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师徒》 第一章 1-1 现在 夏日炎炎，走在街上的行人挥汗如雨，苦不堪言。位于台北商业精华区的一间软体设计顾问公司用起电来却好像是不用付钱一般，强力空调把办公室气温搞得像寒流过境，有的员工甚至会穿上薄外套。据说老闆在美国求学多年，习惯了美国人开冷气越冷越好的作风。 老闆说，穿外套比流汗好不是吗？ 不只是冷气，这家公司对员工的薪资与福利都非常好，和外商比起来毫不逊色。公司只有五十几位员工，再加上童心未泯和员工打成一片的老闆，一般人眼中古板木訥的工程师们在此异常活泼开朗，彼此之间相处融洽，宛如一个大家庭。 公司另外一个不成文的福利就是老闆经常提供员工嚼舌根的话题。像是此时，原本该是讨论如何把量子计算应用在客户资安系统的小组会议，中途却变调开始聊起老闆与身为公司财务长的老闆女友最新八卦。 「刚才艾蜜莉又摔大卫的门了，是不是不爽上星期六大卫请我们去夜店玩却没邀请她？」工程师某甲边吃零食边问着。 「反正大美女连摔门都赏心悦目，大卫根本是以激怒她为乐。」年近四十还单身的工程师某乙满脸憧憬，无论准老闆娘做了什么，在他眼中她都完美无缺。 「不是啦，我听说是艾蜜莉没敲门就进大卫房间，刚好看到大卫和一位朋友十分亲热，而那位朋友是个哈佛商研所毕业的贵公子！他们还要她出去不要她打扰。」工程师某丙兴奋地报内幕，一边在手机上飞快地传简讯。 「哈佛有什么了不起？只要家长洒钱，阿猫阿狗都进得去。何况我们这里还少不了史丹佛mit台清交还是欧日名校毕业生吗？」工程师某乙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工程师某乙这话算是酸言，长春藤名校本身就非常有钱，并不是家长随便捐个一两百万美金就能把成绩不足的子女送进去，否则世界上每个有钱人的子女不就通通都能从长春藤名校毕业？但若直系亲属是校友的确有加分作用。 公司内最新聘请才两个月的林晓慧静静地听着，她很识相地微笑与不时点头，装作她对这些间话很有兴趣。其实她心里有点不耐烦，很想把会开完后回到个人办公室内工作，但又不想得罪同事。 林晓慧今年二十六岁，大学与研究所时主修电子工程与资工。但她的前一份工作却不是纯粹的科技职位，她也没有特别高的智商。所以她必须花更多时间研读与赶进度，不像那些经验丰富又多是天才的同事们可以浪费时间在聊天玩乐上。 虽然林晓慧是靠关係才进入这间公司，也无长期留下的打算，但一向很有责任感的她仍然全力以赴把工作做到最好。至于人际关係，表面经营好不会特别引人注意就够，她无意与人深交。 会议室桌上内线突然响起，林晓慧接了电话，秘书说老闆要见她。 「茱利亚，如果你见到什么有趣的内幕，记得要告诉我们！」几位工程师们和她道别时不忘交代着。 林晓慧点头表示了解，飞快地收拾她的笔电后离开了会议室，心中疑惑着为何此时被老闆呼唤。她交代过大卫在公司内请把她当成最不起眼的小小员工，更不要和她有不必要的互动。 老闆的秘书带了林晓慧进入老闆的办公室后就离开关上门。她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她仍旧冷静地望着掛着招牌吊儿郎当样的老闆，等他先开口。 她的眼角看到一名高大的男子站在十坪大办公室一角的落地玻璃墙前，铁灰色西装下有一道宽阔的肩膀与挺拔的身材，而这个背影非常像她认识的一个人，她正在逃避的人。 林晓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 老闆的客人会是他吗？ 「呵呵，慧儿，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随便都会遇到有关係的人。」大卫不怀好意地笑着，双眼充满算计地盯着林晓慧的一举一动。 林晓慧皱眉，瞪了老闆一眼，手臂起了鸡皮疙瘩。老闆又在恶作剧了！这么噁心的叫法也说得出口？明明公司内每个人都用英文名字称呼彼此。 「慧儿？听起来，你们交情匪浅？」 客人依然背对着林晓慧，但他一开口她就确认了他的身份。也许在旁人耳里那是道沉稳悦耳的男低音，她却能察觉到他已动怒。 林晓慧流了几滴冷汗，又往后退了几步到了门口。她就是不想太早被他发现才会进这家公司，她还特地请人帮忙掩饰她的行踪。不过他也有他的管道，被找到不是意外的事。 「笨徒儿，你还不过来请安认罪？」男人转身朝向她，英俊的脸上掛着一道斯文的微笑，轻柔口气吐出来每一个字却重重地打击在她的心上。 大势已去！林晓慧心中苦笑，感叹这男人生气时还不忘他那份异于常人的幽默感。她放弃无谓的挣扎，走到男人面前，恭敬地鞠躬拱手，配合地回答说：「师父，请容徒儿私下与您说明。」 旁观的的大卫大笑地说：「哈哈哈，你们是跑错戏棚还是背错台词了？」一个穿着三件式纯手工订製西装，另一个全黑ol套装，彼此的对话却像是来自错误的时空。 林晓慧万分尷尬，一时之间无法决定要透露多少真相，只好说：「大卫，我晚上再打电话给你解释。」 「不必，他知道你是我在找的人。」男人握紧了垂在身旁的双手，忍着碰她的欲望，不想再让大卫看更多好戏。「你要担心的应该是如何向我解释。」 她欠他一个交代，而他再也不会让她有机会从他身边离开！ 第一章 1-2 一切问题的起头 若要盘古开天地说起，这一切始于林晓慧的父母。 她的父母在她年幼时就离婚，妈妈迅速改嫁，她则跟着爸爸生活。 原本她爸爸是很有前途的建筑师，却因离婚打击辞去工作。颓废一年之后，不顾亲友的反对跑去夜市开间小吃摊。头两年因不懂门路，赔了不少钱，父女两人过着穷困的日子。 还好爸爸学到教训，生意越做越好，又在她高中时移民到美国中部开了一家中餐厅。 林晓慧一面努力读书试着适应新环境，一面在餐厅里工作，上了大学依旧学业与家业两头忙。她对社交不擅长也没兴趣，唯一的嗜好是阅读漫画与小说，沉迷逃避于虚幻不必认真的故事里。 表面上她是个安静朴拙的女孩子，过肩几公分的中长发总是随便乱绑在颈后作数，遗传父亲平凡的面貌再配上粗黑框老气大眼镜更没有让人多看一眼的欲望，总是一件宽松的t恤配廉价牛仔裤，让她本来就有点肉的身材看起来更壮硕。 体育勉强及格，美术音乐普通，只有学科因为努力与一点天份而十分优秀。她的成绩虽然够让她进更有名的学校，但若选择留在家乡的公立大学她能够拿全额奖学金与陪着父亲，她就留下来了。 如果要说优点，大概就是她因为不知道要怎样与人应对，所以总是保持着浅浅的笑容，最少不会让人说她态度不好。 对于有些自闭的女儿，林子谦感到相当自责，不时苦口婆心地劝她：「晓慧，你不用担心爸爸。我现在赚钱了，养得起你，你放心去外面闯吧！不然在学校多交点朋友也好。」 而林晓慧则会千篇一律地回答：「我研究所时再去念名校就好，大学四年念名校太贵了。」 「可是你在名校认识的同学与朋友是无价的，出社会更是要靠关係。」 「我这种个性就算去名校也认识不了几个人，别浪费钱了。」林晓慧毫无所动。就算是现在的学校，和同龄如花似玉的同学比起来，她的个性与打扮太阴沉无趣，没什么共同话题，她总觉得格格不入，不能融入女孩子的小圈圈中。 「唉，爸爸害了你，原本你小时候是个活泼外向的阳光女孩。」林子谦叹气。 林晓慧摇头说：「请别自责！爸爸很辛苦抚养我长大，我真的很谢谢你。」 林子谦满是怜爱，没再多说。为了他，女儿就已经吃了不少苦。偏偏林晓慧的母亲再婚后生了另一个女儿，妹妹被所有人捧在手心疼爱，和林晓慧差四岁却因连番跳级今年同样是大一学生，读的还是名校柏克莱。 妹妹宛如小说中的完美女主角，遗传母亲美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妹妹虽然和姐姐不住在一起，却老是找机会与姐姐相处，连带地让一些共同的亲戚也开始嚼起舌根，比较两姐妹。 其实由一般标准来说晓慧并不差，但在天才美少女旁硬是被比成宛如白云与泥土一般不堪。 妹妹又特别喜爱姐姐，真心诚意地对林晓慧好，让林晓慧想恨也恨不起来，只能将自卑自怜的心情埋藏在心里。 林子谦就是看不下去女儿说不出口的内伤才想尽办法移民美国，让林晓慧能够有个新世界展翅高飞，没想到妹妹也到了美国唸书。还好他特地选到台湾人较少的美国中部，总算是隔了好几个州。 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林子谦一定会想办法为女儿另闢一条出路！ 第一章 1-3 初次谈话（上） 林子谦观察一位餐厅常客一段时间了。 起初林子谦开的是小型主要作外卖的餐厅，店内只有八张桌子可供客人用餐。他一年前才卖了小店，新开一家大型自助式中国餐厅，装潢得古色古香，生意蒸蒸日上。而这位常客，高先生，大概两年多前就开始光顾他的生意，而且每一次都只点牛肉麵。 其实牛肉麵不在菜单上，碰巧高先生第一次上门时，林子谦专门为爱女煮了一碗牛肉麵，而高先生闻到厨房内的牛肉麵香就点了这道。 原本林子谦不想卖，林晓慧却说有钱赚不用往外推，把自己还未碰过的麵让出去。从此高先生几乎是每个星期会来吃一次牛肉麵。 林子谦与高先生有过一些简短的客套性交谈，知道他英文名字是威廉，父母亲是台湾人。虽然在美国人与人之间经常用名字来彼此称呼，林子谦还是称他为高先生以示礼貌。 高先生俊秀年轻的外表看起来应该还是大学生，齐肩中分长发随风飘逸，身着休间服，总是一个人来用餐。从他的餐桌礼仪可以看出他教养良好，一举一动都自然流露出高雅的气质。 林子谦直觉高先生不是简单角色。他有一种沉稳自信与习于指挥发令的气势，虽然十分低调不欲引人注意，仍然让林子谦越来越好奇。 「爸，你问出高先生的中文名字了吗？」林晓慧见到爸爸准备着牛肉麵，就知道那位常客上门了，不知为何爸爸对那位客人特别有兴趣。 「没有。他不说，我也不好意思直问。」林子谦怕问太多会让高先生反感。 「你知道他英文名叫威廉就够了吧。」说不定人家父母没帮他取中文名字。 「不然你试试看好了。」林子谦灵机一动，突然把放着牛肉麵的托盘交给女儿。 林晓慧皱了眉头，迟疑了几秒才接过。她喜欢料理，来餐厅工作时总是在厨房内，除非外场忙不过来才会偶尔去帮忙结帐还是扫地擦桌子。基本上身为宅女的她并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逃避与客人互动。 不过她很孝顺，既然爸爸对这位贵客如此好奇，她愿意硬着头皮上阵。临走前她不忘加一句但书：「若我说错话把客人气走了，你可不能怪我！」 离开厨房走到用餐区，林晓慧把牛肉麵放到高先生面前。高先生礼貌性地向她道谢后，便没再理她。反而她站在原地打量他，没有离开。 她以往曾经因爸爸的关係，躲在角落老远地看高先生几眼，只知道他长得好像还不错，大概比六尺还高好几吋，换算成公分大概是最少一百八以上。 此时她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发现这个男人比她之前的印象还要英俊很多。她一时之间也不记得小说中那些形容男子的形容词，只能说他剑眉之下的凤眼很漂亮，直挺的鼻子，嘴巴脸型都很帅。晒得很健康但又不会太黑的肤色，虽穿着朴素的浅灰色休间上衣，但可以看出他有像是运动员的健壮体格。长发为他增添一分艺术风，但整体气质依然充满了阳刚男人味。 高先生放下了筷子，抬头看向林晓慧，有礼地问：「小姐，我能为你效劳吗？」 林晓慧深呼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高先生你好，我叫茱莉亚，是这家餐厅老闆的女儿。」 「嗯。」高先生微点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晓慧。 林晓慧此时才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很没礼貌地盯着人家看好一段时间，尷尬地试着解释：「呃……对不起……我……」 她羞愧地脸红低下了头，之前准备讲的话紧张之下完全说不出来。本来她是要放下牛肉麵后就打招呼正式自我介绍，没想到却发花痴看他的外貌看到呆，有够丢脸！ 高先生看她窘迫的样子，转用温和的语气邀请她：「你想和我聊几句吗？不介意的话请坐吧。」 林晓慧连忙小声地道谢，坐到高先生对面的位子上，却因紧张脑袋一片空白而不敢看他，只敢盯着桌子。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高先生用中文说：「你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林晓慧抬头，因为对方说中文而放松一些。她的英文对话能力还过得去，中文当然还是最得心应手的母语。高先生的脸看不出喜怒哀乐，虽然并不会让她感到他拒人于千里外，但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思。还有，他的中文发音好标准喔，一定是abc。 接下来要说什么？对了，问他有没有兴趣和爸爸做朋友。 「呃，请问，你会不会介意忘年之恋……」林晓慧发现自己讲错话，再度脸红低头，心中哀号着。她本来是要说忘年之交，不知为何脱口而出的却是另一个字，意思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应该现在马上道歉离开，再待下去，恐怕自己会说出更多出糗的错话。 高先生微微挑眉，忍着笑出来的欲望，不想让她更难堪。 其实他知道她与他同校，在餐厅内偶尔也会看见她。他并不是个会轻易让人接近自己的人，不过她有着让人看了会很舒服的笑容，他对她并不反感。此时她的笑容完全僵硬变调，很有趣。 「你想为你还在娘胎内的妹妹说媒吗？」高先生开玩笑地反问。 林晓慧一呆，忍不住真心笑出来。「不是，不过我的确有一个才貌双全完美的妹妹，她今年十四岁。」 提到妹妹，林晓慧一方面感到骄傲，一方面又感到悵然。只要话题转到妹妹上，尤其如果对方还看过妹妹照片，通常自己就会彻地被遗忘或是看不起，从对方眼里读出，你们两人真是同一个母亲生的吗这种疑问。 咦，怎么又想远了，这次她是为爸爸来的。 「我对完美的人没兴趣。」高先生淡然回答。 对完美的人没兴趣？是因为他本人就已经看起来很完美的缘故吗？林晓慧觉得眼前这人不是她能够懂的，他有礼却同时有一股令人敬重不能小看的威严，一定和妹妹一样是背景不凡的富家子女吧。 林晓慧失去待下去的心情，一边站起来一边道歉：「对不起，请把我刚才说的全都忘了吧……我不会再打扰你。」 高先生却出声阻止她：「请等一下，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第一章 1-4 初次谈话（下） 林晓慧十分疑惑，但顺从地坐回椅上。高先生美丽的凤眼凝视着她，没有立刻发言，她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原来被人近距离注视是这么不自在的事，她再次低下了头等待着，心跳比平时快了一点点。 「你没有商界的天份，转院系会比较好。」 咦？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这样说？她身上是穿着印了商学院名称的衣服没错，但他怎么就如此确定她没有天份？她的数学很好耶。 「高先生……」 「我叫高邑樊，口巴邑，樊噲的樊。不然叫我威尔也可以。」这个比他年轻的女孩开口闭口叫他高先生，让他听得很不顺耳，竟然松口把很少用的中文名字给说了出来，让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威尔则是威廉的简称，在美国很多人平时用简称自我介绍，或是让比较熟的人用简称来称呼。 「你的中文名字满特别的。我的名字很常见，林晓慧，初晓的晓，智慧的慧。我知道我没有经商的天份，不过如果是基层工作像是银行柜台职员那类大概还可以。我还没找到我有兴趣又能赚钱的科目，反正还有一点时间可以考虑转系。」林晓慧认真地为自己的决定解释着。 世界上多得是为了生活从事自己没兴趣行业的人，她不会是第一个。 「你对未来没有太多期望？」高邑樊直视着林晓慧的眼光彷彿能够看透她的心。 「说好听一点是我有自知之明，梦想不一定能让我有饭吃，不如实际考量。说难听一点是没有志气不敢冒险也不知目标在哪里。」林晓慧不懂自己为何会对这个初识的人说出心里的想法，连对老爸也不曾提过。大概是高邑樊的那份气势让人很自然地会听他的话，又或者是她奇异地感觉对方是真心在关心她。 她对自己没有信心，亲人嘲笑她是失败者的记忆在脑海中浮出。她做的事，说过的话，曾经被妈妈拿着放大镜来一件件挑剔耻笑，问她活在世界上究竟有什么价值与意义？ 未来她究竟可以做什么？她也很想知道答案。 她更怕自己会宛如妈妈的嘲讽，白忙一场却一事无成，败事有馀。 「很可惜。」高邑樊下了结论。能进入州内公立排名第一的大学就代表学业有一定程度，她却表现得一点自信也没有。 林晓慧明白高邑樊只是客观点出事实没有轻视之意，却感到彷彿心中一道伤口被人撕开般，有点狼狈。 「你是你，不要被你妹妹影响，不值得。」 他不该管间事的，但高邑樊看着林晓慧表情的转变，却破天荒地继续说下去。他也不解向来冷淡的自己为何会被她眼中的伤痛而影响到，就算他看过同样的眼神，但这个女孩和他一点关係都没有。 「不是我妹妹的责任。」林晓慧喃喃地澄清。 妹妹那样优秀并没有错，她也看到妹妹背后的付出与努力。只是一再被妈妈与亲人无情地批评，虽然她知道不应该被影响，爸爸也跟她说过无数次了，理智上明白，心态上却因经年累月的压抑与伤害而走不出来，枉费爸爸对她的心血。 她这种病，心理医生有办法吗？被摧毁的自尊心，要怎么样去重建？ 既然他已经破了例，那就难得地当好人当到底好了。高邑樊继续劝导：「无论如何，你必须为自己负责。你爸爸愿意一辈子支持你，但你不在乎他为你牺牲与心疼吗？你应该好好做你自己，把握人生，将间言间语化为向上的动力。」 咦，等等，为什么高邑樊好像完全知道她在想什么的样子？她并没透露太多啊。林晓慧不解地问：「我爸爸到底和你说了多少我们家的事？」 「什么都没说过。」 「那你为什么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林晓慧很疑惑。 「我以前看过你几次，你刚才提到有个完美的妹妹，还有你的表情曝露了很多情绪与心思。」 林晓慧一呆。就这样，他便可以一副好像是已经和她谈话很多小时的心理医生？他说他以前看过她几次？她很有自知之明，他十之八九是被她失败的打扮吓到过才会记得她这个人。 见她一副惊吓的样子，高邑樊好心地解释：「察言观色是商人必须具备的最基本的技能之一。」有着像他一般超强的记忆力更好。收集足够的资料，就能做出一定水准的评估，不过她真的是太容易解读了。 「原来商人都要有能去做半仙的本领，大概还要有像你这一副高深莫测看不出真正心思的扑克牌脸。」林晓慧感叹。 高邑樊以取笑的语气说：「嗯，有进步，并不完全是一块朽木。」 「你不要太瞧不起我，我也有优点啊！」林晓慧不想让帅哥完全看扁，忿忿不平地抗议。 「你这样有精神的样子好看多了，继续保持。」没等她回话，高邑樊就起身准备去付帐，牛肉麵也放弃了。 日行一善向来不是他的作风。他不想再继续失常下去，就此打住吧。 第一章 1-5 重新开始 一个月了。 自从林子谦派林晓慧去和高邑樊说话，高邑樊就不曾再来餐厅过。她认为是自己的错自责愧疚地向爸爸道歉，但林子谦要女儿不用在意。 不过林子谦觉得高邑樊的确不是普通人。女儿和他谈过一次后，开始转变了。 以前她对生命没有热情，好像若明天死了也无所谓，世界没有她仍会继续运转。 和高邑樊谈过那天晚上，他们父女回家，她和他说了很多。 林子谦知道女儿很多委屈都没提过，但他万没想到女儿受伤之深。原来女儿觉得无论做得再好都不被重视肯定，那为什么要努力？只会一再被人伤害。许多和她无关或在她掌握之外的事，却最后都被怪罪到她身上，彷彿她是带来世界所有不幸的倒楣灾星。 她还在努力，只因她得卑微地寻找一丝活下去的理由，说服自己并不只是一隻米虫。可是她又如飞蛾扑火，伤痕累累的心仍然在乎妈妈对自己的想法，虽然明知她总会被回一句：妹妹比你强太多了。 她无意和妹妹比，她知道她一定输给妹妹。她只是想让妈妈看到，她有她独特存在的价值，她也是一个人。 妹妹很有正义感，平常很听妈妈的话，却为了姐姐敢和妈妈与其他亲人吵架，让妈妈更痛恨姐姐的存在。如果没有姐姐，妹妹绝对是个百分之两百的好女儿。 旁人劝告妈妈，妹妹真是善良会去同情姐姐，这是优点啊！反正姐姐的存在唯一价值大概就是当妹妹的对照组，让大家看到妹妹是多么完美。 林子谦听得心惊胆跳，他和前妻离婚不住在一起了，还能搞出这么多是非？他也可以想像，恐怕有人对晓慧说过，他们父女是他的前妻生命中唯二的失误。 女儿哭着说，对不起，她一直奓求着妈妈的认同，却把爸爸的爱当做理所当然，好像爸爸就是活该要为她担心一辈子。 他为女儿担心一辈子，本来就是应该的啊！ 她又说，她会努力从心里的黑洞中走出来，过自己的人生。她可能还是会时常鑽牛角尖，还是会情绪化，还是会想放弃，还是会觉得若她从来没有出生过世界会更好。可是，她会努力的。 那就够了，一次一步往前走吧，爸爸陪你。 第一章 1-6 毕业生 后来高邑樊恢復来餐厅吃牛肉麵，不过他专挑林晓慧上课时光顾，两人再也没碰过面。 其实林晓慧也没在找他。 自卑太久了，她觉得高邑樊那样的人连做朋友都不适合，她怕若再和他有接触她会有非份之想。她认为眼不见为净。还好爸爸也不再提他。 时光匆匆逝去，大一新鲜人的日子到了尾声。林晓慧在一堂选修课上认识的学姐邀请她去商学院毕业典礼，她不好意思拒绝，答应了。 这位学姐天性热情又充满同情心，上课时看林晓慧总是一个人很可怜，主动来和林晓慧说话。后来林晓慧发现学姐是个日本动漫迷，有了共同话题，两人交情越来越好。 一个星期六早上，毕业典礼举行到一半，林晓慧才发现原来高邑樊是商学院毕业生代表，在司仪介绍后走上讲台致词。 他的长发剪掉了，现在梳着正式的侧分西装头，看起来既成熟又英气十足，让她觉得他更加遥远。 她的双眼不由自主地地追着他的一举一动，听着他精彩的演讲，庆幸自己的座位能看得很清楚。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了，他毕业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俊男谁不喜欢欣赏呢？ 没想到学姐竟然认识高邑樊，典礼完后还把林晓慧找去当大家的摄影师。 「威廉，我这个朋友很乖很可爱吧？」 美国人看东方人的审美观很有问题，她这种单眼皮小眼睛小鼻子的长相在学姐眼中竟然变成可爱了。 高邑樊点头致意，没有多说。 学姐又招手拉了几位朋友一起来照相。 林晓慧很认真地为大家拍照，深怕自己会露出什么不适当的表情。 过了一段时间，毕业生们拍完照与朋友们说完话，陆续随着家长们离开，剩下高邑樊依然独自一人。 林晓慧想问，可是又怕问了不该问的话题。大学毕业这种大事，他的亲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参加？就算是孤儿也会请孤儿院院长之类的不是吗？也许他家很穷出不起机票钱来？可是他又一副富人家出身的气质？ 「请替我告诉令尊，我会怀念他的牛肉麵。」高邑樊客气地道别：「你也多保重，加油。我们，就此别过。」 林晓慧心一紧。虽然他说的只是客套话，她却突然生出勇气说：「如果你没事，请让我爸为你饯别，他不知道你要离开了，而你是他很重视的忠实贵客。」 至少她没听爸爸说过他要离开的事。 高邑樊沉默了一会儿。他没有义务要向人交待他的行踪，更没必要和谁道别。可是看着林晓慧神色复杂的表情，又想到牛肉麵，答应了她的要求。 第一章 1-7 买卖 两人到了餐厅，林子谦一听是怎么一回事，马上请高邑樊到餐厅内的私人包厢内，又打发林晓慧去厨房工作。 高邑樊入座几分鐘之后，一脸严肃的林子谦不请自来地坐到高邑樊的对面。 高邑樊没有露出不悦或是不解的表情，林家这对父女偶尔会不按牌理行事。反正这是最后一次与他们见面，只要不要越过他的底线就好。 「你以后不会再回来了吧。今天我会请你。」林子谦感叹地说。 「谢谢你的招待。」高邑樊大方接受这份好意，懒得演东方文化那种双方都得抢着要请客与推辞的一来一往。 林子谦望着眼前雍容气度的年轻人，难掩欣赏之意。「我一直很好奇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来小镇读书，不过你应该不会告诉我原因。但你会做这个决定一定经过深思熟虑。」 「伯父过奖了。」高邑樊的确无意透露内幕。 「没关係，你是一团谜，我的牛肉麵也会成为你生命中的一个谜。」林子谦一笑。 高邑樊无声同意，这是他离开这个镇唯一会捨不得的东西。 牛肉麵作法非常多，每家餐厅都不尽相同，他吃遍各地各式牛肉麵，偏偏就是对林子谦的手艺情有独钟。看起来是很普通的红烧牛肉麵，却有种特殊的美味让他难以忘怀。 现在在厨房的虽然是林晓慧，但汤头与牛肉不可能短时间内熬成，她应该还是用林子谦事先准备好的。至于麵条，他相信只要她和她父亲学过烹飪技巧就可以复製出相差不远的效果。 像是知道高邑樊的心思，林子谦接着说：「我训练晓慧煮牛肉麵有一段时间了，今天你就帮我从旁观者的角度评鑑她学到几分吧。」 高邑樊听出对方话中另有深意，不急着回答，从容地为彼此的茶杯加满茶。慢慢地品茶几分鐘后，才问：「你真正想要我做的是什么事？而且就如你所说，我离开后不会再回此地。」 所以今天的牛肉麵百分之百会是林晓慧的杰作。高邑樊感到失望，同时也有些好奇她是否有学到精髓。 林子谦只是神秘地微笑着。 此时林晓慧敲门几声后进入包厢，将两碗牛肉麵与几碟小菜放在桌上，拿起端盘，一句话都没说就匆忙回去厨房。 「请慢用。」林子谦还是笑兮兮的。 高邑樊先尝了一口汤，浓郁的滋味有林子谦九成的功力。麵煮得软硬适中，牛肉也不差。「很接近你的手艺。」 「很好。」林子谦笑容更大。 两人都不再开口，静静地吃麵。 吃到一半，林子谦开门见山说出惊人的话：「高先生，我把小女卖给你好吗？」 要不是高邑樊隐约能猜到林子谦的真正心思，听到这种荒谬问题他应该要马上夺门而逃。 放下筷子，高邑樊仍然一副悠间淡雅的态度说：「你对我一无所知。」 「你短短几句话，让她开始从阴影中走出来。」林子谦对这点其实很有意见，有点嫉妒这个非亲非故的人可以对女儿產生重大影响。 「她只是需要一个旁观者推她一把，她心里比谁都明白那些道理。」否则他不会浪费时间对不愿自助的人说废话。 「我可以看出来你不是会管间事的人，却为她破例。难道你不好奇她重生蜕变后的样子？我认为她还需要被推很多下，你起了头，就该有始有终。」林子谦继续厚脸皮推销。个人感觉摆一旁，他认为女儿若有这样一个朋友或是mentor会受益良多。 高邑樊可不同意这个歪理。若一个路人送昏倒的老人去医院，难道路人还要留下来照顾老人到好顺便付清医药费？乾脆连日后迟早都需要的墓地都一起帮忙买好了。 重生蜕变？又不是在培养蝴蝶。 「你觉得她值多少钱？」高邑樊无意买，但不介意继续看林子谦还有什么异想天开的话可以说。 「无价。」林子谦毫不迟疑地说。 「没错。人口贩卖违法又不道德。」高邑樊认真地谴责这个荒谬的笑话。 「我教她牛肉麵就是为了你。」就算是善行的回馈。 高邑樊不禁笑了出来。「你还有教她把牛肉麵凭空变到我将要去的地方的特异功能吗？还是你觉得今天这一餐就很足够？」 真是越说越离谱。 完全不知情的林晓慧端着水果与绿豆汤进入了包厢，看到高邑樊脸上残留的一抹笑容，还以为这两个男人谈得很开心。 「抱歉，我得先走了。麻烦你帮我打包。」高邑樊有些同情地看着林晓慧。他并不讨厌她，但也没有好心到愿意继续花时间精力在她身上。 「喔，没问题。」 林晓慧连忙把吃剩的牛肉麵放到托盘上，连着饭后甜点一起带回去厨房。 等到她走远，林子谦不理会高邑樊之前明白的拒绝，将一个信封放到他面前。 「年轻人，现代科技很发达便利，信封内是我女儿的连络资料。你偶尔和她问声好，开导几句就够了。你这么聪明，花不了你多少时间就能有很好的效果。麻烦你啦！」这才是林子谦真正的目的。 说完，林子谦瀟洒地起身，率先道别离开。若是直接问高邑樊是否能以朋友或学长的身份指导晓慧一定会被拒绝，所以先以超级荒谬夸张的问题开场，之后硬塞晓慧的联络资料时就显得正常多了。失败了没有损失，若成功就是赚到了。 高邑樊心想，他根本就没有答应任何事！但他还是把信封折好收进口袋内，免得林晓慧发现她父亲的夸张提议。 高邑樊走出包厢，正好遇到林晓慧，从她手中拿来一大袋食物。看来她不只帮他打包，还又多送了其他食物。 又或者，那是她爸爸吩咐她送的。 不过高邑樊不是个道德感很强的人，收下这些东西他完全不会感到愧疚。 「呃……那个……我祝你，一路顺风。」林晓慧心中有些悵然，但还是逼自己对高邑樊露出开心的笑容。 「谢谢。bye。」高邑樊微笑后，头也不回地走向餐厅大门，没有迟疑地离开。 后会无期。 第二章 2-1 不期而遇 平安夜前一天，波士顿总算在下了好几天的风雪之后出太阳。 高邑樊工作做到一个段落，关上电脑，不想继续待在公寓内。研究所与银行的实习放寒假，但他还是得忙家族事业的工作，手上这个案子要赶在新年前完成，他已经三天没出门。 高邑樊的公寓离波士顿美术馆不远，美术馆内有一间现代设计充满了阳光的餐厅，他走去那里吃了简单的午餐，饭后留在美术馆内散步。他原本是藉着看画来放松心情，却意外看到那个原以为不会再见面的女孩。 她正在看莫内1907年画的那一幅水莲。虽然这一区游客极为密集，但她那身不好看的衣服让她鹤立鸡群，难以忽视。 高邑樊无意与她相认，然而林晓慧刚好在此时转移视线，朝他的方向看来，也发现了他。 「高……」林晓彗尷尬地住口。他好像不喜欢她叫他高先生，她和他又还未熟到可以直呼他的中文名字，还是照他之前说的叫他英文名字好了。「嗨，威尔。」 「嗨。」既然已经被看到，高邑樊也大方地与她打招呼。 林晓慧努力地从拥挤的人群中离开，走到了高邑樊面前。惊喜之下，一时之间脑袋空空，想不出应该要说什么。 看着林晓慧微张的口与茫然的双眼，高邑樊再度为她解围：「我们边走边聊吧。」 林晓慧点头，跟着他离开了热门名画区。 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问好的话。「好久不见，你好吗？」 高邑樊俊美依旧，但林晓慧觉得他看起来瘦了一点，现在戴了一副无框眼镜，也多了道浅浅的黑眼圈。黑色风衣与时尚的衬衫与长裤让他看起来像是个在拍照的模特儿。 「很好。你呢？」 「还不错。对了，上次匆匆忙忙的，我忘了说，我非常感谢你第一次和我见面时对我说的话。」 「没什么，你不用道谢。」 林晓慧觉得高邑樊刻意在和她保持距离，他一直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想法。可是既然有缘再见一面，就算她的话他左耳进右耳出，她还是想一次说完。 「我的表姨住在波士顿，我来这里过圣诞节，爸爸没来。」她先说明自己为何出现在此地。 高邑樊仍然沉默，缓步朝亚洲艺术区的方向走去。 「你的建议让我想开不少事情，我来这里参观就是想看看自己是否有艺术方面的兴趣，但看了只觉得我没有这方面的天份。对于这些画与艺术品，我只能说，这幅画很漂亮我很喜欢，那件现代前卫作品我完全看不懂在表达什么……这种很粗浅的想法，更具体深入的就说不出来了。不过我会继续找寻我擅长的是什么，努力去过自己的人生。所以，真的很谢谢你。」 她现在还加入了动漫社，课堂上也逼自己和同学有多一些互动。和别人社交她心里总是很恐慌，担心自己让人讨厌，可是她知道她不能永远躲在心中那个小城堡。 不过看到高邑樊，她却有想对他说话的衝动，即使心里还是同时存着自卑与害怕。 「艺术涵养得去花时间与心力栽培，大多数人都是走马看花，你能诚心观赏得到一些收穫就好。」 林晓慧同意。「你说的也是。我喜欢印象派的画，很梦幻美丽。单独的笔触很模糊，可是整幅画看起来却是那么完美传神，真神奇！我还有看到一幅，应该是文艺復兴时代的画，那位夫人画得好逼真，我觉得她好像活着在瞪我，不管我往左往右她的眼神好像在跟着我。 「早上一开馆我就进门了，美术馆光是建筑物就已经像是艺术品！现代区我看了一点就放弃，欧洲区太多杰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逛得到其他区域。这间美术馆这么大，仔细看的话一天都看不完吧！」 高邑樊看林晓慧兴奋的样子，猜想她大概午餐都还没吃。 「对不起，我接个电话。」林晓慧口袋内手机震动，看到是妹妹打来的电话，她连忙到没有展览品的走廊角落小声讲电话。 「我没事，我在mfa……你要过来？你不是和表姨在逛百货公司？……我还没吃……好，我到门口大厅那个雕像旁等你。你一个人小心一点啊！待会见。」收起电话，林晓慧心情有点沉重。 林晓慧并不是不喜欢妹妹陪伴，但她也满享受一人时光，遇到了高邑樊更高兴，现在却突然间要改变。 「我妹妹要来找我，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吃午餐吗？」林晓慧礼貌性地问。现在下午一点多，高邑樊八成已经吃过，就算没有他也会拒绝她的邀请吧。 「我吃过了。」 「那……就再见了。今天很高兴碰到你。」林晓慧微笑，心想应该是没有下次了。 高邑樊顿了几秒，才回答：「我可以和你一起等你妹妹。」 反正遇见她已经是计划之外的事，不如去看对林晓慧影响很大，她口中完美的妹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作者註： 波士顿的美术馆名字是museumoffinearts，因此简称mfa。 第二章 2-2 意外的来电 林晓慧没想到高邑樊会愿意陪她，喃喃说声谢谢后，她就率先看着地图朝入口大厅走去。刚才她好不容易宽心，一个人话说得很流利，此时却和他一样沉默起来。他来陪她等人，是否因为他对妹妹有点好奇心呢？ 回到了人来人往的入口大厅，林晓慧和高邑樊站在一起，两人之间隔了一步距离。她怕说错话选择沉默，他也一句不发，静静地在一旁。 她看着大厅内高耸的柱子，雄伟华丽的挑高屋顶，精緻细腻的璧画与各种艺术品，再次感叹人类的创造力。人都崇尚美丽的事物，她是崇拜者，而妹妹与高邑樊那样的人则是被仰慕的对象。 这次碰面，除了开头的你好吗，她没有再问过他的事，他也没有透露自己实质近况。她能猜到他没有和她当朋友的意愿，纯粹就只是两个认识的人偶遇而已。 「姐！」 两人朝悦耳嗓音的方向看去，一名彷彿天使下凡，晶莹剔透的美少女走向林晓慧。标准瓜子脸，杏眼柳眉，小巧但挺的鼻子与樱桃小嘴构成完美的五官。白里透红的完美肌肤，飘逸长发，娇小纤瘦的身材配上淑女洋装与长皮靴，再加上清灵优雅的气质，连美国人都不禁回头看这个比明星还漂亮的东方美少女。 「姐，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你一定很饿，我们去美术馆内的餐厅吧。」妹妹很热情地给林晓慧一个拥抱。 「好，就在这里吃。对了，我在这里碰巧遇到一个认识的人，让我为你们介绍。他叫……」 「威廉。」高邑樊难得做出无理的插嘴举动。 林晓慧对于高邑樊的突兀感到不解，尤其他原本没有表情的脸此时多了一分冰霜，这是看到美少女的正常反应吗？ 「呃，威廉，这位是我的妹妹，楚依依，英文名字是依斯特拉。」林晓慧看向妹妹，妹妹也没有一丝看到俊男的表情，带有敌意地审视着高邑樊。 也许这两人生活圈太多相貌出眾的人，早就看到麻痺了？ 「你好，今天第一次听到姐姐提到你。不过我们姐妹相处的时间很少，请你不要介意我想和姐姐单独相处。」楚依依单刀直入说重点。她佔有性十足地搂着姐姐的手臂，一副姐姐是我一个人的示威举动。 「没关係，我本来就要回家。两位保重。」高邑樊点头道别，很快地离开了美术馆。 林晓慧只来得及说声拜，呆呆地目送高邑樊离开视线，悵然若失。 「人都走了啦，姐！」楚依依以撒娇的口吻抱怨：「都是表哥乱讲，说你今天有事要一个人出去，我只好答应表姨陪她，还好表姨露出马脚，被我发现你根本没有事先安排的计划。姐姐眼中应该只有我一个人喔，想别人的话我要吃醋了！」 「我的眼中当然只有你一个人。」林晓慧笑着说。前晚表姨说今天要和妹妹去逛街叫她自己安排时间，所以她才上网查了资料跑出来玩，不然整天待在客房内很闷。还好表姨家离巴士站走路只要十分鐘。 用餐时，妹妹问她和威廉怎么认识的，林晓慧只说他到她爸爸的餐厅吃过饭，两人大学同校，今天是第三次谈话，她对他也认识不多，妹妹就不再问。 之后是姐妹两人的行程，林晓慧很快地暂时忘掉与高邑樊见面的事。 晚上，林晓慧说累了想休息就回客房休息，楚依依则被其他亲戚缠着留在客厅。 洗了澡给爸爸报平安，林晓慧上床准备睡觉，手机突然响起。 这是个来自波士顿陌生的号码，但只有很少数的人知道她手机号码，会是推销员吗？ 「哈嘍？」林晓慧问。 「嗨。」 林晓慧以为自己听错，心脏瞬间加速。 「希望我没吵醒你。」 高邑樊！他怎么会有她的号码？还打电话来给她？他的声音在电话里低沉一些，听起来好性感。 她迅速地回答：「我还没睡。」才十点半，还是假日，一般人都不会这么早睡。她平常也没这么早睡，只是今天特别累。 对方沉默了几秒，才再次说话：「我以前见过你妹妹一次。」 彷彿突然一桶冰水浇上头来，林晓慧全身一僵，冷静了下来。 「你妹妹有提到关于我的事吗？」 「没有。」如果他不说，她根本不会知道这两人曾经见过面。之前她以为妹妹只是好奇他的身份。 「你明天是否有空？」 「中午之前都没事。」 「你明天早上九点能出来吗？你表姨家往左走到路口，我可以在那栋红砖房子前的人行道路灯等你。」 他们下午才偶遇，现在他就知道她表姨是谁，家在那？他的情报网效率真是好得让人冒冷汗…… 可是林晓慧还是忍不住诱惑地说：「可以。」 「ok，不要和任何人说我们要见面的事，拜。」高邑樊一说完就中止通话。 林晓慧完全无法理解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她望着手机发呆。 为什么是约她而不是约妹妹？ 他究竟要和她谈什么？ 第二章 2-3 绑架？ 隔天，高邑樊早上八点四十分就把车在约定处不远处，走到路灯旁等待。 他知道楚依依的父母是谁，而两姐妹的表姨与姨丈又是波士顿华人圈的名人，靠着人脉与他所能运用的资源，要查到两姐妹表姨的住处非常容易。 照他的推测，林晓慧应该是个很守时，甚至会提前来免得迟到的女孩子。昨晚波士顿又开始下雪，现在绵绵细雪还飘落着，他不想让她站在雪中等他。 果然五分鐘后，高邑樊就看到远方人行道上林晓慧的身影。她从头到脚包得像肉粽一样，只露出一双眼睛，但他还是一看就知道是她。 林晓慧接近他时，挥手打招呼道：「早安。」 「早。小心，人行道有些地方结冰。」 林晓慧本来就缓慢的脚步变成龟行，她可不要在高邑樊面前滑倒出丑！ 看着林晓慧走得很辛苦的模样，高邑樊到她身旁，绅士般弓起手臂。她眨眼望着他，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他索性主动勾住她的右手臂。 「你该穿昨天那双长靴。」今天她穿着一双老旧的运动鞋，雪里的脚印显示鞋底已经快被磨平。 「我不习惯有跟的鞋子。」靴子是妹妹买给她的，漂亮是一回事，昨天走了一天感觉脚快废了，泡温水后才好一点。 林晓慧庆幸自己脸包得很彻底。因为高邑樊的护送，她的脸害羞地发烫，铁定也是火红不已。其实他手臂伸得很外面，除了彼此手肘周围，两人并没有接触，但仍是比过去都来得亲近很多。她被兴奋与紧张的情绪充满着，想不出话来聊，两人就静静地在雪中走着。 高邑樊车子停得很近，没走多久就到了。他为她打开车门，等她在车内坐稳才关门，再走到另一边上驾驶座。 「你今天早上出来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我说想出来逛街，中午前会回去。」表姨不会在乎她要去哪里，反而很高兴她不在家，只有妹妹会想和在她在一起。而妹妹还未完全调好时差，平常又是个夜猫子，今天大概会睡到十点才起床。 银色的休旅车离开了表姨家社区，高邑樊问：「有想去玩的地方吗？」 车内暖气开得很舒服，林晓慧脱下了帽子围巾与大衣，想了一会儿才道：「前天是波士顿歷史之旅，昨天我陪妹妹逛了后湾区，大概还剩那些名校还未参观。今天时间不多，你决定好了。不过你约我见面应该不是要当导游，有事情要谈随便哪里都可以，不用特别选地方。」 高邑樊轻微点头表示同意，继续开车。 他原以为林晓慧的妹妹不是太特别的人，以为林晓慧只是年少在鑽牛角尖。但昨天他看到楚依依时完全明白了一切。 回家后他一直不能忘怀，即使林晓慧和他非亲非故，他却决定插手管这件事。 也许他是受她的笑容影响？她的笑容，有时是有礼或习惯，有时是真心，也有如果不笑就会哭出来的时刻。那种内心自感卑微，却又倔强地不肯投降，要哭也要自己一人时才掉泪，越紧张难过就越灿烂的笑容，让他印象深刻。 又或者，是因为她让他想起一些往事。 再想到楚依依……几年前在一场慈善晚会，长辈介绍她与他认识，他们短短交谈了几句话。那时楚依依看起来很乖巧天真，不仔细看很可能会忽略她眼底一丝世故的冷漠。 楚依依不是个单纯的角色，而林晓慧看起来完全被楚依依吃定。再想到姐妹两人的母亲是怎样的人，难怪林晓慧会有阴影。 高邑樊望向林晓慧，发现她已经在车里睡着，还睡得十分香甜的样子。她有没有一点危机意识？他和她相处不超过五次，她根本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但他一通电话她就出来赴约没对其他人说去哪里，还在他车里睡着，就不怕他是坏人？ 回到他公寓的地下车库，熄火抽出钥匙，林晓慧才因车子完全静止而朦胧醒来。 「到了吗？这是哪里？」林晓慧还没完全回神，休旅车宽敞的皮革座椅好舒服，还有加热功能，在冬天真是太棒了。 「你被绑架的囚禁处。」高邑樊冷冷地回答。 这算笑话吗？还是他因为她睡觉生气了？可是他开车时一副深思的样子，她不好意思打扰他，昨晚又没睡好。 「对不起，我睡着了很没礼貌。」她的特长之一就是任何地方都能睡，连学校的美式足球赛她都睡过，还好旁人认真地在看球赛，不然她可能会因对球赛不敬被球迷拖出去围殴。 高邑樊解开安全带，转身靠近林晓慧，将她笼罩在他的上半身阴影之中，两手撑在她身旁的椅背，俊脸离她的脸庞不过二十公分。 「你还没搞懂我在说什么。」高邑樊看到林晓慧满脸通红，全身僵硬，但那全是受到他的男性魅力影响，却没有一丝对自己人身安全的考量。 「你……呃……我们可不可以到车子外面说话？」不然她可能会因呼吸困难而昏倒。上天真不公平，为什么他的皮肤这么光滑无缺，她就每天要和黑头粉刺奋战。他那双美丽的凤眼专注地看着自己，她都不能正常思考了，头脑化成一团浆糊。 「你完全不怕我趁你睡觉的时候伤害你？」高邑樊的脸又接近了几公分，两人鼻子都快碰到了，彷彿不逼她痛哭求饶就不会罢休。 「不会，你伤害我又没有好处。你能开这种名牌休旅车一定钱很多。我不漂亮也没钱，你要绑架应该找别人。」她诚实地回答，非常放心。 「我可能是心理变态的杀人魔，口味与眾不同？说不定这台车是偷来的？」也许他该拿一把枪在她面前晃一下，她才会懂得害怕。 鼻子碰到了，呜，他一定要这样欺负她吗？明明对她没意思还这样把肥肉送上来诱惑她，又不会真的让她吃了。不过她的暴走心跳快到极限了，谁来救她啊？他那薄厚适中的双唇看起来好诱人喔，其实他才应该要担心她会发花痴攻击他吧？ 「我知道你不是杀人魔嘛……」如果是的话她现在早就被分尸了不是吗？ 高邑樊不知道应该为林晓慧对他的信任开心，还是继续为她的粗神经而气愤。 算了，以后慢慢再好好教她。 「你该对人多一点防心，保护自己。」高邑樊离开了林晓慧，换回面无表情的扑克牌脸下车。 林晓慧也连忙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一方面偷偷地失望，一方面却感到窝心，他竟然愿意牺牲美色来教训她，好感动。从来没有人对她有兴趣过，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安全嘛。 高邑樊不发一语走向电梯，林晓慧跟在后头，随他上了位于十五楼顶层的公寓。 第二章 2-4 长谈 一进门，开放式空间另一端是一整面落地窗，查尔斯河的美景顿时映入眼中。 林晓慧猜想这应该是他住的地方，但没想到会是白色系与原木的简易居家装潢，她以为单身男性的住处会用比较多深色或是刚硬的线条。客厅桌上摆了一部笔电与一些纸笔，但整体来说非常乾净整齐。 「外套给我，你可以自己参观。」 林晓慧开心地道谢，在玄关脱鞋把外套递给主人后，跑到落地窗前享受美景。昨天她陪妹妹走过河岸，可是冷风刺骨，她其实没有心看景色，满心只想赶快回到温暖的室内。现在在室内吹暖气，又居高临下，太棒了！这间公寓离市中心不远，她可以看到昨天走过的一些景点。 波士顿真是个美丽的城市，古典英伦风与现代的进步繁荣结合在一起却不突兀，金融科技发达又富有人文气质，连图书馆都漂亮得像是欧洲贵族豪宅，不过物价同样高人一等。 「对岸远方一堆火柴盒和绿花椰菜就是你还未参观的学校校园。」高邑樊走到她旁边，一起望向彼方。 「你也在火柴盒中读书吗？」林晓慧觉得两人比较熟了，现在问他私事应该不会让他不开心吧。 「就那间清教徒学校。」 清教徒学校？林晓慧看高邑樊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 林晓慧没有宗教信仰，偶尔她和爸爸被熟人请去教堂礼拜几次，所以多少听过一点点故事，幸好她能听懂这句讽刺。 当初哈佛是保守的基督徒设立的神学院，但后来学校的重心变成学术与研究，到了现代基督教对学校的影响几乎不存在，甚至还有哈佛神学院的教授发表与圣经相左的理论。 「真羡慕你能进那所学校。我后天就要回家了，就算想拜託亲人带我去参观也没机会。」 今天中午回表姨家之后，就排满了聚会与行程。表哥虽然是隔壁的麻省理工校友，但表哥才不会有兴趣花时间为她介绍呢，除非是妹妹也一起去。 「下次你来波士顿我再带你参观。」 下次？来波士顿的机票要几百块美金，她不会没事只为了观光就跑来。表姨短时间内应该也不会想再招待她一次，食宿要花更多钱。 「你不想来看我？」看她迟迟没反应，高邑樊刻意摆出微微失望的表情。 「我……」无言以对。林晓慧很不适应高邑樊突然把她当成……朋友？这个变化实在太大了。 「跟你开玩笑的。」高邑樊虽然这样说，嘴角却勾起一道别有深意的浅笑，双眸也十分柔和地看着她。 昨天决定管林晓慧的事时，高邑樊就已经把她列为自己会关心辅助的人，也觉得逗弄她很有趣，所以态度大幅转变。 林晓慧心一紧，实在禁不起太多这种玩笑，她都不知道他那句话才是认真的了。尤其他真心笑起来杀伤力更强，她得非常努力地在心中不停加盖高墙，免得自己產生不该有的想法。 「对了，你不是有事找我吗？我们先谈正事吧。」她连忙转移话题。 笑容消失于高邑樊的脸，他收回了情绪，恢復淡然无波的态度。静默了一阵子，他才问：「你若不想谈没有关係，不过看来令堂在你很小时就改嫁了？」 其实高邑樊对于林晓慧的事已经了解大概，毕竟他知道楚依依的父母，认识她们的表姨与姨丈，也从与林晓慧的几次谈话中能猜到一些事。不过亲人这个话题对林晓慧来说非常敏感，他选择暂时装傻套话，免得吓到林晓慧。 「嗯，我一岁时爸妈就离婚了。」小时候很在乎，讨厌妈妈的偏心无情，讨厌别人对她的指指点点，讨厌爸爸告诉自己不要怨恨任何人因为大人世界有很多无能为力的事。 不过现在不论美国还是台湾单亲家庭的小孩满街都是，她也长大了，不想再被无法改变的过去限制影响。 「你和妹妹这么亲密，很难得。」他看得出来纵使林晓慧心情很复杂，她对楚依依有一份深厚的感情，楚依依更有恋姐情结的倾向。 「其实是妹妹的功劳，我原本非常嫉妒她。如果不是她主动的笑容与关爱不断提醒我她是善良无辜的，她又一直来找我，我一定不会理她。后来我也变成她的亲卫队一员了。」林晓慧露出了百味杂陈的微笑，想起了过去种种。 她打量高邑樊的侧脸，此时的他看起来好像有一点忧鬱？她看错了吗？他为什么突然关心起她的家人呢？她实在搞不懂他。 「你与令堂及其他母系亲戚的关係也很好吗？」他继续套话。 林晓慧思索该如何用字遣词。 「不太熟。」他们看不起爸爸，也看不起她。 「你来波士顿难道不是因为你的表姨很疼你，你才会让林伯父自己一人留在家过节？」 林晓慧沉默一会儿，有些感伤地回答：「表姨最早只邀请妹妹来，但妹妹说除非我也来波士顿，否则她要我和她一起去洛杉磯玩，表姨才一起邀请我。妹妹很善良，总是想替我拉拢我与亲戚的关係。而爸爸不过圣诞节，还鼓励我出来见世面。」其实她不在乎那些亲戚，不和他们来往反而会比较轻松。 「你努力委屈地配合与亲戚相处这么多年，有谁领情过？哪个亲戚对你多一分喜爱？」高邑樊不带温度地问。 没有人。 「应该没有吧？反而觉得你很难缠，利用妹妹去攀龙附凤而更加讨厌你。他们为了你妹妹要做表面功夫去应付你，却把怨气全怪在你身上。你妹妹永远当圣人，你就是那个不知好歹贪心的坏人。」 高邑樊的话让林晓慧感到全身冰冷。他说的没错，这就是一些亲戚的评语，她听过。妹妹不在场时，没有人介意对她听到什么。可是为什么他好像亲身在场听过？这些事她从没告诉别人。 「难道楚依依真的看不出来所有人的勉强与虚偽？她大概还为了你和令堂吵架过？你很感动，明明这样会让令堂更不高兴，你还继续和旁人一起为楚依依歌功颂德。」高邑樊看林晓慧越来越苍白的脸，虽然很不忍，但绝对要把话说完。 「你为什么要和我谈这些？」林晓慧想不出来妹妹除了关心她外做这些事的理由，即使这种关心的方式结果很糟糕，她却不想伤妹妹的心，也许等妹妹再大一点时她再和妹妹谈？ 「你煮过牛肉麵给我吃，我想报答你。」高邑樊不愿说出真实的理由，乾脆拿林子谦的话来当藉口。 林晓慧惨笑，好荒唐敷衍一听就知道是假的答案。「我是不是脸上刻着，请来欺负我，我绝对不会还手？」 「没错，可是欺负你太简单，很没成就感。」 「我错了，你的确是个坏人。」林晓慧低头咬着唇，不想让他看到她快要笑不出来的脸。 「既然如此，当你的亲戚欺负你时，你也可以全部怪到我身上，反正我们不住在同一个地方。你可以用草人诅咒我，不过我八字很重，你要斗倒我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望着窗外的雪景，一副事不关己似地说着。 林晓慧闻言又笑了出来。「不能全说是别人的问题，我自己看不开，明知道妈妈对我无心，我却很难放下争取妈妈认同的心态。我已经在试着调适心情，没办法瞬间走出来，总是起了步。至于亲戚，冷言间语听了是不舒服，但我觉得如果配合妹妹会让妹妹开心，只要她快乐就值得了。」而且像这回波士顿之旅她遇到他，是很大的意外收穫。 平时高邑樊会觉得这种自我牺牲的情怀很可笑不切实际，但看着林晓慧认真的表情，他却感到了一丝不捨。「但愿楚依依真的值得你为她付出。」 「妹妹和我在一起时孩子气重了点，但平时她是很懂事的。我想对她来说，我是她唯一可以撒娇放心做自己的亲人吧。」林晓慧觉得妹妹很可爱。 高邑樊忍不住伸出手轻柔地拍拂了林晓慧的头几次，宛如她是一隻需要安慰的流浪小猫。 她微微脸红，因为他这份鼓励而感到十分温暖，也觉得他真的了解她的心情转折。平时无法与人诉说的想法此时有了一个倾听者，让她感到心中的重担轻了一些。 此时天空的飘雪暂时停住，虽然乌云密佈挡住太阳，满地的积雪却反射了所有的光线，让这个白色世界有种另类的刺眼光芒，少数没被雪覆盖红红绿绿的圣诞节装饰更显璀璨华丽。由于昨晚下的雪很厚气温又低，部份河面结冰被雪盖住，一条河变成小湖遍佈的奇景。 林晓慧感觉心灵沉稳篤定了不少。世界美丽的人事物真多，有很多值得去追求的目标。 两人安静地看着雪景一会儿后，高邑樊转身走向大门，说道：「时间差不多，该送你回去了。」 她看了美景最后一眼，随后静默地跟随他，离开公寓回到地下车库，坐上他的车子。 车子开上路面，戴着太阳眼镜开车的高邑樊突然开口：「我有一位大哥，两位姐姐。」 「真好，老么都比较受宠。」林晓慧很高兴听到他谈起自己的事。 「大概吧。」没有这回事。 圣诞节前夕，路上超级多人，交通比早上拥挤数倍。停着等红灯时，林晓慧观察路人，有人满脸洋溢幸福快乐，也有人为了节日该忙的事情苦恼着，一位衣衫襤褸的街头艺人弹着吉它唱歌，每个人背后都有个故事。 「我家是做生意的。」高邑樊继续自我介绍。 很大的生意吧。一个学生住地段那么好的豪宅，地下停车场每一台车都看起来很贵，相比起来高邑樊的休旅车算是很普通的。 「我有兼差，那间公寓是我大哥的财產。」 就算如此，他的兼差恐怕也不是普通人的打工。 「我的家境很好，我不会刻意炫耀，但若我要装穷就太污辱人。也请你不要因为我的出身就刻意逃避我。」 他真的可以去摆算命摊。林晓慧的确正在想，他们两人是不同世界的人，不应该有太多交流。唉，看来亲人的间话把她洗脑得还满成功的。 「在你建立好自信心前，我们的关係就保密吧。」 他们两个是什么关係？ 「就把我当成你的师父。」高邑樊吞了口水，表情有些不自然，迟疑地说：「我小学时有一阵子很迷武侠电影，常常幻想去深山拜师学艺。大哥为我请了老师，武术我学了一点皮毛，但那些老师都只把我当成客人，并没有电影内那种真实的师徒之情。所以如果你当我的徒弟，也算是用另一种方式圆这个小时候的天真梦想。」 林晓慧笑着回答：「我没有体育细胞耶，体育课都是低空飞过，教我武术你会想吐血喔。」而且他们又不住在同一个城市。 他真的是怪人。拜不到师父所以乾脆自己出师摆威风？他看起来很成熟，没想到内心还有一块童心。 「我不会教你武术。」 「那是要教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了。」 第二章 2-5 给师父的第一个问题 「那么……师父，你好像不太喜欢我妹妹。如果你是我，请问你会怎么去面对我妹妹？」林晓慧拋出第一个难题，并不是认真的把「师徒」关係摆在心上，只当成是与高邑樊一起在开玩笑。 「打她一顿，告诉她不要继续欺负姐姐了。」高邑樊状似认真地回答。 「这是什么烂提议？她也没有欺负我啊。」林晓慧瞪他一眼，也许她该另拜名师，旁边这个人会误人子弟吧！ 高邑樊微笑，果然当他随便夸张地乱说话时，她就会忘掉自卑的心态而比较像是对朋友一般与他互动。 「说笑而已。她也许没有直接欺负你，也很喜欢你，但她处理亲人与你之间关係的手法不太好。我不相信她完全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如果我是你，我会坦白和她谈话。若你不想直接说破，也可以仔细观察她，找出她真正的心思再想对策。」 林晓慧脸色一缓，这才像人话嘛。 「若你选择观察，她会发现你开始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也会想找出你改变的原因。时机成熟时你可以摊牌。或是你也可以选择从此与她过着类似谍对谍的日子，体验手足之情的乐趣。」 是这样的吗？「你和你大哥与姐姐们也会互相猜忌？」 「我和姐姐们井水不犯河水。大哥对我来说亦父亦友，不过他要训练我时不会心软或留情，我得全力以赴去应战。我们曾经有一次打架打到双方都受伤，然后再一起偷溜出去喝酒。」偷溜是因为大嫂绝对不会想看到两个受了皮肉伤的人还满身酒气……那是一段他仗着年轻而热血荒唐的时光。 男人的手足之情有必要这么暴力吗？为什么高邑樊可以一方面表现得风度翩翩，却又能同时把打架这种事说得好像和吃饭一样寻常？他果然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我不会和妹妹打架还是耍手段比阴险，因为我和她感情很好。妹妹做事一定有她的原因，我能够有自信一些，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就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我同意。」 「可是要达到幸福快乐的目标还有很长远的路要走，我会常常鑽牛角尖想不开，你可以透过特权买忧鬱症的药给我吃吗？我不想留下被诊断有忧鬱症的记录。」 「笨徒儿！」要不是在开车，早就拿本书往她头上敲了。 「连师父都瞧不起我，徒儿会忧鬱也是很正常的事嘛。」哈哈，要说夸张无脑的玩笑话她也很在行。 高邑樊和林晓慧就一路上嘻笑说着，彷彿他们是认识许久的好朋友。 回程时他为了小心起见，远远地就让她下车，她走过几条街才回到表姨家。 「姐！你去哪里，手机也没开，我都想报警了！」 林晓慧一开门，楚依依就扑过来，紧紧地抱着她。 「我对表姨说了想出去走走，中午前会回来，没有迟到啊。手机大概没电了吧。」林晓慧微笑，眼睛扫过眾人对她的怨气，恐怕妹妹不开心也影响到眾人了。 「那你身上怎么会有一道古龙水味？」楚依依压低声音问。虽然很淡若有似无，她还是敏锐地闻到了。 「有吗？你知道现在很多人好像是都整瓶香水还是古龙水洒在身上，人还在十步之外你就可以闻香了，可能我的座位附近就坐了一个这样的人。」 楚依依还是觉得姐姐没有完全说实话，但又不想吵架，只好暂时停止质问。若是姐姐真的在瞒她，她迟早会找出原因！ ＝＝ 林晓慧觉得妹妹对她没有恶意，短时间内没和妹妹谈开的打算，也没有改变与妹妹互动的方式，让楚依依放心不少，平安地渡过在波士顿最后两天。 本来两姐妹都会各自飞回住的地方，楚依依却临时改机票跟着林晓慧回密苏里州的哥伦比亚市。待到开学前一天，楚依依才搭机回柏克莱。 林晓慧到机场送行，楚依依正要去排队做安全检查，忽然又折回来到林晓慧面前。 「姐，关于你在mfa遇到那个人……」楚依依欲言又止。 「你是说威廉？」 「对。你说你和他不熟，那是好事。不过万一以后你再见到他，记得离他远一点，当作不认识最好。虽然我不知道他在高家的地位，但那个家族不是我们可以去招惹的。」楚依依没有平时撒娇还是古灵精怪的样子，正经八百地交代着。 「那个高家是黑道还是高官政要吗？」林晓慧难得见到妹妹严肃的表情，心里有点背叛妹妹的罪恶感。 「也不是。你听我的就对了。姐，你知道我最爱你了，你有事要告诉我喔。」楚依依仍然不放心。虽然那男人照理说不会理姐姐，但那天在美术馆他竟然陪着姐姐等她，怎样想都觉得很不对劲。 林晓慧微笑，给楚依依一个温暖的拥抱。「你也是我最爱的妹妹。好了，赶快去搭机，明天就开学了。」 楚依依不情愿地走回安检的队伍，频频转头。林晓慧就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楚依依身影她才离开。 想起妹妹的话，林晓慧心情有些低落。她当然有好奇心，想知道关于高邑樊的事，但她也害怕知道太多。 波士顿之旅究竟是福是祸？在那之前，就算永远不会再见到高邑樊，她都无所谓。现在她没办法无动于衷，无论他们是「师徒」还是朋友，她都想维持下去。妹妹的反对让她有点为难，可是这一次，她想自私，不想放弃。 还是顺其自然，再做打算吧。 之后，林晓慧回到爸爸的餐馆工作。当大厨递给她刚炒好的蒙古牛肉时，林晓慧突然想起一件事，走到爸爸身旁问：「爸，你之前为什么要我天天练习煮牛肉麵，还要练到和你一样的程度才停止？」 那时她并没多想，因为爸爸也教过她其他菜，只是没有像牛肉麵一样要天天练习。可是在波士顿时高邑樊提到牛肉麵，他以前来餐厅只吃这道菜，爸爸又喜欢高邑樊这个客人。这一切全属巧合吗？她怎么感觉好像自己漏掉了什么关键？ 「就当你的得意招牌菜啊，你也爱吃嘛。」林子谦面不改色地说。 招牌菜？其实她觉得红烧狮子头她更拿手。也许爸爸觉得牛肉麵比红烧狮子头更受欢迎。 林晓慧手上还端着重重的一盘菜，于是决定不再去想这件事，回去工作。 第三章 3-1 游戏 高邑樊送林晓慧的第一份礼物是他们偶然碰面时，她正在观赏的那幅莫内水莲。 复製画约普通一张纸大小，已被裱框在精緻典雅的画框内，直接从美术馆寄出的箱子没有透露购买者的身份。 林子谦也喜欢这幅画，一边讚美女儿有眼光，一边主动帮她把画掛在她的卧房。 林晓慧不觉得自己眼光有什么特别，这幅画这么漂亮，再没有艺术涵养的人都会觉得好看。画也不真的是她买的，但这就不用告诉爸爸了。 当天晚上，她收到高邑樊的简讯。 『喜欢吗？』 她回答：果然是你。谢谢。 『看到画，你就不会把我忘了。』 是吗？她想告诉他，她随时可以把画收起来或是送人。 『我知道，你可以把画丢弃，就如你一离开波士顿就断了音讯一般。』 林晓慧皱起眉头，为什么他总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尤其现在他们还隔了十万八千里。她在手机上按键：我们都很忙。 又不是真的古代师徒，难道他期望她每天早晚请安？ 她承认她很消极彆扭，不想放弃他，却又感到难为情不敢主动去联络他。 『你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留言或送简讯。』 下一则简讯是他的电邮地址，林晓慧存到电脑内。 『过几天你会收到另一个礼物，我想用那种方式联络你会比较自在。』 会吗？ 『收到了再通知我。』 她答应。 『晚安。』 晚安。 林晓慧叹气，手机再度静止无声。 她有很深的无力感，觉得自己对高邑樊的事处理得拖泥带水，很烦心。他们两个人住在不同的地方，究竟要能有什么样的关係？她讨厌自己这样来回反覆举棋不定，一天到晚没有自信地觉得忘了他最好，但一收到礼物与他的简讯就脸上藏不住笑容，一点原则都没有。 明天还要考试，读书最重要，风花雪月的胡思乱想滚远一点吧！ ＝＝＝ 过了几天，网路购物公司寄来一件包裹。还好今天林晓慧去收信，没让爸爸看见，不然爸爸一定会起疑平时节省的她为何突然一再网上购物。 打开盒子，是一款线上游戏，许多份扩充版，以及两年份上网点数卡。 高邑樊是要害她吗？林晓慧听过不少传言，这类游戏很容易上癮，会让人玩到废寝忘食玩物丧志。他不是也很忙，读研究所又工作，还有时间玩？ 她寄了简讯问什么时候可以打电话给他，这种事电话上讲比较容易。不过她还是把游戏装到电脑内，因为如果她退货，他一定会觉得她不领情而不高兴。 她真窝囊，惹他生气又怎样？她在怕什么？ 过了几个小时，她得到高邑樊的回覆，今天晚上他才有空讲电话。那时爸爸已经回家，林晓慧关门放音乐，希望爸爸若听到她的声音会以为她在和妹妹讲电话。正要拨给高邑樊，他却早一步先打给她。 「嗨，乖徒儿，游戏都安装好了吗？」 他们还在玩师徒的游戏啊？ 「都装好了，帐号也设定了，还没有创造人物。」 「你看说明书了吗？选个你有兴趣的，若玩不顺再换。」 「这种游戏不是要花很多时间？我是大学生，你也很忙，有没有更好的联络方式？」除了漫画小说和学校的动漫社，林晓慧大部分时间都乖乖上课读书，到餐厅工作，实在不知道该怎样挪出时间来。 「那就规定每个星期六只玩三个小时。你先研究要创造什么角色，我再传给你一些资料。晚上八点到十一点可以吗？」 三个小时！照她浅显的了解，这种游戏应该要经常最好天天玩，和朋友一起升级，她一星期只玩一次不就永远落后进度？不过这样一来，也许玩得不顺她就不会上癮过深。 林晓慧同意，高邑樊说星期六游戏内见，掛了电话。 大忙人，连间聊一句都没时间！还说随时可以打电话给他呢，如果她真的没事找他说话，恐怕会被他教训。 林晓慧满脸委屈，却还是打开了游戏说明书开始阅读。 == 林晓慧创造了一个高精灵巫师，因为她觉得这个种族最漂亮。她在现实生活中长的平凡，用游戏补偿也不为过吧？至于职业，巫师可以最自由到不同地方，又能施最强大的攻击法术。 高邑樊之前在电邮里写他在游戏内已经是半退休，不过要培育一个新手还绰绰有馀，会让她进到他的公会内，也写了他人类圣骑士的名字与所在的伺服器。 他的角色叫tsubasa，林晓慧猜想应该是取日文的翼。 她的想像力贫乏，乾脆让电脑乱数决定，最后选了sana。 两人开始在游戏内对话。 翼：和巫师公会会长说完话后到镇外和我会合。 林晓慧匆忙记下任务内容，看着印出来的地图试着走出小镇。这个小镇每间房子长得都差不多，尤其天色又逐渐暗下，行动越来越难。 珊娜：你说的没错，这个游戏真的很逼真，晚上了就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翼：…… 珊娜：咦，我不小心在黑暗中走到湖里，我忘了游戏里要怎么游泳？ 珊娜：湖里的食人鱼还攻击我！小镇里的湖也有食人鱼，是高精灵喜欢养再钓起来吃吗？ 珊娜：不回答？没关係，我再回去看书，反正我已经缺氧死了。我是不是要等到白天时赶快去买一盏灯笼？还是以后我会学照明法术？ 还好是溺水而死，不然角色第一次死亡若是被食人鱼咬死就太丢脸了。 翼：你打开设定，gamma多少？ 珊娜：百分之十。 珊娜：原来如此，我调到一百就正常了。 翼：你真的读过说明书吗？ 珊娜：说明书没写这个设定吧？我不记得。 三个小时很快就在菜鸟笑话百出的状况下渡过。 第三章 3-2 邀约 林晓慧没想到玩线上游戏会改变她的一生。 因为玩游戏而对电脑產生兴趣，大二下学期末和学校导师谈过后，她正式从商学院转到工程学院的电子工程系。虽然要从头开始读，可能会慢一点毕业，但她觉得很值得。 开始上暑期班的林晓慧发现，近年来学理工的女生虽然增加很多，基本上还是男性天下，所以就算只是普通长相的林晓慧也备受同学礼待。东方人又看起来比较年轻，林晓慧若不说明没人会猜她已经大学读过两年。 另一个好处是林晓慧发现自己和工学院的同学很容易就能沟通说笑，不像以前在商学院总是要很辛苦地去社交。 说到社交，线上游戏真的是个不错的另类沟通方式。 高邑樊在带领她学会基本的游戏操作技巧后，他创造了一个新的分号角色专门陪林晓慧的角色从第一级练上去。虽然同样是低阶角色，有实力就是不同，他也知道最快升级的方式。不过为了让她体验游戏世界的乐趣，许多时候他放任她自由尝试。 在游戏中，林晓慧可以暂时忘了现实生活，和高邑樊一起组队出生入死，解决难题，甚至在虚拟美景之中并肩赏月观星，让她觉得两人的距离拉近很多。 现实生活中，她很习惯和他用简讯交流，偶尔也会通电话。 才想到他，手机就响了。 「嗨，程式写完没？」 「写完了，现在在赶微积分期末作业。」 「后悔了吗？会不会觉得商学院的课比较简单？」 「不会，也许光从考试来说商学院的课容易一点，但以后要应用到现实生活就难很多，充满变数不一定找得到标准答案。电脑和数学就简单多了，公式与运算结果不管是在书里还是现实中都一样。」 「看来你适应得很好。」 「嗯，也是托你的福，谢谢。」她的人生真的是越来越光明了。 「不用谢。秋季班开课前要不要去圣路易玩？」 「圣路易？好像开车两个小时可以到。为什么？」真惭愧，若不是妹妹会在假期时约她出去玩，很宅的她在美国去过的地方会更少得可怜。 「我很想你。」 林晓慧猛抽一口气，虽然高邑樊那句话的语气彷彿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她的心脏还是瞬间暴走。自从他们一起玩线上游戏后，她就将两人定位为好朋友，相处得没负担。这句短短的话，又把所有曖昧不清全数招回来。 他又在开她玩笑了，一定是这样！ 「我会在八月的第一个礼拜到圣路易出差。你若不能来，我可以抽一天去看你。不过我下班后才能陪你。」 「我……迟些给你答覆。」 「好。我不打扰你写作业了，加油。」 讲完电话，林晓慧呆在椅子上，方才还写得很顺的作业现在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天啊，她为什么有种自己是个背着父亲和男人偷情的不孝女错觉？她漫画小说真的看太多了，那些说不出口的剧情竟然瞬间不请自来地她脑中播放着。 她不该往脸上贴金，说不定人家完全当她为一个小妹妹看，又或是他常常说的师徒关係。她不能随便诬蔑人，可能她才是满脑废料的人。更合理的解释是他根本就是在逗她耍她玩，可能他觉得她的蠢样很有趣？ 手机传来新简讯的铃声，她惊吓得跳了起来。 『我忘了说，如果你来圣路易玩，师父一定帮你订一间kingsize的大床房让你一人好好享受。』 林晓慧冷静下来。 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 不会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危机，也不会有什么酒后乱性的脱轨，更不会演出母子逃亡数年后又重逢的戏。 高邑樊对她这么好，她竟然敢有这些不入流的幻想，她太糟糕了。 惭愧反省中！ 作者註：有读者问过关于转学的事，所以下一页是美国的升学简介。 插播 美国高中升大学简介 有读者问关于晓慧转院系的事，在此说明美国的制度。以下资讯并不影响故事内文，没有兴趣可以跳过。另外这只是非常简单而且大概的简介，很多细节省略，每所大学都会有特别之处，请不要视为留学参考。 美国是通才教育，每一州有不同规定，但高中时基本上只分「高中毕业/升学」与「职业取向」两种主要选课方式。近年来美国联邦政府（中央政府）推出一些全国性的课程标准，但主要是规定课程内要最起码涵盖哪些知识，州政府还是有自由决定课程细节。 【高中毕业/升学课程】 偏重于智育上的课，但是没有像台湾一样分文组理组。 基本上是英文，文学，数学，科学，人文，艺术这几大类。 每一州另有详细规定哪一些课是必修课，多少选修课必须是那一类，多少学分毕业等等。 比如说基础英文课每一州的学生都会修，但有的州可能会规定必须修美国文学，另外的州可能把美国文学列为文学类的选修课。 每一州的高中毕业生应该都有修基本的的课程，大同小异。 【申请大学】 申请大学时主要依照高中成绩，每个大学各自设计的入学申请表格（可能包括作文），以及全国性的私人机构办的考试（satoract）作为评估的参考。 每所大学各自招生，招生标准不一。有时会考虑像是高中时是否有当义工或参加社团﹑特殊才艺﹑校友关係﹑申请者背景﹑面试结果﹑高中时是否有修特定科目……等等。 由于每一所大学招生方式不同，不能一表多送（除了考试结果与高中成绩单可以一次送很多所），通常一个高中生会按照自己的成绩与兴趣申请三到五所大学。但不申请任何大学﹑或是申请超过十所大学都可以，纯粹个人选择。 sat原先只考英文数学，后来加了作文一项。act则是很多科目都有考试（英数理化歷史地理等等），学生可自行选择要考哪几科。大多数大学都会收sat与act的成绩，通常学生只要选择考其中一种。 有的大学偏重sat，就人数来说比较多学生考sat。但也有的大学会偏好act的成绩，有的科系甚至会要求act哪些科目要考几分。 有些大学科系会有特别要求，比如说有些艺术学系可能会额外要求学生交上作品集，音乐学院会要求面试。 医学院以及法学院不是大学部课程，必须大学毕业后才能申请。 【职业取向】 智育部份的课程要求比较少，比较多学习技艺的课与实习课，像是水电工还是修车之类。 但升学走向的学生也可以选修技艺性的课。 有的高中同时供应升学与职业取向的课程，有的只有升学部，也有类似高职那样的特别高中。 【上大学后要转学或转系】 其实我没有详细查过，纯粹靠以前认识的同学说的经验。每所大学有不同的规定，但大原则通常类似。 大学头两年仍然偏重于通才教育，有很多通识课要修。像是英文与微积分，科学类要多少学分，人文类要多少学分，等等。 有的通识课程是在一所大学内的每个学生要毕业都得修，像我以前上的大学就规定每人必须修一门个人健康的体育课才能毕业。有的课目则是各自学院的学生必需修，像是商学院的必须修两门经济学与其他一些基础商学课，工程学院就会偏重于数学课。 通常到了大三才开始修本科系的高阶必修与选修课。 满多人为了省钱，大学头两年会在便宜很多的社区大学先取得必修课的学分，大三之后再转学到更棒的学术性大学。 转学基本上和申请大学类似，但会更重视大学时的成绩。 若是在同一个学院内转系不会太困难，只要达到一些条件就好。当然必修课的规定不同，得多修一些课，但只要不是拖得很晚才转系都不会造成太大影响。比如说从房產保险系转到市场行销系很容易，通常只要交申请书就好。 若是像晓慧这样，从商学院转到工程学院，会有多一些条件。不过我以前也听过一些跨院转系的例子，所以我想应该是在许多人能达到的范围内。 我自己的经验是，我曾经申请副修另一个学院的系，也不需要考试，交了一张表格就能选另一个学院的课了。 第三章 3-3 还是没学乖 林晓慧忍不住诱惑，答应了高邑樊的邀约，还心虚地向爸爸编了出去玩的藉口。 她万分期待见面的时刻，也非常紧张。有时不由自主地脑补一堆乱七八糟的情节。作了太夸张的白日梦后又会陷入极度的沮丧之中，觉得过度幻想只会有失望的结果，白日梦中太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行为很羞耻，再次提醒自己不要期望太高。 好不容易等到见面的那一天，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到了约定的饭店大厅内找到等待着她的高邑樊，发展果然出乎林晓慧意料之外。 「还是没学乖，你应该要把我当坏人来提防。」高邑樊用饭店磁卡敲林晓慧额头一记，才把她的房间的磁片递给她。 「是你邀请我来的，为什么还怪我？」林晓慧愤愤不平，被他这样说，她当然不会接过卡片。 「你可以选择晚上开车回家。」高邑樊面不改色地回答。 「你有没有搞错？你六点下班，你要我一天内开车来回四个小时就只为了和你吃一顿晚饭？」林晓慧挑高眉毛，睁大眼睛瞪着高邑樊。 「所以你应该一开始就拒绝我的邀请。」高邑樊故意夸张地叹气摇头。 如果不是还在五星级饭店大厅，林晓慧真想破口大骂。她回嘴道：「明明是你说，你很想我。」太过份了！ 「如果我没那样说，你就不会来了？」高邑樊稍微收敛了嚣张的表情。 「没错！我为了要找个藉口来，我心里对爸爸感到很愧疚你知道吗？」 林晓慧想了好几天才心虚地和爸爸讲，她听说自助旅行很好玩又省钱，她也想试，不过因为以前没自助旅行经验，所以第一次选只有两个小时车程的圣路易来磨练自己旅行能力。 爸爸听了很为她高兴，觉得女儿越来越独立自主，完全没有多问，还特地买了一台卫星导航送她。 呜，爸爸我对不起你对我的信任。 高邑樊像是不懂适可而止这四个字怎么写，继续问下去：「那如果其他男人告诉你，他很想你，你也一样飞奔而去吗？」 林晓慧满腹委屈，觉得被羞辱而气到全身发抖，又不想成为公共场合出丑焦点，只好咬牙切齿低声地说：「没有什么其他男人，看来你不欢迎我，我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被你嘲讽。」 她觉得自尊心被狠狠地伤害，转身就要离开，右手手腕却被高邑樊握住。 「对不起，是我太过份。我真的很高兴你来看我，请你不要离开。」高邑樊的声音有些沙哑。 「……请放手，我不会走。」林晓慧稍微冷静下来，心中的痛楚还未完全消去，仍是垂头板着脸不想看他。 高邑樊松手，在心里骂自己的恶劣。 遇到林晓慧之前，他对女性敬而远之，没交过女朋友，但通常会对女性保持有距离的绅士风度，只有大嫂与一位表妹与他关係还不错。 大哥怀疑他的性向，暗示他等到父母百年之后再低调出柜，或是永远留在柜内也没关係。他懒得向大哥解释他对男人同样没兴趣，只是女人不在他短期人生计划当中，他也很积极地在避免麻烦。 不过每当林晓慧用那双纯真的眼睛望着他时，想欺负她的邪恶欲望却常会突然冒出来。刚才他明明很高兴她是为了他一句话而来，却又忍不住找她麻烦。 谁叫她这么可爱，外表个性都是。只要拿掉眼镜，外表好好打扮一下，她其实是个满清秀的女孩子。 过去半年多虽然是远距离靠着网路与手机联络，高邑樊现在却很庆幸当初自己一连串反常举止，才有更深认识她的机会。 这是缘份吧，连他对她的感觉，也不断地在快速转变。 「我想先上楼把行李放进房间，再去吃饭。我们去麦当劳好吗？」林晓慧不知高邑樊在想什么，但她的确有点饿了。 既然他们彼此都道歉，之前的不愉快就当作没发生过。麦当劳在两个红绿灯外，走路去很方便。 「你喜欢麦当劳？」高邑樊很意外，把房间磁卡交给她。 「也不是啦，可是我忘了带正式的衣服。」林晓慧眼角看着五星级饭店里走动的客人，每个人都精心打扮，就算是休间服也搭配得像时尚杂志照片一般，连饭店员工制服都比她穿得豪华。 「好吧，我们吃完再去买衣服。」 「买衣服？你也觉得我穿得很寒酸，我在丢你的脸是不是？」她不能怪他，他还未换下西装，怎么看都是俊逸无比的菁英份子。 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他就有本事变得越来越俊美？世界果然是不公平的。 高邑樊露出个宠溺的笑容。「乖徒儿，你是师父的宝贝，我不会嫌弃你的。」他只是不想明后天还为了衣服这个原因吃速食，也想藉机会为她添一点新衣。 太恐怖了！这个男人变脸的速度永远让她望尘莫及。不久前才说一堆难听话，现在这种噁心的话还有脸说得出口！还有那个谋杀人的笑容！ 林晓慧拉着行李箱，一言不发跑向电梯，把麻烦暂时拋在背后。 突然想起妹妹和她说过高家的人不能惹，可是太晚了，她觉得他不会轻易放弃耍得她团团转的乐趣。至于她，不也是好像有自虐狂般一直飞蛾扑火吗？唉。 到了饭店高层进入房间，林晓慧又愣住了。高邑樊帮她订的是高级套房！ 一入房门是个气派的小玄关，左边是办公区与小吧台，后方宽敞的客厅有三人座沙发与一个看起来很舒服的贵妃椅，大型平面电视，整片的落地窗让夏日阳光充满了房间。开了右方另一道门走进卧房，的确是张国王尺寸的大床。浴室又是另一番天地，双洗手台，恆温地板，按摩浴缸与玻璃门冲澡区都大的奢侈。 这间套房住三个晚上，帐单铁定要美金四位数！她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间做什么？她知道他不会要她付钱，可是这么浪费的房间她会住得很良心不安。 听到敲门声，林晓慧走到房门先从窥视孔确认是高邑樊才打开门。 「你开门前有先查看谁在敲门吗？」 高邑樊来敲门前已经回过他的房间，卸下西装外套与领带。此时他的浅蓝色衬衫打开了最上面一个扣子，林晓慧却觉得他这样显得更有性感的男人味。 「当然有。」林晓慧别开了眼光，心脏一时之间无法负荷俊男破表的顏值。「等我一下，我拿个皮包就好。」 皮包……高邑樊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用到破烂的小皮包，心想待会儿要买的东西得增加一项。 离开了房间，两人走向电梯，林晓慧好奇地问：「你的房间在我隔壁吗？」这是他的作风吧，晚上大概还会隔着墙壁假装闹鬼来整她。 「我的是普通单人客房，在五楼。」他这次是为家族事业出差，他事先交代过简单方便即可，秘书就选了在客户公司隔壁的饭店。 「那你为什么订那种超级贵的套房给我？」林晓慧无法理解。 「你难得出来玩，当然要给你好一点的，我以为你会觉得大房间比较好玩。」 「这样我会觉得压力很大，欠你人情。」好玩是一回事，她仍然被套房的排场给吓到。 现在才在跟他说欠人情的问题？他在她身上已经花掉的心血时间更值钱不知多少倍。 「你多爱师父一点，为师的就很欣慰了。」高邑樊丢出王牌，深知只要他这样说，林晓慧就会马上闭嘴或转移话题。 果然林晓慧立刻脸红别开脸，再也不提房价的事。 「那你要答应我，让我在麦当劳付帐请你！」林晓慧想了半天，暂时只想得到这个回馈方式。 「你在为难我。」他愿意陪她去难吃的麦当劳已经是极限，不会再让步。一个男人被女孩子请麦当劳？那种丢脸的事绝对不能发生。 「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而且你又不住这里没人认识你不用担心丢脸……好啦，麦当劳让你请就是了。」林晓慧看高邑樊严肃的表情，放弃了她原本的提议。总有一天她会找到报答的方式。 第三章 3-4 讨价还价 两人在麦当劳随便吃一顿，之后为了要去哪里买衣服差点吵起来。 林晓慧很少买衣服，因为长年对自己外貌自卑，加上挑衣服的能力低落又被人嘲笑过，所以把买衣服视为苦差事。 基本上她平常只去平价大卖场选衣服，一件若超过美金五元她就觉得贵，若超过十元更是痛心地买不下手，吝嗇作风下自然买不到好看的衣服。 她又觉得反正国二之后就没再长高，旧衣服就算破洞还是掉扣子，她捨不得丢会自己缝补，穿到实在没办法了才放弃。 所以当高邑樊说要到附近的百货公司时，她马上反对。 「百货公司太贵了！」她不是付不起，在餐厅工作的钱大部份都存在银行内。问题是她觉得不值得。「查一下大卖场地址再开车去就好。」 林晓慧皱眉嘟嘴，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 高邑樊忍着不说他会付钱不用担心这种话，免得让她更加介意。他放柔了身段，温和地说：「晓慧，当大学生时有自由可以随便穿，但出社会后你该怎么办呢？」 林晓慧气势弱了一些。「到时候再买好一点的衣服。」 「衣着打扮的确不需要盲目地追求名牌，但要培养适合自己的风格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可能没意识到，品质不好的衣服不只样式不好看，一看就知道质料粗糙。节俭是好事，但该花的钱就要花，你应该要开始把衣服当成一种自我投资。」 林晓慧觉得他的话不无道理，但不能轻易放下根深柢固的习惯与价值观。「可是……可是我又不读商了，在科技公司上班的人不是都穿得很随性？」 高邑樊微笑地继续游说：「也许。不过你难道不想穿得大方优雅吗？多花一点钱其实也能找到实惠又好看的衣服。」 林晓慧有点心动，但担心自己不漂亮，花了很多钱看起来还是个笑话。 「我保证不会花太多钱。或者我先帮你垫钱，你可以分期付款，一个月给我二十元如何？」高邑樊想出这个折衷的方式。 「好吧，一个月五十元，连我的房间的费用一起付。」林晓慧连忙讨价还价。 那她要付很久很久……无妨，反正他不会主动向她要钱，她何时要停止付款都可以。 两人达成共识，林晓慧不再抗议地和高邑樊一起去百货公司。 饭店附近的百货公司有专门的个人採购服务人员帮忙选衣物，高邑樊在一旁出意见。林晓慧自知没有挑衣物的慧根，只好乖乖换衣服。 由于百货公司十点关门，纵使他想多买一些，时间限制下只挑了休间与优雅的衣物各几套﹑搭配的鞋子与一个帆布包。 离开百货公司后，他们走向饭店。 「那几套正式衣服我几乎没有场合穿。」林晓慧抱怨着，很想省下那笔钱。那不是可以穿去面试的衣服，而是属于社交场合的衣服。不过现在脚上穿的这双新运动鞋的确非常舒服。 那是因为她只懂得穿t恤牛仔裤，才会觉得没有机会穿这些漂亮但也不真的是太正式的衣服。「你只要有心就一定找得到合适场合。回饭店记得先把新衣送洗，明天就能穿了。」 她挑衣服能力差到让他怀疑连内衣尺寸都是错误的，但那不在他能管的范围内。 像是今天她的穿着，太大件t恤的「短袖」袖口长到她的手肘，领口有些松了，正面是一家二手书店的商标，背面是一大片橘色背景以及二手书店的广告，绝对是她贪小便宜在穿书店送的免费衣服。直筒牛仔裤样式普通，比她实际身材大一号松松垮垮的用皮带绑住，看得出来年代久远，是真的布料被洗到发白。已被换下的旧球鞋则是表面灰灰的，底面早已被磨平。 「你累了吧，今天早点休息。」高邑樊看得出来林晓慧并不享受买衣服的过程。 「你工作一整天才累。白天我自己去玩就好了，晚上你不用陪我到处走。」林晓慧是真的关心高邑樊，另一方面不想再让他因为她而破费。 「只吃晚饭，你不会觉得很无聊吗？」 「不会，和你在一起我从来不会无聊。」林晓慧很真诚地笑着说。 就算是在麦当劳，有他在身边就是吃得比平常愉快很多，气氛很好。偶尔意见不合，她能明白他的出发点是为了她好。至于他喜欢逗弄她的恶趣味……唉，也许她在他心中像是一隻小宠物？ 她的话与笑容触动了高邑樊心中一根弦。心中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后，他最后决定放纵一丁点就好，右手臂轻柔缓慢地围上林晓慧的肩膀。 林晓慧瞬时停步，全身僵硬，但只是脸红脸热地低下头，没有抗拒，心脏暴动得好像快要跳出身外。 她在美国偶尔会被热情的人社交性地拥抱，男女都有。可是这种﹑感觉很亲密不仅只是社交性的接触，是她的第一次。头脑完全当机，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见林晓慧没有抗议逃亡之意，高邑樊嘴角上扬，示意她继续前进。 高邑樊一手提着购物袋子，另一手搂着林晓慧。头一回对女孩做出这种举动，让他此时也心湖荡漾起来，男性天生的掠夺欲甚至就此冒出﹑想要更多。但他的自制力并不差，很快就把不适当的情绪强压下去。 相识最初，他只是娱乐性地在逗弄她。但过去几个月不知不觉中，他开始对她认真。 若他太急躁只会吓到她，让她落荒而逃。所以他会慢慢地撒网佈局，让她一步步走入他的世界中。 他会耐心地期待与等候，她心甘情愿接受他的那一天。 ＝＝＝ 「晓慧，一路顺利吗？」林子谦晚上下班回家，打电话问女儿。之前他有收到林晓慧平安抵达的简讯，但还是想亲自问好。 「很好，我很顺利开到了。圣路易看起来还不错，明天我就会去景点玩。」刚洗完澡的林晓慧半躺在客房的贵妃椅上，真是享受啊。 「你住的地方安全吗？不要为了省一点小钱反而出事了，你有信用卡，爸爸帮你付帐单没关係。」 呜，爸爸我对不起你！林晓慧瞬间被愧疚感淹没。「很安全，是室内型的大饭店不是汽车旅馆，地点也很好。钱的事情爸爸不用担心了，你知道我都有把打工的钱存好。」 她觉得在餐馆帮忙爸爸是应该的，爸爸却坚持付她鐘点费，说这样有助于她履歷表的工作经验。 「好吧，那你小心照顾自己，多拍一点照片给我看。」 「好。爸爸你工作辛苦，早点睡。」 通完电话，林晓慧突然觉得她一个人在这么大的房间里很寂寞，漂亮房间带来的新奇兴奋逐渐消失。 没有心情看夜景，一边上网一边电视转台，打了个呵欠，开始觉得无聊。 跑到卧房舒适的大床上，思绪飘到了住五楼的那个男人身上。 他睡了吗？还是在处理公事？ 想起他搂着她回到饭店，她的脑袋又化为一团浆糊，不敢多去深入思考。 她真是个胆小鬼啊！刚收到邀请时还能瞬间幻想一堆儿童不宜的剧情，今晚不过是被他抱着一起走路她就当机了。 完全不记得走路的经过，只记得他身上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很好闻，隔着衣服传来的体温对来她说不同于夏日的炙热，头一次如此强烈感受到他的高大挺拔﹑男与女的差别。 后来高邑樊护送她到房门口帮她把购物袋放在玄关，见到她平安进入房间关了门，他就离开了。反而是她有点不捨，差点想问他要不要进来参观。 以后要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地面对他吗？ 沉重的眼皮闭上，到哪里都能睡的林晓慧把问题留到明天。 作者註： 美国的百货公司通常晚上九点就关门，少数几家公司（像是梅西百货）会开到十点。 成人衣服美金十元以下很难买到好货，除非是大特价时可能会找到不错的衣服，但一般来说最起码十几元美金才能买到稍微好看一点的衣服，品质好就会更贵。同时也和地区物价有关係。 第四章 4-1 游船 「你大我六岁？」林晓慧看着高邑樊的驾照，难以置信。 照年级来算她以为他顶多和她差三四岁而已，他不可能被留级过吧？不过很多人的驾照都被拍得像嫌犯照，他的照片却仍然十分俊秀，真不公平。 之前点餐时高邑樊叫了一杯餐前酒，服务生依规定要求查看高邑樊的证件。林晓慧一时好奇想看他的驾照拍成什么样，向他借来看，就此发现这个「秘密」。 「高中毕业后我先去服兵役，退伍后又处理一些事，才回美国读大学。」高邑樊把奶油抹上餐包之间，放到林晓慧的盘上。 「你真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林晓慧惊叹地看着高邑樊。 别人都是千方百计避免兵役，每几个月就出国保持侨居身份的都有，他竟然高中念完就去尽义务？ 高邑樊耸肩。「你相不相信我是为了让父母生气才这么早就跑去当兵？」 「我相信。」他口中的大哥感觉上还比较像他的监护人，可能他和父母不合。「选大学也是这个理由？」 「原因之一。」他想放松几年，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台湾人较少的地方可以避免遇到旧识。 不过优间的日子只过了一年，从大一暑假开始又被大哥操劳，在课业外同时忙家里的事，暑假也得到世界各大金融城市实习，像是东京与纽约。 还好波士顿是美国经济第六大的城市，上了研究所后他可以一直留在波士顿工作，偶尔才需要到别的地方出差。 高邑樊不想再多提自己成长时的事，开始转移话题：「别顾着说话，搭游船最主要目的就是看河岸景色。」 「我有看，看了几分鐘就觉得长得都差不多，就是河、一堆树和建筑物。」还是他好看多了。「所以游船的东西好吃吗？」 「一般而言普通吧。我选了网上评语最好的一艘。你今天去了哪里玩？」 「先去老教堂，再去大拱门。大拱门真是个集艺术与工学大成的建筑物，支持架构的数学公式好美丽喔。」林晓慧眼睛发亮地说。 「以前我不觉得一个拱门有什么特别，今天去却彻底迷上了。我花了很多时间逛歷史博物馆，重温以前考完试就还给歷史老师的东西。那个到顶层的缆车又是一奇。美国人体型通常都比较大，缆车的座位与空间却很小，可能以前盖的时候美国人肥胖情况还不严重？总之缆车内部好像太空船的紧急逃生舱，还好我没有密室恐惧症。上面的景色不错，可以看很远，但也不会太高到完全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 「后来我可能是饿坏了头脑短路，竟然不想等缆车决定走楼梯下去。楼梯不过两人并肩宽吧，人还很多又挤，好像永远都走不完一样。好不容易回到平地吃完饭，我就回饭店休息了。」 回饭店后她冲澡午睡，直到他下班半小时前才醒来，连忙换上昨天买的鹅黄色上衣与白色长裤。原本百货公司的小姐想挑短裤与裙子，她坚持只穿长裤，不愿意露出自己肥壮的小腿。 她决定把昨晚发生的事当作没有发生过，保持自然。而他对她也一如往昔，让她松了一口气。 听了林晓慧一口气说了游记感想，高邑樊微笑道：「今天大概没时间了，明天你可以陪我上大拱门顶层去看夜景。我来圣路易如果没去大拱门会被人嘲笑。」 「好啊，不过你是来出差的，就算真的没去也没关係。」 服务生送上两人的餐前沙拉与高邑樊的酒，林晓慧聊起她明后天的行程计划。没多久，两人点的主餐也上桌了。 以观光餐饮水准来说船上的食物算是不错，并不到美食的程度，但服务非常好，气氛也佳。晚餐时段末期，一个乐团来现场演唱，不少人用完餐就到舞池跳舞。 「有兴趣吗？」高邑樊明知她会拒绝，但还是想看她的反应。 「我和你说过我没有运动神经，我只会做出让所有人笑到肚子痛的动作，恐怕被别人用手机拍下来的影片几天内就会在网路上传开。我没有那么好心，不想娱乐全世界。」 有次爸爸的朋友带着小孩来他家拜访，小孩带来一片电动跳舞游戏，大家都玩得很快乐，她也看得津津有味。后来她应不过眾人的一再要求而上场，开始尝试模彷电视上的跳舞动作，一首歌还没唱到副歌，在场的人就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 「谦虚与有自知之明是好事，不过你需要多一点自信。」高邑樊并无打算在船上教她跳舞，只是听到她自嘲仍然有些心疼。 「还好啦，没有运动神经这件事我看得很开。我知道每个人都有擅长的天份与无法补全的弱点。」林晓慧知道高邑樊一直很费心在培养她的自信心。 「美国的婚礼上新人要跳第一支舞，新娘也要和父亲跳舞，你到时怎么办？」 林晓慧一愣。她当然幻想过自己以后会和某个心爱的人结婚，对婚礼也有很多憧憬，但从来没考虑过新人要跳舞这个环节。「反正到时候来参加的大部分都会是华人，我没必要全部照美国人习俗来办。客人若要跳舞他们自己去跳，我不会阻止。」 若在美国办，美国婚礼中新娘最大，电视还有一个专门录新娘嚣张恶行的真人秀。至于在台湾的婚礼该是怎样办她已经不记得了。 高邑樊点头，不再继续谈这个话题。 作者註： 高邑樊服兵役的年代是旧制度，几乎长达两年之久。 第四章 4-2 惊险 旅船回程正值日落，天空从耀眼的金橙光芒逐渐转为红紫的泼墨，林晓慧看得目不转睛。船靠岸时，万家灯火映照在河上，又是另一番迷人风情。虽然是八月热季，今晚多了一道凉风，让人非常舒畅。 林晓慧提议两人去河岸小道上散步，高邑樊认为人多的地方比较安全，她却坚持己见不愿更改。 「不能走太远，五分鐘就回来。」 「有路灯应该没关係。好啦，就只走五分鐘。」林晓慧觉得高邑樊又在大惊小怪。她看到几位旅客也在小道上散步。 高邑樊无语地跟在林晓慧身旁，两手插在西装裤口袋内，暗自提高警戒。没事最好，若发生什么事，希望她会学到晚上不该在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动这个教训。 没走多远，其他观光客就逐渐消失，小道变成他们两人的天地。林晓慧享受河景与吹凉风的快感，完全没意识到周围景观越来越荒废偏僻。 高邑樊心想该回头了。世界就是这么巧，此时有人在他们后方，小道旁的树丛间跳出来，用英文喊着：「不要动！我有枪！」 林晓慧吓一大跳，虽然歹徒说不要动，她还是忍不住回头，刚好看到高邑樊转身以他高大的身躯掩护她，同时飞快地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小型手枪瞄准歹徒。 「我们只是路过的旅客，请让我们回去港口，否则我会开枪自卫。」高邑樊冷静地说着。 戴着抢匪式黑头罩，有着像是美式足球员身材的歹徒完全没料到亚裔男人会持枪，一般来说亚裔族群都是反对人民持枪权的。但眼前这个男人动作迅速，恐怕他抢错人了，如果硬拼他不见得会佔便宜。 歹徒骂了几句脏话，迅速跑回树林间消失不见。 林晓慧惊魂未定，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高邑樊把枪收好，再握住她的手说：「你若想尽快回到安全地方，就跟着我跑吧。」 林晓慧失神地点头，很努力地跟着他跑向刚才下船的地方，回到了人群之中。 还好饭店在同一区不是很远，他继续握着她的手带她走回饭店。 回到了林晓慧的房间，高邑樊让她坐在沙发上，他先去洗手。 林晓慧脸色仍然一片苍白，事发后没说过一个字。 「喝点水。」 她像机器人，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一口一口直到喝光整杯水。 看她这样子，他也不忍此时对她说早该听他的话不要去人少的地方。 「没事了，不要担心。」高邑樊低声安慰着。 「你为什么有枪？动作还那么流利。」林晓慧望向高邑樊，眼中居然有着控诉的眼神，彷彿他和那个抢匪都是同一掛的坏人。 「美国宪法修正案第二条，人民有持枪的权力。我的枪都是合法买来的，我也有随身带枪的执照。」高邑樊感受到林晓慧对他的反感，心逐渐下沉。「我在德州生长，一岁起被大人带去打猎，五岁我就开始接受用枪的训练了。你放心，我没杀过人。但若我被逼到一定要选择，我当然会选择救自己与和我在一起的人。」 高邑樊越解释，林晓慧就越对他感到陌生害怕。「枪不都是拿来杀人用的吗？」 日復一日看着新闻，除了警察军人，任何持枪者都被妖魔化。一个坏人杀了人，变得所有拥有枪的人都一样有罪。 「我就不能把射击当兴趣，不能自卫吗？」高邑樊皱眉，被她的不谅解刺伤。「如果我没有枪，被抢钱事小，我们有可能受到更糟糕的待遇，你寧可受伤也不要我保护你？你不知道全美国估计39到50％的人拥有枪枝？你认为美国近半的居民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坏蛋？」 「反正我说不过你。」林晓慧别开脸，冰冷地回答。 高邑樊眼看多说无益，道别后离开了林晓慧的房间。 他并没有期待她感谢他的保护，但她那种视他为加害者的态度，让他感到不被信任。也许的确是他的错，他根本不应该答应她去那里散步！ 到了自己的房间，高邑樊迅速地冲澡，然后坐在床上静思着。 没等太久，远在上海的大哥已得到消息来电关心。 「现在你愿意让保鑣随身保护了吗？」云淡风轻的口吻，完全听不出一丝担心。 「等我毕业正式上班再说。」高邑樊拒绝，不想被人跟得太紧。 他已经和大哥妥协过，大哥派来的人可以跟他，但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最好无声无影地融入背景。事发时高邑樊担心林晓慧的安危，没有等待支援马上自己先出手，却没料到会因此搞砸他们的关係。 「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大概吓坏了。」更是个麻烦。弟弟不会笨到晚上去那种危险的地方，铁定是这个女孩子要求的。他可以忍耐这一次意外，以后若是再桶出更大的娄子，他会出面解决。 「嗯，她被新闻洗脑得很成功。」高邑樊十分无奈。 大哥一听就懂，不语只是轻笑。他本来就对那女孩子不以为然，只是基于对小弟的尊重暂时不去干涉。看来他不需要扮黑脸，弟弟和这女孩就会分开。 「我要睡了。」高邑樊不想再谈。 结束通话，房间恢復静默。高邑樊准备好明天上班的需要的事物，关灯上床，却无法立刻入睡。 下一步怎么走，得全盘重新规划。 作者註： 美国大部份地区一般来说满安全，不用担心小偷或抢劫。但每个市镇中还是会有让平凡人闻之色变的危险地段，林晓慧就是走到了危险地段。 在台湾人印象中，除了军警有枪的人一定是坏人。但在美国其实满多普通人也都拥有枪，光看外表不可能判断一个人是否拥有枪，温文儒雅的大学教授还是抱着小孩的妈妈都有可能拥有枪，原因可能是家庭传统，自卫，喜欢射击或打猎等等。 拥有枪不代表会随身带着。许多人家里有枪但不会随身携带。想要隐藏式的携带枪枝(concealcarry)必须向政府申请执照，过程多半包括背景调查，上课训练课程与考试等等。 当然极力反对枪枝认为应该禁止的人，或是拿枪来做坏事的人，也为数不少。 第四章 4-3 急转直下 林晓慧难得失眠，将近凌晨才入睡。设定时鐘早上九点叫醒她，起床后迅速收拾行李，然候到饭店柜台退房。 以后她会把饭店的费用全部还给高邑樊！ 原先计划中她明天才会回家，若现在回去爸爸一定会问原因，只好在网上找别的的旅馆。 她心有馀悸，不想再发生意外，除了查网友对旅馆本身的评语，还查旅馆所在的地区的治安如何。 订好旅馆后，林晓慧勉强自己去逛圣路易其他景点，但她完全无法专心于景点上。绿色圆顶白色主体的老法院﹑有着许多马赛克艺术品的天主教大教堂﹑最后到了森林公园，全部都是走马看花。她只记得要拍照，爸爸等着看照片呢。 晚上随便找了一家路边餐厅吃饭，反正她食不知味，一边吃一边上网打发时间。 高邑樊没有和她联络，这次她真的让他很生气吧。 到了自己订的旅馆房间，小巧乾净的单人房最适合她了。方才在旅馆大厅出入的人看起来都是普通家庭旅客，这附近也很多商店，让她感到安全一些。 林晓慧有点后悔昨晚以差劲的态度对待高邑樊。危机时刻他挡在她身前保护她，认识他以来他也从来没有真的伤害过她。 就如高邑樊所说，如果他没有枪，昨晚他们下场可能会很惨。若是她被侵犯，甚至被杀害灭口，那就真的对不起爸爸了。到案发现场散步也是她的坚持，他早就告诉她不妥。他并没有做错，是她错了。 可是，她就是讨厌枪啊！每次听闻那些枪击惨案，脑中对枪的反感就更深一层，从来没有检讨自己是否对合法持枪者有歧视偏见，反而潜意识觉得每个拥有枪的人都很有可能变成下一个新闻报导中犯下喋血重案的杀人狂。 枪还不是最重要的一点，只是刚好带出她之前不愿意正视的情绪。 林晓慧明白高邑樊真心诚意对她好，总是想尽办法让她不要感到隔阂。可是无论如何，他们两人背景与生活环境相差太大是事实。 如果只是点头之交还无所谓，但他对她明显不只是普通朋友。不论是所谓的师徒还是其他她不敢下定论的曖昧，她认为自己无论如何努力提升自信心都于事无补。 应该说，她有可能提升自信心吗？ 夜深人静，原本以为已经恢復许多的伤口又无情地痛了起来，血流成河，嘲笑着自己的天真与愚蠢。熟悉的打击与难堪如猛虎般，想要撕碎她这些时日被小心呵护培养﹑脆弱无比的自尊心。 从小到大，她的外表就被同学与亲人嘲笑。丑八怪，男人婆，肥猪……等等绰号。她放弃为了外表打扮，反正怎样努力都会被笑而已。 曾经还以为自己功课不错，总是校内前三名，认识妹妹后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原来很多表兄弟姐妹也都是名校生，在亲人眼中她不够好。 论才艺，她什么都没有，只有厨艺比较好。 她的个性很直爽，结果被骂没有教养，不懂礼貌，没有说话艺术的智慧。 她的生活很平凡，无法和其他表亲一般谈什么去参加美国的太空营﹑瑞士夏令营﹑国际领导学生大会﹑迪士尼乐园玩都玩腻了……那种另一个世界的生活。 说起来，她还是有虚荣心的吧，却因为输得太惨而感到难以见人。爸爸好意带她移民想给她新环境，自己却活得像是个落荒而逃的失败者。 她知道不该这样想的。她一直很努力地做到能力内的最好，对于功课没她好的同学，她总是乐于帮助不会看不起任何人。那为何她要笨到让别人用严格的标准去瞧不起她？ 其实她的环境和许多人比起来算是很好，比她辛苦的人太多了。 可是林晓慧不明白为什么高邑樊一直对她很有耐心，用他的方式让她忘了他们仍然是两个世界的人，让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和他做朋友是件理所当然的事，让她刻意忽视自己和他走在一起时是如何地不协调。 当她再次审视现实，不禁感到难为情！ 他对她越好，越温柔，她就越害怕。怕他哪一天清醒过来，和那些亲戚一样义正严词地斥责她不知好歹，嘲讽她处处不足的地方。 就算现在他还是对她很好，两人关係走到这个光景，他也许不会退步，她却无法继续前进。前晚才冒出芽来的种子，如今已经被丢弃到看不见的地方。 真的走到预期中的绝路尽头了吗？ 林晓慧拿出手机，送出短短一句：谢谢，对不起。 过了几分鐘，收到高邑樊的答覆。 『没关係，你冷静一段时间，好好思考吧。』 林晓慧心一绞痛，昨天受到莫大惊吓都没哭，看到他这句话却难过得泪流满面。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在给她喘息空间。因为她害怕了想保持距离，他选择尊重而不是逼她留下，即使她可能趁机彻底离开。 打开电脑，林晓慧把这几天拍的照片存进去，其中一张是高邑樊侧面的照片。她一直不好意思正大光明地拍他，这张是他们在游船上一起观赏窗外日落风景时，她突然心血来潮趁他不注意时拍的。夕阳暖和的黄色照耀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一分，英俊的侧脸魅力十足，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笑容。 如果以后真的完全不再联络，至少有张照片可以偷偷怀念。 十足在闹彆扭的女儿心。 第四章 4-4 桃花运 隔天，林晓慧到百威啤酒厂参观。虽然她不喝啤酒，来圣路易如果不参观这个景点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酒厂之旅最开心之处就是在大厅悬掛的各国国旗中看到青天白日满地红。下午在速食店果腹后，她就开车回家。 爸爸问她玩得开心吗，林晓慧打起精神，笑咪咪地回答很好玩。爸爸说她一定累了，赶快去休息有空再给他看照片。 她很感动，愧疚感激与大难馀生等各式情绪在心中交织，忍不住主动拥抱爸爸。 「爸，我不要长大了，我永远在家当你的女儿。」 「呵呵，说什么傻话。就算你以后你离家工作，嫁人生子，甚至我都进坟墓了，你永远都是我的宝贝女儿。」 要是平时听到父亲这样说话，林晓慧会感到难为情，懊恼地逃开。此时她却只想继续撒娇：「男人太麻烦，还是爸爸最疼我。」 「哦，哪个男人让我们家小公主伤脑筋了？你要爸爸去帮你出气吗？」 「没有啦！下次爸爸和我一起出去玩吧。」 林子谦脸上笑着，心里却有点伤感。看样子女儿的确是开始在长大了，虽然他有心理准备，理智上赞同，做爸爸的心自然是捨不得。「你想有自己的空间和秘密很正常，不过有事情随时可以和爸爸说，明白吗？」 「我知道！」林晓慧跳开。「我去洗澡睡觉了，晚安！」 ＝＝＝ 高邑樊说要让林晓慧冷静，就真的不再和她联络。 而她这才深刻体会过去不到一年的时光，他在她心中已经建立了极深的影响力。 生活上有什么有趣新奇的事，她总是下意识会掏出手机想如往常以简讯与他分享，要寄出前才想起，现在她应该正在「冷静思考」当中。 遇到不如意的事，她想起他安慰她的温柔。 与挫折苦战时，她记起他对她的另类激励。 接受肯定时，她想拿奖章到他面前讨好他。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习惯了他在远方的陪伴。现在少了他的关心，她顿时觉得一阵空虚。人总是要到了失去才懂得珍惜吗？ 秋季班开课了。在美国学期制的大学，大部分学生一学期会修五门课。她为了不要太迟毕业选修了六门课，课业繁重，在餐厅的打工也没停止。照理说应该忙到连睡觉时间都嫌少，她却偶尔会不自觉地发呆叹气。 林晓慧平常是很直爽的人，偏偏遇到一些想不开的事，她不是当驼鸟就是鑽牛角尖走不出来。想念高邑樊，却仍然对两人的关係说不出所以然来，死结无解。 她很想很想再和他连络，就算被他求好心切的责骂也没关係，只要能回到过去那段时光就好，她很怀念可以和他谈天的日子。 她不敢再和他连络，深怕他已经改变主意不想和她有任何关係，她怕会听到他嘲笑她的冷言冷语，她无法面对他变成和亲人一样的嘴脸这种恶梦。 ＝＝＝ 运气是很奇妙的一件事，林晓慧朝思暮想的人不在身旁，日常生活却开始走桃花运。 动漫社一个常和她聊天的社员递给她一首诗说要送她，她大略读过后称讚他写的很好，谢谢他让她当第一个读者，请放心去投稿一定会被刊登。回家拿给爸爸看，爸爸才说她真狠心，无情地糟蹋纯情少年的一片痴心。 呃，她又不是故意的，真的没想到会有人写情诗给自己。这下子她连动漫社都不敢去了。 林晓慧上的课其中一门要做小组报告，组员之一也是从台湾来的移民，英文名叫乔治。乔治因为刚来美国时跟不上进度九年级重读过一年，和她同龄。不过现在他的英文已经追上，成绩也很优秀。 他们很快就成为好朋友，他和他的家人会到她家餐厅吃饭，没多久两家都对彼此十分熟悉。 当林子谦问林晓慧对这个台湾男孩感觉如何时，林晓慧没有多想地说：「就是好朋友啊。」 「只是好朋友？」 「不是好朋友会是什么？同学？同乡？」林晓慧觉得爸爸莫名其妙。 「没有一点粉红色的喜欢？」 粉红色的喜欢？「哈哈哈，爸爸你在讲笑话吗？」 只是当乔治向林晓慧告白时，她就笑不出来了。 其实乔治的条件真的很好。他的父母都是白领上班族，家里有个很可爱的妹妹。他不是帅哥，但穿着打扮乾净整齐，有张阳光少年的清爽面孔与高瘦的身材。个性温和有礼，很好相处，和她有相同的兴趣。 如果要找个门当户对的男朋友，乔治真的是个完美的人选。 可是林晓慧就是一丁点粉红色的心情都没有。 ＝＝＝ 双方家长都觉得两个小孩可以交往看看，总比被其他不入流的阿猫阿狗给诱惑好。林子谦还强迫林晓慧答应星期五晚上去和乔治约会，培养感情。 星期五那天，当林晓慧不甘愿地走下楼准备等乔治来接她时，林子谦又把她拉回她的房间。「女孩子约会怎么穿得这么随便？换套漂亮的衣服。」 随便？她每天都这样穿，乔治要是因此不高兴放弃她最好。 林爸爸打开衣柜翻看。「咦，你这几套衣服都很好看，怎么从没看你穿过？就选这套吧。」 没想到整个衣橱都找不到一件裙子，他这个爸爸太失职了。女儿好像也没有化妆品，以后乾脆请乔治的妈妈带她一起去买。 林爸爸交给林晓慧一套米色的上衣与海军蓝长裤。 那是高邑樊买给她的其中一套衣服。林晓慧低头接过衣服，等爸爸出门后沉默地换上。 要是高邑樊知道她穿着他买的衣服去和别人约会，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她和他并不是男女朋友，但说她往自己脸上贴金也好，她就是直觉认为他会很介意这件事。 想到此，林晓慧全身一冷。既然无法逃避约会，不如坦白从宽算了。 如果他还愿意做她的朋友，诚实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也许他会因此回覆她。 如果他不愿当她的朋友，只会觉得她很白痴，完全不会有回音吧。 她用手机对着全身更衣镜拍下自己的样子，在圣路易事件发生后，第一次联络高邑樊就是寄她的自拍照。 然后她再寄出简讯解释：对不起，爸爸逼我穿这套衣服出去约会，可是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去，乔治只是一个同学。 简讯一寄出去，林晓慧马上关机，免得自己为了等高邑樊的回覆而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乔治请她到一间很有浪漫气氛的义大利餐厅吃晚饭，饭后还有看电影的计划。餐厅灯光昏暗，桌上摆了小型精巧的烛台，背景放着轻柔的情歌。 乔治买了一束玫瑰花送她，她道谢接过，摆在旁边的空位上。第一次收到异性送的花她应该要很高兴，此时心情却更加沉重了，彷彿茎上的刺正扎在心上。 「乔治，你人很好，我也很喜欢你，但那是纯粹朋友性的喜欢。我不希望让你有错觉，也不能给你任何承诺或保证。」林晓慧很诚恳地对乔治说。 「你现在只当我是个朋友，也许以后就会对我有感情，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介意。」乔治很乐观地回答。「我问过伯父，他说你从来没有交过男朋友，在这方面很迟钝，说不定你以为你只是当我是个好朋友，其实你已经有点喜欢我了也说不一定。我们都还年轻，给彼此一个机会好吗？」 什么嘛，原来周围的人都把她看扁了。她喜不喜欢一个人她会不清楚吗？她有喜欢的人了，就是…… 林晓慧一呆。 「茱莉亚，你有在听吗？」 「嗯，我在听。」林晓慧强顏欢笑，不想把气氛搞砸。她和乔治以后还会见面，她明白警告过他，就不欠他了。就当作单纯和好朋友出外吃饭看电影吧。 这样想后，林晓慧顿时觉得轻松多了，之后和乔治相处得很融洽，电影看完也热烈地讨论着剧情与观后感。 为什么乔治要喜欢她呢？她觉得乔治是个很好的朋友，如果以后弄得连朋友都做不成会很可惜。 回家后，林晓慧把手机开机，却没有收到任何讯息或留言，电邮也没有新信件。 真惨，后知后觉的她才刚刚明白自己的心情就已经失恋了。但这也在她意料之内不是吗？为什么明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心却还是这么痛呢？ 恋爱太困难了，她不要再去喜欢任何人了，就不会再像现在一样，止不住地掉泪，心又痛得让她想去看急诊。 灰姑娘的故事果然还是在书里还是电影电视上才有，现实生活中她和喜欢的人连朋友都做不成，虽然这也是她自己搞砸的，怨不了谁。 今晚哭过后，她立志明天要擦乾眼泪，当个二十一世纪新女性，不靠男人，独立自主。 第五章 5-1 和解 隔天星期六下午，林晓慧终于收到来自高邑樊的简讯。虽然正在餐厅内工作，她只对爸爸说声对不起她有事要离开，便匆忙地放下一切衝出餐厅。 林子谦以为是乔治找她，看女儿微红脸上藏不住的喜悦，还以为昨晚的约会很成功，迟钝的女儿终于动心了。这是女儿第一次做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行为，虽然不应该鼓励，看在人总是要青春一场的份上，他打算原谅这一回。 一向奉公守法的林晓慧忍着想超速的欲望，诅咒着每一个遇上的红灯，总算抵达高邑樊下榻的饭店。 衝到饭店房门口敲门，当面色不善的高邑樊来开门时，林晓慧开心地给他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嗨，好久不见！」 让林晓慧进来，关上了房门，高邑樊心中的怒火越烧越盛。「看来某人约会之后春风得意，还高兴地到处炫耀。」 高邑樊当初很有自信，认为林晓慧不会真的放弃他，只需要耐心等她想通就好。他打算藉由短期忽视，让她意识到他过去有多宠她，篤定她一定会先让步回来找他。 她的确主动先联络他，却是寄来一张照片，穿着他买的衣服要去和别人约会！他收到她解释的短讯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不断重读，彷彿多看几次那些字会重新排列组合变成另一个意思。 虽然林晓慧说是她父亲逼她去的，但如果她对那个人反感，高邑樊认为她有办法找出脱身之道。所以这个乔治绝对不只是一个同学，恐怕她和乔治交情还不错。 看她现在如此开心的样子，她这么快就已经和乔治坠入爱河了吗？他费尽心思把她逐步带出她限制自己的甲壳，让她的美丽逐渐成熟展露，而那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人竟敢跳出来捡便宜！ 他再也没办法保持冷静！ 「呵呵，我现在的确感到很幸福快乐，昨天的约会很值得。」林晓慧像是看不见高邑樊的气愤，还是开心不已地笑着。 他竟然因为她的简讯，马上隔天坐飞机过来找她谈话！这代表他也对她有一点意思吗？ 她好想念他，现在能亲眼看到他，实在太感动太愉快了。如果不是因为有昨晚的乌龙约会，她不知道自己何年何月才会想通。 她受够了活在阴影下的生活，愿意豁出去赌一把，赌他其实满重视她的。 她还不能完全摆脱自卑的纠缠，但她一定要把握机会踏出一大步，把话说清楚。就算会因此破坏他们的关係，至少她不会有遗憾。 不知林晓慧心思的高邑樊面色铁青，两手握拳，心里咒骂自己为何和傻瓜一样跑来被她践踏。 「高邑樊……」说起来很夸张，但这是林晓慧第一次勇敢叫出他的名字。她鼓起勇气，甜甜地说：「我喜欢你。」 ………… 她说什么？ 嘻嘻，他呆掉的样子好可爱喔。平常都是他把她耍得团团转，今天她总算能扳回一城。 「我知道我很迟钝，不过昨天约会时乔治说我可能搞不清楚喜欢人是什么样心情，我听了很不高兴，心里想我明明有喜欢的人，就是你啊！然后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对你的心情是像我爸爸说的……粉红色的喜欢。只是我之前一直不敢承认正视。」 高邑樊的脸浮上一层不自然的浅红，嘴角上扬，走到她身旁。「你现在才知道你有多粗神经。」 他没想到她会对他告白，原本躁鬱烦闷的心情突然间变得晴空万里。 「你也要负责任，老是说什么师徒的，我哪里搞得懂你在想什么？我很怕自作多情会被你讨厌，常常要提醒自己不要想太多。」林晓慧抱怨。 他没有马上拒绝她，所以他也喜欢她吗？这种小说中的情节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高邑樊放松了心情，劣根性马上冒出来。「现在你就不怕在自作多情被我讨厌？」 林晓慧挑眉，正要回答，手机却在此时响起。掏出来一看，是乔治打来的。再看向高邑樊，他瞇起了双眼，像是在警告她不要做蠢事。 他们好不容易演到告白的桥段，戏都还没唱完，还是不要让配角出来搞破坏好了。林晓慧把手机的电源关掉，再放回包包内。 「你的时间很宝贵，如果我只是无关紧要的人，你不会飞来这里找我。」她自信地回答。 高邑樊很满意听到这样的回答，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大手温柔地轻拂她的秀发。 「我不是不喜欢啦，可是你这个动作让我觉得，我好像是你养的宠物狗。」林晓慧非常认真地说。 高邑樊笑了出声，随即将林晓慧带入怀中，用双臂围抱着她。「这样你满意了吗？」 林晓慧脸红心跳加速，但她很努力地趁头脑还没因负荷过度当掉前说：「不满意，都是我一个人在说我的心情，你好歹也说一两句才公平。要用说的喔。」 不然她就太吃亏了！ 高邑樊感到为难，他觉得用行动表达心意就好，甜言蜜语太肉麻。可是看到她满脸期待的表情，他不禁心软。 他咳了几声，吞了口水，难得感到紧张，张口欲言，却迟迟没法说出她想听的话。 「一定要用说的？」 「对。」所以他才能了解她要鼓起多少勇气去告白！ 「我……我也喜欢你。」她最好适可而止，见好就收。 林晓慧笑得眼睛快变成直线，在幻想世界内飞了起来，背景是一望无际的粉红色泡泡。亲耳听到果然效果超强，她沉醉于前所未有的幸福快乐之中。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她贪心地问下去。 高邑樊可不打算继续配合，林晓慧之前说一两句就好，他也照办了。 为了避免永无止境的问话，他将她抱得更紧，闭眼俯身吻上她的唇。 那是一个很轻，很柔，很短的吻。 林晓慧果然不再问话，眼光迷茫地看着高邑樊。 世界彷彿静止不动，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存在着。 然后他拿下她的眼镜放到一旁的桌上，一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再次低头吻她。 第五章 5-2 拜访（上） 事实证明，高邑樊是个正人君子。 在一个让彼此体温高升的亲蜜长吻之后，高邑樊却放开了林晓慧，然后跑进浴室内好一阵子。出来时他戴上了眼镜，打了一个哈欠。 「託你的福，昨天我一收到你的简讯就连夜赶功课与公事，一直到下飞机前才完成。现在请让我补一下眠，你自便，看电视玩电脑还是要先离开都可以。」他一边说一边拉开棉被，眼镜放在床头柜上，两三下就躺在床上背对着她。 林晓慧一脸错愕，不知自己是走到那个错误的时空中。 为什么她这么惨，好不容易有个英俊的王子喜欢她，不久前还在演浪漫的爱情文艺片，现在却有种自己是喜剧主角的悲哀。 他真的喜欢她吗？为什么刚才气氛那么好，他却可以下一秒寧可补眠？这一点都不浪漫吧。明明她才是爱睡觉的人。 他会睡多久？ 叹了一口气，林晓慧很沮丧地坐到沙发椅上，提不起劲来做任何事，又捨不得离开。她也不该太自私，应该要体谅他整夜没睡。 乾脆她也小憩一番算了，昨晚没睡好，现在补一点回来。 十几分鐘之后，林晓慧在椅子上睡着了。 睡不着的高邑樊则起了床，并拿了毯子盖在她身上，他再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睡容。 她一定觉得他不解风情吧。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他的确想将她的身心都佔为己有。但是他有别的考量，不能容许自己放纵欲望。 理智与私心斗争的结果，就是他得很不自然地中断亲密接触，免得再下去他会失去自制力。 两个小时之后，林晓慧醒来时，见到的就是高邑樊坐在床边深情看着她的样子。 他温柔地微笑问道：「睡得好吗？」 「还不错。」她感到有些尷尬，低下头。 「晓慧。」 「嗯？」 「我知道现在问有点迟，不过，你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吗？」 林晓慧眼睛一亮，突如其来的精神十足，猛然抬起头来。 「抱歉，我应该在吻你之前先向你确认。」 她连忙摇头。「没关係，我想，之前那是很自然的发展……呃，我的意思是，我愿意。」 说着说着，她又害羞地脸红起来。 他的女朋友！ 天啊，她真想兴奋尖叫！ 高邑樊又露出一个令人心醉的笑容。「那么下一步，就是要拜访告知令尊。我该买什么礼送他才好呢？」 林晓慧再度有种从天堂掉入地狱的感觉。 她瞒了爸爸这么久，爸爸还想撮合她和乔治，现在要怎样和爸爸解释？ ＝＝＝ 当乔治来餐厅找林晓慧时，林子谦心里暗道不妙。 「她没开手机，我打了几次都进到语音信箱内。」乔治无奈地说。 「你先回去，我见到晓慧时会要她打电话给你。」林子谦表面上若无其事地说，脑中已经迅速地想出几个可能性。 早在林晓慧去年从波士顿回来后，林子谦就觉得女儿有点反常，只因她的种种转变基本上是正面的，他没有深究。不过上次圣路易之行后，女儿偶尔会不自觉地露出愁绪，问她又问不出结果。今天她脸上离开时难以掩饰的喜悦，手机关掉，难道是……林子谦越想越沉重。 与餐厅雇用的经理交代了几句，林子谦提早回家。 林家的房子位于近郊住宅区，一楼灰色石砖二楼白底与木头装饰的都鐸式建筑，简单整齐的庭院，前院还种了一棵小型深红的日本枫树。屋内的灯亮着，电动车库门打开时也见到了林晓慧的车，林子谦稍微放心下来。 从车库内的侧门进了厨房，林子谦却看到女儿身旁还站了一个男人。这两人显然听到了车库门开关的声音，特地跑来站着迎接他回来。 「爸，你回来了！」林晓慧笑盈盈地说。 高邑樊也立刻有礼地鞠躬问好：「伯父您好，很抱歉没有事先告知我的来访，失礼之处请见谅。晓慧说您喜欢偶然小酌几杯，我买了几瓶酒，请您笑纳。」 林子谦客套性地道谢，接过精緻的包装纸袋后把礼物放在桌子上。 虽然之前猜想女儿可能背地里有喜欢的人了，却万万没想到会在自己家中看到高邑樊。 「高先生你太客气了。晓慧没告诉我你回来玩，你应该要来餐厅让我招待才是。」林子谦还处于惊讶之中，但毕竟是经过风雨的中年人，表面上还是一副很自然的样子。 「爸，我们有事要跟你说，到客厅谈吧。」林晓慧走到爸爸身旁，亲热地牵着爸爸的手臂到客厅。为了要讨好爸爸，她还是坐在爸爸身旁比较好。 到了客厅，林父客气地请高邑樊坐下，高邑樊才选了父女对面的单人座。 林子谦打量着高邑樊。这个年轻人雍容尔雅，一年多不见，比以前更加稳重成熟，西装领带衬托下将他不凡的气质展现无遗。但相异于之前身为客人时隐约散发的傲气，现在的高邑樊刻意摆出谦逊诚恳的态度。 「你们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林子谦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脸，此时正经地问着。 「伯父，去年晓慧和我在波士顿巧遇，之后我们开始联络。随着对彼此的了解加深，我们开始互相有好感，希望您能够答应让我和晓慧交往。」 林子谦瞇起眼睛冷冷地看着高邑樊。请他答应交往的要求？这个年轻人恐怕早已经背着他和女儿做出不少事了！不过如此盛重地正式询问他的许可，并不是完全不可取。 「晓慧，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这回事？」犀利目光转向女儿。 林晓慧冒着冷汗，纵使事先排练过如何应对，还是不太好意思说出口。「爸，我原本以为邑樊只是一个朋友，昨晚我才突然了解到，其实我喜欢他。对不起。」他们决定用中文名称呼彼此，因为除了家人，旁人大都用英文名叫他们。 这个糊涂的宝贝女儿，总算看清自己的心情了。 林子谦只是心疼女儿太没自信，长期自卑认为不会有人喜欢自己，所以当乔治出现时，他告诉乔治要明白积极地追求，不然旁敲侧击还是默默付出只会被女儿当作好人。 林子谦明白女儿对乔治没有心，是他这个阴险的爸爸在利用无辜的乔治，希望藉此能让女儿更有自信，高邑樊阴错阳差下反而变成受惠者。 「高先生，你动作还真快，今天就大老远从波士顿飞来了。」林子谦嘲讽地说，没有给高邑樊好脸色看的意愿。 林子谦对乔治好是因为乔治不具威胁性。但当女儿真的喜欢上某人时，做爸爸的对某人就很有意见，会有想揍人的衝动。 高邑樊不卑不亢，仍然保持着完美的微笑。「伯父请叫我威尔或是邑樊就好。我对晓慧是认真的，她值得我为她付出。」 林子谦觉得高邑樊巧言令色，女儿却很吃这套，傻傻地露出感动的笑容。 作者註： 高邑樊正式的英文名字是william（威廉），但美国人常常会用缩写名来自称，有时则会以缩写名来表示亲近。所以高邑樊对林子谦说，可以叫他威尔（will，威廉的缩写名之一），就是想表示他把林父当成自己人之意。 william最常见的缩写名其实是bill（比尔），像是微软公司的比尔盖兹，美国前总统比尔柯林顿，他们官方文件名字是william，但平日都是用bill。但因我觉得威尔听起来比较好听，就选择用威尔了。 第五章 5-3 拜访（下） 「威尔，我当初用『卖』这个字，意思是希望你把她当成后辈在照顾，你完全搞错了。」林子谦也不怕说出来让女儿生气，反正女儿哄一哄就会原谅他了。 当初天外行空想出那个疯狂点子，是因他认为寻常的话对高邑樊不会有影响，夸张一点也许成功率会高一点。但再怎样想，他都没料到会发展成恋情。 林晓慧已经从高邑樊那听过爸爸的荒谬提议，完全不能理解爸爸在想什么。想对爸爸尝试「卖」掉她的行为生气，又觉得这件事可笑到极点。 「我从来没有答应过那个提议，我和晓慧之间是很自然地从朋友开始进展。」高邑樊轻松地撇清责任。 「爸，这种丢脸的事就不要再说了啦！」 「好，不提这件事。威尔，请你认真自我介绍，交待家庭背景，我再考虑看看。」林子谦好奇高邑樊的真实身份很久了。 「我今年二十六岁，服过兵役，明年会从哈佛商学研究所毕业。家父家母已退休，我的大哥在掌管家里的生意，还有两位姐姐。我的兴趣是运动﹑看书与玩电脑游戏。伯父还有什么问题吗？」高邑樊不认为自己今晚能够全身而退，但不想说的事能拖就拖吧。 服过兵役！美国除了过去几次战争期间徵兵，平时基本上并没有义务性兵役，主要是募兵制。林子谦猜想高邑樊服的是台湾的兵役，这大概也代表他过去住台湾，家人应该也在那里。 「你家的生意在台湾？你毕业之后会回台湾吗？那晓慧怎么办？」林子谦立刻抓到重点，如果迟早都要分手还不如不要交往。 「总公司在台湾，不过在美国也有据点，主要在加州与纽约。毕业后我必须先回台湾工作几年，如果晓慧选择留在美国，过几年我可以把重心转回美国。我只是家里排行第四的次子，家族内也有不少亲人在事业体内，我的未来发展有改变的弹性空间。」高邑樊避重就轻地说。 他其实想自行创业，但大哥坚持要他加入家族事业，做为大哥能够信任的左右手之一。 在一旁的林晓慧脸色有点苍白。她之前沉醉于恋爱的喜悦中，只希望爸爸会平安答应他们交往。而爸爸的问题将她拉回现实中，她很想知道答案，又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事。 林子谦越听越不安，高邑樊的背景比他想像的还要复杂。「远距离恋爱只有在电影里面才行得通。」 林晓慧也暗自伤神。现在隔了几个州就见面不易了，他回台湾后要见面就更困难。她毕业后应该是会留在美国吧，高邑樊真的会为了她搬回美国吗？ 「伯父您说过，现在科技发达有很多联络的方式。晓慧还在念大学，我不在她身边也好，减少我们因为谈恋爱而荒废学业事业的机会。头几年虽然会很辛苦，我有信心能够克服障碍。」高邑樊早已想过这些问题，平静地回答。 林子谦叹了口气。「你家事业听起来做得很大，不是我们这种升斗小民可以理解的世界。晓慧和你在一起压力会很大。」 所以高邑樊才不愿太早让家族身份曝光。 「我会尽全力与晓慧一起努力，伯父应该也看得出来晓慧最近一年的成长。」意指，他早就开始在培养林晓慧的自信与能力。 但时机还未成熟，现在的林晓慧绝对会因为他家背景而拋弃他。 如果林晓慧现在一定要问到底，高邑樊会照实回答，但他赌她的鸵鸟心态会让她不去追究。他认为当她有信心问他时，她将会有足够的力量去接受他的这一部分。 「好吧，你可以和晓慧交往，但不准让她伤心！」林子谦知道这种保证一点都不可靠，但总是要把原则说清楚。 「这是当然的，谢谢伯父。」高邑樊再度起身鞠躬，表示敬意。 林子谦只是点头回礼。 林晓慧又喜又忧，依然没有说话。 高邑樊见她这副神情，今天的目标已经完美达成，决定告辞。他向林子谦说：「伯父，明天早上我十点就得到机场回波士顿，今天就不再打扰。」 「我送你回饭店。」林晓慧连忙说话。 「不用，今晚你留在家，我送他回去。明天早上你再送他去机场。」林子谦有些事打算在车里再单独和高邑樊谈，比如说高家的事业﹑为什么他会喜欢上女儿，等等。 「那就麻烦伯父了。晓慧，你早点睡，明天见。」高邑樊望向林晓慧时，态度少了一分客气，多了一分柔情。 「晚安。」为了不要惹爸爸生气，林晓慧只好乖乖地庄重一点，不敢露出想撒娇的情绪。 林子谦轻声在林晓慧耳边叫她打电话去和乔治交代一下，就带着高邑樊出门了。 这时开机听乔治留言的林晓慧突然觉得，麻烦现在才真正开始。 第五章 5-4 坦承 恋情才一明朗就得分隔两地的苦，真的很难受。 这一切都还是像一场梦一般。 但当林晓慧回想那些拥抱与亲吻，她能确切感受到高邑樊对她的感情。 她也想念他的笑容，与他谈话的乐趣，静静看着他的时光，被呵护的窝心感觉……用电脑手机虽然比较容易说出心里的话，但面对面的互动是无可取代的特别。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还是赶快读完大学最要紧！ 不过谈恋爱真的不只是两个人的事。 比如说，爱情与友情不能同时兼顾。 约会隔天就被告知，「对不起，我发现我喜欢另一个人，那个人也喜欢我，所以我有男朋友了」……这种事任何人都受不了吧！ 除了小组开会不得不交谈，乔治忽视了林晓慧两个礼拜。后来他气消了，虽然还是有交流，两人的友谊却无法回到以前那般要好。 林晓慧非常惋惜这项损失。 她告诉高邑樊这件事时，他只在电话那头冷淡地说：「他上课能看到你，我嫉妒他都来不及了，绝对不会对他有一丝同情。」 「可是乔治帮了我们一点小忙不是吗？」 「反正婚礼上介绍人这个角色绝对轮不到乔治来当。」 高邑樊知道此话一出，林晓慧就不会再聊这个话题。 婚礼……她还不敢想像那么远的事，她怕期待越高摔得越重。 谈恋爱另外一个代价是，林子谦告诉林晓慧从今以后她每一门课都得拿a，证明她不会荒废学业。 为了确保她能达到爸爸的要求，林晓慧放弃了所有休间时间全拿来读书，一天只留十五分鐘给高邑樊。有时他也学业工作两头烧，两人好几天都没说上一句话。 就当林晓慧赶期末报告赶到焦头烂额时，高邑樊在电话上终于给她一个好消息。 「寒假时我会来看你十天，我会住在你家客房。」至于林子谦要高邑樊遵守的各种条件就不用告诉她了。 「真的吗？没想到爸爸会答应这种事。我好想你！」林晓慧突然有种想哭的衝动。 「我也想你。」 高邑樊低沉温柔的嗓音让林晓慧彷彿可以见到他深情的笑容。 再撑几个礼拜就可以重逢了！ ＝＝＝ 原本要回台湾探亲的楚依依听到风声后改变行程，专程跑来当个运动场大灯级的电灯泡。 楚依依不敢正面和高邑樊作对，但她变本加厉地缠着林晓慧，形影不离，不给任何林晓慧和高邑樊独处的机会。像是林家有两间客房，楚依依却跑去林晓慧的房间过夜。 高邑樊风度绝佳，对于这种情况没有任何不耐烦的神态，依然温和有礼。林晓慧则开始有点受不了这种看得到却碰不到的痛苦，在爸爸与妹妹面前，她根本不好意思做出任何谈情说爱的举动。 假期第三天晚上，两个女孩子在卧房时，林晓慧决定要和妹妹好好沟通。 「依依，我有事要和你说。」林晓慧看着在床上玩手机的妹妹，知道妹妹待在这个小镇其实感到很无聊，尤其是妹妹来过几次早已逛完这里所有观光景点。 楚依依听到姐姐如此称呼她，连忙坐起来。 林晓慧微笑道：「我们永远都是姐妹，你是我疼爱的妹妹，这是不会变的。」 「我知道，我也爱你！」楚依依抱住姐姐撒娇着。 「我对你的感情不会因为别人会加减一分，所以请你放心给我一些空间。」林晓慧温柔但坚定地说。 楚依依可怜兮兮地说：「可是我怕你会有了男朋友就忘了我。」 当楚依依知道姐姐交男朋友的消息时非常惊讶，但亲自来看后发现姐姐很开心，高邑樊对姐姐也真的很体贴。楚依依不敢明着反对，但还是有种姐姐被抢走的失落感。 林晓慧起身，走到书桌旁指着一个相框。「你看，你的放大照片天天在书桌上陪我，我想忘也忘不了啊。」微微一笑，又回到楚依依身旁。 「你每个月都寄一大箱巧克力与零食给我，好像嫌我肥肉不够多。手机快速键，爸爸第一你第二。我小学时每次开家庭园游会，你一定会跑来向所有人宣佈你是我妹妹。大节小节都送我卡片礼物，你看，我都还留着呢。」 林晓慧从床底拉出一个长方型大储藏盒，打开盖子，收藏完好一叠叠的卡片与信件，楚依依画的图，亲手缝製的洋娃娃，还有很多楚依依自己都不记得的东西。 楚依依低头咬着下唇，忍着眼泪，勾起了许多回忆。 「妈妈对待我的方式你我都无能为力，妈那边的亲戚也和我没有关係，各过各的彼此会比较自在轻松。你不用在中间辛苦的拉线了，好吗？我没有他们一样可以过的很好。」这才是林晓慧最想说的重点。 楚依依抬头，我见犹怜的巴掌小脸满是悔意，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开始解释起，只能诚心地说：「对不起。」 「没关係，我知道你只是好意。」林晓慧安慰着妹妹。 楚依依愧疚感更深。最初童稚的她的确是好心，希望姐姐能和她一样被亲人疼爱。后来她乾脆利用起姐姐与亲人的衝突，以为这样会让姐姐觉得她对她最好。 长大后虽然觉得她与姐姐的感情很好，不需要搞小手段。但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事却一时找不到台阶下，很怕若说开了或是突然改变姐姐会对自己不谅解。 她一直以为姐姐很乐观开朗没有太受影响。当她发现姐姐其实已经遍体鳞伤时，妈妈却开始利用她对姐姐的感情来控制她，让一切更加复杂…… 不过既然姐姐已经不介意，她在心中懺悔就好，也不用再担心妈妈用姐姐来做威胁了。 看着姐姐比以前开朗自信多的神情，她很替姐姐开心。她会尽全力去弥补姐姐！ 「我去客房睡，明天记得准时叫我起床。」楚依依抓住自己的枕头与棉被，不捨地离开姐姐的房间。 林晓慧没料到妹妹这么快就离开，她并不是厌烦妹妹的陪伴，不过她的确很想有一点私人空间谈恋爱。只剩七天高邑樊就要走了，下次见面又不知道会是何时。 第五章 5-5 平淡中的幸福 妹妹离开不久后，轻微的敲门声传来。 林晓慧打开门，见到是高邑樊，心中大喜。 「楚依依说你有事找我，我们到楼下书房去谈吧。」高邑樊轻声温柔地说。 高邑樊此时已经取下隐形眼镜戴上无框眼镜，身着保守的深蓝色钮扣式睡衣与长裤，但在林晓慧眼里他还是英俊性感不已。 她不明白为何要到书房去谈，但她还是没有异议地跟着他走下楼梯。 林子谦正在客厅看电视，见到两人下楼，他关了电视交代道：「我回房休息了，你们别聊太晚，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出发。」 为了怕楚依依无聊到发慌，林子谦难得愿意休假，明天他们四人会啟程开车去芝加哥玩几天。 互道晚安后，林子谦就上楼去。 真不可思议，连爸爸都没有留下来，林晓慧有点怀疑是不是被整了。等一下她和高邑樊说到一半时爸爸和妹妹会不会突然冒出来吓人？ 高邑樊把书房的玻璃门关上，才转身看这几天连手都碰不到的心上人。 她穿着印着学校名字的休间毛衣与运动裤，洗完澡头发没有完全吹乾，湿发微捲，双眼充满期待与兴奋地看着自己。 「我答应过伯父不进你的房间，也不能让你到我住的客房内。要私下谈话得在公共区域。」高邑樊解释来书房的原因。书房玻璃门虽然隔音效果不是太好，总是比其他地方隐密一丁点。 「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林晓慧嘟起嘴巴。 高邑樊伸手将林晓慧拥入怀中，浮躁了数日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她也紧紧地环抱着他，眷恋着他的温暖。 无声胜有声，两人拥抱了一会儿，他才问，「你想谈什么事？」 林晓慧抬头望着他：「就只是想看你，不行吗？」她没想到妹妹竟然会帮她製造机会。 高邑樊浅笑道：「不是已经看了三天，还没腻？」 「才不会呢！而且你一定是那种就算老了还是会很帅的幸运儿。」林晓慧微微脸红地说。 「这么说，你只是对我的外貌动心而已？」他总是忍不住逗她玩。 「这实在是一个烂问题……当然是外在内在都喜欢。难道你要我诅咒你，说就算你毁容残障我都还是不弃不离吗？我喜欢你这个人，很幸运地你各方面条件都很好，我也祝福你能继续维持人生胜利组的生活。如果将来有变化，只要不是你花心赌博还是作奸犯科，我都还是喜欢你，这样可以吗？」 「可以。」高邑樊听了，内心充满感动。 「我才想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高邑樊眼神一沉，似乎在思索很老旧的往事。「你很可爱。」 林晓慧皱起眉头，觉得这个理由不太有说服力。 世界上比她可爱的人很多，为什么是她呢？ 「感觉对了，就这样。」 他低头，给她一个甜蜜到极点的深吻。 然后在她想要更多时，他放开了她。 「晚安。」高邑樊打开了书房的门走出去。 他的自制力在她身上总会轻易毁掉大半，还是及早离开为妙。平时有楚依依和林子谦在一旁反而是好事。 林晓慧留在书房内傻笑了几分鐘，才心情大好地回房休息。 感谢上天，现在的她感觉超级幸福！ ＝＝＝ 四个人出外旅游，独处的机会再度消失。白天一起玩，晚上自然是男女分房住。高邑樊十分规矩，没有意思要和林晓慧偷偷见面。 芝加哥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不少出名具有特色的建筑物，也有中西式美味的餐厅，林子谦很高兴来了这一趟。 这也是林晓慧和爸爸第一次在美国一起出远门玩，她还满喜欢这种「一家四口」的温馨相处。楚依依照旧爱黏着林晓慧，但保持分寸不过火。 曾经出差到芝加哥数次的高邑樊对这里还算熟，虽然不多话，他安排的观光路线非常周到，大家都玩得很尽兴。 从芝加哥回来后隔天开始下大雪，四人在客厅里玩纸牌与桌上游戏，电视上播着在纽约与赌城连线的跨年特别节目。倒数计时算到零，纽约耀眼闪亮的大球掉了下来，纸片洒满夜空，摄影机镜头拍到不少情侣热情拥吻，林晓慧不禁感到有点尷尬。 高邑樊向大家说声新年快乐，站起来收起桌上的垃圾，然后有礼地道晚安。 等到听到楼上客房门关上的声音，林子谦和楚依依都看向林晓慧。 「姐，我很确定高大哥喜欢你。不过他好像有点……清心寡欲？斯文君子到无法挑剔。」 在楚依依与林子谦面前，高邑樊看林晓慧的目光虽然温柔却非常纯净，言语举止也都谨守距离，比一般情侣还要保守很多，完全没有让人想入非非的空间。 「嗯，爸爸感到很矛盾，不知应该放心还是担心他某方面有问题？不然就是他太深藏不露，这样的人和你交往，你很吃亏。」林子谦也八卦起来，虽然他之前才再三警告过高邑樊不准佔女儿的便宜，但他并没期待年轻人会完全听他的话。 「你们在说什么？这种事顺其自然就好，别管太多啦！」林晓慧满脸通红。 爸爸和妹妹的期望究竟是什么啊？一方面防高邑樊防得很紧，一方面又怀疑他有问题？ 看来有矛盾心情的人不只她一个！ 第六章 6-1 大美女 大三春季班开学后，林晓慧恢復天天睡眠不足的忙碌日子。 她要努力长大，变成熟，做一个可以心安理得在高邑樊身边的人。 虽然她觉得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但她还是会去追求。她希望她可以培养足够的自信心，就算知道了他的身份时还是会有勇气留下来。 小说里很多灰姑娘的故事，她也爱读，只是现实生活不是小说里那样简单。连美艳收入高的大明星嫁给富家子都会出问题了，她这种平凡女子又要靠什么呢？ 也许这样说是看不起彼此的爱情，应该要说有爱就能克服一切。但她自己的父母当年还是金童玉女时就离了婚，在她心中种下对婚姻不信任的阴影。她寧可单身一辈子也不要结了婚又离。 当然现在谈婚姻太早，高邑樊也不一定会真的向她求婚。不过林晓慧觉得恋爱必须要考虑到这些事。 他们尽量维持每天短暂地通电话，偶尔也会用简讯与电邮，线上游戏老早就放弃没时间玩了。现在他会和她分享一些学业与公事上的点滴，让她逐渐了解他的世界，还好她读过两年商学院还勉强听得懂。 春天飞奔而去，五月到来，又是毕业离别的季节。原本林晓慧要拿暑期班的课，高邑樊说服她找到一家资讯顾问公司的暑期实习的机会。他说就算晚一个学期毕业，有实习经验在美国对以后找工作有很大帮助，她同意了。 在实习开始之前，她要先去参加他的研究所毕业典礼。 爸爸送她去机场，坐了这天最后一班到波士顿的飞机。 到了波士顿，林晓慧很快就看到等她的高邑樊。她开心地小跑过去，却在十步之隔处停下了脚步。他身旁，有一个靠得很近的大美女！ 高邑樊走向林晓慧，一手接过了随身行李箱，另一手等不及地将她搂入怀抱之中。 被高邑樊一抱，林晓慧才稍感安心。只是当他放开她时，虽然还是一手搂着她的肩膀，她却看到那个大美女也走到他们这里来。 高佻的大美女穿着三吋高跟鞋，一头乌黑的波浪长发垂在身后。白如雪的肌肤，大眼在烟燻妆下极为美艳，配上浓密的长睫毛，挺鼻红唇，光是脸就已经风情万种。大美女身材更火辣，红色无袖的紧身洋装把她完美的丰满曲线展现无遗。 「晓慧，这是我的表妹白雪。她听说我要来机场就自己跑来了，我并没有邀请她。」高邑樊马上解释清楚。 可是大美女为何有点敌意地看着自己？「白小姐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是林晓慧，你也可以叫我茱莉亚。」 白雪敷衍性地回握林晓慧伸出的手。「我知道，威尔的女朋友。」女朋友三个字讲得特别重，满是嘲讽的语气。 林晓慧努力保持着有风度的客套微笑。 高邑樊轻声警告：「雪儿，别闹了。」 雪儿？林晓慧观察着高邑樊的神色，一时之间找不到特别之处。 白雪冷笑地说，「别闹了？她不是你的女朋友？」 「你知道我的意思。」高邑樊露出了不悦的神情。「现在你已经看到人，可以走了。」 林晓慧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这两人奇异的互动，不想发言免得说错话。 「真是令人感到耻辱啊。」白雪嫌恶地看林晓慧一眼，朝向高邑樊时更是给他一道凌厉的怨恨眼神，才转身高傲地离开。 这到底是什么诡异的情况？林晓慧感到完全状况外。 等行李时，林晓慧忍不住问：「白雪真的是你的表妹吗？我怎么觉得她好像是来抓小三的正宫……我是指她表现得好像我才是做错了什么事的人。」 「雪儿是我三婶的弟弟的女儿。我不能透露她的隐私，总之家族内发生过许多事，而我不愿意成为她计划中的一分子，所以她对我有不满之处。」高邑樊清描淡写地回答。 这种回答引起更多问号，但林晓慧明白他不想说的事绝对不会透露。 「她和我一样将从商研所毕业，回台湾后她会成为我的特助。」 林晓慧皱起了眉头。「她应该不会是小说里写的那种，家族长辈刻意培养以后要当你新娘人选之一的人吧？」 「不是。」高邑樊面无表情地回答。 林晓慧还是疑心重重地瞪着高邑樊。 「那你为什么叫她雪儿？听起来很亲密耶。」 高邑樊看到了林晓慧的行李箱，轻松地一手提起。「小时候认识她时，我跟着其他亲戚那样叫她，习惯了。」 林晓慧还是觉得胸口酸酸的，但又不想当个没风度的人。她承认自己感到很不安，因为对方长得太漂亮了。而且没有血缘关係的姻亲是可以结婚的吧？ 她沉默地跟着他到了车上，垂头丧气。她很讨厌这样没自信的自己，不是说要长大成熟吗？为什么表现得这样小家子气？ 高邑樊神情复杂地看着林晓慧。如果可以，他愿意将她保护留在象牙塔内，过着单纯的生活。 但现实是就算在象牙塔内，她还是能从窗口看到外面的世界，还会有不速之客出现，他不可能永远陪着她，她也不会想要活在限制重重的封闭之中。 所以他之前没有阻止白雪的好奇心，默许白雪这么快就出现在林晓慧面前。 离开美国前，有很多事情必须告诉林晓慧。他再怎样不忍心，都必须得让她一步步地踏入他的世界。 只希望到时她还愿意为了他付出代价…… =＝ 回到高邑樊的公寓，他把林晓慧的行李箱放到客房内，又简单地介绍公寓里其它房间。 「书房，健身房，洗手间，我的房间，你的客房。客房内有专属的卫浴，我已经帮你放了毛巾，还需要什么东西再告诉我。」 「我可以先洗澡吗？」 「当然可以。」 「如果你还没打算睡，等一下我还是想和你聊天。」 「好。」 当林晓慧洗好出了客房时，她在客厅找到了高邑樊。他把电脑关上，一见到她就说：「你总是不把头发吹乾。」 「我头发很密，要完全吹乾要花很多时间，只是又不知道要剪什么发型才好。」 「你坐着等我。」 高邑樊回来时，手中多了一把吹风机。「明天我带你去剪头发。」 「好啊，你选的发型一定会很好看。」她认为他的眼光比她好，应该会知道什么发型适合她。 高邑樊一手握着吹风机，另一手轻柔地梳弄着林晓慧的头发，让她觉得超级舒服享受。吹乾了头发，他才和她去阳台看夏夜的景致。 林晓慧此时已经恢復平时的大而化之的个性，开心地说种种趣事。 说着说着，她开始打哈欠，明显快要没电，却又倔强地不想睡。 「你还是现在回客房休息吧。还是你要睡在阳台，让我把你抱进去？」 林晓慧连忙站起来推开纱门，走进屋内。 「瞧你逃的速度之快，被我抱是那么恐怖的事吗？」 「不是啦，我只是怕我太重了……我不是说你力气不够大喔，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林晓慧一想到白雪玲瓏有致连她看了都惊艳的身材，顿时自惭形秽。 「你身材很正常，别想太多。」抱起来软软的很舒服。 林晓慧只是嗯了一声，一副不相信高邑樊的话的样子，转身走向客房。 高邑樊不高兴了。被心上人用怀疑的眼光看了一整个晚上，简直是种污辱。 「站住。」 她停在走廊，下一刻被他带入怀中。然后他一手托着她后脑，另一手抱着她的腰际，充满侵略性地吻着她。 比起以往君子斯文的吻，这个吻非常火热深入。当高邑樊离开林晓慧红肿的双唇时，她全身虚弱，又因为之前屏息，现在必须深深地呼吸着补充氧气。 他用着比平时低沉沙哑的嗓音问：「你现在愿意相信，我很想要你了吗？」 靠着他支撑才勉强能站着的她只能点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高邑樊继续低声说着：「我对其他女人都没有任何兴趣，我想要的只有你一人，只是还在等待正确的时机而已。别再质疑我。」 被高邑樊散发的危险气息吓到的林晓慧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勉强眨眨眼表示她收到警告。 他放开她，而她则退了一步靠着墙壁支持站着。 「晚安，小红帽。」他给她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然后走向他的卧房，关上了门。 第六章 6-2 真实身份 隔天醒来后，林晓慧刷牙洗脸换上外出服，然后坐在床上想事情。 高邑樊昨晚说的「正确的时机」是什么意思？ 她已经成年了，所以年龄应该不是太紧要的因素。 是她还没大学毕业的关係吗？ 还是因为她心智还不够成熟？ 或是爸爸和他有什么秘密协定？ 如果直接问他，好像显得自己很迫不及待的样子。 顺其自然吧，反正时机到时她就会知道了。 出了客房，林晓慧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在厨房见到高邑樊。 「早，昨晚睡得好吗？」高邑樊微笑问道。无论前一晚何时睡，林晓慧早上总会在同一个时间自动醒，所以他能掌握做早餐的时机。 林晓慧心里想，昨晚的大野狼消失了，高邑樊回到翩翩君子的形象。看着他熟练地拿着锅铲与和煦笑脸的样子，她突然感到心跳加快。 「我睡得很好。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再十秒就完成了。你先坐。」 林晓慧走到餐桌旁，桌上已经摆好餐具与盘子，以及一大盘卖相很好的草莓与蓝莓鲜奶油法式薄饼。 坐下来没多久，高邑樊就上了第二道菜，捲得鼓鼓的薄饼上浇了起司酱。 「我只会简单的西式料理，不确定你会喜欢甜的还是咸薄饼，就各做一份。咸薄饼内有炒蛋，火腿，培根与香菇。」 他一边解说，一边递给她一杯温开水，再为他自己倒了一杯牛奶。 林晓慧很惊讶。「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都是吃外食或微波食品。」 「什么叫我这样的人？」高邑樊坐在林晓慧对面，把两份薄饼都切成四等分。 「男的，很有钱又很忙。」 「外食吃多了还是会腻，冷冻或微波食品不好吃。」大学来美独居后，他便开始学习厨艺。 林晓慧试了他放到她盘里的薄饼，两份味道都很棒。「做人不要太完美，会遭天谴。」 高邑樊失笑道：「都跟你说我只会简单的西式料理，哪里完美？」他无法忍受煮中式料理时会產生的油烟，就算有抽油烟机也一样敬谢不敏。 「在我心中你很完美啊。」话不经大脑地说出来，林晓慧才意识到这真是肉麻的告白，连忙低头继续用餐。 高邑樊真心地微笑，低声回答：「多谢你的捧场。」 用完餐后，高邑樊才告诉林晓慧今天一整天排满了为她变身的行程。 全方位服务的高级沙龙为她剪了一个俏丽的短发造型，再来是美容保养与美甲，然后彩妆师一边教导一边为林晓慧化妆。离开沙龙时，高邑樊替她提了一大袋瓶瓶罐罐的保养与化妆品。 到了百货公司，服务小姐已经准备好一大堆衣服鞋子配件等着让林晓慧试穿。大部份决定购买的衣物百货公司会直接寄到林晓慧家，只留下几套明后天可以穿的带走。 最后一站是眼镜店，高邑樊事先已取得她的处方籤与备用眼镜，让林晓慧在几副已配好的时尚眼镜中选择，然后强迫她含泪丢掉那副妨碍市容的粗黑眼镜。还好他了解她超级讨厌隐形眼镜，没有逼她放弃眼镜。 这种麻雀变凤凰的戏码女孩子应该要超级开心兴奋，可是林晓慧在一天的折腾之下只觉得好累，当女人真麻烦！ 其实她觉得做丑女的好处就是可以懒，不用花时间，素顏就能出门当个过目即忘的路人甲。若有人被她吓到，她是从小被笑到大的，脸皮已经厚很多，就让别人说嘴没有关係。 她并不是完全不感谢他的好意，自己被精心打扮后的确好看不少，化妆与合适的衣装果然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当然离大美女还差得远，不过已经可以说她有漂亮之处。 回到公寓内，林晓慧躺在沙发上，不想再动！ 高邑樊坐在她斜对面，开始交待明天的行程：「明天早上六点半毕业生开始排队，所以我们最晚六点出门。六点四十五分大门对外开啟，若你要好一点的座位，最好一到学校就去排队。八点多各校师生开始进场，九点四十五分毕业典礼正式开始。午餐休息之后是商学院的典礼与接待会，下午四点半结束。如果你到时累了，接待会可以不去。」 「这么花时间？」光用听的就觉得好累。 「我已经推掉今天一整天各种mba毕业生的活动。」要建立维持的关係他平常都已经做得很周到，翘掉一天没有关係。 「明天是不是会有你的亲人会来，所以你今天才把我拖去大改造？」 「只有你会参加我的毕业典礼。」雪儿算是毕业生，不是参观的客人。「你即将开始实习，也该学习基本的仪容妆扮。」 出社会门面非常重要，第一印象没弄好，就算有才华也会被人打折扣。 林晓慧则在想，他又没有亲人来参观？可是他看起来完全不介意，恐怕是习惯了家人的作风，还是强忍寂寞？这个敏感的话题不要问太深好了，免得他难过。 「花了那么大的功夫，你也没任何惊艳的样子。」林晓慧有一丁点失望。 电影小说里写的什么男主角完全移不开视线啦，诚心的讚美，情不自禁的拥抱亲吻等等桥段……通通都没发生。他比较像是在一板一眼地出任务。 高邑樊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晓慧，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一直都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这种回答，她应该要哭还是笑？ 高邑樊不是没感觉到林晓慧的期待与失望，可是他不想坦承心中复杂的情绪。为了将来，他必须帮助她培养内外的实力。同时间他又私心地想独佔她，极不愿意让别人发现属于她的美丽。 林晓慧猜不透高邑樊扑克牌脸下的心思，不过想起昨天他给她的警告，她连忙提醒自己要表现的有自信一点。 他是真的喜欢她吧，细心地栽培她，但也很小心不去伤她的自尊心。像是成为男女朋友之前她「欠」他的钱，她坚持要还清，他没有拒绝。成为男女朋友之后，有时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或是难以适应，但他技巧性地把她的不适降到最低，从来没有那种出钱的就是大爷的嚣张举止。 他一直在耐心地等她，而她也应该有所表示。 林晓慧深呼口气，坐了起来，郑重地问：「那个……你家族开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高邑樊专注地看着林晓慧，突然间也紧张了起来。 「瑛鏵。」 林晓慧一呆。 「你是说那家有开百货公司的瑛鏵？」 「嗯。」 瑛鏵集团……她在台湾时偶尔会被妹妹拉去逛的百货公司，爸爸开夜市的小吃摊时贷款的银行，她盲肠炎开刀时住的医院，好像还有保险业。她也不清楚这家集团究竟有多少子公司。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林晓慧站了起来，头痛地说：「我想我还是先去睡好了。」 这个讯息超过她原先的想像，她只觉得压力超级大。正常女人听到会欣喜若狂的消息，对她来说却像是场恶梦。由于小时候被有钱亲戚欺负留下阴影，她对越有钱的人越怕，而他家有钱的程度完全是另一个等级。 和他交往已经是特例，她一直都得忽视或压下心里不舒服或惧怕的心情。 高邑樊明白她有她的心结必须克服，她愿意问已经是跨出了一大步。他只能和她道晚安，希望明天她还愿意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作者os：替集团取名字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每次一想出来网路搜寻后就发现已经有真的公司叫这个名字。只好选个音同字不同的。难怪大部分小说都直接套上姓，x氏集团... 第六章 6-3 我的答案是... 晚睡又早起，睡眠不足之下，林晓慧看到餐桌上的香醇咖啡时有种莫名的感动。 咖啡﹑可颂麵包与蜂蜜奶油蛋糕都用简单高雅的纯白色杯盘装着。银色餐具摆在盘子两旁，米色的布餐垫配上原木的餐桌，温暖的吊灯，整体感觉很像平凡家庭主妇放上部落格还是粉丝页上的照片。 「我一直很想问你，这里的室内设计是你大哥的喜好，还是照你的意思装潢过？」 林晓慧看着坐在她对面的高邑樊，他戴着眼镜与浅灰色家居服，下巴有新冒出来的鬍渣，但还是英俊得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他今天的心情很明显地沉默低落，连一个微笑没有，懒洋洋地靠坐在椅子上缓慢地进食。一直到听到她的问话，他的眼神才从食物移动到她的脸上。 「这是我喜欢的风格。」简约雅致，可以放轻松的居家生活。 「乍看之下不像一般有钱人会选择的设计，不过仔细看每一项东西质料都很好，其实应该都是好货。」 高邑樊觉得她口中那句「有钱人」听起来很刺耳，很像她在强调他们之间有什么很大不可克服的差距。 「你想说的重点是什么？」他的心情越来越恶劣。 「你会保护我吧？」 「我会尽全力。不过你不会想要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所以我不可能保证你完全不会遇到困难或是难过的事。」他不说做不到的承诺。 林晓慧点头，对高邑樊的回答很满意。其实她想任何情侣多少都会遇到挫折，她并不是真的期待百分之百的风平浪静。 「那我们就继续一起努力。」她向他伸出了一隻手。 她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事，说不定完全都是她自己在那边庸人自扰，搞不好根本没人会理她。又或者，她会遇到小说里写的狗血情节，那么她应该好好研究自己该如何解决。 高邑樊看着认真的林晓慧，他总算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也伸手回握。 ＝＝＝ 林晓慧非常庆幸之前自己厚脸皮地抄了笔记，用完早餐要化妆时，她发现自己果然忘了不少细节。 尤其是睫毛夹看起来像是个刑具，真怕一不小心戳到眼睛还是夹伤眼皮。 就算是尽力遵从笔记，第一次自己化妆仍然是一场灾难。 粉底上得不均，甚至还有地方一块块的，大概是粉底液还未乾就上粉底之故。腮红一不小心涂得像猴子，眉笔描得太深太粗，睫毛膏好像没有涂够还有黏在一起的地方，唯一勉强还过得去的就是口红。 彩妆师说她的眼部不太适合上眼影与眼线，若没有好的技术很容易变得太俗艳，所以不是她忘了。 唉，她果然没有艺术细胞。 「我看我还是去洗脸卸妆，素顏出场好了。」林晓慧可怜兮兮地问着高邑樊的意见。 这时她很感谢他淡定的功力，完全没有露出让她会更加羞愧的表情。 其实高邑樊早已料到这个结果。「没关係，以后多练习就好，熟能生巧。」 「卸完妆后让我试试看。」他昨天在一旁全程观察彩妆师，看起来不是太难。 林晓慧本来想拒绝，但高邑樊既然敢提出这个要求，应该代表他有相当自信，于是她同意让他帮忙。 当他专注地替她上妆时，她的心里却在想俊男这么近距离在眼前，真想亲下去啊。不过她若乱动，他一定会给她锐利责难的眼光。 结果高邑樊画出来的淡妆竟然还不差，让林晓慧感到很内伤想吐血。 「你究竟还有什么事不会的？」在车内往学校前进时，林晓慧酸溜溜地问。 日光节约时间之故，五月的波士顿五点多太阳就出来，此时已经十分明亮。波士顿这边路上车流还算好，但一过河到了剑桥，交通明显大增。 「很多事，像是文艺创作还是弹奏乐器我都不会。」 但是她觉得若他有心要去学，一定还是学得会。 「别闹彆扭了，你也有我不及的优点。」 「请举例说明。」 「你很善良。」 有吗？她又没有在造桥铺路还是日行一善。 「你很勇于自嘲。」 这也算优点？ 「你煮的菜很好吃。」 林晓慧总算感到一丝肯定。 高邑樊停好了车，熄火拿出钥匙，转头看向她。 「还有，你嚐起来很甜美。」 高邑樊以行动证明，捧着林晓慧的脸，深深一吻。口红真难吃，他还是最喜欢素顏的她。 下车之后，他们各分东西去排队。 来观礼的人大多是成群结队，最少也有父母两人，林晓慧是少数单独一人的。 不过没关係，她还沉醉于刚才那个吻中，心里想着甜蜜时光，一个人不停地傻笑。 第六章 6-4 毕业典礼 世界级的学校果然漂亮，无论是古色古香的建筑或是几百年的大树，随便转头处处都是美景。 排队等了一段时间，等到门开后，林晓慧才随着人群走到了校园里被称为「三百年剧场」的典礼所在地。 「剧场」其实是纪念堂与图书馆之间的一大片草地，但这一天草地上铺着白色的保护垫子，数不清的椅子一排排整齐立好。林晓慧找了一个树荫下的前排位子，希望到时可以看得清楚一点。 林晓慧庆幸昨天买了正式的衣服，她附近的家长们个个盛装打扮。她要是照平时的穿法，一定会觉得格格不入。 看着手中的毕业典礼节目表，封面上印着学校的校徽，拉丁文的veritas分别拼在三本书上，整个字的意思是真理。背景是深红色的盾牌。 真理……令人肃然起敬的字。哈佛大学立校时其实是培养神职人员的神学院，基督神学中耶穌就是真理。 但在二十一世纪，宗教影响早已示微。这是一个自我中心﹑道德相对论的年代，许多人甚至不相信有真理的存在。 再想到东方文化……孔子有句名言「朝闻道，夕可死矣」。又是怎样的道让孔子觉得可以无憾而终？是真理吗？眾家对这个道有所不同解释，从忠孝仁义到佛法等等，各以每人心中的出发点去说。甚至还有人说孔子指的不是死亡，而是闻道啟发之后让过去的老我死去做个新的人。 这个大问题不是她这个小小俗人可以参透的，她还是回到她的世界吧。 等到了九点，教职员与毕业生才开始缓缓地进场。九点四十五分，所有人就位，典礼正式开始。林晓慧感谢早上那杯咖啡，不然她恐怕早已开始昏睡，那就太丢脸了！ 相异于许多学校在早上的毕业典礼中请名人演讲的习俗，哈佛是下午才会由校友会举办的年会中请名人演讲。 早上的毕业典礼有一些简短开幕发言与例行仪式，合唱团在不同发言人与仪式之间唱了几首歌。 接下来由三位赢得校内甄选的毕业生来进行短篇演讲。第一场要以拉丁文演讲，幸亏有字幕，否则林晓慧一个字都不可能听得懂。之后大学部与研究所的两位毕业生则是用英文演讲。 三场各自不超过十分鐘的短篇演讲之后，校长在台上轮流授予各院校学生学位。颁发荣誉学位时，司仪花了不少时间介绍那些接受荣誉学位者的丰功伟业。将近中午十二点时，仪式终于结束。 林晓慧跟着大家一起拍手，不少毕业生也大声欢呼。在场家长都露出为小孩无比骄傲的眼神，四周洋溢着喜悦的情绪。 五月底天气已经开始炎热，虽然林晓慧选了一个树荫下的位子，还是忍不住拿地图煽风。一瞬间在场三万多人要照院校各自四散，又是一片兵荒马乱挤得水洩不通，她还是等个五分鐘再去找昨天约好要见面的地方吧。 「晓慧。」 突然听到高邑樊的声音，林晓慧转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高邑樊已经走到她旁边。 「我只是想等人少一点时再去集合。」林晓慧连忙解释。「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的座位很前面。」 「喔……啊，恭喜你毕业！」林晓慧主动给高邑樊一个恭贺的拥抱。 高邑樊含笑回抱，但很快就放开她。「我们得赶时间，边走边聊。」 真的很赶！早上的全校毕业典礼结束后，他们必须在一个小时之内离开位于剑桥的哈佛主校区，过河回到位于波士顿的商学院院区，再参加颁授证书典礼。 匆忙地在商学院健身中心吃了学校提供的午餐后，典礼在商学院图书馆前的草坪上举行。当林晓慧看到台上的高邑樊拿着毕业证书时，她莫名地感动，眼眶湿润起来。 他们选择留在商学院院区看名人演讲的转播，招待会也没去。 离开学校时，林晓慧已经累到眼睛快要撑不开。 「你睡一下吧，我会买外带当晚餐。」高邑樊在车上对林晓慧说着。 「嗯。」林晓慧闭上眼，没多久就沉沉昏睡过去。 这个世界还是照常运作，街上川流不息的人车与过去每一天都相差无几，但高邑樊的心境却有些变化。 看着这个熟悉但很快就要告别的城市，习惯于飘泊的他却感觉心不再孤寂，因为生命中多了一个可以让他避风的港湾。 明知她在睡梦中听不到，他还是微笑低声地说：「谢谢你。」 === 作者註：根据哈佛大学mba的网站，mba毕业生要六点半去排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早。网路上还有实际毕业典礼的影片。像是2007年时，拉丁文演讲者把哈佛的求学生活比喻成星际大战(starwars)的情节，很有趣。不过我从没真的去过校园更别说毕业典礼，所以网上查不到的细节我只好靠着推测写，若有写错的部分请见谅。 第六章 6-5 别离前的交代 在波士顿的最后一天，两人都十分捨不得离开彼此。 「这间公寓之后会出租出去吗？」林晓慧看着高邑樊做着最后检查，确定他的随身行李没有漏掉任何东西。 她并没有带很多东西，所以她的行李很早就收拾好。 「嗯，会有专业人士来处理出租的事。」 「你住在这里时也要付房租吗？」她想知道他和他大哥之间的关係是如何。 「不用，大哥不是吝嗇之人。你这么关心这间公寓做什么？」 「只是好奇而已啦，想多知道关于你的事嘛。」林晓慧哈哈带过。 高邑樊拉上行李箱的拉鍊，将行李放到一旁后，才在林晓慧身旁坐下。 她主动转身伸出双手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喃喃地说：「我会很想很想你。」 他们还未分开，现在她的心就已经有点痛了。 他搂着她，极力克制着心里汹涌的情绪，只是淡淡地回答：「我也会想你。」 「你要好好睡觉吃饭，不要累坏了。」 「我尽量做到。」 林晓慧其实还想说，如果他移情别恋请第一个告诉她，她不会缠他的，只是不想惨到看到八卦杂志才知道自己失恋了……但这个绝对不能对他说，会惹他生气的。他一向不喜欢她质疑他对她的感情。 高邑樊又再度发挥他神秘的超能力，彷彿能读她的心，警告性地说：「你别胡思乱想，如果你在媒体上看到关于我的负面新闻，请你相信我，让我解释。」 「知道了。」她有些心虚地回答。「我忘了问，你的新工作头衔应该不是哪一家子公司的总裁吧？」千万不要啊！ 「银行副总，负责企业金融与贸易相关的业务。」他和大哥沟通过，不想一开始就空降到太高的职位。 林晓慧松了一口气。实在是太多小说都是以总裁为男主角，而她不想当小说女主角。不过她也想太多了，那些男主角通常都是长子与接班人，而高邑樊早说过他的大哥才是家族领导人。虽然副总也是很高的职位，比起总裁还是亲民多了。 高邑樊可以猜到她又在想些小说还是漫画的剧情，微微一笑，随即又认真起来交待：「你也好好照顾自己，遇到烂桃花时要快狠准地拒绝。」 「什么烂桃花？」林晓慧一脸莫名其妙。 「伯父说你有一个同学，常常找藉口请你一起去图书馆读书，最后读到电影院去了。」 「爸爸乱讲，什么电影院？那是教授叫我们看完要写报告的一部纪录片，在学生中心播的。」 「所以你承认你常常和这个同学在一起读书？」 不妙，他的声音低了一个音阶。「也没有常常啦，他说既然我们都是小组成员可以一起读书讨论小组作业。」然后其他小组成员总是因故没来读书会。 呃……现在想起来，好像这位同学是有点过度献殷勤。她又再次后知后觉了吗？这不知道是工学院女生的幸运还是诅咒，男多于女之下，女生行情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了解，我会去处理。」林晓慧连忙澄清。「这证明我全部的心思都在你身上，所以才会对其他人都视而不见。」 「女孩子还是要多小心一点。」 「嗯。我最喜欢你了！」林晓慧赶紧撒娇。 「最喜欢我？那么你还有次等喜欢，比较没那么喜欢的人？」他那爱找她麻烦的坏习惯又爬了出来。 「只有你一个啦！讨厌，为什么总是故意屈解我的意思？」她知道他在逗她，但她还是不喜欢被这样质疑。 「因为你的表情很好玩。」高邑樊很恶劣地说。 然后他在她大皱眉嘟嘴，想要抗议之前，吻住了那诱惑他许久的双唇。 欺负她，是属于他的专利。 第七章 7-1 新官上任 纵使「空降」是家族企业不成文的规矩之一，不代表底下的人都会很欣喜地接受一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年轻人突然成为顶头上司。 还好前任副总被升职调到内地去做总经理，而不是凭空被除掉，让对前任副总忠心的人们稍感释怀。 不少人心中想，富三代就是让人讨厌。而这位新上司一出生有特权就算了，没事干什么长那么高又不丑，看起来比较像西装模特儿。外表挑不出毛病，他们随即猜测说不定高邑樊只是一个长得体面的草包！ 高家家族第三代的子弟眾多，眼前这位以前从来没听过或看过，应该和嫡系关係不深。 但最让许多人不平的是，高邑樊旁边还跟着一个性感美女。名义上说是他的特助，骗谁啊？百分之两百是假公济私的花瓶！就算穿着正式的名牌套装，还是隐约看得出来美女绝佳的身材。底下的人一想到自己辛苦工作赚钱，上面的人却可以如此正大光明花公司的钱养女人，心中圈圈叉叉无限！ 不过为了饭碗着想，自然没人敢大刺刺地表现出不屑愤恨的心情。 高邑樊和白雪跟着负责带领他们交接与认识环境的人事部经理走了银行总部一圈，拜会所有重要干部，然后再由企业金融部的部长介绍工作上的实际项目。 「还有什么问题吗，副总？」方才无微不至地解说的部长问着。他是属于想巴结上司打好关係一派，对新上司必恭必敬。 高邑樊绽开一个儒雅的微笑，温和地回答：「暂时没有，很感谢你详细精采的解说。下午一点我会准时去开会。」 「您太客气了，这是应该的。如果有事，请随时找我。」部长鞠躬，离开了副总的办公室。 等到办公室门关上，白雪冷笑一声，嘲讽地说：「看来我们两个都被看的很扁，人事部没有公佈我们的学经歷吗？你还是不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从小到大看过的眼色太多了，那些员工与干部们心里在想什么她一目瞭然。 不过也不能完全怪他们，高家第三代的表现参差不齐，集团内有几家公司被搞得营运不佳甚至关门倒闭。 高邑樊已转为扑克脸，对于眾人先入为主的评论并不在意。 「没有，就算公布并不会减轻他们对我们的负面印象。还是用实际工作能力去赢得他们的信任最实际，不用花时间在耍嘴皮上。」 他们工作的经验与许多人比起来的确不深，也有要向长辈学习之处。他会保持领导人该有的权威，但他一定会做到让手下的人真心认同他。 「雪儿，我再一次提醒你，我的身份是秘密。」 「我知道。」白雪瞪了高邑樊一眼，不高兴他好像在怀疑她的忠诚。 都已经空降成副总了，还不愿公开他就是集团国王的亲弟弟，让旁人以为他只是个旁系小男爵之类。她觉得真的要低调，就应该从更低的位子做起。 「你才要争气一点，不要连累拖垮我！」白雪高傲地说。 对于那些因为她美貌就看轻她的人，她向来都会在课业或工作上彻底报復回去，让对方后悔自己瞎了狗眼。 高邑樊懒得理会白雪的废话，直接把桌上几本分析简报丢给她。「半个小时内和我报告。」 白雪也不再囉嗦，拿着简报离开，去了属于她的特助办公室。 高邑樊两手飞快地在键盘上移动着，直到手机传来通知音效，他的私人信箱收到了新的邮件。 是林晓慧。 『第一天上班，加油！要记得吃午餐喔！』 他露出了真心的微笑。 迅速地寄出简短的回答，高邑樊顿时感到精力十足，准备好面临任何挑战。 第七章 7-2 相思 林晓慧认为，如果她是个言情小说的女主角，那么她这个故事铁定会被编辑退稿。 远距离恋爱，世界级无敌慢的进展，缺乏狗血剧情，连个像样的坏人目前为止都从缺。她和高邑樊都不是感情外放夸张的类型，究竟要怎样激起读者的火花呢？ 虽然她喜欢平凡单纯的生活，不代表别人想要读这种故事。 现在就来交代一下例行流水帐吧。 暑期实习得很成功，那家公司很喜欢她，大四开学后仍然让她一边上课一边继续实习工作。 她得放弃餐厅的工作，不过爸爸很高兴她在专业方面的进展。 她想念男朋友，所以她用繁重的课业与工作来让自己没有多愁善感的空档，每天都忙到只是短短和高邑樊交换几则讯息后就匆匆上床睡觉。 然后她接到了妹妹的电话。 「姐，你寒假真的不想和我一起回台湾玩？」楚依依在电话上问着。 「机票那么贵，我还是在家放松休息一段时间好了。」林晓慧闭上眼睛，揉着隐隐作痛的后脑。 「你都不想念某人吗？他真可怜，一回台湾就被你拋弃了。」 「他工作很忙，我现在回去只是为他添麻烦。」林晓慧心想高邑樊应该也是一天当两天在用。 「照你这种说法，你们永远都不用见面了。」谈恋爱不就是要自私一点吗？工作永远都做不完。 「也没那么严重，等他工作一段时间，建立起一定基础，应该就没关係了。」她也要好好努力，不让他操心。 「哼，你再等下去，黄金单身汉就要被抢走了啦！连我远在柏克莱都听到他和亲密美女特助的风声。」楚依依为姐姐抱不平。 「白小姐只是他的表妹，我也见过几次。」林晓慧很信任高邑樊。 「我不是觉得姐姐不够好，高大哥人也不错，可是人毕竟有弱点，我不知道姐怎么能够这么有信心。」楚依依还是有点担心。 林晓慧叹气。「我如果不选择相信他，这场恋爱就谈不下去了。」只能压下所有不安与疑惑，把担心转为奋斗的动力。 「我搞不懂你们两个在唱什么戏，不过姐姐你越来越漂亮了，以后若来加州工作说不定还会遇到硅谷的有钱企业家！如果高大哥不识货，我可以介绍其他青年才俊给你！」 「呵呵，我有你这么贴心的妹妹就够了。」林晓慧觉得和妹妹谈话后心宽了一些。 夜深人静时，林晓慧明知不该，还是忍不住在网路上搜寻高邑樊的报导。 高邑樊本人很低调不想出名，不过瑛鏵银行主办一个慈善募捐活动，银行也捐了一笔钱，他被派去当银行代表出席，于是一张他与接受资助的孤儿院院长的合照就见报了。 一开始报导只佔了小小的版面，毕竟这种新闻本来就不会放到头版登。可是高富帅的男人当然不会就此被埋没，跑工商线的新闻记者与社交界的淑女们都开始注意他。 之后高邑樊就算极力避免上镜头的机会，为了工作社交上的必要，还是难以推掉所有的要求。不过若是在需要有女伴出席的场合，白雪一定都在他身旁。 像是一张商界晚宴的照片，高邑樊穿着正式晚礼服，英俊的脸看不出情绪，但世家子弟特有的贵气让他多了一分不可轻易碰触的神秘感。 他身旁的白雪长发简单地整理成蓬松的公主头，乌黑亮丽的捲发垂落在白色晚礼服上，无懈可击的妆容配上水晶与鑽石交织的华贵珠宝，她美得宛如童话故事中的精灵公主。 林晓慧感到一分苦涩。她就算比以前漂亮，最多只能算清秀的小家碧玉。白雪即使素顏都是美丽无比的大美女，认真打扮起更是貌胜眾人，同时又是优秀聪明的商业人才。 她理智上明白这都在高邑樊意料之内，他告诉过她，如果他被写成和白雪在交往最好，那样可以挡掉很多麻烦。 但情绪上，林晓慧还是做不到完全适怀。 不过晚宴之后的相关报导就写得很离谱。留学时高邑樊和白雪在学校附近的豪宅同居？她曾参观过他在波士顿的主卧房，完全没有女人住在那的痕跡。客房一样没有人长住的样子。她不认为那两人会为了骗她而大费周章地清掉所有的证据。 下一则记者脑补的八卦新闻……两人从读研究所时就坠入爱河，如胶似漆，回到台湾也形影不离？林晓慧可以想像他们因为工作关係上班时间都在一起，不过研究所时就恋爱的那段绝对是编出来的。高邑樊曾经在白雪面前吻过她，他更是处处宠爱护着她，如果白雪是正牌女友绝对不可能忍受的。她看得出来白雪是很有原则与自尊的人。 看了这些夸张不实的报导，林晓慧心情反而变好了。 她安慰自己，如果高邑樊喜欢她这样没什么惊人美貌，家世普通的人，那一定代表她对他来说有特别之处。 想到此，她开心地寄了一封问候的讯息： 『你好吗？我相信你工作一定很成功，得到眾人的肯定。我看到关于你和白雪的新闻报导了，不过我相信你的清白。我也很努力在读书工作，充实自己，你不用担心我。』 他很快就寄来回覆。 『緋闻报导不用认真，全是假的。我不担心你的学业，只担心你被某位工程师骗了。看起来你没有我，照样过得很得意。』 上次林晓慧和公司的同事们在周五晚上一起去聚餐，拍了一张合照，她传了照片给高邑樊。可能他对照片里人人拿着酒杯乾杯有异议？还是因为大部分同事都是男的？不过她杯子内是汽水啦，美国不到二十一岁不能在公共场合喝酒，除非是和父母在一起。 不过他这么紧张她，她还是感觉甜甜的。 『我不会被骗，我的心已经被你填满。你忘了我对别人视而不见的特异功能？』 许久没有看到回音，他大概在忙公事。不等了，已经很晚，明天再说。 第二天当林晓慧到了实习公司上班时，才在自己的桌上看到一大束美丽的玫瑰花，花束大到佔了半个桌子，许多同事都跑来调侃问她送花署名wk的人是谁。 这是高邑樊第一次送她花，还是用这么高调的方式。林晓慧脸上露出了极为幸福快乐的笑容，感动与思念的眼泪却也在同时掉了下来。 「他是我的男朋友。」 第七章 7-3 暴风雨前夕 除了少数例外，大部份感情的问题两方都要负责任，当然该负的百分比有多少每个案例都不尽相同。 林晓慧的优柔寡断，就是她自己得负起的责任。 细水长流的远距离恋情一天天过去，隔年五月楚依依毕业，同时拿到学士与硕士学位，林晓慧去了加州参加典礼。 几个月后，补完学分的林晓慧也大学毕业了。原本高邑樊要来为她庆祝，却临时被派到新加坡出差。 「没关係啦，不用道歉，反正又没有正式的毕业典礼，我只需要去学校办公室领毕业证书就好。你不要把工作推掉，我不想害你被公司责骂。」林晓慧心里虽然难过，但还是逼着自己在电话中表现出很识大体的样子。 「可是我们已经多久没见面了？」高邑樊根本不在乎长官会怎样反应。若是可以辞掉他最好！ 「我知道很久，我也很想念你……可是你如果为了我推掉工作，我会很内疚自责，好像是我妨碍到你的前途。」 高邑樊冷笑不语。去不去出差对于他在集团内的地位影响根本没什么影响。 可是她说的也是实话，她的态度的确会左右他对未来的规划。 「那你呢？找得到时间来台湾看我吗？」 「我也要工作。我现在做得很不错，我不希望搞砸了。」她已经成为软体公司的正式员工，秋季马上就要开始上研究所，半工半读。 「所以你已经决定将来留在美国？那我会准备调到美国。」或是辞职，如果大哥不让他调。 「你还是留在台湾吧，我……我还没决定研究所毕业后要在哪里就业。」林晓慧也讨厌自己这样左右不定，可是她此时真的无法取捨。 台湾固然是她的故乡，却有着太多童年的黑暗回忆，反而她在美国的生活快乐很多。 可是若要高邑樊来美国，她会觉得是他在为她牺牲，他家的事业在亚洲比在美国的规模大多了。 「你确定要继续这样分隔两地？」 「再两年就好了，研究所毕业时我会做出决定。」 高邑樊沉默不语。他明白林晓慧矛盾的心情，但他也有他得面对的压力与挑战。 也许她的摇摆不定有一部分是他的错，是他宠出来的，因为不捨得为难她或逼她，就处处迁就她。 「你生气了吗？」林晓慧可怜兮兮地问。 「没有。我再找时间去看你吧。」 他还是选择了纵容她。 只是高邑樊每一次好不容易排假想回美国，公司总有办法临时派他去出差或是交给他必须立刻处理完的重要案子。 第一次是巧合，第二次之后就是预谋了，他认为大哥故意不让他回美国。但他明白还未到和大哥摊牌的时机，只能继续忍下去。 最后是林晓慧研一暑假时总算向公司请假，回台湾一个礼拜。 高邑樊也毫不妥协地请了假，专心陪伴两年没见的女朋友。 他们去看电影，吃饭逛街，爬山赏月，还去东部玩了几天，把因为时间距离所產生的隔阂一次消灭掉，还又多了许多共同的甜美回忆。 林晓慧回到美国时心情极好，虽然还在考虑要留在美国还是回台湾闯天下，但对于这段感情的信心扎实了许多。 直到一位贵客突然出现在她家，彻底让她了解，她究竟有多自私与幼稚。 第七章 7-4 女王的训话 不少部落客或是演艺人员自称或被称为女王，不过林晓慧觉得眼前这位看不出真实年龄的中年美妇才是真正的女王代表。 雍容华贵的气质并不是高傲，也不是冰冷，但就是能让你感觉到彼此之间的高低距离，彷彿听她的吩咐是天经地义的事。 淡雅雋永的古典美貌，发尾微捲的中长发垂在身后，优雅的白衣黑裙配上一件让她显得更年轻的真皮小外套，眼前的景象宛如时尚杂志内的一页。 但最林晓慧惊叹的是客人的双手。和婴儿一般白里透红的手完美无暇，所谓的不沾阳春水就是在形容这种豪门贵妇吧。 此时坐在林晓慧家客厅沙发上的贵妇，是高邑樊的大嫂，唐宛寧。 当林晓慧工作完回到家时，爸爸告诉她家里有客人后便离开，留她和客人独处。 客套话说完之后，林晓慧有些紧张地等着对方说明来意。 「我一直都很好奇，邑樊的女朋友是怎样的女孩子。」唐宛寧微笑，笑意却没有达到眼里。 林晓慧无法判断对方的情绪或是想法，只能用着友善的态度回答：「我今年二十三岁，目前就读资讯工程硕士学位，明年毕业。我和邑樊认识四年多了，一直很受他照顾，希望我毕业之后也能为他多做一些事。」 唐宛寧听到最后一句时，一道嘲讽的笑容一闪而逝，她马上又恢復庄重的仪态。 「我们先来谈雪儿这个孩子吧。你可知道，在雪儿十二岁之后，她所有的生活费用都由邑樊负责，包括东大与哈佛的学杂费？」 林晓慧一惊，全身一僵，完全没有料想到会听到这种事。 东大是指东京大学吗？ 「雪儿的父母双亡，本来要被送到孤儿院，邑樊却突然独排眾议要求她的阿姨扶养她到高中毕业，他会全额支付。我们一开始以为他对雪儿有意思，他只比雪儿大两岁，但也算是青春期的少年了。坦白说，雪儿实在达不到做高家媳妇的条件，当年我和外子十分担心。邑樊说他对雪儿不是男女之情，我们观察了一阵子才相信他并不是害羞不敢承认。」 女王出手果然杀人不见血，柔软的声音说出来的字句却能直捣黄龙，让林晓慧的心被刺伤地淌着血。 唐宛寧对林晓慧苍白的脸色视若无睹，继续问下去：「你觉得雪儿会对邑樊有什么感觉？」 她怎么会知道？林晓慧感到心中有一股怒气上来，但又不好发作，对方毕竟是男朋友的大嫂。虽然高邑樊并不常提到唐宛寧，但他和他大哥感情深厚是事实，俗语说长嫂如母，想必他对大嫂会有着敬重之心。 「我想白小姐会很感激邑樊的帮忙。」林晓慧勉强讲了这个客套性的答案，虽然她知道白雪的心情绝对不是只有谢意，还包括了很多其他复杂的情绪。 只是她知道的太少，难以精准地猜到细节。 「不谈雪儿，你又对邑樊有什么样的想法？」 林晓慧极力压下被审问的不悦，深呼一口气，抬头挺胸地说：「我和他两情相悦，我们努力地朝着将来在一起的目标前进。」 「那你知道邑樊在职场上真正想要做的事是什么吗？」 林晓慧正要回答，却突然意识到，她其实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说过他必须回台湾尽义务，到家族企业内工作几年，然后他愿意为她改变工作的地点。 可是他从来没有说过他真心想做的是什么，她也从来没问过。 她以为她是在体贴他，要他留在台湾，可是那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她习惯了他的带领，习惯了他有些神秘的个性。可是如果两个人要在一起，这样够吗？ 她是不是在用尊重他来当藉口，其实根本不够关心他？ 「你连这都不知道，想必你也不知道他没说出来的牺牲与无奈，背后为你放弃了多少机会。当然，男人为自己的女人付出是应该的。但在你眼中看来只是短短几年，在这个世纪的商场，一家公司却可以在三年内从如日中天到破產。」 林晓慧无言以对。男女之间对彼此的付出，在外人眼中看起来可能是一文不值，又或是太不值得。 她承认自己态度可能太间散了些，以为他在家族企业工作是很风光很有前途的事，从来没想过他光鲜的外表背后是否有代价要付。 「邑樊是我的家人，我希望他快乐幸福。我没有固执到因为你的外在条件就立刻否决你，既然他选择了你，就一定有我必须尊重的理由。但是我希望你清醒成熟一点，不要因为邑樊宠爱你就继续当驼鸟。你不需要懂得如何经营企业，可是你若真的想和他在一起，你必须知道他处在什么环境。你若是打定主意只想坐享其成，我和外子会对你很失望。而外子和我不同，他从来没有打算接纳你，只是还未到撕破脸的时机。」 林晓慧感到了被责备的难堪，但又得承认自己的确有不成熟之处。「谢谢您的建议，我会为了邑樊改进。」 唐宛寧看了林晓慧一会儿，才站了起来告别。「你好自为之。」 女王离开之后，林晓慧呆坐在自己的卧房里许久。 高邑樊的大嫂真的很关心他，希望他有个真的能够替他分忧解劳的人，最起码不要变成一个拖累他的累赘。 可是为什么他们都没有参加他的毕业典礼？他的家族亲人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係？ 报纸上看到很多富家公子娶了明星，那些明星的生活在媒体上好像就只是当个全职母亲跑趴享着少奶奶的清福，她们也需要为老公分担工作上的压力吗？ 她不懂不知道的事，实在太多了。 第七章 7-5 没说出口的事 林晓慧还在考虑要如何和高邑樊说关于他大嫂来访的事，台湾那边就先爆出了一则新闻。 一张偷拍白雪和汽车业小开亲吻的照片上了八卦杂志。 「雪儿的确很气，狗仔队取景的角度很糟糕，她觉得把她拍丑了。」接到林晓慧的询问电话时，高邑樊事不关己地解释。 「那不是重点好吗？」林晓慧感到很无力。 「那不是重点？」高邑樊故意夸张地问。「我以为你会很开心，毕竟你一直对雪儿有一点介意。」 「我是很羡慕她，可是我也相信你说你和她之间是清白的。白雪和那位先生是认真的吗？」 「亲吻是真的，她有没有投下真感情我就不知道了。」他向来不管雪儿的感情世界，只要不妨碍到公事就好。不过那位小开大概是急了，才会主动让媒体拍到照片来示威。 「这样子你很困扰吧。」林晓慧超级想问高邑樊许多问题，但终究提不起勇气。 「过渡时期有些不便之处，但不会有太大影响。」 他迟早都要派雪儿走下一步的棋，现在有个很合理的理由将她调走。 「你总是很神秘，话都只说一点点，我不懂你们背后那些算计。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失败不够关心你？」林晓慧小心翼翼地试探。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你非常好，也很关心我。」只说一分话是他生活环境长年培养出来的个性，和她没关係。 「可是我好像不太了解你。台湾有一个电影导演是富豪的儿子，但他寧可追求梦想而不去继承父业。所以我就想，你是不是其实也想做其他的事？我请你留在台湾是不是错了？」 原本懒洋洋半躺在办公椅上的高邑樊坐了起来，挺直背樑，正经地回答她：「晓慧，你心里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虽然我不一定能给你满意的答覆，但我不会对你说谎。」 顿了一下，高邑樊又继续说：「我曾经想自己创业，不过也许大哥从小给我洗脑洗得很成功，正式来台湾工作后，我逐渐觉得这的确是我应该做的事。可是你更重要，我最想做的是让你开心的事。」 林晓慧听了很感动，但同时感到莫大的压力。「我也希望你开心。」 「晓慧，你还是没做出要在美国还是台湾的决定吗？」 林晓慧心一紧。 「坦白说，我想我大哥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我不会在现在这个职位待太久。一旦人事令下来，我要调到美国会困难很多。」他已经推辞过太多次。 「我明白，你不用担心我，就照着你自己的规划去做吧，我支持你。」林晓慧咬着下唇说。 「你的意思是你会回台湾来？」 「我会的。」只是不知何时。 没看到林晓慧表情的高邑樊十分高兴，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轻松许多。 两人又讲了几分鐘甜言蜜语，林晓慧才藉故收线。 望着窗外缺了一角的月亮，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第八章 8-1 青梅竹马 高邑樊的大哥，高邑翔，约了他在一家高级幽静的日式料理餐厅吃晚饭，两人坐在隐密的私人包厢里谈着公事。 虽然身为集团总裁大可派底下的人去做事，高邑翔却喜欢亲自出马，经常在亚洲各地出差，回到台北时公事与应酬也不断。两兄弟见面还要彼此的秘书去找行事历上的空档。 等到服务生收走吃完的碗盘与留下刚泡好的绿茶后，高邑翔问：「你打算演伤心欲绝不再谈感情的心碎人多久？不是每人都吃你这套，不少大老都在打听你的消息。」 「能撑多久就多久。」高邑樊微笑道。 白雪被调到集团内一家子公司当经理，外人以为这代表他虽然伤心不想天天见到她，却又捨不得放弃她。 「你的人事命令下个月就会发布。」 高邑樊点头表示明白。 「我这次从上海回来，为你带了一份礼物。」高邑翔拿起手机，飞快地寄出一封简讯。 大哥的礼物他恐怕无福消受。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看到礼物了再谢我。」 服务生轻轻敲门，高邑翔应了声，日式拉门被推开，门外站了一名高窕的女人。 那是一个彷彿走错时空的女人。她戴着宽大的牛仔帽遮盖住大半张脸，外国人般的骨架上穿着道地美国牛仔式衣裤与牛皮长靴。当她摘下帽子时，一张美丽的脸庞绽放着开朗自信的气息，棕色大波浪长发率性地垂落在胸前。 高邑樊望着那张脸，感到一股熟悉感，又一时想不起来何时见过她。 「威尔，好久不见。」女子落落大方地笑着打招呼，中文带着北京腔。 藏于深处的一道记忆被唤醒，高邑樊惊讶地问：「罗拉？」 「你还记得我？你当年说会写信给我，去台湾后却再也没下落。」罗拉弯下身来脱下长靴，再走进包厢里坐下。「我和妈咪说你真不守信用，所以我也赌气不去找你。」 「你那时才五岁，我以为我一走你就会忘了我。」 「我才不会忘呢。你有空来老家玩吧，我们看谁骑马比较快。」罗拉神采飞扬地炫耀自己的战绩。 「你一定赢，我离开德州后就没机会骑马了。」高邑樊像是遇到失散多年的妹妹，心情十分愉快，但也没忽视大哥悄声离开的动作。「你在上海遇到我大哥？」 「我在上海帮爹地准备展览会的事，你大哥戴着赞助商的名牌来摊位前自我介绍，说他的弟弟威尔一直都很想念我，现在在台湾希望能见我一面。我一听就知道他在说谎，你若想我不会自己打电话或是来拜访吗？」罗拉不以为然。「不过展览完我有几天空，所以跟他跑来台湾看热闹，听说你现在过得不错。」 「还好。你吃过了吗？」 「没有。我已经吃了两个礼拜的中式餐饮，你陪我去吃牛排吧。」 爽朗阳光的罗拉很容易相处，高邑樊没有异议地带她去另一家美式餐厅叙旧。 尽情享用着一套特大t骨牛排套餐，一边喝着啤酒，罗拉和其他小鸟胃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样。 「后天我要去巴黎帮忙妈咪的服装秀，下个月回美国。」罗拉从皮夹中抽出一张名片递给高邑樊。 「你的头衔不少，事业很成功。」高邑樊收下罗拉的名片。 「爹地把在美国的事业留给我哥，又要我去中国陪他扩展市场，妈咪则要我长驻巴黎。我还没决定要选那一个，也许我都不帮全心经营我自己的事业！我真佩服你愿意留在家族事业，我哥忙成那样我看得都怕了，生活过得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只想留在农场，自给自足。」 「你有选择的自由很幸福。」 「人只活一次，当然要好好把握。」 「明天你自己一人在台北玩？」 「是，我买了旅游书，也在网上查过资料。」 「那明晚我再请你吃饭，算是向你陪罪我没有履行写信给你的承诺。今晚也让我做东请客。」高邑樊诚恳地说。 「哈哈，之前我只是和你开玩笑而已，不用在意。」罗拉喝下最后一口啤酒，再道：「听说你失恋一阵子了，很多人想安排和你相亲都被你还在疗伤的理由而拒绝。我真没想到你会是个这样痴情的人。你和我吃饭，我会被人误会吧。」 「你不住台湾，就算被误会也无妨。」高邑樊浅笑。 罗拉突然想通一点，「你的痴情是假装出来的，根本就是不想相亲，和我哥一样！你就不怕我爱上你？」 「你在世界各地看到的都是最顶尖的男人，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就凭你是我的初恋情人，你长得很帅，我们门当户对，有什么不可能？」 「那只是你美化过度的童年记忆，真正的我没有你想像中好。」她五岁时他就离开了，初恋情人一词太沉重。 「你再这样自贬下去，我会当成你在挑战我。」罗拉可不介意和高邑樊重续旧缘。 「别想太多。」高邑樊纯粹把罗拉当成邻家小妹来看。 「威尔，你现在真的没有女朋友吗？」罗拉自知条件非常好，绝无当第三者的意愿。 「你说呢？」他不想骗她，但也不打算坦白。 「我当然不知道，也看不透你。只是你如果有了女朋友就不要对别的女人太好，不然你的女朋友会很可怜。」 不用罗拉说，高邑樊早已知道林晓慧很可怜了。「谢谢你的指教，小妹妹。」 「我不是小妹妹，我只小你两岁！」罗拉最讨厌被看成小女孩。 「ok。」高邑樊轻笑出声，想起了遥远过去的种种。 那是一段无忧无虑，短暂的纯真童年。 第八章 8-2 你要的是什么样的幸福 高邑樊简单地告知林晓慧，因为大哥的缘故他遇到了童年邻居罗拉，他陪同她玩了两个晚上，以后也会保持友谊联络。如果被无聊的狗仔队拍到，请不要误会。 林晓慧对此没有特别意见。 但一个月后，她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里有几张高邑樊与罗拉被拍的照片，还有一篇关于罗拉的报导。 德州的一份英文报纸对罗拉做了人物侧写，原来她是石油世家出身，名校毕业，曾经在一家全球知名企业工作，目前是一家网路公司的董事。父亲近年在中国投资石化工业相关的產业，母亲在巴黎经营一个时尚品牌，哥哥则是将来家族企业的接班人。 至于照片，虽然不像陷入爱河的恋人，林晓慧可以看出高邑樊脸上的微笑是发自真心，肢体动作也很自然，对罗拉没有太多防备。 罗拉是个光看照片就让人喜欢的阳光美女，自信开朗的笑容，耀眼吸引人的气质浑然天成。最后一张照片是两人的拥抱，林晓慧看得出来那只是美国人之间司空见惯的道别方式，但还是像有根针插在心头上般隐隐作痛。 这是林晓慧感到最没有把握的一次。之前对于白雪，高邑樊把界线划得非常清楚。罗拉却是和他有渊远交情的人。 高邑樊从来不提童年的事，家人的事也总是匆匆带过不愿深谈，而罗拉是与童年的高邑樊生活过的人。 这封信大概是高邑樊的家人寄来给她看的，要她了解罗拉才是高家会接受的对象。 她还在台湾新闻网站读到，高邑樊被升为银行总经理，也加入了集团控股公司的董事会，这次集团公关部正式宣布了他是瑛鏵集团总裁的弟弟。 所有不知情的人都吓一跳，因为高邑樊和他哥哥差了二十五岁，年龄差距这点她也是看新闻才知道的。难怪之前他可以将身份瞒这么久，光看年龄不会有此连想，家族第三代的名字也全都以邑开头。 林晓慧心烦地把照片和剪报收好，离开房间下楼去拿杯水喝。 林子谦在书房内办工，闻声抬头看到无精打采的林晓慧，放下忙到一半的事走出来，要女儿和他一起到客厅谈话。 「怎么了，工作不顺？」林子谦大概可以猜到女儿心情不好的原因，但还是给她留一点面子，没有开门见山就问重点。 「没有。」如果是工作不顺就好了。软体有问题可以抓虫补修，最惨就删掉从头开始写。真实生活就没办法回到过去重新再来一次，破洞就算找到也不一定补的起来。「爸，你希望我留在美国陪你吗？」 「你的未来必须自己决定。我知道你很喜欢现在这家公司，老闆很疼你，同事和家人一样。可是这毕竟是小镇上的小公司，你再怎样做也只能达到一定的程度。你觉得公司对你有提拔之恩，但你也同样尽心尽力做好你份内的事，甚至做到他们期望之上。你不欠这家公司，毕业后没有义务要留在这里。」林子谦语气心长地说。 「爸爸要我去别家公司找工作？」 「留在这里，你可以过着平凡的简易幸福生活。你若到别的地方去闯天下，也许看到的世界就更大完全不一样，可以得到不一样的幸福。你真正要的是什么？爸爸在这里很好，你不需要留下来陪我。爸爸和你在一起很快乐，但我的幸福你不能给，那是爸爸自己要去追求的。你的幸福，爸爸同样给不起，你必须自己去努力。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支持你，这个家也永远都是你的。」 听出爸爸的言外之意，林晓慧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静地消化爸爸的话。 「世界上没有保证，但你若连尝试都放弃，机率就几乎是零了。」林子谦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林晓慧这次认真地听进去了。 他心里感到复杂的情绪，拍拍了女儿的肩膀，离开客厅让女儿继续思考未来的计划。 第八章 8-3 决定 罗拉忙完巴黎的事后又跑来台湾玩了几天。这一次，她和高邑樊去国家音乐厅的照片被登上杂志，相关的臆测与报导又充斥于八卦媒体。 根据相关人事对杂志的说法，这次緋闻的女主角不仅是高邑樊的青梅竹马，家族背景更是显赫。罗拉的父亲和中美的政府官员都交情不错，如果两家结合，对高家在大陆与美国的產业都会有所帮助。 林晓慧不想和高邑樊谈这些报导，而他觉得事先已经向林晓慧报备过会和罗拉出外玩，因此也没多说。 高邑樊在罗拉回美国后还和她保持着联络，当他排假要到美国拜访罗拉，完全没有公事来阻碍他的行程。 在洛杉磯入境后，原本应该转机到休士顿，他却在机场更改机票，又知会罗拉他会迟两天到。 他明白大哥的人还是会追上他，但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他从头到尾就只是用罗拉当藉口来美国。 深夜抵达，独自在旅馆休息一夜，高邑樊第二天才在学校与林子谦碰面，一起参加林晓慧的研究所毕业典礼。 楚依依有事无法前来，林晓慧以为今天只有爸爸会来。其实她也不太在意，她参加过的毕业典礼有够多，研究所毕业典礼对她来说只是个形式罢了。 所以当她在典礼完后看到高邑樊时，她惊讶地一时说不出话来，差点以为自己太想念他產生幻觉。 「我先走，你们慢慢聊没关係，不用太早回家。」林子谦知道两个年轻人各自在打什么主意，很放心地道别。 高邑樊看着林晓慧，观察她一年不见的成长与变化。 多年前那个单纯却自卑的女孩已经转变为年轻女性，懂得人情世故，更有自信许多。可是骨子里，她还是那个总是为人着想，善良温柔，让他能够放下心的宝贵女孩。 他的手指依恋地摸着她的脸，强做冷静地说：「你瘦了。」 「这算是称讚吗？」林晓慧也观察着高邑樊。一年不见，他脸上又多了几分商场斗争留下的风霜，越来越难看到温文儒雅面具下的真性情。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她紧抱入怀，像是怕她会突然消失一般。 他需要她，她的存在提醒他自己并不只是个赚钱机器，或只是高家的一名后代，一个被利用的棋子，一个时时刻刻被人论斤秤两的物品。在她面前，他可以有喜怒哀乐，可以是一个有弱点的人，她会包容他。 她是他的避风港。 「痛……我快不能呼吸了。」林晓慧的声音微弱地传来。 高邑樊放松了拥抱，但还是将林晓慧留在怀里。浓浓的思念在心里撕裂了一个大洞，就算佳人已在身旁，还是不能立刻将洞补起来。 「邑樊，你先让我去换下袍子，我有事要和你说。」林晓慧感受到高邑樊的深刻感情，想起自己将要说的话就更难以啟口。 「好，我也有话要和你说。」高邑樊微笑，一手搂着她的腰陪她走向可以换衣服的大楼，另一手在西装裤口袋内把玩着一个小盒子。 她看起来心事重重，他想她大概很介意罗拉的事。不过相信他和她说完话，她就不会再有后顾之忧。他事先徵求过林子谦的同意，至于他的家人……暂时当作不存在，先下手为强。 换好衣服，两人在充满了古典风味的老校区走着。身为密西西比河西边第一间高等学院，校园里有许多传统红砖式建筑，原本就是以植物园来设计的景观美崙美奐。林晓慧在这个校园待了六年，突然间才意识到眼前总是当成理所当然的一草一木，很快地就要成为过去记忆的一部分，更加伤感。 「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林晓慧诚心地说。「虽然我们总是聚少离多，可是认识你越久，感情越深，思念的心情就越难受。有时心痛到让我怀疑，是不是从来没认识你会比较幸福？」 「晓慧……」完全了解她的心情，高邑樊心疼地将她搂得更贴近自己。 不想让高邑樊打断，林晓慧继续鼓起勇气说下去：「可是因为是你，那些痛是值得的，而且快乐幸福的心情比痛苦更多。谢谢你，一直为我付出很多。我要和你坦白，我不是个心胸宽大的人，我没有办法忍受你那些緋闻。我要你是我一个人的，我没有办法接受你的名字一直和别的女人连在一起。」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事。」 「先让我说完！」林晓慧非常坚定，不容置疑。「我不愿意分享你，可是我又不想被当成动物园的动物被人指指点点。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我只想拿好的，我要你的感情，又要保持我的自由，让你一个人去面对所有压力。虽然我的自信心有进步，但还是不够强。我怕受伤，所以我只敢留在安全范围，不敢放下所有的感情。现在的我，也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你的家人。」 高邑樊停下了脚步。「请你不要……」 「我一定得离开你！我不是要和你分手，我……我爱你，可是我的爱很幼稚脆弱。我想要坚强，想要变成一个可以和你并肩作战的人。所以请你让我靠自己去寻找我的勇气。当我找到时，如果那时你还要我，我就会回到你身边。」 林晓慧握着高邑樊的双手，知道自己很残忍，但为了长久的未来，她必须走出这一步。 若在他的身边，他会保护她，她也多少会依赖他，很难学会真正的单飞，更别提支持他了。 高邑樊的心像是被人掐紧般作疼。这是林晓慧第一次对他说她爱他，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他懂她的心情，一方面感动于她想要为他更努力，一方面也心疼于她选择走一条更漫长艰辛的路。 情感上他不想与她分离。可是这是她的选择，强留她只会让她更痛苦。 高邑樊强忍苦涩，低声回答：「不分手，我等你。可是你如果让我等太久，我还是会去找你！」 「好。」林晓慧点头，终于忍不住眼湿了起来，感谢他对自己的包容。 高邑樊再次把林晓慧拥进怀中，对她满满地不捨与珍惜，也恨自己无法为她撑起一片天。 他们已经分隔这么多年，再等一两年也罢。只是她如果不争气，到时还是找不到勇气，那么他就算逼她也不会再让她离开他。 「等你回来时，和我去见我的大哥大嫂吧。」胸前的衬衫传来湿意，他轻抚着她的背安慰着她。 等到林晓慧恢復情绪，擦乾了脸抬头，她才发现他们已经快要走到为了在第一世界大战牺牲校友所建的纪念堂，类哥德式的高塔石灰建筑，一直是整个校园中她最喜欢的一栋建筑。 「我们来拍张照片！」林晓慧庆幸今天没用睫毛膏。拿出了手机想拍合照，因为高邑樊手比较长，就交给他拍。 「你还是快点回来比较好，你本人比照片好看。」高邑樊拍完后开玩笑地说。 「你不要自己拍照技术差还怪我不上相！」林晓慧笑了出来，又假装恼羞成怒般要用皮包打他。 如果能一直这样一起打闹嘻笑就好了。 作者註： 我曾经很喜欢联合公园早期的歌，后来乐团和我走上了平行线，我再也无法和他们中后期的音乐產生共鸣。不过我最喜欢联合公园的其中一首歌，《waitingfortheend》，却是从他们一张我甚至无法忍受听完的专辑出来。这首歌我觉得和这一段有一点点像，所以在此向大家介绍。书本首页处我有提供一个联结。 第八章 8-4 我不再需要利用你了 休士顿是美国人口第四多的城市，除了石油能源业还有製造业﹑航空业与运输业，是美国南方的全球性大都市。罗拉在德州时会帮在家族石油公司内工作的哥哥做事，她自己的网路公司则是全球随处都能在掌握之中。 平时罗拉住在休士顿市中心的高级公寓，周末时她则喜欢去家族在城外郊区的大庄园，除了主屋、副屋外还有赛马场，农场，饲养场与其他设备。 高邑樊是星期日下午抵达休士顿，再由罗拉的司机从机场送到庄园。 佣人提走了行李，告知客人小姐人在马厩内。 「你确定不想骑马吗？你以前很厉害。」罗拉正在刷着爱马的毛发，她的棕发绑成长辫盘在头上，法兰绒上衣配牛仔裤与长靴的普通打扮，却掩不住她大家闺秀聪敏的气质。 「我确定。这是阿拉伯马？」高邑樊欣赏着这匹全身黑毛的马。 马厩内有十几匹马，花色品种不一，但眼前这匹明显和罗拉感情非常好，健壮的庞大身躯此时温驯地让主人伺候着，但目光看到陌生人时顿时防备起来。 「没错，黑夜很聪明，也很漂亮。」罗拉充满了当主人的骄傲，掏出了一粒苹果餵黑夜吃。 「罗拉，我很感谢你的招待。不过我想先说清楚，你对我来说是个邻家妹妹，一个好朋友。如果我说过或做过任何让你误解的事，我向你道歉。希望台湾媒体的报导没有造成你的困扰。」 罗拉转过身来看着高邑樊，中止了笑容。「真可惜，我以为你可以把我从太子党的火坑中拯救出来。」 高邑樊轻笑，「班恩叔叔希望你和官二代交往？」 「我在中国时不知道被迫和那些公子哥儿们吃过多少次饭。回到美国，爹地还是把我当成中国领事馆的接待一样，每次有达官显要的儿女来德州我就莫名其妙得去接机招待，休士顿那些观光景点我都熟悉得可以当导游了。」罗拉越说越不开心。 「其实你有女朋友了吧。迟了两天才来，你大概把我当作烟幕弹。」同为世家子弟，彼此之间在玩什么把戏多少有底。 「对不起，我不能多说。」 「没关係。我以前唯一真心交往过的男朋友是牧师的儿子，过程与结果你也可以想像了。后来我顺着爹地妈咪的安排试着和他们挑的人交往，全部都失败，因为我就是没有办法动心。」罗拉看向远方，满脸落寞。「所以如果你要我继续帮忙，我还是很乐意，至少帮你的时候我可以暂时卸任导游的工作。」 「谢谢，不过我决定以后不再利用烟幕弹了。」林晓慧已经说她不能忍受他的名字和另外一个女人连在一起，那他就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呵呵，正牌女友抗议了吗？希望你比我幸运能修成正果。要请我吃喜酒喔。」罗拉诚心祝福。 高邑樊含笑不答，也在心里默默地祝福罗拉。 第九章 9-1 招标案比较重要 林晓慧离开得很彻底。不再回电邮，手机号码停用，告别与父亲相依为命多年的小镇，彷彿彻底从世界上消失。 第一年，高邑樊勉强忍过。第二年，他开始找她的行踪。他知道她有和林子谦与楚依依联络，但那两个人完全不透露林晓慧的事，只告诉他不用担心。 她的名字无论中文还是英文都还算常见，他费了一番功夫却只查到一堆同名同姓的人，绝对有人在帮她隐瞒行踪。 难道大哥在他背后介入？ 两年前高邑樊回台后就明白地和大哥说，他想暂时全心放在公事上，不想有任何緋闻，也请不要安排相亲，而大哥同意他的要求。 也许大哥是以退为进？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高邑樊心中的怒火也一滴滴地累积。当初说好不是分手，现在她躲到这种程度是什么意思？ 「总经理，瑞进资讯的叶董事长想请您吃饭，他说他是您哈佛的学弟。」陈特助报告着今天的行程，以及最新收到的邀请。 叶铭进，英文名大卫。高邑樊想起了这人只在哈佛念了半年就嫌哈佛太古板无聊而转去柏克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份子。他们在哈佛时并无太多交集，不过大卫在华人圈的活动上很会带动气氛，让人印象深刻。 高邑樊知道银行的资讯部现在有一个案子正在对外招标阶段，大卫大概是想拉关係。 高邑樊平时并不会浪费时间在这种小事上，但他想起大卫在柏克莱时楚依依也在那里读书，大卫与楚依依很有可能相识。于是他突然有种应该和这人见面的直觉。 「哪天午餐有空就排进行程内。」 「是。」特助记下，又继续报告其他的公事。 过了几天，高邑樊独自到了餐厅赴约，被服务生请到可容纳六人的包厢。大卫一人已经在包厢内等，此时起身迎接。 「学长你好，谢谢你答应来和我吃饭。这家餐厅的甜点彻底抓住了我的心，希望也不会让你失望。」大卫的动作与表情十分热情自然，好像他和高邑樊是相交多年的朋友。 高邑樊只是有礼地说了几句客套话，选了一个位子坐下来。他点了一份套餐，大卫又单点了几道菜与甜点。 寒暄一阵子，大卫终于切入正题：「学长，想必你知道我请你吃饭是为了贵公司的招标案。」 高邑樊缓缓地品尝寧波烤时蔬，顿了一会儿，才回答：「招标案要到末期才需要我的同意，你应该先约资讯部的人讨论。」 「嘿，所以学长今天只是要来白吃一场吗？」大卫大胆地问。 「我以为你约我来是要谈另一件事。既然如此，今天由我负责买单。」 他答应来作客已经是很给大卫面子，竟然被说成白吃？他的格局可没小到要贪这样的便宜。 大卫闻言，降低了音量低声说：「我只是和学长开玩笑，这餐本来就该是我请你的！我听到一个小道消息，学长正在找人？」 高邑樊饮茶的手不曾迟疑或抖动，浅尝一口后优雅地把茶杯放在桌上，埋藏住所有真实心思。「关于我的小道消息一向不少。」 他暗中在找林晓慧的事非常隐密，回去得查究竟是谁把这件事流出去。 「对，不过我认识一个和你读同一所大学的人。」大卫笑容扩大。 「我也认识那个人吗？」高邑樊仍然没有露出任何情绪。 如果林晓慧和大卫有关，他自己另外查即可，不用因此把招标案送人。 大卫没有答覆，又说回招标案的事：「学长，请你有时间到我的公司看一下我们的企划案。我不要求你一定要选我们，但最少给一个机会，毕竟这件招标案靠关係竞争的可不只我们一家，我也是被逼急了才出此下策，免得我们完全没被考虑就被淘汰出局。如果你不答应，我只好请你认识的那个人到别的地方继续流浪。」 看来林晓慧就藏在大卫的公司内了。 「餐后我就到你的公司去一下，但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或保证。」高邑樊拿出手机，用简讯交代特助改他的行程。 「太好了，学长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午餐后，高邑樊随着大卫从后门进了瑞进资讯的办公室。高邑樊迅速地瀏览了企划案，大致上看起来没有问题，但招标案内容毕竟不是他的专业。 「我回去会找资讯部经理讨论。」 「谢谢学长。」 高邑樊把企划案放回桌上，强压着心中的千头万绪，仍然状似优间地问：「之前你提到一位我的校友？」 「是啊！茱莉亚原本为我堂哥工作，后来她想回台湾，堂哥不愿放人，最后他们妥协说好由我在台湾帮她。细节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她在躲人所以必须很低调。最近我烦着这件企划案的事，茱莉亚的妹妹听我抱怨之后告诉我，我应该直接去找你，因为你就是茱莉亚在躲的人。」 大卫心想，茱莉亚，你可别怪我啊！是你的妹妹说你已经躲了太久，连她都受不了。不过堂哥好像对茱莉亚有意思，学长和茱莉亚又是什么关係？堂哥会不会生气他把学长扯进来？ 管他的，反正他和堂哥从小打到大，他才不在乎多做一件惹堂哥生气的事。他真想看堂哥跳脚的样子，光用想的就很有趣。 高邑樊忍着心中强烈情绪，一脸平和地说：「请你现在就让我见茱莉亚，也让她今天请假。我和她很久不见了，有许多事要谈。还有，你知道我是个很低调的人。」原来是大卫的堂哥，难怪他怎样查都查不到。 「那当然，我完全明白，我的嘴巴绝对会很紧的。」大卫马上拿起电话交代秘书，万分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林晓慧进办公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出卖。当大卫故意用堂哥私下叫她的方式称呼她，果然成功地看到高邑樊破功露出了愤怒的眼神。 太棒了，就算没有接到瑛鏵银行的案子，光是这齣戏就完全值回票价！ 第九章 9-2 求和与交代 取消了今天所有的行程，高邑樊一言不发地载林晓慧回到他的住处。 她可以感觉到他冷静面具下燃烧的怒火，她沉默地坐在车上，免得自己讲错话让他失控出意外。 到了他家，门一关上，高邑樊逕自走到客厅坐下，还是没有对林晓慧说话。 林晓慧打量着高邑樊在台湾的房子。位于纯住宅区一栋大厦的顶楼，内部和波士顿的公寓差不多，简单的原木与白色系装潢与傢俱，开放式简易家居风，非常乾净整齐，但又不会给人像是在参观样品屋的感觉。 她将公事包放在桌上，落落大方地站着让他从头到脚审视着她。 高邑樊觉得眼前的林晓慧很陌生。俏丽的短发是当初他为她选的造型，不过如今她化妆的技巧可是纯熟无瑕，美丽端庄的ol打扮，还戴着隐形眼镜。合身的黑色套装与高跟鞋衬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材，自信的神采与看不清真实想法的完美公关微笑。现在的她比较像是个在商场的成功女性，而不是个工程师。 他怀念记忆中的她，却又不情愿地承认眼前的她依然强烈地吸引着他。 该死，现在他只想将她紧抱入怀，狠狠地吻她…… 林晓慧见高邑樊仍不说话，只好先认输，露出了俏皮的笑脸，「我觉得我变身很成功，是不是太成功，你反而不喜欢我了？」 「我认识你吗，茱莉亚小姐？」高邑樊冷冷地说着。 林晓慧嘟着嘴，摆出了委屈的脸。「我本来要等到下个月你生日再去见你，给你一个惊喜，结果你先找到我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让你等这么久。」 高邑樊微微心软，但还是不愿意轻易放过她，免得她以后都不把他当成一回事。「我说过我会去找你，你为什么要躲得那么彻底？」 林晓慧快步走向高邑樊，坐到他旁边的位置，紧紧地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结实的胸前，才喃喃说道：「我希望自己准备好前不要被你发现。」其实半年前她就觉得可以回台湾，却发生了一些事，那些就省略不提了。 「我听说前任老闆有个在台湾开软体公司的堂弟，我很久没在台湾住了，所以我想先熟悉一下台湾的环境再去找你比较好，所以就到大卫的公司做事。」希望他会接受这番省掉很多重点的解释，不过她也知道他铁定不会就此打住。 「欧洲很好玩吗？你在那里应该不是做工程师。」 果然逃不掉。「先是从实习秘书开始做起，后来我做得不错，就升任为特助之一，我每天晚上还得恶补德文和法文。」如果可以连程式语言一起算，她现在会超过十种语言了！ 「特助？包括去参加应酬吗？」本来有点降下的怒火再度雄雄烧起。 「偶尔公事上会。你放心，和凯文约会的美女很多，轮不到我。」话一说出来林晓慧就后悔了，这下越描越黑，好惨。 「你说不要靠我，说要自己去努力，结果你竟然去当另一个男人的特助？」那个男人还是个恶名昭彰的花花公子！ 高邑樊把林晓慧从自己身上推开，不想被她的苦肉计影响。 「我事先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啊。我和妹妹说，我想要一个工作能够让我短时间内变成一个会有自信和你在一起的人。她帮我办好签证就叫我去法兰克福找人，没有解释任何事。」林晓慧连忙喊冤。「刚到时我也吓到了，那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工作。可是后来我有公开宣告，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真的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大卫为什么叫你慧儿？」 「大概他猜出我们其实有很深的关係，故意说好玩的？你知道他最喜欢惹事生非。他一直都是叫我茱莉亚。」绝对不能告诉高邑樊大卫是学凯文的。 「邑樊，你不要再气我了好不好？我真的很想很想你。」林晓慧两手勾着高邑樊的颈子，深情地望着他。 「你现在有勇气和我在一起了吗？就算上了八卦新闻也无所谓？敢面对我的家人？」 「我有，我愿意！」林晓慧猛点头。「如果你不喜欢，我明天就去辞职另外找工作。」 「你自己做决定。」高邑樊希望她断绝所有和叶家的牵扯，但又不想过为专制，在能力范围内尽量尊重她。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林晓慧露出幸福的笑容，再次主动抱他。 高邑樊叹了口气，终究敌不过她的哀求撒娇，也伸手回抱。 卸下了以怒气做成的盔甲，其实过去两年他的内心一直被恐惧与伤痛所纠缠着。每过一天没有她的日子，他的心就多划上一刀。 虽然他相信他们的感情能禁得起考验，但一直无法得知她的消息，他还是忍不住想她会回来吗？她还要他吗？她放弃他了吗？她现在在做什么？她过得好不好？ 想念她的情感，随着时间流逝堆积如山，侵蚀着他的理智。 多少个夜晚，他在无解的疑问中折磨着自己，白天却要一副完全没事的样子。他的精神紧绷到极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根细弦何时会断成两半。 这些心情，她明白吗？他要她明白吗？她是否也和他一样苦苦撑了两年？ 从一个讨厌化妆与穿高跟鞋的纯真女孩，蜕变成一个进退自如不露情感的现代职业女性，还离乡背景到人生地不熟的欧洲。她原本可以在与世无争的小镇继续当个平凡的工程师，却为了他跳进尔虞我诈的复杂世界。 不能亲手保护她，他的无奈与愤恨无处可宣洩。他知道每个人都得经过社会化的过程，为了求生活付出代价，但他还是心疼！ 「邑樊，对不起，除了去美国看爸爸与妹妹，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林晓慧带着鼻音地说。 「我需要你，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也需要你。」 她抬起头，看见他眼里深沉的怜爱，伤痛，失而復得的喜悦，怕会再次失去她的恐惧……她伸手捧着他的脸，献上了充满了爱的吻。 爱情，使人软弱，也使人坚强。 第九章 9-3 欧洲（上） 白天被高邑樊问了许多问题，晚上林晓慧梦到了在欧洲生活时的种种。 刚下飞机时被听不懂的德文和其他语言围绕着，还好指标牌都有英文版以及明显清楚的图示，大多数人说英文也都通，林晓慧顺利找到计程车去了自己订的旅馆。 第二天找到报到的公司，员工看起来都是德国人。她被带去见一位四十岁左右的马林女士，原来林晓慧将会跟在马林女士身旁从实习秘书开始做起。老闆是台湾人，目前在法兰克福只是出差，下个月他们会一起回到伦敦的总公司。 秘书的工作项目多又杂，马林女士交代林晓慧要用下班时间学德文和法文，因为即使总公司在英国，公事上还是会常用到这两种语文。 林晓慧买了学习的软体与书自学，不过一次要同时学两种语言还是有点吃力。除了语文，还要恶补商用术语与商业知识，这时她突然很感谢那两年商学院的基础。至于公司的电子產品与业务她倒是很轻易地就熟悉。 林晓慧一切以马林女士为典范。马林女士总是穿着名牌的及膝裙套装，她周末就立刻到百货公司买了两个礼拜的换穿的量。 马林女士风度气质很棒，与人交际手腕十分圆滑，又不吝指导林晓慧，让她觉得好像在异乡找到一个亲人。 老闆平时与特助一起出外洽公，回到公司就到会议室开会或是独自在办公室内做事，从来没停下来和林晓慧讲过话，都是由马林女士在和老闆沟通。回到伦敦一个月后，老闆才把她叫进办公室单独谈话。 「你是依斯特拉的姐姐？」 「我们是同母异父的姐妹。」林晓慧很习惯地看到老闆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叶老闆大约三十岁出头，长相身材都不错，据说也很花心。 「我欠依斯特拉一个人情，她说她的姐姐必须在短时间内培养出自信与和商场上交际的能力，又说为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因素你现在必须低调不被发现……听起来很麻烦。」他没时间当保母。 「总经理，我很感谢你给我在马林女士身旁学习的机会，马林女士是个非常棒的导师。」她有这个实习秘书的位子就很满足。 「她的确做得很好。」凯文也对秘书很满意。「你的专业是电脑工程，要熟悉公司的业务应该对你来说不困难。」 「是，我也修过两年的商学院课程。」以前没兴趣读得很痛苦，现在却觉得书到用时方恨少。 「德文和法文呢？」 「都在自修中。」 凯文思考一会儿。「我会交代马林加重你的工作量。」 「是，谢谢总经理。」 林晓慧继续当着实习秘书。 欧洲很美是一回事，如果没有钱，能住的地方就十分老旧简陋。公司帮她安排的住所环境治安不太好，林晓慧每天回家都有点害怕，总是确定菜刀和桿麵棍放在她能轻易取得之处。 她晚上的时间都用来读书，周末出外旅游，增广见闻也有助于她成长。 又过了几个月，老闆再次把林晓慧叫到办公室内。 「你做得不错，不过要达到依斯特拉的要求，做秘书还不够。今天开始你就当个实习特助，但你若有事想问马林她也会帮你。」 「谢谢总经理。」 ＝＝＝ 当了实习特助，林晓慧深深体会这个职位不好做，十八般武艺都要精通，不会的也要变成会的。 老闆的正牌特助是男的，把吃力又不讨好或是有些类似女佣的工作全数扔到她身上来。一开始她还傻傻地以为表面上和言悦色的正牌特助是好心磨练她，但她很快就觉悟，他根本讨厌她，时时在背后想陷害她于不义。 不过这个职位的确是林晓慧需要的，天天学习如何与人交流应对，怎么自保与巩固自己的地位。公司内还有很多人看她不顺眼，她平白冒出来又在短时间内从秘书升上特助，和老板一样是亚裔，许多关于她的各种猜测流传在员工中。 她在职场斗争这方面吃了很多苦，每个教训都是刻骨铭心所得来。被信任的人背叛时的确很令她心寒，但她在家哭完，决定以后不会再让人用同样的手段伤害。 刚开始她几次在眾人面前被部门主管找藉口狠狠地骂，老闆冷眼旁观甚至还会附和几句责备，她也咬牙忍下去了，更学会不让人有机会欺负她。 待了一段时间，搞清楚人与人之间的利害关係后，她学会了拉陇结盟。虽然她不主动去害人，但她也懂得用各种方式牵制人，或是让人以为其实她和老闆很熟，给人她背后的靠山很硬这种错觉。她也认真地和人打好关係，不留下任何让人抱怨的把柄。 有时她觉得自己快疯了，为什么人要活得这么虚偽复杂充满了算计，不嫌痛苦吗？天天戴着面具，都不怕面具融入皮肤再也摘不下来？有时她回家看着镜子，会有种不认得镜中是谁的感触。 但她十分庆幸有这个机会在老闆身旁学习，老闆能力超强，每天陪老闆办公与和人周旋，她学到非常多。 她也明白了老闆多受女人欢迎，无论是亚裔还是欧洲美女都当过他的女伴。林晓慧的工作项目之一就是为老闆善后，如果偶尔遇到一些不识大体胡闹的人，她得去承受解决，还曾经被酒醉的女人攻击掛了彩。 她的行程排得满满的，每天都累得一沾床就睡着，想念家人与高邑樊的心情还是十分难熬。 她可以用现代科技和爸爸与妹妹交流，却逼着自己不和高邑樊联络，深怕自己会心软放弃，全功尽弃。 第九章 9-4 欧洲（中） 林晓慧在美国的手机早就停用，在欧洲办的新手机没有装以前用的通讯软体，为了隐藏行踪也同时放弃使用社群网站。她考虑是否该把电邮帐号给关了换一个新的，却又捨不得让高邑樊失去最后一个可以抒发相思的管道。 其实，是她捨不得完全失去他的消息吧。 她仍然期待收到高邑樊每天寄给她一封电邮，虽然她不敢打开来看。 她常常盯着萤幕上整面一连串未读过的电邮发呆，理智与情感激烈地交战着，手指几乎就要按下滑鼠键，另一手又总在最后关头把萤幕关上。 不过他可能也猜到她不敢读他的电邮，开始用主旨写简短的心情，让她只要一开信箱就能读到他的支字片语。 台北下了超过一个礼拜的雨，你那里也正逢雨季吗？ 公司防火墙被入侵，资讯部鸡飞狗跳。 明天我要到日本出差，你说过你想来这里玩。 很想念你做的菜。 我很久没搭捷运了，今晚心血来潮一路坐到淡水站。 后来我错过末班车，搭了勇猛的计程车回台北。 学习进度如何？找到勇气了吗？ 加油，你一定做得很好。 我期待听你的冒险故事。 我买了一些礼物等你回来。 为何你爸和妹妹可以知道你的近况我却不能？ 我保证不会把你带回身边，能让我知道你的消息吗？ 当我没问过，其实你也不好受吧。 我了解，你怕会意志不坚而中途放弃。 曾经有一个礼拜都没收到高邑樊的消息。林晓慧以为他放弃了寄信给她，心里的失落感很浓厚。 一个礼拜后，他又开始寄信谈生活中的琐事，也不提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她心里有点不安，到网上搜寻找不到资料，只好打了电话问楚依依是否知情。 「姐，我怎么会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你自己问他不是更快？」 「我……还没完全准备好……」 「好啦，我帮你问就是了。」 楚依依直接打电话给高邑樊问：「高大哥，姐姐想知道你为什么之前一个星期都没有写信给她。」 「……她究竟何时会回来？」 「我不知道，她说还没完全准备好。」 电话另一头沉默着。 「那我就和姐姐说你拒绝回答。」这两个人究竟在搞什么嘛！ 「我感冒了。」 楚依依告诉林晓慧感冒这个答案，林晓慧知道绝对没有只是感冒了这么简单。 她不禁怨起自己，为什么这么懦弱？不能在他有事时陪在他身边？她自觉平时公司内与人应对已经没有大问题，但对于大型社交场合还是没什么经验，于是硬着头皮问老闆，是否可以跟他去公事上的一些应酬场合。 「总经理，我觉得这是我最后要学习的地方。」 凯文考虑了几秒就爽快地答应。林晓慧进步神速，办事周到。当她离开时，他欠依斯特拉的人情也就还清了。 ＝＝＝ 一次正式晚宴结束后，公司的司机开车送林晓慧与凯文回家。 林晓慧与凯文各自坐在后座靠窗的两侧，而疑惑了整晚的凯文终于开口问：「这套首饰你从哪里借来的？」 凯文知道他付的薪水绝对不可能让她去买这种等级的珠宝。 「我男朋友送的。不适合吗？」林晓慧紧张起来，之前她为了打扮的事还伤脑筋很久，结果又失败了吗？ 「男朋友？」凯文突然感到一丝不悦。他习惯每个女人一看到他就对他產生好感，林晓慧是极少数从来没有被他的魅力影响的女人之一。虽然于公来说这是好事，男性骄傲多少被她的不识货而刺激感到不满。 林晓慧微笑点头。 「你有一个送得起昂贵鑽石首饰的男朋友，还来我这里上班做什么？」 「对不起，我有不能说的苦衷。」 「怎么，你不甘心他只愿意包养你，才想变身成商场女强人好多一点筹码是吗？你的外貌的确没有太特别之处，也不知道他看上你哪一点。」凯文看多了心机沉重的女人。 听到这种污辱的话，每个有自尊的女人都会生气。林晓慧深呼吸数次，才冷静地回答：「我的男朋友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所以我想要变成一个配得上他的人。他不需要我这么做，可是我不想当他的包袱，我想成为一个他可以依靠的人。」 凯文被林晓慧的认真与深情震住了。当她提到男朋友时，她的脸变得很漂亮温柔，发着光芒，彷彿她已经有了全世界一般幸福快乐。但他才不信那个男人有多好，竟然放着女朋友隐姓埋名做苦工。 「哼，男人都是穿着衣服的禽兽，你在这里为他付出，也不知道他现在睡在那个女人的床上。」 林晓慧强忍怒火。「总经理，我可以忍受你对我的批评。可是如果你再说一句我男朋友的坏话，我立刻辞职。」 她敢威胁他？她以为她是谁？要她走路再简单不过！但凯文却真的停了下来。 凯文想起年少时，曾经他也以为纯真的爱能胜过一切，门户之见都是老一辈该淘汰的思想。结果他全心认真付出的女孩子却选择不信任他，无论他怎样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寧可相信旁人的挑播离间，她相信他们差太多不可能，她不愿意为他付出代价。 既然他守身如玉也没人相信，与那个女孩子分手后，他就乾脆照着眾人的期望而活着，过着换女人如换衣服一般的日子。 在这个男欢女爱，看对眼就能上床的时代，凯文没想到会遇到一个为了爱情死心蹋地的人。 被这样的信任与爱着，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凯文想把那份幸运抢到手中！ 第九章 9-5 欧洲（下） 那晚之后，凯文对林晓慧的态度变了，拿出绅士有礼的一面。他不再和女人约会，上班时公事公办，下班后以朋友的身份邀情林晓慧去吃饭。 林晓慧守得很严，完全不给机会，总是找到各种理由拒绝公事外的接触。凯文只好换个策略，用公事让她留下来和他独处于公司内。 「总经理，我有男朋友了。」林晓慧第一百零一次说明。 「我也说过，下班时间请叫我凯文。」 下班时间？那为什么她还得做完这份报告才能走？林晓慧不是很高兴，但还是尽职地想办法赶快做完才好离开。 凯文总会趁机和林晓慧聊私人的事，后来发现他们年轻时都是动漫迷，玩过同一个线上游戏。 其他的事他们也聊得来，像是台湾与欧洲电子厂面临的不同困境，欧元区债务和政经政策，机器学习对于人类的影响，科幻故事中人工智慧要把人类灭种的事是否会在不久的未来发生，资金如何在產能与研发中取得平衡，企业要如何维持竞争力，等等。不过对于她男朋友的事，她依然不透露任何风声。 原本凯文只想要抢人女朋友，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与征服慾。但与林晓慧相处越多，他反而开始觉得和她在一起很轻松愉快，被她吸引。 她的个性有点男孩子气，当她放下戒心时，和她谈话不用拐弯抹角或是担心她想太多。但她又同时拥有女性的体贴与温柔，真心笑起来时让人也能感染她的喜悦。 在凯文的努力下，好不容易林晓慧有点软化，私底下把凯文当成朋友之一。他正得意自己朝着成功的路上迈进，她却递上了辞呈。 「总经理，谢谢你的帮忙与哉培，我已经达到我的目标，不用再麻烦你了。」林晓慧还记得当初凯文完全只是因欠了妹妹一个人情才勉为其难收容她。 凯文拿起辞呈，马上撕成两半。「你利用完我就想走？没这么便宜的事！我不准你辞职！」 林晓慧不太高兴，但没把心思放在脸上。她大可就此离开，她没和公司签过任何合约，根本是个编制外的临时员工。但看在凯文对她算是有恩的份上，她就再留一会儿，试着说服让他愿意放她走吧。 凯文为了留下林晓慧用尽方式讨好她，她却还是一再重申她要回台湾的决定。最后，无计可施的凯文竟然向林晓慧求婚！ 林晓慧大吃一惊。他们连交往都不曾有过，怎么会突然跳到求婚？她完全无法理解。不过她看着一脸认真的凯文，心中是有愧疚感的。她只能一再说对不起。 也许她不该把凯文当成朋友，如果一直彻底划清界线，她就不用伤他的心，虽然她自认一直都把话说得很明白。 她只能在心中祝福凯文，希望有一天他找得到属于他的幸福。她也感谢心高气傲的凯文无论如何没有用过下流的手段逼她。 终于，凯文不情愿地放了手，让林晓慧平安回台湾。 第十章 10-1 挑衅 林晓慧与高邑樊重逢的隔天，她去上班时向老闆辞职了。她会把最后两个礼拜做完，不能做完的案子就交接给同事。之后她要回美国探亲一段时间。 大卫痛失爱将，十分不捨。虽然林晓慧上班时间很短，她的人缘其实不错，工作认真成果很好，不搞八卦，失去这种员工是老闆的痛。 大卫开玩笑说她有了男朋友就不要了工作，她不承认也不否认和高邑樊的关係，只是恳求他不要把她的事说出去。 高邑樊亲自买了林晓慧去美国的飞机票，好像如此做就可以确定她会回台湾一般，在他生日隔天到机场送了她上飞机。 回到办公室，秘书才稟告高邑樊有位客人想和他见一面，目前在会客室等着。 接过了客人的名片，叶郡暉，英文名凯文，林晓慧在欧洲时的上司。叶氏集团第二代领导团队之一，负责家族在欧洲区的事业。 高邑樊记得大卫说过凯文不愿让晓慧离职，现在凯文是来向他要人吗？他相信晓慧一定做得很好，但会让凯文念念不忘到这种程度？ 他请秘书送客人到他的办公室。 两个男人是第一次见面，说了几句客套话，各自坐了下来。他们也不急着进入正题，彼此都在打量观察着对方。 凯文是个霸气十足的男人，即使身为客人仍然摆出掌握一切的优越感。他瞇眼看着眼前和他比起来毫不逊色的男人，非常不爽。都是那个猪头堂弟，竟然让茱莉亚走又没告诉他，一直到他问堂弟她的状况如何，堂弟才说高邑樊找到了茱莉亚后她就辞职了。 原来她的秘密男朋友竟然是高邑樊，不过凯文现在也终于完全明白她到欧洲的原因。这男人何德何能可以遇到一个真心爱他的女人？ 「听说你家董事会在你建议下决定明年调高员工薪资涨幅，以便与海外金融大城竞争吸引顶尖金融人才。银行在台湾的业务稳定成长，内地的分行获利不少，今年初金控还正式入股陆银，你做得不差嘛。」为什么高邑樊不是个草包败家的蠢蛋呢？凯文愤愤不平地说着查到的资料。 「谢谢，我不知道叶经理如此关心本公司。」尤其两个家族经营的事业交集不多，看来对方是冲着他来的。 「我只是好奇，把慧儿从我堂弟那里带走的人是何方神圣。」 没有错过凯文语气中的挑衅与不屑，更对那道暱称反感至极，但高邑樊仍是风度极佳地说：「多谢你在欧洲时对晓慧的关照。」 「我对她好和你毫无关係，慧儿人生中第一个向她求婚的人也不是你。」 求婚……高邑樊心底这道旧伤疤隐隐作痛，但他保持着完美的冷静道：「她没提过这件事。」 被拒绝了还敢拿出来讲，凯文的自信心真不是一般的强。 「哦，看来你不是那么了解她。」凯文一笑，站起身来。「你大概也不知道我亲自教她跳舞这件事吧？」 「我和晓慧很信任彼此。」高邑樊自信地微笑。只是即使他明白她是为了社交应酬而学，心里依然很介意！ 凯文走向房门要离开，手握着门把时转身，说了最后一句：「那你觉得她回台湾不马上找你却躲在我堂弟的公司，背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不用告诉我，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不怀好意地冷笑后，凯文离开了高邑樊的办公室。 高邑樊很清楚凯文是故意激怒他，要播下怀疑的种子破坏他和晓慧的感情。他不得不承认，凯文勾起他一丝怒气的目标达成了。 不过他不会轻易让人影响到他和她的感情！ 第十章 10-2 五个字 林晓慧在美国把事情都办得差不多时，高邑樊打电话告诉她，他会来美国几天，再陪她一起回台湾。 捨不得女儿这么快又要长期离开他，林子谦这次对拐走女儿的罪魁祸首没有好脸色看。 但高邑樊对他一直十分诚恳谦逊，女儿和心上人在一起也洋溢着幸福快乐的神情，林子谦只好忍着不开口抱怨。 高邑樊说想带林晓慧去休士顿，看他童年生长的地方。她十分高兴，终于可以听到他的故事了！ 在飞机上，林晓慧敏锐地察觉高邑樊有心事，温柔地问：「有什么事情让你不开心吗？」 「你学会很多事，就是与男人保持安全距离这点老是不及格。」高邑樊叹气，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失败在哪里，怎么教她都还是会出错。 林晓慧一呆，很努力地想自己又做错什么事。「我对机场工作人员打招呼太热情？」 高邑樊冷眼看她。「对你求过婚的凯文在台湾时来找过我。」 林晓慧一脸尷尬，她以为凯文已经放弃了。 「我和凯文说过无数次我很爱我的男朋友，我对其他男人都没有兴趣。他发神经求婚，我立刻拒绝了。其实我想他只是想在我身上找一个旧识的影子吧？」 直到今天她还是觉得凯文只是未从初恋的阴影中跳出来，不是真的喜欢她。他身边那么多千金小姐模特儿还是大明星，环肥燕瘦各种美女才女随他挑，怎么样都轮不到自己。 「跳舞的事你也没说。我记得某人多年前自称她的运动神经很差，若要跳舞会成为全世界的笑柄。」一想到另外一个男人曾经亲密地与她跳舞，高邑樊就非常不高兴。 「没办法，那些鬼宴会都一定要跳舞，不跳就是不给主人面子。我有自己在家单独练习，所以没有花太多时间和凯文学，而且刚开始他的脚被我踩得很惨呢。」多亏练舞，林晓慧身材比以前好多了。 「他又说你去他堂弟公司上班另有原因。」 「其实我短暂说过主要的原因。我过去两年过着表里不一的日子，短时间内要学很多商界的事，压力很大，我觉得我已经变成另一个人。所以我必须要先找回自己，不然万一我矫枉过正你不爱我了怎么办？写程式是很开心的事，我觉得这是最好的方式。我……我怕你看到我的改变就不爱我了，那我过去两年的努力不就都白费了吗？」 谈恋爱为何都会如此患得患失？觉得要改变才能维持感情，又担心改变太多就步上岐途变成平行线。总没有一个公式或标准答案！ 高邑樊逐渐气消下来，但还是坚持问最后的问题：「好吧，还有什么你应该告诉我的事吗？」 「嗯，还有什么呢？我努力地去学自己原本讨厌或没兴趣的事，究竟是为什么？吃尽苦头看遍人生冷暖，还要花钱投资自己，都是为了谁呢？」林晓慧笑嘻嘻地抱住高邑樊。 「只准你爱我一个人。」高邑樊搂着她，亲吻着她的脸颊。 「遵命！」她最爱这个宠她疼她又偶尔会露出大男人一面的人了！ ＝＝＝ 下飞机吃过饭，开着租来的车到达高邑樊生长的庄园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主屋是一栋白色两层楼的传统农庄式建筑，屋后有个美丽的花园。绿中带点黄色的宽广草坪被远方的树林围绕着，整体上是一幅逸静朴实的乡间图画。 林晓慧欣赏着一整片耀眼的黑眼金光菊与向日葵，花园另一方有许多一串红及其他她也叫不出名字的花草。 「这里平常真的没人住吗？整理得真好。」方才她把行李放进房子内的客房时，所到之处都很乾净清爽，也没有任何异味。 「我请专业的管理公司负责。」高邑樊也二十多年没回来了。即使庄园就在罗拉老家隔壁，上次他还是没有踏上童年的家。 庄园内充斥着他快乐的童年回忆，也勾起他从来没消失过的怀念。 林晓慧看着高邑樊神情复杂的双眼，有些心疼地抱着他，静静地陪他消化着回到故乡带来的衝击。 她一向喜爱日落。而这个郊区的庄园有种祥和与世无争的气氛，除了大自然的音乐，听不到其他人车之声，彷彿世界上只剩他们两人。 轻凉的微风吹过，远处依稀传来鸟叫声，花与草清新的香味隐约传来。 这是个很棒的养老地点吧，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可以让心灵沉淀下来。 在这种环境长大，应该也会觉得世界很宽广光明。 「晓慧……」高邑樊低声唤着她的名字。 「嗯？」 高邑樊放开了林晓慧，低下身子单脚跪地，取出口袋中的戒指，深情地抬头望着她：「嫁给我，好吗？」 林晓慧呆愣了几秒，眼眶红起，但这次是欣喜若狂的泪水。「你赶快起来，我愿意，我嫁！」 高邑樊起身，将戒指照美国传统套入林晓慧微微发抖的左手无名指。椭圆型的粉红鑽石在中心，被一连串白色与粉红色相间的配鑽环绕着，十分优雅。 「好漂亮，谢谢。」林晓慧颤抖着，心中一阵紧缩，紧紧地拥抱着高邑樊。 她以前曾经偷偷幻想过他可能会如何向她求婚，他们俩都是低调的人，所以餐厅那类拥挤的公共场合不太可能。 她这次回来，爸爸透露了一点风声，她才意识到高邑樊其实在她研究所毕业时就想向她求婚，她却抢先说要离开他。 林晓慧知情后心想完了，他会不会第一次出师不利就灰心放弃，很久以后才会再问呢？怕自己期待落空，她不敢再幻想，结果他还是这么快就问她了。 好感动，好开心！即使明白高邑樊对自己情有独钟，也看到他对她多年来的等候与付出，女人还是会期待一个具体的承诺。这一次，她不会再放手！ 高邑樊也欣喜等了这么多年，林晓慧终于有勇气接受他。 他知道头几年，她还是不时有着放弃他的念头。后来纵使感情加深，她仍然半身藏在心中的保护壳中，怕受伤害而不敢投注所有感情。 过去两年多是难以承受的煎熬，但他毕竟要感谢那一段过程让她成长。他之前狠不下心逼她，以为自己可以慢慢等她，不过现在这样的发展也很好。 把她订下来，可以正大光明地宣告她是他的，她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高邑樊吻去林晓慧脸上的泪水，在最后一道夕阳的光彩见证之下，又郑重地吻上她甜美的双唇。 没有尖叫跳跃，没有烟火还是音乐的庆祝，更没有肉麻的求婚词。但那交缠在一起的心，宛如她手上的鑽石一般，闪闪发光。 第十章 10-3 说故事时间（上） 夜黑之后两人回到屋内，坐卧在客厅内大沙发上，双手交握。温暖的灯光让温馨佈置的客厅更显得有家的感觉，柜子上摆满了往日的旧照片。 童年的高邑樊看起来像是个顽皮开朗的男孩子，不论是钓鱼打猎还是骑马都架势十足。茶几上摆着刚泡好的花茶与小点心，他开始说起他的故事。 「这是我爷爷奶奶的房子，他们把公司交给三个儿子后就搬来这里养老，除了当股东外并不过问公司的事。爷爷奶奶年轻时为了拼事业，对小孩实际付出的时间不多，认为只要花钱栽培就是最棒的关爱。我爸爸那一辈确很争气，事业越做越大，娶妻也纯粹是以最大利益为考量。」 「我的父母承袭了同样的教育方式，我的兄姐都非常优秀不让他们操心。可是整个家族很冷淡，没有太多亲人之间的情份。人口一多，争权夺利免不了，斗争了很多年，总算找到一个眾人都能勉强接受的平衡点。我母亲却意外怀了我，那时她已经四十九岁，一开始以为是更年期到了没放在心上，胎儿成长又缓慢，她没有一般孕妇通常会经歷的症状，等到医生检查结果出来时，我已经五个月大。」 林晓慧心一沉，可以想见这个故事会有多灰暗。 「父母亲陷入两难之中，他们都想拿掉我但风险很大，高龄產妇生下畸形儿的机率又非常高。父亲秘密安排她来美国静养，怀孕末期她有了併发症，最后两个月躺在医院病床上。我名字中的樊就是母亲选的，她觉得自己被困在鸟笼之中。」 原来他的名字竟然是这样来的！那样不会每听到自己的名字就被提醒母亲对他的怨懟？还是时间说久了就会麻痺听而不闻？ 她很想对他说够了，如果说出这些回忆会让再痛一次，她不用知道细节。听到这里就明白他是个不受期待欢迎的小孩，一定吃了很多苦。可是如果阻止他说下去，又好像显得她不愿承受他的过去，还是暂时继续听下去吧。 「我一出生就被交给保母带，母亲身体一能旅行就独自回台湾，让保母在一间公寓内照顾我。虽然我生下来很幸运地没有残缺，但父母暂时不想打破集团内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刻意隐瞒关于我的事。当爷爷奶奶发现我的存在把我接走，已是半年后的事。」 高邑樊后来曾偷听爷爷奶奶之间的交谈，说那个保母拿了很多钱却对他漠不关心，整天只是把他放在婴儿床内，还会留他单独在公寓内，她出门作乐。 他的尿布一天只换一两次，冲泡奶也是有一瓶没一瓶的，更不用提任何关爱。当爷爷奶奶找上门时，他处在骯脏恶臭之中，瘦骨嶙峋，皮肤发炎，不会笑也不会哭，小小年纪就已经对世界绝望。 「爷爷奶奶此时已经信了教，后悔过去以钱最重要的价值观。他们曾经试过和儿孙们重建关係，但对方无心，反而又差点挑起为钱争宠的乱象。所以他们决定要补偿我，想要给我一个快乐的童年，全心全意地疼爱我。他们觉得台湾的亲人都不知道我最好，就没人会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在爷爷奶奶的照顾之下，我的童年充满了很多美好的回忆。」是奶奶用加倍的耐心与爱软化了原本硬了心的他，让他有一个重生的机会。 高邑樊此时脸色温和，嘴角带笑，林晓慧也感到很欣慰，还好他的童年并不是完全黑暗的。 「不过在我七岁那年，一次出外有人酒后驾车，穿越中线高速直接面对面撞上我们的车，爷爷奶奶不治身亡，我重伤住院，错过了他们的葬礼。之后台湾的亲人都知道我的存在了，因为爷爷奶奶把大部份的财產都留给我，遗產分配的事在美国闹上了法院，我的父母为了他们那一份把我带回台湾和他们住。」 林晓慧忍不住掉泪。这个家族钱很多，却也让人与人的关係更加恶劣不堪。 高邑樊以手擦拭她的泪水，继续说道：「我不想让你难过，不过你早晚都会了解将来要嫁进去的是什么样的一个家族。我的父母摆平了遗產的纠纷，这栋房子还是我的，但我原本继承的财產一半被分去当作让亲戚停战的封口费。虽然父母不真的关心我长大后究竟要不要进入集团工作，但他们都是很注重面子的人，觉得在美国长大的我是个没教养的野孩子，开始训练我，要我成为一个将来可以让他们炫耀的儿子。那时我还伤心于爷爷奶奶的死，而之前毫无关心的父母却一冒出来就把我批评得一文不值，我变得很叛逆，故意要和他们作对。」 林晓慧听得很心疼又生气，换做是谁都会变得很愤世嫉俗吧！ 「在我父母心中，大哥是最完美的存在。大哥是第三代最优秀的长孙，外貌读书工作样样都顶尖，我什么都比不上，也永远不可能比得上。父母只希望我不要太丢高家的脸。」 林晓慧恍然大悟，原来他当初能一眼看出她的心情，是因为他过去同样有着深沉的伤口。 「大哥原本对我也没有任何感情，认为我的存在对所有人来说都是麻烦与困扰。但当他的儿子出生后，他对亲情有了新的领悟，开始关心我。他知道我故意表现糟糕要气我父母，就带我去看电影，然后介绍我给电影演员认识。之后他对我说，人生就像演戏，舞台上演得好生活可以顺畅与多，私底下我还是可以做自己。」 高邑樊听懂了大哥的意思，正面和父母衝突只会两败俱伤，情薄的父母不会伤得太重，他才会真的赔上自己的前途。爷爷奶奶辛苦把他带大，不会希望看到他糟蹋自己的生命。 「所以我开始听话，学习在这种家庭里生存的方式。不过偶尔我还是会露出任性叛逆的一面。」 嗯，像是他高中读完就跑去当兵。林晓慧觉得她很不应该，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她突然觉得这个「恶作剧」很好笑。哪个公子哥儿们不是想尽办法逃兵役，就算是普通人也都是能拖就拖。 「那现在你和父母相处状况呢？」她了解不被接受的痛，希望他比她幸运。 「比以前好，我上研究所之后他们才认为我及格，现在会主动和我说话了。也幸好大哥帮我对外保密，让我的身份隐藏这么多年，让我少了不少压力。」 第十章 10-4 说故事时间（下） 高邑樊的身份刚被公开时，还有流言怀疑他其实是私生子，所以才和兄姐差那么多岁。 一向非常看重面子的母亲为此特地演了一齣母子情深的戏码，在她的寿宴上对客人说她因为年纪大生子心境不同，非常疼爱小儿子不愿给他太多压力，希望他有个比较正常快乐的生活，才刻意保护他的隐私这么久。她还拿出她与他小时候的照片来给大家看，两张照片显示小儿子和妈妈的眼睛一模一样，嘴巴也十分相似。 接下来大哥说了几个兄弟之间的趣事，精采简短的发言让他十分动容。后来大姪子也上场笑说大哥偏心，宠弟弟更胜儿子，而他这个叔叔是姪子童年的最佳玩伴兼保姆。这两人的发言基本上都是真实的，细节夸张之处就不用深究。 最后他自然得作势要下跪感谢父母的恩情，被阻止后只好深深一鞠躬，然后他被母亲紧紧拥抱，父亲在一旁轻拍他的背，大哥也拉着两位姐姐一起来团抱。 总之他们高家就是相亲相爱，家和万事兴。小儿子是这个家的宝贝，请在场的各位政商界长辈们也多多关爱指教！ 「所以说，你的大哥也许会因为你而接受我，但你的爸妈就绝对不可能了？」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和大哥谈过。他愿意尊重我的决定，我的父母和亲戚由他去摆平。现在他是家族的领导人，就算是爸妈也要卖他三分帐。」 「哗，你大哥这么厉害，我一定不能惹他生气。」林晓慧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愿意去面对高邑樊的家人是一回事，如果被强行反对还是会不好受。 高邑樊微笑，不想告诉她，大哥让步最大的关键竟然是凯文。大哥惊讶于林晓慧能让花花公子向她求婚，觉得她潜力不错。看在她对高邑樊痴心付出，高邑樊也非她不娶的份上，总算答应帮忙。 「不过你当初大概只是同情我吧？什么时候才喜欢上我的？」林晓慧好奇地问。 「……」 也许因为他曾经有过类似的心病，可以轻易地看到她的灵魂深处，感受到那一个共同点。 一开始他只是同情想帮她。后来开始联络﹑慢慢认识她后，觉得她还挺有趣的。和她谈话时可以放松心情，莫名地觉得可以信任她。 他开始想对她好，渴望多了解她。有一天他突然想通了自己喜欢她，不然就不会期待收到她的简讯，与她在游戏中组队时很开心，当她聊到学校异性同学时他莫名其妙感到嫉妒，以及脑中开始脱轨的幻想。 也许因为她没野心，他也没对她设防，反而在不经意间让她进驻了心房。她看似小迷糊不拘小节，但对于重视的人很细心与忠诚，他喜欢她散发的温暖气质。 「不说也没关係，我知道男人都要面子嘛。不过我第一次和你说话就对你有好感，你长得这么好看，又句句把话说到我的心里。」 「你现在知道我的故事了，还愿意嫁给我？」高邑樊想再一次确认。 林晓慧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开心不已地笑着，感谢上天赐给自己的幸运。「当然愿意，结婚本来就是有得有失，可是嫁给你一定是得到比失去的多很多，你绝对是值得的！你为什么这么没自信呢？你不知道你身价很高，我恐怕会被不少女人嫉妒追杀吗？最重要的是，我爱你，我想把你佔为己有！」她才应该怕他会某天不要她呢。 高邑樊嘴角上扬，选择以亲吻当成答案。 热吻过后，两个人谈着过去两年彼此的改变与经歷，也谈对共同未来的打算。 若不是双方家人都无法临时凑齐，林晓慧真想一从德州回去就马上公证结婚。反而是高邑樊劝她花时间好好把婚礼办好，结婚时也要由公关部发个点到为止的新闻稿与照片给媒体交代，让双方都好下台，免得太过低调反而让媒体乱写。 夜深之后她不敌睡意，被抱得很舒服地睡着了。他则享受着这得来不易的平静时光，看着屋内熟悉的摆设，在心底再次感谢爷爷奶奶给他一条新生命。 第十章 10-5 尾声 林晓慧辞职之后决定不找新工作，而是准备去读商学硕士，打算进修之后可以更实质地协助高邑樊。她之前在欧洲的经验很好，但她觉得理论与学位也满重要。 高邑樊认为林晓慧开心最重要，她要上班、读书或当家庭主妇都没关係。他本来要她直接搬进他家，但她选择留在租的公寓渡过最后单身时光。 林晓慧一边准备婚礼，一边忙考试与申请研究所的事。他们预定在隔年三月底结婚，先在台北办一场隆重但低调的婚礼，过一段时间再去美国补请。 她一人出面打点婚礼细节，与厂商沟通，从来不说新郎的名字。婚纱照就在高邑樊大哥的欧式大豪宅拍摄，喜帖和婚纱照也都自行设计印刷，尽力低调保密。 男方的家属被下封口令，婚礼前不准把风声透露出去。楚依依三月初就飞回台湾帮姐姐筹备婚礼的最后细节。一直到婚礼两个礼拜前，一些必须请的客人与林晓慧的妈妈才收到喜帖，那时林子谦也到了台湾。 媒体收到的官方说法是，林晓慧是高邑樊的大学学妹，后来开始远距离恋爱，在他求婚之后她决定为他回台定居。随着公关稿还附上一张拍得很矇矓唯美的婚纱照。 「新娘的名字好菜市场喔！不过长得还满清秀的，也算是个中等美女吧。」路人甲在书店里看着周刊，开始批评起来。 「婚纱照没有丑女的好吗？」台湾化妆师化腐朽为神奇的功力就不用多说了，再不行还有摄影打光特效与电脑修图大法。「如果婚纱照都还拍得不好看，那女的就可以去演鬼片了。」路人乙更毒舌。 「不过人家是美国的资工硕士，不是草包喔。报导中没有提到她的家世，大概是平凡人吧。哇，真像灰姑娘的故事！」路人甲开始脑补编着新人恋爱的故事。 「灰姑娘？算了吧，那种婚姻十个里面最少五个都会离婚，之前是远距离，婚后就会因了解而分开，恐怕撑不过三年。」婚都还没结，路人乙已经算出他们离婚的日期。 站在不远处的楚依依听得怒火中烧，戴着眼镜的林晓慧仍然微笑着，挽着妹妹的手臂往反方向走远。 「你听了都不会生气？」 「我的名字是很普通，还被称讚是中等美女，有什么好气的？」别忘了她可是被亲人嘲笑长大的，这根本不算什么。 她故意选了一张最不像她的照片，又修过，务必要做到使路人认不出本尊。 「可是那个人诅咒你离婚！」太可恶了。 「无所谓，现在离婚率真的很高，我自己努力经营婚姻最重要，别人要说就说吧。」生命中太多可以感恩之处，不认识的人那些难听话就不用掛在心上。 「没错，姐姐说得真好！一定要幸福快乐让那些说风凉话的人赌输！」 「哈哈，你就安心当美美的伴娘吧，姐姐会很幸福的。」 婚礼前夕，又有人向媒体爆料，林晓慧曾经在一家全球性电子业集团的欧洲分公司当总经理的特助，也附上一张林晓慧陪凯文出席一场正式晚宴的照片。 报导一出，林晓慧的身价顿时高涨。现在的流言变成她周旋于两个男人之间，最后因为高邑樊先求婚才决定嫁给他。 林晓慧看着这份凯文送她的「结婚礼物」，只能苦笑。澄清流言可能会越描越黑，但又不能让高家的名誉受损，只好倚赖专业公关去消毒。 而大概因为她要嫁入豪门，以前从不关心她的妈妈突然以她为傲，不但让媒体访问，还表像得好像她今天所有成就全都是母亲栽培的结果。 无论如何，明天就是婚礼，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林晓慧傻笑着，对于洞房花烛夜十分期待。 在德州时她问出了另一个秘密。原来小时候罗拉总是跟在高邑樊身后，他也对罗拉十分亲切照顾。而他保守的奶奶觉得美国小孩都很早熟，深怕两个小孩变成青少年时就会偷食禁果，万一变成未婚怀孕就更糟糕了。所以奶奶很早就开始对他洗脑，更明白要求他承诺一定要结婚才可以「做夫妻」。 虽然他们两个都会是新手上路，但林晓慧读过许多言情小说，她也认为高邑樊一定有看过或读过限制级的东西，所以他们不会有问题的！ ＝＝ 为了纪念高邑樊的爷爷奶奶，虽然他和林晓慧都不是基督徒，还是找了一间愿意为非信徒新人证婚的教堂作为结婚典礼举行的地方。 林晓慧穿着细肩带的白色礼服，整套缀满了蕾丝，腰间的粉红色丝绸缎带在一旁系成一个很漂亮高雅的蝴蝶结，裙子摺缝成三层添加华丽度。 她让爸爸带领着她走在教堂内的红毯上，不能免俗地掉泪。可是当爸爸把她交给高邑樊时，她又随即冒出最幸福快乐的笑容。 虽然常常看他身着正式的西装，但这一天是她的结婚日，他在她眼中还是无比地英俊性感。 到了新人交换誓言的时刻，高邑樊把圣经那段凡是在教堂办婚礼几乎必唸的哥林多前书第十三章四到八节改写，加减了一些字句，又用了第一人称。 证婚的牧师听高邑樊把圣经擅自改成这样，两种中译版本混着用，还加入了自己的意见，实在是叛经离道对上帝不敬的事，不禁愁眉苦脸了起来。可是这一对毕竟不是信徒，新娘泪光闪闪，台下的观眾听得很感动，婚礼节目单背面也有印圣经原文……唉，请上帝原谅他们吧。 一切仪式完成后，牧师宣布他们是夫妻可以接吻，两人随即拥抱深吻。林晓慧高调晒幸福毫无停止的意愿，高邑樊则适可而止地离开了她的唇，低声提醒她还有宾客在等他们。 「没关係，你今晚就别想睡觉了！」林晓慧搬出这句从小说中学来的句子，小声地对高邑樊耳语。 高邑樊耳根微热，脸上还是保持着完美的温和微笑以面对宾客。既然亲爱的老婆今晚不想睡觉，到时他当然会使出全力好好伺候她，好让她满意无可挑剔！ 各怀鬼胎的新郎新娘接受着满满的庆贺走出教堂，在坐上礼车前转身挥手：祝福大家幸福快乐！ === 圣经原文出自于哥林多前书，第十三章，四到八节。以下是新标点和合版中译本，感谢台湾圣经公会网站(lt;a href=<a href=/ target=_blank>/</a>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gt;<a href=/lt;/agt; target=_blank>/lt;/agt;</a>)。 ?爱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先知讲道之能终必归于无有；说方言之能终必停止；知识也终必归于无有。? 番外篇 楚依依的寻亲记 五岁的楚依依已经学钢琴两年了，通过一级又一级的检定考试，老师也从普通的音乐老师换成名校的大教授。 这一天，钢琴老师临时得提早结束课程离开她家。楚依依有礼地送老师出门后，想对母亲说老师称讚她弹得很棒，会在下一场学生演奏会上让她表演贝多芬的奏鸣曲。 她走近书房才发现母亲有客人，不过房门并没有完全关好，依稀可以听见室内的谈话声。家教良好的楚依依原本要离开，却因客人一句话而停下了脚步。 「你对小女儿砸千金培养照顾，对大女儿却装作从来没生过，你有没有良心？」 大女儿？这是什么意思？她是爸爸妈妈万分宠爱的独生女啊。 「林子谦，当初是你说你可以一人好好地把晓慧扶养长大，我没和你争过监护权。现在你为何又来麻烦我？」 「麻烦你？去参加女儿学校的母亲节庆祝会算是什么麻烦？前几年晓慧还小，愿意听我安慰她的谎话。现在她已经大到分得出真相，知道自己的妈妈根本不要她！」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楚依依脸色越来越苍白。 「那你就和她说我死了，这样子大家都轻松多了吧？」 「你……没错，一个死去的母亲总比一个拋弃女儿的母亲好！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冷酷无情？就因为晓慧没有遗传到你的美貌，也没有你小女儿的天才？因为我不像你现任丈夫是个美商的经理？如果你的小女儿和晓慧一样只是普通小孩，父亲也没太多钱，你是不是也会对她和对晓慧一样？」 妈妈没有立刻回答。楚依依听不下去了，掩耳轻巧地走开，小心不出声地打开大门，再悄然关上门。 没过多久，客人就推开大门走出来，也没看她一眼，逕自走向他停在路边的车子。 楚依依跟着客人的脚步，一直跟到车子旁才出声问：「伯伯，你好，请你不要立刻走好吗？」 林子谦还在盛怒中，但看到一个晶莹剔透又美丽无双的小女孩无辜地看着他，心软了下来，蹲下身来与楚依依谈话。「小女孩，你应该乖乖地待在家里，妈妈若找不到你会担心你。」 「我听到伯伯和妈妈说的话，伯伯说妈妈还有一个大女儿，所以我有一个姐姐是吗？」楚依依平时被保护得很好，妈妈不准她看电视电影，所接触的人都是父母双全的家庭。不过她记得童话中有些主角父母再嫁娶的故事，像是灰姑娘。 「是，我是你姐姐的父亲。我和你妈妈离婚，然后她才和你爸爸结婚。」林子谦才不管前妻把楚依依当成温室花朵在养，坦白地把实情说出。 「我的姐姐叫晓慧？大我几岁呢？」楚依依好奇地问。 其实她很寂寞，每天都有上不完的课，老师走了就得练琴与作功课。偶尔被妈妈带去社交活动，其他同龄的女孩都不太喜欢自己，虽然她总是尝试释出善意，却一直无法交到朋友。 妈妈说那些女孩子嫉妒她，不用在意。可是她也想要有一个可以一起玩洋娃娃喝下午茶的朋友，而不是老是被妈妈拿去炫耀说她多优秀与眾不同。 「你的姐姐叫林晓慧，大你四岁。」 「如果我和姐姐见面，她会和我玩吗？」楚依依很期待地问。 林子谦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晓慧知道她有一个妹妹，对于母亲把所有母爱都给妹妹这件事感到很不平衡，他也不知道晓慧若见到妹妹会有什么反应。 「我会很爱姐姐的。妈妈给我的爱，我分一半给姐姐好不好？这样姐姐会不会喜欢我？」楚依依天真地问。 林子谦苦笑。「你不能把别人给你的爱分出去。不过，你这么可爱善良，一定是人见人爱。」 没有啊，只有大人喜欢她…… 「xx小学在母亲节前一天有母亲节庆祝会，早上十点开始，你如果想看姐姐，她读四年二班。好了，你回家吧，我可不想又被你母亲骂。」林子谦敷衍地说，不认为这么小的女孩有能力独自找到晓慧，前妻更不可能让这两个女儿见面。 「伯伯，谢谢你，再见。」楚依依微笑道别。 楚依依回了家，还好母亲还在书房，没有发现她刚才偷溜出去和客人说话。 晚上睡觉时间到了，楚依依躺在黑暗的房间内，想起伯伯和妈妈说的最后一段话。 如果她不是大人口中的天才神童，如果她钢琴弹得很差功课不好，如果爸爸不有钱，妈妈是不是也会不要她呢？妈妈对她很严格，虽然宠爱她，要求也非常高。别人羡慕她的成绩，却不知道她从来都不敢松懈，因为她明白她永远都不会让妈妈满意。 妈妈，我不了解你，为什么可以不要姐姐？ 楚依依原本如天使一般纯洁的心，如今却因大人世界的复杂开始扭曲变色，再也不復往日的洁白无暇。 楚依依平常很乖，所以当她对妈妈说她要一人在房间读书一整天不要打扰她时，妈妈没有多想就离开了她的房间。她算好了妈妈会在主卧房内做事情的时间，偷偷溜出房子，带着她和爸爸要来的钱跑去坐公车。 她事先和一个大学生家教不着痕跡地套过话了，所以她知道要怎么去姐姐的学校。旁人见到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听她说要找姐姐也都热心地帮她。 到学校门口时，楚依依对警卫说了谎，没有困难地进入学校内，警卫伯伯还再三告知方向。 庆祝活动已经开始，所有人都在礼堂内，只有一个女孩子站在姐姐班级的教室外站着。 「大姐姐你好，请问你认识林晓慧吗？」 「我就是林晓慧，你找我有什么事？」林晓慧很惊讶看到一个和妈妈长得满像的小女孩。会是妹妹吗？可是妈妈向来不让她与妈妈的新家人有任何接触。 「我叫楚依依，上次伯伯来我家，我才知道你是我的姐姐。姐姐，我很喜欢你，你愿意和我玩吗？」楚依依尽力露出最可怜无辜的表情来换取姐姐的同情。 林晓慧皱眉。「妈妈知道你来找我吗？」 「不知道。」 林晓慧冷笑，不想回答。 「姐姐，为什么你一个人在这里站着？」 「……因为我拒绝唱那些歌颂母亲多伟大的歌。」老师觉得她大逆不道，但又没时间管教，要她先罚站反省。 「喔。」楚依依听了很难过，又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姐姐，只好静静地陪姐姐一起罚站。 站了十分鐘，林晓慧才再度和楚依依说话：「你为什么说喜欢我？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她可是还没见过妹妹就讨厌嫉妒妹妹！亲眼看到妹妹如此完美，那份自卑自怜的心就更加痛苦。 楚依依偏着头嘟嘴想着，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你是我姐姐，我本来就该喜欢你不是吗？而且我一看到你就想亲近你，大概是因为我们有血缘关係吧。」 哼！不愧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千金小姐，可以活在那么简单美好的世界，不知人间疾苦。 「我不能改变妈妈，可是我保证，我会全心喜欢姐姐对姐姐很好。姐姐不要讨厌我好吗？」楚依依泪眼闪烁，继续求着林晓慧。 「……随便你。」林晓慧别开脸，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坏人。 楚依依破涕为笑，大胆地转身抱住林晓慧。「我们是姐妹喔，我们要一起玩，一起长大。」 楚依依开始唱起那首儿歌。当我们同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唱了几次，林晓慧也跟着哼起了调子。 你对着我笑嘻嘻，我对着你笑哈哈，当我们同在一起，其快乐无比。 番外篇 牛肉麵的真相 位于天母的美国学校高中部最后一年下学期，高邑樊的同学们大多会在毕业后去美国，少数会到别的国家留学，留在台湾上大学的并不多。 但像高邑樊这样的怪咖，毕业后准备要去服兵役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当年兵役还未改制，去当兵可不是简单的事。更何况高邑樊家里有钱有势，他又有双重国籍，究竟是哪里想不开自作孽？ 所有的人都觉得他疯了，但高邑樊叛逆得很开心，一想到父母脸上五味杂陈的表情就觉得值回票价。 为了纪念高邑樊与眾不同的创举，朋友西恩要带他去夜市庆祝。 「夜市？」高邑樊十分犹豫。家里有专业厨师，出外用餐都是高级餐厅。他对于夜市的概念是报章杂志照片里的骯脏拥挤便宜货与噁心的蛇汤。 「去夜市最主要是好玩的气氛，以及平常你绝对没接触过的小吃。还是你家不准你去？」西恩挑衅地问。 就衝着那句「你家不准」，高邑樊吞下所有反对之意，毅然跟着西恩去冒险。 蛇汤没见到，臭豆腐猪血糕蚵仔煎等等平民美食倒是让高邑樊大开眼界，不禁感觉自己过去活得太封闭傲慢了。 最后一站，西恩选了一家麵摊。 「我吃不下整碗麵。」高邑樊不喜欢浪费食物，这个习惯源于爷爷奶奶。 「吃不完就不要吃，你在担心什么？笨蛋！」西恩嘲笑着。「这家的牛肉麵不吃会后悔。就算不合你口味，你就当作在做善事好了。你看那老闆娘年纪一大把了还在读国中的课本，对照之下我们的生活实在很罪过啊。」 高邑樊回头看向站在收银机旁的女子，她头上绑了个极为丑陋五顏六色繁花盛开的头巾，超级粗黑的眼镜遮住了一半的五官，黑色围裙下是超级宽大的橘色t恤与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老闆娘？ 那个女孩满脸青春痘黑斑粉刺，声音虽然是女中音听不出年龄，仔细看应该是个国中生无误。只是头巾实在恐怖得让人不想再荼毒双眼，还有那副好像五十年代的眼镜框看起来像是有一公斤重。 国中生可以出来打工吗？或是就是为了要掩饰年龄才故意穿得没品味？ 老闆是个中年男子，很快地就将两碗牛肉麵送到桌上。高邑樊一嚐，果然汤头十分鲜美，牛肉与麵更是搭配得天衣无缝。 真可惜，快要去当兵了才知道这家店。 入伍之前，高邑樊又来这个麵摊一次，却没见到那个应该是老闆女儿的国中生。 当完兵，麵摊也不在夜市内了。 高邑樊来美国上大学后，万万没想到某一天决定尝试镇上一家中餐厅时，会再度闻到和夜市麵摊的同样香味。 他很快就认出老闆是同一人，后来也在餐厅偶尔见到老闆的女儿几次。 她的皮肤比前几年好一些，但还是戴着那副厚重的眼镜，衣着依然有着危害人类审美观的破坏力。 高邑樊严重怀疑那副眼镜度数有问题，因为这女孩总是心不在焉，对他的面容完全没反应。他晓得自己长得很好看，不论东西方的年轻女孩见到他多少会露出惊艳的欣赏之意，但这女孩却一点都不被影响，好像他只是个过目即忘的路人甲。 然后他应教授的请求去帮忙监督一堂经济学的期中考，在容纳了两百多名大一考生的厅堂内，他很快地就发现了她的存在。 她写着写着，突然趴在桌上开始睡觉，考卷压在手臂下。 高邑樊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睡得无比香甜，下课前十分鐘她才醒过来，露出了一个因睡饱而感到幸福快乐的傻笑。 他暗自查她考了几分，九十六，错了两题。 怪胎。 高邑樊开始留心这个女孩，每次见到她，总会把她当外星人般仔细观察，暗自分析。 所以当林晓慧终于发现高邑樊的俊容，第一次做出和许多女孩一样看到呆的举止时，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得意。 很多年后，高邑樊才不经意地提到这段往事。 「是吗？你那么早就注意到我了？看来是你先对我一见钟……」林晓慧被高邑樊冷冷一瞪，马上停止开玩笑。 高邑樊心里重申，他绝对没有对她一见钟情，只是被她挑起好奇心，后来又对她有了同情心。 与她开始联络一段时间后，当他察觉自己喜欢她时，理性上也认定她的个性很适合和他在一起。她不会太黏他或是要求太多，而他是个感情内敛的人，寧可用行动表示关心也不想说太多噁心的话，除了逗她玩时。 「其实我就像你说的一样，心不在焉，根本没有在注意客人长什么样子，因为我很怕生，脑子都在提醒自己要掛着笑容，还有钱要算对。还好餐厅没被抢劫过，不然若是警察问我歹徒长什么样子，我恐怕会答不出来。」 「……」 「还有睡觉的事，我也觉得我有病，就是会累到昏睡无法控制。后来我读心理学的课，我怀疑是我的忧鬱引起的併发症。我不再忧鬱之后，睡觉的问题也就无药而癒了呢。」 高邑樊看着林晓慧快乐自嘲的样子，不禁露出了笑容，将她拥入怀中。 无论如何，他得到了牛肉麵，也找到了属于他的老闆娘。 番外篇 缺点 由于高邑樊与林晓慧多年来谈的是远距离恋情，林子谦在婚礼几天前苦口婆心地与女儿说：「爸爸过去做了不正确示范，现在和你说你可能会觉得爸爸说一套做一套。不过婚姻真的和谈恋爱很不一样，结了婚就会看到彼此的缺点，婚前视而不见的短处结了婚就会被无限放大，如果没有好好处理，连为什么要结婚的原因都会忘光。结了婚，要好好经营，彼此原谅包容，了解吗？」 「我明白。我知道婚姻不幸福会有什么后果，我会努力去维持的。」林晓慧郑重地向爸爸保证。 结婚度完蜜月，林晓慧搬进了高邑樊的住处，秋季时开始上研究所的课。 圣诞节前一个星期六下午，班上几位比较熟的女性同学约她喝下午茶。 聊着聊着，突然变成批斗男人大会。 「我和男朋友从大学交往到现在，他到现在都还不和我求婚，根本就是把我当女佣。男人真贱！」同学甲气愤地说。 「至少你们还没结婚，逢年过节你男朋友会送礼表示吧？我结了婚后，我老公就说要存小孩上大学的基金，我若收到一张卡片就要谢天谢地了。我看他根本是懒，才不是什么存钱的问题！」同学乙也满腹牢骚。 「可惜我对同性没感觉，不然有时真觉得为什么要和男人在一起？他们脏乱，像是乱丢袜子，下班时间寧可打电动还是看运动转播。会说甜言蜜语的怕他会花心，不会说话的又难以沟通到想打开他的脑子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异次元的垃圾。」同学丙感叹着。 「我已经放弃了，我和我那口子过着白开水一般的生活，那天被长辈催到烦时会去登记吧。有时看电影电视会想去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但又怕放弃了现在这个就找不到更好的，毕竟我也不年轻了。」同学丁远目道。 林晓慧很尷尬，低头喝着奶茶，祈祷同学们忘了她的存在。也许她还处于新婚的兴奋之中吧，她对得来不易的老公非常珍惜，老公也很疼爱她，没什么好抱怨的。 不过几个女人锐利的眼光朝林晓慧看来，看样子她若不加入批斗大会，她就是下一个倒楣的了。 「呃……我老公每天工作时间很长，还会不时出差。」林晓慧这时很庆幸自己有个菜市场名，平常上课时都刻意低调，暂时还没被学校的人发现她嫁的人是谁。 「这算什么？台湾职场女性也照样常常加班出差不是吗？」同学乙马上判定林晓慧讲得不及格。 「噢……那，我老公他很龟毛，很多事都要照他的高标准去做，我做得不够好他会寧可自己做。」像是打扫整洁这一部份。 高邑樊有洁癖（他说是被奶奶训练出来的），又因超级重隐私权不愿请佣人，她达不到他的标准，周末若没出差他都会重新清理家里一遍。而她在这方面真的只能干拜下风。 「嗯，还有呢？」同学甲认为这个回答勉强及格，但没看到林晓慧有咬牙切齿的表情，觉得林晓慧还要继续努力。 还有？难道要她说她想和老公离婚，这群女人才会甘心吗？ 「还有就是，就是……我得回家了，对不起，这次下午茶让我请大家吧。」 林晓慧拿着皮包起身，赶紧跑去付帐，落荒而逃。 她不想说违心之论去讨好同学，但又不想说些让同学会觉得她在放闪炫耀的话，只能逃避。看来她和这些同学是做不成太好的朋友了。 回到家，林晓慧在主卫浴内找到了刚清完整间浴室的高邑樊。他穿着一件旧t恤与短裤，头上还有汗水，衣服也有些脏。可是如果说认真的女人最美丽，那么她觉得认真的男人最性感了。 「怎么了？玩得不开心？」高邑樊脱下塑胶手套，开始洗手。 「怎么说呢……老公我好爱你，能够嫁给你真的太幸福了。」林晓慧撒娇。 「一回来就说讨好的话，是在外面做了亏心事吗？」 「才不是！」林晓慧嘟起了嘴，后悔自己刚才怎么没有抱怨家里这个男人把找她麻烦当成娱乐。「同学们都在说男人的坏话，我不想说你的坏话，就先回来了。」 「谢谢你对我忠心耿耿。」 「你不要把我当成狗……啊，你要换衣服前先讲一声啦！」林晓慧脸红，赶紧转身背对他。 「你全都看过了，有什么不好意思？」 「……」 （以下几百字省略，作者立志走纯爱路线。） 之后，当两人在客厅沙发上看新闻时，林晓慧突然问：「我在家都穿得很邋遢也没有化妆，你会不会觉得我变成黄脸婆？每天看到腻？」 「你很好，不用担心。你现在衣柜里的衣服也都经过我认可，如果你买了我无法接受的衣服，我会替你丢掉。」现在她再怎样都不会比她年轻时更糟糕。 「喔……那，你觉得你有什么缺点？」她好奇他对自己的观感。 「我表里不一，看起来温文有礼，其实很冷血并不是真的关心他人，全是表面功夫。」 有这个缺点的人不在少数吧？ 「我很小心眼，如果有男人对你心怀不轨，我脑中会有暴力的幻想。」 这是在自我检讨还是在对妻子放闪光啊？ 「最糟糕的缺点，碰上你的事我就容易失控做出蠢事。」 太犯规了，他根本就是在和她调情嘛！ 不过她承认，听起来很受用。「那你最喜欢我哪一项缺点？」 这男人有办法把这个问题也回答成甜言蜜语吗？ 「我最喜欢你用充满了崇拜爱恋的眼神看着我，别的男人对你献殷勤全都视而不见，却会为了我的挑逗小举动而脸红。」 嗯，这个回答的确很完美。 林晓慧心中帮高邑樊加上一条缺点：害她开心地笑到将来很可能会有鱼尾纹。 番外篇 繁花盛开时 结婚几年，高邑樊的工作量不减反增。林晓慧快读完研究所时，高邑樊却承认他很自私，他喜爱晚上回家时她以温暖的笑容与美味的食物来迎接他；他担心如果她加入高家集团工作会影响到家庭气氛。 林晓慧感到无奈，但之前读mba本来就是想要为高邑樊减轻重担。如果他觉得自己当家庭主妇才是他最需要的，她也不是真的想当商场女强人，就如他愿吧。但她还是和大卫讨了一份可以在家工作的半时兼差。 虽然结婚前他们一直是远距离，但结婚后总会对彼此的期望有所改变。高邑樊常常不在家，林晓慧感觉像是假性单身。直到有次他们差一点无法一起过农历年，他才意识到她委屈的程度。 高邑樊找大哥谈话之后，工作量总算有改善，把一些次等重要的职务交给不同员工去处理，也不再需要常常亲自出差。 现在他会工作完回家吃林晓慧煮的晚餐。当她洗完澡，他会先用毛巾初步擦她的湿发，再拿吹风机为她吹乾头发。 「你第一次帮我吹头发是我去参加你研究所毕业典礼那年，转眼间又快要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林晓慧懒洋洋地窝在高邑樊的怀里，脸上掛着甜密的笑容。 「你生命中不认识我的时间还是比认识我的时间长。」高邑樊抚摸着林晓慧的秀发。她十八岁时正式认识他，离现在将近十二年前。 「慢慢来啦，我还不想太快变成三十六岁！」 「三十六岁有什么不好？」再过几个月他就是那个年龄。 「男人可能无所谓，女人一旦过了某岁年龄就是秘密！」而且男人比较吃香的是不同年龄有不同的魅力，像他就仍然是超级英俊的熟男。女人越大要保养容貌身材就越辛苦，一点都不容易。 「你已经嫁给我。」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林晓慧一笑。「是啦，你爱我就好了，反正我年轻时也当了那么多年路人甲。」 现在每天能有时间和他一起放松间聊，真好。 林晓慧觉得自己越大就越宅，与其出门和人挤，她还寧可在家和老公在一起，就算是各做各的事也好。 ＝＝＝ 这一天，林晓慧照常被闹鐘叫醒后去盥洗换衣服作早餐，但高邑樊来厨房中岛旁的高脚椅坐下时，却穿着休间衣裤。 「你不用上班？」林晓慧不解地问，昨晚没听他说请假的事。 「今天我们出去玩。」高邑樊接过家里自製的豆浆，喝了一口。 「去哪里？」林晓慧很惊讶，这是第一次他临时请假只为了带她出去玩。 「到了你就会晓得。」 用完早餐，他们到了高铁站，坐到台南站下车，然后搭计程车到了台南公园。 因为不是周末，公园内的人并不多。这个公园有很多漂亮的树木花草，但当高邑樊带林晓慧走到一整片粉红中带白的树林前时，她不禁张开了口讚叹于眼前的美景。 不是樱树，但还是很漂亮。花瓣随风飘落时，也挺有樱吹雪的气势。 「昨天陈特助上班时间在看关于这个公园的部落格，我看到照片后想你应该会喜欢。这些老树叫羊蹄甲，虽然不是京都的樱花，不过台南气候暖和多了。」他知道她怕冷。 林晓慧很感动地抱住高邑樊。「这很棒，谢谢！」 他们当初是照着她的意思去日本度蜜月赏樱，可是自己国家也很美！ 他选今天来，大概是避免和周末游客挤。 拍了一堆照片，在公园散步后，他们在小吃店用餐，然后高邑樊又叫计程车带他们去亿载金城。 「老实说这是我第一次来。我连这个古蹟是什么时候谁盖的都忘光光了。」林晓慧汗顏地说。 「我也是第一次来。」 还好古蹟都会有说明，不然也可以用手机去查。原来这是由清朝的沉葆禎在同治十三年开始建，光绪二年完工，为了抵挡日军而造的安平海防。网路上还说后来日军把大炮拿去卖钱，让这个砲台严重失去军事价值，不然之前在中法之战其实发挥过很大的的作用。 不过高邑樊带林晓慧来并不是要学歷史，而是因护城河旁开满了壮观的黄花风铃木树林。一整片耀眼的黄金色，再配上蓝天绿地小河，美不胜收。 「你要租船游河吗？」 林晓慧看着那船头像是天鹅的船。「那好像是要自己踩？我们用走的就好。」 她不禁觉得自己孤陋寡闻，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台湾有这么漂亮的景色。这实在太美了！ 「这种树应该只有在中南部看得到，也许以后我们应该多到北部以外的地方玩。」 「好啊。」林晓慧忙着拍照。 就当林晓慧还沉醉于美景之中时，高邑樊却接到了一通电话，脸上的笑容不再。 「我知道了。」然后把手机放回口袋中。 林晓慧意识到不对，连忙问：「发生什么事？」 高邑樊平静地回答：「我妈被送到医院，我们得马上回台北见她最后一面。」 ＝＝＝ 高老夫人享年八十五岁，临走前四位子女与丈夫在身旁，没有拖太久或是受苦太多。 丧礼办得非常盛大隆重，无数政商名流都来拜访参加，送来的花多到差点没地方放。 这段时间高邑樊很沉默，但没有表现出过度悲伤的样子。林晓慧也只能在一旁陪他，不问问题，给他空间。 虽然高老夫人和高邑樊并不亲近，但毕竟是母子，林晓慧想他还是会伤心难过。 这让林晓慧也想念起爸爸。爸爸在美国过得很好，可是爸爸会不会寂寞呢？她该多去探望他。或者问爸爸要不要搬回台湾住？ 刚洗完澡走出浴室的林晓慧决定现在就打电话问爸爸，可是当她看到坐在床上深思的高邑樊时，又感到迟疑。她和爸爸的良好关係，对他来说会不会是一种刺激？让他感叹于他父母对他的薄情？ 「你想和我谈吗？」林晓慧坐到他身旁问。 「谈什么？人都死了。」高邑樊冷淡地回答。 呃，看来他还没做好谈话的准备，没关係。 林晓慧心想高邑樊今天大概没心情帮她吹头发，正要离开去拿吹风机，却被他抓住手腕。 她被推倒在床上，他像是需要确认她会留在他身旁一般，大力地深吻着她。 有些心情，难以化为文字解释，最后还是用身体去深刻地体验。 ＝＝＝ 林晓慧并不惊讶地看着验孕棒的两条线。 结婚初期她曾经吃过避孕药，因为他们夫妻都想要先过一段两人时光，过几年再想小孩的事。但避孕药让她的心情变得非常极端无法控制，大喜大怒大悲，简直像个疯子，让他们都吓了一跳。 虽然妇產科医生说可以换一种也许副作用不会如此强大的药，但高邑樊捨不得林晓慧被当成实验品，之后就由他来负责。 而那一晚，他没有用防护措施。 是因情绪太激动忘了，还是他故意的？ 无论如何，她知道他会很爱这个孩子，他们会一起努力地学习为人父母的道理。 当明年繁花再度盛开时，他们脸上会有着幸福无比的笑容。 番外篇 把话一次说出来 林晓慧煮了一桌高邑樊爱吃的菜，准备在晚餐过后宣布她怀孕的消息。 虽然她怀疑他可能已经猜到了。 她没有孕吐，但最近对气味特别敏感，也比平常累，情绪不稳。煮这顿饭时她就吃足了苦头，因为其中一个食材让她闻了很不舒服。 在高邑樊吃完搁下碗筷时，林晓慧故意用着平淡的语气说：「我怀孕了。」 高邑樊望着林晓慧几秒，然后面露愧疚地回答：「对不起。」 倍受荷尔蒙摧残的林晓慧顿时暴怒，站了起来大声地说：「你这是什么烂回答？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不要这个孩子吗？你休想要我去堕胎！这个宝宝我要定了！」 一说完，她气得满脸通红，转身就要去房间整理行李。 高邑樊连忙追上，将林晓慧抱入怀中。她挣扎着喊道：「你不要以为这一招永远有效！我不会改变主意！」 「我道歉的是没有先和你讨论好就让你怀孕，但是你怀孕这件事我很高兴。」高邑樊一直很后悔那晚自己失控对她宣洩情绪。事后她只挖苦他几声，依旧温柔地包容着他，甚至还成功地让他开始和她谈关于母亲去世的事。 「所以这个宝宝是在你的计划中，或是一场意外？」林晓慧停下了挣扎，但还是面色不善地质问着。 「都是。我知道你早晚会想要有小孩，最近我在考虑也许时间到了。但那晚我并没有想怀孕的事。之后我好几次想和你谈，却一直说不出口。」 林晓慧皱眉。「我知道你排斥谈情感之类的事，你不说，我会有猜错的时候。我是可以主动和你谈，但我们都结婚这么久了，你可以多相信我一点吗？我也有累的时候，需要你主动一点的时候，尤其是这么大的事？」 高邑樊听了很难过，深呼吸后低声说：「我会改进。」 看到高邑樊落寞的表情，林晓慧的火气总算降低一点。「书上说孕妇脾气都会很糟糕，你就准备被我骂九个月吧！」 「嗯。」 「怀孕是喜事，你不要一直愁眉苦脸的好吗？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才刚警告完，果然她就找到数落他的地方。「再说你大哥鸡婆爱管间事很久了，帐单通通寄给他，给他表现爱心的机会！」 这只是林晓慧口头上说说罢了，真要把帐单寄给高邑樊的大哥，恐怕又要被嘲讽一番，她才不要挺着大肚子和那个男人吵架。 高邑樊被林晓慧逗笑，然后牵着她的手到客厅坐下休息。 轻柔地将爱妻搂在身旁，高邑樊又说：「有事一定要和我说，不要离开我。」 「你又在乎我是否在你身边了？」林晓慧挑眉，继续唱反调。 要是平常，高邑樊根本懒得理会这种答案很明显的蠢问题。可是林晓慧正在情绪上，他很识相地回答：「当然在乎。上次你离开我，音讯全无两年多。我绝对不想再失去你。」 「那你之前常常出差让我留在家就都没关係？」 高邑樊无奈地看着好像要一次把所有新仇旧恨一次算光的林晓慧。 「对不起，我也已经改了。」他看得出来她这次是真的有可能趁他不在时行李一收就跑走，一定要无比耐心地讲到她消气为止。 「你真的会爱这个宝宝吗？」林晓慧低头，一手摸着自己还很平坦的小腹。她已经去查了资料，宝宝三到四周大时就已经开始心跳，照她上次经期推算，现在她大概是孕期六到七周，宝宝的脑部已经分成五个区域，眼睛耳朵与手脚都开始在成形。 「我会，这是我们的孩子啊。」高邑樊握住她放在小腹上的手。 她抬头看向他。他没有外放夸张的笑容表情，但那温柔的眼神与想要守护她与宝宝的决心毋庸置疑。 「就算我天天和你闹脾气你还是会爱我？」 「你不会天天闹，荷尔蒙过一段时间就会稳定下来。你是最爱我最温柔体贴的人，连我孩子气的一面都能包容。」高邑樊真心地微笑着。 啊，讨厌，她对他深情的笑容完全没有抵抗力啦！ 其实她对他孩子气的一面并不是太在意，那让她觉得彼此的距离更近一些，他和自己一样是个有缺点的凡人。最重要的是他愿意让她看到缺点，她有被信任的得意。 林晓慧心软了下来，但还是得逼高邑樊多说些甜言蜜语她才甘心。「今天最后一题，你答得好我才留下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为什么会喜欢我？」以前他总用各种手段逃避不正面回答她，这次她一定要他开口说！ 这题不容易答。高邑樊只觉得他已经爱她很久很久，不爱她的日子好像是上一辈子的事。 「给我一点时间。」他很认真地思考回想着。他知道她绝对不会接受简单一句话就了的答案，他势必得说出一番感人热泪的故事才有可能讨她欢心。 这种事情也要想这么久吗？林晓慧不耐烦地等着。 「一开始还没和你谈过话时，我觉得你是个很奇怪的女孩子。」高邑樊诚实地开始说。 林晓慧皱眉，但又不能反驳。若是他那时就喜欢上她，她才要觉得他的眼光真的有问题。 「你的笑容让我无法讨厌你。和你谈话后，我才了解那是因为我们的童年有一个共同点。但我仍然无意和你深交，你和我非亲非故，我对你说了几句劝告就已经是很反常的好心。在波士顿的美术馆遇到你时，你看起来有进步，我更没有干涉的必要。」 林晓慧点头，故事到此为止合情合理。 「不过知道你妹妹是谁后，我发现你面对的挑战比我还要大。我和我大哥先天的资质条件并没有差太多。成长环境不同造成的差异，我只需要几年的时间就可以追上去。你却要面对无法横越的巨大差别，必须走出属于你自己的道路。纵使如此，你还是很爱护妹妹。我大概是被你感动，同情心大发，决定帮助你。」 林晓慧忍不住插嘴问：「所以你那时是要当指导我人生方向的师父吗？」 高邑樊沉默一会儿才不情愿地回答：「那只是一个混淆视听﹑让你放下防心的藉口，后来被我用来与你开玩笑或是调戏你。」 好恶劣！亏她当初还蠢蠢地认真了一段时间，后来才不了了之。 为了避免故事说不完，高邑樊马上接着说：「我的生活圈中没有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你的举止很新鲜有趣，在线上游戏里和你一起冒险的时光很开心。起初我觉得逗弄你很好玩，后来却不知不觉地放入了真心，认为你很可爱，和你聊天可以放松心情。尤其是你对我有好感，却又极力抗拒压抑到甚至想逃避的举动，让我玩得更起劲。」 原来除了被当成忠狗，她还是被猫戏弄的老鼠！ 「后来我终于意识到，你并不仅是消遣的娱乐……别瞪我，我并没有忘记要帮你，也一直在协助你建立自信心不是吗？」高邑樊低头吻住林晓慧，让她原本要抗议的话全都消失无踪。 等到她恢復平常娇羞的模样，他才继续说：「我这样霸道又不爱解释的个性并不容易相处，我也不喜欢麻烦，不想牵就配合人，我希望事情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对重视的人会全心付出，不会斤斤计较，温柔体贴。所以在我体会到自己对你有好感，理性分析也觉得你是最适合我的人后，你就正式成为我人生规划中重要的一环。」 林晓慧静静地等，但高邑樊似乎说完了，没有再开口。于是她不解地问：「你说你不想牵就配合人，可是你却为我做了很多改变与牺牲？」 高邑樊再度温柔地微笑。「因为我爱上了你。」 不过请不要再问他什么时候从喜欢变成爱了！ 还好林晓慧听了最后那句后就非常开心地呵呵笑着，主动抱着他。「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女孩都好。」 「如果是女孩子，不可以把她当小三喔！」林晓慧突然有点恐慌。 「你想太多了。」 林晓慧开始天马行空地聊着有小孩的生活会有什么样的转变，说着说着，疲惫地在高邑樊的怀中睡着。 高邑樊小心地将林晓慧抱到房内，为她盖被，然后关灯关门后到了餐厅收拾碗盘，再开始洗碗清洁。 他想，这几个月说话要小心一点，免得说错话又要来一回真心话逼供。对男人来说，感情是简单的是非题，只分喜欢或是不喜欢。要把这些心路转折化为文字交代清楚，很花心力。 他还是寧可听她说话，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的光采。 因为那就是一种简单的幸福。 番外篇 圆满 林晓慧的恶梦成真，女儿一生出来很快就征服了高邑樊的心，这个世界又多了一名「孝女」。 头一年，长相和爸爸一样出色的女儿还算乖，林晓慧也很爱宝贝女儿，老公在她心中的排名硬是被女儿挤下去。 不过女儿开始会走路后，强势顽固的个性就此展露出来，天天和妈妈比谁的意志力比较坚强，让林晓慧为了管教问题焦头烂额。 林晓慧和高邑樊对教育的看法并不完全相同，精明的女儿看准了爸爸比较容易心软会护着她，小小年纪就乐于掀起父母之间的腥风血雨。 不过吵了几次架后，高邑樊找来保母，要林晓慧放假休息几天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最后两天他也请了假陪她，好好地沟通之馀，享受短暂难得的两人时光。 之后他们有了共识，不再为小孩的事吵架伤和气，而是站在同一阵线上支持彼此。 他们的第二胎是个男孩子，也遗传了高邑樊的相貌，不过个性比较像林晓慧，温和贴心。他若被姐姐欺负只是一笑不计较，让林晓慧担心会不会弱了一点？ 还好姐姐很护短，不让外人欺负自家弟弟。弟弟长大后林晓慧才发现他只是外表看起来温和，又爱护姐姐愿意让她，其实他比姐姐还要精于算计，绝对不会被人欺负或佔便宜。 一家四口并不像童话故事一般过着百分之百快乐的日子。偶尔妈妈会因疲劳而暴走，偶尔爸爸会摆出严父的威权，偶尔姐姐会反常地当乖宝宝，偶尔弟弟会把全家都设计到人仰马翻。 但你若问他们幸福吗，他们都会说幸福。 没有完美的父母，更没有完美的儿女，但他们都深爱着彼此。 ＝＝＝ 高邑樊与林晓慧的女儿长大后，情荳初开，开始为情烦恼。她喜欢上一个比她小了快三岁的少年，他有着一张偏向可爱的脸，个性却是遗传自他的妈妈，极为冷淡又骄傲。 女儿一碰到少年就像遇到剋星，平时有些张狂的娇纵完全不敢对他使出来，只敢站在一定距离外痴痴望着无视她存在的少年。 这次暑假到美国玩完回台后，女儿更是心事重重。去接机的高邑樊在车上问女儿要不要谈，女儿只问：「初恋是不是都会失败？」 「不一定，爸爸妈妈就是彼此的初恋。」 女儿很惊讶地看着高邑樊。「真的吗？你都没有喜欢过其他人？」 「真的，妈妈是唯一让爸爸心动过的人。」 女儿想了一会儿。「那我要成为他唯一心动过的女生！」 一说完，她恢復元气地笑了起来，然后拿出手机玩。 而心情复杂的高邑樊一方面希望少年继续冰山下去，一方面又希望女儿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 高邑樊不知道下一代的爱恨纠葛会如何发展，但他知道在这么多年之后，他还是深深庆幸当初能和林晓慧相遇，感谢她成为他最亲密的家人﹑朋友﹑与深爱的女人。 后记 终于把故事刊完了（洒花），很高兴，谢谢你看到最后！如果你愿意留言，我会更加感激！ 这个故事是几年前写的，用电邮投到一家出版社被退稿。后来某天逛网路时，偶然间看到有人提网路连载，于是我搜寻找到了popo原创，让不见天日的故事终于有被人阅读的一天。 一边修稿一边放上来，中间有几章我差不多是整章砍掉重写，因为坦白说当初为了增加投搞被收的机率，写了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所以现在没有压力可以把故事写回我想要的，很开心！ 这个故事没什么大反派，男主角保护得很周全，我也不想写太狗血的剧情，重点是女主角的心理歷程。 感谢网路以及部落客分享旅游经过与照片，让我能够有很多参考资料。若有写错的部分，请多见谅，也请让我知道以便更正。 希望我的故事曾给你一份娱乐。 == 补充10/14/15 上面的后记是2014年12月贴完正文时写的，那时故事还未被编推，我记得人气数都是个位数在成长。编推之后有许多人来阅读，真的非常感谢编推让我认识了几位很好的文友，在写作路程上能够一起分享与加油。也再次谢谢每位来访的人，谢谢每一份加油打气，谢谢所有的留言珍珠与收藏。 我不想写太完美的人，但高邑樊却是我写的几本小说中唯一一个黑暗面几乎没有被我写出来的男主角，形象好得不可思议。不过既然这本是甜文，那就梦幻到底吧。（笑） 最后几则番外篇，男女主角都露出不完美之处。我一直觉得人不完美，婚姻也不会完美。热恋或新婚期可以戴着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滤镜，但当滤镜摘下，在磨擦之间还能努力地寻找包容和好之道，克服难关，是另一种幸福的境界。 希望大家喜欢这样的结局。 【封面】 黎漫 2/26/2016 谢谢黎漫帮忙设计新封面。照片是以善的母亲在山上赏樱时拍的，我厚脸皮地要来用。 11/9/2015 新版封面，再次感谢黎漫的美丽赠图。 Nov. 2015 小剧场 以下是为了庆祝脸书专页达到五十讚而写的小剧场，已经在脸书上刊登过。 【高先生篇】 以善：请问有小孩后你最开心的一点是什么？ 高邑樊：和女儿玩乐的时光。 以善：有小孩后最不开心的一点呢？ 高邑樊：……（拒绝回答这种陷他于不义的问题） 以善（滥用作者全知特权）：呵呵，在家中时不能随时随地对晓慧—— （还未说完，以善就被武力震压贴上封口胶带赶出门外。） 【林小姐篇】 以善：请问你如何保养外表？ 林晓慧：吃正确的食物，买有效的保养品，定期去见专业人士，规律运动。 以善：这和你年轻时的宅女风格差好多。 林晓慧：我得陪我老公一起出席应酬社交活动，绝对不能随便。 以善：真是梦幻的生活啊。 林晓慧：谢谢你把我这本书当成童话来写。 以善：好孩子，不愧亲妈这么疼爱你。 【高瑞颖篇】 以善：你喜欢弟弟吗？ 高瑞颖：你既然来採访我，应该是问和我有关的问题。 以善：我是在问和你有关的问题啊，你对你弟弟的看法。 高瑞颖（虽不高兴但还是忍着回答）：喜欢。 以善：和对允德一样的喜欢？ 高瑞颖（微微脸红抬头看向另一方）：你喜欢问每个人都知道答案的问题吗？ 以善：重点是受访者的反应。 高瑞颖：如果你没有办法填坑就不要挖坑。 【高家小弟篇】 以善：抱歉，由于我取名无能，一直逃避现实没帮你取名字。 高家小弟（温文儒雅地微笑）：没关係。 以善：不过如果我以后写你姐姐的后续发展，你应该就会有名字了。 高家小弟：谢谢。 以善：最后一题，你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高家小弟（一推眼镜）：家母教导我要谦虚，麻烦请你去问她这题的答案。 以善：……笑面虎。 高家小弟（仍然极有气质地微笑着）：不敢当。 感谢一百收藏的新番外篇 礼物 「啊啊啊！完了！都快十点了……」林晓慧匆匆忙忙地衝进家中，身上还穿着之前在餐厅工作的衣服。 她先到房内将电脑开机，才又风风火火地趁等待时间飞快去趟洗手间与为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回房关门。她坐立不安地盯着萤幕，等候登入游戏的画面感觉像是超级缓慢的折磨。 几个月前，那个活像是从言情小说中走出来的男人莫名其妙地成为她的「师父」，然后扔了这个网路多人角色扮演游戏给她，约定每个星期六晚上八点到十一点一起玩。 平常如果林晓慧无法赴约，她会事先通知高邑樊。可是今天爸爸餐厅临时需要她去帮忙，她的手机又忘在家中没带着，一直找不到机会通知他。 迟到将近两个小时，他应该早就下线或是在游戏内做别的事了吧？如果游戏中没看到他，再用手机联络好了。 哦……对了，她的手机放在哪里？ 此时她进入了游戏内的世界，第一人称视角看到的是上次登出游戏时的地点，游戏内的玩家市集。按了快速查询键，他竟然还在与她约定的地方！ 市集内各形各色的角色川流不息地进行买卖，她直接掏出魔法书，换上了她需要的传送捲轴，滑鼠一按，炫丽的金色魔法光芒包围住她，十秒之后回到了高精灵故乡之外的森林。 她跑向华丽高耸的大理石堡垒入口，经过守门的卫兵，穿过曲折的通道，进入了宛如世外桃源的小镇。小镇的房子大多是石砖砌成，道路也是石砖道，不过仍有一些雄伟的大理石建筑，像是各职业的公会。 当她赶到小镇内的湖畔时，他和往常一般坐在岸边钓鱼等待。为了陪她练等级，高邑樊另外造了一个全新的人类圣骑士角色。黑发棕眼与立体英俊的五官，配上有市无价的史诗级盔甲与武器装备，这个男人无论在现实还是游戏之中都是高高在上的人。 「对不起，我临时被爸爸叫去工作，手机又忘了带，刚刚才回到家。」 林晓慧连忙让角色做出了鞠躬的动作赔罪。 高邑樊收起了钓竿，站起来看向林晓慧。 「没关係。」 游戏的角色当然不会露出现实操纵者的表情，她不知道他是真的不介意，还是这是他要和她绝交之前的节奏？ 一想到他可能会很气她，她就觉得心脏一阵紧缩，很难受到想哭。呃，她这样反应是不是太夸张了？其实就算他真的和她绝交，她也没什么损失吧？ 于是她因为太紧张，就一直没有动作，只是呆呆地盯着萤幕。 一分鐘之后，高邑樊的角色才说：「你还在想要如何向我解释你掉了两级？」 啊？喔……对了，要送他的礼物！ 「我是为了要送你这份礼物。我知道你可以直接去玩家市场买，可是我还是觉得亲手作的比较有意义，然后为了收集材料就……」 林晓慧递上可以增加角色体力与其他战斗值的「哈斯肉派」与增加智慧之类精神值的「乌娜圣水」。她在游戏中也有练生活技巧中的烹调与饮料酿造。 高邑樊收下礼物，她以为他会酸她几句还是骂她笨之类，可是他竟然一句话都没说。 「所以……」虽然看不到对方的真实反应，林晓慧还是觉得好紧张，不敢直接问他是否喜欢这份礼物。 「只剩一个小时，我们去『巨蛇之塔』把你的等级练回来。」 「ok。」林晓慧乖乖地取出另一份传送魔法捲轴，将他们送到离巨蛇之塔最近的地方。 虽然他们现在的角色都属于游戏中高等级，但高邑樊是从游戏一推出就开始玩的元老级玩家，就算是重新再来的分身角色依旧操纵得行云流水，简直像是有开外掛一般强大，让身为巫师的林晓慧安心地唸出一则又一则的攻击魔法。快要十一点时，还真的让她补回一级。 「走吧。」高邑樊的角色持着一把耀眼的银色长剑，面无表情地说。 「好。」 回到平和美丽的小镇内，就是准备要道别的时刻了。 「谢谢。」 「谢我什么？你是说礼物吗？希望你喜欢啦。」心情松懈下来的林晓慧很开心地回答。「今天也谢谢你的指教，很抱歉我迟到了。」 「没什么，不用再提。」 所以他是真的不介意？太好了！林晓慧笑得更加开心。 「晚安。」 「晚安，下礼拜见！」 下线之后，林晓慧还是处于很亢奋的状态之中。她不懂高邑樊在想什么，可是她总觉得他对自己有一分温柔。 哎呀，她这是在发花痴吗？还是不要想太多！现在赶快去把不知丢到哪里的手机找回来。 ＝＝＝ 高邑樊登出游戏之后，仍然坐在办公椅上沉思着。 他的书桌上有三个萤幕，正中央是方才玩游戏用的，左侧的萤幕显示着写了一半的报告，右侧萤幕则是查资料用。 一开始等候林晓慧时，他专心于学校作业上。但当她迟到了半小时，也没任何讯息时，他开始担心了。 他想，她一向是准时的人，应该是临时有事。 可是随着一分一秒的流逝，高邑樊打字的速度越来越慢。 他拿起手机想要寄短讯给她，又觉得这是多馀之举。若是她有办法早就通知他了。 真的没事吗？如果她发生意外，他可能要动用关係才能知道她的消息。 等到她终于在游戏中出现，他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欣喜之感。 而那份意外的礼物，更让他心中充满了无法解释的情绪。 就如她所说，她送的东西用钱就可买到。但她要亲自在游戏内製作可是要先花时间金钱把技能练到满级，然后还要到高阶区域狩猎所需材料。 不喜欢游戏角色战亡的她，却为了做礼物独自冒险死了好几次才会降两级。 他甚至可以想像，现实生活中的她盯着萤幕傻笑的样子。 不是为了利益想要讨好他，而是纯粹想要诚心送礼给他。 是否就是这份单纯与认真，让他对这个女孩经常失常？ 让他总是尽力排开行程，期待星期六晚上与她一起互动交流的时光？ 他甚至荒谬地想，游戏角色比他幸运，可以与她的角色面对面，还收到礼物。 他想收到来自她的礼物，现实生活中的。 他想听到她的声音，见到她的笑容。 他想念她。 番外篇 资优 vs. 中二 （一） 【作者前言：感谢rick强力敲碗，这是正文中配角凯文的故事。由于这个故事大部份时间发生在台湾，所以我用凯文的中文名字写。】 台湾中南部乡下某半山区，有着一片又一片的凤梨、稻米与其他农作物田地。 最常见的建筑是一到三层楼高、新旧不一的别墅。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间土地公庙或其他庙宇。摩托车比汽车多，偶尔也可见到骑脚踏车的小孩。 叶郡暉搭乘的高级房车缓缓减速，而他在车内看到绿油油的稻田之中，突然有一整片平地，并且盖着长方型有四层楼高、仿维多利亚风格的学校校园。他觉得这幕景象非常诡异。 铁灰色的三角尖与圆柱屋顶、鹅黄色主墙配白色木雕装潢、圆拱门回廊、以及黑色的铁围墙；这是当地人称为「城堡」的一间私立学校，周围的稻田则被视为护城河。 叶郡暉嘴角一勾，该不会城堡里面还关着一隻喷火龙吧？ 看着身上英伦风的手工订製西装制服，再看向学校对面另一边不知道种什么东西的农田，他还是觉得这一切太荒谬了！ 「凯文，这间学校的学生将来大多会出国唸书。你若再继续漫不经心，到时会是你眼中的乡下人在嘲笑你。」坐在一旁的叶母轻声叮嚀。 叶郡暉懒得回应。妈妈特地在这个小镇买了一间别墅陪他来这里读高中，台北家中的副管家与几位佣人一起跟来。虽然小镇生活大概会无聊透顶，但能暂时脱离那些风风雨雨也不错。 读书什么的，再说吧！反正以后只要混得到还能见人的研究所文凭就够了，谁管你在校时是a还是d？ ＊＊ 叶母的警告并不是空穴来风。这间城堡（叶郡暉早忘了学校原名为何）师资极为卓越，学生们多是中小企业老闆或是农业大亨的子女。或许因少了城市浮华的诱惑，校风也属于西式教育鼓励独立思考与深度学习，同学们人人奋发向上，品学兼优。走在校园内不时会听到学生以外语交谈，而艺术音乐、科学实验、人文研究等课外活动都有许多人投入其中。 叶郡暉严重适应不良。 他是来渡假的，压根就不想当个好学生！ 「叶郡暉，台北人都像你这样吗？」 趴在桌上的叶郡暉闻言勉强抬头，望向坐在他旁边的梁静怡。 可怜的倒楣鬼，竟然被德文老师分配到和他一组。 「怎样？」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叶郡暉大笑几声，总算坐正身子，现在变成他得低头俯视戴着细金框眼镜的才女。 「我可以考虑送你一张签名照。」 「等你成名、照片能卖钱时再给我吧。」梁静怡微皱眉，觉得这副长相配上吊儿郎当的个性，实是暴殄天物。 叶郡暉的皮肤白皙，有一头染成茶色的上抓鸡冠型短发。眉型修长，一双桃花大眼像是随时在放电，高挺鼻樑与粉色薄唇在菱型脸上十分赏心悦目。 「欸，你不是喜欢古典音乐吗？我妈结婚前是职业钢琴家，不如你帮我写辩论稿，我再叫我妈为你开一场个人演奏会。」 梁静怡怀疑叶郡暉的可信度。 「你不应该浪费父母对你的栽培与期望，我也不会帮你作弊，这份作业你必须贡献一半的进度。」 哼，不领情就算了，竟然还教训他？ 「喔，那你就等着你原本完美的straighta被我一手毁灭吧，哈哈哈！」叶郡暉直接站起来，提起书包就往教室门走去。 ＊＊ 结果是他小看了梁静怡。 她竟然请老师转告她想与他母亲谈话的要求，于是星期六早上，梁家父母与梁静怡受叶母邀请来叶家作客。 一开始自然少不了客套话，叶母不断道歉她教养不当、儿子给梁静怡添麻烦了；梁家父母则连忙说没有麻烦，贵公子很优秀，女儿只是希望能在学业上有更好的互动。 叶母还是多训了叶郡暉几句，但梁静怡早就不在乎德文课作业了！ 叶郡暉没有骗人，叶母以前真的是职业钢琴家，还是闻名国际的古典乐界明星！从小到奥地利拜名师，十二岁起陆续赢得国际大奖，十五岁开始与各大乐团合作演奏与录製专辑，然后在二十三岁那年突然宣告因私人理由退休，从此在古典乐界绝跡！ 原来是嫁人生子去了！ 「我爸开零件工厂，他全身都是铜臭味，我会变成这样不是我妈的错。」叶郡暉觉得平常一板一眼的梁静怡崇拜叶母的眼神太夸张，忍不住出口戳破幸福的气氛。 梁静怡给他一记「你为什么不继续当哑巴」的视线，气质长相都绝顶优雅的叶母也只能叹气。 ＊＊ 在那之后，叶母常常邀请梁静怡来家中作客，也会弹琴给梁静怡听。有这样一位张大星星眼充满崇拜之情的女孩当听眾，叶母回忆起过去单身时钢琴家的美好时光。不像儿子总会听到睡着，看来他只遗传到她的美貌基因，音乐细胞通通突变不见了。 梁静怡感恩于叶母对她很好，觉得有义务帮忙叶郡暉的学业，开始把自己当成他的家教。 「你不觉得数学很有趣吗？就像音乐一样，起承转合、上下强弱之间，充满了规律的美感，有时则有令人惊喜的创意，千变万化，让人转不开眼睛。」梁静怡万分认真地企图让叶郡暉理解数学的美妙。 「你讲了十几分鐘，我只记得x、y和一堆希腊符号。」 「你不是笨蛋，只是无心学习。为什么？」 「我不是笨蛋？你不是常说我是枕头吗？」叶郡暉很惊讶。 「我观察到你在乎的事很快就能精通上手，可见你只是学习态度不及格。」 「以后我爸的工厂可能会分我一半，嗯，也许我弟会整间拿走。管他的，我相信我妈会帮我守住一部份，我靠分红就可以过生活了，为什么要读书？」 「你都不会想要让工厂发扬光大吗？像是成为全亚洲、甚至全世界第一的工厂？不只製造零件，还製作成品，甚至从研发设计到產品行销全包，成为闻名世界的企业？这都是很有趣很有挑战性的事不是吗？你真的觉得一辈子靠着父亲打下的江山就够了？你不想开创属于你自己的事业吗？」 叶郡暉没想到梁静怡认真到这个地步，一时之间说不出玩笑话。 「我相信叶郡暉这个人只要认真起来，也能成为非常厉害的企业家！或是你以后想做的事。像是电玩公司，我看你随便就能把游戏破关，活像你是研发人员知道所有秘诀捷径。」 叶郡暉呆呆地听着，不知道心中一股奇异的感觉是什么。 「你真的这样想？」 「我骗你干麻？我崇拜的是叶妈妈又不是你。」 如果他成功了，她也会用同样的崇拜眼光看着他吗？ ＊＊ 梁静怡非常适合当老师。 她会照适合他学习的方式修改授课方式。当他问他会不会拖累到她的进度，她很自信地说不会，这样也有助于她更深入思考与学习。 除了学业上的才能，他觉得她很可爱。圆圆的杏眼，圆润的鼻头，苹果般白里透红的鹅蛋脸，连及肩的秀发发尾也梳成半圆弧形。 「所以，圣诞舞会那天下午五点，我去你家接你？」叶郡暉看着学校行事历，慢半拍地发现下星期就是圣诞节。 梁静怡再度以「你是白痴」的眼神看他。 「我是吉他社社长的舞伴，当然是他来接我。」叶郡暉之前根本没问过她好吗？ 叶郡暉非常不爽。 「你为什么是他的舞伴？」就因为她是吉他社社员？ 「学长两个月前就问我，我也答应了。」梁静怡理直气壮地回答。 叶郡暉很生气，她竟然没有先问过他的意见，他直接把她赶出家门。 番外篇 资优 vs. 中二 （二） 叶郡暉没去参加学校的圣诞舞会。哼！乡下地方开的什么鬼舞会能有多好玩？ 他才不希罕！ 在学校他不和她说话，她被叶母邀来作客时他也不回家。 梁静怡才是大笨蛋！ 叶郡暉回北部过寒假，再回到乡下时心情更灰暗了，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肃杀感。 直到下学期第一次段考完，梁静怡才主动找叶郡暉谈话。 「喂，你段考考得怎样？」 这间学校稟持西式教育理念，不会公布学生成绩与排名。但叶郡暉知道梁静怡是高一第一名。 「还用问吗？我考得比你差。」叶郡暉冷哼一声。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中二？你已经高中一年级了。」 「我中二又怎样？碍到你了吗？吉他社社长就是全世界最成熟最英俊的男人对不对？」叶郡暉瞬间爆炸。 梁静怡吓一大跳，然后实事求是地诚实回答：「学长很成熟，可是全校最英俊的人是你。」 这女人怎么可以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这样令人难为情的话？ 「你喜欢成熟的人？」所以才没有选他？ 「我没有喜欢的人，如果你是指男女朋友那种。」梁静怡和气地回答。 「喔。」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叶郡暉轻咳一声，总算开口道：「我想，我大概还需要你帮我復习。」 「嗯。」梁静怡点头，再和叶郡暉道别，她要去数学社了。 ＊＊ 她的手指也圆圆的，很可爱。 「叶郡暉！不要作白日梦！」梁静怡警告性地用自动铅笔敲他的头。 「我没有在作白日梦，我在想很正经的事！」 「什么正经的事？」 他在想她圆圆的身子抱起来应该感觉很好。 「软硬度的问题。」 「我们现在在读歷史！」 「随便啦！」叶郡暉敷衍了事。 梁静怡回家之后，叶郡暉问叶母：「那个……呃……应该要先让女孩子成为我的女朋友，才可以抱她，对不对？」 叶母一脸尷尬，花了几秒平復心情，才微笑说：「就算是女朋友，还是要先问一声徵得她的同意。还有……」 「你不用和我谈，健康教育课我很认真上过！」叶郡暉无法想像也不能接受母亲和他谈那些事，马上落荒而逃。 ＊＊ 第二次段考，叶郡暉破天荒地把梁静怡从第一名的宝座挤下去。 「恭喜你，看来你不需要我帮忙了。」梁静怡把成绩单还给叶郡暉，很有风度地祝贺后就转身离开。 「等等，我还有话想说！」叶郡暉急忙追上。 梁静怡默默地等，其实心中非常不高兴。不高兴自己输了他，也不高兴自己有这种输不起的苦涩心态。 「那个……呃……你……」明明在家时练习过好几次，在她面前却是这副结巴的蠢样，气死人了！看她越来越不耐烦，他逼自己一鼓作气地说：「你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吗？」 「不愿意！」梁静怡很生气地走了。 xxx！为什么他努力为了向她证明他可以成功后，她还是不喜欢她？ ＊＊ 「你究竟是怎样从期中第一名变成期末考每科都零分？」叶母已经不知该如何教导。 「很简单啊，每科交白卷就每科都零分。」 叶母很想大骂儿子，可是骂了也没用，又何苦伤害自己的喉咙？ 「女孩子都喜欢被珍惜爱护，我认为你只要温柔直接告诉静怡，你很喜欢她，也许还有机会。」 叶郡暉涨红了脸。「谁喜欢她！」 叶母也不多说。「如果你暑假没办法把这些学分补好被留级，静怡会变成你的学姐喔。」 叶郡暉脸色一黑，气冲冲地回到卧室去准备暑期补救班的事。 ＊＊ 「幸好我不用叫你学弟。」梁静怡在高二开学那天早上对叶郡暉说。 「学姐，放学后一起和我去喝一杯吧？」叶郡暉就故意用着痞样唱反调。 「你还是一如往昔的中二啊。」 「我青春永驻，而你老了一岁。」 「你其实很讨厌我吧？」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你老是试图让我生气。」 「你为什么要对我生气？我也不懂。」 「……再见。」 叶郡暉目送梁静怡走远。 xx！他就是说不出他喜欢她！ ＊＊ 叶郡暉不会忘记去年的耻辱。高二开学日这天苦苦等到上完最后一堂课，在吉他社外站了快一个小时，总算等到处理好社团事务的梁静怡。 「亲爱的学弟，我不会陪你去喝一杯。」梁静怡一见到叶郡暉就嘲讽地回应。 「你知道我只是在开玩笑。」叶郡暉提醒自己要保持风度。 「我知道吗？」梁静怡挑眉。 「好啦，如果我惹你生气，对不起！你来我家玩好不好？」 「我可以去拜访叶妈妈。」 「你要这样说也可以啦！」 回到叶家，叶母亲切地与梁静怡嘘寒问暖，两个女生讲不停。叶郡暉深怕机会飞逝，硬是插话道：「妈，我有事要和梁静怡说。」 叶母表情极为自然地微笑说：「我去厨房看一下。」 佣人也被叶母请到厨房去，客厅只剩两人。 「应该还没人问你当今年圣诞舞会的舞伴吧？」去年的吉他社社长毕业后去美国留学了。 「没有。」今天才开学，谁会想圣诞舞会的事？ 「太好了，你愿意当我的舞伴吗？」叶郡暉很得意，势在必得。 但梁静怡没有立刻答应，反而再三审视叶郡暉。「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问我当你的舞伴？」 叶郡暉快要疯了，为什么这么多为什么？「就我喜欢你，很想正大光明地抱你，可以吗？」 背景传来一声微弱的掌声，但随即被阻止而消失。 梁静怡僵住身子，然后她竟然开始很委屈地哭了。 「喂，你怎么搞的，不愿意就算了，有必要哭吗？」叶郡暉很心慌，完全不知道他究竟又说错什么。 梁静怡低头用手遮住脸，带着浓厚鼻音地说：「太过份了，你连这种事都拿来开玩笑。」 「我才没有开玩笑，我真的很想抱你！」 梁静怡哭得更惨了。 看不下去的叶母悄声出现，对儿子比手画脚，要他现在就去抱梁静怡。 可是，妈妈不是说要先让梁静怡成为他的女朋友，还要先问梁静怡的同意才可以抱她？他还没到问她当女朋友那一步耶？ 可恶，反正今天他已经搞砸了，顶多就是她和他绝交之前抱一下聊表安慰是吗？ 心里这样想，叶郡暉也不敢太粗鲁，小心翼翼轻柔地环抱住梁静怡，又觉得她的哭声该死的难听，让他的耳朵与心脏非常不舒服。 「我真的很喜欢你，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只是我一直不知道怎样告诉你……你也知道我就是中二嘛，所以……我真的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对不起，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梁静怡还是哭了一阵子才停下来，推开他的拥抱，但不愿意抬头。「我现在一定很丑。」 「呃……没关係，我记得你可爱的时候。」 「你的嘴巴就是吐不出象牙是不是？」 「怎么没有象牙？我向你告白，还不止一次，那些都是珍贵的无价品！」 「……」 「所以呢？你要和我绝交，还是当我的女朋友，一起去圣诞舞会？」 「不和你交往连朋友都做不成吗？」 「我觉得那样太尷尬了。」 梁静怡终于抬起头看向叶郡暉。 「嗯，一起去圣诞舞会。」 叶郡暉很开心，但还是再三确认：「所以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了？」 梁静怡脸红地点头。 「我抱你不会被当成性骚扰？」 「这才是你最重视的事吧！」 「冤枉啊，我只是听我妈的教导。」 「她要你用功读书，你上学期期末考怎么就每科考零分呢？」 在厨房偷听的眾人们到此觉得不用再听了，年轻真好啊！ 作者註： 此校的学校社团延用美国高中制度。社团活动通常是在上课前后的时间办，每个社团会面时间不一。学生可自己选择要参加多少间社团，也可以选择不加入任何社团。叶郡暉选不加入社团，梁静怡则参加了数学社与吉它社。 番外篇 资优 vs. 中二 （三） 两家家长都不反对他们交往，但梁家爸爸还是苦口婆心地劝他们高中时不要发展太快，以免荒废学业还是搞出人命。不过他们了解年轻人容易衝动，该做的防卫措施不要省略；万一真的出了意外一定要告诉家长，更要把身体顾好。两家经济状况都不错，他们愿意帮忙照顾小孩。 当然，最、好、还、是、不、要、发、展、太、快。 梁父强调最后这句结论时，以锐利的眼神紧盯着叶郡暉，让叶郡暉流下冷汗。 总之，他们在学校与家中都能正大光明牵手了。 梁静怡并不胖，但也不符合一般人眼中纤瘦美女的形象。这都没关係，叶郡暉还是好喜欢抱她时温暖柔软的触感与少女馨香。只有在此时，平时和他斗嘴斗不停的她会害羞地静下来。 他也喜欢玩她的头发，偶尔偷袭轻捏她的脸颊，让她气得拿课本想砸他的头，他则笑着跑给她追。 他很想亲她、有更多亲密的接触，可是他认为自己的能力非常强大，十之八九会出意外。他不要让别人有批评梁静怡的机会，还是等到大学再说好了。 城堡高中（这真的不是学校的本名）的同学们对叶郡暉与梁静怡交往一事没有特别反应，或许早就习惯这两人冤家式互动，没有发生像是小说漫画内那些什么王子亲卫团来厕所堵女主的情节。 「那是因为大家都很聪明，早就看出你只有一张好看的脸罢了，你才不是王子呢。」 「对，只有你傻傻地被我拐走了。」 「我随时可以丢掉你。」 「随地丢垃圾是没有公德心的事。」 「垃圾桶很好找。」 叶郡暉很委屈地说：「不公平，你从来没说过你喜欢我。」 梁静怡脸红嘟着嘴，还是不肯说。 「你不说我就要亲你瞜！」 「你……！」 「一、二、三……」 梁静怡试图逃跑，但比她高了快一个头的叶郡暉轻易追上她，把她困在墙壁与他的身体之间。 「我知道这是流行的壁咚。」 「壁咚已经退流行，太常见了。」 「哦，那现在流行什么？」 梁静怡正要回答，叶郡暉动作更快地低头吻上她的唇。 好甜、好软、好好吃。 她是属于他的，就算她不愿承认，他也会缠着她不放。 ＊＊ 小俩口甜甜密密地打闹到高中毕业，准备一个月后就一起到德国留学。 叶母卖了在乡下的别墅，搬回台北的家，也邀请梁静怡来台北作客。 车子开到豪宅的地下停车场，梁静怡虽然对台北完全不熟，光看这一区的道路景观与几十层高楼的华丽建材与气势，与上过报纸的建案名称，就知道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有钱人家。 「你说你爸爸开零件工厂，是什么样的零件？」 「3c產品那一类的零件。」 梁静怡脸都绿了。她爸爸开的是鞋子代工厂，在台湾可排到前五大。她一直以为叶郡暉说的零件是五金还是汽车零件那些，没想到却是高科技零件！ 「竹科那种？」 「对呀，所以你今天不会看到我爸，他平常和我弟与阿姨住新竹，明天才会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很好，不只是巨富，还家庭关係复杂。 「你不用担心演连续剧，我是婚生子，再怎样被打压，律师应该还是能为我和我妈抢到一点福利，而且我奶奶站在我妈这边。我保证你不会流落街头，我也不用靠你家吃饭。」叶郡暉牵住梁静怡的手，带她去坐电梯。 进入富丽堂皇的客厅，虽然叶母仍旧亲切和蔼，她也认识几位上前服务的佣人，梁静怡总有种陌生的违和感。 叶母看出梁静怡处于震撼中，带她单独去琴房内谈话。 「凯文之前没有告诉过你？」 「他只说过爸爸开零件工厂，还有一个弟弟。」 高中时这些都不重要，但现在她要上大学了，多少意识到世界不是只有学校大，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只要相爱就够。 叶母让梁静怡坐在沙发椅上，她则走到书柜前，随手抽出一张lp唱片，是一场她与柏林爱乐一起演奏的录音。 「音乐曾经是我生命的一切，直到那个男人霸气地出现。我想忽略他，却越陷越深，最后愿意为了他走进家庭。我以为我只是从一种幸福转换到另一种幸福，但他告诉我他错了，他爱的是在舞台上的我。他厌烦了身为贵妇人的我。」 叶母的声音依然温润没有一丝怒气怨恨，梁静怡无法想像当初叶母有多心痛失望。 「可是那时我已经怀了凯文，我不放心让叶家照顾凯文，但我又担心如果我带走凯文会让他丧失原本可以拥有的一切。所以我厚脸皮地佔着正妻的位子不放，等凯文大了，在集团内的位子稳固之后，我再签离婚协议书。在那之前，我就只是凯文的母亲，他能平安快乐地长大最重要。」 「可是，音乐……」 「呵呵，凯文上大学后，我就可以随时搭机到世界各地听演奏会了，我预定第一站是伦敦的bbcproms。」叶母微笑。 「我也想去。」 「嗯，以后让凯文陪你去，不过他大概会睡全场。」 梁静怡乾笑几声，心情还是很沉重。 「我不能对你保证任何事，只能说凯文现在对你是真心的，我也祝福你们能幸福长久。」叶母温柔地握住梁静怡的手。 后来梁静怡见到了住在隔壁的叶家奶奶，奶奶是位严肃的贵妇人，但没有因为梁静怡不是富豪后代就看不起她，还送梁静怡一个大红包与玉手环。 隔天她与叶家在豪华私人招待所吃饭，叶郡暉的弟弟也到场，还好「阿姨」没出现。 原来叶郡暉的弟弟只小了他半年。 在往德国的飞机上，梁静怡对叶郡暉说：「你有一位很棒的母亲。」 「是呀。」叶郡暉将梁静怡抱得更紧。 ＊＊ 叶郡暉与梁静怡在德国展开了同居生活。虽然同校，系所不同，梁静怡忙着硬邦邦的学业，叶郡暉还活跃于社团活动，相处时间反而大幅减少。 他们同住的第一晚，他就吃了她。晚间在床上时，好像身心都更加紧密地结合为一。可是白天在学校内，梁静怡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坏掉了。 那是一颗名为「怀疑」的种子。 叶郡暉摆脱了高中时的间散形象，外貌与个性都更为沉稳成熟，在大学内意气风发，大受欢迎。只有在情人间嘻笑时，她才看得到他孩子气的一面。 她只喜欢他中二的一面吗？ 不是的。她也着迷于他独当一面的魄力与执行力，如果她现在才遇到他，应该也会被这样的他吸引。 可是喜欢他的不只她一个人。 大部分人都很有分寸，但总是有少数女人无视他有女朋友的身份想尽办法诱惑他。 别人怎样是一回事，叶郡暉又是怎样想的？ 梁静怡一直无法从那场恶梦中醒来，那一句「我爱的是舞台上的你，现在的你让我厌烦」。明明她只是观眾，却总是被这样的无情刺伤，深怕有一天叶郡暉也会对她说，他厌倦她了。 什么是爱？她突然觉得很茫然。 番外篇 资优 vs. 中二 （四） ［-----------------防雷分隔线----------------］ 「我说过很多次了，蕾娜只是社团伙伴，就这样而已！那天晚上还有其他三位干部一起通宵赶工。」 「那你回家时衣领为什么有口红印？」 「我怎么会知道？该死的约翰对我恶作剧？我如果要偷吃会笨到犯这种错误吗？是不是我每天晚上都得做到让你下不了床，你才能相信我的清白？」 「……」 「小怡，告诉我，你究竟在担心什么？我们以前不是很相信彼此吗？你还说大家都知道我不是王子，只有你愿意收我这个破烂垃圾。现在你为什么草木皆兵，怀疑我和每个接近我的女人都有一腿？」 梁静怡不想说她是受到他父母的影响，只能咬着下唇掉泪。她也很讨厌自己这样，非常讨厌！但不论理智再怎样分析，心中那不理性的黑洞就是不肯消退。 「乖女孩，别哭了，我只爱你一个人。」叶郡暉舔去她脸上的泪，再吻上她的唇，双手开始上下移动。 他总是企图用性爱来稳固她的信心，而肢体上的激情的确有一定效果。梁静怡试着麻痺自己，不要再想了，现在与这个英俊的男人交缠的人是她，只有她。 ＊＊ 大学毕业，梁静怡留在原校读研究所，叶郡暉则要去法国上班。 叶郡暉捨不得离开她，但现实生活中有很多考量，她决定留在德国，他不能勉强她。 在这种时刻，他感谢自己是富家子的身份，让他可以在每次假期都不计成本地搭飞机去见她。 每次见面，总会先消耗大量时间在房内。他想让她知道那积压已久的想念，希望她记得他对她无止尽的渴望。 他记得她说过，她相信他可以开创出属于他的成绩。所以他在朝那个目标前进，努力地拓展家族企业在欧洲的事业。 他希望她以他为傲，他想当她眼中最棒的男人。 事业一天天做大，叶郡暉常出差至全欧洲各处，甚至欧洲之外。假期越来越少，勉强在点与点之间短暂停留于德国一两天，蜻蜓点水地相处之后又再次风尘僕僕地去拜访下一个客户。 等她硕士毕业时，他就可以向她求婚了。他知道女孩子总是比较计较名份，也许手上戴个戒指能让她更安心？她若要再读博士也没关係，只要她开心，他愿意支持。 ＊＊ 叶母来德国听演奏会，也不忘去探望梁静怡。 「我应该要说恭喜还是请节哀？」 「呵呵，只是离婚而已，什么都不用说。」叶母微笑。 「所以叶妈妈离婚后很开心吗？终于解脱了？」 「倒也没有特别开心，婚姻实质早就死了，只是法律上正式分开而已。完全的自由当然让我高兴，但人相处久了多少会有点亲情存在，我最捨不得疼我的前任婆婆。因为她的支持，我过去能过着十分平静的日子。」 梁静怡点头。「真的很难得。对了，叶妈妈会想要重回乐坛吗？」 「我虽然尽量天天弹琴，琴艺还是生疏太多，达不上水准。坦白说我也习惯这种悠间的生活方式了，不想再去面对那些压力与期望。以后我会去当小朋友的钢琴老师，帮助别的孩子们去圆他们的音乐梦。」 「叶妈妈好棒，我爱你。」梁静怡拥抱撒娇道。 「我也爱你。」叶母希望儿子能早日开口，让梁静怡早日成为她的媳妇。 ＊＊ 鑽石宝石找到了，还在切割镶嵌过程中，叶郡暉却等到了坏消息。 「你再说一次，我听不懂。」 「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 高中时，总是她在问他为什么。大学之后，似乎总是他在问她为什么。 她究竟在想什么？ 一切不是都好好的吗？除了不能朝夕相处分隔两地，但那也只是过渡性问题，他相信这都是可以克服的问题！ 「我爱你，但我更爱自己。」 「所以？」 「如果我够爱你，我应该要信任你。可是我还是很害怕，我怕我们分隔两地感情会越来越淡，我怕如果我们朝夕相处同样会消磨掉感情。这样子的我配不上你，我自己也很痛苦。」 「告诉我应该怎样做才让你不再害怕，每天写一封情书给你吗？给你我所有的密码，你可以自由查我的行程表、邮件、语音信箱、银行帐户？什么都行！不要什么都没试过就放弃啊！」叶郡暉非常不甘心。 「对不起，我试过了，是我的问题。」梁静怡哀伤地说。 「就算我想拉你现在就去公证结婚，你还是要和我分手？」 「没错，就算我们结婚了，我还是不会相信你。或者应该说，我也不相信我自己。我想发展我自己的事业，而那会和你的事业產生衝突。我们不需要为彼此牺牲，更不要让下一代为我们的事业而牺牲。我觉得单身是最好的选择。」 「你口中最好的选择牺牲的是我们之间的爱情！你连下一代都想到了，却得到这种结论？我真的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叶郡暉越听越生气。 「如果你不懂我，又怎么能爱我呢？唉，听我在讲什么，像个疯子一样。我不想再折磨自己与折磨你了，就让我们好聚好散吧。」 「我在你心中，永远都是不值得信任的中二垃圾是吗？你终于找到垃圾桶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不想被丢到垃圾桶还是地上，我只想留在你手中！」 「你不是垃圾，对不起，你是最棒的男人，是我配不上你。」 「我爱你，你就是最适合我的人！」叶郡暉狼狈地用手擦拭脸上的泪水。 「看我把你弄成什么样子了，没有我的疑神疑鬼，你会快乐很多。」梁静怡忍住想上前安慰他的衝动。 「你觉得失去你之后我会很快乐？我才觉得你很享受践踏我对你的感情。」 「总之，保重，祝你幸福。」梁静怡咬牙说完之后就衝出门外。 徒留不知道幸福为何意的叶郡暉。 ＊＊ 人人都说校园初恋很难修成正果，叶郡暉如今成为踢到铁板的其中一员。 他想尽办法试着去挽回梁静怡，最后是叶母来找他，劝他放弃吧。 「我以为妈也希望小怡嫁给我，为什么你反而帮她当说客？」 已经和梁静怡谈过的叶母眼眶一红。虽然梁静怡过不了心头关是她的问题，叶母仍然感觉上一辈恩怨是关键之一。 「爸爸妈妈对不起你，你是个好孩子，只能说我们家无缘娶到小怡。」 「我不要听你们这些虚偽的话，什么我是很好的男人？如果我这么好为什么她不嫁我？你们都在骗我！」 不论真心还是虚偽，现实是，不论叶郡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梁静怡都不会回头了。 只在他的心上留下一个填不了的大洞。 番外篇 人生胜利组 《这是rick敲碗要求的高家大哥故事。》 出身豪门，外貌高大英俊，接受精英教育后以下一任集团领袖继承人的身份进入家族集团工作，再与门当互对的白富美结婚。 一般人眼中遥不可及的梦幻故事，却是高邑翔一生下来就理所当然的真实人生。 他没有长期的情妇，但少不了逢场作戏与红粉知己。再完美的女人娶回家很快就成为一滩死水般无趣的存在，尤其是只存在责任义务的商业联姻。 不过他很庆幸妻子是个开明的女人。结婚之前，唐宛寧就平静与他谈判过。 「我还没玩够，头三年绝对不能有小孩。我不会等门，也不在乎你有几个女朋友，但你必须给我看每年的健康检查报告。」 成交。 于是高邑翔为唐宛寧挡下长辈想抱孙的期望。她也没让他失望，从来不管他晚上在哪里过夜，她依然开开心心地与姐妹淘吃喝玩乐环游世界，不曾烦他。 其实他没有那么风流，若没有回家大多是为了公事，这样没有结婚压力又能维持偽单身的生活非常好。类似陌生人的关係，意外地让偶尔的激情更加刺激有意思。 三年过去，唐宛寧依照协议待在台湾怀孕、待產，还号称社交界最美丽的孕妇。 预產期前两个月，当高邑翔在开会时，到室外讲完电话的特助回到他身旁，道歉说有重要的事必须马上私下问总裁的意见。 高邑翔宣布会议暂停十分鐘清场。等到会议室只剩两人，特助才说唐宛寧不舒服去看医师，发现有早產跡象后被安排住院，没想到情况急速恶化，胎盘早期剥离引起大出血，可能需要紧急剖腹產。 也许是他多想，但特助言下之意是要他决定救妻子还是救孩子吗？ 妻子可以再娶，孩子可以再生，这两者之间没什么差别。但这种话当然不能说出来。 「我相信医师们的专业能力能让他们母子均安。」高邑翔冷静地回应。 当他处理完公事抵达医院，唐宛寧正在沉睡中，此时虚弱苍白的睡脸、与她到非洲参加狩猎旅行队时的意气风发相差甚远。 再到新生儿加护病房区，此时已过了探视时间，他独自站在门外。其实他有能力动用权贵关係让医院为他破例，但又何必多此一举？他的在场与否对儿子一点影响都没有。 来医院的路上特助已经向他报告早產儿可能会面临的问题，以及医师们对儿子的初步评估。 这里不需要他。 ＊＊ 为了形象，高邑翔还是交代特助把到医院探视儿子列入行程之中，却没想到在病房内见到他那个同样像是陌生人的弟弟，高邑樊。 高邑樊是他的父母高龄时意外有的孩子，和他差了二十五岁。高邑樊的存在也算是一个奇蹟吧，没有任何遗传疾病，据说婴儿期时曾被保姆忽略式虐待，后来才被爷爷奶奶接去抚养。 一年多前弟弟回到台湾与他们的父母同住，父母抱怨弟弟资质不好后天又失调非常叛逆，达不到高家子弟应有的标准。 八岁多的小孩，应该要有什么样的言行？高邑翔完全没有概念，只记得自己的童年在无止尽的课程之中渡过。 弟弟冷漠地看他一眼，连招呼都没打，就转头回望保温箱内头大身小、被呼吸器遮住大半脸的婴儿。 高邑翔也静默地看着儿子。 他们已经身处台湾最好的医院，有钱提供儿子以后在医疗与成长所需要的任何资源。除此之外，他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 儿子在医院待了将近三个月才回家。 而高邑翔有种他是两个孩子的爸的错觉。 像是某一晚高邑翔深夜回到家时，唐宛寧躺在沙发上打瞌睡，而弟弟正在铺了垫子的地板上替他儿子换尿布，客厅桌上摆满了弟弟写到一半的功课。 「为什么不让阿嫻做这些事？」高邑翔不悦地看向站在一旁十分不安的女佣。 「不关你的事。」 「我家，我儿子，我雇用的员工。」怎么会不关他的事？ 「我想做什么不关你的事。」高邑樊以湿纸巾擦拭完粪便，确认姪子乾乾净净、尿布也包得完美无缺，才让阿嫻接手，他把垃圾丢弃后去厕所洗手。 高邑樊走出厕所时，高邑翔已经将唐宛寧抱进卧房内，而阿嫻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少爷。 「你只是个小孩，我不希望你碰我儿子。」高邑翔不信任地对弟弟说。 「我这个小孩比你当爸爸的还懂怎样照顾婴儿。」高邑樊面无表情地回应。「你知道他需要吃什么药与做什么治疗吗？我可以背给你听。」 「你应该回家。」 高邑翔吩咐司机把弟弟送回父母家。 ＊＊ 为什么弟弟再度出现在妻子要求他参加的家庭日？高邑翔和唐宛寧坐在公园内的长板椅上，远望着刚学会爬的儿子和弟弟在草坪上玩耍。 「他很聪明，长得和你也有点像，不如我们直接领养他。」唐宛寧淡然一笑。 她不能再生下一胎了。 还记得高邑樊刚回台湾时，他总是绷着一张脸不说话，不然就是和她的公婆大声吵架。一开始她被吵架的情况吓到，心想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教养、个性如此偏激？后来知道高邑樊的故事后才生出一丝同情。 怀孕时，她让高邑樊摸她的大肚子，那是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疑似笑容的表情。 儿子刚回家时，他们请了三位退休的护理师轮班帮忙。高邑樊常常一下课就跑来她家，原本沉默寡言的男孩问了一堆问题，也认真地观察学习照顾早產儿的方式。 唐宛寧猜想，这或许是一种心理补偿与治疗？高邑樊婴儿期时被遗弃，而此时他藉着与姪子的相处弥补一些过去的欠缺之类？ 「别开玩笑了。」高邑翔马上否决。 「你真没幽默感，无聊透顶的古板烂男人。」唐宛寧抱怨着，但心里也明白公婆再怎样不喜欢高邑樊、都不可能让长子领养次子。 「要离婚吗？」 「你还有一点利用价值。」 「感谢你让我省了一份赡养费。」 「不过你真的应该多关心你弟。」 「这是因为你是独生女，以为兄弟姐妹之间应该有赚人热泪的友爱感情？」 「我从未干涉你和你妹妹们之间的斗争。但你抱着儿子时，难道一点怜惜的爱心都没有吗？你弟弟也是个需要亲情的孩子。」 高邑翔无语。 亲情是什么，能吃吗？ 作者註：这只能算是高大哥改变心境的起点，他听了妻子的话后开始试着关心弟弟。如果要完整写出整个过程大概会变成另外的短篇甚至中篇故事， 所以我只写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