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漫天星光》 第一章 那些经年累月的悲伤 1 「萱萱不要哭，我不哭了，你也不要哭了好不好？」 「从今往后，你有我。你会一直一直有我，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我会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 对话跟回忆如破碎的碎片一样无法拼凑成一个完整的记忆，她与他的过往回忆在同一时间排山倒海的朝她袭来，她无法马上承接这些一併涌上的回忆，也没办法理所当然的承接他对她每个温柔瞬间及话语。 眼前的碎片突然变得模糊扭曲，接着她眼前的世界渐渐暗了下来。 她猛地睁开眼睛从梦里醒过来，坐起身后手轻轻抚上脸颊，摸到了温热的眼泪。 她无声地默默流泪，梦里的是真实存在过的记忆，明明该是让人无比暖心的话语，但每句话都让她觉得承受不起。 他太好了，而她无法回报他相同的好。 她下床走到浴室洗漱，看着镜子里眼下有淡淡黑影的自己，她也不想这样，她很久没好好睡好过了，上次一夜好眠到天亮是什么时候，她已经不记得了。 她叹了口气，将嘴里的泡沫吐出来漱完口，回到房间换上制服出门。 在锁上家门时，她望了一眼隔壁家门，熟悉的男鞋不在门口，看来他又比她还要早起出门了。 每天比她早出门、晚回家，到家吃完饭后还会跑来找她串门子聊天，他不会累吗？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疲态。 不，是有的，只不过那已经是年幼时，已是少年的他逐渐成熟，褪去稚气，脸部线条变得分明，肩膀变得宽阔，有了男人的气息。 她忽然念想起以前他们每天上学的日子，自国小三年级后他们不再同班，每天出门、回家的时间也不同，少了很多相处的时间，但他依然会每天传讯息、回到家后跑到她家找她聊天，只为了给她安全感。 是啊，这么完美找不到缺点的男生，竟然会是她的青梅竹马，她也很不敢相信。 而为什么要对她好，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是青梅竹马、相处多年的好朋友吗？ 她不清楚，毕竟他们没有在一起。 下课鐘响，温萱一如往常的到了合作社外等着经常在她梦里出现的人。 「萱！」他宏亮的声音清楚的传到她的耳里，她转头往声音的来源看去，对他微微一笑。 「你有没有等很久？」赵宇翔小跑到她面前，额上覆了一层薄汗。 「没有。」她摇摇头，接着催促道：「我们赶快进去吧，不然便当就要没了。」 「好。」他也给予她一个温煦的笑容，接着轻轻拉着她的手腕。 她低头看着他的手，以及自己的手腕。 是什么时候，从牵手改变成了拉着手腕的呢？ 她始终没有问他，怕会打破此刻的美好。 她跟着他一起走进合作社，他帮自己也帮她拿了便当，也很习惯的帮她从保温箱里拿出热奶茶递给她，他总是说女生别喝冰的，就连夏天他也几乎不太让她喝冰、吃冰。 她不用说什么，他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想吃什么、想喝什么。 这是多年培养的默契以及对对方的了解。 就如同小说和电视剧里千篇一律的青梅竹马一样，她跟他与那些故事里的青梅竹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但她不知道，他们的结局会不会跟那些故事的主角们一样，她总是在心里偷偷期待着自己也能跟故事的女主角一样，跟男主角最后有个幸福快乐的结局。 可青梅竹马这层关係是双面刃，优点是有一定的感情基础，对对方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缺点则是因为感情太深厚了，如果告白被拒绝了肯定没办法再当回朋友。 她不是个勇敢的人，她不想赌任何可能会失去他的机率，所以就把她的喜欢放在心底，她不贪心，没想要更多，只要能待在他身边最近的地方就够了。 「我帮你拿一点吧。」她看赵宇翔一手牵着她的手腕，一手拿着便当，看着有些辛苦，想帮他分担一些。 「好啊，谢谢你。」他也不客气的接受了她的好意，让她拿了其中一个便当。 「喂，赵宇翔，你怎么又没等我们，也没帮我们抢便当，便当都没了啦！」此时，一个女生大声嚷嚷抱怨着，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寧静。 「自己的便当自己抢。」赵宇翔很孩子气的朝许若凌吐了吐舌头，跟方才待温萱温柔、体贴的样子完全不同。 「兄弟，你也太不够义气了吧？最早来也不帮我们抢一下，等等又要翻墙去买便当吃了。」徐新伟也同许若凌向他不满地抱怨。 他们两个其实都知道抱怨无效，赵宇翔永远只会对温萱好，凡事都以温萱为优先，但他们两个就是想在温萱面前抱怨赵宇翔对待她和对待自己的差别待遇。 「抢便当各凭本事，明天请早。」赵宇翔一点同学情义都没有，毫不客气地说。 温萱看着手上的便当，再看看许若凌噘起嘴，不满又委屈的样子。 「若凌，要不然这个便当给你……」温萱把拿着便当的手伸长，想让给许若凌。 「萱，不用理他们啦，他们也没很喜欢吃学校的便当，只是在无病呻吟而已，他们会自己解决的。」赵宇翔按住温萱伸长的手，阻止她让便当给许若凌。 而许若凌也没想继续闹他们的意思，便拍拍温萱的肩膀说：「谢谢你的好意，我很感动，不过就如赵宇翔所说，我们真的吃腻了学校的便当了，所以等下我们要翻墙去买。」她竖起食指放在唇前，扬起一抹笑容，「要替我们保密喔。」 她的笑容灿烂又耀眼，让温萱一时看呆了，在她意识到自己有些走神后，赶紧点头向她保证，「嗯，我不会说的。」 许若凌看到她这么认真又诚恳的样子不禁失笑，「温萱，你真的很可爱耶！」 「可爱？」温萱不理解，她方才的行为有哪里可爱吗？ 「超可爱的啊！」许若凌向前抱了她，还用脸轻轻蹭她脸颊，「真的很可爱，对不对啊，赵宇翔？」她将目光移到赵宇翔身上，一副准备看好戏的表情。 温萱也看向赵宇翔，只见他侧过头，耳根染上了红，用很轻的声音说：「嗯，可爱。」 听见他称讚自己可爱，温萱低下了头，双颊发热，不想让人看见她此时的样子。 她没想过他会在大庭广眾下称讚自己，也没想过自己在他眼里，是可爱的。 而这也是她少数见过他害羞的样子，觉得特别新鲜。 她从许若凌的头发空隙中偷偷看了赵宇翔害羞的样子，想把这一刻刻在脑海里。 「好啦，那我们就要去买午餐吃了，先走啦！」她放开温萱，跟徐新伟一起向他们道别。 「他们……在一起吗？」在许若凌跟徐新伟离去后，问赵宇翔。 「蛤？」听了她的话，他忍不住失笑，「他们只是好朋友而已，之前有听许若凌说过她的理想型，她的理想型跟徐新伟相差甚远，所以知道他们没在一起。」 「好朋友……吗？」温萱低喃着。 「嗯，好朋友。」赵宇翔没忽略她的轻声低喃。 男女之间会有纯友谊吗？就像许若凌跟徐新伟一样。 青梅竹马就一定会在一起吗？就像那些陈腔滥调的故事一样。 这个问题，她后来给了赵宇翔答案。 第一章 那些经年累月的悲伤 2 「你画这是什么东西？跟我上星期说的主题完全不一样，你是故意气我的吗？」 尹晨恩手插口袋，脚站三七步，一脸无所谓的看着眼前对他发火的老师。 「你说话啊！不说话是不是？那你下星期再交四张四开的画给我！」尹晨恩的态度让老师更加生气。 尹晨恩不说话，继续盯着眼前怒不可遏的老师，看她的怒气到底能到哪里。 「你看你画的是什么东西？」她用手指戳着他的画，他的目光也移到她手上拿着的他的画。 「这种东西不符合作业规定你也赶交上来？给我重画！」说完的下一秒，她将他的画直接从三楼丢到了一楼，他的目光也随着画落到了一楼的操场上。 把画扔到操场后，老师就逕自转身离开，他看着操场上的画，忽然有个女生朝他的画接近，还将画拿起来仔细端详。 他皱起眉头，快速下楼想拿起自己的画。 他到一楼后，看着眼前有着及胸长发的女生，当她想碰上他画正中间的玫瑰时，他冷声说：「别碰，还我。」 温萱停下了手的动作，转头看着眼前态度不太友善的男生。 他的五官立体、稜角分明，有一双清冷的眉眼，黑发中有着金色的挑染，他左耳上戴着两个耳钉，一个锤鍊式耳环，上身制服下摆没扎进裤子里，下身的裤子很明显有特地改窄，他全身上下都不符合校规的服仪，以世俗的眼光来看，不是好学生应有的样子。 温萱看到他胸口上绣的名字：尹晨恩。 她把画还给了他，在他将画拿在手中时，她又仔细地看了画布上所画的图，画中的正中央是一朵被折断玫瑰的茎，折断的花蕊倒在一旁的地方，周围还有其他枯萎的花瓣，被地上打翻的油漆给染了色，但并不是整个花瓣都被染色，而是染了三分之二，还能看到剩下的三分之一是枯萎的样子。 看似已凋零、枯萎、生命已经到终点的玫瑰，却因为鲜红的油漆让它恢復了短暂的生命力，像是在挣扎，想再延长一点寿命。 「你画得真好。」她忍不住称讚了他。 「没画成老师想要的样子，真的好吗？」他自嘲地笑了笑，看着画布中央被摔破，不是完好的玫瑰。 温萱回答不出来，她不懂他话中的叹息。 「所以你是因为没画成老师要求的样子，所以画才被丢下来吗？」她问他。 「嗯。」他的视线依旧在画上，没看向她。 最后，他轻轻拍掉画上的脏污，在离去前对她说：「再见，温萱。」 温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了很多疑问。 男生会在制服胸口绣上名字，所以她知道他的名字很正常，可为什么她的制服没绣名字，他却会知道她的名字呢？他的画为什么跟他的人一样，感受不到活力呢？明明是一幅在她这外人眼里很优秀的画作，为什么在师长的眼里不是好的作品呢？ 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她视线范围里，可对他的疑问却没消失。 这时候的她还不知道，她从这一刻起，跟他有了密不可分的缘分。 放学后，温萱在学校外的站牌搭上了公车，到家附近的站牌下车。 秋初的凉风不热不冷，是舒适宜人的天气，一年四季她最喜欢的是春天和秋天，夏天太热，总让她每天的制服都湿透；冬天太冷，冷到她手脚冰冷，动都不想动，她不喜欢这两种极端的季节，只喜欢刚刚好的春天和秋天。 「喂，还我啦！你快把我的娃娃还我！」 「想要的话就自己拿来啊！」 两个约莫幼稚园年纪的小孩在幼稚园外打闹着，男生抢了女生的娃娃，女生追着他，想让他把娃娃还她，但无论怎么追都追不到那男生。 看着眼前的孩子，让她想起她跟赵宇翔的初遇。 第一次见到赵宇翔时，是他刚搬到她家隔壁时，赵母按了门铃跟邻居的他们打招呼。 温母听到门铃，打开门后是热情的赵母与外向、活泼的赵宇翔。 「你们好，我们是刚搬来隔壁的邻居，这是一点小东西，希望你们可以收下。」赵母给了温母一盒礼盒。 温母开心地收下礼盒，「不好意思，还让你们破费了。」 赵母摆摆手，「没什么，真的只是一点小心意而已。」她拍了拍身旁孩子的头，「宇翔，跟阿姨打招呼。」 赵宇翔开心地跟温母打招呼，「阿姨好，我叫赵宇翔，今年五岁。」 「你好呀，你好乖喔。」温母轻轻摸了摸赵宇翔的头，「我们家的女儿也跟你儿子一样大呢。」接着，她朝屋内叫了温萱，「萱萱，来跟邻居打招呼。」 在客厅的温萱听到母亲的呼唤后，放下手中正在阅读的绘本，小跑来到了母亲的身旁。 「阿姨好，我叫温萱。」她乖顺地向赵母打招呼，紧抱着温母的大腿，看起来有点紧张。 「你好呀，很高兴认识你。」赵母蹲下来，让她的视线跟温萱平视，「这是我们家的宇翔，你们年纪一样大，以后可以一起上下学喔！」 赵母拍了拍赵宇翔的背，他马上扬起笑容，对温萱说：「你好，我叫赵宇翔。」他向她伸出了手。 她看着他的手有些犹豫，过几秒后怯懦地回握他的手，「你好。」 当怕生的温萱对上外向活泼的赵宇翔时，她的目光没办法从他身上移开。 他的笑容太灿烂，也很温暖，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耀眼的人。 他笑的时候，眼睛会弯成一道弯月，温萱想，怎么有人可以笑得像暖阳一样温暖，也同时拥有像月亮一般温柔的眉眼。 太阳和月亮本该是不和谐、不会同时存在的两种物种，但在赵宇翔的脸上完全不会突兀、衝突，像是它们两个本就该同时存在一样。 「你们两个以后就一起上学吧，两个人在一起比较有伴。」赵母笑着说。 「好啊！」温萱还没答应，赵宇翔就先替她回话了。 而她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便点点头答应了。 第一章 那些经年累月的悲伤 3 隔一天，赵宇翔准时出现在她家门口，她愣了一下，问他等很久吗？他笑说没有，但她看到他额上有一层薄汗，便知道他说了善意的谎言。 「我以后会早一点出来，不拖拖拉拉的。」她小声对他说，她今天因为妈妈给她绑的辫子不好看，吵着要妈妈给她重绑，所以才晚出来。 她以为赵宇翔只是嘴上答应要跟她一起上学的，但没想到他竟然遵守约定，在她家门口等她。 「没关係，是我提早出来的。」他对她露出一抹温煦的笑容，朝她伸出手，「走吧。」 温萱愣愣地看着他伸出的手，当她想要思考为什么他要朝她伸出手时，他的手握着她的左手，一步一步向前走。 当温萱看着走在前方的他，还有牵着她的手，她想起爸爸妈妈也会这样，在出门时牵着她的手，避免她走散。 或许赵宇翔是怕她走散吧？ 肯定是吧。 温萱点点头，跟着赵宇翔一起到了幼稚园。 而到了幼稚园后，班上的同学好奇地看着赵宇翔，再看看他们牵着的手，几个班上的臭男生大喊：「温萱跟男生牵手，羞羞脸！」 温萱头低下来，脸倏地刷虹，手想挣脱赵宇翔的手时，却挣脱不了。 「你们才羞羞脸咧。」赵宇翔朝他们吐吐舌头，「嘲笑别人很好玩吗？手牵手又怎样了？好朋友不能手牵手吗？」 好朋友？这三个字在温萱的脑袋里不断重复播放。一直以来她都十分内向，导致自己没什么要好的朋友，没想到赵宇翔才刚搬来不久，他就承认她是他的朋友，让她的心中泛起一丝暖意，从内心深处逐渐向外扩散到全身，最后，她抬起头对赵宇翔轻轻一笑，而当他觉察到她对他笑时，也回以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个笑容，在往后的日子里，当她想起时，心中会泛起一丝甜蜜。 后来，他们每天一起手牵手上学，直到…… 「还我啦！」女孩的哭声让温萱中断了思绪，她委屈地嚎啕大哭，不顾形象面子，引起经过路人的好奇和注视，而她身旁的男孩看到她哭泣时，顿时脸上的玩意消失，慌张了起来，不断哄着女孩。 「好嘛，还给你，别哭了好不好？」男孩拿着娃娃在女孩面前挥了挥，但女孩不领情，撇过头继续哭泣着，哭得一张可爱的小脸都给哭花了，后来，她带着哭腔说出对男孩的指控：「你每次都这样！都只会欺负人家，我不要跟你玩了！」 男孩听到她对自己说不跟她玩时，脸色整个大变，表情变化十分丰富，让原本心情有些落寞的温萱，嘴角扬起了浅笑，觉得眼前的两人很可爱，唤起她跟赵宇翔的过去的点点滴滴。 不过，跟眼前的男孩不一样的是，赵宇翔从未欺负过她，也从来没对她发脾气，他对她好到让她不禁怀疑，他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脾气？ 她看着眼前的男孩和女孩，男孩一脸快哭的样子，求着女孩不要不理他、不跟他玩，再答应她会再送她个小熊玩偶，女孩因为生气而噘起的嘴也慢慢不再上翘，嘴角上扬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温萱看着眼前的两人和好后一起离去，想着年纪小真好，无忧无虑、没有任何烦恼，这是人的一生中最单纯，也是她想回去的时光。 在两人离去后，她又打开了脑中深处存放记忆的盒子。 后来，他们两人每天都一起手牵手上学，直到国小三年级时，赵宇翔考上了学校的音乐班，音乐班与普通班的上学、放学的时间不一样，赵宇翔体贴地想让温萱多睡点，便提出以后不再一起上学的，没有一起上学，也当然就没有手牵手了。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失落这个感觉，平常的她拥有父母的爱和陪伴，什么都不缺，但当赵宇翔不再陪她一起上学时，她突然对上学、放学不感到期待，这件事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随着年纪增长，这种落寞的感觉随着时间渐渐蒸发了。 因为她知道，她不必感到寂寞，因为他一直给她安心、多年不变的守护，儘管谁都没有明说，但他们之间总是有着外人不懂，只有他们懂的，彼此心绪的默契。 第一章 那些经年累月的悲伤 4 尹晨恩刚到来生别哭打工。 这是一间中途流浪猫和狗的咖啡店，店里的猫和狗有些是店长在路上发现受伤、遭人遗弃后，带去医院给兽医治疗，再带回店里把他们整理得乾净后，贴出领养的讯息在社群平台和店里，让想以领养代替购买的人们来领养牠们，而店内的营收有三成会拿来当店里的猫狗们的食物费，也会捐到动物之家。 他是误打误撞地来到这间店的，他需要一份工作来付自己的学费还有购买美术用具，他目前寄人篱下住在他妈妈的妹妹——也就是小阿姨家，阿姨让他有地方住就要偷笑了，他没脸要她帮自己出学费还有美术用具的费用，就在网路还有学校附近的店到处看徵人啟事，最后在这间店的门外看到了徵人啟事，看上时间弹性以及比其他店的时薪再高一点的数字后，便直接进到店里应徵了。 店长是一个年约三十岁左右的人，眉眼柔和，且脸上一直掛着笑，不是刻意的，是从内心散发出来的笑，在他眼里好像每个人都是好人，他对这个世界充满着善意，所以才无时无刻都在笑着，他的笑让尹晨恩想，他一定是很爱动物的人。 他看了尹晨恩的履歷后，挑了下眉，问他：「还是学生啊？」 「嗯。」不太擅长与人对话的尹晨恩只回了一个单字。 「才高一，为什么想来打工？」 他犹豫了一下后，才说：「因为现在寄人篱下，住在亲戚家，她已经帮我很多了，我不想她再帮我缴学费、买美术用具，所以想自己赚钱来付学费跟买美术用具。」 说完，他看着店长，看不出他的情绪，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店长好一阵子没说话，他以为他不想要他，便赶紧说：「我什么都愿意学、愿意做，我不怕吃苦，请录用我吧。」说完，他低下头拜託店长，这不是他第一次向人低头了，他虽然也有他的高傲和自尊，但他也愿意为了生活而低头，放下那些根本不值钱，也没办法养活他的东西。 店长望着眼前仅十六岁的少年，他有这年纪不该懂的成熟和世故，让他感到有些心疼。 他的目光飘到角落刚来到店里的三花猫——小花身上，他觉得少年跟小花有些相像，寄人篱下，没有自己的家。 他们的家人，都去哪里了呢？ 最后，他开口，带着笑意问他：「真的什么都愿意学？」 尹晨恩抬头，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认真且诚恳地回答对方。 店长的笑意更深了，「那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我叫官齐。」 于是，他就来到了这间店工作了。 这是他第一次打工，他什么都不会，什么从头学，也因为这间店多了动物，所以他除了学做餐点、饮品之外，还要学会照顾店里的猫和狗，工作的份量比一般店还要多，可也比其他店时薪还要高一些，他觉得挺划算的，而且熟能生巧，之后上手后肯定会比现在轻松许多的。 他不是特别喜欢动物的人，来这间店之前也对路上的流浪猫和狗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在店里跟这些动物们相处的时间里，他似乎也找到了他的同伴，让他觉得，他并不孤单。 在与这些猫狗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他逐渐找到与牠们相处的模式，以及每一隻猫狗的习性、习惯和个性，他知道哪些特别亲人，总是会跟着他走，磨蹭他的脚；也哪些对人比较有防备、不亲人，总是待在角落里，不想与人亲近。 在某天关店前的夜晚，他看到坐在窗边，望着外头月光的小花。 他走到窗边，微蹲下来让自己的视线跟小花同高，右手从牠的头顺着毛来回摸，而小花也不排斥，很喜欢他的抚摸。 最后，他问小花：「你也想要一个家吗？」 想当然，小花没回应他，只是回头看着他，头歪一边，像是不懂他话的样子。 他也没有希望牠回应他什么，只要有隻猫会听他说话，就足够了。 第二章 回不去的时光 1 隔天中午，温萱跟着赵宇翔一起到了合作社，赵宇翔帮她拿了便当，而她去冰箱想买杯奶茶。 当她正准备打开冰箱的门时，馀光瞄到了尹晨恩的背影。 他穿着学校的运动服外套，上面有着点点繽纷的水彩顏料，看来是在画图的时候不小心弄到，洗不掉的痕跡。 她左右看了一下，也有些同学的天蓝色制服上有着水彩的痕跡，很明显的就是美术班的学生。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被水彩染上不同色彩的外套和制服很美，比起一般学生乾净的制服，他们的制服因不小心染上的色彩而有了不同的生命。 她打开冰箱门，拿起一瓶奶茶后，走到尹晨恩背后，向他打招呼：「嗨，尹晨恩。」 尹晨恩回头看了唤他名字的温萱，不懂她为何要跟自己打招呼，明明两人的关係并不熟，大可装作没看到就好了。 他有些无言地看着眼前的温萱，勉强了吐出一个字：「嗨。」 他看着她的发尾上有着台湾欒树的花瓣，这个季节正是它的花期，学校种了许多台湾欒树，每天地上都会有许多的花瓣，经过树下的人身上也会有掉落下来的花瓣。 接着，他看到温萱身后正准备朝她走来的赵宇翔，嘴角勾起了一个很浅，但是又微微带着挑衅的笑。 「你的头发有花瓣。」他没等她回应，伸手帮她把发尾上的花瓣拿起来。 下一秒，赵宇翔就到了她的身旁，抓了尹晨恩的手，眼里有着不悦，周围的温度好像降低了几度。 「你做什么？」赵宇翔质问他。 「她头发上有花瓣，帮她拿起来也不行？」尹晨恩看到他所期待的反应，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些。 「那也没必要动手动脚的吧？」他抓着尹晨恩的手的力气又大了些。 「你才是对我动手动脚的人吧？她如果没感到不舒服的话，你凭什么对我说这些话？要也是她说，不是你说，你是她的谁啊？」尹晨恩转了转被他紧抓的手腕，「放手，我的手要是受伤了你赔得起吗？我们都是学艺术的，手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应该不用我多说吧？」 「……」赵宇翔无力反驳，因为他说的都是有道理的，他不是温萱的谁，只是她的青梅竹马；他不能让尹晨恩的手受伤，因为他真的赔不起；他没理由对尹晨恩生气，因为只是他自己在无理取闹而已。 他的情绪失控了，平常的他面对任何事都从容不迫、游刃有馀，只有遇到跟温萱有关的事时，他就会失控。 他放开了尹晨恩的手，尹晨恩转了转自己的手腕，转身离开了合作社。 在一旁尷尬的温萱拉了拉他的制服衣角，明明没做错事却还是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有些心虚地对他说：「我跟他之间没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他的心就软了，方才的不悦瞬间一消而散。 他也自知自己不对，也放下身段对她说：「我知道，刚才是我不对，我是担心你，因为他在学校的风评很不好，所以我才……」 「翔，要用眼睛去认识一个人，而不是耳朵。」她对他说，「谣言很多都是经过加油添醋、不实的，如果是你，你会用双眼认识我，还是用耳朵所听见的谣言？」 「当然是用双眼。」他想都不想便回答。 「那就对了。」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我们走吧，午休时间快结束了。」 「……好。」温萱拉着他走到柜檯结帐，在出了合作社，与她分开各自回彼此的教室后，他内心微微泛起的酸意仍没消去。 这是温萱第一次帮男生说话。 第二章 回不去的时光 2 「温萱、温萱？」 有个人轻轻地拍着她的桌子，将她唤醒。 她揉了揉眼睛，眨了眨眼，适应了光线后，看向站在她面前的张皓维。 「下课了，班长要去集合喔。」 「好。」她用手遮住嘴，打了个哈欠，「抱歉，我睡着了。」 他有些好笑地说：「干嘛道歉？当学生哪有上课不睡觉、不翘课的？」 温萱没想搭理他的意思，点点头，就起身慢悠悠地走到穿堂集合。 她不是自愿当班长的，是被同学莫名其妙推举的，她跟那些人明明不熟，也不懂为什么他们要推举她。 可能是因为大家都不想要这麻烦的工作，所以就一起推举她这个边缘人吧。 她也想要摆烂，但她的良心告诉她不可以这么做，于是就每天默默地到川堂班长集合，听些需要告知班上同学的大小琐事。 而她有时不小心在第一堂课睡着时，身为风纪股长的张皓维就会很好心地叫醒她。 她觉得其实张皓维比她更适合当班长，他阳光、乐观、开朗，还会带领着班上同学参加运动会的比赛项目，他拥有许多当班长的特质，可他却当了风纪股长，在班上偶尔适时地管理秩序，交交教学日志，比她这个班长轻松许多。 她站在穿堂，低着头，睡眼惺忪地听着教官和主任报告今天要告诉班上同学的事项。 接着，突然有一个人的制服裤映入她的眼帘，上面有着水彩点点繽纷的色彩。 她似乎马上能确定拥有这繽纷色彩的制服裤主人是谁，抬头一看，是尹晨恩的背影，他身上依旧穿着被水彩染得繽纷的学校运动服外套。 校园里美术班的学生那么多，为什么一看到他的裤管，就几乎没有悬念地认定是他呢？ 她不知道。 她从来没看过尹晨恩来班长集合，可以确定他不是班长。 在望着他的背影的同时，集合也结束了，她也回神了，没听到后半段，赶紧问隔壁班的男生最后教官和主任讲了什么。 在本子上有些潦草地记下隔壁班男生所说的事项后，她看见尹晨恩往操场的方向走。 那个方向跟美术楼是相反的，他为什么会往那里走？ 脑还没动，手脚先动了起来，她跟在他后面，并保持适当、不会被他发现的距离。 他最后在图书馆外停下，把自己的领带扯松一些后，手插着口袋，若无其事地进去。 原来是翘课啊。 明明是翘课，可以选很多不会有师长在的地方，可为什么要选有老师在的图书馆呢？ 她理智知道上课一段时间了，但感性想知道他为什么选择图书馆当作翘课的场所。 于是，她抬起头，挺直背脊，也若无其事地走进图书馆。 图书馆内会有些高三生在里面自习读书，所以只要行径看起来不要太鬼祟、心虚、奇怪的样子，基本上都不会被图书馆老师叫住问班级学号。 她看着尹晨恩进入柜檯，她也跟着通过柜台，穿过图书区，接着看着他走进了楼梯间上楼。 她看见他走入楼梯间便知道他是要到顶楼翘课了，图书馆的藏书不多，只有二楼有藏书，楼梯上去只会有演艺厅和展览中心和顶楼而已，平常一般人没事不会去楼梯间，只有要翘课的人会去。 她跟着他上楼，看他进了展览中心后停下脚步，等一阵子后他出来，往顶楼的方向走去，她进入了展览中心。 进入展览中心后，她看见墙上都掛着画，她不记得最近校内有什么画展，可能就是美术班的老师让学生们摆在这里各自欣赏吧。 每一幅水彩画的东西其实都一样——一个摆在桌上的白色花瓶，插了一朵鲜红玫瑰。 起初她用眼睛扫过一轮觉得每个人画的都一样，后来她一幅一幅仔细观察，发现每个人在细微处都各自有不同的处理，例如玫瑰的刺，有些人可能会画得柔和，不那么锐利，而有些人画的锐利，用看的就觉得被刺到一定很疼。 当她看到尹晨恩的画时，他的画属于后者，十分锐利的那种，那种锐利就连看画的人也会感到有些不舒服。 她看完他的画后，就离开了展览中心，上楼梯后，轻轻推开顶楼的门。 尹晨恩的身子靠在栏杆上，微风把他和她的头发以及衣襬吹起，在这个季节很是舒服。 下一秒，她看见他整个人往前，几乎都在栏杆外。 她本能地觉得不对劲，于是什么也不管，跑到他背后，抱着他的腰，将他拉远了栏杆。 「喂，要珍惜生命啊！我知道或许生活中有很多不如意的事，可是轻生也不是解决的办法啊！我可能不懂你的痛苦，但我也活得很苦啊！虽然我也会有想不开的念头，但你有听说过如果轻生的话，灵魂会一直不断地在相同的地方以同样的方式轻生吗？如果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的话，你到另一个世界也不会好过的。」 她语速很快，批哩啪拉地讲完这一大串，快到尹晨恩没听清楚她后半段说了什么，只听到最开头的「要珍惜生命」。 她说完后，两人双双跌到了地面，尹晨恩没什么事，但当肉垫的她痛得要死。 而且他们还呈现了奇怪的拥抱姿势。 她的手还虚虚地放在他的腰上，他一脸厌恶地将她的手拿开，不满地说：「你在干什么啊？」 她到底跟在他身后多久了，他怎么都没发现？ 或许他太没戒心、太放空了吧，觉得这时间应该大家都在上课，没想过有人会跟在他身后的可能性。 她被尹晨恩大声吼、不满地样子吓到，就像受到惊吓的兔子一样。 她不喜欢有人对她大声、也害怕被人大声。 她的身子缩了一下，他把她那微小的动作看尽了眼底，知道自己的态度可能有些过了，有些不自在、彆扭地说：「抱歉。」 听到对方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后，她松了一口气，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 「没有想不开。」他翻了下白眼，「我的本子掉到一楼了，你突然大叫抱了我，连我的笔也掉下去了。」他看了她一眼，语气充满责怪。 她站起身，走到栏杆边往下看，一楼果然有着一个小笔记本和一支铅笔。 自知自己误会了他，她有些尷尬地说：「抱歉，我以为……」 他摆摆手，没想听她剩馀的话，「等一下再下去捡就好了。」 她点点头，又继续问：「你刚才在看什么？」 他皱了下眉头，觉得眼前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多问题？他印象中她是个不多话、挺文静的女生的。 「操场上课的人们。」 她想了下，再走到栏杆看着操场上正在上体育课的学生们，果然不出所料，她看见了赵宇翔。 她的目光始终追寻着他，所以没发现尹晨恩到了她身旁。 「你喜欢他。」他用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她吓了一跳，用她那双大眼盯着他，没回话。 被他猜中的心思的她此刻警戒着，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她从来都没有跟谁说她喜欢赵宇翔，也不打算告白，只想把这份喜欢放在心底。 「喜欢干嘛不在一起？」他没看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喃喃说。 他瞥了她一眼，见她没回话，又说：「不怕被人抢走？」他指了指操场，赵宇翔跟班上的男生刚好跟三班男生打完一场篮球，他班上的女生递水给他，但被他笑笑举起手拒绝了。 她一直都知道，赵宇翔很受欢迎。 他阳光、善良、温柔，是音乐比赛的常胜军，身材高挑，有一副好皮囊，拥有了一切受欢迎的特质。 有些人可能长大就会长歪，但温萱始终看着她，可以确定他并没有长歪。 「不告白？」 「为什么一定要告白？」她终于回话。 他耸耸肩，「想在一起，就会告白吧？」 「为什么喜欢，想要在一起，就一定要告白？」 「……」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没有那些慾望吗？你看你爸妈在一起时的样子，不会也希望也跟他有那样的互动吗？」 说完，他有些后悔，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她？他也没有想跟一个人在一起的慾望。 她思考了下他的话之后，坚定地摇摇头，「不会，现在这个样子就好了。」即使有时候看到有些女生接近他，她会有点不是滋味，心里会有点酸酸的，可是维持现在的关係，她就满足了。 不曾拥有，就不会失去。 此时下课鐘声响起，他嘖了一声，有些责怪地看她，「都是你害我没办法补眠的。」说完，不等她回应，就往门口走去。 「那个！」她大声叫住他，「我以后也可以来这里吗？」 他停下来，回头斜睨她一眼，「这里又不是我的地方，想来当然可以来。」他觉得她真是奇怪的人。 说完，他打开门离去，而她也在他离开不久后也离开了顶楼。 后来被张皓维问上一堂课去哪里了，她说她身体不舒服去保健室，而他也不疑有他相信了她。 第二章 回不去的时光 3 「老师，这是昨天的作业，都收齐了。」温萱把作业放在老师桌上。 坐在位子上的老师看到收齐、准时缴交的作业满意地点点头，「辛苦你了，快去休息吧。」 「谢谢老师。」她向老师微微点头后，离开了导师办公室。 在出办公室后，她听到隔壁栋的教学大楼传来微弱的琴音。 她原本想回教室的，但这首曲子让她站在原地定住聆听，过没几秒后抬起脚，循着琴音往教学大楼走去。 当她爬到三楼，音乐教室传出来的琴音变得清晰，她可以好好欣赏那人所弹奏的音乐。 她走到窗边，看到弹琴的人，愣了一下。 不是她脑中所想的那个人。 但跟那个人一样，眼前的人弹琴的技巧十分高超，比他多了点内敛沉稳，在许多细节方面也处理的比那个人还要仔细许多。 于理性来说，眼前的人所弹奏的钢琴是非常优秀、无庸置疑，比那个人再更上一层楼；但感性来说，她还是比较喜欢那个人的演奏，他的演奏虽然没有眼前的人精緻，可也不差，也多了些温柔，而且他弹琴时，嘴角总会微微上扬。 她看着眼前的人，从一开始最简单的主题，到后来越来越复杂的变奏，弹得十分熟练、驾轻就熟，完全没有皱一丝眉头，很从容地弹奏每个变奏和曲子之间转折的地方。 莫札特的《小星星变奏曲》，这是她认识赵宇翔时，他弹的第一首曲子。 当然，赵宇翔并不是什么音乐神童，一开始弹当然不会像眼前的人一样熟练、技巧纯熟。 她在赵宇翔搬到她家隔壁没多久后，就听到了隔壁传来琴声。 那是一首几乎每个小孩都耳熟能详的曲子，他弹得并不完美，听起来有些笨拙，小孩的手指力气不够，所以在弹琴时没办法拥有对的施力，加上初学，对于节奏和看谱方面都是吃力的。 她静静地靠着房间的墙听他一直不厌其烦地反覆练习，过了大约一个半小时后，他的琴声比一开始练习时顺耳许多，儘管还有许多要改进的地方，但对她来说，已经是一首很好听的《小星星》了。 隔天，她问起他什么时候开始学琴的，他有些靦腆地说在搬来这里的前三个月开始学的，还弹得很差、技巧不好。 她摇摇头，反驳他的话，直呼他的钢琴弹得好，而且愿意一直有耐心反覆同样的曲子和片段练习，非常不容易，要是她的话肯定不行。 「你想要弹琴吗？」他问她。 她想了想，摇摇头，「我比较喜欢听人弹琴，例如听你弹琴。」 他扬起了大大的笑容，她可以看见他的酒窝，「那我以后都弹琴给你听。」 「好啊！」 就这样，赵宇翔一直维持他与她之间的约定，甚至在国小三年级时参加学校的术科考试，进入了音乐班。 只不过音乐班要会两个乐器，他在进入音乐班后选择了小号当主修，钢琴当副修。 可他也没有因为小号是主修而因此减少他练钢琴的时间，他依旧遵守跟温萱的约定，时常弹琴给她听，不知不觉，就弹了十一年了。 十一年啊，四千多个日子，她几乎每天都能隔着墙壁，不然就是去他家，坐在他身旁听他弹琴。 原来在这么多个日子里，男孩渐渐成为了少年，女孩成为了少女。 她将他们这些时光里的滴滴点点都深刻地记在了心里，也记得他弹过的每一首曲子，纵使她对哪首音乐的作曲家是谁、各个乐派的顺序和年份、哪个乐派有哪些音乐家等等一概不清楚，可只要他弹过的曲子，她就一定会记得作曲家和曲名。 例如《小星星变奏曲》就是由莫札特所作。 琴音嘎然停止，将她的思绪拉回来，她所沉溺的美好梦境也该醒了。 而弹琴的人也发现了站在教室外的她，有些讶异地看着她，不懂她为何会站在音乐教室外。 但他随即收起表情，关上琴盖，走到窗户边，对她有些嘲讽地笑，「真是抱歉啊，我不是赵宇翔。」 「……」她无语地盯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她也跟眼前的人认识满久的，正确来说，他是赵宇翔从国小到高中的同学——方昱程，她是透过赵宇翔而间接认识他的。 她看着眼前的方昱程，忽然觉得好像不认识他了。 现在的他，眼神里带着疏离、冷漠，就连他对她笑时，眼底里也没有笑意。 而让她最不习惯的，就是他那头引人注目的红发，不是不适合他，只是她觉得，黑发的他更好看。 是什么原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那个曾经阳光、温暖、热心助人、得过无数音乐奖项，前途一片光明的少年，眼神里不再有光亮，只有深不见底的黯淡？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要维持自身原本的光芒很困难，但要瞬间掉入深渊却只要一瞬间就可以做到。 他看了她没想回覆他、搭理他的意思，不想自讨没趣，摆了摆手，「午休快结束了，我先走了，拜。」 在他离去后，她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他们国中之间的回忆。 第二章 回不去的时光 4 温萱对于方昱程一直仅有模糊的印象，跟他没什么对话的机会，只能从赵宇翔的嘴里听到关于他这个人的事。 他是主修长笛，与赵宇翔这种努力型的学生不同，方昱程是拥有天份的学生，很多东西只要讲一次，他马上就懂，在音乐路上，他比其他人还要事半功倍，而且他家境不错，儘管父亲不赞成他学音乐，尤其对于他学长笛更无法理解、带着性别歧视和偏见——好好一个男生，怎么会去学一个女生学的乐器？ 但他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有过任何一丝放弃的念头，反而更加坚定他学音乐的决心。 对于温萱来说，他一是一个她几乎找不到缺点和瑕疵的人，上相的外表、温雅的个性、走路总是从容，自带一阵风、谦虚、受欢迎……他的优点多到她无法她在一时之间说完。 对她来说，方昱程完美到是她只能远观的人，对他除了优秀以外没别的想法了。 直到有一次，她与他终于有了对话的机会。 国中的赵宇翔，身高开始抽高，有点婴儿肥的脸颊也变得稜角分明，开朗阳光以及随和的个性和好脾气让他无论在同性、异性之间都拥有了高人气，他的外表在这段时间内逐渐有了少年的样子，她一时无法适应，不过她更无法适应的是，他身边开始多了许多女生。 儘管每个人都知道她的存在，知道她跟他之间有着特别的「青梅竹马」关係，但这层关係并不成为她们的阻碍，更正确一点来说，温萱的存在并不会对她们造成威胁。 在其他人眼里，温萱就是一个极其透明的存在，她站在赵宇翔身旁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很无害的小羊一样，温驯、没有杀伤力，而且不起眼，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所以并不把她当强劲的对手。 所以自然会有比较主动的女生主动进攻。 有天中午，她一如往常到音乐馆想找他一起到合作社买便当，在爬上二楼的楼梯时，她听到赵宇翔和一位女生的对话。 「学长，我从国一开始就很喜欢你了，如果可以的话，可不可以请你跟我交往？」她听到一位学妹用悦耳的声音说，她的嗓音甜美却不腻，不是娃娃音的娇柔做作，是让每个人听了都舒心的声音。 她下意识往下走躲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起来，但她知道如果这时候出现打断对方的告白，一定会让对方感到尷尬。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突然觉得有些酸涩，甚至有难过、想哭的感觉。 她踮起脚尖，在他们的视线死角，看了下学妹的长相。 她的肌肤无暇、吹弹可破，拥有乌黑及腰的长发，修长的身形，她看着学妹便想起了，她是一年级数理班的学生，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来，长相又亮眼，一入学便有许多人讨论着她。 她看看学妹再看看自己，成绩只有中上，不会乐器，没有什么特长，是个没有什么记忆点的人。 两人的差距明显可见。 「那你喜欢我哪里呢？学妹？」她听见赵宇翔问学妹，声调平板，听不出情绪。 「每次升旗时看见学长在司令台旁吹小号的样子我觉得很帅，而且学长人很好，很热心助人，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新生训练的时候我下公车太急不小心扭伤了脚，是你带我到保健室的，后来在学校里我看到你都会跟你打招呼，纵使你不知道我是谁，但你都会很有朝气地回应我，后来我就一直看着学长，只要有学长的表演我都会去看，渐渐地目光就无法从你的身上离开，喜欢上你了。」 温萱躲在一楼的楼梯，静静地听着学妹的告白，还有她细数着赵宇翔的好。 她以为赵宇翔的好只有她一人知道，没想到却也有人看见了他的好。 她心中的酸涩从心延伸到了眼眶再到全身，她整个人都觉得不舒服，眼底有了一层氤氳，她感觉只要学妹再多说一句，她的眼泪就会夺眶而出。 而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这是什么心情。 她喜欢赵宇翔，而她对学妹的告白感到嫉妒。 「谢谢你的喜欢。但抱歉，我对你没有任何的感觉。」 听到赵宇翔婉拒对方的告白，她松了一口气，但也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自私卑鄙。 「那学长喜欢温萱学姊吗？」即便被拒绝，但学妹不死心，想知道他对温萱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道声音，让她吓了一跳，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 她回头看了下对方，有些惊讶但还是克制自己的音量说：「方昱程？」 这是她第一次跟方昱程的对话。 他挑了挑眉毛，伸长脖子往二楼的方向看，看到赵宇翔和一个学妹站在一起的画面马上一目瞭然，「偷看别人的告白现场啊？」 「不是，我、我只是要来找赵宇翔一起吃午餐，没想到却……」她紧张到口吃，声音越来越小，反而让人起疑。 方昱程的双眼紧盯着她，不发一语，让她越来越心虚。 最后，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其实可以对自己更有自信一点的，温萱。」 「什么？」她完全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没有想解释的意思，「你不笨，我相信你懂我在说什么。」 他的话让她感到混乱，没心思听赵宇翔对学妹的回答，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先走了，不要跟赵宇翔说我来过了，拜託你了。」她下意识想要落跑，现在的她思绪混乱，才刚釐清自己对赵宇翔的感情，方昱程又莫名奇妙对她说这些话，她不知道等下见到他该要有什么样的反应和表情。 而当她正要转身下楼时，被方昱程拉住了手。 她皱了下眉头，低声对他说：「……方昱程，放手。」 他扬起人畜无害的笑容对她说：「不要。」 而她试图挣脱他，他便用更大的力气抓住她。 方昱程在温萱中的完美形象此时完全打破。 他个性根本一点都不温雅，腹黑的很。 她知道他想做什么，他想看好戏。 她看着自己被他抓住的手，心里只有：「你他妈的」这四个字想问候他。 「萱，你来了啊？」 背后传来赵宇翔的声音，她叹了一口气，知道无法落跑了。 她转头看向他，他的样子跟平常一样，没什么差别。 「她来找你吃饭。」方昱程放开她的手，轻轻推她背一下，害她差点跌进赵宇翔的怀里。 她回头瞪他一下，他扬起笑容，完全不把她眼中的不满看在眼里。 她想，就是这个笑容，骗倒了许多女生的吧，不过她可不会被他的笑容所骗。 而赵宇翔自然也不知道他们刚才发生什么事，只能感觉空气中隐约有种说不上来的火药味。 「那走吧。」他走向温萱，要下楼梯时回头问方昱程：「喂，要不要一起吃饭？」 方昱程晃了晃手上的便当，「不了，我回教室吃就好，就不打扰你们了。」 赵宇翔笑问：「说什么打扰啊？不就一起吃饭而已吗？」 方昱程看着站在赵宇翔后方的温萱，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吧，那我们就先走了喔，拜。」赵宇翔对方昱程说。 「拜。」说完，方昱程就拿着便当往音乐楼的方向离去。 而在他离去后，她一直在思考他话里的意思，直到赵宇翔把脸凑到她面前，问她在想什么，她才吓到回神，赶紧说没什么。 但她没告诉他的是，她很在意他对学妹告白的回覆，还有方昱程的话。 这就是她与方昱程真正认识、对话，以及觉察到自己喜欢赵宇翔的那一天。 后来她与方昱程就几乎没什么接触了，再从赵宇翔以及班上同学口中听到他的消息时，是听到他比赛失常，从此自暴自弃、也被自己的长笛老师给放生的事了。 再在高中见到他时，他将自己的头发染成显眼的红色，个性也从原本温和、偶尔有点腹黑，到现在个性捉摸不定、心情反覆无常又古怪，让她一时无法适应，虽然她与他不是多好的朋友，不过看他变成这个样子，她心里还是替他感到有些可惜。 曾经备受瞩目的长笛演奏者，殞落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第三章 爱的模样 1 温萱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便当，回家后屋里一片漆黑，她打开灯，把书包和身上的外套放在沙发上，到厨房将便当打开后，从洗碗机里拿出碗盘，将便当的饭菜从一次性餐盒装进碗盘后，端到餐桌上，一个人独自吃着晚餐。 在她吃到一半时，主卧室的房门打开，她看见出来的人时愣了一下，她以为没人在家，所以很放松地吃着晚餐，但看到爸爸时，她放松的身子瞬间绷紧，拿着筷子的手也停下，僵在桌边。 她看着爸爸朝她走来，身子更绷紧了些。 「你妈呢？」 「不知道。」她用毫无起伏的语气回答，没想到这不冷不热的态度、面无表情的样子惹得男人不快，他上前把桌上的碗盘扫到地上，碗盘掉落地上碎裂的声音让她感到不舒服，身子也因为惊吓而不由得震了一下。 「你妈整天不在家，你也不把她找回来，就只想到自己，也没想过帮你爸买饭吃吗？」 第一，妻子离家丈夫难道不该去找吗？为什么只想让她去找？第二，你们平常几乎都不在家，所以她就只买自己吃的晚餐，错了吗？ 这些话，她只敢放在心里，不敢说出来，只好有些畏缩地看着他。 「要是没有你就好了，如果没有你，这个家才不会变成这样。」他充满不满和愤恨地对她说，他看着她，就像是仇人一般。 说完，他就走向玄关，拿起钥匙大力摔门离开家。 她轻闭双眼，一滴泪从眼眶中掉出。 她恨自己这么不争气，总是把那人伤人和羞辱的言语听进耳里、心里，同时也庆幸没人看见她的眼泪。 没有人能决定该出生在哪个家庭、选择父母、选择要不要出生，她毫无选择，只能接受，但不代表连那些对她恶意的言语也要接受。 她起身，用手背抹去滑落的泪，去厨房拿起扫把和报纸，将被摔倒地上的碗盘和菜清理后，用报纸把碗盘装起，把不能吃的菜装进放厨馀的纸盒后放进冰箱，叹了口气，没了吃饭的食慾。 但她也不想待在家，拿着钥匙、钱包和手机后出门。 当她关上家门后，站在门外一阵子，思考着接下来的去处。 她看了下隔壁赵家的门，虽然赵母很欢迎她随时过去一起吃饭，但她现在的样子肯定会让赵母起疑、担心，她想了想，最后拿起手机，发讯息给赵宇翔：我在图书馆等你琴点结束。 收起手机，她走到公车站，搭上了公车，往学校的方向去。 公车缓慢地向前驶，她坐在靠窗的位子，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想起以前的事。 她的家庭关係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差的。 她也曾经有过一个幸福美好的家，爸爸妈妈每天都很甜蜜，有时还会放闪太过，让她笑着说羞羞脸。 爸爸每天下班回来后会先抱抱她、亲亲她，妈妈也会鑽到爸爸的怀里，而他会抱着她们母女二人。 这些往事都离她很远了，远到她以为这些回忆并不是真实存在，只是她曾做过的梦罢了。 在她国小六年级时，她的家发生了变化，她其实记不太得最一开始让她家破碎的原因是什么了，只隐约记得似乎是爸爸的工作不顺，薪水被删减，薪水减少，压力也就来了，他要养家，也有个孩子，缩减的薪水让他感到吃不消，过往能过着不愁吃穿的生活，甚至能购买奢侈品，短时间内让他由奢入简，让他十分不适应，加上温萱时常在他面前傻笑、想逗他开心的样子，让他感到厌烦。 于是，他在某一天，对着十二岁的温萱咆哮：「你整天除了笑还会干嘛？没看见你爸很烦吗？别整天只会在我面前傻笑，看了就烦。」 温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时之间没能消化他口中的不屑。 看她傻住的样子，温父并没有想放过她的意思，再补了句：「要是你没有出生就好了。」 这让她僵住的笑慢慢瓦解，嘴角下垂，不再笑了。 而刚回家的温母听见他对一个小孩说出如此过分地话语，气愤地从玄关走来，对他破口大骂，质问他的不是。 是这天开始，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变了、不復存在了，她的家碎了，而她的心也开始有了裂痕。 直到现在的日子，她仍然是爸爸的发洩对象，就连妈妈也是，只不过妈妈会懂得反抗、回击，而她却怯懦地不敢回嘴、替自己辩驳。 公车的广播女音用平板的声音说着下一站就是星雨高中，让她从回忆中回到现实，按下下车铃，在公车停下，开门后下车，走进校门，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第三章 爱的模样 2 赵宇翔在琴点时间即将到时，收到了温萱的讯息，他打开聊天室后，上面写着：我在图书馆等你琴点结束。 他皱了下眉头，虽然温萱来找他让他很高兴，但他第六感同时也告诉他，她突然来找他，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握着手机，想着该不该翘掉琴点去找她时，许若凌看到站在琴房外的走廊上若有所思的样子，走到他面前问：「琴点时间要到了，怎么不进琴房？」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萱说她在图书馆等我琴点练习完，她平常很少会等我的，一定发生什么事了。」其实他知道应该跟她家的事有关，但他不好对许若凌多说什么，毕竟这种事，她肯定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虽然感性上我会叫你翘掉琴点去找她，但理性上我会让你不要翘掉琴点，毕竟郭叔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上次有人琴点迟到，他徒手把木桌用出一个洞呢。」她向他理性分析，想到亲眼见过郭叔的厉害，她身子不禁抖了一下。 琴点，就是给晚上家里不方便练琴，或是专注力不够的学生，让他们在晚上的时间留在音乐馆内练琴，而琴点时间除了自己练习外，还有一位专门盯着他们有没有专心练琴的郭叔来盯着他们练琴。 郭叔是一个很一板一眼的人，他不允许琴点时间有人迟到、早退、无缘无故请假，而在学生们练琴时，他也会巡琴房看有没有人在偷懒，如果被他发现，就会被他抓出来骂。 虽然很多人不喜欢郭叔，觉得他很兇，可他也是让许多学生录取音乐系前几大志愿学校的一大功臣。 郭叔也是学校宿舍的舍监，还是学校的工友，有时候赵宇翔都暗自佩服他怎么能身兼那么多的工作。 赵宇翔觉得许若凌说的话有道理，叹了一口气，「那我琴点结束后再去图书馆找萱了。」 他知道，他如果无故翘掉琴点的话，除了郭叔会生气外，说不定还会减少他除了琴点外在学校的练琴时间，虽然他很想去找温萱，但他也知道这时候绝对不是挑战郭叔的时候。 在进琴房前，他快速地在键盘上打字，回讯息给温萱：好，要乖乖等我，别乱跑，注意安全。 传完讯息后，他收起手机，跟许若凌一起进琴房练琴。 赵宇翔对今天自己的练习进度很不满意。 他知道他练琴该把握时间、不该浪费时间，但他怎么样也无法专心，满脑子都在想温萱的事。 他还记得国中时，温萱也有来音乐馆找他，那时候是在他练琴的琴房窗外，今天则是在图书馆等他。 国中时的温萱不像高中的她擅长隐藏她的心情，她无论开心或难过，都会表现在脸上。 某一天，她的父母又在为钱吵架了，她很不喜欢听父母的争吵，哭着跑出家里，边哭边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学校。 当她走到学校时，她茫然地看着学校大门，接着听到了音乐馆传出了许多乐器的声音。 她忽然想到，这时的赵宇翔应该也在音乐馆练琴吧。 于是她走到音乐馆，当她走到门口时又想到，她该怎么进去找赵宇翔？校规有规定非音乐班的学生，没经过同意进入音乐馆者，皆会记过处分。 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天真，以为来到这里就能见到赵宇翔一面。 当她想要离开音乐馆时，听到了小号的声音。 此时她脑中有鑽校规漏洞的念头：只在音乐馆外看他一眼，不算违反校规吧？ 接着，她集中精神，往小号传来的方向走去，当她停在那一扇窗前时，她小心翼翼地望进琴房内，果然是赵宇翔。 她看着他练习的样子，某个段落重复练习许多遍、有时练到某个段落时停下，皱起眉，有些困惑的模样、有时拿起笔在谱上做记号的样子。 他认真的样子让她移不开目光，她想，她就是喜欢这样的他吧。 练习时认真的他、对她弹琴的他、牵着她的手跟她上学的他、在她哭泣时手忙脚乱安慰她的他。 她的生命里始终有他，时间长久的积累成了喜欢。 她就这样望着他，目光太明目张胆、毫无节制，导致赵宇翔感觉一直有人在看他，而他往窗外一看，发现温萱黑碌碌的双眼正盯着自己，吓了一跳，随即打开窗，有些惊讶地问：「萱，你怎么会在这？」 他打开窗的速度太快，让她无处可藏、来不及想好藉口。 「我……」 见她支支吾吾，眼眶有些红的样子，他瞬间明白原因，便也没让她说出口，抢先她先说：「你别动，等我一下。」 她点点头，接着他离开了琴房，过没多久就出现在她面前。 「进来吧，」他拉起她的手，「别一直站在这里，虫很多。」 「可是……音乐馆不是规定非音乐班学生不能进去吗？」 他露出一如往常让她安心的笑容，「放心吧，我知道哪里没有监视器，躲过监视器就不算被发现了。」他对她眨眨眼睛。 她愣了一下，赵宇翔不是一个乖学生吗？怎么会做这种鑽校规漏洞的事？ 她好像又看到他的另一种样子了。 而她也没有任何的害怕，因为他说没事，就一定是没事，她一直是这么相信着他的。 他拉着她的手，从人烟稀少的后门带她进音乐馆，很巧妙、熟练地避开了监视器的位子，带她进他练习的琴房。 看着他熟练地避开监视器的样子，她想，他应该做了不少次这种事了吧。 当她进琴房时，双眼一直好奇地在这小房间内四处看着里头的结构，整间琴房的墙都装上隔音棉，有一台平台钢琴、一张钢琴椅、一张折叠椅、一个谱架、一张桌子，墙上贴着他跟班上同学的合照，她记得，这是四月校庆时的合照。 而除了合照外，琴房里还有一些属于他的个人物品，他的衣服、他的谱、他的书包，让冰冷、毫无温度的琴房添上了一点温度。 她不禁想，他是不是把琴房当成自己的房间了？而且她低头看，地上竟然还有巧拼，他该不会整天都泡在这里了吧？还有，难道不会有老师出言训斥他把琴房弄成这样吗？ 在她准备将心中这些问题问他时，他打开钢琴的琴盖，拉出钢琴椅，坐下后，开始弹琴给她听。 从第一个音她就马上知道他弹的是什么曲子了。 这首曲子，是他们之间共同的回忆。 《小星星》是他刚学钢琴没多久后所练的曲子，搬到温萱家隔壁后几天，家具和钢琴都摆放好后，他就开始练琴。 他还记得，初学钢琴的时候真的很辛苦，小孩的手没什么力气，不太会控制按下琴键的力度，一首曲子总是弹得声音忽大忽小、拍子不稳、二二六六的，就连踏板也踩不到，也需要钢琴辅助踏板才能踩到踏板。 他觉得他弹得并不好，可是隔天温萱对他笑着，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说着他好厉害，她那时的笑容他现在还记得十分清楚，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下定决心要好好练琴、弹琴给她听，想要她称讚他、夸奖他，想再看到她的笑容，就进入了音乐班，读到了高中。 他学音乐只是为了想要看到她的笑容吗？倒也不完全是这样，他对音乐是有兴趣的，他喜欢了解、研究每个作曲家的风格和创作手法，也喜欢挑战不同难度的作品，就像玩游戏一样，破关了会有成就感。 而在音乐班中也有一起学音乐、志同道合的朋友和同学，虽然有时候觉得很苦，也会有想放弃的念头，但跟朋友们彼此互相鼓励，又可以继续走下去了。 支撑他学音乐的人有三种：爸妈、温萱、他班上的朋友们。 没有他们，是不会有今天的他的。 不过对这三种人都是一样的情感，没有参杂不一样的感情吗？ 这个问题，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第三章 爱的模样 3 他叹了口气，今天看来练琴是不会有什么进度了，他索性把平板上现在正在练的曲子跳出介面，按了莫札特的《小星星变奏曲》开始弹奏。 后来他的钢琴越来越进步，他也不再只是弹儿歌的《小星星》，开始练起了莫札特的《小星星变奏曲》，一开始是以小星星的旋律做为主题，但后来的变奏一个比一个还要复杂、华丽，他练了很久才练好，吃了不少苦头，但当他看到温萱对他的笑容和鼓励，他觉得一切值得。 他就这样弹了《小星星变奏曲》直到琴点时间结束，反正郭叔也不知道每个人练琴的曲目，只要有在练琴或练乐器就好了。 琴点结束后，他几乎是从音乐馆跑到图书馆的，就怕温萱等得太久。 当他到图书馆二楼时，额头覆上一层薄汗，看见温萱坐在窗边的位子，手撑着头，漫不经心地看着一本少女漫画。 「萱。」他轻声唤了她，「抱歉，你等很久了吗？」 她抬头看他，闔上了漫画，轻轻摇头，勉强对他扯了个笑，「没有。」 「你还好吗？」他伸手抚上她的脸，大拇指在她左眼下来回轻抚着她乾掉的泪痕，心疼地问。 当然，他知道不管他怎么问，她都会回答没有。 「没有。」她的回答还真的跟他所想的一样，他苦笑着，不知道该不该为太了解她而感到高兴。 「在看什么？」他转移话题，不想让她再回想起那些难过的事。 她对她挥了挥手上的漫画，「少女漫画。」 「什么样的故事？」他从以前就对她的任何事都感兴趣，他喜欢听她分享她的生活，她喜欢看的书、漫画和电视剧，他想参与她的生活，以前、现在、未来都是。 所以在看到她和尹晨恩靠得那么近时，心中会泛起酸意，情绪失控，变得不像他自己。 可是他同时也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管她跟尹晨恩之间的事？它跟温萱就只是青梅竹马，不是恋人之间的关係，凭什么插手她跟尹晨恩之间的事？ 想想就觉得无力。但如果不向前一步，就会一直维持现在这样的关係。 「青梅竹马的故事。」她翻到封底，看着上面的简介跟他説了故事概要：「两人互相猜测对方是不是喜欢自己，结果互相猜疑、误会彼此，让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接下来的剧情就在下一本了，我也还不知道接下来的发展。」 赵宇翔身子僵了下，他对这种话题感到敏感，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他让自己的声音儘量保持跟平常一样平稳，问她：「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对于他的问题，她感到意外，愣了一下后回：「我不知道。」她不知道他的想法，所以说不知道是最保守、也是最安全的回答。 对于这个答案，赵宇翔感到不意外，只是有点失望，没能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勉强扯了个笑，「是吗？」下一秒又恢復往常一样的笑容，「饿了吗？要去吃东西吗？」 她点点头，几小时前买的晚餐根本没吃就被打翻了，她快饿翻了。 「可是你妈妈不是会煮吗？我们如果出去吃的话会不会对她不好意思？」她随即想到赵母每天都会煮饭，今天肯定也煮了。 他摆摆手，「她不会在意那么多的，我晚回家让她跟我爸多点相处时间，我如果今天不回家的话她肯定也没意见的。」说完，他翻了下白眼，「我觉得我真是我爸妈的意外。」 他无奈的样子让温萱终于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你爸妈感情很好、很恩爱啊。」说完，她用近乎呢喃的声音低语：「真羡慕啊??」 那句「真羡慕」让赵宇翔听进耳时非常心疼，但他不愿让气氛再这么低迷，用着欢快的语气，轻轻捏起她的脸颊说：「别想那么多了，先吃饭要紧，明天是假日，我们再看场电影再回家吧。」 想到能跟他多点相处时间，她开心地笑了，「好啊。」 「那你把漫画放回去，我传讯息给我妈说不用帮我留饭了。」 她点点头，快速把漫画放回原位后，跟他一起离开学校。 「我回来了。」赵宇翔回家后，一进客厅就看见了自家父母坐在沙发上看着最近刚下片没多久的电影。 「你回来了啊。」赵母回头看了他一眼，「时间不早了，快去洗澡准备休息吧。」 「嗯。」他也觉得累了，回房间放下乐器和书包后，拿了居家服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后，换赵父去浴室去刷牙，赵母在客厅折衣服，他坐下，也跟着一起折了衣服。 想到方才父母如此恩爱的模样，他假装不经意地问赵母：「妈，我问你一件事喔。」 「问啊，什么时候问问题这么扭捏了？」赵母看他的样子，不禁失笑。 「就……」他还是有些不自在的样子，「你跟爸是怎么一直维持像这样感情这么好的啊？」 赵母用「你今天吃错药」的表情看他，随即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哦，想跟萱萱感情一直一样好对吗？」 而赵宇翔藏不住心事的人，有事都写在脸上，被赵母猜中心事，脑袋当机，耳根逐渐泛红，欲盖弥彰，结巴地说：「哪、哪有啊？」 「明明就有。」赵母笑嘻嘻地用手肘戳了下他，「我的儿子也长大了，真是好青春啊。」 「妈！」他被赵母搞得越来越尷尬了。 「好啦。」赵母收起嘻笑的样子，换为比较正经的表情，「其实我跟你爸相处也没什么秘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不过我觉得要给对方信任感吧。」 「信任？」 「对啊，就是一种相信对方会包容你、体谅你、聆听你任何想法的信任感吧，虽然我跟你爸有时会吵架，但在冷静过后，我们都会好好跟对方说自己刚刚不开心、不愉快的地方，我们会聆听彼此所说的话，然后他会抱抱我，跟我说别生气了，我们就很好了。」 他点点头，大概懂了父母之所以能一直感情好的秘诀。 不过随即眼眸黯淡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父母的维持感情长久的方法，不一定适用于每一对夫妻和情侣身上。 他想起温萱的父母，轻轻地叹了口气。 而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敏锐的赵母的眼，问他：「想起了萱萱的爸妈？」 他又点点头，他有时候也庆幸赵母如此懂他，有些话他不想这么直白地说，赵母都会替他说出口。 「因为每个人的个性不一样、脾气不一样，所以我跟你爸的相处方式也不能套用在别人身上，而且人的个性、想法也会随着时间而变，人就是这么复杂、难懂的生物，所以很多事都是不能确定、保证的，说不定我跟你爸明天就会吵到永远不会和好的地步呢。」说完，赵母笑了出来，但他可笑不出来。 赵母拍了拍他的头，「别想那么多，如果整天都要担心会失去谁、跟谁的感情失和，那还不如好好珍惜现在的时间，跟对方相处。」 「就算未来感情会变淡、失和也一样？」 「对，把握、珍惜现在的时间，比什么都还要重要。」她肯定地对赵宇翔说，眼神没有任何迟疑。 他看着赵母，点点头。 而他也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会好好珍惜与温萱现在的感情。 今天温萱放学后，打算到搭车到市区去吃晚餐。 具体想吃什么还没决定，她搭上公车后滑着手机，用ig搜寻最近打上关键字，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新开的店，或是有人推荐的店。 她每天都烦恼着早餐要吃什么、午餐要吃什么、晚餐要吃什么，她能吃的她几乎都吃遍了，也吃过了许多次，几乎都腻了。 她滑着手机，也没发现到什么新开，或是有人推荐但自己还没吃过的店，同时公车也到达了市区，她跟随着其他放学的学生下车后，走到经常去的家庭式餐厅吃晚餐。 吃完晚餐后她又在书店逛了一下，买了几本书后出了书店，在一间速食店外看到了尹晨恩。 他没有想进去店里的意思，而温萱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一对亲暱的男人和女人。 她走到他身后，跟他打了招呼：「尹晨恩。」 他因太专注而吓了一跳，回头看她，「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她反问。 「我没说你不能在这里。」他有些不耐烦地说，「没事快回家。」 温萱觉得莫名其妙，「我想回家就会自己回家啊。」 「那就快点回家。」 「奇怪，我要回家了啊，你干嘛一直要赶我？」 他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怒气压下来一样，接着用比方才温和些，但也没好到哪里的语气对她说：「赶快回家就对了。」 「你到底为什么……」 「晨恩，你怎么会在这里？」温萱话还没说完，就被刚才尹晨恩一直盯着的男人打断她的话。 她近看男人，有着跟尹晨恩极为相似的眉眼，把他们摆在一起，一看便能看得出来…… 她开口向男人询问：「您是尹晨恩的爸……」 「闭嘴，他不是我爸。」尹晨恩的怒火终于爆开，朝温萱叫着。 尹父被他这样当眾说出如此不留情面的话感到不悦及尷尬，但还是扯出笑脸，看着温萱，「你是晨恩的女朋友吗？长得真可爱啊。」说完，他伸手想碰温萱，但尹晨恩马上眼明手快地将她拉到自己背后。 「别碰她。」他冷冷地说。 「你一定要这样吗？」尹父指责他，尹晨恩一再挑战自己的底线，也快让他准备发火了。 「那你一定要外遇吗？」他毫不客气地指责尹父，用轻蔑的眼光瞟了一下他身旁的女人，「别用你揽着别的女人的手碰我和我同学，很脏。」 「你！」尹父终于受不了他当着眾人的面指责、羞辱自己，举起手就想对他动手，是他身旁的女人阻止了他，跟他说有人在看，别把场面弄得更难看，把他给拉走了。 待男人离开之后，尹晨恩不满地瞪了一下温萱，「满意了吗？」 「我没有……」 尹晨恩不甩她，直接大步离开。 温萱叹了口气，自己肯定踩到他的地雷了。 第四章 嫉妒 1 赵宇翔看见了小时候的温萱和自己，便马上知道这是梦了。 他跟温萱小时候一起手牵手上学的样子、他弹琴给温萱听的样子、温萱到他家吃饭玩耍的样子、她陪他练琴的样子，还有，第一次在她面前自己哭时的样子。 他国小三年级时考进了音乐班，一开始让他很不习惯，小号他第一次学，花了很多的时间练习吹奏和培养肺活量，才能够吹出稳定且勉强能入耳的声音。 虽然钢琴他在考进音乐班前就学过了，但音乐班的要求更严格，技巧和音乐性都比他进音乐班前还要严格，他平日回家练习两到三小时，假日甚至练习四到五小时。 当然，一个小学生是没办法一个人坐在钢琴前，或是拿乐器练习那么久的，是在赵母和赵父的帮忙监督下，才让他有稳定的练习量，达到老师每个星期要求的范围。 不过，这对一个十岁小孩来说还是太过辛苦了，有一次，他在自己的房间偷偷哭了起来，起了想放弃读音乐班的念头，刚好温萱来他家，打开门正巧碰见了他哭的模样。 他看见她的到来时，愣了一下，随即用手背粗鲁地擦掉泪水，想装作一切没事的样子。 「你怎么哭了？」她问。 「我才没有哭。」他倔强地说，但他眼角没抹乾净的泪珠出卖了他。 「有什么事我可以听你说啊，说出来会好一点的。」 「没事。」 「骗人。」 「真的没事。」 「你看起来不像没事。」她叹了一口气，她知道他是一个固执的人，知道他不想说就不会说，所以拍拍他的头，像在他身上施魔法，装得像小大人的模样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明天就会不记得今天发生的难过的事了，明天所有的难过都会飞走喔。」 赵宇翔还以为他可以坚持到她离开后再继续哭，没想到她的这一句话，让他想要尽力隐藏难堪的样子，在她面前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泪珠一颗一颗地从眼眶中滑出。 「我、我真的觉得很累，每天除了上课之外，回家就是练琴，也没有机会玩游戏或是看电视，每天这样练琴真的很累，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很无聊、很闷。」 这是赵宇翔第一次向温萱展现这么脆弱的自己，而温萱也是第一次看见了他阳光、不开朗，脆弱且无助的样子。 这倒也不能怪他，在这年纪的孩子本就处于爱玩、做事没什么定性和耐心，要这年纪的孩子坐在钢琴前或是举着乐器练习两个小时以上，确实是有点超过了。 但这也是进入音乐班必须要面对、接受的事实。 当兴趣变成专业时，有趣的东西就会变得不那么有趣，每一个细节、技巧、音乐性、表达都要被雕得很细，要维持初心和热爱真的不是件简单的事。 不过这对一个十岁的小孩来说，真的太困难了。 看到他哭的样子，她也慌张、心疼了起来，抱着他跟他一起哭。 「翔翔不要哭，你哭我也要哭了。」 而赵宇翔只是默默哭泣着，没有回答他。 「如、如果读音乐班让你这么累的话，那就不要读了好不好？」她问。 听到这句话时，他征住了。 他明明想说好的，但要说出口时，话又哽在喉头，说不出来，充满了犹豫，没办法直接说出口。 他好好思考她的话后，停止了哭泣，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放开他，他无比认真地望着她，对她说：「我还想再坚持一下。」 后来的赵宇翔，没在温萱面前掉一滴泪、喊一声苦，从那天以后，他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当他醒来时，是甜甜的笑着的，那时候温萱为他哭、心疼他的样子，让他觉得可爱，同时也感谢她一直以来都在她的身边，做他最强大的支柱。 尹晨恩早上准备出门时，阿姨叫住他，走到他面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今天放学记得去诊所一趟，好吗？」 他的嘴角抽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復成平时毫无表情的样子，「好。」他乖顺地回答了阿姨。 放学，他在厕所换上便服后，站在校门口，在内心挣扎了许久后，搭上公车，往诊所的方向搭去。 当他走进诊所时，到柜檯报到后，过没多久就进了诊间。 诊间不像一般诊所一样，给人很像医疗场所的感觉，而是佈置得像一间舒适的办公室，有一张办公桌，和两张舒服的椅子，若不是看到书架上摆了许多心理学书籍，尹晨恩或许会以为他来到某个同学的家里。 「你就是晨恩吗？请坐。」坐在办公椅上的林医师起身，用不冷不热的太度对他说着。 他直接坐下，而林医师在他对面坐下，简单地跟他自我介绍后，对他说：「现在，换你跟我说说你的事了。」 「我？」尹晨恩感到有些可笑地看着她，「我要说什么？」 「任何事都可以，或许你可以聊聊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阿姨叫我来的。」 「你来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吧？可以来说说看你来这里的原因吗？」 尹晨恩叹了口气，闭上眼让自己心情保持冷静，再睁开眼，对上她的目光时，淡淡地说：「我不觉得我有需要来这里的理由。」 「你也十六岁了，很多事情你可以自己做选择、决定，所以虽然你阿姨让你来，但是你也可以选择不来，可你还是来了，这代表你心里某方面是想来的，只是不愿承认，对吗？」 尹晨恩瞪了下对面的人没说话，他没来由地感到不爽，或许是她真的讲对了他内心的想法，才让他感到这么不悦吧。 林医师也没有因为他无礼的行为而感到不悦，仍笑笑地说：「别这么警戒，当作聊天就好，不然我们也可以从你这个人开始聊起，你平常喜欢做什么、家有几个人之类的。」 「??就是让我自我介绍的意思吧。」 「自我介绍也可以啊，让我多了解你。」 他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用很敷衍，完全不带任何起伏、平板的语气，告诉他有关他的事。 「我叫尹晨恩，十六岁，目前就读星雨高中美术班一年级，跟阿姨一起住。」 他用最平板的语气说，为的就是不希望眼前的人看穿他的心事。 「你为什么会跟阿姨住呢？」她敏锐地抓到了重点，以及他不想向人倾吐、一直深藏在内心的事。 「我爸爸在我小的时候外遇，我妈每次看到我，都说我跟我爸长得太像，她讨厌我的长相，因为每次看到我就会想到他、于是她不想要我了，所以阿姨好心收留了我，我就跟阿姨一起住了，这样的回答还满意吗？」他语末带着些许不满和挑衅，没有人喜欢被人揭开伤疤，当林医师一直不断想叫他说出自己不堪的过去时，他的内心一直处于焦躁的状态，此时终于倾洩出他有些焦虑的心情了。 「晨恩，如果我们双方没有共同有諮商的意愿的话，这场諮商是不可能会有顺利和进展的。」她静静地说，没有被尹晨恩略为挑衅的语气给激怒。 「我觉得我不需要諮商。」 「但你还是来了。」 「我没有病。」 「我没说你有病。晨恩，每个人都会有心情低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排解的时候，这时候找个人聊一聊，点出你看不见的盲点，解开你心中一直解不开的结，这就是諮商的目的，我从来不认为来諮商的人有什么病，希望你也别这么觉得，好吗？」 「我说不需要就是不需要！我也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的问题。」说完，他背起书包，打开门逕自离去。 离开诊所后，尹晨恩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来这种鬼地方，今天去了，虽然不愉快，但也至少能给阿姨一个交代了。 尹晨恩不懂，为什么心里有无以名状、不能向他人倾诉或排解的难过时，要找諮商师解开他心中解不开的结，难道悲伤不能只是悲伤、悲伤一定要解决、一定要让自己好起来吗？难道不能一直悲伤、一直好不起来、不跟自己和解，让那个结一直不解开吗？ 他真的也不懂，也不想懂。 只想让伤口一直在那，不结痂、不癒合也没关係，只要不要有人来碰触就好了。 第四章 嫉妒 2 十月，就算已经过了梅雨季，这个城市下雨的日子还是跟梅雨季下雨的天数一样多，对这个城市来说，有没有梅雨季这个词，对他们来说应该都没差。 居住在这城市的人们不是习惯，就是无奈地接受这个城市一年近两百天都在下雨的事实。 温萱放学后，看到突如其来的磅礡大雨，整个人都愣住了，昨天下了大雨，但今天早上是大晴天，于是她就把伞放在家里，忘了带出来了。 基本上只要住在这个城市的人无论天气如何都会随身带一把伞，以防突如其来的雨，但温萱偶尔就是偷懒，想赌赌看自己的运气，赌没下雨的日子没带伞也不会突然下雨。 可是她的运气总是很背，没下雨的日子不带伞，总会像嘲笑她似地在过几个小时后下起雨来。 而她不信邪、没学到教训，依旧常常不带伞。 她下楼梯走到穿堂，把身上的外套盖在头上，抓准好时机，衝出穿堂，打算就这么样衝到车站搭公车。 「喵——喵——」 她在前往站牌时，听到草丛里有猫的叫声，她停下脚步，单手拨开草丛，看见一个箱子里装着一隻黑色小猫。 小猫不断叫着，雨淋湿了牠全身，毛贴着身体，让牠看起来比一般幼猫还要瘦弱。 她伸手碰了下小猫，感受到不寻常的温度，心想应该是淋雨的关係，让牠失温了，她赶紧把外套盖在小猫身上，避免牠失温更加严重。 而小猫的叫声越来越小、越来越虚，她慌张了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办、怎么办？」她在心里着急地想着，她第一次碰到这种状况，不知道该先做什么处置。 眼看小猫越来越虚弱，叫声快要完全消失，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快哭了出来，难道只能看着一条小生命在眼前逝去吗？ 「你在做什么？」 她抬头一看，看见了与她一样用外套遮雨的尹晨恩。 当她看见尹晨恩时，彷彿看到了救星。 她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帮得上忙，但多了一个人，总比只有一个人强。 「有、有小猫被遗弃，淋了好久的雨，失温了。」她指着箱子内的小猫。 「我看看。」他凑到她身旁看了小猫，随即皱眉头，「要赶快送兽医诊所，不然牠撑不过今天。」说完，他从书包里拿出了乾净的便服外套，将小猫轻柔地抱起，儘可能不让牠再继续失温。 他把外套盖在身上，用双手抱着小猫，对温萱说：「我知道市区那边有家兽医诊所，你快去拦计程车。」 温萱点点头，赶紧去路边拦了一辆计程车。 拦到计程车后，他先上车，温萱坐在他旁边，她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小猫，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牠，不禁想，原来他也有在乎的事吗？ 车很快地到达了兽医诊所，他似乎跟医师很熟，一进诊所马上对柜檯的助理喊着：「这小猫被人遗弃，淋了很久的雨，失温很严重，请王医师马上帮牠看看。」 柜檯助理马上喊着王医师，接过尹晨恩怀里的小猫，抱进诊间。 王医师马上到诊间替小猫做检查，尹晨恩和温萱坐在诊间外的长椅上，诊间是由透明玻璃组成的，所以他们可以清楚地看见王医师替小猫仔细地检查看诊。 温萱的心情一直很焦虑，担心小猫是不是撑不过今天，但当她转头看见尹晨恩那冷静、沉稳的眼神时，不知为什么，安心了起来。 大概过了三十分鐘，王医师把小猫带到了楼上的住院床位，让他们一起到了诊间。 「已经没事了，这几天住院观察就好了，我也替牠做了其他的检查，各项数据没问题，只不过身上有些跳蚤，已经帮牠滴药了，不用担心。」王医师说。 尹晨恩点点头，「谢谢医师。」 「不会。」王医师笑着，看向一旁的温萱，「你女朋友啊？长得真可爱。」 尹晨恩朝王医师翻了个大白眼，「不是，我们是同校同学，刚好她发现了猫，就跟我一起送到你这边来了。」他心里很无言，到底为什么每个人都误以为温萱是他女朋友？ 「别那么不开心嘛，长得那么帅，总是摆着一张臭脸，不是很可惜吗？」王医师逗着他，还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脸颊，被他轻轻挥开了。 「好啦，不说这个了。」王医师逗他逗得差不多，转为较严肃的语气对他说：「这小猫你打算之后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不就带回店里养吗？」他耸耸肩，说出他认为再理所当然不过的答案。 「说的也是，你老闆真是好心啊，总是收留那么多的流浪猫和狗。」王医师欣慰地笑了笑，「为了感谢你们这些日子帮过这么多流浪猫和狗，这次的住院和药的费用也会给你们特别折扣的。」她朝尹晨恩眨了眨眼。 「谢了。」他点点头，「可以去看小猫吗？」 「当然可以，自己上去吧，应该不需要我指路了吧？」 「嗯。」他转头对温萱说：「走吧。」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了二楼的住院区，这里住着许多需要观察的狗或猫，他马上找到了小猫在的床位，蹲下来，看着在里面睡得安心香甜的小猫。 「没事真是太好了。」温萱看着躺在里面的小猫，笑着说。 「嗯。」他静静地望着小猫。 「我明天还可以来看牠吗？」 「想来就来，不用问我吧？」 「那牠出院之后会去哪里？」 「我打工的店里。」 「那你打工的店在哪里？」 「不告诉你。」他才不想告诉她，常常在学校或校外遇到她已经让他够烦了，他不想无时无刻都见到她。 「??好吧，那你要好好照顾牠。」她垂下嘴角，淋湿的发贴在她脸上，显得有些可怜。 「??」尹晨恩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想着刚才是不是讲话对她有些过头了？不过他也没打算要跟她道歉的意思，他这个人拉不下脸，就算不小心伤了对方，也不会主动道歉。 见他没说话，又面无表情的样子，她有些怯懦地问：「你还在生前几天的气吗？」 「前几天？」他想了一下，才知道他是在说前几天她碰到他爸，发现了他并不想让他人知道的家丑这件事。 「喔，看到就看到吧，反正时间也不能倒流，我气你再久也不会改变你知道的事实，不是吗？」他无所谓地耸了肩，心想原来她在意这件事在意这么多天。 但他也不是说不生气，该说是恼羞成怒吧，自己的家丑被不熟的人发现，没有人会开心的。 他其实不怎么气温萱，更多的是气自己，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父母，让他连提都不想提？ 「我没生气。」他稍微软了下语气，「我都快忘记了，你也别一直放在心上了。」 「那就好。」听到他不在意，她才终于露出放心的笑容。 尹晨恩看着她这么纯粹的笑容，有一瞬间让他移不开目光，可又马上移开了。 他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到了晚餐时间了。 「不回家吗？赵宇翔会担心吧？」 她看了看手錶上的时间，已经快七点了。 「那??我先回家了，拜拜。」 「嗯，拜。」 温萱心想，她还真是少话啊。 她走到诊所一楼，看见雨停了，背起书包离开了诊所。 第四章 嫉妒 3 温萱回到社区，搭上电梯，出电梯后看见了赵宇翔站在自家门口，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翔？」她叫了他，「你今天不是要琴点吗？怎么现在就到家了。」 他听到她的声音回头，「萱？」看到这时候才回家的她，也让他感到惊讶，他看见她全身淋湿的样子，神情慌张地说：「你怎么全身淋湿了？没带伞吗？没带伞的话怎么不等雨停再回家？感冒的话怎么办？」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心。 「我??」被他质问，她没来由地感到心虚，「我想说从学校衝一下到车站，搭上公车后回家就不会淋到太多雨，没想到发现一隻被遗弃的小猫，淋了雨失温，不敢快送医的话很可能撑不过今天，所以就送牠去了医院，就搞到这么晚了。」 「被遗弃的小猫？你一个人送牠到兽医诊所吗？」他问。 「嗯??」她犹豫了一下，最后才说：「还有尹晨恩。」 说完，她望着他，想注意他每一丝神情的变化，她看见他听到尹晨恩的名字时，表情一瞬变得难看，又随即收起表情。 赵宇翔原本想说，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我、跟我说啊，但马上想到他怎么可能随时都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 想到这点，他就感到无奈，同时心里起了要不要下学期取消琴点的念头，这样就可以随时陪在她身边了。 他轻轻摇摇头，摸了她的湿发，皱起眉头说：「赶快去洗个澡、吹乾头发吧，不然很容易感冒的。」 「好啦。」她乖顺地点点头，当她要从书包里拿出钥匙时，赵宇翔手心向上举在她面前。 「怎么了？」她问。 「钥匙拿来，看你乖乖进屋洗澡、吹乾头发我才放心，不然你一定会做别的事后才去洗澡，这样一定会感冒。」他难得对她用严肃、不容拒绝的语气对她说话。 「好啦。」她知道她没办法拒绝他的关心，乖乖地把钥匙放在他手心。 接过钥匙后，他帮她开了门，一如往常地黑暗，没人在家。 他打开玄关灯，再走进客厅打开客厅的灯，驱走黑暗，让这个家儘可能优点温暖的气息。 他很久没到她家，家里的摆设没什么变，可住在这里的人却变了，让他不禁感到一阵唏嘘。 他把书包放到沙发上，催促着她去洗澡后，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乐理题本开始刷题、练解题速度。 过了大概三十分鐘后，温萱从浴室出来，到客厅就看到赵宇翔在写乐理题本的身影，她不禁想，他也未免太拼命、不知道放松了吧？就连等她洗澡的时间也把握时间做题目。 「我洗好了。」 听到她的声音，他的双眼才从题本上移到她身上，他看见她刚洗完澡，穿着居家服，湿发贴在两颊上的样子，双颊发烫，耳根悄悄红了起来。 他故作镇定，让她在沙发上坐下后，拿起电视柜上的吹风机，开始帮她吹起头发。 他小心地注意吹风机的热度还有离她头的距离，就怕不小心烫伤她。 他用手挑起发丝，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她的头发及腰了。 「你的头发长长了呢。」他说。 她抓起一缕发丝，也发现自己的头发长那么长了，「一直找不到时间去剪，也该去剪了，不然吹头发也得花很多时间。」 「是啊，不然要花那么多时间吹头发，你肯定会懒得吹，吹到一半就不吹了。」 他太了解她了，有时她认为他比她还要了解自己。 她轻轻笑了，「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 「这不是当然的吗？」他温柔地笑，关上吹风机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好了，吹好了，你还没吃吧，我去煮点东西给你吃。」 「不用麻烦??」她话还没说完，他就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蛋、蔬菜、肉片和乌龙麵，为她煮一碗简单的麵。 过了十分鐘后，他端了麵放到餐桌上，她看着那碗麵，有些惊讶地说：「我怎么不知道你会煮麵？」 「不难吧？东西丢进去煮到熟不就好了？」他耸耸肩，「我上高中后很容易饿，到家也晚了，也不好意思叫我妈再帮我煮东西，于是我就开始学煮一点东西吃，这样晚回家肚子饿也不用担心了。」 他多了件她不知道、现在知道的事，他上高中后比以前还容易饿，他会自己煮东西、也煮给她吃了。 她吃了口麵、喝了口汤，嘴角微微扬起。 不是什么多高级的料理，也没有特别的摆盘和料理手法，可是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一碗麵了。 「好吃吗？」看到她上扬的嘴角，他还是明知故问。 「嗯，好吃，谢谢你。」她的嘴角又更上扬些。 他好久没看到笑得这么开心的样子了，忽然有些想哭，也有想抱她的衝动。 可他还是忍了下来了，只是笑着对她说：「喜欢的话我以后再煮给你吃。」 只要是为了她，他会一辈子煮给她吃的。 「真的吗？」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他举起她的手，将她的三隻手指向内折，比出六的手势，他的小指勾住她的，「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喔。」她笑着将两人的小指晃了晃。 赵宇翔离开温萱家，回到自己家，洗完澡后回到房间打开手机，发现ig有一则陌生讯息，他看了下，那个帐号没有头贴，看起来像是小帐。 他点开讯息，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是今天温萱和尹晨恩淋着雨抱着一隻小黑猫的照片。 他的身子倏地僵了下，虽然晚上有听温萱解释，但看到照片时，他的心还是会有酸涩、说不出的苦楚。 他握紧手机，闭上眼深呼吸，张开双眼，将握紧手机的力道放松后，将那个帐号封锁、删除讯息。 第五章 圣诞节要快乐 1 赵宇翔又做梦了。 这次他看见了小学时的自己和温萱，那天，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哭的样子。 他还清楚记得，在他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温萱家庭关係发生了变化。 他其实不太懂事情发生的前因，只从温萱偶尔跟他的对话中知道了她爸爸工作上不顺利，没有以前的意气风发，脾气一天比一天还要暴躁，甚至还会骂她出气。 一开始赵宇翔听了真的很生气，甚至有想去骂她爸爸的衝动，可是再怎么样他也是她的父亲，只怕如果真的当面指责温萱父亲的不对后，他会让温萱远离自己，到时候，他想见她、帮她都没办法了。 他有询问过父母是否有办法可以帮帮她，让她可以不再受父亲的气。 可他父母却说没有办法，温萱父亲所做的事在法律边缘，可又还没触碰到，所以他们也不好插手。 看到自家儿子担心、吃不下饭的模样，赵母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安慰着他，并答应他，只要温萱需要帮助，她跟赵父一定都会帮助她的。 而母亲也没有食言，在往后的日子里，如果温萱家没有人，赵母都会让她到家里吃饭，让她不一人独自在家，感到孤单或害怕。 他深深记得，那天温萱的父母又吵架了，她跑到他家，哭着问他为什么父母的感情会变成这样呢？为什么曾经那么爱她、对她好的爸爸，现在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再也不会对她笑了？为什么看她的眼神尽是厌恶呢？ 看到她哭的样子，他也满满不捨和心疼，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她的父母感情会发生了变化，他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她的爸爸不再对她笑了，所有的问题，他都没办法回答她。 他能做的只有紧紧地抱住她，给她他身上所有的温暖和力量，告诉她，他会一直在她身边，不要害怕。 「你的问题虽然我都没办法回答你，但是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直至今日，这段记忆依然犹新。 他怀里的温萱抽噎地问他：「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他抱着她的力道又紧了些。 儘管还是懵懂的年纪，可他对她的承诺，不是一时的衝动。 「真的吗？」 「嗯，当然是真的。」 她在他的怀里哭了好久，哭到累后才终于捨得离开他的怀抱。 然后，他听到手机闹铃的声音，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他睁开眼，从梦中醒来，按掉了闹鐘。 他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会一直梦到有关他和温萱的梦，他把左手摸上左眼跳动的眼皮，他说不上来，没来由地感到了不安。 十二月，一年的最后一个月份。 在这个月份里，有着许多人都期待的日子——圣诞节。 高三的同学为了学测而而无心过圣诞节，高二的同学倒是还有点馀韵过节，至于高一的学生，则是因为刚入学而感受不到学测的压力。 在星雨高中，圣诞节当天有个盛大的圣诞舞会，据说因为校长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缘故，所以很爱过节，每逢节日，必会有活动和放假，这也是学生们热爱这所高中和校长的缘故。 在圣诞节那天，除了有舞会之外，也会有跟全校参与的学生交换礼物的活动，金额没有上限和下限，主要是看学生们自身的心意，不过每个人都尊重且喜欢这个活动，所以鲜少出现没什么诚意的礼物，例如马克杯。 高三的学生基本上是不会参加的，高二的同学则会因为平常读书压力已经够大，想趁这个机会放松一下，而高一的学生有一部分的人是因为圣诞舞会慕名来这间学校的，自然是对这个活动充满期待，且参加率最高的一个年级。 赵宇翔很兴奋地问温萱要不要一起参加舞会，他会去，她自然也会去了，毕竟如果她不去的话，她无法想像赵宇翔会跟哪个女生一起共舞，想到这点，嫉妒感就从心底悄悄燃起。 除了参加舞会外，还有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准备交换礼物和礼服。 她自己没有礼服，看过之前参加过的学长姐的照片，感觉穿洋装也很不合适，想买个小礼服，再画个淡妆就行。 礼物的话，因为不知道拿到礼物的人是男生还是女生，所以还是选个中性的礼物，让无论男生或女生收到都能开心，不觉得彆扭或尷尬。 虽然她并没有过节的习惯，但如果有赵宇翔在，似乎圣诞节也可以值得期待了。 第五章 圣诞节要快乐 2 温萱回家后，难得看见妈妈在家。 自从小学六年级开始，父母的感情產生变化后，他们就处于半分居的状态，温萱很少看见母亲在家，她几乎回到娘家居住，要不然就是上班待在家的时间与她待在家的时间错开，所以她看见母亲在家的时间几乎屈指可数。 她其实对温母是有埋怨的，为什么独留她一个人在家，让她时常面对父亲的恶言相向？ 可她也同时能理解温母的感受，因为不想面对，所以逃避；因为害怕，所以躲了起来。 换个角度想，要是她的话，她肯定也会不知如何是好，也会因为害怕而逃避吧。 对温母，她既埋怨，但也同时能理解，她的心中充满了矛盾，看到她时，总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 「妈。」她唤了温母，「你怎么在家？」 温母回头看向她，露出了难得的轻松笑意，「今天工作提早结束，加上知道你爸不在，这几天不会回来，就想回家陪你几天。」 听了她的话，温萱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有时她不禁会想，温母真的爱她、在意她吗？如果真的爱她、在意她的话，为什么不管她的死活，把她丢在这里呢？ 或许，她只是温母的玩偶，想念的时候就拿起来看一看，不需要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拋下不管。 她无法不往坏的地方想，即使总是要告诉自己，温母是无可奈何的，可是心中那充满恶意的兽，总是越长越大，让她心中的恶意一天比一天还要多。 「是吗。」她淡淡地回，她早就习惯母亲的来去自如，从来都不眷恋的样子了。 而温母没意识到她话里的疏离，以为这就是她的个性，用略为欢快的语气，对她说：「我看见你桌上圣诞舞会的通知单了，应该要穿小礼服吧？拿这些钱去百货公司买一件好看的礼服，跟宇翔一起去吧。」她从钱包里掏出三张千元大钞给她。 「……」虽然温萱觉得温母某些地方是迟钝、不会读空气的，但她的恋爱雷达却总是可以感应到自家女儿的恋情，从未出错。 不，正确来说，温萱从小到大待在她身边最久的就是赵宇翔，要猜错也很难。 她默默接下温母的钞票，就当作是她偶尔关心女儿、尽点母亲的责任的心意，同时心里想，为什么温母可以这么肯定她是跟赵宇翔一起去的呢？为什么她的语气篤定地好像赵宇翔会跟她在一起一样？ 她的脑中突然浮现了尹晨恩的脸，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此刻的她望着眼前的温母，想着她的恋爱雷达会不会有出错的一天呢？ 赵宇翔滑着手机，看着ig上许多网美的照片，一脸死鱼脸的样子。 一旁路过的许若凌凑到他身旁，打趣地说：「看美女啊？我跟温萱讲喔。」 他翻了下白眼，「我才没在看那些女生，我在看她们戴的饰品。」他想看看有没有适合温萱的，可以给她当圣诞礼物，没想到他看了很久，都没有看到适合她、符合她的气质的。 许若凌一脸「我懂你」的表情说：「人都爱欣赏美的事物，我能理解，我也很爱看帅哥啊！放心，我刚刚是开玩笑的，我会替你保密，不会跟温萱说的。」 「……那还真是谢谢喔。」他懒得理她，同时瞄到她脖子上的项鍊，原本的死鱼眼突然张开，眼里充满着光芒。 「你的项鍊在哪里买的？」他问，他觉得她的项鍊很符合她的气质，忽然想到，许若凌的品味不错，怎么自己找了那么久，就是忘记问她意见呢？ 「这条？」她低下头，扯了扯自己的项鍊，看了一下，「百货公司专柜买的。」 「还有其他你觉得不错、适合萱的吗？我想买给她。」他立刻说出自己的目的。 「原来是要送给温萱的啊。」她露出发现什么八卦的嘴脸，「一开始问我不就好了吗？还看那么久网美的照片，害我以为你真的在看正妹。」 赵宇翔懒得反驳她，假装不甘愿地说：「好，那许同学，可以跟我介绍一下吗？」 「好啦。」她也不逗他，拿出手机，找了那家饰品店的官网，筛选了一下项鍊的款式和价位后，把手机给她看，「这些是我觉得适合温萱、而且价位对于学生来说算亲切的项鍊。」 赵宇翔看着她筛选的项鍊，目光立刻锁定在一条项鍊上，他点进去页面，把那条项鍊看得更仔细些。 「我也觉得这条满适合温萱的，而且我看身边的人没人戴这条，应该不太会跟人撞项鍊，她收到会很开心的。」 「嗯。」他看着手机点点头，「我也觉得这条很适合她。」而且价钱也在他能负荷的范围，他偶尔会去接婚礼演出或表演，所以有一点收入和存款，这条项鍊的价格不会让对方感到有压力，但也不会让人觉得没诚意，他非常满意，决定假日就去百货公司购入这条项鍊。 第五章 圣诞节要快乐 3 尹晨恩在晚上打工回家后，走到厨房跟阿姨打招呼，从冰箱里拿出牛奶，打开柜子拿一个玻璃杯将牛奶倒进去。 他喝了一口后，在洗碗的阿姨对他说：「我今天你房间整理时，看见你桌上圣诞舞会的通知单。」 「嗯？」他不明所以地将单音语调上扬。 「去参加圣诞舞会吧，肯定很好玩的。」她了解他的个性，他不喜欢过节，这几年来家里过节他都是有些勉强地跟阿姨一家人一起过节。 他觉得自己没资格过节，他不配得到那些美好和幸福。 「不去，我去打工还能多赚点加班费。」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去嘛，以后出社会的话就没有玩乐的时间了，要好好珍惜学生时代能玩乐、享受青春时光呀！」她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从口袋里拿出几张蓝色大钞塞进他的手中，「去买件西装，再买个交换礼物，我帮你挑好了，你明天打工下班后就到百货公司去拿。」她拿出手机，给他看百货公司某一楼的柜位，也给他看她挑的交换礼物。 「……发夹？」他看见一个做工精緻的发夹，愣了一下，「舞会男生女生都会去，选这么女性的礼物，万一拿到的人是男生的话，会很尷尬吧？」虽然他也不介意拿到的人是男生就是了。 「你不知道吗？星雨的圣诞舞会，据说有伴的人，参加后都会成伴脱单，没有伴、对象的人，只要选一样要送给异性的礼物，就会让异性抽到，然后脱单喔！」阿姨说着这些话的神情，彷彿像是回到几十年前的少女，身旁都出现粉红泡泡，「我跟初恋男友就是在那里认识的，虽然没走到最后，不过有他的高中日子，我过得很开心喔！」 ……原来叔叔不是阿姨的初恋啊。他在心里默默调侃着。 「……我没兴趣谈恋爱，也没有对象。」对于阿姨一直叫他去交个女朋友的事，他一直感到很困扰，他现在忙学业和打工都来不及了，哪还有什么心思谈恋爱？ 「就去一下、玩一下嘛，好对象从来都不是凭空而降，而是踏出舒适圈去跟人交流认识的，不是吗？」她用手肘戳了戳他，「就当实现阿姨的一个小小心愿吧，阿姨好想看可爱的姪子交到女朋友啊！」 他终究说不过她，叹了口气，「只去舞会，不认识人。」他打死都绝对不交女朋友的。 「好、好。」只要他愿意参加，她就开心了，虽然他现在总是死鸭子嘴硬，说不交女友，但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说不定舞会当天就会遇到他一见倾心的对象了。 她在心里暗自期待着，能看见姪子交个可爱女朋友的一天。 很快地来到圣诞舞会的日子。 为了今天，温萱在家练习一个星期穿高跟鞋走路、学画个好看的妆容、练习用电捲棒弄个好看的捲发，甚至为了让自己穿上小礼服的样子更好看些，她这阵子很努力控制自己的食量和体重，就是为了今天。 她换上小礼服，画上最近一直不断反覆练习的妆容，用电捲棒把自己的直发捲出个好看的波浪捲。 大概一个半小时后，她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后，才心满意足地在玄关穿上高跟鞋，然后打开家里的门。 她一开门便看到赵宇翔倚在家门外的栏杆上，有些慵懒地滑着手机，晚风徐徐吹来，轻轻吹起他额边的瀏海。 他的背后有着一片柔光星辉，身后有着刚升上夜空的点点星光，城市里的万家灯火，有着这么美好的背景和好看的人，就是一幅令人赏心悦目的画作和风景了。 光是一个漫不经心地动作，就让她看得目不转睛。 这个景象只有她看到，真是太好了。 而他也觉察到她的存在，收起手机朝她灿然一笑，「准备好了？」 「嗯。」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捲发，掩饰害羞，「抱歉，你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也才刚准备好出门而已。」他朝她走近，而她抬起头，在看见她今天的打扮后，他愣住了。 他鲜少见过温萱对自己的穿着打扮特别上心的时候，平常的她，除了学校的制服和运动服外，私服都是简单的上衣和长裤，虽然没精心打扮，但她修长的身材总是能把一般的衣服穿的好看。 今天的她，穿着一件粉色及膝的小礼服，是一个款式简单，但在两边腰侧有着开口，微微露出腰身，有点小心机的礼服。 她在百货公司试穿这件礼服时，原本还觉得露一点腰没什么，但今天穿出来，还看到赵宇翔朝她露出的腰身看了一下，让她耳根不禁红了起来。 耳根红的人不止温萱，赵宇翔也是，他也是第一次看见温萱穿这种有点露但又不太露的衣服，重点是这种隐约、看了点什么，却又没完全看到的感觉最引人遐想了啊……他的耳根怎能不红，在看到她的细腰时，他的耳根立刻红了。 但他努力保持镇定，眼神从她腰身离开，往上正视看着她的脸。 虽然一般的男生可能看不出来，但赵宇翔在音乐班这个女生佔大多数、充满女生的班级里，他被训练成从一开始分辨不出女生到底有没有化妆，到现在可以判别女生有没有化妆、偽素顏等等，成为了一个懂得欣赏女生妆容的男生了。 他看见她上了一层薄薄的底妆，眉毛简单地用眉粉描绘眉型，双眼刷了睫毛膏，让她的睫毛捲翘且有放大的效果，眼皮上上了橘色系的眼影，让她那双眼看起来温柔且迷人，双颊也跟眼影一样上了淡淡的橘色腮红，最后涂了橘棕色的口红，让她看起来成熟且沉稳。 「你化妆了？」 「你看得出来？」温萱完全不期待他能看出她在脸上下了好一番功夫，画了个精緻的妆容，只要称讚她好看就好，没想到他竟然能看得出来，这让她更惊喜了。 「当然，很好看。」他轻轻勾起嘴角，接着对她伸出手，「走吧。」 「好。」她将自己的手放上他的掌心，在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上时，轻轻握紧了她的手。 只有这天，偷偷越过那条友谊的界线，没关係吧？ 第五章 圣诞节要快乐 4 今夜的学校因为圣诞节在校园各处装饰，颇有圣诞气息。 从校门口到活动中心的路上有着圣诞树，校园里的街灯掛上了以各色的led灯，还有学生会的成员们穿着圣诞老人的服饰发送圣诞糖，或是引导人们到活动中心参与舞会。 赵宇翔牵着温萱进到了活动中心，里面的灯光来源仅有不断闪烁的霓虹灯、雷射灯以及舞台上的灯光，像是夜店一样。 他们俩四处张望每个角落，要不是从地板上羽球场的场地地线、在二楼的国父遗像，他们大概不会相信这原本是活动中心吧。 在入口处的学生会成员亲切地跟他们收取交换礼物，同时给他们号码牌，在舞会的尾声将会由主持人为每个人抽出各自的礼物。 温萱是五十二号，赵宇翔则是五十三号。 把交换礼物交给学生会成员，将号码牌收好后，他们走到活动中心的中央，已经有一些人在跳舞了。 他们站在外围，像是融不进圈子的异类，里头的人随着快歌忘我地跳舞，可对他们这种很难放得开的人来说根本不知道从何跳起。 「你有跳过舞吗？」她看向身旁的赵宇翔。 「……没有。」他只有在美剧里看过演员们跳而已。 而上天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困扰，在这首快歌结束后，换成了慢歌，在跳舞的人们也随着音乐把舞步慢了下来。 他们走进去，看了一下身旁的人们后，有些笨拙地模仿了他们跳舞的样子。 他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腰上，而她将手放在他的肩上。 两人随着音乐左右轻轻摇摆一段时间后，他开始带领着她绕圈。 第一圈还很顺利，但第二圈时赵宇翔吃痛地叫了一声。 温萱低头看，她踩到他的脚了，她赶紧移开她的脚，连忙向他道歉。 「没关係。」他努力扯扯笑容，让自己看起来没事，但骗不了她，看着他的样子，让她很心疼。 「再来一次。」他领着她再转一次，可她比刚才还要紧张，甚至没数好拍子，又再一次踩了他的脚。 而她又跟他道歉，他也说着没关係，然后轻轻地笑了：「萱，你从以前在音乐方面就不太擅长呢。」 没错，认识赵宇翔十几年的温萱，并没有因为待在他的身边而让自己的音乐细胞活跃起来，她拍子总是算不好，在音乐课上吹直笛时，总会抢拍或慢拍，好几次都被老师在课堂上当眾指正。 她有些难为情地将头撇了过去，努努嘴，有些不开心地说：「我已经尽力了。」 而她真的也尽力了，他完全看得出来，也依旧保持耐心，笑着对她说：「我知道。不要紧张，不要慌，看着我，跟着我一起听音乐、数一次拍子。」 「好。」她深呼吸，专心地望着他，看着他对她说：「听着音乐。」 她专心地听着音乐，听着他数着拍子给她听：「1、二、三……」 她也跟着他边听着音乐数了拍子，在数了几次后，他带着她跟着音乐轻轻摇摆，这一次，她有跟上拍子，能感觉自己跟音乐是有合在一起的。 「就是这样，很好。」他对她满意地笑了。 而她回以他一个笑容后，继续专心地数着拍子，跟着音乐一起动，就怕再次发生踩到他的脚的惨案。 「你已经渐渐掌握到音乐的拍子了，接下来，你可以试着在心里数了。」 她开始在心里数着拍子，听着音乐轻轻摇摆，接着过没多久，她可以不用那么专心数着拍子也不会有抢拍或慢拍的问题了，就像是拍子和节奏融入了自身一般。 她开心地对他笑了，「我好像会数拍子了！」虽然只会目前播放的这一首，不过对她来说是很大的进步了。 「你看，你只要想做，就做得到，不是吗？」他看着她笑的样子，就像是小时候得到糖吃一样开心的样子，也忍不住对她宠溺一笑。 「是你教得好。」他真的是一位不错的老师，除了拍子之外，偶尔她在音乐课上不懂的乐理题目，也会向他讨教，而他总是可以用很简单的方式把她教会，让她能在音乐课的考试及格。 「谢谢你。」说完，现在播放的曲子渐渐进入尾声，过没多久，换了新的曲子。 而一听到熟悉的开头，让他们两个会心一笑。 「为什么圣诞节要播放小星星呢？」对她来说，小星星是儿歌、睡前听的音乐，还有莫札特写的〈小星星变奏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节日气氛。 「我也不知道。」他耸耸肩，「或许是因为圣诞老人总是驾着雪橇在天上，而天上有星星，才播放小星星？」 她被他的话逗笑了，也没有想拆他台的意思，顺着他的话说：「或许是喔。」 他也笑了，「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听我弹的曲子吗？」 「当然，不就是这一首吗？」 「是啊，」他的神情温柔，像是在回忆过去，「那时候我就只会弹小星星，而且还弹得不好，后来练了好久，才有办法弹莫札特的〈小星星变奏曲〉。」 下一秒，他执起她的双手，语气认真地说：「是因为有你，我才能走到现在的。」 望着他认真地神情、宛若告白的话语，她的脸颊逐渐发烫，红了起来。 她很庆幸场内灯光昏暗，他不会看见自己脸红的样子。 「不是我的功劳，你能走到现在，都是你自己的努力。」她咽了咽口水，润了因为紧张而乾渴的喉，「你要感谢的，是你自己。」 他笑了，接着倾下身，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在她耳边轻语：「如果没有你一直以来支持和陪伴，我又怎么会走到现在呢？」 对于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她措手不及，身体变得僵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让他一直靠在她的肩上。 第五章 圣诞节要快乐 5 半晌，他终于捨得将头从她肩上离开。接着，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盒子，「圣诞快乐，萱。」 「给我的？」她有些惊讶，她以为她只会有等会的交换礼物，没想到他也准备了一份圣诞礼物要给她。 「对啊，不给你要给谁？」 「可是……我没有准备要给你的圣诞礼物。」她有些懊恼地说。 「没关係，就收下吧，如果想送我礼物的话，以后多得是机会。」他将盒子放在她的手心，「现在呢，你只要收下礼物就好了。」 「那……谢谢你了。」她拿起盒子左瞧右瞧，在灯光的反射下，她看到了盒子上印的品牌logo名称，惊讶地说：「这不便宜吧？我不能收。」虽然她的奢侈品不多，但她还是能认出几个专柜品牌。 「没有很贵，是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有衡量过预算后才买的，你不收的话我也没办法退货，就收下吧，嗯？」他柔声，用哄骗的语气对她说。 她看着盒子挣扎了好一阵，才点点头收下。 见她愿意收下，他满是期待地对她说：「打开看看吧。」 「好。」她拆开盒子上的缎带，打开盒子，里头是一条银色y型不规则的项鍊，一边是星星，一边是月亮，月亮跟星星上面镶着许多小小的水晶，就像一片星空一般。 她一时看呆了，纵使现在灯光昏暗，但也就是因为灯光昏暗，微弱的灯光反射了水晶和月亮、星星的光泽，让她觉得此时就是在一片宇宙里。 她有从女性杂志上看过这条项鍊，也有从ig滑到这条项鍊，没想到他竟然送了她。 「喜欢吗？」见她不说话，一直盯着项鍊看着，他终于忍不住问她。 「嗯，很喜欢。」她将目光从项鍊上一到他脸上，给他一个笑容，赵宇翔可以肯定地认为，这是她今晚最灿烂、最好看的笑容。 「谢谢你，翔。」她也不忘谢谢他的这份心意。 「不客气，圣诞快乐。」见她又盯着项鍊看了，他问：「要帮你戴上吗？」 「好啊。」其实她想说她自己戴就好了，但他既然都主动开口说要帮他戴了，她也不想辜负他的好意。 她将自己的长发拨到一侧，让他能方便为她戴上项鍊。 他从盒子中取出项鍊，打开链扣，将项鍊从前面为她戴上，这些步骤都还算顺利，但在碰到她后颈时，他忽然有些紧张，手有些微微颤抖，无法将链扣扣起来。 他在心里咒骂该死，他参加过许多大大小小的音乐考试和比赛，从来就没这么手抖，怎么这时抖到不行？ 「可以吗？」身后的人始终没扣上项鍊的链扣，让她忍不住问。 「快、快好了。」他有些慌张地说。 而在说完话后没多久，他总算扣上链扣，松了一口气，要是再不行的话，他就真的很掉漆了，他可不想在她面前那么掉漆。 戴上项鍊后，她低头看着项鍊，伸手摸着上头的星星、月亮和水晶，很是喜欢。 「我很喜欢，谢谢你。」 「已经说过谢谢了，不用说那么多次。」他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小心不把她的头发弄乱。 接着，舞台上的主持人用麦克风说着接下来是交换礼物的环节，他们两个向前靠近舞台，以便听清主持人说的话。 在主持人抽交换礼物时，她问赵宇翔：「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马克杯。」 「也太没诚意了吧。」她没想到他竟然买了网路上公认的没诚意礼物名单中的其中一项当作交换礼物。 他嬉皮笑脸、不正经地说：「我觉得马克杯也挺好的啊，很实用。」 虽然这么说对其他认真准备交换礼物、或是收到他的马克杯的人有点不好意思，但他只把心思放在要送给温萱的礼物上，对其他事都不太关心。 「那你呢？你买了什么？」他也好奇她买了什么当交换礼物。 「一条黑色的围巾。」她觉得黑色是无论男女应该都不会讨厌，而且好搭配衣服的顏色，希望收到的人能有个温暖的冬天。 「我也好想收到围巾啊。」他小声嘟噥，被她听见了。 她把他的话放进心里，悄悄打算着之后可以买一条围巾送给他。 当主持人叫到她的号码时，她走到服务台，出示号码牌后，拿到了她的交换礼物。 是一个黑色盒子，上头绑了条蓝色缎带。 她将缎带拆开，打开盒子，里头有着两个精緻的金色发夹，上头有几朵小花，花上面还有着小小粉色、蓝色和绿色的水晶，跟赵宇翔送她的项鍊很配。 「这个发夹很可爱耶，很适合你。」连他这个直男好看，那就是真的好看了。 「嗯，很好看。」今晚收到了两份她都很喜欢的礼物，她的喜悦藏不住，而他也主动帮她戴上了发夹，这一次，他总算没像刚才帮她戴项鍊一样掉漆了。 过没多久，赵宇翔也被叫到号码，他拿到的是一个有质感的黑色皮质铅笔盒，他觉得满实用的，也还算满意。 他其实不太在乎自己抽到了什么，他只在乎温萱收到他送的礼物时的心情。 彼此都拿到礼物后，他们觉得不用浪费时间在听别人抽到谁的礼物，便一起离开了学校，一起回家。 今晚，他们都带着美好的回忆，一起甜甜地进入梦乡，一夜好眠。 祝你圣诞快乐。 祝你圣诞快乐。 他们在睡前，对彼此说。 第六章 四分五裂 1 圣诞舞会结束后的隔週一，温萱依旧在中午时等待赵宇翔，一起到合作社买午餐。 到了合作社后，他拿了两个便当，而她去冰箱帮他和自己拿了两罐奶茶。 当她关上冰箱门后，不小心撞到后面的人。 「对不……起？」她看见尹晨恩，有些惊讶。 「这不是道歉的态度吧。」他其实也没有要她道歉的意思，毕竟本来就是他不小心站得离她有些近。 而当他看见她头上的发夹时，也感到惊讶，但没表露出来。 「发夹真适合你啊，我满会选的嘛。」其实根本不是他选的，他也没想过会是温萱抽到他的交换礼物，而她戴上那个发夹，也真的很适合她。 「这、这是你的交换礼物？」她摸了摸头上的发夹说。 「对啊，我的号码是八十三号。」 「那就是你的交换礼物没错了。」她点点头，还记得那天她抽到礼物的号码，而大部分的人应该都会记得自己的号码，不太容易忘，所以她就相信了他。 「那我舞会那天怎么没看到你？」她问。 「因为我来一下就走了，也没看到到底是谁拿到了我的礼物，没想到就是你啊。」虽然阿姨叫他好好玩，不过他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到了舞会，放了交换礼物后没多久，就跑到厕所换回便服，去咖啡店里打工赚加班费了。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同时她也感到有些尷尬，在不知道是谁送的发夹时，她想过或许挑选礼物的人是女生，她的审美观跟自己相似，说不定两人能成为好友，但如今知道是他的交换礼物，知道赵宇翔对他莫名有些敌意，她就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戴这个发夹了。 她轻咬下唇，犹豫了几秒鐘后，最后还是决定把发夹拿下来。 当她手摸上发夹，准备取下时，尹晨恩知道她接下来的动作，抓了她的手，问她：「为什么要拿下来？」 「因为……」他不是知道自己喜欢赵宇翔吗？为什么明知故问啊？ 就在她跟他僵持不下的时候，赵宇翔抓了他的手，让他放开她的手，他用毫无温度的语气问他：「尹晨恩，你到底有什么事啊？」 心里有一把怒火悄悄升起，赵宇翔看着眼前的人，拼命忍住想往他脸上揍一拳的衝动。 尹晨恩装作无辜地说：「哪有怎样？我只是问她为什么要把我送的交换礼物拿下来而已。」 赵宇翔微微一僵，温萱头上的发夹竟然是他送的？这世上也未免有太多巧合，好巧不巧温萱的发夹就是他送的。 他尽力保持冷静，不让对方看出异样，「就算是你送的，那也是她的东西了，她想拿想戴应该不关你的事吧？」 尹晨恩挑眉，一脸挑衅地说：「那我抓着她的手，也不关你的事吧？」 「你！」赵宇翔抓着他制服领子，一旁的温萱马上抓着他的手，「翔，别这样。」 听了她的话之后，他的手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尹晨恩的领子。 接着温萱将头上的发夹拿下，塞回尹晨恩的手里，「尹晨恩，还给你。」说完，她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就拉着赵宇翔去柜檯结帐后走了。 「……」看着手中的发夹，还有离去的温萱，不知怎地，他站在原地，像是被拋弃一样。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会泛起这样的感受，过往被双亲拋弃的回忆涌上心头，让他的心感到锐疼。 离开合作社后，赵宇翔不发一语，温萱知道他在生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缓和他的情绪。 眼看午休时间所剩不多，她也只好跟他说了再见，回教室吃午餐。 回到音乐馆的赵宇翔依然闷闷不乐，连迟钝的徐新伟都看出来了，他跟许若凌到他位子前问他怎么了，他也不想说，他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真是太幼稚了，他明明想在温萱面前表现成熟稳重，遇到尹晨恩却总是控制不了脾气。 坐在一旁的方昱程吃着便当，凉凉地说：「别管他，反正他生气的原因不就那几个吗？我猜一定又跟尹晨恩有关吧。」 「喂！方昱程！」他今天不想再听到尹晨恩的名字了，可偏偏眼前的人故意不读空气，硬是要讲出他的名字。 「怎样？」 赵宇翔看着坐在身旁的方昱程，戴着一条黑色围巾，他有些纳闷地问：「你怎么突然戴起围巾了？我记得你以前没有戴围巾的习惯吧？」看着他脖子上的围巾，让他暂时忘了烦闷感。 方昱程低头看了下脖子上的围巾，「喔，圣诞舞会的交换礼物啊，既然拿到了就想说就拿来用吧，不然也浪费了送礼人的心意，而且这围巾的材质挺舒服的。」 交换礼物、黑色围巾？ 他回想着圣诞舞会那天的事，假装不在意地问：「你抽到几号的礼物？」 「我记得是八十二号吧。」 赵宇翔整个爆炸，大声「啊」了一声，把在教室的人都吓了一跳。 「为什么……」他手指着方昱程，「为什么是你这傢伙抽到萱的交换礼物啊？」 「什么『我这傢伙』？你也太没礼貌了吧？就只准你抽到温萱的交换礼物，其他人都不行？」方昱程翻翻白眼。 「也不是……」他自知理亏，声音小了些。 可方昱程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他恶劣、挑衅地说：「我告诉你，尹晨恩也可以抽到温萱的交换礼物，温萱不是你的谁，就只是你的青梅竹马、多年的好朋友而已，想变成她的谁的话就去告白啊！不要整天只会在那边乱吃醋、乱生气，看得都烦死了。」 「喂，方昱程，你讲话就讲话，有必要那么难听吗？」许若凌出声缓颊。 他没管她的话，继续说：「我讲的事实，不讲这么重他听得进去吗？想要一直当好朋友，真是笑死人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对她的感情才不是一般的好朋友而已。」 「方昱程！」许若凌再次制止他。 「好，不讲了不讲了，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他双手呈投降的样子，拿起吃完的便当盒，走出教室清洗。 「你别把他的话放心上，他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认识他那么久也了解吧？」 「是啊，他就是嘴巴贱、个性差，但也没恶意啦，别太往心里去。」徐新伟也跟着帮腔。 「嗯，谢谢你们。」赵宇翔对两人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第六章 四分五裂 2 好日子持续的时间并不久。 今天放学回家后，温萱在电梯口便能听到自家父母在争吵的声音，她也纳闷两人怎么会那么刚好同时在家，之前温母明明都很小心翼翼地选在温父不在家时才回来，难不成温父在母亲的意料之外回来，才让他们撞得正着，进而争吵吗？ 说习惯是骗人的，她从来没习惯过父母的争吵。 她在门外犹豫了一下后，才用钥匙开门，一开门就看见温母大喊：「我要跟你离婚。」下一秒温父的巴掌直接打在她的脸上。 她吓了一跳，随即衝进去对他说：「爸，你怎么可以打人？」 「你要不要听听你妈讲什么话？」 「不管讲了什么，先动手就是不对。」她并没有要袒护谁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 听了她的话之后，温父更加恼羞成怒，「我跟你妈的事不用你来管！让开！」 而温萱也很固执地不让开，「不让。」她心里其实很害怕，但她知道现在不能退缩，不然他就会更加欺人太甚了。 她是想守护这个家的，想让它像从前一样，每个人都幸福，脸上有着开心的笑容，可是她努力过了，却徒劳无功，最后选择视而不见，逐渐让自己对这个家不再抱有期待，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 她早就不想管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了，可她觉得无论如何打人就是不对，就算她对温母有许多的埋怨，但她毕竟是怀胎十月生下自己的人，无论她与自己现在的关係如何，在她被欺负的时候，她还是会出来保护她。 但她最终还是太大意了，她以为，只要站在温母面前，他还会顾虑一些情份而不对她动手，可他彻底让她失望了。 「啪——」 一个声音极响的巴掌火热热地落在她的脸上，她因为那力道太大而失去重心平衡，往一旁跌去，她忽然觉得头昏脑胀，眼冒金星，努力告诉自己保持清醒，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那一瞬间，她忽然懂了很多事。 她的家是真的回不到过往那幸福快乐的日子了，她的爸爸也不再是那个疼她的爸爸了，她对他最后一丝仅有的、不想让它消失的那份亲情，被这一个巴掌给彻底毁了。 他自己亲手把这个家给毁了。 既然这样，她也不会再留恋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吗？在你那个巴掌落下之前，我还是对你抱持着一丝期待的。想不到，是我太傻了。」 「温萱！」方才被吓到的温母终于起身关心她被打得红肿的脸，「还好吗？给我看看……」 「不用！」她用力挥开她的手，用手抚着左脸颊，不想让任何人触碰。 她神情冰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一个人逃出了家。 温萱离开家后，忽然不知道能去哪里。 身上只有手机和钥匙，走到附近的公园，坐在盪鞦韆上，眼泪在她没注意时，从她眼眶悄悄滑落，所有的委屈难受瞬间一涌而上，让她猝不及防，最后放声大哭，溃不成军。 她少数任性地想要有人听她讲话、听她哭泣、抱抱她，告诉她没事，这不是她的错。 她无法再坚强了，她的坚强、她的世界已四崩五裂。 她拿起手机打开跟赵宇翔的聊天室，在对话框输入了：「可以来陪我吗？」的讯息后，想要删除，却不小心误触了送出键，将讯息送出去。 她懊恼地想着自己怎么会这么手残，她不该给他添麻烦、让他担心，想将讯息收回时，看见了他已读讯息。 「你在哪？我去找你。」下一秒，他的讯息传来。 像是心有灵犀般，知道此刻的她非常需要他。 而她也不想再坚持可能会给他添麻烦的想法，想自私地任性一回。 就这么一回。 赵宇翔在练琴时，收到了温萱的讯息。 除了其他人的讯息他不会马上读，只有她的讯息他会马上读。 他从通知栏看到她传的简短一句话：「可以来陪我吗？」 她是不随便向人示弱的人，在他面前也是，他的第六感告诉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他赶紧点开讯息，想也不想，手指便快速地在键盘上敲打，送了讯息过去。 「你在哪？我去找你。」 而萤幕对面的她似乎是在犹豫，过了几分鐘后才传来她所在的地点位置。 收到讯息后，他眉头紧蹙，传了讯息给许若凌和徐新伟，过没多久他们过来敲琴房的门。 他把他们拉进来，一脸严肃地说：「我要先早退，帮我的忙。」 许若凌反应很快地回：「发生什么事了吗？」她知道赵宇翔不是个随便会偷懒翘掉琴点的人。 「萱传讯息给我，我觉得不对，我要去找她。」 「你要我们怎么帮你？」徐新伟二话不说，便答应帮他的忙。 他临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对策，「就说我身体不舒服，所以要早退吧。然后我说我要搭计程车回去，你陪着我到校门上计程车，别让郭叔怀疑。」 徐新伟立刻答应，他不是个怕事的人，也不怕被发现后郭叔会有多生气、可能会取消他的琴点时间。 许若凌点点头，但眉眼间隐约透出着不放心的神情，「我也很担心温萱，希望不要被郭叔拆穿就好了。」 他们照着计画顺利离开学校，一搭上计程车之后，他就赶紧跟司机报地址，往温萱的方向驶去。 第六章 四分五裂 3 他在车上一直焦躁不安，不断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深怕让她等太久。 到达公园的时候距离收到她的简讯隔了十五分鐘，他心想应该还不算太久。 他走进公园，看见坐在盪鞦韆上，垂着头的温萱。 「萱？」他唤了她，她一听到他的声音马上抬起头，他看见她脸上有乾掉的泪痕吓了一跳，下一秒，她向前抱住了他，在他怀里无声地哭泣。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低下头，在月光中，他隐约能看见她的左脸颊红肿，而他看着怀里的她，不用问也能大约猜到发生什么事。 他知道她刚才歷经了什么，可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可不想说什么无济于事，或是会让她更难过的烂话。 最后，他仅是摸着她的头，用力地将她抱紧，给她所有他身上的温度，希望能温暖着她，让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陪在她身边。 他抱了她好一阵子，她也似乎是哭到累了，终于松开环抱着他的手，于他对视，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她可以看见他那双黑眸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他开口问：「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 她是想告诉他的，却在张口的那一瞬间，对眼前的景象感到模糊，天旋地转，眼冒金星，接着闭上双眼，在她要往后方的地面跌去时，他眼明手快地接住了她。 她没听见赵宇翔着急地拼命喊着她的名字，失去了意识。 温萱再次睁开眼时，看见的是白色的天花板，绿色的帘子，消毒水的味道，不断地来来去去的护理师、医师和病人家属。 最后，她看见赵宇翔从走廊的另一端朝她小跑过来，看见她醒了，他比谁都激动。 「萱，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他问她。 她摇头，身体没感到任何不适，只觉得身体很累。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问。 「你不记得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再次摇头，「不记得了。」 「你还记得你有传讯息叫我去社区附近的公园找你吗？」 「我不会在你琴点的时候传这种讯息给你吧？」 赵宇翔的脸色沉了下来，拿起手机给她看他们的对话纪录，证明他说的是真的。 「可是我应该不会在你练琴的时候传讯息给你啊……」 「你会传讯息给我，代表一定有很重要的事，你还记得你放学回家、传给我讯息之前的记忆吗？」 当他问她之后，她的脑子竟然一片空白，她还记得今天星期几、上了什么课、今天中午吃了什么便当，可是放学回家后到传讯息给他的事却是一点都记不得。 这时医师来了，他询问了温萱的状况、检查后，确定没事后，跟赵宇翔说她可以回家了。 在医师准备要离开时，他叫住医师，问他能不能聊一下。 他跟医师来到医院大厅，跟他说明了温萱昏倒前传送给他的讯息，还有她的家庭状况后，问他温萱为什么会失忆。 「可能是解离性失忆症。」 「解离性失忆症？」 「她或许发生了可能让她十分痛苦，或是难受的事，所以选择遗忘这段记忆。」 「那……大概要多久才会恢復记忆呢？」他问。 「很难说，每个人的状况都不太一样，我没办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 「那有什么是我可以为她做的吗？」 「家人和朋友陪伴她，给予她适时的帮助，但切记千万不要再刺激她了，如果有需要的话，她可以去心理諮商，寻求专业的帮助。」 他皱起眉头，沉重地说：「好，我知道了，谢谢医师。」 跟医师聊完后，他回到急诊的病房区，努力撑起跟平时一样的笑容，不让她发现异状。 「等下我们一起去柜檯缴费后就能一起回家了。」 听到回家两字时，温萱下意识的有强烈不想回家的念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虽然也会有不想回家的想法，但都没有今天这般强烈。 赵宇翔看着她不发一语，问她：「怎么了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回家。」 他看着她忘记发生的事，怎样也想不起的样子很是心疼，于是他说：「那来我家住几天吧。」 「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爸妈那么喜欢你，来住几天不会怎样的，而且你家就在隔壁，缺什么回去拿也很方便。」他拍了拍她的头，「这几天就在我家好好休息，别想太多，好吗？」 「那，谢谢你了。」她老实地接受他的好意。 「不会。」他扬起了浅笑。 第六章 四分五裂 4 在回家的路上，赵宇翔传讯息给自家父母，报备得到许可后，带着温萱回家拿一些日常用品后，就到了他家。 他事前就有提醒爸妈尽可能不要提到有关温萱家里的事，所以一到赵家，赵母和赵父什么也没问，就只是当她来家里住几天、玩几天而已。 赵母把家里的客房打扫乾净，换上新床单之后，跟她寒暄一下后，就让她去洗澡了。 赵家她来过无数次了，自然是很熟悉家中的格局和摆设，但等她在浴室里脱了衣服才赫然发现——她跟他住在同一个屋簷下啊！ 想到这里她的脸就倏地变红，恨不得找一个洞跳进去，自己刚刚脑袋是坏了吗？为什么要答应他来住他家呢？ 可是，她也不会讨厌来住他家，只是觉得有些尷尬害羞而已。 她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是一步吧。 洗完澡后，她回房间，打开手机确认讯息。 第一个讯息就是温母的，她传了许多讯息和打了许多电话问她在哪，她回覆她现在正在赵宇翔家，想在他家住几天，温母马上回覆她，问她还好吗？还跟她说了对不起，让她受伤了。 她几个小时昏倒，被赵宇翔送进医院后，醒来完全不记得回家后发生了什么事，但隐约能感受到胸口闷、被堵住的感觉，可她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或许，真的发生了什么，连她都不愿想起，想忘掉的事吧。 她暂时不想告诉温母她昏倒，还忘记几小时前的事，只草草地说没事，温母说她在外婆家几天处理一些事，过几天会去接她，她看完讯息后，就收起手机了。 下一秒，房门被敲了一下，赵宇翔用温润的声音问她能不能进来，她回话后，他拿着吹风机进来，用一种抓到小孩做坏事的语气说：「就知道你还没吹头发。」 她摸了摸湿发，「正要去吹，你就进来了。」这是实话。 「如果我没进来的话，你又不知道会拖到哪年哪月才会吹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让她坐在书桌前，他插上电源，帮她吹头发。 她乖顺地让他帮自己吹头发，这段时间没说话，因为说了，也会被吹风机的声音给盖过去，所以她让自己沉浸在这段为数不多的美好小时光里。 吹完后，他关上吹风机，对她说：「时间不早了，快休息吧，有事都可以叫我。」 她有些歉意地说：「抱歉，让你陪我到那么晚。」他明明每天都要早起，让他少了许多休息时间，让她感到愧疚。 「没事，大不了我明天的国文课再补眠就好了。」他笑嘻嘻，不在意地说，为了让她不要有愧疚感。 「那你赶快去睡吧。」她催促着他，把他赶到门口。 「好啦。」在关上门前，他柔声对她说：「晚安，萱。」 「晚安，翔。」她对他一笑。 隔天早上温萱醒来，到客厅跟赵父赵母打招呼后，坐下来吃早餐。 赵宇翔一大早就出门了，所以餐桌上只剩下他们三人。 「萱萱来我们家住真好啊，不然每天早上只有我跟他爸两个人无聊死了。」 赵父回嘴：「哪里无聊了？」 「哎，不就是你们两个男生，生活多无聊啊，都不能聊点女生才能聊的话题。」赵母亲暱地勾起温萱的手，「萱萱，要不就一直在我们家住下去？多陪陪阿姨啊。」 正在喝奶茶的温萱呛到了一下，接着双颊温度升高，想该怎么回答，却怎样也回答不出一个适当的答案。 「别在那边乱说，小心被你儿子知道他唸死你。」赵父出言缓解尷尬。 「哪有乱说，我们家宇翔长得一表人才，专情又会音乐，哪个女生不喜欢他？你说对不对，萱萱？」没想到赵父出言缓解尷尬无效，赵母的话又让她尷尬到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对啊……」最后，她只能附和回答，也不知道这样的回答是好是坏，深知再待下去太危险，于是她赶紧狼吞虎嚥把早餐和奶茶吞下肚后，背起书包离开赵家。 中午，温萱跟赵宇翔约在合作社外见面。 她的教室离合作社比较近，所以比他早到，在她在等他的时候，尹晨恩难得叫了她，跟她打招呼。 她一回头看向尹晨恩，被他嘴角的伤吓到了，退后一步，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他脸上的伤，竟然有点惧怕，明明那伤不是在自己的脸上。 ……脸上？ 她摸了摸左脸颊，昨天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就有种热辣的酸疼感，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赵宇翔说是她昏倒时，他来不及接住她，所以她左脸朝下，撞到了地板。 尹晨恩没错过她的小动作和神情，也注意到她的脸，「你脸怎么了？」 当她准备把赵宇翔昨天说的话说给他听时，他又开口：「被人打了？」 听到这句话，她霎时僵了身子，头痛欲裂，他的话不断在她脑内重复着，同时也有某个记忆跟他的那句话重叠…… 当她快想起时，头疼到让她无法好好思考，她蹲在地上抱头，想减缓头痛却无效。 「温萱？温萱？」尹晨恩发现不对，也蹲下来查看她的状况。 「你干什么？离她远点。」赵宇翔突然出现，拉开他和温萱之间的距离。 「我只是关心她，也没对她做什么。」他觉得很无辜，怎么每次都被赵宇翔当坏人了？ 「你敢说你没对她做什么吗？你刚刚对她说了什么？」 「我只是问她是不是被谁打……」 「闭嘴！尹晨恩，你现在说的话就是伤害她了！」他直接打断他的话，气急败坏地抓着他的领子，「别再说任何一句话，现在就离开。」 「……」尹晨恩没说什么，挥开他的手后就转身离开。倒也不是他怕闹事，是他自己认为现在如果出现在温萱面前，会更刺激她。 在他离开后，赵宇翔蹲在温萱面前查看她的状况，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看起来就像隻受惊吓的小兔子，让他感到心疼。 「没事了、没事了，萱。」他温声安抚她。 而在听到他的声音时，她才逐渐冷静下来。 待她冷静后，她看向他，有了疏离，她对他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可是……」他担心地看着她。 「我现在真的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拜託了。」 「……好，有事的话再打电话或是传讯息给我。」 「嗯。」 他就这样看着她走回自己教室所在的大楼，上楼后，身影逐渐消失后，回到了音乐馆，连午餐都吃不下。 第六章 四分五裂 5 隔天中午，尹晨恩看着温萱出现在图书馆顶楼时，有些无言，原本想一个人窝在这里休息、吃午餐的，现在多一个人他怎样也不自在，赶她走不是，不赶她走也不是。 昨天不知道被赵宇翔抓了第几次的领子，让他想到他、看到她时都会觉得不爽，每次赵宇翔生气的原因都与她有关，也觉得自己跟她扯上关係真是他这辈子少数觉得后悔的事。 他当初就不该跟她搭话、不该在她跟自己打招呼时回应、不该在她跑来自己的小天地时没把她赶走、不该在她发现淋雨的小黑猫时帮助她的、不该在她面前说发夹是他的交换礼物，让她还给自己。 很多的不该，演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想想，也是他自找的。 但他的烦心事也够多了，现在暂时没有心力和馀韵去关心他人了，于是他自己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吃起便当，看着抱膝把头埋进膝盖里的她，想着她要维持这样的姿势多久。 她就这样维持同个姿势到他吃完午饭，她抬起头看见了他，其实她刚才就有听到他开门的声音了，只不过她没有理会，因为这时候会来这边的人只有他和自己。 他看着她，她没说话，他也没打算先开口。 后来她开口问他：「你嘴角的伤怎么来的？」 「这个？」他摸了摸已经不会痛的嘴角，「前几天跟我爸起衝突，被他打的。」他没什么好隐瞒，她问他就直接告诉她了。 她沉默了一下，半晌，她说：「你昨天的那句话，让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 「我前天晚上把翔从学校叫出来，后来见到他，讲没几句就昏倒了，醒来在医院，却忘了放学回家后发生的事，还有那时候跟他说了什么。」 「然后呢？」 「我知道自己忘了那天放学后的记忆，但我隐约知道那是个最好不要回想起的回忆，所以我也没让自己回想起来，但昨天你看到我，劈头就问我是不是被打了，那时候这句话让我头痛欲裂，我好像快想起了什么，但我的脑子跟我说不能想起来，两种剧烈的力量拉扯，让我完全无法思考，甚至是害怕到颤抖。」 「回到翔他家后，我一个人冷静想要想起被我忘记的这段记忆，当我快要想起时，我的脑子又会阻止我，后来我拼命想着你对我说的话，我才想起来，啊，原来我是被我爸打的。」她用手抚着左边的脸颊，默默流了泪。 「一开始我回家时就看到我爸打了我妈，我明明知道他在气头上，不该说话去让他更生气，可我还是逞了一时口舌之快，让他对我动手。」 「其实我那时候一直在赌他不会对我动手，可他还是让我失望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变成那样。」她对上他的眼，当他看到她泪流满面时，心中有复杂、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想了很久该怎么回答，最后说：「人都是会变的，也没有任何一份感情可以保证永远不会变质。」 而这句话重重敲打在她心上，把她内心最脆弱、最想守护的一个地方给敲碎了。 第七章 自私 1 几天后，温母联络温萱，把她接回家。 说是接回家，其实不过是走回隔壁而已。 站在家门前，她有些抗拒地想要进家，温母看出她不愿的神情，微微低身身让自己的视线跟她等高，淡淡地说：「我跟你爸离婚了。」 她双眼瞠大，藏不住惊讶。 「所以，你不用再感到害怕了，以后这个家就只有我们两个了。」温母摸了摸她的头，「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今后，我们一起好好生活，好吗？」 她点点头，对这个结局感到意外，以前的温母总是容忍着温父的言语攻击，她以为这次她还会像之前一样吞声容忍，没想到这次离开他离开地如此果决。 过去的她或许会为了这个结局感到惋惜，但在经过这次的事后，她不再对他感到同情，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她是该把一个家应该要有双亲才圆满的这个想法给放下了，一个家如果没有爱、不尊重对方、会动手、会言语辱骂，再怎么圆满也会不圆满。 有时候不圆满反而才是圆满。 温母开门，她进门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明明才离开几天，却像是过了许久。 她是真的要展开新生活了，她相信一切都会更好的。 寒假来了。 即便是寒假，赵宇翔仍然早上出门，晚上回家。 一开学便会有全国音乐比赛，除了他自己要参加的小号外，还有管弦乐团的比赛，在寒假期间他每天都到学校练乐团练得马不停蹄，根本没有寒假。 而温萱则相反，高一没什么压力，只有一点寒假功课要写，写完后间得发慌，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追追剧、看看小说、杂志打发时间。 她看剧看到一半时，赵宇翔传来讯息：「乐团练习差不多了，组长给我们一个星期的假，明天要不要去哪里晃晃？」 她马上回讯息说好，但问题又来了，她想去哪一点头绪也没有，后来他传了一家收流浪动物，有猫和狗的咖啡厅，看起来评价不错，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她看了看，觉得不错便答应了。 隔天，她难得认真打扮，画了点淡妆，打开家门后看见早已准备好的赵宇翔，他今天内里穿了衬衫，外面套了黑色毛衣，下身穿了牛仔裤，简单又耐看。 他们一起搭公车到了咖啡厅，店外有个小花圃，白色栅栏围在外面，屋顶是红色的砖瓦，有一大片採光好的落地窗，可以看见有狗在店里跟其他客人热情互动的样子，门口用一个自製的木板招牌，写着「来生别哭」。 明明应该是有爱、温馨的地方，可是店名却带了点哀伤。 「走吧。」他说。 「嗯。」 他打开门进到店里，门上清脆的风铃声响起，店员一听到风铃声便赶紧从后方的座位区走出来。 「欢迎光临。」那人原本想要扬起营业式的客套笑容，但看到他们两人的脸就根本笑出不出来了。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尹晨恩问。 赵宇翔一脸莫名奇妙地看着他，「当然是来用餐啊，不然呢？」他平时讲话、与人相处时很和气，不会带有挑衅的意味，但遇到尹晨恩时，就会不知不觉言语中透露不耐。 他根本不知道尹晨恩会在这间店工作，真是冤家路窄，到哪里都可以遇见他。 「好。」他完全没有想跟赵宇翔吵的意思，这里是工作场合，他还是懂得拿捏分寸，他从柜檯上拿了两份菜单，问他们：「外面是狗区，里面是猫区，你们要坐哪里？」 赵宇翔看着她，问她想坐哪。 她想了一下，看了看採光好的窗边角落的位子，指着那边的位子说：「狗区好了，那边可以吗？」 「可以。」他为他们带位，把菜单放下，在他们坐下后对他们说：「决定好要吃什么后再到柜檯点餐结帐。」 他们两个点点头，尹晨恩离开，继续做自己的事。 赵宇翔从一进店看到尹晨恩的心情就不是太好，原本想带温萱出来走走，没想到还是碰上了他，世上到底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他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她不发现也很难，她将手放到他的手背上，「别不开心了，难得一起出来，笑一个，嗯？」 听了她的话之后，他才轻轻扬起她平时喜欢的笑容。 看见他心情好，她也跟着开心起来，「看菜单吧。」她将其中一份菜单推向他。 第七章 自私 2 过了几分鐘后，他们选好餐点，她把菜单拿到柜檯点餐。 「一杯热奶茶，一杯冰拿铁，一份培根义大利麵还有一份牛肉铁板饭。 「好。」尹晨恩熟练地操作平板上的萤幕，「这样是五百八十元。」 「好。」她把钱放进他的手心，「这边刚好。」 「谢谢。」他打开收银机把钱放进去后，给她发票，「餐点现做要等一下，你们先坐或是跟狗或猫玩吧。」 「好，谢谢。」她看着柜檯上，有个木头製的猫咪名片夹，狗狗造型的捐款箱，店里的装潢是淡黄色的暖色系，让她感到舒服，而且是有爱的地方。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工作啊？」她问。 「不就缺钱？还能有什么理由？」他一脸她在问什么笨问题的样子，如果他不缺钱，哪会到这边来打工，每天放学来这边打工后还要回家赶图，他简直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在隔天的国文、英文和数学课补眠。 「也是。」她尷尬地笑了笑，看到店里角落的一扇门，里面有着几隻猫，还有几位用餐的客人，突然想到什么，问他：「之前我们救的小黑猫还在吗？」 他点点头，「还在，最近应该会把牠的照片和资料上传到脸书粉专和ig，替牠找个领养人。」 「那我可以去看牠吗？」 「请便。」他指了指角落的门，「开门时门缝开小一点，不然猫会跑出来。」 「好。」她走回座位，拉着赵宇翔进到猫区，一进去便看到她跟尹晨恩救的小黑猫在猫窝里睡得香甜。 「这是我上次救的猫，你看。」她伸手进猫窝轻柔地摸了里头的小黑猫。 他也蹲下来一起看，「很可爱。」 「那天有救牠真是太好了。」她看着小猫，温柔地笑了。 看到她的样子，让他有些愧疚，「抱歉，在你需要的时候，我都不在。」 无论是她在大雨中抱着小猫需要人帮忙时，或是她遭到父亲的暴力时，他都无法第一时间赶到。 她摇摇头，脸上是有些硬挤出来，不想让他担心的笑容，「这也不是你的错，别放在心上。」 她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这是现实生活，不是偶像剧，只要女主角一需要，男主角就会马上飞奔到她身边，现实跟虚构的故事终究是有一大段差距的。 这时，身后的拉门被拉开，尹晨恩走了进来，对他们说：「餐点做好了，已经放到位子上了。」 「好，谢谢你。」温萱起身对他说。 赵宇翔则一点都不想回应他，他还在对上次尹晨恩一直不停地刺激温萱感到不悦，纵使他不是有心的，但他还是对他感到生气。 他们两个一起到位子上用餐，尹晨恩进到厨房继续做着餐点。 两人的饮品上皆有尹晨恩的拉花，温萱的拉花是一个可爱、萌萌的猫咪，右上角再画上粉红色爱心，赵宇翔的则是一隻狗，吐出舌头，看起来有些憨傻。 温萱拿起手机将两人的拉花和餐点拍了下来，虽然她ig不常发文，但也很喜欢套些可爱的特效或滤镜拍照发限时。 没滤镜，用原相机镜头的照片，以及有套特效滤镜的照片，她都拍好拍满，标上店的地标，还有赵宇翔的帐号后，才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准备开动。 当她收起手机时，看见赵宇翔也拿着手机，对她噙着笑。 「干嘛拍我？」她低下头，有些害羞地说。 「我也要发限时啊，不然谁知道我跟你出来吃饭？」他理直气壮地说。 「可以给我看看吗？」她很怕他把自己拍丑了，毕竟根据她在网路上看过的贴文，十个男生有九个不会拍照。 「可以啊。」他将手机递给了她。 她接过手机，看到手机上的照片有些惊讶，「你竟然会拍照？」 他佯装生气地回：「讲什么话，我才跟一般不会拍照的男生不一样咧。」 「抱歉。」她对他的反应不禁失笑，「因为很多男生都不会拍照，我原本对你不抱什么信心，结果拍出来的照片还满好看的，比例也抓得很好。」 手机上头的照片是她微微低着头，专心拍着食物的样子，她轻轻勾起了造，午后的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让她的脸看起来更加柔和了。 她有点不相信这是自己，却也因为这张照片拍得过份得好，让她目不转经，眼睛一直盯着萤幕看。 「我待会传给你，让你可以一直看，还可以换头贴，现在先吃东西吧，我快饿死了。」他假装抱怨，但语气里藏不住宠溺。 「抱歉。」她将手机还给了他，而他将照片传给她后，就收起手机，两人一起用餐。 他们开始用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彼此的近况，温萱几乎都待在家里，跟赵宇翔充实忙碌的练团生活真是大相径庭。 「对了，你怎么那么会拍照？」她想起她刚刚一直想问的问题。 「喔，就许若凌还有班上的一些女生会让班上的男生帮忙拍网美照，拍不好还会被骂，所以有点像是被逼会拍的。」他无奈地笑了笑，「不过今天能派上用场，真是太好了。」 她想像着他认真拍照，却总是被班上女生嫌弃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止不住笑意。 吃完餐点后，他们先跟店里的狗玩了一下，再到猫区跟小猫一起玩。 这段时间的客人比较少，比较安静，让她觉得比一开始刚进店时还要自在些，她在店里四处看看，看书柜上的杂志和几本书，墙上有着几张店里狗狗的水彩画，她在右下角看见了小小的「尹」字，心想大概是尹晨恩画的吧。 后来她在猫区也有看见猫的水彩画，包括她跟他一起救的小黑猫，他在小黑猫的那张水彩画上用钢笔写着「小雨」两个字，应该是他帮牠暂时取的名字，她猜应该是因为他们在雨天救了牠，所以才取这个名字吧。 她想，为什么尹晨恩会帮店里的猫和狗画水彩画，还在上面详细写了牠们的名字、性别、个性等等资料呢？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没事找事做、有爱心的人，怎么会花时间，如此用心地画了这些画呢？ 随着时间认识他越长，她就有许多问题想问他，但她同时也知道应该要忍住这些好奇心，有时候好奇心会伤害人的，为了不让自己或别人受到伤害，有些事是不能问的。 第七章 自私 3 寒假结束，新的学期开始。 在新的学期有许多活动，园游会、音乐班的毕业音乐会、美术班的毕业画展，其他资优班的，还有——赵宇翔的生日。 温萱想，怎么才刚送完他圣诞礼物后没多久，时间那么快，就又要烦恼要送他什么生日礼物了？ 上次看他很想要围巾，虽然这是个不错、也不会踩雷的选择，不过现在已经是春天了，送围巾不适合，就算他愿意收，也没办法在这个季节戴上。 上课鐘声响起，没多久班导就走了进来，跟大家说要来讨论园游会摊位要卖的东西，她自动走到台上询问大家对于园游会摊位的想法，但台下的同学你一言我一雨，有的玩手机，有的在聊天，有的在睡觉，根本没人想真心讨论。 她整个眼神死，看着台下的同学，对他们不抱期望，于是决定想提自己事先想过的计画，问同学们有没有什么意见，如果没有的话就照她的提案来做。 「我觉得……」 「我觉得我们可以卖点心，奶酪或是布丁什么的，再加点饮料，应该满好卖的。」张皓维在她要开口前先开口提案，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引起了班上同学的注意。 「我觉得不错，我家里有器材和烤箱，装布丁的容器去买应该也不会花太多钱。」 「饮料的话我觉得可以卖汽水、奶茶那些，天气热了来园游会的人一定都会口渴想买饮料的。」 由于张皓维的起头，也带动其他人，解决了她的困窘，让她松了一口气。 她觉得比起自己，他更适合当班长，她直到现在还是不晓得，为什么同学会选她当班长？ 大概只是出于幼稚的恶作剧吧，她想。没人想当班长，于是就提名班上边缘，且不会有强烈反抗的人，也就是她吧。 虽然当班长时常让她感到心累，不过也同时让她能够稍微了解一些同学的个性，例如张皓维，她发现他是个贴心的人，每当开班会同学不专心时，他都会适时地管理秩序，或是像现在一样，在讨论时起个头，让大家参与讨论。 于是，在张皓维的提议下，他们班决定要卖奶酪、布丁，以及饮料了。 两个月后有个全国青少年文学奖徵文赛，荣获前五名和佳作的人，在推甄或是特殊选才都能够加分，而学校会强制一到三年级的语文班同学投稿参加比赛。 每一个人可以投搞五份作品，不限一样的文体，可以投稿散文、小说和新诗三种不同的文体。 而温萱所在的班级正是语文班，班导在台上说明规则，正式投稿前会先在校内进行徵选，如果得到名次的作品会被贴在穿堂的佈告栏和刊登在学校的校刊上。 她看着简章，今年的主题是「独一无二的光」。 这主题的范围满大的，可以是爱情、友情、亲情，没有特定的方向，看似自由，但却让人不知道该从哪方面下手，才能得到评审的青睞。 以往的比赛主题明确，会在简章的说明内清楚地写要爱情、友情或是亲情，但今年完全让学生们自由发挥，完全摸不清评审们的喜好。 班导把徵文的重点讲完后，剩下的时间就让他们思考题目还有文体的选择。 她已经想好要以爱情为主题了，剩下的就是文体，短篇小说的话应该不太可能，还要进行园游会的准备，没时间好好构想，看来只剩下散文和新诗了。 她的双眼盯着散文和新诗两种文体，最后选了新诗。 园游会之前，是赵宇翔的生日。 温萱在这个週末，趁他学校乐团加练时，出门挑选要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她没什么男生朋友，不懂这年纪的男生会喜欢什么，看了很久，最后在一间纯手工的店，看到了一条领带。 跟一般正式、看起来成熟稳重的领带不一样，深蓝色的布料，上面有着几颗星星和星球的图案，看起来不会过于老气，很符合他这年纪该有的样子，还有他偶尔有些幼稚的个性。 她一看到这条领带就决定要买下了，所幸价格也还在她的预算范围内，她要结帐时，店员问她是要送人的吗？要不要帮她包起来？她有些害羞地点点头，店员帮她包装好后，给她了一张精美的小卡片，让她可以写给他，她点点头道谢，打算回家再写，不然在店里写实在是太尷尬了。 出了店外后，她又看到了一间手作教室，里面有许多手作甜点的课程，她进去询问店员课程，看了看课程上可以製作的甜点后，最后选了简单且易上手的柠檬蛋糕，先付了订金之后，赵宇翔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再来店里做蛋糕。 她心满意足地带着礼物回家，她心想，他的生日，一定会很顺利的。 第七章 自私 4 赵宇翔生日那天，温萱提着柠檬塔和礼物到他家庆祝。 听到她要帮自己庆祝，他期待了好几天，顺便把父母都支开，让他们两个去外面约会一天。 而本来就非常恩爱的赵家父母被支开也完全没有不悦，开开心心地订了饭店，去两天一夜过个小旅行。 在出门前，赵父有些欲言又止地对他说：「虽然生日那天你十七岁了，但你未成年，还没二十岁，别让我太早当阿公，可以吗？」 「爸！」他又羞又气，对赵父说：「我跟温萱只是朋友，你会不会想太远了？」 「你敢说你没喜欢她吗？」 「……」他默认了。 「就算还没在一起，但异性单独在同一室，难免会因为情不自禁做出一些超乎自己预料的事，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但是无论如何，还是多注意点，好吗？」 「知道了。」他有些彆扭地回答。 「好啦，我跟你妈出门了。」 「嗯，再见。」他在心里庆幸他们终于要出门了，不然他不知道还要尷尬多久。 在父母出门不久，温萱按了门铃，赵宇翔马上出来开门迎接她，脸上喜悦的心情藏不住。 她看了看他今天的打扮，平常在学校穿制服，私下穿便服的样子她都看过了，但她还是觉得，他真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他上身穿着白底，不规则泼墨的黑色衬衫，下身穿黑色牛仔裤，简单但又带了点率性。 「快进来吧。」他帮她拿手上的柠檬塔，一边进门拿拖鞋给她穿。 「好。」进屋穿上拖鞋后，觉得今天的赵家没了赵家父母两人，顿时安静许多。 「你爸妈不在？」她问。 「他们出去约会了，晚上才会回来，我们昨天已经有先庆祝过了。」他将柠檬塔的盒子放到餐桌上，「我打开囉？」 「嗯。」 他把柠檬塔从盒子拿出来，有些惊喜地说：「柠檬塔？」 「嗯，我自己做的。」 「真的假的？我第一次收到手作的甜点。」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柠檬塔不放，仔细端详，整个眼睛几乎都快贴到上面了。 「这是我第一次做，不保证味道喔。」她先给他下了预防针。 「放心，只要是你做的，我一定不会嫌弃！」他自信满满地说。 她被他浮夸的表情和话语给逗笑了，接着，她拿起甜点教室附的生日蜡烛插上去，用打火机点燃后，他拿起手机开啟自拍模式。 「我们来拍一张吧。」 「好。」她走到他旁边，看向手机的镜头。」 「要拍囉，一、二、三。」数到三后，他按下快门，把他们最快乐的样子给纪录下来。 「祝你十六岁生日快乐。」说完，她吸口气后，轻轻对他唱生日快乐歌，而他也很认真地看着她唱歌时有些笨拙的样子，嘴角轻轻上扬。 「谢谢你。」她唱完后，他向她道谢，她的脸颊害羞得微微泛红。 「许愿吧。」她对他说。 他闭上双眼，脸上带着笑意，认真地许愿。 就算他已经是不会相信愿望会轻易成真的年纪了，但他还是像孩子似的，每次都认真地许愿。 「我第一个愿望，希望家人、朋友、还有你，都可以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 「一定可以的。」她说，他的生日愿望里，特别把她独立出来，让她很开心。 「第二个愿望，希望无论在音乐上遇到多少挫折，都能够不忘初心，记得最初学音乐的快乐。」 这个愿望看似简单，但却很难实现，因为有许多人在这条路上遇到挫折而选择放弃，忘了初心，但他还是希望无论如何，都能在这条路上坚持下去。 接着，他看着她说：「我的第三个愿望——」 「停！」她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第三个愿望要放在心里，不然就不灵了。」 「可是，我的第三个愿望，只有你才能实现。」他有些委屈的样子看着她。 「我？」她想不到有什么愿望是她才能实现的。 「对，只有你才能实现。」他握着她的手，眼睛无比认真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气氛有点不对，被他握着的手微微颤抖，但却被他握得更紧，想要给她安心的感觉，却适得其反，让她更紧张，甚至下意识有想逃的感觉。 「萱，我喜欢你很久了，原本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心情，但在尹晨恩出现后，我开始会因为他不开心、吃醋，我反覆问自己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后来才发现，我喜欢你，从好久好久以前就喜欢你了，只是我一直以为这是朋友间的喜欢，没有察觉到这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所以，我希望你能跟我交往。」 被喜欢的人告白应该要开心的。 喜欢的人同时也喜欢自己，这是需要多少的幸运才能发生的奇蹟，可是她却开心不起来，原本因开心而上扬嘴角现在却垮了下来。 而他也是鼓起了勇气，才决定跨出友谊的那条线朝她走来，他当然也害怕她的答案跟他想的不一样，害怕关係生变，连朋友都没办法当，但他还是勇敢地跨出这条线，因为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朋友之间的关係已经不能满足他了。 人都是这样的，拥有了一样东西，就会贪心、不满足地想要更多，就连他也不例外。 「……我没办法跟你在一起。抱歉。」她沉重地拒绝了他的告白。 「……为什么？」他的表情错愕，不可置信地问她。 是有哪里错了吗？她应该是喜欢自己的，不是吗？在他陪了她那么多快乐、难过、伤心的时候，还有依赖自己的时候，让他觉得她的心意应该是跟自己相同的，难道全都只是一厢情愿吗？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他：「你为什么要跟我告白呢？」 他想都没想便说：「当然是因为喜欢你，想要一直跟你在一起，不想只是做朋友啊。」 她的眼眶红了起来，有些艰涩地说：「可是我不想。」 「什么？」 「我不想跟你有超越朋友之间的关係。」她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才能讲出决绝的话，「如果变成男女朋友的话，谁能保证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一直喜欢着对方呢？」 看到自己的父母从一开始十分相爱，到后来感情渐渐变得疏离，每一天都在消耗着对彼此的爱，最后只剩下对彼此的不满和怨懟。 她不希望跟赵宇翔的关係也变成这样。 他知道她把她父母的影子投射到他们两人身上了。 他不希望她一直活在父母失败的婚姻里面，于是对她说：「我可以保证，我不会让我们之间变得跟你爸妈一样的。」 她问：「你怎么能保证？」 他眉头深锁，不想去想那些他不希望发生的事，但还是给予她保证，「我对自己有信心，也对喜欢你的这份感情有信心，虽然对你来说口头的保证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但是请你相信我，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她闭上眼，轻轻地摇头，「我真的没办法。」 「萱，我问你，你喜欢我吗？」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如果她喜欢自己但却不想跟自己在一起，不是自己虐自己吗？ 下一秒，她回答了他想要，但却不想听的答案。 「嗯，喜欢喔。」她带着真诚却苦涩的语气说。 看到她这样的表情，让他更心痛了。他向前朝她靠近，用双手把她困在餐餐桌之间，近距离的看着她，想从她的双眼里看出她是否有片刻的犹豫或动摇。 「你真的不想跟我在一起吗？」他不死心，自虐地再问一次。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可以让她看见他双眸里的自己，让她有些紧张，眼神飘移，可她还是坚持自己的答案，「不想。」 接下来的事她花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的唇贴上她的，她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他，但他闭着眼，没能看到她的表情，她伸手想将他推开，可他的力气比自己更大，不让她挣脱，反而将她抱紧，让她更靠近他，他的唇一直想要得到她的回应，但她连动都没动一下，只想挣脱他。 在他有一秒恍神时，她咬了他下唇，让他终于放开了她，而他看见她因惊恐而流下的泪水时，瞬间就后悔自己的衝动。 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怎么后悔也没有用。 她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在她离去后，他切了一块柠檬塔，放入嘴中时，眼泪流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太酸所以哭了，还是因为告白被拒绝的苦涩所以哭了。 他的十六岁生日，他和她的初吻，都糟糕透了。 「温萱，你真的太自私了。」 他在她听不到的地方，对她控诉。 第八章 无法到达的地方 1 星期一一进校门，温萱就觉得气氛不对。 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觉得有人一直在看着她，对她指手画脚的，让她感到不舒服和不自在，只能快速走到教室。 而她的感觉没错，一进教室班上的同学就更明目张胆地看着她，看着手机再看着她窃窃私语，甚至有人直接对她露出厌恶的表情。 她不知道怎么了，虽然自己平常跟其他同学没有什么互动，但从未与人交恶，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待她呢？ 「早安。」张皓维是今天唯一对她释出善意的人，他一如往常地向她打招呼，「等等第一堂课下课班长集合后，再麻烦你帮我去教务处拿教学日志了。」 「好。」不用他提醒，她每天都会顺便去教务处帮他拿教学日志。 「谢谢你。」他对她露出友善的笑。 正当他要转身回座位时，她叫住了他：「等一下。」 他回头，「怎么了吗？还有什么事吗？」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小声地问他：「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马上就知道她在问什么事了，他的笑容僵在嘴角，有些尷尬地说：「你没看校板？」 她摇摇头，她没有看校板的习惯。 「那你最好不要去看，上面很多捏造出来的东西，看了心情不会好。」他有些严肃地对她说，「谣言会随着时间过去，你就别想那么多，跟平常一样就好了，有事的话来找我，我会帮你的。」 「……为什么要这么帮我？」这是她一直想问他的问题，他跟她的关係不算到要好，可他却常常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她，她总是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 「因为我乐于助人吧。」他说，脸上不再是严肃的表情，而是平常温暖的笑容，「看到你一个人需要帮助，但却找不到人帮你、你也不想开口求助的样子，就觉得如果我不帮你的话，应该就没人帮你了吧。」 她愣愣地看着他，只能对他说声谢谢。 而他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太在意后，就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了。 中午的时候，温萱站在合作社外一段时间后才赫然发现，赵宇翔不会来了。 她太习惯有他的存在了，忽然之间无法习惯他不在的时候。 她叹了口气，转身进合作社买便当，结帐离开合作社后却不想回教室吃，面对班上那些不善的眼神，再怎么好吃的东西都会没胃口，她想了想之后，最后决定到图书馆顶楼用餐。 而在顶楼看到尹晨恩时，他很意外她的到来，一脸「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表情。 「在校板闹得这么沸沸扬扬，你怎么还来？」他还以为她会因为那些文章而避免跟他见面的。 看到他严肃的表情，她知道事情是真的严重，可没想到那些文章可能也跟他有关。 「我没看校板那些文章，我们班的风纪也叫我别看，很严重吗？」她问，即使不用问他也大概知道严重性，但她还是想从他那张毒到不行的嘴听到回答。 他放下筷子，拿起手机，用手招了她过去。 她走到他身旁坐下，他快速点开校板，递给她手机后，再拿起筷子继续吃便当。 热门文章前面几篇都是在讨论她、赵宇翔和尹晨恩三人的事，而第一篇的文章下着耸动的标题：「一年级语文班女生同时脚踏音乐班、美术班男生？」 她抖着手点进那篇文章，里面先说了她跟赵宇翔是青梅竹马，平常关係很好，还贴了一张她跟赵宇翔有说有笑的照片。 往下滑，就是在说她跟尹晨恩，说她明明就跟赵宇翔在一起了，却还同时跟尹晨恩曖昧，最后还放了她跟他之前在雨中救小黑猫的照片，她抱着小黑猫，他用他的外套帮她挡雨。 她看了贴文后很生气，也觉得委屈，手止不住颤抖，「子虚乌有的事写得跟真的一样，我才没有跟翔在一起，上星期他跟我告白我还拒绝他了。」 没有想得知赵宇翔告白被拒绝的尹晨恩莫名有些尷尬，「现在人很会捕风捉影啊，看到什么，在网路上加油添醋一下，很多人就会信了，也不会查证。」 「抱歉，把你也拖下水了。」她眼眶泛红，语气有些哽咽地说。 「我是不太在意，让谣言随着时间淡去就好。倒是你，因为我被拖下水而想哭吗？」他有些不太确定地问，但又觉得自己跟她的关係没有好到那种程度。 「不是，是……」她的泪从眼眶里缓缓流下，「我跟他连朋友都当不成了，结果还让他被这种文章攻击，觉得很对不起他。」 后来的话她讲得断断续续的，他很努力听才听出事情发生的始末。 「任何人都没办法接受喜欢对方，却只能停在朋友的关係吧，所以跟他连朋友都当不成，真的是你活该。」他没安慰她，以客观的角度说了他的看法。 「你说的没错。」她点点头，难得认同他的话。 「反正最坏的结果都已经发生了，也不会更糟了，就放宽心，别想那么多吧，时间久了，你说不定就会忘记他了。」 「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忘记？」她跟他可是认识了十几年啊，这么久的时间，都是他陪在自己身边，度过了许多重要的时刻，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那就……别忘记？」他还真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话可以说，只能说一个很烂的。 「他会一直在我心里的。」她用悲伤，却也幸福的语气说。 「是吗？」他把最后一口饭放进嘴里，收拾餐盒，起身往楼梯的方向走。 「嗯。」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泛起一丝苦涩。 第八章 无法到达的地方 2 事情不如尹晨恩说的，时间久了人们就会淡忘。 温萱在事件发生的几天后，她的东西开始不见，课本、作业被藏起来，有些她在教室的回收桶找回，有些在活动中心旁的垃圾桶找回，有些找不回来。 跟她同班的张皓维虽然也有帮忙她不少，不过能帮的还是有限，儘管他有在下课时间严肃地告诉全班同学不要做这种事，但也只是口头警告，没有任何效果。 被藏起来、被丢弃、被撕烂、被写了许多不堪字眼的课本，都在在显示她被霸凌的事实，她也不是没想过向班导求助，但班导也只是在课堂上说：「开玩笑也要有限度」这种根本帮不了她的话，反而让那些人的行为变本加厉，让她后来根本不敢再向任何人求助。 上午第四节课下课之后，她发现她的国文课本不见了。 也不知道到底被藏起来多少次了，她在午休时间捨弃了买午餐的时间，在班上的回收桶翻了翻，也去活动中心旁的垃圾桶找也找不到，心里很焦急，今天下午上班导的课要是再没课本的话，她一定又会被叫起来罚站，她真的不想再被罚站了。 她左思右想，挣扎了许久，最后传讯息问尹晨恩能不能借她课本。 他马上回她说可以，要她在操场边的长椅等他。 他回完讯息后，从抽屉找出了国文课本，下楼经过合作社的时候，顺便进去晃了一圈，便当果然都没了，他拿了一个麵包，从冰箱拿了一瓶奶茶后到柜檯结帐。 离开合作社后，他到了操场边，看见温萱孤身一人坐在长椅上的样子，不禁觉得她有些落寞的背影，跟店里的小猫有些相像。 他上前叫了她的名字，她回头起身，他给了她国文课本。 「谢谢，我下课一定会马上还你的。」不马上还的话，肯定又会被藏起来或是丢掉，别人要怎么对她的课本或作业簿都没关係，但是她跟别人借的课本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晚一点也没关係，反正我也没在上国文课，上课时间都在赶图。」 「别把没在上课讲得这么光明正大。」 「这就是事实啊，难不成要我说我每堂课都很认真上课吗？」 他理直气壮说话的样子让她不禁笑了，这是她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笑什么？」他瞪了她一眼。 「没事。」她依旧笑着。 她发现，他跟赵宇翔真的是很不一样的人，正确一点来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个性和想法，但她身边有比较多互动交流的男生不多，所以也只能将两人拿来比较。 在她面前，赵宇翔几乎是没什么脾气的人，总是把她摆在第一位，只要她开心，他就会开心，她难过的话，他就会比她还要难过百倍、千倍，他是这么好的一个人，结果她却让他难过、受伤了，没能给他他想要的，连朋友都当不成，不能再跟他见面，不能再听他弹琴了，不能再听到他碎念自己洗完澡没马上吹头发了，她难过想哭时，他不会再安慰她了，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的。 明明是她自己的决定啊，想要一直维持朋友的关係，可是现在却连朋友都没办法当了。 她原本不想哭的，她也没打算在尹晨恩面前哭的，这阵子发生太多令人感到委屈的事，她一直拼命忍耐，告诉自己不要哭，可她终究还是没自己想像的坚强，遇到难过的事会落泪，在许多恶意中有人对她释出善意，在黑暗中为她点灯，一点点小事就能让她感动落泪。 而他看到她的眼泪时也着实感到错愕，他完全没想过她会在自己面前哭的可能性，所以当她哭时，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站着陪她一起哭。 后来，她用手擦眼泪的速度比不上她流眼泪的速度，让他莫名感到烦躁，他嘖了一声，看向周围，有些人用八卦、看好戏的眼神正盯着他们看，也有些人带着不屑的眼神在看他，他将手握成拳状，伸手用食指抹去她的眼泪，用不怎么温柔的语气对她说：「别哭了。」 听了他的话之后，她还是没要停止哭泣，像是要把这阵子的委屈一口气全哭出来一般。 而他也就只能不停地帮她擦掉眼泪。 就在不知道已经帮她抹去几次眼泪时，他看见左后方赵宇翔和他朋友们的身影，他可以肯定对方肯定也看到自己了，停在她脸前的手僵在空中，过了几秒后放下手，自然垂下回到了自己身侧的位子。 他的视线一直盯着赵宇翔，观察他的反应，他的脸上有许多复杂的表情，有错愕、有不捨、有难过、有无能为力、有对自己的怒意，许多情绪在同一时间交杂在一起，成了他脸上的神情。 赵宇翔从她不断抽动的背、耸起的肩膀、双手一直停留在脸上的样子，知道她哭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哭了，虽然隐约知道她哭的原因，但他还是想好好抱住她，安慰她，告诉她别哭了。 但现在的他没有这个权利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哭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尹晨恩帮她拭泪，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自从他告白被拒绝的那一天起，他就跟她没了联络，只能从许若凌的口中听到她的近况。 没想到她的状况比自己想像中的还糟，他完全不敢想像她到底过得有多糟，自从校板那些詆毁她、辱骂她的文章出现，班上的同学都把他当受害者，告诉他下一个会更好，他对那些人大吼：「你们懂什么？」他们根本不懂事情的全貌，也跟校板那些发子虚乌有、捕风捉影文章的人一样，不了解事情的全貌、不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就随意地评断她。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人，他一直在她身边，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他从来没有相信过校板上的任何一篇文章，他只相信一直陪在她身边、他们两人之间的回忆。 他一直以为，她的身边的位子会一直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但现在看来，她的身边有别的人取代了他的位子，比他还要更适合待在她的身边。 他也不是那么重要。 他也不是那么特别，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存在。 他此时才知道，没有谁非得一定需要谁，自己的位子别人也能取代。 如果尹晨恩能好好待在她身边，那他可以从今以后都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他自嘲地笑了笑，前阵子还把尹晨恩视为情敌，对他充满了敌意，可是现在能待在她身边的，只有他。现在的他，已经能坦然地接受她的身边不是他的事实了。 「走吧。」许若凌拉了拉他的袖子说。 「嗯。」他跟许若凌、徐新伟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从她的世界默默退场。 第八章 无法到达的地方 3 温萱在上课时间时，抽屉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原本想瞄一下，如果是其他app的通知就可以不用理会，如果是其他人传的讯息，下课再回覆就好，可她看到通知上面的讯息，无法等到下课再回覆，双手在键盘上快速打了几个字之后，举手跟老师说身体不舒服后，就赶紧往保健室的方向奔去。 她一看到赵宇翔坐在保健室最里面的那一张床，就马上奔到他面前。 「萱，你怎么来了？」他见到她，脸上藏不住惊讶，他还以为再也无法见到她站在自己面前了。 「……许若凌传讯息给我的。」她皱着眉头，眼神藏不住担心。 方才就是许若凌传讯息给她，告诉她赵宇翔和人打架了，现在正在保健室。 「为什么和人打架了？」她用有些怪罪的语气质问他。 想到刚才那群王八蛋的嘴脸，他的心情又不好了。 「因为他们刚才讲了你的坏话。」他有些闷闷地说。 「别人想讲就让他们去讲，有必要跟人动手吗？」 「就是因为无法忍受，才跟他们动手的啊！」他的火气因为她的指责而大了起来，「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说你，把你说得有多难听吗？」 他是为了她而打架的，没想到她却指责他跟别人动手，让他觉得愤怒又委屈。 就是捨不得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被人羞辱，才想帮对方出头，不是吗？ 但她看起来一点都不领情。 她看着他脸上、嘴角的伤，还有用绷带包扎过的手，忍不住心疼地掉下泪来，「你学音乐的，如果手受伤，以后不能再演奏的话，该怎么办？」 如果因为自己，而害他不能再拿乐器演奏的话，她说什么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她最喜欢他弹琴、演奏乐器的样子，如果害他不能再演奏，她的心、她的生命就会出现缺角，不再完整。 假如他不能再演奏了，她当然还是会喜欢他，但如果是因为自己而让他不能演奏，她不要，她无法原谅自己，她会没办法面对他的。 看见她的眼泪，他才知道她在生气什么、难过什么，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还是一心只为他着想。 就是这样，才让他心疼她。 「我没事，手虽然受伤了，但只是皮肉伤而已，还是能演奏的。」他用以往哄着她的语气，耐心地安慰着她，动了动手指，让她知道没事，「所以别哭了，好吗？」 看到他的手能灵活动作，让她松了好大一口气，心情也逐渐和缓下来，不再流泪。 「不要为了我跟别人打架，好吗？」她摸着他包扎的手说。 「好。」只要能不让她再哭，他都答应。 他很久没这么近距离看她了，觉得时间过了好久，她在这段时间瘦了一圈，眼下黑眼圈也变得更重了，让她看起来营养不良、精神不济，感觉下一秒就会倒下。 「你关心我，那你呢？肯定没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吧。」 他说的都是事实，她的憔悴肉眼可见，说再多他都不会相信，只好不说话，当默认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不可以好好照顾自己？不然我不会放心的啊。」他有些叹息地说。 「你自己也没好好照顾自己啊。」她小声咕噥，但即便再小声，他还是能听到她的声音。 他看着她，眼底没有方才的激动，只有一片平静，「萱，我发现我其实很不懂你啊。」 她静静地看着他，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虽然在许多时候都在你身边，但我发现我其实一直不懂你的想法，我可能知道你生活上的习惯、你的个性、你擅长的科目、你对亲密关係的不信任……但我是在那一天才发现，你连我都不相信。」他苦笑着说。 「你不相信我会跟你爸不一样，不相信我的喜欢，不相信我们两个的感情不会复製你爸妈的结局，老实说，我很受挫，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知道说出来并不会对我们两个现在的状态有任何的改变，我只是想说出我的想法而已，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同时我也要为上次没经过你同意吻你的事道歉。」 「我知道短时间内你可能没办法接受，所以慢慢来、好好想，可以吗？」 她动摇了，她以为她可以坚持自己的立场和想法，但他在她面前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对她说，愿意包容她一切的不安，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想点头答应了。 但她的理性终究胜过感性，没有答应他。 他轻叹一口气，知道她看似柔弱、随和，但比谁都还要固执，他也没有太大的期望她会答应。 他伸出手，环住她的腰，抱住了她，让她身子僵了一下。 正当她想出声时，他先开口：「可不可以让我抱一下？就像以前你需要我时，我总是抱着你那样？」 维持这种不上不下的关係真的太痛苦了，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办法不喜欢她，还是想念她的身影、她的笑容。 她在内心挣扎了一下，最后一隻手轻放在背上，一隻手放在他的头上，喃喃地说：「翔，你太狡猾了。」 第八章 无法到达的地方 4 一个星期后，文学奖校内徵选结果出炉。 温萱是在朝会前一天的班长集合听到她入选的消息，她当下整个傻了眼，没想到自己的东西会通过校内徵选，她的诗会被贴在穿堂的佈告栏上，她隔天还要在朝会上领奖，之后还会被刊登在校刊上，想到她的诗会被全校学生看到，她就觉得头痛。 她没想过把自己的喜欢藏进诗里，会被学校的老师认同，甚至还要被全校的学生观看她喜欢的心情，她当初根本只是抱着无处可说的心情在写的，没想到这份心情要被全校学生知道了，她瞬间很想找个洞鑽进去。 下午第一堂课下课，她下楼到穿堂的佈告栏，学校已经把她和其他通过校内徵选的同学的作品贴在上面了。 她在心里暗自抱怨学校什么时候效率那么高，同时看着佈告栏上自己的诗，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该不该感到开心。 〈你是我的漫天星光〉 你点亮了 我漆黑的宇宙 没有太耀眼的光芒 刚好的亮度 一点一点地点亮了我的宇宙 但我却忘了 你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是我用尽全力 也无法到达的地方 她写这首诗时的心情已经和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这首诗已经不能代表她的心情，那时候的心情是暗恋，不知道对方喜不喜欢自己，想要在一起但却怕告白被拒绝，连朋友都当不成。 现在则是害怕在一起，怕情侣关係终有一天会走到尽头，她害怕分离时的痛苦，怕会后悔为什么要在一起，如果当初不要在一起，是不是朋友之间的关係会更长久呢？ 虽然这些事都还没发生，可是想到父母走到尽头的婚姻，她就没办法不多想，可是现在跟赵宇翔的状况有比较好吗？她不知道。 「哇，这简直就是公开的告白和大型社死现场了。」她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尹晨恩。 「我哪知道我那时候写的东西会被选上啊。」她真希望他闭嘴，别再调侃她了。 「有时候，就是会出现你意料之外的事，你想都没想过。」他站在她身旁，认真地看起了她写的诗。 「别看别看！」她用手把自己的诗给遮起来。」 他嘖了一声，把她的手拿开，「贴在佈告栏就是要给大家看的，你没资格叫我不准看，谁叫你写到通过校内徵选的？」 所以现在是她的错就是了？ 他看着她写的诗，不知道为什么感到有些刺眼。 他皱起眉头，「我们三个人的事现在还在校板闹得沸沸扬扬，学校这时候还把你的诗给贴出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担心那些网路和现实中的欺负更加严重，现在的状况已经很糟了，他无法想像状况会再更糟到什么地步。 「学校老师可能根本没看校板吧。」她说。 他翻了个白眼，「我才不相信，老师们肯定也会八卦学生们的事，一定有老师知道你被欺负，只是不想淌浑水、不想处理而已。」 他早就不相信大人了，也对大人不抱任何期望。 不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只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借她课本或其他东西。 他当然也有听说赵宇翔跟人打架的事，老实说他觉得他打得真好，有些事如果不使用拳头来解决的话，那些人是不会闭嘴学乖的。 但他也讨厌打架，因为他就是被自己的父亲打到长大的，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动手。 他被间言间语的次数不比温萱少，不过有些人对他还是有点忌惮，所以也不敢正大光明对他怎样。 他会反击，她不会。 他不在意间言间语，但她会。 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被人说话时，是赵宇翔打了对方，为她出头的。 现在想想，他好像没帮到她什么。 「……抱歉，好像没能帮你什么。」他看着佈告栏上的诗，轻声说。 她有些惊讶地看了他，她没想过像他这么高傲的人，愿意低头跟人道歉，即便她不知道他道歉的理由是什么。 「为什么道歉？」 「感觉……没能帮到你什么吧。」他的声音一如往常清冷，却微微带点无力。 「你哪有没帮我？你不是借了我课本吗？这已经帮我很多了。」她明明不开心，却扬起笑容来感谢他。 看着她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心里有一块冰冷角落，顿时温暖，有了温度。 赵宇翔站在佈告栏前，看着温萱写的诗，心情很复杂。 他不知道这是她什么时候写的，如果从校内徵稿截止的日期来看，应该是一个多月以前。 还有他告白以前。 看着钉在佈告栏上的诗，他不禁想，如果在那时向她告白，她会不会就会答应他，而不会说只当朋友了呢？ 但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他的手轻轻抚上纸上的文字，苦笑了一下。 他看似懂温萱，但又不全然地懂她，甚至无法推敲出她文字里的真正意思。 他并不后悔为了她跟人打架、记了两支警告，但他感到很无力，无论他跟学务处的主任、老师们说了多少，他们都认为先出手的他是错的，就算他把那些人讲的那些难听话讲给他们听，他们也只会说：「先动手就是不对。」、「对方要讲就让他们去讲，不要往心里去不就好了？」 为了喜欢的人出头，是错的吗？ 纵使对方也被记了两支警告，但对那些人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他的头靠在佈告栏上，轻声叹息，到底怎么做才是对她好的，他不知道。 第九章 把握当下 1 校庆到来了。 班上的摊位准备温萱根本没帮上什么忙，她被班上女生们厌恶，其中还有几个是暗恋赵宇翔的人，自然态度也不会太好，她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刁难，所以乾脆什么都不做，由张皓维来带领班上的同学们一起准备园游会摊位。 张皓维懂温萱的处境，所以也没多说什么，默默替她做了班长该做的事。 而今天校庆，同学们都忙着在处理摊位的事，她站在一旁，间得发慌。 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她拿出手机，是尹晨恩传来的讯息。 尹晨恩：现在有空吗？ 她现在比谁都还要有空，马上回了：有空，怎么了？ 他也马上回覆：要不要来我们班的摊位？ 她看了下班上的摊位，大家都很忙碌，应该不会有人在意她的行踪吧？ 于是她就回覆了他说好，走到了他们班的摊位。 美术班的摊位没有像她班上一样忙碌吵杂，安静许多，只有少数几个人把画具和顏料摆好，尹晨恩一看到她便招手叫她过去。 她走到他面前，他让她在摊位前的椅子上坐下。 她坐下后，他随即也在她对面坐下。 她问他要干嘛，他理所当然地回：「我们班的摊位是画似顏绘。」 「所以？」 「需要摆出自己的画作让来的人参考，别人都画班上的同学或是朋友，但我没朋友，就想到你了。」 哦，是叫她帮忙，让他画一幅似顏绘的意思囉？他没有明说，但她懂了他的意思。 她觉得无妨，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安静地坐在他面前，让他专心做画。 她看着他在画纸上认真描绘的样子，他用水彩，在纸上画她，但却又不是她现在的样子。 现在的她没有笑，可是画上的她却是笑着的；现在的她背后并没有一片和煦阳光，只有徐徐凉风轻轻吹着她的发；现在的她显然是气色不太好，可他却用顏料，让她的气色看起来比平常好很多，也帮她的唇上了一点淡玫瑰色。 「不是说要画似顏绘吗？你画成这样，我都认不出我来了。」 「如果照你现在的样子画，等会会吓跑其他客人的。」 「……」 又安静了一阵子，他才开口打破了沉默：「这其实是我想像中的你。」 「什么？」她有些走神，没听到他方才不大的声音。 「我觉得你应该要是这样子的，开心、快乐，有一片温暖的阳光衬在你背后，你不该有这么多的伤心，就连现在的事，也不该是你遇到的。」他像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她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这都是命。」 就像她也觉得，尹晨恩不该活得这么没有生气，有时候她都觉得，他没有任何在乎的事物，这个世界抓不住他，他可以随时离去一样。 「是啊，都是命。」他随意地敷衍她一下，最后把画笔放下，把画拿给她看，「送你，但下午摊位结束的时候才能过来拿，要先放在摊位上给人当范例参考。」 「谢谢你。」她看着那幅似顏绘，他的画风并不全然是写实，而是在写实和漫画的风格之间，她看着画上的人，觉得真像个少女漫画的女主角。 「嗯。」他点点头，没有客套的跟她说不客气。 她有时候都会想，为什么他要对自己这么好？一开始不是不喜欢她、看不惯她跟赵宇翔要在不在一起的、甚至还因为她发现他的秘密而对她恼羞成怒，为什么在经歷过这么多不愉快的回忆后，他成了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总是帮她的人呢？ 还来不及细想，她就看见对面的尹晨恩有些错愕地看向她斜后方，她随着他的视线转过头，看见了赵宇翔，身旁还有许若凌、徐新伟和方昱程。 他的眼神有不解、错愕，还有许多的情绪，让他的脸上表情复杂，而他又看到温萱手上的画，整个脸色瞬间变黑。 当温萱正想张口向他解释时，他转身离去，张了一半的嘴最后只好闭上。 「我还以为你会去追他。」她身后的尹晨恩凉凉地说。 「再怎么解释也只会让我们现在的关係变得更僵。而且，朋友间没必要解释我所有的交友关係吧。」 是的，如果只想要当朋友的话，就要守好朋友的界线。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看着她手上自己的画，不禁心想，自己是不是让他们两个人的关係变得更差的那个人？ 除了他们的关係变得更僵外，他刚刚也看到周围许多学生对他们三人议论纷纷，他可以想像得到下星期，不，是今晚的校板，又会吵得沸沸扬扬的。 第九章 把握当下 2 难得的校庆，温萱却在浑浑噩噩地度过了。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的校板就出现了他们三个的文章，每一篇都经过发文者的加油添醋、想像，变成了完全不真实、虚假的文章，没有一点是真的。 有些文章是真的太过火了，尹晨恩在一些文章下面对留言者和发言者开呛，他也被留言者反呛，不管他怎么解释，那些人都不会相信他，他们只相信他们所看见、听见的，当事人的澄清他们连听都不想听。 而在隔週，也毫无意外地这些流言在学校传得更兇了，有时候他都会想，这些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聊，每天一直把别人的八卦和感情事掛在嘴边聊，都不嫌烦。 今天下课，他又收到了温萱要借国文课本的讯息，他从抽屉拿出国文课本时，正巧翻到了其中一页，看到上头有她娟秀的笔跡。 ??还真的把他的课本当自己的课本来做笔记了是不是？ 他翻了一页又一页，都是她的笔跡，要不是封底写着他的名字，他还真以为这是她的课本了。 忽然，他看到她的一个错字，想着这么常见的字她竟然也会写错？他拿出铅笔，把错字圈起来，在旁边写下正确的字后，才起身离开教室，与她会合。 他走到操场旁，看她已经在那等他了。 她背对着他，所以没看到他，于是他走上前，用课本戳了戳她的背，才让她回头。 她收下了课本，向他道谢。 他假装抱怨地说：「上头都是你的笔记，多到我还以为是你的课本了。」 她像是被发现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有些心虚地回答：「有一次不小心写上去了，想说你也没在上课，看着上面的笔记，对你段考应该有些帮助吧。」 尹晨恩心想：你还找藉口啊？ 他翻了下白眼，「我没在上课，自然也不会去翻课本，懂吗？」 她尷尬地乾笑了一下，她那蹩脚的藉口，马上被他拆穿了。 而事实上，她也真的把他的课本当自己的课本在写笔记了，她自己的课本被人乱画、乱写，破烂到不行，把她之前的笔记都画得乱七八糟，根本没办法好好看，而她跟尹晨恩借的课本她下课就会马上还回去，自然也没有让那些人可以拿去涂鸦的机会，久而久之，她就自然而然地把他的课本当成自己的在做笔记了。 他叹了口气，「算了，你想当自己的课本就当自己的课本吧。下课后再拿来给我，我帮你保管。」 他好像总是拿她没办法。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当她抱着小黑猫向他求助时，他无法拒绝；她让他借她课本，他也没有拒绝。 明明他都可以果断、强硬地拒绝的，但他都没有拒绝。 他不知道这份心情，是同情、可怜她，还是另外一种，他不想承认的情感。 她有些厚脸皮地向他道谢。 「话说，」他转移了话题，「你跟赵宇翔，就要继续保持这样的关係？」 她愣了一下，没想过他会关心自己的感情事，半晌之后才回答：「大概吧，我们两个人的共识不同，我想当朋友就好，但他不想，所以就只能保持这样的关係了。」 「就算他未来跟别的女生在一起，你也不在意？」他能懂她的顾虑，他的父母也是一开始很相爱，但后来其中一方却爱上了别人，两人之间对彼此的爱早已不復存在，甚至把对方当仇人看到。 由爱生恨，真是可悲且讽刺。 「就算在意也只能不在意吧，毕竟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怨不了任何人，一开始可能会很难受，但有一天一定会好的。」 「那如果还是好不了呢？」 「那就……不要好了吧？」她自己也不确定地说，还没发生的事，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为一个人，执着那么久。 而当他想说些什么时，突然有一个不自然的阴影在温萱身上，他纳闷地抬头，看见三楼的人接下来的动作，对面前的人大喊：「小心！」 温萱还来不及细想他要自己小心什么，他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抱住，下一秒，突如其来的大水，将她和尹晨恩全身都给淋湿，只不过因为她被他抱在怀里，所以淋到的水比他少了许多，大部分的水都是他替她承受了。 确定水都泼完后，他放开了她，抬头朝三楼的人大吼：「你们到底够了没？只会搞这些小动作、在网路上匿名攻击人，却在泼完水后躲起来，算什么东西？你们这些孬种！」 她什么都没做错，她只是在感情上还有些迷惘、不确定外，没有伤害学校里的任何人，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更何况，她跟赵宇翔，以及他们三人的事，都不该是外人可以随意置喙的。 「他说的没错，敢做就要敢当，泼水的人给我出来！」不知道何时出现的赵宇翔也朝三楼大吼，三楼那人被他的吼声吓到，探出头来，温萱发现是自己班上的同学，还是喜欢他的人，脸色更差了。 她第一次知道，喜欢一个人可以变得扭曲、丑恶。 赵宇翔跟徐新伟说了一些话，接着把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拉着她离开了现场。 尹晨恩知道没他的事，便走回自己的教室。 在离去前，他捡起地上湿透的课本，暗自叹道里面的笔记大概墨水都会糊开，看不清字了吧。 第九章 把握当下 3 赵宇翔拉着温萱到音乐馆，她明知非音乐班的学生没经过许可进到音乐馆的话会被记过，但现在他的脸色比学务处主任还可怕，所以她不敢说任何一句话，只能任他将自己拉进音乐馆。 他将她带到一间大教室，让她在里面等着，他离开一下子之后，回来见他拿了制服、毛巾和吹风机进来，接着锁好前后门，拉上教室的窗帘，走到她面前，将东西递给她，「这是许若凌的制服，你们身形差不多，应该不会太大或太小，擦乾自己身上的水和吹乾头发吧，我会转过去的，你好了再叫我。」 「……谢谢。」她向他道谢，他没有回答她，转身坐在后方的桌子上，让她擦乾身体和换衣服。 有个人在总是会尷尬，更何况是异性，还是喜欢的人。她以最快的速度换下衣服，用毛巾擦乾身体和头发后，对他说好了，再把吹风机拿到教室前方的插头插上，打开电源吹头发。 这段时间两人皆没有说话，只有彼此相互对视着，后来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目光，直到吹乾头发后，将插头拔起，拿着吹风机和毛巾给他，「谢谢你，制服??我洗乾净后再还给若凌。」 当他接下东西，她准备离开时，他拉住她的手，她回头，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怎么了？」她问，今天的他比平常安静许多，她知道他还在气泼她水的人，也不想去扫颱风尾，但除了生气外，他感觉还有话想说。 他微微皱起眉头，看了她一会，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最后还是说出口：「有时候我都会想，你真的喜欢我吗？」 「??什么？」她双眼微微张大，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阵子在学校??不，是更早之前，看到你跟他的互动、一起救小黑猫，还有这段时间你跟他在学校的互动，我都会想，你喜欢的人，是不是他？」 「我没有喜欢他。」她深吸一口气后说，「我以为我的心意你是再了解不过的，听到你这样说，我很难过。」 自己喜欢的人误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别人，没有什么比这个还要难过的事了。 「那为什么你需要帮忙的时候，不来找我？」他的眼神黯淡下来，他觉得，她其实没这么需要他。 「我跟你之间的关係就是这整件事越演越烈、一发不可收拾的原因，难道你不懂吗？如果我还去找你帮忙，会让事情还有网路上的言论越来越糟糕，不是吗？」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好像无论做什么都是不对的，无论做什么，永都有人有意见。 不是当事人的旁人总是指示她「应该」怎么做，而不是尊重她的选择。 赵宇翔这么喜欢她，她应该跟他在一起。 他们是青梅竹马，两人认识了这么多年，他喜欢她，他们应该在一起。 都是「应该」，没有人在乎她的想法。 「??」他知道她说的没有道理，顿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道理他都懂，可是他还是没办法阻止自己不去想她、不去找她、不去嫉妒多想她跟尹晨恩之间的关係。 有时候他会想，为什么不是他？ 如果他们不是青梅竹马，不要从小就认识，或许今天事情会简单些，不会搞得那么复杂？ 为什么两个人互相喜欢却不能在一起呢？ 儘管他知道温萱的理由，但还是常常在心里问这个问题。 但他也没想要只跟她当朋友，既然告白都已说出，就无法收回，也回不去告白前的关係了。 他才不是什么好人，他会嫉妒尹晨恩、他也会怨温萱不肯给自己一个机会，他也会怨自己为什么就不愿意退一步，就只保持朋友的关係不好吗？如果他愿意退一步的话，事情肯定不会变成这样，他们依然可以当认识很久的好朋友。 终究还是自己的不甘心吧，不甘心为什么明明她也喜欢自己，却不肯跟他在一起，不甘心自己的喜欢没有得到相对的回应。 见他没说话，她也无话可说，轻轻将他的手拉开，离开了教室。 事情发生的隔天，校方终于了解这件事的严重性，将泼水的人转班处分。 泼水的人是温萱班上的同学，也是喜欢赵宇翔的女生，之前她隐约能猜到是对方把她的课本藏起来、涂鸦、写些入目不堪的字眼，但一直找不到证据，想不到一直在暗地做这些举动的人，竟然会直接明着泼她水，可见对方对她的不满已经无法忍受到只能在暗地做些小动作的地步了。 对方从语文班直接被调离到离语文班最远的班级，令人不胜唏嘘。 同时班上的同学也因为转班处分而绷紧神经，不再对她言语嘲讽、藏起她或毁损她的物品，毕竟没人想从语文班被调到普通班。 温萱想找尹晨恩道谢，感谢他为自己挡了大部分的水，让她没被淋成落汤鸡。 她去美术班，有些人对她投以奇怪的眼光，让她被看得怪不自在的。 最后，她随便找了一位看起来没对她有异样眼光的男生，让他找尹晨恩出来。 对方仅告诉她尹晨恩今天请病假，没有来学校。 得知对方请假的消息后，她离开了美术班的大楼，回到自己的教室后，用手机问他还好吗？ 直到上课鐘响时，她才看到他回了讯息，简短的两字：「没事。」 「你昨天被泼到水后肯定没换衣服、擦乾头发吧？难怪感冒了。」 「嗯。」他没想反驳的意思，当天全身淋湿后，他也没心情下午继续待在学校，就索性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衣服但没将头发吹乾，今天就发烧了。 平常他也不是会吹头发的人，平常都没事，这么这次就有事了？ 「有头痛吗？」她问。 「没。」他说谎了，他的头隐隐作痛好几个小时了，很不舒服，「我要睡觉，别再传了。」传完讯息后，他就把手机丢到一旁，躲在被子里，脑子昏昏沉沉的，昨日抱着温萱的回忆，还有这阵子跟她相处的点点滴滴，都瞬间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让她入侵自己的生活的，明明他也没有特别去接近她，不，他之前故意在赵宇翔面前碰了她，挑衅他，就是从那一次开始，她逐渐一点一滴的佔据了他的心。 他用手捶一下他的头，自己干嘛当初做这种小学生才会做的幼稚行为，导致事情发生到现在，让他的情感一发不可收拾。 他叹了口气，也不能怎么办，他知道她喜欢的一直是赵宇翔，自己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但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他的人生还是第一次这么迷惘、不知所措。 第九章 把握当下 4 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温萱和赵宇翔两人的关係也同样维持一样的状态，谁也没有去联络对方，也不知道对方的事。 温萱早就不期望能回到他告白之前无话不谈、互相理解的关係，打从他告白的那一刻，他们的关係注定要变质，再也无法只当单纯的朋友，尤其在她说她也喜欢他，但只想跟他维持朋友之间的关係的时候。 她也认了，至少现在没有人会在校板上攻击她，也不会有人在学校把她的东西藏起来、涂鸦，她和他的事，他们自己处理就好了。 她想着，就这样吧，他们就继续当着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邻居，不再对话、互动，或许她还是会喜欢着他、偶尔偷偷看他，不知道会喜欢他到什么时候，所以她决定把一切都交给了时间。 放学，她搭公车回家，在社区附近看到了意想不到、不想看见的背影。 她僵在原地，思考着该转身离去，去附近绕一圈吃饭后再回家，还是直接走过去，假装没看到对方？ 当她正在思考的时候，对方转过身来，两人对上彼此的目光，她也不能假装没看到对方，也没办法转身离去了。 她没想要开口跟对方打招呼，对方倒是先开口了：「萱萱。」 曾经这么熟悉、亲暱、充满爱意的称呼，但现在在她的耳里只觉得噁心、想吐。 她真想叫他别再用以前的小名叫她了。 「有什么事吗？」她冷淡地问。 「我想跟你还有你妈说对不起。」他多年来总是不甘自己的命运，总是把错推给别人，从没有反省自己的意思，她听到他竟然低声下气，感到有些意外。 「那天对你动手，我事后感到很后悔，在你妈跟我离婚后，我才发现我自己是真的做错了，没有你们的生活，我不知道怎么办。」说着说着，他一步步向前，她退后了几步，但他的步伐比她还大，轻易地就到了她的面前，握住她的手，「我想要三人重新来过，我们再一起生活，好吗？」 「放手！」她甩掉他握住的手，不断搓揉被他握住的地方，被他碰到的地方都让她感到噁心。 她已经忍他够久了，这几年来他从来没有对她有任何一句道歉，凭什么在他觉得他失去一切后，才想来珍惜、觉得自己错了，来跟她道歉。 这几年她心里受的伤，岂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全部抵销的？ 让她不想踏入爱情的源头就是他，他要怎么负责？难道一句对不起，她就能毫无顾忌地转身，马上跟赵宇翔在一起？ 想也知道不可能。很多事一但发生后，就无法改变、回不去了。 以前的她可能会心软，但现在不一样了，她不想再回到过去的日子了。 她才不相信他会洗心革面，这几年他都做了无数次伤害她还有妈妈了，怎么可能轻易改变，人犯了错就会再犯，他已经伤害她无数次了，她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要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是认真的？」他的声音带着恳求，「以后我不会再因为工作的事迁怒你们，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对你乱发脾气了。」 她的态度依然坚定不移，她不会再上当了，他每次都在犯错后才说下次不会，但下次之后还有好几个下次，他再也毫无任何信用了。 「怎么样都没办法。爸，难道你到现在还没看清事实吗？这个家会散、会碎，就是因为你，纵使你现在知道错了，但碎掉的东西是没办法像没有裂痕一样地恢復原状的，我已经在向前看、向前走了，你也应该放下想要破镜重圆的念头，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之后别再带给其他人更多的伤害了。」 这是她最后对他仅有的善良了，希望他不要再执着过去，该放下她们两人，过各自的生活。 她收到他的道歉了，但不代表她要原谅他，她或许一辈子都没办法原谅他了，这个伤、这个痛太深了，没办法让她说释怀就释怀。 没想到他完全没有感受到她的善意和劝诫，听到刚才那一番话，他的脸变得扭曲起来。 为什么他说了那么多，她却一点都不领情，还反过来教训他？ 「你别太不识好歹了，我都这么低声下气拜託你去说服你妈，不答应就算了，现在是怎样？还想对我说教？」 他露出讽刺的笑，「才一阵子不见，你就翅膀变硬了？今天如果没教训你的话，我就不是你爸！」 当他举起手时，她全身瞬间僵硬、无法动弹，当时的恐惧和害怕的回忆全都鲜明地浮现在脑中。 她闭上眼睛，过了几秒，她却没感受到疼痛，她张开眼，竟然看到了赵宇翔，他站在温父身后，抓了他那隻准备落在她脸上的手。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他便先冷声开口：「叔叔，在外面动手，不太好吧？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该动手，不是吗？」 温父愣了一下，才想起眼前的少年是谁，后来的日子过得太浑浑噩噩、怨天尤人，导致他一时没认出少年就是他家的邻居小孩。 他马上收起惊讶的反应，嘖了他一声：「我在教小孩，你管什么？」 赵宇翔的眉头皱起，「这不是教，这是宣洩你的情绪、这只是暴力，别把暴力美化成教。」 「放手，我家的事还轮不到你管！」他使劲想甩开赵宇翔的手，反而被对方抓得更紧。 「叔叔，别再把我当小孩子了。」赵宇翔完全没有想要松手的意思，眼神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认真、严肃，且带着愤怒的眼神看着他，「以前的我可能没能力保护温萱，但现在，我会尽我一切保护她，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了。如果您要伤害她，就算是您，我也不会轻易放过的。」 第九章 把握当下 5 温父看着眼前比他还要高些的少年，回瞪回去。 他挑衅一笑，「哦，那你想怎么做？」 「没想怎么做。」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相簿里其中一张照片给他看，「这是验伤单，当天您打了温萱，后来她昏倒，我送她去医院，请医院帮她验伤、开验伤单，有必要的话，我会陪她走法律程序，到时候您应该也笑不出来了吧。」 老实说那天的事她没有完全想起来，只有记起部分的事，原来他有请医院帮她验伤，还帮她把验伤单保存起来。 「你！」温父抓着他的领子，拳头举起，想要朝他打下去。 赵宇翔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保持冷静地继续说：「叔叔，相信您会这么乾脆跟阿姨离婚，也是因为阿姨拿了验伤单之类的东西跟您要求离婚的吧？既然阿姨没有跟您撕破脸，最后能不能好聚好散，还给她们一个平静的生活？」他的双眼瞥向温父的后方，用手指了指，「而且，这里到处都是监视器，如果您对我动手的话，到时候上警局，也百口莫辩了吧？」 「……」温父恶狠狠地瞪着他，想开口或出手给眼前的小鬼教训，但知道自己无论做了什么，下场都不会太好，最后只落下一句「你给我记着」就转身离去了。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确定对方不会再回来后，赵宇翔脸上的表情逐渐柔软，恢復成她最熟悉的样子。 她就这么看着他的表情变化，接着他转头，两人的目光对上。 她看了他几秒后，率先开口：「你怎么会这时间出现？不是应该留在学校吃晚餐，晚上在学校练琴吗？」她太清楚他的行程了，所以对于他现在出现在这里而感到意外。 「乐器拿去维修了，学校附近的东西也没很好吃，就想说回来练琴，吃我妈煮的饭，会练得比较开心、有动力一点。」 她点点头，换他问：「你还好吗？」 「还好。」说实话，不怕是假的，儘管她现在有勇气与自己的爸爸对抗，但不代表她不怕，他曾经对她动手的恐惧，她是无法轻易忘记的。 看着他还是一脸担心的表情，她朝他微微一笑，对他说：「因为你来了。」 因为他来了，他保护了她、挡在她面前，所以回想刚刚的事，她心中的恐惧就随之消失了。 他许久没看见她的笑容，有些愣怔。 下一秒，他把她揽进怀里，用力抱紧她，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也不知道该不该推开他。 他抱紧她，在她耳边，用近乎颤抖的声音对她说：「这次我终于赶上了，我好怕来不及保护你……这一次，我终于保护你了。」 他一直很后悔，那一天他不在她身边，没能在第一时间保护她。 他也很后悔，那天吻了她，让她哭了，他痛恨自己是让她哭、让她难过的人。 而这一次，他顺利保护她了。 他的话让她想哭，他拥抱她的力道，他语气里的颤抖和对她的重视，都透露出他有多珍视她、看重她。 她对他讲过许多伤人的话，可他还是没有离她而去，还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保护了她。 为什么，他要对她那么好？在她拒绝他那么多次以后。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问题的答案，他开口打断她的思绪。 「萱，虽然你拒绝我好多次了，我也知道你的答案，但我还是想对你说。」只有抱着她，没对上她的目光，他才有勇气把话说出口，「我想，我还是会继续喜欢你、继续跟你告白，但你也不用感到有压力，我就只是想跟你说，无论你发生、遭遇什么事，都会有个人这么喜欢你、爱着你，你不是一个人。」 她的泪掉了下来，弄湿了他制服胸前的布料。 感受到胸口的布料被她的眼泪浸湿，他轻轻抚着她的发，安慰她，「别哭。」 他叫她别哭，但她的眼泪不像水龙头一样，说关就关，还是继续在他胸前默默哭着。 他的告白还没结束，即便知道说了还是会被拒绝，但他还是想赌那一点可能的机率。 「你愿意跟我交往吗？」 说完，好一阵子两人都没开口。 正当他想着大概又要被拒绝时，脑袋想着几句接下来可以转移话题、化解尷尬的句子。 只见他怀里的她，轻轻地点了下头，用非常小声的声音说了单音，「嗯。」 听力好的他自然没听漏她的回答，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开口向她确认：「为什么？」 为什么之前拒绝他那么多次，现在却答应了？ 他不相信她是一时昏头所以才点头的，刚刚在他怀里，她是认真且肯定地点头的。 她的脸藏在他的胸口，让他无法看见她的表情，她感到有些尷尬，她还以为他不会问她理由，他现在问了，让她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萱？」他还以为她没听到，开口叫了她。 「我有听到。」她回，停顿了几秒后才继续说：「一定要说吗？」 「当然要说啊，对我来说很重要。」他把她从自己的怀里拉开，让她能看向自己。 她的理由当然重要，他想知道为什么她会忽然答应，他做了什么，让她改变心意，决定跟他在一起。 他看着她的脸，不知道她脸颊的红晕是脸红，还是夕阳照在她脸上所呈现的红。 他一直盯着她，让她更害羞，头越来越低，不敢迎向他的目光。 过了一阵子他才发现她害羞了。 「你害羞了？」他问，他不懂她为何要害羞？该害羞的人应该是他吧，他每一次告白，都是鼓起勇气，知道会被拒绝但还是决定向她告白，明明告白的人是他，现在他本人都不害羞了，她在害羞什么？ 她沉默许久，半晌后才抬起头来。 「刚刚……那个人离开后，我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这段时间你一直包容我，无论我对你说出多少伤人、任性、自私的话，你都没有离开，甚至在我需要的时候出来帮我，我就想，我为什么要那么害怕失去你？明明我都还没失去你，却已经在想可能会失去你的未来，为什么要想着明明还没发生的事，而不把握当下？」 就像一直解不开的数学题，在某一天突然解开，不再执着于自己原先的想法，而是用另一个方法来解，就瞬间解开了问题，得到了解答。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段期间的想法真是太蠢了，而他说对，他一直说他们两个不会跟她父母一样，可是她怎样都不相信。 为什么要不相信呢？她也想不透这阵子自己的想法，大概是因为自己父母的感情以一种很糟糕的方式收场，所以让她下意识的觉得，如果她跟他在一起，未来也会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天。 可是看着眼前的他，她懂了，他跟自己的父亲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对自己动手、口出恶言，即使有一天他们之间没办法再继续以情侣的方式相处下去，也会好聚好散。 为什么要去预言还没发生、也或许不会发生的未来，而不把握两个人可以在一起的当下呢？ 她终于想通了，在这段时间里，没有他的日子让她觉得难熬，儘管是自己造成这样的局面，但也让她知道，在这一个多月就让她这么难过了，如果他真的离开自己的世界，牵起别人的手，她能够接受吗？ 答案是否定的。 她无法想像没有他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画面，因为他早就充满她生活、回忆、心上的各个角落了。 「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她有些不确定地问他，即便他方才对自己告白了，但她也无法确定拒绝他这么多次、这么过分的自己，他还会想跟她在一起吗？ 他又伸手把自己揽进怀里，「当然。」答案是肯定的，他从来没想过否定的可能。 他还以为他至少还要告白一百次，才会让她的心动摇，没想到连十次都不到，她就愿意跟自己在一起了，真是可喜可贺。 把她抱得心满意足后，他才将她放开，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她问。 只见他的双颊慢慢变红，有些犹豫地问：「可以……吻你吗？」 听了他的话后让她忍不住失笑，「有人在确认情侣关係后，还问对方能不能问她吗？」她觉得他真是太可爱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可爱的样子。 「之前让你哭、让你吓到了啊……所以我想确认之后再吻你啊。」他咕噥着说，还是很在意之前让她哭的自己。 她用双手捧住他的脸，将他的脸轻轻拉向自己，对他说：「那你现在可以吻了。」说完，她才觉得害羞，哪有女生这么不害臊地对喜欢的男生说「你可以吻我」的？ 而且，不觉得这句很像在婚礼上牧师对新郎说：「你现在可以亲吻新娘了」吗？ 她在心里偷偷翻个白眼，怎么会想到那里去？ 得到她亲口的允许后，他也用双手捧起她的脸颊，俯下身靠近她，在两人碰上彼此的鼻尖时，一起闭上了双眼，他的唇轻轻贴上她的。 这是属于他们的第一个吻。 很轻、很柔，带有些生涩、不确定，但却重视、在乎彼此的吻。 当彼此的双唇分开后，他朝她靦腆一笑，说：「第一天快乐，女朋友。」 她也微微红着脸对他说：「第一天快乐，男朋友。」 就这样就好，把握当下，其他的，等发生了再说吧。 现在的她，只想跟他好好在一起。 第十章 回到原点 1 尹晨恩请个病假，隔天到学校时，整个学校都吵吵闹闹的。 他一开始不知道同学们在吵什么，仔细听了一下，脸色整个差了起来，而在当事人站在他面前时，他脸色更差了。 温萱和赵宇翔在一起了。 他不懂，也才过一天，他昨天不是才跟温萱传讯息的吗？那时候他们应该还没在一起吧？就算在一起了，以她的个性，应该会跟他说的。 毕竟，她一直把他当遮风避雨的树洞，无话不说。 而他却也忽略了一个道理，当在他身边栖息、避风雨的鸟儿，在雨停、天气朗晴、出现彩虹后，就会离开树洞，飞向本应属于牠的天空。 牠离开树洞，甚至不用跟那棵树说牠要离开了。 也是啊，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的关係，也就只是两个身上有类似伤的人，在一起取暖而已。 两个有着相似伤口的人，是不能在一起的，没办法治癒对方的伤口，只会任其腐烂、发炎，甚至可能让伤更严重。 他早该知道这一天会到来的，就算她不会跟赵宇翔在一起，但也不会跟自己在一起，他也就是她人生的过客，只不过是刚好她发现了他的画、刚好跟她救了一隻小黑猫、刚好她抽到了自己的交换礼物、刚好帮她挡下从天而降的一桶水。 刚好……只不过刚好。 他没想过，就是这些刚好，逐渐堆积成了喜欢。 他没让他们发现他，转过身，绕了远路才进了教室。 像是要把以前没能给的糖份都补回来似的，赵宇翔在跟温萱在一起后，在学校来了个报復性放闪。 温萱有些吓到，他像是变个人一样，她没想到赵宇翔是这么黏人、佔有慾这么强，每堂课下课都不嫌累、麻烦地来找她，中午时也跟她一起吃午餐，放学回家后也会先跟她一起回家、一起到他家吃饭，吃完饭后他才又匆忙地回学校练琴，假日两天也都会跟她出门约会或是读书。 她曾经担心地问他这样会不会太累？为了跟她多相处一些时间，反而让他少了休息时间，也要另外花时间加倍练琴，才能爱情和课业同时兼顾。 她是真的怕他哪天累倒了，但他总说不会，要她别担心那么多，好好享受跟他在一起的时光就好。 在听了他无数次让她放心、别操心的话后，她才渐渐地习惯生活中让他佔据更多的时间和份量，试着习惯从朋友变成情侣的感觉。 他们彼此都还在学习、磨合，也会试着沟通来让彼此相处更融洽，但其实还是他让她、为她改变的地方比较多，她有时候会感到不开心，他总是对自己太好了，她有次严肃地告诉他，不可以凡事都只为她想，也要为自己想。 他可以提出任性点的要求的。 他转了转眼珠子，想了想之后说：「那，我希望你不要再把很多事藏在心里了，以前你就是把许多事放心里，连我也不说，就算我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却不明白你内心到底有多痛苦、多难熬，说出来的话会好一点吧？找个人一起分担，不用担心我会难过什么的，好吗？」 她有些哭笑不得，到头来他还是在为她想啊。 于是她问：「就算说你的坏话也可以？」 得到意外的回答，他有些傻住，愣了几秒才有些尷尬地回：「当、当然可以啊。」毕竟是他让她把心里话说出来的，自然想抱怨他本人的话，他也要承接。 而且，他也想听听，她想讲什么他的坏话。 「好，那以后不管什么，我都会对你说喔。」 他笑着说：「洗耳恭听。」然后轻轻将唇贴在她的唇上。 今天放学，温萱跟赵宇翔一起回到赵家一起吃晚餐。 刚开始她对于天天都到人家家里蹭饭吃感到不好意思，但赵家父母的热情也让她不再感到介意，偶尔也会带点水果或点心，让他们可以在饭后享用。 记得第一天以女朋友的身份到赵家时，赵家父母高兴得不得了，赵父对着她说：「我就知道有一天我们家宇翔一定会把你追到手的！」而赵母握着她的手，对她说：「之前宇翔还对我哭丧着一张脸，说怎么办？他感觉跟你连朋友也当不成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但看着现在你在这里，就知道他的担心是多馀的。」 她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毕竟连前阵子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跟他到底有没有可能继续当朋友，或是发展其他的关係。 而赵宇翔则因被父母说出自己的糗事而感到尷尬，有些恼羞地说：「别再说了！」 「好啦好啦，不说就不说。」赵母看着自家儿子难得害羞的表情，乐得很，「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吧。」 终于能吃饭，对他来说就像是解脱，可以暂时不用被父母调侃，让他们对温萱讲些有的没的。 第十章 回到原点 2 但他错了。 当四人正在餐桌上时，赵父突然叫了温萱。 温萱看对方一脸严肃、欲言又止的样子，放下手中的碗筷，挺直了背，也有些紧张地看着赵父。 「你们……进展到哪里了啊？」赵父一脸八卦地问。 温萱一脸尷尬，被自己男友的家长、从小看她到大的长辈问这个问题，要不尷尬都难。 「萱，你别理我爸，他就爱问些有的没的，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话就别回答。」赵宇翔斜睨了一眼自家父亲，喝了一口汤。 「要不然你跟我说啊。」赵父委屈巴巴地说。 赵宇翔翻了个白眼，「谁会跟父母说这种事？再说，父母问小孩的感情进展，你们难道不会尷尬吗？」 「不会啊。」赵父理所当然地说，「关心自己的小孩，为什么会尷尬？」 赵宇翔懒得理他，继续喝着碗里的汤。 赵父看自家小孩都不理他，只好改烦温萱，「萱萱啊。」 「嗯？」她原本要拿起碗筷的手又放了下来，看着赵父认真的神情。 「我知道你们现在年轻人正直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年纪。」赵父看似在对温萱说，但实则上是对自家儿子说，他斜眼看着赵宇翔，「但是不管再怎么衝动，还是要做好保护措施，我不想那么快当阿公，记得要戴保险……」 赵宇翔先是被碗里的汤呛到，接着气急败坏地大吼：「爸！」来阻止自家老爸讲出最后一个字，「你不要对她说这些啦！你不怕人家以后都不敢来我们家喔？」 赵父一脸委屈，「啊我也只是好意提醒你啊……跟你妈真的不想这么早就当……」 「停，别再说了。」赵宇翔阻止他继续讲下去，「我们健康课都有教，不需要你再多说些什么了。」 「啊你真的知道保险套怎么用吗？要全程戴耶。」 「我说别再说了！」赵宇翔抱头崩溃，他这个爸爸真是有够白目，叫他别讲，他就偏要继续讲。」 「好啦，不说就不说。」他看着儿子崩溃的样子，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管太多了。 当赵宇翔松口气时，赵父再补了一句：「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拿……」 「爸！」赵宇翔二度崩溃，跟赵母讨救兵，「妈，你管一下爸啦！叫他不要说还一直说，你看温萱一脸尷尬还脸这么红，你叫她以后怎么敢来我们家吃饭啊？」 赵母总算开口制止赵父别再说了，他才闭嘴继续吃饭。 训完自家丈夫后，赵母开口试着化解尷尬：「萱萱啊，你叔叔他只是好意关心你们，别想那么多，也别太尷尬了，他就是这样，别理他。」 温萱点点头，拿起筷子就低头猛吃，没再抬头过。 吃完饭后，她跟赵宇翔一起到了他的房间，一关上房门他就一脸歉意地对她说：「抱歉，我爸就那样，别理他。」 「嗯。」她点点头，依然有些尷尬。 「你会不会觉得我家吃饭时太吵了？」他问，他每天带她回家吃饭，他跟赵父都在斗嘴，她安静惯了，怕一时太吵让她无法适应。 「不会。」她摇摇头，接着笑了，「看你们家感情这么好，很羡慕。」说完，她回想起，自己的家也是这样幸福、每天吵吵闹闹的，可惜那些时光再也回不来了。 他看了她的表情马上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把她揽进了怀里，「别想那么多，我们会很幸福的。」 即便分开，也会好好道别、好好祝福对方。他在心里承诺着。 「嗯。」她点点头。 后来，她离开了他的怀抱，看他耳根有些红，却不知道原因。 「还有……」 「嗯？」 「关于我爸说的那件事……你别担心，我暂时没有那样的想法，我们慢慢来，等你准备好再说。」他没有明说，但他知道她一定懂他在说什么。 听了他的话，比赵父刚刚在餐桌上讲的那些还要令人尷尬害羞，她低下头，双手摸上了温度忽然升高、红通的脸颊，希望能降温，但却没什么用。 「好吗？」他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有时候真想打他，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还要她的回答？ 「嗯，知道了。」说完，她继续害羞尷尬，不敢抬头直视他。 他当然知道她害羞了，因为就连他也是。 他用双手捧起她的脸颊，对她一笑，「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你害羞的样子很可爱。」说完，他的唇贴上她的，给了她一个温柔且绵长的吻。 第十章 回到原点 3 自从温萱跟赵宇翔交往后，她有好一段时间没看到尹晨恩。 她也没有特别去咖啡厅找他，她知道赵宇翔很在意他，所以约会的场所都会下意识避开咖啡店，即便赵宇翔挺喜欢那间店的氛围，但他就是不想看见尹晨恩。 同为男生的直觉总是敏锐的，他知道尹晨恩喜欢温萱，只不过没让她知道。 其实也不需要什么直觉，仔细观察便能知道，尹晨恩对她是特别的，他只会找她讲话、在她需要时借她东西、跟她一起救了小黑猫、帮她挡了从天而降的水……在在证明他对温萱特别，也让赵宇翔不得不顾忌他。 他其实有想过，在他跟温萱保持距离的期间，她会不会跟尹晨恩在一起？ 答案是没有。他没问温萱对尹晨恩有什么想法，他不敢问，怕答案不是他想听的。 不过他同时也高兴她选择了自己，无论之前发生了多少事，她从来没考虑过任何人，最后的选择依然是自己，每当想到时总会想抱抱她。 同时，这世界是公平的，有人幸福，就一定会有人在某个角落里一个人嚐着失恋的痛苦，让时间将伤口癒合。 这段日子他避开温萱，不与她见面，他错开她去合作社的时间、他不再去图书馆顶楼，如果有人拜託他去班长集合他也不去，他现在整天就是乖乖待在教室，不是睡觉就是画老师出的作业，日子过得好不无聊。 但学校也就这么大，怎么可能不遇到？ 「尹晨恩。」温萱在家政课下课后看到他正要上楼网美术班教室的身影，她叫了他，但他却没有回应，于是她再叫了他第二次、第三次，最后直接上前拉了他的外套。 他不得已只好回头，面无表情地说：「干嘛？」 「我刚刚在叫你，你怎么都没反应？」 「没听到。」 「最好是。」她有些不满地说，同时看见他脸上的苍白和眼下的淡淡的黑眼圈。 她大概一个月没看到他，他看起来很累、很憔悴。 「你……最近很忙？」 「嗯。」他淡淡地回，「要参加市赛，学校最近要画的作业也多，又要去咖啡厅工作，怎么可能不忙。」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在躲我，想说怎么一个多月没看见你。」 她讲对了，他确实在躲她，不过他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不让她看出任何情绪。 「没事干嘛躲你？」他继续用扑克脸说着违心之论。 「没有躲就好了。」她朝他一笑，「市赛跟课业，还有打工都加油啊。」 「嗯。」他点点头。 她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只剩三分鐘就要上课了，「先走了，拜拜。」 「拜。」 当她转身时，他又叫了她。 「温萱。」 「嗯？」她回头，「怎么了？」 「我们……是什么关係？」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会不会……她根本没把自己当朋友？只把他当同校的同学而已。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懂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我们是朋友啊，不是吗？」她理所当然地说。打从他陪着她一起救小黑猫时，她就把他当朋友了，而后来他借她课本、帮她挡下从天而降的那桶水，他为自己做的事，都让她相信，他是把她当朋友的。 「我们应该……是朋友，没错吧？」他问了这个问题，让她也有点怀疑，难不成他不把自己当朋友吗？ 听了她的回答后，让他更确定的自己要站在的位置。 「嗯，我们是朋友。」 只能是朋友，不能再多、更贪心了。 他好像有点懂，当初她不想跟赵宇翔告白的心情了。 「快回去吧，快上课了不是？」他催促着她，下一秒鐘声便响起了。 「那我先回去了，你也不要忘记休息了。」 「嗯。」他以单音回应了她，「再见。」 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觉得这样就够了，站在离她不远也不近的地方，看着她，虽然不知道这份喜欢什么时候会淡去，不过时间总会让所有情感逐渐稀释，最后再回到从来都没喜欢她，仅是单纯朋友间的感情。 第十章 回到原点 4 很快地，赵宇翔和温萱都升上了高二。 在选组时，温萱想都没想就选择了文组，而赵宇翔则因为是音乐班的学生，所以不用选组，高中三年班级的同学都会是同样的一批人。 升上高二后，他们的生活有些变化。 温萱还是在语文班，但因为一开学的分班考的成绩来筛选能进语文班的人，有些人的成绩掉了、有些人不想继续待在语文班或文组，所以离开了，虽然跟大部分的同学都没有特别交好，不过与新的同学相处让她还是有些感到压力。 而张皓维是她少数几个的旧同学。 「没想到又当同学了，未来两年，多多指教啦。」他笑容满面地对她说。 「嗯，多多指教了。」她朝他微微一笑。 他们互相寒暄一下后，他转身想要去跟别的新同学打招呼时，被她叫住。 「怎么了？」他问。 她犹豫一下，在脑中组织一下文句后说：「上学期……前阵子谢谢你，在我在班上处境那么糟糕的时候，对待我的态度依然不变，像平常一样对我、跟我说话。」 他哦了一声，摆摆手说：「这根本没什么，别放在心上。」 「怎么可能不放心上，对那时候的我来说，真的是最大的善意了。」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觉得她怎么可以把一件小事放在心上那么久，「那如果这样，中午请我吃便当吧，当作报答我？」 「好啊，没问题。」 而赵宇翔升上高二的第一天，班上的同学都没变，不过原来的班导请了育婴假，所以他们的班导由一位学校新聘的数学老师来代理。 他对新数学老师、代理班导没什么意见，只要不要对他在音乐方面上干涉太多，他都可以。 他看着台上的代理班导，是一位娇小的女生，年纪很轻，娃娃脸，打扮很日系，还戴了咖啡色的变色片，很日系的打扮和长相。 他听着台上的老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着自己的名字：「刘晏玲」后开始自我介绍。 南阳大学教育系毕业，专长是数学。南阳是教育大学，无论是一般科系或是音乐系，南阳都是第一志愿。 听到南阳他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他想考南阳，也想考同样是第一志愿的艺术大学——北晴艺大，有空说不定可以问问她南阳音乐系的相关资讯。 而当刘晏玲开始点名，点到方昱程时，他才刚好到教室，姍姍来迟。 当他看到刘晏玲时，微微瞪大眼睛，有些惊讶地看着对方，而对方也这么看着他，不过只有短短几秒，她告诉他快回位子，接着视线又移到点名表上继续点名，而他也快速走回位子。 赵宇翔把两人的怪异都看尽眼底，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或许只是方昱程不喜欢周遭事物的改变，也有点排外，所以才对新来的老师露出怪异的眼光吧。 他坐到他身旁的座位，他也注意到了他外表上的改变。 「你怎么把头发染红了？」他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他，那头红发顏色很显眼、很张扬。 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赵宇翔，「就想染啊，染头发一定要有什么理由吗？」 「……你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吗？」他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你才受到刺激，你全家都受到刺激。」他没好气地说，明明他染头发想要来个新学期新气象的，却被眼前的人认为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打击所以才去染发的。 听到他们两个在斗嘴，前方在吃早餐的许若凌和徐新伟也转头看向两人。 「方昱程，你黑发比较好看，红发看起来超屁孩的，也很像八家将。」许若凌看到他的红发，想也不想就批评他新染的发色。 「你染红发会掉粉吧？我猜今天放学你的ig粉丝就会掉五百人了」徐新伟也跟着帮腔。 他看着眼前的三人，没有称讚他新染的红发就算了，还一直说不好看，他气到转头不跟他们讲话。 而让他更气的是，在选干部时，他们三人竟然还推选自己当班长，而他也不负眾望地以高票当选了，他原本很差的心情现在变得更差了。 第十章 回到原点 5 赵宇翔午休时间在琴房练琴时，有人来敲了门，他从门上的透明板看见是新的代理班导。 他打开门，嘴上勾起一抹亲切地笑，「老师，有什么事吗？」 「呃……」她看起来有些紧张的样子，「我想跟你们每个人面谈，多了解你们，虽然我只是代理班导，不过张老师应该没办法带你们到毕业，所以会是由我带你们到高三，再过不到一年就要学测了，想跟你们每个人聊聊，想考的学校或是科系之类的，你现在时间方便吗？」 「当然方便，老师进来吧。」他打开门让她进来，搬了钢琴椅让她坐，自己再搬另一张椅子坐在她对面。 「谢谢。」她坐下后，看着眼前的赵宇翔，在脑中组织一下要跟他聊的话后，才开口说出她想来的话。 刘晏玲是聪明的，她在早自习的时候便发现了赵宇翔是人群的中心，看起来脾气也好、也随和，如果能从他开始对话的话，说不定能让她跟其他人的对谈更顺利些，也同时了解其他学生的个性。 「你的主修是小号吗？」她在敲门前，看到她在练习小号。 「嗯，副修是钢琴。」 「好厉害啊……」她打从心里佩服这些学习音乐许久的学生们，不像她只会死读书而已。 难得听到这么直白的称讚，让赵宇翔也有些害羞，「还好，比我厉害的人多的是。」 她问其他人的主副修乐器，他也很有耐心地跟她介绍每一个人的乐器还有个性等等，她拿着笔，在点名表上详细地写下。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老师这么用心的记着学生们的事。」他看着点名表上密密麻麻的字，不禁讚叹。 「第一次带班，总是希望能做到最好，也希望你们都能考上心目中理想的大学啊。」说到大学，她才想起今天来找他面谈的主要目的，「对了，你想考哪间大学呢？」 虽然他想考的学校不是什么秘密，但在老师面前还是会有些尷尬，怕说出来了，对方会觉得自己是自不量力。 「北晴艺大和南阳的音乐系。」他过了几秒才说出自己的志愿。 她一听到这两间学校眼睛都亮了起来，鼓励他道：「很好啊，不过两间都是第一志愿，竞争者肯定也很多，加油喔！」 「谢谢。」得到这么温暖的祝福，让他嘴角上扬。 后来他们还聊了许多南阳的大小事，接着他放在谱架上的手机萤幕亮了起来，显示通知。 她一看到他解锁画面的合照，笑着问他：「女朋友？」 「对。」他有些害羞地说，「最近才在一起的。」 「是我们学校的人吗？」 「嗯，她是语文班的学生，叫温萱。」他看着手机上的合照，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幸福的笑容。 「我记得我也有教语文班的数学，明天应该会看到她。」她给他一个「交给我吧」的笑容，「我会多讲些你的好话的，放心。」 「也是不用啦。」他看着过分热心的老师，不禁失笑，觉得这老师真的是太可爱了，相信她这样的个性肯定也会受到其他学生的喜欢的。 「大家好，我是这学期新来的数学老师，我叫刘晏玲，请多指教。」刘晏玲来到语文班，在黑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后，向台下的同学们自我介绍。 这位老师是最近学校的学生不断讨论的人物，除了她年轻、高学歷外，又是音乐班的代理班导，所以每个人都想问她私人问题，或是有关音乐班的事，毕竟音乐班和美术班都是学校里一般学生不太难轻易接触的班级，也带了点神秘感，其他老师都不会多谈音乐班的事，学生们就想问问看这位新老师，看能不能听到什么有关音乐班的资讯或八卦。 她耐心地回答每个人的问题，至于音乐班的事，她说因为也才开学第一天，所以没什么可以跟大家分享的，台下的学生们也只好作罢。 「还有人有问题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想选一位小老师，帮我收作业、发还作业以及帮我登记成绩，当然小老师一定会有一些小福利，有人自愿吗？」她看着台下的学生们。 原本有些吵闹的班级，在听到要选小老师后便瞬间安静下来。 讲到小老师，每个人都嫌麻烦不想自愿，加分这种福利对语文班这种成绩好的班级也没有什么吸引力。 而她也当过学生，自然懂学生们在想什么，也没多说什么，拿起点名簿对台下的学生们说：「既然没人自愿的话，那我就自己选一个人囉！选到的话也请不要抱怨，我会尽量不要给小老师太多工作，让大家有更多时间可以读书、复习功课。」 接着，她闭上眼睛，伸出食指在点名簿上随意指了上面其中一个名字后睁开眼睛，「那就是十七号温萱了，温萱是哪一位，可以举个手吗？」 她看见坐在后方的女生缓缓举起手，她朝她微微一笑，「那就拜託你了。」 温萱点点头，既然是老师指定的，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接下这个工作了。 她感叹，自己是不是天生有当干部或是小老师的命格？不然怎么每次都是她当班长或是小老师？ 开学三个月后的某一天，温萱的手机通知从早上响到了下午，全是方昱程传来的讯息。 她一开始有回覆他，以为这样对话就结束了，没想到对方还接着不断传讯息烦她，她只好把他的讯息通知关掉，传讯息告诉赵宇翔，请他让方昱程不要再传讯息给她了。 他传的讯息也不是什么特别的讯息，就只是问她班上的课表，她觉得莫名其妙，没有理他，后来他再问她们班什么时候上数学课，她问他到底想干嘛？他也没告诉她，就只是死皮烂打地问她什么时候上数学课。 她觉得他很怪，而且现在她和他的关係根本没好到可以告诉对方课表的程度，只好关掉他讯息通知，后来他不再传讯息，她才松了一口气。 放学要回家时，她听到隔壁数理班的同学也在说方昱程问他们上数学课的时间，对方没想很多，便告诉了他。 她觉得奇怪，为什么他要这么执着于数学课？而且她发现，他问的班级都是刘老师教的班级，难不成跟刘老师有什么关係吗？ 第十一章 一加一的幸福 1 温萱的疑问在没多久后就有了解答。 今天到教室，班上的人吵吵闹闹的，拿着手机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这种有些熟悉的异样感让她感到有些不舒服，她知道班上的同学没有在讨论她，可看到他们在窃窃私语讨论着什么的样子，就让她想起上学期不想回想的那些回忆。 「早安。」张皓维跟她打招呼。 「早。」她问他：「今天班上和学校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吵？」 「你不知道？」他忽然想起，她不太看校板的，拿出手机打开校板热门的贴文给她看。 「我虽然也不太相信，不过这种事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她接过手机，看着贴文上的照片瞠大的双眼。 是方昱程在市区的广场上抱刘晏玲的照片。 下一张刘老师马上推开他了，虽然看起来拒绝了他，不过他抱了她，就表示，方昱程对她有超出师生以上的情感，对吧？ 就算她不想对照片多做评论，但也知道这件事会引起多大的讨论。 她传讯息问赵宇翔现在他班上的状况，他说老师在校长室，方昱程还没到校，也联络不上人。 她思考了一下，最后跟张皓维说：「如果等一下早自习点名，可以帮我说我去保健室吗？」 他很爽快地点点头，比了ok的手势。 她快步离开教室，小跑往楼下的校长室前进。 但当她站在校长室前，又觉得自己为什么要来？她的出现并不会改变任何的事啊。 她在校长室前，等待不是，离开也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校长室的门打开了，她看着脸上有哭过痕跡的刘晏玲出来。 「老师……」 看到学生站在自己的面前，她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给她一个难看的笑容，「现在不是早自习时间吗？怎么在这里？」 「我……」她想了一下，最后直白地问：「老师，你会离开吗？」 她点点头，「闹得这么大，不离开学校不行了。」 「可是你不是没有回抱方昱程、还推开他了吗？这样你也有责任吗？明明就是他擅自……」 「你说的没错，可是我也有错，我跟学生没有保持好适当的距离，所以才让他……误会了。」 误会？是误会吗？她把方昱程对她的感情当作误会，这样对他来说公平吗？ 她不是当事人，没资格说什么。 温萱回想刘晏玲跟学生们的互动，并没有什么过近的距离、会让学生误会的地方，那为什么方昱程会对她抱持着师生以上的感情呢？ 「老师，离开学校后，你会去哪里？」她问。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我可能不会再到别的学校教课了。」 她知道方昱程一定会找她，所以她不会让他找到她的。 他还年纪小，或许对她的感情只是一时的，他还有着大好人生，还有许多事物等着他去体验、去探索，他不该喜欢上她，他拥有比她更好的选择。 看着温萱有些难过的表情，她努力挤出笑容，拍拍她的头，「不要为我的离开太难过，我也只不过是你们生命中的过客，你跟宇翔要好好的啊。」 她点点头，把她的话听了进去。 「学测加油，祝你考上心中的志愿。」 她继续点点头。 「那我走了，拜拜。」她不说再见，是怕真有一天，会跟他们再次相遇。 她并不讨厌他们，也并不是切割跟他们的关係，是怕再见面后，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事。 她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只有假装瀟洒、毫不留恋地离开，才不会让他们和他，把她一直记着。 第十一章 一加一的幸福 2 很快地过了一年多，学测结束，他们高中毕业，各自前往不同的学校。 赵宇翔进了南阳的音乐系，温萱进了南阳附近一间公立大学的中文系，方昱程进了北晴艺大，而许若凌和徐新伟则是进了私立的海南大学。 她的大学生活相较于其他大一新生，算非常平淡的，每天起床去学校上课，下课后就到买晚餐到赵宇翔的套房一起吃。 她没有参加社团，因为系上每学期的公演或是大四学长姐的毕业公演她都必须参与，忙完也累了，没心力再参加社团了。 这週是大四的毕业公演彩排，他们跟南阳音乐系借演艺厅，她来到演艺厅时，看见了今天在演艺厅当值的赵宇翔，他向她挥了挥手后，就拿着对讲机去调整舞台的灯光、音响，推钢琴出来。 公演的故事是系上原创的剧本，原本背景音乐想要用喇叭来播放，但刚好大四有学姊会弹琴，就提议配合现场演出演奏，效果会更加分。 看着时间快要开始，但弹琴的学姊却还没来，负责导演的学姊和其他学长姊都在打电话给对方，但却转入语音信箱。 最后学姊终于接了电话，说自己得了肠胃炎，虚弱到无法下床。 所有人到已到齐，最重要的钢琴却没到，大家陷入了沉思，思考该怎么样解决没有钢琴的问题。 「要不然，我们今天就自己彩排一次？过几天等学姊身体好了再一起排练？」一位大三的学长说。 「不行，每次戏排演都会微调，如果调整的话，钢琴肯定也要调的，不能没有钢琴啊。」身为导演的学姊说。 温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乾站着。 「怎么了？」赵宇翔觉得气氛不对，凑过来问。 「弹钢琴的学姊生病没办法来，所以学姊他们很苦恼。」她说。 他摸着下巴思考，之前彩排时有听过钢琴的部分，没有很难，说不定他可以直接视谱，帮上他们。 他先传讯息给学长，说明了状况，学长答应让他帮忙，说现在没很忙，帮人也是善事一件。 得到许可后他就问温萱有没有谱，他说不定能帮得上忙，她赶紧问导演，导演说有备用的谱，她便将谱拿给赵宇翔，他拿着谱跟导演讨论了一下细节后，走上舞台，打开钢琴盖后，在钢琴前坐下。 他边听导演的指示，边跟舞台上的演员配合弹奏，专注的神情让她一瞬间看呆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他弹琴，但看着他认真、自信地弹琴的样子，让她忽然有他真的长大、能独当一面的感觉了。 他不再是哭着说手好酸、学音乐很累的小男生了，现在的他，是能面对困难，就算遇到挫折，也会站起来，不轻言放弃，有担当的男人了。 看着他的成长，她好高兴她是一直看着他在成长、蜕变的人。 排练结束后她帮忙收拾道具和器材，赵宇翔在一旁将琴盖收起，跟他班上的同学们一起将钢琴搬运车移到钢琴下方，将钢琴移动至后台。 搬完钢琴后，他悄悄走到温萱身边说：「今天的我应该很carry吧？」 「嗯，也很帅气。」她笑着说。 「那……」他靠近她的右耳，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说：「今天晚上等你给我奖励喔。」 「别那么不正经。」她轻打他的背，脸颊微微泛红。 「好啦。」他戳了下她的脸颊，不逗她了，「等等回我家，一起吃饭。」 「好。」 她发现，她很喜欢他说一起回家、一起吃饭，是他让她不再一个人吃饭，是他给了她家的温暖，虽然他们在法律上还没有成为家人，但她很喜欢现在的关係，也把他当成家人，是如此亲密、熟悉且安心的存在。 「红茶拿铁。」 「谢谢。」温萱握住杯身，让饮料的温度温暖自己的手心，接着喝了一口，「你的手艺一年比一年好，舌头都要被你养坏了，现在不管喝什么都觉得比不上你做的。」 「谢了。」说完，尹晨恩走回厨房继续弄其他桌的餐点和饮料，让温萱坐在她习惯的靠窗位子享受着阳光，以及店内狗的热情。 她知道赵宇翔没有很喜欢，但她也不想因为跟他交往而疏远了尹晨恩，毕竟他在她最需要帮忙的时候，总是伸出援手帮她，无论是跟她一起救小黑猫，或是借她各科课本，她都很感激。 她在跟赵宇翔交往一段时间、稳定了之后，才跟他稍微提了一下这件事，一开始他真的很不甘愿，是她不断地劝说，才让他逐渐心软，让她偶尔来这里，或是偶尔来这里约会。 尹晨恩有听她说过这件事，一开始他有些无言，觉得她不值得为他这么做，她都已经跟赵宇翔在一起、很幸福了，为什么还要回头继续找他呢？ 他本来是想忘记她的，反正他已经习惯了离别，他相信只要给他时间，他就一定能让自己喜欢她的心情逐渐淡去。 他明明是这么努力，想要退出她的生活，安静地离开，就像他从来都没有踏入她的世界，可她又会在刚好的时机出现，让他的努力功亏一簣。 最后他也只能放任她在自己的生活里，偶尔出现、偶尔关心他。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份喜欢的感情会消失，不过现在能跟她当朋友，他觉得也不错，就是半虐自己、半甜自己，又苦又甜的心情吧。 暗恋一个人就是这样，甜的时候很甜，苦的时候很苦，最难过的是你无论是开心或难过，都不能与人分享，只能自己嚐着那酸甜苦辣。 「对了，方昱程最近好吗？」在他从厨房出来送完餐后，她问他。 后来，尹晨恩进了北晴艺大，跟方昱程同校。 「我又跟他不熟，怎么知道？」他耸肩，同时回想自己在校园里遇见方昱程的样子，最后说：「看起来还是有在好好生活，不过在通识课看到他时，眼神看起来挺无神、黯淡的。」 她叹了口气，喝着手中的饮料，她没想过方昱程是这么专情的人，都过了一年多了，还是忘不了老师。 「别想那么多了，忘不了就是忘不了，管别人的事还不如管好自己。」他看穿了她的想法，对她说。 她笑了一下，「你知道吗？你有时候讲话很像妈妈会说的话。」 「……」他眉头皱了一下，是在说他很囉唆吗？ 在他想着要怎么与她辩驳时，店门的风铃响了起来，他看向走进来的赵宇翔。 他把原本想说的话都给吞了回去。 她起身向赵宇翔走去，抱了他，尹晨恩撇过头，将用过的咖啡拿到厨房去清洗。 「晚餐要吃什么？」他问。 「巷口的锅烧麵？」她说。 「好啊。」他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你结帐了吗？」 她点点头，「结了。」 「那东西收一收，我们就走吧。」 「好，那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嗯。」他朝她一笑。 在温萱去厕所时，尹晨恩从厨房出来，赵宇翔正站在吧台前看着桌上的小动物摆饰。 当他清洁咖啡机时，赵宇翔悠悠开口：「你还喜欢她吗？」 「……」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装作没听到。 见他没回话，他再说：「就当你是默认了。」 尹晨恩终于转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高中的时候。」他回。 他自嘲地笑了笑，自以为隐藏很好，没想到被他发现，而她却没发现。 「我还以为我藏得够好。」 「你从来都没藏好。」赵宇翔说：「早在你替她挡下那桶水时，我就知道了。」 「那你怎么都不跟她说？」他问，如果他跟温萱说他喜欢她，她就会为了避嫌，不再来找他了吧？这样应该会让他很高兴吧？ 赵宇翔反问：「那你怎么从来都没跟她说？」 他竟然没办法回答赵宇翔地问题。 或许，他也害怕失去她，怕她远离了自己。 「如果她知道你的感情，她会因为要拒绝你而难过，我不想看到她难过的样子。」赵宇翔说出了他的答案，「她的朋友不多，如果少了你的话，会对她有不小的打击。」 「你很讨厌我吧？即便再怎么讨厌我，也不希望看到她为难？」 「对。」他坚定地说。 「跟高中比，现在的你成熟了许多。」他酸溜溜地说。 想到自己高中对他充满敌意的样子，赵宇翔莫名有些尷尬。 「总之，」他咳了一下，缓解尷尬，「你不要越界了，越界的后果是怎样，你自己清楚，除非你自己想要切断这段关係。」 「我明白，不用你说。」他不屑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当温萱从厕所出来时，隐约察觉两人之间的怪异气氛，但不管问谁，谁也不说发生什么事。 第十一章 一加一的幸福 3（完） 大学毕业后，温萱进入一家公司做行政相关的工作，而赵宇翔则继续读研究所，两年后毕业，回到了星雨当兼任老师，他们两个一起合租一间家庭式套房，把其中一间装潢后当工作室跟琴房，收一些私人学生。 他们努力工作存钱，希望能一起买一间房，虽然现在租的房子没什么不好，但还是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会比较踏实。 虽然他们的感情一直很稳定，但这阵子温萱觉得他有些奇怪，偶尔会偷偷摸摸地看手机、传讯息，问他在做什么，他也都打哈哈过去。 他从来不会有事瞒她，如今却有了，让她不禁会猜疑、担心。 不知道第几天了，她终于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对他说这阵子她的猜疑和不安。 她脸色难看地对他说：「如果你不喜欢我了，就分手吧，别还硬要维持现在的关係。」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跟他的关係也会走到分手的一天。 她忽然有些想哭，她还以为她跟赵宇翔的关係会一直走下去的，就像他高中时对她说的承诺。 不过想想，十年也够久了，这十年，她很感谢他总是照顾她，总是把她捧在手心上疼。 这十年，她很幸福，就算走到分开的结局，她也不会对他有任何的怨懟。 听到她的话，他整个人慌张地说：「不、不是啦，我没有不喜欢你，只是……」他抓抓头，一脸懊恼的样子，在心里天人交战一番后，拿出手机给她看，「就像你说的，我们十週年了，就想说带你去没去过的餐厅庆祝，这阵子一直在找餐厅，也问了许若凌和方昱程他们的意见，怕被你看到讯息内容会破坏了惊喜，所以这阵子才会一直藏着手机，没让你看。」 他抱了她，有些闹脾气的说：「别随便说什么分开的话，我不喜欢听，也不许你下次再说了，知道吗？」 原来是自己误会了，她整个人矇了一下，随即展开笑顏。 如果再早一点问他，说明自己的不安，就不用一个人担心、苦恼这么久了。 「好，以后都不会说了。」她捧着他的脸，轻轻在他唇上给他一吻，双唇分开后，他才看起来气消了。 「那要不要给我看你选了哪几家餐厅？」她笑着问他。 「呃，我昨天已经决定好、订位了。」他拿出手机，打开那间饭店餐厅的网站给她看。 她拿着他的手机看着餐厅的资讯和图片，他在一旁有些紧张地问：「喜欢吗？」 「喜欢，但是不会有点贵吗？」每年庆祝时都是他在出钱，都不让她出，她怕他的荷包见底啊。 「一年一次，不要紧的。」他笑着保证，「那两天后的晚上六点，在这家饭店喔！」 「好。」她笑着，在他唇上再印上一吻。 到了两天后。 温萱下班后在公司的厕所换了一套小洋装后才出发到餐厅，这间饭店看起来很高级，她也不好意思穿着上班的服装就过去，况且今天是庆祝交往十週年，总是要比较正式，她还特别拿出她很喜欢的眼影盘画了一个精緻的眼妆，也涂了上次她生日赵宇翔送她的唇膏，和他高中时送她的项鍊，希望他会喜欢。 到了餐厅后，她先报上赵宇翔的名字和电话，服务生带她到角落靠窗的位子后坐下。 等了大概五分鐘后，她收到了赵宇翔的讯息。 赵宇翔：「抱歉！学校快期末考了，帮学生加课加到忘了时间，你先点餐吧，我马上到！」 她看着手机的讯息不禁笑了，他在当学生的时候很认真，常常会练琴练到忘记时间，现在当老师了，教课教到忘了时间。 之前也有几次的约会，他也因为教课而没注意时间迟到，不过他也没迟到很久，她也不在意。 她回了讯息，让他慢慢来，不要急后，拿起菜单，先点杯热饮。 服务生送来热饮，她喝了一口，后方传来赵宇翔的声音：「抱歉抱歉，我迟到了。」 「没关係，不是跟你说慢慢来就好，怎么还用跑的？」 「怕你等太久啊。」他拿出刚刚去花店预订的花，「十週年快乐。」 「谢谢。」她看了包装精緻的花束，有橘红色和白色玫瑰，还有其他不同品种的花所束成的花束，一看就知道不便宜。 「今天让你破费太多了。」她虽然也有准备礼物要送他，可是他买花、买礼物和请她吃饭的钱比她买的礼物还要多。 「一年只有一次纪念日，我觉得很值得。」他蹲下身，吻了她，双唇分开后有些靦腆地笑，「你今天很漂亮。」 「谢谢，你……也很帅。」她的双颊微微泛红，随即转移话题，掩饰害羞，「快看菜单吧，我肚子饿了。」 「好。」他摸了摸她的头后，在她对面坐下。 吃完饭后，赵宇翔带她来到饭店的顶楼。 这家饭店最有名的就是顶楼的夜景，他原本还怕订不到餐厅，没办法带她来看夜景，但最后幸好订到了。 他看着她看着夜景的样子，柔软一笑。 这座城市夜晚的灯火通明，他们俯瞰这座城市，灯火点点映照在她的眼里，就像点点星光一般。 「喜欢吗？」他从身后抱了她。 「嗯，喜欢，这里很美，看着这座城市，心里觉得很平静。」 底下的城市有行径的车、大楼的led灯，还有社区大楼每一户的灯火。 每一盏，就是一个家。 「能跟你一起看，真好。」她看着眼前的美景说。 「未来还有很多不同的景色，我都想和你一起看。」 「会的。」她的手覆上他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一起看这些景色的。」 「如果……」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颤抖，「改变关係，也可以吗？」 「什么？」她转过身，看见他从西装外套的口袋掏出一个小盒子，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玫瑰金的戒圈，在戒身镶着鑽石的鑽戒。 「你愿意跟我结婚吗？」他说。 这十年来，他们一直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伴侣，从来没讨论结婚的问题，他也不曾问她、试探她的想法，她很喜欢这样的关係，也没想过想要更进一步的关係，纵使与他在一起的日子让她相信他跟自己的爸爸是不一样的人，不会用一样的方式对待她，可她自己知道，她其实还是有点害怕走入婚姻、成家的。 赵宇翔没提，不代表他就不想与她结婚、共组家庭、成为家人。 她只顾自己的想法，却没有问他是怎么想的。 这十年来，会不会他一直很想提、跟她讨论，但害怕她会难过，所以一直没提，直到今天才鼓起勇气问她？ 不是「你愿意嫁给我吗？」而是「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前者带有男女不平等、主从关係的意味，而后者则是男女双方都平等的意思。 她和他，都是平等的。 他一直都很在乎她的感受，就连求婚的时候也是。 看她一直不回答，他有些慌了起来，「你……」 「你懂两个人结婚是什么意思吗？」在他准备开口时，她打断了他。 他连忙点头，这几年他把结婚在法律上的意思，还有从情侣变成夫妻、家人的不同都好好想了一遍，能看的、能想的他全都想过了，才开始准备这一连串的计画。 他很确定，往后的日子，他都想与她一起过，只能是她，他完全想不到其他任何的可能。 「我知道即便到了现在，你可能还是会因为叔叔和阿姨的关係，对结婚还是有些不安，我当然也知道结婚后也可能会有不同的问题出现，但我还是想跟你成为家人，也希望你不要有太多的负担和压力，你是自由的，如果结了婚之后你反悔了、想离开这段关係时，我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我想和你一起试着成为家人，你愿意吗？」他的双眼酸涩，眼眶红了一圈，他知道被拒绝，甚至让她离开自己的机率很大，但他还是想赌看看她答应的机率。 见她神情严肃不说话，像是在沉思什么。 过了几分鐘后，他也觉得他大概没望了，强撑起笑容说：「没关係，你就当我今天没说过吧，十週年快乐。」 当他正准备把戒指盒闔上时，她伸出手阻止，「我有说不要吗？」 「什么？」这次换他矇了，满脸问号看着她。 「刚刚我一直在想，跟这个人以后一直在一起、每天看到对方、每天一起过日子我愿意吗？在一起久了我当然愿意，也相信你会接受我的每一个样子，如果是你，我愿意让我跟你成为『我们』。」说着说着，她的眼底浮上一层氤氳，模糊了视线，最后眼泪滑落眼眶，把她今天精心画的眼妆给弄花了。 「抱歉啊，让你等我这么久，也谢谢你这十年来，总是这么包容我。」 她难得有些厚脸皮地说：「可以再问我一次吗？」 「好。」他的眼泪掉了下来，吸了吸鼻子后，很不帅气地再问她一次：「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好啊。」她笑着说，左手伸到他面前，他有些颤抖地帮她戴上戒指。 「以后多多指教了。」她说。 「我也是，多多指教。还有，谢谢你。」他灿烂一笑，像是得到珍贵宝藏的大孩子一般。 谢谢你愿意，让我跟你，成为了「我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