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嗟吁行》 第一章 初遇(1) 天顶似被墨水溅上那般的漆黑,猫爪般的新月斜掛在天际,似乎想要抓取四周那些一明一暗的星子。可夜色虽美,却美不过此刻凡间的艷。 富丽堂皇的宫殿,屋顶间绵延横长,樑柱间雕刻虽简,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奢。 而位在正中央的主殿上,雕有一隻展翅翱翔的金色凤凰,瞳仁处则是镶有一枚血色般的宝石,看来熠熠生辉。 楹住与墙面的漆色採用蓝中带紫的珍贵色料,据说那是现任皇帝极为喜爱的顏色。 这里是契国,位于大陆右侧,是个依傍山水而独立的帝国。 几年前,原本统一大陆的若兰王朝遭逢外戚专政及宦官之乱,再加上北面外族频频侵略,甚至到后来闯入若兰首都逢月,皇帝、皇后及其太子皆惨遭虐杀,相关皇族也无一倖免。 天下遂大乱,整座大陆政权分崩离析,军阀拥军自立,其中带着绣有「契」字旗帜的,便是年纪仅仅十八岁的男子陈桓。 如今歷经几年奋战,作为统帅的陈桓深知百姓们对于战争的痛苦及厌烦,率领「契军」在大陆东面寻得一块易守难攻之地,在这宛若世外桃源的土地上建立起国家。 而这个国家,便是契国。 此刻正是适合宴饮的戌时一刻,正殿外的前庭两侧的席位早已高朋满座,文武百官们的脸上各各是神采飞扬,觥筹交错间,笑谈声此起彼落。 一旁乐队传来古琴琵琶錚錚然,悠扬的乐音声响彻灯火通明的宫殿前庭。 伴随着乐音,几名身着青色丝绸的纤细身影甩着水袖,鱼贯步入中庭。 坐在高处的男子有着一头淡紫色及肩的发丝,一双深邃如深潭的眸凝望下方开始随乐起舞的艺妓,可手边金樽内的温酒却是连动都没动,如今早已冷却不少。 「如何?」 轻若细语的嗓子滑入欲要举起酒杯的男人耳畔,他缓缓眨了眨眼,目光从正在旋转及移位的艺妓身上收回,转而投往立身在后的男子。 「甚么如何?」 男子嗓音有股说不出的霸气,他冷笑,闔起双眼,握着金樽的手伸了出去,身后的男人优雅倾身,执起酒壶替他斟了酒。 「臣为您准备的歌舞。」斟酒完毕的男人没有收回身子,乌黑色的发丝垂于两侧耳盼,他持续抱持着这样的角度,如墨般的眸子有些逾矩得盯着手握金樽的男子。 契国开国元首、也是现任的皇帝陈桓听到此言,沉默数秒,倚着的俊脸轻轻叹了口气。 「你知道么,现在邱将军领兵在外抵抗欲要侵略国土的熚国军,结果爱卿竟然还这样明目张胆的……」 「这个嘛……」 黑眸闪烁瞬间闪出几许寒光,身为契国的尚书黄尚薄唇勾起淡笑,秀气的脸蛋摆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正当此时,一旁乐音嘎然停止,并非乐音突然止歇让陈桓分了心,而是退去那群青衣艺妓后,紧接着隻身上场的,是名身着一袭惹红显眼衣裳的高窕女子。 女子有着一头褐色带金的长发,由一把简单大方的发簪整齐夹在脑后。 她朝着上殿,扶手跪地以表敬意。 「喔,终于换她上场了吶……」 「谁?」听到黄尚的话,更加提起了陈桓的兴致。他放下倚着侧边脸颊的手,深邃的眸子专注凝视着位在正中央的女人。 「嗯……」 黄尚只是抿了抿唇,笑而不答,这举动让陈桓挑起了眉间,他闷着心头万般思绪,将酒釂内的新旧酒饮下肚。 琴声乍时间滑出一连串跨音域的颤音,琵琶声随即附和。 絳衣女子随着乐音轻轻踮起足尖,陈桓似乎察觉到女子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投往自己。 那目光带给陈桓一种怪异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那是甚么。 正当脑里快速飞转着思绪同时,底下那名女子对着陈桓的目光已然收回,她缓缓举起右手,左足尖朝反方向徐徐地滑出一个极为完美的圆。 錚。 一只又一只的纤纤玉手快速拨动琴弦,嘈嘈切切,如玉珠落盘。女子舞动如乐色,举足轻点环绕内场,一点一点若似玉珠,啪咑啪咑落上緻盘。朱色的水袖随着女子令人炫目的舞姿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又一道弧线,力道有时温柔,有时蛮劲,发出了一声又一声啪唰啪唰的声响。 陈桓替自己斟了酒,馀光看到不晓得何时又退到后旁的黄尚轻缓地举起右手,似乎在下达指令。 这指令,便是乐队前方的鼓阵轰然响起,数名手握鼓棒的男子奋力敲击鼓皮,鼓声憾动屏息凝视在场的文武百官。 不晓得是否自己走眼看错,女子似乎对着做出动作的男人露出了顷刻般的笑容。 不待陈桓多想,女子一个后身连续空翻,水袖环绕于身,接着侧边一个点足,举起右手往左首旁似飞鸟般跃了过去。 香汗自从女子生得标緻的脸蛋挥出,一个定身,紧接着又是一个前首连环翻身。 鼓声愈发急促,琴音和琵琶声愈甚,女人舞动的姿态也就愈发迅速,有如刀光剑影般令人屏息。 女子的表情是洋溢的,可陈桓却隐约觉得那抹略施胭脂背后的笑容,像是一张装点华美的面具。 乐声在极为高亢的时刻乍然停止,突如其来的凝滞让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噤了声。 四周静謐连呼吸声都听得明显,然而舞得激烈的絳衣女子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数百道视线在时此刻全部投射在中央那名艺妓身上,深怕一个闪神,而错过精彩的画面。 陡然间,乐队奏起一个清音,彷彿应和着个乐音般,原本如定身般的女子在剎那间,点足向上一跃,竟是离地有好几呎的距离。 忽然,一道电光从她那翩然袖口发散而出。再一眨眼,那纤纤玉手之中,竟多出一把出鞘的宝剑。 在场没有一人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握着宝剑的女人朝着高处飞身而去。 「喔?」 临而不乱的陈桓不疾不徐放下手中酒觴,骤然间,那道青光参着剑风,啸过顏面。 「嚓。」 薄唇勾起傲气的笑,剑锋顿时出现在他缓慢举起的右手的食指与中指之间。 金色的眸子投注的视线完全没有方才那般杀气腾腾,反倒是盈满浓浓笑意。 「殿下,接得好。」 陈桓先以左手示意欲要上来擒拿女子的护卫军,目光迎上女子送来的视线。 「如果这顶宝剑……不是朕的”湛军”,朕恐怕早就被你给夺了性命罢。」 「呵。」 女子嫣然一笑,同时将宝剑湛军从陈桓的指间抽了回来,原本空的左手滑出剑鞘,将湛军收入内后,便是跪地奉出宝剑。 「黄尚,这是你出的主意罢?朕记得湛军一直都是放在你那的。」目光瞅着眼底下跪地的女子,面无表情的陈桓反身,注视露出笑容的黄尚。 「臣一开始就说了罢,这是我为您特别准备的歌舞。」 「包括这场极为逼真的行刺么?」 「是。」黄尚恭谦的行了礼,陈桓盯着他数秒,接着转回到跪在前方的女子身上。 「你叫甚么名字?」 「单字凤。」 「喔……凤么?」语气间带有冷讽,他将湛军从女子手中取回,后方的黄尚立刻向前,接过那顶宝剑。 「你起身罢。」陈桓边说,再次举起掉落至地的金樽,眼神示意着女子斟酒。 凤没有作声,水袖底下的玉手捞起方才一片混乱中,仍然完好的酒壶,替他斟上。 「黄尚。」 「臣在。」握着湛军的黄尚拱手,柔声应着。 「这艺妓去哪找来的?」 「嗯……」 这次陈桓是真的查察觉到两道目光在空气中交会,不过他没有说甚么,只是静默得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黄尚书是于东市将妾身买下,当时妾身正在市集舞剑卖艺,黄尚书看中妾身的才艺,因此将妾身买了下来。」 「喔,舞剑是么,怪不得有这么好的身手。」陈桓放下酒觴,馀光投向后方的黄尚,「是这样么?」 「她话都这么说了,臣也就不必多做解释了罢?」黄尚抿着浓厚笑意的唇,眼神对着凤示意。 「那么,妾身先行告退。」絳衣女子再次跪地叩首,接着回身走下上殿。 陈桓的视线紧盯着那名为凤的女子,直到那人在群眾中消失成点、化作无,这才好似情愿地收回目光。 「请问陛下……」 忽然有人出现在陈桓右侧,看他的衣着打扮定是传令兵。 他倚着侧脸,望着金樽里、方才女子替他斟的温酒,倒映出他那张稜角分明的俊脸。 「宴会继续。」 沉默数秒后,陈桓哑着嗓,发出不可为抗的洪亮嗓音。 在后旁的黄尚听到这话,俊美的顏面闪过一丝轻藐。 他带有冷意的视线瞪着那名不知所措的传令兵,传令兵惊惶拱手,接着同脱兔般的离开了上殿。 待续_ 为了要克制自已想写同人本的欲望,所以还是照原订计画开原创长篇这样。 题材是古代,没办法因为我古代爱很大啊哇哈哈哈哈哈(白痴) 第一章 初遇(2) 细雨纷飞的山中栈道绵延无尽,踏得底下马蹄声心惊胆颤。带有「契」字旗号的军队,此刻正深陷于偏狭栈道间,进退不得。 「将军,还是撤退罢,这路真的……不好走吶!况且天气状况不佳……」 「别说了。」最前首架着白马的男人冷声并且回首,一双血色的眼盯着后方的副将,被那样的眼神一覷,骇得副将打了哆嗦,闭上唇瓣。 「都已经到这里,怎么说撤就撤?」 「小的不是不知道邱大人想将熚国军一网打尽,想当初在狭林时,大人用火攻逼退敌军,打得他们是哭爹喊娘的。唉,大人想趁胜追击的心意我们不是不懂。」说这话的是与男人并排的贴身护卫楚然,对于男子那双血色之眼盯着自己却丝毫不退缩。 「楚然……你也知道,若不把他们打回去他们国家,只要他们还在我国境内,必会时常来扰乱我们。」 契国禁尉大将军邱司闭紧双眼,眉头则是愈发深锁。 绵绵细雨从灰濛濛的天际落下,邱司仰起首,让雨点落上他那张苍白的面颊,冰冷的触感正巧切合邱司内心中的情绪。 实在是不想给陛下徒增烦恼,所以这次他才会自愿请兵来平定熚国军乱境的,若是没有将熚国军击退,他该拿甚么样的脸去见陛下? 「大人?」 「他们兵力所剩无几,兵粮亦是。」邱司缓缓睁开双眼,一道光芒向后映入那些跟从自己争战无数的兄弟们。 「而且我清楚,若我们不攻敌军,敌军也会在我方下山时从我方背后偷袭的,我很了解懂的想法。」 「将军是说,敌军这次主帅、盲将军、有姓无名的董么?」 「……」邱司没有回应部下的问题,目光遥望着这片被雾雨笼罩的山峦。 邱司手扯动韁绳,双腿一夹,底下白马嘶鸣一声后开始踏蹄前进。 甚么姓董无名那些传闻邱司已经听得厌烦,他那「懂」字并非姓氏的「董」,而是单名一字。 为何会叫「懂」这个怪字?印象之中邱司询问他已是陈年过往。只见当时双眼还能视物的懂对着他露出惨淡的笑,嗓子轻脱出了一句「因为我希望,将来能够遇到懂得我的人。」 「懂得你的人,是么?」 那么,现在又有谁懂我呢? 思绪在脑海里盘旋,就如同这绵绵细雨般的缠绕不休。 「将军,前方那头的栈道好似有人影。」 副将的嗓音猛地断了邱司的心绪,邱司伸手制止后方军旅继续前行。 下一秒,邱司表情骤变,他伸手接过楚然火速递上的弓箭,立即搭上弦。 凝神转瞬,一个「中」字脱口而出,滞了半拍后,一个闷响传遍整个烟雨瀰漫的山峦处。 「大人,敌方有十馀人。」侧边的楚然出声提醒,搭着第二箭的邱司点头做为回应。 「中。」 他轻声,羽箭又是一发。 「大人。」楚然话才一出,随即腰间刀刃出鞘,策马向前一一挡下从对边射来那星雨般箭雨。 邱司完全没有停下手边动作,在楚然替他挡箭的同时,他同时间从箭筒抽出三支羽箭同时搭弓,一个一个「中」字又出,射穿躲藏在雾雨之中的熚国敌军。 「楚然?」 「只剩一名……啊?!」楚然登时一惊,邱司还未问清究竟发生甚么事,一支燃着火苗的羽箭,突然划过冷寒的空气,直截向邱司的顏面扑来。 「大人!是……」 手中木弓一松,邱司迅疾侧过身,同时手腕翻转,一把银枪立刻转入他的手中。 「鏘。」 银枪挡下速度出奇飞快的火羽,可挡了一支,又来了三支,即便有楚然在旁挡箭,火羽的数量却不减反增。 「大人!这是……」 「我知道。」一到银弧划破虚空,挡掉流星般飞驰而来的火羽,「楚然你带着军队后退,我自己去见那个男人。」 「大人!」楚然握着手中宝剑,发出悲鸣。 「听令。」浑厚的嗓音在山谷间回盪,邱司与楚然就这样对视数秒,而后楚然轻声叹了口气,拉起韁绳向后方退去。 说也奇怪,敌方似乎清楚这头的情况,火羽也不再从他处射向这头。 邱司顺了顺自己的呼吸,提着散发出冷冽银光的长枪,驾着白马往方才发送火羽的方向行去。 * 邱司独自一人驾着马,绕过几个看来极为相仿的栈道口,不上几时,他便在一座筑在半山腰上的小亭上,寻得发射那些火羽的主人。 「嗯?你真的来了?」 男人的嗓音就像是这片绵长细雨般,如梦似幻,却又清清楚楚的传入邱司耳畔。 邱司没有下马步上阶梯入亭,目光冷漠地凝视立身在亭内的男子、熚国大将军懂。 「请你撤兵罢!大势已去,这次扰乱我国的行动也该停止。」 「你的意思是,担心你们国家的安危,还是在担心我的安危?」懂仍旧没有回身,仍旧是背对着邱司,一抹紫影在血色眼底中看来,是冷傲而不可亲近。 「别浪费时间说一些没有意义的话,懂。」邱司皱着眉头,扯开了嗓音,「退兵罢,回你的国家去。」 「这么不欢迎我?」 懂终于反身,原本该裸露的双眼此刻缠着雪色布条,上头则以墨水撰写着数句不明符文。深紫长发整齐以发冠扎在顶上,发冠上缠着写满符文的布条,超过的部份则从两旁垂落。 「现在这种时候不要跟我间扯淡。」邱司拧着眉,目光投向忽然反身的懂。 懂的唇角微勾,就此不再说话。 四周很謐,只听得到雨水轻轻打上小亭簷上的丁丁声响。 「陈桓陛下还好罢?」 「如果你肯退兵,那他便会很好。」想不到沉默完后的第一句话竟是这般话语,不免让邱司挑起剑眉。 邱司原欲要开口继续劝说,只见懂举起右手,雨中迅即传来一阵呼啸,一隻展翅的巨鹰拍着翅膀,落上懂伸出的食指指尖上。 看着懂对着巨鹰喃喃细语数秒,巨鹰再次展翅翱翔离去。 「好了,邱司大人,你可以放心回师了。」 无法视物的眼面着鹰飞离的方向仰望,夹杂笑意的话语从冷冽的空气中传入邱司耳畔。 邱司顿了几秒,接着拱手,也不管懂是否真能察觉到。 轻声呢喃他的名后,邱司扯紧韁绳,「驾」字声回盪于雾雨迷濛的山峦、还有那座小亭。 马蹄声渐远,雨声也在逐渐大了起来。 「唉……」独留在小亭内的懂挨近已经班斕的扶手处,仰首轻叹。 「要是他能懂你的话,那种表情在你的脸上,也就不復出现了罢……」 要是陈桓懂得你对他的忠心的话。 「要小心。不过这话,实在轮不到身为敌人的我来告诉你吶……」 一道白光划过天际,轰隆雷声,响彻整座云雾山林。 待续_ 第一章 初遇(3) 长摆在暗红毛毯上蔓延,模样蜿蜒,像极一条蓝紫色的小龙。陈桓踏着步伐,手指不时抵住太阳穴,剑眉略锁。 忽然间他止了脚步,跟在后头的随从慌忙打住脚步,还有几个险些踩上他那拖得绵长的后摆。 「方才那名传令兵呢?」 一时之间还尚未反应的随从们先是一愣,后几秒才反应过来。 「陛下,那名传令已经先行返回禁尉军营。」 「动作这么快?」他扬起眉,眼底馀光瞄着后方那些眼光畏缩的随从,「难道没人将他拦下么?」 「可是……」 「可是甚么?」 「陛下方才……」「朕并没有要他先回营去罢?去把他叫来。」 面对陈桓变幻莫测的态度随从只能哑口无言,抱拳说了声「遵旨」后,连忙踏着杂乱的脚步往宫廷外飞奔离去。 只留有陈桓一人,立身于灯火通明的皇宫走道上。墙上嵌着铜台上的烛光映着陈桓此刻的脸庞,使得原本就属白皙的脸在此刻显得更加苍白。 「唉……」 陈桓拧起眉,垂首沉思。过了将近一炷香后,他深深叹了口气,这才回身返回寝宫。 陈桓甫刚踏入寝宫,熟悉的人影早已在那头等待着他。 「陛下。」 里边的黑发男子谦恭的拱起手,陈桓瞥了他一眼,即刻挥手示意免礼。 「现在不用用敬称。湛军呢?」 「好好的待在我的房里呢。」唇角勾起淡薄的笑,黄尚边说,边走到在茶几前坐下的陈桓对首,如同女人般白皙的手指拿起茶具,开始沏起茶来。 「今日我真的是见识到,何谓光明正大的行刺行动。」陈桓倚着侧脸,看着黄尚那张盈有笑意的脸泡着茶,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还喜欢这样的表演吗?」 「是啊,如果那个叫凤的女人不是你的人的话,或许我今天也不会坐在这里,跟你喝茶聊天呢。」 「呵。」浓郁的茶香顿时间充满整个寝宫,黄尚轻轻举起茶壶,将腾着白烟的热茶注入绘有花卉的精緻茶杯内。 热气蒸腾,扑往顏面。 陈桓拿起其中一只,薄唇轻触杯缘,沾了一口。 「你说的话很有意思,陈桓。」 「是么?我总认为,你说的话比我来的有意思多了。」放下茶杯,深蓝色的眸凝视对首的男子,男子的黑眸同样回望,没有丝毫退缩。 「那名传令……」黄尚轻侧着脸,乌黑色的长发散乱在白皙的侧边脸颊,「应当是邱将军派来的罢?」 「不用想也知道。」视线从黄尚脸上移开,转而投往手中茶杯,淡褐色的茶水映出陈桓面无表情的脸庞。 「是你自己让对方知难而退的。」黄尚轻轻拨弄着发丝,倚着侧边脸颊,一点也没有身为臣子该有的态度。 「……哼。」 「陛下,禁尉传令兵到。」 门外传来侍卫洪亮的嗓音,一个人影遂即倒映在纸门上。 「叫他进来罢。」陈桓开口,声音浑厚。 只见在宴会上出现的那名传令兵怯生生地步入房内,一眼便瞧见坐在茶几两方的陈桓及黄尚,连忙单脚跪地并且拱手。 「起身罢。有甚么是要向朕稟报?」 传令说了声「谢陛下」后起身,开始朗声报告,口气一丝不苟,完全看不出先前的懦弱。 「扰境的熚国军在邱司大将军连日来的猛攻之下,已经退出我国国境,现在正从晋廉那头回师归来。」 「这次率领熚国军的不是那个姓董的盲眼将军么?」陈桓把玩手中的茶杯,开口问道。 「是。」 「他人呢?」 「领军回国了。」 一旁的黄尚听到这话,冷俊不出的轻声笑了出来。可陈桓却怎么样也笑不出来,他板着一张脸,目光冰冷得紧盯着传令兵的双眼。 「朕应该有跟邱将军说过了,要是在遇上那个姓董的,定要将他的首级带来见我罢?」陈桓低声道,语气如利刃。 传令兵倒抽了口气,惨白的脸上隐藏不住心里头的畏惧。 「陛下别太为难他了,等到邱将军回来再跟他本人说也不迟。」 黄尚的手指捲着发丝,语气甚轻,听不出这人讲这话时是甚么样的情绪。 陈桓瞪了黄尚一眼,冷冷哼了一声。 「邱将军有告诉你甚么时候会回来嚜?」 「快的话,一个月后。」 瞬间压在自己身上的杀气瞬间消失,使得传令兵在内心偷偷松了一大口气,可脸色仍旧相当苍白。 「好,你先退下罢。」 「是。」 待到传令兵脚步声渐远,陈桓才又端起茶杯,啜饮一口已经冷掉的茶水。 原本在对面的黄尚看着眉头深锁的陈桓,轻轻摇了摇首,挪动身形到了陈桓身边,一手轻轻揽过他的肩头。 「你啊,不要每次都这样,只会把人给吓跑。」 黄尚指尖抵住陈桓的下巴,冰冷的触感让陈桓有些畏缩。 黑眸的视线望着陈桓有些狼狈的脸,陈桓眼皮半掩,没有作声。 「……」 「对了陈桓。」 「甚么?」自然靠着黄尚肩头的陈桓哑声,目光仍然有些涣散。 「臣还有要事要处理。」 「……是么?」 听到黄尚开始用起君臣用语,陈桓清楚是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将他留下。 他拉开与黄尚的距离,眸子默视黄尚数秒后,别了视线。 「你忙你的罢。」 「是。」 黄尚站起身,白皙的手指顺了顺黑色长发。他在离开前特地瞅着坐在位上发愁的陈桓一眼,这才反身离去。 * 入夜的皇宫相当寂静,依稀只有庭园小池内传来几声蛙鸣。 黄尚缓缓步行在外头长廊上,无神的黑眼冷默地注视前方。 「唰。」 突然从屋簷上窜出一道黑影,迅疾落身在黄尚背后。 黄尚停下脚步,指尖轻触着有些红润的薄唇,接着漾起淡淡的笑。 「如何?」 「相当顺利,黄大人。」 身后的人做黑衣打扮,口鼻蒙面所发出的嗓音听不出是男是女,而裸露在外的那双眼,则是闪动着金色的光辉。 「嗯,等下到我房里。」 黄尚垂首,转瞬间,黑衣人如风般逝去身形,只留有丁点气息,包覆四周空气。 「呵呵……」 男人笑了又笑,接着仰首,看着天顶间突然有丝黑云,对着高掛中天的新月,静悄悄地伸出手掌。 * 厢房的东南西北向,分别摆放一炉檀香。 黄尚手握烛火,依次点燃。 一点红光,几缕白丝,淡淡香味顷刻间盈满室内。 正当他欲要坐上平日办公用的案桌前时,外头登时闪过光电,一道人影突然映在纸门前。 闷雷声在闪光后传出,雷声如亙股般绵密恆常。 「大人……」 黄尚听到推开纸门的声音,不过他仍旧背对来者,没有要转身的意思。 黑衣人轻轻踏进屋内,伸手带上房门。 「做的很好,过来罢。」 黄尚玩弄着垂落在耳边的发丝,开口的嗓音没有起伏。 待续_ 第一章 初遇(4) 黑衣人听闻黄尚的唤声,本欲移动身形,却又不晓得为何止住了脚步。又是一道闪电,又是一个响雷,照亮厢房,也同时照亮了那双裸露而出的金色眼睛。 「嗯?怎么了?」 「大人……」 黄尚的嗓音勾起了黑衣人的魂魄,黑衣人轻步靠近黄尚背后,金眸定定地看着黄尚背对着他的身影。 一双玉手,从宽松的袖口脱出,双腿一软,身形顿时矮了一节,黑衣人从后方,小心翼翼拥住垂着眼帘的黄尚。 「怎么这次犹豫了呢?」 清脆的笑声回盪在黑衣人的耳畔,使得那双金眸闪过一丝愧疚,黑衣人伸手取下遮住下半的面罩,一点絳唇轻落上黄尚那白皙的后颈。 「过来前面。」黄尚轻声,不晓得是否真没察觉那人落在他后颈的柔唇。 拿下遮蔽鼻口的凤松开手,将身形移动到黄尚面前端坐而下。下一秒,黄尚右手一伸,指尖轻触凤那略微颤抖的粉唇。 「今天你总算见到陛下了,怎样,觉得如何?」 黄尚边笑着,脸颊也随之凑近,语话一断,两人面颊距离已是令人害羞的差距。 凤那双闪着水光的眼映出黄尚笑得温柔的脸,欲要别开视线,却又捨不得别开。 「怎样?」 「长相比想像中的还俊,武艺不错,说话也很有意思。」 「跟我的见解差不多嘛……」 黄尚沉着嗓,不晓得何时左手已经抽开系在凤腰间的束带。 「……可是还是无法跟您比,黄大人。」逐渐急促的呼吸,让凤回话的语气慢了几拍。黄尚那双黑眸望着凤那种为难的表情,突然发出一声笑。 「我、说错了甚么?」 「呵,没有,怎么可能有呢,『许凤』。」勾起的唇角似美丽的蝶,又似含有剧毒的蝎,「你啊,眉间沾着鲜血呢……」 「呃?」 被眼前的男子称做「许凤」的凤双眼一怔,然而黄尚的唇已经覆上她锁紧的眉间。 温热的舌尖像是在品尝什么般的,将那抹腥味给细细舔舐乾净。 「……大人……」许凤双手揪起黄尚略为敞开的衣襟,黄尚的唇离开许凤眉间,延至鼻樑、再来,是唇。 「唔……」 不晓得是第几次接触到如同寒冰的唇瓣,每一次相吻,没有那种该有的炙热,有的,只有那种椎心刺骨的寒。 两双舌在冰寒的空气与炙热的口腔内交缠着,外头那些震耳的雨声雷声也无法全全掩饰房内令人羞赧的吻声。 唇舌一松,喘息之间,许凤的红唇欲要说些什么,却被黄尚冰冷的指间给制止。 「黄……」 黄尚细细啃吻着许凤的颈项、锁骨,在旧痕未退前覆又刻上新的,像是要宣示着所有物般的霸道蛮横,却又有那么一点柔情。 也就是那渺小又微不足道的柔情,让许凤可以身陷在这个男人的手中而无法自拔。 雪白色的胴体在电光闪入厢房时映入黄尚眼帘,许凤隐约察觉到,这次的他,嘴角竟会漾起她不曾见过的笑容。 「……黄大人?」 情不自尽的唤出他的名、她所仰慕的名,就只冀望那双漆黑如墨的眼能够停留在自己身上再多那么一点时间。 双手轻轻揽着黄尚的颈子,黄尚仰首,微笑的脸看着愁着一张脸的许凤。 那张微笑的脸,又回到了许凤所熟知的,那同面具般的偽。 悲切的情绪被而后的激情填满,两张脸上,除了交合的所带来的红潮,还有狂乱的内心里,怀有各自不同的心。 * 一道银光,划破虚空。 星夜下,唯有此人,对着冷漠的夜,舞着手中的长枪落魂。 一个回身,披散于肩的银长发在黑夜中飞扬,像是陨落至凡间的流星。 落魂在手中翻转,往右前方就是一个突刺。 唰。 再一个翻身回转,落魂划过左后方上头掛着绿叶的枝芽,新绿的叶片随即坠落。 忽有他人气息混入方圆半径之内,邱司微蹙眉头,虚腾半空中的落魂在手转转了一回,而后定置后首。 血色的眼微瞇成一直线,定睛望向前方某处。 二更时刻,就连原本该有的虫鸣蛙叫此刻都悄悄隐藏而去。四周很静,静得令人胆颤心惊。 忽然血色的眼睁了开来,一个退身,落魂伴随杀气推至眼前。 「鏘、鏘、鏘、鏘、鏘。」 一阵又一阵金属摩擦声划破寂空,电光石火间,原本空旷的院子已佈满散出冷光的飞刃。 「谁?」邱司怒吼,杀气又增一重。 一个腾空后翻,期间又挡下从四面八方驰来的数把暗器。可待到邱司落地,那些欲夺取性命的利刃却又消失无踪,彷若方才那些夺命的戏码,都只是他的幻觉。 冷汗滑过面颊,长枪枪锋指着前方那座小水池,此刻里头有隻锦鲤飞跃而上,发出清脆的水花声响。 「谁?」邱司冷着嗓,再次开口。 「大人,小的楚然。」 一个熟悉的嗓音传入耳畔,害得邱司握着长枪的手颤了一下。黑暗之中,有道人影,提着剑从黑暗处步向邱司。 「楚然?」邱司盯着楚然那双琥珀色的眼,而那双琥珀色的眼也定定的回望着他,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仅剩一公尺。 两人就这样互相凝望,无语凝望。 「对方有几人?」落魂在问话的同时已经收回内侧,杀气也在瞬时间烟消雾散。 琥珀色的眼散着冷光,楚然抿了抿唇,好似在做估算。最后他举起没有握宝剑的手,张开全指。 满月从云里头缓缓探出身,银色的月光洒上佇立在庭院的两个男人,折入两人闪烁着寒光的眸子。 「五十人……么……」 血色的眼瞬间散出可怖的杀气,可到底还是一瞬间。邱司脸上表情趋于缓和,一手搭上楚然的肩。 「还好有你,楚然。那五十馀人,各各都是好身手。如果方才只有我一人的话,恐怕早就丢了性命。」 「小的不敢当。」 楚然垂首,琥珀色的眼眸微掩。 血色的眼眸瞅着这样的他,这样的楚然,邱司的脸上不知为何的,闪过一抹心酸的笑。 移开搭肩的手,邱司回过身准备步行回房,楚然立即跟上。 两人鞋底与衣摆摩擦底下木板,在寂静的夜里听来有些许刺耳。 「你以为如何?」 邱司在自己房门前停下脚步,侧过脸,那双锐利的眼眸对上楚然时,显得有些落寞。 楚然凝视着自己的主子数秒,内心底的犹豫是说不尽的。 「……小的以为,大人自己心底清楚。」 「呵呵。」听到楚然做的如此含蓄的回答,邱司也只能乾笑几声,他摇摇首,对着楚然示意过后,便转身回房。 立身在房门外的楚然看着那样的背影──那样哀伤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心里头的酸楚,是不会亚于他的主子的。 右手紧紧握着腰间宝剑八方,那是主子赐与他的第一柄宝剑,也会是他这一辈子唯一会拿的宝剑。 「无论如何,小的会跟随您到天涯海角的。」 楚然对着房门口恭敬行礼,唇口低声说着。 坐在床沿,正将自己的脸藏在双手底下的邱司,藉由微寒的夜风,听到楚然的话语。 待续_ 第一章 初遇(5) 破晓时刻,金黄色的亮光从屋簷一点一低缓缓渗出,洒在晨雾逐渐淡去的宫内庭院,洒在有点潮湿的软土上头。女子身着白色素衣出现在晨光点缀庭院内,脚踏着松软泥土,接着她步上庭院中、那造在假川流的小木桥。 那双眼就像此刻阳光般闪烁着金光,目光一凛,许凤双手倚着栏杆,望向川流内人工饲养的锦鲤。 「嗯……」 她轻声呢喃,右手向前一伸,手中里的饲料像雨珠般落入水川。 原本悠间漫游于水流内的锦鲤突然朝着饲料落水处集体涌了过来,一个个睁大贪婪的口吸允着碎片般的食饵。 身型大的自然抢得最多,身型小的只能抢到一口又一口的冷水。 金色目光看着,闪过几丝嘲讽,几丝哀伤。 眼底下这光景就如同这个世界的微小缩影,自己则是这些鱼群里的其中一尾罢了。 那餵食者呢?许凤不用多想,就知道有谁最适合担任这个角色。 登时许凤脸色一变,她下意识伸手从自己怀中探去,可那人的速度却比自己快上了一倍。 「一般来说,你应当要跪下罢?」 深蓝色的眼与脚下那川水的蓝不同,是一种更深沉的晦。 契国皇帝陈桓不同于平日的龙袍加身,只穿着一身染着淡紫色料的轻衣,此刻正站在小桥上,有力的手紧紧握住许凤的手腕。 「陛下。」许凤松开力道,任由陈桓将她的手从怀里抽了出来。 「你要干甚么?」陈桓的视线与许凤交会,许凤的目光没有避开,柔弱中却带着刺。 「没有干甚么。还有陛下,可否请您松开手,这样妾身才能对您进行跪拜。」 感觉那道视线多了几分杀气,可许凤却仍然盯着陈桓,没有移开。 如果这时候谁先移开了视线,那就是先行示弱,她才不是那种没有胆量的弱小女子。 「你很会转移话题嘛。」陈桓哼了一声,松开许凤的手。许凤眼角一瞥,竟看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道怵目惊心的火红印痕。 下意识将视线对上陈桓,陈桓只是回盯着她,一昧的冷笑。 许凤眉头轻蹙,甩开衣袖,照原先说好的,对着陈桓伏地跪拜。 上头的目光让许凤感到一阵恶寒,她知道没有陛下的命令,是不能轻易起身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 「……」 许凤没有抬起头来看陈桓,也没有答话。 「不回答么?」 「妾身以为,直视陛下的眼来回答,对您才是恭敬。」 「……真不愧是黄尚的人吶。你可以起身了。」语气中带有嘲讽,陈桓靠着栏杆,一双眼,瞅着站起身来的许凤。 「您说甚么?」 「朕的意思是……」陈桓的眼瞇的狭长,手探了过去,捞起许凤一缕未经整理的褐金发丝。 「你是黄尚的人,有错么?」 「您……」 「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清清楚楚。更何况……」 接下来的举动让许凤抽了一口气,陈桓语句未了,先是吻上了手中青丝。 许凤动也不是,不动也是,只任凭那双写满惊讶的眼,瞪着眼前这个统驭整个契国的男人。 「……更何况是甚么?」 听到这话的陈桓嘴角一勾,他松开手,一道冷光,如刀剑般刺入许凤心头。 「你的身上全是黄尚的气味。」 「您……」 许凤一时语塞,完全不晓得要说些什么。陈桓的眼像是在检验着什么,不断的射向自己苍白的脸庞。 「你不用想拿甚么理由来矇骗朕,他跟朕那么久,朕哪会不知道他身上的味道。」 语带锋芒,不断刺着许凤脆弱不堪的内心。她咬紧下唇,垂落的眼赫然发现,她握成拳头的手正在颤抖 「况且女子是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你既非女官又非婢女,凭甚么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 「我……」 「陛下,何必咄咄逼人呢?她第一次进宫表演,您这样会吓到她的。」 突然一隻手搭上许凤的肩,让她的心猛然露了一拍。 那是她所熟悉的,不冷不热的触感。 黄尚披散着乌黑色的长发,黑色的瞳与陈桓那双深蓝的眼对视。 杀气只是一瞬间,她看到陈桓那张阴鬱的脸,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那是不同方才那般令人感到畏惧的冷淡笑容,看起来该是打从内心底的笑。 「是么?可是朕好像没有允许你随便带别人进来你这边的罢?」 「嗯……不好意思臣记忆力不甚好,况且这应该是您很久以前对臣说过的话罢?」笑意盈满唇角,黄尚松开搭在许凤间上的手,往前迈了一步。 「臣这些年来没有带过任何人进厢房,这点您应该清楚,所以您就别太刁难凤。」 说着,黄尚的手缓缓举起,在许凤的眼里看来,好像是在暗示陈桓甚么。 只见陈桓目光撇开,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可事实上,陈桓的右手是有那么一度想要举起来握上黄尚,可是碍于许凤在场,所以还是打消了念头。 「陛下来此,应该是有甚么要事要说的罢?」黄尚看着悬在空气中的手数秒后,又无声无息的收回。 陈桓看着他,目光有意无意扫过黄尚身后的许凤。 薄唇犹豫数秒,接着开啟,只说了简短一句「回房里谈罢」。 「正有此意。」黄尚倾身拱手,「那么可以让凤回去了罢?她在这里好像太为难她了。」 「回去哪?」 那道冷光再度直直射向许凤,许凤心中一紧,以尽量听来冷静的口吻回道,「怒无法奉告。」 「凤。」在陈桓啟口前,黄尚却先开了口,他反过身,黑色的眸直直勾着许凤的眼,也悄悄的勾着她的魂。 「不可以对陛下如此无理。喏,你先回家罢,如果陛下以后想欣赏你的表演,自会再去找你的。」 「用不着那么费心。」陈桓低沉的嗓子穿过黄尚那轻柔的语音,直截窜入许凤脑子里。 「如果你喜欢,就直接住在黄尚这罢。」 「陛下!?」许凤脸色瞬间刷成惨白,那张脸写着陈桓不懂的,绝望以及惧怕。 「可不能随便打破您的规定啊!臣可不想害自己染上污名。」黄尚的指尖触着下唇,望着已经逐渐透蓝的天,模样像在思索。 「如果陛下不介意,就把凤送到后宫去罢?」 「大人!」 听到这话的许凤的脸愈发惨白,她颤抖着身躯,伸出的手本欲抓住黄尚的衣袂,却因为陈桓送来的慑人视线而退缩下去。 「……后宫?朕需要么?」 陈桓瞇起眼,目露凶光的瞪着黄尚、也同时瞪着许凤。 那是比方才还要恶毒的视线,好像随时都会被他的视线给拧成碎片般的狰狞可怖。 「不好么?反正后宫本来就没有人,多了一个也没有甚么差别吧?」黄尚似乎没有察觉到在场两人的面部表情,只是一昧的说着听来平淡、却又满是尖刺的话语。 「而且没人规定在后宫就要陛下您去临幸什么的,您就当作是培养一个能歌善舞的艺妓不就得了?」 「让她待在你身边不好么?她原本就一直跟随着你的罢?」 「可是臣和陛下您相比,毕竟还是差了一大截吶……」黄尚笑着,笑得无害的唇,吐出的话语,让许凤的内心又是一寒。 「凤也说,比起臣,她觉得,您好多了呢。」 待续_ 第一章 初遇(6) 不只陈桓脸色骤变,凤姬的脸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她瞠着眸,不敢置信得瞅着黄尚,一双手,一双颤抖的手,在举与不举间犹疑不定。 倒是陈桓先开了口,他的眼对上黄尚,冷道,「爱卿这话甚么意思?」 「难道臣讲的不清楚么?凤觉得陛下比起臣……」「够了。」 许凤硬生生截断黄尚的话语,使得两个男人的视线同时移到她的脸上。 只见她咬着的下唇隐约泛出血丝,原本美丽的脸如今惨白如白纸。她瞥过陈桓,接着视线直截对上黄尚那双深入潭渊的眸,抖音一起,听得出里头有多为愤怒,「大人,请您不要胡诌。」 「是么?」黄尚淡笑,可笑里却藏着一把剑,从目光对视中狠狠刺入许凤的胸膛。 她下意识倒退一步,发现自己纤细双腿竟无法克制的颤抖。 「我……」「这件事以后再说。」 忽然一个身影出现在许凤面前,许凤睁眼一看,那人不是谁,正是从头到尾都没给自己好脸色看的契国皇帝陈桓。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的部下?爱卿?」陈桓朗声,有些慍怒。 「喔……」黄尚对于陈桓的从中介入没有太大反应,黑眸意味深长的流转于两人之间。 「臣跟陛下不同,所以对待部下也有自己的方法。」黄尚昂首,笑道,「臣可不会像您这么爱护臣子吶……」 「你……」 「够了陛下,且让妾身先回去罢,妾身在这,碍事。」 隐约发现自己身后的衣摆有些摆动,陈桓眼角馀光瞥向后头,正好捕捉到许凤的右手方才似乎想要抓住自己的衣摆,可是却又作罢。 他滞了数秒,瞥过前方仰望天际的黄尚一眼后,闭上眼睛。 「嗯,你走罢。」 「谢陛下。」 衣物摩擦的声响渐行渐远,可那嗓子却在陈桓脑中挥之不去。 那是充满了绝望和无助的嗓子,听来着实折腾人心。 思着忖着,不知不觉间他已进入黄尚在宫中的专属厢房。 他凭着茶几坐下,单手倚着侧脸,无神的眼看着黄尚的手开始沏起茶。 「陛下这么早来找臣,是想问甚么事?」 原以为他会继续方才在庭院内的话题,也就是将许凤纳入后宫之事,可没想到黄尚一开口,却和那件事毫无相干,这让陈桓不禁有些讶异。 「嗯……」双眸为掩,好似在将脑内的思绪理清。黄尚目光瞅着陈桓,手却不停歇得沏着热茶。 「熚国之事尚未摆平,现在……」陈桓拧着眉心,另手接过黄尚递来的茶杯。 「是那个人么?」黄尚一个轻描淡写,勾动了陈桓隐藏在内心牴触的伤口。 只见手握着茶杯「砰」一声打上茶几,黄尚仍旧面不改色,瞅着脸色有些狰狞的陈桓。 「看样子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你的心头之患吶,『吴云』……」 「住口!」陈桓一声怒吼,向前倾身,双手揪住黄尚的衣领,一片混乱之中,茶几上的茶水也因而整个溅了出来,洒了一地浓郁茶香。 黄尚静静望着颤抖的陈桓,望着那双深蓝色的眸,那双透漏着自己内心不安的眼睛。 「黄……」 「不揭开你的伤疤,你怎么肯去面对?」黄尚口中吐出的气息直扑陈桓,右手轻轻握住陈桓揪着自己衣领的双手,那样冰冷的触感,使得陈桓焦躁的心顿时冷静许多。 「你……」 「说来听听罢,他怎样?该不会是捎了信说他在他的国家吃的好睡的饱,然后特别来感谢你昔日的提拔爱护之类的罢?」 陈桓瞪了黄尚一眼,咋舌,同时间松开揪着黄尚的双手。 「你觉得他会跟我讲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么?」 陈桓有些没好气得说着,并且将目光看向一片狼籍的茶几,叹了口气。 「你啊。」 黄尚察觉到陈桓欲要做的动作,看来缓慢、却又抢先一步的拾起方才在混乱之中摔落茶几下的茶杯碎片。 陈桓拧紧眉,眼眸瞪着黄尚,没有作声。 「你看,流血了罢。」下一秒,陈桓哼了一声,目光瞅着黄尚白皙的手指间滚落殷红鲜血。 「是啊……与其让你流出尊贵的鲜血,还不如让我这种卑贱之人……」 陈桓没有作声,沉着脸抓过黄尚的手,盯着不断滚出鲜血的伤口数秒后,冷了一句,「你不会痛么?」 「呵呵,怎么会呢?」黄尚盯着陈桓的目光有些涣散,他轻轻勾了唇角,添了一抹笑。可这抹笑却让陈桓觉得,那抹笑,有点像在哭。 「回到正事罢。吴云到底要做甚么?」黄尚轻轻抽回手,用随身携带的布巾拭去血跡,边开口问道。 陈桓盯着桌面,直到黄尚将其整理乾净、重新沏茶后,他才缓缓开口。 「还能怎样,说甚么若兰王朝尚有残馀的皇族在西方建立政权,要我们这些在大陆上自立为王的君主定期朝贡,天晓得那个『皇族』是真是假,早在当年若兰皇族以及相关人士早该被叛军扫除殆尽。」 浓郁的茶香味再度盈满厢房,黄尚将盛满茶水的茶杯递了过去,边道,「这个消息最近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呢……既然吴云都特地捎信来说了这件事,该是所言不假罢。」 陈桓吐了口气,继续道,「说不定那只是仗着『若兰王朝馀族』的名义要各国进行朝贡罢了,可重点是……」 「重点是吴云怎么扯上了关係,是么?」 「嗯……就地理位置来看,吴云的述国离目前位于西方的若兰王朝算是有点距离,也非邻国,况且述国位在大陆东南面,是块富饶优渥的土地,再怎么样也不会在这种时机,选择支持算是已经亡国的若兰王朝。」 「你说这话还真具有挑衅的意味吶,好歹你几年前也是若兰底下的一支军旅呢。」黄尚兴致勃勃得看着陈桓,而陈桓只是冷冷覷了他一眼。 「总而言之,吴云说了要是我们不肯定期去那座若兰新都”兰京”朝贡……」「就要找我们麻烦是罢。」 黄尚接了口,并且笑着摇了摇首,「唉,我们还真容易惹事生非,一下子是西南面的熚国,一下子又是东南面的述国。说不定哪天整块大陆又被『自称若兰王朝馀族』给统一,那么契国走向毁灭之路也不远矣了。」 「你说话还是这么讨人厌。」陈桓用手底了底太阳穴,埋怨了一声,薄唇啜饮有些凉的茶水。 「那么你有甚么想法么?陈桓?」 「能有甚么想法。」陈桓轻轻耸了耸肩,目光跃过黄尚,朝着敞开的门外望了出去。 春风迎面,几片緋色花瓣夹杂香气,翩然舞入厢房里边。 「还是等邱将军回来再商讨罢。」一片花瓣落入茶几,陈桓信手拈起,置入杯内。 听到「邱将军」这词,黑眸眼底瞬间闪过一丝波动,不过到底还是一瞬间,专注于杯中那片花瓣的陈桓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 「要等邱将军回来,是么。」 「嗯,不行么?」目光瞅着花瓣在茶杯内载浮载沉,陈桓低声开口。 「你问我这些作甚么呢?我又不是皇帝。」 「哼。」陈桓看了黄尚一眼,接着举起茶杯,连同那只殷红如血的花瓣,饮入口内。 「陛下如果没事的话,臣要开始办公了。」黄尚边说边站起身,走向锁窗下的案桌,上头有条不紊的堆满各式各样的书卷,正中央则是搁着毛笔及砚台。 陈桓盯着黄尚的背影,看着他对着飞上锁窗上头的小雀露出淡淡的笑容。 「凤的事情,你真的要如此打算?」许凤的事陈桓到底还是自己先开口提起,他边问,边观察黄尚的反应,不过黄尚仍然视线朝外,没有多馀的情绪起伏。 「臣说过了罢,后宫空着也是空着,多了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黄尚反身,窗櫺上的小雀嘎振翅离去,喳喳声逐渐远去。 他抿了抿唇,那唇色就像方才被陈桓饮入口内的花瓣般,是怵目惊心的火红。 「陛下不喜欢凤?」 「……话不能这样讲,可是……」 「可是甚么?如果顾虑到臣的话,那就不必了。」唇角勾起弧度,却令人感觉不到有任何笑意在里头。 「臣从来没有爱过人,所以陛下,您无须担心。」 黄尚的话像是春雷般落上陈桓心头,陈桓瞅着说着这话还能笑脸吟吟的黄尚,内心有种说不出口的异样。 待续_ 第一章 初遇(7) 「啊……不过陛下,臣虽然没有爱过人,可是却很爱戴您的。」看着陈桓的反应,黄尚手指抚过扬起的下唇,开口说道。?「……」陈桓瞇着眼注视黄尚 「意下如何?」 「晚点再说,现在没那种兴致。」陈桓摆了摆了手,步向里边墙面,一把发出淡淡蓝光的宝剑横掛在上头,剑首镶着翡翠,银色的剑身闪烁着雷电般的线条。 陈桓一手取了摆在湛军下方的墨色剑鞘,一手取了湛军,「唰」声划破空气,宝剑瞬间入鞘。 「还有,湛军朕先带走了。」陈桓握着湛军,以眼神示意黄尚,黄尚看着,只是頷首,没有开口问原因。 「不送了。」黄尚说着,便对着案桌坐了下来,陈桓在门口处停下脚步,眼角馀光瞥了黄尚一眼,揪了揪剑眉,而后步出厢房。 房内只有黄尚一人端坐着,手持毛笔沾了黑墨,目光直视案上洁白书卷,溢在唇角的笑容逐渐逝去。 * 火红色的夕阳斜横在西方山峦交接处,以它为中心,鲜血般的彩霞如染料般渲满天际。 马蹄声从远处传至青龙门,守在城墙上的卫兵朝着远方瞭望,一面绣着「契」字的旗号飘扬在沙尘滚滚的空气之中。 「邱将军回来了!」 「邱将军回城了!!」 城墙上呼喊声此起彼落,同时间朱色城门发出「伊呀」的沉声并敞了开来。不上几分,位于前首的邱司骑着白马,后身附着银枪落魂,引领着禁卫大军进入契国都城落霞。 「大人!」 远远就听到楚然唤着自己,正在拿着马刷顺着马毛的邱司侧过脸,一眼便视得他的贴身护卫楚然慌慌张张的跑到自己面前。 「怎么?什么事情这么慌张?」 「那、那个……」 「你先喘口气罢。」邱司放下马刷,望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楚然,楚然苦笑,頷了頷首。 待到楚然顺了呼吸,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紧张,「邱大人!你还记得公孙凌么?就是之前派他回来落霞的传令兵。」 「喔,记得啊,怎么?」 「他好像出事了。」 听到这话的邱司眉头一紧,语气一歛,「为甚么?他不只是来……啊!」 「大人您知道了罢!」楚然神色紧张,压低了音量,「您还记得出师前,陛下是怎么交代的?」 「『懂的首级』……」邱司沉声,紧皱的眉宇间拧出一道深刻的凹痕。 「公孙凌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人,我想大概是陛下问了他问题,他就直接回答了罢。」 邱司以手扶额,心痛如绞。再怎么样公孙凌也是自己的部下,派他回来回报消息,却因此害他殞命,他也有责任。 「所以公孙凌是陛下派人杀的?」 「这个……」 楚然面有难色,忖了几秒后,附上邱司耳畔,「就是这里,让小的想不透……」 「难道不是?」 「话也不能这样说,只是……真的太奇怪了!处理得好像公孙凌从来就没有回到落霞……」 邱司瞇起红眼,不安感油然而生。 「小的以为……」 邱司瞅着楚然,与他澄澈的琥珀色眼眸对视,心中想法不谋而合。 「嗯。」 邱司紧咬下唇,抬起头,目光遥望西方,那座辉煌的紫虚宫殿沉浸在血色晚霞中,宛若被鲜血啃噬般的令人发寒。 「晚点要见陛下。」同样将视线投往远处的楚然低声开口,邱司没有作声,以点头做回应。 见陛下么……目光瞅着的天际逐渐染上玄墨,下弦月伴随几点星子从东方缓缓升起。 虽然只是短短几个月,邱司却觉得好像过了好几十年。 正是诗经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 听到邱司轻声长叹,在一旁的楚然也只能默默注视着邱司那张惨澹的侧面脸颊。 * 「黄大人。」 一阵风,扰了烛台上的火炬,坐在案桌前阵笔疾书的黄尚勾起唇,手边动作却没有因而止歇。 黑衣人落在他身后,金色的眼睛注视着黄尚的背影,不带有任何感情。 「邱司回来了?」 「……是。」不晓得为何的,黑衣人回答似乎晚了几秒。 「陛下知道了么?」 「是。」 「巳时陛下就会接见邱哥、邱将军。」 黑衣人发现自己口误,慌忙改口。黄尚听着,只是露出浅浅的笑。 「他人在将军府罢?」 「是,您现在要去……」 「虽然说时间还早……」黄尚放下毛笔,发出笑声,反过身,昂首看向有些不知所措的黑衣人──许凤。 「如果说现在去将军府找邱司的话,时间算是相当充裕,可是……」嘴里的笑意隐藏不住,黄尚伸出手,将站在他眼前的许凤紧拥入怀。 「呃?黄……」 「我想该有的奖赏还是当天解决比较好,况且我今天兴致也很浓厚……」低哑的嗓子回盪在许凤耳畔,遮挡在黑布底下的面颊顿时一热,她慌张想要推开黄尚,却被他的双手压制得动弹不得。 「为甚么前几天早上要反抗我?嗯?」黄尚轻声开口,热气扑往许凤发红的耳根子。 「因为大人……说的不是实话,并非我的心里话。」 黑布被黄尚给扯了下来,许凤那张写着些许不满的脸蛋,映在黄尚瞳眸深处。 黄尚纤细的手指抵着她的下巴,唇口接近,笑道,「真是抱歉吶,我好像该先跟你讲清楚。」 「甚……唔……」问句未了,黄尚的唇便覆了上来,随着舌尖一同鑽入她的口内,扫荡她那令人垂涎的芬芳。 原本稍作抵抗的许凤终究还是放弃,转而搂紧黄尚的腰际,回应着他的吻。 没有任何感情的吻。 「大、大人……」 黄尚松了唇,露在外的舌尖还残有银白色的口液,目光瞅着喘着气息的许凤。 「我告诉过你,要你接近陈桓罢?」 黑瞳视着许凤,那道目光宛若寒冰。 许凤咬着下唇,頷首作为回应。 「我知道陈桓对你很有兴趣,只是最近有太多事情缠身,没有兴致碰甚么女人。」黄尚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冷笑,让被他抱着的许凤不禁抖身。 「可是……」 「你不要忘了当初我在城角下捡到你时,我是怎么告诉你的。」 黄尚冷漠的道出这样的话语,让许凤早已破碎心碎的更加彻底。 她缓缓抬起脸,克制内心那排山倒海的情绪,对上她一直以来所深爱的那张脸、那个男人。 「我很抱歉……」 许凤的话低沉的不像女人,没有任何起伏,可听来却又像是充满绝望般的哽咽。 「陈桓消失,到时候,你要对我怎么样,都随你。」黄尚的手轻轻拨弄许凤褐金色的长发,一边吻上她皱紧的额间。 「看你要爱我,还是恨我,随你。」 许凤抬起头,努力克制的泪水不从眼眶里滑落,她呼吸着,贪婪的呼吸着这刻只属于她自己的黄尚。 待续_ 可恶写这嗟吁行比写魏国还虐心啊~~~~~~~~(死) 第二章 联姻(1) 铜檯上的烛火,将坐在龙椅上的陈桓的那张脸映得火红。偌大的议政厅相当寂静,只有陈桓、守在门外的护卫兵,以及眼底下的那个男人。 陈桓将下巴倚在交叠两手之上,深蓝色的瞳孔凝视着单脚跪在下方的禁卫队大将军邱司。 「末将见过陛下。」 「嗯,请起身罢。」陈桓啟口,语气冷淡。 邱司闻言立刻站起身,血色的眸直截对上陈桓,两者互相凝视,没有一方转开视线。 邱司无法从陈桓的眼底看出他此刻的心境,其实一直以来,陈桓眼神里的意思,唯有一人能够解读。 而那个人,便是黄尚。 「看到你能平安归来,还替朕把扰境的熚国军打得溃不成军,朕很欣慰。」陈桓率先打破沉默,原本冰冷的目光缓和下来,倚在下巴交叠的手同时间也松了开来。 「这些都是末将应该做的。」邱司右脚跨向前,抱拳郎声。 可邱司心里头却感到讶异,原以为陛下一开口便是责怪未取懂首级之事,想不到竟先给了他说了这些慰劳语。 「末将可否向陛下询问一事。」 眼见陈桓还没有立刻想要开口说话的意思,邱司绷紧神经,开口询问。 陈桓瞅了他一眼,缓缓点头表示同意。 「还记得一个多月以前,末将曾经派传令兵来落霞,向陛下您稟告击退熚军的消息么?」 「记得。」陈桓回答的极快,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异样,这不禁让邱司微微皱起眉头。 「怎么了么?」 「……不,没事。」 「虽然说邱将军这次将扰境的熚军击退时,并未带回领军者──也就是董将军的首级……」 果然陛下还是提到这件事,邱司咬着牙,握紧拳,胸口发闷。 目光盯着邱司垂着头底下的那张脸愈发惨白,陈桓的唇角冷冷勾了抹笑,「你不用太紧张,说不定以后就不用担心熚国的事情。」 「甚么?」 由于消息来得太过突兀,使得邱司还没思考清楚,话便脱口而出。 似乎对邱司的反应感到有趣,陈桓发出咯咯轻笑,「只是说不定罢了,邱将军的反应未免也太大了些。」 看着上头陈桓那张笑得可怕的俊脸,邱司惨着一张脸,垂首不语。 「听说你跟董将军是故交?」 邱司只是默默頷首,没有将视线对上陈桓。 「唉。」陈桓长叹,不晓得是叹给邱司听,还是叹给自己听。 夜晚的风从立有护卫兵的门口吹入,吹起银白色的发丝在邱司耳畔轻轻摆盪。 「你可以回去了。」 听到这话的邱司突然抬起脸,看着陈桓的目光有些焦虑。 「陛下,那个……」 「这事以后再提,你应该也累了,早点回去将军府休息罢。」陈桓摆了摆手,已然做出拒绝的姿态,邱司只得把心头的话嚥了回去。 他拱过手,反身踏着快速的步伐离开议政厅。 默默目送邱司离去的背影,陈桓倚着侧边脸颊,目光投向握在手中的那只谈和书。 不晓得为何的,陈桓脑海里,竟突然浮现有着金色眼眸的那个女子。 * 「陛下有没有找你麻烦?」 一视邱司踏出宫殿,在外头等待多时的楚然赶紧跨步向前,走到邱司身边。 邱司烦躁的看了楚然一眼,皱着眉心的俊脸左右摇了又摇。 「楚然,说话小心一点,怎么可以说出『陛下找麻烦』这种话。」 楚然赶紧垂首说了声「抱歉」,邱司挥了挥手,示意没事。 其实他知道楚然会说出这种话,只是出自于对自己的关心。 「陛下他说了奇怪的话。」邱司停下脚步,庭院内传来虫声唧唧,此刻听来只让他感到更加烦躁。 「什么话?」 指尖揉过紧皱的眉心,「他说熚国……」 「熚国怎样?」 回答的声音并非楚然,邱司一听到那嗓音,全身下意识的警戒起来。 他缓缓转过身,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披着一头乌黑长发、穿着简便的男子黄尚。 只见他左手抱着一叠卷轴,对着自己露出淡淡的微笑。 「陛下说熚国怎样?」 「尚书大人!」在一旁的楚然赶紧跪下身,只有邱司仍就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邱司,你看看,连你的部下都懂得礼数。」黄尚的话并没有说完整,不过邱司大概可以猜得到他接下来想要说的定是「还不快跪下来」这种类似的话语。 血色的眸瞪向黄尚那双阴沉的眼数秒,也随之单膝跪下,唤了「黄大人」三字。 「喔?不叫黄尚书,叫我黄大人吶?」笑声参杂语句间,却令在场的另外两人背脊发凉。 邱司垂首,没有回答黄尚。 「罢了。邱司,这么久没看到你,感觉又成熟了一点吶!」黄尚说着蹲下身,白皙的手指架起邱司的下顎,冰冷的触感让邱司不禁颤了一下。 邱司瞪着黄尚那张脸,好似要将这张脸给狠狠刻入他的眼帘。 「也没有多久!」 「说话还是跟以前一样嘛,唉,算了。」黄尚勾动唇角,手指从邱司的下巴抽了回来。 他做了手势,跪在地上的两人随即站起。 黄尚侧过身,眼角馀光睨向脸上写着不悦的邱司,「你可要小心点,当权者都不喜欢军人拥有太多兵权,过去你也见识过了罢。」 黄尚所指的,该是若兰王朝的事情罢。在旁边露出一脸担忧的楚然望着两人,内心思忖。 「我会注意的,大人。」 「嗯。」黄尚摆了摆手,反身依循邱司方才走过的路线,往议证厅离去。 只留有立身在庭院内的邱司和楚然,以及月夜下的虫鸣声。 * 一隻巨鹰振翅啸声而过,从牠离去的锁窗外,映出一个男人纤瘦的面庞。 被布遮住盲眼的懂坐在案桌前,后首边突然出现一名女子,女子后方伴随两位女婢,踏着缓步进入房内。 「是淼么?」懂听到衣物的摩擦声响,放下笔墨,好看的唇型微啟。 女子对着懂的背影轻轻点了点头,接着命两位女婢在门口待命。 前到懂身后的女子发出银铃般的笑,红唇吐出点点芬芳。 「你的感觉还是这么敏锐。」 「还好。」懂的唇角勾着笑,他反过身,昂起首来面向女子──熚国公主詹淼。 詹淼望着懂,着着水袖的手轻轻举起,指尖捧起他削瘦的面颊。 「自从你兵败回国后,好像又瘦了不少吶。」 「姐姐不必担心。」懂说着,露出淡淡一笑,「何况再过不久,我们的敌人就再也不会是他们了。」 「你未免也太肯定他们会接受我们的提议。」葱指从懂的脸颊上头移开,詹淼席地而坐,也不管后头那两名女婢露出惊惶失措的神情。 「他们会答应的。」懂边说边吩咐下人将茶几移到这头,并且准备茶水。 詹淼静静看着僕役忙进忙出的模样,神色微凛,「我们才刚扰过契国的边境,在兵败之后马上提出和亲的建议,难道他们不会起疑么?」 「就算起疑,在当今的形式,陈桓也不得不与我们结为盟国。」懂接过僕役地上的茶水,薄唇轻触茶杯。 詹淼同样也接过茶水,只不过没有马上将之覆上红唇。 待续_ 第二章 联姻(2) 「契国皇帝陈桓……么?」隐约察觉到对面的人儿语气和平常有些不同,懂将握有茶杯的手置在双腿上,笑道,「姐姐不必担心,陈桓绝对不会是个让你失望的君主。」 「就只有你爱调侃我,要不是看在和亲之事是你向父王提出的建议,我才不会答应这种无聊的政治联姻。」 「呵。」听着詹淼的口气,懂只能苦笑,摇了摇首,系在头冠上写着符文的绢布随之飘荡。 「甚么时候会有回復?」詹淼放下连一口都没有动过的茶杯,站起身子,开口问道。 「快的话,说不定一週后就会有回应,派啸去取信速度是很快的呢。」知道詹淼站起身子,懂昂着首对着詹淼露出温和的笑。 「一週么……」她抵着下唇喃喃道,接着唤了两名女婢,踏着莲步离开将军府。 脚步声渐行渐远,原本勾着唇角的懂也渐渐趋于平缓。他垂首,将那以凉的茶水饮入口内。 「希望这么做也能帮到你吶,邱司。」茶杯触上茶几,只听到懂的嗓音,回盪在无人的将军府内。 * 落霞城外西首有座小山,在这月圆的夜晚应当平静,只是如今一道黑影双手持着武器散发冷光,扰乱山中安寧。 双匕首在女人的手中旋转,接着握住护手,往侧边一挥。 金眸一凛,向后空翻,匕首划破虚空,扯裂夜风。 一旁的树干被削得漫天木削,还有碎成数半的绿叶从上头翩然落地。 紧咬着红唇已经渗出血丝,可许凤仍旧握着双匕首凰疾奔驰于树林间,发了狂似的恣意破坏。 「可恶。」 红唇脱口,既是埋怨,又带着苦楚。 偶然削弱的木片划过脸颊,一点血丝飘散在空气中。 为甚么那男人老是可以若无其事的说出那种话语,而她自己却又因此为他疯狂。 她怨那个男人,也怨爱着那个男人的自己。 「喂!凤。」 狂风呼啸过许凤的耳畔,隐约间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而那个嗓音是异常熟悉。 她顿下脚步,立身在枝干上,金眸警戒般地四处张望。 「就知道你每次心情不好就会跑到这。」突然有道人影从她背后落下,许凤立刻反身。 映入眼帘的,是将银发扎成马尾的男人邱司。 「邱大哥?」许凤惊呼,原本蓄势待发的匕首尖端同时转至后首,以无害的握手对象来者。 「好久不见了,你好么?」 「哪有什么好久不见。」许凤看着邱司的脸闪过一丝内疚,可那种情绪立刻从她的脸上消失,转而换成一张戴着笑顏的面具。 「你回来了?」 「是啊。」 邱司说着并叹了口气,目光从许凤身上转到月正当中的黑夜,低声咕噥,「原本还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呢。」 许凤不是没有听到邱司这句呢喃,她内心底清楚邱司口中说的那句话代表何意。 「对了,你现在在黄大人那……好么?」 听到这话的许凤内心顿时揪紧,她咬着下唇,开口简略回答二字。 「很好。」 「……是么。」 邱司轻轻頷首,并且将视线从天顶上移回,他瞅着站在自己眼前的黑衣女子,突然感到异常陌生。 就像是自己和黄尚之间,愈加疏离的陌生感,使得胸臆不禁隐隐作痛。 「邱大哥怎么会来这?」 「你心情不好就会来这发洩,那我就不能心情不好来这里发洩么?」邱司淡笑,笑得有些勉强。 他伸手探出随身的佩刀,在月光的映照下,发出淡淡的银光。 「黄大人给的?」 许凤记得那柄配刀是小时候黄尚给邱司的见面礼,原来邱司一直以来都将那把配刀随身携带,这让许凤感到有些讶异,却又同时感到心疼不已。 邱司仍把黄大人当作尊敬的对象,可是他却不知道,黄大人早就把他当作是…… 突然一阵风夹杂杀气往许凤的顏面直扑而来,陷入思绪的许凤一个闪神,竟来不及出手反应。 「呃?」 「趴下!」邱司怒吼,许凤下意识蹲下身子,邱司翻身跳上另头较粗的枝干,握着佩刀的手依依挡下从林间八方射来的暗器。 「嘖,又来了。」 邱司咬着牙,眼角馀光瞪着树底下那些散着冷光的暗器,「凤,还好么?」 「是。」 虽然回答是肯定的,可是她的内心却相当不平静。 难道又是黄大人…… 「凤!小心上面。」 许凤才刚昂首,充满杀气的剑尖已经近在眼前。 糟糕! 就算现在出手抵挡,定也来不及。 正当邱司欲要出手搭救,一袭蓝紫色的身影,像夜风般捲过许凤的身体。 金色的眸无意间瞥向将自己揽在怀里的那张面容,不望还好,这一望,竟让她发出了一声惊呼。 「您……」 「鏘。」 闪烁雷电纹路的剑身挡下刺客的短刀,金属擦撞声在夜里头显得格外响亮。 「现在别说话,小心咬到舌头。」男子没有望向许凤,只丢了一句说的极快的话语。 手中湛军划破虚空,镶着翡翠的剑首在黑暗中发出光芒,就像是飞舞在夏夜中的萤火虫。 又是一声金属碰撞,让还在错愕中的许凤猛然回过神。 一望向右首,赫然发现邱司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他右手握着银色佩刀,与抱着自己的男人手中的湛军发生碰撞,在一片七黑中擦出火光。 「你是谁!放开凤!」 因为作用力而弹开的邱司再次跨跃树枝飞奔过来,许凤瞠着眼想要解释,唇口却给男人的大掌封了起来。 她瞪向上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而男人没有回望他,只是右手一举,湛军带着剑气朝着赶上的邱司横扫过去。 邱司用佩刀解开那看来平凡无奇、却又显得变化多端的剑招,可是当他一个回神,那人早已带着许凤消失在林间深处,连气息也都隐了去。 邱司停下脚步,以手扶着树干,内心跳得异常狂烈。 方才带着许凤的人和朝着两人发出暗器的应非同伙,而且也没有要加害许凤的意思。 只是…… 「那人身上的气息……」 邱司将佩刀收起,血色的眸子凝望林间深处望去。 那人身上的气息,熟悉得令他胆颤心惊。 * 果然是回到这里,被放下的许凤皱起眉,瞪着眼前比自己高了许多的男子。 似乎察觉到对方的视线,陈桓将视线从敞开的厢房门口收回,进而回瞪许凤。 「您到底在做甚么?」 「朕才要问你这是甚么态度?」 陈桓边说,边皱起眉心。 「陛下晚上没事一个人跑去山上做甚么?该不会是无聊想去山上散心罢。」许凤丢了这句话,靠着锁窗底下坐了下来。 陈桓盯着坐下身许凤,深色的眼似乎夹杂了千言万语,可薄唇却又紧闭不开口说出。 「朕的确是去散心。」陈桓哼了一声,语气像是孩子闹脾气般的执拗。 「那您至少选在大白天去罢?还有您连一个随从都没有带么?」 「你也管太多了罢。」陈桓说着并跨步向前,右手一伸,揪住毫无防备的许凤右手手腕,将她从墙面拉起。 「朕也想问你,你没事这么晚在那座山上做甚么?」 被问话的许凤一怔,金色的眸子不敢对上陈桓投来的凌厉目光。 待续_ 第二章 联姻(3) 「您刚才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您。」那双金色眸子突然狠狠对上自己目光,陈桓听到许凤的回答后不禁乍舌,剑眉一挑,伸手一把将纤瘦的许凤抓起,扔到一旁的床铺上。 「做甚么?」 「你也应该清楚这里是哪里。」陈桓边说,边将系在腰间的湛军卸下,置上案桌的宝剑发出了极大的碰撞声响。 「您……难道?」 「黄尚这些日子没告诉你么?怪不得迟迟不见你的踪影。」陈桓冷笑,举步挨近有些愕然的许凤。 忽然间,她瞪大双眼,似乎瞭解陈桓的话中之意。 正当距离只剩一足时,许凤抽出凰疾,冷冽刀锋对准上方的陈桓。 「妾身根本不晓得有这回事,所以还请陛下择日……」 许凤话未了,凰疾便双双遭陈桓的手给打落。 「朕想在甚么时间做甚么事,难道需要你来告诉朕么?」深蓝色的眼充满杀意,陈桓攀上床舖,一手将退到最里边的许凤给抓了出来。 许凤当然没有轻易就范,她伸出长腿,往陈桓腹部踢了过去,却不幸的被陈桓的左手手臂给挡了下来。 「……」 冰冷的目光横扫许凤因气愤而胀红的顏面,薄唇勾起了轻藐的笑。 陈桓挨近进退不得的许凤,右手指尖朝着她的脸探了过去。 许凤瞬间伸出手想打开陈桓,但不用想的手腕自被陈桓的手给制伏,那股手劲让许凤感到疼痛,可她却不想因此而对这人示弱。 知道陈桓注视着自己,她索性别开脸,下一秒却又被陈桓的手架住下巴,硬是将她的脸对上自己。 这一视,竟发现这个男人与自己的距离近在咫尺。 陈桓目光直视那双不肯就范的金眸,架在她下巴的手指松了开来,转而攀延而上,抚上她在林子里被木片划过脸颊的伤口上头,上头残有已经乾涸的血跡。 「唔……」 被触到伤口的许凤抽了抽顏面,只见陈桓那双眸猛盯着她的脸颊瞧,害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想想,这还是第一次被除了黄尚以外的男人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触碰,虽然说这个男人是契国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可是在她眼底下看来,陈桓其实和其他男人也没甚么差别。 正当许凤陷入沉思时,温热黏腻的触感忽然间从脸颊上的那道伤口渗入心坎内。 「……!」 欲要脱口的唇被陈桓的掌摀住,她睁着惊惶失措的眼,瞪着陈桓正捧着自己的脸,舌尖舔舐着伤口上那些血跡。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袭上心头,那是伤口被舔舐所引发的疼痛、还是因为被陈桓触碰而发慌。 眼底瞧见陈桓舔着他伤口的顏面,闭起的眼皮垂着长长的睫毛,一张俊秀的脸上写着许凤无法了解的奇特神情。 舌尖温溼的触感及沉重的鼻息袭上顏面,使她不禁胀红面颊,她害怕陈桓捧着她脸颊的手注意到她脸颊的温度。 双手急得想要挣脱,却被陈桓的身体箝制的更加死紧。 好不容易陈桓将他的脸移开许凤,目光迎上一脸错愕的金眼,淡淡说了一句「血跡消失了」,并松开捂在她口上的大掌。 「甚么?」 「你伤口上的血跡。」 陈桓自顾自的说着令许凤无法理解的言语,许凤皱起眉头,看向抱着自己,并瞅着自己的男人。 「哼,果然你身上到处都是黄尚的味道。」陈桓突然开口说了这句话,让许凤脸上的表情登时一变,哑口无言。 陈桓哑着嗓,「连血都是。」 语毕,陈桓的手将许凤轻轻搂进怀里,还不及许凤反应,那张薄唇开始亲吻着上她的额间,吻上她微掩眼皮,小巧的鼻樑,可却在吻上她的唇时停了下来。 许凤小心翼翼得将目光投往陈桓,只见陈桓眉头深锁,阴鬱的脸上写满忧愁。 「您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许凤的话让陈桓剑眉挑起,忽然伸手扯住许凤衣领,目光冷冽。 「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为甚么你会出现在那里?还是跟邱将军?」 他边说边扫视她的躯体,薄唇竟在此时勾起弧度,「还有,你这是甚么打扮?」 「……」 许凤这时候才发觉到自己正做刺客装扮,而且原以为上山不会遇到任何人,所以才没有以面罩遮容。 现在可好了,人已经在陈桓手里,又是这种装扮,她该何从解释? 这里是后宫,并非陈桓平日歇息的寝宫,所以她完全无法将希望寄託在随时可以进出陈桓寝宫的黄尚前来搭救。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么?」 笑意盈满唇角,他边说,边将他的脸朝着许凤靠了过来。 原本在脑中运转了千万个应该可以瞒过去的藉口,却被陈桓逐渐挨近的脸给全部抹去消失。 「嗯?」 陈桓说话的气息,再次扑上她的顏面。 这次许凤竟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正隐隐抽动着。 「陛下靠妾身太近,这样妾身无法解释。」 「还在找藉口?」 「并没有!」许凤怒声,不晓得哪来的勇气,奋力的挣脱陈桓的束缚。而令她感到意外的,是陈桓竟也就让她挣脱他的怀抱,让她往床里边退了过去。 「肯好好解释了么?」 陈桓坐在床沿,一手撑起面无表情的脸,目光投着靠上墙面的许凤。 许凤目光迎着陈桓,抿紧化作一道横线的唇瓣,没有作声。 厢房外,传来几声夏日蛙鸣,伴着纺织娘的叫声,像是一首欢愉的交响乐。只是这样一首歌曲,却和厢房内对峙的两人所营造的诡异气氛行成强烈对比。 「那些刺客,不是和你同伙的罢?」 许凤瞪着陈桓,没有作声。 「还是因为你背叛他们,所以才要杀你灭口?」 许凤仍旧没有开口回话,金色的眼仍旧瞪着陈桓。 「不说是罢?」 陈桓冷冷丢下这句话,兀自起身,走向案桌将湛军执在手中。 再次接近床铺时,湛军已从刀鞘脱离,发出幽光的剑尖夹杂剑气,直指许凤眉心。 「不说,朕就自己替你做解释。」 目光视着发出冷光的湛军,许凤不禁打了个冷颤。原来适才那些亲腻的动作,只不过是想要她回答他问话所构筑成的幌子罢了。 忆即此,许凤的心不禁凉了半截。 「陛下想从妾身口中听到甚么样的答案?」 许凤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做好觉悟般,凛着金瞳对着陈桓开口。 完全没料到许凤会说出这般话语,让手握着湛军的陈桓不禁一脸茫然。 「陛下?」 「……你是刺客。」陈桓的话像从潭水底下说出,深沉而带着含糊。 「只是你是谁的刺客,想刺杀谁,朕不想管。」 金眸一怔,瞪视着将湛军收回墨色剑鞘的男人。 「喂!」 陈桓反过身,目光盯着有些狼狈的许凤数秒。 突然间,薄唇发出一阵又一阵令她许凤错愕的刺耳笑声。 「陛下?」 「呵呵……如果你想要刺杀的人,是黄尚?」 许凤内心陡然露了拍,一时之间还无法理解陈桓口中所说的「黄尚」真是契国尚书「黄尚」,还是指他自己。 指他这个契国的皇上。 「罢了,反正都要你入后宫,甚么也无所谓。」 原以为陈桓说完这样的话又会伸出手抓住许凤,可是许凤只视到陈桓对着她露出有点平淡的笑,而后反身背对许凤。 「陛下,妾身没有答应……」 「……朕就要迎娶熚国公主为妻……」 不晓得是否是许凤心头產生错觉,隐约觉得当陈桓踏步离开厢房时,眼角馀光有意无意投向后方的自己。 那道视线让她胸口隐隐作痛,眼神中好似恳求她伸出手,将他拦下,要求他留在她身边。 可许凤始终没有这么做,金色的眸只视得那道紫蓝背影,逐间消失在一片漆黑之中。 待续_ 这篇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十集了冏 之前跟小日日讨论过,既然大家在里面都这么悲惨,乾脆不要叫《嗟吁行》改名叫《悲哀行》算了xdquot; 第二章 联姻(4) 时间甫过丑时,天色仍旧晦暗。夜间的虫鸣及蛙鸣早就失了踪影,四周一片静寂。 陈桓手按着腰间湛军快步经过庭院,走过那座小木桥,甩动的衣袖如同夜间飞舞的蝶般翩翩飞舞。 远远他便视得披着长发的男人,他正立身在守着两名护卫兵的寝宫外,对着他露出一抹憔悴的笑。 陈桓皱起眉头,脚间速度顿时加快。 「夜安吶。」黄尚看着有些发喘的陈桓点头笑道,接着抬起头望着无月无星的莫色天际,「不过应该要讲晨安了罢。」 「你在……这里做甚么?」陈桓吐了口气,目光在黄尚的脸上游移。很明显得可以看的出黄尚精神甚为不济,极有可能已经站在这里一整个晚上。 「看就知道了罢?臣在等你呢。」 陈桓皱起眉头,唇瓣翕动间,不晓得为何忽然忆起几时前在后宫里的许凤之事。 「爱卿找朕做甚么?」 「外头还是有点冷呢,要不要进去再谈?」说着黄尚也不待陈桓回应,自顾自的往寝宫内部走去。 「唉,真是。」陈桓用手抵着额头,叹了口气,随着黄尚的脚步进入寝宫。 「你要说甚么?」 将湛军置上墙面木架后,陈桓靠着茶几坐了下来。 他睁着有些发酸的眼望着前首的男人,黄尚轻轻点头,接着微笑。 「你不要光笑,我问你,你该不会整夜都在这里等我罢?」 「呵,如果陈桓要这么想的话。」 「有甚么事难道不能隔日再谈么?」陈桓从方才开始就没有舒展的眉头更加锁紧,脸上除了疲态外,还增添对黄尚的担忧。 「想到你一夜未眠,我又怎能自己入睡呢?」 「……你知道我上哪去?」 「你还能上哪去呢?陈桓?」黄尚微微倾过身,白皙的手指抵着勾起弧度的唇片,「看到你下了那种决定,自然就猜得着。」 「要我把人放到后宫的,是你。现在要我答应熚国联姻的事情,也是你。」 陈桓倚着侧脸,表情有些愤怒,却又有些无奈。 「你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么想要我有个女人么?」 「话可不能这么说,」黄尚咯咯笑着,「凤是个多才多艺的女子,献给你也是理所当然;至于熚国的詹姬,那是因为政治因素。」 「为了联合西南边的熚国围剿东南面的述国,政治联姻便因此拿来当作各自的筹码。」 「我提过。」 「所以我未来身边一定会有个叫『詹姬』的女子,所以凤也没有必要留在后宫。」 「呵呵呵,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黄尚闻言,发出一阵阵清脆的笑声,这笑声使得陈桓看着黄尚的眼多了恼怒。 「歷代皇帝有哪个不是坐拥三妻四妾的?」 「至少我不想做那种皇帝。」陈桓冷着嗓,开口道,「我的女人,一个就够了。」 「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凤呢。」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还有我问你,你难道没有自觉么?」 「你说甚么?」黄尚收起笑意,难得的歛起面孔,黑瞳注视着陈桓,隐约带有幽光。 「……凤她喜欢你罢?」 原以为黄尚会迟几秒才回答,亦或选择不答,结果黄尚竟很乾脆的点了点头。 「之前你说凤比较喜欢我而非你,也是骗人的罢?只是想要让我增添对她的好感?」陈桓语气愈发激动,这些黄尚全都看在眼底。 「你就这么想要摆脱她么?」 最后这句话似乎将陈桓所有的情绪附了上去,沉重的刻入黄尚的内心。 「……」 陈桓目光瞅着他,试图想从他那张总是微笑的秀气脸蛋上找到答案,可却是徒劳无功。 过了莫约一盏茶的时间,陈桓终于放弃和黄尚继续僵持。 他轻声叹了口气,开口道,「如果你不想回答我,那算了。说罢,你要来找我说甚么事?」 「熚国动作很快呢……」薄唇轻啟,不晓得是否是沉默太久而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黄尚的嗓音显得有些沙哑。 「甚么?」 「半个月后,他们就会把詹姬送到我国。」黄尚耸了耸肩,态度泰然。 「……是么。」陈桓的回应相当冷漠,彷彿这件事和他毫无干係。 「所以是该开始准备安排典礼事宜,陛下有特别要交代甚么?」 「爱卿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罢,反正这也只不过是种仪式,等到这件事过后,就要举兵进攻述国。」 陈桓摆了摆手并站起身,深蓝色的眸写满复杂情绪,视线投往锁窗外逐渐泛白的天际。 晨间鸟语声划破寧静,不过让扰动陈桓心弦的,并非鸟语,而是不晓得何时站在自己身后搭上他肩头的黄尚,开口所说出的话语。 「臣不是想摆脱凤,只是认为,她该和您在一起。」 陈桓一个反身,用力拍开黄尚的手,怒声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你从来就没有想过她的想法么?」 「臣对您说过了罢,臣从来没有爱过人,也不懂甚么叫爱。」 黄尚微笑的脸随着语句完了后,彷彿裹上一层阴鬱面纱,让陈桓光瞅着看,心里便似针扎的疼。 「臣只是想要她幸福。」 「你……」 「如果陛下执意一生中只需要一个女人作伴,那么凤可以不成您的妾,让她当您专属的艺妓罢。」 陈桓瞇起眼,无法从眼前的男人脸上读出任何情绪。 他开口说出这样的话语,真是出自真心为了凤,还是另有目的? 可陈桓对黄尚的疑惑只是短暂,他清楚他现在能相信的人所剩无几,不能在这种时候背叛自己深信的部下们。 况且女人的事情和社稷比起来,是无法相互比拟的。 「……随你。」 陈桓语毕,欲从黄尚侧首走向床铺,却被黄尚的手给拦了下来。 他睁着疑惑的眼望向黄尚,可黄尚却甚么也没有说,目光迎着陈桓。 「怎么了么?」 听到陈桓的询问,黄尚这才松了手,露出淡淡的微笑。 「没甚么,提醒陛下您别休息太久,马上就要早朝了呢。」 「朕知道,爱卿也休息罢。」 黄尚頷首,与陈桓擦身往房门外离去时,那张脸对他露出有点哀伤的笑。 陈桓本想向前拦住他,可是终究没有这么做。 这让他突然回想起在后宫的凤,没有及时拦下溢满悲伤情绪的自己。 陈桓坐上床沿,双手交叠按着额头,眉心紧蹙。 黄尚也是么?他在离去时的心情,和当时自己要离开后宫时的心情,也是相同的么? 黄尚说,他从来没爱过人,也不懂甚么叫爱。 那么为何他不尝试去爱? 是害怕?是畏惧?还是不屑?还是有甚么旁人想像不到的因素? 「唉……」 手指搓揉眉间,一声长叹后,陈桓躺下身,淡紫色的发丝洒满床舖,他伸手扯过被褥,覆上身心俱疲的躯体。 待续_ 不行我发现我快被虐心虐到死了q口q 第二章 联姻(5) 『你就这么想要摆脱她么?』早晨的微风撩起黄尚轻柔的乌丝,同时抚过那张失了笑容的秀气脸庞。 黄尚的脑里忆起陈桓的话语,唇角冷不防哼了一声。 可笑、可笑至极! 他走上人造小川上的木桥,白皙的手腕凭藉着栏杆,一个甩袖,袖内里翩然飞出碎片般的饵食,落入流水淙淙的川内。 不上一秒,川里的锦鲤纷纷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得吞食那彷似上苍大发慈悲所赐予的粮食。 「呵呵,你们就这样继续你争我夺罢……」 黑眸盯着川面,发出的笑声令人不寒而慄。 突然有股熟悉的香味从身后飘了过来,黄尚收回目光,转而望向顶上的淡色天空。 「从后宫逃回来了?」 「为甚么甚么都不告诉我?就擅自替我做了这种决定?」 许凤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可一双手,却从黄尚身后轻轻搂住他的腰际。 黄尚没有回首,仍旧继续仰望着天。 「他跟你提过了罢,他马上就要迎娶熚国的公主了呢。」 许凤只是静静得听着,听着他的嗓音流入自己耳边里的感觉,感受指间所能触碰得到只属于他的温度。 「方才和他稍微谈了一下,他说他只要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便是熚国公主,所以你自不会成为她的女人。」 听及自此,许凤的脸上意外的没有欢喜的神情,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早就料到熚国一定会和陈桓提出和亲,而陈桓为了社稷必定不会拒绝,所以才会在那之前先跟他提议要让你进后宫。」 轻轻拉开许凤的双手,黄尚反过身,目光投向望着自己的那双金色眼眸。 「因为我知道,他定不会让你成为他的。」 「黄大人……」 大掌抚过许凤苍白的面颊,指间与脸颊的温度冰冷得极为相似。 「我说过,陈桓消失,我就任你处置。」 黄尚压低身段,脸缓缓挨近许凤。 「所以请你暂时忍耐,待在后宫做他专属的艺妓,可以么?」 「您能保证他不会碰我?」金色的眸瞅着黄尚,开啟的唇微微颤抖,「他今天……」 「没碰你罢?就连吻都没有。」黄尚说着,立刻吻上许凤的唇。 「……不能这样说……」 金眸微掩,修长的睫毛好似想要遮住瞳眸反射而出的内心情绪。 「他就是这样,妇人之仁。想要的话只要伸手就能得到,偏偏就是……」黄尚冷笑,手指扣住许凤下顎,再次吻上许凤。 「他定会害死他自己。」 黄尚松开唇瓣,冷冽的目光瞅着被他吻得发晕的许凤,又是一个冷笑。 许凤移开那样的目光,令她恐惧的目光,以逃避般的心态将头埋入黄尚的怀抱里。 她不敢将陈桓发现自己是名刺客的事情告诉黄尚,因为只怕说出口,他就会离她远去。 * 宫殿内清一色尽是由接近暖阳的黄色佈置而成,如此的暖色调,令人不因置身在庄重严肃的场所而感到难受。 跪在底下的青年将褐色的长发高高束在脑后,碧蓝色的眼睛隔着长长的睫毛微掩。 「身为一国之君,还且起身罢。」 「是。」应答的,便是此刻身处若兰王朝首都兰京宫殿内的述国皇帝,吴云。 青年快速站起身,目光随即投向上殿。 理当要有人影的龙椅上,如今却空空如也。 吴云盯着那座龙椅半晌,内心不禁冷了一笑。 「契国那边如何?」 听到询问,吴云的目光立刻从空荡荡的龙椅上收回,转而移向立身在龙倚侧首的男人。 手中捧着书卷的男人留着一头俐落的短发,漆黑如墨的瞳眸正狠狠盯着吴云。 「想当然尔,陈桓并没有答应。」 「果然啊……」男人手指抵了抵眉心,轻声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要用武力使他臣服了么?」 「大人,不知道你们是否收到这么一项消息……」 吴云说着,那双碧蓝色的眸子同时发出冷光。 「就在陈桓回绝我们的同时,也答应了熚国提出要与他们和亲的提议。」 「喔?」 「您知道了?」 「怎么这样说?」瞅着吴云的男子唇边勾起淡笑,脸上表情显得兴致盎然。 「因为您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惊讶?」 「嗯……」黑发男子缓缓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指抵着下唇,作思考貌。 「两国的国力并不强大,可是也不能小覷,如果结为盟国的话……」「我们首要的目的……」 吴云的话被男子的话语打断,他歛了歛那张俊秀的面容,「……是要将『他』接回来掌管兰国政事。要使这块大陆上其他国家臣服,已经是后段之事。」 「我一直很想要问您一个问题,南宫大人。」吴云轻轻皱起眉头,碧蓝色的眸与黑瞳相接,「明明您就可以取代他统治新的若兰王朝,为甚么还这么执意那位……」 「这种事情你就别管了。」男子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他自己也清楚他的使命是甚么,我想,他可能还在等待时机。」 「等待时机……么?」 男人沉着脸,頷首代替回答。 「总而言之,契国和熚国最近应该会忙于和亲之事,暂时不会动你的述国或者直接攻进兰京,你且先回到你的国家养精蓄锐罢,我会继续派人说服其他国家。」 吴云伸出双手,在胸前用力抱拳,用着浑厚的嗓音说着「暸解」二字。 当他转身准备离去时,立身在上堂的男人忽然叫住了他。 「还有其他事么?」 「现在陈桓在你心中,是个甚么样的存在?」 男子这样一个问句问得吴云措手不及,他缓缓侧过身,眼眸投往提出问题的黑发男子身上。 「很碍眼的一个男人罢了。」 滞了数秒后,吴云丢了这句冷漠的话语,而后转身跨步离去。 殿上的男子静静目送吴云,面上表情不禁苦笑一阵,摇了摇首。 「还真是不老实。」 * 「已经到了落霞囉!」 坐在马车里的女子闻言,一双玉手轻轻掀起帘子,紫色的杏眼对上出现在小窗外的懂。 「是么?」 詹淼淡道,语气里却有难掩的兴奋之意。 懂点了点头,将身形移离小窗,以便让詹淼能够看到外头的街景。 映入紫色眼眸的,是一条通往中央宫殿的笔直大道,一旁小贩商家林立,叫喊声和喧闹声不断,商人们的吆喝声、妇人们的谈论声,以及孩童们的打闹声,一齐涌入詹淼掛有玉珠掛饰的耳内。 「可真热闹啊……」 「是啊。」 在外头步行的懂唇角勾起微笑,目光掠过前方围绕着车队行进的护卫军,直截投往最底部的紫虚宫。 「姊姊待在契国,肯定会过的很愉快呢!」 「你就不能少调侃我一句么?」詹淼瞇起瞳孔,瞪着嘴角勾着笑意的懂。 虽然懂的双眼无法视物,可还是能感觉到他人望着自己的目光,所以很清楚现在坐在马车里的表姊,现在定是用那双与他相仿的瞳眸恶狠狠得瞪着自己。 「抱歉,今天可是姊姊你的大喜之日,我就收歛些罢。」 詹淼负气得从小窗里缩了回去,还顺手把帘子给戴上,懂只能盯着遮住里边的帘子露出苦笑。 「懂?!」 忽然间听到熟悉的嗓子正在呼唤他的名,他将双眼矇着写满符文白绢的脸从马车上移离,循声面去。 就在车队最前头,站着邱司和楚然二人及身后数名兵卒。 邱司举起手,朝着他猛力挥动,好似忘了懂是个无法视物之人。 「邱司,果然是你呢……」 懂微微一笑,加快了行进的脚步。 待续_ 第三章 婚宴(1) 「懂!还在想你会不会跟着一齐来,所以硬是跟陛下争取到迎接敝国公主的任务。」站在巍峨王宫前的邱司目光凝着与车队前来的懂,一看清懂的身形,邱司的右眉不禁微微扬起。 「你看起来好像瘦了些?」 「没有的事。」 懂轻笑,摇首否定。可在马车里的詹淼闻言,不禁在心头哼了一声。 还不是因为你们契国,懂才会瘦了一大圈。 「坐在里边的就是……?」 「正是我国公主。」懂退后一步,恭敬得鞠了个躬。 邱司目光投往镶金配银的豪华马车,忍不俊叹了一声。 「大人。」在后方的楚然出声提醒。 「那么,请容我先带公主进宫,进宫以后会由这位贴身女婢负责打理公主一切事宜。喏,过来罢。」 邱司边说,边向后首做了手势,只见后方有个身穿青衣的女婢忸怩向前,分别朝着邱司和懂行了礼。 「她是宜儿。」 「嗯。」懂頷首,并轻敲马车,示意詹淼下车。 火色倩影登时出现在眾人面前,熚国公主詹淼抬起生得标緻的鹅蛋脸,镶在面上的紫眸瞅着眾人熠熠生辉。 「末将见过詹姬。」 邱司拱手,包含楚然等身后的士卒皆做相同动作。 詹淼頷首代表回应,目光随即望向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宜儿。 「你就是我以后的贴身女婢么?」 「是、是的娘娘。」宜儿慌张垂下头,语气有些颤抖。 「过来罢。」 葱指一挥,詹淼便不再将视线投在宜儿身上头。 「邱将军,请问我可以先见契国皇帝么?」 「这……」 目光与詹淼相会的邱司脸色登时一沉,与一旁的楚然交换视线后,这才缓慢开口,「陛下有令,直到后天典礼前,都不得与他接触。」 「喔?为甚么?」 「这个……」 「姊姊你就别为难将军了,我想陈桓陛下自有他的用意。」隐约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在一旁的懂赶紧开口打了圆场,可是詹淼似乎不怎么领情。 「懂你不要插嘴。为甚么不能在婚前见过自己未来的丈夫?难不成是你们契国有甚么无聊的规定?」 「姊姊……」 邱司和楚然两人面色极为难看。 其实他们对于陈桓下达这个奇怪的指令也是一头雾水,所以完全不晓得该怎么面对詹淼提出的问题。 「如果回答不出来,那么我现在就要见到那个男人。」 「真不愧是熚国的公主吶,讲求事事求是的态度真令人佩服。」 阴柔的嗓音窜入邱司耳内,寒意瞬间爬满他的脊髓。 邱司嚥了口气,在侧过身的同时,眼角馀光视得一旁的楚然已抱拳且单脚跪地。 「黄尚书大人!」 「黄大人。」邱司瞬间跪地拱手,眉头却轻轻皱起。 黄尚轻轻挥动宽袖,邱司和眾人立刻起身。 「臣见过詹姬、董将军。」薄唇轻轻溢满笑意得开口。 黄尚优雅垂首,乌丝顺着耳边垂了下来, 「您就是黄尚?」 「是。」 听到詹淼的问话,黄尚抬起脸,对着詹淼投以微笑。 「……」 紫色的眸像是检视甚么的在黄尚身上游移,等到懂欲要开口打破寧静到有些诡异的气氛时,黄尚却先开了口。 「陛下说过,在婚前相避不见面,是为得在婚礼当天见面时,才能拥有那种久待的感动。」 目光瞅着说出这般话语还能神色自若的黄尚,詹淼柳眉不禁微微一蹙。 「真没想到契国皇帝能有这种想法。」 「是个好男人呢。」黄尚咯咯轻笑,眼角馀光瞥向邱司,邱司察觉黄尚的用意,立刻走向前,拱手对向詹淼。 「詹姬,可否让末将为你引路?」 「后宫呢?」 詹淼的话让在场的人无不抽了口气,当然这些反应全都映在紫色眼帘之中。 「这里也有后宫罢?我能去么?」 邱司原本想要开口解释,却被黄尚的手给拦了下来。 「詹姬为何想去后宫?」 黄尚缓步向前,笑容背后隐含些许杀气,这詹淼自然感受得到,不过她仍旧执拗的开啟朱唇,「我要看看陈桓有哪些女人。」 「不准你直呼陛下名讳!」邱司从方才就对这个女人没甚么好感,如今听到她竟然直接当着眾人的面说出「陈桓」二字,怒得欲要拔起腰间配刀。 「邱司。」黄尚轻轻瞥了他一眼,可是光是这样一瞥,就使得邱司全身无法动弹。 「大人,沉住气。我想黄尚书大人一定能够解围的。」楚然挨近邱司脸庞,以他才听得到的音量小声开口。 血色的眸迎上楚然琥珀色的眼数秒后,邱司这才点了点头。 「詹姬,这个你不用担心,陛下这些年来忙于国事,没有时间纳女子入后宫。」 「也就是说,后宫里头没有任何人?」 「是。」 「既然没有人,那为何不许我前往?」 詹淼杏眼微睁,意图要从那双黑眸底下抓出对方的心境,可让她讶异的,是那双看来明亮的黑眸深处,有着厚厚一层让人无法直接穿透的晦暗隔阂。 「如果你执意要去,臣当然不会制止。」黄尚柔声道,可是和那双瞅着詹淼的眸一般,隐约夹杂着杀气。 詹淼迎着他的目光趋于吃力,藏在水袖底下的手不禁微微颤抖。 这个男人……为何身上会散发出和父王极为相似的气息? 迟了数秒后,詹淼将她的视线从黄尚那张笑脸盈盈的秀脸移开,转而投上邱司。 「邱将军,带我进宫罢。」 「是。」 原本精神处在紧绷状态的邱司顿时间松了口气,踏着有些飘然的步伐走向前,引着詹淼进宫,而在身后的宜儿以及其馀熚国女婢也跟随其脚步布入宫内。 随后跟上的楚然心中却是纳闷,他怎么记得陛下确实没有纳任何嬪妃入后宫,为何黄尚却的语气好似真有人在后宫中? 可这些想法终究压在楚然心底,没有对邱司或他人提过。 * 一个旋身,手中握的湛军刺破虚空。 侧边足指一点,接着往侧旁纵身一跃。 转瞬间刀光如星光快速流转,变幻数百招后,湛军呼啸一声,掠过举至眼前的指梢。 俊秀的脸上渗出一滴汗,陈桓用手拭去汗珠,将湛军迅速收回掛在腰际的墨色剑鞘。 他步行来到右首的树荫下,目光瞅着坐在树荫下、沉着一张脸的女子。 「练够了?」 「是练够了。」陈桓边说边在许凤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接过许凤递来用来盛水的竹筒。一手扭开,将里头甘甜的清泉一饮下肚。 「妾身以为……」 「私底下不用如此繁文縟节,称呼一概省略。」陈桓冷着嗓音摆了摆手,目光没有对上许凤,反是遥望着前方那条人造的小川。 待续_ 第三章 婚宴(2) 「是。」许凤抽了抽脸颊,继续以平板的口气开口,眉间微挑,「我认为后日就是您的大喜之日,为什么还有间情逸致在这里练剑?」?「那种事情不重要。」陈桓将空了的竹筒扔到一旁,流了一身汗的背脊靠上后方 轻柔的风袭上顏面,撩起陈桓耳畔旁未被扎起的几缕发丝。 树干上蝉声唧唧,仿似宣示着夏季已然来临。 「那甚么事对你来说才重要?」许凤望向陈桓的侧边面颊,没料到陈桓竟在此刻侧过脸,目光迎上许凤。 那道目光里头似乎夹杂了千百样情绪,而那张唇,好似要开口说出甚么话语。 两人目光交接数秒,亦或数十分鐘。 被那种视线盯视着,让许凤想要逃开,却又害怕逃开后,眼前的男人会因此做出甚么令她意想不到的举动。 「不想讲的话,不勉强。」许凤最终仍旧别了视线,转而将视线投向方才陈桓凝视的那条假川。 注意到视线仍没从自己脸上移开,感觉那道视线似要把自己侧首给烧出一个窟窿。 「凤姬……」薄唇轻起,低哑的嗓呼出二字,这二字却使得一旁的许凤柳眉紧蹙,内心一阵恶寒。 「不要加上那个字。」 许凤溢出嘴里的语气满是厌恶,陈桓二分恼怒,八分不解的瞪着许凤,开口道,「为甚么?一般来说加上这个字才能显示……」 「不需要。」 许凤将视线射向沉着一张脸的陈桓,看到陈桓眼底似乎隐约夹杂着异样,使她欲要开口的唇顿时嚥了下去。 「你用不着对我这般好。」 「是因为黄尚对你好就够了?」陈桓手倚着侧脸,眸子被垂下的睫毛覆盖,看不出说这话时眼神里透漏着甚么样的情绪。 听到陈桓说出这样的话语,登时使许凤内心一抽。其实黄尚待她不能称作是好,可因为她爱慕他,所以无论他怎么待她他都觉得是上苍给的恩赐。 一直以来,皆为如此。 眼看许凤贝齿轻咬下唇,面有难色,陈桓在心里头暗暗冷笑,只不过这个冷笑中,不晓得夹杂了多少忧伤。 他无语将湛军拾起,垂着的眼注视湛军数秒后,递给侧首的许凤。 许凤一脸疑惑得望向陈桓,「这是……?」 「你是我的艺妓罢,你最拿手的不是剑舞么?」 言及至此,许凤便会了意。 金色的眸与蓝色的眸相对数秒后,许凤这才别开视线,玉手探去接过收在墨色剑鞘里的湛军。 之前从黄尚那头拿过这把宝剑,是为得在那场夜宴里进行煞有其事的行刺,而这次再碰上这把剑,就真的纯粹只是为了眼前这个男人表演剑舞。 墨色剑鞘的冷光映入许凤眼帘,突然让她忆起昨日拥她入睡的那个男人,眸子同她握在手中的剑鞘一样,发出冷漠的幽光。 「开始罢。」陈桓坐着手势,顺道换了一个姿势。 许凤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只是默默握着湛军站起身,眸子却未从陈桓脸上移开。 陡然间,握着刀柄的右手迅速抽开,随着剑鞘落地,一声急促的摩擦声划破空气,炫目的剑光映上许凤脸庞。 陈桓倚着脸,唇角勾起了笑。 「献丑了。」低哑嗓子一出,登时捲起啸风。 举足向后一个翻身,火红色的衣袂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纤细双腿轻盈落地,膝盖微弯,足间缓缓踮起,湛军被玉手双双紧握,剑锋朝下。 登时许凤猛地侧身,握在手中的湛军斜披对角,一阵狂风扫过顏面,撩起扎在后脑勺的发丝。 接着勾起刃锋朝天一指,反射艷阳照下的光芒。 「喝。」 中性的嗓子回盪在只有两人的后宫庭院,许凤金眸勾着陈桓的视线,举着湛军侧连数翻,剑光杀气怜利,而被风颳起的连飞衣袂如同翩翩彩蝶。 在那瞬间,陈桓似乎从许凤身上看到除了身为女子的阴柔,还有男子的刚强。 「喝。」 又是一声浑厚吶喊,震动了在矮墙上正在啄食的小麻小雀,嘰喳声伴随振翅声响远离此地,而在中央舞动的人儿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向他处,始终注视着凝望着自己的陈桓。 『只要陈桓消失,我就任你处置。』 目光瞅着陈桓的许凤脑海里突然浮现黄尚的话语,手中握着的湛军不禁微微一震。 她的使命就是要杀了眼前这个凝着自己的男人,她会待在这里,唯一的目的便是如此。 该是这样子的──许凤微咬有些发白的下唇──所以她不能对他萌生杀意以外的情感。 白皙的面颊上落下粉汗,在剑光与阳光的反射下,映入陈桓眼帘。 这个女人,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可是那双眼,却很粗心的透露出她底心内的复杂情绪。 陈桓瞅着,内心思忖。 虽然说这女人是黄尚的部下,不过在于隐藏自己心思的部份,还是与她的主子差了一大截呢。 忽然一阵风扫过陈桓顏面,陈桓将视线对准正前方,正视得湛军剑锋夹带剑气逼入眼帘,就如同之前那场晚宴、在中央舞着的许凤突然水袖一甩,持着湛军直指上堂的陈桓那般。 「你这次怎么不接了?」 许凤盯着陈桓逐渐露出笑容的脸,有些纳闷。 「你第一次就伤不了我,轮得到第二次么?」 语方歇,许凤只觉握在刀柄上的手微微一沉。下一秒,她瞪大双眼,瞅着自己握着湛军的手上,已被一隻大掌覆盖。 「看你方才的舞姿,果然是刺客。」 男人的嗓子夹杂笑意,伴随热气扑上耳后。 陈桓立身在许凤后首,右掌覆着许凤握着宝剑的手,掌心所带来的温度,顿时间让许凤惊得松开手中宝剑。 不过湛军并无落地,而是落上陈桓伸出的左手掌心。 「你……」 看着陈桓的右手仍旧紧紧握着自己,许凤发现自己的耳根子不禁一阵燥热。 虽然她心中只有黄尚一人,可是陈桓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英俊男子,没有多少女人会在视过他以后不为之倾倒。 「放开我!你自己说过我只是……」「只是我的艺妓,我知道。」 这句话甫刚说毕,陈桓立刻松开许凤的手,与她擦身时顺道拾起落在一旁的墨色剑鞘,将湛军收入。 「……」 看着陈桓的背影朝着后宫厢房那头走去,许凤皱着眉头,在原地踌躇几秒后,还是随着他的脚步跟了上去,刻意忽略到方才胸臆传来令她感到惊惶失措的心跳声。 * 「陛下!」 「陈桓。」 正才踏入厢房内,后首的许凤甫刚啟唇,立刻被把湛军摆上墙面而后转身的陈桓冷声纠正。 「我……不习惯……」 看着许凤垂下首,唇片囁嚅,陈桓瞅着瞅着,嘴角竟意外勾了笑。 「久了就会习惯。」 大掌落上她的头顶,像是哄孩子般的轻轻拍了又拍,许凤睁着眼抬起头,满脸写着不敢置信。 「你……别把我当个孩子!」 「嗯?就年龄来看,你对我来说还真只能算个孩子。」陈桓放下右掌,反过身凭着茶几而坐,「好了,你刚才叫住我是想问甚么?」 「你刚刚说了那句『果然是刺客』是甚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目光瞅着脸色有些发白的许凤,陈桓的眼突然多了些许謔意,「喔,你是不希望你是刺客的身分被黄尚知道么?」 「……」 「黄尚」二字像是利刃般划上许凤心头,金色的眸忽然间闪过一阵慌。 待续_ 第三章 婚宴(3) 瞅着脸色骤变的许凤一眼,陈桓冷冷哼了一声,证明他所言不假。?许凤欲要开口解释,只见一名女官从房门口现了身,朝着里边恭敬一拜,小巧红脣一啟,「陛下,已将詹姬迎入宫中。」 「朕知道了,下去罢。」陈桓摆手,语气冷漠,就连眼角馀光瞥都没有瞥那名女官一眼,然那名女官也没说甚么,轻轻一揖,便踏着莲步消失在门口。 许凤愣愣地看着已然空无一人的门前,迟了几秒,才将视线返回陈桓身上。 「……你有兴趣么?」 陈桓边说,边拿起茶具准备泡茶。 许凤眉间微挑,凭几而坐,「为甚么我会有兴趣?」 陈桓的目光没有对上许凤,而是慢条斯里得将早已备好的滚水倒入茶壶内,一股清新的茶香立刻瀰漫整个厢房。 「陛下,回答我。」 「同样是女人,你没兴趣么?」唇角勾着笑,笑中有着如同茶香的芬芳。 「……」 金眸瞇成一条细线,察觉到陈桓语句中夹杂何意让她心头有些不快,可是却又不好开口反驳甚么。 陈桓将泡好的茶递给许凤,看着许凤沉着一张脸,倚着脸的陈桓不禁哑然失笑。 许凤只能以眼神无言抗议,接过茶杯的手显得不甘不愿。 「如果是个多才多艺的美人就好了。」 红唇原要将茶饮入,却在那刻吐出这样的话语。 陈桓嘴上擒着笑,扬了音,「喔?怎说?」 「这样你就不需要到后宫来见我了。」 「这样好么?」陈桓边笑边摇了摇首,继续为自己已空的茶杯添茶,「你可是黄尚推荐的呢。」 听到陈桓这话,许凤登时内心一紧。 对了,她不该还在这种时候还说出这种无意义的话语,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唯一一个──杀了陈桓──所以她一定要取得陈桓信任,最好是得到他的宠爱。 『做了陈桓的艺妓,理当不被临幸才是。只不过……』 『不过甚么?』 『不过你要尽你所能迷惑陈桓,最好是让他彻底迷上你,熚国公主虽然名义上是陈桓的妻子啦,可是我有自信你能赢得过她。』 瑟缩在冰冷怀抱里的许凤仰着脸,目光瞅着笑得可怖的黄尚。 『这样要杀才容易,啊……在交欢的时候被对象捅一刀的表情,一定很有趣。你难道不想看看么?看看陈桓摆出那样的表情。』 黄尚的话在许凤的脑里浮现,许凤轻轻抽了口气,面上表情凛了下来。 「反正后日就见得到了,不是么?」 陈桓頷首,「那么你已经准备好要表演甚么了么?」 「不会再是剑舞。」许凤嫣然一笑,这抹笑让陈桓顿时愣了一下。 陈桓发现许凤的目光正滞留在自己脸上,眸子顿时微掩。 「怕会吓到熚国公主。」 「吓到也不打紧。」 「说不定会因此逃回她的国家,这样不就失去和亲的意义么?」 「契国毁了,你也无处可去罢?」陈桓失了笑,举杯一饮而尽。 然许凤内心却暗自冷笑,死了陈桓契国同样毁于一旦,不过她仍可和黄尚两人踏上这个毁灭后重生的新兴国家。 夏日微风将庭院的蝉声送入房内,配着手中温茶,颇为愜意。 只是心中想的事情搭着此刻光景,未免有些讽刺。 再次将目光投上陈桓,只见他垂着眼帘,目光向下,思考中的脸略显疲态。 「陛下要休息了么?」 陈桓轻轻摇首说了「不」字后便抬起脸来,「等会还要批改奏章,然后还要处理一些婚礼的杂事。」 许凤頷首,接着微笑道,「那么……」 「你就专心想着后日的表演罢。」 陈桓手抵着微蹙的眉心,站起身往房门口步去。 望着他拿起湛军的身影,许凤不禁思忖,不晓得方才垂首时想到了甚么样的事,才让他眉头紧皱? 直到陈桓的衣角从房门口消失,许凤这才惊觉应该恭送对方离去才是。 许凤慌忙手案茶几起身,快步往房门口而去。 「陛、陛下!」 在长廊上的陈桓听到许凤的声音,缓缓侧过首,那张俊脸上的神情仍旧蒙着一股阴鬱。 「嗯?」 被陈桓那般眼神一注,立身在房门外的许凤不晓得为何登时脸颊刷成火红,口气也变得支吾。 「妾、妾身恭……恭送您!」语毕,许凤赶紧弯下纤腰。 在廊上一端的陈桓看着许凤的身影,唇角若有似无的勾起笑,可是那笑很快就从他的脸上消失。 「嗯。」应允的字说的极轻,要不是四周蝉声忽然乍歇,四周一片静寂,许凤是不可能听得到陈桓说的这个单词。 脸甫昂起,只见陈桓的残影从自己眼框中离去。 许凤右手紧紧揪住衣裳转身返入厢房,不明所以的心跳让她的脸上写满困惑和恼怒。 「要得到他的宠幸,又要让自己不投入感情……」 坐在茶几前的许凤双手揪着发丝,目光凝望眼前这些方使用过的茶具沉声呢喃。 在脑海中浮现的,是陈桓嘴角勾着笑意,举杯饮茶的脸庞。 这对年方十七的女子来说,真的太难、太困难了。 * 月方中天,些许星子做了陪衬,银光洒上撰有「将军府」三字的朱色门前。 「上次能和你这样面对面饮酒,是甚么时候了呢?」 将军府内,手持着酒釂的盲眼男子闻言,莞尔一笑。 对首的邱司边说,边将手边酒觴内的温酒一饮入肠。 「很久了呢……自从陈桓陛下建立契国以来,就不曾这样对坐而饮了呢。」 提及过往,酒酣的邱司不禁黯然神伤。 不能视物的懂虽然见不着邱司此刻的表情,不过他能从週遭的气氛来判断对方此刻的情绪。 他轻声叹了口气,举杯而饮。 「以后就不会再兵戎相向了罢……」 邱司说这话的眼神有些迷茫,愣愣的望着倚在案桌上、握着酒觴的右手喃声。 「你们也同样收到吴云的『朝贡书』?」 懂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点头回应。 「可以说是若兰王朝给了我们两国同盟的契机么?」懂说着,失了笑。 银色的月光从透明色的夜空透过锁窗缓缓而降,将酒杯内的温酒映得闪闪发光。 「该庆幸么?」邱司替自己斟了酒,同时也给懂斟上。 「好像也不能这样说。」懂浅笑,唇口接上杯缘。 「不过能和你和平共处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老实说还真觉得是场梦。」 「是梦的话,就不该有其他烦心的事了罢……」邱司手抵着太阳穴,嘴里满是苦涩。 不消说,邱司指的当是若兰王朝以及述国之事,虽然契、熚两国国力不差,可是要联合对付原先统一大陆的若兰及往日共同打天下的吴云,还有其他未知的变数,说甚么都让邱司感到相当躁动。 「说到这,黄尚大人看来过得不错,你做了大将军,还跟着他么?」 果然还是提到了黄尚,血色的眸瞅着毫无恶意的懂,轻声叹了口气。 「算是没有,应该是说,他好像刻意疏远我。这么说罢,感觉他好像视我为眼中钉。」 「怎么会?黄尚大人不是很喜欢你和凤么?」 「不清楚,最近的事。」邱司闷着脸,唇口再次沾了酒杯,目光投向系在腰间的银色佩刀。 「凤呢?」 「还跟着黄大人……」 「这样啊,也很久没看到她了,不过待在黄尚大人那边,应该过得不算差罢?」 听着懂的话语,邱司无奈地耸着肩头。 「谁知道,之前遇到她,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不过凤被那人带走后,该是安然无恙罢? 「呵呵,做大哥的,难免会担心一下妹子。」懂倾着身,勾起的唇角发出好听的笑声。 「你啊!到现在那张嘴还是这么爱调侃人!」 「这句话让我姊说就够了。呵,暂且不提这些了,趁着良景,今夜就喝个痛快罢!」 说着懂举起酒釂,杯面映着月光对上邱司。 邱司瞅着露出笑容的懂,胸臆陡然引发酸楚。不过他仍含着笑,高举手中酒觴。 「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两双酒杯在月光落上的锁窗间碰撞,发出宛若哀鸣的声响。 待续_ 第三章 婚宴(4) 黑衣人蹲姿于沿樑之上,银色的月光洒上那张唯一裸露而出的金色眼眸。凛冽的目光凝望下首,凝望着站在庭院内,对着那条假川微笑的男人的背影。 「回来了?」 唇语从勾着笑意的嘴角吐出,接着一道狂风扬起散落在肩头的乌黑发丝,而后,原在屋簷上的黑衣人已单脚屈膝于黄尚身后。 「见过了?如何?」黄尚没有转身,却啟了口。 「……」黑衣人歛眸,没有回应。 黄尚目光仍旧望着那条人造小川,里头不时有锦鋰忽然飞跃而出,溅得水光四起,水珠盈盈。 「仪态不错,不过应该没有任何武术底子。」 「这样对付起来就容易多了……呢。」瞇着眼画出微笑的弧度,薄唇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清脆轻笑。 他反过身,镶在白皙脸上的黑眸在月光照映下,显得分外幽冷。 「昨日在后宫待得如何?」黄尚笑声问道。 只见金眸悄然移开对方视线,往底下有些湿润的泥土望去。 「没怎样,陪他练剑完后,他令我舞剑罢了。」许凤开口回答,语气平板,「不过二日后就是大喜之日,他怎么还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也不能说是事不关己,该说是他对这件事本身没有多少兴趣罢……又或者呢……」黄尚手指抵着下唇,微笑望向许凤,「在他心中已经有了你的份,暂且不想看其他女人罢?」 「胡说!我跟他相识、相处不到几个时日,怎么可能……」 「一个二十五岁的男人嘛……而且又从未接近女色。」黄尚说着,举步向前,原本底在唇口的手指转而拑住许凤的下巴,好看的唇漾起了弧度。 被黄尚的目光凝视,害得许凤不知将眼往哪摆。黄尚的手指拨开遮住鼻口的黑布,红唇剎那间曝露在夜色之中,彷若在月夜下绽放的火红花朵般令人垂涎。 「慢慢来罢,你要学的事可多着呢。来罢,还要解决这次的奖励呢。」 语闭,黄尚笑着松了手,反身准备回房。 许凤在原地怔了数秒,这才随着黄尚的脚步回入厢房内。 才刚踏入房门口,黄尚的手冷不防拦腰抱起了许凤,秀气的脸庞带有微温挨得许凤极为接近。 「黄、黄大人!?」 金眸望着黄尚带有恐慌,黄尚抿嘴微笑,步入里边将她横躺入床。 双手一抽开腰间,登时黄尚俯身就是一吻,吻得许凤内心盪漾,红晕浮出脸庞。 「今晚就睡这罢,陈桓不会来这。」 黄尚坐在床沿,手指轻轻拨弄许凤洩了满床的褐金发丝,温柔的触感让许凤感觉有些如梦似幻。 「后宫呢?」 「自也不会。」黄尚淡淡一笑,便起身背对许凤。 「你先躺着歇息罢,在外收集情报真的辛苦你了。待我检视过那些讨人厌的卷轴后,应给的奖励还是会给的。」 「……嗯。」 许凤红着脸,点了点头。 黄尚眼角馀光瞄向床铺上的许凤,薄唇似乎欲开口说些甚么,不过最终仍以微笑带过。 月夜下的风从外头溜入厢房,不小心窥得床上春光,微凉的风也不禁羞赧了起来。 * 墨色的夜被灯火映得通红,就连掛在高空中的银盘和繁星都相形失色。 主殿内用着蓝紫与红金两色调的维幔掛垂,而左首和右首分别立了绣有「契」字与「熚」字两面大旗,以玆两国彼此交好的证明。 坐在契字旗下的便是契国文武百官,而熚字旗下自是从熚国来的使者懂、及其文武官员数十名。 前方乐队正奏着熚国民曲,在中央广场处,艺妓们扭着蛮腰,施了胭脂的眸在场外间流转,一频一笑随着舞姿,不断拨弄男人们的心弦,逗得男人们各是心养难耐,举起酒杯边饮边拍手高声叫好。 甫刚行过夫妻之礼的陈桓和詹淼两人坐在最上堂,座位四周堆满异珍佳餚,有的是契国特有的產品,有的是熚国此行所贡献,更有的是远从他国特地送来作为庆贺之礼。 陈桓一手倚着脸,一手举着酒釂,凝着下方表演的双眸有些涣散。 一旁的詹淼眼角馀光瞅上他,眉心微蹙。 刚见到陈桓第一眼时,证明懂所言不假,看得出身上有着同父王那般的霸者之气,及一张令人羡妒的俊脸。 可这样一张脸,从视得自己后,始终不曾见过一抹笑出现在上头。 明明是大喜之日,为何这人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就连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次数,也少的可怜。 詹淼默默得将视线移了开来,望向底下中央。 方才那些舞姬已然退场,内部清空,数分后,两名提着剑的男子出现在上头,同时间单脚跪地,拱手稟报。 「末将邱司。」 「熚国大将军,懂。」 该是剑舞。 詹淼的目光投上底下握着剑的懂,懂似乎隐约察觉到詹淼的视线,被矇着的眼面望她的方向移去。 「懂,要开始了。」 邱司在身旁悄然提醒。 懂頷首,将脸移回身旁的邱司。 邱司首先发难,银色佩刀从掌心狂啸而出,一个飞身快如闪电,剑尖直往懂的眉心刺去。 原本在场屏息的人无不发出一小声的惊呼。 而懂却在此刻翩然闪过刀风,左首袖口一抽,里头竟又滑出一把散发紫色流光的宝剑。 「鏘!」 刀身往邱司手中佩刀一撞,在空气中擦出无数火花。 在空中的邱司受到后劲一推后,后空一跃并在后首虚足一蹬,抓着佩刀飞身而来。 刀光如流星在场内翻腾,不断刺往看似满身破绽的懂。 懂那张白皙的脸唯一裸露的唇瓣却勾起了微笑,神色自若的使着两手双剑见招拆招。 突然懂的身形朝右后方就是一退,握着剑的右手往邱司瞬间出了空隙的左前方迅速一刺。 这招来的甚为徒然,可邱司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变化,只见他掌心翻转,银色佩刀陡然消失,而后一把银色长枪突然转入掌心之内,枪刀划破虚空,在前方画出一个完美的半圆。 险些被长枪扫中的懂勾着唇角,跃上空中,双手双剑一个翻掌,同时间失了踪影,登时一把墨色漆弓顿时出现在掌内,手搭燃烧中的火羽往邱司即是一发。 「鏘!」 长枪格落火羽,枪气同时也灭了羽箭上的炙火,羽箭像片羽毛般缓落坠地。 在空中握着漆弓的懂在邱司后首翻身,当足间落地时,漆弓已然消失在他掌心,而双剑又覆然出现在左右手当中。 邱司露出笑容,长枪向后一旋,捲起沸腾斗气。 懂跨着长步提起双剑向前一奔,而后双手交错胸前,夹起长枪使劲一推,连人带着兵器推送至邱司眼底。 两人对峙在场中央,观场的人们内而沸腾,外却绷紧神经。 待续_ 第三章 婚宴(5) 「呵,你是甚么时候……?」?懂咯咯轻笑,笑语间双剑已从掌心消失,换来的,是系在他双眼上的布疋登时断成两截,接着缓缓飘落。 一道可佈的伤疤像条蜈蚣从左眼眉宇横跨眉间、直到右眼眼角。 那些缠在他双眸上、写满符文的布疋,就像是要镇压那道宛若诅咒般存在的可怖伤疤。 邱司瞅着露出温和笑意的懂,剑眉却逐渐紧锁。 虽说邱司过去已看过懂双眼上的这道伤疤数十次,可是每次看,都令他感到头皮发麻,同时又感到悲愴不已。 「表演到此结束。」 懂那张除去双眼那条可怖的疤后应当俊秀的脸,朝着上堂望去。坐在上头的詹淼因先前视得缠着懂双眼的布疋被斩断而蹙紧柳眉,而这样当面一视,让她的心有如火在燃烧。 她清楚邱司这么做,应当是先前就安排好的戏码,只是看到懂以这么一张的脸出现在这种场合,令她有些恼、有些怒。 已经收起落魂的邱司并肩于懂的身边,两人同时单膝跪地,拱手后便退了下去。 詹淼瞪着紫眸,她清楚方才懂以她才识得的唇语,说了「不打紧」这三字。 她揪紧火色的礼服衣摆,试图平稳自己的情绪。 而坐在一旁的陈桓当然把这一切全看在眼底,不过他却毫不在意,因为接下来的要上场的人,才是他此刻悬念在心的物事。 一道影子,像被烈火般包围,从天而降。 在场者无不惊呼。 金眸刻入陈桓眼底,始终面无表情的他,俊冷的面上终于有了第一抹笑容。 长及腰的褐金发用一只蝴蝶发簪盘旋脑后,身着比鲜血还要艷红的舞衣,眼皮抹上蓝紫眼影,唇涂粉色凝脂,衬得那张原就美丽的脸庞更加为人惊艷。 许凤双手各持一把舞扇,向前并足跪地。 在场所有文武百官没有人知道这名女子的来歷,更没有人会联想到她就是那晚带着宝剑欲要刺皇帝陈桓的那名舞姬。 因为眼前这个女子的美貌完全无法与当时那名舞姬互做联想,虽说当时那名舞姬的面容同样惊艷全席,可是要与现在跪在殿央的女人相比,宛若草芥。 陈桓原本要伸手示意许凤可以起身开始表演,不料在一旁动口的詹淼速度快上一截。 「等一下。」 她瞇起紫眸,盯着眼下那名不晓得是巧合还是刻意与自己穿得相同色料衣裳的许凤,垂首的许凤清楚除了有四面八方的惊叹视线外,还有在殿上,那三道带有不同思绪的目光,正打在自己身上。 除了陈桓和黄尚外,另外一人肯定就是詹淼──詹姬。 「难道不需报上名来么?就连做将军的在表演前都报上名了,为何眼前这个小姑娘……」 陈桓的视线终于从许凤身上移开,转而投往坐在一旁的詹淼。然詹淼虽然注意到陈桓的目光,可还是直直瞪着殿央垂首无语的许凤。 「怎么?难道你没有名字么?还是你的名字因为某种原因而见不得人?」 「当然不是!妾身……」许凤猛然抬起头,金眼对上紫眸,交会的视线擦出无形火光。 「南宫。」突然后方有人开口,轻松的语气在如此紧绷的气氛下显得相当突兀。 陈桓和詹淼两人双双回头,望着开口说话的男人面容皆为讶异。 「她是臣从东市买回的艺妓。」 詹淼扬起画得纤细的柳眉,道,「黄尚书,你这是甚么意思?」 「嗯?一个下人不配有名字,所以她没有名字,只有姓,姓南宫。」 南宫? 望着黄尚的深蓝眸子显得相当困惑,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在詹淼还没察觉到时,陈桓反回身,比詹淼早一步下了指令,命许凤献舞。 在底下听得黄尚这席话的许凤的讶异并不亚于上堂二人,只是见到黄尚与自己的目光短暂交会示意。 她也没好说些甚么,站直纤细双腿,左右手迅速朝两旁探出。 「唰──唰──」两声宛若划破布疋声响,同时划破凝滞空气。 登时许凤红唇勾起自信的笑,视了沉着脸的詹淼,视了倚着侧脸、眼神正直直勾着自己的陈桓,以及站在后首边,始终保持微笑的黄尚。 一点足尖,后空一翻,右手舞扇朝外旋出,于落地时回到自己手中,同时间左手舞扇收拢向上一拋,火色的舞扇在高空不断翻转,像是从天而降的火苗,而在那柄舞扇重回许凤左手前,在殿央的许凤不晓得已经做了多少令人炫目的华丽舞姿。 「喝。」 中性浑厚之嗓在接扇时与之开扇同声,跨足向前奔驰数步,火红长摆飞扬在空气中,像是一隻展翅翱翔的凤凰紧跟在许凤身后。 忽然一个急起止步,瞬间许凤的身影竟消失在场中,正当在场所有人瞠着圆眼,亦或不敢置信,亦或四处搜寻,都在下一秒一个开扇舞花给輒住心灵,撼动心房。 空气中飘洒着金色与红色的花瓣,持着两把舞扇的许凤便在舞花底下踮足旋舞。那是融合了男子的剑舞以及女子的丽人舞,豪壮与柔情,在这纤纤躯体扭动的光影中皆可视得。 没有人不被许凤的舞姿所吸引,无论男人女人,双眼都离不开注视在殿央衬着花瓣起舞的美艷女子。 陈桓倚着脸,注视许凤的目光有些迷茫,该是明亮的瞳色此刻却有些晦暗。 直到如雷掌声欢动整个殿堂,陈桓这才收起目光,举起双手,象徵般得轻轻拍了几下。 只是陈桓脸上那起的微妙变化,只有站在身后同样拍着双手的黄尚察觉,全部都视在那双深如谈渊的黑色眼底。 笑意,在那张艳丽的俊脸上,像是花般猛地绽放。 许凤跪在殿央,粉汗如雨,白皙双颊红晕浮出,嫩唇为喘,模样十分诱人。 只是那双锐利的金眼,却像是寒冰般将她四周冻结成冰。 「妾身的表演到此结束。」 语毕,又是如雷掌声,像是狂风暴雨般席捲全场。 此刻面上露出笑意,心底却与之相违的,恐怕只有坐在上堂的皇后娘娘──詹淼一人。 她并非被许凤的美貌和舞艺折服,而是陈桓……陈桓这个男人,注视在那女人身上的时数,比注视在自己身上的时数还要多上许多。 原以为他是不屑将自己的目光停留在女流之辈身上,看样子是她想错了。 这个叫南宫的女人…… 这场婚宴最精采的表演便是邱司与懂两国将军的剑舞、及许凤──南宫氏的扇舞,往后的表演虽比不上这两项节目来的精采,却也称得上檯面。 只是陈桓那双眸子光采似乎退了许多,自从许凤离开殿央后,那双眸从原本的明亮、浑浊、到现在,几乎没有任何光芒。 隐隐约约听到陈桓哼了一声,便是立身欲要离席。 「夫君要上哪去?」 眼角馀光瞥了詹淼一眼,陈桓柔声道,「酒喝了有些多,出去吹个风。」 「那么妾身也……」 「不必,主角一次少了两人,那么典礼要怎么继续?夫人留着罢。宜儿!」 被点名到的宜儿从最旁端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算得上是清秀的脸蛋此时一阵青一阵白。 「好好照料夫人,知道么?」 「是、是!奴婢知道。」 「夫君!」詹淼欲要开口留人,却换得陈桓反身扬手示意的冷漠背影。 当詹淼被难以言喻的情绪给佔满胸臆时,她却没发觉到,陈桓在反身时,双眼目光和宜儿的目光悄悄做了交换。 最上堂只剩下今日成为契国皇后的詹淼一人,不仅是皇帝失了踪影,就连应该待在后首的黄尚黄尚书,也不晓得何时失了踪跡。 * 许凤坐在后宫的长廊上,将发上的蝴蝶簪取下,用手顺了顺绵长发丝,接着将之揽起,在脑后束起简单马尾。 她仰望今晚的夜空,天气晴朗,月亮和星子对着她亲暱眨了眨眼。 说不在意陈桓以及詹淼两人的视线是骗人的,可是更令她在意的,是黄尚那时候应算是替她解围而说出的话语。 他说,她姓南宫。 为甚么说她姓南宫?黄尚大可以说出她本身姓许,就算詹淼听到「许」字也不会和「凤姬」联想在一起,而陈桓知道自己姓许名凤其实也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情。 她真的不知道,黄尚的话又何用意。 可是一直以来黄尚的所作所为对她而言,几乎是一个又一个她无法解开的谜团,所以这次他会这样做,应该也会有他的理由。 思及此,许凤不禁望月叹气,想想如此良辰美景,又是一对佳偶成亲之日,自己却独自一人在月夜下叹气,还真是有种说不出的凄凉。 忽然,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让许凤顿时间抽了口气。 待续_ 第三章 婚宴(6) 回身一望,淡紫色的发丝霎时落入眼帘。?就在几步远廊上,穿着礼服的陈桓从那头行来,脸上表情和许凤在举办典礼的正殿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冷俊的脸无分毫神韵。 「陛下?」 许凤皱起眉头轻唤,方才那声脚步声分明不是陈桓,怎么一转头却是陈桓、也是最不该在此刻出现在的的男人现身于此? 「陛下,典礼尚未结束,您怎么……」 「……」 走到许凤面前的陈桓眸子覷了许凤一眼,薄唇紧抿,没有开口说出任何话语。 这样诡异的静默令许凤感到分外错愕,她抬首,再次开口,「陛下,典礼尚未结束……」 陈桓瞅着已经将头发整理过的许凤,眸子深处的光芒似乎在轻声呢喃着甚么,可那张唇口却始终闭得死紧。 是了,许凤在心头暗忖,陈桓是想来问姓南宫的事么?可挑在这种时机真的不大妥,他难到不怕詹姬发现今日成为她的夫君的男人,却还跑到后宫与舞姬廝混? 许凤脱口而出的话语远不及脑海中的运转,「詹姬知道妾身在后宫的事么?」 闻言,陈桓看着许凤的目光转为瞪视,可那张恐怖的脸却突然勾起了笑。 「哼,如果知道,方才就不会问你那些问题了罢?」 许凤喃喃开口说了「说的也是」并点了点头,而对于陈桓下一秒的动作完全无法来得及反应。 陈桓双手骤地抓住许凤肩头,力道大得许凤只顾蹙眉咬牙,全然忘了该要抵抗,就这样被陈桓用蛮力紧紧抱入怀中。 「陛下?!您这是……做甚么!?」 有力的双手将许凤抱得死紧,力道大得就像是要将她辗成碎片一般。 在陈桓怀中的许凤完全动弹不得,从他胸膛处发出恼怒的抗议声。 可顶上的却仍然不发一语,使得许凤一度还以为这个人并非陈桓,而是另外一个不会说话的陌生人。 「……陛下,快放开妾身,不能这样……」 断断续续的语句被全身包裹的温热逐渐掩没,黄尚的拥抱是冰冷的,陈桓的拥抱却相对温热许多,这让她不禁开始躁动起来。 然许凤对于黄尚的仰慕终究排开这些突如其来的异样情感。 她定神,思及现在和陈桓的距离极为相近,若她将怀里的凰疾抽出来,朝着他背后行刺的机率大不大? 可是还没收到黄尚真正下达指令前,许凤是不得杀他罢?黄尚应该有他的计画,只可惜了这次这么好的机会。 思及此,内心底的杀意锐减,重新回到那个莫名被抱住而感到困扰的许凤。 正当红唇欲要张口继续抗议,熟悉的视线突然对上她的金眸。 「!」 幸得许凤及时咬住下唇,才没有惊讶出声。 黄尚的身影不晓得何时佇立在庭院内的小池边,石灯上的篝火映上他白皙的脸庞,宛若鬼魅。 黄尚的气息压得极低,若不仔细感觉是不会发现他的存在,也因此抱着许凤的陈桓才没有发现到黄尚竟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现出身影。 许凤视到黄尚瞬间感到讶异,而后才想起自己正被陈桓给紧紧抱着,羞愧之馀,便想伸手推开他。 『住手,许凤。』 勾着的唇角轻啟,没有任何嗓音从啟口发出,可声音却随着夜风传入许凤脑中。 『为、为甚么?』 许凤以同样的方法,将语句递送而出。 『你没发现么?陈桓的样子相当怪异。』 『当然!从见到他开始,他只回了一句话就甚么也不说了。』 接收到许凤的话语,黄尚笑得更加灿烂。 『许凤,你轻轻松开他,他抱着你的力道如今该松了许多才是。』 许凤轻轻挪动肢体,果如黄尚所说,陈桓已经不将她抱得死紧。 『接着你就尽你所能的罢。』 正当许凤边注意黄尚的指令并轻轻推开陈桓胸膛时,黄尚那句像是歌唱般的语句让她顿时僵了身子。 尽我所能?这是甚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黄尚微笑,玄黑的眸在篝火的映照下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石灯内的篝火顿时熄灭,接着黄尚的身形逐渐隐没在一片漆黑之中。 可许凤却清楚,即便黄尚的身形已失了踪跡,那道熟悉的目光,仍旧注视着廊上的自己、和陈桓。 许凤绝望般回过神,金眸瞅向眼前的男子。 「陛下。」 在遇到黄尚时,她就知道她的心注定会被践踏,一辈子都会被他无情的践踏。 即使如此,她也甘愿。 现在的许凤,就只是执行任务中的许凤。 许凤二字,便是她作为刺客的名字。 所以黄尚从不叫她单名凤字,而是「许凤」。 他不曾将她当作女人来爱,这些她都清楚。 她都清楚。 白皙的指头爬上陈桓略显削瘦的脸庞,微掩的眼皮,坚挺的鼻樑,还有那张欲言又止的薄唇。 冷冽的目光注视着许凤,而许凤的眼神迎了上去,勾魂般的笑登时出现在她那张美丽的面容之上。 她能听到陈桓的呼吸声逐渐粗重。 「……」 陈桓压低身子,脸逐渐靠往许凤。她笑着,手指往后捞起淡紫色的发丝,那些发丝在夜风的吹抚下,像是在川中漂浮的美丽流光。 「你……」 陈桓低哑的嗓音伴随热气扑往许凤,在黄尚消失前,留给她那样话语而将心给冻结的许凤的心顿时露了好几拍。 唇与唇的距离莫剩一指间,许凤发现自己抓着陈桓的手臂此刻竟微微颤抖。 正当她本能要闔起双眼时,登时那人的气息瞬间消失无踪,让她感到一阵错愕,半掩的眸顿时瞠开。 只见退开距离的陈桓目光瞅着自己,除了他的双颊略有润色外,仍旧与方才一样面无表情。 「陛下?」 是察觉到了黄尚的气息么?不过她能肯定在陈桓要吻上自己的瞬间,那道监视的目光已随着黑暗隐去。 听到许凤唤了自己,藏在袖口底下的手轻轻震了一下。彷似举起,却又不晓得为何作罢。 最终陈桓只开口,淡淡说了一句「酒醒了,朕也该回去」,便掉头离去,丢下立在廊上,一脸不明所以的许凤。 微寒的夜风再次吹入长廊,夹杂盛开在庭院里的芬芳花香,撩起许凤火红衣摆,正在微微发颤的白皙纤腿随即裸露而出。 金眸目送消失在廊上的男人的背影,不晓得为何目光一糊,温湿感袭上胸臆。 她听到最初开始那个陌生的脚步声挨近,只是再也没有力气做任何抵抗。 在视线转转黑以前,她看到有到人影忽然出现在长廊底下。 人影面上,戴着一张美丽的面具。 * 回到正殿,眉头紧锁的陈桓步回座位,甫才坐下拿起金樽,目光立刻与詹淼对上。 「酒醒了?」 「是醒了。」陈桓頷首,视线悄然对上立身在旁的宜儿,宜儿赶紧对了詹淼说了声「奴婢告退」后,便踏着仓皇的脚步退回旁侧。 待续_ 第三章 婚宴(7) 「节目即将完毕,陛下和皇后娘娘是否要回寝宫歇息?」黄尚的嗓音闯入陈桓耳畔,陈桓眼角馀光瞥往后首,黄尚回以一抹微笑。... 陈桓思了许久,这才轻轻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举手朗声遣退还在中央表演的人们。 「朕很高兴各位官员们今日来参与朕与熚国詹姬的婚宴,朕除了希望与詹姬的婚姻生活美满外,更希望契与熚两国之间能像朕与詹姬两人相互扶持、一同抵御外敌。」 嗓音一出,下头立刻欢声雷动,不时有「陛下万岁万万岁」及「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的话语喊出。 坐姿的詹淼虽抱以微笑,可是却在心底恨着陈桓的偽。 这终究只是场政治婚姻,早在她答应懂以前就清楚,只是当下真的遇到了,仍旧让她觉得异常愤怒。 忽然她看到有隻手,探在她眼前。 「?」 昂首,只见陈桓目光瞅着自己,眉头舒展,竟是一抹微笑。 这笑,让原本气急攻心的詹淼霎时一愣,吃惊得微微睁口。 「夫人走罢,朕带你回寝宫。」 听到「寝宫」二字,又是出自于眼前这个俊秀的男人之口,使得詹淼脸上顿时刷了火红。 「您……」 不等詹淼做出动作,陈桓低下身,手轻轻牵起被薄丝覆盖的玉手,引着她退出殿堂。 黄尚目光虽然望下底下正在退散的人潮,可眼角馀光却一直视着陈桓和詹淼两人,直到完全消了踪影。 「呵呵……」 轻声哼笑,他回身,身上衣袂扬起,同样消失在人声嘈杂的殿堂里。 * 「为甚么您的态度会变得这么多?」 被带入寝宫的詹淼松脱陈桓的手,虽说是挣脱,可她竟有些留恋指间中微热的掌温。 背对着她的陈桓不语,这让詹淼更加不安。 「妾身知道这是场政治婚姻,所以夫君也不需要如此……」 詹淼的话未了,甫才牵着自己手的大掌突然探过,捂住抹着胭脂的唇。 紫眸顿时瞠大,瞅着陈桓那双神采奕奕的深蓝眼眸。 「你只要记住,你是朕的女人,这样就够了。」 陈桓冷冷一笑,松开掌,倾身抓住詹淼下頷,迎身一吻,吻得詹淼措手不及。 「唔……」 顿时间四肢全被箝制,詹淼被陈桓拥得死紧,两人疯狂交吻,拥着彼此撞上案桌、撞上墙面,滑至角落,换为声声低喘。 詹淼凝着陈桓,陈桓也同样凝着她。 是凝着她,还是…… 接下来她甚么也无法思考,只能感受那男人所求于自己的炙热体温。 * 许凤醒来时,是在后宫的厢房内,该是飞上锁窗的那些小麻小雀将她吵醒了罢。 她伸手揉了揉眼,脑袋还有些昏沉。 对了,她记得在陈桓离去以后,就突然失了气力,接下来一片空白,甚么也记不清。 她下了床,注意到她身上仍着着那晚表演的服饰,不禁柳眉轻蹙,打算反身拿件衣物来换,可眼角馀光却瞥见有人站在庭院内。 她走出厢房口,踏上长廊,一眼便瞧到黄尚站在小木桥上,右手指间停着一隻黑鸽,那黑鸽的脚上似乎绑着书信。 她原欲出声唤他,却又突然哽在喉头。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黑鸽振翅而出,飞往万里无云的晴空。 「许凤。」 黄尚将视线从离去的鸽子收回,转而面向立身在廊上的许凤,露出浅笑。 「啊……黄大人!」许凤赶紧垂首表示敬意。 「你醒啦?」 黄尚踏上长廊,站在迎面的许凤眼前,笑道。 「是……是黄大人送我回房的么?」 黄尚笑而不答。 难道不是么?一定不会是陈桓,因为他那夜必定要与詹姬待在寝宫,唯一的可能性便只有黄尚。 不过想到此,许凤突然觉得有点悲哀。 「我睡了很久么?几个时日?」 「其实只睡了一个晚上,很正常呢。」黄尚笑着,探了手宠溺地摸着许凤的脸颊。 黄尚的指温,仍旧如此冰冷。 「为甚么昨夜有那么好的机会,不下指令取他性命?」 被抚着的许凤垂下眼,低声开口问道。 「时候未到,这你也清楚,而且才刚与熚国联姻,可不能在没有利用到他们的情况下杀了他吶。」 许凤轻轻頷首,作为回答。 「嗯……不过昨晚你的表现差强人意,真不晓得他在想甚么,明明……」黄尚咯咯轻笑,指间抵上微微颤抖的唇瓣。 她的眼仍旧微垂,不敢迎上黄尚的目光。 「有这么好的饵食却又捨不得吃,真是愚蠢。」 「黄大人……」 「罢了,我看陈桓这几日应该会带詹姬参览契国,不过时间应该不长,毕竟要和熚国联合对付他国了嘛……」 「黄大人的意思,是他暂且不会来后宫么?」 黄尚说了「谁知道呢」并耸了耸肩头,「不过今日肯定不会,所以……」 许凤察觉到黄尚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已然转变,便抬起首,凛了双眸。 和昨晚一样微啟唇而将声音传入对方脑内,许凤接到指令后只轻轻頷首,反身欲要准备,却又被黄尚的手给一把拉住。 「黄大人?」 「顺便提醒你,现在是因为要打仗,所以才留他一命。」黄尚说着,唇角勾起不怀好意的笑,「可是时候到了,还是不能手下留情。」 「……」许凤静静得看着笑得温柔的黄尚数秒,而后反身进了厢房。 他的指间抵着下唇,看得一道黑影从厢房内窜出,跃上屋瓦,接着无踪。 * 阳光明媚,一片澄蓝的天际,只有几缕白云残缺般的捲在天涯。 戴着面具的男子快速在林间穿梭,黑衣衣袂被劲风括扫,发出「啪啪啪」的声响。 登时他止了脚步,仰头向上,苍穹之中,有隻黑鸽如迅如飞箭地落至他的肩头。 面具底下的男子淡笑,取下系在鸽脚的书信,黑鸽「咕嘟」的叫了一声,鸟喙亲暱地啄着他的耳垂。 「吴云还是沉不住气么……」 黑眸透过面具上的空洞视着落在掌心中的字跡,轻声叹了口气,转瞬间,那只书信竟裹上火苗,接着化为灰烬。 「幸好事先料到他的行动,才会跟着他……」面具男子手轻轻抚着黑鸽,黑鸽眨了眨眼眸,咕嘟咕嘟得叫着。 他叹了口气,在他肩上的黑鸽突然展翅往空中飞去,黑羽飘下,而后男子纵身下跃,判官笔登时滑出袖口。 轻盈的躯体闪过朝着自己身上袭来的羽箭,在林间转换身形,黑眸忽然一凛,面具底下的男人露出轻藐的笑。 眨眼瞬间,判官笔尖染红血腥。 一摊摊血跡从软湿的泥土逐渐扩散,数十名穿着赤红军服的弓箭手横竖乱七八糟倒了一地,掉落的箭筒筒身,刻着「熚国」二字。 「扰境固然可以扰乱敌方。」面具上头还残有温热的血跡,男子快速在林间穿梭,身形如飞燕。 「虽然不想,可是兄长都这么说了……」 『灭了契国,我就回去。』 那只讯息的最后,和以往如出一辙的写着这句话。 兄长为何如此执着毁了契国,他实在猜不透。 只是他应该有他的理由,一直以来,皆是如此。 「不过他到底甚么时候才准备回来,现在兰京那头只安排几个脑筋不够灵活的老头和不长脑的莽夫……」 『既然来了,为甚么不见上一面呢?』 笔跡歷歷在目,犹如他的嗓音在面具男子的耳边回盪。 『其实你啊,主要不是来见我,而是凤,对罢?』 待续_ 啊......到底会出到几集,我也好想知道啊~q3q 第四章 违心<上>(1) 放远望去是一片荒漠,一道又乾又燥的风横行而过,捲起千堆尘砂,扰了立在边缘兵卒们的视线。苍穹之间有三两鹰隼盘旋,隐约能听到那些鹰隼的呼啸。 绣有「述」字的旗帜翻腾飞舞,发出「啪唰啪唰」的声响。 在荒漠的最末端有些许苍绿,那丛林便是熚国与述国的边境。 荒漠两侧,述国是一片大草原,熚国则是蓊鬱丛林。 没人知道为何在述熚两国边境之间有这片荒漠,就气候和地形来说,实在不可能。 身着战甲的吴云单膝跪地,右手抓着长戟千烈,左手则轻轻抚弄握坐在地的白虎,白虎张了张血盆大口像是在打哈欠,琥珀色的眼有些矇矓。 一片静默,只听得马匹因热而发出残喘的嘶嘶声,坐在上头的骑兵们却都抿紧乾裂的唇,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忽然有个传令兵从后方仓皇奔来,一到吴云身后立刻跪地拱手,唤了「陛下」二字。 「嗯?」吴云应了一声,手指仍旧轻轻抚弄白虎的毛皮。 「原本我军安排先行进入丛林的弓箭队回报,说……」 「怎样?」 「说,熚军埋伏在丛林里的弓箭队,不晓得为何惨死在泥泞之下。」 「不是我军么?」 「稟报陛下,不是。而且看起来像……」「出于一人之手。」 传令兵一骇,起身倒退数步。发声的黑影手持判官笔凭空而降,笔尖对准吴云顶上一挥。 「噹。」 一声清脆的金属声,响遍整个荒漠,顶上盘旋的鹰隼们一声怪叫,展翅飞得无踪。 「陛下!」 吴云仍然保持蹲姿,不过握着千烈的右手一举,将面具男子的判官笔挡格下来。面具男子靠着反力向后空翻,接着轻盈落地。 一旁的护卫军持着兵器一拥而上,一半护住吴云,另一半则是将面具男子团团包围。 蹲卧在吴云身边的白虎低吟一声。 「这是您跟踪我数日后的见面礼么?南宫戮大人。」 吴云一个手势,护卫军连忙退回待命。 他皱着眉头,举步挨近男子,碧色的眸子瞅着那张雕刻精细的面具。 男子失笑,「原来你都知道啊。」 吴云轻声叹了口气,同时男人也伸手将面具从面上摘了下来,一张熟悉的脸映入吴云眼帘。 「好歹您是兰京的尚书,做这种刺客装扮到处乱跑,妥当么?」 南宫戮嘴角勾着淡笑,与吴云擦肩,朝着那隻白虎打了声招呼。 「牙云,你看起来气色真不错!吴云陛下肯定对你相当好吶。」 吴云皱起眉头,将千烈收起,朝着南宫戮的背影开口,「您到底在想甚么?」 「就怕你沉不住气。果真被我料中,你一回国就马上想要对熚国出兵了,不是么?」 南宫戮笑着,手轻轻拍着牙云的头顶,牙云享受般地将琥珀色的眼瞇成一直线,发出低哑的吼声。 「熚国最强的将军现在仍在契国,这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不等桑国一起夹攻?」 「桑国答应要与我们同盟了么?」吴云挑了挑眉,冷道,「我记得您好几次给他们送书,他们都坚决不答应呢。」 南宫戮耸肩,站起身面向吴云,「如果他们如此坚决,那只能用老方法囉!」 「用武力逼他们就范……」眼皮微掩,吴云喃声道。 「真不愧是述帝。」 「南宫大人打算要留下来?兰京那头没有您可以么?」 南宫戮抵着下唇,眼角馀光宠溺地愀着牙云。 他思了一阵,而后开口。 「最近虣国吃了败仗,应该不会笨到再次进攻兰京,我想过不久他们也还是会臣服于我们罢。」 话及此,黑眸闪烁危险的光芒,令盯着他看的吴云忽然感到有股寒意爬上背脊。 「毕竟是北方鷂族和中原人建立的国家,只要稍微用点手段,国内立刻就会分崩离析。」 吴云静静听着,没有做出任何评论。 「就像当初若兰王朝一样。」 南宫戮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吴云望着他,心头同样难受。 「往事暂且不提。哥说要述国毁灭才肯回兰京,可是实在等不到那刻。」 「我知道,所以你想要亲自杀了陈桓?」 「就因为哥不想动手。」南宫戮那张俊脸浮现困恼的神色,他实在不懂,为甚么他一方面要契国灭亡,却又不肯自己动手杀了陈桓? 待在陈桓身边的他要下手简直易如反掌,可他却不愿动手。 「不过就算契国皇帝身亡,倘若这时间有了子嗣……」 「不会有的。」 「不会?」吴云嗓音扬起,脸上浮现些许诧异。 南宫戮微笑,笑得像是一隻毒蝎,薄唇淡淡吐出一字 「药。」 吴云頷首,了然于心。 「虽然很有可能会另外找人接替皇位,不过这点也无须担心。」 因为接替皇位的人,必是我的兄长。 吴云目光瞅着南宫戮,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战慄。 果然这人是那人的手足,不仅面容极为相似,就连心思都如此相像。 现在站在若兰这头,果然是正确的选择……么? 「现在我会跟随你的军队前进,当你攻打熚国边境时,契国必会派兵过来营救,我会抓准时机潜入契国,取了陈桓的命。」南宫戮开口,语气比方才都还要冷漠。 他张口,续道,「当然如果他肯亲自率兵来营救更好,当他踏出契国国境,就是他失去一切的时机。」 「唉。」 吴云轻声叹了口气,反身走到最前首,一名士卒立刻将吴云的爱马牵了过来。 吴云翻身上马,拉扯韁绳将马首调反,当他再次面对军队时,南宫戮早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只剩从黄沙上立着四肢的牙云,琥珀色的眸凝着远方。 他举起千烈,顶上阳光直直射向戟尖,反射出的光芒令人炫目。 「全军!进攻熚国边境!!」 「喔!!!!!!」 士兵举起手中兵器,发出的吶喊声威震八方,其中还夹杂着牙云扯开血盆大吼的嘶吼声。 述国正式举兵,进攻熚国。 * 「夫君?」 正走在湖中小桥上的詹淼轻轻触碰陈桓衣袂,正昂首望向灰濛濛天际的陈桓这才回神,无神的眸子瞅着詹淼。 正值午时,天空却是一片惨淡,似乎随时都会下起一场大雨。 蓝廻湖除了陈桓和詹淼两人外,还跟有女婢护卫好几十人,只不过这些人都只是默默跟随在旁,也因此没有人声鼎沸的热闹感。 「您在想甚么?」 「想甚么时候会下雨。」 「这样就得回宫了罢。」 陈桓点了点头,右手忽然伸起,轻轻抚着詹淼白皙的面颊。 詹淼一愣,下意识退后数步,陈桓看得,露出淡淡的微笑。 「夫君做甚么?」 「碰自己的妻子,不行么?」 「这……」 「呵,你的反应还真有趣。」深蓝色的眸望着詹淼,脑海中突然浮出前几日前,在后宫被自己紧紧拥住的女人。 思到此,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夫君怎么了?」 「没事。」 陈桓摆摆手,反身继续向前行。詹淼有些无奈,目光移向身在后方,正和契国禁卫队大将军邱司并行的懂。 察觉到詹淼的视线,懂在谈话之于,顺道对她露出了微笑。 这抹笑,顿时平稳了詹淼胸臆有些徬徨的情绪。 目光再次向前,望着陈桓的背影,夹杂湿气的风忽然抚过木桥,撩起陈桓那头淡紫色的发丝。 虽然陈桓对自己的态度改变甚多,可是詹淼不可能会忘记陈桓当时望着南宫氏的视线。 就连现在,他望着自己的视线中,从来不带有那样的神情。 像是怨恨、又是迷恋、或是疯狂。 就是那样的一道视线。 待续_ 很好,20集了!!!!(掩面奔) 第四章 违心<上>(2) 「啊。」站在前方的陈桓停下脚步,昂首望向压得极低的灰幕,霎时冰冷的雨珠,串连成线滚落大地。 「哗唰──」 接着,倾盆大雨。 「下雨了呢……」 毫无感情的嗓音随着雨水溅上全身,陈桓仰望天际的动作依然不变,与一旁护卫奴婢向前欲作遮挡的动作行成强烈对比。 詹淼在宜儿及其他女婢的搀扶之下离开木桥,可她的视线却仍旧移不开那个身影,那个任凭雨水打上他的陈桓的身影。 紫眸眼底,雨水蒸腾雾气,瀰漫整个蓝廻湖面。陈桓那袭紫衫身影就像一场幻觉,随时都有可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抹去踪跡。 白雾腾在红唇口,詹淼突然间驻了步伐,对着已有些距离的木桥上,扬声唤了「夫君」二字。 夫君二字,仿似这场大雨般出的急切,出的黯伤。 陈桓没有动静,只是一昧望着灰天,让雨水瞬湿那头淡紫色的发丝。 「娘娘,雨很大,快走罢。」在旁的宜儿焦急催促。 詹淼凝视着陈桓的身影,贝齿咬着下唇,难以言喻的酸楚竟缓缓填满她的胸口。 懂和邱司两人来到詹淼身边,懂的紫发紧紧贴在白皙的脸颊上,有几颗雨珠在发尾处凝着,当他伸手搭上詹淼肩头时,雨珠登时落往肩头。 詹淼瞅了懂,此刻身处异乡的她,唯一能够信赖的,也只有眼前这个没有血缘关係的家人了。 「走罢。」唇瓣轻啟,沉着的嗓,道尽詹淼心中无尽酸楚。 咬着下唇的力道稍稍重了些,她却仍歛起面容,缓缓頷首。 有些留恋般的再度瞅了一眼立身在桥上的陈桓,正当詹淼回首,忽然发现一道视线,竟迎上了她的目光。 陈桓那张尽被雨水漉湿的顏面朝着这头,深蓝色的眸像是沉在渊潭底的翠玉,折入她的眼眸。 吃惊闪过詹淼顏面,可是那只是一瞬间。 她仓皇反身,那心跳的狂乱。 那瞬间,她看到陈桓对着她露出了一抹微笑。 温柔,却又带有一丝残酷的微笑。 * 后宫厢房,四角佈置檀香,上央分自一点燃起红光,红点上首瀰漫烟雾。 一架雕着凤凰的古琴支在许凤眼帘底下,顾盼之间,白皙指尖已轮了好几次的弦。 嘈切声若似悲鸣,呼应着外头登时降下的大雨。 眼角底下的金眸忽然闪过一点振动,白皙的手指霎时间抵住她的下额。 许凤手指一拨,拨出了一连串愤慨激昂的颤音,呼应下得愈发狂乱的暴雨。 「死了几个人……」 玄色的长发映入抬首目光之中,黄尚那张秀气的脸就在近在眼前。 「十个。」许凤瞅着他,拨着琴弦的指尖却无停歇。 「嗯。」他頷首,失了笑。 「从不直属于董的将帅们开始下手,虽然费了点功夫,不过还好有其他人的配合,才得以将他们拿下。」 许凤终于收起手指,将双手交叠在膝上,语气平淡的对着黄尚开口。 黄尚微笑,薄唇轻啟,「不过还是因为有你──身为我专属的刺客之首,才能将那些人给拿下,可不是么?」 「诚惶诚恐。」 黄尚的身子向前倾了些,手指压上古琴上地琴弦。 许凤下意识退开,却被黄尚的手揽住腰际,阻了去路。 「黄大人,您其实不该这么常来后宫的……」 「你这是在害怕陈桓么?」 「……」金眸瞅着笑盈盈的黄尚,许凤索性别开脸,不想继续凝着他。 一方面不想继续这样的话题,一方面,是害怕黄尚从她眼中,看出一丝和以往不同的情愫。 「还有詹姬么?就说了那种女人不会碍事的……」 黄尚的手指在底下琴弦轻轻拨弄,竟也让他拨出一曲语调邪魅的音律。 「黄……」 「自从婚礼那晚他来过这里后,就不曾来到后宫了罢?」 像是被戳中心中某个痛处,令许凤猛地抬起头,金眸微瞠。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接着轰隆声掩没黄尚单手拨琴的乐曲,可却掩没不了黄尚此刻发出令人战慄的可怖笑声。 「看他能忍到甚么时候。」 许凤发现自己背脊早已溼了一大块,瞅着黄尚正在拨琴的手乍止。 雨声打落顶上琉璃砖瓦,啪咑啪咑的嘈杂声扰乱静寂。 「詹姬也是一代佳人,会忘了我,是应该的。」 况且我心中只有您一个人。许凤低声说着,而后黯然神伤地垂下首,褐金色的长发彷彿应和着她的情绪,瘫软得垂落肩头。 黄尚冷笑,身形隔着古琴,顏面挨近许凤,指尖覆上那双如同被外头雨水打上的颤抖唇片。 「你啊,心中不能老是只有我。」 「这样不行么?您是我的恩人,是我……」 黄尚的唇轻轻扫过许凤的唇,蜻蜓点水般的吻,更让人心痒难耐。 「呵呵……」 「只要安排好,暗杀他应该易如反掌,不需要再用这种无谓的方法……」 「你可别看他那样,真要跟你比起来,你是赢不了他的。」 黄尚开口,伸手握住许凤纤细的手腕将她从底下拉了起来。 「还有其他人,我和我的伙伴必定能……」 「这样就不有趣了,不是么?」黄尚说着,有些蛮横得将许凤给抓入怀中,像是被大雨冲刷的瞬间冰冷令许凤抽了口气,蜷起身子。 「您为甚么……」 许凤将首埋入黄尚胸膛,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红唇发出有似呜咽的声音。 「为甚么要如此对待你么?许凤?」 许凤没有作声,只有绝望如梗在喉。 「或许……」黄尚轻轻将许凤拉了开来,握住她的手的温热掌温,令许凤不禁瞠了眼眸。 她能看到黄尚那张脸,露出了一抹令她眩然若泣的微笑。 「说不定,也是一种爱呢。」 他失笑,又是一道闪电,划破灰色的冷天。 划破许凤的泪腺。 * 子时,大雨仍旧持续下着。 床舖上地詹淼突然睁开双眼,一双紫眸有些不安的在漆黑之中游移着。 「娘娘?」 隐约听到紫色帷幕后的骚动声,在外头待命的宜儿往前一靠,却被詹淼的声音给制止。 她坐起盗满冷汗的身子,指尖抵住皱起的眉间。 「陛下呢?」 「稟报娘娘,陛下还在议政堂……批改奏章。」 「现在几时几刻?」 「那、那个,子时一刻。」 詹淼頷首,双腿落下床舖,伸手拨开幃幔。 「娘娘,您这是要……要去哪?奴婢、奴婢为您添衣。」 对上詹淼的视线,宜儿赶紧垂首,说话支吾。詹淼挥了挥手,说了「不必」二字后,自行抓了一件外衣披上肩头。 那是陈桓婚礼那晚送给她的赠礼,一件金红色的丝绸轻衣。 突然间她有点想笑,这种顏色,和那个南宫氏的舞衣未免也太过相似。 「娘娘,您要到哪去?」 「不用管我。」 「这、这怎么行?」 正当宜儿要随着詹淼出寝宫,登时听到寝宫外头的守卫兵低沉的嗓子喊了「陛下」二字。 待续_ 第四章 违心<上>(3) 「啊!陛下。」?陈桓的身影出现在寝宫入口,在后方的宜儿看到陈桓就是一声惊呼,随即倾身垂首。 「夫人这是要上哪去?」 陈桓对着詹淼拋出一句,接着扬手示意,宜儿頷首,立刻退出寝宫。 陈桓与她擦肩而过,步入寝宫,将系在腰间的湛军解下,置回墙上木架。 「找……」 「找朕么?」陈桓反身,看着身后垂首低吟的詹淼,笑了又笑。 「今日您才陪妾身到处游览,又逢大雨,如今这么晚了还在批改奏章……」 「真抱歉让夫人担心。」 陈桓失笑,向前拍拍她的肩头,一眼瞅到那件金红色的外袍,小声惊呼,「喔?你穿了?」 听得此话的詹淼微抿唇瓣,几秒后她抬起头,紫眸盯着陈桓开口道,「陛下,婚礼那晚那个叫南宫的艺妓……」 「怎么?」陈桓朗声,指尖冷不防抓住詹淼下頷,温热的气息扑往顏面,「夫人忌妒?」 「这话不能……这般说。」白皙面颊红了一块,可柳眉却微蹙。 她举起双手,硬是推开欲要拥住她的陈桓。 「不然?」被拒绝的陈桓也就罢了手,回身坐上茶几,目光望向詹淼变得有些冷漠。 「夫君看她的眼神……不大一样。」詹淼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她不能因为陈桓的举动而乱了心神。 她想要弄清楚一切,她不想被他、或者是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有么?」 「有。」詹淼凭几而坐,歛起的面孔迎向陈桓。 只见陈桓面上剎那间覆上一层阴鬱,不过随即发出一声冷哼。 「夫人可能看走眼了罢。」 「不,妾身很肯定。」不晓得何来的胆子,让詹淼脱出如此忤逆的话语。 陈桓沉默,深蓝色的眸静静瞅着詹淼。 外头的雨声似乎轻了些,听来不在是扰人的噪音,而是令人愉快的旋律。 「夫君?」 陈桓没有回应,只是轻轻闔起双眼。 是默认了么?詹淼看在眼底,痛在心底。 原本她是没有预料自己会爱上眼前的男人,只因这人是除了懂以外对她好的男子,所以她才会将她藏在心中二十年的感情全部投了下去。 不过如果她的臆测得到证实,那么现在收回她的感情,应当还来得急。 她闭起眼,思忖。 只不过她闭眼的时间,只有短短十秒不到。 「夫……」 猛然睁开双眼,只视得陈桓的脸,挨得她好近好近。 那掌,和那晚一样,将她欲要开口的唇给紧紧摀住。 「你甚么都不要想。」 拜託你,甚么都不要想。 都别再想下去了。 一手扯开覆盖在胴体上的青色绢衣,微温的唇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扫过吹弹可破的玉肌。 詹淼纤细的手臂紧紧抱着陈桓,在他吻着她的同时,不晓得为何的,他身体上所夹带的莫名哀伤,混杂她胸口那种难以承受的疼痛,由眼角不争气的滚落下来。 * 「懂?」 步伐有些紊乱的邱司在踏入房内同时间喊出懂的名字,只见坐在案桌上的懂抬起脸。他反过身,原本想要微笑的嘴角可怎么也笑不出来。 自从游览蓝廻湖那日以来已过五个时日,而那日大雨断断续续下了好几日,一直到昨日方才停歇。 案桌旁的铜檯烛火映得未束发的懂顏面更加惨白,脣齿微咬,看得出此人内心的煎熬。 「听说……听传令说,吴云发兵从东南面进攻了?」 懂没有开口,只见他手指隔着遮布抵额间。 「你……懂?!」 察觉到异样的邱司赶紧向前,一把接住突然失去气力而向前倾倒的懂。 「懂!」 「邱……别叫这么大声,会……」 懂的话还未说出口,双手立刻揪住邱司尚未卸下的战袍,咳了好几声。 「喂!你该不会……」 说着邱司的手就要解开遮住盲眼的布绢,却被懂的手给拍了开来。 「没事。你小声点,我还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可是这种事情……迟早的罢?」邱司皱紧眉头,发现懂的脸庞的脸颊往内侧更加削了下去,而身体则是异常冰冷。 「我军的消息可以暂时压下来。」 「我替你去和陈桓陛下……」 「不行!这样他会认为我们在利用你们,詹淼才刚嫁给陈桓陛下没几日,我们就要和契国请兵,说甚么也太快了些。」 「吴云算准的就是这点,不能这样!懂,我替你去看陛下说明清楚,他定能瞭解!」邱司边说,边轻轻摇晃懂的肩头。 懂咳了几声,面色疲态,「晚些再说,现下我已派军先行镇压,应该不会太快……」 「你少骗我!你别以为你每次都可以这样欺骗我!」邱司揪着懂的衣衫,音量不自觉得又大了起来,说话的口气除了怒意,还有淡淡的哀悽。 「大、大人!」 从厢房门口出现的,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楚然。 邱司眼角馀光覷了他一眼,随即松开懂。 「董、董将军怎么了么?」楚然愣在当场,看着懂的面色相当难看,连忙开口询问。 邱司没有回声,只将懂扶向里边床铺,接着按剑反身,眼神示意楚然后意图离去。 「邱司,拜託你先别告诉陈桓陛下。」 倚在床樑的懂忍住身体的不适,嘶哑着嗓子开口。 「给我一个期限。」 听到背首的邱司冷冷拋出这么一句话,懂无奈呻吟了一声。 「两週罢,如果战事紧急,绝对会提前。」 楚然的目光流转于自家主子和熚国大将军懂之间,听得出虽然两人语气极力保持平稳,却又隐隐约约透露着一股强烈的不安。 * 天才微微亮,身着微服的陈桓提着湛军步出寝宫。 他的目的地,只有一个。 越过无数长廊,拐了几个弯后,深色的眸立刻瞅到那人的身影正立身在庭院之中。 黄尚身着白色素服,衬得那头黑发更加漆黑如墨。 不过黄尚并无面对着陈桓,而是背首,右手手里握着长鞭莫欢,举手投足间,只见墨黑残影迅速扫起清晨的冷风,捲起一旁灌木下的无数翠叶。 黄尚突然右手向上高举,一个带劲,莫欢准头一拐,立刻飞向迎身而来的陈桓面前。 「唰」一声,湛军瞬间出鞘。 两人目光相视,眸子隐约透露冷光。 黄尚突然笑了一声,手腕一转,长鞭力道顺势转移,陈桓的湛军立刻被莫欢鞭身缠住,力道一扯向后一拉,缚得死紧。 黄尚微笑,陈桓则是哼了一声。 被莫欢缠住的湛军忽然只剩残影,失去依附点的莫欢散了开来,而黄尚则是因为使力无点而步伐向后稍退。 「哼。」 陈桓现身黄尚背后,湛军剑尖直指他背首的左心房。 待续_ 不知不觉……嗟吁行已经五万了囧…… 它应该会是医尸以来第二多字的文章我想 第四章 违心<上>(4) 「找臣有事么?」黄尚脸上没有他人此刻会有的惧怕反应,反倒嘴角噙着笑意。 他收起长鞭,缓缓转身,左手手指触上湛军剑尖。 一颗血珠,从尖端凝了出来。 注视着他一举一动的陈桓皱起眉头,一手用力抓过黄尚的手腕,一手将湛军收附在身后。 「练剑。」 目光透过血珠瞅向黄尚,而黄尚微笑回应。 右手手掌剎那腾转,莫欢已然消失,一柄比湛军略长的黑色长剑滑入掌心。 「练剑不用知会一声么?」 「朕还以为爱卿已经习惯这种方式?」 陈桓冷哼,左手向前一捻,捻过黄尚指尖血珠,也同样捻住那道细微的小伤口。 可黄尚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反应,就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抽开左手,墨光从莫贪併出瞬间夹杂狂风盈满庭院。 只见黄尚凌空轻盈跃起,玄黑长发飘散在脑后,莫贪高举过顶。 他微笑,剑尖直指底下握着湛军的男人。 陈桓盯视着莫贪的剑路,算准时机一个侧身闪避,莫贪擦过,几缕紫发翩然落下,被墨色斗气瞬间燃烧殆尽。 湛军剑势一转,紫光从剑身散发而出,瞬间两人出招拆招便是百回。 陈桓手腕翻覆,突地发出虚招,黄尚不及反应,甫才发出的剑势顿了下来。 算准空档的陈桓低身,右脚侧拐,湛军并朝着黄尚左肩方向挥了一刀。 「呵。」 黄尚闪过陈桓的踢击,同样漂亮闪过湛军的突刺。 笑语间,黑色斗气顺着莫贪包覆全身,黑发随之腾在空中。他向后跃离陈桓数尺,接着双手握住莫贪剑柄,剑尖对着陈桓一指。 霎时数百道剑光飞梭,幻剑齐发,随着黄尚的指尖所指的要害飞驰而去。 陈桓左脚跟退后一步,扎稳马步,右手握住剑柄,左手在镶有翡翠剑格处便是一挡,顿时紫蓝斗气在前方一尺画出半圆,将那些欲要攻来的幻剑档格而住。 待到最后一把虚剑失了踪影,黄尚提着莫贪的人影却已出现在陈桓后首。 陈桓面无表情低身反转,湛军剑身顿时发出闪电般的流光,剑尖对准黄尚额头就是一刺。 血丝从黄尚接住指尖的左手食指及中指间缓缓滑落,淡淡血腥瀰漫尘土飞昂的空气之中。 黄尚淡笑,右手莫贪骤然向前一推,直取陈桓左侧胸膛。 「喝。」 陈桓低吟,裹在湛军剑身的紫色斗气顿时一腾,将黄尚连同莫欢往后震了数十尺远。 他目光瞅着黄尚,正当他愈要举起湛军给他最后一击时,愕然发现自己的手连同湛军,不晓得何时以被黄尚的长鞭莫欢给紧紧綑绑,无法动弹。 「……」 「陛下,您今天似乎不够专心?」黄尚带有笑意的嗓音从陈桓背后爬上背脊,窜入陈桓耳畔。 原本该在前方的黄尚,早已化作一片云雾消失,只有逐渐退去墨色斗气的莫贪,静静地躺在土壤上。 「中了爱卿你的幻术。」陈桓轻轻咋舌,说话的同时捆在自己右手的长鞭瞬时松脱。湛军下秒,已入陈桓腰间剑鞘。 黄尚耸了耸肩,莫欢已经消失在两人的视线范围内,而原本已经离这有先距离的莫贪不晓得何时已回到黄尚手里,墨色斗气似乎不肯放过湛军,试图吞噬湛军残留在空气中的紫蓝斗气。 「就只是来练剑么?」 「当然不是。」 「喔?那么有甚么事?是说和詹姬的新婚生活愉快么?」 陈桓眼眸微掩,原本看似要回答,却又抿了唇瓣没有作声。 「该不会真为了讨论这种事罢?一国君主应当不会……」 陈桓摆手,示意黄尚住口。 黄尚苦笑,望着陈桓开始移动脚步,准备回到自己房里去。 思及此,原先他本来想要出手制止陈桓,可嘴角却又在此时此刻,勾了勾不怀好意的笑。 「黄尚,左侧的虣国最近吃了好几次若兰好几场败仗,前些日子正式和若兰结盟。」前首的陈桓开口说道。 听到此话,黄尚脸上笑意锐减,转而严肃。 他凛了凛黑眸,开口,「就算拥有鷂族的剽悍及中原人的聪颖,终究敌不过若兰的侵略么?」 陈桓叹气摇首,续道,「朕想,若兰王朝现在似乎认为不向他们称臣进贡者,就是乱臣贼子,试图谋反推翻这块大陆上名正言顺的政权。」 「所以现在积极建立同盟,是么?」 「目前和我们结盟的只有位在西南面的熚国,听说东北角的巍国相当痛恨若兰,所以要与他们结盟不是难事。」 「嗯,这种事情交给臣来瓣。」黄尚頷首,两人已经越过小桥,来到厢房门口。 「尽量不要动用到武力。听探子回报,述国已经正式举兵进攻熚国了。」 陈桓转过身,目光投向黄尚。 只见黄尚一闻此言,比起听到虣国忽然臣服兰国,黄尚此刻的表情却没有太大的起伏。 陈桓挑起剑眉,开口道,「爱卿已经知道这件事?」 「嗯……」黄尚微笑,手底下唇缓了几秒,而后开口。 「似乎熚国大将军董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吶。」 陈桓脸色登时一变,语气稍微急促,「甚么?你说董很早就知道这项消息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罢。」黄尚边说,目光有意无意的移往厢房内部。 「那为什么他不跟我提出请兵事宜?甚至到现在还待在我国境内?」 「关于这点,你该去问问董所留宿的宿主。」 「邱将军?」 黄尚轻声笑着,点头做为回应。 陈桓眉头愈发深锁,正当他返身准备踏入黄尚厢房时,一抹熟悉的身影,就这样蹴急不防闯入陈桓眼帘。 在后首的黄尚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啊……」 穿着该是黄尚衣物的许凤僵有些里边的茶几前,握着茶杯的手指松脱,茶杯就这样硬生生掉落在地,滚翻里头正泡好的茶水。 浓郁的茶香扑鼻而来,只可惜站在门口的陈桓是怎样也嗅不出那种芬芳。 「陛、陛下?……黄大人?」 「你醒啦?」黄尚微笑点头示意,可那样的动作却没有让坐在茶几前的许凤有任何平抚的效果。 「我……」 我字从发颤的唇脱出,许凤的脑子便一片混乱,甚么也无法仔细思考。 她目光有些困惑得飘往黄尚,试图从他那双眼眸中读出为何知道陈桓来访,却不用传音的方法知会她一声,而落得现在这般窘境。 外头太阳已经升起,暖黄色的光透过锁窗洒入室内,洒上茶几,也洒上许凤侧面面颊。 只是纵使阳光和煦,却也无法驱除许凤内心的寒、内心的颤。 静默中,视线流转不晓得有多少次。这么久没见面,一见面却是这样的场景,让许凤的视线顿时移开陈桓,睫毛轻轻垂落而下。 她清楚他望着自己的视线,带有些许杀意。 「……原来你也不是这么常待在后宫?」 原以为陈桓会对她做些甚么,她能视到紫蓝色的斗气从他腰间那把湛军散发出来,可陈桓却只是冷冷说了这句,便转头面向黄尚。 「当初我就说过,许凤留在你这里就好,何必大费周章将她送入后宫?」语气里,有着许凤从未听过的冰冷。 「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黄尚兴致勃勃地瞅着陈桓,瞅着他那张没有情绪起伏的俊秀脸庞,那双深蓝色的眸子,闪烁着酸楚和怒意的光芒。 「她只是你的专属艺妓,所以……」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不需要。」陈桓冷声,眼角馀光覷往后方的许凤,「还给你,我不需要。」 「我不需要」这短短几字,却意外地刺痛动弹不得的许凤心头。 她咬着下唇,握在袖口底下的拳轻抖。 待续_ 第五章 违心<下>(1) 「你不需要,凤却需要呢?」黄尚咯咯轻笑,似乎很享受另外两人脸上转换的表情。?「明知故问,她需要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你一人。」陈桓隐忍怒意,可说话的嗓音却难免有些颤抖。 「是么?凤?」 黄尚目光投向后方的许凤,听到自己名字的许凤猛地抬头,迎上黄尚笑得诡异的脸庞。 她知道她此刻心中,正在哀鸣。 「是的,黄大人。」 「你……」 「本人都这样说了,臣想陛下您也就别这么拘束了罢?嗯?」 「违心!」 陈桓冷冷拋下二字,欲要经过黄尚离去,却被黄尚伸出的左手挡住去路。 陈桓扬起眉梢,眸子覷着黄尚,嘴角勾着怒意,「做甚么,爱卿?」 「不是说了她需要您么?何况这么久没见面了……」 「朕已经有妃子,你还……」 「凤,过来。」黄尚断了陈桓语句,别开视线并摇了摇首,令坐在茶几那头的许凤过来。 许凤别无他法,只得惨着一张脸,默默走到陈桓身后。 许凤身上独有的气息缓缓从身后散发出来,潜入陈桓的脑神经。他冷着脸,皱紧眉头,不发一语就要推开黄尚离去。 忽然许凤伸出右手,扯住陈桓欲要离去而扬起的宽袖。 「你……」 「凤,去把房里的琴拿出来,给陛下弹奏一曲罢。我要回府去处理一些事情。」 许凤没有作声,只是沉着脸,揪者陈桓衣袂的手指愈发泛白。 黄尚笑着,残忍得笑着。宠溺的目光瞅着僵在门口的两人,而后转身,黑色长发在静滞的空气中,像朵盛开的墨色茶花。 「先告退了。」 黄尚的身形已然从房里消失,可嗓音却仍縈绕在厢房内,久久没有散去。 只有一男一女站在厢房口,没有作声、没有动作、没有表情。 锁窗外,几隻鸟雀飞过,嘰喳声和着愉快的歌曲。 「你也和他一起欺骗朕么?」 陈桓终于转过身,随着身形移动,袖口上许凤的右手同样也被挣了开来。 许凤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撞上陈桓胸膛,却再下一秒瞬间反应,顿了脚步,抽回躯体。 「黄大人说的……是事实。」 许凤抽了口气,仍然不将视线对向陈桓。 「是他认为的事实,还是你认为的事实?」 只听得到空气中,隐约夹杂着沉重,压得许凤喘不过气息。 「……陛下,让妾身为您奏一曲罢。」 许凤低吟着,仍然低着头,举起手朝陈桓揖拜,也不管陈桓有没有意愿,逕自反身进入黄尚房内。 她从里边拿出黄尚的七弦琴。和许凤的金凰琴不同,黄尚的墨蛇琴身漆黑如墨,上头刻着一条又一条列嘴吐信的毒蛇。 抱着琴的许凤只感墨蛇琴寒冷如冰,就像黄尚给的拥抱一样,冻结她的一切。 许凤默默在茶几旁架起琴,接着起身准备净手焚香。 眼角馀光看到站在厢房门口的男人,如今已经走到她正在燃香的角落身旁,漆黑的影子压在她身上,像是一张令人喘息不过的网,束缚受了伤的凤。 许凤没有开口,只是下唇已经被咬出一点又一点的火色印痕。 她寧愿他开口说一些恶毒的话语,也不想他用这种沉默折腾她的心。 「你是不是瘦了?」 在火光燃上柱香,白烟裊绕,许凤站起身时,听到身后的陈桓哑着嗓子,开口问道。 「有么?」 许凤转过身,终于目光迎上了陈桓。 许久不见,陈桓那张冷然的脸和当初在后宫见到时仍然一样,只是从那张脸上看不到新婚者该有的幸福,而是一曾又一层包覆着难以言喻的绝望。 那双眼,探不到最里心的情绪,无论是陈桓、还是许凤,都无法从双双写满情绪的眼中,猜到对方此刻内心的想法。 薰香白烟縈绕着相互注视的两人,彷彿这一凝,便希冀这刻,即为永恆。 许凤悄悄移开了视线,如猫般踩着轻步回到墨蛇琴前,殊不知在她移开视线的瞬间,陈桓的在宽袖底下的手微微抽动。 「錚。」 指尖在琴弦中一挑,短音抖颤而出。 陈桓站在角落,没有打算移动到许凤面前,却也让许凤暂时松了口气。 如果陈桓就坐在她对面听她弹琴,她怕一曲未了,恐怕会先丧了心志。 她缓缓闔起眼,轻轻吐了口气。 接着,是一倾而洩的快速轮指滑音盈满厢房,像是立身于万丈瀑布之上,又像立身于万马奔腾的草原之间。 许凤指尖一挑,壮阔的音调登时反转,一股宛若从地府幽冥的诡异音域从指尖下的黑弦拨出。 那种从冥府而来的音律,像是索命的鬼魅,夹杂刺骨的阴风,凌虐弹琴者的内心,同样也凌虐着听琴着的心。 冷汗和恐惧,窜满两人早已脆弱不堪的心头。 「够了。」 陈桓皱着眉头走向前,手掌附上雕着毒蛇的琴身,冰冷的触感让他眉头更加紧锁。 许凤收回手指,恭谨的置在腿上。 眼皮微垂,长睫毛遮住的目光凝鍊。 「是黄尚的曲子罢?」 许凤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陈桓一脸难受的别开视线,沉默数秒,又转了回来。 「为甚么要这样?」 陈桓说着,语气仓促,他望着许凤,瞳孔散出复杂的光芒。 「妾身不懂……」 许凤的话,被陈桓毫无预警的动作给应声声打断。 陈桓压在黑蛇雕刻下的手举起,站起身的同时抓住许凤放在大腿上的手,将纤细的许凤拉了起来。 「陛下!?」 不愧是刺客出身,许凤瞬间抽开手,向后退开好几步同时间摆出动作,就只差没将凰疾置入紧握成拳状的手中。 「所以朕才说你违心。」站在琴前的陈桓冷笑着,手抱着胳膊,身上散发出一股令人惧怕的冷傲之气。 「根本连碰都不想给朕碰,还说甚么需要朕的话。」 听到这话的许凤顏面一抽,左胸房的痛楚像是蛊般迅速蔓延全身,将她的力气从骨髓中抽了出来。 双腿开始发颤,可是她知道,她不能跪下。 「你知道苏东坡的诗么?」 陈桓说着,嘴角再度勾起微笑。 那是一种像黄尚那种轻藐的笑,却又带着无限孤寂落寞的笑靨。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陈桓道着,语气很轻,像在歌唱,只是不晓得是否因为空气凝浊,听来有些断糊。 「高处不胜寒……」 许凤不敢凝望此刻的陈桓,他身上的那股气是帝王之气,且又是歷代孤独的帝王才有的惆悵之气。 不晓得为何,许凤的鼻头竟是一酸。 「你如果真想待在黄尚身边,那就好好待着罢。说着种违心的话,你自己难道不会痛苦么?」 陈桓淡淡开口,室内的薰香蒸得满腾,可许凤却完全没有松弛心灵的感觉。 她缓缓抬起头,微润的目光瞅向前首的陈桓。 「都别再折腾彼此了。」 他扔下这话后,反身的衣袂凌空飞扬,猎猎声送入许凤耳盼。 她视得他就要离开,淡紫色的发蒙上一层灰,失去原有的光采。 待续_ 果然在痛苦的时候不能在写虐心的东西……负负得超级大负(叹) 第五章 违心<下>(2) 看着那样的背影,那样孤独的背影,许凤好像看到自己的身影和此刻的陈桓重叠,在她模糊的眼底之下。她和他其实是一样的,同样的孤单,也同时渴望别人的爱。 柳眉揪结在一起,许凤咬着唇,似乎下定决心,使出力要自己松软的双腿站起。 一个迅步,她奔到陈桓即将消失的后首,举手揪住他的衣摆。 「放开朕。」 陈桓默默停了脚步,语气冰冷刺骨。 「妾身……」 不知道怎么的全身不受控制的颤抖,并非被陈桓的杀气给慑住,而是底心那、与他感同身受的悲哀情感。 「请您留下,妾身为您弹琴。」 说着,她稍稍挪前一步,发热的额间倚上陈桓宽阔的背。 她知道陈桓在那瞬间,颤动了身子。 「朕已有妃子……」 「可是您看起来并不快乐。」 你的身影,像是被名为绝望的厚土给紧紧掩埋。 那就和我一样。 这些话,哽在许凤的喉头,没有吐出。 可是总觉得被她靠着的陈桓,已经读出她底心深处的想法。 陈桓轻轻反过身,眸子凝向许凤。 深蓝色的眸底,杀意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温暖的笑靨,像春暖花开般,吹抚许凤冰冷的内心。 「如果你的琴音,有让我快乐的办法。」 他说着,并微笑着。 陈桓已经以「我」做了自称,不再用那个感觉与人隔阂的「朕」字。 许凤先是瞠着眸,愣了数十秒后,垂首,淡淡笑着,回了声「好」。 她伸出手,拉起陈桓的大掌,掌心厚实而暖心。 视线再度相会于两人面庞之间,相识而笑,没有任何复杂的心思,就只是发自内心底的美丽笑顏。 许凤领着陈桓,回到茶几旁,那张隐约渗漏着黑光的墨蛇琴。只是现在这张琴看起来,却不再像方才那样令人感到畏惧寒心。 许凤看着陈桓在琴前坐下身,自己则是到了四周角落,把已经熄了的檀香再次燃起。 窈窕的身影在墨蛇琴弦落下,指尖覆上琴弦,就连琴身的冰冷,也穿透不了突然强韧的心。 一指拨弦,数指轮转,如同春日旖旎风光,却又参杂秋日萧颯惆悵,伴着许凤小巧的唇瓣哼出轻快弦律。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遨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何时见许兮,慰我徬徨,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使我沦亡。」 亡字与指间琴音陡然拉高,在端处乍然停歇,只听得歌声和琴声隐隐约约,繚绕栋樑,久久不散。 「凤求凰、琴歌。」许凤深呼吸口气,好似听了陈桓勾着嘴角的唇的问话,缓缓道出口。 她眨了眨金眸,明亮的光采,夹着万种风情。 「是了。」陈桓瞅着她看着,并笑着、笑着。 那笑容的主人,已然出现在许凤身后。一双手,向前轻轻触上她纤细的双臂,像是在试探些甚么。 「陛下……」 他沉重而温热的气息扑上她的后颈,让她忍不住抽了口气,肩头微颤。 脑间登时混乱一片,她有些害怕的缩起身子,完全不晓得她这样到底算不算是「勾引」了陈桓。 「凤求凰是么……那么你应该不能叫凤……」 陈桓在她耳畔轻声呢喃,齿间咬上发红的耳垂。 「陛……」「陈桓。」 他哑着嗓,轻声纠正。 原本只是轻触在手臂上的双手,已经欲发佔有地将她紧紧圈拥入怀。 「嗯……陈桓……」 许凤点了点头,而后垂首,因为她知道,他的手拨开了她的发,温柔的唇瓣,正在细细吻着她的白皙后颈。 「为甚么会如此不快乐?」 「因为和我在一起的人,并不是你。」 搂着她的手力道逐渐加深,可不像令人畏惧的蛮横,而是暖心的包覆。 那人并不是你,并不是凤。 * 待在寝宫的詹淼突然感到身体一阵恶寒,正在分类刚取来的药材的手登时一颤。 坐在前首的懂察觉到詹淼的异样,扬首开口轻声道,「怎么了么?」 詹淼皱紧眉头,双手环臂,愈发寒冷,呼吸仓卒。 「怎么了?」 懂向前一倾,手探过詹淼逐渐泛白的额头。 「没、没事……你还是担心你自己罢。」轻轻拨开懂的手,詹淼喘着气,开口却是字字艰辛。 「我的事没要紧。倒是你,你的呼吸相当混乱,到底是怎么回事?」懂仍旧不放心的挨近詹淼,詹淼摇首,内心那股不安却愈发愈大起来。 詹淼贝齿咬紧下唇,怔了半响,竟缓缓吐出二字。 陈桓二字。 在旁服侍的宜儿的手轻轻抖了一下,不过动作甚是细微,没有任何人察觉。 「陈桓陛下怎么了么?」懂的手再次探过詹淼额间,只感手背微湿,一翻竟是冷汗遍及。 「不、不晓得,只是……」詹淼垂首,紫眸凝着恐惧的光。她望着底下那些花花草草,左胸口却不断地发出阵阵哀鸣。 「宜儿,你快点带娘娘进里边休息。」懂站起身,对着一旁的宜儿开口,宜儿被懂突如起来的动作给吓了一大跳,抽了抽瘦小的肩,接着頷首应了声是。 「不……不需要。懂!」詹淼伸出手制欲要搀扶的宜儿,转而将目光投上立身准备找人的懂。 懂默默地面着沉默的詹淼,他知道,此刻的寧静,将带来扯心的话语。 「陪我去后宫。」 似乎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詹淼沉声,开口道。 听到这话的懂没有作声,过了几秒,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詹淼在此刻说这种话,定有她的理由。或许也不需要甚么理由,她这贵为契国皇后的女子,迟早都要去一趟传言没有任何女人的后宫。 「不、娘娘!」 宜儿突然尖了嗓子,令两人登时疑惑转向立刻白了脸的宜儿。 「你说甚么?宜儿?」 「奴婢……奴婢劝娘娘,最好别去。」 「为甚么不能去?后宫不是没人么?」紫眸底,疑惑与徬徨,夹杂些许怒意。 「不……」宜儿伸手遮住小脸,猛地摇头,「真的,奴婢真的认为娘娘不该去。」 「是不是……有人在后宫?」懂向前,轻轻搭上宜儿的肩头,柔声开口询问,使她放松心情。 宜儿没有回答,只是一昧地遮脸摇首。 突然一个名字、正确来说,一个姓,浮现詹淼脑中,像是烧铁般,烙上她的心头。 「南宫氏……那天婚礼那名艺妓……」 「你是说凤……?」 「甚么?」詹淼视线射向突然说出这话的懂,「你认识那名艺妓?」 似乎被詹淼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懂愕然,迟了几秒后才缓缓頷首,「是,我的确认识她。」 「她有名字?」 「嗯,单字凤。」 「所以不是姓甚么南宫?」 「你从哪听来这个词的?」懂惑声,「在我和邱司表演结束后,我记得是凤上来表演的不是么?还是说有其他艺妓?」 「是……」被咬着的下唇隐约泛出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佔满心灵。 她不发一语,抓着懂的手就要往寝宫外头奔去。 只能隐约听到身后,宜儿那微弱的呼喊声,喊着「娘娘、别去」这四字。 待续_ 果然内心的情绪,会立刻反映在文章上……前半部好甜……甜死了救命囧 第五章 违心<下>(3) 金色的铜柱上雕着一条小龙,龙的眼睛在上头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栩栩如生。龙首处,正好望着堂上办公处的方向笔直望去。?「……所以,黄大人把你送入后宫?」血眸俯瞰着卧躺案桌 人已去,气息却久久未散,像蒸腾在冬季湖面上的浓雾,包覆着跪坐在墨蛇琴前的许凤。她缓缓眨着眼,眸底散发出愁悵的色彩。 指间触上琴弦,思及方才。 琴弦的冷寒,再次衝破防护直攻胸臆。 她能感受到,在身后的男人情慾逐渐高涨,拥着她的体温愈发灼热,烧着许凤的后背,灼着她跳的狂乱的心。 『陈……桓……』许凤在喘息间,发出细碎的呼喊。 陈桓吻着她的后颈,手轻轻拨开原本穿在许凤身上,就显得松垮的黄尚的衣衫。 雪颈映入愈发狂乱的深蓝眸底,啃吻着肌肤,呼吸着芬芳。 不晓得为何许凤感到相当惧怕,这种事情她明明和黄尚有过,可是换了一个人,就迥然不同。 『嗯……凤……』 他在唤着她的名字,黄尚从来没有在交欢的时候唤过她的名。 如今,他却做到了。 他的大掌从后头紧紧扣住她的手,紧紧的扣着,就像个甜蜜的枷锁,缚着她、不让她挣脱。 她躬起微微发颤的身子,望向前头那张隐隐发出墨光的琴,那张属于黄尚的琴,此刻此刻她的内心竟没有半点愧疚,而是被逐渐燃起的慾火给填满。 可原以为后头那双手会逐渐解去她的衣衫,但后首的男人却松了手、离了她的身。那种仓卒沉重的呼吸、微疼微湿的啃吻,就像梦境般斗然消失。 许凤睁开眼,脸上诧异,内心却意外的感到无比空虚。 她回过头,瞅到陈桓已经从她后首站起,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 那道视线,是当初婚礼那晚相同的一道视线。 『怎么……了么?』小心翼翼得选择用词,许凤昂首眼睛瞅着他,她能看到陈桓那张俊脸上明显的红晕,还有薄唇间的轻声喘息。 『你是我的艺妓……我……不能……』他望着她的眼神是如此绝望,孤独中的绝望,让人读来更加扯动心弦。 许凤沉着脸,缓缓伸出手牵起他的,「你是一国之主,是帝王,要甚么有甚么,无论是地位、是钱财,还是女人……」 『我不想做那种皇帝。』 陈桓说着,轻轻将手从许凤掌间抽开,虽然两人彼此都依依不捨,都贪恋着指间馀温。 许凤听了,垂首,突然发出悵然若失的笑。 不知道是为了可能无法完成的任务,还是为了内心那种隐含的淡淡情愫。 『……詹姬一定能带给您幸福。』再次抬首,金眸少了甫才的温柔,好似回到他们最初相遇时,那种陌生的疏离感。 陈桓皱起眉头,欲要说甚么,却又梗在喉头。 最后他终于开了口,语句间,是痛及伤的层层堆砌。 藏匿在袖口的手,缓缓举起,朝着那张坚毅的冰冷面容抚去。 可终究,指间仍旧没能触得她,便收了回去。 『朕知道了,以后还是继续为朕弹琴舞剑罢。』 『陛下。』 『你的心中,也和朕一样,容得一人,那便足够。』 陈桓再次伸出手,不过这次却轻拍许凤头顶,像是在对孩子般,宠溺地笑了。 宠溺地、悲伤地笑了。 一行泪,在陈桓反身离去后,溃堤在逐渐模糊的眸底。 她不知道,原来真还有人,比自己还要孤独。 那便是一国之主。 高处、不胜寒。 「为甚么……」 独自面对人去楼空的厢房,许凤松开咬着的唇瓣,低声呢喃。 三字「为甚么」,到尽她心中无尽无尽的疑惑和痛心。 忽然间,房外传来脚步声,让许凤登时绷紧神经。 绝不是忽然返回的陈桓,也非黄尚。 * 前去后宫的路是漫长的,纵使沿路建物精緻辉煌、庭院水池芙蓉正开,却仍然无法吸引詹淼的目光。 「真要去后宫么?」 被詹淼拉着手的懂在后方惑声开口,却得到一个被詹淼瞪视的解答。 背对着懂,詹淼开口,语气虽然愤怒,可听在懂的耳里,却有着淡淡忧伤。 「我是一国之母,宫殿里有哪是我不能去的?」 懂听了这话,只能别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两人拐过一个弯,便正式踏入后宫范围。 映入两人眼帘的,却是和其他宫殿相同的建物和庭院景致。空气里,还有一种淡淡的沉寂,宛若一座死城。 走在前方的詹淼停了脚步,转头望向懂。 「很静……可是……」 有人。他低声道着。 詹淼小声抽了口气,她知道不能视物的懂对于其他感官知觉异常敏感,所以他清楚在后宫的某处,有人在那里。 方才来后宫的路上经常碰到奴役或女婢,可现在半个人影都没见着。就像黄尚所言,后宫里没有半个人在,可是懂却说有人的气息。 是那个叫南宫氏、不,是「凤」的艺妓么?陈桓有在她身边么? 詹淼边走,边压低脚步声,思忖着。 如果两个人独处一室…… 「淼,别再想了。」 后首的懂大掌轻轻搭上詹淼肩头,指间下的肩头微微一颤。 她拧着眉,咬紧牙。 似乎连走路的勇气都被抽了开来,后来变得懂牵着詹淼的手,走在她前头。 「就是这了……」 懂止了脚步,站在一厢房前,暗示后首的詹淼。 「如果你不想,我……」 「不。」 懂着詹淼冷静的说出这字,可同时握着自己的手,力道大了起来。 她深呼吸了口气,经过前首的懂,朝着里边窥去。 「呃?」 瞬间,詹淼口中立刻脱出这字,接着将脸缩了回去。 就在懂要问发生甚么事时,里面传来一声又一声熟悉的笑声。 「你好啊,詹姬。」 「是……」 察觉到詹淼的异样,懂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这才发现她的体温急速下降,并且剧烈的颤抖着。 他搂着她,出现在厢房门首。 「果然你也来了,董将军。」 坐在厢房里的,正是端坐在金凤琴前的契国尚书,黄尚。 「黄大人么?为何在此?」 「嗯?为何我不能在此?」黄尚唇角勾起笑,指间同样勾起金凤琴弦。 他能透过金凤琴,准确感应到许凤此刻的情绪,而现在,和陈桓待在自己房内的许凤的情绪似乎相当激昂呢…… 冷不俊的,笑意溢满唇角。 待续_ 第五章 违心<下>(4) 「这里是后宫罢?」?「是这样没错。」黄尚頷首,续道,「詹姬是来看看后宫是否有人的,不是么?」 「您……」 「女人啊!心胸可不能如此狭隘,尤其当自己的男人是一国之主。」 黄尚的声音飘邈,随着指间奏出恐怖的旋律,让懂皱起眉头,不适地寒了身子。而在他怀中的詹淼被影响更甚,整个人蜷曲靠上懂的胸膛,双手紧紧抓住懂的臂膀。 「您这话甚么意思?」 「你知道你现在是在跟甚么人说话么?董将军。」阴沉的音律不断被黄尚的指间挑出,就连下方原本散着淡淡金光的琴身,也逐渐被那种冥乐给影响,染上墨光。 「诚如你所见,后宫里没有半个人影,除了我。」 「所以才想问您,您在后宫做甚么?如果您在无人的后宫做了甚么奇怪的勾当,我会立刻向陈桓陛下稟报。」 「呵。」黄尚抿嘴微笑,轻轻摇了摇首。 「你真以为,陈桓会听信你的话语么?」 黄尚歌唱般的语句,伴随他指间的阴乐,同鬼魅般索讨厢房门口的两人性命。 「陈桓陛下现在在哪?」 似乎是鼓起极大的勇气,待在懂怀里的詹淼转过头,紫眸有些无力的盯着黄尚看。方才她就是忽然间与在厢房内的黄尚对上视线,因此才莫名的脱力。 「如果我说不知道呢?」 「……」 「黄大人,我还有件事想请问你。」懂示意詹淼别再说下去,唇瓣开啟,「为甚么婚礼那时候要说,凤是南宫氏?」 「唉,问这些做甚么?她叫甚么,并不是那么重要罢?」 「可是淼她很介意。」 「她介意,又与我何干?」 听到黄尚用笑音说了这种话语,登时让懂哑口无言。 「您老实说,凤是不是被您送入后宫?」 懂沉了一口气,一字一字,清清楚楚道出。 只是仍在拨琴的黄尚这次却顿了好几秒,无法视物的懂、倚在懂肩头的詹淼,都没有视到黄尚脸上表情瞬间改变的模样。 可这只是短短一秒,黄尚的唇角再次勾着微笑,甚至哼唱了低哑飘渺的旋律。 陈桓还是没有吃了许凤吗…… 黑眸盯着色泽渐退的金凤琴,黄尚抿唇微笑着。 「黄大人?」 「如果真的这么想知道答案,为何不去问本人?去问陛下?」黄尚轻轻唱着,接着垂首,对着眼眸下的金凤琴露出诡异的笑容,再也不搭理站在厢房门口的两人。 懂制止了欲要开口的詹淼,带着她离开了琴声錚錚的后宫厢房。 如果真这么想知道答案,为何不去问本人? 黄尚的话像是无名的蛊,不断啃噬詹淼的内心。 牵着她的手的懂此刻除了沉默、依旧沉默。 * 外面蝉声嘎然止歇,只留得香炷落粉的细碎声响。 「怎么会来……」许凤的脸有些不敢置信,她瞅向来者,瞅着扎着银白色马尾的邱司。 邱司愣愣地看着许凤,实在没有料想到许凤此时此刻竟会待在这里、待在黄尚的房里。 「凤,你在黄大人这……」 突然话语终止,血瞳瞅着坐在琴前的许凤,好像发现甚么事实般别了开来。 「你该不会……」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黄大人从来就没有甚么,就只是……」 只是主僕关係,如此而已。 邱司看了许凤垂头低语的模样,清楚要她开口说出这种话,心底定万分痛楚。 他按剑向前,端坐在墨蛇琴前,柔声道,「我知道了。那么,黄大人办事去了?」 「他说他要回府办事情。」许凤苦笑,「你来找黄大人有事?」 「不能算是有事……就只是纯粹,嗯,想找他。」 许凤轻轻頷首,她心底清楚邱司应该不大可能是纯粹想找黄尚聊天,应该想要谈一些最近发生的事情罢。 「既然他不在,我也只得隔日再来。」邱司说完,起身就要离去。 「那个!邱大哥要不要喝杯茶再走?」 许凤出声,欲要挽留邱司,只是邱司侧过首,微笑地摇头拒绝。 「对了,凤。」 原本已经一脚踏出门槛的邱司又回过身,视线投向垂首看着墨蛇琴的许凤。 许凤闻声,昂首疑惑。 「黄大人他只有你……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也许这样说会很残酷。」 邱司顿了顿,眼角馀光悄悄观察许凤的反应。 许凤只是端坐着,金眸就像儿时般那样地望着他,单纯而真挚的凝望。 「……即使他不断的伤害你,也请你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眸子微微一瞠,而后转为笑意盈满眼眶。 她微笑頷首,说了一声「我知道了」。 一句话,埋没了多少欲待萌发的情感? 只要黄尚活在这世上的一天,她就定无法挣脱他所加诸在她身上的枷锁。 她只是一隻无家可归的小兽,被饲主束缚着、永远地束缚着,无法展翅翱翔在那片深蓝的天。 邱司的脚步声已经逝去,厢房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抬起脸,闭上眼。 她突然想起方才那个有陈桓的梦,有他的亲吻,有他的拥抱的梦。 * 当懂带着詹淼回到寝宫时,陈桓正坐在茶几旁沉思。 懂察觉到陈桓的气息,却没有作声,仅轻轻松了詹淼的手,小声说了「告退」后便离去。 只剩詹淼一人站在寝宫门口,惊讶和困惑的表情,全写在那张甫被黄尚摧残心灵过的苍白脸庞。 「夫人?为何站在门口?过来罢。」 陈桓仍旧垂首,不过薄唇轻啟,低哑的嗓音让站在房门前的詹淼为之一震。 她不语,默默踏着莲步,到了陈桓对首坐了下来。 「夫人上哪去了?」 「这是妾身要问您的话罢。」詹淼深吸了口气,而后开口,目光却不敢对上陈桓。 「甚么意思?」 陈桓的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敲着,隐约透露着内心的急躁。 这些詹淼都看在眼底。 「妾身醒来,就不见夫君在身边。」 「办事情。」陈桓淡道。 「是么……」 「那么夫人这又是去那了呢?」 「去后宫。」 陈桓的手指在剎那间顿了下来。 「结果您知道么,妾身在里头遇到了黄尚书大人。」不晓得为何詹淼能够如此沉着以对,说话时的那双紫眸,像是冷风般扫过陈桓顏面。 可陈桓也只是静静地迎上他的视线,没有作声。 「他说,要妾身自己来问问您,问问凤的事情。」 「夫人也知道她叫凤了……」 詹淼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所以夫人想问些甚么?」 「您早就认识她了罢?认识那个叫『凤』的女人。」詹淼说着,边注意着陈桓脸上的反应。 可陈桓的脸上仍旧相当冷傲,薄唇在此刻却又突兀地勾起了淡淡的笑容。 「认识又如何?」他扬声、笑着,「朕应该说过了,朕的女人,就只有你一个。」 「可是……」 詹淼欲要说些甚么话来反驳,她置在桌上的手却被陈桓的手给紧紧握住,好似欲要把她的手骨给拧碎。 「夫……」 「倒是你,和你们国家的将军如此亲暱,虽然有亲戚关係,朕也是会看不惯。」 「唔……」 目光揪着说这种不晓得是真心还违心话语的陈桓,詹淼想要开口说些甚么,却又不晓得要说甚么。 「不是只有夫人你有妒心,记着这点。」陈桓说着,站起身子。 「夫君要去那?」 「歇息一阵,等会还要继续处理政事。」陈桓背首,轻声道。 向前往床铺那头走了几步后他又停了下来,转过头,对着詹淼露出淡淡的笑容。 「如果你有空,来陪陪朕罢。」 又是那样的微笑,为甚么这个男人老是对自己露出这种满是无害的温柔笑靨。 詹淼绝望般地抬起头,停顿数秒后,跟着陈桓的脚步,随他步入幃幕之后。 待续_ 第六章 刺客<上>(1) 压低的灰色云层层层堆积,隐约有雷声从云层末端传来。空气中,除了林间的土壤味,还多了大雨来临前的溼气,呼吸着实令人难受。 一道魁梧身影伴随纤细身影,快速掠过狭窄林间,林间叶片登时飞落,还有斑斑血跡。 「那个人……还真是阴魂不散。」纤细身影在空中翻身,双脚蹬着树枝,继续向像飞越。 魁梧男人苦笑,黑灰色的发丝在狂风中恣意飞扬,有种说不清的狂气。 「夫人,说到底,南宫大人也是在帮助我军……」 「妾身知道。」酒红色的眸闪过慍色,馀光飘向身后某个定点。 戴着面具的男子──南宫戮一袭黑衣,宛若在林间飞舞的蝶,袖口拽着判官笔,正沿途解决躲在树枝上的熚国弓手。 就和现在男子和女子边赶路边做的事情是相同的。 「夫君安然无事罢……」 女人边说,边轻轻转动手指,在微弱的光线反射下,隐约看到一条又一条的钢线缠绕在女人手指上。 一个抽力,一个惨叫声瞬间伴随落地,微温的鲜血溅上女子白皙的顏面。 魁梧男子则是手握双刀,虽然这般身形理当在窄小的林间移动相当不易,可他却能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移动挥刀自如。 「嗯……」 男人灰眸一凛,从天而降的雨点登时打上他的额间,而后一声闪电划过天际,响雷轰隆,大雨如瀑布般地倾泻而出。 也就在此时,两人奔出蓊鬱林间,来到一条滚滚大河的河岸前,河岸此刻正扎了数千军营,军营上插有「述」字旗帜被雨水染上,旗帜的顏色逐渐由浅转深。 二人一眼即望到坐卧在主帅帐前的白虎牙云,牙云此刻正趴在软泥上熟睡,好似这场大雨无法打扰到牠的睡眠。 而在牙云身旁的,便是下巴倚在双手交叠的手背之上,闭眼凝思的吴云。 「夫人,凌将军?」 不待两人挨近,闔眼的吴云缓缓啟口,虽然雨声极大,却掩盖不暸吴云那浑厚且低沉的嗓音。 「是。」两人双双拱过手,应答。 「凌将军,过来的路上应该还可以罢?」 吴云开口,可是双眼仍旧紧闭,雨水打上他那头未扎起的褐色长发,黏贴着苍白面颊。 「只有几个躲在林间的熚国弓手,况且还有南宫大人在后头呢。」述国大将军凌諼笑道,笑声似乎不输给天上那轰隆隆的雷响。 「他跟在你们后头?」 吴云的眼睛终于睁了开来,碧蓝色的眸戴着困惑瞅着凌諼。 他记得南宫戮是跟着自己的军队一同杀到河岸的,还跟他有短暂交谈一阵,怎料到才过没几天,他又忽然出现在炼姬和凌諼两人身后。 这人,让人捉摸不到该人的行动,或许天生就是做刺客的料罢。 「陛下?」 凌諼着嗓子唤回吴云,吴云哀声叹了口气,接着将视线移往站在一旁、凝着面孔的炼姬。 「夫人,不是跟你说过了别跟来么?」 「您没有权力,阻止妾身保护您。」炼姬抱着胳膊,别开脸,任凭雨水打着那头美丽的乌丝。 吴云对上凌諼的目光,凌諼苦笑,轻声道着,「抱歉,末将无法制止夫人离宫。」 牙云突然抖了抖被雨淋溼的身子,雨珠轻轻溅上吴云笑得无奈的面颊。 「末将的军队现在正由副将带领,朝着河岸这头与陛下会师。」 「嗯。」 吴云頷首,接着站起身,目光隔着不远处的那条滚着黄沙的大河,由于大雨的关係,大河流速骤增,川流像是万马奔腾般,看来令人胆颤心惊。 视线再向后一望,便能视得熚军的旗帜,在狂风暴雨中苟延残喘地飘扬在灰色天际。 「现在带领熚军的抵抗我军的只是负责防守边际的小将,要对抗我国最强的宫廷禁军,简直是……」 「螳臂当车。」在旁的炼姬冷冷地接了吴云的话语。 「末将认为,近日詹勛就会把留在契国的懂给叫回熚国罢,毕竟我们是一定会破了他们的边境,直捣他们的首都炙京。」 凌諼开口,目光看向原本坐着的吴云站起身,卸下披在肩上的披风,递给炼姬避雨。 「嗯……就不知道契国会有甚么动作了。」 「不用太急着攻下熚国,」带着笑声的熟悉嗓音随着暴雨落入三人耳畔,面具男子突然现身在牙云的另一侧,白皙的手指轻轻抚弄着牙云的白毛,续道,「或许契国会比熚国还早灭亡呢。」 「您还真的是来无影去无踪,南宫大人。」 「还好。」 南宫戮蹲下身子,大雨打落在他剪的俐落的黑发上,打上那张阴魅的面具上头。 「不过还是得倾出全力,把契国引到熚国,你们的任务就是这样。」 在在大雨中的三人目光瞪视着和抚摸牙云头颅的南宫戮,瞬间,三人的双眼立刻瞠了开来。 明明就一直注视着南宫戮的身影,怎会在一瞬间就忽然消失无踪? 三人骇了口气,雨水登时冷入心脾。 「真是欺人太甚。」 「夫人,说不定南宫大人还在附近。」凌諼大掌拍上炼姬,炼姬一脸不悦,却也没在说些甚么。 吴云的视线隔着雨水串联的丝线,仍然停留在方才南宫戮残留的身影。 他咬着牙,任凭雨水顺着脸颊曲线滚入口鼻。 碧蓝色的眸,隐约闪烁冷光。 * 卯时,此时熚国仍下着倾盆大雨,相对的契国却是极好天气,或许是因为几日前才刚下过大雨,而那些溼冷的团气随着时间转移到大陆的东南角去了罢。 此时空荡荡的夜空,只有一轮明月高掛在天际,倾谢着半透明的光芒,笼罩夜夜笙歌的落霞城。 巨大的匾额上,用墨写着「邱将军府」四字,而将军府的主人邱司和楚然此刻正一前一后,按着腰际的配剑步出朱色大门。 「你其实可以不必跟来的。」 走在就算入夜仍然人声鼎沸的大街上,邱司随意张望着,可唇口却低声对着与他并排的邱司轻声说着。 楚然莞尔,伸手轻轻扣了扣八方,「大人怎么说这种话,小的可是您的贴身护卫。」 「你啊,我就只不过是去找黄大人。」 「可是这是去黄大人府上,可不在殿内,倘若有甚么万一……」 「哪能有甚么万一。」 邱司苦笑,视到前方有个小女孩,正哭着该是她的父亲给她买个糖葫芦吃。 邱司走向前去,掏出铜板递给卖糖葫芦的小贩,接着将那只红通通的糖葫芦递给了哭得惨兮兮的小女孩。 「喏,别哭了。」 小女孩泪眼汪汪的接过糖葫芦,接着露出了欢喜的笑容。在旁的男人连忙垂首,很清楚的听到他一直重复着「邱将军,谢谢,谢谢您」这句话。 「您明明清楚黄大人……」 「别说了。我和黄大人过去的关係,就和你和我现在的关係一样。」邱司无奈叹口气,可遇到街上百姓们的问候,登时又眉开眼笑地回应。 听到邱司说了这种话,楚然也不好再反驳些甚么。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邱司是黄尚捡回来的孤儿,对他而言黄尚就像是他的父亲。只是为何这样的父亲,会想要索取这儿子的命呢? 思忖着,两人已经远离了街道上的喧嚣,来到掛着「黄府」匾额的深黑大门,门上还掛有两盏纸灯笼,在微凉的夜风吹抚下轻轻晃动。 守在门前的护卫兵覷了两人一眼,便甚么也没说的拉起门环,敞开墨门,像是早就知道这两人会前来一样。 邱司和楚然两人短暂对视后,便一前一后步入黄府。 步入虎穴。 待续_ 马上就要30集了q口q?!! 第六章 刺客<上>(2) 才刚打发许凤去执行暗杀任务的黄尚停下手边的动作,目光望向雕有两隻毒蛇相互交缠的锁窗外,此时有隻飞蛾从空隙中飞了进来,欺近一旁铜檯上的烛火。接着想当然尔,那隻愚蠢的昆虫,瞬间就在火苗上燃烧殆尽。 红色的蜡沿着烛璧缓缓滑落,像是在为这隻可怜的小虫哀悼。 目光瞅着,黄尚的嘴角轻轻勾起了微笑。 脚步声从外头的长廊,逐渐靠了过来。 「黄大人。」 邱司的人影,与他的嗓音随着冰凉的夜风,从敞开的厢房门口传入黄尚耳畔。 黄尚笑了一声,侧过脸,眼神示意邱司入内。 「你也一起进来,没关係。」 邱司正嘱咐对楚然在外头等待,两人眼神无言交会。楚然意思很清楚,如果有事,他会马上提剑前来相救。 结果黄尚却意外地先开口,让站在房门前的两人无不愕然,但也只得硬着头皮进了厢房。 黄尚已经从案桌上站起,铜檯上的烛光映着他那张白皙的脸颊闪动,背景衬着锁窗外的月夜,更显妖魅。 一边吩咐下人准备茶水,一边招呼两人对案坐下。 楚然淡淡说着「不必麻烦」四字,便按剑坐到角落,琥珀色的眼像是监视般地盯向案桌这头。 楚然心里觉得奇怪,在大门口的守卫、或是带领他们来此的僕役,竟然都没有要求要把武器卸下,就任凭他们带剑来见自家主人。要不就是真的疏忽,要不就是黄尚根本就不怕他们两个对他动武。 太有自信了,明明是个文官,却不怕身为武官的他们。 而且还是对他怀有戒心的两人。 僕役立刻送上茶水,黄尚笑着挥手遣退,便亲自动手沏起茶来。 「黄大人这次找我,有事么?」 「没事就不能找你么?」黄尚嘴角勾着笑意,边将香气四溢、腾着白烟的热茶到入绘着花鸟图的瓷製茶杯。 他突然想起这句话,他好像常常拿来回覆陈桓。思及此,薄唇间的笑意就更加浓厚。 「黄大人,请您正经点。」 「唉,好罢。」黄尚将茶杯递给邱司,邱司接过,却未立即饮之。 「你应该从董将军那里,听到有关述国举兵攻打熚国之事罢?」 邱司握着茶杯的手很明显的颤了一下,可表情仍旧维持镇定。 可在角落的楚然就不同了,他瞪着双眼,满脸不可置信。不晓得是因为对述国攻打熚国这件事情,还是邱司和黄尚两人竟然会知道这件事。 当时楚然在将军府撞见邱司和懂两人不晓得在争执些甚么,现在总算理了清楚。 「您从哪里得来这件消息?陛下知道了么?」 邱司将视线从茶杯上移开,投往坐在对首的黄尚。黑眸闪烁着笑意,黄尚拿起茶杯,啜饮了一口。 「你还是这么沉不住气,都不晓得我说这种话,极有可能是引你说出事实的圈套?」 「您……」 看着邱司慌恐的模样,黄尚抿了抿唇,咯咯轻笑。 「开玩笑的,你也清楚我的情报网。」黄尚说着放下茶杯,右手腾空一翻,竟翻出一隻黑鸽,黑鸽在他的掌心里,「咕嘟咕嘟」地叫着。 「嗯……」 「陛下还不知道这件事,因为我清楚,你会给董将军时间。」 「……连这种事情你都知道。」 「不过现在情况好像不怎么乐观吶……」黄尚摇首叹气,不晓得何时飞上他肩头的黑鸽也发出叫声回应着他。 「勛帝应该很想叫董将军回熚国时,顺便要他带契军过去支援。」 「可是……」 「我知道。」黄尚边说,边倾身挨近邱司,明明那张秀气的脸盈满笑意,邱司却觉得笑容背后,有数把锐利的刀刃带着杀气,直指他的咽喉。 在角落的楚然脸上闪烁着不安,按着八方的手渗出冷汗。 「陛下虽不知述国已攻打熚国,可是他担心若兰迟早会联合他国、包括述,来攻打我们和熚国。」黄尚边说,笑容逐渐在好看的唇角上褪去,换上正经的面孔,沉着嗓子缓道。 邱司頷首,表示理解。 也只有在述说国情时,黄尚脸上的笑意才会消失。 「现在陛下要我与东北雪国、也就是巍国的汶帝结盟。」 「要您亲自去么?」 「当然没有,不过我正打算这么做。」黄尚微笑,替两人已经空了的茶杯重新倒了茶水。 「这样妥当么?您……」 「骑快马的话,其实来回两週就够了。在这时间有你在京城护卫陛下,应该没甚么要紧。」 「我不是指这种事。」 「呵,这件事最为重要,其他的庸提。总之你就好好保护陛下。在这段时间,勛帝真要董将军回国,并要求契军给予协助时,你可别轻易答应。」 捕捉到邱司面有难色的模样,黄尚失了笑,顿了几秒继续开口道,「我清楚你想要亲自领军同董将军回国,可是我不准,因为现在你首要要保护的,是契国、是陈桓陛下。」 「……我知道。」 「嗯。」黄尚放下茶杯,笑容再次浮现在那张被月光映照的面容上。 不晓得何时,又有几隻虫子飞舞在烛台旁,贪婪地、愚蠢地吸允即将带来毁灭的火光。 「还有,最近有人要刺杀陛下。」 「甚么?」邱司原本还在思考懂的事情,听到黄尚开口,马上惊呼一声。 虽然一国之主被列为暗杀对象并不稀奇,只是从黄尚嘴里听到这消息,还是让邱司不由得觉得有些怪异。 「谁?」 「怎么会知道,或许是敌国派来的间谍,之类的。」黄尚笑着,笑容相当诡异,虽是炎炎夏日,却也让邱司和角落的楚然感到一股恶寒。 「你知道落霞外的那座山么?苍冥山。」 「嗯。」那就是凤每次心情不好都会跑去的山,他自己本身也常常去哪里紓解情绪,可是最近却只有碰过凤那么一次。 「那座山怎么了么?」 「下週的此刻,你上那座山,或许会碰到欲要行刺陛下的刺客。」 「为甚么您会知道?」 黄尚耸了耸肩,黑鸽像是受了惊吓,发出了怪叫声,而后朝着通往庭院那方的开口振翅飞了出去。 「我都说了只是『或许』,至于为甚么会知道,你就想成是我的情报网罢。因为那时候我还在巍国,没办法亲自去一趟,到时候可能就麻烦你,嗯……如果你有碰上的话。」 邱司抱着胳膊,沉默。 「大致上就这些了,邱司。」黄尚说着并站起身子,很明显地这是为了结束对话的动作。 可邱司却仍坐在地板上,眉头紧蹙,喉咙一颤一颤,仿似要开口说些甚么。 最后他终究开了口,对着黄尚的背影道,语气甚为沙哑,「那日我带领军队从晋廉归来时,是您……」 「刺客么?很抱歉并不是我。」 坐在角落的楚然实在看不下去,一个箭步向前,就要把腰间的八方给拔出剑鞘。可下一秒却被邱司的手给挡了下来,他眉头深锁,血色般的瞳眸盯着面对楚然的动作仍不动声色的背影。 「我有自己的军队,怎么可能会有时间栽培甚么刺客?」 「可是……」 「楚然!」 邱司厉声制止,目光瞪着那个背影、那个他视为亲生父亲的背影。 「抱歉,或许是我误会了。」 他垂首,深深鞠了个躬,银白色的发丝在他耳旁垂落而下。 接着有双手,轻轻碰上他的脸颊,是他熟悉的冰冷掌温。 他看到黄尚的笑脸近在眼前,那张对他而言、救赎般的存在,让他勾起了他和凤在城角下,第一次遇到黄尚的记忆。 待续_ 七万字了囧 到、到底会不会十万字啊?!是说嗟吁的连载已经一个月了呢! 第六章 刺客<上>(3) 「你也就别太自责了。」?黑眸眼底闪烁着光芒,像是无底洞般的将邱司的目光给深深吸引进去。 「或许是敌人放出的流言蜚语,要我们彼此互相猜忌罢。」 黄尚浅笑,捧着邱司脸颊的手松了开来,邱司抬起头,目光望着站起身来的黄尚有些涣散。 「大人,要不要紧?」楚然在邱司的旁边半跪下来,皱着眉问道。 邱司摇首,随即站起身。 「那么,告辞。」邱司倾身拱手,黄尚回以他一个淡淡的笑容。 「走了,楚然。」 邱司回身,银白色的发丝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楚然离开前,再次望向站在锁窗底下的黄尚一眼,那是一种对他半信半疑的视线。 黄尚当然有察觉到楚然那道不带善意的视线,可他仍旧抱以微笑。 嘲笑他们两人的愚蠢。 脚步声逐渐远去,在薄唇上的笑容也逐渐退去。 黄尚反身,目光看着即将燃烧殆尽的蜡烛,看着枉死在蜡油上头的愚蠢生命。 他冷笑,举手衣袂一挥,火光立即换作烟硝,作为云散。 「接下来嘛……」 微弱的月光透过双蛇锁窗映在黄尚那张妖魅的面孔上,纤细的手指抵着下唇,勾起了不怀好意的微笑。 * 时序由大暑转成立秋,原本闷热的天气须臾转瞬间,开始吹起颯颯秋风。 契国旗帜竖立在练习场周围,在秋空下飘扬。 陈桓身着淡紫微服,手提湛军,立身在底下绘有太极符号的练习场。 方圆二丈,站在在练习场、穿着鎧甲并持着长枪的士兵们屏气凝神,目光盯着站在太极这中央的陈桓。 入秋的天际向上挑高,淡色的天没有半朵云,只有一颗孤单的阳,洒下微弱的阳光,拖曳出陈桓身后那道长长的影子。 陈桓闭着双眼,调和体内气息。 登时狂风横扫,一声又一声的嘶吼划破天际,围绕在外首的士兵举起手中兵器,他们压低身段,杀气腾腾地往这中央的男人飞奔而来。 双眼猛地一睁,湛军已然出现在他那张冷峻的面容之上。 剑身的流光,散出不可一世的傲气光芒。 「太慢了。」三字缓缓从薄唇脱出,转眼间陈桓的身影竟消失在太极中央。 而后那些围攻过来的士兵称着眸,在自己手中武器差点砍中自己人时顿了下来。 接着,一个个倒地不起。 「训练不足,唉。」望着那些被湛军剑背敲晕的自家兵卒,陈桓无奈,将湛军收入剑鞘。 在练习场底下待命的士兵们无不抽了口气,陈桓出手的速度是他们眼所追不上的,只视得一点刀光残影,下秒自己的弟兄们便晕倒在练习场上。 忽然又有狂风从右首横扫而来,陈桓双眸一凛,向后退步,右手瞬间拔出湛军。 「鏘!」 发出金属的碰撞声,承受到武器重量的陈桓顿了一会,视到墨色剑气开始吞噬湛军的紫蓝剑气。他手欲要滑开莫贪,却没料到突然有两道人影从后首提着武器前来。 陈桓立刻脱开湛军,湛军落地,主人却已飞腾在空中,飘扬在空中的衣袂一甩,藏在衣袂中的袖箭立刻朝底下三人飞出。 落魂散出银色光芒,枪尖俐落将袖剑挡下,后首楚然纵身一跃,忽然消失,下秒已抓着八方出现在陈桓身后。 陈桓微咬下唇,在空中闪过楚然攻击,袖箭朝着后头虚发,翻身跃上了训练场旁的枝干。 尚未完全枯黄的叶片被震落,落了一地萧索。 湛军不晓得何时回到陈桓手中,深蓝色的眸凝向太极中央,只有握着长枪的邱司和正好从空中落下的楚然。 他冷笑,忽然从枝干消了踪影。 黑鞭就在下秒,缠绕墨色斗气横扫而过。 「陛下。」 邱司和楚然两人双双拱手跪地,望着已经出现在太极中央的陈桓。而后半秒,手执莫欢的黄尚在陈桓身后现出身影。 「邱司。」 「是。」 「还是太弱了。」陈桓叹了口气,将仍然缠着剑气的湛军收回剑鞘,他目光移到倒得乱七八糟的士兵上,开口,「到时候战场上,要对付的人可不只朕一个,多加训练罢。」 「末将知道。」邱司垂首,低声。 陈桓转过身,站在陈桓身后的黄尚勾起微笑,踏着步伐走到他身后。 「你们都是和朕一同打拼的勇士,朕不许你们过着如此安逸的生活。」陈桓扬声,嗓音低哑而浑厚,似乎远在好几丈远的城郭都能听到陈桓的嗓音。 「孟子有言,『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事实上近日来大陆政权欲又动乱,原本已经毁灭的若兰王朝开始躁动,与大陆好几国家签署同盟关係,若是不答应就以乱党贼子之名起兵讨伐之。」陈桓停顿数秒,续道,音量愈发宏亮,「朕希望各位都能倾心尽力的做足训练,『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便是这样的道理,我们要亲手保卫我们共同建立的国家!」 陈桓说毕,底下士兵纷纷举起手中兵器欢呼,声音大得震破耳膜。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么?」黄尚小声覆诵,接着抬起脸,对着天顶微笑。 在后首的邱司不晓得黄尚为甚么会因为这句话而发笑,正当他在思考时,隐约发现黄尚的眼角扫过自己顏面。 他抖了抖身,要自己别胡思乱想。 此时陈桓已经重新面对他们,他先是对邱司交代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后,便要黄尚跟在他后头,一同下了训练场。 「好了,爱卿说有甚么事要向朕稟报?我记得你明天就要出发到巍国去了?」 穿过矮小的灌木丛,陈桓边走边望向挑高的天际,有几隻鹰隼正好在上空盘旋。 后首黄尚微笑,同陈桓一样抬头望着高空,「嗯……在臣离开前夕,想提醒陛下要小心一件事。」 「朕要小心的事够多了。」陈桓说着,苦笑溢出唇角。 「的确是呢。」黄尚抿唇,笑着,「是关于刺客的事情。」 「喔,这次又是哪个国家派来的?不过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不是么?」 黄尚听了,又是一阵发笑。 「有甚么好笑的?」 「没有。只是觉得您这样,就好像已经习惯身处在危机之中,而忘了该有的防备。」 「像是哪天你从我背后捅一刀,这样?」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不是么?不过要是是我,可能是从正面来呢。」黄尚看着反身望向自己的陈桓,失笑。 「废话就不用说了,你说有刺客想行刺我,是怎么回事?」 提及「刺客」,又让陈桓不免想起那个女人──凤,她也是名刺客,只不过是谁的刺客,又究竟想刺杀谁,便无法得知了。 「如果我在宫中的话,这种事我也不会特别向你提起。」黄尚歛起面孔,「明日辰时一到,看你要不要带护卫兵,我想依你的个性肯定绷着一张脸自己去罢。」黄尚浅笑,「然后,就到城外的苍冥山去。」 「苍冥山?你该不会要告诉我,欲要行刺的刺客就聚集在那座山?」 「意思够清楚,不过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是谁,你亲自去确认,非必要别动武,等我回来再说。」听着黄尚这样话中有话,陈桓眉头不禁微皱,心里头闪过一丝不安。 「是我认识的人?」 「或许是、或许不是,不过都是要行刺你的人,还分这些作甚么?」笑容重新出现在黄尚的脸孔上,他伸出手,触上陈桓脸颊。 「嗯……也是。」 「呵,你啊……」 看着陈桓闭眼沉思的模样,黄尚在心里尽是无言的嘲讽。 既然知道自己身处在高处,就不该相信任何人。 苏东坡都说了,高处不胜寒。 其实你啊,根本就无法真正体会苏东坡所说的寒。 「你自己小心。」 陈桓的手拍上黄尚肩头,将陷入自我情绪的黄尚给拉回现实。 他瞅着指间前端、陈桓睁开的双眼,无奈苦笑、亦或嘲弄的笑。 「担心你自己罢,陈桓。」 待续_ 30集囉~~~~ 第六章 刺客<上>(4) 黄府内,一遍静寂,就连夜里应当出现的月亮和星子,此时此刻都躲到云层后头去。「唔嗯……」破碎的呻吟声,从被手指堵住的唇角溢出,从半掩的厢房口溢出。 「明天,记着了么……」 厢房内一片是伸手不见五指漆黑,可是似乎却无法牵制在漆黑里头交欢的二人。 靠在许凤裸身的背后,垂着黑色长发的黄尚在她耳边呢喃,许凤想要回答,却被黄尚的手指压着舌尖,口液无法克制的沿着唇角滚落。 「二週后我就会回来,如果事情顺利的话……」 冰冷的笑声在她耳边回盪,承受着黄尚在她体内的许凤眼眶噙着泪水,褐金长发乱在她垂首耳稍两旁。 「黄……啊……」 半裸的黄尚离开许凤的身体,不等许凤喘口气,一手将她抓入怀里,正面再一次的交欢。 目光瞅着许凤那种痛苦却又兴奋的表情,黄尚冷冷笑着,右手手指攀上她泛红的面颊,攀上她不断喘息的红唇。 接着,他将唇吻上了她,舌尖撬开,恣意扫荡她的唇齿芬芳。 而后两人不再对话,沉溺于纯粹肉体上的疯狂。 火烛在厢房内引燃,熠熠火光将黄尚影子映在墙上。 「您能……尽快回来么?」 裸着胴体的许凤坐在茶几前,目光瞅着黄尚,喃声道。 「应该罢。」黄尚坐到许凤身旁,露出苦笑并伸出手抹开嘴角残留的口液,「还有陈桓陪你,不是么?」 「不一样。」 「精神上他是可以满足你的罢,许凤。」黄尚倚着侧脸,手指抚过许凤依旧红润的面颊,「肉体上的话……如果你够尽职的话,我想他是能给你的。」 「黄大人,请别开这种玩笑。」 瞅着露出不悦神情、却又有点羞赧表情的许凤,黄尚咯咯笑着。 「嗯,开玩笑的,反正只是二週,不是一辈子。」黄尚站起身,朝着庭院外走去。 「黄大人。」 正好踏上庭院柔软土壤的黄尚听到唤声,回过首,便看到只披着单衣的许凤手里拿着外套,替他披上肩头。 「会冷。」 「……嗯。」目光在肩头和许凤那双眸子间游移,黄尚顿了会,有点像在发楞。 而后他笑着点了点头,大掌轻轻摸了摸许凤的头顶。 「你早点睡罢,我在庭院待一会就要走了。」 「好。」 许凤頷首,在反身前,忽然被黄尚拉进他的怀里。 「大人?」 被黄尚拥住的许凤出声满是疑惑,可是抱着她的男人却没有回应他。 上弦月从云层里端悄悄移出,透明色的光芒落上两人肩头,隐隐约约有着淡淡的忧伤。 「没事,进去休息罢。」黄尚松了手,对着许凤浅笑后,反身朝着庭院水池的方向离去。 许凤注视着黄尚背影数秒后,步入厢房时,双手小心翼翼的握紧双臂。 那里,有着黄尚残留的体温、和气息。 黑眸专注的凝视着夜空,忽然间,一隻黑鸽进入他的视线范围内。 原本还在思考事情的黄尚断了思绪,伸手示意鸽子落上他的指间。 可那隻黑鸽只是「咕嚕嚕」地叫着,错过黄尚手指,落上他的肩头。 「果然是戮的鸽子。」黄尚苦笑,伸手从鸽脚上取下信条。 目光很快扫过信件讯息,直到最后,黄尚嘴角进浮现一抹令人无法理解的笑意。 「蠢蛋……」他摇首叹气,手掌一翻,信件立刻烧成灰烬。在他肩头上的鸽子发出怪叫,红色的眼眨了又眨。 他再次抬头望向夜空,望着这短暂属于契国的夜空。 * 傍晚,云层由澄到红层层堆叠,夕阳夹在云层中间,血红色的光芒洒向大地。 洒向即将鲜血满腾的大地。 吴云骑在马上,身后跟着的是以雁行阵排开、带有「述」字号的万名军旅。手里千烈在手中翻转,朝着两旁一挥,即夺取熚军数人魂魄。 步行在旁的凌諼手持双刀霄凌,搭配吴云的动作,在敌军趁隙欲取吴云时适时出手攻击。 而牙云则是奔在吴云另一侧,一声震耳吼声后便是虎掌一击,立刻将敌人身首离异。 战场上的另外一头,炼姬在一群熚军中穿梭,快的只剩残影。残影略过间,钢线划开敌军,瞬间血肉夹杂惨叫,飞腾在空中。 熚军,简直不堪一击。 看着血色夕阳逐渐从西方落下,坐在尸首堆的南宫戮倚着侧脸,判官笔就搁在他身旁,笔尖已被鲜血凝得顿开。 夕阳的火光射向面上染着鲜血的面具嘴角,像是在嘲弄底下这些为国殞命的愚蠢将士。 忽然几根黑羽从天而降,南宫戮伸出手,一隻黑鸽瞬间落上他的手指。 黑眸透过面具快速瀏览过手中信籤上头熟悉的字跡,隐约能从黑眸眼底看到一丝丝的不安。 他闭起眼,将信籤握在手中,登时粉碎。 两三隻象徵不祥的乌鸦从逐渐转暗的天际飞过,发出的叫声令人不寒而慄。 隐约间,能听到一个名字,从面具底下的唇角脱出。 凤……。 「南宫大人?」 吴云和牙云在尸首下朝着南宫戮叫喊,南宫戮这时才回过神,目光望向他们。他能看到吴云一手拿着千烈,另一手,则是拿着固守边疆的熚军将领的头颅。 「要休息么?」 「不必了。」 语毕,人瞬间消失在他的眼前。 「唉……」 吴云轻声叹了口气,牙云在他身旁呼嚕嚕地叫着。 边境已破,再来,就是直捣首都炙京了罢。 吴云蹲下身,将头颅轻轻放到尸堆前,并且将烧的破碎的熚国旗帜插在尸首堆旁,算是这些敌人的尸首一点敬意。 「牙云。」 他抬起头,仰望着银月从东方缓缓升起,轻声开口。 「我们到底……在追求甚么?」 应该只是,追求一个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可不是么? 可不是么?陈桓? 牙云又发出一声低哑的嘶吼,挨近吴云的手,温热的舌尖舔着他指间上已乾涸的血跡。 他皱着眉,闭起眼,仰天长啸。 * 夜晚,并不像平常的夜那般平静。 苍冥山一片漆黑,茂密的林子将月光阻隔在外,让深处在里头的人视不透、摸不清。 忽然间,银光在黑暗中闪烁,接着一道人影出现在林间。 手按了按腰间的佩刀,穿着轻装的邱司在林间穿梭,血色的眸隐隐透漏着不安。 「黄大人告诉我这项消息,究竟何意?」 是要他在刺客行刺陛下前就就地解决么?邱司咬着下唇,思来忖去,好像就只有这项可能。 待续_ 其实我真的觉得男性向的h非常之诡异。 用嗟吁的例子来说,你能想像许凤在黄尚怀里娇喘着:「啊,黄大人您好色,不可以这样啦。」 然后黄尚会捏捏她的小胸部(欸),笑着说:「凤你才色呢,你看,都湿成这样了,你真色啊。」 凤:「讨厌……都是您,害人家变的这么奇怪……好热喔……」 靠杯(死掉)而且不管女主男主的个性是甚么,到了h部分就都是这样千篇一律是怎样(再死) 还是那种唯美浪漫的h就好了,真是觉得男性向的h很诡异(看着老弟的轻小说叹息) 第七章 刺客<下>(1) 邱司突然停下脚步,轻盈落上树梢,顺时间将自己的身形隐匿在林间叶片之间。他屏气凝神,双眼瞇成一条细线。空气中,有人的气息。 「凤大人。」 秋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来令邱司大吃一惊的名字。 凤、凤?! 隐约察觉到有道黑影从旁掠过,接着是二道、三道,上至数十道黑影,从邱司隐匿的地点飞身越过。 待到那些黑影人影消失后,邱司皱着剑眉,话梗着喉头,心中的不安更甚。 那天他在苍冥山见到凤那身装扮就起了疑心,只是碍于遭到其他刺客攻击、加上陈桓现身带走凤,因此他没能开口询问她。 难道黄尚是要告诉他,想刺杀陛下的,就是凤么? 脑内仍在思考这个令他不敢置信的问题,邱司已经抽出银色佩刀,小心翼翼地追踪那些黑衣人移动的路线,跟了上去。 殊不知当他专注地跟着跟随黑衣人踪影的同时,右后首处,几片叶子被碰触而翩然掉落。 一双深蓝色的眼,在暗处静静地望着邱司离去的身影。 「都到了么?」 接近山头处是一大片空旷的草原,以往许凤在林间用凰疾发洩完情绪后,有时就会跑来这片草原看星星。 不过此时此刻她并没有这样的间情逸致,全身被黑衣给包覆,只有露出那双闪着光芒的金眸,现正盯着眼前跪在她面前的十几名与她相同打扮的黑衣人。 「是了,凤大人。」 「嗯……」许凤轻轻頷首,目光却往四周游移。 眼角馀光,忽然间捕捉到了那人的身影。 到了、到了么? 邱大哥…… 许凤缓缓闭起双眼,深深吸了口气,空气里有着混杂着杂草及土壤的味道,让她登时怀念起过去无忧无虑的日子。 「好,都到了是罢。」 金眸睁开,话一出,遮在黑布底下的唇立刻勾起了微笑。 因为她看到那柄熟悉的佩刀,在月光下闪烁着悲伤的银光,正架在她的颈子上头。 「凤……」 一个字,到底能够道尽多少的绝望、多少的被背叛? 邱司的气息扑在许凤身后,那种气息,是许凤不曾感受过的。 许凤眼神示意底下的部下不要动作,她闭起双眼,叹了口气。 「你真的……」 邱司顿了会,意外地他竟将佩刀收回腰际。 许凤转过身,抬起头,目光迎上邱司那道绝望到一种极致的空洞眼神。 「邱大哥,你怎么会来这?」许凤轻声说着,嘴角勾起微笑,虽然她清楚邱司是看不到她那悲伤的笑靨。 「我还在想,是不是同名、是不是只是同一双眼……」 邱司盯着许凤,口气除了绝望外,还有难掩愤怒。他突然抓着许凤肩头,可下秒,竟是将她给紧拥入怀。 「呃……」邱司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许凤反应不及,她愣了半秒,而后伸出手用力推开他。 金眸瞪着邱司的双手,原以为他在抱她的瞬间会握着兵器朝她攻击,可是事实却非如此。 「你……」 「告诉我,你绝对不是要……」 「陈桓知道我是刺客。」许凤冷冷地开口,目光瞅着邱司脸上的表情变化,「所以我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但是……」邱司再次抓住许凤那瘦弱的肩头,轻轻摇晃,好似想要摇出事实的真相,「但是黄大人……」 「你还相信他么?」金眸望着邱司满是鄙夷,被黑布遮掩的唇发出冷笑,「他派人暗杀你,你却还如此相信他?」 「凤……你现在到底在说些甚么?」 看着邱司脸上的神情,让许凤心中的罪恶感更增添一重。 她就是要这样、她此次的任务就是,要让邱司相信她早就背叛黄尚,取得邱司对她的信任。 「他不是……」 许凤突然欺近邱司,邱司本能地倒退一步,望着她的血眸仍旧信疑参半。 「嘘,虽然我不能保证这里除了我的部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许凤靠上邱司耳畔,低声呢喃。 「我不懂,凤。」邱司用力抓住许凤手臂,隐约能察觉到那双手正在颤抖,「我还……我那时候竟然还说要你陪在黄大人身边的话语。」 「没关係。」许凤与邱司拉开距离,伸手拉下遮住口鼻的黑布,对着他浅笑。 「所以你到底是谁派来的刺客?不是要刺杀陛下,那会是谁?」 「这种事情以后再说,我想我们还是先下山罢,我的部下们刚执行完任务,是时候给他们休息了。」 许凤边说边反身挥手示意,原本不动如山的数十道黑影登时向上翻身一跃,接着无踪。 其实他们根本还没执行任务,在此刻凤的一声令下才开始分头行动。 这次除了暗杀熚国仅存的将领之外,还包含了部份契国将领,会把邱司引出来,这也是缘由之1。 「凤,你……」 邱司目光望向许凤背后,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头到尾都被瞒在鼓底,而且还是被自己信赖的人们给瞒着,左胸就隐约疼痛起来。 可是奇怪的是,从入山以来心中那股不安却仍旧存在,让他已经皱的够深的眉头更增几道痕跡。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谈罢。」许凤开口,目光迎着邱司疑惑的目光。 黄尚的话突然出现在她耳畔,像是他那首幽冥乐曲,在低诵着、嘲笑着她接下来要动手做的事情。 「其实我一直很想告诉你,邱大哥。」许凤的手朝着邱司的脸颊伸了过去,原先还楞住的邱司忽然察觉到许凤此时此动作的用意,想要伸手打开她。 可是许凤终究还是快了一步。 葱指袭上他发烫的面颊,许凤的脸忽然间在他面前放大,唇瓣在下一秒,袭上他愈要开口抗拒的唇。 「唔……」 许凤的吻相当霸道且蛮横,邱司试图抵抗,却不晓得怎么忽然间犹豫了。 「凤,你到底在?」 「你以为我一直喜欢黄大人么?」许凤松开唇瓣,露出有些羞涩的笑、真正的却是冰冷而残酷的微笑。 你知道,你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戏子。 只有在我面前,你才是真正的自己。 记住了,许凤。 「其实邱……」「够了,凤!」 目光瞅着惊惶失措的邱司,许凤突然很想抱着他大哭一场。 究竟自己为甚么要一直不断不断地杀害人、伤害人,就只是为了一个让她疯狂的男子么? 如果她当初没爱上他,如果她先遇到的人、是陈桓,那会不会这一切的一切,就不会遭遇在她的身上? 「你……」 许凤再次露出了笑靨,伸手握起邱司的手。 多久没有握住这厚实可靠的手了?以前那些过往,忽然间浮现在许凤脑海之中。像是一道道悲伤的洪流,填满她此刻胸臆。 「我们走罢。」她低声说着,语气有些含糊。 这样就够了、就够了对罢?许凤抬头望着星月忽然隐却的夜空,想着黄尚正骑着快马在通往巍国路上奔驰的身影。 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夜风吹抚的草原之上,夜风持续吹抚着,草一层又一层像是波浪般向东方层次堆叠。 最后,夜风在某处止了歇,被一道由蓝紫气息做出的墙面挡了下来。 而此时此刻,会有这般异样斗气的,也只有从头到尾隐身在此处的陈桓才有可能。 那张脸面无表情的盯视着远方,那方才还有两人身影的草原中心处。 虽然距离远了些,可是光凭那些动作,他就深深肯定自己在心里下出的结论。 「『或许是、或许不是,不过都是要行刺你的人,还分这些作甚么?』」脑海中,黄尚对着自己说的那句话语,让陈桓不禁蜷起身子,试图将底心里那种除去不了的厌恶及愤怒给拧成碎片。 原来一切、早是一篇又一篇永无止尽的谎言。 待续_ 哇哈哈,我果然还是做了这种事……(被巴) 第七章 刺客<下>(2) 雪,像棉絮般从晦暗的苍穹顶上轻轻飘落,点缀着在空气中飞扬的黑色长发,点缀着在后头飞胀的墨色披风。墨色披风上头,绣着斗大的「契」字,像战旗般被速风吹的猎猎作响。 黄尚驾着白马,在积雪尚浅的道路上快速奔驰,一旁白色针叶林在他身后不断退后,退得无止尽头。 白色的雾气从他的唇角溢出,黑眸一凛,接着他露出苦笑,扯紧韁绳。 底下马匹嘶鸣一声,马蹄在地上踏得纷乱,扰起一块块冰晶。 忽然有阵寒风捲起雪片,朝着黄尚面颊席了过来。这道突如其来的冷风里,竟然带着若有似无的悠扬笛声。 目光投向不远处,高耸的红色门坊上掛有「冽南门」的字样,此时此刻有道裹着白色披风的人影正立身于门坊上头,唇瓣正覆着一把铁笛,在雪色的映照下发出阴冷的光芒。 「啊……真是劳驾您了呢。」 黄尚说着翻身下马,他握着马鞭正要回身面向门坊,裹着白色披风的人影已经出现在黄尚跟前,手里的铁笛直指他的咽喉。 「……回去。」 「我甚么都没有说,您就要赶我回去了么?慕容大人?」 「别来打扰我国安寧。」唯一裸露而出的绿眸瞪着黄尚,抵在黄尚颈子的铁笛同时也散出令人不安的绿色斗气。 「呵,你们难道要这样闭关自守么?我想这些日子来大陆纷乱之事你们应该早有所闻,因此……」「不要说废话!契国的使者,请回罢。」 「很抱歉我此次并来见您这位巍国将军,汶帝呢?她在吧?」 「……我不准……」「凯音,你让开。」 有道冷若冰霜的嗓音从远方传来,断了白袍男子的话语。黄尚听着,嘴角勾了一道浅浅的微笑。 「嗯,真没想到您也轻自来迎接,我真的感到万分荣幸。」黄尚拱手一揖,玄黑色的发丝随着忽然狂扫而来的暴风飞腾在身后。下一秒,和慕容凯音相同装扮的纤细身影抱着一张琴,现身在黄尚面前。 「见过汶帝陛下。」 「嗯……」和男人一样的绿眸瞇成一条细线,盯着眼前摆出谦逊姿态的黄尚数秒,包覆在白布底下的红唇开啟道,「你就是契国的黄尚书罢?早些日子收到你的书信。」 「是。」 「你也应该收到朕的回覆,你们要互相争战不干我们巍国的事。」 「唉。」 黄尚重重叹了口气,有些无礼得自行抬起身子,黑眸直直盯着汶帝的绿眸,眼底尽是嘲讽,「您该不以为在大陆建立的政权全被若兰王朝收復后,您还能安心与慕容大人待在这片白茫茫的雪国么?」 「放肆!」站在汶帝身旁的慕容凯音伸出手,铁笛这次紧紧贴上黄尚的颈子,冰冷的触感让黄尚轻轻哼了一声。 「夫君。」汶帝伸出手,示意慕容凯音收回铁笛,慕容凯音瞪了汶帝数秒,而后不甘不愿地将铁笛收回。 「朕知道,朕也清楚目前大陆的情势。即便如此,如果要与他国结盟,朕认为与势力相对较为单薄的契国结盟实在不妥。」 「汶帝,我知道您并非若兰军阀出身,只是您真的甘心臣服在若兰政权之下么?」 黄尚看着汶帝那张半掩的面容,苦笑道,「得失利弊,我在信中也写的详尽,若是与他们结为同盟,在兰军剿盪反对他们的势力后,便会动手对付其他同盟国。」 雪花翩翩落上三人肩头,明明应该是轻软的雪片,却在此刻显得异常沉重。 头顶上,飘着冰晶的灰色苍穹,有几支雪国特有的苍鹰在上方盘旋鸣叫。 「汶帝难道只想贪于片刻的安逸么?」 眼看在旁的慕容凯音又欲出手,汶帝轻轻挑了挑柳眉,左手将他握有铁笛的手给按下。 「你说的话并无道理,不过这种事情朕还得和其他大臣们商议。」 汶帝边说,边将面上用来防风雪的布移到下巴,粉色的唇瓣轻轻勾了优雅的笑。 「还请黄大人先到城里来休息罢,赶了这些日子的路,定是累坏了。」 「呵呵。」黄尚缓缓摇了摇头,看着站在汶帝身旁的慕容凯音皱起眉头,用手替汶帝拍开落上她那张白皙面上的冰冷风霜。 汶帝将匿在袖口的手指伸出,轻轻拨上抱在左首的琴弦,登时两道人影从一旁针林窜出,在黄尚跟前便是一拜。 「让他们带你到使者专用的休憩场所罢。」汶帝目光瞅着黄尚开口,黄尚眼神盎着这两个年约十三、十四的男女奴役,两人都穿着雪白色的服装,颈子上头缠着淡蓝色的丝织围巾。 这两人的模样,让黄尚脑海竟闪过许凤和邱司那两人的身影。 薄唇勾起了笑,他頷首。下秒,汶帝和慕容凯音两人便被雪花围绕,接着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之中。 「那么,请跟我们来罢。」右首的少男开口微笑说着,左手的少女则是静静地笑着。 「我还得牵着我的马呢,要到你们陛下说的歇息处所,应该离这有点距离罢?」黄尚边说边拉住白马上头的韁绳,目光接着越过那座红色门坊向后亏去。 只见门坊后是逐渐向上的笔直道路,道路两旁零零散散有几家看似店舖的低矮房屋,而在那条笔直道路的尽头是一座又一座绵延无尽的雪山,而那条大陆往左右分别岔开,一方通往巍国首都冽都,一方则是通往巍国其他城市。 「没关係。」 「喔?是这样么?」 黄尚轻轻笑着,并翻身上马,男女僕役相互望了一眼后,抬起脸来对着黄尚齐声开口,「那么请您要跟紧我们的脚步喔!」 「呵,没问题。」 黄尚笑语甫才脱出,两个身影立刻化作一道白色残影,朝着牌坊处笔直衝去。 黄尚先是一愣,接着摇头微微苦笑。 「看样子汶帝的自信无不有她的道理吶。」他手指触了触薄唇,接着扯紧韁绳,喊了一声「架」后,底下马匹鸣了一声,接着飞也似地朝着那两道逐渐消逝的身影驰了上去。 * 月夜下,邱将军府内的庭院中,秋樱正无语绽放,淡淡的香气腾满庭院,同时也腾满整个将军府。 楚然手柄烛台立身在长廊上,他咬着下唇,琥珀色的眼不安地望向长廊的尽头处,在那尽头处的办公处所,是他不敢置信的诡异画面。 是他的主子和曾经在婚宴上表演的那名艺妓。 「那个女人……」 剑眉紧锁,秋风从围墙那头吹抚而来,夹带几片秋樱的花瓣飞入他眼帘。 三日前丑时时刻,邱司忽然带着那个女人回到将军府,神情有着说不出的异样,正站在将军府外守卫的楚然虽然讶异,可是也不好追问些甚么。 直到他在二日的夜晚,从办公处看到那样的画面后,让他的心中的疑惑更加扩大。 他和她认识么?看起来好像是故交没错,可为甚么邱司从来没对自己提过那个女人,且那个女人也从未出入过将军府。 尽头的呻吟声似乎又大了些。 楚然咬着唇瓣数秒后将手中的烛台给吹熄,他索性反身,反身前,琥珀色的眼在次望向那春色荡漾的尽头处。 接着,他的身影逐渐被长廊的黑暗隐没吞噬。 待续_ 原来言小的禁忌是悲文和虐心喔……我都符合了嘛搞什么?所以我写的才不是言小!!(这样喔) 被莫名转文的分类我还看到分类成quot;都市言情quot;让我整个傻眼……另外一个还比较有良心把嗟吁分类成quot;其他quot;呢!(这样喔) 第七章 刺客<下>(3) 金色的铜柱上雕着一条小龙,龙的眼睛在上头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栩栩如生。龙首处,正好望着堂上办公处的方向笔直望去。?「……所以,黄大人把你送入后宫?」血眸俯瞰着卧躺案桌 许凤頷首,唇角露出悲伤的笑容。 「是么……」邱司裸着上身靠上许凤的背后,耳畔间,能明显听到他的叹息声。 许凤又何尝不想长叹,竟要她欺骗她一直以来视同自己亲生哥哥的邱司,就像是刨了她的血肉般难以承受。 「所以那时候他才会和詹姬说了那些话?」 「邱大哥。」 许凤轻轻翻过身,右手缓缓举起,爱怜地抚上他那张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憔悴的英俊面容。 「……你能……喜欢上我么……」 原以为许凤要说甚么要紧的事,结果没想到红唇开口,竟是这般搧情的话语。 邱司面容一怔,眼眸凝着底下的女子迟迟没有言语。 许凤的手指缓缓地从他的面颊移到他那张欲要啟口的唇瓣,邱司闭起眼,神情隐隐约约透露着绝望。 他的左手忽地抓住许凤手腕,舌尖啃吻着她那令人垂涎的葱指。 「邱大哥。」 只穿着单薄睡袍的许凤抱着胳膊,站在雕着飞龙的锁窗旁,目光望向外头庭院,秋樱的花瓣正偏偏掉落。 「嗯?」邱司走到她身旁吻过许凤,而后双手轻轻抱住她,回应。 「如果……我想请你和我一起联手杀了黄尚,你肯么?」 「若是他真要对你不利、对契国不利。」 「嗯。」许凤頷首,回抱邱司后,说了要先回去休息的话语,走出厢房。 许凤的身影在通往将军府外、铺有白色石子的小路上拉得狭长,冷漠的月光洒在她那张故作坚强的掩面,就连她最喜爱的星子也同样无情地在高空中尽情嘲弄她。 她伸出手,揉了揉眼,却掩饰不了内心底那混乱的情绪。 黄尚的计画已经开始,如今已经深陷下去,早就逃离不了。 若是她想逃的话,她会想逃去那? 那人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她脑海中,那个总是莫名对自己冷漠、却又有时会温柔的契国帝王。 许凤边思考着,边看着樱花花瓣在月夜下翩然落下。转瞬间,她沉重的步伐已步出将军府外。 她才刚要转过弯,一道黑影登时从漆黑的暗巷窜出,大掌朝着她的口就要袭来。 许凤一惊,却立刻低身闪过黑影,同时间抽出藏在怀里的双匕首凰疾,朝着那人头顶挥了过去。 凰疾刀锋仅轻轻扫到黑影顏面,一条浅浅的血痕出现在白皙的面容上。 随着鲜血飞到许凤脸颊,忽然间两人视线对上,那双熟悉的双眼让许凤握着凰疾的手登时一顿。 「啊?您……」话还没说完,黑影已经快速移动到她身后,手肘朝着她的后脑就是一击。 晕眩感从她脑内涌升而出,在她失去意识前,她察觉那双大手将自己抱在怀中。 许凤终于看清楚偷袭自己的人的那张脸庞,右眼下,还有那道被自己划伤的粉色血痕。 深蓝色的眸子在那张冷傲的脸上没有丝毫感情,在月光的照耀下,被混乱包围的许凤突然间很想放声大笑。 「陛下……」 「……陈桓。」 她听到陈桓像孩子般彆扭地皱起眉头纠正她,她苦笑,接着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 月亮斜横在西方天际,再几个小时,它便要与身旁那些璀璨星子一同落入地平线,迎接东方太阳的升起。 许凤睁开双眼,望着上头熟悉的景緻,不禁愣了半晌。 「这么快就醒了,可见我出手还不够重。」 熟悉的冰冷嗓音从她耳畔传出,许凤的心顿时露了一拍。 「还是当初我就该在巷子里把你杀了,这样比较省事。」陈桓的身影突然遮住上头的雕樑画栋,那双眸子正对着她的眸子,眼里露出恐怖的杀气。 「您在说甚么,妾身不懂……」 许凤是真的不懂为甚么陈桓会在巷弄里对她出手,她只记得这次她并不需要特别对付陈桓,只要专心勾引邱司上当就可以了。 「哼,不懂是么?」陈桓的手重重击在许凤侧首,发出的声响让许凤的肩头微颤。 他的脸挨得许凤极近,就再多一点,两人的唇瓣就能因此重叠。 「你……」 许凤是第一次看到陈桓如此震怒的模样。印象中的他,除了摆出爱理不理的冷漠态度、桀傲不驯的面孔,还有那种很淡、却又令人感到温暖的柔情。 「……」 陈桓的眉头紧蹙,淡紫色的长发散乱在一旁,和倾泻在床舖上许凤的褐金发在透明色的月光融合成一幅哀伤的图画。 忽然,原本压在她侧首的手抚上她颤抖的面颊,望着许凤那双冷冽目光的瞳眸登时盈满痛楚的流光。 「陈……桓?」 「真是愚蠢,现在竟然还在想如果真是场噩梦,不醒也无所谓。」他淡淡说着,冰冷的气息从发白而颤抖的唇瓣吐上许凤顏面。 柳眉蹙起,白皙的手指触上陈桓眼角那道血痕,像是传导般的疼痛导入她左首胸臆。 「抱歉……」 不晓得许凤此刻说的抱歉,指的是在他脸上划了到伤痕,还是原本内心就愧对于他而產生的愧疚心里。 「说再多抱歉的话语也于事无补。」 陈桓发出失落的笑声,伸手拍开许凤的手。反身欲要离开,却被忽然起身的许凤从身后紧紧抱住。 但陈桓却冷冷的拨开许凤的手,站起身,瞅着她的目光趋于冷漠。 「你自己心底清楚你做了甚么事。」 「陈桓,我不懂,你指的到底是甚么事?」 许凤挣脱地下了床舖,甫才踏了一步,被陈桓击中的后脑杓登时发出哀鸣,让她重心不稳地栽倒在地。 原以为陈桓会马上揽住她的腰际不让她摔伤,可事实却让许凤可笑的期待落了空。 她听到陈桓的脚步声又转了回来,手腕一个吃痛,她便被陈桓给轻易从地板上拉起。 「你如果这么想要我的命,给你又何仿?」 「你到底在胡说甚么?你到底……」 许凤的手腕被陈桓的手握得死紧,那种力道再多一些,定能将她脆弱的手骨拧碎。 「真会演,怪不得身兼艺妓和刺客。」说毕陈桓冷笑,将举在空中的许凤往一旁的扔了过去。 许凤纤细的身子先是撞上茶几,接着撞上铜檯,即刻燃尽的蜡烛落到地板上,上头烛火登时熄灭。 许凤咬紧牙,勉强支起身子。这点擦撞对她来说根本不算甚么,可此刻她的心中却有着椎心刺骨的痛。 她又看到陈桓的影子落在她面前,她勉强抬起头,褐金长发乱糟糟地披散乱在肩头。 「如果有甚么误会,告诉我……」 陈桓的脸再次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他蹲下身子,目光衬着锁窗外、那微亮的晨空。 「陈桓……」 看着他的脸,许凤不晓得为何绝望般的唤了他的名。 原本带着怒火和杀意的陈桓一听到许凤用这般哽咽的嗓音呼唤自己,原本欲要动作的手登时停止。 他瞅着她,眉宇间除了愤恨,还有着难以消却的怜爱和疼惜。 待续_ 陈桓这是家暴啊!!!!!(被巴) 然后我真的觉得嗟吁离五十集不远矣了(正色) 第七章 刺客<下>(4) 陈桓到底要做甚么?真要杀了她么?他到底是听了甚么、还是看了甚么,忽然像是发现许凤真正目的般的对她大发脾气。?「你这个……」说着陈桓的手高高举起,许凤也在瞬间下意识 原以为陈桓会再次抓起她,可是几秒过去,却迟迟没有感受到陈桓有所动作。 许凤缓缓睁开双眼,晨间的曙光已然从窗外、从敞开的房门透了进来,洒在倒在地板上的互相凝视的两人上头。 陡然间,许凤的双眼被刀光给刺伤,她抽了口气,目光恐惧地望着已经出鞘的湛军,直指她的咽喉。 她能看到湛军闪电流光般的剑身散发出淡紫色的剑气,里头出了杀意、还有另外一股不明气息。 两双眼眸在晨光下互相凝望,陈桓的脸背对着阳光,影子遮住他的脸庞,看不清他脸上此刻的表情。 或许,就在这里被陈桓亲手结束她这条苟延残喘的性命,她也能解脱罢? 就在许凤正在思考这样的问题时,湛军剑尖发出一声鸣叫,接着许凤缓缓瞠开眼,眼睁睁看着湛军指向她的颈子,接着朝下划了下去。 刺耳的裂帛声震荡着许凤耳畔,她轻轻咬了咬唇,表情不变,不去注意她的衣物此时此刻被陈桓的宝剑划得破碎。 雪色的胴体若隐若现在陈桓眼帘,陈桓冷冷地覷着,覷着此刻应当露出害怕神情的许凤,剑尖再次回到许凤下頷。 「你不要命了?」 「我不想要你的命,陈桓。」许凤盯着陈桓的眼眸,淡道,「可是如果你想要我的命的话,没关係。」 「……」 剑眉扬起,许凤能感受到湛军的剑尖逐渐坎入她呼吸逐渐急促的纤颈。 就在即将在尖端滚出血珠的瞬间,她听到金属落地的框当声响。 湛军横躺在地板上,剑身反射着曙光,上头的闪电流光仿似一道道难以抹灭的泪痕。 她看到陈桓深蓝眼底,露出崩溃般的笑容。 「凤。」 他哀鸣了一声,抓起她的臂膀,将她从混乱之中拉起,接着紧拥入怀。 许凤顺从地让陈桓拥住她,虽然身体没有丝毫动静,可是面对着曙光的金眸底,闪烁着隐忍而住的泪光。 陈桓在此时将许凤给松了开来,他的双手搭着她有些颤抖的肩头,无语地瞅着面色苍白的许凤。 许凤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指尖轻轻触上陈桓的面庞,几缕淡紫发丝垂落在她的手背上,轻麻的有如吻般令许凤沉醉。 指尖上有着说不出的冰冷,那是和黄尚不同的、破碎般的冰寒。 她发现陈桓忽将他的脸欺近于她,微啟的唇凑向她发白的唇瓣。 沉重的气息和只属于他的气味迎着早晨的风向许凤扑来,包围着许凤开始发热的脸、她的身子。 以及她的心。 「你……」 陈桓的手指忽然按上许凤的唇,示意她甚么话也别说。 金眸对着那双深不可测的深蓝瞳孔,那双如今难以说出口的千言万语,如今都在此了。 许凤双手下意识地揪住陈桓的衣裳,眼睛闔起。 他的手指转移到许凤下頷,接着轻轻地、像是怕伤害到许凤般,吻上她发颤的唇瓣。 这是他第一次吻她,很轻、很短,却又如此刻骨铭心。 松了吻的陈桓轻声叹了口气,大掌牵起许凤的手,将她带到里边掛有幃幔的床铺里头。 「……还是很晕罢,虽然出手不重但也不算轻。晚上朕会再来,准备弹琴给朕听罢。」 陈桓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开口说着,手轻轻拍了拍许凤的头顶,而后到旁取了件外套盖上许凤几乎半裸的肌肤。 他不是没看到她身体上头那些淡淡的粉色吻痕,只是比起这些,陈桓对于精神上的背叛看得更重。 他拦腰抱起许凤,目光柔和得将她放上被褥凌乱的床铺。 「陛下。」 就在陈桓反身之时,许凤忽然叫住陈桓,陈桓停下动作,但没有转过头来看向许凤。 「您……嗯……」 她低吟了一声,纵使心中有好多话语想对他坦承──包括她的任务之一的确是要杀了陈桓、欺骗邱司、还有黄尚在暗地里筹备的计画。 可是真的在他面前时,她却是半句话也吐不出口。 「您慢走。」 「嗯,你好好歇息罢。」陈桓说着,眼角馀光点了点许凤的床角后,拂袖离去。 太阳已从东方泛白天际完全升起,而在阳光洒上长廊的角落处,一道纤细的身影咬着下唇要自己不发出呜咽声,接着往反向的飞奔离去。 * 那算什么? 詹淼在长廊上飞奔,也不管发簪早已松脱落,红褐色的长发在空气中恣意飘扬。 她看到陈桓在厢房内的地板上紧紧拥着那个叫凤的女人,而后竟然……竟然还吻了她!? 这到底算甚么?甚么「她是他唯一的女人」、甚么「他也有妒心」? 都是谎言!都是谎言! 詹淼崩溃般地奔跑在宫内长廊,完全忘了一国之母该有的高贵形象,沿路的奴僕女婢无不被这样的詹淼给吓了一大跳,期间还有几名官员试图将詹淼拦下来问清楚究竟发生了甚么事,詹淼却连理也不理地兀自狂奔。 直到有道熟悉的人影,在通往寝宫的转角处,拦住了她的去路。 是左手里抱着几本书、肩头上还停着一隻老鹰的懂。 「是姊姊么?你……」 詹淼原本看到懂的时候还停了脚步、愣了数秒,而后她咬着下唇,欲要从他身旁离去。 「淼,你不大对劲,你的气息很紊乱。」 懂空着的右手伸出去想挡住詹淼,却被詹淼给无语推开。 「怎么了?」懂转过身,一个伸手,立刻准确地握住詹淼的手腕,「发生甚么事?你……」 「你不要管我!」 詹淼蛮横地甩开懂的手,她看到站在懂肩头上的巨鹰那双琥珀色的眼,正在瞅着自己瞧。 「怎么不能管,你是我的家人!……淼!」 他能感受到詹淼的手腕在自己的大掌下拼命想要挣脱,越是这样他越感到焦急,他从来不曾感受过詹淼的情绪如此激动过。 「……」 挣扎在懂不断厉声唤住她的名后止歇,她惨着一张脸,反身看着虽然被布条遮住大半脸庞、却又不可思议的透露出他底心担忧情绪的懂。 「究竟发生了甚么事?能告诉我么?」 懂走上前,在移动的同时他对了肩上的鹰下了指令,巨鹰轻轻啄了啄懂的脸颊,接着张开翅膀,朝着长廊外头飞离而去。 她感受到懂的双手轻轻压在自己微微颤抖的肩头上,比她还高了许多的懂身型微倾,让她能够直视到他那张总是能带给她温暖的脸庞。 詹淼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懂。 懂察觉到詹淼身上发出的讯息,唇角无奈地勾了勾笑。 他伸出右手轻轻搂了搂詹淼腰间,唇靠近詹淼耳畔,柔声笑道,「不想说就算了,不过想哭的话,就别忍,好么?」 「懂……你还在调侃我!」 听着她最熟悉的嗓音在她耳畔说着这样的话语,直到现在隐忍的情绪终于全全宣洩了出来。她反手紧紧抱住懂,将她的脸埋入他宽阔的胸膛。 懂笑了又笑,虽然左手手上还抱着几本书,不过他仍将手紧紧圈住詹淼,让她能够好好的在自己的庇护下宣洩她那悲慟的情绪。 隐约听到詹淼的啜泣声从下方传来,懂的神情也逐渐沉了下来。 在宫中,会让詹淼有这种情绪反应的,也只有那个人。 也只有那个人,那个总是在伤害自己重要之人的男人,契帝陈桓。 待续_ quot;你别忘了黄尚是谁写出来的quot;这句杀伤力还真大xd 是说这集还真有点卡?还一度在考虑陈桓在打许凤的时候要不要詹淼就出场,而且她是知道许凤背叛陈桓的事情,不过想到后来还有懂淼的剧情就删掉了(贼笑) 还有就是要不要让陈桓吻到许凤,因为不知道怎样我虐陈桓虐上癮了(欸)老是这样虐来虐去还真是开心(欸)骨子里的基因真的好难改正 所以或许我去写耽美会红喔?(住手)反正许凤这个名字也可以是男的喔喔呵呵呵(喂!) 然后被小日日说我是外在俟桓内在陈桓,那么其实陈桓爱的人是巍国的慕蓉凯音喔(白痴#) 第八章 骗局(1) 「……啊!」?就在懂和詹淼仍然抱着彼此的同时,从一旁角落处发出了一个小小声的惊呼声,而后是乒乒砰砰物品摔落声响。 詹淼迅速松手脱离懂的怀抱,而懂则是完全状况外,还惑声唤了唤詹淼的名字。 詹淼踏步走向转角处,手还偷偷地拭去眼角的泪水。不过她人还未到,发出惊呼声的人已自行走出角落。 是手里拿着茶水盘的贴身女婢,宜儿。 「你在这里做甚么?」詹淼睨了她一眼,眼角馀光则是看着宜儿手上端的盘子,上头茶具出现一些裂痕,很显然的刚才她就是把这茶具摔到了地上,才会发出那样的声响。 「奴婢、奴婢只是想替娘娘准备茶、茶水。」 「你怎么会知道我这时候会待在寝宫?还有,你待在这多久了,从甚么时候……」 「姊姊你别这样,宜儿会害怕。」懂的嗓音从后方传来,接着他的手搭上了詹淼的肩头,对着应该是在正前方的宜儿露出了微笑。 「皇后娘娘现在心情不太好,你去准备新的茶具,等等就给娘娘送到寝宫,好么?」 「可……可是……」宜儿咬着小巧唇瓣,惧怕的目光在懂与詹淼两人间游移着。 「懂,我在问她话!」 「你这样是在拷问了罢?没关係,宜儿你去忙罢,我会把娘娘带回去寝宫的。」 「好、好的,谢谢董将军。」 说着宜儿立刻弯腰鞠了个大躬,双手紧紧抱着茶水盘往另外一头垂首快步离去。 「懂!如果她刚刚看到……间言间语怎么办?」 詹淼又急又气的转向微笑送着宜儿的懂,懂疑惑的「嗯?」了一声,将脸朝向詹淼。 「甚么?我和你是家人,拥抱安慰难道不行么?」 「不对、不是,唉……算了。」 听到詹淼在长廊上来回踱步的声响,懂忍俊不住的笑了起来。 当他笑的正乐时,他听到詹淼在他面前骂他又在调侃他的话语。 「好罢,我们快点回寝宫了,不然宜儿为你准备好的茶水凉了,可就不好了呢。」 懂笑着,抓起詹淼的手,往寝宫的方向前去。 * 寝宫内,只看到茶几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还在冒着蒸气的茶水,可是却不见宜儿的踪影。 詹淼在心里头咕噥,该不会是怕被我问东问西的,所以才逃跑了罢? 思着她便在茶几旁坐了下来,而懂则是坐到她的对首。 詹淼从袖口处抽出手,执起茶壶,将茶水倒入茶杯内。 「好了,」懂说着,双手交叠底在下頷处,「是不是你看到了甚么?陈桓陛下作了甚么事让你如此伤心欲绝?」 懂这番话,让原本在替自己倒茶的詹淼手一颤,茶水溅了几滴出来。 贝齿微咬下唇,没有作声。 「你告诉我,我才能替你讨回公道。」懂淡道,语气是詹淼很少听到的冰冷。 她很少听过懂会有这种语气说话,印象中她只在很久以前听过他用这种口气,对着她的父亲詹勛谈论着她不大懂的事情。 「没甚么……」詹淼放下茶壶,想要伸手将茶杯给拿起送入口中,可是手却抖得太厉害,使她力不从心。 「后宫?凤么?」 懂放下茶杯,里面已经消去一大半的茶水,缓缓吐出简短却又令詹淼痛苦的话语。 詹淼咬着唇瓣的力道愈来愈大,已经隐约能看到血丝从里边渗透出来。 「我还以为……」詹淼啟口,嗓音有些沙哑,「我还以为我遇到了一个值得去爱的男人。」 「淼,我不知道你看到了是甚么,可是……」懂的手朝着茶几探了过去,并非拿起还剩一半茶水的杯子,而是向前握住詹淼。 「有些事情到最后都是场误会,所以我想你还是自己亲口问问陈桓陛下会比较妥当。」 「哼,」詹淼发出轻藐的笑声,「亲口问他么?我之前早就问过了,结果他只会拿理由、做动作来敷衍我!」 目光看着欲言又止的懂,詹淼又继续开口说道,「早就知道这就是政治婚姻!甚么情甚么爱的,可笑、荒繆!」 「你别这样,淼。」懂轻轻咬了咬唇瓣后开口,握着詹淼的手也更加用力,「陈桓陛下是不该欺骗你,只是……」 懂的话在此断了开来,不过詹淼心里头清楚懂想要说的是甚么话语。 只是那样的话语,平凡人真的难以承受。 「我清楚,现在的局势不容许儿女私情……」 詹淼一字一字,像是把心中的悲怨都刻在上头,语气颤抖而夹杂哽咽。 「淼……」 「放心,就只不过是、嗯,他多了一个女人罢了,我还是契国的皇后娘娘,皇后自然也要有容纳百川的肚量。」 懂听到詹淼突然笑声开口,心中的罪恶感又多了一重。 他頷首,微笑回应着她,可是心里头却开始思考着另外一件事。 那便是勛帝在他们前往契国时,对他下达的指令。 * 秋季入夜的风,有种刺骨的寒,就连夜空上的月亮星子,散发出的光芒也同是冰冷的银光。 许凤坐在锁窗下,风从缝隙悄悄溜了进来,顽皮地拨弄着她散乱在肩头的褐金发丝。 摆放在她眼前的,是发出淡淡金光的金凤琴。 琴与她的影子倒映在对墙上,勾勒出一张美丽而虚假的图画。 金眸微凛,葱指轻抚琴弦,「錚」的一声,划破后宫的如死城般的寂静。 许凤随意拨弄着琴弦,细碎的不成曲调,可是却也让此刻孤寂的她心里头有了慰藉。 今日没去邱大哥那……会不会…… 她缓缓闭起眼,指间一挑,挑出悲切琴音。 忽然思绪瞬间拥了上来,她哽着嗓,轻声歌唱: 「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 惊塞雁,起城乌,画屏金鷓鴣。 香雾薄,透重幕,惆悵谢家池阁。 红烛背,绣幃垂,梦长君不知。」 梦长君不知、梦长君不知。 君不知,又是那位君? 「嗯?是李后主的词么?」熟悉的嗓音在许凤的歌声止歇后传了过来,虽然早有准备,可是还是不免心露跳了一拍。 「真没想到你懂的真多。」 闭着眼的许凤听着衣物摩擦的声响,接着她感觉到在金凤琴前,属于那人的味道。 「我一直以为上位者的说的话,都不能完全相信。」 「所以你以为我今天晚上不会来找你?」 「你是皇帝理当要很忙罢?而且最近不是局势相当混乱的么?听说已有国家在扰乱契国边境了?」 没听到陈桓的回答,许凤有些困惑,继而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陈桓身上还穿着龙袍,面色有些苍白,想必是累坏了。 许凤微蹙起眉,瞅着那双正在望着自己的深蓝眼眸,「你根本就没有必要来找我,快点回寝宫休息罢。」 陈桓缓缓摇摇首,说话的嗓音似叹息,「说到就要做到。你弹琴罢,我就在这听着。」 语毕他便站起身,走到离锁窗有些距离的茶几旁坐了下来。 许凤眼角偷偷瞄着陈桓,她原本还以为陈桓还惦记着不晓得从何而生的误会──虽然那其实不太算是误会就是了。 可是对于一个可能会暗杀自己的人,他怎么还能神色自若,独自前来这无人的后宫? 待续_ 第八章 骗局(2) 「陛……陈桓,你喜欢李煜的词么?」许凤边道,边轻拨琴弦。 陈桓轻轻頷首,「不过,喜欢的是后期的词,悲伤的词。」 「为甚么?」 「因为后期的词就像在诉说我的人生。呵,说来还真有点讽刺。」 许凤此刻终于抬起脸,目光瞅向露出笑容的陈桓。 两人目光交会数秒,许凤把话给嚥了回去,垂首开始弹琴。 她知道陈桓的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想必又是闭起眼了罢。 她思着,手也拨着琴弦,琴弦发出錚錚声响。 登时间指间一转,她开啟絳唇,低声吟唱: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歌声乍歇,琴音不止,仍然是一回又一回的轮指,一回又一回的哀切。 许凤又啟唇,声音比方才还要更低、更沉: 「昨夜风兼雨,帘幃颯颯秋声。 烛残漏断频倚枕。起坐不能平。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 琴声与歌声同时间收起,只有馀音在空寂的夜里不断繚绕、繚绕着。 许凤抬起脸,目光望向茶几旁的陈桓,他仍然用手倚着脸,可是双眼却未因歌声琴音的止歇而睁开。 「陈桓?」她轻声唤了唤他的名,可是没有反应。 该不会是……睡着了?许凤在脑里思考着,而不晓得为何同时也站起身,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跪在他侧首,再次唤了他的名,仍然没有反应。 「应该是累坏了,做皇帝的就要那么逞强么?」许凤轻轻哼了一声,双眼瞪着陈桓的侧脸。 这样一张脸,在未来的某一天,就会被她的双手染上鲜血。 她的手情不自禁的探了过去,触上他的脸颊。 微温的触感像是电流般窜入许凤身子,让她红了双颊。 如果是他,就不会让她陷入危机之中;如果是他,就不会要她去杀害、伤害他人;如果是他,就不会一直不断不断伤害她。 如果是陈桓,如果是陈桓…… 「你还在想着要我的命么?」 忽然手腕一沉,让陷入恍惚的许凤登时回过神。 她瞠着圆眼,看向将自己手腕紧紧扣住的陈桓。 「我才……没有,只是看你的样子、很累。」 看着许凤惊惶失措的反应,陈桓失了笑,瞬间松了手。 「我知道,如果要命的话,你在锁窗下早就可以解决了,不是么?」他说着便要起身,可是可能因为坐太久的关係,一阵晕眩感袭来,让陈桓有些重心不稳的往前一倾。 「陛下小心!」 情急的许凤顾不得她和陈桓间不成文的规定,还是叫了他「陛下」,接着伸手拦腰搀住陈桓──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力气能够大到哪去。 「就说了是陈桓……。」陈桓小声嘀咕,并脱开许凤的搀扶,手抵着额头就要往里边的床铺走去。 「啊!你……你要留在这……留在后宫么?」许凤惊呼了一声,跟在陈桓背后开口问道。 「是……我早就决定,所以别来吵我。」陈桓伸手拨开此刻看来碍眼的蓝紫帷幕,进到里边。 「可是你昨晚也没回寝宫,今晚又……」 「反正我有时候还不是待在黄尚那……」从里边发出了含糊的声响,想必陈桓可能把棉被给盖到头上来阻挡外界的杂音。 「可是黄大人他……」提到黄尚的名字,让许凤的心不禁一阵绞痛,不过她还是把话给说完,「他现在还在巍国,詹姬应该也知道罢?」 「睡在办公处,也可是可以罢?」 真的觉得这个皇帝有时候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不过说是孩子还太抬举他了。 许凤覷了一眼幃幕,叹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去。 「你睡哪?」 陈桓的声音又变得清晰,是把棉被拿下来了是罢…… 「床被你佔着了,去找别的房间,反正后宫这么大,空的房间这么多,格局也差不了多少。」 语毕,许凤静静地等待里边的陈桓回覆,不晓得怎么的,她竟希冀陈桓会开口说要留住她的话语。 思及此,她的心就发了狂似的乱跳。 莫约三两分鐘,只听到陈桓说了含糊的「好罢」二字,就再也没有声音从幃幕后传来了。 许凤愣愣地站在原地数秒,而后在心里头耻笑自己的愚蠢,原本就要这样步出房门,却又听到里边发出一声轻唤。 唤着她的名。 许凤扬起眉毛,一脸不解地循着原来的步伐走回。 她来到幃幔前,出声问陈桓有甚么事,可里头却没有回应。 许凤心里想着该不会自己恍神听错,可是不晓得怎么的她竟伸手拨开幃幕,探身进去。 只见陈桓躺在原本属于她位置的床铺,此刻他穿着龙袍睡在这张床上感觉十分突兀。 她苦笑,看到陈桓的双眼是紧闭的,果然方才是自己的错觉。 心里头想着要自己可以反身离开,可是许凤却像被钉子钉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 此时此刻,四周静的可以,静到可以清楚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许凤挨近床铺,两双手悄悄探了过去,指间又再度触上那张好看的双颊。 陈桓的双眼仍就紧闭,没有张开。 她深怕陈桓又会向方才那样装睡,所以还试探性得戳了他的脸几下。 没有反应,就连藏在眼皮底下的眸子也没有动静。 她忽然发觉到,自己好像不曾用这种角度看过黄尚,是否因为黄尚堤防着她。 应该是说,黄尚从来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而陈桓,契国皇帝,竟会如此毫无防备的…… 许凤目光瞅着陈桓的睡脸,接着向是被某种引力吸引般,将唇凑了过去。 褐金色的发丝在耳畔垂了下来,絳唇轻轻覆上了陈桓的脸颊。 轻轻地、轻轻地,她吻着他的脸颊,吻着他的额头,吻着他的眼皮,最后,吻上他好看的薄唇。 衣物摩擦声渐行渐远,原本躺在床舖上的陈桓缓缓睁开了眼睛。 『……抱歉,陛下。』 黑暗中,那双深蓝色的眼,闪烁着光芒。 * 外头月已从中天处斜往西边移去,几个小星星伴在月亮旁,对着许凤亲暱地眨了眨眼。 她面露苦笑,回首看向走廊尽头处,陈桓此刻所带的那间房。 她还有一个地方能去,应该是说,该去的地方。 去邱将军府。 她在将军府门前,遇到邱司的贴身护卫楚然。 楚然手按着腰间宝剑──虽然他从一开始就一直维持这样的动作,不过许凤总觉得他在看到她时,按剑的力道似乎大了些。 「有事么?凤小姐?」 「你知道我?」 「要我说,『久仰大名』这四字么?」楚然冷笑。 「那倒是不必。」许凤以微笑回应,楚然这种护主心切的态度她自然清楚,她甚至能够从他的身上隐隐约约看到自己的影子。 待续_ 第八章 骗局(3) 「既然你知道我,那么应该就好办了。邱将军在么?」「你要做甚么?」「我来找邱将军。」许凤以尽量听起来礼貌的口吻开口。. 「怎么了么?」?见到许凤迟迟没有动作,原本倚着脸闭起眼的陈桓睁眸,开口问道。「没有。」许凤摇首,或许陈桓花了这短短一天的时间,将误会给化解了罢。如果真的有那样的可能性。 「我问的是,你要做甚么事?」 「跟你无关罢,你只要……」 「凤?你在门口做甚么?」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许凤露出胜利般的微笑,而楚然则是面容一沉。 「大人。」楚然将按剑的手收回,在胸前抱拳道。 「楚然,你为甚么……」 「小的只是在做例行的审查,并不知道她是将军您认识的人。」 「算了,反正你都来了,那就没事。」许凤对着楚然和邱司露出笑容,虽然她心里头相当厌恶此刻这种虚偽的笑。 楚然飞快得瞪了许凤一眼,接着从门旁退了开来。 「进来罢。」 许凤点头,跟在邱司身后,进入将军府。 今晚,还要继续让他更加相信自己才行。 走在邱司身后的许凤能听到此时此刻,不晓得在哪处,发出高亢的鸟啼声,听来令人寒毛竖起、不寒而慄。 * 望着窗外下的美丽的雪花,黄尚啜饮一口手中温酒,露出浅浅的笑容。 而在室内的,不只黄尚一人,还有巍国皇帝司空汶,以及其大将军慕蓉凯音。 「真的是劳驾你们,其实你们只要派人、例如那两个体贴的小朋友,要我到你们宫中就可以了,不是么?」 黄尚笑着,伸手指了指站在角落、露出天真笑靨的僕役,也就是当初替他引路的少年少女。 「或许是朕比较喜欢自己亲自走一趟,又或许,是不想引狼入室。」汶帝露出浅浅的笑容,举杯啜饮黄汤。 「那么,经过两天两夜的讨论,带来甚么好消息?」忽略掉「引狼入室」这句话,黄尚啟口问道。 「嗯……你想听甚么样的答案?」汶帝脸上虽然掛着笑容,可语气却像外头下着的雪一样冰冷。 黄尚摇首,发笑,「您怎么说这种话,我要的答案就只有唯一那么一个。」 「如果不是你想要的那个呢?」汶帝说着,语气愈发低沉。 「那么很抱歉,就请您死在我手里罢。」 黄尚话才刚说完,那把铁笛又再次出现在他的颈子上头,不过他却仍旧不为所动,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话语。 「就算你在笛身上抹了蛊毒,对我而言是无效的。」 「你……」看着慕容凯音面露凶光,黄尚只是耸耸肩,继续望着面首的汶帝。 汶帝轻声叹了口气,示意慕容凯音将武器卸下。 「的确,朕料到你会讲这种话,而且并非玩笑话。」 如果不答应,你就会杀了我们,是罢。 「是啊!汶帝您也清楚,您们两个要对付我一个是不可能的,即便有躲在屋外那些宫廷禁军,也绝对没有我出手快速。」 慕容凯音瞪着说话态度极度傲慢的黄尚,却又无法不认同他所说的话。 「大臣们虽然也有人持反对意见,不过在听到某项消息后,全数通过与契国、嗯,正确来说,是契国和熚国一起结盟。」 「喔?」黄尚语音调高,似乎对汶帝方才的话语很感兴趣,「您说的是甚么样的消息?应该不会是契国与熚国有同盟关係的消息罢?这应该不是秘密。」 「的确不是,朕也记得你在书信中有提过这件事,轻描淡写的提起。」汶帝失笑,绿眸瞅了黄尚几秒后,续道,「……你其实不姓黄罢?」 黑眸登时间散发出恐怖的杀气,汶帝从座位上跳了开来,下一秒她原本身处的地板上立刻被一团黑雾腐蚀。 慕容凯音一个箭步向前,抽出铁笛挡在汶帝面前,目光恶狠狠的瞅着露出冷笑的黄尚。 「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我还以为……好罢,真想知道是哪个情报网能逃过我的监视。」 黄尚发出阵阵恐怖的笑声后,杀气登时润减,他瞅着慕容凯音,慕容凯音则是狠狠地回瞪着他。 「汶帝,说真的,你可真要好好珍惜这个男人。」黄尚抿嘴笑着,伸手指着慕容凯音,「这么好的男人已经不多了。」 「不准你用这种随便的态度和陛下说话!」慕容凯音怒斥道。 「算了,夫君。」后首的汶帝拍上慕容凯音的肩头,擦身向前,「这样你也应该清楚,不管我们要不要跟你们结盟,终究还是……」 「对,您很聪明,汶帝、司空汶。」黄尚露出满意的笑容,对着汶帝伸出手,示意握上。 「好罢,南宫尚,希望能合作愉快,希望。」汶帝调侃般地说着,从厚重的袖口伸出手来,与黄尚的手握上。 指间冰冷的触感,直衝心门,让她不禁倒抽了口气。 * 「那么,希望未来很快就能见到你们。」 坐在马上的黄尚对着底下四人开口说道,语气十分愉快。 汶帝对着他頷首微笑,而在一旁守候的慕容凯音则是一脸不屑。 「大哥哥还要再来玩喔!」 「下次再带大哥哥去山上抓野兔!」 两名少年少女对着黄尚微笑开口,汶帝注意到这两个僕役的围巾已经换了一条新的,是温暖的鹅卵黄。 「好,那么你们要好好工作,这样你们的陛下才会欢迎我来你们国家,知道么?」 「嗯!知道了!」 黄尚朝着两个在他眼中只是「懵懂无知」的孩子们露出笑容,接着对着汶帝及慕容凯音交换最后一次别离的视线。 接着他扯紧疆绳,双腿轻轻夹紧马肚,一声嘶吼踏起千堆雪花片片,白马快速地朝着南方奔驰离去。 * 一只秋燕,横裁过澄色的天空。 练习场处,士兵们早已肩披毛巾,手握兵器歇息去了。 只留有穿着冑甲的邱司持着长枪,立身于练习场中央的太极图案处。 他抬起头,又是几隻燕滑翔而过,一旁被风颳起的落叶在旁点缀。 澄红色的夕阳在西面城墙处缓缓落下,萧索的景緻,着实令人惆悵。 影子在他身后拖曳着,而在影子最末处,登时出现一道身影。 楚然缓缓挨近邱司,在他身后低声唤了「大人」二字。 「怎么还不去歇息?」 「小的想请问您一件事。」 楚然说着,逕自走到邱司眼前,琥珀色的眼在夕阳的映照下,宛若邱司那双眸一样渲染着火红色调。 「甚么?」隐约从楚然眼底察觉到异样的邱司,手握着落魂的力道不禁强了些。他扬起眉,瞅向他。 「那个女人是谁?」 「你指的是凤么?」邱司答道,语气平板,没有任何起伏,似乎没有意外楚然会对自己提出这道问题。 「也是南宫氏罢?」 邱司先是一愣,数秒后才开口道,「……为甚么会从你口中吐出『南宫』这两个字?」 「还记得陛下与詹姬婚礼那晚,您和董将军表演完剑舞后就没到上殿来了?」 「嗯,我记得下一场不就是凤的表演。」 「是,可是那时候黄尚书大人却说,『她没有名字,只有姓、姓南宫』。」 听到黄尚的名字时邱司的眼角登时闪动,他蹙起额,目光看着楚然愈发凌厉,「为甚么?」 「小的不清楚为何黄尚书大人会说这种话,」楚然迎着邱司的目光,「小的只知道,听说现今统治新的若兰政权的,也是个叫『南宫』的人。」 邱司倒抽了口气,双手一颤,落魂立刻从他的右掌心滑出,落到了太极图上。 「楚然!」 邱司的手搭住楚然的肩头,就连喊出部下的名都能透漏着他底心忽然掀起的波涛。 待续_ 一连发了三集,快死人了。 我觉得会超过五十集(哀号)再来下次会不会鬼叫说quot;槓我觉得会一百集啊quot;q口q 第八章 骗局(4) 「大人你……」「不可能、不可能……」他用力摇晃着楚然的肩头,夕阳仅存的一缕缕红光透上邱司银白色的长发,就像是被谎言给玷污一般。 「说不定只是巧合,大人。」楚然垂下眼喃声道──虽然他一点都不觉得这只是单纯的巧合。 看着邱司脸上惨白的模样,楚然的心不禁抽了起来。 他静静地注视着他,再度啟口道,「……小的以为那个叫凤的女人应该与您是故交,可是因为小的担心您才会私底下调查,故把这样的巧合告诉您,您大可不必理睬小的……」 邱司眉头深锁,压在楚然肩头上的手越来越加沉重,手指间几乎是要嵌入他的躯体。 不过楚然没有出声,也没有逃脱,任凭邱司这样对待自己,抒发他内心底那绝望般的情绪。 如果真的是那样、如果凤是…… 那么他现在他到底该相信谁?到底谁说的才是真话? 黄尚?还是凤?还是两个人都对他说着永无止尽的谎言? 「……大人?」 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的底端,灰黑的夜色调佔据了此刻的夜空,四周逐渐暗了下来,在练习场旁的火把被管理的士兵给燃起,发出劈啪声响。 「我会找她问清楚。」 最后,邱司淡淡丢下这句话后,反身离开练习场。只剩楚然一人独自留在太极图中央,默默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 夜晚,明月繁星,还有几声不知名鸟禽的啼声在庭院外头呜呜作响。 出外打探一些事情而后返回后宫的许凤登时间停下脚步,睁着眼瞪着长廊尽头处的身影。 那个令她充满罪恶感的身影。 「呃……邱大哥?」 「既然你不在将军府、也不在黄府,唯一的可能就是后宫了罢?」邱司露出淡淡的微笑,在月光的映照下,他那张英俊的脸似乎有些苍白。 身为刺客的许凤隐约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空气中有种不寻常的气息,她目光视到邱司的手,此刻正紧紧握着腰间那把银白色的佩刀。 「陛下常来后宫么?」 她轻轻挑起一边眉毛,接着像是规避问话的微笑道,「邱大哥找我有甚么事?」 「嗯……」邱司沉吟了一声,血眸盯着许凤,让许凤觉得真的有些不大对劲。 「到里边谈罢。」邱司目光往侧旁点了点,许凤沉默数秒而后頷首,在邱司走进厢房后举足跟了进去。 银白色的月光从锁窗内探入漆黑厢房,有种诡祕的幽静,许凤看到邱司就站在月光底下,血眸透过锁窗朝外,不晓得是否正在视着这轮明月。 许凤寻着铜台将上头的烛给燃上,红光乍现,四周登时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随着夜风而摇曳的影子,宛若鬼魅。 「邱大哥特地来后宫找我,是有甚么要紧的事?」 「有。」邱司转身,那道视线是许凤不曾见过的──至少她不曾看到他用这种视线盯着她,那是比之前在苍冥山上相遇时那种绝望的更加彻底的……完全不信任。 「为甚么黄大人说你姓南宫?」 「咦?」许凤一征,疑惑得望着向前欺近的邱司。 「我的部下告诉我一件事,你有兴趣听么?」陡然间,邱司大掌双双搭上许凤肩头,指间深深嵌入,让许凤痛得皱起眉头。 「……痛!邱大哥你别这样,放开我……」 许凤望着板着脸的邱司低声喊着,可邱司却没有一丝松手的念头,反倒力道愈发强劲。 许凤自己也非常想知道为甚么当时替她解围的黄尚要说她姓「南宫」,陈桓问过,如今连邱大哥也对自己提出疑问。 「你知道么?我的部下告诉我,若兰王朝的新政权,听说也姓『南宫』……」邱司淡淡地说着,听的出极力想要隐瞒内心的动盪,却还是没有办法完全隐藏,声音夹杂些许颤音。 许凤听了面色骤变,倒抽了口气。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黄尚竟然对自己如此残忍,竟还用这样的方法欺骗她周围的人,让他们鄙视自己、唾弃自己,厌恶自己。 许凤忽然觉得脑子一片晕眩,要不是还有邱司在厢房里,她肯定就会直接昏了过去。 许凤清楚黄尚一直以来就把她当作一颗棋子,而她,却还如此甘之如飴的被他利用、被他蹧蹋。 只是现在居然还要把叛国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加诸在她身上,这实在…… 邱司当然视到许凤这般异常的反应,忽然露出了笑容,一抹让许凤痛彻心扉的微笑。 「看你的反应……凤,你该不会真的……」他低吟了一声,冰冷、却又痛苦的开口道,「是兰国的继位者罢?」 许凤凝视着只差一点就要完全崩溃的邱司半晌,忽然,美丽的唇角竟勾起如花般的笑靨。 红唇缓缓地、缓缓地吐出一句话:「是了,邱大哥,你想的没错,我是南宫凤,也是你口中所说的若兰王朝的继位者。」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是当对方亲口说出如此残酷的现实时仍旧带给邱司相当大的打击。 他用力咬着下唇,眸子却又静静地注视着许凤,试图想要从她脸上找着一丝她是在对他开玩笑的踪影。 可是很可惜,许凤迎着他的目光是如此真切,那眼神里,没有半句谎言。 许凤隐约觉得自己的肩头就要被邱司的手给拧成碎片。 「所以,你现在是要告诉我你不是刺客,而是间谍?不是要取陛下性命,而是要毁了整个契国?!」 邱司到最后的语句几乎是用吼的,他用力摇动许凤肩头,最后终于支撑不的松开双手,将许凤给狠狠推了开来。 「为甚么?你为甚么接二连三的在欺骗我?凤……」 「凤」字在邱司的唇口里转换成一声呜咽,他忍住快要崩溃的情绪,按住腰间的银色佩刀。 许凤要自己保持冷静,她轻轻咬了咬唇瓣,接着开口说道:「我不是间谍,邱大哥,虽然我有继位的资格,但是我并不想要。我不会伤害陈桓陛下!更不会让契国毁于一旦!」 邱司瞇起眼,盯着用着平板语气说着这样话语的许凤,可按在腰间的手并无收回。 「有哪个国家会被他们的继位者派出来作间谍的?邱大哥?」 「就是有例外!」邱司低吼一声,英俊的脸因绝望愤怒而扭曲。 他目光瞅着许凤,发颤的唇瓣缓缓开啟,「凤……你到底……到底还要再欺骗我几次?」 「不是!邱大哥!我从来没有……」「别靠近我!」 看着许凤举步想接近邱司,邱司登时抽出腰间佩刀直指许凤咽喉,刀身在月光的映照下,发出阴冷的光芒。 「他们早就找到人接下皇位,所以跟我没有关係。」许凤无视那把欲取她性命的佩刀,金眸十分专注地凝视立身在前手的邱司。 邱司没有回答,只是默默迎着许凤的视线。 「我们从以前开始就不曾欺骗过对方,邱大哥!你忘了么?」 许凤觉得自己现在嘴里每说一字,心头就再扎上一针。 因为她清楚她对邱司所说的话全都是谎言,全都是谎言。 捕捉到邱司眼底闪过的光芒,许凤深呼吸口气,冷静地走向邱司。 「……凤……」 她听到邱司复杂无比的嗓音在喊着她的名,她在心里头一直乞求邱司别再这样唤着她的名,这样唤着一个欺骗他的女人的名字。 「我说我喜欢你是真的,从以前到现在都是真的,所以……」 佩刀从手中邱司的掌中笔直坠落,他楞楞地看着前首的许凤,望着她泪眼微笑的美丽脸庞。 胸臆的痛楚一瞬间涌上心头,许凤咬着牙,将自己的身体靠上邱司的胸膛,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际。 她记得以前他们都这么做的,只是现在这样的拥抱,却都只是她不断不断在欺骗邱司的手段罢了。 待续_ 原来增加邱司戏份的代价就是被虐……呜喔(谁害的?) 第八章 骗局(5) 过了半晌,邱司的手回拥了她,封了她的唇,在她那充满罪孽的肌肤上落吻,宛若鲜血边溅满了她污秽的胴体。?许凤昂首低吟着,她在这个后宫里,最该与她交欢的那个男人至今都没有碰过她,反倒是其他人都在此... 「我早该告诉你,邱大哥……」许凤紧紧抱着裸着上身的邱司开口,语气仍旧哽咽。 「所以说,黄大人又想陷害你?从上次说告诉我你要暗杀陛下,还有这次的……南宫。」 许凤没有坑声,手指捲着邱司脑勺后的银白发丝。 由于两人相互拥抱,因此邱司也不能视得许凤此时此刻的那张脸,写了是甚么样的表情。 「黄大人在离开前有没有告诉你要你别协助熚国?正确来说,别协助董将军?」 她在邱司的耳边轻声呢喃道。 邱司先是一惊,将许凤松了怀抱,血眸直瞅着她扬声道,「你怎晓得?」 「想必也是要害你。」许凤浅笑,双手揽过邱司颈项,轻轻在他那张从以前看到现在都看不腻的唇瓣上轻轻落吻。 「黄大人就是要毁灭一个人,也会毁了他週遭的人。」 「懂么?」 「还有熚国。」许凤淡道,望着皱着眉,陷入思绪的邱司。 她站起身伸手取了衣物套上,便裸足往庭院外走了出去,留着邱司在里头思考这从一开始就是场骗局的现实。 今晚,陈桓该是不会来了,他还有那个美丽的妻子在寝宫等着他。 思着,她仰起首,满陈星斗映入她有些发肿的眼眶内,忽然好想痛哭一场。 其实说黄尚残酷得玩弄他人感情,自己又何尝不是? 她闭上双眼,将那讽刺般美丽的星空,紧紧锁入盈满泪水的眼帘之中。 * 寝宫内部,方位四角皆摆着消除疲劳的薰香,白烟繚绕,蒸腾在空气中仿似早晨薄雾,让人有种脱离世俗喧嚣之感。 坐在寝宫床沿的詹淼瞇着紫眼,静静地望着在她眼底下的懂。 「我真的劝你赶快回去,不要老是跑来寝宫找我!」 懂却只是微笑而不应答,双手仔细地替詹淼白皙如玉的脚板作按压。 「不是听说东南面的述国打进我国了么?父王没有要你回去支援?」 「你别担心,不关姊姊的事。」懂淡笑。 「甚么不用担心!我是熚国的公主……」「现在是契国的皇后娘娘了罢,那么就多担心契国,熚国的事就由我和勛帝来担心就好。」 詹淼瞪着懂,她很清楚知道懂方才说了「皇后娘娘」四字的语气和以往相当不同。 「宜儿,现在几时?」 「稟报娘娘,已是亥时。」在幃幕后的宜儿小声应道。 「已是亥时了,你就快点回去罢,不然等等陛下回来了……」 「已经几日没看到他来寝宫了,差得了这天么?」懂微笑,按压詹淼脚板的手劲大了起来。 「你……」 「开玩笑的,淼。」懂咯咯轻笑,手指轻轻捧着詹淼的脚板,抬起首面对望着他看的詹淼。 「结束了么?结束就走了罢。懂,其实这种事情要宜儿来做也行。」 詹淼倚着侧脸,目光投往懂的脸调侃一句。 只见懂苦笑摇了摇头,接下来他那好看的唇型所吐出的话语及动作,让詹淼胸口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涛。 「那么这样的动作,宜儿肯定是做不到了罢?」懂咯咯轻笑,接着将唇凑近詹淼细嫩的脚趾,夹杂温热的口液开始啃吻。 詹淼白皙的脸登时刷成一片火红,她惊讶的叫了一声,欲要把脚给抽回,却奈何不了懂抓着自己脚裸的力气。 「懂……」詹淼气若游丝的喊着,「你在做甚么,别……」 懂似乎没有听到詹淼的嗓音,亦或忽略,愈发逾举地吻上她的脚裸,吻上她那纤瘦的小腿肚。 舌尖的湿热触感和懂的呼吸席捲全身,使得詹淼不安的扭动躯体,红唇禁不住地发出淡淡的喘息声。 「……不要!懂!不要!!」 这次詹淼真的发出了确切的抗议声,懂这才终于止了动作,抬起微红的面颊对上发出些微喘息声的詹淼,露出无害的笑容。 「你看罢,这宜儿就做不到了不是么?」他轻声笑道。 「懂,你很奇怪,出去!出去!!」 詹淼红着脸将自己的脚从懂的双手抽离,接着像饱受惊讶的小动物般躲到床舖里的最深处。 懂露出苦笑,往被遮住视线的床那望了一眼后即刻反身,却正感觉到从寝宫入口处,陈桓正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他微微蹙额,立刻拱手一拜。 「喔,董将军,你在这。」陈桓盯着懂,眼神中没有带着任何情感,至少懂是这样感觉。 「是了,看过姊姊后就要离开。」 「嗯,夫人在里面?」 「是,她好像身体有些不适,还请陈桓陛下别太打扰她。」 「朕知道了。」陈桓开口,与懂擦身而过。 在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懂听到陈桓轻轻地在他耳边细语。 他心陡然露了拍,双眼一睁,回身一望,陈桓却已经坐上床沿,伸手牵起幃幕。 『拿捏好自己的分寸,董将军。』 * 「不是叫你走了你还来!」听到身后幃幕被人掀动的声响,詹淼抓紧裹在身上的被褥,语气十分不悦。 听到来者不但没有停下动作,甚至还攀上床舖,这让詹淼心头登时一颤,立刻转身想要把懂给赶下床去,结果出现在她眼前的人让她差点尖叫出声。 「嘘,别惊动护卫。」 陈桓的大掌摀住詹淼的唇口,只剩露出在外的紫眸写满讶异地瞪着陈桓。 待到詹淼心情稍为平缓,陈桓这才松开大掌,对着詹淼微笑开口,「是说在外头遇上董将军,而方才听夫人你的口气,似乎是被董将军给欺负了?」 一听到懂的名字让詹淼的脸刷的惨白,她轻咬唇瓣,眼神回避陈桓。 「说笑的,他啊是夫人的家人,当然……也是朕的。」陈桓边说边伸手抚过詹淼后颈,指间微轻的触感让詹淼不禁抖起身子。 正当陈桓要将脸凑过来时,詹淼的指间立刻堵在他的唇口上,「夫君……妾身有事相问。」 「甚么?」陈桓失笑,挑逗的眼神勾着詹淼,勾着她底心的魂魄。 又来了……詹淼在心底忖着,可是她都已经目击到令她死心的画面,因此她沉住气,低哑着嗓开口问道:「夫君,那个叫凤的女人果然待在后宫是罢?」 「是又如何?」薄唇勾起浅笑,陈桓凝视着詹淼应道。 原本思考着要如何逼问陈桓,结果詹淼却万万没想到陈桓这次竟然回答的如此乾脆。 詹淼的心登时被凿空,她看着神色自若的陈桓,半刻竟是甚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是您的女人么?」 「朕说过,朕的女人就只有你一个。」陈桓淡道,右手掬起躺在詹淼肩头上的发丝,他特意瞅了詹淼一眼,而后轻轻吻上那缕发丝。 詹淼不禁红了脸颊,可是神情却是一凛,低声道,「您明明就和她在后宫亲热,还说甚么骗小孩的话。」 「喔,夫人这话是吃醋了?」 「不、不对!」眼看陈桓的手就要触上自己,詹淼心急想避开而向后一退,却被速度更快的陈桓给紧紧抱入怀里。 詹淼惊了一声,唇口却在瞬间被陈桓给吻住,吻的极深,极狂热。 好不容易待到陈桓松了口,羞赧的詹淼还要提凤的事,却被陈桓接下来的话给硬生生吞回肚里。 「夫人不要以为,方才董将军对你做的事情,朕会没有看到。」 「唔……」 又被这人、又被这人给抓到把柄。 詹淼在心头后悔着,却无法反驳眼前的男人。 陈桓冰冷的目光瞅着詹淼脸上的表情,嘴角勾起冷漠的笑,可是他的内心却溢满了对詹淼的愧疚。 他知道她不能这样对待一个女子,可是只要凤在他身旁的一天,他好像就无法克制自己去伤害她。 他皱着眉头,伸手拉住詹淼手腕,蛮横地退下她的衣物,春色登时洩了满盈。 待续_ 不要打我,我就是爱写这种东西(被巴) 第九章 出兵(1) 清晨,万物仍在沉睡之中,却有一人立身于薄雾之中,淡薄的宛如幻影。?一隻巨鹰在顶上苍穹间盘旋,不时还发出凄厉的鸣叫声。 未戴发冠的懂站在邱将军府外围墙面,紫色的长发在微风轻抚下飘扬。 就连平时遮掩的布疋也失了踪影,那条触目惊心的疤痕就这么狠狠地刻在他睁开的双眸之上。 睁开眼的紫眸,是无法视物的黯淡色光。 他仰首,面向惨澹的天空的脸旁似乎在思考,眉头逐渐紧蹙。 过了莫约一炷香的时间,他倏地伸出右手手臂,在顶上盘旋的巨鹰鸣了一声,朝着他的手臂俯衝而下。 就在瞬间,从另外一头窜出的黑影快了巨鹰一步落上懂的肩头,并且威吓般地对巨鹰发出怪叫。 巨鹰琥珀色的眼闪过怒意,却被懂眼中的笑意给制止。巨鹰不服地啄了懂的脸颊,怪声怪叫的重新飞回他头顶上的天空。 懂无奈苦笑,手轻轻抚摸肩头上的黑鸽,黑鸽脚爪勾了勾懂的肩头,接着轻轻啄着他的手指。 「要吃东西么?」懂笑着,伸手取出该是那隻巨鹰的食物,因为在他顶头上盘旋的巨鹰在此时又发出了凄厉的抗议声。 黑鸽似乎完全不怕那隻体型比自己大且兇猛许多的同类,逕自吃着饵食。 而懂则是从牠的脚上取下信籤,而后在掌中摊了开来。 「是时候了么……」 懂低声呢喃着,手指在完全空白的信籤上细细抚摸着,到了最后一行,信籤登时被水渍染湿,进而溃烂、消失。 黑鸽在此刻已食完饵食,牠咬了咬懂的耳垂后,「咕嚕嚕」地叫着,展翅迅速离去。 「都照您的吩咐了,南宫大人。」 懂喃喃说道,便轻吹了口哨,在空中盘旋的巨鹰闻令,喜孜孜地朝着懂的肩头滑翔落下。 * 传令在廊上急急忙忙地奔跑着,还不停擦撞到正在端茶的女婢、正在做事的奴僕、以及要进朝的官员们,可是没有人对他粗言相向,因为他们都知道那名传令,是皇室御用的特别传令兵。 深紫大门被推啟,发出沉重的咿呀声,响遍整个殿堂。 守在门旁的护卫将手中长矛退到后首,各退后一步。 「陛下!」 传令兵奔向正殿,随即便是拱手一跪。 坐在堂上的陈桓举手开口道「起身」二字,传令也不拖泥带水地立刻从地板上立身。 「稟报陛下!今日丑时,发现熚国董将军率领其军队从落霞南门离开……」传令平板的嗓音却忽然在此停顿,让两侧的文武百官各各柄住气息。 传令嚥了口气,嗓子突然大了起来,「随行者,禁尉大将军邱司,以及五千名禁卫军。」 原本还有嘈杂人声的正殿瞬时间一片静默,没有人胆敢望向上殿的契帝。 因为他们知道,就算不看,他们早已从上殿那头接受到那股慑人般的可怕杀意。 过了半晌,传令见上头的陛下没有开口说话,便续道:「依据情报,他们应该会走山线离开,目的地该是熚国首都炙京。」 「他们没有对任何人稟报要离开的事情么?」坐在龙椅上的陈桓终于开了口,声音比以往更加低沉。 陈桓言下之意,便是倘若懂和邱司有向他人告知此行之事,就算不告诉身为皇帝的他,也能免去刑责。 眼见底下一片死寂,就连呼吸也不敢太过用力。 「没有么?」 「陛下。」忽然侧首旁走出一位文官,他拱起手,面向陈桓。 「甚么事?」陈桓淡道,语气没有任何感情。 「臣以为,会不会熚国董将军不想劳烦陛下您,因为那是他们国家的事……」 「那么邱将军呢?」 另一首站出一个满脸髭鬚的魁梧男人,看来就是武官打扮,他向陈桓拱过手,开口便道:「邱将军是契国的将领,为甚么会跟着熚军离去?末将以为,说不定熚国与我国联姻只是个幌子,其实……」 「放肆!」陈桓一掌打上案桌,底下官员立刻噤口不语。 「没有的事不要轻易杜撰。」 「可是陛下!既然如此也要知会一声才能离去,为甚么……」 「够了,够了。」陈桓皱着眉头,挥着手,语气甚是不耐。 「陛下。」 武官那首又有一人向前,是有着国字脸的中年大汉,他恭敬揖手,开口便是浑厚嗓音,「虽然他们并非要进攻我国而是回去救援,可是邱将军是我国的禁尉大将军。您也知道禁尉队是我国主要的兵力,最上位的邱将军和五千兵力都移出京师,这样万一他国来攻打我们,我们定无招架之力。」 听道这名武官说的话语,陈桓眉间的刻痕又多了一条。 他早就清楚这件事的后果,可是他却闭口不谈。 「朕清楚,这件事朕想还是等黄尚书回国在与他商议。」 一听到「黄尚书」这三字,底下人声便又沸腾,不过绝大部分都是发出小小声的欢呼,可见黄尚对契国而言,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好,你可以离开了。」陈桓对着传令兵开口,传令兵拱手应了声「是」后,便往外头退了出去。 待到传令离去,陈桓站起身,挥过衣袂,扬声言了「退朝」后,反身往身后的出口离去。 * 时间接近午时,白马出现在黄府墙旁,坐在上头的黑发男子注意到自家府前有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那头。 他的嘴角勾起了笑,扯了扯韁绳往大门挨近。 「您怎么会在这?陛下?」黄尚发出笑声,接着俐落翻身下马。 里头的僕人立刻出来将白马牵入府内,黄尚目光瞅着陈桓,只见陈桓仅是静静迎合他的目光,没有开口说任何一句话。 「好罢,看样子您应该不单纯是来迎接臣,您的表情看起来不像。」黄尚耸了耸肩,本欲开口却被陈桓的话给断了开来。 「尚,你……」 「喔?你居然只叫了名字?」 黄尚像是发现甚么有趣的事般发出笑声,不是那种听来刺耳的笑,而是那种打从心底的笑声。 「怎么?我不在的两週发生甚么事?进来谈罢。」看着陈桓面有难色的模样,黄尚笑着摇首,领着陈桓进入黄府。 「巍国的事,如何?」不等黄尚入席,坐在茶几前的陈桓立刻开口询问。 背对着他的黄尚在门口接过僕役送来刚泡好的茶水,走回入房,在陈桓对首坐了下来。 「我都亲自去了,你认为呢?」 「……」陈桓默默頷首,手接过黄尚递来的茶杯。 「好了,如果只是来问我与巍国结盟的事,是不需要你亲自来到府上罢?」黄尚喝了一口茶水,嘴角盈满笑意,开口道。 只见陈桓轻声叹了口气,目光注视着眼前的黄尚,忽然突兀地开口:「虽然只是二週,不过感觉很久没见到你了呢……」 「真没想到会从你的嘴中说出这种话,我该高兴么?」黄尚笑着,「不是有皇后娘娘陪你?嗯,还有凤,你的艺妓。」 听到这二人的名字,陈桓没有应话,只不过却能从他的脸上隐约读到他内心底的情绪。 待续_ 听说已经十万字了唷!真是太神奇了杰克(?) 第九章 出兵(2) 「好罢,不谈儿女私事。」?「熚国董将军和邱将军于两日前,领军离开我国前往熚国救援。」 「喔?」黄尚闻言,立刻歛起面孔,问道:「邱将军是怎么回事?是你下的令?」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会允许他,他是禁卫队长,禁卫军可以说是契国的命脉,他竟然这么轻易就……」 「就离开契国、离开你,对罢?」黄尚残酷地接下陈桓不想开口的话语,而且还是用那张美丽的脸、勾起的唇角。 「我早就警告过你了罢?」黄尚将手倚在茶几,身形向前倾,靠向陈桓。 「『有刺客要行刺你』,而且提示很清楚,是认识的人。」黄尚笑着,手指玩弄着耳盼旁垂落的黑发。 「你……」 黄尚看着陈桓原本就已经够苍白的脸更加惨白,失笑。 「或许呢,」黄尚停止手中动作,将双手交叠倚在下頷,「为甚么邱将军以前从来不想取那个姓董的首级?为甚么现在又拋下国家和董将军回去熚国?然后,是你在苍冥山上亲眼所见,虽然不是刺客,却还想要你的命。」 「那时候不只他,还有……」陈桓开口,语调却明显小了极多。 「呵,你是要说凤么?」黄尚咯咯笑着,手指伸了过去,探过面色发白的陈桓面颊,指间的触感让陈桓蹙额。 「她是诱饵呢。」 「甚么?」陈桓瞪着黄尚,眼神里写满不敢置信。 「为了揭发邱将军欲要背叛我国、背叛你的事实。唉,你该不会真以为凤会要了你的命?她可是我……以前的人,因为她现在是你的了。」 目光瞅着默默不语的陈桓,黄尚又续道,「如果她真和邱司一伙,不就代表我这个主人也同流合污了么?那么我大可直接领着巍军与兰军联盟攻下契国便可。」 「我当然不会怀疑你。」陈桓瞪了黄尚一眼,「只是凤……」 「由我担保她没问题,绝对不会要了你的命,就像我一样。」 黄尚淡淡说着,语气里没有笑意,却也没有其他情绪,就只是平淡的说着这样的话语。 「况且她很喜欢你,不是么?」 「你在她心中是最重要的,我对她而言,什么也不是。」说着陈桓烦躁的摆摆手,「好了,不管这事,那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就放任这件事不管罢?」 「这个……」黄尚的手指敲着茶几,沉思片刻。 「还是先观察一下罢。」最后开口说话的并非黄尚,而是将茶水一饮而尽的陈桓。 黄尚挑了挑眉毛,惑了一声。 「既然和熚还是同盟关係,就不能随便对他们出兵,况且或许之中有些误会。」 「还真的天大的误会呢。」黄尚冷笑。 「现在我们首要要解决的问题还是若兰军,你有问过汶帝甚么时候有办法出兵么?」 黄尚微微侧首,几秒后他立刻微笑答道。 「其实你想要他们甚么时候到,他们都有办法。」 在陈桓还没开口询问前,黄尚便回答他的疑问。 如果你见识过他们的速度,你就会清楚我说的话是甚么意思了。 「我瞭解了,目前还是暂且观望,如果熚国勛帝要求我们支援,那么到时候再视情况而定。」 「是了,便是如此。」黄尚微笑頷首,应和陈桓。 陈桓叹了口气,接着站起身,目光望着底下的黄尚开口,「尚,你才刚回国,舟车劳顿肯定累坏了,我不吵你,要回宫去了。」 说着陈桓反身,朝着房门口前进。 正当他要踏出门槛时,身后的话语让他驻足了脚步。 「你可别太压抑你的情绪,我知道被人背叛的感觉很难受。」黄尚喝了口茶,轻声道。 「……我知道。」陈桓眼角覷了笑脸盈盈的黄尚,而后举袖离去。 「你知道,呵,那就好。」黄尚放下茶杯,露出阴冷的微笑。 「好了,你可以出来了。」黄尚手指轻轻叩了扣茶几,一道人影立刻从顶上落至黄尚眼前。 「黄大人,欢迎您回来!」虽然语气平板,可是却难掩其中的情绪。 许凤此刻并未着刺客装,而是普通随处可见的男子衣物,让她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长相清秀的美少年。 「抱歉,晚了一天才回来。」 黄尚举手向前触上许凤面颊,许凤的脸立刻抽了一下。 「黄大人……」 「你好像又瘦了?嗯?」仔细摸过许凤的脸颊,黄尚问着,而许凤没有说甚么,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是因为欺骗邱司而產生的愧疚心里?还是对陈桓的异样情感而使得自己焦躁不已呢?」 黄尚浅笑,说的话语却都说中许凤心里头的针刺,她抽了口气,向后退了些许。 许凤的反应黄尚全部看在眼底,只见他微笑而不语,黑眸示意许凤向前靠近。 许凤小心翼翼得挨近黄尚,这么久──虽然只是二週,没有见到黄尚,让她的底心激起剧烈的波涛。 正当黄尚要吻上许凤时,红唇忽啟,开口便是一句:「为甚么那时候要说我姓『南宫』?」 黄尚的动作停了下来,黑眸静静地望着金眸数秒。 数秒过后,黄尚竟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黄大人?」 「你不也掩饰的很好么?演技绝佳的戏子,我的凤……」 听到黄尚第一次说这种佔有慾极强的话语,而且,竟还只叫了她的名。 登时许凤的内心狂跳不已,脸颊比方才还更加燥热。 「邱大……邱司告……告诉我,」忍受着黄尚手指的爱抚,许凤挣扎般开口,「若兰王朝的新政权,听说也是姓『南宫』……为甚么你会想要用『南宫』这个姓?」 「……我高兴。好了,这次你做的很好,奖励就从现在开始。」 黄尚淡道,冰冷的唇瓣随即吻上许凤,而后许凤再也没有任何馀力去思考这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 自从破了熚国边境后,述帝吴云以及其军队陆续攻下熚国境内数座城池。 现在述军正在刚打下来的临风城驻营,此时正是晚膳时刻,城内传来阵阵扑鼻的饭菜香,与城外那令人皱眉的血腥味成讽刺般的对比。 吴云独自一人手持千烈立身于城墙之上,目光瞭望眼前的景象。 成堆的尸体堆叠而成的小山、烟硝的馀烬、破碎的战旗,还有藉由晚风传来的亲人们的哀号声不绝于耳。 吴云皱着眉头,忽然通往城墙上的楼梯传来声响。 他警戒地抓紧千烈,目光望向通口处。 不过下一秒,他吁了口气,将视线拉低,望着白虎牙云露出苦笑。 「喔?」正当吴云低下身要抚摸牙云时,赫然发现牠的背后竟有一隻雪白色的鸽子,正在发出「咕嚕嚕」叫声,也就是这突然的叫声使他发现了这隻鸽子的存在。 「来了么?」吴云呢喃,拍手示意白鸽飞往自己肩头,白鸽张着翅膀,立刻顺从地飞上吴云肩头。 他伸手取下白鸽脚上的信笺,眼神并往四周查看是否有人在监视。 而后他打开纸条,望着上头熟悉到不行的字跡。 快速阅读完毕后,他将纸片塞入掌心,再次摊手时,那只信笺已经消失在他的掌心之中。 吴云眉头微蹙,再次靠上被战火燻黑的城墙,抬起头望着月亮高掛的夜空。 「陈桓……」他闭上眼,低吟着在过去的夜里不断忆起的名。 * 站在城角一隅,带着面具的南宫戮抱着胳膊,冷漠地望着眼前的惨况,成堆的尸首、一摊摊污秽的鲜血、破损的兵器,仅剩半面的旗帜在虚空下孤独的飘扬着,上头被鲜血染污的「熚」字看来更加悽凉。 登时,有两个小小的人影从一旁跑过,原本南宫戮欲要出手杀了这两个身影,却又陡然止了动作。 一个小男孩拉着另一个小女孩从他眼前跑过,接着跑到城墙另外一头,似乎在躲着甚么。 南宫戮心理猜想,是在躲述军么?真是可笑,都已经攻入城就表示不会伤害百姓,小孩子的心理就是这么愚蠢。 男孩与女孩的身影倒映在南宫戮的黑眸之中,不晓得怎么的,他竟然想起几前,他在城角下看到那两人的身影。 那是十岁的邱司、和九岁的许凤娇小且虚弱的身影。 待续_ 喔可怜的邱司(被巴)总之剧情越来越接近核心了(才怪) 第九章 出兵(3) 『尚哥。』?难得从影中现身的南宫戮拱手出现在南宫尚面前,和南宫戮有着相同样貌的南宫尚侧过身,黑眸夹杂讶异和困惑盯着他。. 『戮,你怎么……』 『抱歉我破坏了我跟你的约定,』南宫戮纳纳地说着,眼底里尽是苦涩,不过他很快甩了甩着头,续道,『哥哥,我方才在……在城角下看到两个孩子。』 『喔?』南宫尚挑了一边眉毛,年方十七的南宫尚,秀气的脸看来却似歷经许多沧桑。 『你杀了他们?』 南宫戮愣了几秒后摇首,『本来,是想杀了他们,可是……』 『可是甚么?』南宫尚望着南宫戮,问道。 南宫戮犹豫半晌,而后开口道:『不晓得为甚么,下不了手。』 听到南宫戮说的这话,南宫尚的嘴角不禁勾起讽刺的笑,『杀人无数的你,竟然会动了妇人之仁?』 『不、不是这样!我也不清楚,那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女孩……』 南宫尚目光瞅的那张与自己相同的脸露出相当困扰的表情,他苦笑,向前伸手拍尚他的肩头。 『哥哥可以收留他们么?我……』 『我知道了,现在带我去找那两个可怜的孩子们罢。』 南宫戮将脸从两手之间抬起,面色略显苍白。 当初为何要兄长收留那两个孩子的原因,他真的无法理解。 不过现在的他,早清楚自己当时要求兄长收留他们的原因。 在若兰王朝统治大陆期间,他只是一个影子,而且是他自愿成为南宫尚的影子。只要南宫尚存在于这世上的一天,就没有「南宫戮」。 如今若兰王朝毁灭,他终于能以「南宫戮」的身分出现,只是他的兄长却开始进行一连串的报復行动,让他终究还是只能活在尚的阴影之下。 可是南宫戮却也甘之如飴,因为他知道兄长会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他们兄弟俩讨回公道。 南宫戮撇了撇嘴,起身瞬间,在月夜下隐去了踪影。 * 星夜,圆月。 静寂的后宫登时传出琴音。 烛火映照在许凤面容上,白皙的脸透得一点微润。 陈桓和以往一样坐在茶几旁,静静地聆听许凤的琴音。 手指尖不断拨着琴弦,金眸微掩,絳唇张啟: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綺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嬋娟。」 「怎么唱了这首……」陈桓倚着侧边脸颊,另手拿起酒觴啜饮温酒。 许凤抬起脸注视着陈桓,浅笑没有回话。 陈桓眼神示意许凤过来茶几这头,并且替她斟了一小杯酒,递上前。 许凤伸手接过,坐下身子并且轻轻说了声谢谢。 外头传来秋蝉扰人的叫声,让房里气氛更加凝滞。 「……凤,黄尚回来,你应该很高兴罢?」陈桓放下酒觴,淡道。 许凤眼角馀光偷偷瞄着陈桓,没有回答,也没有点头或摇头。 「朕要回寝宫了。」 陈桓再饮一口便站起身,只见许凤突然跟着站起,撞上茶几发出嘈杂声声响,一双手竟要朝陈桓衣袂探去。 「?」陈桓不解地望着许凤,被陈桓视线一凝,许凤的手登时僵在半空中,甚为窘迫。 「怎么?」陈桓说着,大掌立刻握起许凤的手。 掌心温热的触感让许凤的手微微抽动,她不敢将视线对上陈桓,只能垂首,让额间垂落的发丝遮蔽她大半脸庞。 「你怎么?不舒服?」说着陈桓压低身子,让自己的视线能够与许凤齐平。 「……陛下……」许凤抬首,金眸对上蓝眸的瞬间让她抽了口气,她听到陈桓又在小声的纠正她「不是陛下,是陈桓」。 他不满地皱着眉头,接着将自己的额头贴上许凤,惊得许凤立刻伸手推向陈桓胸膛。 这一推,竟使毫无防备的陈桓往后一倒,后脑杓更是撞上茶几,上头温酒溅上发丝,也溅上他那身雪白的便装。 登时间,整个厢房瀰漫着浓郁的酒香,着实令人沉醉。 「抱歉!你没事罢?」许凤匆忙跑上前,用手搀扶。 她完全没有料到陈桓竟会如此无防备的面对自己,她只不过是伸手轻推,没想到却让他撞成这副德性。 陈桓瞇起眼,望着许凤的模样好似发楞。 许凤目光瞅向陈桓,不禁回想起上次在里边床铺时她偷偷吻他的事情,双颊立刻从苍白刷成火红。 「黄尚回来后……」陈桓伸手抚上许凤发烫的脸颊,露出淡笑,「你好像一直在避着我。」 「怎敢……」许凤所幸闭起眼,不去看陈桓那双深邃的眼眸。 她会刻意避开陈桓,主要还是因为不想伤害他。 因为她知道她注定会取他的性命,所以要在彼此產生浓厚的感情前先行斩断,免得到时后下不了手,坏了黄尚的好事。 耳盼里,尽是陈桓有些沉重的呼吸声,而他的发及他的身又都被酒给溅湿,更有股难以言喻的诱惑。 许凤禁不住地睁开眼,赫然发现陈桓睁着迷茫的眼,直直瞅着自己。 「陈……」 捧着她脸颊的手如今已扣住她的后脑,陈桓闔上眼,欲要吻向许凤。 「陈桓,你醉了。」葱指抵住陈桓微湿的唇口,这一触,让许凤的心跳的更加飞快。 「嗯。」陈桓頷首,却又使力将许凤的脸朝自己的方向按了过来,许凤惊呼一声,可是却已不及。 陈桓的唇吻上许凤,许凤睁着金眸,而陈桓却仍然闭着眼,模样好似沉醉。 许凤的双手试探性地推了推他的胸膛,知晓自己被陈桓扣的死紧,一点逃脱的空隙也没有。 就在许凤脑子一片混乱的同时,陈桓已经松了吻。可放过她的唇,他转而往她白皙的玉颈吻了上去。 「做甚么!陈桓!你……你醉了!唔……」越是挣扎,陈桓就抱的许凤越紧。 他的身形将相对纤瘦的许凤给压倒在地,手开始拨开她的衣物,紫发上头凝出的酒珠,落上许凤被他拨开衣物的胸口处,温热的触感让她发出细碎呻吟。 「……住手……陈……」 几乎有一半的胴体映入陈桓眼帘,许凤忍不住发出了呼喊,却万万没想到这嗓音在此刻听来,却是销魂的娇嗔。 她咬紧下唇,忽然脑海闪过想法,立刻大叫了一声「陛下!」 「……要纠正你几遍?」 陈桓的动作果然停了下来,许凤见机不可失,赶紧使力想要挣脱陈桓,可陈桓却是像铁链般紧紧锁着许凤,让她愈发动弹不得。 金眸焦急地望向陈桓,一看到陈桓那双眼根本没有醉倒般的迷茫,深蓝色的眼发出美丽的流光。 待续_ 第九章 出兵(4) 「你……」?「捉弄你罢了。」陈桓似乎相当满意许凤此刻脸上惊惶失措的模样,他松了手,让许凤重获自由。 「你到底在做什么?你这样……」一得到松绑的许凤立刻退开,怒气冲冲地说道。谁知目光落上陈桓,看到他那身凌乱的模样,和自己现在的模样差不了多少,又让她支吾起来。 「因为你看起来没甚么精神。……黄尚欺负你么?」 「……没有。」许凤别开视线,目光移往锁窗下的金凤琴。 「生气了?」陈桓的嗓音从她身后幽幽传来,伴随着那股使人沉醉的酒香。 「抱歉。」陈桓淡道。 许凤还以为陈桓又要从身后抱住自己,立刻反身防备,只见陈桓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冷峻的脸上写着歉意。 看着这样的陈桓,令许凤无法直视他,一方面是因为愧疚的心理、一方面是因为不想与他再有任何多一步的进展。 她真的不想伤害他、伤害陈桓。 「嗯……时候不早,这次我是真的要回寝宫,抱歉方才让你受到惊吓。」陈桓唇角勾起无奈的笑,经过许凤身边时,许凤却又伸出手拦住陈桓。 「怎么?」 「你……这副模样很是狼狈,要不……」 「这里没有替换衣物罢?」陈桓苦笑,「不过谢谢你的提醒,我想我绕去黄尚那拿件衣物来替换。」 许凤没有应答,只是頷首。 目光看着许凤,陈桓登时露出浅笑,「拿他的衣物,你会不高兴么?」 「说这甚么话……」许凤沉着嗓,语气里隐约夹杂着颤音,「我跟黄大人根本甚么……也没有,从来没有。」 许凤的一举一动陈桓都视在眼里,脸色登时变了又变。 可陈桓甚么也没说,也没有做任何表示,只是静静地拨开许凤阻挡的手,离开厢房。 * 夕阳横躺在西首天际,云层被层层渲染的如火烧般的艳红。 空旷的场子里,陈桓穿着轻便,手握着湛军在场内随性舞着。 剑舞,他唯一看过的剑舞,便是那个女人舞给自己看的。 一点横掠、斜劈,而后剑尖一挑,顺着剑势腾空跃起,凌空对着虚空便是使了数十招流光剑法。 自从黄尚回国后,待在后宫的凤只能用四字来形容,那便是「魂不守舍」。 虽然陈桓心里早清楚,可是当事实真正发生时,他却又像孩子般彆扭又倔强地逃避。 陈桓在落地时只轻轻点地,而后足尖掠着场子一圈,衣袂盈满狂风,发出猎猎声响。 忆及前日在后宫与许凤的对话互动,想到她最后用那样的表情说的那种话,让陈桓的心不禁纠结成一团。 他清楚许凤的心只容的了黄尚,可黄尚的心里却从来没有她,而且黄尚还极力想要许凤接受陈桓他自己。 唉,罢了,罢了。甚么爱甚么情,都别再想了。 深蓝色眼眸瞪视着手中发出紫蓝斗气的湛军,逼着自己别再想那女人。 陈桓吐了口气,而后腾空翻身,剑尖扫过一旁树上摇摇欲坠的枯叶,正巧被湛军击中、亦或被剑气击中的枯叶脱离树枝,登时黄叶落了满地。 「……」 湛军无声入鞘,陈桓瞇起眼,目光投往树后。 半晌,薄唇轻轻勾起了笑,有些无奈的笑。 「别躲了,你藏不住你的气息。」 陈桓边说边往树后前去,只见一脸羞愧的詹淼温温吞吞地从树干后现出。 一个抬首,紫眸便立刻对上陈桓,害她急忙又撇开了视线。 陈桓静静注视着詹淼,忽然间底心的罪恶感让他蹙起眉头。 他拉近与詹淼的距离,双手朝着詹淼探了过去,可詹淼却是摇手,倒退一步。 「夫人?」 「妾身……妾身罪该万死!」詹淼突然崩溃般的惨叫,双腿一软,竟是跪倒在地。 陈桓一脸错愕,立刻向前伸手搀扶,却被詹淼给拍了开来。 「夫人?」 「妾身……妾身不知道懂……懂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原来是指董将军私下回国的事么?陈桓看着詹淼思忖。 大掌拍上她的肩头,「没甚么要紧,何况董将军没有要害我国的意思,夫人就别太自责。」 「他甚至没跟妾身提起,妾身……」 「夫人心疼么?」陈桓目光盯着詹淼,被陈桓这样一抹略为恐怖的视线覷着,使得詹淼抽了口气。 「妾身……」 看着詹淼的模样,不晓得为何,又让陈桓想起了凤。 「没关係,真的,没事。」 陈桓柔声呢喃,说着便将垂着肩头的詹淼给紧紧抱入怀中。 詹淼咬紧下唇,双手同样回抱着陈桓。 紫眸望着远方即将沉入山峦线的火红夕阳,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懂时,懂作弄自己后所露出的笑容。 在夕阳底下相拥的两人,心里思念着的,却早就不是怀里的人、亦或是,从来都没有过。 美丽同讽刺的银月,从东方冉冉而升,照上在大树底下拥吻的帝后二人。 * 大殿上,坐在龙倚上的陈桓显得精神有些萎靡,他倚着侧脸,望着底下窃窃私语的文武百官。 忽然门外传来喊叫声,叫的正是「黄尚书大人到」这几字。 登时底下文武百官一片肃静,在龙倚上的陈桓同时松开倚在脸颊上的手,歛起面容望着敞开的门口,眼神如炬。 只见穿着儒服的黑发男子从外头踏着轻快的步伐进入殿堂,而后还跟着一位陌生女子。 女子银灰色及间的发丝像风般飘逸着,隐约散发出如同寒冬般冷冽的气息。 二人一进入殿中央,立刻双双拱手跪拜。 「黄尚见过陛下。」 「司空汶见过陈桓陛下。」 「司空汶?不就是巍国的女帝么?」 「没想到真的来到我们国家了!」 「真不愧是黄尚书,真有办法!」 文武百官在底下嚼着舌根,然殿中央的两人听了陈桓的指示起身,脸上表情不因周围人们细语而有变化。 「巍军的速度的确很快。」陈桓微笑着面向司空汶,司空汶回以笑容。 「谢谢契帝夸奖。」 黄尚朝着司空汶微笑点头示意,接着向前一步,开口道,「陛下,根据这几日来大陆情势演变,虣国不敌兰军而成为若兰王朝版图的一部分。苑国从一开始就就是若兰的附属国这自不用提,而在苑国下方的桑国原属中立,可是北方虣国一被若兰拿下,桑国的处境变岌岌可危,就在上週不得不同意与兰国结为同盟。」 听到此,在场的官员们无不流了一身冷汗,就连最上堂的陈桓也是眉头紧蹙,双唇紧抿。 黄尚续道:「再加上前几日收到熚国勛帝的求援信,我们对于若兰、以及其同盟国不得不发动战争。」 「大陆上以若兰为首的国家有兰、苑、桑、已灭国的虣,及东南面的述国。」司空汶接下黄尚的话语,面色冷凛,「而我国与契熚则属盟国,虽然结盟的国家少,可是论版图并不会输给他们太多,论兵力、或者其他种种要件,我们是有胜算的。」 「嗯……」陈桓闭起眼,沉吟了一声。 底下的官员们没有人作声,只得静待陈桓的结论。 过了莫约一炷香的时间,陈桓轻轻頷首。 骤然陈桓站起身子,浑厚低哑的嗓音扬声,「几十年前,就是因为若兰王朝的腐败才会招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而如今大陆又将陷入若兰之手,为了不让歷史悲剧再次重演,因此我们要必须起身对抗若兰政权!」 「朕会亲自领兵出战。」 陈桓说着便拔出腰间宝剑,顿时间整座殿堂盈满紫蓝色的冷傲剑气,宣告正式与若兰宣战。 看着站在最前首握着湛军的契帝,底下立刻发出一声又一声的狂吼,吶喊声绵延至宫外数十里,连守在落霞城门上的卫兵都能清楚听到那般愤慨激昂的怒吼声。 待续_ 第九章 出兵(5) 黑鸽落上坐在河边的面具男子肩上,南宫戮放下正在食用的军用食粮,摸了摸鸽子的头颅,接着将信笺从牠脚上给取下。?「哥哥……」南宫戮沉吟一声,看着信笺上那属于黄尚的字跡 『陈桓会亲自领兵前来协助熚国,当然我是会跟去,下次来信时不要责怪我为甚么不留在契国等着夺权。你就把握机会杀掉他,如果你有那个能耐。』 南宫戮轻轻咋舌,继续向下望去。 『还有,当你遇到我的时候,就表示我会正式接管若兰,然后……』 然后凤,就是你的。 * 难得穿上甲胄的黄尚走到北城门口,只见两道熟悉的身影对着自己拱手作揖,他便也回了一揖。 「气候上来说,能习惯么?」黄尚对着汶帝及慕蓉凯音笑了笑。 「还可以。」汶帝轻轻頷首,而在旁的慕蓉凯音则是冷冷着说「与你无关」。 此时黄尚注意到了慕蓉凯音后首不远处,有两个身影正在对这投注视线。黑眸微拧,发现那两人颈子上的那条突兀般的黄色围巾。 「看样子大哥哥还记得我们。」 「又见面了呢。」 黄尚清楚听到熟悉的嗓音从耳畔传来,下一秒,那两人的身影同旋风般出现在自己眼帘。 可印象中那两人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少女,怎么现在站在面前的却是穿着盔甲的青年。 「吓到了?」汶帝在旁边注意着黄尚的表情,微笑道。 而慕蓉凯音则是别过脸,显然是一点都不想与黄尚有任何交集。 黄尚目光流转于眼前这两人之间数秒,他便咯咯地笑了出来。 「大哥哥?」右首男子问,似乎对黄尚的反应有些困惑。 「你们……也该改称呼了罢,都是做将军的人。」黄尚手抵下唇,富有兴味地瞧着两人瞧。 「我早知道那时汶帝派来服侍我的人肯定是来监视我的,只是没想到……嗯,是慕蓉大将军的部下。」黄尚摇首,又是一阵阵的笑声。 幕蓉凯音挑了挑剑眉,飞快覷了黄尚一眼。 「好了,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两个的名字么?」 右首男子先向前揖拜,道了名叫柳少卿;接着是左首女子向前拱手,报上名沧灩。 「不过我是没想过你们竟然还可以改变年龄和嗓音,看样子真的不该低估你们的,汶帝。」 黄尚边说边转向汶帝,只见汶帝红唇勾起代替回应。 「呵呵,既然如此,柳将军和沧将军,看样子我们想要一起玩的梦想是永远不可能实现了呢。」 「抱歉,黄大人,我们并非有意隐瞒……」沧灩低声开口,语气有些愧疚。 「我不是这个意思。」黄尚对着沧灩点头笑道,接着他返身,仰首望向城墙面。 城墙上头,已经竖上一张紫蓝色的大旗,写着「契」字的大旗。 「那么是……」柳少卿问道。 「要战争了,可不是么?」黄尚语闭,几乎同一时间,城墙顶上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响,划破灰色调的天际。 「那么,依照原先的指示,瞭解么?」 黄尚侧首视线扫过在场四人,捕捉到每个人脸上应允的神情后,黄尚便向上一跃,接着失去了踪影,只在他们眼眶中留下淡淡黑色的诡艷残影。 「其实他的速度,巍国人根本无法可比……」慕容凯音抱起胳膊,低声自语。 汶帝忧心地瞅了自家夫君一眼,左手衣袂一翻,立刻翻出一张绕着白光的七弦琴。 白皙右指轻挑,乐音一起,剎那间,四人身后顿时出现千万军旅,一张银白色绣有「巍」字的旗帜,在空气中猎猎作响。 汶帝对着慕容凯音微微頷首,慕容凯音于是反过身,取出铁笛高举于空。 他在体内运着气,下秒,低哑浑厚的嗓音高喊出声,掩过城墙上那巨大的战鼓声。 「巍军出兵!」 「契军出兵!」 而在此同时,另扇城门也在同时间发出了高喊,而这人正是坐在马上的契帝陈桓。 他手里高举着湛军,剑尖直指熚国方向,接着驾骑帅军衝出城门。 不晓得何时现身的在侧首的黄尚视着如蜂般涌出的军队莞尔一笑,他轻轻扯了扯韁绳,底下的白马似乎知晓战事将近,登时间发出不安的嘶鸣声。 他伸手一挥,纤细的黑影立刻落至他旁侧。 「要好好跟着,知道么?」 金眸眼底闪烁着忧伤的光芒。 半秒后,她頷首,纵身一跃、无踪。 * 自从虣国被若兰攻破京城,土地立刻被兰国给併吞,军队同样编入兰军。兰军有了虣军的兵力后更加壮大,因此下令分别拆成两支军队,一支往契国攻进,另一支便直指熚国。 述帝吴云的军队锐不可挡,至今已经攻到熚国首都炙京城外数里处的小城。 此刻吴云正坐在城里的官府内,思忖着下步该如何取下炙京。 「勛帝……」注视着眼前的军事图,吴云的口中淡淡吐出这两字。 这个名叫詹勛的男人,在几年前差点要了自己性命。 碧蓝色的眼陡然闪过冷光,他瞬间从位上跃起,后空一翻,眼底往原本位上望去。 只见带着面具黑衣男子如鬼魅般现身在在军事图旁,他伸手取下面具,对着落在中央的吴云露出冰冷的微笑。 「做甚么?」 「测试一下你的反应神经而已。」南宫戮说了又是一笑,握有面具的手摆了摆,而后走向站在中间的吴云。 外头月光从敞开的门口透了进来,将两人的影子在地板上拉的沉长。 「您还有别的事么?」隐约发觉南宫戮身上有异样的气息,使吴云绷起神经。 「有。」 南宫戮说着,伸手轻轻向上一探。瞬间有隻巨鹰从门口处飞了进来,落上南宫戮如女人般纤细的手指上头。 吴云瞇起眼,瞪着那隻突如其来的老鹰,「您该不会要告诉我,这次要送我这隻老鹰?」 听到吴云惑声问着,南宫戮忍不俊发出咯咯笑声,让吴云有些不满的皱起眉头。 等到南宫戮止住笑声,已经换上一张比大笑还恐怖的微笑面孔。 「不是要你收了这隻老鹰,它可是有主人的。」 见那隻巨鹰琥珀色的眼瞪视着吴云,吴云也仅是耸了耸肩,不表示任何意见。 「有甚么事您请快讲,再过几个时辰就要攻入炙……」 「用不着费心。」 「……甚么?!」 只见吴云直直瞪着南宫戮,眼里尽是疑惑。 南宫戮轻腻的抚摸着鹰鸟的羽毛,接着唇角勾起了冷然的笑。 「熚国本来就是若兰的盟国。」 吴云愣愣地望向笑着说出这般话语的南宫戮,迟迟没有回过神。 「之所以要你攻打熚国只是个幌子。」南宫戮笑着,音调轻如歌唱,「就是要引陈桓出兵,你知道么?就连那场政治联姻,幕后的策划者就是我呢。」 「您……南宫……」 「你早就知道自己是颗棋子了罢?没有利用完就扔下你就该庆幸了。」 南宫戮肩上的巨鹰在此刻发出乖戾的叫声,衬着南宫戮此刻笑得诡异、笑得猖狂的脸。 吴云沉着脸,默默地瞪视着南宫戮。 「我这也是在替你节省所剩不多的兵力。」南宫戮向前一步,与吴云侧身而过时搭上吴云的肩头。 「明日夕阳西下就领军到炙京西城门口,会有人替你们开门。」 薄唇勾着笑意靠上吴云耳畔,夹杂冰冷的呼吸吐在他的耳朵上。 吴云反身想要追问,却只能扑得黑衣的衣角,人早已消失在大厅之中。 他歛了歛有些疲态的面孔,手轻轻抵着额头。 接着,他对着眼底下的空气,像是在自言自语般的开口:「陈桓,被你料中了呢。」 待续_ 第十章 背叛(1) 吴云手持千烈从官府走了出去,月夜下,即将入冬的风吹来更加寒冷。吴云抖了抖身子,皱着眉想着待会要怎么告诉他的亲信有关熚国之事。与陈桓通信之事,述国方面就只有身为帝王的他知道,就连炼姬和大将军凌諼都被矇在... 「嗯……」 吴云手抵下頷,甫要转过街角,迎面比他还要高大的黑影立刻朝着他的身体扑了过来。 吴云一愣,甚么话也来不及说就被牙云整个扑倒在地,动弹不得。 「……喂!你干麻……」 吴云挣扎的想挣脱牙云的虎掌,可他越是挣扎,就被牙云压的更紧,本来整齐绑在脑后的褐发也被弄得散了开来。 两道影子出现在吴云勉强睁眼的视线范围之内,他赶紧伸出手喊了救命。 「笨。」炼姬那张冷艷的脸出现在吴云面前,她蹲子身子,伸出手冷冷地戳着吴云的脸颊,摆明见死不救。 「夫人没看到我……要窒息了么?諼、諼哥!快点把牙云给拖走!」 站在炼姬旁边的凌諼温和的笑了又笑,张口对着炼姬问道:「夫人觉得呢?」 「你问她做甚么,问她我就没命……」 被牙云的兽毛弄的快发疯的吴云发出一声惨叫,伸出手渴望着这两人之一出手相救。 「唉。」 炼姬摇首,站起身来把纤细的手伸去,使力将吴云从牙云的魔掌里救了出来。 凌諼抱着胳膊,看着吴云和炼姬两人发出豪迈的大笑声。 「牙云!你没事扑倒我做甚么?」吴云一挣脱牙云,立刻伸手对着牠指了过去,「没看到我在想事情么?没空陪你玩!」 牙云兽眼瞅着吴云半晌,低声嘶吼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反过身往一旁巷弄缓步离去。 牙云这般举动看在吴云心里莫名奇妙,一旁炼姬又是摇头摇头轻叹,凌諼则是从头到尾无法止笑意。 吴云在心里思忖着,下次遇到南宫戮,一定要好好念他送的这虎是甚么德行。 「好了不管牠了,我正好要找你们。」吴云歛起面容,对着炼姬和凌諼开口。 二人都注意到吴云的脸色严肃异常,也收敛起脸孔。 「我知道有个地方,别人绝对不会发现。」 炼姬絳唇开啟,目光扫过吴云和凌諼。 「就听夫人的罢。」吴云頷首,碧蓝色的眼微微闪烁着光芒。 * 三人在草比人高处跑了一段不算长的时间。 突然间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碧绿色的湖泊映入三人眼帘。 奔在三人中央的吴云不禁发出一声讚叹,在停下身形的同时对着右首的炼姬开口询问道:「夫人怎么会发现有这种地方?」 「嗯……」她瞇着酒红色的眼,顿了几秒后,说了是秘密这让吴云哭笑不得的回答。 「感觉起来宛入仙人之境呢。」 凌諼视线朝着湖泊底望了过去,碧绿色的湖面腾着像热气蒸腾般的薄雾,而高掛在上头的下弦月则烙印在这片湖的中心。随着晚风抚过湖面,将弦月给扰了一片又一片的涟漪。 「其实我要告诉你们的事情只有一件,谈这事却跑来这样一个地方,感觉有点玷污了呢。」吴云望着湖面,叹口道。 一旁凌諼闻言后淡淡一笑,大掌拍落吴云肩头,「就算不谈事情,夫人也会带您来这里的。」 「呃?」吴云一征,将目光投向抱着胳膊的炼姬,炼姬的目光很乾脆的对上吴云,无表情的美艷面容在此刻染上淡淡的红晕。 「用不着你多嘴。」她将视线移往凌諼,小声埋怨。 凌諼哈哈笑着,不过笑声很快便止了歇,他再次拍了拍吴云肩头,不过这次可不能像方才那样还能嘻笑谈话。 吴云頷首,三人便围圆而坐。 吴云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开口道:「首先我必须要向你们二位道歉,因为这件事我不曾和你们提及过,不过如今整个局势已经走到这般地步,是该告诉你们的时候了。」 吴云将视线投上凌諼,凌諼叹了口气,搥了搥胸口,「我们一起努力有多久了,想必陛下也有您的苦衷,况且您现在告诉我们和以前就告诉我们也没有甚么不同罢?就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可不是么?」 吴云听着凌諼低哑的嗓音说着这样的话语,心头登时暖了起来。他点了点头,接着将目光投向炼姬。 炼姬倚着侧脸没有作声,不过对上吴云的视线趋于柔和。 吴云对着她露出淡淡的笑容,而后炼姬也回以微笑。 他们两人不需要过多的对话,只要一个视线就能彼此心照不宣。 「那么,陛下想说的是甚么事?」 「我以前曾经跟你们提及我的过去,」吴云下頷倚在双手交叠处,「我曾经是现任契国皇帝陈桓的贴身护卫。」 二人頷首,表示理解。 「几年前他开始送信过来询问我的事情,我与他便开始通信。而现在大陆又被新起的若兰政权弄得沸沸扬扬,其实我本身极不认同兰国的所作所为。」 「夫君的意思是说,你其实想要帮助的是契国,是契帝陈桓么?」炼姬问道。 「不讳言的,是,的确如此。虽然当初我和陈桓之间起了衝突,可是念在旧情,还有现今大陆上的政权混乱,因此述国和契国同盟是必要的。」 「那么兰国那边……」 「和兰国签订同盟关係只是个幌子,」吴云松开双手,以右手抵住额头,「虽然我也不想,这样就称作『双面间谍』罢。」 「嗯……」凌諼垂首沉思,而炼姬则是有些不安的瞅着自己夫君。 「南宫戮大人没有发现么?」 吴云点头,淡道:「这点我能确定。不过到了最后想必还是会瞒不过他,所以我们必须争取时间。」 顿了几秒,吴云继续啟口,「适才南宫戮告诉我熚国早与若兰建立同盟关係,和契国的同盟关係同样是一场骗局。或许就某方面而言,勛帝和我的立场是相同的。」 听到吴云口中说出这样的话语,凌諼和炼姬两人双双皱紧眉头,他们想都没想到至今这么努力想要攻下的熚国,到头来竟会是若兰的同盟国。可现在他们述国其实与是与契国站在同一阵线,所以到头来两者仍是敌人。 「熚国么……那么他们为此所做的牺牲也未免太大了些。」凌諼开口,语气甚为沉重。 炼姬頷首附和着凌諼,眸子瞅着吴云,「那么……我们现在要做些甚么?」 「陈桓会率领契军同雪国的巍军营救被我们述军攻打的熚国,熚国现在对他们装作是同盟关係,所以务必不会多加阻挠。」 二人听着都点了点头。 「我认为他们一到炙京,南宫戮就会联合熚国和我们述军将他们歼灭。」 「……好恶劣的手段。」凌諼开口。 「是,可是很可惜的是我们并非兰军,而且是站在契军他们那边。」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等待他们进入炙京,一齐毁灭熚国?杀了南宫戮?」 「是了,夫人。」吴云对着炼姬露出温柔的微笑,讚许道。 弦月又向西首移了些,银白色的月光照在三人此刻的面庞上,发出闪闪光芒。 「只是南宫戮这样的赌注未免也太大了些,他会不知道陛下您曾经是陈桓的属下么?」凌諼挑起一边的剑眉, 「他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会如此的信任我。」吴云苦笑,不禁回想起几个月前在兰京时,南宫戮问他对陈桓的看法。 「现在的我们便是伺机而动,静静得等待陈桓率军前来。」吴云轻声说着,站起身,双手伸向眼底下的两人。 「好,末将就陪他们演这场戏罢!」凌諼开口微笑,站起身握住吴云的手。 「唉,只要不要情况弄得太过复杂就好。」炼姬注视着吴云的双眼数秒后,淡淡说了这句话,纤细的手指交给吴云的左手。 「谢谢二位。」吴云浅笑道,将这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两人的手握紧。 「那么明日我们就会进入炙京,因为现在熚国『算是』我们的盟国。」 凌諼和炼姬頷首,表示理解。 三人再次将视线望向身后那片美丽的湖泊,望着这片不晓得未来是否会被战火波及的人间仙境,心里无不愀然叹息。 待续_ 难得的……搞笑了(咦) 第十章 背叛(2) 「懂!」这里是炙京内部的宫殿,樑柱均漆上猩红色料,红色的纸灯笼在夜风的吹抚下缓缓摇曳,烛火在笼内忽明忽灭,气氛有些诡异。 一行莫约六七人沉默地走在通往正殿的长廊上,走在懂身后的邱司忍不住唤住他的名,可懂却没有转头。 邱司又开口唤了一声,并且伸手拍上懂的肩头。 这次懂终于止了脚步,可却没有马上回身。 一直待在邱司身旁的楚然隐约察觉到空气中,有种不好的气氛正在酝酿。 「甚么事?」 「你真要……带我见勛帝?」 邱司有些困惑问道,他隐约觉得自己正在一步步陷入危机之中。 「是啊。」懂终于反过身,对着邱司的脸唇角勾起淡然的笑。 邱司盯着此时此刻懂,忽然间觉得有种陌生的疏离感,却也说不清为甚么。 「将军。」懂身旁的人小声提醒,懂頷首,甩袖反身继续向前行。 可邱司仍停留在原地,一双血眸愣愣地望着懂的背影,楚然也同样停留在原地,琥珀色的眸在懂的背影和邱司的侧首间来回移动。 数秒后他开口,以邱司才听得到的音量道:「如果大人觉得不妥,我们还是可以婉拒。」 邱司听着却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望着懂的背影。邱司清楚懂现在正在放慢脚步,因为懂相信他定会跟上他、跟上他的背影。 眉宇间皱成一团,邱司心底清楚懂是不会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可是为何底心会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闷痛感? 他紧咬下唇,忽然脑海里想起懂曾经对他提过他之所以为「懂」的原因。 『从我有意识起我就没有父母亲,是勛帝好心收留我的。』 懂的嗓音很轻很柔,又像是晨雾一般若有似无。 『我想要在生命中,找到能够懂我的人,所以,我就是懂。』 『而你,邱司,就是第一个真正懂我的人。』 会对他说出这样话语的男人,是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绝对。 邱司心理头思转着这样的情绪,脚步却早已跟上了懂的身后。楚然虽然纳闷,却也还是跟着邱司一齐走了过来。 懂知道邱司回到自己身后,眉间不禁皱的更紧。 他压抑住内心快要崩溃的情绪,拐过最后一个弯,敞开大门的正殿入口就在眼前。 「到了。」懂停下脚步,转身面向邱司和楚然,唇角早已失了笑意。 邱司愣愣地瞅着懂看,刻意忽略他身旁那些护卫兵们对他和楚然投以敌意的视线。 「董将军是甚么意思?」楚然见自家主人没有问话,便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懂失了笑,手指指向堂内,「你们请进罢,勛帝要见的可是你们。」 「大人?」楚然目光瞄了懂和他那些护卫兵后,转而移向邱司。 过了几秒后,邱司这才缓缓点了点头,血眸迎上楚然,「你在外头等我就好,勛帝要见的是我。」 「可是……!」楚然不满地大声抗议,「可是要是有甚么万一……」 「哪能有么万一,」唇瓣勾起无奈的笑,邱司伸手拍着楚然微微颤抖的肩,「还记得那时你跟着我一起去找黄大人,结果不是甚么事也没发生么?」 「但是大人,这次……」 楚然注意到懂和护卫兵们目光正盯着他们,又把音量压的更低,「小的从殿堂里感受到浓厚强烈的杀气。」 「这我也有感觉到。」邱司皱着眉,低声回应,「可是身为一国帝王,会有这般杀气也属自然。」 不对!这种杀气不太一样!很明显的就是衝着邱司来的。楚然原本想要开口,却被邱司一个反身而断了开来。 背对着他的邱司淡淡说了句「在外头等我就好」,便往殿堂的门口步了过去。 邱司经过懂身边的瞬间,他刻意不让自己的眼对上懂的那张脸──他不想从懂那张熟悉的脸上读出任何一点对他带有愧疚的讯息。 邱司却隐约听到懂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让他的心立刻揪了起来。 说着「对不起」三字。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邱司顺着意识踏上铺在正殿的红色地毯,血色的眼对上立身于最上堂的那个男人。 瞬间血眸瞠大,他忍不俊的发出了一声怒吼。 那张与黄尚一模一样的脸孔映入邱司眼帘,而那张脸,正在对着他露出邪气的微笑。 邱司转过身,整张脸因愤怒而扭曲,咬着的唇口滚出血丝。他朝着站在入口处懂的方向飞奔而去,却没料到从两旁窜出两个高大的人影,分别手持长矛挡住他的去路。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双手反绑于身后的楚然被扔在懂的脚旁,两人的视线瞬间对上对方。 邱司伸出手欲要推开挡住自己去路的长矛,却是徒劳无功。 「懂!」邱司绝望般的对着面无表情的懂嘶吼,「你到底在干甚么,你到底是为甚么要这么做?」 「看样子邱大将军的情绪十分不稳定吶……」 耳畔传来熟悉的幽幽嗓音,让发了狂的邱司不禁打了个冷颤。 眼角馀光向后一瞥,只见与黄尚有着相同面容的男子已然出现在他身后,脸凑的他极为接近。 「不要靠近我!」邱司怒喝,瞬间就要就要抽出腰间佩刀,可是对方出手更快,就在佩刀出鞘的瞬间,立刻被他的手刀给打落在地。 下秒,男人忽然现身在邱司后首,右手被他的手反扣在后,痛得邱司剑眉愈发锁紧。 「你……」 「你看到我时的表情还真是有趣呢,邱将军。」 南宫戮的手指爬上邱司因愤怒而胀红的脸颊,那画面就像是蜘蛛掳获猎物般。 「你……是谁,是……是黄大人么?」 「黄大人是么?」南宫戮发出阵阵笑声,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盪起来格外刺耳,皆让在场的人不寒而慄。 「很可惜你猜错了。」 南宫戮在他耳边轻声道,冰冷的气息扑上耳畔,那种感觉和黄尚简直一模一样。 「我是他的弟弟,双胞胎弟弟。」语暂歇,南宫戮已松了邱司的手,现身在他的正前方,黑眸噙着笑意瞅着他那张写满不敢置信的俊脸。 「南宫尚,也就是你记忆中的『黄尚』是我的双胞胎哥哥。而我,便是南宫戮。」 「你……」 所有的事情在这一刻忽然通通串连在一起,事情发生的始末,谁说了真话、谁说了谎话,谁在欺骗自己,谁…… 在琐碎的记忆拼成一块充满无尽谎言的拼图后,邱司无法承受的双腿跪了下来。 为甚么?为甚么!!!!! 邱司脑子嗡嗡作响,他昂首,血色的眼溢满愤怒和绝望的火燄,对着从头到尾都站在门口没有任何表情的懂怒吼。 「懂!为甚么要设计我!为甚么!你为甚么要背叛我?!!」 懂静静地没有说话,明明双眼都被写满咒文的布疋给蒙住,却在此刻让人看起来像是在凝视着跪在地板上的邱司。 「回答我!!」 邱司大声吼着,双手用力搥打着地板,用力到双手迸出鲜血,却仍旧不断不断的搥打着。 只见站在门口的懂终于踏着步伐往邱司走了过来,那两名手持长矛的壮汉看了懂一眼,再徵求过脸上写着笑意的南宫戮同意后便退了开来。 「你那么想知道原因么?邱司?」懂蹲下身,伸出手握住邱司血淋淋的双手。 冰冷的触感和血腥使得懂的眉头更加锁紧,被布疋遮住的双眼登时一热。 可懂的心却是一凛,以邱司从来没有听过的冷漠口吻开口道:「在我的心中你甚么也不是,邱司。」 他听到邱司倒抽了口气。 「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是淼,为了保护她,就算要牺牲你也无所谓。」 「……你……」 邱司抬首望着懂,望张方才说出那种话语的那张唇。 脸上表情从楞住、到不敢置信、到最后,竟是疯狂得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很好,就连你也欺骗我!很好!!」 说着邱司忽然站起身,那把银色佩刀不晓得何时竟已出现在他的掌心中。 他怒吼一声,手提着佩刀往懂的胸口刺去。 待续_ 呜喔(?) 第十章 背叛(3) 邱司原以为懂会伸手防卫,可懂却是一动也不动,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忽然邱司脑海中思起他与懂的过往,无论那些是否都是场骗局,邱司攻击的速度并因此而顿了下来。... 而就在这瞬间,一旁的南宫戮瞬步而来,拂袖抽手按住邱司手腕,腾出的杀气立刻将邱司掌中的佩刀震落。 「邱将军,冷静点。」南宫戮冷笑后,无视邱司的瞪视,转头看向没有任何反应的懂。 「董将军,你就这么想送死么?」 懂的唇瓣翕动,而后他清楚听到南宫戮的嗓音在自己脑海中响起。 『你可不要忘了你那位可爱的公主。』 懂的唇角登时勾起淡笑、亦或自嘲的笑。 「他的速度根本赢不了我,就算他的剑尖离我胸口只剩丁点距离,我也有办法闪过。」 「懂你这个……」 乱着一头银发的邱司昂起首,目光狠狠地瞪向微笑说话的懂,可是话还没说完,南宫戮的手朝他的后脑轻轻一扣,霎时邱司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好了,先把这蠢蛋和那边那个部下都拉去牢里,留着还有用处。」南宫戮说着并覷了邱司一眼,在旁待命的狱吏走上前,将失去意识的邱司扣上手撩脚銬,连同门口被打晕的楚然俘往地牢。 待到一切终于平静,只见懂忽然双脚跪地,紫色的发丝无力的服贴在他惨白的面容上,下唇被齿咬了一道又一道怵目惊心的血痕。 「怎么,董将军。」 南宫戮的影子叠上懂被绝望给笼罩的躯体,冰冷的嗓音充斥令懂厌恶的笑声。 「当初说好的条件,嗯,你知道的。」 他看到南宫戮那张美的令人憎恨的脸在他眼前放大,南宫戮窃笑着,指间触上懂的下頷,凝视着他的黑眸闪烁藐视的光芒。 * 契字旗号在北风撕扯下,于灰黑色的天空猎猎作响。 在这片天空底下,是契巍联军与述军的血腥混仗。 说是血腥,事实上也只是做个样子罢了。 骑着棕色马匹的陈桓手里握着湛军,目光瞇成一直线,朝着忽然衝向自己的述卒伸手就是一刀。 那名兵卒只是轻轻唔了一声,手中兵器脱落,向前朝着土地栽了下去。 他们都清楚尽量不伤及要害,为了取信于兰军,该打的仗还是得打,只是双方必须要将伤害减到最低。 陈桓叹了口气,拉过韁绳将马首掉向右首,动作间掌心的湛军对着「敌兵」又是一阵挥刀。 忽然有名传令来到陈桓身边,且几乎在同一时间,手中持着莫欢的黄尚面容带着些许血跡,如风般出现在陈桓左首处。 陈桓先是瞅了黄尚一眼,心里思忖着该不会这人都没有手下留情。 传令跪地拱手,经陈桓示意过后站起身子,开口,语气有些发颤:「啟稟陛下,兰军目前有支军队正朝我国西首攻去,我国境内少了陛下您和禁尉大将军邱将军,只留有几位邱将军的部下留守,这样会不会有危险?」 听到这话的陈桓不但没有露出担忧的神情,反倒莞尔一笑,这让传令兵二分吃惊,八分不解。 一旁黄尚走向前去,轻轻拍了拍传令兵瘦弱的肩头,勾起的唇笑着说道:「这你就别担心了,还劳烦你从远方替我们带来这样的消息。」 传令兵愣愣地望着黄尚,额头蹙紧,显然对黄尚的解释仍感纳闷。 此刻传来一连串悠扬琴声,伴随清脆笛声从远方传来。下秒,两道如白影般的身影在陈桓前首处依次落了下来。 「汶帝,慕容将军。」说着陈桓举起手,对着两人拱手,两人也同时回了一揖。 「这就是原因了。」黄尚对着传令兵笑道。 原来慕容凯音并无将自己的部下柳少卿和沧灩带在身边,而是让他们二人留守在契国协助,以防兰军趁虚而入。 而后果然就如同他们臆测,兰军一得知契帝陈桓离开契国的消息,立刻分了一支军队往他们西面进攻。 「有他们两个在,契国就不会被兰国他们夺取。」 「多亏了爱卿,请来巍国这么好的帮手。」陈桓笑着,面着黄尚轻轻点了点头。 黄尚对着他同样回以的笑容。 不晓得为何,当他的视线与陈桓相交时,下秒,他悄悄别开了视线,往顶上苍穹处放眼瞭望。 那双以往深不可测的黑眸底,此刻竟隐含着不该在他这人身上视得的、愧疚与哀伤。 * 打了一场不算仗的仗后,各领队将军各自点完兵力后便回临时搭好的营帐内休息。 黄尚独自一人穿梭在军帐之间,不时有士兵们对着黄尚点头行礼致意,而黄尚也都依依回了礼。 身旁的军帐逐渐稀少,他朝向靠近河岸的南首前去。 此刻时序进入立冬,入夜后天气会更为寒冷,微起的薄唇轻啟,热气蒸腾成一朵朵烟花在唇口,甚是艳丽。 黄尚立身在河岸旁的小丘陵上,放眼望向大川。夜风从耳梢旁颯颯吹抚,撩起黄尚那头玄黑长发,发丝映着微弱的月光,勾勒出一幅诡艷的图画。 不晓得何时,一隻黑鸽出现在黄尚肩头,鸟喙轻轻咬弄着他柔软的耳朵。 黄尚读着南宫戮写来的信笺,秀气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最后,信笺在他手中化作灰烬。 黄尚摆了摆衣袖,伸手向上一挥,黑影立刻跪身在黄尚面前。 黑鸽发出了令人不寒而慄的叫声。 「如何?」 「巍国将领解决三个。」藏在面罩底下的嗓音有些含糊,金眸微掩望着底下滚滚沙尘。 「原本有机会接近慕容将军,可是每次汶帝都会马上出现在他身旁替他掩护……」 「嗯,我也认为他们不是那么好解决的角色,而且论速度,你也只能与他们并驾齐驱,一次对上两个是赢不了的。」黄尚边说边点头。 目光望着底下的许凤,黄尚缓缓跪下身子,纤细的手指轻轻触上许凤下頷首,许凤登时一颤,有些畏缩。 「是时候了,许凤。」黄尚轻声呢喃,所有的笑意登时从那张脸上退去。 金眸一征,遮住口鼻的面罩在同一时间被黄尚的手给轻轻退了开来。 「黄……」 「以后别叫黄大人了。」 白皙的手指轻轻抚摸许凤微润的脸颊,黄尚幽幽开口道着,黑眸视着许凤参着些许淡然。 「为甚么?」许凤不解地望向黄尚,只见黄尚唇角勾起苦笑,手指在此时正好抚上许凤充满疑惑的唇瓣。 「因为我不是黄尚,我真正的名字,是南宫尚。」 「南宫」二字像蛊毒般窜遍许凤全身,金眸在顷刻间睁得圆大。 她不敢置信地瞪着说出这话的黄尚,久久无法言语。 「所以……」 「嗯,邱司很聪明,应该是说,他的部下很聪明。」 那种令人心生畏惧的笑容再次从黄尚的脸上浮现出来,他发出冰冷的笑声,手指紧紧扣住许凤下頷。 「的确,若兰王朝的新政权就是姓『南宫』,而那个继位者,就是现在映在你眼中的那个男人,南宫尚。」 「您……」 目光观察着许凤的反应,黄尚原以为许凤的反应应会更甚,可是许凤却只是吃惊了几分鐘后,表情趋于和缓。 「你很聪明,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黄尚的眼直直勾着许凤,望穿她的眼底,直往她最深处的里心。 待续_ 第十章 背叛(4) 「对了,差点忘了要告诉你,其实熚早是若兰的同盟国。」?黄尚语句方歇,许凤的眼登时佈满恐惧。比起知道黄尚是为南宫尚这点,似乎这项消息带给许凤的震撼感更为强劲。 黄尚看着露出恐慌表情的许凤,轻声笑道:「没错,邱司会跟着熚军离开,全都是你造成的。」 他看着许凤发出一声沉吟,脸上的笑意更为浓厚。 「黄……」「如果不习惯,儘管叫『黄尚』罢,黄尚和皇上,其实都差不多,呵,可不是么?」 许凤绝望地望着黄尚,顿了几秒后开口,「那、那么邱司现在还活着么?他……他到了熚国这么久的时间都没有消息,您应该知道罢?黄大人?」 看着许凤轻轻扯着他的衣袂,薄唇只是隐含着笑,没有回答许凤的问题。 许凤的脑子一片混乱,光是欺骗邱司的感情就让她痛不欲生,如今要是连他的命都是自己害的,她…… 「邱司的事情你再怎么想也没用。」 黄尚冷然地说着,目光瞅着许凤微颤的肩头,他的内心底忽然掀起了一阵波澜。 他蹙起额──那是黄尚极少会做的动作。 「凤,我现在只问你这么一次。」 黄尚歛起面容,望着许凤的脸异常严肃,让许凤差点误以为自己是否正处在梦境之中,竟会看到黄尚用这般认真的表情瞅着自己看。 「你还愿意协助我么?」 只见许凤红唇勾起淡淡的惆悵笑容,她的双手紧紧握住黄尚抵在自己下頷的右手,温热的触感让她禁不住地红了眼眶。 「不管您是谁,我都会一直跟着您,我的一切,原本就都……都只属于您一个……」 最后的语句转成一声又一声的呜咽,克制不住的情绪一次宣洩开来,她向前紧紧拥住黄尚,埋首在他的胸口处放声痛哭。 黄尚昂首,原本回拥许凤的动作对他来说根本不算甚么,可是此时此刻他竟会无法伸出双手,将在他怀里哭泣的许凤给紧紧拥住。 「凤,好了……」 黄尚低声呢喃,伸手轻轻将许凤从他胸膛处推开,他的目光望向许凤那张泪流满面的脸,那张淡然的脸上忽地闪过一丝怜惜的表情。 可那表情毕竟只是瞬间,黄尚那张脸立刻被笑容给掩埋过去。 他伸出手,抚去许凤双颊上的泪珠,并开口道:「虽然熚国与兰国结盟,可是还是碍事,我要的是只有若兰王朝统治的大陆。」 黄尚笑着,那是一种几近疯狂的笑。 「……我知道了,黄大人。」 许凤轻轻抽了口气。虽然惧怕黄尚此刻的笑容,可是她仍是鼓起勇气,自愿要先行潜入熚国首都炙京。 杀了熚帝詹勛。 为了知道在熚国的邱司是否安然无恙,也为了黄尚、为了南宫尚。 她必须这么做。 * 阴湿的地牢里,只有铁栏外架在墙上的火炬勉强提供光芒。 一头被染污的银发散乱在石製的冰冷地板上,邱司的双手和双脚上均套上沉重的锁链,只要一移动,那些手撩脚銬立刻发出嘈杂的声响,让邱司的心情更加烦躁。 一双如同鲜血般的眸,在晦暗的阴影下散发着冷冽的光芒。 醒过来的邱司完全搞不清楚自己被关入地牢后过了多久的时间,他只能不断的不断的将自己与懂之间的过往一一思忖过,却怎么也想不透为甚么懂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事来。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可不是么? 邱司在内心底嘲笑着自己的愚昧,自己信任的人,黄尚、凤、再来是懂,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自己,如今这个世上,还有谁人是值得他去信任? 「邱司。」 忽然熟悉的嗓音从铁栏外头传来,熟悉的令他憎恨。 他依旧倒在阴湿的地板上,假意没有听到懂的呼喊声。可是懂却似乎知晓邱司现在是醒着的,于是又开口唤了几次他的名。 最终邱司缓缓以手撑起身子,血色的眸子狠狠瞪向前首。 瞪着此时此刻竟还敢出现在地牢里、那个背叛自己的男人。 「来做甚么?」邱司冷漠道,可是当他一开口说了这样的话语,心里头却有若刀割。 「邱……」「不要再用那个嗓子叫我的名字,听了就噁心。」邱司冷道。 手握着铁栏杆的懂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面对着里头的邱司。 而邱司负气不理会站在牢外的懂,反过身面向墙面。 高而无法见底的墙面上方开了一口铁窗,窗外是漆黑的墨色,想必现在定是夜晚。 一道如猫爪般的新月正好出现在那小小的方框内,让他忽然忆起了自己小时曾和凤两人一起瞒着黄尚,偷偷到外头看那些星星月亮。 一想到凤,一想到她竟会设计他,憔悴的面容变扭曲成团。 他唉声叹了口气,避开那口有着新月的小窗。 结果目光落到铁栏外,那个男人仍然立身在那,面向着自己没有作声。 血眸瞪了懂一眼,便又将脸朝向反方向的墙面。 不晓得过了多久,邱司还是没有听到懂离开牢前的脚步声。 他轻轻咋舌,有些不耐的将视线投往站在铁栏杆外的懂,「你到底要站在那里到甚么时候?有话要说就快说完走开罢。」 「……那时候为甚么不直接杀了我?」沉默许久的懂中于开啟唇口,沙哑的嗓子堆满了千百种复杂的情绪。 「你自己也跟那个男人解释了罢?你的速度的确比我快上很多。」邱司说毕,冷冷哼了一声。 「不对,在那么近的距离下,速度根本不是阻碍,你为甚么……」 「这么想死自己不会动手么?」 邱司怒声回应,双手扯弄到锁链而发出金属的摩擦声响让他皱起眉头。 他的双眸瞪视着懂,他曾经以为是自己挚友的面容。 「你走罢,永远不要让我看到你那张脸。」 邱司说着便别开视线,心痛如绞的不再理会站在铁栏外、欲言又止的懂。 * 黑色的鸽子在灰蓝色的天空中盘旋飞翔,忽然远方传来清脆的拍掌声,牠便循着那声响飞翔而去。 刚迎接完吴云率领的述军进入城内,南宫戮昂起首望向天空,出现在顶头的黑鸽立刻轻盈地落上他的肩头。 他取下系在鸽脚上的信笺,上头娟秀的字跡只简略写了几个字。 『凤会先行潜入炙京暗杀熚帝,自己保握机会。还有,小心吴云。』 凤要来了么…… 随着化作尘土的纸笺,南宫戮缓缓合起双眸,仔细寻着他脑海中过去的记忆。 一直作为南宫尚影子的他,鲜少会出现在他人面前。 因此南宫尚收留年仅十岁的邱司和九岁的凤后,他也无法正当光明的去见他们,每每只能躲在阴影处默默地注视着、留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能肯定当时的自己比起自己的兄长还要更加瞭解他们。 而其中南宫戮对凤的感情更是特别,当时的他不知道那是甚么感情,只知道对他而言,这个世界上除了兄长之外,他会细心留意、并且给予保护的人,便是有着阳光般璀璨眸子的、那小小的凤。 直到凤刚满十三岁的那天,也就是南宫家收留凤和邱司满四年的那天,他在南宫尚的房里看到那副情景时,差点失控动手杀了自己的兄长。 南宫戮一直隐忍到凤离开了厢房才从阴暗处现了身影,他板着一张脸衝上前去,用手揪起还在整理衣物的南宫尚。 『尚哥!你怎么能……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甚么我怎能?』目光瞅着发狂的南宫戮,南宫尚只是一昧地冷笑。 『你竟要她做你的刺客?为甚么?论要当刺客,邱司不是更适合么?』 『你先冷静点,戮。』 说着南宫尚右手握住南宫戮的手腕,他吃痛,立刻松了手。 『你怎么可以……你……』 『你应该看的出来她对我的感情罢?那已经不是单纯的崇拜,所以不好好利用的话,实在太可惜了。』 『你明知道我……』『对你而言我们的復仇比较重要,还是凤比较重要?』黑眸像是冰刀般刺向南宫戮,南宫戮登时哑口无言,无法做出任何反驳。 『等到这一切的一切都结束后,凤随你处置,这样总行了罢?』 南宫尚伸手拍了拍南宫戮的肩头,望着那张与自己相同的脸露出那样的神情,嘴角又忍不住地勾起微笑。 『在那之前,你就忍耐点罢。那些交欢只是给她的奖励,我对她并没有感情可言。』南宫尚在离开厢房时,又轻声补了这句,又给南宫戮的心头上补上一刀。 回过神来的南宫戮只觉心情异常地沉重,就如同这逐渐被厚厚的云层给遮蔽的天空那般沉重。 信笺上还提了要小心吴云,这点他早有预料。 不过这些都不在那么重要,因为他终于能够以「南宫戮」的身分,与凤见面。 待续_ 可怜的戮啊q口q~~(你到底要可怜多少人啊#) 第十一章 湖畔(1) 军营中,照明用的火把发出劈啪发出声响,灰白色的焦烟顺着风往南方缓缓飘送着,零碎的火星弹落至飘扬的契字旗后滚落。?一片静寂,就连月和星都躲入压低的黑灰云层中。 身着黑衣的许凤藏匿于军营旁的树林之中,金眸静静地凝望着远方处,与其他军帐顏色明显不同的主帅帐。 连日下来她隐去踪跡继续随着契巍二军往熚国炙京前进,由于二军白日休息(有时也兼作战)夜间赶路,四周围都步了探子使许凤自行离开不甚容易。 而今日总算于夜晚停军扎营,给了许凤机会。 金眸微掩,长睫毛触了触她唯一暴露在外头的肌肤。 『对了,大人。』 缩在黄尚怀里的许凤仰首,正好碰上黄尚的唇朝着自己的额上印来。 他轻轻吻了她后,惑声。 『陈……陈桓他,您有想到怎么……』 黄尚挑起眉宇,如同夜晚般的眸子倒映出许凤的面容。 『你现在在我这,却跟我提到陈桓?』黄尚咯咯轻笑着,可是语气里却冰冷如霜。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许凤的下頷被黄尚的手有些蛮横地抬起,黄尚目光瞅着许凤的脸盈满恐怖的笑意。 『你要担心的人够多了,可不是么?』 『唔……』 黄尚冰冷的手指像蜘蛛般在许凤的脸上攀爬着,让许凤低吟了一声,身体打了个冷颤。 『想杀陈桓的人太多了,所以搞不好还轮不到你动手喔?』黄尚咯咯轻笑,抿了抿薄唇,冰寒的气息扑上许凤顏面。 『嗯……说不定他也可能死在我手里呢。』 听到这话的许凤脸色一骇,黄尚则是愈发笑的开怀。 『怎么……』黄尚哑着嗓,吻着许凤的眼皮,『开始后悔了么?』 许凤咬着下唇,把方才心里涌出的情绪给吞噬回去,额头蹙紧的她仅是摇头没有应答。 『我爱的人是您……是黄大人……』 「我爱的人……」 褐金色的发丝在耳畔旁随着夜风飘荡,她抬起首,将目光投上绣在主帅上的那隻凤凰。 忽然她忆起了在后宫厢房时,她弹给陈桓的那首「凤求凰」,忆起了陈桓在她身后紧紧拥抱着她,亲吻着她,用着那低沉的嗓子唤着她的名。 许凤用手抹开不小心从眼角溢出的泪水,将那些与陈桓的记忆从脑海里移除,接着她后脚一蹬,腾空跃起。 忽然间,从树林一旁窜出一个身影,手中的宝剑对着许凤就是一刀。 「!」 金眸微瞠,袖口登时双双滑出匕首凰疾将对方兵器格开,她在空中翻了一圈,在林间循着树枝落下。 可那人却像早就料到她会在哪落地般同时出现在她的侧首,散发着蓝紫剑气的刀锋往她的左肩头挥落。 她闪身躲避,蹬脚朝着对方侧旁飞身而过,凰疾在和对方擦身时往他的大腿处刺上一刀。 「嘖。」 凰疾挥空,同时手腕被对方没有持剑的手给握住,他紧抓着许凤往树底下重重地扔了下去。 在那一瞬间,两双眸在虚空中同时交会,又同时间皆惊讶得瞪大双眼。 「凤?!」 熟悉的嗓音从那人的唇角脱出,听得许凤胸口就是一颤。 在落地时向她侧首翻身避开撞击,并将双手凰疾置在胸前,金眸瞪着与她几乎同时间落地的陈桓。 当她看到那把刻有闪电流光般的剑身及紫蓝剑气时,她就料到此人定是契帝陈桓。 「凤?」身上还穿着冑甲的陈桓瞇起眼,注视着仍然没有放开攻击架势的许凤。 金眸闪过一丝冷光,心里一横,反身就要离去。 陈桓心中焦急,伸手就要拦住许凤。许凤方才就见识过陈桓的速度,虽然没有输的可能,却也没有把握自己能够挣脱得暸他。 因为一个名叫「情」字的枷锁正紧紧的缚着她的身,使她动弹不得。 「凤!为甚么你……」 眼看陈桓大手就要抓住许凤的肩头,许凤咬着下唇,握着凰疾的手往身后重重挥了过去。 她算准这样的距离凰疾应是不会伤到陈桓,她只抓了可以让陈桓避开自己攻击时自己能够争取到的时间。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伴随着火红色的滚烫鲜血溅上她的侧边面颊。 「呃?」 许凤睁大双眼,下意识反身望去。 只见陈桓手掌穿过许凤的匕首,紧紧扣住匕首的刀身。 金眸眼底映着陈桓露出苦笑的脸庞,底心不禁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涛。 手掌的鲜血沿着匕首刀身滚落至地,许凤瞅了底下血跡一眼,再次将目光迎上陈桓那双凝着她的眼睛。 她试着抽出凰疾,可是陈桓的手紧紧嵌住匕首。除非他自己亲自将手掌从刀身抽出来,她才有办法将凰疾收回。 问她为甚么不捨弃一隻匕首离开,那是因为匕首是黄尚第一次赠与她的礼物。 「你是凤罢?」陈桓勾着唇角,笑容勉强,「朕还在想是哪个不要命的刺客,结果……看到你那双眼睛,就知道是你。」 「……」 许凤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可是却无法控制胸臆不断涌出的异样情愫。 「你怎么会在这?」 陈桓道,目光简略扫过许凤,只见他的眉头逐渐锁紧,最后移回许凤的眸子,语气登时一寒,「你……到底是谁的刺客?」 「我……」 挡在面罩底下的唇发出小声的呜咽,她眉头紧锁,将目光从陈桓的脸上移了开来。 「你会出现在这里,只有两个原因罢?」陈桓冷然道,「要暗杀的人就在这里,要不就是你的雇主或主子……」 陈桓顿了几秒,望着许凤的眼神趋于锐利。 「陛下……」 「……『黄尚』么?」 这回陈桓竟没有纠正许凤,或许是因为他方才仍然还以「朕」做自称,表示他对站在他的面前的许凤怀有戒心。 「……陛下,您的伤……」 许凤的目光落在陈桓的手掌嵌在自己右手凰疾刀上,陈桓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他冷冷得哼了一声,面不改色的将自己的手掌从匕首上抽了出来。 鲜血溅洒而出的声音,让许凤不禁脸色一变。 陈桓望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右手没有作声,重新再将目光投上许凤。 许凤皱紧柳眉,任凭北风从对首的两人四周呼啸而过。 正当许凤想走向前查看陈桓手中的伤势时,陈桓竟比自己还要先动作。 待续_ 哇喔50集了!!值得纪念的50集啊!!!! 第十一章 湖畔(2) 他边走边将右手湛军收入刀鞘,他面对着许凤,手朝着她的脸颊上伸了过去,拨开遮住她容顏的黑色面罩。「唔……」 许凤下意识的将视线迎了上去,只见陈桓望着自己的脸,久久而没有言语。 「陛下,您的手真的不要紧么?」许凤轻声问道。 似乎是被许凤的嗓音给唤回神志,陈桓将自己还在流着鲜血的手举起,眉宇微蹙。 「这没甚么……」「甚么没甚么?要是失血过多那就完蛋了。」 许凤边说边扯下自己左边袖口,抓起陈桓的手掌开始包扎起来。 陈桓没有制止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许凤的动作。 幸好伤口还算小……虽然和其他正常的伤口比起来这一点也不能说小。许凤边用扯下来的布将伤口锁紧,边在心里头思忖着。 完毕后,许凤却发现自己的双手竟会无法松开停在自己掌中的陈桓的手。 她不敢抬头看向陈桓,而陈桓好像也没有要自己收回自己左手的念头。 北风又从身旁狂扫而过,让许凤禁不住寒的抖了抖身子。 「凤。」 许凤发现陈桓喊着自己的名时,那隻受了伤的左掌紧紧扣住她的手腕。 「……甚么?」 「可以请你舞剑么?」 许凤惊讶地抬起头,正好对上陈桓瞅着自己看的深色瞳孔。 那双瞳孔里,有着许凤说不出的柔情。 脸颊像火一般烧起,心跳声跳的比方才还更加快速。 絳唇一开一闔,始终说不出任何话语。 可陈桓却只是静静地等着她的答案,指间触着她的手腕逐渐滚烫起来。 最后,许凤终于点了点头,将脸抬起。 陈桓一看,那张冷峻的脸登时间盈满了笑容,像是孩子般天真地笑着。 许凤脸色沉了下去,她愣愣地望着此时此刻的陈桓,心里头便愈发闷的剧痛。 直到她的双手接过陈桓递来的湛军,那种让她扯心扯肺的疼痛感仍旧不断折磨着她脆弱的心灵。 「朕发现这附近有座湖,就去那罢?」说罢也不等许凤回应,左手抓住许凤手腕后便腾起步伐飞奔。 * 如同翡翠般的广大湖泊映入许凤那双金色眼眸之中。 夜晚的风吹抚着隐约发出亮光的湖面,皱摺出一条条宛若流光的美丽水痕。 她昂首瞭望这片美得不像人间景致的湖泊,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激动。 站在她侧首的陈桓嘴角勾起微笑,右手拍了拍许凤肩头后,反身走向这片隐密的湖泊处唯一的树底下。 金眸看着坐在树下的陈桓数秒,心里头忽然懊悔着自己当初怎会如此粗心,要不是被陈桓发现,以她的速度现在搞不好已经离炙京不远处的明贤城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目光望向握在自己手中的湛军。 湛军上头还残留着主人的气息,应和着他而发出淡淡的紫色流光。许凤伸手轻轻抚摸着湛军美丽的剑身,想像着她的手,此刻正在抚摸着陈桓那张冷峻脸庞。 目光收起,许凤将手中的湛军反握。 她发出浑厚的吶喊,脚尖踮起,系在湛军剑首的翡翠发出冷光。 目光望了望坐在不远处的陈桓后,低声说了「献丑了」后,开始舞剑。 不晓得是否因为许凤身上穿着的是刺客装,倚着脸的陈桓总觉得许凤这次舞的剑和以往十分不同。 完全少了女子该有的柔情,每个挥、挑、勾、砍、掠,剑剑盈满杀气,不过也不是那种想制人于死的杀意,而是像厌恶自我般涌升而出的负面情绪。 目光视得许凤的足间在空地上勾出一幅太极图后,她忽然纵身跃起,金色的斗气瞬间包裹在许凤,褐金色的发丝在她后首因斗气而扬起。 湛军的剑尖迅速且笔直的往他的眉宇间推了过来。 「……」 两双眸,在急速缩短的距离中交会。 就在湛军剑尖及将没入陈桓额头的瞬间,剑路登时一偏,往陈桓身后的树干刺了进去。 金色的斗气瞬间消失无踪,许凤的长发从空中落了下来,发丝轻轻地扫过陈桓顏面,挑起陈桓底心的弦。 「……为甚么不躲?或者伸手拨开也可以……」 红唇开口,颤抖的语气夹杂热气,扑上距离自己极近的陈桓脸上。 陈桓看着在自己上方的许凤,发出笑声,可那样笑声在许凤耳里听来,却像是在哭。 「我好像说过了罢……」陈桓右手轻轻抚上许凤微润的脸颊,笑道,「『第一次就伤不了我,轮得到第二次么?』,这次可是第三次了呢。」 「唔……」 终于克制不住内心溢满的情绪,许凤崩溃般的松开握着湛军的手,像是断了线的人偶般栽入陈桓的怀里。 陈桓却也没有过问些甚么,手指轻轻抚过许凤夺眶而出的泪水。 他抬起头,对着仍然漆黑一片的天空露出惆悵的笑容,心里竟还奢望着在这最后一晚,眼中能看到的是放晴的美丽星空。 「……这片湖泊应该没甚么人会发现。」陈桓的嗓音如雾般模糊地传入许凤耳畔,许凤抬起脸,有些红肿的金眸困惑不解。 「你不是想要我的命么?」陈桓苦笑,手指再次擦拭许凤的眼角。 「我……」 「你拿去罢,我累了。」陈桓说着并推开怀里的许凤,将没入树干的湛军抽出来,交给许凤。 「死在这里应该不太可能被人发现,自然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到你身上。」 陈桓淡道,神色泰然地看着肩头颤抖的许凤。 「动手罢。」 说完,他很乾脆的闭起双眼。 许凤怔着双眼看着眼前的男人,握着湛军的手不断不断地颤抖,许凤甚至能听到掌中的湛军也染上主人的情绪,发出淡淡忧伤的光芒。 黄尚并没有说自己不能杀了陈桓,虽然听黄尚说有很多人都要陈桓的命,但他的意思要陈桓的命的话,自己也可以。 但是…… 许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湛军发出可怕的哀鸣,金色的斗气瞬间包裹住湛军剑身,剑尖直指陈桓的胸口刺了过去。 陈桓薄唇勾起了微笑,那是心满意足的笑容。 剑风如狂风般横扫,失了依附点的淡紫发丝在空气中缓缓飘落。 「……不行……」 许凤的语气参着无尽的悲伤与愧疚,湛军框当一声落入地面,刀身上,没有任何血跡。 陈桓缓缓睁开双眼,深蓝色的眸子静静注视着跪坐在地上的许凤。 他心里清楚适才许凤握着湛军往自己胸口刺来的那刀的确充满了杀气,可是却不晓得为何湛军的剑尖却在最后没有深入自己的胸膛。 「凤?」 「我做不到……陛下……我……」 泪水滴落底下渴望滋润的小草,她双手紧紧抓着那些小草,发出哽咽的声音。 陈桓将身形向前挪动,伸出双手将跪倒在地的许凤给紧拥入怀。 「抱歉,陛下,抱歉……」 「陈桓,要跟我道歉,就叫我的名字。」陈桓在许凤的耳边轻声呢喃,许凤脱开陈桓的怀里,抬起首,盈满泪水的金眸迎上陈桓那宛如深潭的美丽眼眸。 「抱歉,陈桓……抱歉……抱歉……抱……」 陈桓的手指触上许凤说话的唇口,震动的酥麻感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陈……」 陈桓的手紧紧扣住许凤的后脑杓,如暴风般的吻袭上许凤令人垂涎的红唇。 「唔……」 许凤一开始下意识的做出反抗,可是没几秒她立刻发了狂似的回吻过去,双手紧紧圈着陈桓的颈项,像是锁鍊般紧紧的锁着他。 锁着他的身,也同时锁着他的心。 「凤……凤……」 两人的双手紧紧相扣,时而松吻又是覆吻,空隙间只听得许凤的低喘和陈桓哑着嗓,不断不断地唤着许凤的名。 月亮从云层中现出身影,明亮的月光照亮在湖畔的两人面庞、发出阵阵呻吟声的面庞。 「我爱你,凤,我爱你……」陈桓颤抖着唇瓣,撕扯着嗓音开口。 他的双手紧紧拥着和自己一样裸着身躯许凤,在进入她身体的瞬间,这样的话语沉重地、绝望地充斥在被淹没于情慾海的许凤脑里,久久无法散去。 待续_ 许凤:陛下,如果我在这集就把你砍死了,嗟吁就可以结局了罢? 陈桓:就跟你说了是陈桓#是啊的确如此…… 许凤:那做完后我再重新砍你一遍好了。(耸肩) 陈桓:等等等等等一下这这这这这这不对罢?! 许凤:反正作者都承认他刚才心里有闪过这样的念头,陛下你就乾脆一点去死这样我们就可以结局了不是很好吗? 陈桓:就说了是陈桓了你是听不懂吗!唔不要为什么可以结局了是因为我死掉?为什么不是你死掉还是黄尚死掉啊?! 许凤:喔……(瞇起眼)原来陛下这么希望我们两个去死喔……那好罢,我和黄大人两个去地府继续演嗟吁去了。(飘走) 陈桓:不要走!凤!不要走!(折断湛军)杀、很、大~~~~~~~~~~~~~~~(槓) 第十一章 湖畔(3) 掛有「将军府」匾额的朱门外,肩上停留一隻老鹰的面具男子在下起雪来的夜晚现了踪影。?如同羽毛般的雪片从黑灰色的天际飘落,肩头上的老鹰抖了抖身,琥珀色的眸子眨了又眨,头颅不断朝着将军府的门口探去... 面具男子昂起首,黑眸冷冷覷着那块匾额,藏匿在面举底下的唇角不屑的哼了一声。 「请问……是南宫大人么?」站在将军府外的两位守卫战战兢兢地开口询问。 由于他们从懂口中得知今晚会有人贵客上门,而这个人或许还会戴了张雕刻精细的美丽面具。 南宫戮朝着他们轻轻頷首,二名守卫立刻伸手推开朱门,恭迎他进入府中。 「喔?」 南宫戮才刚踏入将军府前庭,一眼便看到穿着轻便服装的懂已经立身在那里等待。 懂轻轻吹了口哨,南宫戮肩头上的老鹰立刻鸣了一声后张开翅膀,朝着懂的方向飞了过去。 「外头很冷罢?」 察觉南宫戮已经走到他的面前,懂的手指轻轻顺着巨鹰的羽毛,轻声开口。 「还好。」南宫戮淡道,语气比此刻的天气还更加冰冷。 南宫戮伸手取下遮住面容的美丽面具,一点雪花瞬间落到那只面具的眼角处,宛若泪般滚落而下。 「那么,我们进去谈罢?」懂的唇角扬起角度,示意南宫戮跟上他的脚步进入将军府。 伸手接过懂地上来的热酒,南宫戮并没有马上饮之。 他的手指向岸桌上现今大陆的情势图,黑瞳目光静静地望着替自己斟酒的懂开口道:「当初和勛帝说好,熚国可佔领的土地为西面的桑国及东南的述国。」南宫戮边说,指尖边在地图上移动,完全不管无法视物的懂根本不需要他这般多此一举。 「还有,你们说想要契国的土地是绝对不允许的。」白皙的指尖停留在熚国右上方的写有「契」字的版图上,黑眸从情势图移向坐在对首的懂。 「嗯,请问能告诉我原因么?」懂将手中酒觴放下,问道。 听到懂的问话,南宫戮顿时停了数秒,铜台上的烛火将他那张白皙的脸映的火红。 「因为兄长──也就是兰帝很执着拿下契国的土地。」 「黄……南宫尚么?」 南宫戮頷首。 「当然我们另外跟董将军谈的那项条件定会做到。」南宫戮将手从案桌上收了回来,顺到将摆在桌上的酒觴举起,轻轻啜饮里头的温酒。 南宫戮静静地瞅着前方的懂,试图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任何情绪,却是徒劳无功。 懂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小小饮了一口后,轻声叹了口气,接着像是在嘲弄自己般开口:「就只是因为一个自己深爱的人……」 就只是因为一个自己深爱的人…… 南宫戮发现自己握着酒觴的手轻轻地颤抖着,里头的温酒兴起小小的涟漪。 他瞅着懂笑得惆悵的唇角,登时胸口处传来的哀鸣让他禁不住扯住自己的衣裳。 其实这个男人也跟自己一样,都只是为了……为了自己深爱的人。 「契国土地的事,我会在跟勛帝提。只不过我有点小好奇,为什么南宫大人不自己亲自去跟勛帝谈这种事?」 南宫戮叹了口气,放下酒觴,「一方面是和你私下多谈了一项条件,另一方面……勛帝似乎不怎么想见到我,并非惧怕我,感觉起来……应该说是厌恶罢。」 事实上詹勛的确非常厌恶南宫戮,因为他知道南宫戮是「那两人的其中一个儿子」。 南宫戮耸了耸肩头,目光隔着锁窗,望着下得愈发愈大的雪。 「时候不早,我想我也该回去了。」 「等等,南宫大人。」懂轻声唤住欲要起身的南宫戮,南宫戮挑起一边的眉毛,又坐了下来。 「还有其他事么?」 「您和南宫尚大人,真的是若兰王朝的皇室后裔么?」懂的嗓音异常低沉,若不仔细听还可能误以为是他人在讲话。 南宫戮瞇起眼,对懂投以鄙夷的目光。 「答案与否并非那么重要罢?只要有能力谁都能做皇帝的,哼,可不是么?」 南宫戮冷笑,那张脸却很明显的写满不悦。 他站起身子,冷冷丢下一句「告辞了」,便逕自从出口处离去。 坐在地板上的懂听得南宫戮的脚步声愈发远去,他放下空了的酒觴,重重地叹了口气。 「是因为有甚么无法抹灭的疮疤么……」 他伸手倚着侧脸,手指轻轻触着岸桌上的那张地形图,指间正好落在契字上头。 「淼……」眉宇间縐成一团,呢喃转化成呜咽。 想起他这些时日以来为了她而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不堪,他忍不俊伸手用力拍上桌面,酒壶里的热酒洒了满桌,染湿了那张地形图。 * 「为甚么这种麻烦事老是要我们来做。」 两道人影在降雪的黑夜下奔驰,左侧的女子噘起好看的唇,对着右手边的男人发出抗议。 只见凌諼有点无奈的挠首,「你夫君好歹是个帝王,所以有很多事情……嗯,不方便自己动手?」 「……真是麻烦。」说罢炼姬又是一叹,踏着刚堆起雪的道路速度像是在赌气般瞬间加快。 凌諼没法子,只好默默地加快自己的脚步跟上炼姬。 两人奔驰了一阵后,终于在炙京东首处找着用来监禁囚犯的监牢所。 炼姬和凌諼两人躲藏在墙角边,目光投向此刻只有两人守着的入口。 方才两人已经在监牢所绕上一圈,发现通常最难潜入的地方,往往都最好潜入。 他们看到守着入口处的两名卫兵手里都拿着酒壶,坐在地上你一言我一句的把酒言欢,就连武器都扔在自己方圆半径之外,松懈得不成模样。 「我看这看守的小兵肯定不知道里面关了契国的禁卫大将军。」凌諼低声苦笑,炼姬却没有回应他。 「好了,听说邱司被南宫打晕后直接送入地牢,所以应该是没受甚么伤。反倒是邱将军的贴身护卫可就没那么好运了……听说被打的很惨吶。」 「说话讲重点,我看那两个守卫虽然摆出一附事不关己的模样,可是他们两人的双眼却不断得往四方查看。」炼姬扯了扯凌諼的脸颊,酒红色的眸子却是瞅着入口处那两名守卫。 「好罢,那么我就讲重点了。夫人你去找邱将军,他应该能和你一起行动,我去救伤势比较重的贴身护卫。」 「暸解。我说諼哥,那两名护卫果然是在装傻。」 「咦?是这样么?那我们怎么办??」凌諼愣愣地望着入口处,那两名守卫甚至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开始脱起上衣,手勾着彼此的肩头大声唱着熚国的国歌。 凌諼的脸上登时降下好几条无奈的黑线。 「用最简单的方法,走了。」炼姬的话根本还没说完,人就已经出现在那两名守卫面前,凌諼手抵额头唉声叹了口气,低声嘀咕了句「果然是吴云的娘子」后,双掌一翻,双刀霄凌立刻出现在他的掌心之中。 他一个飞身,趁炼姬以手指上扣着的弦线制伏住那两名护卫行动时,手中双刀分别往他们的背后砍了下去。 两人连惨叫的时间都没有,全身浴血地倒下,火红色的血染红雪白色的地,勾勒出一幅妖艳的图画。 「走罢。」炼姬收起染着腥味的絳红,抬起头对着比自己高了许多的凌諼说道。 凌諼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监牢所去拯救被熚国监禁的邱司和楚然。 待续_ 述国果然是欢乐的国家(?) 第十一章 湖畔(4) 「喂……」?有人……在叫他么?除了那若有似无的水声、还有手脚上锁链的摩擦声外,为甚么还有其他的声音传入他的脑海里。 「喂!小哥,你听得到么?」 卧倒在地上的楚然使劲气力睁开双眼,眼皮下原本明亮的琥珀色眼珠,如今却呈现浑浊的淡灰色。 楚然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因此颓然地闭上眼睛。 站在铁栏外的凌諼皱起眉头,手指轻轻抹开方才解决狱吏而喷上脸颊上的鲜血后,再次开口唤声。 「小哥!起来啦!别再睡了,我们来救你和邱将军……」「甚么?」 凌諼被楚然突如起来的动作给吓了一大跳,握在地上的楚然听到「邱将军」后像是触电般得跳起,要不是手脚都被铁鍊给链住,凌諼十分肯定楚然一定会衝到栏杆前紧紧掐住自己的脖子。 「你说甚么?!邱大人……邱大人现在在哪?他没事罢?」 楚然边说边想要挣脱碍事的手撩脚銬,不过全是徒劳无功。 「这位小哥,冷静一点。」凌諼挠首轻叹,另手拿着从狱吏抢来的牢房钥匙开了牢门。 垂在额间的灰色发丝却抵挡不住楚然那双忽然睁大的眼睛,恢復光泽的琥珀眼眸直直瞅着走进牢房里的凌諼。 「你到底是……」 楚然愣愣地看着凌諼替自己松开铁鍊,又愣愣地看着凌諼把自己像隻小动物般给扛在肩头上。 「是帮手啦!还有我知道你很担心你家主子,」凌諼眼睛视到楚然欲要打断他的话,大手握拳轻轻戳了戳楚然的后脑,笑着续道:「他没事,我保证。」 * 邱司一个人缩在阴冷的角落,原本瞳色就属红色的双眸,此刻那种红就像刚喷洒出来的鲜血般更加触目惊心。 他已经试过好几次想用蛮力扯断锁住自己的锁链,可是锁链就像紧紧迁入肌肤内无法轻易取出。 邱司紧咬下唇,心里头不断不断对着不晓得是否还存在在世上的契帝陈桓道歉。 因为他擅自做了这种决定,又遭人设计陷害,倘若契国或是陈桓有甚么万一,他就算以死也无法偿还因为他的愚蠢而犯下的罪孽。 正当他再次扯弄手腕上的铁鍊时,忽然间他听到有人在唤着他的名。 他挑了挑眉头,为了寻音而四处张望着。 那个嗓音他不曾听过,可他确信那是女人的嗓音,那女人的嗓音比起许凤还要低沉许多。 「别找了,我就在你面前。」 忽然狂风扫过邱司顏面,他瞠着眼,望着忽然现身的女人就是一楞。 「你……你是……」 「炼姬,述国皇后,自我介绍到此结束,走罢。」炼姬边啟絳唇,边动手解开邱司的铁鍊。 突如其来的轻松感让邱司有些不习惯,他怀疑的举着自己的手张望着,却被炼姬揪着肩头上的布料就往牢外走去。 「请问……」 「反正就是把你弄出去就对了,其他的不要问我,出去以后去问那个男人罢。」 邱司纳闷地望着炼姬的背影,原本还想提出问题却因被炼姬眼角充满杀气的馀光扫到而作罢。 不过因为内心的疑惑真的太大,当他们二人一前一后走出监牢所时,邱司轻轻唤了炼姬,开口小心翼翼得问道:「请问……是要问那个男人?」 炼姬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举起手,将手指往正前方。 在开始积雪的墙角下,他看到了楚然正坐在角落,肩头上盖着一条毛毯,旁边还有一个高大的男子正在对着自己微笑,而站在他旁边的,是将褐色长发绑成高马尾的男人──述帝吴云。 「……你们到底是……」 「大人!」楚然一看到邱司的身影,立刻衝向前去当着他的面双腿跪了下来,披在他肩头上的毛毯还因此掉落了下来。 「楚然,你做甚么?」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说着楚然便是一个又一个重重的磕头,邱司一骇,赶紧蹲下身阻止楚然。 「楚然,你在干甚么?你……」 原本刚刚没有看清楚楚然的模样,如今邱司目光所看到的却是全身上下都有新旧伤口的楚然,而且邱司握着他肩头的手很明显的发现他已经瘦了好一大圈。 邱司的手触上楚然那张不像武人的俊秀脸孔,指间触得的寒度让他的心也随之冻结。 「可恶……」邱司眉头紧锁,愈发搂紧瘦弱的楚然,面容朝着楚然苍白的脸垂落,银白色的乱发触上楚然的顏面。 「邱大人您并没有错,是小的我……没有力劝您……」 「事到如今你还说这种话!你这个混蛋!都是我害的……都怪我……」邱司紧紧抱着楚然的身体,连日来藏在内心的情绪终于崩溃瓦解。 自己最重要的人,不是欺骗自己,就是因为自己而受伤。他到底是做错了甚么,而要承受这些别人都不需承受的痛? 「好了,邱将军。」温柔的嗓音传入邱司耳盼,他勉强睁开自己盈满泪水的眼,望着对着自己露出微笑的述国大将军凌諼。 「这位小哥几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方才看到他跳起来的样子还让我吓了好大一跳,你让他好好歇息罢。」 邱司警戒地盯着凌諼看,虽然他清楚眼前这人没有任何恶意,可是他已经受够了被人欺骗和被背叛,因此一时之间无法那么容易就相信他人。 「你放手罢,让他好好歇息。」这次说话的不再是凌諼,而是出现在凌諼身后的那个男人。 邱司很清楚这人身上散发着与常人不同的气息,那是和陈桓一样的、充满了王者的霸气。 「方才救我出来的女子说她是述国的皇后,所以你便是述帝?」 血眸迎上吴云那双碧蓝色的眼,吴云静静地瞅着他,而后微笑頷首。 「原来如此……可是好像……又有哪里不大对劲……」邱司的目光仍旧死死盯着吴云看,发紫的唇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开口说着。 吴云叹了口气,自己替邱司整理出结论,「邱将军,你只要知道我们和你站在同个阵线就够了。」 「……甚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和契国是同盟国,你们那位亲爱的皇帝还派我们把你从监牢里救出来,这样满意了么?」靠在墙上,双手交叉在胸前的炼姬淡淡得开口说道。 邱司瞅了炼姬一眼,接着将视线转回到述帝吴云身上。 「我不懂……这到底……」 「你不懂的事还很多,不过熚国是若兰的旗子是不会变的。」 吴云跪下身子,双眼直视着邱司,邱司很少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与他人对视。 吴云以眼神示意凌諼,凌諼頷首,接过邱司怀里的楚然,这次不像离狱时把楚然扛在肩上,而是把他横着抱在怀里。 「他就拜託你们了。」邱司在雪地上跪了身子,深深地对着走向炼姬的凌諼背影拜首。 炼姬盯着邱司数秒后,轻声叹了口气,说了「交给我们罢」便和凌諼两人先行离开。 「好了,心中掛念的事情已经解决,我们可以好好谈谈接下来的行动了么?」吴云伸手拍上邱司肩头,雪花登时从他的肩膀上像羽毛般飘落。 当吴云的手离开他肩上的瞬间,也多了一条和楚然肩上相同的温暖毛皮。 听到吴云开口询问的嗓,邱司望着在雪地中消失成点的凌諼和炼姬的视线这才收了回来,转而投上吴云。 「您要我怎么相信你们?我记得您……」 「那么,陈桓陛下的笔跡就该能取信于你了罢?」吴云似乎早要到邱司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唇角勾着苦笑,伸手从怀里揣出一张小小的信笺,递给邱司。 邱司打开信笺,上头果然是陈桓的笔跡,上面只写了简短几字,却让邱司的眉头愈发锁紧。 「看完了?」吴云发现邱司的视线已从手中的信笺移开,投上他的顏面。 邱司静静点了点头,将信笺交还回去,而在吴云触上信笺指端的瞬间,白纸便化作一堆灰烬,洒落在白色的雪地上。 「下週么……」 「朕已经把你原先带来的禁卫军集结好了。」吴云拍了拍邱司的肩头,接着站起身。 「……就来个里应外合罢。」 邱司闭起眼,静静听着吴云的嗓音传入自己耳盼,置在双腿上的双手握紧拳头。 再次睁开眼时,邱司那双如同鲜血般的瞳,散发出他先前都未曾如此狂烈的火色斗气。 待续_ 下集戮就会碰上许凤囉wwwwwwwww 第十一章 湖畔(5) 握着掌心中的凰疾刀身正在滴着鲜血──那是熚帝詹勛的鲜血。?一身黑的许凤隐匿在无法被月光照到的屋簷一角,金眸瞇成一直线,俯瞰下方现在才开始骚动的人群。被遮在黑布底下的唇角上扬。 她看到詹勛那双紫色的眼在自己面前放大,她看到他那张脸因惊吓而扭曲变形。 而守在殿外的护卫们竟然愚蠢到没有发觉他们的皇帝就要死在刺客手上,就连皇帝的贴身侍卫也在同时间不晓得上哪去了。 偌大的殿堂,唯一动态的画面便是许凤手持匕首,瞬间划开詹勛咽喉,鲜红色的鲜血溅往两侧,像朵在黑暗中盛开的彼岸花。 一想到一国之帝的命竟如此简单就葬送在自己的匕首底下,许凤笑着,讽刺而无奈得笑着。 许凤用乾净的布轻轻擦拭沾在凰疾上的鲜血,浓稠的血液沿着她白皙的手指缓缓滑落。 想到死在自己手中熚帝詹勛,许凤立刻又联想到另外一人,那人便是几日前才与自己交欢数次的契帝陈桓。 * 『凤……』 靠在许凤身后的陈桓哑着嗓子,唇口嚙着她的耳缘。 许凤双手抵在树干上,承受着在她体内的陈桓,被吻红的唇发出细碎的呻吟声。 许凤从来都没有听过自己在交欢时发出这种声音,这种光听就能令人兴奋的娇嗔嗲喘。 『啊……别……』 陈桓从背后伸手紧紧搂着许凤的纤腰,在她红润的脸颊上细碎的吻着,间或又是一字又一字深情而狂放的喊着她的名。 她的『凤』字。 许凤侧过首,迷乱的金眸与陈桓的蓝眸视上,面上都是汗珠的陈桓露出有些疲态的微笑,目光紧紧盯着她诱人的唇瓣。 『陈桓……陈……』许凤唤出他的名,用那令人销魂的哑音唤着。 陈桓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的唇吻上许凤的唇。 那是今夜,不晓得第几次的吻。 他渗出汗水的胸膛贴紧许凤的背,将两人的身与心,更加紧紧结合在一起。 虽然已经抽离许凤的身子,可是陈桓的双手仍紧紧抱着许凤,在她的颈背烙下属于他的痕跡,酝酿下一次的情慾。 『陈桓……我已经……我……』许凤勉强挣脱陈桓的怀抱,可是当她一离开陈桓,下一秒却又被陈桓从正面给拉入怀中。 许凤抬头,金眸望向此时此刻的陈桓,淡紫色的发被汗水给淋溼紧紧服贴在他那张同是汗水的俊秀脸庞,那双瞅着自己的眸子发出意乱情迷的光芒。 他视得视着又是俯身要吻许凤,却被许凤的手指给阻挡在中间。 『……?』 『陈桓……那个……』许凤突然发现自己的脸比方才还滚烫,虽然她自己本身对这种事情算是有经验,可是当她现在面对陈桓的时候,却是开口支吾。 『怎么了?哪里……疼么?』说着陈桓还真要探手下去,立刻被许凤的手给拨了开来。 她发红的脸显得有些气急败坏,看着陈桓发出像孩子般开朗的笑声,许凤也跟着笑了出来。 『不是,就是……我累了……很累。』 『嗯,抱歉。』陈桓用手轻轻扣住许凤的后脑杓,在她的额头上烙吻,『我好像……有点高兴过头了。』 『什么意思?』 『直到现在,我一直认为你会在我抱你的时候,一刀了结我的性命。』陈桓苦笑,温热的指间抚摸着垂落在许凤脸颊上的发丝。 许凤双眼微瞠,其实方才她的心里真的有好几度闪过这样的念头,可是每每这种想法从心底浮现时,都会被陈桓的柔情给吞噬回去。 陈桓专注得看着许凤的双眼,手指抚过许凤颈子上那一个个属于他的火红印记。 『可是你并没有,而且还……接受了我……么?』 许凤听到陈桓说这句话,用的不是肯定句,而是问句。 虽然两人在方才终于结合,可是彼此心里头疙瘩还是怎么样也消去不了。 那个名叫『黄尚』的疙瘩。 『陈桓……』许凤轻声呢喃,双手捧起陈桓的脸,轻轻的吻上他欲要说话的唇瓣。 『可是你的心中……还是只有黄尚。』许凤脱开絳唇,陈桓立刻开口,语气很明显的夹杂着落寞。 『你也有皇后娘娘,』许凤勉强勾起笑容,原本捧着陈桓的手顿时松了开来,『你有詹姬。』她故意加了重音。 『我想要的皇后,是你,我要你,凤,做我的皇后。』 说着陈桓的双眼发出充满霸气的光芒,许凤忽然间觉得自己像是被头猛兽给擒住的弱小动物。 『不行,陈桓,你……』 看着许凤惊惶失措的模样,陈桓立刻失了笑,原先夹杂在眸子里的霸气瞬间隐去。 『开玩笑的,你还当真……嗯……』 许凤瞇起眼,看着逐渐失去意识的陈桓微微向前一倾,她伸出手,将昏过去的陈桓接到自己怀中。 许凤垂下脸,长发垂落在两侧。 她望着陈桓的侧边面颊数秒,透明色的泪珠从她泛红的眼眶里缓缓滴落,落入陈桓微啟的唇瓣。 * 最后许凤终究没有动手杀死被自己下药的陈桓,她将陈桓送回主帅帐后便快速前往熚国炙京。 待在屋簷上的许凤很意外的发现此刻的自己双颊发烫,呼吸也变得有些急喘。 怎么会?她面色一沉,她竟不自不觉将想着陈桓,而且还因此有了这种反应? 她从来就没有如此思念着一个人,就连黄尚也不曾有过。 许凤奋力地甩着脸,试图把那些与陈桓交欢的记忆从脑海里甩开。 可是怎么甩,却发现那人的脸,那人的嗓,那人触碰着自己的动作,像是锁鍊般紧紧套在她的躯体上,紧紧锁住她的心。 尤其是那句,那句对许凤而言具有致命衝击力的那句『我爱你』。 许凤再次摇首,脑里浮出另外一件事。 那便是她原本要去救被该困在炙京的邱司,可当她埋伏在监狱所外时,才听到那些狱吏说着原先关在里头的契国将军和其护卫不晓得何种原因逃出牢房。 不过这样也好,许凤在内心思忖,至少邱大哥还活着。 「!」忽然许凤察觉周围有动静,她瞪大双眼,从屋簷上往高空跃起。 她望向她方才还待的瓦片上,此刻已经出现了好几把短刀,刀片映着夜间雪花翩翩。 她寻了点落下身,凰疾也在同时间出现在自己手中。 许凤皱起眉头,双眼警戒般的朝四处张望。 「凤……」 「?!」 忽然熟悉的嗓音从身后像雷声般落上许凤心头,她心中大骇,掌心凰疾反握的瞬间将身子转了过去。 戴着一张雕刻华丽的面具男子站在许凤面前,许凤一眼便望出了那张面具,就是当初陈桓离去后,曾经出现在她身后的那个人。 可是……他的嗓音…… 「请问……」 就在许凤开口的同时间,那名男子伸手,轻轻取下覆盖在他脸上的面具。 待续_ 听说许凤的回忆是我的怨念xdddd(被巴) 第十二章 相思(1) 金眸瞬间从疑惑、转为讶异。?她不敢置信得望着眼前卸下面具的男子,望着他那张脸,那张折腾她心的美丽脸庞。 「黄……黄大人?!」 男子只是静静地瞅着对着他叫出「黄大人」的许凤,没有开口说出任何一句话语。 「黄大人?」许凤见对方没有开口说话,再次开口问道。 她再重新视过眼前这个男人后,发现他的长相虽然真的与黄尚相仿,可是身上的气息却不太一样。 没有黄尚那么令人畏惧,这是许凤第一个涌现出的想法。 「……他是我兄长。」男子走上前,屋瓦上的积雪同时被踏落了一块。许凤能够感觉到他的内心相当激动,以致于动作有些鲁钝,和方才掷出飞刀时简直判若两人。 「你说你是……?」由于一直分心在注意男子的动作,许凤慢了几秒才回过神来。 「南宫尚是我的双胞胎哥哥,我是……」 男子用那双黑色的眸凝望着许凤,那张和黄尚一样的秀气脸庞抽了又抽。 「你说你……」许凤发现自己没办法把完整的句子说出口,后脑立刻遭到重击。 她看到那人将自己轻轻纳入怀中,身上的气息瞬间扑入鼻樑内,那香味和黄尚相同,却好像又有哪不大一样。 在她失去的意识的前一秒,她看到那人从上方注视着自己,面无表情得轻声说着「南宫戮」三字。 * 面具静静地摆放在厢房里的案桌上,窗外的月光透过锁窗洒上那张面具,面具上如同月弯的眼角,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南宫戮取了乾净的水和毛巾从长廊那头转入敞开的厢房内,脑里思索着心事。 他来到自己的床铺旁,将装有清水的盆子放到一旁桌上,眼角馀光瞄向躺在床上的丽人。 许凤身上覆着丝被,褐金色的长发向瀑布般洩了满床。 南宫戮捨不得将视线移开许凤那张略显难受的睡脸,看着她柳眉微蹙的模样让他的心更加揪紧。 是做了恶梦么?南宫戮在心里暗忖。 他心不在焉得将毛巾沾了乾净的水扭乾,接着单膝跪地,想替许凤脸上的汗水给擦拭乾净。 「唔……」毛巾才刚触上许凤顏面,许凤立刻发出了小声的呢喃,让南宫戮的手登时一顿。 眼底映着是许凤痛苦呻吟的模样,南宫戮的眉头不禁蹙起,拿着毛巾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会后,再次触上许凤面庞。 南宫戮静静地替她擦式她的汗水,尽量不让他的手指触碰到许凤的肌肤。 他能听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他唯恐自己一触碰到她的身体,就会把一直藏在自己心中的情感毫无保留的宣洩出来。 「黄……黄大人……」 南宫戮身心一颤,握在手中的毛巾掉落。 许凤的手握住他的手腕,这还不打紧,她又再次呻吟着「黄大人」三字后,起身向前揽住南宫戮的颈子。 许凤的味道和香汗随着她纤瘦的躯体一同扑向南宫戮,使得南宫戮抽了口气,脸颊上瞬间冒出冷汗,同时也飘出两朵红云。 「……抱歉,黄大人……」许凤的双眼缓缓睁了开来,金眸底噙着泪水。 「我对不起您,我的……我的心里只有……就只有您一个……」 听到这话的南宫戮眉头更加深锁,脸色变了又变,悬在空中的手不晓得是否该回拥住他日復一日思着念着的女人。 他调整自己的情绪后,将还在不断说着抱歉的许凤给推了开来。 许凤抬起脸,迷惘的双眼瞅着南宫戮的脸,白皙的手指缓缓轻轻触上他微热的双颊。 「黄大人……」 眼眶里滚着泪水的许凤低吟,絳唇呼出热气,愈发凑向南宫戮欲言又止的唇。 「……凤……」南宫戮挣扎般地看着越发接近自己的许凤,那令人蛊惑的气息着实令他沉醉、令他疯狂。 可是她的口里喊着的,却不是自己的名,不是他、而是兄长,是南宫尚。 「……我不是黄尚……」黑眸瞅着许凤,南宫戮的手指抵在许凤的唇上,低声道:「你认错人了。」 「你……」 金眸从迷茫转而清晰,她望着南宫戮好几秒后,这才惊呼了一声推开他的胸膛。 被推开的南宫戮表情冷漠,他轻轻瞄了许凤一眼,低身捡起方才掉落到地上的湿毛巾。 「那个,抱歉,我……我认错人,还对你……」许凤百般羞赧地垂下眼帘,贝齿轻咬下唇,苍白的脸陡然浮出润色。 「没关係,认错是应该的。」南宫戮说着,将毛巾置入盆内,拿起盆子就要往幃幕外离去。 「等、等等!请问你是哪位?还有这里是哪里?」 许凤说着惯性地伸出手扯住南宫戮的衣角──在那瞬间,她还是把他当成了黄尚。 南宫戮停下身子,没有转身,也没有回答许凤的问题。 有了这样短暂的沉默,许凤才发现到自己的手竟然紧紧抓着南宫戮的衣角,慌慌张张得将手松了开来。 就在同时,南宫戮反过身,用着那张和黄尚相仿的脸望向许凤,黑眸底,映着瞳台旁的烛火散发幽暗的光芒。 「……你忘了么?」 南宫戮哑声,见到许凤一脸迷茫的神情,他续道:「在屋瓦上的事。」 许凤瞅着南宫戮,而后瞳孔逐渐放大。 金眸参杂种种复杂的情绪,警戒般地望着南宫戮,「你是……黄大人的弟弟?」 南宫戮没有出声,頷首回应。 「为何要在屋瓦上偷袭我?」 「你是奉兄长的令杀了詹勛罢?」南宫戮边说,唇角边勾起笑。 许凤愣愣地看着南宫戮笑得诡异的脸,更加肯定眼前这人的确是黄尚的弟弟没错。 她总觉得此人的气息让她有种熟悉感,说不上来的古怪。 「你知道么?」南宫戮边说,边沿着床沿坐了下来,坐在许凤身旁。 「为甚么你的暗杀行动会如此顺利?甚至连该待在熚帝旁的贴身护卫都在那个时间点消失无踪?」 许凤静静地迎着南宫戮设来的视线,心里头的疑惑顿时全都解了开来。 可是……许凤柳眉微蹙,开口问:「可是在屋瓦上,你为何对我出手?」 「总得要抓个人去交差,」南宫戮冷笑,「否则把事情闹太大就不好了,他们要是一直找寻暗杀熚帝的兇手也是一种麻烦。」 「嗯……」许凤垂首,沉思。 「所以我先把你交给狱吏,接着再从牢房里把你救出来。」 南宫戮说着,看了许凤数秒后,又啟口,「当然,所谓的『救』,是我说要亲自对你行刑。」 「呃……」 许凤看着南宫戮微笑的脸庞有些错愕,她下意识的拉开自己与南宫戮的距离,这个举动让南宫戮不禁露出苦笑。 「……我怎么可能动你,你可是……」南宫戮目光迎着许凤的眼,忽然说不出话来。 你可是兄长的人,我怎么可能动你。 虽然尚哥口口声声说对你没有感情,可是我却不怎么认为。 况且我还对你有了那种感情,更不可能动你。 「?」 「……你好好歇息罢,这里是我的房间,除了我之外没有人会进来。」南宫戮说罢,目光从许凤的脸上有些依恋不捨地移了移开。 「你说你是南宫戮?」 就在南宫戮伸手拨开火红色的帷幕时,许凤的嗓音让他停了动作。 他侧过首,目光投向许凤。忽然间,那张脸像孩子般地露出开心的笑靨。 「你记得?」 「啊……是、是的。」许凤有点紧张的垂首点了点头,毕竟长相和黄尚真的太过相似,所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谢谢。」 果然还是凤,就和以前他看着的,那个小小的、小小的凤一样。 许凤抬起脸,可南宫戮的身影已经出了幕外。她望着幃幕外的背影发楞,思忖着为何那人会突然对自己说了「谢谢」二字。 待续_ 戮你太纯情了太犯规了南宫家的应该都是变态才对啊!!!!!!(戮:你甚么意思#) 第十二章 相思(2) 南宫戮坐在厢房一角,隔着许凤现在待的床铺只有几步距离,床铺旁的帷幕降了下来,无法轻易视得里头人儿的身影。南宫戮思着,虽然许凤在他这里只不过两天半日,却好似永世般的恆常。永世般 无奈写满唇角,南宫戮饮了一口杯中物后将酒觴置在一旁。他取了摆在另一侧的琵琶,白皙的手指轻轻拨了拨弦。 琵琶上,雕着两隻首尾交缠的黑蛇。 锁窗外,新月横勾的夜忽然飘起雪片,白雪纷纷似柳絮。南宫戮视着视着,似乎触景伤情,薄唇轻啟,低声地歌唱着: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復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鐘鼓饌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謔。 主人何为言少钱,逕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待在床舖里的许凤靠着墙面静静地聆听着,聆听着琵琶美丽的旋律,还有南宫戮温柔的嗓音。 如果说他和黄尚有哪里不同的话,就是嗓子了罢。许凤侧着脸,目光隔着幃幕看着外头那模糊的身影,暗忖着。 忽然外头传来骚动声,南宫戮弹着琵琶的手顿时停了下来。他歛了歛神情,将琵琶放置墙面后起身,往厢房门口处前去。 他才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两名男子驾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看到南宫戮以后便将男人狠狠地摔落至地面上。 响亮的碰撞声传入里边,将许凤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南宫戮瞟了那男人一眼,望着两名男子在旁跪下拱手并开口道:「南宫大人,把人带来了。」 「嗯……」南宫戮唇角上扬,他蹲下身,手指按住底下男人的下巴,黑眸迎上那双失去神采的碧蓝眼眸。 「你以为我真的有那么愚蠢么?亲爱的述帝、吴云陛下。」 气力尽失的吴云狠狠瞪了南宫戮一眼,原本想要啟口的唇却涌出大量黑血,堵住他的话语。 「太激动可不好呢……谁都知道你离开陈桓的原因,说那些话就想取得我的信任,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 「南宫戮……」吴云怒声,语气颤抖。 看着吴云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孔,南宫戮微笑摇头,手指抓着吴云下頷的力道愈发逼紧。 「你的个性太容易被人摸透。我想想……吴云陛下想领着述军和外头的契巍联军一同将我们一网打尽?」 语毕,是一阵一阵恐怖而疯狂的笑声。 吴云只能乾瞪着南宫戮,无言以对。 「好了,要后悔,等到地狱去后悔罢。」说着南宫戮抽出腰间佩刀,锐利的刀锋指向吴云咽喉。 「你要杀了我么?」目光瞅着南宫戮那双深不可测的瞳眸,吴云冷然道。 「呵……」南宫戮望着吴云毫无畏惧的眼眸,冷哼了一声。 收刀的下一秒,南宫戮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那个,戮大人……」 是凤的嗓音。 南宫戮侧过脸,看向不晓得为何从里头跑出来的许凤,他眉头微锁,开口的嗓音却比和吴云对话时温和许多,「甚么?」 「他……」许凤目光移向倒在地上的吴云,「他认识陈桓?」 「她是谁?」吴云冷冽的目光覷了许凤一眼,转向南宫戮,「你的女人?」 「……」 南宫戮将视线投上吴云,沉默了好几秒后才缓缓开口道:「不是,是兄长的。」 「所以她就是凤了?」吴云用手抹开唇角的黑血,目光向上视着许凤。 许凤有些畏缩得倒退一步,南宫戮望了她一眼后起身,站在许凤面前挡住吴云的视线。 「戮大人?」 「你先进去,要问陈桓的事我可以告诉你。」南宫戮的唇没有开啟,可嗓音却很清楚的传到许凤脑海里。 许凤迟疑了一秒,透过缝隙望了在地板上的吴云一眼后頷首,反身离去。 「你们两个,把他押去牢房罢,留着以后和其他人一起处刑。」 「叫那个女的出来,她……」 吴云双手被蛮横架起,他瞪着回身的南宫戮,大声吼道。 南宫戮眼角馀光覷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半句话后甩开衣袖,走回房内。 「南宫戮!你们……你们这群……」 吴云撕扯般的吼声越来越远,愈发微弱,逐渐地消失在大雪纷飞的月夜底下。 * 「戮大人。」 南宫戮伸手拨开火色的帷幕,才刚看到许凤的人影,许凤便马上开口唤了他。 「你要问陈桓的事么?」 「……是。」 「你应该知道方才那人是何人罢?」南宫戮低声,坐上床沿,「述帝吴云,以前是陈桓的贴身护卫。」 许凤看着南宫戮,实在难以想像甫才弹着琵琶轻声歌唱的男人,在面对吴云时,态度可以转变如此迅速。 「……凤。」 「嗯?」许凤迎向南宫戮的目光,发现南宫戮看着自己的视线有点恍惚。 「怎么了么?」 「如果你真要……待在兄长身边,劝你还是别再想着陈桓的事。」 「……甚么意思?」许凤发现自己说话的嗓音有些颤抖,「你们的计画到底是甚么?为甚么要……」 「要害陈桓么?」 南宫戮勾起淡笑,身体忽然挨近许凤。由于那张脸和黄尚过于神似,因此许凤立刻红了双颊。 「戮大人……」 「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了,见到陈桓……」 南宫戮的唇瓣附在许凤耳畔,微温的热气扑了上去。 「契巍联军已到炙京城下,过不久……」 她看着南宫戮与自己拉开了距离,他站起身子,黑眸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 那双眼,隐约透漏着一股惆悵。 「兄长就会带着陈桓进入炙京,无论生死。」 无论生死。他低声又重复了一遍。 许凤面色瞬间刷成惨白,她无力得靠着墙面,原本想要开口对南宫戮说的话语全部忘的一乾二净。 她又听到了外头传来的琵琶声,听到了那男人温柔的歌唱声。 这次唱着──不晓得是否巧合的过分──竟是令她勾起回忆的那首「凤求凰」。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遨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何时见许兮,慰我徬徨,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使我沦亡。」 使我沦亡…… 南宫戮拨弦的手停了下来,痛苦得呢喃着。 凤求凰、凤求凰。 待续_ 关于南宫戮会弹琵琶的设定,是因为彩云国物语的关係 我本来就很喜欢中国的乐器啦,所以很多人都会乐器。 例如:许凤、黄尚、司空汶是琴,慕容凯音是笛、南宫尚是琵琶这样xd 第十二章 相思(3) 战鼓声如雷声般响亮,燃烧中的火燄直冲云霄。?炙京城外,黄色旗帜在空中飞扬,斗大的「兰」字绣在上头,像是毒蛇吐信般威胁契巍二军。 契国和巍国的掌旗兵们在愈发混乱的阵行中来回穿梭,试图引领兵卒合流攻向来势汹汹的若兰军,可对方气势实在浩大,许多士兵虽然奋勇杀敌,可还是抵挡不了如同流水般蜂拥而至的若兰军。 陈桓手握着湛军如电光般穿梭敌阵,鲜血如涌泉般喷上他面无表情的脸,却没有任何间暇空间去擦拭。 他侧身闪过两名若兰士兵的突击,散发紫蓝剑气的湛军发出鸣声,刺破虚空砍中敌方似乎是将军身分的男子。 陈桓冷冷覷了那人一眼,甩开湛军剑身的的鲜血。他抬起首,目光瞅着炙京城墙上飘扬的「熚」字旗帜。 不晓得为何,他想起了还待在契国的詹姬。 如果天下回归平静,他还是会对她坦承一切罢,对她坦承……凤的事。 陈桓很清楚的知道,他这一生中的唯一的女人、唯一想要的女人,没有别人,就是凤。 就是她,他只要她,他要她做他的女人、还有……契国的皇后。 忽然有名传令兵出现在他身侧打断陈桓思绪,传令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陛下,后、后方又有若兰的援军,好、好好像是从兰京那直接派了宫庭禁军,穿过虣国南下进入熚国。」 陈桓绷着脸,静静地听完传令的报告。 「那个……陛下。」传令小兵瞄了陈桓那张冷俊的脸,不禁倒抽了口气。 看到传令的反应,陈桓不禁苦笑,「你是想问要不要再派人去问熚为何不出兵么?」 传令兵脸头如捣蒜,在陈桓眼底看来无比讽刺。 「不必了,先退下罢。」陈桓摆了摆衣袖,握着湛军回过身来,目光开始在战场上搜寻某人的身影。 不上几分,他便找着手里拿着黑鞭莫欢的黄尚被一群兰军团团包围,黄尚那张秀气的脸颊上出现两三道血口,不断淌出火红色的鲜血。 黄尚蹙着额头,薄唇低声喘着气息,目光有些涣散的视着敌人。 有人首先发难持着长矛攻了过去,陈桓看到他的脚步十分不稳,每每移动一步就随时好像会晕倒一般。 黄尚勉强用左手的长剑莫欢挡住敌人的攻击,可当他再度摆出备战姿势时,那群兰军便举起手中兵器高声吶喊地向他攻了过去。 「尚!」 陈桓的身影如风般出现在黄尚身后,同时间湛军扫过前首半圆内的敌人,洒出的鲜血溅上陈桓胸前的冑甲。 「陛……陛下?」背对着黄尚的陈桓黑眸写着吃惊,他勉强挡开前方欲又攻来的兰军,气若游丝的开口。 「你有那么弱么?」陈桓边说边挥着湛军,须臾间,两人方圆半径内已佈满若兰军的死尸。 听到陈桓说了这样的话语,黄尚忍俊不住的苦笑道:「要知道,臣只是个文官。」 「就能力来说,契军里没几个将军能胜过你?不是么?」 陈桓说着,在此同时,又有兰军士兵抓着武器将两人团团围住。陈桓冷冷哼了一声,目光从后方的黄尚转移到眼前的敌人。 「呵呵。」黄尚轻声笑着,似乎身后有了陈桓,他身上的气息也不再紊乱。 战鼓声愈发急促狂烈,死在陈桓和黄尚两人武器底下的若兰士兵也愈发愈多。 忽然间陈桓察觉到自己身后的黄尚有了异样,抓着湛军的手立刻回过身来。 目光所见的是黄尚的长鞭被敌将军的剑给抽了开来,下一秒,剑尖就要往黄尚的胸口刺去。 陈桓瞬身移到黄尚前头,湛军隔开敌将军的剑,响亮的金属声錚然传出。 接着陈桓剑路一转,剑尖夹杂可怕的紫蓝剑气将敌将军的身体斩成两段。 陈桓无暇擦拭脸上新沾上的鲜血,马上回身。 「尚,你没……」 他看到黄尚的脸在自己的瞳孔内逐渐放大,那张笑得异常温柔、却可怕的美丽脸庞。 怪异的湿热感从腹部传出,陈桓的视线从黄尚那张脸移开,看向自己的腹部。 发出黑色剑气的莫贪嵌入自己冑甲,没入他的腹部,从两者交接处不断滚出泊泊鲜血。 「呃……」 深蓝色的眼转回黄尚那张笑得诡异的脸,陈桓的脸写满了不敢置信。 黄尚靠上前,右手搂住陈桓,莫贪的刀身更加深入他的肉体,喷洒出更多滚烫的血液。 「尚……你……」 「陈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甚么……」笑声在陈桓耳边縈绕,黄尚的唇附在他的耳边,轻声细语着。 『像是哪天你从我背后捅一刀,这样?』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不是么?不过要是是我,可能是从正面来呢。』 那双痛苦的深蓝眸子逐渐瞠大。 「想起来了?」黄尚咯咯笑着,「你啊……」 你啊……就是太相信我了。 愚蠢的男人。 陈桓的意识逐渐模糊,在他眼眶闔起的瞬间,他听到那些被黄尚击毙的若兰士兵全都站了起来,对着黄尚高喊着「陛下」二字。 * 「外头的骚动声好像更大了些……」坐在马上的凌諼往城门口那头望去,自言自语般地开口说道。 在他身旁的炼姬却无心于凌諼说的话语,焦躁得来回踱步。 同样也是骑着马匹的邱司同凌諼的视线朝城门处望过,剑眉紧蹙。而后他收起目光,望着身后备战的契国禁卫军,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陛下……再等等,末将马上就到。 「述帝还没到么……」 站在邱司马旁的楚然小声问道,虽然他知道他开口提的问题,在场每个人都心底清楚,却没有愿意开口询问。 「不知道,或许又被牙云缠住了?」凌諼耸肩,目光望向楚然,「对了,你身上的伤还没痊癒,还是好好待着休息比较妥当。」 楚然迎着凌諼的目光,毅然决然摇首,「国家有难,小的怎能作势不管!况且邱大人也要领军上战场,作为他的贴身护卫当然也要一起上场杀敌。」 凌諼听了楚然说的如此愤慨激昂,微笑摇了摇首。 邱司嘴角溢出苦笑,其实他也劝过楚然不需要和他一起上战场,可是他却执拗的不肯听劝,还说要是邱司不带他一起上战场,他就在场了结自己性命。 仔细想想,自己对黄尚不也曾经如此?曾经他一度深信着,自己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保护黄尚。 忽然邱司感到一阵欣慰,幸好楚然跟的是自己,而不是像黄尚那种人。 「真的太慢了……夫人。」邱司断了过往的思绪,将视线投往炼姬。 炼姬咬着下唇,那张冷艷的面孔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絳唇翕动,却又吐不出任和一句话来。 「那是……」 邱司身后的士兵们忽然有人发出声响,眾人立刻将目光往前头望去。 炙京城门发出巨大的破坏声响,接着敞了开来。映入眾人眼帘的,是一支整顿完好的军队从城门口朝着他们快速前来。 「是……」凌諼瞇起眼,眼神里充满警戒。 「大人,是契军的旗号。」楚然开口,语气里难掩兴奋。 可是邱司却在瞬间倒抽了口气,脸色愈发惨白。 「最前首领军的人不是陛下!」邱司发出一声怒吼,在旁的人群起骚动,「是黄尚!是……」 「旗号变了。」炼姬皱起柳眉,冷静的口气却夹杂着些许恐惧。 一张绣着「兰」字的黄旗在那支逐渐挨近的军队里张开,北风呼啸,黄色的旗帜发出扯开裂帛般的恐怖声响。 「黄……黄尚书大人真背叛了陛下?」 「就知道是这么回事。」邱司眉宇间縐成一团,与凌諼和炼姬二人交换过眼神后,举起手中长枪落魂,发号施令全军转向先攻入炙京,直取南宫戮。 不过当他将马首调头的瞬间,有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他血色的瞳眸内。 「……懂……」 后方不晓得何时出现带着「熚」字号的军队,为首的便是熚国大将军,懂。 「大人……」楚然看着出现在前方的懂军,再望向邱司。他很清楚知道,在那一瞬间,述军和契国禁卫军全部被名为「绝望」的情绪给吞噬殆尽。 「邱司……」懂低声呢喃,而后他听到侧首的男人发出了淡淡的笑声。 「……该结束了。」 南宫戮目光望向不远处,那个和自己拥有同样面容的男人,两人的视线在空气里头交会。 黄尚露出笑容,举起手中莫贪并且高吟一声。霎时间,炙京被像毒蛇般的黑暗团团包围,雷光划破天际,宣示终结时刻的到来。 待续_ 感觉好像不到70集就能结局了?总之……陈桓啊啊啊啊啊啊q口q!?!? 第十二章 相思(4) 外头雪花纷飞,夹杂狂风从半敞开的门外吹了进来,僕人里里外外进进出出,有的替懂准备温酒,有的则是把那些跑进屋里来的雪花给弄出去。懂放下手中酒觴,紫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他倚着侧脸,刻画在双眼上那道可怖的 「董将军。」忽有小兵从门口处走了进来,在案桌旁拱手后便开口道,「詹姬已经……」 「懂!」小兵话还未说完,詹淼的嗓子陡然从厢房外传入懂的耳畔里。 他的唇角勾起无奈的笑,低声遣退了不知所措的小兵。 詹淼在门口与小兵擦肩而过,眼角馀光视得小兵脸上的异样。她板着脸衝入堂内,一眼便看到未将双眼以布条遮掩的懂,就静静地坐在案桌旁。 「姊姊,好久不见了呢。外头很冷罢?要不要喝点酒?」 詹淼柳眉蹙紧,从靠墙那首凭着案桌坐来,紫眸带有慍色的瞅着懂道:「你的眼睛……」 「我以为只有你会来见我,所以忘了……」懂静静地笑着,并且替詹淼斟了一小杯酒,递上前去。 「你不是答应过除了我以外,不要在别人面前……」 「所以我说,忘了。」 詹淼看到懂歛起了笑意,语气异常的冰冷。 那不是她所熟悉的懂,她轻轻咬着下唇,抽了口气。 「好、好罢。」詹淼用力抓着手里的酒觴,温热的触感只让她备感寒冷。 四周很静,原本在厢房里忙进忙出的僕役们相当识相的全部都消了踪影,徒有外头北风夹杂大雪呼啸的声响。 詹淼有些紧张的抓紧覆在身上的毛衣,她从来不觉得和懂在一起时会感觉哪里不大对劲,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她与他之间產生了一股不寻常的诡异气氛。 或许是有了先例──詹淼连想都不敢回想的记忆,还有现在懂身上散发着她不曾感受过的可怖气息,令她觉得畏惧。 絳唇又开又闔,最后詹淼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懂,为甚么要把我叫回熚国?」 詹淼看着虽然露出笑容,可是却感觉不到里头笑意的懂的脸庞。 「使者没有告诉我原因,只说一定要我回来熚国。」 见懂没有回话,詹淼贝齿紧咬下唇数秒后,又发开口,这次的问话比方才问话的口气还要加重许多,「还有,为甚么我从契国回到炙京来时,都没有看到应当来救援我国的契军和巍军?」 「姊姊……」懂抬起首,缓缓睁开刻着伤疤的双眼,浑浊的紫眸瞅向詹淼,嘴角勾起了绝望般的微笑。 「到底发生了甚么事?」詹淼紧紧捏着酒杯,眼神夹杂怒意和不解,「感觉炙京并没有被兰军攻下,为何不见与我们同盟的契巍二国?」 眼看懂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詹淼虽然本意并非要这么做,身体却先背叛了她的意志。 她站起身,酒杯从她手中坠落,温酒洒遍案桌。 「陈桓在那里?」她瞪着无风不动的懂,试图隐藏自己底心的情绪,却是徒劳无功。 只见懂慢条斯里的将落到地板上的酒杯捡起,再次面上詹淼时,淡笑的唇角却说出令詹淼惊骇的事实。 「熚国和契国的政治连因只是障眼法,我们真正的同盟国,便是之前的若兰王朝……兰国。」 「……」詹淼瞠着圆眼,千百万种复杂的情绪融入眼神里投上懂,投上那张该是自己最熟悉的脸庞。 「你父亲、也就是陛下,他也知道。」 「打从一开始……就是……就是这么一回事了么?」詹淼颤抖着嗓音,齿紧紧咬着下唇,只要稍加用力,立刻就会渗出血丝。 「淼……」懂能感觉到詹淼此刻的气息十分紊乱,他欲要伸出手,却被詹淼的手硬生生给打了开来。 「懂!当初我为了你才答应和契国……和陈桓结为夫妻!结果……结果你竟然、你竟然……」「听我说!姊姊。」 懂的嗓音忽然变的相当仓促,他站起身,再度伸出手要握住詹淼的手腕。 「你到底在想甚么?」詹淼想要挣脱懂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可是却怎样也奈何不了身为男人的懂所拥有的气力。 她气急败坏得挣扎,懂的手劲却是愈发愈大。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要我一个女人嫁给一个从来不认识的男人,原以为……原以为至少这样、还能保护国家,保护父王……保护……你……」 泪水在詹淼的眼眶里滚动着,可说甚么詹淼也不愿意让它们就这样滑落而下。 「淼……」 詹淼咬牙,奋力甩开懂的手,紫眸绝望般地狠狠瞪向这个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懂,「告诉我,陈桓在哪里!」 「他伤你还不够么?淼?」「你只要告诉我他在那就够了!」 詹淼扯着嗓大声吼着,不经意的眨过眼,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滚落而下。 模糊的眼眶看着没有动静的懂,詹淼咬着印出火痕的唇瓣几秒后,毅然决然的转身往厢房门口跑去。 「淼!你要去哪!」 懂用力推开案桌,发出巨大的碰撞声响,上头的酒壶酒杯乱糟糟得碎了满地。 他向前抓住詹淼纤细的手臂,发出焦急的嗓音。 詹淼眉间皱成一团,边挣脱边大吼道:「既然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找他、我自己去找陈桓!」 「为甚么你的心里全是他?难道你的心里就从来就没有我么!?」 懂的怒吼声向像是雷疾般衝击着詹淼的内心,她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眸,才刚转身,就被懂蛮横得压上墙面,双手紧扣着她的手腕,迎面封了詹淼的唇。 「唔……」 詹淼使尽气力却无法挣脱懂突如其来的吻,反倒是被他的舌尖撬开了唇办,疯狂得吸吮她发出哀鸣的唇口。 半透明的口液从交合处缓缓滚落,就在懂欲要松唇喘息的瞬间,响亮的掌音传遍气氛燠热的厢房。 毒辣的疼痛感从懂的侧边脸颊传出,他呆愣了数秒,才意识到自己被詹淼狠狠打了一记耳光。 在他发楞短短几秒的时间,詹淼早已逃出厢房外,在黑暗的长廊尽头失去了踪影。 「哈……」 懂的手覆上逐渐发肿的面颊,靠上墙面滑坐而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外头的雪愈发下得狂烈,从锁窗内映落、映衬着厢房里头,那笑得悲切、笑得悵然的熚国大将军。 * 在厢房里坐立难安的南宫戮抱着手里的琵琶,一下子走到书架上瞅着书籍发楞,一下子又走到案桌旁取了一点温酒入喉,却怎样也无法伸手去拨弹手中的琵琶。 他皱着眉,发出呜咽。 「好久不见了呢?戮。」熟悉的嗓音从门口处传来,让南宫戮身心都颤了一下。 「尚……哥。」 原本他是想要起身去迎接自己的兄长,可是不晓得为何双腿却不受控制的黏贴在地板上,使他动弹不得。 黄尚──或许已该称他为南宫尚,出现在南宫戮视线范围内,他的肩头上披了件墨色披风,上头还讽刺般地绣着斗大的「契」字。 南宫尚举步挨近南宫戮,最后,有着相同面容的两人视线一高一低在空气中交会。 两人沉默了数秒,最后是南宫尚率先勾了唇角,发出了咯咯的轻笑声。他手凭着案桌坐了下来,自己替自己倒了一杯温酒,接着饮入喉。 「全部都在地牢里了?」南宫尚轻轻放下酒觴,黑眸瞅着欲言又止的南宫戮。 南宫戮顿了数秒,而后頷首,「嗯,会威胁我们的人,如今……全都……」 「戮。」南宫尚的手指探过南宫戮苍白的面颊,南宫戮的脸轻轻抽了又抽。 「就快结束了,一切……」 南宫戮的眸子轻轻掩起,感受着自己兄长触碰着自己面颊,那种如梦似幻的诡异触感。 「对了。」不晓得过了有多久,南宫尚带着笑意的嗓音传入南宫戮的耳畔。 「凤呢?」他轻声问道。 待续_ 懂淼啊~~~~~~~~~~~~啊啊啊啊~~~~~~~~~~~(欸) 下集可能(?)会有点虐心?反正……就是那样了(哪样) 第十二章 相思(5) 南宫戮的脸色瞬间一沉,抱着琵琶的力道似乎大了些。「她没在你这么?」南宫戮抿着愈发泛白的唇,过了几秒后他松了唇,轻声叹了口气,目光迎上南宫尚。 「她说她想出去走走很快就会回来。我想她是个刺客……该会隐匿身形。」 南宫戮说到「刺客」二字时,很明显的顿了一会。 「你就这么放心让她逃出你的掌握么?」 南宫尚边笑边啜饮一口温酒,黑眸望向南宫戮,薄唇勾着不怀好意的冷笑。 「你让她成为你的人了没?」 「……我跟她说你已经到了炙京,所以她不可能会逃走。」南宫戮垂首,消极得将视线和问题,从南宫尚的脸上移开。 「戮,我记得你不是说过除了凤以外谁也不碰么?」南宫尚目光瞅着低着头的南宫戮,脸上写着嘲讽的笑意。 「都没有碰过女人,你真受得了。」他视着南宫戮苍白的面颊瞬间刷出两朵红云,嘴角的笑愈发浓厚。 「尚哥,你应该很清楚,凤她……」南宫戮昂首,正好对上南宫尚投来的视线。 「凤已经是你的,你要怎么对她我管不着。」南宫尚笑得温柔,可笑容背后却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刃,架在南宫戮渗出冷汗的颈子上。 「尚……」 南宫戮欲要辩解,却因察觉到多了另一人的气息而停了下来。他皱起眉头,将视线往入口处望去。 「啊……」 许凤就站在门口,金眸往里边看了过来,她的视线轻轻扫过南宫戮后,停留在背对着房门口、身上还披着绣着「契」字披风的南宫尚背后。 南宫尚没有转过头,只是静静地闔起眼,噙着笑容的唇缓缓开口唤了「凤」字。 许凤藏在袖口底下的手颤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得走向前,走到南宫尚的背后,目光却是望向对首的南宫戮。 南宫戮视线短短迎着许凤数秒后,像是心虚般地朝旁首移开。 「凤,想必你已经知道,戮是我的双胞胎弟弟。」 南宫尚边说,边以眼角示意许凤坐在他身边。许凤迟疑了几秒后,默默地在南宫尚身旁坐下。 「那个……黄大人……」 许凤那张不晓得堆积多少忧虑的脸朝着南宫尚的侧面昂起,南宫尚侧过脸,黑眸迎上她的。 「呵呵,你想要问陈桓的事?」南宫尚浅笑,手指抓住许凤的下頷,盈满笑意的脸逐渐往许凤挨近。 许凤有些紧张的瞄了对首的南宫戮一眼,巧妙的避开了南宫尚。 「他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 南宫尚边说边掬起许凤没有绑起的褐金发丝,看着许凤惨着脸的模样,胸臆忽然感到一阵酸楚。 「陈桓还活着。」 许凤的金眸瞬间亮了起来,目光立刻对上说出这话的南宫戮。 南宫戮默默看了自己兄长一眼,望着许凤又开口说了一次,「陈桓没死,他人现在被关在地牢里。」 「戮……」南宫尚的嗓音沉了下来,忽然他伸出手,将毫无防备的许凤给紧紧抓入自己怀中。 许凤大吃一惊,而坐在对首的南宫戮也和许凤有着同样的反应。 「你知道么……许凤……」 南宫尚的气息从上而下扑上许凤面颊,被紧紧锁在南宫尚怀里的许凤连半点挣扎的馀地也没有。 南宫尚的手指向前方,也就是现在摆出惊愕表情的南宫戮,嘴角吐出冰冷的气息,「要不是有戮,你和邱司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呢……」 「黄……」 「尚哥,你刚才……」 南宫戮皱着眉,目光望了被南宫尚抱在怀里的许凤一眼,心中的滋味是说不尽的。 「你是说『许凤』罢?那是我给她的名字,作为『我的刺客』的名字。换句话说,只有我可以叫她『许凤』……」 南宫尚的手指压在许凤下頷,目光边看着南宫戮的反应。 只见与南宫尚有着相同面容的南宫戮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目光在南宫尚和许凤两人的脸来回游移。 「好了,现在……」南宫尚发出可怕的冷笑声,唇附上许凤耳畔,低声呢喃几句南宫戮无法听得到的话语。 南宫戮看到许凤的脸瞬间骤变。 「来,戮……」南宫尚搂着许凤腰间的手往许凤的胸口探去,南宫戮立刻惊叫要南宫尚住手。 「我想想,既然你没碰过女人,那么是否对所谓的男女之事一知半解呢?」南宫尚笑着,左手开始替像是人偶般没有动静的许凤退去身上的衣物。 「……尚哥……」南宫戮发出哀鸣。 「如果你想的话,要不要我亲自示范给你看?」南宫尚瞅着南宫戮愈发痛苦的神情,露出了阴柔的微笑。 白皙的手指同蜘蛛般爬上许凤惨白的面颊,南宫尚在吻上许凤时还故意瞅了对首边的南宫戮一眼。 双唇相覆,下秒,尽是看了令人脸红心跳的激烈舌吻。 交吻的黏腻嗓音传遍整个厢房,就连将视线移开的南宫戮也能感受到那淫靡的画面。 最后他终于承受不住,所幸抱着他的琵琶站起身就要往门口离去,南宫尚这才松了吻,笑着对着南宫戮的背影开口:「我说过凤是你的了罢?你真不要她?」 被紧紧拥在南宫尚怀里的许凤静静地看着他的脸颊。 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感情,对黄尚──南宫尚而言,自己从来就甚么……也不是。 「你……」 「呵呵……还是你不介意,一起来也行。」南宫尚轻声开口,像是在唱着甚么轻柔的乐曲般,可吐出来的话语却如此的泯灭人性。 「尚哥!你怎么……你怎……」 「呵,开玩笑的,我不会打扰你独自享受的乐趣。许凤,你知道该怎么做了罢?」南宫尚无视南宫戮的愤恨,他松开圈着许凤的臂膀,轻轻推了推她的背后,薄唇同时间再次附上她的耳。 「戮他很喜欢你,人也比我好很多,我和他的长相相似,你想要的话……就把他当成是我罢。」 冰冷的寒气扑着她的耳梢,许凤绝望般得闭眼咬唇,她能感受到南宫尚的气息逐渐离这个房间远去,并且听到她熟悉的嗓音所发出的那冷酷的恐怖笑吟。 许凤缓缓睁开眼,昂着首让愈发从眼眶里滚落的泪珠释回。 当她将视线拉回水平时,她看到南宫戮抱着琵琶缩在墙角,表情看来十分痛苦。 「戮大人……」许凤轻声唤了他的名,步入墙角。 南宫戮迷茫的眼看到许凤就往这里走来,薄唇轻啟,冷冷道着「别过来」三字。 可许凤却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停下脚步,她走到角落,跪了下来,双手取出抱在南宫戮胸前的那只琵琶。 「它对你来说,很重要?」许凤目光望着怀里还才有南宫戮体温的琵琶,望着上头雕有首尾相交的黑蛇,低声问道。 「因为是尚哥送我的。」南宫戮苦笑。 「是么……」许凤有些哀怨的再次看了琵琶一眼,便将它靠到另旁的墙面去。金眸投上和南宫尚相仿的那张脸,那张脸,此时此刻写满许凤不曾在南宫尚脸上看过的神韵。 她颤抖着双手,朝着南宫戮的颈子伸了过去。南宫戮没有抵抗,只是黑眸瞅着许凤的一举一动里,写着尽是无奈。 许凤抓着南宫戮的肩头,发抖的唇瓣开始在他的白皙的颈子上落吻。 一吻,两行泪。 待续_ 南宫尚你真的是太变态了啊啊啊啊啊啊~~~~~~~~~(怎么觉得这人好像很兴奋) 第十二章 相思(6) 「唔……」南宫戮低吟一声,皱摺的眉宇刻着痛楚。?许凤正在退去他的衣衫,唇舌朝下啃吻着他不安起伏的锁骨,接着向下,他的胸膛。 手指能够清楚感觉到胸口底下那飞快的心跳声,那是南宫尚极少会有的反应,可是眼底这个与他相貌神似的男子,却因自己的触碰而感到兴奋。 许凤难受皱紧脸,吻着他胸膛的唇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声。 正当许凤的指间愈往下方探入敏感处时,南宫戮的手终于用力抓住许凤手腕,将靠在他身上的许凤给拉了开来。 「凤……」他瞅着佈满泪水的许凤沉吟了一声,唤着名的语音里不知隐含了多少情绪。 「……兄长一直一来都是这样对待你么?」 模糊的眼早已视不清南宫戮的脸庞,许凤咬着唇瓣,停顿几秒后,才缓缓頷首。 「我还以为……」南宫戮表情痛苦地蜷起身子。他还以为,还以为南宫尚对凤多多少少是有感情的,可是今夜……他竟然就这样把凤推给自己,还要她与他交欢。 「即便如此……」许凤咬紧牙关,奋力的用手抹开那些不争气的泪,闪着泪光的金眸定定凝望着南宫戮。 那张与南宫尚相同的美丽脸庞。 「即便如此,我还是……还是……」 忽然,温柔的指间朝着自己眼角抚来,轻轻拭开那些滚烫的泪水。 许凤在剎那间,还误以为是那个男人、是陈桓出现在自己眼前。 南宫戮望着许凤,露出了破碎般悲伤的微笑。 许凤金眸视着这样的南宫戮,忽然崩溃般地向前抱住南宫戮,用力地抱着他,发出凄厉而嘶哑的哭喊声。 我还是爱着黄大人,我还是爱他、还是爱他、还是爱他。 她嘶声着。 因为她,只能爱他,只能爱着南宫尚。 * 琵琶声在深夜里传遍整个后殿。 南宫戮靠着床沿而坐,手里拨着琵琶,闔眼轻唱: 「匆匆相见懊恼恩情太薄。霎时云雨人拋却。教我行思坐想,肌肤如削。恨只恨、相违旧约。相思成病,那更瀟瀟雨落。断肠人在阑干角。山远水远人远,音信难托。这滋味、黄昏又恶。」 琵琶声陡然停止,只能听得南宫戮的嗓子不断不断得重复呢喃着那句「相思成病」。 相思成病。 相思成病。 相思成病。 可如今当心中思念的人到了自己手中,他却无法伸手将之紧拥入怀。 外头止了风雪,溽湿的锁窗上被出现在夜空中的银月照出点点晶光。 薄唇微啟,无论甚么话语,都无法道尽心里头那椎心般的痛楚。 即便不相思,可仍旧患着心病。南宫戮放下手中琵琶,静静地将自己蹙紧的额抵在收起的膝盖上头。 南宫戮轻轻移开抱着自己的许凤,目光淡淡得瞅向她那张令人心疼的脸。 『你想去看看他么?』 『甚么?』许凤边说边用手指抹开眼角的泪水,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红肿眼眶里泪珠仍然不断的滑落下来。 因为在她面前的,是和南宫尚同张脸、内心却迥然不同的南宫戮。 『你想看看陈桓么?』 金眸愣愣地瞅着说着这话的南宫戮,唇口久久无法言语。 屋瓦上的积雪承受不了重量而重重落下,在锁窗外发出琐碎的声响。 『……戮大人?』她惑声,疑惑里带有些许颤音。 南宫戮昂首,黑眸望着许凤惨白的脸庞,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倘若兄长对凤一点感情也没有,还这样凌辱她的身心,那倒不如将她交给陈桓。 可是……南宫戮咬紧牙关,可是他却真无法容忍除了他所敬爱的男人、也就是南宫尚以外的人触碰凤。 即便南宫尚是如此蹧蹋凤,他也甘愿。 因为凤从被南宫家收养起,她就只能属于南宫家。 他执拗着想着,黑眸里的恨意愈发浓厚,看得许凤不禁打了哆嗦。 『……你去罢。陈桓和其他人一样都被关在炙京北首处,你应该知道在哪。你之所以跟我说想出去走走,为了不就是调查陈桓被关在哪个监牢所么?』 许凤不安得看着收起目光的南宫戮,方才她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足以将她吞噬的可怕杀气,可却在上一秒消失无踪。 『戮大人,可以告诉我为甚么你们要这么做,你和黄大人为甚么要製造这场纷乱、还有……那么执着要了陈桓的命?』 许凤能听到自己开口提问的嗓子逐渐转弱,到了最后那句『要了陈桓的命』几乎成了细语。 南宫戮没有回话,眼角馀光瞄了她一眼后,伸手原本想拿起摆放在墙旁的琵琶,却不晓得怎么的顿下动作。 『因为……旧的若兰王朝欠了我们兄弟太多……还有他那个可恨的父亲……』他幽幽地说着,转头望着坐在自己身旁的许凤。 看着许凤茫然的脸,他的双手竟情不自尽的捧住那张他日以继夜思念着的脸庞。 『戮大人……』 许凤没有逃,只是有些畏惧的缩起肩头。逐渐掩闔的金眸底,视着南宫戮那张笑得哀切的脸脸,深深刻进她的眼帘。 以及那微湿的唇感。 * 天还懵懵亮,许凤便裹着大衣依循南宫戮给的指示,来到位在炙京北面的监牢所。 她小心翼翼得藏匿自己的踪跡,却仍然被守在监所门口的狱吏给发现。 果然里头关的都是极为重要的人物,守在门前的狱吏比其他处所多了好几个,而且各各都武艺高强,实力大抵都能做上将军。 其中一名狱吏面色凶狠的拿着短刀指向思考中的许凤,他瞪了许凤数秒后,忽然收起短刀,对她恭敬一拜。 许凤登时错愕,她愣愣地看着这人高马大的大汉,只见他抬起首,用手指向身后某个狱吏肩上的黑鸽,那隻黑鸽发出含糊的叫声,张开翅膀飞落许凤肩头。 「请问……?」 「你就是凤罢?南宫大人方才送了短信给我们,说如果你来的话就带你进去探望被关在里头的囚犯。」 许凤愣了几秒,才缓缓点了点头。 黑鸽亲暱地靠着许凤的脸颊,发出含糊的鸣叫声。 狱吏引了许凤进入监牢所,踏着湿黏的灰黑阶梯缓步而下,映入眼帘的是一整排不见底的黑色长廊,像是误入猛兽肠肚般诡异。 渗水的墙面掛着火炬,火光随着从外头潜入的风摇曳着。 狱吏递给许凤一盏灯,压低嗓子并伸出手指向前方某处,「你从这一直走,走到第三个交叉路时往右转,走到底就是关契帝的牢房。」 在许凤肩上的黑鸽忽然发出恐怖的啼叫,让原本就有些惧怕的许凤缩起肩头。 「还有,无论你待会在路上看到甚么都别停下脚步,我们只收到南宫大人准许你探望契帝的指令。」 许凤頷首,原本脑里计画着要寻邱司的念头也随即打消。 「对了……这隻鸽子……」许凤左手指着肩头,黑鸽忽然就跳上许凤食指间,朝着她的脸眨着黑色的眼睛。 「应该是南宫大人要监视你罢,反正也不碍事。」 像是应和狱吏的话,黑鸽发出了「咕嚕嚕」的声响。 狱吏说着挥了挥手,反身时侧首眼角看了许凤一眼,开口道:「总之没有时间限制,只不过别想动任何歪脑筋,去罢。」 许凤頷首,静静目送狱吏踏上隐约透着冷光的阶梯而上,最终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许凤深深吸了口气,掌灯朝着不可见底的黑色长廊走去。 踏着脚底下的石砖,隐约能听到从侧旁铁栏后发出的微弱哀鸣声,可是许凤却狠下心的不去观看。 一方面怕是看到惨不忍睹的画面,另一方面,她也怕看到有自己熟稔的人。 那种看得到却无能为力之感,许凤并不想在此时此刻亲身体会。 走了莫约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第三个岔路口。 黑鸽轻轻啄了啄许凤绷紧神经的脸颊,黑色的眼珠转动着。 「陈桓……」空着的左手揪紧左胸口的衣物,她的心里除了愧疚和伤感外,还有那隐藏在最底心的,莫名的想念、以及莫名的悸动。 待续_ 纯情的戮q3q 总之60集了!哇喔哇喔60集呢!! 是说应该真的能在70集以内完结,呼呼呼连我自己都莫名的期待结局呢xddd 第十二章 相思(7) 许凤踏着轻轻的步伐,往永无止尽的长廊尽头走去,一颗心七上八下。?在她肩头上的黑鸽似乎也能体会到许凤此刻的心情,不再发出扰人的叫声。 阴风从背后吹抚而来,撩起分成两束绑起的发辫。 那是南宫戮在她打算出房时,他亲手为她编的。 『要去找陈桓了?』 似乎整夜未眠的南宫戮坐在锁窗底下,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卷,那只雕有双黑蛇的琵琶就静静摆在一旁。 当许凤轻手轻脚得想要走过去时,便被他的嗓音给拦下脚步。 金眸愣愣地看着南宫戮憔悴的脸庞,她忆起几时前才在这里发生的事,不禁羞愧得垂下首。 『凤,过来一下。』 南宫戮放下书卷,朝着许凤挥了挥手。许凤虽然心里忐忑,可是还是抬起步伐走到南宫戮面前。 『戮大人?』 南宫戮要许凤背对着自己,许凤不解,可是还是照指示坐了下来。 微热的指间触感忽然袭上她的背颈,她轻轻抽了口气,却不敢过问。 南宫戮捧起她及腰的长发,纤细的手指轻轻刷过如流水般的发丝,接着将整理过的发丝分成两半,开始替她编起发辫。 从头到尾许凤都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让南宫戮替她编完发丝。 即将天明的夜晚很静,只能听到身后编发的细小声响,以及那男人微温的气息。 『好了。』不久,南宫戮松开手,接着递了面铜镜过来。 许凤愣愣地看着自己的面容和身后的南宫戮一同倒映在镜内,内心有股说不出的闷痛。 许凤将视线从镜内南宫戮的脸上移开,转而注视着镜中的发辫。 真的很难看出这样精细的编法出自一个男人之手,拿来束发的发饰上还串有黑色的小珠子,珠子上头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南宫』二字。 『要去见契帝,多少也要整理一下面容,不是么?』 接过许凤递还的铜镜,南宫戮抬起首,望着站起身来的许凤。 不晓得为甚么,许凤能从那双黑眸底,看到一抹悵然若失的微笑。 当许凤回过神来时,眼眶里已能看到尽头处发出的明亮火光。 她抽了口气,左手扯着胸口衣衫的力道愈发愈紧。 一股腥臭味迎面扑来,许凤皱起鼻头,眼眶所及的是一根根如同壮汉手臂般粗壮的铁栏杆,突兀地格挡在许凤面前。 她将狱吏当初交给自己的灯台放到一旁的石桌上,同时待在许凤肩上的黑鸽也乖巧地飞落至石桌上头。 她理了思绪,往前挨近上头已有锈斑的栏杆。 橘红色的光芒将牢内照得通明,许凤紧咬着下唇,目光视往牢房前的石砖上。 石砖上,佈满了骇人的血摊。 一道长长的影子,在烛火的映照下攒动。 许凤听到铁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响,酸楚顷刻间盈满胸臆。 她抬起头,视线投往牢房里最尽头处,那个上半身赤裸、被吊锁在墙壁上的男人。 契帝陈桓。 许凤无法克制的发出一声呜咽,眼里所看到的,是那张原来俊秀的脸上佈满一条条仍在滚着血的伤口,淡紫色及肩的发丝染上污秽的殷红,而裸露的上半身则是一道又一道深到见骨的伤痕。 可不管如何,也比不过他腹部处那被刀剑穿透的巨大伤口,在火光的映照下,那道血肉模糊的伤口,还隐隐约约散发出令人战慄的墨色烟硝。 金属的摩擦声响似乎大了些,许凤拼命隐忍快要崩溃的情绪,双手紧紧握着铁栏杆。 「是……」 原本半掩的眼眸缓缓睁了开来,呈现浑浊的眸子往许凤的身上望了过来。 许凤看到陈桓在下一秒,渗着血丝的薄唇竟缓缓地、缓缓地勾起了微笑。 「陛下!」 椎心般的痛楚不断撕扯许凤的精神和肉体,她恨不得将阻挡在她和陈桓两人之间的栏杆拆解,奔到他的面前去,将他紧拥入怀。 「是凤……么……」陈桓的嗓音相当微弱,小到若不仔细听就会不晓得他说甚么。 「陛下!您要不要紧!那些……那些伤口……」 许凤的脸几乎是贴在铁杆缝隙之间,泪珠不断在眼眶里打转。 陈桓看着许凤,勾着微笑的唇欲要开口,却在下秒咳出一大滩黑红色的鲜血。 陛下二字没有喊出口,反倒是是夺框而出的、那两行后悔莫极的泪。 「跟你说了……陈桓……叫我陈桓……」 「你还在讲这个!陛……」 模糊的目光绝望地看向陈桓,看着那些恐怖的伤口,看着他那张曾在那片湖岸旁挨的自己极近的脸庞,看着他曾细细吻着自己的那张唇瓣。 「陈桓……」许凤的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呵呵……我还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你了呢……」 陈桓的意思很清楚。当他在军帐里醒来的瞬间,原本应该待在自己怀里的佳人早已失了踪影。 他以为那晚是许凤为了向自己道别而接受了自己,而往后若再次相见,那大概也就是他的死期罢。 虽然中间似乎有些差错,不过也相去不远。 许凤难掩心中愧疚,同时间也无法克制不断涌出心头的思恋之心。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或许是下意识想要移动身形,可是陈桓的四肢几乎都被铁鍊紧紧锁在墙面上,令他动弹不得。 「……你别管。陈桓,你……」 比起身体上所受的疼痛,陈桓觉得此刻眼里看到牢外的许凤皱成一团、泪流满面的脸庞让得更加痛苦。 「凤,别哭了……」 嘶哑的嗓音里尽是温柔,许凤抬起脸,望着被缚在墙面上的陈桓对着自己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她很清楚他只要一笑,扯动的肌肉定是產生她想都不敢想的剧烈疼痛。 「抱歉……」她发出呜咽。 「为甚么要道歉?凤?」陈桓苦笑,说话时溢出唇角的鲜血滚落到地面上。 他抿了抿沾满鲜血的唇瓣,微弱的嗓子又啟:「都是我自找的,和你无关。」 「你……」 事到如今,你已清楚我是谁的刺客,我想杀你的事情你早也清楚,可是你却还是……你却还是…… 脑中一片混乱的许凤紧紧握着铁栏杆,在她白皙的掌心里烙出火红色的印子。 「我不晓得在我死前还有没有机会遇到……遇到尚……」失去光采的眼眸温柔的看着许凤,勾着的唇角续道,「到时候你就帮我带句话,就说……好好待你,那么我这一生……也就无怨无悔……」 「为甚么……」许凤扯裂着嗓,胸口嗡嗡作响。 「你为甚么不怨我们……我和……我和黄大人想要你的命啊!!」 「不知道……」陈桓无奈笑着,目光从许凤身上移开,转而望上顶头那看不见外头的黑色天花板。 「你大可怨恨我们,为甚么……」 听到许凤含糊的悲语,陈桓将视线重新落到许凤身上。 视线有些縹緲,却有着深刻的柔情。 「你别想那么多,总之我不在了,你就能……嗯……好好待在尚身边……」 「陈桓,你不能讲这种话!你明明对我说过……你明明还对我说过……」 许凤收了目光,身子缩成一团,痛哭失声。 不晓得过了多久的时间,或许只有短短的一分鐘,也或许是一个时辰,又或许,是两人之间所存在的、那不可能实现的永恆。 两人视线瞬间在沉重的空气中交会,两人的眸子似乎想要把对方的身影给狠狠、狠狠得刻入自己早已绝望的身、绝望的心。 陈桓的目光凝望着许凤,薄唇缓缓开啟。 「……我爱你,凤……」 雷击般的话语再次打上脆弱不堪的许凤的内心,她用力摇晃着铁栏杆,发出凄厉的哭喊声。 崩溃且无尽的喊着、喊着「我也爱你」四字。 那对此时此刻的两人来说,痛彻心扉的语句。 待在石桌上的黑鸽歪着头,眸子望着跪在铁栏外哭泣的许凤转了又转。而后牠悄悄地展开翅膀,朝着长廊的另一头无声无息离去。 待续_ 对戮凤的怨念越来越深了(咦) 然后凤终于说出心里的话了!可是……呜喔(怎样啦) 第十三章 兰帝(1) 冬日的暖阳从云层中透出和煦光芒,溶雪沿着琉璃砖瓦滚落,像是下了场小型春雨。?一声声响亮的鼓声划破青空,官员浑厚的嗓音高声喊着「兰帝驾到」。侧殿门口,手持长矛的护卫军挺直腰桿,目光却好奇的往外 只见将飞瀑般秀发綰在后头发冠的男子在官员们的簇拥下现身,身上着暗黄色的龙袍,顾盼间,完完全全是一国之主的狂烈霸气。 南宫尚勾着好看的唇形走入殿堂,身后的官员们在他的身后同川流分支入席而坐。 最后只有南宫尚一人走上上堂,翻过衣袖优雅坐了下来。 他望着底下那些文武官员,再望向还在进入堂内的那些人们──那些双手反銬在身后的那群愚蠢的人们。 等到所有人都就定位后,站在兰帝一旁后首的官员清了清嗓,接着捧着卷书开始宣告。 宣告南宫尚正式登基,成为若兰王朝的帝王。 南宫尚没有多花心思去聆听官员冗长的宣言,他随性地伸手托着白皙面脸,墨色的眸子噙着冷笑望着跪在底下那群囚犯。 「戮大人……」站在南宫戮身后的许凤将视线从在上堂的南宫尚收回。 感觉好像很久没有见到南宫尚,现在看着这样的他,心里头顿时间,有种说不出口的怪异。 两人并没有在殿堂内,而是隐匿在雕刻着龙与凤的朱色圆柱底下阴影处,从这头可以很清楚看到殿堂的内部。 她轻轻咬了咬唇瓣,转而望向南宫戮的背部。 「甚么事?」 望着南宫尚的南宫戮停了好几秒后才有了反应,眼角馀光瞄了许凤一眼,用唇语问道。 「那个……」知道南宫戮在等待她的问题,眼神不禁犹疑起来。而在此同时,宣读詔书的嗓子终于止了歇。 许凤没有立刻开口接续话语,就被眾人扶首跪下并吶喊着「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嗓音给吞没而去。 「没有看到……陈桓……」 南宫戮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将目光从许凤脸上移开,朝着右前方那群狼狈的囚犯们望去。 霎时间,有道冰冷的寒光从旁朝着他们两人这头射了过来。 他听到身后的许凤倒抽了口气。 南宫尚笑得阴魅的脸不晓得为何朝着这头望了过来,黑眸直直地勾着南宫戮和许凤。 虽说可能这之间不到三秒,却也把两人吓出一身冷汗。 「凤。」 「呃?」听到南宫戮唤着自己,许凤有些受惊的颤抖肩头。 南宫戮视着她没有再说任何话语,只是静静地伸手握住身后许凤的手,紧紧握住。 南宫尚笑着将眼神移了开来,唇角微微翕动后,柔声的嗓从之倾洩而出。 「嗯……虽然可能有些不习惯,不过既然是正式场合,那么我想我还是以朕自称罢。」他发出笑声,可是在底下的官员们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在场的官员们大抵都是熚国官员,有些则是他国派来的使者,真正是兰国官员的人数不到十人。 可是他们清楚现下大局已定,若不多奉承若兰,他们就会像眼前那群被缚住的可怜人们有着悲惨的下场。 「时间上来说或许有些匆促,不过朕已经答应过某人,说只要他见到朕后就正式接管若兰。」南宫尚说着,在旁侧的南宫戮很清楚,他言里所指的便是南宫戮自己。 「前些日子在大陆上製造叛乱的国家终归平反,国家同盟关係也形同瓦解。许久以前我国的尚书已经对各国国家发过好几次的书函,可是屡劝不听,我国遂与盟军讨伐之。」 言下之意,就是后果是你们自找的。南宫尚抿嘴微笑,没有将如此恶毒的话语说出口。 「所有的一切,终将回归若兰。」南宫尚淡道,完全无视现在踩在他脚底下的,可是熚国的土地。 「好了……朕看看……」隐含恶意的光芒扫着底下穿着囚牢服的人们,首先先停留在绿眸的男子身上,以及倚在男子肩上、几乎快没了气息的女子。 他看到男人的绿眸夹杂恐怖杀气,毫无畏惧的朝着自己瞪了过来。 「慕容将军,你还是这么讨厌朕么?」 「这和当初说的不一样!」嘴角牵动着伤口,使得慕容凯音眉宇紧蹙。 「甚么一样不一样,你们还不是背叛朕协助契国。」南宫尚冷笑。 「你说过不伤害汶的,结果你还这样惨忍的对待她!」慕容凯音说着用力搂住气若游丝的司空汶,司空汶的体力似乎已经到了极限,连眼皮都只能半掩而无法全全睁开。 「朕现在可不是『契国尚书』,当时所谈的条件是以那样的身份来谈的,现在的朕可是即将统治整个大陆的兰帝呢。」 看着慕容凯音咬着下唇愤怒的脸庞,南宫尚笑着摇手并将视线移了开来,转而望向另首。 「……说真的,好久不见了呢,吴云。」南宫尚手抵下唇,浅笑。 「你还真有间情逸致,埋伏在陈桓身边这么久的畜牲!」吴云抬起脸,碧蓝色的眸写满愤怒。 在场的人无不倒抽了口气,除了吴云竟然敢直言不讳的怒骂兰帝,以及剎时出现在正中央那些身上散发着可怖杀气、拿着刀架着吴云颈子的禁卫军。 「啊!」在南宫戮身后的许凤发出小声的惊呼,握着她手的南宫戮疑惑的将视线移到许凤身上。 「怎么?」 「那些人……是我的部下。」 南宫戮感受到被自己握着的那隻小手紧紧反握住他,反映出她内心底掀起的波澜。 南宫戮没有回应,将视线重新回到殿堂内。 他清楚许凤的心情,打从一开始,这就是场一连串的骗局。 「要杀就快点动手,反正也没甚么话好说。」吴云撇过头,目光却正好对上在一旁的炼姬和凌諼,瞳仁里震怒的怒火顿时消了一大半。 看着他们两人的目光让吴云感到难受,要不是当初他年少不懂事离开陈桓,去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也不会造就现今这样的局势,南宫兄弟的计画不会得逞,炼姬和凌諼两人也不会遭遇到如此绝境。 「要杀的话,戮早就杀了,可不是么?」南宫尚发出恐怖的笑声,目光悄然移到躲在暗处的南宫戮身上。 南宫戮迎着他的目光,他知道兄长的视线轻轻扫过他和许凤两人相握的双掌上头。 南宫尚抿嘴微笑收了视线,他挥手遣退那些禁卫军。禁卫军收了刀刃,像出现时那般以极快的速度消了踪影。 「再来……嗯,邱司,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相见,朕还以为从此都不会再见到你了呢。」 在最后头的邱司没有抬起脸,凌乱的银发散乱在耳稍旁。身心俱疲的他已经受够了这一切的一切,在旁的楚然担心的瞅着自家主子。 只见邱司没有回应他,南宫尚也识趣的转移了目光,黑眸投往站在右侧旁最前首的两人,也就是在这片土地上理当是主人的那二人。 「虽然实际上与你们交涉的人不是朕,不过朕真的要夸讲贵国颇识时务。」 「不敢当。」身着官服而面无表情的懂拱过手,低沉的嗓子没有任何起伏。 「对于勛帝的事,朕深感惋惜。」 虽然口里说着,可是那张盈满笑容的脸旁却着实令人厌恶。站在懂身旁的詹淼思着,并以怨毒的眼神瞪着南宫尚。 南宫尚饶有兴味地瞅着詹淼瞧,「詹姬,朕想你差不多也对陈桓死了心罢?有没有考虑要接手熚国政事?」 「陈桓」二字从南宫尚笑得恣意的唇口脱出,让詹淼、以及待在阴影处的许凤两人内心,同时间勾动心头上悬着的那道弦。 待续_ 对不起我私心真的很重(被巴) 然后南宫尚你真的是太坏了我的妈xdddddddddddddddddd(欸欸欸) 第十三章 兰帝(2) 懂感觉到詹淼气息混乱,赶紧开口:「这种国家大事有待商议,兰帝且先别过问。」「董将军,要是陈桓知道你的意图,不晓得会怎样看待你呢……」南宫尚瞇起眼,唇角勾着微笑。. 「你……」 「懂。」看懂欲要开口辩白,詹淼立刻发出懂才听得到的嗓音警告他别再说下去。 懂皱起眉头,不再作声。 詹淼将视线投往脸上迎满笑容的南宫尚,她终于了解为何当时刚在契国见到南宫尚时,会觉得他身上的气息与自己的父亲相仿。 身上的霸者之气是怎么样也掩饰不了的,况且他还故意用了那么明显的假名,黄尚和「皇上」根本就是同音不同字,夺权的意味十分显着。 要是当初自己及早发现,说不定就能挽回这场悲剧。 她咬紧唇瓣,欲要收回逗留在南宫尚脸上的视线时,忽然间脑海里竟传入南宫尚的嗓音。 『你们熚国,至始至终都是若兰的魁儡罢了。』 詹淼瞠着眼眸,视线猛地投上坐在上堂的南宫尚,可他的视线早在上一秒就已从她身上移开,彷彿刚才她在脑海里听到的话都是自己的幻觉。 南宫尚稍稍调整坐姿,望向底下那群囚犯,郎声道:「这些人全部带回牢里,统一下週处刑。」 语毕,狱吏立刻从旁现出,将那群早已丧失抵抗力的人们押出殿外。 南宫尚轻声喊了句「退朝」后便站起身子,直直往南宫戮和许凤藏匿的朱柱底下走了过来。 许凤下意识倒退一步,却发现自己的手正与南宫戮的手紧紧相握,心中的恐惧愈发加大,眼皮微掩试图遮住底下那双不安的金色瞳眸。 「陛下。」南宫戮率先开了口,巧妙地将他与许凤的手分了开来,举在胸前拱手道。 走到两人面前的南宫尚笑着摇了摇头,「不要这样叫我,戮。」 语毕,也不管南宫戮上浮出甚么样的表情,黑眸立刻瞅向南宫戮身旁的许凤,「你也来了呢,许凤。」 「是……」避开南宫尚的目光,许凤始终垂着头。 南宫尚轻声叹了口气,对着南宫戮使了眼色。南宫戮顿了几秒,而后会意的頷首便往侧首离去。 在他离开前,眼角馀光瞅了许凤一眼,眼里尽是担忧。 现在柱下只剩下许凤和南宫尚,许凤紧张的握紧拳头,思忖着厅堂那头是否还有散未离去的官员。倘若有,那么眼前的南宫尚、也就是兰帝,就该不会对自己做出甚么太过超过的动作。 可是许凤却忘了南宫尚目中无人的态度,只见他走向前挨近许凤,逼得许凤只能靠上红柱,视线不小心对上南宫尚后,就像被那双黑眸给锁住而无法移开。 「陛下……」 「需要用你的嗓叫『陛下』二字的人不是我,是陈桓。」南宫尚冷笑,右手手臂压在许凤头顶上头,左手手指抓住许凤欲要闪避的下頷。 「唔……」 「跟戮的感情很好嘛……」南宫尚边说边将脸凑向许凤,冰冷的气息扑上许凤顏面。许凤半挣扎的想脱开南宫尚,可是想当然尔是徒劳无功。 许凤瞥见有官员从后方经过,可是那些人对上她眸子的下秒却又快速通过,视而不见的态度让她心寒。 是了,现在这人已是统治整块大陆的帝王,论权力已无人能能及,没有任何人能够忤逆他。 「陛下,放开我……」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叫我『陛下』在我耳里听来有多刺耳。怎么?是谁说要待在我身边的?」 南宫尚的唇几乎要贴上许凤的发抖的唇瓣,许凤下意识的抓住南宫尚的腰际,紧张得闭紧双眼。 「回答我。」笑容瞬间从南宫尚的脸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比深冬还要寒冷的杀意。许凤睁开恐惧的双眼,看着映在自己眼眶里、那张熟悉的美丽脸庞。 「黄大人……」 「你是我的……」南宫尚哑着嗓,唇瓣袭上许凤欲要开口的唇。 南宫尚从来不曾如此蛮横的吻着她,许凤虽然没有挣扎,可是唇却被南宫尚吻的狂暴,不久细细的血痕便从两人交合口处涓流而下,被舌尖扫过的口腔满是血腥味。 「唔……」 南宫尚松开快要缺氧的许凤,望着她的眼角渗出泪光。他冷着眼,面无表情的瞅着她,忽然朝着她的脸伸出了右手。 许凤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只得闭紧眼消极的逃避南宫尚。 她听到南宫尚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其实打从他吻着自己时她就发觉了。 今天触碰她的南宫尚,和以往真的很不相同。 熟悉的指温触上她的面颊,不是往下抚着被吻出伤口的唇瓣,而是向上,轻轻抹去她眼角泛出的泪珠。 她惊讶得睁开双眼,南宫尚那张笑得落寞的脸突兀地烙入她的眼帘。 「黄……」 「你知道么?许凤……」黑眸瞅着许凤,沾着血跡的薄唇翕动着。 你知道么?南宫尚又哑声重复了一次。 许凤的心跳得飞快,万分痛苦地皱紧柳眉,早已恢復自由的双手缓缓举上前,捧住南宫尚看起来十分寂寞的面庞。 南宫尚静静地瞅着许凤的双眼,接着令许凤讶异的、是他竟然在她面前,闭起了双眼。 如此毫无防备,这是南宫尚第一次对自己这般毫无防备。 「许凤。」薄唇轻啟。 「……甚么事?」她发现自己的嗓子仍旧颤抖,虽然南宫尚身上的杀气早已退去,可是不晓得为何她仍然惧怕穿着帝王服的他。 「吻我。」 内心如同眉间般紧紧纠结成一团,可是许凤却没有犹豫。她踮起脚尖,轻轻地在那张不晓得吻过自己多少次的那口唇瓣落上一吻。 微温的唇感袭上许凤心头,她发现自己的腰际被南宫尚有力的双手紧紧搂着。在许凤移开唇瓣的同时,南宫尚将相对纤瘦的她紧紧按入自己怀中。 「黄大人……」 「明晚来我房里找我。不准跟其他人透漏,就连戮也不准。」虽然南宫尚已经恢復以往那般听来总是在笑的语气,可是提到南宫戮时声音却又变的有些尖锐。 许凤頷首,带着复杂的心情,双手回拥南宫尚。 「许凤……」 许凤听到南宫尚轻声唤着自己的名,嗓音很轻……很柔……。 她瑟缩在南宫尚怀里,第一次感受到他带给她从不敢奢望的温柔及暖意。 * 子时,天空一片澄澈,弦月斜横掛在天际,发出淡薄的月光。 詹淼隻身于将军府前,紫眸隐含着犹豫的光芒。 正当她似乎下定决心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时,大门登时发出「咿呀」的声音敞了开来。 出现在敞开大门后的,便是仍然穿戴整齐的熚国大将军──懂。 「姊姊……」懂轻声唤着,可是没有像以往那样走出来迎接詹淼。 或许是因为懂自己清楚就算他走出去迎接她,她也未必会走入将军府。在发生这么一连串的事件后,他根本不敢奢望她还会像以往那般看待自己。 两人就这样一里一外保持静默,在月光的照耀下,两人映照在地上的影子被拖曳的狭长。 「懂,我可以……进去么?」不晓得过了有多久,詹淼深深吸了口气,小声开口问道。 懂似乎有些诧异,他愣了数秒后只是静静地頷首,接着领她进入将军府。 懂拉开房门,烛光从里边透了出来。 詹淼能看到置在厢房四角的烛火都只燃烧到一半,办公用的案桌上还搁着未处理的文件,可见方才懂还在处理这些事而尚未就寝。 「这么晚了,有甚么事么?」懂边说边到了杯热茶递给坐入茶几对首的詹淼,詹淼接过茶杯,目光却不敢对上懂。 懂虽然视不到,可是光凭感觉就知道詹淼刻意在避着他。 早该知道对她表示自己的感情后会有这种下场,况且,还是用如此蛮横而不讲理的表达方式。 待续_ 逐渐在翻盘了……呼呼(?) 第十三章 兰帝(3) 「你还记得今日在侧殿上兰帝说的话么?」詹淼轻轻啜饮一口茶水后,将茶杯置在大腿上,眼神也终对上了懂。察觉了詹淼的视线,懂轻轻勾起了微笑,而后頷首开口,「姊姊要说的便是继位的问题罢?」 「对。」她低声,柳眉同时蹙起,「如果……如果不尽快决定继位者,我怕熚国就直截被若兰併吞。」 「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懂抿了抿唇瓣,伸手从置在茶几上装饰精緻的点心盒内取出两块薄饼,一块递给詹淼,一块留给自己。 詹淼接过薄饼──那是她相当喜欢的甜食之一,懂总是清楚詹淼的好恶是甚么。 唯一他不清楚的,大概就是……她喜欢的男人罢。 她轻轻咬了一小口,喀搭声响遍寂静厢房。 「为甚么这么肯定?」 「因为……」手中拿着薄饼的懂唇角勾起苦笑,「我们已经谈好条件,当平定那些乱臣贼子后,便会将东南面的土地分给我们熚国。」 「你跟谁谈了条件?」詹淼瞇起眼,脸色有些难看。 懂咬了一口薄饼,再喝了点茶后,这才说了「南宫戮」三字。 「果然是他……」詹淼皱着眉头,将空的茶杯放在茶几上,「能相信他么?」 「我也不清楚,只是都走到这一步,也不得不相信了罢?」懂语毕,露出了无奈的笑靨。 坐在对首的詹淼目光瞅向面露苦笑的懂,心头登时涌出复杂的情绪。 她缓缓眨了眨有些倦了的眸子,「你也知道我母亲早亡,父亲只有我这个女儿,虽然没有被他立为王储,可是如果不尽快决定继位者的话,除了担心若兰会趁机併吞我们外,我还怕国内会引发夺权的内乱……」 詹淼轻轻闔起眼,她清楚当初的若兰王朝是怎么灭亡的,她不想让熚国也遭受到同样的下场。 「思来忖去,还是只能由我接下父亲的位置……」詹淼叹口气,双眼睁开,紫眸瞅向对首的的懂,想要询问他的意见。 「可是你是契国的皇后,这样你还打算要登基?」懂轻轻摆弄衣袖,轻描淡写的说道。 「契国已经毁了罢。」詹淼瞇着眼,冷漠地看着懂的脸庞,「不晓得陈桓会被怎么处置……」 「姊姊担心他么?」懂轻声说着,茶杯放上茶几上发出小小的碰撞声。 詹淼抿紧唇瓣,柳眉紧蹙,过了好几秒后这才万般痛苦的开口:「他是我丈夫……」 「你明明清楚,那个男人心中只有凤。」懂手倚着茶几,语气百般讽刺。 「你一定要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么!懂!」立刻回话的詹淼倏然站起身,瞪着懂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盈满怒意。 「我有说错么?」懂没有理会詹淼,可是藏在衣袂底下的双手却是拳的死紧。 可就算他再怎么想掩饰内心底的情绪,还是一眼就被詹淼给识破。 詹淼发现自己望着懂的视线逐渐有些模糊,她下意识伸出出手抚过眼角,赫然发现指尖上竟沾上了滚烫的泪。 「虽然这是事实……我知道这都是事实……」她颓然地跪坐下来,没有盘起的红褐发丝瘫软地垂落肩头。 詹淼垂首,说话的语气已成呜咽。 「……淼。」 温柔的嗓音唤着他的名,那是她所依赖的、或者说,依恋的嗓子。 「嗯?」 詹淼抬起脸,看着不晓得何时坐到自己侧首的懂,她微微吃了一惊,身体瞬间僵直在场。 「还有一种选择。」 「……甚么?」 她看到懂的右手朝着自己的脸伸了过来,虽然心里有些畏惧,可是她却又不忍伤害他的心。糢糊的视线不安地望着他的手、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容。 懂的指间轻轻抹开她不断滚落的泪珠,他面朝着自己,微啟的唇口缓缓吐出轻声话语:「淼,跟我一起离开这里。」 「懂?!」詹淼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望着说出这般话语的懂,可是懂却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他腾开衣袖,却再下一秒突兀地停下动作。 詹淼清楚方才懂的手是想握住她的,白皙的脸颊登时染上一抹殷红。 「我是说真的,淼,跟我一起离开这里。」 「可是熚国的人民呢?懂?」紫眸瞅着懂,虽然眼神里没有埋怨之意,可是身上的气息却是怎么样也掩饰不了。 「……你不可以……不可以这么自私。」 懂皱起眉头,抿着的唇成一条横线。 「淼,我只剩下你,真的只剩下你了……」 目光凝望着神情痛苦的懂,詹淼心里何尝不痛?她静静地望着不再开口说话的懂,终于鼓起了勇气。 「懂,你到底……」 听到詹淼的夹杂鼻音的嗓子,懂抬首,面望詹淼露出淡淡的、讽刺般的笑,「姊姊想问我甚么?」 詹淼紧张得揪紧身上的衣衫,从那日起、那日他忽然强吻她起,她就发现了懂对她的情感已非以往,可是她又不敢直接开口问他。 话虽这么说,事实上早在很久以前,詹淼就隐约察觉到懂对自己的情感愈来愈偏离亲人之情,只是她一直不敢正视这样异样的情愫。 要是自己误会了怎么办?如果……如果一切都只是她自己胡思乱想,懂其实根本没那种意思…… 「你不用想了,姊姊。」懂发出咯咯轻笑,他很清楚詹淼身上散发出困惑的气息,便开口打断她脑中混乱的思绪。 「……我喜欢你,姊姊……」「不可以!」 几乎是反射地吼出这折磨着两人的三个字,詹淼猛然站起身,倒退一步,惊惶而略显扭曲的脸孔望着坐在底下、没有太大反应的懂。 「为甚么?」懂边说,忽然急躁地站起身子,被他身体撞到的茶几发出声闷哼。 「你不可以喜欢我!懂!我们……我们是亲戚!」眼眸里映着懂高大的身影,让詹淼感到莫名的恐惧,可心底却又同时涌出股怪异的酸甜情愫。 「亲戚又怎么样?我们身上流着的血并不相同。」原以为懂会逐渐逼近她,可他只走了三步后便停下动作,静静地面着脸上写满复杂情绪的詹淼。 「你为甚么……」詹淼发出了一声哀鸣,她咬紧下唇,痛苦地嘶声道:「你为甚么要告诉我这些……」 「喜欢一个人需要甚么理由?」 「可是……」「我喜欢你,淼,从遇到你的那天起,一直到现在我都喜欢着你。」 懂已经努力想要克制内心底排山倒海的情愫,可低哑的嗓音却仍然发出了剧烈的颤音。 詹淼看得出懂定是费了相当的气力,才有办法把他心里的话对她全盘托出,可是现在她的脑筋一片混乱,完全没有办法回应懂这样突如其来的告白。 「懂……」她费尽心力,可是真正发出嗓音的就只能唤出他的名。 「抱歉,我不该说这些来为难姊姊。」懂苦笑,向前将手轻轻拍上詹淼颤抖的肩头,「你就忘了我刚才讲的事情罢,嗯……就当作……当作是你作梦梦到的?不过要是作梦梦到我对你说这种话,你大概会赏我一记耳光,然后大骂『不要乱开玩笑』罢……」 听到懂说到最后的嗓已成细语,虽然他尽量想要开口说出轻松的话语,却好像适得其反。 「现在调侃我……来不及了……」 詹淼终于承受不住连日来的压力,她发现她至始至终所能依赖的人,只有总是站在自己身边,陪伴着自己的懂。 不是陈桓,而是懂。 皱紧的眉头愈发深锁,她挣扎般的缓步向前,犹豫地抬首望着那真正会对自己温柔的男人。 「……姊姊,如果你要继位,我定会支持你的。」懂勾起唇角,淡淡说道。 他能听到詹淼愈发急促的呼吸声,他能嗅到她身那令他贪恋的淡淡香味。 「懂……」 詹淼低声呢喃,双手小心地触上他有力的双臂。被她触碰的懂颤了身子,右手缓缓探上詹淼微润的脸颊上。 他的脸缓缓凑向詹淼,颤抖的薄唇轻啟:「淼,我可以……吻你么?」 听到这话的詹淼有些畏惧的缩紧肩头。 四周很静,就连窗外原本正在呼啸的冷风都意外止了歇。 她知道懂在等她的答案。 待续_ 懂!!加油啊!!!(扭扭扭) 第十三章 兰帝(4) 铜台上的烛火像是泪般缓缓滑出一滴蜡,微风从锁窗外潜入,扰乱了灯芯。?或许是心里头仍存有芥蒂,懂终究隐忍不住开啟了口,想藉此略去方才说的那句问话。 「姊……」「别再叫我姊姊。」 詹淼眉头紧锁,小声纠正,「你如果……说喜欢我,就别再叫我姊姊。」 「淼……」懂举起双手,像是对待易碎品般小心翼翼揽住詹淼腰际。 他知道她这次没有逃,只是底心里那股不安的情绪仍然包裹着她的身心。 詹淼实在无法开口回答懂方才问的问题,抓着懂手臂的手愈发揪紧。 指间已经触上詹淼的下唇,微溼的唇瓣轻轻颤抖着。 懂慢慢试探詹淼的反应,他不想让先前的事情再次重演,这次他一定要取得她的同意。 微温的气息扑上詹淼顏面,挑起底心那早已迷惘的心弦。 可是终究还是、还是无法立刻转变那种思恋之心,无论是对陈桓,还是、对懂。 「……懂,抱歉……」 葱指底在距离不到一公分的懂的唇口,紫眸带有歉意地瞅着露出些许惊讶的懂的面容。 「我、我想我还是需要……」 「没关係。」像是松了口气般,并将他与詹淼的距离拉了开来。 「懂……」 懂的双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薄唇勾着笑,「这种事情不是那么重要,现在姊姊还是烦恼登基的事宜罢。」 詹淼愣愣地瞅着懂,她听到懂还是和以前一样,对着她喊着「姊姊」二字。 难以言喻的酸楚填满脆弱的心,可下一秒,底心的情愫便被忽然窜出的杀气给一扫而空。 同时间两人脸色骤然一变,警戒的眼神往腾满杀气的方向望去。 有道狂风从通往庭院那头的门首呼啸而过,接着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手握着判官笔,带着优雅的步伐踏入厢房内。 「很抱歉打扰二位的兴致。」 南宫戮走到懂和詹淼两人面前,薄唇勾起冰冷的笑意。 察觉来者为何人的懂皱紧眉头,迅即拔出腰间佩剑直指南宫戮怒道:「南宫大人,你甚么意思?」 「甚么我甚么意思?哼,看也知道罢……」南宫戮发出愉快的笑声,空着的左手由上往下一挥,下秒便有好几道黑影从旁窜出,手握大刀以跪姿出现在南宫戮身后。 「懂……」 马上弄清楚状况的詹淼发出微弱的哀鸣,懂咬紧牙,将詹淼给推到自己身后,并且小声叮嚀了几句。 詹淼紧张的频频頷首,向后再退数步。 「你以为真如你所愿,若兰真会给你们那些土地么?」南宫戮边说边朝懂缓缓欺近,手中的判官笔对上懂手上的佩刀,阴冷的刀光闪烁在气氛紧绷的厢房内。 「你们……」 「勛帝已死,现在的熚国失去统治者,你以为我们放过这块嘴边肉么?」 「父亲是你们杀的?」后首的詹淼听到南宫戮说的这句话立刻移出脸庞,瞪着南宫戮的紫眸充满怒火。 「是谁杀的并不重要,反正熚国终归毁灭。巍国、述国这两国都和我们谈条件,而最后的下场你们最清楚。」 听到南宫戮笑语般说出如此令人发指的真相,懂和詹淼两人剎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不过……」南宫戮抬起下頷,黑眸带着鄙夷的意味瞅着懂瞧,「你跟我多谈的那项条件倒是不会更动,可是我可不保证是生是死。」 「你……」 南宫戮唇角勾起冷笑,一声令下,后首那群黑衣人便飞奔向前。懂原以为那些人要袭击的是他,可没想到他们绕过懂,提着刀直取藏匿在他身后的詹淼。 懂立刻回身去挡,可佩刀刀身却被南宫戮的判官笔给格了开来。 懂瞬间转变身形,腾起步伐想往詹淼的方向奔去,可却又被瞬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南宫戮阻碍了去路。 南宫戮那张美丽的脸满是轻藐,「你知不知道……还能在这种时刻谈情说爱,真的很碍眼。」 望着懂的黑眸盈满可怕的杀气,懂咬了咬唇瓣,忽然间他举起手,左手衣袂在狂风下飞盪,而后一把短刀从他飘扬的袖口滑出。 懂点足一跃,与他右手原有的佩刀交错在胸口往南宫戮的脸及胸口攻去。 南宫戮好整以暇的踩着瞬步闪开,判官笔在他手中横转,快速拆解懂送来那刀刀致命的砍掠。 两人缠斗的期间刀光剑影横扫厢房内的物品,茶几横躺在地,茶具碎裂,点心盒内的糕饼散落,烛台倾倒,碎裂声响不绝于耳。 武器交错在空中发出响亮的摩擦声响,依附着作用力分别朝对首退步,没有丝毫喘息的馀地,两人又同时提着武器往前斩了过去。 「唔……」 判官笔笔尖抵在将双刀交叉在胸口的交合处,懂紧咬下唇,努力箝制着南宫戮盈满黑色斗气的判官笔。 「对了,我终于想起来为甚么我老觉得在哪个地方看过你。」南宫戮一派轻松的表情,和此刻的懂呈现强烈对比。 「你……你在说……说甚么……」 懂断断续续的说着,心里头却掛记着不会任何武艺的詹淼,是否有照着他的话做了逃脱的动作。 「看样子你还真忘了,『皇弟』。」 「……甚么!?」 南宫戮带着笑意的嗓音像蛊毒般从他的耳畔窜至全身,一个闪神,双刀立刻被判官笔给扫出懂的掌心。 恐怖的笑声在冷凝的厢房里回盪着,南宫戮将失去武器的懂给压倒在地板上,掉落的发冠让紫色的长发同飞瀑般洩了满盈。 判官笔笔尖直指懂的咽喉,瞅着底下男人的黑眸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你……你刚才说了甚么?!」 「我说,皇、弟。」 南宫戮一字一字,笑着加上重音。 而后判官笔捲上暴风般的黑色斗气,迅速往懂的咽喉贯穿而去。 * 许凤站在位于寝宫入口旁的走廊暗处有些踌躇。 这里是特别增设出来给兰帝休憩用的寝宫,既然是帝王,相对的戒备也十分森严。光是站在寝宫入口的那两名护卫所散发出的杀气,就能令站的有些距离的许凤寒毛直竖。 许凤收起目光。这让她想起在契国时,感觉没什么危机意识的陈桓隻身到处走动的身影。 想到陈桓,想到他被关在地牢里憔悴的模样,胸口不免又是一阵撕扯。 金眸再度投往寝宫入口的瞬间,原本站在入口处的两名守卫竟然全部消了踪影。 「凤大人。」 「呃?」许凤一脸吃惊的回过首,只见那两名守卫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自己身后,同时对着自己拱手跪地。 「你……你们?」许凤愣愣地看着这两名守卫,忽然发现这两人的面容是如此熟悉,只因方才两人身上散发出强烈的杀气,才使她认不出这两人曾经是自己的部下。 「兰帝恭候您多时。」两名守卫完全不给许凤任何询问的空间,只是例行公式般的说完话语。两人起身恭敬再拜后,握着手中长矛返身离开。 许凤佇立在原地目送两人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心底不禁暗自嘲笑着。 就连自己的部下都被设计过,从头到尾她就像是那人的魁儡般,任凭他恣意操弄、玩弄着。 待续_ 惨叫吧~惨叫吧各位~~~哇哈哈哈哈哈(欸) 第十三章 兰帝(5) 许凤抿了抿有些泛白的唇,提着吊胆的心步入寝宫。?映入金眸眼底的是一致的艳黄色调,帷幔、楹柱、地毯,以及在最里边──也就是现在南宫尚待的听堂最底端有张绣有「兰」字的巨大旗帜,兰字旁还绣着两隻张 她在前厅微蹙柳眉而踌躇着,怎么样也无法提起勇气步入掛着那张绣有毒蛇兰旗的内室。 「怎么?」 熟悉的嗓音从她身后猛然窜出,耳稍的温热气习让她抽了口气。 肩头顿时就是一沉,她的心也陡然露了拍,僵直的身躯就这样被出现在身后的男人紧拥入怀。 抿紧的唇缓缓睁了开,许凤语气支支吾吾地唤了「黄大人」三字。 搂着许凤腰间的南宫尚发出清脆的笑声,手指轻轻按捏许凤泛红的耳骨。 「怎么不进去?」他压低身段,勾着的笑意夹杂温热的气息,在许凤耳稍轻声呢喃。 一阵触电般的酥麻感窜至许凤全身,南宫尚那张说话的唇正在舔吻自己的耳垂,使她不安地扭动被擒住的身子。 「啊!黄、黄大人……」发现南宫尚的手不安分得开始在她的身上游移,许凤忍俊不住地发出微弱的惊声。 南宫尚轻声笑着而后松开箝制许凤的双手,勾起笑容经过许凤身旁往内室走了过去。 许凤红着脸杵在原地,目光瞅着南宫尚逐渐远离的背影数秒后,也举起步伐跟了上去。 低身避开掛在雕着花鸟柱上的黄色幃幕进入内室,只见没有盘起发丝的南宫尚随性地倚坐在茶几旁,噙着笑的薄唇正触着酒觴杯缘。 许凤目光下意识的朝四面八方扫过,可南宫尚的嗓子却先断了她的动作。 「没有别人,现在只有我和你。」他说着便饮了口温酒,将酒觴轻轻放上茶几,「许凤,坐。」他翻甩衣袖,纤细的手指指向自己侧首,面对着许凤露出柔和的微笑。 许凤犹豫地瞅着那张熟悉而美丽的脸庞,可是犹豫也只是半秒。她轻轻頷首,身子挨着南宫尚身旁坐了下来。 许凤感受不出坐在她身旁的男人此时此刻的情绪,或者该说,她从来就没有真正理解到南宫尚的心里在想些甚么。 她不敢将视线移到身旁的南宫尚,只能垂着首,任凭掉落的发丝垂软在有些燥热的脸颊上头。 忽然有样物事出现在她眼底,她瞅望出现在眼底里的酒觴,有些紧张的咬了咬下唇。 她探手过去,欲接过南宫尚递来的酒杯。 可是像是在捉弄般似的,南宫尚将酒杯给移了开来,许凤下意识抬起脸,瞬间南宫尚空着的左手架住她的下頷,将酒杯内的温酒倾入许凤惊讶而敞开的唇口内。 「咕唔……」 许凤皱紧眉头,有些温酒确确实时灌入许凤口内,更有些直接溜过她的唇角,沿着她的下頷滑落,顷刻间前襟便被倾出的酒染湿了一大片。 好不容易酒杯空了,被呛的许凤抵住咽喉侧首痛苦的咳着。 南宫尚的手扣住许凤肩头,硬是要许凤的脸朝向他。 金眸瞅着露出冰冷笑意的南宫尚,气衰地吐出话语,「黄大人,您做甚么要……」 无法克制的口液随着温酒滑出嘴角,南宫尚咯咯笑着,伸手取了桌上的酒饮入喉,接着手指触上她的唇角,将微笑的薄唇凑向她的。 「唔……」 这次不是杯中酒,而是南宫尚含在唇口里,夹杂着口液与气息的黏腻温酒。 酒尽,吻却未尽,取而代之的是两双唇热切的与对方恣意交缠,淫靡的水声响遍寧静内室。 好不容易脱开了吻,许凤拼命想调匀急促的气息,金眸则是迷乱地瞅着同样也在喘息的南宫尚。 「黄大人,您要我来找您……不应该是……是要与我交欢罢……」 「呵呵,是没错。」南宫尚瞇起眼,微笑地取了酒壶替两人皆空的酒杯重新盛满温酒。 「那么……」 「上次从巍国回到我国……嗯,契国。」南宫尚将酒壶摆放好,不晓得是否是故意讲错词汇,还刻意在「契国」二字加了重音。 见到许凤表情有些变化,他啜饮一口杯中物,淡笑续道:「那时候因为时间有些急促,没能来得及给你。」 「甚么?」许凤抬起红潮未去的脸庞,对上南宫尚的像黑夜森林般的深邃眼眸。 南宫尚轻说说了「等等」后便站起身,往角落处的小房间走了过去。 待在原地的许凤闭起眼,紧张的纠着自己大腿上的衣衫,一颗心从进到寝宫内来就不曾止歇地狂乱跳动。 「凤,过来这。」 听到有些离远的嗓音唤着她,许凤睁开双眼,带着紧张且迷惑的神情站起身,循着南宫尚的嗓音走了过去。 南宫尚现身在小房入口处,似乎读到许凤脸上的困惑。他微笑,将揣在怀里那样物事摊开后,直截披上许凤肩头。 「这……」许凤吃惊地将视线移到自己的双肩,透明色的外衣发出美丽的银白流光,不同角度瞧看的话还能发现有几块如雪花般的六晶体绣在上头。 外衣很轻,轻得披在身上都无法察觉任何重量。虽然轻巧,却又相当温暖。 「巍国特產的轻羽外衣,巍国使者带我在他们城里逛了一会,偶然看到这个就想说买回来送你。」 南宫尚笑着拍上许凤肩头,将还呈现迷茫状态的她带回方才两人饮酒之处,他指向掛着兰旗旁首角落那面等身铜镜,许凤頷首向前走去。 她压低身子跪坐,目光瞧往铜镜内。她看到自己的披着轻羽外衣的身影映在那面铜镜上,她能很清楚的看到那件透明色的美丽织物散发出的优美萤光。 「喜欢么?」 南宫尚的嗓音和他的人影同时刻进铜镜里,他的双手轻轻搭着许凤的肩头,黑色的眸子噙着笑意瞅入铜镜里,那双神色仓皇的金色瞳眸。 「黄大人……」许凤纳闷地瞅着镜中南宫尚的目光,不晓得是否是因为透过镜面来凝望,心里头的紧张感顿时消去一大半。 她润了唇口,「为甚么突然想要送我这个?」 「你还记得么?」南宫尚望着镜面微笑,薄唇附上她的耳畔柔声:「当初我要离开契国那晚,我出庭院时你不是替我披上一件外衣。」 铜镜内那双眼眸逐渐瞠大,她实在没有想到这种微不足道──至少许凤认为这种事对南宫尚来说该是微不足道──的事会记得如此清楚。她欲要转身,却被南宫尚的手给轻轻按压了回去。 无可奈何地将视线重新投往铜镜,她看到南宫尚在她身后倾了身子,乌黑的秀发垂落在耳稍。 他的手指轻轻捞起她未绑起的褐金发丝,微笑的唇口在发丝上落下一吻。 莫名地,左胸口的心跳声又快疾起来。 黑眸直直瞅向镜中羞赧的人儿,南宫尚发出笑声,左手捧住她泛红的面颊,微啟的唇口开始在她侧边脸夹上落吻。 「唔……」指间与吻双双挑逗着许凤的神经,她咬着唇瓣,视线却无法从镜中两人那般接近的身影移离。 「看看你的模样……」夹杂热气发出绞心的低吟,指间轻轻来回抚着许凤发热的面颊,「究竟有多少人为你倾倒?为你而感到绝望、感到痛苦?」 吻在眉尾处停歇,南宫尚的脸正向铜镜,许凤愀着视线同样望入铜镜的两人。剎那间许凤还以为自己產生了错觉,误以为镜中的两人,是对人人称羡的夫妻。 「黄大人,您在说甚么……」 南宫尚不再说话,只是一昧细吻着许凤的侧边脸颊,捧着她的手沿着脸缘滑落而下,抚上她纤细的颈项,不安起伏的诱人锁骨。 「……黄大人。」 吻声已来到她的后颈,南宫尚听到许凤喘着气息唤着他,便抬起脸来望向铜镜中的许凤。 「嗯?」 「您……您能放过……陈桓么……」她支吾着嗓,金眸藏在微掩的眼皮底下,她清楚她现在的一举一动都会清楚地映在铜镜上头,南宫尚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她的反应。 他绝对是故意的,故意在铜镜前这样欲擒故纵地挑逗她。 黑眸静静地瞅着镜中刻意避开视线的许凤,在闪过一丝异样表情后,他缓缓啟开勾勒出诡异笑靨的薄唇。 待续_ 下集可能会很……超级18x(咦) 我、我会尽量轻描淡写的带过去,可是还是要有心理准备啊呼呼呼呼呼呼呼~~~~~~~~~(变态) 第十三章 兰帝(6) ※此篇内容有r18描写 「想要我放过他,那得要看你如何取悦我。」「黄……唔!?」映入她眼帘最后的画面是在镜内笑着温柔却可怕的南宫尚,手中握有那该是用来縊死人的白綾朝着她的眼袭了过来。 瞬间黑暗降临在她闪过错愕的金色瞳眸,她焦急得发出呼喊、呼喊着南宫尚的名,却只能得到一片漆黑的恐怖感。 「我说了,想要我放过他,那得要看你如何取悦我。」南宫尚紧紧靠在许凤背上,说话的唇音溢满笑意。 许凤慌张得伸出手往四周探着,完全无法适应无法视物的世界。南宫尚冷冷地看着许凤的动作,一双手轻易的就抓起许凤手腕将她拽过身来,许凤发出一声闷哼,面首遂对上南宫尚。 「好了,你知道你该怎么做。」他发出轻藐的笑。 「黄大人……」垂着首的许凤发出哀鸣,恐惧如洪流般瞬间淹没她的身与心。 南宫尚的手指勾上下頷将她的脸抬起,勾着冷笑的唇口擦过她颤抖的双唇。 呼出的热气让许凤全身发出战慄,她颤抖伸出双手触探着,南宫尚瞇眼瞅着。 数秒过后,不晓得为何他竟将他的手与她紧紧相扣。 为何掌温会如此炙热?以往的南宫尚给予自己的不都是那椎心刺骨的寒么?还是因为双眼视不到了,其他感官也会相对变的敏锐?身陷黑暗的许凤惑着。 「省略前戏,凤,直接。」两人相扣的手置上南宫尚的面颊,南宫尚说话的热气再次扑上许凤顏面。 许凤咬紧牙,停滞了些许时间后,才终缓慢地、点了点头。 南宫尚露出了冷酷的笑靨,松开了握住许凤的手。 许凤重获自由的双手向前触着,一开始便触得南宫尚微温的面颊,她咬着下唇,缓缓顺着弧线游移向下,下頷、削颈、锁骨、胸膛、下腹……接着是,耻骨。 指尖触及处,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这人的呼吸愈发快速,就同肢体的起伏一般。 「对了,就是那……」 南宫尚带有笑声的嗓子在许凤耳里听来有些虚无縹緲,她痛苦的伸手继续触探。 许凤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只是现在双眼失去了光,她便完全无法正确掌控所有的动作。 许凤向上找着系在南宫尚腰间的腰带,轻轻地抽了开来。 她又听到南宫尚的笑声,痛苦腾满她那张被掩住的美丽容顏。 许凤沉着脸,熟练地退开南宫尚的衣物,南宫尚倒也没有刻意刁难她,相当配合她退去衣物。 许凤双手伏地,面朝着南宫尚些微敞开的双腿之间,无法下移的指间在南宫尚的耻骨处不停发颤着。 她抬起首,也不晓得自己到底是否有对上南宫尚的目光。 「黄大人……」喊着这三字,夹杂多少的绝望和恐惧。 她不清楚自己到底辨不辨的清自己的感情,她只清楚现在有股恐怖感笼罩她的全身。 她知道南宫尚要的并不是纯粹的肉体交合,而是想要看着她用痛不欲生的表情与他结合。 南宫尚倚着侧边脸颊,黑色长发同瀑布般在他白皙的手背上滑落。他冷眼瞅着欲言又止的许凤,缓缓道:「你不想救陈桓么?」 「唔……」眉头又发深锁,许凤颤抖的肩头,垂下首。 许凤紧咬着几乎要渗出血丝的下唇,顿了好几秒后,葱指才缓缓地、缓缓地朝着他的私处探了过去。 触上,而后她将脸挨近她握有的南宫尚,苍白的唇口开啟,舌尖轻轻触上顶端。 许凤听到上头的南宫尚发出讽刺的笑声,她绝望地、挣扎地顿了几秒,张开口像是豁出去般的包覆住他的分身吸允、啃吻。 南宫尚顺着她发丝的手已然停住,转而用力搭上了她的肩头,手指深深嵌了进去。 吃痛的许凤没有发出任何怨言,就连舔吻着他的动作依旧温顺却也狂放。 她听到南宫尚发出低声的喘息,那低沉的嗓子发出的喘息声竟又让她欲发狂乱的服侍他的分身。 吻水声不断,内室被这场令人羞赧的画面染上旖旎春色,温度也随之沸腾而起。 「……可以了。」南宫尚扯着嗓,喘息声间或穿插在字句之间,让许凤听了不禁揪紧了心。 她松开絳唇,唇口残着温润的口液,她没有伸手去抹开馀液,退开他的下首处。她伏着地的脸庞写着茫然,因为她不晓得下一步该怎么做。 「许凤,转过去。」南宫尚低声道,「面对铜镜,双手抓住镜缘。」 许凤点头应允,双手触着地面缓缓地转过身。她的手才刚触到镜缘,背后立刻被南宫尚的胸膛给紧紧贴附而上。 她发出惊惶的娇嗔,抓着镜缘的手和背同时弓了起来。 南宫尚的喘息声就近在耳边,柔软的发丝扫刮着她胀红的侧脸。双手紧紧搂着许凤的腰际,快速的扯开她下身的衣物。 他低吟一声,猛然将分身推入许凤体内。 「啊……」 许凤万分痛苦的惨叫一声,柳眉纠结成一团,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混乱却又疯狂。 随着南宫尚的动作愈发快速的发出高亢的呻吟,同时间,她也意外听到南宫尚发出自己从未听过的呻吟声。 她忽然很想看看此刻的铜镜里,会映照出甚么样的交合画面。 同时她也想知道,此刻南宫尚的那张令她着迷的秀气脸孔,刻画的是怎样的表情。 「你爱上他了、爱上陈桓了么?」 暂时停下动作的南宫尚带着喘音在许凤耳边呢喃,颤抖着指间从后头探了过去,触上许凤湿润的双唇。 「你爱上陈桓了?」 南宫尚的话语如同猛雷般打落许凤心头,唇口欲啟欲闔,直到最后竟转成低声呜咽。 「回答我,许凤。」低沉的嗓音捲起可怕的杀气,冰冷的气息像是刀尖般不断刺往泪下交颐的许凤顏面。 明明心里头的答案十分明确,可是她却怎么也无法开口回答南宫尚的问题。 「唔……」不等许凤的回话,南宫尚原先触在絳唇的手指蛮横的窜入她的口内,像是箝制她发出言语般搅弄着她的舌、她的齿、她的口液。 含糊声应和着南宫尚的动作,那忽然间恢復以往的如同隆冬般冰冷的交合。 隐隐约约,她听到南宫尚的嗓音又復出现在自己耳畔。 「能爱上陈桓,很好……」 如此熟悉的嗓,说出口的话语却意外捏紧许凤的那颗碎裂的心。 为甚么她听到南宫尚说出这样的话语时,双眼会不自觉得涌出更多更多的泪? 「该陪着你的人……该陪着你的人是他……对……」抓着许凤肩头的指间泛出惨白,南宫尚扯着嗓音不断不断的重覆着。 该陪伴你的人是他、是陈桓。 被南宫尚压的快要喘不过气的许凤紧紧抓着镜缘不让自己摊倒入地,混乱的情感和身体带来的剧痛终于将许凤的意识篡夺。 在许凤晕过去的瞬间,双眼登时重获光明。 不晓得为何自己竟陷在南宫尚的怀抱里,不太适应光芒的金眸缓缓眨了又眨,瞅着南宫尚那双如同渊潭般深邃的黑色瞳眸。 她看到了他写满悲哀的美丽脸庞,她看到了他轻啟的薄唇缓缓吐出二字。 抱歉二字。 而后薄唇漾起了,漾起了一抹很轻很淡的笑靨。 宛若与她诀别的、哀伤的、破碎的微笑。 * 从锁窗外头洒入浑浊的银光,洒在置在枕边摺叠整齐的轻羽外衣,上头美丽的流光映上那张略显阴鬱的秀气脸庞。 坐在床沿的南宫尚垂下眼帘,望着躺在被褥里的许凤。 他欲要伸手去触碰那张就连在睡梦中也刻着痛楚的面容,可不晓得怎么得他停下了手。 是了,是该结束了,可不是么?他瞅着月光洒在那张他一直以来不曾移开过的白皙面容,自嘲的想着。 就快了……。 南宫尚轻声叹了口气,指间轻轻扫过那张令人垂怜的睡顏后站起身,用手拨开长发,往通往庭院那首的门步了出去。 待续_ 好隐讳的18x啊~~~~~~~~~~~~~~~(惨叫) 好隐讳啊这不是我写的不是我写的啊~~~~~~~~~~~~~~~~~(闭嘴) 第十三章 兰帝(7) 甫才踏上外头窄廊,有人立刻从南宫尚的身后现出身影。?「……尚哥。」现出身影的南宫戮皱紧眉头开口,有些晦暗的黑眸瞅着南宫尚的背后。?「嗯?」南宫尚发出惑音... 「董和詹淼已经拉入大牢。」 南宫尚頷首,没有开口说话。 两人之间虽然相隔不到三步的距离,可是这之中却隐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气氛。 最终南宫戮还是承受不了首先发难开口,微颤的语音里隐含着愤怒:「尚哥,是你说……你继位后凤就是我的,可是你刚刚……」 「果然你还是从头看到尾了,呵。」南宫尚冷笑反过身,冰冷的目光瞅向南宫戮,南宫戮可以感受到冷冽的目光里夹杂些许杀气。 「你大可进来打断我们,不是么?」 「我……」南宫戮心虚地移开目光,有些丧气的垂下首,唇口呢喃,「可是你是尚哥……再怎么也不能……」 再怎么也不能忤逆你,因为你是我最敬爱的哥哥。 况且……南宫戮紧咬下唇。他在阴影处窥视他与凤两人的动作,他能清楚看到南宫尚喘息间,那张与自己相同的脸刻着强烈的痛楚,那是心灵被受折磨般的痛,就和之前凤被迫与自己交欢时露出的痛楚几乎是一模一样。 南宫尚摇着头走向前,陷入思考的南宫戮心一惊,反射性的退了一步。 南宫尚笑着伸出手,抚上南宫戮一脸痛苦的侧面脸颊,削短的黑发在触上他的指间。 冰冷的触感让南宫戮缩起肩头,双眼因不敢直视那双同毒蛇般恐怖的黑色双眸而紧紧闔上。 「你不用担心,我再也不会跟你抢凤。」南宫尚边说边欺近南宫戮,就像是佇立在结冰的湖中央,偶然扫荡过来的寒冷冬风,扑往过南宫戮惨白的顏面。 手指从南宫戮的脸颊上松脱,南宫戮可以感受到微温的热气扯动他的感官神经,两人距离近到南宫戮还以为,南宫尚就会这样伸手拥住自己。 南宫尚与南宫戮擦肩而过时,勾起的唇角淡淡开口道:「你自己好好努力得到凤罢……戮。」 黑眸在眼眶里登时瞠的圆大,那句夹杂千百万种椎心的语句像刀刃般划开南宫戮的心。内心底涌升而出的不安感让他猛然回身,急切的嗓唤了南宫尚的名。 可是那人的背影却没有因此而停下,逐渐地消失在南宫戮的眼帘里。在那瞬间他看到墨色的身影宛若步入一团无法视清的黑色浓雾,那纤细的躯体逐渐地、逐渐地被黑暗和绝望给啃噬殆尽。 从夜空的尽头忽然飞来一隻黑鸽,收了翅膀落上南宫戮肩头。 南宫戮无意识的抚摸着发出含糊叫声的鸽子,望着方才南宫尚消失的尽头处。 缓缓地,秀气的脸上闪过憎恨的扭曲面容,黑眸发出不寒而慄的杀气。 「哼……」薄唇逐渐勾起邪魅的笑,肩头上的黑鸽眨了眨眼,回应着南宫戮发出可怕的叫声。 「妇人之仁……」 * 微弱的光芒从锁窗外头透入室内,躺在床舖上的许凤想要移动身子,却发现无法称心如意。 许凤的双手像是被拑住般锁在某人怀里,难受感逼使身心俱疲的她缓缓挣开眼皮。 「啊……」她发出小小的惊呼声,悄悄在心里补了「是黄大人」四字。 长长的睫毛铺在掩起的双眸,秀气的白皙脸蛋和标志的五官连女人都要自叹不如。如同飞瀑般柔顺的长发随意的散乱在他的肩头和后颈,身体随着他平稳的呼吸上下起伏着。 双手同锁鍊般紧紧抱着许凤的身体,像是占有她的束缚,又好像唯恐她会逃离他一般。 窗櫺上落了三两隻小雀,正朝着底下相拥的两人发出愉悦的嘰喳声。不过这样嘈杂的声音似乎没有将许凤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金眸瞅着南宫尚的睡脸出神。 虽然映入眼底的是南宫尚的面庞,可内心底却有着另一股同样令她痛心的情愫,不断的在扯裂她对南宫尚那份几近疯狂的感情。 那是对陈桓的爱。 心痛感几乎要麻痹她的身子,可是每当她的视线再度落上近在咫尺的南宫尚时,她对陈桓的感情好像又多了道更高更厚的墙阻挡在面前。 正当许凤望着南宫尚的脸有些失神时,那双藏匿在眼皮底下的黑眸透出目光,迎上许凤的金眸,吓得许凤身躯抖了一阵。 「你要看到甚么时候?」他笑着,手指抚过许凤瞬间泛起红潮的脸颊,温吞道。 「……黄大人甚么时候醒的?」 「比你早。怎么,还在想要怎么让我放过陈桓么?」嘴里满是戏弄的微笑,指间堵上她的唇口,「昨天我很满意,可是……呵呵,并不代表我会放过陈桓。」 「……黄大人。」虽然唇瓣被南宫尚的手指抵着,可她仍然开口说道:「您……您为甚么要这么痛恨陈桓?」 「戮应该跟你说过了罢。」南宫尚边说边把许凤更加搂紧,逐渐失去笑意的薄唇在她的额间落吻。 「既然如此,为甚么您不亲自动手?无论是假借我、或者假借戮大人之手,都不比如此亲近陈桓的您下手来的迅速罢?」 虽然内心相当畏惧南宫尚,可那双金眸还是提起勇气,迎上南宫尚瞅着她瞧的墨色瞳仁。 南宫尚不发一语,那口唇欲言又止的又张又闔。 最后他还是没有回答许凤的问题,而是松开抱着许凤的双手,兀自坐起身子。 「黄大人,您真的恨陈桓么?」许凤跟着坐起身子,双眼望着他宽大的背影。她伸出手小心扯着他的衣角,像是依赖般却又讽刺的扯住南宫尚底心那痛苦的弦。 「您想的话,随时都可以杀他,可是您却……」「够了。」 南宫尚没有情绪的低沉嗓子脱出,眼角馀光瞥了许凤受宠若惊的脸蛋,「够了,许凤。」他又说了一次。 许凤垂下眼帘,胸口疼的难受。 就在她以为南宫尚要下床离开的瞬间,那双手竟朝着她伸了过来,将她的躯体按入宽阔的胸膛。 她睁大双眼满脸无法置信,她竟听到隔着布料传来的剧烈心跳声。 「黄大人?」埋首在他胸口的许凤含糊惑道。 南宫尚的拥抱愈发锁紧,锁得许凤差点喘不过气。她轻轻扯着南宫尚的腰部,消极得提醒他。 南宫尚终于松开了手,那张脸面静静地凝望着许凤疑惑且胆怯的脸庞。 又是那样的千言万语锁在胸口,薄唇隐含着万分挣扎与苦痛,可是一对上那双澄澈无瑕的金眸时,南宫尚怎么样也开不了口。 他缓缓倾下身段,黑发从肩头上滑落,薄唇轻轻扫过许凤的唇瓣后便下床离去。只留有许凤独自一人失神地坐在零乱的床铺上,胸口交织着无法理解而混乱的情绪。 * 深夜,天顶被一朵朵厚黑云层覆盖,遮掩住那些负责夜晚光明的月和星。 南宫尚和负责看守的狱吏点头示意过,手秉着狱吏递上灯踏入一年四季溼气皆不退的黑色阶梯。 阴森的冷风从入口出呼啸而来,撩起散乱在后首的乌黑发丝,也横扫着掛在墙面上的火炬。火光在风的吹抚下狂乱舞动,映在墙面上的影子像鬼魅般舞动。 南宫尚心里清楚,那些被自己禁錮在此的人们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他隻身走在如同猛兽肠肚般的黑色长廊上,可是他心里却不在乎,因为这些人只是他佈局里早就没有任何用处的棋子。 是啊,全部都是一群废物。 他在第三个交叉路口向右拐过,不久那人的身影便映入他冷漠的眼眶之中。 锁鍊的摩擦声响传入南宫尚耳畔,唇角勾起淡笑,将灯放置在一旁的桌上后,拿出方才狱吏交给自己的钥匙开了牢房。 「是……」被锁死在墙上的陈桓缓慢的抬起脸,当他的视线终于一道水平线上时,带着笑容的南宫尚人已经站在他的眼前。 「陈桓,你好么?」黑眸瞅着虚弱的陈桓,发出讽刺的笑声。 只见陈桓那双失去神采的瞳仁呆愣的瞅着南宫尚半晌,许久后那张染着血跡的龟裂唇口这才囁嚅道:「我不是在作梦罢……」 「是啊,你的确不是在作梦。」南宫尚的手指爬上陈桓憔悴的面庞,笑脸欺进,「怎么,觉得在活着时还能见到我很不可思议么?」 目光瞅着距离自己极近的南宫尚,陈桓嘴角勾了苦笑,「其实不然,尚。」 「喔?」南宫尚兴致盎然地瞅着陈桓说话的脸,心里头无不百般嘲笑眼前这个愚蠢的男人。 待续_ 70集......确定会超过了(被巴) 十七万字囉******** 第十四章 劫狱(1) 「死前也是有可能看到你的,因为……你要来索我的命。」陈桓语毕,遂发出了无奈的笑声,同时锁在他四肢的锁链也发出轻微的喀搭声响。南宫尚凝视着陈桓勾起了笑,忽然一柄短刀就出现在陈... 黑眸冷酷地瞅着那双原有着美丽湛蓝色的眸子笑道:「是啊,陈桓,你说话还是这么有趣。」 「呵,没比你有趣。」陈桓垂首,染着血跡的瀏海遮挡他的视线。 「你果然是来杀我的罢。」半掩的眸子瞅着那柄短刀,淡淡地问道,泰然自若的神情好似那把短刀要索的,并非自己的命。 「是啊。」南宫尚的脸又往陈桓更加凑近,说话的气息扑上他的顏面,「你有甚么话想说?」 「嗯……」陈桓抬起脸,视线迎上南宫尚。忽然他露出讽刺般的笑容,原来这人身上真有帝王之气,而且还比自己的强了好几倍。 南宫尚待在自己身旁这么久的一段时间,可是他却始终没有发现到这人的心思、这人的野心。 所以这一切,真的都怨不了谁。他会死,真的都是他自找的。 「凤有把我的话带给你了么?」陈桓虚弱的笑道。 只见南宫尚挑了挑眉,笑容稍稍减退,「你指的是甚么?」 「请你好好待她,这样我死了也无怨无悔。」 听到陈桓收敛起面容正色的对自己说着这样的话语,握着短刀的南宫尚忍俊不住的发出冰冷的笑意。 「呵呵,就这样?」短刀在说话的同时缓缓推向陈桓的颈子,只要在稍加用力就会渗出血珠。 「是啊,她本来就是你的,一直到最后都是你的,所以……」「你知道她是怎样帮你求情么?」 南宫尚勾着阴冷的嘴角笑着断开陈桓的话语,没有握着刀刃的手擦过陈桓半啟的唇瓣,「真该让你看看她那副模样。」 「你……你明明清楚凤她爱的人只有你。」「是啊,她爱的是我……」 白皙的颈子渗出血丝,腾着黑色杀气的刀光炫入陈桓眼帘。 他感受不到任何痛楚,因为早在他被所有人背叛后,任何痛楚都无法折腾他的心。 除了那个女人,除了凤。 「你知不知道,说这种骗人的话语,在我耳里听来有多讽刺。」 墨色的眼珠盈满无情的怒火,刀光一闪,滑到右侧的短刀拖曳出一缕火红色的血丝,血珠溅落潮溼的黑色地砖上。 陈桓颈子上只留道清浅伤口,细小的血丝还滑不到锁骨处即停落。 陈桓有些讶异的眸瞅着南宫尚,瞅着他用着平静的口吻说着如此愤怒的话语。 「从以前你就一直……用那张脸,那种表情在欺骗我。」 「你……你到底在说甚么?我欺骗过你了么?」 「一直。」 薄唇漾起憎恶的笑,将短刀收回怀里,目光向下移往陈桓腹部那道血肉模糊的伤口。 「如果有甚么误会,你……你要告诉我,唔……」 陈桓话还没说完,只见南宫尚微微瞇起眼,手指触上他裸露的胸膛,滑到腹部那道散发出墨色烟硝的伤口。 「会痛罢?」南宫尚发出恐怖的笑声,在偌大的牢房里放大回盪。 「……你……」 指间时而放松时而使力触碰着那道伤口,说也奇怪,在他的手指来回抚过后,发出蒸腾黑气逐渐消散而去。 陈桓知道南宫尚不想回答他的问话,他很清楚的能够从他那张脸上的神情辨别出来。虽然他现在完全不晓得自己以前认识的南宫尚,是否是真正的他。 似乎因为身心早已俱疲而陷入昏迷,陈桓没有再开口说出半句话语。他已经放弃防备这待在眼前、随时都有可能取自己性命的可怕豺狼。 过了莫约一炷香的时间,南宫尚这才收了手,将视线移回陈桓闭紧双眼的苍白面孔。 察觉到他视线的陈桓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眸没有任何表情。忽然间,他捕捉到凝视着自己的那张美丽脸庞,竟闪过一丝绝望且悲伤的神情。 他想开口询问,却被南宫尚的手指给堵住唇瓣。他瞠着眼,不解地望向微笑着、却又一副欲言又止的南宫尚。 无语的相互凝视,二人都想从对方的眼眶底读出此时此刻最里心的想法。泛着不同色调的斗气交会在极近的距离下,擦出淡淡的火光。 「再见。」最后南宫尚收起目光,手指也从陈桓的唇上收回,笑着丢下这令人不明所理的两个字。 薄唇扬起了陈桓熟悉却又不熟悉的高傲笑容,他腾开衣袖,转身就要离去。 「你不要我的命?」陈桓对着他的背后疑惑开口。 「呵呵。」眼角馀光剽向后首一脸茫然的陈桓,南宫尚鄙夷的笑着,「你和其他人一起统一在下週处刑。」 「……为甚么不现在就杀了我?」 「我高兴……再见,桓。」 南宫尚低哑着嗓开口,接着头也不回的踏出牢房,就连锁上牢门的动作也没做。直到后来来巡察的狱吏发现牢门没锁,才又匆匆忙忙地拿了钥匙锁上。 疲惫的陈桓垂着首,紫发无力地遮掩半掩的眼皮,他不断思考着方才南宫尚从进到牢里到离去的那些言行举止,究竟代表甚么意义。 凤、还有尚,难道他在无形间伤害到他们了么? 还有最后,南宫尚竟然会对他,只单单叫了「桓」这个字。 用陈桓熟悉的嗓,沉痛地唤着。 * 缠绕着天空的乌云久久不散,冰冷的空气里能够嗅出令人烦躁的潮湿气味。 时间接近日落,登时有两道身影现身于炙京城里的屋簷,迅疾的身影飞快穿梭,像是一条白色的细线。 两道身影的两双雪色的瞳孔,皆充满锐利杀气。 他们分别是巍国慕容凯音的部将,柳少卿和沧灩。 当初慕容凯音将他们两人留下来保护契国不受兰军的侵扰,而就在前些日子他们巍军和待在契国的契军一同将兰军击溃,他们趁胜追击往西首攻去,不仅将兰军打回他们国家境内,同时间也获得当初被兰国佔领的虣国十分之八的土地。 他们这头甫刚打了胜仗,却又接到了他们的帝王司空汶以及大将军慕容凯音在熚国被俘虏的消息。收到消息他们登时大骇,立刻和契军将领协调事宜,而后拆出一支军队,这支军队先由契军将领和副将带领,两人则是先快速来到囚着司空汶和慕容凯音的熚国炙京。 忽然有到人影从一旁窜身而出,两人同时往侧旁纵身一跃,对方匕首只有划破虚空。 「……」黑衣人在收势的瞬间,脖子立刻被两把发出冷光的短剑架住喉头。 「你是谁的刺客?」柳少卿蹙着眉头,脸上的表情写满厌恶。一旁的沧灩虽然没有露出像柳少卿那样的表情,柳眉却也挑起了半边,开口道:「你要杀了我们?」 「非也。」唯一裸露而出的金眸闪烁着光芒,下一秒她便将凰疾收入怀内。 她站稳脚步,滑下遮挡面容的布疋,沉着着嗓开口,「我需要二位的帮忙。」 「你是谁?」两人同时发出疑问,架在刺客──也就是许凤颈子上的短刀仍然没有收回。 许凤笑得有些无奈,轻声叹了口气后,从怀里拿出一张信笺递给二人。两人互望一眼后,由沧灩接下了信笺。 在柳少卿和沧灩两人阅读那张信条的同时,许凤边开口说道:「字跡你们也知道不可能造假,况且还是用你们巍国特產的纸张,如果你们想要救出汶帝和将军,请务必协助我。」 「为甚么?」柳少卿将视线移转到许凤脸上,白眸仍然写着不信任,「汶帝和慕容将军会发生这种事情,都是你们契国害的。」 他们从信上简短的叙述得知这人是契人,唤名为凤,慕容凯音还在上头标註她是契帝陈桓的女人。 「少卿,现在不是争着个的时候。」沧灩拉着柳少卿的手,柔声劝着。许凤对上沧灩的瞳眸露出了微笑,「没错,现下要紧的是要将被兰国囚禁在牢里的人们救出,这样我们才有足够的势力推翻暴虐的若兰政权。」 「嗯……」柳少卿瞪着许凤,表情有些踌躇。倒是沧灩很乾脆的点了点头,不晓得为甚么,她总觉得眼前这个穿着刺客装的女子脸上,写尽了无数沧桑。 「如何?」柳少卿知道许凤在徵求他的同意,他将眼光望了身旁的沧灩一眼后轻声叹了口气,耸肩道:「遵照吩咐。」 许凤听了,立刻露出欣慰的笑容。那笑里,似乎隐含着泪。 待续_ (续前半段) 尚:我说陈桓,刚才如果你被我杀死了,嗟吁应该就可以结局了罢。 桓:是这样没错……等等等等!为什么我觉得这句话有点熟悉啊!! 尚:呵呵呵,有么?是说每次你都死不了,真的很讨人厌。就乾脆去死一死然后我这个大魔王就可以统治全世界了这样不是很好吗? 桓:这个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喂等一下你就这么想要我死么?! 尚:因为你死了就可以结局了。(耸肩) 桓:我不要再听这句话了!!应该是你这个大坏蛋去死罢!? 尚:(挑眉)喔?你就这么想要我去死么……好罢,许凤过来(挥手) 桓:等等等等等等一下!你们两个不要又给我玩同一招! 凤:再见了我的……(爱?)我要和黄大人一起去地府演嗟吁了(抱着南宫尚的手臂扬长而去) 桓:不要走~~~不要走~~~~杀很大大大大大大~~~~~~~~唔等一下,可恶我的湛军上次就凹断了这次没东西可凹了呜哇~~~~~~~~(白痴) 第十四章 劫狱(2) 才刚从南宫尚的寝宫走出的许凤忽然间停下脚步,迎面而来的是看来有些憔悴的南宫戮,肩头上停着一隻黑鸽,黑色的眼珠子望着许凤好似在瞪她。?她正踌躇的不晓得如何是好时,南宫戮已经走到她面前。他没有开 『那个……戮大人?』忍受不住静默的气氛,许凤发出嗓打破沉默。 『我问你,凤。』南宫戮隔了几秒后,薄唇才缓缓开啟,轻声问道。 『……甚么?』 『你爱尚哥么?』 『呃……』听到南宫戮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她面色一征,金眸不安地飘移起来。可是在那双黑眸的注视、以及那张和南宫尚相同的脸庞,让她不得不将视线紧紧锁在他上头。 『回答不出来?』薄唇泛起淡笑,在那瞬间,许凤还以为现在站在自己眼前的不是南宫戮,而是南宫尚。 『戮大人……』她低吟着。 待在南宫戮肩头的黑鸽发出声响,忽然跳上许凤的肩头,害她吓得抖了抖身。 『你不觉得……』南宫戮压低了音量,将许凤逼往角落。 许凤不解地望着南宫戮,可是碍于他身上隐隐约约散发出的杀气,她实在不敢多说些甚么。 『不觉得他太过分了么?』 『谁?』许凤望着面无表情说出这话的南宫戮。 『……我兄长。』他哑着嗓,似乎吐出这三个字对他而言有如刨了他的心、挖了他的肺。 『戮大人?』迎着南宫戮的视线,一股难以言喻的寒从底心窜升而出。可是那种寒并非从南宫戮盯着自己的那道视线涌出,而是她忽然能够深刻体会到南宫尚这个男人,前前后后伤害了多少的人们的心。 南宫戮瞇起眼,欲言又止的模样让许凤的心更加疼痛。 他是在暗示些甚么么?瞅着他的眸,读着他心底的话,许凤在心里头思忖。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会,过了半晌,南宫戮轻声叹了口气,半句话没说就转身离去。而那隻黑鸽却没有回到主人肩上,继续逗留在许凤肩头,亲暱地啄着许凤有些泛红的耳缘。 她的心在方才似乎跳的有些飞快,不晓得是因为那道热切注视自己的视线、还是藏在他衣袖底下,本欲要举起的双手,还是…… 还是他靠近自己,那张欲要吻上自己的唇。 * 『戮大人的意思,是要我救出被困在牢里的那些人,一同推翻黄大人?』 午时,外头的天笼罩在乌云底下,彷彿在嘲笑当今的时政般污秽且阴暗。 此时此刻的许凤身处在炙京城里的客栈二楼,柳少卿和沧灩两人还在外头打探情报。 她倚着侧脸,目光望向窗外。 直到现在她还是有些不解,许多事情在她混乱的脑海中仍是一道道未解的难题。 目光从外头喧闹的市集收回,转而望向披掛在角落的那件轻羽外衣。 那件南宫尚赠送给自己的轻羽外衣。 许凤目光瞅着那件美丽的衣裳半响,絳唇轻轻囁嚅了一些细碎的话语,而后两行泪水无法克制的从眼眶里滑落。 忽然她听到门外有了动静,她立刻伸手抹去为他掉落的泪水,站起身子。 「凤小姐,就是今晚。」拉开房门的沧灩露出温柔的笑,而在她身后的柳少卿面无表情地接续道:「丑时一刻。」 「嗯。」许凤頷首,右手紧紧握着藏在怀里的那柄双匕首,南宫尚送给自己的凰疾。 虽然内心仍旧困惑且痛苦哀伤,可是为了那些无辜的人们,为了终止这场祸乱,以及……以及…… 深情地对自己开口说出「我爱你」三字的那个男人。 外头忽然传出一声闷雷,像是回应许凤内心般。 顷刻间,大雨骤至。 * 丑时一刻,天仍旧下着大雨,不过这也正符合三人的意。 许凤瞧见那群躲着雨的狱吏比平时来的散漫,唯有先前曾指引过她如何找到陈桓的那名狱吏没有任何懈怠,锐利的双眼观向八方。 「就照原先说的罢。」许凤咬了咬唇口后,小声开口。在许凤前首的柳少卿和沧灩以简单的眼神允诺后,乘着快风衝入雨中,手中短刀直取那些躲雨中的狱吏。 不愧是巍人,速度果然快得让人无法捕捉。许凤隔着雨廉视着,静待时机。 果然她想的没错,那名引路的狱吏在里头武艺最为高强,他无视自己的同伴被柳少卿和沧灩两人给打落在地,有意无意的伸出拳头朝着两人挥舞而去。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除了那名狱吏外其他人都无法再战斗。 大汉搔了搔满脸髭鬚,瞪着这两个不请自来的雪国子民,「看你们的身手就知道是巍人罢,很抱歉无法让你们进去牢里救你们的主子。」 虽然大汉体型较大,可是移动起身形却又相当敏捷,柳少卿和沧灩两人合起来围攻他,却只能擦到他的毛皮。 大汉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搭配着外头的闪光雷电,一个大掌忽然就朝出现空细的沧灩袭来。 「灩!」柳少卿发觉事态不对,提着大刀想要回身来救,不过就在他要挡格大汉的掌击时,一个人影迅疾从后方窜出,握在手中的双匕首分别朝大汉的眼和胸口刺了进去。 「凤小姐!」沧灩发出一声惊呼,不过却被大汉发出恐怖的惨叫声给掩埋,炙热的鲜血随即喷洒而出,在地板上泼出一幅恐怖的图画。 「我知道此人身手不凡,所以稍微待了一会。」许凤侧首微笑,并将陷入大汉躯体的匕首抽出。她的目光迎上大汉投来的视线,心里登时间竟產生了些许愧疚。 因为当初他引路给许凤的态度算是相当和善,如今为了拯救里头被囚禁的人们而这样伤害他,心里头登时一绞。 「你们要救人的话……就快点……」 倒落在雨中泥泞的大汉忽然发出微弱的低沉嗓音,鲜血淋淋的面容迎上三人错愕的目光。 「甚么意思?」 「别管,尽量……争取时间……」 许凤皱紧眉头,心一凛,要柳少卿和沧灩先去里头救人,她随后就到。两人担心的瞅了许凤一眼后没有作声,静静地反身奔进监牢所。 许凤走入外头,伸手将大汉给搀扶到簷下,她扯开衣袖替大汉快速替大汉作了简单的包扎。 「凤小姐,你别管我了,你们不是要争取时间么?」 「大叔……」金眸纠结着歉意瞅着大汉,她知道就算她现在开口问他为甚么会突然让他们通过入口进去救人,他也不会回答。 只不过许凤这次想错了。 大汉似乎读出许凤苍白脸上写着的思绪,满脸髭鬚的咧嘴微笑,「没有谁指示我们,我们自己定了规矩,只要有人能够破除我们的守备便放行,就算我们这些佣兵再怎么鲁钝,都知道里面关的都是对若兰极具威胁的帝王或大将。」 见许凤欲言又止的模样,大汉笑着想要开口继续说道,可那张嘴却在瞬间涌出一摊血水,吓得许凤的脸色更加惨白。 「你快去罢,我想……契帝应该在等你。」大汉温柔的勾着唇角,正当许凤想要开口再说些甚么,那名大汉的眼珠却已经退了光采,断了气息。 许凤眉头皱紧,双眼闔起并伸手替他掩去双眼。担任刺客的她杀人无数,可是不晓得为何这次她竟然会为了这个只是曾经替自己引路的狱吏感到痛心。 再次睁开双眼时,许凤已经站起身子,朝着无人把守的入口飞奔而去。 就如同那位狱吏说的,她要亲手将陈桓带出牢里。 * 许凤快速的飞奔在监牢所的黑色长廊,在第二路口交接处碰上了柳少卿,她视着柳少卿身后站着的人,禁不出脱口换了对方的名。 「邱大哥!」 「凤……真是你?!」邱司的脸顿时恢復了生气,他走上前去,紧紧握住许凤的手。 金眸瞅着脸颊削瘦了一大块的邱司,许凤颤抖着双手,神色痛苦别开了视线,同时对上同样也现身在柳少卿背后的楚然。 楚然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许凤,眼神里已经少了先前的杀气,或许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对她的态度也转变了一些罢。 「凤小姐。」柳少卿好意提醒,许凤頷首,目光匆匆扫过邱司和楚然后便往后首处迅速离去。 邱司和楚然目送许凤离去的背影,两人心里都清楚,许凤现在要前去搭救的,便是他们的主子、他们的王。 待续_ 突然写的有点武侠?只因为有了大叔!我爱大叔啊!!!!!!!!!!!(啥小) 第十四章 劫狱(3) 藏在左胸膛底下的心正剧烈的跳着,不仅仅因为自己迅速迈开步伐奔跑,还有她企盼着待会亲眼看到、亲手触碰那人带来雀跃的心情。许凤抿紧唇瓣,褐金发丝被狂风吹着在背首空中乱舞,就像是一隻昂首飞翔的凤凰。 拐入第三个交叉路口右转,她极尽所能的飞奔着,朝着他飞奔而去。 就近在眼前,那令她感到熟悉的场景快速映入难掩兴奋之情的金眸。许凤脑里不段反覆臆测着,待会救陈桓时他会用甚么样的表情看着她、又会对她说出甚么样的话语。 过去在此地的回忆涌入许凤脑海,她看到被锁在墙上的陈桓对着自己温柔的说着那句告白的话语,她听到自己哭哑着嗓,以相同的心情回应着陈桓。 思忖间,许凤已然来到那同壮汉手臂般粗的铁栏杆停下脚步,目光瞅入晕黄牢房内登时一骇。 「为……」金眸瞬间瞠大,白皙的脸瞬间刷成惨白一片,从身后吹来的冷风席捲许凤错愕的内心。 抓着牢房口的双手止俊不住地颤抖着,一个使上力,房门竟伊呀的被她的手给推了开来。 「为甚么……?」像是被抽空所有灵魂般,许凤自言自语道。她愣愣地步入牢房,对于没有上锁的门口完全不感讶异。 画面仍旧是她所熟悉的透着橘红色的灯光,墙上火炬随着许凤进入所夹杂的冷风摇曳着。 原本该被锁死在墙面的陈桓,如今竟消失了踪影。 「怎么会……」许凤踏着石砖上头的血水,挨近上头仍然涂抹着令人触目惊心的鲜血墙面,看着那些本用来锁着陈桓的厚重枷锁无力的垂掛着。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许凤咬紧牙发出悲鸣,心里头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不可能是陈桓自行逃脱,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又被锁死在墙面上,早就没有任何气力。 要不是有人来牢里救他,就是有人把他从牢里给带走。 负责看守的狱吏都说了契帝陈桓在等着她,所以不可能会有人将囚在牢房里的陈桓拯救出去。 因此,只剩下一个可能。 好似在回应许凤的猜测般,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从侧首面窜入她耳畔,她带有警戒的眼神望侧首望去。 原本许凤进来时牢房时里头该是没有任何物事,可如今却有隻黑鸽杵在石砖上,红脚来回地踩着石砖上那该属于陈桓的血水里,好似双脚的色泽即是遭鲜血染红。 金眸对上黑鸽不断转动的眼珠,那像是在瞪视她般的黑眸让许凤倒抽了口气,脑里发出嗡嗡作响。 黑鸽没有展开翅膀直截飞到许凤身旁,而是缓缓踩着砖上血跡走到许凤面前。 许凤颤抖着双肩跪落在地,黑鸽发出令人战慄的嗓音后跳上她伸出的左手指间。 果然!许凤在内心底哀鸣,发颤的右手触上黑鸽脚上系着的雪白信笺。 在她取下信笺后,黑鸽立刻跳上许凤肩头,鸟爪紧紧嵌着许凤的肉体,像是那人带给自己永远无法逃脱的枷锁。 她皱着眉头咬着唇瓣快速摊开信笺,金眸瞅着上头书写的简短几行字跡。 『看到讯息后,卯时一个人来正殿。』 没有署名这是要给谁看的信笺,也没有署名写下这信笺者为谁,可许凤心里却清楚这熟悉的字跡所属何人,而这个人也知道会来这间牢房里的也只可能是她。 这人像是早料到自己一切的行动让许凤深感畏惧,她知道打从她与他相遇的那刻起,她就被他给紧紧锁入他亲手製作的鸟笼里。 所以她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凤,她只能爱着他,别无选择。 原本抱以期待能与陈桓相逢的心情被排山倒海而来的绝望吞噬,许凤身体蜷缩着,手中信笺揉捏成一团。 肩头上的黑鸽彷彿在讽刺许凤般发出愉悦的叫声。 卯时……许凤咬紧牙,腾满苦痛的金眸闪烁着水光。 无论如何,她应该还能挽回。 既然他会留给自己这样的讯息,就表示还有转圜的馀地。 对罢?许凤咬破下唇,鲜血沿着泛白的嘴角缓缓滑落,就如同双眼的泪般。 对罢?她哑着嗓。 黄大人。 * 「灩!」 大雨中,青年边用衣袖挡雨边从远方朝着监牢所门口处飞奔过来,沧灩望着他,白瞳隐约露出不安。 「少卿,都把人安顿好了罢?」沧灩看着全身湿漉漉的柳少卿跑入簷下,发白的唇角溢出白色的雾气。 柳少卿頷首,白瞳带着疑惑的视线往入口处张望,「凤小姐和契帝呢?」 「……还没出来。」沧灩抱紧胳膊,说话的嗓音有些颤抖。 「怎么会?」柳少卿说着蹙起额头,「时间上来说早该出来了。」 「里头应该没有其他狱吏,况且以凤小姐的武艺不至于会被牵制住……」 白眸望着沧灩那张苍白的脸眼神有些不捨,柳少卿沉吟数秒后开口,「灩,要不要进去找一下?」 「也好。」沧灩頷首,两人交换过视线后,腾起飞扬的衣袖往里头飞奔而入。 * 晕黄色的灯光盈满客栈厢房,半敞的窗户外头传来趴搭趴搭的嘈杂雨声,与厢房内的静默呈现强烈对比。 被柳少卿带来此地安顿的人们各自佔据一角后,便闔眼避开其他人的视线,一方面调整自身气息,一方面也不晓得该开口说些甚么。 只不过他们心里头都清楚,对方和自己本身都是因为何人才会被虏入狱。 忽然厢房外头传来的声响,靠在最靠近门口墙角的邱司立刻起身跑到房门口前,原本在假寐的楚然也同样起身跟在邱司后头。 拉开门的是一脸疲态的柳少卿,后头才是沉着脸的沧灩,两人身上的白色衣物均被打湿,白发均贴在两人顏面上。 「请问……」 「凤小姐不见了。」回答的是后头发出哽咽的沧灩,她紧张的抓住柳少卿的衣角,双唇颤抖着,「我们……我们找到关着契帝的特别牢房,可是那里……那里却没有半个人影。」 「凤也不在?」邱司焦急问道。 「对。」柳少卿低声开口,「感觉就像是凤小姐和契帝两人一同消失在牢房里,我们找过其他地方,可是都没有看到他们两人的身影。」 「搞不好是她把陈桓抓到哪去杀掉了。」「姊姊!」 在房间里头另一角的女子发出不满的嘀咕,不过立刻就被她身旁的男子给小声暍止。 詹淼冷冷哼了一声,别开视线不再说话,只有懂尷尬得对着门口的四人点头轻声道着抱歉。 「凤才不会那样做。」邱司有些冷漠地瞅了詹淼一眼,同时目光不小心对上在她身旁的懂。懂清楚邱司的视线扫到自己后便小心地避开,心里头有着说不出的酸楚。 「还是甚么人把他们两人给带走了?」另外一角的吴云疲惫的开口提出看法。 「这点真的比较有可能。」距离述国三人不远处的慕容凯音頷首,待在他怀里的司空汶气息仍旧微弱。 而这个会把许凤和陈桓带走的人是何人,在场的人皆心照不宣。 「他到底要折磨人到甚么地步才甘愿……」 不晓得是谁低声说出这样的话语,让在场的人烦躁的心情都紧紧纠结成一团。 「要马上进宫找南宫尚么?」邱司压低音量,询问着眾人,不过这个想法立刻被在场的帝王们加以否决,那便是吴云及待在慕容凯音怀里的司空汶。 「这样……太……冒险。」司空汶喘着微弱的气息开口,而吴云也同样附和着司空汶,「既然他带走凤小姐和陈桓两人,表示他也知道我们会从狱所逃离,他一定料想到我们会去找他要回他们两个,因此绝不可能没有防备。」 「炙京宫殿已经落入兰国手中,现在里头原本属于熚国的文武官员们几乎都倒向南宫尚,所以我们一定无法那么轻易地就找到他。」懂补充道。 「可是……」看着眾人一一反对自己的想法,心急如焚的邱司眉头更加深锁,毕竟一个是他要守护的帝王、另一个则是对他而言相当重要的女孩。 忽然有道浑厚的鸣叫声从半掩窗欞传出,打断里头人们复杂的思绪。而后一到巨大的黑影穿过雨廉飞入厢房,落上懂的肩头。 巨鹰眨了眨琥珀色的双眼,抖了抖身上被雨打湿的羽毛,鸟喙轻轻啄着懂的顏面。 懂皱起眉,竟从牠的鸟喙里取出一张字条。 『看到讯息后,卯时一个人来正殿。』 他低声朗诵。 待续_ 第一次这么多角色齐聚一堂感觉好酷!詹淼呛了不在场的许凤好开心xdddddd(不对吧) 第十四章 劫狱(4) 在场的人无不倒抽一口气,他们不管懂肩头上这隻巨鹰、还是懂是如何获得这张信笺的,也不管为何无法视物的懂是如何读取手中的信笺。他们在意的事此时此刻留下信笺者为何人,还有留给谁人。?直到懂的面首从. 「现在甚么时刻?」懂的嗓音异常平稳,可是谁都能听出里头颤动的情绪及淡淡的杀气。 「呃……这、这位客倌,刚……刚刚好卯时。」 说巧不巧客栈外头划过一道闪电,冷风从半掩的窗櫺扫入厢房,吹熄铜台上的烛火,登时厢房内呈现一片黑暗。 接着轰天巨响遍,吓得店小二发出微弱的呜咽。 残馀雷声仍在外头云层里翻腾不断,可是厢房内却呈现了一股诡异的短暂静默。 直到有道炫目的刀光划破黑暗,以及压抑着底心情绪的低哑嗓音。 「楚然。」 「小的在。」 「我们走。」如同晚霞般的血色瞳眸燃烧慍火,刀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两人也不管房内其他人欲要说甚么或做甚么,直截从房门口衝了出去。 缩在角落的店小二可怜兮兮的看着两人带着刀杀气腾腾的跑下楼,遂又发出了呻吟。 沧灩吩咐那名店小二立刻在房内点燃烛火以供照明,店小二才惨着脸跑到房里来点燃烛火。 「姊姊,你待在这里帮忙看一下汶帝。」懂急促的在詹淼耳边嘱咐,欲要跟上已经离去的邱司和楚然二人时,詹淼却伸出手握住他要拔刀的手腕。 懂那张焦急的脸露出疑惑的表情,看到懂的模样,詹淼不安的心更甚。 「姊……」「……我知道了,你去罢。」詹淼难受的咬着下唇松开了手,她知道懂为何而去,而且事实上她也希望他去的。 因为陈桓。没错,因为陈桓。 懂知道詹淼方才握住自己那颤抖的手十分冰冷,他原本想要再对她说些甚么的,可是最后还是都嚥了下去。 懂在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的瞬间在詹淼额头上落吻后,便按刀走出厢房。 「唉,年轻人……」吴云哀声叹了口气,可是手里却也同时按向自己腰间的佩刀。 当柳少卿和沧灩两人在牢里救了他们时,都顺手给他们一人一把配刀,所以方才邱司、楚然和懂三人所持的也是他们两人给的佩刀。 「你才几岁,那有你感叹别人的馀地?」炼姬伸手扯了扯吴云的脸颊,虽然苦笑但也同时站起了身。 「述帝、述后?」站在门口的柳少卿和沧灩两人还对邱司、楚然和懂相继离去而感到错愕,而现在在角落的两人也站了起来。 「抱歉,陈桓以前是我主子,不去对不起我自己。」 吴云边说边经过房门口,天蓝色的眸子勾着笑意,跟在后头的炼姬只是頷首示意便通过,而在最后的凌諼则是拍了拍柳少卿的肩头,笑道:「好好照顾一下你们的王和将军,去去就来。」 柳少卿和沧灩两人互望了一眼,也无法多说些甚么,静静地目送他们走到走廊尽头后,在阶梯交口处消失踪影。 「虽然这和我们当初和凤小姐计画的不太一样,不过……」抱着汶帝的慕蓉凯音垂下眼帘,对着走入厢房内的柳少卿及沧灩说着,亦或者是说他是在自言自语。 「速战速决罢,毕竟如果时间一再拖延,恐怕整个熚国就会被若兰给吞噬,到时候要拿下南宫兄弟更是难上加难。」柳少卿跪坐下来,目光瞅着慕容凯音及汶帝。 「他们没问题的。」已经坐到他们身旁的詹淼勾着淡淡的笑,徵询过慕容凯音的同意后开始替司空汶把脉。 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些。 就算已是清晨,在炙京上头同毒蛇般的乌云仍旧缠绕在天际,威吓般的齜牙吐信着。 * 许凤隐匿在角落里,金色的眸却从旁射向敞开的炙京正殿。 卯时的天空仍被漆黑如墨的乌云给层层覆盖着,晨光被啃噬于云层之后。 外头的雨仍旧下的剧烈,云端后不断有闪电雷鸣充斥。 掛在走廊上的纸灯笼随着雨风飞舞摇曳着,有几个灯笼内的烛火早已燃烧殆尽,仅存点馀温退去了光。 正殿门口没有安排任何护卫,就像是在欢迎她的到来似的大剌剌地敞开着。 紧皱的眉头从收到那张字条后就没有松弛过,握着凰疾的手渗出冷汗。 她真有办法用这把双匕首,对着它原来的主人的咽喉么? 卯时早到,只是没有说清楚是卯时几刻,可是许凤却觉得南宫尚现在一定在正殿上堂的龙椅上等着她。 和陈桓一起在龙倚上等着她。 南宫尚在等着他的凤凰,飞回他的鸟笼内。 而陈桓呢? 许凤用手揪住左胸,愈发苦痛的绞心感让她连往前走一步都略显吃力。可是……她咬紧泛白的下唇,还是非去不可。 彷彿来自地府的阴风从她后首吹抚而来,撩起那头褐色带金的发丝,催促着她快快进入这隻伏地而敞开血盆大口的恶兽体内。 金眸一凛,许凤后足一蹬,黑色残影迅速划破忽然亮起的天际。 橘红色的温暖光芒笼罩着踏入正殿的许凤身上,她绷紧神经拐入朱色柱的阴影下,凰疾双双摆在她的胸口戒备。 在最上堂处,那张原本属于熚帝的华美龙椅上头,坐着令她扯心扯肺的男子。 陈桓换上了她所熟悉的紫蓝色的契国帝王服,那张俊秀的脸孔上,宛若川流般美丽的湛蓝色眸子望向远方毫无神色。 没有看到南宫尚的身影,也没有感受到他的气息,这让许凤微微吃了一惊。 她静静观察着坐在龙椅上陈桓,直觉令她现在不可轻易接近上堂。 「……果然是我的刺客,不会因为感情而失了警戒。」 听到嗓音的许凤大骇,心头陡然一惊,欲要反身回防却被出现在被首的男人给擒住手腕,反手扣在她的腰际。 柳眉因痛楚而纠结成一团,她感受到一股热气从后头扑上她的耳畔,轻轻唤着她的「凤」字。 「黄……黄大人,放开……」 「哼。」 那人松开许凤的手,许凤立刻反身挥出袖口里隐藏的飞针。 南宫尚发出轻蔑的哼笑声后,旋身轻松闪过许凤的飞针,下一秒,南宫尚的人影已经出现在上堂处,手倚着陈桓坐着的龙倚对着许凤勾着冷漠的微笑。 转瞬间,南宫尚的袖口滑出一柄银刀,刀柄上刻着象徵新的若兰王朝、那双令人畏惧的首尾交合的黑色毒蛇。 发出黑色斗气的佩刀瞬间抵在陈桓喉头,许凤可以看到白皙的颈子上残有一条淡粉色的伤口,而现在那柄墨蛇刀便是架在那到伤口之上。 「陛下!」许凤站在殿堂的正中央,底下踏着的是属于熚国的猩红地毯。她将凰疾架在胸前,絳唇开口唤着陈桓。 可是坐在龙椅上的陈桓却没有半点反应,无神的眼眸持续望着远方,像是在等待着甚么。 许凤视着那副景象,好似尊刻画完美的美丽雕像。 黑色的长发垂落到陈桓肩头,像是一条条渴望血肉的黑蛇。南宫尚白皙的指间抚上陈桓侧面脸颊,视线对上许凤,薄唇勾着笑轻声问着,「凤,你爱陈桓么?」 像是在回应南宫尚的问话,正殿外头雷声大作,衝击着许凤内心。她咬紧牙,目光直直定在架在陈桓咽喉上的那柄黑刃。 「您到底要我怎么做?」她哑声,脑子一片混乱。她相当害怕要是自己说错一个字,南宫尚就会立刻夺取陈桓的命。 「我没有要你怎么做,凤。」黑眸底闪烁着淡淡幽光,瞅着许凤的南宫尚发出令她寒心的诡异笑声,「不管你做了甚么,这个男人还是得死。」 待续_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激动什么) 其实我发现我真的很喜欢店小二(啥小) 第十五章 归去(1) 「黄大人!」眼看佩刀在陈桓颈子上压出一条痕跡,许凤的双腿不自觉向前挪动。南宫尚另一手立刻抽出短刀,直指许凤面首,「不要过来」,他冷道。?「陈桓!」许凤凄厉的呼喊着陈桓的名,她知道陈桓很执着于 「没用的。」南宫尚紧紧搂住陈桓的肩头,同时间那柄配刀欲却往他的左目上头划去。 许凤脸色骤变,双眼一睁,也不管距离和她的速度无法配合便蹬起脚尖,腾起衣袂飞奔上前。 在她要出手的瞬间南宫尚的人已经跃身到她身后,右手握着的那柄墨蛇短刀朝着她的大腿毫不留情的狠狠刺了上去。 许凤发出一声惨叫跪地,同地毯般殷红的鲜血从陷入大腿的刀口处汩汩流出。许凤痛的缩起双腿,用力咬着的下唇渗出血口。 「其实会叫你来,存脆只是想让你亲眼看看陈桓死在我手里的模样。」出现在许凤身后的南宫尚疯狂的笑着,那张美艳的脸庞整个扭曲变形。 他跪下身子,伸出手有些粗鲁的将许凤从地板上拉起,并且用力抽出留在她大腿上的银刃。 火色的弧线溅落一旁,在墙面上点画着大小不一的血珠。 「唔……」 金眸眼睁睁的看着南宫尚践踏着她的鲜血往龙倚处前去,她咬着沾染着血跡的破碎唇办,朝着他的背影嘶吼,「黄大人!其实你根本就不恨他!你为甚么还要杀了他、杀了陈桓!!」 许凤专注的看着南宫尚停下脚步的背影,因此她没有注意到坐在龙椅上的陈桓,那双浑浊的眼眸逐渐恢復了神采。 停在阶梯上的南宫尚没有转过身,眼角馀光冷冷地覷着跪倒在地上的许凤几秒后,勾起邪魅的笑容开口道:「呵呵,你说呢?」 「不……」 南宫尚缓缓靠向陈桓,许凤能够察觉到在他身上愈发强烈的恨意和杀意,浓稠的漆黑斗气包覆着他的身躯,披在背后那头玄黑色的长发飞腾在半空中。 许凤咬紧牙关,使劲气力撑起身子,拖着重伤的左脚想要走上上堂。 已经走到陈桓身边的南宫尚带着轻视的目光望着白费力气的许凤,接着将目光投上龙椅上的男人。 似乎察觉到陈桓的异样,黑眸静静瞪视着那双恢復神采的瞳眸,而陈桓那张惨白的脸则是逐渐涌出异样的神情。 薄唇欲要开口说些甚么,却被南宫尚突然的嗓音给断了开来。 「是谁说要陪在我身边的?」南宫尚瞇起眼,转向欲要前来的许凤。 嗓音像刀刃般划上许凤心头,让许凤的脚裸一拐撞上阶梯,双腿失去重心的跪了下来。 肉体的疼痛却远远不及心头上那道伤口来得椎心刺骨,她咬紧牙想要重新站起身,却又被南宫尚的嗓音给抽乾了身上所有的气力。 「是谁说要陪在我身边的?回答我!!」 「是……我……」从来没有听过南宫尚用这种嗓音──如此绝望的嗓音嘶吼着,那道嗓子撕扯着许凤逐渐瓦解碎裂的心。 她听到南宫尚凄厉的笑声回盪在空盪的殿堂,就连外头的滂沱雨声也无法掩盖。 「现在知道为甚么陈桓该死了罢?」 许凤缩着不断发颤的肩头,血水和泪水不断从她发烫的躯体滚落,「我说过……我只属于您一个,以后是,现在是,当然未来也是。」强烈的鼻音含糊了的字句,最后,她哽着喉头,喘着微弱的气息开啟红唇,「所以拜託您,放了陈桓……放了陈桓……」 冷冽的寒风从敞开的门口吹入,夹杂着细碎的雨水和溼气包覆静待南宫尚回应的许凤。 可是不到几秒鐘的时间,原本就有灯火映照的正殿忽然被外头的白光给吞噬,陡然间,殿外传来像是天要扯裂大地般的炸裂声响。 「不要!!!!!」 许凤倏地抬起脸,金眸在瞬间瞠的圆大。 她扯着嗓,破碎而凄绝的惨叫。 南宫尚将傀儡般的陈桓从龙椅上抓起,腾满杀意的短刀就要往他缓缓上下起伏的胸膛刺去。 在那瞬间彷彿一切静止,许凤只能听到自己左胸口的心跳声从剧烈的跳动到瞬间乍止。 血色的腥红,像是鬼魅歌颂着死亡般,在空气中绽放着一朵朵色彩艷丽的彼岸花。 「黄大人!!!!!!!」 一道黑色的纤细人影突兀地挡格在两人中间,右手手掌深深嵌入那柄散发着黑色斗气的双蛇银刃,左手则是将瞬间恢復所有感官知觉的陈桓轻轻推到一旁。 「黄……」许凤跪着身子,双眼写满了不敢置信。 拿着蛇刃的右手不断颤抖着,从掌心溅出的鲜血在他扭曲的白皙脸颊上滑落。 「你好像有点太过分了吶……」被刀刃贯串掌心的男人却仍旧神色自若,对着眼前和自己有着相同面貌的男人露出温柔的微笑。 「戮。」 「你……」原本该是『南宫尚』的男子逐渐退去属于南宫尚的神情,转眼间,另外一个人的气息从他的体内现出,而那头飘逸的乌黑长发也在瞬间转换成俐落的黑色短发。 他的脸浮出憎恶且讽刺的冷笑,覷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真正的南宫尚。 南宫戮恶狠狠的瞪了南宫尚一眼,正确来说──是瞪着被他的手箝制住的那柄墨蛇刀。 「想要杀了陈桓,可没那么……」南宫尚话还没说完,只见南宫戮侧过身,腾在半空中的左手衣袖迅速滑出判官笔就往正在伏地起身的陈桓胸膛刺去。 原本还在吃力移动步伐到陈桓身旁的许凤还来不及出手,金眸眼睁睁的看着判官笔尖就要没入陈桓胸口。 她只知道自己脱口喊了「陈桓」二字,带着所有对他的思恋一起喊了出来。 「……」 炫目刀光闪入南宫戮吃惊的眼帘,杀气和斗气顿时止在判官笔端而非没入他入身躯。 南宫戮皱起眉头,看着应该要死在自己手中的男人,正带着坚毅的面容回望着他。 发出嘶鸣声的湛军出现在陈桓胸口,上头的紫蓝斗气撕碎抵在湛军剑身的判官笔尖,撕碎那些充满恨意的黑色斗气。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尚,你对我、和凤说话的口气都不大对劲……」陈桓瞇着眼瞪着南宫戮,微敞的唇口却频频喘着气息。虽然他的湛军挡下南宫戮判官笔的突袭,可是身心俱疲的他还是没办法使上全力。 南宫戮没有任何回应,黑眸闪过异样的光芒。 忽然间他竟用力抽开陷入南宫尚掌心的双蛇银刃,连同血肉一同削出。 他松开判官笔的同时错开身子,握着墨蛇刀往措手不及的陈桓咽喉挥砍过去。 「!?」 画面像是冻结般,永恆不变的冻结在这幕诡丽的画面。 浓稠的血水从刀口处爆裂而出,喷洒上南宫戮不敢置信的苍白面庞。 他看到他手中的刀刃深深没入那人的后首胸膛,深深没入不晓得为何出现在陈桓面前的南宫尚后首胸膛。 「啊……啊……」 无法克制的颤抖和恐惧席捲南宫戮全身,他松开沾满鲜血的右手,踉蹌的倒退了好几步,接着脚步一个不稳,整个人跪了下去。 黑眸瞅着摊在自己眼底底下的血手,那是南宫尚的血……是他亲哥哥的鲜血。 「是尚哥的……是尚哥的……是尚哥的……」南宫戮歇斯底里的呻吟着同样的语句,将脸整个埋入那双沾着温血的掌心。 同一时间在正殿门口忽然出现好几道身影,第一个映入他们眼帘的便是这样的景况,每个人苍白的面容瞬间大变。 「拿下南宫戮。」 不知道是谁开口先说了这句话,只不过就在这句话出现的瞬间邱司和楚然两人早就提着刀飞奔到堂上,将脸上沾满鲜血而陷入混乱的南宫戮擒住。 「尚,你做甚么……」 目光瞅着虽然南宫尚仍然勾着浅笑着苍白面孔,在他身躯底下的陈桓发出了痛苦的闷哼。 只见南宫尚颤抖着双手缓缓搭上陈桓的肩头,刺穿胸膛的伤口上滚落的血跡滴上陈桓惨白的顏面。 「我高兴……」他咯咯笑着,血丝从他笑起的嘴角缓缓滑落。 他的笑容很轻、很淡,却很温柔,温柔到令人痛彻心扉。 待续_ 我真的觉得好像又要爆字数了(欸) 总之已经在结局的路上了,结局!结局啊~~~~~~~~~~~~~~~~~~~~~~~(抖动) 尚~~~~~~~~~~~~~~~~~~~~~~~~~(吵死了) 第十五章 归去(2) 南宫尚那张逐渐失去血色的脸凑向陈桓写满绝望的面庞,忽然间他的左手用力抓住措手不及的陈桓的臂膀,将他的人拉入自己胸膛,右手袖口一翻就往陈桓的胸口击去。?「你……」看 击上陈桓胸口的右手袖内空无一物,就连南宫尚击上陈桓胸口的瞬间力道也跟着减弱,碰上胸膛时只剩轻柔的触碰。 他听到南宫尚在他耳边发出清脆的笑声,同时他也听到细碎的哭声出现在他身旁。 他知道,那个哭声的主人是凤。 「呵呵,告诉过你别那么掉以轻心。」南宫尚的目光瞅着来到他们两人身边的许凤,他咳了咳嗓,含着血丝的唇角笑的又更温柔了。 忽然晕眩感袭来,南宫尚失去气力的双手登时松脱,陈桓一惊,连忙正身向前扶住全身瘫软的南宫尚。 他将目光对上陈桓写满复杂情绪眼眸,看着他的脸上覆着自己的鲜血,「你还是学不乖吶……」 陈桓听到许凤倒抽了一口气,只见这次南宫尚右手衣袖内滑出和南宫戮相同的墨蛇银刃,银刃在灯火的照耀下发出阴冷的光。 在这样两人极近的距离下,陈桓定是躲不过。 瞬间,许凤隐隐约约察觉陈桓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中似乎闪过放弃生存的念头,好像这条命就在这里被自己最信任的挚友给取走也无所谓。 南宫尚手中那柄刀对准陈桓腹部那道他先前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口挥砍过去,薄唇伴随着优雅的笑,笑容里盈满了哀伤。 「陈桓!」许凤几乎是下意识应要伸手替陈桓接下南宫尚的刺击,不过想当然尔的在这种距离之下简直是不可能。 「尚……」 刀刃在刺入陈桓躯体的瞬间在他手中翻转,刃口转而深深刺入主人的腹部,火红色的液体立刻染红了他那席雪白色的布料。 南宫尚那双黑色的眼眸静静地瞅着终于崩溃的陈桓,毫无血色的脸没有丝毫痛苦。 他仍在笑,笑的虚弱且破碎。 玄色的发丝沾染着血腥垂落在陈桓顏面,陈桓发出一声呜咽后紧紧抱住南宫尚,颤抖着音开口:「你到底在干甚么?你为甚么要这样?一下说要杀我,一下又这样莫名奇妙替我挡刀。现在你竟然又……」 「就跟你说过了嘛,我高兴……」南宫尚笑着。 接着他的眸瞅向一直默默注视着自己的纤细身影,那个他始终一直深深爱着的身影。 许凤咬着下唇,以为自己早就克制而住的泪腺早已溃堤,泪水和血水在她那张苍白的面孔交织成绚丽的图画。 南宫尚静静地看着许凤,薄唇却附上陈桓的耳,以他才听得到的嗓子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抱着南宫尚的陈桓逐渐瞠大双眼,欲要开口说话时却被南宫尚的手给轻轻推了开来。 「好了,我要对你说的话说完了。」 南宫尚笑脸盈盈地望着一脸错愕的陈桓,转而对上许凤,「过来,许凤。」他对着她招了招手,用那双沾满鲜血的手。 「黄大人……」许凤拖着受伤的脚,移动到南宫尚的身旁,在底下拖曳出绵长的红色线条。 她就像是一隻甫从牢笼里逃出凤凰,在外头受到他人伤害后,才又循着原路回到主人身边、回到他为她精心製作的鸟笼内。 南宫尚伸出手轻轻搂住许凤,那是许凤不曾体会过的冰冷。 并非因为他的冷漠、而是逐渐在逝去生命的那种冰寒。 许凤终于忍俊不住的伸手用力抱住生命如同风中残烛的南宫尚,她抽咽着、撕扯着嗓凄厉的哭喊。 记忆中,她记得他总是微笑的秀气脸孔、她记得他用低沉带有笑意的嗓音唤着她的名字、她记得他身上好闻的香味、她记得他喜欢怎么触碰自己吻着自己。 她记得他所有的一切。 「许凤。」 「甚么事」三字如鯁在喉,转而成沉痛的呜咽。 南宫尚轻轻拉开许凤,黑眸凝望着无语凝咽的人影、他注视了九年的温柔身影。 许凤第一次看到南宫尚望着自己的眼神是如此的温柔,温柔得让许凤寧可相信这是一场能够醒来的梦。 那场梦醒来后,那个总是对自己没有感情的南宫尚还是会笑着唤住自己、还是会给她她该有的奖赏。 许凤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想要问他、想要问南宫尚,结果他却这么突如其来的就要离开她身边。 她咬着佈满血痕的唇口,她现在竟然连半句话的说不出口,恐惧和绝望以及对南宫尚的爱恋佔据她碎裂的心。 南宫尚发抖的唇瓣正在翕动着,似乎想要对许凤说些甚么。 在旁的陈桓很清楚南宫尚想要说的语句,可是胸臆那扯裂的痛让他蹙起眉将视线别开。 最后南宫尚仍然没有将那句话说出口,只是一昧的对着许凤微笑,撕扯许凤灵魂的微笑。 许凤看着南宫尚深情望着自己的眼逐渐闔起,原以为他就要这样离她远去,可那张薄唇却在下秒缓缓开啟。 「叫我的名字,以及……」他顿了会,笑着续道:「……吻我。」 他轻声说着,语气宛若早晨的薄雾般虚无縹緲、却又能沁入心脾。 许凤颤抖着双手轻轻捧住南宫尚早已失温的脸颊,柔顺的黑发扫着她的手指,像是吻般令她沉醉。 「尚……」 她闭紧金眸,泪水在眼皮闔上时又涌出了更多。失去血色的柔唇附着滚烫的泪水,落上他露出心满意足的美丽唇瓣。 「呜……」贝齿从微啟的唇口裸露而出,口腔里满满都是苦涩的味道。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眼角滑出的泪水,还是断了气息的南宫尚眼眶里滑出的血、及泪。 许凤唇口发出像要撕扯空气般的嗓音对着南宫尚不断说说着那三字,听来就让人揪紧心扉的三字在偌大的宫殿里放大回盪、永无止尽的回盪着。 陈桓望着将南宫尚紧紧抱着的许凤不晓得该说些甚么,也不晓得自己能够做些甚么。 他此刻的心也被失去南宫尚的悲伤洪流给填满,他失去了他的挚友、或许也同时,失去了他深爱的女人。 南宫尚就是这样的人,活着带给人们痛苦,死后亦是。 可是没有人会怪他,知道这一切一切的真相后,没有人会怪罪他。 『我最近送给许凤的东西上藏有一封信笺,你们想知道的事应该都在上头。』 那人的唇角仍旧勾着笑容,冰冷的白皙手指垂落而下。 在他的掌心里,勾缠着三缕漂亮的褐金发丝。 * 离兰帝驾崩后已经过了一个半月,时序进入春分。 大地方吐新芽,嫩绿色点缀繁华的炙京宫殿,几隻冬日躲藏的小动物们纷纷跑了出来,在地上、在树丛、在林子、在天空中快乐的玩耍着、歌唱着。 微风夹带着温暖的春意悄悄地从锁窗口溜了进来,顽皮地扫弄着女子没有任何血色的面庞。 许凤一人蜷着身缩在床舖角落,原本美丽的面容如今写满了憔悴。 她的手里紧紧揪着那件雪白色的轻羽外衣,那是南宫尚死前最后送给自己的礼物。 脑海里对于那日的记忆不断涌现,她能隐约猜到为甚么当时他要用白綾遮挡她的视线。 他怕自己痛苦的神情会映入铜镜里头,他怕许凤会看到他那张脸上刻出那样的表情。 「黄大人……」她的身子更加蜷紧,将头埋入并拢的膝盖之间,贝齿紧咬着佈满伤口的下唇。 已经没有泪水可以从她红肿的眼眶里流出,这些日子以来她认识的人们都来探望过她、陪伴她、逗她,每个人都想要许凤露出以往的笑容,可是她发现,她好像忘了该怎么去笑。 看到南宫尚在死前露出那样满足的笑容,重重地打击她早已脆弱不堪的心。 待续_ 结果就是南宫尚死了…… 后来再回来找错字时差点哭了……天吶我到底在做甚么(扭曲) 第十五章 归去(3) 不晓得甚么原因许凤忽然抬起脸,褪去色彩的眸子瞅上窗櫺。?有两隻黑鸽和一隻白鸽正巧收了翅膀落在窗欞上,对着许凤发出低沉的「咕嚕嚕」声。登时许凤眼眶一热,泪水竟又不自觉的从早已乾涸的眼眶里滑出。 她垂下头,散乱的褐金发丝从她颤抖的肩头垂落。窗口上那三隻鸽子张开翅膀飞到许凤身旁,鸟喙分别轻轻的啄了啄她的手臂、她的大腿,其中一隻黑鸽飞到她的肩上,亲暱的啄着她的耳垂。 像是他的主人曾经在后首紧紧拥抱着她,在她耳畔说话,吻着她的耳缘般。 「呜……」手指不断的想要抹开那些滚烫的泪珠,可是好像怎么样也无法克制的住。 究竟自己甚么时候变的这么脆弱不堪?许凤思忖着。 好像……就是遇到了那个男人开始、遇到了陈桓后,她对她自己的感情就倍加迷惘。 不过现在想这些又有甚么用?许凤抽了口气,用力抹去了停留在眼眶那最后一行泪。 她听到房门外传来了声响,不过待在许凤身旁的那三隻鸽子都没有想要离去的意思,发亮的眼珠转呀转的。 许凤意外的能从这三隻鸽子的眼睛中,看出其主人的个性。 「凤小姐,请问我可以进去么?」停留在进入里室外的男子轻声问道,许凤深呼吸了口气,应了一声「可以」后,那男人便带着一样物事进入许凤的视线范围内。 进入里室里的,是熚国大将军──懂。 懂先是看到难得没有蜷缩在角落的许凤有些吃惊,接着又看到三隻鸽子正用它们的黑眸子好奇的瞅着自己瞧,嘴角忍俊不住的勾了勾笑意。 「你好多了?」懂边说边从旁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望着许凤开口问道。 许凤没有回话,缓缓地頷首作为回应。鸽子们同样也发出小小的叫声,回应着懂。 「……董将军,今天轮到你了?」 过了几秒,泛白的唇吐出细小的声音,若不是仔细听还听不出许凤有在说话。 懂的表情有些微妙,惊讶和兴奋交织在他的脸颊上。 因为过去来找许凤的人,很少有人听到她开口说出半句话语,多半只是回答简短的是或不是、好或不好。 最常看到的是许凤瑟缩在床角不发一语,不然就是躺在床舖里带着痛苦的表情入睡,要不就是坐在床沿、望着锁窗外的天空发楞。 许凤偏了偏头,视线从方才懂进来房里就不曾移开过他怀里抱着的物事。 「那个……虽然现在提这个好像不太好。」懂有些为难的沉下脸,将手中的雕着双黑蛇的琵琶递给许凤。 她知道这把琵琶是谁的东西。 许凤没有犹豫,双手小心地将那把琵琶拥入怀中。当她指间一触上琵琶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排山倒海的涌入她的心坎里。 不是她自己的、而是拥有这把琵琶的主人,也就是──南宫戮。 金眸瞅着懂有些疑惑,「为甚么……」 懂的唇角勾起一丝温柔的苦笑,稍稍停了几秒后开口,「嗯……我希望你可以去看看他,虽然陈桓陛下说不要把他关入地牢,可是毕竟他……」懂说到这里稍做停顿,深怕许凤会有甚么异样的反应。 不过许凤只是静静地聆听着,表情依旧。 忽然待在许凤膝上的黑鸽张开翅膀飞到懂的肩头,懂有些讶异的看着黑鸽,黑鸽却发出一声鸣叫后将头埋入他的颈子里,逕自撒娇。 「……你可以去牢里看看他么?」似乎知道那隻鸽子属于何人的,懂露出笑容,手指轻轻抚摸着黑鸽柔顺的羽毛。 「为甚么是你来对我提出这项要求?」许凤困惑的侧着首。 只见懂有些神秘的将手指底在他的唇口上,轻声地开口说道,「因为……他是我的『哥哥』呢。」 听到这话的许凤金眸微瞠,不过其实现在已经没有事情能够比南宫尚的死还能带给她强大的衝击,所以她只是停顿了几秒后便頷了頷首表示理解。 金眸静静地瞅着眼前的懂,想到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留着和南宫戮……以及南宫尚相同的鲜血,胸口又浮出那刺骨椎心的疼。 「我还以为……嗯……你们会把他处死。」许凤的视线从懂的身上移开,落上抱在她怀里的琵琶。 许凤脑海里忽然浮现了南宫戮优美的琵琶声、以及用着他温柔的嗓子歌唱着轻柔的乐曲。 「陈桓陛下不准其他人随便将他处死。」懂浅笑,「当然我也是。不过正确来说,绝大部分的人还是不希望他死的。」 懂看着许凤的脸上写满讶异及困惑,立刻接续道:「因为大家都希望,他能继承他的兄长,成为若兰王朝新的帝王。」 许凤微微蹙起眉头,懂知道这句话让她想起在她怀里死去的那个男人。 「若兰王朝的势力扩张相当大,如果在这时候失去领导者,大陆上的情势一定会比以往还要混乱,所以经过几次会议讨论后,大家大致上都同意这项作法。」 「嗯……」许凤垂下眼帘,似乎在思考着。 「我知道凤小姐的心情,只是……」 「戮大人还没有……平復么?」许凤小心翼翼地问着,同时待在懂肩头上的黑鸽发出小声的啼叫,像是在回应许凤般。 「是啊,你和南宫戮两人的情况一直都很不乐观,『精神上的打击远比肉体上的还要难以平復』,呵,这句话可是陈桓陛下说的呢。」 「陛下么……」许凤低声呢喃,贝齿咬着下唇的力道似乎加大了些。 「其实要你去见南宫戮也是陈桓陛下建议的。」 懂看着许凤,看着待在她手掌心内的白鸽跳上跳下,似乎很开心能够待在许凤身边。 沉默了数秒后,许凤终于做出回应。 「我答应你。」 这次许凤再次抬起首时,昔日的光芒復见在那双同朝阳般绚烂的金眸。 懂看着这样的她有些发楞,胸臆忽然涌出一丝苦楚。 他大概能够知道为甚么陈桓的眼里永远只会有这个女人,而容不下其他人,容不下姊姊、容不下詹淼。 看着许凤抱着琵琶就要下床,懂赶紧回过神道:「凤小姐,其实不一定现在就去找南宫戮。」 「早去也好……」许凤下了床,站在懂的面前露出温和的笑靨,「如果我能让戮大人早点恢復的话。」 懂愣愣地瞅着许凤数秒,而后他也回给她同样的一抹微笑。 「好罢。」懂起身,肩头上的黑鸽立刻飞回许凤肩头,两隻黑鸽分别佔据一左一右。 他指引许凤到炙京那处的监牢所可以找到南宫戮后,拱手便要告辞离去。 许凤想起甚么突然叫住懂,懂反身,亲切地微笑问了还有甚么事。 「陈桓……陛下他还好么?」 「很好呢,恢復的很快,多亏了姊姊的医术。」懂笑着頷过首后,便返身离开许凤的视线。 因此他没有看到许凤脸上瞬间闪过的异样情绪,就连许凤自己本身也没有察觉到。 许凤叹了口气,停在琵琶顶端的白鸽忽然张开翅膀,往锁窗外飞了出去。而停留在许凤肩头上的两隻黑鸽也同样展开翅膀,随着那隻白鸽飞出窗外。 飞往那和他眼眸一样美丽的、湛蓝色的天空。 * 和狱吏打过照面后,许凤抱着琵琶独自一人进入监牢所。 和之前关着陈桓等人的监牢所不同,是位在皇宫司马门外的小型监牢所。 这个监牢所给人的第一印象比较像是座小型的客栈,虽然没有像客栈提供绝佳的服务,但比起其他监牢所来说算是非常舒适。 许凤找到关着南宫戮的那间牢房,牢房不像之前她所看到是一条条铁柱隔开,而是有着墙壁和一扇铁门。 许凤跟手在房门外的狱吏说明来意后,狱吏便取出掛在腰间的锁匙打开铁门。 许凤此刻的脸和心情一样相当紧绷,藏匿在胸口的心跳速是她这些日子以来跳的最快的。 底心里那些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导致她的内心相当混乱,脑海里像是塞满却又好似空白。 她紧张的抱紧怀里的琵琶,那把琵琶似乎察觉到自己的主人距离极近而散发出淡淡的墨色气息。 铁门沉重地掩上,映入许凤眼帘的,是坐在床缘低头望着自己双手发楞的南宫戮。 他的身形削瘦了许多,憔悴和一切负面的情绪皆刻在他那张美丽的脸庞上。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许凤进入了牢房,仍然用着他那双失神的浑浊眼眸盯着自己白皙的手掌瞧。 许凤小心翼翼地向前挨近,直到两人距离不到一丈时,看着自己双手的南宫戮忽然转过头,黑眸直直勾着许凤相对惊惶失措的金色瞳孔。 她看到南宫戮那张脸、那张和南宫尚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心里头的情绪登时绞结成一团。 待续_ 不要跟我说真的会80集啦~~~~~~~~~~(奔) 第十五章 归去(4) 南宫戮望着许凤的眼没有任何神情,而后他的视线缓缓下移,对上她怀里的那把刻着黑蛇的琵琶。许凤时而松开唇瓣,时而紧咬唇瓣,复杂的情愫纠结着他的内心。她抱紧怀里的琵琶,试图平稳自己的情绪。她清楚在她眼前的人... 「凤……」她听到熟悉的温柔嗓音正在唤着她的名,同时也唤回她的神智。她的视线对上南宫戮的黑眸,只见南宫戮静静地瞅着她数秒,举起手指尖指向她怀里的琵琶。 「戮大人,你想要……想要弹琵琶么?」 许凤瞅着南宫戮那张憔悴而苍白的脸的眼眶逐渐模糊,不晓得自己为何全身失去气力得跪了下来。 南宫戮脸庞看不出任何情绪,抿紧的唇瓣没有回答许凤的问题。 黑眸微掩,藏在长睫毛底下的,是排山倒海而无法言喻的沉痛情愫。 他下了床舖,单膝跪地轻轻触上紧紧抱着琵琶的许凤臂膀。 「戮大人?」许凤抬起写满痛苦的脸,看着那张能够将她的灵魂撕扯成碎片的美丽脸庞。 映入她眼眶的,是南宫戮的泛白的薄唇,逐渐勾勒出轻浅的笑容。 那是和南宫尚不同的,只属于南宫戮的微笑。 而这样一抹微笑,他一生中只会献给一个人,那个人便是眼前这个女人。 「要听我弹琵琶么?」南宫戮轻声说着,好似很久没有讲话般那嗓子听来异常低沉。 许凤轻轻頷首,将怀里的琵琶递了过去。 南宫戮接过琵琶的双手有些颤抖,黑眸注视着上头刻着首尾相交的黑蛇有些畏惧。 这把琵琶是南宫尚赠送给他的,而如今那个人、保护着他的人、他最敬爱的人,竟阴错阳差地死在自己手下。 可是琵琶带给他的温热触感却不是假的,他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把琵琶,竟能带给他温暖。 就在南宫戮脸上因为思及自己所铸下的大错而逐渐浮现痛苦的神情时,有双白皙的手覆在他握着琵琶的双手之上,温暖的触感让他不禁颤抖了身躯。 金色的眸子凝视着他,如同阳光般照亮着他底心的黑暗,如同救赎般的光芒。 南宫戮哀伤得笑了又笑,他看到有好几滴水珠滚落到眼底下,那两双紧紧相握的手。 「别再责怪自己了,戮大人……」 温柔的嗓音传入南宫戮的耳畔,南宫戮轻轻的点了点头,松开握着自己双手的许凤。 手指轻轻按压着琵琶上的弦,想要弹奏一曲并不困难,困难在于他不晓得现在的自己,能否合着旋律跟着歌唱。 「加油。」 他又听到了许凤的嗓音,他猛然抬起脸,看着跪坐在他面前的那个女孩。 对着他露出笑容的女孩。 南宫戮咬紧牙根,深呼吸一口气后便倚上床缘。他腾开衣袂,手指勾弦。 他知道他现在不会弹那首道着「使我沦亡」的《凤求凰》,也不会弹那首道着「相思成病」的《凤凰阁》。 他知道他想弹甚么。 他缓缓闭起眼,指间轻轻拨着。 原本在思忖此刻的南宫戮会弹出甚么曲子的许凤登时一惊,因为这首曲子是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曲子。 她彷彿能听到那人站在自己她面前,用着哀伤的语气说着那句话语。 而此次不只有陈桓、还多了一人,多了一个叫南宫尚的若兰帝王。 颤抖的絳唇微啟歌唱,美丽的脸孔将底心里对那两人的思恋全部倾洩而出。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綺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嬋娟。」 颤抖的歌声与琵琶美丽的旋律同时间止了歇,许凤垂下眼帘,不想让对首的南宫戮看到她此刻的模样。 她不是来这里辩清自己对南宫尚和陈桓的感情的,这她都清楚,可是在接触到这些会让她想起与他们二人之间拥有的过往,那股排山倒海的情绪便无法克制的从她底心涌出。 「……你知道么?」南宫戮瞅着许凤垂下首的脸,轻声说着,「尚哥最喜欢的曲子,就是这首『水调歌头』呢……」 听到南宫戮这席话,让许凤的情绪瞬间瓦解。 原来这两人……南宫尚和陈桓是如此的相像。 高处不胜寒、高处不胜寒。 因为他们二人,都是居高临下的帝王。 如今先乘风归去的,是那个总是将自己感情隐藏在底心的那个人。 兰帝、南宫尚。 许凤拼命的克制住自己混乱的情绪,而一旁的南宫戮也没再多说些甚么。只是继续随意拨弹着旋律,那些音律说不上哀伤,同样地也谈不上愉悦。 她听到南宫戮像是自言自语般说着:「这是属于南宫家的乐曲。」 待到许凤情绪恢復的差不多后,南宫戮已经间或弹了好几首曲子。 她抬起脸,欲要跟南宫戮说明关于未来局势动向时,南宫戮的手指突然堵住她的唇口。 「呃?」许凤扬起柳眉,「戮大人?」 随着南宫戮的视线许凤察觉到他是在看着甚么,他在看着她左大腿处,那道遮蔽在布料底下的疮疤。 当时偽装成南宫尚的南宫戮,拿着墨蛇银刃插入自己大腿的那道伤口至今还隐隐作痛。 可是许凤不怪他,因为他知道南宫戮一定有他的理由。 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南宫戮的双手突然松开手中的琵琶,按上许凤的肩头,黑眸的视线从许凤腿上移回她那双红肿的金眸。 「凤,我……」 看着他的表情满是痛苦的神色,让许凤的心也跟着纠结成一团。 不晓得怎么的她清楚南宫戮想要对自己说甚么,被他掌心按压的肩头忍俊不住的颤动着。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请你,跟我一起回到兰京。」 似乎是使劲身上原本就不多的气力,南宫戮咬紧牙根吐出这样的话语后,竟重心不稳的往许凤的方向栽了过去。 许凤的心还在狂跳着,不过仍下意识伸出双手接住瘦弱的南宫戮。 「戮大人……我……」「不用马上给我答案。」像个孩子般扯住许凤衣角的南宫戮低声呢喃着,原本毫无血色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红晕。 就在此时,牢房外的铁门忽然发出沉重的「咿呀」声敞了开来。 出现在许凤视线范围内的除了方才守在门前的那名狱吏外,还有那个女人。 契国皇后、也就是陈桓真正的女人──詹淼。 待续_ 下回预告: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才怪) 第十五章 归去(5) 两个女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会,许凤很清楚的知道,这女人从以前到现在看着自己的视线总是相当不友善。?「有事么?」她别开视线,冷道。许凤实在不喜欢那双紫眸瞅着她看的那种神情,好像她是甚么污秽不堪的... 「懂说你在这里。」詹淼瞇起眼,踏着莲步挨近坐在床铺底下相拥的二人。 许凤有些不知所措的抓紧南宫戮的臂膀,可南宫戮却神色自若的自动松开许凤,抱着他的琵琶挪动到一旁。 詹淼站在许凤面前,紫眸瞥了南宫戮一眼后又復对上许凤。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和你正面谈话?」 「皇后娘娘忘了么,结婚典礼那天你不是跟我说了不少话?」许凤对上詹淼的视线,絳唇轻轻吐出冰冷的语气。 瞬间无语的两人视线在比方才更近的距离下交会,数秒后,这次是詹淼先主动移开了视线。 身上的杀气登时锐减,她摇了摇头,发出一声长叹。 「你有甚么事罢?否则不会亲自跑到这里来找我。」许凤察觉到詹淼的态度已经软化,也跟着降低自己身上的杀气。 「嗯。」詹淼頷首,「陈桓要我找你。」 听到「陈桓」二字从詹淼唇口说出,许凤的内心登时涌出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金色的瞳孔愣愣地瞅着她,忽然间觉得会被感情困扰的自己相当可笑。 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有选择的馀地,可不是么? 就只因为一句话语,让她误以为那就是他给她的山盟海誓。 许凤只能选择的人、她能爱的人,至始至终,就只该是南宫尚。 「你不用想了。」詹淼看着许凤脸上不断变换的表情,冷冷地丢给她一张纸,「他现在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称呼我。」 许凤接过那张纸,上头白纸黑字写的清楚,还有两人的印章及压印。 「这……」 「就只不过是场政治婚姻罢了。」詹淼边说边优雅地跪坐下身子,紫眸对上仍然写着不敢置信的金眸,「反正现在大陆上也不会在发生甚么大规模的动乱,也不再需要这种无意义的联姻。」 许凤沉默。 「陈桓现在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他从懂那得知你好像恢復了不少,就说想要见你。」詹淼耸耸肩,「之前有好几次他都想偷偷跑去找你,不过想当然都被我们发现而抓回床上去。好不容易听到好消息,就希望你能过去找他。」 「可是……」「你自己心底很清楚,你对他来说何等重要。」 詹淼瞅着许凤垂下脸,双手揪着自己衣料的手不断发抖,她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她是从很多人那里得知许凤和南宫尚的事情,因此身为女人的她异常能够体会许凤的心情。 虽然詹淼曾经把她视为可恶至极的风尘女子,可是当她知道其中的缘由后,她早就失去当初那种强烈的恨意。 詹淼缓缓伸出双手,紧紧握住许凤的发抖的手。许凤讶异得抬起脸来,映入她眼帘的,竟是詹淼对她展露出善意的微笑。 「呃……」 「还有他要我把这个交给你。」詹淼松开手时,许凤手中已经多了一张小小的纸条。她站起身,再道:「他交代我告诉你,看完字条后再去找他。」 「这个是……」 「我也不知道。对了,陈桓他人就待在之前兰帝使用的寝宫,你等等有空就去找他罢。」 说着詹淼便挥挥衣袖,反身要往牢房门口离去。 「等等!那个……」许凤本欲脱口而出的「皇后娘娘」登时嚥了回去。 察觉到许凤的尷尬,詹淼停下脚步回过首,唇角勾起淡笑,「叫我淼就可以了。」 「呃……淼……淼小姐……」 「甚么道谢的话那都不必,总之你只要记得以后好好对待陈桓就好,我走了。」詹淼腾开衣袖,犹如许凤第一次看到她时那样高贵优雅。 金眸静静目送着詹淼离去的身影,许凤真心诚意的希望她在未来能够找到可以与她廝守终身的伴侣。 「快去找他罢。」待在旁首的南宫戮轻声说道,低沉的嗓子勾回许凤的意识。 许凤侧过脸,目光投往抱着琵琶的南宫戮,那张美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戮大人……」 「我会等你的答案。」黑眸望着许凤那双不知所措的眼,薄唇勾起了令许凤感到心酸的笑容。 她咬着下唇,頷了頷首。和南宫戮道别后,她紧握着字条走出了监牢所。 * 染红的夕阳协横在西边天际,几隻归巢的飞禽展翅划过天际,明明是春日,如此景象仍使人感到黯然萧索。 夜,退走了黄昏。 悬吊在廊上纸灯笼内的烛火被宫中的僕役点燃,暖红色的光芒映在停留在底下的女子脸庞上。 重新回到这里的感觉让许凤感到分外痛心,她的目光静静地瞅着寝宫入口。 想想,那好像是最后一次与南宫尚交欢了罢。 让她感到最温暖、却又最痛心的一次。 许凤曾经想过,南宫尚那条用来遮住她视线的白綾,要是南宫戮没有失手杀了南宫尚的话,他会不会自己用白綾縊死自己。 所以打从一开始,南宫尚就决定要以死来结束这一切,只有他离开这个世界,他週遭的人才能得到幸福……么? 许凤咬紧牙,垂落的眼望着揣在自己怀中的透明色织物。 是那件轻羽外衣。 她照着陈桓字条上写的「来找我的时候,把南宫尚最近送给你的东西一齐带过来」的指示,将这件轻羽外衣给带上。不过许凤心里仍旧纳闷,为何来见陈桓还要携着这件会使她思及痛心的美丽织物? 一阵风从廊外吹抚而来,温柔地捞起许凤那头美丽的褐金发丝。 许凤摇了摇首,要自己别胡思乱想后,走到如今有二名护卫看首的寝宫门前。 许凤有些意外地看到楚然出现在寝宫门口,楚然手里抓着长矛,那双注视着她的琥珀色眸子仍然有些不友善。 「那个……」 「看样子你好多了嘛。」楚然冷冷哼了一声,跟他同样是护卫的士兵只能给许凤一个无奈的苦笑。 「我……」 「怎么,现在讲话不像以前那么凶悍了?还记得你之前在邱将军府前的事情么?」 「楚大人,真的很抱歉。」许凤说着,竟真的弯下腰来道歉,看的楚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有些惶恐地瞪着弯腰的许凤,在另外一名护卫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肩头,楚然这才困窘的拉下脸。 「你别这样。」 听到楚然说这话后许凤才抬起身,金眸迎着楚然游移不定的目光,忽然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呃……」瞅着许凤突如其来的笑脸害得楚然更加不知所措,他皱起眉头,伸手指向寝宫入口,说话的气势比方才还要微弱:「你不是要来找陛下,那就快点进去罢。」 许凤对着两人頷首,脸上的笑容顿时退去。她带着紧张的心情,双手抱着轻羽外衣步入寝宫内。 和那晚几乎一模一样的摆饰映入许凤眼帘,只不过当时均一色的深黄色调,如今已换回象徵熚国的猩红色。 许凤小心翼翼地挪动步伐,心里却随着缩短的距离而逐渐感到退却。 其实说真的,她虽然很想看看陈桓、看看他的身体好不好,可是绝大部分她还是害怕再见到他的。 不光是她对他的那份无法诉说的清的情愫,还有那天她抱着南宫尚的尸首时,她就在陈桓身旁,对着南宫尚不断哭喊道着她曾经对陈桓说过的那三个字。 正当她陷入思绪的瞬间,她听到她思恋的嗓音从降下的帷幕后传了过来。 待续_ 再两三集应该就可以结局了……应该啦不要揍我q口q 14 0 第十五章 归去(6) 指尖紧紧揪着怀中的织物,许凤看到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了絳红色的帷幕。那张感觉相隔好几年载的脸孔,像是春雷般袭上许凤心头。同川流般美丽的瞳眸静静地凝望着她,淡紫色的发丝贴在有些苍白的脸,契帝陈桓对着她露出... 她发现她的喉头顿时间好像被甚么异物堵住,唇口翕动数秒,直到那人对着自己轻声唤了她的名。 「凤,好久不见。」 「陛下……」夹杂千百万种复杂的情绪,许凤颤抖着身子试图想往前踏一步,可是却怎么样都使不上力。 「怎么这么久不见,你还是对我『陛下陛下』叫。」坐在床沿上的陈桓边苦笑边起身,缓缓伸出双手触上跪在地上不断颤抖的许凤。 「……怎么了?」他垂首,柔声问道。 被他触碰的许凤肩头一抖,她抓着外衣退了开来,望着陈桓的那双金眸写满恐惧。 见到许凤如此反应的陈桓似乎有些落寞,他望着那张日以继夜思念着的面庞,欲言又止的抿了抿唇瓣。 许凤当然不是没有看到陈桓脸上浮现的神情,心头登时一绞,闪过脑海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想要逃离这里。 她不想看到陈桓用那种眼神看着她,她不想让陈桓的灵魂和自己一样,被名为「爱情」的刀刃给捣碎魂魄。 「抱歉……」 听到陈桓的嗓音,许凤猛然抬起脸对上陈桓的视线,金眸夹杂着苦楚和疑惑。 「为甚么道歉?」 「因为……」陈桓的话忽然断了开来,许凤能看到那双湛蓝色的眼眸里流露出强烈的痛苦与绝望。 还是因为……那个比他们二人都先早一步离去的那个男人罢。 「陛下?」 「唉……」陈桓边说边摇首,手抵着紧蹙的额间坐回床沿。 「那、那个,」似乎想要转开令人尷尬且痛苦的气氛,许凤拳起手站起身,将手中的织物递给陈桓,「这是你要我带来的。」 「尚送给你的就是这个么……」 陈桓轻轻接过许凤递上的轻羽外衣,目光瞅着上头散发出的美丽银光,不时还有几块六角冰晶的图案从上头浮现而出。 陈桓以眼神示意许凤坐到自己身旁,许凤犹豫了数秒,小心翼翼地挨着他的身旁同样坐上床沿。 上次两人距离如此接近后,又过了多少令人心酸的岁月? 感受着他身上的淡淡香味,许凤心里头没有终于相见的欢愉,而是满腔的悲伤。 发现陈桓的视线并无多在她身上留恋,专注望着那件透明色的衣物。 金眸目光瞅着陈桓将折叠整齐的织物摊了开来,眼神异常认真。许凤心里万分不解,可是看陈桓那么严肃的模样也不好开口询问甚么。 只见陈桓的手往织物里的内层探了过去,脸色忽然一征。他伸手抽出腰间的短刀,将里衬翻出,在他手指底下的衣料有个缝口,若不仔细翻找是找不着的。 「这……」 陈桓静静地用刀尖挑开缝线,和织物相同顏色的手书失去撑点落了下来。 「一起看罢。」陈桓将佩刀和织物搁置在另首,抬起脸来,蓝眸瞅向许凤。 许凤挑起柳眉,仍然困惑不解,「这是……」她指着陈桓在他掌心里摊开的手书问道。 陈桓的眼皮微掩,藏匿在睫毛底下的眸望不出此时说话的情绪:「尚在离开前对我说,我们想要知道的真相,他都留在这里了。」 许凤发现自己的心在发出痛苦的哀鸣,目光顿在陈桓手上那满是她熟悉的字跡,信还未读,泪已先流。 「虽然他说是留给我的,可是我想他会藏在赠送给你的物品上,肯定也希望你能看看罢……」陈桓望着许凤咬着下唇隐忍着滑出泪水的面容,心里满是不捨。 陈桓挨近许凤侧首的手想要伸去搂住她的肩头,却又不晓得怎么的无法动作。 他的脑海里尽是那天清晨,在上殿中央扯裂他灵魂的画面。 她紧紧抱着南宫尚,撕扯着嗓音说着她曾经也对他说过的那三字。 我爱你三字。 陈桓皱着眉头别开视线,确定许凤的目光也和自己一样落上他手中的雪白手书。 陛下: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一定代表我已经不在了罢,就连我现在都能想像你在读信时的表情,因为你的个性真的太好捉摸。 我说过,这样会害死你自己。 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我,我都知道,可是我选择死前都把这些或许能称作是「秘密」的事情,不透露给除了戮以外的任何人知道(不过有些事其实连戮都不知道),因为我还有很多事还没做呢。 你知道么?其实我跟你有血缘关係。 统治旧的若兰王朝的帝王是独孤寞,可是那个男人的性情跟他的名字完全相反,他的身边从不缺乏女人,不像可笑的你,还会说甚么「朕的女人只有一个」这种笑话。 我和戮是独孤寞和一个女人结合而诞生的孩子,而那个女人,就是你父亲的亲姐姐。 独孤寞十分厌恶我和戮,因为他不晓得从哪来听信了可笑的谣言,说甚么双胞胎是邪恶和破坏的象徵,宫廷里那些巫师更是加油添醋的说我和戮两人会使若兰王朝分崩瓦解。早在我和戮出生时若兰王朝已经开始腐败,他们只是藉由我们的出生将一切的罪过转嫁到我们身上罢了。 即便独孤寞相当讨厌我们,可是他却仍然将我和戮两个人留在宫中。 我想大概是他对你父亲的姐姐有所愧疚罢,那个女人在生下我们以后就失血过多而身亡,听说在她死前她曾经对独孤寞说要好好照顾我们兄弟。 但是这却是恶梦的开始,我和戮两人身上虽然流着那个男人的鲜血。 尊贵的血,对我们而言那却是最低贱的鲜血。 在宫中和我们流着相同血液的孩子多的是,他们看不起我和戮两人是独孤寞和那个女人的孩子(听说虽然独孤寞和那个女人相爱,可是当时独孤寞是硬要了她才会產下我们),更看不起我们两人是双胞胎这项事实。 戮的心思比我还要纤细且脆弱,所以很容易就因为其他皇兄皇弟们的欺侮而感到沮丧难过。 最后我下了个决定──或许是戮他下的决定,他说他愿意成为我的影子,这样我们兄弟两就不会是双胞胎,而是单独一个个体。 称为南宫的一个个体。 除了若兰皇室把我和戮当做憎恶的存在,宫中里的文武官员亦是。想当然你的父亲──担任当时若兰王朝驍骑大将军的陈颖,对我们更是备感痛恨,因为独孤寞算是把夺去他姐姐性命的男人。 每次在宫中遇到陈颖,他就会用着那双和你一样顏色的瞳孔射入我的五脏六腑。 陈颖不恨独孤寞,因为他忠诚于独孤寞、并且相当爱戴他,所以他只能把那份憎恨转嫁到我们身上。 而后来,我遇到了你。 读到这里你心中应该有些眉目了罢?那时候你父亲带着你一同进宫,你还天真的以为我是哪个官员的孩子,还傻傻地挣脱父亲的手跑到我面前,尽是说一些听来刺耳的关心话语。 用着那张憎恨着我的相似脸孔、和那双湛蓝色的眸,天真的望着我。 当时的我很明显的对你散发出强烈的杀意和恨意,可是你却不以为意。用着那双澄澈到令我痛恨的湛蓝眸子瞅着我,甚至牵起我的手对我说着:「我们来当朋友。」 后来好几次我都对来宫中的你视而不见,甚至好几次还瞪着你叫你滚开,你却不厌其烦的跑来找我。 知道我的衣物被人破坏就偷偷带来新的送给我。知道我没有吃东西,就带了包子和点心给我。看到我被欺负,还会挺身过来保护我。 你知道不知道当时的你那种态度让我多么痛恨?你该是和你父亲一样厌恶我、鄙视我,和那些皇兄皇弟们一样拿石头丢我,挥拳揍我。 可是你没有,你还是用那张天真无害的脸拉着我的手,说我们要当一辈子的朋友。 朋友……真是太可笑了。更可笑的是当时的我竟然开始依赖你,依赖着我理当憎恨的你。 你一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与我交往,一直到现在你始终以为我是某个官员的儿子,某个值得你信任的男人。 你对我而言,是个又爱又恨的存在,你是第一个把我当成是人看待的人,可是你却又是那男人的孩子。 后来我成了你建立契国的助手,其实到现在我都不清楚为甚么我会帮助你。 我只知道我一定要杀了你。 可是最近许凤问了我一个问题,她说既然我这么痛恨你,为甚么不亲自动手?无论是假借她、或者假借戮之手,都不比如此亲近陈桓的我下手来的迅速。 当时的我(或许现在的我也是)真的无法回答许凤,明明是轻而易举的事,我也不晓得为甚么没办法动手杀了你。 不过或许现在我知道其中一个不杀你的理由,那就是为了许凤。 当初我照着戮的话在城垣下找到了许凤和邱司,第一眼看到许凤的时候我就有种念头,一定要让她陪伴在你身边。 因为我一定无法做到陪伴在你身边这种事,我重视你,但又憎恨你。 我想在未来的某天,我真的会亲手杀了你。 我一直都清楚许凤对我的爱慕,我一直都很清楚,不然我不会利用她对我的感情。 我不希望她对着一个没有未来的男人有过多的憧憬,况且我本来就是想要将她留给你,代替我陪在你身边。 所以我才会不断伤害她,我要她彻底对我这个没有办法给她幸福的人死心。 可是很可笑的是,我发现我竟然也对这么样一个惹人怜爱的女孩產生了感情。 要不是你、要不是戮,要不是看到你们对她的感情,我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发现我其实一直都深深爱着她。 深深爱着那双阳光般温暖的眸子、深深爱着她那张笑的灿烂的脸庞、深深爱着她所有的一切。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就算我爱她,我也不能因此苟活在这个世界。 当我问她是否爱上你时我就知道,她已经不再需要我。 最后我只希望在我离去后,你和许凤能够一起得到幸福。 然后,将我这个人,从你的记忆中彻底抹去。 记着你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再见,陈桓。 待续_ 第十五章 归去(7)FIN. 握着信的手从头到尾始终都在颤抖,从眼眶滚落的泪水润开了手书上的墨色字跡。他从来就不知道原来南宫尚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看待自己,他从来都不曾体会他的心情,还自以为是的与他玩着可笑的友情游戏。南宫尚说他一直依 陈桓知道在她身旁的许凤的心情肯定比他更加难受,他光从她的气息就能明显的感受的到她崩溃的情绪。 原来南宫尚一直都爱着她,就因为迁就于陈桓、迁就于他自己,才会将这份感情永远的埋藏在心底。 陈桓默默将南宫尚的书信摺叠收起,他抿紧唇,缓缓抬起脸将视线对上许凤。 只见许凤双手紧紧抱着不断发抖的躯体,皱紧的眉头底下那双紧紧闭起的眼爬满了泪。 脸色苍白如纸,只有那双唇瓣,被贝齿用力囓出令人怵目惊心的火红。 陈桓发现自己想伸手拥抱她的勇气都没有。 从一开始他清楚许凤不可能会成为他的,就算是她曾经将自己给了他,就算是她曾经用着令人痛彻心扉的表情对着自己说着「我爱你」,他都知道许凤的心永永远远就只会系在南宫尚身上。 当她抱着南宫尚冰冷的尸体时,他就知道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她。 看着这样的她、看着这样为了南宫尚痛哭失声的许凤,陈桓只能选择沉默、和沉默。 锁窗外原本明亮的天登时暗了下来,顷刻间,大雨骤至。 * 立夏。 炙京的宫殿外蝉鸣声不断,喧腾夏天的到来。 许凤身着着轻便的衣衫,独自一人走在炙京偌大的宫廷长廊上。 她要去见一个人。 当她下了长廊经过人造景院时,她听到有人在唤着自己。 金眸微凛,她循着嗓音望了过去。 只见在离她不远处的空地有两道各持武器的人影,其中一个有着血色瞳眸的人正在对着她用力招手。 是邱司和楚然。 邱司将落魂递给似乎有些不悦的楚然,将两手拱起放在唇口对着许凤大声道:「凤,要去哪?」 许凤侧了侧首后便摇了摇头,示意她无法回答邱司的问题。 邱司也没有再多问些甚么,只是与她頷了頷首作为道别。 许凤踏上架在假川上的木桥,内心底忽然升起一阵酸楚。 前些日子她才去找了邱司,对他说明这所有的一切,当然也包括欺骗他感情的事实。 当时的邱司只是静静地聆听着,表情没有任何起伏。直到许凤说到泣不成声时,邱司竟还伸出手,紧紧地将许凤拥入怀中。 『没关係,你是我永远的、最亲爱的妹子。』邱司搂着许凤,闭着眼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可许凤却因此感到更加难受,她寧愿邱司责怪她、甚至不再理会她,也不要就这样轻易的原谅自己。 『你有自己的选择。』邱司轻轻松开许凤,对着露出温柔的微笑。 回忆在那人映入她眼帘后断了开来,她有些紧张的揪住衣袂,深深吸了口气。 穿着帝王服的南宫戮站在漆着赤色的小亭里独自眺望着远方,原本俐落的黑色短发如今长长了不少,直直落到他的肩头。 光是看着他的侧影,很难不与和他极为相似的兄长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戮大人……」许凤走上台阶,并轻声唤着。 南宫戮转过身,那张和南宫尚相同的脸迎向她,黑色的眸子里除了期待,还有些许不安。 「凤。」南宫戮对着许凤点了点头,许凤也同样回以頷首礼。 「戮大人,你穿这样很适合呢。」许凤眼光扫过南宫戮身上那件暗黄色的龙袍,浅笑道。 南宫戮缓缓摇首,小声到令人以为他是在自言自语地开口:「其实尚哥自己根本就不曾想继承皇位,他早就计画要把皇位让给我……」 许凤金眸闪过一丝讶异,可却又逐渐平缓。 「对了,你……要给我答案了么?」南宫戮走上前,目光瞅着许凤。 金色的眼眸没有闪躲,直直迎上南宫戮那双眼,和那张和南宫尚几乎相同的脸庞。 絳唇轻啟,声音很轻很淡、却又异常清楚。 「抱歉,」许凤垂下眼帘,有些惭愧,「我……不能和你走。」 原以为南宫戮会说些甚么,可是许凤却迟迟等不到她熟悉的嗓子传入她的耳畔。 她缓缓抬起首,却看到南宫戮的大掌朝着自己的眼遮了上来。 「戮大人?!」陷入一片黑暗的许凤发出惊呼。她感觉到那双温热的大掌里,似乎隐含着几滴泪。 「没事。」南宫戮哑着嗓,轻声道着。 许凤清楚南宫戮为甚么要遮挡住她的视线,这和当初为甚么南宫尚要用白綾遮住自己视线是一样的。 果然是兄弟么?许凤思忖,并且伸出手,轻轻拥住满脸写着痛楚的南宫戮。 她知道她不能跟他走,因为她永远只会回到那人替自己建筑的鸟笼内。 即便那人,早已永不復在。 * 南宫戮回到西首的兰国后立刻继承南宫尚成为新一任的兰帝,将先前受制于兰国的各国全部解放,各国在大陆上纷纷恢復既有的国土,而后彼此互不相扰。而在南宫戮的廉政下,兰国日后也逐渐富强,实力几乎与旧的若兰王朝相当。 巍国的汶帝在新任的熚帝詹淼的照料下很快康復,与幕容凯音和其两位部将同契帝陈桓回到契国。他们取回驻留在契国境内的巍军后,顺利返回北方。 时光荏苒,转眼间距离大陆纷乱过了近五年馀。 契国的首都落霞此刻的天空,像是对应着其名渲染出美丽的橘红彩霞。 寝宫内,身着微服的陈桓对着眼前的人举起酒觴,露出淡淡的浅笑。 「说真的,我还在想是甚么风把你吹来,原来是来跟我炫耀你有孩子啦?」陈桓笑着,将酒觴敲上正对面男子的酒杯,发出清脆的叩响。 吴云笑着哼了一声,将酒杯触上唇口饮了些许,接着放了下来,「甚么话,我是来看你这个『前任主子』过的好不好,顺带来跟你交换一下最近的情报。」 「说甚么情报,还不都是八卦。」坐在吴云身旁的炼姬剽了吴云一眼后,目光随即瞅项抱在怀里的男孩。 陈桓看到那双酒红色的瞳眸里写满了温柔。 「夫人怎么这样说。」吴云放下酒觴苦笑,一旁正在替凌諼斟酒的姜晴一看吴云的酒杯空了,连忙替他斟上新酒。 「是说你那时候从我身旁逃离后,竟然会遇上这么好的女孩子,嗯……该怎么说呢,这就是所谓的『傻人有傻福』、啊,还是『误打误撞』比较贴切呢……」 陈桓发现有道冰冷的目光扫过自己顏面,他赶紧住了嘴。 「别提了。说这个你可能不知道,巍国大将军幕容凯音的部将柳少卿和沧灩在那之后两年就成亲了,听说主婚者还是汶帝呢。」 「嗯……巍国么。」陈桓倚着侧脸,望向酒觴里仅存一半的温酒。 巍国,让他想起那人送给许凤的那件轻羽外衣。 「再来的你就知道了罢,熚国的事。」 吴云偷偷观察陈桓的反应,不过陈桓可没让他得逞,故意将视线对上正在逗弄孩子的炼姬,开口威胁要说出吴云以前的糗事。 「是说真没想到淼帝最后会跟她的弟弟成亲呢……」凌諼对着替他斟酒的妻子说声谢谢后,笑着替吴云解围而开口说道。 「董将军对淼帝的感情很明显,第一次看到他就猜到了。」陈桓耸肩,再次饮了口杯中物。 「只不过董将军似乎花了点时间,上个月才终于抱得美人归?啊,不过这样的用词好像不大对……」 「呵呵。」陈桓摇摇首,「很可惜因为政务繁忙没有办法去参加他们的婚礼,所以派了邱将军前往祝贺,不过他们叙旧起来可能要好一阵子了罢……」 「对了。」吴云放下酒杯,把左手从炼姬怀里的孩子的小手抽了回来,望着陈桓的脸顿时歛起。 对吴云忽然严肃的脸感到疑惑的陈桓侧了侧首,同时也放下手中的酒觴。 「你……现在还是单身么?」吴云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 只见陈桓那张丝毫没被岁月给夺去青春的俊秀脸庞闪过一丝苦笑,他闭起眼,復又举起金樽啜饮。 「我打算等她一辈子。」陈桓说着轻声叹了口气,「如果真等不到她,我真的打算就这样一个人度过这一生。」 已经入夜的风从敞开的房门口滑入,悄悄勾动着人们底心那条弦。 吴云等人静静地等着陈桓接续开口的话语,他们心里都清楚陈桓口中所指的那个女人为何人。 「我今生最重要的两人都没有得到他们该有的幸福,所以我当然不能自私的想要自己一个人获得。」陈桓闔起写着痛苦的湛蓝色眼眸,轻轻吸了口气。 「我和她做了个约定,我会等到她完全復原后,带着那个孩子亲自来契国找我。或许是几年、也或许是一辈子,我都愿意等。」 我都愿意等…… 陈桓说话的嗓子虽然平淡,可是在场听到的人无不扯弄心弦,红了眼眶。 * 微风轻抚过绿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同样也抚过那头褐色带金的美丽发丝。 女子手中揽着花篮,独自一人走上小山顶端。 在那里立有座墓,上头简短地刻着「南宫尚之墓」五字,墓旁植满了鲜花,在这初春的季节含苞待放。 许凤跪坐下身子,轻轻地将花篮里的花朵置到墓前。 金眸温柔地注视着「南宫尚」这三个字后轻轻闭起,絳唇小小声地说着只有她自己、以及沉眠在此的那人才听得到的话语。 倏地有隻黑鸽从万里无云的青空飞落到许凤肩头,许凤惊讶地睁开双眼,看着黑鸽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她的。 看着这隻鸽子,许凤忍俊不住的勾起了笑。 她将视线重新移回墓碑上,双手轻轻地在上头层叠覆盖。 勾着微笑的唇在层叠的手背上落下一吻,许凤瞇起眼,对着永远无法回应自己的人,轻轻说着「我爱你」三字。 忽然背后有人在唤着她,许凤这才站起身子,反身回望。 只见先前待在詹淼身旁的那位贴身婢女宜儿正在远处对着她挥舞着手,另手则是牵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许凤温柔地瞅着那小小的人影,唇角溢着满满的幸福。 那个小小的人影脱开宜儿的手,朝着许凤奔了过来。 许凤蹲下身子,双手摊开,将奔入自己怀里的男孩搂紧。 男孩有着和那人相同的淡紫发丝,可是那双大大的眼,却是如同墨水般的漆黑。 粉嫩的脸溢满着天真无邪的笑,对着许凤不断喊着「娘亲、娘亲」。 这是你的孩子。 他的名字,叫做无悔。 fin. 为期近两个多月、共计二十万多万字的长篇连载终于告一段落。(呜哇终于写完了!!) 后记以后再补,应该会很长(叹) 番外-凤姬生日贺文 是夜,契国皇帝陈桓揣了揣怀中的那张布帛,一个人贼头贼脑的往后宫的方向步行而去。 听说……好罢不是听说,是陈桓命令手下去调查那个女人的生辰年月日,就这么刚好的就在他的诞辰日的四天之后。 所以陈桓决定要送那个女的一点什么,不是因为她是那种令人神混颠倒、倾国倾城的美丽佳人,而是因为她是黄尚的人。 想到这里陈桓便停下脚步,剑眉扬起。 不对……那个女的是黄尚的人甘他什么鬼事? 好罢其实陈桓您是因为找不到理由所以害羞了对罢对罢对罢。 陈桓好像可以看到黄尚那张笑得很机车的脸对他说出这种机车的话语。 用手挥开眼前那个阴魂不散的脸,陈桓终于又迈开了步伐。 终于,他来到了那个女人的房间。 四周很静,静得让陈桓空气中潜伏着危机。 他知道这个女的危险,就一同那个自己莫名信赖的黄尚一样。 「可恶!怎么过了几分鐘后还是会想到黄尚啊?!」 陈桓乍舌,举起脚就要往房里踏去。 说时迟那时快,数百个发出冷光的刀刃,从上方不晓得哪处往底下的陈桓飞射过来。 「啊?」 愣住只是一瞬间,陈桓立刻抽起腰间宝剑湛军,一一将那些武器给挥了开来。 好不容易把这几把(陈桓觉得这些一定超过百把了)暗器打落在地,陈桓白皙的脸颊上已经渗满汗水。 他喘着气,走到降着红色帷目的床边,深蓝色的目光恶狠狠地瞪向里头。 连房间里头都给朕装陷阱,找死啊! 就当陈桓在心头埋怨,只听一声呢喃,猛地传入陈桓耳畔。 「陛……陛下……」 躺在床舖上的许凤低声呼喊着陈桓,让陈桓顿时绷紧了神经。 糟糕,原本只想神不知鬼不觉得扔下诞辰贺礼就要闪人的,怎么会把她给吵醒了? 这样说不定不但祝贺不成,今天还有可能变成他的忌日。 想到这,陈桓忍不住的倒退一步。 「唔……陛下……别这样……」 「呃?」陈桓怀疑自己的耳多是不是听错了。 别这样? 「别这样……啊……」 许凤的嗓音听来有些模糊,感觉不太像是平常讲话那般带有情感。陈桓扬起眉,向前靠近一步。 是说梦话么? 说梦话?梦到朕了么? 梦到朕做了甚么事会让她喊「别这样」?! 想到此,陈桓的内心不禁颤了一下,不只喜悦,还有一丝丝的骄傲。 「看样子,你也不是只会梦到黄尚嘛……」 陈桓举起手,拨开遮挡视线的红色帷幕,许凤盖着丝被的纤细身影立刻映入陈桓眼帘,那种若隐若现的感觉,让他有点招架不住。 正当他欲要更进一步时,只见许凤微微挪动身子,红唇开口,「黄大人……别那样!……那个……」 陈桓的身子顿时僵在半途中。 甚么人家难得梦到您啊您看看她还不是梦到臣了呵呵…… 「呵你个头。」脑子里又浮现黄尚笑的机车的脸和嗓子,让陈桓臭着脸伸手朝着空气挥舞着。 「陛下……」 「喔?」这次又梦回朕了嘛? 「陛下……您怎么可以这样……黄大人好可怜……」 感觉有一到闪电,划过陈桓的脑袋瓜子里。 「黄大人已经说不要了,您怎么还这样……」 「啊……陛下不可以那样啦!黄大人……啊……」 「黄大人……原来您一直没有注意过我,是因为您已经有陛下了么……」 「甚么?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是陛下一直覬覦您的美貌,所以一直强佔着您么?」 陈桓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在发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还若有似无的散发着可怕的杀气。 「凤……」 「黄大人,别理那个花痴陛下了,我们一起走罢。」 花痴陛下?你这个女人竟然说我花痴陛下。 花痴陛下花痴陛下花痴陛下花痴陛下花痴陛下花痴陛下花痴陛下花痴陛下…… 花。 痴。 陛。 下。 * 隔天一早,黄尚带着一颗愉悦的心来后宫找许凤,才刚踏入房门就看到有个男人缩着头躲在角落,眼角还泛着阵阵水光。 「喔?陛下?您怎么会在这里啊?」 听到黄尚发出疑问的嗓音,陈桓抬起脸,看到黄尚就好像看到鬼一样。 「您怎么啦?该不会是躲不过凤姬的那些陷阱罢?陛下应该没有那么弱对罢,嗯?」 陈桓很确定,黄尚说那个”弱”字绝对有加重音。 「可恶你们两个就只会这样伤害朕脆弱的心灵啦哇啊啊啊啊……」 看着陈桓突然从底板上跳起,接着垂着两行热泪,就往外头飞奔离去。 黄尚忍不俊的轻声笑了起来──那是打从内心底的笑。 「呵,这个是甚么?」 目光注意到留在地板上的一张布帛,黄尚轻轻将之拾起。 那是一幅绘着女子的墨水画,途中的女子站在桥面,那双动人的眼凝视着桥面。 旁边还提了简短几字:诞辰贺。 「真没想到陛下还真有心呢……」黄尚勾起唇角,站起身来,将目光移往仍在床舖上熟睡中的许凤。 「只不过到底是甚么原因,让陛下会哭成那副模样呢……」 黄尚咯咯轻笑着,凝视着许凤的目光趋于柔和。 「嗯……有机会,再去问问陛下罢。」 再次回想方才陈桓那副表情,黄尚捂着嘴,还是止不住那溢满唇角的微笑。 fin. 就说了是搞笑文了哈☆(这样喔) 番外-彼岸花(尚凤) 清明时节,细雨纷纷。留有一头宛若飞瀑般乌黑发丝的青年坐在床沿,白皙的手倚着侧面脸颊,黑眸越过锁窗望过稠灰的天际。逐渐,他瞇起了眼,似乎想到甚么事,好看的唇型勾起冷酷的弧度。 忽然他听到有水珠溅落地板的声响,接着是听来沉重的衣物摩擦声。 他嗅到空气中有着参杂腥味的潮溼,秀气的脸孔登时佈满了笑意。 带有那样气味的娇小身影穿着一席溽上雨水的黑衣出现在门首,没有被遮盖住的苍白顏面除了佈满雨渍外、同时也佈满了血腥。 发紫的唇瓣传着微弱的气息,金眸对上黑眸射来的目光。 「许凤,欢迎回来。」南宫尚右手食指抵着发笑的唇瓣,另手举起对着许凤招了又招。 许凤颤抖着瘦小的身子拖着步伐挨向南宫尚,她停下脚步,金色的眼藏在垂下的长睫毛底下。 「那个……黄大人。」微颤的唇瓣开口道。 「嗯?」南宫尚原本要伸出去触碰许凤的手登时停顿,黑眸噙着笑意瞅着她欲言又止的稚嫩脸庞,「怎么了么?」 「我……我方才出完任务,其……其实没有马上回来跟您稟报。」藏在衣袂底下的小手紧握成拳状,说话时不敢将视线对往南宫尚。 南宫尚那张秀气的脸没有闪过一丝不悦,反倒是伸出大掌,轻轻抚上许凤那头被雨水淋溼的褐金长发。 「回来就好。」南宫尚笑道,「那么……许凤是想告诉我为甚么延迟的原因么?」 只见原先苍白的面颊飘出两朵淡淡的红云,许凤頷了頷首,接着伸手往自己的怀里探去。 一朵宛若鲜血的花朵出现在许凤白皙的小掌里,赤色花瓣上还隐约滚落着水珠,只是不晓得那真是雨水、还是他人溅上的血水。 许凤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朵血色花朵,伸到一脸吃惊的南宫尚眼底。 「因为之前……我问过黄大人喜欢甚么花。」许凤不敢望上抬起,小小的脸溢满紧张和胆怯的神色,金眸只敢定定地瞅着掌心中的曼珠沙华。 南宫尚那张脸忽然闪过一丝异样,不过很快就恢復了那宛若面具般的温柔笑靨。 「喔?所以这是……」 「给您。因、因为出任务时刚好看到旁边有片……彼岸花海,所以就摘了几朵回来,我从里头挑了一珠最漂亮的要给黄大人。」 「这样么……」南宫尚喃喃自语,边伸手接过许凤小掌里头那朵赤红的彼岸花。 黑眸望了望曼珠沙华几眼后,目光对上许凤那张写满复杂情绪的小脸。 察觉到南宫尚的视线,许凤立刻羞红了脸将视线转了开来。 「黄大人……不喜欢么?」将视线望往侧首的许凤囁嚅着,嗓音细小如同锁窗外的细雨绵绵。 南宫尚愣了几秒后立刻失了笑,他笑着摇了摇首,将掌心那朵火红的彼岸花轻轻置到了柜上空的瓷器花瓶内。 「怎么会,我很喜欢呢。」南宫尚看着听到这话的许凤双眼登时一亮,胸臆瞬间不晓得为何的,竟腾满了难以言喻的酸楚。 他咬了咬下唇,伸出双手,将沉浸于喜悦之中的许凤拥入怀里。 「黄、黄大人?!」被锁在南宫尚怀里的许凤发出一声惊呼。 「真没想到你竟然记得这件事呢。谢谢,我很高兴。」 柔性的嗓发出咯咯轻笑,随着他说话的嗓,大手开始卸下许凤身上的黑衣。 许凤清楚南宫尚要开始奖励她了,一颗心登时跳的飞快。 因此她没有注意到,南宫尚在吻上她那片唇瓣时,嘴里低声说的那句话语。 『许凤,你知道么?其实彼岸花,又有无情无义的意思存在呢。』 外头的雨随着厢房内的激情,落得愈发张狂,也愈发使人惆悵。 fin. 感觉没打文整个很空虚……因此就有了这篇微妙的尚凤(?) 应该看的出来是过去版的南宫尚和许凤吧?小小凤好可爱(掩面奔) 然后……突然又写了南宫尚感觉还挺难过的……呜喔(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