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日本》 楔子 那个男人…… 一身白袍的范依寧经过外科部的候诊室,馀光瞥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 他总是穿着一身黑,每隔几个礼拜就会出现在外科。 然而,诡异的是外科门诊的病人几乎一半以上都是鬼哭狼嚎地在候诊,要不就是已经痛得皱起一张脸,连喊出声音的力气也没有,唯独他,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位子上,表情完全看不出任何异状。 若是伤在身上看不见的地方,应该也不至于这么镇定吧? 希望他不是来浪费医疗资源的就好…… 她默默地收回原本打量他的眼神,来到三号诊间敲了门。 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请进」后,她扭动门上的把手,进了诊间。 「小语,这是陈主任要我交给你的。」 眼前这个看似温柔贤淑的女人是范依寧的老同学,两个人就读医学院的时候并不相识,直到一起来到圣安医院实习,才开始熟稔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她更发现,原来她们一起修了不少相同的课程。 虽然在学校的几年里,校方要求每一位学生都必须具备一定的医疗基础,什么「麻醉学」、「解剖学」这些科目都被各个科系划分在必修学分里,但是升上四年级之后,就可以选择自己比较有兴趣的路线去专攻。 苏庭语理所当然继承父母都为外科医师的路,毅然决然选择了外科,而范依寧选择了妇產科,但她对外科也颇有兴趣,遇上空堂或是在不衝堂的情况下也会去旁听外科的课程。 一直到现在,两人都已经考过医师执照,正式成为圣安医院的一员,偶尔还是会到对方的诊间去串串门子,一起吃午餐,或是和其他的护士们间话家常。 「寧寧,不要一直帮那隻猪头送东西!你又不是外科的人,其实可以拒绝他的!」苏庭语不满地拍了拍桌子,很没气质地嚷着。 「小语,别这么大声,小心外科女神的封号会破裂喔!」范依寧笑着柔声提醒。 前面早说了温柔贤淑只是「看起来」,实质上苏庭语可是粗鲁得很。 毕竟她是圣安医院外科部里少数的女医生,不强悍一点,到最后吃亏的可会是自己。 「哼!我在我自己的诊间里,没有人会知道的!」撇撇嘴,她接过范依寧手中的单子,看了看手腕上的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把手上的单子随意地往桌上一丢,倏地站了起来,「糟糕!再过二十分鐘就是superjunior演唱会的售票时间,我都忘了!」 她哭丧着脸看着范依寧,「寧寧……拜託!我去去就回,帮我顾一下诊间……」她双手合十,苦苦央求着。 「这……好吧!」原本范依寧还有些犹豫,但是看苏庭语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便叹了一口气答应了。 一见范依寧点头答应,苏庭语便手刀火速地衝出诊间,直奔医院内部的便利商店。 留下看着她背影,无奈地站在诊间里摇头的范依寧。 第一章:黑与白(1) 「范医生,你自便,我要去一趟急诊大楼,外面我已经掛上暂时休诊的牌子了。」苏庭语诊间的小护士递了一杯水给范依寧,之后便拿起公文准备离开。 「好,谢谢你。」范依寧对她微微一笑,目送她离开。 窗外的天色微暗,天空的乌云团团相聚,似乎只要再给它们一些时间,它们便会毫不留情地落下倾盆大雨。 捧着手上的马克杯,范依寧在诊间里晃了晃,之后在苏庭语的电脑前坐了下来,扭动腰身任由屁股下的电脑椅转来转去的,心情平稳地丝毫不受天气影响。 过了十来分鐘,见苏庭语尚未有归来的跡象,范依寧开始有些犯睏,原本有神的双眼开始迷濛了起来。 在她即将陷入睡眠之前,迷迷糊糊之中,她听见诊间的门开了又关,接着恢復一片寧静,像是没有人来过一样。 她以为是苏庭语回来了,所以不以为意,但随即又想起聒噪的她回到诊间,怎么可能不吭半点声? 这个想法马上就赶跑了范依寧的瞌睡虫,她马上睁开眼睛,发现眼前的病床上坐了一个男人。 是他?那个刚才在候诊室见到的男人。 「先生,现在是休诊,可以请您先到外面的候诊室稍坐一下吗?」她客气地说着,不经意直视了他的双眼。 男人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彷彿要将她看穿似的。 范依寧并不以为意,但她却意外地发现男人的嘴唇好像开始从原本的红润转为惨白,额上也渐渐冒出薄薄细汗。 「你还好吗?」见到他这副模样,身为医生的范依寧开始有了警觉。 然而,他仍旧没开口,只是身子突然一晃,眼看着就要倒地,早有预感的范依寧立刻衝上前去接住他高大的身躯。 好烫! 她的手随即往上,贴着他的额头,这才发现他的体温几乎要到了一般人无法承受的地步。 她先是吃力的扶着他,让他平躺在病床上,接着偏头想了一下,便在他的身上探来探去。 最后,她终于在他的腰间发现一道暗红色,看似割伤的痕跡。 难道是伤口发炎引起的? 她移动他的身躯,让他侧身躺着,正当她打算掀起他的衣服,为他包扎伤口的同时,才惊觉身下的雪白色被单早已被染成红色。 她吓了一跳,但仍然冷静又快速地拿起剪刀剪开他的衣服,映入眼帘的是他背上触目惊心的伤口。 原来他的伤并不是她想像中只在腰间的小伤口,而是从他结实的腰,斜斜的一直连接至他的肩膀处,此刻还正汩汩冒着鲜血。 他这是哪来的意志力能够忍耐这么久?换作是平常人应该早就已经昏倒了,哪能像他一样装作没事一般在外面候诊? 她深吸了一口气,即使不是她专业内的医疗,想来她也能够应付的了。 没时间连络其他医生来支援,范依寧果断地凭着自己在医院累积的能力来替他治疗。 替男人缠上最后一圈绷带,她也早已是满头大汗。 伸出手,再次往男人的额头摸去。 虽然烧还没退,但是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只要好好休养,应该马上就能降温了。 在她把手缩回来的同时,发现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盯着她瞧,深如黑洞的双眼有如一潭湖水一般平静,让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苏医生目前不在,你的伤口太严重了,所以我先帮你逢了几针。」范依寧义务性地告知他。 身为病人他有权利知道替他治疗的不是他掛号的医生。 他依旧没说话,只是有了起身的动作。 「你烧还没退,建议办理住院。」范依寧压着他的肩膀让他重新坐回病床上。 「我……不能待太久。」 终于,男人开了口,可能因为有失血过多的状况,所以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但是充满磁性的嗓音却给人一种莫名的踏实感。 范依寧对于他说的话摸不着头绪,依旧坚持的说:「先生抱歉,我是医生,我有权利依照病人的病情来决定病人的去留。」 回答她的是不变的沉默。 正当她想再次开口的同时,不知怎么地眼前开始变得模糊,脑子也传来一阵晕眩,摇摇晃晃之中,她跌进一个温暖又厚实的怀抱里,接着便不省人事。 第一章:黑与白(2) 「寧寧!寧寧!」 感觉身子被摇晃,范依寧渐渐恢復意识,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由原本的模糊开始转为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苏庭语含着笑意的双眼,「怎么?等我等到无聊啦?」 她轻推了范依寧纤细的手臂,嘲笑着说:「范医生,虽然我们很熟了,但是大喇喇的睡在病床上,这样好吗?」 范依寧撑起身子,揉了揉略为发胀的脑袋,双眼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问:「那个病人呢?」 「什么病人啊?」 「你的一个病人啊!就是那个隔几个礼拜来一次,每次都穿全身黑的男人。」 「几个礼拜就来一次?我怎么没印象?」苏庭语摸了摸她的额头,又说:「寧寧,你睡傻啦?廖护士不是已经帮我掛上休诊的牌子了?怎么可能还会有病人进来?」 刚才明明还在的…… 范依寧垂眸思考的同时,赫然发现身下本该是被血染的被单,竟不知何时已经被替换成乾净的被单了。 难道真的是她在做梦? 想到这里,范依寧也不以为意,止住所有想解释的念头,笑着对苏庭语说:「可能真的是我做梦吧!」 苏庭语皱了皱眉,神情有些担忧的说:「你啊!一定是因为压力太大了,让你们主任准你假出去放松一下吧!」 「没事的,我休假,我的病人怎么办?」范依寧仔仔细细地把小凉被摺好放到枕头上,站起身就准备要离开。 「真想替你找个男人好好管教你。」苏庭语听了,在一旁不满的咕囔着。 「什么?」 「没什么,我自言自语。」苏庭语摆摆手,把范依寧推至门口,「好啦!谢谢你帮我顾诊间,你快回你的诊间去吧!小心院长巡逻!」 「好吧!那我走囉!」范依寧对她笑着,接着按下把手开门,出了诊间。 门一关上,她把双手插进她雪白医师袍两侧的口袋里,正准备打起精神回到妇產科大楼,馀光便瞥见有一群黑衣人朝这边跑来,他们一身黑色装扮,在到处都是纯洁白色的医院里特别显眼。 他们到处走来走去,似乎是在找寻什么,接着带头的黑衣人低声咒骂,「操!让他跑了。」 显眼的装扮在他们还没来得及离开之前,就将警卫给引了过来。 最后警卫以「非病人」、「非家属」为由,很「客气」地将他们给请离了医院。 是谁的仇家来找人吗? 脑海里浮现这个疑问的同时,她想起了那个也与他们一样一身黑的男人,直觉把他们之间联想在一起。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刚才在诊间发生的一切,肯定不是梦,而那个男人与这群人百分之百脱离不了关係。 记得那个男人曾经说过,他不能够在这里待太久。 难道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会有人到这里来找他? 他伤得那么严重,身体的状况也还不稳定,不知道要不要紧? 范依寧有些担忧地想着,但是现在人早已不见踪影,她也爱莫能助,接下来也只能看上天怎么安排了。 第一章:黑与白(3) 当天晚上,范依寧因为有病人的问题想请教一位妇產科的资深医生,下了班后便留在医院里,一直待到了午夜才离开。 这时已经接近凌晨两点,大眾交通运输的末班车都已驶离,不过好险她的租屋处就在附近,走路大约十五分鐘左右就到了。 路灯橘色的灯光笼罩在人行道上,今天天气特别好,抬头一看,便是满天的星空。 身处郊区,夜晚没有市区里的灯火通明,路上也没有半个行人,即使如此,这样的时间点非但没有让人恐惧,反而安静地多了一丝悠间的感觉。 范依寧缓步走着,即使忙了一整天,一步步的脚步却完全不拖泥带水,轻盈地给人一种优雅又寧静的氛围,走在路灯的光晕之下,彷彿仙女降临一般。 突然,一阵细碎的声音促使她略微机警地停下脚步。 她仔细一听,又往前走了几步,最后在前方不远处的电线桿下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一个男人蜷曲着四肢倒在那里。 是醉汉吗? 范依寧胡乱的猜想着,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先生、先生,你还好吗?」 她拉着他的手臂,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他扶正,这个角度刚好让路灯照着他的脸,这时她才发现他竟然是早上那个受重伤的黑衣男子。 范依寧心中一惊,见他没什么反应,赶紧将手探向他的鼻息。 好险!还活着!只不过是呼吸乱了序。 接着她又将手抚上他的额头,然后皱了皱眉。 果然!烧还没退。 就说了要他留在医院观察,他就是不听,现在似乎烧得比早上还要严重了。 「喂!快醒醒!你别睡在这!」她用有些冰凉的双手拍了拍他热得发红的双颊。 好凉啊……他死了吗?不然为什么好像听见了很好听的声音?是天使吗? 男人抬起沉重的手,抓住她的手贴紧他的脸颊。 好舒服啊…… 他吃力的睁开双眼,瞇着眼睛看她。 「你醒了啊?能站起来吗?」范依寧抬起他的手臂搭上她的肩膀,有些勉强地把他撑起来。 他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让她有些站不稳,踩着高跟鞋的双腿因此微微颤抖着。 但是她可不能倒,万一她倒了,可是会连同她身上的男人一起摔到地上。 「喂!你可是自己使点力气啊!」她实在有点快要撑不住了。 这时前方的十字路口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一定是逃到这附近来了,给我分头找!」 「是!」带头的男子一声令下,其他手下马上朝四条不同的路线奔去。 糟糕!是早上那群黑衣人!竟然追到这边来了。 范依寧情急之下,马上退后让自己的身子依靠着身后的围墙,接着让男子整个人靠在她身上,然后双手伸至他的宽阔的背后环抱住他,做出一对情侣正在亲热的假象。 她瞧见几个黑衣人经过时,并无怀疑之意,反而还以一副曖昧的眼神看着他们,但是碍于有任务在身,所以他们没有停留便往别处跑去,不然见他们一脸猥琐的表情,似乎还想要留下来「观赏」一番。 成功的骗过去了? 见他们走远,范依寧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洩了气的皮球一般,连同身上的男人一起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帮他,只是直觉地认为他不是坏人。 好了,现在该怎么办?打电话叫救护车,把他送去医院? 范依寧正要掏出手机,随即又想到那些黑衣人也曾经到过医院去找他,把他送到医院一定很快就会被发现。 咬着下唇,她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自认倒楣地把他带回家。 身为一个医生,是绝对不会放着病人不管的,不管他的身分是什么。 好险这里已经离她家不远了。 范依寧甩了甩手,开始动手把袖子往上捲。 又一次费尽力气地将他扛起,地面上映照出两个重叠的影子,以及蹣跚的步伐。 见男人似梦非梦地瞇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她,她柔声地说:「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好温柔啊……他果然是遇见天使了…… 再一次,男人安心地闭上双眼。 第一章:黑与白(4) 范依寧用了她认为有史以来最大的力气把那个男人扛回家。 当她千辛万苦地将他抬上床,她的体力几乎用尽,双腿不禁发软,顿时眼冒金星。 她自己在医院附近租了一间小套房,分成客厅、厨房和卧房三个部分,客厅只摆了一个电视柜、一张双人沙发和一个小茶几,小小的空间里硬是放了这几样家具,想营造出一种家庭的温馨感。 厨房更不用说,紧连着客厅,流理台与深厚的墙壁之间只有一条仅能容纳一个人的走道,其他的器具则是被放在瓦斯炉上方的收纳空间,要能够在这里烹飪也是一大挑战,不但连进出都有问题,还要与瓦斯炉近距离接触,所以范依寧都只煮一些简单的料理。 卧室反而还大了一些,衣柜、电脑桌、单人床应有尽有,还附带一间浴室,可以说是范依寧最满意的一个区域。 即使这间套房空间不大,但让她一个人住绰绰有馀。 男人毫无意识地躺在她的床上,但因为他的体型高大,原本还算宽敞的单人床看起来略嫌壅挤。 范依寧先是到浴室去洗了把脸,然后绕到客厅去抱了医药箱回到房间。 她替男人脱去黑色的外衣,才发现他里面什么也没穿,这时才想起白天在医院时,为了替他上药而把他的衣服给剪破了,想来还有些愧疚。 让他翻了身,范依寧不意外地看到白天才替他处理好的伤口,因为大动作的行动已经再度裂开了。 把染红的绷带给拆了,她又仔细地替他上药包扎后,替他盖了被子,收了收器具才走出卧室。 换了一伸轻便的衣服,卸了妆后的范依寧把自己坐在米白色的沙发上,拿起摆在茶几上的小说,有一页没一页地看着。 直到手机「叮」一声响起,她才滑开忙了整天都没时间看的手机,手机桌面显示着三则line和一封简讯。 小语:「超级重要通知!」 小语:「明天早上来我诊间,有超级美味的早餐等着你喔!」 小语:「记得早一点来,小心被我吃光!」 范依寧轻笑出声,小语人就是贴心,老是对着她碎念,说她一直忙于工作,都吃些没营养的东西,所以两三天就会替她带上她亲手做的早餐。 现在回想起来,也吃了她做的早餐几年了,她的手艺还真是没话说。 这大概是可以和她没气质的形象扯平的优点吧! 移动手指,她又打开简讯的收件匣,看到了寄件者,范依寧先是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打开那封简讯。 「姐姐,对不起在这个时间打扰你,不过最近爸爸又有一些状况了,可能要请你找个时间回家一趟。小郡」 范依寧看到简讯内容的当下,什么也没有多想,便直接上网订了回家的车票。 想起房里那个男人,范依寧思考了一下,最后才回覆讯息。 「我这边有一些事要处理,会搭明天下午的高铁回家。」 她随手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放,起身走进卧房打算察看男人的情况。 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床边,她把手贴着他的额头。 果然,换了新的药,又让他喝了水,温度虽然还是高,但是也下降了一些,看来天亮前就会退烧了。 看了看时间,也接近凌晨五点了,见霸占了她小床的男人仍浑然不知睡得香甜,范依寧认命地走出卧房。 反正也没剩多少时间可以睡,她就将就一点在沙发上睡一下好了。 随意地从衣柜里拿来一件大衣,她把自己缩得像一隻煮熟的虾子般窝在沙发里。 台北冬天的温度可不是盖的,即使她已经把该关的窗户全都关了,还是会有阵阵凉意袭来。 范依寧吸了吸鼻子,不断地左右翻身,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才闭上眼睛睡着。 没多久她就被外头的阳光给照醒,这才回到卧房的浴室去梳洗。 待她踏出浴室,见床上的男人还睡得熟,又走上前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他的体温已经恢復正常后,才欣慰地笑了。 还真不枉费她昨晚在外面睡了几个小时沙发,这可保佑她不要感冒才好,医生可是最忌讳感冒了! 范依寧打算把他留在家里,自己先出门上班,但是她得先替他打理好一切。 从柜子里找出全新的盥洗用具放到浴室里,留下一张字条告知他可以使用,之后她走到厨房去倒了一杯水后又折回来,把水放在床旁边的小柜子上,放上几颗药,又放上一张字条,上头写着让他吃完药后到外头的客厅桌上有早餐。 然后她又走回厨房去,用冰箱剩馀的材料做了几个简易的三明治,再用保鲜膜封起来放到客厅的茶几上。 她环顾了一下小套房,确认她把所有事情都替他安排得妥妥当当之后,这才拿了包包和钥匙出门。 第一章:黑与白(5) 「啊啾、啊啾!」 范依寧一早来到苏庭语的诊间,才正要开始与她一起享用美味的早餐时,却喷嚏连连,引起苏庭语的注意。 「寧寧,你感冒了啊?」 范依寧吸了吸鼻涕,塞了一口煎蛋进嘴里,不以为意地说:「应该只是过敏。」 软嫩的煎蛋吃到嘴里,一口咬下就散发出一股浓浓的奶香,让她幸福地都瞇上眼。 「真的不要紧吗?」苏庭语抽了一张卫生纸给她,顺便贴心地把空调温度调高。 应该不可能睡了一夜客厅就感冒了吧?她的身体还没那么弱。 范依寧见她一副担心的模样,笑了笑,又塞了一口绿色花椰菜到嘴里,「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突然,她想起还待在她家的那个男人。 她什么都替他准备了,却忘了替他准备衣服。 他现在还这么虚弱,天气又这么冷,感冒可就不好了。 想到他身上只剩下那件外套,没有任何的保暖衣物,她立马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就要离开。 「小语,我突然想起来有重要的事要办,可能要先离开了。」 苏庭语还坐在位子上享用她的早餐,不待嘴里的东西吞下肚,便口齿不清地问:「树捨磨重要的寺?」 范依寧先是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随便说点什么蒙骗过去,「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只不过是一个朋友要从国外来玩,我要去接机而已。」 「这样啊!那你下午不就要请假了?」 见苏庭语还不知情地睁着她圆圆的大眼睛,要她玩的开心一点,范依寧内心的罪恶感就又提高了一些。 她尷尬地笑了一下,对苏庭语打声招呼之后就离开她的诊间。 中午她请了事假离开医院,直奔附近的商圈。 一到服饰店的男装部,见到琳瑯满目的衣服,她马上就想到另外一件事。 她不知道他的尺寸啊…… 在她苦恼的同时,热心的店员小姐走了过来,「您好,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范依寧指了一件掛在墙上的黑色衣服,正烦恼不知道怎么开口,「那个……」 不等范依寧说完,店员小姐又问:「是要买给男朋友的吗?」 「不是耶……」她尷尬的笑着对店员摆了摆手。 「还是要送人的?」店员小姐笑了一下,似乎早已对这种状况习惯了。 「嗯……」应该吧? 「那请问对方的尺寸是?」 「我不太清楚耶……」 店员小姐非常有耐心地继续问:「那么请问对方大概多高呢?体重大约是多少?」 天啊!这么私密的问题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范依寧努力运转着脑袋,想着家里那个男人的身高,然后伸出手对着店员小姐比了一个高度,说:「他大约这么高,体重的话……」 她左顾右盼,最后指着服饰店里的某位男客人,又说:「大概是那边那位先生的体型。」 「那么应该是穿l号。」店员小姐的脸上依旧掛着她专业的笑容,「只需要这一件吗?还是我先帮您把这件拿去柜台,您再慢慢看?」 「好,谢谢你。」范依寧对着她感激地笑了一下。 开始不得不佩服服务业的高eq,面对像她这么「卢」的客人,还能保持一贯的笑容,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虽然就某些层面来说,医生的职业也是需要如此,但是当自己变成客人的时候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最后她随意挑了几件长袖的衣服和一件外套,也顺便替自己选购了几件有厚度的衣服,结了帐后就提着两袋衣服离开服饰店。 一踏出店门口,范依寧就感觉到一股寒意朝身子袭来。 拉了拉身上的外套,寒冷的感觉却没有因此而改善多少。 抵挡不过强烈的冷风,范依寧的身子不禁微微颤抖。 范依寧是在温暖的南部长大的孩子,即使来到台北生活多年了,却一点也没有变得比较耐寒,每年只要一到冬天,她都会把自己包得像颗肉粽一样,每每都让苏庭语惊讶地大呼小叫。 「哈啾!」又打了一个喷嚏,范依寧搓了搓手便迈开步伐,决定以最快的速度回家。 以室外这种温度,光是站在这里不动就足以让人结成一支冰棒,更不用说长时间待在这里吹风了,肯定是会感冒的。 假如她真的感冒,传染给医院里的病人可就糟糕了。 当然还有她家里的那个男人。 第二章:危机(1) 到了八楼,电梯门「叮」一声响起。 范依寧提着手上的购物袋步出电梯。 她其实非常响应环保,即使住在高楼层也都选择走楼梯,很少搭电梯。除了可以节能减碳之外,还可以当作运动维持身材,毕竟在医院长时间坐着,又因为很忙碌凑不出时间来运动,住在八楼可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不过这两天她已经为那个男人破了例。 昨天为了把他扛回家,才久违地搭了一次电梯。 她总不能扛着他走楼梯爬到八楼吧?想来还没爬满一个楼层,她就剩下不到半条命了,何况是必须爬到八楼?那可是会死人的。 来到家门口,范依寧把所有东西全都交到右手,购物袋限制住了她的行动,她勉强用空出来的手伸到包包里去摸索着家里的钥匙。 正当她准备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馀光却发现一丝不对劲。 她家门口什么时候多了这些黑衣人? 她吓了一跳,差点拿不稳手上的东西,好险在最后一刻让自己冷静下来,才让这些衣服免于掉落一地的危机。 她弯下腰,将纸袋稳稳地放在脚边,然后抬起头来准备「解决」这些疑似要来把她家里的那个男人带走的黑衣人。 经过这两天,她已经习惯三不五时就会有不速之客要来把他带走的情形,所以对于现在这种状况,她也只认为是小菜一碟。 范依寧转身之后,视线一往上,却发现这群黑衣人好像哪里怪怪的,似乎不如之前遇见的一样凶神恶煞,反而他们脸上的表情比先前的更加冷漠,仅此而已。 这时,一个看似是头头的墨镜男朝范依寧走了过来,「小姐,你住这?」 她点点头,见墨镜男从高挺的鼻子上拿下墨镜,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 男人长得很高,身材比例很好,和其他黑衣人不同的是他有一脸斯文又无害的长相,在这群黑衣人里,他更显得格格不入。 「不好意思,这般阵仗应该吓着你了吧?我们并没有恶意。」墨镜男笑着,口气温柔地说。 「你们……找我?」范依寧试探性地问。 墨镜男先是在身上的口袋摸了摸,接着拿出一张照片递给范依寧,「你见过这个男人吗?」 范依寧接过照片一看,心中一惊。 果然!照片里的男人就是隔着眼前这一道门,正在她家休养的男人。 即便已经紧张地似乎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得见,范依寧仍然故作镇定地将手上的照片还给墨镜男,「不好意思,我没见过。」 墨镜男瞇起眼盯着她看,彷彿想从她脸上找出任何一丝说谎的痕跡。 良久,他伸出手接过范依寧手上的照片,又问:「小姐跟家人同住?」 范依寧松了一口气,收回手,「不是,我自己住,这里是我租的。」 她边说边蹲下身子提起放在地上的衣服。 突然,其中一个纸袋的底部不知为什么破了一个洞,袋子里的衣服因此散落一地。 范依寧皱眉,低头一看,赫然发现了让纸袋破洞的兇手。 原来她刚才把纸袋往地上放时,没注意到脚边有一摊水,纸袋湿了便变得脆弱,连衣服的重量也承受不住,才会因此破裂。 当她准备动手收拾掉落在地上的衣服时,一双大手比她早一步将衣服全部捞进手里。 「小姐不是一个人住吗?怎么买了男人的衣服回来?」墨镜男轻声地问,脸上的笑容依旧那么无害,眼神却带着说不出的锐利。 范依寧心中一颤,暗自叫了一声糟糕,脸上却故作轻松地说:「这是我要买给男朋友的生日礼物。」 「是吗?」墨镜男将手中的衣服还给范依寧,又说:「也对,像小姐这般的美貌怎么可能会名花无主呢?」 「您过奖了。」范依寧呵呵地假笑着,内心只求他们赶快离开。 「那么我们就先离开,不打扰小姐了。」墨镜男彷彿听见她的心声似的,把手中的墨镜带回脸上,接着手一挥,所有黑衣人全都整齐地跟着他转身离开。 终于! 正当范依寧在心中吐了一大口气,以为她终于能够解脱的时候,原本已经走向电梯的墨镜男却转头过来,一脸高深莫测地说:「我还会再来的。」 当电梯门一关上,范依寧再也忍不住蹲坐在地上。 难道她刚才看起来很紧张?或者是她太不会说谎了吗?总觉得墨镜男自始自终都没有相信过她说的话。 范依寧将脸埋进双手里,轻声地哀号。 这种情形要是再来个几遍,她不提早往生才怪。 第二章:危机(2) 范依寧在玄关随意的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步入屋内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却看到早上替那个男人准备的早餐此时还原封不动的放在那。 难道是还没起床? 她眉头微微一皱,端起桌上的三明治走进卧房。 一推开门,却发现床上的男人早已消失无踪。 棉被被折好整齐地放在床上,而她放在床边的水和药更是没有任何被动过的痕跡。 种种情形都令范依寧觉得那个男人彷彿从来没有进过这个家里似的。 虽然也不是没有预感他会有这样的行动,毕竟第一次在医院里遇见他时也是像现在一样的情况。 但他还真是个很不听话的病人啊…… 他究竟在逃什么?而那些黑衣人又为什么要抓他? 一个个疑问在范依寧脑中盘旋着,不过最让她困扰的是…… 她看向房间外那一袋袋的衣服,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 这下全都浪费了啊…… 她走出卧房整理了一下袋子里的衣服,接着又走回房里,打算收拾原本要准备给那个男人的水和药。 却在床上发现一张类似识别证的卡片,它就静静的躺在枕头旁边。 整张卡片黑得诡异,设计非常简单,背后只写着一个大大的「秦」字。 范依寧皱眉,眼底闪烁着不解。 既然会替员工製作识别证,而且看起来似乎是特别订製的,想必一定是间不小的公司。 可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过关于这间「秦氏企业」的存在? 把卡片翻到正面,范依寧看见那个男人的照片出现在右上角。 照片里的他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庞,有着深邃的五官和他轻抿的嘴唇,虽然看起来沉稳内敛,但是一双幽暗的眸子却散发出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侵略感,就彷彿一隻紧盯着猎物的猎豹一样,随时都会有所攻击。 「外勤组……郑君皓……」范依寧移动视线,嘴里缓缓吐出写在照片旁的几个字。 外勤组?意思是……业务? 有像他看起来这么不会社交的业务吗?恐怕客户都还没见到合约人就被他吓跑了吧? 范依寧在心里窃笑着,小心翼翼的把卡片收进抽屉里。 反正一时半刻也是见不到他,他若是发现东西掉了会在回来的吧? 范依寧看了一下时间,觉得还早,便想回医院继续上班。 她穿上大衣,把刚才整理完还留在客厅的衣服收回卧房的衣柜里。 看了一眼那些整齐叠好的男装,她原本还犹豫要不要拿回去服饰店退还,但后来也不知怎么得直觉认为还会有机会再遇见那个男人,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连同自己的衣服一起收进衣柜里。 当她把一切都收拾好,锁了门后便离开了。 但她前脚才刚离开的同时,同一层楼的走廊尽头走出了一个男人。 见范依寧走下楼后,男人走到她家门前,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后,又一路尾随着她。 一路上范依寧并没有察觉到异状,而男人拿着手机,拍照的动作从没停过,就好像徵信社一般在蒐集范依寧的资料。 一直到范依寧到了医院,进了她的诊间后,男人才放下手机走回医院的大厅。 他选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拨了通电话,匯报式的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范依寧,茴霖社区67号八楼a4室,圣安医院妇產科,第三诊间。」 第二章:危机(3) 当天下午,范依寧来到高铁站准备搭车回乡下老家。 这一次情况来得突然,她只向医院请了一天半的假,打算快去快回,因此她一身轻便,并没有带太多行李。 她从医院离开后,便回家换了一件淡粉色的套头毛衣和牛仔裤。 本来她就不太爱化妆,毕竟在医院那种场合也没有化妆的需要,但是她的肤色偏白,每次回家总让自家弟弟误会自己生病,因此为了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好一些,她特别画了一些淡妆。 即使如此,此刻的她反而没有一点成年人的模样,而是更显年轻,好像才刚二十岁出头的大学生一般。 她手持着车票上了车,按着车票上的号码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没多久,一个温润悦耳的男声从她身旁响起。 「不好意思……」 范依寧转头,看着眼前穿着一身灰色西装的男人,不懂他叫自己的用意为何。 见范依寧一脸茫然,男人指了指她手上的车票,「小姐,你是不是坐错位置了?」 范依寧低头一瞧,这才发现自己的位置是靠走道,而不是靠窗户,心中一惊,赶紧站起身来向男人道歉。 「对不起。」说完,她站起身和身旁的男人换了位置。 似乎察觉到范依寧的紧张,男人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语气柔和地说:「不要紧。」 两人再无交谈,直到男人接起一通电话,而交谈的内容吸引了范依寧的注意。 因为他竟然以流利的日文与对方交谈,让范依寧忍不住轻抬双眸,偷偷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他皮肤白皙,五官精緻如女孩子一般,俊俏的脸庞是典型会让女孩子尖叫的类型,眉间、眼间散发出的都是温柔的气息,搭配身上穿的灰色西装更是凸显出他优雅的气质。 突然,男人也抬起头来,发现范依寧正盯着他看,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也不戳破她,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讲着电话。 范依寧当然也知道她的「偷窥」被对方发现了,于是只能红着脸,故作镇定把目光移到一旁。 然而,约莫过了一分多鐘男人讲电话的声音戛然停止,范依寧偷偷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神突然闪了一下,接着便站起身来对着范依寧抱歉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 男人越过她,朝车厢之间的连结处走去,走在走道上,出色的外貌引起不少人的关注。 范依寧不以为意,从包包里拿出医学相关的书籍出来阅读。 而男人却在离开范依寧的视线范围后不到半秒鐘,原本一双温柔的眼楮倏地充满杀戮之气。 他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此时一个男人正鬼鬼祟祟地拿着手机讲电话,隐约还传来「解决」、「作掉」等字眼。 男人带着一顶鸭舌帽,头上的帽子压的极低,让人看不清他的面貌。 难怪他从一上车就一直觉得气氛不太对劲,这下被他逮到了吧? 灰西装男子放轻脚步来到男人身后,此时正专注于电话中交谈的他并没有发现。 他双眼微瞇,伸出长臂,一把勒住男人的脖子,靠在他耳边低声威胁道:「想活命就别大声叫。」 第二章:危机(4) 男人吓了一大跳,手一抖,拿在手上的手机不小心掉落在地。 西装男便趁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快速地伸出手,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 他看了手机里的内容,发现里头全都是范依寧的照片,包刮她从家里出门,一直到她到医院上班,再到今天搭了高铁与他相遇。 他再看了一下拍照的时间,大概是从昨天就开始跟拍了。 西装男把男人的脖子勒得更紧一些,冷声地问:「说!你是谁?」 男人回头看了西装男一眼,眼里虽然充斥着恐惧,却是怎么样也不愿回答他的问题。 西装男天生多疑,并不认为他只是一个跟拍范依寧的变态这么简单。 若他的身分是一位杀手,他是知晓身为一位杀手的原则就是无论如何绝对不能透露出主子或是委託者的任何讯息。 因此,正当西装男还在想着要如何逼供眼前的男人时,赫然发现男人的脖子后方有一个血红色花朵的刺青。 他心中一惊,把手臂用力往后一勾,让男人和他四目交接,「你是『屠花』派来的人?」 男人依旧没反应,他又问:「那女孩与圈内毫无关联,你偷拍她是为了什么?」 这时,男人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本惊恐的表情瞬间转为一脸杀气。 他无惧的迎上西装男冰冷的双眼,「范依寧,必须死。」 西装男听了,皱了一下眉。 显然他口中的范依寧便是刚才坐在他身边的女孩。 可她看起来就像一般人一样,能够得罪到谁,甚至惹上「屠花」,他一点头绪也没有。 虽然他和范依寧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彼此互不相识,交谈也不超过五句话,但不管如何,让她这种无辜的「普通人」捲入圈内,而且又是和「屠花」有关的事情,他再怎么样也无法坐视不管。 因此他想也不想,便对眼前的男人威胁道:「她只是一般的女孩子,你最好别对她动什么歪脑筋。」 未料,男人却冷哼了一声,凶狠地瞪着西装男,「哼,要怪也只能怪你们「秦组」,那女孩会如何,也全都是你们「秦组」害了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西装男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他不懂为何范依寧不只惹上了「屠花」,竟然连自己所在的「秦组」也和她有关联? 「想知道吗?」男人诡异地笑了一下,接着又说:「行!等我完成了任务便可以告诉你。」 「什么?」察觉男人的不对劲,西装男马上低头,却发现男人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像是遥控器的黑色盒子。 「上头吩咐过,等到时机成熟了,就可以直接杀了她。」话说出口的同时,男人按下手中遥控器的其中一颗红色按钮。 「喂!」西装男火速地伸出手想夺过男人手里的遥控器,但是却晚了一步。 一声轰然巨响自后方的车厢传来,西装男抬起头,发现原本整洁舒适的车厢顿时成了断垣残壁。 行驶中的高铁速度很快,不过因为这一声巨响,就连在驾驶座的列车长以及驾驶员都能够听见,没多久便将列车给停了下来。 事情来得又快又突然,很多乘客反应过来,便吓得放声大叫,开始四处奔逃。有些人受了伤,表情痛苦地倒在座位上,哀号声与尖叫声在车厢里交杂着。 「你竟然!」 西装男一怒,从腰间掏出一把小手枪,连消音器也懒得装上,直接往男人的太阳穴上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一个男人的生命便瞬间在枪头上了结,无人知晓。 西装男面无表情地松开手,男人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偶般被重摔在地。 车厢内的乘客们正慌张地想要逃出车厢,并没有注意到枪声响起,更没有发现在角落已经被枪杀的男人。 第二章:危机(5) 面对突如其来的爆炸,范依寧吓得张大嘴说不出话来,只能够呆坐在原位。 她距离爆炸的地点仅仅只有三个座位之差,若非那个男人没有调查清楚,便安装了炸弹,她恐怕早已被炸成肉块,而非只有身上的轻伤。 见车厢里的乘客都开始仓皇逃命,范依寧这才回过神想要站起来,不料双腿却因为惊吓而变得虚软无力,使她只能倚靠着座位的把手滑落在地,身子也不禁微微颤抖着。 浓烟不断冒出,呛得范依寧不停咳嗽。 在她又一次尝试着要站起身时,一个穿着黑色皮衣,身材高大的男子从烟雾中走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穿越爆炸现场,彷彿身旁的危险一点都不存在似的。 怎么会是他?那个被她救了的男人? 范依寧揉了揉被浓烟燻得直流泪的双眼,因为缺乏氧气,让她觉得头昏眼花。 下一秒,男人走到她面前蹲下来,丢了一条手帕给她,接着便将她拦腰抱起。 范依寧吓了一跳,赶紧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子。 「你……」 范依寧才刚开口,男人马上低下头来,以一个低沉的嗓音说:「先离开再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那带着磁性的声音让她变得不再那么恐惧,反而有种莫名的安全感,促使她更加往他温暖的怀里靠近。 其实范依寧更想要问他伤口恢復的如何,但看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眼看火势越烧越大,男人抱着范依寧加快脚步离去。 离开了车厢,高铁的工作人员正努力疏散着乘客,现场一片混乱。 男人找了一个人群较稀少的地方后,才把范依寧放在一块较乾净的地上。 因为周遭吵闹,所以他只能靠近范依寧的耳朵,试图让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范依寧胡乱地点头,却见男人回头跑向爆炸现场里。 他怎么回去送死啊? 范依寧嘴里惊呼着想要叫住他,无奈她刚才吸进太多一氧化碳,至今还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才刚站起身来,便又马上跌坐回去,只能乾着急地不断望向前方。 过没多久,范依寧感觉到有人从后方拍了她的肩膀。 她一回头,瞪大双眼,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何会从后方出现,而且还这么神不知鬼不觉。 「你……」 不让范依寧有发问的机会,男人勾住她的手臂将她往上拉,让她站住脚。 确定她站稳之后,他才低声地对她说:「该走了。」 范依寧不解的看着他。 不是应该等警消和医护人员来吗?他这是要把她带去哪里? 这时范依寧才注意到男人的肩膀上多了另外一个男人,他好像已经失去意识,像个布偶般掛在男人的肩上一动也不动,太阳穴上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此时还在流着鲜血。 发现范依寧正盯着自己肩上的男人看,他稍微侧了身,把那个男人藏在自己的背后。 范依寧来到外头一阵子,呼吸到新鲜空气,原本混沌的脑袋已经清醒了不少。 前方一群乘客正围观着,有些刚逃出来的乘客身上让爆炸的威力给灼伤,此时正不断的哀嚎,引起范依寧的注意。 身为医生的她看见有人受伤,便不由自主地往前方走去,想要在医护人员抵达之前先替受伤的乘客治疗,但她才走没几步,就被一隻大手抓住手臂往回拉。 范依寧一回头,就看见男人正皱着眉看她,又说了一次「该走了」,然后不顾她的意愿就要将她带走。 「可是他们都受伤了。」范依寧还在不断回头看着留在原地的伤患。 原本想要甩开他的手,无奈男人与女人的力气悬殊太大,不管范依寧怎么挣扎,男人根本就不为所动。 「他们受的伤看起来都不轻,你至少让我先替他们简单的治疗一下。」范依寧停止挣扎,开始好声好气地说。 硬的不行她决定来软的,「只要十分鐘,我保证处理完之后马上跟你走。」 男人没理她,也没放手,反而加快速度往前走。 「你……你怎么这样啊?」范依寧见眼前的男人理都不理她,气得快要哭出来了。 她身为一名医生,怎能忍受伤患痛苦,自己却无法出手。 「这里不能久留,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听起来虽然不带任何感情,其实脸上带着一丝丝的懊恼,但因为他背对着范依寧,所以她并没看见他的表情。 「我很安全,危险的是那些患者,拜託你让我回去。」范依寧吸了一口气,对眼前男人的不可理喻觉得莫名其妙。 突然,男人停下脚步,范依寧觉得奇怪,正想开口问:「怎么……」 「嘘……」男人用气音示意她安静,没多久又继续迈开步伐,「救护车来了。」 「我没听见。」范依寧才刚说出口没多久,便听见救护车的鸣笛声,她有些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怎么……」 男人没回答她提出的疑问,回过头,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下可以跟我走了吧?」 第三章:身世(1) 范依寧就这样让那个男人带到郊区附近一个小型的社区。 他们来到一栋外观看起来非常高科技的黑色建筑物前,男人拿出放在口袋的识别证在大门旁的一个黑色盒子上感应了一下,大门就「唰」一下的自动打开。 范依寧有些怀疑地看着男人手上有些眼熟的识别证。 那张卡片不是被她收在房间的抽屉里吗?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身上?难道他有备用的卡片? 当她还在转动着脑筋思考时,男人拉着她的手走进建筑物里。 接着,他带着她在建筑物里绕来绕去,里头的设计非常复杂且奇怪,就如同它的外观一样。 九弯十八拐的路线,加上一个又一个的入口,也同样需要在每个入口旁的机器使用识别证感应才能打开大门。 范依寧突然佩服起自己身边的男人,在这么复杂的路线里居然不会迷路,而且走的每一步都没有一丝的迟疑。 正当范依寧走得发晕时,男人才在其中一个入口停了下来,按了一旁的一颗红色按钮,然后盯着入口上方的一台摄影机看,没多久大门同样往两边分成一半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偌大的黑色办公桌,还有一张背对着他们,同样也是黑色的高级牛皮办公椅。 范依寧好奇地东张西望,发现这栋建筑物从里到外只有黑色一个顏色,和她身处的医院差不多都是单色系,只不过医院里的白色还是让她感到比较舒服一些,不像这里给她一股沉重的压迫感。 身旁的他先是把肩膀上早已没了意识的男人往地上重重一丢,接着双手环在胸前,等着坐在办公桌后头的人转身。 「怎么这次这么有效率,已经把范小姐给带来了?」办公椅旋转过来的同时,一个男人的声音跟着响起。 看清楚前方的男人,范依寧突然觉得这个脸孔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坐在办公椅上的男人见范依寧一脸疑惑的打量着自己,突然笑了一下,然后打开右边的抽屉拿出一副墨镜戴上,又抬起头看向范依寧。 是他?之前来她家要找身旁这男人的墨镜男? 范依寧还在分析眼前的情况,身旁的男人突然开了口:「阿仁在哪?」 「嗯……可能在躲你吧!」墨镜男抬起手摸了摸下巴,虽然一副思考的样子,嘴角却露出一抹贼笑。 男人若有似无的把目光瞟向一旁的一面布帘,冷声的开口,「告诉他,『垃圾』要随手带走。」 「这么兇干嘛啊?」终于,有人按耐不住的从布帘后方走出来。 范依寧一看,心中又是一个震惊,忍不住惊呼出声:「是你?」 那个在列车上坐在她旁边的男人? 面对眼前的情况,范依寧有些无法消化。 为什么眼前这一个个她分别见过的人此时会齐聚在这里? 这是串通好的?还是纯属巧合? 「嗨!」列车男用绅士的笑容对着范依寧打招呼,一边朝她伸出手,「还没向你自我介绍,我叫石桥仁。」 范依寧正犹豫自己该不该礼貌性地伸出手,身旁的男人却突然往自己身前一站,跟着挡下她呼之欲出的回应。 和石桥仁对视的男人先是睨了一眼地上那个被他带回来的男人,接着把目光移回他身上,「是不是可以收个善后费用?」 「阿皓,你真的很不够意思,没道理英雄救美的事情都让你做,我就得当个捡『垃圾』的吧?」说完,石桥仁还对着从男人身后探出头的范依寧灿笑了一下。 男人皱眉,有些无奈地说:「我帮你带回来了,剩下的你自己处理。」 石桥仁还是不满,没好气地对男人说:「你都帮我带回来了,不能帮我顺便处理掉吗?」接着他还学男人皱起眉头,又道:「哪有大了便,还不擦屁股的原则?」 这傢伙得了便宜还卖乖? 男人没说话,只是脸色倏地变得阴沉。 石桥仁没发现,仍然自顾自地说:「想以前,我也曾经帮你处理过一些『垃圾』啊!虽然那些也不完全是你留下来的,但是要我一个人清那些『垃圾』也是非常辛苦的耶!你要知道,怎么说我都有一半的日本血统,老师没教过你要善待外国人吗?」 听完石桥仁说了一大串的怨言,男人没生气,反而用一个温柔又好听的语气问石桥仁:「太久没吃拳头了吗?」 「你怎么可以威胁我啊?」石桥仁像个被男生欺负的小女孩似的对着男人大呼小叫,和他绅士的外表大相逕庭。 「够了、够了。」墨镜男这时开了口,打断了两个男人的争吵,「阿皓,不如你先带范小姐到她的房间去?」 「什么房间?」范依寧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她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又朝前方的墨镜男拋出问题,「你们到底是谁?」 「范小姐,你暂时待在这里会比较安全,剩下的阿皓会向你解释。」 第三章:身世(2) 「喂喂!老大,你让阿皓这个安静得跟哑巴没什么两样的人来跟范小姐解释,是想要说到民国几年?」石桥仁把手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戏謔地笑着,「不如让我来说比较快。」 男人皱眉,不满石桥仁说他像个哑巴。 他是不太爱说话没有错,但是该开口的时候他还是会说,并没有像石桥仁说的那么夸张。 想到这里,男人便把头转向范依寧,开始自我介绍,「我叫郑君皓……」 「他叫郑君皓,是我们『秦组』最资深的外勤大哥。」男人才刚报上自己的名字,石桥仁便打断他,自顾自地说下去。 「那一天老大要他去出一个比较危险的任务,谁知道他在那次的任务里面发生了一点小失误,没把对方处理乾净就算了,还不小心透露自己的行踪。」 说着,石桥仁还伸出手来捏了捏郑君皓的脸颊,大声地嘲笑,「真想不到我们的小皓皓也有失误的一天啊?」 郑君皓拍掉在他脸上胡作非为的手,绷着脸低声地警告,「不准那样叫我。」 「那个……」这时范依寧突然开了口,在场三个男人的目光全都移到她身上,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请问石桥先生说的『任务』是指?」 范依寧原本只希望他们能尽快送她回去,但是听他们说了一些关于这里以及郑君皓的事情,她反而开始对这个「秦组」產生了好奇。 郑君皓和石桥仁都沉默不语,两人停止打闹,不约而同往墨镜男的方向看去。 墨镜男抿着唇,修长的食指在桌子上「叩叩」地敲了好一阵子,之后才开口,「范小姐,目前我们最大的目标除了保护你的安全之外,最重要的是要让你能够早日回去过原本的生活,至于其馀的事情,你不要知道会比较好。」 「反正我们不是做坏事,老大是正正当当的好人。」听墨镜男这样说,又看了一下范依寧困惑的表情,石桥仁补了一句。 对于他们的说法有所保留,范依寧并没有想要多问下去的意思,她原本就没有怀疑他们是坏人。 突然,她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于是开口问:「这么说,石桥先生在列车上会坐在我旁边的位置也是安排好的?」 「是老大安排的。」石桥仁笑着指了指墨镜男,开口道:「我这才刚下飞机没多久呢!不过因为在日本的时候都一直有和『秦组』联系,所以知道阿皓受重伤的消息,当然还有你救了阿皓的事情,刚好我们查到『屠花』的人在跟踪你,老大才赶紧派我去保护你,谁知道这么巧,阿皓竟然也在场,反正多了一个我也算是助阿皓一臂之力。」 「我可没要你来帮我。」郑君皓在一旁冷冷地说。 「你别这样说啊!要不是我眼明手快,一枪把他给解决,你还有得忙了呢!」石桥仁用下巴指了指倒在地上的男人。 「但是你却让他炸了列车?」郑君皓马上反问,不打算留给石桥仁任何面子。 听了他们的对话,范依寧瞪大双眼,表情变得有些惊讶。 石桥仁的意思是,他杀了地上这个男人?所以他已经死了? 郑君皓察觉到范依寧的变化,用眼神示意墨镜男,「老大,你先派人处理一下。」 「谁干的就谁处理,这不是我们一向的规则吗?」墨镜男像隻狐狸般狡猾地对着石桥仁笑。 「帮忙还要被你们欺负……」石桥仁咕嚷着,虽然不情愿,但是还是走过去扛起地上的「垃圾」走出办公室。 老大都开了口,他也不得不照做,毕竟这真的是他干的。 「那个……其实我不是那么在意『它』。」 郑君皓的细心让范依寧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但是怎么说她都是一名医生,对「垃圾」其实不会太过害怕,她惊讶的并不是地上的人没了呼吸,而是石桥仁的个性和取人性命搭不上边。 一开始他们在列车时,石桥仁表现的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之后来到「秦组」,他又和郑君皓、墨镜男打打闹闹的,像个孩子一般,她怎么样也无法想像他冷血杀人的样子。 「范小姐不愧是医生啊!」墨镜男讚叹地看着范依寧。 一般的女孩子若是看到「垃圾」,早就放声大叫了,哪还能像范依寧一样这么冷静? 「哪里。」范依寧不以为意的怂了耸肩,想到刚离开的石桥仁,又问:「石桥先生说了他是日本人,那么他为什么会替『秦组』做事?」 第三章:身世(3) 「我和他是八年前在美国读书的时候认识的,他自小叛逆不想要继承他父亲的公司,我便拉拢他到我这来替我做事。」说着,墨镜男扬起一抹奸诈的微笑,「他和他的父亲其实不太常接触,因为石桥伯父一直都住在日本,不过他好像对他的父亲声称自己在贸易公司做事。」 范依寧点点头「嗯」了一声,在脑中整理了这几天发生过的事情。 郑君皓出任务受了伤,还不小心洩漏行踪。她三番两次遇到他,除了帮他疗伤,最后还帮他逃出敌人的追踪,因此不小心让自己也被那帮坏人给盯上。 但是还有一件事范依寧没搞懂,她指着郑君皓手上的识别证,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张卡片应该被我收在我房间的抽屉里。」 「我回去过。」 「你回去过?可我怎么没遇见你?」 为何这男人总是这么神不知鬼不觉? 「在你出门后没多久。」 原本范依寧还想再问些什么,墨镜男却轻笑出声,打断了她,「阿皓他就是这样,希望范小姐别介意。」 范依寧耸了耸肩,倒也没在乎那么多,反正她原本就打算先收着,想等着他回来拿,只是没想到他动作会这么快,而且还偷偷摸摸潜入她家。 「那么,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这是她最关心也是最担心的事情。 不能回家倒还好,要是连医院也去不了,让她的门诊开天窗,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向主任和院长解释。 何况老家那边不回去一趟也不行,而且是越快越好。 原本因为老家那边出了点状况,她昨晚都答应了弟弟会回去的,却遇上了这么令人难以消化的意外,看来等会儿得先打个电话向弟弟说一下她的情况了。 墨镜男用手撑着下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嗯……『屠花』那边会派多少人过来我不确定,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范小姐可能要在这里待上至少一个月才行。」 「一个月?」范依寧惊讶地瞪大眼睛,脸上尽是不敢相信的表情。 「当然你不用担心,我们已经把你的生活用品全都搬过来了。」墨镜男出声安抚并解释,「你目前的住处已经被『屠花』的人给盯上了,回去的话一定会有危险。」 想不到自己只是「顺手」救了一个人,就牵扯上那么多麻烦。 范依寧低着头,有些绝望地问:「那么医院那边……」 「是的,也同样被对方调查过了,还是避免到回到那里会比较妥当。」 「那我的老家呢?」 「『屠花』目前没有办法调查那么深入,不过为了排除不必要的意外,我们也会先派人到那边守着。」 「可是我必须回去一趟。」 她就是唯独老家那边无法放下啊!要是她的父亲又做了什么,她可承受不起。何况把父亲託付给还在念书的弟弟,她已经很内疚了,不可能一整个月都留在这里不回去。 「若是范小姐坚持,我们当然会由这次的『肇事者』阿皓陪你回去。」说完,墨镜男看着郑君皓贼贼地笑了一下。 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是让其他弟兄去替他淌这滩浑水,那么他这个当老大的还不被罢免死? 话虽然这样说,郑君皓倒也没有半点不情愿的意思,只是义务性地告知她,在这栋建筑物以外的地方,他都会形影不离的跟着她,但是不会打扰到她的生活和工作,请她不要在意。 「我其实不要紧,可以自己回去。」 老实说她也不是完全不害怕,只是对对方来说,郑君皓才是他们真正想要找的人,而她也只不过是半路杀出来的一个附加人物而已,郑君皓的危险绝对会比她高出更多。 「不行,我必须保护你的安危。」郑君皓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墨镜男对范依寧摆了摆手,「你看,当事人都没意见了,我怎么敢多说什么?」 言下之意不论范依寧说什么,只要郑君皓坚持,任何决定都无法改变。 范依寧无力地垂下肩膀,轻声地对郑君皓说:「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你就不必顾虑我了,我会照顾好自己。」 毕竟她也只是一个不相关的人,她可不希望郑君皓为了保护她这个拖油瓶而受伤,这样她会很过意不去。 「哈哈哈!范小姐,你真的太小看阿皓了。」墨镜男看着范依寧,爽朗的笑声脱口而出。 范依寧不解地看着他。 然而,墨镜男只是对着她眨了眨眼,一脸神秘地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今天你就先在这里休息,明天再让阿皓陪你一起回去。」 第三章:身世(4) 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安静得彷彿连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听的见似的,范依寧与郑君皓肩并着肩走着,谁都没说话。 最后,范依寧率先打破沉默,「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郑君浩面无表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才怪。 范依寧皱着眉,在心中暗自说着。 那道伤口明明就又深又大,而且他还有发炎的现象,难道他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就在范依寧还在心中不满他的回答时,两人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间,郑君浩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一张和他的一模一样的识别证,在门口右方的机器上感应了一下,待门打开之后,他才把卡片交到范依寧手上。 「卡片收好,大门和房门是通用的。」 他交待完,就准备转身离开。 「等一下。」这时,范依寧主动拉着他的衣袖,把他拖进房间里。 将他压坐在床上之后,她转身看着放在地上墨镜男替她从家里打包过来的行李。 她东翻翻西找找,最后总算在一个白色的箱子里找到她最熟悉的医疗用品。 她回到床边,在郑君皓一旁的空位坐了下来,命令道:「把衣服掀起来。」 「范小姐,不必多费心了。」郑君皓没有任何行动,只是盯着范依寧的眼睛与她四目相交。 「掀起来。」范依寧加强了语气,可惜天生就不太会命令人的她,即使用了自认为最严厉的口气说话,听在别人耳里还是相当温柔,一点也没有让人想要服从的意思。 郑君皓见范依寧皱起眉头,表情也变得有些恼怒,但是看起来也顶多像是小女孩拿不到糖的小彆扭,让他突然感觉到眼前的女人似乎有些可爱。 郑君皓摇摇头再次拒绝,还故作要起身离开的样子。 范依寧一个紧张,又马上大喊:「你坐下!」 见范依寧紧张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他悄悄地扬起嘴角,觉得她又更可爱了一些。 接着,他发现范依寧突然傻愣愣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挑眉,问。 有些尷尬地移开视线,范依寧低着头看着怀里的医药箱,低声地说:「原来你也会笑……」 她的声音虽然小,可郑君皓还是听见了,他自己也顿了一下,马上收起微笑。 他这是怎么了? 笑?开心?这不该是他能有的心情和反应。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背对着范依寧坐下,然后脱下自己的上衣。 范依寧虽然不明白为何他听见自己那样说,整个人又突然变回原本的冷酷,可只要他愿意乖乖坐好让她换药就够了。 她小心翼翼地拆下缠在他身上的绷带,冰凉的手指和他热烫的肌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她看了绷带下的伤口,皱着眉「嘖」了一声。 这伤口若是再不换药,大概就等着烂掉了吧? 哪有人会包着绷带一整天还不愿意换的?何况他刚才还到火灾现场去救她,这么热的环境下,肯定是会流汗的。 「你为什么要救我?」 原本范依寧正专注地替他包扎伤口,前方却传来男人幽幽的声音。 她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我是医生。」 「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范依寧叹了一口气,又低着头继续手里的动作,「在医生眼里,并没有好人坏人的分别,我们只管眼前的人是不是病人。」 「为什么想要当医生?」 她的手指顿了一下,咬着嘴唇又松开,「因为……我妈妈是医生。」 没听见前方的男人再传来任何疑问或回答,范依寧抬起头查看,却意外地发现郑君皓不知何时已经转过头来盯着她瞧。 他双眼专注地看着她,好像要把她看透似的。 半晌,他抬起手,轻轻抚过她头顶,顺着她柔软的头发缓缓移动着。 不懂郑君皓为何会突然做出这样类似安慰的举动,不过她隐约觉得眼前的男人似乎能够读懂她的心,即使见不到几次面,他却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我……」 才正想要开口,范依寧便发现一道温热的液体倏地衝出眼眶,沿着脸颊一路滑下。 她哭了,无法控制地哭了。 泪水宛如断了线一般,不断滑落,滴在她拿着绷带的手上。 郑君皓见状,感觉心头彷彿被一块大石头给重重一击,久久无法言语。 他仍旧盯着她看,看着她渐渐变红的双眸,看着她无声地落泪。 大手往下拭去她被泪水沾湿的脸庞,心中一股心疼感油然而生。 范依寧用手背抹了抹脸颊,唇边带着一抹苦涩的笑,「对不起,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她苍白的脸庞和微红的眼眶,郑君皓眼神一变,不理会范依寧的惊呼,一把将身躯娇小的她拥入自己宽大的怀抱里。 第三章:身世(5) 范依寧脑筋顿时停止运转,她温驯地像隻小绵羊一般,没有任何反抗,就这样任由他拥着。 闻着从他身上传来淡淡的菸草香,不知怎么的,她的内心好像多了那么一丝踏实的感觉。 他们相拥并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彷彿这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似的。 最后,范依寧轻轻地推开他。 抬起头,就见一双眼眸正深刻地凝视着她的脸庞,于是她柔声道:「我没事。」 「抱歉。」郑君皓突然移开视线,有些憋扭地说。 看着她哭成一个泪人儿,他就像着了魔似的,怎么样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心只想把她拥入怀里好好地保护她。 范依寧原先不解他此时此刻的怪异神情,直到最后才理解他为何道歉。 她的心微慌,红着脸同样别开脸,低声地说:「没关係。」 反正她也挺喜欢的。 喜欢他给她的那种安全感。 一瞬间,两人都没了声音,谁也没打算先开口,但是气氛却没有因此变得尷尬,反而多了一种小小的幸福感。 他们彼此都没有察觉对方眼底都多了一抹以前从未看过的柔情。 在郑君皓打算打破这阵沉默的同时,房门被打开了。 他们俩在同一时间一起抬头,发现来人是墨镜男。 范依寧看着墨镜男手上的识别证,困惑地皱起眉,转头问郑君皓:「为什么他有我房门的卡片。」 「他的识别证通用所有的门。」 郑君皓看着范依寧的表情变得有些苦恼,便起身朝墨镜男走去。 「老大,有事。」 「什么?」墨镜男奇怪地看着他。 这傢伙向来对他没什么意见,他说了什么他总是照做,怎么这次这么难得有事想和他商量? 他把视线移到郑君皓后头,正坐在床上的范依寧,还眼尖地发现她脸上的泪痕。 难道是因为她? 「说吧!」想证实自己的猜测,墨镜男豪爽地说。 「范小姐房门的密码能从你的识别证移除吗?」 果然!他猜的可真准啊! 一知道郑君皓反常的原因,墨镜男反而起了想捉弄他的念头。 要知道,郑君皓一直以来都像座大冰山似的,不哭不笑毫无任何情绪,难得抓到他的小辫子,他当然要好好来玩一下。 要知道当大冰山融化之后,搞不好会像火山喷发一样有趣。 这也是为什么石桥仁这么喜欢惹他生气的原因。 因为好奇呀! 墨镜男先是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最后一本正经道:「没办法。」 不出他所料,郑君皓和范依寧都立刻张大眼睛瞪着他。 还真是可爱的两小无猜呢! 墨镜男咳了两声,假装清了一下痰,又开口,「这是为了安全起见。」 「她在这里很安全。」郑君皓咬牙切齿说着。 这句话完全是从他的牙缝里勉强挤出来的。 「郑先生……」 看到郑君皓的双眼像是要喷出火一般,范依寧赶紧上前去拉了拉他的衣襬。 郑君皓回头,不解地看着她。 「我来。」她用她一贯温和的语气说。 郑君皓看着她坚持的眼神,最后只能凝着一张脸退到她身后。 「那个……」范依寧刚想要开口,才发现她根本就还不知道墨镜男的名字。 「我叫秦冽。」墨镜男对她眨了眨眼睛,脸上掛着一抹诡譎的笑,看了范依寧鸡婆疙瘩开始佈满全身。 「秦先生,关于我房间的密码……」 「可以啊!」范依寧话还在嘴里没说完,不料秦冽就爽快的回答。 「真的?」她惊呼了一声。 「这当然是要有代价的。」秦冽双眸微弯像月亮般,贼兮兮地笑着,又道:「我看范小姐的双腿比例真是不输给国际模特儿,如果可以借一下……」 范依寧吞了一口口水,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借什么?」 「就是借……躺一下。」说完,秦冽还深情款款地朝她猛眨眼。 「老大!」郑君皓在第一时间就将范依寧给拉回身后,一副母鸡带小鸡的保护之姿。 「喂!我们还没协商完呢!」看着自己最爱的美腿被拉了回去,秦冽有些不满地说。 郑君皓有些无奈地用手抵着自己的额头,「老大,这个坏习惯能改一改吗?」 该死!他竟然忘记老大的内心深处有个变态老头的怪癖了。 「没办法,我就是爱美腿啊!」想不到秦冽双手一摊,瀟洒的承认,根本不把郑君皓的劝告当一回事。 郑君皓瞪他一眼,「老大!」 喔喔!看来冰山要生气囉!他当然只是开个玩笑,虽然他真的觉得范依寧的腿很美,很想躺一下…… 「好啦!我把范小姐的房间密码删除。」秦冽妥协地说:「不过你可要给我把人保护好啊!」 最后,秦冽渴望躺美腿的愿望,在郑君皓强烈的眼神威胁下,宣告破灭。 范依寧房间的密码也顺利被删除,结束了她入「秦组」混乱的第一天。 第四章:导火线(1) 圣安医院,下午一点三十二分。 「你别靠过来……」 医疗大楼六楼的楼梯间里,一个男人紧握着手枪与郑君皓形成对峙之势,另一旁还躺着一个负伤,身上穿着保全衣服,表情痛苦的壮硕男子。 男人握着手枪的双手疯狂颤抖着,儘管对方手上有武器,郑君皓还是毫不畏惧地步步逼近,吓得他冷汗直流。 郑君皓表情淡漠地看着他,接着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錶。 差不多了。 下一秒,他迅速地朝男人的方向移动,男人手上的手枪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被他夺过,全程几乎花不到三秒鐘。 他也以最快的速度在男人的头上开了一枪。 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小小的「嘣」了一声,周围又瞬间恢復了寧静。 这时,他身后的逃身门突然被推开。 郑君皓回过头来,一时之间有些错愕,「范小姐……」 范依寧刚跟主任请好假准备搭车回老家,因为昨天郑君浩才答应要陪她一起回去,于是她收拾好东西就直接过来找他。 她看着楼梯间里的情形,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轻咳了一声,「我等一下再过来。」 她关上门,她把身子斜靠在一旁的墙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暗杀的隔天,她照常到医院上班。 因为秦冽提过不会干扰到她的工作,所以郑君皓不太常出现在她的面前,虽然看不到他的身影,但是她知道他随时都护在她左右。 这一整天下来,「屠花」那边好像派了很多人过来取她性命,可是都在她还没察觉到杀气时,对方就让郑君皓给解决了。 因为早上已经目睹过几次,不然她原本还在说服自己,一切都是想像出来的。 不是拍电影,全部都是真的呢…… 她又叹了一口气,接着缓缓将头也靠在墙上,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就这样静静地待着。 郑君皓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见范依寧手上的手机都要脱离她的手掌,她却还浑然不知,于是他赶紧上前伸手去拿过。 她突然感觉自己手上一轻,睁开眼才发现郑君皓已经站在她面前,而她手上的手机也已经被他接了过去。 「抱歉……」郑君皓低声的说着,眼底带着一丝歉意。 他明明尽量不让她见到那种场景的,却还是一次次让她给撞见,他只希望她能过着原来的生活啊! 「处理好了?」即使郑君皓带着有些懊恼的语气道歉,范依寧却听若未闻,淡淡地笑了一下,「我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嗯……」郑君皓先是下意识地回应着,但随后他便发现范依寧苍白的小脸看似有些疲惫,眼下的黑眼圈连化妆品也挡不了,不禁皱起眉头。 虽然从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就一副风一吹就垮的模样,但这两天好像又更严重了一点。 郑君皓抓着她的手,把手机塞回她的手里,内心踌躇许久后,低声地问:「没睡好吗?」 范依寧抬起头笑了一下,摆摆手,说:「不,很好。」 睁眼说瞎话的女人。 郑君皓在心里暗暗地叹气。 他知道范依寧说的是客套话,短短两天之内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若他是正常人一定也会适应不良,虽然范依寧没有表示什么,一样照常过她的生活,但内心一定挺无助的吧! 「走吧!」他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想要待她稍稍走远之后才悄然跟上。 原本秦冽是要他直接开车送范依寧回去的,不过因为一开始就答应了不会干扰她的生活,最后作罢。 「不一起走吗?」对于郑君浩在自己身边完全隐藏的行为,范依寧反而觉得有些憋扭。 「不用了,范小姐就照自己的行程行动吧!」他一露面,就会被「屠花」的人当成标靶,届时范依寧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 「嗯……」 她没想到郑君浩会把保护她这个任务的界线划分得这么清楚,不过若是这样他比较好执行任务,她也不会为难他。 毕竟他帮了她这么多忙,若是没有他在,她可能早就丧命于「屠花」的手下了吧! 她曾经认真思考过这场生死斗何时会结束,又或者不会有结束的一天,若是顺利落幕了,她又该怎么报答「秦组」的人。 她也还没跟小语提起这件事情呢!想来还有些对不起她。 范依寧无奈地笑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开口:「『屠花』的人应该没有那么快就查到老家的资料,到时候你还是先住下来吧!」说完,不让郑君浩有拒绝的馀地,她便迈开步伐离开。 第四章:导火线(2) 今日不知怎么搞得,列车上特别多人。 范依寧站在等候线,随着队伍上了车。 因为人多,郑君浩自然护在她的身后,毕竟在这样的场合「屠花」最容易对他们下手,而且车厢又是密闭空间,不难保证会发生像上次那样的事。 所有候车的人都上了车,可是却还有一堆人没找到座位,全都挤在了走道上,范依寧也因为前面的队伍塞车,至今还没法走到自己的座位。 还没来得及坐下,列车就被关上了车门并且往前行驶。 在略为壅挤的走道上,因为惯性,在列车移动的同时,眾人的身子齐齐向后倾了一下。 站在范依寧前面的乘客块头较大,因此向后倒时直接撞到了她,让她一时站不住脚。 这时,一隻大手及时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往怀里带,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气息瞬间充斥她身体周遭。 「没事吧?」郑君皓以他沉稳的眼神看着她,低沉又温柔的嗓音彷彿一剂定心剂一般,瞬间安抚了范依寧微微惊吓的心。 郑君皓站在她身后,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隻手搭在她的肩上,避免她再次被推挤。 范依寧稍稍回头,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庞,心跳不禁「噗通、噗通」地加快。 他温暖的怀抱竟有一瞬间让她想就这样依靠下去,他身上的气息甚至让她有些迷情意乱地想要沉沦。 待她感觉到肩膀微微一沉,这才回过神来,并发现走道上的人潮已经有移动的趋势。 郑君皓轻推着她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当那双温暖的大手离开她的身子时,她突然觉得有些空虚,好似离开母亲怀抱的婴儿一般不安。 就在她失落之际,一阵温暖袭上她因穿着裙子而露出的腿上。 垂眸一看,一件她再熟悉不过的黑色外套盖在了她的腿上。 外套上还残留着郑君皓的温度,宛如真的和他碰触到肌肤,让她忍不住俏脸一红,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嗯。」郑君皓应了一声,便将双手交叠在胸前,开始闭目养神。 列车一路行驶,范依寧看着窗外流逝的景色许久,稍稍感觉睏了,眼皮渐渐变重,接着便靠着窗户睡去。 睡梦中的她,脑袋被坚硬的玻璃窗给嗑得疼痛,身体本能地倒向另一处温暖。 郑君皓睁开双眼,偏头瞧见范依寧寧静的睡顏,眼神不禁一柔,将她腿上快滑落的外套拾回,妥妥地盖好。 即使他刚才闭着双眼,却不代表他不注意周遭的状况,自然连范依寧的一举一动他都观察着。 到站之后,他才轻轻摇醒她。 范依寧一睁开双眼,就察觉自己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心里微微一颤,赶紧坐正身子。 「不好意思……」 此刻,她连想捶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即使只有短短一个小时,而且还是在晃动不止的车厢里,她却觉得这是她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不碍事。」郑君皓看似满不在乎,替她从置物架上拿下行李,同上车时护在她的身后,随她下了车。 他们拦了一台计程车,搭了约莫半个小时才抵达范依寧的老家。 「姐,你好晚。」 范连郡一接到自家姐姐的讯息,便赶紧开门出来迎接,不过在看到站在范依寧身后的郑君皓时,他不禁一愣,「姐,这位是?」 「一个朋友,他叫郑君皓。」接着她面向郑君浩,道:「这是我弟弟,连郡。」 郑君皓看着眼前约莫二十出头的大男孩,有着一张与范依寧略为相似的神韵,瞥了他几眼,便将目光移回范依寧身上。 「爸爸怎么样了?」范依寧进到家里,放下手中的行李,连忙问。 「昨天言安哥来看过,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宋言安是范依寧的高中同学兼邻居,两人一同考上了医学系,只是毕业之后,他便回老家继承家里的诊所,范依寧则是继续留在台北的大医院里。 两人关係还算不错,因此范依寧不在家的期间,范父和范连郡都受了他不少照顾。 「这位哥哥今天要住家里吗?」范连郡在说这话的同时,眼神不断打量一直沉默着的郑君皓。 范依寧很少带人回家,而且又是个男人,让他不得不在意。 他虽然不是最好,但好歹在学校里也算有人气,可是在郑君皓这样一个带着天生散发出男性魅力的人物面前,他都觉得自己变得黯淡无光。 他甚至觉得郑君皓有把他认为是世界上最完美男人的宋言安给比下去的趋势。 第四章:导火线(3) 「对,这两天他都会住在家里。」范依寧柔声地回答,随后又问:「爸呢?」 「爸爸他……」 「你回来啦?」范连郡话才说一半,就让一旁传来的男声给打断。 他们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一个长发男子正靠着围篱看着他们。 他身材高挑却单薄,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似的。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被整齐的扎起,还有一张足以让少女尖叫的花美男脸庞,鼻梁上配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而他原本温和的目光却在触及范依寧身旁的男人时,闪过一丝不易见的光芒。 「言安,这次又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范伊寧感激地说。 「大家老同学一场,何况之前伯父也很照顾我。」 一番寒喧之后,宋言安叮嚀着范依寧要让范父好好休息,之后就回到他的小诊所去了。 进到家里,范依寧先是整理了客房让郑君皓休息,又到父亲房间查看一番后,才拿起皮包准备出门。 「你要去哪?」郑钧皓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问道。 「我想去买菜,我爸要多补充点营养。」 「我跟你去。」 范依寧「嗯」了一声,并没有拒绝。 现在是非常时期,让郑君皓跟在自己身边会安全一点。 然而,看在范连郡眼里却是另外一回事了,虽然范依寧说了他们只是朋友,但这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怎么看都显得十分诡异。 范依寧开着家里的车来到了菜市场,郑君皓一直跟在她的身边,甚至还帮她提了她买的菜。 水果摊的老闆娘见到范依寧和她身边的英俊男子,都忍不住开口道:「哎呦!寧寧交男朋友了喔?很帅馁!」 范依寧闻言,忍不住羞红了脸,随即反驳,「没有啦阿姨!他只是朋友啦!」 说完,她还悄悄地看了身旁的郑君皓一眼,见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她才微微敛下害羞的心情。 「不用害羞啦!什么时候结婚啊?」 抵挡不住老闆娘的猛烈攻势,范依寧随便应付两句,就抓着郑君皓的手落荒而逃。 直到离开菜市场来到了停车场,范依寧这才想到自己还抓着郑君皓的手,连忙慌张地放开,「那个……我去一下洗手间。」她指着一旁的公厕说。 「嗯。」郑君皓点了点头,目送她进女厕。 范依寧站在女厕的镜子前,看着满脸通红的自己,甚至因为想到刚才老闆娘的问题,脑海还浮现自己跟郑君皓结婚的模样。 她赶紧甩了甩头,打开水龙头用清水泼湿自己的脸,想让脸颊的晕红褪去,同时也洗去自己脑海的想法。 待她回过神来,才从镜子里的反射看见有几个陌生的高大男人就站在她后头。 「你们是谁?」她诧异地转过头,看着眼前几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大汉。 「范小姐,麻烦跟我们走一趟。」站在最中间的男子往前跨了一步,文质彬彬地对范依寧比出「请」的手势。 「小姐要是配合的话,我们不会伤害你的。」站在最左边的男子补充道。 范依寧站在原地不动,脑筋快速地运转着。 他们几个大男人进到女厕这么显眼的事情,在外头的郑君皓怎么可能没发现?难道是他在外头遇害了? 她馀光瞥向出口,再测量一下几个大汉之间的缝隙,若是她先假装配合,再藉机跑出去求救,应该不会太难。 在心里暗自计算过后的范依寧抬起头,对着眼前的男人点了点头之后,便迈开步伐假装要随他们离开。 走没几步,范依寧见他们有些放松戒心,马上跨大步由其中两个大汉之间鑽出去,接着奋力地往出口的方向跑去。 可她的一步却不及几个大汉的一小步。 倏地,她感觉到自己的颈部被一阵痛击,还没搞清楚状况之前,她便感到脑袋一阵晕眩,接着眼前一片黑暗,两腿一软,就这么昏厥过去。 「还不快把人带走!等会儿让外头那个『秦组』的人逮到,你们也别想活了。」 「是。」带头的男子在一旁发号施令,几个大汉连忙扛起不省人事的范依寧。 第四章:导火线(4) 「寧寧高中的时候就没有了妈妈,你要好好照顾她。」水果摊的老闆娘拿着他们遗留在摊位上的水果一路追到停车场来,一见到郑君皓,就拉着他的手开始间话家常。 「我会的。」郑君皓客气地笑了一下。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对于老闆娘的猛烈追问,郑君皓一派轻松地打着太极,「有消息的话一定通知您。」 「那就好、那就好!寧寧有了好归宿,她爸爸一定会很开心。」 最后老闆娘担心摊子放着会遭小偷,才赶紧跟郑君皓道别。 离开前还依依不捨地看了郑君皓好几眼。 这孩子长得还真俊,寧寧捡到宝了! 目送着老闆娘离开后,郑君皓转过头面向女厕的地方,抬起手瞥了一下手腕上的手錶。 好久。 范依寧从刚才进去到现在已经过了十来分鐘了,他知道女孩子上洗手间不如男生快速,但也不至于在里头待这么长的时间。 莫非是吃坏肚子了? 他又在原地等了约五分鐘,最后终于忍不住往厕所的方向移动。 「范小姐。」他在门口轻轻地唤了一声。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他顿了一下,又朝里面喊了一声,「范小姐,你还好吗?」 倏地,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再没任何考虑直接步入女厕。 人呢? 一瞬间,他彷彿听见自己心跳急促跳动的声音。 看着一间间敞开门、空无一人的厕所,他脸色一变,掏出手机便往外衝。 来到厕所外,他的视线快速扫过左右两方,却没见到任何可疑的人物。 可恶!刚才和老闆娘聊天的过程,前前后后不到五分鐘,竟然就让范依寧消失在他的势力范围内? 为什么?兇手究竟是什么时候混进去的? 他一边拨通电话给秦冽,一边开始疯狂地找寻对方可能留下的踪跡。 「老大,范小姐不见了。」 「什么?你现在在哪里?」听见郑君皓有些紧张的语气,秦冽也跟着被感染,连忙问。 「范小姐的老家附近。」 「有见到可疑的人物吗?」 「没有,这里完全没有人。」 秦冽先是顿了一下,然后冷静地说:「暂时按兵不动。」 「但是对方很有可能是『屠花』的人,若是范小姐被怎么样……」郑君皓见秦冽没有想要让他继续追踪的意思,不禁提高音量。 「阿皓,冷静一点。」秦冽打断他,一边安抚他,一边按着办公桌上键盘的按键,给石桥仁发讯息,「若真的是『屠花』的人,你一个人贸然行动是非常危险的,你先到附近的基地,我们再讨论应该怎么救出范小姐才是明智的选择。」 「老大……」 「你最好快点动身,我可不能保证你能赶在『屠花』对范小姐动手之前救出她。」不再好声好气地说话,秦冽的语气转硬,拿出老大该有的威严,顺便提醒他,时间不会等人。 听见秦冽说的话,郑君皓的心脏几乎都要停止跳动,他苍白着脸有些说不出话来,心里不断地想着范依寧可能正被「屠花」的人做出什么惨忍的事情。 「说话。」 电话里传来秦冽低沉的声音,他这才回过神来,「我马上出发。」 郑君皓才刚掛上电话,秦冽手上的电话马上又响起,几乎是毫无缝隙衔接在他后头。 「秦冽老大,小姑娘我先带回家了。」 听见电话里戏謔的语气,秦冽脸色一变,额上开始冒出薄薄细汗。 「你带走她做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冷冷地笑了一下,接着说:「没什么,就是生活过得太无聊了。」 「你最好别动她!」秦冽喉头一紧,冷声地说。 「我看她也长得挺标緻的,身材也不错……」对方有所保留地说着。 「你若是让她少掉一根寒毛,就等于和『秦组』槓上了。」 对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惋惜,「可惜呀!我们不是早就是对立的状态了吗?」他又是一阵轻笑,「呵呵!你还有什么能够威胁到我?」 「你……」 「怎么?说话呀!」 秦冽正想开口,就见石桥仁如旋风般闪进他的办公室。 这小子,动作还真迅速! 他在心里满意地点点头,接着便一派轻松地对着电话那一头说:「等会儿见。」 有郑君皓这个得意的手下,再加上范依寧在他心中的重要性,秦冽相信他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你马上去跟阿皓会合。」他丢了一串钥匙在桌上,对着石桥仁说:「先去补给你的装备吧!」 「刚才那个……是『屠花』吗?」石桥仁表情凝重地直视着秦冽。 「嗯,范小姐在那里。」 「是我的错,我会负责。」 突然,他们两人眼前的萤幕浮现郑君皓的脸,他表情严肃,紧皱着眉头。 背景和秦冽的办公室有些相像,显然是「秦组」在范依寧老家附近的基地。 「范小姐是在你的保护之下被带走的,当然要你负责啊!」石桥仁敲着桌子回应道 「我知道。」郑君皓睨了他一眼,并没有否认。 「阿仁马上过去跟你会合。」 「嗯。」应了一声,郑君皓便关上了萤幕。 「第一次看阿皓这么自责耶!」石桥仁忍不住朝秦冽笑道。 看来阿皓这次陷得很深。 第四章:导火线(5) 范依寧幽幽地恢復意识,有些徬徨地看着週遭不认识的场景。 她完全不记得在菜市场公厕失去意识后的事情,只觉得此时后脑勺还传来微微阵痛。 她扭动着身体,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让粗绳给綑住了。 绳子将她的手脚勒得可紧,血液因此有些困难地流动,她觉得自己的四肢几乎都要没了知觉。 她眨了眨眼,环顾了一下四周。 昏暗的灯光,闷得令人快要窒息的小空间。 空气中瀰漫着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有点像是食物的腐臭混和着排泄物的味道,每当吸进一口气,都令胃部的胃酸几乎要涌出口腔似的。 「喂!她醒了。」 她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发现有两个大汉正守在门口盯着她看。 「要通知老大吗?」他们俩见到她清醒了,便交头接耳地讨论着。 其中一个光头大汉敲了一下提问的小眼大汉,啐了一啐道:「你白痴啊!老大要是来哪便宜得到我们?」 小眼大汉瞪大眼睛,恍然大悟道:「对耶!那不如我们先上。」 接着他们便顶着一张猥褻的脸,一步步朝范依寧逼近,「小美女,等到你清醒可真是憋死我们了。」 范依寧瞪着眼前两个色瞇瞇看着她的大汉,虽然表情看似镇定,但其实心里害怕极了。 她不安地绷紧全身,被捆住的手脚不断地挣扎,疼痛让她拧眉,粗糙的绳子几乎都要把她纤细的肌肤给磨出血了。 「别怕啊!哥哥会让你舒服的。」光头大汉死命地盯着范依寧不断扭动的白皙长腿,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她该怎么办? 早知道就不要去厕所了,没让自己离开郑君皓的视线范围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她懊恼地想着,有些害怕得快要哭出来了。 正当光头大汉的手即将抚上她的大腿时,她用力地喊出声:「等一下!」 光头大汉停下动作看着她,伸出食指朝范依寧左右摆了一下,「小妞,这种时候喊停可是很不解风情的行为啊!」 「我们商量一下。」 「怎么?商量要用什么方式让你舒服吗?」小眼大汉不怀好意地笑着。 「你、你们背着你们老大先动了我,就不怕他生气?」范依寧转动脑袋瓜,随便掰出一个理由。 「这种事情老大不会介意的,搞不好会想要和我们一起『四人行』!」小眼大汉哈哈地笑着。 他淫秽地舔唇,看着范依寧雪白的肌肤,搓了搓双手,兴奋地想扯掉她身上的衣服。 范依寧吓得不断后退,光头大汉也伸手轻抚着她细緻的脸颊,滑腻的触感让他瞇起眼。 想不到小美女不只长的漂亮,皮肤也很好。 「别碰我!」范依寧撇开脸,眼底充满恐惧地看着眼前两个大汉。 「小美女,你这样不乖喔!」见她不断躲避,光头大汉乾脆直接将她搂进怀里,享受着她柔软的娇躯。 「不要,走开!」范依寧用力甩头尖叫着,在光头大汉的怀里不断挣扎。 但光头大汉却瞇起眼对她笑着说:「等一下你就会叫我不要离开你了。」 「别抵抗了。」小眼大汉也淫笑着撕开范依寧身上的衣服,淫秽的目光在她身上不断瀏览着。 「不要!」范依寧持续抗拒着,可却无法阻止衣服的撕裂声在她耳边响起。 她害怕的流下眼泪,恐惧和羞耻感让她更加紧张地扭动身体。 「乖,我们会好好的爱你。」两个大汉邪笑着,急迫地解开自己的裤头。 「不要、不要!救命啊!」见状,范依寧更加害怕地哭喊着。 范依寧的抵抗在两个大汉眼里根本就微不足道。 不理会她的挣扎,小眼大汉猴急地想要挺腰埋进范依寧诱人的身子里。 此时,一旁的门却被用力踹开。 「该死!」一看到范依寧被两个大汉压在地上,四周全是被撕得破碎的衣服,郑君皓怒意涌上心头,立刻衝上前,用力将两个大汉扯开。 「啊!」没料到会有人衝进来,两个大汉毫无防备地被甩到一旁。 「你们……」光头大汉正打算起身反击,但是话还没说完,见到石桥仁和郑君皓,他便惊恐得后退了几步,「秦、秦组……」 光头大汉结巴着,见郑君皓铁青着脸,眼神森冷地看着他们,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生命会在下一秒就结束在他手里。 「亲爱的,你谁不碰,偏偏碰到我们的人,胆子可真不小啊?」石桥仁朝他们走去,瞇起眼笑着说。 「你、你……」光头大汉吞了吞口水,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五章:羈绊(1) 「阿皓,先别瞪了吧!我看范小姐状况好像不太好,你先过去,这边我先处理。」石桥仁拍了拍郑君皓的肩膀,手指指向范依寧的地方。 郑君皓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发现范依寧此时还瘫软在地上,身体不断颤抖着。 他二话不说,马上跑到她身边。 只见她衣衫不整,一头凌乱的长发狼狈地散落,双颊上全是她的泪水,手上还有点点青痕,手脚也因为过度挣扎而留下一圈又一圈的暗红。 郑君皓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该死!都是他的错!如果他再注意一点的话,就不会让她发生这种事了。 他赶紧解开捆住她的绳子,然后脱下身上的外套包住她,心疼地将她拥入怀里。 「走开、走开!我不要!」范依寧吓了一跳,惊骇地哭喊着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范小姐,是我。」他依旧没有放手,只是在她耳边低低地说着。 「不要碰我!走开啊!」 恐惧的泪水溢出眼眶,范依寧歇斯里底地尖叫着,不断踢打眼前的男人,但是无奈郑君皓将她牢牢禁錮在怀里,她根本挣脱不了。 「范小姐、范小姐……该死的!寧寧,是我啊!」郑君皓焦急地粗吼了一声。 倏地,范依寧冷静下来,停止了挣扎。 「你……」 抬起头,一滴滴滚烫的泪水沿着脸颊滑落,她愣愣地看着他,身子因为激动的哭泣,此时还在一阵一阵抽噎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郑君皓心痛地搂过她,薄唇在她耳边不断道歉,语气里满是自责。 「我好怕……」范依寧双手环在郑君皓背后,紧紧抓住他的衣服。 靠在郑君皓的胸膛,无法克制的泪水「啪嗒啪嗒」地落下,很快就沾湿了他的衣衫,也灼伤了他的心。 感受到胸前的凉意,还有不断从怀里传来的呜咽声,郑君皓将她搂得更紧。 「别怕,我在这。」他柔声劝哄着怀里惊吓过度的范依寧。 渐渐的,范依寧的哭声变小了,郑君皓悬着的一颗心也随之放下。 这时他才想起他还有帐还没和伤害她的人算清。 只是当他回过头时,才发现那两个大汉早已让石桥仁打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怎么样?够快了吧?」石桥仁身子斜斜倚靠着一旁的墙壁,衝着郑君皓咧嘴一笑。 「快,但是不够。」他冷笑,接着回过头去对着怀里的人儿轻声地问:「我让阿仁先带你出去?」 范依寧没说话,只是摇摇头,在他怀里闷闷地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抗议,双手一收,把他抱得更紧,怎样也不愿离开他。 「乖,听话。」郑君皓伸出手,轻拍了她的背,牵着她的手起身,想让她站稳身子,「能站起来吗?」 范依寧摇摇晃晃地站住脚,一碰到郑君皓的双手时,她心头顿时一紧。 冰冷的双手表达出他有多么紧张,却还是这样柔声柔气地哄着她。 「我……我没事。」第一次,她停止哭泣,对着他虚弱地笑了一下,想缓和他的心情。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幽深的黑眸里,铺天盖地的心疼与自责蔓延开来。 他将她带到石桥仁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交给他,「替我带她出去,我随后就到。」 「刚好就好,别太过份啊!」石桥仁皱了皱眉,担忧地看着他。 「我自有分寸。」他冷哼一声,眼神望向范依寧时,眸光微闪。 「是吗?」石桥仁挑眉,压根儿不相信他说的话。 他看过他这个表情,看来那两个倒在地上的傢伙接下来不好受了。 他闭上眼睛,为他们默哀了三秒鐘。 待他们离去之后,郑君皓转过身子,漠然地看着还倒地不起的两个大汉,眼神之中露出一丝杀意,让人不寒而慄。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上平静。 外头的石桥仁正缓慢地带着范依寧,走回他们刚才进来时杀出的一条生路。 突然间,两道枪声由后方接连响起,接着又恢復一阵寂静。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就知道郑君皓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两个,谁让他们竟敢玷污他的宝贝,不过也好,在昏迷之中被解决,应该也没那么痛吧?他也算是挺慈悲了! 没多久,郑君皓便由后方出现,由石桥仁手里接过范依寧之后,便直接拦腰将她横抱起来。 「走了。」他瞥了石桥仁一眼,彷彿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搔搔头,马上跟了上去。 就在他们前脚刚离开没多久,后方的黑暗中传来两道声音。 「老大,不追吗?」 「不,先放他们走,我游戏还没玩够呢!」 第五章:羈绊(2) 轻轻替陷入熟睡的范依寧盖好被子,郑君皓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蹲在床边,愣愣地看着床上的人儿出神。 刚才回到组织后,他先是让范依寧回房梳洗了一下,又让秦冽请来的医生替她检查之后,他才来到她房里陪着她,直到惊魂未定的她入睡。 想起她在闔眼之前,那双仍旧充满恐惧且含着泪的双眼,他的内心就又不免涌现一波波自责。 经过这次事件,他深深地替自己的行为感到讶异,不论是在得知她遇害时的无助与紧张,或是看到她哭泣时的心疼,这些似乎都是之前没有过的情感。 在他准备从高中毕业,步入人生最精采的大学时光时,他的父母在美国旅行的途中遭到枪杀,虽然在短时间内送医,仍然回天乏术。 在台湾的他得知噩耗,立刻前往美国,处理完父母的后事之后,却解决不了自己的去处。 原本看似和谐的亲戚朋友们,一个个像踢皮球似的将他踢来踢去。 他忽然觉得世界之大,他竟然找不到一个容身之处,这时他才见识到感情是多么脆弱,即使彼此有切割不断血缘关係,仍旧有办法一瞬间化为乌有。 直到他刚成年后不久的某一天,他在纽约的街头遇见了一个男人…… 一个温和又慈祥,却组织了一个杀手帝国的头头。 这个男人就是秦冽的父亲。 他收留了他,让他与秦冽一同成长、学习,也训练他丢弃所有情感,把他塑造成一个冰冷的杀手,且告诉他当时父母遇害并不是一个意外,而是另有隐情。 原来他的父母并不是学校的教授这么简单,而是帮「秦组」设计弹药配方的重要人员。 当时「秦组」的死对头是名为「夜豹」的组织,他们想抢夺「秦组」新设计出来的配方,便计划突击他的父母,但由于他的父母抵死不从,最后「夜豹」只好将他们一枪毙命,再夺取配方。 后来,秦冽的父亲让他跨出杀人的第一步,便是去暗杀当初射杀他父母的犯人。 随着他的身手越来越俐落,被派遣的任务难度也随之增加。 一直到最后,「夜豹」几乎是在郑君皓手里被摧毁。 而现今的「屠花」,便是由当年「夜豹」的馀党所组成,他们一心一意想要重建当年「夜豹」的风采,可秦冽由父亲手上接过「秦组」之后,反而让组织越来越壮大,加上外勤组还有郑君皓这名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所以对方才一直没有逾矩的行为,一直到了今天发生的这件事。 在这之前,他几乎是冷漠得只要看人一眼就会让人不寒而慄,冷冰冰的生活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因为他知道,想要当个杀手,就不该带有任何一丝情感,否则很容易遭遇危险,这是他踏入组织以来一直深信的道理。 直到遇见了她。 只有她,不但不畏惧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鬱气息,反而温柔地替他包扎伤口。 这是第一次。 他第一次想要深深地将一个人记在心里。 好像只要看着她,冰冷的内心就不再感到空荡。 想到这里,郑君皓看着范依寧,黑眸里泛起一波波温柔的涟漪。 他抬起手,轻轻地抚摸她柔顺的长发,动作好轻、好轻,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此刻的自己是多么眷恋眼前这个甜美的女人。 他轻笑着收回手。 可能是今天发生太多事情了,才会让他有点多愁善感,脑子里净是浮现一些从前没思考过的事。 随后他转身安静地离开,生怕一点声响,又吵醒了好不容易入睡的人儿。 步出房门,他准备到秦冽的办公室,好好跟他商量商量今天的情况。 第五章:羈绊(3) 郑君皓刚踏入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后头的秦冽见召集的最后一号人物到齐之后,懒洋洋的嗓音才响起,「范小姐还好吗?」 他不久前才抵达「秦组」的分部,除了替大伙打理好一切之外,还拿了范依寧的手机传了讯息给范连郡,骗他范依寧的医院有重要的事非回去不可,否则范依寧人在「秦组」一夜不归,肯定会让她的家人起疑心。 「让医生看过无大碍,受了不少惊吓,刚才好不容易才睡着。」郑君皓淡淡地解释。 「是吗?」秦冽撑着头,想到让「秦组」保护的人竟然还遇害,便不免感到头疼。 这些年「屠花」对「秦组」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举动,即使是几年前「秦组」外勤组人力最缺乏的时期他们都没有来找过碴,为何偏偏在这次有无辜的人捲入时,他们才出手?难道一切都是计画好的? 还好郑君皓赶在范依寧还没被对方下手之前就及时将她救出来,否则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不过让她受到这么大的惊吓,不只是郑君皓,连秦冽自己都感到非常自责。 把非相关的人捲入,更何况是像范依寧这种年轻女子,他是最不乐见的。 沉着一张脸,他有些伤脑筋地问:「查到『屠花』的下一个计划了吗?」 他一直认为这一次的救援行动会这么简单一定有鬼! 「屠花」怎么可能就派那两隻软脚虾守着范依寧?就连最后他们要回到「秦组」的途中,都没有半个「屠花」的人追上来? 「我有耳闻他们似乎换了新的头头。」这时,一个凉凉的口气响起。 秦冽看了一眼桌上电脑的萤幕,便拿起遥控器打开投影机。 一旁雪白的墙壁上马上出现一张粗旷的脸孔。 「阿行!」石桥仁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着墙上的人脸,抱怨着说:「我操!你这傢伙也消失太久了吧?」 「卧底的,哪能这么常连络啊?」影像里头的曹天行张开双臂,伸了伸懒腰。 「有新的资讯吗?」秦冽看着眼前的影像,双腿交叠,好整以暇地准备听曹天行汇报。 曹天行「嗯」了一声,手指朝自己的前方轻点了一下,接着有着他脸部的影像缩小了一半移动到了左边,而右边出现了一张地图,上头还有一个圆点,此时正闪着红光。 同时,秦冽的电脑「叮」一声地响起,一封电子邮件传入他的信箱,他点击两下打开邮件,里头是曹天行汇整出来的详细资料。 「这几年『屠花』的行动诡异,似乎是因为他们的头头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换人了,而且在短短三年内就併吞了好几个比较弱势的组织。」曹天行井然有序地说着,然后指着右边地图上的红点说:「这一次范小姐出事的地点,距离『屠花』的基地大约要花上一至二个小时,我调查过这里原本并不是『屠花』的领地之一。」 秦冽皱着眉头,让曹天行把地图缩小,显示出更多的区块,然后沉吟道,「你是说,『屠花』併吞的组织很可能横跨这次事件的地点和他们基地这中间的区块?」 「怎么可能?」石桥仁惊讶得很,指着中间蓝色的区块说:「我记得这个地区的组织不是……」 「是『碎丹』的地盘。」秦冽马上接在石桥仁后头说,接着摇头叹息,「难怪最近都没见宁丹夫人的身影。」 原本秦冽以为只是单纯『屠花』与『秦组』之间的恩怨,想不到竟然还隐藏这么多内幕。 不过他现在倒是可以理解,为何最近『屠花』的行为不如以往来得衝动。 看来这个新的头头还比前任要有谋略许多,这下他得更小心谨慎了。 「『碎丹』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组织,『屠花』竟然有办法併吞……」 曹天行点点头,又拉出一张地图,上头有更多蓝色的区块,「正因为併吞『碎丹』壮大了他们的组织,所以目前『屠花』正以比以往还要快两倍的速度持续扩大中。」 秦冽挑眉,唇边漾起一抹冷笑。 对方都这么大的动作了,可不能小看两倍的成长,他当然也得尽早行动,不然何时轮到自己被吞了也不知道。 最后他下了结论,「总而言之,阿行继续追踪,一定要找出『屠花』新任领导是谁。」 「知道了。」曹天行面不改色地回答,接着投影在墙上的影像一暗,他关掉了视讯。 「阿仁,我要你飞一趟韩国。」 「啊?为什么啊?」石桥仁歪着头不解。 秦冽丢了几张照片在桌上,对着石桥仁说:「这是前『屠花』,就是当时『夜豹』的老头子,听说他退休之后就定居在韩国,你去调查一下他的现况。」 第五章:羈绊(4) 一睁开眼,范依寧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房里,她猛然地由床上坐起,开始寻找郑君皓的身影。 现在的她无法一个人独处,这会让她想起不好的回忆,她还没从那样的恐惧中脱离,所以她必须现在、立刻回到郑君皓那个让她充满安全感的范围内。 心正狂跳着,她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脏发出「扑通、扑通」的跳动声,她环顾了整个房间,却没见着郑君皓。 下了床,她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上,便奔出房门,一心一意只想回到郑君皓身边。 即使分部完全仿造总部的格局,可「秦组」的内部设计复杂,连自己人都有可能会迷路了,何况是才在「秦组」待没多久的范依寧。 看着一望无际的走廊,无助感一下子就涌上心头,她加快脚步走着,有些慌乱的她逼自己冷静下来,此刻她才知道,这些日子里,自己变得多么需要他。 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她像个迷了路找不到母亲的孩子一般徬徨,有些着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最后,她看见一道熟悉的门,发现那正是秦冽的办公室,便直直朝那里奔去。 来到门前,她想起了需要识别证才能开啟,于是有些紧张地在身上摸来摸去,最后终于在她裤子的口袋里找到了识别证,为此她松了一口气。 当大门被开啟,里头的三个男人注意到她,全都愣住不动地盯着她看,只有郑君皓率先反应过来,朝她的方向走去。 「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他有些担忧地问。 范依寧抓住他衣服的一角,一听见他关切的声音,便忍不住委屈地红了眼眶,「我起来找不到你……」 他轻轻地将她拥入怀里,柔声地说:「别哭了,我只是来讨论今天的事情。」 郑君皓的举动,让一旁的秦冽和石桥仁都目瞪口呆。 原来他们家的小皓皓也能够这么温柔啊? 接着他们两个互看了彼此一眼,曖昧地笑了一下。 「你能不能先陪我一下?就一下子!」范依寧含着泪看向郑君皓,楚楚可怜地哀求着。 她从来没有要求过任何人做任何事情,可不知道为什么,郑君皓就是能够让她毫无顾忌地展现出任性的一面。 她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好像很害怕他会从眼前消失似的。 看着范依寧梨花带雨的模样,郑君皓这才知道她所受的惊吓远比他想像的还要大许多。 他抬头看着秦冽,等他批准他离开。 「阿皓留守。」 秦冽叹息。 人家的宝贝儿都表明了离不开他,他怎还能够派阿皓出去做事呢?太不人道了! 真可惜!亏他还想要叫他抓紧时机再回去案发现场察看一下,现下看来若是硬让他去,他自己的脑袋可能会先不保吧? 一起长大的老朋友竟然比不过认识没多久的女人,悲哀啊! 不过谁让范依寧是个美人儿呢?他也承认他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她的大腿。 秦冽下达最后一个指令后,便草草结束了这次的会议。 会议解散后,郑君皓牵着范依寧冰冷的手回到她的房里。 老实说,对于范依寧这么需要他的举动,他的内心感到一阵踏实。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他轻轻地开口。 范依寧摇摇头,把自己塞进他宽大的怀里。 从他身上感受到他的体温和气息后,她害怕的心情才渐渐平稳下来。 郑君皓的大手抚过她脸上的泪痕,温柔地哄着,「没事了,这里很安全。」 范依寧这时突然红着脸,在他怀里闷闷地开口,「我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你?」 想起刚才自己失控又任性的样子,她就不免觉得羞愧。 她一向冷静的个性在发现郑君皓不在自己身边时瞬间瓦解,只要不待在他身边,她就一刻也感觉不到安寧。 「不会。」把下巴轻靠在她的头顶,他闭起眼睛说:「只要你需要,我都会在。」 感受到他说话时,温热的气体由她头顶喷洒下来,范依寧觉得自己脸耳发烫,有些不知所措。 想不到他也会说这么让人害羞的话,不过此刻听在范依寧耳里却十分温暖。 她轻轻推开他,望着他的黑眸,低声地问:「多久?你能陪我多久?」 他定定地注视着她美丽的脸庞,「如果你希望是一辈子……」温暖又厚实的手悄悄搭上她纤细的小手,他沉声道:「那就会是一辈子。」 第一次,他对她许下了承诺。 在她敞开笑容的脸上,他似乎找到了一个追随的目标。 第五章:羈绊(5) 他喜欢她笑,此时此刻这种发自内心的笑,而不是以往涂上一层忧愁的那种。 渐渐地,他们之间再没任何话语,彼此的眼里都只剩下对方在视线里流转。 一股微妙的氛围环绕着他们,世界彷彿停止了运转,恍若只为他们停留在这一刻。 这时,郑君皓伸出手轻抚着她净白的脸庞,薄唇缓缓地靠近。 感受到他充满男性的气息正悄悄地逼近自己,范依寧美眸与他相视,便又马上敛下眼,避开他的视线,此刻的她因害羞而感到无所适从。 可郑君皓却勾起她的下巴,温柔却带着不可拒绝地让她与自己对视。 下一秒,他低头覆住她的樱桃小嘴。 这次,范依寧没闪躲,反而柔顺地闭上了双眼,感受他带给她的一切。 轻舔过柔软的唇瓣,郑君皓抵着她的额头,操着低沉的嗓音柔柔地问,「还好吗?」 范依寧羞红着脸,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不是没交过男朋友,当然也有过接吻经验,可郑君皓的这个吻温柔地几乎都要滴出水来,实在令她招架不住。 见范依寧并不排斥,郑君皓满意地笑了,一张俊脸既深情又温和。 又一次,火热的唇瓣贴上她的,只不过这一次的吻,除了温柔之外,还夹杂着一丝渴望的成分。 吮着她的唇,他趁着她不注意之时,灵活的舌尖滑入她的嘴里。 范依寧吓了一跳,不禁瞪大眼睛。 感受到她的僵硬,郑君皓慢下步调,在她檀口内一步步地诱导着她。 舌尖挑逗似的在她嘴里翻搅着,渐渐习惯的范依寧也闭上眼,开始任由自己被他带入另一个世界。 他攫住她甜美的气息,火热的舌尖与她的交缠,感受着彼此。 「嗯……」范依寧低吟一声,首次,她主动伸出舌与他的共舞。 郑君皓眼神一变,呼吸变得更沉,瞬间彷彿失去理智一般,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噙住粉嫩的小舌,就是一阵猛烈的吸吮。 在他的掠夺之下,范依寧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嘴里、鼻间到处都充满他的气息。 她的心一阵狂跳,觉得自己似乎会在下一秒就被他揉进身体里。 良久,他放开她的唇,他粗喘着,还意犹未尽地吮着她的下唇。 她无力地倒在他的怀里喘息,双颊泛红,唇瓣有如刚盛开的花朵般艷丽,让此时的她看起来更加可口诱人。 他抚过被他蹂躪得有些红肿的唇瓣,噙着浅笑,眸光温柔地看着她。 糟糕了……他太低估自己对她迷恋的程度了。 大手悄悄地往上,探入她的衣衫内。 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范依寧原本快要平復下来的心情又开始变得奔腾。 炽热的气息包围着她,呼吸又渐渐急促起来,两人的身体之间毫无一丝缝隙,一股灼热感油然而生。 直到郑君皓的大手包裹住她胸前的柔软,范依寧身体一震,连忙紧张地制止,「不要!」 这一声惊呼唤回了郑君皓的理智,当他对上她的双眼,见到她眼里的慌乱时,他忍不住咒骂自己。 该死的!他怎能这么不克制自己?明明她才刚脱离那些不好的回忆,他这么做,岂不是又唤醒她内心的恐惧? 「对不起、对不起。」心疼地将她拥入怀里,他不断对她道歉,语气里带着满满的自责。 头顶不断传来低喃,范依寧感动地红了眼眶。 她遇到了一个很珍惜她的人呢! 双手抵着他厚实的胸膛,她轻轻地将他推开,抬首,美眸深深地看着他,「不用道歉。」 她顿了一下,又再度羞红了双颊,「总有一天我会克服的……」话落,她忍不住心慌地移开目光,逃避他的眼神。 见她既认真又害羞的模样,郑君皓轻笑出声,「我等你。」 抱着她往后头柔软的床上一躺,他侧着身与她相视,「睡吧!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温润的嗓音让范依寧内心一阵悸动。 在他怀里,她安心地走入梦乡,失去意识前还隐约听见温润深情的低语。 「有我在,一切有我……」 第六章:警戒(1) 范依寧经过几天的休养,先是回到老家巡视弟弟和父亲的状况后,这才北上回到医院去工作。 苏庭语听闻范依寧回医院上班,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放任自己的诊间唱空城计,直奔妇產科。 「寧寧!你终于回来了!」用力推开诊间的门,一见到范依寧,她马上激动得狠狠将她抱住。 被她这么一个狠扑,范依寧顿时失去平衡,退后了好几步才稳住脚。 「好了!太多了!」她笑着推开她,双眸瞇起犹如恬静的弯月。 这时,苏庭语突然挑眉,发出了「嗯」的一声长音。 「你好像变得不太一样喔!」她靠近范依寧的脸,仔细地盯着她瞧,好像想在她脸上找出什么端倪似的。 「是吗?哪里?」范依寧伸出手抚上自己的脸,不禁困惑。 难道是这阵子食量变好,胖了吗? 「好像……」在她身边绕了一圈,把她全身上下都给看过一遍,苏庭语一脸曖昧地笑道:「好像恋爱中的女人一样。」 范依寧一听,脑子里浮现郑君皓那张俊俏的脸庞,不禁羞红了脸。 看见范依寧的反应,苏庭语瞪大双眼,惊呼:「真的假的啊?」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范依寧露出这样的表情,看来真的是好事近了。 就当作范依寧是默认了,苏庭语开始缠在她身边嘰嘰喳喳地问了一堆问题。 「对方怎么样啊?」 「帅不帅?高不高?」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你一次问这么多问题,要我先回答哪一个啊?」范依寧轻笑出声,拍了一下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好吧!那我问一件最重要的事。」苏庭语把食指伸在眼前,一脸认真地问:「你们到哪一个阶段了?」 双颊又再度浮现一层红晕,范依寧低着头,双手下意识地搅动着。 这、这叫她怎么回答啊? 说起来两个人的进展也算快了,明明几天前才刚确认关係的…… 「就……就那样啊……」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支支吾吾地说。 正当苏庭语还想继续追问下去的同时,便被范依寧桌上的电话铃声给打断了。 她翻了一个白眼,对这个打断她八卦的人十分不满。 「喂,您好。」她抢在范依寧接起电话前先伸出手,用甜得有如蜂蜜般的声音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范医师现在正在忙喔!」 另一边的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不确定地开口:「是……庭语姊?」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苏庭语瞄了范依寧一眼,马上停止笑闹,连忙问:「小郡,怎么了吗?」 果不其然,一听见范连郡的名字,范依寧马上就换了一个表情。 「有什么事吗?」 「我打不通姊姊的手机,你能不能请姊姊赶快回来,我爸爸他又……」 苏庭语边听边「嗯、嗯」地点着头。 在一旁的范依寧有些焦虑地待着,她皱起眉头,一颗心不安地狂跳。 「好,我知道了,我会转告她。」 苏庭语一结束通话,范依寧马上向前一步,急着问:「发生什么事了?」 她沉默了几秒,抬起头一脸沉重地说:「寧寧,你爸出车祸了。」 范依寧一听,紧紧抓住苏庭语的手臂问:「很严重吗?他们现在在哪里?」 「寧寧。」苏庭语拉着她的手,安抚道:「寧寧,你冷静一点!你爸没事,只是一点小擦伤。」她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这样真的好吗?为什么不把他们接过来一起住?」 范依寧不为所动,只是垂下眼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在想什么。 每次一谈起自己的父亲,她总是这个反应,一副疲倦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让她这个闺蜜都心疼了,有好几次都让苏庭语差点想一巴掌将她拍醒,只可惜这是对方的家务事,她这个外人不好插手。 想到这里,苏庭语不禁在心中叹息。 她能做的,也只有多关心范依寧,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她也不能够多说什么。 「寧寧……」 苏庭语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让范依寧拉下她搭在她手背的手,幽幽地道:「我先请假回去看看他们。」 话落,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独留一脸错愕的苏庭语一人在诊间。 一离开诊间,范依寧抬头习惯性地寻找她熟悉的身影,最后她在走廊的转角发现他。 此时,他的黑眸正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 范依寧站在原地,静静地等他朝自己走来。 待他走到自己身前,她抬起头望着他,还未开口,一隻温暖的大手便抚上她的头,「收拾收拾,到停车场等我。」 看着他幽远深邃的双眼里浮现一抹关心,瞬间,范依寧觉得有一道暖流悄悄地流上心头。 第六章:警戒(2) 随着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向后流逝,充满高楼大厦的都市街景已过,取而代之的是绿意丛生的郊区景象。 今天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一块蓝色的大桌布,上头点缀着一些雪白的花纹,看起来简单又精緻。 冬天的阳光并不如夏日般娇艳,一丝丝温暖的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反而让人觉得舒适而不刺眼。 暖气在车内流动,身体彷彿让一隻毛发旺盛的棕熊给拥抱一般温暖,悠扬的音乐随着喇叭流淌而出,小小的空间里舒适而轻松。 范依寧看向窗外,即使表情冷静,可郑君皓仍旧在她眼底捕捉到一丝不易见的不安。 趁着停红灯的片刻,他腾出一隻手包裹住她放在腿上的小手,冰冷的温度让他不禁皱起眉头。 「冷吗?」话落,他就要伸出手去调高暖气的温度。 范依寧及时阻止了他,浅笑道:「我没事,绿灯了,快开车吧!」 「睡一会儿吧!」郑君皓看了她一眼,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这才转向前方专心开车。 「你……就不好奇我爸的事吗?」范依寧垂敛眼帘,轻声问。 身旁的男人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关係。」 范依寧心弦微震,看着身旁这个人人闻之丧胆的杀手,在自己面前竟是这样无限包容,内心顿时犹如找到归属般安稳得可以,而她向来的冷静也随着男人接下来说出口的话语崩溃。 「反正你只要记得,我会永远守在你身边就够了。」 羽睫轻颤,郑君皓的话如同触动机关似的,让范依寧倏地落下斗大的泪珠,一颗颗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在她的脸上、衣上。 一开始她还只是无声地落泪,直到郑君皓将车停在路边,轻轻将她搂进了怀里,她便开始如同找不到爸妈的孩子般崩溃大哭。 人前,她是温柔能干的范医生,是坚强可靠的大姐,她一直努力着不在外人面前显露出她内心的软弱,因为她知道,只要流露出一丝丝的情绪,便会让她整个人彻底崩盘,就如同现在。 郑君皓无声地抱着她,借出自己的怀抱供她宣洩,他没有说出任何安慰的话语,而是用最实际的行动,来告诉怀里的小女人,自己就在她身边。 就让她哭吧!他能体会这种感觉,说起来他和她也算是同一种人,虽然身份跟立场不一样,但是有情绪无法表达,有疲惫无处诉说这点却都是一样的。 不过如今他们遇见了彼此,是不是就能够不用一直武装着自己?不用在彼此面前逞强?他也愿意做她人生中最可靠的避风港。 像是要将好几年的委屈一次倾洩出来一般,范依寧靠在郑君皓怀里哭了好久,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力气都快被抽光似的,这才渐渐缓下哭声,小声地抽噎着。 郑君皓抽来卫生纸,温柔地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伴随着一道温和的嗓音,「睡吧!到了叫你。」 他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她身上,在她微微颤抖的眼上轻轻一吻,这才发动引擎开车。 盖着还残留着郑君皓体温的外套,范依寧鼻息间充满熟悉的气味,好不容易才安稳地睡去。 郑君皓边开车边注意小女人的状况,眸光里满是疼惜与宠溺。 第六章:警戒(3) 虽说范父的身上只有些微的擦伤,不过害怕会有脑震盪或是其他后遗症,所以医生还是替他做了头部检查,并且暂时安排他住院。 郑君皓和范依寧来到了范依寧老家附近的医院,站在稍早她从范连郡那边问来的病房前。 当她按下房门的把手进到病房,却只看见空荡荡的病床,让他们两人都冷不防地愣了一下。 人呢? 她走上前去,看着掛在床头的名牌,确实是她父亲的名字没错。 难道是去上厕所了? 她转头,望向设置在房门旁的厕所。 此时厕所的门是半开的,里头一片黑暗,一个人也没有。 见到这样的情况,她不禁皱眉,直直地走出病房,来到同一个楼层的服务台。 郑君皓一直安静地护在她左右,目光一秒鐘也没离开过她身上。 范依寧随便抓了一个正在值班的小护士,劈头就问:「请问七零三的病人呢?」 原本正在写着护理日志的小护士停下手中的工作,先是顿了一下,之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答:「喔!范先生啊?刚才他儿子推他出去吃晚餐了。」 「儿子?」范依寧一听,脸上尽是困惑。 这时,她馀光正好瞥见从一旁电梯走出来的范连郡,连忙走上去,扯住弟弟的衣袖,问:「爸爸呢?」 「在房里休息,我刚刚去给他买饭。」说完,还提起手中装着便当盒的袋子。 范连郡和护士的说法凑不上来,范依寧这下可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她甚至有些担心范父会不会出事。 「你记不记得七零三那位病人的儿子长什么样子?」范依寧试探性地问了一下值班护士。 为什么不确认对方的身分就让陌生人推走病人? 此刻的她其实有些焦虑,甚至想对着眼前的护士大叫,但她一如往常逼自己冷静下来,因为看着眼前小护士身上的服装,她猜测可能是从医护系来的实习生,因此不忍心吓着她。 小护士低头想了一下,拼出了零零散散的印象,「嗯……块头很大,长得有点兇,全身都穿黑色的衣服。」 范依寧吞了一口口水,紧张地问:「还有呢?」 「还有……啊!他手臂上有一朵很大的红花刺青。」 范依寧惊讶地瞪大双眼,久久说不出话来。 「屠花」竟然找上她父亲?这…… 她害怕地回头,下意识地想找郑君皓求助。 下一秒,一隻温暖的大手搂住她的纤腰,掌心的温度瞬间就传至她吓得发冷的身躯,「我们知道了,谢谢你。」 一抬头,见到郑君皓那张令她安心的俊脸,此时正微笑着和面前的小护士道谢。 「不客气……」小护士一看到郑君皓,一颗少女心马上就融化了,一抹晕红悄悄爬上她的双颊。 「阿皓……」他带着范依寧转身的下一秒,便听见身旁的小女人带着极度不安的语气唤了他一声。 「我都听见了。」他点点头,安抚着范依寧,「别担心,我会让人去查的。」 「可是……」会不会在调查的这段期间,她爸爸就被…… 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见识过「屠花」是多么阴险狡猾,况且她爸爸此时身上还带着伤,逼得她不得不着急起来。 「放心,我先送你回去,嗯?」郑君皓试图放轻自己的声音想让范依寧安心。 「那你呢?」 郑君皓眼神一变,毫不隐瞒地说:「我直接上『屠花』那讨人。」 「我也去。」范依寧揪住他的衣衫,一双水汪汪的眼眸里满是焦虑。 她已经麻烦郑君皓够多了,不能再因为她爸爸而替他製造更多的问题。 「不行,太危险了。」郑君皓直接了当的拒绝她,完全没有商量的馀地。 「大姐!到底怎么回事?」一旁的范连郡听见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终于忍不住开口。 范依寧这是被吓傻了,居然把一直站在旁边的范连郡给忘了,连忙轻声道:「没事,你先回家吧!我会照顾爸爸的!」 「姐,你当我傻啦?」范连郡没让一脸温柔的姐姐给骗过去,忍不住皱起眉头抗议。 第六章:警戒(4) 「小郡,你先回去吧!姊姊拜託你了!之后我会跟你解释的,好吗?」范依寧不愿弟弟被捲入这个事件中,不断放低姿态道。 看着范依寧不断求着自己,范连郡虽然不满,但是知道自己肯定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勉强地说了声「好」。 可恶!要是他是个大人的话…… 他馀光瞥向身旁的郑君皓,最后神情认真地对他说:「请你保护好我大姐。」 「当然。」 黑色的轿车犹如一隻灵敏的猎豹,一路高速行驶,最后来到一个废弃的仓库前。 车上的范依寧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筑物,愣了一下,接着转过头不确定地问:「这里不是……」 这不是不久前她被绑来的地方吗? 当初可怕的回忆彷彿歷歷在目,范依寧身子不禁抖了一下。 郑君皓点点头,大手搭上她颤抖的手臂,「在这里等我。」 「我也要进去。」 「寧寧,对我来说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他看着她,表情略显严肃地说:「我不能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带她一起过来这里,已经是他最大的底线了。 「我……」范依寧皱着眉,有点不太愉快。 郑君皓会担心她受伤,难道她就不担心吗? 他为了她去冒险,他以为她就能够淡然看待吗? 「听话。」深吸一口气,郑君皓耐着性子安抚着她。 「那你先答应我,一定要把自己的安全摆在第一。」抓着郑君皓,范依寧妥协道。 她知道郑君皓为了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可她还是需要一个他给的保证。 他们虽然才在一起不久,两人都还在互相了解,却早已不能没有彼此。 这全都是因为她很爱他,一个她以前从未想过的迷恋程度。 她很相信他的能力,不过她内心依旧很不安,毕竟杀手是一个未知的职业,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而失去他,她一定无法承受。 倘若他在出生入死之间发生什么事,她也没有勇气在一个没有他的世界里继续存活了。 「我尽量。」深沉的双眸直视着范依寧,他最多只能说「尽量」。 即使他真的很想给范依寧一个确认的回答,但是身为一个杀手,未来是没有绝对的肯定。 尤其他现在单枪匹马,即使他身手再好,都有可能发生突如其来的差错,他又怎能给范依寧一个保证呢? 「一定要非常、非常小心,好吗?」听见他语气里的不确定,范依寧认真地看着他,再次叮嚀。 他不能只是「小心」,而是要「非常小心」,这是范依寧此刻的坚持。 「嗯。」郑君皓点点头,薄唇凑过去,轻轻在她额上一吻,便匆匆忙忙地下车。 然而,他前脚才刚离开没多久,范依寧便偷偷摸摸地下车,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头。 她不想要每次都只是待在原地乾等,身为一位医生,面对生命的未知她早已习惯,但如今面对的是她的爱,她又岂能毫无后顾之忧呢? 她想要了解他,甚至想要帮他。 她不知道自己能够帮他多少,就算只有一点也好,她也想要融入他的生活。 这也是第一次,她对一件事情这么坚持。 「小姐,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里很危险喔!」 才刚步入仓库没多久,原本谨慎跟在郑君皓后头的范依寧,被突如其来的人声给吓了一跳。 她转头望向声音的所在,发现一个长发男子正斜倚着后方斑驳的墙。 他脸上带着一张吓人的面具,仅仅露出一双狭长的凤眼,此时正带着邪气盯着范依寧。 「你是谁?」被看得有些不舒服的范依寧站在原地不动,与他对峙着。 男子挑眉,面对范依寧的冷静,他嘴角一勾,「你还真是有趣,我可头一次遇到访客要主人先自我介绍。」 「主人?」范依寧警戒地看着他,在这么危险的环境里,她一刻也不敢松懈。 难道她运气这么不好,才刚进来就让「屠花」的人给堵到了? 看着范依寧像隻受到威胁的野猫,随时都可能会扑上来似的,男人不以为意,反问:「小姐要去哪?这里我可熟门熟路呢!」 他朝范依寧优雅地伸出纤细的右手,噙着笑轻佻地眨眼,「替淑女带路是绅士的职责。」 范依寧先是犹豫了一下,不过看眼前的男人不如之前遇上的粗手粗脚,心想他应该不会是「屠花」的人,因此下意识地说:「我在找一个中年男子,他瘦瘦高高的,身上有伤而且行动不便,你有看到他吗?」 「一个行动不便的人跑到这破仓库来做什么?」男人收回手,一派轻松地问。 「他不是自愿来的,他是被绑来的。」 「喔?那你知道是谁把他绑来的吗?」 随着一来一往的问答,范依寧渐渐对男人放下戒心,便毫不犹豫地回答:「是一个叫做『屠花』的组织。」 她的话让他一愣,细长的双眸掠过一抹诡譎的光芒,接着不顾范依寧的意愿牵起她的手,「我知道他人在哪,我带你去。」 第六章:警戒(5)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让男人由外头带进仓库里,已经走了十来分鐘,范依寧终于忍不住皱起眉头问。 男人撇嘴一笑,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范依寧盯着他的背影,忽然有那么一瞬间感到一股熟悉,她感觉自己曾经见过他,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他领着她继续往前走,直到走廊尽头的一道铁製大门前才停下脚步。 他打开大门,轻推范依寧的后背让她进去。 一踏入房里,范依寧却意外地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这边。」一旁的男人出了声,打开铁门边的另一道门。 进到另一个空间,见眼前依旧是个空壳,范依寧困惑地问:「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见我要找的人吗?」 「是啊!你去看看那片玻璃,你要找的人在那。」男人一脸无辜,纤细的食指指向墙上的一大片透明玻璃。 范依寧走过去一看,惊讶地瞪大双眼,原来他们所在的位置竟然是约有三层楼高的房间。 她完全不记得刚才有走过上坡或是楼梯的地方,这栋建筑物的设计未免也太奇怪了。 她往下一看,宽广的仓库除了周边堆满大大小小的木箱之外,中间还有一群黑衣人,此时正团团包围住一个劲装的男子。 直到那个男子稍稍转动身子,范依寧才清楚地看清他的面貌。 她心头一紧,不禁脱口而出,「阿皓!」 像是听见她的叫唤声似的,郑君皓抬起头看向她的所在,眼底带着不可置信。 这一个分心,也让敌人有机可乘,拳头快速地落在他的肚子上,他闪避不及,闷声接过这一拳。 范依寧心中一惊,转过头警戒地看着眼前笑得邪魅的男人,「你到底是谁?」 男人用他那细长的手指搓了搓下巴,低着头故作思考地说:「我是谁呀?」 接着他的脸倏地凑到范依寧眼前,挑眉问:「你认为呢?」 被他吓了一跳,范依寧的脚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此刻的她抵着身后的玻璃,早已没了退路,只能任由男人不断朝自己逼近。 「我要找的人到底在哪里?」她直视他的双眼,鼓起勇气问。 「哦?原来下面那个不是你要找的人呀?」 男人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范依寧也趁机逃离他身边,和他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男人朝玻璃探了探头,一脸惋惜地说:「既然他不是你要找的人,那么留着他也没什么用了,我通知兄弟们把他处理掉好了。」 「不可以!」她紧张地大叫。 虽然很担心父亲是不是在他手上,但是郑君皓现在的处境更加危险,他不能够让他这么做。 「哦?那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呢?」男人不怀好意地笑着,一步一步朝范依寧靠近。 此时一道冷冽的声音传来。 「敢动她一根寒毛,我就灭了你。」郑君皓出现在一旁,含着杀气的目光直盯着男人。 他重重地喘息着,刚才在下面一看到范依寧,一颗紧张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了。 原本还在与黑衣人僵持的他也因此捱了一拳,不过范依寧的出现,也激起了他的动力,三两下便将对方给解决,一心只想快点来到她身边。 「阿皓!」范依寧心急地想跑到郑君皓身边,却让男人由身后抓住臂膀。 「放开她!」 男人毫不畏惧地笑着,手缓缓地在范依寧脸上摩挲着,「这么美妙的人儿,我可捨不得放呢!」 范依寧别过脸不愿让他触碰,双眼恶狠狠地瞪着他。 「别这么兇,这种表情不适合你。」男人不以为意,抬起头望向郑君皓,「想要回她吗?」 郑君皓握紧拳头,冷声道:「你想要我怎么做?」 「真聪明,我什么都还没说出口呢!」男人满意地笑了,接着问:「来玩个游戏如何?」 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男人把它丢至郑君皓面前,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稻草人和一支针,一脸雀跃地公布答案。 「诅咒稻草人游戏。」 第七章:意外(1) 「把刀拿起来,游戏要开始了。」男人一脸森冷地笑着,犹如深幽地狱来的使者。 「阿皓,不要听他的!」范依寧紧张地在男人怀里蠕动,双眼不安地看着郑君皓。 「亲爱的,你再这样乱动我可不敢保证不会伤害到你喔!」他一手勾住她的脖子,语气轻柔却惹得范依寧一阵发颤。 美眸轻抬,越是靠近这个男人,她就越是感觉熟悉,目光飘忽着试图从面具的缝隙窥视他的面貌。 然,郑君皓微微沙哑的嗓音再度拉回她的注意。 「不要伤她,我拿。」郑君皓双手握拳,听见男人有可能会伤害范依寧,心一揪,冰冷的汗水缓缓自额上滑落。 郑君皓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匕首,目光没有一秒离开范依寧,就怕男人藉机伤了她。 「这才乖,接下来……」男人满意的笑了。 他拿起手上的小型稻草人,另一手拿起一根又细又长的针,低头看着比自己矮半颗头的范依寧,一脸不怀好意地问,「知道游戏规则是什么吗?你猜猜。」 针头藉着天花板的日光灯反射出一丝丝危险的光芒,闪过范依寧带着恐惧双眸,她抓着男人环在她脖子上的臂膀,身子微微颤抖。 「不想猜吗?那我公佈答案囉!」他手一用力,针头瞬间刺穿稻草人的右手,眼底也倏地蒙上一层如野兽般嗜血的神情,「我刺哪你就刺哪,够简单吧?」 「喔!对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男人补充道:「若是你不照做的话,我就让小可爱来当稻草人。」说完,他拔起原本插在稻草人上头的针,往范依寧脸上轻轻地划了一笔。 尖锐的针头划破了她吹弹可破的肌肤,鲜红色的血液瞬间渗透出来,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清晰可见,下一秒,阵阵的刺痛感传来,让她不禁皱起眉头。 郑君皓瞪大双眼,焦虑的心情让他绷紧全身,心头彷彿被一块无形的大石头压住一般,令他难以喘息。 「不要动她!」话落,他举起握在左手的匕首,毫无犹豫地往自己的右手落下。 大量的鲜血犹如喷泉般快速的涌出,郑君皓感觉自己的右手由疼痛转为麻痺,可他依旧漠然地看着男人,双眼眨都没眨一下。 「阿皓!」范依寧尖叫出声,映入眼帘的鲜红让她再也忍不住掉下滚烫的泪珠。 「哎呀!你怎么就自己开始了呢?」男人摀着嘴,故作惊讶,「我正想告诉你刚才那算是示范题呢!」 「你好卑鄙!」范依寧含泪瞪着他,不过这对男人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不理会范依寧的控诉,男人幸灾乐祸道:「真替你感到可惜,下次先把我的话听完再行动才不会吃亏喔!」他笑着,语气里完全听不出任何一丝惋惜。 看着右手早已血流成河的郑君皓仍然面不改色地看着自己,男人故意讚叹道:「真想不到!『秦组』大名鼎鼎的杀手先生竟然也会有弱点呢!」说完,他还轻吻了一下范依寧软嫩的脸颊。 「不要碰我!」范依寧撇开脸,咬住他横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 疼痛让男人皱起眉头,他低下头看着范依寧,眼底的闪烁令她发毛。 「亲爱的,我本来不想伤你的。」 冰冷的手掌抚上她脸颊受伤处,倏地,男人眼神一变,朝还在流血的脸颊搧了一巴掌。 「你要就衝着我来!」郑君皓杀气腾腾地看着他,冷声说道。 他以为这世界上再也不会出现令他动摇的事物,然而在认识范依寧之后,她已经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份,更是别人不得触碰的逆鳞。 「心疼啦?」男人笑得更得意,又拿起稻草人说:「看来小可爱已经没什么耐心了,我们不如进入最后阶段吧?」他将尖锐的针高举,接着快速的往下刺穿稻草人的中心。 「不可以!阿皓,不要管我,你快走!」范依寧摇摇头,心痛地看着郑君皓。 郑君皓听若未闻,高举手中的匕首,看着男人冷哼一声,「我刺了,你就得放她走。」 「看你们这么相爱相惜,我就不要那么惨忍了,不如你刺腹部就好,至少不会那么快没命。」他一副大发慈悲的样子,其实这么做根本就只是延长郑君皓痛苦的时间。 郑君皓薄唇勾起一抹笑,匕首快速地往自己的肚子用力一刺,鲜血再次大量溢出,温热的血液流满他身,他却感觉越来越冷。 他脸色微微发白,可却冷静地看着男人,「放了她!」 「阿皓……」范依寧咬着唇,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呿……真无趣。」男人松开手的同时,范依寧迅速地跑到郑君皓身边。 郑君皓的视线没有离开过男人,虽然范依寧已经回到他身边,但他相信即使男人看起来再怎么瘦弱,也一定有能力可以杀死现在负伤的他。 他缓缓走到郑君皓身旁,范依寧机警地以母鸡护小鸡的姿态挡在他们中间,却马上让男人毫不费力地推至一旁。 他抬起左脚,往郑君皓的肚子用力一踢,满意地听见郑君皓闷哼了一声。 「你做什么?」 第七章:意外(2) 范依寧还来不及赶到郑君皓身旁,就见他神情痛苦,身子的力量彷彿瞬间被抽光似地,摀着腹部往后倒去。 「你撑过了,我就放了你们。」说完,男人走到郑君皓身旁,接连踢了他好几下,一次次都几乎要置他于死地。 「不要!你住手!」范依寧试图抓住男人的臂膀阻止,心痛地哭喊着。 倒在地上的郑君皓蜷着身子,汗水早已湿透了他的衣衫,不过更令人怵目惊心的是他腹部汩汩冒出的鲜血。 最后,男人停下攻击郑君皓的动作,低头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命令道:「站起来。」 郑君皓吃力地站起身,用力喘息着,接着他抡起拳头,使尽他所剩无几的力气朝男人脸上挥了一拳。 男人闪都没闪,硬生生接下这一拳。 突然,他放声大笑,「哈哈哈!真是不错啊!杀手先生。」 他用手背抹去嘴角渗出的鲜血,看了他和范依寧一眼,眼底有着范依寧无法解读的情绪。 「游戏结束了。」话落,他举步无声地离开,消失在他们面前。 郑君皓深吸了一口气,撑起身子缓缓地走向范依寧。 她见状,赶紧走上前去抱住他的身子,让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你这个笨蛋!」这是范依寧第一次对着他大吼,看着他血流不止的伤口,她的眼泪流得更兇。 点点泪珠如同雨滴般不断坠落,打落在他的衣衫上。 「你受伤了……」郑君皓艰难地抬起手,抚摸她脸上的伤,心疼地皱起眉头。 「笨蛋、笨蛋!」 明明他受伤的程度远远超过自己,他怎么能够还只是顾着她? 「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他看着她受伤的脸庞,眼底抹上一层担忧。 郑君皓努力站起身子,想要减轻范依寧身上的重量,无奈因为失血过多,才刚挺直身子,大脑随即又而传来晕眩。 「你不要乱动!」范依寧眼明手快地接住他,一颗紧张的心让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咳……」 随着一阵咳嗽,一股腥甜的热流自喉咙涌出,沾染在范依寧的衣襟,彷彿一朵朵盛开的玫瑰,鲜红而刺眼。 范依寧撑着他沉重的身体,让他慢慢地坐在地上。 「好险你没事……」他扯出一抹笑,可脸色却变得越来越苍白。 「你别再说话了……」范依寧努力地在他的伤口上加压,鲜血早已染红了她的双手,可因为他的伤势太过严重,不管她再怎么按压,就是止不住不断溢出的鲜血。 「你撑着点,我叫救护车……」看着他嘴角不断渗出的鲜血,一路蜿蜒着流到脖子,她含着泪,颤抖着手轻轻替他拭去。 心脏不断传来鑽心的疼痛,犹如被上万隻蚂蚁啃噬着。 感觉到他的体温渐渐下降,她更加着急,泪水也如断了线的珍珠不断掉落。 此刻的她才知道,平时面对患者,不管伤患受了再大、再严重的伤,她都能够冷静地面对和判断,那是因为与对方素昧平生。 如今受伤的人换成了郑君皓,她就再也平静不下来,甚至失去了自己向来最得意的清晰思路,脑子里剩下的只有一片空白,一刻也无法思考。 就好像现在,她早该在一开始就先叫救护车的,这明明就是她该拥有的最基本的临场反应,可偏偏…… 她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叫救护车,但是手却无法克制地不断颤抖着,积在眼眶的泪水也几乎模糊了她的视线。 「别哭了……我没事……」虚弱地抬起沾了鲜血的手,替她擦去不断滑落的泪水。 痛苦地咳嗽几声,血液再度涌出,那双本该是深邃幽静的眼眸渐渐地失了神,也没了焦距。 「我只是……想……先休息一下……」说完,他缓缓闭上双眼,意识也瞬间被抽离。 「阿皓──」 范依寧撕心裂肺的哭喊,是他昏迷前最后的记忆。 第七章:意外(3) 「唔……」轻吟一声,意识正缓慢地回笼,郑君皓睁开乾涩不已的双眼,腹部传来阵阵刺痛让他不禁皱起眉头。 他低头,一张不安定的睡顏映入眼帘,范依寧紧闭着双眼趴在床边,脸上满是乾掉的泪痕,一隻纤细的手紧紧握着他。 他双光一柔,抽出被她握在掌中的手,忍不住伸手轻碰她净白的脸庞。 被脸上搔痒给惊动,范依寧嚶嚀一声,又长又捲的睫毛颤了一下,慢慢睁开双眼。 「你醒了?」范依寧揉一揉双眼,眼底还泛着氤氳的水气,「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让秦烈叫医生来……哎呀!」 她急着起身,却因为蜷曲在床边过久,双脚早已麻痺,又跌坐了下来。 「寧寧,我没事……唔……」他想起身拉起她,却不小心扯动腹部的伤口,一道不可抑制的低吟瞬间溢出口。 范依寧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将他压回床上,「你别乱动!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待在床上,哪都不能去。」 她双手叉腰瞪着他,没好气地说:「等你復原之后再跟你算帐,竟然擅自做出这么危险的事。」 说完,她转身离去,决定去拿医护箱替他换药。 再待下去,她怕她会在他还没復原之前就先打他几拳。 从认识他以来,已经替他换了不下五次的药,她几乎都要变成他的专属医生了。 「若是能重来,我也会做一样的事。」 背后传来他低沉又沙哑的嗓音,范依寧回过头,见他一双黑眸认真地看着自己。 范依寧愣了一下,咬了咬下唇,终究是说出了内心的疙瘩,「你……我的生命很重要,你的就不重要吗?」 「寧寧,我想保护你。」这也是他第一眼看到她时浮现的念头,「我已经将你视为自己生命中的一部份了,保护你就等于保护我自己,如果没有你,我也不能完整了。」 他并不擅长表白,可是他想让她知道,她在他心里有多么重要,已经到了一个什么都无法取代的境界。 这么多年的枪林弹雨,被枪指着的次数早已算不清,他向来都是无所畏惧,特殊的身份让他早已认清自己会孑然一生,剩下的也就只有命一条,若是老天要夺走,那么他听天由命。 可是范依寧的出现是一场意外,一场他甘愿承受的意外。 他开始感受到有人会替他紧张、替他难过,有了这些牵掛,他甚至开始害怕,他害怕任务失败很有可能就见不到她了,这还是他第一次面对死亡时感到恐惧。 有了弱点,大概是犯了杀手的大忌,可即便如此,他仍然心甘情愿。 「你……」范依寧想生气,却又因为他的一席话而感动,最后只能假装凶狠地轻捏他的手臂,「没有下次了。」 「嗯。」他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扯,让她跌入他的怀里,「对不起,又让你受惊吓了。」 「笨蛋。」在他怀里,她勾唇一笑。 他果然还是讲不听,总是以她为优先,明明自己也受了那么重的伤。 她安静了半晌,表情微沉,眼底闪过一抹奇异,却快速地将它掩盖,「我去让秦烈过来。」 在她想起身之际,身下他却突然翻身,交换了两人原本的位置。 他双手撑在床上,将她困在他的双臂之间。 「你的伤……」她担忧地低头,看着他的腹部。 「嘘……别说话,我想吻你。」话落,两片灼热的唇瓣,贴上她微啟的红唇。 他轻吮着她的诱人的唇瓣,接着灵活的舌头快速窜入她嘴里,舌尖吸吮着她的,在她嘴里翻搅着。 「唔……」范依寧轻吟一声,便感觉到他离开她的唇。 郑君皓撑起身子,由上俯视着她,炙热的眸光烧烫了她的脸, 「寧寧……可以吗?我可以吗?」低沉稳重的嗓音,伴随着粗重的喘息,简直性感得可以,让她的心一阵莫名狂跳。 她可不是傻瓜,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面上一红,娇羞地看着他,眼底藏不住浓烈的情感,随着两人的眼波在他们周围流窜。 最后,她害羞地垂首,轻轻地点了点头。 范依寧见他嘴角勾起一抹笑,黑眸中带着一丝丝情慾,让他此刻看起来危险又诱人,这是她所没见过的郑君皓。 他轻轻脱下她的衣衫,露出姣好的身段。 直到两人袒裎相见时,她甚至都还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他低头找到她的唇,用力吻住她,吸引了她的注意。 见到她眸里的慌张,他轻声安抚道,「别怕,交给我。」 他沉稳的嗓音总是能够适时抚平她的心。 她闭上双眼,感受到他火热的唇在她脸上洒下无数个吻,时而强烈霸大,时而轻柔温暖,他身上的气息包裹着她的全身,让她缓缓放松了下来。 直到两人结为一体,身下的疼痛让她皱眉。 她的不适他知晓,温柔地吸吮着她的唇瓣,火热的嘴唇传达的满是歉意。 「我爱你。」他低头,靠在她耳边低声地说。 好听的声音窜入了她的耳膜,也鑽进了她的心田。 他的话语让她心中一揪,就像一颗石头投入了她的心湖,泛起好大一波涟漪,伴随而来的是对他几乎快溢出的爱意。 她伸出纤细的双臂环绕住他的脖子,也同样在他耳边轻吐出话语。 「我也爱你……」 第七章:意外(4) 他睡得好熟…… 当清晨的第一道阳光洒落进来,她睁开双眼的瞬间就看见躺在身旁的郑君皓。 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头颅轻轻靠着他的胸膛,耳边传来他规律又平稳的心跳声,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自头顶喷洒下来,包围着自己的温暖是那么真实,让她原本烦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垂眸便能看见他强壮的手臂搭在她的腰间,温暖从他的手一路传至她全身。 视线回到他好看的脸上,霎那间地球彷彿停止了运转,看着他睡顏竟让她有点回不了神。 以往总是他那双如幽潭般平静的双眸吸引她,然而此刻,即便他闔上双眼,她还是深深为他着迷。 她很开心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他,她并不后悔,只不过她不能再继续待在他身边了…… 不捨地离开他温暖的怀抱,她自床上起身穿戴整齐,拿了一个包包随手整理了一些必需品,全程安静得像一隻小猫似的。 来到房门前,她伸出手颤抖着搭上门把。 她紧闭双眼,逼自己不能回头,她怕若是允许自己再看他一眼,便会捨不得离开。 唇瓣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她深吸一口气,便毫无犹豫地走出房间。 来到秦冽的办公室,范依寧开门见山道:「我要离开。」 「怎么?跟阿皓吵架啦?你们感情不是挺好的吗?」原本埋首于推理小说的秦冽抬起头,挑眉看着她问。 「你知道我的意思。」她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一脸坚定,「他已经为了我受过太多次伤,我不能再拖累他了。」 秦冽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叹了一口气,走至范依寧身前,「那么你难道不认为你的离开,他『这里』不会受更重的伤吗?」他用他细长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这一回轮到范依寧安静了下来,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一波又一波踌躇的浪潮自心头涌现。 她是真的爱他,很爱、很爱,但也因为爱他,所以必须离开,她不希望他为了她一次又一次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中。 早在经歷过几次危险的事件之后,她就有过这样的想法,尤其是这次之后,更坚定了想要离开他的念头。 有好几次她都想要对郑君皓开口,但她却迟疑了,因为她认为她需要好好的思考,不要为了一时的衝动而葬送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 然而现在,她明白了若是她不选择离开,他们之间失去的并不会只是爱情,很有可能会是一条性命。 「我寧愿他的心受伤,也不愿见他再流血。」再一次,她迎向秦冽的双眼,眼底没了当初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勇敢与坚定。 「不后悔吗?」他再次向她确认。 其实他也不希望范依寧离开,毕竟郑君皓和他情同兄弟,好不容易范依寧的出现让他有了一点改变,不再像以往一样冷冰冰的,他也为此替他开心了好一阵子,可是现在范依寧要离开了,而且还是瞒着郑君皓偷偷离开,他完全不敢想像郑君皓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见范依寧点点头,秦冽也知道自己拦不了她,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他伸手拿过她手上的包包,领着她走至门外。 「我会替你打理好一切,你目前待在台湾还不太安全,『屠花』那边的事情还没解决,而且可能会很容易让阿皓找到……」秦冽边说边注意范依寧的表情,见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便继续问:「我安排你到国外去?」 「不用麻烦了……」 话还没说完,一道男声突然插入,「跟我一起回日本如何?」 石桥仁斜倚在门口,一副风尘僕僕的样子,身旁还摆了一个十分花俏的行李箱。 他走到秦冽身边,递给他一个随身碟,「老大,你让我去韩国查『夜豹』那老头的资料全都在里面。」接着他抓过秦冽拎在手上的包包说:「任务完成了,可以放我假了吧?我亲爱的母亲大人命令我明天之前必须回到日本,正好寧寧就让我来安置如何?」 「也好。」秦冽点点头,伸出手轻轻搭着范依寧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问:「你觉得呢?」 面对此刻的范依寧,秦冽的一举一动都变得相当小心,她现在就像是一个易碎的洋娃娃一般,他怕他一说错话,便会让范依寧整个崩溃。 「嗯。」她点头,不反对,看着石桥仁问:「什么时候出发?」 「下午一点的飞机。」 「出发前可以先去一个地方吗?」 石桥仁歪着头,一脸困惑,「哪里?」 「我家。」 「行。」他爽快地答应,看了看手上轻便的行李之后,又问:「你的行李就这些吗?」 「剩下的我会替她处理。」不等范依寧开口,秦冽马上自告奋勇道。 「谢谢你们。」范依寧感激地看着他们,觉得心里一阵暖呼呼的。 「不用想太多,就当去渡个假吧!」秦冽像个大哥哥似的搂着她的肩,柔声地说。 「嗯……」范依寧低下头,觉得眼眶微湿。 此时此刻为自己的幸运而欣慰,同时却也为了离别而感伤。 第七章:意外(5) 站在门口犹豫了半晌,范依寧终究还是鼓起勇气打开了家门。 「姐!你没事吧?」 听见门口传来的声音,范连郡随即从客厅衝了出来。 「嗯……爸爸还好吗?」 前天郑君皓出事没多久,范连郡就传了讯息给她,説范父自己回到家了,不过她当时太紧张郑君皓的伤,所以没能马上赶回家。 「没事,还在房里睡。」 「我去看看他。」 范依寧走到范父房门前,悄然地推门而入,缓步走至床边。 看着范父安稳的睡顏,忽然就想起了郑君皓。 他们谁都不是她能够轻易放下的啊…… 看着床头柜上摆着的相框,照片里年轻的父亲脸上毫无一丝皱纹,身上穿着高中制服看起来青春无比,他看着镜头笑得双眼都瞇了起来。 他身边站着一个美丽的女孩子,仔细一看还跟范依寧有几分神似的韵味,他们穿着同一所学校的制服,女孩的裙下露出白皙又修长的美腿,她依偎着父亲恬静地笑着,看起来就像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照片中的女孩就是范依寧的母亲,原本他们一家四口过着幸福安逸的日子,但可能是遭到上天妒忌吧!在她还小的时候,某一天母亲送她和范连郡去上学后,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从此天人永别。 她的父亲也是在那时候开始有轻微的精神疾病,嘴里老唸着要去找母亲,还时常忘了有他们姐弟俩的存在,要不是有宋言安一家的帮忙,她跟范连郡可能也撑不到现在。 伸出手轻抚着照片中母亲的脸庞,范依寧的表情显得有些呆滞。 如果你还在,该有多好? 「姐……」一双温暖的手搭上她的肩膀,回头一看才发现范连郡趁着她发呆时已经进了房间。 「姐,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爸爸我会照顾的。」 「你怎么?」范依寧听了,惊讶地看着他,不解他从何得知她要离开的事情。 「对不起,寧寧,是我告诉他的。」石桥仁站在门口,抱歉地看着她。 他本来只是想要来提醒范依寧搭机的时间快到了,结果却在门口遇见范连郡,被他一阵逼问之后,只好老实地告诉他范依寧的决定。 「你全都告诉他了?」范依寧讶异地看着他。 「嗯,全部。」 「包括『秦组』吗?」 「姐,其实君皓哥不久前来找过我,所以他的身份我已经知道了。」 听见郑君皓的名字,范依寧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身后的弟弟,「他……」 「他是个值得託付终身的人,可如果这是你的决定,那么就遵循你的感觉去走吧!」他很认真地看着她说。 对于郑君皓,他其实是认同的,刚才听了石桥仁的说法,他觉得挺可惜的,好不容易范依寧遇见了一个这么疼爱她的男人,不过和他分开是她自己的决定,他肯定是全力支持的。 他轻叹了一口气,那张清秀的脸庞顿时充满愧疚,「姐,我已经大了,我不是当年那个拖油瓶了,爸爸我可以照顾,你相信我。」 范依寧低着头沉默不语,不经意瞥过搭在自己肩上的那隻大手,内心不禁泛起一波波涟漪。 她怎么就没发现她的弟弟已经长得这么大了?曾几何时那个让她牵着小手,软萌地叫着姐姐的他,如今也成了可以让她依靠的男人了。 时光总是快速又悄然地流逝,让人无法察觉。 突然,她感觉头顶一沉,一道温暖的触感随之而来。 她抬起头,发现范连郡正将他那隻大手放在自己的头上,轻轻地来回抚摸,一如他小时候总喜欢鑽进自己的怀里撒娇,当时她也总是用着自己不算大的手爱怜地轻拍他的头。 她看向范连郡,发现他正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 「姐……别害怕,我永远都会在。」他浅笑,收回自己的手。 对于她和郑君皓之间的事情,他并不想多问,此时他只想当她最大的后盾,就算天塌下来,他也愿意为她顶着。 「小郡……」范依寧感动地不禁泛红了双眼。 「寧寧,时间差不多了。」虽然想给他们多一点相处的时间,不过石桥仁还是不得不打断他们。 「去吧!」范连郡轻轻拥住她,随后放开,送她和石桥仁到门口。 「有什么事就找言安,他会帮你的。」范依寧坐在车内,还不忘叮嚀。 「知道了,你放心吧!」 「我很快就会回来。」 「路上小心。」 车子很快地驶离范家,只留下了,她无法诉说的思念。 第八章:决定(1)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范连郡看着只有一面之缘的郑君皓,眉头微微竖起。 他并不认为对方的来访不带任何目的。 「我想和你谈谈,关于寧寧的事。」郑君皓态度一丝不苟,完全不把范连郡当成小孩看待。 「你们在一起了吧!」 那天范依寧带着他回家,范连郡就敏感地察觉到他们之间不对劲的气氛,然而此时的语气也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嗯。」郑君皓听了,丝毫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大方地承认,又道:「我知道你们家里有一些难题要面对,可是寧寧不愿意说出来让我一起分担,我只好直接来找你。」 「大姐本来就不喜欢麻烦别人,很多事都选择自己扛,连对我都不例外。」 她总是这么温柔,却不知道她这样的温柔,让周遭好多人都为她心疼,可偏偏她又是这么固执,让他这个当弟弟的只能在一旁乾瞪着眼,无法插手。 不过,突然有那么一天,眼前这个男人出现了。 那天范依寧看着郑君皓时,眼里的依赖与安心是他从未见过的,彷彿只要待在他身边,任何困难都会被排除。 或许,眼前这个极有可能成为自己未来姐夫的男人,能够把范依寧包裹在他的羽翼之下,让她不必独自一人承受这么多苦痛。 不知怎么的,看着郑君皓认真的神情,范连郡就这么信了他,他觉得他值得让自己的姐姐依靠。 于是他一股脑儿地把家里的事情鉅细靡遗地说给郑君皓听,只盼姐姐在他面前可以不必再故作坚强。 然而,很多时候总是事与愿违。 在他以为范依寧能够就此过上幸福日子之时,她却无预警地选择了离开。 他相信郑君皓发现姐姐离开后,肯定会翻了整个世界都要找到她。 这不,范依寧才离开不到数小时,郑君皓就找到这儿来了。 「她在哪?」一见到范连郡,他劈头就问。 「我不清楚。」范连郡摇摇头,刻意隐瞒。 虽然他从石桥仁那儿听来了不少,但他认为范依寧的离开,肯定有她的考量,毕竟她向来做事谨慎,从不肆意妄为,因此他决定守护她的行踪到底。 郑君皓见范连郡明显不愿意回答,有些激动地抓住他的双肩,「她不可能就这么放下你们,快告诉我她在哪!」 「君皓哥,你就别逼我了……」范连郡语气微弱,面上带着些许无奈,「我只能告诉你,是姐姐自愿离开的,你也别再找她了。」 他还是很希望他们在一起,不过他无法改变人的想法,尤其范依寧是他唯一的亲姐姐,只要不是伤害到她自己的事情,他绝对是无限的纵容。 郑君皓听了,安静地盯着他好半晌,彷彿想在他脸上寻找一丝说谎的痕跡,然而他最后得到的却是令他失望的答案。 他什么话都没说,失魂落魄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回到车上,他满脑子都是范依寧那温柔婉约的倩影,他多少猜到范依寧的不安,可他怎么样也不相信她会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自己。 天知道他醒来,发现范依寧不在自己身边时,有多么着急。 对于她的行踪,秦冽刻意隐瞒,范连郡也不愿透露,他打了石桥仁的手机,也都一直是关机状态。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无所适从,范依寧的到来,对他来说就像地球开始运转,同样她的离开,几乎要让他的宇宙崩裂。 用力地搥了一下方向盘,他靠在上头,将脸埋在双臂里,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悲鸣。 第八章:决定(2) 范依寧原本以为石桥仁在日本的房子会在大都市的热闹地带,怎么样也没有想到会是在东北地区如此安静的乡下地方。 那天他们从台北搭飞机到日本的羽田机场,后来转国内班机飞到秋田机场,之后又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才抵达他在日本的家。 这里是仙北市一个叫做「角馆」的乡下农村,石桥仁告诉她,当初他父母结婚时,父亲在东京买了一栋房子和母亲一同搬到那里住,可母亲却住不习惯,直说跟不上大都市的脚步,所以在他外公去世之后,他的母亲便回来继承在秋田的房子,他的父亲见妻子水土不服的情况还挺严重的,因此也没有反对母亲搬回乡下娘家。 刚来到这里,房子正前方一大片农田便吸引了范依寧的目光,看着看着也颇像她在南部老家外头的风景。 据说这一片农田全由石桥仁的母亲独自管理,房子的后院也养满了各种家畜,因为他的母亲喜欢自给自足的生活,天然不添加农药的农作物製作而成的传统料理,吃起来简单却保有最原始的风味,也成了他在台湾时最想念的味道。 这个地方除了这片广大的农田之外,方圆百里也就他们这一栋房子,可能因为是很传统的日式建筑的关係,远远看上去还挺气派的。 在充满日本风情的庭院里,植物被修剪整齐,几棵松树挺立在周围,不可缺少的便是池塘和假山,听着潺潺的流水声,除了凸显出日式建筑的简朴之外,也不禁使人的内心平静又悠间。 此时范依寧坐在房外的长廊上,她肩上仅披着一件薄外套,外头正飘着绵绵细雪。 来这里一段时间了,她已经从一开始必须每天包得跟粽子一般,到现在可以穿得和当地人差不多分量的衣服。 她将双手往后撑在木质地板上,身子微微向后倾,闭上眼睛享受着房子传来淡淡的木头香,直到一个很轻的脚步声缓缓靠近。 「穿这么少,小心感冒喔!」只见石桥优子端着一个托盘,上头放着简单的早饭和一碗正冒着热气的味噌汤。 她对着范依寧温婉地笑着,缓缓地坐到她身边。 她便是石桥仁的母亲,是位很道地的日本女子,脸上总是带着温柔的笑,即使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她也喜欢穿上和服,站在这栋日式建筑里,简直就像在演大河剧一般。 刚开始见到石桥优子细緻又白皙的脸庞时,范依寧简直不敢相信她已经快要六十岁了,后来优子解释自己吃得清淡且简单,可能也是能够保持得这么年轻的原因。 早听说秋田盛產美女,看来还真是名不虚传。 「早安,优子阿姨。」范依寧浅笑,转头继续看着屋外的白雪,还对着空气呼出一口白烟,「这雪可下得真久呢……」 她已经来到日本快要两个月了,自从她来到这里以后,雪便没有停过了。 「是啊!今年似乎下得特别久。」优子操着浓厚的日本腔中文说着,一边端起托盘上的味噌汤给范依寧,「先喝喝热汤吧!」 「谢谢。」她接过味噌汤,热呼呼的温度直接由手心传递至心头。 优子将托盘放在她身旁,然后起身对她说:「吃完就放着,我再过来收。」 范依寧抬起头,乖巧地点点头,接着目送优子离开。 她并不想借住在这里还一直当个白吃白喝的客人,她来到这里的两个月曾多次想要帮优子作一点家务,但是都被她给阻挡了。 她还记得她刚来的时候,优子曾经对她说过,因为家住得太偏僻的关係,所以石桥仁一直以来都很少带朋友回家,这一次难得带了个朋友回来,而且还是个女孩子,虽然不是自己未来的媳妇,但还是让她开心了一下。 毕竟她只有石桥仁一个孩子,而她也想要个女儿很久了,加上石桥仁经常不在家,她自己一个人生活在这间大房子里久了,偶尔也会想要多一个人来陪伴,因此她把范依寧当作是自己的第二个孩子般照顾,便要她不用拘泥一些小细节,好好地把这里当作自己家一样住下来就好。 范依寧外表看似坦然接受,其实内心一直对优子非常过意不去,所以只要优子准备踏出家门去买菜,她便会马上勾起优子的手臂,当个称职的「临时女儿」陪她一起出门。 她很感谢石桥仁带她来日本,除了让自己的身心都能脱离台北的尘嚣平静下来之外,也让她享受到了失去很久的母爱。 第八章:决定(3) 这时,手机铃声从一旁传了过来,范依寧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味增汤,接起电话。 「阿仁?」 这个号码是她刚来日本时,石桥仁替她办的,电话簿里也只有他和石桥优子的电话,因此她萤幕都没看一眼,顺口地叫出石桥仁的名字。 「我等会儿回去。」电话那头,石桥仁以平稳的嗓音说着。 「那我跟优子阿姨说一声。」 「不用了,我只是回去拿个东西,马上就要走了。」 正当范依寧还在纳闷石桥仁为何要走得这么匆忙时,他又开了口:「你现在有时间吗?」 「怎么了吗?」 「来机场接我。」 今天的石桥仁有点怪,以往的他总是自己搭计程车回来,从来没有麻烦过她,怎么今天这么突然…… 内心的疑惑越来越深,可范依寧还是顺从地问:「秋田机场吗?」 「不,我在别的地方,等一下发地址给你。」话落,电话那端只剩下「嘟嘟」的断线声,看得出对方十分急迫,一点多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但是那声音的确是石桥仁没错,范依寧不疑有他,安安静静地等待手机传来地址之后,对优子说了一声,便开车出门了。 来到石桥仁指定的地点,范依寧站在眼前那栋和石桥家相似的日式建筑前,左顾右盼就是等不到石桥仁的身影。 她拿出手机,刚想打电话给石桥仁时,身后突然有人伸手抓住她的肩膀,用力的程度让她不禁皱起眉头。 一回头,她便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具,倏地惊恐地睁大双眼。 眼前的男人全身上下依旧散发出邪魅的气息,一如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 「你、你想做什么?」范依寧颤声道。 她以为在几个月前让眼前这个疑似「屠花」的头头给挟持,且趁机伤害郑君皓之后,她应该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毕竟她已经离开台湾,而且当初这个男人也承诺过会放她和郑君皓离开,她怎么样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让他一路追到日本来。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他呢?」男人瞪着她,眼里满是不解。 「你在说什么?」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低着头沉思了一下,接着像是自言自语道:「不……我错了,我当初就不该相信他,也不该让你们离开……」 「什么?」范依寧警戒地看着他,没能听懂他话中的意思。 下一秒,她只觉得后颈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接着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小依,当初我认为他会好好照顾你才放你们走,可他却放你一个人在日本,看来是我识人不清……」 睫毛轻颤,范依寧缓缓睁开眼,她是被身旁低语的男声给吵醒,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只不过在听见对方那一声声的「小依」后,让她不禁震惊地颤了一下。 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她。 她细微的举动轻易惊动身旁的男人,可这次她不带任何恐惧迎上他的双眸。 「言安。」她语气平淡地说着,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男人愣了一下,不一会儿撇撇嘴笑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离开范依寧床边的座位,到一旁的茶几倒了一杯水才折返回来。 将水杯递给范依寧,他轻轻拨弄他那头乌黑的长发,才接着说道:「没什么要问的?」 范依寧喝了一口水,美眸认真地注视着他,「不如你来告诉我,有什么是可以让我知道的?」 「你不怕我?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他伸出手,将她头上凌乱的发丝拨顺,声音轻轻柔柔的,彷彿午后的凉风,却还是令人忍不住竖起寒毛。 与他双眼对视的目光从未离开,范依寧仍然无所畏惧,「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这么有把握?」 她嘴角一勾,双眼散发出温柔的眸光,「因为你是言安。」 那个以前总喜欢挡在她身前,嚷着会保护她一辈子的言安。 宋言安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但是并没有停留太久。 他盯着地板沉默不语,好半晌都没开口说话。 「把我带来这里做什么?」范依寧不理会他的安静,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她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加入「屠花」?还有她最好奇的是几个月前挟持她的事情,她相信一切都不会没有原因,包括他一路追到日本一定也有他的用意。 她深信他不会伤害自己,可不代表他会把这些事情全盘托出。 想知道一切的缘由,恐怕还得另寻办法。 第八章:决定(4) 「那个男人没办法保护你。」 听见他的说词,范依寧自然知道他指的人是谁。 「什么意思?」 「我本来以为可以放心地把你交给他,但是现在看来是我想得太美好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脸上不知名的情绪,那像是一种摸不透的黯然,夹杂着些微的苦涩与哀伤。 他们再度陷入了沉默,而范依寧也是静静地等着。 终于,他又开了口。 「小依,我曾经说过要保护你一辈子,虽然过了很多年,但是我从没忘记过我给的承诺。」他微凉的手往上,轻抚着她的脸庞,恍若眼前是什么稀世珍宝。 「当我知道你身边出现了别的男人,我便想考验他是否能够好好地保护你。」 他顿了一下,讽刺地笑了,「但是我错了,他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置之不理,更何况我差点就忘了,他先前让『屠花』下了追杀令,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要不是因为你,他早就已经死在枪口下了。」 范依寧皱了一下眉头,一股复杂的感觉自心头涌现。 宋言安这么替她着想,而且还记得当年的承诺,让她很惊讶也很感动,但是郑君皓被他说得一文不值,她心里也不好受。 「是我自己要离开的。」一想起郑君皓,范依寧一颗心便开始往下沉。 有谁会想要离开自己心爱的人?她何尝不想待在他身边,当个幸福的女人? 然而,被现实所逼迫,这一切恐怕都是命运,她无法选择的命运。 她注定得离开他。 「他对我很好,是我不想要拖累他。」 「那么就由我来照顾你。」宋言安语气变得异常浓烈,他看着她不假思索地说。 范依寧眼神闪烁,先是确认自己没听错后,低下头沉默了半晌。 虽然很讶异他会说出这种话,但她还是冷静地以平淡的声调说:「你可以不必在意以前的承诺,我现在可以照顾自己。」 毕竟当时的他们都还年轻,只想着承诺越大越好,压根儿也没想过一辈子是多么令人沉重的长度。 现在他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宋言安的责任感令她感动,但早已没必要了。 宋言安回视她,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我不明白,他有哪一点比得过我?我什么都能给你,但是他能给的却只有危险。」 他一直在观察她的每个反应,直到她突然叹了一口气,「你很好,从以前到现在我从来不认为你不好,可是自从我遇见阿皓,我才发现他对我来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你们都很关心我,但是你们终究还是不一样的。」提到郑君皓,范依寧不禁想起以往和他契合的日子,眼神放柔,她倘若未见宋言安脸色微变,继续道:「我的危险是自己带给自己的,若是我当初听他的话乖乖待着,就不会让我们两个人同时陷入危险,我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他,因此我才想要离开他。」 「所以……」她轻轻地眨动眼睫,用她一贯柔和的嗓音说:「别怪他好吗?」 一如过往平静得未有一丝波动,却又充满魅力的眸光吸引着宋言安,让他难以将注视着她的目光移开。 她的嗓音彷彿带着魔力般,几句话便轻易地将他内心原本的怒火熄灭,但是在同一时间,混乱和无力开始在心头盘旋。 「小依,我希望你过得幸福。」他压下内心的情绪,语气仍然维持沉稳,「你瞒着他离开台湾好一阵子了,但是他却没有追来,我是不是可以解读成他不在乎你?」 「我有『秦组』的特殊保护,他不会这么轻易就找到我。」她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你总是把我的事情摆在第一,但是偶尔我也希望你能够好好对待自己。」 此时两人冷静得宛若在间话家常一般,她原本还想着,只要把自己的事情交代清楚就叫他放自己走,可最后她还是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会加入『屠花』?这几年你究竟发生什么事?」 「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宋言安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在『屠花』里发生的事我不想谈,但是经过『屠花』的洗礼,我早就不是以前的宋言安了。」 范依寧闻言,轻皱眉头,被他的话勾起好奇心,「你……」 自从高中毕业之后,他们见面的时间就不那么频繁了,不过偶尔还是会约出来见面。 那时她没发现宋言安有什么异状,只觉得有一些日子,他突然变得比以往沉默了许多,有时候接了电话,就急急忙忙地离开了,而她当时也没有多问。 难道他在那段时间,就已经加入『屠花』了? 范依寧有点想证实自己的推测,不过刚才宋言安都说了不想谈,所以她也就没开口。 宋言安的声音唤回她了还在思考的脑袋,「走吧!你出来一阵子了,再不送你回去,只怕『秦组』的人会找上我吧!」 第八章:决定(5) 说时迟,那时快,宋言安话才刚说完,范依寧包里的手机马上响起悦耳的铃声。 他起身走过去,替她将放在椅子上的包包拎了过来,接着又坐回她身旁的位子。 「喂?」 「寧寧!你跑哪里去了?我打电话回家,听我妈说你出去了,但是没跟她说去了哪里,你还好吗?你从不这样单独出门的!」 耳朵受到石桥仁紧张且一连串的问题轰炸,范依寧深吸一口气,轻声安抚道:「我没事,我出来走走,只是不想麻烦幽子阿姨而已。」 听电话那头的石桥仁松了一口气,却还是不满道:「我的姑奶奶啊!差一点被你吓死,你别这样乱跑啊!我可是身负保护你的重责大任,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看我妈就等着替我办后事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这就回家。」说完,范依寧还偷偷抬起头瞧了一下宋言安的表情。 掛了电话,范依寧起身下床。 「那么,我走了。」 「我送你。」 「不用麻烦了,我有开车。」她从包里拿出车钥匙,在他眼前晃了晃,彷若未见他眼底的犹豫,从容地转身走向门口。 宋言安皱起眉头,紧紧注视着她的背影,像是犹豫了一番,最后朝她喊了一声,「小依!」 站在床边,宋言安停睇在她身上的双眸漾出温暖柔光,他用如往常一般的和煦嗓音说:「过了这么多年,可能我变了,我的想法已经不如过去,可唯独这颗想保护你的心没变,但是我必须很认真的说,如果你最后改变心意,我还是会在原地等你,直到你真正不需要我为止。」 范依寧一愣,原本已经搭上门把的手顿了一下,最后勾起嘴角,「我走了。」 车里,范依寧脸上的笑意还未消失,耳边彷彿还听得见以前宋言安对她大声说出的骑士宣言,如今与刚才宋言安对她说的一字一句就像是重叠了一般。 眼前隐约泛起一层薄雾,可她却依然漾着笑。 他果然还是那个放不下她的宋言安。 突然,耳边縹緲的感人话语瞬间被轰鸣大作的喇叭声以及刺耳的剎车声给取代,范依寧猛然回神,映入眼帘的是一台漆成鲜红色的卡车,此时正横在她的车前。 来不及反应过来踩下剎车,她便迎头撞上,顿时漫天盖地的疼痛朝她袭来。 她无力地倒在驾驶座上,额头上的鲜血顺着她白皙的脸庞滑落,她感觉身体开始麻痺,座位上到处都沾满她的血,看起来怵目惊心。 横在车前的卡车正裊裊冒出灰烟,车身亮晃晃的鲜红色与身上的鲜血彷彿正嘲弄着她驾驶的不专心,看在范依寧眼里略为刺眼。 视线开始模糊,她猜她的瞳孔此刻可能正缓缓放大,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捏着自己的大腿,想办法让自己保持清醒,直到路人打开她的车门,替她解开安全带。 没多久,救护车的声音自远方传来。 帮忙的路人像是颇有经验似地先检查她身上有没有骨折,确认只有外伤之后,她才被手忙脚乱地放上担架。 但在此时,她却听见周围其中一名救护人员发出一声惊呼,然后紧张地用她听不懂的日语说了一堆话。 她很想开口问问身旁的医护人员她的肚子是不是怎么了,否则怎么会这么痛?该不会是因为撞上方向盘了吧? 可当她才正想开口,脸上便马上让医护人员戴上氧气罩,她微微喘息着,看着眼前的世界越来越黑,最后她感觉自己被送上救护车,身上的疼痛不知是麻痺了或是什么,她只觉得好像比刚才舒服多了。 身子一放松下来,她双眼一闭,便马上没了意识。 第九章:失(1) 砰── 宋言安的身子用力地撞上身后雪白的墙壁,他无声地望向眼前的人。 「浑蛋!」看着沉默不语的宋言安,石桥仁更加生气,拳头又一次落在他的脸上。 「好了!仁,这里是医院,可不是让你打架的地方。」一旁的优子不满地皱起眉头,她拉住石桥仁的衣袖,好让他不再继续大吵大闹。 相较于优子的冷静,石桥仁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又急又怕,看着手术房的灯依旧亮着,他有些犹豫是不是该让还在台湾的郑君皓知道发生大事了。 「都是你!」碍于母亲在场,石桥仁没再动手,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宋言安,「要不是你把寧寧找出去,她也不会发生车祸!」 宋言安没搭理他,只是缓缓站起身子,抬起手抹去嘴边微微渗出的鲜血。 他绕过石桥仁和石桥优子,眼神空洞,愣愣地看着手术房的大门发呆。 范依寧刚离开没多久,他便莫名地觉得心头好像让一块大石头压住般,无法喘息,这种怪异的感觉促使他快步跟上范依寧离开的脚步。 到达事发地点,他看见范依寧坐在驾驶座上,满身是血,目光触及到她渐渐苍白的脸庞和嘴唇,当下他的双脚彷彿有千斤重一般,再也抬不起半步,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直到救护车的鸣笛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恍恍惚惚地跟上车。 来到医院,范依寧马上就让人给送进手术房,如今已经进去好几个小时了,久到连石桥仁都不知何时得知范依寧出事的消息而奔回日本。 他无神地盯着手术室,脑袋突然浮现救护车里,范依寧越来越薄弱的呼吸,还有她努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的模样,胸口顿时传来一阵刺痛。 是啊!就像石桥仁说的,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把范依寧骗出去,又如果当时他坚持送她回去,她可能就不会发生意外了…… 此刻的他真的好后悔,明明几个小时前才对她承诺过会保护她,想不到最终她却是因为自己而受伤。 看着宋言安背对着默不吭声的身影,石桥仁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又上来了。 「我警告你!如果寧寧发生什么事,我唯你是问!」他朝他怒吼,最后烦躁地抓过自己的头发,坐回优子身边。 过了半晌,一旁的自动门有了动静,来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小郡!这边!」石桥仁见状马上起身朝他招手。 只见范连郡一脸慌张,眼眶与双颊都有些微红,还没等到呼吸顺了,他便紧张地问:「我大姐怎么样了?」 「还在手术室里。」石桥仁拍了拍他的背,让他到一旁的椅子上休息。 他知道范依寧出事后,第一个通知秦冽,不过他有事在身,不能马上过来,他又不能告诉郑君皓,只好通知范连郡,让他来一趟。 他赶回日本前替他订了一张机票,只是事发突然,他没时间等范连郡,只留下医院的地址,自己就先匆忙地搭上飞机。 「大姐……」范连郡浑身颤抖,把脸埋进双手里,有些哽咽。 自从父亲生病后,范依寧便是他唯一的依靠,发生这种事情,叫他怎么能接受? 「小郡,你冷静一点,寧寧不会有事的。」石桥仁轻拍范连郡的肩,安抚道。 突然,石桥仁感觉自己的右臂被什么东西敲了两下,抬头一看才发现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两瓶矿泉水回来,看着他的眼神示意着。 他接过水瓶,把水递给范连郡,而优子则是走向一直站在前方的宋言安,把手里的另一罐矿泉水拿到他面前,柔声地开口:「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先到旁边坐坐吧!」 她温柔的嗓音让一旁的石桥仁听见,他马上激动地站起来,大声道:「让他站!他才不配坐着!」 「你少说两句。」优子斜睨了他一眼,把手里的水硬塞到宋言安手中,轻轻拉着他的手坐到一旁的座位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眼前的孩子不是坏人,看着他焦虑地盯着手术房的模样,她就猜想,在他心里范依寧肯定佔着一个很特别的位置,否则她又怎能从他眼底看见浓浓的歉意及后悔呢? 「言安哥他……」范连郡早在进医院后就发现宋言安的存在,他偷偷瞧了他一眼,转头小声地问身旁的石桥仁。 「你别叫他哥了,就是他害寧寧出车祸。」石桥仁凶狠地瞪着他,可却没错过优子眼底的不悦。 他不满地撇撇嘴,转过头去跟范连郡解释道:「他把寧寧找出去,后来寧寧开车回家的时候才出了车祸。」 第九章:失(2) 范连郡听了异常冷静,只是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早在之前郑君皓去找他谈话时,就跟他提过宋言安,当时郑君皓怀疑他是绑架范依寧的幕后主使人,可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只让他跟范依寧别太接近他,他还不太敢相信平时为人温和的宋言安会有什么攻击性。 不过这下真相大白了。 他处心积虑追着范依寧来到日本,若不是他身份特殊,在「秦组」的保护下,怎么有办法查到范依寧的动向? 恍惚间,他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变得好陌生,好似已经不是他认识的宋言安了。 他不再看他,或许是无法置信,也或许是对他失望,他有一瞬间失了神,毕竟是他崇拜很久的邻家哥哥,现下的状况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个人。 直到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他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迎上前去。 石桥仁向医生问了范依寧的情况,可医生对他说了几句之后,动手脱去手术袍,对眾人弯下腰深深的鞠了躬后便离开了。 「混蛋!」 范连郡听不懂日文,只见一旁的石桥仁听完医生说的,先是有些错愕地一愣,不一会儿咒骂了一声,再一次衝上前去,粗鲁地抓住宋言安的衣领。 「你说你要怎么补偿她?啊?寧寧离开阿皓之后,这个孩子可能是她和阿皓仅存的联系了!现在孩子都没了,你说一万次对不起也没用!」 孩子?什么孩子?小依怀孕了? 继范依寧车祸后,又一次令人意外的消息,让宋言安的脑袋无法吸收,身子一晃,他只能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让石桥仁激动地揪着自己。 一旁的范连郡听了,无力地跌坐在地,同样一脸惊讶。 优子赶紧上前去将他扶起来,并用中文解释道:「刚才医生说寧寧没事,只是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孩子……」范连郡直觉地看向宋言安。 只见他甩甩头,有些恢復理智,冷静地说:「不是我的。」 石桥仁用力地放开他,朝他冷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对寧寧做什么。」 「医生说大约有三个月了,应该是阿皓的没错。」他走到范连郡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 所以??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了舅舅? 他怔怔地看着石桥仁好一会儿,才吶吶地开口,「我??我要去看大姐。」 虽然孩子没了让原本可以成为舅舅的他有些失落,可是再也没有什么比范依寧没事还要值得开心。 「寧寧已经被送到一般病房了,我带你去。」 石桥仁领着范连郡离开,绕过宋言安时,还刻意忽略他浑身散发出的歉意,反而是优子特地走至他身边,用轻柔的语气说:「孩子,整理好情绪就过来吧!你也想看看寧寧吧?」 这个孩子此刻肯定在内心自责死了。 优子轻拍他的肩膀,随后跟上石桥仁及范连郡的脚步。 待眾人离开后,宋言安靠着墙壁,身子缓缓滑落,依旧不敢置信地将脸埋进双臂里低喃着,「怎么会……我怎么可以……」 我会保护你! 小依,不要怕,我在这里。 小依如果难过的话,就来我身边吧! 多年前曾经从自己嘴里说出口的话语,至今仍鏗鏘有力地鑽入耳中。 挥之不去的记忆犹如浪潮般,一波又一波打进脑海里。 不,他已经无法了,他没脸再见范依寧了。 即使不久前才给过她承诺,口口声声说过会成为她的后盾,可害得她受伤又流產,这可能是他花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错误,他又有什么资格可以继续当她的骑士呢?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他当初到底在坚持什么?不择手段也要把她给骗出来,只为了对她说几句话? 假如他没有这么做,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是她人生中唯一的筹码了,他竟然还这样放任上帝将这条小生命夺走。 他刚才没错过范连郡脸上的表情,看来这几年在他心里建立起来的好形象,如今也是毁于旦夕了吧!毕竟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对伤害自己家人的人毫无疙瘩,更何况范依寧还是他相依为命的姐姐。 宋言安狼狈地站起身,视线移到刚才石桥仁一行人离开的方向,发愣了好一阵子,最后他苦笑,举步离开医院。 他不能去见她啊!只要一看到她的脸,他就会想起自己是多么可恶。 他是个杀人兇手,无法被宽恕的杀人兇手! 想不到他领导「屠花」好几年,曾经有好几条生命毁于他的手中,他都只是冷眼看待,可唯独范依寧的孩子,这一条他最无心伤害,也最无辜的小生命,让许久没出现过的愧疚感不断涌现。 呵……要是让组里的弟兄们看见他这副窝囊的模样,他还怎么当一个领导人? 这次范依寧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他想他也无心再继续领导组织了…… 有些失神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熟悉地按下几个号码键,直到电话那头有人回应,他才冷声道:「是我,我想辞去『屠花』领导一职。」 「没有原因,就这样。」 不理会那人慌慌张张地想挽留,他毫不考虑地按下结束通话键。 此时,一阵冷风突然吹至他身上,他仅仅穿着薄外套,可是却不觉得冷,如今内心的绝望又怎能比得上这阵寒风呢? 沉痛地闭上眼,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有些渴望着从这个世上,消失。 第九章:失(3) 病床上的范依寧缓缓恢復意识,她虚弱地张开眼,转动乾涩的眼珠,眨了几下眼睛,想除去双眼的不适,当视线由模糊转为清晰,眼前一片雪白的环境让她感到陌生,额头上传来阵阵刺痛让她又清醒了几分。 缠着白色纱布的手臂往上一伸,摸到同样裹上纱布的额头,她才想起失去意识前的一切。 她出车祸了。 微微撑起身子环顾四周,此时透明的窗户看出去,是一片漆黑,只有高掛夜空的明月与路灯发出微弱亮光,但是更让她意外的是坐在窗边,正靠着墙壁打盹的弟弟。 这时窗外突然吹来一阵凉风,窗帘被吹得一上一下不规则飘动,靠近窗边的范连郡身子也跟着缩了一下。 她有些迟缓地下床,刚碰到地板的双腿一时无力软了一下,让她倏地跌坐在地上,她吃痛地皱起眉头,虽然没喊出声,可这不小的骚动还是吵醒了一旁昏睡的范连郡。 「姐!」范连郡见状,赶紧起身来到她身边。 将她稳稳地扶回床上之后,他才不满地开口:「你身子还很虚弱,怎么不多休息呢?」 「我怕你睡在那里会着凉,想去把窗户关起来。」一开口,范依寧才惊讶自己的声音竟变得如此沙哑。 范连郡从一旁的桌上倒了一杯水,凑向她的嘴边,「我没关係,比起这个,你更应该关心自己的身体。」 「我自己来就好。」不习惯让人这么服务着,范依寧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水杯,缓缓地喝了起来。 流过乾涩喉咙的凉水像是上天给她的救赎一般,她将杯里的水喝得一滴也不剩,才把水杯交还给范连郡,「我……只有这些表面的伤吧?」 虽然她刚醒过来时,感觉身体里面好像少了些什么,可是刚才看了一下,发现除了额头有比较严重的外伤之外,身上确实只有一些轻微的擦伤。 范连郡顿了一下,清清痰想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一些,「嗯,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差点没被你吓死。」 敏感的范依寧注意到范连郡的不自在,可她没多说什么,只是换了个话题,问:「你怎么知道我出车祸?」 「仁哥通知我的,他自己先赶过来,后来也帮我订了机票。」 「那他呢?」 「下午医生确定你没大碍之后,他就先跟优子阿姨回家去了。」 「嗯……」她听完,低下头沉思,仍旧想试着找寻身体里传来的异样。 范连郡感觉自己默默冒出冷汗,为了防止范依寧发现自己流產的事,只得赶快将她押回床上,迅速地替她盖好棉被,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就怕伶俐的她会察觉出什么端倪。 「你早点休息,伤口才好得快。」 「你照顾我一段时间,应该累了吧?你也赶紧休息吧!」将范连郡赶回一旁的陪伴床上后,范依寧在他的注视下乖巧地闭上眼睛。 看着快速进入梦乡的范依寧,范连郡也放心地躺回陪伴床上,长时间的精神和身体折磨,让他瞬间就进入深层睡眠。 当病房再度安静下来,躺在病床上的范依寧忽然睁开眼,睁着黠慧的双眸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此时的她看似在发呆,事实上脑袋瓜里正快速回想着早上发生过的事情。 还在车子里时,她感觉额头传来痛意,所以额头有伤,合理。 手脚只有轻微的疼痛,所以只有小擦伤,也合理。 可她记得那时她的肚子明明也传来剧烈的疼痛,那是比手脚以及额头上还要强烈的痛楚,但是现在却…… 被子里的手摸了摸平坦的肚子,竟然没有任何伤口,更不用说什么疼痛的感觉了。 她转头,听着弟弟平顺的呼吸声,确认他真的熟睡之后,才安安静静地掀开棉被下床。 裸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让她的身子不禁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此刻的她没有刚清醒时那么虚弱,已经可以稳稳地站着了。 她走到床尾,拿起掛在病床横槓上的查房纪录,但她只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又将它放回原处。 写的全是日文,她根本一个字也看不懂。 回过头,她悻悻然地躺回床上,当她再次盯着天花板,想继续转动脑筋思考时,一阵睡意突然如浪潮般朝她袭来。 她敌不过强烈的睡意与沉重的眼皮,一闔眼,下一秒便坠入无底深渊。 明天一早起床,一定要让石桥仁陪她去找医生问问。 她想着,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第九章:失(4) 再次睁开双眼,太阳早已高掛在天空,亮晃晃的阳光透过薄纱材质的窗帘,转换成柔和的光线照进病房里。 范依寧坐起身,视线环顾四周,此时病房里空无一人,连昨晚与她一同待在病房里的范连郡也不见踪影。 下了床,她往病房门口旁的卫浴间走去,才刚打开卫浴间的电灯,想进去盥洗时,一旁半掩的大门鑽进来的交谈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悄悄由缝隙看出去,发现石桥仁正与范连郡两人站在走廊上对话,原本想拉开门和石桥仁打招呼,却让他们口中隐约出现「孩子」、「流產」的字眼给制止。 她无声地将大门又拉开了一点,好听清楚他们的声音。 贴近门口的缝隙,此时她的心脏正「扑通、扑通」快速地跳着,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我们这样瞒着寧寧真的好吗?」石桥仁看着范连郡,小心翼翼地问。 「这……毕竟也不是什么好事,我怕她知道了会承受不起,她现在身子还很虚弱,不能再受到别的打击了。」范连郡叹了一口气,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这两天发生的事,他所受到的衝击也不比石桥仁小,他甚至不确定这样的决定对范依寧是好或是坏。 「但是寧寧怎么说也算是孩子的妈,流產这件事她有知道的权力啊!」石桥仁皱起眉头,搭上范连郡肩膀的手不禁用力了一下。 这可是他的好兄弟的第一个孩子啊!就算范依寧不幸流產了,他还是想让她知道,她和郑君皓之间曾经有过一个甜蜜的联系。 原本还屏息躲在门后偷听的范依寧,在听见石桥仁说出口的惊骇语句后,再也无法保持原本的状态。 他在说什么?流產?她流產了? 难道她昨晚感受到体内的空虚感,就是因为本来应该待在她肚里的孩子没了? 她不敢置信地靠着墙壁,身子无力地滑落到地面,喃喃低语:「他在说什么……」 听见门内传来细微的声响,石桥仁敏感地拉开门,却见范依寧有些失神地跌坐在地上。 见状,他心一惊,赶紧将她从地上扶起,「寧寧,你还好吗?」 「你刚刚和小郡在说什么?为什么我都听不懂?」她仰起头,咬着唇看着石桥仁,眼眶积满泪水却迟迟没有落下,因为她始终不相信刚才听见的是事情的真相。 「你都听见了?」他有些紧张地问。 「告诉我,流產、孩子……是在说我吗?」她哽咽着,苍白的脸看起来虚弱得像是快要消失似的。 「寧寧,你先别激动。」 「快点告诉我,是我和阿皓的孩子吗?」终于,晶莹的泪水自眼角滑落,她仍然抱着一丝期待看着石桥仁。 「寧寧,我们等你冷静一点再来讨论这件事情好吗?」石桥仁一直避开回答她的问题,就怕她一确定自己流產,便会马上崩溃。 「小郡,告诉我!」见石桥仁无意回答,她把问题拋向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范连郡。 原本还反对告诉范依寧的他,此时的立场突然和石桥仁交换了。 「你刚才不是说了她有知道的权利吗?」他看着石桥仁的反应,就如同看见刚才一心想瞒着范依寧真相的自己。 最后,石桥仁沉痛地闭上双眼,对着范依寧点点头。 毕竟范连郡都已经应允了,他也没什么立场好多说什么。 「我不要……这不是真的……」滚烫的泪水划过双颊,范依寧紧揪着石桥仁的衣服,破碎的低泣声从唇边溢出,「你、你告诉我,告诉我这只是我在作梦……对不对?」 「我的宝宝……宝宝还在,对不对?」她握住石桥仁的手,一脸期盼。 「寧寧,你冷静一点。」石桥仁紧皱眉头,轻轻拍了她的肩膀。 「我该怎么冷静?我的宝宝……他是我和阿皓的宝宝啊!」她用力推开石桥仁,对着他尖叫出声,「阿仁……你教教我好吗?我该怎么让宝宝回来……回到我身边……」 「我不要……不要……」她无助地闭上双眼,抓着自己的头发不断摇头,像是要把内心极度悲伤的感觉拋出去一样。 泪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滩,想起还不知情的郑君皓,她的内心就是一阵绞痛。 抬起头,眼角掛着的泪珠正一闪一闪的,「阿皓……他知道吗?」 「不……我还没找到时机告诉他。」石桥仁看着一脸悲痛的范依寧,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郑君皓这样的情形。 「拜託……不要告诉他……不要告诉他我害死了我们的宝宝……」她的眼底倏地黯淡了下来,对着石桥仁扬起一抹虚弱的笑,看起来绝望得像是世界末日一般。 「阿仁,答应我好吗?」 「嗯……」他有些心虚地点头,看着范依寧突然像是被抽光全身的力气般软下的身躯,他和范连郡快步衝上前去,稳稳地接住她。 「寧寧!」 「大姐!」 耳边还传来石桥仁及范连郡慌张的叫唤,范依寧紧闭双眼,任由眼底不断涌出的泪水溢出眼眶。 他们唯一的孩子,在这寒冷的异乡似乎走得有些突然,也有些寂寞…… 第九章:失(5) 「大姐,吃一点水果。」范连郡把削好的苹果递到范依寧嘴边,见她依旧没反应,忍不住在内心叹了一口气。 她昏倒又再次醒来后,就不再开口说话了。 她不像刚得知自己流產时那样崩溃,相反的,她一醒来,就只是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前方,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不哭也不闹,让范连郡不禁怀疑先前看到失控的她只是他作的一场梦,但是这样的情况反而令他更担心。 一连过了好几天,她最常做的事就是坐在床上发呆,眼神空洞毫无波澜,虽然她偶尔还是会对他和来探病的人笑,但是他却感受不到笑里的温度,就像现在,她虽然嘴角噙着笑看着他,可却什么也没说,也没张嘴吃下他手中的苹果。 他不知道她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也不懂为何她再次醒过来,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石桥仁曾经帮他问过医生,但是医生判断这不是失语症,也不是车祸的后遗症,只是范依寧的自我封闭,何时会开口说话恐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他们能做的只有陪伴以及等待。 范连郡无力地放下手中的苹果和水果刀,悲伤的感觉倏地油然而生。 范依寧已经好几天没进食了,起初她还会让他餵几口热粥下肚,只是她每吃必吐,到最后她直接放弃进食。 他也不打算逼她,毕竟被逼迫饮食的生活太辛苦了,医生也曾经和他讨论过强行以胃管替她进食,可是他害怕她因为挣扎而受伤,所以作罢。 看着现在只能靠营养针勉强维持体力的范依寧,憔悴又苍白的小脸早已凹陷,原本已经属于纤细体态的她又瘦了一圈,看起来简直像是风吹了就会倒似的。 不一会儿,她往后一躺跟着翻了身,闭上双眼后,随着沉稳的呼吸入眠。 几天来一直都是这样,当她愣愣地盯着病房内的某一角一段时间后,她便会背对着他入睡,她睡眠的时间连医生都摇头,好像是想让自己就此长眠不醒一般。 范连郡再次在内心叹息,最后起身往病房外走去。 一听见关门的声音,躺在床上的范依寧迅速地张开双眼。 她缓缓起身,目光幽幽地飘到一旁水果盘上的水果刀。 带着平淡的神情,她拿起水果刀离开病房,一路上她把水果刀藏得极为隐密,没有引起其他医护人员的注意。 她早已转进精神科大楼的病房,这里多的是像她这种精神恍惚的人,因此她一路顺畅地往顶楼走去,中途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打开顶楼铁製的大门,她走向顶楼的围墙边,目光直直地望过去,整座城市的风景一览无遗。 周遭的一切她无心关注,这几天弟弟的担心她看在眼里,但是她内心的悲伤远远超过自己的想像,逼迫她不得不忽略周遭投递过来的关心。 任由略强的风吹乱她的头发,一缕缕发丝飘至她消瘦的脸上,有的甚至飘到她的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终于,她拿起手中的水果刀,毫不留恋地看着眼前的景色,最后抬起手,往下一划。 鲜血自手腕强劲的喷出,她彷彿见到自己车祸那天的景象,那时候自己的孩子也像此时的她这么痛吧? 鲜血顺着垂下的手一路往下滴,痛楚只在一瞬间,几秒鐘后她早已感受不到手腕的疼痛。 她自始自终难过的都不是害了自己的孩子,而是明明自己身为妇產科医生却没有发现自己怀孕了,如果她及早发现,是不是就能避开一些不该发生的事?孩子是不是也不会因此离开她? 虚弱的身子一软,她无力地倒在地上,双眼仍旧直视前方,风再次从她脸颊划过,也跟着勾起她的一抹淡笑,带着一点点的内疚,一点点的解脱。 宝宝,这样能够原谅妈咪了吗? 虽然这种赎罪方式很傻,但是妈咪接下来可以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一辈子了…… 第十章:伤(1) 手腕不断传来的刺痛感,正一点一滴强迫范依寧拉回意识,当她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熟悉又陌生。 脸上被罩上氧气罩,一旁的仪器显示着平稳的心电图,搭配着规律的声响。 她怎么了?她为什么会躺在这里?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虚弱得好像快要死掉一样? 揉了揉乾涩不已的双眼,她撑着手臂试图起身,不料却扯到手腕上的伤口,让她吃痛地低吟了一声。 低头看着手腕上包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她不禁皱起眉头。 她这是……割腕了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脑中没有任何记忆的她一瞬间就陷入了沉思。 「大姐!你终于醒了!还好吗?你昏迷了三天,可吓死我了!」刚从厕所出来的范连郡一见到清醒的范依寧,便快速地朝病床的方向奔来。 「三天?」沙哑的声音从如沙漠般乾涸的喉咙迸出,范依寧毫不介意地继续追问,「我昏迷这么久了?」 糟糕!她都没向医院请假,这怎么行? 「是啊!先喝点水再说。」没发现范依寧的异状,范连郡心疼地倒了一杯水,替她拆掉氧气罩后,小心翼翼地餵着她喝。 喉咙一得到舒缓,范依寧便开始有馀力去查探手腕上的伤口,可她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怎么受伤的?」 范连郡听了一愣,神色显得有些怪异。 「姐,你……怎么了?还好吗?」话落,手掌还摸上她的额头,想确定她有没有发烧。 「我没事,倒是医院那边,有人替我请假吗?」 范连郡心中一惊,原以为刚才范依寧只是因为刚清醒,才会忘记她昏倒前发生的事,现在看来,她是连自己身处何方都忘了。 「大姐,你等会儿,我去找医生过来。」他先轻声安抚她之后,才急急忙忙地出了病房,想要寻求医生协助。 他抬起手,抹过额上沁出的冷汗,手还没触及病房的门,外头正好有人拉开门准备进来。 「咦?小郡,你要去哪呀?」石桥仁被眼前焦虑的范连郡给吓了一跳,随即又礼貌地笑着问。 「仁哥!大姐她醒了!」他拉着他的衣衫,像是找到救世主似的,「但是她好像变得有点奇怪,快找医生来看看!」 「好、好,我知道了,你先别急,我去找医生。」说完,他朝病房内看了一眼,见到同样带着困惑表情的范依寧也朝自己投以异样的目光。 后来他们找来医生替范依寧检查了一番,但医生却说范依寧全身上下都很正常,这种怪异的现象不同于几天前不说话的她,不过造成这种情形的原因都相同。 医生判断若非是她因伤心过度而引起的短暂失意,就只有神经异常的可能了。 待医生一走,范依寧马上望向石桥仁,「怎么只有你在这?阿皓呢?」 刚才听见医生操着一口流利的日文,她才惊觉原来自己根本就不在台湾,而自己又是何时来到日本,她一点头绪也没有,更不用想为何连弟弟也跟着一起到了日本了。 听了刚才医生的说词,石桥仁对她的疑问也不意外,他凑上前去笑着解释,「你跟阿皓一起来日本玩啊!你忘了啊?前几天阿皓临时被老大叫回去,让你继续留在日本玩,还要我好好照顾你呢!」 她皱起眉头,直勾勾地盯着他不语,眼底出现努力回想的神情。 说起谎的石桥仁没有半点心虚,脸不红气不喘地补充道:「你们一起住在我家,你还跟我妈妈相处得很愉快,你都不记得了吗?」 范依寧苦着脸,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只能摇摇头说:「对不起,我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石桥仁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故作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没关係,她等会儿会过来探望你,你再好好想一想。」 老实说他一点也不想要范依寧恢復记忆,这样她就不会为了流產的事情难过,也不会有想要离开郑君皓的念头,只要等到她康復,再把她带回台湾,她跟郑君皓就可以变回像以前一样了。 只可惜范依寧跟他的想法可不一样,她似乎非常想要恢復记忆,不断追问他这几天发生的事。 「石桥妈妈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她是很传统的日本女性,温柔婉约,说话轻声细语,就像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样。」 聊着聊着,石桥仁深怕范依寧真的会突然想起一切,只得将求救的目光投到一旁的范连郡身上。 第十章:伤(2) 「姐,你还很虚弱,先别讲太多话,好好休息。」范连郡上前去阻止范依寧继续发问,替她拉好被子,强制她休息。 趁着范依寧休息的时候,石桥仁将范连郡给拉出病房外说话。 站在走廊上,他内心的欢乐正与担心纠结着。 「小郡,你姐姐她……」 老天!人家好好一个姐姐被他带到日本来,先是出车祸、流產,最后还搞到自杀、失忆,这八点党的剧码简直分毫不差地发生了,该不会接下来还会验出他和范依寧其实是兄妹吧? 石桥仁突然打了个冷颤,把视线移到范连郡身上,「你打算怎么做?」 范连郡犹豫了一下,说:「仁哥,我看姐姐现在的情况并不影响她的智力,没有其他意外的话,我倒是认为维持现在的模样挺好的,所以我想请你继续帮我瞒着她,别让她想起在日本发生的事。」 他不想再看到范依寧受伤了,她从鬼门关前被救回来两次已经算是幸运,若是她再处于像之前一样不稳定的情绪当中,难保不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自杀的行为,所以维持现状对他来说才是最安心的作法。 「可是如果她之后想起孩子的事……」石桥仁虽然也赞同范连郡的做法,但还是有些隐忧。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范依寧这次自杀后醒来的改变,简直是上天给他最大的恩典,因为她什么痛苦的记忆都没了,只停留在她来到日本前,那个幸福的她。 「那阿皓那边……」 他该怎么向郑君皓解释?最初就是范依寧要求瞒着郑君皓离开,这下可好了!她失去了中间那段记忆,肯定会想着回到郑君皓身边,这么一来不就会让他发现,是他当了内奸把范依寧偷偷带走的? 把她带走事小,最重要的是范依寧受了伤,还是很严重的伤,要是让郑君皓知道,肯定会把他吊起来私刑一个月。 「姐姐的事,如果可以的话,先瞒着君皓哥吧……」范连郡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虽然他当初对郑君皓印象不错,但是当前还是范依寧重要,想到她流產后情绪不稳定去自杀,他就很害怕悲剧再度重演,因此只能暂时牺牲郑君皓了。 「你们说想瞒我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范连郡与石桥仁同时回过头,却见一双黑眸紧瞅着他们,那眼底恍若要刮起难以阻挡的暴风雪。 「阿皓,你……」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明明隐藏得很好,难道是秦冽洩密了? 石桥仁先是惊讶了一下,之后冷静地问:「你听了多少?」 「还有什么我不该听的吗?」他冷冷地看着他,嘲讽地说。 「既然你都听见了,我也就直说了。」看着欲爆发的郑君皓,范连郡懂他的愤怒,可他却不想改变他的作法。 「不管你是用什么方法知道姐姐在这里,就算你已经站在病房门口,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进去见她。」 郑君皓不语,与范连郡站在原地僵持着,好似随时会打起来一样,让一旁的石桥仁不禁上前说话,缓和气氛。 「小郡,让阿皓见见寧寧也没什么不好,搞不好对寧寧的病情会有帮助啊!」 「我就是害怕姐姐会想起什么,才不让君皓哥见她。」 「这……」石桥仁被范连郡的一句话给逼得哑口无言,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可以替郑君皓说话。 范连郡身为范依寧的亲人,当然有权利替她做决定,他们这两个外人真的不好说话…… 「小郡,你们在吵架吗?」病房的门冷不防地被拉开,门内,范依寧正担心地看着他们。 随着他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范依寧才走出来查看。 她的视线在范连郡以及石桥仁身上流转,突然,目光停留在郑君皓脸上。 她眼睛一亮,「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有事先离开了吗?」 郑君皓一见到这张令他魂牵梦縈的白净脸庞,差点就要忍不住衝上前去,紧紧将她锁在自己怀里,确认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幻觉。 可他却忍了下来。 现在做出这种举动,只会让范依寧怀疑而已,加上他刚才听了石桥仁他们的说法,也觉得暂时不要让她恢復记忆比较好。 一来是不愿她恢復记忆后继续沉浸在丧子的痛苦当中,还有他也害怕她再度离开他…… 「是我跟他说你不舒服,他才坚持要回来一趟。」石桥仁一边说,一边不断朝郑君皓挤眉弄眼。 范依寧听了,不好意思道:「你其实不用特地回来的,我没事。」 第十章:伤(3) 儘管他内心早已风起云涌,却在多方考量之下,将千言万语化做了一句「没事就好」。 他走上前去搂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回病房。 「我和阿仁有事要谈,先让小郡在这里陪你,嗯?」 位在医院地下一楼的开放式咖啡厅,穿着白袍的医护人员以及病人穿梭四周,不过仔细一看便会发现某个角落坐着两个过分好看的男人,在这冷冰冰的医院里显得格格不入。 其中一个五官立体,眼底冰若寒霜,此时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可怕气息。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举止优雅的男人,好看的面容简直比女人还细緻,恍如古代贵族般的气质在平凡的咖啡厅里十分引人注意。 他正不断对着眼前的男人赔笑,即使说了再多,男人仍旧冷着脸不语,没打算理会他,不过这并没有浇熄他的斗志,反而更加努力想让他一开金口。 「好了,你到底要气到什么时候?」石桥仁使出三寸不烂之舌,说到口都渴了,却没见郑君皓张嘴回应。 终于,在他决定喝点饮料来个中场休息时,对面的他终于开了口,「你认为这种情况我能不气?」瞥了他一眼,郑君皓没好气地说。 「我知道,我也很愧疚啊!谁让那个『屠花』的头头偽装我的声音把寧寧给骗出去。」 「这笔帐我再另外跟你算!假如我没有找到这里,你是不是就不打算把寧寧在日本的事情告诉我了?」他皱起眉头,眼底浮现一丝不满。 他并不是真的气石桥仁把范依寧带来日本,他更气的其实是自己。 早在范依寧离开后没多久,他就从秦冽嘴里逼出她的去向,当初秦冽也不是真心想看范依寧离开他,所以在他几乎要杀死他的眼神攻势下,秦冽逼不得已只好说出范依寧被石桥仁安置在日本的实情。 他几乎是在得知范依寧去向的同时,就急着想要追到日本去,只不过他当下忙着把「屠花」给歼灭,想待事情全部解决之后再把范依寧带回台湾,谁知道当他都处理妥当,来到日本时,才发现范依寧已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寧寧就是想对你保密啊!」夹在这对小情侣中间里外不是人,石桥仁满是无奈,顿了一下,他突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郑君皓,「阿皓,都到了这步田地,你到底理解寧寧离开你的真正原因吗?」 「你当她在我心里佔有多少分量啊?」他看着石桥仁嗤笑,彷彿他说出口的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我早发现她不对劲,一个人的时候老是看着远方发呆,我多少猜到她内心的想法,只不过我没想到她会真的离开。」撇撇嘴,郑君皓难掩没落的神情。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还有那个宋言安……」 「寧寧还没出事之前,我就去过他的诊所了,人去楼空,什么也没留下。」 石桥仁皱起眉头问:「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消息,竟然追着寧寧到日本来,你说我们组里是不是有奸细?」 「这件事老大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我来之前天行打听到宋言安辞去『屠花』头头一职,所以老大就要我加紧脚步,趁着『屠花』群龙无首,把他们一次吞下。」 「那宋言安呢?」 「他失踪了,老大也一直派人在找。」 「他一天不死,我怕寧寧又会……」 郑君皓沉吟着,问:「医生说了寧寧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吗?」 「医生说她的身体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只是因为不久前流產,没多久又割腕,如果要提早出院,必须细心照顾,精神方面医生也无能为力,只能靠我们自己处理了。」 听了石桥仁的说词,郑君皓交握着双手沉思,不一会儿便抬起头,「我想今天就带寧寧回台湾。」 对于他毅然决然的态度,石桥仁很是惊讶,「啊?这样好吗?」 「你觉得哪里不好?」郑君皓冷静地反问。 「呃……我还是觉得你得跟小郡讨论一下,毕竟他刚才好像很反对的样子。」 「他会答应的。」他睨了他一眼,不以为意。 「喔?你有什么好方法?」石桥仁突然好奇了起来。 「寧寧会自愿回到我身边的,到时候他反对也没用。」他扬起俊眉,自信地看着他。 「啊?」石桥仁一听,顿时目瞪口呆,嘴巴张大的程度只怕连拳击手的拳头都塞得进去。 他怎么觉得郑君皓来了日本之后性格大变,跟在台湾时完全不一样? 爱情的力量真伟大,足以改变一个人,他一隻单身狗到一旁画圈圈去…… 最后,他摇摇头,拿起桌上的饮料一饮而尽,扬起一抹笑,说:「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做兄弟的一定支持到底,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没。」郑君皓平淡地开口,谢绝所有帮助。 第十章:伤(4) 范依寧一行人在六个小时后安全地降落在机场。 一切完全按照郑君皓的想法进行,在他说了要带范依寧回台湾时,她不管不顾地就答应了。 当时他没错过范连郡眼底的挣扎,然而他最终还是没有跳出来阻止,而是站在一旁默认了。 刚踏出机场,一辆显眼又骚包的宝蓝色轿车快速又平稳地驶进他们的视线里。 摇下车窗,车内坐着一个外表看起来狂野不拘的俊美男人,面对眼前的一行人,他嘴角勾起一抹性感的弧度,「欢迎回国。」 「老大!太感动了,你是来接我的吗?」石桥仁一马当先衝到秦冽面前,像隻哈巴狗般趴在他的车窗前摇尾巴。 「没你的份,我是来接寧寧的。」说完,他眸光透露着柔和与愧疚看着范依寧,接着用和面对石桥仁完全不同的语气,柔声地说:「欢迎回来。」 见秦冽无心理会他,把全部的焦点都放在范依寧身上,石桥仁自讨没趣地闪到一旁,不甘心地对着秦冽拼命发射哀怨的光波。 老大太过份了!他可没开车来啊!难道要他自己搭计程车回家吗? 「我回来了。」范依寧对他露出一抹恬淡的笑。 「一切都还好吗?」 「老大,这个说来话长,回去之后再跟你报告。」一旁石桥仁二话不说马上跳出来解释。 自从郑君皓说了要把范依寧带回台湾之后,他便开始马不停蹄地忙着帮她办理出院手续,还回家替她收拾行李,零零碎碎的事情加在一起,导致他根本没有时间向秦冽回报范依寧的情况,因此秦冽现在接收到的最新消息仅仅只有范依寧车祸、流產,再一次接到他的通知时,他们已经准备要回台湾,中间略过的一大段,包括范依寧自杀、失忆这些事,他都决定等回台湾之后再向秦冽回报。 「好吧!大家搭飞机也累了,我先载你们回去休息吧!」 「我想先回家一趟。」 「你是要回去看伯父吗?如果是的话,他已经暂时被我接到『秦组』了。」 「这样啊……那我回医院看一下,晚点再回去。」 「我送你,我有开车。」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郑君皓开了口。 秦冽知道他的思念已经快要崩盘,现在正急着想要跟范依寧独处,于是把其馀的人叫上车,説:「那我先送他们回去了,你们早点回来,大家一起吃个饭。」 「嗯。」郑君皓应了一声,看都没看他一眼。 自从在日本找到范依寧之后,他的视线就几乎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了。 他怕眼前的一切只是梦,当梦醒了,她就会再次消失。 「阿皓?」一声轻柔的叫唤将他拉回现实。 「你怎么了?怎么一直这样看着我?」范依寧一隻微凉的手抚上他的俊脸,轻笑着。 「没什么,就是觉得很想你……」话落,他张开双臂,用力地将她拥入怀中。 思念犹如藤蔓不断延伸,紧紧缠住他的心,他神情痛苦地皱着眉,没多久又放松地笑了。 她回来了……真的回到他身边了…… 对于郑君皓的反常,范依寧没什么表示,只是静静地待在他怀里,一双纤细的手绕到后头,轻拍着他的背。 她一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不管是在日本见到郑君皓那时或是现在,明明两人才几天没见,为什么她会觉得他们已经分开了好久好久? 「我也很想你……」 太阳早已歛下早晨刺眼的光芒,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澄光,跟着渲染了橘球周围的蓝空。 路边,群人围绕,一阵骚动以及喧闹声引起他们的注意。 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他们发现不远处有一大群人在围观,跟着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痛苦的尖叫声。 他们走了过去,突破围观的人群,才看见有位孕妇正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 范依寧见状,赶紧上前查看,此时早有一名女孩正冷静地让眾人散开,并让一旁其中一个路人打电话叫救护车。 「颖琳?」直到她把脸转向他们的方向,范依寧才惊讶地叫出女孩的名字。 「学姊?」她一秒就认出范依寧,听说她现在是已经是妇產科医生,赶紧朝她挥挥手,「你来的正是时候,快来帮帮我。」 范依寧手忙脚乱地将手中的外套和包包丢到郑君皓身上,便火速地鑽进人群之中。 「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来的时候她已经倒在地上,直说肚子疼,还没来得及量脉搏,不过羊水已经破了。」她冷静地匯报,一边要孕妇调整呼吸。 「救护车呢?」 「叫了。」 经过范依寧粗略的诊断之后,发现距离分娩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因此只是先拿衣服垫在孕妇的臀部下方,以防羊水流光会造成胎儿缺氧,没几分鐘,救护车急促的铃声便从远方响起。 第十章:伤(5) 「啊……好痛啊!」 救护车里,孕妇脸上戴着氧气罩,她颤抖的双手捂着隆起的肚子,表情痛苦地扭曲着。 一旁的杨颖琳替她擦去额上冒出来的汗水,一边轻声地说:「不要紧张,自己调整呼吸,跟着我一起呼吸,吸、吸、吐……」 「不行……痛啊!」子宫收缩传来的疼痛早已让她无心听杨颖琳说话,只能任由不断哀号来释放肚子的疼痛。 范依寧在一旁一边看着手腕上的手錶,一边在心中默数孕妇的宫缩次数,以防胎儿等不及想提早出生,他们随时都必须在救护车上准备接生。 突然,她感觉自己的右手被一隻微凉的手给握住,往一旁看去,她发现孕妇早已痛得七荤八素,整张脸连同嘴唇都渐渐失去血色,她带着一双泪目看着她,「医生……你是医生吧?我的孩子不会有事吧?」 说完,她肚子又一次阵痛,忍不住放声大叫,「医生,如果有什么万一,请、请你一定要先救我的宝宝……」 「你们两个都不会有事的,放心。」 当范依寧在心中为孕妇的母爱感动时,另一道女子的尖叫声倏地传进她的耳里,恰恰与孕妇的哀号重叠。 『宝宝……妈咪对不起你。』 『那是我和阿皓的宝宝啊!』 『都是妈咪害了你!』 恍惚间,脑袋里浮现出些许画面,当画面渐渐由模糊转为清晰,一张泪顏出现在眼前,范依寧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刚才的幻听根本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声音。 什么?她在哭什么?又在说些什么? 不要…… 一幕幕的记忆像是电影般流畅地在她脑海里放映,她用力敲敲脑袋,拒绝接收这一切,直到杨颖琳的手搭上她的肩膀,轻轻地摇晃,「学姊?学姊?你在发什么呆啊?」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下了救护车,正和杨颖琳站在急诊大楼的门前。 「没、没事。」她对她笑了笑,为了怕挡到来来去去的医护人员做事,她拉着她到比较无人的角落,随后问:「刚才那位孕妇呢?」 「已经送进產房了,希望她接下来一切顺利。」说完,杨颖琳瞄了一眼站在范依寧身后,一直没说话的郑君皓。 她从刚才在救护车上时就一直偷偷注意着他,浑身散发出稳重又不可忽视的气息,一路上一发不语地跟在她们身后,有如守护公主的骑士一般,而且他一双柔情似水的深邃双眸直盯着范依寧,恍若她是什么稀世珍宝似的,让她忍不住一脸曖昧地调侃,「不过话说回来,学姊,你男朋友长得还真帅。」 范依寧脸一红,害羞地轻推了她的肩膀,「哎呀!你好烦!」 想不到郑君皓还没让好闺蜜苏庭语见过,倒是被杨颖琳这丫头抢先了一步。 郑君皓虽然离他们有一小步的距离,但是凭着他过人的耳力,她们的对话依然清晰传进他耳里。 他走上前去,站在范依寧身边,对杨颖琳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寧寧的男朋友。」 「你好,我是她的学妹,我叫颖琳。」她亲切地伸出手,同时仔细打量着郑君皓。 嗯……近看似乎又更帅了一点,配上范依寧的气质刚刚好! 「郑君皓。」 两人打完招呼,杨颖琳马上兴奋地勾起范依寧的手臂,「学姊接下来想去哪里?我们也好久没见面了,不如一起吃个饭吧?」 「嗯……」范依寧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拒绝了,「下次吧!我才刚从日本回来,想先回家整理行李。」 其实经过刚才一番折腾,加上那段莫名其妙出现在脑海里的画面,让她身心都有些疲惫,她笑着拿出手机,对着杨颖琳说:「我们交换一下line吧!这样之后随时都能约了。」 「好吧!」杨颖琳也没有任何不满,爽快地拿出手机和范依寧互相设为好友。 低着头专注盯着手机萤幕上帐号的范依寧,突然感觉后脑杓传来一阵刺痛,视线开始模糊又清晰、变黑又变亮,好像有人在开开关关切着电灯的电源似的。 下一秒,疼痛的感觉瞬间扩张至整个脑袋,让她忍不住抱着头蹲在地上。 「你还好吗?」 郑君皓心一惊,才正想伸手将她扶起来,就见她脚一软,重心不稳地往后倒。 他赶紧蹲下身子,稳稳地接住她。 「寧寧!」 「学姐!」 范依寧昏迷前的记忆,就停留在两道惊慌失措的惊呼声。 第十一章:觉醒(1) 这里……是哪里? 范依寧走在一条空无一人的马路上,周围店家的招牌上写的日文说明着她身处的地方并不是台湾,她觉得奇怪,正想找个人问路,眼前却突然出现车祸现场。 小轿车撞上红色的大卡车,整个车头都凹陷,正冒着浓浓白烟。 有个看似三、四岁的小男孩站在一旁,脸上毫无表情,双眼直直盯着两辆车。 范依寧深怕汽车漏油会引起爆炸,便跑着上前去,想将小男孩带离。 她牵起他的手,可是小男孩却不愿意离开,他看了她一眼,伸出一隻又瘦又小的手指向小轿车,幽幽地开口:「妈妈……」 范依寧心一惊,以为小男孩的母亲还在车内没有逃脱,赶紧跑到小轿车旁,想尽快将受困的男孩母亲给救出,不料车门却怎样也打不开,她只好把脸朝贴了隔热纸的车窗靠近,想一探究竟。 透过微暗的车窗望进去,看见倒在驾驶座上的女人时,她顿时瞪大了双眼。 这……不是她自己吗? 鲜血正汩汩地从额上留下,伤口怵目惊心,这时车内的「她」缓缓地睁开双眼,一隻同样沾满鲜血的手朝她伸来,「她」虚弱地开口:「拜託……救救我的孩子……」 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大步。 突然,她感觉衣服被轻轻扯了一下,回头一看才发现小男孩正含泪看着她,与刚才面无表情的他大相逕庭。 「妈妈……不要丢下我……」他一下子抱住她,在她怀里抽抽噎噎地说。 当她正想伸出手抚上小男孩的头时,眼前的场景一瞬间改变了。 医院里,她再度看见她自己,病房里的「她」歇斯底里地对着范连郡与石桥仁哭喊,尖叫声在宽大的病房里回盪。 倏地,「她」扭过头,狠狠地瞪着她。 只见「她」无视眾人,气愤地朝她走来,接着用力地推了她一把,「都是你!如果你乖乖待在家里,宝宝就不会离开,你这个杀人兇手!」 她惊恐地看着「她」,拼命摇头。 她没有……她不是…… 剎那间,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模糊了一下,又渐渐变得清晰。 一样的医院,一样的病房,这一次「她」已经不如刚才失控,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病床上。 她见到范连郡坐在病床旁仔仔细细地削着苹果,细心地切成小块后,递到「她」的面前,然而「她」却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呆呆地直望向窗外。 她看见范连郡苦恼地叹了一口气,将苹果和水果刀放回一旁的盘子上,接着缓步离开病房。 这时,「她」又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她,这一次没有求救、没有怒骂,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她。 「她」眼神空洞毫无生气,可她却慢慢看出「她」眼底的哀愁,带着一丝自责与绝望,透过与「她」的相视,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似乎也渐渐传进她心里,让她有些痛苦地揪着自己的衣角。 又一次,画面毫无预警地转换,来到强风不断吹拂的顶楼。 「她」手里拿着水果刀,放在眼前来回审视着,在准备往手腕划下的同时,「她」突然笑了。 笑着笑着,却又哭了,就在最后一秒,「她」看着范依寧,眼底有着些许的迟疑,「她」含着泪问:「你说,宝宝肯定会原谅我的,对吧?」 不等范依寧回答,「她」拿起水果刀用力朝手腕割下,鲜血如强烈的水柱般倾洩而出,「她」也渐渐坠落地面。 猛然睁开眼,盯着有些熟悉却又有些久违的天花板,她浑身无力地躺在原位,轻轻抬起手抹去额上冒出的汗水。 休息了一阵子后,她起身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之前待在「秦组」时住的房间。 对于昏迷前的记忆有些模糊,不过先前在日本发生的一切她倒是全都想起来了。 刚才梦境中出现的小男孩,应该就是她那无缘的孩子吧? 想到他紧抓着她苦苦哀求的模样,她就不免又是一阵心痛。 还有梦中的「她」自己,无助也好,愤怒也好,绝望也好,这些都是她内心真正的感受,不过最后一幕出现的自己,才是令她最在意的。 「她」问她,宝宝究竟会不会原谅她?这一点她到现在仍旧怀疑。 或许宝宝早已原谅自己,但是真正无法放过她的却也是她自己。 环抱住曲起的双腿,把下巴抵在膝盖上,她有些无助,在记起一切后,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郑君皓,甚至开始想,如果他知道这一切,也会像她自己一样,无法原谅她的粗心吗? 第十一章:觉醒(2) 范依寧维持同样的姿势良久,甚至觉得双腿都麻痺了,直到门外传来识别证开门的感应声,她才赶紧翻身背对着门口躺下,假装自己尚未清醒。 她听见有人刻意放轻脚步走进来,下一秒,床边一个凹陷,她的身子也跟着动了一下。 来人轻轻撩起她垂落在脸上的发丝,将它勾到耳后,脸上传来搔痒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皱了皱鼻子,接着她假装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那人像是怕吵醒她似的,呆坐在原位,不再有任何举动,直到确定她已经熟睡后,才又把手伸了过来。 他温柔而缓慢地抚摸她细緻的脸庞,温热的触感让范依寧舒服得差点嚶嚀出声。 早在那人靠近时,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就传进范依寧的鼻息里。 她知道来人是郑君皓,却佯装自己还未清醒,是因为她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去面对他。 她必须向他道歉,可为了什么呢? 是因为她默不作声地离开他?又或者是因为自己没有保护好孩子? 「别再离开我了……」突然,郑君皓幽幽地开口,平稳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乞求。 「寧寧……」他像是野兽般低吟了一声,便没再开口说话,瞬间,房间恢復了原有的寧静。 范依寧仍屏息着张大耳朵,注意着身后的举动。 不一会儿,她感觉全身被一阵温暖给笼罩,后方的男人伸出一双手,轻轻环住她的纤腰,即使动作如此轻柔,那双手却像坚固的锁链般,扎扎实实地将她禁錮在他怀里。 他把头靠在她的肩窝,温热的气体不断往她的锁骨喷洒,后背紧紧贴着男人坚硬的胸膛,中间毫无一丝空隙。 「比起我的生命,你更加重要,管我是断手断脚了,我也要你毫发无伤。」他在她耳边喃喃道。 听到这里,范依寧眼前不禁一雾,一股酸酸的感觉自心头泛出。 不是的!这不是她的本意! 她只是希望他安全,她只是不希望他再因为自己而受伤,她深知他工作的危险性,身为一个冷血又强大的杀手,一旦有了弱点,被敌人抓住了,丧命的机率就会更大。 而这个弱点,她很明白就是她自己。 想到这里,范依寧再也忍不住地翻了身,「阿皓……」 「醒了?」 面对她时,他再也不是那个「秦组杀手」郑君皓,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一个深爱着她的男人。 看着那双深邃的黑眸,还是一如往常地漾着宠溺,范依寧再也忍不住急着窜出眼眶的泪水,嚎啕大哭。 「怎么了?不舒服吗?」看着范依寧略显苍白的小脸,郑君皓既心疼又慌张。 擦也擦不完的泪水,一滴滴落在他的胸前,恍若要灼伤他的心。 「是我的错!都是我!是我害了宝宝!都是我……」 彷彿要将几天来的压力伴随着泪水倾洩而出一般,她泪流不止,哭得郑君皓直揪着一颗心,疼得快要窒息了。 他紧紧抱着范依寧,不断在她耳边轻声安抚道:「嘘……别哭了,我在这里,没事了……」 他低哑的嗓音彷彿一剂有效的镇定剂,渐渐地,哭声缓了下来,可她哭得太激烈,身体还是一抽一抽地颤抖着。 他抬起手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好点了吗?」 「嗯……」她抽噎着点了点头。 范依寧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安心的氛围让睡意悄悄地爬了上来。 郑君皓替她整了整被子,又看了她几眼后,才起身悄然离开。 刚转身,眼底的柔情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杀气,冰若寒霜的眸光一闪而过,带了一些嗜血的意味。 他才从石桥仁那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接着就看见范依寧崩溃得哭成了泪人儿,这口气他吞不下去。 虽然这件事并不完全是宋言安的错,但也难辞其咎。 石桥仁说得对,宋言安一天不死,他就无法安心。 第十一章:觉醒(3) 好不容易恢復记忆,让范依寧一颗压抑已久的心渐渐放松下来,可没有郑君皓陪在自己身边,这一觉她睡得极度不安稳。 她翻来覆去,挣扎着想要醒过来,却好似有人直掐住她的脖子,令她呼吸困难,怎么样也无法回到现实中。 直到一隻温暖的大手悄悄抚上她的额头,她才缓了下来。 睁开眼,就见到郑君皓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眸,在看见她醒过来之时,微微勾起了嘴角,问:「做恶梦了?」 范依寧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累积了几个月的思念,她抬起头,鬼使神差地献上自己软嫩的双唇。 面对范依寧突如其来的主动,郑君皓一时半刻无法回神,直到确认唇上传来温热又柔软的触感是如此真实,理智才瞬间回到脑袋里。 他抓住范依寧的肩膀,轻轻将她推离自己,接着困惑地看着她。 可他却只见她突然泫然欲泣,眼底满是委屈,用充满浓厚的鼻音问:「阿皓,你不想吻我吗?」 他为什么要推开她?又为什么要用这种表情看着她?难道他真的因为孩子跟她离开的事情而不要她了吗? 然而郑君皓只是替她将身后的枕头摆好,让她躺回床上后为她盖上被子,低声道:「现在不要说这些,你好好休息。」 他不能这么做。 她会受伤的…… 她根本不懂那该死的思念,让他体内彷彿关了一头猛兽,只要稍稍解锁,就能把她伤得体无完肤。 他起身,看都不敢看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就要离开房间。 他是该死的想碰她!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主动亲吻自己,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忍受,但是他不肯,他没敢保证自己不会失控伤了她。 「不要!」范依寧见他要离开,不知哪来的勇气快速地衝上前去,从背后环住他强健的腰。 「寧寧,你冷静一点。」他没有回头,可浑身因为身后贴上的柔软而紧绷着。 「你不要我了吗?因为我不小心让宝宝死掉,所以你不要我了吗?」范依寧有些紧张的问。 她完全没有想过郑君皓内心顾忌的事,只当他是在气自己没有保护好他们的孩子。 「寧寧,我没……唔……」不等他说完,范依寧快步走到他身前,捧住他的脸,垫起脚尖直接将双唇贴了上去。 她只顾着吸吮他的唇,也不管他愿不愿意。 原本轻轻揪住他衣衫的双手开始悄悄地往上,搭上他的肩膀,在他颈后交环着。 只见她双眼微瞇,眼底满是诱人的氤氳,小脸泛着一抹晕红,让人忍不住想一口咬下。 就在她美眸不经意地朝他一瞥时,他再也克制不住用力地搂住她,力道之大让范依寧不禁皱起眉头。 他收紧放在她腰间的双臂,让他们之间毫无一丝空隙,精壮的身子紧紧贴住范依寧,灼热的温度隔着两人之间的衣衫传递过去。 火热的双唇也开始由原先的被动转为强烈地索求,让范依寧只能够娇弱地在他怀里承受这一切。 半晌,他依依不捨地结束这火热的吻,让范依寧靠在自己的胸前喘息,自己低下头去深深地凝视着她。 范依寧不断感受到他灼热的气息自头顶洒落,还不等她平復呼吸,她便马上被郑君皓拦腰抱起。 「啊!」她吓了一跳,双手赶紧环住他的脖子,同时也看见他腥红的双眼中充斥着赤裸裸的慾望。 她一瞬间羞红了脸,忍不住低下头去,将脸埋在他的怀里。 下一秒,她被放到柔软的床上,郑君皓的身子也跟着压了上来。 范依寧还记得他们两个第一次发生关係的那个夜晚,当时的郑君皓也是如此看着她,不过此时却好像不太一样,比起上次多了狂野的气息,彷彿野兽盯上猎物想要将她啃得一乾二净似的。 「我是谁?」他定睛望着她,沉声地问。 「阿皓……你是我的阿皓……」她柔声地说。 再一次,她主动奉上自己的吻,带着即将满溢出来的思念,即使就此沦陷也在所不惜。 当她吻上自己的同时,郑君皓也任由慾望混合着思念在心头猖狂,不愿再放开怀中的女人。 两个分开许久的灵魂再一次结合,这一刻,他们只想疯狂地掠夺彼此,挟带着浓烈的情慾,坠落无底的漩涡当中。 第十一章:觉醒(4) 天色渐亮,房内安静得彷彿未曾有人造访过的秘境,直到清晨的第一道曙光透过薄纱窗帘穿入房里,床上交缠的两人才稍稍有了动静。 范依寧幽幽转醒,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痠痛,才稍微想要移动身体翻身,却引来腰间一阵不适,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她头一偏,就对上一张熟悉的脸庞和一双深邃的黑眸,温柔又深沉的凝视让她双颊不禁泛起一抹红。 郑君皓早已醒来一段时间,他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好减缓身体的不舒适,棉被里的双手从昨晚就没离开过她的纤腰,此时更主动地在她的后腰替她轻轻揉了起来。 他要是一名皇帝,那肯定是会让美色给迷惑的昏君。 「好多了吗?」刚睡醒的声音让此刻的他看起来更加性感,他无视范依寧的娇羞,一双大手极其自然地在她身上按摩着。 「嗯……」范依寧轻咬着下唇,害羞地点点头。 「对不起。」低下头吻住被他蹂躪了一晚的双唇,好让她结束咬唇的动作。 「嗯?」一声疑问从她的鼻息间窜出。 「昨晚弄疼你了。」才刚离开她,见她的双唇仍像鲜艳的娇花般绽放着,让他忍不住又吸吮而上。 「唔……没有……」碍于双唇被他给堵住,让她只能含糊地回答。 「那就是舒服了?」半晌,他终于捨得结束这个吻,让她能够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嗯……」范依寧双眼仍然有些迷濛地看着他。 听见她的回答,郑君皓抵着她的额头,轻笑出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双颊瞬间炸红。 怎么郑君皓好像变了个人啊…… 「你还怪我吗?」 「我怪你什么?」 她低下头不敢看他,只能躲在他怀里闷闷地说:「怪我偷偷离开,怪我没照顾好宝宝。」 松开放在腰间的手,郑君皓无奈地笑了。 他这个小女友竟然到现在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我从没怪过你。」轻抚着她美丽的秀发,他低头在她头顶上温柔一吻,「是我早该跟你好好谈一谈,不要让你这一颗小脑袋整天胡思乱想。」 「那么宝宝的事……」她想这个孩子不论是在她或是郑君皓,甚至是所有在他们身边的人的内心可能永远都会是一个缺。 「可能我们与他相遇的时间不对,他最终会回到我们身边的。」他虽然表面上说得一派轻松,但是内心还是不免一阵刺痛。 范依寧缓缓坐起身,拉起棉被遮住自己,好不让春光外洩。 她有些犹豫地开口,「那个……言安他……」 她支支吾吾地说,一边观察郑君皓的表情,「他不是故意的。」 「然后呢?」郑君皓心情没有太大的起伏,只是要范依寧继续说下去。 「我听说他失踪一段时间了,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和秦冽帮忙找他?」 当她提出这个要求的同时,几乎紧张地都要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郑君皓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仍是面无表情地问,「凭什么?」 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至今都还没找到宋言安的下落,他到现在还能活在这世上就已经不错了,而范依寧竟然还如此要求,摆明了是要自己放过他。 「凭……凭……」范依寧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可以说服他,最后她眼底一阵怪异的光闪过,眼眸骨碌碌地轻转,有些狡黠地看着她。 下一秒,她换上一张万种风情的表情,起身跨坐在他的腰间,眼底泛起一层雾气,「凭他是你老婆的好朋友……」 她咬着下唇,娇媚地轻问,「不行吗……」 「我老婆是谁?」见范依寧诱人的身子就在自己身上,他强忍住慾望问。 「当然是我……」她的声音娇软,低下头轻轻咬住他的唇。 终于,郑君皓再也忍不住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缴械投降,反咬住范依寧软嫩的唇,对她轻哼,「好吧……」 他的小女人竟然在短短两天内就用美色勾引他两次,让他忍不住抬起头挑眉问,「学坏了啊?老婆?」 看来要让她离石桥仁和秦冽远一点了。 「只对你坏啊!老公。」她学他挑眉,眼底满是调皮的戏謔成分。 郑君皓皱起眉头,低下头再度吻住她,咕噥着,「算了……」 他果然还是比较喜欢文静一点的范依寧,才不会三天两头就被她色诱,照这样下去,他还不吃亏吃到底吗? 「可是啊……」范依寧轻轻靠近他耳边,带着笑意低声地说:「不管如何,你只要知道我爱你,这样就好了。」 听到她的话,郑君皓笑了,很满足的那种。 好吧!既然她都这样说了,那么他也只能接受。 不,应该说…… 他甘之如飴。 第十一章:觉醒(5) 站在偌大的办公桌前面,郑君皓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个气势不输他的男人。 「干什么这样看着我啊?」坐在高级的牛皮办公椅上,男人戏謔地看着他,「你再这样看下去,我都要爱上你了。」 「我要转内勤。」郑君皓不与他玩笑,直接切入正题。 男人听了,脸色一变,用力地拍了桌子,「不准!」 「我、要、转、内、勤。」郑君皓咬牙切齿地说。 「我说小皓皓啊……」 「不准那样叫我!」 叹了一口气,男人一改玩乐的表情,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理由?」 「寧寧怀孕了,如果我再继续出任务,她……」 「行了!行了!我准了。」不等郑君皓说完,男人挥了挥手,爽快地答应。 郑君皓虽然内心有些吃惊,但是脸上依旧不见太大的起伏。 「谁叫寧寧这孩子这么惹人疼,我还不希望她的孩子生出来没有爸爸呢!」一提到范依寧,秦冽可是什么都能退让了。 谁让范依寧个性温柔体贴又是个大美女,连他这个组织的龙头老大都被她治得服服贴贴。 「但是,外勤组不是正缺人吗?」虽然成功转进内勤组,郑君皓仍然有些担忧现在人力缺乏的外勤组。 秦冽笑着,一派轻松地说:「这个好处理!也该让年轻人出去见见世面了,你退出外勤组本来也是这几年就会有所调动,只不过是提早个一两年罢了!」他看着郑君皓,忍不住哈哈大笑,「怎么?还当自己是年轻小鲜肉吗?大叔?哈哈哈!」 郑君皓黑着脸,感觉自己额上的肌肉正在隐隐跳动。 外勤组很危险又耗费体力,是很常替换,需要年轻的人力没错,但是他今年也才刚满三十,还活跳跳得像一条龙呢!竟然取笑他是大叔,这一点他实在无法接受。 「好了!我们回归正题吧!」秦冽止住了他的笑,突然一副上司的语气说:「怎么说你在外勤组都算是隻老鸟了,以后多多指导下面的学弟,毕竟你经验比较丰富。」 「是,老大。」 「还有……」原本接完命令,已经准备离开的郑君皓听见秦冽似乎还有指示,又回头。 「寧寧的大腿真的不能借我躺一下吗?」 回答他的是一颗催泪弹。 这个秦冽,正经不超过半分鐘,连人妻人母都不放过。 「咳、咳!郑君皓!我是你的上司,你敢这样对我?你给我回来!」秦冽边流泪边咳嗽,见到郑君皓头也不回地离开,气得跳脚,「可恶!明天我就马上收回你所有外勤组的配备!」 呜呜呜……寧寧的大腿真是他人生的遗憾…… ──全文完 后记 这次的修稿改了一些内容,主要还是寧寧的家庭状况,虽然相较于旧版,新版当中对寧寧父亲或是宋言安都交代得不是很仔细,不过和阿皓之间的互动也变得更有爱了一些,所以整体来说我还是比较喜欢新版,至于之后会不会再次修稿,我也说不准,可能哪天重看自己的作品时,又会引起想要修文的衝动吧! 有时候更文很准时,但更多时候都是因为忙碌造成中断,这次也是中断了几个月,后来发现竟然有人在默默等待着更文时,心里突然内疚了起来,总觉得没有尽到一名作者该尽的本分。 我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是从头陪伴着这个故事到结束,也不太清楚有多少人对这个故事的评价是好或是坏,总之不论你是跟了一半,或是中途来访甚至有可能你真的从头跟到尾了,我都要非常感谢你们曾经读过阿皓和寧寧的故事。 今年夏天搬到国外了,也一直在忙着生活上的事和新的工作,不知道之后会不会有时间继续写文,而且目前无限期停摆的《秋季》也处于灵感缺乏状态,但总觉得只要有人在等,我就得试一试,之后也会尽量抽出时间更文。 再次谢谢看完这个故事的大家。 路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