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的是你的安好》 楔子 没有王子的睡美人 「一名十二岁许姓女童遭叶姓三十多岁男子绑架，险被强奸，女童被绑架过程尚在拷问中...」 新闻报导下方，有一堆评论： 「天啊，真缺德，恋童癖么？」 「要我説，男的有错，那女的也有，肯定是小小年纪就穿得暴露啦，要不然怎么会被盯上。」 「楼上説得对！才十二岁又不跟牢父母，这根本就是活该，算是买个教训唄。」 「我要是那女生啊，就没脸活在这世上了，还没成年就那么招摇，这下好了吧，她家的面子都要被她丢光了！」 昏暗狭小的房间，一个十二岁的女孩静静地伏在电脑桌上。 桌上残旧的电脑发着刺眼的光芒，照在那张惨白的小脸上，也投射在她旁边的物品上---一杯被喝了大半的水，还有... 一瓶开了瓶盖，少了半罐的安眠药。 女孩双眼紧紧地闭着，似是安详地沉睡着。 这个世界总是如此讽刺。 在这个世道，明明是受害者，却会受到更多的批评。 因为可以匿名，所以便无中生有，捕风捉影，只为了获得其他人的注意和认同，便可毫无顾忌地伤害别人。 相对起残酷无情的现实，选择陷入永恒的睡眠，或许也不能说是错。 对这个只能自己面对一切的女孩而言，这已经是她所能想到，最美好的解决方法了。 做一个没有王子的睡美人，其实也不坏。 CHP.1 不平常的日常(1) 「叮铃铃铃铃铃铃....」 吵耳的鐘声不知停歇地响了起来，几乎要震破人的耳膜。 然而讲台上的老师依然口若悬河，仿佛甚么声音都没听见，直到鐘声终结也依然坚持讲课。 「啊啊啊..怎么又晚放啊...我的午饭时间啊...」「来来来，来开赌局了，我赌他起码晚放五分鐘。」「你也太少看我们的废话猪了吧，我赌十分鐘！」 许愿安端坐在座位上，面无表情地听着身边同学的议论，却完全没有打算参与，只不时瞄向黑板上方的时鐘，深锁的眉头却暗藏着一丝无奈。 「切，你看，咱们的『冰山女神』今天还是如此脱俗啊!」「简直就是出淤泥而不染啊！」「哈哈，你这形容太贴切了，她可不就真真切切地出了淤泥么，就是不知道染了没..」 许愿安漠然地扫了一眼那个接话的女生。 那女生下意识抖了一下，看到许愿安很快地就把目光移了回去，一开始发起话题的女生马上翻了个白眼，滔滔不绝地詆毁着许愿安，「切，做得出来还怕别人说吗？瞪甚么瞪，以为自己...」 幼稚。 跟这种人，没甚么好説的。 许愿安捏紧手心，装着听不见。 「今天就到这里结束，下课！各位同学再见！」道别后，废话猪..朱飞华慢条斯理地整理教材后，慢慢地踏出教室。 一般情况下，迫不及待衝出去买午饭的学生便会紧跟其后，然后剩下一些带了饭盒的学生则与自己的好友聚起来，到他们喜欢的地方吃饭。 只是今天却只有几个人走出了课室，剩下大部分人都安坐在自己的座位，佯装无事地和身边同学説话。 许愿安一怔，随即动作缓慢地打开书包，一个浅蓝色的饭盒放在正中央，却有点歪扭---不过这还是正常现象。 许愿安拿起饭盒，望了望四周的同学。 周围看热闹的目光，是错觉吗？ 许愿安有点不好的预感，乾脆地打开了饭盒，一股浓浓的漂白水味道就飘了出来。 「噗哈..」不知道是哪个人没忍住笑了出来。 许愿安抿了抿唇，把饭盒重新盖上，扭头看了看某个角落的几个女生。 那几个女生脸上掛着挑畔的笑容，其中一个盛气凌人的短发女孩在接触到她眼神时，更是直接站了起来，光明正大地道：「许愿安，你看甚么看啊，我可是看你饭菜寒酸死了，才特意帮你加料的，不过，你要是想感谢的话，过来磕几个头也是可以的。」 「恋欣，不要这样子，愿安可能只是不经意看到我们而已。」中间的那个女生嘴角微微上扬，轻柔地道。 李恋欣马上收敛起来。递了个「算你走运」的眼神给许愿安后，便重新坐下。 真是一头忠实无比的狗啊。 一头主人让她咬人就咬，让她回去就回去，让她担下恶名就担的狗。 许愿安脸上继续维持着无表情，仿佛一点都不在意对方所説的所做的，拿起饭盒站了起来，向垃圾桶走去。 「叶素倩她们又欺负许愿安啦。」「甚么叫叶素倩她们，咱们的素倩可没有参与，她不还叫停了李恋欣么。」「切，你们男生还不是看叶素倩长得好看才这样说。」「不过许愿安也确实活该啦，谁让她小小年纪就做出那种事，还死性不改...」 一路走着，同学们的讨论就一直围绕着许愿安，丝毫不怕她听见，或者説..是怕她听不见。 「哗啦啦..」饭盒中的饭菜连漂白水毫无遗漏地被倒进垃圾桶。 许愿安在众人或怜悯或嘲笑的目光中，抿嘴盖上了饭盒，冷冷地走着回自己的座位。 死性不改吗？ 人们总是爱编造所谓的事实，并对此深信不疑。 犹若他们不伤害别人，就无法生存。 旁人的伤痛，不堪回首的过去，也不过是他们取乐的工具。 这一点，自己不是从十二岁开始就明白了吗？ 到底还有些甚么好难过，好激动的呢？ 流泪，发怒，若没有会在意的人的话，説到底，也不过是做小丑。 许愿安捏着饭盒，目视前方，而她前路旁边的女生，悄悄地伸出了一条腿。 CHP.1 不平常的日常(2) 眼前明晃晃的一条腿，想要她假装看不见也是真的蛮难的啊。 好歹也是从小被人欺凌到大的，警戒心她还是有的好吗？ 许愿安暗暗叹了口气，停住脚步，看了看旁边那个女生。 女生缩了一缩，把腿缩了回去，看似很不好意思，然而眼底却难掩得意之色。 「哎呀，你有没有事啊？」另一个附近的女生看似慌张地站起来，小跑到许愿安面前，看似是怕许愿安站得不稳想要扶她，暗地却使劲地往另一个方向一推。 许愿安脚下一个不稳，却没有如那些女生的预想地摔倒另一边的男生怀里，而是自己转了方向，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切，果然是个喜欢向男生投怀...」李恋欣早已经准备好的话戛然而止。 这...这个贱人竟然反应这么快！ 自觉自己出了丑的李恋欣忿忿地站起来，大步地走到刚站起来的许愿安面前，高高地扬起了手。 许愿安垂着的手悄然握成了拳头。 「啪！」脸上火辣辣的痛意料之内地到来。 「别人打你，你都不会挡吗？你是不是受虐狂啊？果然...」李恋欣嘰里呱啦地説着些尖酸刻薄的话，眸子中写满了痛快。 她不是受虐狂。 她只是知道反抗会换来更大的折磨而已... 『许愿安，你怎么总是这么懦弱啊，别人打你，你都不懂得反抗吗?』 很久以前，她有一个朋友这样恨铁不成钢地问她。 她那时候怎么答了？ 对了，她好像是这样答的。 『反抗又如何？我一个人能赢吗？倒不如懦弱地等他们骂累了，打累了后自己走掉。』 一直以来，她就是这么懦弱地走过来的。 如果可以，她也想像电视剧里面，一把抓着李恋欣的手，然后狠狠地甩她一巴掌啊。 有谁会不喜欢这么痛快的过活？ 可是，她痛快了一刻的下场，却只能换得更疯狂的欺凌啊。 迎合叶素倩的人，独善其身的人，看热闹的人...不会有人敢挺身而出帮助她。 哪怕是在背后陪伴她安慰她的人，也是不会有的。 即使难得有这样的人，最后也只会沦落得像她一般，成为杀鸡儆猴的那隻鸡而已，并怨恨着她带来的厄运。 然后，她就只能继续自己孤独地走下去，为了不要连累任何人，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好受一点，将自己伪装成没有感情的木头，仿佛根本不在意任何的屈辱。 逃避，再逃避。 原谅懦弱的她，实在是想不到其他方法去面对了。 李恋欣看着低头发呆的许愿安，又觉得有点无趣了，扭头就向叶素倩和另一个女生道：「倩倩，婷婷，我们去吃饭吧，我玩累了。」 「好啊。」叶素倩慢慢站起来，弯腰和前面的男生小声快速地説了一句话后，便拉着鐘如婷走了出去。 随着三人离开课室，其他同学也开始离开课室或取出饭盒吃午餐。 许愿安待三人离开后，也开始慢慢一边避开离开的同学，一边走回自己的座位。 「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然而，一个男生在路过时，却故意撞了上去，嘴上道着歉，手却暗地捉住许愿安的手摸了好几下，才迅速跟着人流离开。 许愿安却没有再移动。 被摸过的那隻手不停地颤抖着，刚刚被摸的那种噁心触感似乎还停留在皮肤上。 六年前被男人触摸身体的感觉跨越了时空，狠狠地衝进了许愿安的脑海中，撞击某条脆弱的神经。 那隻罪恶的手，如同来自地狱。 无法抑制的噁心感从心底升起，许愿安几乎难以继续保持平静，勉强维持着无表情，脚下却迅速地衝到了女厠所。 CHP.1 不平常的日常(3) 水龙头中涌出冰凉的水柱，淋到那片皮肤时，仿佛有片刻的舒适，可是很快那种腻歪的感觉就会再次涌上来。 那种感觉无法形容，如同在火焰中的灼热，又似是浸在油中的油腻感，让她恨不得将那块皮割下来。 左手拼命揉着那片皮肤，可是即使揉到通红，那份感觉却似乎还是残留在那里。 口袋中的迷你小刀在袋中摇晃中，似是魔鬼发出的诱惑。 掏出小刀，划破那片肌肤，让鲜血洗掉那些骯脏。 诱人的念头在心底挥之不去。 「噗哈哈，甚么鬼啦！」几个女生打闹着走了进来。 许愿安身子晃了晃，从诱惑中挣脱了出来像逃走般似地衝出厠所。 不可以，这里是学校啊。 忍住，过一会，就会好的了.. 趴在桌子上，许愿安死命地闭着眼睛，那段人生中最黑暗的回忆从脑中的角落悄悄地探头，慢慢溜了出来，然后，散佈到整个脑海中。 那是她最想遗忘，却从未能忘掉半分的片段，只要一有机会，便会从回忆深处跑出来，唤醒她的痛苦。 ＊＊＊ 随着那扇紧闭的门被猛然撞开，许久不见的亮光透了进来，几个警察率先衝了进来，男人惊愕地松开手中的女孩，女孩幼小裸露的身体如同被弃置的布娃娃一般，落在了地上，陷入了昏迷。 当年幼的许愿安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下是舒适的床铺，空气弥漫着药水的味道。 是在医院吗？ 本欲睁开眼睛，然而突然脚步声从远至近地响了起来。 不知道出于甚么心态，许愿安下意识地紧闭着眼睛，佯装自己还昏迷着。 洁白的病房中，站着许愿安的父母许东毅和赵嫺，以及医生林佳。 林佳首先开口:「许小姐身体状况还可以，就是有点虚弱，可能是因为多日进食不足。」 「医生，我想问一问那个..她还是处子吗？」赵嫺和许东毅对视了一下，还是由赵嫺开了口。 「是，不过...」林佳有点犹豫，不过还是继续道：「许小姐尚年幼，而且根据该男子供应，可以説其实除了最后一步，其他都...难免容易造成心灵创伤，我和警方都建议最好给许小姐找个心理医生，以免换心理疾病。」 「好，我们会考虑的了，林医生你应该很忙吧，不用管我们的了。」许东毅笑眯眯地道。 林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出了房门。 如此敷衍，看来肯定是不会找心理医生的了..只能希望那个女孩能坚强地活下去吧... 病房中，许东毅和赵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了起来。 「呼，还好没失身，要不咱们家都要被别人笑死了，真是没用，平白让我们摊上了这麻烦事。」赵嫺厌恶地看了病床上的亲生女儿一眼，唾弃地道。。 「可不就是嘛，还说要请心理医生，简直不可能！」许东毅撇了撇嘴：「她能活就活下去，受不了就去死唄，还省钱了。」 「对对对。」赵嫺很赞同丈夫的话，「给这赔钱货请心理医生简直浪费钱啊，还不如给祈均买点玩具零食呢！」 两人在病床前毫无顾忌地説着话，丝毫没察觉病床上，他们的女儿早已醒了过来，亲耳听着她的亲身父母如何辱骂她。 女孩幼小的心灵在经过伤害后，再被自己的父母亲手一点，一点地撕裂，等一切过去后，才自己收拾这些碎片，却始终拼不回原来的形状，只能用冰作填补，伪装自己还有一颗活蹦乱跳的心。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世界从那刻早已变成灰暗。 也是从那一刻起，她再也不能触碰任何男生，即使是自己的亲人。 然后，在一次切菜时不小心划破自己手指起，她才发现原来疼痛带来的鲜血如此圣洁，仿似能洗涤那些骯脏。 她知道，这不正常。 她知道，这是病。 可是这病，根本没人在乎，即使知道，也只能成为别人欺负她的其中一个方法。 这病，她治不了，也没人会帮她治。 若当初自杀，没有被弟弟撞见，然后被送到医院救回来该有多好? CHP.1 不平常的日常(4) 烈日当空，行人匆匆走过，如翼国中的放学鐘声早已打响，学生源源不绝地从里头走出来，大多与同学结伴回家。 校门外，一个身穿高中制服的少女披落着黑发，有意无意地垂着头，让头发挡着自己的左脸。 那当然是被赵嫺吩咐来接弟弟许祈均放学的许愿安。 「欸，你姐欸，快去吧。」校门前一个坏笑着的男生推了一把旁边的男生。 许祈均未脱稚气的小脸露出几分嫌弃，小跑到许愿安面前，不高兴地道：「我上这间国中已经快一年了，干嘛还老是来接我啊，我又不是不知道回家的路！我同学都是自己回家的！」 许愿安随意拨了拨头发，擦了把汗，一贯冷淡地道：「这番话你不该跟我说，要我来接你的是妈，你跟我说甚么都没用。」 许祈均神色一黯，妈哪里会听他的，每次都把自己当小孩子保护着！ 他根本就不需要这种照顾幼稚园小朋友的方法啊！ 许愿安一看他的脸色，便将他心中所想推测出七七八八了，张了张口，最后却还是自顾自地迈步前行。 反正即使自己安慰他，开解他，不也解决不了最基本的问题吗？那又何必多嘴，反正他们姐弟关係也不好。 许愿安这样説服着自己。 其实就算她不承认，可是因为多年伴随身边的忽视，辱骂，欺凌，忘却了有人相伴的滋味的她，是真的已经不会如何与人相处了。 一直以来，她已经习惯了躲进自己建造的高墻中，日復一日地自己一人呆着，然后安慰自己这也无妨，这样更舒适。 告诉自己，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陪伴。 「..许愿安，你脸上怎么了？」许祈均眼尖地瞧见了许愿安飞扬的头发间显露出，俏脸上的鲜红，跑前了几步想抓住她的手。 许愿安余光中看到许祈均接近的小手，下意识地缩开手，连退好几步，却也导致许祈均险些摔倒。 许祈均怔怔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的姐姐...是真的不喜欢他吗... 许愿安看到许祈均不敢置信的小脸，心突然一痛。 其实在很久以前，她看到弟弟刚诞生时脆弱的小小人儿时，也是很喜欢很喜欢这个弟弟，一心想要做个好姐姐的。 可是经歷那次绑架之后，她真的做不到啊...她真的，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 明明自己还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尖叫，喊着妈妈，然而父母却只管追着到处乱跑的弟弟，然后自己就被捂住嘴，看着一家人离自己渐行渐远，任何挣扎都是徒劳，再然后就被关进了那个可怕的小黑屋... 那一幕，仿佛已经成了她的梦魘，每次她想要关心一下弟弟，就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提醒自己当初经歷了那种东西，是因为谁。 她比谁都清楚这不是许祈均的错，却又比谁都无法再向他敞开心扉。 之后，被父母溺爱的许祈均越来越骄纵，对自己也不再甜甜地叫姐姐，而是不耐烦地喊一声全名或者「喂」，她又对他不理不睬，最后，两姐弟的关係越来越差，越来越差。 双方都有错，可许愿安自己很清楚，责任在自己这边。 「我脸上没事，不小心碰了一下而已。」 最后，许愿安脸上平静无波地撒着谁都听得出来的谎，即使心狠狠抽搐了几下，也无人能看得出来，包括许祈均。 最后的最后，两姐弟一如往日，一前一后，相对无语地回家，任由沉默在空气中弥漫，分隔他们的感情。 CHP.2 突如其来的他(1) 「安安，今天要一起吃午餐吗？」 学测即将到来，班上的读书气氛越发浓厚，连带着叶素倩一帮人都消停了不少，许愿安也因此得到了虽然短暂，但相对平静的生活。 而现在坐在许愿安旁边的王玲正扬着怯怯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问着许愿安。 许愿安停下笔，略讶异地转头看了过去，王玲之前和她的朋友吵了架，在班上也成为了被孤立的一个人，所以她俩好一阵子关係都不错，也偶然会聚在一起吃饭，可是那也是过去的事了啊。 随着两人的关係变好，王玲暗中也受到了李恋欣的欺凌和警告，很快便与自己疏远了，她也不是很在意，反正这也是正常的，可是现在怎么又突然邀请自己?难道是因为最近叶素倩他们都没甚么大动作？ 「不..不可以吗？我特意帮你准备了午餐..」王玲眼眶一红，轻轻地咬着嘴唇，好像快要落下泪来。 「也..不是不可以啦，没问题啊。」许愿安想了想，觉得这事也没甚么大不了的，便点头答应，毕竟今天也没饭吃。 啊，你问为甚么？ 作为女生诞生在一个严重重男轻女的家庭中，偶然没有饭菜带回学校，也没有饭钱，即使自己兼职赚回来的钱也要上缴大半，剩下的要用来缴交班会费等等，然后没钱买饭菜，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于是，到了午餐时段，许愿安顺理成章地难得有人作伴了。 「欸，我们去天台吃好不好？一边看天空一边吃多舒服啊！」王玲眯着笑眼，看起来分外可爱，让人不捨得拒绝她的要求。 更何况，这也不是甚么出格的要求，许愿安也理所当然地应下。 然而在踏进天台的那一刻，许愿安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太天真。 一般而言，天台应该会有好几批人在那里吃饭，这也是许愿安放下戒心的原因之一。 然而今天，空旷的天台上只有五个人，叶素倩，李恋欣，鐘如婷，还有两个壮实的男生。 那两个男生许愿安也不陌生，他们是叶素倩的「御用跟班」，是见识过叶素倩真面目后依然痴心不改，为叶素倩教训她看不顺眼的人的忠实部下。 心中不好的预感正在胀大，许愿安僵硬地扭头看向身后的王玲，只见她脸上羞涩天真的笑容早已不存，只剩一片惨白，不停地小声说着：「对不起..我也是被迫的...我也不想的..我..」 心中的不安被彻底正式，许愿安脑中一片空白，心中升起恐慌感。 她不敢思考叶素倩会如何用那两个男生去对付自己。 她能怎么办？ 逃吗？可是...她能逃掉吗？ 然而，在她下决定之前，高挑的鐘如婷已经走了过来，微微挑起嘴角，抓住了许愿安的手，用力地将她扯到了叶素倩的面前。 王玲也发着抖，「砰」一声地关上了大门，然后守在那里。 有那么一刻，许愿安觉得自己是即将受审的犯人，抖抖瑟瑟等待着眼前的人的审判与刑罚，明知道那将是无理的，却不拥有反抗的能力。 可是为甚么受审的人是她？她...到底做错了甚么？ 许愿安有片刻的迷茫。 还是说，她的出生，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CHP.2 突如其来的他(2) 许愿安深呼吸一下，然后抬起头直视叶素倩，鼓起勇气开口问道：「你到底想..」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她的话。 叶素倩勾出不屑的笑意，后退一步，做了个手势。 鐘如婷马上会意，脚狠狠一踢，许愿安便跪了下来。 李恋欣冷笑着，毫不犹豫地一脚踩到许愿安的背上，脚尖用力地掂着转了转，迫使许愿安趴住。 叶素倩舒爽地看着许愿安被两人殴打，眼底满是疯狂的恨意。 都是这个贱人，毁了自己当初美好的家庭！ 若不是她，爸爸怎么会被诬陷，妈妈怎么会和爸爸离婚，她怎么会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 如果不是这个贱人小小年纪就耍尽心机，如今她的家肯定还是佈满欢笑快乐，而不是徒有面积，空气却冷得快能结冰！ 也是她倒霉，偏偏在高中遇上自己，是老天都在给她报仇的机会啊！ 「好了。」过了一会，叶素倩才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然后走到许愿安身边蹲下。 许愿安趴在地上，勉强抬起头，白皙的脸上有好几块青肿，被衣服挡着的地方更是有无数处都传来疼痛。 然而她的脸上还是没有甚么神情。 叶素倩盯着许愿安的俏脸好一会，瞳中闪过阴狠的笑意，脸上却露出了一贯的温婉笑容，「痛吗？你知道吗，你现在看着可真狼狈呢。」 许愿安依旧不作声，双眸死死地盯着叶素倩。 「瞪甚么瞪？再看也没有，就算我告诉整间学校这是我让人打的，你信不信也没有人会来追究？」叶素倩捏住许愿安的下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许愿安的肉里，脸上的笑意却越发温柔。 信，怎么不信。 谁让叶素倩的妈妈有权有势，她的父母却丝毫不管自己的死活。 在这种情况下，欺善怕恶的人类更加不可能为自己伸张正义。 其实虽然浑身发痛，许愿安却不甚在意，毕竟学校加上家里，自己一个月起码有一个星期也是满身伤痕地度过的，她只害怕，这还不是结束。 而事实上，叶素倩也确实没打算过就此结束。 谁让她就因为最近的模拟考试成绩不是最高分，就又被她妈狠狠地训导了一顿，这口气当然要发在害她没了爸爸的许愿安身上！ 「玲玲，现在应该做甚么？」叶素倩冷笑着站起来拍拍手，特意扬高声线问。 王玲在门口边一直目睹许愿安被拳打脚踢的过程，早就害怕得不得了，闻言不假思索地回应：「吃饭！」 「不不不，不够清晰。」叶素倩摇摇头，向王玲招手，像唤一隻狗一般，「过来过来。」 王玲一颤，马上小跑了过去，生怕一旦过去得晚了，自己便会落得跟许愿安一般的下场。 「去，去跟我们的许愿安同学説説，我们接下来准备干嘛。」叶素倩柔声道，向两个男生抛了一个媚眼。 王玲眼底抱着歉意，却不敢有丝毫犹豫，乖巧地按吩咐蹲了过去，道：「安..安，我们准备让人喂你吃饭。」 「让谁喂？」叶素倩笑意扩大。 「她这么喜欢男生，当然要让男生喂。」王玲眼中闪过决绝，口中幽幽地吐出这句话。 许愿安心中骇然，然而全身酸痛无力的她却已经完全无法反抗，只能绝望地看着两个男生狞笑着拿着一份三明治走近。 CHP.2 突如其来的他(3) 两个男生一左一右，轻而易举地制住了许愿安。 许愿安低垂着头，咬紧了唇，抑制着尖叫的衝动。 指甲深陷掌心的肉，血液微微渗出，强烈的刺痛感却也敌不过手臂接触到两个男生的噁心感。 「倩倩好心买三明治给你吃，还让我们喂你，你还有甚么不满意的？」其中一个男生看似疑惑地问道，可是眼中的戏謔早就出卖了他。 许愿安拼命拖动无力的身躯挣扎着，可是那微弱的挣扎，在其馀六人的眼里不过也只是笑话一场。 恐慌感不住地向许愿安袭来，让她恨不得现在立马剜掉那些被两个男生强行捏住的肉，哪怕隔着一层衣服，可是背脊紧贴着男生，感受到他们的温度也同样让许愿安神经几乎要崩溃。 「放过我！叶素倩...你放过我..」许愿安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她寧愿叶素倩将自己推下天台，也好过现在这样！ 可是，她微弱的呼求声，却只能换来所有人的无视。 「干!你倒是快张嘴啊，快点吃完不就快点了事么？。」尝试把三明治塞到许愿安口里的男生喝道。 是..是吗.. 可是让一个男生喂自己吃东西... 她应该会想把舌头连胃都切掉吧？ 许愿安的内心正天人交战，那男生却突然似是抓得不稳，三明治整个摔落在许愿安的胸前。 男生瞪大眼睛，故作大惊失色地道：「哎呀！我真是不小心，别急，我这就帮你拿起来！」 「不..不要！你放开我！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叶素倩！叶素倩！我求你了！叶素倩！」 许愿安恐惧地看着那男生，那刻，心中的害怕远远胜过了自尊，让她不惜向叶素倩乞求，盼望她会动点惻隐之心。 可是，这本来就是叶素倩刻意营造出来的场景，又怎么可能开口阻止呢？ 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生故意放慢动作，缓缓地向她的胸前伸去，许愿安几乎要完全崩溃。 不要...不要再让她体验以前所经歷过的一切啊... 她明明已经没反抗了，为甚么他们还是一次比一次过分？ 到底是为甚么... 「两个禽兽男生试图非礼本校女生，纯洁校花冷眼旁观，一脸兴奋。嘖嘖嘖，这可真是不得了的大新闻啊！真没想到人前善良的校花原来心肠这么狠毒啊！」 一把特意扬高的男声突然响起。 现场所有人都一怔，几乎同时间地看了过去。 男生几步走近，唇角含笑，眼底却醖酿着狂风暴雨，让人觉得冷得刺骨。 他随意扬了扬手上的手机，冰冷的声音与刚刚夸张的语气截然不同，「这相片很清晰吧？要不要我把它发上网？」 叶素倩脸色一瞬间化成了铁青，很快又展露出招牌的温柔笑意，一边示意两个男生松开许愿安，一边盈盈上前，试图解释道：「这位同学，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在跟愿安玩而已。愿安，是不是啊？」説到最后一句时，叶素倩扭头看向许愿安，眸中闪过威胁。 当然不是！ 这句话在许愿安的喉咙中蠢蠢欲动，几乎要衝口而出。 CHP.2 突如其来的他(4) 可是到最后，她还是捏紧手心，强忍着这句话，默然地点头。 她，还是没有勇气去大声喊出自己的不满。 「玩？这位同学可是都哭了哦？而且还脸上还有伤呢。」男生挑眉，一丝伤痛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哭？许愿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摸到了一片冰凉。 奇怪...自己是甚么时候哭出来的？ 明明..一点都不想哭的... 叶素倩硬挤出笑容，「可能真的是我们玩得太过火了，下次我们一定不会的了。」 説着，她又招呼道：「你们，快向愿安道歉！」 其馀几个道歉后，叶素倩又殷勤地看着男生，「那..照片...」 男生痛快地删了照片，只是在叶素倩一帮人离开时，靠近叶素倩，在她耳边小声地道：「其实那张照片超模糊，根本甚么都看不清楚。」 叶素倩晃了晃身子，恨恨地瞪了男生一眼，才勉强忍着脾气离开。 该死的! 要不是这时期不宜再惹麻烦，她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看着一行人走掉，许愿安紧綳的神经才稍稍放松，手脚一下子全没了力气，瘫到了地上。 男生稍稍犹豫，走了过去伸手想要扶起许愿安。 然而，他的手指刚碰到许愿安的手臂，许愿安就马上移开了手臂，强撑着自己坐了起来，脸色悄然变白。 刚刚两个男生捉住自己的地方突然又开始燃烧，刚刚的惊吓已无法掩盖那些感觉。 好脏。 被那种男生触碰到的地方，真的太骯脏了。 好痛苦。 许愿安的精神本来就有点涣散，现在自然再也无法压制自己的衝动，甚至顾不上旁边还有人在，手已经本能地掏出小刀。 刀刃划过肌肤，刺痛的感觉仿佛能稍微地缓解那些痛苦。 不行，还不够深。 许愿安如同疯魔般，眼中佈满血丝，拿着小刀用力地又划下一道伤痕。 鲜血源源不绝地涌了出来，滴到了地上，许愿安几乎能看到那些骯脏都跟着血液流了出来，惨白的脸色总算转好了一点。 男生已经索性坐在许愿安的旁边，看似平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若有所思，眸中原有的惊慌也已经被他完美地藏了起来。 许愿安馀光扫了他一眼，不着痕跡地坐远了一点。 即使他救了自己，他还是个男生。 这个世上所有的男性都是一样的骯脏，是会被欲望支配的畜生。 许愿安一直对此深信不疑。 所以即使男生从某种意义上是救了自己，她也无法对他掉以轻心。 不过... 「谢谢你帮了我。」再三衡量，许愿安还是小声地道了谢，始终毕竟是眼前这个人救了自己。 「不用谢。」男生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你就是那个传説中的许愿安吗？」 许愿安哑然失笑，稍微弯了弯唇，「传説中也太夸张了吧。」 「毕竟我是转学生嘛。」他笑道。 快学测才转学？太奇怪了吧？ 这和他总是不经意透露出的悲伤有关係吗？ 不对。 这个男生身上发生过甚么，和自己根本完全没关係啊。 许愿安收敛笑容，脸上只馀下客套。 男生看着许愿安，不知回忆起了些甚么，笑意扩大了一些，「对了，我叫顏凡。」 「..你好。」 「要来握个手吗？」顏凡毫无预兆地伸出手。 CHP.2 突如其来的他(5) 许愿安被颜凡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看着面前的手，她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手指尖微微颤抖着，勉强镇定地道：「我手还有血，就算了吧...」 「叮铃铃铃...」 响亮的鐘声打断了许愿安的话，然而这对她来説，却无异于来自天堂的鐘声。 「要上课了，我先走了，再见。」许愿安心怦怦地跳得飞快，几乎是逃亡地离开天台，直接跑到了洗手间。 打开水龙头，水触碰到手腕和掌心上尚未结疤的伤口，带来了刺痛感，让许愿安骤然清醒了几分。 刚刚的那个甚么顏凡，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竟然目睹了自己崩溃的样子.. 许愿安简直无法想象，自己刚才竟然还能很正常滴跟他説话。 希望不要再遇见了。 许愿安叹了口气，拿纸巾擦乾了手上的水，然后一低头就看到了洁白的校裙上不小心沾到的血跡，眉头又是一皱。 到底还是在学校衝动了啊... 忆起刚刚天台上发生的一切，许愿安又不禁捏紧了拳头。 为甚么自己从以前到现在，都如此无力，只能眼睁睁地被别人欺负？ 为甚么自己从没有勇气反抗？ 她痛恨如此懦弱，弱小的自己，却无力改变。 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洗手间，回到课室，里面她的数学老师正在讲课。 「今天这节课去后面站着。」老师随意地看了许愿安一眼，对她满身伤痕以及裙上的血跡没有给予半分关注，冷淡地吩咐道。 许愿安应了一声，木然地走到后面站着。 虽然能预想到老师的不闻不顾，可是却还是如此寒心。 不，不止老师，她身边的每个人都是这样。 现实中，几乎从来都没有人愿意挺身而出，伸张正义，对她释放些许的善意。 或许，当一件事变成常态，所有人都会把它当作正确的事情，不值得为意。 针不扎到自己身上，不晓得别人的痛。 或许是知道别人的痛，所以畏惧，所以选择做拿着针的那个人。 世界本是如此荒谬而可笑，她凭甚么去改变？ 接受现实，然后为了那个承诺，继续苟且偷生下去，这大概就是她的人生了吧。 幸福对她来説，太过遥不可及了。 CHP.3 总在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他(1) 那惊心动魄的一天过去后，没过多久就是学测。 而在无数考生正在努力为自己的学测拼搏的时候，许愿安一连几天放学后都只能在便利商店，穿着制服招待客人，吃饭时才能拿着笔记看看。 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她妈准备过一阵子和爸爸弟弟去旅行，所以她要多打工去赚钱给他们用。 本来嘛，对她的父母来説，这就是她存在的唯一意义啊。 想来想去，当初她父母没有抛弃她，大概就是他们看到将来可以让她变成赚钱工具的一日吧。 「愿安，要不你今天早点回去吧，明天就要开考了不是吗?」 一个绑着马尾，精明干练的女人拍了拍许愿安的肩膀。 许愿安本正抓紧时间看笔记，被拍肩膀还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和她同姓的店长许仪。 许仪是她为所不多关係很不错的人，当初刚开始进店，许仪就打趣道她们是本家，可得好好照顾自己这个小妹妹，而事实上，在这里的两年，每次要客人无理取闹，男性客人想要占她便宜，都是许仪帮忙出面解决的。 在这个世界上，可以说许仪是第二个愿意对她好的人，所以，许愿安真的很感激很感激许仪。 另一方面，她同样很佩服许仪的爽直的性情和俐落的身手，因为那是自己想要拥有却无法拥有的。 晃了晃头，许愿安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道：「不用了，反正现在我也回不了家。」 「没关係，工钱我照样给你，你就説今天早关门，可是不扣工资。」许仪霸气地摆摆手。 「这..这怎么好意思..」 「真的没关係啦，最多之后补回来就是，我可没那么好，你学测完了之后..哼哼哼..」许仪推着许愿安让她换衣服下班，一边打趣着道。 抵不住许仪的坚持，许愿安还最后是提早踏出门口，一手提着衣服袋子，一手拿着笔记本，走在傍晚的街道上。 夜风有点微凉，许愿安打了个颤，加快脚步，走到了转角处。 走到转角位，许愿安习惯性地扭头看了看，却意外地在对面街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谁？ 许愿安停住脚步，眯起眼睛想要确认一下，可是那个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 轻轻地摇了摇头，许愿安不甚在意地离开，走进了一座十层的住宅大楼。 与其花心力好奇那个身影，倒不如留点力气应付自己的家庭。 一想到自己又要看到父母的嘴脸，许愿安就忍不住捏紧了手中的笔记本。 其实这样活着，真的蛮累的。 CHP.3 总在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他(2) 「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刚打开家门，赵嫺嫌弃的声音已经响起。 许愿安瞥了眼不大的客厅，不意外地看见赵嫺正侧躺在沙发上，目光已经回到电话上，沙发前的小茶几上有瓜子薯片，地上自然也充满了瓜子壳薯片碎的垃圾。 许愿安脱下鞋子，淡淡地道：「打工的店提早关门了，店长说不会扣工钱。」 「哦，那就打扫一下家里吧。」赵嫺自然地吩咐道，仿佛许愿安并不是她的女儿，不是一个即将迎接学测的考生，而是她的免费僕人。 而事实上，许愿安就是像个僕人，还要定时缴费换取吃住。 「嗯。」 许愿安走到自己狭小的房间，放下了书包袋子和笔记本，然后赤脚踏出去，拿起扫把打扫着赵嫺製造的垃圾，然后去厨房洗一整天积纍下来的碗。 你问她是心甘情愿的吗？ 当然不可能。 可是这就是她的命。 是命，就只能认。 「叮咚」的门铃声响起，许愿安刚好放完了最后一个碗，抹乾净手走出厨房，正准备去开门，却发现已经有人做了。 赵嫺的手机被随意地扔在沙发上，本人却正满脸笑容地接过许祈均的背包，和蔼地问着：「今天怎么样?还能跟得上进度吗？补习老师佈置作业了吗？你...」 许祈均不耐烦地打断赵嫺的话，「妈你不要问这么多问题，我哪答得了！」 「好好好，不问不问，你先歇着，我这就让你姐做饭。」説着，赵嫺扭头道：「许愿安！快去做饭，记得做你弟喜欢吃的番茄炒蛋。」 许愿安抿了抿唇，静静地走回厨房，很快，厨房就传来了切菜的声音。 每一次看见这些场面，都只能让她更加绝望。 对她的家庭，对整个世界，更加更加的绝望。 ＊＊＊ 「时间到，请所有考生放下笔...」 「你考得怎么样？」「不知道欸，大概完蛋了...」 收完试卷后，有些刚好分到同个考场又要好的考生聚起来一边聊天一边离开，而许愿安则随着人群缓慢地移动，离开考场。 急匆匆地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快速地吃了个晚饭后，许愿安又出门去了便利商店。 之前准备学测的时候她好几天都提早下班离开，为了瞒过父母，许仪都给了她相应的工资，趁全家都去了旅行，她当然选择去赶紧补回来了。 「咦?你来接班啦？对了，店长今天病了没来，好了就这样，我走啦。」店内客人不多，收银台那里的店员本正昏昏欲睡，看到许愿安进来立马眼前一亮，机关枪一般地説完话后，就急忙离开了。 许愿安略无语，掏出手机给许仪发了句「保重身体」后就接了班。 她明明就记得刚刚那个人是和她一起当到晚上的吧，怎么就走了？ 迫于无奈，许愿安只好一个人应付所有客人，还好那天客人不多，应付起来也不算吃力。 可是，好像连上天都不愿看许愿安过得如此安稳。 晚上六点三十分，离许愿安下班还只剩下半小时，一个满脸通红的胖男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直奔收银台。 许愿安眉头一蹙，心中有点不好的预感。 「给..给我来罐啤酒！」胖男人口吐酒气。 「啤酒在那边，请自取。」许愿安维持着职业笑容，眉头却悄然皱起，不着痕跡地退后了一步，尽力拉开了距离。 「甚么！我可是客人！连这点东西都要我自己做，你还做甚么服务业！」胖男人勃然大怒。 和奥客说道理是不可能的事，尤其是个喝醉了的奥客。 许愿安认命地过去随便拿了罐啤酒，摆在胖男人面前，只想儘快解决这个客人，「先生，请问这罐可以吗...」 「开甚么玩笑！我来了这么多次，你怎么还不知道我喝哪个牌子的啤酒！我要客诉你！ 你...」胖男人用力地把啤酒砸到地上，指着许愿安大骂道。 许愿安吓得怔了怔，很快又反应过来，连忙低着头挨骂，希望他能赶紧骂完赶紧走。 之前碰上这些状况，都是许仪帮忙解决的，现在整间店就只有她和闹事的客人，那就只能希望不会发展成最坏的情况了吧... CHP.3 总在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他(3) 事情显然不会按照许愿安希望的情况走。 或者説，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件事情是按着她希望的情况走。 胖男人越骂越是激动，甚至开始试图抓住许愿安的手拉她出来，看到许愿安的躲避后，更是直接走进收银台。 「你这臭婆娘躲甚么躲啊，老子可是在跟你讲道理...」胖男人骂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肥胖的身子挤入了狭小的收银台，逼近许愿安。 「先生，请你冷静，我可以去帮你换一罐...」许愿安力持镇定，恐慌却逐渐升了起来。 这种情况下，有谁能来救自己？ 许仪不在，甚至连同事都没有。 偶然走进来的客人吗？ 不！连她认识的人都不会愿意救她，何况是一个陌生人？ 即使真的那么巧合经过，看到这场景一定也会悄悄地离开吧... 男人肥大的手掌抓住了许愿安的手臂，汗臭加上浓厚的酒味围绕着许愿安，这种味道即使是一般人闻到都会作呕，何况是还要惧怕男人接触的许愿安？ 胖男人倒没有甚么更进一步的举动，只是抓着许愿安的手臂，一副要和她理论的样子，发着酒疯，可就是这样，也足够让她难受了。 没事的，过一会就会好了，过一会... 等他骂完了，他会自己离开的..一定会的.. 许愿安闭上眼睛，紧咬嘴唇，在心中默念着，想要催眠自己。 时间仿佛过一个世纪那么长，胖男人终于松开了手，狠狠地推了许愿安一把，看到脸色惨白的她摔倒在地上，才觉得心满意足，甩头离开。 许愿安撑着地，摇摇晃晃地尝试站起来，一阵呕意却在胃中翻腾，甚至压过了手臂上的不适感，让她条件反射地蹲在地上。 「唔..」许愿安用手捂着嘴，拼命想将吐意压下去，最终还是「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直到将胃中的一切都吐出来，她才稍微觉得好了一点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许愿安正准备站起来，上方却已经出现了一包纸巾。 「擦擦吧。」陌生的男声，却硬是带着一丝熟悉感，好像在哪里听过。 拿着纸巾擦了嘴，再接过一瓶水漱口后，许愿安才有心力去看那个人到底是谁。 眉眼好像有点熟悉，好像曾经见过一次... 几个月前在天台的那一幕突然划过了她的脑海。 对了！是那个男生！ 「原来是你啊！」对方显然也才发觉。 「谢谢你的纸巾和水，你是那个叫颜..颜..」许愿安站起来吃力地回想着。 「我叫顏凡。」顏凡莞然一笑，「你这是怎么了？又被之前那帮人..」他眉头一皱。 「这回不是，是刚才一个喝醉酒的男奥客而已。」许愿安摆了摆手，不打算详説这件事。 对方也识趣地没有追问，就这样站着看着许愿安自己收拾地面。 这个女生好像很讨厌身体接触吧。 顏凡费力地想了想。 是为甚么呢？欺凌会导致这样的后果吗？ 那她当初和这个女生是不是...一样？ 一样，过得如此辛苦吗？ 那些让他避之不及的回忆突然翻腾而上，正欲霸佔他的脑海，许愿安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个...你是来干嘛的？」许愿安收拾好东西，看着顏凡呆呆地站在前面，只好尷尬地开口。 「来超商当然是买东西。」顏凡回过神来，扯起嘴角应了一句，然后又低了低头，「抱歉，要是我来早点，説不定能帮到你..」 「没有啊，你也帮了我啊，何况本来也不是你的错。」许愿安继续尷尬地应道，然后迅速地道：「那你快拿东西过来，我帮你结账。」 顏凡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许愿安，几步走去拿了个泡麵过去，还有一支开过的水。 「这...」 「你刚喝的水。」顏凡没所谓地道。 「那我自己买下就好。」 「没关係，也没几块钱。」 「真的不用了。」许愿安不由分説地道，擅自扣下那瓶水，替顏凡结了账。 只是在交接时，顏凡有意无意地碰了碰许愿安的指尖，对方却似乎没有发觉，也没有任何反应。 CHP.3 总在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他(4) 「怎么了？」许愿安见顏凡接过东西之后，就突然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奇怪地问道。 好像没碰上甚么脏东西啊? 视线掠过白皙的手臂，刚刚被一个胖男人紧紧抓着手臂的画面毫无预兆地又出现在她的面前。 刚刚消失得一乾二净的骯脏感突然又出现。 「没事，怎么店里就你一个人，要我来帮你吗？我也有在超商打过工。」顏凡若无其事地将目光移开，道。 许愿安悄然垂下手臂，指尖轻微地颤抖着，只想能儘快自己独处，然后解决掉那些骯脏的感觉，声音不自觉地带了些许急切，「不用了，没关係的，你回去吃东西吧。」 然后，许愿安就眼睁睁地看着顏凡泡好泡麵，安然在店中坐下。 店里还有客人，她总不能掛个暂停营业的牌子去上厠所吧？ 没有办法之下，许愿安只好站在原地，手紧捏成拳头。 忘记掉刚刚那一幕。 刚刚没有人碰过自己...没有... 然而正如看完恐怖片后的恐怖片段，越是不想回想起的一幕幕，就越会停留在脑中。 可是，她真的不想再让自己狼狈的一幕流露在同一个陌生人的眼里了。 即使身边同学也经常看她的笑话，可是唯独这个男生，总让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在他面前，甚么都隐瞒不了。 这是错觉。 她只能这样説服自己。 幸运的是，许愿安并没有要熬特别特别久，十几分鐘后，两个接班的店员全部到达，与其同时，顏凡也结束了他的进食。 许愿安实在很希望自己换完衣服出来后，这个男生会已经消失。 不过很可惜，她出来时看到的，依旧是顏凡懒洋洋地坐着玩手机，看上去完全和她无关的样子，然而当她踏出店门，馀光中就可以看见他慢吞吞地也站了起来。 许愿安心情瞬间莫名更加烦躁，索性停下脚步。 「你干嘛跟着我！?」 「我没有啊，我走我自己的而已。」 这种欠揍的对话显然不可能出现。 毕竟许愿安不可能这样问，顏凡也不会这样答。 事实上，顏凡很正常地走了过去，摸摸鼻子就扬起笑容，坦白承认，「好歹同学一场，至少也救你出过患难吧，怕你再遇上甚么人，就顺便陪你一下。」 许愿安觉得这是她是生平第一次出现好气又好笑的情绪。 可是她不怎么想要这种情绪。 这些不该有的情绪只会让她的日子变得更加难熬。 几次张了张口，许愿安最后只默默説了一句，「你爱跟就跟着吧。」説完便首先迈步离去。 最后，许愿安顺利地在自己家楼下再次获得了惊吓。 CHP.3 总在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他(5) 为甚么这个男生会在同一栋大厦下停下来？ 「你..也住这?」许愿安迟疑地问。 「..这个真的很巧欸。」顏凡也略无语了。 毕竟自己搬家几个月了也没碰见过她。 许愿安深呼吸了一下，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后，最后发现原来他们还住在一个楼层。 事到如今，大概能让许愿安庆幸的事就是他们不是住在隔壁或对面了。 无力地告别了顏凡后，许愿安走进家门，在自己的小床中疲累地趴下。 不知道为甚么，今天真是过得特别累。 胖男人，顏凡..这两件事简直就令她精神特别疲累啊。 唉，算了，睡一觉，然后忘掉这些事情，继续如同死尸般混日子，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许愿安很快地洗漱过后，在床上闭上双眼，将今天经歷的种种事情都抛诸脑后，陷入沉睡。 接下来的一个月在许多人的紧张中缓慢度过，大概是为了发泄一下心理压力的原因，叶素倩对许愿安的欺凌越来越疯狂，往往吩咐李恋欣和鐘如婷将许愿安拖到少人的地方后，自己便对着许愿安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打，旁人连插手的馀地都没有。 没有人知道叶素倩到底为甚么那么厌恶许愿安，连鐘如婷在背后也忍不住跟其他朋友说觉得叶素倩最近有点太疯狂。 可是许愿安倒觉得问题不大。 就算很痛很狼狈，可是总比被男生触碰的感觉好过。 更何况，只要熬过一会，进了大学之后，自己不就解脱了？ 上大学后好好做个隐形人，总不会有那么多像叶素倩那种无缘无故恨死自己的人吧？ 每次许愿安都这样安慰着自己，然后再站起来，相信以后的日子会安寧一点点。 然而最终，她的希望还是被无情的现实击碎。 那天，许愿安一如既往地上完学打完工，在回家中途偶遇了一下颜凡，随便地打了个招呼，本以为这一天就会平安地过去。 掏出钥匙打开家门，意料之外地迎来了光亮。 奇怪?这时间他们不是应该在外面吃饭吗？难道难得打算带她出去? 虽然之前是因为自己学测成绩不错，他们的态度和缓了一点，可..也还是不至于去到会带她出去的地步啊... 许愿安疑惑地步入家门，然后，所有美好的想像就停止了。 一个被揉成一团的纸团静静地躺在冰凉的地上，如同被人遗弃一般。 体内流动的血液仿佛一下子降温至零度，冷得她骨头都在打颤，心跳几乎要停歇。 「许愿安，是不是我这阵子对你太好了，所以你连这种事都敢做？」 赵嫺幽幽的声音响起，如同风浪前的平静，却似乎又证实了许愿安不妙的预想。 不要...千万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样... 许愿安手脚冰冷地蹲下，慌乱地打开纸团，甚至顾不上赵嫺铁青的脸色。 熟悉的表格和熟悉的字跡映入眼前。 许愿安脑子轰的一声响，几乎已经无法思考。 在那一刻，她仿佛堕入了无尽的黑暗，光源明明近在眼前，却又离得无比远，让她无论如何狂奔也无法触碰，然后，她只能无力地跌倒在地。 跌坐在那片黑暗里，困在那片她永生永世都无法挣脱的黑暗中。 CHP.3 总在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他(6) 那...那真的是她的就读志愿表... 「是不是我给了你几天好脸色，你就忘了形？哦，我知道了，长大了，翅膀硬了，能自己决定是吧？也不看看上大学是要谁给钱交学费！」 赵嫺叉腰站在许愿安面前，居高临下地肆意痛骂着。 「读个法律系，大学后出来做个律师不好吗？跟你説过多少次了，赚钱最重要！你想进个破裁缝系，然后毕业后每天在那里做衣服吗？是不是打算以后不用养这个家，推给你弟弟就行了？你还能不能有点用了？」 「那..那是时装设计，不是裁缝系！」许愿安双眼通红，忍不住抬起头反驳了一句。 见到许愿安的顶嘴，赵嫺更是火上心头，脚尖狠狠踢中了许愿安的小肚。 强烈的剧痛从小肚蔓延，许愿安嘴唇发白，捂着肚子趴在地上，额头一瞬间佈满了冷汗。 「妈，你...你先冷静点!」刚好推开房门的许祈均吓了一大跳，下意识道。 「你妈现在正在教训你姐，不然她不得清醒！祈均你先回房玩着，别吓着你了。」赵嫺原本怒气衝衝，看到许祈均出来后连忙换了个比较和悦的表情。 「是..是吗？可是...」许祈均有点犹豫。 説实话，这不是第一次他看见姐姐被妈妈打，但是..明明平时姐姐都没有表情的，可是现在...好可怕。 这真的是他第一次看到姐姐双目红肿，却透着浓厚怨恨的样子。 「进去，不要在这里假好心。」 冰冷的话语如冰锥一样刺穿了许祈均的心，他本能地转过头，看到的是许愿安脸上藏不住的厌恶。 「...谁想要管你的死活！你本来就是死了也无所谓！」许祈均一下子被刺激到了，他发疯似地吼了一句，然后就「砰」一声地关上了房门。 「许愿安！你是怎么和弟弟説话的！」看到自己疼爱的儿子这个样子，赵嫺立马大怒。 「你怎样和你女儿説话，我就怎样和我弟弟説话！」许愿安破罐子破摔，也衝着赵嫺吼，脸上丝毫看不出悔意，唯独捏紧志愿表的手微微颤抖着。 「顶嘴，你还敢顶嘴，好啊，真的是翅膀硬了！」赵嫺脸色阴沉得可怕，走到洗手间拿了个扫把出来，对着许愿安就这样狠狠地打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连藏在房间中的许祈均都数不清外面客厅中，那种扫把狠击身体的闷响声响了多少遍。 一直打到手有点酸软了，赵嫺才喘了口气，扔下扫把，看着被自己打得起不来的许愿安，才觉得心中的怒气发泄了出去。 赵嫺强行从许愿安无力的手中拿出志愿表，让许愿安眼睁睁看着自己偷偷收起来很久很久的就读志愿表，被自己的妈妈撕了个粉碎。 她的梦想，好像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新的志愿表我已经帮你放在书桌上了。许愿安，我告诉你，不要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要么，你就进始阳大学的法律系，要么你就乾脆滚出来给我打工赚钱!」 「还有，刚刚我说一句你驳一句是不是很爽？起来了，好好填好志愿表了，就给我滚出去跪着，我不希望今天再在这个家看见你！」 赵嫺轻蔑地看着许愿安，扔下这些话后就进了房间。 而许愿安趴在地上，连与赵嫺争吵的馀地都没有。 CHP.3 总在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他(7) 遍体鳞伤的身躯紧紧地贴在冰冷的地上，仿佛没了生气一般，若不是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某一处，几乎让人误认为她已经死去。 过了好一会，许愿安才动了动身子，慢慢地爬了起来，浑身是伤的身体几乎每动一下，身上的每个神经末梢便会传来剧烈的痛楚。 可是这些痛，远远不及她心中的痛。 不想进始阳大学，原因远远不至于梦想二字。 始阳大学确实是一间很有名很棒的大学，所以，它也是叶素倩的目标---甚至据许愿安打听到的消息，叶素倩同样打算要进法律系。 虽然痛恨叶素倩的欺凌，但无可否认的是，叶素倩的成绩真的很不错，进法律系完全不是问题。 再加上始阳大学的管理制度近似高中，除了不管服装手机，不是全日上课，以外，几乎就没有甚么太大的分别。 这也意味着，一旦她和叶素倩真的一起进了始阳大学的法律系，甚至在一个班上，那么凭她对叶素倩的了解，迎接她的，绝对是和高中没两样的生活。 她所渴望的解脱，也会离她而去。 可是，她真的厌倦了这种生活。 但是她能怎样做？ 麻木地站起来，握着笔颤抖地写下赵嫺吩咐的内容，然后按着赵嫺的吩咐出去跪着。 这，就是她所能做的一切了。 忍着疼痛跪在门前，透过栏杆看着楼下的风景，许愿安在那一刹那，突然有一种衝动。 跳下去。 然后，就能解脱了。 再也不用坚持在这个漆黑的地狱活下去了。 可是... 『安安，无论发生甚么事，你都要安安好好地活着哦。』『当然了！』 记忆中那张苍老慈爱的脸孔又突然出现，对面那个露齿笑着的小女孩...是她吗？ 好像是的吧。 多年前的画面逐渐变得清晰。 那是..她的祖母啊，是唯一疼爱自己的人啊。 许愿安的心脏好像被一隻无形的大手攥紧，年幼时的片段不断浮现。 『别打了别打了，安安还年幼着呢。』祖母单薄地挡在五岁的她面前，挡住了母亲，给她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安安，你快吃，这是祖母刚去厨房偷偷煮的，你正发育呢，别饿着了。』年幼的她被父亲罚不能吃晚饭，正偷偷地躲在房间角落中哭的时候，祖母拿着几颗带着暖意的鸡蛋，偷偷摸摸地剥了给她吃。 祖母在这个家地位也不高，父母对她欠奉半点尊重，只勉强供她吃住，给她零碎的零花钱，就算祖母生病也不会带她去看医生，可就算是这样，祖母也用尽了自己所有的一切对她好。 就算有时候妈妈气头上会连祖母一块打，她也还是每次都尽力护着自己；就算有时候偷给自己东西吃被发现，她也会没饭吃，她也还是每次都偷煮好吃的给自己；就算只有很少钱用，祖母也会把它们储起来，然后偷偷塞给自己，让自己去买好吃的好玩的。 那时候，虽然同样没有父母的宠爱，可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很幸福。 因为她还有将自己捧在手心上的祖母，即使其后弟弟降生，她也还有祖母。 那时候，她不缺爱，从来不缺。 可是一切在七岁那年，就变了。 CHP.3 总在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他(8) 她还记得，那天下着绵绵的细雨。 她发烧在家，撒着娇说想吃鸡蛋羹，祖母就出了门买鸡蛋。 那时候的她，从来没有想过，那是她见祖母的最后一面。 就因为她的撒娇，祖母出门了，然后，就死在车祸中了。 就这样，她失去了唯一一个爱她的人。 她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原谅那个酒驾的司机。 没错，他是表现得很有悔意，可这又如何?能赔她一个活生生的祖母吗？ 她也记不清父母当初的反应了，却记得他们很淡漠地接受了这件事。 也记得她的妈妈第一时间就指着她骂了句「丧门星」。 也对，她确实是丧门星，祖母本来就是因为自己才死的。 她那时候多么想追随祖母而去，可是不可以啊。 祖母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能活着，好好的活着。 「你还好吗？」熟悉的男声突然传入耳里。 许愿安茫然地抬起头，白净的脸上除了青肿外，还佈满了泪水。 是顏凡啊。 每一次自己最狼狈的时候，他怎么都会出现呢？孽缘吗？ 许愿安木然地想着，也不打算回话。 「喂，许愿安，你整个人都湿透了欸，你有没有事啊？」 顏凡看着憔悴的许愿安，有点焦急，她该不会是傻了吧？ 全身湿透？ 许愿安缓慢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全身的感知好像才突然回来，风声雨声无比凶猛，湿透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让她的身体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下雨了吗？她刚才竟浑然不觉。 「你到底在这里干嘛？」顏凡看着依旧不答话的许愿安，顾不上后背被吹来的雨打湿，不厌其烦地继续问。 「我没事。」一出口，许愿安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嘶哑如此。 「你这是没事的样子吗!?」顏凡有点想发火。 这时候，许愿安的身后突然露出了些许的光线，两人转头看去，看见门开了一个小缝。 许祈均的小头探了出来，双眼还有点红肿，看到顏凡明显一怔，「你是谁?」 许愿安却已经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显然不可能答话，顏凡只好自己道：「你姐姐的同学。」 许愿安死死地低着头，手也死命地捏成拳头。 她一看见许祈均，就会想起刚刚自己説过伤人的话。 她也不知道为甚么自己会一时魔怔，説出那种话，或许是心中的妒忌作祟，却让她对无辜的许祈均发了火。 她后悔，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要不你把，你把..把..姐姐接到你家先住着可以吗？刚刚爸打回来说他明早才回来..」许祈均扭头看向一边，欲言又止。 一般而言，许愿安都是跪到许东毅回来，然后跟着他一起进去的，要是许东毅明早才回，就代表许愿安得整整跪上一夜。 「要是妈发现，我就告诉她，我不想看见许愿安在我家门前就可以了。」许祈均瞥了眼许愿安，又快速地移开目光。 「不..不用..」许愿安想张口拒绝，顏凡却已经一口答应：「也行。」 许祈均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许愿安，眼中流露出挣扎，最后还是把手伸了出来，扔了包棉花糖到许愿安怀里。 「爸之前给我买的棉花糖，我不喜欢吃，给你了。」许祈均别扭地説道，小脸隐约浮起红晕，説完就想进去。 许愿安错愕地拿着棉花糖。 不喜欢？ 明明小时候，还总爱和自己抢棉花糖吃啊。 许愿安冰冷的心在那么一瞬间，好像被烈阳溶解掉，叫她下意识鼓起勇气抓住许祈均。 甚至，连她本人做出这个举动后，她才讶异地发现自己竟然主动接触了一个异性。 可是，碰到他的感觉很温暖，一点都不呕心，反而很舒服，很舒服。 「祈..祈均，对不起，我之前不是故意这样说的，我就是一时气晕了。」本来以为很难说出口的话，却自然地吐露了出来。 「那..那点小事，我才没有放在心上呢！」许祈均也是吓了一大跳，小脸涨得通红，挣脱开许愿安的手，重新关上了家门。 吓..吓死他了。 不过姐姐..现在是不讨厌他了吗？ 许祈均悄悄地溜回了房间，然后看着自己的手，情不自禁地咧着嘴笑。 CHP.4 隐约的改变(1) 然而许祈均进屋后，外面的气氛就只能用尷尬来形容了。 顏凡甚是无辜地看着拒绝理会他的许愿安，「需要我扶你吗？」 「不用！不对，我干嘛要站起来！你，你自己回家就是了，我继续在这就行。」 许愿安快速地拒绝，想起甚么后又慌乱地应道。 「为甚么？」顏凡略皱眉。 许愿安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男女授受不亲，我们又不是甚么认识很久的朋友，这样太唐突了吧？」 很好，有理有据，正常人肯定都要会被她説服的。 「现在是特殊情况。」 「甚么特殊情况，我都习惯了，才不会有事..」 「没有事？你们女生都这么喜欢明明有事却说没事吗?你是准备明天狠狠地病上一场吗？」 许愿安懵然地抬起头，怎么突然就发飆了呢？ 而且这话听着怎么就怪怪的？你们女生？ 她该不会就是被迁怒了吧？ 顏凡显然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尷尬地咳了一声，才继续道：「而且我也不会对你不利啊，你要是不来，改天我碰上你弟弟，就跟他说你...」 「行行行，我去。」许愿安无可奈何地答应。 不得不説，顏凡真的很会把握别人的软肋，因为显然许愿安现在的死穴就是许祈均。 她一点都不希望，刚好起来的姐弟关係又跌落回冰点。 反正他家里也有人，应该也不会发生甚么吧。 拿着顏凡的雨伞充当拐杖的许愿安安慰着自己。 结果，她看到的是一屋漆黑。 「你家人呢？都睡了吗？」许愿安脸色一僵。 「...我是自己搬过来的。」不知道是不是许愿安的错觉，顏凡的脸色似乎转白了一点。 许愿安:「...」 平时説説话她还勉强能接受，但在一个密室中和一个男生独处，显然远远的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 「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我又不是甚么坏人。」顏凡看了眼许愿安的脸色，有点无奈地张口。 这个女生到底是经歷过甚么，才会怕男生怕到这种地步啊。 是因为欺凌吗？那她当初... 不对，当初好像听到别人说是因为她小时候不知道怎么样了？ 算了，别人的私事他还是不要想太多了。 顏凡晃了晃头，将这个问题扔到九霄云外，抬脚走了进去，许愿安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这个男生，应该不会是坏人吧.. 事到如今，许愿安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半晌，顏凡拿了一条白色长裙出来，「没别的衣服了，你先拿这个换上吧。」 一个自己住的男生，怎么会有一条裙子？ 许愿安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屈服在顏凡明显颤抖着的手中。 她也不是那种没眼色的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他既无意说，她又何必问。 接过裙子走到洗手间，换下了湿漉漉的衣服，裙子有点偏长，大小却还算适合。 「谢谢，裙子挺合身..」许愿安推开洗手间的门，捧着本来的衣服走向沙发上的顏凡，扯起嘴角道谢。 结果下一秒，她就眼前一黑，昏过去了。 CHP.4 隐约的改变(2) 再次睁开眼睛的后时，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 有那么一瞬间，许愿安以为自己到了医院。 不过显然医院不会有衣柜。 许愿安拿手按着床，勉强坐了起来，只觉得头有点昏昏沉沉的。 该死的，自己这是怎么了？ 许愿安蹙着眉，赤脚下了床，扶着墻壁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窗那边，拉开了窗帘。 天色蒙蒙亮，大约凌晨四五点的样子。 许愿安单手扶着墻，另一隻手揉了揉眉心。 自己..好像是晕倒了？在顏凡家晕倒了？ 那自己是怎么上床的？该不会是.. 还是这张床，该不会是他的吧... 许愿安突然觉得这个身子都分外难受。 努力抑制这种想法蔓延，许愿安咬咬牙走出了房间。 客厅中，不大的沙发上挤着一个高大的男生，男生睡得很香，腿却不自然地蜷缩着。 他...把唯一的床让了给自己吗？ 许愿安有点怔，明明他们根本不熟，为甚么这个男生要对她那么好？ 是同情吗？ 似乎是感受到有人步进了客厅，顏凡嘴里模糊地嘀咕了一句话，然后翻了个身，顺利地掉到了地板上。 旁观的许愿安觉得略受惊。 「嘶..」顏凡揉了揉脑袋，迷糊地睁开了双眼，目光移动到许愿安身上，盯着她好几秒才回到了状况。 「早啊。」顏凡打了个呵欠，然后利索地爬起来打招呼。 许愿安倚着墻壁，尽量平淡地道：「早。」 「对了，昨晚你发烧晕倒了，现在有好一点吗？」顏凡突然想了起来。 「好..好一点了，那个...昨晚..」许愿安犹豫地问着。 「我拿被子包着你带上床的，没碰到你，被单也有先换过。」顏凡先是愣了愣，想起许愿安的怪毛病，连忙假装不在乎地道。 「哦..哦，谢谢你..」感觉气氛略尷尬，许愿安试图先溜，「那个，我先走了，跪着等我爸回来吧。」 「才五点半欸，你刚发完烧又去跪，是准备才发一次烧吗？」顏凡皱眉，「我给你做点吃的，家里有一次性牙刷，你可以先去刷牙，然后吃完再走。」 许愿安正欲拒绝，顏凡却已经自顾自地去了厨房。 这个人真的没有觉得气氛很奇怪吗?为甚么要这么坚持啊？ 许愿安不自在地想着，将心里那少许的感动感激压下去。 可惜，那份伪装的淡定在闻到熟悉的香味时就彻底被打破了。 颜凡坐在餐桌，看到许愿安定定地看着那道鸡蛋羹，眼眶发红，吓了一跳，「你..有这么不喜欢鸡蛋羹吗？」可是再怎么讨厌也不至于看到就哭出来吧? 颜凡一头雾水。 许愿安平復了一下心情，把泪水憋了回去，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我没事，就是想到了一点往事。」 自从祖母去世后，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鸡蛋羹了。 因为每一次看到，她就会想起那一天，自己将祖母害死的那一天。 坐下来吃了一勺，熟悉却又陌生的味道在口中绽放，却没有想象中的难以接受。 「味道还可以吗？」 看到许愿安轻轻地点头，顏凡才松了口气，露出一贯的暖笑，「这就好，我还怕你吃不惯呢，我发烧的时候很喜欢吃鸡蛋羹，所以就给你做了。」 「真巧，我以前也是。」许愿安忍不住道：「以前我发烧的时候都会闹着祖母给我做鸡蛋羹。」只是如果自己能预料到事情会成这样子，她一定不会这样做… 「以前?」颜凡下意识问出口。 CHP.4 隐约的改变(3) 话刚出口，颜凡就已经有点懊悔如此鲁莽地开了口，因为这对许愿安而言，显然不会是甚么美好的回忆。 「我祖母已经逝去了。」 答案并不出乎颜凡意料之外。 「那你的家人会给你做吗？」 许愿安讶异地看了颜凡一眼，他不是那种会揭别人伤疤的人啊。 颜凡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 他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会不停说不该说的话？ 明明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要变得成熟，要懂得体谅别人了啊..怎么可以跟以前一样? 「那个…我就是随口一问。」不用回答也是可以的。 「没关係。」 或许是因为昨天和弟弟稍微的和解，或许是因为颜凡对她的好，也或许是因为那道鸡蛋羹，许愿安的心有了些许的松动，突然觉得其实説説也没关係。 「我妈对我的态度你也知道了，相对起我妈，我爸更多的是不屑去看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我不要给家里丢脸，所以，其实我祖母是唯一疼爱我的人。」许愿安轻描淡写地道，只是眼底隐藏着不甘与疲倦。 「可是...你的名字很有深意啊。」 愿安，愿你安好。 若是不爱，为甚么会特意改这样一个名字? 「是祖母给我改的。」她的父母也乐得轻松，也不会管她名字的意义，好听与否，反正能给她一个名字就行了。 气氛开始略有点沉重。 「不説我了，说你吧。你的名字相对你的姓真是平凡很多欸。」许愿安扯出一个笑容，刻意想要打活气氛。 其实她也没有特别伤感，毕竟这么多年，她早就接受她的父母不喜欢她的事实了。 不接受又能如何？难不成大吵大闹，或者拿枪指着他们让他们对自己好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逆来顺受，就是最好的办法。 「是啊，我爸妈文化不高，也想不出甚么富有意义的名字，就觉得我能平平凡凡，安然度过这一生就好。」提起父母，颜凡眼底多了点笑意，却又怕打击到许愿安，只好尽量平淡地道。 许愿安心里也确实在那一瞬间充满了黯然，可也仅仅是在那一瞬间。 因为她的祖母，也和颜凡的父母一样，全心为自己着想。 只是既然不是和父母闹翻，为甚么又要独自搬出来住呢？ 联想到颜凡时不时流露出来的怀念，后悔，哀伤，还有那条白裙，许愿安内心的问号越来越大。 问句在许愿安的喉咙中蠢蠢欲动，最终却还是被咽了回去。 没有必要知道。 许愿安警告着自己，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己今天情绪似乎太过外露了，太像...一个正常人了。 不可以这样了。 许愿安看了看时鐘，六点三十分。 「那你的父母其实也对你很好呢！对了，我差不多该走了，那条白裙我换下来之后洗过了，掛在了洗手间，我...走了。」许愿安深怕又遭到阻拦，一口气説完后就站了起来。 「好，再见了。」颜凡却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平静。 「再见，还有..真的很谢谢你。」许愿安低声地道，然后就匆忙地离开颜凡家。 再次回到走廊，却如同隔世。 许愿安几乎无法想象自己竟然和一个男生独处了这么久，还説了这么多话。 这还是自己吗？ 这种改变...真的好吗？ CHP.4 隐约的改变(4) 派位结果很快派了下来，许愿安也不出所料地进了始阳大学，只是，她的心底却没有半分喜悦。 班上有好几个人都进了始阳大学，其中也包括进了法律系的叶素倩。 也就是説，上到大学后，除非叶素倩肯罢休，否则自己九成九也还是要和她纠缠下去。 然后，叶素倩的跟班之一鐘如婷也进了同一间大学，虽然是幼教系，但大学还存在该死的分班制度啊。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冀求她可以幸运地分到其他班了。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李恋欣升上了其他大学吧。 至于为甚么许愿安会对各人的大学瞭如指掌，大概就都得归功于她的班主任仔细的朗读了，还美名其曰是「为拼指考的同学打打气」。 能不能打气，许愿安不知道，她只知道叶素倩投过来愤恨的眼神。 她以为自己很想和她在一所学校吗？ 许愿安心里也很不痛快，直接导致她一整天的冰块脸比平日还冷，打工的时候还让许仪吓了一跳。 「老天，发生甚么事了？怎么这样一副表情?」许仪看着连打招呼都冷冰冰的许愿安，觉得略困惑。 今天好像是派位吧？难道她进不了想进的大学？ 许愿安木然地看了看许仪，选择性地吐露实话，「我进了始阳大学的法律系，可是..我想进的是服装设计。」 法律系显然收生标准更高，一般情况下，应该是进不了法律系，进服装设计系吧，除非... 对许愿安家庭背景有一定瞭解的许仪心疼地看了许愿安一眼，开导道：「其实这也没关係啊，如果你真的很喜欢服装设计的话，以后再读也是可以的啊，要不还可以转系甚么的。事情总有解决的方法，你也别先这么快就绝望嘛!」 可是，她绝望的根本原因，出在叶素倩身上啊... 这种事解释起来显然会太深入，所以许愿安勉强地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应道:「好，谢谢你的建议。」 许仪轻轻地拍了拍许愿安的肩膀，充满活力地一笑，「有客人来了，打起精神吧!不然等一下你被客诉，我可不管你哦！」 许愿安弯了弯嘴角，然后露出一个职业微笑，应付起客人来。 不就是再过几年的高中生涯而已，自己不也已经熬了三年了吗？ 熬不过去，最多就是退学出来打工而已。 也没有..很严重吧。 而且説不定叶素倩也会厌倦了这种欺凌游戏呢？ 许愿安尽力让自己不要这么悲观，可是最后，她发现自己还是应该先对一切绝望，这样就不用先失望，再失望，最后绝望了。 首先，她和叶素倩，鐘如婷在一个班上。 其次...叶素倩似乎对散佈她的谣言依然十分感兴趣，简直到了乐此不疲的地步。 她也是不明白了，为甚么叶素倩可以在开学前，就让整个学校论坛佈满自己的谣言？她就不能安安分分地过一个假期吗？非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综合网上恶毒发言版本的幼时经歷，随口胡诌的「事实」，突然出现的证据和目击者，网上不堪的言语多得不可思议。 心理脆弱一点的，估计看到这些言论后连学校都不想去了。 而即使是许愿安，也觉得分外头痛。 尤其是她看到分班名单上还有颜凡的名字时更甚，这意味着自己的一切狼狈都要落进他眼里。 不知为何，就算颜凡已经目睹自己好几次最狼狈的一刻，她也还是不想将自己脆弱懦弱又不堪的一面暴露给他。 这名单简直将最不该聚在一起的人放在了一起啊。 许愿安重重地叹了口气。 CHP.4 隐约的改变(5) 暑假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説是开学，也不过就是办个开学典礼，然后让各人到自己的班，领取全年课程表，顺便看看同班的同学，再然后就散了。 本来对任何人而言，都应该是个很平淡很淡定的开学日子，可是许愿安显然就是那个例外。 她简直不敢想象有多少人看了学校论坛，又有多少人听信了那些无中生有的谣言。 虽然知道自己的样子应该还没有曝光，可是一踏进校门，许愿安就觉得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仿佛每个人都在喃喃私语，讨论着她的八卦。 许愿安忍不住低下了头，匆匆走到礼堂找了个位子坐下。 千万不要看见熟悉的人啊。 许愿安默默地祈求着。 或许老天爷总算可怜了许愿安一次，整个开学典礼，坐在她附近的人都是陌生的人，一直和自己认识的人谈天説笑，完全没有留意到许愿安。 开学典礼很快结束，众人都跟着自己开学前获得的分班名单，在偌大的校园中寻找自己的课室。 等许愿安找到课室的时候，一个像是班主任的老头已经站在讲台上，宽阔的教室也已经坐了不少人了，甚是吵闹。 许愿安微微低下头，用长发挡住脸，快步走上楼梯，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坐好，这才松了一口气，打量起她的同学。 大一一共才随机地分成了七班，所以每一班都有不少人，而就她所见，叶素倩已经到了，坐在了前排正与鐘如婷聊天…不对，怎么还有一个人？ 许愿安眯起了眼睛，盯着那个人。 是王玲！ 她竟然也进了始阳大学...是指考进来的吗？ 她..甚么时候和叶素倩他们的关係这么好了？ 是那次天台事件过后吗？ 忆起那次与颜凡的初次相见，许愿安有些恍惚。 一眨眼，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 对了，説起颜凡，她怎么好像没有看见他啊？ 许愿安环视了课室一眼，还是没找到颜凡的身影。 「喂，你在找谁啊？」一隻手毫无预兆地拍到了她的肩上。 许愿安差点吓得弹了起来，一扭头看到一张好奇的俏脸。 还好是女生。 许愿安定了定神，吞了一口口水，才道：「我就随便看看，你是...?」她好像不认识这个女生啊？为甚么她要突然跟自己説话？ 「我叫林思茹，因为我以前的高中就我一个人升到这了，所以没有朋友，所以我就随便找人聊天了，不然我得闷死啊。」林思茹噼里啪啦地讲完，丝毫没有半分尷尬或不好意思，非常自然。 许愿安有点无语。 对方显然是个自来熟，可是自己不是啊！而且她也不想交朋友啊.. 因为所有的朋友，最后都会离开她的。 「对了，我是念法律系的，你呢？」 「...和你一样。」 「太巧了！啊，我都忘了问了，你叫甚么？」许愿安的冷漠丝毫没有影响到林思茹的热情。 「我叫许..」许愿安的声音戛然而止，后背冒出冷汗。 要是説了名字，林思茹不就会知道她就是许愿安了吗？ 如果她有看论坛，那么按照她自来熟的性格，肯定很快全班都知道她就是许愿安了吧！ 就算知道那一天早晚会来临，但许愿安还是不想那么快就面对同学们异样的目光。 CHP.4 隐约的改变(6) 「怎么了？」林思茹奇怪地看向许愿安。 「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张荣...」刚好，张荣见到人似乎来得差不多了，开始说起话来。 「教授説话了，我们先听吧。」许愿安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装着认真聆听的样子。 林思茹郁闷地转头看着张荣闪闪发亮的光脑袋。 奇怪欸，为甚么上了大学后，还要这么认真地听老师无聊的长篇大论啊？ 是还没从高中模式转换过来吗？ 不过事实反映林思茹还是有一点错了，那就是张荣根本懒得自我介绍，説完名字后就直奔主题，「我们现在来点名，在的人喊一声到。」 许愿安表情一僵。 「黄雷。」「到。」「王玲。」「到。」「林思茹。」「到。」 「许愿安。」 课室马上有一阵小骚乱，许多人在交头接耳，八卦着到底谁是许愿安。 然而，却一直没有人回话。 「许愿安。」张荣抬头，疑惑地扫视了一下课室。 许愿安嘴唇颤抖着，喉咙好像被甚么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 「没有来吗？许愿安。」张荣拿起笔，准备打个叉。 「到。」许愿安低着头，眼睛紧闭。 那瞬间，似乎整间课室的人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许愿安仿佛能感受到叶素倩嘲笑的眼神。 林思茹现在肯定很后悔和自己搭话了吧。 许愿安垂着头，只希望没有人能看清楚自己的长相。 「原来你就是许愿安啊。」林思茹动了动身子，靠近许愿安，惊愕地道。 「你还真惨誒，还没开学就有人造你的谣。」林思茹拍拍她的肩，同情地道。 许愿安却没有抬起头，只伏在桌上，闷声道:「你还是离我远的好，免得等一下被我牵连。」 所有贴近她的人，都没有好结果。 与其等他们充满对自己的怨恨后离开，还不如一开始就拒他们于千里之外。 「誒？」林思如愣了愣。 牵连？ 虽然林思茹的性格比较大大咧咧，但她其实很善于观察，马上意识到许愿安的意思。 原来不是单纯的八卦传谣言，而是有人蓄意想要抹黑许愿安。 听这话音，八成这个女生在高中的时候也有同样遭遇吧。 林思茹突然对旁边看着娇弱的女生升起了浓浓的怜惜。 「我才不怕呢，升上大学谁还那么无聊搞这些东西嘛，你也别低着头啊，大家都没在意。」林思茹又用力地拍了拍许愿安的肩膀。 没在意？ 许愿安呆呆地稍微抬头，发现确实只有少数人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他们真的不会留意她吗？她..也可以做个正常人了吗？ 许愿安心底升起一些希冀。 「看，我就说吧，而且就算他们在意也没关係啊，别人的目光总是管不了的，反正有朋友就好了啊。」林思茹笑眯眯地道。 「我..没有朋友。」许愿安小声地道。 「啊？真的一个都没有？关係好的都没有吗？那你高中怎么过的啊！」林思茹吃惊地道。 许愿安正准备答没有，一张俊脸却在她脑中飘来飘去。 「还是有一两个啦..可也称不上是好友..」许愿安目光漂移着。 她其实是在说许仪！ 绝对不是那个顏凡！ 她和他一点都不熟！ 不过説起来，颜凡不是也在这班吗？怎么看他不到？ 怎么开学第一天就缺席? 「喂喂喂，你在想甚么啦？」林思茹使劲地摇着许愿安。 许愿安回过神来，掩饰地咳了几声，然后佯装无事，「怎么啦？」 「我说，我来做你第一个好朋友好不好?」林思茹的笑眼弯弯，热切地抓着许愿安的手。 「你以后会后悔的..」许愿安的眼睛亮了一下，却还是黯然地道。 「欸，你就算没自信也要对我有信心啊，我是这样的人吗？」林思茹不满地嚷嚷道。 见许愿安虽然没回话，但却多了几分笑意，林思茹莫名升起几分成就感，笑得更是开怀，「那我们等一下去吃午饭好不好?我是从很远的高中升过来的，你带我去吃好吃的吧？」 许愿安眼睛一弯，浅浅一笑，道：「好啊。」 林思茹欢呼一声，继续拉着许愿安説着些有的没的。 其实这样的大学生活，也不赖呢。 许愿安含笑听着林思茹的嘮叨，心中担忧渐渐散开。 CHP.5 朋友(1) 吃过饭后，林思茹又拉着许愿安去逛街，一整天下来，总算从一开始林思茹自己一个人不停地説话，变成了两人説笑。 「明天见啦~」林思茹在大学门口拼命地挥手。 安安竟然不住宿舍真的太可惜了齁。 相对起来，许愿安淡定很多地挥了挥手，就洒脱地离开了。 其实她自己是更想住宿舍，脱离家中那种让人窒息的空气的，但是一来自己没钱，二来赵嫻也不会答应---不然家里的家务给谁做? 所以，她也只能每天坐三十分鐘的公车回家了。 打开家门，出乎意料的只有许祈均一人。 「爸妈呢？」许愿安疑惑地问。 按照他们的个性，不可能让弟弟一个人在家吧？ 「爸爸在上班，妈妈刚刚好像有个阿姨找她，急着出去了，让你带我去吃晚饭。」许祈均躺在沙发上，懒懒地玩着手机答道。 「那现在就出去吧，我晚点还要去上班。」许愿安重新穿上鞋子，道。 「欸不要啦，我刚开了新一局欸。」许祈均坐了起来，双目不离屏幕。 「我等下要是要赶着去上班了，你就等着饿肚子吧。」 「切，威风甚么啊..」许祈均嘴上不满地嘀咕着，不情愿地放下手机，却还是乖乖过去穿鞋子。 许愿安本来的一点火气瞬间被熄灭，失笑地揉了揉许祈均的脑袋，「想吃甚么，姐请你吃。」不用想都知道她妈没打算给她留饭钱。 然而，许祈均闻言却得意洋洋地抬起头，从裤袋摸出了一张五百元纸币，「嘻嘻我问妈要到钱吃饭了，我可以请你！你的工钱留着买你喜欢的东西啦..」最后一句话小声得微不可见，要不是许愿安耳朵尖的话，説不定也听不到。 许愿安一怔，鼻头有点发酸，主动牵起许祈均的小手走了出去。 「你干嘛这么肉麻啊!放开我的手啦！」许祈均小脸略红，装着嫌弃地道，却把许愿安的手抓得紧紧的。 「还不让姐姐亲近点吗？你..」许愿安配合地笑道。 两姐弟在拌嘴间渐行渐远，围绕着的似乎都是温馨的气氛。 第二天，因为下班后还和许祈均玩了一会太累，许愿安就晚了起床，结果就顺利地迟到了。 为甚么英文课是早八的课啊！ 许愿安满腔血泪，在英语老师凌厉的目光下摸了进去，弓着身子溜到了林思茹旁边坐下。 「你真行，第一堂英文课就缺席，我们的英语老师可是兇得不得了，刚刚点名的时候。一点到没来的，那眼神啊..嘖嘖，看起来就快要杀人了。」林思茹悄声道，热心地为许愿安补充她错过的信息。 许愿安好奇地追问：「除了我还有别人没来?」正常而言，刚上大学第一次的课都不会缺席吧？难道是和她一样睡过头了？ 「还有一个，好像叫颜凡吧，这么一説，他好像昨天也没来欸。」林思茹漫不经心地道。 颜凡？ 他到底发生甚么事了?怎么连续缺席两天？ 许愿安发现，自己竟然几乎无法压抑住自己的焦急和担心。 怎么会？自己干嘛要担心他？ 明明他又不是自己的谁...最多就只是一个朋友而已！ 许愿安开始有点慌张，她恐惧在乎任何一个人，因为不在乎，就不会有伤害。 可是，她在乎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弟弟，颜凡，甚至是林思茹... 为甚么会这样？ 「安安，安安，你怎么啦？」林思茹拉了拉许愿安的手。 许愿安定了定神，不愿继续思考下去，轻轻地摇了摇头，并用眼神示意英语老师在盯着她们。 林思茹把问话咽了回去，整个人好像被抽离了骨头般，无力地趴在了桌子上。 呜呜呜这和她想象的大学生活完全不一样啊！ 明明每个人都和她说大学很自由！老师都不管学生的！ 为甚么她感觉像在过高中！ CHP.5 朋友(2) 刚好英语课完结后是日文系的课，许愿安和林思茹就一起行动了。 对，两人是同班同系，连选修的系都是一样。 许愿安是随便选的，而林思茹则因为是极度动漫爱好者，自然理所当然地选了日文系。 「我的天！你竟然没有看过动漫！？都超好看的啦！等下我跟你推荐一下...」在去课室的路上，许愿安耳边一直充满了林思茹高八度的声音。 于是，在到达课室的时候，许愿安已经被灌输了各种动漫的讯息。 天，为甚么有人在无人回应的情况下，还可以连续说这么久的话？真的不会口乾吗？ 耳朵深受折磨的许愿安痛苦地闭了闭眼，然后被亢奋的林思茹拉到第三排坐下，再然后...就是继续听了.. 许愿安深切地期盼老师快点来。 「欸，那个就是许愿安吗？」「长得还蛮好看的欸，那些传言是真的吗？」「管它是真是假，等下要不要一起去问问她一夜多少钱？」「説不定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会免费呢嘎嘎嘎嘎！」后排的两个男生发出难听的笑声。 冷不防听到这些话，许愿安下意识地咬紧了嘴唇。 委屈甚么？这世界就是有很多这种人啊，这不是你都预想到的了吗？更难听的话，你不是也听过吗？就无视他们就好了啊..无视他们就好了... 许愿安拼命地説服着自己。 林思茹自然也听到了那些话，脸上笑容渐渐隐没，眸中出现了两朵小火苗，转过头来对两个男生怒目相视，准备跟他们大吵一番。 「你们这样说很不尊重别人欸，是不是太过分了点。」他们旁边的一个男生却先林思茹开口。 许愿安和林思茹同时惊讶地看了过去。 男生生得白浄靦腆，此刻却皱着眉头，略带怒气地道。 先开口的高瘦男生面子有点挂不住，一拍桌子，道：「她是你姘头哦？我们就説説不行吗？以为自己这样出面是英雄吗？你正义感过头了吧！白痴！」 男生显然不善于吵架，一张脸憋得通红，却不知如何回应。 「别人最多就是正义感过头，总好过你没有脑子吧！别人説甚么就信甚么，你才是白痴吧？我真是替你们可怜，都上大学了还是那么不成熟，连最简单的尊重别人都不懂，真是浪费你爸妈的钱了欸！」 许愿安和那个男生不会吵架，可林思茹特别能吵，本来就一肚子火气的她见男生没有回应，直接转头一连串地就骂了回去。 许愿安呆呆地看着林思茹，突然很羡慕林思茹敢驳回去的勇气。 不像她，向来只懂得默默地忍耐和懦弱地避开。 想林思茹这样活着，一定很痛快吧。 「老...老子不跟疯子説话!」高瘦男生被驳得无言以对，只好装着一脸不屑地站起来，和另一个男生一起换了位子。 林思茹心气不平，啐了一口道：「切，有本事就别跑啊！」 然后又换了一张笑脸，弯着笑眼，对着男生扬起手掌，「你説得真好！」。 男生一愣，马上会意过来，靦腆地一笑，两个小酒窝露了出来，抬手和林思茹轻轻一拍，「没有啦，你也很棒！」 林思茹收回手，道：「我叫林思茹，她是许愿安，你呢？」 「我叫江冬。」江冬保持着笑容，对许愿安道：「你别在意那些人説的话，他们都是説着好玩而已，不会真的信的。」 「我没在意，谢谢你今天帮我説话。」许愿安衝着江冬浅浅一笑。 「小事而已啦，换做别人也会一样这样做的。」江冬笑得很傻，却又很可爱。 许愿安弯了弯嘴角，却不再言语，只托腮看着林思茹和江冬两人聊得愉快。 在那一瞬间，她竟然希望，那个帮她説话的人是颜凡... 这算甚么？习惯性的依赖吗？ 许愿安，你真的变了，你竟然敢依赖一个男生。 你不是坚信男生都是呕心的生物吗？你怎么敢去相信一个甚至不是你亲人的男生啊？ 许愿安在心底自嘲地笑着。 她肯定是魔怔了。 CHP.5 朋友(3) 日语课上，许愿安没甚么精神説话，看起来很专心，林思茹对日文有基础，没心思听老师讲课，就转头和江冬搭话，两人倒是说得蛮开心的。 「安安，等下午饭要一起吃吗？」林思茹小声地问许愿安。 「可以啊。」许愿安稍稍犹豫后还是答应了。 她今个月可以用的钱还剩一点，还足够去吃个午饭。 「你要不要一起？」林思茹转头问江冬。 江冬笑着点头。 许愿安愣了愣，却又不能现在才说不去。 但愿他们不会发现自己不能接触男生的病吧.. 可是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江冬是个很有礼貌很有教养的男生，所以他见这间餐厅是要自己倒水的，便主动去拿水杯倒水给两个女生。 「谢谢!」林思茹甜甜一笑，接过水杯。 「谢谢。」许愿安小心翼翼地尝试接过水杯。 可是水杯就这么大，有触碰是正常的。 指尖仿佛如触电了一般，叫许愿安下意识收回了手。 刚巧江冬以为许愿安接到了水杯，也缩了手。 「啪」的一声，水杯掉到了地上，四分五裂，水洒了一地。 然而出乎许愿安意料的是，指尖的感觉并没有残留很久，好像很快就平復了。 这是甚么回事？ 许愿安脸色惨白，抿了抿唇，道：「抱歉。」 説着，她便蹲下来去捡碎片。 江冬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作为当事人，他很清楚许愿安是碰到自己的手指才松手的。 她很讨厌自己吗？ 他好像没有做甚么错事吧？ 江冬呆呆愣愣地看了蹲在地上捡玻璃的许愿安一眼，又想起日语课上的事。 那个女生，明明脸色发白，咬紧了嘴唇，却硬是装成没听到的样子。 在那一刻，江冬觉得她很美，美得让人怜惜，让人心动。 他第一次心动的女生，却这么讨厌他吗？ 「安安，你怎么了?」林思茹急切的声音响起。 江冬下意识看了过去。 许愿安的手指被玻璃碎片割伤了，渗出了血珠。 「小姐我来吧，你需要胶布吗？」一个服务员急匆匆地走了过来，道。 「不用，谢谢了。」许愿安推辞，拉着林思茹坐了回去，「放心我没事，不小心划了一下而已。」 林思茹有点担心地看了许愿安的手指头一眼，还在流血呢，怎么连胶布都不要？ 她不知道，这些小伤对于从前隔三岔五自残的许愿安来説，真的是司空见惯了。 指尖的刺痛既熟悉，却又很陌生，许愿安有点恍惚，她好像很久..都没有在划伤自己了？ 甚至从前不敢离身的小刀，她都已经忘记放在哪里了。 是甚么时候开始的？ 她最后一次划伤自己..是那次天台事件吗？ 明明她之后也有碰过男生啊，怎么就没有拿起小刀，对自己的手腕割下去呢？ 是因为那个人吗？ CHP.5 朋友(4) 俊秀的脸孔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许愿安的脑海中，叫她心神不寧。 喜欢。 这两个字毫无预兆地弹了出来，让许愿安心慌。 她明明一个讨厌男生的人，怎么可能喜欢上男生？ 她这种连正常人都不是的女生，怎么可能能和男生在一起？ 心中的恐慌不断扩大，几乎让许愿安窒息。 「安安？」林思茹拿着一张纸巾，在许愿安面前扬了扬去。 好奇怪，安安怎么总是发呆啊？ 许愿安用力地抿了抿嘴唇，试图让自己的嘴唇恢復一点血色，露出看似镇定的笑容，拿过了纸巾，抹掉了鲜血。 「我就发了一下呆。」许愿安扔掉纸巾，微笑着道，宛如带了一副面具。 然后，她把头转向江冬，心细的她一眼就发现了江冬的不自在和失落，「那个..我刚刚松手与你无关，我...」 说还是不説？ 算了，还是説吧。 反正这些事，她也瞒不了多久的。 「我只是因为以前一点经歷不能碰男生而已。」最后，许愿安好像完全不在乎地道。 「啊啊，我我我没在乎，不是不是，我意思是不在乎刚刚的事，不是不在乎你..我..我指的是你的..额..」江冬没想到许愿安会特意向自己解释，马上脸红着摆手，语无伦次地道。 许愿安看到江冬局促的样子，突然觉得江冬有点像自己弟弟，单纯极了。 不过自己的弟弟还要再傲娇一点而已。 想到许祈均，许愿安脸上总算多了一点笑意。 江冬看到许愿安的笑容，又不禁呆住了。 林思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微微一动，瞬间又在心里失笑自己想得太多。 不过..安安不能碰男生吗？ 「这些小毛病而已，以后会好的啦。」林思茹有了自己的思量，安慰性地拍了拍许愿安的肩膀，然后扬起笑容，「我们快点餐吧！我快要饿扁了啦！」 许愿安莞尔一笑，打趣道：「也是，等一下饿坏了我们的林大小姐就不好了。」 林思茹吐了吐舌头，作势要搔许愿安痒。 江冬坐在对面看着他们打闹，脸上一直带着笑，小酒窝越来越深，目光却多数停在许愿安身上。 气氛一派和睦。 可谁知道这是真正的风平浪静，还是只是风浪前的平静呢？ CHP.5 朋友(5) 「昨天不用上课好爽哦，我总算感觉到一点我是大学生的感觉了!」一个娇俏的女生抱着课本，对着旁边女生笑道。 旁边的女生比较高挑，精緻的脸孔上有一丝淡淡的笑意，闻言附和了几句。 正是林思茹和许愿安。 两人刚上完日文课，正有説有笑地走下楼梯。 「对了，明天又有早八的英语课，我打算逃课，你要一起吗？」林思茹打了个呵欠，突然想起一件事。 「逃课？你不怕..」许愿安讶异地看过去。 「我问过一个熟悉的学姐了，她说那个老师看着兇，其实不怎么点名，也不认得学生，随便找个人帮忙点就行了。」谈起这件事，林思茹倒是兴致勃勃的。 才一个星期就有相熟的学姐了？ 许愿安很佩服林思茹的交际能力，可是逃课... 「可是逃课还是不太好吧？才上学一个星期..」许愿安还是很犹豫。 她其实不介意早上课，可她也不想显得不合群,毕竟她只有林思茹这个朋友啊。 一个星期，班上大部分的人的态度都显露了出来。 有些人长期逃课，只在乎学分，也对这些谣言没甚么反应，许愿安充其量就是一个普通同学而已。 也有些人是对谣言半信半疑的。 可是在叶素倩的带头之下，大部分同学对许愿安的态度并不太友好，毕竟叶素倩有钱有势，而且很快就笼络了一帮人，没几个人想得罪她的。 加上叶素倩也换了方式，虽然暗地小动作不断，表面上也没有对许愿安怎样，甚至还主动搭话，做出关心的样子，深知许愿安对她肯定是爱答不理的，导致班上同学对叶素倩的印象很好，却不太喜欢许愿安。 像林思茹，江冬这些不在乎谣言的人，到底不会有那么多。 「上了大学不逃课，哪里好玩嘛！」林思茹显然对逃课这种行为很响往。 许愿安越发左右为难，道：「我考虑一下吧。」 可是心思一恍惚，许愿安就没怎么看路，在走到最后一级阶梯时，竟脚下一绊。 许愿安下意识地紧紧地闭上眼睛，准备狠狠地摔一下。 可她却意料之外地摔进了一个怀抱。 是男生吗？ 许愿安脸色瞬间发白，呕吐感，灼烧感环绕着她整个身体。 原来她的病还是没有好。 许愿安强忍着推开这个男生奔向厠所的欲望，睁开双眼，却瞬间怔住了。 浑身不舒服的感觉在目睹那张脸的瞬间消失得乾乾净净，许愿安只觉得这个怀抱很温暖。 那张脸孔依旧俊朗，却多了好几分憔悴，眼底下一片乌黑，瞳中没了往日惯常的笑意，却藏了一份深切的悲伤。 他是怎么了？ 许愿安愣愣地想着，忘记了挣扎，也忽视了自己竟然一点都不抗拒颜凡的接触。 是的，接住许愿安的那个男生，正是消失已久的颜凡。 「抱歉，一时情急。」颜凡却很快松了手，隐晦地道，然后帮忙把散落到地上的书捡起来给许愿安，「你的书。好久不见了，许愿安。」 许愿安回过神来，接过书，那句「你干嘛去了」在喉咙蠢蠢欲动，却被主人强行按捺住。 她不是他的谁，也没有资格质问他。 甚至她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説到底，一直以来只是颜凡好心帮助她而已，她对他没有恩，也没有任何特殊关係。 她有甚么好在意的？ 许愿安强行装着冷静，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颜凡，好久不见。」 那笑容太牵强，很难看不出来。 颜凡自然也留意到了，然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笑着告了别，「那个..我还赶着上课，改天约你吃饭吧。」 「..嗯，再见。」许愿安轻轻点头，目送着颜凡离开。 「安安，你没事吧？」林思茹见两人交谈完毕，再急忙上前焦急地问。 「没事。」看着林思茹如此关心，许愿安心中涌出一阵暖意，脸上的笑容都真心了几分。 「那就好，那我们回去吧。」林思茹眨了眨眼睛，弯起笑眼露出了一个笑容，一手拿着书，另一隻手挽着许愿安。 她明明看出了甚么，为甚么不问？ 许愿安看似正常地挽着林思茹走，心中却闪过一丝疑问。 思茹这么聪明伶俐，大概是怕她会揭了自己的伤疤吧。 她这样告诉自己，将那一丝疑云扔到九霄云外。 CHP.5 朋友(6) 最终，许愿安还是去了第二天的英语课。 是因为不敢逃课，还是因为颜凡，许愿安自己不愿意深思，也不想得出答案。 可是颜凡却没有去上课。 许愿安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有大半时间都在看手机，却还是等不来颜凡的任何一个电话甚至短信。 许愿安不是很懂，她有做错些甚么吗？为甚么颜凡的态度好像一下子变得冷淡了？和他消失的一个星期有关吗？ 想到昨天看到的悲伤，许愿安不知为何只觉得心里也有点沉重。 日子如流水般飞快流走，颜凡却一直没有主动接触许愿安，即使来上课，也是看着一处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些甚么。 许愿安也做不来去搭话这种事，她始终是不敢主动。 如果不计较颜凡这件事，其实许愿安这段日子也过得尚算平静。 虽然也不是没有意外的地方。 王玲和叶素倩混在一起了，许愿安丝毫不意外，从她背叛自己那一刻开始，许愿安就隐约察觉到王玲没有表面上的羞涩单纯。 她只是用害怕胆怯为藉口，去显示自己的无辜而已。 许愿安意外的是，叶素倩似乎更倚重王玲，好几次在班上光明正大地向她挑拨动手的，都是王玲，仿似第二个李恋欣一般。 许愿安以为，叶素倩会比较愿意用鐘如婷，毕竟两人交情似乎应该更好，可是显然，鐘如婷依然只会暗地与叶素倩一起为难她。 是叶素倩的决定，还是鐘如婷比较聪明，不愿意被叶素倩当枪使毁了自己的名声，许愿安不知道，也没有深究的打算。 因为无论是怎样，鐘如婷始终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只是平静的生活对许愿安来説，或许真的是个奢望。 这天天气很好，许愿安大清早就推开家门，前往一个孤探访儿院的活动。 这个活动是选择性报名的，林思茹对这个活动毫无兴趣，许愿安就自己悄悄报了名，也没有告诉林思茹。 她其实很喜欢很喜欢小孩子，只是不敢告诉任何人。 她也怕林思茹知道后会觉得和她不合，然后远离她。 林思茹是她一直以来的第一个真正同龄的女性好友，她害怕失去。 到了集合地方，许愿安不意外地看见了很多陌生人。 她没有主动结识过别班的人，因为他们肯定都有听过那些谣言。 她不想告诉其他人，她就是许愿安，就是那个谣言中不知廉耻的女人。 她不知道像之前日语课上，那种无聊的男生有多少。 不是每一次，都有人刚好在旁能帮助她。 只是出乎意料之外的，许愿安看见了有説有笑的王玲和鐘如婷。 她们也喜欢小孩吗？ 许愿安暗暗思索着，然后悄然远离她们，不想她们看见她。 有了这两人的参与，许愿安开始有点担心今天的活动，总觉得心慌慌地要出事。 可是探访活动却挺顺利，没有发生甚么大事。 就在许愿安呼了一口气，随着众人离开大厅，以为这一天就要平安落幕的时候，突然传来一把尖叫声。 高亢的童声带着惊恐，震得人耳膜生痛。 几乎现场的所有人都朝着声音源头看过去，好奇着发生甚么事情。 一个学校的男生茫然地看着面前，一个倒地的女孩哭泣着，双眼带着恐惧地看着那个男生，手脚都在动着，拼命地往后退。 CHP.5 朋友(7) 「怎么回事？」 带队的男老师上前问那个男生，脸色有点不好看，毕竟这场景实在太让人误会了。 「我..我..只是不..不小心碰了她一下，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为甚么她会有这种反应啊。」男生支支吾吾地道，脸色十分慌张。 女孩犹自坐在地上大哭着，老师上前想先安抚她一下，便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努力温柔点道：「不要哭了啊..」 女孩怔怔地抬头，三秒后，她口中的尖叫声打断了老师的话，然后迅速地爬到墻壁边哭。 人群中开始有些议论声。 老师完全呆了，似乎感受到了男生的无奈感。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他刚刚也没有做甚么吧？ 还好，职员很快就赶了过来。 一个长发年轻女生上前，把女孩抱起往回走，一边柔声安慰道：「楚楚乖，没事了啊，这里很安全的，没有人会欺负你的，乖不哭了啊，等一下给你糖..」 女生走远，另一个面容和善的职员歉意地对着学生们道：「抱歉了各位，刚刚那个女孩是楚楚，她是刚来不久的，她以前在她家被继父强奸了，继父被抓了，她妈自杀了，所以就送到这里了，因为这缘故，所以她很怕接触陌生人，尤其是男性，抱歉打扰到各位了。」 她再三道歉。 老师松了一口气，连忙表示无所谓，然后就带着学生出了孤儿院，然后自己就离开了。 大学生了，自然不用回学校再解散。 许愿安却自从刚刚那件事情发生后，就愣了神。 原因无他，那个女孩和她，真的好相似啊。 不，那个女孩比她还惨。 她看上去才六七岁的样子，就被一个男人强奸，还失去了属于自己的家庭。 那个小女孩会不会变成另一个她？ 许愿安莫名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关心起来，只是她再关心，她也帮不了那个女生。 她连自己都救不了。 「欸那个女孩真可怜，不过她倒是让我想起许愿安了呢！」一把刻意扬高的声音响起。 许愿安猛然看过去，正是王玲。 王玲装着和鐘如婷説话的样子，趁着人群未散，大声地宣扬许愿安的事情，「她高中的时候在学校也是这样子，不过，我好像怎么就记得，我好像好几次看到她和男人亲密地进酒店呢？」 説着，王玲用眼神示意鐘如婷一起詆毁许愿安。 叶素倩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很满意的！ 想着，王玲拼命暗示鐘如婷快接话。 然而，鐘如婷看着王玲的目光很幽深，让人测不透她在想甚么，一张嘴闭得紧紧的，显然不打算参与。 该死的她在干嘛！ 王玲气急，要是没人接话，那她不就成了笑话了吗？ 无奈之下，王玲只好用眼神胁逼另一个关係比较好的女生。 那个女生被瞪着心漏了一拍，连忙装着感兴趣的样子，开口附和，「是吗？我和她倒是不同高中，不过我倒是看过她...她在大街上穿着性感衣服，和男人勾肩搭背的...」 看着有八卦可听，不少人就不急着走了，管他是不是真的，有趣就行！ 可作为当事人，许愿安的脸顿时失去了血色。 是不是应该像林思茹那样去反驳她们？ 可是要怎么开口？怎么说？ 许愿安尝试开口，却吐不出半点声音。 为甚么会这样？许愿安，你打起精神来啊！你怎么可以就让人站在那里拼命诬陷你！ 説话啊许愿安！ 可是，她还是发不出声音。 落在看八卦的人眼中，她惨白的脸色却是秘密被发现的慌乱。 CHP.5 朋友(8) 为了加入话题，开始有不少人声称自己也见过类似的事。 同学鄙视的目光落在许愿安的身上，仿似刀子一般。 许愿安不敢抬起头，也不敢説话。 明明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説的不是真实的。 明明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説的话是在诬陷她。 可是每一个人都仿佛确有其事一般，滔滔不绝地説着，让其他人误会她。 许愿安曾经有想过，上大学后，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説不定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诬陷他人。 可是她错了。 许愿安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有关那篇新闻的留言。 留言的人肯定有很多是成年的，可他们不也随意地詆毁她吗？ 用言语伤害一个人不犯罪，他们也根本不需要理由，或许只是当下説了会觉得心情畅快，便多说点。 他们似乎都忘了，用言语组成的刀只是不见血，捅进去却一样让人痛彻心扉。 「你们真无聊。」鐘如婷平淡的声音打断了人们的议论。 鐘如婷看似欣赏着自己新做的指甲，一脸漫不经心，説出来的话却一句比一句锋利，「看别人说，就跟着说，你们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是是隻鸚鵡，别人説一句你们就要跟住读一句啊？」 她的脸色始终冷冰冰的，也没有正眼瞧过许愿安，却每一字每一句都在为许愿安説话。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王玲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靠近鐘如婷，低声道：「鐘如婷你疯了吗？」 「我好得很。」鐘如婷瞥了王玲一眼。 「你快自己圆场！要不然我就告诉叶素倩，你背叛她！你自己想想下场！」王玲压低声线。 鐘如婷冷笑一声，「那你就告诉唄，我看她是能杀了我还是用谣言逼死我，不过，我可不是许愿安那个软包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也没有那么脆弱，我还真想不出我能有甚么下场。」 她顿了顿，接着道：「更何况，你是不是太天真了点，她没把我们当过朋友，可我也不认为自己是她的手下，所以我爱干嘛就干嘛，想说甚么就说甚么，不需要向她交代，也谈不上背叛。」 鐘如婷没有刻意压低声量，此话落进其他人耳里，自然又别有一番联想。 CHP.5 朋友(9) 王玲没差点急疯了，她本来还想着邀功呢，现在她不会被骂一顿就已经万事大吉了。 「鐘如婷！就算你喜欢的人喜欢上了..」王玲像被激怒的样子，脱口而出道，然后又摆出突然醒悟的样子，自动消音了那个名字，才继续道：「你也不能这样对我们啊！」 鐘如婷不屑地看了王玲一眼，「你脑子有病吧？我可没有喜欢的人。我懒得陪你发疯，你自己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説完，她便穿过人群离开。 王玲站在原地，气得快要吐血。 主角没了，众人也没了兴趣，便开始散开。 许愿安这时才觉得自己恢復了点力气，连忙追上鐘如婷。 「鐘..鐘如婷，今天谢谢你。」许愿安喘了几口气，才道。 鐘如婷停下脚步，俏脸却没甚么善意，「我不是为了帮你，我只是厌倦了这种幼稚的欺凌游戏，想着有机会就顺便脱身而已。」 许愿安愣了愣，又连忙挤出笑容，「无论如何，你还是帮了..」 「许愿安，其实我真的不喜欢你。」鐘如婷眸中多了几分认真，打断了许愿安，直言不讳，「你真的很懦弱，很怕事，我不明白为甚么他们都説得这么过分了，你还能忍下去，难不成你真相信甚么清者自清吗？你越是不反驳他们，别人就越会相信那些胡説八道的东西，情况只会对你不利。」 「我...」只是説不出话。 可是这样答有甚么意思呢？ 鐘如婷説得很对，她就是懦弱怕事，不懂得甚么叫反抗，才会落得这般田地吧。 如果今天没有鐘如婷帮忙説话，那她在大学的名声就彻底臭了吧。 她不敢説话的样子，落在旁人眼里，肯定就是那些谣言的铁证了吧。 看着许愿安脸色有点发白，鐘如婷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可能説得有点过分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性格吧。可我不会继续和叶素倩这种人好，也同样忍受不了和你这种性格的人做朋友，因为这意味着我得不断为了你去收拾烂摊子，抱歉了。」 鐘如婷没有再管许愿安，自己转身离去了。 许愿安也没有再追上去。 原来她的性格，在旁人眼中也是如此不堪吗？甚至让人讨厌的程度已经和叶素倩无异吗？ 可是，鐘如婷説得每一句话都对。 她确实一直让人给她收拾烂摊子。 她被人欺负，却总是只能依赖别人帮忙。 颜凡，林思茹，江冬，甚至是自己的弟弟许祈均。 她一直一直都在麻烦别人。 她只懂别人都不够成熟，却没有发觉自己竟然完全做不到独立。 和她这种人做朋友，肯定很累吧？ 所以颜凡才会开始远离她吧？ 原来，都是她自己的原因啊。 许愿安失魂落魄地走了回家，连在走廊上不小心撞到一个人，她连头都没抬，只麻木地道了声歉就离开了。 她不知道的是，那个人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远去，眼中闪过了疑惑和思索。 CHP.6 我没有喜欢你(1) 那天过后，许愿安看到叶素倩和鐘如婷在背后吵了几次架，同时有关鐘如婷的负面谣言也传了起来，然而鐘如婷却仿佛从未在乎过，面对别人是坦坦荡荡的，面对恶意的话时，也能驳得让人哑口无言。 明明就是相似的处境，鐘如婷却远远过得比自己逍遥。 所以，其实自己一直没有朋友，和人相处得不好，是不是都是自己的问题? 是她太懦弱，是她不够主动，是她不能坦然，才让谣言四处飞，才让身边的人都远离她吧？ 这种想法诞生后，就很难再消除了。 逐渐，许愿安整个人都消沉了起来，和林思茹説话时，笑容少了很多，惹得对方连连问是不是发生了甚么。 许愿安推説没事，却陷入了一个负面的情绪，无法自拔。 直到弟弟也委婉地关心她的时候，她才惊觉自己的情绪竟然如此惹眼，往后的日子才勉强伪装平常。 只是她的日渐消瘦，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 学校里，林思茹总拉着她去吃饭，江冬总担心地在课上塞零食给她，家里，许祈均天天拼命夹菜给她，甚至説动了父母一家人去吃自助餐，甚至打工的时候，许仪也佯装无事地说着一些食品快过期，让许愿安吃掉。 可即使这样，许愿安还是因为满腹心事却不知能跟谁说，导致天天失眠，然后一天比一天瘦弱。 「铃铃铃..」 手机屏幕转亮，传出响亮的铃声。 好不容易在中午睡着的许愿安翻了个身，皱着眉把手机拿了起来，直接按了接听，然后就放到了耳边，懒懒地道：「喂？」 「是我。」熟悉的嗓音传入许愿安耳里，叫她险些直接弹了起来。 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许愿安一激灵，刚刚的睏意顿时烟消云散。 怎么会是颜凡！？ 许愿安把手机拿回耳边，颤巍巍地道：「你..你找我干嘛？」 「现在方便出来吃个饭吗？」 「现..现在？我..我可能没那么快能出来..」许愿安惊慌地道。 「没关係，给你半个小时可以吗？」颜凡声音仿佛带了几分笑意。 「可..可以。」许愿安脑袋卡壳，呆呆地回答着。 「那半个小时楼下见。」 「好，再见。」 许愿安放下手机，呆了一会。 为甚么颜凡要突然找她? 他之前不是突然远离她了吗？ 即使带着疑惑，可是许愿安还是遵从自己的本心，很快地换好衣服出了门。 到达楼下时，颜凡已经到了。 「嗨。」许愿安尷尬地打了个招呼。 相比起许愿安，颜凡显得特别自然，「午安。」 许愿安突然有点心理不平衡。 他之前突然不理她，为甚么现在却可以当作甚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你想吃甚么？」颜凡观察着许愿安的神色，浅笑着问。 「随便，我只想知道你为甚么突然要找我吃饭。」许愿安脸色有点冰冷。 「这个我们路上再说吧。我知道附近新开了间日本拉麵店，你喜欢吃拉麵吗？」 「我没..没所谓。」许愿安把那句「我没吃过」咽了回去，故作冷漠地道。 她在家里不会煮拉麵，她的父母也没有带她去吃，她又没有特意跑出去，所以她长那么大，都不知道拉麵的味道。 其实也不是甚么大事，用不着让他知道。 许愿安别扭地想。 「那我们出发吧。」颜凡挑了挑眉毛，率先迈开脚步。 许愿安几步跟上，又问了一次，「你为甚么突然找我吃饭?」 CHP.6 我没有喜欢你(2) 颜凡无奈一笑，「你对这个问题真执着，就不能是没事找你吃饭吗？」 「那看来你前阵子真的蛮忙的。」许愿安下意识地顶了一句过去，等她发现自己説了甚么，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 天，她刚刚在说甚么啊？ 这听上去也太有抱怨的感觉了吧？ 「...」颜凡忽然沉默了。 走了一段路，颜凡才再次开口，只是声音多了几乎嘶哑，「你很在意？」 许愿安抿抿唇，「我没有在意。」 她不过是讨厌他无缘无故地离开而已。 就算她做错了，她不够好，她不值得让他做朋友，也总该説一声吧，就这样毫无理由地离开算甚么？ 对！她一直以来无法对颜凡释怀，只是因为他的不告而别而已，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许愿安这样对自己说，心突然放松了。 这样才对嘛，她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男生？ 颜凡悄悄地看着许愿安好像突然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有点好奇，却没有作声。 他还在烦恼另一件事。 那家拉麵店不是很远，几分鐘的路程，可是颜凡的决心却动摇了无数次。 他不想提起那件事，可是他不能不提。 「是这间吗？」许愿安自觉想通后，对颜凡的脸色好了不少，见颜凡停了脚步，便主动问道。 颜凡点了点头，抬步走了进去。 他不能不説，他不能那么自私，不説下去，她会越陷越深的。 他这样想着。 坐下点完餐之后，颜凡一直构思着应该要如何开口，许愿安则想不到任何话题，也没有搭话的兴趣，所以也保持沉默。 两人之间蔓延着寂静的气氛。 过了好一会，颜凡才看似无心地开口道：「你的大学生活如何？」 「还不错吧，交了两个朋友。」许愿安简短地回答道。 「是吗？那很好啊。」颜凡垂下眼眸，开始向主题进发，「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了甚么？」 「你是第五个这样问我的人。」许愿安有点无力地牵牵嘴角，「有这么明显吗？」 那四个人是林思茹，江冬，许祈均，许仪。 她本以为颜凡要么是第一个，要么就是永远不问，却没想过他会成了第五个。 颜凡点头。 许愿安再次扯了扯嘴角，「其实不是大事，就是之前去帮忙当义工，然后那时候被人説了闲话而已，当时鐘如婷也帮我摆平了。」 「鐘如婷？她高中不也欺负过你吗？怎么突然就...」 「人都是会成长的。」许愿安説完后，又自嘲地笑了笑。 她这个没有成长过的人好像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就这件事？」 「不然还能怎样？」 颜凡摇了摇头，篤定地道：「你不会因为这事就低沉那么久。」 「你怎么敢肯定？我一向很介意这些事啊。」许愿安像是在説笑。 颜凡还是很坚持，「你会介意，却不会介意那么久，把自己弄成这样子，你不是那种人。」 「那你觉得我是哪种人？」她反问。 「你...」 「先生，小姐，这是你们的拉麵。」侍应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他彬彬有礼地把碗放在他们前面，然后离开，留下两人相对无言。 他大概不会再答了吧，毕竟这种玩笑话被打断了，再提就很奇怪了。 许愿安暗暗地想，觉得有点可惜。 她有点想知道颜凡是如何评论她的，即使只是玩笑话。 CHP.6 我没有喜欢你(3) 颜凡果然没有再提起。 两人一边吃东西，一边説起了题外话。 「很好吃吗？」看到许愿安把汤都喝了大半，颜凡随意问起。 「嗯，我很喜欢这个味道。」许愿安心情很好，难得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耀眼得让颜凡一阵失神。 原来开心笑着的她，是这么亮眼。 颜凡呆呆地想着，下一秒他就回了神，因为罪恶感即将要将他淹没。 他不能背叛她。 所以该説的，他还是要説，必须要説出口。 「许愿安，你刚不是问我你是哪种人吗？」颜凡缓慢开口，「我觉得你很坚强。」 许愿安讶异地看着颜凡。 她没想到他会隔了这么久后答她的问题，也没想到他的答案是坚强。 他是在説笑吗？ 许愿安试图在颜凡脸上找出他在开玩笑的痕跡，却看到了认真。 真是可笑，她这么一个懦弱的人，竟然被人説是坚强。 她要是坚强，她就不会有不能碰男生的病了吧? 她要是坚强，她就不会常有自杀的念头了吧？ 她身上根本没有坚强这种特质。 颜凡他..大概是吃错药了吧。 要不就肯定对她有甚么误解。 还是说，她还是把这当玩笑话来应对？ 许愿安心里纠结万分，颜凡却没有犹豫，自己开始说了起来，「你真的很坚强，只是你自己不觉得而已。」 「坚强？我有的只有懦弱。」许愿安脱口而出，看到颜凡的目光才发觉自己説了甚么。 可是，説过的话收不回来，她索性把话説开，「你知道吗？我开学到现在，不只一次有人故意当着我的面侮辱我，可是每一次我的朋友都会帮我挡着，我的处境好转了，可我不是靠的我自己。」 许愿安的目光有点黯淡，「鐘如婷真的骂醒我了，我就是个懦弱鬼，不敢面对别人，不敢和他们争论，説到底，我高中到现在悲惨的处境，都是因为我自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没有説清楚来龙去脉，也没有説清楚她想颜凡想要懂甚么，可颜凡就是明白了。 他想，他了解许愿安的煎熬了。 她是在怪自己，恨自己，将所有原因都归纳到她自己身上，所以她看不开。 颜凡突然有点害怕。 依许愿安的性格，她肯定不会自己看开的，最终...她会不会走上绝路？ 不行，他一定要先把她的心结解了。 他不能接受她也走上那条路。 「许愿安，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不会收回我刚刚的那句话。」颜凡组织好了语言，直视着许愿安，缓慢地开口，「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生，你那不是懦弱，只是欠缺了一点勇气，一点自信，这是很正常的。」 「我知道你经歷过甚么，可这从来都不是你的错，即使你也要负责任，可大半责任依然在你的父母，你身边那些欺负你的人身上，许愿安，你没有必要这么怪自己。」 颜凡尽他所能地説服许愿安，可是许愿安却似乎听不进去。 「我总是选择逃避，我总是依赖别人，我每一次都这样，我改不了，我...」许愿安似是在辩驳，又似是在喃喃私语。 「许愿安，你现在还活生生地在这里，还能好好地和我説话，已经是一种坚强了。」颜凡最终还是忍不住那句话。 CHP.6 我没有喜欢你(4) 许愿安隐约察觉到他压抑住的痛苦悲伤，一时间愣愣地看着他。 「许愿安，我跟你説个故事吧，我以前有个同学，她也是被人欺凌，可是她没有你遭遇得那么多，她很善良很温柔，所以她不懂如何面对谣言，面对众人的恶意，可是没有人珍惜她的善良，连她的男朋友都不珍惜，最终，她从天台上跳了下去，粉身碎骨。」 颜凡眼眶红了，嘴唇也在颤抖着。 「你説，她懦弱吗？」颜凡笑得很悲伤。 她从来没有看过颜凡这副样子。 许愿安心一阵难受，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有点沙哑，「我..不觉得这是懦弱，那个女生..的男朋友，是你吗？」 颜凡点点头，勉强挤出笑容，却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想过无数次，如果我当时没有袖手旁观，是不是就不会去到那地步，所以我在天台看到你的时候，就忍不住开始帮你，或许，我是想弥补吧，弥补以前对她的忽视。」 许愿安盯着颜凡看了良久。 他谈起他女朋友的口吻，是怀缅的，悲伤的，却也充满爱意的。 许愿安没有比这一刻更清楚自己的心。 她喜欢颜凡。 如果不喜欢，她心中不应该会有酸涩的情绪。 可是这个发现，太晚了。 他们从相遇开始，就太晚了。 「颜凡，这才是你今天找我的目的吧，你怕我误会了你的动机，对不对?」许愿安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 她终于懂了顏凡远离她的原因。 他害怕她会喜欢他。 所以他不惜自揭伤疤，也要解释清楚。 颜凡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 许愿安的心一阵抽痛，仿似在滴血，脸上却露出了一个笑容，「你想多了，我对你，一直都只有感激。」 她的笑容太逼真，连颜凡也发现不了任何不妥当。 所以他信了，即使心有疑惑。 「那抱歉了，是我误会了。」颜凡歉意地笑笑。 两人结了账后，许愿安便找了个藉口离开。 她觉得自己，无法面对颜凡。 起码短时间内，她不想看见他。 可是老天爷总是喜欢戏弄世界上的人们。 在这个晚上，许愿安刚刚打完工出来，就看到了彻底喝醉的颜凡。 他的脸涨得通红，跌跌撞撞地在大街上走着走着，一头栽了下去。 本来正考虑应该离开还是上前的许愿安顿时慌了，几步走了过去。 「诺馨..」 她听见他清楚地呢喃着。 她的心是酸楚的，可她还是做不到抛下他。 她把颜凡扶到了酒店，开了一间房间，然后将浑身酒气的颜凡扔在床上。 许愿安掏出电话打回家，接电话的是赵嫻，她便随便编了个理由，「我有个同学邀请我去她家谁，我明早再回来，」 「我懒得管你睡天桥还是睡大街。」赵嫻无所谓地説了一句后，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许愿安无奈笑笑，随便把手机放到一边，然后坐到床边看了看颜凡。 颜凡几乎是在沾到枕头的一瞬间就睡着了，此时睡得正安稳，若不是脸上有不正常的潮红，还有身上环绕着的酒味，几乎看不出他是醉酒。 许愿安怔怔地看着颜凡的睡颜，轻轻地握着他的手。 他的手很温暖，没有带来任何呕心感。 许愿安突然想起那次被他接住的意外。 她的病不是真的完全好了，只是对于颜凡，她确实是彻底地好了。 这样的她，会不会多了点爱他的资格？ 许愿安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这么在乎干嘛？她根本不可能胜过他那个女友在他心中的地位。 她默默地松开了手，坐在椅子上趴着开始睡觉。 她不想佔颜凡的便宜。 CHP.6 我没有喜欢你(5) 朦胧的光透过米白色的窗帘，洒满了整个房间。 颜凡翻来翻去，最终睁开眼睛，眸中充满茫然，仿佛尚未醒酒。 头又晕又痛，正是宿醉的后果。 颜凡使劲地晃了晃脑袋，扶着墻壁去洗手间捧了一把冷水洗脸，才觉得精神一点点。 他为甚么在酒店? 昨天他彻底醉之前，是不是遇到了许愿安？ 对颜凡而言，他的记忆仅止于拿着一瓶啤酒踏出酒吧前，之后他已经无法清晰得看清景物，自然也不可能存在清晰的回忆。 颜凡瞄了瞄那个在书桌趴着睡觉的女生，看背影应该十有八九是许愿安。 她看上去睡得不是很安稳，时不时就动一下。 她把床让了给他，自己却去坐着硬邦邦的椅子睡觉。 颜凡的心里百感交集，佔得最多的却是感动和心疼。 不行，不能再想了。 颜凡压抑着自己内心翻腾着的情绪，上前打算叫醒她。 走近一看，那张俏脸果然是许愿安的。 只是俏脸上泪水满佈，眼眶通红，不断有泪在涌出。 是做恶梦了吗？ 还没等颜凡想好该不该叫醒她，她就已经猛然睁开了眼，迷茫地看着颜凡。 猝不及防地和许愿安四目交接，颜凡心突然一慌，急忙地道，「你要来睡床吗？我已经睡好...」 话被一个突然的吻打断了。 她突然扑进了他怀里，双手紧紧地抱着他，毫无犹豫地用红唇堵住了他的嘴。 颜凡只感觉到唇上有点微暖柔软的触感，还有点咸咸的，像是她的泪水， 颜凡不知道是呆住了，还是某种情绪悄然佔领了他的大脑，压过了他的理智，让他只懂得呆呆地站着。 最后主动移开的是许愿安。 许愿安的眼眸依旧朦胧，白皙微凉的手指滑过颜凡的脸，像是想要确认颜凡脸部的轮廓。 颜凡的心跳得一下比一下快，竟有种衝动将许愿安拥入怀中，狠狠地吻她。 这种想法让他一激灵，猛然惊醒。 不，他怎么可以这么想！？ 他怎么可以背叛那个至死都爱着自己的女生？ 颜凡仓惶地挣脱许愿安的拥抱，夺门而出。 他想要逃离这个让他心乱的地方。 CHP.6 我没有喜欢你(6) 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许愿安茫然地看看紧闭着的门，又看看自己。 刚才的温暖仿佛还残留在她的皮肤，她的心上。 她觉得自己发了个不可思议的梦。 明明自己是在梦里抱了他，亲了他，为甚么那些触感这么真实？ 在梦里，不是应该没有感觉才对吗？ 许愿安狠狠地捏了一把自己的手臂，渴望藉此告诉自己，这是一场梦。 除了她就不会再有人知道的梦。 可是剧痛向她袭来，打破了她的幻想。 她刚刚真的对颜凡又亲又抱了。 然后，颜凡被她吓走了。 许愿安自嘲地笑了，两行清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她越笑越疯狂，泪也越流越急，整个人又笑又哭，几乎与疯子无异。 他是真的不喜欢她。 哪有一个男生面对喜欢的女生投怀送抱时，会挣脱离开的？ 从前，许愿安从来没有想像过自己会喜欢上男生。 现在，她竟然对一个男生情根深种。 可是，他不稀罕。 他一点都不想要她的喜欢。 也对，像她这种麻烦又懦弱的人，谁会喜欢啊？ 像颜凡这种优秀的男生，她更加不可能配得上吧。 许愿安将头无力地倚在床边，任凭泪水滑落。 她应该放弃的。 从一开始她察觉到的时候，就应该先死心的。 她留不住幸福的，从以前到现在，再到将来，也是这样。 颜凡没有错，是她心底不应该的奢望导致了她现在的局面。 「叮铃铃..」吵闹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的房间。 许愿安却呆呆地坐在地上，丝毫没有去拿电话的欲望。 等了一会，铃声停歇后才过几秒，又再次响了起来。 许愿安一直没有反应，打电话那个人却也似乎较上了劲，一个接一个地打得不亦乐乎。 终于，许愿安烦了，走过去拿起电话一看，「妈」这一个字便出现在面前。 她发了疯才打那么多电话吧？ 许愿安这刻很头痛，她不想应对她妈，所以她等这次铃声完了之后，便马上关了电话。 结果约五分鐘后，敲门声响了起来。 许愿安傻了眼。 不应该啊，她妈会特意亲自来找她吗？就算她打算找，也不应该能找到这来吧？ 许愿安擦了擦脸上的泪，爬起来打开了房门。 然而出现在她面前的脸孔，大大出乎了她意料之外。 是不久前仓惶离开的颜凡。 许愿安下意识拨了拨头发，想让自己看起来整洁一点。 然后，她的动作就顿住了。 许愿安苦笑一下，放下了手。 她刚刚哭了这么久，眼睛又红又肿了吧，就这狼狈模样，她能怎么整理? 更何况，他根本不会在乎。 然而事实上，颜凡很在乎，在乎得不得了。 几乎是在目光接触到许愿安的脸孔的一瞬间，颜凡的心就传来鑽心的痛。 「我..是来道歉的。」颜凡顺手关了门，声音有点沙哑。 「你有甚么需要向我道歉？」许愿安坐在床边看着地下，不愿意看颜凡。 她怕她一看他，就会丧失和他继续说话的勇气。 「我不应该这么激动地走掉的。」 「有这一回事吗？我好像不太记得。」许愿安平静地回答。 她想把这一切都当成梦，装着她根本不知道的样子。 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那你怎么不接我电话？之后还要关机？」颜凡眼眶中仿佛有些血丝。 CHP.6 我没有喜欢你(7) 许愿安的眼睛略略睁大，却依然没有抬头，只快速地开了手机。 点开通话记录，许愿安才发现在赵嫻的电话之前，所有打进来的未接电话都是来自颜凡的。 「抱歉，我以为都是我妈打来的才没接。」许愿安勉强挤出笑容，飞快地看了颜凡一眼后又移开目光。 颜凡稍微沉默了一下。 许愿安现在和他説话的语气，太像刚开始遇见她的时候了。 用淡然的语气伪装冷漠，用简短的内容假装不耐。 他突然有点担心，许愿安不能接触男性的病情会否再次严重。 这其实与他无关，他知道。 可是他放不下。 无论是出于弥补心态还是单单因为许愿安这个人，他都不愿放。 他理智上希望是前者，感情却告诉他是后者。 所以他不敢细想。 索性説白了吧。 把一切都告诉许愿安，她就会明白为甚么他不能接受她了。 她会明白，会理解，也会主动远离的。 他给了理由她，她应该就不会消沉很久吧？ 他相信她不会。 他也只能这样相信了。 「没关係。」颜凡随意地坐在地上，抬头对上许愿安的视线，掛上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其实我还有另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笑容很牵强，许愿安却看不出。 她根本不敢看颜凡的脸，自然也不会仔细观察。 许愿安左看右看，故作不在乎地问，「甚么事？」 「我觉得我昨天吃饭时..说得不够详细。」 这句话轻轻的，却如同在许愿安的耳边引爆了炸弹，让她下意识地想要堵住耳朵。 心中划过一丝苍凉。 他是不是要和自己划清界线？ 他们真的连朋友也不可能做吗？ 即使早就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在这一刻，不受控制的泪水还是盈满了许愿安的眼眶。 「你就当我是把这个秘密，这份愧疚埋藏在心中太久了，想要找个人分享一下，你不用往心上去，你要是不想听，我现在走也可以。」颜凡看着地面，声音低沉地道。 秘密？分享？不是要和自己绝交？ 许愿安即将涌出的泪水顿时止住了，内心升起一丝窃喜，还有几分好奇。 「你説吧。」许愿安声音多了一点点雀跃，可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准备述説那段过去的颜凡都没有发现。 「我昨天和你説过的那个女生，也就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我想和你说我和她的故事。」颜凡的声音涩涩的。 许愿安内心也升起了一丝苦涩。 她喜欢的男生想要分享的秘密，是他和前女友的过去，这是何等的讽刺。 「你的那个女友，叫诺馨吗？」许愿安忽然想起一个名字，脱口而出问道。 「是的。」颜凡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道，「全名是苏诺馨。」 苏诺馨，多美的名字啊。 她仿佛能透过这个名字，看到那个柔美的女生。 一想到颜凡喝醉酒后呢喃着「诺馨」这名字的模样，许愿安的心脏就仿佛被一隻手用力攥住了一般，隐隐作痛。 「其实与其说她是被欺凌逼死，倒不如说，是因为我而死。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害死了她。」 颜凡低着头，许愿安看不出他的神色，却能从他充满鼻音的声音中，推测出他大抵眼眶通红了。 而且，他的话是甚么意思？ 甚么叫..他把苏诺馨害死了？ CHP.6 我没有喜欢你(8) 「她是个很温柔的女生，长得挺清秀，还有点害羞，也乐意帮助同学，虽然不是很玩得开那种，在班上也蛮受欢迎的。」颜凡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説道。 「那..为甚么会..」会被欺凌？ 颜凡却仿佛没有听到这句问话，沉溺在回忆当中继续述説着，「她啊，就是平时上课不举手，答老师问题时也不大声的一个女生，明明这么害羞内敛，可是竟然敢找我告白..」 那时的她满脸通红，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却还是坚持看着他，说她喜欢他。 她不是那种很漂亮的女生，他平时对她也没有甚么特别的感觉，但那一刻，他觉得她是他见过最美最美的女孩。 那刻，他的心狠狠地悸动了。 「..所以，我答应了她。」 许愿安看着颜凡脸上笑着，泪光却在眼中闪动着的样子，心一阵一阵地抽痛。 她很想离开，不想再听下去，可是屁股却仿佛黏在了床上，无法动弹。 「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笑得甜甜的，好像没有任何烦恼，我也就以为她真的没有任何烦恼，也没有很在意她，我们是情侣，可我对她的关心不及她对我的万分之一..」他声音有点哽咽。 「我们明明在一个班上，可是我既然不知道她暗中一直被班上的女生，包括她以前的朋友排挤欺负...我竟然完全不知情..」 他突然抬起头，双眼佈满血丝，直直地看着许愿安，「而你知道最可笑的是甚么吗？那些女生是因为妒忌，她们是因为妒忌她和我在一起了才这样对她！而我这个罪魁祸首竟然是她死后，才听到别人说的...」 他低吼着，双拳捏得紧紧的。 「她因为被排挤心力交瘁，我没体谅她，没尝试去了解她，只觉得她和我相处时笑容越来越少，话也不多，总问我会不会离开她，我觉得她烦，就总是和她吵架，我没有去想过她发生了甚么...」 然后，他的一些异性甚至同性好友，都在他身边说苏诺馨的坏话，说她行为举止不正经，说她好像和其他男生约会... 争吵越来越多，让他开始嫌烦苏诺馨，也听信了这些传言，怀疑起了苏诺馨对他的爱。 「..我就是个白痴，我竟然信了..我竟然信了...我竟然为了这样，和她提了分手..」颜凡的泪终于落了下来，一滴一滴地沾湿了地毯。 「如果...如果我没有和她分手，如果我有好好地体谅她，如果我不是任由她一个人去面对一切冷嘲热讽..她或许最终就不会选择跳下去了...」颜凡几乎无法继续説话，整个人流离在崩溃的边缘。 他的内疚，他的痛悔，他的悲痛，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袒露在了许愿安的面前。 而许愿安，却説不出一句「你没错」去安慰颜凡。 如果她是苏诺馨，她想她在跳下去之前一定很绝望。 最令她绝望的，是自己以为亲密的男朋友，对自己的不关心，对自己的狠心。 无论颜凡帮了她多少次，许愿安还是做不到告诉他，他在这件事上没错。 他错了，即使责任不全在他身上，他还是错了。 与此同时，她也真的明白，为甚么颜凡要这么坚持的帮助她。 他..是害怕她会成为第二个苏诺馨吧。 他对她真的很体贴，很关心，可他在做那些举动的时候，是不是在想像她就是苏诺馨？ 他藉她弥补以前犯下的错，减轻自己的愧疚，而她也藉他对更多人敞开了心怀，不再孤单地迎接所有的风雨。 从某个角度而言，他们互不相欠。 只是那份付出去的喜欢却难以再收回来。 她可怜苏诺馨，她替苏诺馨的过去难过，可是她也有点羡慕苏诺馨。 她大概永远都不可能超越苏诺馨在颜凡心中的地位吧。 气氛悄然染上的悲凉，让两人相对无言。 CHP.6 我没有喜欢你(9) 待颜凡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点，他才红着眼眶开口，「我无法对这段过去释怀，也大概永远不可能忘记她了..所以，我不能喜欢你..许愿安，对不起..」 他一开始没有想过要把话説得这么直白，但到了最后一刻，他还是説了出口。 这是他要面对的东西。 只是说出口的那一刹那，心却痛了一下，好像即将要失去甚么。 而许愿安也亦然。 她应该马上离开，颜凡已经説得那么清晰了，她不该继续纠缠的。 但她的手脚却不受她控制。 可是，许愿安和颜凡都忽略了一件事。 颜凡説的是不能喜欢，不是不可能。 即使颜凡自己不承认，其实他潜意识中説的话，已经清晰地显示出，他也喜欢上了许愿安。 「颜凡，我之前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没有喜欢你，至于...那个吻真的是一个意外，我..我..我..」 许愿安把眼一闭，狠下心道:「我是梦见江冬了，我以为你是他，才吻了上去，所以，你不用在意，我其实都不太记得了，我那时还以为是在梦里..我真的只把你当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 她心中默默向江冬道歉，毕竟她现在也只能想到一个男生名字。 事实上，她的谎言漏洞百出，然而已经基本上失去判断能力的颜凡却呼吸一窒。 她说的是真的吗... 那自己，岂不是在自作多情？ 他烦恼的事情解决了，可不知为何，心头却越发空虚难过。 「是..是吗？那是我误会了,..对不起，让你听了我讲那么多废话。」颜凡勉强挤出笑容。 两人口不对心地应酬了几句，许愿安就说她要回家，脚步匆匆地离开了酒店。 只因她的泪水，已经快忍不住了。 颜凡独自留在房中，默默地发呆。 冷静下来了，他开始想不透为甚么自己藏了那么久的秘密，却能这么轻易地告诉许愿安。 想来想去，他只将原因归纳成他们相信彼此会保守彼此的秘密。 之前许愿安愿意和他说她的一些故事，不也是因为这样吗？ 所以，这些都不是喜欢。 她不喜欢他，他也没有喜欢她。 他们只是朋友...或者説，只是一对曾经很好的朋友。 至于过了今天，他们将来还会不会是朋友，他就真的不知道了。 説不定..会成为陌路人吧。 颜凡唇角露出一丝苦笑。 ＊＊＊ 离开酒店后，许愿安仓惶逃进洗手间中，狠狠地哭了一场，然后又到街上等哭过的痕跡没那么深才回家。 按下门铃，打开家门，迎接她的是一巴掌。 按照平时的习惯，她应该息事寧人地任由赵嫻打下去，然后听她刻薄地骂几句，不作任何回应。 可这次，她听从了自己内心的渴望，抬手捉住了赵嫻的手。 赵嫻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愣了一下后勃然大怒，「你行啊你！一夜不归家，不听电话还要关机，回来了还敢捉住我的手？你知道甚么叫孝顺吗？你简直连畜生都不如！你..」 「我不知道甚么叫孝顺，我只知道甚么叫父不慈，子不孝！我只知道如果我连畜生都不如，那生出我的你也是！」 这是许祈均第一次看到姐姐反抗妈妈。 CHP.6 我没有喜欢你(10) 赵嫻几乎被惊呆了，这还是她那个软弱，任由她殴打的女儿吗？她竟然敢开口反驳她？ 真的是造反了！ 赵嫻气得话都説不出来，衝进了厠所找鸡毛掸子。 许愿安出乎意料的平静，连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心里竟没有任何波澜，只镇定地关了门。 在客厅的许祈均心惊胆跳，马上跑过去拉着许愿安的手，「姐姐你先来我的房间避一避吧。」有他和姐姐在一起，妈妈应该不会太过分的。 许愿安内心一软，拉起许祈均走到他房间前，却没有进去，只半蹲着道，「祈均，你先回房间玩一会，等一下姐姐来找你。」 许祈均看着许愿安苍白却倔强的脸孔，默默地点了点头，关起了房门。 「许愿安！给我滚过来！」赵嫻气势汹汹地拿着鸡毛掸子站在不远处，暴喝道。 许愿安身子一僵，深呼吸了一下，才走了过去。 没等她再开口，赵嫻已经将鸡毛掸子挥了一下，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 「你还敢反抗我，你疯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刚没接我电话，害得我打牌没人给我送钱，你知道我丢了多大的脸吗？还有，你夜不归家还有理了吗？整晚也不知道去干嘛了？和男人廝混去了吗？你...」她边骂边打。 许愿安如同死尸一般，对身上的疼痛和不堪入耳的辱駡都没有丁点反应。 等赵嫻打得解气了，准备像往常一样，随手扔下鸡毛掸子就走，许愿安却突然出声了。 她忍着浑身的剧痛坐了起来，双眼看着赵嫻，道:「这是我最后一次任由你打我，我已经长大了，不是非要父母不可了，再有下一次，我就离开这个家，你也休想再从我説中拿到半分钱。」 她这番话説得很平淡，却让赵嫻气得发抖，想要抓起鸡毛掸子再打许愿安一顿，却又不想没有许愿安的钱。 许愿安看着赵嫻脸如铁色却要拼命忍住的样子，唇角悄然上扯，露出些许嘲讽，却不知道是在嘲讽谁。 可能是在嘲讽赵嫻，也可能是在嘲讽她自己吧。 她的母亲其实在乎的是钱，而不是她的女儿会离开。 不然她怎么会一点紧张，一点歉意，一点后悔都没有？ 许愿安扶着茶几站了起来，然后一拐一拐地走进许祈均的房间。 许祈均眼睛红红的，一把保住了许愿安，带着鼻音地道：「姐姐你不要走..姐姐我以后会保护你的..我替你跟妈吵好不好..」 许愿安被碰到了伤口，痛得身子轻轻颤抖这，苍凉的内心却仿佛涌入一股暖流，整个人好像不再冷得可怕。 她不顾会扯动到伤口，轻轻地蹲下抱住了许祈均，「不用，妈不会再跟我吵了，跟妈吵，你会为难的不是吗？」 赵嫻儘管有千般不好，百般不好，面对许祈均，她依然是一个慈爱的母亲。 她有理由不孝，可许祈均不应该为了她变得不孝。 「姐姐有你在身边，就够了。」许愿安紧紧地抱着许祈均，轻声道。 是颜凡教懂了她，有人陪伴的美好。 只是，现在是许祈均成为了她最后一根稻草，让她不至于沉溺在悲伤的海洋中。 CHP.7 内心的波涛(1) 那天过后，许愿安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该笑就笑，也没有特别少话，在班上看到颜凡也不会刻意低下头，反而会很正常地打个招呼。 那次孤儿院探访事件中，鐘如婷説的话传开了之后，对许愿安的针对也明显减少了，和许愿安的交流也多了点，而许愿安也少了些自卑，少了些退却。 她最大的改变，就是不会刻意不接触男生。 她发现自己已经能忍受一些短暂的接触了。 在所有人眼里，许愿安只是更像一个普通的女生了，可颜凡却无故心里发闷。 是他亲手营造出这局面。 这明明是他最想看到的场景。 为甚么他见了却一点满足感都没有？ 颜凡不敢再想下去。 他一隻脚已经踏进了泥潭，却还是不自知。 许愿安也不可能留意到颜凡的想法。 她所有的精力，都用来伪装自己过得很好。 装得几乎她都真的相信自己过得很好。 在学校没有人排挤，在家里最多父母把她当隐形人，时不时和林思茹，江冬出去玩玩，打工也没怎么遇到奥客... 她的生活比以前好了好多，只是少了一个他。 她懂自己应该知足，只是她做不到。 她越装得没事，心里就越不平静。 「愿安，你在发甚么呆。」许仪小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许愿安愣了愣，目光从远处移回近处，才发现有客人在等待收费，脸上已经有了一点点不耐烦，而许仪已经一边道歉一边替客人结账。 许愿安不好意思地对客人歉意笑笑，稍微退开了几步，以免挡到许仪。 等客人离开后，许愿安马上道歉道：「抱歉，我..我不该在工作时间发呆的，我..」只是不自觉地想要看看那个他会不会经过而已.. 这句话不是一个合理的理由，许愿安也不可能将它说出口。 许仪皱着眉头，红唇微启，想要说些甚么，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声叹息，「还好没遇上难搞的客人，你下次注意点。」 她也不是没经歷过年轻时候，一眼就看出许愿安心里肯定有事，想要训斥的话也不太能説得出口。 看着这些天许愿安强颜欢笑的样子，她想要劝説，却也无从开口。 不是每一件事，都是説开能解决的。 也不是每一件事，都是能靠别人给意见解决的。 总有些事，是要自己去跨国的。 只是许愿安的样子到底还是让她有点担心了，想説的话也有点説不出口了。 「愿安，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许仪最后还是直白地道。 许愿安惊讶地抬头看她，没等她接话，许仪已经一口气地説了下去。 「我未婚夫是美国人，所以我会移民过去，我已经大概办好手续了，大概下一个星期左右就要走，所以，店里会改派新店长过来。」 「你要走了？」许愿安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呆呆地问。 「嗯。」许仪情绪也有点低沉，却还是挤出了温柔的笑容，「你不用担心，新来的店长也是我的朋友，他人蛮不错的，很好相处，我会让他多关照你一二的了。」 「嗯。」许愿安咬着嘴唇应了一句，然后还是露出一个笑容，「我先预祝你新婚快乐了，那个...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原来世事变迁，真的无可推测。 这间超商，是她第一次打工的地方，许仪也是在颜凡出现前，唯一一个让她感觉到人性还是有美好的存在的人。 只是，她没有想过许仪突然就要离开了。 心中诸般不捨，许愿安却不知如何表达，最终只鼓起勇气，轻轻地给了许仪一个怀抱。 许仪一愣，顿时反应过来，反手轻轻地抱了下许愿安，心中同样充满不捨。 这个女生第一次踏进来的时候，手臂有好几道淤青，让她心生好奇，之后越是了解这个女孩的背景，她就越是怜惜她，不知不觉就会特别照顾她。 她看着许愿安从一开始那个有点畏缩，异常沉默的女生，一步一步变成现在一个看上去正正常常的女生，心中感动不少。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希望能见证到这个不幸的女生能收穫到自己的幸福，像一个被宠坏的女孩笑得无忧无虑的那一刻。 「许愿安，你一定会成为最好的女生的。」许仪轻轻地道。 然后她松开了许愿安，继续招呼客人，从她笑语盈盈的脸上，绝想像不到她刚才几乎要落泪。 许愿安那一刻除了不捨外，也没有很特别的感受，可是过后，她却总会想起许仪的那句话。 她感谢许仪给她的肯定。 当她每一次想要退缩放弃时，那句话就会自动浮现在她脑海中，都会为她注入新的勇气，让她再一次去尝试。 尝试去追逐颜凡的身影。 CHP.7 内心的波涛(2) 新的店长很快转了过来，许仪和他完成了一些交接工作后，正式辞去了店长一职，在最后一次聚餐完结后，她搭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告别了曾经在这片土地的一切。 新的店长叫莫翰，挺温文尔雅的一个人，第一印象很难给人恶感。 「你好，你就是许愿安吗？我听阿仪讲起过你。」莫翰脸带微笑，跟许愿安打招呼，体贴地没有伸出手。 许愿安略一晃神，他这样笑着的样子，好像有点颜凡的影子... 真奇怪，明明两个人外貌根本没有相似之处嘛。 许愿安把这念头扔掉，主动伸出手一笑，「我是，你是我们的新店长莫翰吧？欢迎。还有，我的..病已经好了很多了，平常的接触是可以的。」想来许仪也告诉过莫翰她的病情了吧。 莫翰伸出手和许愿安握了握就松开手，有点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毕竟我们是第一次见，怕你会反感啦。」 许愿安哑然失笑。 不过，从这件事看来，他真的是个很有风度礼貌的男人呢。 看着那么年轻，处事却这么成熟，倒让她有点许仪的感觉。 出于这种想法，许愿安和莫翰的关係还算不错，平时工作时也会説説笑笑。 只是对着那张笑颜，总会让她更轻易地想到了颜凡。 他们已经足足一个月没有聊天了。 説句实话，她是想去找他的，可是，她却抹不开脸去。 更何况，去了又能怎样？和他多聊天了，难道就能取代那个女生在他心里的地位吗？ 「许愿安？许愿安?」 许愿安猛然扭头。 「阿仪还真的没説错欸，你真的很喜欢发呆。」莫翰笑着打趣道。 许愿安呼了一口气，露出歉意的笑容，「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以后我会多注意的了。」 其实以前她也没有总发呆，只是现在... 可不管怎么説，她都不能再这样了，毕竟现在的店长不再是处处包容自己的许仪了。 更何况就算还是许仪，她也不能总做个发呆的员工吧。 「莫翰，你在干嘛？」一把柔柔的声音忽然响起，让两人都吓了一跳，看了过去。 一个画了淡妆，穿着长裙的女生站在收银枱前，一双大眼直直地看着他们，里面翻腾着隐约的小火焰。 「和员工联络感情嘛。」莫翰戏謔地道，脚下却快速地绕过收银枱，走到女生旁边。 「原来是联络感情啊，差点以为是调情呢。」女生撅起小嘴，嘀咕着道，也没特别大声，就是其他两人能听见而已。 莫翰一皱眉，轻轻地敲了下女生的脑袋，「乱想乱説甚么呢。」然后又搂过她肩膀，转头对许愿安笑道，「这是新员工兼我的女朋友，她叫徐嘉琳，她就是有时候説话不经脑袋，你别在意啊。」 徐嘉琳拍了他一下，咬牙切齿地道：「谁説话不经脑袋了啊?」 莫翰咧咧嘴，连忙道，「我我我，当然是我啦，谁敢这样说我们的徐大小姐啊，不过徐大小姐，你这是来干嘛的？你好像明天才上班吧？」 徐嘉琳想綳着脸，却又忍不住扑哧一笑，「好啦，别在这里耍贫嘴了，也不怕别人见笑，我就是来找你吃晚饭的。」 「大小姐，我才第几天做店长啊，你这就让我溜？」莫翰目瞪口呆。 「我是这样的人吗？又没让你走开，我陪你在便利商店吃啊。」徐嘉琳嘻嘻一笑。 莫翰松了口气，脸上满是宠溺，「对欸，徐大小姐最棒最体贴小的了。」搂着徐嘉琳走了几步后又突然想起甚么似的扭过头，歉意道，「抱歉，我先吃个晚餐，很快回来，另一个店员应该很快也来了，现在就先辛苦你了。」 许愿安抿嘴一笑，「没关係，你们快去吃吧。」 徐嘉琳打量了许愿安一下，心里莫名有点敌意。 许愿安自然毫不知情，此时的她还在感概原来莫翰还是个风趣的人呢。 如果..如果颜凡是她的男朋友，他们的相处也会是这样吗？ 许愿安羞红了脸，不敢再想下去，强行打起精神来招待客人。 CHP.7 内心的波涛(3) 「等，等一下！」 背后传来女孩的呼唤声，促使这个衣着朴素的中年男人停下脚步，转头一看。 一个身穿超商制服的女生正向自己跑来。 女生停下来大口喘了几下气，然后又戴上了职业的微笑，拿着一个黑色的钱包举起来，「请问这是您的钱包吗？」 他一惊，几乎是用抢的方式拿回了钱包，他的身份证，银行卡可都在里面呢。 等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的举动有多失礼，脸上顿时带了几分尷尬，「抱歉，这个钱包确实是我的。」 女生笑容依旧礼貌，「没关係，钱包是我刚在地上看见的，能帮到您真的太好了呢。」 女生自然是许愿安，送完钱包后，她又很快地回了去店铺，只是却不断想到刚刚的那个人。 怎么好像有点像颜凡？ 那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啊。 许愿安踏入门口，转念一想，暗暗嘲笑自己。 甚么一样啊。 自己根本是见每个人都想起颜凡，才会觉得人人都像他而已吧。 「你追个客人怎么要这么久啊，快快快，快去上架，我可搬不动这些东西。」徐嘉琳在收银机那边，一脸不耐烦地吩咐道。 许愿安轻轻瞥了她一眼，应了一声。 这几天徐嘉琳一直对她横挑鼻子竪挑眼的，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莫翰在的时候还好，他一不在，徐嘉琳就变本加厉地挑刺，活生生一个女主人的样子。 该不会是出于莫翰对她的几分照顾吧？用得着那么小气吗？ 许愿安觉得很头痛，她又不能再不确定的情况下去让莫翰对她疏远点，或者去跟徐嘉琳说不要误会，万一不是自己推测的那样的话，那也太像个自恋的神经病了啊。 想来想去，她也是只好忍了。 算了，经歷过几年欺凌的自己，还怕这点小挑刺吗？左耳入右耳出就是了。 想到这，许愿安就安静地搬搬抬抬了。 才放好了一个箱子的货物，莫翰就回来了。 「咦你怎么一个人在上架啊，不嫌重吗？」莫翰奇怪地问道。 许愿安默了默，她总不能说是你女朋友吩咐的吧，她又不是打算挑拨他们的感情。 「闲着没事干，就帮忙上上架而已啦。」许愿安浅笑着道。 「哈哈那我也来帮帮忙好了。」莫翰说做就做。 两人有説有笑，一起搬货物的场景落在徐嘉琳眼中，仿佛成了在约会，而许愿安则成了不折不扣的狐狸精。 若眼神能杀人，许愿安肯定已经被徐嘉琳杀了上千次了。 长得那么好看，莫翰还总是对她特别关照... 要是长久下去，莫翰肯定会被这个女生诱惑走的！ 徐嘉琳越看许愿安越是不顺眼。 许愿安不经意地往后看了一眼，几乎要被徐嘉琳的眼神吓死。 天，她看着自己的目光怎么这么怨恨啊？ 她和莫翰也没有很深入的接触吧？ 用不用醋劲这么大啊？ 许愿安头皮发麻，赶紧放下商品，走了过去道：「嘉琳，我有点搬不动了，我们可以换换吗？」 算这个狐狸精有点眼色！ 徐嘉琳怒火减退了一点，冷傲地昂头走过许愿安，然后马上换上了一张似喜似嗔的笑脸在莫翰身边帮忙。 许愿安代替徐嘉琳守在收银机，表示对这变脸技术十分敬佩。 同时，她心中开始有点不安稳。 这份工作，大概做不长了呢.. CHP.7 内心的波涛(4) 在另一边，那个中年男人拿着钱包过了马路，笑着向一个男生走去，「儿子，好久不见了！」 儿子收起手机，抬起头，脸上露出一点笑容，「好久不见，爸。」 正是颜凡。 「我跟你说，我刚刚在超商买酒的时候竟然不小心掉了钱包，还好有个女店员跑了出来，我还一时惊讶直接抢了...」颜父口沫横飞地分享自己刚才的经歷。 颜凡顺着父亲的指头看了过去，心中微微一动。 这间超商.. 「那个女店员好看吗？」颜凡似是漫不经心地问。 颜父一愣，回想了一下，「我没仔细看，不过是挺好看的，白白净净的一个女生吧。」 颜凡点点头，目光幽深地看了看那间店。 那个女店员..会不会是她？ 真想..去找找她呢... 可是，他有甚么资格再去打扰她的生活？ 颜凡笑容多了一份苦涩。 「你对那个女店员感兴趣吗？」颜父随口问道，然后就后悔了。 也不知道之前那件事对他的影响过了没.. 颜凡却没有特别大的反应，笑笑道：「没有啊，我们去餐厅找妈吧，她该等急了。」 颜父松了口气，一边迈开脚步，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儿子啊，你好像...心情好了不少啊？」 颜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蛮有深意地道了句:「可能吧..毕竟遇上了很多人很多事呢..」 她总以为他拯救了她，却不知她也同样把他拉出了黑暗的深渊。 他还是无法脱身，是因为他自己刻意重新跳了下去吧。 可如果不跳的话，深渊底下的那副尸骸会孤独的.. 他一辈子都脱不了身，就不要再把她拖下来了。 放手，让她独自安好一生，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颜凡走的脚步轻快了不少，仿佛想开了甚么。 又或许，只是假装想开了甚么.. 真正的答案，谁知道呢？ 重点只是当事人愿意接受哪个答案而已... ＊＊＊ 时间飞快逝去，转眼间离暑假就只剩下一个月。 许愿安打工却越发艰难。 原因无他，皆因徐嘉琳随着时间一同膨胀的醋意。 总是故意指点她去干一些粗重活，又拼命对她挑毛病，如果碰巧莫翰在场帮她説话的话，徐嘉琳更是会直接跟莫翰大吵一架。 事实上，最近他们吵架或冷战的次数明显上升中。 对于这现象，许愿安也是无可奈何的，也有点内疚。 虽然她没有主动做些甚么，但到底这对情侣吵架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她啊。 渐渐地，辞职的念头在她的脑袋中打转。 之所以迟迟下不了决定，不过是因为她真的在这里做了很久，有点捨不得离开而已。 可是徐嘉琳的行为却是变本加厉。 就像这一天，许愿安甚么都还没做，只是单纯地站到收银机旁边，徐嘉琳就小声地骂了一句，「狐狸精！」 许愿安想要假装听不见，另一边的莫翰却已经沉下了脸，道：「嘉琳，道歉。」 「莫翰！你又为了这个人凶我！？你到底知不知道谁是你的女朋友！？」徐嘉琳的声音尖得刺耳。 「我这是帮理不帮亲！嘉琳，我和许愿安根本就没甚么！你不能总是这样针对人！」莫翰也有点生气了。 「甚么帮理不帮亲！你根本就是看上了她！要不然你怎么会处处护着她！」徐嘉琳竭斯底里地大声道，丝毫不管店中还有其他人。 莫翰不想被人看热闹，板起了脸道：「徐嘉琳，你要是不想让人看你笑话，就赶紧闭嘴，我之后再跟你说。」 「以前..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从来不凶我的..你..你现在却...」徐嘉琳颤抖地説道，泪珠滚落，然后就呜咽着跑走了。 CHP.7 内心的波涛(5) 莫翰看着徐嘉琳跑远的身影，揉了揉眉心，转身向许愿安道：「抱歉，我会让她收敛一点的。」 许愿安轻轻摇头道:「没关係，你..有没有跟她解释过？」 莫翰苦笑一声道：「怎么可能没有，可是她也听不进去啊。」 也许是压抑得太久了，莫翰忍不住大吐苦水，「她最近也不知道是怎样了，脾气越来越大，天天因为些鷄毛蒜皮的小事跟我吵半天..」 「店长，我们..」许愿安突然拼命地眨眼睛，无果后想要打断了莫翰的话。 然而莫翰却没发现许愿安的苦心，完全沉溺在自己的烦恼中，「而且她还特别喜欢挑人多的地方吵，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受不了那你就不要受啊。」一把冷冰冰的声音在莫翰背后响起。 莫翰僵硬地转身，看到了徐嘉琳红肿着双眼，却满含着怒火的脸庞。 许愿安暗叹一声，完蛋了。 「我不和您在这里吵，来，我们去另一边吵，省得丢了您的脸！」徐嘉琳咬牙切齿，説出来的话越发刻薄，硬是把莫翰扯走了。 许愿安站在原地，无力地又叹了一口气，只能暗暗祈祷他们不会吵得太厉害。 可是老天爷显然又忽视了许愿安的愿望。 因为两人的临时离开，许愿安好不容易才叫了一个平时关係还可以的同事回来帮忙后，才飢肠轆轆地去了用餐区吃午餐。 然而盖子都还没打开，徐嘉琳就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直奔用餐区。 在许愿安发现的时候，徐嘉琳已经明晃晃一巴掌拍了下去。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吸引了店内客人的注目。 许愿安白皙的脸孔浮现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熟悉的感觉唤醒了很久以前的回忆。 眼前徐嘉琳的身影仿佛和李恋欣重合起来。 许愿安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徐嘉琳被许愿安的目光刺激到了般，越发的疯狂失态，扬手准备再打一次，「你这个贱人..你..」 骂着，她的手准备挥落。 许愿安正准备猛然抓住她的手，却发现已经有人代劳了。 可是她寧愿再被打，也不想那个人出现在这种场景。 是的，那个人是颜凡。 此时他的眼中充满了怒火，用力捏紧徐嘉琳的手臂，声音低沉，「你敢打她？」 徐嘉琳的瞳孔带着惊慌，没想过竟然会有男生出来帮许愿安。 此时，莫翰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见到眼前的一幕，下意识就上前想要拉开颜凡的手。 然而颜凡却坚持不放。 「颜..颜凡，不要这样..」许愿安扯了扯颜凡的衣袖。 颜凡看了许愿安为难的脸孔一眼，默不作声地松了手。 徐嘉琳一获得自由，就急忙躲到了莫翰身后。 莫翰这时才留意到许愿安脸上的巴掌印，没差点要昏过去。 跟他吵到一半跑掉的原因，就是要跑回来打无辜的许愿安一巴掌? 莫翰把徐嘉琳从身后扯了出来，瞪着她道：「徐嘉琳，跟许愿安道歉，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你不要牵连别人好不好！」 一听到许愿安的名字，徐嘉琳最脆弱的神经又被触动了，立马大声反驳道：「明明就是她诱惑你，我们才会吵架的，你竟然说不关她的事！莫翰你是不是..」 「徐小姐，请你不要乱説话！」 颜凡冰冷的声音响起。 徐嘉琳一看到颜凡就想起刚刚的疼痛，眼下红印都还没褪色，她还不至于这么快忘了痛，连忙闭起了嘴。 现场气氛充满了寂静。 许愿安揉了揉眉心，既没心情处理，也不想在公众场合跟徐嘉琳吵架，「徐嘉琳，我再说一遍，我和莫翰甚么都没有，你再这样不讲道理，对大家都不好。」 「今天的事我不想追究了，你们自己谈清楚吧，还有，我明天会给你辞职信。」许愿安淡淡地对莫翰道，然后也没留给莫翰反应的时间，转头离去。 走到门口，许愿安特意停了停，想着颜凡肯定会跟出来，然而等了片刻后，却依然没有动静。 许愿安往后看了看，依旧空无一人。 人家刚刚帮了你，已经是纪念着旧情而已，你还想人家追出来，根本就是贪得无厌。 许愿安心中笑笑，这样告诉自己，转回头来，却发现颜凡正站在她正前方。 莫名，她的脸红了红，刚刚心中的失落怒火，全部都不翼而飞。 CHP.7 内心的波涛(6) 颜凡看着许愿安，叹了一口气，眼底却隐藏着一丝无人能发现的宠溺和怜惜，「你怎么又被人欺负了？要不是我刚好去买东西，你就让她白白打你吗？」 那瞬间，许愿安突然有种仿佛两人之前甚么都没发生过的，颜凡还是那个説话偶尔有点毒，却每一次都在她身边帮助她的错觉。 几乎是潜意识的，她咬着嘴唇笑了，「我当然不会这么傻站在那里让她打，而且啊，是你每一次都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刚好出现好不好。」 颜凡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淡笑着开口，「那请问这一次是为了甚么而这么狼狈呢？」 许愿安察觉到颜凡刻意移开的目光，心中雀跃的心情猛然一沉。 他是怕自己误会吗？ 算了，自己就别让他为难了吧。 许愿安打消本来打算详细把事情説一遍的念头，收敛了笑容，简洁地道：「就是我新店长的女朋友对我和店长有点误会，所以讨厌我而已。」 颜凡悄然瞄了许愿安一眼，看到她俏美的脸孔冷若冰霜，猛烈跳动着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 自己果然不应该问这么多啊，明明下定决心要保持距离了，现在他又在干甚么？ 话虽这样说，颜凡却捨不得迈开脚步，扯开话题道：「你要回去换衣服拿东西吗？」 许愿安低头看看自己的制服，唇角扯出一抹笑，「不了，走出去看起来挺帅的，可就这样走回去很奇怪吧，反正也没甚么重要东西，手机钥匙也在身上。」 颜凡配合着许愿安笑了笑，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 尷尬在两人之间蔓延，取代了刚刚的舒适悠闲。 许愿安首先受不了，率先道：「那个..我先回家了。」説着便迈开脚步。 颜凡脱口而出道：「我也要回家了，我们一起吧。」 话刚出口，颜凡就忍不住想自打嘴巴。 他到底是在说甚么啊？ 可无论如何，説过的话也是收不回来了，颜凡只好硬着头皮和许愿安并肩走着。 两人一路沉默，却仍旧感受不到对方紊乱的心跳。 直至分别，两人也只是各自捂着心口，拼命催眠自己冷静，却不敢想起那抹身影。 或许两人都是想要打破僵局的，只是谁都没有勇气再去挑明白一次，也都做不到装着没事发生地去聊天而已。 ＊＊＊ 第二天，许愿安带着辞职信和洗好的制服回到了店中。 环视了一下店中，没有徐嘉琳，只有另外几个店员和莫翰。 此时，莫翰面对许愿安的辞职信，脸色有点复杂，「许愿安，其实你没有必要辞职的，説真的，应该走的是嘉琳，不是你。」 许愿安云淡风轻地一笑，「没关係，其实这封辞职信我早就该给了，毕竟，你们的误会是因我而起。」 当初第一次见到他们的互动，她一直觉得很可爱很甜蜜。 她不想破坏这份美好，却没想到事情不知不觉已经变得更严重。 在他们误会更深前，自己还是离开好了。 「不是，你说的甚么话呢，这明明根本与你无关..」莫翰皱眉道。 「和我有关係，明知她醋劲大，我们就应该多保持距离的。」许愿安打断他，无奈一笑，「即使没有关係，我也受不了那份破坏你们感情的愧疚，你就当我是想换个新环境工作，收了这封辞职信吧。」 莫翰一噎。 其实站在他的立场看来，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许愿安从他的生活消失了，徐嘉琳便不会整天因为许愿安和他闹，他们的感情就可以慢慢修復。 説实话，他很喜欢很喜欢徐嘉琳，即使喜欢到徐嘉琳这样闹，他也没动过分手的念头。 可是他不肯定，徐嘉琳会不会被自己的疑心磨到主动跟他分手。 只是因为私人原因让许愿安辞职，未免又对许愿安太不公平.. 「店长，我已经决定好的事，是不会反悔的，辞职信我给你了，我也不会收回的了。你与其思考如何做才是最好，倒不如想想如何哄好徐嘉琳。」许愿安看着莫翰苦思的样子，耸耸肩道。 説真的，她不可能对徐嘉琳有甚么好感，也不喜欢她刁蛮的性子，可她对徐嘉琳敢爱敢恨的性情还是佩服的。 更何况，莫翰对徐嘉琳的深情她一直看在眼里，莫翰可没有对不起她甚么，所以，她也希望两人的爱情能继续下去。 想到这，许愿安轻轻地道：「徐嘉琳会这样闹，可能是安全感太薄弱了吧。」留下这一句话后，许愿安离开去拿回自己的东西，然后就踏出了门口，莫翰也没有再做挽留。 然而，走出门口后，许愿安却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CHP.7 内心的波涛(7) 「你辞职了？」徐嘉琳倚在墻边，神情淡然，和昨天疯狂的样子判若两人。 许愿安停下脚步，淡淡地点点头。 「..对不起。」 「甚么？」许愿安讶异地猛然看向徐嘉琳，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幻听。 联想一下昨天那个毫无悔意，竭斯底里的徐嘉琳，许愿安简直不敢相信她会道歉。 「我说，对不起。」徐嘉琳看向远方，平淡地道：「昨天是我太激动。」 「你这回倒是挺平静的。」许愿安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徐嘉琳微微偏头看向许愿安，竟露出了一丝苦笑，「我也不知道为甚么，一碰到和他有关的事情，我就冷静不起来。」 「你这样我真不习惯。」许愿安想着反正不会再见了，索性直言道。 说实在话，她们由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从未和平共处过，现在徐嘉琳突然一副要谈心的样子，真的蛮让她不适应的。 徐嘉琳愣了愣，突然微微一笑，「我就是突然有感而发而已，其实特意等你出来，也只是想和你道个歉，毕竟这些天，我是真的太过分了..」 「其实，我知道你们没甚么，只是太害怕他会喜欢你，所以才忍不住吃起醋来，昨天我们吵架时，他处处维护着你，我一时气不过就..」 徐嘉琳顿了顿，继续道：「总之，真的对不起了，还害你辞职了。」 许愿安耸了耸肩，「道歉我接受，不过我也还是不会喜欢你的。」 徐嘉琳扑哧一笑，「这个你放心，我也还是不喜欢你。」 许愿安也忍不住抿唇笑了，「如果你一直是这性格，説不定我们关係还能不错呢，现在嘛，我就只能祝福你们幸福啦。」 徐嘉琳学许愿安刚刚的样子耸耸肩，无奈地道：「脾气一上来，我是真的控制不住，不过谢谢你的祝福，我也祝你和昨天那男生也幸福吧。」 许愿安笑容一顿，「我们..像情侣吗？」 徐嘉琳肯定地点点头，然后一蹙眉，「你们不是吗？」 许愿安咬咬唇，勉强再挤出一个微笑，「他可不喜欢我。」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你？他要是不喜欢你昨天能这么生气吗？」 徐嘉琳最后这句话一直在许愿安脑海中回荡着，让她就这样一路精神恍惚地回到了家。 颜凡喜欢她？ 怎么可能啊？ 就算当他对自己有那么一丁点的好感，可他真正喜欢的还是苏诺馨啊。 肯定，肯定是徐嘉琳误会了。 而且啊，她也已经跟颜凡説了她喜欢的是江冬不是吗？他肯定相信了吧？ 然后他也没有追问自己，肯定是对自己不感兴趣啊。 对，就是这样，许愿安，你不要再多想了。 不就是一个不了解你们的陌生人的误会嘛，你干嘛有这么纠缠？ 许愿安你倒是醒醒啊！ 于是，当许祈均推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满脸通红，拼命虐待枕头的姐姐。 许祈均：「...」 谁能告诉他，姐姐是发生了甚么事? 「姐..那个林思茹来电话了，你不是要上课吗？」许祈均小心翼翼地开口。 许愿安一怔，抛开枕头叫了一声，「我忘了！」 説着她就飞快走向书桌拿起几样东西塞进包里，然后拿起包包，抱了许祈均一下，「谢谢你的提醒啦。」 説完她就迅速地哼着小调离开。 许祈均呆在原地，一如以往地傲娇嘀咕着，「我就是帮忙传达一下，你在那里发甚么疯啊，随随便便就抱人..」 然而他的脸上却早已忍不住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姐姐终于不再压抑哀伤了。 真好！ CHP.8 她的出现(1) 辞职后的大概一个星期，许愿安又找了一份手摇饮料店的工作，店铺在大学附近，平时上课前或下课后去打工，走过去也算是方便。 就这样打工读书地过了几个月，大考结束，暑假也即将要开始了。 至于考试成绩一方面，许愿安倒也还算可以，毕竟她甚少逃课，平时也会抽空温习，最后考出来也不算太差，就是叶素倩成绩好她一点点，王玲就不断出现在许愿安面前，不停贬低她这一点让人烦。 不过自从鐘如婷和她反面后，叶素倩也真的是消停了不少，不然这时候该传出甚么许愿安用身体交换成绩之类的谣言了。 至于林思茹痛痛快快地玩了一整年，考试凭着最后两个星期的努力却也勉强过关，乐得拉着许愿安要去ktv通宵唱歌。 令许愿安惊讶的却是江冬，她是远远没有想到，这个总爱靦腆笑着的男生，成绩竟然好到是他那个系的第一名。 这正好给了林思茹一个藉口，拉着许愿安和江冬在暑假开始后的一个星期去了ktv，还叫了好几瓶酒，不让许愿安和江冬点其他饮料。 许愿安不怎么爱唱歌，就拿了瓶度数低的鸡尾酒慢慢喝。 林思茹也是让她大开眼界了，连续唱了一个小时都还没厌倦，喝了就大口大口地喝酒。 这就罢了，偏偏她酒量也不是很好，喝了一瓶已经是半醉了，正拉着不敢喝酒的江冬嚷着道：「你怎么一滴酒都不沾呢？快喝啊！」 然后，许愿安就眼睁睁地看着林思茹整整灌了江冬半瓶酒。 看着摇摇晃晃对她走来的林思茹，许愿安吓得头皮发麻，她酒量还行，可也经不起这灌法啊！ 还好，林思茹只是递给她一个麦克风，「安...安，我们也来唱一首吧！」 「你都醉成这样了，还唱啊？」许愿安看着林思茹面颊通红的样子，失笑道。 林思茹坚持点头，「唱！」説着，便晃悠着走出点开了一首出名的情歌。 陪林思茹唱了三四首，再跟江冬唱了一首后，许愿安觉得自己的嗓子都要冒烟了，随便拿起一瓶酒就喝了几大口，再看看，却发现那是林思茹的。 下意识地看向了林思茹，林思茹无所谓地挥了挥手，笑眯眯地道：「喝吧喝吧。」然后就拉着江冬唱起了歌。 不知过了多久，江冬醉得趴在了沙发的另一边，林思茹也扔开了麦克风，笑嘻嘻地坐在了许愿安旁边，然后整个人就靠了过去。 许愿安无奈地笑着让她靠着，看着醉醺醺的林思茹，突然升起了点想法，小声地在林思茹耳边问：「思茹，你是不是喜欢江冬啊。」 怎么看，林思茹好像都一直在接近江冬啊。 林思茹耳朵一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憨憨地笑道：「没有啊，我才不喜欢他呢。」 她用力撑着身子，贴近许愿安的耳朵，笑得很单纯，「我告诉你啊，我喜欢的是..」 话未説完，她的手便没了力气，嘴唇在许愿安的脸颊滑过，整个人躺在许愿安的身上，双眼又闭了起来，显然已经醉倒。 许愿安：「...」话説到一半真让人焦急！ 吃力地把林思茹放好，许愿安站起来无力地看着两人躺在沙发呼呼大睡的样子。 他们是来唱歌还是来喝酒的？ 许愿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拿起手机决定去洗手间洗个脸。 「许愿安..」 在她迈出门口那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了江冬的声音。 然而一转身，江冬依旧沉睡中。 是她听错了吧。 许愿安转身离去。 CHP.8 她的出现(2) 陪着醉酒的两人在ktv包厢中过了一晚，第二天，许愿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看四周后，便看见两人一脸憔悴的样子。 看到许愿安终于睁开眼睛，林思茹一脸谢天谢地的样子，「天啊，你终于醒了，我头好痛，我们快结账吧，我要回家躺去！」 许愿安打了个呵欠，点点头。 反正她也睏得很。 然而回到家，她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再有任何睡意。 「你看你那女儿又不知道去哪里浪了！也不知晓给家里多赚点钱！」刚用钥匙打开家门，赵嫻高亢的声音就传进了许愿安耳里。 关上门走进去，便看到父亲许东毅站在赵嫻对面，一脸不耐烦地道：「那不也是你教出来的吗？关我啥事，你别在那跟我吵吵嚷嚷的。」 赵嫻一巴掌拍到旁边桌上，「你这说的甚么话！你就没有半点责任吗？要不是你妈偏不让我们打掉她，我们能多这个麻烦吗？」 许东毅哼了一声，道：「那我让你扔掉她了啊，你自己不扔能怪谁。」 赵嫻怒不可及，吼道：「要是被人发现我弃婴，倒霉的不就是我吗？这种主意你都敢提，有没有考虑我啊！」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丝毫不为意当事人许愿安就在旁边，亲耳听见他们的话。 或许不是没有发现，只是他们根本就不顾忌许愿安听到这些话。 许愿安听着这些让人心寒的话，却甚么感觉都没有。 自从前天许祈均去了夏令营后，他们就天天吵，吵着吵着就开始责怪对方没有看管好她。 天天听着类似的话，再伤人也变得麻木了。 这个家没了许祈均，就真的失去了最后一份温暖。 许愿安突然有了个离开家一段时间的念头。 这个念头太过诱人，躲进房间塞着耳机，仔细思考一下后，许愿安定下了一个目的地。 就回乡下祭拜祖母吧。 毕竟这一年除了祖母祭日之外，自己都没有时间回去，就趁着这个机会陪伴祖母，放松一下自己的身心也好。 打定主意后，许愿安就开始收拾东西，然后第二天留下了一张字条后，便乘上了一班清晨的火车。 反正她的父母其实根本不在乎她的去向，即使提及也只是当作吵架的理由而已。 她的乡下在郊野，当火车驶出城镇地区时，大地迎来了阳光，投射在田地和青草上，白云在蓝天中肆意舒展，窗外的风景美好得不可思议。 许愿安耳朵插着耳机，轻轻地哼着小调，倚着窗户看着风景，暂时将一切烦恼都抛诸脑后，放肆自己放松心神。 不知不觉，火车就到站了。随着零落的人群走出车站，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大概走了二十分鐘，许愿安终于回到了那间回忆中的小屋。 大半年没回来过，房子已经有点积尘了，许愿安习以为常地先放下行李，带了口罩，洗了几条抹布，便开始清洁房子。 弄好清洁后，就差不多是下午两点了，肚子却不怎么饿。许愿安随意地拿了几块饼乾吃掉后，闲来无事，便躺在了以前祖母爱躺的摇椅上，半眯着眼睛，轻轻地摇晃着，享受这远离世间尘嚣的寧静，思绪慢慢回到了从前。 想当初那个年幼的她，最喜欢的就是随着祖母两个人回乡下了。 她父母嫌弃乡下偏向农村地方，不愿回来，祖母便隔三岔五在她放假的时候带她回乡下。 在这间不算宽大的房子中，没有电脑，没有冷气，却也没有父母的嫌弃责骂。 在摇椅旁搬个小凳子坐下，听祖母说以前的事，或在这附近到处乱跑，或和附近的小孩子一同玩耍，在这个没有太多先进產品的地方，乐趣却也仍然无穷。 这也是许愿安为数不多童年时的美好回忆了。 不远的地方有一大片空地被改造成了墓碑区，当初祖母去世的时候，墓碑区刚建好，价钱不算高昂，所以父母就索性把祖母的骨灰葬在了这里。 这样也好，起码也让祖母在死后回到了这片恬静的土地，想来祖母也不愿死后也留在那个冰冷的大城市吧。 许愿安眷念地摸了摸摇椅的扶手，仿似还留着祖母的温度。 若是还能回到以前在乡下美好的时光，无忧无虑地度过每一天，那该有多好？ 只是时间已经走过，即使再回到乡下，能陪伴她的人也已经不在了，或许再过几年，这个小屋也会被拆掉，那时候她就真的只能在回忆中思念过去了吧。 轻轻地叹了口气，许愿安瞄了瞄时鐘，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上面躺了整整一个小时，便连忙起身，准备到附近的一条小街买花祭拜祖母，还有买点菜做晚餐。 本以为今天就会在这种怀缅却平静的气氛中度过，然而走进目的，许愿安一整天尚算平復的心境就被彻底打破了。 她很希望自己是在梦里，那么起码能证明她看见的不是真的。 每一次来都几乎没有人的墓地中，竟然多了一抹身影。 而那抹身影，显然是她一个很熟悉的人。 CHP.8 她的出现(3) 是的，那就是颜凡。 就在祖母的墓碑后面，背对着她正上着香。 命运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有时候，许愿安已经看不清它到底是在怜悯她，抑或是在玩弄她。 这种巧合，其实她不太想要。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搭话，还是当作甚么都没发现。 犹豫了片刻，许愿安决定还是先祭拜祖母。 拿纸巾擦乾净祖母墓碑上慈祥笑着的照片，把花轻轻地放在墓碑前方，然后插上香。 「祖母..如果你在的话，你会给我甚么建议？」许愿安轻轻抚过祖母的照片，极小声地呢喃道，双眸中有点迷茫。 眼睛偷偷瞄过去那个尚未离去的身影，脚步几乎要不受控制地走过去，可仅有的理智却控制住了她。 如果自己过去，他不理会自己，那该怎么办? 如果即使他愿意和自己説话，可是其实内心是不耐烦的，那她岂不是给他造成了麻烦？ 有太多太多坏的可能，让许愿安不敢轻举妄动。 还有一件让许愿安在意的事情，就是颜凡到底是在祭拜谁？ 明明之前，她就从来没有在此地见过颜凡。 算了，要不还是离开吧，离开肯定不会错的...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你？他要是不喜欢你昨天能这么生气吗？』 徐嘉琳这句话又突然出现在她耳边，让她无法移开脚步。 如果..颜凡和她一样，是喜欢又不敢说出口呢？ 那么她是不是应该主动一点？ 不对不对！这性质根本不同啊。 他是真真确确有自己喜欢的人，那个人可是他的女友，不是像她一样随口胡扯的啊！ 「许愿安?」 在许愿安失神地盯着墓碑挣扎的时候，冷不防熟悉的嗓音就已经在后面响起。 许愿安吓了一大跳，连忙抬头，却发现那个人已经不在前面了，猛然一扭头，果然看见了颜凡。 只是此时的他眼眶通红，脸上隐约能看见泪痕。 他哭过吗？ 许愿安沉默了一下，困难地开口道：「你好，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祭拜她，她的忌日在暑假的最后一天，我今年有事那天来不了，索性就提前来了。」颜凡语气尚算平稳。 果然，是来祭拜苏诺馨啊。 説起来，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那么说，你大学会迟来这么久也是因为..」许愿安迟疑地开口。 颜凡迅速地点点头，打断了许愿安的话，然后移开了话题，「这是你祖母？」 他指了指墓碑。 许愿安「嗯」了一声。 「看起来确实是个很疼爱孙子孙女的老人呢。」颜凡似是没话找话说。 许愿安抿唇一笑，用怀缅的目光扫了扫那张照片，道：「确实是，每次回乡下，她就像喂猪一样拼命煮好吃的给我，让我每次都胖了好几斤。」 颜凡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也描叙得太生动了吧。 随着这一笑，紧綳的气氛总算松弛了一点，两人一边离开墓碑区，一边随意聊起话来。 有意无意地，许愿安问道:「这里是她的乡下，那你住哪？总不能住她的房子吧？」 颜凡无所谓地笑笑，「我在离这里最近的小镇找了个酒店睡唄，反正也就住大概一星期就走了。」 许愿安惊讶道：「最近的小镇也要差不多三十分鐘的车程吧，你天天这样子过来？」 「不然还能怎样？」 「你..今天要不要去我那吃晚饭?时间也不早了吧。」许愿安鼓起勇气説了这一句，然后又连忙补充道：「当然，我就是随便提议啦，我就是菜买多了，你要是不来其实也没所谓...」 「我去。」颜凡憋笑打断许愿安一连串的话。 很奇怪吧。 明明每次来祭拜她，他的心情都是沉重愧疚的。 明明在前一刻独自面对墓碑时，他内心的痛苦几乎要将他压垮。 可是啊，当他看见那个她时，不知为何，明明刚刚还密佈阴霾的心却好像被太阳照亮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愉悦是一种背叛，却在看到她一脸紧张的解释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笑。 他好像，已经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远离许愿安了。 CHP.8 她的出现(4) 房子不大，容纳两个人却还是绰绰有馀的。 诱人的香味从厨房传到客厅，颜凡几乎能听见自己的肚子正咕咕作响。 「过来帮忙端一下菜吧。」许愿安在厨房扯着嗓子喊道。 「好。」颜凡急步走到厨房。 许愿安套着宽大的围裙，长发随意地扎成了低马尾，脸颊因为热的关係变得红彤彤的，连鼻尖都冒着汗。 「怎么了？我看起来很狼狈吗？」许愿安盛好了饭，拿着两个碗转身，疑惑地问道。 颜凡吞了吞口水，坚决不承认自己差点看她的侧脸看得入了迷，道：「没事，我就是想着先端哪盘菜。」 许愿安「哦」了一生，拿着饭走出了厨房，一颗心却无人知晓地在怦怦乱跳，红晕像是会蔓延似的，让她的耳根子都慢慢变红。 只是略紧张的颜凡没有发现而已。 等菜都端好了，两人做好了，许愿安小小地深呼吸了一下，展颜一笑，「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要是不好吃就只能抱歉啦。」 颜凡拿起筷子，説笑道：「不好吃也没关係，别让我回去拉肚子就行了。」 许愿安哼了一声，眼中却满是笑意，「那你还是赶紧放下筷子好了。」 颜凡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辛辣的口感瞬间佈满了整个口腔，再扒一口饭，简直绝配。 「咦，味道很好啊，人不可貌相啊。」颜凡故意笑道。 许愿安翻了个白眼，「虽然我知道我很美，但我可是从小就负责做饭的，才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颜凡连连摇头，「厨艺如何我不敢评论，但你脸皮倒是确实很厚啊。」 许愿安有点想翻桌子。 颜凡见状连忙转移话题，「不过我还是我觉得我做的饭菜比较好吃。」 许愿安愣了愣，却突然想起了那个清晨的鸡蛋羹，笑容带了点怀念，「我只承认你做的鸡蛋羹好吃。」 颜凡哑然失笑，同样想起了那个清晨，那个夜里。 这顿饭，没有许愿安想像的尷尬，没有颜凡想像中的不自在，反而充满了欢笑与温馨。 説实话，两人都没想到他们竟然还能有一天坐在一起，正正常常地一起聊天吃饭。 吃过晚餐后，颜凡帮忙洗碗后就告辞了，许愿安拿着手机，躺在床上发呆。 一个人在天黑的时候，在这种屋子里，其实是有点可怕的，尤其是有风的时候，更是特别有种阴风阵阵的感觉。 换个胆小的女孩子，真的会每个夜里都胡思乱想的。 许愿安不是特别胆大，也不是完全不相信鬼怪这种东西， 只是她一直都觉得，当一个人连死亡都不在乎，那其实鬼就没甚么好怕的了。 可是她现在，对活着有那么一点在乎了。 她不捨得那个人。 即使只能在背后跟着，她也想这样一直看着他。 在遇见他之前，她一直从不认为她的生命是有价值的。 可是现在，她好像，有点明白活着的意义了。 ＊＊＊ 接下来的几天，许愿安都和颜凡一起吃晚饭，有时候颜凡中午就来了，两人便随意在周围散步。 渐渐地，许愿安也习惯了早上吃完早餐去和祖母説説话，然后就和颜凡度过一整天的生活。 如果可以，她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让这美好的时光永远不会逝去。 只是时间从不听人们的祈求，依然会静悄悄地走过，转眼间，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了，赵嫻已经忍不住打电话催许愿安回去了。 不要误会，赵嫻打电话的原因只是因为家里的家务已经堆积如山了，她需要的只是个免费的工人。 最后一天的早上，许愿安特意提早去了墓碑区，打算最后一次祭拜完后看日出那一刻。 CHP.8 她的出现(5) 祭拜完祖母后，许愿安见时间还没到，就走过去了苏诺馨那一边，想看一看那个让颜凡念念不忘的女孩是甚么样子的。 然而刚刚走近，只来得及匆匆一睹，她就听见有点响动，不知是出于甚么心态，她竟下意识地跑到后面几排躲了起来。 然后，她发现自己躲起来好像是正确的。 来的人是颜凡，却也不止颜凡。 他的旁边有个矮他一个头的女孩，两个人看起来极为亲昵。 太阳还没出来，许愿安虽能凭对颜凡的熟悉认出他，却认不出另一个女生是谁，她究竟认不认识。 她现在最大的疑问是，为甚么在她面前，表现得对苏诺馨忠贞不二的颜凡，现在却对另一个女生那么亲近。 难道颜凡真的是这么一个表里不一的人吗？ 许愿安想要信任颜凡。 不过她现在更想做的是推开那个女生。 终于，在许愿安努力忍耐期间，太阳缓缓由东方升起，第一束阳光照亮了墓碑区，也照亮了女孩的脸庞。 那张脸，和许愿安刚刚匆忙看到的照片上的脸，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这..是怎么回事？ 许愿安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的时候，却依然看到了同一张脸孔。 未等许愿安思考完她该怎么做，女生不知为何，突然一把抱住了颜凡。 光芒下，这对男女显得分外相配。 许愿安只觉得心仿佛硬生生地被人剜了一块肉出来，失神地跌坐在地上，这几天美好的幻想在此刻全部被打破。 他们是情侣吗？ 那颜凡这几天的态度算甚么？把她当朋友而已吗？ 真的是她误会了吗？ 还有这个突然出现，和苏诺馨长得一模一样的女生到底是谁？她双胞胎姐妹吗？ 许愿安不敢也不想再抬头看那对身影一眼，双眸定睛在身前的草地上，唯一做的，就是忍住泪水，然后默默等待他们离开。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许愿安已经眯起眼睛，几乎要入睡，这时，她的身后传来脚踩到草的声音。 只是精神已经变得十分迟缓的许愿安完全没有发觉。 「你还要在这里蹲多久？」熟悉的嗓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许愿安下意识发了个抖，却又很快平復下来。 「蹲到你走啊，不然打扰了你们怎么办。」许愿安轻轻地回道，努力地把泪水忍回去。 该死的泪意不要这时候才突然涌上来啊！ 她..真的不想被颜凡看见她哭.. 而且她也没有理由解释她哭的理由啊。 颜凡看着许愿安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她是诺馨的妹妹，比我们小一年。」 「关我甚么事。」许愿安闷闷的声音响起。 「告诉你一下而已。」颜凡轻描淡写地道。 许愿安站起来，犹豫了又犹豫，最后突然扭头，灿烂一笑，「她们倒是长得一模一样嘛，对了，我今天要回去了，你去找她吃饭吧。」 説完没有等颜凡的搭话，她就伪装自然地离开了。 颜凡看着许愿安远去的身影，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怎么了？他刚才也没有跟苏诺莹做些甚么吧？最多就是在她哭的时候安慰了几句而已。 这也能误会吗？ 从头到尾都没把注意力放在苏诺莹身上的颜凡，显然忽视了刚刚苏诺莹突然扑进他怀里的一幕。 可是要是她其实没有生气，是他误会了，他衝上去解释不是会很奇怪吗？ 结果，在颜凡犹豫的时间，许愿安已经提早收拾行李离开了。 当他想好后，跑到许愿安家门外敲门时，已经无人应门了。 CHP.8 她的出现(6) 颜凡当下以为无所谓，之后会有机会解释，结果即使之后偶尔碰见，许愿安也没有给颜凡提起这话题的机会。 许愿安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其实很简单，她害怕颜凡的解释会是，他无法拒绝苏诺馨的妹妹，他想藉着苏诺馨的妹妹弥补苏诺馨。 即使他给出这种理由的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许愿安也不敢去赌。 她寧愿装着不知情的样子，最起码她还能厚着脸皮和他打招呼。 这种状态就一直持续到了暑假结束的时候。 许愿安想过很多自己可能会遇见那个女生的地方。 可能是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就突然看到颜凡和她在逛街。 也可能是在餐厅吃饭时，看到颜凡和她在约会。 却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在开学礼后，看见她和颜凡一起走出礼堂。 那一刻，她仿佛感受到体内流动的血液全结冰了。 女孩亲密地依偎在男生身边，任谁看都像是一对情侣。 许愿安想要移开脚步，假装没看见这一切，偏偏她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脚步。 许愿安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想念现在在生病卧床的林思茹。 如果她在的话，肯定就会把她拉走了吧？ 那么，她就不用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向自己走来了吧。 终于，他们走到了她面前。 许愿安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寻常的微笑，「你好啊。」 颜凡同样微微一笑，「你也好啊。」 未等许愿安反应，颜凡就马上对着苏诺莹道：「这是我的朋友许愿安。」然后又对许愿安道：「这是诺馨的妹妹苏诺莹，今年新入学的。」 许愿安趁着这机会仔细打量了一下苏诺莹，最后不得不承认，她长得蛮好看的，是特别有朝气的那种样貌。 「学姐好！你是甚么系的？」苏诺莹露齿一笑，看起来特别单纯可爱。 许愿安抿了抿唇，拼命克制内心讨厌的情绪，勉强挤出一个恬静的笑容，「我是法律系的。」 「哦~我是会计系的，和凡哥哥一样哦！」苏诺莹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许愿安莫名心里一堵，淡淡地点了点头。 「凡哥哥，学姐是不是不喜欢我？」看到许愿安这反应，苏诺莹突然蹙眉，咬着嘴唇扯了扯颜凡的衣袖。 「怎么会，学妹你误会了，我只是身体不太舒服而已，不怎么想笑而已。」许愿安扯了扯嘴唇，眼底无一丝笑意，「我先走了，你们继续逛吧。」 「许..」颜凡想要喊停她。 「学姐再见！」苏诺莹脆生生的声音压过了颜凡的呼唤。 许愿安随意地挥了挥手，快步离开。 颜凡头痛地留在原地。 他明明是想要趁机会解释清楚的，怎么现在情况好像更糟了？ 「凡哥哥，我们走吧。」苏诺莹甜笑着挽过颜凡的手。 颜凡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许愿安的面容，下意识地缩回了手，轻轻皱起眉头，「那个..小莹，男女授受不亲，你也别总这样了。」 苏诺莹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悲伤，眼眶慢慢变红，低下头呢喃道：「我..我只是把你当成哥哥，像..像对我姐姐那样对你而已..」 一提起苏诺馨，颜凡的内疚马上就升了起来，连忙安慰起苏诺莹。 苏诺莹低着头，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得意。 看来姐姐真的是他的死穴呢。 她一定能将颜凡握在手里的。 苏诺莹重新扬起的笑容中，隐藏着一丝微不可见的志在必得。 CHP.9 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吗(1) 苏诺莹这个女生，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许愿安的生活中之后，就仿佛一直在她身边徘徊。 偏偏几乎每一次和她一起出现的，都是颜凡。 如果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就是糟心。 懂那种感觉吗？刚刚以为有了希望，刚刚以为有了转机，然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把你一切幻想打破，然后在你面前得意洋洋。 许愿安现在就是那种感觉，苏诺莹就是那个人。 好不容易把之前的僵局打破，甚至在内心最深处开始有了这么一点小盼望，然后突然苏诺馨的妹妹出现，光明正大地黏着颜凡。 甚至她有好几次都听见别人在讨论，颜凡是不是和新入学的学妹在一起了。 试探颜凡，他也只说是把苏诺莹当妹妹。 许愿安很想跟他说，他把苏诺莹当妹妹，苏诺莹却不是把他当哥哥。 可是她有甚么立场这样说呢？ 更何况，依照颜凡对苏诺馨的感情，他肯定会爱屋及乌，尽力对苏诺莹好吧，在他心里，他可是害死了人家的姐姐。 如果她这样说，説不定颜凡为了苏诺莹，直接和她绝交也是可能的。 所以许愿安只能装作看不见，只能装着自己并没有对苏诺馨反感。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她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再拿出勇气去靠近颜凡。 有时候她会特意拉上江冬一起在颜凡周围荡来荡去，是想要证明自己也有别的异性朋友还是甚么的，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但是时间越久，她连这样做都不敢了。 她怕颜凡误会，也怕江冬误会。 她开始当看见颜凡和苏诺莹在一起时，就自动避开，眼不见心不烦。 可以説开学几个月来，她和苏诺莹的对话没有多过十句。 可是她刻意不理会苏诺莹，苏诺莹却偏要去招惹许愿安。 苏诺莹心眼多着呢，即使只是短暂的相处，她便察觉到颜凡和许愿安是互相暗恋。 她可是喜欢颜凡很久了，从第一次姐姐把她带出去，掩饰自己是去约会的时候，她就喜欢上他了。 她想，这大概就是一见钟情吧。 可是他是姐姐的男朋友，她不能抢。 她其实很不服气，为甚么她比姐姐好看那么多，却没有这么好的男朋友。 后来姐姐自杀了，她是真的伤心，内心却有一份窃喜。 她想着自己能趁虚而入，代替姐姐做颜凡的女朋友。 她没想过，颜凡竟然会转学去另一个地方。 当她得知颜凡读的大学后，她简直欣喜若狂。 她终于能再次进入颜凡的生活了。 她等了这么久，喜欢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把颜凡拱手相让？ 她一定会解决掉许愿安的。 让颜凡放弃难度高且风险大，倒不如去让这个女生自己放弃。 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那个女生肯定没有自信，也肯定没有坚持下去的毅力和勇气。 所以啊，许愿安，你就赶快放弃，别让我耗费太多心力嘛。 苏诺莹脸上笑得单纯，双眸定定看着面前的许愿安，嘴角弯弯，「学姐，今天中午能陪我吃饭吗？」 CHP.9 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吗(2) 许愿安怪异地看了眼前看似天真无邪的女生一眼，微微蹙眉，「为甚么突然找我吃饭？」 苏诺莹笑容越发灿烂，好像完全没思考就道：「你是凡哥哥的朋友嘛，我想着，我..我总得和他的朋友都保持友好的关係嘛，省得..他为难嘛。」 説着，她白嫩嫩的俏脸染上两片红晕，然后又好像想起甚么，很焦急地摆了摆手，「学姐，你可别误会，我没有甚么意思，你也知道我和凡哥哥是情同兄妹嘛，你可千万不要相信别人说的那些谣言!」 许愿安扯了扯嘴角，想説苏诺莹一定很适合进演艺系，却想到苏诺莹可能会用这句话去挑拨她和颜凡的关係。 可是她又做不到像苏诺莹那样笑着，然后一直在暗示些甚么，讽刺着些甚么。 这时候，她又突然想起林思茹。 如果是她的话，这时候她肯定会用同样的方式呛回去吧。 她到底还是没有进步啊。 末了，许愿安只淡淡地说道：「谣言也是説着玩而已，你也别在意，至于吃饭，不然你还是找别人吧，我..」 「学姐你讨厌我吗？」苏诺莹的眼眶说红就红，声音带了点鼻音，「连和我吃个午餐都..都不愿意吗？」 许愿安真的特别希望点头说是。 可是顾忌到颜凡，许愿安最后还是咬牙挤出了一个笑容，「怎么会，学妹你误会了，我陪你吃饭就是。」 苏诺莹马上破涕为笑，看似亲密地拉着许愿安的手走出校门。 许愿安却只觉得被她拉着的手很不舒服，特别不自在。 她有点不懂，为甚么颜凡形容出来，那么温柔善良的苏诺馨会有这么一个妹妹。 甚至相比起徐嘉琳，许愿安更讨厌苏诺莹。 起码徐嘉琳不喜欢许愿安，是光明正大地表现出来的，甚么都是直来直往，敢爱敢恨的。 可是明明她和苏诺莹谁都看谁不顺眼，苏诺莹却能做到仿佛两人是好朋友的样子，天天装着不懂世事，一派单纯，背后却拼命放冷箭。 这种人既可怕又讨厌。 她是真的不知道为甚么颜凡会完全没怀疑，坚信着苏诺莹是个没有心机，天真活泼的女生。 一直到强行被拖到一间餐厅坐下，许愿安却也还是想不到苏诺莹特意把她拖去吃饭的目的。 单纯地想刺激一下她吗？这样做也太..白痴了吧？ 「学姐，你可以给我倒杯水吗？」苏诺莹微微歪头，可爱地笑道：「我手不够长啦。」 许愿安尽力维持微笑，点头，倒水，递水。 「谢谢学姐！」苏诺莹甜甜一笑，站起来，身子微微靠前，伸出双手，看准备接过杯子。 下一秒，拨水声响起，苏诺莹表情错愕，头发在滴水，白色的衣服也湿了一大片。 许愿安捧着被子的手僵住了。 几乎餐厅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们身上，自然也包括了服务生。 看着从远处跑来穿着服务生制服的颜凡，许愿安终于明白苏诺莹的目的了。 她敢肯定，刚才她只是纯粹把水递给苏诺莹，是苏诺莹按住了她的手，然后拨了自己一身水，营造出是她泼水的画面！ 许愿安无力地放下水杯，她竟然就真的这么轻易地被设计了。 她就是个傻子。 苏诺莹也确实够狠心，明明是在大庭广众的地方，却还是特意穿了白色衣服，一杯水倒下去全透了，然后就只能用手紧紧地捂着，还要整个人瑟瑟发抖，看起来极其惹人怜爱。 就是因为这样，颜凡才会更加心疼苏诺莹吧。 她再无辜，也不可能解释得清楚吧。 颜凡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看到苏诺莹委屈的样子，忍不住皱眉看了许愿安一眼，然后解下黑色制服外套，披在苏诺莹身上，柔声道：「穿起来，遮一下吧。」 苏诺莹带着鼻音地嗯了一声，乖巧地穿起外套。 许愿安看着对面，颜凡温柔地关心着另一个女生，心酸得几乎想哭。 颜凡看了一眼许愿安，内心是恼火的，却又不忍向着许愿安发火，只好尽力控制语气，「为甚么要泼小莹水？」 许愿安捏紧了拳头，衝口而出道：「我没有泼！是她按着我的手，然后自己泼自己的！」 颜凡略略皱眉，「她为甚么要泼自己水？许愿安，你泼了就认唄，道个歉也就过去了。」 苏诺莹低着的头微微一僵。 道个歉也就过去了？ 感情她费了那么大的功夫，结果颜凡还是没有恼了许愿安？ 不行！ 还好这个许愿安简直就是个笨蛋，就知道拼命否认，她再添把火，説不定就成了！ 打定了主意，苏诺莹眼眶发红地抬起头，轻轻拉了拉颜凡的手，「凡..凡哥哥，你不要怪学姐，不是她泼的，是..是我接得不小心..」 颜凡闻言，语气硬了几分，「怎样不小心才能弄得自己整个人都是谁！」 苏诺莹缩了缩，却还是坚持道：「真的，真的不是学姐..」 真的委曲求全啊。 真的是好一个善良纯真的女生啊！ 许愿安气得笑了出来，道：「颜凡，我不管你信不信，水不是我泼的，我闲得没事干在公众地方泼她水？我傻了吗？」 説完，许愿安转身离去，不想再接触到颜凡怀疑责怪的眼神。 苏诺莹差点控制不出表情笑了出来，重新调整了一下表情，她才在心中偷乐。 天啊，许愿安真的太配合了吧？ 这计划简直就是超顺利啊！ 苏诺莹仿佛能看见颜凡伴在自己身旁，对许愿安横眉冷眼的一天。 CHP.9 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吗(3) 许愿安急匆匆地离开后，躲进了洗手间。 这次，终于没有在他面前哭出来了呢。 许愿安在厠格中笑得比哭还难看。 伤她的不是苏诺莹的冤枉，而是颜凡的不信任。 可是现在想来，颜凡也是仁至义尽了吧。 她和颜凡没有特别的关係，没有深厚的感情，在那种情况下，颜凡还没有向她直接发火，已经做得很好了吧。 是她太痴心妄想了。 可是啊，明明她甚么都想得通透，想得明白，心为甚么还是那么痛，那么酸呢？ 她到底是甚么时候陷得那么深了？ 颜凡对着苏诺莹柔声细语那一幕，一遍遍出现在许愿安的脑海中，刺激着她最脆弱的神经。 她想哭，却哭不出来，仿佛泪水都已乾涸。 回想起来，遇见颜凡之后，她就真的哭多了很多呢。 明明以前，她是再难过都不会哭出来的，因为她深知道，没人会在意。 所以她现在容易哭，是因为内心最深处觉得，哭了会有人来安慰吗？ 会有..那个男生来安慰自己吗？ 许愿安茫然若失地离开了洗手间，走出几步又闪身躲在一根柱子背后，然后探出了半个头，看着前方走过的男女。 身形娇小的苏诺莹脸上犹有泪痕，却笑得灿烂，挽着颜凡的手，紧紧地依靠着他，正抬头说着些甚么。 颜凡低头看着苏诺莹，脸上眼中都充满宠溺。 那份宠溺，是对情人，还是对妹妹的，她分不清楚，却总觉得是前者。 可是她却看得清楚一件事。 他目光中的内疚，少了很多。 一直到晚上回到家，许愿安也一直在想这件事。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颜凡的双眸总偶然会洩露出些许内疚。 她不知道那是他心中一直长存的懊悔，还是因为觉得和她在一起相处，是对苏诺馨的一种背叛。 这样说可能有一点不要脸，可她觉得后者起码也是原因之一。 可是，和苏诺莹在一起的时候，他明显是更轻松的。 是因为，苏诺莹是苏诺馨的妹妹，他对苏诺莹好，就是补偿了苏诺馨多几分吗？ 许愿安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最终，她心中开始犹豫不定。 她是不是该放弃了。 喜欢着一个不知道是否喜欢自己的男生。 喜欢着一个会对另一个女生好的男生。 这对她来説，真的太难，太难了。 最重要的是，她是不是不应该那么自私，纠缠着颜凡不放？ 如果让颜凡和苏诺莹在一起，是不是能减轻颜凡的内疚感？ 颜凡拉她离开了童年的阴影，她是不是不应该挡住颜凡追求光明的路。 许愿安心中的天秤摇摆不定，不捨得，却又觉得自己坚持是错的。 她帮不了颜凡走出阴影，可是苏诺莹説不定可以。 苏诺莹百般不好，千般不好，却是苏诺馨的妹妹。 更何况，她也不愿意一辈子在颜凡心中的地位也排不了第一啊。 情感与理智发生激烈的衝突，许愿安只能把头一埋，意图陷入梦境暂时逃避一切。 CHP.9 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吗(4) 「许愿安，我求你放手吧，不要再纠缠我了好吗？你这是在逼我去死啊！」颜凡痛苦的双眸紧紧地看着许愿安。 「学姐，你就当是做好心，放过凡哥哥吧，凡哥哥是姐姐的，你不要抢好不好，我求你了啊，学姐。」苏诺莹眼中泪花闪动，苦苦哀求道。 两人一边説着类似的话，一步一步向着许愿安逼近。 「不..不，我没有逼他，我..」许愿安一步一步往后退，焦急地摆手想要解释。 可是两人却好像没有听到似的，继续步步逼近，口中念念有词。 「不要..不要再过来了..」许愿安退到墻壁的位置，退无可退，双眼藏着恐慌。 为甚么，为甚么颜凡突然变成这样了？ 不要再过来了，她不想..她真的不想放弃啊！ 「放过我吧..」「学姐你放手啊..」「许愿安..」「学姐...」 「不要..不要再説了啊！」许愿安捂着耳朵蹲下来，失控地叫喊着。 可是两个人依旧无动于衷，继续走前，将许愿安堵住。 然后苏诺莹抬起了许愿安的头，让她清晰看见颜凡眼中的厌恶，然后在她耳边道；「学姐，凡哥哥是我的，他讨厌你，你看不见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啊！」许愿安拼命摇头，往后一退，却一脚踏空。 失重感突然传来，许愿安猛然睁开眼睛，失神地盯着天花板，精神还停留在刚刚的梦境。 后面不是墻壁吗？为甚么会踏空？ 颜凡为甚么突然如此讨厌她？还是其实他只是一直隐藏着？ 颜凡和苏诺莹在一起了吗？ 房门那边传来几下敲门声，然后许祈均揉着眼睛走了进来，「姐，我怎么听见你房间传来尖叫声啊，吵死了。」 他和许愿安的房间是紧贴着的。 闻言，许愿安双眼无神地把目光移向许祈均，未等许祈均反应过来，她就突然赤足踏到地上，几步跑了过去，紧紧地将许祈均搂住。 「姐..姐？你怎么了？做噩梦了？」许祈均马上感觉到许愿安一身冷汗，顿时愣愣地问道。 甚么噩梦能吓成这样子？ 许愿安抱着弟弟温暖的身体，感受着他身上传来温暖的感觉，心终于逐渐安定起来。 原来，是梦啊。 刚刚发生的，那令人恐惧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啊。 许愿安心神放松起来，松开了手，轻声道：「是啊，发了个蛮可怕的噩梦，抱歉吵醒你了，快回去睡吧。」 许祈均将担心隐藏起来，哼了一声道：「你不説我也会去睡的，才四点多，我要睏死了。」我才不会担心你想要陪你呢！ 许愿安哑然失笑，浅笑着道：「晚安。」 许祈均硬邦邦地道：「晚安。」然后极小声又快速地説了句：「你也早点睡啦。」然后..然后就迅速溜了。 许愿安被逗得又是一笑，本来沉重的心情也退却了一点点。 回到床上，许愿安努力不去回想刚刚的梦，重新陷入睡眠。 在一切未明前，她还是先像隻鸵鸟那样躲起来吧。 可是，好像连上天都不愿让她躲起来。 在她以为短期内不会再和苏诺莹有任何交流的时候，她再次在学校被堵住了。 CHP.9 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吗(5) 「学姐，我想和你谈一谈。」苏诺莹挡在许愿安面前，许愿安往左移，她也跟着往左移，总之就是不放许愿安离开。 「你又想怎么样？」许愿安多次尝试直接离开无果，只好冷淡地道。 为甚么她能在前一天陷害完人后，第二天就好像甚么事情都没发现过那样，和被她害的人搭话？ 她是城府太深还是脸皮太厚？ 「我没想怎么样，我只是想和你解释。」苏诺莹咬了咬红唇，双手扭在一起，「我保证，这次真的不会再耍花招了，你就信我一次吧。」 许愿安不想和她纠缠，索性点了点头。 她就看看苏诺莹这次又想干甚么。 跟着苏诺莹一路随便走到一处的长椅坐下，许愿安面无表情，道：「你想说甚么？」 苏诺莹看着十分犹豫，最后还是眼睛一闭，道：「説句实话，学姐，我希望你能远离凡哥哥。」 「昨天我这样做，确实是为了离间你们，可是..可是我也有苦心啊!」苏诺莹重新睁开眼睛，眸中闪过无奈和心疼。 「你知道吗？那天凡哥哥喝醉后，对着我説了很多很多关于姐姐的事，学姐，我想这世上除了凡哥哥以外，应该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凡哥哥对姐姐的爱了，我..我很清楚根本无人能插足进去，哪怕..我姐姐已经不在人世。」苏诺莹看上去有点黯然。 「学姐，我不瞒你，我确实喜欢凡哥哥，可是我只是想以妹妹的身份陪在他身边，因为我知道，他对我好的时候，他会对姐姐的内疚会减少。」 「可是学姐，你不一样。你对他的亲近让他很烦恼，我真真切切地在他喝醉后，听到他说，当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对姐姐是有多愧疚，他觉得和你相处，是在背叛姐姐。」 「学姐，我不想让凡哥哥一辈子都停留在这片阴影中，可是你和他关係越好，他的愧疚感会越重，然后越放不下姐姐，放不下这段往事。」 「我説句实话，这样真的很自私。学姐，我不説你喜欢他，即使你对他还有一点点朋友的情谊，我也求你放手吧。」 「主动离开他，别再加剧他的内疚了，好吗？」 苏诺莹所説的一字一句，都狠狠地敲在了许愿安的心里。 那一瞬间，她仿佛感受到梦境成真的感觉。 只是，那是一个噩梦，没有人会想实现的噩梦。 她在心底拼命説服自己，苏诺莹説的话不可信，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片面之词，或许颜凡其实并不是这么想的。 可是偏偏苏诺莹説的都是她自己在心中想过的。 许愿安的心仿佛在抽搐着。 她是不是真的应该离开颜凡？ 在这一刻，许愿安才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直在意的事情，都很无聊。 她为甚么要害怕她在颜凡心中的地位比苏诺馨低？ 和一个死人比，她是疯了吗？ 她为甚么非要超过苏诺馨呢？ 她想要的，只是颜凡的爱而已。 无论在分给在天上的苏诺馨后还剩多少，她只想要颜凡剩下的爱情而已。 其他的，明明就无所谓啊。 想通了，许愿安却只觉得更加苦恼。 她不甘心这样放弃，即使告白后获得的答案是拒绝，也比突然离开好。 可是，她现在能这样不顾一切吗？ 就算颜凡的答案是接受，她敢和他在一起，让他的内疚伴着时日增长吗？ 她..真的可以那么自私吗？ 许愿安觉得头很痛，很想自己一个静静地思考一下，很想离开身边那个虎视眈眈的苏诺莹。 「学姐..」苏诺莹劝服的话又在耳边响起，逼她做出那个唯一的选择。 「许愿安？你在这里干甚么？」许愿安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了江冬。 苏诺莹连忙扬起笑容，「我和学姐在..」 话没説完，江冬就已经直接拉着许愿安站起来走掉了。 苏诺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到底哪来的男生？ 明明就差一点点就成功了啊！ 苏诺莹不甘地跺跺脚，咬牙切齿地看着远方的身影，心底拼命地安慰着自己。 没关係，许愿安肯定松动了，离成功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CHP.9 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吗(6) 一直走到脱离苏诺莹视线后，江冬才放了许愿安的手，恢復了惯常的单纯笑容，「你没事吧？」 説实话，许愿安其实也呆了，她真的没想过江冬还有这么有魄力的一面。 「我没事，没想到你..会这么果断呢。」许愿安勉强一笑。 「那也是没办法啊，你脸色那么难看，那女生竟然还想留下你，疯了吧她。」江冬撇撇嘴，显然很不喜欢苏诺莹的行为。 许愿安心一暖，带着感激地道：「説实话我刚才是想走的，谢谢你。」 江冬有点傻乎乎的样子，挠挠头，露齿一笑，「能帮到你就好！」 许愿安抿唇一笑。 江冬的脸莫名一红。 她的脸色明明还残留着苍白，笑起来却还是美得惊心动魄。 越看，江冬的脸就越好。 许愿安看着江冬白皙清秀的脸孔逐渐涨红，最后连耳朵都成了红色，微微一惊。 他怎么了？ 思绪忽然触碰到了一个可能性，许愿安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拜托，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可是思茹不是好像..喜欢他吗？ 虽然她自己是否认啦，但如果那时候思茹问她是不是喜欢颜凡，她也会否认不是吗？ 所以那根本是不可信的。 想到这里，许愿安越发后悔之前拉着江冬，在颜凡面前玩闹的行为了。 先不説颜凡在不在意，万一让江冬產生误会不就更糟糕了？ 想起颜凡，许愿安突然又想起刚刚苏诺莹那些戳心的话，心里又烦乱了起来。 「..好吗？」精神恍惚的许愿安回过神来，就只听到了这两个个字，于是便下意识地接口道：「甚么?」 説完后，她才发现江冬的脸好像红得能滴血，眼神却满是罕见的坚毅。 未等许愿安有下一个反应，江冬突然一个箭步走上前，一下子抱住了许愿安。 「我说，我..我喜欢你，我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了，我想和你在一起，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他语气很温柔，也很坚定。 许愿安第一次发现，江冬其实也会有很男人的一面。 可是.. 许愿安用力地挣脱了江冬的拥抱，低下头，艰难地道：「我..我考虑一下，你给我一点时间。」説完，她就走了。 为甚么那时候不马上拒绝？ 是因为可怜江冬吗？ 即使许愿安之后回想起来，她也不能确定自己当初不马上拒绝的原因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在那时候，那个念头已经在心中长出萌芽了吧。 那个让她后悔，后悔很久很久的念头。 CHP.9 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吗(7) 经歷了这两件让人烦心的事，许愿安现在完全没有任何心力再去上班了，有气无力地打了个电话装病，然后就默默回了家。 家里倒是没人，大概是赵嫻又带弟弟回娘家了吧。 説实话，就算她父母真的离婚了，她也会觉得没甚么所谓，毕竟她从来从父母身上感受到一点点亲情，父母对她而言，大概就是一个住在一起，能欺压她的陌生人而已。 要是真的离婚了，许愿安会比较担心许祈均会接受不了。 可是此时此刻，许愿安没有精力去把心思放到家庭上面。 迷茫地趴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浅黄色的被单，脑袋几乎无法运转。 她真的不知道到底怎样，才是对她，对颜凡，对江冬好。 要不就答应江冬吧。 这样她就有藉口远离颜凡了。 可是为甚么，一想到颜凡要在她生命中消失，她的心就这么痛呢？痛得，她不想下这个决定呢？ 而且这个决定，对江冬太不公平。 如果思茹真的喜欢江冬，也会伤害了思茹。 她从未如此希望能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在身边，给她意见。 可是，她可以信任的人，真的太少了。 颜凡是当事人，林思茹也可能牵涉在内，许祈均无论是身份还是年龄都不适合，许仪远在地球另一边。 事到如今，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心绪很乱，头也很痛。 该怎么做，她..到底该怎么做？ 如果..如果颜凡真的喜欢她，她是不是应该和他在一起？ 可是苏诺莹也説得没错啊.. 和她在一起，只会让他觉得自己背叛了苏诺馨，然后倍感内疚而已。 她或许能获得幸福，可这幸福是用颜凡的痛苦换来的。 她能接受这种幸福吗？ 她..可以那么自私吗？ 不!她不可以！ 当初她无法离开童年经歷的阴影，是他把她拉了出来，是他让她懂得有人陪伴是个美好的事情，不是所有男性都是畜生，让她开始懂得回应身边嘎关心她的人。 如果说她以前有心理病，那么颜凡就是那个心理医生，治好了她的病。 甚至可以说，是颜凡拯救了她的生命。 现在，颜凡无法摆脱过去的阴影，可是她不仅无法帮到他，甚至，她的存在，可能只能把他往黑暗更深处拉。 呐，喜欢一个人，就是应该希望他过得幸福吧。 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希望他能过得安好，不管自己是否在他身边吧。 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即使自己悲痛欲绝，也要做出对他好的选择吧。 所以，她..该放手了吧。 ＊＊＊ 第二天，许愿安主动去找了江冬，眼眶红肿，脸上含笑，「江冬，你昨天是认真的吗？」 江冬的脸马上变红，拼命地点头，「当然啊!」 「哪怕我现在还没有喜欢你?」 「没关係！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江冬鼓起勇气看着许愿安的双眼，继续道：「就算最后的最后，你..你也还是不喜欢我，那也没关係，起码，我也没有遗憾了啊。」 平时看着胆小的男生，却总在某些时候出乎意料地直白勇敢。 许愿安忽然勾唇笑了，「那我答应你了。」 答应江冬，满足他的心愿，又有了最正当的理由离开颜凡的生活。 这一定是个最好的选择了吧。 虽然..她需要找思茹谈谈。 可无论如何，这应该是她和颜凡间最后的结局了吧？ 可是许愿安啊，为甚么你脸上能笑得那么甜，可心却好像痛得要滴血呢？ 她还是无法不在内心的最深处，悄悄地问颜凡一句。 颜凡，这真的就是我们最后的结局了吗？ 我的放弃，是不是真的对你好? 还是，这只是我懦弱的逃避？ 我想要你的安好，你..会否真的安好？ CHP.10 最后的我们(1) 那天过后，许愿安拉着江冬在自己的班房中招摇了好几天，对所有来询问的人都坦白承认了他们在交往。 许愿安以为风浪会就此平息，在未来的生活中，她可能会真的喜欢上江冬，也可能某一天江冬放弃打动她的心。 无论如何，都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然而因为此事而起的风暴却远远没有停息。 大概是许愿安正式答应江冬的一个星期后吧，林思茹私底下找了许愿安。 「安安..你们真的交往了吗？」林思茹咬着嘴唇，语气颤抖。 许愿安咬牙点了点头，不出意料地看到林思茹的眼眶变红。 「思茹，对不起，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喜欢江冬..」 林思茹猛然抬头，目光中尽是不可思议。 「其实说句实话，我..我喜欢的是颜凡，可是因为一些原因，我要远离他，所以..」许愿安将前因后果解释得一清二楚后，却看到林思茹的脸色越发惨白。 「所以，你喜欢颜凡，却为了他好而离开他，选择了江冬？」林思茹轻轻地重复道。 「是..是，对不起，如果..如果你真的放不下江冬，那么我去..去..」许愿安有点説不下去。 突然跑去说分手？ 那对江冬真的太不公平了。 林思茹脸上有点嘲讽，「去分手吗？安安，你真的觉得我喜欢江冬吗？」 许愿安脑袋有点卡壳，愣愣地看着林思茹。 都説到这份上了，不是喜欢江冬还能是甚么？ 林思茹忽然靠近许愿安，捉住许愿安的肩膀，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泪水终于涌出了眼眶，用尽全力地吼道：「许愿安！我喜欢的..我喜欢的不是江冬！我喜欢的是你！我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你啊！你到底懂不懂！」 许愿安仿佛耳边响起一声炸雷，顿时傻了，呆呆地问：「甚..甚么？」 林思茹无力地松开了手，仿佛失去了一切力气般跌坐在地，「我说..我喜欢的，是你。」 「怎么..怎么可能，我是女生啊..」许愿安喃喃地道。 林思茹苦笑一声，「怎么不可能？你是女生没错，可我就不能喜欢女生吗？我天生就是这样，对男生没有半分兴趣，只喜欢女生，不可以吗？」 事实摆在面前，林思茹是同性恋，是喜欢自己的同性恋。 许愿安从来没有觉得同性恋是奇怪的，也不反感同性恋。 可是，面对一个女生的告白，面对自己最好的朋友的告白，许愿安还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有甚么反应。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不清楚自己的性向，但现在她已经很明显知道，自己是异性恋，她根本不可能接受林思茹的感情啊。 林思茹坐在地上，没有看许愿安的脸色，生怕看出半分厌恶，只一个人继续静静地道：「我很奇怪是不是？你知道吗？当初在餐厅，你説你不能接触男生，我内心其实是有几分窃喜的，甚至推测你有没有可能和我一样，会喜欢女生，是一个同性恋。」 「可是，最终原来还是不是啊，你是正常人，你喜欢异性。」林思茹又是一声苦笑。 许愿安觉得自己心脏都在颤抖，只下意识地道：「你也是正常人啊，只是性向不一样而已。」 「你不用再安慰我了，以前我也有向过好朋友告白，她那时候也是这样说的，说我很正常，说我们还是朋友，最后还不是对我避之不及。」林思茹语气中含着自嘲。 许愿安哑口无言，因为她也无法保证，之后还能将林思茹视为好朋友。 在知道她喜欢自己的情况下，她已经不知道如何和林思茹相处了。 可是，这与性向无关啊，哪怕林思茹是个男生，她拒绝后也同样很难继续佯装无事地相处下去啊。 许愿安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将这番话説了出来。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只是她还是想告诉林思茹，不是每个人都会歧视同性恋，很多时候，只是因为她以为是这样，所以才会曲解了别人的行为。 她想要告诉林思茹，她其实很棒，也会有一天找到自己的幸福。 她想要告诉林思茹，起码在她眼里，林思茹和所有人一样，都是一个普通的女生。 林思茹安静地听完许愿安説话，沉默许久后，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轻轻站起来，摸了摸许愿安的脸，「你就是总是那么善良，总是这么为他人着想，才会让我一直放不下你啊。」 许愿安有点担心地看着她。 「放心，我没事，今天我只是有点失态而已。」林思茹笑得云淡风轻，「林思茹可没那么悲观。」 「倒是你，对自己好一点吧。像我那样，喜欢就去追，就去讲啊，别总是考虑那么多，幸福不幸福，要去试了才知道。」林思茹轻轻地敲了敲许愿安的头，「你告诉我别用恶意推测每个人，你也不要用自己的目光去推测每个人的想法啊，懂吗？」 説完后，林思茹没有等许愿安回应，只笑了挥挥手就离开了，转身那刹那的泪流满脸，注定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许愿安呆在原地，心情复杂。 幸福不幸福，要去试了才知道吗？ 不要用自己的目光去推测每个人的想法吗？ 可是那一步自己已经迈出去了，她还能回头吗？ 心中的悔意忽然涌了出来，许愿安只能用力控制住，催眠自己没有做错。 真的没有吗？ 可是事到如今，后悔，也没有用了吧？ CHP.10 最后的我们(2) 那天回家，许愿安犹豫很久后，还是打了个电话给林思茹。 説真的，林思茹后来的平静真的吓到她了，她寧愿林思茹看起来失控点，也好过那种风平浪静。 那份平静，总让她害怕林思茹会做甚么傻事。 那份恐惧，压过了害怕相处会感概的情绪，促使许愿安拿起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林思茹带着睡意的声音，「安安？」 「你..你在干嘛？」没料到林思茹好像在睡觉，许愿安有些犹豫地问道。 「今天这么累当然得睡觉啊，不然你以为我在干嘛。」林思茹被逗得一笑，「你以为我会做傻事哦？」 「没..没啦，我就是有点担心而已..那不打扰你睡觉了，拜拜！」许愿安有点不好意思，迅速地说完后就掛了线。 真是的，瞎想些甚么啊！丢人死了！ 许愿安暗暗鄙视自己。 她不知道，掛线后，林思茹坐在书桌前，看着电话，泪水不断滑落，却又一直笑着。 「真是的，为甚么偏要这时候打这电话啊，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的..」林思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着一个人埋怨。 末了，她将桌面上的老鼠药放回了抽屉，把水倒掉。 刚刚声音中的睡意，是她装出来的。 ＊＊＊ 那一天过后，林思茹再见许愿安，虽然还是笑着，却没了一直在她身边的勇气，只偶然打声招呼，然后随便聊几句话就走开。 许愿安也亦然，这对她们来説，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既然两者都无法真正抛开这件事，又何必非要伪装无事发生？不然到最后，也只会是大家都觉得别扭，像现在这样，做一对普通朋友，其实也还不错。 只是在这个班上，许愿安就变成了形单影隻，没有了交心的朋友。 不过她也不怎么在意，毕竟在大学中，也有不少人没有一个班上的朋友，所以她也不会太惹眼。 令她稍微惊讶的是，她本来以为已经玩累了的叶素倩竟然又重整旗鼓，派出王玲对她冷嘲热讽。 看，这一天不就又来了吗？ 只是不知道是王玲没脑子还是叶素倩昏了头，偏要在多人的时候大闹。 其实已经过了一年多，根本没哪个人还对她的谣言感兴趣了，王玲在那里拼命闹闹闹，也只能让人对她的印象变差而已，对许愿安自己来説，除了听几句不入耳的话之外，就没甚么伤害了。 「许愿安，听説你最近又勾引了一个男生啊？怎样？早上陪那个，晚上陪这个，你也竟然还有精力上课啊?体力还不错嘛，最近有没有加个价啊？」 王玲叉腰站在许愿安面前，刻意扬高声线，却忽视了别人奇怪鄙视的视线是给她而不是给许愿安的。 她还以为自己的嘲讽有用呢。 许愿安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抬眸看向王玲，露出可怜的表情，「你真的觉得，一个女生大庭广众不停说这种话是好的吗？」 王玲还没反应过来，继续嘲讽道：「哈？你做都不怕，我还怕说吗？」 许愿安：「...」 看着完全不明白自己意思的王玲，许愿安无言地摇摇头，拒绝继续説话。 叶素倩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白痴呢？是因为她容易指使吗？ 许愿安下意识看了看叶素倩，却发现她正看着法律系的推荐书，完全没有留意这边动向的样子。 她是装的还是真的没留意？ 可她要是不想看的话，叫王玲过来干嘛啊？ 听着王玲不断叫嚣，许愿安开始觉得有点烦，索性站了起来走过去叶素倩那边。 这些话她虽然已经不会再在意了，但应该没人喜欢有隻狗天天在你面前吠吧？ 王玲正骂得兴奋，转眼间就看到当事人竟然直接走了，险些当场发飆。 她这是在无视自己吗？ 王玲本来尚算娇俏的脸孔因为愤怒而扭曲，看得人连连摇头。 似是感受到许愿安的靠近，叶素倩微微抬头，便看到许愿安已经在自己面前。 放下书本，叶素倩单手托腮，眉眼间有点疲惫，「干嘛？」 「有空借一步説话吗？」 「..好。」叶素倩略一疑惑，随即点头，站了起来，跟着许愿安走到了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 「你到底想说甚么？」叶素倩倚着墻边，问。 许愿安揉揉眉心，道：「我们明人不説暗话，我就直接説吧，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让王玲来烦我？你也知道其实她说这些话对我构成不了甚么伤害吧？你又何必如此坚持呢？」 叶素倩有点错愕，眉头紧紧皱着，「你意思是，你觉得是我指使王玲的？」 「难道不是吗？」许愿安一点都不客气。 叶素倩呵地一笑，「还真不是。」 许愿安蹙眉，「我很认真地在说这件事，你可不可以也认真一点？」 叶素倩怔了怔，却没收敛笑容，语气却少了些散漫，「认真？不是像你这样面无表情才是认真哦，我是很认真地在跟你说，我没有指使王玲。」 CHP.10 最后的我们(3) 她站直了身子，轻轻地笑着，眸子中却飞快地划过一丝悲伤，「在和婷..鐘如婷绝交后，我已经几乎没有再和你打过交道了吧？更何况，在暑假过后，我已经彻底停了，王玲我也很久没和她説话了，我们早已不是朋友了。」 「所以，她所有的行为与我无关，我也不知道为甚么她要这样做，你想要她别烦你，就去找她。」叶素倩总结道。 「你就这样说，让我怎么信？」许愿安咬咬唇，道。 叶素倩叹了口气，重新倚在墻上，道：「看来不跟你説清楚，我今天是走不了了。罢了，説起来，我确实欠你一个解释。」 「你是不是想知道，为甚么我会如此针对你？」 许愿安愣了愣，然后迅速恢復平静点头。 叶素倩把目光投向脚下的石地，思绪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沉默了片刻后，才问道：「你还记得你小时候，那个绑架你，想强奸你的那个人，姓甚么吗？」 许愿安捏紧了手心，那个人的姓，她当然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而那个人，姓..叶！ 叶..叶素倩？ 许愿安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叶素倩。 叶素倩扯了扯嘴角，「对，你猜得没错，我就是他的女儿。」 她不再看许愿安，而是把目光移回到地上，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才睁开眼，悠悠地説起话来。 「那时候，你十二岁，我也只有十二岁。我爸..那人因为上班原因很少回家，所以我和我妈都不知道他消失几天是因为绑架了你。所以，你知道我当初忽然有个人过来告诉我，你爸爸绑架了一个女孩，想要强奸她时，我的错愕吗？」 叶素倩抬起头来看天，眼眶有点湿润，「在那之前，我有一个很幸福很幸福的家庭，我的妈妈虽然严厉，却很少骂我。我虽然很少见我的爸爸，他却总是会买玩具哄我，常和我开玩笑，可..可是那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叶素倩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妈和我爸离了婚，妈妈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天天骂那人，骂着骂着就骂起了我，加上那时候，我根本无法相信这件事，我根本..不相信我的爸爸，我那个风趣的爸爸竟然会是个想要强奸一个女童的人！」 她别过头，迅速抹掉滑落的一滴泪水，「我觉得，是那个女生在陷害他，我不想相信这件事，所以我想尽一切藉口去为那个人开脱。然后，就像你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人的名字一般，我也将你的名字铭刻在心了，在那时候的我眼里，你就是破坏掉我家庭的凶手。」 「然后啊，我竟然在高中遇见你了。」叶素倩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我脑海中的仇人，突然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了，你説，我会怎么办？当然是去欺凌你啊，我妈妈有钱有势，我有这个本事，我当然要报仇。」 「那时的我，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一直一直去到高中毕业，我也觉得自己没有错。我那时候的年纪已经足够让我去理解这些，我却没去了解，因为我不敢，我不想承认我做的一切是错的。」 「可是，那天我和鐘如婷吵架的时候，她说，我已经是成年人了，能不能成熟一点，去理解当初我没有足够心智去理解的事情。」 「我那天回去后想了很久很久。其实我一直知道你根本没有错，只是我没有勇气去承认。」 「许愿安，我今天说这些，我不是想博同情，无论原因是甚么，我确确实实是伤害了你。我说，是因为这是我应该去解释的，也是为了说一声对不起。」 叶素倩定定地看着许愿安的双眼，认真地道：「许愿安，对不起，当初是我太愚蠢，把一切原因归纳在你身上，你也不用勉强自己原谅我，我只是顺从自己心意去道歉而已，并不求你的原谅。」 「还有，説到这里，我想你应该相信，不是我指使的王玲了吧？」叶素倩长呼了一口气道。 许愿安僵硬地点点头。 「那我走了？」叶素倩静静地问道。 许愿安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好，再见。」 叶素倩唇边重新扬起一抹无所谓的小，挥了挥手走了。 许愿安停在原地良久，才慢慢迈开脚步。 世界真的很小呢，原来那个人的女儿一直在自己身边，也将自己视为仇人。 不过..这也算是解了自己一个心结吧。 起码自己当初被针对，其实真正原因不是出在自己身上的啊。 至于叶素倩... 正如她所説，没甚么原谅不原谅的。 反正她们也不会成为朋友，她不需要自己的原谅，自己也不可能真的那么宽容地说没关係。 她不是圣母，只是一个普通人，没办法笑着说自己不介意这些年的被欺凌。 现在就挺好的，自己不会再面对任何欺凌问题了，单凭王玲的头脑，多闹机会大概就没了吧。 除了感情问题之外，真的，一切都挺好呢。 CHP.10 最后的我们(4) 「安安，要吃这个吗？」江冬牵着许愿安，走在夜市当中，指着一档炸鸡排问道。 许愿安浅笑着点头。 江冬马上好像佔了很大便宜那样，喜气洋洋地走了过去替许愿安排队。 许愿安忍不住轻笑出声。 和江冬相处，其实很舒服，他总是很单纯很体贴，永远把她放在第一位对待。 只是她好像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爱上他。 好感不是没有的，却始终只能停留在朋友的阶段，在她心中，江冬相比起恋人，更像是个很好的朋友。 不是江冬有甚么不好，是她自己的问题。 即使这样，她也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向江冬开口。 她不忍心去説，只能安慰自己是相处的时间不够长，然后控制住每次看到颜凡时的心动。 「安安！」江冬高兴地拿着装着鸡排的袋子走了过去，目光突然在许愿安的背后一顿，在许愿安发现前迅速走了过去，把鸡排递过去后，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向另一个方向走，一边走，一边说，「趁热吃吧。」 许愿安不明就里，轻轻地嗯了一声，与一个人擦肩而过。 那个人偏了偏头，看见了许愿安的侧脸，下意识停下脚步，想要叫她，最终却在目光接触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时，眼中闪过迷茫，放弃离开。 许愿安，她説的话是真的吗？ 那么为甚么，你现在看上去却这么开心？ 还是说，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 夜市出口，许愿安和江冬挥手作别。 「真的不用我送送你吗？」江冬有些担心。 许愿安洒脱地道：「不用啦，你家这么远，再不走就太晚了，我走这条路走过这么多次，不会有问题的。」 「那..那好吧..你要小心哦。」江冬犹豫地答应了。 目送到江冬进了车站后，许愿安掏出手机，一边看手机，一边走回家。 深夜的街上没几个人，许愿安不禁走快了两步，有点后悔照往常那样抄了近路走。 要是走大路的话，起码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半个人影都没有吧。 正在许愿安犹豫要不要直接跑的时候，身后却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下意识地，许愿安转身扭头看过去，一隻大手却悄然无声地从她的后方捂住了她的嘴，未等她有甚么挣扎的动作，她便感觉到一颗药放进了自己的嘴巴，然后直接滑进了喉咙。 再然后，她意识便陷入了昏迷，最后看见的一幕，便是几个强壮的男人向她走近。 只是，她却连一句话都説不出来。 CHP.10 最后的我们(5) 再一次睁开眼睛，她已经被绑住了手脚，嘴也被一条布捂住了，侧躺在车后座，旁边坐了一个男人，前面还有两个，此时他们似乎没发现她已经醒来，正在闲聊。 「...你猜今天这个能卖多少？」不知道是谁开启了话题。 许愿安再一次闭起眼睛，假装自己还在昏迷，却竪起耳朵仔细听着他们説话。 「身材可以，长得也不错，我觉得够买几包好东西了。」其中一个男人嘰嘰笑着道。 「不枉我们特意出来一趟啊。」又一个人感叹道。 许愿安努力压下着心中的恐惧，脑袋飞快地运转着。 第一，他们应该不会现在对她对她做甚么。 第二，他们是准备把她带出卖掉，而地点..八成是些骯脏的地方。 第三，他们是要买「好东西」，应该是指毒品之类的，应该也是上癮了一段时间。 总结起来，他们很可能不是第一次犯案，手段会更纯熟，却也更有可能早已引起警方注意。 可恨她最近没留意新闻，没注意有没有甚么绑架案发生。 得救的机会..有多大呢？ 许愿安紧紧地闭着眼，却不自觉地颤抖着。 熟悉的经歷唤醒了她那好久没有回想起来的过去。 漆黑的房屋，男人的呕心的话语和猖狂的笑声，她手脚被绑起，然后衣服被一件一件剥去，男人的手触碰着自己的皮肤.. 那些无助，还有赤裸的身体暴露于众人前时，父母的嫌弃厌恶，早已铭刻在她心中。 事情发生后，没人给过她一个拥抱，为她披上一件外套稍作掩饰的，甚至只是一个好心的警察而已。 时间过了七年，她是不是又会把曾经的绝望再体验一次？ 如果这次事态更加严重，她该怎么办？ 而且，她现在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她有那份勇气继续活下去吗？ 她还有资格去爱自己所爱的人吗？ 她还有颜面去面对世人的目光吗？ 当世界对一个女童都能如此刻薄，那么对一个成年女性，攻击的话语必定只会更多，更尖酸。 许愿安忍着恐惧的泪水，忍着浑身的颤抖，指甲却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在心中求神拜佛，只求上天能给她一丝怜悯，不要让她再试一遍被世人唾弃的感觉。 在这一路的成长，她已经受到够多的挫折了。 许多人一辈子都不会经歷的，她全部经歷了。 现在，她只求老天爷能开一次眼，帮她一次。 就这么一次，就好。 她不求上天帮她解决一切障碍，一切困难，只希望能化解这一次的劫难。 在许愿安内心不断的祈求中，车子猛然停下。 旁边的男人狞笑着，将许愿安抱了起来，下了车。 在那瞬间，许愿安觉得被碰到的皮肤传来了灼热感，呕心感伴随着此升了起来。 她曾摆脱的病，在此刻好像又回了来。 许愿安绝望地闭紧眼睛。 或许，她注定是个不被上天喜欢的人，得不到上天任何一分的怜悯吧。 或许，她这一生，就注定在十九岁这一年完结。 CHP.10 最后的我们(6) 然而，抱着她的人，却迟迟没有移动，没有像许愿安想象中那样迅速地把她困到黑屋中。 甚至，她仿佛感觉到有些刺眼的光芒照射在她脸上。 耳边，好像还响起了人説话的声音。 而且，她怎么好像被放了下来?脖子上怎么好像有点冰凉的感觉? 是她的幻觉吗？ 「放下人质！束手就擒！」清晰的暴喝声响起。 许愿安一激灵，猛然睁开了眼睛。 几个警察拿着手电筒，旁边有警察在为被绑架的女生松绑，有两个警察捉住了另外两个男人，还有一个警察正对着绑匪和她。 而旁边..那个紧张的男生是..颜凡！ 「把人质放下，杀了她你们的罪只会更重！」对面的警察还在努力劝服着控制住许愿安的那个男人。 许愿安注意力从颜凡身上转开，艰难地把视线往下移。 一把小刀正放在她脖子上，只要稍稍一动，她就会死。 男人的手不断颤抖着，情绪十分不稳定，她的处境显然很危险。 可是她的心，莫名地定了。 不知道是因为在她心中，被卖去那种地方，死亡显得更加轻松，还是因为看到警察，还是因为看见了他，也有可能是三者兼有，反正在那一刻，她慌乱绝望的心，突然就活了，突然就平静了。 「你们把我们放了，我自然会放下这个女生！」男人嘶吼道，似乎完全没发现许愿安已经醒来。 情况陷入了僵局。 警方不敢放那几个惯犯离去，也不能保证他们真的能放了人质。 男人有人质在手，自然也不愿意轻易被抓。 那一瞬间，许愿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要是重新经歷一遍，她可能也没有勇气再做一次。 因为，那真的是拿生命做赌博。 她决绝地往后狠狠一撞，脚用尽全力往上一踢，攻击男性最脆弱的地方，全然不顾刀片依旧有划破她喉咙的可能。 她的内心很平静，那一刻，她只是默默在想。 如果上天愿意让警察出现，那起码代表，它没希望让自己在今天死去吧。 如果真的倒霉地死了，那就当是她的命运吧。 小刀划破了皮肤，鲜血缓缓渗出流下，染红了她的衣裳。 「啪。」 小刀坠落在地，男人痛得脸色苍白，额上满是冷汗，双手捂住那地方，跌坐在地上。 警察被这变故吓了一大跳，怔了一下才连忙冲上去把男人绑了起来。 颜凡却匆忙地冲上去，扶起了许愿安，将她拥入怀中，手心满是冷汗。 「你怎么如此大胆..要是他反应了过来怎么办..」他连嘴唇都在颤抖，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滴落在许愿安的身上。 浅浅的伤口已经没有血再往外涌出，许愿安没有推开颜凡，而是允许自己贪恋他的怀抱，享受着这温暖。 「我只是想赌一次，赌赢了，我就要凭着自己的心意，去活一次。」许愿安轻轻地笑着，眼眶中却有泪光在闪动。 他的怀抱真的很温暖。 终于，她不再是一个人躺在那里无人问津了。 说她任性也好，说她无耻也好，在这一刻，她忘记了江冬，只一心一意地依偎在颜凡的怀里。 「真是注定，每一次都要在最狼狈的时间，遇见你呢。」许愿安笑着呢喃道。 「甚么？」颜凡抱着许愿安走到边上，以免挡住警察做事。 「我..」许愿安正想搭话，却被一个人打断。 「先生，你先陪这位小姐上救护车吧，就算没甚么损伤，也是要检查一下的。」一名年轻的警察走过来，指了指远处的救护车，然后又笑着对许愿安抱道：「小姐，你下次可别这么鲁莽，下次有了甚么意外，你家人和男朋友可是会伤心的。」 许愿安苍白的脸浮起了些许红晕，点了点头。 警察説完这句话后就离开了，颜凡则准备把许愿安抱过去。 「我自己能走。」许愿安有点不好意思。 「我喜欢抱着你。」颜凡目向前方，看似无意地道。 许愿安却因为这句话直接呆了。 他..是甚么意思？ 救护车上还有其他人，许愿安不便再开口説话，只得把疑问压在心底。 CHP.10 我们的结局(7) 等一系列的检查做完后出院，再去警局录了口供，许愿安已经心力交瘁，只打了个电话给弟弟抱了平安，还有告诉江冬自己之后有话要説，再吃了点东西后，她就在颜凡家中陷入了睡眠。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几乎是相同的场景，许愿安思绪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两年前。 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和颜凡相识两年了啊。 刚经歷一场威胁到生命的事故，许愿安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后怕，反而沉浸在了曾经或美好，或不美好，却有颜凡参与的回忆中。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颜凡走了进来。 许愿安把目光移了过去，唇边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笑容。 颜凡反手关上房门，坐在床边，看着已经坐起来的许愿安，温柔地问道：「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许愿安轻轻摇头，转而问道：「昨天..为甚么你会和警察一起出现在那里？」 颜凡尷尬地咳了一声，道：「这个..就是巧合..」 「说实话啦。」许愿安轻轻拍了他一下。 她是真的想知道。 颜凡沉默了一下，突然捉住了许愿安的双手。 「在说实话前，我想先跟你说一件事情。」颜凡自己的手轻轻地颤抖着，却依然坚定地看着许愿安的双眼。 「甚..甚么？」许愿安忍不住躲避颜凡的目光，一颗心莫名跳得飞快。 颜凡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现在有男朋友，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 「许愿安，其实我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你，和我在一起，你也不会伤害到我，还有，我不会和苏诺莹在一起的，我只是代替她姐姐尽责任..所以，如果在不考虑其他因素的情况下，你可以告诉我，你对我的感觉吗？」 颜凡一口气地説了下去，生怕自己用完了勇气，就不敢再开口。 而许愿安，却在他手第一句话的一瞬间就傻了。 他是在告白吗？ 这..也太突然了吧？ 许愿安如同置身于梦境，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 怎么可能啊？ 明明在自己和江冬在一起的时候，他和苏诺莹的关係也越来越好了啊？ 他怎么可能..这么突然向自己告白？ 「你..是认真的吗？」许愿安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地开口，随即又低声否认道：「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突然就懂了..」 「我当然是认真的！」颜凡有些焦急，道：「我..我之前确实不懂你的顾虑，可是那天..林思茹来找我了。」 「思..思茹？」许愿安震惊地看着颜凡。 「她说，你喜欢我，却害怕会令我更加内疚而选择离开..她..告诉了我你内心所有的挣扎，其实那天后，我就已经很想来找你问清楚了..」 颜凡的声音尚在耳边，许愿安却已经彻底愣住了。 所以，那个喜欢着自己的林思茹，为了成全自己，而去找可以称为情敌的颜凡？ 甚么嘛，说让她对自己好一点，不要总是想着别人，自己却这样做.. 林思茹，这样会很没有説服力的啊.. 许愿安的泪不自觉地滚落了下来。 「愿安？」颜凡声音有点不解。 许愿安抽出自己一隻手，擦了擦泪，摇摇头道：「我没事。」 许愿安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努力露出自己最好看的笑容，「颜凡，你不是问我，我对你的感觉吗？我告诉你，思茹没有骗你，我确实喜欢你，从..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了，可是..我不会和你在一起。」 本来惊喜的颜凡仿佛被当面淋了一桶冰水下来，「为甚么?」 「我和江冬正在交往，我不能担着他女朋友这个身份和你在一起。」许愿安看着颜凡的目光带着一丝依恋，「所以，在答应你之前，我要先和江冬谈一谈，还有...」 她咬咬牙，还是问了出口，「和我在一起，你真的不会觉得对苏诺馨..有所亏欠吗？」 她还是不想让颜凡为了自己，背着那份内疚过一辈子。 提到苏诺馨，颜凡的眼中划过一丝悲伤，沉默了一阵子，才道：「我説不会，一定是假的，可是人总是要长大的，不能为了曾经，放弃未来。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要告诉你，许愿安，你不是我的纍赘，你是让我走出过去的那个人。」 「我无法承诺你，我能忘记苏诺馨，但是愿安，我希望你是陪我走出那段黑暗的那个人，我想和你一起成长，一起奔向未来，而不是停留在那个让人窒息的过往中。」 颜凡认真地看着许愿安，一字一句地道。 许愿安只觉得内心某一片柔软被狠狠触及，叫她忍不住一下子抱住那个人。 他们的开始，没有艷丽的鲜花，没有众多的气球，没有甚么豪华的设备，只是在两人都正在成长的一天，终于明白了不是每一件事都能尽善尽美，在过去无法改变的时候，他们应该做的，是去营造美好的未来。 绝对不是，介怀痛苦的曾经，然后伤害更多人，让未来也变成无法正视的过往。 CHP.10 最后的我们(8)--END 过后的几天，新闻登了出来，许愿安也去面对自己应该面对的，私下找了江冬，向他解释一切。 听完一切后，江冬沉默了许久，最终只困难地开口，「如果那天，我坚持送你回家，你没有被那群人绑走，我们的结局会改变吗？」 会吗？ 如果她没有被绑走，或许她不会有机会与颜凡説出心里话，但也可能之后，颜凡会主动来找她。 世事变化无常，谁会知道呢？ 最终，许愿安轻轻地笑道：「我不知道会不会改变，我只知道世上没有如果，只有已经发生的事。」 没有如果..吗？ 也説得对呢。 这个世界上，没有早知道，也没有如果，更没有时光机。 他做出的选择，也不可能再更改。 那么的话，他只有接受了吧？ 毕竟从一开始，都是他痴心妄想，勉强得来的。 许愿安的心，从来不在他身上。 他明明一直都懂，却让两个人一起痛苦着，这事，他真的做得不太地道呢。 「那我也没有别的问题了。许愿安，对不起那天没送你回家，让你碰上了这种事，还有..希望，希望你以后过得幸福。」 虽然，你的幸福，再也与我无关。 江冬在内心默默补了一句，眼眶略红，却露出了一如既往，单纯的笑容。 许愿安笑容中也有点伤感，「要说对不起的是我，当初我不该给你假希望的..」她吸了吸鼻子，继续道：「你会遇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生的，江冬，像你这种这么好的男生，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江冬尽力露出瀟洒的笑容，「那么就承你吉言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再见了。」许愿安摆摆手，目送着江冬走远，往相反方向跑去，很快就看见了站着等待她的一人。 脚下再加速向那人跑过去，一下子扑进那个人的怀抱，许愿安抬头，扬起笑脸，「颜凡，你要再向我表一次白。」 颜凡脸上一直掛着宠溺的笑容，闻言马上正色道：「许愿安，我喜欢你，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 许愿安忍不住甜甜地笑了。 「嗯！」 ＊＊＊ 后来，颜凡告诉许愿安，那天他在夜市中看到她和江冬一起逛夜市，看起来很是甜蜜，当下很是失落，心里打算放弃。 「可是，林思茹説的话却一直在我耳边回荡，让我不甘放弃，就想再找你们，仔细看看，却找不到你们。」颜凡的笑容中含着一丝庆幸。 然后，他鼓起勇气想打电话给许愿安，想叫她出来把一切説清楚，却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打不通，心中开始有点焦急，就直接去了许愿安的家里，不料还是没人在家。 问许祈均，他也表示姐姐没有打过电话回来，可是平时晚回家，她会在快到家楼下时打电话告诉他一声，再加上最近常看到在这区有几个绑架惯犯连连犯案的新闻，让他有点焦虑，索性就去了警局。 到了警局报案，他才得知刚巧警方得知了，那些惯犯放置绑架回来的女人的地方，准备再过多几个小时趁着凌晨突击，于是在颜凡的恳求下，索性带着颜凡提早出发，就刚巧地救下了许愿安。 而事实上，被关进去的女人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受到了那些男人或是在身体，也或是在心灵上的折磨。 被救下来的几个女人，有一个都选择了自杀，三个绝口不提受到的待遇，只有一个一边痛哭，一边把一切不堪的遭遇都説了出来。 所以，如果说颜凡救了许愿安一命也不为过。 许愿安想过很多次，假如那天没有颜凡，她大概就要被关几个小时才能得救，而没人知道，如果她真的被关了几个小时，她会有甚么遭遇。 她不知道这一些问题的答案，她只知道，是颜凡又一次地救了她。 这是不知道第几次，颜凡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在她身边陪伴帮助了她。 当她只在心底默默祈求着颜凡能一生幸福的时候，颜凡却已经用行动去守护了她的安好。 祖母，当初你说替我改愿安这个名字，是希望我能一生安好。 现在我希望的是我和他能一起一生安好。 祖母，你在天上，也一定在看着我的笑容吧？ 祖母，我终于知道我至今为止的厄运是因为甚么了。 是因为能让我在他来到的时候，更珍惜这个我人生中唯一的幸运啊。 番外--岁月静好，你亦安好 时光荏苒，转眼，许愿安大学毕业也已经有五年了。 甚至，连许祈均都已经有了女朋友了。 现在的许愿安，职业是甚么呢？ 你可能会説，唸完法律系，不做律师还能做甚么？ 嘻嘻，她还真的没有做律师。 正确来説，她连法律系都没有唸完，便在弟弟和颜凡的支持下转系了。 转到了她梦寐以求的时装设计系。 毕业后的工作确实不太好找，薪水也不算丰厚，但是许愿安内心还是很满足的。 做着喜欢的事情，对她来説比甚么都重要。 经过大学刚毕业的一两年，许愿安的职业生涯逐渐稳定了下来，成为了小有名气的时装设计师，并固定为几家店定时提供设计图，算起来薪水也算是足够的。 世上从无完美的事情，许愿安一直很清楚这个道理，也很满足现在的生活。 更何况为这个家努力的可不只她，还要颜凡啊。 是的，许愿安和颜凡已经结婚了。 颜凡的父母都是很好相处的人，颜父在得知许愿安就是那个之前给他捡钱包的女店员后，对许愿安的印象一直很好。之后知道许愿安的家庭后，两人对许愿安都很是怜悯，也真正地把许愿安当成了女儿对待。 可以説，许愿安没有在父母身上感受到的亲情，却在颜凡父母上感受到了。 而在住处方面，他们有考虑过顾虑到颜凡父母的感受，要不要搬到那边去住，结果两人却表示年轻人自己住会更开心，有时间多来探望他们就行了。 许愿安真的觉得，遇上颜凡这一家人，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 至于大学同学这方面，她和林思茹一直有保持联系，知道林思茹也和别的女孩交往后，还特意约她们出来吃了一顿饭。 女孩是个挺安静乾净的女生，和林思茹其实很般配。 苏诺莹呢，颜凡亲自去找她説了一次，他不可能接受她之后，她虽然还是一直纠缠了一两年，最后看到颜凡始终不理会她后，还是放弃了，好像也另有了男朋友。 不过即使到了现在，颜凡也还是会偶然到苏家探望，但会带着她一起而已，她知道颜凡的心结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解开，也甘愿陪着他照顾苏诺馨的家人，淡化他的内疚。 另一个在她学生生涯中很重要的角色，叶素倩真的如她母亲所愿成为了律师，许愿安没特别和她联络过，就是偶然在同学会会和她说两句话。 还有就是偶然会在电视上看见她而已。 以作为律师的名声而言，叶素倩本来不会去到接受访问的地步的，可是她有一点很特别，对于有经济困难，而又是因为被强奸或被欺凌而需要打官司的人，她会免费帮他们辩护，为他们争取公义。 为此，许多记者都去问她原因，她却从来都只愿说两个字，那就是赎罪。 赎甚么罪呢？ 她父亲的事很快被记者翻了出来，暴露在众人眼前，但却始终没有记者发掘出她高中的事情。 不知道是众人已经选择遗忘，还是大家都不愿説出来，叶素倩曾欺凌她的行为，对社会来説还是一个谜。 她也无意去把真相説出来。 不是所有事实，都非要説出来，这些早已无关紧要的事，又何必说呢？ 现在的她，早已不在意这些事情了。 许愿安侧躺在沙发上，沐浴着窗外投射过来的阳光，右手轻轻抚摸着有点突起来的肚子。 颜凡兴奋的声音如同苍蝇般一直在她耳边响，「天哪！你竟然怀孕了！肯定会是个可爱的女儿吧?女儿啊，你听见爸爸説话了吗？我..」 许愿安推开往她肚子上凑的颜凡，哭笑不得地嗔道，「颜凡你是不是傻了啊？才两个多月大能听得见吗？你上班快迟到了！别在这里发疯了啦！」 颜凡傻乎乎地笑着点头，然后..继续喋喋不休。 许愿安无奈又温柔地看着自己的肚子，默默地在心里道。 孩子啊，长大后千万别像你爸那样傻得跟那啥似的。 不过啊，我想你一定会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中长大吧，因为我和你爸爸，一定都会用尽全力地去爱你啊。 许愿安唇角不自觉地扬起，抬头看了依旧满脸兴奋自言自语的颜凡，也不知道哪来的衝动，説了一句话。 「老公我爱你。」 话音刚落，她自己的脸就马上红了。 颜凡的自言自语一下子停了，又惊又喜地看向许愿安。 天天天天哪！ 她刚刚説了甚么？ 「亲爱的老婆~你能再说一遍吗？」颜凡期待的小眼神飘向了许愿安。 许愿安的脸更红了，扭过头假装甚么都听不见，脸上却不禁扬起了笑容。 颜凡，谢谢你。 她心里默默地道。 谢谢你一路陪伴着我成长。 谢谢你让我不再停留在过去的悲痛中无法自拔。 谢谢你在我生命中，一直没有离开，一直爱着我。 谢谢你，让我懂得了这个世界的美好。 只愿在往后的岁月中，我们能一直过着恬静安好而幸福的生活。 颜凡，我爱你唷，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你了。 只是这番话，还是等以后再説吧。 看着气馁的颜凡，许愿安的眼中满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