细高跟成阻碍,她转了转眼珠,轻轻拨晚宴包的搭扣。 拱形穹顶水晶错落辉映于顾意弦精致的五官,上翘的眼尾被暗紫勾勒得魅惑。 她委身坐在矮沙发,笑着抽出一叠叠美元纸钞往半空扬起。 绿色蝴蝶翩跹旋转落了满地,像极了一场奢靡又疯狂的金钱游戏。 · 酒店的露天顶层可以俯瞰人工打造的微型沙滩,霓虹与通明的装饰灯照亮了移植而来的棕榈树,星空与金色细砂,巨大浅蓝色的游泳池,劲歌热舞下比基尼美女与南楚上流阶层的权贵们卸下伪装,金钱与色相的界限模糊,欲望与天性织成灯红酒绿,每一杯鸡尾酒都充满诱惑。 穿过泳池与仿真山峦,则是被黑衣保镖围的密不透风的一扇门,门内经理、荷官、服务员忙碌于布置十一点牌桌,又继续在马蹄形牌桌前放了八把舒适的软椅,放置玻璃杯与不同的种类酒。 会客区一分为四,每个位置的男人旁边或怀里都搂了个姿色上乘的美女,她们可能是舞蹈演员、戏曲花旦,刚出道的小花,只有江枭肄旁边的位置空空如也。 邢兴生笑着问:“江先生今年还准备当苦行僧不带女伴?” 顾檠与顾沭找来的女人隔着泾渭分明的距离,他抽着烟斗没说话。 仇祺福搂着女伴的腰,嗤道:“说不定是在家里玩够了,这会儿没力气。” 他淡淡瞥去一眼,黑色的眸子沾了几分冷意。 “求名者,因好色.欲而名必败;求利者,因好色.欲而利必丧。”江枭肄修长的指卡着玻璃杯口,菱形光斑在俊美的五官一闪而过,口吻谦虚,“我不比邢先生胜券在握,也不如仇先生豁达能看淡输赢,所以只能对自己严格些。” 邢兴生笑笑不再参与唇枪舌战。 仇祺福从江枭肄回四方王座后点数一直垫底,闻言脸色一变,冷哼:“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嘴。” “想必今年地里收成不错,仇先生的金嘴随便说两句,已经让人感受到分量又增添不少。”男人反唇相讥,语气轻描淡写。 江枭肄这厮就算不在商场叱咤,去任何一场辩论赛也能拔得头筹。 仇祺福找不到反驳的话,咬紧一口金牙,对身边女伴说:“愣着做什么!倒酒!” 江枭肄启唇卡住杯口灌了半杯威士忌,眼风掠过今天格外安静的顾檠,在knight也不似往年与自己针锋相对,深邃墨绿多了几分兴味。 裴瑞见对话终于结束,马上弯腰附在江枭肄耳边低语道:“四哥,万小姐那边出事了,蒲甘说她被人拘着不让走。” 顾檠持住烟斗柄的手略紧,烟灰掉落少许。 在gallop的酒店,有江枭肄在顾意弦不会出事,即使知道如此,他心里烦躁俞甚。 江枭肄利落站起来,得体略含歉意地说:“抱歉各位,我的女伴第一次来不认路,麻烦稍等片刻。” · 被创晕的男人叫史珲,南楚最大百货公司恒悦留洋归来的小公子。 保镖像铜墙铁壁包围,蒲甘拼命与管家常明德沟通,据顾意弦所说史珲喝多了对她图谋不轨,还用钱羞辱她,结果一个不小心自己跌倒撞向花坛边缘昏迷不醒,蒲甘觉得有点扯,显然对方也这么认为,叫来医生后,不止不信他说他们是江家的人,还非要讨个说法。 顾意弦坐在中央,低着头一声不吭,反手撑在矮沙发的边缘,天鹅细颈,削肩微微耸立看起来可怜又无辜——江枭肄来时眼前就是此番景象,如若没看到她罂红嘴角若有似无勾起,高跟鞋前端有节奏摆动,任谁都会以为她被欺负。 足峰优美弓形,骨感脚踝卡在紫丝绒,视线往上,高开叉下的大腿凝脂如玉,钉珠绑带勒出丰满肉感。 他堪堪收住,嗓音冷沉透着不耐:“蒲甘。” 所有人目光投转。 男人身形松弛笔挺,中长款纯黑西装及膝,竖纹马甲六扣第四挂着金怀表,暗红条纹领带束起的规整温莎结,质地层次感无一不考究优雅。 常明德看到那双森冷的绿眸时一惊,难以置信江家老四居然会有女伴,他的背后压出层冷汗,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顾意弦缓缓抬头,工笔描丹般的眼尾逼出红,细声细语道:“江先生,你终于来了。” 还整皮手套,穿得跟帮派头目似的,害她在卫生间门口等这么久,说什么靠山,见鬼。 江枭肄走到她面前,扫了眼大理石地板的美金,轻描淡写地问:“哪家的?” 越轻描淡写越没人敢应,谁都明白问这句话已经表明态度——不论事情起因,他就是要护短且要施以回敬。 “我不想再问第二遍。” 常明德战战兢兢道:“恒悦。” 江枭肄朝顾意弦抬下颌,示意让位置出来他要坐。 死男人事真多,顾意弦微笑往旁边挪,摊手,“您请。” 他坐到旁边,凉淡淡甩了句,“万女士惹事的本领让人刮目相看。” “......” 这次真不是自己惹事,明明是那渣滓太过分,她语气弱了三分,提醒道:“江先生,是他们不识趣。” ——你别叭叭,一根根敲碎别人的骨头还是什么,赶紧给我摆平。 江枭肄轻挑了下眉,长腿交叠,“史志诚人呢。” “老爷在国外。” “看来他无暇管教犬子,那我只能代劳帮他减轻负担了。”他温和地说:“把人架过来。” 裴瑞身后的人得指令迅速冲上去,常明德以身躯挡住,满头大汗,“江先生,小少爷才从国外回来不懂规矩,您多包涵。” “不懂规矩就可以随便用钱羞辱人吗?”顾意弦的语气十分委屈。 “这位小姐,小少爷没对你做什么,况且他还昏迷不醒,做人何必要如此锱铢必较呢?” 什么玩意不敢怼江枭肄来找她麻烦,顾意弦懒得理,侧头注视江枭肄,耷拉波光熠熠的眼皮,可怜兮兮告状:“他们说我锱铢必较。” 顾意弦今日画了全包眼线与小烟熏,内钩外翘的眼睛增添深邃凌厉,再配以红唇,有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像条冷艳野性十足的蛇——看起来一点也不可怜。 蒲甘和裴瑞额角的黑线快掉到地上,这女人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祸国妖妃的样儿。 江枭肄余光瞥顾意弦一眼,看向常明德,口吻平淡:“抱歉,她就这性子,我管不了。” 一击必中 第17节 ——我都不管她,你算什么东西,说话之前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常明德听懂了,再不敢多言。 史珲被架到江枭肄面前,他眸光在史珲额前的伤口逗留几秒,扫了眼顾意弦的手指,抿唇微微摇头,吐出两个字:“弄醒。” 江家的鹰犬们太懂,直接拖着人到盥洗台冲冷水。顾意弦阻止都来不及,早知道该再用力点,这渣滓要醒了,说是她把他揍成这样,岂不是露馅了。 史珲咳嗽几声显然被水呛到,他被拖回来,一睁眼对上顾意弦视线,大骂道:“臭婊子敢打老子!” 秽言秽语很刺耳,江枭肄拧起眉,瞬息之间闻到从史珲口腔里飘出来的刺激性气味,他浑身肌肉骤然紧绷,站起来一脚踹过去,力道太重,史珲连声音都发不出。 鸦雀无声。 “看来你们真的不懂规矩。” 冷到像利刃般的嗓音刺破刚刚还算平和的气氛,江枭肄眉宇阴沉,如索命的活阎罗,他下死令:“把这些人全部扔进沽江。” 全场死寂。 他因为自己被骂生气成这样? 顾意弦有点懵,她知道自己今天很漂亮,但不至于,真不至于。 常明德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江家老四再狠戾也不会明着拂面,还没等到他思寻用怎样的话术开口求情,听见男人不依不饶地说:“今天的安检部全部滚蛋,带拨人守住登船桥,再联系警方去沽江里捞人。” 蒲甘和裴瑞都是在柬埔寨呆过的,立刻明白恒悦的人带了什么进来。 江枭肄百无禁忌,唯忌讳两件事,其一就是这让人贪婪堕落,导致家破人亡,吸一口再想戒掉难如上青天的玩意。 他们面色严肃地颔首:“是。” 史珲脸色煞白,常明德也会过意,利落扇自己耳光,不停央求:“对不起,江先生,小少爷不懂事,求您再给他一次机会。” 男人不耐挥手,皮质手套让他的动作看起来异常冷酷,再无半点声音。 江枭肄转身似想起什么又回头睨向略呆滞的顾意弦。 他的瞳仁像积攒浓重乌云的天穹,酝酿着叵测的漩涡,可她裙子上碎钻珠宝太闪耀,或她本身就足够光彩夺目,竟折进几道光亮到阴郁绿霭深处,硬生生驱散即将到来的风暴。 他忽然觉得这条裙子具有超出高昂费用的价值。 “还呆在那脏地方做什么,过来。” 江枭肄的嗓音依然沉冷包着冰碴,却有点像哄,也有几分纵容。 顾意弦回神,拎起裙角款步到他身边,她猜到了些由头不方便再过问,于是换了个话题,“江先生,今天可有把握赢下赌局?” “你想我赢还是输?”他意味不明地问。 她思维混沌片刻,很快调整回备战状态,“牌桌诡谲莫测,岂是我一言两语能影响局势。” 而且,我当然会让你赢。 江枭肄再无言语,许久冷淡说了句:“裙子不错。” 她笑吟吟问:“就只裙子?” “嗯。” 两人距离隔半米,一尘不染的地板倒映倾斜的,肩并肩的影子,他们一起前往酒店顶层。 第014章 酒店露天顶层, 最里封闭式房间被严格把手。 有酒店老板在不需安检,侍应腰部半弯拉开门,顾意弦跟在江枭肄后面进去, 直到她的脚后跟跨过线, 侍应才恢复直立状态。 房间内部华丽的中欧风, 红地毯两边鳞次栉比地矗立精雕细刻的金像,左边马蹄形牌桌墙面挂住一副巨大的油画。 江枭肄脱掉外套与手套递给旁边的侍应, 朝会客区颔首:“让各位久等。” 顾意弦一眼看到许久未见的顾檠, 他的身边不止有顾沭还有一位长相清纯气质若百合的女人。 一口纾解不了的气卡在喉间不上不下, 她昨日其实有想过与兄长会面要不要选择一条合他口味的裙子,可就像花圃里争奇斗艳的花, 或明艳张扬的红, 或清淡内敛的白, 她认同也欣赏美的多样性, 心里却偏爱浓墨重彩, 永远会选择色彩鲜明的那一朵。 旁边人久久没动静,江枭肄略侧头,“万女士实在没必要学习松鼠用皮毛垫窝过冬,室内很温暖。” “......” 死男人害她酝酿的伤感都没了, 顾意弦莞尔,“江先生, 江风很凉,哺乳动物在寒冷中寻求安全感是很正常的事。”你这冷血动物当然不懂。 “锱铢必较。”他点评道。 她捏拳,脸上笑意扩大, 用他的原话回敬:“您自己说的, 我就这性子,管不了。” 江枭肄挑了下眉。 胆子倒是越来越大, 今天有哥哥在场撑腰就是不一样。 顾意弦意识到有点暧昧,更别说会客区的目光全聚焦他们,简直像当众调情,她清咳,脱掉外套递给他,“麻烦江先生。” “怎么,你的手也不小心磕在花坛。”江枭肄冷冷道,低眼看把他当佣人使唤的女人。一大片细腻的白跃入视野,裙后别有洞天,流畅的脊线起于肩,伏低于曼妙的腰,他喉间的突兀躁动不安,鬼使神差接过她的外套。 由黑貂毛手工制成的外套,风吹暖,雪自消,雨不湿,每一根纤维从毛尖至基部,天然的柔顺轻盈。 “显然酒店的侍应忽略了您身边还有一位女士。”顾意弦左右踮脚,缓解细高跟给足部带来的不适感。 那条长长的脊椎线随动作牵拉匀称骨肉,江枭肄有力的指陷进毛皮,微乎其微的热意通过指纹每一条沟壑,钻进皮肤囊口,填满密集的腺体,却还是如饿鬼般喂不饱,它们渴望着更多,更多她残留的体温。 他吃人似的目光驻足太久,顾意弦感觉自己背部的皮肤被灼烧出一个洞,不自在地提醒:“江先生,您也没见过女人?” 旁边等候的侍应从一脸困惑转变成恐慌,这女人疯了不成。 江枭肄没计较顾意弦的冷嘲,重新将外套交还她手里,低哑地轻笑,“记性倒是好,希望接下来的赌局也能保持。” 顾意弦双手抱臂没打算接。 “你穿的太单薄。”他好脾气地解释。 开玩笑这条裙子的精髓就在背后,挡住那跟化了妆精心打扮不让出门有什么区别? 她挑起细长的眉,语气傲慢:“或许温度可以再调高。” 江枭肄困解于自己竟然瞬间领会她的小心思,默了半秒,把外套丢给侍应。 管这女人做什么,冻死也和自己没关系,他说:“温度调高些。” “是。”侍应稳稳接住生怕掉到地上,如获大赦般抱着外套三步一并快速离开。 指腹不自觉摩挲,又很快自然垂于身侧,江枭肄懒倦抬眼。 他的睫毛又长又密,微微上卷,平时半阖或垂下像道屏障挡住神秘的墨绿,此刻全然露出,在明亮灯光下,眼仁密集放射螺旋状的纹理。 顾意弦在世界各处见过很多外国人,绿瞳本就稀少,像江枭肄这种不带棕褐色更罕见,就像她幼时猎奇找来的——绿珀。 埋在地表下的琥珀,等待火山爆发后地壳强烈震动,又耐不住高温熔融,发出荧光抗议,吐出气泡和水分死亡,然而森林的树脂拯救了它,再经历千万年,石化成型,最后变成通透纯净的绿珀。 甚至他瞳孔里较深的绿都像被封固的植物尘粒,她几乎沉迷地欣赏了好一会儿,直到他露出饶有兴致的眼神。 顾意弦有点炸毛,反咬一口:“又看我做什么?” 耳边落下一声轻笑,低低的,散漫的,嘲谑的气音,仿佛就在嘲笑自己被敌人的美貌迷惑,她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房间内落地钟的钟摆左右晃荡,当当当,响亮的钟声提示现在时间为十点。 江枭肄敛去笑意,转身撂下一句,“裙子很衬你。” 顾意弦的面色明朗不止几分,眼尾得意勾翘,与捕食到肥美猎物的蛇神似。她追过去跟在他后面问,语气俏皮:“这次是夸我还是裙子?” “裙子。” “好吧。”她勾了勾唇。 盥洗处两位侍应早已双手捧金盆等待,他们背后的高台摆着一个财神爷的金像。 顾意弦与江枭肄同频率伸手至水里,左右浇了两下后抬头朝他笑,这是有史以来最真诚的笑容,可惜他没看见,不过不妨碍她心情愉快,“江先生,您今天的西装也不错。” “每天。” “自谦是美德,江先生。” “品味不错。” “我们品味都不错。”因为被认同,她可以勉为其难把这死男人划归到我们,他们的品味同样的好,而不是和那不识货的兄长一般不懂欣赏。 从顾檠的角度恰好看到两人交谈甚欢以及顾意弦光裸性感的背部。 过去顾意弦从未在他面前这样打扮过,她乖巧而纯白,他也必须保护,从不在圈子里宣扬自己有位极为漂亮的妹妹,从不带她到社交场合,他把她送进女校,杜绝一切可能会污染她的人,包括自己。 结果倒为她接近江枭肄做了铺垫。 顾檠挪开视线,端起木几上的瓷杯,杯里的汤色金黄透亮,馥郁茶香四溢,茶气强劲饱满。 他抿了一口,皱眉:“难喝。” 按江枭肄的格调他应该备的是顶级普洱茶,顾沭端起尝了尝,口感绵柔醇厚,顺滑回甘,他无语地看着眉心拧起疙瘩的男人。 “顾先生好品茶,”邢兴生调侃道,“江家老四好品美,往年都不带女伴,原来是非绝顶姿色无法入眼。” “确实,”仇祺福盯着顾意弦,“光是那背,啧啧。” “满搦宫腰纤细,盈盈背立银釭。” “文邹邹的,等会儿换女伴,我得亲自——” 哐! 瓷杯底部摔在木几。 顾檠冷冷觑着仇祺福,顾沭赶紧上来打圆场,笑眯眯地说:“抱歉,我刚刚说的话惹大先生不高兴了。” 顾檠压下火气,淡淡地说:“与其在这讨论女人,不如想想怎么让自己的牌面更有胜算些。”他起身朝盥洗台迈步。 仇祺福&邢兴生:“......” 平常可从没见过顾家这位仙风道骨有过半点怒气,今儿这是怎么了?被江枭肄那小子气到了? 顾意弦转身正好看到走过来的顾檠,得表现出陌生的状态,她装模做样地颔首以示礼貌,抬头时与他对视时神情也保持疏离冷淡。 江枭肄轻笑,对顾檠意介绍道:“顾先生,这是我的女伴。” 他的眼神意味不明,咬字很重,“万小弦。” 一击必中 第18节 顾檠默了几秒,“十点了,赶紧开始,别耽误时间。” 说完从江枭肄身边擦身而过,清逸的五官结了层寒霜。 · 绿色台呢上刻出四个比纸牌稍大的白色方框,玩家全部坐在荷官(庄家)对面。 作为江枭肄的女伴,顾意弦落座在他左边,顾檠按照顺序在她的右边坐下。 马蹄形的赌桌并不大,软椅之间靠的很近,两道不同的气味包围着嗅觉。一道来自江枭肄,辛辣干焦,广藿与麦芽酒香不分伯仲,极具奔放的侵略性;一道来自顾檠,沉静檀香,木质与清新茶香交融。 都很好闻,她也说不清更偏好哪一种。 不过自己似乎确实穿的太少,即使空调温度调高,顾意弦裸露的肩头与后背都有些凉,身体下意识做出选择,右边男人喝了烈酒,体温更高,更适合取暖或跳一曲热情的桑巴舞。 “冷?”江枭肄的嗓音揶揄意味浓重。 ——让你不听话穿这么少,活该。 “......”她往旁边挪,手在身侧收拢,等事办成,怎么着都得往他脸上抡几拳。 顾檠将顾意弦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如果是过去,如果她今日是和自己一起来的,她会撒娇说兄长我冷,然后无视所有,搂住自己的胳膊。 他庆幸今天没有穿中式长襟,手指触上西装外套的纽扣,动作倏地停滞。 顾意弦座椅的靠背多了一只胳膊,衬衣布料紧紧包裹着大臂肌肉,有力而结实的胳膊不动声色隔绝冷气,几乎将她圈起来,就像雄性圈住自己领地或雌性配偶般,保护,抵御外来者。 即使清心寡欲活了将近十年,顾檠也是男人,他曾爱过他的初恋。 不管江枭肄是故意还是无意,他不该这么对待一个才认识来历不明的女人,他明明前几日还派人把顾家查了个遍,就差没把族谱翻出来问候顾家的祖宗十八代。 顾檠既无法理解又觉得莫名烦躁,他面色极为复杂越过顾意弦看向她身旁捉摸不透的男人。 江枭肄敏锐得要命,他冷凝过去,发现是顾檠时微微有点讶异,他以为会是仇祺福那个贪财好色的蠢货。 不过“万小弦”若真是顾檠的妹妹,似乎说得通,毕竟她是顾檠派来的,顾檠有可能是个想保护妹妹的哥哥。 他要是有她这么漂亮的妹妹大概也会顾檠一样的反应,谁离得近点,他也怀疑有人觊觎。 江枭肄认为即便自己对顾意弦没有非分之想,但顾檠这几年给gallop使了那么绊子,再加上前几日裴瑞调查顾檠与顾沭什么玩意都没弄到,让自己的死对头吃瘪并不过分,于是他没有收回手。 赤裸裸的挑衅。 两男人之间的暗流涌动,顾意弦并没有察觉,她非常专注,正在思考如何让江枭肄赢下对局。 荷官从牌桌的暗格里拈出几摞面值最大橙黑相见的筹码,推到白格前方,每白格面前放置十摞一万美金的筹码,一摞十枚。仅仅拿筹码耗时一分钟,每把一万美金起底,随便输一局就是南楚一家公司一年的盈利。 对于四方王座的掌权人们,他们并不在意橙黑相见的筹码,而是胜局背后的点数。 女伴们将筹码拢过来,顾意弦照做,她玩过,也在前几日恶补过知识。 他们玩的是最经典的二十一点玩法又称blackjack,顾名思义,要牌得尽量往21点靠,越近赢面越大,二十一点最大,如果所有的牌加起来超过21点,玩家爆掉,游戏宣告结束。 在荷官发牌前,三家后面的人上前验牌。 江枭肄懒洋洋伸手,侍应递上一根卷烟,他在嘴唇划了两圈含住,“特意从奥地利买的shuffle star也信不过?” shuffle star又称蜗牛机,专防止庄家作弊算牌。 仇祺福冷哼:“你不在意筹码,你手下的人就不在意抽成?” “行,你们随意。”江枭肄挑了下眉。 顾意弦扫向他唇间的烟,侧身低声问:“江先生,我是不是应该为您点烟?” 江枭肄瞥过来,也学她压低声音道:“万女士,你和她们不一样。” “确实。”她点点头。 “哦——” 信不过?她可有个精密的会算牌的脑子,顾意弦拢住掌挡住唇,轻声提醒:“你等下就会知道一条裙子,简直物超所值。” 他笑了下,轻飘飘地说:“行,拭目以待。” 无作弊,赌局正式开始。 每人得到两张牌面朝上的牌,荷官为自己发了两张牌,明牌的点数为六。 仇祺福立刻让捏了把女伴的腰,让她加注筹码。 顾意弦嫌弃地撇嘴,继续凝神思考。 所有的牌指定一个值,在牌局开始时把总值设定为0,再把出现的每张牌的值相加。数字标2-6的牌值为+1,数字标有7-9的牌值为0,标有10、j、q、k的牌值为-1,当总值为正又比+2高,赢面才会高。 但筹码加得太快,其他人会盯上自己,特别是笑面虎邢兴生,此人心思极深。 江枭肄看着顾意弦认真的模样有点想笑,她难道不想让自己的哥哥赢了,还是之前打人太爽,小脑袋分不清绸缪对象。 他闭上眼,低缓道:“别这么紧张。” “好的,江先生。” 死男人谁管你,顾意弦连顾檠都懒得管,上了桌当然得赢。 “先看牌,随意点,输算我的。” “......”瞧瞧说得是人话吗。 她觉得江枭肄之所以满不在乎,是因为即使筹码输干净,最后那钱也流入了庄家。 庄家背后的庄家就是江枭肄自己,肥水流不到外人田。 其他三位的女伴心里嫉妒又羡慕,她们继续保持得体微笑为身边的男人加注筹码,在新牌发来前祈祷点数有利,输掉牌局的后果她们谁也无法预料。 特别是仇祺福的女伴,她已经跟了他两年,遭到的非人对待让人想吐,可路是自己选的,她只能选择当被圈养的金丝雀。 顾檠知道顾意弦在算牌,她从小就像只骄傲的小天鹅,对待任何游戏都要赢,加上脑子太好,就连他也偶尔也会成为手下败将,所以让利二字,是为确保江枭肄能稳赢。 如今局面早已料想过,但顾意弦与江枭肄的互动实在太过自然,亦或是江枭肄的态度纵容甚至宠溺,游戏的过程真真假假,难免她在过程中迷失,游戏最终局,她还会因为喜欢自己或报答养育之恩坚守初心吗? 江枭肄是个不可多得对手,不止在江家排名最末,四方王座里独他一人刚及二五年华,这样的男人除却相貌,人格魅力也是一流。 顾檠心中微微泛起酸意,他开始质疑为报复江家搭上顾意弦,他的......妹妹,这件事是否值得。 顾意弦成功拿下三局,她拍了拍桌面的筹码,得意地问:“怎么样?” 牌桌有六套牌,即使算牌计算量也非常大,江枭肄没想到她真能全算对,眼中带了几分自己不曾察觉的欣赏,他笑得不明显,“嗯,都是你的了。” “哇,江先生您真好,简直是菩萨心肠。”顾意弦装作很开心,长睫下的眼神淡定不屑。 “......” 也对,那些都没她的裙子贵,他再给女伴点面子很正常,“很厉害。” 顾意弦得瑟的像开屏的小孔雀,神采奕奕地用纤细的指拈起筹码又放下,口吻谦虚矜持:“也没有很厉害,运气好而已。” “......” 江枭肄灌下半杯酒,唇静悄悄勾起弧。 仇祺福脸黑如锅底,三局下来他输得最多,他直勾勾盯着顾意弦道:“江先生,让你的女伴到我这来坐坐,送点运气给我。” 邢兴生心里嗤笑这蠢货没认清现实,他侧身靠在女伴胸前,边享受温软如玉边作壁上观。 顾檠担心江枭肄真答应,毕竟他这人处事还算圆滑,一个女伴比起商场的利益,他不会放在心上。而仇祺福那人手脚不干净,他不能拿顾意弦冒险,“仇先生,那可不凑巧了,我也想要江先生的女伴来替自己转转运。” ——江枭肄肯定会答应,他的计划本就是把顾意弦换到自己身旁,来确保gallop的胜点压过华森,从而抽取利润最高的项目。 男人半分眼风都没掠去,漫不经心地晃了晃酒杯,视线落在面前堆积的筹码。 从握上gallop的王杖,江枭肄把各家势力捏成白子,自己为黑子,在南楚下了一盘棋。 捭阖术重在审时度势,谋定而后动。 时来,借势而为,斩草除根;运去,藏拙,晦光养韬,等待时机。 这场对弈长达五年之久,江枭肄秉承有所为有所不为,游刃有余也运筹帷幄。 即使争霸赛赌局能够取胜,他从未认真玩过一把,为得就是在能置对方于死地前,扬长避短以免遭来祸端,得不偿失。 该答应顾檠,江枭肄淡淡扫顾檠一眼,眸子微微眯起。 顾意弦见江枭肄久久不说话,主动请缨:“江先生,来时您不是特意嘱咐我,让我好好与顾先生交流牌术吗?” ——所以,仇祺福你就别来掺和了,听懂了吗。 仇祺福与邢兴生脸色微变,gallop与华森一直是敌对关系,什么时候交好了? 江枭肄动作稍顿,将酒杯搁在桌面,大掌拂过绿呢短绒,他的眼皮抬起浅浅一层,幽邃的眸子沉冷地看着顾意弦。 他掌住赌桌边缘,缓慢俯身。 两人之间本就距离不过半米。 顾意弦右边缀满碎钻的裙摆高高开叉,因坐下的姿势裸露到大腿根部,距离拉近空气被挤压,蹭到不同的质感。江枭肄的西裤面料顶级优质,光滑油润,揉搓都不会起皱,但对比大腿柔软细腻的皮肤,却粗粝硬挺。 一种麻麻的,痒痒的,像电流般的感觉激得顾意弦颤了下,大腿轻轻一抬,那处皮肤也跟着往上,刮蹭到另一种更为坚硬的东西,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感知到带状的,皮质的,与环状的铁扣——那是江枭肄的腿箍。 敏感又暧昧的位置,她再大胆也不敢妄动,只能垂下睫掩饰心慌意乱。 没有卷发的遮挡,顾意弦鬓边微微湿润,腮颊凝了几分荔红色,看起来更加风情魅惑。 江枭肄的眸色浓重稠绿,低磁暗哑的嗓音夹杂在温热气息里,“对,你不提醒,我倒是忘了。” 一只手伸到两人之间,冷白瘦削的,是顾檠的手。他的眼底漆黑一片,像淬了冰,“江先生,下一场赌局什么时候开始?” ——她该借给我了。 江枭肄的戾气瞬间溢出来,又一寸寸压回体内,他忽然笑了下,“现在。” 第015章 江枭肄的眼神变得理智, 审度、算计,即使嘴角上扬却再无半点温和的笑意藏聚于那对绿珀。 顾意弦恍若上一秒在夏威夷海滩晒太阳下一秒就置身冰川,低温冻到心脏停止跳动。 面前的人不再是夸她裙子漂亮的同盟之人, 而是与华森与顾家站在对立面的敌人, 他本就是高高在上的资本家, 能产生财富或无法攫取财富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而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女伴,可以被剥削价值的劳动者。 刚刚差点被迷惑, 幸好兄长及时提醒。 不过这死男人当自己吃素?演戏谁不会。她笑着抬手, 越过顾檠, 用指尖抵住江枭肄硬阔的肩,柔情绰态地回击:“江先生, 您这样看着我, 会让人觉得您言行不一。” 一击必中 第19节 顾意弦的眼含羞带媚, 朱丹色的唇逐笑容微张。 南国有尤物, 容华若桃李。 江枭肄的表情稍滞。 “不用如此恋恋不舍, 等我帮顾先生把您的筹码赢得一干二净。”顾意弦的语调更为柔转,指尖用力往前推,再一下一下戳。 江枭肄的衬衫与西装马甲每一处都极为规整,领口纽扣卡在喉结下方, 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距离感,她的动作似乎穿透了这层柔韧的薄膜, “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回到您的身边。” 场面极度暧昧,无形稠状的张力抻拉在空气里。 夹在中间如同隐形人的顾檠, 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了。 江枭肄眼睑下压, 觑着胸口被弄皱的衬衫,看着她椭圆形暗紫的指甲, 不知为何他没忍住笑了。 玩笑话并不顺耳,他笑意味实践成功,顾意弦觉得对付江枭肄这种人,得反其道而行,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言语同理。 就在她要为成功摆他一道庆贺时,手指被握住,不,应该是整只手被包住。 江枭肄的手有一种强劲的生命力,手背接连指骨的青筋蓬勃紧绷,麦色皮肤在烈阳下暴晒,像刚做完剧烈运动,袖襟处的皮肤因摩擦散发灼热的气息,大而宽厚的掌心潮热不堪。 烫得顾意弦娇嫩的皮肤快要融化,她睫毛扑簌簌一颤,试图往回抽,能施力的腕却被他的指掣肘,带着薄茧的指腹按住了她的动脉,仿若扣住命门,感知到危险的静脉突突搏动挣扎。 江枭肄似笑非笑地凝视她,满目轻佻风流。 “小白眼狼。” 就像在配合她玩金主与女伴的小游戏,他的意态懒慢,嗓音磁哑,“那么多筹码还没把你喂饱,嗯?” “......” 这死男人说什么骚话呢。一来二去自己倒处于下风,顾意弦咬住唇,脸颊熏得妃红。 她现在就想踢江枭肄一脚,用高跟鞋尖尖的前端戳破他的肺管子。 与顾意弦有同样想法的还有顾檠,但在他动作前,顾沭笑着按住了他的肩。 进入gallop cruise最多只能带八位保镖出行,门口层层包围的人听命于江枭肄,他的地盘必须遵守他制定的规则。 显然起冲突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 权衡利弊后,顾檠忍住冲动,冷声说:“江先生与女伴再多说几句话,今天的赌局只怕要到明天才能结束。” “顾先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江枭肄的语速,缓慢,似乎只是漫不经心地挑了个成语做比喻。 这种场合,随随便便一个动作都蕴含深意,更何况本就暗含提点的话术。没等顾檠回话,他低笑出声,仍紧紧握住顾意弦的手,视线盯牢她,“不过你对我的女伴不了解,单单桌上的筹码可能无法满足她的胃口。” 顾意弦一惊,总觉得江枭肄话里有话。 “所以,”他卸去力道,背往后仰,“希望好运能眷顾你们。” 压迫逼仄感消失,手背与腕间的温度还未退散,她镇定几秒,嫣然一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江先生。” 江枭肄的肘撑住软椅扶手,侧着头懒散地睨她,“去吧,听话点,别给顾先生惹麻烦。” 这句话反而让顾意弦松口气,江枭肄并没有发觉可疑之处否则不会这么说,随即又想到真正症结在于不能让他输得血本无归。 她与他非同一阵线,但又必须与他当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竟莫名牵扯出诡异的羁绊。 “您放心。”顾意弦一双含情眼似怨似哀,意在表现她也不想离开他身边。 江枭肄垂睫轻摇头,“再依依不舍,顾先生可真要等急了。” “......” 死男人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她拢住胸前袅袅前往顾檠旁边的位置。 . 女伴交换,第四局开始。 顾檠看着顾意弦,上下扫视了两遍,最后停驻在她的红唇。 他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对比之前有多炙热喜悦,就像翘首以待的人失而复得终于回到身边。 顾檠明确拒绝表白并指派顾意弦为顾家涉险后,她的泪水在冷战的日子里浸湿丝绸枕与被单,她的骄傲自尊不允许摇尾乞怜,也不屑施舍的爱。从选择接近江枭肄的那天起,少女十余年的暗恋与那些刻有深浅水痕泛咸的用品一并烧掉燃成灰烬。 所以现在看着面前这张曾朝思暮想的脸,即使心里还微微泛酸,已经不像当初那样苦涩,顾意弦不会再执着自己与顾檠是否存在男女之爱,只当顾檠是作为兄长担心身处虎狼之穴的妹妹。 做戏要做全套,她微笑,“顾先生,请问需要我为您做什么?” 生疏冷淡的语气让顾檠不适,他想起不久前窥听的对话,温着嗓子说:“什么都不用做,在他那如何,在我这也是一样,下注权归你。”继续补充道:“赢归你,输算我。” 顾意弦点头,想让江枭肄赢得先知道他水平高低才能合理安排对策,“在我没来之前,江先生的运气怎么样,十把九输吗?” “冷吗?”顾檠答非所问。 没听懂言外之意吗?她皱眉,提醒道:“顾先生。” 他默了几秒,“对半。” 十局输赢对半,技术水平一般,顾意弦挑了下眉,果然人不可貌相,江枭肄那张脸看起来挺聪明,知识面也广,她还以为他什么都精通。 与此同时荷官发完牌,明牌为黑桃a。 在美式二十一点的牌局开端,他照例询问道:“insurance or no?(是否保险)” 其他人点头,只有江枭肄一人没表态。 顾意弦觉得他疯了,没有保险一旦庄家察看暗牌点数为21,他即时算输直接出局。 她攥了下拳,隔着两人与他隔空对话:“江先生,是想做亡命赌徒?” “有何不可。”江枭肄语气平淡。 “......” 拖后腿,猪队友。 旁边递来一件西装外套,顾意弦不解抬眸。 本可以为她亲自披上,顾檠心里很闷,他轻声说:“穿着吧,别感冒了。” “......” 还有个拖后腿的猪队友,她蹙眉,恨铁不成钢:“顾先生,即使我有足够好的运气,你不全神贯注,这么多人的赌局,我们会变得很难赢。” ——我不要,你别为这种事分心,这么多人看着,露出破绽等于全盘皆输。 顾檠怎么会不懂顾意弦的言外之意,他静静注视她几秒,“裙子还是加件外套比较合适。” “谢谢顾先生的好意,”顾意弦的眼型本就上挑,真不耐时妩媚中也透出几分冷厉,“但我们今天才相识,我也不是你的女伴,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她觉得扫兴,也不想再为一条裙子是否暴露多费口舌,避开他愠怒的黑眸,压低分贝:“可以要牌了,庄家若是要到第三张牌,a牌将不再是11点。” 顾檠不再搭腔也不再主动与她交谈。 面对冷暴力,顾意弦嘲谑地扯了下嘴角,还真把自己当满心想讨他欢喜的小白花乖乖女,她视若无睹,继续观察牌局。 江枭肄似乎完全屏蔽左右隔壁的对话,两根修长的指拈起筹码边缘又落下。 他有让女人无法拒绝的脸,荷尔蒙偾张的身材,足以让人趋之若鹜的钱权,以及对女伴尊重的态度。 对比顾檠清冷的距离感,女人更喜欢江枭肄,她盯着他的饱含肉.欲的唇,听说厚唇的男人很会做,她靠拢了些。 江枭肄的动作一停,保持基本涵养,“女士,你的香水味里有檀木香。” 女人笑了笑,“过会儿就散了。” 他看了眼怀表的时间,语速缓慢压迫感十足:“我的意思是,我对这味道过敏。” “......”她坐远了些,锲而不舍继续攀谈,“江先生,请问需要我为您做什么?” “闭嘴。” “......” 耳边安静后,江枭肄扫了眼弃牌,思忖剩下大牌的数量,然后往白格扔筹码。 邢兴生与仇祺福已停牌,他早已算准顾意弦的牌面,大概初来乍到确实运气好,她这一轮停止就能成为赢家。 “hit。”顾意弦继续要牌。 他轻笑,推倒一摞筹码跟注,“hit。” 庄家停止要牌,顾意弦翻牌,庄家宣布:“bust(爆牌)。” “看来我的好运持续时间有限。”她遗憾地说。 “江先生,您是否继续?“ 江枭肄喝了口酒,当庄家拿到a牌时,最稳妥的方法先可获得一比一的赔率,“even money(先收)。” 不出所料赢得对局,杯底放置于绿呢桌面,他轻叩两下桌面,“顾先生,看来我的女伴在你那发挥不了作用,还是归还于我吧。” 这说得什么话,顾意弦脸一红,搞得自己像他的专属一样。 他一手养大的女孩,她的任何微表情他都了如指掌。顾檠终于意识到顾意弦的变化,极力克制情绪,他给予她选择的权力,“万小弦,你要回去还是留在我这里?”他相信她会选择自己。 “万”字念得极轻,可顾意弦没听懂顾檠的话外之音,以为他还在为衣服生气,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我是江先生的女伴。” 今天的目的就是让江枭肄赢,她压住裙摆盈盈起身,“顾先生,祝您下一场好运。” 顾檠托住烟斗深吸一口,忽然笑了,眉宇之间不再疏离淡漠,那层面具裂掉,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荒诞,既孤傲又融合了一种党同伐异的狠辣。 顾沭暗叫不好,从把顾意弦送走或更早发现顾檠压制内心时,他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他急忙出声:“阿檠。” 顾檠置若罔闻,凝向朝江枭肄走去的顾意弦,卷发松松挽在她饱满的脑后,脊背如玉,裙摆起伏间白脂隐现风光迤逦,而撑着头睨着她的男人。他不想再看,心里挫着火,嗓音冷冽:“各位,今日的赌局已是延迟开局,时间也不早了,邢兴生的点数遥遥领先,仇先生运气不佳翻盘希望渺茫。” 顾意弦满腹疑惑,顾檠今日太反常了,难道就真因为自己叛逆地穿了条性感风韵的裙子。 纯有毛病,她撇嘴,扣裙面的钉珠与碎钻,不小心真扣掉了一粒——哦,忘了昂贵的奢侈品都是一次性废物,譬如不能沾水不能踩地羊皮底的皮鞋,不小心淋了次雨就掉色的衣服,没有拉链的包。 顾意弦心里腹诽,心虚抬眼,江枭肄好整以暇地睨着自己,她拈起钉珠,笑得昳丽动人,“江先生,送您了。” 茉莉和玫瑰完美融合的香味,后续深林的柔软自然,江枭肄想到蒲甘前两日的汇报,说她挑剔得要命非要指定的精油,直到闻到丝若有似无的檀香,他双手抱臂,“一粒?” 爱要不要还嫌弃,顾意弦纤美的指灵活一转,自己捏着玩。 这时顾檠继续道:“不如节省点时间,让我与江先生来场决胜局,速战速决。” 她一滞。 兄长被自己气疯了? 一击必中 第20节 江枭肄心中略微讶然,抬头对上顾檠的视线。 前几年回击华森故意抢竞标的也没见顾檠敌意这么大,若真是妹控,何苦把她送到自己这里来。 顾意弦的五官与顾檠确实差异很大,江枭肄怀疑过他们不是兄妹,同父异母在这圈子太常见,他自己就是典型的例子。 偏偏顾檠手段也配得上他的位置,南楚北面的势力太深,裴瑞查不到顾家任何关于“万小弦”的资料,能确定她在顾家生活还是买通麓湖的家仆得到的消息。 极为怪异的感觉无端让人烦躁。 旁观者清,邢兴生对三人之间的暗涌心知肚明,他扶了下礼帽,“我没意见。” “你们继续,我观战。”仇祺福输光了筹码早就不想参与,“就差江先生没应允了。” “少数服从大多数。”江枭肄朝荷官摆手,示意重新洗牌。 一局定胜负可不就和自己没多大干系,那怎么在江枭肄心情好提工作的事。顾意弦一筹莫展,心里埋怨顾檠破坏她的计划,两道细长的眉无意识蹙起。 江枭肄瞥去一眼,有点好笑地问:“担心我输?” 顾意弦点头,其一他们暂为盟友,其二只有赢了才能趁机提要求,她的思绪飞快运转,以至于忘了用敬语,“我比在场的任何人都希望你赢。” 半响没回应,洗牌机停止运转,筹码哗啦啦倒塌的声音。 江枭肄的左手撑在赌桌边缘,右手修长的指抵住一摞橙黑筹码最上面那枚。 他的身姿挺拔即使坐着也很高,他睥睨着桌面blackjack的白字,“坐近点。” 顾意弦警惕,“干什么?” 江枭肄侧头,嘴角无声无息勾起,同时有力的指弯曲往前弹,一摞橙黑筹码如将倾大厦,颇有谈笑之间,指点江山的挥斥方遒。 “看我怎么赢。“他气定神闲地说。 呵、呵。 世界不可能有逢赌必赢的人,小赌怡情大赌倾家荡产,她赢下三局必有运气的加持。顾意弦眼里含笑,“好的,江先生。”话是这么说她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荷官开始发牌,江枭肄观察牌面大小花色,直言了当丝毫不避讳顾檠:“我的算法和你不一样,4、5、6三张牌加+2,j、q、k三张牌加-2,a加0,不止需要记点数和花色,还有数量和组合。” 他太自信了,就像在说——除了我在场没有人能这样记住牌面。 “......” 再次落于下风,顾意弦遏制该死的胜负欲,因为好奇他这副运筹帷幄的模样,边慢吞吞静悄悄凑过去,边皮笑肉不笑地说:“抱歉,江先生,我学不会。” “我知道。”江枭肄忍俊不禁,懒洋洋朝她摊开掌心。 仿佛天生的默契,顾意弦立刻明白动作的意思,没好气地把温热的钉珠扔过去,然后双手支颌,报出庄家的明牌:“4。” 江枭肄挑了下眉,抬高手,钉珠在指腹间碾磨,小小一颗,圆润的打磨面,在灯光下泛着耀目的光泽。 荷官询问第五次是否要牌,捏着钉珠的手往西装口袋探去,又戛然而止。 “万女士,请帮我推倒所有筹码。”他看准一定全力押注。 “江先生,好大的口气。”顾檠嘲谑地说,江枭肄这是在算庄家的牌,孤注一掷。 江枭肄无视顾檠莫名的敌意,“谁还没有个雄心壮志。” 顾意弦第一次对江枭肄露出无奈的表情,他若惨败,不止信任度三环计划得推迟,自己今日的戏等于白演,求工作的事儿也黄了。她扶额,用口型比划:[梭/哈太冒险]。 似乎嫌她优柔寡断,他朝后挥手,“烟盒。” “......” 侍应呈上复古的金属烟盒,江枭肄打开盒盖自然地抽出一根烟,钉珠悄声无息安置在角落,他按紧盒盖塞进西装马甲的口袋,接着斜叼住卷烟,表情狂妄且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倾斜双手以八字形将一摞摞筹码全部往前推。 “all in。” ——梭/哈。 死男人一意孤行不听劝,顾意弦全神贯注于荷官的黄金右手,期望好运气再次眷顾。 第016章 水晶灯金色光华, 赌桌万元筹码堆积,真正的纸醉金迷。 庄家牌面极限二十点,江枭肄想赢只有一种可能。 他喝完最后半杯威士忌, 只见修长的指拈起最后一张牌, 轻飘飘甩到桌面——blackjack, 二十一点。 顾意弦清亮的瞳孔扩大。 荷官宣布结果,江枭肄开牌前没有保险, 赢得筹码1.5倍。 纯运气好太牵强, 算牌能精密至此, 过去十局五输怎么可能? 她面色复杂地看向旁边的男人,他的轮廓深刻冷峻, 如硬岩般岿然不动。 江枭肄没什么表情地瞥来一眼, 左手围拢全部黑橙筹码哗啦啦推至她桌前。 就像深居洞穴的恶龙不知怎么讨好公主, 于是献出从别处掠夺, 自己珍藏的亮晶晶的黄金珠宝。 咚—— 心脏像突然被重物锤击。 顾意弦慌张低头望向别处, 目光扑朔聚焦不了定点。 他有病吧,自己对这些筹码又没兴趣。 “承让。”江枭肄往后仰靠,口吻谦逊,语调缓慢, “但愿明年还能运气这么好让我满载而归。” 在场谁不是在商场摸爬滚踩着人上位的人精,此举无疑不是说——过去的败局只是gallop羽翼未丰, 现在不必再收敛锋芒,我江枭肄就是狼子野心,all in梭/哈才是我的风格。 所以, 今日的赌局就是拉开战争的号角, 从此血雨腥风,所有筹码将会是囊中之物。 邢兴生笑而不语, 仇祺福眼中的嘲谑毫不掩饰。 顾檠神色莫变,不知是为胜点被反超华森的排名落到第三还是别的。 反正他看江枭肄这人不爽到极点,反唇相讥,“江先生今天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哪比得上顾先生神通广大,一手遮天。”江枭肄意有所指。 ——你顾檠做了什么心里没点b数? “我还得多学习学习。”顾檠抿了口茶,“不过像搭起戏台卖螃蟹,洞萧当笛子这样有趣的事儿还是太难了。”明里暗里点江枭肄买卖不大,装腔作势的架势不小,火药味很浓。 “这么爱茶的人,中华美德也该牢记于心才是,严以待人宽以待己这种习惯还是改改。” “哦,从来如此,便对吗?” 鲁迅先生骂人的话都用上了,江枭肄掀唇,“我还是喜欢钱钟书说的人道学。” 两人想法设法阴阳怪气,这圈子不会明着撕破脸皮。 邢兴生听得津津有味,华森与江家上一代有结怨他有所耳闻,那件事对顾檠可谓是天翻地覆的变化,顾檠平等恨gallop江家每个人,今天江枭肄的女伴身份怕是不简单,多半与顾檠有牵连,但江枭肄的态度也怪,瞧瞧这症仗,说不定这女人是搞垮这两家的突破口。果然引起男人战争的祸源从古至今没变,特别是这种性感尤物。 要说不肖想纯扯淡,但他选择坐山观虎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为聪明之举。 仇祺福听了老半天没懂他们的内涵,多嘴道:“什么人道学?” 顾沭心想神仙打架凡夫俗子凑什么热闹,顾檠面色不虞。 江枭肄慢条斯理地说:“有人的理财学是借债不还,有人的人道学,通过教训旁人抬高自己,并非自身有什么道德。” ——别那么道貌岸然,你顾檠就是伪君子。 “看来江先生应该回去多看几遍道德经。”顾檠说。 ——gallop做的事还少了?哪件不是你江枭肄指示的,大家一路货色,谁也别说谁。 他笑出声,“抱歉,俗人一个,可能祖辈以山匪出身,我看上什么只会玩强取豪夺。” 江枭肄的本意是什么已经不重要,顾檠本就为顾意弦的事儿心烦意乱,不由自主往某方面想,他面色一下黑了。 “各位,晚宴还在继续,我就不奉陪了。”赌局后续会有各家的人对接,江枭肄对晚宴男女之间的勾当没兴趣以往也不会参加,禁止情.色交易不等于阻止你情我愿。 旁边的女人一直安静的......发呆。 他默了几秒,不受控制地轻叩桌面。 顾意弦回神,“结束了吗?” “嗯。” “那走——”她还没说完被打断。 “不知有没有荣幸邀请你去跳个舞?”顾檠已经改变注意。对付gallop有很多种方法,且江枭肄已经猜到顾意弦是顾家人,他没拆穿态度也暧昧。 不能再留她呆在江枭肄身边,他伸出手——跟哥哥回家吧。 可惜顾意弦全身心投入在自己设计的游戏里,既不可能半途而废,也被极强的胜负心蒙蔽双眼。江枭肄明摆要走,她没读懂顾檠唱哪一出,交代新任务,属实没必要。 “江先生,您对跳舞感兴趣吗?”她看着顾檠问,期望他明白,又表明自己的态度。 话落后颈沾上一道目光,穿透力很强,须臾又不着痕迹悉数撤去。 江枭肄翻开烟盒,静视角落钉珠,语气很淡,“我从不跳舞。” “顾先生,你也听见了。江先生不跳舞。” 听见她如此说,拈烟的动作一滞。 顾檠明显舍不得美丽的妹妹想带回家,她这是叛逆期?好任性的大小姐,脑子倒是不错,看自家输了来霍霍他以挽回经济损失。 顾檠皱眉,欲言又止。 他不能直言了当她是自己的妹妹,否则撕破脸,以江枭肄唯利是图的性子大概率会借此为由狠狠宰华森一笔,或粗暴而直接拉强行扣押。 顾意弦也皱眉,她不明白让自己接近江枭肄报顾家养育之恩的是他,况且回去,之前的费尽心思岂不是白费。 死男人怎么还不起身,她回头看江枭肄。 ——你不走? 江枭肄凝她几秒,利落起身,见她立刻牵起裙摆,他低头似叹息般轻笑了声,还真赖上自己了。 顾意弦伸手拎晚宴包,腕被略凉的指紧紧扣住,她眼神疑惑,实在不懂为什么顾檠今日老拖后腿。 顾沭无奈,再劝犹如炊沙成饭。 一击必中 第21节 今天若小弦不回家,阿檠估计要发疯。得提请让刘姨把家里摆放的易碎品收起来,收藏室也必须上锁,不然这丧失理智的败家玩意砸不说,心情不好还得支出一大笔费用重新购置。 邢仇二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其他女伴则嫉妒愤恨顾意弦在短时间成功勾搭另一位金主。 江枭肄理解顾檠失控的表现,起初眼神玩味,中途一丝错愕,笑意逐渐淡去。 这绝对不该是一个兄长该露出的神情,愤怒,酸味浓浓,他在嫉妒——哦,原来不是亲兄妹,兄长爱上养妹的狗血戏码。 既然喜欢为什么让她以身涉险? 没品掉价。 压抑内心失去才懂得珍惜? 迟来的深情纯犯贱。 觉得他江枭肄像正人君子? 愚不可及。 听信圈子里的传闻江家老四性功能障碍? ......荒谬。 总而言之顾檠的嫉妒实在无厘头,自己不喜欢不会抢,她也不喜欢。 可笑的感情,滑稽的人,自我幻想凭空捏造假想敌。 江枭肄扫向顾意弦的腕间,双目悄无声息蔓延一片阴翳。 他眉心的沟壑越来越深,唇抿成直线,最后咬肌统统绷起。 顾意弦的另一只胳膊蓦地被拽住,力道强硬到她不得不往后趔趄以保持平衡。 她快要翻白眼,直到握住胳膊的力道加重,身后传来江枭肄冷冰冰,从唇缝挤出的问句:“顾先生什么意思?” “我在问她。”顾檠盯着肤色差明显的相交处,他的声音如冰淞,吐出一个字便抖落积攒的雪片,“法制社会江先生还真打算玩强取豪夺?” “呵。”极轻不屑的气音。 “顾先生的女伴在椅子上好好坐着。“江枭肄的眼底呈现一种被大火炙烤过的焦绿色,瞳孔缩紧的黑,他的语调不带分毫起伏,嗓音如冰块束缚情绪,克制不知名的火焰,“你却将她认错成,我的女伴。” 交战突然变激烈。江顾两家在南楚随便跺跺脚便能引起地震,掌权人的气场横扫千军,在场所有人屏住呼吸,不想被无妄战火殃及。 顾意弦背后沁出薄汗,悄悄对顾檠使眼色,他还不放手,江枭肄本来就疑心重,简直了,她现在只想礼貌地“问候”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兄长:god damn it,what’s your fucking problem? 权急之下,顾意弦连忙挣脱顾檠的手,挽上江枭肄的小臂,他缓缓而迟钝瞧过来,绿色的眼睛隐藏不易察觉的洞悉,大掌如禁锢的锁链,她仰起妩媚冷艳的小脸,嘴角噙笑。 “江先生。”嗓音甜腻腻。 美女蛇乖巧而诡异地仰头让你挠挠七寸,下一秒随时会被咬一口,毛骨悚然的美丽。 两男人以不同理由僵化,顾檠气得说不出话,江枭肄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他本就费解自己为何生气,于是森绿的眼低垂转向一边。 顾意弦懒得理不成器的兄长,神态慵懒,缓慢启唇打呵欠以表真实性,“我困了。”见人没反应,再加一剂猛药,她晃了晃江枭肄绷紧的手臂,莹润耳垂的钻石闪熠,撒娇道:“我们回去好不好嘛?” ——好恶,自己简直像恃宠而骄得寸进尺的小娇妻。 江枭肄的思绪陡然凝滞,凌厉指节蜷紧,经络与细胞好像在疯狂激烈叫嚣。 ——你看,她选择的是你,不是那爱上自己妹妹的傻逼。 ——闭嘴,她留在是为了顾家,她脑子里都是如何从我这谋取更多利益,她就是个满嘴谎话挑剔又难搞的骗子。 ——你不是钱多吗? ——老子傻逼还是印钞机? ——你可以造一个给她呀。 ——滚。 他额角青筋突突跳动,心情躁郁,和久久不降雨的阴天一样烦闷。 他决定点支烟,他扯开领带啧了声,抬起没被挽住的臂优雅地做了个握拳手势。 候在门口的侍应立刻叩了三下门,门开的瞬间,江家的黑衣鹰犬全部涌进,训练有素,整齐,脚步声如铁蹄蹬蹬响彻房间。 威迫,恐吓。 顾意弦:? 顾檠:。 所有人:...... 江枭肄俊美的五官没有一丝表情,如座没有生命力的大卫雕像。 他拿起西装外套,气场平和,淡漠矜冷地说:“走吧。” 第017章 骑士十五世车身菱线强硬而方方正正, 六吨的彪悍重量在泊油路碾压而过,全黑防弹钢板劈开流连街狂欢的气氛,威猛迅速地朝南楚以南驶去。 上车后男人一声不吭, 先卷烟草, 后来似乎失去耐心又从雪茄盒里抽了条雪茄, 用金剪刀粗暴剪开v口,点燃后直接怼在唇间。 白雾幽幽缭绕隔断相邻的左右位。 江枭肄在生气, 他在气什么?还是因为顾檠说的那些话联想或怀疑自己?顾意弦拼命克制现在想把顾檠骂千万遍的冲动,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兄长如此愚蠢, 果然爱情.....狗屁的爱情,单恋蒙蔽人的辨别能力。 她深呼吸, 从座位中间的冰柜拿出威士忌倒了半杯, 露出得体的笑容。 当下之急哄好旁边这尊大佛, “江先生, 您——” “万小弦。” 语气寒如冰, 嘶嘶冒凉气。 顾意弦的手一抖,金色液体溅出几滴隐没在手工羊毛地毯。 空气凝固。 她的脸发僵,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江枭肄真的敏锐到这个地步?若他真发现为什么还要带自己回去?总不能真被自己美色迷惑了那太扯淡。 所以他在试探,试探什么呢? 她咽下口水, 镇定地望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装作小心翼翼地问:“江先生, 不知我怎么得罪您了......” 江枭肄面无表情侧头。 拆穿或拍屁股走人多么简单的事,却偏选择做明知山有虎偏要虎山行的莽夫,甚至梭/哈就为了一句貌似真诚不带敬语的“我想看你赢”, 导致背离计划提前宣战。 现在冷静下来, 不免怀疑是否那天暴雨淋太久,水灌了满满当当一脑壳, 哦,淋雨也是因为把伞给她,他现在更像所有质检不过关的三无产品。 得罪? 真想掐死她再掐死昏头的自己。 死男人不说话装高深,顾意弦嘴角快抽搐,小臂也举得酸,她伸手把玻璃杯搁在江枭肄面前的隔板,“您请用,慢慢喝。” 傻子才陪一句话蹦不出来的人耗。 江枭肄的视线在某一处停顿,表情缓和了些,欲言又止。 话还没酝酿好她已经转身背对他看向窗外,又侧仰靠向皮质大班椅,甚至还按喀哒按灭左侧的灯光。 “万小弦。”他冷声道。 六米车身,后座空间宽敞,andrew muirhead的座椅,自动加热装置烘得浑身暖洋洋,因此顾意弦准备好好享受宁静,暂时把一个两个烦人精抛掷脑后,刚闭上眼。 “江先生,您有何贵干。”她的语气有一丢丢不耐,皮草外套被环抱的双臂拢住,拒绝的姿势。 氛围安静,能听到缓慢粗犷的吞咽声。 “抱歉。” 酒精醺醉空气,她迟钝,“......什么?” “刚刚太用力了。” 是在说她的胳膊,顾意弦没想到江枭肄会这么细心,转身还保持侧躺的姿势,眼里盛满讶异。 几道淡血色指印形状的红痕环绕在她小臂,不像无法反抗而是挣脱留下,倔强到极致的脆弱,让人起恻隐之心或更重的凌虐欲。 江枭肄的眸色降沉,表情有些不自然,往旁边坐了点,“抱歉,我的问题。” 这个角度使顾意弦无比清晰看见江枭肄侧后方的耳廓,以及上方百无禁忌的英文刺青。 那处的皮肤很薄,墨水很容易穿透,渗透纹理,镌刻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他的双颊因为抽吸的动作凹陷鼓起,嗓音好似被浓聚飘散的白雾托到半空轻柔了几分,“你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 第三次。 顾意弦是务实派完全get不到,江枭肄大抵在补偿自己,试探道:“工作可以吗?” “可以。”不假思索的回答。 喝醉了?她乘胜追击:“在您身边的工作呢?” “万小弦。”江枭肄没看她,身体倚在靠窗的一边,有种不近人情的距离感,“gallop有很多部分很多职位,为什么非要在我身边。” ——当然为了搞垮你。 “当然是因为江先生独特的人格魅力让人不由自主追随,”顾意弦轻微挑了下眉,嘴角带笑,“而且,救命之恩,足以做牛做马来报。” 江枭肄倏地侧头,眼睑半耷,浓长的睫低垂,“那养育之恩呢。” 她笑意不减,给予最简短的回答:“无以为报。” ——所以,我才会出现在你面前啊,笨蛋。 目光丝毫不躲闪,她说的真话,江枭肄猝然清醒,嗤笑道:“万女士,你现在不过二十来岁,区区二十多年若是能称无以为报。” “你现在就可以下车去找养父母了。”他的语气冷厉刻薄,眼神像把开鞘的利刃。 ——去找你那伪君子哥哥,没品掉价的哥哥。 “两者有什么冲突吗?”她眨眨眼,天真又妖艳。 谎话精。 一击必中 第22节 食指弯曲想要松领带,温莎结早已乱了,于是全部扯开扔在一旁。 江枭肄指间雪茄烧得飞快,灰色沉屑攒了一截。顾意弦想提醒他掸烟灰,“江先生,您——” 江枭肄像吃了火药,“我没告诉你名字?” “......”死男人发什么神经,她老老实实,“告诉了。” “我大你不过三岁。” 他这是觉得尊称把自己叫老了?顾意弦巧舌如簧,“江先生,这代表我对您的尊敬之意如沽江之水滔滔不绝。” 江枭肄沉默,瞳膜吸纳了车窗外的霓虹,森绿映出明明灭灭的焰色,时而像淬了冰不带温度,时而跃动不明显的小火苗热烈灼人。 一种微妙的,找不到平衡的复杂。 不知为何一丝愧疚之情在心里冒出头,顾意弦一直很清醒,也不得不承认,即使他们之间没有信任,他对自己还不错。 唇翕张之间,第一次清晰念出他的名字,“江枭肄。” 有种天然气水化合物,在高压低温条件下形成冰状结晶物质,外观像冰,遇火即燃。 江枭肄偏过头望向沽江,弯曲的堤坝隐没在月色,他的掌撑住下颚挡住唇角,“嗯。” 她咕哝,“我私下这么叫你。” 没有尊称了。 他的口吻平缓,“或与蒲甘裴瑞他们一样。” 听懂话里的意思,顾意弦的语气藏不住欣喜,“四哥,你愿意让我在你身边工作了?” “嗯,做牛做马。” “......”死男人。 空气裹挟香味,悠悠飘荡产生了化学反应,一丝躁动不安浮沉。 她低眼,终于认真地问出:“你想要什么?” 江枭肄动作一滞,月色明亮几分堤坝浮现,他笑出声,“你觉得我想要什么?” “三步之遥的位置。”顾意弦的语气笃定。 仅此一面就看透局势,她太聪明留在身边后患无穷。 “对,”他微微眯起眼,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所以你问出口,是想帮我。” 语气肯定,同频率的人交谈太简单。 顾意弦的瞳孔透彻清亮。 自己与江枭肄仅仅阵营不同实则无仇无怨,顾家的收留之恩,不得不报,顾檠与顾沭的养育之恩,不得不还。 但游戏规则由她定,她也向来果决。 “江枭肄。” 男人回头,等待下文。 “你猜得不错,”顾意弦眼里隐隐透露兴奋之色,她笑着伸出一根细长的食指,想了想又多加一根,“我可以帮你走一步或两步。” 真是口气不小,留顾家到最后,再来荡平gallop。江枭肄摇头无声地笑,既无奈又觉得颇有趣,他没质疑她的能力,而是问:“条件呢?” 她可不傻,不会白白帮人做事。 果然,细长妩媚的眼角往上翘,得逞了,“什么条件都可以吗?” 既然这么问意味与四方王座顾家都无关,她信任自己能办到的事,他思忖不到半秒,“你想让我帮你查亲生父母。” 不过以顾檠的能力怎么会查不到,还是说有人特意隐瞒抹去。 “对。”她头如捣蒜,再无虚假,可爱得紧。 江枭肄嘴角噙笑,爽快答应:“成交。” 顾意弦顿感全身舒畅,伸了个懒腰再往前俯身,肘撑在中控台,“那我现在与您站在同一边了,江先生。” 她凑近了些,压低分贝问:“下一步是飞牧农业的仇祺福对吗?” 江枭肄睨着她散落的发髻,抽了口雪茄,不置可否地挑眉,配合她的官腔,“聪明的万女士,怎么猜出来的。” “他看起来最蠢而且贪财重色,最好找突破口了。”顾意弦早在赌局看就仇祺福不顺眼,对女伴丝毫尊重都没有,毛手毛脚的,还喜欢色迷迷地看着自己,她舔了下唇,改变称呼,“四哥。” 似乎被愉悦到,江枭肄格外好说话,语气纵容,“嗯,你问。” 她的长睫扑朔两下,“你是不是早就有计划?” “是。” “那......” 他指骨微曲,毫不留情弹向她的额头,力道却小,“休息时间,你是想让我从头到尾跟你说一遍?” 两人同时顿住,不知不觉中距离已被拉得太近,而弹额的动作太过亲昵暧昧。 顾意弦深陷在江枭肄深邃灼烫的目光,很久都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已是深夜,她出门前松散挽在后脑勺的发髻散落了几缕在肩头、锁骨,方才俯身的动作,皮草外套滑落在腰间,不知因为兴奋还是躁动,有几滴细小的汗珠从颈侧弧形至锁骨凹陷往下,滑向隐蔽之地,看起来十分香艳。 江枭肄堪堪收住,他往右边的座位挪几寸,“你把外套穿上,我们再谈。”沙哑嗓音从滑动喉结溢出,因克制迷人,因尊重性感。 他的唇含住雪茄v口,啜吸、吞吐得急促,呛了一口,然后淡定地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继续。 3t雪茄的味道并不呛人,顾意弦努努鼻子嗅了嗅,与江枭肄平时抽的卷烟不同。 神秘柔和的香味,前调是从泥土里刚拔出的树根,有一丝甜甜的花香缠绕其间,最后变成皮革薄荷味——像晨间出去劳作伐木的丈夫,在家外抽了一根烟,然后将带回来的花束放在床头,俯下身吻醒美丽的妻子,他扔在床头的皮革外套散发湿木香与野性的肉.欲,口腔交换的唾液是两人一起亲自挑选的薄荷牙膏,愉悦美妙的一天就此开启,再达到顶点。 天,刚刚称赞车厢大,为什么现在觉得太过狭窄。 空气勾缠着那种暧昧的味道渐渐发酵,浓郁。 真上头啊这香味,她听见自己说:“江枭肄,我也想抽一口。” 江枭肄又呛住,猛烈咳嗽,额角与手背青筋隐隐爆显。 他缓了许久,迟疑半响,将手中这支递过去,有火光的这一面朝自己,但没人接,于是略带不解地回头。 女人熟练地从雪茄盒挑了根,模仿他的手法用金剪刀剪v口。 “是这样吗?”顾意弦笑吟吟地问。 她觉得江枭肄还挺好,既不会对性感的衣服有置词,也不会对大胆要求质疑,像一片广袤无垠的森林,浩瀚宽阔包容一切,什么奇珍异宝,歪瓜裂枣都可以生长,当真是百无禁忌。 “......是。” 话音刚落,顾意弦便含进唇间,雪茄很粗,对她来说太大,只能咬住。江枭肄的目光戛然而止,他的嘴角与肌肉一样紧绷,他想问问裴瑞为什么今天开车这么慢,手指想碰寻呼机。 顾意弦在国外呆很多年,她大胆奔放,意识不到这样的举动不稳妥,她懵懂,内心对人戒备很重,这么多年从未谈过恋爱,唯独掏心掏肺喜欢顾檠一人还落了空。 她又凑到江枭肄夹烟的手边,45°正折角与匀称的骨节让他夹烟的姿势优雅矜贵,她欣赏半秒,吸了吸。 柔光照亮五官更显明艳鲜活,尖形鱼雷头零距离接触。 江枭肄没去军校前,在纵横拳击馆战斗力无人能敌,他的臂展一米八五,力量卧推一百多公斤,深蹲四百多公斤,用尽全力出拳能打穿钢板,不收敛打死一个人不在话下。 但现在一击ko的手抖了,雪茄被啜吸的顶端,是殷红的唇。 ——也许裴瑞该扣工资。 很快他稳住,因为怕烫到她的脸。 “这样不行,给我。” 顾意弦是门外汉,乖巧点点头,递过去,她定定地凝视江枭肄。 他穿着西装,唇叼住雪茄看起来有雅痞,眼神专注而认真,他的手很灵活,边用火炙烧均匀加热边旋转,当雪茄烟尾部已变得焦黑和发亮时,递至她唇边,另一只手握住金属火机耐心地在尾端一英寸处继续加热。 见她发呆,江枭肄笑着说:“可以吸入烟气了,让它自由进入到你的肺部。” 顾意弦脸颊有些烫,约莫是被火烤的吧。 优秀的学徒轻松掌握技巧,很快火焰燃烧。确实愉悦到顶点的味道,她悠闲地吐出一团朦胧轻飘飘的烟雾,修长的食指掐住雪茄,往前敲,碰击三下他唇间已然烧了半截的雪茄。 江枭肄挑眉,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碰他的烟。 每一寸缩短在燃烧金钱,每道白雾散发资本主义腐朽的靡乱气息。 她翘起性感肉腿,妆容华丽精致,艳骨生花,慵懒而享受地说:“仪式感。” ——游戏的开始我选择与你狼狈为奸。 暂时合谋,利益共存。 从未有过的涌动,几乎让人沉溺其中。 他深吸一口,头后仰靠椅背,低磁嗓音从烟圈飘出,“合作愉快。” ——我乐意奉陪直至游戏结束。 第018章 顾意弦洗去一身疲惫, 把自己扔进柔软床铺,过了两三分钟转过身趴着,按开手机屏幕打开上锁的备忘录, 文字密密麻麻。 【信任三环最基本的稳固, 必须让江枭肄认为他们站在同一边。√】 【散纵连横:破坏江枭肄与邢仇两家的关系, 防止联盟等于间接增强自己的对抗力量。√】 【诱敌之诱:江枭肄若蠢笨,更需藏拙待之, 若脑子不错,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床头灯光昏聩, 原定计划部分删除,三条取消的讯息发送, 新计划慢慢在脑海里拟定成型。 她已经可以想象后面会多有趣, 手握拳阻挡快从唇里跑出的笑声, 紧实小腿因心情愉快前后晃动。 未知号码的讯息跳出通知栏:【见面】 顾意弦蹙眉, 翻身从被子里钻出来, 谨慎地按灭灯。 房间瞬间乌漆一片,她拿着手机扶墙走进卫生间。 . “不止恒悦史家藏违禁品,还有几家不守规矩,名单已经列好。” 一击必中 第23节 “嗯。” “邬巡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明天就会发布公告,我们需要动手吗?” 江枭肄的表情很淡, 钢笔灵活交互于指间,“蒲甘,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长进没有。” “四哥......” 笔帽掉落在桌面, 非常随意地在白纸画了三个圈。 “秦失其鹿, 天下共逐之,逐鹿者势必互相攻伐。陈胜吴广起义, 项羽刘邦并起,忍辱负重的刘邦胜,而刘邦除去计谋之外,擅长利用赤帝斩白蛇与天命之人等神话引导民心,所以只需伪装到最后,再对症下药。” 察觉到蒲甘委屈又不解的眼神,江枭肄无奈摇头,他不止护短,对亲信者具有超乎寻常的耐心与纵容,“所以现在要做两件事。第一,向名单企业的股东们暗示以gallop现在的经济实力一定是最高价,具体数额让他们自己猜;第二,通知邬巡暂时封闭消息,继续深挖名单企业家族的黑料,分为三份,次的给官方媒体发布新闻稿,垃圾讯息交给社交媒体制造舆论。" "股价一落千丈,原股东捏在手里的筹码不再值钱,其他人大肆抛售,便是最佳入场时机。” “gallop将会热心而真诚的以最低价拯救他们。”他的语气谦逊诙谐。 江家老四年纪最轻,一手阴谋阳谋玩得出神入化,否则gallop高层那群老东西也不会俯首称臣。 “四哥!”蒲甘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他顿了顿,“那第三份资料呢?” 哐啷。 钢笔精准投入笔筒。 江枭肄满身杀伐气,口吻却漫不经心:“计划完成送给邬巡,若中途有变数,同理。” ——利用完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没有价值直接毁,区区几只蝼蚁而已。 他拨开怀表看了眼,轻叩两下桌面。 没必要再浪费时间,此话题结束。 候在一旁的裴瑞迟疑几秒,考虑到江枭肄看到可能会大发雷霆,他决定先汇报正事,“昨日放了点消息后,他们现在高层蠢蠢欲动,伍和现在该头疼了。” “嗯,三天后告诉他们伍和去医院的情况,具体别多嘴。” “......是。” “视频调来了吗。” “调来了,”他的表情有点古怪,“四哥,你确定要现在看吗?” 江枭肄灌了半杯酒,懒倦地撑住前额,觑向桌面某一点,抬了下眼示意裴瑞放在那处。 解锁的平板监控视频开始播放,画面模糊,但也足够看清——女人四周张望似乎在确认有没有人或监控,轻拍男人的肩,三人交谈了几句,侍应离开,男人的手还未触上女人的肩,她按住他的后颈毫不留情往花坛撞,接着扯住他的头发说了什么继续磕第二下,男人瞬间软趴趴倒地,她若无其事地洗手坐回矮沙发,然后......抽出美金大把大把往半空扬去。 提过晚宴包但没看过视频的蒲甘:“......” 看过视频再看一次仍头皮发麻的裴瑞:“......” 江枭肄面容沉静矜冷地抬手将进度条往前拖至最前端,再次播放。 她的动作快准狠,全程柔和带笑,甚至撒完美金笑得肩头轻轻抖动。 他的嘴角先是上扬,笑容渐盛,后来连眼角眉梢都不可抑制地流露笑意,最后低沉奔放的笑声在书房响起。 原来是个漂亮的小疯子,可惜没料到gallop每块公共区域都有监控。 蒲甘和裴瑞同时无力扶额。 按正常情况他们的四哥应该生气于被欺骗,然后命令他们将那女人扔出榆宁或好好折磨。 疯了,乱套了。 “让酒店的人销监控,管好自己的嘴巴。”江枭肄循环第三遍,目不转睛地吩咐道:“再把今日赌局的筹码算好兑成美金明早送给万女士。” “算了,送到我这。”他改口,嗓音抑着笑。 · 翌日,顾意弦被提前订好的闹钟吵醒,神情恹恹的用完餐后,还是一副没睡醒的状态。 江枭肄这死男人明明是老板非要把自己当天选打工人,害她为配合工作也要这么早起床,睡眠对人有多重要,他真该报班好好去学习学习,她边换衣服边咒骂他脑子有病。 叩叩、叩。 两长一短。 死男人真把自己当她上司,玩赶鸭子上架?顾意弦系好腰带,黑着脸说:“进。” 房门开动的动静入耳,她立刻转换和善友爱的表情。 江枭肄非常有分寸感地站在门框外的十公分处。 他穿了件戗驳领的西装,深蓝暗纹配同色系领带,剪裁贴身修长而流畅,他肩胸的肌肉撑起袖孔与高驳头显得腰窄,剪裁贴身修长而流畅,每一个棱角或内收或外扩都恰到好处,独具意式风格,漫不经心的儒雅感。 倒与自己今日选的roberto cavalli不谋而合。在他的金丝眼镜停了半秒,顾意弦心里骂了句斯文败类,笑着上前:“四哥,早上好,你是来亲自带我一起去上班的吗?” 跟在身后的裴瑞和蒲甘表面维持淡定,心里震惊不亚于彗星撞地球,四哥可不是谁都能叫的。 目光隐藏在薄镜片下粗略梭巡了一圈,定格在女人的右手,江枭肄嗯了声,抬臂,掌往前压了压。 裴瑞上前,双手呈上备好的带锁皮箱,“万小姐,这是给您的。” 对家的私密资料?这么多? 顾意弦不解地接过,还没问出口。 “九五一五。” 九五一五是江枭肄的生日?不过他怎么总是能猜到自己想问什么。她挑了下眉,按开,表情滞住——满满一箱子的钱,最少三百万美金。 赌桌恶龙献宝的画面一闪而过,顾意弦快速合上箱子,带起的寸风呼啦啦猝不及防吹进胸腔,她捏住皮箱的弧形把手,受宠若惊地问:“不会是筹码换的吧?全给我?” “嗯。” 承诺赢归自己,言而有信惦记到现在,人还怪好的咧。 “实在太多了。”她敛下颌,错失了江枭肄略带揶揄,意味不明的眼神。 蒲甘裴瑞的眼神饱含谴责,心想您他妈撒钱玩可没这么矜持。 顾意弦托住皮箱往前,遇到阻挠,江枭肄用一根匀称修长的指抵住了最前端,她闻到从干净甲缘散发的清爽香味,佛手柑与琥珀结合。皮箱缓缓反推,香味浓郁了些,应该是他的须后水。 她抬睫,视线从他往里凹的下巴顺流畅颌线滑到硬梆梆的喉结——江枭肄起床后也许会洗个澡,随便系条浴巾围在胯间,直接用抵住皮箱的这只食指,粗鲁地挖出木罐里由山羊奶凝练的白膏,再涂抹于光滑皮肤,锋利而危险的刀片,在稳重的操控下一层层刮去厚重粘腻白膏,也许刮到咽喉处,他的掌会撑在大理石盥洗台面,有力大臂支撑向前俯的光裸上半身,然后对着镜面微微挑起一边粗野的眉。 电影陪伴顾意弦成长,她深受荼毒,太爱这种无与伦比的仪式感与美感,她几乎可以肯定江枭肄一定会使用刀片,因为他收藏了两面木柜的复古黑胶。她曾观摩顾檠刮胡须,机械剃须刀运转时的噪音,那简直是一台随时会散架的除草机滋滋滋地割杂草。 “万女士。”无奈的提醒。 天,自己怎么分神至此?顾意弦摇摇头拽回游离的思绪,继续话题,“我不能要。” “不多,定金。”江枭肄给予合情合理的解释。 定金?作为工作酬劳确实不多,帮他搞定另外两家可不止这个价,但对比现金顾意弦更喜欢在期货股票中交易更便捷电子货币,她有点嫌弃他的老土,不着痕迹地撇撇嘴,提高分贝:“老板大气。” 彩虹屁吹多了,信手拈来,“我能跟着四哥做事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大恩不言谢——” “行了。”江枭肄听得脑袋疼,及时打断她大清早的胡言乱语。他小幅度勾唇,金丝眼睛让他的笑容彬彬绅士,“我施恩图报,希望你的能力值得我付尾款。” “当然。” 顾意弦不甘示弱展现完美的商业微笑,虚假的端庄,仍旧明艳美丽。 江枭肄双手抱臂低瞥一眼,利落转身:“走之前把高跟鞋换了。” 似乎猜到顾意弦即将崩出嘴的话,他提前撂了句:“做牛做马得脚踏实地。” 顾意弦机械点头,“好的呢,老板。” 男人挺阔的背影顿了顿,冷着声说:“速度快点,迟到扣钱。” “......”万恶的资本家只会剥削打工人。 · 顾意弦的心情不错,前几日出主楼,因为怕狗敕令蒲甘带她从偏门走,今日与江枭肄一起,她还担心,结果门口那四条可怕的狗聊无踪影。 很快四人坐游览车抵达广场,上了辆银灰色越野车,顾意弦与江枭肄一起坐在后座,比上次的空间窄,她打量几番,没认出名字,这一辆也没有出现于记忆。 “kombat shield(凯佰赫战盾)。”江枭肄吐词清晰,手里托着主楼厨房磨好的咖啡。 有读心术吧?她敷衍地哦了声,不理解他对越野车狂热的收藏癖,又意识到这样的态度不行,随口问:“为什么这么喜欢越野。” 他抿了口咖啡,“以后有机会会懂。” “......”卖关子。 引擎启动,平稳的车速让顾意弦昏昏欲睡,江枭肄始终直视前方的液晶屏,双手交握,不到五秒控制台的音量键被旋转,看了十分钟没有任何声音的默片,直到快抵达纵横拳击馆,瞥到停在郁郁葱葱树下的十辆黑色商务车。 新闻播报霍然铿锵有力,分贝更大。 顾意弦成功被吵醒,迷茫又不耐地看向四周,江枭肄冷峻倨傲的轮廓散发生人勿近的气场。 ...行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应付阴晴不定的男人需付出多倍耐心,她咽下起床气与怨气,待车停稳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充当小跟班。 拳击馆是粗犷的工业风,光线昏暗,刚踏进门槛,紧张压迫感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夹杂着浓烈的雄性气息。 但几道格格不入较为柔软的嗓音让顾意弦惊讶抬眸搜寻来源。 右边的一处角落,靠窗的位置,光线从灰白墙面的大窗户送进来,与右边不同黑色沙袋不同的是,白色沙袋从将近六米的天花板挂下来,呈一字形并行开。 而,而那处的拳击手竟然有女性,她们穿着色彩鲜艳的训练服挥汗如雨。右边的窗眉垂下清新绿植,旁边的护围、沙袋、反应靶、反应球、哑铃等应有尽有,设施对比左边几乎崭新,每一处都体现精心布置的摆设。没有歧视,她们甚至受到更好的优待——也许在世界各处常见,可在南楚不可能,任何一家拳击馆都不可能。 身体里的血液流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顾意弦却停住步伐,陷入长久的失语。 这时江枭肄蓦地转身,他刚好站在吊顶空隙下方,曲折光棱让面目模糊。但能明显看到他已经为接下来的搏击做好准备,眼镜外套怀表等在近身博弈中的累赘物统统不见,衬衫扣至最顶的纽扣解了三颗,袖口也挽至紧实小臂,露出麦色皮肤。 没有西装那层斯文优雅的皮,骨子里的与生俱来的野性匪气放大几倍不止。 他往前走一步,迟滞地偏了偏头似乎想甩开那层刺目金纱,所有的轮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光影中凸显。 还是那张不需要任何发型修饰如雕像精致的脸,深邃到只要静视你便觉得一切被洞悉的墨绿色,以及左耳廓上方张扬不羁的刺青。 nothing is taboo,百无禁忌。 多么夸张的形容词。 奇怪,什么都一样,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咚咚咚,咚咚咚。 馆内充斥拳头砸到沙袋,激烈肉.搏,无节奏杂乱的击打声。 加速的热血几乎要沸腾,顾意弦想说点什么,想问问江枭肄为什么纵横拳击馆里会出现那样一处世外桃源,想问问站在前方安静等待她的人为何如此......与众不同,与众不同到几乎让她以为他们在这荒谬世界里是同类。 一击必中 第24节 但犹如失去组织语言的基本能力,她的嘴唇无声翕动,口型比划无法宣之于口的三个字:[江枭肄]。 江枭肄静视着,几秒后也用口型无声回应:[快点]。 四面八方好奇八卦的目光源源不绝,顾意弦无暇顾及,馆内的敲打声吵得人心神不宁,因此不得不捂住胸口的位置,再次看了眼占尽拳馆最充裕光线的角落,她轻灵地迈开腿,她的脚下没有细细的高跟,可以走得很快。 “万女士。” 江枭肄独有的低磁嗓音,一下抓住听觉。 顾意弦慌张地让手迅速归位,“干、干什么?” “且不论你从进入拳击馆就魂不守舍,”他弯腰,露出背后门洞上方印着男性标识,眼底的戏谑不明显,“是想跟我到更衣室么。” “......”有病。 “我只是没来过这种地方,”她扭头,欲盖弥彰地说:“一时受到惊吓没缓过神罢了。” 江枭肄用一种耐人寻味的语气说:“我以为你看到如此场面会忍不住跃跃欲试。” 从回南楚再未踏进拳击馆,所以今日才会想跃跃欲试,原来热血沸腾与心跳加快来源于此。顾意弦恍然大悟,放松地笑了笑,“没尝试过的东西谁都会免不了好奇心。” “试试。” 试试就逝世,露馅还怎么玩游戏,她扼腕叹息:“不了,我喜静。” 他颇为遗憾地点头,“可惜,少了一份乐趣。” 蒲甘裴瑞沉默地对视,自从这女人来后,工作难度比过去难了不知道多少倍,但能怎么办,某人不拆穿,他们也只能配合演戏。 两人同时庆幸最口无遮拦的江侑安还没来,不然以三姐弟对自家最小弟弟私生活的关注程度,入主楼的禁制再来二十个保镖也拦不住。 · 前方擂台两人正在进行自由搏击,最右侧台桩刻了一个无比明显的“肆”。 应该代指江家老四的排行,刻错字的失误太低能。 越过擂台看向挂白沙袋的角落,顾意弦不禁假设,当四方王座只剩下一方,江枭肄掌权,那么他重新制定规则的几率有多大。 手机震动声让理智回归,愿望寄存于他人是幼稚妄想,她仰头喟然而叹,好险,差点被表相迷惑。 屏幕喀哒解锁,未知号码:【纵横门口】【出来】 老天,昨日说得那样清楚,从头至尾分析利弊直至凌晨,今日还这般鲁莽跑到江枭肄的地盘,但不去,以顾檠的性子定会僵持,自己的处境会陷入被动。她思索再三,敲下应允的回复。 阴影与辛辣烟草味一并出现前方,他看见了吗? 顾意弦的瞳孔聚缩,迅速锁屏,缓缓抬头,脸颊慢慢燥热起来。 江枭肄背对她,肩胛肌肉撑起黑金薄巾,劲瘦腰线往下,臀部隆起的弧度挂住宽松短裤。 他侧过身,一条勃.起的筋盘踞于紧绷刚韧的腹肌。 荷尔蒙与阳刚之气冲得大脑发昏,她情不自禁被吸引,一路窥视,往下,往上撞车江枭肄促狭的眼神,他的嘴角牵动了下,半笑不笑的。 “......” “万小弦。” 江枭肄走近了些,腹部肌肉线条抻拉起伏,“你刚刚看了许久,觉得他们谁会赢?” 所有思维被偾张景象充塞变得混沌空白,鼻腔里的毛细血管好似要爆开,顾意弦涨红了脸,吞吞吐吐,“我、我觉得......” 觉得个寂寞。 她生硬地挪开视线,唰得从长木凳站起来,“我有点事得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江枭肄眼底的调侃瞬间凝固,上扬的眼睑沉压,冷冷吐出两个字:“急事?” 阴晴不定的死男人,得时刻保持警惕,顾意弦真假参半地说:“养父母一定要见我。” 他垂睨她,不咸不淡地说问:“断绝关系?” “话是这么说,但我怕他们又闹,只能意思意思给点钱了。”她面不改色,并且非常真实自然地摊开手掌,“四哥,早上的美金没带,借我三千元。” 还敢找他借钱?当他没看见通荫外面停的迈巴赫? 江枭肄嗤笑一声,真把自己当过来享福的大爷想要什么就有,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当他真不敢弄死她。 “回去以后还你。”顾意弦的语调温婉。 还不也是他的钱? “转给她。”他烦躁地扯下薄巾扔给裴瑞,准确来说应该裹成一团的“砸”。 “要现金。” 哦,电子转账会暴露真实信息。 他瞬间明白她的意思,咬紧后槽牙,从喉咙逼出凉飕飕一句话:“给她三千元现金。” 这年头谁出门带现金,更何况南楚娱乐消费都在自家。 裴瑞缩了缩脖子,“四哥,我没带。” 蒲甘硬着头皮小声说:“四哥,我也没带。” 在快窒息的压迫下,他很快改口道:“我去借。” 五分钟后。 顾意弦拿到了面值百元、五十、二十的人民币,甚至还有一张湿哒哒的十元。皱巴巴,散发汗味,厚厚一沓,把手提包的刺绣面撑得鼓鼓囊囊,她这辈子没这么嫌弃过钱。 擂台对战的人已经换成江枭肄,他带着黑手套,出拳动作凶狠残暴,对手连连被逼退。 “谢谢四哥!加油哦!”顾意弦笑眯眯地说完,头也不回地朝拳击馆大门扬长而去,她没看到处于优势的男人分神朝她瞥了眼后,对手立刻反扑,一记上勾拳击中了他的腹部。 纵横拳击馆不看姓别,但绝不收软蛋,江枭肄的脊背撞到擂台绷带,闷哼一声。 “四哥!”“江先生!” 裴瑞和众人大惊失色。 “叫蒲甘回来。” 他的气息不稳,眼神阴郁地盯着对手:“继续,打满十个回合。” · 刚出纵横拳击馆,十辆商务车从通荫山庄的天然屏障驶出。 顾意弦立刻回头看了眼,幸亏江枭肄没让小尾巴跟着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中间黑色的迈巴赫在面前停住,门自动打开,后座的男人阖着眼,眉宇疏淡,侧脸清逸。她下意识看了眼他长了些许青茬的下巴,又往前座扫去,疑惑道:“哥,二叔没来吗?” 顾檠掀开眼,嗓音疲惫:“先上车。” 顾意弦没置疑委身坐进去,“昨天不是说了接下来的计划,你怎么还跑到这边来?到底有什么事情没说清除非要当面谈?” 她完全没有过去见面的雀跃,抱怨他处事的拖泥带水。 车启动,提速很快至少有七十码。 “不能离太远,我跟江枭肄说了很快回去的。” “而且今天应该算是我第一天为江枭肄工作,现在出来已经不合规矩了。” “江枭肄这人疑心重得要命,阴晴不定的,要是回去晚了肯定又得不高兴。” 顾意弦句句不离江枭肄,顾檠越听面色越难看,他必须马上带她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加速。” 司机审时度势,加速,升起隔板,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究竟有没有听她说话?顾意弦觉得顾檠压根没尊重自己,心里膈应,眸底的情绪淡了几分,语气不悦地问:“哥哥,我说的那些你都没听见吗?” 没有回应,她是真不懂了,“如果你说的见面就是让我一个人自言自语,现在停车,我回去了。” “回去?”顾檠终于正视她,彻夜未眠让压抑的情绪快到极限,他的黑眸里布满红血丝,嗓音带怒,“那天让你回家,你去问江枭肄,昨天让你回家,你说有新计划,你就这么不想回家?非要呆在江枭肄身边是吗?” 顾意弦第一次见顾檠这样,印象里他明面的生气实在少得可怜,但她更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完成要求他还要不高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可以结束了,小弦。”顾檠按压眉角,缓缓道:“我们现在回麓湖,回家。” 他习惯性想去揉揉顾意弦蓬松的卷发或将她鬓边的发丝挽在耳后,手却僵在半空,他乖巧的妹妹凭借出色的反应力轻易躲开,然后背靠门双手环臂冷冷睨着他,“凭什么?”语气细细柔柔的,气场完全不饶人。 顾意弦的梨涡只有笑时才会显现在唇角,不笑时五官冷艳攻击性很强。他太久没见过她用这样警惕防备的表情看他,这让顾檠蓦地想起与顾意弦第一次见面——那时她只有六七岁,小小一只,漂亮上挑的眼睛,冷漠倨傲,简直不像被抛弃的孤儿,当听到要被领养时才换上一副乖巧的模样。 他在这一刻意识到顾沭说的话原来是对的。 顾檠的手颓然落回原处握成拳,清峻的骨节泛白。 她们一点也不像,而他真的生出了龌龊的心思,喜欢上比自己小十多岁亲自养大的妹妹,或许更早。 为什么逃避?为什么送她出国? 因为她坐到自己大腿那次穿着裙子,生理期造访,温热的血液在他白色的连襟长衫留下了红色痕迹,他安慰她拍她的背不慎拍到了胸衣的金属纽扣。 而他第一反应不是尴尬,再任由继续发展他害怕自己会无视道德伦理无视立的誓变成畜生。 为什么生气?为什么执着要让她回家? 因为她太性感,她不知道多少男人觊觎这份美丽,他不能对那些恶心的视线视而不见,更不能容忍江枭肄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 他嫉妒得要命,嫉妒到失去理智。他知道江枭肄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自己早就不知不觉沉溺,他知道再不带她回家,一切会变得不可控,包括他自己。 “凭什么你说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说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 ——别说了小弦,到此为止,乖乖回家。我,你,二叔,弋柱,我们四人住在一起,组成一个家庭,难道不幸福吗? 顾檠漆黑的眼凝视她,冲出禁锢束缚的情绪烧得嗓子发哑:“哥哥不是那个意思。” ——不要再说了,不然哥哥真的忍不住。 顾意弦讨厌说不明白的话,讨厌纠缠不清的问题。 她淡谑,平静地回望:“请哥哥告诉如此愚钝的妹妹,从那次赌局你就开始反常至今,究竟是为什么?” 下一秒,她的表情变了,因为太过吃惊,愕然到嘴唇微微张开。 顾檠的眼神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不再克制冷淡,不再是哥哥看妹妹。 炙热,有欲望,他在看一个女人,作为男人。 “因为我发现自己喜欢你,这个理由够了吗?” 一击必中 第25节 第019章 顾檠眼里从未出现过的热烈与渴望, 顾意弦不得不承认等这句话等了很多年。 她低下头,长睫毛覆盖所有能被观察的情绪,沉默了几分钟。 顾檠耐心地等待, 像过去顾意弦等待他一样。 直到她倏地笑了, 笑得肩膀颤动, 笑得上勾的眼尾泛红,媚意横生。 “哥哥。”顾意弦漂亮的五官挂着淡淡的嘲弄, “你是太久没谈恋爱, 分不清爱情与亲情了吗?” 原话奉还, 多么可笑。 顾檠终于能体会到顾意弦那时的心痛,他期望她叫自己的名字, 可怎么说得出口, 是自己一次次纠正。 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在心爱的女孩诉说自己迟来的喜欢, 不, 何止是喜欢——他一直爱, 爱自己的妹妹。 清规戒律约束萌芽的感情,逼迫顾檠不能跨越雷池,他不能占有,于是把所有感情埋藏在给予顾意弦的礼物中, 能够让她一辈子坐享其成的不动产,绝版衣物鞋子, 定制的跑车,任何能满足自己变态感情的物质。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告诉自己:你看, 这只是一个哥哥应该做的, 我仍是克己修身的顾檠。 “我也还喜欢你,我愿意回家, 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还是说你期望得到这样的答案。” 顾意弦望着隐忍到眼睛通红的顾檠,以己度人她不想再用尖锐的语言去刺痛他,她认真地说:“行,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亲情的界限从什么开始模糊,顾檠也想不起来,“不知道。” 她默了几秒,“送我出国之前。” “对。” “我们明明没有血缘关系,你可真胆小。”毫不客气的评价。 “是。”他苦笑着承认自己的懦弱,为什么从来不送首饰,戒指代表为爱受戒,手链代表执子之手,项链代表相恋。他怕遭到非议,只能偷偷买了整整一个柜子,那条2克拉的项链在她十八岁时就已经准备好了。 顾意弦笑了笑,打开冰柜。 uliveto的矿泉水,最旁边照例放置一小瓶胶原蛋白粉和抗氧植物研磨混合的冻干粉。 顾檠从未忘记顾意弦挑剔又古怪的习惯。 她心里仅仅起了一阵涟漪再无波澜,看了几秒矿泉水绿色的瓶身,平静地拿了一瓶混兑,语气很淡,“十一岁时,我去玛丽亚孤儿院做了一件事,是你善的后,对不对?” 顾意弦七岁被顾檠领养后,每年都会从零花钱抽出一部分或要求顾檠回孤儿院,捐赠、修缮房屋、帮助曾和她一样的孩子找到新家庭。 她从未觉得自己是什么善心的菩萨,只是顺手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她不需要感谢,不需要所谓的回报,所以从未踏足那个地方。 直到十一岁,顾弋柱被领养回家,顾意弦受不了一个男孩子的哭哭啼啼,陪他一起回孤儿院。 那天保镖守在孤儿院门口,顾弋柱与同龄人玩耍,顾意弦穿着华丽粉紫色蓬蓬裙,撑着蕾丝小洋伞,高傲的大小姐找不到同伴,她也看不上流鼻涕的小蠢蛋,闲的无聊逛进一间屋子,比她小两岁的许新蕾跟在身后进去,两人的关系并不好,少不了几句斗嘴。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胆小的许新蕾拉着顾意弦躲进办公桌下方,她很嫌弃还没说话,男人与女孩的对话响起。 “朱可,你想要快点找到新的爸爸妈妈吗?” “想!” “那让院长叔叔检查下身体,看看你是不是合格的孩子。” “怎么检查呀?” ……. 顾意弦那时懵懂只觉得哪里不对劲,细细簌簌的声音后,她又听到男人说:“坚强的孩子不要发出声音,乖一点。” 顾檠与顾沭两个大男人未曾提及有关教育,但刘梅觉得她家大小姐实在太漂亮,尽管有保镖保护难免有意外情况,大致教授了些知识。 顾意弦知道这不是一个正常男性对待小女孩说的话,他想干坏事。她悄悄告诉许新蕾等下趁机跑去叫顾家保镖支援,自己则是钻了出去。当看到男人手的位置,她觉得恶心坏了。 玛丽亚孤儿院有三位院长,男人在顾意弦被领养后上任,他是个恋.童.癖,靠着家世轻而易举打通关系进了孤儿院,方便自己变态的行径。 顾意弦一脸天真地问:“叔叔,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呀,我也想试试。” 她又指了指躺在沙发满脸通红的女孩,表情困扰地说:“可是,我不想这样被人看见,我们一起去旁边的小房间好不好?” 满脑子猥亵幼童的男人有什么脑子,于是他抱起朱可带顾意弦一起进了旁边的小休息室,许新蕾成功溜了,他被顾意弦利索的嘴皮子和花言巧语迷惑,抚摸她的脸,沉迷美貌不能自拔。 直到保镖破门而入,男人立即被按住,保镖问要不要通知顾檠,顾意弦摇摇头不想让顾檠知道自己做坏事,她先让朱可穿好衣服,然后甜甜地笑:“叔叔,我来教你玩一个游戏。” 顾檠顾家惹不起,男人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不敢动,他被保镖扒掉衣服只留一件内裤,拉出跑三圈又被拉回来打到毫无反抗之力,他喘不出气,因为嘴巴被衣服堵住。 接着顾意弦命令保镖全部出去围住房间,独留许新蕾和朱可。 她蔑视着趴在地上像死狗一样的男人,踩住他的手笑着说:“游戏玩输的人要接受惩罚哦。”说完握紧小洋伞的柄,用尖尖的铁尾毫不犹豫戳进他的手背。 两只手血肉模糊,血溅得到处都是,小皮鞋,蕾丝伞,蓬蓬裙,场面疯狂又有种暴力的美感。 尽管顾意弦要求保镖不准告诉顾檠,他还是知道了,他什么也没说,叫人把这件事处理得干干净净。 那时华森高层的问题很多,老一辈的股东不服顾檠,他本想留几分薄面,因这件事加快诛锄异己的步伐,成为说一不二的掌权人。 之后顾檠把顾意弦送进女校,并且禁止她再进入到圈子,彻底将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也因为这件事,表面乖巧的妹妹设计被人欺负央求他要学习散打搏击,他也同意了。 顾檠一直都知道顾意弦是什么样的性子,但他希望她永远天真快乐而不是参与肮脏的事,她骗他扮演乖巧,他也一直骗自己。 如今她既然猜到,他也不必隐瞒,“是我。” 顾意弦慵懒地靠在车门看着顾檠轻轻笑了好一会儿,“那你就该知道我会怎么回答。” 肘撑住窗檐,她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沽江绿植,瞳膜覆了一层湿润雾气,“顾檠,你大概不知道我对你有多心软,你让我报养育之恩去接近江枭肄,我都没法完全放下。” “但奇怪的是,现在你对我说喜欢,我倒没什么想法了,真奇怪呀。” 顾檠快无法呼吸,凝视她姣好的侧脸轮廓,语气心酸:“为什么?” “我等了五年,在房间哭了三天,你无动于衷。” “我接近江枭肄当天,你知道位置仍没有阻止。” “赌局当天,可以拆穿带我回家,你权衡利弊觉得江枭肄会因此掣肘仍旧选择放弃我。” “包括现在,没有选择与江枭肄坦白,而以这种方式让我出来......有一万种方法挽救,你甚至可以告诉我难言的苦衷,为什么对江家仇恨值那么高,但你也没有。” 顾意弦看得太透彻,她抬指在玻璃画了个闭合的圈,又印下一个被困在其中的点,“我不是你圈养的金丝雀,金山银山造的笼子困不住,我也不是苦巴巴等待男人回头的女人,三言两语就能破镜重圆,还是你以为我离开不顾家的权势,最后还是会选择依附当朵菟丝花?” “你的喜欢在我看来简直比矿泉水还廉价。”她的语气心平气和,但字字珠玑。 失去的焦虑让顾檠脸色苍白额头冒汗,他看着顾意弦从未觉得她如此遥不可及。 他想起自己是如何从绝望之中走出来,声音颤抖,姿态卑微,“小弦,我从来没有把你当金丝雀菟丝花,你喜欢什么样的相处模式,我会改,全部按照你的要求改。能不能——” “顾檠。” 顾意弦打断他,侧头,微微一笑,“不管你以前发生什么事,你不能否认你的命比世界上大多数人好,感情对你来说只是锦上添花,所以没必要执着,以后还会有另外一朵花。” “没有别的花,小弦。”顾檠满眼悲伤。 她视而不见,只觉谈话无比费劲,保持最后的体面和耐心,“你对我很好,永远是我的家人,我为家人争取利益天经地义,但若再提除此之外的感情,我从此不再回顾家,以后每个月我会打一笔钱到你的账户当偿还养育之恩。 “所以现在立刻让司机停车,还有以后麻烦配合点。” 顾檠接受不了如此决绝的态度,“小弦,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顾意弦分神一秒,手立刻被抓住,他清淡的五官有种扭曲的疯狂,“是江枭肄吗?” 烦死了,她不再装什么柔弱小花,反手钳住他的腕,粗鲁道:“关你屁事?停车!不然我就敲碎玻璃跳下去。” 顾檠像感觉不到疼痛,用那双漆黑的眼注视顾意弦。 少顷。 “停车。”他心里有了别的打算。 终于听懂人话了,顾意弦甩开他的手,思忖几秒,拽起手提包把三千元纸币一股脑倒出来,嫌弃地皱鼻,“买水钱。” 她拿了两瓶新矿泉水利落下车。 一瓶一千,钱货两清,互不相欠。 · 顾意弦拦车回纵横拳击馆,江枭肄可能已经去gallop上班了,毕竟他是个工作狂且已经过去二个多小时,当看到馆门口停的越野车,她加快步伐穿过馆中央的训练场与擂台。 江枭肄还在与人肉.搏,没戴头盔,挂了彩,腰腹处那一大片青紫尤为可怖。 可他像完全不在乎,如发泄无法排解的怒气郁闷般,只攻不防,出拳迅速凌厉。 虽说最好的防守就是主动出击,但那张俊美的脸打坏了多可惜。顾意弦撇嘴,打坏了活该,愚蠢的人不配拥有美貌。 她走过去坐在木凳,觉得和顾檠聊几分钟格外疲惫折寿,长长吁了口气。 江枭肄已经连续打了十八个回合,体力已经快到极限,从顾意弦出现于自己余光后,爆发全身力量,风驰电掣般给予对手最后一击。 他胜券在握没看躺在地上的人一眼,抓起薄巾披在宽肩,长腿一迈跨下擂台。 裴瑞递上矿泉水,蒲甘问要不要处理伤口。江枭肄摘下圈套扔给他们,健步如飞,却在距离半米处降速。 他凝视闭目养神的悠闲女人,他知道她没品愚蠢的哥哥想带她回家,他以为她不会回来,他也给了机会,但她像个没事人般出现,心中的躁郁云消雾散随即又有一种更为陌生玄妙莫测的情愫冒出头,因为抓不住更加烦躁。 “万小弦,你还知道回来?”江枭肄喘着粗气,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顾意弦缓缓睁眼,盯着他高耸眉弓的血痕,又挪到腰腹处的瘀伤,轻轻皱起眉心,预备说出口的话变成:“四哥,你是不是技术不好?” “?”胡言乱语。 她别过脸,一本正经解释:“受这么多伤还不戴头盔,我还以为你很厉害,原来是个花架子。” 江枭肄发现和这女人对话就是给自己找气受,他磨了下后槽牙,擦干净汗水后坐到她身边,冷淡地说:“那你还挺厉害,肉眼就能检验我的技术高低。” “没见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他懒得拆穿,歪头安静地注视她。 两人坐的距离不算近,但顾意弦仍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热意往自己身上扑,她不自在地侧头,对上江枭肄绿色的虹膜,怔了怔下意识举起矿泉水举到他的脸侧,来回对比。 江枭肄识破,嘲谑地勾唇,“比出来哪种好看了吗?” “......” 您可真够自恋的。她呈上矿泉水,没说是因为想起他的眼睛才拿了两瓶,故作敷衍地奉承:“四哥的好看,最好看。” 江枭肄挑了下眉接过,扫了眼瓶身的牌子与放置在木凳的另外一瓶,拧开瓶盖快速灌完,摊开掌。 一击必中 第26节 “裴瑞手上不是还有吗?” 哥哥买的舍不得给是吧。 “这个水质好像比较甜。”他缓缓压了压掌。 还挺识货,顾意弦没好气地上交贡品,骄矜扭头表达自己的不满。 大幅度的动作撩起急腰长发甩向半空,几缕发丝恰好落在江枭肄的前掌,修长的指无意识张开,滑腻的发从指缝溜走,丝丝入扣细细入微的痒。 他凝视她的发,不禁抬手,又收拢指虚握拳,似乎这样就能保存几分残留的发香。 她蓦地折头,江枭肄飞快正身抬瓶启唇,凉水入喉,饮鸠止渴。 顾意弦瞅着他因吞咽上下滑动的喉结,水从下颌线滑到最尖锐处,晃晃悠悠滴落,她扑闪了下睫,“你怎么还不上班?” “我是老板。”江枭肄淡淡甩了句。 “......”行,你牛你说话。 “万女士,今天与养父母交谈不顺利吗?” 死男人又试探,她微笑,“很顺利。” “那怎么心情不好。” 江枭肄怎么看出自己心情不好?顾意弦微微有些诧异,她望向擂台,搪塞道:“没什么,想起了点孤儿院的事。” · 到达gallop娱乐投资大厦已快到中午。 员工们直接疯了。 其一因顾意弦过分招摇的脸与身材,其二众所周知江家老四从不聘女职员在身边,其三八卦的员工认为自家老板铁树开了花。 公司各部门小群炸翻天,消息很快传到江珺娅与江掣宇耳朵里,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在江侑安那听到最新出炉的八卦——阿肄把金屋藏娇的女人带去纵横了!阿肄为她干了巨他妈丢脸的事!你们猜猜是什么!他居然找学员借三千元的现金!老何藏的私房钱都被搜刮走了! 江侑安语气激动惊讶的程度不亚于国足踢了冠军。 于是江珺娅与江掣宇更按捺不住好奇心冲上三十四楼,显然他们俩低估了自家弟弟妙算神机的能力,晃悠一圈愣是没逮到人,只能悻悻而归去找有幸一睹现场的员工要照片。 gallop顶楼左边一半只有承重墙,巨大的落地窗无玻璃无护栏,视野最开阔处修了座小型的高尔夫球场,在往里工字形现代风黑沙发,酒柜吧台应有尽有。 江枭肄镇定自若地瞭望高楼大厦,手里掐了根烧一半的卷烟,姿势优雅。 蒲甘邓皋二人面面相觑,顾意弦坐在沙发,无语地捧着鲜榨果汁小口啜饮。 约莫一分钟后,他瞧了瞧怀表的时间,锨熄烟头,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起身抚平西装下摆,“下楼。” 更无语的事还在后面,顾意弦以为自己会被安排在秘书处或随便哪个部门,再不济至少有间独立的办公室。 她扫了圈黑灰风格的办公室,冷冷觑着董事长办公桌三米处,雕刻繁复华丽,小小的白色办公桌,拳头松了又紧。 江枭肄慢条斯理脱掉西装外套,绕到身后,轻轻一晒,“不满意?” 我满意你大爷呐。 寄人篱下,顾意弦深呼吸几下,选择忍气吞声,强撑起笑容:“江先生,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又换上了尊称。 “你说,要在我手底下工作。”他一字一句提醒,浓密长睫很好掩盖眼底的促狭。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分析其中利弊:“是我说的没错,但我在会打扰您,况且您的员工要是进来了,影响多不好,堂堂gallop董事长的办公室怎么能放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外面有会议室,会客厅,秘书处。”言简意赅。 “......” 江枭肄走向办公桌,手在皮革椅滑过,椅子摆正他转身就座,肘撑在扶手,修长的食指轻抵金丝镜腿,表情懒散。 他笑了笑,咬字清晰地缓缓道:“所以没人进来,你是独一个。” 顾意弦怔了几秒,没搭腔走向自己的位置,手提包扔在桌面,背对江枭肄坐下。 干净桌面的反光倒映虚影,她咬住唇,久久不语。 “万女士,在老板眼皮子底下偷懒是要扣工钱的。” 顾意弦轻捶软垫,嗓音有点闷:“江先生,请问我的工作是什么?” “打开笔记本,自己看。” “...好。” 江枭肄扫向与黑灰格格不入的白色,给裴瑞发了条讯息,开始一天繁忙的工作。 半小时后,他收到了回信,墨绿的瞳孔骤缩,眉眼间攒动浓浓的戾气,阴刻到骨子里。 他抬眼注视着认真工作的女人,给裴瑞发去简短的五个字。 【一小时,清场。】 之后,他交代蒲甘邓皋今日的工作,起身穿上西装外套,“万小弦。” “又怎么了?”顾意弦语气不耐,她正在专心分析仇祺福的资料。 江枭肄眯了眯眸子,见她没动作,他走过去啪地声扣下翻盖,嗓音沉冷,“走了,户外调研。” 这死男人就是在找茬。顾意弦气得不行,瞪着他,柳叶眼带了杀人的刀子,他视若无睹长臂一捞勾起她小小的手提包,拔腿就走。 人都走了还能怎么办! 她只能气冲冲跟在后面,一声不吭上车坐进副驾驶,理都不想理他。 直到视野里出现熟悉的景色,顾意弦瞬间出了身冷汗,心虚地瞥了眼驾驶位的男人又正襟危坐,她脑子里拼命搜寻圆谎的措辞。 或许应该给顾檠打个电话? 第020章 银灰色凯佰赫战盾驱驰驶向玛丽亚孤儿院。 顾意弦透过前视玻璃看到标志性教堂尖顶, 背后密汗涔涔。 顾檠既然知道自己手刃渣滓的事,必定抹去痕迹或篡改,江枭肄很难查到真实信息, 再者就算查到为什么不去顾家要来孤儿院, 他到底想做什么? “四哥, 怎么突然来这里?”她试探道,靠车门的掌紧张攥紧。 江枭肄摘下眼镜, 一手扯领带, 一手开车中央的扶手箱, 语气没什么起伏,“带你旧地重游。” 没回应, 他知道顾意弦小脑袋里装的什么, 无声勾唇, 右手触上她安全带的卡槽。 女人反应很快, 身体往后, 左肘迅速架起半空,右手捏拳摆出格斗中的防守姿势。 江枭肄撑住方向盘,抬了抬眼皮,嗓音闲散:“万女士, 看来你的学习能力不错,仅仅早上在拳击馆观看片刻就学会了基本招式。” 顾意弦哽住, 灵机一动,挥挥手,一副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随后她似了然地笑, 按开安全带插销,“解安全带这种事怎么能敢劳烦四哥,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江枭肄不知信了还是没信,没再继续话题,拨了几个按钮熄火,“下车。” “好的。”她拎起手提包,想着等下给顾檠打电话或联系自己的人。 “不用带包。” “...嗯?” “没必要。” “......” · 银灰色凯佰赫战盾停在玛丽亚孤儿院正前方,欧式大门被江家鹰犬围得密不透风。 顾意弦更觉得江枭肄在憋大招,意有所指地问:“四哥,下午还回去工作吗?” “第一天就不想干了?”他的语气平常。 她松了口气,抬眼看到迎面走来的裴瑞,恨不得现在就问个究竟,要剐要杀悉听尊便。 “四哥。” 江枭肄嗯了声,扭了下脖子,“孩子。” “全部安排好,”裴瑞笑,他的手上拿着鼓鼓囊囊的纸袋,“我叫几个人带他们去gallop的游乐园了。” 孩子带去游乐园是什么意思。顾意弦云里雾里,脑袋懵懵,亦步亦趋跟在江枭肄后面,穿过游玩与住宿区,来到了孤儿院最后方,那里有一座五扇门的教堂,每扇大门前各立两根大理石柱,铜门在最中央——玛丽亚是南楚条件最好的孤儿院,最初由一对名为帕尔默和海伦娜外国夫妻建造创办,后来才增至第三位院长。据说海伦娜是天主教的教主,帕尔默是天主教的神父。所以孤儿院每周五禁猪牛羊等热血动物的肉,周天举行弥撒,孩子们八点集合在教堂向天主表示钦崇和敬拜的大礼。 顾意弦还在孤儿院时对这地方嗤之以鼻,禁止嬉笑,大声喧哗,交头接耳之类的破规矩特别多,这可是中国,要信也信党。 裴瑞拉开铜门,江枭肄率先大步迈进,她轻拧眉心跟上去。 铜门合上发出沉闷砰地声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教堂内环境昏暗,只有几盏蜡烛发出微弱的光。三位院长并排坐于左边长桌,他们后面站了一排面色冷肃的江家鹰犬。 顾意弦满腹疑虑,不过江枭肄没想让她滚蛋,代表他们的同盟还在。 她没多嘴,扮演好跟班的角色。 江枭肄径直走向他们,轻拉开木椅,极为绅士地说:“万女士,请坐。” 等她坐下,他粗鲁地把椅子往后一拽,椅腿划地。 呲啦—— 极为刺耳。 三位院长不约而同皱眉。 顾意弦听到江枭肄甩金属火机的声音,她观察到他们眉心褶子深到大概能夹死苍蝇。 然后身边的男人非常嚣张自然点燃了唇间的卷烟,她有点想笑。 辛辣烟味弥漫空气。 “江先生,我们这里不让抽烟。”帕尔默忍不住了。 江枭肄熟视无睹,五官陷在白雾中,他叩了三下桌子。 裴瑞拿出一小瓶便捷装的威士忌,拧瓶盖。 天主教烟酒是大忌,海伦娜不悦道:“江先生,我们这里也不让喝酒。” 一击必中 第27节 冷光闪过。 刺棱!铮! 一把锋利的军刀深深插进桌面,钉得死死的。 噤若寒蝉。 饶是顾意弦也没反应过来,她甚至没看清江枭肄是怎么出手的,他到底想做什么? “各位,现在能喝了吗?”江枭肄礼貌地问。 那把刀就立在帕尔默和海伦娜面前,他们大气都不敢出,冥思苦想到底惹到这尊大佛。 蓦地他们将视线定在顾意弦的脸上,她太好认,五官长开了,比以前更精致美丽。 江枭肄喝完酒,干脆利索地拔出那把军刀,他反指捏住刀柄在他们比对,薄刃的反光晃得人心惊。 “暗室在哪里?”他漫不经心地问。 帕尔默和海伦娜脸色刷的变了。 “江先生,您在说什么?” “听说天主教徒要严格遵守天主十诫和圣教四规,并不触犯七宗罪。主会怎么惩罚你们这群犯了戒的人。”江枭肄的嗓音阴恻恻,他掀开眼皮,藏匿于墨绿中的戾气终于显露无疑,没等人回答,他挥手,江家鹰犬把三位院长全部架起来,照例堵上了嘴。 “不如我们一起来问问他。” 顾意弦第一次跟不上节奏。 江枭肄把军刀递过去,刀尖对自己,“帮我拿着。” 她乖乖接过,表情呆滞地问:“四哥,这是在做什么啊。” “等下就知道了。”他低声道。 教堂前面有一副巨大的雕像,耶稣被钉在缠满荆棘的十字架上。 三位院长被强行按住,半跪在地面,像忏悔的教徒。 气氛肃穆带着诡异的神圣。 顾意弦与江枭肄站在前方,裴瑞打开袋子,抽出一张纸,嗓音洪亮似在宣判罪行,每报出一条,一张纸就轻飘飘扔到他们面前。 她越听越心惊,简直头皮发麻。 原来多年前的恋.童.癖只是冰山一角,两位美名在外的院长居然利用孤儿院与暗网勾结,他们在孤儿中挑选六岁以上容貌上佳的女孩甚至男孩,分为两类,一类专供网络,以虐待或别的方式进行色.情直播,一类专供线下,那些孩子可能会被送至拍卖,可能会被贩卖至世界各地,可能沦为奴隶满足各种人的欲望或变态猎奇的心理。 他们在收养程序做手脚,反正都是孤儿,即使消失也不会有人过问。 那些期盼有新家庭的孤儿,那些全心全意相信和蔼慈善的院长的孤儿,就这样被残忍送入血与肉的人间炼狱。 难怪之前那个渣滓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办公室行畜生之事,原来有人做庇护。顾意弦觉得愤怒同时也觉得窒息,如果顾檠当初没有收养自己,那自己现在又在何处。 她好幸运,可那些无辜的孩子呢。 顾意弦全身恶寒,肩膀颤抖,握住刀柄的指骨泛白。 真想剖开他们身上的皮囊,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玩意。 一只大掌搭上肩,她抬头,眼角通红。 江枭肄深邃硬挺的五官在烛光下显得柔和,那双绿色的瞳孔里面有颗跳动的烛火,看起来特别温暖。 他安静地端详她几秒,什么也没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又转过头,居高临下地睨着跪在地上的人。 顾意弦看着江枭肄的侧脸,情绪神奇的被安抚,她想不出理由,情不自禁小步往他身边挪了一小寸。 “暗室在哪儿?”江枭肄的嗓音冷得像地狱爬出的修罗,压迫得人心悸。 帕尔默和海伦娜嘴里的布被拿走,但仍是一言不发。 暗室里藏匿的东西是铁证,他们抱有一丝侥幸,他们是外国人,只要请律师便还有翻身的希望。 江枭肄虚眯了下眼,洞悉一切,蹲下来,手搭在膝盖,语气刻薄阴冷,“你们以为不开口,我就不敢怎么样了是吗?” “什、什么意思?” 冷笑从喉咙里荡出,在诺大安静的教堂里回音,阴鸷到骇人。 他摆手,江家鹰犬得令捡起地上的纸,将那些滔天罪一张张强硬地塞进他们嘴里。 “还有半个小时警方才到的意思。” 江枭肄站起来,再不看他们一眼,“万小弦,走了。” · 教堂旁边有一棵百年梧桐,粗壮的树干吊着秋千。 江枭肄倚靠树干抽烟,顾意弦坐在秋千,双手攥着麻绳,抬头望天。 静谧了几刻,她侧头问,“四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多亏万女士。” ——因为你。 他的语气和天上的云层一样淡,却犹如千斤万坠砸到心间。 顾意弦缓缓低头,卷发挡住了染上薄红的耳垂与脸颊。 虽知道他是为调查自己,但这句话太让人浮想翩翩,她没继续问下去。 江枭肄也没主动搭话,指腹摩挲着左耳刺青的痕迹。 只有他自己知道,肮脏的秘密被揭开的缘由,不过是因为他分析组合了她的谎言。 ——我原来在玛丽亚孤儿院,不止如此他们还虐待我。 ——想起了点儿孤儿院的事。 他见不得她郁郁的样子,让蒲甘用了些手段查到十二年前孤儿院有一桩猥亵案。 江枭肄不知道那是被顾檠篡改过后的资料。 他想太多,他以为是她。 于是在短短两小时耗费人力财力,深挖出这么一条黑色产业链。 用此来与邬巡换取相应的利益刚刚好。 可明明直接交给警方更省事,为什么百忙之中非要来这里。 ——因为你担心暗室里有她的照片啊,真笨。 江枭肄蹙眉,烦躁而用力按压太阳穴。 · 江家鹰犬的手段狠厉残暴,在二十分钟后问到了具体位置。 暗室在教堂正下方,开启耶稣十字架那面墙就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苦难污秽埋藏在救赎洗礼的地方。 顾意弦觉得可笑,她不想进去觉得恶心人,在门口等江枭肄。 没过五分钟之前守在孤儿院外的人拎着白色的桶有序整齐集合在教堂门口,他们一部分进入内部,一部分围着教堂将桶里的液体泼到建筑外观。 顾意弦嗅了嗅,微微有些诧异。 这是汽油。 裴瑞与鹰犬出来了,但江枭肄还在里面。 她踌躇几秒,踏上楼梯推开门。 铜门很高,三角形光柱一直绵延至教堂,为耶稣与十字架镀了层银辉。 江枭肄站在正中央像最忠诚的信徒。 一半背影陷在昏暗里忏悔罪行,缅怀无法避免的逝去;一半背影沐浴于光晕祷告祈福,歌颂隽永不息的生命。 画面太震撼,顾意弦不禁伸手,光落在掌心,留下了温暖的灼烧感。 江枭肄似有所感转身,隔着一排排祷告的木椅与空气浮沉颗粒与她对望。 但维持没多久,他倏地低头笑了笑,从西装口袋拿出烟盒,一根卷烟咬在唇间。 她有种预感,她知道他下一步想做什么,心脏陡然猛烈地跳动。 橙红色的光照映了江枭肄英俊的五官,他缓缓抬头,指间的焰还没熄,然后漫不经心地往后一扔。 猩红的火舌从十字架急遽往上蹿,熊熊烈火燃烧焚洗了所有的龌浊。 他一步一步于一片光焰中朝她而去,带着不可抵抗的横流,荒唐的疯狂。 还有几步之遥时,江枭肄启唇,木条霹雳啪啦消匿了些声音。 “小弦,还满意吗?” 顾意弦只听到这六个字。 第021章 江枭肄越走越近, 蹈着焰,浴着火。 他眼里的冰全融化,淬着滚烫的温度。 顾意弦的唇微张, 脑袋里无法再去纠结他为什么叫小弦并问自己是否满意, 耳廓升高的温度从细微的神经末梢灌顶, 又将某种冲动传至肌肉腺体分泌更多高涨的焰,燃烧在体内扑不灭。 处处引爆, 处处燎原。 她心如火焚。 “那三个人呢?”顾意弦漂亮的眼睛闪烁着某种光彩——那是想要确认某种默契, 碰到同类的兴奋。 江枭肄双手揣口袋, 目光灼灼,一笑置之, “绑着扔暗室里了。” 滔天罪恶凭什么要赦免, 那些人就该作茧自缚。 “四哥。” 一击必中 第28节 “嗯?” 无法比拟的爽感让唇角与眉梢再抑不住的上扬, 顾意弦艳丽五官绝代色, 像勾人魂魄的妖精。 “我很满意, ”处理方式太对胃口,她笑出声,由衷地称赞:“四哥,你真的太棒了。” 江枭肄的喉结滚动几番, 站到顾意弦身边看着愈烧愈旺的火势,轻轻一晒, “看来你喜欢法外狂徒。” 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表情违人设,收敛肉眼能见的愉悦享受,装作惧怕的模样, “怎么会……我一点也不喜欢, 我只是觉得四哥没那么蠢。” 只有后半句为真。 他没拆穿,摸出烟盒, “怎么说。” 火舌从十字架烧到前方木椅,聪明人怎么会为杂碎把自己赔进去,顾意弦的语调轻蔑又笃定,“几个杂碎的命在你眼里可不值钱,犯不着引火烧身,最多小失惩戒。” “是么。” “是,”她再次肯定,伸出手,“我也想要。” “你不会抽烟。”江枭肄肯定道。他一眼看穿顾意弦上次的假把戏,抽烟不过肺,她纯粹为刺激好玩。 “我会。” 嘴硬。 烟盒抛掷摔溅起火星,他掐着烟借燃烧的木椅点火,继而转身俯视她,“只剩一根,给了你我抽什么?” 顾意弦骨子里争强好胜,又肆意妄为,想要的东西会想方设法去弄到手,江枭肄明摆不想给,她更杠上了,“四哥,吸烟有害身体健康,你得注意保养,所以还是给我吧。” “我们同物种。”毫不客气。 那一点火光勾得心痒痒,她笑,“但你年纪大啊。” 江枭肄的目光侵袭烟雾在她的笑靥勾绕,“四方年纪最小的顾檠比我还长几岁。” ——你那没品的哥哥可比你大十岁不止。 没等回应,他懒散地轻捻了一口,“他可以,我不可以?” “他是他,你是你。”顾意弦不假思索,二话不说迅速靠近。她今天非得尝尝这味道和雪茄有什么不同,腰间系带的搭扣刮蹭西装纽扣,拨动怀表链。 江枭肄的臂展长只是略向上抬了抬,垂眼睨她,浓密交叉的睫敛住胶稠墨绿。 “不给就抢,你是强盗么?”他的声带被大火烧焦,声音低沉嘶哑,卷烟不着痕迹调转方向松松夹在指间。 空气被高温烘烤曲折,浓烟迷蒙明暗界限。顾意弦踮脚身体往前倾斜,飞快抢到,眼尾顿时上翘勾着得意。 她晃了晃囊中之物,“是又怎样?” 顾意弦的眸光被火焰潋滟,说不出的妖冶艳丽,妩然一段风姿,所有在绝丽容颜黯然失色。 江枭肄保持着绅士礼仪,双手垂在西裤侧边规整的缝合线,他的表情无动于衷,他所有的注意力被迫汇集——卷烟被心急地喂进殷红间,薄如蝉翼的烟纸是昨日亲手裹卷,烟草被细细碾磨搓揉成条,一点一点塞进去填满,没有海绵头卡住过滤。 她伸出舌尖抵到卷烟顶端舔了舔。 湿润与酒的甜味让顾意弦混沌思绪猛地清醒,她后知后觉这跟与江枭肄间接接吻没区别,霎时咬住也不是,抽离也不是。 气氛变得微妙,他们的距离还没拉开,空隙不过分厘。她鼻腔的氧气被剥夺,脸颊被烤到燥烫,失去所有行动与言语能力。 这时警笛响彻玛丽亚孤儿院,被烧成炭黑的十字架耶稣挪动,暗门打开,三位院长满脸血污焦黑,分外狼狈地跑出来。 顾意弦猜得不错,江枭肄令蒲甘绑人时留下一把钝刀,他权谋术玩得转,任何事情算无遗策——先让他们体会任人宰割的滋味,每一分每一秒逼近的死亡,无边恐惧折磨侵蚀心灵,为抓住一线生机只能拼劲全力割掉捆在腕腿间的麻绳,而那把刀在夫妻之外人的手里,轮到他们时,也许还会因为先后问题争吵,之后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警方正好赶到,迎接公正的法律审判以及判决书,最后再次绝望地等待死亡。 杀人诛心,何须脏自己的手。 但唯独算漏一条。 江枭肄低眼瞧着顾意弦染上赧红如绦柳般的颈。 现在本该在教堂外欣赏被火焰吞噬的壮观景象,他没想到她会进来,也没想到自己忘了时间沉溺在滔滔火海中。 大火噼啪蹿到房檐屋梁,顾意弦还在思考卷烟的问题,牙关无意识咬紧。 忽然腰被铁臂箍住,她下意识怕烫到江枭肄,后仰头,自锁骨往下的柔软却紧紧贴住坚硬胸膛。 接着含在唇间的烟被夺去,腰被强势地往上提,“胆子不小,虎口夺食。” 顾意弦的呼吸被墨绿攫夺,心脏漏掉一拍又疯狂撞胸腔,它太好奇或被吸引,拼命想朝近在咫尺的另一具胸腔靠近。 与任何人包括顾檠相处都没有的感觉,一切太过反常,强烈的失控感她不喜欢,她试图抵抗挣扎,但又想起不能动粗,于是恼羞成怒口不择言道:“死男人,你脑子被火烧了还是疯了?” 大部分女人碰到江家老四扑都来不及,gallop任何一个员工或南楚估计也没人敢用这种称谓,更别说骂骂咧咧。 江枭肄微眯了下眼,觉得挺新奇。 他咬住她咬过的烟,极具肉感的唇覆盖她留下的齿痕,自喉间颤动的音色含混淆乱,“这叫完璧归赵。” 还没等顾意弦反应过来,脚尖离了地,她腾空被江枭肄抱起来,仅仅用一只臂,他结实强健的肌肉如铜筋铁骨箍得她动弹不得,辛辣烟草香拥住感官,她怔了一秒更生气,推搡他的肩。 体格差摆在那儿,铁臂稳稳禁锢细腰,手背每一条突勃的青筋透出绝对压制性的力量。 任凭困兽犹斗,岿然不动。 江枭肄这臭不要脸的死男人!绝对!在!吃豆腐! “江枭肄!” “你放我下来!” “你这狗玩意儿谁让你碰我的?” 顾意弦骂了几句,心里窝火,最后气到用英语和葡萄牙(巴西)语口吐芬芳。 “are you crazy out of your mind(你疯了)?” “don’t touch me(别碰我)!” “fodeu(草)!sai daqui(泥奏凯)!” 烧断的木条坠落,江枭肄停住转身将顾意弦轻松托高,让她正视摇摇欲坠的横梁,烈烈轰轰凶焰,还有踉跄往他们这边跑的三人。 他叼着烟,眼里与她同样的景色,语气有些冷也不太走心:“你要想葬身火海,我可以舍命陪君子。” 顾意弦默默扫了圈,傻子才看不懂局势,不就被抱了一下又不会掉块肉,而且人型代步机不用白不用,她要学勾践卧薪尝胆,以后慢慢报今日之耻,但语气免不了骄纵和嫌弃:“四哥,咱们还是快点吧。” “......” 江枭肄深吸,卷烟烧到底,飞向灰烬与之殉情于大火中。 他朝大门阔步流星,向来平整的西装下摆翘起一个小边。 等在门口的江家鹰犬与警方看到从大门走出的两人,下巴快掉到地上。 裴瑞合拢垮掉的下颚,支支吾吾道:“四哥,您......” ——您怎么抱了这个女人! 他觉得惊悚,又似乎有点习惯? 江枭肄伏低腰放下单臂抱的顾意弦,冷冷瞥去一眼,警告意味很明显。 见她立刻往旁边挪大半米的距离,他慢条斯理脱下西装外套,“万女士。” 死男人这么叫她准没好事,顾意弦满眼警惕,想起自己刚刚口不择言,露出乖巧的微笑:“四哥。” “给我把衣服拿着。”他理所当然,使唤顺手。 把谁当女仆呢?没完成计划可能先被气死,她接过,柔顺点头,“好的。” 指腹感知到不同于高档细腻布料的触感,西装在手中翻面,右臂被灼烧的痕迹醒目。顾意弦摸了摸后腰的卷发,滑顺如初,她想到江枭肄突然冷下来的语气,怔怔抬头。 江枭肄正在与裴瑞和警方交代后续,表情肃冷,条理清晰。 警方和他很熟,说话很客气,他对一切游刃有余,言语之中处处谋划如何通过这件事为gallop换取利益。 怪异感让顾意弦拧起两道细长的眉。 孤儿院会被南楚政府接管或竞标,顾意弦有买下的打算,她想不明白的是,江枭肄应当知道烧毁必会赔偿,他应当忖量价值是否对等而不是泄愤。 西装裹成一团,欲盖弥彰挡住痕迹。 她走向浓烟滚滚的教堂,盯着燃不尽的火焰。 三百多万美金都随随便便给了,重新修葺的小钱对江枭肄来说不足挂齿,说不定还有后招。 他这人阴险狡诈,手段高明,绝对有后招。 思及至此,她走远了些,在心里骂道:顾意弦你演戏上瘾了?还是真真假假分不清?你和江枭肄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完事之后说不定今天那军刀就对着你比划了,替他瞎操心的劲儿不如琢磨快速推进计划,回归逍遥自在的生活。 忽地裴瑞投来饱含谴责的一眼——真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妃。 有病吧? “万小弦。” 顾意弦小小翻了个白眼,将卷发勾在耳后,转瞬间笑容满面,“四哥。” 又假笑。江枭肄眼底划过丝无奈,淡着声问:“站那做什么?” “欣赏杰作。” “……”杰作? 真该告诉她这杰作的代价有多大,方才警方趁机索要多少赔偿款。不可理喻的是他在此之上又做了件吃力不讨好的蠢事。 风吹过,教堂门口的焰高涨,隐有逆行趋势。江枭肄脸色冷了几分,”过来。” 她便立刻走来,摇曳生姿,笑吟吟地问:“要回去了吗?” 他默了几秒,“交给你一个任务。” 上次的任务是在赌局接近另外三家,莫非是要开始施行搞垮飞牧农业的计划了? 顾意弦正色,想了想,双手学裴瑞交叠,微微颔首,姿态温软妩媚。 “您说。” 江枭肄盯着被她作践揉到皱巴巴的外套,眉梢几不可见地跳了两下。 算了。 他不动声色挪开视线,云淡风轻地说:“这块地我叫人买下来了,不日会与南楚民政部门对接,政府会出一笔资金然后进行募捐,这里将重新修建一座孤儿院。” “啊?”顾意弦这回是真惊讶,且不说她自己想买孤儿院的原因,孤儿院非谋利组织,对比搞慈善江枭肄明显更愿意当割韭菜的人。 他疯了? 一击必中 第29节 见她质疑惊讶的神色,江枭肄了然她想法,不耐烦转身,撂了句,“你想修什么样风格的自己去和蒲甘说。” 顾意弦没懂,求知若渴地跟上,思绪迟缓有点呆,“四哥,什么意思呀?” 他停下但没看她,侧脸轮廓英挺,语气淡漠刻薄:“我很忙,没空管也不想浪费时间,你拿了钱就认真工作,好好经营孤儿院,别浪费我买地皮的钱。” “重新取个中国名字,明天之前交给我审核。” 第022章 南楚四方王座重组排名, 南楚群众对此置身事外,圈内人心知肚明这场角逐中并不是靠所谓的点数取胜。 龙楚地产与政界连接密切首位无人可撼,飞牧农业与另外三家抗衡对应的博涛拳击馆实力最弱只配末尾。相应作为娱乐行业龙头企业的gallop与中亚地区最大材料建筑商的华森才是真正的斗争, 两家巨头作为宿敌, 从江坚秉与顾元恺那代开始明争暗斗, 直到顾元恺去世,江坚秉抛妻弃子消失, 战火硝烟告一段落。 不想这一代似乎有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苗头, 争霸赛后gallop娱乐点数超过华森建筑跃居第二, 江家老四玩得一手釜底抽薪,华森建筑亏损三个亿, 接着华森建筑宣称运行与物流成本增加, 原材料库存不够, 一手抬高所有供给原材料的价格, 顾大疯狂的反击直接让战火波及南楚无辜的小公司。 圈子里习以为常, 但恒悦百货几天内被整垮,不止gallop在背后操控,华森建筑也推波助浪,两家首次联手一座皆惊。据说因恒悦小公子史辉调戏了江家老四的女伴, 而江顾两家掌权人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于是流言四起——江家老四穷追猛打, 顾大横刀夺爱 “听说你为一个女人对华森穷追猛打,我和不濯倒是想见识见识,什么样的女人能——” “你以为他和你一样无聊, ”江枭肄冷声打断, 薄镜片下的眸子微敛,平板的红色数值为5600万美元, gallop旗下的日本子公司,wyld沉浸式娱乐的a轮融资结束,他点击鼠标关掉页面,语气刻薄,“最近继母和继弟安分了?” 想起家里一堆烂摊子,对比江家和睦的氛围,年轻男人哽住几秒,“江四,你存心给我添堵是吧。” 电话那头的叫严聿怀,加上何不濯与江枭肄在凉川军校因家世背景在“商、政、军”独占鳌头,被称为三军司令部。 江枭肄很难理解为什么身边的人如此热衷于自己的八卦,应付江家三姐弟的好奇心已经够累了,他倦懒地往后仰靠在椅背,目光落在对面女人及腰的卷发,慢声道:“叫你帮我查的事,怎么样了。” “我觉得不濯说得没错,你有时真挺邪乎,”严聿怀卖关子,笑了笑,“给你个提示,信息还真是被特意抹去了,要不要猜猜怎么着?” “我猜你什么也没查到。”江枭肄快速断言。 “江家老四果真神算子,但难免事有疏漏,”他顿了一秒,“阿肄,孤儿院的那孩子身世怕是不简单,你考虑清楚。” 江枭肄执起钢笔在白纸写了个字,眸色沉沉,“怎么说。” “我底下的人跟顾檠那条线往上顺藤摸瓜,查到在此之前一共被两次抹掉痕迹,不止顾元恺插了手,可能牵扯到朱陵的周家。” 周家在朱陵权势滔天,华周集团手握国内最大证券公司华周证券,最大信托公司华周信托,三大基金公司之一的华周基金,以及私人银行。 与他们扯上关系,无论好坏都不明智,难怪严聿怀谨言劝告。他摘下眼镜,睨着凌厉笔锋的最后一处墨点,“顾元恺和周家有关系?” “没有。” “那就先把顾元恺和顾檠翻到底。” “四哥。”细柔清丽的女声。 办公室有女人不吓人,江枭肄的办公室里有女人就很惊悚了。 严聿怀没忍住爆粗,分贝很大,“卧槽!你办公室里居然他妈的有女人!不会就是那个吧?” 江枭肄按掉蓝牙耳机,顺势把白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抬头,眉轻轻拧起。 顾意弦今天穿得一套小香,烟灰色的西装上衣,雾霾蓝的西裤,里面搭了件黑白波点的低领衬衫,宽松版型,高级又休闲。 她的身材太好,锁骨下方的胸脯丰腴,薄薄布料被撑得饱满挺立,起伏连峦诱人。 他再次拿起钢笔,喉结滑动,“什么问题。” 江枭肄的办公桌旁一把椅子没有,顾意弦只能站着,她把平板递过去,“这是建院方案,没问题我就拿去民政部提交申请了。” “你决定。”江枭肄的语气漠不关心,甚至连眼神都寡淡。 除孤儿院的名字是他亲自定下“奉音”二字,这几天江枭肄的表现就像当初的决定完全因一时兴起或在特定环境产生共情,他确实对慈善事业提不上兴致,并且还是个十足的工作狂。 顾意弦怀疑江枭肄满脑子都是净赚分润、利市损益这种词,不停歇从早上连轴转到下午,搞得她的计划停滞,更变态的是他可以不吃饭,而她瞧不上员工食堂,顺便连带金融中心周边的饭店一起拉到黑名单。 视线不自觉在他欲气满满的唇逗留几秒,顾意弦有些不自在地问:“四哥,你不饿吗?” 得想办法让他叫榆宁的厨子送来,或交出附近私厨的联系方式。 江枭肄对口腹之欲一向淡,又在军校呆了几年,标准尚能入腹即可。 他抬头谛视顾意弦的表情,秒懂她的小心思,直言了当:“榆宁做好送过来得两小时,想吃什么。” 未卜先知让顾意弦噎住,她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我只是看你没吃饭,作为员工关心老板。” “谢谢。”他很有礼貌,低头继续在纸上唰唰书写。 要命,只能去昨天那家粤菜馆了。 “那我回去工作了。” “好。” 从孤儿院回来后,江枭肄变得生疏冷淡,不知道哪里惹到他,难道在记仇。 但古怪的是,他克己奉公的同时又事事有回应,不像顾檠的冷暴力,倒像在趋避。 顾意弦定在原地。 “还有事汇报?” 得缓和关系才能继续推动计划,她细弱蚊蝇地问:“四哥,你是因为我上次出言不逊生气吗?” “没有。” “那......” 江枭肄放下钢笔抬头注视她,冷色光线掠过瞳孔,墨绿泛了点蓝更显沉郁凉薄。 “前几日争霸赛胜点清算完毕,gallop抽取华森今年盈利前三的项目,华森这几天哄抬建材原料价格,gallop所有施工中的项目支出比平时多了一倍。”他合拢了搁在桌面的十指,眼神没有打量审视,出乎意料的平静,语调缓而稳:“你觉得我该如何应对。” 顾檠执着于此不惜两败俱伤的疯狂针对,江枭肄无法领悟,却敏锐地察觉自己有种与顾檠相似的,负荷过载的异常,从雨夜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到事不过三的违背行事原则,一切正在以极速错位。 他理智而冷静地分析过,参与她的游戏代价与回报不成正比,再者不论满足她稀奇古怪要求需支出的费用,如果继续查她的身份可能会触及华陵周家的秘闻超出可控范围。她呆在身边妨碍前程,百害而无一利。 顾意弦皱眉。 江枭肄没有试探,他真的在询问解决问题的方法。华森的动静她都知晓,但与兄长通话次次不顺利,他认为提前结束任务,她一定会回家,回到他身边。 她烦透了,万事讲究谋,以小搏大才有趣,照这样的火拼方式只会两败俱伤。 办公室非常大一百五十多平方,简约轻奢风,黑灰色调显得空旷而静谧。 “没事了,回去午休吧。”江枭肄主动打破凝固的气氛,按灭手机屏幕,起身拿挂架的西装外套。 “四哥,你呢。”顾意弦压住憋闷。 他垂睨她,浓密长睫遮住瞳色,“去解决问题。” 江枭肄的意思很明白,要去与顾檠谈判,顾意弦心一慌,上前拽住他的小臂,“不行。” 他的凝视意味不明,带着无法触及的探究,一点点压迫逼近,“为什么不行?” ——因为见了顾檠,一切都会真相大白,游戏还没正式开始我不想就这么结束。 心里有丝捕捉不到被迷雾笼罩的异样感,他们好像离得很远,她也无从揣度自己脸上究竟是怎样一种表情——犹豫、茫然、恐惧、无从察觉的不舍或是粉饰所有情绪的淡定。 顾意弦怕被发现端倪,深埋下头,唇紧紧抿住,不受控地攥紧了手心的布料。 “万小弦。” 低磁沉缓的嗓音自发顶慢慢下降。 然而江枭肄的语气太轻了,她只听到了“小弦”,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不带姓氏是多么亲昵的称呼。 接着蜷起的手指被温热的掌覆盖住,像握、抓、拢,她无法准确形容,紧张到秀窄手指在轻微哆嗦。毫无阻阂的接触,她颤动的频率被他感受,有种难耐的焦躁从她的手背传递至他的指腹掌心,两人的脉搏似乎在一起跳动,节奏同出一辙。 江枭肄垂眼看顾意弦一言不发,逐渐地,目光里流露稍许匪夷所思。 紧握她的手松了几寸,又快速地抓起拨到一边,衣袖还是留下错杂的褶皱。 他的手在身侧捏成拳,他盯着她细软蓬松的发旋。 短暂的沉默被打破:“你在害怕什么?” ——是害怕自己被拆穿,还是......什么呢? 顾意弦轻捏手指让自己镇定,不能说实话,绞尽脑汁想到自己唯一特别怕的好像就是狗。 “害怕你。”她顺口道,江枭肄要有读心术应该会掐死自己。 显然这个答案不够完美也不够有说服力。 间歇许久,他才继续话题,“害怕我什么?” 害怕什么呢?她扣了扣他办公桌的石缘,含糊不清地答:“嗯...害怕你不高兴的样子,看起很凶......” “......” “......” 扯淡。 江枭肄不由自主侧头看向落地窗的倒影,她个子在女生里算高不是弱不禁风那一卦,但站在自己面前,她的腰只需半只臂就能搂住,从骨架维度对比,似乎都显得娇小。 莫名阴郁一扫而空,他脱下西装外套扔向扶手,放黜自废般地靠坐在办公桌,长腿松散半屈,“所以我为什么不能去解决问题?” 察觉到他的语气变化,顾意弦迟迟滞滞抬头,下意识地说:“因为不能跟疯狗一般见识。” 天,她居然把顾檠形容成疯狗。 江枭肄没想到顾意弦会这么形容,身形顿了一下,哑然失笑。 往日的正经斯文,矜冷沉静统统瓦解,他笑地放荡不拘,胸口起伏,腰杆下弯,紧致的面部肌肉在小幅度抽搐,尽管如此那张脸还是英俊得过分,并且微妙的反差更具魅力。 混血脸果然是得天独厚的优势,顾意弦边欣赏,边严肃地思考如何化解危机,可行有效的办法好像也只剩一条,她开口道:“四哥,我下午能请半天假吗?” 得去亲自跑一趟,告诉愚蠢的人别做这种玉石俱焚的事。 “可以。”江枭肄很好说话,唇角和眉梢都是蔓延的笑意。 他单手用拇指拨启威士忌的橡木瓶塞,似想起什么,“多久回?” “你不加班了啊。”顾意弦将信将疑地问,奇奇怪怪的对话模式。 江枭肄长出一口气,像是妥协,轻缓摇头,“不加。” 他用那双形状好看的眼睛定定注视她,目光深邃眩惑,逶迤墨绿,像一片走不出引人堕落的森林。 “我们一起回榆宁。” 一击必中 第30节 “嗯。” 顾意弦躲避那片绿,嘴角微微扬起。 江枭肄仰脖灌了几口烈酒,拎着玻璃瓶径口,阔步走向沙发。 火石摩擦声后,他叼着烟往后靠,双臂懒散搭在沙发,淡淡烟雾连绵他突嶙方硬的颌骨和宽厚肩膀。 她跟过去坐到对面,线长的睫毛扑簌,出神想了片刻,“四哥,你想赚钱吗?” “谁不想赚钱。”他坦诚地回答,似乎觉得好笑,“你不去赚别人的钱,别人会想方设法掏空你的钱包。” 江枭肄的野心写在脸上,顾意弦很满意,她拿出手机划拉几下,翘起腿双手交叠于膝盖,从容地报了一串信息:“上半年聚丙烯市场有段短暂的增长,现在的价格是拉丝和薄壁注塑价格大约每吨在6900-7100元,两者价差维特在每吨200元左右,今年已经跌至最低。” 顾意弦在圣保罗读书时专业课就一骑绝尘,除却交易逻辑分析市场,与生俱来的天赋与兴趣让她对证券基金期货股票有超高而敏锐的嗅觉。在别人还在研究课题时,她已开始在股灾中玩大举做空,把狙击a股当成游戏。 她有资格傲视群雄,绝对的自信去预判趋势,但她不是什么大善人,能自己赚的盆满钵满为什么要告诉别人? ——所以江枭肄,既然作为同盟,那么我就大发善心告诉你怎么用我的方法弥补损失。 江枭肄挺直腰,骨节分明的指轻磕,碾灭半截烟。 他看着她,微眯起眼,“几月份?” 触底反弹。 顾意弦知道他听懂了,他们的交流一向顺畅,长指虚虚拢聚比数字七。 “雇佣我将是你做过正确的决定,”三百万美金而已,她委身,轻轻点了点大理石桌面,眉梢上挑,一个眼神便能勾人心魄,“四哥,见过点石成金吗?” “没有。”江枭肄垂睫配合地摇头,他俯身用掌把一沓纸推过去,嗓音抑着笑,“如此匪夷所思的事,麻烦让我长长见识。”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房门被敲响,他笑着说,“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先喂饱小财神爷精贵的胃。” · 南楚北面最繁华的鼓征区,寸土寸金的位置硬是被鲜艳花圃和浓绿藤曼围出一闹中取静的地儿。 莱茵公馆,顾意弦的手上的不动产之一。司机停在门口,侍应并不认得自家老板,她多年前就交给别人管理。 走到最里琴瑟和鸣的包间,男人已经在里面等待了,他的旁边还有一位长相秀气的少年。 顾意弦后脚还没落地,顾弋柱就要起身过来粘人,她嫌弃,“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要准备cbca和ufc?” “姐!”顾弋柱委屈巴巴。 顾沭笑着拍顾弋柱的肩,“你等会,我们先说正事。” 他笑眯眯地说:“小弦,好久不见。” “二叔,”顾意弦轻轻在嵌于桌面的屏幕划拉几下,中午江枭肄也不知道点的哪家私房菜怪好吃,她点了杯山楂汁消消食,靠在对面沙发,“我们就不客套了,你也知道我约你来的目的。” “嗯,但我也想告诉你一件事。” 顾沭作为华森帐房先生,精打细算,他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既然把顾弋柱带来肯定和他有关,但这和兄长有什么关系?除非二叔说的这件事会影响今日谈论的结果,在他的角度既然能影响结果,那么意味他觉得她会因此改变对兄长的宣判,也就是说一定关于私人感情。 “我一定得知道吗?”顾意弦没兴趣,快刀斩乱麻才是她的风格,好马不吃回头草。 “我想你有权利知道。”顾沭说得巧妙。 顾意弦扫了眼顾弋柱的表情,这傻孩子也知道,她沉吟片刻,“行,你说。” 顾沭娓娓道来:“阿檠现在这样是有原因的,他在十六岁时遭遇的打击太大......” 以前管控不严,南楚争霸赛的赛制没那么正规更加血腥暴力,而华森和gallop当时的掌权人顾元恺和江坚秉也经常放下身段参加比赛,两家关系也没那么僵持,但在一次比赛中,江坚秉挑衅顾元凯,两人打满了八个回合,江坚秉险胜,在宣布比分的那一刻,顾元恺直接倒地失去意识,医务监督将他抬去医院给家属打电话。 顾元恺有一位正妻,原配汪芫华,俩夫妻关系并不好,平时处于谁也不搭理的状态,他金屋藏娇的情人又不属于家属范围内,所以那个电话打给了顾檠。 华森只有顾檠一位继承人,他十六岁前是南楚最狂妄傲气的二世祖,什么都玩,混不吝的顾大公子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但唯独对一位贫穷的女孩动了心,他们是彼此青涩又美好的初恋。 当时女孩被顾檠偷偷带回了麓湖,他想带她参观自己新买的车顺便在家里兜兜风,接到电话后,他开着那辆红色的法拉利赶往医院,女孩放不下心坐上了副驾驶。顾檠没有驾照,他以为凭借自己的技术足以安全上路,意味发生得猝不及防,他开得太快撞上了几吨的卡车,女孩在危急关头想保护自己心爱的男生猛推方向盘,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他的生命。 顾檠醒来的第四天,被告知自己的父亲因为脑溢血在前一天离世,自己的初恋在车祸当天死亡,尸检报告显示她被碾压,骨头粉碎,器官压烂,而他的母亲在这段时间携款与情人远走高飞。顾檠对着父亲与女孩的坟墓起重誓言,没人知道他起的什么誓言,但南楚从此再无顾大公子。 直到第二年,顾沭带顾檠去玛丽亚孤儿院领养顾意弦,顾檠重新活过来了,他克制所有的欲望赎罪并接手了一团糟的华森。 毕竟是生活那么多年的兄长不可能不心疼,但顾意弦太聪慧猜到了另一件事。她喝了口山楂汁望向窗外的花枝与阴沉的天,口腔里未搅碎的果肉颗粒酸进了喉咙,“所以,你们憋了那么多年现在和我说是什么意思?” 顾沭叹气,“小弦,你真的对阿檠很重要。” “二叔,你可能不知道,”顾意弦的嗓音冷下来,她的心早就大雪封山,不会再动摇,“我这人没什么道德感,别试图用他过去的人生绑架我,那些事情不是我造成的,我不会为此买单。” “小弦,如果我想那么做,我在前几年告诉你不是效果更好吗?” “就算你前几年告诉我,也是今天一样的结果。” 顾沭说:“我知道。” 只要顾檠不主动走出来接受自己的感情,还是会做出令他后悔的选择。 所以顾沭什么也没说,现在也只是想再为顾檠争取一次挽救的机会。 顾弋柱看着沉默不语的顾意弦,“姐姐。” 窗外下起了小雨,水雾弥漫而起,盘踞在玻璃窗久久未散。 顾意弦瞳孔映出的世界迷蒙又不真实,雨珠颗颗砸在窗檐,滑下水痕,她的眼尾发红,问出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他的初恋叫什么名字?” “华年。”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难怪。 顾意弦忽然咯咯地笑出声,“真是好名字。” · gallop娱乐投资大厦,三十四楼会议偏厅。 “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能让我的女儿嫁进来,新世纪所有的一切我都会亲自奉上。”伍和的面色透露一种苍白的病气。 对面的男人捻了口烟,漫不经心地问,“江家有三位,你看上谁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问这种话。”他眼底的意思很明白。 冰块在金色烈酒中摇晃,清脆的碰击声,一下一下渐渐消融。 江枭肄勾了勾唇,笑里却像藏了刀子,冰冷刻薄,“是么,我看你似乎搞不清状况。” “江枭肄,你别太自信,顾檠那边已经够让你焦头烂额,现在再加任何一家加入他们的阵营,你觉得gallop还能撑多久?”伍和显然是有准备而来。 他不紧不慢地说:“分析得没错,不过也许你该回去问问自己女儿的意愿。” 这时搁在桌面的手机嗡嗡震动。 江枭肄扫了眼,启唇卡住杯口一饮而尽,利落站起来,“蒲甘,送客。” “江——” “伍先生,”他不耐打断,俯视着伍和,“我和你不一样,喜欢劳逸结合,现在是我的下班时间。” 伍和布满褶子的眼角抽搐,谁不知道江家老四是个拼命三郎,莫非真像圈子里传的那样,江家老四和顾大为一个人才搞得烽火连天。 他咳嗽两声还想再说点什么,人已经大步离开,步伐匆匆。 江枭肄单手揣进西装马甲的口袋,懒懒眯了下眼,“万女士,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对方没有说话,听筒里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他驻住侧头,高层建筑的镀膜玻璃上布满了透明水珠。 “四哥。”顾意弦的声音微微发哑,她轻笑,“你们gallop游乐园的闭园时间可真早,我给钱他们都不让我进去。” 第023章 雨点连成丝线, 无止境的下,地面水洼的反光颠倒南楚的光怪陆离,风驰电骋的车轮碾压而过。游乐园大门矗立两座尖顶塔楼, 窗檐下被禁锢的长发公主, 蹲下抱住了自己的双臂, 全身漆黑的骑士十五世就在这时来到了她的身边。 十六骨黑色长柄伞遮过头顶,顾意弦缓缓抬头, 流盼空洞后聚焦于某一处。 游乐园早就闭园, 灯光全熄, 只有路灯照亮了一方之地。 深陷眼窝和睫毛在江枭肄的眼睑下拓出虚淡的纹影,被雨夜湿润的眼睛像一对湛湛温泽的珍稀绿宝石。 忽然有想哭的冲动, 但她撑起了笑容, “四哥。” 顾意弦艳丽的五官怒放到荼蘼, 唇瓣妖冶, 沾了血的罂粟, 触之即谢,甜腻到苦。 江枭肄从上而下仔细快速扫视,因红色吊带裙短暂蹙眉,不过很快松开眉心, 他伸出了手,“抱歉, 来晚了。” 但金融中心在一环寸土之地,游乐园在三环外,江枭肄来得很快, 他吩咐裴瑞一脚油门踩到底, 可能还会因超速扣分来一两张罚单。 思绪被冷雨冻僵,顾意弦不知该怎么回应, 盯着江枭肄干净整洁的甲缘发怔,她以为他至少会询问一两句。 江枭肄的耐心似乎耗尽,收回手,却在下一秒朝顾意弦俯身,以平视的角度,他看起来没那么倨傲,目光也不再沉冷阴郁,他卸下了洞悉一切与掌控全局的能力,杂乱的滴滴答答消匿了,他绿色的瞳仁安静得像一棵葱郁古老的参天大树,树影笼罩为她遮荫避雨,一圈圈年轮也许还能再陪伴她渡越时光洪流。 不过须臾,他挪开视线专注在她凌乱颊侧的一绺卷发,用指尖轻轻挑起,归顺于她耳尖前侧的波浪,动作很轻柔。 她不自觉快速眨了两下眼,睫毛如翅羽扑簌。 江枭肄再次伸出手,嗓音沉缓,“再不起来,就只有我一个人能欣赏你的红裙了。” 没问为什么穿成这样来游乐园,诙谐的夸赞让顾意弦的情绪不再那么糟糕。 “那可是你的荣幸。”她的手指搭放在江枭肄薄长的前掌,很快他合拢收力只握住一半,烫烫的,她缩了缩手指。 他指腹上的薄茧抵控骨节,稍稍施力,轻轻松松将她拽起来,伞柄朝她倾斜,“我不认为认识一个这么笨的女士是什么荣幸。” 没等顾意弦回嘴,江枭肄迅速撤离,单手解双排扣,脱下西装外套搭在小臂递过去,“下次记得在车里等我。” 没有一丝褶皱的布料下方,他的指腹无意识摩挲,无实质的握捏拉扯腕部的两根凸起筋腱。 “哦,”顾意弦没接,“车里太挤,我坐得不舒服。” 今天为了发泄,疯狂购物扫荡,送她出行那辆车后备箱后座副驾驶全是购物袋。 “那就换辆大点的车。” 不是车的问题。顾意弦表情恹恹,裸露的左肩忽然被光洁爽滑的布料盖住,上面还存留主人的味道,同时江枭肄的手臂隔一寸距离从背后环到她右边,扯住领口盖住另一边肩头,他肩宽,西装尺寸太大也很重,她不乐意了,试图摆脱。 背后的长臂二话不说直接翻过头顶,西装的戗驳领被两根修长的指捏住,往前往上轻轻一拽,顾意弦猝不及防,仰头怒视罪魁祸首,漂亮勾翘的眼睛又鲜活起来。 江枭肄的眉梢挑起弧度,故意又拽了拽,“不是让我带你进游乐园。” 一击必中 第31节 顾意弦可烦他,自己的脑袋大概被名字那事创晕了,早知道就不来gallop游乐园,随即又想到是自己主动打电话。 她嘴唇嗫嚅几下,“我自己会走。” “好。“江枭肄答应地爽快。 “你别拽我。”多少有点不识好歹的语气。 他轻笑,“行,不拽你。” “......”有病。 两人保持你不问我就不说的默契,共用一把伞往入园处走,相隔不近,顾意弦一点都没淋湿,她拢了拢西装,还挺暖和。 入园的安保人员早就收到上头的消息,这会儿看到自己大老板,连忙按下门禁开关,恭敬递上黑色无线对讲机。 “想怎么玩。” 四周黑黢黢,雨天刺激性较高的游乐项目也不能开,顾意弦本就一时兴起,现下失了兴致,“随便。” 江枭肄垂睨她耷拉下来的眼尾,往昏暗的园内扫了圈。 他按开对讲机,低沉道:“月亮船,门口。” 顾意弦没去过几次游乐园,脑子里没具体概念,想象月亮形状的黄色塑料壳套在观光车,她有点嫌弃,还不如坐蠢蠢的小火车。 然而呈入视野的是一辆欧式小马车,黑色典雅的半圆车身,座位后撑起雨棚,金色的茛苕叶花纹镀边,复古华丽。马车前方甚至还拴了一匹黑色的马。 童话与真实交错,正常情况大概八成会把身边的人联想成王子或骑士。 男人单手拉开车门,动作生硬,连腰都没弯,朝她懒懒抬了抬眼。 嗯,江枭肄更像一位即将谋权篡位成功的贵族权臣。 “难为四哥了。”顾意弦颔首,拎起裙摆坐到后座。 “......” 车内软包乳白全皮,回弹力好,非常舒适,而马车前方的没有雨棚。 江枭肄执着伞长腿一跨,坐在车夫位,勒了勒缰绳,马吁地声撅了下蹄子。 “四哥,没有工作人员吗?”顾意弦讶异地抻开眼皮。 不怪她这样,换做任何人只会更夸张。 江枭肄动作没停,一本正经地敷衍:“嗯,现在属于加班时间,我比较节约,不想付额外的工费。” “......”该说他精打细算还是吝啬呢。 她抠了几下菱形海绵上的水钻,“四哥。” “嗯。”江枭肄低头点烟,脊背被戳了下,无奈回头。 女人纤细的脖颈拧到左边,小臂绷得笔直,皙白掌心躺着一对光华闪耀的耳环。 他睨着她优美高傲的天鹅颈,眼底划过笑意,明知故问:“什么意思?” 没带包只能用饰品,她受够两两相欠的滋味,顾意弦哼出个气音,“加班费。” 掌心一轻,留了几分湿润的痒意,她往后靠闭上眼,试图抚平内心的毛躁,但很快排解不出的郁结代替了这种情绪。 “有点少了,”江枭肄转身,语气有几分调侃:“我很贵的,万女士。” 顾意弦闷闷不乐地说:“回去再补给你。” “行。”江枭肄拉了下缰绳。 她没看见他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马车缓缓前行。 光线霍地透过薄薄的眼皮进入视网膜,顾意弦的眼球转动几圈,睁开了眼。 这是一条游乐园的大路,光随马车的前行驱散黑暗。 五彩斑斓,梦幻浪漫的探照灯盏盏照亮两侧整齐排列杉木、花园、哥特式建筑、巨大的糖果、童话小镇,随后云霄飞车、海盗船、旋转木马、各种游乐设施运转,清新欢快,活泼悠扬的管弦乐开始演奏,雀跃的音符与雨丝飘荡回响。 这时马车停住,旁边的小城堡里走出一位挎竹篮黑袍女人,她举着一把油布伞,背佝偻,然后掀开黑布,从里面取出一顶镶嵌闪烁钻石珍珠的皇冠,正中央的红宝石熠熠生辉。 “殿下,如果你能完成一项任务,这顶皇冠就是你的了。”她甚至在模仿女巫嘶哑的声音。 好像噗通一声掉进了童话世界。 顾意弦脑袋一片空白,望向坐在车夫位始终保持挺立姿势缄默着的男人。 她的嘴唇一张一合,“什么任务?” “天天开心。”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心里有点感动与别样无法探知的情绪,沉郁的面色变得明媚,忍住想笑的冲动,挑毛拣刺:“你这太强人所难了,哪有人能天天开开心呢?” 黑袍女人似乎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被噎住。 “给我。”低磁的嗓音不合时宜地响起,透露几分不耐。 顾意弦看到黑色伞缘下伸出了一只修长匀称的手,衬衫袖口散开露出腕骨,黑袍女人立刻呈上那顶沉甸甸的皇冠。 江枭肄终于回了头,深邃的眼蕴满缤纷梦幻,呈现一种半透明的晶体质感,比任何东西都璀璨。 他垂头与她对视,唇角绷得平而直,气场天生有种压迫感。 黑袍女人拔腿就跑,背也不驼了。 顾意弦好整以暇地抱臂,一个劲儿地看他左手托的那顶皇冠。 “还、不、过、来?”不善又似威胁的字一个一个往外蹦。 她忍不住了,实在没想到江枭肄会......这么童趣? 笑意从眉梢延申溢满每一根线条,嘴角的梨涡晃悠悠。 “四哥,都是你安排的啊?” 他没回答,胸口微微起伏,仿佛在酝酿什么。 缰绳被猛地勒紧,马嘶吼一声,伞柄没有支撑往旁一歪翻滚到地面。 江枭肄冷着脸站起来长腿一跨,迈过车夫与后座的护栏,雨水落在发顶、脸庞、肩,白色衬衫半透,规律健硕的胸肌支撑他倾斜而来的身体。 俯视的角度,雨水从他挺直的鼻梁一直滑到鼻尖,静悄悄滴落。 落足点恰好在顾意弦的鼻尖,同时那顶皇冠被粗暴又轻柔地扣在她的发顶。 ——你必须开心,乖。 她明白了江枭肄没说出口的话,他在以自己的方式哄她。 雨势不够大,她这次清晰感觉到了。 有一记重锤,咚的声竭力砸击在跳动的心脏。 顾意弦扶着那顶皇冠,轻声问:“四哥,我们去哪儿啊?” 江枭肄深深看她一眼,又跨回车夫位,撂了句,“坐稳了。” 他没管那把伞,后摇臂膀,扯动缰绳。 雨夜策马飞舆,奔向下一个地点。 第024章 gallop水族馆有一条全透玻璃的隧道, 置身其中就像行走在海洋世界,热带鱼、鲨、海龟、扇形拖着长细尾巴的鳐,鱼群从头顶游过, 能清楚看到鳐的肚子上一张一合的呼吸孔。 顾意弦没想到江枭肄居然带她来看鱼, 他真的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她略微侧脸。 江枭肄浑身湿透仍不显狼狈,默然时表情沉静冷肃, 生人勿近的气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压迫, 触及利益防线时更甚,过界则变成暴戾的不死不休。 至少他对绝大部分人都是如此。 不久前因此感到心惊肉跳, 可现在却被奇异地安抚, 她扭头望向同此时的自己一样没有语言能力的海洋生物, 抿紧了唇。 他卸下防备在计划之内, 态度转变是意外, 而自己的衡量标准也出现偏差,超出能揣度的范围。 江枭肄会有别的目的吗?如果没有...... “万小弦。”江枭肄轻叹,嗓音微冷也有点无可奈何,“你还想要什么。” 第四次。 第四次这样问。 顾意弦不傻, 她明白了什么,拧起两道细长的眉, 难以置信地看向江枭肄。 人的大脑分为两部分,左脑是精密的计算机,掌控逻辑理性, 以功利为目标的分析区域, 右脑泌β-内啡肽,凭借灵感直觉, 以遂愿幸福的感性区域。 他林林种种的表现像那些鱼吐出来的气泡一个一个冒出来,抵达神经中枢,在左右两边交互产生大量的震惊、未知欢喜、莫名恐慌。 微妙而复杂的情绪使她的语言能力受损,嘴唇翕张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江枭肄转头,玻璃蔚蓝的反光游离在他眼底,他伸手扶正她的皇冠,他的指尖还沾着雨水的凉意,却被温热的体温催化。 “或许换个地方?”冷沉的嗓音夹杂融暖。 顾意弦慌了,往后退半步避开他的接触。 她得承认洞悉这件事比一弦一柱思华年还让人彷徨。 顾檠取名“意弦”“弋柱”,顾意弦联想到过去种种蛛丝马迹。 譬如为什么顾檠喜欢乖巧的小白花,为什么常常看着她下半张脸看着顾弋柱的眼睛出神,大概那位名叫“华年”的女孩有和自己一样的酒窝,有和顾弋柱一样湿润明亮的狗狗眼;又譬如顾檠的收藏室有一把珍藏在玻璃柜的古筝从来不让任何人碰,每年的某一天情绪会差到极点把自己关在卧室,诸如此类。 待她一一缕清后并没有那么伤心,她也能理解一位遭遇巨变的少年以非正常的方式从他人身上寻求慰藉。 作为顾意弦这个人,真正在意且无法忍受——凭什么她的名字是为另外一个人存在?她被解救、喜爱、存在的意义来自另一个人。她算什么?替身么?哦,替身还能获取被转移的爱,更可笑的是,顾檠居然爱上她这个连替身都算不上的人,而她甚至过去那么年把“顾意弦”三个字当作与顾檠最深的羁绊。 不过顾意弦看得很开,她年轻也不怜祈爱,金钱是最好的疗伤圣品,狠狠消费调节几天,或许再找座海岛浮潜冲浪跳伞什么的,大不了放肆哭一场,过去就自动归类到人生中微不足道的经历,再当作垃圾扔掉。 对顾檠的交心之言也是告诫自己,享受生活的方式太多,一道菜少了糖醋的甜酸,还可以放辣椒,感情不过调剂品,刺激的游戏是她选择的辣椒。 而现在江枭肄的举动犹如拿走辣椒再次加入已经摒弃的调料,他也许自己都未通彻行为的出发点,真心对他这种人太稀有,谁能保证是被荷尔蒙影响的一时兴起还是新摆的迷魂阵。 尽管已品尝一丝甜味,她也承认被俊美外貌或暧昧氛围吸引,顾意弦既不相信无由的糖,也不想再接受难以预料的酸。 一击必中 第32节 思想斗争中左脑占上风,她必须冷静,必须思考下一步计划或游戏是否有终止的必要。不能再做蠢事,不能再给任何人伤害自己的权力。 fuck!江枭肄究竟为什么啊?!天杀的死男人。 发顶的皇冠与身上的西装变得无比沉重,顾意弦嫣然含笑,唇瓣红得像毒药,“四哥,你的湿衣服不换吗?” 江枭肄收回手,打量几秒突然戴上面具的漂亮脸蛋,神色冷淡下沉,“裴瑞在来的路上。” “今天谢谢了,我回去会补偿你的加班费。”她低声说,眼睫眨动几下。 极力撇清关系,不识好歹的女人。 他嗯了声,缄默不语。 两人安静了会儿。 江枭肄斟酌着,主动打破沉默到尴尬的氛围,“想近距离接触鱼吗?” “好。”顾意弦小幅度点头,不敢抬头,害怕被察觉出窘迫惶然。 他没再说话,转身朝前方迈步。 她看着他的背影,苦恼到眉心皱出一条深深的纹路,迟疑几秒还是跟了上去。 水族馆的最高点是act(潜水)区同时供表演者下水,热带鱼,珊瑚,各种软萌小生物在一个巨大的方形水缸。 顾意弦热爱各种极限运动,潜水是爱好之一。 ssi美人鱼潜水都是小意思,ow与aow双证,aida四星,最高记录闭气三分半,下潜32米。 她喜欢这种地方,迫不及待踩掉高跟鞋的绑带。 江枭肄的视线在雪白纤足停留,跟着顾意弦的动作到红色裙摆,她撩起一角,高开叉绣了金色树枝纹样贴合在肉感大腿,接着走到水池边缘坐下,伸进去的小腿晃动波纹,一弯新月凌波浅。 体内的毛细血管因异样兴奋无声破裂,燥意微醺和醉酒别无二致,他别开眼,递过去一袋饲料,嗓音冷哑:“要么?” “要。”她毫不犹豫接了,取下皇冠放在右边。 江枭肄没动作,唇抿成一条直线。 尽管会游泳,但他内心排除讨厌水,因为这事儿严聿怀和何不濯没少嘲笑,他每次都以凉川军校是陆军警官备役为由做搪塞。 “四哥,”顾意弦回头冲他笑,眼底波光粼粼,“你看这条鱼一直围着我转。” 江枭肄默了几秒,走过去在她左边坐下,没脱鞋并与水池保持距离。他注视着围绕在她腿边的小鱼,拿出怀表转移注意力。 时针处于罗马数字xi与xii之间,分针还差四分之三圈。 他眼底无奈的划过丝叹息,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喝了酒,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顾意弦专心喂鱼,直到透过水池玻璃看到从隧道走来的裴瑞,她抬起右臂轻轻拍了拍,提醒道:“四哥,裴瑞来了。” 咚。 金色的怀表掉进水池,以急速下沉。 她呆滞了一秒,愣愣转头。 江枭肄秒懂顾意弦的表情,他其实有很多块金怀表,每块都长得差不多。 他站起来,不在意地说:“没事,我去换衣服,你在这注意安全。” 顾意弦皱眉,随即歪了歪头,“四哥,问你一个问题,你答得让我满意,我就帮你去捡。” 他不太走心,“你问。” “我一直觉得万小弦这名字太过简单,想改个名字,你觉得意弦如何?”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他,也许想要一种不同的解释作为借口。 江枭肄想到通过调查获得的资料。 争霸赛万关有一位年轻拳王叫顾弋柱,是顾檠收养的孩子。 弋柱,一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万小弦,原来是顾一弦。 她为什么忽然说名字?他略不解,微微敛下颌,垂着眼看她,“一弦一柱思华年的一弦吗?” 顾意弦黑了脸,憋下一口闷气,“四哥,你未免把我想的太没文化。” 江枭肄不置可否地挑眉,沉吟片刻低缓道:“幺弦写意,意密弦声碎。” 他的嗓音抑着笑,“还是意在玲珑心,弦乐才华横溢?” 顾意弦怔住,随后笑了笑,“是。” 根本没必要执着那一句诗词,把自己局限在里面困住,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她想挑哪一句就挑哪一句。 江枭肄凝视她,绿色细细铺展在眼底,像新鲜潮湿的苔藓。 “意弦。” 他的嗓音像情人耳语般细腻温缠。 顾意弦嘴角的弧度顿滞,手指收拢勒紧了饲料袋,其中一根指神经性几不可见地抽动。 “我只是随口一说,”她转过脸。 “嗯,不过这名字不错。” “......”算了,反正表是她弄掉的,帮他捡起来正常。 顾意弦压了压裙摆站起来,“答案我还算满意。” 视线晃了一圈寻找潜水装备,当看到江枭肄眼底的促狭时,心里一下不平衡了,挺上头,特别想耍下他,她本就追寻刺激,性子也恶劣。 顾意弦往前两步在江枭肄面前站定,背靠巨大水池,从尾端挑起他湿透的领带,绕在食指,一圈一圈往上捋。当感受到他的呼吸频率变快,她轻扯他的领带拉向自己。 “四哥,”她的眼波流转,唇微张,嗓音低柔带钩,“怀表与我,如果只能选择一样,你选什么?” 她知道他肯定会选怀表,他上次在赌局就配合得很好。 江枭肄半边眉毛隆耸,看起来兴味盎然,慢慢吐出两个字:“怀表。” 他看到她笑得醉人心魄,松开了领带,拿细长的手指熨帖布料的皱痕,一下又一下地磨,上上下下地抚。 顾意弦的嘴角勾起浅浅嘲谑的弧,趁他沉溺温柔乡放松警惕后,她蓦地推开他的胸膛,伸开白皙的双臂,身体快速往后仰。 江枭肄立刻知道她想做什么,脸部表情僵住,墨绿瞳孔紧缩,身体所有肌肉弧线绷紧。 ——扑咚! 红色裙角翩然,水花溅到他伸出的臂,冰冷沁骨。 女人闭着眼在水里下坠。 江枭肄脑袋空白一片,什么都来不及想,跟着一跃而下。 “意弦!” 又是一个巨大的水花。 “四哥!!!” 裴瑞撕心裂肺的吼叫响彻水族馆。 第025章 裴瑞与蒲甘回国的第一年, 江枭肄回江家的第五年。 江坚秉在gallop娱乐旗下一档选秀节目,利用投票环节粉丝打投设计连串的灰色产业链——购买gallop贴牌生产的饮料,获取瓶盖二维码进行投票助力, 粉丝为支持的偶像获得更高曝光量和出道机会, 做假数据打榜集资疯狂购买饮料, 堪比邪.教大机构。 这项操作不止利用粉丝对偶像的热爱在娱乐市场割韭菜,更触及同档节目和饮料公司的利益, 起初是小惩警告, 但江坚秉为了巨额利润, 继续破坏娱乐圈正常的行业生态,一意孤行大肆搅浑水。 真正的商业战争哪有清白, 更何况在顶层权势圈肮脏手段数不胜数, 对家绑架了江枭肄, 他被一根麻绳束缚手脚扔进了水深至胸口的水库, 而江坚秉利益熏心收割完最后一波才派人去解救被关了三天三夜的儿子。 即使三年后江枭肄以更残忍的手段报复回去, 只有身边人知道,他声称厌恶只是为不暴露自己的弱点。 裴瑞急得恨不得用头撞开钢化玻璃,他想了想,飞快朝水族馆总控室跑去。 浅蓝光线曲折玻璃反光, 巨大的水花打破平静水面。接连激猛的冲力以两人为中心浮起细密水泡浮沫,五彩鱼群摆动鳍尾向四周溃散逃离。 应激反应让男人的身体僵硬, 黑暗污秽的画面短暂过隙,生理心理的不适感反复预警。 ——江枭肄!不想死就快上岸! 但鲜红近在咫尺,他大幅度挥臂分水前行, 违抗求生本能只想抓住那片裙摆。 顾意弦修长优美的四肢舒展, 虽是下坠的姿势却在享受浮力,直到听到入水声, 她没想到他会跳下来,不可置信睁眼,视网膜覆了层水,视野模糊。 江枭肄一向规整的衬衣漂浮,边角在蔚蓝波光里像成群的无暇白鸽朝她飞来,飞入胸腔,柔软扑棱的翎毛骚动心脏瓣膜,害她差点吐出肺里的氧气来缓解晕眩感。 眼睛渐渐适应后,顾意弦清晰地看见他一向从容不迫表情处于焦急状态,拧紧的眉心,抿住的唇线。 他眼瞎吗?哪个溺水的人会像自己这样从容?居然到现在没看出自己是故意的? 她满脸问号,疑惑歪头,红唇愈发妖艳,长柔卷发如藻。 ——你在干什么? 江枭肄的理智迅速回归,面部从某一处皲裂。 被人玩弄于股掌的气愤让他死死盯住她,牙关咬合,颌骨线条削利如刃。 真是疯了,竟然相信这个满嘴谎话的小疯子。 发现了啊。 顾意弦有点想笑,眼角弯弯地朝江枭肄轻飘飘挥了挥手,绷紧足弓轻点,灵活地翻身。 掌心捏住的饲料在水里散开星点,鱼群立刻围上去,她朝水底游去。 视线在四处搜寻,既然他跟她跳下来,那怎样都该为他找回那块金怀表。 所以顾意弦没看见身后的人唇缝里迸出水泡,胸膛因肺叶急遽抽吸而起伏。 江枭肄太高看自己的水性,弱点永远是弱点。 身体积蓄的力量在慢慢崩解,脖颈像被人扼住,气管被压力挤压到变形,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肺与大脑里的稀薄氧气以一种无法抗拒的速度抽离。 他想起暗无天日的三天三夜,潮湿冰凉的死水浸透皮肉,腐烂粘腻的微生物侵蚀筋膜。 一击必中 第33节 他想起在混乱肮脏的柬埔寨,贫瘠落后滋生堕落毒花,花街柳陌放大邪恶欲望,还有抽搐口吐白沫死去的女人。 他想起自己是如何活下来,又看了多少书研究多少谋略才披上那层干净的皮囊。 算计是天性,心狠是赋性,一步步走到今日,就差一点点了。 真可笑啊,江枭肄。 他深深凝望未曾回头的女人,她甚至不用带蹼不用带呼吸器就能优游自如。 周遭昏暗光怪陆离,一圈圈发亮的水纹让她像条人鱼,美好的不像话。 果然越美丽越危险。 顾意弦,意弦,意外之弦。 他朝前探指尖,仿若只差一点就能碰到。 真可惜…… 江枭肄疲倦地阖上眼,如果有机会一定亲手让这个小骗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顾意弦潜到水底找到了那块金怀表,她欢喜地捡起来,调转方向时神情滞住,心跳骤然加快。 江枭肄长密的睫覆在眼睑,平日有力比例优越的肢体松散,像一具没有生气的雕像。 他的右臂甚至还保持前伸的姿势,修长匀称的指微微拢合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他溺水了!他怎么会溺水? 顾意弦来不及想,双手并用立刻拨开阻碍的水压,迅速向江枭肄游去。 她的速度很快,手法也熟练,接近后用右掌捂住他的口鼻,左手托住下巴往水面拖运。 金怀表再次沉入池底。 顾意弦呼出一大口气,借水力托起江枭肄的髋部,另外一只手扶着他的后颈让面部浮在水面。 她眼底是自己未曾察觉的惊慌失措,着急地拍他冰凉的脸,大声而急切地呼喊:“四哥!”“四哥醒醒!”“江枭肄!” 天哪,这死男人不会游泳为什么还跳下来? 诡异的想法在脑海凝聚——江枭肄因为着急忘了,或即使知道有溺亡的风险也要避免她真的不会游泳。 他这种人不应该最懂趋利避害吗? 搞什么啊? 顾意弦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枭肄,咬了咬牙,右手捏住他微凹的下巴,待他的唇张开,捏住他的鼻翼。 想起是自己的初吻,她呆了呆,心里暗骂了句自作自受,深吸一口气,红唇覆上渡以温热的氧气。 重复几次,尽管知道这是人工呼吸,但她的脸颊越来越红。 终于在第五次,江枭肄的胸膛向上起伏呼出一口气,憋在肺腔的水吐出,他的黑睫颤动,看起来非常脆弱。 “江枭肄?”顾意弦把声音放得很轻,羞赧让耳垂又红又烫。 他缓缓睁开眼,唇细微翕动。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 那是一种新鲜滚烫,宛若上腾冒着热气的沸水,隐藏着某种难以探知解读的情绪,又强烈到无法忽视,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熔融崩毁在墨绿色里。 顾意弦觉得羞臊难堪,嗓音闷闷的,“四哥。” 江枭肄沉默不语,她猜测可能是大量的水和异物进入了他的喉咙,于是托住他的头向岸上游,想再做几次心肺复苏。虽然他有病自己跳下来,毕竟是自己没及时发现害他溺水,顾意弦想起学习潜水呛水时的难受,心里有丢丢愧疚,“四哥,对不起啊......” “我不是——”顾意弦继续道歉,手指触上水池边缘的瓷砖。 下一秒,她的身体调转方向,往后撞去,脊背靠在湿滑瓷砖。 “不是什么?”江枭肄嘶哑阴冷的嗓音就在她耳边,血液涌向青筋暴起的脖子,他的一只手猛地搭扣水池边缘碰到装满鱼饲料的尼龙袋,一只手钳住她的后颈。没等顾意弦回答,她被用力按进了他的怀里,掌在她后颈冷冰冰的五指收紧,指腹陷进皮肤里,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或真的想掐死她。 “不、不......”顾意弦嗫嚅着,这个发展不太对,但她说不出话,双手抵住江枭肄恢复坚硬灼烫的胸膛。 江枭肄此刻的思绪异常清楚,暴虐的情绪渐渐沥空,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抛弃了躯体,飘到半空又沉入水底,于是卸去力道垂眼,水不停从高耸眉弓、睫毛、鼻梁往下滴,落在她的清艳面容。 她的肌肤沁水后白如羊乳,手臂柔软,丰满的胸部因紧张而有节奏地起伏,那张全是谎话的嘴唇像被葡萄汁染成深红色,不,是致命鸠毒。 不知究竟是谁的心跳如擂鼓,热带鱼群寻着豆粕香,浓重鱼腥味欢快游绕在两人周围。 江枭肄的眸光集中于一处,除此之外一切都不值得分神哪怕一瞬间。 “我的怀表找回来了么。”他的语气轻淡犹如梦呓,又好似恍惚的叹息。 江枭肄压在后颈的掌发烫到能感受到细致的纹路,指腹因长期搏击格斗长了薄茧显得粗粝,穿过她水漉漉的卷发紧贴发根抚触,顾意弦浑身僵硬,唇瓣被水润泽,“本来找回来了......” “那就是没有。”肯定地打断。 江枭肄没给任何机会倾身吻了下来。 他的额头抵着她没闭眼,绒密眼睫下,蔚蓝波光折射进他藏匿暗涌的瞳孔。 顾意弦睁大了眼,与江枭肄的眼对撞。 他的目光极为矛盾,专注而混沌,炙热的焰堆烟熏火燎,蒸发润泽的水分,又冰冷的像兽类锁定猎物,吞骨入腹的缠绵。 热血涌遍全身,流经四肢,冲击手指尖和脚趾尖。短促的呼吸纠缠,她在这一刻真真切切感受到人工呼吸和吻是不一样的。 江枭肄的动作起初青涩笨拙,含着她的下唇,又含住她的上唇,浅尝辄止地舔了舔,接着强势而粗暴地撬开她的齿关,一路深入,夺走口腔和肺叶间所有的氧气,像报复般也要让她体会溺水的感觉。 装满鱼饲料的尼龙袋彻底打翻,热带鱼成群结队的游,鳞片反射的光让人感到晕眩。 顾意弦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盯着江枭肄的墨绿瞳膜,狠狠咬下去。 他置若罔闻,继续。 她咬他的舌头,换来得寸进尺吮舐。 滚烫鲜血从唇齿之间漫溢,从死缠硬磨的下颌往下流,隐没入红裙,弄脏白衬衫。 江枭肄太高,坚实有力的手臂与水像座坚不可摧的牢笼,顾意弦半浮在水里逃脱不得,双手在他身体摸索游荡,想要找到某个关节挣脱反制。 动作却突然停止了,他从她的口腔中撤离,湿淋淋,血腥一片。 “江枭肄!”顾意弦气得眼尾泛红,一巴掌打过去。 江枭肄完全没躲,左脸硬生生直挨一掌,就像是为偿还他对她的无礼,用实际行动说抱歉。 他的胸口还在激越起伏,双目微微眯起,接着低头,下颌与挺直的鼻梁摩碰她肩膀的骨头,鼻端浊重的吐息积留在凹陷,激起温热的酥痒。 顾意弦缩了缩脖子,气息弱了几分,“你、你有病吧?” 他笑了下,嗓音暗哑,带着未平息的温度与潮湿水汽。 “价值互换才公平。” “怀表与你,我选怀表你没拿到,不是么。” 第026章 心跳混乱不堪, 空气腥甜像黏糊糊的蜂蜜。 皮肤止不住生理性发烫,但顾意弦飘着的思绪冷静了,游戏再刺激把自己玩进去得不偿失, 况且顾家的养育之恩以其他方式也能报。 不清不白的吻就当作被狗咬了。她忽略脖颈耳垂间的燥热, 肿麻的唇, 扶着江枭肄的额一推,手撑池檐利落出水。 吊带裙贴合火辣曲线, 浑圆饱满的臀, 因起身动作收缩扩张, 因地心引力弹跳。 江枭肄挪开视线,有种原始的渴望卷土重来, 在体内倒转翻腾, 迫切地需要一根卷烟一瓶烈酒, 或别的什么来纾解。 “四哥, 人要做在能力范围之内的事, 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好运的。” 略冷淡的语气让江枭肄回神,同时洞悉到顾意弦话里更深层的言外之意。 指腹无意识蹭了蹭停有痛感的唇,他带着遗留的温度伸出了手。 顾意弦对求助不为所动。 童年经历或天性如此,顾意弦感情信奉利己主义, 深知自己的优势,足够的经济与绝对的美貌, 愉悦自己最重要,过去的人生除了顾檠这个纰漏,全都是游戏, 当然不能否认付出真诚投入感情, 可以更好沉浸,提高体验感。而江枭肄作为不可控的变数, 像一场突袭的风暴,顾意弦清楚感受到他既危险又迷人的吸引力,他的主动出击让她无法置身事外保持游乐的心态。 无法预知结果,所以不能再招惹,及时止损永远是最明智的选择。 “溺水后没力气。”江枭肄的语气听起来非常虚弱,就像刚刚强势入侵的人不是他一样。 “......” 顾意弦低觑着还泡在水里的男人。 江枭肄的领口与领带被扯乱,松松散散,锁骨、白衬衫上全是晕洇的血迹。 他用手背碰了碰有掌印的左脸,“再犹豫两秒,可就没人帮你查身世之谜了。” 她漫不经心地说:“世界上未解之谜那么多,不差我这一个。” “小弦。”微妙的停顿,隔开,江枭肄继续下一句,“我应该能帮这两个字找回前缀。” 他看着她轻轻笑,异色虹膜氤氲了些水汽,像雨后的一片绿野,天空雾蓝浸没,每泛起涟漪便是一次悄然而隐晦的悸动。 顾意弦生硬地偏过头,伸手,一只手很快搭上来,她用力拉拽,他借力从水池撑起,站直双腿,行动轻轻松松。 “四哥恢复得很快。”她捋卷发边拧水,边朝他笑,眼尾勾翘嘲弄。 江枭肄动作微顿,若有所思,慢条斯理解开钮扣脱掉衬衣,“嗯,你也看到了,我身体素质还不错。” 不就是双开门,窄腰,几块硬梆梆的腹肌,又不是稀奇事,顾意弦瞥过去。 光滑深色皮肤散发着水涔涔,湿透的西裤贴紧大腿,处处轮廓清晰,新鲜强烈的男性荷尔蒙。 很辣。 “......” 哦。 正在这时,左边的阻断门开了。 裴瑞带着游乐园一批工作人员与蒲甘冲了进来。 “四哥!” 所有人滞住。 一击必中 第34节 一男一女大半夜,浑身滴水、衣衫不整、斑驳血迹,古怪又暧昧的氛围里透出靡乱的色.欲。 江枭肄迅速弯腰,捡起地上的西装披在顾意弦肩头。 “滚出去。” 嗓音肃冷气场全开。 裴瑞和蒲甘同时抖了下,赶紧拉着被凶懵的员工背过身,哐地声关上门。 顾意弦不走心地说:“四哥,你刚刚呛了水,还是注意保暖。” 她揪起西装领,却被潮热的手掌按住,她火速避开接触。 江枭肄缄默而专注地整理顾意弦的衣领,然后站在面前垂睨她,很静,很近。 他的唇瓣还有她咬破的伤口,赤.裸健硕的胸前几道浅浅抓痕。 无不昭示刚刚经历过一场怎样的暧昧纠缠,室内愈发闷窒浮躁。 “四哥,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游戏该结束了。 顾意弦往后退了一步,不再看他,心口的热气在蒸烧,“刚刚的吻......” “怎么。” 江枭肄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她收敛气息,轻描淡写地说:“就当支付今天的加班费。” ——你说过只看重投入与回报,那么这就是交易的一环,大家都是成年人,一个吻而已不必当真,听懂了吗? 江枭肄看着她姣好的侧脸轮廓,凸起的喉结攒动酝酿了一些话,但最终化成低哑的轻笑,“好。” 顾意弦松了口气,同时有一团气压到心头,两股劲力,往相反的方向争较撕扯。 她把这归结于荷尔蒙与多巴胺作祟,只需冷静就能化解,“其实我今天是因为养父母那边出了些事,心情不好,想请几天假回去看看。” 此地无银三百两。 江枭肄的表现非常平静,走了两步,弯腰捡起踢在一旁的凉鞋,轻放在顾意弦跟前,很慢地说:“断绝关系还能这么有孝心。” “人之纲常,毕竟养育我多年。”顾意弦的谎话信口拈来,为轻松脱离这场游戏。 “你说得对。”他直起身,轻和涣散的目光落在璨亮澄明水池。 她笑着道谢,“谢谢四哥。” 几秒后,江枭肄的目光重新聚拢于顾意弦的笑靥。 他的咬字清晰,平直口吻带着深意与不容反驳,“三天假期足够。” 顾意弦眼底划过丝讶然,随即掩饰,“没问题。” 反正三天后,她早就溜了。 他双眼缓定沉郁深悉,垂在侧腿地手指跳动一下。 提高分贝确保门外的人听见,“裴瑞。” 门开了道缝隙。 “衣服。” 裴瑞从缝隙里钻出来,目不斜视走过来递上衣服与毛巾,却还是瞥到男人左脸被扇出的掌印,惊到差点摔进水池。 江枭肄把毛巾扔给顾意弦,没再看她,利索套上衬衣,语气冷淡,“万小弦,速度穿好你的鞋。” 他转身,一套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回榆宁。” · 流连街4号,华贵大气的中式宫廷风格建筑,金碧辉煌的五个大字“南楚俱乐部”,入会费20000美金,年费1500美金,除此之外对会员身价及声誉有着严格的审核制度,gallop旗下以城市名命名的顶级俱乐部,各国口味餐厅,世界水准的酒廊、雪茄生蚝吧、运动设施,康乐按摩设施应有尽有,国内极富盛名且首屈一指的高端商务会所。 在一片金碧辉煌中,紫檀木屏风后,隐藏着千金难求的宁静和温情。 桌面摆放一块怀表,时间停滞在十二点。 江枭肄垂睫看着,修长的指心不在焉地拨弄表盖。 直到包间门再次打开,屏风出现一个身影。 男人走路非常慢,头微微朝下,镂空透出了他的白色连襟衫。 他收起怀表,抬头。 两人对视战火十足。 顾檠低头调整中式盘扣,双手交叠在一起,再抬头,黑眸里是势在必得的不屑,“听说江先生最近遇到了麻烦?还愿意见我,真好。” 江枭肄坐姿松散,答非所问:“顾先生的衣服不错。” “你也是。” “谢谢。” 谈判中长桌靠门的座位具有次级权重的,相对应的首位代表掌控全局。 顾檠反客为主慢慢坐在长桌靠门的那一边,笑着说:“万关散打,纵横mma,虽都是格斗,江先生猜猜哪种更厉害?” 江枭肄不为所动,从烟盒拈出根卷烟,金属火机咔擦响,他的腮边迅速凹陷,吐出大团白雾,“我在实战种学习的格斗,那里并没有太多的技巧,只有弱肉强食,而被咬死的,往往都是曾经有肉吃的人。” 墨绿的眼睛酝酿无形的威压,他的口吻平淡,“就像你一样。” 这句话撕开了两人礼貌客套的试探,房间的气氛紧张到极点。 顾檠没心情耗,自从顾沭做了蠢事,顾意弦连电话都不接,只要江枭肄现在松口把人送回来,他可以对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于是主动打破僵持,“你我心知肚明这场战争因何而起,停火很简单。” “烟斗不错。”江枭肄转移话题。 顾檠忽然笑了,亮起纯白烟杆,“确实不错,有人特意帮我做的。” 江枭肄的指腹摩擦火石,焰在指间跳动着。 不过是妹妹送给兄长的玩意。 “还亲手刻下一句土耳其语。” 他瞥了眼。 蓝焰倏地熄灭。 威士忌倒进玻璃杯,高浓度烈酒一点即燃,火焰在酒面熊熊燃烧。 江枭肄抬起杯底,嘴唇发麻,喉间灼烧到胃腑,酒精疯狂刺激粘膜。 他面无表情一饮而尽,踱步到长桌另一头首位坐下,更明亮的灯光让五官包括有伤口的唇角清晰。 当看到顾檠表情凝固,江枭肄卡住杯口旋了圈摆正位置,语气刻薄:“顾大公子,不过区区十年半载,就变成此情可待成追忆,当时已惘然了。” “我也没想到江家老四和外界传得如此不同,甘愿成为游戏里被玩弄的人。” 他不自觉又看了眼纯白的烟杆,漫不经心地说:“人生如戏,每个人不都是棋子。” 也许是这句话太沉重,亦或各怀心思,两人沉默许久。 “江枭肄,你根本不了解她。” 顾檠阖上眼,面色颓然疲惫,他不想再进行无意义的争论,他只想让顾意弦回到身边。 “她爱大海,是因为波涛起伏能冲浪,她爱青翠的高树,是因为可以伐木做船去远航,海与树本身对她来说没有意义。天生的探险家只会对惊奇洞穴感兴趣,她会为了一探究竟全力以赴,柔情似水,而一旦她发现只是个洞穴而已,就会心硬如铁瞬间抽离。” “我明白你现在的感觉,但你应该懂对弈的人不会爱上棋子。” 江枭肄吸了一口烟,起身俯视顾檠,眼底难掩嘲谑,“你有空在这与我说教,不如回去算算华森的损失。” · 榆宁家宅的主楼再无人看守,门口又拴上了四条加纳利獒,家仆们大气不敢出,只敢偷偷扒着玻璃窗看坐在花圃温室里的男人,花枝茎叶在雨里颓败,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蒲甘和裴瑞在外保持缄默,从与顾檠会面后,江枭肄的气场就变得冷厉骇人,他们大致能猜到这些反常和从榆宁消失的古怪女人有关,奇怪的是,江枭肄撤掉了跟在她周围的人,就像一切到此结束的感觉。 蒲甘的肩膀被拍了拍,回头,“珺娅姐,您怎么来了?” 江珺娅含着根烟,并拢两根手指勾了勾,裴瑞立刻掏出火机点烟。 温室不能抽烟,她深吸几口给了裴瑞,一语不发到白棚打开门。 男人慵懒地躺在木藤椅,长腿交叠,右手松垮反吊,瓶口掐在修长的食指与中指间。 左前方是一片紫色玫瑰,脚边有几个空掉的酒瓶,以及一支砸碎的烟斗。 他很警觉,听到动静立刻循声淡淡一瞥,见是自家长姐又转过头,喝了几口酒,嗓音有些哑,“小彦还不够你操心,跑到我这来了。” “我还不能来看看自己弟弟了。”江珺娅走过去手搭在藤椅靠背,看了眼他的唇,笑着说:“阿肄,什么时候有闲情雅致欣赏玫瑰了,我记得你以前觉得路易十四精贵难养,还准备全部铲了换药材。” 江枭肄虚着眼,情绪全部掩藏于浓密睫帘之下。 南楚四大家族的破烂事不少,想要握住权力,坐上王座,不可能顺风顺水,更何况是最年轻的掌权人,没点手段怎么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生存。敞开心扉等于暴露弱点,对任何人。 江枭肄一直有所觉悟,习惯被惧怕,被瞻仰,被算计,习惯孤独,只是现在看着这片紫色,想起了某些画面。 他并不想谈及,看穿一切,直点主题:“华森的事不用担心,顾檠撑不了多少天,伍和也没资格来威胁,你只需要跟进直播那边的事宜,不必操心。” 江珺娅轻叹,“你还真是个合格的商人,很好的商人,一点也没变。” “改变什么。”江枭肄语气淡薄,他伸出手在半空,好像在与魔鬼握手,“改变别人眼里认为坏的一面,少做些阴狠毒辣的手段,让江家、纵横、gallop所有人饿肚子,被人踩在脚下,所有操蛋的话,操蛋的生意现在都由我来接手,还想要什么样的改变。” “别再说这种天真愚蠢的话了。” 沉默蔓延。 姐弟之间虽没有勾心斗角,但也从未有过理解。 许久地面多了瓶空掉的酒瓶。 “听说昨日在水族馆你下水了。” “嗯。” “好像还是有改变的。”江珺娅拍了拍江枭肄的肩膀,“阿肄,我想只有一件事能蒙蔽你这种聪明人的眼睛,丧失理智清醒,不计得失。” 江枭肄缄默不语,弯腰折了一朵玫瑰拈在指间,倒刺刮在皮肤表层,又用另一只手触上了唇瓣。 荆棘刺进皮肤表层是单纯的痛感,捏住伤口的疼痛却带来微妙而迟钝的快感,以及渴求充实、占有虚幻的欲望。 一击必中 第35节 他掀开眼帘,森绿瞳孔一直以来的混沌散去,不那么愿意承认的猜想愈来明晰。 “是什么?” “爱上一个人。” ——是她。 · 南楚宝奉区隐匿在蔓围之中一家名为ghg高端护体美容馆中心,它的顶楼同名ghg法律事务所,其营业范围涉及广,包括不限于低价为已婚妇女提供离婚方案,提供心理咨询,资助学习等,杂七杂八,只要有需求无论以公或私都承接——顾意弦的秘密基地,至今已经营业三年。 老板和员工们早早等在电梯口。 朱可是事务所明面的老板,她当年不止在孤儿院被顾意弦解救,日后还受到大笔资助与培养。而ghg一些员工大部分都来自孤儿院的女孩,她们多多少少受过顾意弦的援助,可以说ghg是顾意弦忠实拥护者的大本营。 私密电梯叮的声。 女人穿着sportmax裸咖色包臀西装裙,卷发高高束起,神情慵懒的像条露出尾巴的狐狸。 她们笑着上前迎接,朱可调侃道:“大小姐,终于舍得来看看了。” “嗯,”顾意弦兴致不太高,“小蕾还没到?” “在路上。” 员工们打完招呼回去工作,顾意弦与朱可往休息室走,走廊磨砂玻璃隔间坐了几位年纪三十多的女人,其中一位穿着雍容华贵,却难掩疲态。 她扫了眼,谁知女人正好回头,两人视线对上,女人急匆匆起身拉开门,冲上前。 “那......”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顾意弦抱臂,直言了当,“有什么事?” 窦丽姝在赌局当天也在gallop cruise,她一眼就认出顾意弦是站在江家老四旁边的女人,“能不能请您帮我与江先生说说,我愿意帮他里应外合整飞牧。” 不是,这女人以为自己和江枭肄什么关系,说这种没分寸的话,顾意弦本来不想搭理,但被飞牧二字勉强勾起几分兴趣,“换个地方说。” “好的。”窦丽姝点头。 朱可偷笑,低声道:“早听小蕾说那个江家老四特别宠你,看来传言非虚。” “闭嘴。”顾意弦在女生里很高,今日又穿了粗跟靴,轻易搂住朱可的肩膀,这两日因水族馆那个吻失眠许久,现下心里挥不去的烦躁让她面色不虞,“游戏已经结束了。”明天一切就绪,她就会从江枭肄的视野里消失。 朱可啊了声,收到警告眼神,耸耸肩。 窦丽姝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家长里短,譬如仇祺福不止家暴,搞婚外情,养女人,还喜欢玩些变态的角色扮演,多年让她丧失人权尊严。 顾意弦自动过滤没营养的废话提炼最有用的信息,猜到行为动机后,她睁开眼,喝了口特制的花青素饮品,放下玻璃杯终止这场对话,“你的个人财产与飞牧农业的公司财产混合了吗?” 窦丽姝太久没接触外界,一脸迷茫,“什么意思?” 朱可解释:“夫妻共同债务应当共同偿还。” 顾意弦靠向朱可肩膀,神情懒散,语气轻飘飘:“所以最正确的办法是,在飞牧破产前,从你家亲亲老公的口袋把存款、房产、股权whatever,全部掏出来,然后放到另外一个人的口袋,接着再和你家亲亲老公说再见,懂了吗?” 没等人回话,她露出纯良无害的笑容,细长的眼眶盛满轻蔑淡薄,“我可以帮你一起玩这个游戏,合法的让你家亲亲老公变得‘一毛不拔’。” 窦丽姝起了身鸡皮疙瘩,但莫名觉得在顾意弦这所有难题都能迎刃而解,那是一种强大的气场与力量感,即使作为女性的她,也觉得面前的人有种致命吸引力。 朱可对顾意弦的恶趣味感到好笑又无语,拨了拨她的卷发,语气纵容:“咱能别一口一个亲亲老公行吗?” “那么多年现在才想离婚肯定因为爱情啊,怎么不是亲亲老公呢。”顾意弦歪头,戏谑地看向窦丽姝,“你说是吧,窦女士。” 窦丽姝:“......”糟心。 朱可无奈,“你吃火药了,阴阳怪气的。” 火药没吃,倒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顾意弦一想就来气,窦丽姝还偏偏提江枭肄,那就别怪她黑心收额外的手续费。 “回归正题,我帮你有两个条件,第一,除正常费用,我要抽取三个点的辛苦费。” “只要能成功,五个点。”窦丽姝很大方,她以为顾意弦是江枭肄的人,俩人分别帮自己搞定财产转移和整垮飞牧,非常信任,继续问:“第二个条件呢?” 想到江枭肄昨日讯息提及的信息,顾意弦面色微变,但笑意不减,“问问你们那个圈子,顾家二十三年前有什么大家只敢在私下讨论的趣事。” 第027章 窦丽姝让司机在艺术中心停车, 看到门口的人时,眼神微动,保持距离跟在后面进入南楚油画作品展。 迷宫似的廊道人来人往。 “我在ghg碰见了江先生的女伴, 她不止接下我的请求, 还如江先生预想的一样列出了调查顾家的条件。” “行, ”男人拿出准备好的资料,缓速地念完后, 礼貌询问:“仇太太, 记住了吗?” 窦丽姝点点头, “那......” 他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 也请仇太太记住什么该说, 什么不该说。” 裴瑞看着窦丽姝离开, 叹了口气, 前往被黑衣保镖清场的角落。 墙上挂着镇馆作品, 银灰色调的画布,参天菩提树,墨绿色的菖蒲中,迷朦的月光透过林木空隙散落在一位红衣少女身上, 使她显得格外皎洁明亮,却又像山妖精怪般魅惑神秘。 而站在镇馆画作前的男人, 一袭黑色西装,挺括衣领,考究的剪裁, 贴合的腰线和富有质感的面料, 气质稳重利落,鼓起的胸肌撑起款型, 斯文中透露一股上位者的威势。 “四哥。” 江枭肄嗯了声,“让蒲甘联系伍荏苒。” 他看着斜靠在布满玫瑰花长椅的少女,口吻平淡,“把这画买了,下午去朱陵。” · 许新蕾下班后抵达ghg刚进最里间办公室收到朱可的眼神提示,她看了眼躺在沙发的女人,走到办公桌前低声问:“这又是怎么了?” 朱可摇摇头,“顾家。” 她关掉电脑,两人一起过去。 “大小姐,”许新蕾拉开顾意弦挡在上半张脸的腕,看到柳叶眼里有层迷茫的雾气,她不自觉放低声音,“谁又惹你了。” 顾意弦的眼睛恢复聚焦,上半身懒懒靠向后背,抱臂勾唇,“我在想,我的身世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需要被人特意抹去。” 她抬手欣赏新做的指甲,挑了下眉,漫不经心地说:“江枭肄说我的身世与顾家二十三年一个沙场的塌方事件有关。” “什么?”朱可和许新蕾异口同声。 “别嚷嚷,大惊小怪。” 两人哦了声,一左一右坐在身边,乖乖等待下文。 她把两人想挽胳膊的手拍开,“且不论江枭肄说的是不是真的,但肯定不会无中生有。” 许新蕾插嘴,“你怀疑江枭肄?” “我为什么要信任他?”顾意弦好笑地反问。 现下华森与gallop交战激烈,江枭肄可能本就在调查顾家丑闻,多半提供的是有效信息,那么意味着顾檠与顾沭都知道这件事,不排除他们故意隐瞒,简而言之,养自己十多年的家人不再可信,更别说江枭肄。 她拿指尖轻点前额,倏地低低笑出声,梨涡晃动,“不过,还真感谢他送来的新游戏。” 朱可和许新蕾想到前两天接到某人电话吐槽初吻的事情,对视一眼,笑笑没说话。 顾意弦懒得理她俩,大脑飞速运转。大换血也许换掉的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与情夫私奔的顾家主母必定不简单。她轻眯了下纤丽的眼,“去网上发几条高价招聘家佣的信息,按顾家的高标准来。小蕾联系那边去查查汪芜华。” 更重要的是,谁知道江枭肄这死男人葫芦里卖什么药,说不定在过程已经识破伪装,利用这件事搅混水,反他的道而行才能使信息差降到最低值。 · 隔天。 gallop娱乐投资大厦,蒲甘和邓帛在楼下等待,黑色benz g650从远处驶来停下,裴瑞下来拉开车门,随后下车的男人今日穿得很正式,选了套出自萨维尔街huntsman的高定,甚至戴了领撑和祖母绿色的领带钉。 “这是昨日的报表,昨日的已经整理发到您邮箱里了。”邓帛将文件翻开,“凉川那边的文旅开发有事联系。” 江枭肄刚从朱陵回来,一大堆事务等着处理,他随意扫过,拨开怀表看了眼时间,“五分钟后视频会议。” “是。”邓帛迅速回复过去,肩膀被拍了拍,他眼观鼻鼻观心立刻说,“我先上去安排。” 蒲甘这才上前,“四哥,传媒视讯那边的消息放出去了。” 他压低声音道:“今日早上万小姐把南楚所有高资质家佣全部召集了,窦丽姝刚刚联系上,她现在估计亲自去华森以前废弃的沙场了。” 江枭肄没什么表情,嗯了声,“看看。” 蒲甘秒懂,打开平板慢速划拉。 【南楚富豪圈望添喜事,gallop娱乐投资和新世纪娱乐投资“强强联手”,新世纪大公主伍荏苒将嫁入亿万豪门。】 两岸三地的媒体纷纷以此标题展开,从两家集团的背景、联姻优势、各方学历,以及伍和对大公主的器重与宠爱进行高谈阔论。 江枭肄从上至下仔细查阅,理了理特定选的宝石袖扣,“去联系媒体发第二轮公告。” 蒲甘无语地看了眼裴瑞,应下后问:“什么时候联系伍荏苒。” “现在。” “那江掣宇那边。” “不用管他。” “......” 江枭肄冷淡撂下一句,“人来了在小会议室候着。” 意思是别来烦我。 蒲甘听懂了。 他特意放慢脚步,等江枭肄进了大门后,推搡裴瑞的胳膊。 两兄弟特有默契一拍即合。 裴瑞马上献出八卦,“你知道我们去朱陵干嘛了吗?” “别卖关子了行吗?” “砸钱。”他比了个九的手势,夸张地说:“砸了八个零!八个零呐!就为了那么一条不确定的消息!” 蒲甘扶额,“完了,四哥已经彻底失了智。” 自从那女人出现,一切都变得疯狂混乱。 一击必中 第36节 “你这边呢?”交换信息。 他有气无力地说:“你看我还有人样?他妈被媒体烦都烦死了!” 裴瑞幸灾乐祸,“你说要是人家不过来怎么办。” 蒲甘搭上他的肩膀,“我真佩服你还能笑得出来,人不过来,咱俩就等着死吧。” · 南楚安善沙场,由于以前出现塌方事件,后协议不落实,一直没有停工关闭,直到近一年才被下令整改。 废弃空旷的沙场裸露在外,前日的暴雨径流冲刷,到处都是泥泞。伴随轰隆隆的机器声,两台挖掘机正在作业,铁爪将废弃多年的沙场一铲铲挖平,回土、平整、挖沟…… 工人们被轰鸣声吸引,抬头看到一辆紫色迈凯伦轧过砂砾停在入口处,车灯闪烁了两下,剪刀门缓缓往上升起。 笔直白皙的长腿跨出,女人侧身出来,黑色的卷发紧紧绑了两条拳击辫,运动背心,印着火焰的三分裤恰恰遮臀,细腰马甲线,纤细却不干瘦,身材火辣。 顾意弦戚着眉头,不耐烦地把蓝牙耳机随手扔在副驾,拿出一件宽松白t套在外面。 她扫了眼满地污泥,拎着一个硕大的包往工人那边走去。 领头的男人色迷迷地摸了摸下巴,顾意弦面无表情地从口袋掏出张纸甩过去。 男人看到纸上的印章立马点头哈腰,“您有事请说。” 她直言了当,“把彭坛叫过来。” 男人示意手下去叫人,挖掘机停止,一长相敦厚老实的男人被带到面前。 锻炼到一半听到那些该死的消息已经够让人烦躁,顾意弦没什么耐心,“带我去之前塌方的地方。” 彭坛神色微变,但面前的女人气场太强且穿着与车都代表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他点点头,右边较偏僻的地方带路,“您小心点,这边不太安全。” 路程十分钟,塌陷的沙堆被铁杆围住。 顾意弦静视几秒,托住挎包底部垫了垫,“顾家给你的封口费是多少?” 彭坛楞了一秒,淡定道:“小姐,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她嗤笑声,“放心,我不是来追究你的责任的,只是好奇一些事情。” 人为财食鸟为食亡,顾意弦懂得如何拿捏,软硬兼施,“你可以选择继续保持沉默,但若是日后我从别人口中听到想知道的,顺手揭露个什么做点好事也未尝不可。” 她拉开拉链,粉色的人民币露出来,将挎包怼在彭坛胸前,笑着说:“说了,这些都是你的。” · 三十四楼的落地窗前,怀表翻盖被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 江枭肄长得笔直,浓密黑睫遮住瞳色,看不出来什么心思。 六点十四分,表盖关上。 目光锁定从副驾下来的女人,他的眉梢挑起几不可见的弧度,扫了眼白色办公桌,转身走回自己的办公桌。 江枭肄拨通内线电话,淡声说:“蒲甘,让伍荏苒半小时后敲门。” 挂掉电话,他往后仰靠,指腹触上了已经长好伤口的嘴唇,无奈地笑了笑。 不出意料,三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四哥,是我。”熟悉清丽的女声。 他敛去所有的情绪,理了下领带,表情矜冷沉静,“进。” 门打开,顾意弦压下心中那口闷气,款款走到江枭肄的办公桌前,直勾勾盯着他。 她想到自己的目的,纤长睫毛一眨,笑着问:“三天不见,想我了吗。” 江枭肄喉结往下咽,他视若不见也不言语,手指轻点多媒体按钮。 桌架的液晶屏推送娱乐消息,音响传出字正腔圆的播音:“gallop娱乐投资和新世纪娱乐豪门联姻......” 第028章 从接触江枭肄那天起, 无论是从花边还是绯闻一概被镇压,暂不论故弄玄虚只点名女方,男方绝口不提。顾意弦可以确定今日疯狂播报的联姻新闻绝对是他故意散布。 “四哥, ”她装作惊讶, “你、你们要联姻了啊。” 江枭肄淡淡睨着她半响, 关掉多媒体,站起来走向沙发, “是, 三天可以改变很多事。” 确实可以改变很多事。 顾意弦捏了捏手心, 跟在他身后,“谁是抱的美人归的幸运儿啊?” 江枭肄没有回答, 屈身而坐, 稍抬下颌, 漫不经心地说:“沙场塌方的前因后果与你的身世查到了。” 从沙场回来顾意弦已经不相信任何人, 她也知道他要提这件事, 随口问:“这么快,是惊喜还是惊吓。” 他单手划拉手机屏幕,“具体发你邮箱了。” 她点开浏览一段,放下手机, 想听听江枭肄口中是怎样的“事实”或给他一次机会,撒娇的语气, “怎么这么长。” 暗示很明显,这一般是蒲甘裴瑞做的事,江枭肄默了几秒, 口吻平和而简短的道来:“你的父亲卞修文与顾元恺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死于二十三年前的沙场塌方,这场塌方是顾元恺设计的。” 想到被朱陵周家抹去的信息, 如果非猜测中的结果会让她的处境变得危险,权衡之下他只讲了前半段,“你的母亲木青在卞修文死后被顾元恺金屋藏娇了七年,在顾元恺死后被人赶出来也去世了。” 顾意弦感觉到体表的温度慢慢下降,心脏里某种奇妙的喜悦在这瞬间冷却。 她安静地看着江枭肄,静到连自己的鼻息也觉得嘈杂到让人烦闷。 这是一条半真半假的消息。 若没有花大价钱特意查汪芜华,拜托西京的朋友,谁能想到突破点在顾元恺的原配。 卞修文与木青曾是情侣没错,被抹去的真相——顾意弦是顾元恺与木青的孩子,而顾檠是汪芜华与情夫祝泽宇的孩子,汪芜华为了确保顾檠成为唯一继承人,误导顾元恺让他认为顾意弦是卞修文的孩子,顾元恺死后,顾檠又把木青从顾家赶走,导致木青跳河身亡。 江枭肄为什么骗人? 查到她是养女?还是查到她是顾元恺的孩子? 或,利用顾元恺害死卞修文这一点让她与顾家反目成仇,与他站在同一边对付顾家。 无所谓了,反正最终结果都一样。 江枭肄从顾意弦的眼神中揣度出没有预料到的情绪,蹙起眉,欲言又止。 “四哥,这个结果我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以前还能幻想父母在世界某个角落,也许有一天会重逢,但现在人都没了,和不知道也没什么区别。”顾意弦说了句心酸的实话,她垂下睫,双目酸胀但没有泪光,嗓音带点哽咽,“我还是一个人。” “别哭。”他的语气有点生硬,掺杂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哭? 顾意弦浅吸一口气,吐出细细柔柔的嗓音:“没哭,只是难免伤感。” ——被无形之间操控摆布的二十三年简直可笑。 “我这个人好像有点倒霉,养父母目的不纯。” ——原感激顾檠的收养,但现在无法证实是否出于愧疚,谎言包裹的真心又有几分。 “亲生父亲被人谋害去世了。” ——顾元恺是亲生父亲也是夺人所爱背负人命的畜生,死了也算他的报应。 “亲生母亲是个可怜人,被人强取豪夺,还落了个扫地出门的下场,最后也不在人世。” ——汪芜华可怜又可恨,害我与亲生母亲分别,害我在孤儿院漂泊七年,害还未见过面的母女阴阳两隔。 好与坏对顾意弦来说没有明确定义,心软、妥协、退让、不懂反抗的乖顺等于慢性死亡,她受不得这份憋屈,偏要离经叛道,逆流而上。 “幸亏遇见了四哥,不然我该去哪里找一处容身之地。” ——江枭肄,既然你主动送上门,那我便利用你玩这场复仇的游戏,暴徒的狂欢。 她抬头,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可怜又无助,却在下一秒怔了怔。 江枭肄的睫半遮,灯光漫射的一线光让他眼神称不上清晰透彻,浓淡不一的瞳色有种微妙的反差。阴影匍匐处,一隅墨色暗角藏纳湿浊;明影映照处,一片翠色天光澄明温泽。 那是一种明目张胆的混搅壅塞。 顾意弦张了张口,想发声,至少用一个气音表达她没有溺陷。 江枭肄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正在大张旗鼓的显露,收紧下颌,垂低眼帘。 “所以你回来了。”他的语调抹平了所有波澜,叙述已知的事实。 顾意弦不自觉看向江枭肄的唇角,嗯了声,“是啊,打工人的三天假期结束了。” 互相利用谈不上卑劣,她攥紧右手又松弛,继续道:“过去已经过去不值一提,况且四哥履行了约定,反而是我现在一步都没帮你走,三百万美金我拿着问心有愧。” 江枭肄眼底氤氲出淡淡的笑意又很快消失,“原来万女士不是那种拿了钱跑路的人。” “当然不是,我还指望尾款呢。” 他反屈指骨,在扶手轻轻敲了两下,“你还挺豁达。” 顾意弦没懂,眨眨眼。 “看来我们不是一类人。”江枭肄低头,拿出烟盒。 “嗯?”又在暗示什么。 他抬眼,卷烟在干燥的唇划两圈含住,“如果我是你肯定会百倍奉还。” 死男人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她笑了笑,反问道:“四哥,那不是已经包括在交易里了吗?” 火光擦亮江枭肄俊美的五官,他的眼神晦暗不明,“这样啊。” 他往后仰靠,深吸一口,缓缓吐出,“是我记错了,记成你只帮我走两步。” 顾意弦一滞,这句话的意思可以理解两步不包括顾家,不可能,江枭肄要是知道为什么不拆穿,他又不是脑残。 她眼角弯了弯,“之前说两步,是因为我觉得龙楚比较难搞定,害怕引火烧身。” 江枭肄的神色松散,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所以现在?” 她点头,比ok的手势,“现在四哥帮我这么多,我当然得知恩图报了。” 他挑眉梢,又轻轻叹了口气,“是我太狭隘,竟然没有领悟到你原来是有恩必报的人。” 一击必中 第37节 顾意弦总觉得江枭肄在阴阳怪气,干笑两声,“不不不,四哥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是我见过最热心的人,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不会再有人比我更真诚。”江枭肄的语气含混着烟雾,轻到像自言自语。 她以为自己听错,但也懒得再问,嗯了声。 他也没再说话,锨熄烟头闭上眼,模样闲适,似乎在养神。 气氛安静和谐。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人精神焦躁疲惫,顾意弦靠着扶手缓缓闭上眼。 有时觉得奇怪,呆在江枭肄身边总能让情绪平和,可能过了几秒,亦或更久,困意席上眼皮后,她轻声问:“四哥,什么时候回榆宁。” 江枭肄没回应顾意弦,目光流连之处已过了百遍。 油画活灵活现,酒红色的衣裙,体似酥,态如妍,脂粉敷面艳丽清冷。 与第一次见面毫无二致,每分每秒的流逝加速沉溺牡丹花箭。 意外之弦,拉弓即射入骨髓。 他选择坦然接受。 江枭肄摩挲着怀表的挂链,等待一个契机。 呼吸声渐缓平稳,当办公室外传来高跟鞋咚咚的声音,他起身坐到她旁边的位置。 “伍小姐!你不能进去!” “滚开!” “伍小姐,你真的不能进去!” “好他个江枭肄!在这儿金屋藏娇呢!把我们新世纪放在哪里!” 顾意弦拧起两道细长的眉,不耐地睁眼,缓了两秒,大致猜到来者何人,还未探究心口无缘无故的酸意,右臂被轻轻推,侧脸看过去。 她看着江枭肄精致的领带钉,又挪到与之搭配的袖扣,“四哥,你今天打扮得跟孔雀开屏似的,就是为了与她见面吧?” 他眉宇之间陡然阴郁肃冷,视线变得阴恻恻,“看来你想好怎么搞定她了。” “......”关我屁事。 顾意弦摸了摸手背,抚平因被恐吓竖起的汗毛,假笑,“这不在工作范围之内。” 江枭肄倾身倒了半杯酒,靠回来,手指卡在杯口边缘晃动,长腿松懒交叠。 “联姻代表所有一切共享,如果她成为我的妻子,”他冷冷瞥过来,不紧不慢地说:“必定会参与以后的计划,分刮财产,说不定我还会是妻管严,她现在已经如此善妒,仅仅你在我办公室都容忍不了,到时尾款无法支付,你也会面临失业。” “还谈什么工作范围。” 顾意弦哽住,她真的想说...... 江枭肄,你他妈的扯什么蛋呢?就你那样是会被掣肘的模样? 江枭肄仰脖灌下半杯酒,“原来知恩图报是假的。” 他取了一支卷烟点上,嗓音发凉,“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不真诚,别说三步、两步、一步,半步都难行。” 威胁,绝对是威胁。 顾意弦额角神经敏感地抽跳,大概是刚刚小憩过,思维还处于混乱凝滞的状态。 复仇游戏如果有江枭肄的助力,胜算会更高也会更有趣,但他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想与他做交易必须拿出足够的诚心,为什么到现在反而忘记了。 似乎有什么线索缠绕着解不开。 莫名的,有双手把她推进了另外一个游戏。 江枭肄转头,眼底的光浮沉,映有她艳秀面靥,一根透明纤细的丝线穿过烟雾起伏在两人之间。 他的语速不疾不缓,咬字清晰稳定,每一个音节饱满,“我这人精神洁癖严重,口味刁钻挑剔,只会与爱的人步入婚姻,埋进同一座坟墓。” 语声稍歇,又再次开口,“合作讲究互帮互助,你不帮我么。” 顾意弦松开攥紧的五指,手心蓄满温热的汗意,湿润而柔软。 砰! 办公室的门被用力推开。 她的躯体如同应激反应腾空,她看到自己的左手抢过江枭肄右手指间掐着的那根烟,右手圈搭他的脖颈后方,然后臀部下坠,软弹的肉撞到他坚硬的大腿。 “......”完了。 顾意弦与江枭肄的目光交错。 他瞳孔急遽扩张,一瞬间的讶然,随即冷厉的眼犹如被快速磨平棱角的翡翠,瞳膜碧绿小颗粒在雀跃的跃动。 她后悔想撤离,接着,腰就被一只有力手臂狠戾地攫住,往下按,弄皱了西装整齐的衣摆,往里按,强迫着牢牢贴紧了他上腹。 “小弦。” 两人离得太近,江枭肄磁哑的嗓音就在耳边,和酒香一起抓了抓耳廓的小绒毛。顾意弦的脸颊腾地烧红,脑子里浮现那日在池边火辣辣的轮廓。 她不自觉攥紧他的衣领,嘴唇张了张,该怎么解释呢。 江枭肄低眼,压平她的裙摆,随后手臂搭上沙发高靠背,修长的指放松蜷屈,靠近墙壁的手背血管经络浮突。 搁在她腰间的手,指腹抬起压了压,顾意弦右耳的斜上方传来他的声音,鼻息缠绕发热,轻飘飘落在鬓角的发隙间。 “能不能让四哥幸福,就看你表现了。” 第029章 “好你个江枭肄!” 顾意弦全身僵硬地循声源转头, 与站在门口踩着小高跟怒视自己的女人对上视线。 清秀甜美的乖乖女,眼睛很大。 她带着几位保镖愤然地冲了过来,“还没联姻呢!你就在这儿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是我真嫁到你们江家, 岂不是要天天看你们在这亲亲我我!” 顾意弦没什么反应, 只想从江枭肄腿上下去, 以及把抢来的烟给灭了。 腰侧的手指点了点,那处敏感, 她不自在地扭了扭。 江枭肄微眯了下眼, 搂住腰, 抱着她往前倾身,他的手臂长, 轻而易举将搁在方几的烟灰缸拿起。 死男人知道她想做什么, 就不能放她下来?顾意弦无语地掸了掸烟灰, 报复性的把卷烟一递, 送到江枭肄唇边, 他配合地含住,又稳稳抱着她靠回沙发,懒散地朝伍荏苒的方向抬眼,“蒲甘。” 蒲甘上前一步, 伸出手,“伍小姐, 这里不是你撒泼的地方,请你出去。” “滚开!你算什么东西!”伍荏苒提高分贝,指着顾意弦的鼻子骂道:“小狐狸精, 仗自己有个不错的脸蛋就到处勾引男人!” 江枭肄瞥去, 没有任何温度的一眼。 伍荏苒后背发寒,立刻怒斥身边的保镖, “还不把她给我拉下来!” 伍荏苒的话顾意弦权当耳旁风,诸如此类诋毁的话听过太多,但敏锐察觉到一丝怪异的地方——江枭肄领地意识极强,怎么会允许他人带保镖冲到自家地盘挑战威信,gallop的安保和榆宁相差无几,特别是高层,江家鹰犬每人佩戴泰瑟警棍,甚至腰间别了把三棱.军刺.刀,别说三十四楼,二十楼以上根本没有人能擅闯。 所以,面前的女人是江枭肄故意放进来的,他们在演戏。 死男人把她当蠢蛋,玩花的是吧,她倒是想看看设计这一出到底有何用意。 能知于知,见于不见,方能料敌如神。 顾意弦嘴角小小浮起个弧,腿一翘,软弱无力的往后靠,腰间手臂如磐石托住。 她圈住江枭肄的脖颈,淡淡睨着蠢蠢欲动的保镖,声音酥媚入骨,“四哥。” “嗯。” 得到回应,她抬手戳他坚实的胸膛,继续娇娇地埋怨:“这些人好凶,人家好怕怕哦。” 江枭肄松弛地靠坐着,半阖着眼,任她作乱。 美人在怀,颇有幽王沉湎淫逸的荒靡。 江家鹰犬素质高视而不见,蒲甘想起揍人撒钱的视频,眼角抽搐。 “一群废物等什么!还不把她给我拉下来!” 伍荏苒很敬业,改口骂道:“江枭肄!你这伪君子!与我父亲保证都被狗吃了吗?不到几天就来打我的脸!” 顾意弦佯作委屈地问:“他与你父亲说了什么话。” “他与我父亲说尽管商业联姻但是真心喜欢我,还说什么要一直对我好!” 哦,原来联姻也是演戏。 她立刻扑到江枭肄胸口,攥住他西装的领,柔顺卷发从耳后脱落,遮住勾起的唇,嗓音充满不可置信,“四哥......你、你怎么能转头去和别人联姻?” 江枭肄缓缓吐一口躁淤的气,面部线条被白雾映衬得虚淡,流畅峻利的骨型此时显得刻薄而不近人情。 他似乎并不想参与这场对话,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那双眼睛里的苍翠过于浓烈,不过毫秒光景,无形的疯狂在里面延申,生长。 死男人怎么没反应,到底在整什么幺蛾子。顾意弦咬唇,小绿茶怎么演,她就怎么演,想挤两滴眼泪挤不出来,只好抖动肩膀,一副快要哭的模样,指责道:“你怎么一边吃碗里又看锅里的?那些誓言都是骗我的吗?” 红裙袖角摇曳在视野边缘,江枭肄捻熄烟,唇边挂起笑意,不易察觉。 伍荏苒瞅了眼,痛心疾首:“他竟然也对你说誓言!难道和我的一样?” 八点档的爱情肥皂剧,顾意弦以身表演,握拳捶江枭肄的胸口,“四哥,你怎么能这样......” “追我时说不看重家世,无论以后有怎样的苦难都不会屈服,后来信誓旦旦向我保证,说会永远对我好只爱我一个人。”她像讨伐负心汉般,边捶边数落,“我是不会伏低做小的,你要是骗我,我就再也——” 蓦地动作被制止,拳头被一只大掌包进手心,扶在腰间的手挪到后脑勺。 江枭肄的下巴顺势搁在顾意弦发顶,唇边的笑意加深,向上延展一直到深邃的眼窝。 他轻轻抚上她的卷发,一下一下抚平小毛躁,温柔地哄:“小弦乖,别生气。” 江枭肄的掌骨单薄,力道轻如一片云雾,顾意弦眼角怔松,呼吸变得不顺畅。 那两道相反的力又开始在心口角力撕搏,她从睫毛的缝隙中窥探,从流利下颌线到颈,凸起的硬块在皮肤包裹下滑动,最尖锐的前端呼之欲出,低缓嗓音与奇异的韵节便落在了耳畔。 “没有骗你,只有你一个人。” 似真似假,身体里的嘈乱声响让眼睫微跳。 顾意弦想拉开些距离,却被力道按了回去。 一击必中 第38节 “伍女士,抱歉,我可能没有办法与你联姻了。” 江枭肄抚摸头发的动作没停,口吻温和抑着某种愉悦,“今日扪心自问一番,还是舍不得让我家小弦受委屈。” “蒲甘,请不相干的人出去。” 伍荏苒见状大喊:“江枭肄!你把我当猴耍啊!” 蒲甘无奈的给出一个眼神,见保镖们因自家老大诡异变化而呆愣,他叹了口气,“还不请人出去?” 伍荏苒偷偷瞄了眼顾意弦那张男女通杀的脸,不情不愿地带人撤离,末了还补了句,“江枭肄!你给我等着!我回去一定告诉我父亲今天在gallop受了怎样的!奇、耻、大、辱!” 门砰地声合上。 室内只剩两个人,空气渐渐热臊起来。 顾意弦捏紧指节,“四哥,人走了。” 力道卸去,她灵活而利落地起身,坐到对面的沙发。 江枭肄视线轧过去一秒,低头有条不紊地整理被弄乱的领结与衣摆,“抱歉,刚刚唐突了。” 顾意弦一言不发,几乎屏息,等萦绕在鼻尖的体温与气味散去,双颊依然晕红。 “小弦。”他改口,“万女士,刚刚表现不错。” 死男人还在装。她拢住沁着潮汽的掌心,皮笑肉不笑地说:“四哥,表现也相当出色呢。” 江枭肄慢条斯理倒了杯酒,启唇一饮而尽后,往后姿态放松地半靠沙发背。 “可惜,我倒成了出尔反尔表里不一的小人,” 你本来就是。顾意弦心里冷嗤,原来还有后招,她笑着配合他继续演,“怎么说?” “伍和在南楚是众所周知的女儿奴,他素来疼爱伍荏苒,找gallop联姻也是因为命不久矣,想找一个靠谱的人托付女儿的终身。现在这么一闹,”他掀开眼皮,神情稳固,连目光也毫无变化,“伍荏苒看到我与你纠缠不清,回去再与父亲添油加醋,说江枭肄欺辱她如何如何,你觉得伍和会放过你和我,放过gallop吗?” 顾意弦半抬一只手,差点没把面前的酒杯砸到他脸上。 “四哥,什么叫不会放过你和我,我只是一介打工人,听命老板的指令而已。”她让自己的语气平和。 “伍荏苒这人口无遮拦,此后必定会大肆宣扬,江家老四身边有一个叫小弦的女人,并且他为她要美人不要江山,拒绝了新世纪的联姻。”江枭肄很慢地摇头,双指压了下镶嵌祖母绿的领带钉,“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伍和耳朵里,他自然会将小弦与江枭肄的名字绑定在一起。” 依然没有情绪裹挟的口吻,仿佛只是在转述无关痛痒的常识。 顾意弦唇角紧绷,咽下一口气,问:“你可以选择解释。” “一人难敌众口,双拳难敌四手。”江枭肄垂着睫,眼里的乍然闪动,继而浓缩成野兽扑食般的芒点,“百口莫辩。” “那你还叫我陪你演?” 顾意弦不耐烦地拔高了些声调。 被人盯上还怎么玩游戏,她总觉得自己掉进了某种圈套。 江枭肄的情绪纹丝不动,语气平静缓慢,“抱歉,我本打算只想用你做借口搪塞伍荏苒,谁知今日发展的,这么亲昵暧昧。” 他抬眼看她,“万女士确实有天分,连我都禁不住配合你。” 倒打一耙。 顾意弦气的不行,“那你先答应人家联姻做什么?” “当时被蒙蔽双眼,利益熏心。”江枭肄轻笑,继续诡辩,“冷静下来,还是觉得婚姻大事不能如儿戏,我是个普通人,也想追求自己的幸福。” 缠绕在一起的线索慢慢捋顺,心中有个猜想,想要抽茧剥丝必须继续周旋问出他最后的目的,她冷静几秒,展露一个浅层的,公式化的笑容,“四哥,我听命于你的指令办事,现在这样的结果,你不售后吗?” “嗯,容我想想怎么解决。” 顾意弦懒得再看他,目光在办公室兜转一圈,在董事长办公桌落了脚。 平放在桌面的那本书,羊皮护封,配色熟悉,书脊处压印的字她看不清,但有种不详的预感。 江枭肄定定注视顾意弦的侧脸,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犹如带着难以言说的重量,深深嵌入她的皮肤。 他坦荡接受自己在短时间爱上一个人。 抢夺、计谋,野心、欲望流动在血液,利用算计达到目的是惯有手段。 以往价值互换,但这次不一样。 他知道她回来的目的,他就是自甘堕落,设计一切诚心诚意让自己被利用。 对弈的人不会爱上棋子,那就成为对弈的人。 喜欢就得争取,想要就得靠谋。 其一,制道在隐与匿,暗渡陈仓。 其二,从外制内,一点突破。 “万女士。” 顾意弦一惊,心脏搏动失去了平缓而规律的节奏。 江枭肄眸光收敛,敛去所有情绪,用最稳妥的腔调说:“也许我们可以再拟定一份新的合作计划。” 无数个念头掠过眼前,顾意弦深深吸气,又缓慢吐出来,良久才转过头。 他剪裁平滑熨帖的衣领,那里还有被自己抓皱的痕迹。她的咽喉蓦地被烫到,声纹里有一丝波折,“什么计划。” 江枭肄的视线在顾意弦发顶停留不到一秒,低头点了支烟。吸入的尼古丁压制辗转翻腾的血液,困住想撑破胸腔的力量。 “既然现在已经是这样的结果,我们暂时还是合作伙伴,且我现在还没有找到想与之厮守终生的人。” 他冷淡而沉静地说:“不如我雇佣你当我现在的未婚妻。” 第030章 顾意弦回到榆宁还是懵比状态。 从小到大表白送礼的人数不胜数, 千奇百怪的方式,从来没有人说雇佣她当未婚妻。 “我正巧差一个拒绝联姻的挡箭牌,而你需要江家的保护伞, 况且表面掩护可以提供许多便捷, 利于后续的计划推进。” “我会命人拟定一份公平公正的协议, 终止时间定在一切尘埃落定后,佣金从实际利润抽成百分三十, 按照三三四的比例支付。” “我不强迫你, 你可以好好考虑。”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久久不能入睡。 江枭肄或多或少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但他的表情......真的像在谈公事。 她那么多天已经把他的行事作风摸了个七八十, 江枭肄这人确实如他自己所说, 讲究名利与进取, 权谋术的一把好手, 非狂妄自大那类, 他深明顺应时势,知权善变,因精于心理揣摩,他看人绝大部分一眼定生死, 衡量过的人或事分为配与不配两类,判定为蠢材或能获取利益没达到既定标准值, 他压根就懒得周旋,直接强硬粗暴那一套镇压抢夺完事。 某方面来说江枭肄非常吝啬,比起浪费时间精力于被淘汰的人或事, 顾意弦目前为止发现他更愿意研究车、黑胶唱片、烟草、酒、表等杂七杂八又烧钱的爱好, 甚至选不同阻尼的钢笔书写,再亲手为他的钢笔抹硅油这种更离谱的事。 所以为了除联姻挡箭牌一纸毫无益处的协议, 大费周章算计实在有违他的脾性。 相信江枭肄为得她芳心的无稽之谈,还不如信他想利用她达到另外目的。 ——我这人精神洁癖严重,口味刁钻挑剔。 顾意弦思绪一滞,想起池边青涩又强势的吻,总不能他是初吻所以赖上她了? 这圈子的权贵子弟多为纨绔,顾檠清风道骨是例外,江枭肄那种脸和身材,即使没有钱权傍身,依然会有大票的女人想睡他。 洁身自好到初吻留至今岂不是笑话。 顾意弦拉被角盖过头,脸颊红扑扑,不到片刻她又爬起来研究最近市场行情,检查埋下的长线是否有纰漏。 “赚钱使人快乐,赚钱使人快乐。” 她念叨几句,撑不住困意,迷迷糊糊入睡前忍不住低骂:“不是,这死男人有病吧?” · “你在华周信托和基金砸了九千万美金就为了让周知越亲自接待?” “结果人还不在国内。” 一颗圆润闪亮的小钉珠在江枭肄的指腹间被反复摩挲,他漫不经心地说:“把财产换个地方经营管理而已。” 视频那头的严聿怀噎了几秒,“行,那公布联姻消息呢。” “他也许会告诉你,”何不濯脱下军官服,冷冷地嘲谑:“又没提及他的名字,江家还有两位,挑谁不是挑。” “......江四,你不会还有后手吧?” “我建议你再去回顾下他当时实战演练的视频。” 三大军校的联合行动—2018,凉川军校江枭肄指挥的陆军组,通过诡谲莫变的计策,攻心俘虏获取机密情报,占领阵地与毁坏实物靶标碉堡数量在三军中首屈一指。 其他阵营被耍得团团转不说,被利用完就被毫不留情杀掉出局的俘虏气得上报控诉其手段卑鄙狠戾。 结果还在装甲坦克里的江枭肄,慢条斯理地解释:“趋合倍反,各有形势,因事为制,计中诡计,兵不厌诈。” 然后毫不留情开炮射击,把总参谋一级指挥所炸了个底朝天。 严聿怀默了几秒,“阿肄,你不继续留在军队真的可惜了。” “不可惜。” 男人一贯沉郁偏冷的嗓音沾了几分微妙的温感。 何不濯如鹰隼犀利的眼中闪过不可思议。 烟雾与昏黄灯色飘渺,江枭肄懒洋洋撑着头,视线在桌面的白纸黑字上定住。 他喝完最后半杯酒,“明天还有事。” “别,好不容易......” [江枭肄退出视频通话]。 严聿怀如鲠在喉,无语地吐槽:“还说自己对女人过敏,我真没想到江四有女人之后是这样的,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他还没有。” “啊?” [何不濯退出视频通话] “......” 一击必中 第39节 · 顾意弦被内线电话吵醒。 “起床。” 昨晚睡得太晚,她阖着眼,慵懒又不耐地问:“四哥,你这还提供叫.床服务呢?” 那头沉默一瞬,低哑的笑声从音筒钻进耳朵,“烦请万女士为我的叫.床服务评个星级。” 耳廓被撩到发烫,顾意弦意识到这两个字太有歧义,再加上昨天的未婚妻协议,没好气地说:“负星。” 她翻了个身,急于岔开话题,“老板,现在才几点,你如此压榨员工是不是太不人道了?” “你听过哪个私人助理有私人时间?” “......” 开场的暧昧让私人助理这四个字都变得奇怪,顾意弦一时失语。 江枭肄没给她细想的机会,沉声道:“速度,十五分钟。” 真该死啊你,江枭肄。 顾意弦浑浑噩噩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吃早餐,出主楼,上车。 乌尼莫克平稳驱驰,她实在挨不住困意睡得五感丧失,不知过了多久,又被江枭肄叫醒。 “喝水吗。” 玻璃杯从旁边递过来,身体机能处于宕机状态,她又被伺候惯了,耷拉着眼直接侧头,用嘴唇卡住杯口。 圆润饱满的唇珠半浸水面,往里收紧,想要吮吸。 半天没动静,顾意弦轻哼,杯口缓慢而小心的倾斜,酸甜果香入喉,喝了半杯,她的神智慢慢清醒过来,意识到什么,眯了一只眼去瞧。 背光看不清江枭肄的表情,他没收回手,保持举杯的姿势,平静而自然地问:“还要?” 太亲昵了,起早床真要命,顾意弦有点局促,赶紧摇头轻声咕哝着,“不要了。” 死男人自己保持神清气爽害她变社畜,她面朝另一边的车窗,没忍住又打了个呵欠。 “四哥,”她揉了揉溢出生理性泪水的眼角,“下次有这种工作,你别叫我了,直接扣钱行吗?” 杯口的唇印,颜色很特别,像细腻柔软的红豆沙与浓郁玫瑰搅合。江枭肄不动声色地托住杯底旋转,代替品比不上唇齿交织缠绕,他淡淡地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都不要钱了。”她哀怨道。 他抿了口,很快蹙起眉,大步走向盥洗台将果汁全倒进水池。 顾意弦转头恰好看到他的动作,不满地问:“怎么全倒了?” 不锈钢上浮着的紫色液体,主楼厨房特意按顾意弦的口味用紫甘蓝、蓝莓、桑葚特调的鲜榨果汁。江枭肄的表情难以言喻,拉开冰柜拿了瓶威士忌,直接启开用酒漱口,“不小心。” 听见打呵欠的呼吸声,他不理解地回身,顾意弦趴在桌面,精致尖尖的下巴枕在小臂,看着他的眼有层朦胧雾气,没有平时的警惕提防,像只涉世未深的小狐狸。 抬杯的空隙,她的长睫又要阖上了,他抑着笑说:“中午再让人给你送。” “好,”她撑起磕磕绊绊的眼皮,“怎么还没到啊。” “到了。” 话音刚落,车降速停稳在政务区域的土地交易中心。 这里即将举办一场主题为国有建设用地使用权公开出让的拍卖会,压轴是今年争霸赛前颁布的竞品地皮岗白溪。 与艺术拍卖会完全不一样,公家的场地朴实简陋但不容造次,保镖不得入内且入场资格只限竞买人。蒲甘裴瑞等人自动退居身后,顾意弦拿着文件袋,思绪渐渐回归清明,拧起两道细长的眉。 江枭肄今日穿了套意式软结构的褐棕色西装,剪裁非常有品,肩部选定棱角感的重结构,上宽下窄,身形被衬得更加挺拔,哪怕是站姿松弛也有种压迫感。 他在第三格台阶回头,薄镜片的反光遮住瞳色,“傻站在那做什么。” 还不过来,浅显易懂的潜台词。明知道她进不去还让人起这么早?顾意弦无语,轻飘飘回怼,“那回车里坐着?” 蒲甘和裴瑞满头汗,这女人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 “三秒钟,”江枭肄低头单手拨开怀表盖,动作斯文,“自己过来,我请你过来。” 先礼后兵,软的不行来硬的。 顾意弦终于明白网上想谋杀老板的言论,抬腿跨上阶梯,露出职业微笑,“一秒钟就够了。” 她知道很假很虚伪,但谁能在工作日的早晨保持愉快!谁能!没有人! 他打量她几秒,转身步伐迈小了点。 江枭肄不诡辩时废话一句不肯多说,顾意弦已经习惯,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大佬身后唯唯诺诺的小跟班。 真正的场地在一间老旧会议室,装修白红为主非常正统的官家专用色。 工作人员找顾意弦要了竞买资格证书,分发统一编号的应价牌,跟在江枭肄后面进门,只粗略扫一圈,忍不住暗自咂舌。 不过一百平方,掌握南楚钱权的人全坐在这了。 同时所有人也看了过来,包括坐在第一排的顾檠与顾沭,眼神特别奇怪,奇怪到让她摸了摸脸,担心早起浮肿。 偏偏江枭肄像没事人似的在第一排最右边坐下,顾意弦错开顾檠的眼神,只能委身坐进靠墙的位置,低声道:“四哥,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 “伍和在哪儿啊。”她得尽量避免这人。 他往后靠,嘴角勾起不明显的弧,“你后面。” “......”您真会挑位置。 拍卖员拿出一本册子摊开,报出国家注册拍卖师的编号,给监督方公开验证,说了些官话,继续介绍坐在最前方委托席的政府工作人员,“南楚市土地土备中心的王局长,自然资源和规划局的李局长,公共资源交易中心的熊部长,公证处的刘公证员和杨公证员,欢迎各位领导的莅临。” 后座响起一片掌声。 原来土地拍卖会这么装模做样,顾意弦跟着鼓掌。 余光里江枭肄坐姿松懒,表情淡漠,连抬手的动作都没有,与平时一样,高高在上的藐视。 不止他,第一排四方王座的人皆如此。 莫名格格不入,正在她尴尬时,江枭肄敷衍地拍了两下掌,接着他左边的几位也稍微意思了两下。 拍卖员与委托席捏了把汗,快速开始土地介绍环节:“今日共有15宗地块出让,建筑面积158.43万方,起始总价约189.68亿元。15宗地中涉宅地块10宗,商务商服地块4宗,科研用地1宗。本次土拍,是2023年以来出让宗数最多、规模最大的一次,不乏城市核心地段的优质地块亮相。” 前面的过程都在备述土地位置、面积、用途、使用年限、规划要求和其他有关事项,非常枯燥无味,顾意弦活动起腰肢,官家场地寒酸,桌椅不软也不符合人体工程学。 “无聊了?” 她老实点头,“嗯,四哥,什么时候到我们啊?” 江枭肄单手随意拨动了几下资料,从里面抽出几张纸甩到她面前,口吻平淡,“无聊就分析哪块地的价值最高。” 死男人又整活,顾意弦意兴阑珊翻一遍合上,“我又不懂地产,只能肤浅评价哪块地的平面图好看。” “以万女士的品味哪块好看。” 她搜寻记忆,下意识地说:“p(2023)08号吧,像爱心一样。” 他注视着被她形容成爱心的地界,点了支烟。 丢在桌面的应价牌被他重新塞回手里,顾意弦推算他的意图与决策,无论哪一种都让心情变得太过复杂,不可置信、讶异、更多的是不解。 她感觉江枭肄正在凝视她,似乎想从她细微的表现得到反馈,想制止的想法才冒出苗头,他的视线已经不着痕迹撤离。 江枭肄注视着前方与往常一般吞云吐雾,卷烟松散夹在食指与中指的骨节间,仿佛世界在这时也屏气止息了,敬候差遣的魅力。 “p(2023)08号位于南楚沽江开发区,土地面积11274.87㎡,住宅、公园与绿地用地,建筑面积25932㎡,出让年限:住宅70年,竞买保证金6890万元,起始价34450万元。”拍卖员继续宣布增价规则及增价幅度。 “开始竞拍。” 江枭肄捻熄烟,用另外一只手捞起她的细腕,指腹抵住脉搏,轻轻往上抬了抬。 “14号34950万元。” 全场凝固,沉寂。 除顾檠外,所有人没明白江枭肄玩什么操作。 为一个爱心买地惊悚程度100%,加上江枭肄主语惊悚程度1000000%。 南楚明面上的土地拍卖会,其实各家私底早确认分属,做样子走过场给上头一个合适的价格。除却拳击争霸赛的竞品,商业价值最高的四块地每年自动划归,一般来说产业领域不同,龙楚邢家商品住宅,gallop江家商业娱乐旅游,华森顾家工业与采矿,飞牧仇家公园与绿地。不限制等于被垄断,于是默认规则四大家不参与竞买保证金一个亿以下的竞品。 p(2023)08号被划分到新世纪,联姻那破事还没过去,伍和气得差点没双脚一蹬原地升天,“江、江先生......您这是?” “无聊。”简简单单两个字,声音不高不低,语气懒散,但每个人都听到听懂。 ——这块地归我江枭肄了。 制定规则的人,谁敢说有问题。 顾意弦怀疑自己后背被喷了口水,大概猜到弯弯绕绕,无奈地压低分贝,“四哥,你不会因为那句玩笑话......” “我看起来有那么无聊?”江枭肄用两根修长的指拎着她的腕往上提,往下吊,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你有。 “14号34950万元一次。” 为了防止出现刻意压价的情况,后面安排的人员反复加价,几回合抬到最低出让价。 “20号38450万元。” 江枭肄合拢指,隔外套圈住她的腕往上抬。 他捏了捏,“太细了。” 他们有亲密到可以随意肢体接触吗?顾意弦甩开,手指悄悄探进衣袖,蹭了蹭发烫的手腕,心口麻麻的。 “14号38950万元,14号38950万元一次。”拍卖员看到第一排举出的红牌,眼底诧然,声音洪亮,“6号39450万元。” 华森的编号。 顾意弦越过江枭肄看过去。 顾檠是典型的淡颜,眉宇疏离清冷,对比以前他的面色憔悴疲惫,黑色眼睛笼罩一层随时会倒塌的悲伤。 奇怪,她与他的距离曾那么近,直到轨迹改变,现在有种灵魂从未与他相认的遥远陌生感,既没有恨也没有爱,空空的。 视线突然被阻隔,辛辣烟草香席卷而来,江枭肄的手强势而霸道地盖住眼睛,潮热的掌心以极快的速度熨烫了眼皮,顾意弦下意识地用手抓住,视觉削弱让触觉更敏感, 他手背偾起的血管和青筋比别处的皮肤更灼人,按进皮肤,松开后又回弹勃.起。 一击必中 第40节 顾意弦被蒙住双眼,无法感受场面有多骇人。 江枭肄与顾檠对视,两人脸色都沉郁阴鸷,低气压一寸一寸往外扩张。 拍卖员与委托席大气不敢出也不想惹事,上头在开拍前暗示以合理价格把地弄出去就行,其他甭管。 邢兴生若有所思,仇祺福幸灾乐祸。南楚上层圈子阶级分明,其他人选择明哲保身,今天还有几宗地,这两尊大佛明枪暗箭,万一战火殃及周边就真的连汤都喝不到了。 但总有人打破僵局。 等许久没动静,顾意弦拨挠两下,小声嗫嚅,“干什么,还不松开。” 没过两秒,手听话地拿开了,重返光明,她不适应地微眯眼睛,熟悉的气息离了近些,她侧头,“你——” 话头戛然而止。 江枭肄侧着身,肘部撑在桌面,宽阔身躯占满了视野。 镜片泛冷光,他的瞳眸燃着炙焰,在她映进去后,慢慢变得克制而隐晦,因蕴藏了无数隐秘的渴望,那片墨绿色更为深邃。 “继续。” 拍卖员秒懂,“14号39950万元。” 他将应价牌再次塞到她手里,交接时手指不慎相触。 他们不约而同停顿,只让体表温热逗留不到半毫秒,心照不宣又心思各异地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察觉到暗涌的顾檠面无表情地举起应价牌,桌面下握拳的手,每一块骨节绷成青白色,好似下一秒就要断裂。 “6号40450万元。” 顾意弦没动作,这块地江枭肄和顾檠弄回去不好处理,没必要哄抬价格把钱当流水泼出去。 复仇游戏对象败亡没意思,另外承不承认,她的姓氏为顾。 “溢价率超过百分之四十不划算,没有必要再跟进,四......哥。”顾意弦的分贝不大不小,吐词清晰,唯“哥”的前缀念得轻。 接着她又对江枭肄扑朔两下长睫,笑得昳丽蛊人,漂亮的柳叶眼恃靓行凶,“四哥,知道了吗?” 江枭肄藏匿在镜片反光之下的眼神情绪难辨,唇角慢慢勾起嘲谑的弧,“知道了。” 说完毫不犹豫拉起她的手腕举起应价牌。 “14号40950万元。” “14号40950万元第一次。” “14号40950万元第二次。” 无人跟价。 “14号40950万元最后一次” 铛—— 落槌,成交。 “恭喜gallop娱乐投资,恭喜江董。” 拍卖员与委托席站起来鼓掌,场下人无动于衷,他们悻悻地说了些客套话继续下一宗地皮的拍卖。 顾意弦偷偷瞟江枭肄,被他抓个正着,赔笑,“四哥,恭喜啊。” “拍卖会是不是比想象中的有意思,还无聊吗?” 他笑得意味深长,加上那副架在高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更像高深莫测的斯文败类。 她一激灵,无从探知包含的深意,只知道江枭肄话多起来必定还有下文。 “还行。”顾意弦不着痕迹往墙角挪。 江枭肄取下眼镜后摇摇头,“但我似乎不太好。” 他低头旋了旋袖扣,嗓音带几分凉意,“这么多人在场,方才你插手我的私事,特意告诫我鲁莽的弊端,别人会怎么猜想。” 顾意弦镇定道:“我那叫好言相劝,四哥。” “嗯,我仔细思索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 正当她琢磨江枭肄话里话外的深意,会议厅门开。 穿着朴素的工作人员手托茶水,径直走到顾意弦面前。 因为南楚土地拍卖会上竞拍人只允许带家属或亲信进场,她低声询问:“江太太,请问您需要热水还是凉水?” 顾意弦被这声江太太叫得头脑发昏,脸颊发烫,恍惚地反驳,“你搞错了,我只是江董的助理。” 工作人员摆好瓷杯,给了一个我懂我懂的眼神,走向下一桌。 江枭肄从烟盒取出支卷烟,金属的声音格外清晰。 一簇火光途径墨绿眼底,照亮了瞳膜的纹理。 他低头浅吸一口,清淡地谓叹:“明日传闻可就更厉害了。” 第031章 顾意弦为江太太的名称与江枭肄周旋几回合, 他将自己摘得干净一问三不知,并以训诫他这条理由说日后传闻肯定会更厉害。 她因“四哥”与“哥”称呼做文章给顾檠递话,怕再问下去会暴露端倪,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拍卖会持续进行, 伍和因为江枭肄的截胡提前被人掺着离场, 顾意弦看出来他有多想骂人,相对比之下江枭肄全程淡定, 接着在下半场用十二亿拍下p(2023)13号姚高港商业用地。 另外三家实力同样可观, 竞买总额高达五十五亿, 而岚白溪的地皮本按照争霸赛排名落入龙楚邢家,出乎意料的是拍卖人公布价格后没人举牌。 邢兴生的脸色难看。 内幕消息给的价格与公布价格出入非常大, 龙楚地产的流动资金有限, 加上近年南楚政府为避免烂尾政策改革, 没有全款拿不到建设用地使用权证, 即使他拿下岚白溪也无法以此作抵押向银行融资。 “价格真高, 上头的人终于发现这是块宝地了。”仇祺福感叹。 顾檠不用想也知道是江枭肄在后面操控,自从江枭肄回来掌权gallop,除娱乐投资背地里不知在多少领域铺路。 华森本单抬高南楚原材料价格与gallop玩,有人暗中在加工企业、石矿交易中心与各种进货渠道添火, 仅仅三天时间,华森被迫提前终止这场游戏。 四方王座相互制衡, 平时小打小闹可以,若真正拉开战争,必定会在金融市场大动干戈。 当第一个人不明智, 顾檠不会多说, 点了句,“金边旁边周边区域的土地镶上玉, 能不水涨船高吗?” 他看了眼用身躯把顾意弦挡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心里冷笑,等那边消息回来,他倒是看看江枭肄怎么继续当衣冠禽兽。 邢兴生沉吟。 金镶玉,岚白溪周边区域或配套设施被人整修导致地价提升,不可能一蹴而就,必须提前得到消息进行蛰伏。 江家老四果真好手段。 他笑着说:“江先生资金真充裕,为博美人一笑,豪掷四个亿。” “邢先生还有时间调侃,”江枭肄绕开话题,慢条斯理地说,“再不举牌岚白溪就流拍了。” 邢兴生笑了两声,意味不明地说:“后生可畏啊。” 他放下应价牌,表示自己弃权。 无人竞价,拍卖人宣布岚白溪流拍。 顾意弦分析他们的对话,突然明白江枭肄说得传闻是什么了。 死男人真的有病,她咬牙猛灌一杯凉水,抬指往旁边戳,提醒道:“四哥,你得解释清楚。” 还没戳两下,手肘变成掌心,他体温高,她往回缩却被勾住。 顾意弦羞恼地转过脸,压低声音忿忿不平,“江先生,您的身份在公共场合得注意影响。” ——别对我动手动脚。 江枭肄撑着头,修长的食指将她想缩回去的指往上勾挑,“我只不过是做好本职工作,严守自己的岗位。” “......” 他懒懒抬眼,似笑非笑,“万女士倒是贼喊捉贼,偷完东西就想跑。” 顾意弦禁不住猜测是否话里有话,揣度后发现自己被带偏,指间前端用力把江枭肄烦人的纠缠弹开,尾音懊恼一沉,“四哥,你若是真担心新世纪日后对gallop使绊子,今天就不该带我来拍卖会,他只会更认为我们蛇鼠一窝,故意整他,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再者p(2023)08号地非商业用地又不是非要不可——” 江枭肄打断,“你怎知我不是非要不可。” 我,非要不可,宾语缺失。 她愣住,继而抬眸,目光清透,能捕捉到光线照不到的死角。 他摩挲着指腹,骨节凛冽凸显,漫不经心的动作透着势在必得。 捉摸不透的真实目的,心里有根隐隐的线把所有的思绪往一个方向牵引。顾意弦稳了稳心神,“也对,反正四哥钱多。” “勉强维持生计。”口吻谦逊。 装什么,十六个亿的真金白银是游戏币吗。 她笑两声,望向前方,眸光渐渐迷茫。 江枭肄低着睫,眉骨深深压下眼窝。 几秒后,他正身与她看向同一处,唇角浮起细微笑意。 官家的电子屏年久失修,画质模糊,黑底红字轮播宗地与它的竞得人,结果早就安排好,唯有岚白溪与p(2023)08号是意外。 拍卖会结束,按照流程会后出让人、拍卖人、竞得人当场签订《拍卖成交确认书》。土地拍卖程序繁琐,缴纳税种不止房产税、城镇土地使用与维护税、营业税、印花税等。 江枭肄按照规定缴纳百分之三的交易服务费,于确认书把签订土地使用权出让合同定在一个月后。 顾意弦跟在江枭肄身后,原路返回gallop,两人没交流,一途沉默。 午餐在他们到三十四楼的五分钟抵达办公室,从榆宁亲自送来,菜品全是她的口味,包括与早晨一模一样的果汁。 江枭肄刚回就与蒲甘去了大会议室,她吃完捧着玻璃杯靠在沙发角,目光散乱无焦距。 顾意弦鲜少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 一击必中 第41节 幼时培养兴趣爱好,她都喜爱加上脑子好,乐器舞蹈基本都摸过一遍,算不上精通但足以撑场面,年龄增长后,极限运动也是一个没落下。 少年时期喜欢上兄长,她没考虑莫名其妙的感情如何形成,没研究亲情变质后究竟是不是爱情,坦荡面对,一个人坚持了七年,决定放下也只用了短短几天。 走过太多地方,见过格陵兰的海,冰岛的火山,喜马拉雅的雪,自然风景宏伟壮观,海阔天空教会她不必纠结。 没有选择困难症,all in或pass,如购物一样,喜欢就照单全收,拿不下干脆不要,有与无不影响她的怡然自得。 生命无常,万物自有规律,人要学会放下,豁达才能随心所欲享受生活。 但面对江枭肄,总在犹豫不决,利用又心软,无法探究的情愫。 他到底想从她这里算计谋划什么? 顾意弦惴惴不安,势均力敌的对手让成败扑朔迷离,同时又莫名心情澎湃,不可控的人心带来别样的前所未有的刺激。 不得不承认还挺欲罢不能,以至于让人觉得似乎玩玩也不错。 互相利用,互相成就,只要江枭肄不是纯恋爱脑,一切都好说。 她舒展眉眼,放松下来,不知不觉阖上眼。 gallop的大会议室为利益分配吵吵嚷嚷,高效率而机械的运作,再打开门已是下午两点。 午饭在空隙时间草草了事,江枭肄回到办公室看到半躺在沙发上的女人,神情稍怔。 他放轻步伐走过去,垂下眼帘注视片刻,脱下西装外套搭在她上半身,小心翼翼坐在她旁边的角落。 搭在左膝盖的手,指间放松地垂在半空,椭圆形指甲和今早杯口的唇印颜色一样。 他的喉结滚动几下,禁不住去触碰,甲缘划过指腹,有点痒。 南楚四季如春,昼夜相差大,时值正午,室外湿热的蒸汽鼓到高处。 江枭肄抬头,淡蓝玻璃上如湖面波纹的痕迹在静谧中,蔓延到胸腔,占据跳动的心脏,在血管里恣意疯长。 顾意弦的手指被轻轻拨动,她似乎有所感蜷缩了下。 他无声勾唇觉得有趣,轻微摩挲,力度接近于无,最后虚虚拢住指,像牵手的姿势,也像在感受触碰,寻找闪烁泛滥情感的栖息地。 不知过了多久,顾意弦睡醒了,左手前半部分被温感若有似无的包围,她茫然几秒低眼,视线循着合拢的掌往上,定格。 旁侧的江枭肄睡得酣沉,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俊美深邃的脸庞,骨型线条被光雾柔化,面色宁和安然。 原来他也会累,会疲惫啊。 她小心抽出手,鬼使神差探出,碰了碰江枭肄凛冽性感的下颌线。 那双被长睫覆盖的眼就在此刻缓缓打开,瞳孔近乎通透,附着冰冷的警觉,而后午后热烈的阳光在里面发酵,瞳膜渐渐呈现一种墨绿与鎏金交融辉映的色彩,特别蛊人。 顾意弦脸被晒得发烫,她必须说点什么缓解尴尬而微妙的情况。 “四哥,你醒了啊。” 天,这是什么废话。 江枭肄的目光炙热,嗓音悠悠然有点哑,“醒了。” 她收回手,低下头,语速飞快,“你的脸上有东西。” “什么东西。” “脏东西......” 他仰起下颌,眼角微眯,显得致趣十足,接着挺直腰脊,越过界限朝她欠身。 流动的空气与阳光驳接交替,阻塞了呼吸,顾意弦的心跳一并停止,全身热烘烘。 视野里是江枭肄浮迭的颈筋,他的手沿着她的下颌抚摩往上,停在光洁的额头,挑起一绺微湿的卷发。 这不是第一次,但这次他挑着发丝往太阳穴的位置拨,指尖若即若离划过皮肤,发际,穿梭绒软的头发,分明的骨节不小心刮到了耳尖,耳廓,最后那绺卷发听话地服帖于耳后。 三五秒的时间异常慢,抽象的酥麻感从头皮到耳根,颈椎,顺着骨头缝一节一节传漫脊梁。 她抖了下,愤怒地拍开他的手,神情别扭地瞪着他,说不出话。 顾意弦的鼻尖与眼缘有点红,眼神明亮,湿漉漉,妖艳又清纯。 燥热感让身体发生陌生的变化,无法发泄的憋闷迫在眉睫。 耳根的刺青烙红,江枭肄的神态不自然,“你的脸也有脏东西。” 顾意弦想反驳,但前几秒也是用这借口搪塞,她咬住唇没说话。 唇瓣微微往里陷,上方应该是牙齿,用力点咬,前端刺进皮肤会有痛感,深入穿破会出血,往里是柔湿的舌。 江枭肄迅速拉开距离起身,扯了下领结,嗓音沉冷嘶哑,“工作时间睡这么久。” “......”顾意弦嘟囔,“自己还不是睡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短暂的停顿,“去洗个脸,下午还有外出工作。” 又工作,烦死了。 她拽下西装扔过去,惊讶道:“啊,四哥你怎么没接住啊?” “地心引力控制不了。” 他利落捡起来,阔步朝办公桌走去。 顾意弦捶沙发,低声骂:“有病。” “小声点,我听得到。” “......”有病。 她微笑,“您听错了,下午我一定好好工作。” · 下午江枭肄以月底需要亲临巡查的理由,顾意弦真正见识到gallop娱乐商业帝国的财富和权势多可观,旗下子公司、餐饮、俱乐部、酒店、景区、游乐园等实业,大量昂贵地产,整幢的办公楼。 比起另外三家,gallop直接影响了南楚的衣食住行以及上万群众的生计。这些都是冰山一角,gallop娱乐作为上市公司,发行的股票证券,其他城市行业的幕后投资人,无法探知的灰色产业,隐藏财产究竟有多少谁也不知道。 与查到的资料相差甚远,gallop完全有实力在四方王座中排名第一。 难怪南楚圈子里的人畏惧江枭肄,或只配瞻仰。 无需讨好家族长辈获得继承资格,不用集团太子爷的名头彰显尊贵,江枭肄独揽大权,生杀予夺,把gallop在五年之间硬生生提到望尘莫及的高度,他们本就是天壤之别。 这么一想,顾檠与江枭肄还挺像,只不过顾檠比他年长,且除重大事件顾檠大部分都处于消极怠工的状态,毕竟钱花不完,只用想如何活得更久,求个长生药更实际。 所以江枭肄在这位置为什么还要当个工作狂...... 顾意弦抽了张纸,自内擦拭车窗,雾气拂开,南楚逐渐显露清晰面貌,夜幕沉入。 当南费路标暗巷闯入视野,心一惊,江枭肄带她这里做什么,难道已知晓她的身份准备直接摊牌? 顾意弦憋了一肚子问题,沉默地跟在江枭肄后面前往gallop酒馆最里面的包厢,脑中飞快思索崩盘对策,心里忐忑不安。 更奇怪的是,他接了个电话后,面色有些沉郁,但没说缘由让她独自在包厢隔间等待。 而所谓的隔间更像暗室,空间仅仅被一堵薄墙分割,她甚至能听到他摩擦火石的声音。 约莫半小时,顾意弦等得快不耐烦。 “全部滚出去!清场!”一道雄厚的男声大吼。 隔间外传来踢踏的脚步声,接着隔壁的门突然“哐”地声,震得墙面颤动。 “江枭肄!你他妈的有病是吧?” 这好像是江家老二江掣宇的声音,他怎么这样骂江枭肄。 她挪至靠墙的位置,让声音传播的距离更短。 昏暗环境中,江枭肄的五官明昧不一,棱角的起承转合被吞噬。 他捻了一口烟,表情平淡,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么一天。 这种表情让江掣宇更为生气,冲过去揪住江枭肄的衣领,直接朝着他的脸挥了一拳。 江侑安反应很快,死命拉住江掣宇的胳膊,“冷静点!” “滚开!”江掣宇额角的青筋跳动,平时的轻佻变成愤怒,“莫名其妙被联姻的不是你!说些风凉话!” 江珺娅拍拍他的肩,委身坐下,“阿肄,你不解释一下吗?” 江枭肄的颧骨红肿渗出血丝,但他的眉头都没皱,整理歪掉的温莎结,“解释什么?” 江掣宇向前猛进半步,霍地甩开江侑安的钳制,冷笑,“看到了吗?他这人就是永远不会改变,所有人都听命于他,掌控着家族,而他明明可以直接拒绝新世纪的联姻却不拒绝,自私的为自己哥哥选妻子!” 平日里积攒的怨气在这一刻爆发。 “江侑安你还帮他说话?你他妈的有什么毛病啊?你忘了之前他让你做的那些事了?” “还有你江珺娅!安明诚怎么死的这么快就忘记了?不是他把你的爱人当老鼠一样追捕围剿,你现在至于一个人?一个人他妈的承受流言蜚语去抚养小彦?” 江掣宇往前手撑桌面,双眼发红怒视着江枭肄:“江枭肄!你是上帝吗?以为自己可以审判安排一切?居然还有脸坐在这问我们解释什么?” 江枭肄面无表情,仰起下颌,手上的酒瓶被江掣宇夺走,砰地声砸到地上四分五裂。 他朝右边的墙壁看了眼,心平气和:“二哥。” “别叫我!” “听我说。” “你还要说什么?”江掣宇双手举起,漫无目的挥舞,“二哥,去传媒公司吧,二哥,去做点那些吧,二哥,离女人远点。” 他歇斯底里地发泄着,“我就是供你使唤供你利用的工具!我们他妈的都是!” 江枭肄眉宇之间沉郁阴戾,胸膛起伏着,也动了怒,嗓音冰冷骇人,“非要这样是吗?” “你他妈——” 砰! 玻璃杯从江掣宇耳侧擦过,砸到墙壁,一地的玻璃碎片。 “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他妈的让你安静?” 江枭肄大部分都是平和的语气很少爆粗口,江侑安沉默地拽着江掣宇坐下,倒了四杯威士忌。 火机在四姐弟之间轮流,点燃每人唇间的烟,白雾在房间内幽幽缭绕。 他们的长相都非常出色,各有千秋,骨子里流动的血液只有一半相同。 一击必中 第42节 “阿肄,你的野心没有上限吗?”这是江珺娅五年间问得最多的问题。 “这五年你做了多少事,多少人被你玩弄于股掌,多少企业无论经营是否正常被你吞并,因为破产多少家庭就此分崩离析,你像个刽子手,刀起刀落从不犹豫,任何人,无辜的,罪恶的,只要挡在前方,全部毫不留情除掉。” 江掣宇声调拔高,余怒未息,“就他妈的像我一样!” 江侑安略一犹豫,也加入了批判的队伍,“阿肄,收手吧,已经够了,钱都够用了不是吗。” 江枭肄低头,浓密长睫遮住所有情绪。 他盯着桌面一道皲裂的木纹,唇边弯起弧度,轻笑出声。 “你到底为了什么啊?” “我也很好奇为了什么,”江枭肄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重重将杯底磕在桌面,语气刻薄冰冷,“为了让长姐因为一个抛弃她,吸大.麻的该死的男人朝我吐口水,为了让我可怜的二哥顺利娶到因为身在对家不能相爱的青梅竹马,为了让我的三哥能够全心全意在拳坛上恣意驰骋拿到金腰带。” “哦,也许是为了这些。”他笑着抬起下颌,双眼埋在阴翳。 一地碎玻璃,倒映的世界被曲折反射到墙面,闪耀着光怪陆离。 他嗤笑出声,冷而刺耳,轻点自己的颧骨,“还是为了这?” 三姐弟不接腔,沉默着等待下文。 “说话!告诉我为了什么!” 江枭肄环视他的家人,绿眸笔直锋利。 “还有,我就是这样的人。” “要说多少遍才能,让你们,他妈的,听懂?” 每一个停顿带有躁郁愤懑的韵节,急促犹如冰锥刺破鼓面。 他手腕半抬,饮了一口烈酒,抬腿,粗暴地踹向桌缘,桌腿“呲啦”一声往前滑了几公分,酒瓶纷纷坠地。 “滚。” “抱歉,阿肄。” “滚。” 木门开合之间,包厢只剩下一个人。 一声极轻的晒笑,几乎听不见。 火石摩擦几下始终没有焰,火机被摔到墙壁。 江枭肄含着烟往沙发仰靠,按了下鼻梁,扯开让人窒息的领结,缓缓闭上眼。 许久,木门再次打开。 “裴瑞,出去。”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 咔擦、咔擦。 不太熟练的点火声。 唇间的卷烟被点燃,他的眼珠微微颤动,深吸一口尼古丁入肺成功遏制情绪,淡声说:“我以为你走了。” 顾意弦单膝跪在沙发,肘撑在靠背。 在隔壁听到全部对话无从判断对错,她看着他眉心的褶,颧骨的伤口,笑着说:“我要走了,谁来给四哥点火呢。” 江枭肄没搭腔,奇异地沉默了好一会儿,自动锁定般拽住顾意弦的手臂。 他倏然睁开眼,不偏不倚找到她的眼睛,看着她的瞳孔于昏聩中像焚烧的荒草,说不出的寂寥与炙热。 “不嫌弃就坐下吧。” 顾意弦嗯了声,默坐在他旁边。 “万女士。” 江枭肄的口吻平直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他看着她的眼,“我能向你借一边肩膀吗?” 她五指捏紧,松弛。 “这算加班吗?” 江枭肄勾唇,脸庞露出从刚刚到现在唯一不带讥嘲的笑容,显得那么弥足久违。 他取下未燃尽的烟,扔在一片狼藉的地板踩熄,“算,三倍工资行吗。” 顾意弦皱眉似在思索,不到一秒摆摆手,肩膀挪过去几分,语气不太情愿,“行吧。” “谢谢。”江枭肄语气礼貌,说完靠向她的右肩,也仅仅是靠。 他的比例完美,头骨饱满,头发很短有点硬,透过衣服布料扎在肩头。 因为紧张,她肩颈的轮廓伸直了,于是他往上抬了抬。 “我没那么娇弱。”顾意弦嘟囔,发际泛起潮热。 江枭肄嗯了声,“你太瘦了,有点硌人。” “......”就不该管这死男人。 她抿了下唇,没有动作,心里有点酸酸的。 两人静默顷刻。 “在办公室那次我是故意的。” “我知道。” “拍卖会也是。” “我知道。” “下午的巡查也是。” “我知道。” 一应一和像两段电脑程序进行交流,机械而快速。 江枭肄笑了下,“我知道你会发现。” 他要的就是流言可畏,就像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他根本没打算向她遮掩,他知道她迟早会明白。 “所以为什么要设计这些?”顾意弦似有犹豫,音量也放得更轻,踌躇半响才说,“四哥,你知道我不会——” “我知道。”江枭肄削弱语调里的叹息,“做那么多是希望你能明白,无论是雇佣你作为未婚妻还是完成计划,我有足够的实力与财力在背后支撑,支付。” 他诚心的,一字一句说出违心的话,“你就把这当成一场游戏,不要想太多。” 短暂光景里,顾意弦认为自己相信了这句话,她松了口气,但心情似乎没有想象中的愉快。 “那刚刚呢。”她问,眼眶有点酸沉。 江枭肄直起身,腰杆挺拔,嗓音发沉,“不是。” “我本来有十成的把握你能同意合作,”他拎起桌面仅剩的一瓶酒,仰脖往喉咙里灌了大半瓶,然后随意坐在桌檐,剔透玻璃上面的冷雾隐没在修颀分明的指节之间,“现在只有不到三成。” “为什么?” “你也听到了,我是怎样一个人。”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表情有点懒恹,“大部分人都厌恶。” 顾意弦总觉得此时的江枭肄处在一种边缘,但强大坚固的内心让他保持着体面与镇定。 似乎触动内心某个脆弱的部位,她沉默了一下,蓦然想到拳击馆那处宁静的角落,喉间涌现酸堵的涩感,“他们只是不懂你。” 江枭肄怔了一下,迅速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是吗。” 他唇翕张间,没有问出——那你呢。 “嗯。”她点点头,伸出手,“给我也喝一口吧。” 江枭肄将酒瓶递过去,看到顾意弦仰起脸,瓶口距离唇部一寸的位置,金色液体滑坠流入优美的颈线。 她喝得急,呛了两口,咳嗽起来。 他轻微摇头,笑出声。 顾意弦用手背擦溢出来的液体,慢悠悠地说:“你再笑,我保证你会后悔。” 江枭肄立刻收声,语气纵容,“好,不笑。” 她又喝了几口,感受热辣酒精带来的灼烧感,也似在为自己壮胆。 江枭肄静视她的动作,双眼的宠溺转瞬即逝。 他的手指用力按上眉骨,无奈地说:“度数很高,再喝会醉。” 等到心脏开始急速跳动,顾意弦靠向沙发背,微醺让她舒适而惬意地眯了下眼。 酝酿了好一会儿,迎向江枭肄的目光,晃了晃手中空掉的玻璃瓶,“四哥,你的酒我喝完了,付出就有回报。” 她笑得潋滟,眼神朦胧却明亮,“所以,你现在有八成了。” 江枭肄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不敢置信。 因为计划只进行到一半,但随后他听到她咕哝着说了句,“算了,今天看你被骂的这么惨,给你十成吧。” 第032章 乌尼莫克停在南费路巷口。 麦卡伦30年雪莉桶, 酒精度不止50%,酒精进入血液需要半小时,还有五分钟。 “四哥。” 江枭肄放下怀表, 掀眼看去。 侧卧在对面沙发的顾意弦, 脱掉了西装外套, 针织衫包裹的身体倾斜,卷发松散落在胸前。 她眼神懒倦地睨着他, 下颌微抬, 眉目之间天生妩媚柔情, 笑容在红润的唇边挂着。 比平时更具风韵。 他喉咙发紧,语气平静, “哪里不舒服。” 她用手指点额际, “为什么不戴手表?” 一击必中 第43节 语气都不一样了, 高高在上的审问。 “你觉得呢。” 顾意弦一副你当我还真有兴趣的样子, 撇开头看向车窗。 “戴手表会当工具用, 危险。”江枭肄把文件袋的抽绳一圈圈解开,“且砸坏浪费。” 她没仔细问,有点嫌弃,“你好抠门。” 他把两份协议放在桌面, 耐心纠正,“这叫精打细算, 合理规划每件事物,才能发挥最大价值。” 顾意弦感觉到身体的血管在扩张,血液流速加快, 思绪也运来越混沌。 听到纸张细簌声, 她侧头,好奇道:“那是什么?” “合作协议。”江枭肄从西装内层口袋取出一支黑金色钢笔, 用白方帕仔细擦拭笔杆。 她挑了下眉,“你早就准备好了?” “嗯。” “就那么自信若是没有今天的事,我百分百会答应?” 钢笔在指节松散转着,江枭肄再次拨开怀表盖,分针还差三圈。 “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他的嗓音平稳而缓沉,“我喜欢做胜兵,取得必胜的形势后才会宣战。” 死男人真觉得拿捏住她了,顾意弦轻哼,“骄兵必败。” 江枭肄手一松,钢笔落回掌心。 今日之事确实自负了。 本想利用联姻之事告知江家三姐弟,顾意弦现在是他的未婚妻,以他们的口风必定会在圈子里散播谣言,待明日以拍卖会的噱头加把火。他们超乎预料的反应江枭肄其实没多惊讶,他知道他们平日积攒了不少情绪,于是他继续利用这件事去博弈。 只是人心最难测。 江家三姐弟心里抱有如此多的怨恨。 江枭肄知道自己不算什么好人,他想顾意弦也会如同别人一样厌恶这样一个人。 他让自己冷静以平缓语调规劝,他不希望她听到非自己口中的赘述修辞,他期待这场该死的对话结束。 可没能如愿,那一瞬间的挫败感,该怎么形容呢。 不过人心最难测。 顾意弦留下来了。 所以江枭肄选择将计就计,同时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 他打开窗户,望向巷口破损的路灯,点了支卷烟浅浅吸着。 灯光扑簌,细小的飞尘滚成一团。 江枭肄轻垂的眼睫被柔化成绒软淡金色,在深陷的眼窝中掀动。 他在一团模糊的光晕里,情绪也变得虚实明昧,怎么都看不真切。 顾意弦此时没有别的想法,大大方方看他,大概酒精让人诚实,她由衷称赞道:“你长得还挺好看。” “有多好看?”吐息之间,裹挟辛辣烟味飘了过来。 卷发随风动,她抱臂打量,“顺眼的好看。” 怀表分针差最后一圈,江枭肄的指间抖了抖,灰屑窣窣飘落。 “你该感到庆幸,遇到的是现在的我。”他的声音有种粗粝的暗哑瑕疵感。 顾意弦翻了个白眼,“哦,要是遇到的以前的你会怎样。” 江枭肄用食指与拇指掐着烟吸了口,摁灭在烟灰缸。 他转过脸,用灼烫、极富攻击性与肆无忌惮侵略感的眼神告知了答案。 “我觉得有必要再问你一次。” 明明是尊重温和的口吻,无端让人生怯意。 顾意弦莫名抖了下。 他没收敛,牢牢盯着她,沉郁的墨绿色起了凶性,像发动战斗的野兽,不死不休。 “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似曾相似的场景,破车破巷,都答应他合作了,死男人还来试探。 她挑了下眉,不避不让,“四哥,同样的话没必要问两遍,我一直都知道。” 江枭肄笑了下,又恢复平常斯文模样,懒懒散散地说:“行,签字吧。” 他将一份协议推过去,绅士地帮她旋开笔帽,调转钢笔的方向放在她手边。 死男人莫名其妙有毛病,顾意弦感觉脑袋愈发混沉,撑着最后一丝清明仔细而警惕地勘查有无陷阱。 工作时间与内容,报酬,变更终止条款,不可抗力因素,起草的详细而正规,而且协议期限非常人性化——即日生效,为期一年,补充说明若是提前完成工作内容可提前终止协议。 扳倒三家差不多得耗时一年,但有江枭肄的助力速度可能更快,再者用假名签字,不想玩了直接拍拍屁股走入。 她很满意,视线在未婚妻三个字停顿须臾,提笔在乙方签字处,快速写下万小弦,然后将协议推回去。 江枭肄不太走心扫了眼,装回纸袋的动作却小心翼翼。 双眼已经出现重影,顾意弦不耐烦了,只想赶紧弄完回去睡觉。 反手扣桌面,“还有一份呢?” 江枭肄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地说:“你的字需要多练练,太潦草了。” 她回想甲方横线上的签名,遒劲有力,笔酣墨饱的行书,嘴硬:“我又不是练书法,要那么好看做什么?” “嗯,但我这人要求比较高,十分挑剔,你的字不太够格。”他冷淡刻薄地说。 还嫌弃上了,她直接骂出声,“有病。” 江枭肄没计较,拈起另一份协议起身到顾意弦旁边,“坐过去点。” 她拧起两道细长的眉,双颊酡红,“干什么?” 他微妙地勾了下唇,“我亲自督促你好好写,让甲方与乙方的字迹更相称。” 顾意弦思绪微滞,腿伸直占据了整个沙发,压了压脚尖,接着伸出手。 表达的意思明显——没地方给你坐,别废话,赶紧给我签字。 江枭肄低眼,眼底笑意更深。 协议放在桌面,他慢条斯理解开双排扣和领带,把西装扔到对面,稍俯身捞起她的脚腕,顺滑的西装裤滑下去,露出白皙修长的小腿。 顾意弦楞了楞,脚踝已经被他的大掌圈住扣押,臊热,潮润包裹紧贴。 迟钝地缩脚,被往回拽,她磕磕巴巴地问:“干、干什么你?” “别动。” 江枭肄继续摸索她皮鞋的搭扣。 他没观察过女人的鞋子,更没给人脱过鞋,弄了半天才发现鞋跟后方的拉链为玄机之处。 敢命令她?顾意弦表情冷下来,想用骑乘式的上位术摆脱钳制,双腿还没动,又被圈紧了些。 她停顿一秒,柔术里这种姿势怎么夺回主动权她驾轻就熟。 顾意弦忘了这招没对男性用过,悄悄挺直腰身,双手交叉快速拽住江枭肄的衬衫衣襟,再用力往中间往下一拉。 江枭肄全部注意力在精巧的拉链上,没来得及反应,朝她直挺挺往下栽,手没来得及撑住。 “嗯......” 两人同时闷哼,一个被压的,一个被锁的。 十字绞,利用扯紧衣襟,双臂压迫喉结的位置,向侧颈动脉施压。 但顾意弦有点醉,力道绵软,以至于这姿势不像绞杀计反而显得暧昧。江枭肄肌腱紧实的双臂被压在腰后,她只能瞧见他的发顶,饱满胸口起伏着,从他鼻尖出漫溢灼热紊乱的气息,透过布料熨热皮肤,直接影响了心跳速率。 温度陡然升高,酒精挥发填充了空气。 她一个哆嗦,松开手,连忙推开他,“干什么啊你......” 他失去钳制立马反攻,双手撑住沙发缘,将她整个人锢在身下,嗓音沙哑到不像样子,“谁先动手的?” 江枭肄衬衫的衣领被扯开松松垮垮,锁骨一道红痕,貌似是指甲前端划的。 他垂眼的眸光自持冷静,仍隐含剧烈而灼烫的波动。 车顶投落的光线太过晃眼,导致顾意弦视网膜浮现一层光斑,头脑被晃得发昏。 她眯眼试图将目光聚焦,但喉间的焦渴让她不自觉伸出舌尖,舔了下干燥的唇瓣。 “你先弄我脚的。”她骄横地指责道。 唇瓣一翕一张呼出的气息,带着酒精醺甜。 江枭肄太熟悉麦卡伦这款酒,口感如天鹅绒般丝滑,温润,果仁和蛋糕的甜香。他的眸色又暗了几分,唇绷着力道,额角的神经不自觉抽跳。 燥热与渴望被不停下咽的动作克制,可近在咫尺的诱惑太难抵抗。 距离拉近,顾意弦借着微弱光线,数了数他在眼睑上方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她伸手,探上去的指腹被眼睫顶端刷过,有些瘙痒。 再近了些,她看到那对墨绿的瞳孔,恶狠狠瞪过去,眼尾勾翘泛红,“江枭肄!你还不滚起来?” 话音刚落双眼毫无征兆的被潮热的掌覆盖,一片带着温度的阴影笼罩在面部,呼吸交缠之间裹挟滚烫,接着唇瓣被异常柔软的物体贴住,收力隆起,啄了啄,然后上唇又被轻轻咬了下。 她怔仲,眨了眨睫,从唇蔓延滚沸的虚麻让人无所适从。 江枭肄抬起下颌,克制到每处肌肉硬梆梆的,脸部肌肉也处于一种僵滞生涩的状态。 他挣扎几次,深吸一口气,长臂捞起顾意弦软塌的腰,顺势坐下,让她靠在右边肩膀。 “顾意弦。” 他的嗓音像被烧焦了般,但语气温柔缱绻。 “干什么?” 顾意弦脑袋晕乎乎,她靠着温暖结实的臂弯,摸了下嘴巴,有想开口的趋势,可思绪混淆终究什么也没说。 一击必中 第44节 江枭肄将那份协议摆正位置,把钢笔放在她的手心,声线柔了几分,“该签字了。” 她漂亮的眼睛有层茫然雾光,朦晕勾人,“签什么?” 他别过脸,“我们说好的协议,签你的名字。” “哦。” “顾意弦。” “又做什么?” “没事。” 唰唰唰。 笔尖快速书写。 白纸黑字,列项更多铺满了整张纸,甲方后的名字逐渐成型——顾意弦。 江枭肄扬起唇角,将顾意弦散落在额前卷发勾在她的耳后,指节微屈刮过她秀丽的鼻梁,笑着说:“小弦,真乖。” 第033章 榆宁夜晚宁静, 钴蓝色里碎亮的星光透扯,伸展的枝茎茂盛喧扬。 江枭肄走得很慢,顾意弦被抱在怀里, 他的左手在她肩胛骨下, 手指绅士的捏成拳收于左腋一寸往上的敏感位置, 强健的臂力稳固重心。 爆棚的安全感隔绝纷杂,她双目闭合, 侧脸贴在他胸口, 一只手轻轻攥住他的衣领, 指尖能感受温热皮肤与鼓动脉络。 下了游览车,迎着月光到主楼门口。 蒲甘在门口等候, 看到此情景, “四哥, 这......” 他话没说完, 就被裴瑞拉到一旁捂住了嘴巴。 “叫人准备洗漱。” 极轻沉静的声音。 江枭肄跨进大门, 电梯,一直到南面的房间,全程面无表情。 只有顾意弦听到他埋在表皮之下钝感有力,频率超速的心跳声。 门被打开, 天鹅绒的窗帘还未拉下,花圃的灯不多, 大量稀薄的光线鱼贯倾泻在房间里。 他侧了侧头,她透过睫毛的缝隙看着他利落凌厉的下颌线,闭合的嘴唇, 仿佛能听到月光在他颈窝流淌的声音。 接着他缓步走到床边, 躬身将她轻放,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宁和柔软, 他驻足了许久才离开。 再进来的人也轻手轻脚,尚娴和女佣帮她换衣服,细致地擦拭手脚皮肤,卸妆洗脸,抹护肤品,梳理卷发。 繁复步骤完毕,两长一短的敲门声叩响,沙沙脚步,清幽的花香散开在床头。 灯熄,轮廓深浓,深夜静谧。 顾意弦掀开薄被,拈起花瓶里那朵新鲜的紫玫瑰,走向阳台。 窗帘撩起一寸,温室的灯澄明,她有瞬间的沉溺,表情逐渐变冷淡,眼底的情绪难以捕捉。 约莫过了五分钟,顾意弦躺到贵妃椅,把手机里黑名单的号码拉出来,拨通电话。 顾檠接得很快,语气激动,“小弦,你终于肯给我回电话了。” 她旋转无刺的花茎,眼底漠然,语气细柔,“哥哥,我已经取得了江枭肄的信任,我们签订了雇佣合同,明天他可能会用万小弦的名字公布一条订婚消息。” 沉默半响,他哑声问:“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吗?” 躬身入瓮,借势造势,谋局,做局,方能破局。 “江枭肄设计的,我只不过是入了局而已。” 一些画面闪过,顾意弦低头看着花瓣,但她确实心软了,甚至被迷惑,若不是...... 她敛去情绪,“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冲动,譬如像今天与他争抢那块地。” 顾檠摩挲烟斗柄的刻字,“他能拍我难道不行吗?” 他顿了顿,“你不觉得自己与他太过亲密了,比对我......” “那是演戏,逢场作戏啊。” ——就像现在一样。 顾意弦勾唇,笑意未及眼底,“但哥哥又与他不同,我仔细想过了,我们才是联系最紧密的人。”她继续混淆概念,意味不明地说:“我很想念麓湖,等结束一切才能有新的开始不是吗?” 想念麓湖,新的开始,顾檠听懂了,顾意弦态度的转变让他喜不自胜,“小弦,你真的愿意给我机会?” 她语气很轻,“等我回家。” 他的黑眸浸满笑意,清冷的嗓音异常温柔,“小弦,这么多天,我无时无刻都在想你,等你回来,我——” “我知道,”顾意弦笑着打断,眼里不耐,她用指甲划椅垫,“哥哥说这些不如想想怎么配合我,加快进程,我才能回家呀。” “好,听你的。”顾檠的语气宠溺,想到什么,酸意十足地说:“男女有别,不要和江枭肄太暧昧,好好保护自己保持距离。” “当然。” 她回答的太快,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只是订婚消息,没有宴席仪式?” 顾意弦肯定道:“协议而已,不需要那些。” “小弦,你想怎么样都可以,”顾檠低声叮嘱:“绝对不能办宴席仪式,这是底线,答应我好吗?” 她讥诮地挑眉,“放心,我的心里容不下别人。” ——自然也容不下你。 挂断电话后,顾意弦与朱可发讯息。 xxx:【明天可以开始了。】 可可:【哪个计划?】 xxx:【先把窦丽姝的事解决。】 xxx:【planb。】 顾意弦嗅了嗅花香,继续拨通电话推进计划进程。 音筒响起键盘的声音,对方吊儿郎当地问:“fox,这么晚有何贵干?” 她单刀直入,“黑帝也在梧江。” “......你又是哪里搞得消息?” “买的。” “......” 顾意弦懒得磨蹭,不耐地说:“按扩音,我知道你们现在在一起。” “废话不多说,”她说明自己的来意,“有个大活需要你俩帮忙,南楚四大家听过吧,今年之内我要做空几家。” 京灿是为数不多知道fox真名的人,楞了楞,“卧槽!你这疯女人!搞自己家?” “有你赚就行。” 他果断拒绝,“我疯了去赚这个钱,南楚的人我可不敢惹,别到时候把老子扔进汽油桶沉海。” 顾意弦挑眉,“陆峙,不想让子弹继续飞吗?” 一年前的美股世纪逼空大战,全部秘密进行,京灿无语,“她连这都知道。” “我不缺钱。”男人声音冷冽干净。 她捏着花杆转圈,不太走心地说:“这样啊,那我只好去找法尔曼芭蕾舞团的首席和sumsu了,问问她们俩愿不愿意帮我。” 当对面音筒沉默,顾意弦就知道拿捏了,“我把代码发给你们,京灿飞牧,黑帝龙楚。” 顾家期货另有安排,gallop再说,她敲下两串数字,轻描淡写地威胁:“一人一家记得盯牢哦,我这人嘴巴漏风,万一哪天没个把门——” 嘟嘟嘟...... 再次来到阳台前拉开窗帘,披靡月色,温室的灯仍旧亮着。 怎么还在那,江枭肄有病吧? 顾意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记忆断层了。 都怪那该死的酒,看他豪饮,她还以为度数很低。她闭眼让情绪抽离,今天的沉浸式体验到此结束。 顾意弦从不给自己加码条条框框,幼时在孤儿院就学会了如何扬长避短,顺势而为。 发挥主观能动性,有美貌就让美貌成为王炸,利用身边资源增加筹码,送上门的男人当然得草船借箭。 度权量能,立势制事,攻城为下策,攻心为上策。 她低笑,将玫瑰投掷回花瓶,“晚安咯,亲爱的未婚夫。” · 娱记新闻与热搜在凌晨更换内容。 #南楚两大娱乐公司联姻,gallop二房江掣宇与新世纪大公主伍荏苒# #gallop娱乐投资掌权人江枭肄宣布未婚妻小弦# 两条词条,迅速冲上高位,带着“沸”字登至榜一榜二。 营销号和官博被gallop操控,不需要任何作证,上头的人一声令下,老老实实传播消息。 榜一的内容显然讨论度更高,天降的未婚妻姓氏照片资料全无,网友讨论的上万条评论炸翻,相较之下南楚的上层圈子淡定许多,拍卖会的事儿从昨日下午以光速传遍,名媛们哀号遍野愤愤不平。 而榆宁主楼的家仆和尚娴可谓宠辱不惊,她们推着餐车和服饰架照例于九点半敲响房门。 顾意弦特意订了闹钟迎接新身份,提前一小时起床沐浴,鬼使神差地选了victoria beckham2020的灰绿色西装,内搭一件米色衬衫。 房门被敲响,听节奏就知道是江枭肄,他今天居然没去拳馆。 “进。” 顾意弦系好领结,尚娴将米色高跟鞋放在踏脚凳。 一击必中 第45节 江枭肄这次入了室,径直走向她,弯腰,自然地拿起那双高跟鞋,蹲下。 规整的西装叠出褶皱,他丝毫不在意,随手把沙发方枕垫在地板,直接单膝跪在上面。 蒲甘和裴瑞瞳孔地震,尚娴和女家仆快磕疯了抿着笑互相推搡。 顾意弦看着江枭肄同色系灰绿内搭,下意识缩脚,“你干嘛?” 他抬头,薄镜片下的目光不解,口吻温和自然:“为我的未婚妻穿鞋。” “......”死男人一大早开始演戏还这么肉麻。 “不用麻烦未婚夫了,我自己会穿。”她探手去拿。 江枭肄置若罔闻,声音徐缓而流畅,“我知道。” “这不影响我想给你穿。”他不管不顾捉住她的脚踝,放在大腿上方。 西装裤布料顺滑,大腿肌肉绷紧,顾意弦缩起脚趾,本能想制止碍于保密协议与攻心计划,只能忍住。 但江枭肄这死男人慢吞吞,粗粝指腹蹭得脚踝,脚背,麻麻痒痒,她身体发软,双手攥紧沙发边缘,让自己不要滑下去。 “小弦,”江枭肄将右脚的高跟鞋穿好,握了下她的左脚,缓缓抬眼,不明所以地问:“你出汗了,很热吗?” “......” 玩这套。 顾意弦抬起一根细长的食指,点了点江枭肄领带上镶嵌的碎钻,缓慢往上划,尖甲像利刃划过他的咽喉,在吞咽的喉结磕绊,接着她的指挑起他微凹的下巴,俯身拉近两人距离,左脚顺势往前不小心勾到他西装马甲。 握住脚踝的手指收紧,江枭肄的眸色一瞬间浓郁,顾意弦当作没看见,卷发散落在肩头,她半阖着睫,眼尾因俯视勾翘,启开的唇离他的唇近在咫尺,吐出的声音柔媚如丝,“四哥,动作再不快点,我们就迟到了。” 喜欢玩,玩死你。 江枭肄与她对视,镜片后透彻森翠的眼睛眯起,蕴满浓稠混浊的欲望。 “几点了。”漫不经心的语气。 但无人看见两人隔起的暗处,他两指捏住她踝骨,不轻不重地捻动了一圈。 死男人还来?顾意弦侧头,鼻尖离他的鼻尖不到半厘米。 “十点吧。”她呵气如兰,尾音飘得低,像带了挠人小勾子。 他半笑不笑地凝着她,瞳孔绿得更幽深,忽然猛地往前拽,两人鼻尖抵触在一起,碾压的力度更重,像在发泄什么。 湿热温滞的呼吸里有须后水的香味,顾意弦下意识避了避,面上腾起一阵浮热。 “第一次没经验,难免会多耗些时。” 江枭肄的声线暗哑,喷洒出来的吐息有清爽的薄荷味。 她努努鼻子,他们用的同款牙膏。 “味道一样?” 心思被猜中的窘迫让顾意弦局促起来,耳根也后知后觉发发烫泛红。 “四哥,别闹了,真要迟到了。”她压低声音说完,直起腰。 他垂睫,无法排解的燥淤让胸口微微起伏,冷声道:“其他人滚出去。” 众人一听哪还敢看戏,赶紧开溜,顺便带上了门。 难道是刚刚玩得太过火? 顾意弦心里发虚,往后挪,虚拢脚踝的手用力,强硬往前拉,骨节分明的手指有点硌人。 “别动。” 江枭肄的语气不容置喙。 她恍惚,总觉得场景如临再现。 江枭肄一声不吭,昨日就知道她的脚生得极为好看,秀而翘,腕踝如玉石玲珑有致。 他咬了下后槽牙,加快了穿鞋的速度,然后利落起身,双手交叠阔步走向阳台,背弧挺直。 顾意弦站起来,疑惑道:“四哥,不走吗?” “......楼下花开得不错。” 江枭肄话锋转折得生硬,他自己也意识到了,呼出一口浊气,平直的口吻里能听出隐忍,“今天已经晚了,现在出门金融中心那边堵车,与其忍受拥堵,不如享受花圃的美景。” 能晚点上班自然好,顾意弦抽了张湿纸巾,站到他身边递过去,“确实不错。” 江枭肄从她手中接过,沐浴后的馨香,含带水潮气。 他一向自诩自制力强,此刻不得不闭眼屏息,燥闷到想骂人。 “四哥,今天可以开始动手了吗?”顾意弦时刻记得目的。 “嗯。” 江枭肄懒散敛眸,敷衍地擦手指。 她的脚不脏,很白,很软没有茧,足底弧度拱形的...... 他面无表情地把湿纸巾揉成一团,深呼吸清空偏离的思绪。 顾意弦口中不加停顿,“飞牧农业的农作物种子的研发和生产等业务,2023年三季报的营业总收入为9.22亿,同比下降3.69%......” 在论到仇祺福设定的愚蠢销售模式,她卡了下壳,偏过头后彻底忘了——江枭肄的双眼灼亮到惊人。他认真地,不偏不倚地侧着头聆听,镜片后的目光沉冷而理智却带有温度的森绿,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有种独特让人心动的魅力。 某些时候,江枭肄着实是个谦逊的人,他非常善于倾听,当然得被认定为值得花时间。 “分析得不错,”飞牧农业的局在半年前就布下,既然她有别的想法,给她玩玩也不错,他给予回应与鼓励,“怎么不说了?” 顾意弦没由得脸红了。 奇怪,之前那么暧昧她都没觉得江枭肄帅,这会儿帅到令人发指。 江枭肄无声地笑了笑,抬手,“该去工作了。” 她注意到他腕间那块棕色的rexhep rexhepi,“四哥,你换了手表啊。” “嗯,”他摆正表盘的位置,语气平淡,“和你在一起,可以戴。” “......”死男人变骚了。 “走吧。”江枭肄自然而然地摊手。 还想牵手? 他别不是恋爱脑吧? 顾意弦眼角神经性抽跳,想起昨晚那俩顶级恋爱脑加舔狗,江枭肄要和他们一样,攻心计划必须得撤销,被缠上就完了。 她往后退半步,抱臂,“没必要这样吧,没有人看,我们就正常点。” “从这到房门不过五米,我没经验得提前预习。”江枭肄慢条斯理地说,语气略带指责,“万女士,敬业一点。” 她默了两秒,不情不愿搭上去,忍不住问:“四哥,如果你喜欢的女人无声无息消失几年,你会怎么样?” 两双交叠的手从指节勾结到十指相扣,他的指几乎想楔入她的指缝。 顾意弦不自在极了,往回抽。 江枭肄垂睫掩饰一丝促狭,捏了下她柔软的虎口,指又往里挤了挤,严丝合缝扣住。 他密切关注她的表情,心中了然,牵着她的手转身,淡淡地问:“我应该怎样?” “你应该换一位女人。”她的语气认真而恳切,顺便吹了个彩虹屁,“毕竟我们四哥有颜有钱,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哦,原来怕被缠上。 他赞同她的话,“你说得有道理。” 顾意弦松了口气,江枭肄慢悠悠,轻飘飘地说:“不过,我应该不会给她那个机会。” “......什么?” “小弦,你昨天还说了解我,今天就忘记了。”他回头瞥来一眼。 “.......”透过镜片为什么能看到幽怨,她无语,“我没忘。” “没忘就好,”江枭肄握上房门把手,语气随意,“我的容忍度很高,什么都能玩。” 镜片很好掩盖住眼里的阴郁戾气,他温和斯文地说:“若玩消失那一套,成功了算她有本事,但最好祈祷永远别被我抓回来。” 顾意弦的角度正好瞧见他左耳百无禁忌的刺青,打了个寒颤,“抓回来会怎样......” 江枭肄意味不明地看她几秒,弯腰凑近,她耳边的卷发被指尖拨开,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钻进了耳朵:“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她捂住发烫的耳朵,侧过脸,纤丽细长的眼因惊讶抻圆。 这死男人装什么啊。 他轻笑,拉开房门,牵着她走出去,回答之前的问题,“等订婚宴结束后,我告诉你。” ......订婚宴? 第034章 到榆宁广场, 泊车门童开来辆全新的越野karlmann king(卡尔曼国王),车身照例高大硬朗,黑碳纤维全菱面, 防弹装甲的升级钣件, 犀利的前大灯组, 外形超科幻,像蝙蝠侠的战车。 订婚宴的疑问抛掷脑后, 顾意弦忍不住称赞:“好酷。” 江枭肄若有所思, “喜欢?” “还行, 这种装甲车重量太过,跑不起来, 我喜欢速度快的跑车。” 不对, 差点露馅, 她连忙改口, “平常只能刷视频饱眼福, 跟着四哥才能增长如此多见识。” “嗯,以后跟紧点。” 裴瑞按下遥控,四门全开,奢华星空顶, 高档麂皮包裹车舱。 江枭肄抬下颌,示意女士优先。 顾意弦微笑, 举起被十指相扣的手,表示牵着不方便,他不为所动, 她使劲夹他的指骨。 第一遍好言相劝不听, 第二遍强制措施或阴谋诡计。 一击必中 第46节 江枭肄从不说废话,单臂搂住她的腰往上一提, 大步一跨,直接将人抱上车。 车舱门关的同时,顾意弦被扔到左边座椅,力道不大不疼,但侮辱性极强,气愤地睖过去,“我是麻袋吗?” “我平时打的沙袋200斤。”江枭肄非常轻地看她一眼,于右边落座。 “......”谢谢,侮辱性更强了。 顾意弦压好及膝的包臀裙,不满嘟囔:“而且我穿的裙子。” 一道视线落在光裸小腿,穿透力让血液掀起细微波澜。 她不自觉并拢腿,曲线凹凸有致。 他垂睫,微微颔首,“抱歉,下次我会注意。” “算了,”顾意弦不再纠结,提出新的话题,“我觉得订婚宴属实没必要,我们不是真的,不需要仪式,而且到时收场会遗留诸多麻烦。” “玩ps5吗?” 卡尔曼的设施齐全电视音响、冰箱、咖啡机、投影,路上行宫,随时能都开小型party。 顾意弦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江枭肄喜欢越野这类车,路途确实舒服享受。 但她没想到他会玩游戏,于是成功被带跑,“看不出来你还会玩游戏。” 江枭肄调试投影和灯光,“小弦。” 小名叫过多次,无形之中交往距离早已被拉近。 他把平板递过去,淡淡地说:“我也是人。” 顾意弦稍怔,侧脸视线穿过凛蓝的灯光,滑入江枭肄的眼中,他镜片后半遮的瞳眸些许星光颗粒闪烁。 她想起平时他低头摆弄喜好专注的模样,修长的手指灵活,肌骨线条清晰,想起他工作完倦惰地倚靠沙发望向窗外,宁静深邃的侧颜,浸润寒雾像雪松一样森翠冷郁的眼,想起那晚他被家人逼到边缘,独自抗下一切默默消化的神态。 本该是游戏,江枭肄作为可利用的npc,现在却不再机械,有感情而鲜活的人。 心口忽然被无法言喻的真实感呼啸而过,遗留的奇妙情感霎时间溢满胸腔,顾意弦低头划拉屏幕,不知为何眸光定格在一个游戏名,她轻声问:“《底特律·化身为人》玩吗?” 江枭肄扫了眼屏幕,取出手柄给顾意弦,“剧情类,一个人就够了。” 她推回,“那你来,我刚好当电影看。” 想法不谋而合,他笑了下,点击进入,从烟盒抽出卷烟,“但这样你会没有体验感。” “为什么?” 江枭肄反手将烟叼在唇间,点燃,往后闲散一靠,腿大剌剌敞开,看着雅致又痞气。 他虚握手柄继续调试,语气轻蔑,“因为我选的都是标准答案。” 江枭肄并没有口出狂言,他玩游戏压根不会把自己当玩家,而是站在设计者的角度去做选项。 顾意弦大致猜到他的意思。 这款游戏以“我”为视角看故事,各种选择会像蝴蝶效应引发不同走向,直接影响社会舆论改变主角的结局。 “四哥,”她抿了口水,想看看带上江枭肄个人色彩会出现什么样的结局,“要不然你别分析后果,直接遵从内心去选?” 他依着她,“行。” 于是游戏里第一关仿生人康纳变成冷酷无情的搜证机器,在解救人质的末尾,对倒地不起的人见死不救,巧言令色与异常仿生人周旋,待他情绪稳定后,江枭肄毫不留情选择自己用枪支击毙。 砰!子弹直击异常仿生人的脑门。 ——任务成功。 简单粗暴,快准狠。 顾意弦挑眉,“四哥,其实你无论从长相还是性格都挺像仿生人。” 他不置可否,把手柄塞她手里,“我看看你选的结局。” 顾意弦前面和江枭肄的选项大同小异,但经过多方面游说,她向异常仿生人保证一定会让他相安无事,最后利用狙击手击毙。 砰砰砰!三枪子弹射穿异常仿生人的身躯。 ——你骗我,康纳。 ——你竟然骗我...... ——任务成功。 晦暗光线泯灭了江枭肄五官的轮廓线条,他微微侧回头,捕捉她的表情,夸赞道:“很聪明,利用别人开枪,不脏自己的手。” “当然,你的选项万一异常仿生人开枪更快怎么办。”顾意弦将手柄放在扶手盒,轻轻柔柔地说,“借刀杀人才是最稳妥的。” 他眼底划过丝轻叹,语气纵容:“你说得对。” 手机震动,顾意弦侧身察看,屏幕朱可发来的图片让表情变得凝重而气愤。 她沉吟片刻,越过中间的界限,扯江枭肄的袖子撒娇。 “四哥。”尾调拖长的一声,“我今天想申请外出工作,亲自去考察飞牧的农业基地。” 他上身小幅度前倾,专注而笔直地凝望,审视。 顾意弦心里骂了句,双手捧脸,细长的指轻点脸侧。 蓄意勾引,流露出三分妖冶七分醉人的媚态。 情难自制,欲难自抑。 江枭肄眸色降沉,探出手目的未知,也许想触碰,也许更多。 朱唇亲启。 呼。 轻如羽毛的吐息在他指尖绕,留下潮热鼓噪。 她往后拉开距离,缓慢眨动睫,欲迎还拒,语气放软几分,“四哥,可以吗?” 江枭肄没什么表情,两指拈住镜托,摘下金丝眼镜,按动遥控。 哐。 沉闷地声。 座椅靠背往后,卷发扬起弧度又散坠,顾意弦往后摔,瞳孔放大的瞬间,大片阴影笼罩上方,双腿被强势分开,硬棱的膝盖抵在中间,压皱了包臀裙的鱼尾。 她眼角余光看见真皮垫被江枭肄的指压出印,质问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向前俯身,辛辣的气息侵袭。 平时江枭肄的体格给人一种可靠的安全感,而此刻全是无法反抗的危险。 心脏瓣膜慌乱跳动,她下意识用双手去推,西装之下的健硕胸膛,偾鼓肌肉,触感柔韧。 男女有别,力量悬殊,膝盖往前一寸寸滑,距离越来越近。 车轱辘轧到一块石头,车身起伏。 强烈的男性荷尔蒙循序渐进,步步紧逼,饱满后紊乱了呼吸,顾意弦见形式不对,咬着牙不情不愿地说,“四哥......” 死男人,还不滚开。 江枭肄懒懒嗯了声,眼风未偏移分毫,向下的动作也未没有停止,却始终没有接近触碰。 她的身体完全被他宽阔的阴影覆盖,顾意弦不再硬撑,想服软,“我——” 他往前的动作打断,脖颈突起的喉结几乎要碰到她睫毛前端,大臂从她的耳边擦过,卷发末梢穿梭他的指间。 咔哒。 座椅回弹。 一切猝不及防,情急之下顾意弦攥紧眼前能够抓到的物体——江枭肄西装的衣领,她投怀送抱,唇碰到他脖颈底端的皮肤和规整的温莎结。 “抱歉,刚刚不小心碰到座椅的调试按钮。” 他的嗓音低沉,带有被岩砾磨过的沙哑。 下一秒,江枭肄撤开所有的禁锢,利落坐回原位,“不过小弦。” 唇角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勾起,嗓音冷哑,“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献吻是什么意思。” tmd,恶人先告状。 顾意弦脸涨得通红,磕磕巴巴蹦出句,语调软绵绵,“停、停车,我要下车。” 江枭肄戴好眼镜,挡住呼之欲出的□□。 他拂开顾意弦的手,往后仰靠闭目。 车外日光散淡,被三角窗的吸光贴膜阻碍,车内静谧,只有钴蓝色的氛围灯。 顾意弦红着脸,看他耳廓与脖颈交接处的流畅弧线,喉结滑动,低沉声音松弛僵滞。 “今天后面只有两辆车,需不需要现在再调几辆?” 他没选择盘问,果然美色才是最好的武器,她轻笑,“我自己可以的,不用麻烦。” 那就不是去飞牧,江枭肄抬了抬眼帘,鼻梁直挺的轮廓平添几分柔和,随口说:“我今天六点回榆宁。” 对付死男人得把握尺度,顾意弦乖巧点头,乐于哄着,“知道了,晚上回去的时候我们玩第二关。” 得到肯定回答,他按下寻呼机,“停车。” · ghg的秘密洽谈室。 窦丽姝穿的和上次一样华贵雍容,人到中年她的身体发福,但脸部保养得很好仍能看出年轻时的美丽容颜。 前提是忽略她眉骨到脸颊的青紫,劈裂肿胀的上唇,以及如蜡烛般熄灭,黯淡无光的眼神。 “前两天仇祺福在会所一次带两个女人上床......玩三明治。” “回家后我提了一句伤风败俗影响不好,他立刻冲上来扇的我鼻青脸肿,我知道他喝了酒还是别的什么,只能求饶,但他抓着我的脑袋一下又一下撞墙,打我的肚子,把我按倒在地,用我的脸擦地板,然后拿剃刀......”窦丽姝捂住脸,“在我身上乱划,说我的肥肉比猪还多。” 南楚绝大部分男性都会学习搏击格斗,可笑的是拳击馆不收女学员,女人在情侣或夫妻关系中遇到不公平对待根本无法抗衡,长期被压迫导致她们习惯或被迫忍气吞声。更别说仇祺福这种在南楚上层圈子横着走的家族掌权人,就算窦丽姝清醒想离婚也是无稽之谈。 而家暴为亲告罪,诸如此类的案件,朱可见过太多,她站起拍窦丽姝的肩膀安抚。 “我真觉得自己不像人,像任人宰割的猪肉。”窦丽姝的声音悲怆绝望,眼泪从指缝溢出。 顾意弦表情冷而不耐,嗓音却柔软有温度,“再哭就滚出去。” 一击必中 第47节 窦丽姝抬头,眼泪汪汪,鼻音很重,“我......” 她啧了声,抽张纸扔过去,“把你鼻涕擤干净再说话。” “......” “别介,她就这样。”朱可拍拍窦丽姝的背,看向口不对心的顾意弦,笑着问:“planb还要继续执行吗?” 顾意弦瞥她一眼没回答,翘起腿,手腕搭在膝盖,“窦女士,你这些伤都留下证据,做了鉴定吧?” “嗯。” “我让你做的事情完成的怎么样了?” “存款十分之三的我还在分批取现,新账户的长期存款也办理了。”窦丽姝皱眉,“但房子太贵,本来找的买家拿不出那么现金,你又说不能找房地产交易中心的人,我暂时没找到。” “打八折我买,现在不会给你现金,非但如此你还得向我上缴所有的现金,半年后我会扣掉孳息还给你。” 窦丽姝有点犹豫,但还是点点头。 “这么信任我?”顾意弦起身,款款走到窦丽姝面前弯下腰,勾唇笑得妖娆,“不怕我携款逃跑啊。” 无关江枭肄与gallop掌权人未婚妻的名头,顾意弦身上有让人信服的力量与魅力,尽管不知道她到底是谁,短短几天窦丽姝已经被折服。 她咧开破损的嘴角,笃定道:“你不会的。” 顾意弦靠在沙发扶手,抱着臂表情倨傲地睨着她。 一日夫妻百日恩,二十年的同床共枕,她并不想亲自插手,既然涉足就得保证不会被窦丽姝反咬一口,毕竟转移资产处于灰色边缘。 “那些钱将全部放在国外证券公司的新户,我不会跟你签订协议,并且无聊时也许还会用你的钱玩玩。” 最后的试探却也为施以援手。朱可太懂,思绪飞回当初孤儿院的情形与往后的一些画面,她顿生依赖感,挪过去想挽顾意弦的手臂,被白了眼,于是默不作声地用手指梳理她柔顺的长发,没两下就被毫不留情拍开,“......” 窦丽姝看在眼里,笑得敦厚,“好,都交给你。” “窦女士,”顾意弦笑弯了腰,“你怎么糊里糊涂安全活到现在的?” 窦丽姝没少被嫌弃,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着实让人想吐,她找不到话反驳,委屈瘪嘴。 朱可无奈叹气,提醒道:“大小姐。” “这段时间你以自己或仇祺福平时的消费水平买字画、珠宝、奢侈品,经过两次转手后找不认识的人放到那间房子。”顾意弦靠回躺椅,懒散道:“累了,朱可你继续。” “让你的父母列出出借款项,为你的孩子买上最贵的保险,我会为你争取抚养权。”朱可后续说了几种蚂蚁搬家式资产转移的方法。 “飞牧签订借款协议,你想办法弄到手,将自己所占股权化小或化零。”顾意弦在末尾补充,“听懂了吗?” 见人点头,她的视线在她脸上的伤停留,有点生硬地说:“仇祺福那狗东西说什么,你听他的就是,这段时间乖一点保护好自己,一个星期之内我会帮你报仇。” “怎么报啊?” “别管,配合。” “......好。” 顾意弦压住裙摆起身,抛了个wink,“看在窦女士花了这么多钱的份上,我请你下楼做套全身spa放松放松。” · gallop顶楼,半敞式,没有高空玻璃。 江枭肄直立于建筑边缘,硬朗俊美的五官沐浴在黄昏下,镜片后的眼神冷淡平静,也有几分兴致缺缺。 两侧各站十位江家鹰犬,他双手随意交叠腹前,非常有距离感的姿势。 “正好你们四姐弟都在,有件事想今天说说,”江良吉的背后同样站着一群黑衣保镖,他坐在平层沙发的正中央,直言道:“我认为gallop需要重组。” 江侑安与江掣宇坐在沙发另一组,他们相视一眼,耸耸肩喝了口酒。 江珺娅坐在高脚凳,吸了口烟,视线落在江枭肄脸上。 她向来是和事佬,好意提醒:“叔叔,三思而后行。” “怎么重组。”江枭肄不冷不热地问。 秘书递给江良吉纸袋,里面装了些足够把江枭肄拉下台的资料,江良吉扔到方几上,苦口婆心道:“老四啊,你这五年很辛苦,这么年轻该多抽出时间享受,叔叔体恤你的辛劳。愿意帮你坐在那个位置,当然我们都是亲人,叔叔愿意维护你这五年的荣誉,gallop的非执行董事长还是会留给你。” 江枭肄没什么表情,走过去。 蒲甘拖拽皮革椅子,摆在江良吉的正前方,裴瑞启开威士忌,将酒瓶呈上。 他敛睫坐下,抬腕看了眼时间,五点五十分,于是语气温和,“也许你该回去吃晚饭。” 江良吉:“你明白的,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江家更好。” “叔叔,听说你最近老年得子,”江枭肄抬眼看向他身边姿容绝佳的秘书,不急不缓地说:“你未出生的孩子想必也见证了你今天说得这些愚蠢的话,至于他能否安稳出生——” “你他妈的想干什么!”江良吉起身。 江掣宇眼疾手快拉住,江良吉是他的亲叔叔,他低声道:“叔,你疯了,赶紧走。” 江良吉愤怒大吼:“江枭肄你胆敢做那畜生事——” 砰! 酒瓶被精准扔进壁炉,火簇熊熊。 众人噤若寒蝉。 但江良吉觉得江枭肄不过是毛头小子,他抄起酒瓶砸向方几,用碎掉的瓶口递给江枭肄,“来啊!用这个往我身体里捅!” 江侑安不乐意,抢他手里的瓶口,“你想死?” 江枭肄挥手,淡声说:“坐下。” “叔叔,你这段时间让gallop损失了很多钱,”他点了支卷烟,马上就到六点了,耐心已经告罄,“把你现有的股份抛售了,离开南楚,所有一切我可以看在二哥的面子上不追究。” “现在的形势掌握在谁手里,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些话?”江良吉得意洋洋,捻胡须,“接受现状吧。” 说完,他看到江枭肄用口型比划了一个名字,心里咯噔下,立刻明白了什么。 所有一切都在江枭肄的掌控中包括平时动的小手脚,他知道他会因为联姻和拍卖会的事情忍不住。江良吉脸色一片青一片白,指着江家三姐弟,啐骂道:“你们这些不中用的东西,就甘愿当个米虫?把权力交给这个狗娘养的杂种!谁——” 烟头弹到脸上,烫得他跳脚,以至于他没注意到江珺娅和江掣宇同时起身往后退,身后的保镖全部被压制,而江枭肄的眼神阴恻恻往下沉,看他就像在看一个物件。 江侑安抡起酒瓶砸向江良吉的脑袋,“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骂我弟弟?” 同时江枭肄取下眼镜给裴瑞,解开表链套在指骨,慢慢走过去。 他的眼神阴戾骇人,没再废话,重拳击中江良吉的右脸,金属刮破皮肉,力道大到鼻梁骨歪折。 带血的牙齿掉落地板,骨碌碌的声音打破不了死寂。 江良吉止不住咳血,鼻腔堆积血和组织液,快窒息了。 没容他求饶,衣领被拽起,像死狗一样往高空边缘拖。 这下坏了。 “阿肄!”江家三姐弟异口同声,连忙跟过去。 江良吉被夹在地台边缘,半个身子腾空。 顶楼摔下去便是粉身碎骨,江枭肄这个疯子! 他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抖,紧紧抓住江枭肄的衣袖求饶,“叔、叔,错错错,错了......”因为惊恐语不成句。 江枭肄单膝蹲着,不太走心地半垂视线。 “老四、老四,别这样......” “刚刚我好像听到的不是这个。”他笑了笑,缓缓松开一根手指,第二根手指。 江家三姐弟出言劝阻,裴瑞与蒲甘眼巴巴看着楼梯口。 江良吉没命地嘶吼,吓得裆部湿透。 一片混乱,江枭肄置若罔闻,接着松开了第三根手指。 “四哥。”清丽的女声。 他微蹙了下眉,拎着江良吉站起来,像扔垃圾似地扔到一边。 众人松了口气。 江枭肄把沾了血的领带与西装一并脱了,又将领带单独挑出来,“拿去洗干净。” “别让她过来,”他低声吩咐,快速戴好腕表,“纸。” 话音还没落完,后衣摆被扯住,裴瑞的纸还没拿来,江枭肄眸色沉了沉,顺势擦在蒲甘的西装。 蒲甘:“......” 当她刚没看见吗?顾意弦有点想笑,柔柔弱弱地说:“四哥,这是在做什么,好吓人呀。” “欣赏高空风景。” 众人:“......” 江枭肄转身,见顾意弦站在浸湿地面一寸外,“站过去点。” 她哦了声,“现在六点过五分了。” 他抬腕又放下,“抱歉,表碎了没注意。” 态度极好,与刚刚判若两人。 顾意弦大致猜到江枭肄用腕表做了什么,“四哥,你好像还是比较适合怀表。” “下次早点回。”他解开表链给蒲甘,接过裴瑞的纸巾,一根根将手指里里外外擦干净后,才牵起她的手绕过狼藉,“走了。” 她挣了挣,没挣开,低声道:“今天怎么那么生气?” “被人骂了。” “骂你什么了?” 跟在后面的江家三姐弟暗叫不好。 江枭肄百无禁忌,唯忌讳两件事,其一毒,其二就是“杂种”名称。 他被接回江家,没少因为那张混血脸和瞳色被人质疑,还没上位时,诸如此类的侮辱数不胜数,直到后面那些人被整的生不如死,杂种二字再无人敢提。 江枭肄余光瞟向顾意弦,墨绿色的眼珠同时兼具森冷与灼热,仿佛盛着一泓凉火。 他吐词清晰,“杂、种。” 一击必中 第48节 顾意弦脚步一顿,表情平和地仰起脸,彼此视线交缠。 “杂合体在一种或多种性状上优于两个亲本,个体进行基因配对中得到优势互补,还能防止遗传病产生,”她笑了笑,“他们怎么不去嫉妒杂交水稻去,真没品。” 那泓凉火被燎灼,江枭肄耷垂眼睫,执起她的手背,汲取她偏低的温度压抑躁动的细胞。 顾意弦缩手,潮润的唇路过手背,沿着静脉往上,拇指摩挲着皮肤。 “嗯,真没品。”他呼出的气息搔拂后,近乎虔诚地轻轻吻了吻她的指骨。 那阵痒绕进了胸腔,她抖了抖,抬手戳开他的额,“别闹,我饿了。” “好,带你去吃东西。”江枭肄心情雷暴转晴,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他转头对江掣宇说:“二哥,你可能要排在我之后了。” 江家三姐弟想起事先定好的日子,无语扶额,人家随便轻飘飘一句解释就敌得过他们这些年的百般抚慰。 江掣宇看了眼顾意弦心中了然,“准备提前到什么时候?” “一个星期之后。” “......”你他妈也太猴急了吧! 顾意弦斟酌几许,开口问:“四哥......” “订婚宴。”江枭肄未仆先知。 脚下一趔趄,被拉住,她试探地起了声,“会不会太早了?” “嗯,有点匆忙,”他沉吟片刻,“所以我明天就得去出国一趟。” “......干什么?”她实在摸不准他跳跃的思维。 江枭肄不偏不倚地直望顾意弦,很快挪开,没给出反应,像是彻底忽略了她的问题。 走到电梯间时,手指被泄愤似捏得咯吱响,他略微抿起唇角,给予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 “秘密。” 第035章 kmel分子餐厅位于流连街标志性历史建筑旁, 红砖外法国梧桐隔绝纷杂,闹中取静。 华美的欧式桌椅,发光的嵌花地板, 壁画镀金的画框刻着小爱神与花果, 柔和悠扬的萨克斯曲。 事实上根本就没人, 顾意弦以为江枭肄包场,直到听到老板出来叫他四哥, 她安心地望向窗外。 排除订婚宴, 江枭肄出国无疑是条好消息, 并且他说要去七天带上裴瑞和蒲甘——意味着可以在这七天里做许多事情,譬如顶头上司不在不用每天早起当打工人, 譬如让仇祺福感受美妙的生活, 譬如与顾檠周旋为后续做铺垫, 譬如去玩赛车跳个伞什么的, 当然还包括在七天里搅黄原定的订婚宴。 反正江枭肄不在, 老虎不在猴子称大王。 想明白的喜悦在眉梢逗留不到一分钟,很快顾意弦意识到此刻的自己有点像家长外出准备大闹一场的熊孩子。 她无言地看着吩咐侍应更换菜单的江枭肄,略带指责地问:“四哥,你怎么不问我。” 明显的找茬。 每天午饭或晚餐只要在gallop用餐, 江枭肄会命人单独为顾意弦开小灶,他用食偏好高蛋白, 而她喜好稀奇古怪的口味,与其说吃饭不如说寻找味蕾上的刺激。凭借细致入微的观察以及榆宁私厨的汇报,他对她的习惯摸了十成, 安排几次后, 她再也没插手过。 “你来。”江枭肄面不改色,把平板推过去。 顾意弦兴致缺缺扫了眼, 明虾烟熏红茶,法式鹅肝坯配芒果.....好像都不错,她偏过头,“算了。” 他看她几秒,把平板反手给侍应,从烟盒里拿出根卷烟。 “四哥,你能不能不抽烟啊。” “......” 江枭肄缄默的把卷烟塞回金属盒,他低眼瞧着如白桦林排列整齐的烟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侍应推餐车到桌前,倒好酒没多停一秒,醒好的红酒散发浓郁葡萄香。 “你想和我一起去吗。”他想出这个答案,语气有几分欣喜。 顾意弦觉得江枭肄疯了,“我还要工作呢。” 她的微表情江枭肄解析透彻,靠向椅背。 仇祺福与窦丽姝,ghg,思绪练成一条线,他摆弄那叠湿毛巾,“小弦,七天的时间短暂。飞牧的势力靠世代积累,虽不温不火但能在四方王座占一席之地,没那么容易瓦解。” 顾意弦一惊,江枭肄怎么知道她要做什么。 “不过,既然你想好好表现,”江枭肄慢条斯理地擦手,“飞牧就给你练手了。” 她的目光被他手背吸引,在车里他的手从发梢穿梭,发丝会拂过随指骨翻动微微鼓起的青筋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顾意弦懊恼,不知为何问:“那万一我搞砸了呢?” “我相信能与我合作的人不是愚笨之辈,”他把毛巾放在一旁,抬眼,眉骨的阴影浓淡立体,“况且飞牧左右不过是一介种地的。” “......” 飞牧农业好歹算南楚前四,管人家叫种地的未免也太......顾意弦无声地勾唇,太合她胃口了。仇祺福不配做粮食生意,人家农民伯伯在地里辛勤劳作风吹日晒,他在床上努力耕耘。 呸。 “不必担心,”江枭肄按铃,“就算搞砸,我帮你踏平就是。” 顾意弦嘴角微抿,冰凉杯身捏在手里,顺圆润弧线摩擦,指腹前端透着凉,胸口却蒸烫。 “本来就准备踏平。”尾音轻细。 ——别说为了我。 他抬起杯身,浅浅啜了口,喉结上下攒动,“当然。” “在外你是我的未婚妻,受欺负我理当为你出气,在内只有我们明白,签订协议的动机是想拥有合理借口与托辞,不是吗?” 顾意弦松口气的同时有股提不上的憋闷。 奇怪,害怕江枭肄太真心,可他没有那么真情实意时,她面露苦恼,有点不舒服。 餐厅四周装饰车边镜,天花板的一丛吊灯,瓷、银器辉映明洁的光。 如果顾意弦此时抬头,就能瞧见江枭肄面庞轮廓更深,衬衫呈现暗沉流动的烫金,恰巧与那对墨绿的眼相得益彰。 以及,像狩猎者一样的眼神。 他好整以暇地观察她情绪的波动,听到侍应的脚步与餐车滚轮声,开口道:“所以,好好保护自己,不要急于求成。” 低冷的嗓音糅杂了不舍,“等我回来。” · 翌日顾意弦睡到自然醒,神清气爽。 尚娴与家佣推来的餐车除却定好的餐食,多了份烟熏鳗鱼杏仁蛋糕和一支紫玫瑰。 吃完主食,她用银叉挑了小口,与kmel的味道一样。 昨日单单蛋糕顾意弦吃完意犹未尽,碍于等待时间太久没提加餐。 她注视花瓣新鲜的露珠,“江先生走了吗?” 尚娴偷笑,“清晨就走了,您这么快就想先生了啊。” 顾意弦抿唇,口腔里的奶油融化。 当然不想,想江枭肄做什么。 “嗯,”她得扮演好未婚妻的角色,舔了舔唇壁,甜的,“想。” 搁在圆桌的手机震动,顾意弦指尖轻轻一划。 是她亲手改的简短备注。 四:【[图片]】 一张照片。 斜对面的飞机在蓝色天穹里,留下螺旋状云纹,往后消散流动像丝绸。 四:【你那的天空是什么样。】 死男人真有闲情逸致,她往窗外望,顺手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不过一秒,收到回复。 四:【同一片天空。】 顾意弦与江枭肄的频率实在太同步,几乎能猜到他的意思。 同一片天空,榆宁的更好看。 隐喻,我在想你。 她打下两个字无聊,想了想又删掉,锁屏。 今天还有重要的事,她加快用餐的速度。 · “慢点,前面黄灯读秒了。” 顾意弦猛踩一脚油门,跑车如脱缰野马飞速冲过斑马线。 朱可大叫,“我要吐了!” “不然你下去拦个车?”她调侃着,降了速。 “有没有良心?你瞒着你哥买的那些玩意,哪样不是我帮你保养!” “没有。” “......” 紫色迈凯伦轰鸣鼓征区,停在莱茵公馆门口。 顾意弦弯腰下车,撑着尾翼换高跟靴。 朱可看着她逆天长腿,颇有些无奈,“再磨蹭会,你弟该骂人了。” “他不会,”顾意弦今日特意挑了套与平时不同的风格,blumarine复古套装,粉色兔绒短外套,驼色紧身裙,她满意地对着车身照镜子,“他只会说姐姐好美。” 一击必中 第49节 两人一起进入琴瑟和鸣包间。 顾意弦的神情一滞,蹙起眉,瞥了眼叛徒。 “姐姐今天好漂亮。”顾弋柱卖乖。 朱可:“......” “哥,你怎么来了?” 顾檠扫视,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清峻的指旋着杯口,“来帮你。” 顾意弦并不想与顾檠见面,二十三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他是否知道无从探究,她自然也不可能问,但报复的游戏已经开始,选择利用他迟来的感情达到目的,手段确实卑劣了些,无论是否真心他确实对她很好。 可一旦缺失信任感,会止不住往坏的方面想。 顾意弦默默拉开对面的沙发椅,朱可礼貌问好后坐在旁边。 想起拟定的计划,她的眼神闪烁,“要不然你还是回去吧?华森应该挺忙的,有弋柱一个人就够了。” “有二叔在。”顾檠黑瞳里的情愫与柔软未加掩饰,“小弦,我们很久没见了,我很想你。” 顾弋柱唰地跳起来,挤到顾意弦旁边,头靠在她肩膀撒娇:“姐姐,我也很想你。” “很挤,”顾意弦嫌弃地戳开他毛绒绒的头,“坐过去。” 顾檠的目光审视两人过于亲密的距离,眉心拧起,不悦地说:“过来,别挤着你姐姐。” “不要,我就要挨着姐姐。” 看到顾弋柱搂住顾意弦的肩膀,他脸色一沉,冷声道:“顾弋柱。” 朱可叹气,莫名想到江家老四,要是他今日在,必定会更修罗场。 顾意弦不喜欢过于亲密的距离,掐起顾弋柱的后颈,不耐地说:“滚过去。” 顾弋柱不情不愿回原位,她按了下眉心,动作一停,为什么江枭肄的触碰,自己没有排斥甚至忘了推开。 “小弦?” 顾意弦回神,古怪的将目光定于顾檠。 他今日穿得很休闲,白色针织衫里面配了件黑色高领毛衣,皮肤冷白,五官清朗规整没有一丝岁月痕迹。 她的视力很好,能清晰看见他由深至浅双眼皮褶皱里的那颗淡痣,无机质的黑瞳如过去所愿掀起的波澜,鼻梁上小小的驼峰,薄削的唇。 喜欢六年的兄长,竟然可以这么快放下。 她以为是自己洒脱或冷情,现在看来太过理智,太...... 蹊跷。 顾意弦的大脑不假思索,喉咙快一步发声,“顾弋柱我们换个位置。” 顾弋柱向来听话不情不愿照做,她走近,注意到顾檠的眼神摇曳闪烁某种光芒,唇角动了动,最后没忍住扬起弧度,他在竭力克制,她太了解。 她坐到他身边,认真地想了想,将头靠在他的肩,“我来说一下计划。” 顾弋柱委屈,“姐姐,你刚刚不让我靠的。” 朱可搞不懂状况,选择沉默。 “明天,将在仇祺福经常去的那件会所举办一场party,他们提前会在私密宣传册上出具各类美女的照片、优势、擅长......” 无人看到的桌下,顾意弦牵住了顾檠的手,像很多前一样,他回握住,不轻不重,稳持得恰到好处。 顾檠的喉咙略微灼干发紧,苍白的面容有了血色。 她的卷发浓密顺滑,在窗外的日光下色泽更加鲜亮,牢牢覆在黑色的瞳膜上,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热意挤走了骨子里的冰凉,迟来的感情在血管经脉蓬勃鼓胀。 然而下一秒她直起身,挣开手,若无其事地继续陈述计划,“我之前准备安插一个人在宣传册,但仇祺福的拳击技术还不错,没有女生能够胜任。” 顾檠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太想她了。 顾意弦其实在强撑,情绪找不到安放点。 方才她满脑子都是那双潮热,每次缠得又牢又紧的手,并且无法忍受顾檠冰凉的体温。 同时发现了一个以前从未注意的点——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面对顾檠心脏不会加速搏动。 窗沿结湿灰扑扑,细细铺展的苔藓,成了黯沉色调的浓艳一笔。 她机械地继续说自己的计划,余光一直往鲜绿斑迹上瞟。 “所以才叫弋柱出来。” “什么!”顾弋柱不可置信:“姐姐你的意思是让我男扮女装?” 顾意弦彻底将头转过去,注视着灰淡单调色彩里展现的生命力,她嗯了声,“你长得很秀气的,没什么问题。” 不可控制地想起起承转合都硬朗的五官以及那双野心勃勃的眼。 顾弋柱哀嚎,朱可想笑又不敢笑。 腕被蓦地圈住,顾意弦低垂眼帘。 顾檠的掌心冰润,指节泛红,力道非常温柔,不需要花上半分力气就能挣脱。 她指尖微振,很快解除了禁锢,“而现在有两个人了。” 顾檠的呼吸艰涩,心中怅然。 “哥哥,”顾意弦侧头对他微微一笑,“你会帮我吧?” 这下顾弋柱和朱可都面露错愕。 他妈的让一个家族掌权人去男扮女装?还有比这更离谱的事吗? 顾檠与顾意弦四目相对,他的黑瞳微微发亮。 只要她开心,他会应允一切,“好。” 顾意弦沉默。 幼时长起的乳牙又胀又痒,就如同现在逐渐开始生长的情愫,盘踞在心脏根系一丝一丝往里钻。 她望向窗外,蓝天白云。 后知后觉,确实是同一片天空。 “现在中午了,一起去吃个饭,下午再谈吧。”顾檠想争取多一些时间与顾意弦相处,干什么都行。 顾意弦半眯着眼,心不在焉地说:“好。” 完了,她好像太沉迷游戏了,竟然有点想江枭肄那个死男人。 第036章 美国早八点, 佛罗里达州坦帕湾宅邸。 白色大理石构筑的券柱式,富丽堂皇的庭院,排排风姿婀娜的棕榈树, 在习习海风中翩翩舞动。 奢华的接客厅, 繁复古典的灯饰与瓷砖相互辉映, 明亮如镜。 家仆不停往坐在黑香木沙发上的男人投去目光,他已经在这等待了一小时, 而他们的主人九点半才会醒来。 蒲甘拿着平板强撑一口气汇报国内的工作, 裴瑞在旁等待的期间打了无数个呵欠又硬生生咽下去。 他们因倒时差极为不适应, 再者任何时候只有别人等江枭肄的份,谁不是舔着脸来巴结, 这等待遇简直是笑话。 而江枭肄始终面色平淡, 泛冷光的薄镜片让本就精致的建模脸像一台仿生机器人, gallop大小事宜通过精密计算得出通过或否决的标准答案。 九点四十, 在家仆的带路下来到餐厅。 坐在主位的女主人叫刘可妮莉雅, 四五十岁的样子,世界富豪榜的榜单里,少有的女华裔。 微卷的齐肩长发,戴一副浅棕色镜片的眼镜, 身形精瘦干练,全身散发女强人的强势与淡淡的压迫感。 “江先生, 招待不周。”她很客气,“我们边用餐边谈。” 蒲甘拉开椅子,江枭肄坐下, “不用, 来前用过。”他接过裴瑞递的卷烟,礼貌地问:“刘女士, 介意我抽根烟吗?” 可妮莉雅手中刀叉未停,笑着说:“您请便。” 之前联系时明确拒绝,她不知道这男人为何那么执着,竟跑到弗罗里达,屈尊降贵在前厅等待那么久。 “我也不绕弯子了。”江枭肄浅吸了口烟,双目在阴翳之下像寒冷阴郁的冬季,“威廉姆森粉红之星您报个价吧。” 可妮莉雅笑了笑,指着饭厅墙壁的一幅画说:“这是我驾驶飞机在日本富士山拍下的照片,与航拍的感觉不一样,您知道驾驶飞机时不能顺着火山口上的气流,否则就会被火山吸进去,往深处窥探的那一秒非常打动人,让我不惜冒险拍下这张照片。” “拥有用之不竭的财富后,其实会追求某个令人难忘的瞬间,”她注视他认真地说:“这颗钻石不是钱的问题,我很喜欢它,想要夺人之美您至少告诉我的用途,再准备一番言辞来打动我,对吗?” “我想送给我未来的妻子。”江枭肄的语速很慢,却坚定。 蒲甘与裴瑞倒抽一口气,心里直呼完了。 可妮莉雅露出几分兴趣,“这倒是很少见。” 世界著名几颗稀有钻石都是送给女儿,那些富豪眼里,妻子只是一个名义随时可以取代。 面前的年轻男人像从英国庄园走出来的贵族后裔,却并不奶油小生,凭借丰富的经验,床上功夫会不错,如果她再年轻几岁也许会想与他云雨一番。 可妮莉雅猜想这样深刻的感情应该是青梅竹马,她好奇地问:“你们相恋多少年了?” 他碾灭烟,平静地陈述事实,“我们刚认识不久,还未相恋。” 这是什么稀有物种?可妮莉雅非常惊讶,“这颗钻石价格不菲,未知的未来怎么能控制,你怎么能确定送出去不会后悔?” “那幅画是因为未知的爱才被留下。” ——人们会爱上已知的事物,却更爱未知的事物。 她稍怔楞,“是。” 江枭肄望向墙壁,目光穿透画布似乎在看更遥远的地方,“火山休眠期的岩层漆黑冰冷,等待的过程漫长无趣,也会面临被吞噬的危险,然而炽热喷涌的一瞬间,心中只剩下对壮丽激越的哗然,血液和熔浆一样滚烫,心跳震耳欲聋。” “所以,只要见过一次火山爆发就不会再甘于滞留休眠期。” 可妮莉雅回味江枭肄说的话,“世界上火山很多。” 江枭肄整理领带,温莎结上方遗留浅红色半圆印。布料摩擦的声响细腻柔软,和他的眼神一样。 “我偏爱那一座,看过后,就再也不能没有她。” 一击必中 第50节 可妮莉雅看着那副画沉默很久。 她或许也在回忆过去的人生是否有这样一座火山。 “我倒是好奇她是否真的如您形容的,如此让人着迷。” 江枭肄轻笑,“绝无虚言。” “如果江先生愿意多印一份请帖,说不定我会同意请求。” “我想您更喜欢亲自接送。” · 佛罗里达州与南楚时差十二个小时左右。 将近晚上十一点,顾意弦略微发困。 与顾檠三人为明日制定周全的计划,费了不少心思,她刚准备关机熄灯睡觉,握在掌心的手机嗡嗡震动。滑过通知栏,视频通话,她下意识地翻身趿反了拖鞋,小快步到卫生间照了照镜子,“......” 你有病吧,顾意弦。 她在心里骂了句,拿气垫梳将凌乱的卷发整理柔顺,拿着蓝牙耳机走到小阳台按下绿色通话键。 音筒传来细小飞机涡轮声,视频里的男人背靠灰皮座椅,双臂松散抱于胸前。 两人隔着大洋彼岸对视几秒。 江枭肄做了抬手的动作,视野距离被拉近,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声音很轻,“这么晚还没睡。” “睡了怎么接视频,不是昨晚才到佛罗里达,这么快就走了啊?”顾意弦将手机竖放搁在茶杯前,目光有点躲闪,不敢直视那双眼睛。 “有别的地方要去,”他话音一顿,“跨国项目视察。” 她嗯了声,想起今天江枭肄今天分享的许多风景照片,别别扭扭地说:“四哥,你的拍照技术不行,有的图片模糊了。” “没带相机,下次。” “你会摄影啊。” “略有研究。”他很谦虚。 顾意弦来了兴趣,问江枭肄一般玩什么配置,他如谈及黑胶唱片缓慢道来:“钛合金,九枚玉,summarit,summicron,summilux,50mm/0.95,桃木手柄,八分之一秒,三分之一秒。” 她眨眼,总结所有的点,“leica(徕卡相机品牌),你喜欢布列松对吗?” “à la sauvette(匆忙的图像)。”他的法语非常醇正。 顾意弦立刻接下句,“the decisive moment(决定性瞬间)。” 他勾了勾唇表示认同——布列松在法国出版的摄影集《匆忙的图像》,美国出版改为《决定性瞬间》。 两人一拍即合,她迫不及待地问:“那索尼/尼康/宾得其他的牌子呢?” 江枭肄眼底带笑,“佳能红圈头,宾得三公主,没品,bronnica,mamiya,太次,索尼芯片和黑科技将就。” “其实我对日货都不太感兴趣。”他补充道。 “我看你是对便宜货不感兴趣吧?” 江枭肄不置可否,顾意弦唇角不自觉上扬。 圈子里有许多只懂寻欢作乐的公子哥,国外留学时大脑空空的富二代比比皆是,每天只知道怎么开轰趴玩女人。出于教养与尊重个人意愿,顾意弦从不对那些人评头论足,心里免不了嫌弃。她以前不是没想过放弃顾檠,谈一段恋爱放纵,但单单聊天的关卡就过滤太多人。 相反江枭肄,不得不承认很多方面,他们的观念太过吻合,他的品味她非常认可。 她挑了下眉,故意说:“四哥,机器不能决定一切,还得靠过硬水平。” 江枭肄喝了口酒,倏地向前俯身,脸部离摄像头特别近,画面发糊。 从机舱外透进来的光微微发橙,如晨曦般拓在他隆起的眉弓,像两道隐蔽山脊。 “小弦。”放大的唇部一紧一松,像在咀嚼她的名字。 音筒放大了嗓音的磁性,更加抓耳,顾意弦心跳不听话的加快。 他的目光有点烫人,“等我回来,你可以随便检验。” 检验什么啊......话里话外都太犯规。 她脸一热,脸蛋紧绷,“挂了!我要睡觉了!” “等等。”江枭肄语气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你去床上躺着,我换手机与你打。” “......什么意思?”顾意弦没懂。 他往后靠,惫懒地陷在椅子里,修长的指旋转玻璃杯径口,眉心拧起淡痕,“路途奔波,睡眠质量太差。” ——关我什么事? 不知怎的,她没说出口,而是换成了,“所以呢。” 他定定地,沉静地用那双森翠的眼看着她,没有任何言语,他相信她能听得懂,选择权给她。 “我今天很累,明天还有事,”顾意弦别过脸,“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睡着。” 江枭肄露出微妙的笑容,唇边附近出现一个类似酒窝的浅浅勾形。 “好。” 视频再次接通,顾意弦缩进绵软的被子,江枭肄躺在飞机后方的小床,背靠黑白条纹的抱枕。 他脱掉了西装与领带,衬衣扣解掉几颗,垂睫俯视,她猜测他的手机应该搁在大腿。 两人正儿八经地聊了些飞牧的事,顾意弦省略计划的详细步骤,粗略概括为利用舆论整治仇祺福。 约莫过了几分钟,等意识到这样的角度有多暧昧,有多像她躺在江枭肄的大腿上半截。 脑子塞满那日水池边若隐若现的轮廓,顾意弦猛然惊醒,挺直身。 肩带从香肩滑落,白脂凝玉,有纤薄绸缎一抹,是为红墙。 江枭肄的目光浅尝辄止,克制收回,清咳提醒,她不为所动。 筋络迅速充血蓬勃,他用力抓了下柔软的抱枕,看着它在松拢掌心回弹,出声时成了嘶哑的喉音,“肩带。” 顾意弦拿起手机,直怼脸庞,她没发判断是他故意为之,还是自己联想太多,只能瞪着屏幕表达不满。 她的颧骨泛羞红色,眼神恶狠狠水灵灵。 得,怪到他头上了。 江枭肄低觑,渴盼来得很强烈,只能将计划搁置,“你今日看起来似乎有些累了,早点休息。” 视频随一声轻怒薄嗔被挂断,他无奈地笑了笑,用指腹磨蹭坚硬发烫的金属壳。 “晚安,小弦。” ——还有五日。 尽管飞机没有大幅度颠簸,江枭肄睡得并不好,再次睁开眼,思维迟滞几秒,他起身在床柜翻出纸袋,脱下睡衣全部塞进去然后扔进垃圾桶。 不能抽烟,他灌下一大杯凉水,冲了下身体,洗漱后穿戴整齐拉开胡桃漆门,八位保镖颔首。 “到哪儿了。” “瑞士边界。” 前方裴瑞与蒲甘在前方嘀嘀咕咕说些什么,江枭肄走近都没有发现,他用指骨轻叩椅背。 两人一僵,站起来,“四哥。” 蒲甘胳膊肘推搡,裴瑞面露胆怯,“南楚那边来消息了。” 机组服务开始备餐,他顺手拿起托盘的酒,懒散倚在椅背,漫不经心地问:“她惹祸了?” “暂时还没有。”裴瑞额头冒汗,他不敢说:“但......” 江枭肄淡淡瞥去,威压十足。 裴瑞心一横,解锁手机,把屏幕竖起。 照片上的女人身着超辣超短裙,脚踩细高跟,凹凸有致,浓艳妖娆的妆容,掩盖了原本的五官。 她细白的手臂挽着身旁男人,笑得极为刺眼,后面还有两位男人,目光都胶浊于她。 机舱的温度一寸寸沉压,空气流动缓慢。 瑞士已到夜间,机窗的暗光掠过江枭肄眉宇之间,阴刻,沉冷。 难怪昨日那般乖巧,他面无表情地睨着照片,手指越收越紧。 杯壁延生裂缝,清脆一响,玻璃杯直接碎了。碎片茬进皮肉,血淋淋的。 “四哥!”裴瑞惊呼。 蒲甘眼疾手快扯过旁边餐布,“医务!” 江枭肄倏地勾了下唇,看起来有种诡异的狠戾。 “果然不能心慈手软。” 第037章 中午用完午餐, 顾意弦挽着顾檠的手臂从地下车库在侍应带领进入专属通道,直达逸悦私人会所的地下二层。 12mm的双层睫毛将柳叶眼撑成欧式大双,她的视线被挡住一半, 车位锁绊得一趔趄被拉住手臂。 顾檠提醒, “小弦, 看路。” 搞什么啊,她皱眉, 压低声音不满地纠正, “叫我宝贝。” “......宝贝。” “等下别又叫我名字, 配合点。”她再次叮嘱,顺便拨了下以假乱真的齐刘海。 “好。” 跟在后方的朱可与顾弋柱看得一清二楚, 顾檠颈后冷白的皮肤透出红。 两人心思各异, 默不作声扮演跟班。 四人与保镖被门口对完暗号才被放行。 一击必中 第51节 厚重隔音门打开, 两排身穿招待制服的美女双手交叠鞠躬。 中间负责人荣磊笑脸迎接, 看到顾意弦时稍滞, 仍恭敬地问好说了些欢迎莅临的客套话,最后问:“顾先生,您身边这位?” 顾意弦摇了摇顾檠的手臂,嗓音娇柔, “檠檠。” “宝贝,”顾檠这一声唤得真切, 低头温柔地问:“怎么了? 她压低声音,“这人质疑你没能力玩双飞燕哎。” “......” 朱可与顾弋柱差点没噎死,这他妈也太狂野了。 在南楚没人敢惹四方王座的四大家, 荣磊慌忙摆手解释说绝对不是那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啊?”顾意弦眨着眼, 一副婊里婊气的模样。 顾檠双眼宠溺,淡定地说:“他眼瞎。” 接着冷眼朝向荣磊, 不悦地反问:“还不带路?” “是是是,我眼瞎,顾先生,这边请。” 荣磊心里捏了把汗,边走边卖力介绍荒.淫的项目,经过一条宽敞的走廊时,他按下遥控的按钮。 两边红丝绒帘左右滑开,每扇玻璃门后站或坐一位女人,她们风格肤色各异,明码标价,像橱窗里的商品一样供人挑选。 顾意弦拧起眉,不到半秒松弛,装作什么事没发生。 幸亏江枭肄禁止情.色交易,不然以gallop娱乐的覆盖范围,整个南楚都要亮起红灯。 穿过走廊,进入私密性更好最高档次的包间,装修豪华靡丽,长型沙发隔半米距离摆放在舞台前,圈子里玩得最花的几位公子哥都在,仇祺福坐在第一排正中央。 仇祺福没想到会碰到顾檠。 四方王座,邢兴生好养成,江家老四是说自己对女人过敏的傻逼,顾大清心寡欲。 他有点诧异,目光在顾意弦身上停留几秒,露出微妙的笑,“顾先生,兴致不错。” 顾檠看他烦,没搭腔,侧身挡住顾意弦,仇祺福心里腹诽来这儿还装,懒得再攀谈。 顾意弦几不可见地勾了下唇,扭动细腰拉着顾檠的手臂往仇祺福跟前走。 干净利落的黑长直,“埃及艳后”的妆容,抹胸超短裙,笔直肉感的腿。 性感魅惑,招摇得要命,不出意料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她略微侧头,对仇祺福单边眨眼,妩媚一笑,明目张胆的勾引。 顾檠颇感头疼,加快步伐,吩咐侍应拿了条薄毯,于第二排落座后盖在顾意弦的大腿。 随灯光变暗,舞台中央被照亮。 荣磊在台下最后确认名单,忽然一位侍应匆忙跑过去,两人耳语将近十秒,他脸色微变,打开耳麦,“各位稍等,还有客人刚到。” 又要来狗东西了,顾意弦撇嘴,倾身翻开花名册,检查她安排的三位懂防身术的女生——按窦丽姝提供的信息,妖艳型,绝对符合仇祺福的口味。 在顾意弦看来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机率,她方才故意在仇祺福面前卖弄风骚,为计划上双重保险。 等了约莫五分钟,包厢的门再次打开。 “江先生,请。” 顾意弦一惊,背后汗毛唰得竖起,立刻侧头。 看到江掣宇和江侑安俩兄弟,她松了口气,抚摸胸口,吓死人。 且不论江枭肄远在天边,以他的性格对这种地方大概只会评价两个字:没品。 脑补他的表情,顾意弦没忍住笑出声,手被捏了下。 “什么这么好笑?” 她摇摇头,“没什么。” 顾檠将她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瞥向坐在前面的江家两兄弟,提高分贝,“宝贝,说出来给我也听听。” “檠檠,”顾意弦对顾檠的好奇心感到莫名,暗示道:“等下我们去房间里说嘛。” 感知到他抬手的动作,她不着痕迹偏头躲开。 前排的江侑安大气不敢出,电话那头的男人一声不吭。 江掣宇用手机打字:【怎么了?】 他接过,【好像还在生气。】 俩兄弟沉默,他们没见过顾意弦几次,完全没认出来,顾檠身边的女人是他们弟弟的未婚妻。今日被紧急诏令派到逸悦,江枭肄并未告知缘由,他们现在完全摸不着头脑。 人到齐荣磊没敢再拖延,今日这几尊大佛若怠慢,生意不用做了。 他简短地介绍,花名册一共20位美女,在场每位顾客可挑选3位以下。 动感迷幻的音乐响起,第一位上台的女孩约莫二十岁,跟随节奏摆弄大胆而暗示性明显的动作。 通过细微观察,至少十位的表情处于一种胆怯而僵硬的神情,顾意弦懒恹恹靠着扶手,长密的睫毛垂搭,眼神渐渐变冷。 挑选结果不出所料,仇祺福只挑走了一位,顾檠将她安排的另外两位收了,出乎意料江家两兄弟也只点走一位。 女士们被送到对应房间,侍应照流程询问是否有特殊要求与工具,顾檠摆手拒绝。 “等等,我们要工具。”顾意弦勾勾手,侍应得到顾檠应允后弯腰附耳,压低声音说:“......” 侍应见怪不怪,面不改色承诺十分钟之内送到。 “宝贝,”顾檠越叫越顺口,眯了下眼睛,“又想玩什么新花样?” 她活动了下手腕,意味不明地说:“让人爽得花样。” 江侑安的电话被挂断,接着一条讯息跃入屏幕。 他瞧了眼,半坐回身,等顾檠那边离场,对一位侍应招手,“你,过来。” 江掣宇嘴里咬的烟掉下来,他被烫得倒抽气,“你他妈的疯了?” “自己看。”江侑安把手机扔过去,继续与侍应周旋,又从助理那拿了厚厚一叠钱,塞到侍应工作服的口袋。 侍应面露难色,垂在身侧的手摊开,“抱歉,先生。” 这么贪心?江侑安的暴脾气上来了,撸起袖子,“你他妈的!” “你歇会儿。”江掣宇看完讯息,示意助理把手机给侍应,低声威胁:“想清楚了。” 侍应摇摇头,把手机还给他们,头也不回地走了。 “......” 两兄弟对视一眼,江侑安发了条讯息,得到回复后,他把头发往后捋,摆正领口的蝴蝶结,面露兴奋之色,“二哥。” 江掣宇吊儿郎当地拍拍助理的肩,“去吧。” 他将烟摁灭,起身说:“早知道今天就不穿白西装了。” “谁让你骚包?”江侑安搭上他的肩,“咱先去休息半小时。” 两兄弟一起往房间走,半路碰到了顾檠身边的女伴以及两位过于高的女人。 顾意弦从容地朝他们颔首擦肩而过。 听到江家俩兄弟在背后讨论这三怎么有种熟悉感,她挑眉,继续找六号房间。 顾檠与顾弋柱的头垂得非常低,时不时崴个脚,提低胸的裙子,乳胶垫。 人走远了,顾意弦稍侧目,得意地问:“我说看不出来吧?” 顾檠和顾弋柱两人长相属于秀气那款,随意打扮打扮完全就俩高挑型美女,一清冷御姐,一肌肉型萌妹。 顾檠:“。” 顾弋柱:“姐,我现在暂时不想和你说话。” 她耸耸肩,无辜道:“好吧,我不配和这么美丽的人说话。” “......” 两人一脸生无可恋。 抵达六号房,顾意弦让他俩在楼道等,清点尼龙袋里工具的数量,轻轻叩了两下门,用绵软酥骨的声音说:“仇先生,是我。” 门很快打开,仇祺福先是一愣,下流地打量几番后,装模做样地问:“怎么了?” “顾先生不太行已经休息了,而且他不爱玩这些,”她将尼龙袋交到他手上,娇羞道:“您能陪我玩游戏吗?” 他用两指抻开看了眼,“行啊,刚好我这还没开始。” ——废话,我找的人经过加急培训,专钓着你这种狗东西。 顾意弦竖起食指摆在唇中央,“那今天就是我们俩人的小秘密哦。” 仇祺福哈哈笑了两声,“放心,我绝对不告诉任何人。” 二十分钟后,顾意弦嫌弃地睨着瘫倒在沙发的仇祺福,对女孩说:“你去楼道把人叫进来。” 她往沙发上一靠,灌了不少红酒,她缓了几秒,将藏在腿间的手机拿出来拨通,“窦女士,电梯口有人接你,让他把你带到六号房。” 房门敲响,顾意弦起身开门,两人一瘸一拐进门,磨磨蹭蹭半天没动作,她催促道:“快点脱。” “......” 顾檠无奈地把乳胶垫掏出来,顾弋柱嚷嚷:“姐,为什么非要我们俩啊?” “因为即使被发现了,他也不敢对你们怎么样啊,”顾意弦调出摄像机,对自己缺德的损招毫无负罪感,悠哉游哉地说:“乖,快点脱了,我不会拍到脸的。” “......”你他妈想的真周全。 窸窸窣窣,布料摩擦,咔擦咔擦。 “把他的手搭到屁股上。” “顾弋柱你躺他怀里。” “别这么娇羞,你们穿了短裤。” ...... 五分钟后,敲门声响起,顾意弦收起手机,“行了,你们俩先回房间。” 一击必中 第52节 顾弋柱满脸通红,一度非常想把仇祺福捅死再自杀,顾檠反复叮嘱叫她注意安全,在催促下两人打开房门与窦丽姝换位。 窦丽姝穿着清洁人员的工作制服,她没缓过神,指着快步逃出去的似男非女的两人,磕磕巴巴地问:“这是?” “别废话了,窦女士。”她把尼龙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语气随意,“你去把他对你做的全部做一遍,放心,我把他自己准备的药下到酒里了,不会醒的。” 窦丽姝犹豫,期期艾艾,“可这,不会被......” “不会被发现,监控室是我们的人,后续也安排好了。”见她还没动作,顾意弦拧起两道细长的眉,不耐地问:“你不会舍不得吧?” “我......不敢。” 不敢? 顾意弦气笑了,走到窦丽姝身后摆正她的头逼她直视,阴恻恻地说:“来,好好回想一下躺在床上的男人,平时是怎么对待你的?你身上有多少新伤旧伤?忍受了多少侮辱的话?你向他跪着求饶的时候他可曾有过怜惜你?你陪他那么多年,他可曾有过念及旧情下手轻一点?窦女士,你该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吧?” 滚烫的眼泪滴落手背,她付之一叹,从假发取出刀片放到窦丽姝掌心,然后牵她的手来到床头边,“你身上细微的伤口还没好,我们就还前几日的,好不好?” 窦丽姝嗯了声,手颤抖不止。 懦弱太久,需要人帮助走出第一步。顾意弦看得太透,并没有真的想让窦丽姝对仇祺福如何,她握住窦丽姝的手,轻轻用刀片在仇祺福的手臂划过。 细小的血珠渗出,窦丽姝想起一些画面,没意识到顾意弦已经松开了手,积累多年的怨恨支使她继续划了第二道,接着她又抬起了手。 顾意弦叫停,“行了,我们没有必要把自己赔进去。” 小施惩戒足够。 “啊?”窦丽姝不明白,眼里泛泪,却再无胆怯。 “窦女士,恭喜你,”顾意弦笑得艳丽,五官呈现肆意张扬的鲜活,那是一种怒放的美丽,“以后再遇到那些强加的道德,愚蠢的偏见,对你有害的,用暴力去挤兑你,试图剥夺你自我的人或事,你都会想起今天。” 窦丽姝有种头皮发麻的感动,她看着顾意弦久久不能言语,鼻头阵阵发酸。 “行了,快收拾东西吧。” “好。” 房间外的乒乒乓乓与尖叫声骤然响起,越来越大,顾意弦放下垃圾,谨慎地从猫眼往外看。 江家与荣磊的人在走廊干架。 哦,不对,荣磊的人全部被压制,干完架了。 她不明所以,继续观察。 江侑安充血的肌肉快把衬衣撑破,一脸意犹未尽。 江掣宇痞痞叼了根烟,白西装全是血迹,他接过助理的支票,双指一松甩到地面,“医药费,购置费。” 江家鹰犬把逸悦私人会所从门头一直砸到地下二层,荣磊莫名其妙又胆战心惊,他准备叫自家拳馆的人把江侑安与江掣宇围了要解释,结果纵横的人半小时前踢馆,他不知道哪里惹到江家的人,只好带几位随身保镖问情况,又被不由分说揍了一顿。 妈的江家就是一群土匪强盗! 荣磊气得不行,“不是死也得死个明白!我他妈哪里惹到你们了?” “江枭肄呢?我要跟江枭肄谈!” 对内即使有怨怼,在外人面前,江枭肄三个字代表江家颜面与威严,不容置疑,不容挑衅,不可挑战。 江掣宇抬腿踢了脚,“你算个什么东西,配叫他的名字?” 江侑安拎起一侍应的衣领扔到荣磊面前,笑嘻嘻地说:“我宣布逸悦现在被gallop接管,都跟老子滚。” 正在这时,急促的警笛响彻会所外。 南楚的灰色产业遇到纠纷,一般私下协商解决,根本没人报警。 每人心里都有鬼,第一反应——溜之大吉。 外面的人迅速撤离,顾意弦来不及想江家为何突然把逸悦一锅端,转身小跑回去火速与窦丽姝一起清理“案发现场”,得尽快离开这间房与顾檠几人汇合。 出了房门还没走两步,在狭长走廊直面遇到身穿黑制服的警察,而正中间的年轻男人长相亦正亦邪,眯缝着那双吊梢眼一直盯着她。 白色制服,正处级以上才有资格穿,大概率是局长。顾意弦镇定而淡定的视而不见,继续迎面向前走。 邬巡再次对比模糊的照片,确认完毕,抬起下颚朝顾意弦的方向点,“把她带走。” 顾意弦:“......” 窦丽姝不干了,她现在变成了顾意弦的忠实拥护者,抱着她的手臂,“你们不能带走她!” “想妨碍公务是吧?” “......” 顾意弦快速分析利弊,只有仇祺福的事能成为把柄,窦丽姝在警察眼里是清洁工,而她因为打扮被误认为情.色工作者,但她是与顾檠一起来的,逸悦工作名单不会有她任何资料,即使被警察带走,最多审问一番便会因为没有证据释放。 以防万一,还得通知顾檠或朱可,她默了几秒,低声道:“你先离开,去找带你进来的人跟他说一声我被警察带走了。” “可——” “放心,不会有事,”她停了一瞬,笑着说:“毕竟我什么也没做,警察不会冤枉好人的。” 邬巡挑了下眉,掏出根中华咬在唇间,“当然。” 顾意弦有种不详的预感,并且接下来得到了证实。 她先被那傻缺局长带上警车,一路疾驰到南楚总局,没有手铐羁押,没有询问查证,那傻缺局长用案情复杂的理由,强行扣在警局一间有沙发的办公室,更傻缺的是收走了她的手机。 期间傻缺局长送水和食物,甚至还送了几本书,顾意弦没等到任何消息,顾檠朱可包括同在警局的许新蕾没有丝毫动静。 她很冷静,分析过传唤拘传的持续时间不得超过十二小时,到点必会放人,于是心安理得吃喝完躺在沙发上看书,顺便思考江家把逸悦一锅端的理由——其一,江枭肄认为逸悦触及他的规则;其二,江枭肄知道她在逸悦。第二种等同于知道她与顾檠有勾结,可能性微乎其微。 思索至此,顾意弦放下书,望向天花板,灯光刺白扎眼,晃得眼中一阵雾气。 如果江枭肄知道她一直在骗他,应该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她侧头,挂钟显示时间下午九点半。 已经过去七个多小时,他联系不到人会着急吗? 没过两分钟房门被打开,傻缺局长又来了,这傻缺绝对是官二代。 第一次做警车,第一次在警局都是拜这人所赐,顾意弦没心情伪装,毫不客气赏他一白眼。 “想出去?” 她懒得理这傻缺,默不作声。 邬巡嗤笑,“行,我现在来问问你。” 他拖了个凳子怼她对面,“今天去逸悦干什么?是否参与了卖.淫□□等犯罪行为?” “你可以进行如实供述或无罪辩解。” 顾意弦起身坐好,懒倦而冷淡地睨着他,“我拒绝回答,请把手机还给我。” 邬巡哦了声,从口袋掏出手机,“你的手机响了很多次,许多未知号码,还有一个叫四的人,他是你的家人?” 手机震动,“这不,他又给你打电话了,想接吗?” “想接就能接?”她没好气地问,烦死了。 “当然。” 邬巡眸底飞速闪过促狭,按下接通键与扩音,他对着音筒,“hello?” hello个屁啊,这神经病。顾意弦想抡他一拳,提高分贝,“我在南楚公安总局。” 她向来睚眦必报,当然不能错过这机会,“010007,记住这警号,去公安部举报中心或纪委举报他违法办案,非法传唤——” “闭嘴!”邬巡不耐烦地打断,“人家都不搭理你,你瞎叫唤个什么劲儿?” 顾意弦跟这傻缺局长杠上了,“想必警官平常公务繁忙,没空谈恋爱,我们只是在冷战,懂吗?” “他是你男朋友?” 她微笑,“男朋友这种随时可以换的算什么,他是我未婚夫。” “那人家为什么不搭理你?” “......” 死男人不会真因为昨天挂电话冷战吧?顾意弦急中生智,夹起嗓子撒娇:“四哥,人家知道错了,你别生我的气啦。”她胡扯一通,暗中递话,“我下次绝对乖乖听你的话,不到处乱玩,现在被当成犯罪嫌疑人关在警局,这里的人奇怪的很不让我回家,我想死你了,快点来接我嘛。” 几秒后。 “抱歉,刚刚信号不太好,”江枭肄的声音冷而沙哑,咬字清晰,“我回来了。” 回来了?顾意弦浅浅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南楚?” “嗯。”音筒传来些许杂音和风声,近了又远,远了又近,他低缓道:“我马上来接你回家。” 郁闷被擦拭干净,顾意弦的眼睛一下亮了,讥诮地瞥着邬巡,甜腻腻地说:“那你要快一点哦,我一分一秒都不能多等,还有别忘了010007这个警号。” “好,不会让你多等一分一秒。”江枭肄的嗓音暗沉,带有奇异错落的韵节,“别急宝贝。” 不可思议,顾檠今日才喊过,完全不一样。 她耳根燥烫,支支吾吾不知怎么回应。 邬巡冷笑,挂断电话把手机扔过去,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门甩得哐哐响 他腿一抬,翘到办公桌,拨通电话,开口就骂:“追女人都追不到傻逼玩意儿,你知道老子今天他妈的加了多久的班吗?” “挂了。”冷冷淡淡的两个字,油门踩到底的轰鸣声。 “......” 江枭肄这狗玩意儿再晚回来点,他还真成非法传唤了,邬巡气得头疼,插入正题,“你老婆把警号倒背如流,老子要哪天被举报下岗,你就等着一起死!听到没?傻逼。” 嘟嘟嘟...... “妈的,一对傻逼。” 十点五十分,听到迅猛跳动的音浪轰鸣声,顾意弦拉开窗帘往远处张望。 她不太确定,他可从没开过跑车。 全黑布加迪16.4一个摆尾混合刺耳尖啸的刹车声,停在警局门口。 随后强光灯关闭,车门打开,长腿先落地,男人弯腰利落从驾驶位出来,一身笔挺硬质的纯黑西装,外罩同色长齐整的风衣,怀表挂在第四扣,气息矜冷缄静。 晚风掠起衣决,他似有所觉,蓦地朝窗口半抬下颌,深邃的眼窝,墨绿的眼睛,沉入夜色少起波澜,酝酿无形的威压与穿透力。 是他,江枭肄回来了。 一击必中 第53节 第038章 离开的急切与见到江枭肄的愉悦不相上下, 顾意弦已经站在门后,她听到他稳健而有力的脚步声,能想象到他抬腿瞬间皱紧的西裤面料。 钥匙插进锁, 金属摩擦, 门吱呀开, 她眼里露出从未有过的期盼。 “四哥!” 江枭肄的目光在假发,超短裙停留, 她今天便是穿成这样与她那没品的哥哥亲密。 妒忌让耐心耗竭, 本该舒缓的五官冻结成一块坚冰, 需要疯狂激烈、歇斯底里的凿动。 顾意弦稍怔,还未反应, 两人的距离陡然拉近, 她被搂进怀里, 环绕在肩背的手臂收紧, 他垂头, 极低的一声叹息,热意蕴入肩窝。 江枭肄的体型硬直挺阔,骨骼坚冷锋利,肌肉匀称有分量, 她完全被他的身形与气息包裹,他抱得太紧, 两具躯体像契合在一起。 “宝贝。” 江枭肄再次念出这称呼,嗓音低柔。 有一种奇异的感受从心底热出来,顾意弦觉得羞耻慌张。 头发被撩拂开, 他的掌在后颈收拢向上抬, 似威胁又似胁迫,她不得不仰起头。 “下次再有这种情况, “江枭肄在她耳边倾吐,语气轻慢,“早点告诉他们你是谁的人。” “好吗。”他绅士礼貌的询问。 前提忽略指腹快陷进皮肤的压力,屈于对危险察觉的本能,顾意弦忍不住哆嗦了下,后知后觉,江枭肄在生气。 为什么生气?她一头雾水。 “你们要亲热回去亲热行吗?” 江枭肄卸去力道,执起顾意弦的手,五指挤进她的指缝间牢牢扣住。 他转身将钥匙扔给邬巡,沉冷而刻薄地说:“今日才知警局如此拮据,提供的饮食与休息环境没有任何保障。” ——你安排的位置和吃食是什么垃圾? 那他妈都是特意买的!邬巡还没回嘴,人已经牵着他心爱的未婚妻大步离开。 要不是认识多年,真想一枪崩了江枭肄这狗玩意儿,他气笑,蹬了脚门,年久失修的木头断裂。 值班警员循声前来,“局长,这......” 邬巡面不改色,“江家老四弄的。” 出警局后,顾意弦象征性活动指骨挣扎几下,开口询问:“四哥,你为什么生气啊?” “因为你昨天挂了我的电话。”江枭肄面色已经缓和,拉开车门,“我在和你冷战。” “那还不是因为你——” 他松开她的手,撑住车顶,“我怎么。” 她下意识低眼,不到一秒钻进副驾驶。 江枭肄的眉梢微挑,弯腰也伏进了副驾驶,左手撑在座椅。 “干什么?”顾意弦往后靠。 咔哒。 安全带从她发顶绕至左肩头。 相隔一半臂展距离,他抬眼注视她,动作没停,拽着卡扣那一头向下拉。 布加迪威龙的速度太快,为了防止受到猛烈撞击,安全带的韧性和强度很高,织料对比皮肤的质感实在毛糙粗实。从肩头往下,缓慢穿过两峰间,顾意弦侧头,不自觉吸气,胸腔至肺部扩张,更加紧贴鼓噪。 副驾驶的空间逼仄,光线暗昧,氧气被江枭肄身体的味道掠夺从而变稀薄,荷尔蒙生产的激素飙升,让交感神经不自觉兴奋。 “我自己来。”她声音起伏,伸手碰到他手背偾鼓的青筋。 “万女士,这是我的工作。”江枭肄的视线在她饱满的唇,因为只有这里能看,他将卡扣精准按进插销,音色含混不明朗,“不过,你以后想自己来,也可以。” 顾意弦找不到接洽的语言,喉结焦渴。 她略加思量,“我想喝水。” 江枭肄退出副驾,从后备箱取出矿泉水拧松,斜身坐进驾驶位,递给顾意弦,“只有这个,将就喝。” 他迅速扣好安全带,“困吗?” “不困。”她今天在警局睡了太久。 “好,那今天带你兜兜风。”江枭肄启动引擎。 瓶盖轻松拧开,顾意弦停了半秒,抿几口问:“四哥,你的行程那么赶,不困吗?” “谢谢关心。”他露出今天见面第一个笑容,“但这辆车许久没遛,恰巧今天副驾第一次坐了人,它有点兴奋。” 她望向窗外唇角上扬,“那我还挺荣幸。” 引擎轰轰两声,车身往后,继而迅猛向前奔驰。 市区限速,速度不是这辆车的极限,顾意弦以为江枭肄要去南楚至高点砚山兜风,结果他一脚油门踩进了流连街,车最后停在gallop俱乐部门口。 江枭肄从后备箱取出两个半米高的纸袋,顾意弦一看就知道是榆宁带出来的,黑金配色右下角印有j。他把钥匙扔给停车门童,右手拎袋,左手照例像八爪鱼一样扒着她的手不放,习惯成自然她摆烂了,忍不住问:“四哥,我们不是去兜风吗?” 江枭肄停住,低头,“我以为你会想先洗脸。” 她确实想,但他怎么知道? “有几次回榆宁晚了,你在路上自言自语说带妆一天会堵塞毛孔,十点以后得让皮肤自由呼吸。”他的语气很淡,牵着她进入旋转门。 门口迎宾员颔首,侍应上前迎接,顾意弦看着江枭肄的侧脸愣愣出神,他把右手其中一个纸袋递给侍应,吩咐侍应带她去洗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侧头凝视她几秒,“今天的妆造很漂亮。” 顾意弦抿唇,心情复杂。 他的演技可以去拿奥斯卡,若不是演戏,那么攻心计策已经成功一半了。 “有多漂亮?”她笑着问,表情有点僵。 江枭肄静观,目光洞悉,话锋一转,“速度快点。” “晚上不用上妆了。”他意味不明地撂了一句往相反方向迈步。 顾意弦没细想,跟随侍应前往套房,与顾檠朱可一一报平安,把自己捯饬清爽又擦了些护肤品。 撕开纸袋的胶带,里里里外外非常周到,衣服居然是前天穿过的品牌blumarine,棕褐雪纺衫,微喇牛仔裤,一双低跟鞋。房铃按响两长一短,她将胸前的丝带系到顶,拿着手机打开门,直接愣住。 江枭肄穿了件type1夹克的皮衣版,t恤,牛仔裤,球鞋。 气质依然矜冷倨傲,但褪去西装,便多了几分离经叛道的痞气,松弛散漫的少年感。 很他妈的帅。 江枭肄从头到脚将顾意弦打量一遍。 终于他妈的换下那套该死的衣服了。 他俯身凑近,笑了下,“还没弄好?” 顾意弦往后退半步,才发现他们俩上衣是同色系,且风格都偏复古,就像特意搭配的情侣装一样。 “弄好了,”她疑惑,“你怎么今天穿这样。” 他挺直腰杆,顺便捞起她的手,将她从房间拉出来,“现在是下班时间。” “......哦。” “不合适吗?” “看起来很年轻。” “我只比你大两岁。”江枭肄低头,微眯了下眼,用手掌比划,“矮了不少。” “我在女生里面很高了。”顾意弦反驳,明明是他太高,不过他的心情似乎又好不少。 他捏了下她的指骨,有点敷衍,“嗯,很高。” “......”死男人有病。 再次上车已是凌晨,漫无目的在南楚逛圈,顾意弦与江枭肄聊天的氛围很轻松,车速不快,晚风送进半开的车窗。 等待红灯的间隙,他悠闲地叼着卷烟,她望向窗外。 绿灯前江枭肄侧目,街角一隅朦胧光源勾亮了顾意弦的侧脸轮廓,边缘模糊,绒绒的,让人心动。 他深吸一口烟,看了眼油表,“想不想去砚山?” “我以为你早就该往那去了。”顾意弦回头看他笑,“毕竟那里的路才配得上速度。” 两人一拍即合,“行。” 中途在加油站停歇五分钟,行驶过沽江大坝,抵达砚山山脚,布加迪的顶棚全敞,引擎发出巨大轰鸣声,飞速冲上山坡,撕裂了宁静的夜晚。 布加迪的运动模式速度非常快,大概从南楚到旁边城市的城际高速,到站时间30分钟,布加迪所用时间大概25分钟。 平时没见过江枭肄开车,顾意弦没想到他车技这么好,他好像总是打破她对他的一些陈规旧见。而他放松时,具有另一种独特的魅力,她总无意识将注意力投到驾驶位,投向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以及被溶银月色映散熠熠微光的侧脸。 察觉自己被吸引后,顾意弦抿住唇,望向后视镜倒退蜿蜒的路。 半山腰车速减缓。 “今天不能上山顶了。”江枭肄解释,“油不够了。” 以后得减少与他单独相处的时间,攻心计策容易迷失自己。 “那回榆宁吧。”顾意弦抬了抬唇角,面部肌肉僵涩,很难牵动。 “去观景台看五分钟。”他轻踩油门。 “......好。” 车径直前往山腰的观景台,车熄火,顾意弦靠在驾驶位没动。 江枭肄从她的表情窥见了些许端倪,下车绕她侧面,手一捞直接将她抱出副驾。 “干嘛啊你,我就想在车上呆着!”她不满地嘟囔。 他把她轻放到引擎盖,沉着脸冷声道:“坐好。” 一击必中 第54节 心中的烦躁让人不安,顾意弦偏过头,手撑散发余热的引擎盖,仰头恹恹地望着夜空。 江枭肄从后备箱将礼物盒取出,抬头时目光顿住,零碎稀淡的光烘托顾意弦披散的卷发,烧得发色愈发浓黑。 放轻脚步靠近,倏地一阵山风,她垂坠在腰间的发梢往后飘,发丝嵌合虚虚的泛金色泽。他不自觉提起手,试图探触,又慢慢缩回了手,而她就在此刻回头,几根近乎透明的发丝绕拂在他的指尖。 也许是太过静谧,谁都没出声破坏。 顾意弦的神情笼罩迷蒙,却又沉浸在余韵。 她忘了回避,注视江枭肄左耳的刺青,他似乎也沉陷了,垂睨缠在指尖的发丝。 须臾,他抬手,慢慢低下头,用唇轻轻碰了碰,她心脏的搏动就在那一霎失去了平缓而规律的节奏。 见鬼的游戏。 她听见自己问:“四哥,你想接吻吗?” 第039章 “四哥, 你想接吻吗?” 风起,引起树叶哗然。 江枭肄身形一顿,缓缓抬头。 他的眼像片绿野, 轻易便能窥见随风渐起的感情, 或静谧如天上挂着的月, 或澎湃如山脚万家浮动的灯火。 一眼惊鸿,不足以描绘顾意弦此时的悸动。 她不敢再看, 偏过头, 胸前的丝带在风里凌乱。 他低低地笑, 并不回答她索吻的请求,将她的发挽在耳后, “小弦, 我有礼物送给你。” 顾意弦懊恼于方才的鬼迷心窍, 又有点生气江枭肄的拒绝。 听到他的笑和拆包装的声音, 她更加羞恼, “我不要!” 江枭肄把紫色丝绒盒调转方向放到顾意弦大腿,“打开看看。” “我,不,看。”她扣引擎盖的缝, “我与四哥只是合作关系,受不住什么贵重的礼物。” 按开锁扣的声音, 随后耳垂一热,他的指从她耳后挑起那块软肉。 “江枭肄!”顾意弦扭头瞪他。 “嗯。”江枭肄垂着睫,目光专注于她莹润的耳朵。 她欲抬手, 他迅速捏住腕, 意味不明地提醒:“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死男人真的有病。顾意弦的余光瞥停,低头看向丝绒盒——大小不一的方形格, 左边四格,两根长条、环状与流苏状的银色物体各一对,上面布满漩涡状水纹,又有点像锦缎织物上的花纹;右边十二格,爪镶上不同颜色的八对钻石,不大,颗颗闪耀璀璨,无论按颜色或净度都是顶级,四对翡翠玉石,无任何杂质,天然a级;正中间,一对没有任何装饰的铂金耳钉。 她拿起一根长条物体,非常坚硬,像钢。 好奇道:“这什么?” “耳坠。”简短的回答。 “......啊?” 江枭肄左手拈起一块与顾意弦衣服相衬的香槟色钻石,右手取出耳钉,爪托扣向耳钉,又把她手里的钢条翻转,“准确来说是组合耳饰。” 冷光一闪,锐利的尖头与脖颈皮肤接触,往里便能刺破血管,顾意弦瞬间感觉到凉意。 “也可以当作防身武器。”钢条在他指间灵活翻转,尖头对准耳钉下方勾住,重新组装,卡扣设计非常精密。 她微楞,嗫嚅道:“这是特意......” “随便买的。” 怎么可能随便买得到。 顾意弦的睫沉沉往下压。 耳饰相对其他价格低,从小到大收的礼物耳饰数量最少,但她最常戴耳饰,因为手链或镯影响出拳,项链容易被对手利用,反勒住脖颈在实战中太致命。 无人探知内心,她其实无所谓,直到这一刻,千万只蝴蝶羽翅翕动想要飞进来,她知道它们来自绿意横生的地方。 她捏拢手指,一步步试探,“为什么要买这样的耳饰给我?” “防身。” “怎么,怎么不是项链之类的?” “不适合。” 好像真的飞了一只进来,她整理衣领,不动声色摸了摸心口,停一秒,低声道:“谢谢。” “顺手而已。”江枭肄摩挲耳钉底托,“使用时小心,武器部分是wootz钢,强度和硬度很高,一边开封了。” 钢条当刺刀,钢环套在指骨,顾意弦拈起流苏,“这个怎么使用?” “随你。” “哦。”她挑了下眉,当刀片吧。 江枭肄静视顾意弦手里美丽的废物,像是随口一问:“要试试吗?” 她伸出手,“要。” “第一次戴容易误伤自己。”他拈住蝴蝶钩,“我帮你。” 她抬睫,眼睛很亮,“好。” 他无声地勾唇。 顾意弦取下今日戴的耳环,撩开头发,侧头。 耳朵遍布细微的神经,皮肤很薄,被捏住时她的肩内收。 江枭肄看着她白里透红的耳朵,耳轮外圈细小的绒毛全部立了起来,濡湿后应该会软塌。 手感很好,他不禁揉捏,她抖了下,趁她说话之前,他开口了,“你的耳朵好像敏感,我轻点,忍一忍,别动。” 顾意弦细弱蚊蝇地嗯了声,有点后悔刚刚答应他。 温度和触觉无限放大,江枭肄双指熨烫了她的耳,冰凉的针缓慢插进,挨擦愈合后最嫩最薄的皮肤,几乎是整根埋在耳洞,前端只留分毫,接着被蝴蝶扣堵住,压紧扣牢。 很热,掌心的引擎盖好像又变烫了。 “转过去。”他的声音被风吹得嘶哑。 她乖乖换了另一边,闭上眼,让他快点。 每分每秒变得漫长,直到她的手心变得潮热无比,两只流苏坠在了耳间。 顾意弦想照镜子,江枭肄拿出手机打开相机,摄像头朝向她。 “很漂亮。”他的咬字很浅,每一个音节都不加力度。 她侧了侧头,流苏晃动,眼睛像小月亮,“挺复古的,和我们今天的风格很配。” 我们,我们当然很配。 江枭肄的目光灼灼,“要检验我的技术吗?” “嗯?”顾意弦的脸颊还有未散去的余温。 “帮你拍张照片。” 她环顾四周,昏暗一片,“这种光线有什么好拍的?” 江枭肄用实际行动证明可以,车启动,远照灯刺白的光照亮山路与不远处的树影。 顾意弦的小腿挡住四边形大灯,她往中间挪,但布加迪的引擎盖中间低坡,臀部往下滑。 他扶住她,手掌圈住她的大臂,力道很重,能感受到皮肤下方埋藏的鼓动脉络。 “想。” 迟来的答案。 风撩在耳侧,顾意弦抬头与江枭肄的目光相聚,铺天盖地的风潮与汹涌席卷那片平静绿野,脉搏迅速跳动,“想什么?” 他松手,她往下滑,双掌压在车前排气口,后颈被他握持,被他用指腹摩挲。 “我想的很多。”江枭肄往前弯腰,鼻尖抵触她的鼻尖,“但现在,我只能想——” 鼻尖厮磨至她的鼻翼,他的唇在她唇前翕动,“与你接吻。” 潮热吐息浸进她唇瓣的纹路,呼吸重量失悬,他吻了下来,顾意弦背后积攒的汗意却漫涌上去,手一紧抓住凸硬的车棱。 江枭肄的动作对比上次称得上耐心十足,她的下唇被他慢条斯理舔舐着,湿润后被含咬住,她不得不迎接他,他柔软的舌尖托扫,引起细密的痒感,他的气味逐渐溢满口腔。 半山腰的风越来越大,顾意弦心神摇曳,长发,轻薄的雪纺衫飘动飞舞。 灰色连绵的群山在江枭肄身后,他用视线描摹,攥取她美妙令人迷恋的神态。 咔擦。 画面定格。 顾意弦被激醒。 有病吧,拍什么照,该不会想用此威胁,但接吻照能威胁什么,又不是裸.体床照。 手机随意放在车盖,江枭肄腾出手揽住她的腰,亲她嘴角,声线哑黯,“宝贝,你好像不太会啊。” “别这么叫我!”她撇开脸,他的头便顺势垂在颈侧,短发刺得痒,喘息的温度让两人体表发烫像在低烧,她感知到他身体紧绷膨起的微妙反应。 “你还不是不会......”含糊不清的反驳。 “不会,第二次,”他坦荡承认,“你也是吗?” 妈的,死男人果然是初吻,见鬼的游戏。 不可否认对江枭肄产生别样的感情,但从接近那天起她就在骗他,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说不定只是喜欢精心营造的假象。 真相大白那天,他肯定不会放过,说不定也会把她拎到gallop的顶层恐吓。 该怎么将今天这关混过去呢。 “不是。”顾意弦说了谎。 一击必中 第55节 “这样啊,”他低哑地笑,“那你教教我。” 话落掰她的下巴,撬开防线,用舌尖卷了下她的舌。 顾意弦狠狠咬住,血腥味在唇齿之间漫溢,江枭肄霍然抓住她的手腕,猛地压向她的上半身,哐地声,她的脊背贴住发热引擎盖。 两人拉扯动静不小,手机滑到地面扬起灰尘。 他眼睛微眯,警告意味很浓,指腹碾磨按压她的唇,“有没有人说你胆子很大?” 审时度势,适可而止,顾意弦飞快地啄了下江枭肄的指节,攥住他夹克的衣摆拉了拉,缓慢眨睫,嗓音软绵,“四哥,我困了。” 他不说话,她声音又柔了几分,“好晚了,回榆宁睡觉好不好?” 火气全消,江枭肄低谑,她现在倒会拿捏,偏偏他吃这套,他抑下空虚感,起身将她拉起来,“要接吻的人是你,说困得也是你。” “我体力不好啊,”她可怜兮兮,眼睛雾蒙蒙,“只能撑到这么晚了。” “抱歉,我考虑不周,”他脱下外套搭在她肩膀,口吻温和:“但你这样不行,以后每天早晨与我一起去纵横训练。” 顾意弦脸瞬间垮下来,真不是个东西,装作喜欢却想方设法折磨人。 她捡起地面的手机递过去,“四哥,我这样的弱女子去纵横会被一拳打死的!你真的忍心让你的未婚妻命丧擂台吗?” “不忍心,”他怜惜地看着她,“所以我亲自训练你。” “......” nmd,伪装就够累了,还要装菜鸡。 “我们只是合作,四哥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我不配。” “没事,热心市民路上看见流浪汉都要捡回家,”江枭肄揉顾意弦的脑袋,她没躲,他忍住笑意,“况且我们之间还有坚不可摧的合作关系,对你好应该的。” “四哥——”她猫腰,不让他碰了。 “体力看起来不错,再呆会儿?” 江枭肄懒散揣兜,好整以暇地看着顾意弦憋火的表情。 她无意识碰耳坠,手指扒拉几下,扭头朝向副驾驶。 他低头弯了弯唇。 · 书房寂然无声,只有挂钟滴答击响。 江枭肄洗去长途跋涉的疲惫,陷在沙发打开手机。 他先看了许久照片,意外之喜,想起好友对待妻子的操作,将两人亲密合照设置成壁纸与屏保。聊天背景图也不能漏,他喝了口酒点进微信,唇角上扬的弧度坍塌,平直绷紧。 微信延迟,点进去四条消息蹦出来。 弦:【[对方向你转账100000]】 弦:【[对方向你转账100000]】 弦:【四哥,今天的接吻费用。】 弦:【够吗?】 江枭肄抬杯,面无表情地将酒一饮而尽。 起身又坐下,缄默半响,他扶着额低笑,无奈地收下这两笔所谓的接吻费用。 搜索栏敲下“顾”,点开“顾没品”的聊天框,点击发送照片。 对方正在输入映入幽暗的深绿瞳膜,他点击撤回,快速敲了几个字发过去。 江枭肄:【抱歉,发错了。】 顾没品:【。】 江枭肄:【顾先生,人到中年得注意保养身体,以后少去风月场合。】 江枭肄:【对了,我的未婚妻是不是很漂亮?】 第040章 深夜三点半, 一辆紫色911冲出麓湖山庄。 十六年前的车祸后,顾檠再也没碰过跑车,出行永远是商务车速度不会超过80码, 而现在仪表盘第二位刻度达到中轴250km/h。 然飙升的速度还是无法平息愤怒与俞烧俞旺的妒火, 在逸悦会所他就知道江家两兄弟是江枭肄派来监视顾意弦, 看到江侑安的耳机他便故意那么说,没想到江枭肄不止把逸悦砸了, 还把小弦弄不见了, 更可气的是...... 红灯禁止通行。 啪! 滴—— 顾檠一掌拍到方向盘, 那张照片像扫描到视网膜,他只要闭眼就是顾意弦坐在引擎盖仰头被吻的样子, 两人穿的情侣装, 她像晚霞一样被熏红的脸颊与脖颈, 在风里扬起的卷发与丝带, 还有江枭肄那贱男人的侧脸。 她的唇型用眼神描绘过多次, 丰满的唇珠,两侧窿起,唇角微微上扬,像樱桃一样的红色。他几乎能想象含住会有多甜美, 咬一咬是怎样的汁水充沛。 可他从未尝过,他的妹妹, 他心爱的人的唇被别人捷足先登。 顾檠双目通红,一脚踩下油门,低骂:“贱男。” 911朝南楚知名墓场芜绥山飞驰, 守墓员吓了一大跳, 哪个疯子深夜跑到坟场。 驾驶位车窗降下,他惊讶道:“大先生, 您......” “香烛、纸钱,包袱,越多越好,”顾檠的声音嘶冷,“还有铜炉。” 守墓员感受到刺骨凉意,“您稍等,我去仓库取。” 芜绥山坟场有专业的焚帛炉,不允许在墓前燃火明烛。 然而在一座独立坟墓,大量的祭奠之物燃烧在铜炉,照亮一隅,灰屑漫天飞舞。 石碑上的黑白照片,女孩笑的甜美青涩,一对酒窝挂在唇角。 顾檠闭目,原来酒窝与梨涡一点也不像。 膝盖弯折直直跪下去,撞到地面发出沉闷咚的声。 “对不起。” 他的头磕向坚硬大理石。 “对不起。”继续。 他机械执行,每说一句对不起,磕一下头,一次又一次,二十次,五十次...... 血从额角疤痕溢出,模糊视线,顺着原本清逸的五官往下流,浸染了白色棉麻衫。 天微亮,顾沭起床锻炼,听到家仆说大先生昨晚三点多将车库那辆跑车开出去,他知道顾檠为顾意弦扮女装那会精神就失常了。 他想也没想直奔芜绥山坟场,赶到时场面狰狞疯狂,坟前不知道堆积了多少灰屑,火还在燃烧,而跪在坟前的人满身污秽,干涸与新鲜的血,像失去了意识磕着头。 “阿檠!”顾沭不敢想象再晚来一时半刻顾檠会怎样,跑过去组织他自残的行为,“够了!” 顾檠抬头,睫被血污黏在一起,看不清漆黑的眼睛里是怎样的情绪。 “天亮了么。”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 “天亮了,可以了。” 跪了一夜,被火烤一夜,加上失血过多,顾檠瘫坐到地上,将最后的香火扔进铜炉。 他注视着火焰,淡淡地说:“顾二,我活了两个十六年。” “第一个十六年,我做了三件错事,第一件,开那辆车,第二件,没在车祸中死掉,第三件,没在重症室拔掉氧气。” “第二个十六年,我又做了三件错事,第一件,立下誓言以为可以赎罪,第二件,违背誓言再次爱上一个人,第三件,因为誓言把她送到另外一个男人身边。” “阿檠。”顾沭心里发酸。 “有烟吗?” 他掏出烟递过去。 顾檠单手把额前的发往后捋,就焚烧的火点烟,他深吸一口,自嘲地笑,“用血破誓,不得好死我也认了。” 寂静,只有劈里啪啦的声音,当一切归泯。 “阿檠你昨晚是不是又买了几个明清的瓷器?” “找人联系江坚秉那边,江枭肄那个贱男的资料这两天我要看到结果。” “......” “破坏小弦的游戏她肯定会生气,你说我该想个什么法子把她弄出来?” “......” · 顾意弦一大早被薅起来,江枭肄叫尚娴和家仆帮她洗漱,换衣服,空腹出了主楼,死男人不知廉耻非要牵手,她本来挺抗拒,但实在受不住困意,靠着他坚实有力的臂膀昏昏欲睡。 “有那么困吗?” 顾意弦敷衍地嗯了声。 江枭肄觉得有点好笑,弯腰,想将人横抱起来。 她不耐地踢他伸出的手,娇气地说:“走开,我就这样。” “行,”他挺直腰,“那你继续挂着。” 顾意弦的发顶到江枭肄的下巴,步长只有他的三分之二,她的手只能包住一半他鼓囊的大臂,熨帖的布料被扯皱,她整个人贴在他大臂后方,恨不得把脸埋进他的袖子。 江枭肄拖了个“累赘”步伐奇慢,上了游览车,她像某种动物寻找窝乖巧地靠向他的肩,但又坚持原则非常有骨气,死活不让他搂。 晨光微曦,江枭肄侧目,心里塌陷了一块,锐利硬质的棱角与眼神柔绵。 顾意弦浓密乌黑的头发泛淡金,发顶小小一个旋,如同手工精心勾编的针脚。 大概因为不安分,细小的短绒毛更明显了,他实在喜欢她的头发,又觉得可爱,伸出手轻轻戳了戳直立的发尖。 过了会儿,游览车下坡刹车降速,顾意弦的脑袋往前磕,江枭肄托住她的额,顺便掐了把她的腮颊,未着粉黛的皮肤手感极好,光滑细腻,他没忍住摩挲。 一击必中 第56节 她拍开他的手,无意识咕哝:“死男人,滚啊。” “......” 他坐直正视前方,余光里蒲甘与裴瑞从后视镜偷瞄,表情恢复肃冷,语气压低刻薄不减,“再看扣年终奖。” 蒲甘与裴瑞第一次在心里用动物形容他们尊敬的四哥。 抵达纵横拳击馆,顾意弦仍然树袋熊挂在江枭肄的胳膊,清脆打靶与嘶嘶呼哈声实在太吵,她费力睁开眼,思维僵滞几秒,嫌弃地甩开他的胳膊。 江枭肄低觑她一眼,甩松发酸的肌肉,语气凉凉,“用完就丢?” “当然不是啦,我怕四哥您累着。”顾意弦假笑,弯起的唇动了动,想打呵欠。 他盯着她,目光锐利审视,她缓眨睫将呵欠咽下去,十分敬业。 快到更衣室,蒲甘与裴瑞将准备好的运动服和毛巾呈上,江枭肄把两人的一起拎着,“已经累着了。” 谁逼人起早床谁就是天杀的,顾意弦袅袅欠身,懒洋洋鞠了个躬,“那真抱歉呀。” 阴阳怪气。 他眼微眯,看向蒲甘裴瑞,沉声道:“转过去。” 蒲甘裴瑞巴不得,两人肩搭肩远离是非之地。 “觉得抱歉就得拿出点诚意。” 顾意弦说是是是,倏地视线被剥夺,一块黑金色薄巾盖在发顶。 她蹙眉,还未抬手扯下来,薄巾被掀开一角,江枭肄弯腰钻进来,两指捏住她小巧下颌,飞速咬了下她的唇,舌尖撩搔过,留下湿润清爽的薄荷气。 他看着她,懒懒散散一挑眉,若无其事地撤离。 不知是气还是羞,顾意弦双颊粉红,拽住薄巾一角往下拉,卷发因为摩擦炸了毛。“你、你……”又不能骂,飞牧的事还没解决,她憋了半天,“四哥,昨天是环境使然,你不能因为我们接了一次吻,就肆无忌惮占我便宜。” “抱歉。”江枭肄把运动包放到她手上,眉眼低敛藏起笑意。他拿出手机点几下,朝她晃了晃,目不斜视地走进男更衣间。 顾意弦将震动的手机掏出来解锁,滑开消息栏。 四:【[对方向你转账200000]】 四:【接吻费。】 死男人绝对是在报复! 她右手捏拳,左手手背使劲擦被狗咬的地方,气冲冲地跨进女更衣室。 . 江枭肄的话代表绝对命令,纵横拳击馆的内务负责人昨日收到消息,今早就弄了一套罗兰紫的沙袋与拳击手套。 顾意弦看到时眼睛亮了一下,很快恢复淡定,坐到长木凳。 她的头发高高束起,没了卷发柔媚,五官棱角分明显得倨傲冷艳,而黑金紧身布料勾勒的惹火曲线与那截细白的腰,即使有江枭肄在旁坐镇,仍频繁吸引馆内学员的目光。 穿衣是顾意弦的自由,江枭肄没打算限制,也了然她的性子。他抬睫,眼神冷厉地扫了一圈,含带警告威慑,将其他人的觊觎之心清理干净。 断绝祸源后,他侧头,表情逐渐变得兴味十足。 顾意弦望着擂台,完全凭本能,动作熟练专业。 张开左手五指,用绷带的绳子套住大拇指,在手背上绑一块绷带,右手把绷带从虎口绕到拇指和手腕的交界处,再把它从拇指和无名指的中间穿过去。 重复每根手指,最后用尼龙胶将绷带在手腕紧固,等察觉一道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太久,她抬眼追寻,警惕地问:“看我做什么?” 江枭肄将左手绷带固定,微妙地勾唇,“等下你用尽全力,我看看你有没有搏击格斗的天赋。” “我一向没有运动天赋。”顾意弦摇头。 ——有天赋也不能让你知道。 他活动手腕,“也许只是没挖掘。” 她笑了,“四哥对我期望真高,可惜我是块朽木。” 准备工作完毕,江枭肄扯下披肩的薄巾,健硕紧实的胸膛,腹肌群块块分明,偾张的荷尔蒙。 顾意弦别开眼,“四哥,要不然你还是穿件上衣吧。” 他站到她面前垂睨她,明知故问:“怎么?” “......”她委婉道:“会分散我的注意力。” “什么分散你的注意力?” “......”算了,又不是没见过。 “没事。” 熟悉的场地,顾意弦不自觉改变走路姿势,前脚掌先着地保持下盘稳固。 江枭肄收于眼底,从旁边木架取出靶子套在双手,“试试。” 她软绵绵出拳,“怎么样?” 简直在挠痒痒,他觉得好笑,“用力。” “用力了呀。”她又轻轻锤了下靶子,“我都说了,我不行的……” 想到酒店的监控视频,江枭肄缄默良久,解开靶子,“走吧试试沙袋。” 顾意弦摊手表明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我不可能打得动。” “没事,纯体验。” “好的。”她点头,反正不使力就行。 两人一前一后到练习处,江枭肄手指抚摸过沙袋,不动声色捏成拳,迅速转身,抬臂朝顾意弦出直拳,在距离她面部几寸距离收住所有力道。 打拳的人敏捷度高,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顾意弦下意识回避,双手举在胸前,脚步一前一后,摆出“抱架”——拳击格斗中标准的防御措施。 ......完了。 妈的,死男人真是诡计多端,原来打这个心思。她饱满光洁的额头立刻出了一层汗,垂睫疯狂思考如何解释或弥补。 江枭肄好整以暇地睨着顾意弦。 小骗子还想装。 他的语气故作沉冷严肃,“小弦,你怎么会抱架?” 抱架,抱、架,抱抱。 顾意弦灵光一闪,故意脚掌朝侧边崴,身体向前面栽,扑上去抱住他的窄腰,“什么报架呀?” “四哥,你刚刚突然那样,好吓人啊。” 嗯,推他头上。 运动内衣没有海绵,训练服轻薄透汗,软绵绵撞向江枭肄的上腹,他的身体陡然僵硬,手臂滞在半空。 顾意弦又环得紧了些,仰起小脸无辜地看他,嗓音腻得人发慌,“四哥,我刚是脚崴了,好疼呀,要抱抱才能好。” ——呕。 匆匆跑来的蒲甘正好瞧见,被狠狠喂了把狗粮。美人投怀送抱本不应该被打扰,但他此时有更重要的事。 “四哥。” 顾意弦充耳不闻,尽管感受到江枭肄的腹间鲜明肌理沟壑缀满细汗,她的脸颊也发烫发热。 “四哥,抱抱。”她继续撒娇,死命抱住他的腰,生怕他找自己麻烦。 江枭肄眉睫挤蹙,几乎要维持不住,身体出现了微妙、控制不住、生理性的反应。 再这样下去,他要在下属面前颜面尽失。他隐忍而艰难地推开她,嗓音哑到像几天没喝水的人,“你先自己练习。” “不要!” “乖,我与蒲甘说些事。” 果然欲擒故纵有用,顾意弦立即松手,乖巧而懂事地说:“好吧,蒲甘找你肯定有要紧事。” 她想了想,语气轻柔委屈,“我也不是很重要,没关系的,就是脚疼了点,你快去吧。” “......” 江枭肄第一次落荒而逃,步伐迈得飞快。 蒲甘只有一米七八,追都追不上,他身心被创得俱疲,实在没忍住,“四哥,是顾家那边的事。” “什么?” “顾——” “四哥!” 裴瑞在不远处大喊,他拿着手机小跑过来,“您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我怕有什么急事。” “嗯。”江枭肄冷静几分,面无表情地吩咐:“蒲甘,继续。” 蒲甘低声道:“顾檠也宣布订婚了,而且订婚宴与我们的日期在同一天。” 手机解锁。 顾没品:【[图片]】 顾没品:【[图片]】 顾没品:【[图片]】 顾没品:【抱歉,发错了,发现时已经撤不回了。】 顾没品:【让江先生见笑了,都是我家那位与我发的讯息。】 江枭肄体内的温度彻底低了下去,气场阴冷得骇人,让人心惊肉跳。 同一天订婚宴,加上这些垃圾话。他都不需要揣度就明白顾檠是什么意思。 以为他会因此怀疑她?质疑她的感情?还是吃醋把她推走? 她以前喜欢谁已经无法改变,只要现在以后都是他的就行。 为过去吃醋的人多愚蠢。 江枭肄点开一张图片。 一击必中 第57节 长图,4.2m加载许久。 小弦:【哥哥,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我好想你呀。】 他看了第一行直接将手机锁屏,脸彻底黑了。 顾檠,这个没品的杂碎。 第041章 顾意弦坐在长凳看着前方擂台训练的学员, 不自觉捏拳,意识到什么,低眼瞧缠在手掌的绷带。 得意忘形大概就是说得现在的自己, 她一圈圈解开, 面色淡淡望向前方的擂台。 江枭肄单凭一点就能有所察觉从而试探, 说明已经怀疑第一次见面是蓄谋,且不论方才是否糊弄成功, 他的确在乎一个人是否真实。可她带目的接近, 因感情牵扯想结束, 又委于复仇抱利用的心态回来,即使演变为真假参半, 他们的相遇逃不脱精心策划, 万小弦为谎言存在。 互相利用, 享受过程, 保证所有计划顺利进行。 顾意弦靠墙仰头闭目。 窦丽姝言语简短, 仇祺福大发雷霆,但逸悦已被gallop接管,他不可能找江枭肄理论只会找弱者发泄,她没问窦丽姝是否因此遭受暴力对待, 答案必然——这在顾意弦意料之中,她的计划有三, 前两步的忍辱负重,厚积薄发,最后一招即可致命。 而第二步会有得益方, 协议的额外利润, 当属归她这位劳心劳力的打工人,所以暂时可归并顾家, 顾檠尝到甜头,就可以开始布施下一步棋,一举两得,最后全部收入囊中。 这么一想舒心多了,她脚后跟撑地,左右来回摆动。 今天找什么理由偷溜呢。 “什么事这么高兴?” 顾意弦睁眼,眼里是未藏起的野心。 江枭肄以俯视的角度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目光洞悉所有。 不到半秒,她撤得干干净净,“当然是因为想到你了呀。” 江枭肄直视顾意弦,卫衣的黑色显得五官过于冷刻。 她看不到他咬紧的下颌肌,只是讨好地冲他笑,笑得乖巧而虚假。 三张图片,一共15m,每条讯息诉说少女情窦初开的爱意,热烈青涩,小心翼翼地试探,时间跨度竟然有六年之久,两千一百九十天,如果加上闰年还得多加一天。 十六岁的顾意弦也许会像一朵罂粟花苞,卵球绿色萼片上有短细的绒毛,诱惑的红从拢住的缝隙悄悄探出,渗透新鲜露水,发出迷人邀约的香气,随时间增加舒展一瓣又一瓣,青色剥落。 童子能煎莺粟汤,他也想尝尝罂粟壳究竟有多滋补,可惜连看都没看过。 “四哥?” 她叫顾檠哥哥,她会说哥哥抱抱,会挂在他的手臂,会靠在他的肩头。 她对他的笑是怎样的?也会用软绵绵的胸脯贴住他吗? 江枭肄额角的青筋跳动,他捏了下拳,朝顾意弦伸开手。 “不是要抱?” 她一副你有病的表情。 他不想废话,弓腰,扳她的肩膀扯到怀里。 江枭肄勒得太紧,气场沉压,顾意弦的嘴鼻快嵌进他硬韧的胸膛。 死男人发什么疯啊,她攥他衣摆,气息低弱,“四哥,我呼吸不了。” 江枭肄盯着她白腻的脖颈,舌头和牙尖都痒,他闭眼克制而深地嗅,吸入, 柬埔寨的土地滋养大名鼎鼎的吴哥王朝,怎么弄罂粟花,每一个地方都得物尽其用,以大针刺其外面青皮,津液出,刮下来,再亲手把花瓣全部掰开,取籽,研磨作乳,烹熟为粥。 现在还不是时候,小不忍则乱大谋,他抑下暴虐的欲望,放开她,口吻温和平静,“脚还疼吗。” “脚不疼。”顾意弦胸腔微微起伏,汲取氧气,她看着他青筋绷起的手背,“肩膀疼。” 喜怒无常的死男人,肩膀应该被捏出了指印。 “抱歉,”江枭肄彬彬有礼,他在她旁边坐下,辛辣烟草味很浓,“你今日不用去gallop了。” 还有这等好事?而且他也没提抱架的事,顾意弦佯装不高兴,“为什么啊,我还要工作呢。” “你有别的工作。”江枭肄说,“订婚宴还有四天,这几天你去店里或秀上挑,挑裙子还是别的随便你,回榆宁再选画册上的。” 他的语声淡而无味,听不出情绪,她却感知到竭力内敛的某种情绪,她略微犹豫,“其实真的不需要订婚宴,我们——” “这是你的工作,我们签订了协议。”江枭肄毋容置疑地打断,他看着前方,五官折角锋利,表情板硬,显得公式公话,“那天你说利用舆论整治飞牧仇祺福,办的如何了。” “拍到些照片,”顾意弦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她看着他左耳的刺青,“但没什么用还得继续,所以这几天其实很重要,我需要外出将事情落实,订婚宴真的很耽误时间。” “我来解决。” “不要。”玩游戏的权力不能被剥夺,她挠了下他的手背,“他这种小虾米不必劳烦四哥,我自己可以的。” 江枭肄倏地侧目。 馆内的光线昏聩,他瞳膜的绿色浑浊,充满冷漠的审视,不清白的欲望,炙热的占有。 顾意弦有种被剥光看穿的感觉,仅仅一瞬间,他的眼只剩下她的剪影。 “订婚宴前,我给你四天的时间,”他缓缓道,语气轻的连只蚂蚁都碾不死,“把仇祺福弄死弄残随便你。” 怎么又变卦了,她扮演好角色,“那你又说选裙子。” 江枭肄反手握住顾意弦的手,修长有力的指钻进她的指缝,“选裙子用不了多久,你穿什么都好看。” “但记住我那天在警局说的话,别忘了你现在是谁的人。” 他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在她脸颊拍了拍,“好吗?” 亲昵得像调情,含着隐隐威胁。 顾意弦背后遽然升起不寒而栗,想起第一次与江枭肄见面的场景。 心脏被压迫到喘不过气的感觉,她好久没有体会到,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变得温和。 指骨被捏住,她调整好状态,眼尾勾起艳色,“当然,我现在跟着四哥呢。” 江枭肄满意地微笑,“我安排了人在外面等你,去吧,早点回来。” 顾意弦点头说好,拎起包去换衣服。 她转身的瞬间,他的表情变得沉冷阴郁,他从卫衣口袋里取出屏幕碎裂的手机,让蒲甘和裴瑞过来。 “问清楚顾家订婚宴场所,找人盯着仇祺福,暂时不动。” “是。” 江枭肄打开手机一个名为“track”的app,界面简洁,连接后屏幕出现卫星地图,没过一会儿,上面的红点开始挪动。 指腹轻触,地图放大出现街景,具体详细到名称,他退出,拨通何不濯的电话。 · 出纵横拳击馆,两辆越野,中间一辆迈巴赫vst980。 车门前站了位高大魁梧的女人。 葛柔,江枭肄从女子组挑选的私助兼保镖。 至少比蒲甘裴瑞好,顾意弦没置疑,不过江枭肄安排婴儿车倒是稀奇,直到上车看到后排乳白色座椅被放平,俨然是一张小床。 脱掉鞋躺上去,nappa真皮柔软舒适,她的唇弯了弯,死男人还挺细心。 顾意弦与葛柔确定目的地,定在南楚奢品商场的g家,葛柔拿出折叠整齐的毛毯与水,下车去副驾驶。她与顾檠联系完,关闭顶棚led灯,很快闭上眼入眠。 g家在商场一楼临街,所有身着蓝色工作服系绿丝带的工作人员在门口等候,地面甚至铺了红毯。排场很大,路人的回头率非常高,还有停下脚步围在几米外纸板花墙前凑热闹的。 顾意弦习以为常,店长上前迎接问候,跟在旁边撑伞。 她扫向四周并没有熟悉的商务车和顾家的车牌号,只能跟着店长入内。 黑白格地板,金衣架,粉幕帘与绿沙发,老虎头抱枕,复古华丽的配色,浓浓的g家味。 顾意弦很少穿它家的衣服,时常嫌弃过于花哨与累赘的装饰。 她选了些款,懒靠在沙发,工作人员推车过来,摆好陶瓷茶壶与马卡龙塔, 模特换好款,一一从拱形门后面走出,店长弓腰在旁边介绍。 她低头与顾檠发讯息,招手示意模特过来看细节。 没过多久顾檠便出现在左侧视野里,所谓的包场只是看砸得钱够不够多。 他今日穿得与以往十六年都不一样,新中式的白色西装,外套半透明的玫瑰刺绣,古典又新潮,看着更年轻,温文尔雅。 唯一美中不足便是额头的纱布。 “顾先生的头怎么了?” 顾檠坐在身边,温柔地注视顾意弦,“没事,被顾二拿花瓶砸的。” “......” 他从助理手里接过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打开顶盖,“礼物。” 一条红宝石钻石项链,旁边点缀白方钻和长棍钻。 这是做什么?顾意弦没明白,“不需要,我也带不回去。” 项链的红宝石至少10克拉,一看就是拍卖场的货,江枭肄不怀疑就怪了,而且她也没什么兴趣。 顾檠摆手让所有人退下,顾意弦莫名生出背着老公偷情的感觉。 他低头解项链搭扣,“小弦,你与江枭肄四天后的订婚宴,准备怎么解决?” 思维极速散开收拢,她抓过抱枕放在腿间,“再看吧。” 顾檠动作一顿,放下项链,面不改色地说:“我有办法让这场婚宴结束。” “什么?” “现在暂时不能告诉你。” 他知道她肯定会拒绝,所以顾家订婚的消息没放媒体,只有圈子里的人知道。 一击必中 第58节 顾意弦耸肩,托起茶杯小小抿了口,皱眉道:“说正事,我前段时间让人在飞牧下了笔巨额订单,等时间到了,你用这笔订单找他们索要违约金。” 她拿出手机调出一张图片,“你去把这里买下来。” “好。”顾檠答应的轻巧,“来试试项链。” 她略微讶异,“你不问我做什么吗?” “那不重要,”顾檠抬头,黑眸漾一层薄薄的光晕,“你想要任何东西,我都会想办法弄到手,家里那些戒律与道德经我已经烧了,想杀人我就去当刀,放火我就做草垛,只要你想,什么都可以。” “来,我们来试试项链。”他站起来绕到沙发后面。 冰凉项链坠在脖颈,顾意弦短时间感到窒息,她站起来与顾檠拉开距离。 “别说些奇怪的话,”她眼神冷淡却有一丝关切,“发生什么了?你额头上的伤到底怎么弄的?” 顾檠重新坐到沙发,双腿交叠,笑着问:“怎么奇怪了。” “还是说,”他喝了口茶,“说话的人不对,你才感到奇怪。” “小弦,我了解你,你现在可能对江枭肄有点特别的感觉,等新鲜感过了,你就会觉得乏味。” “从头到尾这都只是一场游戏。” 顾意弦眼睫微跳,无数个想法掠过眼前,其中最醒目的一条——顾檠若是拆穿,江枭肄会怎么样? “我回去了。”她表情空白,抿着唇。 顾檠放下茶杯,直勾勾盯着她,“小弦,你要想玩游戏,我也可以陪你玩。” 另一边,g家店外骑士十五世的玻璃窗缓缓降下。 骨节分明的手指伸出来掸了掸烟灰。 窗外侧对面有一顶青苍数冠,枝叶繁密,兀自矗立。 江枭肄一瞬不瞬地看了许久,感觉到肌骨体肤从某一处开始溃烂,有什么东西像白蚁般从疮孔中钻出来,啃食血肉腐坏脓液。 呼吸开始变得艰涩,他闭目,再次睁眼时,眼底冰冷骇人。 他按下寻呼机,“联系南楚所有三甲医院临床实验检验科。” 第042章 顾意弦觉得顾檠精神不正常, 碍于事情没解决,周旋几句让他先行离开,结果下一家店顾檠故技重施, 她耐着性子从d家出来, 将纸袋递给站在车外等待的葛柔。 “夫人, 这——” “打住。” 没嫁给江枭肄叫什么夫人,顾意弦抬脚上车, “别这么叫。” 她朝呆愣的女人斜去一眼, “你坐后面。” 葛柔只好听命, 在顾意弦对面的座椅坐下,双手捧着纸袋放在膝前, 姿态拘束。 顾意弦与朱可发讯息让她打探顾家的事, 她不信一个人短短两天无缘无故转变那么大。 半天没听到动静, 她撑头, 懒洋洋地打量葛柔几番, 想到什么,心里有丝甜又感到困惑。 试探道:“江先生把你派来保护我前说了什么话?” “让我只听您一个人的吩咐。” 猜对了。 葛柔既然没跟进店也没向江枭肄汇报异常,那么证明他选拔人的第一要素——忠诚。葛柔非江家鹰犬,而是江枭肄特意为顾意弦提携的专属。 信赏尽能, 带兵带心,笼络人心为上策。 且葛柔身上印着狗头的男士t恤, 顾意弦不想再看第二眼,“你把袋子打开看看。” 葛柔木讷点头,小心翼翼撕开精致的包装袋, 看到里面的裤裙时, 怔住。 她将纸袋折叠,摩挲, “夫......”停住,愁眉苦脸想称呼。 “小弦。” “弦小姐。” “......” 葛柔从小在南楚贫民区长大,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长相粗犷,没少被嘲笑,若不是江枭肄开设纵横拳击馆的女子组,她在南楚只能干苦力活。 “弦小姐,谢谢您的好意,裙子太贵了,我的腿和胳膊都太粗也配不上,穿了人家会笑话的。” 顾意弦心里跟明镜似的,掀开睫,弯唇笑,“葛柔,我不能听腿粗不配穿裙子类似的话,你若改不了,现在下车。” “可......” “一件裙子,蔽体之物,能被人喜欢是它的福气,而你首先该考虑这件衣服是否配得上自己,”她的口吻很淡,“笑话你的人不懂这个道理,那是他们无知,再者你学过格斗搏击,若有人冒犯,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让他们闭嘴。” 葛柔没听过这些话,认知受到冲击,欲言又止。 “不看你,”顾意弦扭头看窗外,轻轻挥手,“快点把那不知道从哥哥还是爸爸那弄来的衣服脱掉,丑到我眼睛了。” “......” 细细簌簌后,葛柔换上二十一年以来第一条裙子,她有点害羞想得到认可,“弦小姐。” “扣子解一颗,太土。”见葛柔没有任何置疑立刻照办,顾意弦的眼尾勾翘,笑着说:“行了,现在可以下车陪我逛街了。” “很漂亮。”她补充,语气真诚。 出乎意料的是,顾檠再次买通人进来后,表情变得难以形容,沉默地看顾意弦许久,只要一绺她的头发。顾意弦巴不得顾檠赶紧走,剪了一绺发尾,他匆匆离开,耳根清净她心情愉悦地为葛柔又添置了一些衣服鞋子。 回榆宁已是晚六点,尚娴家仆送来衣物鞋子配饰的画册,顾意弦没见到江枭肄,且一整天没收到来自他的任何讯息。 死男人假惺惺,她面无表情地把画册翻得呼啦啦响,挑了条看起来最贵的项链拍照发送。 四:【我在凉川。】 谁问他在哪儿,顾意弦按熄屏幕,兴致乏乏让尚娴家仆出去。 晚九点,洗漱完收到朱可的讯息。 可可:【窦丽姝被打进医院了,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可可:【一位客户说顾檠宣布订婚,但没说与谁,并且订婚宴安排在四日后。】 顾意弦蹙眉,站在落地窗前,冷静的逐条分析。 仇祺福的怒火比想象中更大,他变本加厉对待窦丽姝为失算。 原计划第二步与第三步时隔一个月,期间窦丽姝必会遭遇更加非人的对待,唯一能解决的办法——棋走险招,一步到位。 而第二步的铺垫交给顾檠,他宣布订婚,八成与她脱不了干系,棘手的点在于若不是与江枭肄定在同一天,可通过游说打消他的念头,顾檠明摆想通过订婚宴逼她在江枭肄与他之间做选择。 可选择谁都等于游戏结束。 简直骑虎难下。 “有病。”顾意弦没忍住咬牙低骂。 明明告知顾檠订婚宴时,他都听劝,究竟遭受什么刺激发疯? 与此同时,全南楚三甲医院的临床实验检验科全是顾家的人。 顾檠与顾沭则在全市最权威顶尖的三甲医院。 他坐在金属靠椅,腰颓丧地弯折,肘撑膝,双掌抵额。 上午,顾檠正在安排订婚宴的事宜,收到一条来自江枭肄的讯息。 江贱男:【[图片]】 江贱男:【江先生,您或许还有一位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图片表明顾意弦被特意丢弃到孤儿院,而委托人正是顾元恺曾经的心腹。 顾元恺与汪芜华伪装得太好,他们是商业联姻,虽相敬如宾但家庭氛围十分和睦。顾檠幼时并不知道顾元恺在外养了一位女人,直到顾元恺去世,汪芜华消失,他继承遗产后发现庞大的支出,深挖发现一位叫木青的女人,寻到住处,满屋天然价值连城的奇石,而当他踏入后院,满院的金花茶,翡翠雕刻的摇椅上躺了一位极其美丽风情的女人。 顾檠那一瞬间便明白,原来父亲并不爱母亲,木青才是顾元恺的挚爱。 他无法接受,把人赶了出去,后来听说木青去世,他觉得她罪有应得。 他没想过木青有一位孩子,更没想到阴差阳错那孩子被自己领养回顾家取名顾意弦。 时间的流逝,他已经不记得木青长什么样了,只记得有一头像海藻般的卷发。 “不可能那么凑巧。”顾檠的声音像被抽取所有力气。 顾沭也觉得操蛋,偏偏汪芜华联系不到。 他拍了拍顾檠的肩膀,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等检验结果。 凌晨。 dna检验结果显示两者细胞的核苷酸序列基因相似程度到达四分之一。 达到异卵兄妹的标准。 纸被撕得粉碎。 顾沭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我去让人将订婚宴取消。” · 翌日早十点,南楚市国土收储中心的门口,五辆黑武士越野排列,直到道路另一边行驶来五辆商务车,越野车迅速启动堵住进出口,车上的人迅速下来对峙,战火一触即发。 江家鹰犬前方站着裴瑞,他微微朝男人颔首,“顾先生,四哥在车上等您。” 于是正中间那辆乌尼莫克车厢被黑衣围满,国土收储中心的工作人员扒在窗台小声讨论。 “今天刮了什么风,江家与顾家的人全来了?” “从我朋友那里听说,两家掌权人的订婚宴撞在同一天了。” “这又什么好八卦的,又不是同一个人。” ...... 车厢只一条灯条发出黯淡的光,气氛从两人对坐后降至冰点。 一击必中 第59节 威士忌斟满两杯,铁架拈住冰块松开,溅起水花。 江枭肄眼神阴郁沉冷,凌厉骨节抵住杯壁推到对面,他抬颌卡住杯口一饮而尽,唇角挂起讥嘲弧度,“看来顾先生准备无视道德伦常。” 顾檠双目布满血丝,语气平静地说出最悖德的话,“是又怎样。” 江枭肄既然出现国土收储中心,代表顾意弦划的区域已经被他买了,而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顾檠的酒杯见底,“以己度人,如何推断笃定我今日会来,你心知肚明。” 江枭肄没什么表情,取出一根卷烟点上,“顾檠,你太高看自己,我与你不一样。” 他冷淡刻薄地说:“那女孩十六岁为你挡了灾,刻骨铭心的感情只值得你记得区区几年,过眼云烟后连自己亲妹妹也不放过。” “爱上如此朝三暮四忘恩负义之辈,我都替她不值。” “人皮披久了还真把自己当正人君子。” “我从未说过。” “的确,”顾檠冷笑,直接撕破脸,“猪狗不如的畜生才会做那种丧尽天良的事。” “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图什么,但麻烦你扪心自问一下,你配得上她吗?” 江枭肄手顿了下,往后靠,阴翳里五官身体融入黑暗,周遭气场说不出的阴戾骇人,充满杀伐气。 “精心谋划步步为营,连小弦的计划都能猜到,你以为尽在掌控,可惜棋错一着,满盘皆输。” 顾檠面无表情地说:“你们之间的游戏已经结束了。” 烟扔进玻璃杯反扣在桌面,江枭肄手指在杯底划了圈,倏地掀唇,笑而不语。 “小弦现在应该睡醒了,我该回麓湖等她回家了。” 顾檠看着江枭肄,当着他的面抬手点击手机屏幕。 邮件发送成功,叮的声。 他起身,淡笑,“江先生若是有空,三日后记得来参加我们的订婚宴。” “我说了,你太高看自己。”没有任何温度的嗓音。 顾檠回头。 江枭肄眼梢抬起,觑着他,漫不经心却也笃定:“从你把她送到我这里,她就是我的了。” · 彼时,顾意弦刚起床,摸过床头的手机开机。 叮的声,一封邮件抵达。 昨夜想对策到凌晨,她睡眼惺忪地缓了几秒,翻身,侧趴在床上,慢吞吞点开邮件。 【from顾檠】 【江枭肄柬埔寨.rar(550m)】 加载几秒。 看到标题,瞳孔放大,以为自己看错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 顾意弦唇部微张,头皮一阵阵发麻,失去语言能力。 第043章 顾意弦不动声色照常洗漱, 吃早餐,选了套低调轻便的休闲裤装,与葛柔一起上游览车摆渡。 她撩开车帘, 看着榆宁金碧辉煌的建筑, 难怪整体风格为东南亚与欧式结合, 混杂宗教元素。 柬埔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民信奉佛教。有名的佛学大国,也是声名狼藉的法外之地, 罪恶之都, 而西港经济特区以中资出名, 由于缺乏政府管理,被称为犯罪集团的温床。 江枭肄竟然在那里呆了十二年, 还...... 且不论顾檠的资料是否可信, 绝无可能空穴来风, 玩游戏哪有小命重要, 果然得信直觉, 不能招惹江枭肄,幸好他现在没回。 顾檠那边来日方长暂时搁置,得先去ghg把窦丽姝的事情解决,再出国避风头。 身体陡然往前倾, 顾意弦想的出神,坐在对面的葛柔扶住。 车像遇到紧急禁制, 停刹。她蹙了下眉,抬眼看葛柔。 葛柔打开寻呼机问驾驶位情况,半响没得到回答, 她起身, “我下去看看。” 悄声无息的一分钟。 顾意弦按开滑门下车,没看到人, 想了想从车后绕到左边驾驶位。 葛柔手肘抬起,保持敲车窗的姿势一动不动。 “葛柔?” “别过来。”葛柔的声音很轻,发颤。 顾意弦没动,好奇心害死猫,她不会做蠢事。 不能向前,她往旁边挪动几步,面色微变——榆宁正门的铝合金路障从地面棘突,电网亮起红灯,哨塔两边四个巨型高压水枪黑乎乎的枪口对准他们这辆车的驾驶位,而半空有六条极细的红外线。 榆宁家宅处于全面警戒状态。 顾意弦想到什么,抬头看向监控摄像头。 她攥了攥手心,朝前方迈步,葛柔小声让她别过去,她没听,当看到红外线的终点分别标记司机与葛柔的太阳穴和前额,她再次看了眼摄像头,试探伸出手挡在葛柔前额的位置,红外线消失,然而当她收手,红外线又立刻射向葛柔的前额。 所有警戒唯独对顾意弦失效。 不知该无语还是庆幸江枭肄把她设定成绿色通行那一类。榆宁为什么突然进入备战状态无从知晓,既然畅通无阻,正合她意。 她安抚葛柔告知她安静等待,之后回车里拿包走向榆宁大门,电网红灯灭,铝合金路障缩回地面。 通荫山庄除提前预约或警车,所有外车一律严禁通行,顾意弦试着约了几辆抬高价格至五倍都没人愿意接单,她看向望不到尽头的林荫道重重叹气,幸好没穿高跟鞋。 灌木树篱郁郁葱葱,日光被枝桠打碎,地面光斑浮动。 静谧的绿,她想起那双眼睛,以及许多对视的画面,正当心中升腾怅然与不舍时,视野尽头出现纯黑,并以极速朝她驶来。 不到一分钟车在身边停下,乌尼莫克的车厢门缓缓打开。 “弦弦。” 江枭肄低磁嗓音穿透摇晃的树影直击耳膜。 顾意弦低着头缄默不语,甚至没心思想称呼改变的理由。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往后退,一只手扶上肩。 就是这只手吗? 她不自觉抖了下,那只手抚上她的腮颊,用指节摩挲她的皮肤,温柔的,带着热意的,她侧头抗拒触碰。 “你在怕我。”没情绪的声音,陈述句。 江枭肄还是这么敏锐,一眼就能洞悉。 顾意弦咬唇摇头。她的下巴被他用两指捏住,向上抬,他逼迫她直视他。 江枭肄的五官在明暗交接处。左边眼眶深陷阴影,右边迎光亮,瞳膜透彻像碧绿色的玻璃。 他垂睨她,轻描淡写地问:“那为什么不敢看我?” 他依然穿着整洁熨帖的西装,领口的温莎结雅致,每处一丝不苟。 谁能想象邮件内容描述的竟是面前这个人。 【江枭肄在柬埔寨是西港闼帕集团的小公子,十二岁弑母。】 【以前的闼帕集团在柬埔寨势力极大,控制西港.黑.色产业链,不止涉及情.色、赌博行业,在腐败官员保护伞下为金三角缅北一带提供毒品中转站,军火交易,现在洗白从事合法行业、进入高端领域改名为隆远集团,是柬埔寨娱乐产业的龙头企业,其首目李致远被授予勋爵......】 【江枭肄其母tabitha leyva(泰贝莎莱瓦)墨西哥人,据说是墨西哥贩毒集团送去的联姻对象,她是李致远第四位夫人,李致远与江坚秉关系好如亲兄弟,江枭肄从小被李致远以接班人培养,十二岁在西港一家娱乐会所用一把刺刀插入莎莱瓦心脏,后被江坚秉带回国......】 顾意弦自认道德观念不强,信奉睚眦必报那套行事准则,但弑母这种事绝不会做。 禽兽披上外皮伪装成人,她怎么能相信残忍杀死生育自己母亲的“人”,怎么能相信他的巧舌如簧,亦或他表现的偏爱与感情,她甚至怀疑若一切暴露,他会毫不留情将她除掉。 “弦弦,”江枭肄依然有耐心,执起她的手,“先跟我回榆宁。” 顾意弦仿佛被满是血污的手沾染,她一惊,猛地甩开,“别碰我!也别这么叫我!” 他也不恼,目光沉静,缓慢而稳定地说:“万女士,我这两天的心情不太好,不想在外面因未知的事争执,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上车和我回家,第二,我把你扛上车回家。” “结果都一样的叫什么选择?”她反驳。 江枭肄再次捞起顾意弦的手,不容反抗的力道,“万女士向来聪慧,懂得如何审时度势,通荫山庄你走不出去。” 他的口吻温和,“现在乖一点,不要惹我生气,好吗?” 死男人不装了是吧,顾意弦想骂人,但她确实跑不出去也打不过他,而且她怂了。 非常致命的问题,若邮件为真,那么她与江枭肄完全不在同一量级,柬埔寨因贫富差距大,无序混乱,充满暴力危险,她旅游都从不考虑,他却在犯罪集团出生。 “四哥,”得争取主动权,顾意弦挽上他的臂,“你为什么不高兴啊?” “碰见条疯狗。”他拉着她到车门,抬了抬下巴。 “......” 顾意弦乖乖跟江枭肄回到榆宁主楼,他将她带到音响室,说听听歌放松心情。 江枭肄脱掉西装外套与马甲随手挂在衣架,两指扯住领带结拉下来一并扔过去。 他抽出根卷烟含在唇间,缓步走到木架,“想听什么?” 顾意弦站在门口,满脑子都是怎么才能跑掉,“随便。” 他取出一张印有张曼玉和梁朝伟的纸盒,慢条斯理打开包装,将紫色胶片放置于唱片机。 小提琴拨弦,悠扬乐声滑动。 电影花样年华的曲目《yumeji’s theme》。 江枭肄拎了一瓶酒,走到沙发坐下,繁复米白花纹称得他衣裤更加浓黑。 吞吐间,烟圈变成白雾弥散开。 “过来。”他懒倚在靠背,见她无动于衷,轻轻拍旁边的位置,眼神锐利。 无言的威胁,顾意弦不情不愿坐过去,离他远远的,靠在右边。 一击必中 第60节 他的余光在她脸上逗留半秒,持起酒瓶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偶尔啜口烟。 灯光醺黄,烟草味辛辣强烈,过了许久,他摁灭烟头问她,“有没有看过这个电影?” 她心不在焉地点头。 “里面有句台词,我一直记得很清楚。” 顾意弦有预感江枭肄会说哪一句,他果然说了那一句。 “‘后来我真的去了吴哥窟,却没有找到可以让我倾诉秘密的树洞。’”江枭肄的嗓音听起来很遥远,“‘那里湿热的空气使我心思混沌与浮躁,欢声笑语的游人仿佛嘲笑着我的幼稚。当我准备离开时,我才知道,所谓树洞其实就在每个人的心中,只不过我永远也找不到能将它封存的东西了。’” 他一字不差复述后,转头看向她,目光沉沉,“其实我无法理解这句台词和电影里的情感。” “为什么?”她下意识地问。 “见识过丑陋就不会被美丽的外表欺骗,吴哥窟下面埋着地雷阵,街上乞讨的残疾人都是不小心被地雷阵炸伤,侥幸存活下来的。” “这是其一,”他喝了口酒,继续道:“其二,我无法领会他们有了爱的人还会爱上另外一个人。” 有种躁动不安的情绪,让顾意弦不得不捏住手心克制,小声问:“为什么?” 江枭肄侧头,两人对视。 她想到电影拥有爱人的男女主本是好奇扮演情侣,无法自拔地相爱,因道德他们之间的暧昧变得复杂不可捉摸,感情可望却不可及。 而她与江枭肄之间仿佛也隔了层缱绻升腾的烟雾。 他轻飘飘地笑了下,好像也只是随口一说,“因为管不住自己感情还找借口的人很没品。” 大概那支烟头灭得彻底,白濛濛的雾静悄悄散了。 江枭肄的目光僭越过来,顾意弦被烫到,心尖从最上一层开始融化,再多一秒就要不成型状,她迅速偏过头,“你多有品似的。” 不能被迷惑,她提醒自己务必记得邮件的内容,他丧尽道义,穷凶极恶,真正的法外狂徒。 江枭肄深刻地注视她的背影,想说一些话,最终隐忍于喉间。 他小心翼翼撩起她一绺柔顺的卷发,力道极轻极轻,轻到她毫无察觉,低头快速吻了下,将头发归还原位,拿起酒瓶喝了半瓶止住焦渴。 本想开口引出最终目的,好好解释那封邮件的内容。 手机震动。 裴瑞:【同一家酒店。】 江枭肄眸底浮现暴戾又抑下去,他扶着额聚神思忖,起身大步走向唱片机,抬起唱臂,音乐戛然而止。 话锋一转,“飞牧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顾意弦蹙眉,最后一步的计策本想让江枭肄帮忙。 他靠桌,抱臂,“想让我帮你吗?” 她的眼睛像坏掉的钨丝灯,闪烁又黯淡,“不想。” “行,”江枭肄没强求,利落穿好西装,转身拉开音响室的门,“那你慢慢来。” 迫在眉睫怎么慢慢来,顾意弦叫住他,“四哥!” 江枭肄无声地笑,回身,唇角平直。他继续叠领结,语气冷淡,“怎么。” 她犹豫片刻,“要是你帮忙需要几天?” “三天,”他双眼微眯,慢慢说:“也许只要一天,看我心情。” “......” 只要一天为什么耽误到现在! 她深呼轻吐,崇拜地看着他,“这么快呀!”抿出一个含蓄的笑,“那?” “可惜我现在心情不太好。”江枭肄遗憾地解释。 心中暗骂,顾意弦小跑过去,“那要怎么心情好?” 他微微耸肩,“不知道,再说,我要去公司了。” “现在还早,要不然你坐着好好想想?” “也行。” 于是两人又坐了回去。 安静半响,顾意弦扯了扯江枭肄的袖子,他往后靠,指滑着手机屏幕,没搭理。 死男人真难搞,她满目愁容,要不然亲他一下?反正又不是没亲过。 江枭肄将口袋蓝牙耳机带在右耳,大剌剌敞开腿,“坐上来。” 顾意弦不解,“什么?” “一分钟。”他给出一个微妙的时间,取下怀表放在沙发扶手。 她看着他的蓝牙耳机懂了,咬了下牙,起身坐到他大腿靠近膝盖处,脚尖点地,没怎么挨着。 江枭肄垂睫,调出微信联系人,顺口说:“我排行最低没有弟弟妹妹,从来没有人叫我哥哥,人总想尝试新奇的东西。” 无需刻意说明,顾意弦会过他的暗示,心里骂了句变态。 他抬眼,神色厌倦,“下去。” 窦丽姝被打到充血肿胀的眼眶在脑海闪过,顾意弦憋屈,满脸通红,挤出两个字,“哥、哥。” 江枭肄唇角勾出微妙弧度,指尖蓄满力度按下拨通键,放到方几,拨开怀表盖,点了下耳朵,“听力不好。” 他懒懒睨着,她咬唇慢慢俯身,视野被阔满,耳畔传来她的声音,“哥哥。” “嗯,”他抬手一节一节按压她的颈椎,“昨天选了几条裙子?” 顾意弦身体随江枭肄的动作僵硬,又渐渐酥软,“不记得了。” “叫我什么?” 他妈的,喜欢玩角色扮演,她忍气吞声,“哥哥。” “嗯,去了几家店。” “......也不记得了。” 电话接通。 江枭肄压住顾意弦的后颈往前,让她的重心完全倚盖他的肩头,“弦弦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不乖的孩子要受惩罚。” 咬字断句藕断丝连。 他抬起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腰掐了下,力道不轻不重。猝不及防,顾意弦没忍住咛了声,她欲言又止,嗓音蕴满娇气,“我错了。” 她吐出来地字带着潮热,扑满耳廓,江枭肄含混地应了声,“跟谁说。” 姿势太亲昵暧昧,顾意弦叫不出那个充满禁忌感的称呼,况且她还有哥哥。 江枭肄吃透她,将面色的不虞敛去,偏过脸与她眉骨相抵,手指梳理她齐腰的卷发,从发根到发梢,“我是不是告诉过弦弦记住自己是谁的人,短短一日便全抛掷脑后了,问题也不好好回答,你说该怎么惩罚不乖的孩子?” 顾意弦长睫扑簌几下,神情闪过不知所措,“你别弄了,好痒。” “目无尊长。”他口吻严厉,扼住她纤长的脖颈,手背的血管偾起,“最后一次机会。” 哥字还没完整隐没在微张的唇,化作一声惊呼,顾意弦瞪大双眼,满目愕然,她的脖颈被他咬住,尖尖的牙齿陷进皮肤,往下就是动脉,她呼吸紊乱,双手推他挣扎起来,“痛......” 他更用力,牙齿,唇,手,每一处都紧,奇异而热绒绒的感觉涌出来,她急了,嗓音起伏,“哥,哥哥,我错了,别咬了。” “乖孩子。”类似嘉奖的称呼更加刺激神经。 脖颈一小块软腻的皮肤被他啜吮起,能感觉到湿热的舌尖往前挤压,她抑不住吟了声,情热旖旎。 耳机回响嘟嘟嘟的电子音让江枭肄的理智回归了些,恋恋不舍松口,看着脖颈的红印他的眸色浓稠一片,舔了下上颚红烫牙龈,新鲜香甜的气息溶在味蕾,他愉悦地挑眉。 圈住顾意弦的细腰把她放到沙发,他将她散乱的发丝整理,嗓音嘶哑,“行了,超额完成。” 顾意弦往旁边挪,捂住脖子瞪江枭肄,想骂他又不敢骂,憋屈得要死。 畜生!天理难容的畜生!她总有天要亲手弄死他。 怒意让顾意弦漂亮的眼睛鲜活湿润,江枭肄只敢看一眼,侧过头,双腿交叠,抚平西装西裤的褶皱,拿过手机拨通一个电话,简短吩咐:“飞牧那边可以开始了。” 他熄灭屏幕,等待膨胀的血管平歇,指骨反屈轻叩扶手,“下午准备做什么?” 意思是又让她出去了?顾意弦擦掉皮肤残留地津液,试探道:“挑裙子?” “可以。” 她盯着他指节浮凸的青筋,狐疑,“真的?” “真的。” 顾意弦立刻开始琢磨怎么溜之大吉。 “我这几天脾气不太好,”江枭肄低头将怀表挂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次长点记性。” · 华森董事长办公室。 满地狼藉,四分五裂的手机。 顾檠站在落地窗前,面色差到极点,手指掐着根雪茄。 沉香烟丝已无法纾解喉间一簇悲伤愤懑的冷火,既不能囫囵吞咽又吐不出来,壅塞着,不上不下。 两声哥哥,两声嘤咛。 在他脑子里回荡,每荡一下划出血口。 顾意弦叫过无数声哥哥,没有一次是这样带情谷欠的。 他几乎能想象到她潮红的脸颊,微张的唇是怎么吐出来这两个字。 江枭肄这个贱男。 办公室门被敲响,“是我。” 顾檠将疲乏倦怠,疼痛苦楚咽下去,“进。” 顾沭将门关好,扫了眼,“江坚秉那边还没来消息。” 一击必中 第61节 “嗯。” 他默几秒,还是决定再劝阻,“阿檠,小弦既然知道江枭肄是怎样的人,还没回来,说明她压根就不愿意回来,而她是你的亲妹妹,你这是——” “闭嘴!”顾檠冷声呵斥,他现在听不得江枭肄这三个字,他只恨不能拿把刀捅死他,“我他妈的让你忘了那晚的事,你听不懂?” “你真的疯了,真的疯了。”顾沭呢喃。 顾檠没再搭腔,黑眸晦暗不明。 忽然顾沭的手机响动,他按开一看,说:“是小弦。” “你去联系仇祺福,我要与他见个面。” 顾檠接过手机,听了几秒,笑容在唇角扩大。 他温柔地答复道:“放心,我会准备好,不会让你和江枭肄订婚的。” 第044章 挂完顾意弦的电话后, 顾檠的心情雨转阴,她说被江枭肄控制请他帮忙在订婚宴那天出逃,正合他意。他让顾沭联系麓湖的家仆送来一套三醋酸面料的西装, 顾意弦曾说他非常适合穿这种顺滑如绸的面料。 顾檠将仪容仪表整理好与顾意弦在莱茵公馆相见。 “小弦。”他看着她的背影, 清俊的眉眼含笑, 然而当她回头后,他的笑容全部消失。 顾意弦纤细白皙的脖颈有一处极为明显, 小小的, 圆形的红斑。 不是蚊子叮咬或暴力所致, 而是嘴吸吮用力激烈到皮肤表层微血管破裂,形成的吻痕。 “怎么这么慢?” 她大大方法展示, 因为没经验毫无察觉还是压根不在乎。 顾檠花了很大力气克制愤怒与醋火, 又在下一秒神经质地想, 如果同一位置吻下去, 更用力吸吮是不是能覆盖这道痕迹。 他坐在她身边说, 对不起久等了,路上有点堵车。 顾檠应该坐到对面,可他们过去离得就这样近,顾意弦欲言又止, 往旁边挪几寸,右手从后颈绕到左耳, 顺手把过长的头发全部拨到右边胸前。 上午牺牲美色换来死男人的暂时放任,他阴晴不定搞不好明天又变卦,得迅速安排好事情,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没发现顾檠眼角红通通,情绪逼到临界点, 隐有癫狂状态。 发顶忽然一双瘦削的手亲昵地抚摸,顾意弦下意识缩脖子,轻蹙眉侧目,不解地看着他额头的绷带。 他黑淤的眸子注视着她,手往下扶住她的头,歪头凑近。 “干什么?”她诘问。 这无疑让顾檠怒火中烧,盯着那处刺眼的吻痕,腕部带劲。 好歹有第一次经验,顾意弦立刻反应过来,抗拒往后退,他不让,她伸出手想用转手肘突破钳制,他轻松化解,扣住她的腕按在墙壁。 “小弦,你是我养大的,”顾檠冰凉的唇距离她耳廓只有一寸,一字一停,“这些招式也是我教给你的,你拿它们来对付我?” 南楚四方王座养的拳击馆流派不同,但每位掌权人绝对是佼佼者。顾意弦的招式对付别人绰绰有余,她打不过顾檠,即使他的骨架薄削皮肉清瘦。脑海里闪过江枭肄的脸,她挣扎想摆脱,“我们今天来确定计划的!你别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顾檠了解顾意弦,抬头凝着她,眼神宠溺又带寒意,“我之前表明我的心意,你毫不留情拒绝,后来忽然转变态度。在想什么坏心思?还是说想从我这里谋划什么?” 十七岁接管顾家,二十五岁铲除异己的男人怎么会是蠢货,顾意弦一惊,“没有,你想多了。” “你说我想多了,那我便是想多了。”他冷白的皮肤看起来有些病态,“既然如此,那么意味你不再拒绝我对吗?” 顾意弦答不出来,她对顾檠没有男女之意,只有相伴多年的亲情与利用。 包括订婚宴的出逃计划——已知顾檠同时举办订婚宴,只需告诉他不想与江枭肄订婚,他便会配合帮她离开江枭肄,把她带到他的订婚宴。 对比江枭肄,顾檠显然更好对付,顾意弦有足够的把握无需帮助从顾檠身边撤离。 她的两只手腕被锁头顶,下巴被向上抬,看着他逐渐放大的五官,她偏过头,顾檠转而用两指掐住她脸,虎口卡住下巴,嗓音冰冷语气缱绻,“抗拒我是因为江枭肄先吻了你吗?” 他怎么知道他们接吻了,顾意弦双眼睁大。 不会就因为这受刺激吧?她摇头,面不改色,“他没亲我。” 顾檠气笑了,手指点她侧颈的吻痕,“那这是什么?被蚊子咬的吗?” “......”tmd,琢磨事情忘了。 江枭肄那死男人绝对知道,难怪今天这么轻易放她出门。 “记起来了?”顾檠用指腹碾过她饱满的唇珠,果然和想象的触感一样柔软。 心中陡然升起恶寒,顾意弦不耐地说:“顾檠,你正常点。” “正常?”他的指往里按,她一口咬住,力道很大,他任她咬。 一个两个都是神经病,顾意弦气愤地阖紧牙关,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顾檠感觉不到疼痛,眼里欲望在扩散,禁忌刺激神经,他笑着问:“江枭肄怎么吻你的,嗯?” 砰! 木门被踹开。 顾意弦循声望去,对上江枭肄阴鸷暴戾的眼,背后汗毛唰得竖立。 他怎么知道她在这儿?她与顾檠这样岂不是全暴露了?怎么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江枭肄视线落在她的唇,表情更骇人,嚯地抬手抓住顾檠的衣领,顾檠反应敏捷,利落翻身,两人双手钳在一起。 “你想死。”江枭肄阴恻恻地说。 他比顾檠高几公分,体格更占优势,猛地将他抵向旁边的墙壁,手臂卡住他的脖颈。 顾檠的肘往江枭肄的胳膊划压,一拳打过去,江枭肄用左臂挡住,见招拆招,右手勾拳打到他的下巴,顾檠来不及闪避,往后退好几步,撞到旁边的木架。 啪。 花瓶掉下来碎了一地。 顾意弦回神。 只见顾檠啐了口血,迅速回击,江枭肄的左脸挨了下,他连血都懒得吐,以腰力带臂,一记鞭拳抡过去。 两人开始互殴,拳拳到肉,一拳比一拳狠厉,十足十的劲掀起寸风,房间杯盘狼藉。 江枭肄再次占据上风,将顾檠一脚踹向对面的长凳。 他眉宇之间满是戾气,嗓音森寒,“哪只手碰了她?” 顾檠冷笑,“你没资格问我。“ 看到江枭肄的动作,顾意弦立刻回神,惊惧大喊:“四哥!” 冷光闪过,蝴蝶.刀出鞘,她唰地下起身冲过去阻止。 江枭肄出刀一向快准狠,来不及收回,只能松开刀柄,手掌握住下滑的刀刃,血从指缝溢出。他再无平时的冷静自持,转头凶狠地爆粗:“谁让你他妈过来的?脑子坏了?” “谁让你他妈过来的?”顾檠同时怒道。 两人异口同声,分贝很大,顾意弦被吼懵了。 顾檠悄声无息收起背后的弹簧.刀。 他从来没对顾意弦凶过,以为她委屈,气不打一处来,抬腿踹向江枭肄,“你他妈的有病?没看到人过来了?” 江枭肄额角青筋直跳,深吸气,将蝴蝶.刀收起来,随手一扔。 他双手粗鲁地揩拭西装,血擦干净后,左手执起顾意弦的手,仔细察看,语气缓和略微紧张,“有没有划到哪里?” 顾意弦低眼,江枭肄垂在裤缝的右手神经性抽颤,血不断往下流。 “没有,”她轻轻摇头,“你......” 他不耐打断,“没有就闭嘴。” 江枭肄拽顾意弦的胳膊让她坐在靠墙的位置,他在她左边落座,与顾檠冷眼相对。 两人对视之间火星迸溅,理智也慢慢回笼,谁都没开口,但有了同一种默契——江枭肄的连环计还未完成,也不确定顾意弦的感情偏向,怕游戏结束她和顾檠回家,局面于他不利,所以他选择不拆穿;顾檠怕顾意弦明白江枭肄的真情实感,只要游戏存在,以她的性子必然防备江枭肄,所以他闭口不言。 顾意弦觉得即将暴露,摆烂地发了几秒呆,又想起什么,侧目对江枭肄说:“领带。” 他没反应,她抬脚踩他的皮鞋,他还不理,她又继续踩了两脚。 江枭肄烦躁地扯下领带甩过去。 顾意弦沉默地托起他的右手,纤细的指不自觉蜷缩。 江枭肄的掌心有一条长纹,连绵的像山脉。 她之前还跟他开玩笑说四哥你的感情线比安第斯山脉还长,他说是啊,因为他要与爱的人不死不休,变成白骨一具,化作骨灰也要纠缠。 现在山脉塌陷滑坡,殷红浓稠的鲜血从深深沟壑中不断往外冒。 幼时顾意弦摔跤,刘姨对伤口呼气说这样能减轻疼痛。其实没什么用,伤口经过凝血与炎症期才会不痛。 她努了努唇瓣,又想起邮件的内容,犹豫之间还是呼出一团温热的气息。 就当最后一次,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江枭肄抬指蹭了下顾意弦的脸,她没躲。 他以为她心虚,于是觑着顾檠的眼神淬冰含毒。 只有顾檠余光窥见顾意弦一向冷艳的眉眼有多温柔,他拧眉看着挪不开眼。 江枭肄身体前倾,抬臂被顾意弦按住。 感受到她轻缓、小心翼翼的动作,他停了一秒,眼睑沉压,“顾先生,这么喜欢觊觎别人的未婚妻?” 顾意弦系蝴蝶结的手一顿,抬头看江枭肄。 他低头,抬了抬睫示意她继续。 顾檠反唇相讥,“没记错的话,江先生的订婚宴在三天后。” “嗯,记得来参加。” “不了,我也有一些要紧事。” “真不凑巧。” “确实不凑巧,就像我不凑巧对江先生的女伴一见钟情。” 一击必中 第62节 “建议你回去把礼义廉耻四字默读抄写。” 顾檠嗤笑,到底谁该抄写礼义廉耻,不要脸的贱男人。 他抬手,挑衅地吻有牙印的指节。 江枭肄眼睛微眯,看清后咬肌统统绷紧。 没品的杂碎。 顾意弦云里雾里,倏地后颈被掐住往上提,江枭肄锐利含警告的目光紧紧攫住她,低头咬她的唇,她吃痛小声惊呼。 顾檠被激怒猛地起身,木桌震颤。 哐哐脚步声如铁蹄,江家鹰犬冲进来。 江枭肄做事永远有后手,时间与事件在算计之内,唯没想过顾檠能这么没品。 他轻啄了下她的唇,长臂搂她的肩,“我的未婚妻脸皮薄,闺门之事不可外传,顾先生的好奇心可以到此为止了。” 顾檠出门只带了两位保镖,他捏紧茶杯,“世事无常。” 江枭肄嘲谑一笑,“皆有定数。” 飞牧的事如火如荼,他懒得再与没品的杂碎浪费时间,左手摸口袋落空,环顾四周,起身走到角落,弯腰将烟盒捡起来,打开瞟了眼确认钉珠没丢,取出一根卷烟叼在唇间,朝顾意弦伸手,见她呆愣没反应,二话不说捞起她的臂。 “四哥......”顾意弦迷糊,事儿就这么完了? “回家。”他左手捡起流浪包,往后退半步,站在她身后,一片背影都没留给顾檠。 江枭肄走得很快,顾意弦跟得吃力,她看了眼莱茵公馆墙壁的青苔,小声问:“四哥,你不问我什么吗?” “顾檠为什么对你一见钟情?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了?背着我见过多少次面?你去试衣服结果是去偷人?”他轻飘飘抛出一连串的问题配合她。 “......” 他脚步一顿,冷冷地问:“他亲你没?” “......没。” 顾意弦想了想,试探地说:“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我也不是你真正的未婚妻,你为什么要在乎这些?还这么生气?” 话音刚落,她的腰被江枭肄用硬梆梆的臂搂住提起来,“干嘛啊我自己会走!” 看到他握紧的拳,领带渗出的血汇聚滴落,她停止挣扎,“四哥,你放我下来,手流血了。” “死不了。” “......” 车前等候的裴瑞眼观鼻鼻观心,回到驾驶位。 滑门砰地声关合。 顾意弦与流浪包一起被扔到座椅,屁股撞得疼,她因心虚没抱怨。 江枭肄一言不发,从柜子里取出不锈钢小桶,打开冰柜倒了一排冰块进去。 他坐下将桶放在座位之间,启开威士忌木塞,半瓶酒下肚,半瓶酒倒入冰桶。 “你觉得我为什么生气?”他慢条斯理解缠绕的领带,又恢复到往常矜冷沉静的模样。 视线从江枭肄眉弓折角的淤青到他掌心的伤口,钴蓝的幽光更显狰狞,顾意弦的眼神忽明忽暗,她说不知。 江枭肄并不计较,笑了,唇边一道微弯的弧,显得风度翩翩,“弦弦。” 他侧身,用干净的手拂她额前的发丝,“你不知我为什么生气,但应该了解那些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几乎挑明的话,只差一句。 他的指腹从耳廓往下滑,轻轻捏住钻石,顾意弦屏住呼吸,脊背一节节僵住。 “所以,”江枭肄盯着她内陷的唇,不近人情地说:“这些天呆在榆宁,不准再出门。” 顾意弦一下不乐意了,“你没权力干涉我的自由。” “你可以试试,看我有没有权力。”江枭肄轻描淡写,今日之事触及到底线,他没耐心再虚与委蛇,脱下西装扔到地毯,解开袖口,衬衫挽至小臂,双手伸进冰桶。 高浓度酒精浸没伤口,江枭肄眼睛都不眨。 金色液体一掬一掬舀起,反复浇透,被血液侵蚀成橙红。 “四哥。”顾意弦柔柔出声。 开始迂回作战了,又在打鬼注意。 “嗯。”他敷衍应声,眼皮抬起浅浅一层,“你若是想问仇祺福的事,这两天就能看到结果。” 再次被他能读心的能力惊讶,顾意弦哽住,转瞬露出依附的笑容,眼里止不住好奇,“怎么办到得啊?” “想学习?”江枭肄点明。 她乖巧点头,“当然,我得变得更厉害,才能为四哥服务。” 江枭肄太懂顾意弦的小心思,她哪里想为他服务,根本就是取长补短,想着以后怎么将他的军。 “行,我可以教你,”他的双手还在桶里浸着,“但事上没有亏本的买卖。” 江枭肄还想玩上次的角色扮演?顾意弦半信半疑,轻轻吐出两字,“哥哥?” 空气的温度遽然下降,他深陷的眼窝折起小片阴翳,她打了个寒颤。 江枭肄不言不语,双手浮起,抽了张纸巾把水渍擦干净,“过来。” 自从看到邮件,顾意弦有点怵他。 肯定没好事,她摇头,“不要。” 他身体往后仰,从收纳柜拿出医药箱,随便贴了块胶布,轻笑,“不咬你。” “真的?” “真的。” 顾意弦慢吞吞起身,江枭肄拽她的手,用力一拉,她坐到他的左腿。 他指腹触上她的唇瓣,反复摩挲碾压,酒气与血腥味随升高的温度揉进纹理。 力道太重了,她嗫嚅:“疼。” 尾音还没消失,他的拇指往里按,探进了口腔。 顾意弦惊诧,江枭肄不会用这只手举刀弑母吧?她舌头往里拼命缩,生怕碰到他。 江枭肄没什么表情,若无其事抽出拇指,将更为修长的食指与中指一并伸了进去,不由分说往深处钻,摩擦壁腔,寻找她藏起来的舌头。 牵拉之间,江枭肄凌厉的骨节强势地抻开她的唇角,“躲什么?说了不咬你。” 想作乱的双手早就被反剪背后,只能无力靠在他坚实的阔肩,她反抗不了,呜呜说不出话,觉得他实在过分,他说用烈酒消过毒很干净,她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津液愈来愈多,唇瓣绯靡,潋滟水光。他的手指缘顶端粗粝,夹住她的舌头时,薄薄的茧刮到湿热软肉。 又因在威士忌里浸泡太久,麦芽酒香与皮革肉味,强势而浓烈地刺激味觉,连带大脑发昏。 她好像有点醉了。 江枭肄用手指反反复复在顾意弦嘴巴里探索,感受。 舌头表面有许多小颗粒,舌背的前部及尖端的是丝状,最里面是叶状或轮廓状。这些都是顾意弦的味蕾,每一粒都会填满他的气息。 他看着湿淋淋,粘稠的津液从她的唇角溢出,喉结滚动,哑着声说:“想我不弄了吗?” 顾意弦点点头,微湿的睫毛耷拢泛红的眼尾。 于是他蛊惑她做更坏的事。 “含住。” 江枭肄久居高位,即使语气很淡,也像在命令,天生有让人服从的能力。 顾意弦双颊潮红,晕乎乎仍然坚守防线。 “两分钟。”合格的商人熟练地谈条件,“你想知道我什么都告诉你,所有的。 她很有骨气,江枭肄早就料到,谈判中顺向报价,一旦卖方降价,买方就会产生一定的满足心理,这时只要卖方能够把握时机,往往能够促使交易成功。他淡定地降低要求,“一分钟。” “b......”她只能发出一个音节。 江枭肄信奉先礼后兵,手指用力夹住她小小的舌,威胁道:“那就继续。” 缺氧感让顾意弦双目迷茫空泛,热意将体内水分烘干,她示弱地舔了下他的指服软。 江枭肄喉咙发紧,双指松开,强取与自愿始终不一样,手指被她的唇含住,口腔粘膜柔软湿滑,他舒适地谓叹,“弦弦好乖。” “我现在计时好吗?” 她缓慢眨眼,妩媚清丽的眸子都是水汽,罂红的唇湿乎乎,腮颊被他的指撑得鼓鼓。 他目不转睛,“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车厢只有江枭肄低哑慵懒的嗓音,他语调拖得太慢,顾意弦不满,拿牙齿磨磨他,他停住,手指往里进。 “三十。” 江枭肄快了一个数位后,继续拖腔拖调,“二十九,二十八……” 空气在每一秒燥热浓稠,她也感知到了他的变化,嘴里的手指越来越烫,骨节的青筋膨胀,突突跳动,节奏一模一样。 六十秒到。 尽管还想试试进出天口口土,但循循善诱才能达到最终目的。 野心家永远不会满足,要么不要,要么必须得到全部,关卡一层层破,地盘一个个占。 江枭肄抑制所有的渴望与焦灼,将手指抽出来,松开禁锢。 顾意弦迫不及待离江枭肄远一点,缩到旁边的座椅,警惕又防备地睖他。 视线瞥下去,她脸更红,汗水淌出来像小虫搔痒爬过,他无所谓,坦荡地展现因她而起的生理变化,关心地问渴不渴。 “不渴。”顾意弦说反话,并抽了几张纸巾狠狠擦嘴唇,下巴,下颌折角。 “行,我渴。”江枭肄俯身打开冰柜,现在平日出行的车都预备了顾意弦喜欢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他取出uliveto的矿泉水与养颜的粉末,全部混合搅拌,喝了一口,皱眉,递给她,“喝掉。” “你喝过的。”她嫌弃。 江枭肄斜靠座椅,健硕胸膛撑起黑衬衫,散乱的领口锁骨线条刚毅。 一击必中 第63节 他直直盯着她,眼神松懒孕育邪气,抬手,伸出舌舔了下被她含过的指,然后勾唇笑得蛊人。 意思太明显了。 顾意弦大脑轰得失去运作,连忙夺他手里的水瓶,咕咚咕咚灌凉水。 “慢点。” “别管我。”她含糊出声。 江枭肄耸肩,心情很好,他从烟盒夹了根卷烟点燃,“我现在来教你,怎么一招制敌。” “首先,忤合深谋。” 忤合深谋。 鬼谷子曰:凡趋合倍反,计有适合。化转环属,各有形势,反覆相求,因事为制。 顾意弦听江枭肄一字不差复述,突然记起之前在他办公桌看到那本书。 tmd,难怪她有种事事受掣肘的感觉,江枭肄比她更懂。 “一年前南楚政府发布政策:不准使用不合标准化肥除草剂,我已开始布局,用符合标准的除草剂抢占市场份额,顺便散布消息提高小麦和玉米价格,管仲计策“贵其买鹿”,飞牧中计,高价买进小麦与玉米期货。” “第二,飞钳破敌,立势制势。抛出鱼饵,飞牧落入陷阱,在期货市场持有10万吨空头订单,这时形势已尽在掌控,飞牧不能不受胁持与控制,即“缀而不失”。” 江枭肄将燃尽的烟蒂摁熄,语气闲散,“这时只需垄断市面的小麦与玉米,拉动期货市场上涨,飞牧无法交货,我们就可以收网了。” “你来猜猜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这他妈就是她计划的升级版,顾意弦没好气地吐出两个字:“逼仓。” “聪明,”江枭肄夸赞,他用那双充满野心深不见底的眼睛注视她,“后天飞牧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将属于gallop。” 顾意弦想到什么有点生气,把矿泉水捏得咯吱响,“我上次让你冲聚丙烯市场,买拉丝和薄壁,你说你不懂!?” “我什么告诉你,我不懂了。”江枭肄笑了。 哦,对,他回答的是没见识过点石成金。 顾意弦:“......” 此人城府极深,手段狠厉,绝不能与他再周旋,必须迅速脱身。 顾意弦思索一刻,牵住江枭肄的左手,挠他的掌心,言辞恳切,“四哥,订婚宴我的养父母想来,我答应了,前日他们说女方结婚前不能住在男方家里,容易成为被动和弱势的一方,招人话柄。虽然我们是假的,但也得按照风俗习惯来,你觉得呢?” 江枭肄眉梢隆起,端详她的表情,双眼溢满纵容与宠溺,“抱歉,我考虑不周。渝水有一处院子,你要愿意可订婚宴头天过去。” 得逞让顾意弦的笑容明艳动人,主动与他十指相扣,“四哥,你真好。” 微狭钴蓝的晕影铺在江枭肄的侧脸,他侧目,浅淡的影子隐在深绿瞳膜,“乖一点,等我来接你。” “放心。”她忙不迭点头,继续问:“四哥你的父母呢?” 他揉揉她的发顶,没再说话。 顾意弦看着江枭肄左耳的刺青,神采黯淡下来。 · 深夜,空气分外润泽,浮荡细密不可见的水珠与馨香。 顾意弦在阳台站了许久,直到榆宁所有的灯全部关闭,她裹紧单薄的外套,拂去发隙间的潮气,继续找人在黑市购置大量“烟花(炸药)”。 做完最后一步就能离开。 她给顾檠发讯息【那块地买好了吧?】 顾檠径直走向收藏室的最里层,打开玻璃柜的柜门。 项链,钻戒,耳环,各种珠宝排列整齐,熠熠生辉。 这些都是他这些年在各大拍卖会为顾意弦买下的礼物。 房间没开灯,他整个人陷在阴影里,回复顾意弦的讯息。 顾檠:【那块地我已经买了,之前假扮父母的人也安排好了。】 小弦:【好的,谢谢。】 生疏,距离感。 顾檠取出一枚戒指戴到中指,指跟的银环冰冷,他握住摩挲,直到温度发烫到似乎在皮肤表层烙下顽固印痕。 他笑了笑,拨通电话。 对方接得很快,见他不说话,开口道:“你说话啊。” 因为焦头烂额语气十分疲惫。 顾檠神色很淡,平整到异常,“所有的事情,幕后操盘手都是江枭肄。” · 榆宁后山的暗室。 裴瑞与蒲甘弯腰摩挲积灰的石板,找到拉环扣住往上拉,灰层飞扬。 江家三姐弟被呛得止不住咳嗽。 江侑安兴奋地捡起一把,“好久没看到这些了!” “你他妈拉拴干什么!”江掣宇往旁退,避开黑口,“别对着我好吗?” 江珺娅拿一把小型的在手里盘弄,“阿肄,订婚宴而已有必要准备这些吗?” 江枭肄面容肃冷沉静,“两力均衡,伏间制胜。” 他左旋再向后拉开栓,将铜色金属塞进去,右旋推栓,抬起瞄准镜朝向石壁,扣动。 铜色金属弹射出去,闪烁寒芒。 砰! 巨大磅礴的响声回荡。 不知是谁说了句,“南楚要变天了。” 第045章 南费路的渝水别院是标准的四合院, 目字形的三进院落,加了道门房的屋舍封闭。街门朝东南,紫气东来, 第一进外院是家仆居住的客房, 南房, 第二进是厅堂,通过垒砌精致古韵的雕花影壁, 富丽的垂花门, 第三进为内宅主房。庭院深几许, 难以窥其奥妙,满园西府海棠花, 雅致叠石造景, 关起门自称一方天地。 月亮浮在云层, 顾意弦沐着月光, 倚在抄手游廊, 手臂轻搭靠背,神色恹恹地朝鱼池扔饲料。 江枭肄与顾檠撞见后,他开始限制她的出行自由,禁止出榆宁家宅, 报警没用,他美名其曰保护未婚妻的安全, 今日搬到渝水院子,外墙保镖轮番站岗,她体会不到任何风韵, 只觉又进入了另外一个牢笼。 江枭肄到底想做什么呢? 对付飞牧一年前他已备好杀招, 运筹帷幄之间三天将百年基业笑纳。龙楚与华森应该也有布局,邢兴生顾意弦不了解, 但以她所了解的顾檠绝对不是江枭肄的对手。 江枭肄这人若出生在古时,战乱为割据一方计谋无双的奸雄,和平朝代,一人之下为权倾朝野随时造反的能臣,万人之上为荡平列国挥戈横扫的帝王。 再者,gallop娱乐旗下的漂亮女明星与主播数不胜数,甚至不用他招手大把的女人倒贴。 顾意弦一不信江枭肄谋划那么多只为图她一人,被金钱浇灌欲望浅薄,感情非必需品;二不信感情长久,她在电影与阅读里见识过太多炙热强烈的爱意,而现实里,顾檠的初恋去世他移情别恋,若她是那女孩大概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找他算账;三缺失安全感,不可否认江枭肄对她有致命吸引力,一步步不受控地沉溺,但万一付出全部真心又被弃如敝屣,岂不是又要伤心一场。 从来都是一个人克服恐惧,依赖、失望,为了保护美丽柔软的羽毛,铠甲早就坚硬无比。 最爱自己永远没错。 她将饲料全部倾倒,冷淡地注视抢食的鲤鱼。 “在干什么?” 顾意弦摒弃杂念,微微侧头。 江枭肄站在中廊,穿着英式黑风衣,定定注视她,用那双在夜里墨色更浓,密不透光的绿眼睛,将她密实包裹。 心跳漏了一拍,她莞尔,“四哥,你怎么来了?” 月亮挂在游廊上方,袅袅风吹动云彩,顾意弦的发和绸缎披肩飘了些许。 她笑起来总有种风情万种的味道,比院子里的海棠花还招人。 难怪苏轼说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也许,该吩咐人把院子所有的灯都亮起。 江枭肄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鼻尖是从她身体头发渡过来的海棠花香气。 从未觉得嗅觉可以变得贪婪,他深深吸入,不太走心开口。 “因为紧张。” 顾意弦怔楞短瞬,笑着问:“你还会紧张啊?” 发梢被江枭肄撩起,他似乎格外迷恋她的头发。 “会,”他专注于将发丝缱绻缠绕在指间,坦诚道:“你只参与了挑选衣裙,别的一概不知,我不知我安排的你是否会喜欢。” 从榆宁到渝水路程不近,江枭肄没必要专程过来告诉他因为明天的订婚宴紧张。她瞥开视线望向院子里冰冷的石景,几秒后,说:“四哥,这只是一纸协议,你没必要耗费太多精力财力。” “嗯,但我比较好面,不想在别人面前失了脸面。” 他们之间隔着层带灰的玻璃,怎么都擦不干净。 顾意弦想到明天的计划,靠向江枭肄宽阔的肩,不知为何即将结束之前却萌生出想要更了解的想法。 二进厅堂的院内有老旧痕迹的人形靶,墙壁嵌箭靶。 她开口问:“四哥,渝水的院子你经常来吗?” 江枭肄牵住顾意弦披风的一角,搂住她的同时,挡去夜里风寒,“小时候住在这儿。” “你没住榆宁?”顾意弦仰起脸。 他本不想谈及,瞥见她好奇的眼神,语气很淡,“刚回国的时候住了一小段时间,榆宁外戚太多,对我颇有置词,就过来一个人住了。” “多少岁一个人住的?” “十三岁。” 顾意弦沉默。 一击必中 第64节 十三岁,江枭肄被江坚秉接回来应该十二岁左右。既然能把他一人扔在榆宁外面,证明江坚秉当初选定的继承人不是江枭肄,且不论江家三姐弟,其他人大概会排斥外来者,所以颇有置词是体面的说法。 她在孤儿院时见那些天真孩童孤立人时,什么污秽词都听过,从小在钱权圈子耳濡目染的公子哥或小姐必定会更过分,除却辱骂江枭肄杂种,行动欺辱也不会少。 “怎么了。”他抚摸她的发。 她难得没躲避,“一个人岂不是会无聊?” “难得清净,看书,电影,打拳无人打搅,”江枭肄补充道:“思考。” 他戒备心重极注重隐私,除却家仆蒲甘与裴瑞,他从不让任何外人进,包括江家三姐弟,她是第一个。 顾意弦轻哼,“那么小思考什么?” 问完心里立刻出现答案,他也恰巧看向她,“思考,得站在什么样的位置才能让一些蠢货听话。” 她无语,“你别对我说这话行吗?” 江枭肄往后仰,后颈搁在木栏杆,喉结突兀而锐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用低沉的嗓音叫她弦弦,说:“有些时候,眼见耳听都为虚,你要学会用心感受。” 这次顾意弦没搭腔,她不知道江枭肄是否话里有话,只是他冷峻深邃的侧脸轮廓,让她想到高高在上的人也会有高处不胜寒的孤单。 两人在游廊坐了许久,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说起飞牧,电影,摄影,包括鬼谷子权谋术。 静谧的夜晚,月色沉寂,水池的鲤鱼吐了一个又一个泡泡。 “你该回去休息了。” 她说好,他起身牵着她往内宅走,手指依然扣得牢,指腹勾缠指缝,沿皮肤纹理摩挲着。 院内一些个人主义色彩极重的物品,甚至影壁的雕花下都有一个“肆”字。 “四哥,为什么那些那上面的字是肆不是肄。”她其实在纵横馆内看到台柱就想问了。 江枭肄有问必答,“我之前的名字,江枭肆。” “都好绕口......”顾意弦小声说,“为什么叫这种名字,还不如单字,枭。” “你今天对我很好奇。”他停下来,低垂注视她,浓密交错的睫毛,在颧骨拓出绒密阴影,“为什么?” 江枭肄目光笔直锋利,顾意弦咬了咬唇,“新环境,难免有点好奇心。” “我还以为你要爱上我了。” 与眼神截然相反,江枭肄的语声非常轻盈,韵节齐整,似乎每一个字与错落停顿都经过悉心推敲。 “所以,才会对明日成为你未婚夫的人这么好奇。” 顾意弦眸子浮起波澜,迅速抽出手,快步朝前方走,“神经病。” 江枭肄站在原地凝视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倏地唇角扬起一个小边大步跟上去,“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 “我告诉你我为什么叫江枭肄,”他略微弯腰勾住她的手,哄着,“好不好?” 顾意弦甩开,靠在游廊的木柱,抱着臂睨着江枭肄。 即使一米七还是比他矮太多,但气场完全不输,她略微抬起下巴,眼神倨傲。 “四哥这么急切,我也会以为你要爱上我了。” 得理不饶人的性子。 不涉及没品的杂碎,江枭肄乐于退让,他第一次朝人颔首,“抱歉,是我今日有倾诉之欲。” 她是好奇的,抬了抬眼示意他可以说了。 他将她臂弯的手拽出来,不以为意地说:“你说得没错,不如单字枭,我十二岁之前就叫枭,没有姓氏。” 顾意弦张了张嘴,江枭肄继续缓缓道:“有了江姓后,老辈认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字名具备得乾卦,天地人和是为王。就以排行“四”取为第三字,但又觉得过于简易,改为“肆”,十八岁之前我都叫江枭肆。” 顾意弦想起江家三姐弟的名字,对比他们,江枭肄的名字太为敷衍。 “那......”她欲言又止。 江枭肄知道她想问什么,“我有能力改名后,改为肄。” “警醒需得学习,检阅自己,树被砍伐后再生的小枝也称为肄。” 他的语气一直很淡,仿佛改名是非常简单的事,但顾意弦知道从无到有能力,付出艰辛岂可泛泛而谈。 江枭肄趁顾意弦不备,执起她的手吻了吻,“但我最近又发现了更有趣的释义。” 她被带偏节奏顺着问是什么,他说上次在水族馆她想改名,他觉得还不错。 “意弦。” 顾意弦心一慌,手往回缩,他轻握住,干燥烫热的指缝,骨节松缓柔韧,与她发凉的指尖紧密相接,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江枭肄抬眼深深凝望她,目光穿透皮囊,“肄,yi,肄字音通意,肄弦。” 肄与意,我与你,肄弦,肄的弦,江枭肄的顾意弦。 他没继续说下去,他知道就算她现在不懂,不久的将来也会懂。 顾意弦的嘴唇一阵拉扯,神态不自然。 夜晚的风比白天硬一点,冷冷的,但经过江枭肄,再吹到她这里,染上了他的温度,鼓噪的热气冲破皮肤,直灌胸腔。 “可惜,”她的表情蒙着一层很淡的迷惘,“我不叫那两个字。” 江枭肄笑了笑再无言语,送她到内宅门口,伏低腰身,轻声说:“我知道你这两天不高兴,等明天过了,所有的和之前的一样。” 他的体温一向很高,靠近就会有侵略性,慢慢透过披风的绸质料融入皮肤。 “晚安,明天见。” · 直到凌晨南楚上层圈子还在八卦,晨间因飞牧仇家股价断崖式下跌热火朝天讨论,几家根据小道消息推断出是四方王座的内战,众人开始猜测分析到底是哪家出手一击毙命,聚讼纷纭。结果下午两份邀请函的内容直接让八卦中心转移——邀请函来自不同的人,地点与时间却一模一样,并且女方名字都有“弦”。 【之前恒悦百货被整垮,两家首次联手是为那女伴吧?】 【江家老四与顾大为那女人不是世界大战了吗?我现在有理由怀疑女方就是同一个人。】 【好扯,那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啊?藏得密不透风的。】 【四方赌局时看见过一次,性感尤物只能说。】 【俩铁树开花开到同一朵,明目张胆抢人我是真佩服,】 【那到时候去哪家啊......】 【你惹得起谁?门口等着,谁抢到就去谁家。】 ...... 另一边警察总局也被迫加班。 南楚过去治安没规范前,四方王座比现在还猖狂,不止控制整座城市的经济命脉,各自以东南西北四角划分地盘,隔三岔五打着商业战争的名义真枪实干。 可以说,当时四大家的掌权人手上多多少少沾了人命,直到四方协议出台,一切战火平歇。如今江家与顾家针锋相对,订婚宴定在同一时日午间十二点,特意挑中由政府管控的砚山大酒店,必是为避免见血。 “去砚山只有一条路,从沽江大坝过流连街,分别调9个工作组,会同200名警力维护治安。” “200名?”邬巡拍桌,大吼:“榆宁家宅和麓湖山庄两家保镖都不止200名!你跟我说200名?” “那?” “叫各个分局警力全出,首先保障群众安全。”他心里问候江枭肄和顾檠以及那女人的祖宗,使劲掐眉心,“那两家的人要是火拼随他们,拼完我们再去收拾烂摊子。” “是。” “散会,记得回去买保险。” “......” · 翌日九点半。 顾意弦洗漱用过餐食,懒躺在梨花贵妃榻,叫朱可把仇祺福的丑照打包给媒体,她退出去查看今早的财经报道。 【小麦玉米价格一夜飞涨被拉到史上新高,飞牧农业百亿级别大亏空,20万吨空单无现货,平仓成难题,只能贱卖资产去填补,据传这次事件的原因是某资本盯上了飞牧农业粮商60%的股权】 江枭肄这变态。 尚娴与家仆将两排奢华秀美的礼服裙推进来,与之配套的高跟鞋与晚宴包,除却小香迪奥之类,valentino、schiaparelli等,江枭肄甚至搞到时尚界最高傲的孔雀elie saab的礼服,600万一条的裙子,天价蕾丝面料,定制得经过法国高定工会认证,受政府监管。 对比其他,那条裙摆镶嵌钻石的抹胸黑渐变公主裙太耀眼了。 她将手机锁屏,毫不犹豫挑了那件,本来想搭配红底,换成了ysl opyum系列的细高跟。 尚娴与家仆拿衬袋把所有衣物鞋子装好,交给另一批人送往酒店。 顾意弦换好衣服平躺接受妆造,米兰团队做事老道有条不紊。 不必赶时间,江枭肄说以免订婚宴她睡眼朦胧摔跤,特意定在十二点就是为了让她不必大清早爬起来。 直到十一点全部妆造完成,顾意弦平时蓬松的卷发全部拢于后方,发顶一圈细钻发箍,耳饰犹豫之下,还是将江枭肄送的武器耳饰坠在耳间。 最后,一层透明缀满细钻的蕾丝黑纱覆盖在头顶,她整个人像只矜贵美艳的黑天鹅。 听惯了赞美之词,顾意弦无动于衷,披了件ysl廓形西装外套,将墨镜收进晚宴包。 葛柔牵起裙摆,她在众人簇拥下出了四合院的门。 江家鹰犬乌泱泱,十辆黑武士benzg系,四辆劳斯莱斯中间一辆十二米加长林肯。 南楚的规矩也歧视女性,男方在半路迎接,江枭肄离经叛道本想过来,经过劝阻她成功让他在沽江大坝与流连街的交汇处等待。 而顾檠会在江枭肄前方一千米截胡。 她委身坐进车,闭目养神,待时守分。 第046章 相较正式婚宴规模, 订婚宴私密型更高,gallop把控娱乐新闻与舆论,没有任何消息透漏, 受邀者仅限两大家族的外戚与筛选后的顶级豪门。即使神通广大的狗仔对此有所耳闻, 屈于绝对的权势也只能与不明真相的群众在沽江沿路, 在身着制服的警察与严密警戒线外观摩等待。 当黑武士越野打头阵的车队出现,狗仔叹气, 娱乐行业摸爬滚打的打工人谁不知道gallop娱乐帝国的掌权人偏好硬派越野, 今天若照片八卦传到网络, 明天公司就能被一锅端平,他们苦巴巴收起长.枪短炮, 拿出自己的手机加入吃瓜群众的拍摄之旅。 而沽江大坝与流连街交汇处前一千米的位置完全相反, 一排benz六座mvp, 两排benzs系守卫前方, 后方十辆更高级别的迈巴赫, 将近五十辆车将路口堵得水泄不通,声势浩大,黑漆漆一片。 一击必中 第65节 南楚只有四方王座敢这样嚣张,两道通吃。 不用警察维护秩序, 群众自觉退避三舍,警戒线半米内无人靠近。 很快渝水出发的另一组车队从视野尽头飞速驶来, 见此情形被迫停下,不到十秒两方车门全开,西装革履手持电击棍的黑衣保镖同时下车, 顾家将近两百名私家护卫与五十多名江家鹰犬填街塞巷, 他们来自华森万关与gallop纵横拳击馆,各个体格魁梧雄壮, 眼神凶狠。 双方相隔一米,仍处于友好协商的安全距离。 顾家护卫朝两侧散开,恭敬颔首。 两位男人缓步而出。稍矮点的那位眉毛顺而上扬,端正温和的五官挂着笑容,细窄的狐狸眼透出几分精光;身形修长瘦削那位,身着雾青中式西装,皮肤偏冷有种近乎病态的苍白,长眸漆黑深沉,眼睑上方一颗小痣,显得气质清远,但目光落下来,便有天生高人一等,孤傲的压迫感。 江达作为今日去渝水接人的总负责,率先站到最前方。 “敢问顾大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顾檠与顾沭眼风都未曾掠去,身旁下属顾伸冷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问?” 江家鹰犬不收废物,江达被江枭肄挑中赐名,平日专训新人。 “我自然不配,可今日江家的订婚宴不能耽误,烦请诸位让让路,否则四哥怪罪下来谁也担当不起。” 顾伸回讽,“好大的排场!看看你面前的是谁!” “无论是谁,”江达面不改色,“我只知道毁人姻缘者天理不容。” “江家老四就是这么教下属的。”顾沭挥手,身后保镖冲上前。 江达使了个眼色,身边人掏出手机,顾家护卫的电击棍抡向他的手,随啊地声痛呼手机击落飞至几米远,江家五十余人和车队被团团围住,他们立刻还击,但人数不占优势,不过负隅顽抗。 关节错位声与惨叫高喊一并响起,顾沭笑着说:“形势摸不清的废物。” 顾檠淡淡扫了圈,抬腿穿过混乱朝中间加长林肯走去。 下属拉后座的门扣,没拉开,他看着车窗黑色单面防光膜,薄唇启开,“把驾驶位砸了。” 正在这时,后座与副驾门同时从里打开。 葛柔先下车,她左手拎一个长方形的箱子,小臂挂西装外套,右手牵着一片缀满细钻黑纱裙摆。 镂刻金色ysl标的细高跟落地,足弓弧形优美。 顾檠呼吸一滞。 轻薄的纱像雾覆盖在顾意弦精致艳丽的五官,眼睛像飞舞的蛇,红唇如禁果,头戴的一圈繁复发箍为她增添几分神秘圣洁的色彩,但黑裙华丽腐败,维纳斯堕落后更具魅惑。 他几乎忘记身在何处,缓了好几秒才伸出手。 纤细的指被黑绸包裹,顾意弦放在顾檠掌心,“顾先生好生粗鲁,怎么还砸车?” “他们不识趣。”他挪不开目光。 她站直望向前方的混战,“是你不对在先。” 顾檠的语气宠溺,“是我不对,应该早点清场,让你看到这样的场面。” 她轻轻笑,收回手,往前迈步,“走吧。” 葛柔跟在后方,顾檠问她是谁,顾意弦说是她收买的人,他没怀疑。 三人一起往顾家车队走,围观的群众与顾檠的反应一模一样,眼神与摄像头紧紧跟随顾意弦。路过被人架起来的江达时,她停住脚步,蹙起眉小声抱怨:“四哥怎么就派你们这么点人,害我现在只能跟别人走了,让他早点来接我哦。” 顾檠对顾意弦恶劣的性子习以为常,神色淡淡。 江达敛眸,“是,夫人放心。” 抵达迈巴赫门前后,顾沭欲言又止,顾檠拍他的肩警告。 顾意弦全看在眼里,暗村他们应该有所隐瞒,她不动声色与顾檠一起坐在迈赫巴后座。 裙摆铺开,她将头纱掀起,担心地问:“江枭肄会不会带人来啊?” “不会。”顾檠笑着撩起头纱一角,肯定道:“江枭肄抽不开身。” 现在沽江大坝与流连街的交汇处,仇祺福会去牵制。 顾檠安排了后手正合她意,顾意弦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那就好。” 车速提升,她侧目,明知故问:“这好像不是去麓湖的路线,我们去哪啊?” “砚山。”顾檠执起顾意弦的手,隔着缎面手套亲吻她的手背,嗓音很轻,“小弦,衣裙鞋子首饰按你的喜好定制,绝对比江枭肄筹备得更好。但今日看到你,我开始后悔没有求婚让程序更完美,原先准备的所有东西都显得太过仓促,我不知要去哪里找到一颗钻石才能及你半分耀眼。” 顾意弦心中冷笑,不可置信地问:“什么意思?” 顾檠深深注视她,注视他的妹妹,“我想与你换个身份相处,步入婚姻,携手余生。” 哪怕摒弃道德伦理,寡廉鲜耻,被后世唾骂。 “我爱你小弦,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他郑重而认真地说。 左窗的自然光与车内昏黄交融,顾意弦姣好的侧脸轮廓明灭,她始终不语或在思考。 行驶至红绿灯,距离与江枭肄约定的地点五百米,跑车轰鸣与警车鸣笛同时响起。 顾意弦倏地俯身靠向顾檠,手从他的发顶拂向脖颈,红唇微张,“哥哥,你但凡提前告知我征询我的意见,尊重我的意愿,也许我今天就被你番恳切的言辞打动了。” 顾檠为哥哥的称呼蹙眉,他甚至忽略车停滞的时间超过红灯时长以及车外喧闹。 嘭嘭嘭!嘭嘭嘭! 当顾檠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后颈已经被一只手锁住,颈侧也被一根冰冷的钢条抵住。 “别动,你知道我下得去手。”车门反锁咔哒声开,顾意弦拽着他慢慢往后挪,长腿伸直踢开车门,笑得妩媚动人,“你说错了,世界上最爱我的,永远是我自己。” 话音落完,她迅速而利落地下车,他只来得及抓住飘逸的头纱。 顾檠立刻翻身追下去,但顾意弦的身影隐匿在一片混乱中。 天空巨大的烟花绽放,流星般的火花直落,斑马线上的烟花盒还在持续不断冲上云霄,白烟迷蒙视线;百元大钞以迈巴赫副驾为中心散开,群众疯了般争抢,警察拦都拦不住;车队的前方一排警车拦住去路,红□□光相互辉映,十字路口两旁的车辆嘟嘟喇叭声按不停。 他面无表情看着脱序的场面,蓦地掩面耸肩笑出声。 “怎么回事?”顾沭赶过来。 早该预料她不会这么乖顺听话,顾檠语气无奈,“人跑了。” “这都是小弦弄的?” “嗯,”他轻晒,“分三批人,一批追紫色跑车,一批去机场,一批去砚山酒店。” 顾意弦在期货证券混得风生水起,挣得钱花不完购置了几辆跑车以及一辆顺手买的黑色smart。 跑车交给ghg的女孩们在南楚驱驰掩人耳目,她与葛柔坐上了小巧微型的买菜车慢悠悠前往下一个地点。 穿上西装外套,戴好墨镜,按开音响,挑了首应景的歌《nu》,刚好与她一身圣罗兰匹配。 “dar nu(但是),nu ma intorc iarasi din drum(我还是要义无反顾地离开),si vreau sa pleci din viatza mea(我要你离开我的生活)acuma as vrea sa te pot uita(现在我希望我能将你忘记),tu nu stii sa iubeshti(我知道你根本不爱我)nu nu vreau sa spui ca-tzi cer prea mult(不...我不想对你要求太多)vreau sa-mi da doar un sarut de ramas-bun(只想要你给我一个吻别)......” 葛柔看着顾意弦,视线挪到到跟节奏敲击方向盘的手,没忍住问:“弦小姐,其实我搞不懂,江先生与顾先生那么有钱对你也好,你为什么不想嫁给他们啊?” “我读那么多书走过那么多地方可不是为了做人妇的。” 顾意弦按开收纳盖,取出盒口香糖扔进嘴里,“再说他们没有一个人问过我的意见,说得比唱的好听,还不是在亲密关系中把我物化,当作附庸品,宠物,践踏我的尊严,试图用糖衣炮弹打着爱情的幌子桎梏我。” “你要知道只有真正平等的爱与尊重才能长久,否则都是隐性的姓别歧视,我们有权去享有任何人都能拥有的权益,无需条件,自由是我们天赋。” 她跟节奏晃动,举起手,“relax and enjoy,我带你去下一个地方玩。” smart隐蔽在车流自由穿梭,顾家护卫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要找到的人就在俗称买菜车的车里。 半小时后,顾意弦与朱可许新蕾联系完,一脚刹车冲向沽江大坝的下游,停在顾檠买的那块地,而下方正是飞牧农业的农田。 只要炸了这里,水无法引到农田,撒不了生石灰,土地的酸碱平衡无法调节,虫害蚂蝗变多,微生物的繁殖变差,直接影响收成。 江枭肄整治飞牧是他的事,她的计划还得继续,她与葛柔将后备箱的炸药搬下来,前往目的地。 细高跟踩在黄土细砂,天价裙摆摇曳拖拽,顾意弦丝毫不在意,满脸兴奋与愉悦,然而当她抵达后,轻松的表情急遽凝固,眼角神经性抽跳。 广袤无限的平地,风吹起尘土卷起细密黄沙,大坝水流泛散飘渺的白雾,平滑流畅的丘脊线正中央,几十辆黑武士侧停,将近两百名江家鹰犬呈环状如树矗立,蒲甘与裴瑞双手交叠站得笔直。 中心的中心,摆了一张帆布折叠桌椅。 江枭肄就坐在那里。 一身硬挺黑西装,上衣三扣,马甲六扣,怀表链挂在第四扣。 双腿随意跨开,肌肉微拢,皮质手套包裹的手指掐着根雪茄,细雾模糊了他深邃锐利的轮廓。 一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又极具野性的场面。 雾散了些,江枭肄直直望向她,眼神慵懒,带着勾人心魄的蛊惑与强势的侵略性。 他抬手,掌往下压了压。 ——过来。 第047章 江家鹰犬退至十五米远。 “葛柔, 你这叛徒!” 葛柔义正言辞:“江先生让我只听弦小姐一个人的话。” “......” 裴瑞无力反驳。 蒲甘总觉得葛柔的行为也在江枭肄的预料之中,不然以江枭肄策无遗算的性子怎会容许偏差。 他看向黄土飞沙中身着礼服西装的那对“怨女旷夫”,两人似在谈判交锋又似末日狂欢。 “弦弦。” 形势为上, 不得不甘拜下风。 只是下风吹得蕾丝纱裙飞扬, 顾意弦压了几次边缘, 没压下去,蹙起两道细长的眉, 心头烦躁无比。 江枭肄如何得知她会来此处?猜到她的计划了?顾檠不是说仇祺福会将他牵制? “今天为什么不多派点人去渝水保护我?现在途中被抢了人岂不贻笑大方?”她反咬一口, 旁敲侧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江枭肄的语速不紧不慢,视线在她的耳坠逗留, 唇边出现意味不明弧度, “留在最后的黄雀才有资格笑, 不是吗。” 一击必中 第66节 绸缎手套封闭, 顾意弦的掌心出了汗, 装傻,“四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稳的嗓音出卖她此刻紧张的情绪。 江枭肄没再搭腔,他吸吐烟雾的频率平稳而有规律, 对比她的焦灼,他显得异常平静。 数十秒后。 “听不懂没关系。” 眼光飞掠过去, 漫天淡黄倒映在江枭肄墨绿瞳膜中,一点点晕染褪色。 他说得很慢,咬字非常清晰, “你只要知道我等你很久就行。” 顾意弦微微失神。 江枭肄也许根本没去他们约定的地方, 一切尽在掌握,所以才会预知结果。 那他为何不阻止? 过了好一会儿, 勉强调整好状态,思绪绕出根清明的线,她摩挲裙摆,试探地问:“四哥,砚山非去不可吗?” 江枭肄注视着她,轻叩两下桌面。 “听你的。”他笑得微妙。 焦灼被安抚,惊讶随之而来,顾意弦瞳孔颤动。 明明稳操胜券,这么多人她完全跑不掉,他却真的把选择权归还。 为什么?她无法理解。 “在你选择之前,我们得先做两件事。” 江枭肄起身,跨步到顾意弦侧面,缓缓蹲下,俯首。 冷光闪过,他将雪茄含在唇间,右手的蝴蝶.刀出鞘,左手将过长的裙摆从泥沙里撩起来。 “干、干什么?”她没懂。 “乖一点,别动。” 嗓音掺和风声与布料撕拉割裂声一起鼓动着耳膜,她看着他左耳百无禁忌的刺青,心跳止不住加速。 江枭肄的动作利落而粗暴,但锋利刀刃与顾意弦的小腿保持在绝对安全的距离。 他语气平淡随意,“我记得你不喜欢繁复累赘的裙子,怎么选了这条。” 顾意弦脱下手套,顺便摘掉墨镜,露出一双勾勒魅惑的眼,嘀咕:“不是你送来的?” “嗯,它比较难搞得手。” 死男人阴阳怪气谁呢?她脸一跨,“什么逻辑。” 江枭肄抬睫,目光在顾意弦恢复完整的脸部流连几秒,又低下头,眼底带笑,“你觉得我是什么逻辑。” 她哼出鼻音,“不知道,不过江先生真是败家,这么贵的裙子说裁就裁。” “有人方才嫌烦,它便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她哦了声,懂得他的暗喻,唇角悄悄抿出弧度。 缀满细钻缝制天价蕾丝的裙摆在两人一言一语中结束了短暂的使命。蒲甘与裴瑞远远瞧见心痛到无法呼吸,葛柔不解,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地拍拍她的肩,“你等下就站在这儿,我们去收拾残局。” 江枭肄准备得周全,榆宁备好的新鲜果汁,遮阳伞,甚至还有一双运动鞋。 顾意弦以欠缺搭配感拒绝,他低觑她的鞋跟,连牵带搂让她倚靠他徐步而行,完全不在乎现在已经接近订婚宴的十二点。 她摸不透他的心思,直到看到水坝到飞牧农田的水流处一列采用热熔和缝制工艺精密制造的干瘪气囊。 “用炸药毁坏会留下痕迹,水体污染会让片地失去价值,还会失去与飞牧谈判的筹码。” 江枭肄慢条斯理收起伞,用伞顶抵住充气机器开关,往上一抬。 气囊以急速膨胀,不费吹灰之力分隔水体,快速封堵。 他撑开伞为顾意弦遮住正午的阳光,他的皮手套依然干净,握住她的手腕送到唇边,一记亲吻如同鸭绒般轻柔,“你要知道诱敌之诱,欲将取之。” 她的掌心翻了个面,他柔软的唇磨蹭,“想获取占取更多,必须留有转圜的余地,先给予,再驾驭,只有这样才能达到目的。” 顾意弦体味江枭肄细密的吻,皮肤薄粉开始,逐渐红到耳根。 她的唇张了又合,他扣紧她的手,俯下身让两人视线平齐。 “弦弦,”江枭肄执她的手贴到心脏处,让她感受他的心跳,他明白有些字眼对她太过慎重,现在说出口会把她吓跑,他只能换种方式,“若你愿意,我会慢慢教你。” 江枭肄的凝视专注到瞳孔绿色的荆棘自深处延申出斑斓色泽,像开了一朵瑰丽的花枝。 绿意攀爬抚触,顾意弦将目光移向别处,眼里的光斑明昧闪烁。 他也不催促,状似平静,但她感受他钝感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跳得飞快,好似要从平整的西装冲出来。 ——江枭肄在紧张。 顾意弦一直觉得江枭肄是很矛盾的人,暴戾匪气与优雅绅士,理智与极端并存,做事杀伐果断,野心支使他精心算计步步为营,利益最大化,及时止损,能保证全身而退是他的信条,而从接触以来,她从没过见过他紧张,永远游刃有余。 头顶的烈日如倾酒,烫人心喉。 “为什么?”她音色很轻,睫毛扑簌。 江枭肄始终保持俯身的姿势,他笑了下,“你觉得呢?” 停一秒,她含混其词,“我们不是协议关系吗?” “是协议,我们仍是合作伙伴,再加点刺激岂不是更有趣?” 她心头麻麻的,“什么刺激?” 江枭肄抓住她的心理,一步一步,循循善诱,“譬如,做笔更划算的交易,支付报酬,看到一个自愿赴汤蹈火的人。” ——支付裙子的费用,就能看到自愿赴汤蹈火的人。 这是顾意弦说过的话。 “我想要订婚宴,你帮我完成,你想要的我也会帮你,就像今天这样。”江枭肄的指挤到她指缝里,摩挲她的指骨,“而报酬也非常低。” 她问是什么,他将话题绕回去,“给我帮你的机会。” 没直接点明,欲擒故纵,因为含蓄显得暧昧。 顾意弦怀疑江枭肄这死男人在钓她。 她不甘示弱抽出手,从他包含肉.欲的唇往下滑,滑到喉结,轻轻点了点,“我要是拒绝呢?” 江枭肄暴露原形,一把搂住她的腰,强势地往上提。 遮阳伞倾斜滚了几圈掉到沽江,往下流漂浮,被三米高的截流墙堵住去路。 他在她耳廓启开唇,温热气息塞进耳蜗,“我不介意让你看一下黄雀怎么捕食。” 又威胁,这次没玩过,她就不信下次还能被逮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原话应该是,一蝉方得美荫而忘其身。螳螂执翳而搏之,见得而忘形。”顾意弦踮起脚尖,对江枭肄的颈窝吹了口气,“异鹊从而利之,见利而忘其真。” 他手臂紧绷,她挑起他的下巴,笑里藏刀,“四哥,回去多看点书,刚愎自用只会弄巧成拙,小心后面的蛇捕了鹊。” 江枭肄眼神深而幽邃,“好啊,拭目以待。” 他敛颌,伸出舌头舔了下她的指尖,嗓音裹挟磁粒与不明物质,“所以,后面的蛇,要不要接受我的提议?” 顾意弦嫌弃地把指头戳到他西装揩拭,“你都在这守株待兔了,还问我接受不接受,有什么意义?” 江枭肄眉梢微挑,岿然不动让她作贱,“表达我诚心十足。” 他卸去力道以退为进,双手揣兜,口吻平和,“我尊重你的意愿,若真不愿意,我也只能放你离开了,毕竟合作不能强买强卖。” 顾意弦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真的,”江枭肄双指摆正领带钉,不太走心地说:“不过江家老辈外戚可能会趁此机会废黜我的权力。” “为什么?” “这就是我急需找你扮演未婚妻的原因,他们一直怀疑我的性功能有问题,无法传宗接代。” “......”眼瞎扯淡,江枭肄那玩意...... 江枭肄端详她的微表情,舒展脊腰,嘴唇并着,双眼闭合,形成一片完整完美的沉默。 须臾,他开口道:“他们一直看我不顺眼,想方设法造谣,多年如此,我已经习惯了。” 顾意弦想起渝水院子里的“肆”字,面色迷惘,欲言又止。 “没关系,”他捻着眉心,分外头疼的模样,轻叹一声,“不强求,你想去哪儿,我找人送你。” 去澳大利亚的航班在下午三点,顾意弦准备去大堡礁潜水看珊瑚。 堤坝的流水声潺潺,她想了想,“就算我愿意,也会有其他阻挠的。” 江枭肄唇角的弧转瞬即逝,他将手放到她肩颈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不确定的犹疑之后。 “你是在可怜我吗?” 顾意弦摇头,根本不加思考,“没有。” 她长出一口气,低低地说:“价值互换,你别忘了自己说的话。” 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 江枭肄拍了下她的肩,面色平整,几乎将表情完全剥除,“放心。” ——没品的杂碎能让你逃跑,我肯定不会。 “你——”顾意弦起身,安慰的话到半途,又不知该如何继续。 江枭肄宽慰地看着她,眼神充满恳切感激,“不用,我懂。” 他牵起她的手,“走吧,再晚点就赶不上了。” 另一边顾檠找不到人与仇祺福沟通后,他才发现被摆了道。 江枭肄首先唱了出空城计,沽江大坝与流连街的交汇处停的车压根无人驾驶,又利用渝水车队行出调虎离山之计,他早就算到顾意弦不会那么安分,玩一手偷营劫寨。而他与仇祺福串通,包括不想告知顾意弦那块地花落谁家,江枭肄全部算计在内。 所以现在只有一种可能,顾意弦去了堤坝被江枭肄截堵。 顾檠黑眸阴郁,啜口烟斗,吐出一口淤浊的恶气。 他按下寻呼机,“所有人回来,去沽江大坝与流连街交汇处。” 一击必中 第67节 砚山大酒店仅此一条路,江枭肄只能从这过。 五十辆benz从南楚各处聚集,在路口集合,与之前渝水的车队碰个正面。 在南楚百分之八十的警力包围下,两方安静地对垒相持,颇有坚驱大军,杀得横尸遍野之势。 二十分钟后,黑武士越野车队从尽头驱驰而来。 顾意弦与江枭肄同坐在卡尔曼国王后座,一路他保持缄默烦忧的状态,将她的手握的牢而紧似乎想汲取安慰,她没挣脱,碍于不便参与家族战争最终选择闭口不言。 当车速减缓停止,寻呼机传来裴瑞的声音。 “四哥,路口被顾家堵住了。” 江枭肄低头拨开怀表盖,仰靠闭眼,没回应。 对比顾檠的神经病行为,若非要选择,江枭肄的合作显然有理有据。 她自然不希望被顾檠掳走,于是扯了下江枭肄的衣袖,“四哥,过不去了。” 江枭肄侧目,静视她几秒,“你很急?” 也不知道谁急,顾意弦扭头,透过洁净车窗,可以看见街道站立的警察与群众。 他冷不丁笑了,单手打开烟盒,取出支卷烟点燃,“之前你问为什么喜欢越野,我今天告诉你答案。” “什么?” “安全带系好。” 江枭肄牵引她的手放在坚硬膝骨握住,摩挲她的虎口,反手将烟叼在唇间,按开寻呼机。 他微眯双眼,杀伐气与压迫感突破斯文皮囊,占领车厢有限空间。 顾意弦禁不住心尖颤了下。 “我的未婚妻等不及了,”他音节含混而不容置疑地命令道:“堵住就撞开。” “是。” 江枭肄手底下的人绝对服从命令,下一秒,车外巨大的哐哐撞击声响起,伴随尖锐的安全警报。 窗外行人与警察表情惊愕失色,她不可思议回头,他单闭眼,懒懒散散一笑,“放心,今天没人拦得住。” 第048章 当初江枭肄回江家清扫情.色与毒品产业, 雷霆手段有多残暴,邬巡亲眼见识,但这些年江枭肄收敛太多, 他都快忘了他本质就是一疯子。 邬巡看着监控对寻呼机大吼, “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去疏散群众!” “是!” 越野与商务车最大的区别, 高底盘、抓地性的轮胎、高排气管、粗大结实的保险杠。江家的越野大部分改装加高过,偏军事风格, 车队头阵的车全是硬派的装甲越野, 顾家的商务轿车几乎是以卵击石。 顾家车头被撞碎片飞溅, 驾驶位的安全气囊弹出来,即便这样顾家掌权人没有下令撤退, 江家骨头更硬谁挡谁死竟想直接碾压而过。 两方谁都不相让, 轮胎高速摩擦声尖锐刺耳, 发动机狂吼, 昂贵的车一辆辆报废, 浓烟火花四起,史无前例的车祸现场,混乱疯狂,情况惨烈, 而始作俑者颇有闲情雅致。 烟灰缸将留捻灭的白烟,江枭肄言辞恳切地问顾意弦要不要接吻。 她嘴唇微张, 粉色舌尖躺在里面。 她并不明白他的兴致,也不明白不论得失不计后果的狂热能让血液沸腾,他感到有一种暌违已久、原始的渴盼, 比以往都要来的强烈悍然。 人们都说发情期的雄兽会发生一番争斗, 雌兽呆在温暖潮湿的洞穴等待占据统治地位的胜者。 他筹谋那么多,不应该进入洞穴要奖励吗? 当然现在还不是时候, 人和畜生还是有区别的。 “要接吻吗?”江枭肄又问一遍。 顾意弦觉得他有病,但不妨碍神经被刺激得跳动起来。 “四哥,你再不喊停,车报废堵在路口危害公共治安——” 江枭肄速度极快,起身单膝跪在她的座椅,控住她的后颈,唇部压了下来。 他墨绿色的瞳膜有两簇焰舌将温度炙烤,她睁大眼睛与他相视,感受他的舌头长驱直入,侵略她的领地。 车外人群纷纷嚷嚷,混乱无序,耳畔警笛与车辆撞击声疯狂叫嚣,而他们车内接吻。 一阵战栗般的心醉神迷,劝阻江枭肄的念头莫名其妙崩解。 他今天衬衣穿得规整,每处讲究,腿箍与夹子的形状透过西裤薄薄面料磨蹭她的大腿,他身上散发的气息,也好似带着攻击性的棱角,贴着脸钻进鼻腔,激起一串灼热发痒,扭曲虚妄的快感。 手指深深抓进真皮软垫,她的重心偏移,不自觉仰头迎合勾缠。 忘我的意乱情迷的三分钟,交换时喘息.粗重。 江枭肄不知什么时候扯开了领带,含吮着她的唇瓣,从嘴角到下巴,一路吻向了她流畅优美的天鹅颈,停住。 克制耗费太多力气,他颓然靠在她肩窝,低哑地笑,“刺激吗?” 顾意弦被亲得晕乎,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沉溺,忘了身在何处。 他抚摸她的后颈,“喜不喜欢?” “滚开。”她红着脸嗔怒。 叩叩叩。 黑乎乎的枪口敲击车窗。 江枭肄立刻警觉,摸出背后武器,手腕与臂紧绷,爆发力量给套筒以惯性动作向后运动,再猛的向前甩。他单手上膛,同时轻啄了下顾意弦的唇,“弦弦今天配合的不错,好乖。” 顾意弦看到他手里冰冷的武器,心一紧,“这是干什么?” “没事,”江枭肄将枪藏在背后,长款西装挡得严严实实,他擦掉她唇角的口红与水渍,戴好手套,摸了下她的头,“我下去看看。” 她瞟了眼车窗外举着枪的警察,想起那封邮件,蹙眉道:“不是,你别乱来,这在国内。” 他轻笑着拉开车门,“不用担心,我很快回来。” 大衣一角消失在视野,车门咔哒反锁,顾意弦后知后觉江枭肄似乎没有擦嘴...... 她透过车窗看到他用一根手指抵住警察的枪口,眼睑沉压,斯文地说:“小心点,吓到我未婚妻了。” “......” 江枭肄眉眼柔和地看了顾意弦一秒,转身的霎那收起所有温和。 江家鹰犬颔首,朝两边退出一条甬道。 他眼神沉冷淡漠地大步迈向前方,节奏不矜不伐,气场压迫摄人。 然而男人英俊硬朗的五官有处旖旎,唇角晕开的口红太过明显。 人家在外面火拼,他在车里做些混账事。 退至警戒线的群众,包围车祸现场的警方,江家鹰犬与顾家护卫无语至极。 双方势力交界处一片狼藉。 顾檠捏紧拳,顾沭拍他的肩示意冷静。 他咬紧牙关,从齿缝吐出一句话,“人交出来。” 江枭肄的身高出类拔萃,足够睥睨所有人。 他双手揣进马甲口袋,云淡风轻地说:“这里没你想找的人,别浪费时间,再耽误一会儿赶不到酒店,我未婚妻会生气。” “......” 裴瑞蒲甘心想江枭肄是懂怎么气人的。 瞧瞧顾檠脸色差的,哪还有清逸除尘的模样。 警方把人叫出来是怕撞车导致爆炸,双方其他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顾檠不想再与江枭肄废话,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冲向前。 一触即发之时,道路震颤,铿锵有力的通报响彻整条街道:“前方的人请迅速退行!前方的人请迅速退行!勿妨碍军方街头演练!” 军车在执行任务中,除特殊情况以外警方无权拦截,只有当地警备司令部有权力终止行为。 江枭肄朝顾檠微微一笑,那是来自胜利者的轻蔑。 “顾先生,看来今天到此为止了。”他的口吻彬彬有礼,转身的动作干脆。 江家鹰犬收起所有武器训练有素跟在后面撤离。 胜负已定。 顾檠尝到了喉间的血腥味,面无表情,“撤。” 整条街肃清。 军方演练出动一个合成营,主力装备四辆8x8步兵装甲战车,分别为3个机步连装备步战车和1个突击车连装备突击车,步兵战车两边30毫米机炮;突击车安装105毫米坦克炮,配一挺同轴机枪以及昼夜瞄准具。身着迷彩服头盔的车长和两名炮手,装填手直立于炮塔。 四辆战车总重量达到八十多吨,江家黑武士车队跟在其后,队伍浩浩荡荡,锐不可当,气势逼人。 砚山酒店大厅等待的一众权贵子弟通过现场直播看到全过程,心里直呼牛逼,订婚宴装甲战车前方开路,江家老四抢人有一手。 富丽堂皇的大堂分左右两边,左边绿植鲜花墙搭配得雅致,右边整面路易十四玫瑰怒放。 右边门庭若市,宾客都是社会有头有脸的人物,十二点已过,他们没有任何置词,按照江家的规矩,出示黑紫搭配的邀请函,经过严密搜身才被放行,前往贵宾通道直达四楼。 二十分钟后,砚山大酒店门口停满黑武士。 江家鹰犬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屏气不敢发出声响,生怕吵醒自家老大怀里的女人。 裴瑞举着黑色十六骨伞,江枭肄稳稳抱住顾意弦,步伐迈得轻。 薄毯往下坠,他牵住一角防止滑落,他知道她有午觉的习惯,没想到那样混乱的场景都能睡过去。 顾意弦在进电梯时朦朦胧胧醒来,她像小动物一样深吸了口气,闻到舒服安心的味道后,继续闭目养神。 江枭肄低头瞧她一眼,唇角禁不住上扬。 他不喜甜食,如今感觉口腔分泌的唾液携带了蜂蜜的味道。 一击必中 第68节 四楼总统套房,尚娴等家仆与妆造等候已久。 江枭肄坐在软榻,让顾意弦靠在他怀里,执起她的腕,吻落在她的指骨。 她缓缓睁眼,嘟囔他的名字,“江枭肄?” 他使劲捏她的手,不悦地问:“不然是谁?” “哦。”顾意弦觉得骨头缝软乏,暂且不想计较,在江枭肄怀里枕出舒适姿势,懒倦地扫了圈,视线定格在单独的两个金衣架——暗紫,墨绿,不是从渝水送来的,而是她之前喜欢却被告知工期赶不上的衣裙。 “你订到了为什么不送到渝水?”她无语。 “才送来的。” “......”信你个鬼。 死男人早就算到她会搞坏裙子,特意把压轴的东西送到砚山。 “喜欢哪条?” 顾意弦抬睫与江枭肄的眼对上,嫌弃地说:“紫色那条实物看起来不怎么样。” 他眼底透出笑意,“嗯,我也觉得不怎么样。” 听出来他语气的揶揄,她撇开脸,从他怀里爬出来,“我要换衣服了。” “好。” 江枭肄在另外一间房换上新的西装,戴上祖母绿的袖扣与领带钉,整理好后,他站在落地窗前站了许久,没有抽烟喝酒,安静地等待。 “四哥,那边好了。”裴瑞挂掉内线。 他嗯了声,揉搓出了微薄汗意的掌心。 江枭肄再看到顾意弦时。 长发全部盘起,裸露的脊背,两扇肩胛骨如蝴蝶翅翼,肌骨匀婷。 她听到动静转身,高贵繁复的银色花纹包裹上半身,祖母绿宝石镶嵌花瓣型深v领口,纤腰以下,古典丝绸远看好似一块碧玉,墨绿轻轻渗入玉中,衬得肌如雪。 家仆将裙摆铺好,她下颌微抬,从不刻意端庄,却高傲得像只孔雀。 蒲甘打开丝绒方形首饰盒,双手托住走过去。 一条至少50克拉的无油祖母绿配钻石,周围配镶梨形及圆形钻石的项链静静躺在中央。 所有首饰和衣裙颜色款式相称,江枭肄准备得太周全了。 即使顾意弦玩这些翡翠钻石似家常便饭也觉得夸张,出神之际,他已立于身旁,缓慢道:“可能有点重,你若不喜欢,还有条小一点的。” “你买了两条?” 江枭肄若有所思,似乎在想到底买了多少条。 顾意弦:“......” 她想到耳坠,“你不会每种颜色都买了吧?” 他停顿稍许,抬起眼,深陷的眼比宝石还深邃。 反问道:“不然?” 她抿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左手指腹在右手指缝来回挑动,无意识显露一丝躁郁难安。 江枭肄将顾意弦的小动作全部收于眼底,目光停驻在她脸上,挥手示意人都出去。 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人后。 “四哥,你没必要这样。” 江枭肄的喉结细微滚动,不太走心地笑,“你没有权力制止一位男人想为他的未婚妻购置彩礼。” 顾意弦身体抖了一下,从心尖到四肢百骸,“你在说什么?” “我第一次没有经验,看到他人备订婚宴也是如此。” “那是因为他们是真的。”她无缝地拆穿假象。 他注视着她,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收敛了,归为一种平静坦然的决议。 “你既然愿意站在这里,不是给了让我当真的机会吗?” 第049章 江枭肄的话直接挑破了顾意弦的自我蒙蔽。 江枭肄出国的两天, 通过试探顾檠与他接触,她发现过去自以为的“爱”不过是基于长久依赖的感情或畸形的渴望。 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无法建立密不可分的羁绊是事实。十六岁情感认知缺乏, 青春期的躁动, 无父母启蒙教导分辨爱的不同形式。 顾檠最特别, 他们最亲密,她误把亲情划归到爱情这一栏, 她认为若他们相爱到一定程度会迈进婚姻殿堂, 成为夫妻, 得到法律承认的关系,获取新的羁绊。 因此她希望得到回应, 学习模仿电影里女生对待心爱之人去对待顾檠, 直到被送出国, 价值观的成形让迫切与渴望淡化, 她不必通过别人证实自己被需要。可天生防备心重或追求者太愚蠢, 她仍习惯暗示自己与兄长之间是男女之爱。 然而一切与江枭肄见面后崩裂重组,他是不同的,但他不可以。 顾意弦害怕他,胆怯面对他, 往后退半步,忽略心底的躁动, 强硬地狡辩:“我站在这里也是因为协议,什么叫给你机会?我们说好的,我参与订婚宴, 你帮我, 你现在的表现不觉得自己越界了吗?” 江枭肄轻眯起眼睛,深深望着顾意弦, 往前跨一大步,将两人距离再次缩短,“你确定只想与我谈协议?” 从最开始他们的信息就不对称,只能变成谈判与博弈。不断试探彼此底线,从而争取最大利益,而她要做的就是守住自己的底线,“不然谈什么?我们之间还有别的可以谈?” 江枭肄一把擒住顾意弦的后颈,往前拉,眼神咄咄逼人,“那就谈协议,我为占主导地位投资出钱的甲方,你作为被动接受负责实施的乙方,只能选择,”他停得微妙,咬字混重,“听话去做,或做得更好。” 莫名想到江枭肄干的混蛋事,她燥得慌,“少强买强卖,乙方有权力提出异议。” 他轻谑,“甲方也有权力否决。” 顾意弦不避让,“甲方乙方只是名称上的不同,在法律上地位平等。但我与你明显是不对等地位,我有权申请协议无效。” “建议你好好回想飞牧的事自己参与多少,是否达到协议里乙方的完成条件,再思考一位甲方买多少条买几种颜色的项链与你乙方有什么关系,最后再来谈不对等的问题。” 江枭肄的条理清晰,语气无波无澜,“现在的情况到底不利于哪方,有资格说结束的人是哪方,越界干涉的是哪方,万女士难道不清楚吗?” tmd,死男人阴阳怪气。顾意弦拍江枭肄的胳膊,纹丝不动,她气得反手掰他拢在颈后的手指,“是,你既然什么事都能算尽,我又何必当乙方让你白花钱?刚好一拍两散,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谁也别烦谁!” 江枭肄脸色一沉,眸中躁郁升腾,腕稍微用了点力道,“说话前过过脑子。” 凌厉骨节硌得脖子疼,顾意弦更加恼火,挑起眼角,含讥带诮,“是,我没脑子配不上,你宣告结束不就行了,非要当冤大头甲方?” 江枭肄轻晒:“甲方确实应该结束。” 他停下来直直望着她,脸部线条坚冷锋利,唯独除却那双眼睛。 灯光照得纯澈,绿珀透亮,倒映她的脸,也只有她的脸。 “但江枭肄不想结束。” “他告诉我,想要你留在身边。” 一瞬的光景,所有感官体验被无限拉长。 江枭肄眼里新鲜湿热的绿意跑了出来,一寸一寸向她延展,宛如一块逐渐抻开的膜,严密包裹她裸露在他视野里的所有。 “弦弦,你说怎么办?” 顾意弦唇张了张,江枭肄说这些她不意外,心中却微微酸涩。 他们不是正常方式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她只能提醒他,“四哥,我不是你想象中的人。” 下一秒,被江枭肄拥入怀里,他的身型骨骼硬直挺阔,肌肉匀称有分量,好像隔绝了整个世界,很有安全感。 他的下巴搁在发顶,指腹温柔缱绻地摩挲后颈的皮肤,她的思绪变得杂乱无章。 他们越了界,心跳在一起振动共鸣,在诉说多巴胺分泌到意识沉沦。 “没有想象,”江枭肄的嗓音低淡,“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谁。” 顾意弦一惊,知道她是谁? 他很慢地扩展解释:“瘾君子从不会计较毒品品质,因为他们对“毒”心理生理持有缺失感,哪怕饮鸠止渴,他们也会不顾一切将其注入体内。” “我现在就如同瘾君子,无关名字外貌家世,无论品行好坏,我需要面前的你,我确信只有你能舒缓缺失感,给我带来愉悦。” 并且,需求的欲望还在无限扩大伸展,已经无法抑制理性,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排山倒海,决堤。江枭肄深吸她的气味,不知怎么宣泄。 无论江枭肄话语的虚实真假,顾意弦突然不想挣扎了,他既然什么都不在乎,她又何必拘泥。 感性上头的瞬间,她开始贪恋他的气味,于是双手环住他的腰。他的体温过渡到身体,烘的心里暖洋洋,她别扭地说:“四哥,那你这算不算假戏真做?” “你觉得呢?”他发问。 她轻哼,“原来你喜欢当冤大头。” 两人拥有不明说的默契。 江枭肄立刻懂,低头吻顾意弦的发顶,“嗯,那你要不要给冤大头一个机会?” 她问,“如果给了机会,我们现在算什么?” “先婚后爱。”他笑着说:“现在不是流行这种说法吗?先上船后补票。” 顾意弦脸贴着他的胸膛,轻拱一下鼻尖,声音闷闷的,“想得美。” “那你说现在算什么?” 还没告诉江枭肄真实身份,他表明心意的话是否真心有待商榷,她冷静的很快,玩他的怀表链,“游戏,成人之间的小游戏。” 油盐不进,江枭肄气笑,“你想怎么玩?” 他们不够了解,还有膈应的邮件与江顾两家的世仇存在彼此之间,顾意弦没法完全敞开心扉,“试运营,不合适就删档注销。” 短暂缄默后,他妥协道:“行,我们先去订婚宴好吗?” 她点点头。 结果比江枭肄预想的好,游戏与协议不重要,只要她能正视他的感情,往后徐徐图之即可。他扶着她转身,为她戴上项链。 顾意弦思忖半响,拳握紧又松,“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真实的我与现在相差很大呢?” 江枭肄双指压住小小的扣环,应和,“有多大?” 一击必中 第69节 “......”她试探道:“你觉得纵横拳击馆的女学员上擂台时怎么样?” 江枭肄并不关心她们,他只是提供公平的场所,“一般。” 他捏她纤细的脖颈,示意戴好了。 顾意弦转身,不满地说:“你才一般。” 一般,对所有男性都是贬低词。 过去旁人说江枭肄性功能有问题,他懒得解释,他认为管不住感情与下半身的男人统统属于顾檠那一类,没品的杂碎。 显然被顾意弦说感觉完全不一样,他有种被轻视的感觉。她大概不知道第一次吻她后,他便在梦里握住,用力的五指像那时赌局她大月退的绑带,嵌进去,软白的肉从指缝溢出。 隔日清晨江枭肄特意吩咐榆宁厨房送了一只石榴,徒手掰开,石榴汁顺手指流下来,他尝了尝,清甜充沛的汁水。 一位单身二十五年在军校呆过的男性,绝对不会一般。 江枭肄目光在她雪白的颈间流转,挪到套房卧室的门。 其实订婚宴没那么重要,他更想将她横抱起来,踹开那扇门,弄到她像掰开的石榴一样。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不想吓到她,他知道她提出无聊问题的目的,他会亲自帮她解决烦恼,但绝不是现在。 房间是令人遐想的地方,不能多呆。 他将顾意弦的手捞起来,“弦弦,外面宾客等很久了。” 她还在纠结,“那要是......” “没事,”江枭肄双指按紧领带钉提醒自己,慢条斯理地说:“以后慢慢说,我们现在先出去。” ——再不走我会想试试你口中的成人小游戏。 犹豫须臾,顾意弦同意江枭肄的提议。 现在暴露太危险,得先探知他的想法态度,说不定他方才那些好听话都是为了迷惑她。 房间门口金光闪闪的木桌,她被抱进来时并没有看到,如今觉得眼睛刺得疼。 四个红色lv行李箱里装满金条,旁边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是纯金。 简单粗暴,很符合江枭肄的风格。 “这什么?”顾意弦嫌弃。 江枭肄拉开房门,不走心地说:“听说彩礼要准备八大件。秤,称心如意,箱子,富裕宽和,聘金,镜子,圆圆满满,算盘,富足安定,梳子,白头偕老,尺子,早生贵子,剪刀,驱邪避害。” “......”死男人记性不是一般的好,她看他左耳的刺青,“你信这些?” 他眉梢隆耸,“死物有什么好信的。” 她想说很土,又听他补充道:“旁人有,你也得有,不喜欢拿去溶了或去银行换钱,随你。” 学人精,她又不稀罕,顾意弦没忘记维持角色形象,假模假样,“这太多了,我受不起。” 江枭肄摇头笑而不语,牵着她一起走出套房的门。 与其说订婚宴不如说是别人巴结江枭肄的宴会,顾意弦跟他进入会场没走两步,几位中年人围过来首先客套地赞美她,很快话题引到gallop娱乐或其他投资,江枭肄三言两语打发走。她看出来他有多敷衍,毕竟其他世家连上knight二楼的资格都没有。 在宴会厅转了半圈,唯一引起江枭肄兴趣且认真对待的只有他下一个目标——龙楚地产的邢兴生。 八厘米高跟站得脚疼,顾意弦靠向他的手臂缓解足部压力。 江枭肄一向敏锐,与刑兴生快速结束话题,将香槟放在侍应托盘,搂住顾意弦的肩,“无聊吗?” “有点。” 他弯腰不顾众人眼光抱她起来,掌压住她的裙角,“那换个地方玩。” 宴厅人太多了,江枭肄简直招摇过市,顾意弦将脸埋进他的胸口,耳根泛红,小声说:“订婚宴,我们走了这不合规矩。” 江枭肄口吻平淡稳重,“不必在意那么多,没什么规矩,我说的就是规矩。” 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浪费时间。 她仰起脸,天真地问:“那现在回榆宁吗?” 他垂睫,“回榆宁做什么,我们共度的第一夜不能被人打扰,当然得去渝水或酒店。” “......?” 第050章 顾意弦反手狠狠掐江枭肄的腰, “谁要跟你共度第一夜?” 他岿然不动,往宴会厅大门走,理所当然地问:“订婚之后难道不应该住一起吗?” 老天, 她真搞不懂他的脑回路, “我们能和别人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顾意弦嘟囔,两指拈起怀表像拉宅门环锁, 小幅度叩敲他的胸膛, “你快放我下来, 我自己会走。” 轻轻的几下,江枭肄心都要被敲化了, 眉眼染笑, “不是脚疼。” “我脚疼, 你也不能二十四小时抱我啊。” 他手臂往里拢, 无人看到的角度, 捏揉她的小腿肚为她疏解酸疼,力道不轻不重,“我不介意。” 两人关系更近一步,面对江枭肄暗含隐喻的话, 顾意弦不再拘束,勾翘的眼睫掩垂低藏住恶劣。 “四哥。”娇娇柔柔的嗓音。 她误会他的举动, 且想使坏,江枭肄了然,“乖一点。” 顾意弦的手从西装领口摸进去, 隔着衬衣抚摸柔韧坚硬的胸肌, 感受到江枭肄逐渐紧绷,指尖顺线条勾划, 她找到位置轻轻拨动,一触即分,“你真的不介意吗?” 大庭广众之下,心理刺激大过于身体,江枭肄迅速弯腰,让她的鞋跟稳稳落在印花地毯。 他的腰又低了些,整理她的裙摆,哑声说:“以后别穿这么高的鞋子了。” “我又不是为你穿的。”顾意弦笑得肩膀耸动,好奇地摸江枭肄的短寸,手感比想象中的好,“而且这不是你挑的?” 江枭肄像一头温顺的野兽,没躲避她的糟践,低低地笑,“我挑了两双,你为让自己比平常高几公分选择的这双。” 顾意弦手一顿,“你知道我平常穿几公分?” “知道。”江枭肄对她的观察细致入微。 原本只准备一双五厘米,猜到顾意弦的心理后加八厘米,她穿上高跟鞋,臀部与胸部更挺翘,身体曲线与足弓弧度诱人,他抗拒不了,但此刻后悔太纵她,导致美丽成为枷锁刑具。江枭肄一点点抚平她裙摆的褶皱,精确回答:“裤装三厘米,裙装五厘米。” “哦。”她弯唇。 江家三姐弟已然习惯,宾客下巴快脱臼,仿若被雷劈。 南楚女性地位低,上流阶层绝大部分把女人当玩物,哪怕联姻对象也少有尊重。 处于权势金字塔顶端的四大家掌权人,有两位公认的奇葩,一位遭遇巨变转性的顾大,一位奇葩中的奇葩,洁身自好这么多年身边女助理都没有的江家老四。 而现在江家老四俯首称臣的态度,让他们纷纷捶胸顿足,后悔方才没有讨好顾意弦。 江枭肄整理好顾意弦的裙摆,起身牵着她准备离开去吃饭。 他说有家刺身今日运来了蓝鳍金枪鱼toro(腹肉)与樱花季的金目红鲷,可以做她偏好的有嚼劲的松皮做法。 “烤河豚白子呢?”顾意弦追问,她非常喜欢奶油的口感。 此时宴会厅梨花门开。 宾客见到来者变得鸦雀无声,表情变换丰富。 厅内余剩大提琴与萨克斯的奏乐。 江枭肄几不可见地皱眉。 两人手里都有对方的订婚宴的邀请函,他收到即可撕了,没想到没品的杂碎还留着。 顾意弦的笑容滞住。 顾檠的眼神沉寂饱含悲愤,顾沭满脸深深的无奈。 心虚与别样的复杂情绪油然而生,现在还没准备好并不打算摊牌,她怕顾檠发疯说些不该说的,也许他们应该聊一聊说清楚。 她挠江枭肄的掌心,又捏捏他的手指,仰起脸,“四哥,我想上卫生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成吗?” 短短半秒钟之内,两位男人同样错愕的表情经历一系列无从表述的复杂转变——江枭肄的愠怒、幽怨、酸意,定格为一种僵凝的无动于衷;顾檠则是不可置信、慌乱、欣喜若狂,最后不着痕迹地翕动嘴唇,幅度很小,正好被江枭肄捕捉到,这无疑意味耀武扬威,他的眼神变得阴鸷骇人。 江枭肄搂住顾意弦的肩,嗓音冷寒,“我与你一起去。” 疯了。 “不用啦,”顾意弦没说完,江枭肄略微低头与她相对而视,他审度的目光冷冰冰而不解,绿色瞳膜出现细小瘢痕,她试探性张了张嘴,因为内疚发声格外艰难,“我很快就回。” 江枭肄缄默几秒,松开手,脱下西装外套搭在她的肩,“好,我在这儿等你。” 顾意弦突然觉得他有点乖,“你饿了就先吃点东西。” 他没再搭腔,转身朝江家三姐弟走去。 因为宴会厅家仆与助理不能入内,他的背影看起来有点孤单。 她足足看了三秒才将目光收回,迈出宴会厅的门。 四楼拐角处的休息室,顾沭不想掺和在外面等候。 顾意弦与顾檠面对面坐着,不约而同一语不发。 “小弦,抱歉,是我失算。”顾檠率先打破沉默,他没怪她逃跑,而是归结于自身没有做好周全准备把她从江枭肄身边抢过来。 顾意弦能感受到他的痛苦,这来源于他们长久生活在一起,她心软了,不想让他继续无望的感情。 “顾檠,我想我们应该互相折磨了七年,因为我能感受你压抑的感情,可但凡我暗示你,你总能转移话题避开,我曾以为那是你故意为之的手段,后来我发现,这些都出自于你从没将我划分到可以变成伴侣的范围之内。你了解我,明知我的心思,不用我启齿就能知道我想说什么,要么搪塞,要么夺门而出,要么直接把我送走。” “最后,等我放下,你反而说你爱我,属实没必要。”她心平气和地说:“你不用再执着,因为我绝不可能回头,并且我现在认知到我过去的感情是将亲情与爱情混淆了。” “而我现在与你单独见面,就是想说这些,你不用再问是不是因为江枭肄,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是因为他。” 轻飘飘的刀子扎到顾檠心里,他太了解她了,“所以,你希望我暂时将我们俩的关系保密。” “对。”顾意弦直视他,“尽管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爱上江枭肄,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爱上我,但我希望事实由我亲口告诉他。” “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江枭肄是因为新鲜感?” 一击必中 第70节 “这些与你无关。”顾意弦决然地说,“这是我的事,我自己会弄明白。现在我要与你说第二件事。” 她叫他哥,问:“你知道我的身世吗?” 顾檠的表情变得惊慌,他被这个字打败,他害怕龌龊的心思被她嫌恶。 默然许久,他嗓音艰涩,“是江枭肄告诉你的吗?” “不是,我自己查到的。”她问:“你是出于愧疚领养我吗?” 他不敢看她,“我之前并不知道你是木青的孩子。” 顾意弦深呼吸,坦白地说:“你想的没错,我之前想利用报复你,把顾家一切拿回来然后毁掉。” “现在我不想这么做了,因为如果是我也会将木青赶出来,你没有错,错的是顾元恺与你的母亲汪芜华,是他们三心二意,把婚姻当儿戏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她继续道:“你不用怕我与你争抢顾家财产,我对那些不感兴趣,即使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你养育我十八年,始终是我的亲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没有血缘关系是什么意思?” 顾意弦停了一秒,猜到大概汪芜华并没有告知顾檠他是她与情夫的孩子,她沉吟片刻,“你的母亲与祝泽宇的事情,你知道吗?” 混乱的思绪抽茧剥丝,顾檠意识到与顾意弦的信息查,他懂她的暗示,眼底冒出欣喜之色,“你的意思是,我是祝泽宇的孩子?” 看到她点头,压在心口的石头挪走,很快他反应过来是谁在中间捣鬼,“江枭肄有没有通过别的方式旁敲侧击顾家过去的事?” 顾意弦蹙眉,江枭肄确实提过她是卞修文与木青的孩子。 顾意弦的神态让顾檠确定,气愤道:“江枭肄说你是我的亲妹妹!” 一石二鸟的离间计,让她对他失去信任甚至反目成仇,让他误以为他们是亲兄妹。 这贱男人果真好手段! “亲妹妹?”顾意弦没反应过来,面露疑惑,“那你——” “江枭肄早知道你是顾家的人,他一直在耍你,利用你的感情,你还不明白吗?!” 顾意弦怔住。 顾檠站起来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压低分贝:“江家有多少外戚江枭肄年纪最小又不是正室的孩子,他如何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像他这种十二岁弑母的人,你指望他能对你有真心?” 即便江枭肄有真心,今日之事败露,顾意弦也不会再信任他。 顾檠的唇角微妙地起了个弧,他压下去抚摸顾意弦的发顶,她这次没避开,他扮演兄长的身份,痛心疾首:“小弦!你真是昏了头!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能喜欢这种人啊!” ——看吧,只有我是最爱你的,他对你只是利用。 他将江枭肄碍眼的外套扯开,温柔地说:“别难过,我们回家好吗?” ——离开江枭肄,呆在我身边,总有天我会让你回心转意。 然而这句话陡然惊醒了顾意弦,她蓦地往后退,脊背贴到椅背,举手投足尽显机械而木然,带着不连贯的迟钝与滞涩。 她眼里弥漫一层浅薄湿润的雾气,唇抿成一条直线,唯独纤细白皙的指触上了颈间的项链。 顾檠心疼又吃味地看着她,“小弦,别哭。” 她垂睫,不言不语。 直到失去外套庇护,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渐渐变凉。 顾意弦平静而冷淡地说:“你先回麓湖,我有别的打算。” 顾檠走后,休息室寂然无声。 顾意弦微微低头,将大半张脸埋在手心,一个人坐了许久。 一声轻短的叹息,她将西装外套重新披好,拉开了休息室的门。 半路的侍应与江家鹰犬无不对顾意弦恭敬颔首,她面无表情停在宴会厅门口让门童等等,三十秒的时间,她精致绝艳的五官重新挂上了笑容。 此时下午两点。 宾客陆续去了餐厅,宴会厅内的人很少,一眼就能看到坐在落地窗前,手持酒杯的男人。 他的背弧挺直,微弯的肘部每一道衬衫叠出的褶皱都规整得仿佛经过精心设计。 江枭肄似有所感,侧头看过来,冷调的光线渐渐在他英俊的五官转暖,沉郁锐利的眼神慢慢柔化,绷紧的唇浮现稍纵即逝的松懈意味。 不过须臾,他起身连怀表都忘了拿,步伐略微不稳。 顾意弦看了眼圆桌的酒瓶,站在原地笑着等待。 “还知道回来?”他的声带大约被烈酒浸泡或烟草熏烤,混沌到有颗粒感。 她挽上他的臂,“四哥,你心情不好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他不说话,她笑了笑,将头靠在他的手臂,“我陪你喝好不好?” 江枭肄拧眉,“你还没吃饭。” “我们可以一边吃一边喝。”顾意弦牵起他的手指左右摇晃,“好不好嘛。” 他对她的撒娇毫无抵抗力,五指挤进她的指缝,“你说得算。” “我酒品不好,不想让别人看见洋相,”顾意弦弯了弯唇,“我们去套房里面怎么样?” 江枭肄的步伐停下来,静视她几秒,“好,去顶楼房间,那里视野更开阔,心情也会更好。” 她笑意不减,“好。” 出宴会厅,顾意弦跟着江枭肄一起进入贵宾电梯,蒲甘在旁边汇报工作。 话题草草结束,他开始询问砚山酒店的餐食与酒,并按照她的习惯嘱咐了些忌口。 她靠着他执起他的右手,安静地,反复地看。 指节半蜷半舒,因长期运动和搏击有薄茧显得坚硬有力,细小的褶皱被抻平,指缝处的颜色稍淡。上次被刀锋划开的伤口也长出了痂,让本就长的掌纹更加深刻,一路勾勒到侧面。 蒲甘在二十楼出梯厢。 “看什么。”江枭肄将顾意弦牵得牢了些,指与指缠扣,很紧密,几乎难以剥离。 她摇头,“只是感觉你的手很大很有力量,好像什么都能掌控在其中。” “是吗?” 江枭肄的声音略微触动顾意弦的发根。 她知道他在看她,“嗯。” “可我曾经以为这双手什么也抓不住。” 到达顶楼电梯叮的声盖过了极轻的呢喃。 第051章 酒店顶楼的房间为特级客户开放独立于整栋楼, 东南方向的小阳台面朝砚山,太阳隐没在葳蕤树木与蜿蜒山道。 暗金绸缎的沙发呈半圆对坐,黑灰玻璃方几上放了一束玫瑰, 玻璃盘里六颗樱桃与几片柠檬, 盛满冰块冒冷气的圆桶。 视线在地上东零西散的香槟空瓶转了圈, 江枭肄抬眼看向对面。 顾意弦没换衣服没脱鞋,裸露雪白的肩颈泛起薄粉, 连绵至脸颊, 双眼微微有些水汽, 所有的讯号表明,如果他听她的话启开威士忌, 不出两杯她就会醉。 方才吃饭时他们聊了许多, 从书籍电影摄影到杂七杂八的话题, 她绝口不提任何关于江顾两家人或事, 顾檠铁定与她说了什么, 她才会如此反常,反常到妄想通过灌醉让他酒后吐真言这种愚蠢的方法来套话。在宴会厅等待她时确实喝了不少,仅凭几瓶香槟与两瓶威士忌不足以让他变成蠢货。喝酒倒无碍,酒精会放大人的欲望, 他怕自己无法克制,也不想趁人之危。 烟蒂摁进细白软砂, 铁架轻晃,一缕烟雾夹杂叹息。 “弦弦,你不能再喝了。” 顾意弦不动声色观察江枭肄的神情, 莞尔一笑, “四哥,这才刚开始, 你这就不行了吗?” 她懂怎么用激将法,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但他不为所动,只是深深望着她,表情没有丝毫起伏。 她起身,“看来你确实不行,我去打内线叫人送来自己喝。” “我来。”无可奈何的语气。 “好吧,快一点哦。” 顾意弦闭目,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唇角才欲上翘又被压至平直,她睁开眼眸底黯然。 十分钟后,两个黑丝绒包裹的烤漆酒盒放在方几。 一看就知道是江枭肄的私人藏品,他甚至特意准备了两只不同品鉴杯,一只平底宽口杯,一只高脚blenders choice(别名洋葱杯)。 顾意弦看着他拆掉丝绒袋,慢条斯理地旋转酒盒上方的金圆机关,如波浪般屋顶结构的莱俪水晶瓶,升起又降落的弧度上印刻磨砂字体,macallan,aged72years(麦卡伦72年)。美轮美奂的材质与设计,她忍住不拿起其中一瓶近距离欣赏,瓶底的编号144/600,“另外一瓶编号是444吗?” 江枭肄没什么表情,用钢勺舀起冰球放进宽口杯,“嗯。” 顾意弦抓了个抱枕,盯着他修长的指骨,主动问:“为什么弄这么好的酒?” 他将苏打水倒进洋葱杯,“你想喝,酒店的太次。” “四哥,你对我真好。”她冲他笑。 江枭肄抽空淡瞥顾意弦一眼,继续勾兑酒水,他将掺和苏打水那杯推倒她那边,自己则是纯饮。他启唇卡住杯口一饮而尽,接着又倒了第二杯,第三杯。 整个过程一声不吭。 顾意弦掀开一只眼帘偷偷瞧,见他倒第四杯,轻声说:“你喝慢点,我一杯都没喝完呢。” 江枭肄停下,从烟盒取出支卷烟点燃,靠在沙发,双腿大剌剌敞开。 他透过烟雾懒散地睨过来,“味道如何?” 她赶紧喝掉半杯,囫囵吞下,“特别好。” “那就行。” 江枭肄懒得开音响,随便挑了首迷幻空灵的电子乐播放,将手机扔在沙发闭上眼。 听到顾意弦试探地叫四哥,他才用听起来有含混的醉意的嗓音说:“怎么了?” 沙发凹陷,他撩开眼皮,她坐在旁边双手托举重新倒满酒的杯子,叮叮敲了两下,递给他,“cheers。” “庆祝什么?” 一击必中 第71节 她的指尖搭在他西装铮亮的纽扣,轻缓摩挲,笑着说:“订婚宴。” 江枭肄注视她良久,接过她手里的杯子饮下第四杯酒,包含太多复杂语声意外平稳熨帖,“确实值得庆祝。” 顾意弦将头轻轻靠在江枭肄的肩,安静地等了两首歌的时间,感觉到他全身肌肉张弛,她深呼吸,“四哥,上次在渝水听你谈及以前的事,我还想了解更多。” 他抬臂搂住她,用指腹摩挲她的肩,“为什么想了解更多?” 空中楼阁,饰言者假之,假之者益损。 明智的人善于利用言词,引诱敌人上钩。 “因为人脱离不了过去,我觉得你现在离我很远,想离你近一点。” 在酒精的催化下,顾意弦也不知道自己的言语真假各占几分。 她不止一次怀疑自己真的在乎讲述江枭肄过去的邮件吗? 他笑,“我的过去冗杂琐碎,全部说完可能得三天三夜,你挑两个最想了解的,其余的我以后再告诉你,好不好?” 如果顾意弦仔细观察,会发现江枭肄唇边的笑极为淡薄,眸中仿佛竖起森绿坚冰,最后因为照进了她明亮的身影,渐渐融破。 她斟酌将近半分钟,“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禁止情.色与毒品交易。” 短暂的沉默,他将音乐关闭,“好,帮我点支烟,我慢慢说。” 白色的烟雾把江枭肄的思绪拉回过去,顾意弦是回忆的旁观者。 “上次告诉你我无法理解吴哥窟那句台词,因为我十二岁前就在混乱无序的柬埔寨生活,你可能无法想象那里的贫富差距有多大,想象一下金碧辉煌的庙宇旁边就是吊脚楼的茅草屋,正因为太穷,那里很多男人靠“租妻”为生,女人只能做□□,最小的年纪可能低于12岁。而我在一个做垄断生意的集团出生,被当成继承人培养。” “集团首目叫李致远,我的母亲是他的第四位夫人,她是墨西哥人,有个好听的名字叫tabitha leyva,而我之所以没有姓氏,是因为她......被李致远和江坚秉共享,哦,不止他们也许还有更多人,若不是亲眼目睹我可能也想象不出来那场面有多令人作呕,男人们的大笑,她用那双绿眼睛看着我用口型对我说别看,李致远勒令我必须在,一次又一次,抱歉,我有点想吐......” 顾意弦的喉咙发紧干涩急需润泽,她将方几的两杯酒喝完,还是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只能看着江枭肄绿色瞳膜浮现无法碾灭的沉郁灰影,他啜吸了一大口烟缓缓吐出,又开始用平铺直述的语气继续。 “为了助兴,泰贝莎被迫服用毒品,我看着她染上毒瘾日渐消瘦却无能为力,最后一次,地上很多夹子电击工具,她让我留下来边口吐白沫边抽搐着对我说,xiao,please kill me,beg you,她求了很多次,我用随身携带的刺刀插进她的心脏,她被救活了,怪我没能杀死她,后来李致远觉得我弑母也会弑父,让江坚秉把我带回国,我再也没见过她,直到六年前听见她的死讯......” 恶心与混谬构筑了江枭肄的十二年。 他将烟锨熄,眼里没有愤怒、怨怼,伤心,什么都没有,像一片黯淡而死气沉沉的深绿沼泽。看向顾意弦后,他想笑笑告诉她自己没事,但长时间的滞涩让面部牵扯的肌肉僵硬。 “抱歉,让你听到这么肮脏的事。” 江枭肄的语速缓慢,音调像落山的夕阳破碎沉坠,如果不拉住,顾意弦怕他被黑夜蚕食鲸吞,她无法再继续问他是不是利用她,情不自禁地按住他的嘴角,“别笑。” 江枭肄握住她的手腕,认真地问:“那我该哭吗?” “你若想,”她眼底蓄起热意,抬高右肩,“我可以借给你一边肩膀。” 江枭肄将顾意弦的手包在掌心,淡淡扫一眼她圆润的肩。 柬埔寨的经历,懵懂初浅的性认知被烙上不好的标签,在未来的十余年变成嫌憎的存在。 直到被顾意弦改变,他克制地回绝邀请,让头靠向沙发,“男人流血不流泪,哪天血流完了我再哭给你看。” 江枭肄的语气诙谐,顾意弦心脏缩紧变皱,眼眶发红。 父亲不可饶恕的罪孽,母亲的绝望责怪,或许更多避重就轻,一笔带过的十二年,往后的十三年。 她想象不出来,只能将酸意咽下,语气放得轻柔,“四哥,你会恨他们吗?” “不会。” “为什么啊?” “如果你穿漂亮的衣服,别人觊觎,”江枭肄很慢地说:“我只会恨自己不能亲手剜掉他们的眼睛。” 他的三观很诡异,有一定的道理但又不太符合主流。理性让他强大包容如纳百川的海,允许不同河流汇入,除却美好干净,或欲望贪婪,或天性本恶,或愚蠢虚伪,然后再以自己的方式洗涤截流。 几只飞鸟停留在阳台栏杆啾鸣。 许久没得到回复,江枭肄歪头看顾意弦,几不可见地拧了下眉,朝方几低瞥。 “两个杯子不一样也能喝混。”他捏她的手,“头晕吗?” 顾意弦迟缓地摇头,反手轻拍他手背,安抚道:“你放心,今天的话我不会与别人说,你哭一下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我不想哭。” “你想。” “......我不想。” “你想。” ...... 没营养的对话重复几遍,江枭肄双指按压鼻梁,转移话题,“你还可以问一个想了解的。” 因为在乎,即使思维混沌,那件事仍能指使顾意弦唰得站起来。 身体朝一边倾斜,他站起来想扶她,她推他,木着脸,“你坐好。” 她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踩着小高跟噔噔朝房门跑去。 江枭肄迈着悠闲的步子跟在顾意弦背后,保证她的安全,以免歪倒磕碰伤到。 顾意弦从晚宴包里翻出那对耳坠,费劲地拧卡扣。有只手伸过来,她重重地驱赶,拍出红印也不管,拧卡扣是当下最要紧的事。 他忍俊不禁,在旁边等候。 约莫一分钟。 顾意弦将钢条握住对准江枭肄,他挑了下眉,配合地举起手,懒散地笑,“我投降。” 她朝他逼近,他笑着往后退,不太走心的模样,两人一步一步又回到了沙发的位置。 她一推,他被推得后仰,顺势陷进柔软沙发垫。 江枭肄悠然自得地斟了杯酒,腿放松随意敞开。 顾意弦抬腿,高跟鞋踩到沙发,墨绿裙摆搭盖他的腿,她往前俯身用钢条抵住他脖颈的动脉,“我问你什么,你就老实回答,听到没?” “行,你问。”他喝着酒,完全没有受威胁的模样。 她咬唇,“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 “你想利用我达成什么目的?” “结婚。” “不准骗人,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结婚。” 陌生的字眼卡住对话,顾意弦被气到,腕部用力,尖锐顶端刺得江枭肄的皮肤往里凹陷,她俯视他,恶狠狠威胁:“再骗人我就刺进去了,问你最后一遍,有什么目的?” 酒杯见底,江枭肄的脖颈往左挪,淡定地吐出两个字,“结婚。” ——还有携手去世,火化,埋进坟墓。 血珠一颗一颗往外冒,顾意弦慌了,手往回缩,他反手扣住她的腕,“不信?” 江枭肄带着顾意弦的手使劲,血从脖颈流到白衬衫,“这样信吗?” 黄昏烧亮他的绿色瞳仁,火舌与火焰勾绘,仿佛眨眼间就能将她点燃。 “......你疯了。”她喃喃。 “信了吗?” 面前的人是疯子,顾意弦不想玩了,“没意思,放开我。” 江枭肄嗤笑,语气刻薄,“费半天劲儿就是为了这么个蠢问题,用脑子想想,你有什么值得我利用?” 她皱鼻,眼尾泛红,委屈地反驳:“我怎么不值得利用了?” “......” 江枭肄无奈地松开手,不想跟醉鬼一般见识。 他把酒杯随手放在铁架,撩起顾意弦的裙摆,手一顿。 纤细的小腿与脚踝被绑带缠绕,足弓紧绷饱满,踩在两胯之间说不出的诱人。 绑带一圈圈散落,搭扣喀哒声开。 “我全科a+毕业,你居然——”顾意弦倏地停住,看着江枭肄握住她的脚,不解地问:“干什么?” “帮你脱鞋。” 她想了想,似乎确实穿得不舒服,于是换了另一只脚踏上去。 这次更过分,脚被捧在手心,发烫的温度让她不适,“又干什么?” 江枭肄慢条斯理,“你今日站那么久想必很累。” 他轻拍旁边的位置,“坐着,我帮你按按摩,舒缓疲劳。” 这时的顾意弦太好骗,乖乖做到旁边,脚放在他的大腿,裙摆被撩至膝盖。 鲜红的血太刺眼,她提醒他,他置若罔闻专心帮她按摩,从小腿到脚踝,来来回回——技巧不错很舒服,也许以后破产了能去开按摩店,顾意弦不着边际地想。思绪飘逸了会儿,她再次定格那处伤口,没头没脑地问:“会不会得破伤风?” 江枭肄心思在另一处,敷衍道:“可能吧。” 42%的威士忌三杯下肚,加上之前的香槟,晕乎的后劲儿越来越强,顾意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探身将其中一瓶拿起来,江枭肄沉浸在玉足,完全没防备,她很轻易得手。 一口一万元的酒就这样被倒了三分之一在江枭肄的脖颈间,冰凉让他回神,眯起眼审视她莫名其妙的行为,“消毒?” 她表示认同,盯着湿掉的衣领,惋惜道:“但都流走了。” 他懒得理会,低头继续把玩她的脚,并拢中间有个小小的弧,尺寸好像不太合适。 顾意弦盯着迷惘良久,突然灵光一闪,抬起酒瓶含了满满一口酒,挺直腰朝江枭肄凑过去。 口腔是容器,她唇半张贴住他脖颈的伤口,他一僵,那根青筋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凸,并不是严丝合缝,琥珀色的液体从唇缝溢出,房间的麦芽酒香浓郁。 发髻的卡子被抽走,发丝如瀑,江枭肄的手指陷进她的发间。 “弦弦,这样太浪费了。” 顾意弦啊了声,他侧脸用唇堵住后续,鼻尖亲昵磨蹭,呼吸交缠。 顾意弦这次细致品鉴了酒的味道——甜蜜的橡木,水果香气随独特的泥煤气息,一直延伸到口腔候补,尾韵丰富徘徊不断,强烈绝妙的平衡感。酒精发酵,她模糊觉得,江枭肄身上存附一些令人着迷的东西,可能是他手指的抚触,口舌之间辛辣的烟草味,男性荷尔蒙,抑或属于他吸引她的气息。无论如何,她现在想要更多,从攥他的衣领变成胳臂攀援到他的脖颈,让唇齿交流更亲密深入。 日落是夜晚的序幕,吞咽与咂砸声后,空掉的酒瓶掉到地毯,骨碌碌滚向房间未知的地方。 一击必中 第72节 顾意弦双膝跪在软绵的沙发垫,忽然她停下来,手拂开裙摆摸了摸。 巴西社会文化开放程度很高,男人女人奔放大胆,街头巷尾摆放各种美感雕塑等艺术作品。 在国外呆太久,多少受了点影响。顾意弦趴到江枭肄肩膀,舔了下唇,小声问:“erec……?” 单词没念完,掌在后颈的突出骨节用力压入皮肤,触动血管筋膜,她的心跳要撞出来。 江枭肄头颈后仰,喉结滚动的频率与呼吸同样急促 “一般吗?”他哑着声问。 混血的基因优势不止样貌身高智商,而是体现在方方面面,覆盖范围广。 “不、不一般。”她嗫嚅,耳根红透,浮想联翩。 顾意弦乖巧承认的模样取悦了江枭肄,他梳理她的长发,口吻平淡斯文:“今天好乖,但价值互换公平公正,才有下一次对吗?” 她迟疑,点点头,“嗯......” “真乖。”他有力的胳膊稳稳搂住她的腰,倾身,将玻璃盘拿到沙发上放着,拈了一颗红樱桃塞到她唇间,又取来另一瓶威士忌。 “我们来尝尝樱桃威士忌。” 樱桃在唇齿之间碾碎,与威士忌搅拌均匀,琥珀色液体变成旖旎粉红。 江枭肄的手游弋到肩胛骨,两指顺抚蝴蝶翼停住,他礼貌而绅士地问:“弦弦,刚刚樱桃都被你吃了,等下能分我两颗吗?” 酒精侵蚀理智,顾意弦的手沉迷地抚摸江枭肄的胸肌腹肌,可惜挺翘的臀部摸不到。 她垂睫,玻璃盘里还有四颗,他两颗,她两颗,很公平。 “好。”她轻易掉进陷阱。 砚山外已陷入昏暗,落地灯啪地声开,照亮一隅天地。 光雾镀了层光滑洁白的釉质感,微微隆起的山脊袒露。 酥痒的感觉从后颈没入脊椎,顾意弦温顺地蜷屈身体,长发从脑后至裸露的肩滑垂而落,发根有细微到难以察觉的拉扯感。 江枭肄修整颀长的指间缠着浓黑泽光,低敛侧脸的轮廓俊美赏心悦目,他安静地垂着眼,眼神专注细腻,同时又极具侵略性。 他塞了两颗樱桃到她嘴里,她圈着他的脖颈,手指摸到他左耳狂野的刺青。 他们的肤色差异很大,雪白与麦色,呼出的气烫到皮肤,她倏地抖了下,轻轻弓起后背,唇齿紧张地咬合,樱桃汁液顺下颌流。 樱桃红照银盘,江枭肄拈起一颗慢慢送进嘴里含住,饱满的香溢满口。 樱桃作为娇贵水果须得慢慢品尝,裹含威士忌的舌头舔干净外皮,连皮带果肉一起吃,最后把核吐出来。 房间有些热,湿热蒸烧着心口,顾意弦脊背撞进沙发,玻璃盘打翻,莱莉水晶瓶倒影两颗樱桃。 江枭肄眉心挤折出一条窄纹,隐忍而艰难地喘息起来,双指扯开领带,祖母绿领带钉不声不响崩进地毯毛绒。 他的眼神如幼猫舌尖,粉软软的暧昧,藏缀绒密倒刺,舔得她心痒。 “嗯?” 顾意弦没听清,眼前重影晃得厉害。 模糊中江枭肄令人沉迷的五官放大,唇带着炙热的温度靠拢她的腮颊,声线暗哑,“宝贝,借点东西。” 她思绪混乱如麻,迟滞片刻方跟上话题,“借什么?” 采撷罂粟花,掰石榴的季节没到时机也不够成熟,尽管花香浓郁到勾人心魄,掺和酒的总归差点意思。 江枭肄想听顾意弦发自内心地叫四哥或江枭肄好棒。他又不是讠秀x犯,更不是顾檠那没品的杂碎。 他失眠严重,本想抱她纯洁的睡觉,若不是她突然吻上来,他也只想欣赏那对玲珑玉足,最多让她吸吮下手指什么的。 翻手为背,物极必反,胜不骄,江枭肄退而求其次,吻顾意弦红涟涟的唇角,“这里。” 他的指依次轻点她的手、腿、足,绝不逾矩。 有品的男人从不挑三拣四,斯文绅士才能获取信任度。 “或价值互换,你知道的,我是甘愿吃亏的甲方,对你一向乐于先付出。” 顾意弦眼睛睁不开说没听懂她好困,江枭肄说没关系的宝贝,表示一位合格的未婚夫应该学习亲力亲为。她欲理还乱,头发被轻轻抚摸很舒服,她缓缓闭上眼,警告他别耽误睡觉时间。 “很快。” 江枭肄的嗓音抑着笑意。 酒精催化蔓延至每条神经,顾意弦迷迷糊糊中手被抬起来,他的掌心包住她手背合拢。 江枭肄不应该喝醉了吗?他怎么一点都不困? 现在时间很早江枭肄不困,能让顾意弦喝醉的分量对他只是微醺。他不想也舍不得吵醒睡着的人,他对她一直是克制而温柔的。 顾意弦穿着墨绿衣裙安静地平躺在沙发,江枭肄小心翼翼察看她修长纤细的手,掌心柔软,冰肌玉骨,他握得很紧,他的高体温让她的手分泌细汗。他长吁一口气,继续欣赏她笔直的月退,细腻柔滑,韧性极好。砚山被不知疲倦的夜幕涂成深墨,他捧起她的足,爱怜地吻了吻,并拢如月牙,拱圆如满月。 ...... 江枭肄注视顾意弦的睡颜,从嘴到头发,没有一处不美好令人沉醉。他承认自己有点变态,但今日还是算了。 也许结婚的计划该早日提上日程。 他转身去卫生间拿湿毛巾与洗漱用品。 卸妆,洗脸,细致涂抹护肤品,擦拭干净属于他的痕迹,再缠绵悱恻地吻一遍烙上他的味道,途中顾意弦睡眼朦胧地问怎么还没好,江枭肄告诉她马上就好,然后将她公主抱前往下一个地点。 沙发地毯斑驳狼藉。 “很快”“马上”是世界上最大的谎言,尤其对一位没有开过荤的男性。 它们可能是两小时、四小时,甚至不眠不休一整夜。 第052章 清晨六点, 笼罩砚山的雾霭缓慢移动,外轮山顶如水墨画若隐若现。 遮掩落地窗的厚帘底端挤进天光隐约泛白。 顾意弦有了动静,闭合的眼睑轻颤, 似乎要醒来了。 感知逐渐恢复, 掌心, 大腿根部,小腿, 脚心像被用海绵包裹的硬石摩擦过, 火辣辣的灼烧感, 还有前端像被蜜蜂蛰了,肿痛发胀。 浑身热腾腾, 脖颈枕的不是绵软, 她疑惑睁眼。 坚实健硕的胸膛, 流畅的肌肉线条, 健康的麦色皮肤。 呼吸一滞, 顾意弦茫无头绪以为在做梦,抬手轻触。 ...... ??? “弦弦。” 低磁沙哑的嗓音落在发顶,透露几分餍足的慵懒。 由颈而背被爱抚摩挲,她唇微张, 僵硬地仰起脸。 江枭肄浓密长睫半遮,深郁的墨绿色浓淡不一, 眼仁净透,致密规律的纹理流漾着温度与光感。 “你、你......”她惊恐而迅速从他怀里爬出来。 昨天的记忆涌入脑海,江枭肄诉说过去后的画面零零散散, 高跟鞋踩在西裤间, 她坐在他大腿拥吻,掌心跳动的炙热, 还有樱桃。 松垮的浴袍掩不住风光,江枭肄的目光瞬间如点燃的火炬。 他懒散一笑,唇间勾起小弧,说不出来的性感,“我什么。” 顾意弦绷紧脸,耳根发烫。 樱桃之后的事断片了,但成年人怎么会不懂,多次摩擦的灼烧感,幸亏不是一处,否则定要破皮。 死男人真变态。 没有撕裂感但不排除技术层面,她犹豫片刻,委婉地问:“home run?” 江枭肄撑起头,“你可以自己检查。” 顾意弦咬牙看他几秒,往床尾挪动,手腕被拽住一拉,再次跌到他怀里。 江枭肄从背后拥抱她,手臂紧紧箍住,下颌搁在她发顶,嗓音惫懒,“乖,再陪我睡会儿。” “睡你个头!”顾意弦忍不住骂,手脚并用地挣扎,两人肌肤若即若离,腰被掐了把。 “再动,我不介意现在全垒。” 江枭肄的语气很淡暗含警告,他的动静变化即刻传导。 审时度势,顾意弦忍气吞声,安静乖顺下来,向往后挪拉开些距离,他也顺势握住她的手,用力而牢固,甚至能感受到皮肤下血管的偾鼓涌跳。 相伴而卧的姿势有种恰到好处的温煦倦怠,她枕着他光裸的手臂,脑袋清醒着,左思右想。 昨夜两人暧昧至极,江枭肄竟然没有趁人之危,而且身体没有粘腻感,耳环项链也摘了,包括卸妆护肤。 大多数男性□□中只顾自己爽,变态是真变态,细心程度超乎想象。 “你为什么没做到最后一步啊?” 江枭肄低哑地笑,“我现在可以成全你。” 顾意弦咬牙切齿地赏了一个字:“滚。” 他眯起眼,“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她破罐子破摔。 他棱角凸显的腕骨向上轻轻一抬,拽了拽她浴袍的系带,“哪种剐?” 顾意弦气极,翻过身,怒视他,“江枭肄!你是不是觉得耍我很好玩?昨天你根本没有醉!还对我做那些事情!你明明知道我——” “万小弦。” 她一愣,他怎么还叫万小弦这名字。 江枭肄捉过顾意弦的手放至唇边,轻吻她的掌心,“你能不能抛却那些东西,用心感受我到底为什么那么做?我做的或说的还不够明显吗?还是我看起来真的有那么闲让你误会,或者你觉得我对谁都是这样?” 她抽出手,“谁知道你想什么?” 一击必中 第73节 “你真的全科a+毕业吗?”他轻叹,刻薄又缱绻地说:“我开始怀疑你的智商了,宝贝。” “......废话。” “那么就是我上次表达的不够清楚。” 江枭肄将顾意弦散开的浴袍领口拢好,用手指抹平褶皱。 “昨晚没有做到最后一步,是因为衡量之下,我想得到无限扩展的感情而不是一时满足,对比你醒来有离开的可能,我选择放弃自己欲望,追求的价值远远超过占有,我向往以后每一天都与你一起度过。” 他语气平静地像一艘船停泊安歇在港湾,只有微风轻轻鼓动桅杆上的帆,顾意弦的心也随之而动。 “不管你是谁,我看到的都是面前的万小弦。” 窗帘边角挤的天光势不可挡,晨雾散尽。 在曦光里,江枭肄的五官晕了层淡淡的金色,温柔的不像话。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倾吐满腔的感情,“我一个人的万小弦。” “知道我想什么了吗?” 顾意弦沉默有倾,拧巴地问:“那你怎么知道在你面前的就是真正的我?” 他光明磊落,她始终觉得欺骗与伪装横亘在两人之间。 江枭肄语调平稳地飙了句脏话,“因为我他妈的不是傻逼。” “......”顾意弦第一次面对面听到他爆粗口。 他几乎粗鲁地把她圈在怀里,冷声命令:“现在闭上眼,睡觉。” 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叫了两声,顾意弦脸微红,尴尬地说:“四哥,我饿了。” 她听到他深深吸气,又缓慢吐出来,“五分钟,我们起来吃饭。” 然而江枭肄在五分钟后告诉顾意弦他们没有干净的衣服可以穿,并且房间的状况不适合用餐,除非现在叫人来打扫。顾意弦不信,他躺在床上双臂枕在后脑勺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于是她抱着怀疑的态度出房间转了圈,从沙发地毯,视线定格在西装与礼服裙上的点点白斑,她边在心里问候江枭肄边拉开另一间房的门闩,面色微微凝固。他们住的套房,主次卧外加娱乐会客房一共五间,她推开娱乐房后陷入长久的失语。 顾意弦火冒三丈地冲回唯一可以入睡的卧室,大骂:“你丫的是不是变态?” 江枭肄酣睡。 “......” 她翻了个白眼,走到床檐边坐下,拿出手机刷今日的新闻。 【飞牧农业陷入混乱,除却因期货亏空导致粮商60%的股权被收购,另外20%的股权被散户收购,且再爆丑闻,董事长仇祺福与两名男性在某会所双飞,同时被发妻以数十项罪名起诉离婚。】 顾意弦愉悦地勾唇,与朱可发讯息交代窦丽姝的事,再把款项给京灿陆峙两人转过去。 这一阶段可以宣告结束了,飞牧农业再无可能重回四方王座。 随后她蹙起眉。 江枭肄的目标是铲除另外三家势力,可她已经决意不动顾家,这样一来他们的立场仍旧处于对立状态。即使他们的关系更近了一步,她也愿意呆在他身边,但他这种人会因为感情而牺牲自己的野心吗? 顾檠那边又该怎么解释呢?首先他不会放任顾家被江枭肄玩弄于股掌之间,其次若告诉顾檠,她准备与江枭肄在一起,他铁定不会善罢甘休。 自不待言,所谓勇气,即是双双不顾任何外在条件而一味我行我素的意志。可背后需付出巨大牺牲,无论对谁。 怎么和江枭肄发展下去,同时满足两人的愿望,诸多方面的权衡比较是最大的问题。 正在迷惘之际,旁边的人呢喃,顾意弦没听清,凑近后,她抓起枕头就往他脑袋上砸过去,“江枭肄!!!” · 一小时后,裴瑞与蒲甘抵达砚山。 江枭肄看了眼生闷气的顾意弦,无奈地让他们把衣服扔在门口。 被弄醒时正在做春梦,他不知道哪里惹到她。 顾意弦一声不吭跟在江枭肄后面走到酒店二楼餐厅,星期六全家出动的很多,大堂经理亲自接待毕恭毕敬地把两人领到正对砚山的靠窗座位。 她一眼都不想看他,扭头望向窗外的松树。刚才的大堂经理包括酒店的大部分侍应都是男性,也不知道南楚什么时候才能改变。 干净的玻璃映出顾意弦白莹莹的侧脸,江枭肄觉得她似乎比昨天更为美丽。 听说心满意足的性.爱行为会改善女性体内的血液循环,促进荷尔蒙分泌,滋润皮肤。 虽然没有做完,应该也有点作用,他有种特别的满足感,比整垮飞牧还让人充实。 “弦弦。” “宝贝。” 顾意弦瞪过去,“今天都别和我说话行吗?” 从来没有人给江枭肄甩脸子,若是有,那人一定活不长。 但他此刻只能微笑,耐心地问:“你至少告诉我,我到底说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 她又转过头,听到他叹了口气。 所有的绅士都是伪装,江枭肄说的那句话简直难以启齿。 饭前小菜的熏鱼端上来后,顾意弦挑了几口,江枭肄将剔好刺的推过来,她没吃一口,饭前侍应走来,询问饮品,他点了杯鲜榨蓝莓汁和白葡萄酒。 接着侍应推车端来空运过来的新鲜鲍鱼,询问他们要哪种做法,江枭肄说清蒸与黄油炒两种,要切片。 侍应补斟葡萄酒,端来做好的鲍鱼和烤的恰到好处的牛排,轻度烧制的鲍鱼加有瓯橘切片。 十几个小时只吃了点甜品,法国菜巧用食材的清淡正适合晨间,顾意弦只管用餐,毫不做作。 江枭肄看着鲍鱼,脑袋不自觉返回昨晚窥见的场景,不小心碰到一下,柔柔收紧的美妙感触,很难诉诸语言。所有一切意犹未尽,并且想将顾意弦占为己有的念头更加强烈。 把蒸鲍鱼夹进口中,不知是否一样好味道,类似亢奋的激动在体内窜起,他按压眉心让理智回归,默默地用刀叉切好牛排推到对面。 顾意弦脸色转晴,吃了几口但没说话。 裴瑞从旁边走过来,附在江枭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他的表情变得沉冷肃静,随后朝她看去一眼,开口道:“弦弦,等下吃完,我得先回gallop处理一些公务,葛柔在纵横拳击馆等你。” 她疑惑,“我不用上班?” 他轻微摇头,“我认为你更应该好好锻炼身体。” ——为酣畅淋漓做准备。 第053章 飞牧仇家下台四方王座相互制衡的关系就此被打破, 警政双方分析必是另外一方动的手,真正的意图无非是成为南楚傲视群雄的存在。 江顾两家的交火危害社会治安,虽无人员伤亡, 罚金也补缴完毕, 难免以后出现更严重的情况, 譬如影响南楚百万群众的就业、生计和最低限度的安全。 而他们真正坐不住的理由——仇家实则是被扶持上位,与它不同的江顾邢三家即使现在的生存方式改为圣贤之道, 他们的祖辈曾靠残暴和绝决讨生活, 在过去统治南楚的经济, 以沽江为界限分割,组织控制非明面更复杂的生意体系, 贿赂警方, 接触政治掮客, 三大家是各自地盘的独.裁.者, 法外之法, 以暴制暴,拥有不被约束的权力,直到进入法治社会。 因此警政双方派遣人员向另外三大家提出会面,为保证会议能够安全召开, 他们先后请三大家各自拳击馆的台柱作保,实际是暂时扣押。 会议选定在银行机构, 没有比金钱更有助于理性发挥作用让这群疯狗平心静气。 银行外围满三大家的车,警卫代替保安队伍,银行内的行政套间, 暗色镶板墙壁挂了些油画肖像, 搭了小酒吧,配有松软皮椅。 每位掌权人允许带各自家族一位候补人和助手。 十一点半。 邬巡与南楚政界一把手宋偿坐在胡桃木会议圆桌主位。 江枭肄姗姗来迟, 后面跟着江掣宇和蒲甘。 他谦逊地表示完歉意,透过薄薄镜片与顾檠对视不超过半秒,在主位对面的中间就座。 蒲甘恭敬端酒水,点雪茄,站在江枭肄的后面。 十分钟的客套招呼,斟酒寒暄。 宋偿自然地开启正式话题。 “很感谢各位肯在百忙之中抽空赏光,”他的口音有点严重,说话一股官腔味,“这其实是帮了我和邬巡一个大忙,我们俩欠你们每个人一份人情。今天来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作为朋友之间谈心,说说道理。” 邬巡在旁嗤笑一声,宋偿敲了下桌子示意他收敛,继续道:“这几日南楚动乱,就昨日沽江与流连街的治安问题,上头向我们施压,决不允许任何东西、任何形式破坏秩序,藐视法律,大家虽都是有信誉的人,不需要律师佐证彼此签字画押,但若因此拖滞日常业务得不偿失。” “我能给你们保证不去管制太多,希望大家从这里走出后,仍然是互相帮忙的朋友。” 三家掌权人没说话,他们是有耐心的听众,同样也拒绝听从他人命令。 江枭肄向蒲甘打手势,示意要续一杯酒,蒲甘马上递过去,他喝了半杯,斯文有理地说:“你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请允许以我的角度阐述前因后果。” “顾先生前段时间找我谈生意,可惜我没有进取心,不喜欢太闹腾的东西,又急于与我的未婚妻完成订婚宴,所以只能以最高程度的礼貌表示拒绝,他大概误会了我的意思,这才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幸好顾先生宽仁大度,亲自到订婚宴送上祝福,”他不冷不热看了顾檠一眼,轻叹,“可我就没那么走运了,我的未婚妻胆子小又太骄矜,不止被吓到,还因为晚点闹脾气,直到早晨我的脑袋还被枕头砸,你们此番行为,会让我付出更多精力去哄她。” 众人:“......” 黑的说成白的,你他妈在诡辩什么东西? 从昨日没收到顾意弦的任何讯息,顾檠手里的烟斗捏碎了。 江枭肄捻了口烟,手指漫不经心来回拨动怀表盖。 表面时针分针停止走动,指向的时间为五点半。短瞬分神后,他连眼皮的褶痕都没翻起来,意态轻慢,“仇恨暴力是苦难根源,死揪住不放的人实在愚蠢,我只想做一位热心善良的五星市民,每天.朝九晚五,安全回家与我的未婚妻甜蜜。当然,偶尔也需要挣点口粮,面包与爱情缺一不可,在座的各位都是男人应该能理解。” 江家老四玩弄权谋与语言的高手,五年前以锐不可当之势上位,最年轻的家族掌权人,切中要害的演说必不可少。 在场的人多多少少了解他与顾大之间那点恩怨,话里话外明摆的意思。 ——我江枭肄女人权势都要,你们无权在合法范围干涉我的行为。 江枭肄云淡风轻的表面藏匿无止境的野心,不动声色秘密铲除飞牧仇家,谁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否制定影响深远的行动计划。 气氛一时微妙,暗流涌动。 宋偿干巴巴笑了两声,邬巡一脸玩味地看向面色差到极点的顾檠,与他视线平行的还有没资格插嘴的顾沭,江掣宇和蒲甘。但江家两位已然习惯,半路他们听见未婚妻这三个字不止十遍。 邢兴生帽檐下一双秃鹫般的眼,在顾檠与江枭肄之间来回扫视,最后笑着说:“江先生说得好,刀.枪.刺杀的时代已经过去,我们都是商人,只会看顾自己的利益,这是我们的事业,我们管理守护自己的世界并抵抗外来侵扰。” 他看向顾檠,“你说呢,顾先生?” 某方面,三大家团结一致。 “当然,重新挑起争端,诉诸暴力混战,从来不是我们的目标。”顾檠的声音冷而板硬,“只要我还负责顾家的行动,若非不正当理由与三番五次挑衅,绝对不会打破缔结的和平。” 邬巡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响起,他听了三十秒挂断,笑得幸灾乐祸,“金融中心,长滩大坝前往通荫山庄的路上多了很多车,他们要去做什么呢?” 宋偿问:“仇祺福?” 一击必中 第74节 江枭肄玩表盖的手一顿,终于抬起眼,狠戾与杀伐气从泛着冷光的镜片冒出来。 “蒲甘,让榆宁的人速度去纵横。”他利落站起来,头也不回地朝会议厅大门迈步,礼数全然抛掷脑后。 顾檠略加思索,起身朝向江枭肄的方向,拧着眉心说:“叫麓湖万关的所有人去纵横。” “我们也去看看。”邢兴生扶礼帽对助理说。 邬巡还在那笑,宋偿白他一眼,“还不出警去!” · 纵横拳击馆女子组。 葛柔不知从哪拖出来一套藤椅,顾意弦躺在上面休憩,盖着一条羊绒薄毯。 她心中有事,没心思“训练”,其一顾家与江枭肄之间无法平衡,其二即使江枭肄开设女子组,她不知他是否与南楚大部分男性一样有大男子主义,认为女性天生该柔弱受保护。 馆内女学员的格斗搏击技术,大抵因为女子组开设时间不长,水平确实一般。 连葛柔也只称得上中等偏上的水准,她甚至觉得出事,是她保护葛柔,而不是葛柔保护她。 而顾意弦的惫懒与馆内激烈的氛围相悖,学员们因她之前与江枭肄的训练,认为顾意弦是美丽花瓶,现下又贴上了弱不禁风的标签。 中午,正当顾意弦昏昏欲睡时,江家长姐出现视野,她扫了眼就知来者不善。 助理搬凳子摆在藤椅旁,江珺娅坐下,双腿交叠,“万小姐,你来江家这么久,我们似乎还没有好好聊过一次天。” 江枭肄将顾意弦保护得太好,她今日听说顾意弦一个人在纵横,便来会会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顾意弦侧躺,礼貌地问好。 她穿一套纯黑西装裙,皮质宽腰封勾勒曲线,蕾丝裙摆刚及大腿,天鹅绒长靴。 蓬松卷发,复古红唇,看起来分外妖娆。 江珺娅打量几秒。 顾意弦的衣着考究得体,品味不俗,举手投足间溢出的自信从容,绝不是小家小户能养出来的。女人见女人,总能一眼看穿,她点了支烟,直言了当:“你接近阿肄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长得太好看了,”顾意弦略停顿,笑地无害,“有钱。” 两条无法反驳的理由。 江珺娅:“......” “我的意思是,你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一位女人希望从一位男人身上得到什么?” 顾意弦巧妙地将皮球推回去,自问自答:“感情,真心。” 她撑着头,注视噎住的江珺娅,唇边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江珺娅有种被顾意弦看穿的感觉,就像面对江枭肄一样。 “因为担心我以后会对江枭肄或江家不利,你希望我离开还是得到我的承诺?” 她面露窘迫,调整好心态才开口问:“你会吗?” “暂时没有。”顾意弦坦白,“以后可能也不会有,这要取决于他。” 一番话太通透,反倒让江珺娅不知道如何接话,她想了想,“阿肄他很喜——” 嘭! 拳击馆的大门被强行破开。 一百多号魁梧凶猛的大汉冲进来,仇祺福站在最前方,大吼道:“江家人滚出来!” 学员们停下动作,训练有素地跑到大门的位置与之对峙。 “我说,江家人滚出来!” 江珺娅早就预料总会有这么一天,起身,想起什么回头对顾意弦说:“你从后门走,保护好自己。” 顾意弦挑了下眉,挺腰靠向椅背,视线追寻江珺娅的背影。 仇祺福这渣滓还敢来踢馆,是看准今天江枭肄不在么? “弦小姐,我们走吧。”葛柔拎起一旁马鞍包。 “急什么?”她懒洋洋地望着,“看看热闹。” “......” 仇祺福骂骂咧咧满嘴喷粪,江珺娅保持教养。 不出一分钟,双方变得口角激烈,他伸手甩了她一巴掌,“你他妈一个女人,有你说话的份吗?” 顾意弦眼神冷下来。 江家没有孬种,江珺娅也曾掌管败落的江家,性格爆起来,江掣宇和江侑安没少挨打,只有离经叛道更暴戾的老四没挨过揍。 战火一点即发。 两方扭打纠缠,拳打脚踢,近身肉搏。 场面失控,训练场擂台血沫横飞,渐渐的纵横的人寡不敌众。 仇祺福命令仇家与博涛拳击馆所有人兵分两路,他的心态四个字可以形容——鱼死网破,找不到江枭肄,只能拿江家长姐出气。 尽管江珺娅有搏击术傍身也不是仇祺福的对手,很快被仇祺福找到破绽,钳住双手摔倒在地。仇祺福家暴惯犯,不会因女人手下留情,一脚跌踩她的小腹,抓起她的短发,“你他妈的刚刚不是挺横的?” 江珺娅挣扎着朝他啐了口血,“滚。” 仇祺福顿时火冒三丈,抬臂却被一双手制止,回头看到张艳丽妩媚的脸。 他松开江珺娅,眼冒.淫邪,“江枭肄竟然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我要是把你上了,你说——” 顾意弦笑着抡起藤椅朝仇祺福脑袋砸过去。 哐! “啊——”仇祺福大叫,他完全没防备,往后趔趄几步。 众人傻眼,表情呆滞。 特别是葛柔,她先以为顾意弦拿藤椅想坐着看戏。 哐! 又是一下。 仇祺福的脑袋开花,藤椅散了架。 顾意弦把藤条抽出来,往地面啪啪甩了两下,笑容在脸上扩大,“我说什么,嗯?” 仇祺福回神,迅速调整好状态,冲冠怒发:“一群废物!还愣着干什么?” 江珺娅爬起来与葛柔一起围在顾意弦身边,同时跑过来的还有馆内的学员。 “给我弄死这臭婊子!” 身边人护着,顾意弦没受到他人的攻击,以藤条做鞭,刷刷往仇祺福嘴上抽。 她会马术,动作熟练,十足十的劲道,每一下抽得仇祺福疼得哇哇大叫。 “早就看你不爽了,”她兴奋到眼睛发亮,勾翘的眼尾上扬到跋扈,“今天自动送上门,你说我该怎么替窦女士解心头只恨呢?” 仇祺福瞬间明白,目眦尽裂:“原来是你!” 顾意弦笑,又抽他一下,“是我,开心吗?” “你他妈的有种别用藤鞭啊!” 葛柔大喊:“弦小姐,别听他的!” “不用就不用。”顾意弦耸肩,扔掉鞭子,她从口袋里掏出橡皮筋将卷发束在脑后,走出保护范围,抬掌双指并拢往回勾,“来,我们公平点。” 仇祺福嗤笑着还没冲上去,顾意弦一个利落的转身后踢,他往后踉跄。 草!这个女人扮猪吃老虎! 仇祺福叫骂着迅速回踢,结果被她见招拆招接腿摔,直接跪倒在地。 还没反应过来,他的颈部被勒住,听见她轻飘飘在身后说:“平时不好好练,就知道打女人的蠢货。” “我现在有说话的份了吗?”顾意弦胳膊用力,仇祺福拼命挣扎,她嘲谑,“裸绞你也敢动?” “你他——” 顾意弦没注意门口的人被分散撂倒,她彻底锁住仇祺福的咽喉与动脉,看着他憋红的脸,笑得妩媚动人,“再动一下,脖子要断了哦。” 随后身后传来低沉磁性的笑,以及一声:“弦弦。” 第054章 当时的场面—— 混乱血腥, 一群人挥拳相向,被撂倒的站起来,继续撂倒另外的人。 身材魁梧的壮汉中一抹纤丽曲线, 飒爽的高马尾与周围格格不入。 曾经四方王座的掌权人像死狗一样跪倒在地, 一双及膝的天鹅绒长靴踩在他屈折小腿。 “再动一下, 脖子要断了哦。” □□威胁,语气轻柔。 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极致的暴力美, 男人也会觉得帅的程度。 不必怀疑, 这女人大概就是江家老四的未婚妻。 顾檠眼底的痴迷愈发浓烈,银行行政套间呆过的人纷纷扭头看向笑得开怀的江枭肄, 心想这他妈就是你口中胆子小?骄矜? 江枭肄赶得急, 不止锁喉, 他还欣赏到了漂亮利落的回旋踢。 不知道被看到多少, 顾意弦舔了下唇, 手一松,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角度抬脚,仇祺福膝盖一弯向前摔面部着地。 她转身扑到江枭肄怀里,肩膀耸动, 嗓音委屈到快要哭,语句散碎不连贯, “四哥、你终于来了呜呜...这个人,好可怕......我被他打得疼死啦......” 众人:“......” 一击必中 第75节 顾檠面色陡然变冷。 江枭肄手指一勾,发绳脱落, 他抚摸顾意弦柔顺的卷发, 揶揄又纵容地问:“哪里打疼了。” “手......”顾意弦挤不出眼泪,往他怀里使劲钻, 隔着西装也能感受到他上半身强悍鲜明的肌肉,蓦地想起早晨的场景,耳朵悄然变红,她呜咽着,“我好害怕,他想打死我......” “别怕,我帮你报仇。” 这反应应该没看见所有的,顾意弦语息细微地嗯了声。 江枭肄笑着牵起她的手走到仇祺福面前,居高临下的姿态,“哪只手?” 碰,而不是打。 顾意弦用鼻音憋出俩字:“两只。” “而且他还打了长姐!踢她肚子拽她头发!”她半垂睫看着仇祺福,眼里全是挑衅,“都怪你不早点来呜呜......吓死我了......” “你他妈的放——”仇祺福按照惯例被堵住了嘴。 江枭肄眼风未掠去分毫,语调平直却确凿无疑,“那就手脚都废掉。” 顾檠没置词,邢兴生隔岸观火。 宋偿连忙拉邬巡上前劝阻:“江先生。” 江枭肄淡淡瞥去一眼,宋偿好歹混迹官场多年竟不自觉咽下后面的话。 邬巡见状对手底下的人吩咐:“来几个人送宋厅长回去,这里交给我们警方就行了。” 宋偿想了想,这等场面确实不适合他一个做办公室的掺和,走之前低声叮嘱:“看着点。” 纵横拳击馆里外都恢复宁静,仇家一百多号人被镇压,两家受伤人员无区别对待陆续送往医院。 大门口的狼藉清扫,摆了张铺好桌垫与酒食的四方木桌,七把木制椅。 江顾两家势力和警察少说三百多号人,挨肩叠背,双手交叠围在馆内后方,远看如无声黑鸦遮天。 在邢兴生与邬巡诧异中,江家鹰犬搬来一把白色欧式软凳放置于桌长边的正中央。 南楚性别歧视严重,体现在格斗搏击赛制、工作、福利方方面面,更别说今天这种场合,四方王座掌权人,各家二把手,警察局总局长。 女人上桌还坐主位? 江家地盘,江枭肄就是规矩,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他躬身亲自拉开软凳。 以顾意弦的角度正好看见江枭肄左耳百无禁忌的刺青。 她无声勾唇,扫向神色各异的男人们,视线定格站在后方的江珺娅,扯他的袖子撒娇,“四哥,我还想要一把凳子。” 江枭肄很受用,像昏君一样轻易应允,“再拿把木椅。” 软凳只有一把,为一人准备。 江达搬来木椅,“椅子跟您放在哪儿?” 给个主位就该感恩戴德了? 谁稀罕与你们这群臭男人同桌? 顾意弦一身反骨。 宠,宠爱,宠溺,宠物。 江枭肄既然要宠,别怪她如何表演什么叫恃宠而骄。 细长白皙的手指朝前轻而无比嚣张的一点——四方木桌正前方。 明目张胆的越级,挑战绝对权势。 江达不敢动,在场所有人表情难以形容,连顾家两位也微微讶异。 江枭肄淡定按下那根手指。 顾意弦含讥带诮地瞥他,她就知道他也一样。 但他说:“按她说的办。” 接着从西装上衣口袋抽出干净软帕,旁若无人地擦拭她沾染血迹的手指。 江枭肄看着顾意弦微滞的模样有点好笑。 自身价值才是定量的唯一标准,工作不分贫贱,男女都是人,而没品的杂碎喜欢通过贬低他人提高自己的地位。 他整理她歪掉的内衬领口,自然地询问:“软凳需要我帮你搬过去吗?” 小心脏扑通扑通跳,顾意弦第一次觉得江枭肄帅到令人发指。 即使她认为靠山永远都应该是自己,但有座大山做后盾真他妈爽。 “我自己来。”顾意弦单闭眼,朝他飞去一个wink,表示今早的事儿一笔勾销。 江枭肄看懂了,笑,“好。” 顾意弦拎起那把精致华丽的软凳,越过南楚最有权势的男人们,留下窈窕婀娜背影。 她压住蕾丝裙摆优雅落座,拍拍旁边的木椅,“长姐,过来陪陪我呗。” 江珺娅一楞,看着西装笔挺气场强大的男人们。 这他妈都是跺跺脚南楚就会变天的人,她不敢啊草。 顾意弦冷眼觑着被江家鹰犬压制,满脸是血的仇祺福,“快点呀,我好害怕。” 站在前面看得一清二楚的裴瑞与蒲甘:“......” 坐在后面回想顾意弦锁喉场景的众人:“......” 江枭肄捻了口烟,“她胆子小,姐你去陪她。” 江珺娅面色复杂地颔首,绕过四方桌时压迫感让手心冒汗。 但她看向独自坐在前方从容不迫的顾意弦,心一横加快脚步坐到她身边。 软凳下方的长靴左右轻晃,江枭肄饶有兴致地看几秒,略微歪头对下属吩咐了些事。 片刻一张圆桌摆在顾意弦面前,象牙白的蕾丝桌布平整,一套梨形金边陶瓷茶壶。 她心情愉悦地说:“葛柔,你过来帮我们斟茶。” 辛辣烟草味屈居于玫瑰茶香身后。 南楚史无前例的场面。 经邬巡调解,仇祺福嘴里的拳击绷带被取出并获得一个辩解的机会,他絮絮叨叨控诉江枭肄诸多罪行。 江枭肄注视着顾意弦,目光纹丝不动,手指漫不经心地旋转袖扣,所有一切行为用轻蔑两字形容。 成王败寇,被踢出四方王座的人,顾檠和邢兴生压根懒得搭理。 邬巡觉得仇祺福傻逼,他是警察,商战关他屁事。 见此不通仇祺福又愤恨地瞪顾意弦说她设计让两男人与自己睡觉,陷害他是个基佬。 邬巡扑哧笑出声,顾沭扶额,江枭肄似笑非笑地瞥了眼顾檠。 顾檠:“......” 顾意弦满眼戏谑,柔声问:“仇先生,你自己取向和嗜好特殊,赖我头上做什么呀?” “你他妈自己承认的!和那贱人一起陷害我!”仇祺福吼叫。 “我一介女流之辈,哪有那本事。”她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客客气气地说:“来,讲累了吧,坐下喝喝茶。” “我他妈的!不要茶!邬局长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好吧,你不喝我喝。”顾意弦语气惋惜,执起陶瓷茶杯,小口抿着。 碍于江枭肄在场,仇祺福敢怒不敢言。 邬巡慢悠悠地问:“要什么说法?” “沽江下游的水坝被人堵了。”苦于无证据,仇祺福只能列出他今早发现的罪状。 “你怀疑是江先生干的?” 仇祺福开口前,顾意弦在众目睽睽之下,“茶怎么样?” “口水喷进来喝不了。”江珺娅端起茶杯往仇祺福脚下一泼。 顾意弦点头,“抱歉,仇先生,您继续。” 仇祺福哽住一秒,“地面的痕迹全是越野车轮轧过的!” 顾意弦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摆动,眼神无辜,“不不不,不可能是他,我们当时在订婚宴,你怎么能凭车轮就断定呢?” 背后的视线几乎可以穿透脊背,她听见江枭肄笑着附和:“对,我赶着订婚。” “放屁!”仇祺福又冲顾檠怒道:“还有你!和他们串通一气,就是为了让我忽略这一点!阻止我及时赶去!” 本来订婚宴没抢到人就烦,顾檠冷淡吐出俩字,“蠢材。” 顾沭笑眯眯地问:“你没事儿吧?” 邢兴生侧身,“江先生,或许应该继续执行你之前的命令。” 邬巡这次没阻止。 “原来是这样!你们都是一伙儿的!”仇祺福怒不可遏,双手捏住桌角,瞬间接收到江枭肄带有威慑阴刻的目光,他后背一寒,抓起茶壶朝地上砸,“我要起诉你们!我要去写举报信!” 不知从谁嘴里迸发的几声嘲笑。 江枭肄闭上眼,言辞认真刻薄:“手断了就写不了。” 江家鹰犬迅速围拢,仇祺福往后退,“我唾弃你们这种行为!我唾弃!” “慢着。”顾意弦制止,笑容聚集在唇边。 她出言提醒江珺娅,“也许你应该趁他还有力气前将你身体脸上的伤还回去。” 在外江家所有活动江枭肄说了算,江珺娅站起来转身,向他请示。 见他点头,她回身将衣袖往上捋,几巴掌朝仇祺福的脸扇过去,又踹了脚,“我可能没资格说话,但我弟能弄死你就行了。” 江家鹰犬架起眼冒金星的仇祺福去了拳击馆后院。 一击必中 第76节 邬巡叮嘱几句别太过大摇大摆带着警队撤离。邢兴生离开前若有所思看了顾意弦几秒,顾檠离他近,察觉到后蹙起眉,龙楚邢家能坐稳四方王座实力不容小觑,江枭肄这人必定不会放弃争夺,若战火牵扯到她,情况会变得非常不妙。他略加思索,早上初具雏形的计划在脑中铺开。 “顾二,”顾檠将烟丝塞进烟斗,“你先回华森。” 顾沭欲言又止,按他的肩,带着一众顾家护卫退出江家地盘。 江枭肄见状让江家姐弟和蒲甘回gallop,一摆手,江达组织人员散开。 现场只剩下六人,他靠向椅背,“弦弦也饿了,不如边吃饭边聊。” 顾檠说好,“粤菜吧。” “还是川菜。” “太辣,中午小弦吃了伤胃。” “粤菜清淡,弦弦不喜欢。” “西餐吧。” 江枭肄的嘴角挂起若有似无的笑意,“我们早上吃过了。” 顾檠将扶手捏得咯吱响,“早上吃过中午不吃是什么道理?” “好马不吃回头草。” “前面也不一定是好草。” “但后方一定不是。” “江先生,你这是谬论。” “顾先生的愚见也挺多。” 自家老板你一言我一语,裴瑞与顾伸面面相觑。 上次两人互殴的场景记忆犹新,听到两人对话,顾意弦满头黑线完全不想回头,但不制止下午都吃不上饭。 “去泉河酒店,我下午要泡温泉。”今天活动了筋骨,正好放松放松。 两人异口同声说好。 葛柔清清楚楚看到顾意弦翻了个硕大的白眼,“......” 出纵横,江枭肄与顾檠又因坐谁的车开启长达三分钟的唇枪舌战,从越野到商务车的外观扯到性能,顾意弦听得头疼,拉着葛柔转身上了vst980。 泉河酒店在南楚的青彭山,那是一座雪山,途中阴云上来,过得枥木,小雪花斜飘不止。沿着蜿蜒道路,险峻的山麓逼临湖面,相连的青彭山余脉,往右绵延的山峦,全部白雪皑皑。 车驶入地下停车场,顾意弦脚还没落地,江枭肄与顾檠站立于面前,她忍无可忍,“你们能不能离我远点?” 江枭肄的墨绿瞳孔幽怨得像鬼火,顾檠抿紧唇面色苍白。 她一概无视绕过两人前往电梯,在侍应带路下,三人的助理在隔壁用餐,他们进入和式风格的私密包厢。 宽大阳台一扇落地窗,能看到湛蓝湖面。 四人榻榻米,座位间距近,江枭肄决不让步,薄镜片下的眼神暗含警告。 顾意弦觉得幼稚,腰被掐了把,她无奈靠窗落座,目光转向窗外,不大的雪掠过玻璃。 气氛怪异。 顾檠坐在顾意弦对面,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小弦,昨日你说的话我回去思考过,今日看到江枭肄这么护你,我也想明白了些,你若真的想留在江枭肄身边,我也不能强行把你们拆散。”他一眼没看江枭肄,继续轻缓道:“你说的对,我们始终是亲人,我不能成为爱人,作为哥哥也理应保护妹妹。” 顾意弦惊讶到唇微张。 他这么快就想通了?还称自己为哥哥? 江枭肄将视线从她身上拉回来,冷冰冰地审视着顾檠。 “江先生的野心很大,但也要考虑到身边人的安全,龙楚不是飞牧,没那么轻易撼动根基,”顾檠的语气友善温和,“为避免殃及小弦,我愿意参与你的计划。” “啊?”顾意弦真没搞懂顾檠的脑回路。 “不用惊讶,哥哥永远会站在你这边。” “......”她心里觉得怪,具体不对劲的地方说不出来。 江枭肄洞悉一切,没品的杂碎想玩以退为进那一套。 他搂住顾意弦的肩,阴恻恻睨着顾檠,皮笑肉不笑地问:“顾先生这是想成全我们的意思?” 顾檠扫了眼两人接触的地方,手在桌下捏成拳,这死贱男。 他微笑回应:“当然,我尊重小弦的选择,当一位好哥哥。” 顾意弦:“......” 第055章 包厢氛围陷入诡异之际, 身着和服的女将敲铃入内,跪在地上布施前菜,甜虾搭配螺旋状萝卜佐以紫苏点缀。 泉河酒店的吃食是南楚有名的怀石料理, 盘中餐贵精不贵多。 江枭肄与顾檠面前餐盘里的食物一点也没动。 顾意弦吃了几口, 思绪慢慢理顺, 她冷静而坦然地说:“既然已经到这地步,我就把话说开了。” “顾檠, 你说以后只当我哥哥没问题, 我接受, 但若你想利用我做别的事,我劝你打消这个注意。” 顾檠面色一僵, 江枭肄笑着将自己碗里的甜虾夹到顾意弦碗里。 “若没有, 我得提醒你, 我与江枭肄只是暂时在一起, 没必要为我去做这些事情。” 江枭肄的笑容猝不及防凝结, 筷子一扔,死死扣住顾意弦的腕。 他线条深刻的脸庞紧绷,从齿缝挤出粘滞困难的音节,“什么叫, 暂时,在一起?” 顾意弦不否认与江枭肄的双箭头。 但经过对顾檠的感情, 她开始意识到“爱”这个字眼,一共十画,写起来很容易, ai, 嘴巴一张,念起来容易, 接吻很容易,拥抱很容易,所以太容易陷入期望,维系,恐惧失去,太容易变化。 难道短短时间让她相信一生?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呀,有什么问题吗?” 顾意弦笑着问。 雪白的脸,红艳艳的唇,乌黑眼珠嵌在尖窄勾翘的眼眶,稍起一个弧度便显得风情。 多么美丽的一张脸。 上一秒柔情似水,下一秒翻脸不认人。 江枭肄想把顾意弦的衣服全部撕剥开,看看她的皮肉心脏究竟是不是铁做的,不然为什么只有捂住时才会变热发烫。 他的手背绷起青筋,质问的话被喉结卡住,一句说不出来。 顾檠眼皮半耷,眼底浮现笑意。 他早就料到江枭肄理解不了亲情,理解不了什么叫十六年的陪伴,顾意弦再怎么心狠,始终会念及心软,他就是要利用这一点让江枭肄误会,误会到问出愚蠢的问题——什么叫暂时? 暂时代表,当下她接受,她在考虑以后,她真的爱上江枭肄了。 思及至此,笑意渐渐变得苦涩。 他整理好表情抬头,看到顾意弦腕间的手指越收越紧,呵斥道:“松手!弄疼她了!” 手指神经性颤动,江枭肄卸去力道。 “抱歉。”语速与他侧头的动作一样迅速。 “没事。” 顾意弦活动手腕,因过分挤压停止的血液重新流动,她不看他,若无其事地继续说:“当然,哥哥若自愿想对付龙楚,我不会阻挠你。” 顾檠痛恨哥哥的称呼,却不得不捡起来。 小弦,我的小弦,以男人的身份靠近不了,那就以哥哥的身份将你抢回来。 现在只需要克制,克制爱你,克制想上你。 他眉目清隽,温柔地说:“哥哥当然自愿。” 不像现在的他。顾意弦没忘记前几日顾檠的神经质,但结果喜闻乐见。 余光在碗里的甜虾停几秒,轻声问:“四哥,你呢?”她知道他懂言外之意——你愿意放弃角逐顾家只对付龙楚吗? 江枭肄的瞳孔小幅度颤动,轮廓挺拓的侧面并无表情。 明明之前选择与他站在一边,信誓旦旦要帮他走三步,现在又与顾檠这没品的杂碎和平共处。 那么难忘吗?那么喜欢吗? 他不确定了。他第一次觉得不公平,晚来的人永远争不过时间。他们短暂的相处怎么比得过多年?顾意弦接近、委屈自己、真情实感为另一个人,如果没有精心设计让她步步掉进圈套,水族馆的第一次吻后他们就结束了。游戏、扮演、杜撰、谎言是他们之间的真相。即使他吐露真心,她从未回应,没有我想你,没有我喜欢你,只有被情谷欠催动的吻,主动唯有醉酒的一次。 江枭肄知道顾意弦只在乎自己,无所谓,只要在未婚夫,丈夫的位置坐着,他又恰巧活到百岁,往后七十五年他们可以慢慢耗,她爱玩游戏,他陪她演一辈子有何妨。 可她现在让他做抉择,放弃,究竟为顾家还是那杂碎? 什么都可以,顾檠不行。 数十秒的光景,谁都没开口。 顾意弦攥住手心。 他一语不发的状态便是答案,她提醒自己以公正的角度去看待整件事。 江枭肄已经够宽容,不计较蓄谋接近,不在乎被利用,野心抱负是他的迷人之处,她不能干预,不能逼迫他为她放弃,不然就太自私了。但仍希望两人在一起时非对立状态,她希望他们之间纯粹。 “我希望你暂时能与哥哥一起对付龙楚。”她退一步说。 江枭肄迎向顾意弦的目光,“若我拒绝,你会怎样。” 他没表情时,那张如石膏雕像的脸是一种没有生机的俊美,不近人情的冷漠。 心脏几不可见地抽搐,每抽一下,酸软从某个位置往外钻,一直钻到鼻腔,眼眶。 这是想哭的预兆,顾意弦垂睫捧起骨瓷杯,冰镇凉水入喉,再抬眼已是平静,“这是你的自由。” 顾意弦满不在乎的表情刺痛江枭肄所有神经。 忍耐,忍下去,像过去许多年一样,因为没有能力改变掌握不了主动权选择蛰伏,忍着看到母亲被人乱搞,忍着被人指鼻辱骂,忍着在渝水养精蓄锐卧薪尝胆改变肆这个没有意义的字。 一击必中 第77节 铃声铛铛铛三下。 顾意弦说进。 女将端来怀石料理的第二道。 叶状陶瓷碗里几块肥美鸭肉和灯笼果,小皿盛满圆润橘红的马哈鱼卵。 顾檠将小皿推到她桌前,“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个。” 看,他多了解她。 哥哥与妹妹,真他妈操蛋。 “我去抽根烟。” 女将出去前,江枭肄起身拉开了滑门。 他没看到身后的顾意弦把小皿推回去说她早就不喜欢吃了。 他双指将领带扯松了些,大步迈向吸烟处。 泉河的吸烟处为烦心的男人们准备,正面玻璃外的湖面,漫说船影,一个人影都没有。 寂静显得危险,却美丽到令人不由得情愿俯首称臣。 江枭肄掸下一截灰屑,没再抽了,闲散掐在指间。 不知是口腔里还是哪里酸,辛辣烟味也盖不住。 再忍忍吧,他想。 女将陆续端来盛着高汤的茶碗蒸,外酥内软的烤香鱼,蛋黄醋,蔗香石烧牛小排,直到第七道主食上桌。 顾意弦才看到推门后的那张脸,江枭肄在旁边坐下,她低头喝了口汤,御碗的香料具有季节感,舌尖尝到木芽和花山椒的味道,微苦微甘,酸而涩。 顾檠扮演兄长的角色提及顾意弦幼时的事,江枭肄插不上话,只能沉默地挑鱼刺,切牛小排,弄好推到她桌前。 阴晴不定的死男人,顾意弦怏怏地说:“你自己吃吧。” “她吃过了。”顾檠笑着解释。 江枭肄阴沉地瞥向对面,直接端起盘子倒向旁边的垃圾桶。 或许更该塞到杂碎嘴里,吃食便宜他了,潲水,哦不,还是硫酸。 顾意弦一怔,衲衲道:“你不喜这些吗?” “看着恶心。”江枭肄的语气刻薄刺人。 她偷瞟,“你不饿吗?那个昆布柴鱼熬的高汤味道还可以。” 他脸色缓和了些,左手捞起她的手十指相扣放在桌面,右手浅舀半勺,余光见她碗里还有半碗汤,“嗯,挺好喝,我不够,你的还喝不喝?” “我喝过的。”顾意弦惊讶,身边都是养尊处优的人,谁会吃别人剩下的东西。江枭肄在索要她的残羹? 江枭肄端起瓷碗喝完,抬了抬下巴,“方才浪费粮食,现在补回来。” 顾檠的视线落在两人相握的手。 “小弦,泉河有做陶艺的位置,等下要不要去玩?” 吃完午饭顾意弦开始犯困,敷衍道:“算了,很久没玩,手生了。” “没事,哥哥可以在后面辅助你,”顾檠将茶杯旋转九十度,“以前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他看着对面下颌肌肉开始绷紧的男人,像是随口一说,“因为你特别喜欢人鬼情未了的桥段,非要缠着哥哥模仿他们的姿势。” 江枭肄彻底没了表情,瞳膜深暗到找不出一颗微小光点。 那部电影他看过,男人赤.裸上半身从后面拥抱女人,只需稍低头就能吻到她的脖颈,两人的手粘黏泥浆,交绕缠磨,呼吸之间是胶浊的暧昧。 指骨被捏得疼,顾意弦轻嘶了声,力道尽数撤去,她听见江枭肄语气平淡地问:“人鬼情未了?” 顾檠说是啊,小弦特别喜欢看电影,经常会拉着他重现电影里经典镜头玩角色扮演。 “你瞎说什么啊?”顾意弦这时还没察觉到话头逐渐朝模棱方向偏离,不满地嘟囔:“明明只有几部。”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你学别人坐我大腿上是哪个电影来着?” “顾檠!” 啪! 一声冷斥,一声砸碎瓷器。 顾意弦身体骤然颤抖,塞得严实的指缝空荡荡,江枭肄头也不回地跨出包厢。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一小片西装衣决消失于敞开门框,她抿唇看了一秒,屈起指节,使劲按住额角,揉动着,“顾檠,你到底什么意思?净提一些年少无知的事,存心气江枭肄?” 顾檠郑重其事地道歉,“怪哥哥嘴没个把关,一时说漏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他愧疚地看着顾意弦,语调连贯笃定,“你的未婚夫似乎想太多误会了什么,你快去安慰他吧。” 完美的措辞,顾意弦沉着气望住他,随后起身,“不必注意,我自己会与他解释。” 酒店的温泉浴场分两种,大厅后山的平价区域,特等房间院子里自带的温泉。 从餐厅穿过弯弯曲曲的走廊,葛柔他们分别去了男界女界,顾意弦和顾檠跟随侍应来到住宿区域。 房间上山前已经订好,连排套房,与顾檠约定好晚餐时间,她走进房间,坐在沙发休憩五分钟后,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房内窸窣动静,江枭肄在里面。 但他没开门。 她再次按响门铃,嗓音低柔道:“四哥。” 门开了。 江枭肄还穿着西装,双手揣进马甲口袋,淡淡垂睨她。 双眼皮褶痕很深,浓黑交叉睫毛下的阴翳与鼻骨旁侧阴影相得益彰。 他平静到有点可怕。 只是这样看着,顾意弦心尖发慌,她翕动几下嘴唇,“你在生气吗?” 他没说话,臂一抬要把门关上。 她忙不迭撑住门页,“你误会了,我——” “不用解释,我懂。”江枭肄嗓音沉哑,吐息之间烟酒味很浓。 他抓起她抵住门的手摩挲几下,然后松开,任由它垂落,“你们是兄妹,能搂抱,能坐在大腿上的兄妹,而你也恰好喜欢他很多年而已。” “还有要说的吗?” 顾意弦不想站在走廊聊私事,她低声道:“我脚疼。” 江枭肄倏地勾唇,嘴里牙关咬紧,语气也尖锐,“脚疼就让你的好兄长帮你揉揉。” 她有点恼,“你非要这样阴阳怪气的是吗?” 他默了几秒,往后退半步,门缓慢关合,“抱歉,我现在很困,需要休息。” 一而再,再而三被拒绝。顾意弦来气了,抓着门页往前带,“行,祝你有个好梦!” 她转身快步走向隔壁,迅速按开密码锁,门摔出沉闷的一声砰。 另一边顾檠靠在门后轻笑出声。 走廊空无一人。 江枭肄的手掌拦在门缝,压出一道红印。 他掩着睫站在门口许久,满脸阴郁暴躁地将门踹合。 第056章 雪山肌体与远处的湖面渐次黯然, 夕晖照映全露天的后院,茂密葱茏的竹子沿着曲折小路错落有致,一颗梅花树, 两边木板围成高墙隔断。 一片濛濛雾气中, 顾意弦泡在由鹅卵石垒边的汤池, 头发向后挽起,脸颊脖颈微微泛红。 雪花从上空斜飘落在她的发顶, 脸, 胳膊, 又快速消融留下雾绒的水汽。 女侍应拿半跪一旁,往浮在水面的竹篮托盘布施水果清酒吃食。 她放好温泉蛋, 压低声音:“请问需要开灯吗?” 顾意弦睡到现在, 心情仍然糟糕。 症结在于江枭肄这死男人, 她闭着眼, 兴致不高地点头。 “那半小时后, 我叫美容师进来可以吗?” “嗯。” 屋檐挂的油布提灯一盏盏亮起,光线微弱而昏黄。 世界变得安静,侧耳细听,似乎能听到落雪积在树桠的声音。 窸窣摩擦, 顾意弦没在意,直到木屐踢踏声响起。 “不是说半小时后吗?” 没人回应, 她拧着眉侧目,陷入呆滞状态。 江枭肄站在汤池旁,纯黑浴衣长至小腿, 暗金龙纹褂领, 一条绸缎襦袢松松垮垮系在腰间。 他居高临下睥睨她,手里拎着镂刻精致的金属酒盅。 两人谁都没说话。 但他的眼神存在感太强, 在她裸露的肌肤一寸寸扫视,几乎要嵌进骨肉里。 顾意弦回神,迅速收起胳膊一并沉入汤池,水没至锁骨。 江枭肄目光随波纹微微地晃,抬起酒盅,威士忌与燥热让喉结滚动着。 日式泡汤,在私密性极高的情况下,全.裸入水。 幸好这汤池是乳.白色,顾意弦捂住胸口,并拢腿,红着脸羞恼地质问:“你怎么进来的?” 一击必中 第78节 江枭肄蹲下,酒盅放在青石板,腕部轻搭膝盖,看起来有些痞气。 他懒懒地朝围墙抬了抬眼。 显而易见,翻进来的。 不是,你他妈好歹是江家说一不二的掌权人,翻人家墙头说得过去吗? 顾意弦无语,没给江枭肄好脸色,“滚出去。” “解释。”他冷冷吐出两字。 有病。 “解释什么?你不说你懂吗?”她的腮颊鼓起,“我们是兄妹,能搂抱,能坐在大腿上那种!” 江枭肄脸色沉郁,咬牙切齿,“闭嘴!”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睡一觉全忘了?” 能让顾意弦生气的人不多,她这家世没人敢惹,大多数情况掀起不了风浪,她只当小丑,小部分情况挑起她的兴趣,以牙还牙。哄人不存在,就算过去讨好顾檠,生气了一样是他哄她。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江枭肄无疑撞在枪口,她不舒服,也要让他不舒服,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我就是之前大逆不道喜欢自己的兄长怎么了?我不止喜欢还爱得死去活来,天天想法设法怎么勾引他,费劲心思想嫁给他!” 江枭肄单手箍住她的后颈,一个一个字往外蹦,“万、小、弦。” 忍字,上为刃,下为心,心脏快托不住,抑制的情绪要到极限了。 顾意弦反手掰他的指,没掰开,心底压得火窜出来,她怒视道:“我叫顾意弦,万小弦是谁?” “一个假名字真把江先生糊弄过去了,您是真蠢还是假蠢?”她讥诮一笑,“哦不对,江先生怎么会蠢,平时伪装成彬彬有礼绅士的模样,暗地神机妙算权谋玩得一流,不止如此还长了一张好嘴。是我蠢才会被骗,相信你的鬼话连篇!” “我骗你什么了?钱?色?” “你自己心里清楚!”顾意弦想到他不识好歹的样子就生气。 “我清楚什么?”江枭肄额角青筋直跳,冷笑道:“你他妈的只要开口我什么没给?” “不就是三百万美金几个破礼物几箱金条。”她轻讽,“还你二个亿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多加三个亿?不然你现场开个价?” 这是江枭肄无可奈何的地方,查到的信息——代号fox,最神秘散户股神,曾两度狙击a股,期货600—800万元多位持仓3万手赚220倍到13亿,三年前1亿元空棉1万手赚7亿。 强取豪夺那一套根本不管用,顾意弦压根不稀罕,金钱在她眼里只是浮动的数字。对江枭肄同理,每样拿出手或还未送出的礼物都费了心思,现在倒成了冰冷的交易。 高傲艳丽的紫玫瑰,肆意生长的荆棘,江枭肄毫不犹豫半握住她的脖颈,心脏被刺得疼痛,可仍旧用力,劲很大。 “你非要把我们之间理解成这样?” 江枭肄的姿态强硬到让顾意弦彻底爆发,“我们什么时候不是这样了?少在这假惺惺!还问骗什么,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我他妈装什么糊涂?”江枭肄真想掐死她一了百了,他喝了一下午酒,冷静自持被酒精打破,言辞不再斯文,“我是把你草了还是怎么了?” 躁郁的戾气越来越浓,他拉近两人的距离,“你见过哪个男人骗女人能上床不上,自己解决?我要是骗你,你现在就该被老子按在水里干,懂吗?” 字眼粗鲁直接,顾意弦不是第一次听见,果然做梦都想那档事的男人不是什么好货色。 她一巴掌甩过去,他没躲硬挨,浴袍领口散开了些,露出健硕胸膛,还用舌头顶了下腮帮,浪荡得要命。 她顿时恼羞交加,气急败坏,“江枭肄你不要脸!” “顾檠爱过别人吻过别人,心里恋恋不忘那么多年,我有他这个没品的杂碎不要脸?” “什么脏东西你也要?” 江枭肄轻嗤一声,“我真他妈佩服你。” 被嘲讽品味,顾意弦反唇相讥,“别说得自己多干净似的!” “我怎么不干净了?” “装什么装!”她咬牙,眼一闭,“我胸现在还肿着,你别说你没弄过别人的!” “我连别人的手都没牵过,去弄谁?没吃过猪肉就能不见猪跑?” 因为过去经历,江枭肄对感情有严重的洁癖,他皱眉,语气不爽嫌弃,“你拿那种脏东西跟我比?” 什么猪肉猪跑,tmd指桑骂槐谁呢? 顾意弦想骂人,抬眼对上混沌的墨绿色,狐疑道:“你是不是喝多了?” “你以为我是你?”江枭肄反问。 “......” 他嘴角勾起嘲谑的弧,刻薄犀利地说:“那杂碎还说什么保护你,我自己的女人用得着别人保护?你还让我接受他的帮忙,他这种废物配吗?” 江枭肄又继续列出一大堆顾檠如何如何,巴拉巴拉,有理有据。譬如顾檠接管顾家后肃清铲除不服者花了太多时间,他评价假慈悲且手段三流,又譬如顾檠身高只有185,身形瘦削,他反证自己有192,顺便展示了下他比婴儿手臂粗的大臂和发达的肱二头肌。 顾意弦忽然想起之前私家侦探给的讯息,其中一条——江家老四能言善辩,上位前曾一人对峙江家诸多外戚和gallop高层,以三寸不烂之舌胜于百万之师。 能想象到他西装笔挺戴着金丝眼镜坐在会议室的首位,指间掐着根卷烟或钢笔,游刃有余的模样,但现在顾意弦觉得江枭肄像某种大脑简单的兽类在展示自己的雄风,别样的反差萌让她的怒火渐渐随着蒸腾的热气消散。 她告诉他顾檠还在隔壁小声点,江枭肄不听表示顾檠打不过他,还在下雪她让他脱掉木屐把腿泡在温泉里免得感冒,他的眼睛一下就亮了,那股子阴郁刻薄劲儿也尽数敛去。 兴许平常忍耐太多,江枭肄仍然不停歇地絮絮叨叨对比他与顾檠的区别,实则在说自己的优势。当听到他开始扒拉浴袍下摆,想比较dick时,顾意弦意识到他是真的醉了,而她可能的确是他的初恋,不是第一次谈恋爱,而是第一次的喜欢。 因为。 江枭肄每次与顾檠对比完便会立刻投来略紧张想得到认可的目光,时不时停顿偷偷窥视,刻意而小心翼翼地制造肢体的触碰机会,等等太多小动作。他那双平时盛着矜冷淡漠,洞悉所有的绿眼睛,细腻幽邃的纹理上蒙了层湿漉漉水汽,当日落的微风吹散白雾,它们便开始坦荡诉说他的意乱情迷。 拥有雷霆手段站在南楚顶峰呼风唤雨的掌权人变成一位年纪稍大的少年,权利金钱没有侵蚀麻木江枭肄的心,二十五年的时光白驹过隙,他青涩笨拙的试探像翠绿竹叶漏出的暮光,像疏疏降落在发顶的雪花。可感情又太热烈,太灼烫,光被熨得发红,六边形的雪一下就消融了。 心暖成一滩水,顾意弦按住江枭肄的手,将话题拉回来,柔声问:“所以,你今天生气是因为吃醋?” 他嘴硬,酸味十足,“那杂碎配让我嫉妒吗?” 她轻笑,“四哥,你跟我道歉,我就原谅你。” 顾意弦的笑容太好看,江枭肄不想再让她生气,能屈能伸,“对不起,我错了。” 她问错哪儿了,他想了想,“我不该吼你,对你说脏话。你来找我时,我不应该把你拒之门外,应该直接把你按到床上草哭你。” “?” 顾意弦牵扯嘴角微笑,“现在立刻给我滚回隔壁,谢谢。” 江枭肄的表情冷下来,“你先让那杂碎滚蛋。” 她想不通他平时的礼貌斯文都跑哪儿去了,无语道:“你别一口一个杂碎行吗?” “你以为他没在心里骂我?” “你想多了。” 说实话,顾意弦没见过顾檠爆粗口。 江枭肄抿唇,一下翻身跨进温泉,溅起大片水花。 她惊慌道:“你、你干什么!别发神经滚上去!” 他看着她,水从深刻的五官棱角往下流,然后不管不顾地朝她扑过去,似乎想要抱住她。 顾意弦怕暴露,抬起双手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各种柔术的招式,擒拿反抗,保持安全距离,但她打不过江枭肄,哪怕他是醉的,又不能抬腿,很快两只腕被他一只手困在掌心。 脊背往石壁贴,她脸颊被蒸得泛红,妩媚的眼睛闪烁腼腆,“放开!” 江枭肄单手拧开酒盅,抬颌灌了口威士忌,嗓音沁进烈酒,带有分明的颗粒感,“万小弦,你打人的样子还挺性感。” 他讨厌她和那杂碎一样的姓氏,他好喜欢她飒爽疯狂的模样。 酒盅掉进汤池。 顾意弦被江枭肄拉进怀里,肩被他右手摁住,腰被他的臂膀勾紧。 柔滑肌肤相贴的那一刻两人都僵住。 “谁教你他妈的这样泡温泉!万一被别人看见怎么办?”他怒气冲冲质问,嗓音冷哑。 她不敢动,肩膀往里蜷,“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 江枭肄沉默了,心里紧涩,嗓眼发苦。 他和别人不一样,但他能怎么办呢? 此刻,在雪中露天浴池注视两人行动的只有提灯。 顾意弦不知道江枭肄在想什么,他的怀抱挣不开,水的温度越来越高,她只能梦游般地凝视虚空。 往下过去多少时间呢? 她也不知。 天色慢慢黑下来,雪依然沸沸扬扬,连枝桠上的鸟巢都积了雪。 江枭肄的前额慢慢抵靠住顾意弦的肩窝,他挺直的腰以一种卑微姿态弯折,鼻息清浅带有醉后的倦慵感。 “顾意弦。”他叫她的名字,念得很慢,咬字清晰,第一次。 顾意弦应了声。 他吻她的肩胛骨,唇湿润柔软,“我比他好,比他更需要你,你来爱我好不好?” 江枭肄表露心意很多次,从来没说过“爱”。 心口被仅有十画的字烫得一激灵,顾意弦长长的睫毛闭合,娇小高翘的鼻梁在脸颊投下淡淡阴影。 她问:“为什么拒绝我的提议?仇邢两家不够满足你的野心吗?江顾两家敌对,若走到那一步,那时你会选择什么方式来解决?” 江枭肄觉得顾意弦傻里傻气,他抬头看着她眼里波折的光,濛濛欲坠的水雾。 嗓音揉进了水汽,“我选择把顾家抢过来送给你玩。” 她唇微张,显然没想到这个答案。 “你还想要什么?” 江枭肄问的第五次。 距离第四次过去很久了。 “我都抢来给你,你来爱我好不好?” 顾意弦想起当时赌局江枭肄把所有筹码推给她的场景。 恶龙有一双充满野心贪婪的绿瞳,他从世界各地搜集金光闪闪的宝物藏进洞穴,谁觊觎他便用利爪将谁驱赶,忽然有一天来了位卷发公主,他孤僻地活了好多年,不知道怎么讨好她,他想她也许会喜欢自己认为最珍贵的东西。 原来是这个意思。 一击必中 第79节 不知为何,她有点想哭。 “好。”顾意弦说。 江枭肄怔住。 她主动勾上他的脖颈,借水的浮力,安静地在他的唇印下一记吻。 “四哥,我听这里的侍应说,青彭山的湖底潜伏诸神,我们在接吻是不是对他们不恭敬,他们会惩罚我们吗?” 她的唇扬起,笑得他挪不开目光,江枭肄下意识说:“他们不敢。” “那就让他们守护我方才许下的心愿。” “什么?” “让我们相爱。” 顾意弦看到江枭肄的眼睛被照亮,迸发一种心花怒放,奇异的光彩。 正在这时,滴的声,房门被刷开,脚步声来得很快。 肯定是美容师,顾意弦一惊,“你赶紧上去,快点翻回去!” 江枭肄才得到回应怎么舍得走,他不受克制地往前一步想要吻她,她偏不让。 推推搡搡间沙沙脚步越来越近,院内的玻璃门被推开。 顾意弦心一横,腿一勾,把江枭肄按进水里。 她的头发全部浸在水里,背往前弓,挡住能看到的景象。 美容师提着竹篮,走到旁边,恭敬颔首:“您好,我来为您做全身护理。” 远处的湖面被缓慢而确切无疑地吞入黑暗,双峰升起月亮。 顾意弦开始后悔刚刚所有的举动。 她双手搭在江枭肄的肩膀,脸涨得通红,嗓音发颤,“不、不用...了......” 泉眼汩汩冒出热水。 雾气很浓,美容师什么都没看见,以为自己来晚,惹客人不高兴,连忙道歉。 她半跪在地面,拿出白瓷碗,“我先为您涂泥膜。” “真、的......”顾意弦合紧牙关,咽下即将溢出的嘤咛,“不...用......” 她上身弓得更圆了,指甲深陷,脚趾绷紧,挥手驱赶不识趣的外来者,“你别打扰我......唔......” 水面竹篮打翻,温泉蛋掉进乳白色汤水往下沉。 湖底的诸神在为顾意弦方才的愿望欢呼,表达深深的谢忱和敬意。 美容师瞧顾意弦脸颊泛不正常的红晕,就像在沸腾的水里痛苦翻滚过一样,她担心地问:“您是不是泡太久了?” 温泉泡久了,并不舒心惬意。 被镇压在湖底的是堕神,起初用和风细雨迷惑世人,渐渐地变成狂风暴雨。 他张开狰狞的口,要将不恭敬的人吞进去,将叛逆的凸棱拔地而起,势必要打磨到平滑。 “我、什么事...都没有,”顾意弦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尽量连贯地说:“我不想做护理也不想做泥膜,你别打扰我了。” 她所有神经都被痒痒搔起,变成了吊悬般的拷打。 美容师说:“可是您——” 最后发出悲鸣的,是爪牙从沟壑抵达禁地沟裂时。 “滚!”顾意弦忍无可忍。 她扭动上半身,异常焦躁,迫切希望美容师赶紧滚蛋。 美容师哪敢逗留,拎着竹篮赶紧奔向小院的后门。 背后传来的一声“别......”,听起来,像哀求、撒娇、又像哭泣。 她以为出了什么事,毕竟酒店的vip客人绝不能出纰漏,于是她又转身。 顾意弦双手往下按,眼角噙着泪花,“你快点滚成吗?” 美容师看着她浑圆的双肩和胸部上方沁出汗,点头哈腰,拉开了玻璃门。 到房门后,她突然想起来汤池边怎么有一双尺码那么大的木屐。 她摇摇头当自己眼花,走出房门后,迎面碰上了一位面容清隽似乎才睡醒的男人。 男人朝关合的房门扫了眼,声音清淡地问:“里面的客人护理做完了?” 美容师摇摇头,叹了口气,“她没有做护理,好像泡汤上瘾了。您是她的家人吗?” “嗯。” 她好意地说:“那您还是提醒她一下吧,里面没有一个人,温泉泡久了会晕倒的。” 男人微敛下巴。住在这一层的非富即贵,美容师没再多言,弯腰朝楼梯走去。 房门被按响,叮铃铃,叮铃铃。 第057章 江枭肄被按进水的瞬间, 身心的应激反应是第一位。 睁开眼后,他想,原来水不是脏污, 也可以沸腾温暖, 干净美好。 曾在拍卖场买下元代甜白釉观音瓷瓶, 浸在水里应该也是这样的景象。 甜白釉釉极莹润,光透能照见人影, 明显的乳.浊感, 温柔甜净, 白如凝脂,素犹积雪。 极品观音瓶, 器呈侈口, 丰肩, 肩下弧线内收, 柳腰身。 至胫部以下外撇, 娇花照水,浅圈足,瓶体纤长,曲线玲珑。 仅仅一眼, 江枭肄就决定要将瓷瓶占为己有,伸手稳稳抓住肩, 两腿从其瓷器腰身往下夹,右手放在瓶身后背轻轻抚摸,指尖若即若离的轻柔顺着弧线下移。 他变成了技术精湛的制瓷工匠, 慢慢刮除未挂釉那面的胎体, 刮得几乎只剩一层釉。 听说16世纪以前中国没有白糖,白糖出现后, 其瓷色如白糖,使人有一种甜净之感,即口腔内心由衷感受到“甜”。 甜白釉果然名不虚传,刚好借此在刮削面上施以釉汁,瓷器胎体薄如蝉翼,似乎一个喘息就能导致前功尽弃。他屏气凝神,从瓶身红梅花纹继续从瓷器胫部往下,充分耐心地打磨,如毛刷一样轻轻描摹瓷瓶。 汤池水沸腾,制瓷工匠渐渐变得心焦意燥,他高温烧制的瓷瓶不容许外来者觊觎。刮胎体的力道加重,像刀片一般抽去胎骨,瓷瓶釉面通红。 哗啦一声出窑,水花四溅。 江枭肄跟着起身,水面恰好遮掩年轻气盛。 黑色浴袍松垮湿透,服帖梆硬流畅的肌肉线条,荷尔蒙膨胀强烈,有一种引人沉迷的蛊劲。 他就是蛰伏水底的堕神。 想到刚刚的场景,顾意弦的心脏被羞耻心刺激到爆炸,拼命往上爬,脚踝被抓住。 “江枭肄!你是不是变态......”她叫道,进而气喘吁吁地像在求救,“放开我......” 顾意弦海藻般的湿发,扭动的腰肢,再往下散发的美丽与妖艳让江枭肄头晕目眩。 他舔了下唇,倏然冰释,乐不可支地抓住她的小腿往后拽,“跑什么,让我们相爱这不是你的心愿吗?” 顾意弦拿脚踢踹让江枭肄滚说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他说当然然后颇有兴致地像拉风筝线似的拽她,松一秒紧一秒。 她腿软使不上力,气得胸脯起伏,想了想,回头用雾蒙蒙的眼睛瞧他,装可怜,“出水好冷啊。” “汤池里不冷。”江枭肄目不转睛。 时务者为俊杰,顾意弦咬唇,“你就仗着我打不过你,欺负我......” 江枭肄摩挲她的脚踝,揶揄道:“那不是挺开心的,你管这叫欺负?” “......”不要脸。 顾意弦委委屈屈,娇气地嘟囔:“你让我一下嘛......” 江枭肄典型吃软不吃硬,卸去力道,松了手。 即使很想在水里,但下雪时温度太低,他怕她感冒,视线在池边泥膜瓷碗停一秒,笑着说:“我们去房间里继续。” 当人傻缺呢。顾意弦抓起浴袍将自己包裹,趿着木屐小跑拉开院内玻璃门。 叮铃铃,叮铃铃。 房门被按响。 顾意弦回头,江枭肄托着瓷碗不急不缓走来。 tmd,这她房间,他当散步呢? 她以为是客房服务,抬手指隔壁示意他滚回去,他无赖耸肩并且步伐迈得更大。 两人在客厅推拉起来,房铃再次按响,这次频率更快,急促沉闷。 “小弦。” 顾檠的声音透着焦急,“你有没有事?” 明明听见几声细簌,忽然就没了。 他将美容师的话听进去,害怕顾意弦在温泉里泡来开门时晕倒。 “能听见我说话吗?”他重重拍门,忽然门板震动,似乎被什么撞了一下。 “小弦!你怎么——”话未问完断在口里。 顾檠听到一声极轻的嘤咛,舒适的,无法忍受的,既是焦躁,又是渴求。 接着,男人沙哑充满情谷欠的低喘穿透薄薄的木板。 “弦弦......” “宝贝......” 他一怔,眉头心脏迅速拢紧,酸涩涌上来。 一击必中 第80节 “江枭肄!”顾檠低吼,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使劲拍门。 “唔......”顾意弦实在没忍住,咬住唇自喉间哼出一声。 她被江枭肄抵在门板,双手反剪在头顶,细长的脖颈间全是濡湿的红痕。 刚泡过温泉的皮肤娇软,被他衔在唇间吮吸,啃咬,口土出,留下密密麻麻的痒与轻微痛感。接着他又辗转到耳畔,把她的耳垂含进去,舌头来回拨弄。 顾意弦受不了,美容师就算了,门外是养她长大,她曾喜欢过的兄长。 “别弄了......” 当话音落,背后门板又被拍动,她的脊背感触到一种愤怒的震颤。 江枭肄松手,单手将顾意弦抱起来,扶着她的后颈置若罔闻地与她接吻。 他堵住她的嘴,肆意而专注地拨弄她湿淋红艳的舌,只发出粘黏咂砸回应拍门声。 当她的躯体全部软掉,他左手从旁边木柜的瓷碗挖出灰色火山泥。 顾意弦被凉得一颤,皮肤被涂抹火山泥。 江枭肄这死变态绝对在记仇,她与顾檠学人鬼情未了双手玩泥浆,他就要涂满她上半身。 她抓这他的胳膊用眼神哀求,他笑着摇头,掌心往下往上一抬,然后俯在她耳侧,声音轻哑得像羽毛引起瘙痒。 “告诉那杂碎,你选谁。” 耳廓湿烫,顾意弦大口喘气,“你有病吧?” 这句话让两个男人发生了不同的化学反应。 江枭肄认为顾意弦心里放不下顾檠,于是低头一口咬住,她痛呼。 顾檠认为顾意弦被强迫。 嘭嘭嘭,冷白掌心拍到红,心却被污黑灌满。 “江枭肄,你这是犯法懂吗?”镇痛,愤怒,酸味,语气太过复杂无从辩知他的心情。 “我与自己未婚妻调情,犯什么法?”江枭肄冷冷地问:“你作为兄长难道不应该期盼自己妹妹幸福?” 顾意弦像一本书,有时能引起共鸣,有时晦涩难懂,他迫切需要答案,需要证明她心里的人是自己的名字。 暧昧水声让顾檠失去理智,爆粗口:“x你妈!” 江枭肄满不在乎地笑,“我也不知道她埋在哪儿,你找到记得通知我。” 他注视顾意弦的表情与反应,不错过一丝一毫,来回翻阅的动作带着怨气。 门外顾檠脏话连篇,顾意弦脊背汗津津,浑身燃烧快将火山泥烤干。 她没想到江枭肄醉酒后疯起来,当真百无禁忌。 睫毛扑簌着,她小声服软,“选你......” “名字。”江枭肄用上寸劲威胁,榨取她最后一丝力气。 她眼尾泛着情潮的红,“选江枭肄。” 他奖励似地啄了下她还肿着的唇,手的动作没停,朝门外扬武扬威,“听到了吗?她选我。” 顾檠现在只恨不能拿刀捅死江枭肄,今日才捡起来的伪装崩裂,清逸淡漠的眼睛布满狰狞血丝,“江枭肄你真他妈可笑。” “就算你和小弦结了婚有了孩子,对我也没有任何影响。你太高估自己,小弦的选择能持续多久?别忘了小弦说过与你只是暂时在一起。”他专挑刺心窝子的话说:“而且你们才认识多久?连我们的零头都抵不上。你就是一个新鲜感没过去的新玩具罢了,小弦玩腻了就会扔掉。” 短暂的沉默,江枭肄轻嗤:“我乐意给她玩,你乐意她要你吗?” 顾檠冷笑:“乐意给她玩的人多了去,不缺你一个。” “那也轮不到你这个装深情的杂碎,自己有多脏不清楚吗?” “现在轮不到我没关系,小弦最终还是回家回到我身边,而你这贱男能拥有她多久呢?” ...... 两人一口一个杂碎贱男,顾意弦听得头晕,她想过顾檠没那么容易正常,没想到执念这么深。 她一下被顶到门上,脚尖离了地,江枭肄一手掀起她浴袍的下摆,用虎口卡住下巴,瞳膜的墨绿被渴望与阴戾搅到浓郁,“你在想谁?” 他太敏锐,她稍微分点神立刻就被察觉。 顾意弦抓住他浴袍的衣襟,水从指缝流出来,她的气息不稳:“想你......” 江枭肄审视她的表情,毫不留情拆穿,“骗人。” 察觉到他的动作,顾意弦羞愤地骂:“江枭肄!你敢!” “没有我不敢的事只有想不想,就算颁布禁令,我哪天不乐意一样全撤掉。”他勾唇一笑,侧头将左耳刺青露出,“看来弦弦还不够了解我。” 百无禁忌,如果有禁忌怎么能叫百无。 江枭肄从小到大生活在没有人性的地方,见惯厮杀,尔虞我诈,传统世俗道德在他这不适用。伪装、藏拙、利益至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能利用算计一切包括牺牲自己。 忍字下面的心托不住利刃,江枭肄的疯狂便是毁灭性的。 才开始一点,顾意弦拧起眉,攥紧拳头捶江枭肄的肩膀,他的体格凶猛彪悍,浑身骨头都硬。 果然脱掉西装,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野兽。 她眼角溢出泪水,“四哥......别、别在这里......” 顾檠听得一清二楚,边掏出手机,边疯狂捶门大骂江枭肄畜生。 又充实了些,再往前便突破所有禁忌。 眼泪掉下来,顾意弦呼吸都痛,“江枭肄,你说话不算数......” 滚烫的液体砸到江枭肄胸膛,他陡然僵住,面色困惑、犹豫不决,更多的是心疼。 他缓慢将她放好,静视她,用指腹擦掉她的眼泪,放在唇边伸出舌尖舔了舔。 除了从母体被拿出来,新生命的第一声啼哭,江枭肄从没哭过,任何时候都没有。 理智告诉他,他的罂粟花在不开心。 于是江枭肄腰弯折,虔诚地半跪在顾意弦面前认错,弥补,他亲她的脚踝,膝盖。 高位者臣服,理智者沦陷。 高楼崩塌,荒诞疯狂。 顾意弦眼睁睁看着,心跳失控爆炸冲出樊笼。 “江枭肄,你是不是疯了?” 他笑着说是,向上。 “......滚开啊你。” 他说不滚,让门外的杂碎滚,双手死死握住她的膝盖,她的骨骼险些要嵌进他掌心。 江枭肄像一头野兽贪婪地吞食,又像一只温顺安静的宠物甘愿为主人服务。 亲密无间,别说敲门声顾檠的咒骂,甚至从院子透进来的光照、夜风和房间的空气都休想介入。 顾意弦脊背怼在震抖的门板,密匝黑睫轻颤。 浴衣是白色和服,散开的左右襟放在腰骨,打褶处系的腰带松了,长度达脚踝,下摆不再笔挺。 她从来不觉得承认自己的谷欠望可耻。 男性可以大方谈论,女性为什么不可以。难道就因为天生身体脆弱,就应该受到人们定下的“道德”拘束,“礼法”限制?自由地追求感官享受达到心灵愉快,听凭自己驱使才是正解。 但显然不是这种时候,一门之隔的背德感,羞耻的刺激让她处于轻度麻醉状态,堕入欢愉的漩涡。 微细的声响让门外的顾檠沉默。 顾意弦觉得自己也疯了。 半推半就毫无疑问是对江枭肄的纵容,暂停时他仰起头,浓密睫与眼睛都沾着湿气。 他观察她的表情,像哭,恼,撒娇,隐藏无限的情潮。 顾意弦不再是十六岁的青涩罂粟花。 七年时间让诱惑的红发出馥郁鲜活的香气,不可思议的美丽,绽放到妖冶。 即使沾满毒素,也让人心甘情愿上瘾。 门外的杂碎看不到,江枭肄的独占欲被满足,他的心滚烫,急促收缩,感受到了和她相同的痉挛的快乐。 “江枭肄,你混蛋......” 弓满潮满,脚步声渐行渐远,江枭肄太懂顾檠这杂碎,从某方面来说他们的心理很像。 他整理好顾意弦的衣衫将她横抱,打开门,大步跨向隔壁按密码,进去后找到西装外套搭在她身上,再拨通裴瑞的电话。 一切有条不紊,除了鼓胀躁动的青筋。 余韵还在翻涌,顾意弦气恼地用双手砰砰捶打江枭肄,从面部到胸口,他任由她捶打,简洁吩咐:“你去停车场,顺便让蒲甘把榆宁警戒开启。。” 她的呼吸起伏,“我不跟你回去。” “弦弦,你也很喜欢不是吗?”他低头吻她的唇,嗓音暗哑带着湿咸味,“乖一点,我们不回去。” 顾檠带着侍应回来砸门,但人去楼空。 他低骂一声贱男,浑身散发压迫人的杀气。 侍应往旁边挪,想不明白看着如此寡淡清冷的人怎会如此骇人。 顾檠立即吩咐顾伸去停车场查看,顾伸说江家的车早就走了。 脑中反复回响顾意弦娇柔的低.吟,他双目赤红,他知道江枭肄没进去,否则不可能是这种声音。但接下来江枭肄肯定会找地方深深贯通,因为是他,他也会这么做。 他让顾沭带人去榆宁,转身前往电梯。 五辆越野疾驰下山。 中间乌尼莫克厢内,地板丢弃两套浴服,拉丝铝板床已经降下,上面铺好天鹅绒毛毯。 夜色四合,左右两边矗立俨然屏风的外轮山,唯独月光照射的车窗镀了层白光。 顾意弦歪着脑袋,紧紧闭合眼,从上半身到下半身几乎整个仰卧,单单两手交叠遮掩。 她皮肤本来就白,此时沐浴了月光,宛如白蜡豁然出现,透亮莹润。 一击必中 第81节 “宝贝,你好美。” 冷酷的行刑者,目睹如此完美,难免心旌摇曳。何况是江枭肄这样匆忙上阵的更不可能战胜诱惑。他生了不忍之心,尽管车内空间狭窄,他的腰腿都伸不直,仍然痴迷地欣赏了很久,绿瞳熠熠生辉。 即使不被触摸任何部位,顾意弦仍感觉到他的目光反复舔着全身,仿佛月光一样渗到皮肤。 半响,她不堪忍受,背对他,收缩肢体。 江枭肄这死变态,一上车边给她清理边喝酒,然后以极度亢奋的姿态匍匐了许久。 她没什么力气也懒得跑了,嗓音倦惰道:“四哥,我饿了。” 他说嗯他也饿了,对她耳语:“宝贝,你好像供品。” 江枭肄久居高位,过去只知道横征暴敛,然而铜城铁壁,居住者执拗。攻城计必须施以温情脉脉的教化。 顾意弦舒适地半阖眼。 她很喜欢江枭肄的手,修长匀称,指甲干净整齐,长期锻炼让体温与指腹的茧恰到好处。 她像女王一样心安理得接受臣子的朝拜,偶尔哼唧两声表达不满,反正只要说点好话撒个娇他就不舍得了,她利用得心安理得。 “宝贝。”他蜻蜓点水。 “四哥~”她婉转勾人。 “……” 江枭肄算是看明白了,因犯了错他被顾意弦拿捏,被骗着故技重演,当了多次愚蠢的单方面付出者。 必须另辟蹊径才行。 顾意弦的手被他引导,触上柔韧的胸肌,垒块似的腹肌。 哦,想引人犯罪,做梦。 动作陡然停止,她眨着眼明知故问:“干什么?” 江枭肄不让她瑟瑟拉回,挑起她的头发轻吻,低哑地笑,“你觉得自己过分吗?” “我予取予求,你一点都不想付出?” “之前还偷偷看我,现在给你这个机会就变得胆小如鼠了?” 顾意弦背过脸,缩成鹌鹑,嗫嚅道:“谁偷偷看你了?” “第一次见面在车上你盯着哪里?” “......”翘臀。 “在拳击馆的时候又在看哪里?” “......”人鱼线。 “泳池边,还有上次在砚山。” “......”不可描述。 必须承认,江枭肄的身材用他的话来说,两个字,有品。 江枭肄掰顾意弦的下巴逼迫她直视他,她闭着眼就是不看他。 好说歹说不管用,他咬牙,“我现在沦为不遗余力提供服务的角色,你就只顾高高在上自己爽是吧?” “你自愿的。”顾意弦翻脸不认人,再次挑出重点,“而且你今天才过分。” “坏女人。”精辟的总结。 她拍开他的手,“我本来就是坏女人。” 江枭肄气笑,敛睫,沉下嗓音肃声问:“你确定还要冥顽不化?” 顾意弦高傲娇气地哼哼。 没过一秒,她的双手被捉住,一条领带缠绕在腕间捆住,直接举过头顶,绑在升降床的栏杆。 先礼后兵,江枭肄的生存法则,他迅速俯下身,膝盖抵在顾意弦两膝之间,“不听劝,那就好好受着。” “你明明说我要什么就给什么的!”她抬腿要踢他。 “同样的计谋不要用两遍懂吗?” 他捉住她作乱的腿,从旁边的木柜抽出第二条,第三条备用领带,分别系在脚踝。 生存法则其二。 有备无患,万事留后手。 江枭肄垂睨动弹不得的顾意弦,姿态居高临下。 车经过匝道下高速,全部停进南费路黑魆魆的暗巷,乌尼莫克被包围隐藏在最里。 第058章 车厢充斥情潮味道, 清澄的月光成了惩罚。 花之所以能盛开怒放,不能否认本身出类拔萃,还需要养花名手的调.教。 千钧一发按兵未动, 江枭肄还是不忍心。 “可还好?” 持续焦躁不堪如火球一般熊熊燃烧, 顾意弦全身汗津津, 手腕与脚踝被束缚向四周拉扯至最大。 她瞪着明知故问的江枭肄,鬓边卷发像刚捞出来的海藻。 他伸出舌尖卷了下手指, 把停止走动的怀表放在木柜, 然后咬她的耳朵, “宝贝,显然鬼谷子权谋术你没有参透, 我今天就与你来细致讲讲可好?” 顾意弦轻颤, “......滚。” 江枭肄所有的耐心都用在她身上, 手指按进她的嘴, “捭阖第一, 观阴阳之开阖以命物。任何事物变化无穷,各有所归。” 这个疯子...... 唇齿之间湿淋淋。 天鹅绒毛毯乱成一团。 江枭肄倒抽一口气,慢条斯理地说:“阖之,阳气, 刚强,闭合, 紧张。” “捭之,阴气,柔弱, 开启, 驰张。” 他舔掉她眼角溢出的眼泪,嗓音低沉沙哑, “宝贝,捭之。” 顾意弦弓起的腰肢被强势按下去,尖牙咬破江枭肄的手指,血腥味蔓延。 她恍惚地想,他还挺有仪式感,车与地方都与第一次见面吻合。 “反应第二,无形俱生。想刺探对方情况虚实,就得投石问路,施行对策之术,是以回环反复。” “反,反复试探进退,应,求证后使其回应。” 江枭肄吻她的脖颈,厮磨着,“宝贝,叫我名字。” 鬼谷子要知道写的东西被江枭肄这么用大概会气死。 双重折磨让顾意弦想塞上耳朵,奈何手脚动弹不得。 车在巷子里,她只能小声骂江枭肄王八蛋,又哭着让他解开手脚的禁锢,他不予理睬,非要让她叫他名字。 “江、江枭肄,唔......” “内揵第三,内,内心,揵,密塞开关,即锁。君臣相交,臣子想要打开君主内心世界,讲究双方关系得像锁和钥匙一样亲密无间。”江枭肄语气不再平稳,啃咬她的锁骨,吐息灼烫,“我的女皇,微臣得到您的信任了吗?” 江枭肄这人根本就不知道寡廉鲜耻四字怎么写。 领带拉拽勒住,顾意弦被他的骚话逼到羞耻极限,额头一下顶在他胸口。 她说得到了得到了,他低哑地笑,汗水滴在她的锁骨。 揵而内合,君臣相交,有以道德相交,志趣相投的朋友之道相结交,财物相结交,亦或美色娱乐相结交。 臣子顺君主之意,建立稳固关系后,朝堂之上才能自由出入,亲近疏远,靠近离开。进献计谋要契合时机,遵循与君主相处的规律,驾驭君主,像青蚨母子相随不分离,出与入都没有缝隙行迹。是以内揵之术关键。 江枭肄是合格的纵横家,透彻地与顾意弦讲了个明白。 她学得很累,他咬她的下巴说她平时疏于锻炼以后多去拳馆,要向他一样不骄不躁稳扎稳打,更加融会贯通的与她重新讲了遍内揵第三。 乌尼莫克在户外,顾意弦起初羞于出声,但知觉太过丰富多彩,时而浅而敏锐,小电流一般酥酥麻麻,时而深而有力,头顶到车厢。 后来随心脏湿润、膨胀、濒临决堤边缘,柔美的月光也无法叫人平静,矜持的躯体成了一跟直挺挺的火柱,她以哭相叫江枭肄四哥,他更勇猛地表达自己汹涌的爱意,她迷迷糊糊地庆幸还好他提前让江家鹰犬们去巷口守着,不然脸要丢完。她的手腕脚踝被领带摩擦到红肿,他还嫌弃不够充分。 “四哥,我真的饿了......” “好。” 脚踝的领带被解开,顾意弦没来得及高兴。 “学习完第四再吃饭,其他的十一篇和七十二计留着以后。” 江枭肄从柜子里取出第四条干净的领带,他以少年般的眼神注视。 “......?” 南费路巷口站满了仰头望天的江家鹰犬,女声近乎悲鸣地“啊”再无后续,裴瑞一脸生无可恋地与守在榆宁的蒲甘打电话抱怨。 他们俩从小跟着江枭肄,在柬埔寨没有四哥,地位比国内更高,人也更混。 当年谁不知西港闼帕集团的小公子,从小便展现血腥杀戮、野蛮掠夺和冷酷的性格。李致远以枭取名,其实是希望江枭肄能继承衣钵,有朝一日能成为金三角地区的大毒枭,领袖人物。他没想到搞那些玩意反而弄巧成拙,江枭肄在扭曲的环境里长“歪”了,认为通过毒品色.欲控制人扩张势力为下流手段,不止给了莱沙瓦一刀助她解脱,还顺手把当时犯罪窝点举报给中柬警方。 李致远大怒直接把十二岁的江枭肄丢到铁笼关了五天,一身硬骨头的江枭肄出来后大彻大悟劝告李致远洗白,李致远觉得江枭肄再呆下去是祸害,说不定哪天把他老子杀了或送进监狱,这才把人遣送回国,并嘱咐江坚秉冷落江枭肄以此让他知错悔改。结果,没有势力不被看重的江枭肄死不悔改再次长“歪”,在国内学会了第二种生存方式,隐忍伪装,步步为营。 但骨子里的东西怎会变,江枭肄还是那个江枭肄,且更加记仇,从睚眦必报变成百倍奉还。 一旦返回原来的野性形态,困窘羞恼惊悸荡然无存,知性教养等伪饰统统抛却,人类从动物时期继承下来的原始而又最为自然的厚乳。江枭肄觉得自己忍耐力还是有待商榷,忍耐不了,不由自主纵马出阵。深深贯通,随后略略放缓,较之入更倾向于拉出。手持反绑绳结,驭之前后拉拽,疾驰有致的刺激,一路狂奔。天鹅绒舒适柔软,伴随月支体扭曲湿润,出现微妙变化,热辣辣燃烧,紧紧擒住他不放。绝不怯阵,亢奋的冲刺中,终于抵达终点。 生命好似在此刻灭绝,不难看出极尽所爱的终点漂浮死的阴影,而打破岑寂的是抽离声。 不绝如缕的余韵濡热,顾意弦脸色发青,闭着眼发抖,嘴里的柔软壁褶被领带撑平。 “宝贝,”江枭肄将浸湿的领带取出,爱怜地舔吻她布满细汗和牙印的后颈,“学会了吗?” 顾意弦声音低得几乎无法听清,气若游丝。 一击必中 第82节 他解开领带结,捞起她的手腕轻柔亲吻红痕。 从长久束缚中解脱,顾意弦全身发酥发软, 江枭肄已经竭力控制力道与幅度,可还是失了控,他语气诚恳,“抱歉。” 哦,野兽又返而为人了。 她嗓音嘶哑,“......滚。” “是我不好。”江枭肄理她凌乱的发,与她五指交缠,血管筋脉还在蓬勃鼓胀。 他不矫饰,坦言道:“可我就是想要。” “......” 你他妈当畜生还挺坦荡。 江枭肄看着顾意弦更加鲜活明艳的脸,两人离得近,丰饶温软差点让他再次堕入,他将目光从啮咬吮吸留下的暧昧痕迹挪开,深吸一口气按下升降床的开关,抱着她去卫生间清洗。 恰好好处的温度,切切实实的温柔让顾意弦稍舒适了些,粘黏的头发在江枭肄指间被水流冲干净,他应该没服侍过人动作有些生疏,但很快就掌握技巧,她不得不佩服他有个好脑子,无论哪方面都是天赋异禀的存在。 江枭肄为顾意弦上的第四课,解释第四抵巇。 抵,抵而塞之,巇就是罅,小的涧是很大的裂缝,微隙不管,会发展成小缝,小缝不治,变成中缝,所谓小洞不补大洞难填。 她算是领略到什么叫诡辩,离他远远的,一句话不想与他说,打开车窗让胶浊空气流动,看着寂静的月光发呆。 车内没有备用的女士衣服,顾意弦穿着江枭肄的白衬衫,刚出浴的裸.体被包裹,透亮到能看到窈窕曲线的淡淡剪影,他沉迷半秒,立刻起身从木柜里翻出一块怀表。 听到金属拨动的声音,顾意弦侧头。 江枭肄随便套了件西装外套,真空上半身,宽肩与肌肉提供良好支撑。 嘴里叼着根未点的卷烟,眯着眼拨弄表后的齿轮,散发一种事后独特的慵惰与性感。 她不自觉抓起桌上火机,凑过去。 橙暖的火光中,江枭肄抬头,虹膜有一层湿漉晕淡的色圈,与她四目相对,又透出些近乎缠绵悱恻的光亮。 顾意弦想起第一次的场景,不由觉得奇妙。 与冰冷审视不同,从他眼里传达的热意磨洗着感知神经,漫漶到骨骼罅隙。 江枭肄放下怀表,左手掐着烟,拉低她的脖颈,浅尝辄止地亲了下,柔软触觉稍纵即逝。 对比方才的抵死纠缠,莫名纯情。 他靠向椅背,啜了口烟,于清幽白烟中懒散一笑,“宝贝,你再这样看我,晚餐不用吃了。” “......”顾意弦别开眼,转移话题,“带那么多怀表干嘛?” “价值互换。” 她选择忽略好奇心,静静地欣赏他如传统工匠般拧动精细的螺丝。 良久,她问:“顾檠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江枭肄动作一停,“我劝你现在最好别提他的名字。” 顾意弦神经性抖了下,托起玻璃杯喝水,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他肯定要发疯。” “你再提,”他微笑,声调明显沉降,“我也会发疯。” 她默默闭上嘴。 顾意弦抚摸玻璃杯。 她不想让顾檠横亘在两人之间,但江枭肄提都不愿提。 之前的安抚在酒店的门板前被彻底破坏,压抑之人的反作用力是无法估量的。 她不知江枭肄是真不懂,还是运筹帷幄到将一切不放在眼里。 定时炸弹,终有天会爆发。 晚餐在五分钟后送达,沽江捕获的新鲜硬头鳟,浇淋酸奶油的什锦冷盘等,菜式清淡。 顾意弦问江枭肄为什么不回榆宁,他说不想被人打扰,她当时还未明白这句话深层含义。 直到事实证明,杂交筛选的优良基因确实变态。譬如杂交水稻,根系发达,粗又长,根在土壤里扎得深,吸收能力也非常强,掠夺土壤的水分不早衰,穗粒数量多,再生力也很强。 五点半,天空隐约泛白。 屏蔽的晨光动作变本加厉,即使顾意弦发出破碎的哀求声,仍然被悬在半空。 江枭肄紧紧抱住她,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的压迫感,皮肤簌簌起了鸡皮疙瘩,一切像升起的太阳似发热膨胀,漫向全身。 忘乎所以的一夜,没再谈论什么权谋术,她被逼着叫各种称呼,最多的就是肄肄和哥哥,而他dirty talk不断。 “变态......” 听到顾意弦唇间吐出这两字,江枭肄不由得止住不动。 她此刻还在他怀里,身体被对折,他借着淡淡光晕悄然瞧见她的脸庞,眉心聚起竖纹,闭合湿哒哒的眼睑轻轻颤抖,昏睡中还在啜泣。 他笑了笑,心满意足地躺在她旁边,一手摩挲她余热未退的后背,一手紧紧扣拢她的手,非常用力。 暗巷站岗的江家鹰犬和裴瑞熬了个通宵。 直到寻呼机传出男人沙哑餍足的一声“回榆宁”,荒乱的世界才结束。 另一边顾檠面无表情地看着太阳缓缓画着弧线从沽江水平线升起。 浊重的呼吸,眼睑的淤黑,下巴的青茬,瞳孔外缘的红圈预示他一夜的焦躁。 “阿檠。”顾沭担心地看他。 许久。 顾檠抬手扶住脸,掌心里有血迹,他的双肩颤抖,压抑而疯狂地笑出声。 “江、枭、肄。” 第059章 顾家的规矩是长子继承, 外室的孩子辅佐为侍。顾元恺那一代没有外室唯金屋木青,顾沭是外戚的孩子,从小与顾檠关系好如兄弟, 因此受到提携, 才有如今的顾家二把手。 顾檠没与他多说酒店到底发生什么事只下命去榆宁, 却被告知江枭肄压根没回去。 搜寻范围变成江家各大酒店俱乐部,从昨日下午七点到现在, 整整一夜。 每一次的“无”, 顾檠被打碎一次, 十二个小时他就站在沽江前,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顾沭亲眼见证顾檠碎到拼凑不起来, 然而现在那些碎片沾带血与怨恨重组粘合。 他从没见过他这样, 包括那场带走一切的车祸。 过去顾檠无疑是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 南楚四方王座的家族哪家掌权人不是太太成群, 顾元恺的发妻汪芜华作为表面的唯一, 顾檠的地位可想而知, 从出生就是继承人,众多世家子弟为继承权争得头破血流,只有他在高处谈笑风生。受到假象熏陶,顾檠以前性格虽狂妄不可一世了些但从不沾染恶习。 顾沭记得顾檠与华年相识后曾对他说:顾二, 等我二十三岁就把她娶回家。 可惜顾檠的女孩没能活过十六岁,他敬爱的父亲一并去世, 留下和睦家庭背后的真相,顾家的烂摊子,不知所踪与情夫远走高飞的母亲。 自责, 悔, 恨,太多从未有过的情绪让他不知所措, 他将自己封闭起来逃避了整整一年。 顾家外戚在把华森搅得乌烟瘴气,顾沭劝说无果认为失去寄托的顾檠需要一位家人才能重振旗鼓,爱人不靠谱,只有无家可归的孤儿会将养育之恩牢牢记在心,永远不会背叛。他在各大孤儿院搜寻合适人选,在玛丽亚孤儿院见到一位与华年长相八分相似的女孩,他带顾檠去看,出乎意料被大骂一顿,他那时也年轻,两人在孤儿院大打出手。然而顾檠突然停止动作,怔怔地看着某处,顾沭循他的视线望去——诸多孩子包围簇拥中,一位卷发女孩看着他们,眼神冷而轻蔑。 在此顾沭从未想过可以用美丽风情来形容小孩,他也不知道顾檠怎么想的,说如果非要带人回家就她了。于是俩人走过去问女孩要不要和他们回家。 他到现在仍记得女孩说的那句话。 ——院长不会同意,你们带不走我。 顾檠露出一年以来第一个笑容,他蹲下将女孩抱起来。 ——院长算什么东西,我带你回家。 就这样那年春天女孩被带回顾家,同天顾檠去坟前起了两毒誓,回麓湖的半途经过沽江时,不知出何缘由叫停。 ——意弦。 顾檠身着白色丧服在沽江岸边取的名字,顾沭问有何含义,他不答沉默地站了很久。从那天后,顾檠将所有的爱全部倾注于顾意弦,同时性格大变样,他克己复礼成为一位稳重的兄长,扛起了顾家的责任,成为真正的掌权者。 过了两年,顾沭发现顾意弦的下半张脸笑起来和华年十分相似,他想儿女需要凑一双才算圆满,意弦也许源于一弦一柱思华年,于是去孤儿院领养了另一位与华年长相更为相似的男孩,取名弋柱。顾弋柱回家后,顾檠表情恍惚一言不发地看着两孩子,但事已至此顾家不缺一口饭,然而他太过偏执只对自己挑回去的人好,将顾意弦保护得密不透风,弋柱与意弦的待遇天差地别,甚至常常因顾弋柱或别人黏顾意弦吃醋。 顾沭一直觉得这是种变态的占有欲,直到顾檠的感情在漫长岁月里,在无从察觉时悄无声息变质。 如今旧地重游,顾沭不免回想顾檠那年站在沽江岸边取名的表情。 时间太久,他只记得沽江岸边的碧草连天与来往熙攘的游客。 “阿沭。” 顾沭侧目看去。 江风将顾檠额前的黑发吹散,露出旧伤与还未愈合的新伤。 他面对一望无际的沽江,嗓音像被刀划过,“你说我为什么总是走错路。” 顾沭沉默良久,“收藏室里的两块奇石,当年你明明喜欢白色,伯父说黑色价值高,你骗自己喜欢黑色将白色那块送去拍卖场,他去世后,你花重金又将白色那块拍回来了。” 可人又不是石头,他长叹道:“我早说过你若沉湎过去一定会后悔。” · 最先醒来的是江枭肄,与以往不同一夜安静祥和无梦。 过去的每一天每一晚,尽管以酒精麻醉,梦里仍然会出现浸泡在死水的女人,浑身是血,胸口插了把刀,满眼怨恨。 他下意识触碰左耳刺青,回神后,低眼看向怀里的女人。 顾意弦穿了件绯红色长衫,鲜艳浓郁和血一样。 他安静地用皮肤接触绯红绉绸的舒适感,渐渐减缓力度,手从她微敞领口伸进去感受温软,又低头埋在她的颈窝,深嗅她皮肤头发的香味。 摸到光滑柔嫩不同的触感,他轻轻摩挲她脖子侧面,前胸锁骨等红紫渗出血迹的吻咬痕迹,她发出如游丝般小声细气的呜咽 江枭肄无奈又心疼地依次吮舔,和暴力强迫全然无涉,只用舌尖无比温柔地像风一样拂过。 施虐欲与受虐欲,爱与折磨相辅相成。 一击必中 第83节 他变态的嗜好,她似乎有点承受不了。 罂粟花奔放而妖冶,果实中有乳汁,含有10%的吗啡,主用于心绞痛。 微涩微香,充满诱惑包含毒汁,长期应用容易成瘾,慢性中毒,严重危害身体,毁灭性的美丽。 江枭肄咬噬喝掉,也许这就是比威士忌那些玩意更管用的原因。 顾意弦梦见自己还在巴西的里约热内卢,她走过arpoador的白沙滩,踏着浪板,冲顶彼岸扑打而又退回,如此周而复始,原地踏步又重新冲上去。 海浪拍打浪板,她弯腰迎向扑面而来的波浪一跃而上,但腿部痉挛让她一口气上不来,发出像远处雾笛般低沉而凄切的声音。 她闭合的眼睑微微颤动,恍惚两秒,眼角抽动,“......” 一瞬间,顾意弦火气上来,运用柔术招式的三角绞,忍着粘腻感,抬起右腿迅速从江枭肄右颈穿过压住颈动脉,左腿绕过胸腔,两只腿扣住,双手抱住他的后脑提升力量。她将自身变成老虎钳,死死锁住他。 江枭肄确实没防备,第一次中招。 氧气被剥夺,轻微喘息从湿润的唇溢出。 顾意弦没想到的他死不悔改,顺势吻下来。 她胸脯起伏,施加力道,以惩罚者的口吻威胁:“四哥,你要想死我可以好心成全。” 他像梦呓般说:“人说浪漫的极致是死亡,似乎就这样死掉也行。” 她怔了下。 “少来。” 顾意弦将江枭肄一脚踢开,整理凌乱的衣服,各处皮肤残留浅淡缠绵湿痕和痛感。 撕裂的地方不痛,死男人还算有点良心抹了药,她想不明白他怎么能如此乐此不疲, 江枭肄从轻伏的位置支起上身,握住顾意弦的脚踝,贴上去轻声耳语,“宝贝,现在还没到吃饭时间。” “你不去公司了?”她无语。 他又忍不住轻咬吮吸,“我不去一样赚钱,放心。” “......滚啊你。” “叫我滚不如叫我死。” 顾意弦神色微动,按住江枭肄的头,“万一......” “嗯,万一什么?” 她的语气很迷,“万一我哪天去世了,你会怎么样?” 江枭肄抬头,静视端详她的表情,“你希望我怎样?” 每次这样顾意弦都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别过脸,“人都没了还能希望什么。” “你希望我孤独终老。”江枭肄点出她的想法,颇感好笑。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非旦不会孤独终老,还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他没看到顾意弦顾意弦黯淡下来的眼神,咬她柔软腮颊,“再找一大票女人夜夜笙歌,天天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哦。” “不高兴?” 顾意弦猛地推开江枭肄,爬起来,站在床边俯视他,“人之常情,我为什么会不高兴?” 男女之间产生感情□□水到渠成,喜欢,爱,性,调剂品而已,即使没有,她有自己的价值支点,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实际上,处于顶峰的人皆如此,顾檠,江枭肄都一样。 江枭肄懒洋洋地撑起头,表情揶揄。 以为发生关系就拿捏住她了吗?好胜心被激起,顾意弦勾起唇角,抬起一条腿用白皙的足点他胸口,他眯起眼,享受她的调戏撩拨。 多年学习搏击格斗平衡力极佳,顾意弦站得很稳,往下,轻轻一挑。 江枭肄失去镇定,捉住她的脚踝,唇贴向足弓,口吻平淡,“不想被弄到下不了床就老实点。” 死男人现在不装了。顾意弦睥睨他俯首的动作,“若你去世了,我只会玩得比你更嗨,不止每天点十个男模,顺便在gallop挑几个合我胃口的男明星,跟他们买房买车,每个月给他们钱。” 踝骨被咬住,牙齿刺入皮肤,警告意味很浓。 “我相信他们也会和你一样,非常开心,甚至乐意于,”她轻轻一笑,“跪在我身下俯首称臣。” 江枭肄使劲一拽将顾意弦拉进怀里,他知道她铁定能干出这种事,满脸阴郁,“你敢。” 什么逻辑,他说可以她不行?顾意弦用手指按他的唇,“我说错了,在此之前我应该和你结婚继承你的遗产,这样还能省去一大笔费用,只需要勾勾手,那些人就会为了资源自己贴上来。” 江枭肄倏地笑了,舔她的指尖,“好啊,那就先结婚。” “想得美。”她冷哼,挣了几下,“放开,我今天还有事。” 他翻身,“春宵一刻值千金,别的事我让人帮你办好。” “不用,我要去ghg。”顾意弦直言了当。 反正江枭肄早就知道,仇祺福的丑照之所以能火速上头条,少不了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为了达到目的,她主动吻他的唇,骄横命令:“晚上我们一起吃饭,七点钟,不准迟到。” 江枭肄捏顾意弦的鼻尖,“我叫裴瑞送你。” “不要,我要开你那辆布加迪。” “行,你想怎样就怎样,”他语气纵容,继续摩挲她的耳垂,漫不经心地说:“只有一件事不可以,不要让我生气。” 顾意弦也不想看见顾檠,说好。 然而当她开着布加迪抵达ghg后,人自动上门了。 意外的是,顾檠一个人来的。 不用想也知道是朱可那个大嘴巴漏出去的消息,她观察他的神色,判断为正常,迟疑之下试探地叫了声哥,见他没过激反应,开口问:“有什么事?” 顾檠没什么表情,面色仍旧苍白,“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他如此平和,她倒有些不自在,“行吧,那你快点,我还有别的事。” 两人一起上楼,进入私密包厢。 顾意弦与顾檠保持距离,坐在沙发另一边。 怕他发疯,她若有似无打量,整个人处于警惕戒备状态。但顾檠始终垂睫缄默,她想了想,“昨天抱歉,江枭肄情绪有点激动。” 他冷冷清清,目光虚无,迟钝地嗯了声。 完全捉摸不透,她开门见山,“哥你到底有什么事?” 顾檠站起来,顾意弦打不过他,紧张地问:“干什么?” 他在她面前停住,平静地说:“小弦,他可以办到的事我也可以。” “......什么?”她往后仰。 顾沭那番话让顾檠醒悟,礼义廉耻与顾意弦相比不重要。 他的视线在她脖颈的吻痕,手腕的绑痕逗留几秒,缓缓蹲下,双手撑在沙发,“你喜欢江枭肄没关系,我可以接受,我知道你喜欢玩,玩一个是玩,玩两个也是玩,”他停顿,“你不是喜欢刺激吗?手指,口,任何,我也能让你舒服。” 顾意弦被雷到,大脑直接宕机。 他轻轻执起她的手,低头想吻一吻。 她立刻缩回去,不可置信地问:“......你疯了吧?” 顾檠抬头,黑眸湿润,认真地说:“你别信江枭肄说的那些话,我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他双膝弯折,跪在地上,头卑微地抵在她膝盖,“不脏。” 第060章 顾意弦眼睑低垂, 睫毛把眸光遮住大半。 说实话,顾檠平时目空一切,什么都入不了眼, 现在这么卑微低姿态地渴求她施舍怜悯。 除了惊悚, 疑惑居多。 他什么时候这么爱她了?把她当另外一个人的替身?让她去接触江枭肄, 即使后面是她自己想玩,也是他先开口。 “你先起来说话。”她往后缩了缩, 今天穿的包臀牛仔裙, 很不方便, 也不想与他有近距离接触。 顾檠依然将头抵在顾意弦膝盖,声音轻而模糊, “你不信我吗?”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他问:“你觉得江枭肄不会接受吗?我能接受为什么他不能接受?” 顾意弦:“......” 不开玩笑, 江枭肄听到这种话绝对会一刀捅死顾檠。 “你的意思是, 我, 江枭肄, 你,我们......三人一起?” “一起生活,吃饭......”她欲言又止,“做?” 确认这件事比想象中更让人痛心, 顾檠明白现在得一步步将顾意弦抢回来,不能暴露太多要将他撑破的情绪。 “我不想与他一起, 我们单独。”他补充道:“若能选前后顺序更好。” 她扶额,“顾檠,你现在有点不正常, 我建议你去医院看看精神科。” “江枭肄把你的手腕弄成这样他也不正常。”他幽幽地说。 江枭肄不正常来源于他的矛盾。 天生野蛮, 健硕体格拥有绝对的掌控力,主导权。 偶尔也有抒情温柔片刻, 喜欢伏在耳边,刻意咬字音,用磁哑拉稠的声音叫宝贝说鼓励嘉奖的话。 然后用那双野草泛滥的绿眼睛死死攥住,如同肆意张扬的火焰焚烧所有枷锁,一种席卷毁灭的灼烫,仿佛世间只有彼此。 疯狂,淋漓尽致,至死方休。 不能否认与江枭肄在一起是非常享受的事情。 他平时斯文彬彬有礼,反差让人挺有感觉。 顾意弦想起觉得羞臊,脸颊泛红。 一击必中 第84节 膝窝一下被握紧,她回神听见顾檠温文尔雅地问:“小弦,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哦,最重要,江枭肄大部分都是正常人。 “松手,”她无语地说:“那些和你无关,你越界了。” 顾檠听不进去,轻飘飘地说:“我不止可以像江枭肄那样,还可以让你那样对我。上次你打仇祺福太美了,我就在想被你打会不会很爽。” 老天。 顾意弦表情呆滞,开始怀疑人生。 他偏头问:“你不想试试吗?” 她没耐心了,“我现在和江枭肄在一起,你真自甘堕落送上门当供人取乐的男人?“ “那我能怎么办?小弦,我想让你回到身边,你不愿意,我想好好爱你,你也不愿意,我能怎么办呢,小弦,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 她冷淡地说:“像过去一样,当我死了,换一个人爱。” 顾檠苦笑,“我知道你在介意华年的事,我对不起她,但你和她不同......” “好,那我问你,如果我是去世的人,华年是在你身边这么多年的女人,你会和她说今天的话吗?” “你会,”顾意弦替他回答,眼神呈现一种冰冷的透彻,“因为我并不是无可替代。” “小弦,你是。” 就算感情没有变质,在顾檠心里,顾意弦也是不可替代的人。 他将不可能再出现的自己寄托在她身上,他克制,便把她养得肆无忌惮,他世故圆滑,就保护她的锋利棱角,他被禁锢在顾家掌权人的高位,于是让她自由自由替他多看看世界。这不叫无可替代吗?他们密不可分,他说得从来都是真话,只是她不懂 十五年所有的感情全部为顾意弦产生,亲情,爱情,她对他的意义岂止是爱。 如何能放手? “那华年也是。” 顾意弦说完,膝盖的布料透进湿意。 “过去喜欢过人就要被你打入死刑吗?”顾檠哀声问。 她代入了自己,如果她是华年。 说了他也不会懂,她不想再浪费时间,“我不爱你,说过很多遍了。” 顾檠始终没抬起头,“不用你爱我,当一辈子哥哥,情人,什么都行......” 他勾她指尖,轻声祈求:“你别不要我......” 她叹气,“我让你当哥哥,你不愿意。” “我一直都是你的哥哥。”他领养她也只想做好哥哥而已,顾檠抬头,眼睛通红,“但哥哥也能让妹妹快乐,我不比他差,你想要玩,我们背着江枭肄玩,不是更好玩吗?” 她皱眉,“你以为我没有底线?” 顾檠笑,黑眸像引人堕落的漩涡,“当着哥哥的面有没有让你更兴奋?” “你他妈的有病!” 顾意弦怒不可遏一巴掌清脆甩过去。 顾檠头被打偏,冷白脸颊立刻出现红印,他毫不在意,“你让我跪,我就跪着吃,让我站,我就站着弄。” 她第一次对他说了侮辱的话,“顾檠你是狗吗?” 他说:“是,小弦,我甘愿当你的狗,只对你一人忠诚。” 顾意弦头皮发麻,“你真的疯了......疯了......” 顾檠双指抽出领带,“上次我在门外,今天我来让你舒服。” ...... 电梯叮地声。 金属梯厢还没向两边完全滑开。 男人从里面大步迈出,直奔前台。 他眼里藏不住的暴戾阴刻,“顾意弦在哪儿?” 前台吓得说话不利索,“请问、您,您找她有什么事?” 江枭肄出行没带任何人,手里拎着一份没有糖的慕斯蛋糕。 楼下的迈巴赫让他失去冷静自持,“你不想在南楚呆不下去,最好在我问第二遍的时候说实话。” “顾意弦在哪儿?” “我不知道啊。”快被压迫感逼到窒息,前台赶紧按下内线电话,“朱总,朱总,前台来了一位先生要大小姐。” “谁啊?” “江先生。” 朱可从办公室跑出来,看到浑身散发冷气的男人,暗叫不好。 她满脸赔笑,“江先生,您怎么来了?” 江枭肄冷冷睨着她,“顾意弦在哪儿,我不想问第二遍。” 朱可不说话。 “她还真是好本事。”江枭肄面无表情地拨开怀表盖,“给你五秒钟的时间思考,听不到正确答案,我就用自己的方法。” 江家老四的手段谁人不知。ghg要是被砸了,顾意弦肯定会生气,权衡之下朱可妥协,“我带你过去。” 两人走到最里面私密包厢。 江枭肄刚触上门锁。 门板后面传出女人的痛呼,暧昧粘腻。 他身形一僵。 接着又传来男人的声音,“小弦......你明明不爱江枭肄,为什么非要和他在一起......” 女人没有否认。 江枭肄屏息,沉默地站在门口。 “小弦,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男人的声音沙哑,“你对我也只是喜欢,顺眼,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所以我说你分不清亲情和爱情。你之所以这么快抽离对我的感情,因为你觉得自己对江枭肄动心了并且觉得那是爱情,但小弦,你根本不会爱上任何人,你只爱你自己。江枭肄能接受现在的感情状态,但他绝对无法接受你对他的感情仅仅停留在喜欢。” “我能接受你不爱我,他能吗?我甚至能接受你去与别人结婚,他可以吗?他不会,等他的占有欲彻底表露出来,你会受不了,小弦,你信我,即使没有我,你到最后一样会因为觉得窒息然后离开江枭肄。”男人斩钉截铁地说:“只有我会容忍你的所有,当哥哥,爱人,亲人。” 女人一声不吭。 接着又传来男人的声音,“小弦......” 江枭肄闭目,握住门闩的手背青筋统统鼓胀绷,他转头平静地说:“钥匙。” 朱可背后沁出汗,“没钥匙......她特意定制的,只有里面能开门。” 顾意弦听到江枭肄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使劲挣脱腕间的领带结。 他今天要是敢就这么走,她出去第一个弄死他。 顾檠拿开捂住她嘴的手,看着她脖颈的青紫被新咬痕覆盖,有种从所未有的满足感,“刺激吗?但江枭肄不是我,他对感情有严重的洁癖,即使我们什么都没做,衣服穿得好好的,他也不会接受你,就算你回去与他解释,他也不会信。” 他就是故意让江枭肄误会,他要让她明白,只有他会接受一切。 “他不会再回来了,”他继续咬她脖颈,执拗地说:“小弦,你是我的,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顾意弦眸中冰冷厌恶浓郁。 顾檠这神经病,心软是病,心软是病妈的。 她心里怒骂完,柔声示弱:“咬的脖子好疼。” 顾檠的牙关果真轻了些,“这样呢?” 她心里冷笑,语气更娇,“哥哥,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原谅你吗?” 他笑,呼吸像低烧,“想要我怎么做?” 顾意弦命令道:“跪下,道歉。” 顾檠没有任何屈辱之感,他又不是没被七八岁的小意弦当马骑过,为了哄她开心,他连玩偶服也穿过很多套。 而且他本来就错了,错了就该赎罪,他缓缓屈膝。 顾意弦轻蔑地睨着他的发顶,双手抬起。 顾檠突然想起什么,立刻直起身,狠狠将她掼上门板,“差点就上你的当了,又想用什么招式嗯?” 顾意弦脊背贴住薄薄门板,咽下一口恶气,继续周旋拖时间,“你想多了......” 话音刚落,门板咚咚震动,是被硬物砸击发出的声响。 他皱眉抱起她,快速往旁边避开。 哐—— 门中间破了个洞,一双皮鞋踹飞木板。 光线被宽阔的肩拦在门外,西装掩盖不了浓重戾气,江枭肄右手拎一把消防铁锤,眉骨沉压小片阴翳吞没晦郁瞳色,他的视线依次扫过顾意弦的脖颈、锁骨,锁定顾檠搂住她腰的手,满眼杀气,“我看你是真的找死。” 江枭肄与顾檠最大不同,他不可能被任何外界因素摆布,与其在门口坐以待毙,他会选择直接毁。 但顾意弦在顾檠手上,必须鸣金收兵,他压住怒火,丢掉铁锤缴械,将金色眼镜丢到地面,抬脚,薄镜片应声而碎。 朱可觉得江枭肄有种正宫的气场。 顾意弦不知道他刚刚误会没有,皱眉,“放我下来。” 顾檠没想到江枭肄还会回来,笑着将她放下来,解开手腕的领带。 没有意外,脸又被扇了一巴掌,他无所谓,扣紧她的手腕用指腹摩挲掌心,“疼不疼?” 顾意弦:“......” 江枭肄低头嗤笑,摩擦火石,火光擦亮的瞬间,慢条斯理开口:“弦弦,让我来猜猜这没品的杂碎对你说了什么。” “哦,小弦,我什么都不介意,你和江枭肄在一起也没关系,我愿意给你当玩具,只要你不离开我,”他吐出一大团白雾,“我甚至愿意跪在你身下给你当狗,然后又说江枭肄不愿意不如我,诸如此类的话。” “......” 一击必中 第85节 “看来我猜中了。” 顾檠冷笑,“你为什么能猜中自己心里不清楚?” 一路货色。 “所以你就该知道说那些话刺激我并没有用。” 江枭肄用食指与拇指掐着烟,眉梢抬起,眼神罔顾一切,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我告诉你顾檠,顾意弦旁边配偶那一栏只会出现江枭肄,她喜欢谁爱谁,想留在谁身边和我无关,和别人登记我把民政局砸了,和别人做我把那人千刀万剐,和别人入土我就把那人祖宗十八代的坟墓全挖掉。事不过三,你再敢招惹她一次,我必弄死你。” “无非就是你死我亡,”顾檠不屑,“而且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算什么东西?” 江枭肄眯起眼,明白变故出自谁手。 gallop出现一位多年不见的人,江家上一代掌权人,江坚秉。 这些年他作为隆远集团的二把手负责地下的黄赌毒产业,在柬埔寨混的风生水起,这次回来目的很明确——重振江家灰色产业。江枭肄一手打造的娱乐帝国比过去更壮大,又收到密函表明南楚四方王座之一的仇家被剿灭。李致远已经在国内边境与港口打点好一切,江坚秉的任务便是说通江家如今掌权人,连接双方通道,将毒品运送到南楚,在gallop挑选资质优等的女人或男人为柬埔寨上流阶层服务。 李致远认为江枭肄不会放弃这种暴利的巨额生意,结果一小时前,江坚秉被江家鹰犬轰出gallop大楼。 江枭肄深知这事儿不会完,李致远和江坚秉已经盯上南楚这块肥肉,这些年下令封锁的消息毁于一旦,日后必定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游说与“麻烦”。 杂碎永远是杂碎。 他用皮鞋将烟踩熄,大步走过去,捞起顾意弦另一只手,俯视顾檠轻蔑而戏谑地笑,“我是不是泥菩萨不重要,当狗也轮不到你,她有狼舔凭什么要你这种没品的杂碎?” 顾檠意味深长地说:“她刚刚还让我跪下。” 江枭肄眯眼,“给你机会都无用。” “占有欲作祟的贱男。” “你不是占有欲作祟?” 两人西装一黑一白,体温一冷一热,顾意弦被夹在剑拔弩张的氛围中央,像饼干里挤压融化的夹心,要被压迫感挤爆。 她将两人的手猛地甩开,微笑,“能听我说句话吗?” 两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注,异口同声道:“你选谁?” 第061章 车行驶半路遇路障报废, 安全气囊,abs防抱死,座椅, 发动机等性能出现问题, 需要修理维护才能继续上路, 后续再遇路障事故仍会出现安全问题危机生命,并非时间或更换零件能解决, 而是因为车本身廉价脆弱, 道路本身泥泞。昂贵顶级的车, 车轱辘一定轧过的是宽敞平稳的泊油路,撞到路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选择即赞同, 赞同车是否值得。 顾意弦讨厌廉价感, 更不会用被缝缝补补的东西。 钢筋铁骨的越野现在非常合她胃口, 即使现在这辆车也许会出现未知故障, 终点较过去南辕北辙, 可倘若等到十全十美,永远也上不了路。 “四哥。” 爱不是一个既定名词,抽象到只能通过比喻描述。 像恒定的日出日落,大海山川, 又像不可控的自然灾害,或等待船停泊的孤岛。 一千个人心里一千种具体, 但爱字后加上人,一定不会有人反对冠名为爱人等于给予对方伤害自己的权力,等于从康庄大道走向悬崖的独木桥。 顾意弦没有迟疑地迈出一步, 仰脸看着江枭肄, 主动牵起他的手,“我饿了。” 下一秒指缝被占满, 手被反扣牢固,她看到他的表情依然保持沉冷,眉梢却有种骄傲的弧度——和得意不一样的欣喜,前者“她选我因为我本身是好车”,后者“她选择我所以我变成好车”。她悄悄翘起唇,有点想亲一亲他的眉毛。 这时另外一只胳膊被握住,顾檠的语气诚恳:“小弦,你很快就知道我说的话是真的,江枭肄他——” 江枭肄立刻给出反应反钳顾檠的胳膊,眼神骇人,语气听不出喜怒,“弦弦,你先出去,我有话和他单独谈。” 顾意弦不懂,“你们有什么好谈的?” 阴阳怪气上瘾了? 俩男人对视一眼互相心里数,同时说:“公事。” “......” 顾意弦扫向尚且完好的办公室和残缺的门,嘱咐道:“别弄坏我的东西。” 她带着朱可离开现场,在隔壁等待。 两人聊了些窦丽姝的情况,朱可表明离婚官司已经提交起诉书,还需等待七天的审查期。 她拿湿纸巾擦脖颈,随口交代了些事,想起什么,拧着眉说:“你拿点粉底过来。” 朱可下意识地说:“你妆挺好的啊。” “不是补妆,你给我把痕迹遮盖,等下江枭肄出来了。” “这么怕他?”朱可揶揄。 “不是怕,”顾意弦有点心虚,俯身挑了一口慕斯蛋糕,“他这人有点变态。” “啊?我看他也没有很生气的样子。” 她不想多解释,催促朱可快点。 两分钟后,顾意弦和江枭肄一起下楼,他语气平静地问想吃什么,她心跳加速说随便。 他又说今天一个人来接她吃饭开的benzg650,她心里打鼓地应和。 上车他坐在驾驶位单手打方向盘,另外一只手死死牵住她,绝口不提顾檠的事情,继续有条不紊地确定餐厅吩咐人订位置。 山雨欲来前的风平浪静很可怕,顾意弦有种不详的预感,她飞速思考等会怎么认错,毕竟今日的场面太像抓奸现场。 车驶出宝奉区穿过市区红绿灯朝沽江南面分流平行前行,汇集天悦山脉水流注入河湾,点点处处有人垂钓。 吃饭的位置在历史悠久的寺院后山,快抵达时,天色黯淡下来,一座朱红色的桥成为暂时终点。寺院与桥一路之隔,能看见竹林掩映的院内正殿。 江枭肄将座椅后调至最大,解开安全带,往后仰靠。 “坐上来。”冷冷淡淡的三个字。 就知道不会那么容易糊弄。顾意弦理亏,“四哥......” 他闭目,她摆正好姿态主动认错,扯了下他的袖子,“我不知道顾檠在那儿,没想骗你,对不起嘛。” “我不介意去后座。” 她咬了下唇,解开安全带,翻身坐在他大腿,脊背贴着方向盘。 江枭肄睁开眼,目光在顾意弦的脖颈停留,右手打开扶手盒取出一盒湿纸巾。 被遮盖的痕迹渐渐显露,湿纸巾抽了一张又一张。 他全程没什么表情,左臂搂着她的腰,右手将那些欲盖弥彰的粉底擦拭干净。 车内狭窄,氧气稀薄。 昏暗光线江枭肄的脸,五官起承转合间一半明一半暗。 他安静地注视着一处,浓密睫毛尾端自然卷翘。 顾意弦抬手轻触弧度。 他抬眼,瞳膜映着她和背后缓缓起伏的山麓和翠绿竹叶。 她一向揣摩不透他的情绪,轻声说:“当时顾檠捂住我的嘴,我才没有反驳。” 江枭肄用指腹碾磨她的唇,“他吻你了吗?” “没有。” 短暂沉默,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顾檠说的对,我对感情有洁癖,我现在只要想到门后他对你做了什么,我就——” “你不想再吻我了吗?”顾意弦问,下一秒就后颈就被掐住往下拉,腰被托住,他挺身咬她的脖颈,一点一点将青紫的痕迹吮进口中,牙齿刺进皮肤,力道很重,呼吸很烫。 江枭肄用实际行动回答,他的臂膀禁锢她,顾意弦贴着方向盘躲无可躲,只能攥着他西装的领口,任由他发泄。 五感在炙热的夜被放大,一声声鸟啼在湖面荡出涟漪,一圈圈扩散。 她的眼底水光潋滟,他激烈的吮咬撩拨着神经,酥麻愈加明显。 “四哥......”顾意弦忍不住仰头低喘。江枭肄从她的脖颈往上,顺着优美下颌线一路吻到她的唇,他凝着她如春水般的眼,哑声说:“我只要想到你这样的表情被别人看见,就嫉妒到发疯,只想将你吞入腹中,怎么会不想吻你。” 顾意弦双臂环绕他的脖颈,眼里漾着她自己无法察觉的情愫,她想了想问:“四哥,如果我失去第一次,你还会接受我吗?” “我的第一次是你就行。”江枭肄没有任何迟疑,轻吻她的嘴角,“你的每一次对我来说都是第一次,能拥有是我的幸运。” 细密热切的吻落到眼睫和鼻端,他微怔,接着她的舌尖闯入他的唇,毫无章法的吻让全身像热水一样腾烧,他再不能理智思考,加深了吻,将唇齿间所有的空气驱逐。 不知过了多久,江枭肄捏着顾意弦的下巴,将她潮红的脸颊托起来,“别以为献殷勤今天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顾意弦玩他的领带,转移话题,“我饿了,要吃饭。” “行,吃饭。” 江枭肄拿顾意弦没办法,将头埋进她的脖颈间,嗅着她发间的清香,鼻腔钻进一道别的味,他咬牙将怒火抑制,平静地说:“等等。” 过了一会儿,一声极低的轻叹:“你先下去,我冷静不下来。” 登上正面陡峭石阶,钻过山门,穿过寺院颇有纵深地正殿。 饭店门口的大宅门敦实,带有山型檐板的宽阔门厅,出迎的侍应恭敬颔首。 门厅中央有一个浮在水池的舞台,面积六百多平方的样子,朝左延申的水池另一端映出舞台幽深迷离的姿影,尽头的山崖郁郁葱葱。 顾意弦与江枭肄在侍应带领下进入二楼正对舞台的套房,红木茶几和藤椅,一个卧躺的贵妃椅摆在临窗的位置。 她走到窗前,俯视水池,左侧的树和眼睛一般高,伸手可触。 叶子翩然落下,她伸手抓住,江枭肄从背后轻轻抱住她,“弦弦,旁边有浴室。” “嗯?” “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我不喜欢。” “那你抱着我干嘛?” 他掐她的腰,礼貌微笑。 顾意弦今天决定认怂,“行行行。” 龙虾汤堂灼双珍,雪花鸡淖炒燕窝,白玉藏山珍,莲香白荷脆藕等中式菜肴端上桌,道道分量少而精致。 侍应为江枭肄斟热酒,他饮了两杯挥手让人退下不要再来打扰。 一击必中 第86节 顾意弦舀了勺百合甜豆,热得恰到好处的鱼筋夹到面前的碗里。 舞台的戏曲咿咿呀呀地唱,她看着剔鱼刺的江枭肄,心尖暖融融。 即使过去和顾檠吃饭,对方也没有如此用心照料,说是经年累月的习惯和感情相佐,差异也如此大。 “四哥。” “嗯。” “四哥。” “嗯。” 顾意弦抿唇偷笑,“你怎么不问我叫你有什么事?” 江枭肄将小盘推过去,淡定地说:“你想说自然会说,我答应就是。” “哦。”她也为他夹菜。 他不买面,“你不必管我,赶紧吃完去洗澡。” “......” 顾意弦吃了口鲜鲍,突然会过什么,埋着头,“我现在不想洗,回榆宁再洗。” 江枭肄眸光落在她的发顶没说话,点了支卷烟,懒倦靠向藤椅。 一盅一盅酒的喝,一壶热酒很快见底。 等侍应进来撤去餐具,顾意弦说回去,江枭肄叼着烟,起身将她横抱大步走进浴室。 浴缸早已放好热水,她被扔了进去,水溅到他黑色西装,洇湿成更浓郁的黑色。 “江枭肄!” 江枭肄坐到旁边的木椅,双腿交叠,静静地注视她。 顾意弦呛了口水,骂骂咧咧从浴缸爬起来,双手攀到边缘。 “顾意弦。” 她在温热的水里打了个冷颤。 他捻着烟,不太走心地说:“我不想与你生气,你最好趁我现在还能好好说话的时候,把那杂碎的味道洗干净。” “哦,这是你把我扔进浴缸的理由。”顾意弦抬腿跨出来,拂开额前湿发,怒视他,“明明在生气,装什么?” 江枭肄站起来堵在她面前,箍住她的肩往浴缸按,“你身上的檀木香我忍很久了。” 第062章 “你有病吗?”顾意怒道。 浴缸里打滑, 高跟鞋根本站不起来,她几乎跪在浴缸。 江枭肄按住她的肩,持起打开的花洒对顾意弦的头发冲。 “嗯, 我有病。”无论她怎么挣扎, 他如雕塑般的五官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口吻平和,“闻那味道就想吐还要忍着抱你的病。” 从未被这样对待, 顾意弦窜火, 挥开他的手, “你嫌弃可以选择不抱,没人逼你。” 花洒撞到墙壁, 冲力极大的水流喷溅。 力道倏然卸去, 江枭肄往后退半步。 全黑西装, 华丽名贵丝绒裁边, 束在领口的温莎结压制着脖颈那条快膨胀到极限的青筋。 眉弓折角的弧压进眼窝, 墨绿幽暗的瞳孔让他看起来像中世纪处于食物链顶端的吸血鬼。 他的目光沉寂,以俯视的角度凝视她,“你真的很不乖。” “少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顾意弦不耐烦, 右腿跨出浴缸,“你这种情绪不稳定, 阴晴不定的人,我也忍你很久了。” 江枭肄还在克制,语气温蔼,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收回受够这句话跟我道歉,将自己洗干净, 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 “我为什么要道歉?”顾意弦站起来,越想越生气,“我不洗就把我扔进浴缸,除了威胁强迫,你还会什么?“ 他没否认,慢条斯理脱掉西装外套,因肩宽马甲下端收紧窄腰。 视线在臀部停留半秒,顾意弦走到浴缸前面从挂墙柜上拿毛巾擦头发。 安静到只有水声,她有点不安,“你先跟我道歉,我就跟你道歉。” 江枭肄将即将变成冗赘的外套扔到木架,解开袖扣,黑衬衫挽至小臂。 他把怀表链挂在门后把手,拨开表盖看了眼时间,转身大步朝她走过去。 感受到压迫感,顾意弦还没回头,腰被大臂搂住,脚尖离地。 甚至来不及反应,天旋地转,她横趴在江枭肄的大腿,脊背被他按住,他坚硬膝骨顶着柔软小腹。 他们体格差距太大,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的被动局面,她慌了,“干什么?” 江枭肄坐在藤椅,抬腿压住她乱动的小腿,一只手抓住她的两只腕,另一只手将她的耳坠的武器取下随意扔在她够不到的位置。 “你不愿接受心平气和,”他抚摸她的后颈,“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教你。” 明亮灯光把顾意弦的皮肤照得更加白皙,像一只多音白闪蝶。 不听话的蝴蝶,需要惩罚才能长记性。 江枭肄此刻完全像一位不近人情的高位者,心狠手辣的捕蝶人。 他双指咔哒声按开皮带拴,抽出拖在右手,下一秒抬臂拉开架势,肌肉张弛,黑色臂箍似乎要被撑开。 一挥而下。 啪。 闷重吃进皮肤的声音响彻浴室,不知是骄哼还是别的从喉间泄露。 江枭肄的声音沉冷严肃:“知道错了吗?” 顾意弦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幼时摔碎青花瓷瓶都没挨过打,现在二十三岁居然被人打屁股还是用皮带抽? 耻辱感让她疯狂挣扎起来,扭动腰肢试图拜托他的钳制,大骂道:“江枭肄!你混蛋!我错你大爷!放开我!” 他的声音带着寒意,“一次又一次挑战我的耐心,不和他见面有这么难?” 她气得肩膀颤抖,“我说了今天是他自己来找我的,你能听得懂人话吗?” 江枭肄置若罔闻,按住她的细腰,挥手又接连快速抽了两下。 他没敢用太大力气怕打疼她,又稍施加力道怕她不疼不长记性。 由脊背通向臀部的红痕像烫伤一般发麻火辣,顾意弦觉得屈辱,眼角逼出红,咬牙切齿,“江枭肄你个狗玩意!我要杀了你!” 她的皮肤娇嫩雪白,立刻出现纵横交错鼓出的粉印,像一副超现实主义的画。 他喉结滚了下,哑着声问:“知道错了没?” 顾意弦脾气犟,“滚!狗玩意放开我!” 啪。 皮带这一下施加了些力道。 “狗玩意!”她抱住他的小腿,嗓音带哭腔,“痛......” 缴械只需一秒,江枭肄心疼地用指腹摩挲四条粉印,低头舔舐她的伤痕。 冰冷强韧的皮带,温热柔软的唇舌。极致的反差带来奇异感觉,顾意弦睫毛扑簌,莫名其妙思绪空泛,反应过来,张唇报复性对着他的大腿咬了口,牙齿透过薄西裤刺进皮肤。 她含讥带诮地说:“你以为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就行了吗?平时伪装得那么好,江枭肄你承认吧,其实你骨子里就喜欢以高姿态的掌控,支配人。” 江枭肄定定看着她白皮熠熠闪烁的玫瑰色,迅速捞起她的腰起身,将她掼到盥洗台。 顾意弦小腹贴住大理石檐,后颈有一双游弋的掌,所有毛细血管随鞭打痕迹扩张,血流加快。 “我比你岁数大,有义务教你怎么用词。” 江枭肄五指翻转扣向咽喉处,顾意弦失去语言能力。他密匝黑睫下的瞳膜映出她被迫仰起的脸,一记吻落在额前,他语气轻慢,一字一句,“你无法反抗,我为掌控者。” 耳廓被湿热舌尖扫卷,她不自觉战栗,他粘黏低音跑进去,“你在颤抖,我为支配者。” 因为缺氧,顾意弦脸涨得通红,江枭肄的手松了些,她的头被摆正直视镜面,仍旧说不了话。 若今天没有心血来潮提前去ghg,顾檠会对顾意弦做什么,江枭肄想都不敢想,她太低估男人的危险性。他吻她耳后的皮肤,“以为自己的格斗搏击术登峰造极,现在能使出力气吗?” “男女之间的差异,那杂碎没教过你,是他的失职。”他俯身打开水龙头,“索性为时不晚,现在我来教你。” “其一思维方式不一样。”江枭肄透过镜面看着顾意弦的眼,雾气攀爬在她细密颤抖的睫毛,简直他妈的美到不可方物,他只想离她更近,“男为单向,女为网状,譬如今天那杂碎今天一根筋只想占有,就和我现在一样。不过我与他不同,他是没品的坏男人,我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乖孩子要学会慧眼识珠,不要鱼目混淆。” 顾意弦心脏猛然收紧,呼吸断了一促。 谁要这死男人教啊,上次教了鬼谷子前四篇的权谋术,这次又要像父亲一样对待叛逆的女儿般先惩罚地打屁股,还要教她如何分辨坏男人。 委屈到胀痛,她想把他赶出去。 “其二,对待感情不一样,你的卷发,细高跟鞋,短裙对所有男人都是天生的诱惑,那杂碎控制不住与你接近的欲望,迫切想与你合二为一。”江枭肄眼神晦暗不明,哑着声说:“我们是恋人,只有我们才能变成彼此的骨肉,成为对方身体的一部分,他想抢犹如切我心腹,他今天再多做一步,我可能就忍不住了。” 他压在她咽喉的五指松了一瞬,让氧气进去,“今天你用粉底覆盖脖颈的吻痕,是因为觉得对我来说是背叛侮辱,所以觉得羞耻,你也怕我不高兴生气。” “你做的很好,”他给予鼓励,离她又近了些,“但欲盖弥彰没有用,乖孩子要懂得怎么从根源杜绝。” 顾意弦的膝盖撞到盥洗台檐,双手往前滑撑向台面,不小心碰到水龙头。她逐渐适应,也必须承认江枭肄说的实话,但她现在还是想杀了这混蛋报仇。混蛋的手缠上来与她十指相扣,清汗滴在她颈窝。 夜不静,挥浊热息把镜面扑得雾蒙蒙。 “董郎道从今再不员外做牛马,为我的娘子忙种勤耕,仙女道从今不为员外去织衣锦,纺纱织布穿上董郎身;董郎又道从今后不为员外去推磨,推磨流汗为自身......” 房间外面舞台的黄梅戏男女对唱,房间内赫赫炎炎似火烧,稀薄的空气滴水难消。 “其三,体格差异。并非我贬低,基因无法改变。男人身体内的新陈代谢速度比女人快,你看我们的温度差异如此明显。再者女人的脂肪大部分在大腿和臀部,柔软细腻,而我的脂肪大多都在上半身和腰部,以此提供更快的速度与力量。”江枭肄的声音带着强势,“我知道你很厉害,能与绝大部分人对抗,可人外有人 ,记住不要与除了我以外的男性单独在一起,他们都是披着人皮的狼是畜生。” “乖孩子要离那些人远一点,只能对我摇屁股知道吗?” 脖颈的禁锢松了,顾意弦双眼迷离,同溺水者般大口攫取空气,“你也是畜生......” 一击必中 第87节 她在世界各地游玩,从没见过这种人。 顾意弦一张一合的嘴像魔咒般指引,江枭肄明明作为惩罚者却被降伏到死,眼里密密麻麻写满沦陷,“嗯,我现在是畜生。”他握住她的脚踝,“但你不能离我远一点,因为我与别的畜生不一样,别的畜生伪装是为了将你吃到骨头渣都不胜,我是舐犊情深。” “滚......” “你不能以偏概全。” “你、你不要脸......” “不要。” “......” 顾意弦觉得从方面来说江枭肄也算情绪稳定,譬如现在,她骂他,他还是面不改色的像狼一样在她脖颈,耳垂,甚至呼吸留下标记。 没人教江枭肄什么叫爱,李致远教他心狠手辣,莱莎瓦教他斩草除根,江坚秉教他隐忍藏拙,他教自己想得到就得千方百计去争取。一路自学成才,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教他如何奉献自己,可他现在只想索取,索取这位程咬金肺叶里最后一口氧气,可此程咬金并非五大三粗看起来太让人怜爱,于是在她窒息前他像救世主般给予她氧气,她微张着嘴像在讨要奖励,他又低头与她接吻再次剥夺。面对她他每个细胞都自私,它们不懂什么叫浅尝辄止,每分每秒都在扩大。 什么叫爱,也许就是拥抱贴合到毫无缝隙,穿过四肢百骸的两个字——想要。 江枭肄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凌乱沾着汗珠的发丝,细长的眼,鼻子,脖颈,锁骨,每一处凹陷,每一根血管都能让他如此喜爱。 想要,想要,要不够。 他看着她双目失神的样子,在她耳边倾诉他的占有欲,倾诉人类最原始的感情,他说:“宝贝,说爱我。” 顾意弦想不通他为何如此蛮横无理,就算她现在知道是她有错在先,也要扭开头赌气般说:“不爱,我一辈子都不会爱你。” 语音掠过消散的白雾杳然逝去,江枭肄失了神,一股酸涩在心脏蔓延开。 寂静太久。 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心跳声好像都停止,顾意弦从斑驳镜面看江枭肄,空气好热,但湿气和潮红要在他长满青苔的眼底揉碎了。 老天,这该死的男人无疑在逼她从康庄大道走向悬崖的独木桥。 她抿唇,碰碰他的手背,小声改口:“不过也没有那么绝对的事情,你对我温柔些,我或许会考虑去学习怎么爱你。” 那些青苔便又鲜活起来,疯涨在江枭肄的眼睛里。 他托住顾意弦的腰把她正抱在怀里,边道歉边轻抚着她的背从浴室走出去,拉合薄如蝉翼,印着禅意的竹帘。 他的手指插进她的发间轻轻揉着,唇与她的唇交缠,吻湿黏而细腻绵长。 顾意弦紧紧抱着江枭肄的臂膀,半遮的视线是他散掉晃动的领带结。 房间暖黄橘光将他的五官变得柔和,窗子外树叶的清凉味与他身上的烟酒香溜进了心里。 楼下的黄梅调开始唱纺线抄:“风吹杨和柳哇,咦子呀呵咦呀咦呀哟,露水打湿衣襟呀咦哟......” 随风摇曳的篝火与照在水池的火光如梦似幻,戏台的剪影拓在竹帘,顾意弦感觉全身软糯的像红木茶几遗留的点心,温柔的热让她在江枭肄怀里化掉。 “还生气吗?” 舌头被吮吸到发麻,她用鼻音哼一声,“那下次我也要惩罚你。” 他低哑地笑,“好,要杀要剐随你,现在有没有感觉爱我一点。” 顾意弦的鼻尖蹭江枭肄湿热的脖子,摸他耳朵的刺青,“有。” 不能让他得意忘形,毕竟他是个狗玩意。她喘不过气也要补充,“......只有一点点。” 江枭肄便将她抱得更紧,让她融化在温柔里,哄着:“那每天都爱我多一点好不好?” 每天,这样,是不行的,但滋生的感情似乎确实与日俱增。 顾意的唇弦擦过江枭肄的下颌线,她咬住领带上方攒动凸起的喉结,接着眼睫剧烈抖震,整个重心倾靠。 他说抱歉没扶稳,她又想骂人了。 戏台两侧燃烧的篝火称得四周夜色浓稠,黄梅调唱了一曲又一曲,顾意弦嘴里冒出的语句支离破碎,最后迷迷糊糊地在江枭肄怀里睡去。 江枭肄抱着顾意弦去狼藉的浴室清理干净后,随便冲洗了下身体,叫侍应送来伤药。 他靠在贵妃椅单臂搂住她,吹一吹,再吹一吹,将冰冰凉凉的膏体涂抹在她的脊背。 木窗打开,微风从院内繁茂的树叶吹来,女角婉转唱腔飘进来,“我心绪乱纷纷,一方红绫轻如羽,此刻仿佛重千斤。” 他将妃红的薄毯往上拉至她的肩,左手拨动怀表,寺庙的古钟敲了声,时针分针在这一刻停止转动。 篝火燃尽后,电话打进来。 “四哥,边境和港口那边的消息回来了,隆远那边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江坚秉还在南楚,估计这次他们......”裴瑞说了五分钟。 江枭肄眉眼积聚阴戾,一些画面黏附在脑海里,不停歇地倒带。 低头看见顾意弦的睡颜,黑色墨迹才开始褪淡,他抚摸她的头发,声音放轻:“通知下邬巡,告诉长姐他们谁都不准让江坚秉进榆宁。” 摁掉电话后,江枭肄看着夜色思索很久,做下一个决定。 他在顾意弦耳边说了些话,又问:“弦弦,你不会怪我吧?” “......什么啊?” “没事,”他吻她的额头,“我们明天去约会好不好?” 她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好。” 第063章 顾意弦被吻唤醒, 不带□□,轻得像羽毛。 她闻到清新薄荷,新鲜玫瑰香, 还有须后水的味道, 掀开睫即是江枭肄绿意蔓延带着笑的眼, 他穿着浅灰色的家居服,坐在床头抚摸她的头发, “该起床了, 宝贝。” 离群索居, 独自往来彷徨,其实没有那么在意, 偶尔萌生违和与孤独感。 而面前这个人冠有未婚夫名头, 他们以后将有无限的时间, 更进一步, 水到渠成后可能构筑更加牢固的关系, 迈入婚姻,组建新的家庭。 她找到了同类,在他面前不用伪装,他们水乳交融, 拥有无法取代的羁绊。 顾意弦情不自禁搂住江枭肄的脖颈,他俯身, 高挺的鼻尖与她的鼻尖厮磨,“还想睡吗。” 她摇头,腰被圈住向上一提, 稳当被他公主抱在怀。 温热的体温包裹像鸭绒被一样舒适, 她靠在他肩膀,嗓音慵懒:“四哥, 你昨天又赖在我房间了吗?” 江枭肄讨厌没有边界的相处模式,非常注重私人空间,因此江家三姐弟极少踏进主楼。 想离顾意弦更近呆在她身体里不出来,显然说出来会挨揍,于是他低头吻她的脸颊,“我与未婚妻住在同一间叫天经地义。” 感受到变化,顾意弦无语,明确心意后江枭肄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昨日开车回榆宁途中,吻手背手心的次数比按喇叭更多,红灯短暂的一分钟是接吻契机。 恋爱脑的黏糊劲跟狗皮膏药没俩样,她戳开他的额,“再亲,中午也出不了门。” 江枭肄拉她的手指,用唇磨蹭,“那下午再出门好不好?” “你觉得呢?” 他笑了笑,抱着她起身走向卫生间。 浴室对镜的疯狂纠缠在脑子一闪而过。顾意弦紧张地问:“又干什么?” 他低眼觑她,“放心,不碰你。” “......哦。” 每次事后清理工作江枭肄负责,晨间没享受过,顾意弦心安理得窝在他怀里张着唇,一米七的个子与他对比显得娇小玲珑,她看着镜子里的男人神情专注伺候她刷牙洗漱。 除却粗暴强势的一面,只要江枭肄愿意,他对她细致耐心,譬如等足够湿润才进,在隐秘处找最能触动的点反复顶直到被搅和到颤抖,即使他难受也会让她先舒服;譬如平日通过观察知晓她的各种习惯癖好,挑衣服款式或品牌多穿一次在某天早晨一定能看到更高级别的定制款,多吃一口的菜肴一定会在第二天出现餐桌,房间内的陈设她来之后更改完善,大到家具窗帘颜色小到用品选择,因心情而定的走路频率也不用担心快慢与他不一致,他永远会在第一时间配合或等待,衣食住行面面俱到。 又譬如现在。 牙齿,内壁,舌头方面都被仔细刷了遍,电动牙刷在江枭肄手里像婴幼儿玩具。 谁能想到江家老四竟然有爹系加成,顾意弦含糊地说可以了,他说不刷干净会蛀牙。 “你觉得每周一次的身体检查会有这种可能吗?” 每周日江家私人医生准时抵达榆宁,别说蛀牙,脸上冒出颗痘高低都得开个方子调节内分泌。 礼物,金钱,顾意弦一笑置之,江枭肄总会徒生仿佛什么都留不住她的无力感。 他把牙刷挂好,托起漱口杯,“万事不定。” 顾意弦看穿江枭肄的举措,侧头亲了下他脖颈,“四哥,别紧张,我今天比昨天多一点点。” 扶在腰间的手紧了些,她看到他喉结上下吞咽。 “我也比上一秒更多。” 说完,江枭肄低头吻住她,尾音含混着晨间的光线,消融在互相交错的呼吸。 他身上的烟草香隐约夹杂新鲜带有潮露的玫瑰香,顾意弦便知道床头花瓶那支路易十四是他亲手采摘,也许过去每一天都是。 强烈的感情浇灌,玫瑰迎来花期,盛开怒放到颓靡。 时间延迟到下午,榆宁家宅仅出行一辆卡尔曼,顾意弦不想约会受监视,江枭肄百依百顺,她不知道几分钟后十辆越野跟在了后方。 因为江枭肄罢工,裴瑞与蒲甘早早去gallop当牛马,司机换成江达。车上的闲暇时间继续未通关的游戏底特律化身为人,p4以老画家卡尔与李奥之间的矛盾结束,本来进入p5,江枭肄回档实验别的选项,操控手柄执着重复几次,最后所有选择屏幕仍以李奥那句“你根本不爱任何人,你从来没爱过我”结尾。 他放下手柄点了支卷烟,安静地注视顾意弦。她并不上心,操控期货买进卖出,随口一问结局改变没,他吐出郁结的烟雾,取出相机将她专注的模样定格。 清脆快门声,顾意弦随之侧目,瞧见江枭肄叼着烟手持相机。 他穿着休闲复古夹克,脖颈间坠了条西太后的钻石项链,像离经叛道的摇滚乐手,痞帅十足。 她配合地撩头发,朝镜头笑出梨涡,“免费给你再拍一张。” 放大的视距顾意弦眼里细碎的光点很亮。 江枭肄呼吸放轻,含混地说:“也许改变了。” “什么?” “宝贝好漂亮。”他笑着再次按下快门。 如同所有普通情侣一般,顾意弦和江枭肄逛街,没有包场和保镖,两人出众的样貌回头率爆表。她拉着他走进电影院,排队买电影票,四月上映的电影评分低,敲定一部爱情片,振华三部曲《这么多年》。 从影院出来,正是太阳西沉的两个钟头,大片的云在天色衬托下清绝。顾意弦像所有恋爱里的女生因观后感代入自己,问他:“四哥,如果你是李燃,也会等我十年吗?” “不会,”江枭肄对这种愚蠢的问题没兴趣,他怕她误会,还是费口舌解释:“如果我是他,根本不会放开陈见夏的手,我会选择和她一起去新加坡。” 答案符合他的性格,顾意弦扬起眉梢,挑刺,“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如果我们真的分开十年,说不定用不着十年,你就会把我忘了。” 一击必中 第88节 他无奈又好笑地问:“为什么人家等十年,我就不可以,我比他差?” “因为那是电影里的人物啊,现实中分开那么久谁还记得,遗憾释怀才是常态,”顾意弦是精致的利己主义,现实而清醒地说:“权衡利弊之下就会放弃,回归生活,遇见新的人,发生更难忘的事,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傻傻站在原地。” 她想到曾经无疾而终的感情和后来的顾檠,发表感言:“电影小说都太仁慈了,让错过的人有机会相遇。事实上即使短暂的分别也会重圆不了。” 发顶被一双手胡乱肆意揉到炸毛,顾意弦抬腿给江枭肄一脚,“有病啊你,头发都乱了。” 经过这么多天相处江枭肄发现顾意弦的浪漫细胞接近零,他听那些话烦,靠身高压制,把她当拐杖杵着,顺手举起相机拍了张照片,“无聊,想欺负下你。” 她微笑,骄矜地命令道:“蹲下。” 江枭肄眉梢隆耸,把相机交到她手里,拖腔拖调地说:“遵命。”话落折膝弯腰,蹲好等她。 顾意弦跳上去,左手搂住他的脖子,右手拼命揉他的短寸,“......” 他双手稳稳托住她膝盖窝,慢步在人行道走,“满意了?” 她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不然你留个长发?” “不。” “为什么?” “太帅。”简短有力的回答。 “......”顾意弦揶揄道:“四哥,你怎么这么自恋啊。” 江枭肄捏捏她的小腿,“你调查我的时候,那些人没告诉你,江家老四有多受女人喜欢吗?” 顾意弦哼了声,“你的意思是你留短寸是为了避桃花?” “嗯,还算聪明。” “我倒好奇你留长发到底有多帅。”她摸他的头顶,太阳将硬棱的发晒得松软,“有照片吗?” “你若喜欢我可以将头发蓄长让你亲眼见识。”江枭肄过去摄影从不拍自己,人像寥寥无几。他想到什么,眼底浸满笑意,“长发为君留,散发待君束,介时铺十里红妆可愿。” 人家长发及腰求嫁娶,他到求婚嫁,顾意弦无声弯唇,下巴搁在江枭肄的肩窝,她没回答,他也转移话题问等会想吃什么。 仿佛诗词是一时兴起的玩笑话。 夕阳渐生赤色,漫天的云碎开,江枭肄背着顾意弦从街头走到街尾,他的身高体型样貌太优越,很多陌生人投来目光,看到顾意弦的脸后,甚至有人举起手机拍照。 这时他就会走过去,斯文礼貌地请他们删除照片,她自然而然地笑出来,“你非要让人家删了做什么?” “保护你的肖像权。”他义正言辞。 她点破,“扯淡。” 江枭肄轻叹,“好吧,被你看出来了,其实是因为我小气不想与别人分享。” 光线恰好拓在他的侧脸,棱角分明的轮廓沾上层层渐变的瑰丽。 黄昏与爱意乍泄,顾意弦看着熙攘人群,轻声说:“若真铺十里红妆,君可考虑。” 悸动从后背传至胸腔,江枭肄停在转弯的路口,眼底繁绿收拢。 “帮我看看几点了。” 顾意弦不明所以地从他口袋里掏出手机,屏保亮起是那日在砚山拍的照片。 怎么这种小事都能让人如此开心?她禁不住笑,“五点四十五。” 马路停滞的车辆鸣笛,他的声音无比清晰入了耳,“我会为君备好万里红妆。” 江家越野车跟在两人后方保护其周全,同时几辆黑色商务隐蔽于车流。 江枭肄敏锐察觉,轻蹙了下眉,加快步伐,说:“弦弦,抱歉,我突然想起还有公务,现在需要回gallop处理,可能不能陪你吃晚饭了。” 她不缠人,“好,那我去找朱可她们吃。” “不行,我叫人送你回榆宁。” “嗯?” 他默几秒,“今天还没结束,我们的约会晚上也可以继续,你先去俱乐部,我工作完去那找找你好不好?” 顾意弦搂住江枭肄的脖子,挠他痒痒,“四哥,我发现你真的很黏人。” 他再次加快步伐,“嗯,现在才发现晚了。” 江枭肄公务在身,仍然坚持亲自送顾意弦去俱乐部,他叮嘱不要乱跑,乖乖等他回来,得到她保证后他匆忙离开。 gallop俱乐部设施样样俱全,顾意弦悠然自得玩到晚上八点,江枭肄穿着挺括西装回来,一见面将她拥入怀,抱得特别紧。 她环住他的腰,想了想问:“顾檠找你麻烦了吗?” “没有。” “那就是龙楚邢家?”她继续道:“我也可以帮忙的。” 他没说话,许久才开口,嗓音有些疲惫,“弦弦,我们明天后天也继续约会吧。” “啊?”她疑惑。 江枭肄眼底情绪难辨,抚摸她的长发,“我今天感觉特别好,想多体验几次。” 后来江枭肄带顾意弦几乎将南楚玩了个遍,他们以最真实的自己坦诚相待,她愈发骄纵他愈发温柔包容,偶尔夜里强硬刺激。她开始习惯依赖,像小女孩一样憧憬。而顾家那边没再传来消息,顾意弦隐隐觉得奇怪,江枭肄闭口不提,网上风声丝毫未露。她以为顾檠经过上次后放下没再纠结。 第三天约会,半途江枭肄接到一通电话,这次他直接将她送回榆宁,并且吩咐家仆在门口拴了四条獒犬。 死男人又犯什么病,顾意弦皱着眉被迫往后退,面露狐疑,“四哥?” 江枭肄静视她,目光深刻而复杂,须臾转身。 他捏拳手背青筋绷紧,缓缓松开后,沉声命令道:“裴瑞,蒲甘,看好万女士。” 裴瑞与蒲甘在大门阶梯处,颔首道:“是。” 万女士?疏离的称呼让顾意弦莫名其妙,上前一步被魁梧保镖拦住,葛柔在旁维护。 这几天的疑点一个个往外冒,加上晨间顾檠的讯息。她浓长眼睫密匝匝,重重往下撂,语气很轻,“江枭肄,你什么意思?” 江枭肄的唇一抿再抿,最后以平直冷淡的口吻,不容置疑地说:“gallop与华森正式开战,从今天开始你不准出门。” 第064章 顾意弦站在主楼廊道, 门外江枭肄的背影矜冷到不近人情。 加那利獒低吠呼噜声不绝于耳,她怕狗不敢上前,攥住掌心, 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gallop和华森开战, 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枭肄的胸膛起伏,肺叶焦渴急需尼古丁或酒精。 他深呼轻吐, 他希望她只是万小弦, 于是他称呼她为万女士, “聪明人无需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你与华森的关系需要我提醒你吗?” 言语之间无一不是在表达——你与华森的关系, 我无法全然信任。 前几天江枭肄还亲口告诉她, 如果走到今天这么一天他会选择抢来顾家送给她玩。 顾意弦忍下眼睛酸涩, 赌气地说:“那就把我送回去啊, 扣我在这做什么。” “挟天子以令诸侯, ”他轻笑,“为上策。” 如同一盆凉水从头浇下,顾意弦身体的温度迅速褪去。 江枭肄的话已经够明白,曹操将献帝迎至许昌以皇帝的名义号令诸侯, 他效仿其计谋将她挟持在榆宁以此来掣肘顾檠。 四方王座唾手可得,乱世枭雄岂会停下脚步。 可他明知她选择他的阵营, 为什么要这样说? “你——” 江枭肄冷声打断,“万女士,我现在很忙, 没空与你闲谈。” 他往前走, 停顿,警告道:“故技重施非常愚蠢, 围剿不可能发生第二次,榆宁你出不去不要白费心思。” 他什么都知道,她觉得被戏耍,气得眼睛发红,看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江枭肄,你混蛋!” “嗯。” 即使不用回头,江枭肄也能在脑海构筑画面,顾意弦内钩外翘的眼因愤怒更加鲜活,像焰勾人引火烧身,像烈酒诱烫人心喉,如果此时与她对视,大概会忍不住亲吻舔舐,或握紧她的腰狠狠嘈弄,他喜欢她的眼尾被他弄到发红湿润。 再想下去便无法脱身,他挥手,“看好她。” 江家鹰犬持武器围聚,主楼门口一片黑。 顾意弦看着消失的背影一动不动,纷乱思绪慢慢镇定,大脑飞速运转。 江枭肄与人交谈的习惯——正面直视,他喜欢通过细微表情与眼神审度下一步应对之策,一种情况列外,敌人如蝼蚁他不屑。方才他全程背对,以此怪异推断gallop与华森开战之外另有隐情。无论如何,结果指向他不信任她可以并肩一起面对。 得此结论,顾意弦更来气,以己度人体谅江枭肄的不信任,毕竟他们曾经确实处于敌对,互相利用一报还一报,但绝对不能接受否认她价值的不信任。 江枭肄这狗玩意把她当废物金丝雀?tmd。 裴瑞与蒲甘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称呼顾意弦。 “您要不然先回去休息休息?”裴瑞欲言又止,“其实呆在榆宁也没什么不好的。” “滚!” 主楼廊道回响高跟鞋噔噔磕碰声。 榆宁八字形排列的楼幢正中央的矮平层,幽深廊道踢哒声整齐划一。 厚重木门推开,原本嘈杂的讨论声瞬间偃旗息鼓,视野出现江珺娅时,不满耳语又开始了,当那双墨绿的眼淡淡扫来,再次鸦雀无声。 身姿挺拔的男人径直走向主位沙发,对面座位则按江家地位从左至右,各个都是江家元老级别的人物,一些头发斑白的老者年轻时谁没玩过几把冲锋或卡宾.枪,而现在换上了西装革履和领结领带。 gallop娱乐只是明面上的产业,早在七零八零年代,江家新派掌权人在南楚甚至全国的经济领域站住脚,渗透所有高利行当,建筑、机器制造、汽车运输、夜总会、娱乐业等合法产业,赌博、贩毒、情.色等黑色产业。 毫不夸张过去的江家一切以牟利为目的,动用金钱与官员政客进行钱权交易,讹诈贿赂,暗杀打黑枪都是惯用手段。黑吃黑的游戏结束于政策整治打压,这才在四方王座落在邢顾两家后面。 江枭肄脊背往后靠,长腿交叠,一根卷烟夹在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指间。 他面前的金色高腿方几放了把剑形刺刀,刀身中脊处带宽血槽,一边锋利刀刃,一边带有锯齿。刺刀以江家第五代掌权人名字命名“归一”,拥有者是真正的江家继袭人,十五个支系的领袖,它是权力的象征。 他用食指敲下截烟灰,把刺刀摆正,尖头对准正前方。 家族会议正式开始。 经过一个半小时,江家接下来一个月的安排敲定。 一击必中 第89节 不知谁挑起江坚秉回来的话题,旁敲侧击让江家重振情.色贩毒牟取暴利的生意。 江掣宇加入话题,江珺娅和江侑安拉都拉不住。 谁都没注意到主位的男人起了身。 江建民的脖颈一凉,锋利的刀尖抵在喉管处。 他在江家算位高权重,曾是江坚秉的左膀右臂。“老四,你这是干什么?” “提醒你谨言慎行。”江枭肄言简意赅。 江建民笑,“老四,你不能因为自己的经历就让整个江家为你买单,禁止暴利的行业,断所有人的财路。” “隆远那边都打好关系了,我们何不趁此机会——”他失言,因为刀尖划破了皮肤。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江枭肄收起刀,从上至下审视他,冷淡刻薄地说:“你若实在想涉及,我建议你别呆在国内,现在收拾行李滚去柬埔寨。” 江建民被拂了面,脸色难看起来,“想吃这块面包的大有人在,你不抢着吃,别人也会争夺,你现在的举动无疑从自己和他人盘里切去面包。”江枭肄没反应,他继续劝说:“老四,你的食物够多不在乎,而我想要上帝赐给我应有的那一份。” 江枭肄晃着刺刀,如镜面般的刀刃倒映讥诮玩味的眼神,“你的意思是我若独吞,上帝会惩罚我?” “当然,告知你是我等长辈之责。” 他叼着卷烟看着江建民,不认识似的沉吟半响,然后笑出声,“你知道上帝是什么东西?上帝的门朝哪边开?我又什么时候有长辈了?你以为之前安排刺杀的阴谋天衣无缝?” 过去江家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当初江枭肄上位,老家伙们坐不住,表面和蔼私下不知安排多少人去杀江枭肄。 权力之间相互制衡,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撕破脸,但现在,“给你一次重新做人机会的人应该能当你的上帝吧,你跪着朝拜祈祷,也许我会被你的诚心打动,为你多分一杯羹作为褒奖。” 大不敬的话让江建民大怒,“你现在翅膀硬了,谁都不放在眼里是吧?” 江枭肄不冷不热地说:“我从不把废物放在眼里。” 江建民凶相毕露,“江坚秉现在已经回来了,你这杂种连父亲——啊!!!” 伴随倒抽气的声音,他的右手掌被刺刀钉在木桌动弹不得,血从刀刃与皮肉贴合处往外冒。 众人噤若寒蝉。 江枭肄一手握刀柄,一手掐着烟,俯身对江建民笑得斯文和善,“关于我血缘的问题,请你以后记住,这叫基因择优。” 刺刀拔出血喷溅,他眼睛不眨,反手将烟含在唇间,抽出西装口袋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刀刃,“江家谁说了算,我想各位很清楚。” 几位年龄稍大的立即赔笑,江建民捂着洞穿的手掌疼得说不出话。 江枭肄转身走回主位,把刀随意往方几一扔,“各位应该珍惜现在的日子,我没让你们卖命,也不会让你们去抢、杀、坐牢。唯两点要求,江家所有行业,一禁止毒品流通,二禁止强迫女性进行情.色交易。” 他转身,站得随便而倨傲,眼神睥睨一切,宛如在接受所有人的臣服。 俊美五官没有一丝表情显得冷酷而尊贵,像凭借神授活过来的罗马帝王的雕像,掌握生死大权。 “现在他妈的听懂了吗?!” 众人哪还敢说半个不,连忙应和,态度恭敬。 主位的男人走出大门,会议室让人窒息的压迫感才一并撤去。 江枭肄回主楼第一件事就是洗浴,换好睡衣在书房继续安排应对邢顾两家的事务。 十一点五十,他饮下最后一杯威士忌,慢步到南面房间,在门口屏息良久。 危机四伏,顾邢俩家觊觎,江坚秉与李致远虎视眈眈,江家那些老东西不安分。 江枭肄有足够信心能摆平所有不怕他们一起来,问题在于他现在有软肋了。 绝对不能有任何容错率,可他太想她了。 只看一眼就好,就一眼。 江枭肄轻轻推开了门,朝心之所向望去。 天鹅绒窗帘微微敞开,青白月光如流水倾斜而下,浇在顾意弦身上,淬出令人心折的色调。 他情不自禁走过去,俯身为她掖好被角,想吻一吻她的唇,但今天沾了肮脏的血如何能玷污,于是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顾意弦睁开眼,偏头望向窗外,轻描淡写地问:“看够了吗?” 他怔楞稍许第一次觉得窘迫,她捕捉到他耳根泛起的红,轻嘲:“江先生这是做什么?白天挟天子以令诸侯,晚上偷鸡摸狗的想来上天子?” 江枭肄轻拧眉,淡定地说:“走错房间了。” 他看她几秒,转身离开之际,被拉住了手。 顾意弦抬眼与他目光对撞。 心中有了思忖,美人计为上上策。 “江枭肄,你什么时候学会自欺欺人了。” 皎如明月,韶关飒飒。 她笑得勾人心魄,“明明想爬我的床,装什么。” 第065章 顾意弦如愿看到江枭肄的表情呆滞。 以往都是他掌握主动权, 这次轮到她反攻。 她借他手臂的力量,半撑起身体,故意让睡衣吊带往下滑, 白肌粉红。 江枭肄全身僵硬, 表情保持自持冷淡, 但视线快嵌进去。 傻了吧唧的。 顾意弦在心里嘲笑,抬腿用脚尖顺着他的腹肌往下, 轻轻往上抬起又放下。 看到他喉结滑动, 她调戏意味地舔了下唇, 笑得像妖精,“江先生怎么反应这么大?” 江枭肄呼吸粗重起来, 抑下所有渴望, 堪堪收住目光, 握住顾意弦的脚往毫不客气往旁边一甩。 必须保持距离, 外界便会认为她仅仅是万小弦或用来牵制顾家的工具。 他毫不留情转身, 嗓音冷哑地点评:“下等计策,拙劣演技,少做无用事,早些睡觉。” 顾意弦迅速起身搂紧江枭肄的窄腰, 擒拿他的软肋。 他全身肌肉开始膨胀,翻涌, 跳动,她哎呀一声,“原来下等计策也能让江先生这么激动啊。” 拿捏, 撩拨, 再松开。 江枭肄松的那口气还没咽下去,柔软水蛇顺脊背往上滑到前面, 他下意识托住顾意弦。 腰立刻被腿夹住,红唇若即若离呵气如兰,他被冲昏头脑,下意识伸出舌尖。 酒气拂过空气,她往后退,缓眨睫,纤细的指从深灰色布料钻进去,椭圆的指甲一圈一圈轻轻刮蹭他胸口皮肤,“付出才有回报,你不是最懂公平的价值互换吗?” 燥意发烫,江枭肄抿唇忍得艰难,那双手作乱的手顺搏动心脏往旁边划,轻轻一拈。 引以为傲的自持崩开小口,吐出一点热腥。 他蛮横将她扔到床上,双臂撑在她耳侧,衣料随动作褶起,腹部青筋鼓噪浮突。 他俯身,半路停住,声音嘶哑到不像样子,“发什么疯?” 顾意弦眼波流转,胳膊勾住江枭肄的脖子往下拽,在他发热的耳根吹了口气,“你又在发什么疯?” 哦,嘴很硬,身体倒诚实。 “曹贼,”她舔他耳廓上方凹凸不平的刺青,“你都揭竿而起了,还装什么?” 寸风刮过耳廓,顾意弦像粽子般被绸被裹得严严实实,“......” 江枭肄眼神沉郁地杵在床边,焦渴一并矗立。 比起她的安全,谷欠望不值一提。他面无表情地警告:“老实呆着,别搞花心思。” 死男人平时饿狼扑食,现下装苦行僧。 顾意弦咬牙,委屈地说:“我哪里不老实了,不就是想和你睡觉吗?” “少来。”他摔门而去,步伐凌乱狼狈。 狗玩意。 顾意弦冷着脸扒开被子,抓起手机拨通电话,那边接得很快。 她不耐地问:“你早上发的讯息到底什么意思?” “小弦,你打电话来就代表我说的没错,江枭肄将你软禁了。”顾檠笑着说:“我说了,你与野心,他会选择后者。” “我要听实话。” 他继续道:“这就是实话,你在江枭肄手上我万万不敢轻举妄动,他吃准这一点所以主动向华森宣战,他一直在利用你。” 顾意弦并不信任顾檠的一面之词,现在被困住,短时间内信息无法补全。 南楚的钱权游戏似乎又被谁拨开了开关,她大概率已经被卷入其中。 江枭肄到底在隐瞒什么,他是否如顾檠所说利用都不重要,既然是游戏,她断不会给任何人摆布,当下明智之举,增加筹码掌控局势。 “我能相信你吗?” “小弦,即使你不爱我,我也会是你的家人。” “嗯,谢谢你。”顾意弦装作难过,半真半假地说:“我现在确实出不去了,江枭肄加派一百号人守在楼外,更过分的是他命人用獒犬吓唬我,我到现在都睡不着,一闭眼以前那些画面都冒出来了。” 皖北斗狗现场的事故,顾檠一直很自责,后来还叫人把场子端了。 “别怕,哥哥很快接你回家。”他语气透着心疼。 她走到落地窗前,“很快是多久?”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顾意弦心中了然,顾檠因订婚宴被摆一道的前车之鉴有所防备。 套不出有用信息她表明会耐心等待,他让她放心说不会太久。 挂断电话后顾意弦让朱可打听江家最近的安排,又拨通许新蕾的号码。 江枭肄既然告知警方围剿无用并且放任她与外界联系,他一定有十足把握她无法逃出生天。 她问出猜想:“小蕾,邬巡什么时候上任局长的?” 一击必中 第90节 “怎么了?” “我之前在逸悦会所被那傻缺扣进局子关了十几个小时,我现在怀疑是江枭肄指示的。” 许新蕾啊了声,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五年前。” 果然如此。江枭肄与邬巡早就认识,两人五年前同时上位,极有可能存在私下交易,或,邬巡是江枭肄的人。 “但邬巡家世背景挺牛,他怎么会听江枭肄的话?” 突破点大概率就在此处。顾意弦思路清晰,“你明日帮我与邬巡牵个线,他若不同意,你就告诉他,警号010007我倒背如流一生铭记。” “......好。”许新蕾想了想,“那这次还要准备逃跑计划吗?” “不急,”顾意弦走到阳台,按开窗帘,语速缓慢匀平:“蝉被螳螂捕食,螳螂被黄鹊吃,这次我要做最后的蛇。” 屏幕和灯一起熄灭,她委身斜躺贵妃椅,看向花圃旁亮灯的温室,她没去过那里,因为玫瑰会有人亲自剃掉根茎上的刺送到床头。 当感情的种子发芽便开始随心所欲生长,顾意弦伸手触碰玻璃凝聚的虚晃光点。 江枭肄在里面会做什么呢? 他此时大抵会在喝酒,用那双长满绿荆棘的眼安静地看着紫玫瑰。 温室的暖黄亮了一晚又一晚,缄默的爱意在夜里发酵。 顾意弦没再见到江枭肄,两人之间的讯息断掉。 主楼设施齐全,她每天晨起锻炼用餐,分析金融市场动向,操作长线短线,中午吃过饭看书或午休,下午音响室电影院,偶尔做spa游泳,度过充实又无聊的白天,晚间坐在阳台看着温室灯光如约而至。她给他时间,选择等待那盏灯熄灭。 邬巡之所以年纪轻轻当上南楚警察总局局长,少不了江枭肄在背后推波助澜,他肃清gallop娱乐乃至江家所有非法行业以此换取资源。南楚过去地下毒品和情.色猖狂,如今污秽被洗涤,或许仍有余党,至少江枭肄麾下是一片净土。 现在局势是否与之有关无法判断,作为顶尖操盘手,耐心等待翻盘契机至关重要。 她想过也许在江掣宇与伍荏苒订婚宴那天,但没想过转折点来得这样快。 禁足以来裴瑞与蒲甘两个小尾巴几乎寸步不离,顾意弦起初烦透这两人,后来学会从他俩嘴里套江枭肄行踪,他每天除花圃温室必去四楼大书房,而她的禁制仅仅不能出主楼。用过晚饭,她好说歹说磨破嘴皮子表明自己出不去没必要跟这样紧,俩人不听,她又装可怜说再不放松抑郁症要憋出来,俩人向江枭肄请示后同意给予宽限。 顾意弦抓住逮江枭肄的机会,摸进四楼书房等待。 八点半,门外传来脚步与交谈声。 怎么还有别人? 她略微思索,躲进书房的隔间。 “阿四,货已经到西南边境了,港口那边等确定好时间也同时进。” 江枭肄懒散靠在书桌,单腿支起,镜片下的眸色晦暗。 他执起酒杯一饮而尽,睨着对面两人,低头从烟盒倒出根卷烟,笑了笑,“你想什么时候?” “阿宇订婚那天。” “不行。”江掣宇轻咳一声,“之前阿肄订婚宴耽误时间我与荏苒等太久,这次不能再出纰漏。” 江坚秉一屁股坐到沙发,不紧不慢地说:“你后面还会有别的女人,现在的订婚宴又不是什么要紧事。” 他五十岁出头,五官几乎没有岁月痕迹,仍有年轻风流倜谠的气质。 江掣宇态度坚决,这段时间多亏他在江枭肄面前美言,江坚秉松口,“那就订婚宴后的一天,你觉得呢,阿四。” 江枭肄于白烟中瞥去淡淡一眼,低沉而缓慢地说:“订婚宴三天后也许更合适。” 江坚秉眯了下眼,拖延时间越久变数越大,他对江枭肄态度的转变持半信半疑,“怎么非要三天后? “华森那边盯得紧,gallop这几天的财务报表被人窃取,”江枭肄停顿,意态轻慢而随意,“你若不怕撞到枪口,我无所谓。” 江坚秉喝了口酒,话锋一转,“你不是捏住顾大的把柄了吗?” 江枭肄眸底闪过一丝杀意,很快聊无踪影。 他踱步到皮质椅,抬腿翘在书桌,捻了口烟,漫不经心地问:“一个女人而已,你真以为顾檠会当回事?” “是吗?我听说你们当时订婚宴闹得满城风雨,在沽江与流连街交汇处差点掏出家伙火拼。” “暗渡陈仓的小儿科把戏。” “也是,”江坚秉低头摩挲指间扳指,笑着问:“那女人不是还在你这儿吗?带出来看看。” 江枭肄目光如炬,轻谑道:“怎么,你还想与跨辈与我玩一个女人?” “舍不得啊?” 他锨熄烟头,扫了眼江掣宇,意味不明地说:“舍不得这种话都能说出口,看来你回国的这么多天听说了不少谬言。” “确实有点荒谬,我听说你为那女人下水时吓了一跳。”江坚秉笑。 江枭肄睫下绿色的眼酝酿威压,手指神经性抽跳,继而旋转袖扣,口吻轻蔑:“置死地而后生,一切都是为了获取信任。陷入爱情的女人最愚蠢,不止如此还会自我欺骗,觉得我做什么都是为她好,然后心甘情愿奉献一切。”他抬起下颌,反问:“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是你教我的吗?” 江坚秉打量他几秒,眼神饰起和蔼慈祥,“你学得很好,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不必说这样的话,一切都是交易,”江枭肄暴露眼底的野心,表情冷酷:“为了隆远的位置而已。” 江坚秉拍掌大笑:“好!好好好!你能想明白利弊,我与致远都喜闻乐见。” “行了,别在这儿,我们去俱乐部放松放松。” 门哐地声,三人脚步渐行渐远。 顾意弦双目酸胀难耐,眼睛弥漫一层雾气。 舌尖尝到缕铁锈味,极其淡薄,却强烈刺激味蕾。 她倚在门页后等待许久才打开门走出去,书房回卧室途中,碰见了谁他们说了什么话,她一概点头,自始至终没有吐露一言。 顾意弦站在阳台,淡淡望着花圃旁的温室。 两小时过去,依然灰暗无光,看着它的一双眼睛却红了。 获取的爱不真切,一不小心会给生活造成风雨恶摧般的灾害。 迈上的独木桥颤颤巍巍,跌到悬崖便尸骨无存。 窗帘拉合。 这时手机响起,屏幕显示未知号码。 她平息翻腾的情绪接通。 “顾意弦?”陌生男音,嗓音低冽,仅仅三个字透露压迫感。 顾意弦拧起眉,“先生,你直呼我的名字前也许应该自报家门。” 男人轻笑,咬字清晰,“周知樾。” 她在脑海搜索并没有印象,“有事?” “有事,但可能见面说比较好。” “我近期没有空。” “是被江家软禁了么?” 是敌是友暂且不知,她思忖片刻,试探道:“是,你能帮我?” “我就是来帮你的。”语气笃定,透露超乎寻常的友善。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顾意弦抿起唇角,“条件?” 似乎早料到她如此反应,对方从善如流,“无条件。” 他补充道:“这是我应该为你做的事。” 不知为何油然升起的信任感,以往未曾有过。 她沉默半响,“如果你没开玩笑,明天早晨十点半打电话给我。” 今天还需确认最后一件事。 “好,希望我们能尽快见面。” 电话挂断后,顾意弦坐在床檐边,打开搜索引擎,敲下周知樾三个字。 心中疑虑更甚,她双指使劲按眉心,拨通内线,“尚娴,帮我准备一套情趣睡衣,要半透明的,越诱惑越好。” 尚娴凌乱几秒,镇定道:“好。” “还要绳子,锁环,皮鞭。” “......” 第066章 凌晨一点。 主楼大门开。 江枭肄脱掉沾染作呕气息的外套, 家仆接过。 廊道不同寻常一片黑暗,他眯了下眼,慢步穿过, 不出所料又出乎意料的景象。 圆形冷光下, 顾意弦翘着腿坐在高脚凳, 披着件黑色西装外套,绑带细高跟。 浓黑卷曲的发, 皮肤脂粉薄透, 艳骨生花的妆容, 眼神高傲冰冷仿佛能吸走灵魂,是她惯有的慵懒妩媚, 油画一般腐朽的美。 引人沉沦的恶之花。 是他的罂粟。 江枭肄隔着段距离望着她, 望了又望。 鲜活, 枯萎, 毒药, 怎样都是她,怎样都可以。 但只要望一眼,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可以肯定,再望一眼, 他就会走过去拥抱。 江枭肄略微敛颌,径直绕过, 镜片反光恰好掩去眸中所有。 “四哥,你但凡多走一步,我们就到此为止。” 他心一紧, 陡然停住脚步, 迈出的腿也收了回去。 一击必中 第91节 “过来。”命令的口吻。 江枭肄双指捏鼻,眉宇之间俱是无奈, 挥手示意所有家仆退下。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顾意弦把他的言辞习惯学到十成。 明目张胆的威胁,江枭肄被到此为止四字拿捏,只能转身返回。 他站的笔直,挺拔身姿遮住了一半光源,淡声问:“需要我提醒你现在几点了吗?” 顾意弦平视前方,言简意赅:“转过去,蹲下。” 他不动,她一声不吭。 气氛僵持,犹如第一次见面,无形交锋。 江枭肄眼底划过丝轻叹,转身折膝,蹲到顾意弦能攀上来的高度。 脖子被她搂住,香味挑拨神经,他屏息,扶好她的膝窝确保足够稳当才直立。 顾意弦摸了摸江枭肄耳朵上方的刺青,“去音响室。” “看来你白天睡太多。”他朝电梯间迈步。 她趴在他宽阔肩头说:“是啊。” 江枭肄身上的烟酒味一如既往好闻,干焦辛辣,回甘沉静广藿,再深深嗅,麦芽和皮革肉.欲酒香。 存在感和侵略性极强,只要稍稍敞开嗅觉,便会一股脑钻进鼻腔。 接着就是他的高体温,暖得人心尖尖发烫。 矛盾的江枭肄,极致的野心欲望,追求名利权势,极致的浪漫主义,令人着迷的感情。 顾意弦埋在他肩窝闭着眼感受,走进梯厢后,轻声说:“四哥,我很想你。” 江枭肄按键的动作一停,没有回应。 西装第四颗钮扣的位置,是她感知不到的地方,疯狂加速的心跳出卖伪饰。 音响室一尘不染,黑胶唱片整齐摆列于木架。 江枭肄蹲下将顾意弦放稳,看她一眼,准备离开。 她扯住他的袖子,“陪我听听歌吧,这些天都是我一个人。” 江枭肄沉默地看着顾意弦,软禁之前带她在南楚玩了个遍,他想那些时日大抵能将这段时间撑过去。 想用金丝笼禁锢保护,但骄傲的黑天鹅又怎么能关进来圈养。 他想抚摸她浓黑华丽的羽毛,最终却只说了一个字:“好。” “之前你推荐三首曲目,《joker》《the joker and the queen》《yumenji's theme》,我这些天听了几遍。” 江枭肄当然知道。 音响室只对她一人开放,白日弄乱的唱片,忘记拿走的玻璃杯都是他整理,她也不是一个人,她挑出来的唱片会在晚上一张不漏放在唱片机里旋转。 “今天轮到我,”顾意弦把一张唱片递给他,发音纯正,“《la vie en rose》,玫瑰人生。” 电影故事的结局并不好,江枭肄轻蹙了下眉,他曾借曲目暗喻,他不明白她是否也效仿。 “为什么选这首?” “我喜欢。” “......随你。” 唱臂搭好,吉他拨弦前调悠悠响起,纯净女声吟唱。 顾意弦走到他面前伸出手,眼神笃定,“江先生,我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拥有金钱代表时间富裕,权贵子弟谁不是涉猎广泛,处于顶层的江枭肄必学习所有技能,修表那么复杂的程序都驾轻就熟,不会跳舞绝对是他编造的推辞。 这人诡辩惯了,她不准备放过,补充道:“赌局,你欠我一次。” 江枭肄微微挑起眉梢,“非要今天补?” “嗯,就今天。” 今日一番托词江坚秉应该松懈不少,现下只有他与她二人,短暂偷闲可行。 江枭肄弯腰,执起顾意弦的手背,印下轻轻一吻,“女士,这是我的荣幸。” 顾意弦肩颈舒展,左手搭在他肩部的衣缝,江枭肄挺拔笔直,右臂架起她左臂,右手窝成弧搭在她肩膀后部。 两人十指相扣,眼神交汇着,在昏黄灯光中跟随音乐节奏,反身、摆荡、倾斜、升降,在温柔如水的音乐里拥抱起舞,就算有隔阂也美到动人。 “quand il me prend dans ses bras 当他拥我入怀 qu'il me parle tout bas 当他对我耳语 je vois la vie en rose 我看见玫瑰色的人生 ...... c’est toi pour moi 这就是你为了我 moi pour toi 我为了你 dans la vie 在生命长河里 tu me l’a dit 他对我这样说 l’a juré 这样起誓 pour la vie 以他的生命 et des que je l’aperois 当我一想到这些 alors je me sens en moi 我便感觉到体内 mon coeur qui bat 心在跳跃” 距离越来越近,几乎能触摸心跳。 顾意弦第一次谈及孤儿院的事,那些破碎的段落让她有种无法触及的漂泊感,同时坚定而坚强力量让她更具魅力。江枭肄安静地聆听,目光在她红艳诱人的唇色,头发波浪轻盈,再到白皙修长的脖颈,他看了眼墙壁挂钟的时间,小憩一许的片刻,他让自己继续沉醉在她流光溢彩的眼。 曲终口琴中,她问:“玫瑰人生的台词哪一句你印象最深刻?” 他想了想,说问答对话的那些段落。 顾意弦心中了然,缓慢道:“‘取消演唱会吧,您这是玩儿命在演唱。’” 江枭肄默契十足接腔,“‘又怎样,活着总得玩儿点什么吧。’” 音乐停止,她笑,“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句。” 江枭肄身形一顿,敏锐察觉今天的顾意弦有一丝不同。 抓不住,再次有了这种感觉 顾意弦松开手,往后退半步,“其实我知道这首曲子是通过两小无猜的电影。” 他端详她的表情,完全看不透,于是直截了当:“你想说什么?” “我们今天也来玩玩他们的游戏。”顾意弦将口袋里早就准备好的纸牌取出,从容地走到沙发坐下,“抽牌点数大小,大者可提问,小者可选择回答或,”她抬头冲他莞尔一笑,“脱衣服。” 脱衣服...... 大量旖旎画面涌入,江枭肄委婉拒绝:“很晚了,我明天还有事。” 哗啦一声,牌以扇形摊开在玻璃方几。 顾意弦勾着绺卷发,眼神充满挑衅:“敢或不敢?” 他视而不见,“不敢。” “好吧,”她玩着暗红指甲,语气惋惜:“看来我只能以后找,别人,玩了。” 江枭肄沉着脸坐到沙发旁边,点了支卷烟嫌不够,又启开瓶酒斟满一杯饮下。 今日一切都是故意为之,只为诱他入局。 他冷冰冰,“三局,玩完滚回去睡觉。” 顾意弦笑而不语,轻拈出三张牌,率先甩出一张。 黑桃k,13点最大。 江枭肄翻开一张,面无表情锨熄烟头,脱掉马甲。 她不意外,继续第二轮。 红桃k,13点最大。 他眼角微抽搐,想问她是不是作弊。 但有品的男人得保持风度,于是翻开第二张,方块j,11点。 顾意弦耸肩,从方几的烟盒摸了根卷烟。 江枭肄瞥过去,“你抽什么?” 一击必中 第92节 她置若罔闻,含在唇间点燃,吐出轻飘飘的一团烟雾,“愿赌服输,脱。” “......” 黑衬衫被扔到一旁。 江枭肄的上半身光裸,肩骨刚硬平直,胸膛垒块分明,两条纹理线往腹部收紧,几根浮迭偾张青筋盘踞裤腰上方,再往下便令人浮想联翩。 没有一处赘余,野性张力的小麦皮,强有力的荷尔蒙冲击着视觉神经。 除却池边和拳击馆,正儿八经两次的交流,他偏爱厚乳,顾意弦压根没仔细欣赏,现下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馋”。 她大大方方,目不转睛上下扫视。 江枭肄硬生生被她看出感觉,双腿交叠掩饰。 火光亮起,尼古丁勉强抑制焦渴,他抽取第三张牌,梅花k。 顾意弦双指拈起最后一张牌,红色小丑皇,半点。 她拍在桌面,“看来我的好运气用完了。” 他注视她,眼神充满审视,问出疑虑:“挑玫瑰人生的曲目在暗示什么?” “并不是每件事都能如你愿。”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当然是兼弱攻昧,利用弱点攻击。 顾意弦勾唇,二话不说脱掉西装外套。 江枭肄掐在指间的烟掉了。 吊带极细,仿佛轻轻一扯就断了,领口大片雪白,薄如蝉翼的绸面,繁复华丽的暗红蕾丝呈半圆包裹,腰部镂空系带交叉束缚,菱形糅杂融动的隐秘。 她叼着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两只半透的黑.丝.袜,扯直一条系带,按开小夹子吊住袜筒。 他所有感官都被夹住,神志理智趋于不正常。 真他妈该死,谁发明这种衣服。 真他妈绝,美到被一刀捅死也心甘情愿。 烟蒂把地毯烫出一个洞。 她倾斜酒瓶将燃烧的火熄灭,继而踩上沙发软垫,细高跟戳出凹陷。 江枭肄终于反应过来,起身要走。 顾意弦抬腿踩住他的胸膛,眼尾上挑,“我今天跳支舞给你看怎么样?”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她俯身,将烟送到他唇前,“过时不候哦。” 江枭肄想起一句话。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过时不候,过时不候。 他吸了一口烟,靠向沙发扶手,仰头看她。 深夜微醺,唯有昏黄灯光晕染。 跳起魅惑之舞的妖艳舞娘,摇摇摆摆的影子在飘渺烟雾若幻境。 心跳声震耳欲聋,愈发催情发欲。 她的媚骨简直浑然天成,每一处都是风光宝地。 江枭肄的眼神晃荡,晦暗不明。 燃尽的烟丢进玻璃杯呲啦一声,他抬起酒瓶含住一大口威士忌,握住她的小腿。 也许是一口迷魂汤,倾斜而出划开一滩春水。 飞钳破敌,他教她立势制势,使对方不能不受胁持与控制,教她“缀而不失”。 她倒是聪颖全用在他这儿,钓得一手好鱼。 谁他妈还管得了这些,谁他妈还管了那些该死操蛋的人。 他要探索他的风光宝地,雕琢艺术品,感受温度和型状,敏锐捕捉寂静里每一声再由此判断哪里欲壑难填。 鼻息喷洒的热气越来越烫,顾意弦咬住唇,面色被酒精侵蚀到潮红。 越来越动情,她抚摸他的刺青,勉强定下心神,说出自己目的,“四哥,你还欠我一次。” 江枭肄含混不清地嗯了声,酒精从下颌滴落。 她推开他,他眯着眼,伸出舌尖舔了下唇,沙哑嗓音裹挟湿气,“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顾意弦软着腿从沙发下去,转身去柜子里翻出小包。 她将工具倒在方几,笑着说:“这才是我想要的。 江枭肄扫了眼,略微讶异,伸出手束手就擒。 铁环扣在腕间,他想了想,“我这样怎么抱你?” 顾意弦将绳子穿过铁环,分别系在沙发脚,“女尊男卑,反守为攻。” 他低哑地笑,“行,你来,我怕你撑不住。” “平常练习的柔术里有差不多的。”她挥起小皮鞭,直接往他胸口抽,“少瞧不起人。” 江枭肄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点力气,我很难瞧得起你。” 顾意弦懒得理他,报仇而已。 抽了八鞭后,她停住,他面色不改地问:“女牛仔可以开始了吗?” “闭嘴,阶下之囚没资格说话。” 顾意弦咬着唇,莹白指尖撑在江枭肄胸口,抚摸交错的红痕。 倏地她差点摔下去,双手掐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说:“别给我以下犯上,不然弄死你。” 江枭肄毫不在意,抗命而行,“我愿意沦为被迫做苦役的囚人。” 想起今日在书房听到的话,顾意弦红着眼用力勒住江枭肄。 他还是笑,眼睛像落了雨满是青苔的地表,“女王殿下,能否特赦一下?” “不、不行......”她的眼睛也降下迷蒙烟雨,荡漾着秘沼般的妖气。 一泓池水闪出来,江枭肄喉结在她湿热掌心滚动,“那么,我愿意为你身先士卒。” 这是种非同一般违抗死亡的精神,倘若病倒也罢,健康有力的身体甘愿被人置于死地,必须绝对忠诚报以必死的决心。爱这一舒心的字眼,暗藏破坏或毁灭的剧毒,奴隶爱上囚禁自己的女王便是万劫不复,即使被压迫到喘不过气也要反复试探女王的底线,进而退,退而进,周而复始,从而得到她的爱。 万籁俱寂,榆宁被蓊郁树林包围,黑暗中有白色,寂静中也有声音潜入,可能是夜空云动,院内的喷泉,也可能是温室里玫瑰缓缓绽开等种种动静重合而成的细微响声。 顾意弦必须承认已经爱上江枭肄,所以无法释然必须以这样的方式确认。 她纤细的指还卡在江枭肄的喉间,眼眸湿润,大口呼吸:“我想出门,你会放我出去吗?” 江枭肄注视她动人心魄的表情,喘气艰难地问:“你施以美人计就是为了这?” “回答我!” 美丽的小疯子,他笑,“不会。” 她颤着声说:“江枭肄,你这个骗子。” 动作停止,江枭肄笑容凝固,双臂肌肉涌动,绳结崩开。 他握紧她的手腕,认真地问:“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看吧,明明能挣开却伪装成囚徒。 游刃有余,稳操胜券才是他江枭肄。 顾意弦闭上眼,松开手,“这不重要。” 他皱眉,按住她的腰,“这很重要,告诉我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她呼吸一沉,决定再给他次机会:“你先告诉我,你究竟想做什么?” 江枭肄沉默。 江坚秉李致远是亡命之徒,绝不能让她参与其中。 顾意弦搂住他汗涔涔的脖颈,呼吸带着嘲谑:“你不愿对我说实话,凭什么要求我对你如实相告?” 江枭肄湿热的唇流连在她的下巴,刚柔并济,“你想知道什么,我以后都会告诉你。” 顾意弦仰头,退无可退,仿佛置身于云端。 她不想听了,她要自己确认,“好,我们来玩个游戏。” 江枭肄陪她玩了太多游戏,他以为这次也如往常一样,“嗯,你说。” 她在他耳边轻缓道:“我在榆宁藏了件东西,如果你能找到,我就嫁给你。” 耳畔仿佛惊雷一声,江枭肄内心深处广褒之地无边燎原。 他欺身而下,眼底薪火灼灼,“真的?” 她眼波流转,风情万种,“这是我说过最真的话。” 他瞳眸的绿色开始雀跃,覆上她湿软的唇,说:“好。” 所有隔阂全被撞碎,零星的喘息在万籁俱寂的夜里炸裂开,江枭肄几乎要融进顾意弦的骨血,似乎死在这一刻也甘愿。 翌日十点半。 电话准时响起。 顾意弦未睁眼便下意识摸床边,沉默一秒,接起电话。 “吵醒你睡觉了吗?” 她嗓音有些哑,直言了当:“朱陵周家,华周集团的掌权人原来这么闲。” 周知樾风趣道:“不瞒你说,确实比较清闲。” 一击必中 第93节 哦,搞证券基金确实手指动一动就能万金入账。 “我从未去过朱陵,你怎么知道我的联系方式的?”顾意弦很谨慎。 “你没来过,你现在的未婚夫来过,”他语气温和友善,“最重要的是,我看到你的照片了。” 江枭肄去过朱陵周家?她按下内线叫了杯水,“什么意思?” 周知樾缓缓道:“这要等我们见面才能说清楚,现在我们应该讨论如何执行计划。” 顾意弦表明她不会因此献身,他说放心他没那方面的兴趣。 她再三试探,这男人滴水不漏不肯透露半分,但可以肯定他确实对她没有非分之想。 无论如何,此人暂时可利用。顾意弦将自己计划说了一半被周知樾制止,“很危险,没必要。” “周家难道办不到?” “不是办不办得到,”他诚恳地说:“我不能将你置身于危险。” “放心,我比任何人都惜命。”她笑。 电话那头似乎在思忖,半响才开口:“你做这些是为了江枭肄吗?” 顾意弦侧头看向床头柜的紫玫瑰,“不,是为了我自己。” 这是她为他准备的最终局。 第067章 江枭肄站在gallop cruies门口等待。 时间比预期的慢, 他低头看向腕间。 百达翡丽only watch,世界上仅此一块。 翻转双面表壳,表身18k金玫瑰材质, 以长形祖母绿镶嵌表圈, 黑色鳄鱼皮两边也是祖母绿色缝线。 顾意弦送他的第一个礼物, 很贵掏空了她所有现金,昨日傍晚为他戴上时称赞他的眼睛比宝石还漂亮。 她告诉他这只表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 简直为他们量身定制。 ——弦音。 江枭肄嘴唇翕动, 默念二字。 弦音, 弦音,意外之弦, 每拨动一次, 冷硬的眉眼便柔和几分。 不知她藏在榆宁的东西在哪儿。 榆宁那么大, 翻个底朝天得花不少时间。 他摩挲表身, 眼底柔情一片。 “阿肄, 二哥来了。” 江枭肄敛去所有情绪,抬头望向远处而来的车队。 他想得长远,不可能将顾意弦藏在榆宁一辈子,隆远集团只要存在便会想尽办法进犯南楚, 只有一网打尽才能从根源杜绝,因此联合邬巡与柬埔寨警方布局引君入瓮。 鱼钩有三。 其一, 一石二鸟,主动引起gallop与华森战火,利用顾檠对顾意弦的感情行障眼法, 消除江坚秉对顾意弦身份的怀疑, 确保她的安全。散纵连横,两力均衡, 两虎争斗,第三虎邢兴生必会作壁上观等待两败俱伤之际出手,破坏邢兴生与顾檠同盟从而稳定局势。 其二,欲将取之,必先付出,假意与江坚秉周旋实则牵制,订婚宴当天港口外的货警方搜寻位置缴获,三天后小部分货进入南楚边境;诱敌之诱,张开网捕兽,江坚秉和李致远的野心远不止如此,下一批的货数量翻倍之日便是收网之时。 其三,纳叛招降,潜人核心。李致远不会拒绝想要归附自己的人,利用其心里投靠隆远集团,从内部瓦解。 所以今日的战役至关重要。 然而下车队伍里少了一人。 订婚宴江掣宇本应与江坚秉同往,现在只有江掣宇一人。 港口的消息还未传来,江枭肄思忖片刻,询问下属顾檠与邢兴生的消息,得到答案他平日淡定平静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慌乱,手指神经性抽动。 “怎么了?” 一记猛拳挥过去,骨肉撞击沉闷砰,现场鸦雀无声。 江掣宇趔趄几步被伍荏苒扶住,鼻血滴在白西装,江珺娅和江侑安赶过来, 江枭肄一把拽起江掣宇的衣领,额角青筋暴起,怒问道:“江坚秉人呢?!” 他语气冷到让人不寒而栗,仔细辨别则是心绪不宁焦急到极点的伪饰。 “父亲半路折回榆宁——” “回榆宁!快!” 众人看到平时步履不矜不伐的江家老四朝车队狂奔。 一道道汇报在榆宁安保控制室响起,榆宁警戒全面展开。 “电网路障开启完毕!” “红外开启完毕!” “哨塔手就位!” “所有人去主楼!” ...... 与之相反,主楼的动静就太小了。 蒲甘与裴瑞守在两侧,顾意弦懒洋洋靠在四楼大厅的沙发,手指拈着书角来回转。 电梯叮的声。 她直起身,规规矩矩坐好,捧好书缓慢翻动一页。 江坚秉出现在视野,身后跟着几位江家高层,以及一群长相偏东南亚风格的壮汉。 裴瑞与蒲甘暗叫不好,立刻上前一步挡在顾意弦面前,摆好作战架势。 江坚秉挑了下眉,“左膀右臂都留下来保护,阿四果然用心。” 他淡定地说:“裴瑞,蒲甘,你们那点水平不够班门弄斧,别在这闹笑话。” 身为江枭肄最忠诚的下属绝不会后退,但寡不敌众很快被压制绑住双手。 江坚秉走到顾意弦面前,视线在白色绵软的针织衫,未施粉黛的一张脸逗留。 和照片的形象相差甚远,原来私下是娇软乖巧的女人,不过南楚上流圈子的名门贵女似乎都这样。难怪江枭肄和顾檠对她魂牵梦萦。 他眼里有不加掩饰的揶揄和下流,摸着下巴点评道:“本人比照片更好看。” 顾意弦肩膀缩拢,怯怯地问:“你想做什么?” 他笑,“别怕,我是你未婚夫的父亲,他派我来接你。” 她纤细的指一点,“你是四哥父亲,为什么要把他们绑起来?” “不听话的两条狗而已。”江坚秉打量几秒顾意弦耳垂造型独特的耳坠,问:“你是想自己跟我走,还是想和他们一样被绑起来?” “我怕疼。”细细柔柔的嗓音。 江坚秉没想碰顾意弦,毕竟还要用来威胁江枭肄。 女人哭起来麻烦,他友善地说:“放心,只要顾小姐听话,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 沽江以南长滩大坝,冤家路窄江顾俩家车队狭路相逢。 顾檠拧起眉头,心中隐隐不安。 他知道顾意弦想利用他,为保证万无一失,游说邢兴生与之里应外合。 顾沭转头:“江枭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榆宁?” 语音电话在此刻响起,顾檠想到什么,立刻接通,慌张地问:“你没搞定江坚秉?” 对方气息不稳:“你是不是告诉江坚秉只要人了?” 两人同时沉默。 只有一种可能,邢兴生与江坚秉勾结。 顾檠攥紧拳头往前方座椅砸了下,抑着情绪问:“主楼有多少人?” 电话被挂断。 他表情空了一瞬,顾沭问什么情况。 “别管红灯快去榆宁!再命人去堵机场高铁!” 通荫山庄的过庄关卡,邢家车队堵住林荫道狭窄入口,数百名黑衣保镖严以待阵,最前方摆了张木桌,邢兴生坐在正中央。 十分钟后,远处传来巨大轰鸣声,宽檐礼帽下的眼闪过精光,他侧头对下属说:“天气不错。” 江顾两家车队被拦截,两家掌权人几乎同时下车。 江枭肄天生高人一等,轮廓锋利刚棱,眉弓沉压时眼窝阴翳更深,隐于其中墨绿的眼戾气浓到瘆人。 顾檠清淡的五官凝聚寒冰,薄唇抿成一道直线,平日苍白的唇多了几分嗜人血色。 他们身后跟着少说五百多名西装革履的下属,脚步声如铁蹄,浩浩荡荡。 三方对垒,一片寂静,偶尔树叶簌簌与鸟扑腾翅膀的呼啦声掀起丝动静。 邢兴生将桌面的酒杯和茶杯推过去,“看看今日吹了什么风,能让两位同聚一堂,真是稀奇。” 砰砰两声! 威士忌与新茶在地面交融。 “看来两位没什么心情聊天,”助理递来两份牛皮纸袋,他接过笑着说:“你们辛辛苦苦得到的一切,现在签到龙楚名下。” 趁火打劫。 江枭肄垂着眼睑一言不发,手机屏幕的卫星地图,红点仍停留在榆宁。 顾沭冲上前,顾檠将他拦住,“以一人之力想挡两家,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一击必中 第94节 邢兴生从印有“顾”纸袋抽出一份协议,平放在桌面,“顾檠,爱上养妹的兄长。” 接着打开印有“江”纸袋重复动作,“江枭肄,爱上对家送来的细作。” 他双手摊开,努嘴:“同一人,两家一起完蛋。” “显然我和你们非同类,不会为一个女人停下脚步。你们当然可以选择在此联手,问题是榆宁那位美丽的小姐能等吗?”邢兴生拿着两份协议站起来,绕过桌子,慢步到江枭肄和顾檠面前,兴味十足地说:“瞧瞧,平时能言善辩的江家老四一声不吭,我记得你整垮仇家时可不是这样,还有目空一切的顾大,现在着急了?” 他扶正礼帽,突然改变主意。 世人最爱看的,意气风发者万念俱灰,高高在上者折辱跌落,手握权势者拱手相让。 谁不想观赏在南楚只手遮天的男人究竟能退到什么地步。 两份协议轻飘飘甩到地面。 “我不想耽误你们宝贵的时间。” “现在,跪下,签字。” 开什么玩笑? 江顾两家下属忿忿不平地瞪着邢兴生,又下意识偷觑江枭肄和顾檠的背影,猜测他们是否真的会照做。 短暂的半秒,也许时间更短。 江枭肄收起手机,目视前方折膝,下属要拦,他摆了四下手。 顾檠眼神微动,屈起膝盖。 邢兴生大笑,就在这时,站在身后的助理勒住他的脖子。 “你——”他想挣脱。 顾檠一个扫腿,邢兴生跪倒在地,接着泛银灰冷光的枪口抵住了他的额头。 江枭肄居高临下睨着邢兴生,眼神阴戾,“你最好祈祷她没事。” 五年前安插的棋子报废,机关算计毁于一旦。 他只觉得庆幸,食指压在扳机上,语速很快,“现在让你的人滚。” 这一次榆宁没有对顾家禁止通行。 江枭肄坐在头车的副驾驶,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屏幕。 刚到广场,卫星地图上的红点已经挪动到榆宁后山的停机坪。 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双手捏紧,几乎要停止搏动。 顾檠听到跑车引擎巨大轰鸣声,匆匆下车,视野只剩下布加迪威龙的尾气。 他赶紧上车,语调不平地吩咐:“快跟上那辆跑车!” 布加迪威龙的油门到底,急速飞驰。 它是江枭肄改名后奖励自己的礼物,搁置后,每日都会有人擦车,定时保养从未落下。对外称为底盘低座位不够舒适,只有他知道实则是太喜爱怕弄坏。 这么多年使用过两次,第一次从国外回来,他答应顾意弦不会让她多等一分一秒,他们一起去砚山兜风,她坐在副驾驶,侧脸绒光,风扬起发丝和雪纺衫;第二次她坐在他如今的位置,他从未见过她开车,她会双手握方向盘还是单手,油门会踩到多少码。他深呼吸让自己冷静,可前面的引擎盖,她曾坐在那里第一次向他发起接吻邀约。 窗外景色飞快后退,江枭肄红了眼。 视野出现后山平坦的灰水泥地,中央绿圈直升机脱离地面掌控,旋转的螺旋桨切割空气形成气流,树叶漫天飞舞。 距离越来越近,直升机越来越高,开始朝前方飞行。 素有低空喷气飞机的布加迪穷追不舍,冲向没有开辟道路的树林,山路崎岖尖锐石头刮蹭底盘,安全装置报警提醒车主勿再执着。 分秒必争,温柔女声吟唱玫瑰人生。 顾意弦的专属铃声,她说喜欢,他也觉得顺耳。 “弦弦——” “阿四,停车,否则我把她扔下去。” 身体本能反应让江枭肄即刻踩下刹车。 从全速到静止,轮胎往前滑行了三十多米才停止高速运转。 高空得到反馈,传来江坚秉的笑声:“别紧张,我怎么会忍心把你的未婚妻丢下去,好了,我们谈谈正事。” 江枭肄打开车门,仰头透过枝桠缝隙注视着渐行渐远的飞机,语调平稳听不出情绪:“说吧,你想要什么。” 隆远和江家诸多平辈很难找出像江枭肄这样有勇有谋的天生领袖者,江坚秉与李致远一致认为继承衣钵最合适的人选非江枭肄莫属,可惜他死不悔改,现在有了拉他下海的绳,何乐而不为?只要被拉下黑水的人便很难再上岸。 江坚秉说:“阿四你从小就聪明,现在长大了把我们这些老家伙玩弄于鼓掌,不过没关系,我和致远仍然欣赏你,只要你按照我们说的做,我保证你的女人安然无恙,并且江家和隆远都是你的囊中之物。” 瞳孔聚焦的点消失,江枭肄从西装口袋摸出烟盒,接下话头,“我会摆平中柬警方,南楚所有娱乐产业敞开大门。” “哈哈哈,和你交谈就是轻松。”江坚秉心情愉悦,“但你太聪明了,我很难相信你后面没有后手,南楚又是你的地盘,所以只能请你到柬埔寨来一趟了。” “好。” “现在叫守在机场的人撤离。” “好。” “啧啧,我们这么多年的游说抵不上一个女人。” 火光擦亮江枭肄的脸,他拈了一口烟,“所以我只有一个要求。” “我知道。” “但我有必要提醒你,”他眼底杀伐气尽显,云淡风轻地说:“她但凡少一根头发丝,我踏平江家和隆远后会亲手杀了你们。” 江枭肄越心狠手辣越让江坚秉满意,他大笑:“放心,等事成你亲自验收,早点过来,你太久没回家了,致远很想你。” 江枭肄看着烟盒里的钉珠,说:“好。” 第068章 经历八小时, 抵达暹粒新国际机场,无需签证护照,隆远集团在柬埔寨带一人过境轻轻松松。 将近五十位身着军绿工装, 纹满花臂的魁梧男人在大门迎接, 顾意弦的白皮在东南亚太吃香, 一出现立刻收到许多下流的打量。 她将衣服往上拉了些许,害怕地往江坚秉身后躲, 他笑着拍其中一位的肩膀, 用高棉语说:“她是枭的女人。” 四月正是柬埔寨的旱季, 炎热干燥,吹到身上的风像吹发机调至最高温所散发出来的风。 他们交流几句的时间, 顾意弦背后出了一层细汗, 她不明白究竟有什么鸟语非得在外面谈, 薄针织衫逐渐氲湿后, 江坚秉把手机还了回来并给予她特殊照顾单独后座的权力。 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 江坚秉基本百应百求,顾意弦乖巧地表示感谢,感谢他和她想的一样,久居高位把女性当物品, 是个轻视女性的不折不扣的蠢货。 车速提升后,她低头用卷发掩盖视线, 从胸垫摸出新sim卡,插进手机卡槽,发完几条讯息删除, 再拔掉卡重新塞进胸垫。 顾意弦摸了摸耳坠的钢条。 一切尽在预料, 江枭肄的反应比想象中更强烈。 她望向窗外,神情淡淡。 柬埔寨果然和他说的一样穷困, 比七八十年代的中国都不如,街道狭窄到处是摩托车,男女服饰千篇一律毫无时尚感可言。 过了半小时进入西城,穿过老旧城区,车驶入临江庄园,大门巡逻的雇佣兵各个背了把自动步.枪,平坦广阔的草坪上有许多绿孔雀,花坛种植世界各地的热带花卉,宅邸比榆宁更豪华,修葺得如同宫殿,金灿灿一片。 气派大门前两座全金佛像,迈进挑高的门厅,华丽夸张的水晶灯和浅金大理石砖的反光照得顾意弦眼睛疼,难怪江枭肄嫌弃,纯金钱堆砌简直没品。 一个男人用浑厚的声音问:“这就是枭的女人?” 她探头看去。 可以肯定他是曾经闼帕集团的头目李致远。 深绿军装短袖,肩部和胸前缀有金色勋章,高个壮实,很黑,典型东南亚长相。 李致远立体的弓形唇有几分相似,但江坚秉的眉毛也挺像,不过都没江枭肄的轮廓深刻完美。 顾意弦收回视线低下头。 “漂亮吧?” “极品。” “极品也碰不了,”江坚秉搭上李致远的肩,“阿四说她少了根头发丝要踏平江家和隆远,还要亲手杀了我们。” 李致远哈哈大笑,“还叫阿四那蠢名字做什么?枭马上回归了,走走走,我们去庆祝一下。” 他对旁边的管家说:“带她去枭以前的房间,再带队人守在门口,谁敢擅闯坏了事丢去喂狗。” 一支八人带枪的队伍调到大厅,管家才带顾意弦朝宅邸深处前行。 穿过连续拱门和廊道,窣窣嘶嘶声在耳畔不绝,她循声音望去,手臂激起鸡皮疙瘩。 回字形结构的中央空地放置了一个两米高的铁笼,一条棕褐花纹巨蟒蜷着下半身,挺着脖子盯着她来回摇摆。 毫不夸张,顾意弦觉得巨蟒能把她一口吞了。 半路遇到几位长相美丽的夫人们,她们的目光极度不友善。 在柬埔寨没有权势金钱支撑的美丽很难存活,也许对她们来说这里比去红灯区为妓讨生活要好太多,可一生困在黄金殿甚至被共享和剥夺独立人格有什么区别。 无力、同情、庆幸或更复杂的情绪让顾意弦轻轻叹了口气。 房间在三楼东边,三室一厅,明朗大气的原木色调,家具大多以藤竹柚木为材质只刷了层清漆,色彩斑斓的抱枕,异域风情的纱幔。 管家表明用餐敲门即可,放下换洗的衣物和用品离开。 顾意弦怔怔走到阳台,白墙刻有身高线,最高刻度一米六五。 她依次打开三间房的门,有一瞬间仿佛穿过时光与过去的江枭肄对话。 空间最大的房间,是他留给自己的精神世界,四面拙朴竹架摆满各式各样的书;其次是赖以生存的工具或本该是那个年纪男孩喜欢的物品,枪、刀、拳击手套、篮球以及各种模型;最小的房间,一张四方形的床和书桌,正对床的墙壁画有模糊不清的轮廓。 顾意弦不禁坐到床檐,代入江枭肄的视角去看。她鼻头发酸,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那是道女人侧脸的剪影,没有五官表情,却能看出高眉骨,高鼻梁,长而弯的睫毛,而头发及肩的位置,刀刻的字母,tabitha leyva。 顾意弦深呼吸走出卧室,去书房随便挑了本泛黄的书坐在客厅打发时间,晚上洗漱后,摸了把有遗留子弹的马卡洛夫pmm,躺到江枭肄的小床闭上眼。即使江坚秉和李致远说护她周全也不能全然相信。 处于陌生而危险的环境睡得并不安稳,凌晨五点左右被人声吵醒,她朦胧睁眼,思维迟钝一秒,立刻拿起枪。 顾意弦学过射击,摸索着给枪上了膛,放轻脚步站在门后。 一击必中 第95节 男人在用高棉语说话,声音有些激动,她听不懂,接着熟悉的嗓音隔着木板传到耳膜。 “四哥?” 江枭肄呼吸轻了轻,那颗心久悬不下的终于放下,“是我。” 顾意弦松了口气,手一松,枪掉到地板哐的声。 他紧张地问:“怎么了?” “没事,枪掉了。”她弯腰将枪起来。 他低哑地笑,“马卡洛夫pmm?” “嗯,只有它有子弹。” “你做得很好,”江枭肄顿了顿,语气诚恳而懊恼,“抱歉,还是将你牵扯进来了。” 顾意弦沉默。 周知樾说得对,这次计划很危险,她确实拿命玩游戏,每个人都在算计之内,包括她自己。 “不用道歉。”她转移话题,“是江坚秉和李致远不让你见我吗?” 他轻轻嗯了声。 不用想也知道这里不比南楚,江枭肄不是一家之主被李致远和江坚秉掣肘,现在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听到他的声音,紧绷的情绪松懈,她开始犯困,打了个呵欠,“那你回去休息吧。” 细微声响,他的手似乎抚上了门页,“如果你现在不是特别困,能去阳台等我一下吗?” 顾意弦揉揉眼角,“好。” 她推开阳台镂空木门,靠着栏杆打盹。 三分钟后。 “弦弦。” 江枭肄的声音唤回了顾意弦因困倦合拢的神经细胞,她拉开窗帘,朝楼下看。 他应该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往柬埔寨赶了。 东南亚天气炎热,江枭肄单穿一件黑衬衫,领口有暗纹没系领带,扣子解了三颗微微露出胸肌,衣袖挽至小臂。背后铁笼的巨蟒挺直脖子伺机待发,冰冷蛇眼和他深邃的绿眼睛相得益彰,画面摄人心魄而神秘,有种野性的妖冶。 她被震慑到心脏怦怦,听到蛇信子嘶嘶声,回神提醒:“四哥,离笼子远一点。” 室内灯光让顾意弦的酮体隐现于半透明衬裙,沿纤细的脖子到圆润的肩膀,往下耸立的丰腴,经过苗条腰部,向下延展至收敛的腹部,两条修长的腿一前一后舒展。伴随月亮的背景色,她像一具洁白塑像。 江枭肄心中无声掀起惊涛骇浪,自惭形秽的同时又有种饮酒后口干舌燥的微醺上头。 她大概不知道关巨蟒的铁笼,他在里面呆了五天,未曾指望任何人来救。 人和兽没有区别,回型宅邸只要在阳台就能看见院内的铁笼,无数次仰头,只有这一次是温柔的眼神。 顾意弦再次出声,“你发什么呆啊?” 江枭肄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该如何描述这种感觉才能称之为恰当。 语言匮乏,词穷于这一刻。 他摸了下荷包没带手机,只能叫她名字:“意弦。” “嗯。” “意弦。” “嗯。” “意弦,我很想你。” “嗯。”顾意弦应完,稍显怔楞。 江枭肄以为她困了,笑着说:“回去睡觉吧。” 她看他几秒,让他站到光线下面,他照做。 “你嘴角的伤怎么弄的?” 江枭肄眉梢隆耸,“跟杂碎打架。” “......”顾意弦思忖道:“他也来了?” “你不用管这些。” 那就代表顾檠也来了。 她安静地看着他,清丽的瞳孔透彻,倏地笑了,“好,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江枭肄沉默,他说:“抱歉,我会尽快。” “尽快”是交易日或重新获得权力的期限。 顾意弦没问江枭肄是否真的想回到柬埔寨。晚上她在阳台隔着三楼的距离与他聊天,像幽会的罗密欧朱丽叶,江枭肄说不喜欢这个故事,顾意弦说她也是;第二天,江枭肄换了件v领的宽松衬衫,腰间佩戴军刀,蒲甘和裴瑞在廊道后方也换上了不同装扮,顾意弦没问他今天做了什么继续聊书籍里的内容,裴瑞在旁提醒说那边开始催了,这次逗留的时间比昨日少了二十分钟;第三天,江枭肄穿了件黑衬衫,领带配色鲜艳华贵,食指多了枚祖母绿戒指,腰间除了军刀还有一把枪,顾意弦和他讨论尼采和西方艺术史,他掸了掸烟灰说挺贴合,这次逗留的时间又少了五分钟,裴瑞蒲甘不再叫四哥而是称呼他为老大;第四天,江枭肄的中指多了枚素圈戒指,皮鞋换成军靴,靴面有血迹,顾意弦装作没看见,她说想吃那家分子料理的小蛋糕,他沉默了会儿说回去带她吃,廊道多了几位黑衣雇佣兵,他们叫他老大,这一天逗留时间少了十分钟。 第五天,顾意弦的餐食档次往上拉了一个等级,并且同早餐送来的还有一小束紫玫瑰,一共五朵,恰好是她到柬埔寨的天数。这意味江枭肄的权力越来越大,他上位的速度比她预料得更快。 晚间廊道裴瑞蒲甘身后站了两列黑衣雇佣兵,江枭肄从甬道出来时,那些人恭敬颔首。 与在江家时如出一辙。 今日他穿着轻薄材质的西装,没有温莎结,不再内敛矜冷,满身杀伐戾气。 这里没有为自己改名的江枭肄,也没有禁毒禁色的江家老四,只有隆远集团李致远的第四子,枭。 拥有更多的财富,更大的权势,世界上有几个人能抵抗诱惑。 顾意弦扫了眼他左手的第三枚戒指,趴到栏杆,藏在手臂下方的手握成拳。 “我现在该叫你什么?” 皎白冷清的月光浸透江枭肄的皮囊骨骼,他眼底柔情不舍遍遍描摹。 他的口吻温和:“温香软玉在卧,我更喜欢你叫肄肄。” 她松了口气,笑着说:“肄肄,恭喜你通过第二关。” 他拧了下眉,“什么第二关?” 顾意弦笑意不减,顾左右而言他,“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后天。” “那明天呢?” “我要回国一趟。” 两人对望无言。 揣在口袋里的手指摩挲腕表,江枭肄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弦弦,明天我们会分别坐两条船,后天我会在海口港,如果......他会带你回去。” 后天的计策若失败,必须留在柬埔寨等待下一次机会,顾檠说得对,他保证不了她的安全。 但他不甘心,“我会干干净净,你能等我吗?” 顾意弦缓眨了下睫,“四哥,你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 他仰头,不到一秒,又继续看她。 “无思亦无为,”顾意弦撑着脑袋,头发在晚风里飘飞,“四哥,这次我教你什么叫盗尽天机,料敌如神。” 江枭肄一直觉得这两个计谋不能称之为计谋。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歪心思,揶揄道:“你若是真能料敌如神,每次都被逮到?” 她站在阳台,从上至下俯视他,“以前没认真玩。” 他轻笑,“好,那我这次拭目以待。” 翌日顾意弦一大早被叫醒,送来的衣服款式风格和在榆宁时相仿,她说想化妆,家仆迟疑片刻叫人送来一只复古红的口红。 梳洗打扮用完餐终于踏出了房门,守在门口的队伍人数增至十六人,想必也是江枭肄吩咐的,她跟在队伍后面前往宅邸大厅,也终于近距离看到了江枭肄。 富丽堂皇的大厅中央站了许多人。 江坚秉和李致远站在最前方,两人神采飞扬地交流,偶尔大笑。 在他们的后方站了七位年纪十八以上三十岁以下的少年或男人,每人长相身高不同,唯有全黑西装和亡命之徒的凶狠劲互不相让。他们的后面的雇佣兵如军阵般排列。 队伍越往后,离权力中心越远。 而江枭肄如今已是一人之下。 他西装的面料全绸缎,飘逸而华丽,内衬搭了件低领的墨绿低领衬衫,同色飘带松垮系在脖颈,右手一把蝴.蝶.刀在修长指间翻转。 标准的黑.bang继承人形象。 顾意弦的目光从他指间的戒指游弋到空荡荡腕部。 江枭肄敏锐察觉,回头的瞬间眼底冰冷消融,他抬腿步伐大而快,是种失控凌乱的自持。 她还未反应就被拥入怀里,陌生又熟悉的味道从四面八方包围,接着后颈被控住,他的新戒指有些硌人。 他低头鼻尖与她相抵,侧过脸吻住她的唇。 耳边响起口哨声和听不懂的高棉语,她与江枭肄四目相对,他满眼的柔情和唇瓣如火引,钻进口腔的舌点燃,一发不可收的濡湿淹没思绪,她的心脏在此刻轰鸣。 前方传来清咳声,江枭肄停住,手臂环住顾意弦的后颈,头埋在她肩膀,鼻尖蹭了下她的脖子。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低哑道:“好想把你弄到房间去。” 顾意弦掐了下他,“你疯了。” 他揉她的发顶,笑着直起身,搂着她走到队伍最前方。 江坚秉视线在顾意弦身上停留一秒,“口红擦擦。” 这几天去场子里点妹江枭肄一概不碰,现下看到这么一幕,李致远低声问江坚秉:“他不会从回国到现在就这一个女人吧?” 江坚秉点头,李致远惊讶,“老天,我们最小的儿子都他妈有孩子了,什么奇葩。” 诚然江坚秉也不懂,风流窝里出痴情子。 他咳了声:“上路。” 顾意弦心不在焉,江枭肄一直在观察她,心里那道不安又开始涌现。 一击必中 第96节 从哪天起他看不透她了,他将回忆铺平仔细搜寻蛛丝马迹,似乎从她在上骑乘位的那天。 出了宅邸,她不能与他同车,被安排在靠后方的位置。他反复叮嘱她注意安全,她回神说好,他看了眼耳坠才放下心。 车队穿过金边驶向白马直辖市,停在一座山前,那里停了许多武装越野。 所有人换好车,路过被铁栅栏围起来的院落,每座哨塔上方站岗持枪的雇佣兵。 顾意弦在脑子里回忆路线,在手机备忘录里用手指画下来。 过了三十分钟左右抵达柬埔寨的最边境,一望无际的泰国湾,靠岸的位置漂浮不同水上交通工具,快艇、货船、客船等。 眼眶突然涌现不知名的泪意,她明白要在这里与江枭肄分道扬镳。 世界上有些人只是同行一段路,短暂重叠的轨迹在漫长人生里产生细小转折。 以理智她想过再也见不到他,但以感性她却想再见到他。 海风吹散了顾意弦的卷发,她的眼睛盈了层雾气,盼将低诉,欲语还休。 江枭肄注视着她,有很多话想说,很多话没说,很多话不能说。 短暂的别离是为了更好的相逢,但莫名徒生一种恐慌感,他从人群里穿过去,脊梁弯折着拥抱她。 他在她耳边说:“等我。” 嗓音带了湿咸潮气,她眼神不定,轻轻回应道:“我等你。” 两人上了不同的船,顾意弦被人带上快艇,背影渐行渐远。 完全消失后,江枭肄点了支烟,揣在口袋里的手指摩挲腕表。 顾檠会在快艇过南海前带人带她脱离控制,他押货运到海口港,进入国内的下一张网。 一小时后货全部转载完毕,倏地心口收紧抽搐,导致他的脚步在踏板上停住。 裴瑞蒲甘在岸边焦急地大吼,鸣笛声很大,江枭肄什么也听不见。 他们一起挥舞双臂,他有种不详的预感,匆匆从货船下来,脖颈间的飘带被风刮跑。 江枭肄下意识想抓住,因为早上顾意弦夸过它好看。 下一秒,他们说的话钻进耳廓让他耳鸣到几乎失聪。 “顾小姐乘坐的快艇被缅甸来得货船撞沉了。” 第069章 【五月, 中方在柬方配合下海口港共破获毒品刑事案件5.8万余起(其中破获公安部、省级毒品目标案件128起),依法追究5.8万余人刑事责任,缴获各类毒品6.5吨。有力遏制国际国内毒品规模流入的势头, 大幅降低毒品社会危害......】 【西城区隆远集团原名闼帕集团, 多年涉案毒品、情.色、军火交易, 在中方配合下柬方成功打击,目前头目李致远与江坚秉仍未落网......】 柬埔寨一座废弃的危楼, 警方手持防弹盾悄无声息上楼, 行动队长其实有点无语, 那两位中国男人其中一位躺在医院昏迷不醒,听说剩下这位曾是隆远集团继承人, 他却像有深仇大恨似得不止把隆远一锅端了, 这段时间还跟随警方到处追捕罪犯。 警方摸上去后, 男人与他的下属正在罪犯对峙。 “你他妈就是有病!又不是老子害的!” 背临高楼, 江坚秉满头大汗, 距离越来越近,架在肩膀的力还在逼他往后退,他气急败坏:“你就是个天生克人的命!克死你妈!现在又把自己女人克死了!” 那道力突然松了他趁势反击,抡起一拳打过去, 但很快瞳孔随泛冷光的枪口急遽放大,他慌了, “你这个疯子!我和致远待你不薄谁不是把你当儿子看!你把集团毁了不说!现在还想大义灭亲!” 江枭肄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扣动扳机。 “江枭肄!我可是养了你那么多年的父亲!” 反手一转,枪口对准自己的心脏处, 顿了顿, 挪到右胸腔。 他抬眼,瞳孔呈现无机质的墨绿, 干涸的嘴唇翕动:“我百无禁忌。” 砰! 男人朝地上倒去。 “四哥!” “四哥!” 砰! 江坚秉的胸口出现一个血洞。 江枭肄倏地笑了,安心地闭上眼。 · 半个月后,南楚。 沽江岸边碧草连天,游客熙熙攘攘。 男人穿着白西装一动不动地站在岸边,他的面色和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顾沭在远处无声陪伴许久,轻叹道:“阿檠,该回去了,你身上还有伤。” “还是......”顾檠闭上眼,“没有任何消息吗?” “......南海太大了。” “江枭肄那边呢。” “他坚持小弦没......” 顾檠没再说话,忽然胸腔猛烈颤抖。 他帮助追捕李致远时,肺部被子弹击穿。 顾沭连忙上前搀扶,焦急道:“大病未愈不能吹江风,跟你说了多少次,到底为什么总跑这儿来?” “阿沭,你知道意弦是什么意思吗?” “我一直以为是一弦一柱思华年。” “怎么会是这一句。” 顾檠看向一望无际的沽江,风将他的眼睛吹得通红,他轻缓道:“堂堂曲。” 温庭筠把思念之情,美好时光的追逐和珍惜寄托在自然景色。 他便效仿他,把过去的自己和美好,未来的期许和爱寄托在一个人身上。 风飘客意如吹烟,纤指殷勤伤雁弦。 意弦。 顾檠想到在孤儿院看到顾意弦的第一面,想到发的两个毒誓,不再爱上任何人,守好父亲的心血。 一步错,步步错。 他剧烈咳嗽,一口血喷溅。 “阿檠!阿檠!” · “四哥,顾檠昏迷不醒一个月了,顾沭一个人对付不了顾家高层,要不要帮他一手?” 笔尖未停,男人没抬头,寸头长了些竖在发顶显得有些滑稽。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我不是慈善家,你要是太闲再去找几个人去龙楚应聘。” 从柬埔寨回来,gallop不再针对华森转而将矛头对准龙楚,江家所有江坚秉旧部全被送进监狱。 江枭肄又变成以前的江家老四,极端的理智和冷静,杀伐果断、及时止损,任何事情利益至上。他甚至为保持清醒的头脑将酒戒了,没人看得透他在想什么,架在鼻梁的眼镜和手套除了睡觉再也没摘下。 顾意弦的这三个字仿佛没存在过。 蒲甘欲言又止。 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笔锋一顿,黑色墨团在白纸洇开。 江枭肄将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抬头看了眼对面空荡的办公桌,继续面不改色地处理公务。 白天到黑夜,他抬腕看了眼时间,起身穿好西装外套,慢步走进电梯。 电梯下了几层,江掣宇和伍荏苒牵着手出现在面前。 江掣宇心里愧疚,赶紧松开伍荏苒的手,“阿肄。”他搭上江枭肄的肩,“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江枭肄以前有轻微洁癖且只对女人,现在所有人都无法忍受。 他伸出一根指将肩膀上的手推开,斯文地说:“你们情侣吃饭我就不去掺和了。” 梯厢陷入沉默。 数字屏显示—1,叮地声金属门开。 江枭肄礼貌颔首,迈腿走了出去。 伍荏苒看着江枭肄的背影,憋得那口气吐出来,“我的天,他再不走我要窒息了。” 江掣宇搂住她的肩,笑着说:“照你这么说,他要生气岂不是把你吓死。” “他现在生过气吗?” “没有。” “......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我弟每天晨起锻炼上班下班,机器都没他这么自律。” 伍荏苒被噎住,过了会儿才衲衲地回嘴:“就是这样才不正常。” 南楚上空突降暴雨。 江枭肄坐在乌尼莫克后车厢,听见动静后打开车窗。 他打开桌面的烟盒,取了根卷烟在唇划两圈含住,目光虚无地定在某个点。 直到雨丝飘进来将所有烟打湿。他从对面的座位拿过火机,摩擦火石点燃,按下寻呼机。 “裴瑞,去南费路巷口。” 一击必中 第97节 乌尼莫克在巷口停至深夜,迎着雨回到榆宁。 主楼大门没有狗吠,家仆们于廊道两侧等待。 江枭肄面色平静地在一楼用完餐,坐电梯到四楼快步走向最南面的房间。 他推开门身形微微僵硬,很快恢复如常,洗漱后站在阳台前,淡淡地看着花圃旁的温室。 雨下了多久,江枭肄就看了多久,视线随摘下的眼镜变得朦胧。 雨停,他拉开香槟色绸缎被侧躺在左边,缓缓闭上眼。 一天结束,一天又一天,一个月又一个月。 十一月,龙楚地产被曝偷税漏税,贿赂官员,股价大跌。 十二月,gallop娱乐投资在龙楚地产的二级市场低价收购了百分之六十的股票,宣布收购龙楚地产;同月邢兴生被判刑入狱。 来年一月,华森建筑因企业内部矛盾暂时退出四方王座协议,gallop娱乐一家独大。 来年二月,南楚颁布新政策,争霸赛增设女子组,全市所有拳击馆必须以收女学员。 来年三月,南楚最大福利院“奉音”改建完毕,沽江开发区p(2023)08号地“奉音”水上别墅打好地基,岚白溪敲定方案开始修建以“奉音”为主题的绿地公园。 南楚争霸赛前十天。 榆宁家宅从里至外被翻了个底朝天,包括偏楼,甚至园丁用除草机把所有灌木全部推平。 江珺娅本来被孩子的烦到不行,拉着江俊彦冲到主楼。 不想在半路看到开游览车的江枭肄,她拦住。 江枭肄左手掐烟,望向前方,不太走心地打招呼:“长姐。” 他的发型是时兴的undercut,头顶至后脑柔软发质往后梳,两侧剔得短平干净,强硬而侵略性的底切恰好露出左耳刺青。 江珺娅看着他苍白的唇,深深皱眉,“她只是一个女人,阿肄,你还要多久才能忘了她?” 他停了一秒,侧目,语气疑惑:“忘了谁。” “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已经过去了!” “我不明白。”江枭肄捻了口烟,白雾攀附镜片,“但你应该知道,我从不关心过去。” “好了,现在带着小彦让开,别挡路。”说完大腿被抱住,他低头不解道:“怎么了。” 江俊彦眨眼睛,担忧地问:“四叔,你怎么哭了?” 短暂的沉默。 “长姐,小彦可能近视,介意你带他去医院。” 江枭肄扔掉烟,右手打方向盘,绕过他们往前继续巡视。 搜寻持续一整天,没人知道江枭肄到底在找什么。 只知从这一天开始,他不再上班打理任何公务,独自出门拒绝司机保镖陪同。据gallop工作人员反馈,他去过gallop cruies、游乐园、俱乐部等各种地方,又在砚山酒店,泉河酒店,寺院后山分别住了三晚。后来他去了趟柬埔寨的吴哥窟,再从金边坐轮船跨过南海。 距离南楚争霸赛倒数第四天,江枭肄开着乌尼莫克在南费路从清晨呆到傍晚,回榆宁洗漱完换了套规整熨帖的西装,拎了一瓶酒和一个巨大的木箱走进了温室。 温室里半空勾绳的小夹子,夹满了照片。 别的花卉铲除只剩下路易十四,高贵的紫玫瑰开得热烈张扬,弥漫新鲜淡雅幽香。 江枭肄踏进花圃坐在一片玫瑰,启开酒瓶慢慢喝着,脑海里的画面一幅一幅清晰无比的闪映。他的记性太好,过去一年了,连她嘴角勾起弧度时有几条纹路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顾意弦。” “意弦。” “弦弦。” 太久没有念出她的名字都显得生疏了。 叫了很多遍,无人回应。 他抬起酒瓶一饮而尽,安静地抽完了一卷烟,按开木箱开关。 各式各样,时间停滞的怀表。 第一块,九点五十五分,与顾意弦第一次见面。 第二块,十二点整,与顾意弦第一次接吻。 第三块,十一点四十五分,与顾意弦签订协议。 第四块,一点三十分,与顾意弦订婚宴。 第五块,六点五十八分,第一次用顾意弦的手泄。 第六块,七点三十分,第一次用顾意弦的腿。 第七块,八点四十五,顾意弦说让我们相爱。 第八块,九点五十,第一次与顾意弦做。 ...... 除却前两次,后面的大部分都是特意按停的时间。过去没有一分一秒比得过与她在一起的时光。 爱情,是一头打乱所有节奏的猛兽,如同她冒冒失失闯进既定的生活。 爱上,心动如火山炽热喷涌,心寂如找不到残骸的沉船。 江枭肄仰头注视着顾意弦的照片,伸手向上探指尖,眼底的绿色彻底枯萎。他取出工具,开始拆卸她送的腕表。 他忍了太久,南海打捞的七天七夜尸骨无存,隆远报仇的一个月杳无音讯,回国的十个月完成一切使命她却还没出现。 整整一年,今天刚好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或许该庆幸她送的礼物是一只腕表,正好记录生命最后一刻以此暂停他的时间。 江枭肄从木箱里取出准备好的马卡洛夫pmm,顾意弦说还剩最后一颗子弹,他深信不疑,边给枪上膛,边喃喃自语:“顾意弦,我一直没告诉你,江枭肄一生只爱一人。” 手机播放玫瑰人生。 你爱的歌,你爱的花,你爱的腕表,你爱用的枪,爱你的我。 一切完美。 江枭肄举起右手,枪口对准太阳穴,左手放在表扣旁。 扣动扳机却没反应。 倏地手机讯息跳出来打断歌曲,自动播放语音。 “来自严聿怀:江四,朱陵周家与周知樾平辈的居然还有位大小姐,这几天回来了,你没听说吗?” “来自何不濯:木青原名叫周淮晚,你老婆应该就是朱陵周家的的孩子。” 他顿了顿,起初没反应,接着呼吸变得急促,扔掉枪,颤着手打开手机trak软件。 顾意弦的耳坠装有温感系统的gps,卫星地图上再次出现了红点。 干涸的泪腺发酸,江枭肄墨绿的瞳膜起了层湿润的雾气。 玫瑰人生温柔的女声继续吟唱: “c’est toi pour moi 这就是你为了我 moi pour toi 我为了你 dans la vie 在生命长河里 tu me l’a dit 他对我这样说 l’a juré 这样起誓 pour la vie 以他的生命 et des que je l’aperois 当我一想到这些 alors je me sens en moi 我便感觉到体内 mon coeur qui bat 心在跳跃” 江枭肄意识到什么,捡起枪里从枪匣倒出那颗子弹,拆掉,里面的火药早被人掏空了。 他又低头翻动腕表拆除后的零件,表盖后方刻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game over you are win。 游戏结束,你赢了。 盗尽天机,所有人的计谋安排全被顾意弦猜中并一一破解。 神机妙算,利用每个人的心理包括她自己,步步为营,时间空间算计得精准无误。 第一关,江枭肄甘愿以身涉险前往柬埔寨,游戏正式开始。 第二关,江枭肄抵住诱惑拒绝滔天权势,游戏继续进行。 最后的一关。 弦音,弦外之音,顾意弦的言外之意。 ——以生命起誓爱我,我就让你赢。 江枭肄眼角湿润含着泪,却露出一年以来第一个笑容。 他咬牙切齿地骂:“小骗子。” 一击必中 第98节 不够解气。 “真他妈是个疯女人。” 第070章 温室外接踵而来的脚步声, 薄门板哐哐响。 “四哥!四哥!”裴瑞和蒲甘扯着嗓门大喊:“四哥!四哥!” “进。”嗓音沉哑,却比过去一年多了丝温度。 他们推门而入。 紫玫瑰包围江枭肄,旁边散落一地怀表、拆卸后的手.枪, 他右边的眼考究地戴上放大目镜, 骨节分明的手持着小巧镊子修表, 神情专注而温柔。 这一年,男人冷静理智到像ai程序, 他们太久没看到他鲜活生气的一面, 一时间有些怔忪。 “什么事?” 裴瑞蒲甘回神, 争相恐后地将好消息说出来。 “四哥有消息了!窦丽姝刚刚匆忙联系我们说收到了以fox85名义汇来一大笔款项和资金翻倍的股票账号!” “华森宣布紧急召开第二次股东大会,据说明天将提议罢免顾檠那边的所有华森董事, 确认下一任掌权人, 汪芜华也被召回来了!”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怀疑是……” “她果然舍不得。”江枭肄低声喃喃。 准备自杀前gallop和江家所有事务搁置, 谁继承谁颠覆, 尘归尘土归土, 身前之物皆化为齑粉与他无关。书房桌面留有一封遗书:将我火化的骨灰撒入南海。顾意弦说“我等你”,他不能食言也绝不会让她食言。 可小骗子不止回来,还通过各种途径告知,阻止。 “没事就滚。” “四哥, 是……” “等等,”江枭肄打断, 摘下目镜抬头,苍翠瞳膜以肉眼可见速度繁茂,他的声带震颤:“华森什么时候股东大会?” “……一天后。” 咽喉蓦然腾起紧烫, 他表面淡定安然, 静默片刻,身体向后仰靠笔直躺下去。 玫瑰园百无禁忌, 以死亡告别或以生意重逢,江枭肄曾被囚禁在此处反复承受一朵玫瑰满是荆棘的相思,现在刑满释放他听到了久违的来自心脏的轰鸣声。 一天后,沽江以北武胜路华森建筑大厦。 朱可葛柔等ghg的职员在门口东张西望,还有以防止顾家内战动静太大为由现场待命的许新蕾也眼巴巴等待。 引擎音浪愈来愈近,紫色迈凯轮前脸冲进视野,剪刀门缓缓斜升,羊皮红底细高跟踩地,浓黑亮泽的卷发从驾驶位倾泻而出。随后便是那张美艳绝伦的脸,灰色小烟熏勾勒内钩外翘的眼眶,欲望被满足后的淡漠与高高在上的气势写满纤丽眸子,红唇微微一翘,“girls,it’s been a while。” 是她。 没良心游戏人间的大小姐回来了。 朱可和许新蕾见她懒散的表情咬牙切齿,但很快加入泪眼朦胧的一行人上前拥抱她。 “打住,”顾意弦伸出一根细长的指戳开哭到鼻塞的朱可,嫌弃道:“离远点,没空换衣服。东西准备好了吧?” “……顾意弦!” 十厘米高跟让顾意弦更高挑,站在一群女孩子中间像巨人,她低瞥环视几秒绕到车后。 滴声后备箱盖升起,满满一车箱的香奈儿。 “给你们两个选择,”她声线放得柔软:“这些加上七天欧洲游,或,加班到年底。” 傻子也会选前者,女孩们安静下来要哭不哭。 “行了,擦干净眼泪,该办正事了。” 十辆商务车降速停泊,保镖训练有素地下车。 南海沉船即使顾意弦计划得天衣无缝,周家人知晓后,周知樾里里外外被骂了半年。 顾意弦把钥匙抛给周衍,“你跟我上去,其他人在下面就行。” 华森建筑大会议室。 “顾檠长期昏迷却能领取高达上亿元的现金报酬,华森董事会未能代表股东利益,独立董事丧失独立性,华森监事会对董事会出现的种种问题,未能尽的监督及纠正的职责,华森已实质成为内部人控制的企业违背了公司治理的基本要求……” 今天实际是“逼宫大会”,旁系以顾燕为首的董事和监事会一年以来挑起纷争不断,非正统继承人掌管导致互不相服,顾沭拖一年已经尽最大努力,如今强弩之末,顾燕派事先已经准备了一份拟任董事和董监名单。 奇怪的是今日汪芜华也回来了。顾沭看着她神色不明,顾檠昏迷一年这女人都没来探望一次,这时候出现站队哪边难以定性,毕竟顾燕那边有汪芜华家族的人。 会议进行了一小时处于白热化状态,顾燕站起来走到长桌主位,这时门外传来各种高跟鞋有节奏的咚咚声,他没放在心上继续道:“想必大家已经懂得利弊,那么现在可以开始投票了。” 梨花木门被推开,一道清丽女声打破了僵局:“慢着。” 顾沭和顾弋柱表情一变,这是…… 漂亮的女人们婀娜多姿地扭进来站成两排,一位女警官带着警队站满了会议室,接着两位干练男女和一位魁梧女保镖从甬道走出来站在主位靠椅两边。 一把尖顶黑紫相间的蕾丝伞招摇地出现在所有人视野。撑伞的女人身着收腰西装裙,暗紫蕾丝下摆,华丽矜贵的剪裁设计,体现身份不凡。 她收起伞,径直走到顾燕面前,抬起下颌俯视他:“你占了我的位置,麻烦让让。” 众人惊讶,顾燕面色难看,“你以为这是哪里!?顾家是你这种女人能撒野的地方吗?” 顾意弦莞尔一笑,“汪女士,你来告诉他我是谁。” 一直没说话的汪芜华,缓慢道:“顾意弦,顾元恺的亲生女儿,华森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朱可将亲子鉴定分发,众人表情各异,顾元恺什么时候还有个女儿。 顾燕拿着一张纸哈哈大笑,“汪芜华你这么多年没出现,如今回来就是为了保住顾檠的位置,我们怎么不知道你还生了个女儿?” 汪芜华被顾意弦用木青之死威胁,但原则问题她不会承认,“她可不是我的女儿。” 顾燕多少知道当年的事儿,木青来路不明他更不放心上,“那就更无从佐证,谁知道这份亲子鉴定是真是假,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也配继承顾家?” 顾意弦面色不改,语气似乎有点委屈,“原来华周集团这么上不了台面啊。” 周衍一唱一合,恭敬道:“有些人一生困在南楚不知朱陵事,且年纪大了认知停留在过去,小姐不必介意。” 朱陵周家,拥有国内最大的证券、信托、基金公司,以及面向高净值人群为其提供财产投资与管理等服务的私人银行。国内有实力的企业或人的资产管理,规划投资,家族信托基金,都是通过华周在海外设立离岸公司节省税务和金融交易成本。 前几日周家公布的大小姐,难道就是眼前这位? 众人噎住,佛口蛇心周知樾可是绝对不惹的主。 顾意弦倏地啊了声,漫不经心地说:“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我以前的名字叫万小弦。” 万小弦?万小弦!江家老四的未婚妻?! 这他妈!这他妈什么怪物背景?! 谁敢再说上不了台面那不纯找死? “难怪......我瞧着这么眼熟呢。”不知谁喃喃道。 顾沭和顾弋柱笑得嘴角要裂开。 顾意弦轻飘飘地说:“不过呢,这些都不重要,我想请各位看一样东西。” 她的谋划万无一失,既然游戏开始各种走向皆在掌控之内,不用借助任何人她靠自己也能成为最后赢家。 得到指令的朱可将另一份文件分发。 白纸黑字,华森建筑发行在外的股份,一年以来被人在二级市场收购,比例高达30%,另外加上顾檠赠予的10%,共计40%的股份所属人——顾意弦。 面前这位女人已经实质取得华森经营控制权,就算没有雄厚的背景,她也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顾意弦抬起锋利伞尖指向顾燕咽喉,挑起眼尾,整个人看起来妖艳又凌厉,“现在,我能撒野了吗?” 技不如人,顾燕无话可说,微微颔首让出主位。 她压住裙摆施施然地坐下,视线扫了一圈,淡定道:“现在可以投票了。” 象征性的投票,没有任何质疑。 会议继续。 顾意弦一阵见血指出华森建筑现在的弊病,浅谈未来规划,顺便整治了几位吃里爬外的华森高层。 其绵里藏针的话术,狠辣果决的手段,众人心服口服。 华森建筑顾家易主,百年来第一次出现女性掌权人。 一个小时候后,朱可俯身在顾意弦耳边低语,她挑了下眉,命人拉开会议室厚重的遮光帘。 众人不明所以,好奇地看向窗外。 黄昏火红的天幕中,四架军绿色直升机,数以百计的无人机围绕盘旋于华森大楼。 顾意弦撑着头看了半响,摸了下耳坠,慢慢起身,“三天后就是一年一度的争霸赛,希望各位打起十二分精神做足准备,有不明之处按以往规矩和二叔汇报,我今天还有重要的事,各位请便。” 她找周衍要回钥匙,没让人跟随转着伞迈进电梯,按下负一层的按钮,委身坐到跑车驾驶位,打转方向盘,从停车场慢速爬坡到地面。 当紫色迈凯伦出现,四架直升机的圆形探照灯聚光,无人机一百个红外点瞬间锁定。 顾意弦一脚将油门踩到底,以飞驰的速度冲出华森大楼。 宽敞马路空无一车或人,路口红绿灯变灰,一路畅通无阻。 日渐西沉,色彩渐渐在茫茫夜色中消散。 沽江以北的流连街,迈凯伦车尾追上来一辆全黑布加迪,两辆车你追我赶,逐渐并肩驱驰,一直到砚山的山脚,向前的山路狭窄蜿蜒,布加迪减速为迈凯伦让行,两辆车一前一后从山腰冲向山顶,紫色与黑色残影掠起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泼墨般的夜空仿佛正在压抑着某种情愫,点点星光乍现,一轮弯月从山顶升起后,迈凯伦抵达后轮摩擦大转弯,车头正对紧跟其后的布加迪。 剪刀门翻折,顾意弦弯腰从驾驶位钻出来,对面模糊的黑影一动不动。 这次,她主动走向对面,灯光刺得眼睛发酸,捏紧的手心出了层细汗。 强烈的灯光倏地关掉,黑影阔步一迈,仿佛有轴般姿势挺拔,肢体惬意恰到好处的松弛感,单凭走路都有种从容的矜贵。 身形越来越清晰,硬挺西装与马甲,温莎结固定的祖母绿领带钉,同色系的袖扣,每处精致考究。 距离再近些,男人刚棱英俊的五官轮廓终于显现,眉弓与山根高耸,凹陷深邃的眼窝,弓形饱含肉.欲的唇。 顾意弦生出了怯意,驻足于原地迟迟未动。 这时直升机赶到山顶,旋转的螺旋桨掀起风,四个探照灯聚集一处驱散昏暗。 一击必中 第99节 明明动静不小,周遭一切好似全部静息。 只能专注于那对仿佛装载漫山苍翠的眼,再见仍是惊鸿。 星辰渺小,潮涌狂澜顷刻淹没了月光。 她心脏的各处角落被一个名字沁润。 江枭肄,江枭肄。 两人对视几秒。 江枭肄忽然上前,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往山顶边缘走,力量强势不容挣脱。 没有相拥,没有亲吻,甚至没有一句我好想你。 顾意弦暗叫不好,停了一秒, 这死男人不会因爱生恨了吧? 他以俯视的角度回头瞥她,浓密交叉的长睫垂下,看不清眼神。 她咬唇,小声问:“你在生气吗?” “我不该生气吗?”他淡淡地撂下一句,继续拽着她前行。 顾意弦深知自己激进,很快服软,另一只手攀上江枭肄的手臂摇了摇,“那你怎样才能不生气嘛?” 他不语,拉着她登上南楚最高点,抬了抬下巴,“公平些,你以生命起誓爱我,我就原谅你。” 她朝山下看,又往远处张望,南楚今天似乎停电了连霓虹灯都没有,到处黑乎乎一片。 “......” 江枭肄垂睨顾意弦,平静地说:“或者,我们一起跳下去。” 见她往后退半步,他嘴角往上起了弧又很快压平,伸手箍住她纤细的后颈往上抬,逼迫她直视他,“你不是喜欢这样,现在怕了?” “还是说,”他的目光锐利,咄咄逼人,“你从头到尾没有付出半点真心,一切对你来说都是游戏。” 她立刻否认,有些慌张,“不是,我——” 江枭肄打断道:“那你为什么能对我这么狠心?如果我没有按计划走,你是不是不准备出现了?” 顾意弦否认不了。 世间变幻无常,人生老病死。 华年为顾檠付出生命,最后不过短短几年她爱的人便将她遗忘,爱上另外一位女人,继而否定之前的感情。 顾意弦不要这样,她就是要独一无二,绝对的偏爱,非她不可。 江枭肄甘愿违背常理道德,失去自制力沦陷,剐掉坚硬带刺的皮囊,她看得一清二楚却仍然觉得不够。所以设计一切去验证,如果他失去她究竟会怎样,是遗忘还是陪她一起死。 她没想真的让他以死明爱,她也舍不得,如果他真的做不到,她的确无法将自己全身心交付。 一年时间,他表现得太过平静,尽管做了许多纪念她的事,但对于他们来说,能用钱摆平的事全都不值一提,她几乎要失望。直到最后几天,他开始一一告别他们之间的回忆,她又开始报以期待,也许他真的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可他现在的表现,她又看不懂了。 “更可笑的是,我等了你整整一年,你回来第一个去的地方是哪里?”江枭肄自问自答,“华森。” 他用指腹摩挲顾意弦脖颈细腻的皮肤,喉结往下吞咽,“为什么不先来找我?” “你这不是自己来了嘛......”顾意弦低着头嘟囔,她肯定他按耐不住定会找来。 压在后颈的五指慢慢收拢,落在发顶的嗓音沉冷,“你猜我现在想做什么?” “......” “你应该很了解我,”江枭肄眼底闪过一丝促狭,温和地说:“算计到我头上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他报复心有多强顾意弦见识过,她表情有点急切,“不是,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他口吻平直没有任何起伏,“记得你之前问我,如果我喜欢的女人无声无息消失几年,我怎么回答的吗?” ——我的容忍度很高,什么都能玩,若玩消失那一套,成功了算她有本事,但最好祈祷永远别被我抓回来。 “那时你问抓回来会怎样,我认为你足够识趣并不会做这种愚蠢的事,所以没回答。”江枭肄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 顾意弦觉得江枭肄笑得有点变态,心里开始没底。 她自诩猜中他的心理才能步步为营,如今他腕表也没带,字里行间让人捉摸不透。 该不会真想弄死她吧...... 他松开手,转身站到南楚最高点,“现在你算计和逃跑两样占全,我来告诉你,抓回来会怎样。” 直升机,无人机,山下绝对还有江家鹰犬堵住唯一的出口。 跑不掉只能随机应变,擒贼先擒王。 她悄声无息按开耳坠取下钢条,上前一步紧紧搂住他的腰,颤颤巍巍道:“四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哦?” 顾意弦手里的钢条与江枭肄的腹腔平行,她嗅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半真半假地说:“我那些算计都是为了捣毁贼窝还南楚一个太平,你这么聪明一定发现端平隆远时有人在帮助你。” 江枭肄闭眼,那时悲愤交加的心情淹没所有理智,以至于无法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 追捕江坚秉前夕打捞队劝他放弃,天昏地暗的绝望让他只想一了百了,但他不肯信她就这么沉入大海,他想也许哪天她会如初见时突然出现,所以枪口从心脏偏移。 “我其实也想早点回来见你,但做了那些事当然得避一避风头,不然那些人伺机报复我怎么办?”顾意弦佯装委屈,“我只是一介女流之辈,你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跟我一般见识对不对?” 死男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沉吟半响,语气低落道:“四哥,看来非要我跳下去才能让你相信我的话......” “为了获得你的原谅,”她踏出一只脚,偷偷看他,“我愿意这样赎罪……这次你真要跟我收——” “顾大小姐。”江枭肄懒懒撩眼,他听不得她那些话,转身弯腰俯在她耳边,音色低磁缠人,“别演了,现在整个南楚都是你说了算,还想要什么?” 第六次。 顾意弦耳廓一烫,没反应过来,“什么?” 江枭肄注视着她,瞳膜幽邃弥散,绿意像四季常青的树,只是逢她才会生机盎然。 他握住她拿武器的手往上抬至心脏处,往里压,“我的命也给你,还想要什么?” 第七次。 顾意弦稍楞,很快眼缘掀起的雾气晕染漂亮的眼睛,一颗泪珠滑过脸颊。 她埋着头,心头酸软发沉,嗓音细微颤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江枭肄用指腹带走她下巴的泪珠,将钢条扣在她的耳坠,笑着问:“顾大小姐不是能盗尽天机神机妙算吗,难道不明白我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顾意弦轻轻摇头,“谁知道你——” 话未说完,被他拦腰抱起,放在砚山顶点,也是南楚最高点。 “不明白没关系,但做人得讲信用。” 她瞳孔放大,饶是见多识广也被眼前一幕震撼。 方才昏暗的城市被点亮,千家万户的灯火连成一个字——弦。 江枭肄轻声说:“亮起灯的位置都属于你。” 接着四架直升机飞到正上方,紫玫瑰花瓣漫天飞舞,四个正方形的水晶礼盒缓缓降落,恰好挂坠在四周。 奢华精致的皇冠即使在夜里也流光溢彩,冠冕以钻石镶的玫瑰型状,圆润珍珠荆棘嵌在底座,一颗无瑕艳彩粉钻镶嵌在正中央。 他托举轻轻放在她发顶,调侃道:“游乐园那项皇冠看不上,这项能不能让顾大小姐满意?” 顾意弦眼眶发酸,“嗯。” 江枭肄看着顾意弦,发顶的皇冠让她像高贵的皇后。 歌词一语成谶,“when i folded”,他未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舍弃手中所有的底牌。 他打开第二个水晶盒,取出一份朴素厚实的文件袋交到她手上,语气随意:“我名下的无形资产、固定资产、流动资产、递延资产、现金、存款、长期投资、应收款项、债券、股票、存货、商业汇票,所有的,只要你签字,都是你的。” 顾意弦随意抽出一张。 操。 哪有这样玩的。 但,江枭肄的爱永远拿得出手。他从不会问要不要,只会粗暴而直接地给予一切,但凡他给得起,绝不犹豫。 她喉间有些哽咽,“四哥,你真的很夸张。” 江枭肄不理会,从第三个水晶盒取出弦音腕表,慢条斯理戴在右手腕间。 他继续打开第四个水晶盒,从丝绒盒里取出一枚镶嵌黑钻的戒指。 黑钻,象征无限的财富和权利,而最重要的爱情含义则是“爱人”,代表忠诚,永恒的爱。 江枭肄背后的夜幕开出绚丽花朵,在星火交叠中他单膝跪下,以谦卑的姿势仰头看她,漫天繁星流淌在他绿色眼眸,“十里红妆铺好了,头发蓄长了,藏在榆宁的东西也找到了,你说要让我赢的。” 他眼里的温度可以灼烧动容世间万物,原来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夜风变得滚烫,脉搏迅速跃动,顾意弦听见胸腔外的蝴蝶扑腾着翼翅一只一只奔赴进密不透风的心脏,她无法再阻拦,爱的种子发芽,每一寸筋骨以极速生出繁茂绿意,那是江枭肄瞳孔的颜色。 她眼角不断溢出泪水,“那我若是反悔呢?” 江枭肄没有任何怨言,嗓音温柔得要命,“那就再重新制定一个游戏,规则随你定,我们再来一局。”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明明他们是同一类人,他却能包容她所有的恣意荒唐,随心所欲,自私自利,心甘情愿且乐此不疲地在她贫瘠的感情世界种下一朵又一朵浪漫的玫瑰。 顾意弦脸上的笑容鲜活艳丽,动人心魄,“四哥,你放在古代肯定是一位昏聩的君王,区区下等计策就能让你冲昏头脑,我赢得不费吹灰之力。” “是我过去孤陋寡闻。”他谦逊道。 “那当然,”她不再犹豫,伸出手,“怎么样,这次我认真起来是不是一击必中?” 江枭肄执起她的手从指尖吻到骨节,将戒指套牢在她的中指。 明明戒指在她手指,却更像桎梏让他深陷囹圄,无法挣脱,动弹不得。 他眼底柔情一片,嗓音染笑:“是啊,我的大小姐。” ——正文完—— 一击必中 第100节 第071章 直升机盘旋离开, 两辆车并架停在砚山最高点。 顾意弦脱掉高跟鞋盘腿坐在引擎盖,江枭肄长腿支地坐在旁边,他搂住她后背, 她的头靠他左肩, 长发拢向右边, 偶尔吹来一阵晚风,发丝飘起来。 他们开了两瓶慕赫血夜召唤, 没有玻璃杯, 拎着酒瓶唇对径口喝, 他喝得很快,刚打开半瓶入了喉, 她调侃他像很久没喝过酒似的。 他伸开五指让发丝缠绕, “嗯, 一年以来只有昨日喝了瓶。” “为什么?” “酒精侵蚀理智神经, 我会控制不了去想你。”江枭肄语气平淡。 顾意弦牵起他的手主动十指紧紧相扣, 她看着右手的戒指许久没说话。 江枭肄的求婚不似寻常,与其说想上一道婚姻枷锁,不如说他以这样的理由将那些准备的礼物送出去,或, 祈求她留在他身边。 她同意后他们相拥亲吻,他说我爱你, 她却始终没回应。 等话语酝酿好,顾意弦的脸颊泛起绯红,“四哥, 其实我也很想你。” 江枭肄不知道信没信, 轻轻笑,玩着她的头发问道:“这一年做了什么?” “在宾夕法尼亚进修, 但课程太无聊,我经常逃课跑出去在费城乱逛,和朋友一起去费尔芒特骑马,看斯古吉尔河上划船的人......” 顾意弦的生活多姿多彩,他安静聆听,在脑中想象未曾参与的画面。 她坦诚地说:“但我还是想你在身边应该会更有趣。” 顾意弦身上其实自带一种疏离感,她自己可能没意识到,只有靠近她身边才会发现似乎永远走不近她内心,因为她的内心无比丰富,活得又太通透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她清醒地抽离俯视一切,明白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同,保持距离感是最好的相处方式。没人能走进去,除非她主动敞开心扉。 江枭肄此刻真正体会到被接纳的愉悦,他禁不住期望再听一听,于是问:“有多想?” 顾意弦放下了防备,轻声回应:“得不到结果的那种想。” 见他稍怔楞,她继续道:“所以,你不必把自己放在那么低的姿态,我喜欢你袒露野心的样子,喜欢你用思想和学识来辩驳,喜欢你算计一切胜券在握,但不喜欢你跪在我面前。” “什么意思?” 江枭肄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听不明白的一天,顾意弦抬手掐他的脸,反问:“你明明有机会困住我为什么没有那么做?” 他侧头啄吻她的手指,“本来想这么做,但你炫耀自己才华的样子太好看。让你委屈失去自我,伏低做小装蠢充弱是没品的男人做的事。而我不需要以此满足无聊的自尊虚荣。” “......”好一个抬高自己指桑骂槐。 今天通过摄像看到顾意弦坐在华森会议主位的样子,太他妈迷人,江枭肄那时想立刻冲进去把她按在桌上干,他委婉地说:“你越厉害,我越兴奋。” “嗯,我和你一样。”她应和。 一样?他的血液因这句话躁动。 “所以,四哥,我们是平等的。”顾意弦想了想,用更加直白的语言解释:“因为我也爱你,所以不想看你卑微的样子。” 江枭肄的心跳开始失控,频率高到胸腔都无法承载。 他喝了口酒,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再说一遍。” 顾意弦以为他不信,“若我告诉你,你是我真正意义上爱过的第一个人,你会信吗?” 江枭肄当然信,她此刻说什么他都会信,但他要卑劣地骗她,“你再说一遍,我就信。” 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而坦荡地说:“我爱上你了,江枭肄。” 身体变得轻盈,江枭肄有种微醺的感觉,通俗来说,他上头了。 他从未有过这样不可思议的体会,脉络里好像蕴藏某种汹涌绵长的力量,疯狂拼命的生长,血液里似乎开出一朵朵花。 他抱住她,所有冷静自持沸腾,五脏六腑烧得炙热,“我也爱你,只爱你,最爱你。” 什么样的表达都不能达意。想触碰,想感受她肌肤纹理与温度。 “要接吻吗?” 有什么不行呢? 顾意弦扬唇,喝了一大口酒,眯着眼盯着江枭肄看,新发型确实让他更俊美。她招手示意他靠近,他很上道直接搂住她的腰让她跨坐在大腿,她双臂环绕他的脖子不由分说地吻上去,他扶住她的腰保持平衡,柔软的舌尖和呼出的酒气侵入她。 她与他的脸靠的如此近,他的鼻息淡淡掠过嘴唇,忘我的吻,威士忌的味道在口腔里爆炸,浆果甜和辛香料在交换的潮湿粘稠里相融。 江枭肄欣赏着她的表情,眼神越来越浑浊,手从她的腰线向上缓缓移动,指尖勾勒迷人曲线。 心爱的人,心爱的车,最重要的是她对他告白,美妙的夜晚。 喝到微醺不做,浪费酒精。 他抱住她站起来,抵在车门吻了一会儿,腾出一只手拉开布加迪的门。 顾意弦听到清脆声,瞬间清醒,“干什么?” 江枭肄长腿一跨,手掌扶住她的头,委身坐到驾驶位,腿勾住车门。 座椅无需调至最大范围,一米九二的高个本来就嫌小。 他吻向她的脖颈,哑声道:“山下有人守着。” 车内空间愈发狭窄逼仄,顾意弦与江枭肄紧紧相贴,脊背怼在方向盘。 举步维艰,彼此的体温相互熏染,她推搡的动作施展不开,“疯了吧,这在野外。” “我们可以离得好近。”江枭肄一手取她的耳坠,一手从扶手盒拿小方片,唇继续在她耳根游弋,“宝贝,是不是晚上的露水重,所以在引擎盖坐一会儿你的裙子就氲了。” “......滚。” “我以前就发现你有点傲娇,”江枭肄抽了张湿纸巾慢条斯理给手指消毒,在她耳边低语:“亲一下就这么动情,看来你真的很想我。” 他手背浮迭的青筋巨明显,顾意弦哼出一声,“你还不是很想我?” 江枭肄伸出舌尖点弄她莹白耳垂,“想到快爆炸,我受骗这么久,你难道不负责了结一下恩怨?” 细微发烫的呼吸近在耳边,她嗯了声,很快改口:“我那不是答应你......” 他双指按开领带钉,扯开规整的温莎结随手扔到一旁,腰深深陷进座位,笑了下,“覆水难收。” 顾意弦承认江枭肄之前说得那句话没夸张,一绺头发散在他高耸眉弓上方,深邃绿瞳半遮略显忧郁,特别吸引人的气质,一眼可见,却难以道出这种帅到让人想上他的魅力。 该死,又掉进陷阱了。 车窗外山麓上的含羞草在肆意舞动的晚风中飘摇,细小绒毛的托叶羽片触之即闭合而下垂;淡红色圆球形花序,苞片线形花萼极小;两枚雄蕊伸出于花冠之外;一颗胚珠沾染夜色潮气,愈发润泽。 对比顾意弦的单细胞,江枭肄有仪式感且喜欢浪漫,体现在方方面面。 他打开了车内蓝紫氛围灯和车载音响,选了首蒸汽波风格的歌《she is s-class》。 “eh eh oh oh oh oh oh oh eh eh oh oh plz don’t go......” 香水酒精弥漫在空气中,暧昧鼓点靡靡之音充斥燥热环境。 顾意弦鬓边发潮,心跳起伏被江枭肄的衬衣托起,唇瓣交缠到濡湿。 他的吻往上,从沁汗的鼻尖顺鼻梁往上滑,到眉心停下,他再次抽了张湿纸巾细致地擦拭。 她低头,目不转睛,爱人的眼神是最好的催化膨胀剂。 车外夜空辽阔,比砚山顶点低矮的楼幢顶端的红色信号灯闪烁。 如此居高临下不必担心会遭人窥视,但车窗没有帘子,顾意弦难免忐忑不安,自然而然地紧张。 江枭肄为了上位跨过那么多难关障碍,如今想探究她复杂内心的关卡倒过于苛刻了,他进退两难,只能通过左右缓缓摇颤征求她的同意。 他们太久没见面,一触即燃,他咬她的肩,抬手重重拍击她的臀,蕴含掌控欲,含蓄的暴力。 突如其来的惩罚,她皱眉,“干嘛?” 他肃哑着嗓子警告:“再抗拒,后果自负。” “又不是我的问题......” 江枭肄在其他事可以不跟她计较,他甘愿自我消化,但原则性的问题不可糊弄,他双手控住她的腰肢抬起。 “eh eh oh oh oh oh oh oh eh eh u u don’t know.....” 音响里慵懒旋律不断。 少顷,顾意弦便深感到江枭肄压抑一年周而复始的愤怒,她与他的初见是带有目的利用,相处因各自生长环境不同产生摩擦,她是柔中带刚的性格,而他则天生的主导者,她排斥他,他拼死也要与她纠缠,最后只能互相伤害,歇斯底里。而现在经历那么多事长久打磨两人变得契合,他的感情像偶然捡到的珍贵奇石,拂之有痕,她像盘石人般注入柔情似水的感情与炙热的爱,让他这块原本坚硬的石头开始有气息与生命,石皮愈发光亮变得脂润细腻,慢慢泛出温润包浆,她也更加紧密而悄无声息地融于他的爱。 山上的夜潮湿而静谧,只有停在山顶的那辆车底盘震动,逐渐棚顶敞开。 顾意弦仰头失神又渴求地看着天幕晃动的碎星,脸颊闷热到潮红,微风吹过湿黏发丝,凉意浸透。 云层离得近,她被推上云端,又深深禁锢,所有被江枭肄吻过的地方通过肌肤纹理褶皱形成一个个病灶,它们生病了,高烧不退,蜷缩在一起吵着嚷着还要。 “够吗?” 不够。 细胞血液哭泣啃噬神经,一路烧灼肺腑,喉头焦渴传递到舌尖,不假思索千求万唤哀求。 江枭肄隔着血肉与脂肪的壁垒感受顾意弦的心跳,揣摩她的神色,一年未见他还是熟悉她勾人心魄的表情,他取出烟盒,脊背向后靠,懒散一笑,坏心眼地说:“那就自力更生。” 她迷茫委屈地看着打火器橙红明灭,眼眶一圈淡红色,“你就是在报复我......” 他叼着眼扫她一眼,腮颊迅速凹陷,拉过她的脖子在烟雾缭绕间接吻,随深呼吸的频率空气变得愈发胶浊紧绷,吸足尼古丁的快感让人上瘾。 江枭肄的衬衣被扯乱,戒指的棱角在背后刮出红痕,他看着她照满暗光的锁骨窝,掌抚上她的前颈收拢,“小骗子,这才叫报复。” 几乎窒息的瞬间,顾意弦在意乱情迷中瞥见他右胸口若隐若现的痕迹,她用颤抖的指尖拨开。 江枭肄麦色光滑的胸膛多了一处不完美,黑色新鲜的刺青穿透皮肤浸进血肉,只有一个字,她的名字——弦。 指腹感触到圆形凸痕,那是子弹破开皮肉的型状。 氧气稀薄间,她一遍一遍抚摸着,泪水因快感和心脏皱巴巴的酸疼从眼尾滑落。 幸好不在左边,幸好不在心脏的地方。 看到她的眼泪江枭肄慌了,连忙松开手,紧张地问:“怎么了,掐疼了吗?” 她趴在他肩头,眼泪砸在他汗涔涔的肩,带着哭腔说:“你想报复一下也是可以的。” 一击必中 第101节 他闻着她发梢的香味,低哑地笑,“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等下再反悔哭也没用。” “嗯,不反悔。”顾意弦紧紧搂住江枭肄,嘴唇贴住他的耳廓,让声音不经任何介质传入他的听觉,“四哥,这一秒比上一秒更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