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斯文糙汉》 他是斯文糙汉 第1节 书名:他是斯文糙汉 作者:脆脆包子 此文bug超多,不要考究哦t t 1夏眠第一次见到邵义,是在藏区,他穿着冲锋衣,高大又神秘,她将信任交付于他; 再见邵义时,他穿上西装,温润又危险,手腕红唇女星,她认不出那个手握名与利的男人。 2夏眠在宝格丽珠宝实体店顶替她兼职导购的朋友一天,碰上闲的蛋疼到处逛的邵义。 夏眠装作不认识:“先生,需要什么帮助吗?” 邵义用手指点了点一枚钻戒:“就这个。” 另外一名导购暗暗羡慕夏眠这个季度的提成时,那位先生就拿着鸽子蛋,众目睽睽之下向她求婚。 整个店面喧哗一片。 从导购手里买钻戒向导购求婚,真是活久见。 3邵义,一个眼里只有利益、事业的男人,居然会对她情有独钟。 活久见。 4人设指引: 女主一只珠宝鉴定清冷怪,一本正经萌 男主荷尔蒙爆棚微糙神秘男,一本正经酷 五岁年龄差,神秘狐狸与高冷树懒 请收藏我的专栏哦~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因缘邂逅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眠,邵义 ┃ 配角:叶介,蓝锥 ┃ 其它:蓝锥 一句话简介:珠宝鉴定师+微糙斯文神秘男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一章 7月,藏区。 湛蓝的天空飘着彩带似的云彩,近到仿佛触手可及。一阵一阵风拂过湖水,泛起银色如宝石光彩的涟漪,阳光下水纹永不静止,湖面倒映不远处起伏的群山。 夏眠盘腿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鼓囊囊的白布包。风带起她虚幻在光线里的发丝,杂草在她身旁摇摆。 靠湖的土地湿润泥泞,杂乱无章的车痕烙在土中,一辆哈弗陷进去,停在不远处。 他们的车坏了。 夏眠扭头去问胡明,“师兄,车怎么样了?” 胡明朝她摇摇头,道:“一时半会儿修不好。” 金越一边用硬纸板除汽车上的泥土,一边冲她喊:“夏眠,打救援电话吧。” 她拿出手机时,听到风中有引擎的声音。 夏眠抬起一只手挡住额头,眯眼看到一半湛蓝一半灰黄的世界中,一辆越野车朝他们驶来。 车碾过湿润的泥土,车痕曲折蜿蜒,泛起的土块中隐隐可见草根。强烈的阳光把挡风玻璃照得亮堂堂,整个藏青色的车身闪着光。 两位师兄停下手中的活儿朝它看去,章教授探出头来,胡明的妹妹胡瑞敏立刻站起来朝越野车挥舞双臂,动作幅度很大。 车直直地朝他们开来,夏眠看见它的车标对着自己。 吉普,大切诺基。 引擎声由远及近,车速未减,破土而来。 胡瑞敏蹦开了很远:“夏眠起开啊!” 夏眠置若罔闻。随后车稳稳地停在她的面前,车灯聚在她的眼里,距离近得可以在反光的外横梁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车门开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走出来。 他的手搭在车门上,低头看着夏眠,目光清湛,敛着锋芒。夏眠也抬头看他。 男人朝夏眠伸出手,她依然盘腿抱着白布包坐在地上,身后是连成一线的蓝天、湖水和黄土,杂草满地,尘土扬天。 夏眠一动不动,说:“不用,谢谢。” 男人没说任何话,收回了手。 阳光从他脑后照来,夏眠看不清他的模样,眼中只有一个挺拔且黑暗的轮廓。 金越眼睛发光地跑过来:“哥们,帮我们看一下车。” 男人二话不说走向半个轮子已经陷进地里的哈弗,和其余两人查看情况。 胡瑞敏像一只小鸟一样飞过去,围在他们旁边。 男人问他们:“停在这里多久了?” 胡明:“也没多久,十几分钟。” 金越无意识地刮留在指甲盖上的泥土,说:“刚想打救援电话,就见到你车来了。” 男人在他们的注视下打开车前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之后想蹲下来看车底的情况,但车下陷的程度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 他绕开其他人坐进驾驶座,启动引擎,车身传来一阵阵微弱的响声。 轮子开始转动,周围泥土带着草根翻起。哈弗艰难地移动了几米之后,安静地停下。 两位师兄的脸色很差。 “部分螺丝松动、前轮磨损严重、保险杠损坏……”男人顿了顿,“这些我都有工具,可以现在修……” 他说话的声音低醇沉稳,飘在风中,让无形的风都有了触感,犹如一双拥有薄茧的手摩挲着粗糙的羊皮纸。 胡瑞敏在他眼前晃悠,面露喜色,对他说:“那真的非常谢谢你了!” 男人没有看她,“……但你们离合器坏了,得换。” 四周安静下来。 胡明伸手把胡瑞敏扯到一边去,以防她捣乱。 金越站在原地插着腰,眉头紧皱:“那怎么办?” 男人看了众人半响,问:“你们去哪?” 胡明:“纳曲机场。” “哦。”男人若有所思,“如果不赶时间,我就用车拖你们到下一个镇子上修车。如果赶,就打救援电话,然后去坐班车。” 胡瑞敏对他说:“我们不赶时间的。” 金越和胡明对视了一眼,走到后座的车窗边和章教授商量。 在他们正商量时,男人长身而立于车边,从口袋里掏出烟叼在嘴边,正要拿着打火机点烟,胡瑞敏凑上去:“我帮你。” 他嘴角勾了勾,脸上却没什么笑意:“不用。” 他一只手遮住乱窜的火苗,眯着眼叼着烟靠过去,五官顿时变得明亮无比,轮廓越发清晰。 胡瑞敏看着他英俊的脸,脑里有道不明意味的想法。 她是学艺术的,画本里是各种各样帅气的异性,她想把眼前的人画到自己的画本里。 金越他们商量完了,转过身来跟男人说:“哥们,麻烦你了。” “没事。” 男人手里夹着烟往自己的大切诺基走去,从后备箱翻出牵引绳,把陷进去的哈弗套牢。 安全起见,被拖的车内不能坐人,章教授下车时对他表示感谢,问:“怎么称呼?” “我姓邵。” 邵义抽出一根烟递给他,他刚想接,但手又收了回来。 章教授笑着摇摇头,他环顾四周,喊:“夏眠,别坐着了。” 夏眠回过神来,已见金越和胡明上了车。她缓缓站起来,所有动作都似放慢半拍,正欲打开离自己最近的车门,胡瑞敏快速侧身绕过她。无奈夏眠怀里抱着鼓囊囊的白布包,还是被她撞开得退后几步。 胡瑞敏伸手就把车门关上,坐在副驾驶座。 夏眠见此,转身到后边去时,一道阴影将她罩住。 邵义说:“你这个布包放到后备箱。” 夏眠抬头看他,才意识自己站着也要仰视,她说:“这个我得抱着。” 他上下打量着她,问:“什么东西?” “阴极发光仪。” 夏眠感觉他好像没听懂自己在说些什么,继续说:“这里的路很难走,如果把它放到后备箱,零件会散。” 她也不管他应不应承,越过他打开车门坐进车里。 邵义扭头看了夏眠一会儿,随后也坐上驾驶座发动引擎。 在纳曲市,县城之间的路段大多陡峭颠簸,途中基本都是搓板路,平直的油柏路很少,车内没人在位子上坐稳,好几次金越的头顶都要磕到车顶。 可窗外美景依旧,像流水一样迎面而过。蓝天白云下,山风劲吹,群山环绕,偶有候鸟和羊群在苍茫的大地上高飞、奔跑。 秘境之景朝圣之路,一切生机勃勃。 车上,胡瑞敏在跟邵义搭话。 “邵大哥,我们接下来去的镇子是在哪里啊?” “班戈。” 班戈靠近纳曲县,修好了车子之后去机场会方便很多。 夏眠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胡瑞敏说的大多是问句,她跟自己煞有其事地传授过,跟异性搭讪的时多问问题,这样能引出更多的话题,继续聊下去的几率会增加。 他是斯文糙汉 第2节 而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如她所料,她问什么邵义便回答什么,他惜字如金,她也不能套出更多的话。 过了不久,胡瑞敏没有问题了。 金越接上话茬:“哥们,你也是从申扎来的吗?” “不是。”邵义专注地开着车。 金越:“我们是从申扎开车来的,路真不好走。” 邵义:“确实是。你们那车老了,走这种路容易坏。” 胡明:“是我们搞科研的喜欢折腾,开到湖边就开不出来了。” 邵义:“我知道你们不是来旅游的。” 胡瑞敏问:“为什么?” “毕竟来旅游的人没几个听过申扎。” 章教授:“申扎确实不如热门的景点,但它还是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邵义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哦?” 金越简单地说:“它那儿有一个拗陷带,具备成矿和矿源层的多种条件。” 邵义:“藏区一向矿产丰富。” 胡明:“申扎那边不同,其他地方比拗陷带生态环境脆弱得多。而且现在交通方便了,虽然条件依旧艰苦,但在申扎那边扩大规模开采矿产并非不可能。” 邵义:“听说已经动工了是吧?还勘探出更多的奇珍异石。” 邵义抬眸从后视镜里看夏眠怀里抱着的仪器,正巧和她的眼睛碰在一起。 夏眠的瞳孔清浅,斑驳的光影透进去,亮的像透明的金黄琥珀。 随后,邵义看到镜子里的人儿移开了视线。 金越讶异:“哥们你怎么知道的?消息传得这么快?” 邵义笑笑:“我也只是听说。” 胡明转移开话题,向邵义介绍自己:“我们都是d大来的学生。章教授是我们的导师,是受人之托带着我们来申扎科考。现在准备启程回学校,可谁知道车在半路坏掉,幸好邵大哥你出现了,不然叫了救援也挺麻烦的。” “藏区人迹罕至,我这只是举手之劳。” 胡瑞敏突然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座位之间挨得很近,她这么一靠,夏眠被仪器凸出的部分戳到肚皮上,她疼得抿了抿唇。 邵义看到后视镜里的她脸色又白了几分。 下午,大切诺基终于驶向油柏路,路况好了许多,可路线蜿蜒远去,转弯转到胡瑞敏怀疑人生。 章教授和两个男生都睡着了,夏眠把帽子戴在头上,暗淡的光线中看不清她的面孔。车内有收音机播着老歌,切歌时,周身安静地只有邵义沉稳的呼吸。 胡瑞敏眼睛滴溜溜地转。不一会儿后,她侧过身子,说:“邵大哥,我头有点晕。” 邵义伸手换挡,没看她:“快到镇子了。” 过了许久,胡瑞敏还是不舒服地在位置上转来转去。 “我不会高反了吧?” “你应该只是晕车。” 胡瑞敏还想说些什么,夏眠从袋子里抽出一样东西塞到她的怀里:“疑似高反就吃这个。” 她低头一看,是一包快要吃完的红景天。 她问:“夏眠,原来你没睡啊?” “睡不着。” 夏眠单手撑着脑袋,她看见后视镜里邵义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眼神带着些探究、审视的意味。 胡瑞敏没打算真吃红景天,那味道她不喜欢。邵义见状,问:“你不吃?” 她笑笑,只好打开包装袋吃了一些细末。 夏眠竟听出他的声音中藏着戏谑。 过了一会儿,半眯着眼的夏眠看到后视镜内有两人在拼命挥手。 她赶忙说:“停车。” 邵义缓慢地制动,扭过头看她用眼神询问。 “后边有人求救。” 夏眠抱着布包下了车,果不其然,她看见身后停着一辆火红色的悍马,一男一女站在广袤的土地间,十分渺小。 她想上前询问,忽见一只手拦在身前。 “呆在这儿,我去看看。” 夏眠看着邵义走向他们,飞扬的尘土中,他的背影像一棵笔直的胡杨树。 一番询问后,原来对方的车是爆胎了,车上也没有备用的轮胎。刚巧夏眠他们的哈弗上还剩一个,型号也一模一样,醒来的师兄们大方地借给他们用了。 悍马的车主是一个头戴红色发带的男人,名字叫陈飞旭,他的女同伴叫马菲,身着全是铆钉的外套,打扮得潮流又朋克。两人都不会换轮胎,邵义帮忙,金越和胡明便给他打下手。 夏眠站在不远处看,她穿着深色的冲锋衣,但整张脸庞在阳光下散着光,陈飞旭眼睛牢牢地停在她身上。 他本想对夏眠吹口哨,但她是跟帮忙换轮胎的人一伙的,暂不想惹是生非 轮胎快换好了,陈飞旭从口袋里抽出一包烟递给邵义,他用手挡了挡:“我有。” 而金越和胡明都表示不抽烟,男人问完了,陈飞旭理所应当地拿着烟放到夏眠面前。 她摇头后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是疏离与淡漠。 陈飞旭咬着烟挑眉问:“你这布包里是什么?” “坏了的仪器。” 邵义看过来,听到夏眠强调了“坏”,怕是担心对方觊觎。 她虽是热心,但也时刻警惕着。 邵义走到夏眠身侧,对陈飞旭说:“车好了。” 都是男人,陈飞旭能看出邵义眼里的警告,但他脸皮厚,脸上看不出任何退让:“你们去哪儿?” 还未等邵义回答,他便嬉皮笑脸:“我来西藏都是乱玩的,不知道下一步去哪儿,不如就跟着你们好了”,他转头对着自己的同伴喊了一嗓子,“马菲可以吗?” 马菲正在自拍,也扯着嗓子:“——随便!” 得到回应后的陈飞旭冲邵义笑笑,一脸人畜无害。 夏眠看着他的脸,想到两个字:无赖。 上了车,悍马就跟着大切诺基拉着的哈弗车后边,像一条甩不掉的狗尾巴。 胡瑞敏的不爽都摆在脸上,反观夏眠和邵义,却是相似的隐忍。 第二章 不久后到了班戈县里的一个集市。 宽敞干净的街道两旁竖着整齐的藏式民屋,楼下是敞开门做生意的店铺,店铺前还有零散分布的的小商贩。商贩都穿着少数民族的服饰,脖子带着层层叠叠的串珠,给走过的路人售卖。 邵义轻车熟路地开进一侧的小路,修车铺马上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铺子小的很,老板十分忙碌,哈弗已经在修了。 章教授建议找一间饭馆请邵义吃饭,以表感谢。但胡瑞敏还不饿,想到集市逛一逛后再再做歇息。 集市上有许多游客,夏眠见到一些大学生模样的男男女女,感觉回到自己生活的城市。 所有人漫步在阳光底下,唯独胡瑞敏不愿意晒太阳,撑着伞挤在人群里显得她特别碍事,也不知道是第几次她的伞尖捅到陈飞旭的脑袋了,他忍无可忍:“你的伞离我远点行不行?” 他态度恶劣,胡瑞敏语气也不好:“我的伞就这么大,还是你离我远点比较靠谱。” 陈飞旭翻了个白眼,懒得跟她计较。 胡瑞敏从书包翻出自己的防晒喷雾,使劲地“呲”自己的脸。 陈飞旭用手在鼻子前扇:“你这喷雾是有毒还是冒牌,呛死人了。” 胡瑞敏:“真是不识货,我的是正品好吧?防晒力可杠杠的,你这乡巴佬不懂。” “防晒杠杠的?”陈飞旭嘲笑她,“我看你也不比那人白啊。” 他说的是夏眠,阳光下的她整个人像一块通透无瑕的白玉,明眸红唇,气质卓然,在人群会发光,藏区的人很少见像她这么白的女孩子,纷纷侧目。 夏眠在学校里本就很受欢迎,被同学誉为“冰山美人”。没想到离开了学校,胡瑞敏依旧被外人拿来与她作比较,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胡瑞敏咬牙,把下唇都给咬白了。 陈飞旭被一间店铺勾了过去。那间店铺里卖的都是玉石,种类繁多,除了藏区常见的蜜蜡、玛瑙和珊瑚之外,还有翡翠,或晶莹剔透或颜色翠绿,老板说是从云南省带来的货,但价格比陈飞旭之前在云南看到的低不少。 他懊恼一声:“唉,亏了啊。” 胡瑞敏凑过来:“亏啥?” “小姑娘家家的,懂什么。” 胡瑞敏最讨厌被别人看不起,她神神秘秘地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懂,我是d大的学生,你知道d大什么专业最出名吗?” “难不成是珠宝鉴定学?” “哎哟,挺聪明的嘛。” 陈飞旭哫了一口口水:“我去,还真有这专业?” 胡瑞敏拉了一个凳子坐下来,一本正经道:“看上哪个了,本姑娘给你看看。” 陈飞旭随手一指:“你给我看看那个手镯。” 店里的员工从柜台取出来给胡瑞敏看,她煞有其事地研究了一会儿,回忆胡明给她说过的鉴定小技巧,说:“这个手镯,不好。” 陈飞旭凑过去:“怎么说?” 他是斯文糙汉 第3节 “白色和绿色分界太清晰,分布的也均匀,天然的玉石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杂质太多,虽然脏点和棉絮存在在手镯里面很正常,但是……” 胡瑞敏乱说了一把,总结:“所以,这个玉镯啊,不值这个价。” 陈飞旭被她的头头是道说服了:“不愧是大学生。” 胡瑞敏一脸骄傲,像一个女王。 “那你现在算是半个鉴定师了?” 撒谎就要撒到底,胡瑞敏点点头:“对啊,佩服我吧?” “佩服佩服。” 金越和胡明带着章教授闻声而来,陈飞旭招呼马菲过来跟他一起看翡翠,胡敏朝自己的哥哥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们不要戳穿自己。 夏眠在店铺外边站着,邵义刚买了几瓶水,顺手递给她。她犹豫一会儿,接过了。 邵义用下巴指指店铺:“不进去?” “算了。” 夏眠看到胡瑞敏在眉飞色舞地朝陈飞旭讲解着什么,肯定又在跟别人忽悠自己是珠宝鉴定师,她进去怕听见那错漏百出的说法,省的闹心。 夏眠开矿泉水喝了几口后稍微清醒一点儿,邵义看到她原本苍白的脸露出一丝舒坦。 她看到陈飞旭和马菲在看各种玉石,想起了一点事儿:“你怎么不打算帮他们?” 夏眠发现他们挥手呼救时车已一往无前,邵义不可能没看见,更多的可能是他熟视无睹。 换个轮胎比拖车去检修更加容易,若邵义是乐于助人,按理来说不会对路边的呼救置若罔闻。 这个举动,很难不让夏眠不多想。 邵义低头直视她的眼睛,反问:“你第一次来藏区?” “不是,第二次。”夏眠补充,“呆的时间都不长。” “嗯,”邵义点点头,抬头喝了一口水,“不知道你有没有仔细观察过他们。他们开着悍马,但是小型且老旧的车系,不适合藏区的路况。陈旭飞很明显不懂车,这车是他租来的,他只认得悍马的标识,不懂性能。马菲和他身上穿着都是仿制的名牌衣物,一路自拍发朋友圈,两人虚荣心极强。像这种来藏区旅游也只是为了炫耀的年轻人我见得太多,不想帮忙。” 邵义说完后,直视着夏眠的眼睛。 她表示理解:“懂了。” 邵义知道她不会继续追问,或许她知道自己碰到一个无赖之后,也后悔当初回应了他们的呼救。 夏眠扭头看到不远处的街对面有小商贩卖很多奇形怪状的吊坠,便在他的摊位前停留。其中有一个吊坠是猛犸牙状的,像极了自己雕刻的黑曜石项链。 夏眠学的是珠宝鉴定专业,闲暇时刻也会自己做一些手工。她向来对藏在柜台里奢侈冰冷的手饰无感,更喜欢旅游景区这些并不是真材实料但做工精美的小玩意感兴趣。 正在欣赏把玩的间隙,街道上突然响起好几声车辆的鸣笛声,急促、尖锐、刺耳,听着让夏眠的脑袋刺痛。 她看到一辆越野车从远处疾驰而来,后面还跟着几辆面包车。它们横冲直撞,速度极快,有些行人来不及躲避,直接被车角擦过滚在地面上。面积太大的小商贩也被越野车掀起了整个摊位,串珠等饰品掉落一地。 随后越野车急速一刹,在玉石店门前停下。它后边的面包车下来了几个男人,凶神恶煞地冲进店内。 夏眠瞳孔瞬间紧缩一敛,撒开手中的吊坠想往前跑。但邵义看见来者不善,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的衣服后领,把她整个人往回拉,躲在民屋的石柱后面。 夏眠的嘴被邵义的手掌捂住,她呜呜直叫。 那辆越野车是他们的哈弗。 邵义在她耳边耳语:“不要过去。” 女人尖叫、男人推搡的声音此起彼伏,胡瑞敏被其中一人拽着头发粗鲁地塞进越野车,金越和胡明挣扎着,但却徒劳无功,章教授无力反抗,被推搡着,羸弱的身躯似要被折断。 陈飞旭和马菲始料不及,待他们反应过来也想上前阻挠,一个男人直直地挡在他们面前。 陈飞旭感觉自己的腹部冷冰,他低头一看,是枪。 他被吓得魂飞魄散,没有任何动作。 数辆车从街道上呼啸而过,势不可挡,转眼间便消失在拐口。 邵义这才把夏眠松开,她如同溺水之人,脸色苍白。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我知道。” 远山如黛,连绵起伏,大切诺基驶于尘土飞扬的谷地中。邵义开着车,带夏眠前往当地的公安局报案。 他听了夏眠的回答后,下意识地抬眼看后视镜,她琥珀色的瞳孔和素白的面孔一如既往地冷静,像在陈述着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夏眠缓慢地开口:“还记不记得早上在车里,你说申扎的矿区勘探出奇珍异石时我师兄很惊异。我们受一家矿业公司委托前来藏区鉴定,这本是属于商业机密,但没想到我们没离开时就走漏了风声。” 她理清了思绪,继续说道:“国内有珠宝造假、走.私和非.法贩卖行为泛滥、以代号蓝锥为首的犯.罪团伙,他们的窝.点在西藏。我们和教授把鉴定的基本数据留在矿区的开发系统里,且因为环境受限,需要把一部分海蓝宝石作为样品带回校内鉴定。现在团队手上有蓝锥想要的数据和原石,精准的数据可以帮助他们造假,原石他们可以直接贩卖,所以……” 蓝锥劫持夏眠的同伴走,目的显而易见。 邵义目视前方,车轮辗过时沙尘漫天。两人沉默,夏眠知道,此时此刻多说无益。若不是当时邵义拦住了她,自己已成瓮中之鳖。 邵义很熟悉班戈的路况,待夏眠彻底冷静下来后,他便配合她要做的一切。 夏眠现在能做的只有报警了。好像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方法,让警方介入才能有更大的把握找回教授和师兄。她没有被掳走,是他们失踪唯一的知情者,也是救回他们唯一的希望。 来到了班戈县的公安局,她配合警察说明所有的情况,因为是疑似被侵害失踪人员的报案,所以警察已经即刻立案侦查了。 夏眠一颗悬着的心逐渐松了半分,但她依旧警惕。总有许多事让人无能为力,尽管此时此刻焦头烂额,但她能做的也只能是等待。 她走出公安局给校方打电话寻求帮助时,正录入案件信息的警察被邵义打断。 邵义就站在他办公桌的面前,高大的身影遮住明亮的白炽灯,留下纯黑的轮廓,警察感到一阵压迫。 邵义直接伸手夺走他手中的鼠标,移动了几下便退出录入系统。 他出示了相关文件,俯身,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道:“别插手。” 邵义看了他一眼,眼神冷厉,而后转身远去。 警察拿起桌面的文件,是一张复印件,白纸黑字写明了受ic集团旗下矿业公司委托的蓝锥抓捕行动由刑侦队队长嘉吉全权负责,公章是安多县公安局。 国内的ic集团规模十分庞大,它的珠宝产业刚起步,矿区这批的玉石于他们而言如获至宝,他们不会容忍蓝锥就此将玉石夺走。 警察拿着的东西白纸仿佛是烫手的山芋,呆坐了一会儿后,一脸慌张地奔进办公室里向上级求证。 夏眠打完电话时,邵义也刚好从公安局里出来。她站定在他面前,对他说:“我该走了。” 邵义正在点烟,听到她说这句话,挑着眉在火光中看她:“去哪?” “在这里找一间旅馆先住下,等警方的消息。” 夏眠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和无力,等,她只能等。 “你一个人,”邵义朝空气里吐了一口烟,上下打量她,“不安全。” “你也有自己的事干,我总不能到哪里都跟着你。”夏眠以为他们就此分别,便道谢,“谢谢你今天救了我,还有带我来公安局。” “就这样?” “那你想……” “来我朋友的旅馆住。” 夏眠淡笑了一下:“拉生意?” 邵义眯眼看着她身后,说:“差不多。” 刚好有牧民赶着马车经过,伸手勾住她书包的带子往他身旁一带,夏眠便踉跄着后退。 身后是大切诺基,邵义叼着烟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走,上车。” 夏眠:“别坑我去天价民宿。” 邵义:“你想多了。” 夏眠:“得有水洗澡。” 邵义:“那是旅馆不是帐篷。” 夏眠:“那得是热水。” 邵义:“……” 尽管她满嘴要求,可还是听话地上了车,任由邵义带她去未知的地方。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夏眠重见人烟,偶有牧人从车窗边经过。车道的一边是广阔无垠的田野和草原,一边是丛山峻岭,云雾缭绕于山腰。放眼望去,依山而建的房屋杂乱无章地立着,一砖一瓦都具有藏区的特色。蓝天白云山风劲吹下,各家屋顶的风马旗摇曳翻飞,风光无限旖旎。 邵义把车停在旅馆前,大切诺基旁有眼熟的红色悍马。 他陪同夏眠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果不其然在公共用餐区里看见陈飞旭和马菲。 “巧了。”陈飞旭走上前跟他们打招呼,但脸上少了嬉皮,或许今天上午的事情仍使他惊魂未定,他假情假意地询问:“你们当时去哪了?没事吧?” 夏眠说:“没事,但已经报警了。” 马菲问:“你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当时那些男人拿着枪呢!” 夏眠不愿意透露太多:“有点复杂,牵连到你们了,抱歉。” 马菲不想惹事上身:“那群人还会再找回来吗?我告诉你啊,我们只是路上偶遇,完全不认识的,你要是惹到他们了可不关我们的事儿!” 夏眠拿好了房门的钥匙,面无表情地看马菲:“放心,没你们什么事。” 邵义在一旁看着马菲过河拆桥的嘴脸,心想夏眠应该十分后悔当初回应了他们的呼救。 第三章 暮色将近,夜色降临,夏眠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睁开眼,天花板在她眼中变得扭曲,艰难地起床时,听到楼下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乐器、歌曲、酒杯碰撞杂乱在一起,令她头脑轰鸣。 夏眠知道自己高反了。 她打开自己的背包,没有找到红景天,想起来最后的一点儿已经给了胡瑞敏。高氧水、百服宁和胶囊都在刚来藏区时被两位师兄服用。 高原昼夜温差大,七月的夜依旧冷,夏眠套上黑色的羽绒服,带上手机和现金准备去楼下买氧气瓶。她走得踉踉跄跄,见到墙壁上反射着七彩的霓虹灯,想起今天在前台看到的宣传,今晚的旅馆有酒吧派对。 走到一楼,吉他架子鼓的声音震耳欲聋,叫嚣着冲入夏眠的耳膜,她觉得有一把棍子在自己的脑袋里乱搅。 班戈比申扎热闹,旅馆老板年轻又时髦,会做生意,很多城市来的游客都在这儿下榻。舞池里人头攒动,男男女女随着音乐跳着舞,扭动着身体。 迷乱的灯光让夏眠辨不清方向,她看见旅馆的前台改造成了吧台,走过去想问酒保有没有氧气瓶,可酒保转身去调酒了,渐渐远离。 他是斯文糙汉 第4节 陈飞旭刚巧在吧台边,他看见夏眠走上前来问:“喝酒来了?” 夏眠后退一步。 陈飞旭看她的眼神直接:“想喝什么?我请你。” 她话都不愿说一句,摆手转身就走。 夏眠到户外透气,身后脚步紧随。 她靠在门口,已经走不动了。扭头看,陈飞旭又站在她面前:“你怎么了?” 她气喘吁吁:“走开。” 月光笼在夏眠素净的脸上,她黑发如瀑,容颜清丽,让人移不开眼。 陈飞旭看四周没有人,走上前来拉她的手:“不舒服是吧?我带你回房间休息。来来,胳膊搭这儿。” 夏眠用手肘推开他,可力气微弱,在陈飞旭眼里竟有欲拒还休的意味。 “我这不是好心嘛。还不知道你房间号多少,告诉我,我送你回去。” 夏眠瞪他。可他毫不畏惧地继续摸她的肩膀。 “不说呀?那只好送你回我的房间……” 话未说完,夏眠看到自己眼前站着一个男人,他毫不客气地拎着陈飞旭的领口,猛地往后一推。 陈飞旭踉跄地往后倒,远去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夏眠看清邵义在夜光下的身形,高大又挺拔。 陈飞旭抓了抓头发:“诶兄弟,你这样就不对了,别坏人好事啊。” 邵义声线冷冽:“这算好事?” 陈飞旭气极反笑,插着腰:“不是我说,男人嘛,在外旅游这种情况下都懂的,你在这儿装什么好人?” “你这话说的,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陈飞旭不耐烦,“你让不让开?” 邵义拉着夏眠的手腕就要走,陈飞旭扯他胳膊,被他反手一抓,倒是狼狈地把整个身子都背过去。陈飞旭龇牙咧嘴地挣扎,邵义见状用力一拧。 夏眠听到了肩膀脱臼的声音。 夏眠被邵义像拎小鸡一样抓到大切诺基旁,他打开后备箱,翻找着什么东西。之后找到一个海蓝色的氧气瓶,他飞速地拔开盖子,放到夏眠眼前。 夏眠拼命地吸氧,像溺水之人。 邵义拿着瓶身,她双手覆在他的手上,很是冰凉通透。 周身突然静了,没有酒吧里嘈杂的人声和烦人的音乐,唯月色明亮,旗帜飘扬。 风撩起夏眠的头发,飘到邵义的脸上,他感到微痒。 夏眠又慢吞吞地吸氧,她整个人在夜色里白的发光。邵义想她把头发盘起来时,脸庞肯定白的像玉瓷。 他掏出烟,点燃:“高反别硬扛。” “我以为我只是晕车。” “那是你的朋友。” “所以你不给她氧气瓶?” 夏眠看他,眸光湛湛,像透明的琥珀。 “对,”邵义神情略带严肃,“高反不是拿来开玩笑的。” 夏眠又吸了几口氧,头便不怎么晕了。她问:“你怎么知道我高反?” 其实她去过海拔更高的地方,但身体素质好,高反不严重。可经过这一次高强度的工作后,尽管申扎到班戈海拔稍微下降,但她紧绷的神经一松懈,便翻车了。 “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脸色不大对。” 邵义吸着烟,烟雾缭绕在他的脸庞,模糊了轮廓,可眼睛却锐利明亮,直直地看着她。 夏眠没意识到他的眼神,说:“氧气瓶我会给钱的。” “嗯。”他弹了弹烟蒂,见她稍微好了些,便问:“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夏眠,夏天的夏,冬眠的眠。” “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没有,但它的由来比较特别。本来我是叫别的名字,但我堂妹不喜欢,她一边拿着字典一边默念‘祖宗保佑’后翻开,看到的第一个字是眠,她觉得好,我也觉得也不错,就改了。” 邵义淡笑着点了点头。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邵义。” “有情有义的那个义吗?” “是无情无义的那个义。” 夏眠:“……” 邵义继续问:“你的专业是珠宝鉴定?” 夏眠点头:“地质类的珠宝鉴定方向,不仅限于珠宝。而我的师兄们研究方向与矿最沾边,和我们来的那个女孩,是学珠宝设计的。” “巧了,我卖珠宝的。” “有点猜到了。一般人不会打探到申扎矿区开采了玉石。” 申扎矿区,原本只是探测到种类丰富、储量巨大的金属矿物,再扩大深度和广度勘探时,检测到以海蓝宝为主的玉石。发现了稀世奇宝,终会走漏风声。 邵义吐出一口烟:“你可以鉴定多少种类的玉石和珠宝?” “在我所学所见的范围之内。” “好,帮我看一批货。” 夏眠第一次进男人的房间。 邵义的房间在她的隔壁,可格局不一样,像套房。屋内有淡淡的烟草香,床头柜上有几包香烟,挂钩挂着他的几件外套,靠窗的地方摆着一个书桌,有几份文件和一台薄薄的商务笔记本。 沙发面前的茶几零零散散地放着几个布袋。 邵义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肘撑着膝盖,显得身形异常高大。他看着夏眠盘腿坐在地上,在他一旁缩成小小的一个。 夏眠掏出眼药水来滴,缓了一会儿后,打开布袋,发现有蜜蜡、玛瑙和绿松石,都是藏区最为常见的珠宝玉石装饰,她仔细一看,确实是上乘的货色。另外一个硕大的袋子藏着没有打磨的天然蜜蜡原石,表面伴生着其他类型的金黄琥珀,风化纹不明显,虽然形状坑洼,但没有很多的杂裂,看着日久弥新。 夏眠手里的拿着一块金绞蜜,半蜜半珀,没有清晰的界限,像一团雾气萦绕在金黄色的池水中。这样的金绞蜜最为浑然天成,若是分界清晰分布规律,多半是人工优化合成。 她摸了半响后,手感温和,并没有冰凉沉重之感。她拿出紫外照射,琥珀部分变色明显,且内部无黑点、杂质,只有细微裂纹。 布袋里除了有金绞蜜,还有满蜜和净水金珀。 人们都以为满蜜最贵,可大原石的净水金珀更少见更具收藏价值,它是透明琥珀中纯净度极高的一类。而静静躺在茶几上的这一块,不仅质地通透,而且…… “这块净水金珀是我鉴定过最大块的。”夏眠揉疲惫的眼睛。 她把每一块原石的质量、优点都跟邵义说了一遍。总而言之,他这批货,小到已加工的玉佩,大到浑然天成的原石,都无可挑剔。 邵义缓缓地吐出一口烟,面容沉静,幽深的双眸看不出情绪。 他把东西收起来:“嗯,谢谢你了。” 夏眠犹豫半会儿,问:“你是正儿八经做生意的吗?” 邵义轻笑:“虽然规模不及周六福大金店,但你看了我的货,还觉得我会卖假?” “我可以问你的货源……” 他打断她:“小姑娘,知道太多可不好。” 夏眠住嘴了,她再看了一眼散乱在茶几上的玉石,它们在微弱的灯光下散着光,颜色或金黄或青黛,安静却熠熠生辉。这些毋庸置疑是真货,确实和蓝锥的非法贩卖和涉嫌造假沾不上边。 夏眠起身回房,待把门关上时,发觉手里还抓着氧气瓶。 她忘记给他氧气瓶的钱了。 邵义把黑色的布袋牢牢地打了一个结,他掏出电话,拨通。 “你什么时候过来把货拿走?” “后天。” “好。” 邵义恢复不苟言笑的脸,眼神淡漠又锋利。他把烟用力地碾在烟灰缸里,熄灭。 “蓝锥想要的人,其实在我手上。” 第四章 第二天,夏眠下楼吃早餐。她多备了几个氧气瓶,时不时吸几口氧。 用餐区人影稀少,但夏眠一眼就看见昨晚想调戏她的陈飞旭,他正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地把糌粑放到嘴里。 他若有所觉地往夏眠这边看,她立马扭头背过去,还是看到他用戏谑的眼神打量着她。 身后有轻佻的口哨声,她没理。 邵义从旋转楼梯走下来,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套头衫,身形颀长,面庞带着一丝清爽。 夏眠吃完早餐,搬了一张凳子到门前晒太阳,原本慵懒趴着的猫咪和土狗一个激灵地起身走远,好半会儿夏眠都没什么动作,它们又慢悠悠地靠近,绕着她的小腿,时不时还蹭几下。 邵义正靠在门边,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夹着烟,低头看着夏眠。 “早上好。” “早上好。” 夏眠的脸上带着些许疲惫。 “鉴定珠宝,很累?” “对于别人来说,不累。对于我来说,我怕出错,所以神经绷得很紧。” 他是斯文糙汉 第5节 邵义想起昨晚她拿着玉石仔细查看的样子,认真严肃,全心全意,像石头会对着她说话,她在全力地辨认每一句话的真假。 这样的鉴定师,一般火眼金睛。 “怎么会想着读珠宝鉴定这个专业?” 夏眠说:“我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师姐,我跟随着她。” “那你的师姐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科考?” 邵义在身旁蹲下,看到夏眠今天把头发盘起来。果然如他所想,露出的肌肤如玉瓷般无暇雪白。 夏眠扭头看他,说:“她失踪了。” 邵义对这个回答始料不及。 “几个星期前她去了云南,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云南这样的事儿很多。” 夏眠很少出去旅游,问:“是吗?” “对,你昨晚不也差点‘遇害’了么。” 外出旅游会遇到各型各色的人,确实好坏难分。 忽然间,趴在夏眠腿边的猫咪和土狗激灵地站起来,猫咪嗲着毛,土狗往来人吠了几声。 陈飞旭不知何时站在他们的身后。 他踢了踢夏眠坐着的小板凳:“坐门口干嘛呢,揽客?” 昨晚他吃了亏之后,说话的语气完全变得恶劣。 他声音特大,大堂内的人都看过来。 陈飞旭对夏眠说:“晚上太黑没瞧见,现在天亮了看得更清楚,美女你长得可真是水灵。” 夏眠脸色一冷:“无论白天黑夜,你长得可真是讨人厌。” “大学生骂人还真的不带脏字。”他像是抓住什么关键词,“女大学生嘛,懂的,一边旅游一边赚生活费。” 昨晚他是看见夏眠进邵义的房间了,以为她是靠那种手段赚钱的女人。 夏眠还想说些什么,邵义挡在她身前,把烟灰弹在陈飞旭的衣袖上:“手臂好的挺快的,看来脱臼,不疼?” 陈飞旭像是抓住他们什么把柄似的,理直气壮地指着邵义和夏眠:“你别装正人君子,你也别装白莲花。都是出来玩的,谁还不知己知彼啊。” 邵义一向不喜欢跟无赖理论太多,刚想动手,马菲出来阻拦。 马菲说:“这么多人看着,动粗不好。” “你们嫌丢人?” 邵义勾了勾嘴角,毫无笑意。 “话可不能这么说,大家都是来旅游的,开个玩笑图个开心呗。” 夏眠板着一张脸,被邵义护在身后却毫不甘示弱:“是你习惯了被人这么调戏才觉得开心吧?” 马菲一下子语塞,反应过来又说:“话可不能这么说……” 夏眠讥讽一笑:“老不能这么说,那能先管好你朋友的嘴让他别耍无赖么?” 邵义低头他身旁坚毅地仰着脸的夏眠,莫名低沉地轻笑出声。 她像一颗雪白的团子,生气起来竟有一些反差萌。 夏眠疑惑地看他一眼。 陈飞旭认为夏眠就是在装清高,大声指责她:“你这种人我遇到的多了,表面矜持骨子里骚的一逼!” 邵义:“别胡说八道。” 陈飞旭理直气壮,手指前台:“那去调监控去!” 夏眠脸色沉了下去,她昨晚确实进了邵义的房间,百口莫辩。他房里有这么多上乘的玉石,怎可告知与人? 邵义把烟扔了,用脚用力一蹍。他眼神锐利,不苟言笑:“不进我房间,难不成进你房间?” 夏眠呆了,抬头回望他。 马菲不想闹事:“就这样算了,就这样算了。” 夏眠反应过来,站得笔直:“不能就这么算了。” 邵义:“道歉。” 夏眠:“赔偿。” 陈飞旭:“你还有理了?” 邵义再次用力地碾地上未熄灭的烟,随后上前一步,陈飞旭立刻警觉地后退一步,他高大的身形显得对方越发瘦弱无力。 他转头问夏眠:“想要什么赔偿?” 夏眠没反应过来。 他挑眉:“没想好?” 邵义便拉住陈飞旭的右手,将他翻了个身,向前瞬间发力,空气中有两声清脆的“咔哒”声—— “啊——” 邵义卸了他的右手,另外一个肩膀也脱臼了。 到了中午,旅馆外狂风大作,世界仿佛变了天。蓝空已成了乌云滚滚的黑幕,像一群野兽从远处狂奔而来。 高原的天气本就瞬息万变,哪怕前一秒晴空万里,后一秒也可阴沉盖天。一瞬间,瓢泼大雨像铺了天罗地网一般盖下,暴露在室外的人们无处可逃。 刚到此地的旅客吓得变了脸色,夏眠还是一脸平静地坐在楼下的公共用餐区。 陈飞旭两次脱臼后,忿忿地回到自己的房内。一场闹剧就此结束,为表感谢,夏眠请邵义在旅馆吃中饭。 她昨天晚上因为高反,没有好好看地看夜晚的旅馆。 旅馆是以纯古藏式老工艺风格打造,整体呈古色古香的暗红色,像古时商贾休息的客栈,有淡淡的江湖气息。从门口进来就有两道木质的楼梯通往每一层楼,回廊里面是一排排的客房,抬头可见在走廊上穿梭的旅客。楼梯间有几十盏橙色的灯笼悬挂,唐卡、玛尼石雕刻的装饰品点缀其中。 高原的阴天像夜晚,用餐区被橙红色的灯光笼罩,目及所至的一切都有着红木般柔软的质感。人们围在漂泊木打造的餐桌上用餐,四周的墙壁上有宗教特色的彩绘,或雪山、草原等风景,或神仙、大佛等神话,画上漂浮着一些灰尘,但在灯光下映衬下有古朴、典雅之感。 邵义叫来一个服务生模样的藏族女孩点菜,并没有过问夏眠想要吃什么,菜上齐时,满了一大桌子。 夏眠:“我吃不完的。” 邵义:“没叫你吃完,结账就行。” “……” 夏眠想,他食量应该挺大的,所以才点这么多菜。 她抬眸打量他,个头很高,身量挺拔,坐在凳子上竟有显得有些狭迫。邵义身上穿着的套头衫,显得胸膛宽大又温暖,像极了杂志里的型男模特。可他身上却带有玻璃橱窗里苍白面孔所没有的气息,原始又充满力量,立体又真实。 “别看了。” 邵义用筷子敲她的碗,叮铃作响的声音让夏眠回神。 她立即低垂着眼睛,装作无事发生般拿起勺子舀起一口汤。过了几秒之后,眼睛划过他的脸庞,视线却在空气中与他交错。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 “7月,藏区的雨季。”邵义抿了一口茶,“这一场雨会下很久。” 夏眠看向窗外,雨势大到模糊了室外的一切。 邵义问她:“想出去玩吗? 夏眠摇头:“没心情。” “出事到现在,你都挺冷静的。” 夏眠性子较寡淡,除非是极端情绪,一些小心情她不会轻而易举地显现在脸上。她对任何事都风轻云淡,或许是和冰冷的玉石打交道惯了,脾性也趋于淡然沉静。 “我知道冷静没有用。今天忘记跟你说,我师姐的失踪和蓝锥有关系。” “哦?” “蓝锥一个月前从缅甸走私一批玉石入境,师姐当时在云南的质检所实习,她自告奋勇地配合警方的调查,所以卷入事端最终失联。当时报案警方也是立即立案,但三周过去了,依旧杳无音讯,生死未卜。” 师姐谢茵于夏眠,亦师亦友,是除亲人外最重要的存在。夏眠还记得谢茵离开d大去云南省实习时,跟她保证会带回当地特有的蚕蛹,而且还神神秘秘地说要与她商量一件大事。 可夏眠等不到蚕蛹,更等不到她与自己诉说口中那神秘的事儿。 曾经谢茵的笑颜,历历在目;如今谢茵本人,却不知所踪。 邵义听完后,说:“你不害怕教授和你的师兄有生命危险吗?” “害怕,”夏眠浅色的眸子和室内的灯光一般明亮,“但短时间内,蓝锥的人不会伤害他们。” 蓝锥想要玉石造假数据需要章教授和夏眠的指纹才可以从矿区的系统内复制和转移,只要他们还没有到达矿区,就不会对章教授和师兄不利。 但一旦他们发现了还需要夏眠的指纹,她就自身难保了。 邵义换了另外一个话题:“究竟是什么玉石,让蓝锥这么执着?” “海蓝宝石。”夏眠说,“我国海蓝宝最大的产区在新疆阿勒泰山区,现今产量剧减,几近枯竭。而要从世界最大的海蓝宝出产国巴西运回并流通于国内的市面,则成本过高。这一次在申扎矿区发现的是天然深色的海蓝宝石,晶体净度和颗粒颜色都绝佳,甚至有大于3克圣玛利亚色原石。这种颜色在目前的市面上,价格最高可以达到4000元一克拉。 “蓝锥手上有很多走私而来的低廉浅蓝海蓝宝石,他们可以通过加热处理或者辐射处理加深原石的颜色再转手高价卖出。但辐射处理的方式非常复杂,如果他们拥有了我们鉴定出来的数据,一切造假都会变得易如反掌。” 邵义一边听着她说,一边用手指敲打着桌面。 窗外下的雨在哗啦啦地响,暖黄色的灯光笼罩着夏眠的全身,双颊边有深深的酒窝。邵义才注意到她一说话就有小小的酒窝,淡笑时最为明显。她长相冷艳,看着不易接近,可当出声说话、微笑时却有另一股亲和力。 夏眠抿了一口茶:“不知道我说的这些,你听不听的懂。” “半知半解。” 夏眠认为他是谦虚,做珠宝生意的,对于各种玉石的市面价格、流通品质都会有大概的了解。 摆在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夏眠眼睛随意地一督,看到名字:嘉吉大叔。 邵义接起,也不避讳,当着夏眠的面回电话里人的话。简单地回复几句之后,邵义起身准备往外走。 “我有点事儿,这餐就不用你请了,先记账到406号房,回去休息吧。” 他当她是小孩子,走时还摸了摸她的头。他的手掌宽大又温暖,像一块发烫的烙铁。 夏眠看着他远去,竟有些受宠若惊。 他是斯文糙汉 第6节 邵义闯进雨幕中,背影薄凉,上了停在门口的大切诺基,发动引擎后离去。 夏眠坐在座位上许久,慢慢地把自己的茶吹凉,一饮而尽后,留意到一旁的凳子上还挂着他灰色的外套,她拿起来搭在手臂上,口袋里掉出一张快被揉皱的纸条。她本不想看上面的内容,但捡起来时还是瞄到了一些。 安多县色乌依仓沃玛乡。 一个地址。 夏眠没有在意太多,拿着账单到前台结账。 第五章 第二天,雨依旧越下越大,整个旅馆仿佛置身于大海中,像一艘渺小摇摆不定的小船只,下一秒就会被旋进黑洞,陷入无尽黑暗。前台的老板吩咐工人到门口扫除快要冲入店内的雨水,大堂未干的地板留有脏脏的鞋底印儿。 邵义依旧穿着与昨天相同的毛衣,五官俊朗,身影高大,走下楼时不少在用餐区吃早餐的女孩频频侧目。 他手里拿着的车钥匙叮当作响,旅馆老板顺口一问:“你要出去?” “嗯,找嘉吉大叔。” 旅馆老板担忧地往外一看,他说:“难不保会有山体滑坡,等雨停了再去。” 邵义顺着他的视线往外望,风雨飘摇,山雨作乱,雷电还在不停地闪,远处的山峰和低矮的天空都被滚滚乌云笼罩,早晨暗的像夜晚。 “没事,嘉吉大叔暂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 “那行,注意安全。” 邵义撑着伞,按下车钥匙的按钮,大切诺基打着双闪,灯光穿透雨幕。他听见身后有人蹚水而来的声音,扭头便见到夏眠用双手撑着头顶,小跑过来闯进他的伞中。 伞面小,她差点要贴到他的胸膛里。 夏眠垫着脚抬头问:“你要出去对不对?” 她素白的脸蛋上沾着雨滴,显得眼睛越发澄澈湿润。邵义在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模样,呼吸顿时一霎,久久未回答她的问题。 夏眠侧过他伸手就要开大切诺基的车门:“带我去集市的大药店,我要买药。” 眨眼间她就快要上车了,邵义拉住她衣服的帽子:“下太大雨了,你学地质的应该知道现在有多危险,最好不要出去。” 她反问:“那你呢,你不怕危险?” “我去的地方不远……” “集市应该也不远吧?” 夏眠坐进副驾驶座上,拍拍方向盘:“来,开车带我。” 邵义:“……” 他无奈地把雨伞收好,裹挟着一身水汽坐进车内,将车内的暖气打开,呼呼的风声盖过窗外的磅礴大雨。他摆弄风口,对准夏眠。 夏眠正扭腰找安全带,抓住了织带却找不到锁舌,脑袋夹在座位和窗户之间。 邵义侧身靠过去,夏眠在车窗玻璃看到他轮廓分明的脸,他离她很近,两人的呼吸打在玻璃上混成一团分离不开的雾气。她夹在他的胸膛和椅背之间,缓缓地转身回来时,看到的是他深深的锁骨和凸显的喉结。 她突然想起一根黑绳串起的猛犸牙状黑濯石吊坠,原始又性.感,很适合邵义。 那吊坠是她自己雕刻的,成型时就想到佩戴着它的人必定高大壮硕,脸庞英俊又带着丝丝痞气。 邵义帮夏眠找到锁舌,扣到锁扣上。靠近她时,闻到她身上与自己相近的味道。 他拉她衣服的领子:“怎么穿我的外套?” 夏眠后知后觉:“噢,你昨天忘记拿回去了。今早起的匆忙,顺手套在身上。”她脱下来,想了想动作又顿住:“我洗完再还给你?” “不用,你先穿着。” 邵义坐回驾驶座,扭动钥匙发动引擎,大切诺基在雨幕中缓缓行驶。他们没看见停在门口的红色悍马也开动了,与他们汇入狭窄的山路中。 邵义突然想起一件事,问:“昨天是你结的账?” “对啊,还是得请你的。” 邵义轻笑了一声。 夏眠偏了偏头,只见他嘴角勾起,是极淡极清的笑容。意识到自己在看他,手掌便圈成圈,放在嘴边轻轻地咳嗽了一下。 这算是不好意思? 她突然也很想笑。 悍马车逐渐超过他们,驶至大切诺基前方,夏眠说:“原来下雨天出行的不止我们一个。” “你出去干嘛?” “我的眼药水没有了,我要定时滴。” 夏眠的眼睛因为长期鉴定玉石,落下了一些毛病,需要特定的眼药水才能纾解疲劳,不然就会干涩散光。 “去集市有点远,还有更近的地方,但是路不好走。” 车驶在狭窄的山路上,不知道开了多久,夏眠处于山腰上,雨势渐小,道路的一旁是郁郁葱葱宛如华盖的绿树,但是她知道从邵义靠近的车窗望下去,准是暴雨汇聚起来、奔流不息的山洪。而另一旁是灰黄了无生气的山土。泥土松动、柔软,但藏在它之下的料峭群石尖锐、锋芒,这部分的山体已是典型的陡倾角构造面,正处于发育期间,最易发生滑坡。 她问:“回来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有,但是很远,路过草原。” “那走草原,这里快要塌了。” 邵义眯眼看前方,他说:“已经塌了。” 大切诺基缓慢地停稳在原地。 不远处倾斜的山体像被揉皱的纸张,布满凌乱的碎石、泥土,放眼过去已是满目疮痍。咖色的suv开在前头,面对着偌大的滑坡现场,它显得异常渺小。 距离大约300米处竖着禁止通路的标识,邵义看后视镜,车后方也已拉起警戒线。有一名穿着荧光色救援服的男人朝他挥手,他按照男人的指示把车停在一个安全的位置。 邵义撑着伞下车,男人用胳膊的布料摸了摸脸上的雨水,递给他一支烟:“怎么来这儿了?” 他点燃,夹在指间:“本来想去布拉村找你,但是先送一个小姑娘去集市。” 邵义拉开大切诺基的车门,冲夏眠道:“先下来透气。” 嘉吉大叔看着邵义口中所说的“小姑娘”下车,两人一同站在伞下,夏眠在邵义身旁小小的一个。其实传说中的小姑娘在嘉吉大叔眼里看着不矮,目测也有接近一米七的个头,雨势小的犹如蒙蒙细烟,衬得她皮肤白皙,长相冷艳,瞳孔浅的像一块琥珀。 嘉吉大叔吐出一口烟,爽朗地笑:“小姑娘,你白的像山上的雪。我们这儿几乎没有你这么白的姑娘。” 夏眠想了想应该回他什么赞美的话,终究没想出来,只道:“谢谢。” 她有点懊恼自己苍白无力的回答, 但嘉吉大叔不介意这些,夏眠说话时露出浅浅的小酒窝,清冷的外貌变得柔和许多。 邵义问:“还能去集市吗?” 嘉吉大叔:“这条路不行,返回去吧。” 夏眠:“不行,后面的路也快要塌了。” 邵义低头看她:“那不去了?” “我的眼药水没有了。” 嘉吉大叔心直口快:“眼药水而已嘛,死不了。” 邵义把伞往夏眠那边移了点,嘉吉大叔直接被他们隔离于伞外,他说:“去布拉村,那里也有药店。” “远吗?” “比去集市近,是嘉吉大叔暂住的村子。” 原来这个是昨天打电话给他的嘉吉大叔。邵义告诉夏眠,嘉吉大叔是已经退役的军人,曾是一名刑警,现今依旧身体力行地做惠民为民的事情。因为班戈暴雨带来了险情,他带着弟兄们前来帮助救援队伍疏通道路,抗洪救灾。 夏眠听说过藏区有很多这样的人,犹如大学里的青年志愿者,但他们行走于险峻、奔涌于洪流,经历的险情远比地质书本上来的逼真,付出的一切却不是简简单单的志愿服务所能匹及。 夏眠答应了邵义,去嘉吉大叔暂住的村子里买药,硬要去集市,怕是给他添堵。 雨势小了,她撑着邵义给她的伞,在安全范围内活动。 悍马在禁止通路的标识前停了许久,见到前面不能继续前行,便调车回头。谁料车身刮到山体凸出的碎石,车内的人意识到了,两个脑袋同时探出来。 原来是旅馆的陈飞旭和马菲。男人头顶张扬的红色发带,女人穿着铆钉皮衣,夏眠只需一眼就便可认清。 陈飞旭脸色阴沉地大声骂了一句脏话,指挥着马菲开着车继续往回走,可不知往回走的路也拉起警戒线,被救援人员骂骂咧咧地用手势赶了回去,悍马进退两难。 陈飞旭闷不住了,下车问救援人员:“诶诶,两头路都封了是怎么回事?” 救援人员问:“你们去哪儿呢?” “集市。” 救援人员笑了一声:“前几天不去现在才去,如今旅游的人还真的会挑日子。” “……这路还能走不能走啦?” 救援人员指了朝西的一条路:“走这儿,绕草原。” 陈飞旭往他指的方向一看,见到夏眠立在原地,手插在黑色大衣的兜里,撑着伞,神情冷静。她这模样让他想起昨天的不悦,气就不打一处来。他脱臼的双手都被接回来了,可是以防万一还是得去集市的正规医院看看,不然谁想在这鬼天气里出来? 马菲问:“绕草原要多久呀?” 救援人员竖起手指道:“两个小时。” “这么远?!” “那不然你等我们把南路疏通再走吧。” 陈飞旭和马菲决定在原地等一等,算是休息一会儿。 陈飞旭不愿意呆在夏眠站的山脚下,选择站在山路边,脚下是暴雨汇聚的山洪。他一边看着,一边往下边吐了一口口水,转头朝马菲乐呵呵地笑。马菲蹲在他的身旁,薄薄的t恤领口极低,脖颈有一条棕色的编绳,坠着翡翠。 那翡翠随着马菲的动作摇摇晃晃,绿的发光。 待夏眠看清时,瞳孔瞬间收敛,仿佛有一颗地雷安在她的脑子里轰然炸裂。 她扔掉伞,大步流星地朝他们直冲过去。 第六章 他是斯文糙汉 第7节 嘉吉大叔蹲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抽烟,邵义站在他的面前道:“货在后备箱里。” “知道。”嘉吉大叔点了点烟灰,“到我手上绝对安全,一个星期内帮你送回g市。” 邵义说:“不用,你留着。” 嘉吉大叔笑着,许久没说话,心想怕是拒绝也没用。 他抬头看邵义,光从他背面照过来,坚毅的面庞笼在黑暗中,看上去亦正亦邪。 邵义把上好的玉石交到他手里,算是信任,也算是不甚在乎。 嘉吉大叔粗着嗓子:“班戈的公安局已经跟我联系,抓捕行动照常进行,他们不会插手,有需要的就配合。” 风吹过邵义额前的碎发,他点了点头后问:“蓝锥的手下已经将鉴定团队抓走了,蓝锥最近有什么动作?” “他已蠢蠢欲动。我有眼线在214国道看到叶介,他从云南回来,应该在和蓝锥汇合。” 邵义吸烟的动作突然一顿:“叶介从云南回来了?” 叶介是蓝锥的得力助手之一,是警方除头目之外紧盯的对象。 “对,还带了一堆缅甸翡翠,价格不菲。” “我听说他们在云南那里掳走了一个鉴定师,女的。” 邵义暗指夏眠提到的师姐。 “可叶介孤身一人入藏,那鉴定师恐怕……” 邵义眉头紧锁,烟在喉咙里千转百回才吐出来。 嘉吉大叔用下巴指了指他身后:“那个女孩,是他们要找的人?” “对,”邵义把烟扔在脚下碾灭,烟气从他鞋底生出,“也是珠宝鉴定师。” 邵义才发现夏眠不在他身边了,扭头一看,她朝路边的两人走去,疾步如飞,脚下溅起了泥水,她浑然不顾。 夏眠面对着被郁郁葱葱树木掩盖的山洪,后背着裂痕遍布的丛山峻岭。 她的背影坚毅,走得极快,衣角在空中翻飞。 突然风声变得急促,狂风忽如其来,像流水一样在指尖浮动,扰乱了众人的思绪,邵义穿着的单衣被吹得猎猎作响。 众人抬头,只见乌云重新在头顶堆积,风云变幻,天色暗淡。 坚硬的碎石压着藏在峭壁缝隙中的草根,荒芜又颓废。它们忽然犹如被一双无形的手连根拔起,无数尘土从山体缝隙中喷薄而出,迷糊了来去的山路。 乾坤为炉,万物为铜。万籁俱寂之时,世界像紧绷着的一根弦音,一声惊雷搅动天地。 ——又一次山体滑坡。 所有人始料不及时,眼前便被灰黄的尘土蒙盖,泥石中堆积的水汽爆发,宛若一泻千里的山洪。山体瞬间犹如四分五裂的巨兽,发怒着、咆哮着向前倾斜,千军万马滚滚铁流面朝山下的洪水狂奔而来,势不可挡,扫荡风云。 周围的救援人员怒吼,被掩埋的一方传来一声声尖叫。 邵义看见石海吞没了夏眠的背影。 山体滑坡只是一瞬,突如其来,消弭极快。 待短暂的爆发结束后,邵义瞬间朝夏眠消失的方向奔过去,快到身体成了虚影。 他站定在决口上,看到碎石混着泥泞和滚滚烟尘远远而去,掉下山底奔涌的山洪之中,被漩涡一卷便看不到踪影。 滑下的土石埋葬了通往南面的路,看不到被掩埋的情况,而刚刚夏眠就往南面走去。 邵义喘着粗气,攥紧拳头,眼神满是逼人的厉色。 救援人员赶紧上前搜救,他们发现被滑坡冲到林宇中的陈飞旭,他整个人沉在树梢上,像是下一秒便要落入山洪之中。 邵义站在乱石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陈飞旭面露恐惧,嘴唇抖动:“救我……救我……” 邵义仿若什么都没有听见,他向南看去,毫不犹豫地跳上碎石,踩岩土,踏坡体。 他神色凝重,张望四周,想喊夏眠的名字,却被一股沉重哽在咽喉之中,张口发不出声。 嘉吉大叔喊他的名字:“邵义!” “邵义快回来!” 他喊不回来,邵义逐渐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天地茫茫,洪流汹涌,决口边不断有被碎石压断的树枝往汹涌的山洪中掉。 空气中夹着微弱的人声,嘶哑凄厉。 夏眠下半身被压在层层岩石之下,腰紧贴着决口边线,上身已在山体之外,手上紧紧拉着一个人,摇摇欲坠。 她还有意识,紧咬牙关,眼前就是奔涌而去的山洪,犹如万丈深渊。 马菲惊恐的表情似魂飞魄散,她尖叫:“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松手……不要松手……” 她无力地喊,声嘶力竭,抓住夏眠的手都抖若筛糠。 夏眠一半的身子似腾空,另一半被岩石狠狠积压,她宛若要被五马分尸,浑身疼痛无比。 尽管这样,她还是给出承诺:“你抓紧——我不会松手的。” 她的声音散在风中,马菲已吓到泣不成声。 夏眠手指甲被勒出青紫色,她缓慢地缩回腰身,却发觉自己并没有被挪动半分,反而被马菲的重量坠出原地。 她无力地腾出一只手撑住山体凸出的岩石,马菲惊觉拉力变少,她蹬腿,大叫:“你抓紧我啊——” 夏眠的腰死压在决口边线上,她疼的倒抽一口冷气,压在岩石下的双腿下意识的勾住虚无的泥土。 马菲的动作张力大,她不得不再度双手抓住马菲的手腕。 她咬牙切齿,警告对方:“闭嘴!” “呜呜呜呜呜……” 马菲哆哆嗦嗦,已安分许多。 夏眠心跳如擂鼓,她强迫自己冷静,但无论她如何尝试后退、寻找不同的支撑点,身子依旧不断下沉,体力逐渐丧失的同时心也逐渐慌乱。 夏眠想身后会有人拉她一把,希望有人会从天而降解救自己。 可看着环绕在周身的嶙峋岩石,不好的念头也在打击着她的心智…… 马菲还在苦苦地哀求,担心夏眠会松手,但夏眠发现自己倒挂太久,大脑逐渐供氧不足,残存的意识即将耗尽…… 夏眠突感腰身一紧,猛地被邵义拉回现实。 邵义稳住她半个身子,神色紧迫,但声音依旧冷静:“夏眠,腾出一只手撑住决口。” 她难以置信他会突然出现:“你……” “快点按我说的做!” 夏眠立刻咬牙强撑,加大右手的力度拉着马菲,左手摩挲着决口的一个支撑点,身子往坚硬的坍塌体里缩。 邵义不停地搬运压在她下半身的碎石,土块沉重,岩石锐利,他的掌心慢慢被利刺划出血痕。 决口的支撑点被雨水洗刷得泥泞,夏眠几乎将全身的力气用在这上面,没想到它也要支撑不住,形成支撑点的石块碎裂、脱落,夏眠整个身子瞬间往决口外边一沉,马菲如坠深渊。 马菲崩溃大喊:“救命啊——” 夏眠被她尖锐的声音刺的大脑钝痛,她喊:“邵义,先救她!” 邵义脸色冷厉:“你疯了!” “我感觉到我脚那儿有一道沟,我用脚勾着。你先救她,她快要掉下去了。” 夏眠再度双手拉住马菲,她面露痛楚:“快,我撑不了多久。” 邵义扔掉他从夏眠身上搬走的巨石。 他紧抿着唇,朝马菲伸出手,她挣扎着把另一只手递过去,身体在悬崖边就像一棵无助的稻草。 邵义一把一把地把她拉上来,小臂上的青筋爆出。马菲着急,用脚蹬山体凸出的石头,无数泥土随着她的动作往下簌簌坠去,夏眠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被山洪卷走。 邵义的声音藏着愠怒:“你他妈别乱动!” 几位救援人员身上勒着安全绳索赶来,他们赶紧从邵义手中接过惊魂不定的马菲。 这时,没人看见夏眠身体不断地往外从下沉。 夏眠突然知道为什么她可以在脚边勾住一条深陷的沟渠——那是裂缝,托住她的整片山体即将崩塌! 她惊恐起来,大脑被恐惧塞满,害怕使她的两耳嗡鸣。 风从她眼中呼啸而过,洪水猛兽离她越来越近。 邵义心里一沉,大喊:“夏眠——” 他冲过去,弯下腰狠狠地扯住夏眠的胳膊,用尽浑身的力气将她从乱石中抽离。他把她藏在怀里,不断往后倒退撤离。 他护住她飞速地倒在地上滚动,离开崩塌的区域。 滚滚雷声,决口断了一大块,坠入林宇,散在汪肆浩渺的洪水中。 邵义喘着粗气,泥水和汗水混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 一切犹如惊魂未定,目及所至,天旋地转。 他狠狠地把夏眠的脑袋摁在自己的怀里,片刻之后托着她的脸蛋,伸手抚走发丝,对她说:“没事了。夏眠,没事了。” 夏眠唇齿煞白,浑身疲软。她眼神空洞无光,许久之后目光才聚拢在一起。 她看清了眼前的邵义,他原本淡漠的脸满是焦急和担忧,眼神深邃,目光如炬,直直地凝视着她。 天又下起了雨,雨水流过他的眼睛、鼻梁、薄唇直至喉结,顺着滴到夏眠白皙的脸庞。她感到疲惫,再次无力地倒在他的怀里。 夏眠整个人忽地静下来,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缓,她耳边是邵义沉稳的心跳声,像钟鼓之声,轻轻地落入她的脑海里。她从出事到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活下去。而现在她也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伸手抱紧邵义,犹如抱紧安全的港湾。 她的双手环在他的腰间,邵义顿了一会儿,随后轻轻地将她揽紧。 他在她耳边喃喃细语:“别害怕,没事了。” 第七章 不远处,同样心有余悸的是陈飞旭和马菲。他们呆坐在安全的区域,浑身被雨水淋湿。 他是斯文糙汉 第8节 马菲搂紧身上的铆钉皮衣,她看向夏眠,心中五味杂粮。 在出事之前她看的最清楚,夏眠直直地朝自己走来,身后高大的山体从顶端开始崩塌,碎石滚滚而来。 听到轰隆隆的声音,夏眠也意识到要出事了。马菲没料到自己就站在路边,下意识只顾着逃,着急地往后一跳,失重感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她看着夏眠加速朝自己这个方向跑来,急忙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半个身子跟她一样悬在半空,而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后的碎石慢慢地将她下半身吞没。 马菲休息一会儿后朝夏眠走去,面露愧色,感激的话只汇成了简单的一句:“谢谢你啊。” 她转而跟邵义道谢:“也谢谢你。” 邵义眼神淡漠道:“我不是为了救你而来。” 夏眠听见了,心脏失跳,睫毛轻颤。 他宽大的手掌还覆在自己的背上,掌心温热,像一块烙铁。 马菲懊恼:“真的很对不起,当时我太害怕自己掉下去,所以不够冷静,差点……” “你很幸运,”邵义的声音像淬过冰,他直接打断她说的话,“你差点摔下去,但有人拉住你;夏眠答应过你不会松手,你真的被冲入洪水,她会被你的重量带了下去,为你陪葬。无论哪个角度,你都很幸运。” 他话里的内容不带任何责罚,但任谁都听得出来,他在反讽。 马菲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不知作何回应。 面对生死,谁都是自私的。她当时确实是害怕到极致,把夏眠当做唯一的稻草,山体上有许多凸出的碎石可作为她的踏板,只要她足够冷静,一蹬就可以重新爬上来,但代价或许就是她会把夏眠扯下去…… 她曾想过这么做,但敌不过内心的恐惧,浑身使不上任何力气。 比起夏眠的死守承诺,马菲觉得自己卑劣自私地像一个小人。 邵义肯定是看出她当时心中的诡计,眼神锐利,审视着她。 马菲知道自己说多少话都弥补不了自己的缺失,她转身欲走,夏眠拽住她的手。 夏眠依旧喘着气,她说:“你的玉佩,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马菲点头如捣蒜,蹲在她的面前把绳子解下来,放到她的掌心。 玉佩形状是常见的布袋佛,憨态可掬的面孔晶莹剔透,往下渐绿,最浓郁的翠绿聚积在布袋佛象征性的肚量中。整块玉佩雕工精湛,温润细腻,是典型玻璃种翡翠。玉佩的编绳为多股,整体呈棕色,偶有红丝点缀其中,连接着玉佩的是一个复杂的万字节,串着一两颗节珠。 这个编绳是夏眠编织的。编绳多根据佩戴者的五行搭配颜色,师姐谢茵风风火火,红色代表火,所以棕绳会绕着红丝。 夏眠手捧着视若珍宝的玉佩,她声音带着颤抖:“这个玉佩,你是怎么得来的?” “我偷来的。”马菲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老实地跟你交代吧,我和我朋友刚从云南自驾游来藏区,他在那儿买了一块老坑翡翠,怕被人坑所以去质检所鉴定。当时没人来接待我们,而这块玉佩放一块蜡烛旁边,我就顺手拿走了……” 云南、质检所、玉佩……一切吻合。 夏眠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面如死灰。她整个人渐渐出神,很是安静。 邵义在旁边看着,看到夏眠的手不断地抚摸着玉佩,她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物,但同时也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马菲小心翼翼:“那不如这块玉佩就送给你吧,这样的话我会比较好受一些……” 许久的沉默后,夏眠终于艰难地说:“好。” 晌午来临,但乌云密布不见日头,世界满目疮痍,一片狼藉。 风势渐大,裹挟着山谷的水汽,把夏眠的眼睛润湿了。 她缓缓地把玉佩放在自己的心脏边,无形的悲伤巨大如鲸,朝她袭来。 夏眠佝偻着背,眼泪突然一颗颗地砸下来,深埋于泥土之中。 她找到了师姐的玉佩,但却丢了她的人。 待夏眠抹干眼泪,才意识到邵义坐在她身后,长腿摆在两旁,把她禁.锢在怀里。 她转过头,正见到他在看着自己,目光如炬。 “我……” 邵义用手背抹了一下她脸上的泪痕:“我们去布拉村,买药。” 他声音放缓,与刚才判若两人。 邵义没有过问夏眠任何事情,这种奇怪的默契,让她莫名心安。 夏眠点点头,想站起来,但又跌落回去。 她想起自己的下半身曾被压在乱石之下,幸好决口离滑落的山体较远,砸在双腿的石块不算沉重,不然现在可能站不起来了。 邵义立在她的面前,他身形高大,阴影笼罩着她。 夏眠说:“等会儿吧……” 邵义弯下身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来,夏眠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他径直地走到大切诺基旁,扬了扬下巴:“开一下车门。” 夏眠打开车门,邵义轻轻地把她放进去,扣好安全带。 她眼神微微错愕,表情还是寡淡,不过动作出卖了她。夏眠被邵义照顾地云里雾里,害羞到拘谨,整个人安分得像一个小孩。 邵义拍拍座背:“靠后。” “我身上脏,算了。” 邵义笑她:“那你现在下车。” “……” 夏眠靠后,窝在位置上。 邵义揉揉她的脑袋:“听话。” “……我不小了,23岁了。” “比我小,我28。” “……” 车缓缓地向西行,暖风吹到夏眠的身上,她慢慢地磕上眼睛。 邵义时不时侧头看她,车速放慢,生怕经过一道道深坎把夏眠摇醒。 她手里还紧攥着玉佩,关于它的来历,邵义已从只言片语中得知。 到了布拉村,邵义把车停到一个藏式民屋下,他绕到夏眠那一侧开了门,她刚好醒了。 夏眠睫毛轻颤,让邵义莫名联想到停在花瓣上的蝴蝶轻轻扇动的翅膀。 这是嘉吉大叔在班戈的暂住地,里面有一位看家的老奶奶。她穿着当地的藏族服饰迎出门,看到两人一身狼狈,着急地围着邵义打转,用藏语跟他说些什么。 邵义不会藏语,但他听得懂,用普通话回答:“路上遇到滑坡了,没什么大事。” 老奶奶露出放心的神情。屋内有一桌子的男人在打牌,见有人进屋,几十双眼睛都在看着,夏眠感到十分不适。 老奶奶把他们带到一楼的一个房间,屋子隔音效果不太好,能听到外面男人打牌的起哄声。房间很小,空气里是干燥樟脑丸的味道。老奶奶翻箱倒柜,找出几件老土的t恤,笑眯眯地递给夏眠。 邵义:“先洗个澡,换干净的衣服。” 老奶奶转头用藏语跟他说话,他转述:“没别的衣服了,她担心你嫌弃。” 夏眠立马跟老奶奶摆手:“不嫌弃不嫌弃。” 她笑眯眯的,又跟邵义嘱托几句之后离开了。 夏眠发觉自己身上黏黏的,她还穿着邵义的外套,黑色衣服上沾满泥土,十分狼狈。 洗澡的地方在房间外,夏眠刚要出去一会儿,又回来了。 “怎么了?” 夏眠抱着衣服,脸上表情寡淡:“洗澡间的门闩坏了,门关不紧。” “你拿点东西顶住它,比如沐浴露。” 夏眠没说什么,摇摇头。 邵义往门外一看,所谓的洗澡间就是一厕所,不停有男人不打一声招呼便推门而入。 邵义:“你害怕?” 她也不否认:“有点儿。” “你进去洗澡,我在外面守着。” 他拉着她的胳膊走出房间,替她把衣服毛巾都摆好,温水蓄满水桶。 洗澡间本来就很小,邵义一站进来,夏眠只能紧贴着他的胸膛立在原地。她看着他为自己做的一切,心在砰砰地跳。 “还有别的东西没拿吗?” “没有了。” 邵义低头看她:“贴身衣物要吗?” 夏眠没转过弯来:“什么?” “我是说……”邵义顿了顿,“内衣内裤。” 夏眠推他出去,脸色泛红:“不用。” 邵义听到身后“砰”的关门声后,直直地立在门边。 他一边听着哗啦啦的水流声,一边在看手机里别人发给他的讯息,却不自觉地想起夏眠红扑扑的脸。 好像第一次见她脸红,所以这么性子这么寡淡的人,也会害羞的吗? 邵义看到面前的镜子映出自己的身影,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看上去很愉快的样子。 他居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笑了。 邵义掏出烟的时候,夏眠刚好洗完澡出来,一身清爽。 她看见邵义点燃了烟,一刹那火光照亮他五官深刻的脸。烟雾缭绕,带着朦胧的英俊。 他们回到房间,夏眠找出老旧的吹风机,想接电,奈何屋内的插孔太高,她垫脚插不到,想搬来小板凳,但邵义正坐着那上面。 两人大眼瞪小眼,邵义只好站起来帮她插上。 “转过去。” 夏眠伸手:“我自己来,不麻烦你。” 他是斯文糙汉 第9节 “你麻烦我的还少?”邵义咬着烟,“多这一件事也不多,少这一桩也不少。” 他按下按钮,风声呼呼拂过夏眠的头发,她的心也像是羽毛飘过,痒痒的。 她在这儿用的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闻起来有些劣质刺鼻,但久了之后,空气有一丝甜味。 邵义让她站在小板凳上,顺口一说:“你也太矮了。” 夏眠摸着手里的玉佩:“是你太高。” “你多高?” “一米六八。” “看不出来。” “……” 夏眠又问:“你呢?” “没量过,一米八五左右。” “我觉得不止,一米八八吧。” 邵义觉得她连读三个“ba”的同音字还挺可爱的,故意道:“什么?” 夏眠重复:“我觉得你应该有一米八八吧。” “嗯,应该是。”他又无声地牵起了嘴角。 吹完头发,邵义给夏眠倒了一杯热水,看着她喝下去之后带她去药店买药。 店里很少有人卖夏眠想要的眼药水,店主要去仓库里取出来。 夏眠一转身,看见邵义掏出一枚硬币,一边站在药店里量身高体重的机器上一边塞硬币进去,随后机器大声地报数:“欢迎光临,您的身高是一米□□点六,您的体重是七十五公斤。” 邵义:“我长高了?” 夏眠:“……” 他给她一枚硬币:“你站上去试试。” 她飞快地拒绝:“我不要。” 邵义像拎小鸡一样抓住她的胳膊就把她提上去,顺便塞了硬币。 机器:“欢迎光临,您的身高是一米六七点八,您的体重是五十点五公斤。” 邵义:“你谎报身高。” 夏眠:“……四舍五入不行吗。” 邵义:”这机器不量净身高,你还穿着鞋。” 夏眠:“那你也是穿鞋才有这么高。” 邵义:“减掉鞋我也有一米八八。” 夏眠:“……” “姑娘,你的药好了。” 夏眠走去柜台拿药,懒得搭理他。 邵义仔细想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幼稚了。 他走到门口,一边抽烟一边等她。抬头望天,天色将晚,才意识到他们这么一折腾,已经快要到了傍晚。 还得在村子里等一等,等嘉吉大叔回来把玉石交给他…… 邵义在想着事情,突感腰部一凉,夏眠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掀起了他后背的衣服。 “你干嘛?” “你背后在渗血。” 夏眠眉头紧锁,她看到他后背触目惊心的伤痕在不停流血,血量不大,但是时间久了血色就渐渐透出深色的毛衣。 她想起他是护着自己逃离崩塌的山体滚在碎石上才受的伤,还有他搬运石头的双手…… 夏眠立刻去抓邵义的双手,抱在怀里的中药都掉在地上。 果然,邵义的掌心有干涸的血迹,现在还有划痕渗出细微的血珠。 夏眠心中五味杂粮,她对邵义说:“找村医给你看看。” 他淡然道:“不打紧,吸根烟就好了。” 邵义说完后转身走出药店,他走了老远,也没有见到夏眠跟上来。 他低头看自己的掌心,又抹了抹后背,还真的有血,但他丝毫感觉不到疼,仿若是小打小闹的伤。 邵义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到夏眠小跑着出来,她怀里抱着一个大袋子。 邵义手里夹着烟,问:“又买了什么?” “双氧水,跌打药,万花油,云南白药和绷带。”夏眠小心翼翼地推他的手肘,示意他往前走,“我回去给你包扎。” 两人回到房间后,夏眠开了屋里橙黄色的灯,打开瓶瓶罐罐,冲邵义道:“先脱衣服。” 邵义直直地看了她一会儿,她的眼睛像金色的琥珀,澄澈又清亮。 他直视她的眼睛,脱下了身上的毛衣。 夏眠上下扫了他两眼,他的身躯就像希腊雕塑一样,身段笔直,腹肌紧实,屋里昏暗的灯光勾勒出人鱼线深深的线条,没入他的腰部。 夏眠忍住不看了,拿起面前和双氧水绕到他的身后,站在小板凳上给他涂抹。 他伤痕密布,每一道都是狭长状,往外缓慢地渗血。 她心不在焉,以为在他身后看不到之前那般的风光,但这个男人有很好看的背肌,肩膀宽大伟岸,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该往哪里放。 他修长的身躯适合被画进画里。 夏眠轻轻地问:“疼吗?” 她的气息洒在邵义的背部,他呼吸一紧,随后回答:“不疼。” 消毒后,夏眠给他涂了止血药。因为背部伤痕太多,用创可贴贴不实际,夏眠拿绷带在他身前绕了几圈给他包扎。 屋内有一个全身镜,邵义看着镜中的自己,忍不住说:“我现在像一个木乃伊。” 夏眠说:“我给你打个蝴蝶结就不像了。” 邵义在她面前笑起来。 “很好笑吗?” “嗯。” 夏眠也微微一笑,酒窝深深。 她在他的腰部结尾系了一个简单的蝴蝶结,再用剪刀把多余的绷带减掉,指尖微凉,动作很是温柔。 夏眠把药物收好,她通过镜子看到邵义把毛衣重新套上。 夏眠还记得今天自己最无助时听到他沉稳的声音,记得她在空中失重时有一双属于他的援手,记得他把自己抱在怀里,雨水流过他的眼睛、鼻梁、双颊和下巴。 她永远会记得,邵义是奋不顾身去救自己的男人。 无论出于交情、关系,夏眠都不是重要到能让他冒着危险去解救的人,可要不是他及时出现,自己早已命丧黄泉。 夏眠认为,她欠他一条命。 嘉吉大叔回来了,听到老奶奶说邵义在一楼的房间里,推开门正巧见到满桌的纸巾、药物和绷带,空气中是难以消散的云南白药的味儿。 嘉吉大叔问:“你受伤了?” 邵义:“小伤,无碍。” “这阵仗让我以为你们在里头动手术。” 邵义拍拍安安静静坐在小板凳上的夏眠:“她比较紧张我。” “……我没有。” 嘉吉大叔的眼睛往两人身上瞟,像极了小两口在外人面前不好意思的模样。 邵义跟夏眠说:“我跟嘉吉大叔谈点事,你在房间里等我。” “嗯。” “肚子饿吗?” “还好。” “饿了找那个老奶奶要东西吃。” “……我知道。” 第八章 邵义带着嘉吉大叔走出屋内,打开大切诺基的后备箱,几个大布袋静静地躺在里面。 嘉吉大叔打开了其中一个来看,里面全是发光的蜜蜡,剩下的布袋里还有玛瑙和绿松石。他一把抓起来,塞到自己车的后座底下,再把车给锁好。 邵义给嘉吉大叔递去一根烟,两个男人依靠着车抽着烟。 嘉吉大叔再次确认:“你之前打电话跟我说,你找到蓝锥想要的人就是那个小姑娘?” “对,她是鉴定师。”邵义点了点烟灰,“刚才给你的那批货我找她鉴定过了,她眼睛很尖。” “眼睛尖不是什么好事,蓝锥最喜欢她这种人了。” 邵义突然不说话。 蓝锥一向贪婪凶狠,他们本只走.私珠宝,货源的质量参差不齐时,便会采取加工的方式,以次充好。后来变本加厉,直接雇佣鉴定师造假,流通于下家的珠宝真假难辨。 因为他们上下其手的做法,近几年蓝锥成为各地警方的眼中钉,是各大珠宝商的肉中刺。 半年前的一次抓捕行动,蓝锥内部近乎一半的鉴定师被警方抓获。他们的珠宝造假计划被迫中断。 蓝锥需要大量鉴定师的补给,邵义猜测,夏眠的师姐谢茵应该还活着,为蓝锥所用。 他是斯文糙汉 第10节 夏眠一直想的太简单,她认为蓝锥冲着海蓝宝原石和数据而来,实际上他们的贪婪超出她的想象。 一旦夏眠落入蓝锥手中,必成傀儡。 “我今晚启程去安多,那儿的人供你差遣。再给蓝锥多一点时间,引他出来。” 一口烟在喉咙里千回百转,许久之后,邵义才说:“好。” 夏眠呆在班戈的旅馆已经两天了,警方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也就是说还没有章教授他们的消息。 照这样下去,蓝锥的人很快就会带他们去到矿区,那时便生死难保。 校方和家里人担心她的安全,想让她快点回到g市的d大,万万不可落到蓝锥的手里。 飞机票已经替夏眠订好了,现在她只需拿着手上的证件前往纳曲机场,便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担心章教授和师兄的安危,但就算呆在这儿,也无能为力。 此时天光大亮,澄澈的天空一望无际,可以从窗户直接看到不远处夏天还覆着白雪的山峰。 这么好的天气,她却开心不起来。 拿着行李出门时,夏眠经过邵义的房间。暗色的房门紧闭着,她伸出手想敲敲门,但手顿了一会儿还是沉了下去。 邵义的人或许出去了,或许还在沉睡。 夏眠想告诉他自己要即将启程回校,但她还没有留下他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他家住哪个城市…… 临走前,才发现她对邵义了解甚少。而就在昨天,他还救了自己的命,她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说出口。 早在之前报完案时,夏眠便说过她要走了,那时那么决绝洒脱,可现在却犹豫徘徊。 夏眠心事重重地办理了退房手续,出了门,正巧见邵义在大切诺基旁抽着烟。 她来到他面前,站定:“我该走了。” 跟上次一模一样的说辞,而这次邵义却没有挽留。 邵义并不惊讶于她的决定,她本就该离开。只可惜她来时热热闹闹,离开时却是孤身一人。 他抽出一根烟,点燃,眯眼看着她:“我带你去机场。” “不用,”离旅馆不远处就是可以去纳曲机场的客运站,“我去坐班车好了。” 邵义突然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着眼前的人儿,伸手就从她的口袋里拿走钱包。夏眠始料不及,踮起脚去夺回来。 他叼着烟,似笑非笑道:“也不防备着点儿?这样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去机场?” 夏眠看着自己的钱包在他手里随意地把玩,心里乱的像一团被扯乱的毛线。 她想说因为你是邵义所以自己才没了戒备心,但她说不出口,都要离开了,或许以后再也没有交集,说这一些话只是徒增暧昧外再也没别的用处。 邵义打开她的钱包看,可能是因为线上支付用的多,她身上的现金只有一百块钱。藏区还有电子支付未普及的地方,带点现金会靠谱许多。他当着夏眠的面,从自己的钱包里拿出几张人民币塞了进去。 邵义把钱包还给她:“注意安全,别被偷了。” 夏眠连忙掏出手机:“我用微信还给你。” “不用还,”邵义吐出一口烟,指了指自己的脸,“给男人点面子,懂吗?” 她收回手机,声音细如蚊呐:“懂了。” 夏眠刚才突然冒出一个小心思,用微信还他钱就能加他为好友,但很显然邵义并没有这个打算。 他是一个热心肠的人,自己于他而言,只是旅途中帮助过的沧海一粟。 有时候人的感情是不能对等的,夏眠珍视于他,但他未必。 邵义揉揉她的脑袋,道:“再见。” 夏眠一脸沉静,道:“嗯,有缘再见。” 邵义单手插在兜里,脸上也未见波澜。 她把钱包收好,客运站门前刚好停着一班车。 许多藏民排着队走上去,夏眠站在队伍的末端,小小一个。 每个人都有同伴,唯独她孤寂一人,与周围格格不入。邵义立在原地远远地看着她,一口烟又在喉咙中千回百转才吐出。 最终他还是转身走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夏眠静静地坐在车上,失落的情绪不在她脸上显现半分。她有时候太过寡淡,没有人知道她心中所想。 大巴缓缓地开动,随即从邵义身旁略过,他看到的只有车尾,夏眠看到的只有未知的路。 邵义把烟扔到路边碾灭,他打电话给嘉吉大叔:“我把那小姑娘给放走了。” 那边一阵沉默后,道:“你心软了。” 风声静止,湛蓝漫天,阳光缓缓地洒下来,邵义走在阴阳的边界,晦暗不清。 他声音低沉沙哑,散在风里:“对。” 嘉吉大叔没想到他会承认,在此之前是认为他是临时改变策略了,夏眠会对他有另外的利用价值。 邵义也惊诧于自己的肯定,但他知道夏眠要再留在自己的身边,他就会下意识地去保护她,与其让自己再次心软或她会再承受危险,那不如把她放走。 “她去哪儿了?” “去机场,会回学校。” “没有她蓝锥还会出现吗?”嘉吉大叔在电话的另一端苦恼地揉鼻梁,“你知道矿区系统里的数据转移需要她和教授的指纹,等他们到达矿区发现整个团队都没有利用价值了,我们不可能引蓝锥现身!” 邵义单手打开车门坐进车内,“我不可能再陷她于不义。蓝锥手下抓到整个团队的时候,我猜测他已经启程去申扎矿区,他若浪费太多的时间暴露在外就会越危险。” 嘉吉大叔犹豫了许久,邵义听到电话里他来回踱步的声音。 最后他道:“那我信你。可如果蓝锥到矿区发现缺少她的指纹,肯定拼了命挖她出来。” “那现在更适合放她走,要不是团队里另外一个女学生自称是鉴定师,蓝锥的手下也不会意识到少了一个重要的人。” “好,”嘉吉大叔应承下来,“来安多找我,我们的部署还需要进一步的确定。” 邵义挂了电话,发动引擎后离去。 去机场的班车缓缓地行驶在山路上,陡峭、颠簸。行李和人挤在一块,让车内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味儿,闷热难耐。 夏眠一脸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的阳光灿烂地让她微眯着眼睛。坐在她前面的小女孩频频回头,高原红的脸蛋衬得她眼睛明亮,带着好奇。 这个大姐姐好漂亮好白,一眼望过去就感觉清凉多了。 夏眠斜眸看了她一下,别过去,一会儿再转过来时,还见到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 “……” 她表情淡然,看不出情绪,但她回看了小女孩,小女孩开心地扭头坐正,咯咯笑了几声。 小女孩的笑声让夏眠想起了谢茵,她笑起来的声音很奇特,像卡通人物一样会发出“咯咯”声。谢茵曾经跟夏眠抱怨这种笑声会不会显得自己不淑女,但她总是一边担忧又一边肆无忌惮地继续咯咯笑。 夏眠低头看挂在自己脖颈上的玉佩,温润细腻,心中随着它的温度渐渐微凉。 她还记得每天向自己报告新鲜事的谢茵突然在出事那一天变得杳无音讯,她在实验室内询问教授,他欲言又止。校方把研究生外出实习却卷入刑事案件的事情压下来,可谢茵妈妈来到学校里讨说法,夏眠才知道她失踪了。 谢茵失踪那几天,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夏眠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她尝试联系谢茵实习的质检所询问情况,但为了造成不必要的恐慌,质检所不会向外透露风声,监控也只会给警方查看。 夏眠每天能做的只是等消息、等未知的结果。她一向不把心思显露在脸上,没有人知道她惶惶不可终日。夏眠的手机一接收到信息就立马查看,但最终她等来的,只是一块已经失去主人的玉佩。 这一次团队的遇害,她见证经过清楚原委,但又只能在报了警之后回到学校里一筹莫展。 很多时候的无奈,都是因为自己的无能。可夏眠承认,她确实做不了什么。 班车逐渐驶向301省道,路面比山路平坦,偶尔只因小碎石而颠簸。放眼望去天地广袤,没有雪山和草地,只有最简单的蓝天和黄土,偶有一星半点的绿点缀其中,铁路横穿其间,像是天地的分割线。 夏眠把食指按在窗户上,铁路从她指尖穿过,向前绵延而去。过了不久她放下了手,车窗留下了她指纹的印子。 她碾了碾自己的手指,恍惚中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自己留下来或许还有点用处。 第九章 班车朝前开了许久,前方有分岔路口,右拐便是收费站。车暂时停在了路口的简易加油站。许多人趁着这短暂的停车时间下了车透透气,妇孺会到附近的商店买了一些小零食,给小孩子解解馋。 过了一会儿,司机已经在前门赶集般地挥手呐喊,乘客们慢吞吞地上了车。会咯咯笑的小女孩一步三回头,她抱着一个喜之郎果冻,头探出车窗,眼睛一直在看着夏眠。 车轰隆隆的引擎声响了,小女孩很着急,用手拍车窗,不断看着夏眠在她的眼里后退。 夏眠立在原地,朝她微微一笑,挥了挥手。小女孩也挥手示意,咯咯笑地把半个身子收回车里。 旅途的相识总是短暂的,就像自己和邵义一样。 夏眠顶着烈日往前走,走到加油站的左侧,有一条小道,很短,一眼就可以望到尽头。街道两边有旅行社、宾馆和租车店铺,夏眠挑了一个门面还看得过去的店走进去,前台只有一个吃着外卖的女人,一听租车,让她自己走去后门。 门后边是一个车场,日光下停满了车,有人挑车、修车,甚至还有司机站在车边,胸口架着牌子,写着目的地和价格。 这间店还真是业务繁忙。 夏眠走进去,一个穿着背心一身机油味的大叔迎上来,问:“美女,拼车?” “租车。” “噢,”老板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证件带了吧?” “带了。”夏眠继续说:“我向西走,大部分走省道。” 老板当她外行,敲敲一车车盖:“这辆。” 夏眠说:“我不喜欢灰色。” “这车白的,只是太久没洗了。”老板当着她的面掏耳朵,“你们女孩子就是这样,只看外表不看内在。这车的配置可好了,耗油低,皮实耐造……” 夏眠打断他:“这是城市suv,不适合我。” 老板顿了顿,突然感觉这个小姑娘也不太好忽悠,他刚想介绍另一辆急于出手可以骗押金的车,夏眠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了:“我自己看看。” 夏眠兜兜转转,停在一辆刚刚洗好的五菱荣光前。这车没什么特别,是最简单的面包车,乍一看就像人.贩.子开来跑路的,但她有一个汽车学院的好友曾经跟她说过“没有进不了藏区的车只有进不了藏区的人”,他说五菱可上秋名山过川藏线,虽然舒适度不好,但长轴距、中置后驱……一大堆优点。 夏眠还懂点行道,这五菱看似普普通通,其实还改造过,后备箱和车船是电动的,还有…… 她撑着膝盖正欲低下检查底盘情况,眼里出现一双马丁靴,一个男人走到她身旁,身影把她压住。 来人穿着白衣黑裤,裤腿扎进马丁靴里,身躯修长,理的是干净利落的寸头,五官俊毅,却带着一身玩世不恭的气质。 他是斯文糙汉 第11节 叶介用手指夹着烟,拧开矿泉水的盖子,道:“诶诶别看了,我这车不租。” 他说完后仰头喝水,水流过脖颈、胸口,润湿了薄薄的白t恤,隐约可见紧实的线条。 夏眠眼睛贴在五菱车上,只道:“好吧。” 叶介听出她的惋惜,肆笑一声:“你眼睛瞎?” 夏眠督他一眼:“你的车也不是很差。” 叶介:“怎么看出来了?” 夏眠:“比小奥拓和qq车强。” 叶介:“你不懂,奥拓和qq轻,陷车可以自救。” 夏眠:“五菱怎么折腾都行,反正不值钱。” 叶介被这话噎了一下,随后说:“你这人细胳膊细腿儿的,说这些话还挺大胆的哈。” 他把瓶盖拧好,随手扔进车的后座,湿了的双手随意地抹在肚子的衣服上。一边做着这一连串动作,一边正正地看着夏眠。 还算高的个子,皮肤很白,五官不错,长得很正,嗯,冷艳型。 叶介忍不住跟她多聊了几句:“诶,你有驾照了?” “嗯。” “驾龄多少?” “刚拿证不久。” “我这车得老司机才能开,你太嫩了。” “哦。” 夏眠转身欲走,叶介突然伸手捞住她的胳膊把她整个人转过来。他微微弯腰靠近,夏眠警惕地后退。 他勾起她脖颈上的玉佩,气息逼人:“这玉佩,挺好看的啊。” 夏眠立刻抓着玉佩离他几步远,瞳孔敛在一块。 几个男人经过两人的身旁,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叶介瞪了路过的人一眼,转脸对夏眠轻声说:“别怕,我只是好奇。” “……”夏眠还是与他保持距离,“这玉不值钱。” “我觉得挺值钱的。” “没你车贵。” 叶介再次走向她:“我再看看。” 夏眠后撤:“那你把车租给我。” 叶介立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护在胸前的手。那玉佩真像在云南碰到的鉴定师戴着的那块,不过它应该落在质检所或者在警方那儿了,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小姑娘身上? 可只怕手下的人掳走谢茵时手脚不干净,在玉佩上留下了指纹。 叶介双手叉腰,道:“这样吧,你去哪儿,我载你去。” 夏眠眯眼问:“你是司机?” 他模棱两可答:“差不多。” “信不过,算了。” “啧,”叶介咬咬下唇,“我不是司机但我顺路呢?赚点外快行不行?” “我往西边走。” 叶介思考了一下,不确定地问出口:“去申扎?” 夏眠:“差不多。” “你能把话说清楚么?” “既然顺路,你问这么多干嘛?” 叶介快要把下唇咬烂了,这小姑娘戒备心重的很。他心想,也许是自己看走眼了,若有指纹留下,事情过了这么久痕迹也该消失。他挥挥手,道:“没诚意,这生意做不下去。” 夏眠把玉佩塞到自己的衣服下,确保万无一失之后转身去寻别的车。 她不知道身后的叶介正目光如炬地看着自己,散漫的眼神带着一股严密,像找到了自己的猎物。 但他最终还是移开了眼睛,随手拿起一块抹布把车身的水擦干净。 车场侧对着空旷的街道,白云滚滚,蓝天低矮,要和住民的楼顶连成一块。街道静悄悄,缱绻、安宁,像在沉睡。 可一道道刺耳的刹车声打破了一场静谧的沉睡,宛若绷紧的弦音凭空断裂。 所有人朝街道看去,只见一位老人拿着空了的篓子摔倒在一辆越野车底下,晒干的藏红花尽数落在她的身旁。最前边的越野车停了,后边紧跟着的几辆面包车纷纷急刹,尖锐的摩擦声此起彼伏。 听到这声音,许多人都倒吸一口气,咬着牙关。 老人赶紧站起来,也不管晒好的藏红花,拿着篓子先往街道边走。 车内的人并没有骂骂咧咧地探出头来,反倒急忙地发动引擎,眼见就要开出街道,紧随的几辆面包车也不作任何停留。 所有人看了没出事,只当做是小插曲。 可夏眠的心瞬间静止了。她认出那藏青色的越野车正是她来时坐的哈弗,开车的是蓝锥的人。他们前往的方向正是西边,去的是申扎的矿区! 夏眠大步流星地冲到叶介的身边,拉开车门,语速飞快:“我包你的车了,现在走。” 叶介说:“我说了,没诚意,做不成生意。” 夏眠懒得跟他废话,一手从钱包里抽出所有的现金塞到他的怀里。 叶介捧着突如其来的人民币:“诶,诚意满满。” 他抽了三张给老板,当做是修车和洗车的钱。付完账再转过头来时,夏眠已经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钥匙明明白白地插在插孔里,一扭引擎便启动了。她在倒车,速度极快,眼睛直视前方,后面的车辆始料不及。 夏眠神情冷静地换挡、转方向盘,引擎轰鸣,车轮扬起尘土。 车在她的操控一下宛如一把利剑,蓄势待发。 跟随在哈弗后面的最后一辆面包车像巨兽的尾巴一般在拐口不见了,叶介看清了一扫而过的车牌号码。 他心中暗感不妙,一转身就追着五菱车跑,大手拍打着车窗冲夏眠喊:“喂喂,这他妈我的车,我是司机!” 夏眠的眼神极冷,凝视着前方,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叶介跟着车在狂奔,眼见转速表已达70迈,他伸手抓住五菱车加装的行李架,用力一撑,夏眠感觉车身重重地晃荡,叶介翻身已至车顶。 夏眠大脑只有一个念头,她打转着方向盘躲避司机和员工,五菱车眨眼间就开出车场,在街道呼啸而去,转眼间已驶上黄土大漠,她所及的地方沙尘扬天。 天地相接的地方像一道裂缝,正在吞噬着渐渐远去的面包车身影。 在车顶的叶介感觉五脏六五都被搅动、颠簸,这小姑娘的行动力和胆子根本就不像刚拿证不久的人,但要按这种速度开下去,追上自己的人之前估计得把命给送走。 他咬紧牙关,眼睛都睁不开。夏眠开的太快,掀起的黄沙糊了他的眼睛。叶介一只手紧抓住唯一的支点行李架,用另一只手去拉主驾驶座的车门,狂风瞬间灌入车内,将夏眠的头发吹得凌乱。 他冲她吼:“给我坐副驾驶座去,我来开车!” 夏眠假装听不见。 叶介:“我等会儿坐你身上你信不信?!” 这句话还挺奏效,夏眠不敢犹豫,一边眼睛盯着路况,双手抓着方向盘,一边往副驾驶座挪位。叶介身手敏捷,把车门开到最大,抓着行李架的手一松的同时整个人也落入车内。 第十章 夏眠指着前方,说:“跟紧那辆车。” 叶介肆笑一声,重新抓回方向盘,踩油门、换挡,车速骤然上升。 他加速太突然,夏眠差点扑到座位底下。 叶介安全了,有闲情说话:“姑奶奶,你是租车不是劫车,要不是看你长的漂亮,我还真以为你是什么坏人。” “你现在追的才是坏人。” “哟?”叶介挑眉,“那有警方悬赏没,我见义勇为会上新闻吗?” 夏眠没有心情跟他开玩笑:“等你追到再说。” 云层翻滚,狂风呼啸,黄土上几辆车一前一后,犹如猎豹一般在疾驰。 窗外景色单调,只能看见山脉上深一道浅一道的山痕在飞速地后退。 风托起夏眠的头发,琥珀色的眼睛满是焦急。 “再快一点。” “再快就爆表了。” 夏眠心急如焚,脸色异常难看。 不知不觉他们已落后面包车一大截,她在懊恼近距离时没有记住他们的车牌号。 慢慢的,中国石油的标志露出地平线,叶介一打方向盘,减速将车停靠在加油站旁边。 夏眠吃惊:“干嘛,继续追啊。” 叶介:“没油追个屁啊。” 夏眠立刻下车眺望看前方,可哪还有哈弗和面包车的影子。她脸色煞白,攥紧的拳头像要掐出血。 叶介招呼工作人员来加油,自己去旁边的水池里洗手。水流过他的手臂,勾勒出坚硬的线条。他又捧着一手水洗了把脸,来回搓搓,再用领口的衣服一抹,五官明亮又坚毅。 他走到一言不发的夏眠面前,手上的水甩了她一身,她正烦恼着,也没露出丝毫嫌弃的神色。 叶介道:“你也别愁眉苦脸的,我在车场修车就准备加油的,没加满你就开走了,这也怪不了我对吧?” 夏眠瞪了他一眼。她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翻通讯录,想联系些什么人,但好像在加油站不可以打电话,又放了回去。 叶介看到她的通讯录里面有章教授的名字和d大的座机号,心里暗暗确认了她的身份。 夏眠渐渐冷静了下来,她虽然没记得那几辆面包车的号码牌,但是哈弗的车牌她记得住,她得赶紧打电话给公安局报备。再者,就算叶介帮她追上了又怎么样?寡不敌众,说不定她这一条漏网之鱼也会被劫持。 夏眠调整了呼吸,对叶介道:“谢谢你。” 叶介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既然要感谢,那就付一下油费,还要带你往西走。” 他是斯文糙汉 第12节 “不了,我不坐你的车了。”夏眠盯着他的裤带,“我给你的车费还有剩的,感谢归感谢,你可别太贪。” “说的好像我是一个坏人似的,”叶介下意识要掏烟盒,但想起这里是加油站,又塞了回去,他问,“你坐我车的时候就不怕我是个坏人?” 叶介看着夏眠,沙丘和雪山立在她的身后,烈日当空,她眉眼精致、唇红齿白,阳光下的她整个人像在发光,叶介从来没有见过像她一般干净素白的女孩。 夏眠说:“我信你。” 叶介感觉风在静止。 “如果你是坏人,想看我玉佩的时候也不会跟我谈条件。” 叶介静了一会儿,忽地轻笑,抬眸看她,眼神痞痞:“行吧,放过你了。” 夏眠皱眉,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看着叶介略过自己的肩膀坐进车内,他招呼她到车窗边,把多余的钱放到她的手里:“女孩子家家在外边保护好自己,别再轻信像我这样长得帅的人。” 夏眠不想说话了。 叶介走了,看着后视镜里夏眠的身影越来越小。 叶介无比肯定,她是d大的学生。 可根据消息此行考察的团队本就多了一个人是学艺术的,没有什么利用价值。说不定她就是那艺术生才成了劫持的漏网之鱼,况且一个女孩子在藏区里也对他们起不了什么威胁。 叶介用舌头舔了舔牙齿,心如止水。 他也不知道自己放过了她,是因为良心还是因为她那句话。 但现在已经走远了,还是算了。 杂草衔着风沙在摇晃。 夏眠在加油站买了一瓶矿泉水,还没想好接下来的打算,一辆大切诺基停在她的面前。 邵义降下车窗,神色阴冷,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 “上车。” 他那声音,仿佛跟她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夏眠微皱了一下眉头,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她俯身问:“去哪儿?” “你说说你应该去哪儿?” 夏眠明白了他这是要送她去机场,她拧好水瓶的盖子,立在原地,日光把她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 夏眠说:“算了。” 四目相对,一个眼色冷冽,一个眼神平静,似乎在僵持。 邵义单手解开安全带,夏眠见到他的长腿跨出车外,立马转身就跑。 邵义没几步就追上她,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整个人转过来。 加油站的人都在看着他们俩的情况。 邵义自知要克制,俯身在夏眠的耳边道:“这么想去送死,嗯?” 他离她太近,微哑的声音让夏眠竟忘记反抗。 “别倔。” “但我不想走。” “那你留在这里能干嘛?” “没有我的指纹转移不了矿区系统的数据,如果少了我,蓝锥会觉得章教授没有利用价值那么……” 邵义打断她:“他们是死是活不管你的事,你应该自私一点,庆幸自己没落在蓝锥手里。” 夏眠微微吃惊:“邵义,这不像你说的话。” 他哑然。 夏眠保持冷静,只当刚才一句话是他为了劝说脱口而出,不是他的本意,她说:“警方找不到蓝锥,可以让蓝锥来找我。他们知道我还留在藏区,才不会伤害我的同伴。” 邵义凝视着她,眼睛又黑又沉。 夏眠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不会妥协:“现在下午三点,我的飞机早就飞走了。” “还有别的航班。” “纳曲飞g市一天一趟,你真的要送我走,也得等明天下午这个时候。” 邵义抬头望天,拿她没办法。 他拉着她的胳膊往回走,夏眠问:“回班戈的公安局吗?” “去安多县,找嘉吉大叔。”邵义扭头跟她交代清楚,“我跟你说过的,嘉吉大叔曾经是一名刑警,他有人脉有资源。你要冒这个险,也得找可靠的人。” 夏眠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还是问出口:“你愿意帮我?” 邵义反问:“不然呢?” 夏眠在他身后静静地笑起来,露出一对酒窝。 加油站的工作人员以为是两口子在闹别扭,纷纷做自己的事儿去了。 夏眠坐进副驾驶座,邵义注意到她出了一身汗,将空调的风口对准她。 她偏头看邵义的侧脸,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个加油站?” “我去了你去过的车场上漆,看到老板手上攥着的钱是我给你的。”邵义调出地图进行导航,“那钱连号,我刚取出来就记得很清楚。老板说你开走了别人的车,但那车快没油了,我猜你应该在这个加油站。” 夏眠把刚才经历的事情都跟邵义说了一遍,邵义听到她说了那司机追着车跑还翻身至车顶,是一个身手矫健的人,好奇问:“车主长什么样?” “寸头,跟你差不多高,看起来也跟你差不多年龄。”夏眠说,“他起初对我戴着的玉佩很感兴趣,但是后来也没有追问。” 邵义:“你还记得他的车牌号吗?” “不怎么记得,但是五菱荣光,云南省的车。” 他脑里灵光一闪,突然皱眉直视夏眠,语速飞快,似在质问:“他把你放走了?” 夏眠微微错愕:“对啊,怎么了吗?” 他上下打量着她,没受伤,听她的叙述也没什么异样,最终道:“在藏区,不要轻信他人。” “噢。” 夏眠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窝在座位上。 她看见导航的目的地,是安多县色乌依仓沃玛乡。 很熟悉的地名,在哪儿听过,好像在一张纸上,那张纸是从邵义的大衣口袋里掏出来的…… 他是原本就要去这个地方吗?还是…… 夏眠累坏了,磕上眼睛,渐渐熟睡。 夏眠再睁开眼睛时,看到太阳缓慢地落入车窗以下,前方棕色的山群上点缀着些许白雪,天依旧亮着,还需要一些时间就会暗下来。 她动了一下,身上一件薄薄的大衣盖着,有邵义特有的淡淡烟草香。 他不在她的身旁,车也停下来了。 夏眠身上虚虚地披着他的大衣下了车,看到邵义在换轮胎。 他穿着薄薄黑色t恤,风吹着额前的碎发,只可以看到他的薄唇和下巴。邵义弓着背,背脊舒展开来,拧着起子的双手和小臂线条流畅。他留了些许汗,在仅剩的日落余晖里闪闪发亮。 邵义一边干着手上的活,一边说:“今晚是到不了安多县了,我们等会儿找个镇子住下来。” 风声太大,夏眠不自觉地向他靠近:“你说什么?” 她刚睡醒,说话的声音竟有些软糯,像变了一个人。 邵义:“我说,我们去前面的镇子找宾馆住下来。” 夏眠抬了抬下巴:“我看到你后备箱里面有睡袋。” “我只有一个。” 邵义回头,看到夏眠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视线一对上,她又若无其事地看向别的地方,面色不改,但琥珀色的瞳孔却轻轻地震了一下。 嗯,应该是害羞了。 “我的意思是,车里和睡袋你任选一个。” 夏眠声音尽量平静,但还是忍不住手圈成拳头状咳嗽了几声。 “我的意思也没有让你跟我睡一起。” 邵义不自觉地笑了笑,轻轻的笑声丝丝绕绕地进了夏眠的耳,让她感觉自己浑身都痒。 夏眠笼着邵义的大衣转身蹲下来,像一棵生气的稻草。 邵义在她身后说话:“夏眠,你跟我想的有点不太一样。” 过了很久,她才问:“怎么不一样了?” “说不出来。” 夏眠在拔草,记得以前章教授有教她如何编织成一个花环。本还满心期待邵义的回答,最后他简单地用一句话总结,还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让她有一阵无语。一会儿之后,她偷偷地将杂草扔到他的脚边。 他补充:“你看着不好相处,但其实只是慢热而已。” “其实我觉得你跟我想的也不一样,”夏眠说,“我刚开始不觉得你是一个很热心的人,可是你帮了我,还帮了我很多。” 邵义的动作顿了顿。 夏眠猜对了,要不是对她另有所图,她就算是对珠宝商人特别有利的鉴定师,或是旅途中难得一见的绝色,在邵义眼里还是沧海一粟。 夏眠继续说:“人不可貌相。你帮我一次,可能是出于一时热心;但你在泥石流里救了我,那是出于本能。”她站起来,走到他旁边,收起脸上一贯的淡然,很是认真:“谢谢你。” 邵义手肘搭在车顶上,看了她半晌,眼眸中看不出情绪。 “就说一句谢谢吗?” “那我去你店里给你打工。” 他把指尖的灰尘蹭到她的脸上:“算了。” 夏眠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弄得呼吸一顿,她连忙说:“不要工资的那种。” 他是斯文糙汉 第13节 “我店小,你以为是周六福连锁珠宝店吗?” “那你开的淘宝店?” “……”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几天要隔日更惹,我要开学惹,绝对不坑t t 评论收藏涨一涨,会有加更哦~~喜欢的小仙女可以关注我的专栏呀~~ 第十一章 轮胎换好,在路上开了没多久,邵义和夏眠在路过的小镇上找了一间宾馆住下。 待手续都办好之后一会儿后他们出外吃饭。 他们所在的小镇还比较兴旺,有外地来的大巴停靠,也算是一个旅游景点。 有几个旅游团刚刚抵达,导游戴着小喇叭呐喊着,身后跟着一堆人拍照、摇小旗子。 人多起来,摩肩擦踵,夏眠面无表情地被大妈们推来推去,邵义看着她有些好笑。 他伸手去拉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身旁。她扑到他的怀里,头顶磕到他的下巴。夏眠看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锁骨深深,其他经脉隐藏在黑色的t恤之下,有一种暗涌的力量。 他身上有烟草味,并不浓烈。 夏眠无缘无故想起自己做的猛犸牙项链,原始又性感。 她的心怦怦直跳,响声盖过了人群的喧闹。 邵义大掌按着她的后脑勺,推她往前走。她找回了自己思绪,顺着他手掌的力量。 夏眠被邵义带到一家菜馆,两人吃饭时不怎么说话,但却并不尴尬。 偶尔她抬头看他一眼,又低头咬菜。 邵义:“等会儿我去车铺买备用的轮胎。” 夏眠眨了眨眼睛:“远吗?” “有点儿。” “那我不去了,我回旅馆给家里人和学校打电话说一下情况。” 邵义说:“那我先送你回去。” 夏眠摆手:“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这个地方很安全。” 邵义从兜里掏出手机:“我记一下你的号码。” “好呀。” 她的声音藏着谁都听得出来的雀跃,嘴角衔笑,眉梢在跳舞。 邵义看着夏眠的眼神笔直。 熟了之后,她的心思真是门儿清。 夏眠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小镇依旧灯火通明,异乡的夜难得流光溢彩,华灯闪烁。 街道上有几位流浪歌手拿音响和话筒在唱着歌,声音沧桑又沙哑。歌手周身围着许多人,夏眠踮起脚,勉强看清在演唱的乐队。 人群的对面里,有一个略带痞气的男人朝她眨眨眼。 是叶介。 夏眠有些吃惊,她礼貌地冲他微微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闪烁的华灯让她的酒窝看起来特别深。 夏眠收回踮起的脚。 叶介看着她从众多人头中降了下去,拨开人群去找她。 既然再次遇见,便不能像今天早上那样将她放过。 “嘿。” 夏眠没想到他还会追上来,她淡笑:“真巧。” “你不租我的车,跟旅游团的大巴来这儿?” “没呀,租了另外的车。” 叶介一脸严肃,像被抢了生意的菜市场小贩:“他开价多少?” 夏眠说:“免费的。” 叶介瞬间黑脸:“别骗人。” “真的,我认识的人来接我了。” 夏眠想起了今天大切诺基出现在满天黄土中,降下车窗就可以看见邵义那不苟言笑的脸,他的眼睛一瞬不移地看着自己。 叶介说:“我请你喝酒吧,难得再遇见。” 夏眠没有对他的邀约感到意外,在西南旅游,会遇到许多狭路相逢的有缘人。但她脾性淡然又慢热,怕是回应不了他的热情。 她摇头道:“算了。” 叶介跟在她身旁:“别这么防备着我嘛,你不是说信我是好人吗?随口一说的?” 夏眠上下扫他两眼:“好人是好人,但是话只是暂时的,我可以收回。” “好伤心。” 叶介捂了捂胸口,脸上的五官拧成一团。 可惜他长得这么硬朗,原来是一个谐星。 夏眠依旧淡笑,她本想松口,可大街上突然传来众人的吆喝。 一个外地旅客模样的中年男人手捧玉石从一间赌石店走出来,身边围着他的亲戚朋友,面露惊喜之色。因为他们欢喜的声音特别大,越来越多人簇拥上去。 叶介说:“看来是开出了一块好玉。” 他走上前看热闹。 夏眠踮起脚尖在人群中看过去,中年男人手中一抹通透的正阳绿,满色的玻璃种。 有人问:“买的时候多少钱?” 中年男人声如洪钟:“3万!石料18公斤呢!” 人群一阵喧哗。 夏眠心里估算,这转手一卖,价格可上千万。 叶介拍了拍夏眠的手:“诶陪我进去瞧瞧,说不定发大财。” “你要买?” 叶介挑眉:“你以为我没钱还是怎么着?我自我感觉今天手气特别好。” 她还没答应,他已经转身进了店铺。 夏眠对赌石没有多大的好感,比起其他玉石,它的真真假假背负了太多利益。石头切开时,要么倾家荡产,要么发家致富。况且它半遮半掩,经验丰富的鉴定人员都不能打包票。 但她想了想,最终还是跟紧叶介。 店面跟普通的玉石店铺不同,玉石不是摆在柜台里,而是摆在铺着白布的木板上,一目了然,不断有人来询石。 叶介意识到身后的夏眠跟了上来,神色透着一丝得逞。他兜兜转转,一位店员上前询问:“看半明料还是全赌?” “全赌。” 夏眠皱眉:“你懂行吗就全赌?” 叶介反问:“那你懂?” 她住了嘴,不说话了。 叶介怕套不出话,便做出认真看石状:“你就算一窍不通也帮我把把关,听说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灵,你要是能帮我买到一块好玉料,分一半给你。” 夏眠知道是阻止不了他的一时兴起,只好在他身旁观察。 一般人进了赌石店都会四处打转找小白鼠来观看,但叶介就像鲁莽之徒,马上要采购下个狠手。 叶介指了两块原石说:“一个表面绿油油,一个像冰块似的。要么帝王绿要么玻璃种。” 夏眠离得太远没看清,她口头阻止:“看上去是这样,但就害怕一切下去什么绿的冰的都没了。” 她嘴上这么说着,但打量四周,看到很多半明料都是好货。 在藏区购买赌石,会比在广州、云南瑞丽购买更加保险。这两个地区都是原石流入国内的第一站,行家多,好的赌石都很少在市面上贩卖了。如果她愿意指点,叶介是真的能用好价钱买好玉料,但开出来不是能大涨的料,只能做一些小挂件和手饰。 说时迟那时快,叶介已经在询问另一块原石的价格。 夏眠紧张:“你干嘛?” 叶介:“你的意思是表面好看的都不大中用,那么我就……” 他挑了一块表面粗糙干燥、黯淡无光的赌石,看起来像一块可以拿去铺路的砖头。 那是一块砂皮料,玉肉的品质差异极大,赌性极强。 夏眠瞅了瞅他的手,觉得他真是会挑。 叶介扔给她:“你觉得怎么样?” 夏眠终归是忍不住,石头在她的手里像是在对她说话,眼睛一定要一辨真伪。 石头的表面沙粒似盐,显深黄色——石种老。 皮上沙粒混乱不均匀,没有规律性排列,没有雾层——玉肉多为豆种或糯化。 夏眠操起旁边的强光手电筒,一照,原石除棱角外都透着些许冰亮,有很大的几率无纹无裂。 她看价格:3800。 是比想象中的要低。 夏眠把石头放回叶介的手里:“买它吧。” 叶介的眼睛带着打探的兴味:“你当真?” 他是斯文糙汉 第14节 “当真。” 夏眠站在灯光下,她双手插在衣服的口袋里,宛若平时一般风轻云淡。 叶介把钱给了店员,随后来了一个师傅,来开石。 几分钟后,开机下刀。机器震耳欲聋,刀盘飞快地转,一寸寸地切入。 摊开一看:糯冰种的飘花,料子带着点睛底色。师傅打灯,整个玉肉通透吃光,白色的底色翻开一片。关键的是,很干净,没有裂纹。 夏眠一眼不离地看,见到是上乘的玉料便松了一口气。扭头却直直对上叶介的眼睛,他似乎并不关心赌石切开后的状况,眼睛就没离开过夏眠的面孔。 他的脸逆着光,唯独眼神冷若寒潭,像一匹狼。 “你是珠宝鉴定师。” 他用的肯定句,没有询问。 夏眠听见他的声音,顿觉头皮发麻,心脏宛如哽在了咽喉。 叶介不知何时走近,高大的身影宛如乌云压顶,将她笼罩。 夏眠突然懂得了他今天为何无缘无故说“放过你了”。 他是蓝锥的人。 夏眠转身就跑! 邵义回到旅馆,见到夏眠的房门紧闭,但底下的缝隙却没有内里的灯光。 她还没回来。 邵义下了楼,到旅馆的路口等待。 手机震动,他立马接起。 电话里的夏眠声音匆忙,带着风的声音:“邵义,我碰到今天的司机了!” 邵义眸子瞬间一敛。 他知道那个人便是叶介! 邵义来不及说一句话,电话立刻被强行挂断。 再拨过去,通话通了,却再无人接起。 夜色沉寂,风将邵义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夏眠被叶介带上车,她双手双脚被捆绑,却难得地冷静。 她看到车里内格的驾驶证,叶介。 夏眠暗暗地记下他的名字。 她坐在后座,叶介站在车外居高临下地看了她的脸庞一会儿,而后勾出她胸前的吊坠。他粗粝的指头慢慢摩挲,许久后才放下,说道:“你倒是比你师姐安分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能写点评论吗t t呜呜呜呜呜我很喜欢你们写评论的啦t t 第十二章 她坐在后座,叶介站在车外居高临下地看了她的脸庞一会儿,而后勾出她胸前的吊坠。他粗粝的指头慢慢摩挲,许久后才放下,说道:“你倒是比你师姐安分多了。” 夏眠回神,皱眉冷视:“你说什么?” 叶介淡淡地一笑:“你的师姐,不是谢茵吗?” 说到师姐,夏眠平静的脸色出现裂痕:“她怎么样了?” “活着,”叶介绕到驾驶座上,从后视镜中看夏眠,“很辛苦地活着。” 她帮助蓝锥鉴定多种玉石,被压榨被剥削,活成一副形销骨立的骷髅样。 夏眠听到他的回答,紧绷的身躯松动下来,她靠回座位,面色又恢复淡然。 叶介轻蔑一笑:“你不担心担心你自己?” 她不再说话,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 她成了两次漏网之鱼已是幸运,而执意留下最后深陷险境也是命运,报警、求助她都做了,现在便听天由命。 已是深夜,叶介开着的车已经急速地离开了小镇,周围一片黑暗和静寂。偶有路过的车灯照亮前方的路,看不见尽头。 彼时车正开向申扎矿区,他们要利用夏眠的指纹转移鉴定出来的数据。 车窗大开,风托起夏眠的头发拂过脸蛋,她感到微痒,用肩膀蹭了蹭左颊。 叶介将她绑得很紧,双手都不能挪动半分。他听到她在车后的动静,顿时猛踩刹车,刺耳的摩擦声一向,夏眠也始料不及地头往前撞,磕到了前座。 叶介警告她:“别搞什么小动作。” 他从后视镜里看夏眠,她头撞疼了也面无表情,像一个芭比娃娃被人肢解都依旧保持微笑。 她根本毫无逃跑之心。 叶介想,夏眠可能不知道此去她会有多么的危险。 “你不会以为我把你带走,只是需要你的指纹那么简单?” 夏眠缓慢地睁眼。 “你作为鉴定师应该很清楚,短时间内纯用科技来鉴定珠宝基本不可能,辨清玉石的真伪、好坏需要打量的人眼、经验和精密仪器。若要造假海蓝宝,仅凭你们留在矿区的数据库怎么可能够用?” 他继续说:“那些基础的数据,只够给贪小便宜的大妈淘宝时把好第一道挑选的关。” 叶介说到一半,夹着烟的手突然伸出车窗外弹走烟灰。 他正单手握住方向盘,夏眠看到镜子里的叶介依旧衔着轻蔑的笑:“我猜你也觉得留着数据在矿区多此一举吧?” 他嘲讽一问,倒是让夏眠想起了原委:这些基础数据是让矿区的工人自主识别海蓝宝石的,在开采地就开始分类,减少后期人力的消耗,不必在残次品上浪费时间。 叶介戳中了夏眠的心思,她确实是觉得多此一举,珠宝的鉴定筛选本就是枯燥的过程,决不能依靠基础的数据就这么粗暴简单地分类。 但这是矿业公司的要求,章教授也不得不执行。 而这些被公司强行留下来的数据最后引来蓝锥…… 夏眠感觉自己身陷漩涡之中,团团迷雾笼罩着自己:蓝锥、矿业公司……这些背后的势力在暗涌,可她永远都看不清楚。 隐隐已知真相在前面了,她开口:“既然在你的眼里数据这么不值一提,蓝锥真正的目的肯定不止于这些。” 前方拐弯处出现一辆货车,夏眠的眼睛猝不及防地对上白的晃眼的车灯,光圈渐渐放大,什么都看不见时,叶介突然单手操控着方向盘打转,夏眠整个身体倾斜到一边,后脑重重地磕到门前的把手。 她滚进了车底。 这一次,她终于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叶介听到她的闷哼声。 夏眠这么一摔,头昏脑涨,叶介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当然,我们什么都想要。数据可以让我们以次充好,矿区的海蓝宝是一笔横财,而鉴定师……” 鉴定师,则全部为他们所用。 “夏眠,”叶介知道她的名字,“听说你23岁就研究生毕业,是章教授最得意的门生。” 珠宝鉴定师的专业要求可概括为“文理工三科交叉的领域”。入门所学的地质学等自然知识为重要,但要往上走成为专家,人文历史和市场投资等方面的知识也缺一不可。 夏眠不仅仅可以从珠宝的自身品质估值,还能指出它的来历从而判断它真实的价值。 叶介听闻,她曾在香港苏富比拍卖行一眼认出一枚vvs1净度钻石戒指曾跟随于历史上某位西方贵族,从而抬升了钻石拍卖低价。 珠宝的身价其实和鉴定师一样,经历越丰富越值钱。多数人嘲笑夏眠的年轻,殊不知这个女孩身上拥有与年龄不符的实力。 “像你这般火眼晶晶的鉴定师,我们最喜欢了。” 凌晨2点半,叶介已将车开至安多与双湖特别区的边界。跨过双湖特别区,就可以进入申扎县了。 夏眠口干舌燥,想起自己至吃完饭之后就未曾喝过一滴水。她整夜未眠,叶介当他的五菱成f4赛车,要么急刹要么加速,夏眠连平平稳稳坐在车上都难。 她探头,声音嘶哑:“我想喝水。” 叶介:“没有了。” 过了收费站,叶介特意把车窗升高,收费人员看不到后座被五花大绑的夏眠。但她看到不远处就有加油站,可以买水喝。 但叶介看都不看继续往前开。 她气若游丝:“停一停。” 叶介皱眉:“怎么了?” “买水……” 他嘲讽出声:“呵,装可怜?” 叶介说完后,从后视镜看夏眠的状态。 她本身肤色就比常人白,嘴唇缺水煞白之时,犹如危在旦夕。 也就带她出走了六个小时,看上去就像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她这样子要是仅仅只是昏睡过去,要是谁指责叶介杀了人没人会不相信。 难以想象要是夏眠真的落入蓝锥手里,会活成什么样子。 叶介终究还是将车停在一边,下车去便利店买水,走前把车门都给封锁上。 待他返回时,遥控降下车窗,看见夏眠像奄奄一息的一尾鱼。 叶介把手搭在车沿,冲她痞痞地笑:“我喂你。” 夏眠说:“我要吸管。” 叶介打开瓶盖,溢出来的水湿了他的手掌:“那别喝了。” 夏眠板着一张脸,和平常寡淡的表情一模一样,叶介看不出来她是生气了,还是心绪无变。 这丫头是比较难搞,太冷静了。 还没天亮,周围漆黑一片,唯独加油站灯火通明。 “难不成你是想喝我喝过的?” 叶介站在灯光下,地上的影子无限长,夏眠看到无数灰尘在他干净的板寸、眉毛和肩膀上飞舞。他将矿泉水放到嘴边,喉结滚动。 夏眠听了后,静了好一会儿。 他是斯文糙汉 第15节 她沉沉地吸气,靠过去窗边,抬头,微启双唇。 叶介将杯沿放到她嘴边,低头看她的吞咽的模样,看着水流至她的脖颈,十分有耐心。 夏眠喝够了之后,她看到叶介二话不说把矿泉水给扔了,她喊一声:“喂!” 叶介把手上的水擦到衣服上:“有力气了?” “什么时候到矿区?” “你着急着去送死呢?” 夏眠差点要翻白眼:“你能好好回答么?” 叶介在车窗边弯下腰,眼里藏笑:“你能别摆谱么,被绑了还一脸清高?” 夏眠反问:“那是求你就能放我了?” 叶介伸手把她的脸蛋拍得作响:“想得美。” 夏眠肤色白,干净地像一块冰种的白玉翡翠,一摸手感还不错。叶介用两指捏了捏,留下浅浅的红印。 叶介:“你脸皮真薄。” 夏眠:“……=_=” 叶介坐回车重新启动引擎,他开得飞快,窗外的风景像快进的电影,夏眠看的眼花缭乱。 她毫无睡意,也无逃脱之心,一时迷迷茫茫。 要落入蓝锥之手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报了警几天没消息,跟邵义去找嘉吉大叔现在自己也深入险境,昨天逃前打了电话,可邵义始终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方。 已经没有可以拜托的人了。 听叶介的说法,她没有性命之忧,还要为蓝锥所用,但最后的下场也是磨人的行尸走肉。 她总觉得这一次前来矿区鉴定没有这么简单,继续深想却头晕脑胀。 接下来的路途颠簸,叶介的车技又潇洒,把夏眠震的颠三倒四。 过不久,叶介就听到夏眠干呕一声。 “你要吐了?” 他一个激灵,,立刻打方向盘,车轮刺耳一声,在路边停下。 叶介这么大力地转弯,粗暴简单的车技直接催吐,夏眠再也忍不住了。 “哇!” 她把头探出窗,一脸痛苦。 叶介绕到后面给她打开门,夏眠对着地面干呕了一会儿,再吐出一堆酸水。 她的胃空空如也,可能只剩下来胃酸了。 夏眠晕得眼冒金星,眼角泛红,含着泪光。风撩起她的发,她背着手静静地坐在车内,看着眼前叶介的马丁靴出神。 他忽然蹲下,拂走她蒙住脸的发丝,粗粝的指腹抹走泪水,他不敢用力,仿佛害怕在她的脸庞上留下印子。 天蒙蒙渐亮,浓雾笼罩晨曦,夏眠这么清冷的面貌看起来竟楚楚可怜。 叶介再开一瓶矿泉水,喂着她喝下。 迎着光,夏眠的眼睛像被水洗过一样更亮了。 夏眠声音略微嘶哑:“我不求别的,只求你开车……手下留情。” “赶路,得快。”叶介居高临下的,一手靠在车边,“说的好像我车技很烂似的。” “烂死了……” 烂到把她折磨得半生不死。 叶介冷哼一声,不想跟她计较。 夏眠因为吐得激烈,脸颊慢慢泛红,叶介怕她穿得单薄发烧,伸手摸她的额头。 这次夏眠侧脸躲过。 她说:“一晚上,你摸了我脸两次。” 叶介捻捻手指:“这不是看你弱不经风,怕你出什么大事了?” 夏眠费劲地抬头看他,长得硬朗,不像是会怜香惜玉的人。 只是自己对他有莫大的利用价值,才得以在旅程上接受到小恩小惠。 有时候叶介的行为,真的不像是蓝锥这种人的做派。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写叶介要比写邵义好写多了,不如换男主吧t t 第十三章 距离申扎矿区还有五个小时多的车程,叶介身体素质过硬,但他看到夏眠的胃空空如也,大发慈悲地在一个村子停下,带她找点东西吃。 他只解了绑着夏眠双脚的绳子,她依旧背着双手。叶介拉着她,像一个放牧的农夫,四周的人挤着眼睛打量,都认为叶介是人.贩子,拐了一个水灵灵的外地女孩。 叶介带她去了一个简陋的面摊,周围是早起吃饭的村民。 叶介坐在小马扎上,他人高马大,长臂长腿都无法伸展。快要日出了,温度是一天中最低,他里面穿着单薄的白t外面套着黑色的皮衣,长裤的裤尾扎到马丁靴里。叶介剔着干净的板寸,剑眉星目,气质狂野不拘。 看起来就不好惹。 正巧一男人走上前,用藏语跟叶介交流,几句过后,他便走了。 他和邵义不同,他会用藏语回应别人。 夏眠一个字都听不懂,眼睛一直看着他。 叶介用粗劣的茶水洗了洗夏眠的碗筷,然后倒掉:“好奇?” 夏眠轻轻地点了头。 “刚才那人问我你多少钱呢,卖不卖。” 叶介笑着看她的反应。 “哦。” 夏眠的回答淡得像风,叶介有些失望。 换作别的女孩,早就追问了。 夏眠缓慢地开口:“你把我卖了,怎么跟蓝锥交差?” “呵,鉴定师又不是只有你一个,那个汉子给我的价格合适,我大可以拿了钱一走了之。” “你不会的。”夏眠紧紧地看他,“他能给你的钱绝对没有你跟着蓝锥赚的多。” 叶介冷笑,用筷子敲她的头:“你还是安静一点,太自作聪明了。” 一会儿后,一碗面递上前,上面飘着几根青菜,汤水像清水。 夏眠扭了扭身子:“这怎么吃?” “喂你。” 叶介对于这个行为乐此不彼。 他笑意盈盈地将面夹起来,夏眠纵使百般不愿还是得吃,她不想自己饿死。 他这人真是看不透。说他坏,为蓝锥做事确实人神共愤;说他好,一晚上对她也是有求必应。 夏眠猜测:“你是不是家里十分缺钱,迫不得已跟着蓝锥办事,其实你是不情愿的?” 叶介挑眉:“你想说什么,直接一点。” 夏眠一本正经:“蓝锥他逼良为娼吧?” 叶介把筷子往她嘴里戳:“好好吃饭!” 夏眠含含糊糊:“在你没有真正把我交到蓝锥手里之前,我觉得你还真是个好人。” 叶介冷笑一声:“你这是求人?” “不是,是肺腑之言。” 夏眠继续一本正经,让叶介分不清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感动?求情?装可怜? 可她表情依旧淡漠,甚至认真稍显严肃,很难让人不相信。 所以他早说了,这个丫头,难搞。 叶介去结账,看到小摊旁边有一些水果,买回去可以给那丫头生津止渴。 他正递给小贩称,面摊的老板喊叶介:“小伙子,你媳妇被人抢了!” 叶介立刻反应过来,夏眠已不在小马扎上,一辆车门大敞的大切诺基从人群中冲出,在他眼前飞驰而过! 那辆车开得极快,狭窄的小路两旁不断有四处躲避的摊主,蔬菜、水果和早餐洒在路的中央,尖叫声、唾骂声和车轮刺耳的摩擦声混在一起。 叶介将手里的果子撒手,不顾一切地往前跑。 那还是清晨,浓雾重霭,大切诺基双闪的尾灯混在奶白色的空气中。 叶介上了自己的五菱车启动引擎也向前追去。 村子的路很短,眨眼间两辆车一前一后地上了公路。 风在翻飞,大切诺基驱动着白雾和漫天黄沙往前跑,它的车头宛如一把利剑。 一个转弯,它卡住了主干道的车位,五菱车难以超车。 邵义绕过弯之后就毫不客气地大踩油门,眼看转速表疯狂摆动,可后视镜里还是看得到五菱车的身影。 虽然叶介的五菱车长相寒酸,但性能不差,速度更加不可小觑。 速度上两者相当,只是邵义占据了位置的优势,但叶介的车犹如鬼魅般如影随形,死咬着他不放。 越往前开,就要到了省道,车辆就会多起来。 他是斯文糙汉 第16节 邵义在车流中左闪右避,叶介一路追逐,邵义始终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为了寻找夏眠,大切诺基开了一晚的油量已经所剩无几,跟他继续耗下去,势必就要下车硬碰硬,叶介身上要是有枪,邵义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而若待路面宽阔起来,叶介能超车,两者就齐平。 邵义突然换挡,打转方向盘,驶向另一个路口。 那里一片是荒漠,满是沙丘,沙尘四起,路段崎岖不平。邵义将车直直地往沙丘的迎风坡处开,眼看视野开阔,但只要翻越了坡面就会被无数沙丘阻挡视线,到时候邵义便可逃之夭夭。 叶介路过一个极大的沙坑,刹车急停,无数尘土在他的车轮下扬起。 而后他又反应迅速,看出邵义的计谋,立刻拔枪扣动机板,往大切诺基的车轮扫射。 此时邵义正驱车开到沙丘的制高点,随着“砰砰”两声枪响,车未曾停住,他已顺着背风坡陡转急下。 太阳渐渐从沙丘上升起,雾气散去,云间有光如金缕一般迸射,风忽如其来。 四周沉寂,叶介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如果邵义的车轮真的被他射中爆胎,大可再去背风面找回夏眠。但如果…… 风声带回大切诺基启动引擎的声响。 果然,邵义的车没有中弹。 叶介咬牙切齿地拧紧拳头揍在方向盘上,他一入沙丘,就更加追不上了,五菱车易陷沙。 半响后,他调头离去。 大约半个小时,大切诺基油量不足,彻底停在一片荒漠的中央。 太阳彻底探出头来,周围的气温渐渐上升,车外是金灿灿的一片,荒无人烟。 邵义为夏眠解开绑住双手的粗绳,他看向她的眼睛,浅色的瞳孔周围布满了血丝。 邵义的声音带着嘶哑,他问:“一夜没睡?” 夏眠点头,邵义看她还是一脸的平静淡然,放心一笑:“看来他没对你怎么样……” 夏眠突然上前搂住他的脖子,将他紧紧地搂着。 邵义仿佛被施了咒语,浑身定住。 天上的太阳遥远地散发着热源,他的脸被铺上一层温柔的金黄,光晕在黑色的眸子里晕开。 日头暖暖,他的怀里也一片温热,狭窄的车里都是女孩身上浅浅的香味。 两人靠的近,夏眠的呼吸萦绕在邵义的耳边。 一会儿,邵义伸手将她拉进,大掌轻轻地摁住他的后脑勺,夏眠的身子完全靠在他的怀里。 夏眠忽得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鼻尖蹭了蹭。 时间仿佛静止,一夜里两人的疲惫、心惊胆战全都烟消云散。 夏眠的声音闷在邵义的怀里:“我以为你找不到我了。” 在村子里时,坐在板凳上的夏眠突然被一股蛮力带上车,她扭过身子坐定,看到的就是邵义黝黑而深沉的双眼。 那时的夏眠就像是浮沉在晦暗深海里的人,看到灯塔上遥远又模糊的光。 “我知道他会带你去矿区,路只有一条,我沿着找来的。” 邵义的声音很轻,听起来与平日里凌厉与冷漠的他有些不一样。 此时此刻,他很温柔。 一个拥抱,夏眠像是充满电,笑着看他,露出深深的酒窝:“那我们接下来去找嘉吉大叔吧。” 邵义揉揉她的头发,印象中好像第一次见她这么开心,也轻笑着:“我们的车没油了。” “备用油箱呢?” “我在镇子上加完了才来追你的。”邵义的十指缠着她的头发,“没事,我让嘉吉大叔的人来接我们,我发定位给他。” 夏眠安安静静地靠回位置上,她未曾急未曾恼,知道他总有办法带着自己脱离困难的现状。 夏眠性子独立,没有想过依赖别人。但近来几天,她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依托于邵义。 她渐渐发现,信任一个人是这么自然而然的事情。 她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昏昏欲睡。 邵义降下车窗,让凉风吹进来,伸手轻轻地拨弄她仰起的发丝。 夏眠的脸蛋白净,五官精致无比,未施粉黛却明艳动人。她外貌出众,纵使冷淡的性格都藏不住张扬的美,此时此刻她睡着了,却乖得像一个小孩。 本来她就是他们引蓝锥出巢的砝码,可他还是一次次心软了。 已经过了三天,蓝锥已经离开了巢穴前往矿区。和嘉吉大叔汇合,就要开始抓捕行动。 形势并不是一片明朗,邵义有夏眠,但蓝锥有整个团队作为人质,正面交锋,警力和人员都不相上下。 他是一个商人,没夏眠想得这么好心和仁慈…… 她的教授和师兄的安全,邵义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唯一的把握便是可以把夏眠保护好。 到底,邵义也不清楚,自己的良心是为利益还是眼前的人。 她对自己动心了,那么他对她动心了吗? 好像…… 天气大晴,日光大盛,沙丘像太阳一样灿眼,大切诺基重新行驶在路上,像海洋中摇摆的小船。 不知过了多久,夏眠醒了。 大切诺基加了油已经启动,开车的人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伙,他在后视镜里面见到夏眠睁开了眼睛,便不可见闻地笑了一下。 他是嘉吉大叔派来的人,跟夏眠同龄,叫杨江。 夏眠还是一副没有清醒的样子,路途颠簸,她没有感觉到半点不适,迷迷糊糊地看到自己靠在邵义的怀里,原来是他还抱紧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呜呜看文的宝贝留个言好嘛t t很喜欢看你们的评论啦 第十四章 夏眠依偎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深怕自己的动作将他吵醒。 杨江一边开着车,一边小声地提醒她:“邵大哥刚睡下。” 他说话带着一点儿口音,夏眠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随后她放轻动作地点点头。 夏眠拿起一旁邵义脱下的冲锋衣,轻轻地折叠成一块,放到他的脖颈处,托着他的脑袋找了一个自认为舒服的姿势。 邵义闭着眼睛,浓眉薄唇,冷峻坚毅的面孔都变得柔和,放下所有的防备。 他眼下藏有黛青,肯定是昨晚开着追寻着自己一夜未眠导致的。 夏眠内心变得柔软。 穿过荒漠之后见到些许人烟,大道两旁有藏民摆着的小摊。 杨江停下,夏眠在车内看着他买了一些冰水,路过水果摊他招了招手,示意夏眠下车。 “有想吃的水果吗?” “嗯?” 夏眠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杨江放慢语速:“喜欢,什么,水果吗?” 夏眠说:“都可以。” 杨江挑了西瓜、葡萄、醉梨和苹果,每一样都买了许多。 水果拿去称时,他与夏眠闲聊。 “你混血的吗?” 夏眠摇头。 “我以为你中文不好,长得还贼白。” 杨江笑了,露出整齐的大白牙。 “你说话带点藏音,我听的不是很清楚。”夏眠补充,“我是南方人。” 杨江挠挠头:“邵大哥也是南方人,但他听得懂我说的话。” 夏眠心里一动,继续打听:“他南方哪里人?” 杨江仔细回忆,“我也不太清楚,我是这一年才认识他的。” “这一年?” “对呀,前几个月见到他经常来军区大院找嘉吉大叔,这才眼熟的。”杨江笑呵呵地继续说,“我们军区大院隔壁住了一些小姑娘,第一次见到像邵大哥这么俊的外地人,巴不得让他多留一会儿。几个月之后他就去班戈了,嘉吉大叔说他要去找一群人。” 夏眠说:“他不是来班戈做生意吗?” “这不清楚,但他来的这几个月,我没看到他做的事情和做生意搭边儿,倒是和嘉吉大叔部署一些别的任务。” “嘉吉大叔不是已经退役的刑.警吗?” 杨江一脸奇怪:“他在役啊,嘉吉大叔虽然看着沧桑,但也才40多岁。” 夏眠越想越头疼。 她现在发现,邵义对她了如指掌,但她却对他了解甚少,甚至对他的话都难辨真假。 她是真的信任他,才不会去诸多猜测,若真的深究细想,他的行踪和目的都有异。 不过现在夏眠也没有值得托付的人,邵义已经帮了她这么多,现在因为一点疑虑就开始怀疑他,这行为无疑是过河拆桥上屋抽梯。 其实只要最后能让她的同伴脱离苦海,对她个人也没有什么损害。 夏眠很清楚这段旅程她想要的是保证同伴的安全,可对于邵义,她将信任交付,只求能换来对等的珍视。 这一点,他能做到吗? 正巧水果摊摊主把称好的水果递上来了,夏眠自然地接过两袋,杨江不好意思让女孩帮提,转身已经见到她放在后备箱里了。 他是斯文糙汉 第17节 坐上车,夏眠见到邵义还在睡着,容颜俊朗且宁静。 她不忍心打扰他。 安多县色乌依仓沃玛乡,这算是夏眠入藏以来去过最偏远的地方。 峡谷陡峻,森林葱郁、泉水清澈,还有五彩的杜鹃花,像与世隔绝的神奇秘境。嘉吉大叔在的军区大院面对着雪山和草原,视野开阔,走出去就能闻到微风携带的花香,独享藏区净地的孤高与清傲。 门口就有几个高大的男人在等候,夏眠跟着邵义下车,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都是男人堆,少见女孩,况且夏眠着实白嫩又好看,男人们便不由自觉地看多了几眼。 杨江拿着刚买的水果分给大伙,他们都作鸟兽散。 夏眠始终跟在邵义的身后,进了屋内,人就更多了,都围在圆桌边吃水果。 男人们唤邵义,他冲他们点点头。 邵义问夏眠:“吃水果吗?” 她摇头,表现拘谨。 他低头看她:“害怕?” 夏眠不自觉地伸手摸自己的耳朵:“还好,只是他们的目光……” 让人感觉有点不舒服。 夏眠在来时的路上,就听到杨江说这群男人都是藏区这边的刑侦大队的,估计民风淳朴,看人的眼光有些直接。 况且这么多人,就她一个女的,她自己特别不自在。 邵义安慰她:“你漂亮,他们才看。” 夏眠:“……” 邵义:“事实。” 最后邵义把她安置在隔壁的大婶家里。大婶家的女儿外出谋生,夏眠在她的房间住下。 房间内有干燥的樟脑丸的味道,床上是红配绿的大被,估计是太久没人住了,被子上伏着尘埃。 夏眠不在意,舟车劳顿让她累得骨头散架,一下子就钻到被窝里躺成大字型。 邵义拉着一个凳子,坐在她的身旁:“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了,我就闭闭眼睛。” 夏眠迅速合眼,然后一动不动。 邵义看她一秒宁静,无声地勾起嘴角,对着她的脸庞无意识地笑。 “那就休息一下,等会儿去吃饭。” 夏眠翻身,眼睛又睁开了:“在哪里吃?” “吃水果那地方。” “……” 夏眠说:“那你也要吃吧?” 邵义点头,知道她是怕生:“吃完饭,我们就跟嘉吉大叔说你的事情。” 他果然没忘。 夏眠放下了之前种种的忧虑,不再忧心忡忡。 邵义起身,拢了拢衣服:“我先去洗个澡。” “嗯。” 夏眠转身,继续闭眼歇息。 随后房间内传来流水声,夏眠才惊觉房内有浴室。 浴室的门是玻璃做的,邵义黑色的身影在门前一闪而过。夏眠没有看清,也没有勇气去看清。 明明什么都没看见,就一个影子,便让她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心神不定。 高原的天气瞬息万变,明明刚来时还是万物晴朗,现在却雷声轰鸣,阳光全部隐匿在滚滚乌云之下。 狂风大作,山雨欲来,房间内的窗帘被吹得飞起。 夏眠起身去关窗,转过身来刚巧见到邵义沐浴完,头发湿漉,脸庞上的水滴顺着线条留下,他正用手去拨弄。 他虽穿衣服,但衬衫大敞,锁骨深深,腹部有紧实的腹肌,下身穿着一条运动裤,松垮垮地一套…… 一室都是男人洗完澡后清爽沐浴露的香味。 夏眠看了他一眼,身子瞬间僵直,冷静地走回床边,一头栽进被子里。 她脸蛋热,感觉被子都快要冒烟了。 他这人,衣服,要穿好啊…… 邵义只是听到了室外风雨大作的动静,想起窗户没关紧,洗完后没穿戴整齐便出来了。 谁曾想到,夏眠休息也是这么浅显的。 他轻笑了一下,没出声,坐在凳子上慢悠悠地用毛巾把头发擦干。 邵义把毛巾挂好,拉开抽屉找到吹风机,把自己关回浴室吹干头发。本想也把胡子给剃干净,但这终究是女孩子的房间,没有剃须刀。 他打开门走出来,见到夏眠抱着被子,眼睛睁着,浅色的瞳孔在光线暗淡的房间里始终在发光。 看见他出来了,夏眠又吓得转回去,缩成一个虾米的样子,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她除了遇到一些紧急的事情,心跳还没有这么快过。 过了不久,夏眠感到自己身旁的床陷下去一角。 男人沐浴乳的味道扑面而来,带着炽热的呼吸和温热的水汽。 夏眠后背如贴着一块滚烫的烙铁,邵义伸手将她搂在怀里。 窗外风吹雨打,房间内却一片宁静。 夏眠的心也静了,一个拥抱,让她忘却今日的忧虑、疲惫,她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家里,看着窗外阑风伏雨,而她却呆在安安静静地呆在自己的避风小窝。这一刻,她还多了一个值得依偎的胸膛。 夏眠缓慢地转过来,埋首在邵义的脖颈里。 她的眼睛向来与人不同,瞳色清浅,瞳仁清亮,睫毛纤长绵密。她轻轻地一眨眼,邵义就感到脖颈处微痒。 “你会接吻吗?” 夏眠听到邵义的声音,低缓低醇,如同温柔的喁喁细语。 那两个字,夏眠一度认为自己听错了。 但下一秒邵义就捏着她的下巴,抬起脸庞,唇与唇相覆。 夏眠睁大了眼睛,看到邵义的额发、睫毛在她的眼前轻颤。他的双眼像枯井一般深邃迷人,她能其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夏眠感觉世界只有唇瓣有感知,邵义连唇瓣都是炽热的,若有若无地撩拨着她的心。 慢慢地,他翻身将她压下,夏眠不自觉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他的一只手亦紧紧地扣住她的脑勺,另一只手则握住腰身。 邵义的指腹带着薄茧,微有粗粝的触感,让夏眠浑身一颤。 他的衣服大敞,胸膛完全露出来,与夏眠的身体严丝密合。 而后邵义缓慢地闭上眼睛,吻得越发激烈,轻咬唇瓣,舌头相缠。 夏眠被他吻得愈发无力,像沉睡在世界的尽头。 突然,屋外有人在敲着门。 邵义将夏眠轻轻地放开,她的眼睛蒙着一层雾气,他只觉得心好像被一根羽毛轻轻拂过,呼吸一霎,心跳漏了半拍。 他的唇低压至耳畔,视线灼人:“在这儿等我。” 邵义起身,将衣服穿好,拉开门走了出去。 世界安静了。 夏眠躺在床上深呼吸,低头看自己的衣服了凌乱几分,但她有气无力,只想窝在属于自己的位置。 他吻了她…… 夏眠又缩成一个虾米状,思绪理不清,她也不想去理。 这种感觉,她很喜欢,像是总有一件一直愉悦的事情让她挂念着。 夏眠埋在自己的手臂里,轻轻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糖来了糖来了,宝贝们快留言呀~~~ 第十五章 邵义带夏眠去吃饭,一个大圆桌上全是大男人,看到夏眠雪白的脸蛋一直从双颊红到耳根。 杨江举着饭碗问:“诶,是你太热了吗?我们开个大排扇。” 夏眠摇摇头:“……不用麻烦,不热。” “噢。”杨江再狐疑地扫她两眼。 夏眠缩在自己的位置,吃的只是眼前的菜。 邵义起身,将离她较远的鱼肉和青菜夹到她的碗里。 “吃多点。” 他靠近她,若有若无的气息低至耳畔。 “嗯……” 夏眠拿着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嘉吉大叔看着他俩,无法洞悉邵义的所作所为。 邵义这人,他不熟悉。但自己也这把年纪了,阅人无数,看人倒是能看出意料之中的七分性格出来。 他是斯文糙汉 第18节 第一次见到邵义时,安多县正下着暴风雨。他就在军区大院等候着来客,邵义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出现在雨中的车灯里,他隐于黑暗中,身影挺拔又高大,像藏区里独有的巨柏。 嘉吉大叔看向邵义的第一眼时,只见他不苟言笑的脸,眼神冷硬,气质锐利且逼人。 嘉吉大叔向前迎接他:“你好。” 他也朝他伸手:“你好。” 通常男人在初次握手时,或是意向示好或是树敌试探。 邵义有要事相托,必定表现客气和讨好。可相反的是,他的表现更像是在下达命令。 邵义今年28岁,嘉吉大叔还是认为他年轻。 但邵氏的长子,却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眼中的邵义,出身于帝王之家,手掌重权,为人狠厉,唯利益至上。 他名字里的义,更像是在说他的人无情无义。 他喜欢黑色,仿佛连心都是黑的。 邵义一向自持、冷静和理性,他允许夏眠离开班戈时,嘉吉大叔怀疑跟自己对话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而现在对夏眠又是呵护备至,让嘉吉大叔更加猜不透他的心中所想。 邵义看起来并不是为了利用夏眠而演戏,而是真的把自己搭进去了。 可像他这般铁血、狠厉的角色,让他心动像是永远不可能。 因为夏眠没有吃水果,杨江特意给她留了一块西瓜,趁着她还没回房放到桌面上。 他戳戳她:“记得吃水果啊。” 夏眠说:“好。” 嘉吉大叔用筷子朝杨江的方向扬了扬:“诶诶,人家刚吃饭怎么能够立刻吃水果呢?” “对对,”杨江碎碎念着,“怕是会拉肚子。” 夏眠不想浪费他的一片好心,立马接过:“可以吃的。” 刚巧她也吃完碗里的饭,便开始吃起西瓜来。 有一位大叔问:“妹子,你哪里人啊?” 夏眠回答她:“南方的g市。” 大叔夸她:“噢,那儿的人确实水灵。” 夏眠笑笑,露出一对酒窝,冷艳的外貌看起来柔和不少。 “你还是大学生吧?” “研究生刚毕业,下一年读博。” 大叔惊讶了:“你看起来才和杨江一样大啊。” 夏眠说:“我读书早了一点。” 大叔:“我女儿刚上大学,希望她也可以像你这么棒。” 夏眠就是城市来的女孩,长相纤尘不染,气质淡雅宁静,虽然带着一丝清冷,但确实是偏远地区的父母们想自己子女成长的样子。 嘉吉大叔顺势一问:“听邵义说你本来要回学校的,怎么又回来了?” 夏眠用余光看了看邵义,而后说:“突然又不想走了,还有点事麻烦您帮忙。” 嘉吉大叔爽朗道:“邵义都跟我说清楚了,我们立马从长计议。” “嗯。” 夏眠内心着急,但已经拖了这么长的时间,要是出事怕是也无法挽回。 叶介虽然没有追回自己,但他应该知道自己没有离开藏区,只要她还在,整个团队就还有利用价值,教授和师兄也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吃完了饭,邵义和嘉吉大叔进了楼上的办公室,夏眠没有跟着去,她坐在门口看着大院面对着的雪山和草原,它们笼在暴雨中,有朦胧的美感。 杨江搬了一个板凳坐在她的身旁,给她一盆洗干净的葡萄。 夏眠说:“谢谢。” 杨江也吃葡萄,说:“你刚才在饭桌上,要麻烦嘉吉大叔的是什么事啊?” 夏眠把自己的经历都告诉了杨江,从头到尾,事无巨细。这儿是军区大院,他们都是县里的警察,是值得信赖的人。 杨江皱着眉,问:“这么说你还在班戈报了警?” “对,但我现在都没有收到他们的消息。” 杨江脑子一冲,说:“你当然收不到!” 夏眠看着他,等待下文。 杨江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一红,又像扎马步一样大咧咧地坐下来,拿着一颗颗葡萄塞嘴里。 他说:“班戈那里的办事效率慢,你收不到消息很正常!” 夏眠点头,是相信了。 看到夏眠不再追问,杨江心里很是愧疚。 他听了嘉吉队长和邵大哥对抓捕行动部署了这么久,早就知道夏眠和她的团队在这个案件中存在的意义。 她是诱饵,是引蛇出洞的诱饵。 可他不能说,抓捕行动一切按计划进行着,今晚就要出警,可不能前功尽弃。 杨江闷头吃葡萄,半响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夏眠性子寡淡,自然不会主动找话题跟他聊。 两人沉默了许久,杨江快要把葡萄给吃完了。 “还要吃苹果吗?” 夏眠摸摸肚子:“饱了。” “吃多点吧,今晚……”杨江住了嘴。 “今晚怎么了?” “没怎么。” 杨江心里痒,夏眠看他像做错事的小孩。 雨停时,邵义从楼下走下来,他看到夏眠坐在门口,和杨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他走到她的身后,看着杨江的眼神隐隐带着一丝警告。 杨江抱着一盆葡萄籽走了,低着头,不敢和邵义对视。 邵义拉起夏眠的手腕,说:“我带你去走走。” 他带着她走进军区大院面对着的草原和雪山。 夏眠在广阔的天地间漫无目的地向前走,邵义牵着她的手,掌心传来源源不断的暖意。 夏眠从没想过,会和这么一个男人一同看藏区的风景。也没想过,一趟科考经历起伏,却能遇到像他这般好的人。 草地还是湿润的,地上是深一块浅一块的泥土,空气里是疾雨过后的味道。清冽凉爽的风吹过,草丛就如同海浪一般起伏。放眼望去,草原连着群山,群上的尖尖儿覆着白糖般的雪,阳光照耀,澄亮宁静。雪山连着天空,与光同尘。 夏眠很少静下心来看藏区的景色,它们与钻石同为自然的产物,但放在世界之中,它们的美得更加惊心动魄。 她感慨:“如果可以拍下来就好了。” 邵义松开了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了锁递给她,动作自然。 夏眠拍了几张雪山和草原上风马旗的照片,随手一拍,没有什么构图技巧,但藏区的风景经得起考验,怎么拍都是美的。 邵义留她在后头,向前走的有点儿远。 夏眠将镜头对准他的背影,邵义突然转过身,由远及近地走来。 邵义穿着单薄的白色衬衫,风把他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凌乱的额发下是一双深邃、沉静的黑眸,置身在这种环境下,他的眼神带着放松和慵懒,收起了冷冽。 他身材高大,长臂、宽肩、长腿,身后的雪山映衬出他如玉般的光彩。 夏眠神差鬼使地摁下了快门键。 邵义立在她的面前,伸手:“看看你拍了什么。” 他看着夏眠把手机递过去,一脸波澜不惊,可耳根而红得透明。 打开相册,第一张就是自己的照片。邵义面不改色地翻过,后面都是正儿八经的风景照。 夏眠小心翼翼地说:“等我买了新手机,你要发给我。” 邵义挑眉,翻回自己的照片,眼神带着一丝笑意:“这张也要发?” “……” 夏眠越过他走到前方,风将她的声音带回来:“随便你。” 邵义看着她的背影,忽得弯起了嘴角。 他快步走上去,拉起她的手腕,扯她入怀,低头,吻住她的唇。 他闭着眼睛,克制地亲着她的唇瓣,随后舌头便直捣进来,轻咬她的舌尖和牙齿,把她的呼吸夺取,唇齿相依。 夏眠被他吻得手脚发颤。 微风吹散乌云,太阳在云隙洒下微光,蓝天、云朵、丛山倒影在夏眠的眼睛里。 他们在天地里亲吻,无人应答。 不知过了多久,邵义不舍地将夏眠放开。 她立刻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只能从缝隙中看出双颊的粉红。 怎么又亲上了,还是毫无预兆…… 邵义知道她害羞,俯身将她抱住。 他忽得在她的耳畔边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情绪复杂又无奈。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邵义一次次地为自己的心软找借口,可亲吻她、对她心动,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理由。 他是斯文糙汉 第19节 他就像是在悬崖边跳舞、末日前放纵,不计后果。 她有多喜欢他,知道真相之后,就会有多恨他。 夏眠回到房间里,老老实实地洗漱后睡了觉。 邵义跟她说,下午就会出警,加速的话凌晨会到达矿区。 嘉吉大叔说他们没有矿区的地图,要占据地形优势,还需要夏眠的引路。 不知为何,对于即将开始的营救她心里很是不安,焦躁、紧张夹杂在一起,让她辗转反侧。 她猛地想起了叶介跟她说的,蓝锥除了数据之外,更需要的是人手。她去引路,无疑是深入虎穴。又或许,蓝锥不在意基础的数据了,直接带着教授和师兄逃之夭夭,那时再采取行动,怕是太晚,和师姐谢茵下落不明的结果一模一样。 夏眠最终只睡了一个小时。 她出了房间,只见军区大院门口停着五六辆便车,男人们忙忙碌碌,将鼓囊囊的布包放到后备箱里。 嘉吉大叔招呼她上了其中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她拉开车门,看到邵义坐在里面,穿着黑色的冲锋衣,脸庞俊朗又坚毅,他听到动静后抬头,露出英气的下颌线,眼睛又深又沉。 他手里有一把枪。 夏眠坐在他旁边:“我以为你不去的。” 他反问:“那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不好意思,太忙了最近t t我社团、比赛、兼职都有事儿t t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十六章 夏眠坐在他旁边:“我以为你不去的。” 他反问:“那怎么可能?” 邵义低头检查枪、械,一言不发。枪身是深黑色的,反着一丝光,快要和他的衣服融为一体。 夏眠扭头看车外,忙碌的男人把鼓囊囊的布包放进后备箱,露出黑漆漆的枪口,正对准着自己的眼睛。 她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邵义忽得伸手将她的安全带系好,把她吓了一跳。 邵义说:“别害怕。” 他那摸过枪的手拂过夏眠的脸颊,她感觉很冰冷。 邵义见此,把枪扔到后座里,皮质座椅发出一声闷响。 夏眠看他的眼睛,说:“你会用枪?” “会。”邵义直言不讳。至于为什么会用,他没有解释。 夏眠的心绞成一团,她感觉自己头顶有一块积雨云,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朝他伸手:“也给我一把枪。” 邵义几不可闻地皱起了眉毛。 夏眠的手没有收回去:“我想保护自己。” “我跟来,就是为了保护你。” 邵义正这么说着的时候,他身后的太阳完全沉到了山下。 夏眠看不清他的脸,只留一个大致的轮廓。 一瞬间,万物静谧。 夏眠的心却未因此静下半分,她依旧不安忐忑。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别人以为夏眠总是遇事冷静,面上八风不动,但她的眼睛总是暴露情绪,藏不住她的恐慌。 但邵义不一样,他对别人狠厉便凶狠冷漠,但若他执意隐瞒,眼神便一直波澜不惊。 夏眠从来都不了解他。 嘉吉大叔和杨江上了另一辆车,他朝邵义打一个手势,邵义立即启动汽车,在车队的最前方。嘉吉大叔和杨江尾随在他们的后面。 现在正是晚上七点,村子里炊烟袅袅,烟升至天空,宛如海市蜃楼。 驶出村寨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导航告诉夏眠,她现在在国道109线,著名的川藏公路上。夜晚太过黑暗,她只能看到同行闪烁的车灯和近处的黄沙,宽阔的土地像乌黑的幕布。风呼呼地吹过,荒芜素凉。 由于区间有速度要求,夏季依旧有冻土的路段,路面起伏不定,邵义没有轻易地提速。 越来越晚,道路无比空旷。 夏眠保持着高度警惕的状态,她的神经绷得很紧,完全不敢放松。 跟她一同而来的刑、警也是如此,他们开着的便车如影随形,防弹的车窗开着一条缝,总有一双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窗外。 夏眠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若是营救自己的同伴,路上的警惕有些多余。 这时导航的手机突然一亮,夏眠看过去,原来是天气预报的推送提醒。 今晚将有狂风和暴雨。 夏眠以为,太阳沉下去后,会有更加崭新的一天。但在这之前,却还有暴风骤雨。 邵义也看了一眼提醒,又淡然地移开了视线。 夏眠问他:“从这儿到矿区要多久?” 他脱口而出:“大概9个小时。” “你算好了?” “导航说的。” 他反应极快,夏眠从他的语句里找不出一丝破绽。 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吗? 邵义侧头看她一会儿,刚想说些什么,嘉吉大叔来了电话。 邵义正在驾车,可他还是没有按下免提。夏眠把他的防备和谨慎都看在眼里。 “邵义,蓝锥和他的手下还有不到一公里进入317国道。” “消息可靠?” “可靠,来自线人。” “那我加速了。” “按你的意思来。” “好。” 说罢,邵义狠踩油门。 夜色中,前头的黑色防弹车破风前行。 国道109线和317线的交界处,叶介将五菱车停在一个隐蔽的地方,他双手插在皮衣的兜里,叼着一根烟。红光在夜里特别明显。 一个黑影重新走上公路,叶介朝他努努嘴:“发消息了?” 年轻的小伙说:“发完了。” 叶介轻轻地点头。 空旷的公路让狂风汹涌而至,小伙搓搓手,在嘴边哈气。 叶介看着他:“期待今晚过后,你会有一个长假。” 小伙在原地跳几下,以便让自己热起来:“不敢报太大希望。” “嗯,”叶介低着头,点了点手中的烟,烟灰扑簌簌地掉下来,被狂风席卷而走,“我也不敢期待。” 车声由远及近,浓重的夜色里车灯异常闪亮。 几个高大的男人从车门跳下来,他们不经招呼就粗鲁地打开了五菱车的后备箱,里面全都是叶介从云南运回来的缅甸翡翠。 车门大敞,坐在最里面的蓝锥隐于黑暗之中。 他戴着帽子,外套的拉链拉到最顶儿,罩住了嘴巴,只露出一双混浊而又冰冷的眼睛,眼梢带着沧桑的细纹。 蓝锥只是他的代号,他靠早年在美国黑市买来的一颗价值连城的蓝锥石起家。他的人和眼睛,就如同那一块稀世之宝的石头一般的冰冷。 小伙和叶介坐进去,司机立刻发动油门向前而去。 “哥。”叶介给蓝锥递去一包烟盒。 蓝锥拒绝了他,开口问:“今天是不是邵义抢走了你手里的女孩?” 他的声音带着渗人的冰,像一条滑溜溜的蛇窜进你的后颈。 叶介说:“我没看到正脸。” “车牌号?” “g市的车。” 那是邵义了。 聪明人从不会在小细节上暴露自己,这么明目张胆,想表达的意思很显而易见。 邵义抢回夏眠,是在告诉他:真正想要的人在他的手上。 蓝锥听完后,戴着手套的双手相互摩挲。 他懂得对方的意思,引蛇出洞后瓮中捉鳖。 前几年云南和广东的打、假行动已让蓝锥的生意元气大伤,就算夏眠不能为他所用,他们的数据仍值得让他亲自出马。而取得数据还是要夏眠的指纹,横竖都要冒险,那么他必定得赴这危险的约。 邵义认为自己稳操胜券,蓝锥何尝不是认为自己可全身而退。 凌晨三点,蓝锥和邵义的人马一前一后都在562国道上,已经进入了申扎县,去到矿区还需要些时间,但随着距离的缩短,众人绷紧神经整装待发。 天气预报说的狂风骤雨已经来临,车窗被雨水砸的斑驳,路灯下独立的树木被声势浩大的疾风吹得东扭西歪。 车窗只开了一条缝,雨水便汹涌而至。 夏眠绷紧着每一根神经,眼睛困顿不堪,但大脑却很清醒。她的拳头紧攥地发白,心脏狂跳着,雨水的声音在她大脑里不断地放大。 他是斯文糙汉 第20节 夜里,紧张时刻,她的触觉、视觉、听觉都变得敏感不已。 邵义把车开得极快,冰冷的雨丝和大风像冰刀一样刮过夏眠的脸蛋。 不知道过了多久,熟悉的路牌出现在夏眠的眼前,她回忆,这已经是进入矿区的监控范围之内了。 那一片十分安静,或许是收到了风声,矿区的员工尽数撤离。 申扎的矿区是主要开采铜,但它处于拗陷带,下地勘测时发现了少量的铅锌、砂金和铬铁,最惊人的发现,就是海蓝宝。 其中,极品的圣玛利亚色的海蓝宝原石,就储量惊人。 夏眠到达矿区的第一天,就在勘测仪器中看到属于海蓝宝的金属信号,覆盖了屏幕的近三分之一。 这个矿区在众人眼里就像一块宝藏,它的探测和挖掘越来越大,放眼望去,像陨石坠落的天坑。 此时,矿区罩在机械钓台的工作灯下,白晃晃的空气中可见疾风暴雨,抬头一看银色的闪电割开天幕。 矿床的对面,几辆深色的面包车如同巨兽的尾巴一般晃眼而过。 是蓝锥! 一时,以邵义为头的车队突然四散开来! 后尾的杨江打着方向盘超车,邵义则从反方向紧追着蓝锥的车尾。 车辆轮胎的摩擦声盖过了雨声,在空旷的天地里异常刺耳。 暴雨中视线模糊,邵义操控着车辆一路加速往前狂奔。 夏眠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自己的眼睛离陌生的车辆越来越近。 杨江和另外一名警察突然加速,在后方左右夹击,坐在后座的几名警察的身影探出来,拿着枪朝前方射击。 “砰砰”几声枪响,让夏眠为之一颤。 前方的车没有减速也没有停下,只是疯狂地摆动车身,躲避着突如其来的子弹。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何其尖锐,夏眠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 蓝锥带来的人马装满了三辆车,在急速的追击中,嘉吉和邵义都无法分辨哪辆车上有蓝锥。 蓝锥首要是去矿区的控制室,那儿有他挟持的人质和鉴定的数据库。未知的是控制室里有多少他的人手,在封闭的室内少不了一场激战。 若在进入控制室之前拦截住他,那便事半功倍。 矿床边缘是一个巨大的椭圆,夏眠早已看见警察的便车守在控制室门口,车窗露出黑漆漆的枪口。 嘉吉大叔说带自己来是因为不熟悉地形,让她引路,可他们明明就很清楚控制室在哪个地方。 夏眠坐在位置上抓住把手,极力在颠簸的车内稳住身形。 她面罩寒霜,似乎是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许是杨江追的太紧,蓝锥车队的前后两辆车改变了路线,牵制住警察的便车。 中间的咖色越野立马朝着控制室的方向疾驰而去,势如破竹。 掩护撤除,那自然是蓝锥所在的车辆。 它卡住了矿床的决口,而一旁又是挖掘机的停靠点,道路狭窄,邵义不能超车。 雷电在空中轰鸣,漫天星光都被隐匿。 嘉吉大叔看准咖色越野越来越接近控制室的大门,对准对讲机下达命令:“开枪!” 警察立刻火力压制,暴雨中落下一片枪林弹雨。 可咖色越野车速过快,车身防弹,他们疾驰进了灰白色的指挥房,最终才停下。 邵义眯着眼看见车上走出三个男人,进了控制室。 叶介和蓝锥,还有他们的线人。 嘉吉大叔在对讲机里冷静地部署,夏眠坐在原位上死一般的沉寂。 邵义面容冷峻,他停了车,拿着枪,拐到一旁打开夏眠的车门。 她接过邵义给她的u盘。 他声线平直又冷酷:“你跟我进去,趁乱打开数据备份后,删除。” 夏眠握紧了手里的东西,眼睛死死地看着他:“我信你。” 她隐隐猜到了些什么,但却强硬地坚持相信他。 邵义知道她的意义所指,给出承诺:“我只保你安全。” 其他人,他不能保证。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哈,我绝对不会弃坑的!!!!只是更新慢呜呜呜呜呜 留言的小可爱会让我更有动力哦!!!! 另外呢,大嘎可以收藏我的专栏去看我的另一篇小说啦,那是关于夏眠的堂妹和邵义亲弟弟的故事哦吼吼吼~ 第十七章 夏眠走进了控制室, 室内明晃晃的白炽灯照亮她毫无血色的脸。 她不知道自己身边围着多少的人, 后边是警察, 前方是蓝锥的手下。两拨人对峙着。他们腰间手里都有枪, 甚至有一些人抱着枪管长长的猎, 枪。 章教授、两个师兄和胡瑞敏靠在墙角,几把手, 枪对准着他们。几日不见他们便面黄肌瘦, 胡瑞敏最为惨厉, 她面色枯槁失魂落魄, 衣衫凌乱不堪。 夏眠不忍心再看过去, 移开了眼睛。 她看见对面为首的是一个看不见面庞的男人,他用衣领遮住眼睛以下,手上带着黑色的皮手套, 身材高大但却精瘦, 气场带着无形的压迫。 他忽而望过来,夏眠看见他混浊的双眼。 他瞳孔的颜色很浅,是栗色的, 瞳仁又窄又小。 夏眠感觉自己仿佛在跟毒蛇对视。 她也看到叶介,他站在众人的身后,戴着口罩隐在角落里,收起全身的痞气, 露出一双严谨戒备的眼睛。 双方沉寂,没人打破这个平衡。 胡瑞敏突然意识到夏眠的存在,她宛如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 身体朝前倾。 “夏眠!” 她声音干哑凄厉,扯着夏眠的心一阵一阵地疼。 看着胡瑞敏的男人不容她有出逃的举动,拉着她的头发把整个身子靠回墙角边,嘴里说着肮脏的话语,一脚踹向她的肚皮。 她疲惫无力地只剩呜咽。 夏眠下意识地冲向前一步,邵义伸手抓回她的肩膀。 蓝锥接过线人递给他的手,枪,皮质手套摩擦着枪管。 他说:“用鉴定师交换人质。” 他的声音像冰冷的毒蛇环绕着你的脖颈。 存在海蓝宝鉴定数据的系统亮着蓝色的屏幕,章教授的指纹是第一个密码,页面停留在第二个密钥。 只有夏眠的指纹才可以打开它。 邵义忽而冷笑:“我不喜欢威胁。” 蓝锥听罢,缓慢地走到胡瑞敏的身边,一手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整个人带起来。 他说:“那我也不喜欢不乖的人。” 蓝锥的枪口对准胡瑞敏的双手就要扣动机板。 夏眠睁大了眼睛。 邵义比他更快,“砰”地一声射击,他击中蓝锥一个手下的右手,卸了他的枪。 在男人的哀嚎声中,夏眠难以置信地看着邵义。 他面上不起波澜,异常冷静,甚至带着阴冷。 嘉吉大叔乃至其他警察没有用语言警告或者阻止他。 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 他激怒了蓝锥,不顾人质的安危。 怪不得他保护不了其他人的安全,他来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解救人质。 他想活捉蓝锥。 夏眠紧攥着衣角的手用力地泛起白色,心如死灰。 她逐渐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她彻头彻尾就是一个诱饵。 因为邵义的开枪,全体警戒起来。 蓝锥皱眉,如果刚才只是单纯的威胁,这时他便彻底起了杀心。 他已要扣动机板,不知是谁突然朝夏眠的脚边射了一枪。 夏眠冷静地纹丝不动。 线人听到枪令,朝嘉吉大叔使了眼色。 警察率先开枪! 场面瞬间混乱,原本的平衡被打破,小小的控制室刀光剑影,子弹乱飞。 夏眠被无数的警察围着,混战里面已经不需要她了。 听着无数的枪声,她的脑袋要爆炸。 夏眠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她始终安全,因为邵义赋予了保护她的承诺;可她的伙伴陷入困境,甚至承担着牺牲的风险。 警察有防弹盾,他们在火力压制下不断前进,而混战中有蓝锥的人倒下了不少。 控制室有前门更有后道,蓝锥被几个男人保护着往后撤退。 他始终带着章教授。 他是斯文糙汉 第21节 夏眠想起了叶介跟她说的话,蓝锥想要数据更想要鉴定师。 师兄是研究矿类,胡瑞敏只是一个艺术生,他们对蓝锥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而章教授有,他是资深的珠宝学家。 夏眠手里还抓着邵义交给她的移动硬盘,他让她将数据转移并删除,夏眠猜想他要摧毁蓝锥最后的底线。 而现在,她就要拿着这些数据,和蓝锥做一个交易。 最好的计划是激战只在控制室内进行,可以将瓮中捉鳖。可蓝锥准备从后门逃走,嘉吉大叔立刻命令外围的人马将指挥房的后方包围。 蓝锥的余党在控制室内苟延残喘,没有反抗的余力。夏眠留在室内才是最安全的,保护她的任务交给了杨江。 邵义和嘉吉带着剩余的警察追出去。 室外如同潮水般的狂风直通指挥房的甬道,掀起邵义冲锋衣的衣摆,他踏着雨水,步履带风,黑色的身影像死神。 蓝锥出了指挥房,他的周围只剩下不到十五个人。 叶介知道自己被包围了,机械台里藏着狙击手,黑压压的枪眼瞄准着他的脸庞。 看似严丝密合的天罗地网已经将蓝锥逮捕,可矿区的山坡突然冲出四五辆越野车,迅速地朝蓝锥的方向汇集过来。 他自己也设置了埋伏。 高大的男人们下了车,全副武装,将蓝锥乃至邵义的人马给围住。 一下子,双方又恢复了势均力敌。 狂风骤雨,雷电在天空炸开来。广阔的天地间,巨大的矿坑像一个漩涡,又像是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夏眠拿着拷贝好的数据走出指挥房时,室外的情况比她想象地更加严重,仿佛天人交战。 很多警察和犯罪分子近战肉搏,混战中,一个黑色的身影将线人推给了嘉吉大叔,而嘉吉大叔朝天空开了三枪。 此时此刻,双方都有了人质。蓝锥抢抵着章教授,嘉吉钳制着线人。 线人在蓝锥团伙中的角色仅次于叶介,虽不是左右臂膀,但也举足轻重。 这时博得就是他在蓝锥心中的分量了。 嘉吉的声音如同威严的命令:“放了他。” 章教授形销骨立,如同风卷残烛。 蓝锥受了威胁依旧纹丝不动,他将自己的脸掩盖,但声音里却听得见一丝冷笑:“谁不知道那是内鬼?” 一刹那银色的闪电在黑幕之间绽放,雷声滚滚,震耳欲聋。 线人的身份被揭露,他全身一霎,在雷声中嘶吼:“朝他开枪,他枪里没子弹!” “你敢?!” 蓝锥怒吼,抢眼一拐,瞄准,一击击中了线人的左肩胛。 他捂着伤口瞬间跪下,雨水猩红,眼里含血。 他看了一眼蓝锥,又看了站在蓝锥身后的黑色身影。 叶介…… 嘉吉与蓝锥交手多次,他的狡猾和心狠手辣他都心知肚明。 嘉吉亲眼看着线人给他递了空枪,才敢下令让警察火力全开,可他早就怀疑有内鬼,他递给他的空枪被替换,不知何时上了满膛。 嘉吉僵在原地,有一些束手无策。 蓝锥:“嘉吉,你是警察,我知道你要人质安全。我现在只有一个条件,把你们手上的鉴定师和数据给我,我拿教授和你们交换。” “你忘记了,我不是警察。” 邵义从黑暗里走出来,背影笔直坚毅,沾满雨水的眉眼全是冷冽。 夏眠听到了风声带回他的话:“我不是警察,我不保证人质的安全。” 夏眠听的清清楚楚,他坦荡地承认,毫无遮掩。 邵义正拿着枪,缓慢踱步。 蓝锥看向嘉吉:“你没有义务阻止一下?” 邵义停下,嘉吉对他露出为难的神色。 他是警察,刚才邵义在控制室里激怒了蓝锥让女人质陷入危险,已经让他十分抓狂。 但没来由的,比起蓝锥,他更害怕邵义。 这个男人,或许比蓝锥更加不择手段。 双方僵持不下。 “我跟你走。” 一道女声,众人回头。 夏眠就站在机械台的灯光下,明晃晃的灯照出她的脸颊,毫无血色。 她手举着硬盘,面容坚定,像独自一人站在孤岛上。 “我手上有你想要的东西,放了章教授,”夏眠重复,“我就跟你走。” 蓝锥声音带笑,似有嘲讽:“我怎么知道你那硬盘里有没有东西?” 夏眠面色不变。 众目睽睽之下,她将移动硬盘扔到自己的脚边。 她拔枪、拉栓、对准,一瞬间万千数据成了碎片。 夏眠在控制室夺走了杨江的枪。 人在最危急的时刻,什么都做的出来。 她说:“我没办法证明,但这些数据我可以重造。我知道你要鉴定师想干什么,无非是帮你鉴定和造假。” 夏眠昂着头,雨水大得令她睁不开眼,但却隐隐强硬:“我是珠宝鉴定学博士,该有的证书都有,曾在香港苏富比拍卖行、深圳的质检所实习。我用锆石造的仿品,不经仔细考证,可以假乱真。” 浩渺的天地间,她说的话掷地有声。 蓝锥看着夏眠的眼睛,似在辨别她话中的真假。 过了几秒钟后,他吩咐叶介:“把车开过来。” 邵义咬着牙齿,看夏眠缓慢地走向蓝锥,团伙的越野车也在与他汇合。 邵义在夏眠身后喊她的名字,而她似乎听不见。 她也不想听见他的声音。 暴风骤雨中,蓝锥团伙的车辆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他们在泥土留下深深的车辙,从高处俯瞰,犹如毒蛇经过的痕迹。 而夏眠是他们的猎物。 很快的,叶介将车开到蓝锥的身后,车门大敞。 他看见夏眠屹立在雨中,机械钓台的工作灯将她的脸映得惨白。 她很冷,她也很害怕,但从她的脸庞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的思绪,甚至连身子都挺得笔直。 与她一同走向蓝锥的还有邵义,他和叶介一样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在工作灯的阴影下很难被发现。 叶介突然意识到他们的上方还有狙击手。 他往上看,狙击手认识他,眼神示意邵义,又和叶介比了一个手势。 他已瞄准蓝锥。 夏眠已经离蓝锥很近,但她还是故意保持距离。 蓝锥看她手里紧紧抓住的枪:“放下。” 夏眠不蠢,她交换条件:“你将章教授松开。” 雨水罩住章教授的脸,他嘴唇发青,却也镇静,冲夏眠摇着头。 他不想让他的学生以命换命。 夏眠知道如果她不率先做出反应,蓝锥也不会信任自己。 她打算慢慢地蹲下,把枪放到沙地里。 夏眠的动作很慢,枪还没有放下,但蓝锥能看得到她的妥协。 邵义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切。 蓝锥何其狡猾,他不会以一换一。 章教授和夏眠对于他来说,都有利用价值。 邵义在缓慢靠近的同时,蓝锥也稍稍松开钳制章教授的手…… 夏眠的枪渐渐贴地,蓝锥的枪眼渐渐远离…… 时间似乎停留在一个尖锐的临界点。 邵义瞳孔瞬间一敛,狙击手朝蓝锥的脖颈开枪! 遥远的枪声在空气中爆发。 千钧一发,势不可挡。 作者有话要说:8好意思,补了一点东西吼。。。 最近有点忙吼。。。 第十八章 室外雨停了, 凌晨五点半, 山头飘着乳白色的雾。 夏眠正坐在申扎县公安局里接受涉案人员笔录讯问。 杨江在她的对面, 看见她全身依旧湿着, 头发半干, 发丝虚幻在询问室的灯光里,脸蛋白的让他睁不开眼。 他是斯文糙汉 第22节 杨江拿着记录本, 打开录音笔。 “姓名?” “夏眠。” “年龄?” “23岁。” 询问完基本资料, 杨江说:“你要如实回答我们的询问, 对与案件无关的问题你有拒绝回答的权利;你有权对公安……” 一些程序化的语句, 夏眠听完后点了头。 她没有说话, 杨江提醒:“我们在录音,请配合。” 夏眠抬眼,淡淡道:“明白了。” 一问一答, 夏眠尽管情绪低落, 但极力配合,根据记忆描述的场景转述出来也有条有理,没有任何遗漏。 她当然记得清清楚楚。 在狙击手开枪之后, 叶介拉回了蓝锥,将他带上车后逃之夭夭。 子弹太快了,蓝锥松开了章教授,夏眠扑上去, 子弹擦过她的右臂。 她看到自己身旁的雨水混着血红。 嘉吉大叔带着车队继续向前追。 蓝锥没有人质了,警察可以无所顾忌。 可蓝锥最终还是消失在夜色里,他们经过一个沙地时甩掉了所有人。 警察说, 人质都是安全的。 确实性命无忧,可多日的奔波让章教授身体极其不适,藏区风云莫测的天气让他的风湿症犯了,现在需要坐轮椅。 至于师兄,蓝锥的团伙知道他们研究矿类,自然利用价值不大,他们反抗便遭受毒打。 而胡敏,她一直被团伙认为是鉴定师。待身份暴露时,若不是需要转移地点,她差一点儿,就惨遭lun奸。 当夏眠回到控制室时,两个师兄浑身是被殴打的伤,而胡瑞敏一见到她就抱住痛哭,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他们获救时,并不是完好无损的。 想至此,夏眠的拳头握紧,指尖泛白。 杨江问完了所有的问题,也记录了她所有的陈述。他确认无误后,看到夏眠外套裂开,露出被子弹擦伤的伤口,在渗着血。可她面色平静,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杨江说:“我让医务人员帮你清理伤口。” “不用。”夏眠看向他,“我有另外一件事拜托你。” 杨江心存愧疚,他点头答应:“你说。” “今晚公安需要的所有程序完成之后,帮我的教授师兄和胡瑞敏订飞回g市的机票,并且安排大巴接送。”夏眠说,“中午之后,我们要离开藏区。” “蓝锥短时间不会……” “不,”夏眠打断他,“前两个小时,章教授被警察包围着,我不认为他是安全的。我现在还在你们手上,我觉得自己也很危险。你们口口声声的保护、营救,只是利用人质而已。” 夏眠起身,面罩霜雪:“我不会再相信你们。” 医务室内,线人取出了左肩胛的子弹。 子弹入的不深,伤的也不是要害,只需疗养些时日。 嘉吉大叔环胸站在他的面前看完了他的包扎。 而不远处,邵义贴着墙在抽烟,灯光把他的影子映在地面上,拉得很长。 嘉吉指了指对方,跟线人说:“这是邵义。” 线人看向他,他淋了雨,看着落魄,却依旧一身坚毅又高贵。 他想起在抓捕行动中,邵义开枪冷静又迅速,在人质处于危险情况之下依旧不为所动,嘉吉也阻止不了他的强硬。 若不是有警察的钳制,邵义必定大开杀戒。 幸好他此时此刻是与警察为伍,若与他们为敌,他的狠厉或许比蓝锥更甚。 邵义闲庭信步地走过来,线人看到他烟雾迷蒙下的脸,冷漠又疏离。 邵义说:“问你几个问题。”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烟,又把烟头摁灭在垃圾桶上。 “蓝锥的窝点在藏区的哪里?” 线人说:“在乃东的雅拉香布风情园,旅游景区里有一个小店铺,下面就是黑/市。” “那现在呢?”邵义眯了眯眼,“既然被你知道,那儿应该已经成了一个空壳。” 他的目光带着审视和凌厉,线人不自觉地咬牙:“应该是。” 嘉吉双手环胸:“那就不必带人马去搜了。” 邵义继续问:“蓝锥应该不止一个窝点。” “对,”线人点头,“但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我近不了他的身。” “你跟了他几年?” “三年多一点。” 不算雏儿,知道的却不多,蓝锥是谨慎的很。 邵义这么想,面上和眼睛看不出情绪。 线人说:“一个流通的黑/市点在藏区,还有三个黑/市和原石加工厂在云南。特别是加工厂,里面有虏获的鉴定师还有从中/东、东南亚地区走/私的玉石,那才是蓝锥的命脉。” 邵义:“多说无益,现在我们追不上蓝锥,断了线索。” 几年前的打假行动挫了蓝锥的锐气,风声渐大他便销声匿迹。这一次碰巧在矿区挖出储量惊人的海蓝宝石,利用鉴定团队引他上钩,他也才出现。 可这一次的抓捕行动,依旧失败。 线人说:“线索没断,我们还有叶介。” 嘉吉看向他的眼睛,重复一个名字:“叶介?” 线人点头:“他是广东省的武警,六年前就潜入蓝锥的团队里做内应。” 叶介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才会和他说“你有一个长假”,但那不是功成身退的长假,而是任务失败的劝退; 蓝锥早就换走了线人递给他的空枪,胡瑞敏落在他手里的时候,为保她不受伤害,叶介在蓝锥的身后朝夏眠脚边射击作为枪令,让线人受到信号后让嘉吉火力压制; 机械台下的混战,是叶介在身后推了他一把,他才能得以成为嘉吉手中的人质,成功回到警力之中。虽然他被蓝锥击伤,但不致命,重新落回蓝锥的手中,才是真正的折磨。 叶介现在依旧人入虎穴,但他极力地保他安全,他很是感激。 “他有机会朝蓝锥开枪,但最后还带蓝锥跑了。”邵义垂眸,“别忘了,是叶介开的车。” 若叶介真的是卧底,六年成了蓝锥的左右臂膀,足以获得他的信任,他开枪射击要蓝锥的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嘉吉大叔在一旁听着,一时接受不了,关于蓝锥的事情他筹谋已久,突然一直紧盯的头目之一居然是自己人…… “叶介还不知道蓝锥在云南工厂的位置。”线人说,“他会选择继续留在蓝锥身边,我猜他是为了找工厂的线索。” 听闻,那儿就像是奴隶的炼狱。 工厂里有无穷无尽的货物,普通的鉴定师在一条流水线上鉴定玉石和珠宝的质量;工厂里还有永无止尽地造假,总要以次充好、以假当真。 所以叶介在中途绑走了夏眠,他的目的不是引蓝锥出洞,是借夏眠鉴定师的身份,可以引出工厂的位置。 “那只是你的猜测,”邵义打断线人的思绪,“人性,你猜的了?” 他的潜台词,是怀疑叶介叛变。 六年的潜伏,悄无声息。不知道该说他隐藏的太好,还是入戏太深。 线人抬头看邵义,对他的话极为不满。 邵义猜透他的心思,叶介与他出生入死,此次行动保了他的性命,对方自然感激。 可跳出整个事件来看,他认为叶介算不上正派。 医务室的门被推开,有人进来了。 屋内的人看过去,只见夏眠站在门口,臂弯里面挂着外套,白色衬衫在右臂裂开,露出一道血红的伤口。 一个护士迎上去,让她坐在一旁消毒。 夏眠经过邵义身旁,直接略过去,未曾看他一眼。 邵义没有任何反应,但想掏烟盒的手忽然一顿。 夏眠坐在墙角的一个长椅上,整个身子靠着墙,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她皮肤原本就白皙通透,经过一夜的疲惫和煎熬,眼窝深陷且明显地乌青,一脸地憔悴。 护士拿着消毒水过来,她看着她的伤口,面上竟难掩心疼。 虽然见过许多警察受过严重的伤,可护士见到夏眠的手臂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是大老爷儿,夏眠只是一个女孩儿。 “都被子弹擦伤多久了才来医务室!”护士责备她,一边摇头一边拿棉签沾着消毒水,“可能会有点辣,忍着点。” 夏眠看着伤口,像灵魂出窍般地点点头。 消毒、涂药和包扎的整个过程,她没喊没叫,面色一如既往地寡淡。 她很累了,感觉不到疼痛。 夏眠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距离她跟校方和家里人说要自己要回g市已经过去了两天。 这两天发生太多事情,手机在被叶介掳走时丢掉了,她和藏区以外的所有人失去联系。 她借了护士的手机,打回家里。 许久后接通,一道明亮的女声: “是姐姐吗?” “夏知,是我。” “吼,谢天谢地,我们终于有你的消息了!你都不知道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夏樱樱夏灵夏……她们都超级担心你的!” 他是斯文糙汉 第23节 夏知对着话筒叽叽喳喳,说了许多的话。 夏眠耐心地听她讲完,最终把这几天经历的所有事情汇成一句话:“我没事。” 她说这话时,声音平静又镇定,云淡风轻,连面庞都不起波澜。 邵义看着她打电话,心里像是缺了一角。 除了被子弹擦伤,除了被欺骗被利用,她是真的没事。 夏眠将手机还给护士之后,她靠着墙角闭眼休息。 邵义走到她的身旁,坐下。 毫无声响,动作放轻。 她倏忽又睁开了眼睛,浅色的瞳孔静得像秋风,透着远离。 医务室里明晃晃的灯照着她的容颜,冷艳的五官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陌生感。 她连休息都完全警备。 “你到底是谁?” 夏眠看见邵义的脸背着灯光,忽明忽暗,晦暗不明。 她再次看清这个男人时,便不认为他是善类。 随后,她听见他说:“我是你们整个团队的委托人。” 他再次说清楚了他的名字:“我姓邵,我是邵义。” 作者有话要说:我现在是裸更鸭宝贝们,没存稿了 谢谢支持,涨了好多收藏爱你们 你们留言我就更爱了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看你们的留言呀!! 第十九章 随后, 她听见他说:“我是你们整个团队的委托人。” 他再次说清楚了他的名字:“我姓邵, 我是邵义。” 他是邵义, 邵氏的长子。 邵氏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家族, 它的发展过程是商业帝国的缩影, 触手可掌控整个金融市场。 商场是邵氏家族建立起来的帝国,家族的成员可在商界呼风唤雨, 权利倾轧, 拥有根深蒂固的显赫地位。 家族子嗣庞大, 高贵的姓氏为他们带来无尽的权利和显贵, 同时也要为此承担重大的责任。 他们的一生只为稳固家族在商界的地位效命, 邵氏之子的存在,是为了所获得的一切可以延续。他们得到家中长者认可时,才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夏眠并不知道这些, 但她知道邵义的身份后, 慢慢地解开一路以来的围绕她的迷雾。 她想起来了,委托章教授的矿业公司隶属于ic集团,一个处于金字塔顶端的庞大集团。 它的全称是imperial crown, 皇冠。 而它的背后是邵氏,集团只是他们权利的一个巨型载体。 ic集团的业务十分庞大,子公司无数。矿业公司它在商场中星罗棋布般的一颗星子。 近年来他们打算在珠宝行业大施拳脚,但蓝锥的假冒伪劣玉石和成本相对较低的走私货物占据了市场, 奢侈珠宝更是鱼龙混杂,他打乱了行业的秩序。 蓝锥的垄断让邵氏采取了强制的手段,他们与警察主导的打假行动, 捣乱了云南、广东的造假窝点,让蓝锥元气大伤。 可是他们始终没有抓到蓝锥。 今年,邵氏家族内部有一项金属探测器的专利,利用它在西北的申扎探测出了稀有金属,更进一步的勘探,则发现了储量巨大的海蓝宝。 那时,ic集团的珠宝业务已经全权交由邵义负责。 他知道,蓝锥始终是珠宝行业的肉中刺,不除,原料市场还是由他垄断。 所以他利用海蓝宝的原始和前往藏区的鉴定团队作为筹码,引蓝锥出巢。 夏眠渐渐能理清楚事情的原委。 怪不得矿业公司强烈要求章教授将数据留在矿区,是为了引蓝锥出洞;怪不得邵义会这么巧地和他们相遇,原来他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怪不得夏眠会在他的外套中看到嘉吉大叔所在的安多县地址,原来他早有预谋…… 她算是见识到这个男人的心思缜密、步步为营。 不愧是金字塔顶端的商人,不愧是商业家族的邵氏之子。论手段够狠厉,论感情够虚伪。 夏眠还在想着有什么借口可以原谅邵义。 他在悬崖边拉住她的手,他曾经心软地要把她放走,他在叶介手里将自己救出,他还吻过自己…… 可一想到从头到尾这都是一个陷阱,一场市场贯彻着利益的利用,夏眠就认为他的城府极深,就算是心软、动情都是以退为进。 更何况,他的利用伤害了她的伙伴。 若不是胡瑞敏自称是鉴定师,差点被lun奸便是夏眠的下场。 细思极恐,若不是自己是漏网之鱼,邵义也没想过要保护她。 想至此,夏眠的身体不可抑止地颤抖。 她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恐惧和被背叛后的难以置信。 她感觉自己的情绪到达了爆发的临界点,脸色惨白地“唰”一声站起来,急速往门口走去。 邵义紧跟在她的身后。 夏眠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如影随形,感觉他像鬼魅。 她下了楼,楼道里弥漫着藏香的药烟气味和酥油茶浓郁的檀香。 邵义伸手扯她没有受伤的胳膊,带她进了没有人的房间。 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窗帘下的窗户亮着凌晨时刻的微光,可见尘埃飘在空气里。 邵义高大的身子将夏眠抵在门口边,她贴在他滚烫又紧实的胸膛里。 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有一双大手环住她的腰,男人温热强烈的气息在她的脸庞上流连。 邵义没说任何的话,低头封住她的唇,辗转反侧。 一瞬间,天旋地转,空气里是亲吻的声音。 夏眠心跳得很快,没有之前的甜蜜心动,脑里下意识地就想反抗。 她的手受伤了没有多少力气,便用脚疯狂地踢邵义的腿。 邵义身体更加朝前倾,他搂住她的腰,把她放在门口旁的柜子上。 夏眠坐在上面一刻未稳,邵义的吻又铺天盖地般地袭来。 他牢牢地钳制住她,两人的身子严丝密合。 夏眠呜咽了一声,她缩在他的胸膛里,像一只困顿的小兽。 她推不开他的胸膛,也踢不走他整个身子,她忍无可忍便狠狠地咬邵义的唇,可直至她尝到口腔里干涩的血腥味,邵义未曾放开过她。 现在邵义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他是一个商人,一向无情,为了家族的事业他利用过许多人成为他的棋子。 夏眠也是众多棋子中的一个,本该用完就抛弃的。 而他现在却在想,如果他不祈求夏眠的原谅,便会永远地失去她对自己的信任。 因为在刚才,夏眠望向自己的眼神带着陌生与疏离,让他的理智近乎坍塌。 夏眠将信任交付于他,而自己却令她失望了。 他的身体慢慢与她脱离。 “对不起。” 邵义与她道歉,声音又缓又轻,收起平日里所有的锋利。 可他的歉意无人应答。 夏眠用力地推开他,黑暗里她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在房间中炸裂。 夏眠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连刚刚包扎好的伤口都被牵扯,可她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两人沉静下来。 邵义什么话都没说,他理亏,他欠她的。 而夏眠疲惫地闭上眼睛,感受身体里翻滚的洪流。 天快要完全地亮了,窗帘起起伏伏,光线包裹住房间的一角,夏眠能察觉到邵义正看着自己,目光清湛又灼热。 邵义说:“你喜欢我。” 夏眠否认:“我没有。” 他无比肯定又重复了一遍:“夏眠,你喜欢我。” 这仿佛就不是她的心事,是铁铮铮的事实。 他阅历无数,夏眠那极力藏起来的情愫怎能不被他识破? 夏眠坦荡地直视他的眼睛:“曾经,是曾经而已。现在不喜欢了。” 邵义说:“你在狡辩。” 夏眠反应极快:“这叫陈述,邵先生。” 她对他换了一个称呼。 “在遭遇危险时,异性更容易对对方产生感情。”夏眠说,“我现在清醒了,清楚了,自然不再喜欢了。” 邵义是她这一次旅程的一个艳遇,她也终究是他生命中的昙花一现。 都是一个短暂的瞬间,不该陷得这么深。 他是斯文糙汉 第24节 夏眠没有给邵义再次说话的机会。 她拉开房间的门,转身走了出去。 房间重归平静,邵义的心也静了。 他一向冷静自持,习惯隐藏,因为商场上最忌讳的便是感情流露。 而他自己也习惯在生活中进入演戏的状态,无人能看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夏眠被人说她有一颗石头般的心,只是她不善表达而造成的误解。 而邵义却是真正拥有一颗捂不热的心,麻木不仁。 但此时此刻,他内心复杂,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 夏眠走了,什么话都没有留下。 那些最痛心难忘的离别,往往都不会有一声郑重的道别。 晌午,夏眠到达那曲市的机场。他们将乘坐前往g市的航班,重回原本的生活。 杨江带着几个男人将他们的行李送至安检口,金越和胡明两人都鼻青脸肿,但依然笑着与他们道谢。 夏眠冷着一张脸,伸手拿走杨江手中的拉杆箱,阻止了师兄对他们的感激。 杨江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夏眠,还是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她的声音依旧冷淡:“不用。” 杨江低声下气:“替嘉吉大叔还有弟兄们说的,对不起。” 夏眠一句话都没说,一个眼神也没给。 她的脸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 夏眠推着章教授的轮椅进入了安检区域,杨江对着她远去的背影挠挠头。 他能理解她对自己的态度。 夏眠只是一个看着冷漠的女孩,但心肠热,真正接触起来十分和善。 但他们终究还是触碰到她的底线,真正的过错得失,全都在于他们。 上了飞机,章教授坐在夏眠的身边,她让空姐拿了水,喂着他吃下一些药。 章教授看着她疲惫的脸,安慰道:“孩子,别记挂在心上,我们没事。” 夏眠淡淡地点头:“嗯。” 她在这件事上,是真的铁了心。 夏眠恍惚地问:“教授,国内有这么多鉴定师,为什么邵氏会委托你?” 章教授一边回忆,一边缓缓道:“还记不记得,你在香港苏富比拍卖行实习的时候,经你鉴定的那一颗跟随历史上某位西方贵族的vvs1净度的钻石,当天被卖出了天价。” 夏眠当然记得。 那一枚钻石的中文名字叫“荷鲁斯之眼”,是净度高达vvs1的d色白钻,内部近乎完美无瑕,重达59.45克拉,外形是与四大名钻之一的“摄政王”相似的古垫形琢刻形状。 最初鉴定它的不是夏眠,而是她的师姐谢茵,她为它设置了底价八百万美元。 夏眠第一次见到“荷鲁斯之眼”,是在拍卖开始的当天晚上,距离它登上讲台前五分钟。 她曾在综合文献中看过它的黑白照片,它于1875年被发现于南非奥兰治自由邦的贾格斯丰坦钻石矿,曾被置于英国皇室的皇冠与权杖中,但因战争的原因最终跟随着法国一名伯爵。 钻石跟古董文物一般,附带的历史和故事会让它日久弥新。 夏眠立刻打印出记载它的综合文献和相关资料,重新赶回拍卖会的现场。当时钻石已经被珠宝收藏家竞相争夺,拍卖师与夏眠了解情况后,回到展台,面对着众多的镁光灯说出最符合“荷鲁斯之眼”的价格——两千万美元。 最终这一枚钻石以七千三百万美元的天价成交。 多亏了夏眠的慧眼识珠,才没有让这一刻钻石独有的意义泯灭。自那起,她被业界更多人事熟知,所有人都感叹她的年轻。 章教授在夏眠诧异的眼神中说:“现在一提,你应该知道那一颗钻石是被谁买下了。” 是邵义。 那时邵义已经接过了集团分配给他的珠宝业务,为自己建立的珠宝公司寻觅一些得力的鉴定师。 他的助手联系拍卖行的经理,通过经历朝夏眠伸出橄榄枝,但当时被章教授拒绝了。 “我认为你更适合科研,珠宝企业的鉴定工作和你不搭。不过当时未曾过问你的心意如何,我就与邵义的助手交换了名片。回到学校时,我已经把这件事忘记了。”章教授问,“夏眠,你不会怪我吧?” 她轻轻一笑:“我不会的。” 她缩回自己的位置,心情复杂。 原来她和邵义在这么早的时候,就有了交集。 作者有话要说:我修复了之前的一个bug,叶介说夏眠鉴定的钻石净度是vs2,其实应该是vvs1,这个等级的钻石净度更加完美无瑕。然后这里小小科普一下,根据gia的钻石颜色分级,最高级别d色的钻石最接近无色。 荷鲁斯之眼钻石是我自己编的啦,时间、发现地点和历史故事不值得考究的哦,完全没有这回事呢~ 其实邵义和夏眠还有渊源的啦,这里只是小小的一个插曲。 最后补充,邵氏家族的金属探测器专利是林至的哦,就是我另一部小说《怎么还没表白》的男主,大家可以点进我的专栏里面看一下~夏知和林至也会在这一篇里小小地出现一下啦~ 感谢看我文、留言、收藏的小可爱,我爱你们~ 更新很慢,谢谢谅解哦~ 第二十章 “你第一次来藏区吗?” “你能鉴定多少种类的珠宝?” “别害怕, 没事了。” “夏眠, 你跟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我知道他会带你去矿区, 路只有一条, 我沿着找来的。” “你会接吻吗?” “我只保你安全。” “你喜欢我。” “夏眠, 你喜欢我。” …… 邵义的声音像钟声一样绵长回荡,夏眠忽得惊醒。 她睁开眼睛猛地坐起来, 看到是空白的墙壁。 窗外风吹着树叶, 房内的空调缓慢地吐气, 奶白色的窗帘起起伏伏。 夏眠在自己的房间里, 后知后觉是一场梦, 她已经回到家。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再次倒回到自己的被窝里。 闭上眼睛,浮现的却是邵义的脸庞, 眼神淡漠又冷冽, 让人过目不忘。 疯了疯了。 夏眠赤着脚下床,洗漱一番之后穿着睡衣到客厅。 家人都在等着吃午餐,一桌子都是人。 她想起了今天是周日, 一周一家聚会时间。 夏眠安然地坐下来,阳光把她照的近乎透明。 清亮的女声:“姐姐,你睡得怎么样?” 夏眠犹豫了一下,说:“挺好的。” 另一个声音:“你犹豫了, 肯定睡得不好!” “嗯!”一个小不点疯狂地点头,“大姐姐总是骗我们说她好好的。” 几双眼睛纷纷看着夏眠,她习惯了, 淡定地拿起一旁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她说:“我没事。” 夏眠出生在一个书香世家,到了她这一辈,家里都是女孩。家庭聚会像一个女儿国的宴会。 夏眠是家中的长女,有好十几个堂妹。 全家团聚时,十几个样貌相似且精致的女孩坐在一排。 因为专业的原因,夏眠会收到一些珠宝店和珠宝从业人员的小饰品,多了她自然送给她的妹妹们。 在妹妹们的眼里,她是一个总有很多bulingbuling玩意儿的大姐姐。 她们也知道她不擅于表达,私下里以做出各种“让夏眠姐姐笑的露出酒窝”的行为为荣,甚至夏眠微笑的次数成为她们炫耀的筹码。 夏眠很不明白,她对她们所有的表现都很淡然,可妹妹们还是想各种奇招粘着自己,莫名其妙就很有妹妹缘。 夏知问她:“姐姐,你什么时候开学?” 她还未曾说话,夏灵就插嘴:“大姐8月30日开学,你看我记得多清楚!” 夏知:“是了是了,你超厉害。” 夏眠淡淡地开口:“其实我也忘记d大博士生什么时候开学,我只记得本科生的时间。” 夏知小人得志,朝夏灵努努嘴:“看看,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夏灵:“略略略。” 夏眠难得问起夏知的情况:“你今年毕业了吧?” “对呀,不读研。”夏知说,“我本科毕业姐姐你研究生毕业呢。” 夏眠只比夏知大一岁,但她跳级太快,16岁读本科,大学规规矩矩地读完,到了博士阶段依旧年轻。 “那你现在是在工作了?” “对,在男朋友的公司当职业经理人。” 夏眠听闻夏知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叫林至,帅气、多金、聪明且专一。 他是斯文糙汉 第25节 夏知突然脸蛋通红,她说:“姐姐,他向我求婚了。” 她缓缓地升起自己的右手,无名指上有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 夏眠托过她的手,仔细地看。 钻戒目测1.5克拉,肉眼看不到瑕疵,净度较高,切工精细,颜色级别大约处于h~k级。 夏眠微微一笑:“很好。” 对于婚戒,她不会仔细考究。 它是一对情侣爱情的载体,不需要人为的标准去衡量。 夏知见到夏眠笑了,露出浅浅的酒窝,她差点要原地狂欢。 她又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你可以陪我一起去选嫁妆吗?” 夏眠笑得要眯眼睛,酒窝深不见底:“可以啊。” 夏知开心地在内心咆哮。 其他妹妹狠狠地嫉妒:“姐姐,以后你帮我挑钻戒吧。” “夏眠姐姐我嫁给你好不好?” “大姐姐,我女儿满月的时候你要给她挑手饰的!” “夏樱樱你他妈才多少岁哦?” “怎么了嘛,难道我不会生女儿我还女儿不会满月了吗?” 夏眠:“……” 一番吵吵闹闹之后,饭菜上桌。 今天是奶奶和爷爷亲自下厨,除了他们的拿手好菜之后,还特地增加了一个十全大补汤。 他们把汤放到夏眠的面前,碗比她的脸还大。 夏樱樱凑过去在夏眠的耳朵边说悄悄话:“大姐姐,我想吃鸡腿。” 夏眠给她盛了一小碗的汤,然后在她的儿童碗里放一个硕大的鸡腿。 除了小孩子,其他的妹妹都不敢喝。 她们都看得到,夏眠姐姐出去一趟,瘦了。 而且她手臂还绑着绷带,像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可她也不跟她们说自己经历了些什么,她们不好过问。 从小到大,夏眠是长辈眼里既安心又担心的存在。 安心在于她文静又听话,自律又独立。但担心她不善表达,总是把自己的事情藏起来。 这一次外出考察,她断了两天的联系,在此之前学校还传出鉴定师失踪的丑闻,家里人都在想她是不是遭遇不测。 幸好她回来了,不过手臂受了伤。 但家里人问起来,她还是说没事。 这孩子…… 夏眠吃饱了饭,把夏知带到自己的房间里。 她把衣柜顶上一个纸盒打开来,里面是她做的小手饰,制作小巧精美,用料大多数是别人送的,还有一些多余的实验珠宝。 她递给夏知,让她随意挑选:“这些是我自己做的小手工,一点心意。等你快要办婚礼时,我联系朋友给你定制一些项链和手饰。” 夏知乐开花了:“谢谢姐姐!” 夏眠看她对着纸盒难以抉择,便给她选了一个花戒指。是用纯银线条进行组合,上面用一些半宝石串成花纹的图案,比较简约、通勤。 夏眠来回欣赏她的手,很是满意。 她又给她如数家珍地介绍纸盒里的小饰品:“手绘珐琅的吊坠,结晶树脂的脚链,还有珠母贝……” 夏知发现一条项链,与周围的饰品都格格不入,充满男性化。她问:“姐姐,这个你要送给别人吗?还是自己戴?” 夏眠看过去,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条黑色编织绳串着的猛犸牙项链,上面有夏眠雕刻的数十层不同的钢合金折叠成独特的花纹,让人想起波浪和流水。 那一个猛犸牙是她在泰国的古玩店里面淘到的。 猛犸牙取自猛犸象,它是冰河时代艺术中仅次于马匹和野牛的最具描绘性的动物,充满原始蓬勃的力量。 现在她一看到项链,就想起了邵义。 她之前还想将它送给邵义来着。 夏知察觉到她的异样,打趣道:“这不会是姐姐你送给喜欢的男生吧?” 夏眠摇头:“不是。” 确实不是,做这一件饰品时,她还没有认识邵义。或者说是,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和邵义有过接触。 “但这个项链,我看只适合男生戴。” 与其说是男生,不如说是男人。 夏知好奇道:“姐姐,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是比你年龄大的吗?” 邵义比自己大五岁。 夏眠:“……” 夏知:“姐姐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人啦?” 她不可否认地点头。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邵义。 夏知偷笑:“姐姐你的春天来啦。” 夏眠面无表情地摇头:“我春天已经毁灭了。” “姐姐你这样一本正经的真的很萌耶!” 她继续严肃:“我说真的。我没有春天。“ 夏知看她的样子,笑得在地上打滚。 夏眠不可置否。 她谈过一次恋爱,但跟对方在一起时,她内心平静如水。 而和邵义相处,夏眠会尝试在他看不到的角落偷看他,会为他一丝一毫的举动心跳加速,会因为他说的一句话牢记一天。 可他终究还是辜负了自己对他的信任。 待夏眠清醒时,也分不出自己对他的心动,是危险情况下极力的依靠,还是真的沦陷了。 她想,自己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 他是邵氏之子,高高在上。她于他而言始终是沧海一粟,时间可以淡忘一切。 夏眠将猛犸牙项链藏起来,犹如将几天前的故事收在心底,彻底地烂掉。 想起项链,夏眠下意识地去抓自己的脖颈。 师姐谢茵的玉佩呢……? 她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查看收纳袋,没有。 她从洗衣机里找出正在清洗的冲锋衣的口袋,没有。 夏眠想起,她昨晚洗澡的时候就没戴着,那么玉佩就不在家里。 而在藏区,她走前…… 她走前只和邵义有亲密接触。 她猛然想起了他那个吻,霸道又强硬。 吻完又道了歉,却没有向任何人低头的意味。 还很肯定地说自己喜欢他…… 夏知:“姐姐,你不见了什么东西吗?” 夏眠脸色无异:“对,不过应该无碍。” g市国际机场。 邵义穿着冲锋衣从vip通道走出来,上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 他坐在位置上,拉下冲锋衣的拉链,露出轮廓分明的脸。 司机发动引擎,邵义知道他要带他去哪儿,他指示:“回公寓。” 司机:“少爷,你要回家复命。” 邵义沉声道:“先回公寓。” 司机屈服,调头往相反的方向。 邵义闭目养神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拿起来一看,是他爷爷的电话。 看了半晌,他又塞进衣服里。 电话再次震动两次,停止了。 临近夜幕,车窗外是城市的霓虹灯,天空不如藏区一般蓝,迷蒙中只能看得清高楼大厦顶尖上微弱的灯塔。 车流汇聚,鸣笛渐起,听的邵义头昏脑涨。 但他只是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 他开始想念藏区。 还有那个外貌冷艳却气质淡然女孩。 车驶到公寓楼下的停车场,邵义从后备箱拿出自己的行李箱,而后转身离去。 他觉得世界清净了。 邵义独自一人上了电梯,按下楼层。 他是斯文糙汉 第26节 有人说过,电梯就像一口棺材,密不透风。 他抬头,看到一个电子监控像一颗眼睛,紧看着自己。 一口棺材里有一颗眼睛。 邵义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了。 是爷爷。 四面八方的空气骤然收缩,仿佛有一双手攥紧他的咽喉。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邵义的脸庞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痛苦和恐惧。 他最终还是接起来电话。 “邵义。” 紧缩的空间传来老者的声音,犹如整个人置于钟鼓之中,只听见回音。 “嗯,爷爷。”邵义深呼吸一口气,缓解内心的紧张,“蓝锥逃了。” 对方沉默了许久。 邵义听到电话里有指尖敲打红木桌的声响,像是裁决审判的鼓槌。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老者挂了电话,传来令人心悸的忙音。 彼时电梯门大敞,楼道的寒气罩住邵义冷若冰霜的脸。 他的手颤抖地打开门口的电子密码锁,快速走进浴室里,对着水池呕吐。 他害怕,他害怕家族中的长辈,尤其害怕自己的祖父。 他声音总是严肃又沉重,带着威严,给邵义造成强大心理暗示。 邵义知道最后一次机会是什么。 铲除蓝锥是家族给他获得自由前的最后一个任务,若未达成,他一辈子将会成为家族的傀儡,为其效命。 他不想活在用权利作为枷锁的牢笼里。 许久,邵义抬起头看镜子中的自己,眼睛猩红,布满血丝,疲惫不堪。 他缓了一口气,捧起水洗脸,抽出一旁的浴巾进入浴室。 温水从邵义的头顶冲下来,他的心已静了半分。 水汽蒸腾,隐约可见高大的身影。 邵义仰着头,水流淌过他紧闭的眼睛、鼻子、唇瓣和耳廓,还有修长又结实的身躯。 他洗完澡,赤,裸着身子回到房间里,走过的地板留下水迹。 天色渐暗,房间内的光线晦暗不清,空调正呼呼地吹着冷风。 一旁的镜子清晰地映出邵义的背影,像一座完美的石膏塑像,他的身体充满着男人的力量。 灰色棉被上的手机闪了闪,是一条短信,邵义一边擦头发一边拿起来看。 “哈尼,听说你回g市了。今晚有空吗?我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等你。另外,我很想你。” 发件人:方媚。 邵义粗粗地浏览了一遍。 下一秒,关机,手机不知道被他扔到哪个角落。 他转身去翻留在浴室内的冲锋衣,口袋里有一个玉佩。 他在与夏眠接吻时取下来的。 邵义无意识地舔了舔唇,而后被玉佩放到枕头低下,闭上眼睛,沉沉入睡。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国庆快乐,爱你们哟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草莓 19瓶;k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一章 夏眠在距离开学的一个月内都在家里疗伤, 所有事物都被家里人帮她推却。 她手臂的伤口较深, 子弹擦过的地方留下了大大的口子, 当时被翻出了皮肉, 处理又不及时, 留下了疤痕。 所幸那疤痕不算深,不仔细看不出来。 每一次夏眠换衣服的时候, 都下意识地去看手臂。 那一道伤痕时刻提醒她经历了什么, 在藏区的所有事情在她的脑海里都挥之不去。 尤其是那一个神秘又危险的男人。 到了八月末, 她的伤口完全愈合, 做剧烈动作也不会有任何的刺痛感。 在开学的前一天, 夏眠开着车前往郊区里的别墅区。 别墅区内气候较市中心的宜人,g市是南方沿海城市,八月末还似盛夏, 但在喷泉与流水之间, 可感受到丝丝渗人心脾的凉意。 林荫深处有一处官邸。 那是由一个知名设计团队设计的民国独栋,模仿六朝古都南京市的颐和路公馆区内的建筑。它的外部有拥有中国山水画意境般的园林设计,被绿化隔开, 自成一片幽静的天地。 西式的洋楼,石材搭建的石洞门,记载着沉淀的民国韵味。 钱曼妮正站石洞门的门口张望,助理在她身旁撑着伞。 夏眠的车出现在拐角时, 钱曼妮开心地朝她招手。 夏眠不急不慢地把车停在几辆保姆车的中间,她未曾打伞,沿着鹅卵石铺就的林荫小路走过来。 她的身后, 是青砖瓦墙和黄榆树荫。 夏眠今天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衬衫,v领,露出像衣架子一般深邃又笔直的锁骨。她的下半身是一条白色的短裙,白花花的腿又长又直又细。她的头顶有宛如华盖的树枝,波光点点的光线把她的脸庞照的熠熠生辉。 在钱曼妮的眼里,夏眠就是一个低调到不行但总是会发光的人。 夏眠的脸庞清丽干净,但五官却明艳动人;她穿的简单,但朴素的衣服在她身上总会变得艳丽无比;无论是谁站在她身边,身上光彩就会被泯灭,可钱曼妮又是心甘情愿被她比下去的人,因为她的美实在让自己甘拜下风。 待夏眠走到她的面前,她的巴掌脸立刻被钱曼妮揪来揪去。 “噢宝贝,我感觉你瘦啦!一个月宅在家里也瘦成这样?我好嫉妒你哦!” 夏眠面无表情地说:“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没瘦。” 钱曼妮拍了拍她的屁股:“这里倒是没有,该有的都有吼!” “变态。” “宝贝你还是喜欢一本正经地说一些很搞笑的话呢,超萌的啊!!” 钱曼妮又一副尖叫样儿去揪夏眠的脸。 她的表情十分淡然,似乎已经对此见怪不怪。 经纪人提醒钱曼妮:“我该回去了,我怕外边有狗仔队。” “噢噢好。” 钱曼妮挽着夏眠的手,急速往别墅里边走去。 别墅内部有两种窗户,纯白的西式百叶窗和红绿相间的满洲雕花窗,除此之外,古时的木质家具和回转而上的楼梯十分引人瞩目,依稀能触摸到民国时代的倩影。 目前别墅内部被作为一部民国电视剧的拍摄场地用。几架摄影机按照不同的机位摆开,导演坐在监视器前,场记频繁奔走。 钱曼妮是夏眠的大学本科同学。她是d大模特队内的一名平面模特兼手模,因为一次社团组织的珠宝展示秀上认识了夏眠,也因为那一场show,她被演艺公司签下,进军娱乐圈成为一名演员。 如今钱曼妮在娱乐圈还没有多大的水花,资源极少,多数还是从事平面模特的拍摄,这一次参演电视剧也只是一个四号女配角,戏份极少。 很久之前电视剧的拍摄阶段已经结束,进入剪辑,可中途出了一些差错,现在要进行补拍。 钱曼妮带着夏眠在棚后边候场,她闲得无聊,给夏眠涂粉红色的指甲油。 她的手白,涂什么颜色都好看。 夏眠坐得板正,气质吸引了现场的演员和场记。 钱曼妮:“宝贝,她们都在看着你,我好骄傲,你是我带来的人哇咔咔咔咔。” 夏眠不知道她有什么可开心的,便“哦”了一声。 “害,是我对不起你,谁知道要等这么久呢。” 夏眠默了一下,道:“我没生气。” 钱曼妮笑的像一朵太阳花:“嘿嘿,我知道的啦。” 夏眠问:“你不是说今天是补拍,很快的嘛?” 钱曼妮叫她出来一聚,本以为是来到拍摄场地接走她就可以去吃饭了,可到了中午,似乎还没有补拍到她的戏份。 “害,”钱曼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资历这么浅,肯定是要压到最后的了。” “你戏份少不应该你先拍吗?” “宝贝,你实诚的时候真的很伤人耶。” 夏眠闭嘴了,说她戏份少确实是戳到了别人的痛处。 夏眠低头看正在给她涂指甲油的钱曼妮,她穿着一身设计考究的旗袍,梳民国时期流行的姨太发髻,妆容精致华丽,带着浓浓的复古摩登风情。 最让夏眠感兴趣的是钱曼妮的耳饰,是一对翡翠流苏耳环,大俗大雅。翡翠的部分很大,显得钱曼妮的脸小巧精致。 她的脖颈处还围着一圈白色柔软的貂毛,隐藏在貂毛下的是流光溢彩的珍珠项链。 夏眠以为这些用作拍摄的饰品都是用劣质的脚料滥竽充数,但她仔细一瞧,这一些都是极为上等的真品珠宝。 她再转头去看其他候场的演员,佩戴的手饰无一不璀璨夺目。 他是斯文糙汉 第27节 钱曼妮说:“我们剧组最大的赞助商是一个大款的珠宝品牌,演员的服道化都很精美都很漂亮。” 夏眠问:“那个珠宝品牌叫什么名字?” “天镜,sky mirror。”钱曼妮回忆,“听我经纪人说,是隶属于ic集团旗下的奢侈珠宝和手表制造商,一个全新的品牌。” 在开拍初期进行角色定妆时,钱曼妮就对自己戴的纯银手镯爱不释手,上官网一看价格,吓掉了下巴。 “害,”钱曼妮又叹了一口气,“我听圈内的一些人说,是因为这部戏的女主角是方媚,天镜珠宝才会投资我们的呢。” 夏眠皱眉。 “就是听说方媚和天镜珠宝的创始人在谈恋爱嘛,所以天镜才会想投资我们。但又听说对方只是想用电视剧做品牌的推广,才会利用方媚和她炒绯闻。” 娱乐圈水很深,嘴巴也很多,钱曼妮听多了小道消息,也不知道该相信谁。 “不过我还是更倾向于后者。天镜创始人是邵氏的少东家耶,谁不知道邵氏的少爷都是钻石王老五啊,看得上我们这些小明星吗?虽然方媚是比我厉害了,流量一抓一大把,但只不过是一个花瓶而已,我觉得是她勾搭少东家才对。” 钱曼妮越说越起劲:“宝贝,你都不知道方媚这人有多会摆谱,拍摄对妆容特别挑,现在她都还在房间里面没穿完衣服呢,全部人都在等她。我地位低了,虽然现在是穿戴整齐,但剧组的人也只是希望轮到我补拍的时候我能马上就位,不用迁就我的时间……” 夏眠起身,脸色不善:“我去一下洗手间。” 见到夏眠走了,经纪人凑过来问钱曼妮:“你那个朋友好漂亮,是不是化妆了?” “没呢,我的宝贝23岁了只会涂个口红,然后腮红用口红拍,总之,她的梳妆台只有一支口红。” 有人夸夏眠,钱曼妮又开始天花乱坠:“其实我刚开始认识她的时候总觉得她化妆了,但她的五官就是那种雕刻出来的,很惊艳……” 夏眠进了洗手间,她在洗手池里捧起一捧水冲洗自己的脸庞。 一听到有关邵氏的消息,她便心神不定。 夏眠以为一个月过去了,她就会忘记邵义。 但他的名字就像一个噩梦一样,常常如同晴朗午后的一声惊雷,轰然响起。 她开始识别他在藏区说过每一句话的真假。 他跟自己说过,他是珠宝商人。 那么天镜的创始人,是邵义吗? 夏眠未曾理好自己心中凌乱无比的思绪,听到身后的厕所传来冲水的声音,她抬头看着面前的镜子,一个女人踩着高跟鞋走过来。 夏眠知道她,她是方媚。 人如其名,五官魅惑又瑰丽,拥有强势的美貌。 她身着火红色的旗袍,搭着一件薄纱,衬得身材窈窕多姿,凹凸有致。 夏眠闻得到她身上的香水味,ysl的黑鸦/片,香味浓烈。 方媚洗了手之后,背对镜子抽烟。 她的手机响了,立马接起。 “哈尼。”她勾起红唇,“你到哪里了?” 夏眠听不见电话里的声音,但她知道对方的回答让方媚很满意。 方媚说:“好,等你来了我们马上就去吃饭。” 很快的,她挂了电话,从随身带的小包给自己补了妆,又在脖颈处喷了香水,满意地绽放了一个大大笑容。 她是广告中自信的摩登女郎,妖冶又性/感。 方媚看到镜子里的夏眠正看着自己。 她的眼睛很不一样,瞳孔清浅,像一块琥珀,淡然又明亮。 她也很漂亮,方媚以为她是新进组的小明星,便轻蔑地勾唇,轻轻一笑。 方媚继续对着镜子化口红,轻启朱唇:“看着我干什么?要签名吗?” 夏眠移开了视线,面无表情地抽出一旁的纸巾擦干双手和脸庞,方媚看到镜子里她干净的脸庞和艳丽无比的五官。 这女孩,没化妆? 夏眠把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 她转身,略过方媚的肩膀,走了。 方媚扭头看她离去的背影,有一些惊异,刚才那一瞬全是自己的自导自演。 她的举动乃至眼神太过淡然,方媚有一种被忽视的恼怒。 她觉得这个女孩跟邵义有些相似,所有人想拼命引起他们的重视,他们却云淡风轻,视若无物。 她踩着高跟鞋追出去,冲夏眠的背影喊了一声:“喂!” 夏眠听到她的声音,未曾回头。 “方媚。” 方媚扭过头,一个男人站在走廊上。 他背对着落地窗,光从他身后照来,身影修长又高大。 邵义穿着西装,左肩靠在墙壁,一只手插在兜里。 夏眠听到他的声音了。 是邵义,真的是他。 但邵义唤的人不是自己,是方媚。 夏眠双脚如铅沉,逐渐迈不开步子,停在原地。 方媚绽放出一个巨大的笑容,她奔过去,抱住了邵义。 她的身影挡住了夏眠,也挡住不远处一个相机的闪光灯。 “哈尼,我好想你。” 邵义一动不动,面色不改。 夏眠听见空旷的走廊里响起邵义低沉又缓和的声音。 他说:“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嘎,邵义好渣哦。嘎嘎嘎嘎嘎嘎嘎。 另外我开了一篇新文,点击进入我的专栏,感兴趣可以收藏啦~~~我爱你! 第二十二章 “哈尼, 我好想你。” 邵义一动不动, 面色不改。 夏眠听见空旷的走廊里响起邵义低沉又缓和的声音。 他说:“我也是。” 方媚双手勾住邵义的脖子:“你能不能明确地跟我说, ‘我也是’是什么意思?” 他说:“你懂得就好。” “你也是很想我的么?” “你可以这么认为。” 一问一答, 邵义说话半推半就, 不肯定不承认,给方媚留下无限遐想。 待远处的相机拍完之后, 邵义放下方媚绕住自己脖子的手。 “去吃饭。” “好。” 方媚垫脚, 在邵义的侧脸留下一个吻。 他险些要皱眉:“我说过, 我不喜欢口红。” “嗯, ”方媚讨好般地用自己的衣袖擦去他脸颊上的唇印, “没有了。” 他转身欲走,方媚追上去。 她找了另一个话题:“哈尼,我刚才见到了一个女孩子, 我觉得跟你有点像。” 邵义不说话, 丝毫不感兴趣。 “呐,就像你现在这样,无动于衷。” 方媚旁敲侧击地说他对自己冷淡。 邵义扭头看她:“你忘记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方媚当然记得。 邵义利用她身上的名气, 与她传绯闻,借助娱乐圈的势力为天镜做推广。 他们签订契约合同时,方媚大胆地脱下高跟鞋,黑色丝袜包裹的长腿在桌下勾起邵义黑色西裤的裤脚。 “邵先生, 有没有想过我们可以假戏真做。” 这个男人对自己只笑过一次,也就是当时。 那是嘲笑,笑方媚的自不量力。 “那得看你的本事了。” 所以邵义现在的意思是, 她还是没有本事让他对自己不再冷淡。 夏眠回到钱曼妮身边时,她的脸已经被气地像一个红烧狮子头。 她说:“方媚去跟钻石王老五吃饭了,拍摄时间延后!” “导演没叫她约别的时间?” “那个钻石王老五就这个时候有空!” 夏眠早已料到,她说:“那让导演先拍你的。” 他是斯文糙汉 第28节 “不行!”钱曼妮翘着二郎腿,活脱脱像一个受气的姨太,“场记说这个布景摆的很不容易,等方媚回来再拍才能换下一场。” 夏眠没有丝毫的急躁:“那我们先去吃饭,不着急。” 她不抱怨,就让钱曼妮越愧疚:“宝贝,你真好。你饿了吧?等我去换个衣服。” 夏眠说:“我饿了,你就这样出去吧。” “噢噢好。” 钱曼妮赶紧收拾包包。 夏眠一点都不饿,但是她听见钱曼妮肚子叫了。 女明星对身材的控制很是严格,钱曼妮前一天空了一整天的肚子就为了今日能和夏眠聚餐时能大吃特吃,若是再延迟,她怕是要晕在这里。 夏眠带着她出门,扭头一看:“你戴个口罩吧。” “你忘记我十八线了吗,没啥人认得我。”钱曼妮忽然意识到些什么,像八抓鱼一样将夏眠抱住,“嘿宝贝,你真的是好贴心啊。” “……”夏眠冷漠脸,“你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夏眠刚要上车,钱曼妮问:“你拿驾照多久了?” “我还在实习期。” “那算了,还是我开吧。” 钱曼妮坐在驾驶座,发动引擎开始倒车。 正巧一辆全黑的迈巴赫齐柏林开过来。 钱曼妮一见是豪车,便全神贯注地看自己的左右镜,以免和它撞上。 奈何这里的路本身就窄,还停了许多辆方媚和其他演员的保姆车,钱曼妮进退维谷,很是焦灼。 很快,钱曼妮开着车卡住了出口,迈巴赫的司机在后边按了一声喇叭。 仅是一声,就让她紧张的不得了。 她快速地轻踩油门让位,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道,迈巴赫就挤进来了。 钱曼妮松了一口气。 可碰巧一辆别墅区观光车急速驶来,钱曼妮正左转远离迈巴赫,眼见快要撞上坐满人又开的极快的观光车,立刻朝右打转方向盘—— 车在迈巴赫左侧刮出一道口子。 钱曼妮傻眼了。 观光车保持原来的车速,飞快离去。 “卧槽不会吧……?” 钱曼妮头低到方向盘下方,眼睛滴溜溜地转。 迈巴赫停下了,穿着白色衬衫的司机下车查看。 夏眠自知难逃一劫,解下安全带也下了车。 司机摸着那道痕,看着夏眠,似乎在等她道歉。 “不好意思。”夏眠不卑不亢。 方媚降下车窗,夏眠看到她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勾人的狐狸眼。 邵义应该也在车里。 夏眠想至此,就后悔下车了。 还不如肇事逃逸。 “是你啊。”方媚看到她,狐狸眼便弯起来,像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我刚刚没听见你的道歉。” “对不起。” 夏眠说。 可这一声并不能让方媚开心。 这女孩就站在阳光下,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尽管是道了歉,却未曾让人感觉到她的卑微。 方媚说:“道歉没用,我要的是赔偿。” 夏眠看着她趾高气扬,说:“这车不是你的。” 迈巴赫的齐柏林系列,豪车中的上品。 方媚买得起,可是只是刚刚买的起。 方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怒意,还未等她开口,钱曼妮就忍不住跑出来了。 “赔,赔,我们赔。” 方媚认得她,女四号。 在她眼里,所有的女配角都是自己的布景。 夏眠镇定自若:“不用赔,这车有保险,我们也不是故意的。” 钱曼妮反应过来:“诶对,这里有监控,刚才都录下来了,这只是突发事故。” 方媚轻蔑地笑,伸出手指指她们:“这得保险公司定夺,你们现在一个都走不了!” 钱曼妮讨厌她的颐指气使,脑子一冲动,道:“方媚你这个花瓶,安排到你的戏不好好拍,非得去傍大款做三/陪。这车又不是你的,你神气什么?你这张脸有什么好看的,狐狸精、第三者、蛇精脸、外/围女!” 方媚听此怒气沸腾,她开了车门,气势汹汹地站在钱曼妮面前,一巴掌刚要兜过去,夏眠拦住她的手。 方媚穿着高跟鞋,和夏眠穿着浅跟罗马鞋一样高。 夏眠穿着鹅黄色的衣服,阳光从头顶倾泻而下,显得全身通透白净,像一块璞玉。 方媚想起自己刚出道的时被人嘲笑肤色黑,她用尽方法打美白针、吃美白丸,不上户外的真人秀节目,出门各种防晒招数都往身上用。 到现在,她在镁光灯下都无法像夏眠一样白嫩无暇,更无法像她一样穿着短袖短裙依旧袒露日光下。 夏眠说:“别动我的朋友。” 方媚眯眼:“那你也教会你的朋友别出言不逊。” “你这样不怕被狗仔队拍到么,大明星?” “你朋友不是说了吗?我傍大款,有人保我。” 夏眠下意识地看车内的男人,挑衅地说:“你的大款从头到尾都没为你说话。” 方媚依旧张扬地笑:“那又怎么样?难不成他要帮你?” 夏眠当然不会这么不自量力地想。 那个永远利益至上的男人,她们这些蝼蚁在他眼里又算些什么? 殊不知,邵义在等夏眠肯定。 只要她一句话,他肯定帮她。 他在方媚开的车窗缝里看着夏眠,一个月不见,她的气色比她离开时好了许多,整个人更加白皙干净。 邵义第一次见到夏眠穿颜色亮丽的衣服。 鹅黄色的上衣,肤色越黑的人穿着越显黑,肤色白的人穿着越发粉光细腻。 在藏区,邵义只会看到夏眠穿深色的冲锋衣,因为深陷事故而显得整个人毫无生气。 如今,脱离了自己,她似乎过得还不错。 想至此,邵义的心有一种说不出的阻滞。 可最终夏眠松开了方媚的手,她钱包里有自己的名片,经常与珠宝商、质检所和拍卖行交换。她递给了方媚:“保险公司如果有协定,那就联系我。” 方媚差点要上前再次动手,可司机阻止了她。 “浪费太多时间了,少爷会生气。” 夏眠拉着钱曼妮走了,还是由她开车,对她没有丝毫的责备。 方媚回到车内,身旁的男人靠在椅背上,看笔记本里的文件和报告,面上毫无波澜。 老实说,她认为邵义不会帮外人,但也不一定会帮自己。 因为自己于他而言,也是外人。 车窗外林荫道飞速地往后划过,像一幅绿色的油画。 迈巴赫内一片沉默,邵义依旧不苟言笑,对着电脑处理公事。 他在找借口,找一个夏眠未曾肯定的借口。 夏眠应该不知道车内的人是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和她在同一座城市。 邵义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如果被夏眠发现自己在车内,知道自己就是她口中所说的方媚趋之若鹜的大款,她会怎么样? 邵义很没有自信地想,夏眠或许会毫无反应。 她不喜欢他。 因为自己曾经欺骗乃至辜负了她的信任。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合上了电脑。 想至此,他便不能分心去解决工作上的事情。 这个女孩,让人头疼。 方媚心里还有一口气,憋着,很不畅快。 她正打算把手中的名片撕成碎片时,眼下出现一只手。 “给我。” 邵义看着她,目光幽深又笔直,带着命令。 方媚递过去,把怒气咽回肚子里,未曾抱怨一句。 他是斯文糙汉 第29节 邵义打开被方媚揉皱的名片。 整张名片是蓝白色的,设计简约又大方。 反面印着d大珠宝学院的院徽,摸上去凹凸有致。 正面的信息一律用楷体书写,棱角分明。 夏眠 xia mian cgc国家注册珠宝玉石质量检验师 剩下的,是她的联系方式。 一个全新的手机号。 邵义看了名片许久,来回摩挲后,放回了自己的衣服内。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科普一下下。 国家注册珠宝玉石质检师(简称cgc)是国内最权威的珠宝鉴定师证书。但是呢这个考试在2016年下发了文件被正式取消了,所以能获取这个证书的鉴定师可是万里挑一的呢,似乎总人数不过万。 它的考取条件也很严格,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百度一下噢。 另外小可爱们,我在后台可以看到你们的留言,你们在你们自己的后台也可以看到我的回复,我每一条都有回复啦,你们也可以继续回复我的呀呀呀呀呀~~ 第二十三章 自遇到邵义那天起, 天镜珠宝的宣发便铺天盖地地袭来。 因为狗仔队拍到了他俩在别墅影棚里的亲密接触, 在娱乐圈引起轩然大波。 “方媚恋情”登上了微博热搜一位, 后面还紧跟着一个“爆”字, 点进去, 评论底下一堆宅男在哭泣。 方媚以身材姣好成为宅男杀手,但她同时可媚可帅, 经纪团队为了吸粉, 避免女性攻击, 又创造出一个“可掰弯女人”的御姐人设。 总之, 评论一片哀嚎, 都不想女神脱单。 邵义在狗仔拍的图内看到一个鹅黄色背影。 那是夏眠。 他看清时,有些懊恼地揉了揉自己的鼻梁。 而夏眠却把这件事情抛却到了脑后,忙着开学的事情。 8月30日, d大迎来了生气。 d大是全国高等教育排名靠前的高校, 它拥有三大王牌专业:珠宝鉴定学、地质科学和国际金融。 其中珠宝鉴定学专业因其有完整的培养体系,专业出身的人才在鉴定界有无法撼动的地位。 若把珠宝学院比喻成一家企业,那d大必是一家独大。 今日, 大二及以上的本科生回校进行综合测评,研究生和博士生也开学了。 夏眠穿着一件印有“我是d大博士生”字样的黑色t恤,骑着自己的单车赶去大礼堂参加开学典礼。 在学校的林荫大道上她一路带风,引人注目。 礼堂门口有本科生的引导员, 一些学弟看着夏眠,眼睛发光。 金越和胡明跟在夏眠身后,像两个小弟。但有这么漂亮的女老大, 脸上也镶金。 夏眠有时候在想担心他俩是不是有点多余。 被蓝锥手下毒打后,两个师兄伤是养好,但是脑子好像救不回来。 夏眠:“今天你们代表博士生讲话吗?” 金越指了指胡明:“是他。” 胡明立马拿出演讲稿再次复习:“对了夏眠,后天的大一新生开学典礼,校方安排了你代表在校生发言。” 夏眠听此,眨了一下眼睛。 她不喜欢演讲。 “为什么是我?” “你优秀啊,有啥为什么?” “对,优秀就是硬道理。” “校方在你和本科学生会主席之间徘徊选择,外形上你至上,学历你更是秒杀。” “……” “别夸啦,夏眠等会儿不好意思。” “嘿,她不好意思我们也看不出来。” 夏眠眼睛看向了别处。 学校里人说她钻石般的外表藏着石头的心,愚钝又无趣。 她所有的心思从来不轻易显露在脸上,对人反应极淡,也不主动对人示好。 但她知道自己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她需要一个人打开自己的心扉,不然无法迈出任何一步。 9月1日上午9点,4000名本科生就坐于d大的综合体育馆,开学典礼在校军乐队的乐声中正式开始。 按照顺序,校长、教师代表、新生代表发言完毕后,才轮到在校生代表演讲。 夏眠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短裙,坐在主席台的后方场地候场。 她低头复习演讲稿的内容,经过她周围的学弟学妹纷纷侧目。 夏眠一旦穿上白衬衫,便自带微风。 最后众目睽睽之下,她把演讲稿对折叠好,扔到了垃圾桶里。 夏眠站起身去自动贩卖机买矿泉水,一个认识她的小学妹跑到她身边:“学姐,你的演讲稿。” 她重新从垃圾桶里翻出来拿给她。 夏眠说:“我扔掉了。” 小学妹惊讶:“我以为你是不小心的,或是……” “校方不是要求脱稿吗?” “没有啊!”小学妹说,“没有硬性要求的。况且你8分钟的演讲,都不看稿吗?” 夏眠仰头喝水,眼睛在杯沿边抬起,轻描淡写般道:“不看。” 小学妹浑身一激灵,这还是人类吗??!! 刚好,一个引导人员让夏眠到通道等候。 小学妹冲她喊:“学姐加油!加油!” 夏眠转过身来,朝她轻轻地点头。 后者开心到一蹦三级跳。 主席台上,主持人按照流程宣读:“接下来,欢迎20xx级珠宝学院博士生夏眠同学代表在校学生上台发言。” 在四起的掌声中,夏眠站上主席台,正视着偌大的体育馆,每一个位置都坐满了人。 后方的大荧幕瞬间映出她精致的脸蛋,超群的气质越屏而出,雷鸣的掌声中传来众人的惊叹,久久不息。 后勤人员都从通道赶过来,围在底下听她的演讲。 “卧槽,这是博士生?这么年轻?” “d大的杀生武器啊,好漂亮!” “你们看见没有,她上台不带稿子!” “安静安静,我要听她讲话!” 夏眠站的笔直,轻启薄唇:“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学弟学妹们,大家上午好。请允许我代表在校所有的学生,为学弟学妹们献上最热烈的欢迎。” 说至此,她微微一笑,露出一对酒窝。 掌声瞬间轰鸣,犹如突然爆发的山洪。 夏眠没想到效果这么好,新生会如此给反应。 她已经是所有发言代表的最后一位,所有的观众都应该疲惫才对,他们的表现超过了夏眠的预想。 她继续按照演讲稿的内容进行发言。 底下的观众全神贯注,老师眼神带着欣赏,一些稚嫩的脸庞带着向往。 夏眠不禁分心地想起自己还是大一新生时在开学典礼上干了些什么。 好像她那一年还是新生代表,要上台发言。当时她才16岁,比大多数人都要稚嫩,还是同届年龄最小的本科生。 夏眠按照自己的记忆叙述,一字不落。 她虽然讨厌演讲,但却得心应手。她像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着重注意语速和停顿,然后再机械性地完成任务。 快要到了末尾,夏眠需要再次致谢观众。 她的眼睛看向正前方,每个学院靠新生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来划分。 绿色t恤代表地质科学学院,在他们所属的方块位置上,有一道空的通道台阶,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男人与他们格格不入。 他身材挺拔健硕,肩膀宽厚,双手搭在栏杆上,全身伸展着的是最随意的姿态。 夏眠认出了男人,甚至能看得到他泰然自若的模样,眼睛正紧盯着自己。 她想起了藏区那流光溢彩的夜晚,人们围着流浪歌手,而在人群的对面里,有一个略带痞气的男人朝她眨眨眼。 夏眠突然说不出话了,张着嘴,像失声。 仅是一秒的停顿,她便找回理智。 她还在讲台上。 他是斯文糙汉 第30节 “谢谢大家。” 夏眠退后一步弯腰致谢,而后转身朝楼梯走去,回到通道里。 学妹献殷勤地给她送水:“学姐你说的好棒,我听的很认真哦!” “嗯,谢谢。” 夏眠没有接过她的矿泉水,急速地回到自己的位置收拾东西。 叶介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得不承认她认出他的时候脑部像安了一颗炸裂的炸弹一样,双耳听到的都是嗡鸣的声音,差点找不回理智。 夏眠下意识在自己的包包翻找手机,她太过慌乱,怎么找都找不到。 她要打电话给谁? 夏眠突然又愣在了原地。 在认出叶介是蓝锥的人时,她一边奔跑一边打电话给邵义。 那像是出于本能一般,出于对他的极力依赖与信任。 但现在自己已经毫无利用价值,她换了新号码也失去了与他的联系。 夏眠突然觉得自己像一条漂泊的浮船。 正在她出神之际,学妹过来拍她的肩膀:“学姐,四号门有人找你。” 夏眠看过去,叶介靠在门框边,单腿直立,正抽着一根烟。 烟雾迷蒙下他的眼睛微眯着,瞳孔收在一块,看她的眼神专注又直接。 夏眠一把抓起乱成一团的包包转身急速离开。 叶介立刻把烟叼在嘴里,转身去另一条路堵她。 学妹一转眼,见到那位帅哥和夏眠都不见踪影。 综合体育馆外边一条错落有致的坡道,许多刚下课的高年级学生赶去看开学典礼,两排茂密的常青树上挂满了欢迎新生的横幅,晴朗给所有目之所及洒下光和阴影。 夏眠和叶介一前一后走在坡道上,和所有人都背道而驰,引人侧目。 叶介腿太长,夏眠听到他的脚步声如影随形,最后从急速奔走改成小跑。 叶介看她故作镇定实则慌乱的脚步,差点要笑出声来。 “夏眠,等我一下。” “……” 当她傻逼吗? 夏眠看到自己的自行车了,准备从包包里掏出钥匙,被突然跑上来的叶介抓住了手腕,包包里的东西倾泻而出。 “好久不见。” 夏眠冷着一张脸:“谁想见你?” 叶介正抓着自己的手,她能感受到他宽厚温热的手掌,皮肤微糙,手臂粗壮,一眼便可看见清晰的经脉还有流畅的线条。 “放手。” “我放开你不就走了?” “你又想抓我?” “别说的这么难听。” 叶介叼着烟,夏眠闻得到他劣质香烟的味道,很冲。 最终他放了手,夏眠抓好包包又准备溜走。 叶介动作慵懒地勾住她的后衣领,低下身子在她的耳畔说:“你不要你掉的东西了?” 她的手机和入场证掉地上了。 但夏眠依旧一脸无恙地僵在原地。 叶介无奈地摇头,一只手照样揪住她的衣领,蹲下来把她的东西捡好。 “呐。” 他从身后将东西递给她。 夏眠飞速地接过手机,拨打一个电话。 叶介低头一看,傻了眼。 夏眠报了警。 作者有话要说:叶介好帅啊啊啊啊啊我们换男主吧~ 好像后知后觉有一个叫玖年的读者炸了我一个手榴弹。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谢谢你,我在后台收到的时候我都惊呆了。 居然有人给我炸弹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不知道说啥好惹,我的更新还是对不住你,但你给了我动力。 感谢玖年~!! 第二十四章 叶介看到她报了警, 立马将手机夺走, 挂掉电话。 夏眠转身跳起来去抢, 叶介松开她的后衣领, 单手揽住她的腰。 夏眠扑进他的怀里。 叶介说:“胆子真大。” 夏眠在他的怀里扭来扭去, 发丝浮动,撩到他的下巴。 叶介受不了, 把她放开了。 他掏出一个证件, “啪”得一声放到夏眠的手心里。 武警警官证。 上面注明了姓名、出生年月、所在部队和武警警衔。 叶介的照片上有加盖所属单位的公章。 夏眠抬头, 看到叶介正凝望着自己, 眼睛一瞬不眨。 他朝她表明了身份。 夏眠想起了一个月前的抓捕行动, 她明明在僵持时见到了叶介,但到了最后他仿佛隐于黑暗中,不见踪影。 她记起了有一个黑影朝她脚边开了一枪, 引发枪战, 阻止了蓝锥朝胡瑞敏开枪。 叶介像邀功一样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最后靠我让狙击手开枪,再拉走蓝锥, 你才能救得了章教授。蓝锥何其狡猾,你给他二选一,他什么都想要。” 夏眠捏着他的证件,再次确认:“你真的是卧底?” 叶介听到她的询问, 脸色一沉,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痞气,一把夺过自己的证件。 “不信就罢。” “信。”夏眠开口, “我信你。” 叶介问:“当真?” “真。”夏眠把包包背好,“我不走了。” 叶介假装扭头离开。 这一次角色互换,夏眠跟在他的身旁。 她说:“对不起。” “哼。” 叶介脚步加快,他腿本身就长,夏眠在他身旁小跑,像一个受气包。 过了一会儿,夏眠气喘吁吁。 叶介终于绷不住,笑了。 她再次走到他的面前,抬起头,一脸认真:“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怀疑了你。” “嗯。”叶介邪笑,很是满意,“我舒服了。” 夏眠感觉他这人,傲慢又傲娇。 “其实你也别这么严肃,之前你就说过不相信我是坏人,还认为我是穷的要命才投靠蓝锥……这我都记得,只不过我是过分了些,你要是不怀疑我,那你还真的脑子有点问题。” 他一股脑地说了许多,夏眠都装进脑子里去,明白他刚才没生气。 夏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叶介:“哦!我知道你是d大的学生,只是听说今天有本科生开学典礼,我凑凑热闹,就见到你人在上边演讲了。” 他大力地拍拍夏眠的肩膀:“真他妈巧啊!” 他差点把夏眠整个人拍出去。 “是的了。” 夏眠面无表情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感觉要脱臼。 “我请你去吃饭吧,我有事拜托你。” 叶介还是想起了他来找夏眠的目的,手插在裤兜里,低头看她。 夏眠久久不回答。 他是斯文糙汉 第31节 “又怕什么了?” “不,我只是在思考接下来我还有什么安排。”她想了一会后,道:“没有了。” 叶介笑她刚才思考的样子:“你是在读档吗?还是脑里面有一个小人拿着小本本给你的事项打勾勾?” “才没有。” “哦哟,没想到你一本正经还怪可爱的。” 叶介捏了捏她的脸,被她一把甩开了手。 夏眠很白,皮肤透亮,叶介刚才只是一捏,她的脸颊就有了浅浅的红印儿。 叶介嗓音低醇又沙哑,路过的人听见了不自觉地回头看。 只见叶介穿着黑色t恤,柔软的布料可以看出结实的胸肌。 学校里难见他这么人高马大又成熟的男性,看向夏眠的眼神和模样又吊儿郎当,像一个魅力十足的痞子。 又好几个女孩已经频频回头了。 “看来你们学校挺喜欢我这种类型的。” 他得意地笑笑,夏眠无语地看向别处。 “你对这里比较熟,你说去哪里吃?” “随便。” “你们女孩子说的随便可不是真随便。” 叶介头疼了一会儿,兀自开路:“那我自己决定吧。” 夏眠跟着他走,看见他手里转着一把钥匙。 “你开车来了?” “嗯。” “我们能不能打的去?” 夏眠还记得自己被他掳走时,他那杀人般的车技。 叶介今天开了一辆摩托车,纯黑,流线型车身,特酷炫,“那我报地址给你,你自己去吧。” 夏眠如获大赦,转身就走。 “啧。”叶介伸手揽住她的腰,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拎回来,安在了摩托车的后座上,“之前没见你胆子这么小。” “我怕吐。” “摩托车你也吐?” 夏眠一脸诚恳:“你开车,我准吐。” “……” 他给她带上头盔,夏眠下意识去摸带子,和叶介的手碰在一起。 女孩儿的手冰凉又柔软,叶介呼吸顿了一顿。 他松手了,挑衅道:“自己会吗?” 夏眠捣鼓了一阵,说:“好了。” 叶介心里像缺了一块什么。 一种怪怪的感觉,他自己也说不出来。 夏眠今天穿着短裙,她只能侧坐着。 叶介怕她掉下去,让她手抓住车尾。 等他一开油门,摩托车像哈雷彗星一样奔了出去。 夏眠心里怕的要死,声音依旧冷静:“叶介,你开慢点。” “你说什么?” “我叫你开慢点。” “风太大了我听不见!” “……” 叶介带着夏眠在市区里七拐八转,到了一间店里涮火锅。 他们坐在锅的两边,大眼瞪小眼。 叶介在蒸气腾腾里看到夏眠淡然的面孔,觉得她和这家店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才发现她气质脱尘,穿着白衣就会自带微风。 夏眠问他:“你对路况很熟,是本地人?” 他模棱两可答:“差不多。” “你怎么不呆在藏区了?蓝锥不叫你做事?” “我是无偿劳工吗?还不能放假了?” 夏眠多问几句也是好奇,不怎么关心,他吊儿郎当的,她也不想问了。 叶介见她失了兴致,便老老实实地说:“识时务为俊杰,风声这么大,蓝锥这段时间得藏好了,我也没啥事要做。” 况且他隐藏了六年,该回到队伍里面复命,不然上级真的以为他叛变,到时候他便里外不是人。 “嗯,知道了。” 服务员经常走过来上菜,夏眠数了数,一共十盘牛肉。 “你点太多了。” “我吃的完。”叶介打量她一眼,“不要告诉我你吃几片毛肚就饱了。” 夏眠说:“那倒不至于。” 叶介发现夏眠吃火锅都是把自己想吃的东西涮好,然后捣腾到碗里,堆积到一定的量之后一鼓作气把它们都吃掉。 但她动作太慢了,叶介风卷残云,她还在等着食物熟透。 叶介又叫了几道素菜,看着夏眠把它们都烫完。 她看起来就像玩过家家的小孩,认真又忙碌。 叶介站起来,拉开她一旁的椅子一屁股坐下。 “我有事跟你谈。” “讲。” 夏眠盯着锅里的猪脑。 这人居然会吃猪脑。 而这猪脑看起来比叶介还要重要。 叶介等她把猪脑捞起来后,把她身子转过来,眼睛看着她。 “蓝锥在怀疑我。” “嗯。” “邵义带着警察到达矿区和他前往目的地的时间太过契合,他怀疑不止一个内鬼。”叶介补充,“虽然也是我叫线人通风报信,但……回归正题,就是最近他的货源紧缩,我希望你可以帮我寻找一批质量上乘的彩色宝石,重新获取他对我的信任。” 夏眠慢慢地吃娃娃菜,她不说话,叶介可以听到她用牙齿咬来咬去的声音,像一只小兔子。 火锅店人声鼎沸,碗筷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良久,夏眠说:“我不想帮你。” 叶介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我不想帮你。”夏眠看着他,“我不想插手关于蓝锥的事情了。本来他离我很遥远,要不是邵义故意委托章教授,我们也不会陷入这个事故里。章教授现在还在轮椅上修养,师兄他们是好了,但是胡瑞敏还在接受心理治疗,你自己也知道,她差点被蓝锥的人……” 她不说了,这些悲痛点到为止。 “你都知道蓝锥这么十恶不赦,你也甘愿袖手旁观?” “不行吗?”夏眠坦荡地说,“珠宝鉴定师多的去了,质检所、海关、公安机构都有鉴定师,让他们帮你挑不可以吗?” 叶介噎住。 “从你在藏区掳走我开始,我就知道你也想利用我,你和邵义一样。” 叶介也承认:“对,因为那时候你离我最近,你也是蓝锥的目标,这会让我事半功倍。你还记不记得你的师姐,谢茵,她还在蓝锥手上。” 夏眠皱眉,眼神露出不悦:“你少用她威胁我。” 他的手段和邵义一模一样,提醒自己的软肋在蓝锥手上,她就只能为他们所用。 叶介提醒她:“这是事实。蓝锥有一个工厂,里面全是像你师姐一样的鉴定师,行尸走肉一般每天帮他看货。我得取得他的信任才能知道工厂的位置。 我知道你讨厌我这种做法,更加讨厌邵义。但你不知道我们都迫不得已。蓝锥藏的深,要么像邵义那样利用鉴定团队和数据引他出洞,要么像我一样做卧底潜在他的身边获取信息。 你现在也知道,邵义的方法牵连无辜;而后者花费的时间更长,我潜伏在蓝锥身边六年才到了今天这个位置,我要是暴露了,警方再派卧底还需要花费多少年?怕是谢茵没等到那个时候都在工厂内被折磨致死。” 叶介盯着夏眠的眼睛:“换句话说,现在只有我能救她。” 作者有话要说:我上一章说要换男主,还真的有许多人积极响应呢。 t t 我得写多一点让你们改观 其实我觉得叶介也不是什么好人啦他t t 第二十五章 夏眠回到自己的宿舍里, 把所有东西都扔到一边, 整个人呈大字型横躺在床上。 她抱住棉被蹭着的时候, 突然闻到自己身上的火锅味儿, 又猛地弹起来, 拿起浴巾冲到浴室里。 他是斯文糙汉 第32节 花洒的水从头顶淋下来,她蓦然想起叶介说的话。 “换句话说, 现在只有我能救她。” 他已经给出原因了。如果不帮助他, 要么继续让蓝锥逍遥法外, 要么继续牵连无辜的人和浪费更多的时间。 夏眠伸手去挤沐浴露, 室内一片大吉岭茶的香味。 在听了叶介的话之后, 夏眠沉默了很久。她慢吞吞地吃碗内的食物,但食之无味。 她想不出法子拒绝叶介,但是她确实不想帮助他。 一是他肯定有更好的人选, 二是她不想再被人利用。 邵义的事情让她产生阴影。 她真心付出真心信任, 最后自己没有得到回应,还让同伴受了伤。 蓝锥也过于狡猾,叶介是否真的能够对付他, 还是一个未知数。 在与叶介分别时,他们互留了电话,夏眠说要慎重考虑才能给他答复。 夏眠洗掉身上的泡泡,搓干身子, 躺回床上休息。 正当她闭上眼睛时,远处柜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夏眠从床沿边滚下去,贴着冰冷的地板继续转, 到了柜子边自动停下,伸手一勾,接起了电话。 “喂?” “宝贝。”钱曼妮超开心,“你知道吗,我收到了天镜珠宝全新系列发布会的邀请函!而且不是叫我去走秀,是叫我去看秀!” 夏眠睁开浅色的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天中午!这可是我目前为止拿到最好的时尚资源,我经纪团队都忙疯了。” “哦……”夏眠说,“恭喜。” 钱曼妮听不出她声音中的一丝兴奋,但她也不计较,夏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就算是跟你一起开心也是淡淡然的,说一句“恭喜”已是非常难得。可你一旦出事,她又比谁都紧张,脸上看不出来,背地里已经帮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办妥。 钱曼妮很喜欢夏眠这个闺蜜,这才是真好友。 “害,你说我是不是狗屎运。顶撞方媚的时候那天镜的创始人就坐在车里,按理说他应该啥都听到了,居然还给我伸出橄榄枝?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在里面?哎呀有阴谋我也不管了,你都不知道这个发布会有多少人会去,大牌明星、导演、制片人杂志主编和媒体记者,我的曝光率就会upup,我得抓住这个机会红起来……” 夏眠现在听到天镜这个名字她脑袋就疼,邵义为什么会邀请钱曼妮她也不想深究,这个男人深不可测,谁都不知道他究竟在想着什么。 “我挂了。” 钱曼妮着急道:“诶诶别,宝贝。我有事拜托你啦。” “嗯?” “我现在经纪团队已经给我租到一套迪奥的礼服了,但是首饰什么的,我没有啊……” “天镜邀请你出席会给你戴他们品牌的珠宝,不要担心。” “发布会在后天晚上,要是真的有,也会打电话给我说的啊……” “……”夏眠看着天花板。 如果不佩戴天镜的首饰,那更不能戴别的品牌的,这是一些名牌发布会最为忌讳之处。 可这是钱曼妮好不容易得到的时尚资源,若是在现场不够出彩,很难再有别的曝光率。 夏眠沉思了一会儿,说:“把你那条迪奥礼服的照片发给我,我给你找首饰搭配。” 钱曼妮开心地差点狂吼:“宝贝,我红了绝对不会亏待你!” 过了一会儿,夏眠收到了钱曼妮迪奥礼服的样式,一条白色抹胸素裙,极简。 虽然钱曼妮平时咋咋呼呼,但外貌属于温婉型美人,接的角色都是白莲花女配或是边缘的大家闺秀。 钱曼妮的外貌决定她不适合太过艳丽张扬的色彩。 可白色裙子,对气质要求极高,她驾驭得好必定出彩,可若没有展现的机会,那就太过朴素,沉在人群里面。 这时候,饰品就要起到点睛之笔的作用。 钱曼妮想要获得媒体的关注,但又不想艳压天镜珠宝的头筹。这一点就让夏眠伤透脑筋。 夏眠下午回到自己家里,打开保险箱,里面有几件高昂的珠宝饰品。 在她上过的美学课程中,珍珠永不过时,适合各种场合搭配任意风格的服装。可夏眠手上只有长绳款的珍珠项链,长达90cm,本就是给奶奶出席各种重要场合搭配的,不适合钱曼妮。 她自己收藏了一套珍珠母贝与钻石的首饰,耳环、手戒、手环乃至项链一应俱全。 出自一个国外认可度很高但国内鲜有人知的珠宝品牌leviev,这一套首饰不是它的代表作,且仅此一套已经被夏眠一眼相中并且收藏,除非是阅历深厚的珠宝专家才会知晓。 晚上她和钱曼妮在江边的咖啡馆相聚,夏眠把礼盒交给她,她偷偷地打开便再也不敢看了。 “夏眠,”钱曼妮很郑重地叫了她的名字,“我要跪地给你磕一个响头。” “……” 夏眠抿了一口咖啡,不想搭理她。 钱曼妮从包包里面掏出另一封邀请函,递到夏眠面前。 她看到sky mirror的logo,脑内便警铃大作。 “干嘛?” “我经纪人有事,去不了了呜呜呜呜。”钱曼妮说,“她手上还管着别的小明星,忙得不可开交。可是这么大的场合,我没见过世面啊,没人陪着我我害怕呜呜呜呜……” 夏眠冷着眼看她装可怜。 钱曼妮泪眼汪汪:“别担心,我把经纪人的礼服借给你穿,只是她很胖,尺寸大了,你……” 夏眠抬头望天:“我知道了。” 在发布会当天上午,夏眠还在学校里穿着白大褂做实验记录课题。 手机里面经常传来叶介的微信简讯,他想约她出来吃饭,但夏眠今晚确实没空,婉拒。 叶介不依不饶。 一夜狂魔:过去两天你也跟我说说你的想法嘛,究竟答应不答应给个准信。 xia mian:我要是说不答应呢? 一夜狂魔:那可不行,出来吃饭谈谈。 xia mian:今晚没空。 一夜狂魔:【生气的表情】信不信我堵你? xia mian:再见。 夏眠把手机塞到包包里,继续做实验。 到了中午她去食堂吃饭,再骑着小单车回到宿舍里睡了一个午觉,醒来时洗澡,刚好下午三点多。 她开始梳妆打扮。 夏眠从衣柜里找出一条黑色长裙,无袖,小v领,丝绸质地,自然垂吊,可以收腰,尾部有迷你裙摆,不性感也不保守,是她喜欢的款式。 她为自己的头发绑了一个略显松垮的发髻,老老实实地花了一个清淡的妆。 戒指是银丝绕成的简约款,项链是单单吊着一颗小型珍珠,耳饰是月牙与星星款式的银色耳钉。 特别简单。 夏眠只是陪钱曼妮去的,不应该压过她的风头。 天镜珠宝秋季新品发布会的晚宴在ic集团旗下的酒店一楼举行,它的外形形似欧洲古堡,伫立在城市的中心、市江的小岛上,夜晚星光降临,城市的灯火与河流围绕着它转动。 晚上七点半,夏眠带着钱曼妮入席,她需要走红毯,夏眠就先进内场等候她。 内场即发布会的现场,具有东欧教堂的拜占庭建筑特点,头顶穹窿顶,上面有瑰丽无比的壁画。现场灯光较为昏暗,配合着天镜秋季珠宝系列的主题。 vampire,吸血鬼。 夏眠正对的大屏幕上播放着新系列珠宝的宣传视频,是方媚主演的一个微电影。 她染着一头暗红色的波浪卷发,穿着轻薄的纱裙,背影妖娆多姿,一转头就见到一双狐狸眼,十分妖冶。 讲述了一个少女蜕变成吸血鬼的过程,其中穿插着她与凡人的爱恋。 设计师想要描绘的不是残忍、血/腥与可怖,而是对于远古神话中的神秘和魔幻的好奇,并制造出如同《暮光之城》一般的男女情感。 影片中方媚穿戴的首饰都出自天镜珠宝秋冬系列的新品。 其中一个片段是她独自一人坐在古堡里,头顶镶满钻石的皇冠,手里拿着吐着信子的细蛇,镜头划过她的双手,每一件彩色钻石饰品都巧夺天工。 夏眠懂得方媚为什么会这么红,虽不知她真实人品,但她的外貌、身材都无可挑剔。 她也能明白,为什么邵义会选方媚做代言人。 一个男人,既然有热情似火,谁又会选择寡淡如水? 待宣传片已经播放完一遍之后,夏眠再次见到方媚真人。 她拿着高脚杯站在复式二层的走廊上,栏杆中隐约可见她曼妙的身影。 她今天穿着一件银色的亮片吊带紧身裙,像一枚性感炸弹。 方媚正与人应酬,正当她喝下手里的香槟时,邵义走到她的身旁,她立刻主动挽住他的手,像是怕他跑掉。 邵义一身笔挺的西服,肩膀宽阔,身形修长,带着无法忽视的气场。 昏暗的灯光下还是看得见他那深邃的五官,面容极其英俊,是女人看了都会尖叫的皮相。 邵义面对着众人嘴角勾起极淡的弧度,是典型的社交礼貌的礼仪微笑,眼看着便极其疏离。 邵氏之子,不需要对任何客户俯首称臣。 夏眠看到他,立刻收回了视线。 上一次在剧组,她只听闻他的声音,便心如死灰。未曾有勇气扭头去看他和别的人亲亲我我。 夏眠也知道今晚会碰见邵义,但没想到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她的心,彻底地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叶介好可爱 邵义也好帅 他是斯文糙汉 第33节 其实我两个都喜欢 不过最喜欢夏眠了~ 第二十六章 钱曼妮走完红毯回来, 她拖着裙摆小跑到夏眠身边, 开心地说自己刚才的见闻。 夏眠在听, 有时候轻轻地点了点头。 夏眠安安静静地坐在台下的角落, 等着发布会的开始。 大腕来的比较晚, 大多人还未进入现场,钱曼妮也不急着应酬, 陪着夏眠坐在黑暗里。 方媚和邵义还在她们对面的二层, 钱曼妮稍稍一抬眼, 就可以看到他们俩, 宛若一对璧人。 钱曼妮眯眼使劲地看, 说:“诶灯光好暗,我看不清那个钻石王老五长什么样。” 夏眠目不斜视,心里暗暗道:人渣样。 过了一会儿, 一位中等身高、留着小胡子的男士走到方媚的身旁, 邵义见此便走开了,留下一个黑色的背影。 钱曼妮一眼认出了那位新加入的男士,扯着夏眠的胳膊说:“那个中年男人我认得, 是娱乐圈经纪团队超有名的一哥,叫钊爷,他捧红了超多女星。很多人都说要是被他看上,演艺事业肯定如日中天。” 夏眠看过去, 正见到那位钊爷伸手揽住方媚的细腰,一副男主人的姿态。 跟方媚闲聊依旧的客户走了,他们似乎是因为钊爷的到来才离去。 二层的走廊只留方媚和钊爷两人。 他还不及踩高跟鞋的方媚高。 昏暗的灯光下, 方媚极不情愿地他耳鬓厮磨了一会儿,最后钊爷与她的身体分离开来,嘴角衔着轻浮、不怀好意的笑,错身走过时一只手还拍了拍方媚的臀部。 方媚也笑着,但那微笑很勉强。 钊爷走进通往一楼的楼梯,和夏眠对视上。 夏眠飞速地转移视线。 钱曼妮看到了全过程,道:“钊爷其实在娱乐圈里面风评很不好,被他捧红的女明星多多少少都是与他有染才得到好资源的。看样子,方媚应该也是和他……” 她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突然后悔进了娱乐圈这个大染缸了。我想一直洁身自好又有出头之日,那怕是不可能咯。” 夏眠听着她说的话,忍不住看多方媚几眼。 一直以为她被标榜不染风尘、不沾情/欲的性感,谁又知道这其中是掺杂了多少肮脏和污秽换来的人设呢? 钊爷在餐桌上拿起了一杯香槟,他走到邵义面前:“邵总,敬你一杯。” “嗯。”邵义点头,他未曾拿酒,看着钊爷在他面前独自喝完。 没人会要求他必须回敬。 钊爷问:“不知道方媚,有没有让你满意?” 天镜代言人是方媚,这资源还是钊爷替她争取到的,绯闻宣传也由他一手打造。 他这么一问,一个大明星在他嘴里成了可以交易的货物。 邵义颔首:“她还算听话,可就是容易越界。” 钊爷明白他的意思是方媚打扰到他的私生活。 女明星都想嫁入豪门,尤其是已经承受着一个金主控制的女明星。方媚想搭上邵义这条便船飞上枝头变凤凰。 她还是太天真了,连钊爷这种在娱乐圈摸滚打爬几十年的人都看不清邵氏家族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方媚还妄想能抓住邵义的心? 钊爷提议:“如果对方媚不满意,换一个代言人也可以。反正绯闻可以澄清,代言可以收回。” 邵义淡笑:“你是见风使舵的好手,可是我的宣传怎么办?” “方媚营造出来的效果已经很好了,现在天镜珠宝到哪里都有话题度。”钊爷说,“如果你还想要另类的反响,我帮你再找一个代言人。” 钊爷跟着邵义一起靠在餐桌的边沿,他的手往角落里一指:“那个女孩怎么样?” 邵义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夏眠正坐在白色的椅子上,摇杆挺得笔直。 光线昏暗,但她却白的发光。 夏眠简单的绾着一个发髻,露出天鹅般的脖颈,v领上是深深的锁骨,盛满阴影,无袖的黑裙衬得她的手臂像藕断一样,视线往下,黑裙下有一道小小的开衩,她那白花花的长腿若隐若现。 她像一尊干净无比的瓷器,裸/露出的肌肤会给所有男人无限遐想。 夏眠明明皮相给人清纯至极的印象,气质超群,不染尘埃,但她的五官却可艳冠全场,离得很远,脸庞的轮廓依旧分明,拥有无可消亡的盛极美貌。 钊爷说:“我就喜欢这种女孩,长得美艳,身材也好,气质清冷,给人距离感。我向来不捧红那种温婉如玉的邻家姑娘,说好听接地气,不好听就是土得掉渣。前者是大美人,后者只能是小美女。” 他说的每一个字,邵义都听不进去。 他看着夏眠的一举一动,她正听钱曼妮说话,因为现场宣传片播放的声音有些大,她贴近对方,时不时撩起耳边垂落的碎发。 过了一会儿,钱曼妮像是见到熟人,离开了位置。 邵义看夏眠的视线大敞,她的侧颜美的惊心动魄。 钊爷继续说:“而且一直对你冷眼相待的美人,一旦将她降服,看她在床上乖乖地和你翻云覆雨的模样……” “闭嘴。” 语气中带着隐忍的克制,却有沉重的威严。 钊爷拿着香槟的手一抖,玻璃杯摔落在地上。 众人听到动静,看过来。 夏眠隔着人群,看到邵义那如罩霜雪的脸。 他正看着自己,目光灼灼,专注又直接。 钊爷尴尬地笑笑,之前他与男人应酬,都靠这种下/流的话题达成合作。和邵义见过了几次面,他以为两人已经达到了可以聊这种话题的程度,谁知道…… 邵义转过身,背对着夏眠。 钊爷被他高大的身影笼着,倍感压迫。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哪里让邵义生气。 “如果不想合作终止,”邵义转动自己手上的扳指,声音清冷,“就注意一下你的社交话语。” 邵义警告完钊爷之后,夏眠看见他从人群中大步流星地朝自己走来。 光落在他身上,额发下是一双深沉的眼睛。 夏眠的心飘忽不定,身体仿佛不受控制,最终还是站起来去了钱曼妮的身边。 邵义见到她逃走也停了脚步。 夏眠不是害怕,她只是在逃避。 邵义告诉自己,不要着急,对她要慢慢来。 彼时钱曼妮正和一位杂志主编谈话,对方得知她是模特出身,便感兴趣地和她聊多了几句。 夏眠看到她和钱曼妮交换了联系方式。 对方走后,钱曼妮开心地差点要原地遁地。 “杂志主编打卡成功。”钱曼妮小声地和夏眠说,“等会儿我去勾搭一下导演,噢噢今天来了影帝,我要和他合影啊啊啊啊!” “嗯。”夏眠心不在焉,只能用点头作为回应。 “宝贝我是不是冷落你了?”钱曼妮皱眉,“你无聊先去看看展台呗,你不是最想欣赏珠宝吗?” “我没关系。”夏眠感觉邵义的目光如芒在背,她知道他就在身后,但她不想和他再有接触。 他就是一个黑洞,只要靠近,她就会被吸走。 钱曼妮抬眼就看到方媚,不知道她何时从二楼下来了。 方媚端着高脚杯朝她们这个方向走来,钱曼妮抬脚就想去别的地方,但方媚比她早一步,把两人都拦住。 方媚勾了勾红唇,道:“我很恐怖吗?” “……”钱曼妮的底气只是突如其来的,现在她又像一只小白兔,不敢说话。 方媚瞧见了她身后的夏眠,她在出神想着别的事情,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到来。 她还是和上次自己见到的一样,完全不把不在乎的事情放在心上。 方媚故意问道:“诶,这你朋友?” 钱曼妮点头。 “也是演员?还是模特?” 钱曼妮脑子慢了半拍,正想老实交代,夏眠便回过神来,道:“都不是。” 方媚笑:“看你这么漂亮,以为是同行。” 上一次她没看夏眠递给她的名片。 钱曼妮不知道怎么接话,夏眠也没有兴趣和她聊,三个女人之间便一片沉默。 “我见你脾气还挺对我胃口的,交个朋友。” 方媚朝夏眠伸手。 她看她妆容精致的脸,不知是示好还是隐藏敌意。 夏眠说:“没这个必要。我不混这圈。” 方媚听到她说完,脸顿时就一沉:“别给脸不要脸!” 但她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又恢复浅笑嫣嫣,钱曼妮惊叹她变脸如变天。 夏眠知道为什么,方媚担心被媒体拍到她黑脸。 方媚继续笑,但带着不怀好意。她俯身用涂满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勾起钱曼妮脖子上的项链:“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十八线小明星身边有什么好朋友?戴这档低级货来参加发布会,还妄想谈下好的资源?你知不知道你其实只是一个鎏金,表面金光璀璨,内里全是破铜烂铁。” 钱曼妮不懂为何她有这么突如其来的针对,她没缓过神,夏眠便站在她的身前。 “方小姐,请自重。”夏眠脸色很不好看,“你没资格说我的朋友。” 他是斯文糙汉 第34节 “呵。”方媚冷笑,“你知道娱乐圈也是要讲究辈分讲究等级的,你朋友什么档次,你心里没数吗?” “我心知肚明。”夏眠刚想说她和钊爷的事情,但转念一想,没有哪一个女人会把贞洁摆上台面来供人反驳。 她换了一个打法。 “如果钱曼妮她身价不如你,那她今天总有一样东西可以将你比下去。” 夏眠从上而下扫视她:“刚才你说她戴着的低档首饰就比你身上佩戴的天镜主打系列的项链要值钱得多,乃至她的人品都高你一等。” 话说完,夏眠余光看见了邵义朝她们走来。 他站在方媚的身后,只有她忽然惊觉。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的日更真的让我很辛苦t t呜呜呜呜呜呜 小可爱们国庆假期过完啦,我也要恢复正常的更新了,就是会慢一点 请不要打我呜呜呜呜请收下留情 我爱你们~ 第二十七章 灯光从邵义身后照过来, 将他身上强大的气场隐匿, 夏眠不自觉地看多了他几眼, 这一刻他的气质宁静得像不起风的夜晚。 邵义一向锋芒毕露, 可他隐于黑暗时就像一个漩涡, 神秘又危险。 夏眠看到他的面孔,就想起了藏区的种种。 心动到欺骗, 回忆像潮水一样袭来。 方媚没意识到邵义站在她的身后, 她听了夏眠的话, 心里蓄满怒气。 她嘴角微笑, 依旧克制。 “这是在天镜珠宝的发布会, ”她拿着高脚杯指着钱曼妮的全身,“且不说你全身上下戴着不是品牌方的珠宝,居然还有一个胡说八道的人给你撑腰?真是可笑。” 夏眠比她更加冷静:“你身上戴的首饰, 林林总总只过百万。” 方媚嘲笑:“呵, 钱曼妮戴的地摊货,能过……” 夏眠打断她: “过千万。” 方媚的身板犹如被人点了穴道一样笔直。 “leviev自然盛典系列。由42.96克拉粉红色碧玺和珍珠母贝打造而成,其中辅镶钻石。”夏眠说, “钱曼妮一条项链就可以把你的整套服饰比下去。” 方媚眯眼:“我警告你,这是天镜的发布会,说话要小心。” “天镜此时此刻比不过leviev,后者是世界最大的钻石切磨和生产商之一, 这是事实。” “你……” “它依靠邵氏,那由怎么样?珠宝品牌靠的是沉淀积累,新起之秀短时间内不可能成为佼佼者。”夏眠看方媚逐渐扭曲的脸, “你这么生气?是以为自己的东家很厉害吗?” 方媚精致的妆容露出暴怒的青筋,一霎那间,未做思考,她将手中的香槟往前泼去。 邵义挡在夏眠身前。 他出现的太快,像鬼魅一般。 方媚抬头看到他阴沉下来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钱曼妮立刻眼疾手快地拿起一旁的餐巾纸擦拭邵义黑色的西服,邵义低头,不着痕迹地接过,自己随意地抹了几下,礼貌又疏离。 邵义低头理衣服,额前的碎发下是他冷冽的眼睛,他抬眸,正看着方媚,她感觉后脑一凉。 她从未见过他这个眼神,脸上是风轻云淡,但带着隐忍克制的怒气。 “邵……” “少爷,”另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男士走过来,“音乐一停就轮到你发言。” 话音一落,助理已看到他身上外的水迹,他自然理会:“那么推迟五分钟。” 邵义颔首:“可以。” 他未曾看过方媚一眼,转头微微俯身,在夏眠耳畔说话。 夏眠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古龙香水。 声音仅限他们两人听到。 “在这里等我,我去换个外套。” 他转身离去,混入人群之中。 走了几步,又有些不放心,扭头一看,夏眠已经不在原地。 夏眠拖着裙摆走到了会场的出口,通过大门的电子扫描仪。 关卡中的四位保镖见到她要离场,礼貌地颔首为她打开。 身后一道低沉的男声:“拦住她。” 夏眠已经出了闸口,听到声音拔腿就跑。 一位保镖听了邵义的指令,快步走过去伸手抓住了夏眠的胳膊。 因为她通过了电子扫描仪而且神色无恙,保镖只是礼貌性地截住了她。 邵义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他站在她的身前,身后是城市如银河般的灯火。 在藏区,他的身后是蓝天白云和绵长的雪山。 夏眠觉得自己有点认不出他了。 他问:“你跑什么?” 她抬头直视他,表情冷漠,一句话也不说。 夏眠越过邵义就想走。 邵义感觉到她的淡漠,胸口顿时一闷,感觉被阴云笼罩。 他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整个人扯回来。 邵义的力气很大,夏眠自知反抗不过,沉着脸被他带到了二楼的包厢。 他把她推进去,看了看表,二话不说就把门带上,反锁。 夏眠知道邵义要在发布会上发言,再加上介绍、与客户洽谈,他忙的应接不暇。 夏眠不会傻傻地拍门求邵义把自己放走,他早就离开了。 她想打电话给钱曼妮,但这时手机发出低电量的警告。 夏眠关了机,留着一丝电到要紧的关头再求救。 房间很大,单是一个浴室就如同博士生的宿舍一般面积。 墙壁挂着仿制的名画,客厅头顶的水晶吊灯将目及所至的一切染上华丽的金黄。 夏眠窝在沙发里,用遥控打开对面的电视机。 正巧在播一档综艺节目,开场秀中穿着长裙的方媚走出来,为她即将上映的电影宣传。 夏眠看到她的耳环、手表都出自天镜。 游戏环节之前主持人说着花哨的话活跃气氛,恰好说到了方媚与邵氏东家的绯闻,她娇羞状的红了脸。 夏眠面无表情地用遥控关了电视。 她以为自己离开了藏区就能慢慢地把邵义忘掉,可最近他无处不在。 就像当时她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他身边一样。 夏眠面前的钟表一直在滴答滴答地摇晃,她静静地等了半个小时,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邵义作为天镜创始人发言完毕,走到后台,见到方媚在等他。 她迎上去:“亲爱的,我刚才……” 他几不可闻地侧身远离,把手机递到她的眼前:“你自己看。” 手机中是方媚低头与夏眠说话的照片,她的眼睛带着怒火,厉如蛇蝎。 邵义的手指继续滑动,照片把她泼酒、惊异、惧怕至失色的模样都记录下来。 邵义将手机塞回西裤里,走去休息室。方媚咬牙跟上,便听到他问:“钊爷是不是没教会你作为一个公众人物的自我修养?” “教了,可那是角落,我……” 她以为没有人会拍到。 “一个女孩说了几句话就让你难以管理自己的表情,我把天镜代言交给你,我很不放心。” 方媚吓得花容失色:“我现在除了和你的绯闻没有黑料的,我不会让你的品牌形象有损我……” “方媚,你在风口上。”邵义说,“你一直以来的表现并不能让我很满意,我需要的代言人,要稳定。” “我让你不满意吗?”方媚内心近乎崩溃,“我拍的戏演的角色口碑都好,我带着你的品牌上综艺,我出席各种场合都有意无意地提到天镜,这还不够吗?” “够,但还是做的不够好。”邵义走进休息室,把门关上,“我以为在签合同时说的那句话你会理解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十分后悔没有明确地告诉你,不要插足我的私人生活。” 方媚停住了前进的脚步,立在原地。 “仅仅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她觉得自己还有救,“是,我不应该痴心妄想。那我就不越界了,我老老实实地当代言人,除了工作我们不私下见面,我也删掉与你的联系方式……这样可不可以?” 邵义不说话,只是给休息室里的电脑锁了屏。 方媚回神:“你要走了?” 邵义手搭在门把上,道:“发布会过后把首饰交给我助理就好了,周末我会叫人发通告解除合约。” 方媚近乎恳求地抓住他的手:“不,天镜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代言人了。” 如果真的解约,她在各种场合谈到和邵义绯闻时的惺惺作态都会成为笑柄。 邵义挣脱开她的手,道:“我看那个钱曼妮就比你合适,她模特出身。” 他是斯文糙汉 第35节 话音未落,邵义离开,带上了门。 邵义用钥匙打开二楼包厢,看到夏眠睡倒在沙发上。 他轻声地走过去,奈何夏眠睡得太浅,醒了。 夏眠是听见他把门关上的声音,她知道自己仍旧不能走。 夏眠坐直,她知道邵义正朝自己走来。 他脱掉了西装的外套,一只手在解白衬衫领口的纽扣。 夏眠没什么话想和他说,给自己的手机开了机,已经晚上八点四十五分了,而手机的电量有减无增。 邵义坐在她身旁,夏眠明显感觉到沙发另一端的深陷。 “我叫酒店的厨师做了饭菜,等会儿送过来。” “不用。”夏眠拒绝,“你放我走我自己出去吃。” “你觉得我会?” 他这一反问,激到了夏眠。 于他而言,自己就像是一个宠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且可玩弄于鼓掌之中。 他不会放她走,但在等她的询问和恳求。 邵义看出了夏眠的微恼,他双手摩擦了一会儿,最终什么都没说。 可能经过蓝锥的事件之后,自己做什么事情在她眼里都是错的。 沙发的对面是黑屏的液晶电视,夏眠在屏幕中看到邵义局促的双手,他坐在沙发的一角,长腿屈在茶几之间,原本修长的身材显得越发高大。 下一秒,他突然朝她身旁一靠,一手撑在沙发的背靠,一手去拿茶几上的玻璃杯。 邵义察觉杯上有夏眠的口红印,他贴着喝完了杯子剩下的水。 夏眠看到他在杯沿抬起的眼眸,目光灼热、深邃又直接。 “你今天化了妆?” 夏眠移开了眼睛,不作回答。 他肆无忌惮地接近她的耳畔:“夏眠,你今天很漂亮。” 邵义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磁性,带着蛊/惑。 夏眠“唰”地一声站起来,面庞带着忍无可忍的恼怒:“邵先生,请自重。” 邵义也站起来,阴影笼罩着她全身。 夏眠知道下一秒要发生什么,转身欲走。 但她也知道自己每一次逃走都会被邵义拦住,这一次他把她打横抱起来,压在沙发上,一如藏区临别的深吻一般禁/锢。 几分钟后,夏眠瓷白的脸颊透出淡淡的粉红,藕断似的手还有光滑的肩膀溜出黑裙。她简单绾起来的发髻散开了,几缕碎发绕在被亲吻地血红的唇边,邵义轻轻地把它别开。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夏眠,他知道她容貌盛极,可此时此刻更加诱/人。 邵义把她的脸庞埋在自己的胸膛里,“夏眠,你知道你还欠了我一样东西吗?” “你也欠了我。”夏眠用手隔开他的胸膛,她知道自己反抗不了,可还是抗拒。 “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啊对不起宝贝们,更新来晚了。 我快要期中了,大学的期中超级要命t t 第二十八章 “你说。”邵义低头凝视着她的脸庞, 语气认真。而后又控制不住自己, 低头贴近夏眠月牙般的耳廓。 “你欠我一个承诺。”夏眠受不了他灼热的目光, 一直在躲, “在你进入指挥房抓捕蓝锥的时候, 我说我相信你,相信你会救章教授他们, 相信你一直以来是没有目的性地帮我。” 她对此耿耿于怀。 夏眠看不透邵义, 从一开始就看不透。他在藏区像从天而降一般, 她傻傻地把自己的全部托盘而出, 可对他却一无所知。 知道真相之后, 才了解他的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这男人就是一只狐狸,神秘、狡猾又危险。 夏眠已经没有理由、没有勇气再次去信任邵义说的每一句话,除非她傻, 除非她真的喜欢他。 “那我们之间要怎么算?你还欠我一条命, ”邵义慢条斯理地拨弄夏眠的头发,“是我将你从悬崖边缘救回来的,你应该不会忘记。” 他说的话像魔咒一样, 在夏眠的脑袋里回响。 邵义能清楚地感觉到,怀抱里的人儿身体瞬间僵直。 他说:“我对你宽容一点,半条命抵消一个承诺。准确的来说,我不欠你什么了, 而你还要对我偿还债务。” 夏眠的发丝在他的指尖绕动。 “让我想想这半条命该怎么还……”邵义欲言又止,“我还没想好。” 夏眠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饶是她怎么聪明,都斗不过他。 “就这么讨厌我?”她的一举一动尽收邵义的眼底, “其实将事情推翻重来,你本应该被蓝锥抓走,我依旧做我该做的事情。在最后抓捕行动里,是我解救了你。” “那也改变不了你利用我的事实。” “我有很多颗棋子,我用完就会扔掉。”邵义说,“可夏眠,我不会再利用你去达成我任何的目的。我想好好地去爱一个人,你给我一次机会。” 他的心软下来,第一次懂得渴慕而不去强取。 邵义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夏眠,不仅仅是她多年前无意的帮助,还有短暂相处的倾心。 可夏眠依旧坚硬:“我给你机会相当于没给自己留活路。” 她抬头看他,琥珀色的眼睛认真、冰冷。 “邵义,我不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是真是假。覆水难收,我宁愿今晚没听过你说的一切。” 邵义心底蓦然沉了下去,像沉进了宇宙的深渊。 “我承认我喜欢过你,可以后不敢再喜欢了。”夏眠说,“我也不知道半条命怎么还,可是终究我还是还得起,你尽管提条件,总有债务偿还干净的一天。” 夜幕星光点点,江面波光粼粼。城市的夜晚流光溢彩,连高楼大厦的顶尖隐于黑夜的引航灯都在拼命地闪烁。 夏眠走出了酒店,她以为邵义会再回发布会会场接受媒体采访或者是处理别的事情,可他没有。 他牢牢地牵着自己的手,像是怕她跑掉,带到了地下停车场 夏眠坐在副驾驶座内,给自己系了安全带。 邵义的手搭在右侧的车门上,身子探进去,问:“送你回学校?” “嗯。”夏眠别过头,“你离我远一点。” 他靠得很近,呼吸相缠。 她明显的拒绝,反而让邵义变本加厉。 他上了车,把车门锁上,狭窄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伸手解了她的安全带,把她整个人抱过来,坐在自己身上。 夏眠始料不及,差点惊呼出声。 一转眼,她就夹在他圈住自己的手臂和灼热的胸膛之间。 邵义低头,与她深吻。 这一次他比在房间内的更加热烈,仿佛要掠夺、侵占。 他的手碰到了夏眠黑裙下的肌肤,她浑身一颤,心要提到嗓子眼。 夏眠想把手挣脱开来,邵义与她十指相扣,把她逼到方向盘那。 她对他推搡、捶打都不起作用。 车内旖旎暧昧。 不知过了多久,邵义终于松开她,夏眠发觉自己身上都是他的气息。 她的身体就像一具光滑的玉瓷,轻轻地一亲一吻就透出淡淡的粉红。 邵义把她放回副驾驶座,系上了安全带。 除了亲吻,他对她无比温柔。 车开上环城高速,夏眠一路沉默,双手紧攥着自己的裙子。 她一动不动,不敢舔唇不敢张口说话,她做什么动作,都会想起今晚邵义对她的种种。 他是真的喜欢她吗? 如此克制的人,却难以自持地亲吻她一次又一次。 邵义开着车进了校园,夏眠说:“车就停那儿。” 她指着的地方是一个路口,不停地有自习的学生背着书包走出来,不远处伫立着图书馆。 不见宿舍楼。 邵义有点生气。 他知道她对自己心怀芥蒂,居然连住址都不打算告知。 邵义落下车窗,叫住一个路过的学生:“同学,博士生宿舍在哪里?” 对方一指:“图书馆后边,你可以从左侧开过去。” “好,谢谢。” 邵义打转方向盘,绕到左侧小径。 “夏眠,我不想你这么防着我。” 他是斯文糙汉 第36节 他看着前路,目不转睛。 “起码我也有资格知道你住哪里,我是债权人。” 他再一次抓住她的命脉。 夏眠用手扶额,脑内一片混乱。 “我还你钱,可以吗?” 邵义轻笑了一声:“那你觉得你的半条命值多少钱?” “……” 夏眠后悔了,她就不应该问出口。 跟他这种人谈钱,显得自己傻里傻气。 既然他不缺钱,那么…… “你缺什么,我便还你什么。” “我缺女人。”邵义说的话了然又直接。 夏眠扭过头去,看另一边的风景:“方媚还不够好?” “她被狗仔拍到了对你发火的照片,我不考虑再把品牌交给她。”邵义伸手换挡,“确实和她炒绯闻得到了不少的关注,如果恋情一直没有得到实锤,热度也会被消耗。现在解除了,绯闻澄清,对我也没有损失。” 确实对邵义没有损失,反而是方媚不知如何面对之前问起绯闻的扭捏作态,而这消息肯定大爆,给天镜迎来新的热度。 夏眠听着他平淡叙述的口吻,只觉他冷血无情。 不愧是商人,每一步都计划好了,所有的人、物都为他所用,轻而易举地将一切都玩弄于鼓掌之间。 “你这样,让我如何相信你是不是还把我当棋子?”夏眠双手摊开,“邵义,我直接跟你说吧,我不想跟你斗,我斗不过你。” “不相信也没关系,让时间去证明。”邵义语速平稳,声音听着很是诚恳,“在之前,我在你身上是耍了些手段。这一次换我什么都不做,你可以报复我。” “不了,”夏眠拒绝,“拒绝这个机会可以抵还我的半条命么?” 邵义将车停稳,解下自己的安全带,扭头看着夏眠,黑暗中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当然不可能。” 夏眠听到他的笑声,心里乱乱的。 “我走了。” 邵义拉住她的手腕,倾身吻了吻她的脸颊:“嗯,走吧。” 夏眠皱眉:“我不喜欢你这样。” “我喜欢。”邵义依旧笑着,不理会她的不满。 夏眠气不打一处来,脚一落地就将车门关上,力道猛地坐在车内的邵义感觉车身颤了颤。 他等夏眠进了宿舍门再离开。 路灯下,她的影子被拉长,曼妙的身姿显露无疑。黑裙的裙摆点缀着些许亮片,她像是脚踩星光。 突然,邵义看到夏眠停下来,一个身影高挑又强壮的男人叼着根烟靠近她。 “这么晚才回来,去哪了?” 叶介神出鬼没一般,靠在树下,夏眠以为树在说话。 她微微吃惊:“你……” 烟雾迷蒙之下,叶介的眉头皱起来,嫌弃道:“我等你一个晚上了,微信电话都不理,拉我进黑名单了?” 夏眠一脸认真地实话实说:“我没,我只是屏蔽你了。” 叶介气的要吐血。 突然两人感觉自己身后被一片灯光照亮。 叶介回头,车灯耀眼,他懒懒地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邵义把车驱到他面前,车速缓慢,但却在慢慢地靠近,一往无前,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夏眠的脸瞬间煞白。 叶介立在原地,车标快要贴近叶介大腿,他未曾挪动一步。 他们似乎在较劲。 最终,车停了。 气氛像万籁俱寂时紧绷的弦音,周围的一切仿佛静止。 隔着一层车窗,两个男人剑拔弩张地盯着对方。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最爱的对手戏,要来了~!!! 虽然我更新慢,但是我不会弃坑~请大家收藏我的专栏吧! 等我期中过后,一定恢复比较稳定的更新! 可能要断更一个星期左右,然后我会恢复日更的哦!!!!等我!!!!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不是塞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九章 邵义下了车, 双手系上西装外套的纽扣。 他眼神不带任何善意, 背对着车灯, 整个人都是黑色的。 叶介叼着烟, 眼睛眯起来, 眉眼堆满了警戒。 他本来不知道邵义对他的态度,但他气势汹汹地将车开到眼前, 已知来者不善。 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拖得很长, 近乎一模一样的高大。 夏眠正站在叶介旁边, 邵义招手, 沉声道:“夏眠, 过来。” 她下意识地抬脚,叶介把她扯回来:“我是坏人吗?他说你就听?” “……” 夏眠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她对邵义说:“叶介是卧底,他是警察。” 邵义淡淡地吐字:“你居然信?” 叶介质问:“你什么意思?” 邵义重复:“我的意思是, 我不信。” 短短几句, 两人气场全开。 “你跟着蓝锥这六年赚了多少,我不说,你心知肚明。” “邵老板, 赚的不够你多,我自然心知肚明。” 叶介冷嘲热讽。 “别嬉皮笑脸,”邵义眼神冷冽,“有钱的诱惑, 谁还记得起自己的使命。” “别把我和你这些商人混为一谈。你自己想想,邵氏之子谁不是为钱卖命?” “我承认我为钱为权效劳,你敢承认?” “我不是我他妈为什么要承认?” 叶介上前一步, 他自知取不得邵义的信任,却没想到他会如此咄咄逼人。 两个男人,一个像狼,一个像狐狸,对立而站,气势相当。 叶介看了邵义半晌,突然嘲笑出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自己清楚,没有我的里应外合,一个月前的行动你不会知道蓝锥出巢时间。” 邵义眯眼:“你知道我引他出巢,最后你又带他逃走?” “你是商人,只顾利益。我是警察,在你眼里不可顾及的人质,是我的弱点。” 邵义知道他话中所指的是蓝锥在云南的鉴定工厂,那儿人质无数,都是蓝锥要挟警察的资本。 他的下巴朝夏眠一指:“你掳走夏眠的时候,记得你刚才说的话?” 叶介一顿。 他扭头一看,夏眠就站在他们的身后,风吹起她的裙摆。 她冷静地像一件物品。 夏眠不知道该开心该庆幸。她的知识给了她视野、人脉,可也带来致命的机遇。 叶介没资格辩驳,他的请求,说好听是配合,说不好听也是利用。 邵义也无法站在制高点制裁叶介,他的手段未必比叶介高贵多少。 他们说了这么多,都没有谁认清了自己的肮脏。 没有谁无辜,没有谁摆脱得了责任。 夏眠想,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心太软,才给了他们利用自己的机会。 忽然此个瞬间,她都没有办法怪他们。 他们都有目的,或许都没有意识到这样做不对。 若是叶介早就坦明自己是卧底,夏眠也许会无偿帮他。 而对于邵义,若不是自己对他动心,对他毫无保留地信任,也不会现在都无法原谅。 夏眠立在原地,忽得叹了一口气。 夜晚的凉风吹来,她缩了缩脖子,轻轻地道:“你们说完了吧,我走了。” 他是斯文糙汉 第37节 她越走越远,躲进了夜色的树荫里。 夏眠作为一名博士生,日常相对而言枯燥、简单。 博士生在博一的时候还需要上一些课程,除此之外她便泡在实验室里面做实验,在图书馆里面阅读文献,带着学弟学妹一起做课题,有时候会和导师出外考察,若她还有空,就会去自己曾经实习的拍卖所里鉴定一些稀有的珠宝玉石。 她喜欢这样的生活,平淡如水,但却不乏味,可以养出她处变不惊、温润平静的性格。 夏眠一直把藏区的历险当做一场梦,梦醒了,她得回归自己原本的生活。 可手机的各种轰炸还是提醒她,有两个男人一直阴魂不散。 今早夏眠上完课,从教学楼出来时,见到叶介靠在走廊的栏杆上,长手长腿伸展开来,姿态和表情都是一贯的慵懒。 她淡淡地扫他一眼,便飞快的走了。 叶介反应过来,跟在她身边,像逗猫一样逗她:“夏眠今天你有什么安排呀?” “没空。” 叶介挠头,“我都还没说我要干什么。” 夏眠越过他,飞速一拐进了珠宝学院的实验楼,她伸手按电梯,站在原地等待。 电梯门一开,里面的人认识夏眠,纷纷打了招呼。 而叶介跟在夏眠身后上了电梯。 电梯里面都是学生,唯独他一人身材壮硕又高大,一个男孩在他旁边显得弱不经风。 叶介问夏眠:“今晚赏个脸吃个饭呗。” “……” 电梯里的人都看过来。 叶介脸皮极厚:“这么多人看着呢,给个面子。” 夏眠冷漠脸:“都说没空。” 楼层到了,夏眠率先冲出去。 叶介:“这电梯这么快?” 夏眠刷卡进了实验室,把手机锁在保险柜里,穿上白大褂开始进行自己的实验课。 而叶介没有校园卡进不来,只能遥遥在玻璃窗外观望,像一只可怜的哈巴狗。 几个研究生的学弟学妹跟夏眠打趣:“学姐,你男朋友? 她在摆放仪器,淡淡然道:“不是。” “可是在电梯里我听到他要请你吃饭。” “追学姐的人呗,每学期都有这么几个。” “可……”一个学妹表现得很可惜的,“这个尤其帅耶。” 他们扭头看去,叶介坐在走廊的板凳,上半身靠墙,长腿大敞。 粗犷又野性。 见到他们看着自己,还眨眼邪笑,痞气十足。 学妹做虚弱状:“妈呀我要晕倒了。” 夏眠打断她的惺惺作态:“我的仪器呢?” 她说:“学姐你的宝石夹弹簧不是松了吗?代薇薇帮你拿去修了,等会儿马上回来。” 她微微颔首,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背对着叶介。 夏眠将就着用公用的镊子和放大镜,继续鉴定之前未完的材料。 她一低头,白皙光滑的后颈皮肤露出来,几道浅浅的红痕若隐若现。 代薇薇手捧着一个铁制从电梯里走出来。 她正准备刷卡进实验室,闻到一股烟味。 叶介站在窗户旁,点燃了烟。 他低着头看手机,修长的手放在窗边,往下弹烟灰。 代薇薇不自觉地停住脚步。 学校里瘦瘦弱弱的男生看多了,他们年轻又稚嫩,完全没有这种荷尔蒙爆棚的男人来的吸引。 她轻轻地走过去,拍了拍叶介的肩膀。 他皱眉地回头。 代薇薇指了指他的手:“先生,这里不可以抽烟。” “哦,”叶介含糊地应了过去,“等会就熄。” 他低头飞快地在手机上回复信息,不再搭理。 代薇薇思考了一会儿,再次叮嘱:“一定要熄哦。” 叶介没理,像是没有听见。 代薇薇拿着铁盘,不好刷卡进去,她站在原地做懊恼状,而后又唤了一声叶介:“先生。” 叶介手指在手机上翻飞,头也不抬:“都说等会儿就熄!” “不是这个,是……” 代薇薇不知道什么时候夏眠就插着兜现在出闸机处。 她缩了缩脖子,像自己的小心思被发现:“学姐……” 夏眠面无表情地在里面打开了通道,走出来接过代薇薇装满仪器的铁盘。 她说:“我的宝石夹修好了是吧?” 代薇薇点头。 “那赶紧进来。” “有位先生在吸烟……” 夏眠这才发现叶介还没走。 昨晚他在宿舍楼等自己到了深夜,足以知道这个男人的毅力。 等待归为等待,实验大楼内抽烟,是违规的。 代薇薇进了实验室,发现里面的同学都趴在玻璃边看外面的情况。 他们都眼见着刚才一脸冷漠的叶介对夏眠喜笑颜开,而夏眠腾出插兜的一只手拍了拍墙壁上“禁止吸烟”的标志,叶介立刻就将手中的香烟—— 捻灭了。 夏眠又将他晾在外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坐回自己的位置做自己的事情。 没啥好看的了,众人又散开。 “不愧是学姐的绯闻男友,真的是说啥听啥。” 只有一名男生拍拍一脸呆滞的代薇薇:“看出差别没?” 代薇薇感觉无地自容,刚才那些搭讪的小心思都暴露无遗。 她羞红了脸,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准备实验。 到了中午,实验大楼响了下课铃,一大堆学生脱下实验服涌出教室,奔向散落在学校里的饭堂。 代薇薇揉自己的脖子,拿起校园卡去楼下买中午饭。 到了中午,实验大楼响了下课铃,一大堆学生脱下实验服涌出教室,奔向散落在学校里的饭堂。 代薇薇揉自己的脖子,拿起校园卡去楼下买中午饭。 她出了闸机口,叶介刚好抬眸看向她,他不抽烟了,静静地坐在走廊的凳子上。 之前那一出丢脸的闹剧,让代薇薇不敢靠近。她目不斜视,拔腿就走。 反倒这一次叶介拉住她的衣角:“诶诶同学。” 代薇薇心里有一丝小雀跃,但却回头看实验室内,大多人都没有注意到这边。 她露出微笑,低声道:“怎么了?” “问你一些问题。” 叶介带她到了消防楼梯通道内,里面没有人,只有通道口对准了夏眠努力工作的背影。 “你刚才叫夏眠,学姐?” 代薇薇点头:“对,她是我学姐。” 叶介双手环胸,“嘶”了一声:“我看着她比你小啊。你不应该也是博士,博二左右?” “哦……”代薇薇知道他的意思是自己显老,“我还是研究生,高考失利了复读一年,本科毕业之后出来工作觉得不适合自己就考研了,花费了比较多的时间……” 叶介掏了掏耳朵,不太耐烦。 他并不是想知道她的情况。 “嗯嗯,”叶介听了她的经历,礼貌性地点点头,“你知道夏眠喜欢什么吗?比方说能怎么做可以讨她欢心?” 代薇薇下意识地往实验室里看,夏眠还是留给所有人一个白色的背影。 “你是学姐的追求者吗?” 作者有话要说:每隔两天更新一次可不可t t 第三十章 “哈?”叶介笑出声来, 想起了今天实验室里的人都有一双八卦的眼睛, “我怎么会喜欢这种面瘫?” “面瘫吗?”代薇薇说, “其实我也不是第一次听别人这么说学姐了……” 他是斯文糙汉 第38节 “是吧, ”叶介表现出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模样, “她什么时候都一个表情。” “不过,”代薇薇说, “很多人都说她是仙女嘛, 长得好看, 面瘫也值得原谅啦。” 夏眠穿着白大褂起身倒水, 晌午的阳光正好照在她的身上, 发丝虚幻在光线里,灰尘围绕着她跳舞,气质出尘。 “但是她人缘很好, 不仅仅是长的漂亮, 而且能力很强。”代薇薇继续说,“23岁就是博士就很难做到了,关键是她还考了很多证书, 她是cgc国家注册鉴定师。这个证2016年就取消了,我们学校20多岁的学生没一个考的到。” “你很羡慕她?” “也算吧。”代薇薇苦笑,“这种人很难没有办法不去羡慕啊……” 也很难没有办法不去嫉妒。 “其实你别看学姐没什么表情,但是她笑起来特别美, 有一对很深的酒窝。” “她对我笑的很少,好像几乎没笑过。” 叶介无奈地耸耸肩。 第一次遇见夏眠,就是在车场。在藏区白的发光的她, 真的很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接着她就开着自己的车狂飙,拦都拦不住。 第二次见面,她远远地对自己礼笑了,但透着礼貌和疏离。 等自己的假身份暴露之后,夏眠只会对着自己皱眉、猜忌、远离,在抓捕行动中,邵义为了她的安全处处钳制。可终究她还得救出自己的同伴,甚至以身犯险,落入瓮中也毫不畏惧。 她一点都不柔弱,更多的是坚毅。 代薇薇说:“其实夏眠学姐面瘫有很多理由。做我们这行的,性格本就沉静,甚至木讷,她待人接物还是很柔软的。她有一次带着我们做课题,鉴定出错了,责任她都揽走,从头到尾都没有抱怨,也不会对学弟学妹生气,最后的结果让所有人都满意。而且很多事情她都不会拒绝别人……” 叶介苦笑:“她拒绝过我。” 代薇薇吃惊了一下:“那必然是她很不愿意的事情了。” “是啊。”叶介说,“我想让她配合警方,调查一个案件。” 代薇薇恍然大悟:“怪不得呢。我们有一个还有学姐叫谢茵,她因为卷入一个案件的调查失踪了,收到消息的时候,夏眠学姐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实验室,我去上厕所的时候见到她对着镜子哭了,眼泪就一滴滴砸下来,但她从来不对别人说她难过。还有暑假的外出科考,章教授、两位师兄还有一个学艺术的女孩,不也出事了吗?见过鬼都怕黑,夏眠学姐只是一个学生,哪能承担这么多?” 叶介听的入神。 代薇薇这么一说,他也才想起来,夏眠只是一个学生。 她确实不需要承担这么多。 想起她昨晚无力又无助的背影,叶介的心里突然阵阵地疼。 他礼貌地颔首,对代薇薇说:“谢谢你。” 代薇薇受宠若惊,说了不客气之后,问:“你不是还要问我怎么讨她欢心吗?” 叶介无奈地笑笑:“我觉得应该不需要了。” “其实夏眠学姐也还算是很心软的人,或许你再坚持几天她就答应了。她的喜好我也不知道,帮不了你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叶介说,“你去吃饭吧。” 代薇薇走了之后,叶介依旧坐在走廊的板凳上,看着在实验室忙碌的夏眠。 待所有人都去吃饭了,夏眠才起身,把通电的电子仪器断电,还有一些工具归位,整齐地摆放在铁盆里。 她脱下白大褂,头发散下来,露出她里面穿的灰色棉麻长袖衫。 夏眠整个人简单又干净,但一眼看过去却美的惊人。 她刷卡出了门口,见到叶介。他懒洋洋地靠在墙上,脸上稍显疲惫。 他问:“去吃饭?” 夏眠轻轻地点头:“你去不去?” 她这么一问,叶介想起了代薇薇跟他说的话:“你心软了?” 夏眠冷着一张面孔,感觉他这人是给点颜色就鲜艳起来。 “你爱去不去。” 叶介跟她走在校园的大道上,树枝蓊郁,9月初沿海的g市完全没有秋天将要来临的样子,依旧一片生机勃勃。 夏眠低头看手机,做实验的时间太久,她错过了很多讯息。 叶介看着她把邵义发的信息看完,然后简短地回复。 邵义: 在干吗? 是不是昨晚生气了? 我最近忙,抽不开身,有空去看你。 天镜的代言人,选你的朋友钱曼妮怎么样? 或者你有空陪她过来签一下合同? 离叶介远一点。 夏眠: 我有空再回复你。 然后她就去看教务处的通告了。 她明明现在就有空,但却搪塞了邵义。 叶介心里莫名舒坦,虽然夏眠屏蔽了自己,但她对谁都一视同仁。 好像他们两个男人,在她心里也没有多么特殊。 教务处的通告密密麻麻,叶介看不清,凑过去。 女孩发丝的香味让他愣了愣神。 夏眠察觉到了,保持和他的距离。 叶介下意识地把一只手放在嘴边,咳嗽了几声。 他们两人漫无目的地向前走,沉默着。 中午,校园里沉静而缱绻。 叶介问:“你看什么呢看这么久?” “珠宝学院有外出科考的计划显示在教务处里,我要定期看然后通知给学弟学妹。” “他们自己不会看吗?” “大多数人没有这样的意识。” “哦。” 夏眠这个人,简直就是外冷内热。 教务处上还有关于博士生宿舍搬迁的事情。因为市里过几年要办国际型的运动赛事,在d大内建一个全新的运动馆,博士生宿舍就要拆了,近几日搬到学校的西北角。 夏眠把手机关掉,琢磨完搬宿舍的事情之后,才发现自己和叶介走到了校门口。 她打算折回去:“我们去饭堂二楼吃饭。” 叶介摆手道:“算了。” 晌午阳光热烈,校门的香樟树还是郁郁葱葱,光影斑驳,周围有学生嬉闹地走过,但一切都像是不重要的布景,叶介和夏眠置身在另一个空间里。 叶介说:“我想了想,你不愿意就算了。” 他的声音少了平日的痞气和吊儿郎当,更多是真诚与勤恳。 夏眠听了他的话,愣了愣,但随即高度紧张的肩膀都松懈下来。 这个细节被叶介发现了,他很是失望。 他抱有侥幸,一半想着真的放手,一半想着以退为进让夏眠心软。 但很显然,他的请求在夏眠眼里就是一个负担,且不谈她会不会心软,她避之不及已经是最明显的抗拒。 夏眠说:“我相信警方那边会有愿意配合的鉴定师。” 叶介不多说:“是的。” 其实蓝锥的人脉网络同样强大,叶介请与警方合作的鉴定师便很容易暴露身份。 他让夏眠以身犯险,其实是最迫不得已的方法。 夏眠不帮他,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但这些叶介都没有说出来,已经不想让夏眠承担,又何必让她感觉愧疚呢? 夏眠问:“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叶介说:“我也不知道。” 夏眠问:“会回藏区吗?” 叶介说:“再过一段时间吧。” 夏眠沉默了许久。 他很像风,居无定所,却又自由自在。 想不出叶介这种人为什么会做警察,他应该像一个旅者,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需要为任何仁义、责任埋单。 “叶介,”夏眠唤他的名字,“我不会像邵义那样怀疑你。你是一个警察,你用证件向我证明,但是我是从心底里相信你。我在行动上帮不上忙,可说一句虚的话,我永远信任你。” 夏眠心里五味杂粮。 她能想得到,叶介现在应该四面楚歌,局外人、蓝锥都怀疑他。 但叶介还是像一个没事人一样,在她的头顶轻笑出声:“嗯,我知道了。” “这会不会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 “不好吗?你见到我就没发生什么好事。” “那你要保护好自己。” 叶介伸手碰了碰她脖颈上浅浅的红印:“女孩子家家,也要保护好自己。” 夏眠反应过来,用手遮住脖子上的皮肤。 他是斯文糙汉 第39节 叶介掏出烟盒倒了一根烟出来,点燃,问:“邵义跟你是什么关系?恋人?” “不是。” “他挺护你的,我没想到他利用完你之后还对你念念不忘。”叶介叼着烟,因为说话烟管一上一下,“要么他还有别的企图,要么就是真的动心了。” “你居然看得出来?” “好歹我也谈过恋爱,”叶介一副沧桑感,“快30岁也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吧。” 叶介踢了踢路边的石子道:“那我走了。” “嗯。” 夏眠看着叶介离开了,他出了校门拐进左侧,消失在她的视线内。 夏眠心里顿时有一种藏不住的悲戚和恐慌,她看出了叶介离别时透露出的无望和无力感,跟昨晚的自己一模一样。 他肯定隐瞒了自己很多事情,没有说出口。 可那又怎么样,她还是以保护自己为首位,不会再擅自做出决定了。 若他真的迫不得已像之前那样掳走自己,那么再考虑帮他一次吧。 而后形形色色的学生从门口涌入,逐渐将叶介离开时的气息都消磨了。 夏眠也转身离去。 这一种分别,就像是上世纪90年代末一般,就算不是最后一次见面,也是许久后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害,作为我的男二一般都很惨哦。 详细参考《怎么还没表白》的痴情种男二宋之扬咯咯咯咯咯 另外点进我滴专栏可以收藏新文《步入情网》啦!~~ 是夏眠的妹妹夏灵的故事,我决定要写甜文了!!! 网吧小老板x码农少女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晓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一章 过了一个星期之后, g市降温。 秋初降临, 傍晚天色黑的极快, 天空总会是一半深蓝一半金黄, 迎面晚风可以托起女孩的头发, 城市的霓虹灯、路灯下的飞虫都显得温柔无比。 夏眠抱着书从图书馆出来,她在初秋穿上了卫衣, 纤瘦的身躯显得衣服非常宽大而温暖。 自从上一次与叶介分别后, 她不再屏蔽他的讯息, 可他也杳无音讯。 不过邵义在百忙之中还是没有忘记与她联系, 难得他这么忙碌的人, 还记得抽时间给她发简讯。 邵义发的一般都是很简单的内容,诸如天冷加衣。夏眠回答他的话也十分简略。 今晚有娱乐新闻爆出:前天镜代言人方媚被新人演员钱曼妮顶替,昔日绯闻不攻自破。 一些媒体人笔伐也是犀利, 放出的图片钱曼妮和方媚各占一半, 钱曼妮身为新的代言人身着蓝色礼服珠光宝气,而方媚却被p成了黑白,妖冶美丽的笑容都变得僵硬。 但方媚还是动用了一点手段, 成为了天镜的品牌大使,不过对比起钱曼妮来说,档次还是低了许多。 今晚天镜那边的策划人还需要钱曼妮和方媚一起拍摄珠宝的宣传照,主题是双生花。 新旧代言人一起拍摄, 不知道现场该是会有多尴尬。 时至今日,钱曼妮风光无限,她得到了很多从未想到的新资源, 同时也忙的脚不着地。她也感觉得到,自己肯定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全托的是夏眠的福气。 今晚拍摄的行程安排的不是很紧凑,她约了夏眠出来聚一聚。 钱曼妮在g市cbd的天镜珠宝大楼里进行拍摄,深蓝色的天幕下城市的灯光永远都在闪烁,落地窗边往下看是车水马龙,正巧是下班高峰期,所有人都在她的脚下忙忙碌碌。 她还是亲自去大门口接夏眠,她全身珠宝,明艳四射,夏眠站在她面前只穿着卫衣和牛仔裤,朴素又日常。 “唔宝贝……”钱曼妮怀抱住她,“你真的是随传随到呢。” 夏眠说:“我刚好有空。” 她带着她去了十二楼,那一层全部用于天镜珠宝的宣发。 夏眠还是低估了邵氏的财大气粗。g市cbd内一栋30层的高楼大厦,全只为天镜珠宝一个品牌使用。 她认为顶多只用租借十层用以办公即可。 不过想想邵氏的总部ic集团,位于首都的大楼便大如海岛,她仿佛能理解这一栋楼只是沧海一粟。 夏眠不是第一次观看珠宝拍摄,她在本科和研究生阶段,就经常外出实习,曾在一些高级珠宝的企业呆过一段时间。 好看的模特图背后都是一片混乱的拍摄现场,地上电线乱缠,灯光布景左闪右避,连化妆师在旁待命都是乱糟糟的。 夏眠进入了拍摄棚,第一眼就看见了方媚。 今日她画的妆没有那么妖冶夺目了,更多的是素净淡雅,但她的脸不适合这么淡描淡化,显得没有血色。 她正坐在椅子上看剧本,不知道夏眠的到来。 钱曼妮只是换好了衣服,还没有化妆,夏眠跟在她后边去休息室里,才明白刚才方媚是在候场。 第一次见到她真人的时候,苦苦等待的人是钱曼妮。 “宝贝,”钱曼妮一边给化妆师摆弄脸蛋,一边唤夏眠,“你是不是漏了什么事情没有跟我说啊?” 夏眠在翻一旁的杂志,忽得抬起头:“有吗?” “有啊,比如为什么邵总会给你挡酒,还有我为什么会突然一夜爆红,这些都是托你的福吧?” 说到最后一句,钱曼妮声音放低,她一向思维发散想象丰富,她小心翼翼地问:“宝贝,是不是因为你见我太可怜了,所以就对邵总出卖色相,然后……” “……”夏眠依旧低头看杂志,“你觉得我会为你做到这一步吗?” 钱曼妮肯定道:“会啊!虽然你人看着冷冷的,但是肯定会为朋友两肋插刀啊。” 夏眠听此,倒是心情愉悦地淡笑了一下,她说:“放心,我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你。” “啊?那为什么我会……” “可能那时候他注意到你了,觉得你也挺合适的。” “这个不太有说服力哦,”钱曼妮打趣道,“不如说他是想追求你,让你的朋友受益顺便拉拢人心呢?” 夏眠:“……” 钱曼妮问了夏眠很多问题,诸如那一晚她去了哪儿,她和邵义是怎么认识,像是变身了八卦杂志的记者。 夏眠的头隐隐作痛,她翻完了杂志,出门透透气。 长长的走廊上是落地窗,黑压压的云藏住了本该绚丽的暮色,然后将它一点点包裹进无边无际的黑夜之中,月光也被隐在盛大的夜幕里。 方媚手搭在栏杆上,手里夹着女士香烟,袅袅的烟雾碰到了玻璃上。 夏眠越过她,能感受到她不满的目光。 原本只是出门透气,但有了方媚在,呼吸进去的空气都是硝烟和怒火。 夏眠走进了洗手间。 高档的商务大楼洗手间都是定期打扫,还会点燃香氛,夏眠坐在洗手池对面的沙发上,拿出手机兀自发呆。 方媚一直跟在她身后,在她不远处补妆。 方媚从镜子中打量她,眼神让夏眠很不自在。 她抬眸,对上方媚的眼睛:“你想干什么?” 方媚勾唇一笑:“没什么,好奇而已。” 夏眠也不问她究竟好奇什么,懒得搭理。 “诶,”方媚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你说说你的靠山是谁,肯定是比钊爷更加厉害的人物,好让我也巴结巴结。” “我跟你不一样。”夏眠说,“我说我不混娱乐圈。” “我知道啊,”方媚说,“那有可能混外/围圈?” 夏眠的脸冷下来,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她人本就淡然,很难做到跟这种人斤斤计较。 方媚坐在她的身旁:“你都不会生气的吗?还是说你特别聪明,喜欢惹我生气?” 夏眠看着她的眼睛:“我没有这么无聊。” 说罢,她站起来走进了其中一间厕所。 方媚身上的香水味太重了,让她感到窒息。 夏眠认为这个女人有病,好似今日她所有的不顺都由自己造成,要自己埋单。 邵义说的对,她情绪很不稳定,作为公众人物根本就不能严格地管理自己的一言一行。 夏眠靠在厕所的墙角里,想等着听到方媚走后的高跟鞋声音便出去。 下一秒,她便听到了声音。 但那脚步并不是离开,而是冲着她所在的方向来。 起初夏眠以为她也要上厕所,可过了一会儿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门沿底下伸出一只女人的手,涂满红色的指甲油,她抓着一部手机,摄像头正看着夏眠。 至此,夏眠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来。 这种行为着实把她激怒了。 她伸腿踩住了手机,打开门把手,整个身体推门,门板把躲在后边的方媚撞地个踉跄。 方媚看夏眠迅速而穿戴整齐地出来,有些难以置信。 夏眠的声音冷的像淬过冰,眼刀狠狠地刮过:“方媚,你是变态么?” 他是斯文糙汉 第40节 她刚要捡起手机查看,方媚见此,立刻狗急跳墙地去抢,而后奔出了洗手间。 走廊上都是她奔跑时高跟鞋留下的声音。 夏眠急速快走几步便追上,她一脸狠厉地抓住方媚的头发,道:“把手机给我。” 方媚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但手却紧紧地攥紧手机。 钱曼妮和其他工作人员听到外边的动静赶出来,他们看见穿着蓬蓬长裙的方媚整个人尽数掌控在夏眠的手里,从未见她这么狼狈。 钱曼妮捂住自己差点要惊呼出声的嘴,赶紧提起裙子追上去。 “夏眠先放手,先放手。” 夏眠倒是听话的放开了抓住她头发的手,但依旧急切的夺走方媚紧抓不放的手机。 她沉声道:“给我。” 方媚憋红了脸:“凭什么给你?” 夏眠懒得跟她废话,倾身去抢。 钱曼妮拦住她:“夏眠,你怎么回事?” “她在厕所拍我照片。” 方媚拒不承认:“你有证据?别含血喷人。” “那去调厕所的监控。” “好啊,”方媚理直气壮,“如果查出没有,我有一个律师团等着你!” 这个要挟显然没有把她的气焰降下去,她熟悉这栋大楼,说不定那刚好是监控的死角。 要真的傻乎乎地陪她去调监控,那时方媚准是把照片给销毁,便死无对证。 夏眠面上还是一贯的冷静,可眼睛在冒火。 大家都在想为什么方媚要在厕所里偷拍这个不知名女孩的照片。只有夏眠知道,方媚以为自己今日的失利、事业的滑铁卢都由她一手造成。 这种照片要拿去干嘛?她心知肚明。 现场的气氛死一般的沉寂,落针可闻。 “把手机给她。” 走廊上的电梯不知何时打开了,一位男人高大又挺拔的身影印在走廊的大理石地板上,他的身旁跟着几位职场男士,如同众星拱月。 邵义依旧穿着笔挺的西服,额发下的眼睛深邃又尖锐,气质阴沉像死神。 他直直地走过来,人影散动,为他清出一条道。 邵义站在夏眠的身后,沉重的身影压着方媚。 他再次重复:“把手机给她。”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步入情网》求预收~ 网吧小老板x码农少女 我会发布一些日常,欢迎找我来玩呀~ 第三十二章 他再次重复:“把手机给她。” 方媚哆哆嗦嗦, 曾经耀眼无比的女明星竟狼狈如此。 她万万没想到会惊动到如此多的人。她以为夏眠会始料未及, 整理自己也需要一些时间, 谁知她立刻开门将自己逮住, 而手机里拍的照片也不到不雅观的程度, 不足以对她构成威胁。 夏眠趁着方媚发愣期间,伸手急速地夺走她的手机。 她打开, 里面还需要六位密码。 夏眠面罩霜雪, 刚才的僵持已经将她的耐心磨光。 她也不逼方媚输入密码, 当着所有人的面高高扬起方媚的手机, 往下用力一扔, 屏幕碎裂。 全场寂静无比,她的举动却像平地响起的一道惊雷。 “别让我再见到你。” 夏眠指着方媚的脸,一字一句。 宣传照的拍摄依旧进行, 只是主角少了一位。 方媚永远地退出天镜珠宝的宣发, 可能以后在娱乐圈的地位也巍巍可及。 夏眠坐在邵义的车内,脸色僵硬,还没有缓过来。 邵义给她系安全带, 她气得出神,完全不记得拒绝。 邵义还未启动引擎,侧头看她:“方媚拍你什么照片了?” 夏眠说:“没拍到什么。” “哦,”邵义淡淡地点头, “那我请律师给她打官司。” 夏眠难以置信:“你在说什么?”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选择去帮她。” “这里有因果关系?” “你不信任我,对我隐瞒整个事件, 让我很不满意。” 邵义一脸正经,像在陈述着一件事实。 “……”夏眠说,“我不在乎你满不满意。” 邵义听到她这个回答,沉默了一会儿。 她不在乎,不在乎。 邵义脑里回响着这三个字,反复一个咒语,念得他很不开心。 他深呼吸一口气,单手解开了白衬衫的纽扣。 “好,很好。” 他启动引擎,黑色的商务车像离弦的箭一般飞出去。 夏眠不适应这个速度,朝前扑去,安全带把她的身子拉了回来。 邵义驾驶着车辆在高架桥上加速,对着过往的车流左闪右避,但却没有减速的意思。 夏眠看着窗外的流光溢彩飞快倒退,已经能知道她身旁男人极力隐忍的怒气。 两个人在一路上也是沉默。 夏眠依旧没有想把事情的经过告诉邵义,他一直在等她开口。 这是邵义第二次见到夏眠生气的样子,第一次在藏区,他欺骗夏眠之后还在房间内强吻了她。 那时她对邵义拳打脚踢,这一次她将方媚的手机砸烂。 她的表现足以看出这两件事的恶劣程度等同。 可这夏眠也想隐瞒。 一个女孩生气、屈辱、无助都会和她亲近的人倾诉。 而邵义认识到,或许自己还没有成为亲近她的人。 待邵义把车开进d大内,他发现了前方施工,只能将车停在上一次夏眠指的图书馆路口。 还未等车停稳,夏眠立刻解安全带,准备下车。 可邵义将车门锁死。 夏眠坐回原位,她对方媚的怒气已经消得差不多,脸色又恢复沉静。 “你想怎么样?” 邵义降下车窗,从西裤的口袋里掏出香烟盒。 点燃,车内充斥着烟味,但并不浓烈。 他说:“我想好了你那半条命要怎么还。” 夏眠听此,整个身板坐的笔直。 “我的条件不是很苛刻。”邵义伸出一只手,朝窗外点掉了烟灰,“我不允许你回想藏区的事情,要对我放下戒备;你要对我言听计从,不可以拒绝我提的要求。” 夏眠质问:“这还不算苛刻?” “是觉得生不如死?”邵义自嘲地反问,“这不正好足以抵扣你的半条性命吗?” 夏眠缩回自己的座位上。 静了一会儿,邵义说:“一年,就一年。” 夏眠想,商人还需要理智,一年花在一个人身上的时间成本已经很多了。 他给了期限,她还有逃脱的可能。曾想到他会死不放手,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今晚的云层极其厚重,天空黑蒙蒙的,看不到星光,也看不到月亮。 邵义说完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他问夏眠:“学校里面哪里可以停车?” 夏眠指路,让邵义把车停在教学楼前的一片区域。 邵义开了锁,绕到夏眠那一侧,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眼神示意她下车。 “你不回去?” “我送你回宿舍。” “不……” 话一说,夏眠想起了刚才他的条件。 不可以回想,不可以拒绝。 他是斯文糙汉 第41节 她认命般地下车带路,脸上竟有一丝视死如归感。 “其实我搬宿舍了。” 邵义站在她面前,低头看她:“所以呢?” “很远。” “……” 夏眠一脸认真:“也不是拒绝你,我自己回去就行。” 邵义被气不轻:“你说很远那你怎么回去?” 夏眠伸手一指,不远处的树荫下安安静静地停了一辆纯白色的小电驴:“前面施工了,只可以开自行车和电动车。” 她自顾自地走到小电炉旁边,在卫衣口袋里掏出一串叮铃作响的钥匙,插进去一拧,小电驴的灯光亮了,照亮了邵义的双眼。 一款纯白绵羊造型的电动车,可爱又幼稚。 邵义皱眉:“这车你自己挑的?” “不是,我妹妹给我挑的。” 听说她宿舍离教学楼、图书馆都很远,几个妹妹凑钱网购了一辆电驴。夏眠去取快递时,直接从菜鸟驿站开回了宿舍。 一辆卡通造型的电瓶车配她一脸淡漠又清冷的脸蛋,看着就想笑。 夏眠已经坐在位置上,表情像《疯狂动物城》里平时慢悠悠但碰了车就要狂飙的树懒。 她幽幽地对邵义说:“我走了。” 夏眠熟练地拧了右手的车把,慢慢加速。 邵义捻灭了手中的烟,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几步便走过去,伸手拉住她卫衣的帽子。 她不悦地扭头:“还有什么事吗?” 邵义拢了拢西服的外套,长腿一跨,坐在她的身后。 夏眠身板一僵,挺得笔直。 ??? 邵义向前倾,伸手环住她的腰,脑袋搭在左肩膀上。他身材本就高大,把夏眠的身子整个塞在他的怀里,他能闻到夏眠衣服乃至耳后淡淡的体香。 若有若无的牛奶味。 “走吧。” 男人说话的声音沉稳又低醇,气息又轻又温热,像一阵暖风,吹起丝丝鬓发,让心中的微波都荡漾了起来。 夏眠的脸在黑夜中红了。 “你干嘛?” “说了要送你回宿舍,不能食言。” “……” 这种事情就不需要言出必行啊! “走啊。” 邵义在催她。 夏眠硬着头皮,再次拧动右把手的油门。 她太过紧张,车把到处摇晃,他们俩人在路上黏在一起的影子都东倒西歪。 邵义看出来了,在她耳边笑了几声。 男人的笑声更让夏眠心慌意乱。 去往宿舍的途中,就会路过图书馆乃至操场。 许多人都看见一个开着绵羊电动车的女孩绷紧红着的脸,后面还载着一位西装革履,身材挺拔又修长的男士。 这个搭配,又甜蜜又好笑。 更何况开车的那个人是夏眠,d大的钻石美人。 几个学妹学弟难以置信地捂脸,语无伦次:“是夏眠学姐吗那是?” “妈的快拍照啊!” “学姐别开这么快呀!” “夏眠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操场几个在打篮球的男孩更是对他们大吹口哨。 夏眠一边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一边加大油门,在校园路上狂飙,背影颇有逃之夭夭的意味。 她对邵义说:“你快放手。” 他凑近:“嗯?” “我叫你放手。” “听不见。”邵义说,“不好意思。” 绝对是故意的! 邵义在后视镜里看到夏眠熟透的脸蛋。 她的表情也维持不住一贯的冷静和自持,开始不淡定起来。 夏眠把车驶进博士生的宿舍区,小径上没人,只有路灯照耀下她和邵义印在路面的影子。 邵义在她耳边说:“夏眠,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我。” 夏眠:“不是我不跟你说,是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你生气了。”邵义肯定道,“你不是这么容易生气的人,所以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阵沉默后,夏眠理了理思绪。 她说完了,风轻云淡般,仿佛当事人不是她,生气的也不是她。 “方媚的手机里面也没拍到什么,只是我讨厌她这么做,砸烂手机也是想告诉她我不是软柿子。” “嗯,你不是。”邵义赞同,“你是一个闷油瓶。” “……” 夏眠面无表情地继续专心开车。 邵义头扭了过来,夏眠能感受到他的目光,灼热又直接。 他看了半晌,慢慢地靠近,慢慢地…… 夏眠能感受他的气息由清凉变得炽热。 邵义轻咬了一下她月牙般的耳廓。 夏眠脑内警铃大作,耳边一片嗡鸣,仿佛一道电流洗劫了整个身体。 她心思完全不在驾驶上,电瓶车被她开的东倒西歪。 夏眠立刻刹车,小绵羊呆呆地停在原地。 “邵义你干什么!” 她窘迫到声音拔高,邵义极少见到她这般失控。 夏眠去扯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身子在他的怀里扭来扭去。 她面颊粉红,显得眼神明亮、清润。 邵义凑到前去,低头,与她额头相抵。 他的眼睛像一口深井,平日的锐利皆收敛为柔软。 邵义这么一看她,她的心就静了。 夏眠从未见过他这般的眼神,像是在理智即将崩塌的临界点,又似强烈渴望下隐藏着极力的隐忍。 他含住她的唇,这一次的吻出乎意料地深而轻,像对待一捧易碎的瓷器。 “不要拒绝我。” 忽而乌云散开,繁星流动。月光像被揉碎一般,投下影影绰绰的光。 旖旎夜色中,他们在无人的街道上亲吻。 作者有话要说:~~好甜~~ 《步入情网》求预收,点进我的专栏才可以看见呜呜呜呜呜呜呜 求收藏呜呜呜 第三十三章 夏眠上了宿舍楼, 耳根到面颊全都透红, 她再摆出如何淡定的表情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慌乱。 她关上门, 静坐了一会儿,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邵义:到了吗? 夏眠回过去:嗯。 邵义:到窗户来。 夏眠走到阳台, 从两盆盆栽中探头探脑。 邵义还站在楼下,黑夜将他的身影衬得修长又挺拔。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连接了起来。 邵义仰头看了她, 深邃黝黑的眼睛像水洗过的黑曜石, 在发光。 他是斯文糙汉 第42节 而后, 他轻轻地扬手。 夏眠看他的口型, 知道他在说:“晚安。” 邵义往回走, 影子落在地上。 夏眠看着他离去,在阳台上久站。 她身后窗户的轻纱飞起,像一块白色的翅膀。 夏眠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洗漱后睡在被窝里, 一夜无梦。 第二天是星期三,夏眠有一节早课。 她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 邵义没有给她发消息。 而后她反应过来,又把手机反过来盖上, 懊恼地把头塞到棉被里。 她中邪了。 夏眠脑里的小人打架浪费了她十分多的时间,最后还得骑小绵羊电动车着急地赶去上课。 这一节是章教授的专业课,他看到夏眠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露出一脸微笑。 他招手, 夏眠懵懵地走到他的面前。 章教授拿出他的手机来,里面是学生们昨晚拍下夏眠和邵义的照片。 “……” 夏眠依旧面无表情。 “教授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不是,我打开掌上d大看教室的时候, 就给我推送这个了。” “……” 那得多少人都看见了? 章教授拿着照片确认:“这人是邵义?” 夏眠沉默了一阵,道:“嗯。” 他又拿着照片认真地看了看:“挺配的。” “……” 章教授例行问候:“最近在忙什么?” “带研究生做课题,汇报完就没有了。” “拍卖行呢?” 夏眠顿了一会儿,道:“我会记得去的。” 章教授叮嘱:“你是那儿挂名的鉴定师,已经算是半个专家。” “知道了。” 秋季拍卖马上就要开始,拍卖行的负责人已经联系了她。 她久久没有回复。 一般能进入拍卖所实习或者是鉴定物品的人都非富即贵,很多是收藏家的小孩。 而夏眠是因为章教授的关系才得以在本科和研究生时期进入苏富比。 她特别不喜欢一位来自某985高校美院的女孩,人称“公主”,趾高气昂,来工作都带着保镖。 夏眠在想,如果拍卖会的实习名单有她,那么自己便拒绝这一次机会了。 夏眠不想听这节课了,坐在教室后边做自己课题汇报的资料和ppt。 章教授也懒得管她。 她做到一半,突然神差鬼使地拿起手机,一点开掌上d大的app,映入眼帘的便是校园八卦的新闻推送。 前几张照片她开着电车快地只剩下一个云里雾里的虚影,越翻到后面越清晰。 其中一张邵义紧紧地搂住自己,下巴磕在头顶,夏眠整个人像镶嵌在他怀里的娃娃,小小的一只,表情像没有睡醒的树懒。 而邵义的大长腿无处安放,他身材太过高大,不像车载他,是他压着车。 夏眠翻着照片,在黑屏的边边角角看出自己情不自禁勾起的微笑,一对酒窝浅浅。 她挑了几张清晰的,点了保存。 “夏眠。” 有人唤她,她惊了一会儿,转头。 邵义不知何时入了教室,坐在她的身旁。 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衬衫,外套风衣,身材挺拔,眉目舒展地看着她。 在藏区常见他穿冲锋衣,商场上只见他穿西服,今日换上了休闲装,竟难得的明朗,更加帅气。 28岁男人特有的成熟与沉稳。 “你……” 邵义自顾自地拿走夏眠手上的手机,定晴一看,是昨晚的照片。 他又把手机换给她,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之后记得发给我。” “……”夏眠把手机收好,小声地问,“你怎么来了?” “嗯?”邵义又装作听不见,靠近。 夏眠看出他的伎俩,坐的笔直:“没事了。” 邵义:“……” 也不给点面子。 他侧头看她做ppt,板正又简约的模板,一闪而过几张原石的图片。 邵义因为经营天镜才接触珠宝,采购处的专家给他看没有切割过的原石时,他未曾想过它们就是暗沉无比的石头原状,只有内里璀璨。 往往鉴定师都是利用显微镜看宝石的内芯、构成,他们早已忽视了宝石表面的璀璨夺目。 而夏眠面对着一堆纯素颜状态的石头,能日复一日地去辨别,做着在别人眼里枯燥无比的事儿,确实很了不起。 邵义有点理解她沉静又寡淡的性格,像被岁月磨平了棱角,这样的女孩有无人可及的缱绻和恬淡。 他靠近她的耳畔,问:“等会儿你还有什么事?” 邵义的气息温热,让夏眠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她道:“没什么事了。” “真的?” “嗯,”夏眠慢条斯理地说,“章教授的课要上一整个上午,到了中午我就回宿舍睡个午觉。” 邵义目光灼灼。 夏眠猜不透他的如意算盘,只好先未雨绸缪。 她故作淡定:“我下午哪都不去,只想休息。”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夏眠扭过头去看他,他额发下的眼睛微微低垂,眼眶被黛青色的黑眼圈包围。 “你昨晚……”夏眠犹豫道,“没睡?” “把事情提前处理完,好来见你。” 邵义肯定十分忙,前一次见面后他便足足消失了一个星期。 夏眠转而移开了眼睛,怕自己眼里流露出的情绪被他窥见。 而后她专心致志地做ppt,时不时记录章教授讲的知识点。 章教授为了省事,一个上午的课都是连续的,可以将省下的休息时间提早下课。 教室十分大,没人注意到他俩。 夏眠做事渐渐入神。 教学楼靠近桂花树,秋天,花开了,空气里有淡淡的清香味。一整个窗子都被嫩黄色的桂花填满,枝叶间零星透出明亮的天色。 另一株高大的银杏树从窗头露了出来,黄澄澄的叶片被初秋的晴光一照,绽开一片水金色的淡淡光晕。风乍起,黄叶扑簌簌地照耀着,打着旋儿落在窗边的桌椅上。 秋天像浸在稻草风里的季节。 夏眠扭头一看邵义,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却还坐得笔直。 男人的睫毛又浓又密,高挺的鼻梁,利落的眉梢,英气的脸庞忽得安静下来,但身上那不容忽视的气场还未收敛。 她看得出,他累了。 忽得下课铃声一响,前面的同学都在收拾书包,章教授收起讲义利落地走下讲堂离开了教室。 他们离开的声音惊动了邵义,他睡得极浅,慢慢地睁开眼睛,沉静地像不起风的秋夜。 “走了?” 夏眠也小心翼翼地收拾自己的电脑:“嗯。” “我带你去吃饭。” “不用。”夏眠说,“你累了,我回去煮给你吃吧。” 夏眠拿着自己叮当作响的钥匙开了宿舍的门,把邵义给领了进去。 博士生宿舍,不如说是博士生公寓。 很多大学博士都是两人间,但d大待遇更好,单人间带客厅加厨房。 夏眠把钥匙放在茶几上,邵义随意地坐在沙发里,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俨然是这里的男主人。 邵义:“我就休息一下。” 夏眠:“……” 他是斯文糙汉 第43节 她去厨房里打开冰箱,幸好前几天还存了一些菜,还能做个午饭。 夏眠简简单单地做了两菜一汤。 邵义夹起鱼肉时,夏眠盯着他吞下去,浅色清亮的瞳孔看了他半晌,最终又没说话。 “你不问我好不好吃?” “我吃饭不说话。” 默了一会儿,邵义淡淡道:“挺好吃的。” 夏眠听后,脸埋在饭碗里。 她突然又恢复像在藏区的时候,为他一些不经意的夸奖、亲密而开心。 但她不想让邵义看出自己眼里的窃喜,收敛了一会儿,问道:“你待会儿什么时候走?” 这个问题让邵义不悦:“不是说你吃饭的时候不说话?” “……” 夏眠乖乖地闭了嘴。 吃完饭后,夏眠把碗放到洗碗机里清洗。 她回到客厅,看到邵义站在门口。 嗯,他要走了。 夏眠突然又感觉他没良心,吃饱饭足休息够了就要离开。 她正要去给他打开门,邵义转过身来,夏眠扑到他的怀里。 邵义顺势搂住她,将她轻轻地抱起。 “睡个午觉。” 他熟练地抱着她,走向唯一的房门。 夏眠重心不稳,差点惊呼出声。 “你不是要走了吗?” “我只是去摆好鞋子,”邵义把她放在床上,“怕弄脏你的地毯了。” 他当着她的面把风衣脱去,露出单薄的衬衫,柔软的布料隐隐可见精实的胸膛。 邵义勾住风衣的领子,问:“挂哪儿?” 夏眠指着门外,说:“你睡外边沙发。” “哦,这里。” 邵义找到了挂衣服的架子,径直走过去。 他们两人的交流不在一个频道上。 邵义搂住夏眠的腰顺势地躺下来,枕头有她身上的香味。 “我睡了,你不要吵我。” 他在她的耳边呢喃叮嘱,声音透着些许疲惫。 夏眠没有答应他,但也没有拒绝他。 时钟滴答滴答地响,时间分分秒秒地过。 秋风穿堂吹拂,晌午日光大散,光晕无边,总有人正终日忙碌,而夏眠感觉自己的世界安静地只有呼吸声。 邵义沉沉地睡去,他放下所有的警惕,没有紧皱的眉头也没有板正的身子,睡颜竟透着柔软。 夏眠伸手去勾结他的眉毛、鼻梁、嘴唇,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感觉自己心里一直筑起的防御墙,已经开始渐渐地崩塌了 作者有话要说:《步入情网》求预收~点进我的专栏就可以看见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晓云 1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四章 夏眠醒来时, 邵义已经走了。 她枕着邵义睡过的枕头, 上面有他留下的衣服上一丝浅浅的味道。 夏眠发觉自己躺在床的中央, 被子牢牢地盖在自己身上, 边边角角还细心地掖了起来。 她一动不动, 像刑警一样害怕破坏犯罪现场。 夏眠无法想象邵义一个大男人做这种事时是怎么样的一个情景,他会在想些什么。 她也无法想象, 一个浑身锋利的男人, 抱着她一起度过了宁静的午间。 这时候手机震动, 夏眠接起来:“喂?” “夏眠, 睡得怎么样?” 邵义在开车, 电话里有车流的喇叭声。 夏眠说:“挺好的。” 她听到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我也是。” 夏眠莫名其妙的,脸蛋一红。 “夏眠,”邵义在电话里轻轻地唤她, “我又要忙一段时间了。” “嗯, 太好了。” 夏眠对着镜子,一脸淡然,说出话的时候面不改色, 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脏在狂跳。 “下一次见面,应该在下一个月。” “知道了。” 她默默地看了一眼日历。 其实距离下一个月,还有十五天。 不长不短的时间。 “记得想我。” 邵义说罢,挂了电话。 后视镜里, 他看见自己不知不觉勾起的嘴角。 过了几天,秋意渐深。夏眠从穿着一件单薄的卫衣出门,逐渐演变成一定要多套一件外套。 她的邮箱里收到了香港苏富比拍卖行发来的邮件, 里面有邀请到的非签约鉴定师的名单,珠宝组里只有她一人的名字。 mian xia jewelry appraiser 上一次,一同前去的有章教授和谢茵师姐。而章教授因为与瑞士珠宝峰会的日期撞上了,便推掉了苏富比的邀约。 而谢茵师姐…… 夏眠甩甩头,转而去看艺术组的名单。 没有那一位趾高气昂的“公主”。 她忽而松了一口气。 邮件中说,她可以再带一名实习生。夏眠想到带代薇薇去。 第二天,夏眠收到了苏富比邮寄而来的两张工作牌,一张已经写好了她的名字,一张一片空白。她递给代薇薇,对方受宠若惊。 “噢学姐……”代薇薇不肯接过,“我还不够资格去。” 夏眠还得忙别的,她穿上白大褂去送实验室的原石材料:“你先带着吧,之后再说。” 代薇薇就将工作牌代为储存,眼见离上面入场的日期越来越近,夏眠依旧没有和她聊接下来的事情。 在夏眠出发的前一天,她去敲代薇薇的宿舍门。 几天未见,这位学姐开口第一句:“收拾行李,中午在校门口等我。” 她又幽幽地飘走了,代薇薇欲哭无泪。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飞行,夏眠和代薇薇到达了香港。相关负责人派车在机场接送,载着她们去了五星级酒店。 代薇薇到了香港,脚尖都没碰过室外的地儿。 一水儿的服务,妥妥帖帖。 每个人都有单独的房间,自带浴室、厨房和偌大的客厅。 代薇薇差点以为自己是来享乐的。 办完手续,大堂经理就受委托把今年秋季拍卖会的收藏品手册交给她们。 手册看起来很薄,里面只有六七件藏品是珠宝玉石,可要做的课前功夫却很多。 它们能被拿出来拍卖,必定是真品。作为鉴定师要对它们进行估价。 若是只经切割的裸饰宝石,都遵循阅历越丰厚,价值便越高的铁血定律。 而若是首饰型的珠宝玉石,除了刚才那个大前提外,还要查明它是否出自有名的设计师,考虑它的佩戴是否便捷等因素。 代薇薇对人文珠宝这一块的知识很弱,她带着手册,回到房间内焦头烂额。可过不久,她却又被通知今晚有晚宴。 苏富比秋拍将会在今晚举行预热晚宴,少部分通过身份认证又交了押金的卖家会出席。 而这只是少部分,晚宴是秘密举行的,进入的门槛只有虚拟等级极其高贵的卖家可以进入。他们可以通过熟悉鉴定专家、了解主持人,来打探秋拍有什么值得收藏的宝物,若手段高明,可以预先知道低价。 他是斯文糙汉 第44节 夏眠对此不耻,并不想出席。 她在微信上联系了代薇薇,让她好好地呆在房间里面做预备的资料收集。 殊不知,代薇薇并没有听她的嘱咐,已经开始梳妆打扮,前往宴场。 晚宴的举办地点位于酒店的最顶层。四周是落地玻璃,仰视可见星光繁多,流光溢彩,平视可见到香港的夜色华丽无比,低头一看,都市中的人们如同蝼蚁一般在你的脚下忙忙碌碌。 宴场富丽堂皇,觥筹交错,头顶偌大的水晶吊灯照得各位达官贵人闪闪发光。 邵义正站在旋转楼梯处,他的身形藏在设计繁复的落地水晶灯后,脸却完全露出来,神情仿佛在俯视众生。 他拢了拢西装外套,银质的袖口在闪闪发光,上面有复杂的龙纹图腾,看着很是矜贵。 苏富比的秋季拍卖有世界少见的精品,家族的许多长辈都有收藏的爱好,邵义会陪同他们到现场出价,买走心头之好。 上一次参加预热晚宴的时候,他没有想到是自己会在不久之后,遇到夏眠。 预热的晚宴和拍卖结束后的宴会都是非富即贵之人的社交重地,邵父与几名男士举杯畅聊,倾谈商场之事。 他突然朝邵义招手,示意他过去。 邵义站在邵父的身旁,朝他面对的长辈微微颔首。 他们也和邵义倾谈了几句,邵义看到其中有一个熟面孔。 一位在各大拍卖所都十分活跃的张先生,一名忠于古董、古画的收藏家。 张先生有一位人尽皆知的千金,人称“公主”。 她之所以会被熟知,是因为她的父亲张先生长得肥头大耳,而她自己却全部继承了妈妈的如花似玉,还是985高校的知名美院的硕士生,可谓名媛典范。 “公主”备受张先生的宠爱,实实在在的掌上明珠。 张先生在现场,那么“公主”肯定也在不远处。 果不其然,她拿着香槟酒,踩着高跟鞋,走到各位男士的身旁。 她朝邵父伸出手,道:“邵叔叔,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两人礼貌地握手,还行了一个贴面礼。 “公主” 眼波流转,实现不做任何停留便绕到邵义身上。 张先生识趣,爽朗道:“年轻人有属于他们的事要聊,我们就谈我们自己的。” 人散去,邵义低头看了眼前的“公主”半晌,幽深的双眸并没有什么起伏。 “公主”肆无忌惮地与他贴近:“邵义,你看见我居然不走?” 他表情淡然,回答:“为什么要走?” 她拿起餐桌上的另一杯香槟酒,递给他,指尖有她身上的香水香味:“我以为你见到前任,会很尴尬。” “你错了,”邵义没有接过香槟,“我怕你尴尬。” “公主”仰着头看他,脸上妆容完整,水晶灯下她的眼影闪出高贵色泽的亮片。 邵义这个男人,在她眼里还是和以前一样:疏离淡漠,永远遥不可及。 可她就是喜欢他这样,永远像一座高山让她想尽办法去征服。 邵义是她交过的男朋友中最为优质的,没有之一。 与他谈恋爱时,她觉得自己风光无限,邵义的存在让她认为身边朋友的对象在她眼里都如粪土一般的低级。 “公主”伸手勾住他的领带,气若幽兰:“我们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邵义拒绝:“我现在没兴趣。” “公主”踮起脚尖,在他耳畔耳语:“你知道我曾经在苏富比艺术组实习,你跟我出去,我告诉你这一次有什么藏品。” 她今年只是陪同父亲作为买家的一员出席。 “公主”看到落地玻璃窗中映出邵义的脸庞,他忽而笑了,看不出意味地笑。 他俯身,道:“好啊。” 代薇薇来了宴场便后悔了,她没有相熟的人,孤零零地看着别人相谈甚欢。 她在宴会上鲜少见到女孩,一般都是雍容华贵的妇人,她们的珠宝首饰还有衣裙看着华贵,让她心生自卑。 代薇薇吃了几个蛋糕,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内继续研究手册中准备拍卖的彩宝。 宴场就是一个独立的房子落在酒店的顶层,它四周的落地玻璃让它在夜色中看起来像一颗闪闪发光的透明钻石。 代薇薇从宝石房子中走出来,经过不透明的走廊,墙上挂着1:1仿制的西方油画,奢华又典雅。 前方一个穿着褐色裙子的女孩飞速走过,她的裙摆在代薇薇的眼里晃了晃。 她消失在代薇薇的视线里,一会儿又出现了,停在原地。 她还身后跟着一个男人。 女孩转身,忽而去拉男人的手,一脸娇嗔。 那男人一只手插在兜里,闲庭信步,走的不急不慢,脸上的表情静得像秋夜。 代薇薇没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继续原路返回自己的房间。 可突然像宁静的午后响起的一道惊雷,她立在了原地。 她觉得那男人面孔很是眼熟。 是…… 是坐在夏眠学姐绵羊小电动后边的男人! 她攥紧了自己的手袋包和手机,转身又折了回去。 像迷宫一样的走廊中,代薇薇兜兜转转,最后还是通过“公主”说话的声音找到了他们。 代薇薇躲在他们视线的盲区中观察,她只是想确认邵义是不是就是当晚和夏眠在一起的男人。 待她真的看清他的面孔时,她便无比地肯定。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拍卖会都是有预展的,但是我改动一下,切勿考究哦~ 第三十五章 代薇薇不敢靠近, 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话。 但本能的, 她拿出手机拍摄, 照下的照片里, “公主”和邵义的身子离得极近, 他们似在窃窃私语。 此地不宜久留,代薇薇提起自己的裙子, 悄无声息地走了。 “邵义, 这几年你过的怎么样?” 邵义不做回答, 问别的事情:“藏品名单呢?” “公主”媚眼如丝, 她声音中带着一些遗憾, 样子我见犹怜:“我们现在只有这个可以聊了嘛……” 邵义看她在自己面前搔首弄姿,只觉好笑。 公主见他不回答,便越发靠近:“我这次只是很想跟你确认一件事, 如果你当年不去美国, 我们还有没有可能?” 邵义在接过家族的珠宝公司业务之前,是在北美开拓人工智能与通讯科技的市场。但他找回了自己的弟弟林至。 林至未曾经历过家族子嗣的历练,而他想尽早地赎罪获得自由, 邵义便把自己已经积累起来的人脉、资源拱手相让。 邵义现在依旧是家族的傀儡,抓住蓝锥是他最后的机会。 今年年初,邵义回国了,可却从来没有联系“公主”。 邵义反问:“你觉得呢?” “公主”苦笑:“我想听你的答案。” “没有可能。” 邵义一字一句, 宛如审判。 “公主”是邵义第一个女友,也是邵义第一个没有考虑任何利益而交往的女朋友。 当时为什么和她在一起,邵义现在只能想起来四个字。 门当户对。 他们没有继续的可能, 因为邵义不爱她。 “公主”听了他的话,心瞬间就冷了,从见到他的第一眼热情似火,至今燃烧殆尽。 “我知道你没有名单。”邵义打量她半晌,目若寒潭。 他跟她出来,是顾及了她的颜面。 宴会里这么多双眼睛,出于礼貌和教养,邵义还不想让她丢脸。 上一次方媚的事情也让他受了教训,他能从“公主” 的眼里看到欲/望,他得直截了当地坦明。 看了她与自己周旋了这么久,邵义早已不耐烦。 他转身欲走。 “公主”没有追上去,只觉疲惫,对着邵义远去的背影苦笑。 代薇薇坐电梯回到自己所在房间的楼层,而后急匆匆地去敲夏眠房间的门。 门开了,代薇薇见到夏眠刚刚洗完澡,穿着一件睡袍,脸颊湿润,肤若凝脂。 她的头发简单地绾成一个髻,一缕碎发搭在嘴边。 “怎么了?” 代薇薇看呆了,差点忘记自己来敲门的目的。 她说话语速极快:“学姐,我有事要告诉你。” “哦,”夏眠点头,“什么事?” “说来话长,我们进去说。” 他是斯文糙汉 第45节 代薇薇紧攥着手机,生怕自己拍的照片会消失一般。 夏眠大开房门,待代薇薇进来时,她余光看到走廊上一个身影修长的男人走过来。 她感觉熟悉,便在最后关上门的瞬间探头出去。 她见到了邵义。 他自己一个人。 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聚,邵义脚步停了下来。 他们大概已经有半个月没见了。 夏眠看到邵义原本一直淡漠的脸居然不可控制地露出一丝喜悦。 他和自己一样,喜怒哀乐不言于色。 但现在却难以自持地表现出来。 他是真的很开心,很开心能在这里见到她。 “夏眠。”邵义走到她的房门前,“你怎么在这里?” “我……” 夏眠正想回答,代薇薇却着着急急地在房间内拉她的手:“学姐快进来啦……” 她看见门口的邵义,脸色大变。 夏眠一只手扶着房门,解释:“我们有些事要谈。” 邵义点头:“嗯,等会儿来找你。” “太晚了,算了。” 邵义看了看表,睁眼说谎:“不晚。” 夏眠:“……” 代薇薇脑里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是想着视死如归,又或者是暂时装糊涂? 最终她还是改口道:“学姐,事情也不急。” 代薇薇侧身经过邵义身边,能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上对外人逼人又凌厉的气场。 她的房间就在夏眠的对面,在关上自己房门的最后一刻,她在门缝里举着手机,用唇语对夏眠说:“线上说。” 夏眠愣了一会儿,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邵义挑眉道:“不让我进去?” 他的手正搭在门把上,好像夏眠一说“不”,他也能硬闯。 夏眠:“……” 待真正把门关上,邵义转身又将夏眠抱住,好一阵耳鬓厮磨。 “你还没有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邵义与她额头抵额头,离得极近。 “我是苏富比珠宝组外聘的鉴定师。” 夏眠想起了在离开藏区的飞机上,章教授说过她多年前鉴定的“荷鲁斯之眼”,最后被邵义拍卖以天价而走。 “你其实,很久之前就认识我了?” 夏眠在他的怀里,抬头看他的眼睛。 “其实,”邵义说,“在更久之前。” “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你那个时候还像一个高中生。” 夏眠上大学就比同龄人早,初见她时,她应该刚读本科不久。 邵义吻了吻她的额角:“等一年之后,我再告诉你。” 他又用另外一个无形的契约捆绑着自己。 夏眠面无表情地捏了他环住自己腰的手,他知道她的小情绪,轻笑了一声。 他们亲昵了一会儿,邵义就该赶回宴厅了。 他和夏眠住在同一层,只是下来拿一点东西。 拍卖会过一个星期就会举行,夏眠的行程从明天开始就安排的满满当当,她和邵义聚在一起的时间也不长。 她松开他的怀抱,道:“你快走吧。” “今晚我想和你……” “不行。”夏眠立刻拒绝,“就是不行。” 邵义说:“你还有一样东西在我那里,我今晚给你。” “什么?” “你今晚给我开门,我就给你带过来。” “……” 夏眠差点要气的七窍生烟。 邵义眉梢在往上挑:“那你记得给我开门。” 他走了,夏眠静了一会儿,把身上的睡袍又拢紧了一些。 刚才被他抱得浑身凌乱。 夏眠坐回沙发里,继续看文献和资料。 随后夏眠看见手机亮了,她拿起来,放在大腿上的文件随着她的动作而倾泻。 微信对话框里,静静地躺着几张照片。 一男一女,都是她熟悉的面孔。 邵义在拍卖会之前都联系不到夏眠。 她忙着工作,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也不接。 周六晚,香港苏富比秋拍正式拉开帷幕。 在酒店入场的通道两旁站着许多媒体,他们的镁光灯对准行走的达官贵人们。 邵义站在父亲身旁,媒体争相采访,想询问今年他有兴趣的拍品。 他礼貌地用手掌示人,不做回答。 在安保的带领下,邵义和父亲在会场落座。 这时,他们正对的电子屏幕出现今晚200余件拍品的列表,中英双译名。 本次秋拍的藏品包括明清时期的瓷器、中国古画、西方油画等。 令人惊艳的是,今年有三颗巨型钻石同时出现,全为无暇彩钻。 彩钻等稀有宝石一直是塔尖的收藏,从来不会因经济低靡而贬值,适合作为长期投资。 三颗巨钻估价均在9千万~2亿港币之间。 但拍卖会最为抢眼的大多数是现当代的艺术品,估价已经超过了三颗巨钻。 前几年拍下的“荷鲁斯之眼”,已经创下了香港苏富比拍卖藏品的交易价格之最。 这样富有阅历又无暇璀璨的钻石,百年难得一见。 家族的长辈们因这一件藏品而对其他稀世珍宝吝啬,近几年的收藏意向都集中在艺术作品和古董瓷器方面。 而“公主”的父亲,张先生,今年却一改作风,将自己珍爱的艺术画作均拱手相让,都没有叫价。 当编号为lot 7564,20.64克拉粉红色钻戒登上电子屏幕时,张先生举牌。 当晚,珠宝拍品拍卖最为激烈的,当属这一件粉红色的钻戒。 现场拍卖的节奏十分迅速,前后不过五分钟。 在拍卖官报出1.5亿港元的起拍价后,即有不包括张先生的五位买家加入战团,一千万一口直至2亿,最后再由电话买家拉锯两口。 许多人还没有从慢悠悠的拍卖节奏中反应过来时,张先生便像不顾一切一般地持续举牌。 邵义认为他不是买来收藏,而是送给他的女儿佩戴。 就在拍品露脸的瞬间,“公主”在张先生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应是表示喜欢。 因为她曾对邵义说自己喜欢粉红色,这枚钻戒颜色如此明艳夺目,她势在必得。 但后来邵义改变了他自己的想法,张先生身边还坐着一个瘦如骷髅般的中年男子,眼神空洞,目光无神。 他在与张先生耳语,说的话似乎可以让张先生斗志激昂。 最终,该钻石以2.7亿港元落槌于张先生。 邵义陪同父亲,拍下了一幅古画和一尊瓷器。 当邵氏家族的人出现在拍卖会并举牌叫价时,全场都会鸦雀无声。 拍卖会结束后,张先生急着将拍品移交。 他带着“公主”还有那骷髅似的中年男子通过买家私人通道进入苏富比的交易室。 邵义觉得事有蹊跷,便紧跟了过去。 他紧盯着“骷髅”的脸,眼神冷冽又直接。 邵义好像见过他,在参与蓝锥事件时,在一本失踪花名册上。 但他不敢确定,在附近远远地观望。 而那一晚,香港苏富比的秋拍爆出了最大的丑闻。 价值2.7亿港币的巨型钻戒,是假的。 他是斯文糙汉 第46节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是改编哒,2019年的苏富比秋拍没假货 (别打我,抱头t t) 《步入情网》新文求预收宝贝们 第三十六章 夏眠被苏富比的经理人传唤到休息室之前, 她正和代薇薇在香港机场准备登机, 而后接到通知, 又匆匆地赶了回来。 曾经参与鉴定工作的珠宝组专家都聚集在红木制的谈判桌前, 该藏品所属的设计师也在现场。 气氛焦灼, 夏眠一眼就看见为首的张先生还有“公主”。 她今年不是实习生,但却是买家。 “公主”曾经以为夏眠出身不凡, 想把她当成一个重要的人脉发展。而后她才发现夏眠家世极其普通, 又装作形同陌路。 那时夏眠就能想到, 该是多么养尊处优的女孩, 才能拥有这么精明的势利眼。 夏眠大概了解了情况, 张先生以2.7亿港币拍下了这一颗粉钻,拍品移交之后,他带来的某位自称也是珠宝鉴定师的先生当场鉴定。 他的鉴定结果是: 它是真钻, 但是是由天然白钻附生一层cvd合成的粉色钻石层拼合而成。 估价就翻了近五倍, 交易的最终价更加不用说了。 因为此次秋拍涉及的珠宝饰品较多,已有70余件,夏眠和代薇薇听从分组鉴定估价, 这一件粉钻并不经由她的手,但代薇薇与其他专家参与估值流程。 根据代薇薇查阅的资料,这枚钻戒在经手之前已经获得了gia评定的fancy vivid pink艳彩粉色的级别,还是type iia型的粉钻。 因为type iia型的钻石仅仅只占自然界钻石的2%, 作为钻石金字塔顶尖的粉钻有这种型号和大小,已经是非常难得和稀有。 所以它是三件巨型钻石里估价最高的,代薇薇和其他专家一致认为估价合理。 但未曾想到的, 它并非真品。 在场的某位专家不容许这突如其来的“骷髅”危言耸听,他要求粉钻重新用仪器鉴定。 为了求实,一行人去了鉴定室,彩钻旁是严丝密合的安保。 夏眠看向紧跟在张先生旁边的“骷髅”,忽而觉得他有一些眼熟。 她想靠近他看清他的脸,却被人拦住。 夏眠转身,看见邵义和她肩并肩,冲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并摇了摇头。 “别接近他。” 夏眠皱眉低语:“怎么了?” “我怀疑他是蓝锥的人。” “他……” “夏眠。”他们不知不觉进了鉴定室,仪器和细微的电流在狭小的空间里滴滴答答地响,“公主”环视一室,见到夏眠和邵义紧握的手。 她忽而心生不适,叫出了她的名字。 一时间,整个房间的人看着夏眠。 “公主”指了指粉钻,道:“你来。” 夏眠才意识到她让自己操作鉴定。 她松开了邵义的手,走上前去。 夏眠在一室人的瞩目下进行仪器操作。 粉钻的红外光谱图数据呈现异常。 仪器显示屏上展现出钻石视图不同方向的成像:面对向上视图呈粉色加白色荧光视图,顶冠部呈异常的粉色荧光顶层。 cvd法合成钻石的的二维层状生长结构,还有高能光源下的荧光以及磷光反应,在仪器下就一览无遗。 确实,这一颗粉钻就如同“骷髅”说的一般,是一颗真钻附生cvd人工合成钻石层。 在场的鉴定专家一致认为是某一个流程出错了,他们在鉴定和估值时,它还是一颗内部完美无瑕、品质上乘的粉色钻石。 夏眠退回人群中,面容镇静地看着这一切。 张先生和苏富比经理人理论,认为是他们操作失误并且安保措施不到位。 而许多鉴定专家站在苏富比这一边,他们相信自己的眼睛,更加相信拍卖行从一而终的保密做法。 可没有人追究这其中的纰漏。 真正的真品已经被转移了。 粉钻被镶嵌在戒托上,它的本体是一枚戒指,为了美观,设计师在它的周身用碎钻点缀,用以装饰。 夏眠刚才用仪器过了一遍,尽管是碎钻,净度也是上乘。 若这一件藏品是真的被偷龙转凤,对方也只是想要最抢眼的粉色钻石而已。 夏眠皱眉。 cvd是一种人工合成钻石技术,肉眼观测不出,因为它只是在真钻上方衍生,就具有巨大的迷惑性。 但它始终会在鉴定仪器下会暴露无遗。 在刚才的交易室内,那一名自称是鉴定师的“骷髅”男士,是怎么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就凭肉眼断定有附生的cvd钻石层? 他应该早就知道这一颗钻石的真伪。 夏眠忽而睁大眼睛,她发现“骷髅”不见了! 现场都围绕着张先生和苏富比的经理,谁都没有发现少了一个人。 夏眠不顾一切地冲出去,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只留“骷髅”独自一人奔跑的背影。 一瞬间,整条走廊旋转闪烁着明晃晃的警报灯,通道看起来像没有出口的地狱。 邵义报了警,拉响了警报器。 夏眠看到走廊上所有实验室的感应门都自动锁紧,四方涌出穿着制服的安保人员,焦灼的气氛让人窒息。 “抓住他!” 不知是谁下的命令,安保人员立刻行动。 “骷髅”未曾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猝不及防,他撞碎了走廊一旁的玻璃,往下跳。 他的举动才让安保始料不及,混乱中有人朝他落下的身影开枪。 可他太快了,子弹并没有伤到他半分。 听到枪声,还在理论的张先生等人才反应过来,“公主”看到如此多的枪眼,瞬间花容失色。 破了的窗户涌进了狂风,似有风暴袭来。 安保人员下楼去追,夏眠着急地跑到窗边,下望地面的情况。 鉴定室位于酒店的三楼,而“骷髅”跳下去,抓住了水管,稳稳当当地落地。 他跃进了一辆敞篷的车内。 “骷髅”还有内应。 残留在楼上的安保举枪射击,但车已经启动,防弹的车身迸发被撞击的“叮当作响”金属声。 在驾驶座的男人忽而抬起眼,黑夜中,他的眼睛锐利如鹰,强硬又冷冽。 随后他开着车辗过流光溢彩的城市灯火,一路疾驰,引擎和轮胎的摩擦声响彻天际。 夏眠看清他的面孔,耳边嗡鸣一声,仿佛全身血液倒流,涌入脑内,一片空白。 是叶介。 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她未曾想过再次与他相遇是这种方式,他站在她的对立面。 夏眠惊恐转身,邵义就站在她的身后。 他看到她眼中露出的不适,皱眉问:“你看到什么了?” 夏眠移开视线:“没什么。” 邵义去牵她的手,不知何时,她整个人如坠冰窖。 邵义带她回酒店的房间,一边走一边和跟她说:“那个男人我见过他的照片,当时他和你的师姐谢茵一起出现在失踪名单上。” “他,是蓝锥抓走的鉴定师?” 邵义这么一提,倒是唤起了夏眠的印象。她是谢茵的联系人之一,警方给她看过失踪名单。 夏眠感觉不知所措,感觉自己站在裹挟无数潜藏在黑暗深处的暗涌中,不知情的事情太多太多。 “我怀疑是,”邵义面罩霜雪,“他枯瘦如柴,应该是被困于工厂很久了。” 但“骷髅”现在必定不在工厂内,邵义清楚地记得在矿区抓捕蓝锥的夜晚,他也在现场。 他已然被俘虏。 至于“骷髅”为何能出现在这里,还需要继续调查 “今晚会抓住他么?” 邵义沉默了一阵,他感觉自己牵着夏眠的手在颤抖。 她必定是看到了什么,没有向自己坦白。 邵义忽而松手,俯身,黑眸牢牢地看着夏眠的脸庞。 “你是不是见到叶介了?” 夏眠面色不改,但心却似乎漏跳了一拍。 她表面可以做到冷静,微微闪烁的眸子却出卖了她。 邵义耐着性子,声音带着些许蛊惑:“夏眠,让我知道,你是不是看见叶介了?” 他是斯文糙汉 第47节 “对。” 夏眠承认,她的意志、伪装在邵义面前都溃不成军。 “你不要去调查他。” 邵义甚至不肯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要帮叶介?” 夏眠沉静下来,既没有肯定又没有否认。 她似乎能想到叶介为什么会这样做。 他已然走投无路了。 叶介跟自己说过他需要一批彩钻来获取蓝锥的信任。 夏眠不肯帮他,时到今日他才会逼不得已铤而走险。 她突然有一些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对叶介伸以援手。 夏眠想起了叶介离去的背影,尽管是夏末,他却带着秋夜的萧索。 他可能暂时放弃了自己身为警察的正义,用些许的牺牲去博取他认为争取正确的事情。 思绪一片混乱时,夏眠摆手道:“邵义,我们先把事情放一边吧。” 她感觉疲惫,无论是心灵上还是身体上。 邵义沉默。 酒店的水晶吊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邵义低头,伸手将夏眠搂入怀中。 他对她,内心始终保持一份柔软。 他的手抚上她的头发,在耳边低语:“夏眠,我不会干扰你的想法。你就坚持你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嗯。” 夏眠的心很静,像是并没有听见邵义在说什么。 她缓慢地脱离他的怀抱,伸手推开他的胸膛。 邵义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夏眠的手机忽地一响,她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来看,是代薇薇发来的消息。 代薇薇:学姐,我看见一楼好乱,你没事吧?你在哪里? 她还照了一张照片,是参加拍卖会的人们听到枪声聚集在酒店大堂里,现场人头散动,拥挤无比,一片混乱。 夏眠正想回复,可手指不小心在屏幕一滑。 邵义在夏眠的手机里看到自己和“公主”靠在一起的身影。 第三十七章 夏眠不小心翻到了前一张照片。 邵义看到了她的手机屏幕里装满自己和“公主”的身影。 他未曾细看, 夏眠便眼疾手快地按了黑屏键。 但邵义十分肯定, 里面的男人是自己。 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肃静了起来, 像空气中有一根无形绷紧的线。 夏眠把手机收起来, 脸上的神色未变丝毫。 她抬眸直视他:“我去找代薇薇了。” 说罢, 转身就走。 她镇静又淡定,邵义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他快步跟在她的身旁, 拉回她的手。 “夏眠, ”邵义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 “你……” 他张口欲言又止, 很多话堵在了嘴里。 你不问我一点什么吗? 你不会生气吗? 你不好奇我跟她是什么关系吗? 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甚至也没想过给他解释的机会,好像给他定了死刑。 邵义坦白:“她是我前女友。” 夏眠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整个人一动不动。 “我以前对爱情没有欲望, 眼前有一位门当户对的便开始了交往, ”邵义握住她的手越来越紧,像怕她逃走,“但现在我知道, 我只想找适合我的。” 适合他的? 夏眠认为自己并不适合他。 她曾经就天真地相信邵义只是开个珠宝小店,谁能知道他原来家世显赫;她曾经以为他一腔赤血真诚善良,谁能想到他会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夏眠的理想型始终是她幻想的邵义,而不是现实里利益至上的他。 他能被拍到这种照片, 或许是“公主”身上有什么利益可让他一搏? 邵义身为邵氏之子所拥有的特质,夏眠总是忍不住猜忌怀疑。 她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似乎邵义的话并没有打动她半分。 邵义心里一冷:“你不相信我?” 夏眠也懒得和他纠缠:“随你怎么想。” 她说没有, 他不相信;她说有,他必定疯狂。 信任这个词太奢侈了,尽管有“半条命”约定的束缚,夏眠依然无法从心底里履行承诺。 而她这样摇摆不定甚至没有半点在乎的话语,让邵义瞬间面若冰霜,目若寒潭。 夏眠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眼神,但不是对自己,是对其他人。 其实她在他的眼里并没有多么特别。 夏眠想。 “藏区的那些事,你要记多久?” “一辈子。” “叶介他也像我这样欺骗过你,你不怨恨他?” “他没有来得及伤害我,但是你有。”夏眠攥紧了拳头,“比起他,我更不相信你。” 邵义看着夏眠瞬间布满血丝的双眼,觉得她的话像一把一把的利刃。 “好,很好。” 他近乎咬牙切齿。 邵义从西装外套的口袋掏出一个吊坠。 是谢茵师姐的玉佩,在他们于藏区离别时,邵义在夏眠身上解下的。 那段时间他们分别了许久。如果邵义不动用自己的权利,茫茫人海中,他不会再次找到夏眠。 他把玉佩当做信物、当做依托,他相信自己身上总有与夏眠有关的东西,就能再次遇见。 而现在邵义将玉佩还给她了。 他身上没有与她相关联的东西了。 “你走吧。” 沉默许久后,夏眠听到邵义这么说。 他的声音带着强硬和冷漠,像是把所有的筹码扔到赌桌上,放手一搏。 邵义觉得夏眠的心跟自己同样冰冷,他可以为她变得柔软,可她不能。 她的心,捂不热。 夏眠低头看了看玉佩,她把它放好在衣服里,转身离去。 她走到酒店一楼的大堂里,恍惚间才认清她已经远离了邵义的视线。 夏眠甚至忘记自己离开的理由。 酒店外的风穿堂而过。香港没有秋天的味道,但夜风中多少带着寒气。 夏眠站在风口,她能清楚地感觉到, 自己的眼睛湿润了。 夏眠回到g市,生活恢复到以往的平淡和宁静。 她一个人吃饭上课做实验,觉得自己过得很好,但心里总是缺了一角。 钱曼妮开始了自己的爆红之路,她不忘报恩,忙里偷闲也会给夏眠打电话。 “宝贝,你跟邵总怎么样啊?” 她们像普通闺蜜唠嗑到一半(主要是钱曼妮自己在说话),钱曼妮突然发问。 她听到电话那一边传来某种东西跌落的声音。 夏眠魂不守舍地捡起掉在地上的实验样本,隔了好几秒才说:“……没怎么样。” “啊?”钱曼妮摸不着头脑,“什么叫没怎么样?我以为你们在一起了。” “没有。” 她依旧惜字如金。 他是斯文糙汉 第48节 “那他现在没有联系你了?” “没有。” “嗯……”钱曼妮顿了一会儿,“你这算不算,失恋了?” “……”夏眠无语一阵,“我跟他根本没开始。” “宝贝,”钱曼妮觉得她朽木不可雕也,“明眼人都看得出邵总对你有意思,你就这么放走了一个钻石王老五?” 夏眠一边用肩膀夹手机,一边慢吞吞地道:“我也挺有钱的。” 不过对比邵义的财力,自己还是悬殊了一些。 钱曼妮在手机一旁抓狂:“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说你像方媚一样傍大款!我是说邵总这种男人一看就很难动心,这是一个机会,你要抓紧它呀!” “哦,是吗?” 夏眠叹了一口气。 “我抓不紧。” 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每一次他对自己好一些,亲昵一些,内心修筑的防线就会坍塌一些。 但快要坍塌殆尽,却又会因为别的事情累积起来。 他们之间,有不为人知而且无法逾越的鸿沟。 夏眠做完实验,被章教授拉去加入一个饭局。 他是夏眠的导师,对她相当照顾。 饭桌上坐着其他几位和章教授相当年纪的男士,面露和蔼。 其中坐在夏眠对面一位双鬓泛白的、来自当地质检所的领导突然叹了一口气。 “虽然我现在已经不做鉴定员的岗位了,可是就是听各种下属抱怨现在假货太多,就算有证书也不管用,甚至连证书都是假的。” 章教授:“听说你们平均一个鉴定员一个月检测200多件珠宝玉石?” 领导点了点头。 夏眠听了200这个数量时,她眼睛忽地疼了疼。 “200多件珠宝,少说一半有是假的,剩下基本是以次充好,真品很少。现在仿真手段是真的高明,光用肉眼不行,得用仪器检测,鉴定员得排队用仪器。” 一些人摇头,有种深恶痛绝的意味。 在座一个外行人发言:“多开一些质检站呗,g市只有这么一两个,你们不忙才怪。” 领导摇头:“国家现在规定要有至少两个cgc鉴定师才能注册质检站,cgc现在已经被取消了,在册的从业人员才1500个,找人都难如登天。” 说到cgc证书,章教授一脸自豪拍拍夏眠:“我学生,刚好在取消的最后一年考上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往这边看。 领导对夏眠夸赞:“年轻有为啊。” 夏眠微笑:“过奖了。” 她抿了一口茶,回归到原有的话题:“其实根本的问题不是多开质检站,打假才是最重要。” 领导说:“说是轻巧,但做到这一点可不容易。” 他突然用筷子敲了敲玻璃杯杯沿,吸引众人的注意。 “其实警方的眼中钉、行业内的肉中刺,只是蓝锥一个而已。” 一提到这个两个字眼,夏眠的瞳孔瞬间收缩起来。 “其他犯罪团伙造假的珠宝微不足道,蓝锥才是真厉害。他有一批傀儡鉴定师,懂得怎么样能逃过肉眼的鉴定,有一些仿品甚至能在仪器检测下蒙混过关。” 领导看了一眼章教授:“我这么说,确实会勾起老章你不好的回忆。但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谢茵还活着。” 他在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膜包裹住的翡翠玉镯,一眼望过去,颜色是最为珍惜且漂亮的帝王绿。 拥有帝王绿的翡翠看起来色泽浓郁,会泛出高贵的蓝色调,内部纯净是不会出现絮状或是团状的杂质,深邃内敛又凝重,价值极高。 章教授接过,在手内摸了几下,冰冷的寒意从手心传到脑后。 他飞快地递给了夏眠。 夏眠仔细地看,过了一会儿,她抬眸问:“一半注胶一半脱玻化玻璃?” “对。”领导点了点她手里的玉镯,“这算是你师姐的‘杰作’” 他还递过来一张照片,是玉镯在高倍放大镜下呈现出来的样子,有两个字母: xy 谢茵的研究生论文是研究市场上常见的五种翡翠造假技术,她对要攥写的内容进行过深入的调查。 注胶是用树脂等胶质填补空隙,提高翡翠强度和水头,可以让已经损坏的翡翠暂时重现光泽。 脱玻化玻璃则呈半透明的乳白状,内部的纤维丝絮状定向展布,折射率在1,47~1.54,不用高倍放大镜是看不见气泡和漩涡纹。而用脱玻化玻璃造假,经过切割和抛光,从肉眼看上去假货就可以与真品相差无几。 此种手段可谓登峰造极。 按谢茵的学识,她若是具备原材料和工具,绝对可以仿制。 夏眠将玉镯还给对方,他摇晃了一下:“前往鉴定的消费者告诉我们,这一件首饰,他花费了几十万,在飞马大道上。当时证书齐全,可没想到鉴定的证书也是假的。” 夏眠皱眉,竟难以置信。 飞马大道上,都是卡地亚、宝格丽等奢侈珠宝品牌的门店。 领导咳嗽了一声:“消息被品牌商封锁,至于是哪一个品牌的珠宝店我就不明说,最后警察追溯货源,可蓝锥藏得太深,他们每一条线索都会中断,查不下去。” 夏眠听到最后,剩下的全是深深的无力感。 原来奢侈品牌的珠宝都被蓝锥侵蚀,邵义在之前才会这么不顾一切地想要逮捕他。 夏眠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她忽而发觉自己永远都在水深火热之中,怎么也逃不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是塞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可爱多便宜卖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八章 吃完饭之后, 夏眠一脸凝重地走在回教室的路上。 正值午后, 鸟雀栽进交错盘结的稀疏枝丫里, 秋叶瞬间簌簌落地, 风吹秋叶的光影也筛落在她的眼睫上。 夏眠忽而掏出手机, 翻了许久,找到归属地是西藏自治区的号码, 犹豫了半晌, 最终还是拨出去。 幽幽的忙音回响不绝, 一声一声地拉扯着她原本就悬在半空的心脏。 “嘟嘟……” 夏眠下意识地攥紧自己的衣摆。 “对不起,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请稍后再拨……” 她皱眉,看手机屏幕一眼,隐隐不安。 夏眠还是将手机号存起来, 以防以后落在了通话记录的最后边, 会找不到。 她又翻出微信,找到一个系统默认的灰色头像,发送: 叶介, 看到消息回一个电话。 后来她不放心,又打了几个字:我是夏眠。 天色渐渐积郁,夕阳斜照,夏眠发给叶介的消息像石沉大海, 没有回音。 她带上书本和电脑去了图书馆,心不在焉魂不守舍,总是看着手机屏幕有没有亮起。 夏眠在想叶介是不是没有逃出警察的追捕?他要过海关才能离开香港, 会不会被拦了下来? 这些她都无从知晓。但她总有方法知道,只要去问邵义。 夏眠咬了咬唇,手指都拧在了一起。 脑里的两个小人在打架,最终她大叹一口气地大力将笔记本电脑合上,离开了图书馆,动静大地引来周围人的目光。 夜幕降临,星光隐匿在厚重的云层内。 夏眠经过灯光四溢的操场,男生在打球,情侣在散步,永远热闹非凡。 可她的心异常平静,却又藏着丝丝异样。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133开头的未知号码,归属地:g市。 她最终接起,放在耳边。 “夏眠。”叶介的声音粗重又低沉,“是我。” 夏眠接起电话的那一刻,感觉全身的血液在凝固。 她张了张口,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话。 月亮躲到了乌黑的云层后,洒下黛青色的光。 操场的吵闹声似乎都停止了,夏眠觉得自己浑身冰凉。 她沉默许久,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的叶介再次出声:“夏眠?” “我在。”夏眠找回了理智,冷静道,“叶介,昨晚我看见你了。” “我知道。” 他是斯文糙汉 第49节 “你是警察,不要做犯法的事情。” “我知道。”叶介的声音似乎在有意压低,“对不起。” 夏眠愣了愣,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道歉,她有些措手不及。 他做错了,但是并没有损害自己的利益,也没有伤害到自己。 反而夏眠更觉得,要说对不起的人是她。 若是她当初朝叶介伸出援手,或许就不会有昨晚的失窃案发生。 夏眠问他:“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叶介突然不说话,倒抽了一口凉气,“嘶……” 夏眠隐隐不安。 “我回到g市,在家里。” 夏眠立马说:“我过去找你。” 叶介犹豫了一会儿,最终道:“我把地址发送到微信里。” 随后他挂了电话,夏眠循着微信上的地址打的去到指定的地点。 叶介在g市的家位于城中村内。 夏眠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穿行在迷宫里般的巷子内,老鼠在黑暗又肮脏的水泥地上奔跑,蛾子莽撞地穿行在衰微的路灯中,紧挨着的握手楼透着各家各户的灯光,倒影在坑坑洼洼蓄起的积水里。 叶介所住的那一栋楼第一层是一间拥有晃着旋转霓虹灯的洗发廊,夏眠穿进去,店内杀马特造型的非主流少年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她,她很不舒服。 尽头是一个黑色生了锈的门,楼道很黑,有一股垃圾的馊味。 夏眠拾级而上,像进入了一个狭窄的地狱。 到了五楼,夏眠敲开一个缝隙里透着光的门。 不一会儿,她听见屋里的人趿着拖鞋走过来。 叶介解开里面的锁,门开了一条缝,他们之间还隔着一条叮铃作响的铁链。 “等我一下。” 他的声音透着疲惫。 铁链也开了,夏眠走进去,借着房间的灯光,她才发现叶介浑身是汗,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沾湿了,他在大力地喘气,呼吸非常急促,嘴唇苍白又干裂。 叶介站在她的面前,裸着上半身,条理分明的肌肉蒙着一层水珠,他的腰部缠着绷带,隐隐可见血红。 夏眠脑内警铃大作:“你受伤了?” “昨晚被追的时候被子弹打中了。”叶介转身坐回沙发,茶几上有他自己疗伤与包扎的药物,还有一大瓶矿泉水,他一把抓起来,仰头灌了下去。 夏眠第一次见这样的叶介,没有吊儿郎当,整个人带着阴沉与无力。 她环视屋内一圈,找了一个小板凳坐下来。 夏眠坐的笔直非常,像一个戴红领巾的小学生。 叶介看她这样,忽而笑了。 夏眠问:“你笑什么?” “笑你。” “……” 他中了弹,好像也没有影响心智。 夏眠皱眉,不予计较。她问:“你刚回g市?” “对,渡船。” “你居然过的了关口?” “我还是一个警察,怎么过不了了?” 夏眠说:“现在新闻铺天盖地都在报道苏富比假钻石的事情,要是别人知道是你做的,还当你是警察吗?” “那你看见外边通缉我了吗?” 夏眠顿了一下,道:“没有。” “组织还相信我,别担心。” 叶介在这件事上说的轻巧。 但他知道这一回自己没有得到任何组织的帮助和庇佑,他得以通过关卡回到g市,是除了组织之外的人在帮他。 昨晚只有夏眠见到了自己,可通过刚才一来一回的对话,叶介便清楚不是她在暗中助力,一个还在象牙塔中的女孩也没有这种本事。 反而昨晚也在场的邵义…… 叶介中断了自己这种想法。 邵义?怎么会? 夏眠问:“你是不是为了要获取蓝锥的信任,才想要去偷粉钻?” 叶介侧身去找电视机的遥控:“别说偷这么难听,事成之后我会还回去的。” 夏眠当他默认了,她继续问:“那个鉴定师呢?” “我放走他了。” “骷髅”原本就是蓝锥虏获而来的鉴定师,叶介跟他交换条件,他可以用原有的身份成为张先生的临时雇佣人员进入拍卖行,叶介就成为苏富比的安保与他里应外合。早在藏品展示之前,叶介便偷龙转凤,“骷髅”故意揭穿藏品的真假,吸引所有人的视线,叶介得以带着粉钻逃离现场。 事成之后,“骷髅”恢复自由,而且叶介会派警察保护他往后的安危。 夏眠惊讶:“你就这么把他放走了?你不是想打探工厂的位置吗,他应该知道的。” 叶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不知道。我问过他,他说工厂是一个偌大的铁皮房子,密不透风。鉴定师一半在流水线上鉴定,有无穷无尽的珠宝玉石;一半在简陋的实验房,跟所谓的技术人员造假。他对内部情况了如指掌,对外部位置一无所知。” 也亏得“骷髅”听话,才能跟随在蓝锥身边。也亏他审时度势,现在得以逃出生天。 可这人太像墙头草,若是蓝锥再次抓住他,难不保会把叶介的身份托盘而出。 夏眠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唯一的线索再次中断。 叶介又举起矿泉水瓶抬头喝下去,他的眼睛在杯沿边抬起来,看着夏眠叹了一口气。 两人忽得安静,一时无话。 出租屋的隔音效果很不好,邻居操着不知哪里的方言、隔壁妇女加工皮带以及楼下水果商贩叫卖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夏眠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坐在客厅的中央,一个月未见,叶介觉得她又白了几分,眉眼依旧精致,气质清丽出尘,五官却浓艳无比。 她的身后是家中杂乱无章的旧物,她和这里格格不入。 渐渐地,叶介也不知道自己看着夏眠的眼神,带着意味不明的情愫。 而夏眠看他的眼神依旧清澈分明。 叶介坐在沙发上,没穿衣服,夏眠一脸淡然地看着他的上半身,胸膛宽阔,腹肌紧实。 叶介忽得又轻笑一声,眉梢往上挑,邪气溢出:“我身材这么好看么?” 夏眠抽出一张纸,写了一堆字:“你伤得不轻,这些药应该可以帮到你。” 她的神色认真,不带什么感情。 叶介接过,心里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酸涩,脱口而出却又是另一种嫌弃:“你算是关心人么?你应该自己买给我。” “不是我打伤你的。” 叶介:“……” 他认真地把白纸叠好,问: “你来找我干嘛?” “我们合作吧。” 叶介抬眸。 “那一颗粉钻,20.64克拉,成交价2.7亿港币。蓝锥会满意吗?” “一般般,他还见过更大个头的,单单这个满足不了他。” “嗯,”夏眠点头,“你还想要更多的彩钻获取他的信任,那么我帮你鉴定帮你找。” 叶介忽而一愣。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夏眠说的话。 “我帮你,”夏眠像是在许下一个重大的承诺,“用比你这一次偷窃更加正规的手段。” 正规手段就意味着需要资金,叶介摊手道:“我没钱。” “我有,”夏眠说,“你要保证你可以救我的师姐谢茵出来。” 第三十九章 “我有, ”夏眠说, “你要保证你可以救我的师姐谢茵出来。” 他们两人看着对方, 一个神色认真且坚定, 一个神色苍白又无力。 房间内的声音都逐渐淡出思考之外, 叶介感觉自己沉默了很久,只能感觉到随着呼吸腰部伤口在缓慢地疼痛。 夏眠久久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问:“怎么了, 你不打算答应我?” 叶介说:“没有。” 他忽然拿起烟灰缸旁边已经熄灭的烟蒂, 朝中间用力地碾了一碾。 “我是警察, 我的使命就是救出人质, 而后才是抓捕罪犯。”他眼神坚毅又严肃,黑眸沉的像看不清的深潭,“我和邵义不一样。” “我知道, ”夏眠点头, “可你们也没有谁对谁错。” “你在为邵义说话吗?” “我在他面前也有为你说话。” 叶介突然笑了肆笑了一声,仿佛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他听你这么一说,得气炸了吧?” 他是斯文糙汉 第50节 夏眠摇摇头。 他还是和以往一样, 神色从容自若,只是在言语上跟自己确认了一遍。 邵义当时把夏眠揽入怀中,告诉她,他会支持她认为对的事情。 他的行为给予了自己最大的宽容, 种种迹象表明他真的是喜欢自己,可她却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夏眠现在有点儿后悔,但若是时光倒流, 她也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她得静一静,重新地、仔细地审视自己的心。 夏眠拉回了理智,看向叶介:“你还没正面地答应我,你在犹豫些什么?” “我不是在犹豫,”叶介说,“我是担心你的钱不够。” 看夏眠也没有一个固定的工作,只是在学校里上上课、做做实验,偶尔还要出外考察,先不说没有收入,支出看起来都需要一大堆。 夏眠听了叶介的话,在心底里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我的钱可以支撑一个珠宝店的初始进货量,帮你应该没有太大的压力,”夏眠说,“而且你说过用了会还的,我不亏。” 叶介点点头:“行。” 夏眠朝叶介伸出手,他愣了半晌,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但他下意识去握紧,女孩的手柔若无骨,软乎乎的。 “嗯,合作愉快。” 夏眠和他握了一会儿,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脱离时,叶介感觉自己仿佛错过了一些什么非常珍贵的东西。 夜晚一点,g市cbd依旧灯光璀璨,星辰漫天,一夜不眠。 伫立在江边两岸的高楼大厦电子屏放映城市的宣传片和高昂的广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给黑夜沾上七彩。 秋末冬初,深夜温度骤降,翻滚的江水让冷风都带上寒人的湿意,深入骨髓。天镜大厦面对的道路已无人烟,只有少量的出租车在肆意奔腾。 一个高瘦挺拔的身影站在路灯下,俊朗的眉目舒展开来。 微微凉风中,邵义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手里夹着一根已经点燃的烟,迷蒙的烟雾让他看起来神秘又凉薄。 他气质清凛,让人不可接近。 邵义的身边走过几位从酒吧刚出来的摩登女郎,她们言笑晏晏,假装矜持,眼睛却会不约而同地悄悄飘到邵义的身上。 她们未来得及搭讪,一辆深蓝色的奥迪稳稳地停在路边。 车窗降下来,露出男人剑眉星目又清隽俊朗的脸。 他和邵义竟拥有相似的五官。 但他比邵义少了一分世故沉着,眼神也不似邵义一般冷冽锐利,他拥有更多的还是少年的清傲。 林至唤了邵义一声:“哥。” 邵义闻声,将烟狠狠地碾灭在不远处的垃圾桶处,俯身进了奥迪车内。 林至驱车上了高架桥,一盏盏路灯照亮他们轮廓分明的脸。 邵义坐在副驾驶座上,闭上了眼睛,脸色平淡,稍露疲惫。 公司事情太多,林至估摸他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 在很久之前邵义和林至呆在一起时,林至警惕地就像是准备战斗的雄狮,邵义看似镇定自若,但还是像对待外人一样保持淡漠与疏离。 只是从外貌上可以看出他们是兄弟,行为上倒是看不出两人有一丝一毫的血缘关系。 仔细想想,林至也不知何时自己和邵义可以像亲人一般相处。 可能是一向镇定自持的哥哥,在他面前露出了不经意地露出倦色,让林至意识到他也不是无时无刻都强大到无懈可击。 邵义对待亲人,永远都是外冷内热。他作为长子,原本就要比其他邵氏之子牺牲更多才能换取自由。 他把在北美开拓的科技市场拱手让给了林至,而他依旧做家族的傀儡。 至此,林至对邵义有求必应,但实则这一个哥哥从来没有拜托他为自己做任何事情。 邵义承担太多了,一向坚韧得让人无法想象。 林至侧头看了看邵义,问:“哥,你什么时候有空?” 邵义仍然闭着眼睛:“怎么了?” “我快要结婚了,我希望你能来,所以想挑一个你有空的日子。” 邵义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窗外的冷风让即使疲惫的神经依旧保持清醒。 他回到公寓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他还不能困。 邵义说:“我有空的日子不一定是黄道吉日。” 林至笑了一声:“夏知和她爸妈都不讲究这些的。” “她叫夏知。”邵义重复了一遍,不算询问。 林至刚喊出第一个字时,邵义下意识地想到夏眠。 只是一个和她姓氏相同的女孩而已。 “对,”林至说,“她很随性,还打算裸/婚来着。” “嗯。” 邵义点头,以表明自己在听他讲。 林至说,那个女孩和他是青梅竹马,漂亮随性,聪明伶俐,明媚的像一颗小太阳。 他为家族效命的那段时间去了美国,在夏知眼里犹如人间蒸发。回来时她的灵魂像是死掉了,整个人失去了光彩。 但最终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林至向她求婚时,她差点哭得稀里哗啦。 邵义渐渐出神。 他和夏眠断了联系,虽然只是持续了短短一两天,可他却觉得像过了几个世纪。 这段时间里,她会像林至的女孩那样,心神不宁丧失灵魂吗? 忽而,邵义又自嘲地笑笑。 别人青梅竹马是真爱,他们两人算什么? 什么都不是。 邵义的心又冷硬起来,带着一些说不清的苦涩。 邵义睁开眼睛,侧头去看林至,问:“就只是让我参加你的婚礼吗?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都可以说。” “没有,”一提到爱情,林至便神采奕奕,“哥,你能来我已经很开心了。” “好。” 邵义也笑了笑,一扫眉目的阴霾。 城市的灯光在窗外一掠而过,深蓝色的奥迪车在高架上疾驰而过。 邵义突然问:“你会不会想过,夏知有一天突然不信任你了,你会怎么办?” 林至扭头看邵义,他以前从来没有问过他这种问题。 在林至眼里,邵义做事雷厉风行,手段狠厉,没有什么事情会让他感到疑惑和棘手。 但在感情上,他好像遇到了一些困难。 邵义不缺追求者,但他没有尝试去爱过一个人。 在以前,他认为爱情可有可无,若非得要存在,就选择门当户对的女孩。 一个空壳,一个载体,不需要去多加挑选。 最终邵义遇到夏眠,他才明白他要选择最合适的。 而夏眠就是最合适的存在。 林至久久未曾说话,邵义得不到他的回复,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你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吧?” 邵义伸手揉了揉自己鼻梁,冰凉无比的手指让他的神经又继续保持清醒。 林至沉默了许久,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他知道,他的哥哥是喜欢上一个人了。 很喜欢很喜欢。 而对方却不信任他,会让他所有的解释和行为都变得苍白又无力。 很快地,奥迪已经开至邵义公寓的小区。 邵义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夜色模糊了邵义笔直挺拔如同松柏般的背影,林至感受到颓废的气息在一丝一毫慢慢地将他腐蚀。 “哥。” 邵义停了下来,他听见林至的声音,再次折返回到车前。 “还有别的事吗?” 林至看见他黑眸周围布满血丝,眼下有黛青色的疲惫。 “你上去是不是还有事情要处理?” “对。” 邵义言简意赅,把事情都隐瞒起来,他总是这样,起初林至不知他身后的事务是超越想象的繁重。 “我有没有帮得到你的地方?” “你不也很忙?” “我抽的开身。” 邵义拒绝:“不用。别把我想的这么弱。” 他是斯文糙汉 第51节 他堵住了林至想要说的话。 林至发动了引擎,千言万语只剩一点嘱咐:“哥,好好休息。” 这一次,邵义答应了:“好。” 第二天,夏眠做完实验再次坐的士去往叶介的住址。 天亮了,路比昨天夜晚前来的好走许多。但也让夏眠看清了城市的伤疤,叶介居住的地方一片斑驳。 她敲了门,许久才听到叶介趿着拖鞋来开锁的声音。 初冬,他依旧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背心。 夏眠看见他的脸色比昨晚更加惨白,浑身冒着虚汗,原本包扎好的腹部伤口似乎裂开了。往外不断渗血。 “你怎么了?” 叶介用了一点力气揪着夏眠的衣袖将她整个人拉进来。 他呼吸越发急促,踉踉跄跄地坐回沙发上,茶几依旧是晕满血的棉布和棉签。 空气中一股碘酒和药味。 “夏眠,我要重新包扎。” 叶介把她的身子扭过去:“别看,怕吓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呜呜呜,上一张评论区好多小伙伴都喜欢叶介呢 但是邵义也很棒,他真的背负好多东西的呀,怎么样才能让你们多爱他一点呢 当然没有捧一踩一,都是我写出来的人物,我都喜欢 第四十章 “夏眠, 我要重新包扎。” 叶介把她的身子扭过去:“别看, 怕吓到你了。” 他喘气声很大, 原本低沉的声音变得微弱。 夏眠被他的动作驱使得背过身去, 而后她又转了回来。 她看见叶介腹部的左侧有一个血洞, 红地发黑,结出褐色的血痂。 夏眠知道他受伤了, 可昨晚叶介的若无其事让她忘记他伤得很重, 而且还是中了弹。 叶介正在给自己涂药, 止住还没有完全结痂的伤口。 他没有再去阻止夏眠转过身来看自己, 他现在已经虚弱得说不出来了。 夏眠咬了咬牙齿, 道:“你昨晚还没有这么严重的。” “谁知道呢?”叶介看出她没有平日的镇静,还是扯出微笑缓和她的紧张,“可能我睡觉太虎, 伤口裂了。” 叶介伸手去勾绷带, 夏眠看出了他的手在颤抖。 她飞快地拿起绷带,坐在叶介旁边的沙发上,准备帮他包扎。 叶介的身子佝偻在沙发上, 夏眠贴近他,双手扯下黏糊糊的旧绷带,上面的血迹沾到了她干净的手指。 叶介身上有汗水蒸出的男士香皂和药物夹杂在一起的味道,他低头就可以看见夏眠专注的脸和眼睛。 她头顶的碎发和呆毛碰到他的下巴, 感觉心底有一片羽毛飘过,全身都在痒,但是不清楚要去挠哪个地方。 一瞬间, 叶介竟有一些手足无措。 他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本就不自然的呼吸更加混乱。 叶介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些什么。 夏眠认真地把绷带在他的腰上绕了好几圈,每绕一圈都和上一圈的绷带重合,她动作轻柔,谨慎又小心。 她微凉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叶介的腹部,他咽了咽口水,倒吸了一口气。 夏眠像是意识到什么,她抬头,却没意料到自己和叶介距离如此之近,她的头顶磕到叶介的下巴。 他牙齿咬到舌头。 “嘶……” 夏眠快速地眨眼睛:“不好意思。” 叶介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她:“没事……” 她将伤口处都绕好了厚厚的绷带,她捏着最后的端口,思考一番后还是绑了一个蝴蝶结。 夏眠去勾剪刀,小心翼翼地把多余的布条剪掉。 叶介又笑了。 她最后的收尾像把他当艺术品看待。 “好了。”夏眠放下剪刀,她像一位主治医师,刚刚做完手术,额头冒出一层细汗。 叶介口干舌燥,伸手去抓茶几上的水,直起身板来一饮而尽。 “叶介。” “嗯?”他看她。 “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不去,”叶介拒绝,枪伤不可盲目去医院,“过几天就好了,我也不是没被子弹打过。” 夏眠觉得他冥顽不灵,便不再劝说。 她从自己随身带的包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满了昨天她写给叶介纸条上的疗伤药。 叶介一看,心里又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情愫。 ““你算是关心人么?你应该自己买给我。” “不是我打伤你的。” 虽然夏眠昨晚是这么说了,可最终还是亲自带着药过来。 叶介一向觉得夏眠捉摸不透,遇事太过镇定,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不过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她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 “你应该行动不便,药我都给你买了。” 夏眠开始和他讲解各种药的用法,例如用法和用量,细无巨细。 叶介认真地听,勉勉强强记住了大概。 “好了,”夏眠又把拿出来的药一个一个放进去,“盛惠445块钱。” 叶介看着她伸出的手,脸一下垮下来。 他真的搞不懂她。 叶介冷脸:“微信支付宝?” “微信。” 叶介艰难地起身去拿手机,夏眠微微一笑,酒窝绽放:“我开玩笑的。” 叶介:“……” 手机已经在他的手里,叶介按下开关键,屏幕亮起来。 夏眠看见他的手机有人脸识别功能,没按密码就已经开启。 他的屏幕已经碎裂,裂痕像蜘蛛网一般地蔓延。 叶介很久没换手机了,机型很旧,在他宽厚的手掌中都显得很是厚重,下的软件也是极少。 在这段时间里,他更多的是亡命天涯一般,手机于他而言不是娱乐的工具,而是简简单单地用以通讯。 而后叶介又打开微信,给夏眠转账:445元。 正当他要按下密码支付时,夏眠阻止:“我说了是开玩笑的。” 叶介扯掉她阻止的手,道:“无功不受禄。” 夏眠板着脸:“你给我也不收。” 叶介看了她一眼,旋即把手机黑屏收了起来,露出痞痞的笑:“嗯,我也是跟你开玩笑的。” 夏眠:“……” 他俩真的很无聊。 “你的伤应该很久才好,但只有等你康复了我才方便带你去找彩钻,”夏眠看着他的腹部说,“你去蓝锥那里复命,应该不着急吧?” “蓝锥他需要人手会叫我回去,可关键是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有别的动作。” 叶介皱眉,他突然对蓝锥是否还会让自己回来没有十足的把握。 毕竟,他们之间的信任已岌岌可危。 夏眠问:“你没有一个确切的时间么?如果你的伤还没有好,也不利于行动。” “现在蓝锥在降低工厂假货在市场的排放量,这样警方就会放下警惕。等防线微弱他便东山再起。距离上一次邵义对他的威胁已经过去差不多三个月,他要是再有行动,也是不久的事情。” 风平浪静后蓝锥便重振旗鼓,一有风吹草动他便销声匿迹。 如此反复,就像是一个恶劣的循环。 夏眠忽得静下来,叶介不忍心看到她略显沉重的脸,便用轻松的语气调侃:“事情要慢慢来,急不了的。” 夏眠声音闷闷的,点头应了一声:“嗯。” “还是说你最近很闲?” “没有。”夏眠认真地回答,“但也不太忙。” “那你和邵义怎么样了?” 本就是没话找话,叶介一说口就后悔了。 他是斯文糙汉 第52节 他在问什么超级大傻瓜才会问的问题??!! 叶介用牙齿咬了咬舌头,差点咬疼了自己。 但,后悔归后悔,他也挺想知道夏眠会怎么回答。 谁知夏眠的肩膀沉下去,神色未变,但叶介老远就能闻到她沮丧的味道。 他又嘴欠地加了一句:“你们俩,分手了?” 夏眠:“……” 他们也没在一起过啊。 “害,”叶介见她不回答,也不追问了。 随后他冲着夏眠毫无形象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看了看她身后的钟表:“这才十点,你这么早来找我?” “十点了,算早吗?” 夏眠还是做完实验过来的。 “要不是伤口痛,我还在睡觉。” 叶介起身,趿着拖鞋走回自己的房间。 “那么我再睡一会儿。” 说罢,他的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还见夏眠老老实实地坐在客厅正中央的小板凳上。 “感谢你的药,你可以先回去了。” 叶介其实不想说这话,有一种夏眠是物品,用完就扔的感觉。 可她就坐在客厅的正中央,看起来需要一个人静一静的样子。 提到邵义,她便是另一副样子。就算他们不在一起了,但邵义还是一个让她沮丧的存在,至少影响了她的心情。 夏眠看似寡淡,但会将在乎的人放在心上。 若她对邵义真的没有一丝的感情,刚才叶介问出问题的时候,她的表现应该由内而外的镇定自若。 夏眠的心情还是出卖了她的想法。 她还没有看清她的心,但叶介看清了。 其实她在乎邵义,她喜欢他。 叶介回房睡了一个回笼觉,感觉自己像充满电一样精力充沛。 一拉开房门,整个客厅焕然一新亮瞎了他的眼。 茶几上的药物和外卖都被清走,堆满的垃圾也不见了,布满血迹的地板闪闪发亮。 叶介刚起床后仅剩的困顿睡意顿时一扫而空,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熟睡时被转移,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住所。 他走到浴室里,见到夏眠站在洗衣机旁等着衣服脱水甩干。她身旁的厨具焕然一新,厕所的玻璃干净地像一面镜子。 叶介问:“你怎么还没走?” 夏眠扭头,她没什么表情道:“这个时候从这里回学校正堵车,时间很尴尬,我受不了你的屋子,帮你整了整。” 叶介:“行啊,这个破出租屋给你整出了五星级酒店的感觉。” 夏眠淡淡地看他一眼:“你是不是还没有住过五星级酒店啊?” 叶介:“……” 洗衣机停了,夏眠拎出叶介的衣物,顺便帮他挂好。 叶介靠在门边,双手环胸看着夏眠。 她的脸蛋素白干净,五官明艳深刻,身上依旧穿着昨晚的白毛衣,自带微风。 叶介突然想起代薇薇和他说过的话。 “很多人说她是仙女嘛。” 而现在这个仙女在帮他打扫卫生。 叶介心里开心,但却随之生出一股酸涩。 再次遇到夏眠时,他的心就会连带着各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他突然不知道为什么。 他谈过恋爱,他应该知道的。 但叶介突然不想知道为什么了。 夏眠回到学校里。 临走前她嘱咐好了叶介,要按时在伤口上涂抹药物,绝对不能湿水。 他依旧吊儿郎当地满口应承。 叶介还需要一段时间养伤,夏眠则趁他养伤的这段时间调查一下有什么渠道可以获得上乘的彩钻。 她心里面已经有了一个地址,正在看自己的时间表时,一个电话打进来。 夏眠正站在城市车水马龙中,经过她的行人百态。 “姐姐,”电话里是夏知雀跃无比的声音,“你还记得你要帮我挑选嫁妆吗?” 夏眠眨了眨眼睛,点头:“嗯。” “那我要先跟你约好时间啦,我男朋友也会来!” “好。”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邵总终于要出现了~~我最爱的邵总鸭~也希望你们多多喜欢他一点~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可爱多便宜卖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一章 夏知和夏眠约定了星期五傍晚的时间, 在市中心的飞马大道, 那儿有周生生、宝格丽、卡地亚等奢侈珠宝店。 虽然在上一次的饭局中夏眠听闻那儿也有被蓝锥的假珠宝侵蚀, 可毕竟还是少数, 依旧值得信赖。 她回到学校内, 路过许久未经过的博学广场,那儿人头攒动。 秋末初冬, 学校的秋季招聘依旧沸沸扬扬。 夏眠看到“天镜珠宝”的招聘kt板放在最显眼的c位。 不愧是隶属于ic集团, 财大气粗, 版面的篇幅最大, 样式也设计的气势恢宏。 尽管是新起之秀, 可它毕竟依附国内最附名胜的集团,它的求职位置排着长长的队伍。 它的基础信息中列出在本校招收的五个岗位:人事管理、市场销售、产品运营和珠宝鉴定。 夏眠驻足了一会儿,就走了。 她的人生规划是在高校中驻扎, 在企业里混不适合她。 按钱曼妮的话, 像夏眠这种性格寡淡情商不高的人,在职场中没有贵人照料肯定处处碰壁、永无升职之日。再说,她有这么好看的脸蛋, 不被女上司嫉妒死才怪。 她回到实验室中,刚巧见到里面的学弟学妹手里还拿着“天镜珠宝”的宣传单叽叽喳喳。 “天镜的珠宝鉴定师年薪48万,一个月4万!” “别做美梦了,你看看他们提的要求先吧!” “珠宝鉴定师岗位招收一人, 要求:女、22~25岁、珠宝鉴定专业优先、学历博士、拥有gia、fga、cgc证书……” “嘻嘻,前两个我都有,唯独没有cgc。” “傻不拉唧的你, 全校除了夏眠学姐谁20多岁就获得cgc证书哦?” “我怎么感觉这个要求就是针对夏眠学姐来写的呢?” “对呀,之前不是被拍到她载着天镜珠宝的创始人在学校里兜风呢么?” “要真是在一起了,他为啥还写这样的要求?直接请学姐到公司里工作不就好了么?” “那这要求也太苛刻了!” 夏眠走进实验室里,众人突然噤声。 所幸她只是拿了自己座位上的报告就走了,学弟学妹们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都恢复八卦的喧闹。 有人说:“诶?宣传单哪里去了?” 神不知鬼不觉顺走宣传单的夏眠幽幽飘出了实验室,拿着纸张坐在大道的椅子上仔细看。 她给宣传单拍了张照,给钱曼妮发了过去。 钱曼妮居然秒回:宝贝,邵总也太傲娇了吧? 她还发了满屏爱心的emoji。 钱曼妮:我的少女心要爆炸了。 夏眠:为什么这么说? 钱曼妮:他想招你进公司,这么明显的意图你看不出来吗? 夏眠:看不出来。 钱曼妮:……你等一下。 过了一会儿钱曼妮发了另一张图片。 一样设计的天镜珠宝招聘传单,但却是不一样的内容。 钱曼妮:这个是天镜在隔壁科技大学的招聘信息,他们根本就不招珠宝鉴定师。而这个岗位只留给了d大,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什么? 言语中,钱曼妮比夏眠这个当事人还激动。 他是斯文糙汉 第53节 夏眠懂的她的意思,说:我还不想这么自恋。 钱曼妮:晕 之后钱曼妮就没有回复她了,或许是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她爆红之后,两人的联系总是断断续续。 夏眠坐在位置上良久,而后将宣传单对着边边角角叠成一个方块,表情很是认真。 他有他的骄傲,之前是她太狠心了,这一次示弱的人不会再是邵义。 可他还会用别的方式来呼唤夏眠,但他的表达太过隐晦。 这一回,夏眠没能体会得到。 在叶介在家中疗伤时,夏眠到处张罗彩钻的获取渠道。 夏眠逃课去了g市的国际珠宝城,一共有abcde五个座,一些珠宝零售商和外国人都会来这儿采购。 但在夏眠的眼里,她还是对这些彩钻的质量太失望,里面甚至就有低等钻石卖出高价的情况,市场一片混乱。 夏眠看不上眼的东西,叶介自然也不能拿去取悦蓝锥。 她或许还得离开g市,去别的省寻找货源。 眨眼忙到了星期五,夏眠按照约定的时间,在飞马大道等待夏知。 飞马大道是g市最大的一个商业圈,拥有最大的商厦和广告位,形似纽约的时代广场。 道路中央车水马龙,人影攒动。两旁是中高端的快销服装店和奢侈品牌的旗舰店,绚烂的品牌彩灯看着便令人愉悦。 正值下班高峰期,都市丽人和白领精英迎来一周最放松的时刻,他们聚在一起,商量着购物和聚餐的事宜。 夏眠穿着一件棕色的风衣,紧身牛仔裤包裹着她又长又直的腿。 她素面朝天,一脸淡然地看着行人在她眼里穿梭而过。 她的安静和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夏眠的目光停留在远处的一栋大楼。 sky mirror 那是天镜珠宝的大厦。 邵义会在里面吗? 夏眠渐渐出神。 凉风吹过,她缩了缩脖子。 人群中,夏眠看到不远处的夏知在和她招手。 她穿着今年流行的牛油果绿高领毛衣,白皮肤的女孩穿着亮色的衣服会衬得气色很好。 夏知整个人神采奕奕的。 她只身一人走到夏眠的跟前,夏眠问她:“你不是说带你男朋友来?” “哦,”夏知声音有一些抱怨,“他去停车了。都说现在是车流高峰期,他还是要开车来。” “那要等他吗?” “等个屁,我们先去。” 夏知的婚礼是中西式结合,除去中式需要的金银珠宝,她还需要项链和手饰。 夏知预算特别多,除了父母辈给的钱,她自己也有小金库。 夏眠带着夏知去了周生生,给她挑了几个金银手镯、龙凤呈祥的饰品还有土里土气却憨态可掬的大金猪吊坠。 夏知说她的婆婆规定要买金猪,因为喜庆。 夏眠说:“看这几年的金价,这些还有很大的升值空间。” 听她这么一说,夏知的购买欲立刻upup,考虑着要不要把将来小孩满月需要的首饰也给买了。 夏知结账刷卡时,柜台人员看得眼睛发愣。 两个年轻至极的女孩,刷卡时眼睛都不眨。 看着大包小包以为她们就此满载而归时,柜姐无意中听到她们的谈话。 夏知:“姐姐,待会儿我们去哪个店?” 夏眠:“梵克雅宝。” 夏知:“那里有什么特别的吗?” 夏眠:“它的项链和耳环设计的不错。” 走出周生生,人流中夏知一眼就看到到处张望的林至。 她冲他拼命挥手,他朝她走来。 夏知娇嗔:“慢死了你。” 林至:“车位不好找。” 一个高高瘦瘦,身上带着一点清傲的男孩,居然对着夏知傻里傻气的。 有一刻,夏眠以为林至是邵义。 但理智告诉她不能盯着别人看太久,匆忙地收回了视线。 她发现他们只是相似,最大的不同,还是气质。 一个沉稳冷冽,一个清俊雅致。 年龄带来的阅历最为明显。 “姐姐,这是我男朋友。”夏知去揽林至的手臂,满是亲昵。 夏眠眨了一下眼睛,礼貌地笑:“你好。” “姐,你好。” 夏知:“怎么这么称呼?林至你还没入门呢。” 林至:“这不是迟早的事吗?” 他又冲夏眠说:“是吧,姐。” 夏知扬手揍了他一拳。 夏眠把他们带进梵克雅宝的店内,店员见到她是熟面孔,四个人便上了二楼,是vip室。 夏眠让工作人员拿了几款新出的首饰,全是高定和经典的系列。 奢侈珠宝的门店也有门槛,懂点行道才能接触到稀世珍宝。 夏眠陪着夏知挑选,忽而不见林至的身影。 “姐你不要管他,”夏知沉迷于blingbling的珠宝世界,“男人本来就对首饰不感兴趣。” “哦。” 夏眠点点头。 “不过他没带他哥哥来,他哥哥应该会陪我们逛逛,”夏知忽而想起邵义那张冰山脸,又摇摇头,“算了,我觉得应该也不会。” “他还有哥哥?” “嗯呐,他哥哥是天镜珠宝的创始人。” 夏眠刹那间,脑内像有一道电流闪过。 “可是,”她像琥珀一般的眼睛在闪动,比黑色托盘上的钻石还要耀眼,“他姓林,可天镜创始人姓……” “其实他也姓邵,”夏知将首饰放下,认真道,“他是邵氏之子。” 夏知说:“他们家世代从商,所有人都只为巩固家族的地位和势力不断地卖命。待他们的付出得到长辈的认可时,才可以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林至曾经消失过三年去往美国为家族开拓人工智能的市场才换取属于自己的自由。而要不是他的哥哥,他需要的时间会更久。” 夏知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全数告诉了夏眠,她见过林至的家人,见过他的长辈与兄弟。 他们身上流淌着类似于皇族的血液,表面和善,但眼睛却像狼一样尖锐,透着陌离和疏远。 邵氏之子永远奔波忙碌,他们不缺乏物质,但精神永远匮乏。 夏眠听着夏知的述说,如同被捶搥击打的仓鼠,脑袋灌满重铅,混沌又沉重。 邵氏之子,原本就是为权利不断延续而存在的。他们看起来高高在上,实则也是权与利的傀儡。 她在回忆,邵义似乎从来没有向她提过这些。 或许自己的不信任就是明面上的事儿,他想,对她说这些话,也会认为他是在做无力的解释。 夏眠没考虑过自己聪明与否这件事,但她要听别人的述说才能相信邵义,无异于小孩子从不听自己的妈妈控诉自己的缺点,待身边的小伙伴提醒时才会去意识一般幼稚可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釵頭鳳 5瓶;不是塞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二章 待夏眠和夏知走出梵克雅宝时, 外边的天空已经染上晚霞的通红。 飞马大道所有的广告牌和霓虹灯在夜色中亮起来, 璀璨得像是地上中的一道彩虹。 中间的车流减少, 但人流不断增多。 夏眠听了夏知的话, 心不在焉。 风刮得她长长的头发也凌乱了, 额角细碎的绒毛像蒲公英。 林至拎过夏知手里的大包小包,扭头问:“姐, 跟我们去吃饭吗?” 夏眠摇了摇头, 微笑着道:“算了, 我还有别的事。” 夏知看到她的微笑很勉强,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听了自己那番话后, 脸色微变。 他是斯文糙汉 第54节 忽而一辆车从人满为患的中央大道上开了过来,黑色的商务车,流线型的车身竟黑的发亮, 引得一些爱好车辆的男士回头驻足。 商务车时不时鸣笛, 提醒过往的行人。 它停在了梵克雅宝店门前,降下车窗,露出邵义不苟言笑的脸。 林至料到他回来, 走上去:“哥,跟不跟我们去吃饭。” “不了,”邵义拒绝,他递给他一样东西, “我办公室的钥匙。” 林至收下了。 邵义要离开一个月的时间,去处理别的事,公司事务暂为他代管。 这是邵义第一次托付林至, 他有一种身负重任的使命感。 邵义正打算驱车离开,他在后视镜里看到夏眠的眼睛,手上的动作顿时一顿。 夜晚的霓虹灯在她脸上开出了绚烂的花,原本盛极的容貌便越发明艳动人。 夏眠的眼睛还是镇静的,但藏在风衣口袋里的手却在颤抖。 他瘦了,眼窝深陷,严重的劳累过度。 他们多久没见了? 一周多几天,也不算太久,但仿若过了几个世纪。 林至看到两个人仿佛魔怔般在镜子中对视,他问邵义:“你们认识?” 川流的车灯和霓虹,远处大厦顶尖的灯塔孤影朦胧。 盛大的夜幕在降临,四处散动的人影变成不重要的布景。 夏眠听到邵义说:“不认识。” 周围都安静了,夕阳沉到了耸立的楼栋之下。 夏眠的瞳孔晃动了一下,一脸无恙。 后视镜中的邵义移走了视线。 “我走了。” 他对林至说。 林至还是觉得两人不对劲,眼睛在两人的脸庞上徘徊。 “我走了。” 邵义再次重复一遍,语气中有一些不耐烦。 同时他也后视镜里看到自己充满戾气的脸,心想自己刚刚在说话时是不是显得很恐怖。 邵义的离开一向不经林至的许可,忽而他也不着头脑,邵义是不是真的在对自己说话。 林至只好点头:“嗯……嗯。” 随后邵义飞快地驱车汇入人流之中,车尾的红灯闪烁,很快就不见了。 夏眠一直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眼睛空洞,失去所有的神采。 她听到他的话,脑袋已经一片空白,不知作何反应。 夏知去拉她的手:“姐姐,你怎么了?” 她淡然地摇头,忽而又轻轻地笑了一下:“你们去吃饭吧,我回去了。” “嗯……”夏知有点儿不太放心,“那回到学校联系我。” “好,再见。” 夏眠双手放在风衣的口袋中,静静地走到飞马大道的十字路口。 红绿灯交替,她自顾自安然地立在原地,行人在她周围走动、远去。 凉风吹了过来,她觉得自己脸庞凉凉的。 原来,她哭了。 邵义将车开到成南大街的路口,他的车尽管是黑色,隐于夜色之中十分低调,但看上去便价格不菲,许多放学路过的小学生站在外边围观,然后又被家长揪着耳朵走开。 狭窄的巷子刮着汹涌而来的风,里面走来一个男人,穿着灰色棉质的连帽卫衣,宽大的帽子遮住了他大部分的脸。 他手里还拿着一根点燃的烟。 叶介上了邵义的车,后者立刻发动引擎远去。 邵义冷着一张脸,问:“你受伤了还吸烟?” “烟瘾犯了,没办法。” 叶介回答,用力地吸了一口之后,将剩下的烟头扔到窗户外边。 昨天邵义给他打了电话,要在今晚见一面。 叶介:“为什么?” 邵义:“就凭我帮你出了海关。” 邵义在电话里的语气很平淡,没什么起伏,少了第一次见面的敌意。 叶介未曾想过真的是他幕后伸出援手,便应下了今晚的见面。 邵义把车泊在一间茶馆前,带着叶介进了包厢。 他今天穿着一件修身的白衬衫,叶介好像从来没有见过邵义穿别的颜色的衣服,他这个人,非黑即白。 包厢橘黄的光晕让邵义的脸看起来疲惫又憔悴。 叶介想自己应该也是一副人模鬼样,中了弹让他的神色看起来很不好。 邵义在沏茶,手法熟练。 叶介:“你不说点什么?” 邵义抬眸,慢慢地吐字:“骷髅死了。” 房间内瞬间安静地落针可闻。 叶介的手攥紧成一个拳头:“我没有收到风声。” “嗯,”邵义抿了一口茶,“如果我没猜错,你还想说你派人保护他了,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死了?对吧?” 叶介直直地看着邵义,忽得一句话也接不上来。 他看透了自己的计划和部署。 “你在苏富比窃取粉钻这件事看似铤而走险,但是你就是想把事情闹大,众人皆知最好。让蓝锥知道你手上有一颗价值2.7亿港币的粉钻,而且你最终是要献给他。”邵义靠在沙发上,神情自若,“我要是蓝锥,估计得感动死。” “……” 叶介猜不透他有何用意。 难不成约自己出来,就是为了反讽? “我想,你会在装着钻石的保险箱里按微型追踪器,它肯定会被蓝锥送到工厂鉴定、镶嵌或者是分解。这样你就能知道位置了。” “回到原来。你的假想是让上级压下风声,在外界营造出是你独自行动去窃取的假象,蓝锥不知道会有骷髅参与。而骷髅会受到警方的保护,神不知鬼不觉的得到自由。” “叶介,你还是想的太美好了。你开始行动和你向上级求助的时间不成正比,你不知道上级不会帮你,不然你就不会被香港jing察击中,也不会只托付之前潜伏在蓝锥身边的线人保护骷髅,因为现在你的同僚和上级,也就只有他相信你。” 邵义说:“何必呢,把自己弄得两面不是人。” 而且叶介窃取拍卖会的藏品,就算他原本的身份是人民公/仆,也得入狱。 他似飞蛾扑火般的奋不顾身。 叶介眼神透着一丝狠厉:“蓝锥不是那么好骗的人,我必须要做出牺牲。” 邵义点头,点燃一根烟:“确实,你在他身边都混到这左右手的位置了,不仅连工厂的地方都不知道,还那么让他起了疑心。” 蓝锥难以对付,是因为他太过谨慎。 谨慎到只相信自己。 叶介:“所以帮我逃出海关并且压住风声的人,真的是你?” 邵义闭上眼睛,缓缓地吐出白烟。 他脸颊比之前瘦削了一些,更显凌厉。 “对,”邵义说,“但我没有办法保护骷髅,因为我不知道你把他藏哪里了。” 叶介忽得皱眉,道:“你不是不相信我,为什么现在还帮我?” 邵义点了点手中的烟,烟灰落到茶几上,燃烧了一会儿,熄灭。 “因为夏眠,”他似乎是在喃喃自语,“这段时间我知道她联系了你,她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对的,那么我便支持她。” 他已经向夏眠承诺过,自己会支持她认为对的事情。 邵义不会再对夏眠食言了。 无论是善意的也好坏意的也罢,他再也不会欺骗她半分。 今日他之所以会当着林至的面说不认识她,那是因为他也有他的骄傲。 他最终会向夏眠低头,源于喜欢。 但在此之前,邵义要将自己的姿态放高,而那却是最后一次。 他想和叶介坦白之后去找夏眠,将她好好地搂进怀里。 邵义收回自己的思绪,问:“你还没有告诉我骷髅的藏身之处。” 叶介双手合拢,他的心跳在加速,隐隐不安。 “我把他藏在了我在g市租下的另一套出租屋里。” “那个地址有谁知道?” “没有人会知道。”叶介说,“就连我回到g市,也没人知道。” 他在蓝锥那边的假身份不是g市人,所以他才这么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下,甚至直接让夏眠到家里来。 邵义说:“那等待尸检吧。” 他是斯文糙汉 第55节 “他是什么时候被杀?” “昨晚。” 杀骷髅的人肯定是蓝锥派来的手下。 他已经顺藤摸瓜追踪到g市,追踪到了骷髅。 叶介的心仿佛被吊在悬崖边,很快的,他的身份就会瞒不住了。 蓝锥能知道骷髅的藏身之处,肯定也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住所。 邵义的手机忽然闪烁、震动。 而与此同时,叶介的手机屏幕也亮了。 邵义拿到了尸检报告,骷髅的颈部有一个微型追踪器,在生前被植入。 这就可以解释蓝锥为什么可以知道他的定位。 而叶介拿起手机时,便眸色凝重。 他有两个号码两部手机,一个用以联络上级和以外的人,一个用以接收蓝锥的任务。 他现在能接收信息的只有自己的私人号码,这个号码蓝锥并不知情。 但此时此刻,拨打的用户归属地是云南昆明。 这仿佛是一个来自于地狱的通话。 第四十三章 天空在夏眠的头顶慢慢地暗淡下去, 逐渐变成无边无际的黑夜。 她抹干眼泪, 朝前走, 走过了喧闹的十字路口。 夏眠冰凉的手一直放在风衣的兜里, 忽而感觉手机震动了起来。 微信来了消息, 一个小红点静静地躺在联系人那儿。 她点开,一个头像是吐着烟雾的烈焰红唇的陌生人申请通过好友验证, 没有附带任何信息。 夏眠一般不会拒绝, 她点了“同意”, 过不了不久, 对方立刻发来一条信息。 “夏眠, 有空吗?见一面。” 她皱眉,回复:你是? 对方:方媚。 夏眠看到这个名字,顿时觉得自己的手机犹如烫手的山芋。 夏眠:你怎么知道我微信? 方媚:我有你的名片啊。 虽然第一次夏眠给她的名片被邵义拿走了, 但多次的接触后方媚不再小觑她, 又从别的渠道得到了她的名片。 夏眠想都没想,知道了缘由之后就把她从微信列表中删除。 方媚久久得不到回复,再发送一条信息后后面跟着的小红点, 差点把她逼疯。 她把叼着的烟扔了,低声咒骂:“臭婊.子,删我?” 方媚一遇上夏眠便气的气短胸闷,感觉胸口要爆炸。 转念一想, 又立刻给另外一个人的回消息。 方媚:东哥,约不成。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对方回复:怎么说? 方媚:她删了我。 东哥:那她这人脾气可爆了。 后面跟了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 方媚不知道要回他些什么, 紧接着东哥就发来消息了:那你来酒吧,陪陪哥们。 方媚看到对话框,眼底的厌恶在翻滚。 但她没办法,起床梳妆打扮。 她在娱乐圈已经臭名昭著,失去任何的资源,钊爷也彻底放弃了自己。 方媚只有脸蛋和身材,她现在沦落成外/围,赚一些外快。 东哥是方媚在酒吧一个局上认识的,肥头大耳,第一次派对他戴着一个恶魔面具,第二次就戴着个口罩,方媚见过他几次,都不知道他真正长什么样,这个东哥像是见不得人。 不过他确实也在做见不得光的勾当,走私珠宝,贩卖仿品。 经典的梵克雅宝四叶草项链在他手里就有好几条,不过都是假货,但却比淘宝、微商卖得假品仿的更加高级,不容易辨别出真伪。 他给外/围女们和模特的打赏就是这几条坠子,还把质量吹得上天,所有女孩都说他抠门抠的要死。 不过这种人更加不能得罪,方媚见到他就觉得恶心,但也得好生服侍。 东哥带方媚开车兜风时看到她钱包内存有夏眠的名片,答应她要是可以把夏眠无声无息地骗出来,便利用自己手中的人脉让方媚重回娱乐圈。 不管是真是假,方媚也想搏一搏。 反正,她已经污染了自己的灵魂与身体,再也没有其他的损失。 方媚已经堕落至此,也不惜把夏眠一同拉进地狱。 夏眠坐公交车回到了学校。 星期五的人们甚至比周末还要开心,路过她的学生笑声爽朗,衬得她独自一人十分落寞。 夏眠停在校门,遇到了钱曼妮。 她带着墨镜和口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宝贝,”钱曼妮走到她面前,“噢,你眼睛肿了。” 夏眠伸手揉了揉,眼睛依旧泛红。 钱曼妮试探地问:“你不开心?” 夏眠回答:“还好。” 一般她会摇头,她要是说还好,其实心情已经差到了极致。 已经是多年的闺蜜,钱曼妮知道她话中有话。 她大力地把手搭在夏眠的肩膀上,爽朗地吼了一声:“姐姐我今天杀青了。你有啥不开心的,跟我潇洒去!” 夏眠任由着她推着自己向前走,仿佛像一片没有思想没有灵魂的落叶。 外边还刮着很大的风,走进酒吧就暖和了。 绚烂的灯光迷离四射,夏眠的五官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起哄声充斥。 钱曼妮摘下墨镜,但却未摘下口罩。她牵着夏眠的手,把她带到吧台处,冲酒保熟练地打响指:“诶,来一杯百利甜酒。” 酒吧给钱曼妮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夏眠环视四周,微微皱起眉头:“你带我来这种地方?” “宝贝你是不是怕不安全?”钱曼妮说,“没关系的,我不喝酒,就看着你,等你觉得喝够了开心了我就送你回学校。” 钱曼妮还在做模特的时候,为了一些应酬会经常来这个酒吧。如今很久不来了,她以为现在的环境还像以前一样单纯,谁曾想到黑暗的地方竟鱼龙混杂。 不过只要她保持清醒,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这时酒保把甜酒放在钱曼妮的手边,她递给夏眠,道:“这种酒度数比较低,等你微醺的时候会感觉很舒服。” 夏眠将信将疑地接过,抿了一口,觉得像饮料。 不远处,舞池那儿人头攒动,男男女女愉悦地黏在一起,鼓动的乐点总是能把气氛带到最高。 钱曼妮看到里面有几个熟悉的面孔,以前都是模特儿,一些去车展捞钱,一些就去走不知名服装品牌的秀。 钱曼妮也是这么过来的,她知道外界的人称她们为野模。 现在她不一样了,她跳出了大染缸,别人会给她贴上“演员”的标签,甚至是超模。 钱曼妮拿到了天镜珠宝的代言,各种橄榄枝便接踵而来。荧幕大片甚至是国际走秀,她都有收到邀请。 钱曼妮回头看夏眠,她一直感觉自己现在的幸运是夏眠带来的。 她忽而去抱住她,认认真真地叫她的名字:“夏眠,你去看舞池里的那些人。” 夏眠扭头。 钱曼妮说:“要不是你认识了邵义,我现在还会和那些男男女女一起混。” 提到那个名字,夏眠眼睛便沉了下去。 她幽幽出声:“你知道吗,他今天说不认识我。” 夏眠这么一说,胸口像被千万根针同时扎下,绵绵密密地疼了一片,却找不到伤口在哪里。 他单单三个字就让她心如锥刺,夏眠曾经怀疑的事情仿佛成了事实。 邵义能在商场上能手掌风云,她怀疑他或许会视感情也是可以随意摆弄的物种。 钱曼妮听她这么一说,还以为之前她在电话中对自己的诉说只是两人之间的小打小闹,很快就会和好了。 但“不认识” 这三个字,确实可以让一个抱有希望的女生立刻心如死灰。 这得是多么狠心的人才能说出这种话。 钱曼妮眼见着夏眠越喝越多,甚至叫了度数较高的“长岛冰茶”。 夏眠拿着吸管趴在桌上不停地引酌,琥珀色的瞳孔没有往日一般明亮,黯淡无光。 不知道已经是多少杯酒,夏眠感到脑袋越发晕厥,她努力地保持平稳,自己走下吧台的高脚凳。 钱曼妮牵她的手:“诶诶,去哪儿?” 夏眠低声说了一句,钱曼妮没听清,凑近:“哈?” 他是斯文糙汉 第56节 “厕所。”夏眠酒品相当之好,喝醉酒也不会因为心情不好而大吵大闹。她一如既往地沉静,只有脸上的红晕和眼底的浑浊表示她不再清醒。 钱曼妮陪她去了洗手间,夏眠打开门就对着马桶狂吐。 钱曼妮一边皱眉一边顺她的背部,忽得手机一直在震动,是经纪人打过来的电话。 她接起来,无奈对方嫌弃她身处的环境太过吵杂,事儿会交代不清楚。 钱曼妮心想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走出了厕所。 门口对面有一个狭窄短小的走廊,她面对窗户,听着电话。 方媚穿着紧身皮裙,坐在包厢沙发的角落里。东哥依旧带着口罩,他今天还带了另外两个同伴,一共三个人。 方媚谄媚地笑,不停地给他们倒酒。 她穿着的裙子领口极低,露出仿制梵克雅宝的四叶草坠子。 东哥伸出布满厚茧的手,托起她的吊坠。 他问:“看来你很喜欢?” 方媚笑:“我参加另外一个派对时,还被别人夸了。” 东哥眯眼:“哦是吗?” 方媚:“对方还问我被哪个金主包养了,出手这么阔气。” 东哥放在她腰上的手收回来,道:“方媚,你太不了解珠宝了。” 方媚脑内警铃大作,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你现在戴的是中号的系列,真品不过两万块。”东哥说,“哪个金主这么寒酸?还是你是在暗示我送你的东西太掉价,要……” 方媚反应过来他的话中话,立刻投降般地讨好:“这不是今天没约到你想要的人,怕你生气才这么说的嘛……我没觉得东哥你对我不好,这项链也是心意,我没计较它的价格……” 东哥陪她一起虚情假意:“你这个脑子,我有点明白你为什么会沦落到今日这种田地。你说说你没点智商怎么混娱乐圈?不如……” 他慢慢地把手放回她的身手,揉动她的腰肢:“不如就留在我身边,娱乐圈什么的……” 方媚依旧保持笑容,但胸口一簇火在燃烧。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便用手指抵住东哥的口罩下的嘴:“喝酒喝多了,我去上个厕所。” 她起身,从容地走到包厢外。 门一关上的那一刻,方媚的脸变得扭曲至极,厌恶、狠厉、憎恨如同蛊虫一般瞬间滋生。 她胸闷气短,把高跟鞋蹬地大力又大声地走进女厕所,对着镜子抽烟。 东哥有权有势是真的,但心思不定也是真的。 她尽管有多么心不甘情不愿,还是得忍着。 从前靠钊爷上位,方媚也是这么忍过来。 她把这个忍耐的过程想成是虫蛹化蝶,过不久就会得到重生。 方媚把烟抽完,补了补妆,对着镜子恢复自认为最好的微笑。 她在自己的笑容中,看到了从其中一间厕所走出来的夏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晓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四章 夏眠走到洗手池台边, 捧起一捧水清洗自己的双颊和嘴唇。 她和方媚的再次相遇, 像极了第一次见面。 方媚看到镜子里夏眠湿漉漉的脸庞, 便知道她依旧未施粉黛, 一如之前她惊诧于她没有化妆。 不得不说, 她还确确实实是天生丽人。 但方媚忽得笑了,像是轻视与嘲讽。 明明在此之前还绞尽脑汁地想约她出来, 未曾料到现在又乖乖地送上门来。 方媚的下巴昂起来, 趾高气昂, 气势像一个女王:“喂。” 夏眠眼睛布满血丝, 从捧着水的指腹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她这才认出站在她身旁的人是方媚。 很久没有在荧幕上看到她的脸, 夏眠快要忘记她长什么样儿。 如今方媚画着浓重的夜店妆,两只烟熏眼黑乎乎的,在夏眠暂未完全清醒的脑里幻成虚影。 夏眠移开了眼睛, 并不想和她说话。 她轻轻地甩了甩手, 手上的水珠溅到方媚的身上。 一来二回中,方媚已经熟悉她的脾性。 猎物就在眼前,她突然就没有了以前被夏眠忽视的怒气。 方媚现在是猎人, 变得从容淡定,才知道以前自己的歇斯底里是多么的丢人。 夏眠并不知道她心底里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一边拿着干纸巾擦干手一边越过她的肩膀向外走去。 方媚也不曾跟夏眠废话,镜子里的方媚用力地在夏眠的身后伸手抓她的头发, 扯回自己的身前,另一只手顺带迅速地捂住她几欲因为疼痛而呼出声音的嘴巴。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只有她高跟鞋摩擦地板发出的声音。 这时洗手间里还有几个女孩走出来, 方媚用眼神警告,她们飞快地逃离。 夏眠因为酒精的作用,脑袋十分沉重浑浊,她眼睛抬不开,但内心猛地一凉,心跳急剧加速。 同样心跳加快的还有方媚,她感觉自己的血液在燃烧在沸腾,神经一阵一阵地跳跃着,十分兴奋。 她最近活得像阴沟里的虫一般,第一次将视为仇人的夏眠掌控在手里,如同手中掌握了玩弄他人的权利。 方媚力气很大,夏眠的身体不断地下滑,但她却用手臂拢住她的脖子把身体再次拉起来。 一瞬间,夏眠失去了呼吸的空气。 她无法咳嗽无法喘息,她除了眼睛,脸部近乎被方媚捂住。 方媚力道不减,近乎像拖拉着一个布袋一般把夏眠扯出洗手间。 她把她带进包厢,东哥一见到方媚虏了一个黑色的人影走进来,立马暂停了包厢内的音乐。 “出去出去。” 他还叫了几个模特来陪酒,此时此刻便粗鲁地把她们给轰出了房间。 四周安静了,东哥把房间内的迷乱又暗淡的灯光关闭,过了一会儿,夏眠的头顶只开了一盏昏黄的橘灯。 方媚把夏眠放开,用手一推把她摔在了角落里,瞬间感觉身体内的五脏六腑位置都开始颠倒。 方媚站在东哥的身旁,俯视着一脸狼狈的夏眠,她像一只束手就擒被关在牢笼里的小动物。 她喝醉酒了,意识不甚清醒。 东哥看清了夏眠的脸,忽得笑了,笑声从口罩里闷闷地传出来:“你不是说没约到她么?” 方媚邀功似的:“这婊/子自己傻傻地送上门来。” 东哥点头,显然很满意。 他还带来两个同伴,东哥朝他们招招手,两人立刻意会地上前,拿出包厢里自带的烟灰缸砸晕了夏眠。 两个帮手都没有戴口罩,方媚看清了他们的脸,却没有用力去记住,没有什么很鲜明的记忆点。 东哥掏出手机,不知在给谁打电话,声音雀跃又兴奋。 方媚听到他说到“出省”、“警察”之类的字眼。 他打完了电话之后,指挥着两个同伴带着夏眠从酒吧的侧门逃走,并且把车钥匙当场就交给其中一个人。 方媚皱眉,心里隐隐感到不妙:“东哥,你是要带她去……开房?” 东哥从沙发上拿起一件外套,套在身上,道:“你别管这么多。” 方媚有点儿乱了阵脚,她未曾过问东哥为何要让自己约夏眠出来,毕竟混这圈子的人,多少都见识过迷晕了女孩之后再带出去的事情,她认为东哥要求自己做的也是这档龌龊事。 但他们此时此刻的这些举动,有点超乎她的意料。 这不像是简单的迷/奸,更像是拐/卖/人口。 可慢慢镇静下来,方媚对夏眠的去向漠不关心,她现在完成了任务,更关心的是东哥是否兑现承诺。 “诶东哥,我们先谈谈之后的事情。” “什么?”东哥理好了外套的领口,带上了自带的防风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你不是说,事成之后,我有望重回娱乐圈吗?”方媚依旧露出谄媚的笑容,“我们不先谈谈后面怎么为我规划规划?” 东哥敷衍地甩手:“我过几天要出差,等我回g市再说。” 一听便是遥遥无期的事情,方媚在想他是不是上屋抽梯,一直不肯就此罢休:“你这不仔细给我交代,我不是怕你变卦嘛?” 东哥懒得纠缠:“变卦又怎么样?我刚才不就跟你说过,你这点智商去混娱乐圈,难道不是等死的事?” 方媚脸色一变,阴森又可怖:“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翻脸不认人?” “呵,”东哥嘲笑,“你知道什么意思就好。” 方媚气急攻心,浑身都在颤抖。 她从极度兴奋到怒气自燃,太过极端,两耳瞬间只剩嗡鸣。 趁着两个男人和东哥还在想着如何将夏眠运出去,方媚掏出手机拨打紧急电话。 他要过河拆桥,那大不了同归于尽。 东哥意识到不妙,立刻伸手夺她的手机,方媚穿着高跟鞋也能灵活一躲,站在茶几上,玻璃杯掉往四处。 东哥危险地眯眼:“你要报警?” 他是斯文糙汉 第57节 方媚昂头,恶狠狠地朝他吐字:“对啊。怎么了?就光你有人脉我没有?我的姐妹暗地里就是说你抠门,对你的咸猪手控诉不止。去了警局,作证的人一抓一大把。” 东哥看到方媚手机的屏幕陡然一亮,她已经接通了电话! 这个女人疯了! 东哥不顾一切地朝前夺走她的手机,两个手下也上前帮忙。 方媚一脸狠劲,死不松手,甚至用自己的尖头高跟鞋去踢东哥的腿,膝盖抵着他的腰。 “操/你/妈!” 东哥怒吼一声,两人终究力气悬殊,更何况后者还有帮手帮忙,方媚招架不住,站在高高茶几上的身子向后倒,手上的手机被东哥抢去,她的另一只手极力地在空中寻找支撑点。 方媚跌落在沙发上,没有意想中的疼痛,但她的手上却多了一件东西。 东哥的口罩。 她下意识地朝他看去,橘色的灯光清晰地照出东哥怒目圆睁的脸。 他脸上的肉在抖动,典型的中年男人长相,嘴角有一颗很明显的黑痣。 方媚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不冷静的行为让她引火烧身。 东哥挂断了通话,扭头恶狠狠地看着窝在沙发上的方媚。 他自己感觉到脸上一凉,她肯定看得清自己的全貌。 他把手机摔倒角落里,零件瞬间四散。 东哥拉开已经拉上拉链的外套,在腰部摩挲,掏出一把漆身黝黑的消音枪。 他对准方媚毫无血色的脸,近乎咬牙切齿地吐字:“这是你自找的。” 随后,屋内死一般的沉寂。 开枪的过程只有细微的声音,很快就被别的包厢传出的微弱歌声给覆盖住。 东哥扣动机板,余气未消,胸口不停地起伏。 秋末初冬,他的额头、脖颈乃至背脊都冒着冷汗。 余光中,东哥的两个手下看到原本在晕倒在角落中的夏眠身体缓慢地挪动。 有一只纤弱又白皙的手正扯着她的领口,慢慢地从包厢的门缝中拉出去。 一位男人拿着烟灰缸上前,一边拉开门把手一边迅速地砸晕来者的后脑勺。 闷哼一声,对方也倒下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两个女孩重新拖回房间。 “东哥,这女的要不要也……” 他做了一个枪的手势。 东哥蹲下来,一把扯下女孩脸上的口罩。 是钱曼妮。 “这人不能杀,”东哥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她是当红女星,正在风头上,杀了麻烦。” 东哥瞬间感觉自己做事拖泥带水,行动毫不干净利落,落下太多可以被警方抓住的蛛丝马迹了。 他用脚踢了踢钱曼妮,确定对方昏迷不醒后,说:“她得留着。” 叶介的手机一直在响个不停,系统自带的铃声听起来急促又匆匆,邵义在一旁看着心神不宁的他,道:“接电话。” 叶介眸色凝重。 看这归属地,持有者不是蓝锥,便肯定是蓝锥的手下。 他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在耳边。 邵义把手中的烟蒂碾灭,挤压在烟灰缸里,发出滋滋的声音。 只需短短几分钟,叶介便挂了电话。 他说:“夏眠在他们手上,还有一个女孩。他们让我拿着粉钻去交换。” 邵义碾烟的手突然一顿,胸口一滞,背脊僵硬又笔直。 他扭头,深邃又沉静的眼睛牢牢地看着叶介,吐字清晰:“你确定?” “对,那个女孩同时也报了警,在江边的一个酒吧。” 下一秒,邵义的脸色是骇人的冷厉。 他起身,走出门外,身上带着隐忍不了的怒气与冷硬。 第四十五章 月光洒在无人的道路上, 清冷、薄凉。 江边最红火的酒吧被封锁, 门口布满警戒线, 警署人员进进出出, 还有因为不断清理现场而走出店面的顾客。 叶介再次拿出自己的证件, 得以进入了现场。 旁边的警官都是生面孔,他们看着叶介, 差点以为是编外人员。 方媚死了。 她窝在沙发里, 维持着不变的姿势, 眼睛永远不会合上。 她黑色的紧身皮裙上, 左胸口边有一个幽深的血洞。 叶介站在尸体前, 看得到方媚生前与他人有过激烈的行为。 她裙子被往上拉,露出白花花的大腿根部。 叶介趁一些警察在场外做证人笔录没看到内里的情况下拍了照片,传给邵义。 邵义就在酒吧的外边, 坐在商务车内。 从接到夏眠被绑的消息开始, 他的牙齿就不断咬合,整个人处于紧张和戒备的状态。 他外表镇定,但不知道自己为何就是不能从内里就保持冷静。 邵义心乱如麻, 最终他按捺不住,下了车。 冷风涌入,他额发下的眼睛淡漠地像没有潮汐的海水。 他一边走到警戒线的外围,一边放大叶介传给他的照片, 从方媚的脸部看到下/身,仔仔细细地看。 她全身最特别的地方就是脖颈上的梵克雅宝四叶草项链,与她的打扮格格不入。 方媚还在爆红时期便很会穿搭, 尽管有团队为她鞍前马后,但在狗仔队拍的私照中她的穿着永远都不会出错。 所以这个四叶草项链,在邵义眼里显得极为突兀。 但她身上的所有配饰都会被警察拿走,邵义插不了手。 他把手机放回兜里,朝自己的手掌呼了一口气。 黑夜中,他的身影笔直地就像一棵柏树。 邵义阻止自己去想夏眠,一想到她失去了安全,他就不能保持现在的沉着泰然。 他需要清醒,要稳住哪怕是仅剩的理智,才能给自己乃至夏眠希望。 邵义掏出烟盒,辛辣的烟味刺激着他的神经,使他的大脑保持活跃。 他来找叶介之前已经过度疲惫,可他必须要求自己拥有持久的兴奋,这才能让他快速地思考。 邵义听见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位烫着波浪卷发的摩登女郎慢慢地走过来。 她手里夹着女士香烟,笑:“帅哥,借个火。” 邵义面无表情地把打火机递给她。 摩登女郎没有接过,一双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将邵义的手扶正,轻轻地摁下他的大拇指点开了火,她慢慢俯身,嘴里叼着烟靠近。 她眼神勾人,但邵义却眯眼看着她弯下腰而半露的胸部。 她带着四叶草吊坠,只是和方媚的颜色不同。 邵义装作饶有兴致的样子:“项链不错。” 摩登女郎勾唇:“是啊,一位朋友送的。” 邵义把手机的照片摆在她面前:“你说的是这位?” 摩登女郎大惊失色,摇了摇头,与邵义搭讪的想法立刻烟消云散。 邵义骗她说:“我是便衣,在场外收集一下证词。”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问你知道的,”邵义俯视着她,气势逼人,“这项链谁送的?” “一个、一个男的。” “形容一下特征。” 摩登女郎磕磕绊绊地根据自己的回忆说了说,可对方带着口罩,除了身形较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最有价值的是,他会给模特送一些珠宝,都是高级仿品。所以这女人身上戴的项链应该和方媚身上的近乎一模一样。 这一点,就让邵义确定他是蓝锥的手下。 这些就够用了。 邵义朝空气中吐出一口烟,转而看向她低胸的领口:“我要这条项链,开个价。” 摩登女郎比划了一个数,邵义用手机转账给了她,把项链收入囊中。 过了半个小时后,叶介出了酒吧,和邵义重新回到车内。 他说:“一个模特说,方媚之前和一个叫东哥的人走得很近。” 邵义问:“你认识么?” 他是斯文糙汉 第58节 叶介仔细回忆:“认识,应该叫肖东。” 邵义沉着一张脸,问:“调监控了么?” “肖东全程戴着口罩。” “不是说作案的一共有三个人?” 叶介忽得冷笑一声,又气又恨:“这一间酒吧的监控向来就是摆设,连方媚从厕所出来的脸都看不清,更别说那两个作案同伙。” 江边的江水在翻涌,携带着秋夜的寒气。 市江两岸依旧夜夜笙歌,没人的心像邵义这般凉淡。 夏眠被他们掳走了,他们会带她去哪里? 叶介的手机屏幕猛地一亮,一条陌生号码来了短信。 “凌晨1点半,十里堂。若报警,便撕票。” 对方给了叶介时间和地点,没有多余的废话。 要求不言而喻,只有他带着从拍卖会窃取而来的粉钻,才能与对方交换人质。 叶介猜测给他发短信的人便是肖东。 邵义看到了短信的内容,便去看现在的时间。 夜晚9点,距离肖东给出的时间还有五个半小时。 十里堂从市中心驱车过去,甚至最快都需要三个小时的路程。 那已经是省与省的交界,树木丛生,散落着村庄。 论方媚的死亡时间才过去两个半小时,对方应该还在赶过去的路上。 邵义和叶介的想法出奇一致,他们让警方立刻封锁所有出市的出口,安排人员在收费站停车检查。 尽管如此,吩咐下去还是需要时间。肖东又怎么会想不到他们有这般手段,但是分到叶介头上的部署,他还是要做。 “粉钻就在我身上。”叶介说,“如果真的有那一步,他们会当场要求我开箱验货,我还是要将它交到肖东的手里。” 邵义说:“在你携带的保险箱上安一个微型追踪器,就像蓝锥对骷髅那样。” 十里堂是g市出省的必经之路,他们掳走夏眠的意图不言而喻。 天大地大,有本事的鉴定师肯定不止她一个。但为什么非得是她,或许是因为只有夏眠才能让叶介认命般地交出价值上亿的粉钻。 而且蓝锥从来不喜欢做选择。 人和钻石,他都想要。 叶介将粉钻装到黑色的保险箱里,合上,密码为初始值三个零。 一直等到了11点半,依旧没有传来在某个收费站或者是高速路口抓到可疑车辆的消息,叶介认命的把保险箱装在车的后备箱上,准备出发前往十里堂。 按时间来算,他应该能按时抵达。 他开着灰色夏利在省道上飞速奔驰,一辆不起眼的大切诺基尾随其后。而剩余的警察已经率先去往十里堂的草丛边埋伏。 这本就是一场营救行动,要是不带警员,恐怕更加难以胜券在握。 而邵义,从叶介步入警局开始他就出示了存有的文件参与进来。 他是邵氏之子,拥有的手段和人脉非常人能够想象。 从藏区他可以调动警力开始,叶介就能知道他并非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可叶介的车速极快,越接近目的地他的手脚便越发冰冷。 他带着通讯耳机,邵义的呼吸声响彻耳边。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自若。 叶介忽然发问:“你不担心夏眠么?” 邵义反问:“你觉得?” 叶介刺激他:“可能不担心。” 邵义默了一会儿,叶介在想他可能在思考怎么反驳自己。 “我担心她,”耳机里传来他依旧沉稳的声音,“她是我的弱点。” 叶介忽而一怔。 “我喜怒不形于色不代表我不在乎夏眠,我只是不想让别人看出她是我的软肋。现在的夏眠肯定很无助,而能救她的人不能让她看不到希望。” 邵义字字清晰,语气像不会泛起的湖水,冷静依旧。 他直视着前方,对面路过的车辆耀眼的车灯直直撞进他的眼睛里,邵义也未曾动过一丝。 叶介笑了一声,听起来很是无奈:“很难想象你喜欢一个人是这样子的。” 外表始终强大坚毅,但内心已经变得羸弱。 很快,叶介开着的车下了高速,而邵义则继续向前开,到前一个高速路口再离开。 他知道地点,要和警方四面包抄。 十里堂是一个郊外的山坡,树荫丛生,杂草成堆。 这儿有人居住,但村户散落。他们靠开户外烧烤和经营农家乐为生,偶尔可在树荫内见到一条极细极窄又布满泥土的小路,沿着走进去便会发现村户搭建的简陋烧烤摊。 夜晚,飞虫绕着叶介闪亮的车灯在飞舞。 肖东与他约定的地点很好找,一个凉亭边,周围都没有隐匿和高耸的树丛。 他不知道警方埋伏在哪里,肖东也暂未出现。 叶介没有下车,呆在车内。 忽而,一条短信进来了。 “往西开十五公里。” 该死! 这儿视野开阔,很容易看得出叶介究竟有没有带来警员。对方确认无误后,确保安全再次转移地点。 叶介知道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毫不犹豫,按照指示往西开。 邵义在他的不远处,看见其行踪有变:“去哪儿?” “西走十五公里。” 两车在山路上相遇,两人面色不改。 邵义说:“稍等,我会与你保持距离。” “好。” 作者有话要说:邵义好帅呀~我最喜欢冷静的男人惹~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不是塞西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六章 叶介将车往西开了十分钟, 终于在一堆杂草里看见了同样亮着灯的面包车。 他们打开的是车内的橘黄色的灯, 微弱渺小, 像风一大就会吹灭的蜡烛。 叶介观察了四周, 他在想拖延时间, 等着邵义和警察转移到这儿。 可对方早已了然他的到来,短信又进来了。 “拿着宝石, 赶紧下车!” 对方在催促, 叶介要是再磨磨蹭蹭, 以他们做事的谨慎程度, 绝对会发现有问题。 叶介认命般地开了车门, 手里提着他听见身后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刚走几步,脑后冰凉。 一把枪对准着叶介的脖颈。 男人如同蛇一般冒了出来,无声无息。 他催促着叶介往前走, 加快了速度。 叶介步伐紊乱, 踉踉跄跄。 他表示不配合状,用一些小动作拖延时间。 到了车前,男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唤:“东哥, 人来了。” 肖东坐在驾驶坐上,降下车窗探出头来。 叶介看到他的眼睛,像老鼠,泛着精明的光。 而他同样也在看着自己, 目光如同审视,在看异类一般:“叶介?” 叶介立在原地不动,他沉声道:“我要的人呢?” 肖东笑了一声, 笑声令人反感:“我怎么知道你手上拿的是真钻还是假钻?” 叶介听闻,自己主动打开了保险箱。 宝石晶莹剔透,在无边的黑夜中闪了一下光芒便消失。 转瞬即逝间,叶介飞速地把保险箱再次合上。 叶介冲肖东昂了昂下巴,他识相地按下车内的一个按钮,后备箱松了锁,一个男人从里面伸出一只脚,抬起了整个后车盖。 夏眠和钱曼妮赫然出现,身后分别两把枪挟持住她们。 两人都被五花大绑,嘴边用抹布堵住。钱曼妮清醒了,她全身紧绷,眼神恐惧。 他是斯文糙汉 第59节 而夏眠依旧因为酒精的作用依旧闭着眼睛。 月亮洒下黛青色的光,她的脸庞苍白又宁静。 叶介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肖东冲叶介喊:“把保险箱扔过来,别费时间了!” 他们着急,后备箱的帮手已经将夏眠和钱曼妮的身子往车在倾斜。 在无边的黑夜中,叶介伸直了自己的左手,将保险箱往前送。 他开始扔,脱手之际,眼角可见钱曼妮的身子已经摔下车边。 叶介感觉到他身后的男人渐渐松懈,全神贯注地看着肖东从车中探出半个身子去接保险箱。 全部人的动作在焦灼的时间里逐渐放慢。 而在电光火石之间,叶介飞速转身,一把抓住站在他身后的男人拿枪的手,膝盖用力地顶住对方的腹部! 男人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开枪,叶介抓住他的手一偏头,射击的轨迹偏离,“砰砰”两声,一个子弹打碎玻璃,另一个子弹中了肖东伸出的右手! 黑色的树荫里响彻他痛苦的惨叫声。 可他仍然抓住保险箱不放,血流如注。 “操!” 叶介冷哼一声,卸了之前在他身后挟持住自己的男人的枪。 肖东龇牙乱叫:“给他一点教训看看!” 后备箱的矮个儿立刻指着已经摔离车辆的钱曼妮的身体开枪,叶介扑过去,抱着她滚到了另一边。 他们辗过的泥土留下了子弹射击的小坑,也擦过了叶介的臂膀。 曾经挟持着叶介的男人趁乱连滚带爬地上了面包车,宛如一条撒皮的败家之犬。 矮个儿劫持着昏倒的夏眠,在黑夜中观望四周。 肖东让了位置,躺平在副驾驶座,喘气:“妈的叶介你这个走狗!” 叶介再次站起来,他看清了他们本来一人一把枪,肖东给了矮个儿,而另外一个人的枪已经被自己卸了。 他仿若无所畏惧,立在不远处,黑漆漆的枪口对准后备箱的矮个儿。 叶介笑了一笑,嘲讽之意露于言表:“说好的以宝石交换人质,我交了宝石,你却出尔反尔。” “呵,我有说换哪一个人质么?” 肖东全身因疼痛冒着冷汗,但他的语气却一直在挑衅。 钱曼妮没有鉴定价值,反而她是公众人物,失踪了必定引起轩然大波。 这句话的的确确刺激到了叶介,对方的狡猾与阴险让他永远处于劣势。 他再次端稳枪,向前靠近,还未说出下一句话,由远而近的警车鸣笛而来。 肖东才意识到他报了警,骂骂咧咧一声便立刻让人驱车离开。 叶介低声咒骂,肖东临时切换地点让原本的埋伏破坏,现今的举动又似打草惊蛇。 面包车立刻急速飞驰在十里堂的山坡上,夜间尘土飞扬,空气里有灰尘的烟雾味。 离它最近的大切诺基车灯打亮前方的路,邵义坐在车内,看到大敞未曾关闭的后备箱里静静地躺着夏眠。 他的心像被一张大手攥紧,快要窒息。 矮个儿朝追随的警车车队开枪,邵义躲闪不及,车前的玻璃已经出现了蜘蛛丝般的裂缝。 而风声带来了后方警察上膛的声音。 邵义刹车,不追了。 “别开枪。”所有的传呼机都传来邵义冷静又克制的声音,他重复一遍,“别开枪,还有人质在车上。” 警察们等待上级的指令,很快上级确认之后肯定。 狭窄的山路,唯有面包车在风驰电掣。 它犹如巨兽的尾巴,在拐弯处融入深色的夜幕。 ** 回程的路上,叶介开车,邵义靠在车窗边抽烟,烟雾包裹着他的脸庞。 他们本打算沿着叶介安在保险箱上的微型跟踪器继续追踪,可领头的警官突然阻止了他们的行动。 他刚刚收到上级的通知,未来的24个小时内暂停对于此事的任何派遣活动。 叶介惊诧于警官的命令,而邵义却淡然地上了车,不言又不语,顺便拉回了脑内依旧冲动至极的叶介。 邵义突然问:“你知道夏眠会被带到哪里吗?” 叶介后知后觉:“工厂。” 邵义不说话了,剩下的由叶介自己悟。 稍作等待,他们就能根据追踪器的定位知道工厂的位置。 “这个命令我家族下的,他们一直想抓到蓝锥。” 邵义之所以依旧面不改色,原因是他对家族的桎梏无法反抗。 叶介皱眉:“蓝锥不一定会出现。” “会的,”邵义无比地肯定,“粉钻是要切割、镶嵌还是以裸钻的形式再转手,必定都要经由他的眼睛。”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只能等。” 邵义将烟头扔向窗外,瞬间就被夜风卷走。 天亮了,夏眠在十里堂消失之后的第7个小时,警方发现镶嵌在保险箱里的追踪器停止不动。 它位于省与省的交界,甚至未曾进入云南。 叶介很清楚工厂是在云南省省内,追踪器停滞不前,极有可能是被肖东发现弃之不顾。 邵义昨晚离肖东的面包车最近,危急时刻记住了他的车牌号。 警方立刻在各大监控里追踪搜查面包车的身影,发现它确实驶入了云南境内,而后停在了大理,全车人进了一间宾馆,便再也没有出现。 他们跟丢了。 监控里的夏眠十分安静,甚至作为一名人质说得上是乖巧。 乖巧得让邵义心疼,心慌。 他和她隔着一个屏幕,隔着迢迢山河。 邵义极力隐忍、克制,可睁大的眼睛密布血丝,让他看起来有一些歇斯底里,像是暴风之下的平静。 叶介在一旁看着,看着他紧攥的拳头,以为下一秒他即将爆发。 可邵义松开了自己的手掌,插进风衣的口袋离开监控室。 他的背影沉地像一个幽灵。 邵义和叶介一同走到走廊,阳光缓缓地洒在他的头发上,面色惨淡。 “邵义,你有多长时间没休息了?” 他食指弓起来,揉了揉眉心:“记不清了。” 他最近几天只睡了两三个小时。 “回去睡一觉,有消息通知你。” “不了,”邵义摆手,“你们警局应该有配合案件调查的珠宝鉴定师。”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项链,梵克雅宝的红色四叶草吊坠:“它是蓝锥工厂的产物,我需要它的原料表,再从云南省内购入主要原料最多的私人场所入手调查。” 警方请来质检所的领导,他一听说调查的案件与蓝锥有关,便还带来一个翡翠玉镯。 花费了大概一两个小时的时间,检测出两款首饰中最主要的成分是树脂和工业橡胶。 在警员眼里觉得大有希望时,鉴定的领导却摇摇头:“原料不仅仅只有用于珠宝造假,还有别的用处。若是单凭这两种填充物就去追溯来源,实在太难了。” 邵义:“这两种原料用于珠宝造假,所需的量要多少?” 领导很难给出一个准确的数,但能确保:“很多。” 邵义:“那我们就调查云南省内购买全国乃至像缅甸、泰国等境外国家所产出的树脂和工业橡胶的记录,着重调查大理市的周围。” 叶介皱眉,说:“这起码需要一天的时间。” “一个上午即可。”邵义道,“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什么信息?” 叶介回忆:“骷髅跟我说过,工厂位于铁皮房子内,有很多机器。” 珠宝的鉴定仪器和造假工具也是一个线索之一。 邵义了然,转身出去拨了一个电话,叶介猜想他是动用了自己家族的力量。 中午,邵义给出了几个购买量有异动的工厂位置,由叶介和警方筛选。 可从卫星云图上看,它们都不是一个铁皮房子的构造。 邵义说:“思维别被局限了。铁片的传音性很好,工厂的机器工作时必定会轰鸣。蓝锥不会这么张扬,我猜铁片的目的是为了掩人耳目。比如有像骷髅这样逃出来的漏网之鱼,他们尽管不知道地址但知道内部构造,这样也会对蓝锥不利。” 他怀疑蓝锥的工厂可能还是水泥外壳,独立一栋,或是一个地下室。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小天使们都消失了,评论好少呀t t我最喜欢看你们的评论惹,是最近几张不喜欢?? 第四十七章 夏眠不知道这是自己坐在卡车里的第几个小时, 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离开了g市, 或许位于山路之上, 一路的颠簸让她虚弱不已。 脸蛋微痒, 她只能用肩膀蹭了蹭脸颊。 她的双手被粗绳绑着, 白皙的手腕已经勒出了红印。 他是斯文糙汉 第60节 很久之后夏眠听到的再也不是轮胎疾驰在路上的声音,一扇大门为卡车敞开, 一阵生锈金属的咿呀之声, 它停在了原地。 她想自己应该是来到了蓝锥管理的工厂。 随之司机打开了卡车的后箱, 夏眠被外边的白炽灯亮的差点睁不开眼睛。 司机催促道:“快点下车!” 夏眠勉强地撑起身子, 走到了卡车门的边缘。 她一眼望去, 自己不过是从一个铁皮车厢转移到另一个铁皮房子,空气中有一个橡胶的味道,刺鼻难闻, 令人窒息。而头顶数盏白炽灯亮的刺眼, 大约几十个人在车间内忙忙碌碌。 司机见她动作磨蹭,不耐烦地扯了她手上延长的绳子,夏眠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夏眠全身骨骼的痛得让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却没有吭声。 她慢慢地尝试站起来,可由于滴米未进,最后只能跪在原地。 一个长满胡渣的男人走过来,抽着烟, 气味呛人,对司机笑了笑:“这妞挺有骨气的哈。” 司机不可置否。 “肖东怎么交代的?” “她叫夏眠,就是7月份在申扎矿区鉴定的学生。” 胡渣男瞬间了然, 司机收了他给的钱,上了卡车便走人。 夏眠扭头去看,想记下他的车牌号或是开门时室外的情景,但胡渣男扳着她的脑袋,力道极大。 “有什么好看的?!”他抓住她的衣领,把她提起来,“来了这儿就别逃出去。” 夏眠被推搡着坐在了一把椅子上,胡渣男按下一个按钮,她的腰上便多了一个解不开的铁环。 夏眠的双手被解开,胡渣男大力地摁了摁她的脑袋,道:“该干活了。” 她面前是一条流水线,无数的珠宝在上面流淌,两侧乃至上游和下游都有人员在鉴定,他们面色枯槁,眼睛充血,疲惫不堪。 这些瑰丽的宝物在此情此景下对于鉴定师都是货品,过度的劳作、检测会让人作呕。 夏眠大概懂得他们工作的法则,一颗钻石必须经由至少五名人员鉴定,上游不可疏忽偷懒,若被下游的鉴定师检测出纰漏,他的休息权力会被剥夺,多余的休息时间则转移到下游的人员。 被囚困的人谁都帮不了谁,自保最为重要。 夏眠刚刚进入,被胡渣男视为重点关注对象。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没有偷懒的余地。 夏眠内心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谢茵师姐应该就在不远处,可她现在只能老老实实地对着一堆珠宝检测,任何抬眼的小动作都会被监督。 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铁皮房子越来越热。 室内密不透风,没有窗户,但夏眠能听见不知哪个地方的排气扇在转动并且嗡嗡地响。 现在是中午了吗?又或是…… 室内胶水和塑料的味道越发浓重,很多鉴定人员都忍不住咳嗽起来。 夏眠捂住口鼻,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她知道那是什么味道,那是造假玉石和珠宝所用的脱玻化玻璃、或者是注胶打蜡所加热树脂和胶水的味道。 室内这么的热,估计是因为机器在不停的运作,所产生的热量通过铁片遍布了整个屋子。 过度工作还会吸入有毒气体,导致她身边的人骨瘦如柴又鸠形鹄面。 夏眠突然感到了无力和恐慌,她明白了,这不仅仅是囚困还是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室外已是星辰漫天,夏眠有气无力地伸手用宝石夹夹起眼前的一颗珍珠母贝,端到自己的眼下,已幻出了重影。 夏眠没有时间的概念只觉得自己仿佛经历许许多多永无止尽的日夜,度日如年。 她的眼睛极度疲惫,导致鉴定出错,被下游的人员告发,工作时间不停地延长。 夏眠脸色苍白,眼睛合上又强硬地睁开,布满可怖的血丝。 铁皮房子左侧尽头的车间突然打开来,强酸和塑料味瞬间被释放,铺天盖地地朝她袭来。 周围的人员都看过去,连看守的胡渣男人也被吸引了目光。 夏眠强撑着抬眼,烟雾迷蒙中看到几位穿着绿色实验服的人员走出来。 她瞬间明白那是加工的车间,无数造假的珠宝由此产生。 为首一个眼神疲惫至极的女孩摘下了口罩,夏眠看清她的面孔时顿时睁大了瞳孔。 那是师姐谢茵! 夏眠下意识地站起来,却被椅子上的铁环禁锢住身子。 她被椅腿绊倒,扑在地上。 胡渣男人警惕地快速走到她面前,大吼:“喂喂你要干什么?!” 他的声音犹如万钧雷霆,引人注目。 夏眠这么一摔,世界在她眼里都为昏天暗地。 她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跑过来扶住她的手臂,可对方也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 “师姐……” 她喃喃出声,再无知觉。 ** g市已至下午。 邵义已经开着车离开警局,他手机响了。 “邵义,云南那边的巡警给我们的答复是位于大理和丽江交界的工业园区东南方向的树林,有一个可疑的工厂。”叶介复述,“今年云南气候紊乱,风向经常变,他们加工排出的废气首次吹到了市郊周围。” 邵义很是谨慎,反问:“它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云南那边的巡警反应之前都不知道有这间工厂的存在,前一个星期上门调查时他们确实是证件齐全,并且内部的工业机器是崭新的,没有磨损。 ”叶介说,“可废气确实是从那里排出来,却没有产业运作,这不是很奇怪吗?而且排放的废气里最主要的成分是强酸。它工业橡胶的吞吐量也是巨大无比,我们追溯货源,发现好几批橡胶都汇入了这个工厂。” 邵义了然。 经过酸洗加充胶处理的翡翠,俗称“b”货,所以蓝锥的工厂会需要大量的强酸。工业橡胶的追溯作用自然不用说。 邵义单手抓着方向盘,倒车进入公寓楼的停车位,道:“发它的定位给我。” 叶介移动了鼠标,把地址发了出去,而后后知后觉,问到:“你要来干嘛?” “我们用了不到24小时就找出地址,可家族还需要等蓝锥出现才允许出警,”邵义下了车,身段凌厉。 “叶介,我一想到夏眠,我就等不了了。” 叶介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邵义便挂断了电话。 他听他这么一说,脑袋瞬间一片混乱。 叶介攥紧了拳头,砸向旁边的墙壁。 ** 邵义乘坐电梯到达顶楼的公寓,一进门就翻箱倒柜寻找上一次前往藏区的行囊。 里边护目镜、冲锋衣、小刀等一应俱全,他又从储物柜里找出自己的身份证,立刻又离开屋内前往地下的停车场。 他在车内预订飞往云南丽江的机票,可手机显示他总是操作失误,到了最后甚至冻结了他的用户。 邵义猛然急躁,踩了踩脚下的刹车。 突然手机黑屏,万籁俱寂之时,一个电话进来。 邵义看着屏幕许久,深呼吸一口气,挂断。 可手机再度响起,没完没了。 邵义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阴沉的光影勾勒出他冷冽的五官。 他闭眼,认命般的接通。 “爷爷,是……” “你现在不能去云南。” 对方老态龙钟,但却声音雄浑。 邵义能感觉到他很生气。 他也能猜测到自己的账户被冻结是家族的人动了手脚。 “再等等,等蓝锥出现,一网打尽。” 邵义沉声拒绝:“不了。” “只要你将蓝锥抓捕,你能恢复自由了,”爷爷唤他的名字,“邵义,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如果邵义擅自行动,必定会打草惊蛇,此次良机将会错失。 而他选择等待,将会斩草除根,而且还是他亲自执行,家族会将所有的功劳都归功于他。 对话里只有邵义沉沉的呼吸声。 他在极力忍耐,心中无名的火焰已经在将他的理智慢慢侵蚀。 良久,爷爷在等他答应。 可邵义还是说:“不了。” 他的声音带着克制,爷爷或许能听出他语气中藏着久违的叛逆。 邵义28岁了,作为长子的他到了这个年纪都未曾获得他人眼里看来唾手可得的自由,是因为他背负太多的责任,他本就比其他邵氏之子承担更多,离自由也就越远。 他一直呆在黑暗里,为家族效命,一直的言听计从让他麻木。 邵义快要忘记了自由对于自己有何意义。 比起这个虚幻又模糊的东西,夏眠才是他目前急切去拯救的希望。 手机里传出老者的喋喋不休:“就算你救出了那个女孩,你没有自由也不能和她在一起,我们会为你安排对家族最有利的配偶……” 邵义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也不挂断。 他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挂断家族长辈的电话,但他有权听不进对方说的任何话。 他是斯文糙汉 第61节 既然飞不过去,他便将车开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步入情网》求收~点进专栏即可查看~ 对了前面修了一个bug,出警是24小时以后,不是12个小时哈,这样时间也太多了,我的眠眠还啥都没经历呢 感谢在2019-11-12 14:30:21~2019-11-14 22:3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是塞西 2瓶;撕烤的苹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八章 夏眠是睡在椅子上的, 头侧放在流水线的一旁。 她醒来, 感觉自己的四肢被拆掉重装, 头脑是清醒了, 可身体却肿胀酸痛, 她稍微轻轻一动,便要疼的抽气。 珠宝鉴定的流水线还是在她眼前不停地运转, 机器不再轰鸣, 空气清凉。 她看到谢茵坐在她的左侧, 灯光把她毫无血色的脸庞照的一清二楚。 谢茵像一个纸片人, 她穿着起了绒毛的毛衣, 活脱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骨架。 她在学校时本就消瘦,现在更加形销骨立。 夏眠平静的心脏开始恢复跳动,刚想出声, 谢茵将食指放在嘴边, 她自然意会地闭了嘴。 偶有人影走过,谢茵看着她用力地眨眼,夏眠知道她的用意, 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她只敢半眯着眼睛,看着谢茵在流水线上忙碌。 谢茵的毛衣是白色的,在一堆冰冷、凉淡的玉石和工厂内,她显得十分温暖。 她时不时扭头看夏眠, 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显的笑。 她轻轻地蠕动嘴唇,夏眠看懂了她想要诉说的话语。 夏眠,好久不见。 对啊, 好久都没有见到师姐了。 从暑假之前她去云南的质检所实习,她们就没有见过了。 她答应过自己会带回来云南的特产,可却带回来了她失踪的噩耗。 夏眠紧咬自己的牙齿,闭着眼睛,眼泪不自觉地汹涌而出。 谢茵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可她疲惫的模样实在太过惨厉,夏眠多看一眼便于心不忍。 她一边极力地让自己保持镇静,只有保持镇静才能理智地分析寻找生机。可眼前的冷酷和谢茵的模样让她感到无力绝望,夏眠的脑袋像是被两股势力在揪扯,快要崩溃,快要裂开。 谢茵从来没有看过夏眠哭,这个师妹在她眼里从来是淡然又坚强。 她忙放在手中的镊子和放大镜,带着些许灰尘的手指去抹走夏眠脸上的泪。 这个举动还是惊扰到了监工,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把揪起夏眠的头发。 一阵撕扯让夏眠的神经踊跃起来,她浑身血液沸腾滚动,尽管脑袋上的疼痛让她喉咙发出极为沉闷的痛苦,但她依旧紧咬牙关,面色不改。 谢茵惊得捂住嘴巴,想伸手让监工罢手,可她在空气里抓了个虚无,夏眠依旧在人高马大的监工控制之下。 “胆子大啊,居然装睡?!” 监工摇晃起夏眠单薄的身子,见到她没什么反应,心中撒的气都算不上顺畅。 他又把夏眠大力地按回凳子上,力道大的离谱,一声令下:“给我马上工作!” 谢茵委曲求全:“大哥,我替她,你让她再休息一会。” 监工咄咄逼人:“呵,你代替她,谁代替你?我告诉你车间的工作也马上要开始了,还有一批翡翠没有打蜡注胶,第二天有你忙的!” 谢茵继续哀求:“我不要我的休息时间了,都给她都给她……” 夏眠扯着干的要冒烟的嗓子,直视监工:“车间那边我代替她。” 她眼睛带着强硬和难以描述的坚毅,她声音沙哑至极,却坚定不移:“我有一种方法,让c货翡翠逃过质检所的肉眼检测。” 谢茵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她在学校和夏眠的研究领域完全不同,她专攻玉石类,翡翠、蜜蜡、和田玉和鸡血石等都是她研究的范围。而夏眠本科时期触类旁通,到了硕士和博士阶段专门研究宝石和半宝石物质。 夏眠对于翡翠只处于能否鉴别的阶段,若论造假,她绝对做不到。 在这儿,欺骗的后果是十分严重的。 她被监工带走了,谢茵心乱如麻。 谢茵想的确实没错,夏眠确实没有办法让c货翡翠逃过质检所的肉眼检测,但她能有办法让c货变成b+货,这儿的监工是旁门左道的多,逃过他们的眼皮倒是很容易。 她想自己逃出去的机会几乎为零,不过可以转换一下思维,朝外界发射信号。 谢茵就是因为在翡翠上留下了自己名字的缩写告诉教授自己还活着的,夏眠同样也可以。 夏眠被监工带去车间之前,对方在她身上扔了一套绿色的实验服和手套。 她迅速地穿戴整齐,用口罩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她自己掀开幕帘,走进内部。 可能是还没有到了正式运作的时间,里面像一个黑色的小作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墙角都被酸性的化学药剂腐蚀,排气扇是按在铁皮房子顶端的,看得到天空,是深夜。 监工在使唤其他偷懒的人,夏眠趁他不注意便在原地踱步,用不同的方向抬头看排气扇,还看到杂草和其他类似于建筑的墙皮。 这是一间地下室,他们在地面以下。 监工骂骂咧咧的声音停止了,夏眠收回视线,一脸平静。 车间里面有手镯原料的切割机、一堆手镯的毛坯、真空高压注胶机、密封罐和氢/氟酸/酸蚀塘。 塘边没有什么围栏,翡翠原料沉在里边,白花花的,看起来像一具无名女尸。 车间分为两个部分,一边造假的是翡翠、玛瑙、蜜蜡和和田玉,另一边则是宝石。 宝石的造假没有玉石这般低劣,一两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工作人员在亮堂又干净的玻璃房子里忙忙碌碌,看起来和高校的实验室没有太大的差别。 他们手上的原料比作坊里的玉石少,而外界从蓝锥这儿流出去的假货也以玉石居多。 因为玉石造假已是普遍,且成本更加低廉,在市场上转一圈,叫价能有多高就有多高,利润颇丰。且玉石的证书也极为容易模仿和刻印,所以蓝锥的玉石货物甚至可以流通到飞马大道的奢侈店。 而宝石不一样,蓝锥显然还没有能掌握它造假的技术,只能以次充好。以次充好也得购买低档的钻石和彩宝,但这成本比起玉石则高的离谱。 但是宝石尤其是彩钻,它的价值会因为镶嵌技术、切工、克拉重量而产生很大的影响。最重要的成色的原因在非权威鉴定中都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gia有彩色钻石分级体系) 珠宝行业若是没有公认的标准,其中的模糊地带带来利润空间比想象中大的多。 这就是为什么成本高昂但蓝锥依旧没有放弃彩色钻石的原因。 怪不得叶介想要用彩钻获取蓝锥的信任,若他供奉出拍卖会的粉色钻石和其他质量上乘的货物,蓝锥想不认为他忠心耿耿都难。 监工给夏眠交代了几点便出了车间,她对着这一些机器和杂乱无章的翡翠毛料咽了咽口水。 夏眠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思考了一会儿。 纵使她现在于水深火热之中,她也不想帮蓝锥做事。 欺骗消费者这种事她还做不出来。 她在想一个办法,让翡翠完美却又拙劣。 ** 夜深人静,大切诺基行驶在国道214的高速匝道上。 导航毫无温度的女声提示邵义进入收费站etc通道。 站内灯光明亮,在邵义的脸上落下沉沉的阴影,他幽深的双眸没什么起伏。 服务人员微笑地对着他说:“欢迎来到云南丽江。” 他礼貌地点头示意,便开着车一往无前。 他的终点不是云南丽江,而是丽江市边界的一个工业园区。 导航始终未曾停止。 舟车劳顿,这时已经超出家族规定的24小时,可依旧不能出警。 蓝锥肯定还没有出现,而家里也不想出动警力帮助邵义。 邵氏之子一直以来都是家族的一颗棋子,他也不例外。 既然棋子不听话了,那扔掉就好了。 邵义认为爷爷应该是这么想的。 导航依旧让邵义行驶在未知的街道,他突然停下来,降下车窗,狂风涌入,一个黑影在他的后座扔了几个布包。 那是叶介托人带给邵义的,里面是枪。 他现在是他的后盾,作为一个后盾不能孤注一掷,不然他们什么都没有了。 邵义不曾稍作停留,他启动车辆,开入无尽的黑夜。 ** 工业园区,一辆拥有藏区车牌号的面包车从后门驶入。 司机叼着烟,哼着经典的歌曲,神情放松。 他把车停在一栋白色墙体的工厂前,打开后备箱,自然有员工出门装货。 他们只给工厂的大门开了一个小缝,源源不断的纸皮箱从里面端出来,塞进车后。 司机听到后备箱大力合上的声音,他身体都为之一震。 他不满,骂骂咧咧地把烟头扔到装货的员工身上。 “妈的,车坏了你赔啊?” 对方露出顽劣的笑,不像道歉:“下一次小力一点,保证。” 他是斯文糙汉 第62节 司机还是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开小面包车一溜烟地跑了。 他未曾开远,在距离工厂大约5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山头。他拐到后边,下车搬下一箱箱纸皮箱子。 里面都是废弃的工业橡胶空壳,他照旧未曾检查便扔掉。 忽然司机停下了动作,警惕地东张西望。 四周并无人烟,他总感觉有双眼睛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看来是多想了。 他把空了的纸皮箱子塞回车内,调头准备回工厂。 司机重回车内,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正准备启动引擎,忽见山头边停着一辆大切诺基。 他之前都没有发现! 司机感到后脑勺一凉,还未曾反应过来脖子便被力道极大的胳膊匝住,瞬间满脸通红! 他大力地喘气,看到后视镜里一个带着黑色帽子的男人,他的眼睛如同狼一般的狠厉,光芒锐利。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14 22:31:41~2019-11-15 12:1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anran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九章 邵义拖着司机的身体下了车, 用绳子将他绑在山头一旁的一棵树桩上。 看着他动弹不得, 邵义才缓缓地喘了一口气。 他搜到他身上有枪还有小刀, 幸好自己动作迅速, 不然准会受伤。 邵义卸了他枪内的子弹, 看了看型号,随后装到自己的枪里, 把空壳扔的老远。 司机还想扯嗓子呼救, 被邵义用一旁的橡胶堵住了嘴。 他知道这有毒, 一股化学剂的气味让他着急着呕吐。 “唔唔唔……” 邵义只是想让他听话, 看了他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之后又把橡胶取了出来。 “大哥, 饶命啊。” 司机被邵义这一番操作折服,腿都软了。 邵义不跟他废话:“车钥匙在哪里?” “就插在车孔里呢。” “你只是帮工厂扔废料?” 司机努努嘴却没说出话来,邵义不允许他思考, 掏出枪抵住他的额头。 “你要是不说话, 于我而言就没任何价值了。” 司机立刻脱口而出:“不不,扔废料只是掩人耳目,我本来就是要折回去, 运输翡翠玉料的。” “还是刚才那栋楼?” “对,但是真正的工厂在地下一层。它大门进去还有一个暗门。” “难道不是工作人员出来装货吗?” “不是,地下室有一个运输带,那些货不能随意搬卸, 容易碎。” “你的意思是要自己开车进入地下室?” “对。” 正中邵义的下怀。 “待会儿开门是不是还是刚才装货的人?” “我不确定……” 这么模棱两可的答案,让邵义将枪口更加用力地往前抵。 司机被吓得魂飞魄散:“我有通行卡,可以自己进去可以自己进去……” 司机告知他通行卡在车内的夹层里, 邵义往里面翻了翻,果真有一张纯白色的磁卡。 他立马拧动车钥匙,启动引擎,调头疾驰而去。 司机傻了眼,看着他远去的车尾大声呼喊。 ** 工厂的机器开始运作了。 头顶的五个排气扇都被打开,把车间内产生的废弃往外排。 夏眠戴了两个口罩,却挡不住刺鼻又具有侵略性的浓酸固化剂散发的气体。 她强忍着,看着各种毛坯料放进酸性液体的池水里。 劣质翡翠需要在强酸中浸泡,洗出内部颗粒之间的杂志,再放入碱性溶液中和,进一步扩大翡翠颗粒之间的间隙。 这个环节至少需要半个月,但这一个溶液是经由谢茵调配的,它可以将半个月的时间缩减到半天,并且可以达到需要的效果。 夏眠等着工人帮她将翡翠打捞上来,晾干,再次注碱。 这时翡翠的缝隙会变得异常之大,结构会变得非常疏松,一捏就容易碎。 下一个步骤是最常见的注胶,将胶体在高温高压的环境下强行注入到翡翠半成品中,会让翡翠的种水大幅度改善,外观也会的到提升。 因为夏眠答应过监工,她可以让c货翡翠逃过人工肉眼的检测。她的做法便是通过让低劣翡翠提升档次从而掩人耳目。 如果在注胶环节注入的是有色胶体,有质量比较上乘的染色环节,就能让强酸强碱腐蚀过而留下溶蚀凹坑用深浅不一的色泽填满,这一些翡翠肉眼看起来这些货物像是b+类产品。 天然翡翠的密度多为3.00~3.43g/cm,折射率为1.65左右,夏眠的注胶填充料多于原本用量,让b+货色翡翠的折射率达到天然的水准。 这种造假技法,完美而又拙劣。 夏眠造出了一个样品给监工,他随便扔给了一个流水线上的鉴定师检测。 对方用肉眼确实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但他毕竟还是专业人士,一些很明显的劣质在他眼里暴露无遗。 “这个手镯确实和市面上的b+货色一样,不……”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监工打断。 “你看不出来就行了,”他夺回手中的玉镯,催促夏眠,“赶紧把你制作的步骤写下来,我们要批量生产。” 夏眠心里冷笑,表面却依旧低眉顺眼。 总算是成功地掩人耳目了。 监工让她继续呆在车间,流水线上工作的谢茵依旧。 夏眠发现了,比起在车间,流水线更加安全。 她重新戴上了口罩,掀起幕帘。 这时车间内的运输带突然启动,嗡嗡的轰鸣声响起来,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夏眠这才注意到车间里面还有这个东西,周围的几个男人把之前已经成型的手镯、玉佛项链和一些玉石用透明的塑料包裹好,放进纸箱里,整装待发的样子。 运输带的尽头是一个生了锈的铁门,门缝透着一丝光,夏眠这才知道天亮了。 忽然门慢慢的敞开,夏眠看到了一条坡道,从地面往下通,可它的出口还有另一道门。 她猜想自己是位于地面以下的想法得到了印证。 铁门大敞,可劳作的工作人员却没有一个想要逃走。 门口守着好几位壮汉,手上拿着枪。 夏眠看了一会儿便收回了视线,她不会这么天真,若真的那么容易的可以逃出生天,谢茵师姐也不会被困在这里这么久。 她不能冲动,只能智取。 总之,不想死就别轻举乱动。 过了一会儿,轮胎辗过路面的声音由远及近。 一辆面包车开进了地下室,看守和搬运人员都看着它驶进来。 监工见到司机这样径直开进来这种情况,皱起了眉头。运输货物是要倒着进入的,后备箱对准传送带,货物自然会送到车内减少搬运。 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司机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满脸不耐烦地走上前。可面包车的车速并未减弱,他感觉不对劲,小跑追在车身的右侧。 监工看到后视镜内司机的模样,穿着一件冲锋衣,拉链拉到顶端领口遮住了半张脸,黑色的帽沿下是一双冷厉的眼睛。 监工内心一沉。 只听“砰”的一声,邵义单手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朝他的右臂开了一枪! 监工的手臂瞬间血流如注。 听到枪声,车间内的人员四处逃散,甚至流水线上的女性鉴定师开始尖叫! 看守的壮汉拔枪,对着面包车扫射,不防弹的车身传来金属的“叮当”的声音,玻璃已经犹如蜘蛛网一般被子弹击得展出裂痕。 场面一片混乱。 邵义驾驶着面包车在狭窄的车间内横冲直撞,他磕坏了运输带,甚至辗碎了已经包装好的货物。 夏眠脸色“唰”地白了,她抓起已经写好的步骤,躲在了高压注胶机的后边。 她紧咬牙关,可车辆疾驰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徘徊。 怎么这么突然? 面包车打了个拐,出现在注胶机的右侧,夏眠可以看到它的五菱车标对准自己的脸庞。 它直直地朝她开来,车速未减。 随后面包车在她的面前急刹,车灯聚在她的眼里,距离近得可以在反光的外横梁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他是斯文糙汉 第63节 这一切似曾相识。 夏眠在藏区第一次遇见邵义,他便将大切诺基开到她的眼前,而后稳稳地停下,未曾伤害她一分一毫。 无数的人和物都在枪声中静止。 邵义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压低身子,目光如炬。 他声音低沉,唤她:“夏眠,上车。” 他朝她伸出了手。 无数人在他身后奔跑,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夏眠看清邵义的模样,眼眶瞬间一热。 他居然独入狼穴,只是为了救她。 她快速地抹掉眼泪,未作任何思考便跳入车内。 邵义命令她:“蹲到车下!” 夏眠照做,车外的枪声响彻耳畔,震耳欲聋。 邵义操纵着方向盘大拐弯,直直地朝着出口冲出去。 监工大喊:“拦人,关门!” 枪声瞬间减弱,几个男人狂奔去出口关上摧枯拉朽的铁门。 邵义眯眼,咬紧牙关紧猛踩油门,车身犹如猎豹一般加速疾驰。 夏眠只听一阵轰隆巨响,她身体差点不受控制地离开了驾驶座的车底。 邵义直接撞上了即将关闭的车门,冲击的声音甚至让他自己的双耳有这么一瞬间耳鸣。 关门的壮汉承受不住车辆的速度,直接滚进了车底,轮胎差点辗过他整个身子。 “我/靠,出去追啊!” 监工看着被闹得一片混乱,像残骸一般的车间,狠狠地咒骂一声。 可是其他人员也伤势惨重,他只能看着邵义驾驶着车辆一往无前、势不可挡,消失在出口的尽头。 ** 夏眠被外边的眼光闪到了眼睛,她终日不见天日,如今惊魂未定,坐在副驾驶座上喘着气。 邵义带着夏眠穿到了五公里外的山头,他谨慎地打量四周,才下了车。 可夏眠拉住他的衣角,说:“外边有人。” 她指的是在树桩站立的司机。 邵义绕到她那边,把她抱下来。 他说:“别害怕。” 夏眠这才看清楚,原来他被五花大绑。 邵义把她安置在完好无损的大切诺基内,折回去给司机松绑。 司机摆脱束缚了,内心十分不爽朝邵义挥去了自己拳头。 邵义用枪/管绕走了他的手,他见到枪又缩回树桩里。 邵义把五菱车的钥匙扔给他,激战过后他救出了夏眠,心情难得舒坦。 他给司机留下一个背影:“走了。” 司机看到自己的车身满是弹孔,哭丧着问:“你他妈用我的车去干什么了?!” 邵义不做回答,上了大切诺基朝相反的方向离去了。 司机知道自己被利用,气急败坏地在原地抓耳挠腮,拳头在自己的身侧慢慢攥紧。 他默默地记下了邵义的车牌号。 作者有话要说:邵义帅到炸裂了!不愧是我的男主嗷嗷嗷嗷嗷! 噢噢,看到评论区里已经有两个小伙伴问我是不是宝石材料工艺与珠宝鉴定专业的了呢。 hhhhh我不是呢,我读的是商科,而且我还是一个文科生,我也想接触那些blingbling的东西鸭,可惜那些化学分子结构啥的我就很不懂呢……不过据我所知,真正的鉴定师其实对珠宝也不是很感兴趣了,那些blingbling的小玩意儿,在他们眼里都是货!货! 而文中这一些知识是我从知乎看到和图书馆借阅的书籍里面,用自己的话转述出来哒~ 另外d大不是地质大学,但是不可否认中国地质大学的珠宝鉴定学和宝石工艺在全国很权威。d大我另外创造出来的一个大学,g市也是啦,是一个南方沿海城市,不是武汉市呢~【8过我确实现在在武汉读书啦】 另外重要提示:明天章节因为一些亲热的内容很容易被锁,但是希望不要t t 第五十章 邵义将车开至丽江市的古镇上。 还是中午, 街道无法拥有夜晚的朦胧与妩媚。但日光大亮, 小巷临渠, 镇上看起来清净又充满生机。 夏眠看着车窗之外, 内心沉重的雾霭被一扫而空。 她很是疲惫, 开心并没有轻易地显现在脸上,但眼瞳却是明亮的。 邵义暂时停在一间面馆前, 他让夏眠下车, 问她:“想吃什么?” 她一脸认真, 直言不讳:“什么都想吃。” 邵义转身去跟老板点单, 一直以来耷拉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笑了。 他叫了一碗面,看夏眠慢条斯理地吃下去。 他们回到车内,邵义问她:“想住哪儿?” 夏眠扭头看他:“我挑吗?” 邵义心情愉悦, 嘴角轻轻巧巧地勾起:“嗯, 我出远门还是记得带钱的。” 车往前开,夏眠看到一个客栈,被装饰成院落的模样, 门口有四时的花木,在冬天快要来临之际依旧生机勃勃。 她指着前方说:“就那儿。” 邵义把车停在了店门口的左侧,随后走进去办理入住。 坐在前台的店主正磕着瓜子,问:“我们都是标间, 你是要单人还是双人?” 邵义看了看夏眠,她伸出两个指头,意思双人。 邵义转头对店主说:“单人。” “?” 夏眠走过去, 趴在前台,说:“双人。” 店主上下打量她,她身上还穿着在工厂里工作的绿色实验服,身上有些许化学剂的味道,还有一副亡命天涯疲惫至极的模样,像一个逃犯。 她道:“最近查的严,如果要双人,就要两个身份证。” 邵义故意道:“你带了吗?” 夏眠:“……” 她是被绑架来的,手机钱包都被扔掉了,更何况身份证。 邵义继续心情愉悦地拿着钥匙上楼。 第二层有一面镜子,夏眠看到自己一身打扮,着实像极了生化危机,怪不得店主看她的眼神带着防备。 夏眠扔掉了自己身上的一次性实验服,而后快步跟在邵义的后边,像一个小尾巴。 邵义打开房门,夏眠在他的后面把门关紧。 转过身来,室内一片黑暗,她却被邵义高大的身体抵着。 她身后是冰冷的门板,面前是他灼热的胸膛,她无处可逃。 邵义没有说任何话,低头吻住她的唇。 他舔着她的舌头、牙齿,额发下是轻颤的睫毛。 夏眠感觉自己的腰身被牢牢地环住,她闭上眼睛,踮起脚尖,抬头迎合着他。 一向冷静又自持的两人像是丢掉了所有的包袱和顾虑,吻得放肆又用力。 邵义把夏眠整个人抱起来,她下意识地搂紧他的脖子。 邵义把她压在柔软的大床上,两人十指相扣,又是一场漫长的亲吻后,邵义喘着粗气,看到她明亮又湿润的眼睛。 她脸上有干了的泪痕,邵义轻轻地亲啄。 “为什么看到我哭了?” 邵义抱着她,在她耳畔说着话,温热的气息扑洒而来。 夏眠看着他与自己十指相扣的手,有一些出神。 “嗯?”邵义追问,声音低沉又性感。 “我突然觉得很内疚,”夏眠轻轻地出声,说起原因,内心像被一双手揪住,眼睛也逐渐酸楚,“内疚你为我做了这么多,而之前无论如何都说不相信你。” 夏眠看到他的脸庞时,才意识到他是一个人。 他拥有千军万马,可他却独自一人披荆斩棘地出现。 夏眠知道,很多男女之间的感情都是在危机时刻产生的,那是被一层奶油和蜂蜜包裹住的面包,其实平静时就会发现那种爱情索然无味。 但这一次不一样,从最初的依靠开始,她就已经将心交出去了。 夏眠把脸庞藏在他的脖颈处,说:“对不起。” 邵义抚过她的头发,沉默了许久。 窗帘起起伏伏,晌午的阳光让灰尘都变得明亮。 他抱紧她,没有说任何话。 他不需要她的对不起,但他需要夏眠的另一个回答。 他是斯文糙汉 第64节 “夏眠,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 “嗯,那就好了。” 他听到了有史以来最满意的答复。 夏眠听到邵义在她头顶轻笑,丝丝绕绕地传到她的耳边。 她的心像被一片羽毛挠了挠,很痒,却要不知道要挠哪儿。 夏眠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儿?” 按理说他甚至应该不知道自己被绑架的事情。 夏眠以为那一天他说了“不认识”之后,他们之间就玩完了。 “说来话长。” 邵义将来龙去脉都说了,叶介用钻石交换钱曼妮时,夏眠因为不甚清醒也不知道经过。 “其实我师姐还在里面。” “没关系,我们知道了工厂的地点叶介就会出警。” 他这么一闯,蓝锥就不会轻而易举地出现了。 超过了时限,家族势力再怎么庞大,也不会拿诸多的人命的拖延。 夏眠回忆他刚才说的话,抓住了一个重点:“等会儿,粉钻被蓝锥的手下拿走了?” “嗯。” “可我在工厂里面没有看见……” 邵义用食指抵住她的唇,而后又拿开轻轻地吻了一下。 “你刚刚离开那儿,我们就不要谈这些事情了。” “可你不是想要逮捕蓝锥吗?” 夏眠大约也能想到,邵义为了家族身不由己,在藏区中利用自己和章教授并非他自己一个人的意愿。 邵义答非所问,转移了话题:“夏眠,你该洗澡了。” 夏眠闻了闻自己的衣领:“很臭吗?” “化学药品的味道。” 她腾地一声站起来,往浴室的方向走去:“那我先洗了。” 邵义大步流星,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拦住她的腰身。 他低头伸手去撩她的衣摆:“一起洗。” 夏眠瞳孔放大,冷静地说:“不行。” 邵义二话不说把白色的毛衣往上拉,已经可以看到夏眠纤细的腰身。 嗯,内衣居然是黑色的。 “邵义!”夏眠声量提高,去锤他的胸膛。 邵义想,如果是纽扣式的衬衫,现在早就把她扒光了。 他舔舔唇,说:“那不如给你点心理建设,先帮我脱。” “……” 夏眠扯开他抓住自己的手,可邵义用力地把她抱起来,往浴室走去。 她数着他走路的步数,像是走在自己的心尖上。 邵义把她轻轻地放进干净的浴缸里,调了调水温,慢慢地往里面温水。 夏眠看着自己被浸湿,而邵义在她面前慢条斯理地单手拉下冲锋衣的拉链,脱下黑色的套头衫。 他一向坚毅俊朗的脸带着一丝野性,眼睛黑的像水洗的黑曜石。 邵义紧实的腹肌和人鱼线汇入牛仔裤的裤头上露出一截的内/裤,条理分明得像是希腊男性众神的雕像。 那是一具原始又充满力量的身体。 夏眠觉得自己危险了。 她咽了咽口水,低下头,像犯了错的小孩。 邵义踏进来,把她的身体抱住。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醇。 夏眠听到他说:“别害怕。” ** 傍晚时分,晚霞映照在窗上,反射着淡金色的光。 窗外是云南依旧常青的树木,枝叶间零星透出渐暗的天色。 邵义单手撑着脑袋,看着在他身侧熟睡的夏眠。 她睡得很沉,五官舒展开来,脸颊粉嫩,像一个沾上粉色的洁白血团子。 她在自己的怀里安安静静的,身体只有呼吸的起伏。 邵义伸手去拨她嘴角的发丝,动作轻柔。 她和他做完之后,觉得害羞,便在身上裹着一件睡袍。 薄薄的毛巾下,有深浅不一、若隐若现的吻痕。 她的身子就像一个干净无比的瓷坯,轻轻一吻就会留下痕迹。 邵义感觉和她一起沉入了世界的尽头,在一个永远不会成为黑夜的黄昏中沉醉。 夏眠翻了一个身,缩在邵义的胸膛里。 她不自觉地用鼻尖蹭了蹭他,而后睁开了眼睛。 “夏眠。” 邵义唤她的名字,声音很轻,传到夏眠的耳朵里,却像传入了幽深的空谷中,回声阵阵,永无止境。 “嗯?” “没什么,”邵义亲吻她的额角,“我只是想叫叫你。” “我肚子饿了。” 她嗓音干哑,甚至带着些许娇媚。 “是因为做累了吗?” 邵义说的话直接得让她倏忽脸红。 夏眠:“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她想翻身下床,可身体软绵绵的,转念一想,不想丢脸,并放弃了。 邵义抓起床头边的手机:“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 夏眠反问:“你呢?” 邵义无所谓:“我不需要。” “邵义,你会一直跟我在一起吗?” 夏眠发问,琥珀色的眼睛宁静又柔和,亮得像流动的繁星。 “我会。”邵义说,“你在担心什么?” “邵氏之子,不是都要效命,然后再……” 夏眠把夏知告诉自己的一切托盘而出,她隐约能猜到全部,但依然无法体验邵义肩负的程度。 她喜欢的男人,其实比她想象中的更不会表达自己。 虽是沉稳,但又内敛。 “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邵义轻描淡写地说,“我自己会解决。” “那我们还是引蓝锥出巢吧。”夏眠像是下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她慢慢地说:“蓝锥肯定会出现在工厂,不在里面就在附近。他造假彩宝的车间就跟我们学校的实验室没有什么不同,有很多进口的设备。而且叶介从拍卖会带回来的彩钻并没有出现,肯定是在蓝锥的手里。他不可能将裸钻卖出去,这样风险太大了。因为苏富比粉钻失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个钻石很多买家都不敢买。蓝锥需要用仪器切割、镶嵌才能变卖。这些只有鉴定师做不到,要仪器。这种情况,要是我是他,我也会放手一搏。”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这是11月16日写的存稿,刚刚进行完一天的沙盘模拟,感觉身体被掏空【当然这个实践课明天还得继续】 emmmmm我真的很怕这张会被锁,所以尺/度并不大,我脑里已经脑补了眠眠和义义翻云覆雨的亚子了【脸红ing】 我得赶紧撸《步入情网》的文案出来给你们瞧瞧,预收实在太少了t t 最后,我爱支持我的小天使们~~ 第五十一章 “那我们还是引蓝锥出巢吧。”夏眠像是下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 她慢慢地说:“蓝锥肯定会出现在工厂, 不在里面就在附近。他造假彩宝的车间就跟我们学校的实验室没有什么不同, 有很多进口的设备。而且叶介从拍卖会带回来的彩钻并没有出现, 肯定是在蓝锥的手里。他不可能将裸钻卖出去, 这样风险太大了。因为苏富比粉钻失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个钻石很多买家都不敢买。蓝锥需要用仪器切割、镶嵌才能变卖。这些只有鉴定师做不到, 要仪器。这种情况, 要是我是他, 我也会放手一搏。” 邵义看了她许久, 黑眸湛湛。 夏眠被他看的不自在, 脑袋不自觉地往里面缩了缩,说:“你说句话。” 他还是没有回应她,倒是拿走自己撑住脑袋的手, 稳稳地躺下来, 把被子一掀,夏眠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压在她的身上,炽热的胸膛如同烙铁一般来袭。 夏眠的身子酸痛难耐, 拒绝:“不要了。” 邵义搂住她,低头狠狠地亲吻。 他的唇齿和舌头都很柔软,带着她的舌尖到处环绕,被子里是他们接吻的声音, 旖旎的气息扑洒得到处都是。 最后他轻咬她的耳垂,有点儿刺又有点儿疼。 “我不想管这些事了,你也别管。”他睡倒在她的身旁, 轻轻地说,像是命令却又像恳求,“听我的话。” 他是斯文糙汉 第65节 ** 邵义下了床,夏眠看着他修长又紧实的身体没了被子的掩盖,越发地像雕塑一般,完美好看。 邵义在浴室里找到了自己放好未曾湿透的衣服穿上,而夏眠只能用一个睡袍遮羞。 他还有力气,把她未干的衣裤浸了水简单地洗一下,对准空调的出风口挂了起来。 夏眠还躺在床上,头发披散在枕头边,看着窗外随风飘荡的内衣内裤,忽得就脸红了。 他这种人,居然帮自己洗衣服了? 越想越开心,夏眠把头埋在被子里,轻轻地笑。 下一秒,邵义掀开她的被子,看到她收不住的嘴角。 他饶有兴致:“你在干嘛?” 她咬唇忍住,表情认真:“没干嘛。” “我下楼买吃的,你想吃什么?” “我想喝汤。” 夏眠看到床头柜旁边有一张名片,塞到邵义手里:“这里还可以点外卖,你可以不用跑一趟。” 邵义右手抓着名片,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探究和玩味。 “你现在这么黏人的吗?” 夏眠脸上的红晕依旧未曾退散,她收回他手中的外卖卡片,道:“那算了,我只是不想你麻烦。” 邵义笑她偶然表露的小孩子气,但还是拨通了外卖的电话,随便点了几个菜和汤,等着食物送过来。 他的手机又叮铃作响,接起来,传来庞大的风声。 叶介:“你现在怎么样了?” 邵义听见他的声音,又回头看了看夏眠。她下了床,正到处找拖鞋。 他用肩膀夹着电话,走过去把她搂起来,放到沙发上。 叶介听到他的笑声:“挺好的。” 他没明白:“……安全了?” 反问:“不然呢?” 叶介差点要翻白眼。 他听邵义讲了事情的经过,虽然已经打草惊蛇,但营救还算十分顺利。 他甚至在电话里听到了夏眠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些软糯。 看来他们和好了。 “我已经到丽江市的机场了,云南这边的警察正出动前往工业园区。” “出警的时间比我想的晚。” “不,这样赶过去,巢穴空了,可人在路上,截住便好,窝里斗我们不占优势。” 邵义想冷笑。 按叶介这么说,时间刚刚好。 长辈永远比他老谋深算,每人的手腕都比他们狠厉。 邵义不担心工厂里的鉴定师人质没人救,他只担心里面蓝锥的手下,已是自身难保。 叶介:“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g市?” 邵义:“明晚。或者看看早上有没有多余的飞机票。” 叶介多了一句嘱咐:“回到g市夏眠和你都要到警局做笔录。” 邵义“嗯”了一声,随后想起了今天夏眠跟自己说的话。 “夏眠认为今晚蓝锥会出现在附近,因为粉钻不在工厂在蓝锥的手上里,他需要转手,不会放过工厂里引进的机器。” “我会重点留意的。” 叶介答应。 机场的疾风灌满了两人的通话,邵义站在门边,听到了房内传来敲门的声音。 他一边拿着手机,一边在猫眼里面看。 一个穿灰色t恤衫的男人,肤色很黑,手里拿着塑料包装的食物。 外卖到了。 邵义和叶介简单地交代两句,便挂了电话。 一开门,男人礼貌地笑,眼角的皱纹密密麻麻,从手中给邵义递过所有的餐盒。 邵义注意到他的手有很多茧,还有一些浅浅的血口。 “祝您用餐愉快。” 男人转身就走。 “喂。” 邵义叫住他,招手,“你没收钱。” 男人反应过来,依旧挂着笑:“对对,我这个记性不行。47元。” 邵义没去拿手机,掏口袋的现金,说:“还挺便宜的。” 男人收了钱,未做停留便走了。 邵义关上门,脸色骤变。 那个男人不是送餐员,钱便收错了。 关键是他身上那股泯灭不了的化学剂味儿,邵义站在门边就能闻到。 夏眠看见他把外卖狠狠地扔到垃圾桶里,大步流星地拉着她的手腕往房内走。 邵义说:“我们被人跟踪了。” 夏眠微微皱眉:“怎么会?我们走的时候没人跟着。” “那个司机,他肯定记得我的车牌号。” 夏眠想,他们手上没有任何值钱且可利用的东西惹来蓝锥的追杀。但是他们找到了工厂,还带来了捣毁窝点的警察,蓝锥必定对他们赶尽杀绝。 邵义简单地收拾了东西,着重检查枪内的子弹,果然不剩多少。 夏眠抓下挂在屋外的衣服,还好,虽然没有彻底干,但是是半湿,可以穿的出去。 她急匆匆地套上衣服,邵义又脱下冲锋衣给她套上,黑色的帽子一压,把她的脸罩得严严实实。 夏眠着急地问:“你自己呢?” “我怕你冷,”邵义捧起她的脸蛋,低头吻了吻,“云南昼夜温差很大,你学过地理的不知道吗?” 可她这身装束,更像是隐匿。邵义是彻底暴露。 邵义打通了电话给叶介,告诉他要分点人手在古城沿带。 他匆忙地挂断电话,塞到了夏眠手里:“你没带手机是吧?这个给你联系叶介,他现在就在云南。” 夏眠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问:“你是想我们兵分两路?” 邵义把枪给她:“保护好自己。” 夏眠讨厌他的避而不答,没有接过:“你先告诉我你想怎么做。” 邵义声音笔直,没什么起伏:“我带你下楼,你从后门走。记不记得我们今早经过的古玩店旁边停着旅游大巴和的士?你去那里,找辆车离开。” 而他开着车,引开蓝锥的人。 他尽量沿丽江的旅游线路走,也告诉了叶介自己的车牌号,只要拖延时间等着警方来,他就有把握逃出生天。 夏眠不做无谓的反抗,配合他道:“我去哪里?” “机场。”邵义说,“去人多的地方。” “好,”夏眠答应他,“我们还得回g市的,坐飞机回。” 邵义捏了捏她的脸:“不,我开车带你回去。在那里等我。” 无形又坚定的承诺。 “那你不可以骗我了。” “嗯。” 夏眠眼睛清浅,亮得像水洗的琥珀。趁着邵义背过去收拾东西,她飞快地抹了抹脸颊。 邵义带夏眠下楼退了房,她还穿着明亮的白色毛衣。一入了大切诺基,她飞快地换上黑色的装束,消失在夜色之中。 邵义未曾看着她的远去,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他眸色凝重,打开车灯扭转方向盘,朝街边夜市开去。 大切诺基甫一启动,他身后埋伏的车辆伺机移动,犹如蠕动的巨虫,紧追不舍。 ※※ 工业园。 黑夜中的警车响彻天空,旋转的红蓝灯在人们的脸上变幻。 十几辆面包车被拦截,犯罪人员被抓获。 工厂内半空,流水线运输带依旧运作,发光的碎钻散落一地。 警方盘点,果然如夏眠猜想,钻石切割机、国外进口仪器都被转移,工厂内没有,搬运被拦截的面包车更没有。 工厂比他们想的更加庞大,地下的暗门一个接着一个。 叶介能猜到这是蓝锥的心血。 他转卖的网点很多,可货物进入与改造的中心却只有一个。 这里的发现和捣毁终究归功于邵义一个人。 他是斯文糙汉 第66节 蓝锥依旧没有落网,他若是找到了邵义,后果不堪想象。 叶介正担忧着,便接到了邵义的电话。 他简短地交代。 他被跟踪了。 叶介立刻联系上级,寻找邵义的车载导航和手机拨打过来的信号。 而这两样东西兵分两路。 叶介看了地图,邵义居然从最初答应的尽量走旅游线驶进了金沙江边一个未开发的区域。 他单枪匹马,必定被逼上了绝路。 此时此刻,叶介不会再犯上一次一般同样的错误。他调动了离邵义最近的警力,尽全力的奔赴。 但他的同僚给他发送了一张图。 邵义的手机信号点正与他慢慢地汇合。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居然没封吗???哇~看来我还是hin保守呢~ 感谢在2019-11-16 20:01:47~2019-11-18 12:1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z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二章 漫漫黑夜, 无望尽头。 风中携带着水流声, 若是春夏, 必定缱绻。 岸边偶有几颗被栽种的小树, 长出了细枝, 却无叶子。风一吹过,只有呜呜的声音。 邵义按着车载导航走, 毫无温度的女声提示他前方是金沙江旅游区。 可他进入了此地, 像走进了无尽的深渊。 周围漆黑一片, 甚至连路灯都没有, 人烟罕至。 路面陡峭, 坑坑洼洼,还有施工的围栏、设施。 邵义只能将车速降低了一些,之前他差点撞上了房屋打下的地桩。 大切诺基的车灯照的前路一片空白, 后视镜反射的后车灯光更加刺眼。 直至邵义看到了他自己开到了江边的尽头, 他才无可奈何地停下来。 自己的枪内还有大概五颗子弹。 他一边回忆着,一边把手牢牢地伸向腰间。 耳边果然响起了三辆吉普车急刹的刺耳声,轮胎在砂石上翻滚碾压, 犹如一把利剑穿透了他的太阳穴。 黑色的人影窸窸窣窣地下车,他们将邵义包围。 邵义脸色极淡,唯有眼神尖锐且狠厉。 他周身散发着一股高度冰冷的气息,强大到令人紧张。 邵义扫了车外的人一眼, 有他今日闯进工厂打伤的监工,还有敲他房门的“外卖员”。 而造成现在这般局面,总体来说归功于那个记住邵义车牌号码的司机。 邵义在车边看到他的面庞, 后悔今天怎么没挖出他的眼睛。 夜间的凉风中,邵义还看到一处暖黄色灯的空间,那是现场唯一一辆车门大敞的内部,坐着一个人。 蓝锥穿着皮质的黑色外套,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拿着一把手/枪。 神色自若,双眼浑浊。像是丢了魂的吸/毒/患/者。 邵义是第一次看到他真面目,一个快要接近40岁的男人,高而瘦,沧桑而又危险。 他们的眼神在空气中交接,前者冷静,后者却看不出思绪。 蓝锥的眼睛没有焦点。 邵义猜不透对方,只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逃。 蓝锥道行比自己深。 司机率先去拉邵义的车门,邵义从车内锁住,便没拉开。 他有一些气急败坏地扬起手肘去砸,邵义把车门狠狠地一推,他猝不及防往后倒去,缓过神来,邵义下了车,便近近地立在面前。 看他的眼神犹如败家之犬。 司机脸上瞬间带着一股狠劲,他抓了一把泥土往邵义的脸上扔。 邵义一动未动,扬手就拿枪背砸向他的脖子。 司机捂着痛处往后缩,周围的人竟没有上前帮他。 人多势众,邵义处于劣势,气场依旧逼人。 司机恼羞成怒,朝依旧坐在车内的蓝锥说:“老大,让我杀了他!” 蓝锥扬头,拿下巴指了指邵义:“去。” 有人给司机递枪。 可他却不敢接。 他只是越货,还不敢杀人。 邵义是蓝锥的眼中钉肉中刺,司机敢这么吼,只是为了出口气,没想到蓝锥是真答应了。 看见他的退缩,蓝锥冷笑了一声。 他下了车,手里的烟被风带走,劣质的气味浓烈又带着一股冲劲。 邵义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声音由远及近,像一条滑溜溜的蛇绕进了后背,让人恶寒。 “你捣了我的窝,挺有能耐。”蓝锥吐烟,“我小瞧你了。” 从藏区的海蓝宝数据、工厂的真实地点,邵义正一步步地拿捏着他的命脉和软肋,简直可以一击即中。 邵义看着他的逼近,并未说话。 “可你并不能全身而退。”蓝锥把烟头扔到他的脚边,“有没有感到遗憾?” “我并不这么认为。”邵义冷笑,“你能落到今日这种田地,我已经很开心了。” 蓝锥说:“我知道,能让我无法在珠宝行业东山再起,也成就了你。邵氏之子,不就是家族的寄生虫吗?以打压别人来成长自己,获得自己和家族想要的权益。我得承认,我不够你无私不够你伟大。” “你错了。你是我们的寄生虫。市场是我们搭建起来的,你才有机会带着你的货物在上面流通。甚至你在美国获取到的成为你代号的蓝锥石,也是从我在美国开的矿区内寻到的。”邵义面色肃静,一字一句,“没了我们,你什么都不是。” “砰”的一声,邵义脑后的车窗玻璃炸裂开来。 邵义早已料到蓝锥或许愤怒或许奸佞,反正他落入他的手中,无论说些什么话做些什么事,都在劫难逃。 下一秒,他的枪口正正地对准他的脸。 邵义的手按在腰间,他在想自己能不能比子弹快。 而警车的声音从天而降,从四面八方跑来了全副武装的警察,机械与衣服摩擦的声音接踵而来。 叶介出现在黑夜里,他端着步/枪,又高又瘦的身影立高处的平地上,开出两发子弹打中了在邵义身后准备拔枪的监工腹部! 一道枪声突然在空气中炸裂,场面瞬间混乱。 人影在他们周围窜动,蓝锥瞳孔一缩,邵义同时瞄准。 两人几乎在同一秒开枪! 邵义爆了蓝锥的右手。 可蓝锥击中他两边的膝盖。 两人脸上的狠厉冷硬彻底暴露出来。 邵义的子弹入了肉,喉咙发出一声闷哼。 他强撑着。 蓝锥为什么没有直接对着他的脑袋射击,是因为他想看着他跪下。 一个始终的打压他的人,最终也要向他臣服。 邵义最会强忍,他双腿愣是直直地立在原地。 而蓝锥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他大步流星,血淋淋的手抓住邵义的领口把他塞入车内。 他所在的吉普车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动了。 蓝锥的团伙人员遇了警便四处逃窜,金沙江边都是响彻天际的车轮声。 像极了末日时分上演的灾难片,在夜色中惨厉冰冷得触目惊心。 叶介用传呼机调动其他的警车,看着蓝锥奔驰的吉普车往另一条支路上开。 叶介等待着其他狙击手在制高点埋伏,他自己飞跑下去,打开车门,启动引擎,拐到了支路的对面,尽全力的拦截! 枪声依旧四起,无数狙击手瞄准着蓝锥的车辆。 邵义坐在车内,咬牙忍着伤痛去抢蓝锥的方向盘。吉普车的路线东倒西歪,无数子弹在它的路径上留下深深的弹孔。 两个男人剑拔弩张,路上的砂石围绕着他们在翻滚。 邵义用枪抵住蓝锥的脑袋:“赶紧停车!” “呵,”蓝锥冷笑一声,岿然不动,声音更加恶寒,“邵义,你不会杀人。你不会干犯法的事情。” 邵义猛地一怔,他确实戳中了自己的弱点。 他会利用手段钻法律的漏洞,但永远不会犯法。 这是家族的底线,双手沾腥更是他们所禁止的。 他是斯文糙汉 第67节 邵义手里抓着枪,但却徒劳。 蓝锥的血甚至染到自己的身上,血腥的铁锈味儿在空气里飘。 突然,蓝锥操纵着方向盘转了一个大弯,邵义像被人狠狠地按到一旁,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撞在了玻璃上。 中弹的膝盖磕到别处,他吃痛地紧闭了眼睛,眸色、脸颊、身体都冰到吓人的温度。 岸边传来剧烈的急刹声。 叶介就在蓝锥吉普车的左侧,蓝锥扭头,看到斑斓的警灯映衬着叶介晦暗不明的脸。 他直直地看着蓝锥,抬枪,对准他的眉心。 叶介的手在抖,没有击中。 蓝锥看叶介的眼神冷漠又无情,像是在看陌生人。 他侧头,打转着方向盘,以最高的时速右转! 邵义看到自己的前方是金沙江汹涌的水。 他要和他同归于尽。 “邵义!!!” 叶介朝着他的方向怒吼,声嘶力竭。 可他终究还是看得太过清楚了,绝望到甚至在最后一刻闭上了眼睛。 无力、疲倦、束手无策全都朝他袭来。 平静了半秒,叶介被从四周聚拢而来的冲击力包围。 车辆在空气中牵扯着尘土,撕厉的刹车割开了夜晚的天空。 杂乱中,有什么庞然大物沉进了江底。 吉普车没有掉落,还在岸边,它被子弹攻击得破旧不堪的车身已远离了堤坝,和叶介的车纠缠在一起。 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邵义早在之前用双手护住了头,而蓝锥在他身旁没有进行任何的防护措施,他从头到脚都是血。 叶介解开安全带,把邵义拉了出来。 他喘着粗气,心里一空,不堪重负的脑袋疼的要炸裂。 无数的悲凉、疼痛朝邵义的心脏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是一辆突如其来的绿色的士车沿着堤坝开过来。 它摇摇欲坠,可却直直地撞上了蓝锥的吉普,他们的路线被迫偏离。 邵义未曾看清对方车辆的驾驶人是谁,硕大的车灯在他眼里聚成一个光点,其他都是空白的。 但那是一辆的士。 是一辆的士。 他步履蹒跚地冲到岸边,无尽的江水像一个深渊的噬人巨洞,翻滚、流转,永不停歇。 一个漩涡卷走了车辆,瞬间没了踪影。 邵义浑身都在抖。整颗心都被掏空了。 无数赶过来的警察跳落至江中。 邵义眼神空洞,说话的声音没有起伏:“是夏眠。” 叶介茫然无措。 他这时才想起,看到邵义的车载导航信号位于开发区时,与他分离的手机信号也在汇集。 拿着手机的是夏眠。 她一如既往地为自己亲近和所爱之人,奔赴、追赶。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不要打我,我保证这是最后的虐惹~ 第五十三章 金沙江开发区变得空白又寂寥, 警车围在岸边, 红蓝变换的信号灯不断划过急流。 精通水性的警员已经在腰间绑好了粗绳, 潜入江底。 他们在驾驶座里救出一个女孩, 那确实就是夏眠。 她被困在座位和安全气囊中间, 脸上是探照灯留下的影子。 夏眠浑身湿漉,因为车翻进了江里, 车身整个反转过来, 她的头顶顶着江底, 额角全都是血。 她的右肩背部还有一个深深的弹孔, 狙击手在追击蓝锥的吉普车不断扫射而误伤了她。 夏眠闭着眼睛, 脸庞素净,原本就白皙的脸颊毫无血色,安静得没了生气。 邵义看着她的模样, 眼睛就变得猩红湿润了。 他双腿沉重地像铅石, 跪倒在她的面前。 明明被蓝锥用枪打中时,这个男人还屹立不倒。 叶介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别了过去。 他的心同样被一双手抓得实疼。 邵义紧咬着牙齿, 看着夏眠被送上了警车,前往医院。 而后,邵义面色又翻滚出无尽的阴毒和狠厉。 蓝锥还清醒着,被警察揪着双手背到了后背。 邵义重新站起来, 仿佛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往他脸上便揍了狠狠的一拳。 蓝锥嘴角带着一口血,笑着看他, 仿佛获得了某种胜利。 “邵义!” 叶介冲过去拦住他。 邵义的眼睛布满血丝,近乎咬牙切齿:“她要是出事了,我也会让你……” “生、不、如、死。” ** 邵义到了医院对双腿进行包扎,他伤势本来就严重,伤口却在外部暴露这么长时间,还坚持走动,医生告诉他要是再硬抗以后也别想再直立行走了。 他仿佛什么都听不进去,失魂落魄。现今坐在轮椅上,守在手术室的外面。 整个走廊很安静,有叶介和几名警员,他们都沉默着,互不说话。 除了叶介和邵义,其他人对当时的情况是看的最清楚的。 一辆绿色的的士仿佛从天而降,它撞开了吉普车,自己却沉到了堤坝以下。 谁都没想到开车的居然是一个女孩。 从业几年,没谁见过哪个女孩这么大胆。 当他们看见夏眠像是睡着一般安静的面庞,内心震惊和沉重得都说不出话来。 叶介坐在邵义的旁边,眼见着他看着尽头的手术室门上的灯出神,眼中的猩红依旧未曾退散。 “我忘记她会开车了。”邵义突然幽幽地出声,声音仍然没有一丝感情的起伏,“我让她坐的士在机场等我,可是她居然开着的士一路跟过来了。” 夏眠很聪明,她在一直在一旁埋伏。蓝锥和邵义对峙时她没有出现,她不想自己成为邵义的累赘,成为他们对峙之间的筹码。 叶介在他身旁坐着,无话可说。 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但他想起了第一次遇见夏眠时,是在车场。 装着她刚被挟持的教授和师兄的车辆在她眼里一闪而过,夏眠便飞速地上了他的车,在藏区望不到尽头的道路上狂奔。 那么的不顾一切。 她今天能这么做,也在叶介的意料之内。 毕竟邵义是值得让她牺牲一切、放手一搏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漫长的时间在那一刻收缩,手术室的门大开。 医生走出来,邵义围上去。 止血取弹缝补都做了,夏眠的生命迹象算得上平稳,可仍处于昏迷状态。 但医生摘下口罩,还是给了众人一个满意的答复:“三天左右会醒过来,请放心。” 夏眠被护士从手术室内推出。 她额角被包扎的伤口还是渗出了些许红血,手上吊着输液袋,小小的脸蛋被氧气面罩罩满,脸上看不出任何一丝神采。 擦肩而过时,邵义去摸了摸她的手。 像冬天来临一般得寒冷。 他的眼泪忽得砸在她枕边,护士抓紧地推着夏眠的病床走,留下一阵阵凉风。 ** 医院给邵义和夏眠安排了两个独立的病房。 叶介在病房里给邵义做笔录。 他看到夏眠正常的心电图,精神好了不少,对于案件的经过做了完整的交代,笔录并花费太多的时间。 叶介关掉了录音笔,一直耸立的肩膀顿时松了下去。 叶介说:“总算完了。” 蓝锥抓捕归案,珠宝造假与走.私的巨头和毒/枭已经被除去,他的任务完成了。 他是斯文糙汉 第68节 叶介朝邵义露出了一个笑容,疲惫、无奈但却带着愉悦。 他说:“我也完了。” 邵义说:“我会给你请最好的律师。” 叶介合上记录的本子,摇摇头:“算了吧。在拍卖会上偷了已经成交的钻石,再怎么能吹的天花乱坠的律师能在法庭上给我打出花来吗?” “可以减刑。” “那我也还是要进去的。” 叶介拥有无所谓的态度,释怀一笑。 他得承认一直以来他的行动太过出格,蓝锥落网,他也对自己的行为做出应有的赔偿。 邵义淡淡地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带着无法抗拒的坚毅。 他嘴上没有拒绝也没有挽留,说道:“随便你。” “老实说,你刚开始真的很欠扁。” “你更欠扁。” 叶介笑笑,眼神亮亮的。 他起身,手就放在门把手上,一拧,道:“我走了。” 邵义说:“你不等夏眠醒来吗?” 叶介摇头:“不了。” 不是他不想,是他不能。 三天,他没办法在监狱外之外停留这么久。 他欠的债始终要还清。 叶介甘之如饴。 ** 夜里的云朵就像腾空在天空的岛屿,繁星在内里流动。 月色沉沉,零星透出明亮的光。 邵义看见叶介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中,又看了看昏迷中的夏眠。 他拨弄她的蒲公英一般的碎发,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她静静的,没有任何反应。 邵义在她耳边说话,声音融进了滴滴答答的心电图声中,轻的似有若无。 “我相信你也会愿意帮他的。” ** 第二天,邵义在夏眠的病房里看到了谢茵。 她瘦的像厌食症患者,穿着一件病号服。一眼看过去,不是她撑着衣服,是衣服在支撑着她。 邵义看见她在门口徘徊,他推着轮椅前去给她开门,问:“来看夏眠?” 谢茵吓了一跳,点头道:“是的。” 邵义给她让了一条道。 谢茵坐在夏眠的床边。 她带着呼吸面罩,气息均匀平稳,心电图也显示正常,但面色苍白,像没有温度。 谢茵皱眉,担心地问:“她怎么样了?” 邵义给她倒了一杯水,道:“医生说过一两天就会醒来。” 谢茵:“听说她中弹了还掉进金沙江里。” 邵义点头,不做否认:“对。” 是他没保护好她。 “醒来不会留下什么后疾吗?” “中弹的地方会留疤痕。” 谢茵听了之后,还算放心道:“还好,夏眠不算是爱美的女孩。健健康康就好。” 谢茵转而朝邵义介绍自己:“我是她的师姐。” 邵义点点头:“我知道。你失踪的时候我在警局看过你的照片。” “那你是……?” 邵义的眼睛从杯沿抬起来:“她男朋友。” 谢茵有一些诧异,喃喃自语道:“这样啊。” 邵义将水杯放下,故意问:“你很惊讶?” 谢茵抱歉地耸了耸肩:“是的。我相信学校里的人听到夏眠谈恋爱了应该也会很惊讶。” “怎么说?” “我从大一开始认识夏眠,没有见过她喜欢任何的男生。夏眠宅、慢热、沉迷学术,学校里很多追她的男生都放弃了。别人以为她高冷,其实她不善于表达自己还有点儿懒得迎合别人。再加之年纪轻轻学历便这么高,学校里的男孩在她眼里只是愣头青吧。” 邵义点点头,嘴角衔着微笑。 他庆幸自己发现了她的有趣和可爱。 谢茵吐了吐舌头:“她脱单了,是我逃出生天知道的最开心的事情。” 她本就是一个话痨,虽然如今元气还没有恢复,但聊到了夏眠她便滔滔不绝。 突然一个身着便服的警察敲了敲门,谢茵的笔录还没有完成,她朝邵义吐了吐舌头,离开了房间。 病房内重归宁静,邵义给夏眠搂了搂被子。 云南已经缓慢地进入冬天,但天气晴朗,日光大散。 病房的窗棱上有一棵冬樱花树,有半开的花朵,风吹过会有扑簌簌的声响。 北方或许现今已经冰天雪地,可这儿还能郁郁葱葱,布满春天的气息。 邵义看着花的影子映在夏眠的脸上,整颗心都很安静。 他当在她熟睡,过不久便会醒来。 他可以看着她一个下午,仿佛沉到宇宙的尽头。 曾经年少时,他以为自己配得上最好的,却未曾想过找到最适合的。 现在他才懂得,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他的世界淡而无味,因为她而变得热烈非凡。 ** 下午,夏眠被医生摘掉了呼吸机。 又过了一天,邵义陪着夏眠身边,拿着电脑处理一些公司的事物。 突然一个林至的对话框弹出来,他传来了一张图表。 天镜珠宝股份: 邵义 75% 如今他在公司内的持股超过了家族。 而后林至继续传输了几份pdf文件,邵义一一打开,他拥有了之前掌管过共四家的企业超过50%的股份,处于绝对控股的地位。 邵氏建立起的ic集团法人代表文书上写了邵义的名字,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这样意味着…… 林至:哥,你自由了。 邵义:嗯。 林至像是比他还开心,问:感觉怎么样? 邵义在键盘上敲打:本来没感觉怎么样的。可是…… 林至追问:可是什么? 邵义:爷爷曾经说如果我不是自由身,我的配偶就需要对家族有利。 林至琢磨琢磨他的意思:嗯……哥,你脱单了? 邵义在电脑屏幕前笑,没有正面回答,转移了话题:我去打印文件,签字,让人邮寄给你。 邵义推着轮椅出门去,在护士的帮助下用了办公室的打印机。 他手拿十几张文件回到病房里,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起初他以为是风吹樱花树,没在意。 他拾起桌旁的笔,在最后的署名栏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唔……” 邵义回头。 夏眠睁开了眼睛。 花木清疏,日斑散缀,一整个窗子被浅粉色的冬樱花填满,只露出四角明亮的天色。 她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19 09:48:28~2019-11-22 09:5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voluer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他是斯文糙汉 第69节 第五十四章 医生给醒了的夏眠做例行检查, 换了药物。 她除了被子弹击中的腹部在呼吸时有一点疼痛外, 一切正常。 夏眠看着天花板, 开口道:“医生, 我的眼睛……” 医生用手电筒照了照她的眼睛, 光点涣散。 “车沉进江底时是反转过来的,可能压迫到了你牵连眼睛的神经。” “我会看不见么?” 周围一片沉默。 护士们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白纸和黑笔。 夏眠冷静地补充:“我现在看得见你们, 只是一个轮廓。” 他们都虚幻在光线里, 带着迷糊的颜色。 医生翻了翻病历, 舒了一口气:“那无碍, 修养一两个星期会恢复。但是视力会下降。” “嗯。” 夏眠点了点头。 医生交代几个注意事项, 离开了病房。 邵义坐在她的病床边,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我看得见。” 夏眠轻轻地抓住他的手,有点困难地转了一个身。 她眯眼睛, 仿佛这样能看的更清楚:“你怎么变矮了?” 邵义:“……” “我坐在轮椅上。” 夏眠抿了抿唇, 她想起了蓝锥用枪打中他的膝盖。 过了一会儿,她问:“你会一直这样吗?” 邵义故意道:“医生说可能会。” 夏眠抓住他的手,一本正经, 像在讨论某个学术问题:“一个瞎子和一个瘸子生活能自理吗?” 她听到邵义轻笑的声音。 他凑过去,吻了吻她的脸颊。 “我没事,我骗你的。” 夏眠:“……” 她在他的手心用力地挠了挠,当做惩罚, 但在邵义的眼里就像羽毛一般地轻,微痒。 邵义突然凑得离她更近,从额角、眉毛、鼻梁一直吻到她的唇瓣。他与她吮吸、缠绕, 尽管动作轻柔不似之前那么急促霸道,但却吻地夏眠意识涣散,深情地感觉灵魂都要被他勾没了。 她勾住他的脖子,她躺着,他坐着,身体却慢慢地被他的胸膛笼罩。 夏眠要呼吸,腹部的伤口便更痛了起来。 邵义感觉到她不适的颤抖,放开了她,只是克制般地紧紧拥住。 夏眠躺在他的怀里,许久没有说话。 她能感觉到他的存在,身体炽热又滚烫,这便足够了。 “有没有想吃什么东西?” 邵义抚她的发丝,问她。 “我的腹部中弹,只能吃流食吧?” “你中弹的位置在侧边,没有影响到致命的器官。”邵义撩起她的衣摆,看被纱布包裹的伤口已经没有任何血迹了。 但这样的动作让她怕痒,深吸了一口气,又感觉有一股刺刺的疼。 邵义唤她:“夏眠,那晚我不是让你在机场等我吗?” 他感觉到夏眠的眼睫毛在自己的脖颈处颤动,可能在思考怎么回答。 他不想她说出令自己宽慰的话,便道:“算了,你这一次不听话我记着……” 夏眠打断他:“其实是我上了的士之后,那个司机慢吞吞的,很久才开车。他给了我犹豫的时间,我还能在街边见到你,便跟上了。” 她开车追上前也有过犹豫,如果被蓝锥发现,自己肯定变成了邵义的累赘。可如果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邵义在眼前消失,坐以待毙,她肯定会后悔。 “你不是说我还欠你半条命么?我现在还完了,什么都不欠。”夏眠抬头,想努力看清他的样子,“我们就重新开始。” 邵义已经快要忘记了这个约定。 “我当时只是想留住你,没想到你当真了。” 夏眠牵住他的手,露出一对酒窝:“我是一个很守信用的人。” 她的身子在他的怀里转了转,很是愉悦的样子。 ** 过了几天,夏眠的眼睛在慢慢地恢复,但是不如往时看的清楚。 她可以在屋内走动,但还是最喜欢躺在床上,听着邵义在她身旁办公,他敲打键盘和点击鼠标的声音在她听来十分悦耳。 夏眠可以静静地靠在邵义的身边,陪着他和公司的人开视频会议一整天。不觉枯燥和烦恼。 从言语间,夏眠知道了邵义逃离了家族的束缚。 她没有多说也没有多问,安安静静地替他开心。 邵义时不时凑过去吻夏眠的脸颊,时间足够,他可以就这么和她在床上耗半天。尽管两个人都有伤痛,每次亲吻之后都激烈得像事后。他喜欢看她眼神迷蒙的样子,像一块沉淀在溪水里熠熠生辉的琥珀。 有一次,邵义甚至会在夏眠熟睡时用黑笔在她脸上画图案,看着她顶着一张黑脸在走廊上让护士帮助她接热水。 夏眠一手拿着热水壶,一只手抹了抹自己的脸:“护士说我的脸上有乌龟的图案。” 她不怀疑是邵义干的,快要30岁的男人不会这么幼稚。 她喃喃自语:“怎么回事……” 邵义都会憋笑的用热毛巾给她擦掉。 ** 大约过了半个月,邵义和夏眠办理出院手续。 医生在最后和他们嘱咐:邵义的伤口会好起来,但是会落下后遗症,老了之后会出现所谓的“老寒腿”的迹象;而夏眠眼睛虽然在慢慢变好,不过无论如何也不会恢复到像从前视力水平,左眼会下降至4.7,右眼4.6。 想了想,好像邵义更惨一些。 夏眠只听到他轻笑了一声,声音也没有多大的苦恼:“我俩是苦命鸳鸯。” 她眨眨眼睛,点头,表示赞成。 夏眠现在就需要一副眼镜,如果她持续因为看不清而不自觉地眯眼,视力更会倒退。 她来到医院的眼科,验光和一系列步骤之后,选了一个纯黑色的眼镜框。她头都快要钻进镜子里才勉强知道自己戴上是什么样子,但邵义说:“你看起来像一个hello kitty。” “……”夏眠凭感觉说,“我觉得我可能会像一个office lady。” “夏眠,”邵义想起了一件事,“你怎么不去工作?” “钱曼妮说我不适合,职场、交际什么的,我应付不来。”夏眠补充,“她的原话是,我去上班会被人弄死。” 邵义听后,倏忽地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在我们学校秋招时发布了一个招聘信息,”夏眠细数条件,“珠宝鉴定专业优先,要求女、22~25岁、学历博士……” “你觉得像不像你自己?” “那时候学弟学妹说,这个招的人就是我。” 夏眠话一说就后悔了,显得自己有些自恋。 邵义叹了一口气,声音故意惋惜:“我一直等hr的人给我回应,却没等到。” 夏眠有了画面感,能想象出他一脸傲娇地在办公室等电话。 夏眠问:“如果我去了会怎么样吗?” 邵义说:“我亲自面试,刁难你、挖苦你。” 夏眠:“……” 想了想,当时他们好像在冷战。 夏眠故意道:“幸好我没去。” 邵义:“……” 待夏眠拿到自己的眼镜时,戴上。 视线陡然便得清晰。 医院的灯光照的整个眼科亮堂堂的,无数白大褂的医务人员到处走动,唯有穿着一件黑色毛衣的邵义坐在她的面前。 人影散动,他的气质像高山上绝尘的松柏,显得格外的帅气。 每一天他都呆在自己身边,离得这么近,在眼里却很远。 夏眠很久没有看清他的模样,她看着他清朗的轮廓、单薄细致的唇、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真庆幸她死而复生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他。 那一瞬间,仿佛浮沉在晦暗深海中的人,看到了灯塔上遥远又模糊的光。渐渐地变得清晰、真实,永远留存。 ** 第二天的清晨,家族的助理前往云南,将行动不便的邵义带上了私人飞机。 他得回首都的家中与长辈们复命,还有一些ic集团法人代表的交接需要面对面完成。 他是斯文糙汉 第70节 而夏眠则坐在前往g市的航班上,跟夏知在一起。 夏眠从来没有戴过眼镜,现在的眼睛还没有恢复到最好的视力水平,眼镜重的像瓶底。 她走一步要提一提鼻梁上的眼镜,夏知扭头看她,姐姐居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萌感。 回到家里,一群妹妹围上来。 夏灵说:“大姐姐,你也太像hello kitty了。” 夏眠扶了扶眼镜,道:“是吗?” 邵义也是这么说的。 夏樱樱的小肉手捧住夏眠的脸,一脸夸赞:“怎么办,大姐姐戴这么丑的眼镜也像仙女一样~” 夏灵鄙夷:“别吹彩虹屁了。” 夏眠:“……”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对着镜子给自己换药。 脱下衣服时,镜子里有邵义的吻痕。 他们昨晚在病房里缠绵了一会儿,但因为伤势邵义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他抱着她的身体,从额角吻到最私密的地方。 只要夏眠想起来,她的脸蛋都要沸腾好一会儿。 邵义现在正赶回首都,应该还在飞机上,没有打开手机。 夏眠想他,发消息也不会有回音。 晚上吃完饭,夏眠躺在沙发上,不能看书、不能玩手机、不能看电视,她得保养好眼睛。 夏知还在忙着婚礼的事情,对着手机大呼小叫,婚庆公司包办的一切让她很不满意。 夏樱樱在看自己的动画片。 夏灵在跟别人聊天,抱着一个手机露出少女怀春的笑。 夏眠听了一会儿歌看了一会儿天花板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早早地入睡。 凌晨三点,手机在夏眠的手里震动起来。 她睡眼迷蒙的睁开,不管三七二十一按下接听键。 “喂……” 邵义的声音似乎从很近的地方传来:“夏眠,是我。” 夏眠瞬间清醒。 “到阳台上来。” 夏眠戴上眼睛,光着脚丫,从房间的窗户往下看。 邵义穿着一件风衣,立在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旁边。 晚风吹得他的风衣猎猎作响,身影笔直得像一棵松柏。 他眉目舒展开来,眉眼温柔。 “我刚刚解决完家里的事,便赶回来了。”他声音轻柔,像迷离的星梦,“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回去睡吧。” 夏眠说:“等一下,我可以下去。” 她挂断电话,奔回屋内,小心翼翼地拿出钥匙。 快要轻轻地把房门关上后,她又折回去拿了一件东西。 夏眠自己穿成的猛犸牙吊坠项链。 不一会儿,邵义看见夏眠在一楼的玻璃门中跑出来,穿着单薄的睡衣和毛绒拖鞋,扑进他的怀里。 夏眠看着他的腿,道:“今天在云南你还坐在轮椅上的。” “我让家族的医生给我打了一剂药,现在勉强能站起来。”邵义在她的耳畔吐气,“我想见你,如果还坐着轮椅会很麻烦。” 夏眠心里一暖。 她在他的怀里缩了一会儿,摊开手掌心给他看:“我送给你一个礼物。” 一个黑色编织绳串起的、雕刻着数十层不同的钢合金折叠成独特的花纹的猛犸牙项链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 万年猛犸象牙化石,犹如恒久远的钻石。 她二话不说便拿起项链,解开搭扣,在邵义的脖子戴上,像是烙下了无形的锁。 吊坠与黑绳的连接处是一个手工的银饰,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邵义低头去咬她的耳垂,声音低沉又性感:“想不想看着我身上只戴着它的样子?” 他刻意强调“只”,让夏眠在他的怀里羞红了脸。 未等夏眠答应,邵义把她抱进车内。 车里开着暖气,比室外暖。 夏眠靠着车窗,半坐在座位上。 邵义双腿跨坐在她腰间,居高临下,开始解脖颈上的纽扣。 一颗,两颗,三颗…… 夏眠能很清楚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邵义一直呆在室内,穿的很单薄。仅仅是一件修身的浅蓝色衬衫,夏眠就看见了他精实的胸膛,还有腹肌、人鱼线…… 吊坠挂在他修长的身躯上,原始又充满力量。 她的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 下一秒,邵义伸手把她的眼镜摘掉。 她只能看见他一个虚无的轮廓。 邵义将夏眠的手反扣在脑后。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凉凉的,没有反抗的权利。 邵义吻她的耳垂、脖颈、肩膀、饱满的胸脯、还有…… 夏眠只能听声音,黑暗中,除了眼睛,无数的感官和触觉都被放大。 她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紧咬着唇,发出轻轻的呜咽声,更加无助地抱着他的身体。 车内的气氛灼热,邵义的身体滚烫。 夏眠身上只盖着邵义的风衣,他慢慢地爱抚她,她还没有从迷糊中缓和过来。 他说:“可能在床上会好一些。” 夏眠已经害羞到不想和他说话了。 邵义翻身去找眼镜,给她戴上。 “我不想戴。”夏眠努努嘴,“我不敢看你。” 邵义笑,笑她的真诚和羞涩。 “你送给了我一个礼物,我也得送回你一个礼物。”邵义说,“其实夏眠,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嗯……我也没什么喜欢的。” 夏眠太好养活了:天生丽质,不需要化妆品;珠宝首饰,在她眼里都是常见的玩意儿。 而这种女孩,也最难讨她欢心。 邵义有时候庆幸,幸亏她也喜欢自己,不然真的很难追到手。 他打开了车内的橘灯,看着夏眠在自己身边慢吞吞地穿上自己的睡衣。 已是早晨六点半,冬季的天还没亮。但手机的报时还是让他们知道两人花费了多少的时间。 他摸摸她的头发,道:“回去再睡一会儿吧。” “知道了。”夏眠说,“我是不是要过很久才能再见到你?” 邵义摸摸鼻子,知道瞒不住她:“确实有很多事处理,不过我抽空找你。” 夏眠感到眼镜又快要掉下来了,便伸手去扶了扶。 “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很久才见到我的话,就省的折腾你的腿了。要好好地养伤才行。” 夏眠下了车,邵义目送着她回到一楼的玻璃门里。 她已经按下了电梯键,但又突然折回来。 夏眠跑到他的面前,棉拖在地上有哒哒的声音。 邵义还没说“怎么了”,她突然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他的唇。 她吮了一口,又飞快地跑走了。 夜里又是她小跑时“哒哒哒”的声音。 邵义摸了摸自己的唇。 城市的天空逐渐明亮,车流拥挤。 邵义在车内的后视镜看到自己怎么都降不下去的嘴角。 他在无意识地笑。 他特别开心。 ** 两个星期后,夏眠帮一个忙于期末考的学妹去宝格丽珠宝实体店代班导购。 她穿着一身职业服,盘着头发,明艳动人的脸庞比柜台里的珠宝还要熠熠生辉。 很多柜员都不敢和她站在一起,同框的画面犹如女明星与普通人的合照。 有一些顾客看到夏眠拿着手上的珍珠吊坠,甚至以为她是来拍画报的模特。 他是斯文糙汉 第71节 过了一会儿,几名导购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店内来了一位男士,身影修长高大,面庞帅气如神祗。 他穿着不凡,没有带女伴,流连于柜台之间。 “他看的都是女士珠宝,我觉得名草有主了。” “说不定买给亲戚?” “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群美女导购搔首弄姿起来。 “先生,请问你需要些什么?” 邵义摆手,示意他要自己看。 还没开展自己的战术便失败了。 某位导购灰溜溜地逃走。 他故意磨磨蹭蹭,最后才绕到夏眠那一侧。 夏眠装作不认识:“先生,需要什么帮助吗?” 邵义一直沉静的脸看到夏眠之后变得缓和,他差点忍不住笑。 “你有什么推荐?” “没有。” 两人对视,扑哧一笑。 邵义的腿完全好起来了,行走自如。 他拿过一旁的凳子,坐在夏眠负责范围的柜台之内。 其他顾客见到夏眠正接待着邵义,也不好使唤她了。 邵义看着一排排珠宝,各色各式,璀璨夺目。 他想起了一件事,从来没有和夏眠说过。 “夏眠,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在上海的展会。” 那时候夏眠正在读大二,还是一副高中生的模样。 那是她的暑期实践,参加上海的珠宝展会,汇报自己在展会上收获和感想。 其实不为熟知的珠宝行业也是一个高危行业。 人们以为珠宝展偷盗的事情不是大概率,但其实真相是很多参展商经常会在展会上不见东西。 参展商要在会场摆货,需要花费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展会正式开始,他们全程站立,不断地给客户拿货报价,还得眼观六路紧盯货品的安全。 他们警惕着,但难免会有漏网之鱼。 邵义当时是跑展的顾客,他快要接手家族的珠宝商业,要清楚地知道各种货源的价格。 他没有跑全国各地的展,只因当时离上海最近,有兴趣便去参观一下。 当年的展会,一个展柜就有两层人, 一圈店员,一圈商家。 只有夏眠一身轻,不做买卖,安静地在外围拍照,作为自己暑期实践报告附带的图片。 邵义当时没有注意到她,只当要离开展会时,内里的警报突然响起来。 听说一个展柜里的大型钻石被偷了。 然后小偷被一个小姑娘抓到,人赃并获。 小偷被警方带走的同时,夏眠也跟上去作证。 邵义在警车关门的瞬间看见了她的面孔,白皙干净,清丽脱俗。 而后警方调查,小偷盗走的大型钻石是高仿品,邵义跟紧,牵扯出身后的蓝锥。 之后他才知道珠宝行业里有这么一个大毒瘤。 缘起缘落,她都在那里。 夏眠安静地听他讲完,却对此没有什么印象。 当时她在明他在暗,她不在意开始,只在意结局。 最终,他们在一起就好了。 邵义低头看柜台,看了许久,点了其中一枚鸽子蛋:“这个怎么样?” 夏眠拿出来给他:“12克拉,颜色净度纯度切工都很不错。” 她没有说太多相关的术语。 “嗯,”邵义看了半响,点点头,“你喜欢吗?” 夏眠有一种预感,她不摇头也不点头。 他让她拿走去结账了。 夏眠神采飘忽,仿若灵魂出窍。 好几个导购围在她身边。 “夏眠,你认识他?” “天哪,长得好就不一样啊。代班第一天就有这么多提成了。” 她们亮出星星眼,着实羡慕。 夏眠恍恍惚惚地帮邵义刷了卡,拿出纸盒和一系列的小物品给他包装。 邵义从她手里接过钻石,道:“不需要。” 而后慢慢地脱下夏眠佩戴的白色手套。 众人喧哗、惊呼。 原本安静的奢侈品店面都热闹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邵义把钻戒套牢在夏眠的手上。 他靠近她,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都听来很清晰:“嫁给我。” 夏眠用手捂住嘴巴。 “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没有手捧鲜花,我还买了在你看来很普通的钻石。但是毕竟是求婚,没有钻戒不行。 “其实我不是一个懂得浪漫的人,我这么做,看你的样子,惊吓多于惊喜。 “如果你对此不满意,我可以再求多一次婚。” 围观他们的人都笑起来。 邵义说的有一些语无伦次,但很真诚。 夏眠未曾见过他这副模样,他不该是这个样子,此时此刻像一个少年,手足无措却又用情至深。 邵义一直以来都镇定、冷静、自持,在外人看来是一块融化不了的石块。 但她好像把石头砸碎了,露出内里的璞玉。 他们都对爱情一无所知,可会细细雕琢。 她庆幸自己被他爱着,他也庆幸她同样喜欢着自己。 别人的爱情水到渠成,但他们不是。 邵义曾经在夏眠的眼里高高在上,拥有商人的狠厉。 最初,信任、坎坷和危机四处埋伏。 但夏眠始终看到他独有的柔软,只对她一人展露。 他们相爱、救赎,可能以后的生活都没有相爱时的轰轰烈烈,可他们本就是平淡的人,拥有对方也就成为最不平淡事儿。 可能此时求婚不是最适合的时候,可对于邵义来说,他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人,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最恰当的时机。 最终,夏眠去拥紧他。 在他耳畔轻轻地落下一声:“好。”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番外! 第五十五章 【番外】叶介 叶介不知道外面已经是冬天。 他入狱已经有了近两个月。 按照法律, 偷盗数额是30万到50万元以上, 可以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是无期徒刑, 并处罚金或者是没收财产。 邵义请了律师, 为他减刑。 减至3年有期徒刑, 并且废除警役。 他再也不可能做警察了。 叶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平常没什么不一样。还是干净利落的寸头, 游戏人间的神貌, 但再无玩世不恭的笑容。 入狱两个月, 夏眠想来见他无数次。 但他每一次都拒绝。 说不出原因, 或许他之前的执着、冲动让他对夏眠产生愧疚。 他得认为他做错了, 牵扯无辜,诸多事端由他引起。 叶介第一次做警察,同样也是第一次做卧底。 他是斯文糙汉 第72节 起初, 蓝锥让他感到害怕。 他谨小慎微, 前三年所有与上级的联系都让他提心吊胆。 最终他放弃,靠自己独力,放手一搏。 从此之后, 没人相信叶介了,只有他知道自己初心未改。 他还能清晰地记得自己第一次听见“我信你”这句话,是夏眠在藏区说的。 当时沙丘和雪山立在她的身后,烈日当空, 阳光下的夏眠整个人像在发光。 风声都为她静止了。 叶介总能听到这句话在他心里回响。 老实说,叶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夏眠。 确实和她相处会开心,可她对于自己来说总是可望不可即。 他不想伤害她, 可却需要她。 如果没有这一些羁绊,他们也不可能认识。 叶介不想再见到夏眠了,看清楚她的脸,却害怕看清楚他自己的心。 她不喜欢他,而自己的一厢情愿就会显得特别可笑。 叶介在狱中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看新闻。 他本就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犯人,监狱长对他十分宽容。 叶介奔波忙碌了六年,在国家的西南部边境近乎与世隔绝。现在他又到了另一个牢笼里,想更清楚地认识这个世界。 他看了新闻,才发现自己之前用的手机已经非常老旧,摩托车也鲜少有人骑在路上了。 怪不得夏眠在自己家中时,看着那碎裂的手机屏幕这么久。 她肯定觉得自己像一个老男人。 叶介开始思考三年之后自己会干一些什么。 他没有缜密的头脑,只有一身武力。 通俗易懂地说,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某一天,有人告诉叶介,一个女孩想跟他见面。 他以为是夏眠,本想拒绝,对方补充:“是钱曼妮,一个女明星。” 钱曼妮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袄,妆容乃至发丝都是精致的 过了一会儿,叶介穿着监狱服带着镣铐,坐在她的对面,拿起话筒:“你好。” 钱曼妮被他的冷淡震慑到了,手足无措了一会儿,道:“你好。” 明明夏眠告诉自己,叶介是一个热情又开朗的人。 可眼前这个样子…… 钱曼妮小心翼翼地问:“你是叶介吗?” “不然呢?” “哦……”钱曼妮吐了吐舌头,“你还记得我吧?我就是那个前几个月被你从歹徒手里救走的女孩,你还抱着我在地上打滚来着……” 一直在旁看守的警务人员忍不住扑哧地笑了。 叶介挠挠耳朵:“所以找我有什么事?” 钱曼妮又拘谨起来:“我是来跟你说谢谢的。虽然好像有点儿晚,那是因为我通告太多了,赶不完。经纪人之前都不知道我绑架了,我回到公寓她就立马让我去走秀呜呜呜……” 叶介隔着玻璃看钱曼妮,感觉她像一个被剥削的小奴隶。 “你是明星对吧?” “啊……你不知道吗?” “我很少看新闻。” “微博也不吗?我经常上热搜的。” “不。” “那好吧……” 话题已经很难进行下去了。 钱曼妮问:“夏眠托我来问话,为什么你不肯见她。” 叶介舔了舔嘴唇,思考:“没有为什么,见我晦气。” “这个理由我不太好交代。” “没事儿,你直说就行了。” “噢。” 叶介说:“我回去了。” 说罢,把话筒一盖。板直着身子进入回到了自己的小空间里。 钱曼妮始料未及,整个人差点要趴到玻璃上,像一只蜘蛛。 天,她还没说完。 ** 之后,叶介还是频繁地收到钱曼妮来探监的消息。 他在想,她是不是已经是十八线的小明星了,闲的要命,三天两头就往监狱跑。 实质是她在g市拍戏,时间充足,就经常探望叶介。 本来刚开始是夏眠交代的,钱曼妮也视他为救命恩人,便想借此在他人生最困难的给予帮助,带给他正能量。 谁知这人比她想象中的拽,总是拒绝。 钱曼妮在g市的戏快要杀青了,她决定这是她最后一次探监。 她隔着玻璃等了良久,才见到叶介从转角出来。 这人尽管是蹲着监狱,但却还是那股黑社会老大的模样。 “叶先生,你比影帝还难约。” 钱曼妮哭诉着。 她这一次前来有点着急,顶着清宫戏的服饰,头顶的假发叶介看着就嫌重。 钱曼妮拿着话筒出现在监狱里,简直是一大奇观。 演员,都这么神奇的了? 叶介突然答应见她,是想:“监狱里的实时报纸更新的太慢了,你能帮我从外边订一些过来吗?” 钱曼妮二话不说便应承下来,特别爽快。 叶介说:“我不付钱的。” 钱曼妮说:“没事没事,你是我的恩公,是我的救命恩人!就报纸杂志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事实上,钱曼妮给他寄报刊杂志跟监狱的更新速度也是一样的。她忙,但是还是记得这件事儿。 叶介总会从收发室里拿到一摞书籍,《青年文摘》《vista看天下》等时事刊物,还有《时尚芭莎》《红秀》等等的时尚杂志。 艳丽的模特搔首弄姿,偶尔能看见钱曼妮的街拍,青春四射又时尚洋溢。 她甚至会用红笔在自己的照片上写道:“看我很红吧!哈哈哈哈哈哈。” 叶介心情慢慢好起来。 钱曼妮因为不在g市拍戏的原因,探监的次数少了。但是因为这些刊物,她的存在感越来越强。 她仿佛把叶介当成一个树洞,回到g市会来看望他,有限的时间内她便吐槽在圈内不能说的事情:比如哪个女明星其实整容了,哪个小鲜肉有了女朋友…… 这使得叶介完全跟得上潮流,既懂国家大事又懂得娱乐八卦,犹如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因为他在狱中的表现十分好,邵义又利用关系帮他减刑。 最终,他只坐了两年的牢。 在即将出狱的前一个月,他释怀了。夏眠想来见他,他终于答应。 两人一时无言。 叶介拿着话筒的手在冒汗,他说:“听说天镜上市了?” 夏眠点头,道:“你看新闻知道的吗?” “差不多,”叶介说,“还有看钱曼妮寄来的杂志。” 夏眠:“她最近在国外的时装周,她让我告诉你下一个周回到g市就来看你。” 叶介:“她怎么这么积极。” “谁帮了钱曼妮一把,她都会记得很清楚;再说了,你救了她的命。” “我当时还是警察,这是我应该做的。” 夏眠点点头:“但是你在她面前就不要这么说了。” 叶介皱眉:“为什么?” “她沉浸在英雄救美之中,无法自拔。”夏眠还是那么一本正经,“如果你说这是你应该做的,在她眼里就没有浪漫的美感。” “……” 夏眠说:“她最近想转幕后,做个编剧。我觉得很适合她。” 叶介:“……” 这人也是有点脱线了。 夏眠说:“我看的出她喜欢你。” 叶介隔着玻璃看到她冷艳的面孔,仿佛有一句隐形的潜台词:我朋友她喜欢你,你看着办吧。 他是斯文糙汉 第73节 夏眠这么耿直坦率的后果就是,钱曼妮探监时叶介再也不肯出来了。 钱曼妮哭丧:“宝贝,你说他怎么回事啊?” 夏眠说:“可能他在害羞。” 钱曼妮:“害什么羞啊?” 夏眠这才把真相告诉她。 “妈的,”钱曼妮在片场爆粗,“我一世清誉毁在你的手上啦!” ** 某年春天,叶介出狱了。 他就拿着一个袋子,走进了阳光里。 邵义开着车在门口等着,为他接风洗尘。 “想好接下来的打算了吗?” “没有。” “不如在公司帮我忙?” “算了,免得我把你给搞破产了。” 邵义:“……你怎么坐了个牢变粗俗了。” 叶介:“你知道里面关着都什么人,鱼龙混杂,我肯定受影响。” 邵义:“可是我听夏眠的朋友说你在监狱里依旧饱读诗书。” 叶介:“……” 叶介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第二天一打开门,一个黑衣人站在门口。 是钱曼妮。 她手提外卖,看到叶介刚起床,裸着上身,隐约可见并没有消失的腹肌。 钱曼妮看呆了,但又生怕叶介下一秒就关门,拼命挤进来。 “诶诶,出来的感觉怎么样?” 叶介有起床气,阴着一张脸:“谁给你地址的,出去。” 钱曼妮活脱脱地像一个受气包:“你态度这么差,是不是出来了可以自己买杂志了就不求我了?” 叶介:“……” 他面对这么无厘头的女孩总是很无力。 他明说:“你想怎么样?” 钱曼妮说:“夏眠不是都说我喜欢你吗?” “我现在没工作没钱,还坐过牢,这种人你也喜欢?” “在我眼里你没犯法啊,钱我又不贪,没工作的话,可以迁就一下做我的保镖嘛……” 叶介愣在原地。 钱曼妮一脸真诚:“真的,我啥也不计较。” “那你图我什么?” “……长得帅。” 叶介摸了摸自己的脸,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还可以靠美色过日子。 在他一愣神的时间,钱曼妮掏出合同:“签一签。” “我没答应你。” “先签嘛,你想毁约就毁约嘛~” “……” “那先吃饭。我最近减肥,好久没吃东西了,陪你大吃特吃一顿。” ……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我能想到给叶介最好的结局啦。 其实我一直想给男二惨一点的结局,想一想,好像叶介已经够惨了呢。 不过他在前段时间得到你们的喜爱多于邵义,让我真的很不爽。【不要打我=v=】 叶介真的不适合和夏眠在一起,一个喜欢热闹,一个喜欢安静。还是邵义和夏眠绝配啦~ ~反正,你们开心就好~ 第五十六章 【番外】后记 夏知和林至的婚礼在郊区外。 她忙的连轴转, 要穿中西式的凤袍和婚纱。 林至作为男方, 只邀请了少数的人:他的朋友还有家里人。 家里人除了父母之外, 还包括邵义。 林至跟家族里的其他兄长并不熟悉, 他亲近的哥哥只有邵义一个。 而作为女方的夏知, 邀请的规模可谓庞大。 邵义应邀出席,觉得自己来到了女儿国。 不过自己的家族里也是男孩比较多, 他也是见怪不怪。 夏眠拉着他的手出现在婚礼上时, 林至揶揄:“哥, 你不是说不认识吗?” 邵义对他板着一张脸:“别给我拉仇恨了。” 夏眠和邵义坐在点心桌旁边, 他突然问她:“你也想要这样的婚礼吗?” 夏眠说:“没想过。” 邵义催:“那你得想想了。” 他求婚之后, 他们俩依旧恩爱如初,可他还是想把婚礼的事情提上日程来。 这样,他就有理由朝董事会那帮老头请假了。 好久没和夏眠度过两人世界。 夏眠突然说:“我想等叶介出狱了我们再办婚礼。” 邵义想了想:“太久了。” 夏眠听到他说话的声音里有抱怨的意味:“你好像很急的样子。” 邵义:“你现在才感觉出来吗?” 夏眠宽慰他, 去挠他的手心。 叶介入狱是在夏眠昏迷时的事情,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她许久都未曾和他见上一面。 她总觉遗憾。 邵义想让她满意,便动用了关系让叶介减刑。 不知不觉到了新娘扔捧花的环节。 夏眠不想去凑热闹, 可是很多妹妹知道她被求婚了,便赶她上去。 邵义看她穿着漂亮的蓝色礼服,呆呆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样子, 有点儿可爱。 夏知转身,背对着众人,手捧着一小束花儿。 她也是第一次做新娘, 往后一抛扔歪了,没落到众望所归的伴娘群和女生堆。 它砸进了邵义的怀中。 全场的长辈、朋友都看着他。 邵义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朝夏眠走来,裹挟着春风暖意。 他把花束交到夏眠的手里,搂住她的肩膀。 他们受到了无以言喻的祝福。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胜似千言万语。 而后他们又坐回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低调得像不存在似的。 邵义说:“其实刚才想吻你的,可是想想这不是我们的婚礼,我们不能抢别人的风头。” 夏眠听此,心里一暖。 体贴又绅士。 邵义补充:“所以在我们的婚礼上,我得吻你。我记着了。” 在一起之后,邵义因为时间有限,总是有很多事情没空和夏眠一起做。 比如重新去藏区旅游、去北欧看雪看海等,这时他的脑里像有一个本子,每一次都把这一些未完成的小细节记下来。 夏眠笑他有时候像一个小孩子。 ** 婚礼快要结束时,夏灵找了夏眠要了手捧花,在手上摸了摸。 夏灵:“我沾沾喜气。” 夏眠:“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夏灵古灵精怪地嘿嘿一笑:“我不告诉你。” 夏眠不追问,安静地点头:“嗯,好吧。” 他是斯文糙汉 第74节 夏灵说:“哎呀,大姐姐你也装模作样地问一下嘛~” 夏眠配合道:“是谁呀?” 夏灵:“之后你就知道了~” 夏眠:“……” 她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 夏灵的手机闪了闪,有一条消息进来了。 她看见,犹如某人给她下了一条指令,抓起自己的包包便飞奔了出去。 邵义正在停车场倒车,将林至送回酒店。 他有点微醉,但因为是大喜之日,一直在傻笑。 “哥,我好开心。” 邵义专注地倒车:“知道,等会儿要和老婆洞房了。” 林至无语:“……我不是开心这个。” 这时,一辆银色的路虎停在邵义原来的车位上。 一个男人长脚一伸,下了车的瞬间也将车门关上。 他穿着浅蓝色的t恤,手里转着钥匙。 沈拓有一张剑眉星目又令人深刻的脸,浑身是遮不住的英气,神情肆意又慵懒。 邵义看到他的面孔,做了急刹。 林至的酒也醒了。 过了不久,沈拓又折回来。 他身边跟着蹦蹦跳跳像一个小皮球一般的夏灵,她背着笔记本电脑的包包,跳上了他的车。 路虎和商务车擦身而过时,邵义对上了沈拓的眼睛。 同是锋利又尖锐。 林至仿佛见了鬼:“那人怎么长的这么像……还是说我看走了眼,那就是……” 邵义打断他的猜测:“我没见过他。” 他把这件事暂时甩在脑后,开车离开了地下停车场。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夏灵和沈拓就是我下一部文的男女主啦~《步入情网》点击进入专栏即可收藏!还有一篇魔幻的《我的狼系男友》,嘿嘿我也不知道先开哪一篇,总之先收藏我的专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