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后上岸计划》 海后上岸计划 第1节 ?海后上岸计划 作者:安意 简介: 【破镜重圆+久别重逢+先婚后爱+1v1】 相亲相到自己亲手甩了的前任是一种什么体验? 看着面前西装革履、清冷疏离的男人,童依咽不下这口气,转身就和他领了结婚证。 装乖卖惨、以退为进,她身娇体软地倒进许柯怀里,马上要就亲下去的唇瓣被男人抬手堵住,他平静笃定:“同一个人身上,我不会跌倒第二次。” 强势直球、极限拉扯,终于把人勾到手的童依打算撩完就跑,却被许柯狠狠抵在门后,他猩红着眼:“童依,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疼痛自唇角蔓延,身为海后的童依后知后觉,这一次,她好像……玩脱了。 第一章 一个男人不玩第二遍 童依觉得,分手后再见,应该是自己挽着新男友,落落大方地看着许柯形单影只,而不是现在这样,她头没梳脸没洗,还带着昨晚蹦迪回来没卸干净的妆,坐在西装革履、年少有为的男人面前咬着吸管。 “既然童小姐对相亲并没有兴趣,”许柯双腿交叉,叠得优雅又斯文,“我们就不必浪费彼此时间了。” 他眼里淡漠疏离,绛蓝色西装挺括平整,领口处露出半截白色衬衫,斯文儒雅的模样晃得童依眼睛疼。 嘶,分开这五年,作为顶级海后,童依养了那么多鱼,许柯不是最好看的,不是最好拿捏的,但绝对是最能激起她胜负欲的。 从高中他回回比自己高一个名次,到现在他好整以暇自己却慌乱不堪,他永远从容干净、不沾染半分世俗污秽,纯到童依想把他拉下神坛和自己一起沉沦。 “你怎么知道我没兴趣?”嘴硬是她最后的倔强,“说得好像我敢嫁你就敢娶一样!” “十点半。”许柯垂眸看了眼手表,“现在去领证,不耽误我下午回律所开会。” 夜幕迷城里,苏晚桐开了支香槟庆祝自己恢复单身,童依却兴致阑珊地同她碰杯,连周围有帅哥也只是瞥一眼便低下了头,她歪着头问:“今晚怎么回事儿?” 童依没有说话,只是递过去一个小巧精致的红本,苏晚桐愣了愣神,定定地看着那清晰的钢印:“你疯了?” 童依也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她养鱼五年从未失手,今天竟然一气之下,和自己养过最失败的一条鱼闪婚。 “许柯?当年次次抢你第一还被直接保送的学神?”苏晚桐更觉得她疯狂了,“下海的时候就说好一个男人不玩第二遍,你怎么还重蹈覆辙?” “反正,就这样了。”童依摊着手,当年的许柯沉默寡言又害羞,是牵个手都会脸红的人,谁承想五年过去,闪婚速度连反悔的余地都不给她留。 “童依!你是海后!海后懂吗?为了一条鱼放弃一整个鱼塘,你没事儿吧?” 她这波实在是太亏,不仅没能将人拉下神坛,还把自己搭了进去,童依越想越憋屈,索性直接换了个话题,指着吧台旁边的男生开口:“你不是要去撩那个小奶狗?” “问过了,才18,刚高考完。”苏晚桐摇摇头,“我们这种玩咖还是别去招惹小朋友的好,万一让缠上了甩都甩不开。” 童依点点头,确实甩不开,恋爱脑这种东西,连许柯那种高岭之花都上头,分手时他明明双眼猩红却也只是攥着自己的手不放,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轻声呢喃了句“别走”。 怎么又在想他?童依拍着脑袋,把旁边的苏晚桐吓了一跳:“你干嘛?” “不干嘛。”她抿了口酒,“脑子突然清醒了,海后就要有海后的样子。” “这就对了!”苏晚桐跟她碰杯,“赶紧管管鱼塘吧,你手机都快炸了。” “我才不要和他们玩,他们都不好玩,”童依笑得依旧明艳,“许柯好玩,同一个男人,我偏要玩到腻。” “那你小心,别把自己玩……是你?”苏晚桐突然放下酒杯,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男人,声音急切又仓促,“晚桐,能不能不要分手?” 她皱着眉:“威廉,我们已经没有可能了。” “我错了,我不该和别的女人一起出去还瞒着你的!” 童依将杯中酒饮尽,适时地出来拉架,不想被威廉一扬手摔在地上,连带苏晚桐也被制住了胳膊。 “绿我姐妹还敢来撒野?”她错愕了几秒,抄起桌上的香槟,抬手就泼向他泼去:“你再动她一下试试!” 不知道是谁报的警,童依和苏晚桐灰头土脸地出现在派出所时,许柯正从调解室里出来,和身边的人轻声说着什么。 四目相接的刹那,他停了声音,她低下了头。 许柯还是上午那身西装,整个人斯文清冷,可童依却远比上午更加狼狈。她的妆又花了,头发乱得像只鸡窝,甚至袖子也湿了半截。 一年里有三百六十天都是妆容精致、风情万种的御姐,为数不多的蓬头垢面,让许柯一天之内遇见两次,童依真的很后悔刚刚没有补个口红。 两人马上就要擦肩而过,许柯却还是一言未发,童依忍无可忍,她咬咬牙,终于抬手拽住他的衣角。 本来已经了解完手上案件情况、正打算回律所的男人眉梢微挑,他盯着童依因用力而泛白的指尖,似乎在等着什么。 她认命地眨眼,声音小到几乎没有:“帮我!” 听到想要的答案,他向来清冷寡欲的眸里终于有了起伏,许柯放下手里的公文包,声音却还是淡漠疏离:“跟我谈吧。” “我是律师,”他看了一眼童依,“也是她的丈夫。” 都是出来玩的,威廉没有继续死缠烂打,道歉之后苏晚桐也不想再追究。他们从派出所里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夏日的风里夹杂着凉意,童依缩着脖子,肩膀上却突然多了件绛蓝色的西装。 檀香木与雪松交织,融合了清新的柑橘调,童依愣了愣神,熟悉的味道唤醒了她那两个月里所有疯狂的记忆。 脑海中有画面一闪而过,两个人牵手,捏脸,亲吻,少女得逞地看着少年耳朵染上粉色,红到几乎滴血。 “自己的地盘也能被人砸场子,”许柯挑着眉打开车门,“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 “承蒙许律关照,这不是没砸成?”童依递上一个笑脸,拉上闺蜜在后排落座。 她垂下眸,到了苏晚桐家就要开溜,但手才碰到车门便被冷冷叫住:“现在才想起来要跑?” 许柯的目光落在后视镜,眼里看不出喜怒,短暂的沉默后,他从匣子里翻出今天上午刚到手的红本,扔给了后座的童依。 先发制人永远是她的必杀技:“可今晚我约了别人,总要有先来后到吧?” “先来后到?”许柯将车门落了锁,她向来知道怎么最能激怒自己,不过这次,他才不要当猎物,“那我插个队。” 第二章 大尾巴狼 童依再也说不下去,索性直接躺在后座装睡,停车时都还没醒。 她的手机扔在旁边,一路上震动不停,许柯只一低头便能看见许多个对话框在闪烁。 “依依,给你留了杯野格在吧台,记得来喝。” “姐姐,今晚在酒吧没看见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许柯越看脸越黑,眼底一片猩红。 “还想看就自己打开,”童依伸了个懒腰,大方地把手机推倒他手边,“密码没换哦。” 你不在的五年我身边依旧热闹非凡,许柯,在我这里,你是永远的输家。 他移开眼,声音生硬:“挺好。” 这是间复式公寓,黑白灰的装修简单干净,许柯在玄关翻出串备用钥匙:“公寓,车库,储藏室。” 童依本能地后退:“给我干嘛?” “需要我列举一下婚后你合法享有的权利吗?”许柯的眼神幽暗,好像下一秒就能把人吞下去,“许太太?” 向来落子无悔的她突然害怕了起来:“我现在离婚来得及吗?” “理由呢?”许柯并不意外,“说来听听,我或许会答应。” 童依张张嘴,她该怎么说?因为赌气想要把他拉下神坛,没想到把自己搭了进去? “说不出来,就听我说。”许柯在沙发落座,声音清清冷冷,“婚姻不在我人生规划,我猜你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不如互相帮个忙。” 她眨眨眼:“我以为……” “你以为我对你余情未了念念不忘,想和你再续前缘,又一次心甘情愿成为你鱼塘里的鱼?别做梦了,同一个人身上,我不会跌倒两次。” 被戳破心思的人动作微滞,不会跌倒两次?童依不信,她不仅要让他跌,还要让他不舍得起,最好是复合,他提,然后她拒绝。 海后的基本修养之一,要学会适当示弱:“我低血糖,难受。” 她口红早就抹得一干二净,脸上也没什么气色,许柯还是没能狠心到冷眼旁观,起身去厨房端了碗红糖水。 童依轻抿一口,却苦着小脸皱眉:“不甜!” 许柯疑惑地去尝:“甜的。” “啧,”童依就着他的手喝去喝,嘴角勾起得逞的笑,“果然是你尝过的比较甜。” 她勾住许柯脖子,两人鼻尖贴得极近,她甚至能清晰听到越来越急促的呼吸,气氛旖旎,暧昧到了极点。 “我说过,同一个人身上,我不会跌倒两次。”许柯的食指点在童依即将要亲下来的唇上,他眸里依旧淡定,却添了几分欲望,如果不是灯光昏暗,童依大概能看到他红透的耳根。 “童依,这句话,我不用重复第三遍吧?” 不上钩?她心虚地摸摸鼻子,让禁欲者沉沦永远能勾起童依奇怪的胜负欲:“也行,那你今晚打算让我住哪里呢?毕竟我们孤男寡女……” “你想多了。”许柯义正言辞地拒绝,“我睡书房,明天去北城出差,下个月回来,然后帮你搬家。” 童依笑了,搬家啊,他还真以为自己这样的海后会为一条鱼放弃整个鱼塘呢。 夜色正浓,外面疾风骤雨,好像是五年前的暑假,自己却被禁锢在现在的公寓,许柯红着眼把她压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问为什么要抛弃他。 童依从梦里惊醒,额角还有一层冷汗。 她抬眼去看,已是日上三竿,许柯早就去了律所,还在桌上留了早点,是她之前很喜欢的盒子蛋糕。 “幼稚。”童依摇着头轻笑,自己下海时立的人设是御姐,这种小女孩的甜品有四五年都不碰了。 她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消息有很多,略过鱼塘,一个没有备注的对话框让童依眼皮一跳:“起了?” 纯白的头像,今早的好友通过时间,这样淡漠疏离的语气,敏锐的直觉告诉童依,这是许柯。 管理鱼塘也是个脑力活,以前这种她大多只回个嗯,对方接着嘘寒问暖,她继续弧消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欲罢不能的暧昧实在上头。 但她知道,许柯不吃这一套,他喜欢乖巧的。 童依眨眨眼,挑了半天,回过去只可可爱爱的小兔子。 纯情小白兔?她明明是大尾巴狼。 二十分钟过去,对话框依旧安静。童依撇着嘴,扔手机时有多潇洒铃响时就有多狼狈。 “宝,我心情不好,想出去玩。” 海后上岸计划 第2节 “是你啊。”听到苏晚桐的声音,童依心底闪过一抹失落。 “是我就不高兴,你也不爱我了!” 她把手机拿离耳朵,动手找昨天换下来的衣服:“行,玩,现在就走!” 童依向来拿苏晚桐没有办法,医者不自医,昨天还提醒自己一个男人不玩第二遍,可实际上她才是重蹈覆辙的人。 但姐妹嘛,不听劝才是真闺蜜的基本操作,比如苏晚桐劝不住童依炸鱼塘,童依也劝不住苏晚桐放下心底的人。 她们坐上高铁已经是下午三点,童依看着空空如也的对话框,突然蹦出来一句:“你说他不回消息是在干嘛呢?” “啊?谁不回你?上周的小狼狗?前天的中央空调?体院八块腹肌的弟弟?” “你范围有点大,我很难猜哎。”苏晚桐挑着眉,见童依没说话,开始认真起来:“该不会是……许柯吧?” 她的表情和昨天知道童依闪婚时一模一样:“你疯了?” “我感觉他变了。”一想起晚上的失手童依就来气,“之前亲他,他虽然会闪躲但也不会拒绝啊,昨天竟然不让亲!” “昨晚?” “两张床。”童依戳着她脑袋,“想什么呢!他正经的很。” 怎么听着她还挺遗憾的?苏晚桐试探着问:“宝,要不咱换个男人玩?” 毕竟,她是真的害怕童依把自己玩进去。 “我不!”童依红唇妖艳,笑得势在必得,“这个男人我一定要玩明白!” 许柯嘛,五年前还没有下海养鱼的自己追了半个月,就乖乖低着头任她揽住脖子胡乱亲。五年后虽然有点难搞但依然青涩,她能把人勾到手一次就能勾到第二次。 童依如是想着,直到跟苏晚桐下了高铁去酒店时,看见熟悉的男人跟个陌生的女人进了同一间房。 第三章 捉奸 她一个海后,被自己的鱼绿了。 苏晚桐撸起袖子:“想什么呢?捉奸啊!” “我自己来。”童依终于缓过神来,她昨晚做了整夜的梦,起床就被苏晚桐揪上了高铁,迷迷糊糊了一天,现在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在门口轻扣两下,特意将声音压低:“酒店保洁。” 锁芯微动,门缓缓打开,许柯似乎有些疑惑,童依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时,向来淡定从容、矜贵又清冷的人眼底难得闪过一丝紧张。 “hello!”她笑得明媚,艳艳红唇魅惑又勾人,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儿,“我出来玩,顺便捉个奸。” 许柯欲言又止,让童依更加坚定了想法:“放心,我给你狡辩的机会。” 她自顾自地往里走,却在玄关处停住。 房间里的窗帘完全打开,茶几旁边坐了四个人,两男一女,无一例外穿得西装革履,刚刚看见的陌生女子手里拿着沓文件,正在按照顺序依次分发。 反观许柯,他连外套都没有脱,扣子扣到最顶上,领带也打得一丝不苟,脸上的表情说不出喜怒,甚至带着些……坦然? 童依的大脑飞速运转,电光火石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坐在最左边的男人疑惑地开口:“您是?” “不好意思,”她撩着头发,举手投足间笑得风情万种,没有露出丝毫的慌乱破绽,“走错房间了,你们继续。” 她飞速推开许柯,夺过苏晚桐手里的房卡就冲进了隔壁,关门落锁的动作一气呵成,连行李箱都扔在了门外。 苏晚桐恨铁不成钢地戳她脑袋:“他绿的你,你怎么还落荒而逃!” 童依倚在门上:“不是不是,里面不止他们俩。” 苏晚桐瞪大眼睛:“多人?他玩得这么花?” “没有!”她头疼地扶着脑袋,“昨晚他说过来北城出差,我给忘了。” 门响三下,一声重两声轻,许柯的敲门习惯自高中就这样。锲而不舍地敲过几遍之后,门口才终于没了动静。 她靠在苏晚桐身上长舒口气:“我出去拿行李,你赶紧换家酒店,现在就走。” 苏晚桐想捏爆童依的心都有:“什么啊,大晚上的你让我上哪给你换?” 童依撇着嘴开门:“反正我不管,这也太尴尬了,昨天闪婚今天捉奸,捉奸我还没捉到!” “怎么,没捉到挺失望?”许柯倚在门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再一次愣在原地。 童依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结结巴巴地一句话也说不完整:“我!没有!” 许柯挑着眉,居高临下地把小动作尽收眼底:“最起码的取证都不会,连捉奸都要我手把手教?” 童依硬着头皮,笑得咬牙切齿:“好啊,那就麻烦许律倾囊相授,我一定躬行实践,绝不辜负。” “躬行实践?”许柯轻笑出声,“童依,你是对我没有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 苏晚桐被童依扯到酒吧,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她知道闺蜜心情不好,所以在努力转移视线:“八点钟方向,那个小男生怎么样?” 等了许久没有得到回答,苏晚桐在周围卡座里瞅了一圈,又去戳她:“右手边,那个肌肉男!” 见童依还是没有动静,苏晚桐终于忍不住了:“还在想许柯?” “才不是!”童依下意识去否认,连手里的酒都抖了出来。 空气有片刻的安静,迎着苏晚桐的目光,她终于败下阵来:“好吧。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今天的事情也不能怪我多想吧?” 苏晚桐点点头,却又疑惑地看她:“可你不是只玩暧昧不谈感情吗?怎么今天在意上了?” 童依极快地抿了口酒:“没在意,只是我没玩够他,怎么能看着自己的猎物被别人染指。” 苏晚桐跟她碰杯:“喂,你玩人家一次也就罢了,再玩第二次真不会心痛吗?” “没心没肺的人,你教我怎么心痛?”童依晃着酒杯,笑得勾人心魄,“看上哪个了,帮你去要微信。” 苏晚桐眼里瞬间有了光亮:“小男生!” 童依撩着头发,茶色波浪卷发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红唇妖艳魅惑,惊艳到让人移不开眼。 她拉着苏晚桐走到吧台,路过男生的时候突然在他旁边落座:“帅哥一个人?” 男生高高瘦瘦,稚嫩腼腆,手足无措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的样子实在是可爱极了:“我……” 童依抛给苏晚桐一个眼色,适时往后闪了闪身子,让她能恰好挡在男生面前:“不好意思哦,我是他女朋友。” “那真可惜,打扰了。”童依笑着端起酒杯,轻轻举过下巴,转身时很好地掩饰掉眸里的狡黠与得逞。 回到卡座,她远远看着苏晚桐把人撩到面红心跳,眼底难得闪过一丝落寞,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五年前的那个夏天。 被保送的许柯不用继续盯着高考倒计时埋头题海,少年青涩又纯情,在篮球场上逐日追风时,汗水自下巴顺着喉结滑落,将绿白相间的球衣浸润湿透,连腹肌形状都看得清清楚楚。 童依弯着唇,其实她很少点静饮的威士忌,但是现在却格外想念一醉方休的感觉,酒精控制着身体,酸涩的感觉占据她所有感官,可以将烦恼全部抛之脑后。 苏晚桐也顾不得刚刚到手的帅哥,赶紧起身扶着她回酒店:“这么烈的酒,你不要命了?” 童依有一瞬间的清醒,她甩开苏晚桐的手,几秒的沉默后,笑得明艳灿烂:“好玩!” 苏晚桐头疼地把她靠在自己身上,不想手里却突然落空。再抬头,便看见了脸色沉郁的许柯。 刚刚没留神让童依再一次溜走,许柯回去极快地结束了案件研讨,刚出门打算找人,就看到了被扶回来的她。 “你带她去哪里了?”浓重的酒气让许柯皱起了眉,他把人打横抱起,可这么大的动作,童依还是睡得安稳。 “……酒吧。” “酒吧?”许柯加重了语气,目光落在童依脖颈间的红痕上,暧昧的颜色实在缱绻,让他眸里彻底淬了寒意。 第四章 你生气了 “是我要喝酒然后她陪我才来的!她很乖!只有我去撩小男生了!”苏晚桐想替童依解释,但面对曾经的学神大佬、一个连童依都差点收不住的高岭之花,她心底着实有些发怵。 尤其是现在,他面色阴郁,气场低沉,就差把生人勿近四个字写在脸上。 酒吧,喝酒,撩小男生。 他大概是疯了才会以为今天童依破门而入时眼底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是在吃醋,不然上一秒还嚷嚷着捉奸的人怎么会下一秒就跑去了酒吧,回来时脖颈上还带着别人的痕迹。 那抹旖旎的红色落在她瓷白的肌肤上,像利刃般刺痛着许柯的眼睛,向来清冷斯文的人眸里是前所未有的阴鸷:“人我带走了。” 童依爱玩爱闹,五年前总是缠着自己要抱抱亲亲,他几次闪躲却都败给她一声娇滴滴的“许柯”,简单的两个字就足以让少不经事的他方寸大乱甚至丢盔弃甲。 现在想想,还真是好笑。 许柯眸色更深,力道也忍不住紧了几分,童依当即不满地嘤咛。 她抬手勾住许柯的脖子,却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仰头,直接亲在他的喉结。 正要将她放到床上的人动作一僵,熟悉的感觉自手臂爬上心头,连带五年前许柯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触碰的记忆,海浪般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童依,你真的没有心。” 像濒死的鱼儿渴求空气,像干枯的小草渴求雨露,许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失控过。他眼底一片猩红,抬手捏着童依的下巴,迫不及待想要将她脖颈间的红痕覆盖上自己的印记。 童依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捶死苏晚桐,昨晚是见她扔下小男生来扶自己才心安理得睡了过去,所以早上看见身旁许柯的睡颜,她吓得差点滚到床底。 许柯掀开眼皮,声音因为沙哑而少了几分清冷:“这么精神,酒醒了?” “如果我说没醒,你能让我再摸一把腹肌吗?” 该说不说,童依养鱼这么多年,许柯的身材依旧是鱼塘里数一数二的存在,昨晚醉意朦胧中自己还记起读书时看他打球,腹肌被球衣包裹后的勾人模样。 她眉眼间带着媚色,流氓一样挑起他下巴:“也不知道是谁说不会在同一个人身上跌倒第二次,脸疼吗?” 许柯眉梢微挑,看着她得逞的模样,毫不犹豫地掀了被子。 童依盯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衣服,双眼闪过一抹异色。稀里糊涂醉了一场,竟然什么油水也没捞到!她简直气急,抬手就要去扒许柯的衣服。 “我劝你少费力气,我说不会,就是不会。”他手脚麻利地拿被子把童依裹住,自己慢条斯理地翻身下床,背对着她整理浴袍,宽肩窄腰,没有一丝赘肉,看得童依眼两眼发直。 她试图搞搞条件:“就摸一下好不好!” “不好。”许柯面无表情地拒绝,童依锲而不舍,却见他脸色越发深沉,电光火石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许柯,你生气了?” 他动作一滞,短暂的沉默后又平静地反问:“我应该生气吗?” “可你气什么呀?气我来北城不告诉你?晚桐失恋了我当然要陪她啊!气我昨天捉奸闹了个乌龙?可我们结婚了唉,你跟一个陌生女人在酒店我当然会怀疑啊!” 许柯挑眉,还真是一点也不提她昨晚跑去酒吧的事情啊。 他盯着童依没有半分愧疚的脸,目光落在颈间的红痕上。 海后上岸计划 第3节 昨晚噬骨的记忆又一次占据了他所有理智,许柯别过脸去,却被童依强硬地掰回:“别这么小心眼嘛!” 门铃适时响起,许柯快步走去,童依倚着墙,一脸遗憾有人在这时候来坏她好事。 “许律,您身体不舒服吗?” 门外传来一道女声,童依只一眼便认出她是昨天和许柯进了房间的女人。 也是这时,童依才终于看清楚她的容貌。 瓜子脸小而精致,眉眼带着江南烟雨般的温婉,皮肤白嫩得能掐出水,清纯甜美,和自己简直是两个极端。 “不要紧。” 他礼貌又客气地寒暄,清清冷冷的声音终于把童依拉回现实,她弯着唇上前,不由分说地挽住许柯胳膊:“来都来了,进来坐会儿?” 女人瞪大眼睛,许律不近女色,清冷淡漠到骨子里,哪怕是律所同性的同事搭个肩膀都会被躲开。就算是工作需要,也一定是脱掉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隔开,绅士有礼到挑不出半点错处。 许柯眼角轻动,脸上还是平日里冷冷淡淡的模样,他不动声色地部署着工作:“让张律先去,我稍后就到。” 女人浅浅应了一声就转身走开,童依好奇地探出头去,被许柯以极大的力道带了回来,顺手把门重重关上。 童依盯着他手里的药,这才意识到他起床时为什么声音沙哑:“感冒了?” 他沉默不语,童依夺过他手里的东西:“跟我就不必硬撑了吧?咱俩结婚了,你要是一不小心死掉,财产可都归我。” 许柯挑着眉冷笑:“挺好,前天只是盼着离婚,今天心更狠了。” “不对哦,我没有心的,你不是五年前就知道?”童依拿起自己的包,从里面翻出一只小蛋糕扔过去,“垫点儿东西,严重了我才不会照顾你。” 许柯眉心一舒,转头又去问她:“饿不饿?” 童依刚要否认,肚子却咕咕叫出了声,于是乖乖地被带下楼吃早饭。 “你好,我叫钟离,是许律身边的助理律师兼职秘书。” 宿醉之后的饥饿感折磨着童依的胃,小姑娘来者不善,她却只顾着往嘴里塞一个小笼包:“嗯,要一起吃吗?” “不了,我减肥。”钟离落落大方地拒绝,目光落在她毫不掩饰的吻痕上,开始揣测起她的身份,“您和我们许律认识挺久了吧?” 童依放下一扫而光的屉笼,笑得没有锋芒:“怎么,你想追他啊?” 小姑娘的心思最好猜了,喜欢厌恶都写在脸上,半分城府都不带掩饰,比如现在,她的脸色便是一阵红接着一阵白。 第五章 可我不再是十八岁 童依说得风轻云淡:“要不你换一个吧!这个我拿下了,或者你等几天,我现在玩头正兴,实在不能给你。” “许律不是玩具!”钟离恨恨地攥拳,许柯正端着一杯豆浆过来,童依就着他的手去喝,只觉得身后那道目光更加尖锐。 她亮着眼睛,弯唇对着许柯浅浅地笑:“许柯,你们律所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妹妹!不过她要减肥不能跟我们一起吃小笼包,要不你去帮她拿一只水煮蛋吧?” 钟离连忙拒绝,许柯放下豆浆,一副公事公办的清冷模样:“准备材料,半小时之后去见当事人。” 童依笑着目送小姑娘离开,然后去戳许柯的胳膊:“行情不错啊,许律?” 见他不理人,童依又撇着嘴去抢他豆浆,许柯三闪两躲,最终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他有一米八七,童依仰着头也差了一大截,她不满地皱眉,把人按在身旁的椅子上,终于心满意足地挑起他下巴:“行情再好,还不是栽进我手里!” 许柯握住她的手指,脸上仍是不动声色、清心寡欲的表情:“这么自信?” 童依不疑有他,扬起小脸笑得明媚张扬,却见许柯突然松了力气,从椅子上缓缓起身,眼里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童依,可我不再是十八岁了。” 他拿起身边的西装外套,头也不回地出了餐厅。 这样清醒克制、冷淡到骨子里的表情,让童依既熟悉又陌生。好像五年前那两个月的疯狂都是泡影,他仍是那个稳坐神坛的高岭之花。 “啧,”苏晚桐拿着个可颂,在童依身旁的空位落座,“怎么走了?” 童依回过神来,抬手就去揪她耳朵:“我还没找你算账,昨晚又跟哪个野男人鬼混去了!你好歹给我扔酒店里,扔给许柯干嘛!” “什么鬼混,我连小男生微信都没加上你就醉了!”苏晚桐恨铁不成钢地戳着童依,“还有,是许柯从我手里抢的人,他气成那样,我要是敢不给,他下一秒就能把我拆了!” 她眼尖地瞅见了童依脖子上的草莓印,声音又带了几分揶揄:“还说我,你昨晚战况挺激烈吧?” 童依被她看得发毛:“都说了他正经得很,哪来的战况?” “真正经,能把你脖子啃成这样?”苏晚桐递过去盒气垫,贴心地打开镜子,指着其中一个明显不同颜色的痕迹,“除了这个是我昨晚唇釉手腕试色之后锁你喉不小心蹭上的,其他的都是拜某人所赐吧?” “口是心非!”童依盯着那红痕,诧异之余更多的是得意,还说不会被自己勾到第二次,这不就来了!“不出俩星期,我一定能搞到他!” “都这样了你昨晚没搞到手?” 童依避重就轻:“小事儿。” 她心情极佳地回房间补了个妆,接到陆川电话时正苦恼涂哪个口红:“你不好好照看酒吧,跟着我们俩跑什么?” 电话那头声音有些嘈杂,陆川的声音却一如既往般欠揍:“少废话,小爷现在在机场,一会儿找你们吃饭。” 两个小时后,童依和苏晚桐并肩坐在陆川对面,看他把桌上的饭菜风卷残云般一扫而空:“你饿死鬼投胎?” 陆川把外套随手扔在旁边,笑得流里流气:“小爷连夜赶来,你不感动,还嘲讽我是几个意思?” “还连夜?昨晚又在哪个小美人床上厮混呢?”童依不屑地冷哼,陆川这人从小到大压根就没安分过。 小学的时候他拿一把糖果哄得小姑娘们排队陪他过家家,初中高中每次打球女生都能把球场围得水泄不通,上了大学就更加肆无忌惮,一跃成为与自己齐名的海王。 俩人一合计,毕业就开了夜幕迷城,方便他们这群玩咖蹦迪养鱼。 “这么关心我?”陆川像是没有听出她的嘲讽,痞气地放下筷子,靠在沙发上似笑非笑。 “吃完赶紧滚,我和晚桐没空管你!”童依正在烦着许柯今天上午那句话,陆川偏偏要自己撞上枪口,那就不能怪她毒舌了。 “你俩在陌生的城市不安全。”他淡淡地瞥了一眼苏晚桐,嫌弃的眼神不言而喻,“还有你,失个恋拽着童依玩失踪,不就一个男人,想要什么样的,小爷给你找!” 童依踢了他一脚:“什么不安全!不是还有许柯?” 陆川疼得龇牙咧嘴,却在听见这两个字时顿住了声,童依在酒吧为苏晚桐出头那晚,他正在朋友的开业仪式上捧场。 作为酒吧的合伙人之一,后面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了,所以才会这么着急跑来捉人:“许柯?哪个许柯?” “跟我装傻?”童依不耐烦地看向窗外,“高三毕业的暑假,我谈了俩月把人甩了的那个。” 嘶。陆川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正在离他远去,他徒然地伸手想要抓住转瞬即逝的痕迹,但摊开手心,却发现不过是大梦一场。 他靠在皮质的沙发上,嘴角还是挂着痞气的笑:“你当初,不是说他不好玩吗?” “好不好玩我说了算。”童依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许柯的对话框没有消息,已经是临近正午,她迫切地想要把这尊少爷送走,然后开启她的撩汉之路,“我贪玩可以,你要是胡闹,咱俩的酒吧关门歇业?” 陆川对童依向来没什么原则,也知道她没心没肺惯了,竟莫名有些心疼起许柯来:“差不多得了啊,你玩人家两遍,万一他有什么心理障碍不敢再碰女人,你怎么赔?” “你管我!”童依翻了个白眼,却见门口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大厅这边走来,为首的正是昨天闯进去捉奸时开口问她的那个男人。 再往后看,许柯身边跟着钟离,她似乎小声提醒了什么,许柯抬眼往这边一瞥,视线和童依交叉,却又淡淡地移开了眼。 无视她?童依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连对面的陆川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找了个借口溜去卫生间,却在洗手台处遇见了恭候多时的许柯。 第六章 奈何明月照沟渠 陆川双手插兜,桃花眼细长邪魅,嘴角依旧挂着痞气的笑:“挺巧。” 许柯慢条斯理地洗着手,他的袖子挽起一截,白色衬衫扣得一丝不苟,整个人清冷干净,从容淡然,果然是连童依也没能把持住的高岭之花。 “冤家路窄,算不上巧。”他对陆川并不陌生,读书时最令人头疼的学生,打架逃课撩小姑娘,不在乎成绩、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从来只顺着自己的心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童依才是真正的一路人。 “既然许律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我也不卖关子。”陆川笑里藏刀,语气骤然降了个调,“童依不适合你,她玩过的男人比你认识的女人还多,没有谁能在她身边超过三个月,除了我。” 许柯关掉水流,淡然从容地抬眸:“陆先生这么有把握,又何必跟我说这些?” “五年前她甩你那天晚上我们就去了轰趴,”陆川不怒反笑,他上学时就不喜欢这个所有人眼里的好学生,“童依爱玩爱闹,玩腻了就换,许律这么聪明,难道宁愿让她再甩你一次,也要重蹈覆辙胡闹这一场?” 只有两个人的洗手间里分外安静,许柯阴郁的眼底压抑着一场风暴,四下无声,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知道他是故意挑衅,也知道他想激怒自己,可还是按捺不住心底咆哮着的野兽。 许柯的手撑着洗手台,虽然脸色波澜不惊,但白色衬衫下暴起的青筋已经昭示了他的怒意,未擦干的手上有水珠滴落,细微的声音在两个人的沉默中被无限放大。 其实自己的人生循规蹈矩,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轨迹有条不紊,他总是有井然有序地把控全局,和童依在一起的两个月,是他为数不多的离经叛道。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便汹涌如潮水,他们在四下无人的街道牵手亲吻,在人声鼎沸的广场耳鬓厮磨,却在一个阳光正好的下午说了分手。 许柯原本攥紧的拳头松了力气,刚刚想要大杀四方的眼里突然平静,像是春日里的一汪深潭,幽寂阴郁,淡漠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挑衅:“那你怎么知道,这次还是她玩我呢?” 陆川眸色微变,脸上再也没有了刚刚的玩世不恭:“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他的声音从容不迫,像是疾风骤雨后的云收雾散,许柯眼里终于恢复清明,“怎么,你对她的感情生活这么笃定,现在又在害怕什么呢?” 陆川在许柯那吃了瘪,还被童依无情地定了下午回南城的机票,苏晚桐在身后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让他更加不爽:“不至于笑得这么幸灾乐祸吧?” “当然至于,又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看到川爷这么吃瘪。”她笑得更加开怀,拿着汤匙轻轻拍打餐后的布丁甜品,软软弹弹的手感。 陆川瞥她一眼:“失恋的伤疗好了?” “那倒没有。”她放下汤匙,眼里的光有些黯淡,气得童依又踹了陆川一脚。 “机票定晚了,我应该直接把你塞进高铁才对!”童依不悦地皱眉,拿起手机在手机通讯录里翻找什么,苏晚桐的手机叮叮咚咚响了半天,全是她推来的微信,“这几个先玩着,等回头让陆川在夜幕迷城新招一批服务生。” “小麦色皮肤,一米八以上,腿长腰窄肩宽,”童依若有所思地点头,仔细想了想让苏晚桐念念不忘的那位,又对着陆川补充了一句,“最好戴金丝眼镜。” 虽然这两天的事情很多,先是她稀里糊涂地跟许柯闪婚,又是稀里糊涂地捉奸,但童依也没忘记来北城的真正原因。 正如陆川说的那样,不就一个男人,苏晚桐不至于这么念念不忘,还拽着她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海后怎么能让自己的姐妹为情所困呢? 成年人的感情你情我愿,她从不在乎什么风月情爱,始终坚信只要男人换得够快,失恋的悲伤就追不上她。 “姑奶奶,你是招聘还是招头牌?”陆川倒吸一口凉气,感情儿不是她俩给下面的人发工资啊。 “两个小时,你现在去机场一会儿正好安检。”童依不耐烦地看了眼手机,陆川在这里实在是影响她发挥,再过一会儿她都要害怕有小狐狸精把她的高岭之花叼走了。 “行!”陆川咬了咬牙,却又话锋一转,“好容易让我放一次血,你不给自己留几个?” “用不着,许柯我还没玩明白,”童依知道他说的是招人,“最近鱼塘满了,大发慈悲放生几条。” 想起刚刚在洗手间里许柯的话,陆川太阳穴处突突地跳:“玩不明白就换一个呗,干嘛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什么树,人家是高岭之花。”她弯着唇,茶色波浪卷发在阳光下镀了一圈暖暖的光泽,衬得红唇魅惑勾人,嘴角的笑意让陆川更觉心惊。 许柯那样清醒理智、一步三算的人,他实在是没有把握五年过去,童依还能全身而退。 哄劝的话终究还是停在嘴边,陆川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张扬明媚的童依,在心底重重叹了口气。 海后上岸计划 第4节 “小爷好心提醒,可惜某人并不领情,这叫什么来着?我本将心向明月,”陆川单手插在兜里,眼底闪过一抹自嘲,“奈何明月、照沟渠!” 童依把人扔给苏晚桐,自己回房间去补了个觉。她醒来时已经日薄西山,刚解除静音就听见手机消息响个不停,一条条看下去,鱼塘依旧生机勃勃,但许柯的对话框却格外安静。 她捧着手机盘腿而坐,长发散在肩头略显凌乱,艳艳红唇微微抿起,向来魅惑勾人的眸里难得闪过一丝慌乱。 第七章 冷战 凭着记忆摸到许柯房间,童依试探地扣门,一样没有得到回应。 所以,她现在可以确信,许柯在躲她。 “五年过去还是这么幼稚,一生气就要不理人!”童依嘟着嘴,垂下的眸里带着几分莫名的情愫,像是懊恼,又像是生气,却意外显得有些可爱。 敲过三遍,童依终于没了耐心,她恨恨地抬手捶在门框,却被实木的材质磕红了皮肤。痛意顺着手背攀上心尖,连带刚刚的情绪一起发酵,她的眼里氤氲起一层水雾,然后头也不回地按了电梯。 华灯初上,酒吧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连dj的音乐也没有上次来时劲爆,这让童依的心情更加郁闷:“来杯水割!不许用碎冰!” 调酒师是一个年龄不大的男生,看上去白白嫩嫩秀色可餐,虽然没有许柯清冷干净,但整体看上去也应该很对童依的口味,所以苏晚桐更加震惊:“他一没招你二没惹你,折磨人家干什么?” 水割威士忌,那简直是每个调酒师的噩梦。这玩意不仅费时,而且特别费力。如果不用碎冰,至少也要连续搅拌十五分钟,一杯下来手不抽筋都算走运,即便在童依的夜幕迷城,她也鲜少去点。 调酒师小心试探:“小姐,这上面的您随便选,算我送您,成吗?” 他红着耳朵递过去本菜单,手指白皙细长,像竹子一样骨节分明,童依更是起了逗弄的心思:“好啊,那就拉莫斯金菲士吧。” “两杯莫吉托,谢谢。”苏晚桐实在听不下去,水割搅拌十五分钟,拉莫斯金菲士摇晃十五分钟,她还是真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好的稍等!”调酒师感激地看向苏晚桐,火速拿了手边的工具,生怕她下一秒就要反悔。 童依也没出手去拦,只是对着苏晚桐撇嘴:“真没意思!” “瞧你那点出息!”苏晚桐接过托盘,放了一杯莫吉托在童依面前,却见小哥哥立刻躲到了远处,心底忍不住发笑,“冤有头债有主,许柯不理你,你为难人家调酒师算什么?” 她立刻跳出来反驳:“什么他不理我,现在是我不理他!我,跟他,冷战!” 童依散下绑在脑后的长发,用手指轻轻梳着,波浪卷发撩过莹白圆润的肩头,衬得她更加妖娆妩媚。 外面天色渐晚,许柯的对话框依旧没有消息,童依烦躁地夺过酒杯一饮而尽,艳艳红唇被莫吉托润得水光晶亮,格外惹人心动。 她伸出舌尖,轻轻舔掉嘴角残留的酒渍,勾人心魄之程度,连苏晚桐看了都两眼发直:“许柯他该不会是个瞎子吧?” “不就早上调戏了他几句,消息消息不回,中午见面也装没看见,我纵横鱼塘五年多,上一个敢一生气就不理人的,还是……” 童依顿住声音,有些碎片的记忆爬上心头,刚刚一饮而尽的鸡尾酒明明度数很低,但还是在胃里翻江倒海般烧了起来,心头的酸涩在这一瞬间被无限放大。 上一个敢一生气就不理人的,还是许柯,五年前的许柯。 “我说,他生气和你冷战,你生气和他冷战,你这是钓鱼还是谈恋爱?”苏晚桐扶着额叹气,她太了解童依,奇怪胜负欲一旦上头,不得到满足便绝对不会罢休,“亲爱的海后殿下,既然打定主意要玩他,为什么不直接点儿?你长得漂亮心思又多,还有初恋buff叠加,他能挡住你几时的攻势?” 童依眉眼轻动,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亲热地去揽苏晚桐脖子,甚至对调酒师的脸色也好了起来:“给我调一杯乌龙茶加百利甜!” “咦!”苏晚桐皱着眉看她,“你什么奇怪的品味?” “不懂了叭,这样调出来的,”她咂咂舌,眼里春光明媚,“是初恋的味道!” 许柯刚回房间就感觉到了异样,门是虚掩的,玄关的灯也亮着。他的手攥紧门柄,因为太过用力而暴起青筋,有场景和法条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深深吸气,终于决心去推门。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锁住了门,连人也被推至墙边,用了根冰凉的东西抵住。 “别动!” 许柯身子狠狠一颤,心下却松了口气。他垂眸去看,娇俏的女人脸上带着层薄怒,长发扎成马尾,身上换了件酷酷的皮衣,配着并未及膝的短裙,妩媚的眉眼中竟也有了几分英气。 “打算抢劫?”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居高临下地看着扑进自己怀里的女人,似乎在等一个解释。 童依收回了抵在他脖颈间的晾衣架,揪着他的领带把人往床上拽:“对啊,劫色!” 绝对力量的优势下,许柯只一用力便能脱离她的桎梏,却还是用不痛不痒的语气同她谈判:“放手。” “我偏不!”她弯着唇,把手里的领带收紧,可他实在太重,童依终究有些吃力,“笨蛋!低个头嘛!” 许柯不为所动,而是闭上眼睛,似乎在拒绝和她交流。这让童依深感不爽,索性一只手拽着领带,一只手攀上他的脖子,整个人像只无尾熊似的挂在许柯身上。 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许柯猝不及防,他睫毛轻颤,原本紧闭的双眼终于睁开,眸里再怎样波澜不惊,也还是伸手托住了童依的腰,喉咙里似有低叹,表达着身不由己的不甘。 紊乱的呼吸,轻微的颤抖,连带耳根一起红到脖子,童依得逞地看着许柯慢慢沦陷,俯身去亲他的圆润可爱的耳垂:“这么敏感?许柯,我们分手五年,你该不会一直单身吧?” 他的身子瞬间绷直,像只被猎人盯上的可怜小鹿,明明想要挣扎反抗,却被拿捏住了命运的咽喉。 可偏偏童依最爱看许柯这副模样,眼前西装革履、年少有为的男人与记忆里清冷无暇、干净纯情的少年重叠,清醒克制的人终究在自己的诱惑下破禁失控。 第八章 争吵 她笑得更加明媚,艳艳红唇缓缓贴近他的耳根,在开口的瞬间呵气如兰:“不是昨晚还趁我喝醉偷偷亲我?现在气氛都到这儿了,再不解风情的话可就不好玩了哦!” 许柯的呼吸一滞,放在她腰间的手臂也僵住,整个人像是被突然泼了盆冷水,向来平静无波的眸里似有野火,以燎原之势将他脑子里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想法燃烧成了灰烬。 “是不是在你的认知里,所有事情都可以用好玩和不好玩来衡量?” 他平静地对上童依明显情动的星眸,好像刚刚被撩拨到险些失控的男人不复存在,和童依半分钟之前在他耳边的轻声细语一起消失在这个盛夏的夜晚。 眨眼之间,他还是那个永远清冷无暇、淡定从容又冷静克制到骨子里的许柯。 其实陆川说得没错,童依爱玩爱闹,玩腻了就换,自己也曾是被她换掉的一员。她现在还能在这里耍着并不聪明的小心思努力撩拨挑逗,无非是还没有玩够,一旦她玩到尽兴,一定会比五年前更加决绝地甩掉自己。 “你什么意思?”童依警觉地抬眸,许柯的脸色是她从未见过的阴鸷,哪怕是五年前自己甩他时,也没让她有过事态脱离控制的感觉。 两人都是沉默,阴郁的气氛在整个房间蔓延开来。许柯深而黑的眸子里带着疲惫,和童依对抗的手臂松了力气,一根一根掰开她纤细白皙的手指,把整个人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一言不发地走向沙发。 这是他第二次拒绝自己的索吻,童依从未有过这样挫败,一时之间脸色很不好看,脾气也跟着上来:“昨天的事情我解释过了,如果是因为早上我在餐厅,当着那么多人调戏你所以你不高兴那我也认,可是你不回我消息,中午见了我也装没看见,莫名其妙跟我冷战一天算怎么回事?” 她这个人没心没肺,张扬明艳又肆意妄为,叛逆起来连她自己也控制不住,这会儿更是不打算惯着许柯的毛病:“你该不会以为这样逃避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吧?你知道的,我能耐得很。” 许柯垂下眼睑,平静地把她所有情绪尽收眼底,不论是一开始的薄怒,还是刚刚的得逞,亦或是现在,明明有些气急败坏,却还要耐着性子和自己周旋。 他好像有些明白童依的乐趣了,在她眼里,感情是占有与被占有,驯服与被驯服。可这一次,他才是占有和驯服的那方。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发现我的情感不受你的控制,发现事情渐渐脱离你的预期,你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挫败。”他双腿交叠,下巴微收,眸里恢复了之前的清明,亮得像是能透过眼睛直达童依心底,“让我猜猜,你现在是愤怒、迷茫,还是不甘?” “我说过,同一个地方我不会跌倒第二次。”许柯的声音平而缓,“童依,其实你也不是无所不能。” 夏夜微凉,窗帘半掩,外面的天空像是泼墨一般的黑,月亮隐在云后,星辰也跟着暗淡,空气里弥漫着低沉阴郁。 许柯的脸色喜怒不辨,童依心里实在没底。她知道许柯聪明,却也相信自己隐藏得够好,所以根本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把自己的心思看了个透彻。 “那你希望我怎么办呢?许柯,你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办?” 她盯着许柯的眼睛,眸里彻底没了算计,恍惚之间,他差点以为自己又看到了曾经恋爱中的小姑娘。 那时的她比现在要稚嫩,不太聪明的小心思被戳穿之后气急败坏地钻进自己怀里,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让他丢盔弃甲,红着耳朵答应下她一条条不成熟、很幼稚,却让她十分满足、特别得意的奇怪条件。 许柯难得语塞,在刚刚的沉默里,他设想过许多童依可能会耍的小心思,或许要转移话题,或许会气急败坏,还或许会直接夺门而出,却从未想到过,她会亮着眸子、这样诚恳地询问自己希望她怎么办。 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他的答案,童依是真的有些难过。 来之前空腹喝的几杯酒在胃里闹个不停,混合着心头的酸涩一起,将她整个人裹了个彻彻底底。许柯的沉默又像是无声的拒绝,让这个曾经想要的东西从来都如愿以偿的女孩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失落。 她暗着眸,眼眶有些微微泛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眼里氤氲起一层水雾,连声音也带了几分低颤,妖艳精致的小脸上难得有现在这般无奈:“读书的时候你成绩就比我好,是所有人眼里的好学生,现在你比之前还要聪明,我大概是真的力不从心,所以这次,我自己走。” 有风从半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几缕青丝随着她的动作垂在耳边,许柯终于认真的抬眸,思考起来她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可落寞的人却已经转身,她大概需要回自己的房间整理一下情绪再想办法卷土重来。但心思已经被失落和挫败占了大半,胃里除了几杯酒之外空空如也,生理期前阶段性的小腹坠痛让她更加难受,以至于没能看清楚脚下的路,被茶几的桌角磕了一下,直接摔在地上。 “嘶!”童依疼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茶几是大理石的,瓷砖地板也同样坚硬无比,自己还穿了一双又细又长的恨天高,三重打击之下,她摔得是真不轻。 许柯被刚刚的声响拉回了思绪,他垂眸去看,茶几被她撞得移了位置,刚刚还耀武扬威跟自己对峙的人此刻正捂着脚踝跌坐在地上,呲牙咧嘴地喊着疼。 第九章 他认了 他快速起身去扶,小姑娘却倔强地垂着眸不准他碰,泪眼汪汪咬着唇、说什么也不肯放手的样子可怜又滑稽。许柯实在没了法子,只能把人先抱在怀里,然后移到更加舒适的床上去。 童依蹬了蹬腿表示反抗,却是动一下都会疼到钻心,又气得抬手去捶他肩膀。许柯任她拳头胡乱招呼,只是默不作声地把人抱紧。 他身形虽然瘦削却也高大,相比之下童依没用几分力气的挣扎实在是微不足道。 大概也是感受到了两个人的悬殊,童依索性直接窝在了他的怀里,木质香调清爽干净,熟悉的味道再次涌上心头,一时之间,她竟然真有想哭的冲动。 “伤哪儿了?”许柯见她终于安静,开始低头去检查她的伤势。 童依还是不愿意开口,许柯替她脱下高跟鞋,只见原本纤细的右脚踝处高高肿起,他抬手去摸,明显不同于其它地方的温度和泛红已经告诉了答案:“疼不疼?” 面前的人依旧没有说话,许柯只当她还在和自己赌气,所以当有水滴落的声音在两个人之间出现时,许柯心头终于闪过一丝慌乱。 她垂着眸,轻轻吸了吸鼻子,皮质的短裙上有几滴水渍,豆大的痕迹却格外抢眼。 许柯扶着童依肩膀,轻轻抬起她的头,刚刚还张牙舞爪、像只不服输的小兽一样跟自己对峙的人脸上已经有了泪痕。 她哭了。 不是为了博取同情而撒娇的手段,不是想要借机让他丢盔弃甲的缓兵之计,她是真的很疼,真的很想有人抱抱。 两个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实在太多,有时候连童依自己都分不清是在演戏还是真情流露,更别说一直处处提防她给自己下套的许柯,一时之间竟也手足无措起来。 他暗着眸,眼里似有犹豫,几番挣扎过后,还是把人揽到怀里紧紧抱住,一下一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乖。” 苦肉计也好,真摔倒也罢,总之,这一次,他认了。 童依实在是太讨厌这种事情失去自己控制的感觉。其实刚刚摔倒的那一下,失去感觉的麻木远远大于疼痛,即便等麻木的钝感过去,也没有疼到要哭成这样的地步。 她又不是豌豆公主,崴个脚而已,我们海后殿下在骨折的第二天都能打着石膏去蹦迪。 只是,许柯那三个字一问出口,她就绷不住了。 “疼!非常疼!要疼死了!”她呜呜地哭,许柯耐心地哄,等哭够了,才终于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西装外套还没有脱,胸口处大片的水渍也是自己的杰作,童依眨着眼,竟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感受到怀里人停止了呜咽,许柯也松了手,大概是刚刚的那一幕太过温馨,原本还在吵架的两个人纷纷默契地停战。 许柯把袖子挽起半截,带着童依去冲凉水:“忍一下,不然明天会肿得更厉害。” 酒店的洗手台也是大理石材质,童依的短裙堪堪盖过大腿,冰凉的触感让她极不自然地缩着身子往男人怀里靠:“冷!” 许柯的动作极轻,一边托着她的腰,一边扯了浴巾垫在下面。打开水龙头后,冰冷的水流直直对着高肿起来的伤患处,刺骨一般的凉意混着细细麻麻的疼痛,让童依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刚刚哭过的眼睛里又氤氲起了水光。 他眼角轻动,脱下自己的外套把人裹了起来,童依就是再笨也不至于什么都不记得,这家伙高中时就洁癖到旁人搭个肩膀都要闪躲:“会弄上水的!” “别动。”许柯用了几分力气,被裹起来的人终于停了挣扎,“本来明天也要送去干洗。” 她撇撇嘴,老老实实地冲着凉水。 海后上岸计划 第5节 “童依!我上辈子是不是抢了你男人!怎么我刚撩上一个你这边就要有情况!”苏晚桐风风火火从酒吧赶来时差点没把许柯的房顶掀掉,她和调酒师小哥哥正聊得热火朝天,眼看就要加上微信,童依电话打来了。 她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许柯言简意赅地讲述了她的伤情以及需要的药品,不出半个小时,苏晚桐就带着东西赶回了酒店。 “我也不想的,谁知道这破酒店茶几摆的离沙发那么近!”童依咬着唇,平地摔跤这种笑话,的确不像她能干出来的事儿。 “腿拿过来!”苏晚桐凶巴巴地拿着红花油,加上今天为了去酒吧拓宽鱼塘特意画的恶女妆,对比之下倒是显得童依格外柔弱。 她不情不愿伸了腿,偷偷抬眼去看许柯,却发现他坐在沙发上心无旁骛地用电脑处理工作,轻声叹气之后,开始和苏晚桐商量着条件:“你温柔一点好不好!” “这会儿知道疼了?”苏晚桐看着她肿起来的脚踝,简直心疼得不行,虽然嘴上还是不饶人,但动作也比刚刚温和了许多,连声音也小了下去,“好姐妹,对自己够狠!” “我没有,这真是个意外。”她无奈地眨眼,小声又徒劳地解释着。平时配合自己助攻演戏久了,连苏晚桐都觉得这次还是她故意想要吸引许柯注意。 可实际上,童依真不舍得把自己摔成这样。刚刚的争吵确实没能占了上风,但要说半点计策都没有,那她大概也不配当这个海后。 她本意是想借着假摔跌进许柯怀里撒娇,可谁承想吵着吵着两个人都动了情绪,童依脾气一上来哪里还顾着什么手段花样,她是真的想要夺门而出冷静冷静。这人还没出去,那茶几不偏不倚地把她绊了一下,就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童依心不在焉地哼着声,苏晚桐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都这样了竟然还在想着男人!她手下用了力,引得童依痛呼出声:“疼啊!” 这声尖叫,成功让正在对着电脑的男人动作一顿。 第十章 她装的 “疼也忍着!”苏晚桐用余光撇了一眼斜后方的沙发,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几分,“我才不惯着你的臭毛病!” 童依又惨叫了几声,泪眼汪汪地往后仰着身子,开始死命去拉苏晚桐的手:“好姐姐,不就一个男人!回头给你找更好的还不行!干嘛要这样谋杀我!” 刚刚还一本正经忙着工作的男人终于停了下来,他垂着眸,似在纠结要不要起身,挣扎了半天,却还是“啪”的一声合了电脑。 苏晚桐感受到了一道阴影,她拧上红花油的瓶盖,漫不经心地抬头去问:“干嘛?” 许柯的神色早就恢复了平静,白色衬衫和读书时一样干净整洁,清冷无瑕的模样和苏晚桐印象里没有什么出入,难怪五年过去,童依还是忍不住想要把人再搞一遍。 他的脸背着光,童依看不清表情,也分不清喜怒,只听见声音低沉却又平淡:“我来吧。” “正好,我才懒得伺候这小祖宗!”苏晚桐识趣地起身,把手里的红花油递了过去,然后默默退到了一边。 许柯轻轻拧开瓶盖,倒出一点在摊开的掌心,然后手掌抵在一起轻轻揉搓,等揉热了才捂到童依的脚踝。他的体温透过两层皮肤却依然温暖炽热,童依舒服地眯了眼,嘴上也不再嚷嚷着喊疼。 “啧,你挺熟练。” 苏晚桐勾着唇,要不是童依,她大概这辈子也见不到清冷淡漠、不多言语的高岭之花这般模样,小心翼翼又处处妥帖,就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 “之前打球经常有人崴脚,见多不怪。”他没有抬头,还是细心认真地敷着肿胀的脚踝,童依却突然来了精神。 她托着腮弯唇,邪恶的心思重新带回了她的理智:“所以你对那些男生也这么温柔吗?” 正在轻轻揉着脚踝的手一顿,许柯挑着眉抬头,看向童依的眼里虽然平静,却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童依撇着嘴小声嘟囔:“这么小气,不让问算了!” 既然已经有力气和自己贫嘴,应该也没有刚刚那样严重,许柯眉心微微舒展,把红花油轻轻放在床头,对着苏晚桐开口:“这两天注意休息,早晚各涂一次,止疼药晚饭后再给她吃。” 两个人皆是一怔,苏晚桐原本靠在墙上饶有兴致地吃瓜,听到这里却是一下就站直了身子,难以置信地指着童依:“你该不会……要我照顾她吧?” 许柯疑惑地抬头,好像这个问题问得十分白痴。 “你们俩有没有点儿良心?”苏晚桐气得差点冒烟,恶狠狠拿膝盖碰了碰童依没受伤的脚,“你自己说!昨天晚上到嘴边的小奶狗,是不是因为你飞了?今天晚上的调酒师,是不是也因为你没泡成?”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童依怯弱地低头,声音又小了几分,小白花和恶女的对比更加明显,“而且我都这么可怜了,你就不能心疼我一下!” “你这么可怜又不是我给你摔的!对啊,你到底是怎么摔的?”苏晚桐疑惑地打量着两个人,刚刚在电话里许柯只说童依崴了脚,为什么在他的房间崴了脚却半个字也没提。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苏晚桐心底大概了然,所以就更不可能自己揽下照顾童依的活儿了。 “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我对象对象分手了,有好感的小男生也被你搞没了两个,这大冤种爱谁当谁当,反正我不当!”和童依玩久了,苏晚桐装起大尾巴狼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为了陪她演下去,童依本人只好扮演着小白兔,柔着声音去扯苏晚桐的衣角:“晚桐你最好了!” 许柯把一切看在眼里,他的神情冰冷萧条,眉间似有思量,却迟迟没有动作,苏晚桐有些泄气,看向童依的眼里也带了几分心疼。 搞谁不好,非要搞这种冷的似冰块、呆的像木头、柴米不进、油烟不食的高岭之花。 她眨着眼,认命一样把刚刚拎来的药重新装进包里,然后伸手去扶童依:“算了算了,你自己现在能不能动?能动就先拿那只好着的腿儿跳回房间,我一会儿给你买点面包和水,你乖乖等我蹦迪回来,这总行?” “我……能说不行吗?”童依瞪大眼睛,苏晚桐的手已经伸到了眼前,好家伙,她竟然真打算把自己扔回房间继续钓鱼去? “你去忙吧。” 许柯平静地开口,看向苏晚桐的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和平日里一样清冷礼貌却又淡漠疏离。 “我照顾她。” 他往床边移了一步,高大的身子把童依遮了个大半,加上旁边的“恶女”苏晚桐,双重对比之下,童依又成了无辜可怜、急需保护的小白花。 “不会太麻烦吧?”苏晚桐的动作稍顿,眼尾也跟着微微上扬,眸里有说不清的情绪一闪而过,把七分惊讶和三分不可置信演得恰到好处,“那就先替我们家童依谢谢你咯。” 她侧了侧身子,借着灯光的阴影和视线的死角,在许柯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冲童依比了个ok的手势,童依回过去一个眼神,心底一直酸涩着的角落终究得到了想要的糖果。 她弱小,她可怜,她装的。 因为心底志得意满,所以童依完全没有注意到许柯突然幽深的眼神。 他垂着手,眉梢微微上挑,目光落在童依高高肿起的脚踝。 算了,看在她受伤的份儿上,今天暂且顺着她一次。 “我好饿!”童依试探地去拉他的手,见他没有躲开,就两只手一起抱住他的胳膊轻轻摇晃,“我想吃……小馄饨!” 小馄饨啊。许柯的动作微滞,思绪瞬间被带回到五年前那个夏天。 第十一章 小馄饨 高考这场大雨,虽然不足以倾覆冗长的人生,但也足以在青春里掀起一场浩荡的波澜。 当然,这场轰轰烈烈又声势浩大的波澜经历者里,并不包括许柯,他是被保送的。 作为南城一中里所有老师都赞不绝口的好孩子,所有同学奉为学神一般存在的好学生,他中考裸分全市第一,数学理综逼近满分,刚开学就被年级主任和校长列为重点保护对象。 高一那年,他代表全市出战省级比赛斩获冠军,寒假就被清大夏令营邀请去了首城。 高二下学期,他应邀参加京大访学,同年在英语竞赛高中组拿下全国第一。 高三那年的四月份,他同时收到了清大京大两所学校的保送邀请。 少年清冷无瑕,皓如朗月,童依不是第一个对他产生兴趣的,却绝对是最大胆的一个。 她和苏晚桐是文科班里出了名的小辣椒,火爆之程度连老师见了都要头疼,不听课撬自习都是家常便饭,奈何从分科开始排名就常年稳坐文科班里前二,只有在联考全年级赋分之后的统排里,才会被自己压一头。 按理说保送之后,许柯是不用再来学校的,但学神三年下来一直在竞赛访学夏令营中度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几个月才算是他真正的高中时光。所以他没有回家,而是在学校紧张的气氛中按照自己的节奏体验一把别样的青春。 许柯性子冷淡,平时也没什么爱好,最多也就往球场跑得勤一点,却次次都能遇见童依和苏晚桐并肩坐在门口守株待兔。 听说那个经常和自己打球的体育生是苏晚桐朋友的表哥,而两家又恰巧是邻居,怎么也算是一对儿青梅竹马。这样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体育生每次都对苏晚桐昭然若揭的心思无限包容,童依虽然只是陪着她来当僚机,但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实在算不上清白。 这种算不上清白的眼神在打完球后去吃饭时尤为明显,苏晚桐缠着体育生,童依就缠着他。 明明打球累的是他们,但一到小吃摊两个小姑娘就坐在位置上不愿意再动,所以每次都是他和体育生去帮忙点餐。 因为时间太过久远,许柯已经记不清当时他们都吃了什么,只记得每次问到童依,她都是歪着脑袋,弯弯的眉眼里带着俏皮:“我要小馄饨!加醋加辣加香菜!” 夏日的晚风总是会吹散白天的烦躁,半掩的窗帘后面是晴朗的夜空,像极了高三最后一个学期晚自习下课后的模样。星辰细碎,月色皓然,只有许柯的眼里黯淡幽晦。 和童依分手五年,他再也没有吃过小馄饨。 “好不好嘛!”童依眨着眼睛,明艳艳的红唇扬起好看的弧度,刚刚哭过的小脸上带着一抹绯色,明亮的眸子里好像有希冀在闪烁,晃得许柯眼睛疼。 算了,今天已经纵容她到了这份儿上,也不差那碗小馄饨,今天过后,他绝对不会再对她心软。 许柯没有说话,只是喊了酒店的餐饮服务,童依把玩着手里的红花油,用眼睛的余光去瞥他,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明显,被抓包时还弯着唇角不自知。 “看够了?”他放下手机,并没有去看童依,而是把苏晚桐买来的药品分了类,一盒一盒地拆开翻着说明书。 “当然……没有。”童依诚实地回答,大概是今晚的温柔让她昏了头,总觉得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和曾经皓如朗月的少年重叠,一举一动都带着她五年前最熟悉的温存。 他动作稍顿,借着弯腰去整理药品掩饰泛红的耳根,这个高度,恰好够童依揽住他的脖子。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亲密接触让他又是一滞,在这几秒的迟钝中,童依逮住了机会,笑意盈盈地用了几分力气,抬头在他侧脸偷偷亲了一口。 不带情欲,不带算计,一个简简单单、蜻蜓点水般的亲吻,却让许柯的大脑短暂的断片了一下。 “谢谢你照顾我,真的,现在已经没有那么疼了。”她向来喜欢打直球,逢场作戏也能面不改色,心思更是能瞒到滴水不漏,所以眼里难得有这样真诚的时候。 暧昧在这一瞬间蔓延开来,半明半暗的灯光渲染着一室的旖旎。童依的怀抱带着甜甜的味道,她的手臂柔软细弱,明明自己稍稍用力就能挣脱,却还是像被定住身子一样动弹不得。 两人皮肤接触的燥热更是让许柯耳根彻底红透,连脖子也一并染成了粉色,清冷无暇的人在破禁边缘疯狂试探,说什么也没了心思去追究她偷亲自己的事情。 突然响起的门铃让许柯如获大赦,童依看着落荒而逃却面红耳赤的人,心底隐隐作祟了那么多天的、奇怪的胜负欲竟莫名得到了满足。 而这被满足的胜负欲,在看见许柯端来的小馄饨里加了香菜和辣椒时达到了顶峰。 “随便点的,将就着吃。”许柯垂着眸,波澜不惊地坐在了床的另一边处理工作。 童依扬着眉,小馄饨香味顺着打开的餐盒飘了过来,鲜美的汤底配上嫩滑的面皮,看得她垂涎欲滴,食指大动。 所以,许柯敲定完授权委托书之后抬头活动肩膀时,就看见了吃饱喝足、笑得格外明媚的童依。 感受到他的视线,童依抬腿去蹭了蹭他的腰:“给你留了一半,再不吃就要凉了。” “我不是很饿。”许柯摇了摇头,除去白天的西装革履,其实法律人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光鲜亮丽。律所里的事情很多,有时候一个案子忙起来,可能连晚饭的时间也没有,许柯都已经习以为常。 “什么时候有的不吃晚饭的坏习惯,改了!”她一只腿行动不便,却还是霸道地揪住了许柯的衣角,言语里带着威胁的意味,“你知道的哦,我能耐得很,该不会真的想要我喂你吃吧?” 第十二章 合理合法 许柯眼皮一跳,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听到童依说这句话。 童依的能耐,自己在五年前就领教过多次,至于最近的一回,大概是刚刚进门的时候。 酒店的安保系统十分完善,因为晚上回来时在门口就感受到了异样,所以他特意看了一眼。门锁完好,报警系统安静,也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方法进了房间守株待兔,而许柯就是那只蠢得要死、自己撞上来的笨兔子。 “要我喂你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不太喜欢用勺子喂。”童依弯着唇,眼底有着狡黠的笑,亮晶晶的眸子里是许柯再熟悉不过的调皮与娇俏。 当然不是勺子,许柯认命地闭眼。 他到现在都记得五年前暑假里自己难得耍赖一次,真的相信她会心巧嘴乖地喂自己吃药,事实就是,她确实心巧,但嘴却一点也不乖。 谁家喂药嘴对嘴喂啊! “嗯?不相信啊?那我可要亲自证明一下了。”童依笑意更甚,抬手拍了拍身边的空地,“别这么生分嘛,过来坐!” 海后上岸计划 第6节 “我自己来。”许柯快速起身拉开一边的椅子,拿起床头柜上的餐盒,连餐具也来不及换新的,就着她的勺子吞了一个馄饨,向来清冷无暇、从容淡定的人这副模样,滑稽到童依都忍不住发笑。 像是刚刚反应过来,许柯终于恢复了从前那般波澜不惊,慢条斯理地抿了口汤,声音也没了刚刚的急促,平淡中带着清冷:“你从哪里拿到的我房卡?” “想知道啊?”童依歪着头,对上许柯的眼睛,笑着对他开口,却并不打算现在就让他如愿,“食不言寝不语,乖乖吃饭,吃完告诉你。” 他早就料到坏心眼的小姑娘绝不可能这么轻松就告诉自己答案,所以眼里也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依旧优雅快速地小口吃着馄饨。 童依低下头去,唇角弯得更加明显。她捧着手机跟苏晚桐交流战况,却迟迟没有收到回复,大概是正在忙着钓鱼,她也识趣地不再叨扰。 只是关掉对话框,童依实在觉得有些无聊,她刷着朋友圈,自己也就三天没有管理鱼塘,之前撩到的鱼儿里竟然有四五个身边已经换了其他女生。 “哼!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她恨恨地咬牙,许柯正好放下餐盒,收拾了床头柜上的一堆包装袋,走到门口一起丢掉。 童依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他,看许柯一顿操作行云流水又慢条斯理,她突然觉得放走几条鱼儿也没那么失望。 毕竟,现在这条上钩的鱼实在是太对自己胃口。 许柯慢条斯理地洗着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白皙纤长,和他的人一样清冷干净,看得童依实在是心底发痒,丝毫没有注意到慢慢靠近的人:“所以,你怎么进的我房间?” 他本就高大,站在床边投下大片的阴影,遮了童依半边身子,此刻正居高临下地垂着眸,看向童依的眼里依旧平静,从容不迫地等待着她的狡辩。 童依愣了愣神,她也没有想到许柯会这么在意这件事情,所以一时之间也没反应过来:“啊?” “我吃了小馄饨。”这一次,他并不打算让童依这么轻松糊弄过去,“刚刚说好的。” 平心静气却理直气壮,童依甚至感觉到了一丝幼稚,忍不住咯咯地笑出了声:“这么执着?” 许柯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眸里的坚持分毫不少。两个人视线交织,他实在是太光明坦荡,四目相对,反倒是童依最先败下阵来:“其实也没什么,你放心,肯定是合理合法的。” “你确定?”许柯挑着眉,他可太清楚童依那满脑子的坏主意和一水儿的坏心思了。 “就,我给前台看了我们的结婚证嘛。我说,你提前过来订好房间然后去开会了联系不到你,哪有小两口开两间房的,这合理吧?我们俩可是前天去民政局登记过的夫妻关系,这合法吧?” 她摊着手,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小了下去,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坏事儿做多了,童依就算脸皮再厚也多少有点心虚。 许柯仍是一言未发,只是心底却有点儿莫名的情绪起伏,他仔细想了想,倒也算不上愤懑,甚至有些小小的欣然。 “好吧我承认,我就是目的不纯,就是动了脑筋,就是耍了小心思,反正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现在生气也晚了!”童依实在装不下去,小白兔什么的演起来也太费劲了吧,还是大尾巴狼比较适合她。 “不早了,”许柯的眼睛移到别处,他当然不是第一天认识童依,所以也没指望她能真用什么光明正大的办法,这一招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的确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儿,“我还有一份强制执行申请书没有改完,你先休息。” 哭闹了一场还受了伤,童依确实有些疲惫,但是她并没打算提前入睡。昨晚她醉得不轻,所以根本没有看到许柯满眼嫉妒把她按在床上亲到失控模样,今天说什么也不想错过。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也低估了许柯的工作。不过半个钟头过去,她的眼皮就开始打架,睡过去的时候还抱着手机不撒手,而且童依睡觉本来就不老实,许柯一夜给她盖了三四次被子都被踢开。 最后他实在没了法子,只能把人搂在怀里,这才终于一夜安稳,可第二天起来,眼下也难得有几丝乌青。 “许律昨晚没休息好吗?”钟离递过去一杯黑咖,好看的黛眉轻轻蹙起,担忧的眼神毫不掩饰。 “不要紧。”许柯低头揉着眉心,黑咖的苦涩让他整个人舒缓了不少,钟离收了杯子也依旧没有离开,他动作微顿,好像想起了什么,“你来我们律所,有一个月多了?” 第十三章 金屋藏娇 钟离点了点头,平时除了吩咐工作,许柯难得这样问起来自己,少女怀春的娇羞在心底慢慢发酵,却被嘴角浅浅的笑意出卖了大半:“下个月十五号,就满两个月了。” 她也是清大法律系的学生,又恰好和许柯一样同属民商法学院,算得上是许柯的直系学妹。其实他们律所在招聘时对法考的通过是有硬性条件的,但许柯在清大的学业导师亲自开口,说是送小姑娘来长长见识,随便一个助理的位置就可以,他也不好拒绝。 “那以你这些天跟着我和张律的实务经验,你觉得这个案子该怎么打?”许柯有意点拨她,小姑娘初出茅庐,法律实务中会出现很多课本上讲不到的情况。 虽然他没有好为人师的习惯,但毕竟是导师亲自送来的人,他也不希望让钟离实习几个月回去没有半点收获。 “这个案件,涉及到动产的共有问题。”钟离的眉梢微微上扬,她这几天一直都跟在许柯和张律身边做着记录,所以对案情并不陌生,“而普通合伙关系中,我方委托人有权处分共同共有中自己的份额。” 许柯停住动作,看向她的目光似有疑惑,声音却依旧平淡:“说说理由。” 见他没有反驳,钟离心底的把握又大了几分,说起来也更加头头是道:“涉案公司注册时登记的法人为我方原告,而被告的资金虽然用于购买设备,但设备也登记在我方委托人名下。所以即便此设备为我方委托人与被告二人共有,我方委托人也仍有权处理自己的所持有的份额。” 他皱了皱眉,手指轻轻扣在文件夹上,其实听到这里他已经大概明白了钟离想要表达的意思,却还是没有打断。 导师当时的说法是,小女孩很有灵气,学东西也快,送来律所历练历练,就当多修了一门实践选修课。 许柯眼底闪过一抹异色,但她毕竟是还没出校园的学生,对案件把握有些失误也在所难免,所以还是冷静地跟她梳理着案情:“首先,我要纠正你一个问题。” “财产共有,是两个以上民事主体对同一财产享有共同所有权,分为按份共有和共同共有,共同共有需要二人具有共同关系。”许柯拿起手边的文件夹,翻找到昨天委托人提供的资料,然后递到钟离眼前,声音清冷中透着平静,却十分严谨,“共同共有中,没有份额这一说。”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许柯视线停留在文件夹上,给她留出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消化,礼貌又疏离的样子,任谁也挑不出半点错处。 钟离咬着唇,刚刚成竹在胸的模样早就消失了个没影没踪,她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神飘忽不定,一会儿落在文件夹上,一会又落在一旁的桌子,尴尬在这一刻蔓延开来。 许柯向来性子冷淡,所以丝毫没有注意到突然奇怪的气氛,以为她不说话是因为没听懂。 他沉吟片刻,决定把话说得更加明白:“如果没有记错,清大法律系的人才培养方案中,物权在大二学。每年民商院的这一部分课程,都是由纪老师来带,她上课用的案例在清大电子阅览室都能查到。” “对不起,是我记混了。”钟离低着头,有些不敢正视许柯,怀春的心思也彻底被他这番点拨驱散了大半,此刻就像是上课被提问到却回答错的学生,又羞又愧。 “其次,如果是普通合伙关系,他的处分需要所有成员同意。”许柯的声音依旧冷淡,可落在钟离的耳朵里,却莫名地平添了几分严厉,让她更加不敢抬头。 他打开电脑,一边浏览着邮箱里未处理的文件,一边以前辈的身份为她提供着经验:“最后,法学理论和法律实务并不完全相同。在法律实务当中,我们身为律师,要最大限度维护委托人的利益。” 许柯顿了顿声音,双腿交叠,抬首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眸里平静无波,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但两人视线交织,钟离的脸更加红透,他淡淡地把视线收回,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平缓却又沉稳地开口:“所以,关于委托人注册公司时被告的资金,我们应该主张两人是债权人与债务人关系,而不是合伙关系。” 她乖乖点头,眼前冷静睿智又帅气清冷的男人实在是太过耀眼,偏偏声音又干净到不沾染半分世俗欲望,钟离只觉得自己人都要沦陷进去。 “我说,你差不多得了,这么凶的语气,小心学妹回头找宋教授告状。”官岩拿着早餐走来,从南城一中到清大,他跟许柯同窗七年,所以对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早已习惯。 但钟离一个刚出校门的小姑娘,平时又不怎么接触社会,还以为她又羞又愧的脸色是被许柯吓到了,所以好心地替她解围:“他这人就这样,虽然严谨了些但也是指导你,别放在心上。” “没有没有,我知道是为了我好!”钟离收回一直停在许柯身上到目光,对着官岩甜甜一笑,“谢谢许律指点,也谢谢官律的早餐!” 其实相比许柯,钟离觉得官岩学长算是律所里好相处的了。他和许柯同级,也是宋教授的学生,曾经校辩论团的首席主席。 阳光帅气的外表加上风趣幽默的性格,一时之间风靡全校,被称为和尚庙的校辩论团的招新群瞬间被学妹们加了个爆,负责运营的同学不得不连着拓了三次群容量。 “不客气!顺便把这份给张律送去。”官岩把西装外套随手一扔,然后坐在许柯对面的椅子上,非常不满地抽走他手里的电脑。 许柯看着落空的双手,倒也没有生气,只是静静地抬眸去看一脸欠揍的官岩,冲着他摊开掌心。 可官岩丝毫没有拿人手短的觉悟:“瞪什么!我还没找你算账!昨晚那委托人那么难缠,你甩给我一个人?什么事这么急,难不成你还金屋藏娇了?” 第十四章 好久不见哦 “昨晚辛苦你了,这个案子分你四成。”许柯敛着眉目,声音平淡清冷,却丝毫不提昨晚干了什么,这让官岩更加疑惑。 “喂,说出来让我好奇一下呗!什么事儿能让我们许律连工作都推后?”官岩揶揄地碰碰他肩膀,“该不会真的是金屋藏娇吧?” “这么闲,”许柯挑着眉,冷冷的声音里带了警告的意味,“不如今天的被告你也替我去见一下?” “打住!”官岩连连摆手,他才不要当这个冤大头,这种撒泼打滚的被告还是得许柯冰冷的气场才镇的住,“昨天那委托人中午还要我去一趟取证,今天的被告,你和老张解决,顺便带着我们小学妹,也长长经验。” 许柯微微皱眉,官岩看着他的反应,也大概明白了什么:“不至于,小学妹人也挺机灵,今天早上虽然说错了思路,但我们也是从那个阶段过来的,没必要这么苛责。” 他拍了拍许柯的肩膀,以为他还在为刚刚的事情耿耿于怀。 官岩对这个学妹印象还是挺不错的,先不说有宋教授这层关系在,她毕竟没什么经验,怎么能跟他们这群和法院检察院打了好几年交道的人比?况且小姑娘心思细腻,脑子好使,人也不错,温婉的性格在律所里很吃得开,几个律师都能和她处得很好。 “我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许柯双腿交叠,声音依旧清冷,“我只是觉得,她好像有些怕我。” 想起今天自己不过问了她几句,脸就红成那个样子,小心翼翼的模样好像怕自己会活吞了她似的。 “怕你?”官岩特别不厚道地笑出了声,“也对,你天天冷着张脸,也不知道那群姑娘到底看上你什么,明明我这种温柔帅气的暖男才是最佳选择。” 是啊,自己性子冷,平时少言寡语,待人接物淡漠疏离,无趣得很,童依到底看上自己什么呢? 一时兴起的新鲜感总会退散,最开始所谓的心动最终也会归于平淡,他总说童依没有心,自己又何曾把什么放在过心里呢? 难道是童依吗?或许曾经是吧,五年前他少不经事,以为亲吻的那一刻就能算作永恒,直到被现实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可五年后再次见到她的那一刻,自己满脑子都是想要让她也尝一尝自己五年前的痛苦,这才能算得上是道歉。 不是风水轮流转吗?那就转,往死里转,最好是复合,她提,他拒绝。 官岩乐得自在,有人给自己帮忙还不要,也就许柯这种傻子才干得出来:“行吧,小学妹我带走了,正好缺一个帮我理资料的,你把昨天委托人的文件给我。” “在我房间,你跟我去拿。”许柯垂着眸,心底有些五味杂陈,官岩早就习惯他这副清冷的模样,所以也没放在心上,乐呵呵地跟着他上楼。 走到电梯口,许柯突然停住步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官岩定定地开口:“我买个早餐。” 再回来时,他手里拎了碗小馄饨,又拿了只保温袋,官岩瞥了一眼后来了精神:“你不是不爱吃这个?” “走吧。”许柯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然后自顾自地按了电梯。走到房间门口,他又停住,“你在这里等我。” “什么啊,咱俩大学一个宿舍,怎么在外面住个酒店还不让我进,怕我对你图谋不轨?”官岩一头雾水,他总感觉今天到许柯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因为什么。 许柯拿着房卡的动作稍顿,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官岩靠在旁边的墙上满脸不耐烦:“行行行,你赶紧的!” 收起房卡,许柯的动作很轻,先是把门半掩上,这才走到床前去看正在睡梦中的童依。 她向来嗜睡,昨晚又崴了脚,现在这个点没醒也实属正常。许柯轻手轻脚地把小馄饨装进保温袋,思索半天之后还是放在了床头。 他的视线落到旁边的药盒,抽了一张面巾纸垫在桌上,把药片分好之后依次摊开。做完这些,许柯终于想起来等在门外的官岩,准备去给他找文件。 “怎么,我们许律这是要学田螺姑娘?”童依抬手扯住许柯的衣角,声音带着悠悠转醒的沙哑,可言语之间依旧没忘记调戏。 猝不及防的力道让他心底一颤,许柯眨了眨眼,语气还是沉静克制,清清冷冷的声音却撩得童依心底发痒:“醒了?” 童依坐直身子,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吊带,被子随着动作滑落,露出大片胜雪的肌肤,圆润莹白的肩头和黑色吊带对比鲜明,许柯移开视线,尽力控制自己不去看她。 “嗯?”童依觉得他表情十分有趣,所以起了逗弄的心思,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去缠他领带,最终把人勾到离自己只有一指的距离。 许柯紧紧地抿着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面不改色心底毫无波澜,只是他能实在控制不住突然加速的心跳。 所以,他的耳朵再次泛起可疑的粉色,这副模样实在是可爱,让童依忍不住弯着唇笑了出来。 “不是,什么文件这么难找?”官岩等了一会儿实在没了耐心,看了眼手表之后果断推开了虚掩的门,嘴里还嚷着不耐烦,“我再去打印一份都出来了好吧……等等,许柯?你!她!” 官岩满脸不可置信,整个人直接愣在原地,连门都没顾得上关。他两只眼睛瞪的像铜铃,呆呆地张着嘴,磕磕巴巴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握着门柄的手更是差点没把东西给人掰下来。 许柯终于从刚刚的心猿意马回过神来,他劈手扯过自己领带,迅速脱下外套披在童依肩头,高大的身形把她挡了个严严实实,声音难得有着浅浅的怒意:“不知道敲门的吗?” 官岩迅速背过身去捂住眼睛:“谁知道你房间里有个女人啊!” 童依调皮地从许柯身后探了个脑袋出来:“官岩同学,好久不见哦!” 第十五章 童姐您继续 官岩当场石化,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童依敛了敛肩上的西装外套,檀香木和雪松交织的味道十分沉稳,柑橘后调又格外清新,和许柯的人一样,让她欲罢不能。 海后上岸计划 第7节 “其实,你可以转过身的。”她弯着唇,饶有兴致地盯着眼前两个西装革履却分外局促的男人,“我倒是想干点少儿不宜的事情,只可惜可惜我们家许柯的心志坚如磐石又韧如蒲苇,不可转移呢。” “你?你们……你们俩?”官岩试探地转身,此刻正艰难地组织着语言,身为曾经校辩论团首席主席,舌灿莲花都应该算是基本操作,但他绞尽脑汁、穷尽现有的语言体系也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表达此刻的震撼。 刚来北城出差第一天的晚间小会他在外面应酬,所以根本没见到童依所谓“捉奸”的一幕,只是在回来时听到张律说有个女人莫名其妙闯进房间,许柯还追了出去。 官岩原本以为是这铁树终于开花,可谁承想这哪里是开花,明明就是重蹈覆辙。 他和许柯同窗七年,从南城一中到清大,如果说这世界上有真正了解许柯的人,那这里面一定算他官岩一个。自己所认识的许柯,好看聪明,有头脑知进退,冷静克制绅士有礼,清冷无暇皓如朗月,这样的形象自他见到许柯那天直到现在。 当然,并不包括许柯和童依在一起的那两个月。 作为许柯为数不多算得上是朋友的人,官岩几乎是亲眼见证了这样一个清冷少年,如何在美丽疯狂的少女直球攻势下慢慢丢盔弃甲,心甘情愿走进她名为爱的圈套。 “你疯了。”这是一个肯定句,官岩定定地看着许柯,语气却不带半分迟疑,坚定明确之程度,甚至胜过法官在庭上敲捶定音的那一刹那。 许柯的眸色突然阴郁,诡谲的气氛在三个人之间蔓延开来。夏日微风吹起半掩的窗帘,突然安静的空气里夹杂着紧张的微妙,好像连时光都在这一刻静止。 童依眨了眨眼,俏皮地扒住许柯的白色衬衫,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眉眼之间都带着笑意:“他疯没疯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大概疯的人会是你。” 电光火石之间,官岩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来回变换,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瞬间反应了过来,并且附上一个笑脸:“童姐您继续!” 他迅速出了房间,还贴心地关上了门,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到没有半点迟疑。 许柯冷冷地挑眉,说起来也真是好笑,官岩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球,在童依面前连句大话也不敢,从高中就是这样,五年过去竟也半点没变。 “电灯泡不见了,”童依弯着唇,抬手去勾许柯的小指。见他没有甩开,就更加得寸进尺地轻轻摇晃,眉眼间还带着一抹媚色,声音慵懒却又格外魅惑,“那你说,我们要不要继续啊?” 许柯的大脑瞬间宕机,明明想要拒绝,身体却诚实地任童依的小手胡作非为,他突然感觉官岩说得没错,他好像,是有些疯了。 童依简直爱死他这种明明纯到不行、打定主意不受诱惑、却还是在自己的撩拨下于失控边缘疯狂试探的模样。 迷离的眼神,颤抖的睫毛,如雷的心跳,低低的喘息,红透的耳垂,许柯每一处敏感细微的变化都刺激着童依心底隐秘的角落。 像是一粒种子,慢慢破芽而出,挣脱所有束缚,然后成长得愈发茁壮。人也如此,推翻原有的清冷,破禁带来的快感让童依实在上头。 她慢慢吞吞地掀开被子,没有受伤的那只脚轻轻点地,站直身子后歪打正着般扑进许柯怀里。 童依眨着眼睛,许柯的视线猝不及防地撞进她清澈明亮的眸子,双瞳剪水却不掩张扬,明艳动人却媚而不妖,实在让人无法自拔,哪怕清冷克制、淡漠疏离如许柯。 所以,等到他想逃离的想法冒出头时,童依细长白嫩的胳膊就已经揽住了他的脖子。 即便如此明显的身形优势下,他微微的挣扎也依旧显得苍白无力,许柯紧紧抿着唇,无望地看着自己被迫和她贴得更近,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辨。 其实,如果她一定要亲下来,或许自己可以低个头弯个腰,不然她一直仰着头脖子大概会酸吧…… “啵!” 许柯还没反应过来,童依却已经松了胳膊重新坐回床上,歪着头弯着唇笑意盈盈地盯着自己。 他大概用了许久才意识到刚刚好像是一个吻,蜻蜓点水般轻轻印在自己的喉结。酥麻的痒意顺着脖颈一路向下,直达左半边的胸腔。 心底沉寂了许久的角落似有波澜惊起,被他紧紧锁住长达五年的小兽似要挣脱铁笼,许柯清楚地听到了锁链碰撞的响动,理智的弦发出紧绷的声音,好像下一秒就要断裂崩坏。 而始作俑者却玩心不改,眯起眼睛仰着头看他:“乖乖工作,晚上给你买糖吃!” 好像有什么东西戛然而止,许柯暗着眸,心底掀起惊涛骇浪,这样的情绪在占据他所有的感官,手上好像有青筋暴起。 有这么一瞬间,他真的很想把眼前的女人拆骨入腹:“童依!” 许柯的声音不大,但童依却能听出他要吃了自己的意味。挺好,终于不再是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一样,永远用冷冷的语调对着自己。 “嗯?还有什么事?”她丝毫没有撩完就跑显得十分不负责任的觉悟,谁让他前两次都堵着唇不让亲,这次她也不要让他如愿! 第十六章 我有分寸 空气里有着缱绻暧昧的味道,许柯泛红的耳垂更是让这一现场格外可疑,他抿了抿唇,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闭眼之后再次睁开,却松开了紧紧攥住的拳。 潮红褪去,脸色恢复,除了依旧幽深阴郁的眼眸,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的声音清澈而带有寒意,干净得不沾染半分世俗情欲:“注意休息,记得吃药。” 许柯弯下腰去,将散落在床上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拿起手边的文件夹就出了门。 官岩正拿着手机和电话那头小声交流着什么,见许柯出来,随口应了两声便向他走来。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盯着许柯挑眉:“你们俩……什么情况?” “就是你看到的情况。”许柯淡淡地垂着眸,并没有打算真和他解释什么。 官岩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压住,连声音都带着不可置信,他抓住许柯肩膀,定定地看着他:“你没事儿吧?那是童依!是那个没心没肺还不讲道理的童依!” “嗯。”许柯不悦地打掉他抓住自己肩膀的手,这让官岩更加难以置信,眼前的人还是那个被旁人搭一下肩膀都要躲闪的许柯,那刚刚被童依勾着领带马上就要亲上的男人又是谁? “许柯,同一个地方,你不该跌倒第二次的。”官岩的语气突然沉重,一本正经的模样让许柯难得正眼看他。 这是来自少年挚友十分真诚地劝诫,官岩极少用这种语气同许柯说话。 作为朋友,许柯永远是冷静清醒、聪明睿智的,能在官岩自己都当局者迷时,帮忙给出最客观的建议。 这一次身份调换,官岩是旁观者,更不能看着他重蹈覆辙。 许柯的唇角微动,半晌之后,他低头看了一眼刚刚自己亲手关上的门,声音平淡深远:“我有分寸。” 官岩一时语塞,分寸?他瞪大眼睛,不由得想起五年前那个暑假。 一向不喜热闹的许柯由着童依拉去了他们的毕业party,清冷的少年坐在一片灯红酒绿中,静静地看着童依唱歌蹦迪玩游戏,最后她仗着酒意赖在许柯怀里,缠着他要抱抱亲亲。 所有人都以为许柯会推开,可向来冷静克制、皓如朗月的少年竟难得弯了唇,眸里的笑意清澈又真诚,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童依按在怀里亲了很久很久。 “张律还在等着,走吧。”许柯冷冷的声音把官岩拉回了现实,等人反应过来才发现他已经去按了电梯。 当事人再明显不过地逃避让这场对话没了继续下去的必要,官岩摇了摇头,只能快步跟上。 “我还以为你这边能有什么新鲜的瓜吃,没想到也没把人拿下。”苏晚桐撇着嘴冷哼,给童依涂红花油的手也忍不住顿了一下。 童依白了她一眼:“什么叫也!我是昨晚行动不便好心放过他,你是什么情况?就那小男生,竟然一晚上都没搞定,出去可千万别说是跟我混的!” “也不是没拿下,就是留联系方式的时候我犹豫了,总觉得差点意思。”苏晚桐仰着头,她的长发用鲨鱼夹挽起,几缕不听话的刘海随着动作散落。 因为手上全是红花油,她往童依身边靠了靠,童依马上心领神会,抬手轻轻替她顺到耳后,言语里难得带了几分心疼:“这么为难就换一个嘛!又不是天底下只有那谁一个男人,就算加上一个青梅竹马的滤镜,配我姐妹也逊了点儿!” 苏晚桐扯着唇角,她再清楚不过童依嘴里的“那谁”,笑得难免有些苦涩:“谁知道呢!可能现在他已经成了我心中的执念,山山而川,潺潺如镜,可他是唯一一个在我这里拿过满分的人。” 人嘛,最纠结的也不过这个状态。爱也不单纯,恨也不彻底,没有人比他更好,也没有人比他更坏,所以刻骨铭心,格外难忘。 以至于往后余生,再次想要心动时,总是会想起年少时的炽热纯粹的疯狂,最少对苏晚桐来说是这样。徐浩宸之后,她也遇到过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人,好像所有人都像他,却所有人都不是他。 童依最见不得苏晚桐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实在不行,我把人给你绑到床上得了!” 她向来洒脱,爱打直球,因为从不走心,所以也没尝过爱而不得的滋味,对于苏晚桐这种青梅竹马、近水楼台最终竟然还把人搞丢了的事情实在无法感同身受。 在她看来,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青春就这么几年,反正都会后悔的,为什么还要在大好的时光留下遗憾? “法治社会,谨言慎行懂不懂?”苏晚桐笑出了声,童依也跟着弯了唇,脑海里莫名就蹦出来了高三那年的傍晚。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的火烧云绚烂热烈、温柔又苍凉,在蔚蓝的天空里燎出一片属于自己的橙色海洋。 大概这个时候,她就会被苏晚桐拽到篮球场去,奔跑跳跃的活力少年,远方就要消失在地平线的如血残阳,二者重叠,构成极为和谐的画面,她好像就是在这样的景色里遇见了许柯。 “再等等吧,没准我就把他忘了呢?”苏晚桐摇了摇头,把手里的红花油拧紧了瓶盖,“还没问你呢,怎么就崴成这样了?” “也没什么,”童依晃悠着两条白嫩嫩的大长腿,期待着红花油能快些吸收,“吵了一架,没吵过他,然后有点生气,还有点不甘心,想着要将他一军,然后出师未捷就摔了。” 她说得风轻云淡,却把苏晚桐勾起了兴趣:“不讲道理第一名的你都吵不过,看来高岭之花功力见长啊!” 童依不以为然:“吵过我又怎样,就好像心疼的人不是他一样!” 原定游玩计划被童依的意外伤情所搁置,她们点了外卖和零食,一人抱着包薯片看综艺,许柯刷开房卡就看见了两个人窝在沙发里笑成一团。 童依放下平板,单脚跳起来去扑他:“你回来啦!” 第十七章 您戏过了吧 许柯顾不上手里还拿着公文包,只得接住蹦蹦跳跳的她。 这个场景温馨得太过诡异,实在不像是两个互相想要把对方玩到手然后再狠狠踹开的人。 苏晚桐和官岩如是想着,虽然各怀心思,却都是一脸耐人寻味的表情,尤其是官岩。 早上信誓旦旦说“我有分寸”的人是他,现在绷着个脸却格外宠溺的人也是他。 什么分寸,遇上童依,许柯怕是连容忍的底线都要一降再降。 “当心。”许柯皱着眉,把人抱到沙发上安顿好,蹲下来仔细检查了她的伤势,明明是关心的话语,说出口却依然是平静冷淡的语调,“涂过药了?” 大尾巴狼苏晚桐再次上线:“涂了红花油,这货娇气得很,稍微碰一下都要嚷嚷着喊疼,我大概是伺候不了这小祖宗。” 许柯动作一顿,她的言外之意实在是再明显不过,官岩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 其实他对苏晚桐还是有点儿印象的,她和童依都属于恃美行凶的那一款,凭着张扬明艳的美貌和叛逆肆意的性格,在一众男生里掀起过不小的风波。 只是和童依见一个爱一个的性格不同,苏晚桐看起来多情,实际上却最是长情,三年下来都只喜欢缠着那个经常和他们一起打球的体育生。 安排艺体生选择大文组合是南城一中的传统艺能,徐浩宸也不例外。比赛训练占去大部分时间,他的成绩其实算不上特别好,但最后却没有以体育类考生的身份参加高考,而是报了高水平运动员,最后好像还选了非体育类专业。 再到后来,好像隐隐约约听到过两个人恋爱,却在毕业季时分了手,年少情深最后竟也没逃过六月魔咒,官岩摇了摇头,只觉得唏嘘。 “又没说你,”苏晚桐瞥了一眼官岩,实在是奇怪,“你摇什么头?” 童依闻言也跟着看了过来:“早上没仔细瞧,小官岩,几年不见出落的不错啊,有女朋友了没?” 莫名被cue到的官岩愣了愣。 虽然在许柯面前说童依没心没肺还不讲道理,但在她眼前,还是会想起曾经被她火爆脾气压制的日子。 尤其是现在,童依和苏晚桐一大一小俩魔女,加起来怕是能炸天,至于坏主意小心思什么的,他就更觉得危险了。 许柯淡淡地抬眸,看向童依的眼神里似有疑问,手上的力道也紧了几分,童依回过神来时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干了什么,开始忙着哄人:“别担心嘛,我又不喜欢他那种吊儿郎当的。” “我……谢谢童姐关心啊!”官岩咬着牙,实在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明天南城有个案子开庭,我今晚回去。”许柯垂着眸,声音清冽澄澈,“你……” “我当然照顾不好自己哇!”童依的眼睛亮起来,像有星辰一般闪烁,弯弯的眉眼里却丝毫没有撒谎的心虚,“这里人生地不熟,我还行动不便,简直柔弱不能自理!” 苏晚桐静静地看着童依,非常识趣地把大尾巴狼的角色让渡出来,官岩在一边都要惊掉下巴:“不是,童姐您戏过了点吧?” 人生地不熟也就罢了,行动不便也勉强算一个,柔弱不能自理?她童依,进可拿捏各色人物,退可撩得许柯一再破禁,刁蛮任性不讲道理,人狠话多路子还野,就连自己这种混球见了都要甘拜下风,现在告诉他这叫柔弱不能自理? 空气突然安静,三道目光瞬间齐刷刷地汇集在官岩一个人身上,凶狠残暴之程度,像是要把他烧出三个窟窿。 苏晚桐实在看不下去,直接拎着领子把人拽到了房间最里面,抬手一巴掌招呼上他肩膀,压着声音咬牙切齿:“人家柔情蜜意,他懂她的图谋不轨,她懂他的欲言又止,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童依在心底狠狠记了一笔,然后轻轻扯住许柯的衣角摇晃,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 海后上岸计划 第8节 “那我让官岩多定一张票。”许柯挑着眉,看着童依因为得逞而上扬的嘴角,脸上仍是波澜不惊的表情,在她低头小小得意时轻轻勾了勾唇角。 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她以为得逞的人是她吗?许柯抿着唇,可惜这一次,自己才是狩猎的那个。 “两张。”童依干脆利落,身为海后,她坚信只要男人换的够快悲伤就追不上,所以绝对不能放任苏晚桐这么萎靡不振。 “她不是失恋要散心?”许柯看了一眼里间和官岩吵得正凶的苏晚桐,他还记得那天晚上为什么童依为什么会出手打架。 “她那也叫失恋?”童依冷哼一声,自己早就说威廉不是什么好东西,也知道苏晚桐为什么会有这短暂的不快,“你那天晚上见过威廉,不觉得他特别像某个人吗?” 许柯脑海里碎片的记忆拼凑在一起,小麦色皮肤,身形高大,腿长肩宽……他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一向清冷平静的眸里也有抹异色闪过。 “要是真有人敢绿我姐妹,我那天会只泼他一瓶酒?”她勾着唇,声音里淬了寒意,看向苏晚桐的眼神却带着几分无奈,“能让她难过的,当然不是那天晚上的男人。” 没等许柯反应过来,童依已经扬了声音,浅浅的梨涡里一水儿的坏主意:“官岩,刚刚你说我什么过来着?” 官岩心底暗暗叫苦,看了眼一旁背手而立的许柯,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童依身上,脸色仍旧波澜不惊,平淡中带着清冷。 真要命,两个魔女也就罢了,加上和她们沆瀣一气的许柯,自己怎么都像是个大冤种!他咬着牙,恨恨地开口:“我说……童姐美丽过人!” 童依眉开眼笑,明媚中带着张扬,抛给苏晚桐一个眼神:“孺子可教。” 几个人到达机场已经接近晚上,童依本来想在飞机上眯一会儿,落地正好开启夜生活,却在候机时被哭闹的小孩儿吸引了注意。 第十八章 她心情不太好 “呜呜,我就要奶油蛋糕!就要吃蛋糕!” 小女孩儿看着年纪不大,也就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粉色的背带裤,两个麻花辫尾系着蝴蝶结,发箍是很可爱的卡通图案。 年轻的母亲开始小声安慰,可低声细语地哄了半天,小女孩儿却哭得更大声了:“妈妈说话不算数!说好我写完作业就买给我的!你昨天晚上明明答应了!” 女人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旁人异样的目光也纷纷投了过来,她蹲下身子,理直气壮地点着小女孩儿的脑袋:“我要是不答应你肯好好写作业吗!” “可是你们答应了哇!你明明答应我了哇!”小女孩儿哭得很凶,鼻涕眼泪糊成一团,漂亮的麻花辫也散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被丢到了地上,染了一层灰蒙蒙的尘土。 她双手抹着眼泪,坐在地上也是小小的一只,背影看上去更加可怜,断断续续的小奶音里带着哭腔:“爸爸说话不算数,妈妈说话也不算数,你们说话都不算数!” 女人更加生气,四周围上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她生气地甩了甩手,凶巴巴地瞪着不听话的女儿:“你再胡闹我就不带你回家了!” 小女孩儿果然噤声,水灵灵的眼睛又红又肿,明明委屈得不行却还是捂住嘴巴不敢吱声。她害怕地摇头,因为忍耐哭泣而一抽一抽的模样更令人心疼:“不行不行!妈妈别不要我……我不吃奶油蛋糕了呜呜呜!” 女人的脸色终于好转,从身后的包里抽出一张面巾纸,清理着小女孩儿哭泣留下的痕迹。 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重新编织着小女孩散落的麻花辫,嘴里还不停地教训着不听话的女儿:“奶油蛋糕这种垃圾食品,我们艺艺这种乖孩子才不吃呢!只要艺艺乖乖听话,妈妈周末带你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原来小女孩儿名叫艺艺,童依收回视线,艺艺,依依。 她的眸里有些黯淡,刚刚还叽叽喳喳调戏许柯的心思也尽数消失,此刻垂着脑袋,视线一直落在不远处明明委屈地撇着嘴却还是乖乖点头的小女孩儿身上。 许柯正和官岩商量着明天的工作,童依原本一直有意无意地用胳膊戳着他,突然安静下来他竟还有些不适应。这么想着,他声音微顿,用余光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见她侧着身子,像是在跟苏晚桐聊天,所以也没在意。 “不就是块小蛋糕,买给她不就好了。” 如果一开始就没打算做到,为什么要答应她、给她憧憬和期盼呢? 童依的声音很轻,却让三个正在忙着自己事情的人都看了过来。她的手里缠着一根小皮筋,轻轻垂眸的样子少了几分锋芒,波浪卷发随着她的动作散落在肩头,这样安静温和的模样实在不算常见。 苏晚桐一直在忙着和自己的鱼儿发消息,对于刚刚哭闹的小女儿印象不算太深,直到听见童依这么嘟囔一声才发现不对。她放下手机,坐得离童依近了几分,眼神有些复杂。 旁边的许柯眸里似有疑惑,刚刚还在翻着文件的手微微抬起,像是要帮童依顺顺头发,却发现这样的动作实在有些亲密,所以又轻轻垂了下来,声音依旧清冷:“什么?” 她眨了眨眼,沉默了许久之后,轻声叹了口气:“没什么。” 广播里响起他们的航班号码,童依耷拉着脑袋扶着苏晚桐起身,脚腕处的红肿消了大半,却还是疼得钻心,她心底刚刚氤氲起来的情绪更甚。 许柯看着她紧紧咬唇的模样,把行李箱和文件夹都扔给了官岩,声音虽然清冷,却明显柔和了几分:“我抱你?” 刚刚来的路上,童依耍赖缠着许柯不放,仗着自己行动不便,心安理得地发号施令,许柯虽然冷着脸,却也一一应下。 可现在,她却摇了摇头,把目光移向别处:“不用,晚桐扶我一下就好。” 许柯暗了暗眸,直接绕到了她右手边,和苏晚桐交换位置,声音虽然平淡却带着几分固执:“还是我来吧。” 如果放在以前,苏晚桐会毫不犹豫地让出位置给自家姐妹创造机会,可现在,她有些担心童依的情绪,所以用眼神无声地询问着她的意见。 短暂的沉默后,童依点了点头,她有些疲惫,所以大半个身子的力气都靠在许柯身上。 这样低沉的情绪一直持续到这行人上了飞机,童依的座位和许柯挨着,官岩和苏晚桐在后面。 离起飞还有这些时间,落座之后她有些迟疑,没过几秒之后又担心地起身,视线落在靠着窗边出神的童依。 苏晚桐犹豫了会儿,问旁边的官岩借来纸笔,唰唰两下写了什么,夹在文件夹的第一页给许柯递了过去 “童依心情不太好,辛苦你照顾一下。” 心情不太好?从早上两个人的暧昧,到下午她借着伤势撒娇,包括来的路上还有心思玩闹,怎么一会儿不注意,就突然心情不好了呢? 许柯盯着这行文字,捏着文件夹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他微微皱眉,清冷的眸里疑惑更深。 张扬叛逆、没心没肺如童依,也会有难过的时候吗? 乘务员提示起飞的声音响起,许柯合上文件夹,侧过头去看她。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个人算是同一类型,喜怒不形于色,情绪不轻易外泄,所以也看不出什么格外明显的异常,更不会知道童依心底是怎样一种复杂的情愫。 你们说话都不算数。 小女孩儿伤心欲绝的控诉犹在耳畔,大人气急败坏为自己开脱的样子历历在目,童依只觉得可笑。 是啊,小孩子多好打发呢?一个糖果就可以哄得开心半天,一块蛋糕就能让她乖乖写作业,就算没打算给她也能找到“垃圾食品”的借口,然后打着周末带她去游乐园的由头让她继续听话。 艺艺是,曾经的依依也是。 第十九章 不应该的 时间太过久远,连记忆也跟着泛黄。 童依自打记事起就不在父母身边长大,陪着她的不是保姆阿姨就是保镖叔叔。有时候运气好一点,或许会被送去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家,运气不好的话,也可能被送到姑姑舅舅家跟一群表兄堂妹打闹。 她大概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见到平时连个电话也不打、掐着时间从外地赶回来的父母,一旦过了节日,他们又要去到另一个城市忙着生意合作。 有时候,童依甚至都分不清,这样短暂而温馨的陪伴到底算是奖励还是惩罚,她是乖孩子吗?或许是吧,最少曾经她装的是。她很听话,很懂事,不调皮,也不哭闹,可太乖的孩子往往是没有糖吃的。 说好陪她野餐,结果陪她一起野餐的是保镖和保姆。 说好带她旅游,结果带她一起旅游的是外公外婆。 七岁那年暑假,天气炎热,夏蝉嘶鸣,童依在游泳时不小心呛了水,由此生了一场大病,一天一夜都高烧不退。 她迷迷糊糊,意识有些不太清醒,浑身酸酸软软提不起力气,任由医生护士忙前忙后。她只记得病房昏暗,嗓子很疼,头也很疼,有仪器夹着手指,有管子插进鼻子,也有针管不停地被举起,点滴不停地输液进她手臂。 昏昏沉沉的脑袋里好像有一台机器在翁鸣嘲哳,她晕乎乎地睁眼,眼前似乎有爸爸妈妈的身影,等她终于退烧,才发现原来不过是烧到糊涂之后的错觉。 当然,童依的父母还是从外地赶了回来,只是他们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训斥了照顾自己的保姆阿姨和保镖叔叔,简单问了几句话后又极快地离开。 临走的时候,爸爸摸了摸她虚弱的小脑袋:“依依乖,爸爸有个合同今天要签,先去忙工作,下周六回来陪你,好不好?”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不开心,爸爸又添了一句:“到时候给依依带玩具,好不好?” 小小的童依眨着眼睛,虽然心里委屈,却还是懂事地点头:“依依想要那个有十三套衣服的芭比娃娃!” 温柔的妈妈握住她肉乎乎的小手:“好,等爸爸妈妈回来就带给依依,那依依要听医生的话,快点好起来哦。” 她乖巧地应下,连吃药都不用保姆阿姨拿着糖果来哄,就算很苦也会皱着眉头喝掉,翘首以待地期盼着父母回来的日子。 那个周六,童依穿了最好看的公主裙,让保姆阿姨帮忙扎了最好看的小辫子,从早上就坐在客厅里等待。 她从早上等到中午,中午等到晚上,最后保姆阿姨看不下去,过来劝她:“依依的爸爸妈妈很忙,我们依依是乖孩子,要听话的,对不对?” 那个周六,她没有见到明明答应陪她却爽约的父母,也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的十三套衣服的芭比娃娃。 后来,童依再也不喜欢玩芭比娃娃,再也不曾开口问他们要过什么,再也不曾对他们答应过的事情抱有期盼。 大概是白天把情绪隐藏得太好,所以夜幕降临的时候,压抑许久的心思才会无处可藏。 月光皓然,星辰闪烁,云朵调皮地你追我赶,也被泼墨一般的夜空无限包容,好像一切有着独属于他们的归宿。 童依自嘲地垂下眸,只有她什么也没有,总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许柯平静地看着眼前黯然的人,他没说话,脸上的神色淡漠深远,连眼神也是如月色般冷冽。 这样的沉默过了许久,久到许柯终于理顺自己晦涩复杂的心情,终于和内心矛盾许久的想法和解。他的眸色微深,手指轻轻动了动,刚刚皱着的眉心也跟着舒展,清冷的脸上难得多了几分柔和。 “很累的话,睡一觉吧。” 许柯的声音很轻,像是春日里带着暖意的微风,抚过湖面时轻轻吹起一圈圈涟漪,虽然温和里还带了几丝生硬,却也足够落进童依心底最深处的某个角落。 在那里,有她最开始、最天真、最温暖的记忆,哪怕经年之后被她亲自尘封、亲手上锁,尽管藏于俗常、从不示人,却还是热烈赤诚,真挚又深切。 可能是被这突然的一句话所惊讶到,童依茫然地侧头,视线猝不及防般撞进许柯漆黑浓郁却泛着柔色的眸里。是的,童依无比确定,五年过去,在许柯的眼里,她再一次看见了温柔的神情。 因为那是五年前,她再熟悉不过、甚至动过贪恋、动过沉迷心思的温柔。 童依有一瞬间的错愕,内心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被唤醒,沉寂许久的幽静深潭终于迎来响动,轻轻晕开的波澜也愈演愈烈,好像下一秒就会迎来山呼海啸般的惊涛骇浪。 哪怕童依早已见惯各色的关怀备至、听遍各种的连篇情话,却还是会为这样的一个眼神而心跳漏掉半拍。 “嗯。”她眼神微颤,胡乱地应了一声之后便极快地收回了视线。 童依缓缓舒了口气,神色如常到看不出半丝不妥,她把脑袋侧到了靠窗的那边,轻轻闭上了眼睛,连许柯突然幽深晦暗的神色也没有发现。 第二十章 想你背我 这一觉睡得不沉,却也足够童依恢复精力和心神。 苏晚桐的心里一直记挂着童依的情绪,回到南城下飞机时眼里还带着抹担忧。趁着许柯和官岩去喊车的时候,她绕到童依身边,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你怎么样?” 童依扯着嘴角,反手去握了握她的手腕,声音恢复了平时的轻快:“挺好,能蹦能跳,甚至还有点饿。” 这一次,官岩十分自觉地拎走了许柯的行李箱,然后递过去一个眼神,许柯开始不明所以,等反应过来也没辩驳,直接朝着童依走去。 他伸手去扶,却被童依躲开,然后轻轻挎住了胳膊。许柯动作一滞,眼里泛起了抹疑惑,低下头去却对上她亮晶晶的眸子:“嗯?” 童依眉眼弯弯,全然没了刚刚飞机上的黯然,张扬明媚的笑意像是要溢出眼睛:“我好困,走不动了,怎么办?” 盛夏的晚风总是带着一丝凉意,吹起童依散在肩头的卷发。虽然已是夜幕降临,但机场周围的道路上依旧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群背着行囊,擦肩而过的那一瞬,谁也不知道彼此要去到世界的哪个角落。 许柯的眸光微微动了动,瞥了一眼她明艳动人的眸子,原本清冷的语气里带了丝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柔和:“那你想怎么办?” 童依没有说话,只是嘴角不经意间扬了几分,眼里泛起调皮的笑意,她抿了抿唇,两只胳膊绕过许柯的脖子,把人往自己怀里狠狠一勾。 许柯猝不及防地前倾,为了不让她摔倒,只得抬手去扶上她的腰。怀里的人仍是弯着唇,狡黠的笑意毫不掩饰,盯着自己的眼睛里带着娇媚,风情万种,魅惑众生。 海后上岸计划 第9节 “想你背我!” 官岩在一边连大气也不敢出,苏晚桐却静静地把一切尽收眼底,他实在没忍住,歪过头去小声地问:“童姐这是……玩哪出啊?” 苏晚桐面不改色,只是头往官岩那边偏了几分,声音小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我劝你少管闲事!” 官岩讪讪地赔上一个笑脸,算了,反正哪个都惹不起,他还是把自己置身风波外才好。 许柯脸上面不改色,可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染上粉红,和童依皮肤接触的地方有些发烫,两人对视的眼神也在这一瞬间暧昧起来。 他的眉梢微动,眼里似有不解,好像刚刚在飞机上看到的那个脆弱落寞的人已经消失不见,眼前的她还是那个没心没肺、张扬明艳到谁也收不住的童依。 “背我!”童依盯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要求,攀上他后颈的胳膊也用了几分力道,把人勾得离自己更近,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感,温温热热地喷洒在两个人之间,旖旎的气氛又重了几分。 “那个……童姐,车来了!”虽然官岩也不想多管闲事,但他喊来的车已经停在了眼前。 许柯眼神恢复清明,他换了个姿势,把人揽进怀里,视线落在苏晚桐身上,对着旁边拎着两个行李箱的官岩开口:“我带童依回家,官岩,你送一下她。” 被喊到的人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惊讶的表情让一旁的苏晚桐憋笑憋得十分辛苦:“你,带着童姐……回家?” 许柯淡淡地投过去一个眼神,嘴上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虽然泛粉的耳朵让他少了几分清冷,但刻在骨子里的淡漠也让官岩不敢再多问。 苏晚桐看了一眼窝在许柯怀里、只露一个脑袋出来的童依,心下已经了然:“那我就不打扰了,官岩,你还不走?” 她瞪着十分没有眼力见的人,语气也比平时重了些,官岩神色复杂,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来回变换,却还是挂着笑脸应下:“那你好好照顾童姐,还有就是要注意安全……” 童依疑惑地抬眸,什么注意安全,她怎么有些听不懂呢? 官岩对本意是想提醒好友注意分寸,不要再次跌进她爱情的圈套,被童依这么一瞪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我童姐崴了脚要小心些才好!” 没办法,谁让学生时代来自童依的压迫实在记忆犹新。 按理说,童依苏晚桐学文他和许柯学理,两个尖子班一个在走廊最东边另一个在走廊最西边,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才对。可这一大一小两个魔女的操作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恃美行凶又肆意妄为,哪怕隔了一条走廊也依旧是整个年级的风云人物。 所以,像官岩这种幼小的心灵实在没见过这么野的路子,尤其是亲眼见证她把三年下来清冷无暇、皓如朗月的许柯追到了手,一代高岭之花竟也真的为爱折腰走下神坛,有了无数次破例。 只记得那年暑假里几个人出来玩,他开了许柯一句玩笑,连许柯也只是瞪了他一眼并未当真。可谁承想,竟被这记仇的女人听了去,她跟苏晚桐直接在毕业party上亲手撮合了自己之前有好感的姑娘和另一个男生玩游戏。 经此一战,官岩平时和她俩打交道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稍不留神就得罪了二位被下套。 童依莞尔一笑,把从许柯怀里探出来的脑袋收了收,明明是再平静不过的语气,官岩竟听出来了威胁的意味:“那好吧,谢谢你咯。” 他挂着笑脸,心下警铃却大振:“客气了客气了!” 苏晚桐轻声和童依道别,临上车前深深地看了一眼许柯,关门时还有着浅浅的犹豫,挣扎半天,她还是对着许柯开口:“童依就拜托你了。” 言外之意,是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 许柯微微颔首,眼里并没有什么波澜,他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童依抬眸去看他,嘴角绽开一抹勾人的笑意,冲着苏晚桐挥了挥手:“到家给我发消息!” 童依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许柯,所以到了公寓门口出租车不能再往里开时,她又去勾许柯的手指。 第二十一章 面煮多了 “我要拿着行李箱,没法背你。”许柯暗着眸,再清楚不过她的心思。 其实童依还好,因为她和苏晚桐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她当时又在许柯家,所以只有苏晚桐带了个行李箱,帮童依装了几件衣服,童依本人就拿了一个包,斜斜地背在身上。 再看许柯,他的行李也不算多,一只小小的箱子,但要是背她,也确实空不出手去拎。 童依轻声叹了口气,原本亮晶晶地眸里有些黯淡,早知道就把官岩和苏晚桐也拖过来,等自己和许柯回了公寓再放他们走。 “我是a栋601的业主,行李箱在您这边暂时放一下,过会儿我回来取。” 许柯轻轻叩了叩门卫室的窗户,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在了门口。童依眨着眼睛,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到了自己前面半弯下身子,声音清冷中带着平淡:“上来。” 童依弯着唇,把斜挎包拎在了手里,双手揽着许柯的脖子,毫不费力地跳了上去。他的背很宽厚,童依丝毫不担心掉下去,但双腿还是紧紧地盘在了他的腰间,脑袋也不自觉地靠近他的颈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激起一阵细密酥麻的痒意。 虽然已经有所预期,但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还是让许柯心底一颤,上次这么背着她,好像还是五年前的暑假。 那时候两个人正值热恋,也是这样的盛夏夜晚,外面灯火通明,他们在出成绩的前一晚溜到夜市散步,童依逛累了不愿再动,明媚少女笑着在清冷少年怀里撒着娇,嚷着要他背着走。 场景过分清晰甜蜜,即便童依在分手时说得那样决绝,许柯每每想起那夜的场景也仍觉温暖。 如果,一切都能停在那时候就好了。许柯背着她慢慢地走,童依在他背上舒服地哼着曲儿,这样亲密的场景总是叫他格外心软,一次又一次忘记他五年后再见时曾下定的决心,以及信誓旦旦在官岩面前提到的“分寸”。 算了,她昨天受了伤,今天心情又莫名起伏,就当再让她一次吧,反正来日方长,不差这一天。 许柯安慰着自己,把人背回家之后放到了沙发上,倒了杯温水塞进她手里:“我去拿行李箱。” 童依乖巧地点头,等他出去之后便在沙发上趴着玩手机,这几天忙着撩许柯,鱼塘都快要炸了锅,还好有苏晚桐挡着才没有全部溜走。 她翻了翻消息,突然觉得这群人好没意思,复制粘贴的情话她连敷衍都懒得,弧了一圈过后,还是点开了苏晚桐的对话框。 她已经到家,估计是今天在机场时自己的情绪确实有些没控制住,而苏晚桐又恰巧是最了解自己的人,最清楚她为什么会突然难过。 所以哪怕下飞机时自己已经重新整理了心情,握着她的手宽慰过,苏晚桐也还是放不下心。 这么想着,她发过去一个表情包:“真没事儿,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早就没放在心里了。” 谎话说久了,她有时也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可其实真假于她而言也已经没有什么所谓。 每个人都会有失落彷徨的时候,坏情绪的消解方式有许多种,可这其中最根本的,还是自渡。 这是成长的必修课,童依很早之前就知道,别人劝得再多也抵不过自己能想明白。 就好像苏晚桐会安慰自己那些不愉快的记忆都已经过去,她也会安慰苏晚桐没必要吊在徐浩宸一棵树上,可到底听进去了几分,只有各自心里最是清楚。 时光漫长又短暂,快乐的事情又有那么多,何必苦苦揪着难过不放,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童依扯着唇,眼里的神色有些复杂,直到听见许柯开门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他一只手里拎着行李箱,另一只手里还提着购物袋,童依没当回事儿,还是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直到厨房里飘出来阵阵诱人的香味,她才意识到,许柯好像在做饭。 她翘着一只脚,笨拙地汲上一只拖鞋,一蹦一跳地往厨房那边赶去,等跳到门口,才倚在旁边的门框上静静地看着他摆盘。 许柯听见响动,转过头来看到是她时也没有太过惊讶,只是神色如常地问了句:“面煮多了,要不要一起吃?” 童依才不信他的鬼话,一个读书时连分数都能控制在自己想要的区间的学神,煮个面还不知道他一个人的饭量? 她弯着唇,开始摆起谱来:“仙女可不轻易食人间烟火哦!” “哦,”许柯淡淡地应了一声,哪怕身处庖厨,刻进骨子里的风光霁月也未减半分,清冷无暇的模样和童依记忆里无二。他擦干净手,自顾自地端了两碗面条放到餐桌上,声音平稳清淡,“也不知道刚刚下了飞机就喊饿的人是谁。” 童依脸上的笑容依旧,心下却开始思考自己什么时候跟他喊过饿。 随着瓷制碗碟与大理石餐桌接触的声音响起,童依嘴角的笑容一滞,她好像……只在宽慰苏晚桐时胡随口诌过一句“能蹦能跳,甚至还有点饿”。 她的眸色微微动了动,有些不知所措地抬眼,许柯摆放筷子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他的眉梢微挑,神色如往常一般平和,淡漠的眸里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脸上也是波澜不惊的清冷。 童依的心底泛起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信口开河一句玩笑话,他竟然当了真,还亲手下厨给自己煮了面。 她又去看两个摆盘精致的碗里,筋道的面条看样子应该是过了凉水,几粒葱花浮在汤面,顶上还窝了一只荷包蛋,软软的样子也是自己之前最喜欢的溏心蛋。 “真不吃?”许柯见人愣在原地,又挑着眉去问她,声音仍是清冷到不染纤尘,童依眨着眼睛,眸里有几分错愕,又有些惘然。 她好像,看见了曾经那个皓如朗月的少年。 第二十二章 口是心非 童依垂了垂眸,轻轻地开口:“吃。” 她站直身子,因为一只脚不能着地而踉跄了半步,许柯伸手去扶,童依就直接抱住了他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许柯不明所以,他低下头去看,却发现小姑娘的情绪似乎又有些不对,只当她是饿得脑袋发晕,抬手替她拉开了椅子。 “味道……不错。”童依挑了根面条,眼神有些闪躲,为了尽力让自己不去看许柯真诚的模样,只好把脑袋埋得更深。 暖黄色的灯光下,两个人相对而坐,许柯慢条斯理地小口进食,童依却恨不得把脸按进碗里,他实在看不下去,只好冷着声音提醒:“头发。” 童依茫然地抬头,却见他的视线落在自己手腕处,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放了筷子去取下小皮筋,将散在肩头的卷发拢了拢。 两个人之间又是良久的沉默,空气里弥漫着诡谲的气氛,童依最先没忍住,清了清嗓子对他开口:“那什么,这几天,谢谢你啊。” 许柯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却没有抬头,半晌之后,声音清冷平静:“食不言,好好吃饭。” 童依讪讪地低头,嘴角却忍不住扬了几分,口是心非还不承认! 大概是这几天的事情太多又太乱,许柯也着实有些疲惫。在他听来,童依的每一句谢谢都像是反复的提醒,提醒他到底有多么愚蠢,愚蠢到五年过去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心软,还是会差一点就再次栽进她爱情的圈套。 同一个地方,他不可以跌倒两次的。 许柯暗着眸,看向童依的眼神复杂而晦涩,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五年前的那个暑假。 童依没什么理想抱负,两个人是在高考结束第三个星期确定的关系,那时候童依还没出分数,但以她平时的成绩,清大和京大也是随便选。 他当时收到了清大京大两所顶尖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内心是偏向清大要多一些,因为他的父母都是清大毕业,从小到大他对清大有种莫名的好感。 那会儿两个人正在热恋,许柯有意无意地试探过童依关于志愿的想法。张扬明艳的小姑娘虽然叛逆,但这种事情上还是拎得很清,她当然是在清大和京大当中选,而且更偏向于京大。 所以,在察觉到许柯有些犹豫、甚至有些想要改变选择的时候,童依义正言辞地掐断了他的想法。 那时她给出的解释是,不论京大还是清大,两个学校离得不远,就算不同校也无所谓,她不希望许柯为了自己而动摇。 许柯当时大概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竟觉得童依很为自己着想,直到分手时才明白,她从来就没有把自己规划进她的未来,因为根本不在乎,所以才觉得无所谓。 那天阳光明媚,毒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街边的树木郁郁葱葱,在地上投下大片阴影,有夏蝉在不停嘶鸣,流浪的狗狗吐着舌头,沿着阴影寻找避暑的地方。 童依就是在这样一个午后提出的分手:“这两个月打扰了,希望你前程似锦,喜乐顺遂。” 少女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一如曾经那般张扬明艳,像飞往下个站点的候鸟,果决断然,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干净利落到许柯感觉两个月的恋爱和两个月的疯狂都是幻觉,他和她并没有过任何感情纠缠。 许柯已经快要忘记当年的自己是怎么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的,他只记得心口像是被人狠狠地捶了一拳,细密的疼痛自心底向全身散发,暴起的青筋差点要撑破皮肤,脑袋昏昏沉沉不知所措,沉默了许久竟也没能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 可即便如此,他还对童依抱有幻想,知道她爱玩爱闹,所以骗自己她是打赌输了的大冒险,甚至还尝试着去牵童依的手。 她大概是心有愧疚,所以并没有甩开,而是重复了一遍分手的说辞,直到童依的耐心耗尽,终于挣扎着要甩开时,自己意识到了不对,声音轻到像是哀求:“别走。” 童依当然还是走了,走得决绝干脆,不带任何留恋,甚至连官岩都看不下去想要找她理论,却被许柯拦了下来。 他用了很久才接受自己被童依分手的事实,清冷淡漠的性格使他不善于和人倾诉,所以当时蚀骨的痛苦全靠他一个人硬抗。 等到旁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恢复如常,还是那个所有人眼里清冷无暇、皓如朗月的翩翩少年,还是那个聪明睿智、清冷克制的优秀学生。正如童依分手时说的那样,他依旧前程似锦,只是喜乐顺遂却多少有些勉强。 大概是习惯了隐藏情绪,许柯在人前依旧是那个稳坐神坛的高岭之花,所以没有人发觉,他波澜不惊的眼底其实按耐着风暴,更没有人发觉他每每看到成双成对的恋人时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想到这里,许柯的神色有几分阴郁,看向童依的眼里明暗交织,他不能再被占有和被驯服,不能再任由童依牵着鼻子走,不能在曾经跌倒过的地方跌倒第二次。 童依心底忙着得意,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脸色突然沉下去的人,吃饱喝足之后坏心思又冒了出来,开始心满意足地调戏着许柯:“我吃完啦,可以言了!” 许柯淡淡地瞥了一眼,并没有回答,只是准备着要去收拾碗筷,却被童依在餐桌下强硬地绊着腿,不许他起身。 他挑着眉抬眼,对上童依明艳动人的眸子,想试着挣脱,却又担心碰到她崴了的脚,终究也没敢用几分力气,来回拉扯了几下,还是选择开口:“松开。” 海后上岸计划 第10节 童依弯着唇,眼底的笑意更深,坏心眼地收紧了力气,声音却最是清纯无辜:“等一下嘛!” 她拿起桌边的面巾纸,轻轻往前凑了凑身子,抬起胳膊努力伸手,最终落在了许柯的唇角,动作轻缓而柔软。 许柯的身子微滞,捏着碗壁的指尖忍不住泛白。 第二十三章 很有原则 童依很满意他的反应,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只是桌下较着劲的腿却丝毫未松。 明明是普通情侣之间最平常和亲昵的互动,由童依做来竟也如此暧昧勾人,偏偏许柯最架不住这样的亲密接触,一下就红到了耳根。 “白吃白喝也太占你便宜,我可是很有原则的。”童依收回手,满意地把面巾纸窝成团,一个帅气的投篮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餐桌下缠着他腿的力道也一并松开。 做完这一切,她眉眼含笑地托着腮,认真地盯住许柯的眼睛:“就当是报答咯。” 嘶,难道调戏自己就不算是占便宜了么? 许柯怔愣了几秒,眼里好像染了一层情欲的颜色,童依还没来得及看清分辨,他就已经将视线移到了别处。 她歪着头,还是想去看许柯的眼睛,等到终于得逞时,却见他眼底清冷深远,如往常一样淡漠疏离,甚至声音也干干净净:“不用。” 童依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却又淡然地扯了扯唇。也对,毕竟是清冷无暇、皓如朗月的高岭之花,这才是重逢的第几天而已,她有的是时间把人变成自己曾经最熟悉的模样。 许柯趁着她失神这会儿功夫极快地起身,收了碗筷就进去厨房,差点就要暴露紊乱的呼吸和如雷的心跳。他低下头去看,手心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发烫的耳垂也在提醒着自己险些就要失态。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他在心底暗暗地想,为了防止有失控的事情发生,他一定要离童依远一点才好。 整理好情绪,他把碗筷上的水渍擦净,放到消毒柜之后才出去厨房。童依已经不在餐桌边继续坐着,而是半倚在沙发上刷着手机,见自己走来才茫茫然地抬头。 她放下手机,笑意盈盈地把腿横在沙发上,弯起眉眼看着自己,左脸颊轻轻陷下去一个梨涡,声音里也带着几分娇媚:“已经快消肿了,你再帮我涂一次药好不好?” 许柯本意是想拒绝,可一想起她是因为和自己的争吵而摔倒,心底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所以还是面不改色地冷着声音应下:“好。” 他走到客厅的储物柜里,拿起最下面一格的医药箱,在一众药品里翻出来了红花油,又回到沙发边挨着童依坐下:“腿伸过来。” 童依勾了勾唇,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把腿直接横在了他的腿上,软着声音回应:“好啦!” 许柯拧着瓶盖的手一滞,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她再次打断:“这样更方便涂药,不然你还要侧着身子。” 好像也确实挑不出什么毛病,许柯心底暗暗地想,明明有些奇怪却也无可奈何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全部心思,他只能宽慰自己,就当是迁就病号。 只是许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等到恍然大悟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八成又是童依那些稀奇古怪的坏心思。这么想着,他便用余光瞥了一眼,刚刚还满脸娇软、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姑娘正弯着唇,眸里的笑意满到像是要溢出眼眶。 又被她耍了!许柯暗着眸,趁童依笑得正可意时,瞅准机会手下用了几分力道,马上就听到了她不满地嘤咛:“嘶!你轻点好不好!” 许柯没有抬头,自然也没有被童依看到上扬的唇角,以及眼底小小的得意。他声音仍是波澜不惊,清冷淡漠的声线不掺杂半分情感:“揉开之后有助于活血化瘀。” 童依呲着牙反驳:“那也不用下手这么重吧!许柯!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他顿了顿动作,几秒之后力道更大了几分,声音虽然没有什么起伏,却被童依硬生生听出几分威胁的意味:“你猜。” “你公报私仇!”她不满地咬牙,奈何脚踝被他捏住,所以只能小声地嘟囔,“徇私舞弊!不讲道理!” 许柯面不改色,连眼神也是淡定从容、坦坦荡荡的模样:“是吗?如果没有恩怨,又哪里来的仇?” 嘶!上次没吵过他是发挥失常,这次又是怎么回事?童依恨恨地闭了嘴,却在心底狠狠地记了他一笔,所以涂完药之后,更开始仗着自己病号的身份发号施令起来:“我要吃药!” 许柯挑着眉,把药品给她全部整理好递进手里,连水温也是不冷不热正正好的温度,服帖稳妥到童依挑不出半点错处。 她耐着性子一把吞下所有药丸,心底却仍是不痛快,尤其是刚刚拌嘴没拌过加上挑错还挑不出,忍着脾气实在难受,所以又开始变着法地去折腾许柯:“我好累,走不动了,你抱我回房间!” 许柯动作微滞,却也极快地反应过来,弯下腰去把人从沙发上打横抱起,放到卧室床上,动作干脆利落。童依还以为他会闪躲推辞,红着耳朵不情不愿地答应,没想到计划再一次落空,心底更加不爽。 她还没想好接下来要如何继续指挥,却见许柯已经要起身出门,这才惊讶地把人喊住:“你去哪里?” 许柯停住脚步,转过头来时声音依旧清冷:“我睡书房。” 童依皱着眉,眼底的风暴似要发作,许柯却先一步开口:“我也是很有原则的。”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童依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被许柯拿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噎住,眉眼间的不悦更深。 许柯脸上波澜不惊,却满意地把她所有情绪尽收眼底,再一次抬步要走时,童依终于暗下了眸,开口把人喊住:“等一下。” “你过来,”她挑着眉,冲许柯勾了勾手指,“我有话忘记跟你说了。” “什么?”许柯皱着眉,眼底似有疑惑,童依却软了声音,“我又不会吃了你,就过来一下!” 许柯不疑有它,试探地走到床前,被童依的两只胳膊狠狠一拽,身子不由自主地弯下。 童依当机立断,迅速揽上他的脖子,把人往怀里又勾了几分,抬头就亲在了许柯的脸颊。 第二十四章 宜室宜家 “既然这样,那就把原则贯彻到底咯。”她笑得张扬,明媚如春日蔷薇花开时那样绚烂,明明整个房间都是黑白灰的装修色彩,却也在这一刹那温柔了起来,镀上一圈暖暖的光。 许柯原本平复下去的情绪瞬间又被点燃,童依松了胳膊,往后靠了靠身子半倚在床头,艳艳红唇勾起诱人的弧度,见他没反应过来,眸里的笑意更甚。 她心底奇怪的胜负欲再一次得到了满足,破禁的乐趣总是无穷,她最喜欢看一本正经的许柯被自己撩到神魂颠倒却还要隐忍克制。 谁叫他这样清冷无暇、皓如朗月的正人君子,偏偏遇上自己这样没心没肺、叛逆张扬的小魔女。而且好死不死,他今晚勾起了自己心底蠢蠢欲动的坏心眼之后竟然还想全身而退,那自己当然要小小惩戒一番。 看着童依弯弯的眉眼,许柯不用思考都知道她又在得意什么。大概是今晚想起来五年前分手那天下午,所以许柯心底总是有些暗暗较劲,总是想挫挫她的锐气,总是想让她也尝尝失控的滋味。 刚刚被一个亲吻差点撩得红到耳根的人神色恢复如常,他眼帘微低,轻轻垂了垂眸,嘴角有着不易察觉的弧度。 童依脸上的笑容依旧,见他默不作声,只以为他是被自己勾得狠了,也没放在心上,所以更没有想到会给他冷不防地按到了床头的靠板。 他俯下身,两个人贴得极近,许柯捏起她的下巴,让童依不得不抬头看着自己。等到她反应过来,想要摆脱这样受制于人的局面夺回主动权时,却被许柯先一步发现,另一只手去住搂她的腰,让童依不得不离自己更近。 他的脸色依旧清冷,只是眼尾染了几分可疑的红,耳根也不受控制地发烫,连眸里也多少掺杂了些别样的情愫。 两个人的呼吸喷洒在彼此之间,酥酥麻麻的痒意攀上了心尖,皮肤接触的地方不自觉升温,短暂的沉默让如雷的心跳更加清晰,暧昧气氛在这一刻蔓延开来,像是上瘾一样忍不住渴求更多。 算了算了,自己暂时让渡一次主动权也行,反正先吃到最重要。童依如是想着,轻轻闭上了眼睛,嘴角忍不住扬了几分,期待着记忆里温温软软的亲吻落下。 “童依,你该不会以为,我要亲你吧?” 清清冷冷的声音自耳边响起,连他呼出的气息也清晰可感,童依心底叫嚣了许久的欲望就这样被他掐了个一干二净。 她不满地掀开眼皮,有些恼羞成怒:“你!” 戛然而止的话语被封在了嘴里,四片唇瓣相接的刹那,五年前的记忆被瞬间唤醒,蚀骨的欢愉在心底叫嚣着要挣脱束缚。童依的呼吸一滞,等到反应过来时,许柯却已经后撤了身子,短暂而纯情的吻就这么……结束了? 他收了手,站在了离她半步远的地方,这才施施然开口:“好好休息。” 童依怔愣在原地,一整个不知所措,她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甚至大脑里连两个人五年前接吻的感觉还没回味完,许柯却已经出了房间,还把门也顺手带上。 她抬手捶在软绵绵的被子上,像是不解气一样,又去捶他的枕头,声音里带着难得的、小女孩儿的娇媚:“许柯!” 夜深人静,月色冷然,窗外一片安宁,童依当然没有等到许柯的回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还是觉得不爽。 谁知道许柯这只木头那么不解风情,气氛都烘到这儿了,竟然真真是撩完就跑,实在是不讲武德!她烦躁地裹住被子,在许柯床上泄愤一般打着滚,从来只有她撩人的时候,怎么今天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她恨恨地想,却开始回味起刚刚那个蜻蜓点水的吻来。 许柯清冷淡漠,从小到大规规矩矩,对于情感上的事情向来不怎么感冒,让他说几句情话都会面红耳赤,更遑论这样亲密的互动。 即便两个人恋爱的时候,大多也都是童依缠着他不放,从就算被勾得狠了,也难得会真阴下脸色要收拾自己。 童依闭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上一次他主动吻自己是什么时候来着?时间太过久远,她都快要忘记曾经两个人是怎样的亲密无间。 有微风轻轻吹过,半掩的窗帘外月明星稀,她翻来覆去许久,终于想到了安慰自己的地方:“亲到了又怎样!五年过去,还不是纯情到连舌头都不敢伸!” 一夜好眠,童依向来没有早起的习惯,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连太阳都已经要铺满整个屋子。她的脚腕已经消肿,走起路来虽然还有些异样,但也不至于一瘸一拐。 九点半,许柯大概已经去了律所,她正打算要摸去客厅找杯水喝,才拿起凉水壶,就瞥见了餐桌上的三明治。 童依饶有兴致地走到桌前,两片面包煎得金黄,生菜和西红柿新鲜欲滴,煎蛋和火腿依次交叠,看着很有食欲。 而在精致的餐碟旁边,还摆了一个小小的药盒,三个格子里依次摆了她熟悉的药丸。童依弯起了唇,想起许柯昨晚眸中明显情动的颜色,以及纯情又青涩的亲吻,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词来:宜室宜家。 许柯这个人,虽然脸上永远是波澜不惊、面不改色的清冷模样,好像泰山崩于眼前也依旧从容淡定,冷得像只冰块,呆得像个木头。 但是,童依不得不承认,不论是五年前那两个月还是五年后闪婚的这几天,有关自己的一切都被他妥帖稳当地照顾着。 其实,如果她这一生,一定要和某人共度余生…… 童依整句话还没来得及从脑子里过一遍,手机铃声就从卧室里响了起来。 她慢吞吞地回到房间,铃声已经响了三遍,童依才施施然地接听,声音慵懒得像只正晒太阳的猫儿:“大清早电话打这么急,你当叫魂呢?” 第二十五章 舍不得你 “都快十点了还不醒?”陆川垂下眸,看了眼腕间的手表,语气里带着几丝不屑的嘲讽,“小爷昨晚蹦迪到凌晨,这会儿都在夜幕迷城面试了将近一打的人。” 童依嗤笑一声:“怎么,还得谢谢我们川爷牺牲春宵一刻的时间来招人咯?” “行行行,”陆川也没生气,毕竟这么多年处下来,也清楚她的脾气,这会儿掐了手里的烟,开始吩咐人收拾掉一地的狼藉,“新招了五个,喊上苏晚桐来看看怎么样。” “好。”童依懒懒地应下,挂掉电话之后慢慢悠悠地吃了个早餐,然后才喊苏晚桐来接自己,等到几个人聚在夜幕迷城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 这个点儿的酒吧并没有什么客人,陆川斜斜地靠在吧台,漫不经心地凿着一个冰球,见童依来了也没停手。 “啧,难得见你亲自动手,心情不好?”童依扶着苏晚桐,蹦上吧台前的椅子,言语里带着几分调笑。 苏晚桐也在一边放下手包,饶有兴致地歪着头去看他脖子间的抓痕:“还没结痂,新的啊?” “怎么,只准你一个人失恋?”陆川收了单齿冰锥,把凿好的冰球给了身后的调酒师,脸上笑得不羁又散漫。 “挺好,又是哪位姐妹发挥超常了?”童依的手指轻轻扣在大理石的桌面,嘴上半点情面也没留。 “这是什么话!”他不满地挑眉,看着童依勾唇轻笑,“向来只有我祸害别人的份儿好吧?” “不是说新招了一批服务生,人呢?”童依百无聊赖地拿起吧台边的果盘,随手捏了颗葡萄塞进嘴里。 她对陆川的感情生活并没有什么兴趣,毕竟,她才不会相信陆川什么失恋的说辞。作为一个痞帅兼修、渣且薄情的大海王,他顶多就是换条鱼而已。 陆川打了个响指,有一行人从酒柜后面走了出来,无一例外都是白色衬衫黑色领结,身形高大腿长肩宽。 几个人的袖子挽了几道,露出半截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腕骨瘦削却别具美感,小麦色的皮肤精壮又有张力,透过衬衫甚至能隐隐约约看见腹肌的形状,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荷尔蒙的气息。 他们一字排开,站在三个人面前微微颔首,苏晚桐跳下椅子,挨个绕着看了一圈,连续数天的阴霾终于一扫而光。 毕竟,谁不爱看帅哥呢? 于是,有了帅哥的苏晚桐心情极佳,嚷着要去吃那家新开的淮扬菜,童依虽然不怎么饿,但还是拽着陆川一起上了车。 南城的天气总是像个孩子一样,明明前几天还是溽暑难耐,今天就突然阴郁了下来,风里夹杂着沉闷,灰蒙蒙的天空中连云朵也调皮地连成一片。 海后上岸计划 第11节 童依的脚踝已经消肿,但苏晚桐还是不放心地去扶,陆川这时才发现不对,脸上有抹异色闪过:“怎么回事?” “苦肉计一不小心用力过猛,”童依亲密地挽住苏晚桐的胳膊,冲着陆川漫不经心地嘟囔了一句,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突然靠近的女人。 “陆川!是不是因为她你才要和我分手!还是她!” 她看上去个子不高,人也娇小,只是质问的声音沙哑而尖锐,一边去扯陆川的衣角,一边去指童依和苏晚桐。 陆川双手插在兜里,用了大概半分钟才想起眼前的女人是谁。他慵懒地倚着车门,妖孽邪逆的眸里有着化不开的桀骜,语气却远没有平日里那般不羁放纵,反倒是耐着性子缓缓道来:“瑶瑶,我们昨天不是已经说清楚了么?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未来,所以不应该继续耽误你,对不对?” 他勾着唇,明明脸上依旧是痞气的笑,眉眼间还带着几分不羁和纵意,声音却是如水一般的温柔,女人开始呜呜地哭了起来:“可是我舍不得你!” 她抽噎着从包里翻出一张卡来,拼了命地要往陆川手里塞:“陆川,我不要你的钱,我们别分手好不好!不结婚就不结啊,我也不是一定要嫁人!” 陆川不禁挑起眉,唇角的笑意更深,却半分也不达眼底,他的眸里清醒理智,没有丝毫的留恋与不舍,连声音也格外凉薄:“我享受着家族带给我的财富和地位,就一定要承担家族赋予我的责任,总有一天我会娶别人的,到时候你要怎么办呢?” “你这么好,我不愿意把你一起扯进无望的深渊,没有结果的事情,我也不愿意看你苦苦挣扎。听话,把卡里的钱花完,就忘了我,好不好?”他细心地抬手替她整理头发,又拿起纸巾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泪,动作亲昵轻柔,礼貌又温和,像是对待一件稀释珍宝一样,生怕自己会弄疼了她。 如果不是童依和苏晚桐早已司空见惯他风流浪荡的样子,大概也会真的以为眼前这个是他心尖尖上的女人。 “呜呜呜陆川!”女人哭得更凶了,泪水像是怎么也止不住,连童依看不下去递上前的纸巾也哭湿了一整包,呜呜咽咽地抱着陆川好一会儿。等到终于哭够了,才迷迷茫茫地抬眼,在苏晚桐和童依之间来回打量了许久,视线最终停留在童依身上,带着哭腔去问他,“所以,这就是你要联姻的对象吗?” 陆川眼皮一跳,然后递给旁边吃瓜好久的童依一个眼神,却见她弯了唇,在背后竖起两根手指。苏晚桐把一切尽收眼底,也忍不住挑眉,好笑地看着陆川嘴角狠狠一抽,然后冲着童依比了个中指。 童依眼神微眯,嘴角又扬了几分,悄悄伸出四根手指,眸里威胁的意味丝毫不加掩饰。对面咬着牙笑了出来,然后狠狠地攥紧了拳,对着瑶瑶开口:“嗯。” 她哽咽地捉住童依的手:“那你……那你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他,不要让他抽太多烟,酒也少喝……” 童依鄙夷地看了一眼陆川,却还是极不情愿地应了下来:“我尽量。” 第二十六章 同病相怜 “童依你个奸商!就让你当个僚机要我四瓶轩尼诗!” 把人送走之后,陆川还是咬牙切齿地看着童依,他的酒窖迟早要被这小妖精给掏空! “拜托,这种违背良心的事情干多了有损阴德的好不好?我冒着风险帮你,你还不懂得感恩!”童依丝毫没有拿人手短的觉悟,甚至还算计着应该再多要两瓶才对。 苏晚桐听惯了两个人拌嘴,所以丝毫不打算劝架,而是在一边翻着菜单,随手勾了几个菜递给身边的服务生。 “不过,”童依敛了敛眉目,歪头去看旁边满脸不在乎的人,“你也不能每次都拿我当挡箭牌去祸害小姑娘吧?” 陆川笑得不羁又肆意,他往后靠了靠身子,双腿交叠,两手搭在皮制靠背上,勾唇去看她:“行啊,你把我收了,咱俩海王海后携手上岸,我以后就专心祸害你一个人,怎么样?” 空间有一瞬间安静,苏晚桐伸去拿茶壶的手滞在半空,连呼吸也屏住,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打量。 “那还是算了吧,我可消受不起。”童依见惯了陆川吊儿郎当的模样,所以狠狠地踢在了他小腿,声音里也带着几分威胁的味道,“老实交代,这个长得漂亮,人也深情,还对你这么好,你哪根神经搭得不对,非要跟人家分手?还找那么老掉牙的借口?她也信?” 和陆川认识这么多年,童依在他的口中扮演过太多角色,上一次是初恋白月光,上上一次是恶毒绿茶小青梅,这一次竟然还成了联姻对象,鬼知道他今天编的什么剧本? “就,不想谈了呗。”他无所谓地笑笑,“我是渣,但也渣的有底线啊!没听见她刚刚说什么不结婚就不结吗?” 陆川垂着眸,甚至不敢去看童依的眼睛,脸上难得闪过一丝落寞,连声音也带着满满的自嘲:“我沉迷暧昧,暧昧上头了又觉得厌倦,所以我活该爱而不得,可她又没错,没道理和我一起沉沦。” 他爱而不得,可自己偏偏也是别人爱而不得的人。所以,对于瑶瑶那明明无望却又不能自已、哪怕明知是飞蛾扑火却也要试上一试的情感,他实在无法坐视不理。 都是出来玩的,这原本只是成年人之间一场你情我愿的游戏,可现在她却想要当真,陆川思量再三,不如由自己来替她及时止损。 哭也行,闹也罢,总好过她这样,就算知道并非良人,却还会被自以为的救赎式牺牲自我感动,继续守着一段明知不会有结果的感情。 向来妖孽邪逆的小少爷突然露出这样孤单落魄的表情,让在场的两个人都摸不着头脑,尤其是童依。陆川的脾气她多少也清楚一二,这样桀骜不驯的人,甚少把什么事情真正放在心上,所以她不由得怀疑起刚刚门口泪眼婆娑的姑娘来。 童依拿起面前的大麦茶,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他:“反正,你自己注意点儿别作过头,否则总有你栽的一天。” 陆川本来还为着和瑶瑶那点儿奇怪的同病相怜出着神,听到这里却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听着我们海后殿下好像对这种事情很有经验呢?难道你已经一头栽进高岭之花手里了?” “当然没有!”童依一口否认,心底却莫名有些奇怪,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压抑着不能呼之欲出,所以话说出口的刹那,全然没有之前的坦荡。 她摇着头,这会儿才发现自己竟然被陆川绕了进来,还差一点就被套了话去,索性转眼又去瞪他:“不是说着你的吗,怎么绕我身上来了?” 听到这里,苏晚桐也跟着一起掺和:“有一说一啊,比起他的花边新闻,我还真挺好奇你跟许柯现在什么情况?” “就,还没搞到手。”童依眨着眼睛,想起来昨晚那个蜻蜓点水的吻,又不甘心地补了一句,“不过,快了!”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这会儿正是吃午饭的时候,现在打过去不仅能展现自己的关怀体贴,说不定还能顺便调戏他一把。 所以,童依毫不犹豫地播了号码出去。 许柯接到电话的时候刚从法院出来,正要和官岩一行人回律所:“什么事?” “现在可是你下班时间唉,不会打个电话还要给我计时收费吧?”童依软着声音,手里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汤匙,陆川和苏晚桐早就见惯了她这副大尾巴狼的模样,所以一点都不奇怪她现在的操作。 许柯眉角轻动,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刚睡醒?” 他的声音依旧清清冷冷,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官岩听到这里就已经猜到了电话那边的人是谁。他好奇地想要凑过去听一耳朵八卦,却见许柯直接后撤了身子,连衣角也没让自己沾到半分。 哼!这么小气!官岩一本正经地直了身子,看向他的眸里带着几分嫌弃。许柯倒也没恼,只是冷冷地抬眸瞪了官岩一眼,摆着手示意他带人先走。 “我又不是猪,你什么时候见我一觉睡到十二点?”童依百思不得其解,自己虽然是爱赖床了点儿,但也不至于形象差到这个地步吧? 一觉睡到十二点啊,许柯眼帘微低,脸色也跟着晦暗了几分。他的眸光微微动了动,脑海里有碎片的画面闪过,曾经亲手上锁的记忆挣扎着想要挣脱,却被他生生按下,向来清冷沉静、淡定从容的脸上难得有些萧条。 “我今天上午可忙了,夜幕迷城新招了一批服务生,全都需要我过目的。好容易忙完,又帮人家处理了情感问题,这会才到餐厅!”童依眼底笑得狡黠,虽然把事情夸大了许多,却又恰好在撒谎的边缘疯狂试探,就算被戳破了也不至于说她骗人,“那你呢,有没有好好吃饭?” 嘶,许柯眼皮一跳,熟悉的语气勾起五年前的记忆,那个霸道又强势的少女好像再一次出现在眼前,疯狂敲打着自己脆弱的壳。 第二十七章 我替他喝 大概是童依自己有着低血糖的坏毛病,所以一日三餐除了早上起不来,顿顿吃饭最积极。所以,她最看不惯许柯随便对付两口的生活习惯。 五年前两个人谈恋爱那会儿,正是溽暑难耐的盛夏,许柯胃口本来就弱,天气一热就更是如此。可童依这样张扬肆意又霸道嚣张的小姑娘,才不惯着他这种坏习惯,每天饭点都缠着他陪自己一起吃,即便两个人没见面也会例行问上一句。 大概是那两个月养成的习惯,所以现在的许柯仍是条件反射一般地想要辩解,心底难得浮上一抹心虚:“过会儿和官岩一起。” 童依满意地勾唇,不错,不仅如实回答还汇报行程。这种不自知的分享欲在感情中最为致命,一旦触及,心底原以为牢固的防线也会在意料之外岌岌可危。 毕竟,没有人可以抵挡被需要的感觉,哪怕清冷如许柯,这样风光霁月的如玉少年,心底孑然离索的灵魂也会萌生这样一种渴望,渴望着有热切而真挚的情感来给予他平淡的生活不一样的感受。 所以,等到许柯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是覆水难收,他只好清了清嗓子,让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尽力用清冷从容的语气掩饰刚刚下意识的反应:“今晚有个庆功宴,可能回去的晚,你不用等我。” “好叭,本来还想和你一起吃晚饭。不过你忙你的就行,我一定在家乖乖听话!”童依故作惋惜,声音听不出丝毫破绽,心下却已经盘算着和苏晚桐去哪里开启自己的夜生活。 乖乖听话?大尾巴狼披了一块儿白布,还真把自己当兔子了吗! 陆川朋友新开了家清吧,这两天请了个叫“陌辰”的网红歌手驻唱,反正下午也没事儿,苏晚桐想着换换胃口,童依陆川只好舍命陪君子。 三个人到地方时还不到四点,一群人正布置着场地,灯光音响面面俱到,连装修也是别具一格的清新调。 李牧见人来了,跟身后的手下吩咐了几声便上来拍着陆川的肩:“这么捧场,还带了童姐和晚桐姐?” 童依笑得一如既往般明媚:“来得匆忙,开业的花篮一会儿我喊人送来。” 她其实对那个什么“陌辰”并不感兴趣,架不住苏晚桐喜欢,所以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都是她在一边慵懒地窝着,看苏晚桐挥着荧光棒应援,连酒也一口都没碰。 大概是平日里性子就爱玩爱闹,突然换成安静的民谣一时之间还有些不太适应,童依一晚上都兴致阑珊。所以,在看见旁边不远处熟悉的身影时,她还以为是自己花了眼。 白色衬衫,半挽袖口,手腕白皙瘦削,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连扣子也扣到最顶上。明明在这样嘈杂吵闹的环境里,明明坐在灯红酒绿之间,他周身却仍是清清冷冷、不染纤尘的气场,如窗外的月光一样皓然明朗。 童依忍不住走得了些近,一桌子的人吵吵闹闹,官岩好像在带着头玩游戏,许柯只是静静地看着,虽然他不参与,但脸上的表情仍是礼貌疏离。 突然有一阵起哄的声音,官岩拍着手掌看向许柯,笑得格外大声,并且递过去一只倒满了的酒杯。 许柯似乎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已经递到眼前的酒杯,薄唇轻动,官岩摇了摇头,嘴里还大声地嚷着:“哪有来酒吧不喝酒的嘛!” 童依轻轻地笑了,还真是和自己想的一样,许柯这种高岭之花向来不食人间烟火,估计来清吧已经是他最大限度的容忍。 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想着中午他说过是工作的庆功宴,所以童依也没打算过去打招呼,正要转身回去的时候,官岩身边突然站起来了一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缘故,小姑娘脸颊边泛着抹嫣然的红,及肩的长发被她扎了个温温柔柔的低马尾,一身温婉可人的碎花长裙衬得她更加柔情似水。 有点眼熟。童依眨了眨眼,好像是那天拒绝自己小笼包邀约的那位,叫……钟离? 她在起哄声中走到许柯和官岩中间,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摇曳,捏着高脚杯的手指似乎有些发抖,却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他们这群实习生来了律所小两个月,虽然只是帮忙打下手,但许柯和官岩还是把案子赢了的功劳算了他们一份。正因如此,这次庆功宴定的地方也问了他们的意见,所以就有人提了酒吧。 官岩平时爱和他们玩闹,倒是觉得没什么所谓,但考虑到许柯这样清冷惯了的人,所以双方各退一步,定下了现在这家清吧。 酒过三巡,但许柯却滴酒未沾,一桌人都有些苦恼。毕竟同龄人之间的想法大家彼此都心照不宣,所以都在有意无意地为钟离创造着机会。 钟离被他们激了许久,耳垂也跟着染上一抹粉嫩的颜色,可去敬许柯一杯酒已经是她能鼓起的最大的勇气,甚至说话的时候都不敢去看许柯的眼睛。 许柯从昏暗的角落里抬起头,脸上还是清清冷冷的表情,此刻也如往常一样礼貌疏离地拒绝,钟离有些失望地垂了垂眸,短暂的沉默之后又动了动唇,手里的酒杯也一直没有放下。 因为离得有些远,童依并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但许柯脸上的表情好像冷了几分,尤其是官岩也跟着说了句话之后,眼神像是能飞霜一样。 “好歹给小学妹一个面子,就喝一杯而已!”官岩大概是今晚玩得野了,声音里也染了几分嚣张,似乎还在想着搞搞条件。 许柯盯着酒杯默不作声,眼角轻轻动了动,似乎是在思考着如何有效而不失礼貌地拒绝,所以迟迟没有接官岩递过来的酒杯。 他正打算开口,身后的椅子突然动了动,许柯正要转身去看,却被一道更为嚣张肆意的声音打断:“非喝不可的话,我替他喝怎么样?” 第二十八章 ad钙奶 童依勾着唇,长长的卷发随意地散落在肩头,她的五官精致清丽,微微上挑的眼尾又平添了几分妖艳魅惑,尤其是配着皮衣短裙,整个人张扬明媚,美艳不可方物。 桌上的人都停了声音,眼神里带着打量和揣测,童依随手拢了拢头发,挑着眉去看刚刚还格外放肆的官岩,眸里说不清喜怒,却让人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啊……童姐?”官岩被吓了一跳,整个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童依,酒杯也不自觉往后撤了撤。 “问你话呢!”童依不耐烦地扬着脸,冲官岩摊开手心,“不是要喝酒?给我呀!” “这不太好吧?”官岩有些为难,他求救一般看向官岩,手上一个没留意,酒杯就被童依拿了去。 “有什么不好……”童依话没说完,手腕突然被一股极轻的力道握住,她侧过头去看,许柯淡淡地抬眸,连声音也是清清冷冷,“你吃了药,不可以喝酒。” 童依抿了抿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今天自己一整天都没着家,早上起得晚忘记吃,中午晚上更是连带也没带。 许柯的另一只手想去拿酒杯,却被童依极快地往后一扯。他动作微顿,却也没恼,只是轻轻攥了攥她的手腕:“给我。” 童依眨了眨眼,并没有打算坦白自己忘记吃药的事实,她狡黠地勾了勾唇,环视了一圈,视线落在官岩身上:“既然这样,那我就找个人替我喝好咯。” 空气有一瞬间安静,官岩的嘴角狠狠一抽,眼里的表情变化莫测。明明自己比童依高了大半个头,可这种莫名其妙的危险感,却让他只觉得太阳穴处突突地跳。 桌上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却谁也没有说话,钟离眼里更是闪过一丝惊讶。倒不是因为童依,而是身边官岩难看的脸色。 律所几个高级合伙人里,数官岩最平易近人,能和他们打成一片,偏偏又多少带点滑头,做起事来左右逢源,很多时候哈哈一笑就把事情翻了篇,从没见他这样怕过谁。 童姐?看样子她并不比官岩大到哪里去,而许柯那样清冷淡漠的人,一群人起哄了半个晚上也滴酒不沾,此刻却如此执着她手中的那杯。 “得!都别争了!”官岩恨恨地合眸,他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劈手夺过从自己手里让出去的酒杯,扬着脖颈一饮而尽,“我喝!” 海后上岸计划 第12节 童依满意地撤回目光,嘴角的弧度更甚,艳艳红唇魅惑又明艳,在人群中实在抢眼,桌上几个年轻男生的眼睛都要看直了。 “今天是我朋友的酒吧开业,希望大家玩得开心。”她大方地从许柯手里收回了胳膊,眸里依旧张扬明媚,轻轻翘起脚尖附在他耳边开口,“晚桐还在那边,一会儿结束了再来找你。” 许柯微微点头,童依也要转身离开,官岩轻轻用肘碰了碰状况外的钟离,让她喊着几个实习生继续游戏。好像一切恢复如常,刚刚的插曲已经过去,所以他也放下了一直提着的那口气。 “法条记得那么多,却连你兄弟胃不好也记不住?” 童依脸上依旧明媚娇艳,但声音却轻飘飘落在两个人之间,带着不加掩饰的凛冽。 官岩当场怔愣,许柯的眼皮轻轻一跳,等两个人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走出去了很远。 “怎么?”苏晚桐见童依去了许久,忍不住好奇地凑上耳朵,“有看上的?” 陆川本来正一个人喝着闷酒,听到这里也突然停了动作,挑着眉等待童依的回答,却见她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最靠外的那个角落。 大概过了五分钟,童依终于勾了勾唇,抬手喊下身边的一个服务生:“你帮我去对面便利店买一板ad钙奶,送给a17座穿白色衬衫的那个男人,对,就是看起来像冰块的那个。” “咳……”陆川拿着酒瓶的手一抖,泡沫呛了他满嘴,此刻正大口地喘气。苏晚桐顺着童依指着的方向看去,脸上的表情瞬间滞住,还差点把举过头顶开着电筒应援的手机摔掉。 童依递过去钱包,想了想又把人叫住:“买两板,另一板给他身边那个站着带头玩游戏的。顺便告诉他,童姐说小孩子要乖乖听话,不许喝酒。” 服务生面露难色,可这毕竟是自家老板请来捧场的朋友,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微微颔了首应下。 所以,当服务生将童依的话原封不动转达给官岩时,他脸上的表情实在是精彩绝伦,瞪大眼睛半天也没敢接下,求救一般看向身边刚刚还冷着脸的男人。 许柯的唇角轻动,向来波澜不惊的眸里竟然有着浅浅笑意。和平常不达眼底的礼貌不同,这样温柔却带着无奈的表情反倒格外真挚,一时之间,满桌的实习生都愣了愣神。 官岩沉默许久,终于咬牙切齿地开口:“那……替我谢谢你们童姐啊!” 服务生礼貌地鞠了躬,回去向童依复命。 “喂,你就不管管?”官岩欲哭无泪地看着不争气的兄弟,童依这个女人,果然还是和五年前一样记仇,睚眦必报又不讲道理! “惹她的人又不是我。”许柯淡淡抬眸,微挑的眉梢已却出卖了他心底的真实想法。 “可你不杀伯仁,”他简直想拍死刚刚给许柯递酒的自己,怎么就那么想不开来招惹这尊大神,跟何况大神后面还有个披着兔子皮的大尾巴狼,“伯仁却因你而死啊!” “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许柯瞥了他一眼,谁知道他这样的混球在童依面前竟然这么温顺如羔羊,一副与给予求任人宰割的模样。 “那个,大家喝酒喝腻了吧?不如我们……换换口味?”官岩认命地泄了气,有些尴尬地调解着气氛,心底忍不住编排着童依,不就是忘了她男人胃不好劝了口酒,就算心疼也不至于这样折磨自己吧? 可他不知道,真正让自己被这样折磨的原因,却并不是他的记性差。 第二十九章 扎堆分手 童依这样洒脱随性的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少有现在这样,明明已经把人整完也还是觉得胸口发闷。 苏晚桐听完服务生的描述,笑得前仰后合:“他真这么说的?” 服务生腼腆地点了头,毕恭毕敬地将童依的钱包放在桌子上,微微颔首之后退下。 李牧在一边也笑着打趣:“童姐,在我清吧里给人家买ad钙奶,你这不是砸我招牌吗?” “怎么,你也想喝?”童依挑着眉,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想要再把服务生给喊回来,“好说啊,让人再给你买一板去?” “大可不必!”李牧连连摇头,举了举自己手里的酒杯,算是变相地求饶。 在他的地盘,童依也没打算真要为难李牧,虽然漫不经心的笑意不达眼底,但也足够骗过所有人。 除了她自己。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到感觉太过强烈,犹如夏日里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一般势不可挡,童依三闪两躲,却还是不得不直面风暴。 这么多年,童依屡试不爽,从未失手,鱼塘里的鱼儿来了又走,海后殿下却一直稳坐高台。自己的世界非黑即白,她想要的就得到,不想要的就舍弃,可唯独许柯,是个例外。 他出现的时机太巧,恰恰在自己情感最懵懂也最热烈的时候,后来时光荏苒,自己却再也拿不出曾经那样纯净又赤诚的爱意。 童依眨了眨眼,长睫悠悠扑闪,暖黄色的灯光温煦柔软,衬得她更加明艳。童依勾了勾唇,好看的眸里明暗交织,好像在这一刻,她再次相信了宿命。 五年前,在童依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开始有意无意地对许柯耍小脾气,开始试探他到底能包容自己胡闹到哪一步,开始自然而然地想和他分享日常生活中的小事,并且希望他只对自己这样宠溺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 而今晚,她这样大张旗鼓地出手,包括让服务生传给官岩的那句话,并不全是因为他忘记许柯不能喝酒。 钟离实在稚嫩,童依只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害羞又胆怯的小心思,大概拿着酒杯走到许柯面前已经是她最大限度的主动。 小姑娘温婉可人,刚出校园的青涩还未褪去,白皙的皮肤因为紧张泛起粉色,怀着满腔孤勇去撞明知会头破血流的南墙,虽然不敢靠近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试上一试。 这样惹人怜爱的模样乖巧可爱,是童依都舍不得拒绝、甚至忍不住心疼的程度。 她原本只是在一边漫不经心地猜测许柯会不会因为这样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动摇,所以,在官岩给许柯递过去那杯酒之后,童依心底那根一直绷着的弦,终于断了。 恍惚间,脑海中突然蹦出来五年前的毕业party,自己仗着酒意赖着许柯要他亲,清冷的少年眉眼间写满了拒绝,却在一群人的起哄里红着脸应下。她甚至在想,许柯会不会微微一愣,然后收了平日的清冷,眼角含着温柔的笑意,像曾经纵容自己那般纵容钟离继续玩闹。 莫名其妙的情绪在心底慢慢发酵,随之而来的烦躁裹挟了童依整个人,她恼怒于自己的失控,也惊讶于自己对许柯的占有欲。 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脱离了自己的预期,开始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五年前她也有过这样短暂的迷茫,但那时她尚能快刀斩乱麻地把自己抽身风波之外。 可五年之后,这种感觉再次卷土重来,童依却依旧没有一点办法。 她不愿意去想如果自己没有出现,官岩劝给许柯的那杯酒到底何去何从。失控带来的不安和恼恨让她倍感无力,加上心底小小的占有欲和奇怪的胜负欲作祟,这才是童依变着法去折腾人的主要原因。 “拜托,你搞搞清楚好不好,不就一个男人,怎么还能哭成这样?”苏晚桐抽了手边的面巾纸,小心地给林璐擦去眼泪。 童依收了视线,疑惑地去看连妆都哭花了的人:“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好难受。”林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苏晚桐只好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用嘴型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童依皱着眉,好家伙,这年头分手都要扎堆了? “这下好了,”陆川自觉好笑地拿起酒瓶跟李牧碰杯,黑色的碎发散在额前,不羁的笑意在眼底一闪而过,戏谑又散漫,“大家都是单身狗,我心理平衡了。” “不好意思哦,”童依弯着唇,视线却再次落在那个角落,“我还不是。” 不过,可能快了。她有些苦恼地想着,刚刚的酝酿起来的郁闷更甚,正被她盯着的人却猝不及防地抬头。 昏暗的角落里,许柯静静的坐在一片灯红酒绿中,深潭般的眸里清澈明亮,带着他平日里素来的清冷,却没有之前那般淡漠。两个人视线相撞,童依幽深的眼里闪烁了几下,心底狠狠一颤,最终还是移开了眼。 “说爱也爱,说不爱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开始我也只打算玩玩而已,”林璐终于清醒了些,只是声音多少还带着点呜咽,“可知道他身边真的有了别的女生,为什么我会这样舍不得” “小时候喜欢的玩具被别人拿去都要哭闹一场,”陆川漫不经心地摆弄着玩桌游用的纸牌,慵懒地靠着扶手,“你这又有什么奇怪?” 第三十章 修罗场 对啊,喜欢的玩具被别人染指都要翻脸,更何况是这么一个人呢? 童依撩着头发的手微滞,漂亮的眸里有着一闪而过的明朗,苦恼郁闷在心头氤氲起来的那团浓雾,突然散了。 她眨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台上正在弹唱的歌手也停了声音站起来谢幕,周围的掌声和欢呼声将童依彻底拉回了现实。 不是只有爱情才会产生占有欲啊,所以啊,自己并没有输的。 苏晚桐还在安慰着林璐,童依蹙了一晚上的眉心终于舒展,艳艳红唇不点自朱,偏偏一双眼睛清澈干净,笑起来的那一刹那像夏日里的如火骄阳,热烈又灿烂。 大概是谢幕后闪光灯也黯淡了些,所以童依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来人,直到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她才蓦然回首。 “官岩送他们回去了。” 许柯的西装搭在臂弯,暖黄色的灯在他身上柔柔地洒了一圈温暖的光,他高大的身形投下一片阴影,将童依整个人笼罩了起来,脸上依旧是月色那般清冷。 “啊?他溜得这么快!”童依挑着眉,眸里闪过一丝失望,自己应该也没有可怕到他要连滚带爬逃走的地步吧? “童姐,不给我们介绍下吗?”从许柯过来陆川的脸色就算不上好看,李牧坐得离他最近,自然是发现了不对劲。 他和陆川从初中玩到现在,大到投资经营,小到上学打架,关系铁得不行,最是知道陆川的心思,所以,对于突然出现在童依身边的许柯实在是算不上友好。 童依莞尔一笑,抬手勾住许柯的胳膊站起身来,几个人高中同级,只有李牧最近才从国外回来,所以根本不知道许柯的存在:“这是许柯,也是……” 她突然卡了壳,大脑飞速运转,许柯是她的什么人呢? 男朋友?两个人现在应该不算是谈恋爱吧?是前任?要是敢这么说他大概会活吞了自己吧?新婚丈夫?那该怎么解释自己那天一气之下和他闪婚的事情? 空气里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几个人的视线齐齐落在童依身上,许柯被她勾住的手臂暗暗收紧,清冷的眸底泛起一抹深沉,原本平静无波的眼里暗潮汹涌。 他低下头去,按耐住眼底的风暴,静静地看着童依明艳动人的眸子,却迟迟没有等到她的答案。 陆川勾着唇,懒懒地靠在长椅上,眸里似有桀骜,未达眼底的笑意不羁散漫,毫不掩饰地看向许柯。 “许柯可是我们高中的学神!当初清大和京大就差进学校抢人了!”苏晚桐笑着接过去话茬,一只手里还拿着安慰林璐的纸巾,“每次联考排名永远在最前面,现在还被年级主任拿来当正面案例教育我们的学弟学妹!对吧璐璐?” 救命,怎么就让陆川和许柯碰上了呢? 偏偏中间还有个在状况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触碰雷区的李牧,这到底是什么修罗场! 林璐刚刚沉浸在分手后对小男生的不舍里无法自拔,所以对于眼前的情况一无所知,甚至突然收到苏晚桐求救的信号时也差点没反应过来,还是被戳了戳胳膊才连忙开口应下:“对的对的。” 几秒的沉默后,许柯移开了眼,童依明显感觉到周身的气场瞬间冷了几分,连清吧里舒缓的音乐都让她听出来了紧张的意味。 本来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童依正打算出来岔开话题,腰间却突然多了一只胳膊,强势又霸道地将她紧紧扣住,半分也挣扎不得。 她猝不及防地撞进许柯怀里,明明这样清瘦的人,力气却大到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她小声地嘤咛,抬头去看许柯的眼睛,却直接怔愣在了原地。 许柯暗着眸,幽深的眼里寂静阴郁,眼底更是有着自己从未见过的阴鸷,像是一把泛着冷光的剑,出鞘的瞬间还带着嗜血的寒芒。 “你好,我是许柯。” 明明是在和李牧打招呼,但他冷冽的目光却直直地看向陆川,两个人的视线有一瞬间的碰撞,一个幽冷深沉,一个邪逆张扬,都氤氲着浓郁的危险气息。 陆川勾着唇,笑里带着深深的玩味,眼睛却死死地盯住他的手,带着剥皮抽筋般的暴戾。 男人搂女人腰,许柯这样的意图太过明显,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四下嘈杂,可唯独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安静可怖,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让童依实在是头疼不已。 事情的走向开始变得奇怪,气氛微妙到了极点,她不是看不出来许柯和陆川在暗暗较劲,只是实在想不明白两个人为什么突然就针锋相对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许律,好久不见啊!”陆川抿了口酒,邪魅的黑眸倏然眯起,原本多情的桃花眼里像是淬了寒意,微微挑起的眉梢更是将这种情绪演绎到了淋漓尽致。 许柯的脸上波澜不惊,看向陆川的眼神冰冷犀利,他从来都是清冷淡漠的性子,所以极少有这样锋芒毕露的时候:“算不上久,毕竟三天前我们刚见过,还进行了一场算不上是愉快的交谈。” 三天前?童依心底隐隐泛起一抹疑惑,三天前许柯和自己明明都在北城,陆川也就待了一顿饭的功夫,他什么时候见的陆川,又哪里来的交谈,自己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瞧我这记性,让许律见笑了。”陆川扬了扬眉,懒懒地支起身子,漫不经心地抬手开了瓶酒,声音里带着十足的挑衅,“来都来了,不如坐下一起喝一杯?” “陆先生盛情邀请,本不应该拒绝的,”许柯笑着垂眸,看了一眼怀里不知道又在想着什么的女人,虽然还是很想把她捉住狠狠收拾一顿,但声音还是不自觉地软了几分,“但实在是抱歉,她不许我喝酒,不然回家是要生气的。” 苏晚桐倒吸了口凉气,他这是生怕自己和陆川打不起来吗? 第三十一章 不许闭眼 两个人剑拔弩张,室内气压越来越低,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陆川在笑,眸底却愈发邪逆,虽然一言未发,但双手已经狠捏成拳 。 海后上岸计划 第13节 李牧的心底狠狠一颤,如果说到了现在他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大概也就不用当这家清吧的老板了。 原来,这个就是当年让童依差点栽进去的高岭之花,难怪陆川会这样紧张。 “喝酒伤身,你们……都少喝点!”童依缩了缩肩膀,她不知道怎么就掀起了这场风波,但就目前这个情况,能出来调停的人,好像只有自己。 苏晚桐顺势起身,半笑着去问李牧:“大老板,都说陌辰面具下的那张脸帅到令人发指,你都这样大手笔地把人家请来了,不介意帮我牵个线吧?” 气氛难得和缓了些,童依趁机攀上许柯的脖子,委屈巴巴地缠着他的领带:“我的脚还是好痛哦,回去帮我涂药好不好?” 许柯收了锋芒,眼底又恢复从前那般清冷,幽深到眸子里闪烁了几下,看着眼前难得向自己示弱的童依,心底泛起一抹复杂的情绪。 她是害怕自己生气,还是害怕陆川会多想呢? 许柯不知道,甚至不愿意知道。 童依借着受伤的由头离开了清吧,回去的路上一直在观察着许柯的脸色。如果不是刚刚她亲眼所见,大概真的会以为那样阴鸷的表情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他的脸上清清冷冷,眸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愫,窗外月色冷然,透过车窗轻轻撒在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上,明明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场景,却让童依看出来了几分萧条。 “你今天晚上,什么情况啊?”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童依永远不要让自己处于被动的情况之下,所以她忍不住跳出来打破沉默。 “官岩定的地方。”许柯没有看她,声音也平静地没有半分起伏,好像只是在回答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童依吃了瘪,却还是不甘心:“我是说人家小姑娘鼓起勇气给你敬酒,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心软啊?” 前面路口的灯已经变黄,许柯缓缓地减了速度停下之后静静地看着灯光变红,左右方向的车流开始涌动,却一直没有说话。 茫茫人海人海茫茫,万家灯火热闹非凡,只是落在童依的眼里,却越发孤寂。 良久的沉默让童依渐渐没了耐心继续等下去,她正思考着该如何换一个能让他回答的问题,许柯却突然偏了头,冷然的眸里带着几分深沉:“你很希望我对她心软?” “当然不!”童依几乎是下意识的否认,等到话已出口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回答异常迅速,甚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心虚。 绿灯亮起,许柯转过头去发动车子,清冷的眸里明暗交织,氤氲着说不清的情愫。 童依咬着唇,细细的手指一圈又一圈地缠着垂在胸前的卷发,心底又开始忍不住郁闷,索性偏过头去一个人盯着窗外。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她却觉得格外冷清,心底的某个角落里好像少了点什么,总是觉得空落落的。 许柯看她不再说话,余光轻轻扫了一眼后视镜,只见童依歪着脑袋倚在车门,长长的卷发随着动作散落在一边,精致明艳的小脸没了从前的张扬,反倒是用贝齿轻轻咬住下唇,以为这样自己就看不到她在一个人闷闷不乐。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许柯到家停车,童依垂着眸,抬手就要去开车门,却被许柯直接落了锁。 她不满地扬着眉,声音却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娇俏:“我要下车!” “安全带。”许柯俯身上前,单手撑在她的一侧,另一只手往下方探去,这样不冷不热的提醒让童依心底那股无名的火气更甚,抬手就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的力气不大,但许柯并没打算挣扎,这样的纵容在最近几天里已经不止一次,甚至他也分不清是纵容着她还是纵容了自己。 所以,直到童依将人狠狠地扯进自己怀里的时候,许柯还是没有发觉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不许闭眼!”童依凶巴巴地低喝一声,下一秒就用了十分霸道的力度吻住了许柯清清冷冷的唇。 和昨天晚上蜻蜓点水、浅尝辄止的吻不同,童依本就是强势的性子,五年前的许柯不懂世事,两个人第一次接吻也是她主动亲了过来,从那以后他食髓知味,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只把人搂住还不够,双手又绕过脖颈去摸他小巧可爱的耳垂,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摩挲着。 明明手上的动作这样温柔,可童依的嘴上却不停地撕咬吸吮着他的唇瓣,霸道凶狠地撬了半天也没撬开齿关。童依不甘心,一只手探下身去,在他腰间轻轻一捏,如愿以偿地听到了他难以自抑的低叹。 许柯心底的那道防线,彻底崩了。 童依终于得偿所愿地尝到了他的味道,笼罩在心头一整晚的烦闷终于消散,接下来就更加掌握了主动权,追逐强迫着许柯和自己一起疯狂,临了还不忘在他舌尖狠狠地咬下一口。 “笨死了!接个吻还要我手把手教!看清楚了没有!”她气喘吁吁地看着许柯明显错愕的表情,心底虽然疲惫但还是让得意占了大头,此刻心情愉快得不行,好像下一秒就要飞起。 童依把人松开,亮晶晶的眸子是星辰也比不得的璀璨。意乱情迷间,许柯的眼尾泛起情欲的红,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身体因为刚刚暧昧的亲吻紧紧地绷着,像只被猎人盯上的小兔,湿漉漉的眼睛里一片猩红却不知所措,可爱极了。 他还是保持着刚刚的动作,墨黑的眸子直直地对上童依,明明刚刚还沉浸在情欲里的人此刻眼底却是双瞳剪水般干净,甚至还带着清浅的笑意。 所以,许柯清楚地看见了映在她眸里的自己,情动,狼狈,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第三十二章 只能对我 “开门!”童依勾着唇,满意又傲娇地戳着他胸口。 许柯瞬间清醒,像是触电一般闪回身子,眼底的理智恢复了大半。 夏夜的晚风吹散了空气中的甜腻,为了让自己能控制住情绪,不再被童依蛊惑,许柯一直克制着距离,走在她身后两步远的位置。 童依挑着眉用余光瞥他,几乎不用细想就能发现他的意图,反正今晚已经胡闹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不能再放肆一些呢? 卷发垂在肩头,被微风轻轻吹起,露出她精致明艳的五官。童依眉眼弯弯,眼底似有思量,却突然停住了步子,回过头去抱上许柯的胳膊,眸里有着细碎的光。 她的睫毛细密纤长,随着眨眼的动作悠悠扑闪,像是轻轻扫过许柯的心头,激起一阵细密的痒意,猫儿一样的轻柔,让他实在设不下心防。 “不可以心软,不可以妥协!如果有的话,也只能是对我,好不好?”童依嘟着嘴,脸上难得有这样柔媚娇俏的时候。 没有算计,没有绸缪,像是热恋中耍脾气的小女孩一样,她眉眼低沉,仰着头对上自己的眼睛,撒娇般轻轻摇晃着抱在手里的胳膊。 许柯后知后觉,自己不过一句玩笑话,她竟然这样在意。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输的人或许不止是自己呢?如果这样,他好像也没有从前那般的不甘。 四目相对,毕竟从前是只要她娇滴滴地喊一句自己的名字,他就会忍不住让步的程度。所以这次,短短几秒的时间,许柯就先败下阵来。 他动了动唇,清冷的嗓音因为刚刚的情动而低哑深沉:“……好。” 童依眉眼弯弯,没有人会喜欢特权,除非在特权中心的那个人是自己。正如没有人会不喜欢偏爱,毕竟这是永远可以恃宠而骄的底气。 她笑得格外明媚,像是得到糖果的小孩子,满心满眼都写遍了快乐。纤细白皙的胳膊紧紧地抱着许柯,脑袋也不自觉地埋进他的颈窝,无尾熊一样挂在许柯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说完那个字之后有些复杂的眼神。 其实他也很想问一句,能不能也不要喜欢别的男人,尤其是……陆川。 没有资格吃的醋才是最酸的,许柯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和童依这断有名无实的婚姻关系是如何开始,也比任何人都明白等到童依玩腻那一天会是怎样决绝的结束。 即便如此,他还是利用了童依奇奇怪怪的胜负欲,还是想要和她有这样勉强算得上借口的牵扯。 前几天陆川的提醒言犹在耳,刚刚介绍自己时童依的犹豫历历在目,许柯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从来清醒理智的人难得有这样茫然失措的时候。 “那,”童依晃着他的胳膊,“你能不能不要再生气了啊?” 刚刚的气氛实在是奇怪,自己情绪乱七八糟也就算了,怎么许柯这样清清冷冷与世无争的性子,差点和陆川那个桀骜难驯的浪荡公子掐起来? 思来想去,能被当作导火索的大概也只有自己,所以理所当然地就想到了今晚她一时没忍住,出手收拾官岩的事情。 自己为难了他的朋友,他要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今晚的针锋相对也算是事出有因。 事情因自己而起,那只能由自己平息,所以见他这会儿终于又恢复了清冷理智,童依就开始旁敲侧击地试探了起来。 许柯的眼皮微微跳了一下,静默的眸里漆黑如深渊,童依发觉了他的逃避,所以心底更加笃定。 见他没有说话,童依索性直接摊牌,眼底却是一片坦然,连声音也听不出半分愧疚,甚至还有些理直气壮:“好吧,我承认,今晚我是故意想要整蛊官岩, 才让人给你们买ad钙奶的。” “只是因为想要整蛊他?”许柯垂下眸去看她,童依手指一直缠着包包细细的链条,这是她心虚时常有的小动作。 “还有就是……不想你喝那一杯酒。” “你酒量那么差劲,平时还不好好吃饭,这是为你着想好不好!”童依咬了咬牙,嘴里小声地嘟囔着,却半点也没提不愿意让他喝那杯酒的真实原因。 许柯愣了愣神,清冷的眸里不禁有些好笑:“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啊?”童依苦恼地皱眉,男人的心思难猜,许柯的心思更难猜。 他太聪明,往往会预判自己的预判,好几次童依的小心思都是靠着耍赖才能得逞。这种感觉就好像读书那会儿,只要许柯不参加联考,年级榜上自己肯定能够稳坐第一,可每每他一出现,自己的名字就只能退位让贤。 这样的不甘困扰了童依许久,直到她把许柯拿下之后赖在他怀里撒娇,心底一直空落落的角落才终于得到了满足。 因为什么呢?许柯当然知道原因,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漆黑的眸里一片静默,连轻轻吹在身上的晚风也带了几分萧索。 童依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小脑袋最终又垂了下去,声音也比刚刚弱了几分:“好吧好吧,中午告诉你一定在家乖乖听话转头又跑来了清吧,也是我不对。” “但是,你也没告诉我说你们庆功宴订在清吧里啊!”她话锋一转,微微上挑的眼尾还泛着抹淡淡的红,像只委屈的小兔子一样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让许柯看得莫名有些不忍心继续追问,“所以……我们算扯平了,好不好?” 果然,不论怎么说都是她有理。 许柯挑着眉,心底似有思量,矛盾纠结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一方面,他恼恨自己这么轻易就让事情翻了篇,另一方面,又实在对这样的童依没有办法。 清醒的人往往最痛苦,比如许柯,清醒地看着自己再一次站在了童依设置好的圈套旁边,苦苦挣扎却动弹不得。 罢了,刚刚答应了只能对她心软,即便只有这一次,也不算是失信吧? 第三十三章 及时止损 童依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哄男人可真是个技术活,尤其是哄许柯这种不论是看上去还是实际上都格外难搞的男人,苏晚桐失意的时候自己帮忙照顾俩鱼塘都没有现在这么费脑筋。 直到回了许柯的公寓,童依乖乖洗了澡涂了药,才有空去回苏晚桐的消息:“刚哄好,给我累得够呛。” 苏晚桐眨了眨眼,转过身去看手边已经撂下四五个酒瓶的陆川。他暗着眸,冷白的皮肤染了醉意,精致的眉眼间带着桀骜,叠交的双腿架在桌上,看着放浪不羁,举手投足间,写尽风流。 大概是酒杯喝起来不够顺手,他直接在桌角敲开一瓶,仰着头往下灌去。酒水顺着喉结滑落进衬衫领口,消失在视线难以到达的地方。 童依看不明白今晚陆川和许柯到底为什么杠了起来,但苏晚桐猜了个七七八八。 许柯的出现,就像春日里的一道惊雷,猝不及防又声势浩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那天陆川连夜的飞机追到北城,当然不是担心自己和童依两个女孩子出门在外不安全,从前她们玩得比现在还疯的时候也没见他这样紧张。他小心试探,终于得知童依的心境依旧,才会假装听话地回到南城,美其名曰帮自己找男人。 所以今晚,许柯近乎宣示主权一般的动作,加上童依顺势乖巧地依偎进他怀里,这位爷一直压抑在心底的脾气,终于还是被激了起来。 “瞒着他跑来清吧,又耍脾气整蛊了官岩,估计是被我气到了。”许柯今晚看陆川的眼神实在算不上友好,无端的连累让童依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帮我跟陆川捎句话,那四瓶轩尼诗,就当是赔礼。” 嘶,果然是当局者迷啊。 苏晚桐盯着弹出的对话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却见陆川身边已经坐了个姑娘,她红着脸拿起手机,打开了添加联系方式的页面。 陆川勾着唇着应下,不达眼底的笑意更显落寞。 陆川收了手机扔在沙发角落,觉得眼前的一切简直没意思极了。他知道自己在苦恼什么,也知道自己不该被困于这样的情感,但童依于他,是生命里不可多得的阳光。 两个人自幼相识,家长会时所有小朋友的位置上都有人坐,只有他们两个的桌子空空如也 看上去格外孤独。 后来,陆川更加叛逆,老师也更加头痛,但他自己不以为意。 他渴望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到父母的关注,发现根本行不通时,却已经改不回原来的性格。渐渐的,他学会了自己消化一切情绪,哪怕是被欺负了也一个人咬着牙死扛,等到瞒不住到时候,所有人都在病房外面训斥着他的不听话不懂事,只有童依慢吞吞地靠近自己小小的病床,盯着自己缠满了纱布的膝盖,轻轻地问他疼不疼。 暴风雨来临前的森林四下寂静,受伤的小兽迷茫地看着黑压压的乌云,风声呼啸间有人手持蜡烛而来,小小的烛光带着浅浅的暖意摇曳在黑暗之中,照亮的不止是那片荒野。 所以,即使再痛苦,他也舍不得放手。 这么多年,童依身边出现过许许多多的人,却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像许柯这样,让陆川拥有如此强烈的危机感。 他从来没有见过童依为了一个人这样执着,哪怕明知道彼此不是一路人也偏要勉强。 那个暑假,她和许柯还没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就差点忍不住将压抑心底的喜欢脱口而出。终于等到童依苦恼地告诉他们因为感情实在磨人、她实在不愿意思考,所以和许柯分了手,陆川再一次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下。 海后上岸计划 第14节 她最怕麻烦,最不愿意为情所困,就算是当初如此上头的许柯,也被她用了这样短暂的时间忘却,陆川没有勇气笃定自己会成为她的例外。 如果开始这段感情的结果一定是落幕,那她也不必后退,自己不再往前就是了,只要她能开心,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川哥,那边有个姑娘喝多了,好像一直在喊你的名字。”服务生微微俯身,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角落,苏晚桐的眼神也跟了过去,只一眼就认出了她是中午在餐厅外面遇到的女孩。 陆川皱了皱眉,眼底的情愫复杂晦暗,食指有意无意地叩着桌面,似有纠结。 半晌之后,他摇了摇头,仰头灌下一口酒,敛着眉目声音平静:“告诉李牧,那桌的酒划我账上,等人清醒些之后,找个人送她回家。” 服务生应声之后就退了下去,陆川仍旧有意无意地摆弄着手边的空瓶,苏晚桐终于看不下去,还是开口劝了一句:“你知道童依的性子,现在这样,不如及时止损。”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散漫慵懒却带着凉薄的笑意自嘴角蔓延,刚刚还能冷静着吩咐善后的人此刻眼尾微挑,声音还是一如既往般叛逆张扬:“苏晚桐,我好像从来没劝过,让你对徐浩宸及时止损吧?” 灯光幽暗,音响里的民谣悠悠扬扬,明明声音格外清心悦耳,可在苏晚桐听来却只是徒增烦恼,她垂下眼帘,眸里氤氲起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几秒的沉默后,她自嘲地扯了扯唇角。算了,这时候去和陆川争辩到底是不是一回事似乎已经没有了意义,毕竟她跟那位的情况也不见得比陆川和童依好到哪里去。 第三十四章 你和我睡 “童依?”门外响了两声,许柯的声音里带着犹豫,他的手指轻轻叩在门框,红木材质发出沉闷的声响。 童依放下手机,轻快地跳下床跑去开门,连鞋也没来得及穿。 她半倚着门柄,好看的眸里璨若星辰,脸上也依旧是刚刚在车上那般明媚的笑:“大半夜敲女孩子的门,许律,你会被我当做图谋不轨哦!” 许柯轻轻抿了抿唇,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眼神里带着思量。 果然是个木头!童依有些苦恼地挑了挑眉,站直身子之后也收了笑容,抬起头来对上许柯的眼睛,声音里不再有刚刚那样的调戏:“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我可能要出去接个人。” 童依不以为意地拨弄了下头发:“那你去就好了啊。” 她疑惑地抬眸,有些不明白许柯特意告诉自己一声是什么情况。 许柯的眸里闪过一丝顾虑,童依更觉得莫名其妙。她眨着眼睛,大脑飞速运转,恍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忍不住轻轻地弯了唇。 她放下环在抱在胸前的胳膊,笑着抬手拍拍许柯肩膀,一脸笃定地保证:“你放心,我这次一定乖乖在家,绝对不会到处乱跑的!” “不是的,”许柯摇了摇头,看着她突然认真的表情,心底不禁感觉有些好笑,她还真以为自己今晚是因为这个而生气,“刚刚接了个电话,是我阿姨家里最小的表妹,她喝醉了没有地方去,可能要借住一晚。” 许柯这里是典型的公寓,书房是一间小卧室改造的。那天被他从警局灰溜溜地领回来时,他就把主卧让给了自己,然后一个人跑去了书房,如果现在那位表妹要借住的话…… 童依的眼珠骨碌碌地转着,眼底有着抹一闪而过的狡黠。她沉着声音,眉心恰到好处地蹙起:“你该不会……想让她和我住吧?”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许柯也迟迟没有点头,清冷的脸上难得有这样为难的时候。童依睡眠一向很浅,前几天在北城还受了伤,即便今晚脚踝的瘀肿已经消了下去,但她这样娇滴滴的性子,让她照顾她自己都有些勉强,要是把小姑娘放她身边也确实不合适。 童依见他垂下眸去,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但还是没忍心继续难为许柯:“其实嘛,还有一个办法。” 她顿了顿声音,顺势去扯许柯的衣角,语气的不良居心简直昭然若揭:“你来和我睡,把书房让给表妹不就好了?” 许柯挑着眉,清清冷冷的脸上没有过分惊讶,这实在像是童依的风格。而且,刚刚他一直留心着童依的小动作,自然是把刚刚那抹狡黠尽收眼底。所以,此刻已经开始思考该如何让她断了这个念头。 他越是一言不发,童依心底的小心思就越是蠢蠢欲动。所以,她更不打算让已经到了手边的人能够全身而退。 童依弯着眉眼,将卷发尽数拨弄到了脑后,艳艳红唇勾起一抹撩人的笑意,借着许柯失神的功夫,直接单手揽上了他的脖子,声音格外娇俏:“不然,你要怎么和表妹解释你家里突然出现了个女人?” 两个人脸贴得极尽,温热的呼吸喷洒彼此在之间,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温度好像突然升高,连气氛也有些暧昧。 她轻轻掰过许柯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清冷的眸里虽然没有什么起伏,童依能明显感觉到他有些紊乱的呼吸,所以趁机强势了一把:“还是说,你之前经常带别的女人回家,所以身边的人早已见怪不怪?” 刚刚在车上被那个吻点燃的情绪好不容易平息,现在好像又要功亏一篑,许柯别扭地偏过头去,极快地将视线投向别处,以此来掩盖眼尾泛起的那抹情欲的红。 童依并不打算这么放过许柯,她弯了弯唇,另一只手也绕过了他的脖颈,借着这个姿势直接就钻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脑袋随着许柯躲避的角度不停变换方向,最终如愿以偿地再次对上他的眼睛,俏丽的眸里带着几分调笑,明明是凶巴巴的语气却多少带着点可爱:“问你呢!到底有没有经常带别的女人回家?” 刚刚洗完澡之后,童依觉得有些闷,所以开了半扇窗户通风,现在门一打开,穿堂风呼啸而过,带来了阵清爽的凉意。而童依此刻依偎在许柯怀里,明明沐浴露是一样的味道,在她身上竟也多了几分甜美,许柯的耳朵,又红了。 童依倒是没有在意他这样细小的变化,刚刚起得着急,此刻她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睡裙,微风轻轻吹起耳后的碎发,冷意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眼底却更加执着地追问着答案。 大概,童依就是上天专门派来折磨他的吧,五年前是,现在也是。 许柯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眼里似乎还有着清醒与理智,却也被她盯得实在没了办法。沉默半晌,他终于认命地垂下眼帘,连声音也是极轻:“没有,只有你一个。” 童依满意地弯了唇,语调忍不住上扬几分:“真乖!” 她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眼底依旧笑意盈盈:“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晚你和我一起。” 不等许柯回答,童依就转过身去重新铺了被子,眉眼间是压不住的喜色。 本来她还在苦恼该如何顺理成章地把许柯骗回主卧,没想到今晚就来了机会,她真想要好好感谢这个可爱的小表妹。 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要让自己醉成那样,但世界上哪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心灵导师什么的,童依再拿手不过。 之前,每每苏晚桐哭着闹着醉生梦死,自己总能一针见血地把人敲醒。所以,在开解小姑娘这一方面,她还是十分有把握的。 童依满脑子都是今晚可以把许柯拐回房间,她快乐地在床上打着滚,根本就没有想到接下来的场面会有多么鸡飞狗跳。 第三十五章 我的妻子 许书瑶被许柯接回来的时候,童依正窝在沙发里吃着薯片,她等了一会儿实在无聊,所以就打开了一部综艺,听到门锁响动才懒懒地探出个脑袋。 扑面而来的酒气让童依忍不住有些好奇,小姑娘身材格外娇小,看上去年龄不大,脸上还带着稚嫩。她歪着脑袋,半长的黑色直发有些凌乱,白色连衣裙上染了酒渍,虽然喝了不少,但只是安安静静地靠在许柯身上,没有一点儿要耍酒疯的样子。 “我去给她倒杯水。”童依道。 许柯点点头,扶着许书瑶半趟在沙发上,说道“先坐一下。” “我给她兑了点蜂蜜,会舒服一些。”童依拿了一杯温水过来,看着沙发上小姑娘半醉不醒的模样:“要不我来喂她,醉成这样,估计拿都拿不稳。” “嗯。”许柯眸里也难得染上一抹温柔。其实,不胡闹的童依真的是一个很会照顾人的女孩子,她足够细心,可以敏锐地感知着每一个细节,温情体贴之程度连自己也望尘莫及。 “我自己可以。”小姑娘轻轻地挣扎了一下,好像是要证明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想抬手去拿水杯,却终究提不起劲来。童依的动作很轻,可她软软的力气在这样的轻柔面前,也依旧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最终,她徒劳地闭上眼睛,极乖地低下头去,就着童依的手,小口抿了半杯下去。 童依把水杯放在一边的茶几上,侧着头去问许柯:“真是你妹妹?” 许柯的性子冷得像冰块,呆得像木头,而怀里的小姑娘这么娇娇柔柔,软软的模样乖巧可爱,怎么看都不像一家人。 “嗯,她从小就很听话,现在突然这样,我不能确定她遇到了什么事情。”许柯的声音不大,眉间似有思量,盯着手机迟迟没有动作,却被童依先一步看出来了端倪。 “既然从小就听话肯定不是和家里吵架,不让父母去接或许是不希望她们担心呢?所以,我劝你最好别多此一举通知她家里。” 听到要通知家里,许书瑶突然呜呜咽咽地摇着头,努力想要撑起身子,声音还有些模糊:“我……我不想让家里担心,能不能别告诉他们?” 许柯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还是放下了手机:“好。” “但是,我需要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情,”他轻轻放下杯子,声音依旧清冷,“书瑶,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帮不了的,”许书瑶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谁都帮不了我的……” 童依听见她要哭,又是心疼得不行:“不一定哦,他帮不了的,说不定我可以呢!” 女孩子之间的温柔总是会让人感觉到若有若无的暖意,许书瑶吸了吸鼻子,却迟迟没有说话。 一路的冷风吹下来,加上刚刚那杯蜂蜜水,她现在的脑子比之前清醒了不少。她扶了扶仍然有些晕涨的脑袋,后知后觉地发现身边坐着一位漂亮的姐姐,而且……还是在自己那个看上去对谁都冷着一张脸的表哥家里。 她怯生生地环顾四周,手指紧紧地攥着裙摆,掌心不免沁出了一层薄汗,加上许柯和童依的视线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让小姑娘更是有些不知所措。 许书瑶胡乱地撩了撩头发,露出一张苍白瘦削的小脸,两边的长发乖巧地垂在两侧,衬得肩膀更加单薄。她知道自己瞒不过这位从小到大都聪明到所有亲戚赞不绝口的表哥,索性没敢抬起眼睛,而是转过头去看刚刚温柔照顾自己的美女姐姐。 许柯大概是猜到了小姑娘在有意逃避,所以别扭地想要岔开话题:“如果不方便告诉我的话,告诉她也可以。” “她是童依,”许柯清了清嗓子,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声音虽然轻缓却格外清晰,“是我的妻子,所以,也是你的表嫂。” 童依弯着唇,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其实她今晚会那样问,只是想要趁机调戏一下许柯而已,并没有真的想要他在亲人面前承认自己的身份,如果他用什么室友或者同学之类蹩脚的借口糊弄过去,自己也不会过分在意。 毕竟,两个人到底为什么而结婚彼此心知肚明,可他这样的坦然却让见惯了虚伪的童依心底莫名泛起一股暖意。 她眼底的笑容更加明媚可亲,低头去顺小姑娘的头发,却在看清面容之后僵在了原地。 第三十六章 我结婚了 刚刚许柯喊她什么?书瑶? 童依眨着眼睛,书瑶就是瑶瑶,就是今天中午哭着问陆川能不能不要分手,还指着自己问陆川是不是家里安排的联姻对象,甚至叮嘱自己帮忙好好照顾陆川、让他少喝酒也少吸烟的瑶瑶。 更要命的是,自己竟然因为四瓶轩尼诗,帮陆川当了一次僚机,把以上条件一一应了下来。 她就说为什么刚刚进门的时候看着这条白裙这样眼熟,甚至连娇小的身影自己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许书瑶倔强地咬着唇,却还是强撑着身子和童依对峙。大概是情绪有些激动,她的声音也忍不住高了个调:“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表哥家里!” 童依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许柯适时地打断,在这时候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书瑶。” 许书瑶却更加来劲,急急地转过头去问许柯:“表哥!你真的没有被她骗了吗!她怎么可能是你的妻子啊!” “为什么会这样问?”许柯声音依旧清冷,眸底深远平静,明明在问着许书瑶,但他的眼神却一直停在童依身上,似乎在等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月色清冷,星辰闪烁,阳台上的窗户半掩着,微风吹进客厅,茶几上君子兰的枝叶也跟着摇晃,极轻的声音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而客厅里的三个人心思各异,连气氛也一起变得诡谲。 童依头疼地皱了皱眉,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眸里似有无奈,却还是站出来打破了这样奇怪的沉默。 “可以喊你书瑶吗?”她抿了抿唇,认真地对上许书瑶的眼睛,声音尽可能的平和柔缓:“可能,在你接受起来比较离谱,但许柯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是他妻子,也真的是你表嫂。” 许书瑶震惊地看着童依,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让她看起来更加惹人怜爱,童依咬了咬牙,把陆川在心底骂了好几遍。 许书瑶的声音有些迟疑,她到现在也还是没能接受自己的“情敌”突然变成了表嫂这个事实,声音依旧有些磕磕巴巴:“所以,你不仅骗了陆川,还骗了我哥?” 陆川?许柯转过头去,却发现童依的眉心已经拧作一团,脸上再也没有刚刚那样温柔平和的表情,手下的睡裙快要被白皙的手指攥紧扯坏,视线却一直停留在许书瑶的身上。 “没有。”童依看着许书瑶的眼睛,清澈得像日出时分山涧中潺潺如镜的泉水,连粼粼水波都格外澄明,分明就是一个从小被家里娇宠长大、简单纯真、不喑世事的小公主。 她好像突然明白,今天中午陆川为什么说自己活该爱而不得,但许书瑶又没错,没道理和他一起沉沦了。 这样清澈干净的小姑娘,不应该牵扯进去他们蔑视世俗的情感游戏。 “我没有骗陆川,也没有骗你哥。”童依顿了顿声音,大脑飞速运转,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该如何给出一个两全其美的答案,既能让许书瑶不再误会自己,也能帮陆川圆了中午那套说辞。 她正苦恼着,却突然感觉到一股极强的压迫感直奔她而来,那样强大的气场童依实在是少见,太阳穴处忍不住突突地跳着,心下隐隐有些不太安宁。 童依硬着头皮抬眸,心虚的视线和许柯相撞,四目相对,眼神交织,许柯挑着眉,脸上虽然依旧清冷平静,但眸里那团压抑着的暗火却让她实在没有办法忽略。 直到这时,童依才意识到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对,她盯着许柯的眼睛看了一会,用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个男人好像又有些生气。 真要命,她刚刚才把人哄好! 海后上岸计划 第15节 许书瑶没有注意到两个人之间的奇怪,看向童依的眼里还是带着满满的防备:“今天……今天中午,陆川明明说你是……” “我不是我没有!”童依急急地打断,这个谎她实在是圆不下去,陆川自己惹的桃花债,凭什么要她在身后帮忙收拾烂摊子? “没有联姻,”虽然,她从不觉得自己算什么好人,但这样单纯的小姑娘,童依也实在不忍心再骗第二次,“我和陆川没有、也不可能有除了朋友以及合伙人之外的关系。” 童依抬手扯过放在茶几上的包,从里面翻出一个红本递到许书瑶面前,声音清晰干脆:“我结婚了,和许柯。” 第三十七章 不是谣言 “这……”许书瑶惊讶地翻着手里红色的结婚证,照片上的两个人她并不陌生,一个是连女朋友都从来没有带回家过的表哥,另一个就是眼前这位刚刚温温柔柔照顾着自己的美女姐姐。 “所以,”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许柯,“表哥,你真的结婚了?” “伪造证件,最少十年。”身边的人几乎都知道,自己做事一向会提前规划周全,所以许柯并不惊讶许书瑶现在的反应。 毕竟,他也是从民政局出来,才后知后觉般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什么。 童依点头如捣蒜:“对啊对啊!我没必要为了骗你,把自己给送进去吧?” 许书瑶还是张着嘴巴不敢相信,许柯垂了垂眸,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还记得我高考那年暑假,有人到处散布我谈恋爱的消息吗?” “记得啊!”许书瑶认真地点头,他高三那年自己初三,作为在学校门口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着的风云人物,关于许柯的八卦格外引人注意,“当时谣言都传到我们初中部来了呢!” 感觉到他的沉默,许书瑶又连忙补上一句:“不过我才没有信,你平时不是忙着考试就是忙着竞赛,怎么可能会有时间谈恋爱呢!” “我来解释一下,”许柯的眼皮轻轻一跳,他松了手,眼底似有妥协,“那不是谣言。” 不是谣言。 许书瑶用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她盯着许柯的眼睛,欲言又止了半天,蹦出两个字来:“什……么?” 气氛更加诡谲,许柯静静地看着她,眸里平静深远,这让许书瑶更加无可置疑。自己这位表哥,从小就是清清冷冷的性子,平时一本正经,做事情更是雷厉风行,绝对不会同她开这样的玩笑。 她转过头去看旁边抿着唇的童依,漂亮的眼睛眨了又眨,声音里带着试探:“所以,你就是当初和我表哥谈恋爱的那个……女朋友?” 顶着许书瑶好奇的目光,童依硬着头皮开口:“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许大概,就是我。” 一切都变得合理了起来,眼前的漂亮姐姐和自己的表哥经历了五年的地下恋情终于修成正果,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家里就迫不及待地将人领去登记。 许书瑶的大脑瞬间明了,双瞳剪水的眸里恢复清明,却又染上一抹淡淡的红,像极了一只乖巧可爱的小兔子。 她低下头去,流玉的十指再一次将身下的白裙攥紧,眼底氤氲起一层水雾,让童依有些不知所措:“啊……是我吓到你了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长睫微微颤抖着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半明半暗之间,那原本娇小的身子更加细瘦,凌乱的青丝着动作散在身侧,童依低下头去,却发现许书瑶的眼底有一抹化不开的愁楚,浓郁到自己心底也有些瑟索。 “原来,他宁愿用这样的理由骗我,也一定要和我分手啊。” 许书瑶轻声地呢喃,从小就乖巧可人的小姑娘,就连难过也不会大哭大闹,明明伤心到了这个地步,却只是淡淡地自言自语,这让童依心底更加愧疚。 “今天中午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助纣为虐、跟陆川一起骗你,我向你道歉。”童依垂着眸,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愧悔,轻轻去拉许书瑶的手。 大概是难受到了极点,小姑娘的手冰冰凉凉,童依轻轻掰开她攥着裙摆的指尖,放在自己的掌心慢慢暖着。 温温热热的触感自手臂攀上心尖,许书瑶牵强地扯着唇角,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想要宽慰童依:“不怪你的,是我太蠢,明明是这样蹩脚的借口,明明仔细想想就能看出破绽,我却傻傻的信了。” 刚刚有些消散的酒意带着酸涩卷土重来,她脑袋更是疼得像要炸裂,许书瑶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其他的事情。她现在只觉得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只要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醒来就能恢复到从前那般平静。 童依叹了口气,其实,就算她撒泼打滚地闹上一场,自己心底都能比现在要好受些。 她知道陆川的性子,感情于他来说就是一场又一场的游戏,他是玩游戏的人,在大多数情况下,也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所以肆无忌惮,桀骜张扬。 至于自己,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看似完美的家庭像是一个孤单又冷清的牢笼,看似完美的自己是一个缺爱又敏感的怪物,她渴望光,却又惧怕光,这样别扭的性格,她也并不期待能得到什么所谓的救赎。 游戏也好,胡闹也罢,总归在这种旁人看起来无厘头的狂欢中,她能够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所以他们这种人,最不该招惹的就是真心。 许书瑶这样单纯美好的小姑娘,她应该在糖果鲜花的芬芳里受尽宠爱,在家人朋友的陪伴里快意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孤孤单单地品尝原本不应由她来承受的悲伤。 夜深,许书瑶吐了一次,然后沉沉地睡了过去。童依帮她轻轻掖了被角,连空调也开到了不冷不热的温度,做好这一切,她才轻手轻脚地退出了书房。 许柯倚在床头翻着一本《西窗法雨》,听到童依进来时微微顿了顿动作,却没有抬头,只是平静地问道:“哄睡了?” “嗯。”童依眨着眼睛,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心底五味杂陈,原本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调戏一把他的心思也没有了,两根食指轻轻相扣,有些欲言又止。 像是猜出来了她的顾虑,许柯放下手里的书,声音也少了几分清冷:“书瑶还小,总要给她时间接受真相。” 明明是安慰的话,听进童依的耳朵里,却像是把钝刀,一下又一下凌迟着她的心,提醒她到底是怎样残忍。 今天晚上的事情虽然离谱,但比起错综复杂的法律关系,许柯感觉理解起来还是要容易很多。 第三十八章 知错就改 “对不起。”童依垂着脑袋走到床边,背对着许柯坐下,“我不知道她是你的表妹,又或者说不论是谁,我也不该帮着陆川圆那样的谎。前段时间听晚桐说,陆川新谈了个女朋友,今天中午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书瑶。” 许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她把一切和盘托出,平静的眼底像是一汪深潭,连波澜也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陆川知道自己不会是她的良配,也不想耽误她的未来,于是骗她家里安排了联姻。今天中午在去餐厅的路上,书瑶突然出现,指着我问是不是他那个联姻对象,陆川将计就计让我帮忙打掩护,所以才会有今天晚上的事情。” 听到这里,许柯已经彻底明白,并非良配?他眼底泛起一抹寒意,捏着书脊的手指突然收紧,太阳穴处隐隐地跳了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童依身上,因为她背对着自己而坐,所以并没有察觉自己眼底的幽深晦暗。 确实是并非良配,毕竟,陆川一直心心念念着的,是童依啊。 “我知道伤害一旦造成就无法挽回,但我还是要道歉,如果不是我骗了书瑶,她不会这么难受,也不会醉成这个样子。” 童依双手撑在身侧,心底被难过浸染了大半,她原本以为,自己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是不会因为别人的感受而影响自己的情绪的。 这样纠结困苦的情况最是难搞,不算好人,坏得也不够彻底,所以在底线边缘反复横跳,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向黑暗深渊,没有光亮能够引导她迷途知返。 许柯放下手里的书,绕过床尾,走到童依面前蹲下。他眼底迟疑了几秒,却还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书瑶心思浅,性子也软,她说不怪你,就是真的没想要怪你。” “可她应该怪我的,”童依喃喃自语,“你也应该怪我的,是我做错了事情。”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眸里带着意味不明却能清楚看出来是关怀的目光,让童依更加无地自容。 许柯摸了摸她的脑袋,耐心地同她讲道理:“既然错了,应该知错就改,对不对?” 童依点点头,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以后不可以再这样骗人,陆川和书瑶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你不要再插手,好不好?” 其实,许柯也有些头疼。 陆川喜欢童依,五年前自己就有所察觉,那天在北城被他突然挑明也没有过分惊讶。 可是童依不知道,她一直以为,陆川待她和苏晚桐林璐一样,只是一群张扬叛逆、桀骜不驯的朋友聚在一起,用酒精和荒唐麻痹自己的情感。 至于许书瑶,少女情窦初开,喜欢上一个人也并不奇怪。只是她喜欢的这个人,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喜欢她,甚至喜欢的另有其人。 剪不断,理还乱。 《民法典》侵权责任编里有一条叫做“过错责任原则”,行为人因过错侵害他人民事权益造成损害的,应当承担侵权责任。 可感情比法条复杂太多,对对错错,谁也没有办法一锤定音,争个高下。 童依又点了点头,声音里还是带着愧疚:“等明天她醒了,我再和她道歉。” 许书瑶的生物钟格外准时,她起床时许柯正在往咖啡机里添水。 “表哥。”她怯生生地喊了一句,似乎在努力组织着语言。昨晚的事情既突然又混乱,许书瑶一觉醒来才发觉自己到底都干了什么,偏偏许柯又是最怕麻烦的人,她真的害怕下一秒就会被丢出去。 “还难受吗?”许柯放下手里的咖啡豆,抬眸去看她,语调比平时少了几分清冷,让许书瑶颇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她连忙点头:“好多了好多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可能是自己小时候就不怎么爱和这群表弟表妹们玩,许书瑶这样乖巧听话的小姑娘,已经算是和自己亲近的了,但现在这个模样,估计多少还是有些怕自己。 许柯这样想着,抬手倒了杯温开水放在她面前,顺便帮她拉开了椅子。 许书瑶轻声道谢,却还是有些不敢看他,许柯犹豫了几秒,最终决定开门见山:“介意和我说说,陆川的事情吗?” 她的动作一颤,手里的水洒出来了大半,好在温度不高,并没有烫到。但许书瑶心底的情绪依旧复杂,连接过许柯递来的抽纸时都有些手忙脚乱。 “算了,我不该问的。”许柯摇了摇头,如果提起这个话题会让许书瑶这样痛苦,他宁愿不要知道其中的原委。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段……明知道没有结果的感情,我想开了,但是还没放下。”她垂着眸,眼底的悲伤被巧妙地掩饰了过去,但轻微的鼻音还是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我和陆川认识三年,在一起三个月,昨天中午彻底分了手。”许书瑶眨着眼睛,“其实想想和他在一起这三个月还是挺开心的,谈不上后悔,顶多就是有点难过。因为我确实挺喜欢他的,喜欢到就算知道没有结局也想要胡闹一场。” 许柯轻轻皱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感情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哪怕聪明如自己,也不能替她来做决定。 “对了,”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许书瑶突然抬起头来,左顾右盼了半天,开口去问许柯,“表嫂呢?她不会还在为了昨天中午的事情自责吧?” 想起昨晚给自己喂蜂蜜水、还帮自己暖手、温温柔柔照顾着自己的漂亮姐姐,许书瑶急急地四下张望:“就算没有昨天中午的事情,陆川也会找别的理由和我分手的,我真的不怪她。” 第三十九章 让它翻篇 她苦涩地扯唇:“因为,他的确没有那么喜欢我,我一开始就知道的。” “既然知道,”许柯皱着眉,清冷的眸底有着一闪而过的疑惑,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想问我,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对吧?”许书瑶看出来了他的迟疑,自己把话茬接了过来。 “表哥,假如,我是说假如,”她暗了暗眸,反过去问许柯,“假如你最开始也并不知道,最后结婚的人是表嫂,难道五年前你就不会和她在一起了吗?” 如果,最开始并不知道会和童依结婚,他会在一开始就拒绝童依吗? 她那样张扬明艳的性格,做事情又一根筋,即便自己拒绝了一次,她也会再来第二次第三次,那样疯狂又直球的攻势,自己又能抵挡多久呢? 更何况,他根本就无法拒绝童依,五年前是,五年后也是。 咖啡机适时发出滴滴的声音,许柯回过神来去关停,这个话题也跟着戛然而止。 许书瑶大概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有些可笑,她垂下眸去,声音更小了几分:“昨晚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 “书瑶,我是你哥,你不用这样怕我。”许柯拿出一个杯子来,声音也比平时温和了许多,“今天问你,也并不是想要说教指责什么。你已经长大,对事情也有自己的判断,我对你的感情不做任何干涉和评判。这件事情我不会告诉家里,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快乐,不要再像昨晚那样醉酒难受、伤害自己的身体,知道了吗?” 许书瑶红了眼眶,一时之间,只知道木木地点头。 童依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冲去了书房,发现许书瑶不在,慌了神一般抓起手机要给许柯打电话,却听见厨房里有着油烟机运作的声音。 “你起来啦?”许书瑶端着碗勺走了出来,她身上还是那件白色的连衣裙,脸上却远没有昨晚那般凌乱狼狈。 童依尴尬地摸了摸耳朵,不知道该如何跟她打招呼。 “表哥去律所了,他给我们买了早餐,这是你的小馄饨。”许书瑶把瓷碗放在了桌上,细心地摆好汤匙,“我见凉了,就拿去热了热,快来吃吧!” “谢谢你啊!”童依走到桌边坐下,小姑娘正慢慢搅着面前的一碗南瓜粥,还递过来一碟小菜,柔和温顺的模样让自己更是如坐针毡。 “对不起!” 海后上岸计划 第16节 思前想后,还是先道歉比较合适,童依认真地抬头,看着许书瑶开口。 “啊?”许书瑶被这样冷不丁的三个字吓了一跳,刚放到唇边打算吹凉的粥也洒了一些。 “昨天中午的事情,是我的错。” “天呐,怎么又来!”许书瑶头疼地放下汤匙,苦恼地扶住脑袋,努力思索该如何跟童依解释自己真的真的没有想要怪她的意思。 良久的沉默,两个人相对而坐,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奇怪,童依难得没有先一步开口,许书瑶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昨晚你不是已经和我道过歉了么?” 童依摇摇头:“昨晚你醉了,意识不清醒,不作数的。” “我是醉了不是昏了,我听见了的。”许书瑶无奈地放下汤匙,把胳膊支在桌子上,托着腮看向童依,“我和陆川分手,是我们两个自己的原因,你不用一直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难乎为情。” 见童依没有说话,她又叹了口气:“如果我昨天指的是你身边那个姐姐,他也会是一样的说辞来搪塞我,因为他想要我知难而退,自己放手。” 童依眨着眼睛,如果昨天中午在餐厅外,她指的人是苏晚桐,确实也会是一样的结果。毕竟,她们这群人互打掩护的时候也不在少数。可下一秒,她却迅速地反应了过来,看向许书瑶的眸底满满歉意:“但我还是骗了你。” 许书瑶见话题又被绕了回来,彻底没了办法,只好单刀直入:“停停停!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再纠结这件事情了哇?” “陆川是你的朋友,你下意识选择帮他本就无可厚非,如果是我站在你的立场,大概也是这样的做法。”许书瑶认真地对上童依的眼睛,明明温温软软的声音条理却格外清晰,“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就让它翻篇,好不好?” 她伸出了手掌:“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许书瑶!” 童依有些犹豫,却还是握住了她的手,比起昨晚冰冰凉凉的感觉,现在小姑娘的手心温暖似火,有力地回握了自己:“童依。” “我还是喊你表嫂比较好,不然表哥知道了会生气的。”许书瑶俏皮地吐着舌头,然后自顾自地吃起面前的粥来,“你真的好漂亮!难怪我表哥那种冰山的性子都忍不住心动!” 女孩子间的赞美总是让人心情格外愉悦,童依大方地弯了弯唇,笑着回应她:“你也很可爱,白色裙子很配你,不过染了酒渍比较难清理,过会儿带你出去逛街买新的怎么样?” 提到逛街,许书瑶到眼睛都亮了起来:“好啊!正好我暑假也没什么事情做。” “暑假?你还在读书?”童依睁大了眼睛,陆川这次到底招惹了个怎样天真单纯的小姑娘? “开学就大四了,”许书瑶点了点头,“我在京大,学的是风景园林。” “京大啊。”童依喃喃自语,这算什么孽缘,她还是自己的学妹! “嗯,我也是在京大认识的陆川。应该是大一那年的迎新晚会吧,他在台上和另一个学长一起,弹着吉他唱《白羊》。” 第四十章 愿赌服输 那场迎新晚会童依也记得,那年自己和现在的许书瑶一样大,身边同学都在忙着毕业实习,只有她和苏晚桐分外清闲,架不住陆川的软磨硬泡,答应去给他捧场。 想到这里,童依已经脑补出了一整个陆川哄骗无知小学妹的离谱故事,她攥着拳:“要不,我把他绑来给你揍一顿出出气?” “啊?”许书瑶愣了愣,然后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已经想开了。本来就是我自以为是、一场豪赌,现在,愿赌服输。” 童依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错,你很好的,是陆川错过了你。” 许书瑶暗下了眸子没有说话,童依吃过饭就带人去了商场,只是逛了没一层楼就有些疲倦,她的脚踝刚好没多久,走远一点的路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所以,许书瑶去试衣服的空档,她正好坐在外面的沙发上懒懒地靠着休息,艳艳红唇不点自朱,风情万种的明艳实在张扬:“这件也很好看,和刚刚试的那条米色长裙一同包起来吧。” 童依抽出一张卡来,递给身边的服务员,许书瑶还在试衣镜面前转着圈,听到这里连忙将人急急地喊住:“不用的表嫂,我可以自己买的!” “不行!必须我来!”童依把卡塞进服务员手里,然后拦住许书瑶,“昨天中午确实是我不对,就当是弥补一下,不许拒绝我!” 她向来是这样的性格,强势又直接,有时候连许柯都险些招架不住,更别说许书瑶这样的温顺柔软的小姑娘。 “可是……” “哪有什么可是,”童依扬了扬眉,将人打量了半天,终于发现了不对,“脸上没什么气色,画个妆会好许多。” 于是,许书瑶又被她带去了美妆店,半个小时后,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着实是被惊艳了一番。 “这样才对!”童依满意地点头,轻轻替她将碎发顺到耳后去,“走了,吃饭去。” 但是,两个人着实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陆川。 “呃……”许书瑶往童依身后躲了躲,说实话,经历过昨天的事情再次见到他,自己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陆川眼底明暗交织,视线在童依和许书瑶身上来回变换,最终停在许书瑶身上,眸底的情绪复杂晦涩,甚至带着一丝闪躲。 童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有些不明所以,再桀骜的性子,在童依面前也还是要避其锋芒:“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童依没有搭理他,而是侧过头去看许书瑶,小姑娘的眼圈红红的,眸里的光芒也有些黯淡,她只一眼便看出来了心思。 什么想开了,明明就是还喜欢。 她把手里帮许书瑶拎着的衣袋交给陆川,掷过去一个带着警告的眼神,声音小到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能谈就好好谈,不能谈就跟人家说清楚,放下你那些歪脑筋,不许再想着蒙混过关!” 童依拉了拉许书瑶的手:“我有东西忘在那家店里了,去拿一下。” 她极快地将自己抽身出来,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陆川和许书瑶,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去哪里,思索半天,决定去许柯的律所探个班。 说起来,这几天事情又多又乱,尤其是昨天鸡飞狗跳了那么一场,如果是自己大概都能被气个半死,晚上他却还能耐着性子安慰自己。 凭着记忆回想起来那天偶然在他文件上瞥见的律所名字,童依打开了手机导航。 前台的助理礼貌地对着童依低眉颔首:“您好,许律外出办事了,您有预约吗?” “啊?”童依失望地挑了挑眉,又问了一句,“那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要不我去他办公室等他吧。” “这个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呢。”她在平板上敲了几下,调出来许柯的时间表来看了看,“不好意思,如果您没有预约,是不能进去的。” 她打量着童依,虽然眼前的人确实是漂亮到让人移不开眼,连自己见了也不免惊艳,但借着业务的名义追许柯的女孩子每次都是这种套路,更何况这位还想要直接去他的办公室。 “难搞!”总不能白来一趟吧!童依歪着脑袋,正准备想想别的办法,就看到一个身影走了过来。 “童姐?”官岩手里拿着一份裁判文书,有些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前台助理见状赶忙绕过前台,跑到官岩面前小声地开口:“来找许律的,我告诉她许律不在而且预约也满了,她还想去许律办公室里等,我正打算把人劝回去呢。” “这是自己人,下回直接让她进去就行。”官岩和前台打完招呼,又和童依解释道,“许柯见当事人去了,得有段时间才能回来。怎么,你来之前没问他?” 第四十一章 所谓惊喜 童依摇了摇头:“我就顺路来看一眼,没想到扑了个空,早知道就提前问一句了。” 官岩低头看了眼腕间的手表,大概算了算时间:“应该也快了,他办公室在楼上,我带你过去?” “这么好?”童依弯了弯唇角,“不怕你们高岭之花回来,发现你带我进了他办公室,然后把你活拆了吗?” “童姐说笑了,这哪能啊!”官岩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就许珂那性子,估计还暗爽呢。 “官律!”前台助理把座机的听筒稍稍拿离耳朵,在身后把官岩喊住,“张律的电话,让你来接一下。” 官岩回头停住脚步,抬手指了指楼上:“童姐,上楼之后左手边第一个办公室,钥匙挂在门上。” “也行,那先忙你的吧。”童依难得这样好说话,没有半分为难他就点了头,自己搭着扶手往楼上走去。 许珂的办公室也是黑白灰的风格,简直和他的公寓如出一辙,为数不多的生机也就桌角的那盆绿萝,大概是他也不怎么在意着浇水,看上去连叶子都有些蔫巴。 童依见状她走到饮水机旁,拿了个杯子给绿萝浇了点水,又到许柯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像他的人一样,许柯的桌面干净整洁一丝不苟,文件书籍摆放有序,童依拨弄着他笔筒里的几只签字笔,余光瞥见一旁的便利贴,心下突然来了精神。 她眨了眨眼,随手撕下一张,白皙纤长的手指把玩着签字笔,想了半天之后,低下头去写着些什么。在等许柯回来的时间里,她还用一边打印机里的a4纸勾了些简笔画来。 其实童依是有些美术功底的,当初要不是因为她早上起不来去画室,大概就走了艺考的路子。更何况,苏晚桐是个签约画手,平时她也没少在一边看着凑热闹,所以寥寥几笔也很是生动。 她满意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成果,正想要再添几笔,就接到了苏晚桐的电话。 童依简单聊了几句,见许柯迟迟没有回来,便打算先去和苏晚桐去做美甲。她轻轻把许柯办公室的门掩上,下楼时还心情极佳地和前台助理打了个招呼。 她的性格张扬明艳,笑起来像夏日里的向日葵一般明媚灿烂,即便同为女孩子,前台助理也忍不住愣了愣神,等反应过来之后才报以一个礼貌的微笑,目送童依出了门。 所以,许柯刚回到律所就发现了前台助理的眼神有些揶揄,却只当是自己多虑,更没想到上了楼之后会有更加让他哭笑不得的事情。 门没有关,许柯只是挑了挑眉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回到椅子时才发现好像高度明显被人动过。他又抬头,就看见了一张用过的便利贴贴在了桌沿:“按时吃饭!”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右下角画了一个凶巴巴的小表情。但纸上的字迹张扬凌厉,仿佛要破纸而出,甚至在顿笔转弯时都带着她独有的习惯,许柯都能想象得出来,童依写下这行字的时候唇角上扬的弧度。 他按下内线,切到官岩那边,言简意赅地表达来意:“人呢?” “我在办公室啊!”官岩一只手拿着听筒,另一只手在电脑键盘上飞速敲打着,许柯冷不丁冒出来的两个字让他一头雾水。 “没问你。”许柯以为他在和自己装傻,毕竟自己的时间安排早就传给了前台,那样称职的助理绝对不会允许有人随意进出自己的办公室,但这里的一切变化都带着她留下的痕迹。 所以,许柯很自然就想到了官岩。 第四十二章 离谱狗血 “童依呢?” “啊?”官岩皱起了眉,给童依指了路之后,他跟前台小助理八卦了一会儿就去了张律那里帮忙分析案情,此刻正忙着手上的评估报告,所以现在一头雾水,“不在你办公室吗?走了?” “我知道了。”他挂断内线,手指鬼使神差一般点开了童依的对话框,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美甲店。 “不是吧,这是什么离大谱的狗血?”苏晚桐正在美甲师手里捏着的玉指狠狠一颤,连勾线笔的线条都变得歪歪扭扭。 童依扬了扬眉,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无视好友满脸震惊的表情,还有心思同她玩笑:“我觉得现在,你指甲上的图案比较离谱。” “所以,陆川渣了许柯的表妹?”苏晚桐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关心自己的美甲,这到底是什么滚滚的天雷,她现在真心觉得世界太小,兜兜转转还是绕成了一圈。 “目前来说,是这样的。”童依垂了垂眸,想起许书瑶清澈明亮的眼眸,她心底总是会有一抹难以释怀的愧疚,所以语气也忍不住加重,“陆川这个小混蛋,我早就提醒过他别作过头,他不但不信还越来越上头!可作过头的人明明是他,最后受苦的却是我,这已经不是四瓶轩尼诗的问题了,等哪天我一定要捶他一顿!” “啧,难搞!”苏晚桐忍不住咋舌,如果单单是许柯和陆川之间因为童依针锋相对也就罢了,现在却又多了个许书瑶。 她尤其无辜。许书瑶对陆川情有独钟,陆川却对童依一往情深,而童依,偏偏又对许柯念念不忘,至于许柯……许柯的心思最是难猜。 他太聪明,聪明到自己和童依加起来都摸不清楚。五年前的他,或许是真被荷尔蒙短暂地冲昏了头脑,和童依疯玩疯闹了两个月。但五年后,谁也没有把握,他这次是怀着怎样的想法和童依这般拉扯,甚至,两个人还已经登记结婚,是法律承认且保护的夫妻关系。 “对吧!我也觉得难搞,尤其是许书瑶。”童依撇着嘴,脑子里全是昨晚乖巧可爱的小姑娘,“于情,我是陆川的朋友,她和陆川闹得那么僵,不应该对我有什么好印象才对。于理,昨天中午的事情到底是有我的参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我的行为导致了她那样伤心难过,她理应恨我。” 苏晚桐点了点头,说实话,假如位置调换,她是许书瑶,多半也会这么想。 “可是她却半点也没有计较,甚至还掉过头来,安慰我让我不要多想,这么一下,突然给我弄得不会了……” 美甲师小声地打断,在一边和苏晚桐商量着该如何补救刚刚因为那一下颤抖而乱七八糟的图案,童依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对!今天早上她还说呢,她是京大园林设计的,我们大四那年的迎新晚会,陆川抱着把吉他在操场鬼哭狼嚎的那次还记得吗?” 苏晚桐努力回想了半天,脑海中有记忆的碎片闪过,她好像捕捉到了一些画面,却还是有一些不太确定:“是不是他和金融系那个,追过林璐的什么系草一起,唱的好像是……《白羊》对吧?” 那好像是十一长假回来的某个周末,正好九月才开学的大一新生军训结束,汇演之后学生会文艺部和外联部承办了迎新晚会。 但当时正好赶上换届,大三的学弟学妹对于承办这种活动还是有些手忙脚乱,陆川作为上一届文艺部部长,实在架不住学弟学妹的央求,只好顺手帮了一把,到迎新晚会结束才算是彻底退部。 童依的美甲在灯光下做着最后的固色,此刻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她垂着眸,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许书瑶说,她就是在那次迎新晚会上认识的陆川这个祸害。” 海后上岸计划 第17节 第四十三章 小蛋糕 苏晚桐翻了个白眼:“不是吧,怎么还真有人吃陆川那一套?” 那个晚上,正好是夏末初秋,晚风里掺杂了凉意,白色衬衫,吉他少年,校园操场,纷飞的衣角,夜空中的繁星,确实是青春的味道。 初入大学的少女春心萌动,一点也不奇怪,但可惜,她遇上的是陆川。 时间太过久远,苏晚桐已经记不太清当时是怎样轰轰烈烈的一首全场合唱,因为那时她和徐浩宸正闹着分手,歌词句句戳心,所以没等唱完就垂下了脑袋玩手机。 “小姑娘年少不经事,早上还口是心非告诉我她想开了,刚刚一见到陆川就红了眼眶。”童依无奈地摇着头,爱本身就是千回百转、不能自已的存在,几次难过又怎么可能唤醒所剩无几的理智。 不说别人,即便和自己一样没心没肺的苏晚桐,哪次不是辗转反侧,明明晚上想通了但第二天醒来却还是周而复始般地陷入困境。 “什么见到?”苏晚桐睁大眼睛,“你不会……带她去找陆川了吧?” 要命,童依的身份实在特殊,但她自己却又偏偏当局者迷,如果……苏晚桐不太敢想象。 “当然没有!”童依挑着眉,“他自己惹的祸,我已经替他背过一次锅了,这次怎么算也该他自己解决了吧?而且,许柯也不要我插手,我就是带许书瑶去逛街的时候,恰好遇见他而已。” 苏晚桐真觉得她现在应该先去问候一下陆川,自己作为一个局外人听起来都离谱,他作为当事人,知道事情原委的一刻脸上又该是怎样精彩的表情? “我看两个人都欲言又止,还是觉得让他们把话说开比较好,谎言终究是谎言,即便没有昨晚的事情,谁也不能保证许书瑶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童依垂了垂眸,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愫,“我们这种小混蛋呢,玩归玩,闹归闹,但总不能把最起码的体面也丢掉。” “果然是青春一记荒唐。”对于那一届的迎新晚会,苏晚桐记得最深的,大概也就这句歌词了。 她摇着头轻笑出声,这样的疯狂张扬,的确很符合陆川的性格。 昨晚在李牧的清吧,自己试着劝过他及时止损,却被他一句反问打了回来,苏晚桐心下也大概了然,如果他自己不愿意,别人说再多也没用。 她挑了挑眉,选择把话题岔开,轻轻戳了戳童依的胳膊:“还没问你呢,昨晚你们走的时候,许柯的眼神简直冷得像冰窖一样,回去之后又掺和着他表妹的事情,你们俩怎么样?” “他?他性子一直都那么冷啊!”童依弯着唇,想起昨天晚上逼着他答应下来的不平等条约,眼底都忍不住含了笑意,“不过,再清冷的性子,还不是要被我磨到没有脾气。” 然而,让苏晚桐这么一提醒,童依倒是后知后觉起来。 昨晚那样乱七八糟的事情,自己心情都糟糕得不行,他还能有条不紊地把一切安排妥当。加上之前在清吧,他和陆川的“交流”实在算不上友好,如果换了自己,大概早就开始耍小性子了。 这么想着,童依觉得自己是该好好哄一哄。她的脚踝刚好没多久,实在是不想在商场里逛来逛去还挑不到合适的礼物用来赔礼。 她正苦恼着往回走,突然想起许柯家里空空如也的冰箱,她眉梢轻动,转身就往超市走去。 许柯回来时玄关的灯暗着,客厅也是,他正疑惑童依去了哪里,就听见厨房里一阵响动。 童依的手边是一个大大的购物袋,里面的东西包装五颜六色,却被她分门别类地摆好,一一往冰箱里填充。 “正好你回来,”她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低低的马尾,松松散散的样子少了几分张扬,但声音却依旧明媚,“通知你一声,以后冰箱不许让我发现是空的,不然我就把你揪去陪我逛超市!” 许柯眼底复杂晦涩,这样的场景太过温馨,他都有些怀疑时光倒流,自己和童依已经回到了当初热恋的时候,她横冲直撞地闯进自己的世界,又肆无忌惮地在自己生活里留下属于只她的痕迹,霸道强硬,实在嚣张得不像话。 童依拍了拍手,啪的一声关上冰箱门往许柯的方向走来,这才发觉他右手拎着东西,还往身后撤了胳膊,分明是有意闪躲。 她来了兴致,朝许柯身后探了半个脑袋:“什么啊?还神神秘秘不让我看?” 许柯暗了暗眸子,却没有说话,童依更觉奇怪,所以直接绕到他身后,只一个闪身就捉住了他的手。 她挑着眉,大脑飞速运转。许柯的生日在春天,自己的生日是初夏,虽然两个人五年前的纪念日自己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但隐隐约约记得也不是现在。如果说一定要离某个日期近一点,那只能是……之前自己和他提出分手的那天。 童依疑惑地眨眼,他总不至于恶趣味到拎个小蛋糕回来,庆祝两个人五年前的分手快乐吧? 第四十四章 顺路买的 她试探地开口:“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许柯眼尾微挑,不动声色地敛了眉目,眸底已经恢复了清冷。他把蛋糕从身后拿了出来,平静地递给童依:“顺路买的。” “你不是不爱吃甜的?”童依弯着唇,伸手去接过丝带系绳,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娇俏。她嗜甜如命,连奶茶也要点全糖,每次递到许柯嘴边,他都要皱眉半天,才会在自己的无理取闹下轻轻啜饮一口。 许柯转身去开了客厅的灯,听到这里时抿了抿唇,垂下眸去看满脸明媚的童依,眼底闪过一丝别样的颜色,却始终没有回答。 趁着这个空档,童依把小蛋糕拎到眼前,透明的盒子包装精致,丝带缠绕了几圈后打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她低下头去看丝带上的logo,只觉得时间好像突然静止。 “first love?”大概是太过久远,童依已经快要忘记曾经是多么喜欢这家的蛋糕。 南城一中后街是大片的居民区,童依和苏晚桐经常在突然饿了、不是饭点、学校餐厅都关门的时候从侧门溜出去找吃的。 好像是高二开学后第一次月考,深秋时节落叶纷纷,晚风中都带着萧瑟。苏晚桐出了考场就耷拉着脑袋,边走边抱怨着题目的变态,她们兜兜转转了大半天,最终被这家蛋糕店吸引了注意。 和周围花花绿绿店铺装饰不同,这家店做成了小木屋的样子,牌匾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单词,一圈串灯在夜色里散发着点点光亮,根本算不上抢眼。 店主是个温温柔柔的小姐姐,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热情地邀请两个人品尝她刚做好的小蛋糕。童依随口夸了一句她的店名好听,小姐姐正娇羞地抿着唇,男主人从门外带着一束花走了进来,笑着塞进小姐姐的怀里:“因为,她是我的first love啊!” 后来,这里就成了童依和苏晚桐的秘密基地。毕业那年的聚会,许柯被童依拽着来定蛋糕,清冷的少年任由自己扯住胳膊胡乱摇晃,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店名的由来,还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到底是不是他的first love,他不回答她便不肯罢休,直到少年红着耳根轻轻点头,童依才满意地弯着唇在他侧脸狠狠印下一个亲吻。 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卷土重来,童依只觉得自己像是漂泊在海面的一叶孤舟,风浪将船只卷去大半,她摇摇欲坠最终却还是跌入海里,慌乱之中,许柯是她唯一能够抱住的浮木。 童依正在出神,浮木先生已经放下了手里的公文包,侧着头问她:“你去超市了?” “嗯……我也是顺路!”童依抿了抿唇,既然他一定要这样口是心非,那自己就陪他玩玩好咯。不过,自己去买东西是为了昨晚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哄他,可是他买小蛋糕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眨了眨眼,若有所思了半天,倚在门框上笑着开口:“行吧,你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 “什么?”许柯的眉眼闪动了一下,眸里似有不解,童依以为他不好意思,所以大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就行,看在小蛋糕的份儿上,我大发慈悲,勉为其难答应你就是了!” 他微微怔愣,下一秒就干脆利落地摇了头:“没有。” “没有要我帮忙的事情?”童依疑惑地挑眉,心底的不解更甚,然后恍然大悟一般抬起眼睛,带着警惕和戒备,“总不能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提前用小蛋糕打预防针,让我对你从轻发落吧?” 嘶,就她这样爱胡思乱想的性子,要是再猜下去,估计都要说自己外面已经孩子满地打酱油了吧? “听官岩说,你在律所等我,但我一直没赶回来。” “啊?”童依的手微微一颤,用了许久才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她偏过头去,客厅里的灯光是暖黄色,但两个人的位置恰好是逆着光,童依看不清许柯脸上的表情,思绪千变万化之际,竟嗅到了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确定的、来自许柯的小心翼翼。 童依有些不知所措,好像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预期,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不是,我去你们律所,那是真的顺路看看你!” 许柯眉梢微挑:“所以,顺路去了趟超市、买这么多东西填充冰箱是假的?” “我!”向来厚脸皮的人被这样拆穿竟也有些不好意思,童依咬着唇欲言又止,懊恼着自己刚刚不过脑子就脱口而出的话,明明是她要调戏许柯,怎么反倒被自己绕了进来! “那你呢?”她不甘心,把手里的小蛋糕放在了茶几,对上他带着几分玩笑的眸子,毫不客气扬着眉,“许律,绕了大半个南城,恰巧路过一中的后街,又恰巧买了小蛋糕,你这路顺得……也太远了些吧?” 许柯依旧面不改色,淡定从容地垂下眸,声音也依旧清清冷冷:“嗯,是有点儿。” 童依满意地弯唇,也没继续为难他,自顾自地进了厨房撕开蔬菜的包装,冲着他嘟囔:“你去换身衣服过来帮我呗,先说好,我可只会煮白米饭!” 两个人难得这样和平,甚至温馨得有些超乎想象。许柯在书房处理着工作,童依窝在沙发里吃着水果看综艺,时不时还要和苏晚桐发消息吐槽几句这综艺换了人之后越来越难看,还有剧本简直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打发时间,这样的惬意格外舒适,直到夜幕迷城前台的电话打进了童依的手机:“童姐,出事儿了。” 第四十五章 我送你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知道对面说了些什么,童依挂掉了电话,手里捏着的果叉上是一块新鲜脆甜的西瓜,明明马上就要送到嘴边,却被她重新地丢回了果盘。 她深深吸了口气,冷静地沉思几秒,抄起手边的包就要去换鞋。 许柯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童依单手扶着鞋柜,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变换。 似乎感受到了许柯不明所以的目光,童依抬头对上他的眸子,手上的动作也顿在了半空。 “这么晚了,”许柯淡淡地问道,声音平静无波,视线却一直停留在童依身上,“要去哪里?” 她极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酒吧出了点事儿,手下人处理不来,我亲自过去一趟。” 许柯眼神微微动了动,童依却已经换好了鞋,手机却突然振了一下。她抬眸一瞥,眼底又暗了几分,此刻也顾不得和许柯解释,直接就点开了打车软件。 大概是决定的匆忙,童依连门口的壁灯也没有开,客厅里的光线零零碎碎地散落在玄关处,许柯眼底明暗交织,最终还是按住了她挎着背包的手:“这个点不好打车,我送你。” 天空有些阴沉,云朵遮了星星和月亮,只留下泼墨一般的黑,大概是山雨欲来,连瑟瑟晚风也吹不散空气中的潮湿与闷热。 夜幕迷城虽然是童依和陆川一起开的,但两个都是爱玩的主,除了月底看看账目、平时扩充扩充鱼塘,其余的所有事情都是交给顾南打理,阿忠辅助。 大概因为两个老板都不怎么上心,所以心术不正的人就瞅见了空子,对金钱的欲望在黑夜里暗自生长,在堕落的温床里愈发茁壮,时至今日,终于到了按捺不住的那天。 童依到酒吧的时候,顾南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她一下车就直截了当地问道:“阿忠人在哪里?” 顾南身上是一件花色衬衫,金属色的项链贴着锁骨,右耳垂上还有着一颗小小的耳钉,非常符合他一贯吊儿郎当的风格。 只是,平日流里流气的人此刻却面露难色地抿着唇,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只憋出来两个字:“……跑了。” “跑了?”童依怔愣了几秒,下车时因为动作太急差点碰到脑袋。 “慢点儿。”许柯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却一直落在童依身上,手掌还看似不经意地护住车门边框。 顾南扬起唇,探究的目光在两个人的身上来回打量,最终还是落在许柯身上。 斯文清冷,剑眉星目,声音虽然低沉却也温和,眉眼间更是藏不住的书卷气,就好像聊斋里面妖精最喜欢的文雅书生,却又多出几分远山淡水的端方谦和。顾南暗暗咂了咂舌,在心底给童依竖了个大拇指,难怪她这几天心情不错,这种高岭之花,谁看谁不迷糊啊! 童依摇了摇头,两根手指狠狠敲在顾南的脑门:“拜托唉,当着我的面对我男人发春,你能不能有点纨绔的职业道德!” “我哪有!”自己不过多看了两眼,她有必要跟护犊子一样挡在人家面前?顾南翻了个白眼,然后伸了手出去,难得正经地同许柯打招呼:“你好,顾南。” 许柯微微点头,礼貌地伸出另一只手回握,童依挑着眉,催促着顾南带自己去“案发现场”处理叛徒。 财务室里满地狼藉,凌乱的纸张随意撒在桌角和地板,连带订书机也四敞大开地扔在一边,童依皱着眉,脸上的表情愈发冷冽,心底已经在盘算着阿忠平日最常打交道的那些人里,都有谁跟自己和陆川结过梁子。 顾南把钥匙揣进兜里,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颓然:“我发现的时候已经不剩什么了,汇票提单之类的也卷了很多,里面不乏许多可以背书转让的票据,如果他以酒吧的名义去和合作伙伴交涉,不排除有冒充我们行使票据权利的可能。” 第四十六章 先报警吧 “喂不熟的小白眼狼长大了,还知道反咬一口。”童依四下打量,嘴角的笑意仍旧盈盈,可声音却早已带了不可名状的危险。 所有人都觉得陆川张扬狂妄桀骜难驯,但在顾南看来,其实童依才是最不好惹的那个。她是典型的猫脾气,平日里懒懒地在自己地盘悠然自得,有空就逗逗鱼儿耍耍游戏,开得起玩笑也玩得起冒险,看着倒是明媚可亲。 但这一切,仅限于没有触碰到她的心底那根绷着的弦,如果有哪个不长眼的妄图在她面前撒野,猫猫发起狠来也是让人吃不消的凶戾,就比如现在。 童依暗着眸,眼底淬了寒意,周身都染了几分暴躁的气息:“去调监控,外面走廊监控,酒吧大门监控,所有能查的地方都查,一个小时,把他最后的去向报给我。” 顾南微微颔首,正要退出房间,却被童依再次叫住:“住处,大路,小路,都安排下去,他想跑,肯定要出城。” “先报警吧。” 一直在童依身后把这些尽收眼底的人突然出声,许柯的脸上还是平静的表情,刚刚满身戾气的童依突然却顿住了动作,和顾南一起侧过头去看他。 “这……”顾南犹豫出声,思量片刻之后声音小了几分,“会打草惊蛇的吧?” 海后上岸计划 第18节 “先按我说的去办。”童依眨了眨眼,抬手挥退了顾南,财务室里只剩下了她和许柯两个人。 “阿忠是跟在陆川身边很多年的人,陆川待他不薄,他没有胆子、也没有道理自己卷了这些逃跑,所以背后必定有人指使。” 她知道许柯在想什么,这件事情发生的突然又蹊跷,先前没有半点征兆。往小了说,不过是手底下有人不老实,想联合外人私吞财物,但往大了说,也保不齐波涛汹涌,远没有看上去这样风平浪静。 而且,童依最讨厌的就是“背叛”二字,这一点夜幕迷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两年酒吧生意不错,她和陆川家大业大,即便父母缺了平时关心,却从未缺过他们花销。因此,两个人对手下一贯大方,即便是有人想要单飞不愿再同他们一起共事,大家也都是好聚好散,从来没有为钱红过脸。 独独阿忠,作为她和陆川为数不多算得上是心腹的人,竟敢在自己眼皮底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今晚,那股无名之火一直窝在童依的心底无处安放。 “可如果他冒充你们行使了票据权利,追回的过程远比现在要麻烦,两权相害取其轻,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不信你不懂。”许柯眉心微微皱起,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看不懂童依,五年前是,五年后也是。 “嗯……理论上来说呢,确实是要取其轻。”童依眨了眨眼,原本打算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但就目前这个情况来看,好像不太行,她试图搞搞条件,“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可以通过自己的办法解决,警察叔叔平时那么忙,我就不给人家添麻烦了。” “你所谓的办法?”许柯挑着眉,视线却一直停在童依身上,短暂的沉默后,他抬起眼,声音平静中却带着前所未有的低沉,“就是以暴制暴吗?” 自从进了夜幕迷城,来财务室的路上顾南汇报了许多事情,不知道童依是没打算在自己面前遮掩还是气昏头之后实在忘了,她的言外之意实在是再明显不过。 南城每每到这个时节就进入了雨季,孩儿面一样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刚刚来时只是有些灰蒙蒙的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惊雷声势浩大地劈开泼墨一般的黑夜,狂风也嘶吼着撕碎街边摇曳着的树影。 童依没有说话,许柯也一言未发,她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她再清楚不过,刚刚那道夏雷劈开的,不止是夜空。 其实陆川和苏晚桐说得一点也没错,她和许柯不是一路人,从来都不是。他是循规蹈矩的乖孩子,她却是张扬狂妄的小淘气,怎么看都不像是彼此的良人。 这一点不止她知道,许柯也格外清楚,五年前心照不宣,五年后知而不言。童依有所收敛,许柯也不干涉她难移的本性,就这样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直到今天,许柯神色晦暗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问出那句话,两个人之间埋了这么久的雷,终于爆了。 “我……”童依漂亮的眼睛悠悠地扑闪,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毕竟,她那样吩咐顾南,有一方面的原因是害怕走漏风声打草惊蛇,她放出去的长线钓不到大鱼,另一方面,也确实是被阿忠的背叛堵得心口郁闷,想要把人先揪出来问个清楚,狠狠收拾一顿再丢出夜幕迷城。 童依向来都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准则,虽然不像陆川那样天天招惹是非,但也绝不是打掉牙齿和血吞的性格。所以,惹到她头上的人,哪怕手段算不上光彩,哪怕要绕几个弯子,她也更希望能自己讨回来。 因此,即便苏晚桐常说她是有些狠路子在身上的,童依也都一笑了之不予分辨,她从未避讳过这些,是非对错任人评说,二十多年一直如此。 第四十七章 甩手掌柜 争吵绝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童依苦恼地皱眉,更何况这件事情,好像也难以分说对错。 许柯是法律人,他有他的坚持,童依最忍不了反叛,所以也有自己的固执。从小到大,她见惯了比这还要狠戾的手段,所以一时之间,还真没发觉哪里有些奇怪,对于许柯刚刚的质问,甚至有着瞬间的怔愣。 良久的沉默,许柯背过身去,眸里似有挣扎。职业素养让他在知道事情大致经过的时候就在心底整理了法律关系,虽然目前的所有线索只能推理到贪心不足的属下联合外人背叛吞钱这一步,但许柯总是隐隐感觉事情可能不止现在看上去这样简单。 不希望她以暴制暴是一回事,担心事情背后波涛汹涌、怕她陷入其中难以抽身也是一回事。 即便理智告诉他其实可以不用管童依,毕竟两个人只是高三毕业在一起过、不久前又因为都赌着一口气所以闪婚的关系,许柯还是忍不住为她担心。 “童依,”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在心底呼了一口气,再掀开眼皮时,一向清清冷冷的声音里仍旧带了难以掩饰的情愫,“他在你手下待的时间不短,多少清楚你的性格。即便如此,却还是敢破釜沉舟、把事情到这个地步,如果真的穷途末路,你能保证他谋的只是财吗?” 童依轻声叹了口气,抬手去扯住许柯的衣角:“好了好了,不就是一个小叛徒!他是陆川的人,我报警抓他多少有点不太合适嘛!这样,顾南去找人,如果找到了就明天交给陆川,让他决定公了还是私了。我本来就是个甩手掌柜,现在干脆甩得彻底一点,这总行?” 她暗暗咬唇,不让她收拾就不让呗,反正想收拾阿忠的又不止自己。陆川要是知道多年心腹一朝卷钱跑路,怕是地会原地气到爆炸,他可是远比自己还要凶残的存在,她倒也乐得省着力气在台下看戏。 童依有意想找台阶,许柯也没打算真的上纲上线,两个人之间确实有问题,但今天的确算不上是一个进行谈论的好时机。 他垂下眸,视线落在童依扯住自己衣角的手指,声音倒是比刚刚轻了几分:“如果明天找不到他,让人把丢失的票据里面可以背书转让的统计出来,先走公示催告程序。” 童依挑着眉,有些不明所以:“公示催告?” 许柯轻轻点头:“是一种非诉程序,法院会依据申请人的申请,将申请的票据以公示的方式催告不明的利害关系人在指定期间内申报权利。” 见童依还是半知半解,他又补充了一句:“在公示催告程序期间,盗走票据的人无法行使票据的权利,除非他出现并且申报。” “这样啊。”童依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心底却在衡量着这样做的必要性。其实,她清楚陆川身边那群人的手段,如果一切按照正常的路径发展,不出今夜,顾南就已经带人把阿忠捉了回来。 “如果他出现了,你们正好可以找到人,如果他不出现,最起码也能将已知的损失降到最低。”许柯的声音依旧冷静,逻辑思路也格外清晰,童依实在不忍心告诉他这属实有些多虑,只好先岔开话题。 她扯着许柯的衣角,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刚刚的面对顾南的暴躁和阴鸷:“那明天让陆川去弄,你知道的,我最怕麻烦了,反正夜幕迷城本来就登记在他名下,我只负责在开业的时候注资,然后年末分钱,其余通通不归我管。”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童依确实在逃避,逃避问题,逃避矛盾,逃避两个人之间一道明显的鸿沟。虽然她也觉得逃避可耻,但实在架不住有用。 昨天鸡飞狗跳成了那个样子,今天好不容易有些缓和,半路又杀出来阿忠的事情,童依觉得她好像快要装不下去了。 一身反骨的人,就算再会装乖,也迟早会有露馅的一天。更何况,童依叛逆了二十多年,为数不多的乖巧全用在了对付家里和攻略许柯身上。 五年前就纠结过的问题这种突然又摆到了她眼前,从前在心底亲手上锁的记忆刹那之间又汹涌澎湃,童依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萌生出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心慌。 陌生在她几乎少有这样的情绪,熟悉在上一次产生这种感觉,好像也是因为许柯,五年前的许柯。 童依有些头疼地垂眸,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她甚至清楚地记起了从前这样纠结苦恼的时候,和现在一样的情愫自心底而起,慢慢发酵后占据她所有思绪。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乱什么,只是觉得,面对许柯清澈明朗的眼睛,有两个小人在她的脑袋里吵个不停。 一方面,她知道两个人不会有结果,另一方面,又实在不希望别人去拥有这样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他。 纵身情场多年,童依再明白不过想要独占一个人意味着什么。或者说,五年前她就已经知道,所以那个暑假结束之前就快刀斩乱麻地结束了一切,把自己硬生生扯回原本的轨迹。 那时她尚且能够安慰自己,是因为从前没有遇到过这样清冷无暇的少年,所以格外有几分兴致,可现在,她好像确实没有十八岁那年干净利落的手法了。 可困苦的人,又何止童依一个呢?许柯盯着童依因为用力而隐隐有些发白的指尖,眸色也比之前更加深沉。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童依和自己在一些问题的价值取向上存在着难以忽视的分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是两个极端。 每个人的成长环境不同,经历的人情世故不同,这样的所造就的性格差异在所难免,所以有摩擦也是再正常不过。许柯曾经想过要和童依好好谈谈,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已经从自己身边溜走,所以就一直拖到了今天,尤其是刚刚。 第四十八章 床分你一半 窗外又响起一声沉闷的雷,亮如白昼的闪电划破夜空,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被吸引过去了目光。童依抿了抿唇,手上紧了紧力气,连声音也软了几分:“外面这么吓人,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许柯瞥了一眼窗外,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但终究还是踏上了童依苦心孤诣、绞尽脑汁搭建的台阶:“好。” 他确实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到底该拿童依怎么办,又该拿自己怎么办。 “走了走了!”童依上前抱住他的胳膊,然后得寸进尺地依偎进他怀里,“风都刮了好一阵了,再不回家你可能就要陪我……” 她拽着许柯走到门口,却被眼前的雨势给吓了一跳,她几乎是亲眼看见狂风带着瓢泼大雨,由远及近地在她面前呼啸而过。 豆大的雨珠又细又密,原本干燥的地面被迅速浸润,浅浅的一层积水上溅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门外有几辆汽车甚至已经被砸出了警报,吱吱呀呀响个不停。 “嗯……你可能,”童依歪过头去,声音听不出半丝遗憾,反倒带着几分调皮,“真的要陪我住在夜幕迷城了。” “什么意思?”许柯低下头去疑惑地问,却发现童依垂着眸,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让自己根本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手指却不由自主地缠弄起了自己的衣角。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刚刚下车走得着急,童依的手包落在了车上,心虚少了发泄的物件,但下意识的动作已经养成了习惯,所以她还是想着缠绕点什么东西在手上。 “作为夜幕迷城的老板,偶尔也要利用身份给自己找一点点特权嘛!”她弯着唇,眼底泛起一层浅浅的笑意,脸上仍是波澜不惊,一本正经地编着瞎话,“我在三楼给自己留了一间专属休息室,只有一间哦!外面这么大的雨,如果你不想睡在车里的话,我勉为其难,分你一半的床,怎么样?” 许柯挑着眉,煞有其事地侧着头去看她:“我觉得,我车里应该也会比较舒服。” “不行!”童依“蹭”地一下站直了身子,把许柯狠狠地扯住,“你跟我走!” 她不由分说地将人拽进了电梯,然后凶巴巴地把他抵到墙上:“在我的地盘,要听我的话,这是规矩,懂了吗!” 许柯没有说话,只是把眼睛移到别处,尽量避免和她对视。大概童依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有多想看到她这样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通过凶巴巴的语气来给自己壮胆的样子。 虽然,他也认为这种恶趣味十分无聊,但一想到对面的人是童依,许柯就莫名觉得有意思了起来,甚至想要把人欺负得再狠一点,看她恼羞成怒一般在自己怀里耍赖撒娇。 “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你想跑也跑不掉!”童依强硬地掰过许柯下巴,艳艳红唇魅惑张扬,漂亮的眸里带着他再熟悉不过熟悉的明媚和娇俏:“许律,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乖一点,嗯?” 见许柯一言不发,童依弯了弯唇,眉眼间似有苦恼,声音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狡黠:“真完蛋,我怎么给忘记了,睡美人需要王子亲吻一下才能说话呢!” 明明矮了自己半头的女孩此刻却强势地压向自己,许柯呼吸稍微有些紊乱,却又听见了她满是期待的声音:“现在虽然没有睡美人,但是,有个嘴硬的王子和一个丝毫不介意用亲吻唤醒他的小公主,好像也可以行得通嘛!” “知道了。”见她真的打算要亲下来,许柯是真的有些拿不准,声音先一步大脑做出选择,回答虽然有些生硬,但也足以让蠢蠢欲动的童依心满意足地收回手。 “这才对!”她弯着眉眼,声音格外明媚,电梯“叮”的一声开门,她扯着人走到自己的休息室,轻车熟路地输入密码,然后开了玄关的灯。 房间里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即便是冬天光着脚走在上面也丝毫不担心会冷,室内的恒温系统一直被设定在童依最喜欢也最舒适的温度。许柯抬眼去看,整个房间以米色为基调,蒂芙尼蓝为点缀,摆件却大多是张扬明艳的爱马仕橙,和童依的性格如出一辙。 她的房间和她的人一样,色彩缤纷又鲜活明亮,肆无忌惮地在自己世界里横冲直撞,留下独属于她的痕迹。 许柯的思绪有些飘远,眸色也跟着深沉,童依却以为是他看见了隔壁明明有房间但自己不告诉他,所以忙着解释:“隔壁的密码在陆川手里,我没问过。” 反正,童依才不会承认她就是想要许柯在自己身边待着,所以才想方设法连蒙带骗地抱着人不撒手。 许柯倒是没有过分纠结这个问题,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出来童依的小心思,只不过觉得并没有必要戳穿,所以只是将自己的外套挂在了玄关的衣帽架上。 门外适时响起来了敲门声:“童姐。” 彼时,童依正用手腕间的小皮筋绑着头发,抬眸给许柯递过去个眼神,让他帮忙开一下门。 穿着服务生衣服的男子规规矩矩地颔首,声音礼貌恭谨:“童姐,您吩咐的东西,都拿来了。” 童依挽了个低马尾,温温柔柔地窝在脑后,看上去明媚可亲,比平日里在他们面前少了几分嚣张跋扈,连说话的语气也轻快了许多:“给我吧,其他……没你事儿了,去忙吧。” 他微微弯腰,转身就带上了门,童依认真清点过后,全部塞进了许柯怀里:“都是新的,你自己挑着用吧。” 许柯盯着被硬生生塞来的东西,目光突然软了几分,他再一次确信,不胡闹的童依的确是个很会照顾人的女孩子,浴巾浴袍洗漱用品,甚至还有……剃须刀。 不过……他怎么感觉好像哪里有点不太对劲,童依这里的东西,也未免有些太过齐全了吧? 第四十九章 小醋包 童依把他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漂亮的眸里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终于还是没舍得继续逗弄:“当然不是什么野男人的,夜幕迷城经常会有客人喝醉之后没有人接,所以衍生出来了住宿服务。这些东西,仓库都有存货的。” 她悄咪咪地瞥了一眼许柯微微呆滞的动作,嘴里小声地嘟囔着:“我哄一个小醋包都累得够呛,哪里还有精力去勾搭别的小男生啊!” 许柯闻言,心底暗暗松了口气,表面却云淡风轻:“什么小醋包?” 童依扬着唇咯咯的笑了出来,故作威胁地把他按在门后,纤细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许柯的胸口:“没什么呀,我是说我超级爱吃醋,所以你不可以去勾搭别的小女生!不然,我就打翻醋坛子,把你做成……潮汕生腌!” 童依汲上拖鞋,抬手拿出洗漱柜里的香薰和蜡烛,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揶揄:“这里的浴缸恰好够容下我们两个人,要一起吗?” 嘭! 许柯几乎是逃出了童依的浴室,甚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关上了门。他暗着眸,却又不得不承认,在这一方面,他大概是真的玩不过童依。尤其是刚刚那样,明明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却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在自己面前开车,他都忍不住脸红。 童依点上香薰,快乐地跑去播放了自己喜欢的音乐,唇角的弧度却迟迟没有消失。 放在高脚桌上的手机突然一亮,童依侧过头去,把手上的泡泡清洗干净,却盯着顾南的消息陷入了沉思。 如她所料,阿忠的心思并不足以支撑他一个人完成谋反出逃的计划,甚至连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收拾,慌不择路地从夜幕迷城里开了辆车准备出城。 所以,童依果断地安排了顾南将手下人分了三波,逐个切断阿忠所能想到的路子,加上南城突如其来的暴雨,不过才一个小时,顾南就已经带人在城郊找到了手忙脚乱、抱头鼠窜的阿忠。 只是,现在有一件事情格外棘手。 她刚刚才答应过许柯把人扔给陆川,自己不再过问。按理说,手下人犯错她是不必亲自处理的,只是这次不同,阿忠这个小叛徒就已经出乎自己的意料,更何况他还想卷了票据跑路。 现在,小叛徒被找到,作为为数不多作死作到她眼皮底下的人,童依实在觉得不能轻易放过。所以,顾南也照例来问她的意见,希望她给拿个主意。 海后上岸计划 第19节 这个主意,多少有点难拿啊。 童依皱着眉停掉音乐,眸里似有纠结。本来,事情先报到自己这里来,就是因为顾南害怕陆川脾气暴躁下手太重,加上今天上午自己特意为他和许书瑶制造了机会,也不知道现在两个人是什么情况,万一正在吵架或者复合,让顾南急急忙忙把人喊来也未免有些太不像话。 可她要是插手,就要瞒着许柯,再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下楼。童依暗着眸,今晚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想,两个人没有征兆的争吵挑破了他们当中那层朦朦胧胧的窗户纸,把这些天来两个人极力逃避的问题硬生生摆到了明面。她好不容易才把气氛缓和过来,如果再吵一次……童依实在没有把握,许柯还能像刚刚那样好糊弄。 她苦恼地在手机上敲打着什么,对话框里的文字输了又删,矛盾了四五分钟才把消息发送出去:“你自己看着办吧。”顾南连着发来三个问号,童依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在下一秒就把手机息了屏。反正她是老板,顶多这个月给顾南加个工资,慰问一下他受伤的心灵,总好过许柯那个木头和自己闹不开心。 她放下手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了浴室,却发现外面的淋浴间里明显是使用过的痕迹,而自己的床上里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床被子出来,许柯早早地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背过身去闭着眼睛。 童依正在擦拭着头发的手突然顿住,有些好笑地看着像个粽子一样的许柯,眼底带着几分狡黠。他的目的简直不要太过明显,这么一来,真是半点占便宜的余地也没给自己留。 可童依最喜欢的事情莫过于破禁,许柯越是如此,就越能激起她心底蠢蠢欲动的小心思。所以,她挑着眉走近,想要整蛊一番正装睡的人,却在靠近床边时听见了许柯均匀的呼吸声。 第五十章 我在 原来,是真睡着了啊。 童依遗憾地收回手来,有些怅然若失,窗外的狂风依旧在嘶吼,一道惊雷自天际划过,白色的闪电在夜空中格外显眼,紧跟着就是一阵轰隆隆的雷声。 她这下是彻底没了心思去捉弄,乖乖地甩掉拖鞋钻进被窝,然后关掉了床头的小夜灯,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躲好。 也就是这时,刚刚童依以为睡着的男人却突然睁开了眼,夜色如墨,许柯的却眼底更加深沉。他还是刚刚侧着身子的动作,被角也如童依所看到那样掖得整整齐齐,但眸里却格没有半分惺忪的睡意。 他有些无奈地想着,这一次,自己好像真的不知道该拿童依怎么办了。 有时候,许柯也觉得自己很奇怪。他逻辑缜密,心思周全,明明是在着手做事之前就会把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预料到、并且提前准备好应对策略的人,可唯独面对童依,他竟不止一次地想着,大不了就走一步看一步。 不应该的,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的。 许柯苦恼地闭上眼睛,企图用他一贯的思维和逻辑理顺自己和童依的关系,可不论试过多少次,最终得到的结果都是剪不断,理还乱。 辗转反侧间,竟不知过去了多久,外面的雨声连绵不绝,闪光划过天际,在狂风的裹挟之下,雨点疯狂地拍打着窗户上的玻璃,沉闷的声音在漆黑的夜晚被无限放大,连许柯也忍不住抬眸去看。 七零八落的声音渐渐变小,本以为这阵风雨已经过去,可紧随其后的一声巨响却让许柯再次皱起了眉,他明显感觉到了身边的人儿狠狠一颤。 顺着心中的疑惑,他翻了个身,低下头去看连脑袋也缩进被窝的童依,棉被之下,好像还在轻轻地颤抖。 “童依?”许柯试探地喊了一声,但她却抖得更加厉害,甚至再一次裹紧了被子,把自己蜷缩成了个团。 他大概是疯了,竟然会觉得这样的童依看上去小小的一只,甚至有些可怜。 张扬明艳、不讲道理,娇纵任性又嚣张叛逆的童依,也会有害怕的事情吗? 想到这里,许柯有些微微失神,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清晰之程度,即便隔着窗帘也依旧亮白如昼。他眸光一紧,几乎没有思考就掀了自己的被子,把正在颤抖着的小姑娘连人带被子一起卷入怀里。 雷声如约而至,轰轰烈烈的声音夹杂着呼呼的风声,比平时多了几分响动,许柯明显感觉到被子底下的童依有一瞬间的僵硬。 待外面安静,他眨了眨眼,刚刚还纠结不已的眸里早就恢复清明,却远远没有平日里那般冷然如斯、淡漠疏离的模样。 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之后,许柯耐心地去扯童依裹住的被角,稍稍用了几分力气就轻松找到了入口。他轻手轻脚地往下拉了拉被子,露出童依蒙了一层冷汗的脑袋,伸着胳膊越过她那一侧去摸床头柜上的抽纸,对折两次之后,才轻柔地拭走她额角细密的水珠。 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又或者正处在可怕的噩梦之中,童依长长的睫毛不住颤抖,上面还沾染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像只在狂风暴雨的森林里迷路的小兽,难得露出怯懦脆弱的一面,让许柯彻底没法狠下心来置之不理。 他抿了抿唇,动作极轻地将自己的被子叠好放到一边的椅子上,然后才扯过童依紧紧抱在怀里的被子,轻松地把人彻底揽进了怀里。 其实世界上的事情那么多,哪里有什么绝对的应该和不应该呢?人生那么长,看法,性格,思维,谁也不能保证一切都是一成不变始终如初的,所以纠结这个,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许柯默默地想着,随即敞开温暖的怀抱,接纳了童依所有的局促与不安,沉稳有力地将人护在自己羽翼之下。他一只手揽着童依的脖颈,另一只手绕过她身后去,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童依的后背,试图安抚她慌乱不宁的心绪。 “我在。” 他轻声开口,将下巴抵住童依柔软的发丝,胡思乱想了一晚上的心底终于归于平静,许柯合上眼睛,这样的场景让他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心安,一直紧绷着的思绪一旦放松,困意就从四面八方奔涌袭来。 大概是发觉了被人稳稳地圈在怀里,童依原本急促的呼吸终于和缓,微微颤栗着的身子也不再发抖。她拱了拱脑袋,在许柯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白嫩细长的胳膊不安分地伸出被子,特别嚣张地环住了他的腰。 许柯微微用力,发现并没有什么用处之后,也就放弃了挣扎,他闭着眼,却不经意地弯了唇,反正从前比现在还要过分的时候都有许多,没什么大不了,由着她去罢了。 一夜好眠,童依难得有能够按照正常时间醒来的时候。 她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她拉上窗帘关上壁灯,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并且裹紧了被子,在心底暗暗宽慰着自己不要害怕,一切很快就会过去。 可雷声越发轰隆,雨势越发盛大,她一个人苦苦地支撑着,正在瑟瑟发抖不知所措的时候,却突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童依朦朦胧胧地记着有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她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却实在架不住如潮水般汹涌的睡意,上下眼皮不断打架,但奈何一直没有分出胜负。 再往后,她就沉沉地睡了过去,也不知道雨是什么时候停的,风是什么时候止的,还有……自己是什么时候踢掉被子钻进许柯怀里的。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童依懊恼地想着,怎么就一次次在许柯面前把持不住,差点要把人整个拆骨入腹了呢! 她屏住呼吸,想要趁人还没有醒来之前销毁罪证逃离现场,却被一股极大的力道狠狠禁锢,连翻个身都费劲。 第五十一章 是我抢的 嘶,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上一次这样在许柯怀里醒来但他却还在睡梦之中,好像还是在北城自己喝醉的那次吧?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挣扎,许柯的眉头轻轻蹙起,虽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却还是本能地紧了力气,把童依往自己怀里圈得更深,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沙哑:“我在。” 童依苦恼地咬着唇,有些无奈地想着:“这下行了,是彻底跑不掉了。” 她索性软了身子,安安稳稳地窝在许柯怀里,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描画他精致好看的五官。 即便已经认识他这么多年,可每每贴近细看,童依也依然觉得许柯是女娲的炫技之作。剑眉斜飞,鼻梁高挺,五年前青涩稚嫩,五年后稳重端方,但凡长偏了一点,都不会是现在这种看上去满身浩然、不带半丝艳色的模样。 童依盯着他的眉心,忍不住暗暗咬唇:“连睡个觉都要皱眉,你累不累啊?” 许柯眉梢轻动,长睫轻颤两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却把对面的童依吓了一跳,正要抚上他眉心的动作也停在半空,不知所措起来。 “啊,”童依尴尬地收回手,“你……怎么醒了?” 他的眸里还带着惺忪的睡意,看向童依的眼底没有半分防备,甚至带着几分柔软温和,像春日里煦煦的阳光,日暖风轻。 这让童依大为震惊,她都快要忘记,其实许柯不止是一个清清冷冷的冰块,不止是一个淡漠疏离的木头。 他也曾温柔似水般将自己圈入怀里细细亲吻,也曾在自己闹脾气时无奈却又带着笑意地细心哄逗,就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如此亲昵的动作,如此亲密的眼神。 一时之间,童依竟然有些失神。 “生物钟。”许柯敛了眉目,随口扯了句话来,把她拉回了现实。 童依眨了眨眼,盯着许柯的眸里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失落。她有些怀疑自己刚刚是看错了,现在的许柯眼底平静深沉,还是平时那副清冷克制,礼貌谦和的模样。 “哦。”她浅浅地应了一声,然后把视线移到别处去,却发现自己还是在许柯怀里,被他紧紧地抱着。 许柯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正欲开口,却被童依先一步打断:“昨晚我睡得太熟,真不是要故意抢你被子的。” 抢被子这件事啊。 许柯唇角轻动,昨晚的碎片记忆拼拼凑凑,在脑海里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录像带,从她调戏自己开始,到后来装睡,再到电闪雷鸣时的轻微颤抖,她忘了个干净,自己却记忆犹新,尤其是那句满满调笑的“小醋包”。 “我知道。”他支起胳膊,手掌托着自己的下巴,居高临下地俯在童依身上,幽暗深沉的眸里突然亮起一抹存心的挑逗。 童依不明所以,只觉得被他看得心底发毛,正要推开的时候,才听见许柯悠悠地开口:“因为,是我抢的。” 他满意地看着童依因为惊讶而睁大的双眼,心情突然变得格外明朗,也好像突然明白了童依一直以来的乐趣。 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许柯认为现在是最好的起身机会,只是他忘记了一件事情,童依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魔女,向来只有她戏弄人的份儿,怎么可能这样轻易让许柯如愿呢? 她动作干脆利落,捉了许柯的手就翻身而上,为了压制,还特意抬腿勾住了许柯精瘦的腰,让他不得不离自己更近。 “许律,来而不往非礼也,”童依勾着唇,明媚的眸里带着浅浅笑意,魅惑的红唇妖艳勾人,“你都这么主动了,我再无动于衷的话,也未免有些太不解风情。” “昨晚闪电飞光,雷声轰鸣,所以……”许柯猝不及防地被她压在身下,整个人还处状况之外,迷迷糊糊的样子让童依心底蠢蠢欲动的坏心思更加翻涌。 她果断地接过话茬:“所以,我更要好好谢谢你啦!” 也就是这时,她才终于记起昨天半梦半醒之间发生的一切,但相比较而言,童依还是对现在乖乖被自己压制住的许柯更感兴趣。 她笑得更加明艳,长长的卷发随着动作散落在莹白的肩头,落到许柯下巴处泛起一阵极轻的痒意,她也没有要过分为难人的意思,所以开门见山,眨着漂亮的眼睛去玩弄许柯浴袍的扣子:“别紧张嘛,你乖乖的让我亲一口,咱俩算扯平,怎么样?” 童依感受到他身子明显紧绷,像只被猎人盯上的小鹿一样惹人怜爱,心底更加跃跃欲试。她满意地弯着眉眼,并不打算给许柯回答的机会,一手顺着自己耳后的碎发,一手捏住他的下巴,直接亲在了他的唇角。 其实,昨天在浴室里想起五年前那些旖旎缱绻的时候,童依就已经想这么干了。可惜某个男人昨晚睡得太早,恼人的雷声又太过轰鸣,所以才没有付诸行动,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 她快乐的起身,单腿跳下床去,哼着小曲儿去旁边的衣柜里找自己的衣服。 这个蜻蜓点水的吻,让许柯的脸直到律所也依旧带着浅浅的红,官岩原本正在和门口的前台助理拌嘴,见他这样也惊讶地凑过身来:“啧,我童姐的确是有两把刷子啊!小宁,你有没有见过你们许律脸红成这样还不生气的时候?” 小宁大脑飞速运转,童姐是哪个来着?她愣了愣神,突然想起昨天来律所指名道姓要找许柯、甚至还被官岩放进许柯办公室那个漂亮姑娘,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忍不住连连点头,顺着官岩的话打趣下去:“好像,还真没有呢!” 许柯难得没有生气,只是抿着唇,抬起胳膊狠狠碰了一下官岩,转身就上了楼去。 相比之下,童依那边就没有这样轻松的气氛了。想着许柯要去律所,童依没让他送自己回家,说要在夜幕迷城看看账本。 然而,许柯前脚刚走,顾南就来请示童依的意思了。 第五十二章 为什么 昨晚童依和陆川没发话,顾南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只是一直跟着阿忠,他发现身后的车子一直离自己三米远,也自知败露,所以乖乖地跟着回来夜幕迷城。 “啧,阿忠啊,我们好久不见呢!”童依漫不经心地抬眼,阿忠现在的模样实在是不可谓不狼狈,黑色背心不知道是被汗水还是雨水浸湿,此刻正紧紧地贴着前胸,一头黑发细碎凌乱,眼底满是畏惧,见童依来了,哆哆嗦嗦地想要上前去。 “老实点!”顾南挡在了童依面前,没有给他半分碰到童依的机会。 手下人递上来一堆票据,童依随手翻了翻,侧过头去问道:“都在这里了?” “童姐!我都还回来了!一张也没有留!”阿忠怯懦的开口,声音里还带着颤抖。 童依狠狠的一个眼刀过去,连语气也高了个调:“我问你了吗?” 她换了身衣服,此刻穿着一条妖艳的红裙,开叉开到大腿,衬得童依整个人张扬肆意,美艳不可方物。她勾着唇,嘴角笑得越发冷冽,美目一横,直直地逼向阿忠,如此强大的气场之下,让他连大气也不敢出。 童依重重地将票据放在桌上,冲着身后的顾南开口:“通知陆川了吗?” “川哥说,他在来的路上了。”顾南微微颔首,轻声回答道。 被挡在顾南身前的阿忠突然激动,往后退开半步,扑通一声跪倒在下童依脚下,急急地向她求饶:“童姐!童姐求你了童姐!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告诉川哥!” 童依不耐烦地抬眸,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按住。” “怎么,有贼心做,没贼胆认?”她一撩裙摆,在阿忠面前半蹲身子,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眸里分不清是不屑还是狠戾。 阿忠身子狠狠一抖,嘴角颤动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半晌之后,他哽咽着垂下头去:“我……我对不起川哥!” “不该做的事情你已经做了才想起来对不起我,这么一来好赖话可都让你说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轻松简单的事情呢?” 陆川狠狠地踹开了财务室的门,他身上带着一层潮气,看样子是刚刚踏雨而来,眸里的阴鸷远比那晚在清吧时还要可怕,此刻正绕过童依,去捏住阿忠的下巴,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对吧,阿忠?” 阿忠痛苦地合眸,努力想要挣脱陆川的手,却无奈被人狠狠按住,只好怯生生地喊着人:“川……川哥……” 童依拍了拍手,撑着顾南的手臂起身,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陆川:“你总算来了。” 陆川淡淡地抬眸,手上却又用了几分力气,他深深地呼出一口起来,冷笑着对阿忠开口:“睁眼。” 海后上岸计划 第20节 顾南特别有眼力地给童依搬来了一张椅子,知道她这是要留下来看戏的意思。 “你跟在我身边,”陆川眉梢轻挑,认真思索了一下才开口,“今年是第五年了吧?” 阿忠身子一顿,既而轻轻地点头。 他继续问道:“这五年,我待你不好?” “川哥待我,极好。”阿忠极快地否认,眼底似有痛苦闪过,却还是垂下了眸。 “极好?”陆川冷冷地勾唇,手下人适时递上来阿忠没带能带走的票据,他扫了一眼之后,抓起来狠狠地摔在了阿忠的脸上,“你就是这样报答我待你‘极好’的?” 阿忠依旧一言不发,只是头垂得更低。 空气中弥漫着可怕的安静,陆川没有说话,童依也只是静静地看着,顾南更不敢多问什么。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许久,久到童依在考虑要不要出来打个圆场,却听见陆川的声音极轻:“为什么?” 阿忠猛然抬头,眼泪瞬着脸颊滚落,一滴一滴,尽数砸在了陆川的鞋面:“川哥!” “这些东西,加起来也就六位数而已。”他逆着光而站,看向阿忠的眼神里带着萧瑟,“单单在夜幕迷城这两年,我给你的奖金都不止这些。” 关于别的事情,陆川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他对身边人一向出手阔绰,尤其是对于陪着他从少年事情成长起来的兄弟。去年阿龙结婚,他直接大手笔地送了一栋市中心公寓当做新婚礼物,连眼睛也没有多眨一下。 所以,阿忠为了私吞财物背叛陆川实在是没有道理。 阿忠痛哭出声:“川哥,是我糊涂,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对不起你!” 童依实在是没心思看下去,索性收了视线顺着门口溜去了楼下。陆川也没耽搁太久,吩咐人把他罚过之后丢出了夜幕迷城,来到一楼时,童依正坐在前台的高脚凳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腿。 “处理完了?”她正插着一束刚到的鲜花,修剪掉多余的枝叶后放进了花瓶,见陆川来了,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嘴。 “嗯,让你看笑话了。”陆川点了点头,眸里闪过一丝怅然,不是第一次有人背叛,但他万万没想到会是阿忠。 “笑话倒是其次,”童依闻言,只是轻描淡写地抱怨了一句,“你都不知道,这小白眼狼昨晚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许柯差点和我吵起来。” “许柯?”陆川眉心一紧,许柯这两个字最近在童依生活里出现的次数也未免有些太过频繁。夜幕迷城明明是自己和童依联手创办,至于阿忠,最起码在他让人丢出去之前,也还是自己手下的人,“关他什么事儿?” 童依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花瓣,看叶片上的露水随着自己动作滴落在灰色大理石的桌面,嘴角笑得有些苦涩:“你知道的嘛,我们俩不是一路人,看事情呢,自然也不一个角度。昨晚我安排顾南去捉人,但他不希望我以暴制暴,就产生分歧了啊。” “我们这种小混蛋天天没个轻重,但他是正人君子,又是个法律人,他有他信奉的准则,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惯例。”她煞有介事地抿了抿唇,“还真有点难办呢。” 第五十三章 还在考虑 陆川不以为意:“这有什么难办,你又不是苏晚桐,能被感情困在原地那么多年。” 是啊,她不是苏晚桐,许柯也不是徐浩宸,两个人没有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分,也没有爱到难舍难分非他不可的地步,所以,难办在哪里呢? 童依苦涩地垂眸,犹如一只困兽,站在大雾四起的森林里迷失掉了方向。 “我说,海后殿下,”陆川歪过头去看她,“你该不会……有收心上岸的打算吧?” 收心上岸? 童依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不知道怎么的,她的脑海里,竟然莫名浮现出许柯的样子来。 红着脸递给她小蛋糕的许柯,电闪雷鸣时轻声安慰“我在”的许柯,任由她按在墙上胡乱亲的许柯…… “想什么呢?”陆川好像从来没看见过童依这种表情,一时之间有些莫名的恼。 “你当是叫魂呢?”童依嫌弃地瞥了一眼他,“我这不是还在考虑吗!” “考虑?”陆川眸色突然幽深,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两个字。 “三观这种东西哪有这么容易磨合,”童依轻声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五年前就不是一路人的人,哪有这么简单就能殊途同归。” 这个点的夜幕迷城里没有客人,连调酒师也已经下班回家,偌大的主厅里,只有几个服务生在收拾着桌子。 童依并不明白陆川突然深沉是眼神意味着什么,但也隐隐约约觉得他和许柯并不对付,联想起那天晚上两个人的针锋相对,还以为他在记仇:“别生气了呗!” “其实那天怪我,我先整蛊了官岩,许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碍于徐浩宸的面子,苏晚桐他不好意思欺负,我身边也没几个要好的朋友,所以才连累的你。” 她絮絮叨叨了半天,话锋突然一转:“而且,咱俩这算一报还一报,你甩人家许书瑶,让我夹在中间尴尬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陆川挑着眉,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瑶瑶?” “这会儿知道她是你的心肝小宝贝了?”童依勾着唇冷笑,抬手去戳陆川的脑袋,“你甩人家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啊!那么乖那么软的小姑娘,怎么就偏偏遇上你个花心大萝卜!我当时昧着良心帮你撒谎就已经于心不忍,后来就更觉罪过,我夜不安枕,纯纯因为你的风流债!” “所以你也别怪许柯那天对你没有好脸色,你欺负了人家妹妹,他不给你两巴掌都已经算是……等等!”童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川,“许柯该不会是知道你甩了人家妹妹,那晚才和你杠上的吧?” 陆川的眼神狠狠一颤:“许书瑶,是许柯的妹妹?” “不然我怎么和她认识的?你也真下得去手,那可是设计学院小你三届的直系学妹,你良心不会痛吗?” 她不停地数落,但陆川却只是垂着眸沉默,连半句话都没有反驳,向来桀骜难驯的人从未如此黯淡,这让童依忍不住多说一句。 “陆川,你知道的,我从来不过问你的感情生活。”童依语气一顿,“但我希望,你不要做出会后悔的决定。” 她一直都清楚陆川身边桃花不断,但那天中午和现在,童依难得在他脸上看见这种表情。 “正说着你,”陆川眨了眨眼,极快地掩饰掉眸底那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少转移话题!” 童依撇了撇嘴,冷冷地哼了一声:“咱俩现在半斤八两好吧?” 不过,阿忠的事情倒是给她和陆川提了个醒,趁机查了一波夜幕迷城的账本,除去被阿忠打算偷走却又追回来的那些,还有几笔账对不太上。 童依翻了翻记录,皱着眉问道:“这什么情况?” 顾南也摸不着头脑:“之前都是阿忠负责的,每个月报表出来我都是第一时间看了再传到川哥那里,至于现在……我让人彻查一遍!” “行吧,我们俩已经够不学无术的了,你勤盯着些,别让手下哪个脑子不清楚的,再做出阿忠那样的糊涂事儿来。”童依兴致缺缺地收了手,打开手机给顾南的卡里转了笔钱,“这些你看这安排,就当是年中福利,等到十月一的时候给大家多放几天假,也好休息休息。” “好家伙!童姐大方!”顾南满心欢喜地看着收款短信,“那我就先替大家谢谢童姐咯!” 陆川接了个电话出门,童依也玩够了准备回去,可现在回家的话一个人也实在有些没意思,她苦恼地看了一眼时间,快到午饭的点儿了,昨天去律所探班没捉到人,今天总不会还不在吧? 她如是想着,昨晚两个人产生分歧属实是意料之外,今天阿忠的事情已经解决,如果他还惦记着这个,那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只会越来越深。于一段感情来说,只要有了间隙,就像是埋下一个又一个的爆雷,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 思来想去,她干脆给官岩发去了消息,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童依勾了勾唇,喊了辆车就出了夜幕迷城。 前台助理依然是小宁,她看着眼前一袭红裙的童依,只一眼就认出她是昨天来找许柯的漂亮姐姐:“您好!听我们官律喊您童姐,可是总感觉我们差不多大哎!” 童依笑得明媚可亲:“官岩和你们闹着玩呢,叫我童依就好。” 今天上午官岩和许柯打趣的场景记忆犹新,小宁也不再以为童依是什么想要用特殊手段死缠烂打勾搭许柯的女人,所以热切地应下:“好呀好呀!那你是来找许律的吗?” 童依点了点头:“今天总没有出去吧?” “没呢,今天许律一整天都没有外出的工作安排,不过现在好像在和张律他们开会呢,要不你先去许律办公室等一下?” 第五十四章 不相为谋 童依思索半天,然后点了点头:“也行,那谢谢你啦!” 小宁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举手之劳而已!” 凭着记忆,童依上了楼梯,许柯办公室的隔壁房间亮着灯,里面围着桌子坐了一圈人。大概是会议室的门没有关,所以里面开会的声音童依站在外面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还是认为这个案子我们不适合接,许柯,你觉得呢?” 官岩的声音格外有辨识度,童依本来没打算听墙角,只是偶然听到了许柯的名字,便忍不住停下了正要打开他办公室门的动作。 会议室内,大屏幕上列出来的是一个思维导图,里面的法律关系箭头很多,右下角还有若干批注,许柯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却在被官岩喊住的时候停下了动作。 所有人的视线齐齐落在他一个人身上,顶着大家的目光,许柯合上电脑,理智冷静地开口:“这个案子,我们确实不适合接。” 他顿了顿声音,继续说道:“首先,这个案件看起来是企业的合并与分立所牵扯出来一系列纷争,但实际上,其实是两个公司实际掌控者之间的矛盾。” 官岩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许柯也放下手中的文件夹,声音一如既往般清冷:“我昨天已经见过当事人,同时也带去了前几天我们所商定的初步方案,但是对方并不接纳我们的建议,而且是全盘否定。” 他言简意赅地把昨天出去会见的内容阐述了一遍,最终得出结论来:“由此可见,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和当事人的想法并不能达成一致,道不同,自然不相为谋。” 道不同,自然不相为谋。 童依握着门柄的手狠狠一颤,她眨着眼睛,没再听清会议室里接下来都说了什么,只是一直反复回味许柯所说的这句话。 她知道,自己和许柯之间的这道鸿沟,是再也不能逃避的了。 大概是这几天两个人的亲密无间,让童依都快忘记当年是因为什么才果断决定的分手。 读书的时候,许柯是所有人眼里的好学生,他次次竞赛拿奖,回回考试第一,连大学都是保送。他的人生顺风顺水,规规矩矩绝不越雷池一步,而自己肆意洒脱、任性骄纵,别人越是不希望她做什么她就偏要试一试。 这样的两条平行线,本就不应该有交叉的。 会议室里的大屏幕被关掉,人影闪动,窸窸窣窣了半天之后,开始有人走了出来。官岩手里拿着一沓a4纸,正和身边的一个人低声说着什么,却在看见童依时停住了动作:“童姐?” 所有人都是一愣,在场的人里,还有那天她气势汹汹来到房间“捉奸”时在场的四个。再往后看去,前天晚上在李牧清吧里一起玩游戏、亲眼目睹她出手整蛊官岩的几个实习生也在里面。 这样张扬明艳的美人,只看一眼便再难忘却,几个人没怎么费力就认了出来,所以都不由自主地看向还在会议室里面的许柯。 彼时,许柯正拿着一份合同跟钟离交待着细节,大家似笑非笑的目光让他有些不明所以,他停了声音,疑惑地抬眸,恰好捕捉到了门口那一抹熟悉的红裙倩影。 他放下手里的文件,给官岩使过去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和钟离对接,抬步向童依走去,声音里的清冷都少了几分:“怎么过来没提前和我说?等很久了吗?” 童依回过神来,却明显有些不在状态:“我……路过。” 许柯看了一眼手表,恰好是午饭时间,想起她昨天贴在自己办公桌上的便利贴,大概是来捉自己乖乖吃饭的:“等我一下。” 他把电脑放回了办公室,拿起桌角的车钥匙,就带着童依下了楼。 “这家的鲁菜不错,应该很对你的口味。”许柯递过去菜单,示意童依点些自己喜欢的菜品,却见她好像有心事一般摇了摇头,把菜单又塞回了自己的手里。 许柯心下疑惑,随手挑了几道她喜欢的小炒,然后加了一份玉米浓汤,在这期间,一直有意无意地留心着她的情绪。 “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他替童依倒了一盏清茶,把被子轻轻放在了她面前,声音里带着浅浅的探究。 童依又摇了摇头,扯着唇角轻声开口:“没有,就是有点饿,不要紧的。” 有点饿?看着她有些牵强的笑容,连眉眼之间都带着满满的疲惫,他倏地记起,童依好像有低血糖的毛病。 许柯暗了暗眸,抬手拿过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从内侧口袋里拿出一颗小小的糖果摊开在掌心。 童依垂下眼睛去看,甚至一时之间忘记了该说什么。 这颗糖果童依并不陌生,是她高中时最喜欢的那种,亮晶晶的包装纸在灯光的折射下闪闪发光,每每吃完,童依总喜欢把它轻轻抚平,有时候还会夹在厚厚的政治课本里。 等过段时间,包装纸上的褶皱被厚重的书页抚平,变成一个方方正正的四边形,就用来叠成小巧精致的千纸鹤。她在家里专门买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罐,为了好看,童依特意挑了一只带有木质瓶塞的,而里面封存着的,全是她上课无聊的时候偷吃糖果、然后叠好的千纸鹤。 糖果有许多种口味,童依尤其钟爱葡萄,而现在,静静躺在许柯掌心的那颗,恰巧就是紫色。 童依的心口忽然有一股极其强烈的不舍和无奈,也就是这时,她好像也多少琢磨出了一点苏晚桐那种明明痛苦,却还是念念不忘、不肯放下的原因。 原来,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在你爱意最炽热也最澄澈的年纪,占据你张扬肆意的年少青春。像是往平静无波的池塘里扔下一颗石子,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海后上岸计划 第21节 哪怕这样的感情最后归于落幕,也能因为一个极小的物件,被带回曾经轰轰烈烈的记忆。 第五十五章 你不对劲 童依接过糖果,笑意却未达眼底:“你还记得啊。” 许柯将视线移向别处,他躲开童依的眼睛,声音有些不太自然:“超市找零给的,就顺手放在兜里了。” 童依弯了唇角,连撒谎都不知道找个好一点的理由,明明是逻辑条理清晰到令人发指的律师,却用这样蹩脚的借口来掩饰自己的口是心非,她真的很想问一句,许律,你的职业素养呢? 只是现在,她实在没有心思去戳穿,一顿饭吃的寡淡无味,许柯虽然有所察觉,却没有放在心上,回到律所之后心情还算不错,连官岩对调笑也没有在意。 相比之下,童依仍旧处于纠结困苦的状态。她抓心挠肝地想了半天,最终求救一般给苏晚桐拨去了电话:“姐妹,江湖救急!” 苏晚桐赶来茶餐厅的时候,童依正小口啜饮着一杯柠檬水,她的长发散落在身侧,整个人漫不经心却魂不守舍,让苏晚桐实在是大吃一惊:“好姐姐,这是怎么了?” 童依抬手喊了服务生,给她递上一杯饮料,却还是躲不过苏晚桐细腻的心思。 她索性直接一点,脑袋靠着苏晚桐的肩膀轻声问:“采访一下啊,你这些年,认真谈过的,是不是就徐浩宸一个啊?” 童依明显感觉到苏晚桐的身子一颤,却又极快地恢复了平静,连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波澜:“这不是明知故问?你还不知道我?” “有这么一个,也行。”她软软地靠着苏晚桐,眸里带着一抹淡淡的忧伤,“跟我说说嘛!你觉得,什么样才算是真正的喜欢啊?” 苏晚桐闻言,直接就坐了起来,她掰过童依的身子,一双漂亮的杏眼眨了又眨,最终盯着童依发出感叹:“童依,你不对劲!” 童依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疑惑地抬眸:“有这么明显吗?” “哇!你果然不对劲!”苏晚桐大为震惊,“赶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童依拍下去她摇晃自己身子的手,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无比挫败地窝进舒适柔软的沙发,拿了个抱枕抱在怀里,怎么看都不像从前那个张扬明艳的海后殿下。 苏晚桐见她这副模样,其实心下也猜到了大半,她拿起桌子上的柠檬水,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抬脚踢了踢童依的小腿,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许柯吧?” 童依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僵硬,漂亮的眼睛里却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明艳。 “猜中了?我就知道是他!”苏晚桐彻底来劲了,“怎么样怎么样,你们俩现在什么情况啊?” 童依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之后,给出一个她觉得最符合两个人目前现状的答案:“以后可能没有情况的情况。” “啊?” “反正,我感觉自从和他重逢之后,我就挺离谱的。”童依老老实实地回答,“倒也没什么,就是单纯对他这个人。说是一时兴起吧,我还真舍不得断,说是真喜欢,又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苏晚桐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只是明白之余,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她的眼神在童依身上细细打量,一代海后竟然也会有为情所困的一天,而困住她的,偏偏是曾经就栽过一次的许柯:“你那可不是和他重逢之后才离谱的哦,五年前你和他第一次谈的时候就挺离谱的。” 童依下意识想要否认,却发现自己所能想到用来反驳苏晚桐的点实在是太过苍白,索性垂下脑袋,照单全收。 “说实在的啊,除了许柯,我还真没见你再对哪个男的这么上心过了,连一起玩了这么久的陆川都没有这待遇。”说到这里,苏晚桐才意识到了自己多嘴,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还在状况之外的童依,心底暗暗庆幸她心思不在这里没有听清。 所以,她极快地岔开了话题:“你爱上他,其实不算什么稀奇,毕竟你又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五年前不也是一样的心路?” “不是啊,我虽然离谱,也没你说的这么离谱吧!”童依推了推苏晚桐的胳膊,不满地嘟着唇:“我现在充其量就是有点喜欢,一点点而已,哪来什么爱不爱的!” “行,”苏晚桐挑着眉,有些好笑地看了童依一眼,嘴硬归嘴硬,反正最后打脸的人也不是自己,“所以呢,说重点。” “喜欢归喜欢,”童依想起来在律所里,听到的许柯那句道不同不相为谋,心底莫名一片怅然,甚至有些难以言喻的苦涩,“我和他,不是一路人。” 她又补充了一句:“五年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苏晚桐愣在了原地,呆滞了半天才终于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这算什么奇葩的理由?” “昨天晚上,夜幕迷城里的负责财务阿忠卷了票据出逃,”童依眨了眨眼睛,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可手上一直轻轻敲击桌面的动作却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你知道的,我最讨厌背叛,所以赶去夜幕迷城看了现场之后,打算让顾南把人捉回来亲自处置。许柯呢,他那么正经,当然不希望我以暴制暴,最后我们俩各退一步,把事情扔给陆川处理。” 直到这里,苏晚桐也没听出来哪里是能让童依苦恼的地方:“这不挺好的?” “事儿呢,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儿,现在呢,也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昨晚我们也没有因为这个闹到不可开交,但是这根刺,算是彻底埋下了。” 童依苦笑地扯唇,柠檬水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却远远不及她现在心底氤氲起的酸涩。 “我们俩,其实不该有交集的。五年前是因为我心血来潮,看到成绩单之后奇奇怪怪胜负欲上头,想要把高岭之花的他拉下神坛。五年后,也是因为我心里气不过自己那天头没梳脸没洗,和西装革履斯文清冷的他相亲。” 第五十六章 玩脱了吧 “当初在一起也好,前几天闪婚也罢,都是我自己偏要勉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听起来,是不是还挺好笑的?” 苏晚桐眼角轻动,眉心也跟着紧紧蹙起。 以前的童依,从来不会考虑行得通或者行不通。她想做的事情,除了法律,没有任何东西能拦得住。然而,这样一个张扬明艳、骄纵肆意的人,现在却告诉自己,许柯是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喜欢。 她恨铁不成钢地戳着童依的脑袋:“让你收着点收着点你不听!现在好了!玩脱了吧!” “嘶,”童依痛呼出声,连忙捉住苏晚桐的手指,脸上方见一丝难以捕捉的愁绪,“我也没想到,能在他身上栽得这么厉害嘛。而且,我好像突然就理解了聊斋里面的妖精,这种清清冷冷斯斯文文的书生,就是上天派来专门的劫难吧?” “我说,亲爱的海后殿下,你能不能拿出点海后的魄力来?”苏晚桐虽然难得见她这样多愁善感,但瞅着她这副模样也忍不住心疼。 她大方地递过去手机:“要么,你就狠狠心,把他再从神坛上彻底拉下来,聊斋里面哪个书生最后不是被妖精忽悠得五迷三道?要么,你也狠狠心,不就是白白净净的书生嘛,我鱼塘里随你挑,这总行?” 见童依不为所动,她一拍桌子:“我懂了,现在就订票,咱俩爬泰山去!” 童依好奇地将人按住,漂亮的眸里带着几分疑惑:“为什么要爬泰山啊?” 苏晚桐已经点开了机票页面,在搜索框里快速地输入着时间:“高考不是才结束?现在去泰山的男生大部分都是高三弟弟,嘎嘎年轻嘎嘎板正,我就不信给你找不到男人!” “倒也不必。”童依从苏晚桐掌心抽出手机,轻声叹了口气,“我认输,放他走就是了。” “认输?”苏晚桐当即就要掀掉桌子,那是童依!是张扬明艳、娇纵任性却待朋友极好极好的童依,是在自己无数次难过时敞开怀抱、给她温暖安慰的童依,怎么会有人舍得让她输呢! “他可以被我拉下神坛,但是,我不能把他拖入泥潭。”童依的声音很低,甚至带着一丝浅浅的哽咽,像是自嘲,又像是纠结过后明明不甘却还是逼着自己接受现实。 “为将来的难测,就放弃这一刻……” 这个点茶餐厅里点人不算多,为了舒缓气氛,老板打开了音响。童依淡淡地说出这句话时,歌词里恰好唱到这一句,她和苏晚桐都是微微一滞。 童依有些难过地想着:“看吧,连它都这么劝我。” 苏晚桐挑着眉:“确定了?” “你知道的,我这人最怕麻烦了。”童依弯了弯唇,笑得十分勉强,“怕麻烦别人,也怕成为别人的麻烦,这个世界上最应该爱我的两个人从小就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我又能期望谁会真正带着满腔赤诚,给我热烈澄澈的爱意。” 她侧过头去,茶餐厅里的电视正转着高考成绩发布会的直播:“又是一年毕业季,今天是高考出分的日子?” “是吧,五年了,”苏晚桐扫了一眼,浅浅地应了一声,“我们那年也是公布分数线的人也是他吧?老师的头发都花白了。” 童依垂下眸去,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五年前那个夏天。 也是高考出分的日子,那天她实在无聊,拉着许柯出去逛街,正好遇见一家转播着高考成绩发布会的店铺,拿着稿子的发言人絮絮叨叨了半个小时,终于开通了成绩查询通道。 她懒得查,所以把账号和密码都给了许柯,所以,当许柯把手机屏幕递到她眼前的时候,她还是带着小小的激动。 后来,许柯有意无意地问她想选京大还是清大,那时候他找的借口,比今天解释哪里来的糖果还要蹩脚。 也就是那时,童依才意识到,他是真的在认真规划两个人的未来。可从来就不是一路的人,怎么可能会有未来呢? 童依笑着拿起长柄樱花勺,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刚刚服务生端过来的杨枝甘露,里面的芒果块被她一个个单独挑出,然后又全部混合:“他当时已经保送,顺风顺水的人生不应该有更多的分叉路口。我不要他为了我牺牲什么,也不要他为了我放弃已经做好的选择。” 说到这里,童依的眸里闪过一丝黯淡:“至于爱情嘛,我自己都不敢赌的事情,又怎么敢让他拿四年的时光放手一搏?我只希望等他脑子清醒、回归理智、开始后悔和我在一起的那一天,能不带任何遗憾地结束这段感情。” 苏晚桐撇了撇嘴:“拜托,你要是真难受哭出来行不行,笑得这么勉强,我都想替你掉眼泪。” “海后殿下怎么可能会掉眼泪,”童依嫌弃地白了她一眼,“要掉也是掉小珍珠的!” 气氛有一瞬间的松动,苏晚桐也笑出声来,却又好像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不过,你俩这次结婚了啊!要是分手……这应该叫离婚吧?” 童依有一瞬间的怔愣,她苦恼着皱眉:“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儿。” 离婚啊,当初分手的时候许柯就差点没把她活吞,要是就这样突然和他提出离婚,童依有些不敢想象是什么后果。 而且,如果这次真的放手了,以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遇见的机会了吧。 苏晚桐看出来了她的犹豫,抬手去拉拉童依的小指:“姐妹,你真的不再仔细考虑一下吗?其实,也不见得有你想的这么糟糕,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要磨合嘛……” “你刚刚不是还要带我去泰山找高三弟弟吗?”童依看着现在满脸殷切的苏晚桐,有些怀疑刚刚那个拿起手机就要订票的女人压根不是她本人。 “唉,你不懂的。”苏晚桐敛着眉目,煞有介事地晃着脑袋,“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种事儿干多了,有损阴德。” 第五十七章 离婚吧 大概是昨夜大雨过境,风里少了几丝炎热,来往的路人行色匆匆,童依淡淡地看着玻璃窗外,沉思了许久,最终还是粲然一笑。 她淡淡地垂眸:“趁他还没有那么喜欢我,趁他还没有非我不可,长痛不如短,要是再等等,我可能就要心软了。” “反正你从来都不听劝,我也懒得费口舌,你自己想好就行。”苏晚桐叹了口气,看着明显有些黯淡的童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难受吗?” 童依老老实实地点头:“有点儿。” “走了!”苏晚桐抄起手包,另一只手去拽她的胳膊,连反驳的余地都不给她留。 童依的杨枝甘露才吃了几口,手里的长柄樱花勺还没来得及放下:“干嘛啊?” 她拿出气垫,给自己补了个妆,然后啪的一声合上镜子,对着童依眉眼弯弯:“你难得失恋,我当然要舍命陪君子。” 说到这里,苏晚桐突然顿住,从包里拿出手机来,打开微信的对话框,输入了一行字之后,嘴角上扬着点击了发送。 她把手机举到童依眼前:“行了,我也失恋了,一起喝酒去?” 童依垂下眸去,只见最底下的绿色文字框里,是苏晚桐刚刚发出去分手通知,她有些哭笑不得:“好姐姐,有对象你是真分啊!” 苏晚桐晃着手里的车钥匙:“都说了舍命陪君子了,还不信我啊?” 童依被她扯到夜幕迷城,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只是她仍然有些不在状态,随手在吧台的地方拿了个冰球凿着玩,却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这让她更加难过,索性连单齿冰锥也扔去了一边,苏晚桐摇了摇头,最终在他们的小群里艾特了全体成员。 不出一会儿的功夫,林璐就带着她的小男友到了夜幕迷城门口,苏晚桐亲自起身去接,又恰好遇见了刚刚赶来的李牧,一群人瞬间热闹起来。 “璐璐,”苏晚桐笑着戳戳林璐的胳膊,“什么情况啊?” 林璐笑得娇羞:“怎么,没见过破镜重圆嘛?” 她身边的小男友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找了个借口说去前台拿酒,林璐这才坐到了童依身边,用眼神无声地询问着苏晚桐。 破镜重圆,她和许柯,算是破镜重圆吗?童依觉得,他们俩更像是重蹈覆辙。 一样的理由,一样的矛盾,她做出了一样的选择,从此以后就应该是山水不相逢了吧。 童依的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屏幕,有气无力地靠在林璐身上:“真的是破镜重圆?” 林璐一怔,随即嘴角又挂起灿烂的笑容:“这种事情谁说得清,你要是认真你就输了,总之,开心最重要嘛!” 童依垂着脑袋:“可是,我已经认输了。” 海后上岸计划 第22节 她茫然地抬头,四下熙熙攘攘,夜幕迷城里的灯火闪烁着耀眼的光泽,dj在不断切换着动感的音乐,明明是这样热闹的场景,却让童依有些怅然。 “算了。”她扯着唇角,看着手机里编辑了一半的消息,最终点下去了发送,然后把手机打开勿扰模式,随手扔进了包里,“喝酒。” 许柯收到童依消息的时候正在电梯,大概是网络不好,所以他出了电梯才收到消息。 刚刚在律所门口有个老奶奶在摆摊卖手环,是用铁丝把茉莉鲜花穿起来的那种,许柯本来只是扫了一眼,却鬼使神差一般停下了脚步,所以现在手里正小心翼翼地捏着手串接口处。 他单手解锁了屏幕,嘴角还带着不经意上扬的弧度,童依的对话框,就是这个时候弹出来的。 “许柯,我们离婚吧。” 盯着微信页面,许柯先是怔愣了几秒,然后又低下头去,反复确认着这条消息的发送人的确是童依,他用了半分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这七个字的意思。 他急切地打开公寓大门,客厅里没有,卧室里没有,厨房里也没有,公寓里,哪里都没有童依的身影。 许柯站在玄关处,眸里压抑着一场风暴,他试探着打开给童依打去微信电话,十分意外她竟然没有把自己拉黑,但同样的,也没有任何应答。 他又拨打过去童依的手机,一阵响铃过后,仍旧是无人接听的提示音。许柯看着自动熄灭的手机屏幕,周身的气氛越发冷冽,刚刚小心翼翼带回来的茉莉手串怎么看怎么讽刺,他暗着眸子,把它重重的扔到了桌子上。 “这两个月打扰了,希望你前程似锦,喜乐顺遂。” “许柯,我们离婚吧。” 五年过去了,她还是一样狠心,一样无情。说分开的时候一样没有征兆,也一样不给自己任何反驳的机会。只有自己,在同一个地方摔了一次又一次,明明下定决心不会再让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却还是一退再退,最终得到五年前一样的结果。 许柯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可现在,他真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笑话。 童依是没有心的啊,五年前没有,现在也没有,而这一点五年前他就知道,可五年后,他还是一头栽进她煞费苦心布置好的陷阱。 许柯缓缓抬眸,第一天带童依回来时她绞尽脑汁想要抢自己房间的情景仿若昨天,不久前她在北城机场的短暂失落还历历在目,甚至那天晚上,她霸道又嚣张地把自己按在车里、凶巴巴地强吻之后要求自己只能对她一个人心软的场景都格外清晰。 她肆无忌惮地闯进自己平静无波的生活,肆无忌惮地留下独一无二的记忆,现在又肆无忌惮地想要抽身而去。 可是,许柯已经不再是十八岁,他不会再容忍童依第二次这样轻巧地离开。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快速地搜索着童依有可能会去的地方,甚至他还就距离远近和可能性大小进行了排序,在得到一份相对详尽的清单之后,许柯果断起身,抄起手边的汽车钥匙,在手机导航里面输入了夜幕迷城的地址。 第五十八章 回归大海 许柯看着仰头灌下一整瓶酒的红裙女子,不知道该感慨自己走运还是感叹他和童依如此有默契,毕竟猜了那么多地方,却在第一站就找到了人。 陆川皱着眉把童依的动作尽收眼底,抬手想要伸手夺去她手里的空瓶,却被童依巧妙地躲开,苏晚桐叹了口气,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他是从外面被苏晚桐紧急召唤回来的,可他一来就看见童依跟不要命一样疯狂倒酒,这架势,旁人想插手也不能。 “怎么回事?”陆川悄悄把童依手边的轩尼诗拿走,一边示意身后的服务生拿几瓶颜色相仿的果酒,一边压着声音侧向苏晚桐的方向。 苏晚桐垂下眸去,拿起手机给陆川的微信发了条消息:“和许柯掰了。” 掰了?陆川的眸光意味不明,眼底带着一缕诧异,今天上午的时候,也是在夜幕迷城,也是在大厅一楼,她明明满脸认真地告诉自己正在考虑上岸。 童依又拿起一瓶,喝了两口才皱着眉放下,语气里带着隐隐的不悦:“怎么这瓶味道怪怪的?” 一桌人皆是静默,换掉童依手里的酒水,是陆川亲自授意,在场的人没一个敢反驳。 陆川找准机会,趁她没留神,眼疾手快地把她手里的酒瓶夺下。 她随即不满地皱眉:“喂!换我酒我忍了,抢我瓶算怎么回事!” 陆川好声没好气地呛了回去:“童姐,你讲讲道理行不行,你刚刚那是喝酒还是玩命呢?” “你管我啊,我又喝不醉!”童依翻了个白眼,只觉得陆川多此一举。 陆川抬了抬手,身后立刻有人送上一杯熬好的醒酒茶,他嫌弃地递到童依面前:“不就一个男人,掰了就掰了,至于这样?” 童依张了张嘴,最终单手接过服务生递上来的醒酒茶:“反正……跟你说不明白!” “行行行,气氛都烘到这儿了,一起举个杯吧,”陆川挑了挑眉,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竟也有了风流不羁的味道,他桃花眼里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情愫,顿了顿声音之后,视线落在童依身上,“就当,庆祝我们的海后殿下,放下执念、回归大海。” “这话怎么这么变扭,什么执念?”童依撇着嘴,微微垂下的眼皮遮住眼眸深处那一抹黯淡,“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承认!” 李牧出来打着圆场:“好,我们童姐说不是就不是,来,走一个呗!” 林璐碰了碰童依的胳膊,声音里带着揶揄:“童依,你那鱼塘都扔给晚桐多久了,鱼儿该不会都跑光了吧?” 童依摇着头轻笑:“跑就跑吧,无所谓了。” 她现在是真觉得无所谓,反正,只要不是许柯,养再多的鱼儿,也不过如此。世俗情爱的游戏她早已厌倦,暧昧上头的感觉她也已经厌烦,偏偏踽踽独行的二十年里,又一直没遇见过能够给她安稳的良人。 说到良人,童依又无法自抑般想起来了许柯。 许柯算吗?她轻笑出声,许柯的确是良人,只可惜,不是她的良人。 苏晚桐漫不经心地摆弄着空掉的酒瓶:“跑吧,跑光了我再给我们家童依找更好的!今天还说呢,这个时候的泰山风景区里,肯定很多帅气的高三弟弟,本来要订票的,结果她不让。” “我说各位,咱这一晚上也不能光喝酒吧?”李牧从桌下的抽屉里翻了一副牌出来,两眼放光一般举到众人眼前,“狼人杀,敢不敢玩?” “啧啧啧,瞧瞧你那嚣张的劲儿,还敢不敢?”林璐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嘴上最是不饶人,“谁不玩,谁孙子!” 一群人开始洗牌,童依抿了一口酒之后就倚在沙发上,静静地等他们布置好一切,才抬手抽了一张牌来。 而许柯,站在不远处的昏暗里,把这一切全部看在了眼里。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眼前的一切深深刺痛着他的双眼,也一下下凌迟着他的心。 昨晚的亲密无间相拥而眠已然成为笑话,早上那个蜻蜓点水的亲吻也越想越觉得烦躁,包括今天中午,她一声不吭跑来律所找自己,他竟然还天真的以为童依是记挂自己忙碌起来就忘记了要好好吃饭,所以特地赶来监督。 许柯的眸底泛起一抹苦涩,好看的眉眼此刻黯淡中带着自嘲,他现在只觉得可笑。 什么都可笑,自己可笑,自己的情感可笑,自己的选择更加可笑。 恍然间,许柯记起那天在北城餐厅的洗手间外,陆川笑里藏刀、玩世不恭地倚在墙边,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五年前童依分手的那天晚上就和他一起去了轰趴,她玩过的男人比自己认识的女人还要多,除了他没有人在童依身边超过三个月,而自己也终究会成为那其中之一。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陆川所言的真实性,甚至相信以童依的性格,陆川所言或许远不及她真正做出来的十分之一。只是如今,亲眼看到这一切,终究还是把他曾经自以为是、认为自己会是童依为数不多例外的那份自信彻底击垮。 五年前,她提出分手的那一晚,也是像现在这样,和朋友一起游戏玩耍,丝毫没有不舍和遗憾吧。 原来念念不忘的人,只有自己啊。 许柯冷冷地勾唇,眼底像是淬了一层寒冰,他失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夜幕迷城,消失在漫无边际的黑夜之中。 拿到预言家牌的童依兴致缺缺,她的身份是神职,可以每一轮查验一位玩家的身份是狼人还是平民,可她却觉得没意思极了。上帝操控着整盘游戏,拥有着独一无二的视角,所有人努力掩饰,努力辩解,上帝视角却早已将一切尽收眼底,好笑地看着大家拼命扮演。 可惜生活里的我们都没有上帝视角,那些隐藏在细节里的、无法宣之于口、无法开诚布公的爱意,终究隐匿于时光,消逝于岁月。 第五十九章 半夜遇袭 游戏才玩了不过两轮,陆川就接到了陆家打来的电话,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好几年都对他不冷不热的亲爹突然要他回家一趟。 李牧带头收了牌,林璐和她的小男友甜甜蜜蜜去了电玩城,一时之间,还夜幕迷城里的,就剩下了苏晚桐和童依。 “你接下来什么安排啊?”苏晚桐歪着脑袋看向童依,“要不要去我那里,咱们一醉方休?” “别了别了,”童依笑着摇了摇头,许柯的公寓肯定是不能回了,苏晚桐今晚为了自己已经够出血了,估计那个蜜里调油的小男友已经快要被她莫名其妙的舍命陪君子气疯,所以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自己待着,“我回趟家吧,和许柯闪婚之后还没怎么回去过,这几天下雨,我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关窗户。” “也行,”苏晚桐挑了挑眉,“那我送你?” 童依闻言微微一愣,然后像护崽崽一样,立刻夺走了她放在桌角的车钥匙:“好姐姐,酒驾违法的好吧?” 其实童依的酒量向来不错,今晚那几瓶酒并不足以将她灌醉,而且在这之前,陆川已经吩咐人给她送了一杯醒酒茶,所以她现在脑子清醒得很。 她抬手喊来正在前台的顾南:“找个人来开车,要靠谱的,把她给我安全送到家。” 顾南接过钥匙,立刻着手去安排,苏晚桐心安理得地靠在抱枕上,却也没忘了童依的情绪:“你呢?你车也不在这里啊。” “我都这么大人了,你还担心这个?”童依满不在乎地弯着唇,“这儿离我公寓就一个路口,我溜达溜达消食,正好也一个人静静。” 她淡淡地垂眸,从今天中午到现在,她脑子里塞了太多的事情,童依真感觉有些疲惫,所以她迫切地需要一方独立的空间,一个人捋一捋错综复杂的关系。 童依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没有几个人的街道上,大概是夜深了的缘故,四下安静,只有昏黄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昨晚下了一场大雨,所以比前几天要凉快了不少,连空气里怎么也消不掉的闷热都散了几分。 可不知怎的,童依只觉得凉爽怡人的清风里有些难以描述的萧瑟,甚至有一股莫名其妙的阴森。 她皱了皱眉,故作醉态地靠住街边的梧桐,抬手扶住自己的额头,借着余光,童依悄悄回头,果然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却不敢上前的人影。 月黑风高,灯影萧瑟,这条路白天走时还觉得蛮有意境,但谁能想到,黑暗也会成为滋生罪恶的土壤。 童依将手指紧紧地抓住裙摆,昨天下午刚做美甲尖锐而锋利,深深地嵌入皮肉,钻心的疼痛强迫她一定要冷静,电光火石间,她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对策。 身后的人影越走越近,她隐隐约约发觉是一个高高胖胖的成年男子,自己大概将将到他肩膀,童依暗暗皱眉,事情变得难办了起来。 如果是普通的小混混,童依尚且还能和他们交交手,但像这样绝对的体型优势下,她小时候学过的那些简单普通的防身术并不见得能够制胜。 她咬了咬唇,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想要拨打报警电话,可身后的却人突然不怀好意地开口:“依依,这么多天,我总算等到你了……” 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童依身子立刻紧绷,原本漂亮的眼睛因为恐惧死死地盯着身后可以猜测两人距离的影子。 她紧紧地提着一口气不敢呼出,身后的人却更加放肆,甚至胳膊已经搭上了童依的肩膀:“你都不知道,你拒绝我之后,我有多想你啊……” 是他!童依瞬间反应过来,这个人她曾经见过,在一个品酒会上,他来要了三次联系方式,童依都礼貌委婉地回绝,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到的自己住址,竟然敢公然出现在她家附近。 童依试探地开口:“张先生?” “别叫的这么生疏啊!”他贴得更近,也就是这时,童依在他身上闻到了极重的酒气,浓烈之程度,连多年纵横夜幕迷城的自己都觉得刺鼻。 童依收紧了手包链条,随着他靠近的动作不断后退,直到抵上冰冷的墙面,她暗着眸,眼底似有野火燃烧,却淬着让人忍不住颤栗的冷意,让对面的人有一瞬间的怔愣。 下一秒,她冷冷地勾唇,对着男人大喝一声:“滚开!” 大概是没有意识到她的反应会这样强烈,男人在原地呆滞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嘴角带着一抹不屑的笑:“依依,你要是这么不识抬举,就别怪我动手了。” 童依继续缠着手包的链条,眼底的寒意却更深几分:“少给我来你那套拿不上台面的手段,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必然知道惹了我的后果,南城一共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你也不想最后大家撕破脸皮、闹得格外难看吧?” 男人大概是酒意上头,心下也更加大胆起来,抬手就要探进童依身下的裙摆,趁着他低头的空当,童依抄起手机,换了个顺手的姿势,拿着机身虽然算不上尖锐但也足够产生痛感的角,对准他后脑勺的位置狠狠砸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眩晕让男人有些站不大稳,童依看准了离自己半个路口远的警务治安岗亭,拼了命一样朝那个方向跑去。 她来不及回头看那男人是否反应过来,是否气急败坏,是否追上了自己的脚步,她紧紧攥着手机,慌乱之中接连按了三下电源键。 放在从前,童依是万万也不会想到,自己真的会有用上手机自带的sos紧急求助系统的一天。 身后的响动越来越近,恐惧吞噬了她整个人,这段自己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路在今天却这样漫长,急促的呼吸和紧张的心跳让童依眼底泛起一层水雾,连不远处闪着警灯的亭子都变得有些模糊,她再也顾不上其他,开始拼命地大声地呼救。 第六十章 别怕 好像有警笛鸣叫的声音,穿着制服的人拿着警棍冲了出来,厉声喝止着身后肥头大耳的男人。 童依呆呆的被人扶进了警务治安岗亭,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进入了慢动作播放,一帧又一帧的画面如漫长的电影镜头,她软软地瘫坐在长椅上,仍旧是惊魂未定的模样。 海后上岸计划 第23节 有人轻轻摇晃她的胳膊:“小姐?小姐,您还好吗?” 童依身子一晃,只是紧紧地攥着手机,原本张扬明艳的红唇此刻并没有什么血色,双目更是空洞无神,声音还带着颤抖:“救……救救我……” 警察小姐姐轻轻安慰着受惊的童依,半哄半骗着拿下了她紧紧攥住的手机,本来正想着如何通知她的家人朋友,却在垂眸时发现屏幕上的通话正在计时。 许柯盯着手机上跳跃闪动的来电显示怔愣了很久,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划下了接听键。 他将手机放到耳边,还没来得及开口,童依那虽然极轻却带着深深恐惧和明显颤抖的声音,就清晰地落进了许柯耳朵。 许柯的呼吸狠狠一窒,眉心跟着倏地皱紧,白色衬衫下的手臂上青筋暴起,连带捏着手机的指尖也因为用力而隐隐泛白。 “您好?”警察小姐姐试探地问了一声,“请问您是手机主人的亲属或者朋友吗?” “是。”许柯撑着书桌的五指狠捏成拳,眼底带着嗜血般的阴鸷,像是黑暗中森林里的夜火,下一秒就能将一切燃烧成灰烬。 “您好,这里是南城警务治安岗亭市南分亭,手机主人被陌生男子尾随,现在受到了惊吓情绪有些不太稳定,如果您方便的话……” “地址。”许柯没等人把话说完就已经起身,他走得格外匆忙,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拿,就已经抄了车钥匙出门。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今天下午收到童依离婚短信的那一刹那,他真的有想把人撕碎的冲动。而不久前在夜幕迷城,见她和一众朋友开心饮酒完全没有要给自己解释的意思时,他也是真的失望。 但刚刚,那轻飘飘的四个字却像银针一样深深刺痛着他的心,如果两个人在一起注定没有结局,那许柯希望她最少要平安。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不体面,白色的西装衬衫领口被汗水浸湿,领带松松散散地斜挂在脖颈,他气喘吁吁、匆匆忙忙赶到市南路的警务治安岗亭,刚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门口长椅上的童依。 她还是早上那条艳艳红裙,只是头发却格外凌乱,膝盖处是大片的淤青,纤细白嫩的胳膊上也有着一条明显的血痕。 大概是还没有从惊恐失魂的神态里安定下来,她原本漂亮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恐惧,身子还微微地颤抖,甚至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处于安全状态,依旧小声地对着自己本能般求救:“救我……” 许柯心底狠狠一疼,眸里的纠结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他抬手,想要帮忙整理她耳侧散落的碎发,童依却像条件反射一般后退闪躲:“别碰我!” 他蹲下身子,喉咙有些肿胀,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法庭上能言善辩的许柯难得有这样语塞到时候,他艰涩地组织了半天语言,最终还是轻声开口:“别怕,是我。” 童依猛然抬头,定定地盯着许柯看了许久,眼底迅速氤氲起了一层水汽。早上发觉两个人矛盾根源的困苦,中午听到他那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的纠结,下午决定要放他离开时的不舍,还有刚刚被陌生男子尾随的恐惧,在这一刻彻底混杂在了一起,在心底狠狠发酵,最终化作汹涌如潮的泪水。 这大概是重逢之后,许柯第二次见童依落泪,她那样要强、那样明艳、那样处处都要着争个头彩的性格,现在却哭得这样伤心、这样难过。 警察小姐姐叹了口气,即便不想煞风景,却还是要恪尽职守地来陈述案情:“是这样的,刚刚尾随他的张某声称自己和这位小姐是朋友关系,我需要您配合我的工作,核实他所言的真实性。” 许柯拿着面巾轻轻纸拭去童依眼角的泪,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少有的温柔:“你只需要告诉我,是或者不是。” 童依抬起头来,看向许柯的眸里仍旧泛着水光,她抽噎了一声,定定地摇了摇头:“不是,不是朋友。” 许柯细心地将她头发整理到耳侧,站起身来的瞬间就已经敛去刚刚在童依面前的温柔,恢复了从前那一身清冷淡漠,冷冷地盯着不远处被控制住的男人:“既然不是,就直接走法律程序吧。” 那人的酒意已经散了大半,听到这里也是瞬间急眼,他连忙起身,嘴里大声嚷嚷着:“童依!童依!我们在品酒会上见过的呀,我刚刚只是喝醉酒了而已……” 许柯冷冷地勾唇,眼底带着少有到阴鸷,他直直地向那人走去,声音清晰有力:“醉酒从来就不是违法犯罪的借口,也不能成为免除刑罚的理由,即便醉酒,你依然具备刑事责任能力,依然要为你的所作所为承担法律后果。”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他气得想要站起身来,却被身边穿着制服的人按住,此刻只能恶狠狠地瞪着许柯,妄图用眼神进行反击。 “凭什么?”许柯冷笑一声,眸里泛起一丝狠戾,转头对着刚刚前来询问的警察开口,“您好,我是律师。我和我的委托人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调解与和解,我们只要求犯罪嫌疑人基于他的犯罪行为承担法律责任。” 一系列程序下来,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苏晚桐在收到童依sos紧急求助系统短息的时候就打来了电话,当时童依恍恍惚惚,警察帮忙接通之后告知了情况。 许柯来到没多久,她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在一边轻声安慰着童依的情绪,分别时仍旧满眼担心:“真的不用我来照顾她吗?” 第六十一章 图谋不轨 她看着冷若冰霜的许柯,心底似有纠结。苏晚桐实在摸不清两个人现在是什么情况,更不知道把人交给许柯照顾到底是对是错。 “还是我来吧。”许柯淡淡地垂眸,苏晚桐见他这样坚持,也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再嘱咐两句,“一会儿给她吃点东西,她今晚一直酗酒,胃里肯定难受。” 听到这里,许柯眉角轻动,眸光意味不明:“为什么酗酒?” 苏晚桐张了张嘴,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童依,最终还是没敢替她决定:“等她自己和你说吧。” 回去的路上,许柯将车开到极慢,童依双眼无神地盯着窗外,到了公寓也没发觉。 他本来打算煮面,却被童依拒绝,喝了两口水之后坐在沙发上抱着小腿出神,一句话也不说,连多余的表情也没有。 许柯叹了口气,把人带去主卧休息,细心地给她掖好被角,正要抬手关掉床头夜灯离开,童依突然将他拽住。 “能不能,能不能别丢下我一个人……”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甚至带着一丝怯懦,像受伤的小兽,在漫无边际的森林迷失了方向,看不见灯火,看不见人烟。 天空阴沉,四下安静,狂风嘶吼着要将它吞噬,黑暗叫嚣着要将它淹没,它摇摇欲坠,只能把自己缩成一团:“我害怕,真的害怕。” 许柯轻轻回握着她仍旧冰凉的手,顺着姿势在床边坐下,连语气也比平时和缓:“那,你害怕什么呢?” 童依眨着眼睛,声音小而轻:“我,我不知道。” 只有两个人的房间格外安静,连空调运作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许柯在心底轻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忍住心软。 他换了个姿势,将刚刚掖好的被子掀开一角,自己轻轻躺在了童依身边。 童依抿着唇,没有受伤的胳膊紧紧环住他的腰,哭过的眼睛像小兔子一样红红的,看上去小心翼翼,格外可怜。 算了,他就当,今天下午那句离婚是她大冒险输掉的惩罚,反正,她也没有再提起过,不是吗? 许柯抬手关灯,将人往自己怀里搂了搂,下巴抵着童依的发丝:“现在有我在,不怕了,好不好?” 她浅浅地应了一声,却又像反应过来什么一样,懵懵懂懂地将脑袋抬起一点,似乎想要起身,却被许柯重新按回了胸口:“睡吧。” 今天是周末,许柯难得不用早起去律所,本来想着能够陪童依赖一会儿床,可两个人却被持续不断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童依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许柯抬手抓了抓头发,汲上拖鞋去开门。 “童依呢!童依为什么会在你这里!”陆川抬手揪住许柯的睡衣领口,将人狠狠地按在玄关,动作之大,甚至撞翻了门口的衣帽架。 经过一晚上的修整,童依已经恢复了心神,此刻听见陆川的声音,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劈手上前将人拉开:“停下停下!陆川你给我松手!” 陆川不想伤了童依,所以手上的力气也松了几分,被她很容易地插进两个人中间,拉开一段缓冲的距离。 许柯被他莫名其妙地质问问得有些发懵,只是这样一闹,眸底原本惺忪的睡意已经彻底没了踪影,他抬手整理了睡衣领口处的扣子,眼底再次染上一贯的清冷。 他暗着眸,眉眼间尽是冰冷,嘴角还勾着一丝冷冷的笑意:“陆先生,非法强行闯入他人住宅,或者经要求退出仍拒绝退出,影响他人正常生活和居住安宁的行为是构成犯罪的。” 陆川眉眼间带着一贯的倨傲,眸底的狠戾不言而喻:“好啊,那我倒要问问许律,你未经允许私自把童依关在这里,这种行为构不构成犯罪?” 许柯不怒反笑,清清冷冷的声音让陆川大为窝火:“我带我的妻子回我的家,为什么要经过别人的允许?” 童依头疼地将两个人打断,这一刻她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长得再高一些,两个身高直逼一米九的男人都比自己高出来了一大截,她实在是有些吃力:“你俩!给我停下!” 两人狠狠对视,谁也不愿意先移开,像是要将对方拆骨入腹。 童依费劲巴拉地在中间撑开,转过头去对着陆川:“先说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即便陆川是再飞扬跋扈的性子,在童依面前还是收敛了几分:“昨晚和我爸吵了一架,被他罚去跪祠堂,早上出来才收到你紧急求助系统的短信和定位,而且你一直没关,位置实时移动,就找到这里了。” 他哽着脖子,眼神一直停留在许柯身上,肆意地从上到下将人打量了一番,满眼轻蔑:“更何况,昨天在夜幕迷城,苏晚桐刚告诉我你俩掰了,我怕他对你……图谋不轨!” “拜托!你用点脑子,就算图谋不轨,也是我对他好不好!”童依头疼地扶住脑袋,“我没事儿了,你别给我添乱,赶紧回去跪你的祠堂去!” 陆川嘴里嚷嚷了几句,却架不住童依强硬的态度,几下推搡就把人关在了门外,她小心翼翼抵着门回过头来,硬着头皮对上许柯阴郁低沉的眼睛:“对不起啊,陆川他这人……” 客厅窗帘没有关,柔柔的阳光铺满整个房间,一路延伸到门口的玄关,落在童依的茶色长发上,但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却格外微妙。 “我们两个掰了这件事情,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对吧?” “你遇到危险时,手机紧急求助系统发送求救信息和实时定位的紧急联系人是陆川和苏晚桐,昨晚电话打到我这里只是误触,对吧?” “而现在,你又在为别的男人对我的无礼和我道歉,”许柯眼底的凉薄一丝丝浮漫出来,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童依,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童依睁大眼睛,挣扎着想要逃离,却换来他更紧的力气,许柯冷笑着勾唇,将人狠狠吻住,撕咬着她柔软的唇瓣。 第六十二章 光天化日 大概是平日里见惯了他清清冷冷的样子,所以童依并没有把刚刚他眸里一闪而过的黯淡放在心上。 直到现在,听见许柯问出这句话,她才发觉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他眼底泛着猩红,指尖的力道丝毫不减,另一只手也紧紧托住童依的后脑,强迫她不得不抬头承受着这样一场堪称血腥的风暴。 被童依半推半骗赶出门的陆川仍旧不放心,所以敲门的动作一直没有停下,甚至嘴里还不断喊着童依的名字。 而仅仅一门之隔的房间内,童依只觉得舌根都被许柯亲得隐隐作痛,甚至半点转圜的余地也不给她留。 她茫然地睁大眼睛,一时之间有些发懵,所以齿关本能地紧闭,许柯却像是迷雾森林里饿久了的野兽乍然看见猎物,发了疯一样拼命地吮吸啃咬,直到怀里的人痛哼出声,才终于如愿以偿般尝到她的味道。 他的吻技笨拙又青涩,为数不多的经验也全是来自童依,所以短暂尝到甜头之后,许柯的动作和力度远比刚刚更加过分。 门外的声音终于停下,所以房间里两人唇齿碰撞的声音被无限放大,这一瞬间,童依觉得眼前的男人竟然如此陌生。 从前的许柯,可是接个吻都要自己手把手教的人,就算被她勾得狠了,也只会红着耳垂小小抗拒,乖乖地被自己掰着下巴,亲到呼吸紊乱、大口喘气,连眼神都透着春水一般的柔软。 等到情欲褪去,两人终于平复,纯情少年还会红着脸,一本正经地说着以后不许、再闹生气这种没有半分威胁性的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势又疯狂,狠戾又阴鸷,让童依有一种要被他揉进骨血般凶狠的错觉。 大概是不满意她的反应,许柯原本捏住童依的手向下探去,很容易就找到了她最敏感的腰窝。 这个地方他再熟悉不过,只是简简单单的抚摸就足以让童依瞬间软下身子,彻底丢盔弃甲。被捧到云雨巫山的人格外害怕从高处跌落,她近乎本能一般伸手,搂上了许柯的脖颈。 童依也分不清这到底算什么,可身体远比她的心口要诚实,那些亲密无间的记忆过分清晰,像一滴墨水落在宣纸,很快便晕染开来。 紊乱的喘息,咬红的肩膀,耳边的低叹和情动的许柯,每每记起,连童依自己都忍不住耳根发烫。 感觉到她手上的动作,许柯有一瞬间的僵硬,大概是时间太过久远,他都快要忘记两个人曾经是怎样亲密无间,也快要忘记平时张扬明艳的童依软起来有多么乖巧。 而现在,记忆如海浪一般翻涌而来,混杂着昨天收到她提出离婚的消息、今早陆川明目张胆的挑衅,许柯清楚地听见,五年前自己在心底亲手加固的那道锁,终于崩了。 曾经他想过要彻底忘记、彻底封存,可感情这种事情,最让人着迷的点就在于无法自控又覆水难收。 他看得清形势,也看得清人心,即便在童依身上尝到过钻心至极的痛、爱而不得的苦,可他还是难以自抑地贪恋在她身边、被她需要的感觉。 五年前如此,五年后亦是如此,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童依,”许柯眼尾泛起红,声音里染了一丝不知名的危险,甚至带着轻微的颤抖,“我不经你勾的。” 她懵懵懂懂地抬眸,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下一秒就被许柯用比刚刚还要强势凶猛的力度尽数堵在了嘴里。 童依几乎是在这一瞬间娇软下去,连手腕也被许柯捉住之后按在了门上,她急急求饶:“许柯!我认输!游戏结束了,算我玩不起,成吗?” 许柯暗着眸,连声音都染上了沙哑:“结束?童依,谁告诉你,这只是一场玩得起或玩不起的游戏?” 窗外是灿烂热烈的骄阳,屋内是旖旎绚烂的春光,许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失控的一天。 他的人生循规蹈矩,总是将一切控制在自己所能掌握的范围内,以往的他就算越界,也是童依想法设防、撩拨挑逗,等她玩够喊累、软着声音不愿再动,看上去皓如朗月的自己才“被迫”接过主动权来,上瘾一样用最原始的方式疯狂掠夺着她所有美好。 什么清冷斯文,什么理智清醒,这一刻,许柯终于明白,原来每个人心底都住着一只小恶魔,它会有坏心思,会有小算盘,会有平时狠狠压抑不愿外泄的情绪。 童依的小恶魔致力于撩拨自己,满足她心底奇奇怪怪的胜负欲,而自己的小恶魔也在苏醒的瞬间吞噬掉了他所有的克制,最起码,在面对童依的时候,他远远没有平日里的从容。 就像现在,不高兴于她咬唇隐忍着声音,许柯一次又一次的加深,童依终于难以自抑地扯住他衣角:“你……你轻点儿呀!” 海后上岸计划 第24节 许柯满意地勾唇,他知道童依想要什么,也知道如何让她得偿所愿,但现在,他却不打算这样将人放过。 他发狠一样扣着童依的腰身,像濒死的鱼儿渴求空气那般疯狂汲取,哪怕她温言撒娇、软语相求,许柯的力道也丝毫不减,让她一次又一次攀上巫山又跌落谷底,乐此不疲。 时间,地点,好像都有些不太合适,但许柯眸底仅存的清醒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再做出什么更加理智的选择。 他想要把人欺负得狠些,再狠些,就像曾经那样,不论满足还是空虚,欢愉还是痛苦,两个人紧紧相拥,分享彼此每一寸细致入微的变化,并且给予更加热切强烈的回应。 他见过童依最乖最软的模样,那是再耀眼的阳光、再漂亮的花朵也比不得的娇媚。 玄关的鞋柜、客厅的沙发、卧室的大床,靡靡的颤音、泛红的眼尾、带血的抓痕,全都是他们疯狂的见证。 第六十三章 朗朗乾坤 童依已经没有多余的心神去思考这一切到底是如何变成现了在这个模样,她所剩无几的清醒只够她颤抖着胳膊揽住许柯的脖颈,承受着他越来越凶猛的索取。 她是在暴风雨来临时,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苦苦支撑着的一叶孤舟,海浪叫嚣着吞没一切,四下嘈杂,入目皆是水波,许柯是她唯一能够抱住的浮木。 许柯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场景镀着一层暖黄的滤镜,好像是高三那年的暑假,他和童依,苏晚桐和徐浩宸,一群人约了去乌镇玩。 江南水乡,风景如画,几个人租了一条乌篷船,烟雨蒙蒙中,童依和苏晚桐还特地换了一身旗袍,看上去少了几分张扬,多了一抹温婉。所以,自己和徐浩宸理所当然地扮演起摄影师的角色,最终却因为笨手笨脚找不好角度,被童依和苏晚桐狠狠嫌弃。 等玩够了,童依就轻轻地窝在许柯怀里,舒服地闭目养神,摇摇晃晃间,两个人浅浅地睡了过去。 许柯是最先醒过来的那个,他睁开眼时,外面竟然难得放晴,篷顶由一条条被削成薄片的竹条制成,日光透过小小的缝隙,斑驳地散在两个人身上,颇有岁月温和的感觉。 童依见他迟迟没有动作,索性也不再装睡,抬起头来问他要着亲亲,眸里没有算计,没有虚伪,更没有分手时的绝情。许柯已经太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童依,他心底狠狠一颤,近乎纵容地把她揽进怀里,抵着额头依偎腻歪。 那时的他们,是亲密的恋人,是甜蜜的情侣,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模样。 这样的场景太过温馨也太过美好,美好到许柯明知是梦,也忍不住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童依已经记不清她到底小死了多少次,当她掀开沉重的眼皮时,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在酸痛。 她的大脑有些断片,身边平稳的呼吸和炙热的身体却在不断地提醒着她发生了什么。 童依心底狠狠一颤,脑海里已经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像录影带一样回放了一遍,看着面前熟悉的男人,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一次,怕是真的玩脱了。 许柯这个人,虽然看上去清清冷冷,对着任何事情都是疏离冷漠的样子,但童依知道,恋爱中的许柯其实是温柔的。 牵手、亲吻、哪怕是这种事情,他也永远都是温柔细致地照顾着童依的情绪,甚至连自己明显口是心非的情话也会信以为真。所以,在许柯身边,童依向来都是有恃无恐、肆意嚣张得不像话,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像今天这样疯狂、这样凶猛。 她苦恼地皱眉,一时之间大脑放空,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因为童依知道,许柯根本不会真正伤了她,所以只要她想,一定有机会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可直到现在,她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从开始就保持了放任的态度 。 虽然他亲上来的那一瞬间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之外,可她抵在许柯胸口的双手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将人推开,反倒身子一软再软,防线一退再退,原本的予取予求最终变成了热切的回应。 童依抿着唇,原来,即便是五年过去,她也一样抵挡不住许柯。无论是青涩笨拙的许柯,还是强势疯狂的许柯,只要那个人是许柯,童依都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她渴望许柯,就像树木渴望阳光,就像花草渴望雨露。即便是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不受控制的渴望,也知道这样的渴望会上瘾一样令人沉迷无法自拔,她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情不自禁、不能自已。 酸酸胀胀的感觉在她心底叫嚣翻滚,像是被摇晃之后的可乐,不断地冒着小小的气泡,一次次平息,又一次次上浮。 童依眨眨眼睛,视线落在仍旧熟睡的许柯身上,复杂的情绪久久无法平息,但对着许柯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因为,就算最后没有结果,她也依然不后悔这场堪称荒唐的放纵。 只是现在最难搞的莫过于两个人的关系,昨天才提的离婚,她今天就忍不住把人啃了一遍,而且还是意犹未尽、欲罢不能的那种。 童依有些无奈,其实苏晚桐说的一点儿也没错,自己不是和许柯重逢之后才离谱的。五年前两个人第一次谈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意义和别人不一样,只是那时她很没有骨气的选择了逃避,而五年过去,童依有些难过地发现,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还是快跑。 她咬着唇,眼底闪过一丝懊恼,怎么会有人五年过去还是没有一点长进啊! 大概是梦见了很开心的事情,这一次的许柯并没有连睡觉都在皱眉,甚至嘴角还带了一丝难以捕捉的弧度。 童依觉得有戏,所以小心翼翼又格外艰难地挪动着身子,甚至还把枕头用被子卷成一团,塞进许柯怀里代替自己的位置。 做好这一切,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站起身来的那一刻差点没有重新跌坐回去。 怎么会这么酸还这么疼还这么胀!童依倒吸一口凉气,强忍着不适,她极快地拿起了衣服和手机,火速逃出了卧室。她简单收拾了一下,立刻给苏晚桐发去了消息,然后蹑手蹑脚地开了门,正要跑路的时候,却被玄关处的一串手环吸引了注意。 鲜花手环其实并不容易保存,眼前这一串茉莉就已经蔫巴的差不多了。童依并不记得自己买过这个东西,可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便汹涌如潮水,她的思绪不由自主般被带回了五年前那个夏天。 乌镇里面好玩的地方很多,童依觉得出来一趟不能空手回去,就硬拉着许柯去了卖手工艺品的集市。两个人逛了半天,手上也拎了不少小玩意儿,在要回租住的民宿时,童依瞥见了一个坐在角落里的阿婆。 第六十四章 睡完就跑 她穿着一件花色人造棉的上衣,头发用只带着流苏的木簪挽了个发髻,静静地坐在圆圆的小木凳上。在她手边,有一个竹篾编织而成的篮子,里面白白的一片,童依走近了才发现是刚刚采摘、还带着露水的茉莉。 阿婆半眯着眼,用不算标准的普通话招呼两人,童依来了兴致,拉着许柯兴冲冲地跑了过去。 大概是年纪大了,她的腰背已经有些佝偻,只能勉强抬起头来拉着童依的手腕,用铁丝比划了半天,终于确定了手环长度。 童依弯着眉眼,笑得格外乖巧:“阿婆,您经常在这边呀?” “对喽,”阿婆的眼睛有些花了,动作远没有年轻人利索,可声音却格外精神,“今生卖花,来世漂亮嘛!” 童依有些恍惚,她已经记不大清当时都聊了什么,更记不清那串茉莉手环被她回到南城之后丢在了哪个角落。 而现在,看着手里的小玩意儿,一股不知名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不受控制地占据了她所有思绪。 自己都快要忘了的东西,他却还记得。 童依眼角轻动,她轻轻抬眸,看着刚刚被自己掩上的卧室门,心下有些复杂。 苏晚桐消息回得格外快,童依已经没有时间纠结,几乎是下意识般抓起那串手环,拎着包就逃离了许柯的公寓。 她带着口罩,做贼心虚一样猫着身子,苏晚桐一路飙车过来的时候,差点都没认出来是童依:“好姐姐,你下次再干这种事儿能不能喊别人,不知道到还以为我是要带着你私奔呢!” “先走先走!”童依来不及和她解释,自己动作利落地寄上安全带。 苏晚桐难得见童依这样慌乱,所以顿时来了兴致:“不至于吧,许柯虽然可怕,但也没有到要吃了你的地步吧?” 绿灯已经在闪烁,苏晚桐压根没打算抢,所以提前减了速,直到黄灯亮起,也没有发现眸底带着深深苦恼的好友。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童依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疲惫,“他已经吃干抹净了。” 苏晚桐眼底闪过一抹疑惑,她侧着头,将童依从上到下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然后摇着头发笑:“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啊?就算如此,也得是我们亲爱的海后殿下把清清冷冷的高岭之花吃干抹净吧?” “真的,”童依苦笑着扯唇,喉咙格外沙哑,“我现在腰酸背痛腿抽筋,感觉身体都已经不是我的了。”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静默,苏晚桐面前的绿灯已经亮起,可她却眼都不眨地盯着童依,后面的车主大概是等急了,连着按了好几下喇叭。 她狠狠打了一个激灵,过了这个路口之后,苏晚桐靠边把车熄火,还是没能从童依的话里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你,和他,这么……刺激的吗?” “谁知道许柯发哪门子疯!”童依揉着自己酸痛的细腰,眉心却一直紧紧地皱着,“昨晚不是手机的紧急求助系统发了定位给你和陆川吗,然后陆川惹事儿被他爹捉去跪祠堂没看见,我又一直忘了关,所以他今天顺着定位找到许柯公寓去了。” 苏晚桐忍不住瞪大了眼:“陆川?找到许柯公寓里去了?” 这不是纯纯找事儿!昨天才被提了离婚,今天情敌就找上门,而且以自己对陆川的了解,这家伙八成又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般的嚣张。换位思考一下,许柯能忍住不动手都已经算是个奇迹。 童依苦着一张小脸,还是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问题导致了许柯突然变脸:“我见俩人要打起来,赶紧把陆川丟了出去。结果许柯这货来劲儿了,陆川还在外面嗷嗷,他就给我按门上一顿猛亲,直接按住我手不让我动,然后亲着亲着……就玩脱了。” 听到这里,苏晚桐对童依报以一个同情的目光。之前她和徐浩宸还没分的时候,自己故意和他闹着玩,结果闹着闹着,她就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绵羊,徐浩宸差点让她一整天下不来床。 童依苦恼地垂着眸:“其实玩不玩脱倒是其次,主要是我们俩现在这关系,剪不断,理还乱。” “那你打算怎么办啊?你把人睡完就跑,他醒来不得发疯?”苏晚桐眨了眨眼,已经能想象的出来许柯发现童依跑路之后的表情有多么可怕。 虽然,苏晚桐对于五年前童依和许柯分手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但据自家姐妹表述,那样一个清冷从容的高岭之花,竟然面露慌乱,只知道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不放,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童依立刻跳出来反驳:“什么睡完就跑,就算是睡,也是他睡的好不好!” 窗外车水马龙,四下熙熙攘攘,车内一片短暂的安静,顶着苏晚桐探究的目光,童依终于败下阵来:“好吧好吧,我就对他有一点点的非分之想而已,毕竟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肯定更加可口一点啊!” 她撇着嘴,但是嘴里的话却没有半分虚假,许柯遇见童依之前在感情方面就是一张白纸,从牵手到接吻,甚至连这种事情全是童依手把手一步步教的他。 只是现在,她有些懊恼地想着,自己前人栽树,不知道这五年里有没有后人乘凉,以后逮着机会一定要好好问问那个木头。 以后。 直到这时,童依才惊觉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她竟然还想着和许柯能有以后。 苏晚桐疑惑地看着童依将脑袋差点摇成拨浪鼓,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了?” “没什么。”她垂下眸去,极快地否认,“商量个事儿,你家先借我住两天呗,等风头过去,我再想想该怎么解决眼下这个离谱的局面。” 童依低着头,她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 第六十五章 殊途亦同归 其实,如果没有昨晚和今早的事情,她和许柯大概率就是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山水不相逢。 可是,这短短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里,事情却开始往她意想不到的地方发展。 尤其是今天的越界,童依在心底为自己找了千百个理由,却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只是色令智昏、被许柯美色所诱,于是情不自禁,放任事情继续离谱下去而已。 乱糟糟的脑袋里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可童依在心底硬生生将它压了下去,连半点冒出来的苗头都不给留。 她不敢,不敢去想如果是真的,自己应该怎么办。 “行啊!”苏晚桐爽快地答应,重新启动了汽车,十分开心地将车调转方向,“正好我愁着自己无聊,你来陪我再好不过。” 一路上童依都没有说话,到了苏晚桐家之后更是把自己直接窝进了沙发,她苦着一张小脸,连苏晚桐递过去的薯片都没有接。 “我说实在的啊,”苏晚桐在她身边坐下,有些试探地开口,“许柯这人其实挺不错的,虽然对着我们天天冷这张脸,但对你温温柔柔就行啊!你俩好好谈的话,保不齐真能谈下去。” “温温柔柔?你是不是对这四个字有什么误解?”童依疲惫地抬眸,声音也有气无力,“我可是通宵蹦迪第二天都能生龙活虎帮林璐干架的人,现在可好,动动胳膊都累够呛。” “嘶,”苏晚桐的目光里满是揶揄,“不愧是曾经差点拿下我们海后的高岭之花。” 童依毫不示弱:“还好意思说我呢,你不也是一头栽在某个人身上过去这么多年还走不出来?” 自己就算是玩脱了,也一定要拉上个垫背的:“咱俩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反正我快了!”苏晚桐傲娇地扬着唇,“至于我们亲爱的海后殿下,那就不知道咯。” “真的?”童依侧过头去,放在以前,自己一提徐浩宸,苏晚桐指定要撇嘴,今天竟然这样正常,她隐隐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真的。”苏晚桐垂下眸去,声音突然变得极轻,“这么长时间过去,我一直都没有等到他回头看我。所以,该遗憾的人,也不应该是我。” 童依看着突然低落的好友,心底有些怅然。这么多年,她无数次地告诉过自己和一众朋友不可能了,但童依知道,其实苏晚桐的心底还会忍不住渴望另一种结局。 苏晚桐摆了摆手:“不说他,你饿不饿?我煮点儿粥?” 说到这里,童依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整天都没有好好吃饭了,这对于干饭最积极的她来说实在是致命的打击:“那我想吃糖醋排骨,番茄牛腩还有小龙虾!” “你当我家是餐厅呢还能让你点菜的?”苏晚桐倒吸一口凉气,傲娇地扬着唇,“你求我!” 童依翻了个白眼:“你最好啦!最爱你了!我不管嘛!求求你啦!拜托拜托!人家想要!行不行嘛!” 海后上岸计划 第25节 苏晚桐瞬间炸毛:“停停停!好姐姐!我错了!对不起!放过我!亲爱的海后殿下,您留着这些去祸害高岭之花,别招我行不?” 真要命,苏晚桐算是明白为什么自己每次养鱼都会露馅,她大概说不完第一句就会吐出来:“小龙虾要什么口味?” “麻辣和蒜香!”童依两眼放光,快乐地窝进沙发里霸占了苏晚桐的遥控器。 许柯睁开眼的时候,身边早就没有了童依的身影。他盯着自己怀里卷成团的被子,在脑海里极快地回忆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情,敏锐到直觉告诉许柯,童依大概率已经溜走。 他慢条斯理地下床,也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态一个挨着一个房间推门。 厨房、客厅、阳台,他的眸里逐渐黯淡。真行啊,五年过去,还是撩完就跑、毫不负责。 许柯转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茶几的一张字条上:“我们都冷静冷静,勿寻。” 童依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五年前的情书,前几天的便利贴,包括今天的纸条,每一个笔划都张扬肆意,像她的人一样自由。 许柯单手捏着字条,力道之大,连纸片都皱成了一团。他拿起手机,拨出去一串熟悉的号码,意料之中的无法接通,连微信发过去的消息也是一个红色感叹号。 在躲自己啊。 他眨了眨眼睛,长睫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心底有种说不清的情绪在肆意发酵。许柯静静地理了一遍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昨天早上还跟个女流氓一样调戏着自己,中午突然有些魂不守舍,下午就将自己狠狠抛弃。 这样的流程他并不陌生,甚至还带着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许柯终于记起,童依现在的做法和五年前那个夏天一模一样,既没有任何预告提示,也不留给自己反驳拒绝的机会。 那自己到底算什么呢?是她万千鱼塘里最不起眼的一只、有兴趣就随手逗弄两下的鱼儿,还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情人,亦或是只能在地下生存、根本见不得光的火包友? 许柯暗着眸,却难得从今天早上的暴怒中恢复了清冷,只是一向平静无波的眼底竟有暗流汹涌,甚至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 飞鸟和鱼不同路,童依生性如此,自己五年前就知道,可他偏偏不信邪,宁愿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也要试这么一试。 昨天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准确说是在夜幕迷城看见童依提出离婚之后和朋友开心游戏的那一刻,许柯有过瞬间的动摇。 他甚至悲观地想,最坏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从此以后、不见不念。 但现在,尤其是今天早上听到她战战兢兢地说出想要游戏结束之后,许柯后悔了。 不是一路又如何,殊途一样能同归。 他挑着眉,漆黑的眼底蒙上一层冷意,像是冬眠过去终于醒来觅食的狮子,而童依,是他唯一感兴趣的猎物。 第六十六章 难得失恋 吃饱喝足的童依舒服地躺在苏晚桐的床上,甚至毫不客气地霸占了她的平板,苏晚桐忍无可忍,抬手去揪童依的耳朵:“亲爱的海后殿下,你能不能有点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觉悟!” “什么?”童依好奇地抬头,还没从综艺的笑果里回过神来,“你手软让我帮你揉揉?” 可爱的兔兔抱枕直冲童依的脑门,她极快地闪躲却还是没来得及避开:“痛啊!” “你还知道疼?”苏晚桐冷冷地白了她一眼,“一个男人,至于让你这样醉生梦死?” 童依不满地反驳:“才没有醉!” 她可是海后哎,如果沾杯就醉那还怎么钓鱼! “自己挑!”苏晚桐大气地扔出来俩手机,全都是微信联系人的页面,“姐姐我忍痛割爱!” 童依摇了摇头:“别忍痛,你自己留着慢慢享用,一天换一个也有新鲜感。” 见她不为所动,苏晚桐咬了咬牙,甩出来两张银行卡:“我稿费可都在这里了,拿去花!” 童依忍不住笑出声来,却把卡又塞回了苏晚桐手里:“我谢谢你啊亲爱的金主大大。” 苏晚桐挫败地倒回被窝,连着打了几个滚之后抬起头问:“男人和钱都不感兴趣,好姐姐,你闹哪出啊?” “我难得失恋一次,你让我摆烂几天行不行?”童依苦恼地叹了口气,有些忍不住去猜许柯醒来发现自己跑路之后是怎样的暴怒。 “可是你再摆烂鱼儿就都跑光了耶!”苏晚桐抿了抿唇,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心底却开始思量着童依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 能从海后殿下嘴里听到“失恋”这两个字,高岭之花确实是有一套啊! 苏晚桐挑着眉,和她做了十多年朋友,童依从读书时就是张扬肆意到谁也收不住的性子,这么多年来,没有人成为过她的例外,更别提走进她的心里。 如果说真有过什么特殊,自己只能想到许柯。 五年前让童依念念不忘,五年后又这样黯然神伤,即便是两个人刚刚闪婚时自己就预料到她会玩过火,但事情真正发生时,苏晚桐还是有短暂的惊讶。 “你昨天不还说要给我找更好的?”童依倒打一耙,“哼!渣女!” “我给你找,也要你看得上才行呀,你现在眼光让许柯养得这样刁,我上哪里再给你找个相似的人出来?” 苏晚桐实在有些无奈,自己两个鱼塘都入不了海后殿下的法眼,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许柯是挺好,但这么多年,从学校到社会,她认识的所有人里,也就只见过这么一朵清冷无暇、皓如朗月的高岭之花。 她扶着脑袋想了半天,突然兴致勃勃地弹坐起来:“要不,我把人给你绑床上来吧!” 看着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苏晚桐,童依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你绑他?你绑人失败、反倒让他把你捞出来还差不多!” 苏晚桐眨了眨眼睛:“不过……他也不至于要告我吧?” “友情提示,绑架罪属于非亲告罪哦,不问被害人是否告诉、是否同意起诉,人民检察院均可提起公诉。” 那天晚上,许柯去接许书瑶,童依实在无聊,随手在他房间里翻了本书出来,恰好看完这半页就昏昏欲睡。虽然学艺不精,但恰好够她和苏晚桐打打嘴炮,这让童依开心地弯了唇,自昨天一场兵荒马乱之后,终于露出久违的笑来。 “行行行!”苏晚桐揶揄地答应,看向童依的眼神里却带了几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果然是近朱者赤,许律确实教导有方啊!” 也是这时,童依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许柯在自己的生活里留下了这么多浓墨重彩的痕迹,哪怕一个极小的细节,也足够在她记忆里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波澜。 电话响了三声,童依不愿意动弹,又磨蹭了许久才伸手去拿,顾南的声音传来时,她正懒懒地打着一个哈欠。 “童姐,有什么工商管理局的人来,说要查点东西。” “那你们配合就是了。”童依没当回事儿,更不知道这场看似平常的例行检查背后酝酿着怎样一场阴谋。 把一切交给顾南之后,她再一次舒服地躺回了被窝。苏晚桐的卧室装了落地窗,这个角度刚刚好能看见外面的夜景。 今天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微弱的灯光下只有树影轻轻摇曳,没过多久,外面又下起雨来,这次没有电闪雷鸣,只留下淅淅沥沥的声音接连不断。 童依早上的运动实在是消耗体力,她裹着被子,和苏晚桐拌了几句嘴之后就疲惫地进入了梦乡。 这一次的梦境有些奇怪,已经成年的许柯穿着高中时代的校服,温温柔柔地牵着童依走过教学楼前又宽又长的走道,教导主任头发凶巴巴地训着自习翘课的学生,见两人走过也没有过分的惊讶,甚至报以和蔼的笑容,这让童依很是受宠若惊。 她抬头去看,根据南城一中到传统,街道旁边的路灯之间是一块又一块的荣誉牌,这么多年过去,许柯的传奇依旧在一中各个级部盛传。 教导主任招了招手,将许柯和童依喊了过来,热情地同学弟学妹们介绍两个人的身份。临了,他还不忘加上一句训诫,勉励这群小孩儿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向优秀的学长学姐看齐。 他的语气带着骄傲和自豪,这么多年,一中没再出现过第二个许柯这样的学神传奇。 童依侧过头去弯着唇轻笑,这么多年,她也没再遇到过第二个许柯这样的朗月少年。 场景过分清晰,连微风吹动教导主任斑白的发丝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但童依十分确定自己身在梦境,甚至被许柯牵住的右手都带着若即若离的虚无,好像下一秒就会抽开,让她再也触碰不到。 只是,确定之余,童依竟然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私心,她私心地希望,这不是梦。 第六十七章 酒吧被封 童依和苏晚桐是被顾南一遍又一遍的电话吵醒的。 最开始只有童依,她不耐烦地按掉两遍之后,苏晚桐的手机才遭了殃。 “大清早的你叫魂呢?”童依难得有这么严重的起床气,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把手机放到了耳边,却敏锐地捕捉到了电话那头的警铃。 顾南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童姐!夜幕迷城被封了!” 他这样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性子,难得有现在这样紧张的时候,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童依的睡意瞬间散了大半:“怎么回事?” “说是账户金钱交易存在异常,”顾南抿着唇,他看着眼前的警灯不断变换,眼底却带着一抹深深的顾虑,“可能……涉嫌洗钱。” 童依皱着眉,她知道陆川有些手段拿不上台面,但那顶多算是小打小闹,法律这条底线他是万万不敢触碰的。 “我这就过去。”她跳下床,随手披了苏晚桐的一件外套,就要往门口走去。 “别!童姐!”顾南立刻出声制止,“童姐你听我说,川哥被带走调查之前特地嘱咐过,让我务必保证你的安全!夜幕迷城登记在川哥名下,平时的经营你也从不过问,眼下最重要的即是自保。” 童依的动作一滞,这下彻底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陆川被带走了?” 陆家在南城算是有头有脸的商业世家,这样大手笔的动作不可能不惊动陆川的父亲,即便这样,顾南却丝毫没有提到有其他人去问过这件事情。 加上前段时间阿忠未能得逞的携款叛逃,童依的眉心紧紧蹙起,心下隐隐有些不安,感觉像极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顾南抿了抿唇:“只是调查,川哥说问题不大,可是人到现在也没回来。” 苏晚桐急匆匆地从卧室出来,却在玄关处看见了紧皱眉头的童依。她刚刚睡意正浓,只是隐隐约约听见了顾南的几句汇报,意识到不对的她迅速起床,走上前去轻轻握着童依的手腕。 童依眨了眨眼睛,从刚刚的呆滞中缓过神来,声音里带着从前少有的冷静:“顾南,你先安抚员工情绪,告诉他们不必惊慌。从我个人账上走,一人拨半个月工资,就当给大家放假休息。” “然后,你找台全新的电脑,登录夜幕迷城各个账号,把能备份的数据全部备份一份。”她顿了顿声音,干脆利落地改了决定,“两份,传一份给我,尤其是账目和明细。” 吩咐完这一切,童依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可心里还是没底,仔细回想着还漏掉了什么细节。 她和陆川从小一起长大,这人桀骜难驯又张扬不羁,但说白了也就是一个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纨绔子弟,虽然没谱但有分寸。尤其是现在,夜幕迷城开得有模有样,陆家的钱足够他混吃等死三辈子不止,根本沦落不到铤而走险、违法犯罪这一步。 而且,洗钱罪的成立的前提是他有需要洗白的钱,如果没有上游犯罪所得的财产,又何来“洗白”这么一说? “会不会是搞错了?”苏晚桐疑惑地问,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陆川能和洗钱这两个字扯上关系,“他的钱无非就是来自陆家和夜幕迷城,陆家两代实业经商多年,夜幕迷城也都是正经生意,怎么可能会出这种事情?” “他的钱来自陆家和夜幕迷城,所以出问题也只可能是这两个地方。夜幕迷城的账目我已经让顾南备份了,等会儿我查一遍,如果没有问题……”童依没继续说下去,因为除了顾南,没有任何一个有关夜幕迷城的电话打到自己这里,让她很难不多想。 酒吧是自己和陆川一起出资开的,先不说陆川出事之后她是唯一有资格和权利主持大局的人,如果夜幕迷城真的是洗钱的工具,陆川已经被带走调查,那她现在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可如果是陆家,陆川就是一个手里没什么实权、天天游手好闲想着怎么花钱的富二代,就算出事,层层清算下来,也找不到他头上。 “先等顾南过来看看什么情况吧,”苏晚桐拉着童依的手坐下,“陆川精明得跟只猴儿一样,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最坏的结果,他也绝对不可能留下把柄任人拿捏宰割。” 童依眨了眨眼睛,也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只能垂着眸安静地坐着。其实她一直活得孤独,小时候遇见陆川,初中遇见苏晚桐,这两个人在她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占据了大半时光,是她为数不多算得上要好的朋友。 陆川因为复杂晦涩的家庭关系而放纵,苏晚桐因为徐浩宸的离开而颓靡,至于自己,看上去活得潇洒肆意,可实际上还是渴望得到爱与陪伴,才会在看似荒唐的狂欢里流连忘返。 而恰好,他们两个也是,这样的一群小混蛋凑在一起,最起码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顾南很快赶来,看着认真梳理事情来龙去脉的童依,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劝她远离风暴中心。 作为陆川在身边待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他其实多少也知道陆川对童依的心思,看今天陆川听到消息的样子,好像已经猜到了什么,所以才特意叮嘱自己不要让童依牵扯进来。 “童姐,”他欲言又止,童依疑惑地抬眸,顾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还是选择继续开口,“其实川哥被带走调查之前已经给你留了后路,在所有公对公的手续上,你一直都没有以真正经营者的身份出现过,即便真的有人要针对他,也不会牵扯到你。” 他低着头,小心地观察童依脸上的表情,声音也沉了几分:“川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但是不排除别人有心陷害,他作为夜幕迷城的名义老板,能做的只有把你择出去,只要你安全,他起码还有应对的余力。” 第六十八章 不在国内 “什么意思?”童依微微挑眉,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虽然有些疑惑,却没有发觉他欲言又止的真实原因,也没有在意苏晚桐狠狠一颤的动作。 海后上岸计划 第26节 顾南轻声叹了口气,只好好垂下头去掩饰掉眸底的闪躲,把陆川的原话复述一遍:“川哥说,如果有人找到你配合调查,你就说所谓的合伙出资其实是你以个人名义出借给他的资金,夜幕迷城和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啧,逞英雄还逞上瘾了?”童依冷冷地笑了一声,“谢谢他这么为我着想啊。” “童姐……”顾南眸色更深,声音也带着急切,却被童依直接打断。 “差不多得了!”她不耐烦地摆摆手,眼底又恢复了从前那般张扬肆意,“真以为我是只会花钱猎艳、钓鱼养鱼没有半点脑子的废物?” 顾南瞬间缄默,苏晚桐的动作也跟着狠狠一颤。 大概是玩闹惯了,她都快要忘记读书时的童依是怎样叱咤风云的存在。 中考失利,英语听力睡过去都能压线四十分进南城一中;高中三年,如果没有许柯她大概会一直稳坐年级第一的交椅;大学四年,虽然开始游手好闲但期末绩点也从来没有垫底。 至于毕业以后,夜幕迷城确实是陆川一手经营,但从选址到宣传再到运营模式以及业务拓展,全都来自童依的构思。 换句话说,她是上天追着喂各种不同口味饭吃的宠儿。 “你,留下来跟我查账。”童依半倚着沙发,看上去漫不经心,却格外清醒理智,“派人去打听一下陆川他爸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主要是知不知道陆川被带走调查。虎毒不食子,即便他平时看陆川不顺眼,顶多在家里骂两句也就算了,没必要闹得这么大。” 她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皮质沙发,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排查一遍陆川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挨个查,但凡有可能结仇的汇总个名单给我。我信他没做过,如果有人陷害,必然存在动机。” 顾南微微颔首,正打算吩咐手下得力的兄弟去办,却又被童依叫住:“等等。” “留心点儿阿忠离开夜幕迷城之后的去向。”童依把玩着手机,她总觉得这件事情和阿忠的叛逃脱不了关系。 那天早上在夜幕迷城,陆川将他罚过便丢了出去,从此以后,童依再也没听见过他的消息。 失望归失望,毕竟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陆川到底还是没忍心将人赶尽杀绝,所以现在的阿忠,不至于在南城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找不到。 顾南一一应下,把电脑给童依递上。 她坐直身子,流玉的十指在键盘上飞速敲打,可向来张扬明媚的人脸色却越发凝重,连不点自朱的红唇也被紧紧咬住,好看的黛眉轻轻拧起,藏着一抹化不开的忧虑。 童依重重地吸了口气,她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其实一直到上个季度末,夜幕迷城的账目都还算平整,但问题就出在这季度第二个月。 大概是月末还没来得及整理,凭证做得乱七八糟,明细也是混乱不堪,好几处大额数目连对都对不上。 加之前段时间,被阿忠带走的票据还没来得及归纳,整个账本乱得一塌糊涂。 外面的天阴了上来,大片的乌云迅速将太阳遮得严严实实,街边树枝疯狂摇曳,狂风也开始嘶吼。 童依的眸里染上一抹晦暗,事情也变得棘手起来。 疑罪从无,如果夜幕迷城没有问题,陆川顶多配合调查之后就能出来。不管是谁,用怎样的手段恶意陷害,他们尚有寻找纰漏、应对危机的余地。 但现在,这几笔大额数目既对不上账又无法解释资金来源……童依扶着额,只能控制自己不去往最坏的情况想。 顾南挂掉电话,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缓步走到童依面前,脸上再也没了从前玩世不恭的模样,眼底也带着若有若无的阴沉:“陆先生他,不在国内。” 苏晚桐眉心一蹙,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陆家的生意都在南城,陆叔叔去国外干什么?” 不在国内。前天晚上还把陆川捉去跪祠堂,今天就已经不在国内,而陆川偏偏又是在这个节骨眼出事。 童依扶着额头的手轻轻放下,眉心却皱得更紧。她垂着眸,眼底的神色让人难以猜测,但手指却慢慢收紧成拳,因为太过用力,连小臂都在微微颤抖。 半晌之后,她终于抬眼,声音里带着一股深深的狠戾:“名单不用给我了。” 顾南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攥着拳,整个人气得浑身炸毛:“她……她怎么敢!” 苏晚桐后知后觉,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将回过神,脸色也跟着阴沉下去:“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岂不是给陆川找个靠谱的律师都难?” “陆家在南城生意做得不错,和本地几个律所都有深度合作,”顾南顿了顿声音,有些不知所措,“业务能力可靠,人还要信得过……” 空气有瞬间的静默,童依一言未发,像是整个人思绪放空,静静地握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业务能力过关,不会和陆家有牵扯,更不可能和那人沆瀣一气。这些条件在童依都脑海里一遍又一遍过滤,可不论筛选多少次,她都会不可避免地想到许柯。 童依苦涩地抿唇,正要开口,苏晚桐却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我去找徐浩宸!” 阿忠叛逃时不同三观的碰撞冲突,前天莫名其妙的离婚消息,昨天缠绵之后的不告而别,两个人到现在都还在冷战。更何况,陆川身份又如此敏感,苏晚桐都不敢想象许柯眼神会是怎样冰冷。 旁观者清,她知道童依和许柯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单向奔赴。至于现在这样,说白了就是小情侣闹闹别扭,口是心非、词不达意都是后话,一旦牵扯进来陆川,误会的雪球只会越滚越大。 第六十九章 自己不敢 “听说,”苏晚桐垂下眸,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明暗交织间,脸上的表情风轻云淡,可颤抖的尾音终究还是将她全部掩饰彻底撕开,“他回南城了。” 曾经刻入骨血的爱,哪怕经年以后再次提起,也还是会不可避免般心痛。 明明知道两个人已经走散,明明知道他已经踏上新的旅程,苏晚桐也无数次告诉过童依“不可能了”。 但夜深人静、连星星都躲进云朵怀抱的时候,她还是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还是会偷偷幻想着,能不能有另一种结局。 “又是一年夏天啦。”她努力弯起唇角,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难过,眼底的黯淡稍纵即逝,连声音也勉强算得上轻快,“夏天不会结束,结束的只是我们。” “行了行了!”童依大手一挥,她最见不得苏晚桐一提起徐浩宸就这种黯然神伤的模样。自己一个海后,最好的姐妹为情所困这么多年,简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钓鱼的失败,“南城这么大,又不是只有许柯和徐浩宸两个律师。” 她盯着手机通讯录,若有所思地眨眨眼睛,手指点开官岩的头像又退出,反反复复了好几次。 外面的雨快停了,风声也跟着变小,薄荷叶子轻轻摇曳,抖落几滴细碎的水珠,很快就消失在阴郁闷热的天气里。 官岩很快回信,话里话外答应的格外爽快,甚至热情邀请她直接去律所签署委托授权书。 “陪我去一趟?”童依晃晃手机,诚实地垂下了脑袋,“好吧,我自己不敢。” 她就不信,在律所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许柯真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苏晚桐早就从刚刚的思绪里回过神来,见童依明明劝她头头是道、放在自己身上又如入迷宫,一时之间觉得有些好笑。 她抬手把车钥匙扔给顾南,和童依一起坐在了后排座位,心里苦恼着闺蜜这前景并不算明朗的感情线。 大雨将道路冲刷得分外干净,阴了一上午的天气终于放晴,童依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发呆,明明是要去找官岩,但她脑子里想的全是许柯。 小宁笑着冲童依招手:“你来啦!” 她眨了眨眼睛,眉眼里带着几分玩笑般的揶揄,侧着脑袋小声地提醒:“许律今天没有外出的安排哦,他就在楼上!” “嗯……”童依礼貌又牵强地扯着唇角,实在没忍心打破她美好的幻想,到了嘴边到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其实,我今天来主要是找官岩的。” “啊?”小宁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笑,说这就去帮忙问。 她放下电话,不好意思地将碎发顺到耳后,声音里带着浅浅的歉意:“官律说让你直接上楼就可以,他的办公室在许律隔壁,然后……” 小宁抿了抿唇,看向童依的身后:“这两位,请和我来办理一下来访登记。” 童依轻声道谢,和苏晚桐简单交待了两句,自己搭着扶手上了楼。 顾南欲言又止,眼底虽然闪过一丝疑惑,却还是和苏晚桐一起跟着小宁去了接待室。 这不是童依第一次来律所,找个房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儿,只是走去官岩的办公室,她不可避免地路过许柯门前。 童依忍不住停下脚步,走廊寂静,木门厚重,许柯的钥匙依旧挂在门上。和自己那次来找他但他不在时一样,甚至连门口的绿萝也依旧蔫蔫巴巴,一看就知道它的主人没有好好照顾。 童依叹了口气,一切都没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因为她知道,许柯不会再绕大半个南城为她买来first love的小蛋糕,也不会褪去一身清冷同她分享温馨的晚餐,更不会温温柔柔地将她搂紧怀里轻声安慰着“别怕”。 可是,这是自己选的路啊。 童依苦涩地抿着唇,是自己亲手将人推开,也是自己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念念不忘、难以割舍呢? 她这个人任性娇纵,性格肆意又张扬,是不信缘分也不信命数的。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奇妙,有些人光是遇见,就已经花费了平生大半的运气。 两条平行线本来就不该产生交集,即便因为错位导致了必然的相交,等那一个交点过后,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朝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延伸,而且再也没有重逢的可能性。 童依摇了摇头,在心底深深的自嘲过后,终于收了一直静静盯着玻璃窗的视线,抬步走到隔壁门口。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垂眸之后再次抬眼,很好地隐藏掉了那一抹明显异样的情绪,任谁也看不出半丝的破绽。 毕竟是官岩的地盘,即便平时是张扬明艳肆意洒脱的童姐,她也还是象征性地敲了敲门。 半分钟过去,里面没有动静,官岩也迟迟没有回答,童依的耐心所剩无几,索性直接转动了把手开门。 她抬头的瞬间,目光正好落进坐在官岩座位上、早已恭候多时的许柯眼底。 其实,不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童依不止一次夸赞过许柯眼睛好看。 他的眼睛干净明亮,清澈朗然,似有星辰大海般璀璨,仅仅是教室外走廊里的匆匆一瞥,便让自己动了想将人彻底占为己有的心思。 而时隔那么多年,童依又遇见过许多人,也经历过许多事,可再也没有过谁能让她只是一个眼神就这样思绪翻涌、不可自抑般狠狠心动。 童依呆呆地盯着许柯,心底泛起一抹格外浓郁的无奈,那是一股深深的、无法逃避、也无法反驳的无奈。她终于承认,这一次,在许柯身上,自己还是栽得彻彻底底。 律所里空调开得不算低,尤其是这样闷热潮湿的夏日雨天,即便只是坐着不动,也要忍不住抱怨热浪扰人。 可现在,童依却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冷意,尤其是许柯周围,简直像极了低气压的中心。 第七十章 我逼他的 明明只是半天没见,童依却觉得像是过了半个月一样长久,许柯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如既往般清清冷冷、皓如朗月。 他静静地坐在官岩的座位,衬衫熨得没有半分褶皱,领带也打得一丝不苟,甚至西装外套都平平整整地搭在旁边的椅背上。 先发制人永远是童依的必杀技,她抿抿唇,将视线移到别处:“那个,我找……官岩。” “你发给官岩的微信,”许柯淡淡地抬眼,甚至眉梢也染了几分冷漠,“不到半分钟他就来问了我。” “我就知道他不靠谱!”童依恨恨地握拳,心底已经把官岩从头到尾问候了八百遍,“好歹也是高中三年的同学,怎么可以这么没义气!” 她小声地嘀咕:“一定是他记恨我那天在清吧整他,所以才故意放我鸽子的!” “那倒没有。”许柯平静地抬眸,他的手肘撑着桌面,十指随意地交叉之后支在下巴的位置,声音一如既往般清冷,“是我逼他的。” “啊?”童依顿时滞住动作,声音也有些磕磕巴巴,“什么?” 许柯把她的一切表情尽收眼底,嘴角微微勾起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甚至声音里带着几分坦荡:“我逼他的。” 童依的大脑有些宕机,连抓着包包链条的手也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明明眼前的人还是那个人,说话的语气也和从前无二,可童依总感觉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她见过理智清醒的许柯,见过脸红情动的许柯,甚至见过怒火中烧的许柯,但不论是什么状态下的许柯,都不是现在这样,看上去波澜不惊、面不改色,清清冷冷的眼神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却生生让童依嗅出了危险的味道。 许柯站起身来,眼底雾气散尽,浮起一抹存心的玩味,原本清冷浩然的人莫名染上了几分邪气,让童依更加琢磨不透。 他绕过官岩金丝楠木的办公桌,一步步走到童依面前。发觉事情有些不对的童依转身想要后退,却不想后路被许柯堵了个严严实实,她只好直接抵在桌沿,硬着头皮抬眼同他对视。 两人身高相差许多,他又偏偏将手撑在了童依身体两侧的桌面,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童依忍不住将肩膀缩了缩:“不是!许柯,你冷静点!” “我挺冷静。”许柯挑了挑眉,声音也没有什么起伏,只是两个人之间的气息更加炙热,童依的耳根也泛起可疑的粉色。 她退无可退,只好双手抵在许柯胸前:“你不觉得,咱俩……靠得有点太近了吗?” 海后上岸计划 第27节 许柯动作一顿,既而冷笑出声:“和昨天相比,好像还是远了些。” 童依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明白过来他的弦外之音,向来张扬肆意又娇纵任性的小姑娘的人难得害羞起来,小脸瞬间白里透红:“你!不许再说!” “是我不对。”许柯突然闷闷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浅浅的懊悔,落在童依耳朵里像极了愧疚,让她有些过意不去。 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你情我愿,想睡他这件事情从两个人重逢的第一天起就在童依心底埋下了种子,许柯实在没有必要因为这个向她道歉。 童依咬了咬唇,心下思考着该如何解释昨天两个人的失控。 许柯的声音幽幽传来:“能让你还有力气从我身边溜走,是我的错。” 什么? 童依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记忆里的许柯青涩纯情、只能乖乖地被自己按住肆意调戏。清冷无暇的少年皓如朗月,平日里多说情话几句都会脸红,被自己撩得狠了也只会蜻蜓点水地亲一下嘴唇,童依实在没法把他和眼前这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将开车说得如此坦荡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空气里多了几分暧昧的味道,童依明显感觉到自己脸颊隐隐发烫,甚至连皮肤也跟着染上旖旎的色泽。 她的目光四处闪躲,视线也不知道该落在哪里,不知所措间,许柯白色衬衣领口处那抹惹眼的红印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 那些画面海浪一般翻涌而来,童依甚至连他低叹的声音都记得一清二楚。身体的记忆过分清晰,蚀骨的欢愉叫嚣着淹没她所有理智,把童依瞬间带回了那段疯狂的记忆。 许柯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眉梢故意轻挑几分,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抹别样的情绪:“家里小猫贪玩又调皮,习惯用这样的方式宣示自己的主权。” 童依的耳朵瞬间红透,她都快要忘记自己曾经有过这样幼稚的时候。 大概是从小到大原生家庭就没有给予她足够的依赖,成长过程中安全感的缺失让她心思格外敏感,加上这么多年以来,她一个人生活一个人长大,童依总是会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地确认自己是完完全全占有的那一方。 这样莫名其妙的情绪在恋爱中更加明显,具体表现在她喜欢看到许柯身上拥有独属于她的印记。这样的印记可能是她常用香水的味道,可能是许柯身上她精心挑选的穿搭,也可能是眼前这般,一个在最显眼的地方留下的、赤裸裸又明晃晃的吻痕。 这五年来,童依以为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经历的丰富,自己越来越不在意这些,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曾经是否真有过这样偏执的占有欲。 她从未想过习惯的影响会这样潜移默化又深远持久,久到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两个灵魂碰撞的瞬间,她还是会不由自主般选择心底最原始的欲望。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童依咬了咬唇,强迫自己的思绪从那段靡靡时光里抽离。 为数不多的清醒让她努力缩了缩肩膀,一个灵巧的翻身就逃脱了许柯的怀抱。她后退半步之后软下声音,没了从前那般强势霸道,听上去确实有几分真诚:“许柯,我今天来找官岩,是真有正事!” 第七十一章 你凭什么 许柯的呼吸一滞,他缓缓转过身去对上童依的眼睛,清冷的眸里压抑着一层薄怒,看上去幽深晦暗,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已经过去了半个上午,陆川那边还是半点音信也没有,顾南所得到的消息也没有一个勉强算得上乐观,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童依耐心地同他讲道理:“陆川是我为数不多算得上是朋友的人,夜幕迷城也有我的份额,他为了让我置身事外,一口咬定当时的合伙是他以个人身份从我这里借走的资金。现在他出事,陆家巴不得他再也不能回去,我不可能这样心安理得放任不管。” 许柯一言未发,只是眼底实在算不上平静,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有了几分阴郁。 “我已经和官岩说过,代理费我按照正常市价支付,”童依丝毫没有发觉许柯的异样,“算我欠他一个人情。” “你遇到危险紧急求助的人是陆川和苏晚桐,你需要帮忙宁愿欠官岩人情也不来找我,”许柯怒极反笑,眼底慢慢浮上一抹悲凉,“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就已经笃定我会冷眼旁观、看你为难,童依,你凭什么这样自作主张?” 原来,她真的没有把自己考虑进她的生活,这段感情,当真的人只有自己,五年前他少不更事,五年后也依旧上钩。 他眼神萧瑟,声音也染上几分冷意:“是不是如果没有陆川的事情,你永远也不会主动出现在我面前?” 童依的沉默让许柯彻底没了坚持的理由,同一个地方他不仅跌倒了两次,还次次无法自拔,简直可笑。 一抹强烈又浓郁的难过瞬间在许柯眼底氤氲起来,他的十指狠捏成拳,白色衬衫下暴起的青筋险些要将皮肤撑破,这样的安静持续了数十秒,许柯的手,突然松了。 他转过身去,将视线投到窗外去,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也跟着低沉:“官岩已经很久不负责刑事的案子,这件事情,他帮不了你。” 许柯垂着眸,眼底喜怒不辨,声音也格外平静:“我们所里,刑事案件胜率最大的律师,是我。” 童依微微一怔,最怕遇到的场景还是来了。 其实,她总是感觉许柯和陆川不对付,之前在李牧的清吧里两个人就差点要吵起来,这也是她最终选择找官岩帮忙的原因之一。 可现在这样特殊的情况,想要绕开陆家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自己为数不多信得过的人里,许柯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我……”她抿了抿唇,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良久的沉默后,童依轻叹出声,“算了。” 她的眼底明暗交织,眼眶突然有些酸涩:“其实你说的没错,我这人确实挺没心没肺又爱自作主张的,这段时间已经给你惹了许多麻烦,你的人生应该顺风顺水,我的出现已经打破了你既定的轨迹,也是时候该清醒了。” 许柯的眼皮狠狠一跳,他极少听到童依用这样语气同自己说话。 盛怒之中的人暂且保留了几分清明,但也正是这为数不多的清明,让他鬼使神差一般出声叫住了正要离开的童依。 许柯痛苦地合眸,心底的犹豫和挣扎就好像两个小人正在打架,喋喋不休又不肯让步,理智和情绪在他脑海里疯狂拉扯。 他终于承认,不论什么时候,他都做不到对童依袖手旁观,即便她不止一次让自己难过,即便她的未来里从来没有自己,即便她自始至终没有开口向他求助。 “算我最后一次帮你,这件事情结束,我们互不相欠,彻底两清。” 童依心底狠狠一颤,她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去,许柯仍旧背对着她,脸上的表情喜怒不辨,甚至连一个眼神也不愿意多给。 她清楚地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正在离她远去,那是一种深深的、深深的无力,就好像夏至过后太阳一定会从北回归线南移一般,即便再炎热的天气再嘶吼的蝉鸣,也留不住夏日限定般的风景。 互不相欠,彻底两清。 童依垂着眸,向来张扬明艳的眸里染了几分萧冷瑟索。可她知道,有所亏欠的人一直是自己,五年前是,五年后也是:“其实,你没必要……” “我需要夜幕迷城全部资质以及所有账目明细。”许柯出声打断,“即便现在陆川已经被控制,我仍旧可以以辩护律师的身份享有阅卷权和会见通信权。” 辩护律师。 许柯眉心突然一紧,眼底闪过一抹异样。他转过身来,拿起官岩打印机旁边的授权委托书,好像在思考什么。 短暂的沉默过后,许柯定定地抬起眸:“童依,你好像,没有身份为陆川委托律师。” “你不是他本人,不是他的法定代理人,也不是他的近亲属,在这之前,陆川对你也没有明确的委托。”许柯认真地将条件一一罗列分析,“所以,如果绕开陆家由你进行委托,在法律上,你的身份不适格。” “可是现在,我联系不到陆叔叔。”童依抿着唇,只觉得幕后那人实在居心叵测,这个时间实在太巧妙,八成是真的想要彻底毁掉陆川,“陆家一群豺狼虎豹,除了陆叔叔,也没有别人可以帮他签署授权委托。” 许柯的眉心依旧紧紧皱起,事情变得棘手起来。没有委托,他就没有权利阅卷,没有权利进行调查取证,没有办法在侦查阶段提供法律帮助。 童依的手一直紧紧攥着手包链条,这一次,好像真的走投无路了。即便不是许柯,是官岩或者徐浩宸,都会是一样的结果,身份不适格,程序不合法,半分余地也没有。 外面的天空已经放晴,空气里的潮湿和闷热被吹散了许多,但房间内的气氛依旧十分低沉。童依一筹莫展,许柯也一言未发,再耀眼的阳光也驱不散办公室里的阴郁。 门口传来极轻的响动:“或许,我可以。” 第七十二章 我可以 她的声音里还有些未完全褪去的稚嫩,落在童依耳朵里竟莫名熟悉,她疑惑地抬眸,却见许柯脸色瞬间阴沉。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让他有些慌乱。 许柯紧紧地盯着许书瑶,声音里难得染上一丝颤抖:“书瑶!” 童依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许书瑶的出现实在奇怪。而且,她现在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多好,脸色苍白又身形瘦削,眼下还带着明显没睡好的乌青,让童依忍不住心疼地摸摸她脑袋:“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的。”许书瑶轻轻摇头,看上去一如既往般乖巧,可眸底的急切却像是要溢出眼眶,“授权委托书,我可以签字。” 她紧紧攥着裙摆,柔顺的长发随着动作散落在她脸颊两侧,本来就瘦弱的人看上去更加娇小,像是在害怕什么,一个劲儿地往童依身后躲:“我,我和陆川,我们两个……” “你敢!”许柯冷冷的一个眼神过去,吓得许书瑶立刻噤声,整个人窝在童依身后不敢出来。 童依本能地将许书瑶护在身后,继而皱着眉狠狠一瞪:“你凶什么嘛!她是你妹妹,我惹你不高兴是我们俩的事情,你冲她一个小孩儿发什么脾气啊!” “小孩儿?”许柯怒极反笑,眼底生生压抑着一场风暴,他绕过童依,想要站到许书瑶面前亲口质问,却被她巧妙地闪躲开来。 童依实在看不下去,把人揽进怀里之后满脸防备地看着他:“许柯!你好好说话!” 许书瑶将脑袋埋在童依怀里,活像一只小鸵鸟,她突然有些庆幸自家哥哥英年早婚,有童依这样张扬明艳到万物褪色的美女姐姐收住他,不然就自己这次作出来的事情,绝对要玩完。 童依顺着许书瑶的头发:“你接着说,你和陆川怎么了?” 许柯冷冷地勾唇,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向童依的眼神里甚至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危险。 许书瑶闷闷地抬起头,声音小得像蚊子:“我和陆川,登记了。” “嗯,”童依丝毫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顺着许书瑶的话接了下去,“登记什么了?” “登记……”许书瑶顿了顿声音,几乎是从齿间硬硬挤出来了最后两个字,“结婚。” 许柯冷哼一声,眼底彻底被阴鸷侵染,连周身的空气都像低了个温度一般,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阴郁得实在可怕。 “这有什么,我和许柯也登记……”童依摆了摆手,却在反应过来的瞬间把许书瑶扯出自己的怀抱。她扶着许书瑶的肩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许书瑶低着头没有回答,童依的眼睛睁到极大,不可置信地侧过头去看明显没有自己这样吃惊的许柯:“你已经猜到了?”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生气?”许柯挑着眉,脸色依旧冷得不行,连声音也没什么多余的感情。 童依瞬间没了后话,只见许柯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把许书瑶拎到了一边的沙发上,声音还是带着冰碴:“许书瑶,你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吗?” “表哥!”许书瑶硬着头皮开口,“你听我狡辩!” “你也知道是狡辩?”许柯冷笑一声,眸底一片漆黑,让许书瑶不免有些瑟索,她想要求助童依,却被许柯的眼神定在原地不敢四处乱瞟。 “你俩要不,”童依没想掺和这事儿,可许书瑶和许柯两个人明显不是一个层次的锋芒,留她一个人面对风暴,她多少有点过意不去,“先冷静冷静?” 两个人都没说话,童依出来打着原场:“消消气哈,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没必要这样剑拔弩张。” 许柯冷着脸:“为什么这么突然?” “我,”许书瑶垂着眸,眼底闪过一抹难以捕捉的情绪,“反正,就这样了。” 她怯懦地抬眸:“表哥,你之前说过不干涉我感情问题的。” 许柯被噎住了,那天晚上,许书瑶在清吧喝得烂醉如泥,第二天早上,他确实这样和她说过,可现在,他实在是被气得不轻:“许书瑶!” 许书瑶吓得一缩身子,童依实在没忍心,抬手去扯扯许柯的衣角,“你能不能别凶她了!” 大概是那天晚上的印象太过深刻,她总觉得许书瑶这样娇娇软软乖巧可爱的小妹妹就应该被捧在手心里无限宠爱,所以现在许柯多凶一句她都要皱眉。 “我很清醒,也很清楚自己都干了什么,但现在,真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许书瑶抿了抿唇,“因为,这次夜幕迷城的事情,就是冲着他来的。” “我不知道该去找谁,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我也不能这样看着他出事。”许书瑶低着头,有什么东西滴落在她的手背,让童依彻底心软了起来。 “别哭呀!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就是了!”她拿起茶几上的面巾纸,轻声安慰着明显难过到不行的小姑娘,但许书瑶的眼泪却落得更急。 感情中的委屈,听闻陆川出事的无措,以及许柯这样强烈的不理解,许书瑶觉得难过极了。 “其实从民政局出来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知道自己的选择不会被家里认可与接受,”许书瑶的声音带着哽咽,“但我以为,最起码你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感同身受,即便知道不会有结局,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许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作为他为数不多勉强算得上亲近的妹妹,陆川又偏偏是那样不靠谱的存在,他不希望看见许书瑶受到任何伤害:“注定没有结局的事情,即便你试过千次万次,也只能证明它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童依动作微顿,心底却跟着狠狠一颤。是啊,如果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妄想得到一个正确的结局呢? 许书瑶咬着唇,呜咽得更加厉害:“可是,可是我不舍得呀……” 海后上岸计划 第28节 第七十三章 就知道吃 许柯重重地叹了口气,感情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许书瑶自己看不清,别人说再多也没什么用处。 他将视线移到别处,眼底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下午我会去公安那边询问情况,如果是普通拘传一次不会超过十二个小时,如果已经被拘留,我尽最大的能力为他申请取保候审。” “与此同时,我不希望你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人牵扯进这件事。”许柯皱着眉,眼底不免浮上一抹担忧,洗钱罪所涉及到的上游犯罪实在是复杂,他不信陆川敢这样铤而走险。 而且,夜幕迷城也有童依的份额在里面,一旦出事,童依难免会遇到问题,他更不信陆川想要置童依于如此困境。 所以,最坏的结果,也必须是进行无罪辩护。 童依眨了眨眼,堪堪从那一瞬间的失神中恢复过来,许书瑶还在缓缓抽噎,童依抿了抿唇,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不知道是在宽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别人。 接待室里,苏晚桐和顾南死死盯着官岩,顾南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苏晚桐却早就猜了个七七八八:“你完蛋了!” 官岩欲哭无泪:“我也不想的!” “你知道许柯冷着个脸能有多吓人,”他硬着头皮迎上苏晚桐的目光,只觉得脑袋都有些发麻,“童姐只要来我们律所,就一定会不可避免地遇上许柯,我哪里敢瞒他!” 苏晚桐冷冷地瞥他一眼:“那也不是你出卖童依的理由!” “真的冤枉死了!我绝对绝对没有出卖童姐!”官岩委屈得不行,“天地良心!这么说,即便我敢自己偷偷接了童姐的委托,但委托授权书也一定会给许柯过目的,所以他迟早要知道!我只不过是把这个时间提前了那么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呸!”苏晚桐越想越生气,忍不住开始狠狠地吐槽,“你狼心狗肺!过河拆桥!人面兽心!纯纯白眼狼!” 官岩小声地嘀咕:“怎么一句话还能给我变出好几种动物来?” 顾南没心情同他们斗嘴:“这么久还没回来,该不会是谈崩了吧?” “放心!”官岩摆了摆手,尚有心情拿起茶几上的葡萄,仔细挑了一颗粒大饱满的塞进嘴里,然后悠哉悠哉地抽了张面巾纸包裹了葡萄皮扔进垃圾桶,“有童姐在,许柯绝对不可能让事情崩掉。” 苏晚桐实在看不下去,抬手端走了一整盘的葡萄:“吃吃吃就知道吃!要不是你把我们骗来做什么破来访登记,最起码我现在应该会陪着童依,不至于让场面失控!” “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啊!”官岩看着落空的手,无奈地皱起来眉,“首先啊,不让你们俩跟着一起上去,不是我的主意,这是你们高岭之花——许律要求的,我迫于压力只能照做而已!” “其次,场面再失控能失控到哪里去?怎么,两个人还能打一架啊?许柯又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我童姐多少也知道点分寸,打不起来的。” 苏晚桐来了火气,不高兴地去踢他小腿:“什么打得起来打不起来,我说的是这个事情吗!” “停停停!这不出来了?”官岩抬往门外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只见许柯身后跟着童依和另外一个小姑娘,三个人正从楼梯那边下来。 童依的脸色算不上有多好,但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糟糕,身后的小姑娘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但苏晚桐总觉得有些莫名眼熟。 顾南最先反应过来,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怎么会是她呢?” “什么?”苏晚桐侧过头去,“你认识?” “也算不上,”顾南摇了摇头,“但我知道,她和川哥谈了有一段时间了。” 官岩最先迎上去,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童姐?” 童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人已经走到眼前,她才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抬眼看着明显心虚的官岩,眸里分不清喜怒。 “童姐聊了这么久一定口渴了吧?”官岩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谄媚,可童依自少年时期带来的压迫感总是让他忍不住腿软,“我去给你倒杯水?” “行了。”童依抬眸一瞥,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疲惫,“今天暂且放过你,这笔账我记下了,我们下次再算。” 他求救一般地看向许柯,但许柯好像并没有要救他于水火的打算:“昨天张律给我的那个案子,你替我接了吧。” “啊?”官岩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看了看身边的童依之后,才瞬间明白了是什么情况,“行,我一会儿和张律那边说声,下午让钟离过来跟我对接一下案情。” 官岩识趣地离开,许柯转过身去轻声对着许书瑶开口:“你先回去,不用太担心,保持联系方式畅通,有什么事情我会告诉你。” 许书瑶听话地点了点头,童依如梦初醒,迅速把许柯从微信和通讯录的黑名单里放了出来,许柯把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却面不改色地移开了目光。 苏晚桐见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一时之间忍不住开始犯愁,自家姐妹这感情线实在是算不上明朗啊。 她眨了眨眼,心一横,绕到了童依身后:“是不是早上没吃东西,所以有些不太舒服?” 四个人的视线齐齐聚在童依一个人身上,这让她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苏晚桐的话确实提醒了她,一上午饿着肚子,是有点难受。 “还行,”她轻轻应了一声,靠着苏晚桐的胳膊,身子也有些软,“就一点点,不碍事。” 许柯不动声色地看向许书瑶,刚刚还沉浸在低迷情绪之中无法自拔的小姑娘突然抬手扯了扯童依的包包,声音也依旧又乖又软:“正好饭点,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童依没有多想,只当许书瑶是饿了,所以随口就应了下来。 许书瑶歪过头去,小心地问道:“表哥要不要一起?” 第七十四章 拼个桌 “也行。”他停了几秒,眼底依旧清冷淡然,连微挑的眉梢都带着冷漠,“就当,拼个桌。” 顾南在旁边看得眼睛险些掉下去,他们还能演得再假一点儿吗? 从听到那句“表哥”开始,苏晚桐就已经完全明白了许书瑶的身份,原来她就是那天中午餐厅门口带着泪痕的小姑娘,也是童依口中那个乖巧可爱却偏偏遇上陆川这种花心大萝卜的小妹妹。 想到这里,她的视线不免在许书瑶身上多停留了几分。本来以为许柯那种木头的妹妹,也会是个不善言语、内向害羞的小女孩,可自己费心费力又自导自演的这出戏,她竟能接得这样自然,这让苏晚桐十分欣慰。 可现在,一群人里最擅长扮演大尾巴狼角色的童依并没有什么心思留意这些。 她总感觉胸口闷闷的不痛快,有什么东西一直压在她身上喘不过气,尤其是许柯每每看过来的眼神,都会让她不可避免般难过起来。 一顿饭吃得寡淡无味,平时干饭最积极的童依实在没什么胃口,连童依特意为她点的红糖冰粉也解不掉心口的苦涩。 她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面前冰粉上面的糖浆,花生碎和葡萄干已经被搅动得乱作一团。许书瑶小心翼翼地抬眸,又侧过头去看许柯的脸色,直觉告诉她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算不上融洽,但她又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只好埋着头认真扒饭,鼓鼓囊囊的小嘴也不敢动作太大,看上去滑稽又可爱。 苏晚桐看着越来越尴尬的场面,原本不善控场的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可在座的各位都是一顶一的人精,这个圆场也实在是难打,她只说童依是因为身体不适所以食欲不振,自己带她回去休息,让顾南和许柯一起去公安那边了解陆川的情况。 许柯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多往童依这边投来。直到苏晚桐和童依坐上车离开餐厅之后,他眼底那抹清冷才散去几分,盯着逐渐消失在视线的汽车,思绪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许律?”顾南试探地喊了一声,也有些摸不清楚眼前这位和童依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跟在陆川身边许多年,从前许多细节加上今天陆川说什么也要把童依从夜幕迷城择出去的决绝,顾南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这样做的原因。 但阿忠叛逃那天晚上,童依在夜幕迷城门口说的话又实在不像是开玩笑,能让她产生那样强烈占有欲的男人,也绝对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而今天,又偏偏牵扯进来一个许书瑶,更离谱的是,这群人竟然还能心平气和坐下来吃饭,顾南只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许柯低头看了一眼腕间的手表:“时间差不多,你来开车,我整理一下手头已经掌握的材料。” 顾南低声应下,一路上犹犹豫豫了半天,几次三番抬起头来从镜子里观察许柯的表情。 在最后一个红绿灯路口的时候,他终于没有忍住:“许律,我们川哥这次的事情,难度大吗?” 许柯正在敲击着电脑的手指一顿,抬起的眸里情绪不明,却还是一如既往般淡定从容。 这样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他又低下头去,继续整理着清单:“还不能确定。” 许柯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目前已有的证据,其中对陆川不利的占了大多数,而且有绝大部分无法从关联性上进行否认。至于现在,自己还没有见到陆川,也不清楚他在讯问过程中都自认了些什么事实,的确不能回答顾南这个问题。 所以,他只能简单解释一下大体情况:“洗钱罪成立的前提是必须有涉黑涉毒涉恐、贪污走私诈骗以及破坏金融管理秩序的上游犯罪,而且洗钱罪的犯罪主观方面是故意,也就是在明知是这些上游犯罪所得财产的情况下,仍然将其转化为合法财产。” 许柯看着屏幕上夜幕迷城的账目明细,在手机上快速查询着洗钱罪相关的强制性法律规定,从法律条文到司法解释以及相关案例,一向清冷的眸里倒是没什么大的起伏。 “如果单单是这几笔账对不上也无法解释来源,认定洗钱罪实在牵强。”他将手机息屏,声音里多了几分把握,“所以,他们那边已掌握证据的证明标准,应该还没有达到确实充分的地步,我们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几笔钱,数额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顾南叹了口气,“如果对夜幕迷城来说,确实是比较大的一笔资金,但如果对于川哥来说,也就他车库里随便几辆跑车。” 陆家虽然吃人不吐骨头,陆川的父母平时也不怎么插手他的生活,但在花钱这件事情上,陆川还真没怎么为难过。 从小富裕的家庭环境让他手里攒了一笔不小的零花钱,加上近年来夜幕迷城的生意也还算凑合,如果说为了这么点数额跑去洗钱,他只觉得陆川脑子是被驴踢了。 许柯重新确认了一遍交易明细,仍旧是波澜不惊清冷淡漠的模样:“先去看看什么情况。” 顾南没有继续接话,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许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许律,您和我们童姐,是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 许柯的动作微顿,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刚刚清冷疏离的眸里闪过一抹明显不同的情绪。 顾南见人迟迟没有接话,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却见许柯极快地恢复了心神,又继续敲打着键盘。 他现在也不知道两个人是什么关系,情侣不像情侣,夫妻不像夫妻,说朋友太浅薄,说恋人太牵强。即便有法律的承认,他也依旧觉得和童依隔了一道重重的门。 尤其是今天,如果没有陆川的事情,如果自己没有压迫官岩,她大概真能一去不复返,像五年前一样将自己狠狠推开。 第七十五章 受人之托 顾南自顾自地接过去话茬:“害,其实我们也能猜出来,毕竟童姐从来没有这么在乎过哪个人。” “在乎?”许柯冷冷地勾唇,真难得啊,能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两字用来评价童依。 难道他们所谓的在乎就是一次又一次地推开,一次又一次的忽略,甚至连一场认真对话的机会也不给彼此留?许柯只觉得好笑。 “许律,我说句实在话啊,”顾南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今天中午饭桌上明显不对的气氛实在是压抑,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两个人闹了不愉快,加上今天早上苏晚桐宁愿去找她念念不忘这么多年的人也不愿意让童依为难,自己要是再看不出什么端倪,他这夜幕迷城的主管也不用当了,“童姐这人就是典型的嘴硬心软,平时骂我们骂得比谁都狠,但遇着事情,她也从来没有放任不管过……” 顾南这话说得一点儿都不心慌,毕竟童依这人仗义,有事儿她是真上。 上个月月底,她刚和一楼的小璇吵了一架,可第二天晚上知道小璇被渣男骗了之后,她二话没说,带人就把渣男的卡座给围了。 “我先去办事大厅,你停好车来找我。”许柯收了电脑,把所有材料装进了公文包,并没有打算和顾南继续下去这个话题。 顾南摸了摸脑袋,也不好继续自讨没趣,只能尴尬地应下,把车靠边让许柯下去。 一系列的手续都是许柯去交涉办理,顾南跟着跑前跑后也帮不上什么大忙。陆川从里面出来时,外面已经是日薄西山,街边的人群开始熙熙攘攘,华灯初上,夜幕即将笼罩整个南城,这样热闹的场景落在陆川眼里也只觉得孤寂。 顾南拿了钥匙去开车,一时之间,站在路边的只剩下了许柯和陆川。 陆川垂着眸,向来桀骜不驯的人眼底难得落寞,一片漆黑的眸里也分不清喜怒。 许柯看着手里的材料,从上午一直紧皱的眉心舒展了几分:“不用太担心,事情还没有到无路可走的那一步。” “真没想到啊,出了事情,”陆川的声音里带着一抹浓浓的自嘲,“竟然是你捞我出来。”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职责所在而已。”许柯挑了挑眉,波澜不惊的眼底依旧平静。 陆川摇了摇头,却又觉得实在是自己预料之中:“都说了让顾南把童依择出去,她却偏偏要来蹚这样的浑水,你也不劝着点?” “我们不算相熟,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陆川侧过脸去,看着身边这位从学生时代就让童依魂牵梦萦念念不忘的高岭之花,心底突然有股时光荏苒岁月如沙的苍凉,“能让你心甘情愿帮我,她一定跟你谈条件了吧?” 许柯把所有材料收好,这才有空抬眼看他:“你的授权委托书,是书瑶签的字。” 大概是逆着光的原因,陆川眼间的那抹倨傲有些模糊不清,长长的睫毛在落日的余晖中投下一片阴影,原本慵懒垂在身侧的手指突然收紧,浪荡又恣意的风流模样终于有所收敛:“瑶瑶?” 向来散漫不羁的人突然紧张,许柯好像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但作为一个哥哥,他还是认为自己有必要警告一下陆川:“书瑶是我最小的表妹,也是我们家所有人最疼爱的小姑娘。” “她不是你爱情博弈中的赌注,更不应该成为荒唐游戏的牺牲品。”许柯眼底阴云翻滚,带着利剑一般的冷然,直直地看向陆川,让他有些不明觉厉,“我不希望看见她受到任何伤害。” “她去找你了?”陆川看向不远处车水马龙的街道,用了许久才平复掉眼底的波澜,声音里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低沉。 海后上岸计划 第29节 许柯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把一切尽收眼底,想起今天在律所里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个不停的小姑娘,他眸里的清冷更深了几分,看向陆川的眼神也实在算不上友善。 “说实话,我和瑶瑶在一起的时候,真不知道她那位无所不能的表哥就是你。”陆川眨了眨眼,心底有些凌乱。 其实,从知道许书瑶是许柯表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场景的到来。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不动声色将这一场景扼杀在摇篮里,但没想到命运这样弄人,他还没来得及和许书瑶解释清楚,就出了早上的事情。 “现在你知道了。”许柯印象里的陆川向来都是张扬肆意又桀骜难驯,是嚣张狂妄到全校所有小混混加起来都要避其锋芒的程度。 这样的一个浪荡公子,明明前几天还说着和书瑶并非良配,可现在这样颓然的模样,又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 许柯皱了皱眉,眼底泛起一抹深深的疑惑,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替许书瑶问上一问,顾南却已经把车开到了两个人面前。 “川哥,你……还好吧?”顾南正在倒车,不轻不重地朝着后座的陆川问了一句。 “还活着。”陆川的视线一直落在窗外,听到这句话时才施施然地收了回来,然后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夜幕迷城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人都安抚住了?” “都安排好了,就是有一件事儿……”顾南顿了顿声音,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许柯,不知道这件事情该不该提,毕竟那天晚上,可是惹出来了不小的风波。 陆川没什么耐心,许柯也坏不了什么大事,他实在没必要刻意遮掩:“说。” 顾南深深地吸了口气:“童姐让我派人去查阿忠的下落,放出去的人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他侧过头去,有些试探地看了看许柯的脸色,他苦恼地抿了抿唇。 那晚在夜幕迷城的财务室里,关于阿忠的事情,许柯和童依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看法,虽然最后还是他们这群人还是要听童依和陆川的命令,但短暂的分歧却被顾南清清楚楚地记了下来。 第七十六章 我挺好的 阿忠。 如果不是顾南提到,陆川大概都要忘记他叛逃的事情了。毕竟是跟在身边那么多年的兄弟,在陆川印象里,他还是那个疯玩疯闹、没事儿的时候耍耍嘴皮子的阿忠。 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即便心底有再多不愿,陆川也不得不怀疑起他叛逃的真正原因来。 许柯的眸光一紧,他总觉得陆川好像已经猜到了什么,即便现在所面临的情况并不乐观,但陆川好像并没有任何的慌乱。 大概是看出来了许柯的不解,陆川扯了扯唇角,声音听起来依旧带着散漫:“不好意思啊,让你看笑话了。” 他靠在皮质的座椅上,眼尾带着一抹难以捕捉的狠戾:“其实真不算什么大事,顶多……算个家事。” “家事?”许柯皱着眉,有些不明所以,却见陆川唇角上扬的弧度更大,那抹自嘲也更加深邃。 陆川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平淡如常:“我本来以为,她自私归自私,到底也没有坏到那个地步,顶多也就是看我不顺眼,想要从我手里拿走点东西罢了。可没成想,她能这样煞费苦心,甚至从我身边人下手。” 许柯听懂了大半,却还是不明白陆川嘴里的那个“她”的身份:“是谁?” 陆川没有接话,甚至倏地换了个话题:“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这次好像确实要麻烦你了。许柯,能不能帮我拟一份有关夜幕迷城的解除查封申请书?” “谈不上麻烦,”许柯收回视线,“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身为律师,我有我的职业素养。” 陆川勾了勾唇:“行啊,等回头,我给你送十面锦旗。” 许柯听完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果断地出声拒绝了他:“用不着,挂不开。” 空气有一瞬间的静默,顾南在前排专心致志地开着车,陆川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许柯,最终没忍住笑出声来:“你这人,好没意思啊!” 苏晚桐给童依煮了玉米粥,可童依还是病怏怏的没什么胃口,喝了两口便不愿意再动勺子,懒懒地窝在沙发里说什么也不起来。 许柯发来消息的时候,她正看着阳台上的一株绿萝出神,明明连花盆的颜色都不一样,可落在童依眼底,却怎么看怎么像律所里被明显疏于照顾的那一株。 陆川的消息紧随其后,两个人所表达的内容大差不差,无非就是暂时无碍,只不过陆川的语气她都大概能脑补出来,许柯却连标点符号都透露着清冷疏离。 童依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终于可以放松,她把手机扔给苏晚桐,但心底却还是有些闷闷的感觉。 今天在律所里,许柯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陆川的事情结束,他们也就彻底结束,从此以后两个人互不相欠,彻底两清。 她说不上来现在是怎样一种心路,就好像心脏被泡进了摇晃过的可乐瓶一样,气泡炸裂的瞬间带来细细密密的酸涩,让她有些猝不及防又无能为力。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在你生活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童依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也知道自己在念念不忘着些什么,甚至连许柯今天上午眼底那抹难以捕捉的失落都记得一清二楚。 心痛是这样的感觉啊。童依眨了眨眼睛,原本张扬明艳的小脸上只剩下一抹苦涩,再也没了从前那般精致明媚,看得苏晚桐着急不已。 她坐在童依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声音里也带了一丝低落:“童依,你别这样。” “我没事啊,”童依扯了扯唇角,声音虽然有些低哑,但她已经努力让自己听起来音色如常,“我挺好的,不用担心我。” “拜托,我可是海后哎!”她轻轻挑着眉,灿若星辰的眸子里却再也没有从前那般轻快,甚至连演技也变得拙劣起来,“海后怎么可能会为情所困!” 苏晚桐把她揽进怀里:“喂,都这么难过了,干嘛还要骗自己啊?” “难过个鬼啊!”童依吸了吸鼻子,“我提的离婚,我甩的人家,该难过的人不是我好不好!” 苏晚桐知道她嘴硬,所以只是轻轻地将人抱着,没再多说些什么,她也不知道这样过去了多久,只听见怀里的人发出一声极轻的嘤咛,随后,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捕捉的伤心。 “有一说一啊,看见他难过,我也挺不好受的。” 童依揉了揉眼睛,声音里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大概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不都说吗?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万颗银针,这一次,上一次,都是我亲手把人推开的。” 直到这时,苏晚桐彻底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能从童依嘴里听到“真心”这两个字,实在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你说,明明没有结局的两个人,上天到底为什么要安排他们相遇呢?即便相遇,又为什么要安排他们有这样一段感情的纠缠呢?” 童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苏晚桐的冰箱里翻出来了两瓶烈酒,一整天没怎么好好吃东西的胃属实有些撑不下去,苏晚桐试着想要夺下酒瓶,但童依严防死守,从未让她真正得逞。 她在心底暗暗摇了摇头,单手扶住自己的脑袋,试图开解一下当了那么多年旁观者、脑子格外清醒理智、但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又稀里糊涂不知所措的海后殿下:“童依,为什么你这样确定,你和许柯就一定没有结局呢?” “既然这么喜欢又这么放不下,为什么不能尝试着去寻找一个完全不同的结局呢?” “放不下我承认,至于别的,”童依倔强地咬着唇,“我就是……不想认输,尤其是不想输给许柯。” “高中时候他就次次抢我年级第一,只要有他参加的联考我必然要退居二线,之前输给他这么多次也就罢了,毕竟除非给我文综答案,不然我怎么也不可能拿到满分。” 第七十七章 医者不自医 她振振有词,眼底带着一抹浅浅的倔强:“所以,感情这种事情明明是我的主场,说什么也不能先一步败下阵来。” “再说,你见过哪个海后钓鱼不成反倒把自己搭进去的?我才不要当这大冤种,要是让陆川和林璐还有李牧他们知道了,还不天天拿来当笑话!我的鱼儿要是被笑跑了,你赔给我啊?”童依扬了扬眉,傲娇中带着一抹固执,“我不管,反正……我不要认输!” “宝贝,”苏晚桐耐心地同她解释,“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现在,你还觉得只是因为你不想认输、尤其是不想输给许柯才会这样难过吗?” “是吧。”童依眨着漂亮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细细密密的水雾自眼底氤氲而起,连光影也有些模糊。 她盯着手里那串已经枯萎了的茉莉手环,心头不免有些酸涩。原本洁白的花朵此刻已经蔫巴泛黄,甚至边缘部分也变得脆弱风干,清淡怡人的香气早就消散了大半,连铁丝的形状也因为挤压变得奇奇怪怪。 其实,如果那天自己没有发出去那条信息,没有这样固执地将人推开,没有再醒来之后落荒而逃,这串茉莉手环应该由他亲手给自己带上吧。 她还记得在乌镇的时候,卖花的阿婆笑着和许柯打趣,说自己这样的小姑娘人比花娇,嘱咐他可要领好媳妇,免得被别人给抢了去。 许柯红着脸点了点头,甚至半点也没有反驳阿婆漫不经心间说出来的那两个字,白皙纤长的手指笨拙地打开由铁丝简易弯曲制成的手环卡扣,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成功戴好。 自己抬起手腕,看着每一个花瓣在阳光下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泽,只是嘴上还取笑着他笨手笨脚,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笨蛋。 许柯挑了挑眉,却还是置若罔闻,反倒和自己一起仰着脸,细细翻看着每一个茉莉花朵,连眼角都带着浅浅的笑意,不善言辞和表达的他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冷不丁地冒出两个字来:“好看。” 童依嫌弃他的敷衍,埋怨他的糊弄,却还是忍不住盯着他弯起的唇角和清澈的眼眸,少年独有的朗然如清风明月,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那一刻,童依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一眼万年。 “那你对输赢的定义是什么呢?”苏晚桐倚在沙发上,顺着她的视线一起向阳台看去。 窗外已是灯火阑珊,南城到了夏天就有一连串的雨季,或许上午还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的风景,下午就已经阴云翻滚风雨交加。 童依堪堪从五年前乌镇那段快乐美好的记忆里回过神来,虽然苏晚桐的问题也让她不由自主地沉默。 自己对输赢的定义是什么呢?童依抿了抿唇,眼底的情绪意味不明,甚至带了几分茫然,好像从来没有过那样张扬明艳、眉眼都带着肆意的时候。 她这样别扭的人,别说得理不饶人,没理她也偏偏要争三分,甚至连童依自己也不清楚,她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奇奇怪怪的性格。 “你说你是胜负欲上头,那我问你,你想要得到许柯,对不对?”苏晚桐摸摸她的脑袋,像是再给一只炸毛的小猫咪顺毛。 她用指尖一下又一下地顺着童依的长发,不等她接话便已经自问自答:“可是你从五年前就已经得到过他了呀。” “你得到了他的人也得到了他的心,为什么还会觉得自己是输家呢?” 童依咬着唇,是啊,她不止一次得到过许柯,甚至不止一次得到过满眼都是自己的许柯,她赢了许柯的人,也赢了许柯的心,为什么还会这样难过呢? 她扶了扶脑袋,只觉得头痛欲裂,整个人迷迷糊糊又昏昏欲睡,感觉身体都快要不是自己的样子。 “既然这么割舍不下,”苏晚桐眸里带着满满的心疼,声音也尽可能轻柔温和,“你为什么不肯静下心来,仔细思考一下你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又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酒精麻醉了她的心绪,同时也放纵了她的思念,苏晚桐见怀里的人迟迟没有回应,才发觉童依已经睡了过去。 她认命地拿起茶几上的酒瓶,看了一眼瓶身上的度数,只觉得出奇。童依的酒量向来不错,有时候连陆川也不敢真的和她硬拼,这才不过半瓶下去,她竟然能醉过去。 苏晚桐叹了口气,扶着童依往自己的卧室走。她好不容易把人塞进被窝,又替她盖好被子,刚刚要关掉床头的小夜灯,却听见了童依模糊不清的声音。 只见她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却还是抬手挡了挡灯光,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东西,现在不满地撇了唇角,嘴里还轻声嘟囔着什么,这让苏晚桐来了兴致,忍不住靠近听了听。 童依没有要转醒的迹象,半长的卷发随意地散落在枕头的一侧,未施粉黛的小脸上少了几份娇艳,反倒多出几分难得一见的乖巧,连眉心也依旧轻轻地蹙起,看样子即便是在睡梦之中,也依旧没有特别开心。 她放下挡着小夜灯光线的手臂,随意地卷了脖颈间的被子搂进怀里,艳艳红唇轻轻动了几下,声音却比刚刚要清晰了不少:“许柯……” 嘶! 苏晚桐惊讶地睁大眼睛,连微微俯身的动作也跟着呆滞,她屏住呼吸,连大气也没怎么敢喘,心想还真是出了奇。 这高岭之花确实是有两把刷子,这么多年,这样的场景,苏晚桐还真是第一次见。 她挑着眉,想起刚刚还满口否认、说自己只是不想认输、尤其是不想输给许柯所以才这么念念不忘的海后殿下,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给她录一段视频。 苏晚桐摇着头轻笑,今天帮童依分析感情分析的头头是道,但一想起那个人来,自己也还是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就好像医者不自医,当局者永远迷,谁也不能代替。 第七十八章 他不能了 陆川回到家里的时候,许书瑶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客厅里留了一盏小小的夜灯,清冷月色透过半掩的窗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孤寂。 他站在玄关的位置,看着沙发上缩成一团的小姑娘愣了好一会儿神。向来桀骜不驯的人有一瞬间怔愣,时间太过久远,陆川已经快要忘记上一次有人为晚归的他留一盏灯火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这么多年过去,他其实早已经习惯一个人面对无边无际的黑暗。 大概是真的太困,自己回来这么久,她也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暖黄色的灯光温柔地陪着睡梦中的人,许书瑶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了光明之中。他收回视线,发现自己所站立的地方一片漆黑,只有还未熄灭的手机屏幕散发出微弱的光亮。 陆川摇了摇头,眼底带着一抹戏谑,她这样的人,本就不该遇上自己的。 两个人的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他的贪心不应该毁掉她原本平静安然的人生,自己这样的人也不配得到什么所谓的救赎。 她不应该被自己扯进无望的深渊,也不应该继续为着没有结果的事情苦苦挣扎,自己一次又一次地不忍,到头来也只会害了她。 海后上岸计划 第30节 下午许柯警告一般的提醒言犹在耳,陆川到现在都还记得他眼底那抹阴郁晦涩,能忍住不动手都已经算是他最大程度的礼貌克制,这也让自己不得不认真思考起眼前的问题。 陆川眨眨眼睛,轻轻走近之后俯下了身,没用几分力气就将许书瑶抱了起来。小姑娘本就不重,现在又像是本能一样伸出胳膊环住自己的脖颈,温温软软乖巧可爱的模样让陆川动作一顿,不免有些难以自控的心软。 但他清楚,他不能了。 陆川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拨出去了那一通国际长途的电话,那个在生物学意义上是他父亲、却没有在生活中让他感受到任何家庭温暖的男人,此刻正带着他新婚的妻儿,在大洋彼岸享受着愉快美好的假期。 他垂着眸,心底有些难以言喻的怅然。在陆川的记忆里,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感受过“家”这个字的真正含义。于他来说,这个字眼看上去如此温馨,但他为数不多所能联想到的画面,却全是自己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羡慕过别人吗?其实还是羡慕的。他静静地靠在阳台上,听着手机里一串又一串的忙音,思绪却不知道飘远去了哪里。 电话终于被接通,那头的声音虽然嘈杂混乱,但陆川还能依稀分辨出来那个男人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陆川没有说话,夜已经深了,天空中的星光算不上明亮,连月亮也躲了半边进云朵,万事万物都有独一无二的归属,只有他还在孤孤单单地漂泊流浪。 “喂?”电话那头的男声中气十足,听着丝毫也不像人到中年的模样。 “老头儿,”陆川堪堪回过神来,敛了眉目之后终于开口,“你之前答应我的那些,还算数吗?” “什么?”他没反应过来陆川的言外之意,只觉得自己这个不成器又不听话的儿子十分奇怪,心头也不免氤氲起一层疑惑。 陆川自嘲地勾着唇,从齿间溢出一声不屑地冷笑,带着满满的凉薄和轻蔑。 他从来就没有指望过这个被自己称之为父亲的人能对自己有多上心,就好像小时候他每次满口应下的事情转头就会忘记,即便等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想要弥补的时候拿出千般万般的好,在陆川的眼里,也早就没了曾经渴望期盼的心境。 沉默大概持续了有十几秒,电话那头的人突然激动,颤抖的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兴奋:“你愿意了?小川?你真的愿意回来了?” 他垂下眼睛,两个人之间还是良久的沉默,电话那头的陆先生终于平复了心绪,嘴上一直絮絮叨叨:“好好好,只要你愿意,一切都好说,当然算数!我下周……不!明天,我明天就回国……” 陆川将手机拿离耳朵,盯着上面还在计时的通话时间,向来勾人心魄的眸底染了一层阴鸷,下一秒,他毫不留情地选择了挂断。 将手机息屏之后,陆川正欲转身,可屏幕上却恰好弹出来一个文件。许柯做事干脆利落,风险告知书从陆川上车那一刻就已经拟好,关于夜幕迷城的事情也给出了几种不同的解决方案,陆川最着急的解除查封申请书刚刚起草完成,他几乎是立刻发了初稿给自己过目。 陆川的眼底终于有了一抹放松,一直压抑在心口那股烦闷也终于有所消散。他点开文件,简简单单浏览了一遍,心底却又泛起一丝别样的情绪。 说实话,如果身份调换,自己是许柯现在的处境,他大概做不到这样坦荡大方又光明磊落。 正如自己下午所说的那样,两个人不算相熟,甚至连朋友也算不上。不久前自己在北城餐厅的洗手间内近乎恼羞成怒地挑衅、那晚在李牧的清吧里明目张胆地针锋相对、以及前天早上那句明显越矩的质问,种种事情加在一起,就算说是仇人也不为过。 而在南城,想要完全绕开陆家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听今天电话里的样子,那老头怕是还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可那人既然敢明目张胆对自己、对夜幕迷城下手,肯定是做了十足的准备。 所以,许柯还愿意出手相助,让陆川实在有些出乎意料。对比之下,自己对阿忠的信任就显得格外讽刺。 他在对话框里输入了反反复复输入了好几次,已经编辑过的信息又删删减减,最终却只是留下了两个字:“谢了。” 许柯正在备份着文件,陆川的消息倒是没有引起他有太大的情绪起伏,这是淡淡瞥了一眼便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第七十九章 泡面没收 其实,那天童依不告而别之后,他就一直没什么胃口。许柯对食物没什么特殊的喜好,平时忙起来两顿凑一顿也是常有的事情,而这段时间开始认真挑选一日三餐,不过因为和他分享这一切的人是童依。 今天中午那一餐吃得味同嚼蜡,下午又忙着交涉办理陆川的手续,许柯直到现在才有空静下心找点东西垫垫肚子。 时间已经很晚了,他打开冰箱,准备拿包泡面随便对付两口,却被一堆花花绿绿的小东西吸引走了注意。 老实说,他并不算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所以他的冰箱里囤积最多的就是速食,连蔬菜水果都不怎么常见,更别说现在这堆酸奶零食小蛋糕,毫无疑问,都是童依的杰作。 童依,童依,还是童依。 许柯眉梢微挑,一抹苦涩渐渐地从眼底浮了上来。其实这种感觉他既陌生又熟悉,五年前她第一次狠心将自己推开的时候也是如此,一个极小的物品都会让他难以自抑般想起她张扬明艳的模样。 她横冲直撞般闯进自己的世界,肆无忌惮地留下独属于她的浓墨重彩,以至于后来的人都要避其锋芒,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 许柯偏过头去,努力不去看那些带有童依浓重个人气息的物品,却怎么也翻不到自己想要寻找的东西。 他皱着眉,清冷的眼底泛起了一层浅浅疑惑,眉眼之间也闪过几分诧异。他记得自己就是放在了这一层,可翻了这么长时间,却连个泡面的包装袋都没有看见。 许柯为数不多的耐心已经耗尽,他失望地停下寻找的动作,心里仔细筛选着这个时间还在开门的外卖餐厅。 他轻敛眉目,随手拿起中间隔层里的一瓶水就要关上冰箱门。大概是童依那天太过匆忙,从超市里买回来的东西又品类繁多,所以将它们摆得有些松散。 而刚刚,许柯来来回回翻找泡面的动作大了点,现在有一袋东西恰好掉了下来,夹在了冰箱箱门和隔层中间。 许柯停下动作,顺手将它拿起,正准备一看究竟,却发现最外面的包装上,被贴了一张鹅黄色的便利贴。像是为了保持神秘,便利贴的主人还特意折了两层,只留了便利贴最上面带着不干胶的那一部分。 他挑着眉,饶有兴致地将便利贴取下,虽然心底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想,但许柯还是一层又一层地将它细心拆开。 如他所料,便利贴上的字迹张扬肆意,和他办公桌上那几张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连落款的小表情都如出一辙。 “想不到吧?泡面没收!想吃的话就吃这个,这个超级好吃!” 如果不是这张便利贴,许柯都快要忘记童依撒起娇来有多磨人,甚至他现在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得出来她傲娇又明媚的语气。 她会倚在冰箱门上,牢牢地挡在自己身前,然后捉住自己的领带狠狠一扯,自己猝不及防地俯下身子,她就正好抬手勾住自己的脖颈。 自己会不自然地闪躲,企图将视线移到别处,但这样的小动作落在她眼里也只是徒劳的挣扎。 她可能会放任自己短暂的逃离,当自己以为马上就要得逞的时候,她再强硬地掰过自己的下巴,然后凶巴巴地夺走自己手里的泡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自己胸口,告诫着自己不许这样不好好吃饭。 如果自己要和她理论,那她一定会伸出手指堵在自己唇间,如果自己还是没有罢休,那她让自己闭嘴的方式,大概就不是单纯用手指这么简单…… 连许柯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平静无波的眼底悄悄染上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也褪去了几分清冷,连唇角都在不经意间上扬起了一个弧度。 他翻过包装,原来是童依之前很喜欢吃的手工宽面。她的口味好像没有什么变化,连品牌都是五年前无限回购的那一款。 因为食材简单新鲜,这种宽面只要下水煮个五六分钟就可以捞出,剩下的就完全依照童依的口味,油泼面就烧油,酸甜面就调汁,凉面就直接过凉水之后去准备配料。 便利贴的另一层还有一行小小的字迹:“不会煮呀?啧,你求求我,我勉为其难、顺便给你煮一碗。” 什么勉为其难,什么顺便煮一碗,怕不是她自己也嘴馋上瘾,只是想要找一个加餐的借口而已。 许柯的心思早就不在吃东西这件事上,他摩挲着童依的字迹,眼底的神色难得有所缓和。 这样的走神持续了半分钟有余,直到他反应过来童依已经从自己身边溜走,眼前的这一切不过是徒增烦恼。 仔细想想,她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即便是这样狠心地将自己舍弃,也依旧在自己的生活里留下许多难以抹去的痕迹。 许柯自嘲地扯着唇,在心底狠狠嘲讽着自己的不长记性。他总是如此,童依这样一点点的好,就能让自己差点忘记她所给予的痛,整个人都像被小妖精勾走心的书生一样神魂颠倒。 五年前他已经在童依身上栽了一次,可没想到五年后的他亦是如此。从绝对运动的方面来说,一切事物都处于不断的变化和发展之中,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但许柯却能两次栽在同一个人身上。 而现在,他好像差点就要栽进去第三次。 许柯把手工宽面放回了冰箱,眼底又恢复了曾经的清冷平静,他还是那个清醒理智的许律,眼底再也没有了刚刚那般温软平和。 看着手里的便利贴,他眉眼一片冰凉,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许柯漆黑的眸里蒙上一层冷意,眼底的光亮一丝丝黯淡下去,连瞳色也瞬间染了一抹阴郁。 他绝对不要再被童依牵着鼻子走,绝对不要再有不受控制的心动,绝对不要再对童依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 第八十章 钓鱼去啊 这样的心思各异持续了几天有余,苏晚桐都快要拿童依没有了办法,亲爱的海后殿下郁郁寡欢,她也没什么心情和自己的鱼儿谈情说爱。 小鱼同学大概也发觉了不对,两个人体面地道了结束,然后他转头就和别的女生聊得火热。 苏晚桐对于这样的场景早已见怪不怪,她所有的执念都在徐浩宸身上,别人的离开和到来于她来说倒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只是面对身边一直怏怏不悦的好友,她终于还是感觉到了一丝无奈。其实童依的性格里带着一点偏执,有些事情一旦上头便难以自拔,就好像当初她因为一个名次和许柯结下梁子,以后的这么多年里还是不肯认输一样同他赌气。 此刻,童依正窝在沙发里,一个又一个删除着这段时间从自己鱼塘里溜走的鱼儿,虽然眼底并没有半分不舍和惋惜,但看上去也实在算不得高兴。 苏晚桐摇了摇头,背着童依悄悄联系了李牧,问他的清吧里最近有没有好看的帅哥,能够帮着童依转移一下注意力。 童依和许柯相爱相杀的这些天里,她的鱼塘应该是变化最大的。养鱼这件事情,最主要的还是耐心,忽冷忽热也好,细致入微也罢,荷尔蒙冲动带来的暧昧上头只能维持极其短暂的时间,一旦钓鱼的人冷淡下来不再抛出诱饵,鱼儿也肯定不会再如从前那般活跃。 而这段时间,童依为数不多的耐心全都用在了许柯身上,想要重新经营起来海后殿下的鱼塘,最起码也要先扩充领地。 苏晚桐在心底暗暗盘算了一下,童依的鱼塘已经好久没有打理,里面的鱼儿跟着别人跑了许多,剩下的几个都是本来就不怎么对童依胃口的那种。至于自己手上的这些小男生,真不是她小气不舍得给童依挑,而是实在没有几个能信得过的人。 李牧那边还没有回消息,顾南的电话便先一步打进了苏晚桐的手机,大致意思就是夜幕迷城今天已经恢复正常营业,让童依和自己都不用太过担心。 苏晚桐挂掉电话,短暂的思考之后,拉起童依就开始化妆。 “不是,”童依一头雾水,被苏晚桐霸道地敷上了一张面膜,“干嘛呀?” “钓鱼去啊!”苏晚桐皱着眉,好像她的问题问得有多么白痴一样。怕童依自己不愿意动弹,她拧开爽肤水的动作一顿,又接着补了一句,“好姐姐,其余的不跟你细算,可我最近那只鱼儿可是因为陪你才溜掉的,让你赔我一只,不算过分吧?” 童依听完,抬手就打算扯掉面膜:“那你早说嘛,当僚机我还这么费劲巴拉地收拾一顿?” “别动别动!”苏晚桐眼疾手快地将她按住,凶巴巴地把面膜皱起的地方重新理平,语重心长地拉着童依的手,“亲爱的海后殿下,僚机也要有僚机的职业素养好叭!你要是看起来颓然萎靡,把我的鱼儿吓走了怎么办?” “行吧。”童依重新窝回了沙发,苏晚桐这次确实是有点出血,帮她捞几条鱼儿也算是自己的体贴。 她拿起手机,百无聊赖地刷着娱乐新闻,可屏幕上到八卦却一个也没看进脑子里。 半个小时以后,苏晚桐终于把自己收拾妥当,她看着身边还穿着家居服、坐在梳妆台前漫不经心描着眉毛的童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么长时间,你就上了个底妆甚至连睫毛都还没来得及夹?你想什么呢?” 她恨铁不成钢地戳着童依的脑袋,抬手接过来童依手里的卷发棒:“头发交给我,剩下的妆你赶紧化。你清醒一点,清醒一点好不好!我们是去钓鱼!钓鱼哎!那是你的主场,怎么能这么没有精神?” 童依无奈地把卷发棒递了过去:“别骂了别骂了,我在赶时间了,给我十分钟,十分钟速成!” 她加快了动作,简单涂了个消肿的眼影,又挑了个温婉的口红,苍白的小脸看上去终于有了几分红润的气色。 苏晚桐窜进自己的衣帽架,给童依挑了一件格外清新的碎花长裙,催着她赶紧去换。童依本来就是张扬明艳那一挂的美人,但偶尔驾驭这样温柔的风格也完全没有什么违和,反倒比平常多出几分独特的美来。 她满意地拉着童依转了个圈,随即又皱起眉来思考着什么,短暂挣扎过后,苏晚桐忍痛拿出了自己上个月刚刚配货到手、甚至一次都还没有戴出去过的项链,远远地扔给了童依。 童依挑了挑眉:“啧,这么下血本,你该不是要把我给卖了吧?” “对啊对啊,”苏晚桐好声没好气地凑了过去,故意将声音压低,神神秘秘地俯在童依的耳边,“偷偷告诉你哦,我现在可苦恼了,养猪场的老板说你总共也就百十斤的体重,如果按斤卖,那好亏的。” “行啦!”童依顺势搂住苏晚桐的肩膀,声音也没了刚刚的戏弄,“知道你担心我,其实我真没什么,你也没必要这么紧张我。” 苏晚桐有点怀疑,从童依的怀里探出一个脑袋:“真的?” “真的真的,”她满不在乎地应下,眼底那抹失落被极好地掩饰掉,“你见过哪个海后因为一只鱼儿封心锁爱的?” 苏晚桐终于松了口气,然后冲着童依摊开了手心:“那项链还我。” 童依弯了弯唇,眼疾手快地给自己戴上,这才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这倒也大可不必。” “童依!” 两个人吵吵闹闹了好一会儿,赶到夜幕迷城到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如血的残阳带着最后一抹绚烂消失在了地平线,外面已经渐渐有了灯火,夜幕迷城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可童依万万没想到,她会在这里又一次遇见许柯。 那天的消息过后,两个人就没再有过什么联系,所以门口相遇的瞬间,童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第八十一章 借过一下 海后上岸计划 第31节 苏晚桐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修罗场,她站在童依身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化解这样的尴尬。 几天不见,他好像瘦了点儿,可神情却比从前更冷了几分,像是冬日里大雪初霁、寒冰未消那般森然,再绚烂的晚霞也不过是平添几丝寂寥。 许柯淡淡地抬了抬眼皮,清清冷冷的眸里并没有因为童依的出现而掀起什么波澜,两个人相视良久,却一直没有出声。 “那个……挺巧哈!”苏晚桐尴尬地跟许柯打招呼,连声音也有些磕磕巴巴,眼神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打量,也不知道应该落在哪里。 许柯礼貌地点头示意,接着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垂下眸看了一眼腕间的手表。 “不好意思,”他微微抬手,用黑色的公文包将自己和童依之间隔开一段不算大的距离,声音平静中带着疏离,“借过一下。” 借过一下? 童依没反应过来,直到许柯已经从她身边绕开,夜幕迷城外面的大屏幕已经换了好几轮广告,她再抬眼,却只能看见一个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背影。 她不知道是怎样被苏晚桐拽进了大厅,也不知道是怎样被顾南安排好了视野绝佳的卡座,童依机械地用小勺叉着一块提拉米苏,连唇角沾了甜品的碎屑也没怎么察觉。 “童姐?”顾南小心地喊了一声,童依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 这是顾南第一次在她的眼底看见迷茫,童依的性格最是张扬,连叛逆桀骜的陆川在她面前也要收敛几分锋芒,从未有过现在这副浑浑噩噩的模样。 童依收了心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从容:“他来,有什么事儿吗?” “川哥这次不是被人使了绊子嘛,”顾南自打进门时就发现了童依的不对,所以不用细想就知道她问的是谁,“有些证据在财务室里,许律来看一眼原件。” “哦。”童依浅浅地应了一声,却垂下眸去,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夜幕迷城的音响都是童依亲自挑选,所以音质格外清晰,觥筹交错间,童依却提不起什么兴趣。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良久,童依好像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又侧着身子问道:“陆川那边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顾南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川哥又没做过那种事情,伪造的东西终究立不住脚,他们即便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快点快点!”苏晚桐回过头来,她最见不得张扬明艳的童依像现在这样,所以拉起她的手就要往外走,声音里还带着难以自抑的兴奋,“你后边那个卡座的男生,目测最少一米九,这还不冲?” 童依漫不经心地顺着苏晚桐所说的方向看过去,淡淡地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确实挺帅,可惜他和旁边的男生鞋子是情侣款哎。” 苏晚桐正要去拿酒店手在半空中一顿,短短几秒的时间,将失落尴尬又带着几分可惜的表情演绎到了淋漓尽致。 她不信邪,在一众卡座里寻找了半天,最终锁定了吧台边上那个男生:“这个总不是了吧?” 嘶,白色衬衫,长腿窄腰,美中不足的就是少了几分清冷气质,童依摇了摇头:“多少差点儿意思。” 苏晚桐也发现了她兴致不高,她挑着眉,眼底却没有半分疑惑:“是吗?我觉得还好啊,比谁差点意思啊?” “当然是比……” 童依想都没想就开口反驳,可那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大脑便先一步反应过来,她咬着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晚桐戳着她的脑袋,声音里多少点儿着些恨铁不成钢:“许柯许柯许柯,亲爱的海后殿下,都玩脱两次了你还不长记性?” “我才没有!”童依下意识地否认,她扬着眉,明艳艳的模样像是春日里正灿烂的蔷薇,“不就那个弟弟?十分钟,多一秒我赔你一个包!” 也不知道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为了证明给苏晚桐看,她伸出右手的小指,眉眼间那股张扬肆意终于有要回来的模样。 “行啊!”苏晚桐果断地抬手勾住,“成交!” 话音刚落,童依抄起刚刚桌角的白朗姆酒,又顺手拿了两个柠檬片,随意地用可乐铺满杯子,带着刚刚调好的自由古巴就离开了卡座。 她今天扎了个低低的马尾,配着一身碎花长裙格外温婉,只是站在那小男生面前就让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 童依眉眼弯弯,巧笑嫣然的模样实在是让人移不开眼,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所到之处,周围的场景也不得不黯然失神。 苏晚桐觉得有戏,所以笑着和顾南闲聊:“啧,总算是不再苦着一张小脸伤春悲秋,这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童依嘛” 也不知道海后殿下都跟他说了什么,苏晚桐只是低头加了两个冰块的功夫,那小男生就已经拿出了手机扫了童依的二维码,再反应过来时,童依已经往他们卡座的方向走来。 “就这?”苏晚桐难以置信地拿着酒杯,刚刚喝进去的那口百利甜差点没呛出来,“这么容易?” “不然呢?”童依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还有哪个,放马过来,还是老规矩,多一秒一个包!” 苏晚桐彻底兴奋了起来,如数家珍一般给童依挨个指:“门口,左边卡座最里面那个灰色短裤的帅哥,前面吧台右边那个穿蓝色球衣的运动少年,还有还有,你十点钟方向那个漫撕男!都要!” “等着!”童依扬了扬下巴,拿起手机就再次出征,这让顾南有些摸不着头脑。 “童姐这变化,”他好奇地凑了过去,小心地问着满脸看戏表情的苏晚桐,“也太快了点吧?” 明明不久之前,还是对满场帅哥提不起兴趣、心不在焉又失魂落魄的模样,这才多长时间,她竟然已经开始大杀四方,不愧是连陆川也要甘拜下风的海后殿下。 第八十二章 抽个时间 “搞定!”童依晃着手机,施施然地回到卡座,拿起苏晚桐面前的长岛冰茶一饮而尽。 “这么轻松?”苏晚桐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面前空掉的酒杯,“你该不会是给人下蛊了吧?” 她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小事儿!” 苏晚桐碰了碰童依的胳膊,眼底带着满满的好奇:“你怎么跟人家说的,一个个这么上道?我钓一个都费劲巴拉聊半天还被拒绝。” “真想知道啊?”童依勾着唇,故弄玄虚的模样吊足了苏晚桐的胃口。 她疯狂点头,开始抱着童依的胳膊拼命晃,好像要把她给摇散架一样:“说嘛!” “我就说,”童依漫不经心地切了半个青柠檬,加了薄荷叶一起在杯子里捣碎,等看着差不多了的时候又添上半杯朗姆酒,“我是这间酒吧老板。” 她拿起长柄勺轻轻搅拌,将一杯调好的莫吉托放在了苏晚桐面前:“今天店里做活动,留联系方式的,菜单上所有单品买一送一。” “喂!”苏晚桐撇着嘴,怪不得刚刚童依那样胸有成竹,“海后殿下,你这是滥用职权!不带这么耍赖的!” 童依掌心向上,两只手在身侧摊开,一副“你能那我怎样”的表情格外欠揍。 “算了算了,反正最后结果都一样。”她凑过去脑袋,盯着童依微信界面,可联系人的地方却一个红点都没有,这让忍不住皱了皱眉,“你网不好?” “没有啊。”童依摇了摇头,抬起指尖敲了敲苏晚桐的手机壳,“我看着他们发的验证消息,绝对没有蒙混过关的人。” “怎么回事儿?”苏晚桐睁大眼睛,用了足足半分钟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你留的我微信?” “不然呢?”童依皱了皱眉,只觉得苏晚桐这个问题问得像个傻子,“你说的都要,不留你的,难道还留我的啊?” “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苏晚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即将暴走的脾气,控制着自己别一时冲动直接把童依的脑袋给拧下来,“这几个帅哥,我都是按照你的审美、给你挑的!” 顾南正在调着一杯野格,听到这里连杯子都差点没拿稳,整个人窝在沙发里笑成一团,却被苏晚桐和童依两个人的眼刀狠狠盯住,一时之间只能捂着嘴巴死命忍耐,弱小无助的模样甚至带了几分可怜。 可苏晚桐并没打算这么放过童依,她想收回视线,扶着童依的肩膀一言未发,可眼底那抹神色却怎么也算不上开心。 童依眨了眨眼睛,极不自然地扯着唇,企图在苏晚桐面前蒙混过关,却不想被这么快就被她戳穿。 她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去戳童依的肩膀:“童依,被高岭之花冷冰冰的性子冻久了,你人也傻了?” “我就不明白了,刚刚给你挑的这几个,哪个不对你胃口了,至于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知道嘛,”童依难得软了语气,声音也没了刚刚那般自信从容,“可我现在,确实是没怎么有心情。” “什么叫没怎么有心情?”苏晚桐揪着她的耳朵,“好姐姐,你有点出息行不行!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你要是真这么念念不忘,在自己的地盘,还能让人跑了不成?” “童姐,”顾南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满脸笃定地抬眼,“只要你一声令下,我请也把人给你请房间去。” “不是这么一回事儿。”童依撇着嘴,把目光移到了别处,许柯就这样猝不及防闯入她的视线。 他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袖口稍微挽起了几道,白色的衬衫下摆扎进腰里,脖颈间的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一步一步从台阶上走下来,清清冷冷的模样更显朗然,晃得童依眼睛发酸。 他身边站着陆川,两个人小声交流着什么,大多数时间都是许柯侧着耳朵听,时不时会点一点头,然后继续听陆川指着酒吧的各个角落长篇大论。 等到童依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走到了自己所坐的地方,陆川给前台那边打了个响指,卡座附近音响的音乐瞬间就小了许多。 “许律,”顾南看出来了童依的尴尬,所以先一步接过去话茬,“忙完啦?” 许柯轻轻点了点头,短暂的音节礼貌却带着疏离:“嗯。” “后续如果有什么事情没联系上我,你直接找顾南也行。”陆川随意地倚在墙边,抬手搭着顾南的肩膀,活脱脱一副浪荡公子的风流样,转头看向童依,“我和童依不在,夜幕迷城都是交给他打理的。” 被突然点到名的童依动作一滞,极快地掩饰掉眸底那一抹异样,神态如常一般靠在了皮质沙发上。 许柯淡淡地抬眸,尽管某人拼命地往苏晚桐身后躲,但架不住这一坐一立的身高差,许柯还是把童依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尽收眼底。 苏晚桐十分没有义气地闪开身子,没了遮挡的童依硬着头皮探出脑袋,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尴尬:“没错没错,顾南平时都在。” 良久的沉默,久到苏晚桐有些忍不下去,想着要不要找什么由头把话题岔开,许柯突然走到了童依面前站定,闪光灯正好绕过这边的卡座,童依不明所以地抬眸,两个人视线交织,好像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 “抽个时间,我们把婚离了吧。” 在场几个人的眼神都是狠狠一颤,一时之间,几道目光都聚焦在了许柯一个人身上。 他敛着眉目,清清冷冷的眼底依旧平静,夏日夜晚的月色格外朗然,许柯一手拿着公文包,一手搭着西装外套,波澜不惊的脸色和其他人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童依手里的那杯莫吉托尽数洒在了碎花长裙的裙摆之上,酒渍弄湿了大片的裙摆,里面的冰块也不知道滚去了哪个角落,清脆的声音逐渐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第八十三章 真不至于 许柯垂着眸,看向童依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从前那般温和柔软,就像一只受伤痊愈的小兽,带着满满的戒备和疏离。 他一直在等童依回头,从她第一次发出离婚的消息,到那个落荒而逃的上午,这几天的许柯忙忙碌碌,企图用工作麻痹自己的大脑忽略时间的流逝,可这么长时间的等待,却连童依一个回眸都换不来。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一旦有一方想要放手,即便另一方再用力去扯紧,分开的速度也会像断线的风筝一样不受控制。 时至今日,许柯终于能够说服自己,他也成为了童依的过去。如陆川在北城所说,他和童依或许真的不合适,注定没有结果的事情,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劳。 他低声同陆川道了告辞,远去的身影带着一抹萧瑟,落在童依眼底格外酸涩。 她垂着眸,好像有水光在眼底氤氲而起,声音里带着满满的自嘲:“小笨蛋,还是把自己的心弄丢了啊。” “童姐,”顾南小心地碰了碰童依的胳膊,“你……还好吧?” 苏晚桐摆了摆手,陆川见情况不对,狠狠地掐了一把顾南的腰,他倒吸一口凉气,疼得呲牙咧嘴。 他识相地把位置让了出来,陆川毫不客气地把自己窝进了沙发,侧着脑袋问童依:“你什么想法?” “我记得,”童依不动声色地绕开话题,眼底泛起一抹带着苦涩的笑意:“上周是不是刚到了一批威士忌啊?现在是在库房还是在吧台?” “找它们干什么?”陆川皱着眉,“小璇在吧台,让她帮你不就行了?” “什么嘛!”她摆了摆手,站起身来,眼角泛起一抹水光,“我好歹也算是半个老板,喝你两瓶酒怎么了!” 苏晚桐看着童依往吧台去的身影,眼底闪过一抹难以置信:“她该不会……是想纯饮吧?” “目前来看,”陆川暗着眸,漆黑的眼底复杂晦涩,却多少带了几分无奈,“是这样的。” 不加任何东西,在室温下直接往喉咙里灌,威士忌本身就带有强劲的冲击,以此带来的感官冲击会被无限放大,童依太需要一场纯粹的醉酒,来释放自己无处可逃的慌乱。 时间太过久远,她都快要记不清楚自己上一次这样疯狂灌酒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童依闭上眼睛,可脑海里所浮现出来的画面,却全都是和许柯有关。 高中时在球场上肆意奔跑的许柯,几句调戏就会脸红到耳根的许柯,相亲局上清冷斯文西装革履的许柯,那天夜里将她拥入怀里轻声软语的许柯,被情欲染红眼尾想要将她拆骨入腹的许柯…… 场景清晰如昨日,每一帧画面都在童依脑海里录像带一般循环播放,她扔掉一个空瓶,大概是动作太猛酒又太烈,童依被呛得不轻,眼里的水光更加明显。 海后上岸计划 第32节 苏晚桐实在看不下去,直接按住了她要去拿开瓶器的手,陆川顺势让小璇换了几瓶颜色比较相近的果酒。 “这就没意思了啊!”童依不高兴地皱眉,“我又没醉。” 她是真的没醉,甚至比刚刚还要清醒理智,漂亮的眸子里除了一层水雾,脸上的妆容也如刚刚出门时一样精致,连半分迷离也不曾见。 可越是这样,苏晚桐就越心疼,清醒看着自己难过的人往往最痛苦,如果能有选择,她倒真希望童依能够大醉一场,醒过来就忘记一切,继续做那个张扬明艳、肆意洒脱的海后殿下。 “陆川,你是不是被骗了?”童依侧过头去,小脸苦兮兮地皱成一团,挑眉看着手里的杯子,“这威士忌怎么这么难喝?” “谁让你非要喝纯饮!”陆川示意吧台的小璇拿来调酒的工具,“你点单,我亲手调,好不好?” “我不要!”童依扬着下巴,声音里带着一抹固执,“我就要喝纯饮!” 陆川被她磨的没有办法,只好先一步做出妥协:“那加点儿冰块,这总行?” 童依挑起眉来,却极快地摇了摇头:“不要不要,冰融化会稀释威士忌的口感,我偏要这么喝!” “不至于,”苏晚桐捉住她的手腕,“童依,真不至于,你别这样。” “倒也不用这么紧张,”她放下酒杯,眼底也没了刚刚耍赖的模样,只是声音多少带着一点自嘲,“我这么惜命的人,才不会做什么傻事。” “我就是有点难受,就一点点,一点点而已。”灯光闪烁,长长的睫毛随着童依垂眸的动作投下一片阴影,从来不知失恋为何物的海后殿下难得这样落寞,“你让我醉一回,等酒醒了,我就好了。” 陆川叹了口气,抬手扯了扯苏晚桐的胳膊,眼神里的无奈更深:“随她去吧。” 两个人中已经有一个动摇,即便苏晚桐再不情愿,也还是被童依轻而易举就顺走了开瓶器:“还没问你,你那边什么情况啊?” “就那样,”陆川往后靠了靠身子,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凿冰球用的单齿冰锥,可童依不愿意让他插手,他也没什么心思继续调酒,“她看我不顺眼,我一早就知道。本来想着井水不犯河水,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等到小海长大,我可以把陆家的一切都让给他。” “这些年来,我爸耳根子越来越软,她也确实尝到了些甜头,”陆川勾着唇,嘴角那抹笑容带着十足的痞气,桀骜又风流的模样实在是耀眼夺目,“但是,她太心急了。” “她忘了,其实我也是姓陆的,即便陆振兴和我再疏远,他也终究是我亲爹。” 第八十四章 我承认啦 陆川不喜欢陆家,平时和陆振兴也算不上亲近。从小就习惯一个人独自长大的他对血缘关系看得十分淡薄,他不指望家庭能成为他避风的港湾,也早就学会了打掉牙齿和血吞。 至于这一次,如果不是她手伸得太长,陆川还是不会这么轻易地选择釜底抽薪。 “行吧,你没事就好。”童依抿着一口酒,却苦着一张小脸皱眉,“这个好难喝哦!小璇,我想喝点儿甜的!” 看着跑进吧台里的去缠调酒师小璇的童依,苏晚桐扶着脑袋,眼神里是满满的担心:“真就这么由着她吗?” “还能怎么办,”陆川摇了摇头,眼底雾气散尽,声音也轻得似羽毛,“她的解药是许柯,不是我。” 苏晚桐眼神一紧,她都差点忘了眼前这位爷对亲爱的海后殿下念念不忘了这么多年,所以看向陆川的目光带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 她不知道现在陆川是怎么想的,比起那晚在李牧清吧他和许柯的针锋相对,今晚两个人的相处倒是莫名的和平,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融洽。 “不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童依喜欢的,自始至终都是许柯。” 两个人一起长大,从幼儿园一路掐架到大学,陆川太了解童依。她看着漫不经心随遇而安,实际上性格最是固执,别说不撞南墙不回头,她即便撞得头破血流,也只会想着该怎么把南墙拆掉。 所以,陆川丝毫不意外五年前的童依会那样疯狂又直球地追着许柯到处跑,也丝毫不意外五年后的童依会因为许柯失魂落魄成这个模样。 那是童依啊,张扬明艳又肆意潇洒的童依,娇俏明媚又固执倔强的童依。 想到这里,陆川的眸里明暗交织,思绪翻滚之间,再炽热的眼神也终究归于沉寂。 童依这一闹就闹到了第二天早上,苏晚桐顶着两个黑眼圈,实在是有些体力不支:“好姐姐,要不然你还是醉一场吧,最起码让我歇歇。” 刚刚还满脸精神的童依眸里突然黯淡,连声音也带着满满的失落:“我也想醉的。” 空气里弥漫着酒气,苏晚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童依开口,灿若星辰的眸里也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心疼。 “真讨厌啊,”她垂着脑袋,看着手边空了的酒瓶,声音有着浅浅的鼻音,“酒量太好,有时候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呢。” “这么清醒的难过,”她吸了吸鼻子,长睫悠悠扑闪着遮住眼底失落的光彩,脸上再也没有曾经那般明媚灿烂,“我连想哭的理由都没有哎。” “为什么一定需要理由呢?”苏晚桐摸了摸她的头发,取下手腕间的小皮筋随意地帮她绑了个低低的马尾,怜爱地摸着童依的脑袋,声音格外温柔,“开心需要理由,不开心也需要理由,可是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本来就是没有理由的呀。” 大清早的,夜幕迷城里根本没有客人,顾南连背景音乐都让人给全部换成了钢琴曲,所以童依一点点点细微变化都被苏晚桐敏锐地捕捉:“没有人规定你要一直开心,也没有人规定你永远不可以难过,虽然我们都希望你能永远快乐,但这不代表你失去了伤心的权利。” “童依,”苏晚桐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右手绕过她的脖颈,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轻柔,“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逞强的。” “好嘛。”她扯着唇,眉心微微动了动,眼底也渐渐泛起一抹悲凉,“我承认啦,我就是喜欢他,就是放不下他,就是不想和他分开。” “不是因为想要将他拉下神坛,也不是因为记恨他高中总是抢我第一,更不是因为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清冷的男孩子,”童依将脑袋歪到苏晚桐的肩膀上,酝酿了一晚上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是我真的,真的好喜欢许柯啊……” 苏晚桐顺着童依头发的动作一顿,连眼神也跟着狠狠一颤。 从五年前开始,她都快要忘记自己多少次有意无意地试探童依关于许柯的真实想法,虽然每一次的理由她早就记不大清,可得到的答案却永远都是她口是心非的否认。 五年前两个人刚刚在一起时是这样,分手那晚在轰趴时也是这样,甚至就在不久之前,许柯说完那句话以后,童依疯了一样给自己灌下一杯又一杯的威士忌时,也是这样不假思索、毫不犹豫地反驳。 这大概是苏晚桐第一次听见童依这样不带半分虚假、没有丝毫迟疑地承认她有多么喜欢许柯。 苏晚桐摸摸童依的脑袋,心底有些怅然。 眼前这个小姑娘啊,不是从前那个张扬明艳的海后殿下,也不是人人都要避其锋芒的童姐,这是心思细腻又敏感、对待感情带着满满的戒备、却又偏偏这样后知后觉的童依啊。 和她认识这么多年,在苏晚桐的印象里,童依极少有这样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她是冷静的、清醒的、从容的,可唯独遇上许柯,她就变成了疯狂的、迷离的、固执的。 苏晚桐抿着唇,只能无奈地替童依整理着凌乱的碎发,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这一场哭得凶也哭得狠,一整夜的酗酒让童依的体力早就消耗掉了大半,伏在苏晚桐的肩膀上抽噎了没一会儿,她就浅浅地睡了过去。 苏晚桐喊来顾南将人扶去楼上休息,一整晚没有合眼,她也有些筋疲力尽。有个想法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却架不住汹涌如潮水的睡意裹挟着过度劳累的疲惫,她努力撑着眼皮在备忘录里输入一行文字,这才终于放下手机睡了过去。 童依这一觉睡得格外沉也格外久,久到她终于看清楚自己的心,终于明白许柯对于自己的意义所在。她醒来时外面已是日薄西山,如血的残阳在半掩的窗帘后面露出一抹余晖,火烧云在天空中肆意书写着独属于它的传奇。 童依就这点好,喝酒从来不会断片,所以清楚地记得自己都跟苏晚桐说了什么。她轻轻叹了口气,眸里还带着悠悠转醒的惺忪,可大脑早就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 第八十五章 哄男人 她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眼底泛起一抹苦涩。就好像今天清晨在一楼吧台,她靠着苏晚桐肩膀时提到的那样,她喜欢许柯,非他不可的那种喜欢。 不是胜负欲上头,也不是占有欲作祟,是难以自抑的心动,是无法放下的情感。 童依踢开被子,百无聊赖地趴在窗边,还是刚刚看到的火烧云,烈焰般的橙色炽热中带着苍凉,蝉鸣一声接着一声,恍然间,童依好像回到了高三毕业的那个夏天。 那时的她刚刚高考结束,回学校收拾东西的时候,恰好从窗户里看见了外面那片橘红色的海洋,童依单手拎着书包搭在肩膀,慢慢吞吞地往楼下去。 走廊和校园里都是毕业生的狂欢,高一的小孩满眼期待,高二的学弟学妹却匆匆忙忙地搬教室。她一阶一阶地跳下楼梯,跳到一楼的拐角处时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她漫不经心地抬眸,许柯手拿清大京大两张录取通知书的照片正大厅电子屏上滚动播放。 而许柯本人,就在操场的篮球架下等着她一起去参加毕业晚会。 童依扬了扬嘴角,眉眼之间带着浅浅的笑意。她抬手将绑在脑后的长发解开,茶色卷发随着她的动作随意地散落在肩头。 她不信什么有缘无分,也不信什么情深缘浅,这一次,她信自己的心。 童依将窗帘彻底拉开,她倚着栏杆,明艳艳的红唇不点自朱,悠悠扑闪的长睫衬得她眸里灿若星辰,好像昨天那个浑浑噩噩、失意神伤的海后殿下早已消失不见,此刻的她眉眼弯弯,粲然一笑的样子,明媚如五月里正盛开着的蔷薇花。 顾南正在大厅里给新来的服务生分配着工作,苏晚桐坐在吧台最里面的位置上支着胳膊,好像在冥思苦想着什么,两个人见童依从楼上下来的那一刻,无一例外地放下了手头上的事情。 “让你别喝那么多你不听,头疼不疼?胃难不难受?”苏晚桐把一杯温水塞到了童依手里,虽然嘴里嘟囔着她不听劝,可语气里却半点责怪的意思也没有。 “难受倒是不难受,”童依认真地摸了摸肚皮,声音里带着一丝调皮,“但有点饿是真的。” “还知道饿啊?”看着她尚有心情同自己玩笑,苏晚桐心底的那块石头总算落地,抬手心疼地捏了捏童依的脸颊,“就你昨天那样,我还以为你有情饮水饱,不食人间烟火了呢!” 顾南喊了小璇来接手培训新人的工作,也凑到了童依身边:“童姐想吃点什么啊,我现在让人去买?” 看着眼前神清气爽、没有半分潦倒的童依,顾南和苏晚桐都放下心来。她这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这样,明显就是已经走了出来,早就把上一段感情的不愉快抛之脑后。 “不用了,我一会儿还有事儿。”童依摆了摆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顺便蹭一顿他亲手做的晚饭。” 苏晚桐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声音里也带了一丝迟疑:“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童依拿出气垫补了个口红,她今天选了一只格外温柔的豆沙色,看起来简直温婉可人,让顾南都有些不敢认。 他只觉得太阳像是打东边落下一样,明明童依现在的心情极佳,可落在顾南眼里,却带着一抹难以名状的危险,让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行吧,也不瞒着你们,”她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啪的一声合上气垫,这才有空抬眼同他们解释,“我现在要去——哄男人。” “啧,是该好好哄哄了,”顾南点了点头,“不然,童姐的鱼塘怕是全都要荒芜了。” “喂,”童依敲了敲顾南的脑袋,“谁说我要哄他们了?” 苏晚桐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她抬起眸,看着满脸精神的童依,心底有个名字呼之欲出,可她还没来得及张嘴,就听见童依一本正经地开口:“我要哄的,当然是许柯啊。” “怎么着,这次想明白了?”苏晚桐的眼神有些微妙,即便童依还没有回答,但她的心底却早已有了答案。 “嗯。”童依垂着眸,逆着灯光,顾南有些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也自然无法猜测她现在的喜怒,所以只能向苏晚桐投去疑惑的目光。 他轻轻扯着苏晚桐的衣角,脑袋也往她那边偏了几分,声音格外小心:“晚桐姐,童姐她……到底想明白什么了啊?” 可再小的声音,也依旧被童依听了个清清楚楚,但这一次,她到没有嫌弃顾南熊熊燃烧着的八卦之魂,一反常态那般主动接过去了话茬:“想明白了我有多喜欢他,有多想和他有一个结果。” “就算青春一定会有遗憾,我也不想我的遗憾与他有关。” 她扬着眉,又恢复了从前那般张扬明艳,连说话的语气也带着独属于她的嚣张和肆意,让顾南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毕竟,他也是昨天亲眼见证了童依那样失落彷徨借酒浇愁的模样,这才一天过去,她却能这样快速地调整好心神,这让他不禁在心底默默给童依竖了一个大拇指,不愧是连桀骜不驯如陆川也要避其锋芒的童姐。 “好姐姐,”苏晚桐大手一挥,重重地拍了拍童依的肩膀,“有魄力!” 她是真的高兴,这些天童依的变化苏晚桐都看在眼里,准确说,从五年前童依决定要把许柯搞到手的时候开始,她这个旁观者就已经把事情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段时间以来,她都快要忘记自己小心翼翼地试探和提醒过童依多少次,但童依这样后知后觉的性子,直到现在才终于肯承认。 “反正,”童依垂着眸,“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的结果了。” 是啊,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两个人一别两宽,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山水永不再相逢。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能试试另一个结局? 第八十六章 不长记性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童依赶到律所也只看见了紧锁着的大门和漆黑的办公室,这样的出师不利让她有些泄气,眼里那抹明媚也跟着黯淡。 童依低着脑袋,慢吞吞地走下律所的台阶,灯火阑珊之中,她孤零零的身影显得格外落寞。她抿了抿唇,不甘心一样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大门。 这个时间,恰好是饭后茶余、散步消食的时间,街道上的人大都三五成群,年轻的夫妻推着婴儿车走童依面前走过,里面咿呀学语的小宝宝好奇地探出一个脑袋,白白胖胖的小肉团子很是可爱,童依猝不及防地同她对视,短暂的视线交织,小宝宝眨了眨眼睛,冲着童依咯咯地笑了出来。 年轻的夫妻看着眼前的场景,也跟着一起弯了唇,童依收起平日里的锋芒,在小宝宝面前半蹲下身子,眼底的温柔像是能滴出水:“你好呀。” 小宝宝还是在笑,年轻的妈妈弯下腰来,轻轻摸摸她的脑袋,笑着对童依开口:“她很喜欢你呢。” “好乖呀!”童依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小宝宝迟疑了几秒钟,颤颤巍巍地伸出小爪子,轻轻将她攥住,脸上却笑得更加可爱。 海后上岸计划 第33节 童依也笑了出来,拿起婴儿车里面小小的拨浪鼓逗弄着她开心。这样温馨的场景,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被融化,再也没有功夫去留意律所紧闭的大门。 许柯是走到公寓门口才意识到明天要去跟进的案子材料忘记带回来的,接连几天的大雨让南城的溽暑消散了几分,他没有开空调,只是把车窗往下降了降,半高的位置恰好与他的视线相平。 他急匆匆地赶回律所,可这个点律所门前的街道上车辆太多,许柯不得不得减缓了车速。他一直盯着眼前的车辆,来来往往到行人也大都忙忙碌碌,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路边那抹熟悉的身影。 没用多久,许柯就已经将车停稳,他从公文包里翻找着律所大门的钥匙,却先一步看见了自己以为忘记带回家的那份材料。 他顿住动作,一时之间有些迟疑,却又极快地收回心思。或许是这几天的来回奔波让他有些应接不暇,所以记忆力也跟着下降,明明就在包里的东西,却偏偏又白跑了这么一趟。 许柯摇了摇头,重新发动了车子调转方向,走到律所里前面路口的时候恰好遇见红灯,他缓缓地刹车,耐心地看着眼前的行人一一走过。 黄灯已经在闪烁,最后面的那对年轻夫妻推着婴儿车才走到斑马线的一半,婴儿车里面的小宝宝手里还拿着一个粉色的小玩具。她轻轻晃了晃拨浪鼓,肉乎乎的样子让许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直到他们彻底走过人行横道,许柯面前的绿灯亮起,身后的车子也开始按起了喇叭,他才堪堪回过神来。 许柯敛了眉目,一时之间有些好笑,他也不知道自己还在期待着什么,明明这样简简又普通的场景,他的脑海里却总能想到另一个人的身影。 哪怕明知道已经没有可能,哪怕她从未将自己规划进她的未来,哪怕就在不久之前,自己已经亲手选择了结束。 他自嘲地扯着唇,只觉得自己不长记性。 知难而退从来不是童依的风格,第二天上午,她就再次出现在了律所门口。 连续几日的阴郁终于放晴,早上八九点的太阳格外刺眼,刚刚氤氲起来的暑气从四面八方向童依席卷而来,让她格外后悔今天出门没有涂防晒。 为了能够堵到许柯,她特意定了个六点半的闹钟,随手抓了个饭团就出了门。童依到律所的时候,连周围沿街的店铺也还没有开门。 官岩昨晚熬了个通宵,所以来得格外早一些。他打着大大的哈欠,百无聊赖地转着车钥匙往门口走来。 他抬了抬眼皮,正疑惑门口为什么这么早就有人等待,等看清之后,连潮水般汹涌的困意也跟着消散了大半:“童姐?” 童依倒也没有过分惊讶,甚至还像往常一样带着调笑的语气:“官小岩,来得挺早嘛。” 官岩微微一怔,等反应过来时,童依已经跳下了台阶,站到了自己面前。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逃跑是已经来不及了,官岩只能硬着头皮和童依寒暄:“童姐来得……也挺早哈。” 他隐隐觉得有什么好像不太对劲,尤其是童依笑得这样张扬明艳,毕竟不久之前,他还特别没义气地“出卖”了童依的消息给许柯。 这些天来,许柯依旧是清清冷冷不问世事的样子,官岩猜不出他的喜怒,更不敢随意去打探童依有没有生气的消息,所以惴惴不安了好些时候。 至于现在,根据这些年来他和童依交手的经验,官岩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一举一动都格外小心。 “最近挺忙嘛?”童依当然不知道官岩现在的心思,她随手撩了撩头发,漫不经心带着官岩往律所的门口走,熟练度程度让官岩有些怀疑到底是自己来上班还是童依来上班。 “还好还好,”简单的闲聊让官岩渐渐放下了戒备,他抖了抖手里的钥匙,顺理成章地开了律所的大门,“算不上忙。” “既然这样,”童依弯着唇,轻快的声音娇俏又明媚,“那应该有空和我算算账了吧?” 官岩脸上的笑容一僵,几乎是差点踉跄在台阶之上:“童姐,你听我狡辩!” “哦。”童依自顾自地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先官岩一步进了律所,这让他更加心惊胆战。 “童姐,真不是我故意不帮你!”他苦兮兮地跟在童依身后,狗腿又辛酸地帮童依拉开了椅子,“许柯那货这么聪明,你就算借我十个脑子,我也没办法真瞒他瞒到滴水不漏啊!” 童依施施然落座,她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在桌面上轻轻叩着:“哦。” 第八十七章 闹别扭了 这下官岩是彻底没了脾气,声音也比刚刚更加殷切:“而且,他又那么在意你,我真不敢瞒着他偷偷把事情办了……” 听到这里,童依的眉梢微微一动,刚刚一直往门口张望的视线也缓缓收回,漂亮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官岩觉得有戏,所以也在童依身边拉开了一把椅子,难得正经地开口:“怎么,你和许柯……闹别扭了啊?” 空气有一瞬间安静,童依轻轻敲打桌面的指尖也跟着停顿,她看着眼前勉强算得上真诚的官岩,灿若星辰的眸里有着浅浅的黯淡。 她轻轻垂眸,即便一言未发,官岩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怪不得这几天许柯跟不要命一样疯狂工作,怪不得连前台小宁都说他最近脸色阴郁得可怕,张律也有意无意地和自己打听发生了什么,许柯那冷冰冰的样子,就差把生人勿近四个字写在脸上。 他来了兴致,拿起被子给童依倒了杯水:“因为陆川?” 童依没有多想,理所当然地否认:“不是,陆川出事儿前的那天就算不上愉快。” “啊?”官岩有短暂的迟疑,他再一次确定自己的表达没有问题,可童依好像并没有往另外一个方向思考,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童依抿了抿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同官岩解释,欲言又止了半天之后,只好低低地开口:“反正……现在就这样了。” 她叹了口气,向来锋芒毕露的人难得有这样软的语气:“我不想和他就这么结束,所以来这里碰碰运气。” 官岩见过张扬明艳的童依,见过霸道强势的童依,见过肆意洒脱的童依,可像现在这样无奈中带着固执的童依,他还真是头一回见,所以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本想借此机会好好挖苦嘲讽她一顿的心思也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那,”他看着眼前的童依,心底莫名多出一抹不忍心来,“你打算怎么办啊?” 童依苦涩地抿着唇,良久之后,声音却是极轻:“先见到他再说吧。” 官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童依固执,许柯也固执,两个别扭地性格遇到一起,眼前的僵局更没有了破解之法,现在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虽然,他不知道两个人到底因为什么闹了不愉快,可他太了解许柯。 作为许柯为数不多算得上朋友的人,从学生时代到离开校园,许柯一直都是清醒理智、冷静克制的性子,他为数不多的冲动和失控,几乎都和童依有关,五年前是,五年后也是。 五年前他明知童依只是一时兴起,却还是要陪她胡闹一场,五年后他也清楚童依只是胜负欲上头,却在还是同一个地方第二次沦陷。 曾经的清冷无暇皓如朗月的许柯,如今西装革履年少有为的许柯,无论是什么时候的许柯,在遇见童依的时候,再多的清醒也抵不住难以自抑的心动。 如今这个场面,理智告诉官岩,他应该为好友终于认清形势放弃幻想而感到高兴,童依之外,再也没有人能让他一次又一次地破例。 可另一方面,作为见证了这段感情从开始到热恋再到结束,甚至结束之后破镜重圆却发现不过是重蹈覆辙的人,官岩心底有些怅然。 两个人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最起码,在他看来,不应该是这样一别两宽。 而且,如果许柯真想断得一干二净,根本不可能给童依再次和他产生牵扯的机会。 官岩看着眼前明显有些不在状态的童依,一时之间有着浅浅的纠结。 “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童依垂着眸,眼底的情绪复杂晦涩,“顶多,就是这一趟来又扑个空罢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浅浅的鼻音,这让官岩不免大惊失色:“不是,童姐,你别这样啊!” 童依从刚刚的失神里收回心思,本来只是想演个苦肉计,把官岩策反过来罢了。可她是真的有些难过,眼眶也是真的有些酸涩,所以话刚说出口,就让官岩彻底没了戒备。 她敛了敛眉目,认真地抬起眼睛,氤氲了一层水光的眸子反倒格外清澈:“所以,你要不要帮我,想办法把他追回来?” 官岩丝毫没有发觉哪里不对,答应地格外爽快:“那当然!” 话音刚落,许柯恰好从律所门口进来,他换了一身黑色的西装,白色衬衫熨得服服帖帖,连领带也打得一丝不苟,看上去比平时还要多几分清冷。 他淡淡地抬眸,视线在童依身上短暂地停留了几秒,眼底却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波澜:“今天上午我有个代理意见要写,如果是办理离婚手续的话,你下午有没有空?” 官岩在一边听得下巴险些掉下来,许柯刚刚说的好像是……离婚? 他们俩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在去北城出差之前,还是在回到南城之后?这件事情给官岩带来的冲击,丝毫不亚于五年前知道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听着这样疏离冷淡的语气,童依急急地站起身来,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所以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是来找你离婚的。” 她软着声音,眼底不再带着从前那般调笑,语气也格外真切:“许柯,我们谈一谈,好不好?” “如果是其他事情,”许柯平静地开口,就好像再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我并不觉得有什么谈的必要,也不必再浪费彼此的时间。” 童依直接被他这句话给噎住了,她抿着唇,这一次的许柯,好像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陌生。就好像两个人从来就没有什么感情瓜葛,也不存在之前那些快乐美好肆意疯狂的记忆。 空气中是可怕的安静,官岩完全被许柯那一句离婚给吸引去了注意,童依也沉浸在他所说的没有必要中无法自拔,几个人都没有说话,连微风吹过门外树叶的声音都格外清楚。 第八十八章 漂亮姐姐 许柯收回视线,径自上了楼梯,只留下童依和官岩两个人,律所开始人来人往,小宁看见童依,热切地跑来打招呼。 童依牵强地扯着唇角,心不在焉地倚着前台,眼神却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楼梯。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明明许柯都已经把话说得那样绝对,明明事情已经进入了死胡同,但她还是不想就这样铩羽而归。 官岩给小宁使过去一个眼色,让她务必安抚好童依的情绪,自己则是抄起手机就去了许柯的办公室。 “你们俩,”他走到办公桌前,喊了两声内人答应之后,直接就抽走了连许柯手里的文件夹,“到底怎么回事啊?” 许柯倒也没恼,只是往后撤了身椅子,声音格外平静:“没怎么回事。” 官岩才不会相信他的鬼话:“没怎么回事她都能追律所里来?” “其实,那天在北城你说的没错。”许柯轻轻垂了垂眸,眼底似幽寂沉静的深潭,任再大的风浪也掀不起半分波澜。 他顿了顿声音,漆黑的眸里平静却又带着一层冷意。那是一种官岩从未见过的情绪,像是无数次挣扎之后,终于决定要放手一般的无望。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从官岩的手里抽回来了文件夹,声音依旧清冷:“同一个地方,我不该跌倒第二次的。”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官岩也不好再多嘴什么,他下楼时童依还在门口坐着,小宁面露难色却也无可奈何。 官岩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心想还真是出了奇,兜兜转转五年过去,两个人怎么还是回到了曾经读书时的状态。一个穷追不舍,一个避而不谈,这样的剧本带着一种奇妙的熟悉,让官岩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钟离刚刚来到律所就看见了坐在门口桌子边上的童依,那样张扬明艳到万物褪色的容貌,是只见一眼便再也难以忘却的存在。 哪怕同为女生,钟离也忍不住打心底感叹一句美艳不可方物,所以很容易就想起来了在北城酒店里为数不多的见面。 律所的一楼的布局简洁大方,童依所坐的位置恰好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她大概是有些无聊,所以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桌上绿萝的叶子。阳光透过玻璃斜斜地照了进来,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一片温柔的色泽之内。 童依歪着脑袋,慵懒地趴在桌子上,长长的卷发随意地散落在一边,恰好遮了她一半的侧脸,明眸皓齿的样子远比阳光还要娇媚。 这样明艳动人的漂亮姐姐,钟离一时之间没缓过神来,连动作也跟着滞住,甚至连眼睛也不受控制地落在那里,迟迟忘记移开。 童依大概是发觉有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了许久,所以收回一直拨弄绿叶的手指,抬眼去寻找视线的来源。 她眨了眨眼睛,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迟疑,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眼前这个温婉可人的小姑娘,却一时之间对不上名字。 钟离猝不及防地对上童依的眼睛,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嗨?”就算不知道是谁,先打一个招呼也不会吃亏,童依弯了弯唇,大方地挥了挥手。 “啊……”钟离总算回过神来,有些后知后觉一般轻轻点头。 “小离!”小宁抬了抬眼,叫住了正打算上楼的钟离,顺手递给她一个文件夹,“正好你来了,帮我把这个捎上去给官律,刚刚他忘记拿了。” 小离。童依挑了挑眉,有些碎片的记忆渐渐在她脑子里拼凑出来一个完整的画面,那天早上,在北城九点的餐厅,她好像自我介绍过,叫什么来着……钟离? 她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几秒过后,又重新拨弄起了绿萝的叶子,并没有把她的出现放在心上。 钟离接过小宁手里的文件夹,心底的疑惑却久久未消。她来律所,一定是找许律的吧?可许律明明就在办公室,为什么要让她在楼下等呢?所以现在,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喂?喂喂喂?”官岩在她面前摆了摆手,把人从飘远的思绪里拉了回来,“小学妹,上班摸鱼也要有策略,这么心不在焉,多少有点儿嚣张了啊。”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她尴尬地垂下脑袋,一副做错事情乖乖道歉的模样,让官岩有些于心不忍,及时地打断了她。 “不是什么大事儿,”官岩抬了抬手,有些哑然失笑,“倒也不至于要写个小作文反思,不过你刚刚想什么呢,怎么看着比改合同还要认真?” 海后上岸计划 第34节 “其实也没什么,”钟离咬了咬唇,小巧的瓜子脸上泛起一抹疑惑,向来温婉的眉眼也染了一层迟疑。 她支支吾吾,犹豫了半天,难得同官岩套起近乎来:“学长,能不能问你一件事情呀?” “嘶,”官岩挑了挑眉,也收了手里正在反着的一个卷宗,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这声学长,怎么听着这么不怀好意的感觉?” 毕竟,这位小学妹在律所里向来都是喊自己“官律”,只有极少数情况,才会冷不丁冒出来一句“学长”。 “这么明显的吗?”钟离皱了皱眉,关于自己心思被一眼看穿这件事,她还是有些稍纵即逝的挫败。 “行了行了,”官岩没想深究,开了个玩笑就把事情翻了篇,“有什么事情,你问就是了。” 钟离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就知道官岩不会真的为难自己,所以连唇角也弯了几分:“楼下那个漂亮姐姐,是来找许律的吗?” “漂亮姐姐?”官岩动作一顿,用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钟离看到的人是谁,“你说她啊,怎么着,她让你这么叫的啊?” 漂亮姐姐,这还真像童依能干出来的事情。 “没有没有,”钟离摇了摇头,轻轻地抿着唇角,声音却小了几分,“就是感觉……她真挺漂亮的。” 第八十九章 在追你吗 “虽然事实确实是这么个事实,但是下次别当着她的面这么喊,毕竟……她这个人,是真的会骄傲的。”官岩轻笑出声,又想起钟离刚刚问的问题,所以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啊,她确实是来找许柯的。就目前这个情况来看,未来这几天,她出现在咱们律所的频率,应该会很高。” 钟离半知半解地应了声,官岩打开了她从一楼小宁那里拿来的文件夹,然后把明显还在思考的人人喊住:“正好提到他,那你帮我跑一趟吧。” “这个文件最后一页让许柯签个字,然后送去三楼,给张律过目。”他龙飞凤舞地在文件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抬手递给钟离,等人都快要出了门,他有突然把人喊住,“对了,你过去的时候顺便问问老张,上周三开庭的那个案子,当时的李庭长在庭上要要的代理意见他写好了没,如果写好了的话,顺便帮我拿过来吧。” 钟离浅浅地应声,转身出去之后,礼貌地敲了敲许柯的门。 里面传开不轻不重的一道声音,听起来甚至带着几分生硬:“进。” 她推开门的时候,许柯正盯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快速地敲打着,清冷的脸上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见钟离进来是,只是淡淡地抬了抬眼,连声音也依旧平静:“怎么了?” 钟离看着忙碌的许柯,生怕自己言行唐突打扰到他:“官律说,有一份文件需要签下字。” “稍等,我把这一条写完。”许柯推了推眼镜,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过了半分钟左右,敲打键盘的声音终于消失,钟离见状,连忙把文件夹递了过去。 许柯抬手接过文件夹,随手从笔筒里抽了一支笔出来,快速地扫了一眼文件内容之后,若有所思地用笔尖戳了戳被加粗的一行字。 “这个地方的格式条款需要特别注意一下,因为高院新出了个解释的文件,”他拿起便利贴来,想要标注点儿什么东西,“我加一个小注,一会儿拿给张律的时候,你提醒他重点看看这里。” 许柯指了指文件中间的地方,抬手就要下笔,却在按下笔尖的时候发现了不对。 眼前便利贴的第一页上,那张扬肆意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每一个笔画都带着童依浓重的个人气息,甚至最下面落款的小表情都没有变。 这个便利贴在书桌的最角落里,这几天许柯都没有用过,所以,应该还是那天她没有任何征兆探班时,在等待自己回来的过程中无所事事,拿来消遣的。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闹得这样不可开交,自己回家的时候还带了她最喜欢的南城一中后街的小蛋糕,她在公寓的客厅里扎着温柔的低马尾,认真地拆着超市的包装袋,然后一个一个填充进自己家里空荡荡的冰箱。 那样温馨的场景,即便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许柯依旧难以真正忘怀。 “许律?”钟离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再三确认向来工作认真清醒理智的许柯刚刚是在走神。 许柯堪堪回过神来,掩饰掉眼底那一抹明显不在状态的情绪,他放下了手里的便利贴,在落款的地方签下自己的名字,声音带着听上去依旧波澜不惊:“这份文件先放在这里,一会儿我去张律那边一趟,你先回去吧。” 钟离点了点头,却还是没有动弹,许柯抬起有头来,有些疑惑地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了。”钟离老老实实地回答,她垂着眸,知道自己不该问,却压不住自己心底的疑惑。她踌躇许久,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试探,“许律,楼下那个漂亮姐姐,她现在……是在追你吗?” 许柯眼神一顿,平静无波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起伏,他冷着眸却再清楚不过钟离说的漂亮姐姐是谁。 至于追他,许柯眨了眨眼睛,童依的心思他根本猜不明白,现在也没打算去猜,所以短暂的沉默之后,选择岔开了话题:“她还在楼下?” 钟离点了点头,看着许柯依旧平静的神色,她更加确定自己内心的想法,困扰了她一上午的疑惑终于有散开的趋势。 她轻轻掩上门,脚步也轻快了许多,丝毫没有注意到许柯自问完这句之后有些晦涩的眼神。 他盯着手机上童依的对话框,删删减减了许多遍之后,还是点了退出。外面的天气晴朗,连风也格外温柔,许柯敛着眉目,抬手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最终带着材料,往三楼的方向走去。 张然也算是许柯和官岩的同门师兄,毕业之后律所开得风生水起,就顺利成章地跟清大法学院签署了共建合作项目。 那时的许柯和官岩恰好毕业实习,虽然师兄看着不算好相处,但他为人靠谱仗义,一起共事也算合得来,两个人也就顺便留了下来。 许柯进去的时候,张然正在沏茶,见人来了便笑着招呼他坐下:“你小子,鼻子够尖啊!这可是刚到的的普洱,我等都等了小半个月呢。” 对于品茶没什么兴趣的许柯神色如常,坐下之后也只是翻着手里的文件。 “这合同又不急,过会儿再看也行!”张然不满地抽走他手里的材料,兴致勃勃地递过去一盏清茶,“尝尝!” 许柯看着手里的茶盏,一时之间有些无奈,他轻轻抿了一口,然后认真地评价:“好喝。” 张然嫌弃地从他手里拿回茶盏:“你这种木头,是该找个性子活泼的小姑娘收了你,我看楼下那位,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许柯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所以声音格外平静:“我一会儿找人接她回去。” “不是我说你啊,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张然动作一滞,只觉得许柯像个二傻子,他苦口婆心地劝道,“人小姑娘都追你追到这里来了,你真就一点儿也不动心?” 第九十章 小独角兽 张然对于许柯和官岩两个小师弟总是格外喜爱一些,毕竟师出同门,除开一起工作的关系,也算是半个朋友。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宋教授把这两个人交到自己手上时,活像认了俩干儿子,带着老母亲的期盼一样千叮咛万嘱咐。 那晚在北城的酒店里,张然本以为只是一个走错房间的小姑娘,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已经退出了房间,优雅地致以歉意。 可谁承想,眼前这位高岭之花竟然三言两语结束了晚间小会,抬脚就追了出去,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他甚至还和官岩打趣,铁树终于有要开花的迹象。 至于现在,张然认识许柯这么久,喜欢他的女孩子不在少数,但自己从来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再清冷平静的神色,也掩饰不了内心的茫然。 面前的人轻轻垂眸,漆黑的眼底一片冷然,刚刚泡好的普洱散发出阵阵茶香,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格外浓郁,一丝又一丝的香气氤氲起白色的雾来,让室内平添了几分朦胧。 沉默持续了许久,久到张然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一会儿自己该如何下去委婉地劝走那个爱而不得的姑娘,甚至连说辞都已经打好了腹稿,他却忽然听见许柯的声音极轻:“动心过。” 动心……过是什么意思? 张然睁大眼睛,眉梢也因为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而染上一抹疑惑。许柯不擅长说谎,更不擅长隐瞒,这么多年以来,自己一直以老大哥的身份同他们相处,就算不是在工作上,也为两个年轻人提供了许多靠谱的建议,所以最是清楚许柯现在的状态意味着什么。 他在纠结,在困扰,而这一次纠结困扰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感情。 这让张然大为震惊,连声音也带了一抹不确定:“你说……什么?” 许柯敛了眉目,掩饰掉眼底那一抹失神,短暂的调整过后,还是那个年少有为、清冷从容的高岭之花:“没什么。” 恍惚间,张然记起去到北城的第二天早上,听官岩一脸愤懑地吐槽着许柯不讲义气,一个晚上不见人影也就罢了,连那样难搞的当事人都甩给了他一个人去应付。 许柯的视线移向窗外,作为律所最大的合伙人,张然办公室的位置极佳,在落地窗前垂一垂眸就能看见门口来来往往的顾客。 外面的人群行色匆匆,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但许柯还是忍不住被那个小小的人影吸引去了注意。 张然顺着他目光所至的方向看去,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虽然算不上熟悉、仅仅一面之缘却也印象颇深的姑娘。 童依大概是坐了一上午实在无聊,所以努力寻找着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律所一楼的书架上全是复杂晦涩的法律条文,即便有那么几本不一样的也大都是法律相关的名著,有时候他们做这一行的都忍不住头疼,更别说童依这样肆意洒脱的性格。 所以,她盯上了坐落在律所门口的石雕,现在现在正百无聊赖地摸着它的脑袋,嘴里好像还在碎碎念着什么。 张然被童依这一举动逗得不行,唇角止不住一般上扬,最终还是忍不住摇着头轻笑出声。 “我觉得哈,”他抬手拍了拍许柯的肩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幸灾乐祸,“你要是再不下去,咱律所门口那镇店之宝的脑袋,可就要被她摸秃噜皮了哟!” 许柯偏过头去看身边的张然,只觉得他笑得格外大声,语气里也是掩饰不住的揶揄,一时之间只觉得他是在是无聊。 而三层楼之下,童依还在石雕旁边的阴影里靠着,甚至还怯生生地抬起一根手指,轻轻触碰石雕头顶的那根尖角。 她试探一样轻轻戳了几下,发觉它确实是硬邦邦的石头之后,又忍不住去细细抚摸那尖角的纹路,认真又好奇的模样,让许柯眉眼之间的冷意也一丝丝褪去。 “还愣着干嘛啊?”张然碰了碰许柯的胳膊,嘴角笑得越发嚣张,“正好趁这个机会下去看看呗,就当……解救一下我们法律人的小神兽嘛!” 许柯收回视线,原本幽静如深潭的眼底终于有了波澜,他放下手里的文件,即便还是清冷如朗月,可淡漠到眼神里终究还是多了一抹温和。 他在张然八卦到根本不屑隐藏的眼神里下了楼,路过前台的时候,小宁还一脸为难地将他喊住:“许律许律!”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看了一眼门外的童依之后,还是只能如实告知:“刚刚在这里的时候童姐说啦,要是今天堵不到你,她绝对不会回去的。如果一会儿她硬闯,我要是拦不住的话……” 许柯抿了抿唇,看着小宁苦恼的眼神,他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我知道了。”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重新整理了情绪之后,抬步走到了童依身后。 童依的心思全在眼前的石雕上,她声音很小,轻轻戳着石雕的尖角,甚至还给它起了个可可爱爱的名字:“小独角兽,你为什么只长了一个角呀?” “因为它的角,是用来明断是非的。”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童依动作一滞,她缓缓地转过身去,眼底泛起一抹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日思夜想了这么多天的人,终于肯再和她说一句除了分开以外的话。 童依张了张嘴,一时之间有好多话涌上心头,不知道该从哪一句开始说起。她难得有这样语塞的时候,也难得像现在这样不知所措,这一刻,童依无比懊恼自己从前那些看着靠谱的交际技巧竟然在这种场景下没有半分用武之地。 两个人之间是良久的沉默,她苦恼地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决定先发制人。 “那什么,”她想办法找了个话题,希望两个人之间不要这么尴尬,“这小独角兽,还挺……有意思的。” 第九十一章 首战告捷 “它叫獬豸。”许柯看着眼前有半人高的石雕,脸上的神色依旧清冷,却难得没了早上那样疏离,而是耐心地和童依介绍,“是上古神兽,它很聪明,能辨是非,识善恶。正因如此,书中记载它‘所以触不直者去之’。” “哦。”童依抿了抿唇,她坐在律所门前的青石台阶上,许柯高大的身形替自己遮去大片毒辣的太阳,他逆着光而站,让童依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两个人之间又恢复了沉默,童依眨了眨眼睛,向来张扬明艳的眸里难得泛起一抹无奈,从来没有遇到过聊天聊得这么费劲的时候。 她轻轻咬了咬唇,又硬着头皮继续问道:“可是它长得……为什么这么像一只羊啊?” “也有人叫它神羊。”许柯收回视线,声音不紧不慢,“因为它大者如牛,小者如羊,类似麒麟,象征着清平公正。” 大概是发觉两个人就着律所门口的獬豸实在没什么好讨论的,童依忍无可忍,只好故技重施。 她狠了狠心,就着坐在石阶上的姿势,在心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猛然一下站起身来。 她今天郁郁寡欢了大半个上午,早上起来也没有认真吃饭,所以苍白的小脸上并没有几分红润,甚至连口红也是温柔的裸色系,看上去的气色远没有平时那样好。 加上刚刚那一下,她迅速的起身带来了如排山倒海般的眩晕感,童依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没有任何任何防备般晃了晃。 律所门前低矮的台阶算不上宽敞,童依摇摇欲坠的身子更显单薄,看上去实在是让人提不起戒备。 低血糖?中暑?还是她身体本来就不是很舒服? 许柯暗着眸,各种各样的猜想在脑海里一一闪过,他还是没有狠心到真的置若罔闻袖手旁观,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伸手扶住了童依的手臂。 他比童依高出许多,所以很容易就将人稳住,却不想她竟然趁势倒进了自己的怀里。 发觉她这么明显的巧合时,许柯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稳稳地被自己揽进了怀里,这个时候要是再松手,她怕是真的会狠狠摔下台阶去。 这么想着,他冷了冷眼神,情绪一时之间有些复杂,一方面懊恼自己又被她的把戏蒙蔽了心神,可另一方面又实在谈不上后悔刚刚的举动。 海后上岸计划 第35节 童依大半的力气都散了下去,她软软地窝在许柯怀里,漂亮的眸子里没有了平时的锋芒毕露,让许柯再一次没有办法狠心松手,只好冷冰冰地端着架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里也听不出半分波澜:“下去。” “我不要!”童依耍赖一样揽住他的脖子,甚至还收了收手上的力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会儿和我去吃午饭!” 两个人之间又是良久的沉默,久到童依都有些泄气,甚至想着要不要换一种策略,久到街边来来往往的行人也纷纷投过来好奇的目光,许柯也有些不知所措。 官岩听到了动静,从律所门里扒着门框,一脸吃瓜的表情让许柯更觉得耳根发烫,他最先败下阵来:“好。” 童依果真听话地收回了手,还不忘往身后投过去一个带着警告意味的眼刀,成功让官岩偃旗息鼓,彻底收回去了八卦的表情。 首战告捷,童依觉得追夫有戏,所以连眉梢都洋溢着雀跃。许柯的手握着方向盘,从另一边的后视镜里把一切尽收眼底,他平静地收回了视线,在心里暗暗告诫着自己这一次绝对不可以被童依轻易蒙骗,绝对不可以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第三次。 他向来言而有信,说和童依去吃午饭就和童依去吃午饭,甚至连餐厅地点的选择权也做出了让步,开车足足二十分钟来到了童依点名要吃的那家餐厅。 其实,童依也不是真有多讨厌律所附近那一家菜馆,只是她两次在那家店就餐的记忆都算不上有多愉快,是看到他们家的菜单脑海就会自动浮现那些画面的程度。 一路上,许柯并没有和童依多说什么,手机导航地图的智能人工播报声音冰冷又带着生硬,落在童依耳朵里格外尴尬。 她挑了挑眉,窗外的风景一帧又一帧变换,在路口等红绿灯的功夫,智能人工又在继续播报着周围的实时路况。童依觉得无聊极了,她漫不经心地抬眼,余光恰好瞥见了旁边一个路牌,一个算不上成熟的想法在她的脑海里酝酿。 她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悄悄抬眸看了一眼认真开车的许柯,他好像对那家餐厅并不熟悉,否则也不至于要用导航才能找到地方。 童依眨了眨眼睛,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狡黠,她心下觉得可行,声音里藏着再明显不过的小心思:“导航规划的路线不太准,从这条路走是要绕路的,不如我给你带路吧。” 许柯眼皮一跳,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童依好像一直都是个路痴,可现在她居然告诉自己从这条路总要绕路。 这样的反常让许柯很快就找到了破绽,所以平静地将童依那尚在萌芽、甚至还没有成型的想法扼杀在了摇篮:“那我重新开一下导航。” 如他所料,童依果然泄气一样倒回了副驾驶的座位,从后视镜里还能看见她明显失望的小眼神,她的手指收紧,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手指上绕着头发,许柯阴郁了一上午的心情,竟然莫名有要好转的迹象。 吃一堑长一智,已经在童依身上跌倒过两次的许柯多少还是摸索出了几点经验来。所以,现在的两个人也算是高手过招,彼此彼此,谁也没有赢过谁多少。 许柯眼底的清冷褪去大半,他敛了敛眉目,心下也多了几分把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就不信,童依还能耍出什么花招来,只要自己不走她铺好的台阶,这一次,她就别想着要将自己拿捏住。 第九十二章 我没有家的 一顿饭下来两个人心思各异,童依见他无论如何也不接招,实在是有些头疼。 她从身后的包里摸出手机,不动声色地放在桌子底下,单手跟苏晚桐发着消息交流对策,可苏晚桐这个不靠谱的竟然给自己乱出主意,童依咬了咬唇,恨不得头都她打歪。 看着童依悄悄在桌子底下挥拳的小动作,许柯轻轻挑了挑眉,明明把她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却还是慢条斯理地拿着汤匙喝汤,优雅从容、淡定不迫的样子让童依更加挫败。 苦肉计都用过两遍了,再一再二不再三,这次说什么也得换个策略。她眨了眨眼睛,漂亮的眸里带着难以掩饰的苦恼,甚至连太阳穴都在隐隐作痛。 童依撇着嘴,单手支起下巴,另一只手在桌子底下百无聊赖地转着手机,实在是有些无奈,偏偏这时候响起来了一道突兀的铃声,吓得她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许柯的视线落在被桌布掩盖的地方,他挑着眉,若有所思地看着声音都来源,童依心底那掩饰的本就不算多好的小九九也被打翻得一干二净。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施施然从桌子底下拿出来了手机,以为是苏晚桐那货又想出来了什么馊主意,见自己没有回她消息,所以急匆匆地开始电话轰炸。 童依垂下眸去看屏幕上跳动着的备注,脸上的表情却突然滞住,连弯弯的唇角也重新放了下去。她眨了眨眼睛,许柯细细看去,竟然发现她眼底那抹明媚正一丝丝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瞬间冷了下去的瞳色。 他不知道自己和童依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可如果说起来,两个人也曾是最亲密无间的恋人,但不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他好像从未在童依脸上看见过这种表情。 手机铃声又响过去一遍,可童依还是没有要接电话的意思,她只是盯着手机屏幕发呆,连支着下巴的手也放了下来。 许柯轻轻抿了一口汤,清清冷冷的声音听不出多大的起伏:“怎么不接?” 童依如梦初醒,她动了动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她淡淡地垂眸,流玉的手指轻轻划过屏幕,将手机放到了耳边。 两个人隔得有些远,可密闭的包间里格外安静,许柯停下动作,隐隐能够听到细微的电流声音。 他正疑惑着,是什么人的来电能让向来张扬明艳的童依如此失神怅然,就听见她声音极轻,甚至带了几分苦涩:“我知道了。” 电话那边的电流声音一顿,又开始窸窸窣窣,而这一次,童依却迟迟没有说话。 包间里的灯光颜色不算明亮,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随着她眨眼的动作轻轻扫过,恰好让许柯没法看清她眸底的神色。 空气格外安静,刚刚来的时候童依点了一盅玉米甜汤,贴心的商家怕汤品放凉会影响口感,所以特意加了一个炭炉。 瓷盅用小火慢慢地偎着,浓郁的玉米香气随着咕嘟咕嘟的声音一点点蔓延开来,在这小小的空间内被无限放大,让人的味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如果放在以前,童依早就开开心心地拿起汤匙喝掉了一碗又一碗,怎么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不仅不为所动,眉眼之间还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痛苦。 “没关系的。”童依仰起头,明明声音听起来也勉强算得上轻快,可原本如星辰一般明亮灿烂的眸里却没有半分笑意,“我已经习惯了,反正你们从来都是这样。” 许柯发觉了不对,趁着盛汤的功夫用余光瞥了一眼,可是只这一眼他便怔愣在了原地。 她紧紧地攥着手机,有些自嘲地扯起唇角,平静的眼底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可仔细看过去就能发现那一丝丝漫上来的凉薄和失落。 不带半分闪躲,也没有丝毫掩饰,她就这样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静静地任眼底氤氲起一层细碎的水光。 “真的没关系的,”童依嗤笑出声来,低沉阴郁的声线却再也没有半分从前的明媚爽朗,“如你们所见,这么多年过去,没有你们,我也依旧活得好好的。” 电流的声音又是一顿,可这一次,童依并没有留给对面继续说话的时间。 “我还有事,”童依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对方的声音,“你们忙吧,不用管我。” 她将手机拿离耳朵,准确快速地挂断,息屏之后就塞进了包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想要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可眼底那抹失落却怎么也掩饰不掉,甚至有些欲盖弥彰。 “对哦,我还点了一份这个啊。”她扯了扯唇角,目光突然落到桌角的甜汤上面,拿起汤匙给自己盛了小半碗,努力想要让自己听起来没有那么难过,“吃点甜的心情就会好很多。” 童依低下头去喝,连先放在唇边吹凉也忘记,不可避免地呛了一大口。 她剧烈地咳嗽,汤汁随着她的动作洒了大半,桌面之上一片狼藉。 许柯迅速抽了张纸巾,轻轻替她擦拭着唇角的汁水,清冷的声音里是难以自控的担心:“有没有烫到?” 童依摇了摇头,明明有些带了哭腔的语气里却还在嘴硬逞强:“没关系的,我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 许柯皱了皱眉,短短不到五分钟,这一句话,他已经从童依嘴里听了四遍。 他暗了暗眸,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她说的是刚刚那通电话还是现在的插曲。 这样的童依让他实在有些不知所措,许柯抿了抿唇,理智和情感在心底吵得不可开交。 经验告诉他,童依这种没心没肺的姑娘,所有乖巧温顺的模样都只是为了驯服自己。但情感又将他从理智那边拉回来了大半,这样真真切切的难过落在许柯眼里,却半点也不像伪装。 他将视线移开:“我送你回家。” 童依微微怔愣,笑得格外难过:“我没有家的。” 第九十三章 我很乖的 许柯眼神一颤,童依笑里带着浓浓的悲凉,细碎的水光轻轻闪烁,让她眸底的那层雾气更重了几分。 “不好意思啊。”她盯着桌面上的一片狼藉,有些自嘲地扯着唇角,“又惹麻烦了。” 明明是弯着唇,但童依的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长睫遮去了她眸里的那抹失落,连从前的张扬也尽数褪去。 许柯有一瞬间的诧然,刚刚,他好像在童依的语气里,听出来了一丝委屈。 不是欲擒故纵地撒娇,不是一步三算的勾心斗角,是掺杂了难过、混合着酸楚、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慢慢发酵,最终一发不可收拾的委屈。 童依,也会委屈吗? 她是那样霸道,又是那样肆意,张扬明艳之程度,连最耀眼的星辰也要避其锋芒。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没心没肺的童依感到这样委屈? 许柯不知道,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童依,漆黑幽暗的眼底分不清喜怒,反倒如一汪寂静许久的深潭,童依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能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如果是从前,童依一定对许柯这样的反应格外惊喜。她会笑眯眯地看着他的眼睛,灿若星辰的眸里带着小女孩的娇憨,让向来清冷克制的人瞬间没了防备。 如果许柯对她的举动视若无睹,不甘心的童依一定会直接亲上去,等她把气喘吁吁的许柯松开时,还忘不了继续调戏一句:“你的耳朵好红耶!” 可现在,她却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轻轻地垂着脑袋,一个人盯着裙摆上的碎花出神。 半晌之后,她的声音极轻:“我没有不听话,也没有不懂事,我很乖的。” “童依,”许柯暗了暗眸,纠结困苦了这么长时间,他终于还是出声将人喊住,“你……” “喝完这盅甜汤,”童依突然将许柯的声音打断,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从前一样轻快,“你也要赶我走了吧。” 包间的窗帘只散开了一半,抬眼望去,也依旧能看到外面晴朗的天气,天空格外湛蓝,云朵也格外轻柔,好看的景色总是可以治愈许许多多的不开心,只是童依并没有什么心思抬眸。 许柯已经到嘴边的话被童依打断之后就生生停住,他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眉心也不由自主地紧紧皱起,清冷的眸里远远没有刚刚那般淡然。 他静静地看着童依,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自己这一次的判断。五年前分手的那个下午,不久前收到离婚消息的晚上,以及那天留下字条就落荒而逃的早晨,每一个场景都过分清晰,像是淬了烈火的烙印一样,狠狠地烙在了许柯的心上。 会是她欲擒故纵的把戏吗?会是她胜负欲上头的手段吗? 许柯不知道。 良久的沉默,童依依旧垂着脑袋,许柯也是一言未发。包间内分外安静,甜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炭火滋啦滋啦地尽情燃烧,时间好像静止,岁月好像暂停,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许柯依旧没有想出刚刚那两个问题的答案,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童依身上,虽然童依还是倔强地咬着唇不肯抬头,但是这一次,许柯明显能够听到对面隐忍克制着调整呼吸的声音。 “也行,”她苦涩地笑着,紧紧握住汤匙的手指竟然在微微颤抖,“那你帮我喊辆车,送我回夜幕迷城吧。” “我还没来得及搬家,夜幕迷城里最起码有顾南小璇他们在,不至于遇到上次的事情。” 上次的事情。 许柯眼神一紧,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天在电话里听见警察说童依被陌生男子尾随时有多紧张多担心,更忘不了在警务亭里看见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是喝醉酒才去纠缠童依时,有多想亲手拧下来他的脑袋。 如果,那晚的童依没有在回去的路上提前发现那个男人的不轨,没有恰好看见那个几百米远的警务治安岗亭,许柯实在不敢想象,她会陷入怎样危险的境地。 甜汤被熬的愈发浓稠,因为瓷盅里的水位已经到达了警戒线,所以炭炉边的提示按钮发出了微弱的滴滴声,许柯也终于从思绪里回过神来。 他抿了抿唇,将手里的汤匙轻轻放下,刚刚一直紧皱着的眉心,突然松了。 门外有轻轻叩门的声音,服务生小声地询问着需不需要什么帮助,许柯礼貌又疏离地回绝,等人退出包间之后,他从自己的钥匙上取下一个圆扣。 “那天出门着急,”圆扣算不上大,也就堪堪够挂下三个钥匙。许柯把圆扣重新合上,轻轻地放在了童依手边,清清冷冷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太大的起伏,“你有东西落在鞋柜上了。” 童依只觉得自己眼皮一跳,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两个人闪婚的那天晚上,他一本正经地从公寓玄关抽屉里翻出这串钥匙塞进自己手心。 那时候,许柯的神色,远比现在还要清冷。 童依猛然抬头,她张了张嘴,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堵在了她的心口,连同刚刚的情绪一起慢慢发酵,很快就占据了童依全部的思考,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等你找到新的住处之后,再还给我。”许柯慢条斯理地拿起杯子放在唇边抿了一口水,却半点也没留给童依说话的机会,“两点半律所有会,你自己回去。” 童依呆呆地应声,直到和他出了餐厅也没反应过来。许柯喊了一辆出租车,替她关上车门之后又示意司机放下车窗玻璃。 他单手扶在门框,好像想要叮嘱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敲了敲自己的手机:“到家之后给我回消息。” 等童依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子已经驶出去了半个路口。 窗外的风景一帧又一帧地倒退,司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子,童依侧过脑袋,有些不太确定地问:“刚刚……他跟我说什么?” 海后上岸计划 第36节 第九十四章 看我心情 “他说让你到家给他回消息。”大姐没当回事,顺手将导航切换回了原始页面。因为用的是加大字体,所以目的地的位置上,许柯公寓的地址格外显眼。她还笑着和童依打趣,“姑娘,这小伙子蛮心细的嘞。” 童依的视线从导航屏幕上移开,最终落在了手里算不上陌生的钥匙上。 半晌之后,她的嘴角渐渐弯了起来,连眼底也染上了浅浅的笑意。童依看着窗外的快速变换着的风景,她突然觉得,“回家”这两个字眼,好像也没有从前那么讨厌了。 律所前台,小宁悄悄往许柯身后探了探脑袋,看着和从前一样清冷淡定的许柯,她的眼神却有些小心翼翼。 许律的性子全律所都知道,虽然她也特别好奇童依的去向,但实在不好就这么问出口,一时之间只能暗暗咬唇,企图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什么蛛丝马迹。 “不错不错,”官岩合上手里的文件,嘴角的笑里带了几分玩味,他啧了啧舌,“我们童姐确实是有两把刷子。” 许柯专心致志地浏览着刚刚进门时小宁递来的平板,甚至还时不时在工作安排的表格里添加备注,丝毫没有理会官岩明显揶揄的调笑。 “让我猜猜啊,”这样的反应让官岩有些泄气般的挫败,他不甘心,继续欠揍地挑眉,“刚刚是去过了个二人世界,加一顿……烛光午餐?” 这样嚣张的语气,许柯当然不可能如此放任。他的手指在平板上点了几下,保存改动之后还给前台的小宁。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只是下一秒许柯便挑起了眉,看向官岩的眼神里甚至带了几分怜悯:“童依说,让你记得,你一直欠她一个人情。” 官岩的笑容在这一瞬间顿住,拜托,童依的人情,可不是这么好欠的:“喂,不是我说,你这就不仗义了哎!” 那天上午,童依确实是问到了自己这里。但是,自己回给她消息里,连标点符号都是许柯亲自编辑的。更不用说,后来把童依引到自己的办公室,又把苏晚桐和顾南留在一楼之类的操作,这笔账,怎么算也算不到自己头上来吧? 见许柯依旧波澜不惊面不改色,官岩最先软了语气,抬手搭着许柯的肩膀:“好兄弟,要不,你帮我去跟童姐解释一嘴呗!” 许柯闪开身子,可脸上却没有半分生气的意思,他头也没回地抬步走上楼梯,声音里甚至带了几分不加掩饰的故意:“看我心情。” “喂!”官岩就知道这货不会这么爽快的答应,所以只能遗憾地叹气,还不忘和小宁大吐苦水,“看见没,你们高岭之花的许律,不仅不讲义气,他还见色忘友!” 小宁没有接话,她见许柯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悄悄往官岩那边靠了靠:“官律,现在这样……到底什么情况啊?” “好问题。”官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两个人同窗七年,虽然,自己有时候确实摸不透这脑子好使到他都羡慕的好友内心所想,但要说半点也看不出来许柯的心思,那多少有点瞎扯,“我感觉,童姐应该是给他哄好了,但是……没完全好。” 其实,许柯和童依的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的话……确实也夹杂了许多其它的因素。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最少,现在的许柯不似上午那样冷着一张脸,继续拒童依于千里之外。 小宁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钟离恰好从楼上拿了文件下来,官岩笑着招呼她:“来来来,老张刚刚说让我点下午茶,小学妹喝点儿什么啊?” 听到下午茶的时候,钟离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小姑娘的心思总是写在脸上,带着一种专属于这个年龄的清澈,让官岩更觉得可爱。 他打开手机的外卖软件,干脆利落地摆到了钟离和小宁的面前,大气地挥手:“别客气,全场消费我们张partner买单!” “我们俩点好啦!”小宁和钟离热切地探讨之后,果断把想喝的东西加入了购物车,她拍了拍钟离的胳膊,“小离,你跑一趟,上午去问问许律要喝什么。” “不用不用,你们许律,今天估计是甜得发齁了,”官岩听到这里,眼疾手快地从小宁手里抢回来手机,还身手敏捷地拦住了钟离的去路。他一本正经地挑着眉,嘴角还带着明显玩味的笑意,“所以啊,我这么体贴,一定要给他点一杯冰美式,一点点糖都不加的那种!” 钟离要上楼的动作顿住,一时之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往内厅的桌子旁边看去,那个张扬明艳到万物褪色的漂亮姐姐早已不见了踪影。 许柯刚刚上楼时的神色依旧清冷,钟离小心地打了个招呼,毕竟初出茅庐,她的阅历眼界确实尚浅,所以完全猜不出许柯清冷的面容之下到底是什么心情。 而刚刚听到官岩那句甜得发齁,让她的心底疑惑更深,好在官岩算是律所里是最好相处的人,所以她才敢小声地问:“学长,今天上午那个姐姐呢?” “谁知道呢!”官岩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那个疯丫头难猜得很!她跟许柯,个儿顶个的人精,加起来能有1602个心眼子!因为他俩里面,每个人都能占去那801!” “像我们这种凡夫俗子,还是远离战场的好,”想起刚刚许柯的话来,官岩又恨恨地补了一句,“不然啊,什么时候火烧到自己跟前都来不及跑!” 童依今天下午一直在打喷嚏,毕竟完全不知道自己再一次成为了律所里的舆论中心,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这几天没休息好,所以有要生病的迹象了。 这么想着,她赶紧跳下沙发往茶几抽屉的方向走去。凭着记忆,童依很轻松就找到了许柯家的医药箱。 她盘腿而坐,药箱的卡扣被许柯扣得有些紧,童依用了几分力气才把它打开。 第九十五章 要不要一起吃 本来就不大的药箱里,有一大半都是前段时间她崴脚之后,许柯为了照顾自己买来的红花油、止痛片和活血胶囊,两瓶云南白药静静地窝在一角,最不起眼的位置里,才放了一盒拆封的温胃舒颗粒。 童依眨着眼睛,想起来自己前段时间没收的泡面,她跑去冰箱打开最上面一层。如她所料,五包手工宽面罗列得整整齐齐,许柯一包也没有动。 “这个小笨蛋,明明上次煮得很好吃啊,怎么换个宽面就不会煮了!”她撇着嘴,想着下次补货时大发慈悲,给他写个教程。 她取下手腕上的皮筋,动作利落地挽了一个低马尾,挨个检查着冰箱里的东西。 半个小时之后,童依恨恨地握拳。真是有骨气,和自己生气,连饭也不好好吃,等他回来,自己一定要揪住他的耳朵好好收拾一顿。 她泄气地窝进沙发里,一时之间只觉得头痛。童依懒懒地拿起手机,一顿纠结困苦之后,还是给苏晚桐拨去了电话。 “这不挺好,”苏晚桐只觉得纳闷儿,童依从来都是手起刀落杀伐果断的性子,许柯五年前就抵不住她疯狂又直球的攻势,性子再清冷的高岭之花都会乖乖被她搂住脖子亲到脸红心跳,“海后殿下近水楼台,还能让人跑了不成?” “难说。”童依撇了撇嘴,苦恼地揪过来一只抱枕,愤愤地按进自己怀里,“听他今天那意思,这钥匙以后是还要还给他的,在我找到一个安全的住处之后。” 苏晚桐笑得格外大声,果然,恋爱使人降智,即便是高中三年稳坐年级头把交椅、同时收到清大京大俩份录取通知书的学神,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许柯天真还是童依仁慈。 钥匙的主人都逃不开童依的穷追不舍,更别提一串已经收入囊中的物件。 但凡到手的东西,除非童依自己乐意,不然谁也别想给她抢走,这是她一贯的风格,怎么现在反倒举棋不定了起来。 苏晚桐觉得自己有必要敲打敲打这位当局者迷的多年密友:“宝贝,咱摆烂归摆烂,但不能摆一半把自己的本职身份摆丢了吧?” “最起码也得拿出你海后的架势啊,”见童依不开窍,苏晚桐着实有些着急,所以声音也变得急切,“一回生二回熟,你这都追他第三遍了,还真能一点儿经验也没有?” “那倒不是。”童依抿着唇,关于许柯她的经验还真挺丰富,但现在两个人的情况,自己要是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像之前那样极限拉扯,童依真怕许柯把她直接丢出公寓。 “这就够了,”苏晚桐毫不客气地将她打断,“放心去撩,成或者不成,不都比现在要好?” 是啊,不会有比这更糟糕的结果了。 童依眨了眨眼睛,从前那抹明媚正一丝丝从她眸底浮漫上来。虽然隔着屏幕,苏晚桐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这么多年以来,童依的脾性自己再清楚不过,所以她明智地选择点到为止:“行啦,到时候你俩婚礼,得给我安排主桌哦!” 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童依终于把自己从飘远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她看了一眼时间,抱着枕头哀嚎一声,又困扰地窝回了沙发。 许柯,许柯,脑子里还是许柯。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五年过去半点长进都没有,比如自己。 童依揪着抱枕,就好像在揪许柯的耳朵,每一下都带着她深深的苦恼。 许柯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他站在公寓楼下,鬼使神差一样抬头看了看自己的楼层。他一层一层地数,找到那抹暖黄色的灯光后,眉心隐隐有了几分松动。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其实,就算找不到那抹灯光,许柯也不会过分惊讶。 飞鸟与鱼不同路,他就是那只被钓过一次还蠢得要死上钩了的鱼。只是他想不明白,童依这种最爱玩攻略的人,明明已经攻略到手的猎物,为什么还是不愿意放开。 明明自己已经松口,明明也答应了她当初提及的要求,可他感觉,这次的童依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 但不论如何,许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再相信她第三次。 这么想着,他按下电梯,打定主意坚定想法,直到进门的那一瞬间还没有要松动的意思。 浓郁的米香扑面而来,只是几丝味道就足以让人想象到盛在瓷碗里会是怎样软糯香甜,人间烟火气轻轻抚开许柯微微皱起的眉心,他放下公文包,在玄关的位置顿住。 大概是听到了关门的声音,童依从厨房里探出一个脑袋,眼睛里亮晶晶的,格外勾人心神:“你回来啦!” “嗯。”许柯回过神来,浅浅应声之后将视线放到了餐桌上。 童依大概是真的很喜欢酸甜口味的东西,所以他丝毫不意外会在餐桌上看见糖醋排骨和番茄豆花肥牛卷。 她放下手里的土豆丝和凉拌黄瓜,许柯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做好的菜品上,童依就十分自然地接过去了话茬:“哦,这个啊。” 她眨了眨眼睛,明艳艳的眸里有着一闪而过的狡黠,声音里却是存心的玩味:“不小心煮多了,要不要一起吃?” 眼前的童依眉眼弯弯,褪去张扬却也依旧明媚如五月里盛开着的蔷薇,许柯脑子里突然就冒出来从北城出差回来的那个晚上,自己口是心非地把两碗面端到餐桌上时也问过她同样的话,所以,他再清楚不过童依的弦外之音。 “相信我!”童依拍了拍许柯的肩膀,一脸真诚地同他推荐,“这个番茄豆花肥牛卷拌米饭真的很好吃!” 那么,到底该不该相信呢?许柯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自己确实饿了,所以在童依的拉扯之下,他很容易就被拽去了洗手台。 人总归是要吃饭的,大不了吃完饭再生气。许柯拿着童依递过来的筷子,如是安慰着自己。 第九十六章 没必要的 “我特意挑的肋排,用来做糖醋排骨最合适了!”童依单手支着下巴,亮着眼睛盯着许柯,“好不好吃?” 鲜亮诱人的颜色本就让人食指大动,酸酸甜甜的味道更是一点点在舌尖绽开,混合着排骨肉质的鲜美,很快就掳获了许柯所有味蕾。 可是,他怎么记得,上次童依说她只会煮米饭呢? 两个人视线有短暂的交织,许柯移开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冷平淡:“味道……还不错。” 大概是猜到了许柯的心思,童依自顾自地添了一勺汤,像是自言自语,但目光却一直没离开许柯:“其实我可会做菜了,小时候照顾我的阿姨脾气好厨艺也棒,我经常偷偷溜到厨房去玩。” “后来,阿姨被她父母带走嫁人了,”童依暗了暗眸,“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吃过她做的菜了。” “至于长大以后,”她轻轻拌着米饭,声音也小小的,“反正只有我一个人吃,就感觉……懒得折腾。” 许柯抬眸去看,童依漂亮的眸里有着一闪而过的淡淡忧伤,稍纵即逝到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看花了眼。他唇角轻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童依夹了一块排骨打断。 她挑着眉,将排骨塞进他的嘴巴,很明显想要换个话题:“自己不动筷子的话,那我就勉为其难,喂你一口叭!” 许柯早已见怪不怪,反正童依想要调戏自己从来就有数不清的借口。小排骨实在美味,现在又偏偏在自己嘴边,许柯挣扎了几秒便咬住。 他慢条斯理地剔着骨头,并没有没打算深究她的胡闹,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终于正常,童依心底也终于松了口气。 手机铃声不适时地响起,童依皱了皱眉,腾出一只手去拿桌边的手机。 她正夹着一块小排骨,可看见屏幕上自己备注的那两个字时,却一个没留神松了手,排骨不偏不倚地掉进碗里,她眸里的光亮正一丝丝黯淡。 许柯见她迟迟没有动作,不免有些疑惑,他抬眸去看有些不知所措的童依,大概是视线太过炙热,原本盯着那串数字出神的童依也瞬间反应过来。 她抿了抿唇,将手机模式调整成了静音,又放回了桌角。 震动的声音响过几轮,童依只是埋头扒饭,恨不得整个脑袋都掩进碗里,许柯最先看不下去,抬手替她将几丝碎发顺到了耳后。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童依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抬起了脑袋。她定定地看着许柯,原本亮晶晶的眸里染了一层意味不明的情绪,让许柯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电话那头的人大概是没得到想要的回应,所以再一次拨出了号码,嗡嗡的声音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开来,在这一方安静的空间里无限放大。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童依最先打破沉默,她有些无奈地拿着手机,眸里的神色平淡如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太大的波动,“是我爸打来的,估计就是想解释一嘴中午的电话,不过那些搪塞的借口和理由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实在没心思和他打太极。” 手机振动的声音有短短的暂停,几秒之后,又响起了第三遍来,许柯淡淡地垂眸,给童依碗里加了一只肥牛卷:“不想接的话回个消息也行,别让他们担心你。” “担心?”童依自嘲地扯了扯唇,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可眼眶却隐隐有些泛红,“我早就过了他们应该担心的年纪了。” 许柯抿着唇,他能感觉到童依的反常,可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 童依还是接了,这一次,她比上午时的情绪要平静了许多,脸色看起来没有半分不妥,甚至还能开口同他们玩笑。 “我都说了没关系的,你们忙就忙嘛,”她垂着脑袋,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米饭,如果不是许柯就坐在她对面,大概以为童依的心情真像听起来这样轻快,“我又不是小孩子,早就不用你们陪我吃月饼看月亮了。” “一个中秋而已,和谁过不是过,没必要的。” 可中秋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啊,连月亮都是完完整整的一个圆,她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呢? 海后上岸计划 第37节 许柯眉梢轻轻闪动,他抬眼去看童依的表情,她的眸里没有什么波澜,像是寒冬腊月过后刚刚被煦煦春光化开的冰湖,依旧如三九天里一般寂静幽深,再温柔的春风也带不起半分涟漪。 “没事的,我真的没事的,你跟我妈该谈生意谈生意该签合同签合同,不用管我的,”她眨了眨眼睛,苦涩被很好地掩饰过去,连中午餐厅里的短暂失控也半分不见,声音更是听不出任何破绽,“要是再说下去我的糖醋小排骨就要凉掉了,凉掉了就不好吃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童依爸爸也不好再多言语什么。他看了一眼国内的时间,恰好是晚饭的点,所以真的以为童依是忙着吃饭才没有接到自己前两遍的电话,也真的以为童依是担心排骨凉掉才要这样急匆匆地挂断,又嘱咐了几句之后终于结束了通话。 童依盯着手机屏幕上已经结束的通话计时,长长的睫毛悠悠扑闪了几下,自嘲地扯了扯唇角之后,终于还是放下了手机。 “你……”许柯欲言又止,这样口是心非的女孩子最不希望别人看见她的脆弱,所以许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快吃呀,小排骨凉了真的不好吃的,”童依若无其事地给许柯夹了一块排骨,“现在软软糯糯配米饭刚刚好,变凉变硬之后味道就差太多了。” 许柯没有接话,静静地看童依把自己碗里堆成一座小山,自己却极快地结束了用餐。 童依放下筷子,全然没了刚刚那抹自嘲,她笑眯眯地看着许柯,声音也带着狡黠:“最后一个吃完的人,要刷碗哦。” 第九十七章 黄色废料 童依不等许柯回答便已经起身,她拿起手机回了卧室,只留下许柯一个人面对那份堆出尖的排骨小山。 给她时间平复一下心情也好,许柯如是想着。 等他收拾完这一切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主卧的门半掩着,许柯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去敲门打扰,他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上的消息。 他们这种工作狂,保持一个姿势久了,脖子会就难以自抑一般酸痛,许柯也不例外。所以,他随手扯过一只抱枕想要靠在背后,打算调整姿势的动作却因为看见手里的东西而顿住。 眼前的抱枕明显有些变形,不仅皱皱巴巴,还被压成了扁扁的一团,只一眼就知道上次使用它的人心情肯定格外暴躁。 许柯眨了眨眼睛,自己下午不在的这几个小时,公寓里唯一主人,是童依啊。 他眉梢轻动,只是看着这团小东西便能想象出下午童依纠结困苦到只能有一下没一下揪着抱枕、企图借此排忧解难的小模样。 许柯看着半掩着的门,几番挣扎下来,他将手里的抱枕恢复原状之后轻轻放回了沙发,自己却起身走去了卧室。 一声重两声轻,他叩了叩门,童依的娇俏的声音便从里面传来:“怎么啦?” 她靠着一只枕头,一条腿微微弯曲,手里正漫不经心地浏览着八卦新闻,见许柯走近才缓缓抬头。 短暂的沉默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童依放下手机,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许柯,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怎么啦?” 反正门都敲了,问一句又不会少块肉,许柯敛了敛眉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淡漠又疏离:“你还好吧?” “我?”童依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心下还觉得奇怪,短暂的对视之后,她终于意识到许柯到底为何而来。 手机被童依息屏之后扔进了被子里,她眉眼弯弯,忍不住轻笑出声来:“你不会以为……我还在为那通电话难过吧?” “其实我好得很!”童依抬了抬手,长长的卷发被她随意地拨到了另一侧,漂亮的眸里带着盈盈的笑意,倒是半分也不像虚假。 她扬起小脸,有几缕头发不听话地垂了下来,恰好落在她眉尾的位置,随意慵懒的模样为她平添几分恣意。红唇微张着,古灵精怪中带着一丝魅惑,看上去格外勾人。 “我才不是什么小可怜虫,”童依收了环在胸前的手臂,支着床垫站起身来,许柯没反应过来,猝不及防地就被她扑了个满怀,“我是大尾巴狼,专吃你这种小白兔哦!” 许柯近乎本能一般伸手将童依接住,他懊恼于自己无法控制的动作,更无奈于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破例,尤其是听到她这样明目张胆的调戏,许柯只觉得自己又要重蹈覆辙。 拜托,谁能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两次还念念不忘不知悔改啊! 他抿着唇,暗暗挣扎着想要将人松开,却被童依圈得更紧,他又不能真把人丢到床上,收着力气和她对峙就显得格外被动。 几番回合下来,许柯实在被她堵得无路可退,连声音也染上了几分沙哑:“童依。” “我是说真的,我不需要你可怜的。”童依认真地对上许柯的眼睛,亮晶晶的眸子一眨一眨,就好像窗外夏夜里的小星星,“我有车有房还有酒吧,自己能赚也能花,银行卡余额八位数,从前有朋友现在有男人,简直就是人生赢家好不好!” “至于别的,”她顿了顿声音,脸上的神色却格外平静,就好像在说一件和自己不相关的事情一样轻松淡然,“人生哪里能事事都称心如意、圆满美好呢,没有他们陪伴,我不也长这么大一个人了?” 童依扯了扯唇角,其实她也分不清这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说服许柯,可人生何其漫漫,如果一直困扰在不开心的事情里,就一定会错过许多开心的事情。 所以,何必为难自己呢?她看不懂人生这一盘棋,但她看开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不如把时间和精力放在更值得的事情上。 “在这件事情上我劝你不要和我顶嘴哦,”童依点了点许柯的薄唇,声音里染上几分娇俏,“因为我肯定说不过你,不过我有的是办法让你闭嘴呀,比如……” 她朝许珂挤了挤眼,许柯瞬间就明白了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黄色废料。 不过这一次,他才不要乖乖被童依按住亲。 大概是从晚上回来到现在,童依一次又一次的调戏让许柯有了逆反心理,他本就比童依高出大半头,所以想要反制简直是轻而易举。 许柯低下头去,抬手就勾住了童依细软的腰肢,这里是她最不经撩的地方,两个腰窝所在之处更是一碰就软得像不像话。所以,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松开手,摇摇欲坠般跌进了许柯强有力的怀抱。 童依发觉不对,可软着身子的她往后退了半步便重心不稳地跌坐在了床沿。 她极少见到这样的许柯,平日里强势惯了的人此刻竟莫名生出一种人为刀俎她为鱼肉的错觉,但很快,眼前的男人就用行动告诉了她那并不是错觉。 许柯弯下腰来,一点一点靠近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的童依,她撤着身子,却一时之间没能控制住力度,直接往后仰了过去。 许柯眼疾手快地托住她的后脑,动作温柔地将人轻轻放倒,只是下一秒,他的手非但没有收回,还把另一只胳膊支在了童依的一侧。 嘶,他该不会是要亲下来吧? 童依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两个人之间奇怪的安静让她听得更加清晰。许柯弯了胳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就更加紧促,彼此眸里的情绪也看得更加清楚。 她甚至可以确信,许柯眼底染上的那抹色泽,是来自情欲的红。 第九十八章 我骗你的 童依睁大眼睛,实在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清楚地记得不久前那场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狂风暴雨有多旖旎暧昧,那些活色生香的场景,那些深入骨髓的欢愉…… 童依连大气也不敢出,大脑就像是宕机了一样,一双好看的眼睛正滴溜溜地盯着许柯,微微张开的红唇实在太过勾人惹火。 许柯眨了眨眼睛,两个人的唇瓣贴得极近,随着他的动作,柔软舒适的床垫轻轻陷下去了一小块,加上许柯平稳但带着温热的呼吸,童依感觉像是有一只小蝴蝶在自己心口一下又一下地扑闪个不停,带起一阵细密酥麻的痒意。 而许柯好像就拿准了童依现在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完全从童依手里夺走了主动权。 他微微动了动唇,四片唇瓣若无若无地轻轻触碰却又极快地分开,惹得童依更加心猿意马。 “这一次,就先放过你。”许柯稍稍撤离了身子,声音也带了几分沙哑,但他向来说一不二,童依也不疑有它,所以心下终于松了口气,也重新掀开了眼皮,露出一双好看的眸子。 “你不早……唔!” 童依大睁着眼睛,还没说完的话被硬生生堵在了嘴里。她亲眼看着见许柯的那张清冷斯文地脸在自己面前无限放大,温热的触感带着她熟悉的青涩和笨拙,却让她完全没有招架的余地。 两个人之间的暧昧被无限放大,细细麻麻的感觉一点点吞噬掉理智,终究是情感占了上风。 这个吻持续了好久,久到童依回过神来抬手去勾住许柯的脖子,连呼吸也变得格外炙热。 许柯终于舍得松开,童依气喘吁吁地看着他早已没有几分清明的眼睛,耳朵却红得更加厉害。 “我骗你的。” 他支起胳膊,看着怀里发丝凌乱唇瓣嫣红的美人,声音却没有半分愧疚。 “你!”童依又羞又气,她瞪着眼睛,眸里难得出现这样小女孩一样的娇羞嗔怒。 这次面子算是丢大发了,她不仅中了许柯的圈套,甚至还流连忘返、意犹未尽、有些遗憾他没有继续下去! 空气里弥漫着暧昧的味道,像是一杯甜甜的气泡水,气泡自杯底慢慢上浮,最终在接触到水面的那一刻炸裂开来,细细的水雾带着甜美的味道肆意绽放,并且一发不可收拾,一点一点淹没许柯所有的理智。 “童依,有些事情,”许柯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童依带着艳色的唇瓣,从前眼里的清冷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明显沾染了情欲的红。他轻轻勾唇,声音带了几丝沙哑,“我才是大尾巴狼。” 嘶。 童依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男人,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她眨巴着眼睛,眸里那抹不可置信完完全全落尽了许柯的眼底,但许柯并没有给她任何多余的解释。 他甚至坦然地同她对视,眼底淡然的表情不带半分虚假,大概是怕这样的沉默所表达的意思不够明确,许柯还故意歪了歪头,那神情就好像在说,别犹豫,就是你想的那个事情。 从前,许柯一直是被撩到面红耳赤却无可奈何的那一个,而现在,又羞又气连耳朵都泛着粉色的人变成了童依,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这么些年来童依喜欢捉弄自己的原因。 身边的床垫突然一松,童依很明显能够感受到刚刚在自己旁边的人撤回了身子,温热的气息早已不见,连呼吸的声音也没有刚刚那样真切。 童依还没反应过来,他清清冷冷的声音就先一步落进自己的耳朵:“早点休息。” 童依眨着眼睛,用了点儿时间才明白过来他这四个字的意思,她撑起身子,气得脑子有些发懵,抬手就抓了一个枕头朝他扔过去。 许柯稳稳地接住,他挑着眉,自顾自地走到一边的衣柜里翻出一床被子:“正好,我去书房。” 他竟然又要去书房! “许柯!”童依恨恨地瞪着眼前看上去一本正经的男人,“你不讲理!” 许柯的眉心轻动,明明唇角在上扬,但声音里却带了十足的挑衅:“多亏童姐言传身教。” 童依一口老血涌上心头,她只觉得脑子嗡嗡的疼,这个称呼平时顾南和官岩喊惯了,有时候苏晚桐和陆川开玩笑也会揶揄两句,但许柯这句“童姐”气得她有想要骂人的冲动。 但许柯当然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喊完那句“童姐”他就快速退出了卧室,甚至贴心地给童依带上了门,不出三秒,他就听见了门上一道沉闷的声响。 童依丢出去第二个枕头,没有击中想要击中的人,她跳下床去捡枕头丢样子格外狼狈。 她重新窝回被子,在心底愤愤地想着,下一次,她一定要把许柯绑起来按在床上欺负到哭! 第九十九章 你亲我一口 周六的早上分外清闲,许柯的生物钟向来准时,所以童依即便提前定了闹钟也比他起得要晚许多。 他站在阳台的玻璃门外,晨间的阳光算不上多刺眼,反倒多了几分柔软,光影斑驳地落在许柯的家居服上,他看起来也没有从前那样清冷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醒了?” 许柯正在打着电话,看到童依起来了,和电话那边的人简单交代几句便挂断电话走了过来。 “没有!”昨晚旖旎又暧昧的场景记忆犹新,童依一时之间玩心大起,歪过头去对上许柯眼睛,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睡美人是需要亲亲才能醒来的,你亲我一口,我就醒啦!” 许柯就知道童依绝不可能那样偃旗息鼓。 他决定充耳不闻,装作没有听见,甚至想要绕开她回到书房。 “这一次也不答应的话,”童依扯住他的衣角,漫不经心地勾着唇,“那某人就已经欠我两个亲亲了哦。” 许柯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童依温温软软的唇瓣却已经落在了自己的脸颊。 她弯着唇,眼底的笑意明媚又灿烂,漂亮的眸子里分外清澈,像是雨后初晴时山涧中潺潺汩汩的泉水。 “八点半啦,你饿不饿?” 阳光恰好移到她和许柯之间,落在童依柔软的发丝上,让她整个人都镀了一圈暖暖的色泽,加上刚刚轻轻柔柔的亲吻,实在是让许柯提不起任何防备。 “还好。”大概是怕自己再一次被童依蛊惑,他极快地移开视线,声线也尽量和从前一样清冷克制,“我不吃早餐习惯了。” 话音刚落,许柯就发现了不对,他下意识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开口,童依就已经对上了他的眼睛。 海后上岸计划 第38节 明明一句话也没有说,许柯却嗅到了几分兴师问罪的味道。 “习惯?”童依挑着眉,声音也跟着上扬了个调,许柯再熟悉不过她这样的语气意味着什么,所以眼神也有些闪躲。 说来也奇怪,童依这个人心宽得很,再大的事情落在她眼里也算不上什么。可这样一个人,却偏偏对“吃”这件事情这样执着。不仅她一个人执着,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她对自己的饮食也分外在意。 五年前她就看不惯自己随便对付两口的生活习惯,不久前她还凶巴巴地要自己改掉,现在旧事重提,许柯难得有些心虚,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会被童依揪住耳朵的准备。 “算了算了,”许柯意料之中的对峙没有到来,童依难得软下语气。她收回胳膊,双手环抱在胸前,却还是忍不住嘴硬,“拿人手软,看在你给我钥匙的份儿上,我勉为其难、多煮一碗粥好了。” 她转过身去,明明是最普通休闲的家居服,穿在童依身上竟也多了几分柔软。她抬手挽了个低低的马尾,却又好像想起来了什么,在要扎起来的时候顿住了动作。 童依眨着眼睛,一抹狡黠自眼底浮了上来,因为背着身子,许柯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略带懊恼的语气:“小皮筋怎么不见了呢?该不会是又被我塞到枕头底下了吧?” 许柯如临大赦,童依总算不再继续纠结刚刚那个问题,台阶就在眼前,还要视而不见的人才是真正的傻瓜。 他抬步走进卧室,根据童依那两句漫不经心的嘟囔,许柯很容易就找到了她需要的小皮筋。他快步走到童依面前,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捕捉的心虚:“给你。” “今天不是小白兔先生了,”童依眨着眼睛,嘴角上扬的弧度格外明显,弯弯的眉眼里是遮不住的笑意,“今天是……百宝箱先生?” 不等许柯回答,童依已经扎好了马尾,她自顾自地走向厨房,还不忘冲着身后的许柯吩咐:“那百宝箱先生,帮我拿一下燕麦好不好?” 童依往碗里加着水,许柯从身后递了包装袋,她顺手接过,然后煞有介事地侧过头去同他分享经验:“燕麦要提前过一下水,最好可以浸泡一会儿,这样煮出来更加柔软顺滑,时间也会缩短很多的。” “原来我都在前一天晚上就把燕麦和水放在碗里,今天临时起意没有这么多时间,”她打开冰箱,拿出两瓶牛奶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惋惜 “只好一会儿加这个一起煮了。” “这个水就不用倒进去了,把燕麦和牛奶一起放进奶锅……”童依环视一圈,最终没有找到自己需要的容器,只好拿了小煮锅出来,“一会儿我们去超市买一只吧,正好冰箱里的蔬菜也放了挺长时间,该补些新鲜的进来了。” 许柯没有回答,童依却当他已经默认。 总之,只要他没有直接拒绝,一切都尚有转圜的余地。 “中火煮两三分钟,等牛奶咕嘟咕嘟吐着小泡泡的时候就可以换成小火了。要记得慢慢搅拌,不然会粘锅的。”她把汤勺递到许柯手里,“你来试试。” 许柯盯着手里的汤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童依自然而然地捉住他的手,手把手教她:“很简单的,顺着一个方向就好了。” “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不然饿着肚子多难受。”童依的眼神有一瞬间黯淡,连声音也有些低沉。 这样莫名其妙的情绪变化让许柯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动作一滞,眼神落在童依身上。 第一百章 我们谈谈 大概是发觉到了许柯的视线,童依极快地掩饰掉眼底那抹失落,她扯起唇角,抬头对上许柯的眼睛,亮晶晶的眸子恢复了从前那抹明媚:“不过你放心好了,以后,我肯定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吃饭的。” 言外之意,她已经把自己规划进了她的未来。 这样的认知让许柯有些惊讶,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主观臆断,童依那样张扬明艳又肆意洒脱的人,向来都是走一步看一步,而现在,她竟然在说着以后,还是有自己的以后。 许柯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些魔怔,同一个地方同一个人,他跌倒了两次还不算完,照着现在这架势,他好像还要再跌倒第三次。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他绝对不可以对童依心软。 五年前就已经知道结局,五年后一腔孤勇最终黯淡收场,两次的教训难道还不够让自己迷途知返,非要撞到南墙、头破血流才肯罢休吗? 许柯强迫自己脑子清醒一些,连手上的动作也跟着放慢,终于引来童依不满的嘟囔:“喂,你走神的时候能不能稍微收敛一点,这么明目张胆是生怕我看不出来嘛?” 娇俏中带着明艳的声音将许柯拉回了现实,他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虽然没有反驳什么,但越发幽深的眼神却让童依发觉了几丝不对,但现在,她并不愿意费脑筋去纠结许柯到底在想什么。 哄男人是个技术活,她算不上有耐心的人,但如果对面的那个人是许柯,童依并不介意多给一些时间让他适应。 人生漫漫亦慢慢,可当下时代,快节奏似乎已经成为了一切的代名词。讲求效率也好,节省时间也罢,许多人为了快速得到一个结果,往往会压缩过程所需要的时间。 而太急于求成的人,往往最后得到的结果会是事与愿违。快节奏的生活过惯了,快节奏的感情也见多了,可小火慢煮的粥却是再大的连锁快餐品牌也比不上的软糯香甜。 慢慢来吧,反正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谈恋爱。 一顿饭下来,两个人心思各异,诡谲的气氛就这样在两个人之间蔓延,童依实在有些苦恼,反倒许柯气定神闲,甚至还有心思翻着一本新华字典那么厚的法律书籍。 她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最喜欢的综艺也调成了二倍速播放,最终没播多久,她就已经退出了软件。 许柯不动声色地摘下眼镜,其实,他手里的书本小半天也没翻过去几页,余光更是一直留意着童依的小动作,根本没有看进去多少字。 他将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眼见差不多到了时候,许柯终于合上书本,将它放在茶几的一角,然后抬起眸来,声音清冷又淡漠:“童依,我们谈谈。” “好啊。”她答应得格外爽快,白皙细长的手指一直在拨弄着手机壳上的小玩偶,因为太过用力,连指尖都有些隐隐泛白。 童依抬起头来对上许柯的眼睛,嘴角弯起的弧度和刚刚无二,甚至还多了几分从容和轻松,全然没有许柯所想的无理取闹和撒娇耍赖。 她满意地将许柯眸里那抹一闪而过的异色尽收眼底,嘴角上扬的弧度更深几分。 其实,童依早就预料到他不会这样轻易让自己重新杀回来。正如苏晚桐所说,许柯好看聪明有头脑,清醒理智知进退,即便古灵精怪如自己,和他交手这么多次,也从来没有哪回赢得彻彻底底。 和这样智商超群又理智清醒的高岭之花斗法,童依当然不能掉以轻心。 既然他一步三算,那自己就更要步步为营,不就是预判他的预判么,反正这种事情,自己又不是第一次干。 “谈什么,”先发制人永远是童依的必杀技,“你说就好。” 许柯往后撤了撤身子,他在心底告诫自己一定要离童依远一点。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童依确实是很懂得如何让自己心软,哪怕明知道是她故意花心思,故意耍脾气,但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跳进她挖好的坑,摔得一次比一次深,一次比一次狠。 这样不长记性,又偏偏好了伤疤就忘了疼,许柯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是自找苦头。 想到这里,许柯顿时感觉气血翻涌,童依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他多年前就领教过,趁她现在还没回过神来,自己一定要把她的歪脑筋扼杀在摇篮里。 他顿了顿声音:“第一,我希望你能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住处。” 即便已经过去了许多天,但许柯每每记起那晚童依电话里破碎又颤抖的声音,还是会忍不住一阵心疼后怕。 他可以接受童依只是胜负欲上头才会干脆利落地和自己在一起,也可以接受两个人分分合合最终却没有结果,但他不可以接受童依受到伤害。 所以,即便知道自己那天一瞬间的心软很有可能会再一次“引狼入室”,他也做不到真正狠心让她再有那样置身危险、害怕无助的可能。 “好。”童依眨了眨眼睛,不假思索地应下。 这言外之意,是想赶自己走嘛。 她挑着眉,却丝毫没有要冷脸的意思,甚至眼底那抹笑意半分未减。 他赶他的,自己住自己的,昨天他都没舍得将自己扔进夜幕迷城,童依就不相信,现在的许柯真能狠下心来把她丢出公寓。 这样果断的回答让许柯有些摸不着头脑,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又实在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只当童依今天格外好说话:“第二,你睡卧室,我睡书房,直到你搬回家为止。” “知道啦!”童依撇了撇嘴,真完蛋,那天因为许书瑶突然到访,自己好不容易把人拐回卧室,现在这么一来,岂不是全都要白费? 她懊恼地揪着手机壳后的小玩偶,漂亮的眸子里有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毕竟,在她这里,知道了是一回事,怎么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一百零一章 不准偷亲 “第三,”许柯顿了顿声音,耳尖不自觉地染上一抹红色,他垂了垂眸,将自己到视线从童依身上移开,声音却带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情感,“不准……偷亲我。” 童依的动作一滞,其实,她已经做好了许柯会提出过分要求的准备。毕竟,根据前两条来看,他是铁了心要和自己划清界限,可现在许柯的第三条却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看着耳朵又红了几分的许柯,童依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抬起眸,笑意盈盈地看着许柯,一本正经地同他讨价还价:“只亲脸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许柯义正言辞地拒绝,开什么玩笑,他最是清楚童依的能耐,也最是清楚自己的情不自禁,提这一条的目的就是防止自己色令智昏,脑子发懵继续跳进她的圈套,别说只是亲脸,就算亲额头都不行! 童依见他这样坚持,一时之间也不好和他硬磕,只好不情不愿地撇了撇嘴,委屈巴巴地瞪着许柯,妥协的声音压得极小:“好吧好吧。” 不让偷亲,那她就光明正大去亲好咯。 反正自己向来不喜欢干偷偷摸摸的事情,从前总爱出其不意打许柯一个措手不及,纯粹是因为想看他脸红害羞的小表情,看皓如朗月般清冷的高岭之花变成纯情青涩到一个吻就会脸红心跳的小男生,童依每每得逞,眸底的笑意能一直持续到许柯眼尾情欲的红色褪去。 “说完了?”她小腿漫不经心地搭在沙发一侧的扶手上,随着她不耐烦的心情一晃一晃,落在许柯眼底,就像一只慵懒地晒着太阳的小猫咪,看上去乖巧温顺,谁都可以去顺顺毛,但实际上,要是谁妄想在她的地盘撒野,她能脸都给你抓花。 不过,这里好像是自己的地盘吧? 许柯挑了挑眉,这个认知让他心底警铃大作,反客为主这四个字算是让童依给玩明白了,他总是不由自主就被她带进坑里,即便许柯已经不止一次在心底告诫过自己。 “约法三章就约法三章嘛,”童依撇着嘴,语气又软又乖,简直不像她平时一贯的作风,“我又不是不讲道理。” “但是,”她见许柯眉间隐隐有些松动,毫不犹豫地乘胜追击,“不能只许你放火,不许我点灯吧?公平起见,我也提三个条件,不过分吧?” 许柯的直觉告诉他,童依的要求确实算不上过分,但她的条件,好像就不一定了。他眨了眨眼睛,想要给童依所提的条件加以限制,但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童依扯住了衣角。 “第一,”她扬着唇,眼底的笑意明媚又灿烂,今天的天气又恰好不错,晴朗的天空中,蔚蓝底色里云朵格外好看,几场大雨过后,盛夏的酷热也跟着消退了几分,柔柔的风里带着雨水过后泥土翻新的味道,她坐在阳光里,整个世界都跟着温柔。 童依看着许柯的眼睛,对视了几秒之后,她弯着眉眼,声音很轻快:“陪我去逛超市,好不好?” 好像,还真不是什么过分的条件。 许柯抿了抿唇,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因为,这实在不像是童依的风格。 “喂!”童依委屈巴巴地踢了踢许柯的小腿,“别这么小气呀,你该不会要我一个人拎那么多东西吧?再说了,昨天的糖醋排骨你也没少吃,就当今天去跟我买排骨还不行啊!” “好。”吃人嘴短,许柯抿了抿唇,思绪却不知不觉飘到了昨晚的糖醋排骨那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和浓郁的酱汁再配上香甜软糯的米饭,味道……确实还不错。 想到这里,他也不得不承认,在吃这件事情上,童依确实有点经验在身上。就连昨天中午她选的餐厅,菜品的选材搭配味道甚至是摆盘,都精致得不像话。 “还有呢?”他盯着童依扯住自己衣角的手指,声音依旧清清冷冷,“这不才一条?” “先去了再说嘛!”童依从沙发上跳起来,欢快地跑去卧室换衣服,许柯盯着她急匆匆的背影,一直紧绷着的唇线终于放松。 她明眸皓齿的样子格外好看,一颗尖尖的小虎牙可爱中带着俏皮,都能让人忘记她真咬起人来能有多疼。 她快速地推开门,却又好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在即将关上门的瞬间探出一个小脑袋,双手趴在门框的位置,朝着许柯所坐的方向看去,明明不占优势的事情却硬是让她说出了几分理直气壮来:“剩下两个我还没想好!” “我涂个口红就好,不许着急!”她砰地一声甩上卧室的门,连门上的金属钥匙都发出了很大的声响,过去了许久还在轻轻地晃动。 许柯看着她一连串的动作,刚刚一直悬在心口的那块石头竟然莫名落了地,虽然不知道童依到底在打着什么小算盘,但是他并不觉得自己还会这样轻易就被蒙混过关,他看了眼腕间的手表,也拿起了茶几上的那本书回了书房。 再出来时,他就看见了倚在门框边恭候多时的童依。不过许柯并没有过多的反应,这些天来,童依不止一次这样做过,自己甚至已经习惯她的存在。 嘶,习惯。 这个词让许柯有一瞬间的茫然,什么时候,童依开始成为了自己习惯的一部分了呢? 他不知道,甚至有些后知后觉。 “朋友,”童依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我们就去逛个超市,你不用穿得这么正式好吧?” 许柯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一身绛色的西装,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所以眼底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疑惑,惹得童依下一秒就想把他扑倒。 其实许柯的身形高大,腰窄肩宽腿还长,穿什么衣服都很好看,这身西装也是如此,只不过童依觉得,这样的许柯总是冷冰冰的,让自己有一种不好下手的感觉,所以十分不满地提出抗议。 第一百零二章 男朋友 一会儿得先把他忽悠进商场,给他搭重新搭配一下才好。 童依如是想着,所以嘴上也软了语气:“算了算了,先这样吧。” 海后上岸计划 第39节 她拽着许柯出了门,特意在导航上挑了一个综合体,去到负一楼的超市不可避免要进入一楼的商场,小算盘打得特别响亮。 许柯直到被她拽进一家男装店才发现了不对,他挑了挑眉,静静地看着被抓自己抓包却没有半点心虚的童依,似乎在等她的解释。 “哦,”童依抱着他的胳膊,笑意盈盈地抬起脑袋,“第二个条件,去挑衣服!” 销售姐姐很快就迎了上来,这让许柯有些骑虎难下,他被童依硬生生拽到了货架前,旁边另一个店员开始热情地介绍。 从面料到版型到设计到品牌理念,其实许柯并没有听明白多少,反倒是童依,时不时还能跟她应上几句,手里拿着两件衬衫,不停地在许柯身上比划,最终全部塞进了他的怀里:“都去试一下,好不好?” “童依,”许柯挑着眉,嘴上倒也没有拒绝,只是声音多少算不上平静,“提醒你一下,这个条件之后,你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 “让你去你就去嘛,”童依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我又不是不会数数,还能分不清一二三?” 她拽着许柯的胳膊,把人直接丢进了试衣间,然后在一边的沙发上落座,随手拿起一本杂志,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 如童依所料,湖蓝显白,靛青优雅,穿在许柯身上都很好看,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往他手里塞了一件白色短袖和黑色冲锋衣。 她打量了一圈,总觉得还少点什么,又跑去另一边挑了一条金属色项链来,全部塞进了许柯怀里。 他皱着眉去看童依,刚要开口就被她毫不留情地打断:“都说这是我的第二个条件了,你当初答应我的,不会现在要耍赖吧?” 许柯知道,其实童依才是耍赖的那一个人。不过,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上午他确实答应过,而且比起自己所提的要求,童依给出的每一个条件都出乎他的意料。 “行。”他把两件试好的衬衫递给童依,拿起手里的东西进了试衣间。 童依弯着唇,得逞之后的她心情格外不错,笑着把身边的店员喊了过来:“包起来包起来!” 所以,许柯走出试衣间的时候就看见了童依旁边两个打包好的衣袋。 “我有很多衬衫。”他看着童依,言外之意,他并不需要这两件。 “那现在身上这一套总没有吧?总穿西装多没意思啊!”童依直接忽略了他那句话,“这身也好看,那我们买这一身好不好?” 进门时候迎接他们的销售姐姐也走了过来,她笑着对童依开口:“您眼光真不错呢,这一套搭配起来很衬您男朋友哦,不过,他本来就很帅气啦!” 男朋友。 童依和许柯的动作都是一滞,空气也跟着有一瞬间的安静,没过几秒,童依最先笑出了声:“听见没,男朋友?” 许柯回过神来,耳尖那一抹不易察觉的红色也很快褪去,他礼貌地跟身边那店员开口,清冷中带了几分疏离:“麻烦帮我把这一身包起来,等下我来付款。” 童依见他有所松动,心情更加明朗,目送许柯去试衣间换下衣服的时候,嘴角上扬的弧度一直都没有放下来过。 店员姐姐一边拆着衣服上面的防盗扣,一边和童依聊天:“您和您男朋友感情真好呢。” “我男朋友他平时很忙的,”童依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左脸颊的梨涡因为上扬的唇角轻轻陷下,看起来少了几分张扬,却依旧明媚,“今天正好有空,我就来帮他挑挑衣服。” 许柯走到前台的位置,拿出手机示意可以结账,原本正在和童依聊天的店员也走了过来,付款之后,童依正准备拉着许柯去另一家店铺,许柯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纠正一个问题。”他左手拎着两个购物袋,右手却突然主动牵住了童依,大概是怕不够明显,他还特意举起来在店员的眼前晃了晃,“我不是她的男朋友。” “许柯!”童依侧过头去,完蛋,差点忘了这货是个多么柴米不食油盐不进的家伙,她就说刚刚为什么这么好说话,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她幽怨地盯着许柯,这男人要不要这么记仇,就算现在不是,好歹从前是啊。 许柯挑着眉,把童依每一个细小的表情都尽收眼底,就在童依已经开始想着该如何圆回场子来的时候,他却转过头去看着店员,声音清冷却果断:“我是她的丈夫。” 这下,愣在原地的人成了童依。顶着店员揶揄的笑容,童依硬着头皮笑了两声,被许柯牵着走出了商铺,她用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许柯摆了一道。 她瞪着许柯,有些后知后觉:“你故意的!” “许柯!”童依愤愤不平,眼神里带着无奈,“你要不要这么小气啊!” “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许柯勾着唇,扳回一局的他心情明显不错,连声音也少了几分清冷,“毕竟,我们现在还没有办理手续,依然是受法律保护的夫妻关系。” 童依气急,咬着唇放出狠话:“我要离婚!” 许柯一愣,倒也没有过分惊讶,他垂着眸,漆黑的眼底依旧平静如深潭,好像一点儿也不意外童依会这样威胁。 “可以。”他挑了挑眉,眨眼之间便松开了童依的手,然后抬步走在童依前面,语气没有半分犹豫。 许柯走出去一段距离,却又突然停住,像是想起什么来了一样,侧过头去对着身后的童依开口:“今天是周末,民政局不上班。” 他顿了顿声音,语气依旧清冷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后天周一,你带好身份证件,我们早上九点,民政局门口见。” 第一百零三章 我偏不 童依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被气昏了头,竟然一个没注意就松了口。 她懊恼地攥了攥拳,抬步就追了上去,赌气一般抱住了许柯的胳膊,声音格外娇俏:“我偏不!” “反正着急生气的人也不是我,”她垂着脑袋,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某些人的小心思,别想在我这里得逞!” 许柯想要挣脱,但童依半分余地也没给他留,几番拉扯下来,他倒也松了力气,放纵一般由着童依去了。 两个人谁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许书瑶和陆川。 “表哥,表嫂。”许书瑶规规矩矩地喊人,她甩开陆川的手,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红红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惊慌,细长的胳膊垂在身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圈。 “好巧呀!”童依笑着和她打招呼,身后的陆川脸上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他双手插在兜里,视线落在童依抱住许柯的胳膊上。 不过,童依很快就发觉了不对,小情侣出来逛个街约个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许书瑶垂着脑袋,脸上的表情一看就不高兴。 她松开许柯,单手搭在许书瑶的肩膀,试探地问:“这是怎么啦?” 许书瑶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这让童依更加疑惑,她看了看后面脸色也不算明朗的陆川,走到他面前去压下声音:“怎么回事儿啊,你俩吵架了?” 陆川看着在许柯身边的许书瑶,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轻轻点了点头。 童依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多好的一个小姑娘,你干嘛欺负她!” 陆川还是没有说话,童依见他没有动静,又走回许书瑶面前,轻轻揽过她的肩膀:“我们不理他,要不要喝点东西?” 许书瑶愣了愣神,她抬起头,看着眼前努力安慰自己的童依,脑海里突然闪现出那天晚上,自己和陆川分手在清吧买醉,被许柯接回公寓时已经是深夜,连进门的时候都有些迷迷糊糊,童依也是这样温柔地揽了揽自己的肩膀,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喂蜂蜜水。 她眨了眨眼睛,原本只是和陆川闹了点别扭,可被童依揽进怀里的瞬间,她心底竟莫名氤氲起一层委屈来。 童依也感受到了她细微的变化,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这边新开了一家奶茶还不错,我们一起去尝尝?” 许书瑶浅浅地应了一声,童依立刻把她的肩膀上的背包扯了下来,转头就丢给一边的陆川:“愣着干嘛?帮她拿着啊!” “这智商,”童依在心底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活该哄不好小姑娘。” 她带着许书瑶往一边的店铺走去,陆川和许柯对视一眼,两个人眼底的情绪都有些复杂,几秒的沉默后,还是跟上了前面的童依和许书瑶。 “他们家冰沙味道很不错的,从在人民广场总店那边的时候,我和晚桐就经常去吃,这家店是直营,应该也还可以,”童依拿起手机扫码下单,临付款的时候,才想起来问她,“对了,你今天不是生理期吧?” 许书瑶已经被冰沙吸引去了注意,听到童依问她,极快地摇了摇头:“不是的。” “那就好。”童依利落地下了单,然后轻声安慰起许书瑶来,“没有什么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女孩子不可以经常生气,对皮肤不好。”她把冰沙放到许书瑶面前,一本正经又头头是道,“至于男人,管他们呢,谈恋爱开心最重要,生气多不值当。” 许柯陆川坐在童依和许书瑶后面那一桌,现在临近中午,奶茶店里的人并不算多,所以童依的声音落在两个人耳朵里格外清晰。 听到这里,许柯眼底的清冷也褪去几分,其实,这才是童依一贯的风格,张扬明艳又洒脱肆意,嚣张得不像话。 他侧过头去看陆川,作为许书瑶的哥哥,思量片刻之后,递给陆川一个眼神,示意他出来说话。 “书瑶还小,”许柯收回视线,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陆川,他的眼底幽深寂静,似一汪深潭,“我不可能放任她深陷这样一段明知没有结果的感情,到最后无法自拔又遍体鳞伤。” 他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进陆川耳朵,可陆川的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奶茶店里的许书瑶。 良久之后,陆川垂了垂眸,轻轻扯起的唇角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情绪。 周围的声音有些嘈杂,可陆川心底却一片安静,他的思绪有些飘远,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天在车上,许柯对自己说的话。 他抿了抿唇,向来桀骜不驯的人眼底难得染上一抹自嘲:“这件事是我不对,我不该继续耽误她。” 其实,他早就该做个了断了。许书瑶太单纯也太美好,而他从小在勾心斗角中长大,一路摸爬滚打过来,见过这世界上许多人心险恶,更有甚者,连至亲的人也能作为利益筹码。 前几天的事情才刚刚有所平息,自己虽然有惊无险,但有些事情想要继续风平浪静下去也再无可能。 原本,陆川是不打算再留余地的,撕破脸皮也好,鱼死网破也罢,他眼里容不下沙子,更不允许有人在他眼皮底下对自己耍心思使计谋,更何况,这件事情,还牵扯进来了夜幕迷城。 可家里那位年龄大了,虽然他待自己从来算不上亲厚,但血脉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这样难以言喻,他并不愿意让那老头再气个半死。 又或者,是因为他打记事起就从未得到过任何来自家庭的庇护,所以对那所谓的父亲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希望,索性连解释也懒得。 总之,种种原因共同作用之下,陆川并没有把一切全盘托出。 商场里的人群熙熙攘攘,舒缓的轻音乐也不足以掩盖掉热闹的场景,陆川的声音算不上大,故作轻松的姿态却多少有些不太自然:“这场豪赌,我认输。” 第一百零四章 管过 陆川和许柯回来的时候,童依面前的冰沙才吃掉一半,她看着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磁场又友好起来的两个人,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陆川抿了抿唇,突然拉起许书瑶来,和童依简单地道了个别:“我们还有事儿,先走一步。” 童依见状,以为他又要和许书瑶掐起来,抬手就要去拦人:“喂,小姑娘是要哄的!” 可许书瑶却没有挣扎,反倒开口和童依说了再见,这让童依有些恨铁不成钢,只好凶巴巴地去敲打陆川:“你!不许再欺负人家,听见了没!” 陆川闻言,瞬间的怔愣之后,他轻笑出声,拉着许书瑶的手径直走出了店铺。 “多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偏偏恋爱脑上头呢!”童依轻声叹气,抬脚踢了踢许柯的小腿,“你是她哥,你也不管管?” “管过。”许柯诚实地回答,“但管不了。” 许柯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他难得有这样无奈的时候。那晚接到清吧打来的电话,小姑娘带着哭腔喊自己哥哥,他去把人接回来时,许书瑶还是有些迷迷糊糊。 后来,她终于有些清醒,和童依之间那场乌龙让几个人的关系更加错综复杂。 所以,第二天早上,他想要和许书瑶坐下来好好谈谈,但这小姑娘偏偏要一条道走到黑,自己还没有开口就被堵住了后路。 自己说过不对她的感情做任何干涉评判,许书瑶也答应了不会再像那晚一样醉酒难受、让自己受伤,许柯以为一切已经要恢复平静。 所以,那天在律所,听见许书瑶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气得脑子都有些发懵,见到陆川的那一刻,更是想要把人狠狠揍一顿。 “即便知道不会有结局,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许书瑶带着哽咽的声音让他没有办法真的坐视不理,陆川也和自己保证过会让她的生活回归平静,但现在看来,好像他并没有做到。 “管不了是什么意思?”童依疑惑更深,忍不住皱着眉去看许柯。 “她一早就说过,我帮不了她,同时,也不希望我插手这件事情。”陆川和许书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许柯收回眼神,看向童依的眸里多了几分复杂,“不然,我早就把撤销之诉的起诉状交到法院里了。” 他可以确定,童依现在还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而苏晚桐在她身边这么多年都没有戳穿陆川的小心思,这让许柯也有些理不清头绪。 “算了,”童依抿了抿唇,低下头去搅弄自己面前的冰沙,“毕竟,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自己眼前这个男人还没哄好呢,她才没有工夫去管陆川哄不哄的回来许书瑶。 海后上岸计划 第40节 童依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许柯,想起刚刚他故意摆了自己一道的事情,心底还是有些隐隐不爽。 她不管,她一定要捉弄回来! 童依眨了眨眼睛,端起桌上的茶色玻璃碟,连带木勺一起抵在许柯的唇边,眸里的笑意半是真诚:“这个口味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尝一尝?” 许柯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挑着眉,对上童依的眼睛,却发现她连掩饰也懒得,心底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他在对面听得一清二楚。 音响里的音乐恰好播放到《恋爱告急》,甜甜的小情歌把氛围渲染到了极致,暧昧的气息过分浓郁,连眼神都变得旖旎。 看来,童依是打定主意要反攻回来了。 许柯的唇角不自觉间松了几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天的他格外想要看童依得逞不了然后和自己耍赖的模样,这一次,他自然不会轻易上钩。 “真的很好吃的!”童依又靠近了几分,她的头发没有扎起,只是随意地散落在肩膀的位置,几根不听话的发丝随着动作垂在两个人之间,呼吸稍重一点就会轻轻摇晃。 明明没有真的触碰,但许柯仍旧觉得心底被激起来一阵细细密密的痒意,像是猫儿一样轻柔,却又让他无法忽视,不得不抬起眸来,同她四目相对。 这样明媚如春光的童依,只一眼就让人再难忘却,哪怕清冷如许柯,也忍不住心跳加快。 童依觉得有戏,漂亮的眸里笑意更深,她开始期待起来许柯脸红到脖子、连眼尾都沾染上暧昧颜色的模样。 “我自己……”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正要去拿另一只勺子的手也悬在了半空,童依没按常理出牌,直接把自己的勺子塞进了许柯嘴里。 甜丝丝的冰沙在舌尖绽开,绵密的口感瞬间裹袭了许柯的每一个味蕾,茶底的加入让那抹清甜的味道更加突出,冰沙整体的口感也更加丰富,明明是平时连咖啡都要喝冰美式的人,许柯此刻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这样甜甜的味道。 童依弯着唇,甚至还故意一般追问了一句:“怎么样,味没骗你吧?” 虽然隔了很远,但许柯明显能够感觉到,收银台位置的小姑娘一直在往自己和童依所在的方向看,刚刚那些小动作,一定已经被她尽收眼底。 许柯收回视线,看着童依明显得意的笑容,连嘴角都要弯到天上去,就差把那些小心思写在了脸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想要找回一些场子,可眼底那抹清冷却早已没有了踪影。他故作轻松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评价:“还不错。” 童依有一瞬间的迟疑,她总感觉许柯变了,从昨晚到现在,他每一次的反应都出乎自己的意料,这一次也不例外。 反观现在,他的眼底风平浪静,连耳尖都没有半点绯红。 “不是要去超市?”许柯的声音将童依的思绪拉回,他看了一眼腕间的手表,又抬起眸来,“再晚就要到午饭了。” “去,”童依依旧嘴硬,“为什么不去!” 这才一上午而已,反正自己不着急。她偏偏就不信了,这一个周末,她还收拾不了一个男人! 第一百零五章 请你吃糖 许柯拎起购物袋,正要抬步的时候,童依却突然牵住了他的另一只手。他动作一顿,下一秒就想要抽离,童依却得寸进尺,由轻轻握住改为十指相扣。 音乐好像突然卡带,明明刚刚播放过一遍的副歌部分竟又重复了一遍,许柯有短暂的疑惑,他垂下眸去,童依的眼底依旧明艳,笑意盈盈地样子让他有些狠不下心甩开。 “满格讯号,容量不够思考……” 歌词恰好唱到这一句,童依踮起脚尖,伏在许柯耳边轻声开口:“不够思考就先别思考,听我的不就好了!” 她扯着许柯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空闲着的那只手探到背后,给收银台位置的小姐姐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趁着许柯没回过神来,她不经意地侧过头,冲着小姑娘眨了眨眼睛,那小姑娘也瞬间明了,她歪了歪脑袋,回给童依一个甜甜的笑容。 这让童依心情更加明朗,她一会儿就给苏晚桐发消息,下次约下午茶一定要选这里,这个店主能处,有歌她是真的给切! 其实逛超市不是童依的主要目的,让许柯习惯和她一起逛超市才是。 老实说,她并不算是什么热爱生活的人,多年来的形单影只,她早已习惯黑白颠倒、酒精麻醉神经的感觉,也并不期待这样简单的人间烟火气息能够带给她什么温暖。 正值周末,超市里的人算不上少,有年轻的父母推着婴儿车慢慢散步,也有步履蹒跚的爷爷奶奶拉着小推车为了中午做什么菜而拌嘴。 咿呀学语的小宝宝窝在爸爸怀里,粉色的小衣服也格外可爱,妈妈正挑着小宝宝用的奶瓶,她拿起两个款式放在爸爸面前,明明什么都还不懂的小孩子却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其中一个盒子。 两个人都被逗的哈哈大笑,温柔的爸爸轻轻摇了摇怀里的宝宝,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我们乖乖喜欢这一个是不是?那爸爸妈妈就给乖乖买这一个,好不好呀?” 小宝宝好像听懂了一样,咿咿呀呀了几声之后,把妈妈逗得更加开心,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 童依站在不远的位置,眼神里是难以掩饰的艳羡。 小时候,爸爸妈妈也会这样温柔地哄她玩吗? 她不知道,在她记忆里,小时候的父母总是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到。 许柯静静地看着一切,只见童依收回视线,嘴角再次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他发觉了童依的不对,却又直觉这样骄傲的童依或许并不希望被自己看见她的失态。 他弯下腰去,拿起货架最底层那一袋透明包装纸的糖果,一颗一颗五颜六色又亮晶晶的小东西安静地躺在许柯手里,童依抬起头来,眼底似有疑惑。 “请你吃糖。” 许柯把糖果塞给童依,平静的眸里看上去依旧清冷,可他的眼睛却分外清澈,像是清晨古寺里汩汩而出的泉水,虽然幽深,但也澄明。 “感谢你昨晚的糖醋排骨。” 许柯推着购物车往前走,淡淡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波澜,却足以让童依回过神来。 童依追上前去,嘴角却终于上扬起一个弧度,从前那抹明媚一丝丝回到她的眼底,细细的水光也被轻轻隐去。 她挽住许柯的胳膊,小声地嘟囔:“一包糖果就想贿赂我啊?那我也太好骗了吧!不行不行!” 许柯低下头去看她,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煞有介事地问她:“那,什么才行?” 哄男人哄了两天终于初见成色的童依心花怒放,但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傲娇,她停住脚步,对着超市四下打量了一圈,拽着许柯就往儿童玩具的方向去。 童依虽然比自己矮了许多,但她的力气可真不算小,因为没怎么留神注意,许柯猝不及防间被她拽的一个踉跄,连手里的购物车都差点甩了出去。 童依兴致勃勃地指着一堆粉粉嫩嫩的包装盒,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她扬起小脸,声音也像是在故意捉弄:“我要这个芭比娃娃!” 透明的包装盒里,精致的芭比娃娃安安静静站在一个小小的台阶上,她的身上是一件粉色的蓬蓬公主裙,大大的裙摆一直遮到她的小腿。 而她手边的衣柜里,放了许许多多漂亮的小裙子,在床边,还有一个宽敞精致的梳妆台,化妆镜上装饰着许多漂亮的贴画。 童依知道自己是在玩笑,可她今天就是想看许柯到底能容忍她胡闹到什么程度,今天早上约法三章之后自己的反制,不久前在服装店里他明面上应下临走前却毫不留情地拆台,还有刚刚奶茶店里她明目张胆的调戏。 许柯低下头去,清清冷冷的眸子对上童依漂亮的眼睛,四目相接的瞬间,好像时间也跟着静止。 四下熙熙攘攘,这个区域的角落里顾客本来就少,连超市里的广播也有些模糊,所以,许柯的声音格外清楚:“好。” “一个娃娃会不会太孤单?”他接过童依手里的芭比娃娃,轻轻放进了购物车里,“要不要再买一个陪她玩?” 童依呆呆地看着许柯,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自己是在胡闹,那他是在干什么? 她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不……不用了。” 许柯把购物车掉转了方向:“蔬菜在另一边,从这里走。” “哦。”童依轻轻点头,眼睛却一直盯着购物车里的芭比娃娃。她的思绪有些复杂,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摇晃的汽水瓶里扔了一颗糖果,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一起绽开,让她有些分不清。 离开商场时,许柯拎的东西有些多,童依不好意思跟在身后两手空空,所以主动把人喊住,将那几件衣服拎了过来。 一路上两个人心思各异,童依只是歪着脑袋往窗外看,车开到公寓门口的时候,她的注意力突然被路边的两个人影吸引了去。 第一百零六章 我现加的 虽然已经过了中伏,但正午时分的太阳也依旧毒辣,公寓旁边的巷道口,有一个算不上大的摊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带着扎了两根马尾辫的小姑娘坐在树荫下,身边已经掉漆斑驳的三轮车上,放了大半车的西瓜。 等红绿灯的空档,许柯发觉了童依的安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很容易就知道她的眼神落在了哪里。 红灯的倒计时已经开始计数,许柯的目光收回,手指轻轻摩挲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嘴:“冰箱正好有空,买个西瓜回去冰一下吧。” 童依施施然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睛,刚刚还有些黯淡的眸子瞬间有了光亮:“好呀。” 许柯开了转向灯,把车在路边停稳之后,童依先一步走下车去。 她半蹲着身子,随手拍了拍三轮车上圆滚滚的西瓜,只是听着声音都能想象出来凉丝丝的甜蜜有多诱人。 老太太见有人来,热情地从小马扎上站起身来。她抬手去摸其中的一个西瓜,应该是提前切了一个小三角,所以很容易就拿了出来:“不论大小都五块钱一个,姑娘,先尝尝再说。” “谢谢呀。”童依弯着唇,双手接过之后轻轻咬了一口,旁边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探出一个脑袋,连眼神都带着几分戒备。 她攥着老太太的衣角,像是鼓起来很大的勇气才凑到童依身边:“姐姐,这是家里自己种的,可甜了!” 童依闻言,笑着在她面前蹲下身来:“确实很甜呢,小妹妹几岁啦?” “秋天就上小学啦,”老太太不好意思地笑笑,这边的树木算不上茂盛,尤其是几场大雨过后,连树叶也落去不少,树荫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一点点褪去,此刻,已经快到了老太太的小马扎旁边。 “这是咱们本地的西瓜,邻居都劝我说不值钱,让我别忙活了,”老太太摇着大蒲扇,忽闪忽闪的小风带来几丝清凉,她拍了拍手边的西瓜,继续说道,“我偏不信邪,儿子和儿媳都在外面打工,也就逢年过节才回来,我在家里带着孙女,就想着,给小孩赚个冰棍钱也行。” 童依的动作一顿,她抬起头,声音却给外轻柔:“那你平时想不想爸爸妈妈呀?” 小女孩抿了抿唇,她还是攥着老太太的衣角,声音也依旧透着怯:“想……” 许柯停好车之后才走过来,他站在童依身后,十分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西瓜咬了一口:“挺甜的。” 童依站起身来,短短说话的空隙,树荫又往后退了几分,已经露出了大半个马扎来,大概是阳光有些刺眼,小女孩忍不住抬手挡了挡,童依不动声色地移了移身子,替她遮去大半的光影,然后大致数了数三轮车里的西瓜,对着一旁的老太太开口:“阿婆,你算算钱,这些西瓜我都要了。” “姑娘,这大夏天的,天气又这么热,”老太太显然有些惊讶,她摆了摆手,试图劝退童依这个看似疯狂的想法,“我这一个西瓜少说也得有十来斤,你买这么多,吃不完就坏了!” 许柯挑了挑眉,可几秒过后,也大概明白了童依的想法。 其实,小调皮蛋也不是任何时候都是调皮蛋嘛。 “不会的,”童依笑着摇了摇头,“阿婆,我是做餐饮的,店里恰好没有水果了,水果市场离得又远,您这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呢!” “哎呀,这么巧啊,”听到这里,老太太喜上眉梢,连声音也轻快了许多,“那我一会儿给你抹个零!” 许柯把车开了过来,他把西瓜一个个搬进了后备箱,旁边的小女孩笑着在一边掰手指,算着自己能买多少根冰棍,老太太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连童依也忍不住弯起了唇。 老太太在口袋里翻出来一张皱皱巴巴的收款码,上面的二维码已经有些褪色,边边角角甚至都被汗水浸湿。童依拿起手机的手一顿,仔细看了看老太太的手机,然后侧过身去,从包包最里面的夹层里翻出来一张现金。 “阿婆,我手机没电了,”她将手机息屏,在老太太面前晃了晃,然后把钞票递了过去,“直接给您现钱吧,您验验真假。” 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接过,她对着阳光看了一眼,低头翻出包钱的布袋要给童依找钱,却被童依按住:“我店里还急着有事,钱您拿着,别找了。” “这怎么好意思!”老太太当即就不同意,“要找的!” “店里还等着我回去呢,”童依硬生生把钱塞了回去,她的个子比老太太高出许多,所以并没有费什么力气。 她转身准备上车,却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从后备箱的购物袋里翻出刚刚在超市,自己跟许柯胡闹的时候放进购物车里的芭比娃娃。 童依垂了垂眸,眼底染上一抹温柔的笑,把它塞进了小姑娘怀里:“姐姐已经长成大人啦,芭比娃娃是给小朋友准备的哦,有你陪着,它也不会孤单啦!” 许柯准备关上后备箱的动作一顿,他看着童依,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向来清冷的眸底也有所松动。 在地下车库,许柯已经将车停稳,正打开后备箱往外拿东西的时候,童依恰好给顾南打完电话,走过来东看西看挑了半天,最终笑着拍了拍其中一个西瓜:“这个又大又圆,一定好吃!我们抱这个回去,剩下的都让顾南带走,好不好?” 海后上岸计划 第41节 许柯饶有兴趣地挑着眉:“夜幕迷城的菜单上,好像没有西瓜汁这一个选项。” “哦,是没有,”童依的手指轻轻叩着西瓜,声音生脆清亮,她漫不经心地扬着眉,“我现加的。” “实在不行,让顾南拿回去做果切也可以啊,进店就送,总有办法给他们找到归宿。”她抬起眸,笑意盈盈地看着许柯,“身为老板嘛,偶尔也会有这么一丢丢的小权力,为我的心血来潮买单。” 第一百零七章 你想多了 “一百块钱,我做个美甲都不止,”童依弯下身子去拿装着衣服的购物袋,声音很轻,“老太太不用带着小孙女在太阳底下苦苦等待,小女孩可以开开心心去小卖铺里买冰棍吃,说不定这一整天都很高兴,我觉得挺值的。” 虽然,从小到大,她的爸爸妈妈也没在身边陪着她长大,但给她创造的条件也足够她衣食无忧。毕业之后,她和陆川一起开了夜幕迷城,也赚了一点小钱。 她恰好遇见,也恰好有能力,所以根本不需要考虑什么盈亏。 “至于芭比娃娃,”童依轻轻弯唇,眸里的笑意却未达眼底,“有一次我生病,爸爸妈妈从欧洲连夜飞回来看我,可是他们太忙了,我睡了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已经飞回去签合同。” “当时他们答应我,给我买那个有十三套衣服的芭比娃娃,可是下个周末,我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他们回来。”她扯着唇角,摇着头轻笑,“其实,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也早就不需要芭比娃娃哄着吃药了。” “反正留在我手里也没什么用,说不定经年以后,有个小女孩会一直记着,”童依眨了眨眼睛,极快地掩饰掉眸底那抹失神,又恢复了从前那抹张扬明艳,连嘴角上扬的弧度也深了几分,“在她童年里,曾经有过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好看的漂亮姐姐,送给她过一个精致可爱又好玩的芭比娃娃呢?” 车库里格外安静,这个时间出行的人本就不多,所以童依的声音格外清晰。许柯只是静静地听着,大概童依也觉得自己有些啰嗦,轻笑一声之后,催促着他拎着东西一起上楼。 两个人之间的沉默一直到电梯门口,童依盯着显示屏上不断变化的数字,脑子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电梯门开,宽敞的电梯梯厢内,有着几个不大不小的广告牌,广告牌后面,是一扇大大的镜子。童依抬起头,看着镜子里并肩而立的两个人,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她歪着脑袋去和许柯打趣:“怎么办,越看越般配呢!” 许柯只是淡淡地抬眸瞅了一眼,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言语,童依觉得他实在没意思,所以也没放在心上。 电梯的提示音响起,童依正要抬步出去,却听见许柯低低的声音传来:“童依。” “嗯?”她侧过头去,一时之间有些疑惑。 “没有人规定长大以后就不可以玩芭比娃娃,”许柯的声音不大,可楼道里分外安静,每一个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我是说,不是只有小孩子才可以快乐。” 他先一步走去开门,童依用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许柯说的是什么意思。 笑容自眼底一丝丝浮现,童依本就漂亮的眸子里像是染了一层莹莹的水光,看上去更加明亮。 “哼,男人!”她傲娇地扬着唇,大步追上已经走到门口的许柯,“口是心非还不承认,关心我就直说嘛!” 许柯挑着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否认:“你想多了。” “我不听我不听!”童依放下西瓜,然后堵在许柯面前,眸里那抹狡黠连掩饰都懒得,她仰起脸,“明明就是!” “不是。”许柯还是否认,只是这一次,眼神多少带了几分闪躲。 “嘴这么硬,”她挑着眉,声音里染了几丝威胁的意味,“看起来就很欠亲哦。” 说到这里,许柯却难得夺回了优势,他淡淡地抬眸:“早上约法三章过,你这么聪明,不用我提醒你,第三条是什么内容吧?” “哦,”童依点了点头,眼底那抹调皮却并未散去,她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抬手去勾住许柯的脖子,往自己怀里的方向狠狠一带。 许柯大概是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所以有些反应不过来,就恰好给了童依得寸进尺的机会。她踮起脚尖,掰着许柯的脑袋往自己的唇边凑。 等许柯回过神来的时候,蜻蜓点水的触碰却早已结束,童依笑意盈盈地抬眸:“这一次,是你自己凑过来的哦。” “不过没关系啦,我又没有规定不准你亲我,”她弯着唇,摆明就是在耍赖,但眼底却没有半点心虚,甚至还带着几分不知道哪里来的坦然,让许柯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偷亲她的人,“我很好说话的,就当你是沉迷我的美色,情不自禁好了!” 童依将人松开,快乐地跑去卧室换上睡衣,许柯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思绪一时之间有些复杂。 为什么会心疼她呢?她明明是那样没心没肺,又那样善于伪装,或许连她自己都分不清什么时候是情深什么时候是假意。 许柯不知道,但有一件事情他却格外清楚,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大概离自己跌进坑里第三次的时间,也不远了。 他在心底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小心一些才好。 所以接下来的一下午,不论童依怎么调皮捣蛋,许柯都是不为所动。这让童依有些苦恼,她索性窝进沙发里百无聊赖地看着综艺。 喜欢的节目还没有更新,童依实在无聊,索性在这许柯的公寓里四处打量,她的目光最终落在许柯晾在阳台的白色衬衫上。 其实,许柯穿白色衬衫也很好看,但是他性子本就清冷,黑白纯色的搭配显得更加有距离感,看上去简直就是生人勿近,无趣极了。 自己给他挑得那两件衣服在他衣柜里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他的生活颜色还是在黑白灰之间不停地切换,像条条框框的法律款项一样生硬。 童依眨了眨眼睛,不假思索地跳下沙发跑去了阳台。她将衬衫拎在了手里掂了掂,又往书房的方向探了个脑袋,确定许柯在忙其他事情之后,抱着衬衫就跑回了沙发。 周一早上,许柯一如既往在律所前台和小宁沟通新一周的工作,官岩走过来的时候,小宁却不停地冲他眨着眼睛。 第一百零八章 小礼物 官岩不明所以,有些试探地小声问道:“你眼睛不舒服?” 小宁气得翻了个白眼,她恨恨地瞪了官岩一眼:“你才眼睛不舒服!” 她悄悄抬手,指了指身边的许柯,官岩终于反应回来,他放下手里的咖啡,装作漫不经心地抬起眸,很容易就把视线锁定在了许柯的衣领上。 “行啊,”他半倚着前台,“什么时候眼光这么好了?” 许柯皱了皱眉,正在平板上修改着的手指一顿,眸里闪过一丝疑惑:“什么意思?” “你别说哈,白衬衫领口加上这小图案还挺好看的,一下就从平平无奇的普通衣服变成独家定制了!”官岩抿了一口咖啡,慵懒又随意地扯了扯许柯的胳膊,“哪家品牌的设计师啊,这么有品位?” 什么图案?许柯疑惑更深,前台后面是一面很宽大的镜子,许柯放下手里的平板,抬起眼睛往后面看了看一眼,只见自己衣领的位置有个蓝色的小小星球,一个小小的圆圈外面是椭圆的弧线,简单的线条却让领口变得不再单调。 许柯看着小小的图案,他几乎不用思考就已经知道了这是谁的杰作。 所以,他刚刚还因为疑惑而轻轻皱起的眉心舒展开来,眼底那抹清冷也跟着褪去,把一边的小宁看得眼睛都要直了。 “不过啊,”官岩笑着伸手,去翻看领口另一面的针脚,“他们家品控有点不太行啊,怎么感觉……这缝的,有点儿潦草呢?” 许柯挑了挑眉,官岩八卦的眼神实在太过明显,连带着一边的小宁也笑得十分揶揄,总之,怎么看官岩怎么欠揍。 “我会帮你转告童依,”他把平板递给小宁,声音平静里甚至带着坦然,“你说她缝纫技术不好。” 许柯在官岩和小宁震惊的目光中收回来了放在前台的文件夹,施施然走上楼梯,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刚刚说什么?”官岩转头去问小宁,有些不太确定。 小宁也迟迟没有回过神来,所以原封不动地把许柯的话复述了一遍:“许律说要跟童依告状,你说她缝纫技术不好。” “意思是说,他领口的那个小星球,”官岩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是童姐给他缝上去的?” 小宁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么个意思。” 官岩更加震惊,开什么玩笑,童依那个疯丫头,怎么可能和心灵手巧这四个字挂上钩! 看着目瞪口呆的官岩,小宁报以一个怜悯的眼神。官岩有多怕童依,她也算是有目共睹,此刻看见他出丑,笑得格外幸灾乐祸。 钟离提着一袋小饼干走进律所的时候,就看见了满脸难以置信的官岩,以及旁边明显吃瓜的小宁。 她甜甜地喊人,把手里的曲奇饼干分了两罐过去:“官律,小宁姐。” 官岩看了看手里的透明包装盒,笑着去问钟离:“小学妹,怎么大早上就开始分下午茶了啊?” “不是下午茶,”钟离顺了顺头发,米色的长裙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眼波流转之间,带着江南独有的柔和温婉,“算是……小礼物吧。” “嘶,”官岩勾着唇,“这么有心?” “今天是我实习最后一天了,”钟离弯着唇,知道官岩只是在同他玩笑,“这段时间,承蒙大家的照顾,下个星期,我就要回学校了。” “啊?”官岩明显一愣,眼神里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怎么这么着急?” “马上就要到九月份了,我们学院要迎新,还要管理档案,宋教授喊我回去帮忙,”钟离点了点头,“所以就提前结束了。” 她把饼干塞到官岩手里:“小饼干是我自己做的,学长,这是你喜欢的抹茶口味。” “小离,”小宁眨了眨眼睛,“你有点偏心哦。” “你懂什么,”官岩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小饼干,非常欠揍地对着小宁显摆,“没办法,谁让我是他亲学长呢?这可是来自亲学妹的特殊关怀,羡慕吧?嫉妒吧?” 小宁挥了挥拳头,官岩极快地闪躲开来,小宁撇了撇嘴,又转过头来问钟离:“你实习手册写得怎么样啦?之前听你说,要写3000多字的实习报告还有八篇实习日志呢。” “还没编完呢,”钟离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从肩膀上的托特包里拿出一本a4纸大小的硬皮手册来,“我回去再补一补,现在需要先盖一个律所的公章,麻烦小宁姐姐啦。” “顺手的事情,”小宁笑着应下,伸手接过钟离的实习手册,“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官岩也跟着凑了过来,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狠狠吐槽:“老宋就爱整这些虚的,我都毕业这么久了,这实习手册封面还没换呢!” “什么实习报告还要写3000字,”他翻着里面的内页,“是你们辅导员要求的,还是院里统一的标准啊?” “不止我们学院,全校都是这个标准,”钟离也很苦恼,“而且,学院特别要求,我们这一届的实习报告,内容必须和民商方向有关,查重率还必须低于30%。” “真离谱,”官岩摇了摇头,“民商方向,那要是有同学就跟着刑事团队实习,还能现场撂挑子不干吗?” 他嫌弃地指着其中一页:“还有这个第四部分,问题和建议?我们都提不出来,让你们编这玩意儿不是太为难人了吗?” 小宁拿走了实习手册去楼上盖章,官岩有一句没一句地和钟离聊着天:“除了这个实习手册,你们要求交电子稿了吗?” 钟离仔细地想了想,然后认真地回答着:“那倒没有。” “早说啊,”官岩松了口气,还不忘翻个白眼,“放心好了,查重什么的,就是学校吓唬你们的。” 他大手一挥,语气格外笃定:“根据你三个学长这么多年和学校斗智斗勇的经验,只要没问你们要电子稿件,就绝对不会查重的,放心编就行了。” 第一百零九章 前程似锦 “真的吗?”钟离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可见确实是为这实习手册头疼得不轻。 “真的真的,”官岩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可是你亲学长,还能骗你啊?” 小宁已经帮她盖好了公章,实习手册还给钟离的时候,她翻开最后一页确认,恰好看见了实习评价那一块儿的空白:“那亲学长,第一条评语,就留给你来写好咯。” “行啊,”官岩不假思索地应下,抬手从小宁前台的笔筒里抽出来一支签字笔,“现在就写。” 几个人闹了一会儿之后,张然姗姗来迟,钟离收敛了心神,跟着他往楼上走去。 张律人不错,也好说话,钟离没费多少脑筋就要到了实习评价,她兜兜转转了一整圈,手袋里的曲奇饼干也在律所里分了个差不多,她拿起最后一罐小饼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抱着实习手册往许柯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她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抬手,轻轻叩了两下门:“许律。” “进。”许柯没有抬头,只是一直浏览着手机屏幕,见人走近,才把手机息屏,“有事吗?” “学长,”钟离把曲奇饼干放在他的桌子上,声音里还是带着几丝怯懦,“这个给你。” 相比官岩,其实许柯的性子冷淡太多,平时他不怎么爱和大家一起玩笑,工作起来认真负责一丝不苟,大多时候都是现在这种清清冷冷的模样,就像是书里走出来的文雅书生,郎艳独绝,世间无二。 所以,钟离很少会像现在这样喊他。 “谢谢。”许柯放下手机,声音礼貌中带着疏离,“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这个?” “因为,”钟离垂着脑袋,手指有意无意地折着实习手册的边角,“我实习要结束了。” 海后上岸计划 第42节 听到这里,许柯抬起头来,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时间过得挺快。” 看着钟离明显拘谨的模样,他开始反思起来之前官岩说的,是不前自己太过严厉,把她吓到了,所以这一次,他的声音缓和了许多:“可能我不善言辞,平时也鲜少和你们交流,但你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 “而且,我也要祝贺你,”他抬起眸,语气没了平时的清冷,眼底也多了几分温和,声音里更是带着前辈对后辈殷切的期盼,“祝贺你,完成了从校园到职场的第一次跨越,相信这次实习结束,你也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谢谢学长。”钟离害羞地笑了笑,然后把手里的实习手册打开评价那一页递了过去。 许柯微微顿了顿动作,然后拿起签字笔,帮她写完了最后几行的实习评价。 “祝你,”他合上实习手册,把它还给了钟离,眸里带了几分清浅淡然的笑意,“前程似锦。” 钟离有些受宠若惊,她双手接过实习手册抱在胸前,却迟迟没有出去。犹豫了几秒钟之后,她还是没忍住开口:“学长,我……” 许柯合上笔帽的动作一顿,有些疑惑地抬眸,“还有什么事情吗?” 她垂着脑袋,脸红红的,手指紧紧地攥着实习手册,嘴唇有些轻轻地颤抖,温婉如水的眼波流转着一种莫名的情愫,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是羞是怯。 “学长!”钟离抿了抿唇,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抬起头来,颇有一种壮士断腕般的怆然,“今天晚上,我能请你吃个饭吗?就……我们两个人。”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钟离说完就又垂下了脑袋,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许柯的眼睛,连视线都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听到这里,许柯就算再迟钝,也明白过来钟离为什么一和自己说话,就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他把签字笔放回了原处,然后从座位上起身,抬步走到了钟离面前:“很抱歉,我并不能答应你的邀请。” 钟离眼底的光芒瞬间黯淡,她抬起头,眼眶也突然有些泛红。 她有些不甘心,所以忍不住追问:“是因为有别的安排吗?如果今晚没有时间,那明天……” “不是的。”许柯摇了摇头,没等她说完就再一次拒绝,“钟离,我的意思是,我不能答应你。” 她的眼底泛起一抹水光,却还是不想这样放弃,一定要问出一个结果来:“那……能告诉我原因吗?” 许柯没有说话,又或者说,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样的纠结落在钟离眼里,却让她更加难过,声音也更加低沉,带着浓郁的伤心:“是因为那天来律所找你的那个漂亮姐姐?她比我先一步追到你了吗?” 许柯没有否认,钟离心下也大概了然,她吸了吸鼻子:“但是,我还是想知道,和她相比,我到底输在了哪里?” 钟离的声音很轻,虽然极力隐忍,许柯也依然能够听到淡淡的哭腔:“因为她比我漂亮、比我优秀吗?” “钟离,”许柯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但他绝对不可能放任小姑娘这样评价自己,“永远不要妄自菲薄,也永远不要轻视自己,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你不需要和任何人做比较。” “至于她,”许柯眨了眨眼睛,却再清楚不过钟离口中的漂亮姐姐是谁,“我和她的故事,很长也很复杂。” “其实,她追到我的时间,可能比你想象中还要早一些。”许柯扯着唇,笑得有些无奈,“我们高中开始认识,高考结束的时候恋爱,暑假结束的时候分手。” 他继续说道:“不久前,也就是在北城酒店里,你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天,是我们重逢的第二天。” 钟离有些反应了过来,原来,是自己的出场顺序太晚了。 “如你所见,她这个人肆意洒脱,”提起童依,许柯眼底的清冷褪去了大半,声音也比平时要温和了许多,“张扬明艳到官岩那种滑头都要避其锋芒。” 第一百一十章 热烈又热切 “她的性格有些强势,表达爱的方式也带着强烈的个人色彩,很多时候我也会哭笑不得却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想起来童依一贯的行事作风,许多画面在许柯的脑海里不断闪现,有些场景明明已经过去了很久,但他依然觉得清晰如昨日。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直到现在,在我的认知里,‘爱’这个字所定义的情感就是如她所表现的那样,热烈又热切,直接且强烈。” “可能,在许多人眼里,宋教授也好,张然和官岩也罢,他们都认为我身上有很多优点,聪明,理智,清醒,认真。”许柯顿了顿声音,继续说道,“但同样的,我也会有不聪明,不理智,不清醒,不认真的时候。” “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我也不例外,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没有什么好否认的。”他平静地同钟离解释,声音和从前一样平淡,听不出什么特殊的起伏,“或许你所看到的,大多都是我优秀的一面,因为有人提前告知过你这些品质,你先入为主,产生了良好的第一印象,以至于后来,自动忽略了我不优秀的另一面。” 钟离抿了抿唇,小声地反驳了一句:“可是,你就是很优秀很优秀的人啊……” “优秀也好,不优秀也罢,”听到这里,许柯轻笑出声,却还是耐心地解释着,“可是钟离,这并不是爱与被爱的必选项,唯有真心,是最不可或缺的一个条件。” “而我的真心,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给了童依,虽然现在,我们两个人并没有完全和好,但同样,我也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他认真地看着钟离,眼底一片坦然,“所以,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也不希望看你继续做无谓的等待。” “你才只有二十岁,”许柯语重心长地开口,“以后的路还很长,一定会遇见值得你交付真心的人。” “对不起啊,给你造成了困扰。”听到这里,钟离已经全部明白,她扯了扯唇,小声地同许柯道歉,“那学长,我能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可以。”许柯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他站在办公桌前,静静地等着钟离开口。 钟离再一次攥紧了手里的实习手册,因为太过用力,连指尖都有些隐隐泛白。她的眼底似有纠结,又好像在组织着语言,一番困苦过后,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大概有半分钟,许柯没有着急也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垂着脑袋的钟离,眸里平静如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 钟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紧攥着实习手册的手指突然松开,她抬起头来看着许柯的眼睛,认真地问道:“假如,我是说假如。” “假如,在遇见她之前,你先遇到的人是我,你会不会……会不会先喜欢上我?” 听到钟离这样的问题,许柯有一瞬间的怔愣。 假如。 其实,就在不久之前,许书瑶也曾经问过他一个“假如”。 假如不知道最后结婚的那个人是童依,假如在遇见童依之前先遇见了别人,结局会不一样吗? 钟离盯着许柯的眼睛,想要在里面看出一丝不一样的情绪,两个人之间隔得并不算远,所以她想试一试,许柯会不会有一点点、一点点的心动。 很快,她最后的那丝希望也跟着破灭了。 许柯沉默了有几秒钟,最终却扬起唇角轻笑出声。 他的眼底还是刚刚那样平静无波、坦然又坦荡的模样,声音里也没有半分迟疑:“没有假如。” “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爱也一样。”他淡淡地开口,语气认真中带着几分朗然,“我不会做这样的假设,因为,这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对你也是如此。” “如果真的会有如果,那世界上又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遗憾。”许柯扯了扯唇角,“设想从前也好,设想以后也罢,可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更改,还未发生的事情无法预知,不止我一个人,所有人都是如此。” “我们每个人都只是生活中普普通通的一个角色,所能掌握的也只有自己内心,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上帝视角。” “所以,”他看着钟离,声音却比之前要轻快许多,“不如活在当下,把握住自己所能把握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我们的情感。” “我知道了。”钟离抿了抿唇,眼底那抹失望也一丝丝褪去,语气又恢复了从前那样平静,“谢谢学长。” 她正要离开,却总觉得还差点意思,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了许久,她才终于发觉了哪里有些不对,所以笑着眨了眨眼睛:“那,祝你和漂亮姐姐……早日和好!” 许柯愣了愣神,然后轻笑出声,同钟离道别。 钟离退出许柯的办公室,她的手落在门柄上,又突然停下,转身看着正要回到座位的许柯:“学长!” 她弯着唇:“其实,你笑起来的时候,比平时还要好看!” 话音刚落,钟离就快速地把门关上,然后一溜烟小跑下了楼梯,许柯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无奈地弯了弯唇,突然想起来某个让他头疼不已却又毫无办法的人,眼底那抹笑意却更加明显。 好像,在很久之前,童依也说过一样的话。为了让自己多笑一笑,她甚至手动调整起来了自己唇角的弧度,两根手指肆意在他下巴的位置反复捉弄,可自己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她现在在干什么呢?今天回去,会不会有糖醋排骨吃呢?这样想着,连漫长枯燥的工作也有了盼头,很快就到了下班的时间。 许柯站在公寓楼下,抬头往上数了六层的窗户,可这一次,他却没有看见那抹熟悉的光亮,这让他心底有些隐隐的不安。 所以,他快速地走到单元楼里按下了电梯,用钥匙打开了公寓的门锁。 第一百一十一章 得寸进尺 玄关和客厅的灯都没开,整个房间都被昏暗所笼罩,卧室的门四敞大开,里面也没有什么光亮。 夏天已经快要过去,白昼的时间也开始短了起来,所以窗外只有一抹快要消失的夕阳,昏黄的颜色似乎在诉说着即将消退的不舍。 许柯推开大门站在门口的那一瞬间,他都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 其实,如果算起来,这确实像童依能干出来的事情,高考结束撩完就跑,不久之前睡完就溜,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肆意洒脱,能够快刀斩乱麻地将自己抽身于风波之外,哪怕两个人曾经那样耳鬓厮磨,那样亲密无间。 到头来,自己还是会被她毫不犹豫地丢掉。 许柯的眼底一片漆黑,眉眼之间尽是冰冷,那抹苦涩自心底慢慢氤氲,像一滴墨水不经意落在宣纸上,很快便浸染了一切。 “就是说,你能不能把门先关上,放进来蚊子很难捉的!” 童依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声音里带着一丝莫名的虚弱,她窝在沙发里,搂着抱枕翻了个身。 许柯愣了愣神,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声音里带着满满的试探:“童依?” “嗯?”她浅浅应声,有些不明白许柯今天为什么这么奇怪。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许柯把门快速关上,顺手开了玄关的壁灯:“怎么……没开灯呢?” “不小心睡过去了,”她眯了眯眼睛,许柯见状走到童依面前,高大的身影遮挡去了大半的光亮,可沙发上的人却还是懒懒的不想动弹。 “身体不舒服?”许柯盯着童依有些苍白的小脸,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他的视线落在了童依没有什么血色的唇瓣上,温暖干燥的手掌轻轻附上她的前额。 有些冰凉的触感让许柯吓了一跳,他急急地半蹲下身子,又去捉童依的手,也是一样带着凉意。 “有点儿。”童依委屈巴巴的撇了撇嘴,“我有点儿冷,还有点儿晕。” “我去拿温度表。”许柯快速起身,却被童依扯住了手。 “没有发烧,”她摇了摇头,“生理期而已,不用这么担心。” 许柯动作一顿,生理期……那她昨天还和许书瑶去吃冰! 大概是感受到了许柯的眼神,童依有些心虚地垂着眸:“我忘记了嘛,不然昨天就点常温的奶茶了。” 许柯叹了口气,只好转过身去,轻轻反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些生硬:“肚子疼不疼?” “也有点儿。”童依诚实地回答,“不过就一点点。” “我这里没有布洛芬,已经点了外卖,系统显示二十分钟送达,”他快速在软件上下单,又打开浏览器搜索着什么,“除了眩晕还有哪里不舒服?你是不是中午没有好好吃饭,所以有点儿低血糖?” “点的外卖。”童依指了指茶几上的包装袋,“但我胃有点难受,没怎么吃。” “为什么不告诉我?”许柯的眼神有些深沉,声音也带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还是说又和半夜遇险那次一样,在这之前,已经有人替代了我的位置。” 原来,他介意的是这个。 童依好像有些后知后觉,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次许柯总给自己一种真要分得一干二净、彻彻底底的感觉,也终于明白那天早上他带着怒气的质问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是的。”她眨了眨眼睛,轻轻晃了晃许柯的手,“当然没有人可以替代你的位置啊,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你,其实我谁都没有告诉。” “可能,之前这种时候也虚弱,”童依扯了扯唇角,轻轻的声音像是一片羽毛落在了许柯心尖的位置,“但有人心疼的时候,会比较矫情一点,因为被爱好似有靠山嘛。” 她这个人别扭得很,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熬夜,通宵,怎么折腾都无所谓,反正她也早已习惯。 可一旦有人问起来,她也会想要撒娇。 海后上岸计划 第43节 “所以啊,我劝你最好不要心疼我,”童依眨着眼睛,笑里带了几分苍凉,“不然,我会得寸进尺的哦。” 一定要这么逞强吗?许柯暗着眸,眼底明暗交织,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晦涩。 他真的很想问问童依,明明不开心,明明不舒服,为什么一定要装出一副自己很好的样子,她到底是在骗别人,还是在骗自己? 许柯一言未发,只是静静地暖着童依的手,深沉的眼底似有纠结,却完全看不出喜怒,也揣测不出情绪。 半晌,他的眉心有些松动,悄悄将视线从童依的脸上移开,有些不太自然地抿了抿唇:“仅限今天,你可以得寸进尺。” 他弯下腰去,绕过童依的腿弯,将她从沙发上抱了起来,声音轻缓中带着温和:“卧室的床软,躺着会更舒服一点。” 童依的脑子有些发懵,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许柯抱在了怀里。 她对气味格外敏感,尤其是对许柯身上的味道。檀香木与雪松交织,融合了清新的柑橘调,这样熟悉的味道,掺杂了她太多太多的回忆。 两个人第一次恋爱的时候,她总是喜欢穿许柯的衬衫;重逢之后在派出所门口,落在自己肩头那件带着同样味道的西装外套;以及现在,她静静地窝在许柯怀里,鼻尖萦绕着的是她所熟悉的气息,自己所抱紧的也是她所熟悉的人。 时光荏苒,好像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可承蒙岁月垂爱,好像一切还能够回到起点。 许柯将人轻轻放下,在童依背后加了两个软枕,他将被子掖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在意:“红糖水里,加一点姜末暖暖胃?” 童依苦着一张小脸,试图和他谈谈条件:“能不加吗?” 许柯干脆利落地拒绝:“不能。” “那你还问我!”她不高兴地嘟着嘴,可还是忍不住为自己争取一下。她眨巴着亮亮的眼睛,抬起手去捉许柯的衣角,“那只加一点点,好不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所谓心结 许柯极少看见这样的童依,眼底的清冷也褪去大半,但嘴上依旧没有松口:“看我心情。” “许柯!”童依气急,抬手就要抓起一个枕头丢过去,但生理期带来到腰部酸疼却限制了她的动作,只能委屈巴巴地撇着嘴,眼神幽怨地目送许柯走去厨房。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童依收了心思垂眸去看屏幕,顾南的名字不停闪烁,她漫不经心地接通,声音也带着慵懒:“怎么了?” 顾南的声音有些沉重:“童姐,阿忠回来了。” 童依的动作一顿,自从他被陆川丢出夜幕迷城之后,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甚至不久之前,陆川刚出事的时候,自己还怀疑过和阿忠的叛逃有关。 当时,她让顾南派了许多人去找,却一直都没有找到任何踪迹,现在事情已经平息,他却自己冒了出来。 “陆川知道了吗?”童依皱着眉,她不太想插手这件事情,上次因为派人去捉阿忠的事情,自己差点和许柯吵起来,“给他说声,毕竟是他手底下的人。” 顾南很快就明白了童依的意思,他挂掉电话,转头就给陆川打了过去。 许柯端着红糖姜茶走过来的时候,童依正好放下手机,可一想到这里面加了姜末,童依就十分抗拒地想要逃避,但许柯就好像打定主意要捉弄她一般,硬是把杯子端到了她眼前。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眼睛去瞪许柯:“一定要喝吗?” 许柯眼底一片坦然:“晚饭还要等一会儿才好,补充一点糖分,避免低血糖。” “也行。”童依爽快地答应,可眼底那抹狡黠却也丝毫不加掩饰,许柯正疑惑如此顺利的时候,就听见她悠悠开口,“你记性这么好,应该记得上次给我冲红糖水的时候我说过什么吧?” 许柯挑了挑眉,上次给童依冲红糖水,好像还是自己把她从派出所领回来的那天晚上。 “我说,”童依眨了眨眼睛,笑得格外调皮,“这个红糖水,不甜的。” 记忆海浪一般翻涌而来,许柯瞬间就记起来了那天被她套路的事情。那些画面清晰如昨日,许柯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当时急促的呼吸和红透的耳根,幸好灯光昏暗,不然童依又要将尾巴翘上天去了。 所以,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轻易上钩的! 许柯把红糖姜茶放下了床头柜:“厨房煮了粥,我去看看。” “溜得这么快!”童依撇着嘴,心底闪过一抹小小的失落,不过,她并没有失落太久,毕竟,她有的是时间和许柯慢慢拉扯,并不在乎这一次两次的失手。 她快乐地端起许柯床头柜上红糖姜茶,轻轻抿了一口之后还是忍不住皱眉。温温热热的红糖水把姜末的味道放大了许多,虽然她不怎么排斥生姜,但怎么也算不上喜欢。 童依小口啜饮着,其实红糖水的味道大同小异,即便加了姜末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不同,暖不暖胃她不知道,不过,童依的心口倒是感觉暖暖的。 她百无聊赖地窝在被子里跟苏晚桐打着视频,苏晚桐见她眼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八卦之魂瞬间燃烧了起来:“这是把许柯哄好了?” 童依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啊?”苏晚桐疑惑地皱眉,“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童依抿了抿唇,“我们俩现在,比朋友要亲密,比恋人要疏远,总感觉中间隔了什么东西。” “就好像有心结一样,”她托着下巴,将手机放在膝盖的位置,脸上难得出现这样的无奈,“他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感,即便有时候会忍不住流露出来,一旦恢复理智,他又会躲我躲得很远。” “也可能是我之前在他这里的不良记录有点多,”童依自嘲地笑了笑,“他总感觉我随便找个人都能替代他的位置。” 听到这里,苏晚桐心下了然。 她有些哭笑不得,感情这种东西果然是当局者迷。一个童依,一个许柯,两个聪明到他们一群人加起来都玩不过的人,却能被这样简单的问题困住,还一困就是这么长时间。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为了能够毫无疑问地坐在许柯童依婚礼的主桌,苏晚桐第二天早上就去了许柯的律所。 因为上午的原告和被告已经达成了庭外和解,所以去到法院之后就直接选择了撤诉,许柯上午就这一个案子,也恰好有空,就让官岩把人放了上来。 其实,他对苏晚桐并不陌生。 作为童依高中时代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两个人不止一次出现在篮球场守株待兔过。 童依守的那只兔子是自己,而苏晚桐守的那只是徐浩宸。 那时的徐浩宸,对苏晚桐明目张胆的暗恋近乎到了纵容的地步——所有她认为是巧合的偶遇,都是徐浩宸精心计划过的配合,包括但不限于看见她和童依下了自习从教学楼侧门溜出来,徐浩宸才晃晃球场的钥匙去拿篮球、打不到半个小时的球就嚷嚷着喊饿,要去后街吃东西,甚至吃的东西精准到苏晚桐最喜欢的那家小吃店。 毫无意外,高考结束那个暑假,在一起的,也不止他和童依。 两个外班人出现在童依和苏晚桐的毕业party上,明眼人早就看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许柯还记得,那天晚上,觥筹交错间,徐浩宸半带调笑地问他:“呀,被拿下了啊?” 自己抬手和他碰了个杯,毫不客气地反击:“你不也一样?” 再到后来,高考成绩公布,童依和苏晚桐临时起意,吵着闹着要去乌镇玩,自己和徐浩宸也被规划进了旅途之内。 因为徐浩宸的迟到,童依还特别记仇地霸占了苏晚桐一上午,自己实在看不下去,随口找了个理由把童依带走,这才让徐浩宸有机会坐到苏晚桐身边。 往事随风,散落于时光长河,隐匿于岁月洪流,每每提及,仍觉温柔。 第一百一十三章 患得患失 “你来找我,”许柯给苏晚桐倒了一杯水,声音清冷平淡,“是因为童依?” 苏晚桐闻言微微一愣,然后忍不住轻笑出声:“我这目的,有这么明显吗?” “如果是法律问题,”许柯挑了挑眉,“你找浩宸会比找我方便许多。”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苏晚桐的眼神果然一滞,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刚刚的平静:“好好说着你和童依呢,提他干嘛!” 她敛了敛眉目,调整着自己的心绪,这才回到今天来这一趟的主题。 “首先,声明一下。我呢,作为童依的好朋友、好姐妹、好闺蜜,有些事情可能带有一定的主观色彩,简单来说,会有点儿护短。”苏晚桐知道自己瞒不过许柯,也不想弯弯绕绕和他打太极,索性直接交了个底,“但我也算你们两个这么长时间分分合合感情变化的旁观者,或许我所看到的,也正是你们所忽视的。” 许柯没有否认,甚至有点明白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意思,近童依者,也会染上几分张扬。 “其实,童依这个人,有时候确实有一些……别扭。”苏晚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把玩着手机壳的流苏链条,“她看上去飞扬跋扈又肆意洒脱,什么东西都不放在心上,好像再大的事情到她眼前,也只是一笑而过。” “但实际上,她还不是真像看上去这样没心没肺。”苏晚桐顿了顿声音,抬头去问许柯,“童依有没有给你提过她的家庭和她的父母?” 许柯认真地想了想,如实地回答:“提过,但很少。” “好像,”他对童依父母的认知,仅限于他们在国外经商,“童依并没有在他们身边长大。” “没错,”苏晚桐轻轻叹了口气,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在初中遇见童依的时候,她总觉得这个小姑娘身上好像带着刺一样,让谁都不敢轻易靠近,看着就不好相处,“成长过程中父母陪伴的缺失造就了童依敏感的性子,她怕黑,怕打雷,怕虫子,怕一个人孤孤单单看着热热闹闹的万家灯火。她从来不说,如果不是特意关心她的人也会不知道。” “而从小到大,她所有得到的关心都是有目的的。保姆和保镖是因为职责所在,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更是就差将利益交换二字写在了脸上,而这世界上,本来最是无私爱着她的两个人却一心扑在事业上,根本顾不得年幼的女儿。” 原本,苏晚桐还觉得是童依太过悲观,所以看待事物的想法有些片面。 直到那年的春节,她悄悄跑去童依家找她玩,亲眼见到那群亲戚拜高踩低的嘴脸,苏晚桐才意识到,童依小小年纪,却早已看惯了人情冷暖。 “所以,童依在心底设下一道又一道的防线,说白了,她不相信有人会不带任何目的来爱她。”苏晚桐抿了抿唇,“她渴望得到爱,却又害怕接受爱,这样的矛盾让她对一切感情都习惯逃避,不仅迟钝还后知后觉。” 许柯隐隐皱眉,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童依和苏晚桐商量过后的计划之一。 他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直到苏晚桐的语气突然正经:“而你,是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心动。” “因为她不止一次说过,你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你的人生前程似锦,她的生活随遇而安,飞鸟与鱼不同路,所以注定是要分道扬镳的。”看到许柯明显一顿地动作,苏晚桐觉得有戏,索性说得更加直接,“即便如此,她还是想试一试,哪怕只能和你走过一小段路,也是她生命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苏晚桐抿了一口水,留出足够的时间给许柯消化自己这一段话,见他眉头紧锁,迟迟没有回过神来,她不免有些无奈。 “我能看出来,你不是真的不喜欢她,也不是真的想要放手。那天她半夜遇险,我要照顾她你都不放心,如果真的不在意,把她丢给我岂不是最省事?” 两个聪明人谈恋爱还真麻烦,真正置身于感情之中的时候,简直一个比一个糊涂。 “你只是有些患得患失,只是不知道她这看似一时兴起的心动能够持续多久,在逃避这段感情的人,其实不止她一个。” “感情是双向的,我只是你们双向奔赴途中一个平平无奇的旁观者,就算我们所有人都看得清,但你们两个之间的问题在于你们自己,和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关系,”她眨了眨眼睛,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包括陆川。” 清吧里那场针锋相对她记忆犹新,包括那天自己临时接到童依的消息去许柯公寓接她,童依不知道许柯生气的原因,苏晚桐倒是猜了个七七八八。 “陆川确实喜欢童依,”这件事情,苏晚桐觉得就算自己不说,许柯也看得出来,“但童依也确实不知道。” “所以,那天在清吧里你和陆川针锋相对,童依只当是因为她捉弄了你的朋友,你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因为有……徐浩宸的关系在,”不可避免地提到那个人的名字,苏晚桐轻轻抿了抿唇,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你不好直接为难我,所以才去怼陆川。就连现在,她也还是这么以为,根本没有往别的方向考虑过。” “许柯,”苏晚桐顿了顿声音,“你可以怀疑我今天所说的这一切的真实性,也可以猜测是不是童依又一次费尽脑筋想要复合的小心思。但是,你是她爱意表达的接受者,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我相信你会有最直观的判断。” 她认真地看着许柯:“所以,不如问问你的心。” 许柯的眼神一颤,他的视线落在童依那次来律所时霸道又嚣张地贴在自己办公桌最显眼位置的便利贴上,向来清清冷冷却波澜不惊的眼底终于有了不一样的情绪。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他不知道 言尽于此,苏晚桐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得足够清楚,如果许柯还是反应不过来,她或许真的可以考虑给自家姐妹换个男人了。 她简单同许柯道了别,离开时正好和一辆黑色轿车擦肩而过,徐浩宸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苏晚桐却早已走远。 而许柯的心不在焉,一直持续到深夜。书房里敲打键盘的声音早已停下,许柯只是静静地坐在书桌前,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最高人民法院的指导性案例,他在这里坐了许久,可案例却一直停在最开始的那一页。 苏晚桐说,自己是童依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心动。 许柯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许多场景和画面,无一例外都和童依有关。 巧笑嫣然的童依,故作生气的童依,眼尾泛红的童依,扯着衣角撒娇的童依,把自己按住胡乱亲的童依…… 他应该相信吗?在两次都是遗憾收尾的结局之后,他还有勇气去相信、去接受、去回应那样炽热明艳又嚣张霸道的爱意吗? 海后上岸计划 第44节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苏晚桐的话有几分可信度,童依到底把自己当做什么,从下午到现在,许柯不止一次考虑过这些问题。 就像他之前和钟离说的那样,在所有人眼里,他是聪明、理智、清醒、认真的许柯。读书时成绩优异,拿到清大和京大两份录取通知书,联考永远排第一,所有人都要退居二线,工作时能力出色,法官、合伙人、当事人都赞不绝口,不止一次夸奖过他的优秀。 按理说,他这样的人,不应该为感情所困。最少,不应该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因为同一个人。 夏季多雨,南城也不例外,这段时间以来,突如其来的大雨下了许多场,前几天才刚刚有放晴的迹象,今天下午,就又阴了上来。 书房的窗户没有关,许柯很明显听见了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他站起身来,往窗边走去,夜深人静,连路灯的光亮都有些昏暗。对面的公寓楼里,只有几盏零零散散的灯火,因为阴天,星星和月亮都一起藏进云朵。 而公寓绿化带里,梧桐树被吹得不停摇晃,抖落的叶子也跟着四处飞舞,空气中好像蒙了一层尘土,让许柯有些看不清楚。 大雨来得十分迅猛,许柯还站在这里的功夫,玻璃上就已经有了大颗的水滴,噼里啪啦的声音格外清晰,许柯连忙把窗户关紧。 厕所,阳台,厨房,他依次检查了一遍,确认不会有雨水漏进来之后,他刚要抬步回去书房,客厅的窗外就划过了一道闪电,随之而来的,是轰隆轰隆的雷声。 许柯眼神一紧,迅速就看向了卧室的方向。 今天上午在律所的时候,苏晚桐说,童依怕黑,也怕打雷。 别的真假不论,但上次在夜幕迷城童依的休息室里,也是这样一场大雨,童依缩在角落里,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连头都蒙了个严严实实,如果不是被子一直在抖,许柯大概都发现不了她的异样。 手机消息的提示音突然响起,许柯垂下眸去,是系统天气预报推送了一条暴雨橙色预警和雷电黄色预警的消息。 许柯皱了皱眉,正在思考的时候,南城气象台的应急短信也出现在了他的手机上:“据气象台预报,南城中南部地区有降雨过程,部分地区大暴雨、伴有雷电大风,请密切关注天气变化,确保人身财产安全。” 天空中再次闪过一道白光,闪电划破天空,像是要把混沌的夜空直接劈开一样。过了几秒钟,这道惊雷的声音终于轰隆而至,衬托之下,连嘶吼的狂风也显得没有刚刚那样引人注意。 他眼底的纠结在这一瞬间消散,童依没有锁门的习惯,许柯很容易就冲进了卧室。 房间里的窗帘没有拉上,闪电带来的光影亮如白昼,许柯快速打开了床头的台灯,他急急地往床上看去,和上次一样,童依又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蜷缩在大床中间的样子格外可怜。 许柯深深地吸了口气,想要抬手给她整理一下被子,可童依却把被子裹得更紧了几分,他抿了抿唇,开口轻声喊她:“童依,是我。” 被子下的人很明显有一瞬间的怔愣,她稍稍往下扯了扯被子,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眼神里带着满满的戒备。 灯光昏暗,但对于刚刚一直身处黑暗状态下的童依还是有些刺激,她眯了眯眼,过了一会儿才敢悄悄睁开,而站在自己的面前的人,确实是许柯。 童依松开一直紧紧攥在手心的被子,往自己脖颈的位置掖了掖,声音还带着浅浅的颤音:“你……怎么还没睡啊?” “夜间暴雨,”许柯抿了抿唇,随口扯了一个理由,“我关窗户。” “哦。”童依眼底有着小小的失落,还以为他是专门来看自己。 两个人之间有短暂的沉默,许柯也觉得自己的借口实在蹩脚,所以干脆换了一个话题:“生理期前后身体的免疫力会有所下降,你盖好被子,别着凉。”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稀松平常,甚至还带了几分刻意的生硬。 “哦。”童依还是浅浅地应声,她垂下脑袋,额头上有着一层细密的水珠。 许柯眨了眨眼睛,俯下身去帮她将被子抚平,童依的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眸里带着一层意味不明的情绪。 全部整理好之后,许柯已经准备起身,他太清楚自己的定力,看着这样的童依,他实在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像上次那样立刻心软。 趁他尚有清醒,一定要努力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才好。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和轰隆隆的雷声接踵而至,童依就是在这一瞬间紧紧抓住了许柯的手。 她眨了眨眼睛,眸底那抹害怕的神色没有半点伪装,甚至连指尖都带着轻颤,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极轻:“能不能……陪我待一会儿?”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有点儿闷 “一小会儿就好,”她垂下眸去,因为害怕被直接拒绝,所以她不是很敢看许柯的眼睛,“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许柯盯着两个人牵手的位置看了许久,久到童依已经有些泄气,甚至想着自己该如何把场面圆回来才不会太丢脸。 她垂着脑袋,感觉鼻子有些酸酸的,眼眶也有些发疼。 “先松手。”许柯终于开口,清清冷冷的声音让童依更觉得难过,她抿了抿唇,慢慢收回了自己的胳膊,然后像脱了力气一样,轻轻落在了被子上。 “分我一只枕头,”许柯指了指童依丢在角落里的那团东西,声音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今晚我在这里睡。” 童依猛然抬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幻听,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磕磕巴巴:“什……什么?” “书房背阴,”许柯一本正经地胡诌八扯,却也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下雨的时候,有点儿闷。” 童依用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许柯答应的,不只是一小会儿而已。 她眨了眨眼睛,猛地一下掀开被子,把被自己扔进角落里的枕头捡了回来,还特意捋平了上面皱皱巴巴的枕套,把枕头里面的棉花拍得松松软软,然后放在了自己的枕头旁边。 她往床的另一边躺了躺,给许柯腾出一半的空间,还把被子分了一半过去。 许柯把她这一切小动作都尽收眼底,明明五分钟之前理智还在思考着真假,但现在,他却怎么也狠不下心反悔。 许柯心底有些怅然,其实还有一点,苏晚桐也没有说错,逃避这段感情的,确实不止童依一个人。 他叹了口气,眸里寂静而又深沉,带着他一贯的清冷,看上去比平时更加难以捉摸。 短暂的沉默之后,许柯弯下腰,轻轻整理了一下床单,然后在童依身边躺下。他抬起手想要去摸床头的按钮,却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顿住,然后侧过头去,静静地看着童依的眼睛:“要不要关灯?” “有你在的话,”童依抿了抿唇,认真地想了想之后,声音还是很轻,“关上也可以。” 得到肯定的答案,许柯悬在半空中的动作也继续了下去。 连最后那抹暖黄色的壁灯也不再继续散发光亮,安静的卧室里,瞬间只剩下了黑暗,许柯睁着眼睛,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大概是刚刚受惊的缘故,童依的困意也没有刚刚那样强烈,两个人靠得不算远,童依甚至能听见许柯平稳的呼吸。 又是一声雷响,可这一次,童依已经不再像刚刚那样紧紧裹着被子瑟瑟发抖,她只是往许柯那边挪了挪身子,想着靠他更近一些就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理期的缘故,她的情绪波动有些莫名其妙,在这样的雨夜好像格外脆弱,平日里那些不在意的事情都变得在意了起来,还有那些隐匿于时光的委屈也在心口慢慢发酵。 她朝许柯所在的那一面翻了个身,纠结半晌之后,童依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你能不能……抱抱我?” 许柯的直觉告诉他,自己绝对不可以答应,否则,接下来还不知道会稀里糊涂纵容她继续提出什么奇怪的条件。然而,童依软软怯怯的声音却又格外惹自己心疼,尤其是像现在这样带着浅浅的颤抖,简直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从前自己就拿这样的她没有办法,更别说是现在。 他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动摇。 今天雷电黄色预警,那天晚上打雷的时候,她在梦里都忍不住颤颤巍巍缩成一团,想来是真的害怕。 许柯在心底宽慰自己,反正就这一晚上而已,明天早上醒来,他一定会和童依划清界限,不论她怎样撒娇、怎样耍赖,自己都会不为所动的。 这样想着,他把胳膊从被子里伸了出来,绕过童依的头顶,让她靠在自己胸口的位置。 也就是这时候,许柯才发现,童依身上竟然这样凉,他忍不住皱了皱眉,把被子给她掖得更紧了些。 其实,虽然童依看上去个子很高,但是身体多少有点虚弱。她经常熬夜经常蹦迪,平时又有些低血糖,生理期的时候供血不足,头疼头晕手脚冰凉这种事情,实在是家常便饭,即便现在也不例外。 她的脑袋靠在许柯的胸口,许柯每一下心跳都被童依听得一清二楚。他穿着家居服,身上的味道和从前一样,大概是不久前刚洗完澡,所以许柯身上还掺杂了几丝沐浴露的清爽。 童依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这样的味道,竟让她感觉莫名心安,尤其是他的体温透过柔软的布料传递到童依身上,温暖舒适的感觉让童依忍不住把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谢谢你。”在黑暗中,童依眨了眨眼睛,她知道许柯没有办法看清现在自己脸上的表情,所以平日里那些掩饰得极好的情绪在这时候全都不再继续压抑,甚至语气也带着十足十的真诚,“我是说真的,谢谢你愿意陪我,尤其是在今天。” 听到这里,许柯的心不可避免一般又软了几分,可他的理智还想再为他做最后一丝斗争,所以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很晚了,睡吧。” 大概是感觉出来了自己语气的冷淡,也怕童依会忍不住多想,他抬手摸了摸童依的脑袋,用手指轻轻梳着童依柔软的发丝,这样亲昵的动作,让童依的身子忍不住一颤。 恍惚间,她记起来了小时候被雷声吵醒,爸爸妈妈难得有空,两个人把自己放在中间,温柔地讲着白雪公主的故事哄她睡觉的事情。 后来,还有很多个雷声轰鸣的夜晚,但他们两个人的生意越来越忙,已经没有时间给她讲童话故事,也没有功夫哄她睡觉。 再后来,童依已经不再喜欢听童话故事,也不再需要有人哄才能安稳入睡。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夜话 童依觉得鼻尖又有一些发酸,白天隐藏到所有人都发觉不了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却隐隐有些绷不住的感觉。 她抿了抿唇,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其实,我之前没有那么怕打雷的。” “就是小时候,大概四五岁吧,”童依眨了眨眼睛,好像认真思考了一下具体时间,但年份已经太过久远,连记忆都有些泛黄,她实在不记得了,“应该是四岁,因为那个时候我的个子还只有一点点,连门把手都转不动。” “你四岁那年,”许柯还是轻轻抚着童依的小脑袋,也继续着童依的话说了下去,“怎么了呢?” “我爸爸妈妈很忙的,”童依的思绪被带回到二十多年前那个夏天,虽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但那些碎片的记忆在她脑海里翻涌不停,很快就拼成了一个完整的画面,“他们的生意在国外,因为我还太小,他们在家里的时间就多一些,但因为国内国外有时差,经常要开越洋视频会议开到很晚。而且,有时候手底下的人做事情没个分寸,他们就必须亲自去谈合作,所以,一般都是保姆阿姨哄我睡觉。” “那一年夏天,他们因为在欧洲谈一个特别特别大的合同,所以连我生日都没能赶回来陪我过。”她的声音里带着浅浅的遗憾,许柯很明显能听出来童依情绪的变化,这样低沉的语气他之前很少听到,因为在他印象里,童依永远是明媚灿烂如春光的存在。 “不过,”童依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短暂的停顿,“在第二个星期,他们签完合同,就提前回来啦!” “那天我睡醒午觉,自己跑去客厅玩的时候,就看见了爸爸妈妈在厨房里忙活。”她轻轻弯了弯唇,声音听起来也比刚刚要轻快许多,“妈妈给我做了糖醋排骨和可乐鸡翅,爸爸还给我买了芭比娃娃的冰激凌蛋糕,所以我就不难过了。” 糖醋排骨,可乐鸡翅,芭比娃娃的冰淇淋蛋糕。许柯垂了垂眸,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心疼被黑暗掩藏地彻彻底底。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突然感觉,其实童依其实特别好哄。 “晚上,他们还带我去玩卡丁车。当时,广场上有放烟花的,我那时候还很小嘛,所以根本挤不过那群大孩子,站在花坛的路沿石上急得直哭。”童依轻笑出声,二十多年过去,甚至她当初站着的那片花坛都已经被推平种了大树,可每次想起来的时候,她也仍然觉得很温暖,“你不知道,当时他们可过分了!我这边正哭着呢,爸爸和妈妈却笑得合不拢嘴,我一看就急了,差点就要在地上打滚。” 躺在地上打滚这种事情,确实像童依能干出来的。许柯的眉眼有瞬间的松动,因为关着灯,他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上扬的嘴角,也不担心会在童依面前露馅。 他轻声问:“然后呢?” “然后……爸爸就让我坐在他肩膀上啦!比那群大孩子还要高出好多,再也没有被挡住视线。”童依得意地弯着唇,“那天的烟花可大可漂亮了,五颜六色的,绽放的一瞬间会炸出图案的那种,我记得有小城堡,还有小猫咪!” “晚上我们就回家了嘛,那天他们正好不忙,就把我的小被子拿去了他们卧室。”直到这时,童依的声音还和刚刚一样轻松愉快,“我睡在中间,爸爸在一边讲童话故事,妈妈轻轻拍着我的背,我很快就睡着了。” 外面的声音见小,但这样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亮如白昼的闪电带着轰隆轰隆的雷声如期而至,童依的声音也跟着有些低沉。 童依微微侧了侧头,看着窗外沉默了几秒钟之后才轻轻开口:“南城的夏天一直都是这样,下雨之前连阴天的时间都很短。明明放烟花的时候还是晴朗的天气,可半夜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成了现在这样狂风暴雨、雷声轰鸣的场景。” 许柯眉心轻动,在电闪雷鸣之中把她搂得更紧。 “我揉了揉眼睛,发现身边空空如也,爸爸妈妈不知道去了哪里。外面的雷一声接着一声,他们又没有关窗户,倾盆大雨不断拍击着玻璃,就跟冰雹的声音一样,风里还带着潮气和凉意,吹得屋里乱七八糟,枕头旁边童话书的内页也被吹得不停翻动。” “我有点儿冷,还有点儿害怕,慌乱之中,甚至找不到灯的开关,想出门找他们,却发现自己根本够不到门把手。”童依扯着唇,笑里带着苦涩,“其实,想想也是那时候太笨,如果去搬个小凳子踩着,就能够到了。只不过那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他们不要我了。” 许柯微微一怔,手上的动作也跟着一顿,他有些诧异,声音也没有平时那样清冷淡然:“为什么……会这么想?” “其实,可能我的出生根本就不在他们的计划里。”童依抿了抿唇,声音听不出来什么特别的悲伤,反倒有些麻木,好像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事实,“我出生那年,正好是爸爸妈妈的公司开拓欧洲市场,要打拼事业的时候,我的出现,从某种意义上来,也算打乱了他们原定的计划。包括后来,我也一直被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带大,他们真的太忙了。” “不过,他们当然没有不要我!”大概是发觉了气氛有些低沉,童依往许柯怀里蹭了蹭,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如常,“只是夜里有个紧急会议,他们怕吵到我,就去书房打视频了。但是后半夜我也没敢睡,就坐在地板上抱着腿哭。” “再后来,雨停了,天亮了,我也哭得没有力气了。” 童依的语气很轻,有点儿像春日里和煦的阳光下微风抚过细嫩柳条。但不同的是,微风带着柔柔的暖意,可她的声音,却像三九寒天里,怎么也化不开的冰。 第一百一十七章 明知故问 许柯垂着眸,思绪有些飘远。他站在一间大大的卧室里,窗外狂风暴雨和电闪雷鸣与今天夜里无二,风声雨声之外,还有一道浅浅的抽泣。 海后上岸计划 第45节 他转过身去,高大沉重的木门后面,小姑娘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委屈巴巴地抱着腿,毛茸茸的小脑袋伏在膝盖上。狂风嘶吼不停,叫嚣着想要钻进窗户,窗帘被吹得四散,闪电劈开夜空,雷声轰鸣而至,她小小的身子轻轻颤抖,抽噎的声音渐渐被风声雨声淹没。 这一瞬间,许柯好想去抱一抱她。 “以后,”他眨了眨眼睛,黑暗之中,许柯眼底的那抹清冷被心疼尽数取代,连声音也格外轻柔,“你可以不用害怕了。” “嗯?”童依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困意如海浪一般汹涌而来,她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想要睁开眼睛,却实在提不起力气。 “没事,”许柯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童依能够睡得更加舒适,他轻轻吻了吻怀里人柔软的发丝,“睡吧。” 童依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晴空万里,天色湛蓝,阳光温暖,连云朵的形状都格外好看。 风声,雨声,雷电声早已消失不见,童依有些恍惚,她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入目之处,还是那个熟悉的卧室,自己身边的位置空空如也,她有一瞬间怀疑,其实自己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的许柯格外温柔,会细细听她扯东扯西,会轻轻给她盖上被子,还会把她搂在怀里,像哄小孩子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摸摸脑袋。 童依抿了抿唇,抬手想要去拿枕头底下的手机,却意外地碰到了自己旁边的枕头。 碎片的记忆很快就拼凑起来,他的怀抱触感那样真实,自己窝在他的怀里,连心跳都声音都听得格外清晰,甚至现在,童依还记得鼻尖萦绕着的那股檀香木和雪松交织、融合了柑橘调的熟悉味道。 她突然意识到,昨晚,好像并不是梦。 童依有些懊恼,果然一到生理期自己的情绪就会起伏波动不受控制,加上昨晚那样电闪雷鸣的倾盆大雨,许柯的怀抱实在温暖,她一个没忍住,抱着许柯就像找到了依靠。 手机弹出一条消息,童依垂下眸去看,许柯头像的右上角冒出一个小小的数字:“粥在厨房,别喝凉的。” 她跳下床,穿了拖鞋就往厨房走去。电饭煲被设定了保温系统,小小的提示灯一直亮着,童依伸手掀开锅盖,小米粥的香甜扑面而来,瞬间掳获了童依所有的味蕾。 童依眨了眨眼睛,就目前来看,好像昨晚一不小心没绷住的情绪,也没有把他吓跑。 其实,这几天一直都是许柯煮菜,虽然没有自己做得好吃,但味道也算不错,现在她手里的这碗小米粥更是软糯香甜,让她忍不住多盛了半碗。 她正在选着回复消息的表情包,顾南的电话就打了进来:“童姐,咱夜幕迷城七夕限定活动的方案已经出来了,你要不要过来看看具体的布置?” 七夕?童依打开手机日历,看着上面被标记过的蓝色字体,只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农历已经到了七月份,夏天也已经要接近尾声,仔细算算,她和许柯那场堪称戏剧的重逢已经是许多天前的事情。而两个人现在忽近忽远,关系有些阴晴不定,来回拉扯之间,她都没有发现过去了这么久。 是时候可以问他要一个结果了,童依如是想着,顾南在电话那头连着喊了两声才把她的思绪拉回。 “你们先布置,我一会儿过去。” 她往嘴里塞了一只菠萝包,挂掉顾南的来电之后,给苏晚桐拨去了电话,至于两个人一起出现在夜幕迷城,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童依指了指舞台正对着的地方,对着苏晚桐大手一挥:“到时候,让顾南在这里给你设置一个专门的卡座,视野绝对好,什么帅哥都尽收眼底!” 顾南热切地和她们两个打招呼,顺手递上去七夕限定活动的初步方案:“童姐,晚桐姐!” 他将文件夹打开:“小璇已经按照这个安排下去了,你们先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动再和我说。” 童依点了点头,随手指了指第二行的一个地方:“月老信箱可以放在进门左手边的位置,但是加个条件筛选骗子,别什么人都放进来。” 顾南身后走过几个新来的服务生,手里拿着装饰用的小串灯,童依眨了眨眼睛,好像想起来什么一样,把人突然喊住:“对了,门口那巨型花束摆得好看一点哦。” “女孩子嘛,都爱美的,在那里和闺蜜拍个照打个卡什么的,背景和氛围得先烘起来。” “晚上的时候门口多安排些人手,发一发小礼物什么的。”她仔细想了想,“把小礼物换成玫瑰花和糖果吧,一个人来的小姐姐就送一只包装好的玫瑰花,情侣进店就送一份小糖果。” 她笑着合上文件夹,还不忘叮嘱一番:“记得都要放小卡片,卡片的文案让小璇来定。总之,浪漫至死不渝,要让大家都被爱意所环绕。” “喂,今年七夕你很奇怪哦,”苏晚桐好笑地碰了碰童依的胳膊,“海后殿下从前可是最讨厌什么情啊爱啊这种字眼,让我猜猜,因为我们高岭之花?” “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童依抬手就给苏晚桐来了个锁喉,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女孩的娇俏,“怎么你也明知故问嘛!” 因为自己有在好好被爱,所以也想把爱意传递给身边的人。 童依愣了愣神,这一瞬间,她竟然能这样坦然确定地认为,许柯是爱着自己的。 由此可见,自己昨天也不算白费一番功夫,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却还是不忘去取笑她几句:“说好的谁先上岸谁是狗,你不讲武德!” “哦,”童依满不在乎地转过头去,看着苏晚桐的眼睛,“汪!”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只瞒了我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苏晚桐给童依竖了个大拇指:“能屈能伸,有魄力。” 童依扬了扬唇,“我打算,七夕那天给他准备个惊喜。” “谈恋爱嘛,要从一束花和正式的告白开始。”她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仪式感这个东西,我喜欢,他也会喜欢的。” “行啊,”苏晚桐一口应下,“那我帮你布置场地?什么风格的啊?浪漫的?温馨的?还是搞笑的?” “好问题,”童依摇了摇头,“这个我得想想,先把夜幕迷城的七夕限定活动安排下去吧,我去小璇那边看看限定酒单做好了没。” 她转身往吧台的方向走去,苏晚桐正要跟上,一边的顾南八卦地凑到身边,小声地将自己喊住:“晚桐姐!” “顾南,你这个样子看起来……有点儿鬼鬼祟祟哦。”苏晚桐眯了眯眼睛,也大概猜到了他想问什么。 顾南倒也没辜负苏晚桐的想法,开门见山一样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我们童姐现在,什么情况啊?” “如你所见,”苏晚桐摊了摊手,看着蹦蹦跳跳往吧台去的童依,嘴角弧度格外明显,“开心得很。” “所以,”顾南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到底是和许律,还是和我们川哥啊?” “当然是许柯啊。”苏晚桐的声音干脆利落,果断之程度,没有半分迟疑。 顾南愣了愣神:“那……我们川哥怎么办啊?” 陆川啊。苏晚桐抿了抿唇,眼神有些无奈,但感情这种东西,本身就是勉强不来的,就算他再喜欢,最终也是一厢情愿。 短暂的沉默,顾南却已经明了,他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害,其实有点儿遗憾。” “前几天,阿忠逃回来了,”顾南自顾自地说着,“川哥上次差点出事儿,和他,和陆家,都脱不了关系。” 苏晚桐侧过头去,眉心轻轻皱起:“他自己承认了?” “算是吧。”顾南抿了抿唇,“但是他做得太过分了。就算有苦衷,可川哥待他这么好,他却宁愿信别人。” 他摇了摇头,想起阿忠满身伤痕,痛哭流涕地求着陆川原谅,现在看来,只觉得唏嘘:“说到底,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主意打到夜幕迷城身上。” 苏晚桐点了点头:“确实,夜幕迷城有童依的份儿。虽然,童依在夜幕迷城对外手续上没有什么明确的身份,但我们都知道,夜幕迷城的老板,是两个人。” “就是啊,川哥喜欢童姐喜欢了这么多年,阿忠也不是第一天跟着川哥,却还敢往枪口上撞。”毕竟是从前一起共事过的兄弟,这突如其来的背叛,不止陆川,顾南也是有些意外,“这下,谁也救不了他。” “你们说,谁喜欢我,喜欢了这么多年?” 童依的突然出现,把苏晚桐和顾南都吓了一跳,尤其是顾南,舌头都差点打结:“童……童姐?” 她的脸色有些沉,眼神也是直直逼向顾南而去,声音不自觉地重了个调:“你再说一遍,是谁?” 顾南求救一般看向苏晚桐,明明刚刚童依还在吧台和小璇闹成一团,怎么一眨眼的工夫,竟然跑到了自己背后来。 而且,最要命的是,刚刚自己说的那句话,一定被她听了个一清二楚,现在来问自己,纯粹是想确定一遍而已。 “行啦,忙你的去吧。”苏晚桐硬着头皮把顾南挥退,转头看向童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你也别逼他了,陆川要知道是他说漏了嘴,怎么可能有他好果子吃。” 顾南火速逃离现场,童依看着他恨不得长了翅膀飞走的模样,心下一时有些复杂。 她和陆川认识这么多年,原本以为自己对他算得上了解,可没想到,他竟然能瞒得这样滴水不漏。 “你也知道?”她侧过头去,苏晚桐的眼神里半分没有玩笑,这让童依彻底没了怀疑的机会。 “嗯。”苏晚桐没有闪躲,而是把胳膊搭在了童依的肩膀,尽量把事情说得风轻云淡,“我们都看得出来,你没那个意思。加上陆川不想给你造成负担,也不让说,所以就一直瞒着你了。” “只瞒了我?”童依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被身边人摆了一道这种事情,她也是第一次遇见,“许柯……也知道?” 苏晚桐闻言一怔,她短暂地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轻轻点头。 一切都变得合理了起来,童依眨了眨眼睛,清吧里许柯和陆川的针锋相对,陆川顺着紧急联系人定位找过来的早晨,还有生理期第一天晚上那句是不是有人已经代替了他的位置,许柯每一次生气都是有迹可循。 只是她太想当然,以为清吧里的对峙是因为自己整蛊了官岩,以为那天的质问是因为自己前一天晚上提出了离婚,包括生理期第一天晚上,她也只是以为自己在许柯那里的不良记录太多。 原来,许柯一直以为会代替他位置的人,是陆川。 “其实,这本来这也没法说的,”苏晚桐有些无奈,“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他有情你无意,稀里糊涂下去,最起码还能算个朋友,总好过撕破脸皮,连朋友也做不成。” 她最头疼的场面还是出现了,从前苏晚桐就提醒过陆川,陆川也叮嘱过顾南,顾南甚至还吩咐过小璇,一圈人都闭口不谈,但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还是被童依知道了。 “现在被你听见,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苏晚桐揽了揽童依的肩膀,细心地安慰着眼前这位当局者迷的多年好友,“你和许柯马上就要修成正果,陆川又和许柯的表妹许书瑶纠缠不清。在这之前和陆川说清楚,最起码以后见面,不至于那样尴尬。” 童依叹了口气,许书瑶那样温温软软的小姑娘,她第一眼见就心疼的不得了,现在又卷进这样弯弯绕绕的关系里,童依实在有些不知所措。 第一百一十九章 知道了一点儿 夜幕迷城七夕限定活动已经敲定了最终方案,因为前段时间的停业,许多顾客都在好奇发生了什么,顾南想要借着这次活动稳定一下客户群体,顺便探索新的经营模式。 陆川觉得想法不错,怕店里忙不过来,他亲自前来盯梢,童依到夜幕迷城的时候,他正在和小璇商量着七夕限定买一送一的酒品菜单。 “来了?”陆川放下手里的东西,把顾南喊来和小璇继续对接。 顾南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童依,希望他们家童姐千万讲点义气,不要把他一不小心说漏嘴的事情告诉川哥。 童依翻了个白眼,在背后悄悄冲顾南摆了摆手,也算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对陆川的语气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异常:“毕竟每个月钱都打到账上,我这老板也不能做的太轻松了。” “这么有觉悟,”陆川打量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然后笃定地开口,“童依,你不对劲儿!” 她不满地皱眉:“喂,我平时也没有那么白眼狼吧?” 陆川挑了挑眉,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那不见得。” 童依懒得跟他扯皮,索性开门见山:“行了,找你有正事儿。” “正事儿?”陆川微微愣神,有些摸不着头脑,童依向来没个正形,更何况正事儿,他没放在心上,但还是跟着他去了一边的空位。 他随手抽开童依身边的凳子,漫不经心地拿起一只杯子,眉眼之间带着他一贯的不羁,痞气的笑容里有着一抹孤傲:“说吧。” 童依思索许久,还是决定先旁敲侧击试探一下:“你跟许书瑶,现在什么情况啊?” 面前的人明显一怔,拿着被子的手也跟着一顿,刚刚张扬邪逆的笑容从他眼底一丝丝褪去,声音也不似刚刚那般轻快。 陆川眨了眨眼睛,随手撩了撩黑色碎发:“许柯让你问的?” “没有,”童依摇了摇头,“那天在商城,她冰沙都没吃完就被你拽走了。” 陆川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淡淡地开口:“我们说好了,八月结束,我们俩也结束。” 童依皱了皱眉:“你提的?” “算是,也不算是。”陆川不情不愿地应声,其实,他并不想和童依讨论这个问题,因为他自己也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那么在意她,为什么要结束?”童依叹了口气,她和陆川认识那么多年,其实,她能看得出来,陆川现在在犹豫。 “什么在意不在意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一花心大萝卜,我在意的人多了去了,”陆川满不在乎地笑笑,像从前一样用玩笑说着真心话,“我还在意你呢!” 海后上岸计划 第46节 只是这一次,童依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同他拌嘴,而是苦恼地支起下巴,重重地叹了口气:“可是,你对我的在意和对她的在意,很明显不是同一个在意啊。” 陆川眼皮轻轻地跳了一下,他轻笑出声,还是刚刚漫不经心的语气:“你今天说话有点儿奇怪啊。” “我今天下午,打算跟许柯表白。”童依抿了抿唇,“我找到了我的幸福,所以希望你也能找到你的幸福。” 听到这里,陆川终于发觉有些不对,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知道了一点儿。”童依不打算隐瞒,所以诚实地回答,“但不多。” “仔细算算啊,”她仔细数了数手指,“从幼儿园打架认识到现在,都二十多年了,我竟然一直都没发觉。” “其实我们两个,在某些方面确实还挺像的。”童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家庭环境成长背景算同病相怜,性格爱好和习惯算臭味相投,长大的路上没有孤孤单单,挺幸运的。” 没了别扭的小心思,陆川心底坦然了许多:“我说,差不多得了啊,千万别给我发好人卡,我可不想当冤大头。” “谁要给你发好人卡了啊!”童依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跟好人这俩字的哪一个沾边!” “也不至于哈!”陆川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臭屁起来,“好歹我也是让那么多小姑娘心心念念还念念不忘的大帅哥,怎么在你嘴里就这么磕碜呢?” “这么多对你心心念念又念念不忘的小姑娘,”童依歪着头,调笑的眼神里带了几分认真,“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陆川无所谓地笑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这种人本身就没什么所谓,沉迷暧昧可暧昧上头了又觉得厌倦,现在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可能,瑶瑶说的一点儿也没错,”他垂下眸去,脸上的表情有些黯然,原本桀骜不驯又张扬不羁的眸里,平添了几分自嘲和苦涩,再也不见从前那抹痞气和邪逆,“我根本就不懂爱,好像所有人都在我心里,又好像我心里没有一个人,至于在意不在意,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陆川,我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句,”童依顿了顿声音,“你对书瑶的在意,真的不同于我,也不同于之前所有的女孩子。” “我们拥有相似的成长经历,在某些事情上有感同身受一样的共情也不奇怪,但这样的共情并不一定是产生在恋人之间。”她把玩着手机壳背后的小玩偶,声音平静又淡然,“但是你对书瑶不一样,我们认识这么久,你从来没有对一段感情分分合合这么多次还没有放手。” “其实,你身边从来都不缺人,”当局者迷,童依也是从那个阶段过来,所以对这种事情多少有一点儿发言权,“如果不喜欢不在意,你不会紧张,不会犹豫,也不会纠结。” 她知道,在有些时候陆川的性格和自己一样偏执又别扭,因为这样的性格,她兜兜转转了这么长时间,才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所以不希望陆川也像她一样走那么多弯路:“别因为嘴硬,错过一个你真正在意的人。” 第一百二十章 邀请 陆川眼底有瞬间的黯淡,他的眸里明暗交织,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有些清晰如昨日,也有一些恍惚如隔世。 半晌之后,他轻笑出声,并没有继续下去这个话题。 “行吧,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陆川放下手里的杯子,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释然。他看向童依,眸里那份桀骜和不羁也收敛了许多,不正经这么久的人突然正经,所以声音里带着难得的真诚,“祝贺你,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之前从来没跟你说过谢字,”童依眨了眨眼,漂亮的眸子里也不再有从前那般漫不经心,“今天就勉强说一回吧,谢谢。” 她扯了扯唇:“这么多年,我身边没有几个朋友也没有几个亲人,但是我并不觉得孤单,你在我这里,永远是比朋友还要温暖的亲人。” 两个人幼时相识,打架也好,拌嘴也好,但不可否认,成长的路上,彼此的存在温暖过那漫长的时光。 可如果,这么多年的温暖是他深藏于心底的爱意堆砌起来的,那太苦了。所以,童依决定自己来给这份温暖寻找一个新的定义。 陆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别说,如果当你哥的话,听起来也不错。” “呸!”童依不高兴地撇嘴,“谁让你当我哥了!你明明比我还小一个月!” 陆川嫌弃地看了童依一眼:“那我也太亏了,莫名其妙给自己找了个姐姐。” 她挑了挑眉:“你要是愿意跟着许书瑶喊一句表嫂,那我也不介意。” 陆川连连摇头,立刻表示“童姐”这个称呼真的是好听简洁明了又大气。 “行了,”童依看向不远处忙作一团的人,也放下了手里一直轻轻拨弄着的小玩偶,声音里带着一抹轻松,“你看着顾南他们去忙吧。” “好家伙,”陆川睁大眼睛,却又觉得实在像是童依能干出来的事情,“刚刚还夸你难得有觉悟,这就又要当甩手掌柜了?你干什么去啊?” “我啊,”童依眉眼弯弯,眼底都带着笑意,“我当然是要去找让我幸福的那个人了呀!” 她把自己窝进夜幕迷城的沙发里,拿起手机找到许柯的对话框,删删减减了大半天,一条消息却还是没有发出去。 童依皱了皱眉,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什么好的主意,她泄气地把手机扔在一边。短信提示音适时地响起,童依百无聊赖地捡起手机,漫不经心解锁之后点了进去,是某家品牌会员提醒,七夕促销新品上市举行活动的邀请函。 她叹了口气,退出页面之后正要息屏,可脑海里却有一个想法一闪而过。 童依挑了挑眉,她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可行,所以回到了手机的短信中心,找到刚刚那条短信之后全文复制,改动了其中几个特殊的字眼重新编辑:“亲爱的小白兔先生您好,七夕已至,大尾巴狼小姐精心策划七夕特别限定活动,诚邀您共赏良辰美景花晨月夕,回复‘宝贝’获取具体活动时间与活动地点,感谢您的配合,期待您的来信。” 她抿着唇,嘴角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连眉心也跟着舒缓,检查一遍过后,童依轻轻点下发送键。 许柯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好和官岩从法院回来,官岩正吐槽着这个案件的当事人:“你说小两口吵架离婚,和好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李法官的书记员都在审判庭准备开始记笔录了,原告被告都没来,我打当事人电话也没不接。”他整理着文件夹,找出当事人的微信界面递到许柯眼前,“半个小时过去,李法官的撤诉裁定都出完了,他才给我发消息说和好了,这干嘛啊这是!” 许柯轻轻划了划手机界面,也有些同情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官岩。 官岩收起手机,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嘴:“你那个案子呢,怎么今天进展也这么快?” 许柯翻了翻手里的证据原件:“张法官庭前会议商量着给调解了,双方都觉得调解的条件可以接受,就让法官助理直接出了调解书。” 小宁从前台递了平板过来,官岩翻了一下,发现下午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难得体桖起来:“行啊,今天七夕,不记考勤。四点之后要是没事儿,你就早点下班和男朋友约会去吧,我和许柯帮你看着。” 手机突然进来一条消息,许柯低下头去点开,毫无例外是童依那条精心编辑过的“邀请”,他看着后面那个可可爱爱的表情包,眼底的清冷也褪去了几分。 许柯放下手里的牛皮纸袋,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点了几下,童依得偿所愿看见了自己等待许久的那两个字,然后高高兴兴把餐厅和时间发了过去。 为了让小宁放心,官岩还特地碰了碰许柯的胳膊:“对吧许柯?反正也没……” “打断一下,”许柯抬起头来,看着明显还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地官岩,眼底却格外坦然,“今天,我可能也要早退。” “啊?”官岩皱了皱眉,一点儿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还是满脸不明所以地看着许柯,“你干什么去啊?” 许柯拿起手机,调出童依对话框的界面,在官岩面前轻轻晃了晃,然后一本正经地看着官岩:“约会。” 他收了手机,转身往楼上走去,官岩在背后愣了愣神,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所以转头去小声地问了问小宁:“他说他要干什么去?” “许律刚刚好像说……”小宁看着已经要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许柯,声音也有些迟疑,“他要去约会。” “哦,约会啊。”官岩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弯着唇笑笑,却在下一秒反应了过来,“约会?他?他去约会?” 小宁同情地看了看一脸错愕的官岩,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疯了,全疯了。”官岩摇着头,“好好一个高岭之花,怎么就成了恋爱脑?”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可以慢慢说 许柯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童依发来的那条消息上,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大概是前几天大雨已至,连天空都被洗刷得格外湛蓝,就像一封蓝色的情书,不同形状的云朵就是上面一行又一行的情话。 他垂着眸,阳光斜斜地洒在茶几之上,半明半暗间,许柯的思绪被带回到高三那年暑假。 好像也是这样晴朗的夏天,也是这样温柔的午后,那时的童依梳着高高的马尾,白净的脸上未施粉黛,明艳艳的笑容自唇角勾起,弯起弧度的那一瞬间,好像整个世界都为之黯淡。 她扬着小脸,眉眼弯弯地看着自己:“许柯,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做我男朋友?” 许柯的思绪终于收回,上一次她来这里写下的便利贴上,还有一个霸道又嚣张的小表情,他盯着那张便利贴看了许久,脸上的清冷有所松动。 他拿起手机,找到苏晚桐的电话号码,思考了几秒钟之后,选择了拨通。 傍晚,天空因为晚霞的到来忍不住红了脸颊,火烧云调皮地打着滚儿,将那抹嫣红渲染得更加夺目。街道上是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路人,在等待绿灯亮起的空挡,也忍不住赞叹今天的晚霞格外好看。 许柯将车停稳,走到餐厅门口的那一瞬间,夕阳恰好落在一边的梧桐树上。树影斑驳,不远处是一所辅导机构,刚好下课的学生成群结伴,打打闹闹地往这边走着。 有高个子的男生骑着单车呼啸而来,身后的抽绳网袋里放着一个篮球,他一边踩着踏板,一边冲身后的同伴喊着:“今天体育馆的室内篮球场有比赛,我们去抢前排!” 许柯的思绪有一瞬的怅然,脑海里的画面有些琐碎。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高中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自己和徐浩宸一起去看球打球,用不了多久,童依和苏晚桐就会出现在球场门口。 他收回视线,抬步走进餐厅。 童依订的位置靠窗,许柯很轻松就找了过去,这里的视角极佳,能够看到不远处的江面,华灯初上,夜色将临。 “欢迎来到小白兔先生七夕限定活动,”童依笑意盈盈地看着许柯,漂亮的眸子依旧明媚如春光,让许柯有些移不开眼,“我是活动的主办方大尾巴狼小姐。” “为了祝贺小白兔先生机智聪明地找到了活动地点,”她弯了弯腰,在桌子底下抱出来了一捧大大的玫瑰花,“奖励鲜花一束。” 许柯有瞬间的怔愣,其实,从前他给童依买过许多花,有玫瑰,有郁金香,有满天星,也有向日葵,可是收到花这种事情,还确实是第一次。 他忍不住弯了弯唇,有些不确定地问:“给我的?” “当然啦!”童依扬着小脸,“我包了一下午的,快夸夸我!” “好,”许柯看着被塞进怀里的花束,声音也褪去了清冷,多了几抹温和,“夸夸你。” 童依不高兴地皱着眉,果真是个大直男:“敷衍!” 但是哄男人嘛,童依还是有几分耐心的。她单手托着下巴,和许柯商量着点菜:“按理说,今天应该准备红酒牛排烛光晚餐才对,但是我真的有点儿馋他们家的水煮肉片。” 她撇了撇嘴:“前几天生理期,不能吃辣也不能吃冰,我可难过了。” “那就点。”许柯把菜单还给童依,顺便把点菜的权利也一起交了出去,反正今天晚上,这顿饭本来就不是重点。 童依接过菜单,好像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但童依多少有点儿不知所措。 许柯今天穿的衬衫是那天逛街童依给他选的,包括今天领带的颜色,也是童依给亲自搭配。她看着眼前西装革履年少有为的许柯,坦然淡定的模样和记忆里清冷从容又皓如朗月的少年无二。 她懊恼地皱了皱眉,只觉得自己好没出息,这也不是第一次表白,甚至都不是第一次和许柯表白,但她竟然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一顿饭下来,童依吃得漫不经心,许柯明显能看出来她心底藏了事情,手指不停地缠着包包链条,精致的小脸上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苦恼。 他放下筷子,静静地看着童依:“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童依动作一顿,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竟然莫名有一种被抓包的错觉。 她索性也放下筷子,亮晶晶的眸子里没有了什么狡黠调皮的小心思,而是十分真诚地回答:“我……确实有话要对你说。”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餐厅里的背景音乐恰好放了那首《想自由》。 童依听着前奏,长睫悠悠地扑闪,她眨着漂亮的眼睛,却还是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许柯轻声安慰她:“不要紧,可以慢慢说。” 被一句表白折磨得抓心挠肝的童依实在忍不下去,她看着许柯的眼睛,那样清澈,那样干净,纯粹到童依不忍心再用任何套路和技巧去攻略。 她垂下眸去,声音很轻:“其实我明白,你肯定已经猜到我要干什么了。但是,我觉得,有些话我还是要当面和你说才行。” “许柯,老实说,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追你,高中毕业那个暑假也好,前不久闪婚之后也罢,”童依轻笑出声,觉得有些戏剧,“包括现在,我也还是在追你。” “我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的,我喜欢人间烟火,但又算不上热爱生活。在孤单之中踽踽独行久了,不知不觉也养成了习惯,习惯久了就成自然,所以根本不渴望能得到什么所谓的救赎。” “就好像现在,万家灯火,可我比谁都清楚,这里面没有一盏是为我而留。”童依的眼神看向窗外,夜幕降临,窗外灯火通明,连月光都格外皎洁,“因为知道自己得不到,所以只能骗自己不想要。” 她扯了扯唇角,笑得有些苦涩:“当然,这得不到的里面,也包括你。”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无可替代 “为什么会这么想?”许柯垂了垂眸,但声音听起来却格外温和。 海后上岸计划 第47节 “因为,我们真的不是一路人啊。”暖黄色的灯光下,许柯的五官格外好看,童依笑着拿起面前的饮料,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你从入学就是全校瞩目的学神,高三能拿到清大和京大两份录取通知书,明明平时都不在学校,可是联考联排赋分的时候,只要有你我就永远拿不了第一。” “像你这种,从小就备受瞩目,长大之后肯定要前程似锦啊。”童依理所当然地想着,“我呢,就是属于野蛮生长,随遇而安那一种。性子野,路子更野,和你们这种乖乖学生完全不一样,就像两条平行线,只能有短暂的交叉,交叉点过后,肯定是要分开的。” “感情这种东西很麻烦的,我又偏偏属乌龟,不仅爱逃避还后知后觉。开始我以为自己只是胜负欲作祟,想要压你一头,等发现自己冒出来想和你一直走下去的想法时,我害怕了。”她眨了眨眼睛,声音有些无奈,“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们在一起本来就是我硬追的你,可能,你就是突然有些上头,脑子一热才答应下来,肯定不会长久的。” 听到这里,许柯莫名有些想笑:“所以,你就在大学开学之前跟我分手?” 童依点了点头:“当时你问我志愿,我知道你已经要选清大,所以才说的京大。这样到暑假结束,我们就可以理所当然因为异地分手。” “但你知道,”许柯静静地看着她,眸里带着几分深沉,“当时我手里也有京大的录取通知书。” “对啊,所以我更害怕了,本来你就是脑子一热才答应和我在一起,打扰你三个月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我肯定不能继续耽误你,让你为了我改变已经做好的决定。”童依撇着嘴,“而且,我当时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胜负欲上头,还是确实喜欢你。” “我当时嘴硬嘛,跟晚桐她们也嘴硬。”她难得有这样不好意思的时候,连眼神也有些闪躲,“我说,是因为想要将高岭之花拉下神坛,因为记恨你高中总是抢我第一,因为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清冷的男孩子,反正,怎么也不承认是喜欢你。” 许柯不疑有它,因为这实在像是童依的风格,他弯着唇,认真地问:“那之前提离婚呢?” “那天,在夜幕迷城因为处理阿忠我们产生了分歧,我当时就意识到这其中暴露出了问题。”童依有些心虚,但她并不打算隐瞒,“然后我想着去律所找你先哄一哄,结果在门口恰好听见你开会说那个案子不准备接,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问题就又绕回了原点。” 原来因为这个,那天她才会那样奇怪,连吃饭都提不起精神。许柯眉梢轻动,思绪被带回了在会议室看见她的那个中午。 “我不晓得,我不舍得,为将来的难测,就放弃这一刻……”音响里播放的,和上次她在餐厅里说要认输放许柯走的是同一首歌。 “这首歌,我上次只听到了后面那两句,”童依眨了眨眼睛,声音极轻,“许柯,我也不舍得呀。” “我害怕面对问题,也害怕面对自己,”她垂着眸,“对不起啊,明明是我在逃避,但分担后果的人,却多了一个你。” “但现在,我不想再逃避了。”她抬起头,好看的眸里明暗交织,闪过许多过往的画面,“只要我们往一个方向走,最后也会是一路的。许柯,那个暑假也好,这个夏天也罢,我靠近你,想和你在一起,都是因为喜欢。” 童依咬了咬唇,却还是决定继续说下去:“不是胜负欲上头,不是狩猎心理作怪,是喜欢,是心动,是无可替代。” “没有人可以替代你的位置,之前我不懂你生气的点,和陆川在清吧也好,遇袭的夜晚也罢,包括那天早上,还有我绕过你去找官岩的上午。”那些记忆海浪一般翻涌,在童依的脑海里不断浮现,从前她没有细细思考,现在想来却格外明了,“你之前问我,你在我这里到底算什么,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你是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心动,是我想一直一直牵手走下去的挚爱。” “所以,我想问问你,”她眨了眨眼睛,明明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磕磕绊绊了那么久都说不清楚,“你要不要跟我……和好?” 说完这一句话,童依连去追问一句的力气也没有了,她只是眨着眼睛,静静地看着许柯,期待他的答案。 听到这里,许柯心知这一次童依的表白不同以往那些不走心的情话,即便已经告诫过自己许多次,但她真正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心软。 “和好可以,”许柯轻轻弯唇,话锋却是一转,“但有个条件。” 童依眼睛都亮了起来,漂亮的眸里是盈盈的笑意:“嗯?” 许柯发出去一条消息,然后站起身来,朝童依身后的方向看去。 “跟我来!”苏晚桐拉起童依,带着人跑到餐厅楼顶的露台,她意味不明地对童依笑了笑,悄悄地冲身后打了一个手势。 她正疑惑着为什么苏晚桐明明说要和小男生去约会却出现在了这里,不远处的江边就放起了烟花,和那天雨夜,童依窝在许柯怀里所描述的一样,五彩缤纷还带着漂亮的图案。 童依惊讶于眼前绚烂的景色,丝毫没有注意到徐浩宸在背后偷偷给许柯递了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她眨巴着眼睛,原本就灿若星辰的眸子里染了一层水汽,衬得她更加美艳不可方物。童依心底有一个小小的猜测,但她现在不敢确认,可刚刚苏晚桐那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却让她忍不住多想。 烟花结束,露台周围的串灯亮起,被精心布置过的场地就完完全全出现在了童依的视野。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终章 鲜花,气球,告白墙,怎么看怎么像自己喜欢的风格,怎么看怎么不像许柯能做出来的事情。童依忍不住轻笑出声,不用想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苏晚桐的手笔。 然后,她看见记忆里皓如朗月的清冷少年手捧鲜花,站在温暖柔软的灯光里,眉眼之间带着浅浅的笑意。 “那个暑假,确实是你追的我。你的爱热烈又热切,直接且强烈,”许柯一步一步走到童依面前,他的声音清冷,却也真诚,“但我并不是因为暧昧上头,脑子一热才答应下来。” 有微风吹过,童依柔软的发丝被轻轻撩起,为她平添几分明艳,许柯温柔地看着她,语气里没有半分虚假:“当时,我也是因为喜欢,才和你在一起。” “今年夏天,在餐厅里,看到来人是你的时候,我有一瞬间的迟疑。” “我应该想都不想转身离开,或者质问你为什么当初毫无预兆就分手,但我不想和你吵这么一架就彻底断开,”他垂着眸,想起不久前那个堪称戏剧性的相亲饭局,“所以,我赌气一样提出了那样的要求,你也赌气一样选择了答应。” “我们跨过了复合,跨过了求婚,”他的手心有些冒汗,再难打的官司,再复杂的案情,再难搞的当事人,都没有让许柯这样紧张过。可面对童依,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他的冷静、从容都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声音都带着一丝难以捕捉的颤抖,“但我觉得,我们应该有一个正式的开始。” “所以,我也想问问你。”许柯轻轻垂眸,从玫瑰花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宝蓝色绒布盒子,然后把玫瑰塞进了童依怀里。 他单膝跪地,轻轻打开手里小小的盒子,里面的钻戒在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泽,祖母绿形切割的中央主钻周围,镶嵌了许多圆形明亮式切割的小钻。 童依的眼里有着浅浅的水光,这个小笨蛋,不知道许了苏晚桐什么好处,才能这样恰到好处地把钻戒挑到自己心坎儿上。 她弯着唇,这样的场面让她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但童依并不想这样煽情:“喂,我们已经结婚了哎!” “这不重要,”许柯笑着看她,眼底再也没有从前那样带着淡漠的清冷,“重要的是现在,童依,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嫁给我?” 苏晚桐作为最佳气氛组,在一边起哄起得格外来劲儿,她扔给徐浩宸一只彩花筒,一左一右冲到两人旁边,毫不犹豫地拉开了抽绳。 漫天飞舞的花瓣将两个人环绕,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和记忆里皓如朗月的少年重合。 “行啊,”童依的眸里满是笑意,明艳艳地扬了扬唇,“嫁了!” 许柯有一瞬间的怔愣,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童依白皙细长的手指已经出现在了他眼前:“给我戴上呀。” 他颤抖着把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眼眶有些微微泛红,站起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童依笑得更加明媚:“不亲亲我吗?” “算了,”看着因为激动明显有些迟钝的许柯,童依眨了眨眼睛,笑意盈盈地搂住他的脖颈,“我亲也一样。” 许柯被她狠狠地亲住,他有些哭笑不得,短暂的怔愣之后,他轻轻把人搂进怀里,热烈地给予回应。 苏晚桐在一边拿着相机疯狂抓拍,她和童依从年少相识至今,一路走来,见证了彼此那么多重要的时刻,这一刻看到她有在好好被爱,自己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于是,那天晚上,童依所有社交账号上,都公布了这样一组照片,包括但不限于生活号社交号养鱼大号和小号。 海后殿下上岸之后变成了大尾巴狼,从此以后,只热衷于她的小白兔先生。 | 番外篇?婚纱照 童依和许柯的婚纱照取景定在了高中,而且点名要去当初的体育馆。 苏晚桐闲着没事儿,吵着要陪着童依一起帮她补妆,她正惊讶于最近的许柯怎么这样好说话,结果来到体育馆就看见了等待许久的徐浩宸。 童依的眼神一直在两个人之间打量,然后悄悄扯了扯许柯的衣角:“你确定,他俩不会打起来吗?” “不确定,”许柯眉心轻轻一跳,诚实地摇了摇头,“再看看。” 恰巧赶上周末大休放假,学校里没什么人,苏晚桐古灵精怪,在学校门口买了两身校服,童依恨不得抱住她直接亲一口:“好姐姐!够意思!” 许柯架不住童依的撒娇,只好陪她一起换上胡闹。两个人牵手走在林荫道上,和当初童依梦里一样,甚至许柯的照片也挂在旁边的荣誉榜上……只不过这次挨训的人,变成了他们两个。 “你们两个!手给我松开!”陌生中带着熟悉的声音把两个人吓了一跳,“哪个班的!班主任是谁!把家长给我喊来!” 童依用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头发都少了一半的男人是记忆里那个高高壮壮的教导主任。 许柯规规矩矩地喊人:“孙老师。” 两人转过身来教导主任,一眼就认出来了自己的得意门生:“许柯呀!” 童依弯着唇,笑得格外明艳:“老孙,好久不见哦。” 孙主任推了推眼镜,有些不太确定地看了看许柯:“真是童依啊?” 许柯不好意思地点头,孙主任看了看牵着手的两个人,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抬手拍了拍许柯的肩膀:“行啊,当初在我办公室里,我就感觉你心底藏了事儿,想不到,还真让我们大魔女拿下了!” 童依隐隐发觉有些不对,她悄悄问许柯:“什么办公室?” 许柯却没有回答,只是不好意思地红着耳朵,声音里还带着羞:“我们俩到底是谁拿下谁,您还不知道啊?” 爽朗的笑声持续了很久,童依揪住许柯的耳朵,说什么也要追问到底:“到底什么事儿啊!” 许柯一直在笑,凭着记忆,带童依走到了办公楼年级主任的办公室,因为老孙已经升了副校长,所以门口的牌子也已经更换。 童依眨了眨眼睛,恍惚间,好像记起来曾经她在这里被罚站的时候,有个白白净净的男生在里面的桌子帮老孙批改着作业。 老孙有事出去,她终于得空休息,毫不客气地窝进了一边的沙发。 童依咬着一只苹果,嘴里还忍不住抱怨:“明明八点上课,凭什么要我七点五十就到教室啊!就五分钟还要罚站,他良心不会痛吗!” 直到现在,童依才记起来,那天的办公室里除了一堆陈旧纸张的潮味儿,还有一股很清新的檀香木和雪松交织、融合了柑橘调的气息。 她抬起头,恰好对上许柯温柔的目光,这一瞬间,童依好像明白了什么叫做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