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有鬼》 借尸还魂 冬雪渐渐融了,寒风不再吹,温暖气息在散佈。晚上繁华的都市里,闪烁着五彩繽纷的霓虹灯,人们熙来攘往,家家贴上大红色的装饰庆祝新年。 而偏远处某座废弃大楼的地下室里,却阴冷的令人起鸡皮疙瘩。一名女子被綑在椅子上,仅一件沾了血跡的长白裙,脚上手上皆是满满的伤痕,脸上一片清冷,琥珀色的眼眸里没有情绪。 「这就是所谓的人性本善吗?」洛诗嫇低下头,似在喃喃自语,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安静了一会儿洛诗嫇突然抬起头,「妈,我说过,这只是任务……别说了,连小阳都要哭了。」 洛诗嫇,从五岁开始在育幼院长大。父亲没出现过,母亲和弟弟皆死于车祸,因为那可以听到看到鬼魂的体质,所以「母亲」一直在自己身边,叮嚀自己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 而那间育幼院的院长其实私底下从事人口贩卖,才八岁的她,被卖给一个变态老头,但途中却又被一个奇怪的大叔救起,说是被救,倒不如是掉入另一个地狱,每天都要进行艰苦且不人道的学习和训练。 瓦伦泰不愿提起自己的过去,他只顾着教她学习各方面的知识,一边训练如何拿枪和杀人,一边去学校上学。一路走来,过了十七年,她慢慢学会自己去接案子,赚一些钱。 现在,她正在替魏祥工作,帮他找出是谁在暗里陷害他。魏祥这人她早就认识了,他给了很多的帮助,而这次任务也不过就是假绑架真探听。 只要给出鱼饵,某些想利用她的人自然就会上鉤。 监视器里,明明只有女子一人,却传来女子带有耐心的安慰声。加上那双邪眸专注的眼神,彷彿真的有人就站在那。和她对谈,对着她哭。 「老、老大,这根本疯子吧?」一个头发染成鲜绿色的少年指着萤幕,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嘖,别吵,这妞比我们几个人都还要值钱,等她说出上面想要知道的事,上头就会奖励我们了」微秃的男子说完自以为风流地拨了一下稀疏的头发。 少年正想说些什么,突然门碰的一下。衝进了好几个拿着枪的保鑣,吓得少年一屁股的坐在地上,「一切安全。」看似带头的男子对外面大喊了一声,手上的枪稳稳地对着微秃的男子。 缓缓的脚步声,一身白西装的男子走了进来,手里稳稳的拿着枪,问道:「人呢?」 洛诗嫇说要帮他的时候,他也拒绝过,却是抵挡不过她的坚持,这都一个礼拜了,她竟然还说要再等等? 「干什么东西,你们知道我们老大是谁吗!」秃子似乎认为对方不会开枪,大呼小叫的,魏祥手上一动,开了一枪,秃子瞬间倒地不起,脑门上多了个洞,眼睛睁的大大的。 听到外面枪声的洛诗嫇,不禁皱眉,是谁来乱事? 魏祥看向坐在地上的少年,眼底状似风平浪静。 吓傻的少年颤抖着手指向其中一道铁门。其中一人大步向前转门把,门却锁住了,魏祥拿起手上的枪朝着门连开了三枪。 开了门后看着满身伤的洛诗嫇,心里狠狠地抽了一下,道:「我来晚了。」 「没事,死不了,不是说再给我几天时间?」洛诗嫇不解的问,而魏祥不语,虽然只是朋友,他却不忍她受这样的折磨。 洛诗嫇也不多问,轻而易举站起来,丢掉手上早就被自己解开的手镣,拿着刘海上小发夹弯下身子,三两下解决脚上沉重的锁链,拿出一直藏在身上的小型手枪问道:「你们解决了几个人?」 「五个,一个死了。」魏祥将弹匣换掉。 「那应该还有两个人,小心点,这次事情的幕后黑手似乎是你的熟人。」洛诗嫇说道,拿着手上的枪,走出去时好像听到什么往后一看。 「什么?」才跨出铁门一步的洛诗嫇震惊的看向背后空无一人的地方突然喊道:「我们快走,这里有炸药!」 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慌张,来不急躲避,肆虐的爆炸声不断响起,火花四起,保鑣们慌张带着人往外跑,「保护大少爷!」 地板一阵晃动。魏祥抓住洛诗嫇的手,在一群人的保护下离开了即将成为废墟的地下室。 魏祥拉着洛诗嫇的手,捨不得放下,感觉到后面的人脚一顿,他回头看,却是呆住了,瞬间抱住倒下的洛诗嫇,有些颤抖的道:「你撑着,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洛诗嫇不语,看着胸口上,插着一大片的玻璃碎片,尖锐的疼痛在胸口蔓延开,刺眼的鲜血在胸口上犹如一朵盛开的彼岸花,而她的脸色也因为失血过多迅速变得苍白。 刚刚玻璃其实是往魏祥而去,她没有思考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看向魏祥,慌张的脸像个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不停的往旁边大喊。 渐渐感到冰冷,模糊的看着焦急的脸,正想开口说话,鲜血却争先恐后的从她的嘴巴冒出来,慢慢的,连呼吸都满是痛楚。 想到可以摆脱这样的人生,霎那间,她突然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嘴角弯起一抹曇花一现的微笑,稍瞬即逝,魏祥甚至来不及捕捉,洛诗嫇便彻底失去意识。 「诗嫇?洛诗嫇!醒醒,我没允许你闭上眼睛,给我张开!」魏祥像疯了一般,看着不再睁开眼睛的女子,不断大吼,而女子没有任何反应。 曦和三年,一月初春,鸟语花香,正是聚会的好日子。而苍国北阳城,皇宫正在举办一年一度的百花宴,所有人都在隐隐的期待,带着看好戏的心态,因为这次,以不祥的琥珀眸而闻名,被喻为不幸的洛府三小姐,第一次参加百花宴,不管是夫人或是小姐皆抱着好奇而来。 洛三小姐出生时,生母宋姨娘不幸难產,和同父同母的洛大小姐洛芷筠养在无所出之贺氏膝下。听闻洛三小姐一出生则连降三天大雨,加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珠,教人害怕。 当时洛府差点以不祥之兆为由,将女婴掐死,不知为何未能成功,将其名取为诗嫇。 诗嫇。 失明。 洛三小姐能大命活了下来,还都要多亏贺氏。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醒来,洛诗嫇觉得头上隐约传来钝钝的痛,想起失去意识之前,迅速坐起身,她却发现四周是陌生且透着诡异的房间。 空气中瀰漫着一股浓郁的香味,她下了床,发现自己的衣服和歷史书上一样,再看往自己的手,一个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想法涌上心头。 走到可以反光的铜镜面前,她轻轻地抽了一口气,镜子里的人,有着一头长而乌黑的发丝,巴掌大的苍白小脸,可爱的小小菱唇,大大的眼眸,配上两条似蹙非蹙的柳眉。 而洛诗嫇自身又带着一股气势,看起来有如一朵高贵而洁白的莲花,加上头上的纱布和竹绿长齐胸襦裙,有种我见犹怜的美。 和原本她完全不一样的容貌,唯一相同的只有那琥珀色眸子而已。 洛诗嫇失神地看着铜镜,自己没有死,反而跑到这不知名的地方。 连阎罗王都不收我了吗? 再次闻到奇怪的浓郁香味,洛诗嫇拧起柳眉,这不是最低级的媚药吗?闻味道燃的并不久,她的眼底满是讽刺,想不到到哪都有人要害自己,看来不管到哪里,都没有安寧的日子。 扯下头上的纱布,徐徐走到外面,深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没有工厂污染,反而带着清新的自然味道,她嘴角微不可察轻轻上扬,给脸上苍白带了一些明媚。 既然死不成,那就不怪她把握活着的机会。 但是笑容却没有持续太久,洛诗嫇突然听到有些仓促的脚步声,沉下脸一个闪身站到屋子旁边,看着来人。 一个有些娇柔的小姑娘,穿着紫薇花色的襦裙。后面跟了一个穿着短褐的男子,脸上带有猥褻笑容,两人鬼祟的走进来。 两人站到屋子门口,那女子对着男子小声道:「等会儿进去,要做什么不用我教吧。」 「小的自然知道。」男子搓搓手,脸上的猥琐让人心生厌恶。 「一刻鐘后会有人来找她,别忘记说辞。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仔细我剥了你的皮。」女子恶毒的笑容在此刻显得刻薄不已。 「当然。希望二小姐也别忘记约定,那五两白银……」男子看着女子,眼里闪闪发亮。 「知道了啦,不是已经给你五两了,之后会再给你另外五两,快进去!先把她衣服都脱了,她没有一个时辰是醒不过来的。」洛芷宁脸上带着不屑,甚至隐隐的不耐烦。 妖怪就好好的做妖怪,不要没事间着参加百花宴!这是洛芷宁为何要陷害洛诗嫇的原因,虽说大家都惧怕那双眼,但还是会有几个人无法控制眼球往洛诗嫇身上瞥,这让洛芷宁无法接受。 因为那张蛊惑人心的妖怪脸! 男子吞了口口水走进去之后,女子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哼!让你与我争,转身正想离去,突然一道人影到了自己面前,洛芷宁一看差点尖叫。 看清来人后,洛芷宁尖锐地问道:「洛诗嫇!你怎么会站在这里!」 洛诗嫇当然没有回答她,掐住她的脖子往上一提,看着女孩惊吓的表情,心里一动,原来原主也叫洛诗嫇。这年轻貌美的女孩什么不做,怎么这么害人呢? 洛芷宁震惊的看着洛诗嫇带着嗜血的眼睛,原先的懦弱竟然消失无踪,原就令人不安的琥珀色,此刻看来更是让人心惊胆战,说不出半句话。这怎么可能?明明是一样的人,却感觉到了诡异的陌生。 她拼命的想把脖子上的手掰开,却没有丝毫动静,胸口因为缺氧而疼痛,脚下胡乱的蹬,眼睛渐渐翻白。 而房里的男人往塌上一看,说好的软香美人早就不翼而飞,顿时疑惑的往外走。 「二小姐,三小姐她…」不在里面,话没说完,男子呆呆的看着洛诗嫇将洛芷宁单手举在空中,那琥珀色的眸子悠悠的扫了过来,没有一丝温度,苍白柔弱的脸,却带着血腥气息,就像厉鬼一般。 双脚突然一软,差点跪了下去,待回过神来,他惊慌失措的往外跑,步伐不稳的喊着:「有鬼啊!三小姐鬼上身了啊!」 洛诗嫇眸子微微一垂,长长的睫毛如扇子盖住眼睛,手一放。 洛芷宁直直跌落于地,终于可以呼吸,不禁大咳几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依然说不出话,原本的綾罗绸缎沾染上尘土,显得狼狈不堪,原本精緻的妆容也因为泪水和汗水糊在一起。 洛诗嫇往男子走去,速度却令人发指,不过几秒她已经到了男子背后,抓住领子往后一拉,将比自己高了许多的江福仰摔在地上,来不及呻吟,胸口又受到重击,顿时一阵眼花撩乱,呛咳了一口血,不敢再乱动。 「跑什么?」软软的声音响起,洛诗嫇做出疑问的表情,她一脸认真,彷彿事不关己,脚下却是踩着江福的胸口,不停的辗转。 看着江福嘴角的血跡,洛诗嫇并没有打算杀了他,不过断了几根肋骨而已。 不远处一凉亭里,看着一切事情发生的几名男子表情不一。 「咳咳,想不到传言中的洛三小姐竟是如此……巾幗?你们说呢?」二皇子苍千翎努力维持笑容,好看的瑞凤眼瞪得大大的,说出最为委婉的形容词,脸上表情有点好笑。 端木世子看到那幕也愣了几秒,继而开眉展笑,带媚的狐狸眼笑起来更是勾人,拍了拍洛振禾的肩膀,微薄的唇开口打笑道:「传言不是说胆小如鼠吗?难怪洛府要这般保护,此女百年难见阿,哈哈!」 「传言是真的。」洛振禾端正的五官上充满奇怪,他并没有要说自己妹妹的坏话,可是事实如此,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印象中的三妹妹是较为胆怯的,说话不敢大声,眼睛越瞇越小,试图隐藏被父母讨厌的眸色,再长大一些,甚至连茗雪阁都不愿踏出一步。 「咦?」端木樨动作僵住瞪大眼睛,他没听错吧,传言没错?那这名女子又是谁,洛振禾不可能认错,难不成洛三小姐一直在隐藏?他带着笑说道:「令妹藏的真深。」连自己哥哥都可以骗过去,对于远处的女子,他感到非常有趣。 洛振禾也正在怀疑,两人下意识看向一直沉默的苍瑀尘,后者则是默默看着远方洛诗嫇的方向,脸上和平常一样带着温润如玉的笑容,眼底深不可测。 苍瑀尘轻轻看了两人一眼,目光又回到远方,才慢慢开口道:「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充满磁性的声音里带着慵懒。 两人皆是一怔,转而明白苍瑀尘的意思,他们坐在这里看着洛芷宁把洛诗嫇搬进房间,还找来男人试图祸害亲妹妹,难怪洛诗嫇反应这么大。 可是……兔子再急,也杀不死狗吧?看向三人的方向,洛诗嫇还在踩踏那个男人,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让他们一颤,苍千翎和端木樨相看一眼,耸耸肩不约而同的走向热闹之地。 「这位大哥,你刚刚进房间想干嘛呢?」 洛诗嫇终于停下脚上的动作,蹲下去看着江福痛苦不堪的表情。 「你这下贱的小蹄子,竟敢伤害我!」已经可以正常呼吸的洛芷宁站了起来,花容失色的指着洛诗嫇,那指尖甚至还微微颤抖着,脖子上出现刺眼的红色,恰恰好是手掌大小。就连呼吸都传来微微刺痛。 听到如此难以入耳的骂人话语,洛诗嫇瞇了瞇眼,悠悠站起身,缓缓走向洛芷宁,正想开口说话,却瞥到走来的五人,琥珀色的眼底泛起凉意,没有表情,却使人感到一阵寒意。 「洛诗嫇,你要是敢再碰我分毫,小心爹爹将你赶出家门。」她以为如此说词会让洛诗嫇却步,看着她依旧朝自己而来,洛芷宁差点落荒而逃。 「咳咳,洛三小姐,我是端木樨。」端木樨笑的一脸諂媚,看着洛诗嫇,靠近才发现,原来她这么娇小,这差距少说也有一尺吧? 端木樨漂亮的狐狸眼此时看起来特别勾人,赤色衣裳如火一般,衬上他比女人还白皙的肤色,看起来就和妖孽一般。 洛诗嫇就这样仰看他,彷彿正在打量着猎物,不过几秒,便又看向洛芷宁,不是无视他,只是仰头什么的,脖子太酸了。 而洛芷宁僵住,看着一个个走来的男子,心里万分的后悔,希望他们方才没有听到她粗俗的话语。 「我是苍千翎。」一身湛蓝的苍千翎对着洛诗嫇露出阳光般的笑容,连自称也改为我,而不是本宫。他好奇平常懦弱的女子为了什么而变成这样,能够在迅雷不及的状况下摆平一个比自己高了一尺的男子,这可不是所有女子都做得到。 洛芷宁僵硬的行了礼,「臣女见过皇子殿下。」一番下来却没有人搭理,通通看着洛诗嫇,而洛诗嫇竟是没有行礼,不禁恼怒的吼道:「洛诗嫇,看见诸位皇子你竟然不行礼!」 「洛诗嫇。」对于某人的吼叫充耳不闻,简单的报了自己的名字,迈向洛芷宁,脸上还是面无表情。 「哥哥!救我。」洛芷宁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洛诗嫇,尖叫了一声,往洛振禾身后躲去,洛诗嫇又停了下来。 「哥哥,洛诗嫇变得好奇怪,她方才还想杀了芷宁」身后的女子不断嚶嚶哭泣,搞得洛振禾一阵头痛,满脸无奈。连洛诗嫇也有些目瞪口呆,明明就这女孩先下的手,她不过就是欺负了一下,连本都还没讨回,这个女孩竟然恶人先告状。 洛振禾看到洛诗嫇不可置信的样子,眼睛微微睁大,不復以往懦弱的样子,眼底也和以前不一样,多了许多他没看过的光彩,着实鲜活了不少。 「诗嫇你还好吗?你看来不大舒服,可需要先回府,我帮你唤大夫?」洛振禾道,对于三妹妹从小的遭遇,他有些心疼,曾经想帮助她,却被拒绝于门外,时间一久,关心的想法也就淡了。 此时看到她苍白的脸,难免关心了几句,刚刚若不是她突然从房里出来,他就要上前制止二妹妹做傻事了。 洛振禾想不明白,芷宁平常不是都是和芷筠争,为何今日却是对上诗嫇,此时的洛诗嫇脸色苍白,彷彿风一吹就会倒。 「你是谁?」看着前面的男人,洛诗嫇终于开口说话,却是令所有人大吃一惊。看着大家一脸惊讶,她才突然想到自己已经不再是身体原本的主人,她只能慢慢适应原主的一切。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这些人讲话的方式都让她头痛…… 方才?刚刚? 还要行礼?什么城女还承女? 虽然有些词汇需要吸收一下,不过幸好大部分她都听得懂。 听她问话,端木樨和苍千翎皆是一脸瞠目结舌,而苍瑀尘也挑高了眉。 「洛芷宁,你到底做了什么!」洛振禾愣了一下,看向身后的洛芷宁,脸上转无奈为薄怒。 洛芷宁有些心虚的搅动手指,非常小声的道:「刚刚我不小心让她摔在地上,脑袋碰到石头了……」洛芷宁头低低的不敢看洛振禾。 明明就是洛诗嫇不肯跟着她走,一直抵抗才自己摔在地上的,看到不断溢出的鲜血,要不是当时还有气息,她差点以为自己杀人了。 经她这么一说,大家这才注意到洛诗嫇头上隐在发间的伤,微微鲜血的痕跡,难怪脸色不大好,略显苍白的脸跟刚刚撂倒男子的女子难以想在一块。洛诗嫇眼睛微微的瞇了一下,原来弄伤她的也是这个女孩,此仇不报她就不叫洛诗嫇。 「罗方此刻可在宫中?」苍瑀尘淡淡的问。 「嗯,罗方在我殿里,去请一下。」苍千翎答道。 「诺。」旁边守卫一个闪身,俄倾间已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 洛诗嫇忍不住往苍瑀尘看去,这声音跟她前世喜欢的广播电台主持人的声音真像,人也长得不错。 高挺的鼻和削薄轻抿的唇,轮廓棱角分明,看似平静实则暗藏着锐利如鹰的眼神,隐隐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一身繁华的墨色透着疏离和难近。 苍瑀尘也看了过来,脸上带着百年如一的微笑,頷首说道:「四皇子苍瑀尘。」 洛诗嫇也对他点点头,心里默默的想着,真想每天听他说话,只可惜这里也没有录音机。 洛芷宁在一边忿忿不平,凭什么洛诗嫇打了她还可以得到大家的问候,偷偷看向端木樨,手扶了扶头发,又拍拍裙摆,心里暗暗希望他刚刚没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端木樨看向洛芷宁,他笑容更是犹如花开般灿烂,使洛芷宁差点乐晕,脸上红如苹果,端木世子对自己笑的这么温柔,难不成……脑袋里遐想无限。 端木樨看着那一脸糊在一起的胡粉胭脂,付诸一笑,嘴上更是隐晦的误导她,「洛二小姐今日看来更是千娇百媚,犹如沉鱼落雁,实在教本世子好生仰慕。」 洛芷宁在端木樨连珠似串的讚美里,脑袋一片晕乎,整个人沉浸在粉色泡泡之中,开心的无法自拔,世子妃几个字在脑海不断盘旋。 初见家人 「芷宁!芷宁!你在哪儿啊!」一声声的呼叫传至,洛芷宁回过神来心下暗道不好,她只和母亲说要捉弄洛诗嫇,母亲要是知道她捅了这么大一个笼子,一定会生气的。 「宁儿,你怎么离席如此之久?」谢氏远远看到女儿,带着一群人走近,看到皇子们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子心里感到奇怪和阵阵的不安。 「臣妇见过二皇子、四皇子。」所有人一同请安,苍千翎一声免礼,全部又站直了身。 谢氏这才看到女儿狼狈的样子,惊呼一声急忙走向洛芷宁,看着女儿脖子上清晰的掌印,满心焦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变成这样?」 「洛诗嫇掐我……」长这么大没被打过的洛芷宁,看到母亲顿时委屈一涌而上,红着眼眶告状,若是没有眼底的恶毒,也是显得有些可怜。 「洛诗嫇!你怎么能够伤害嫡姊,规矩都学到哪去了?」谢氏怒不可遏的看向洛诗嫇,谢氏在愤怒之中忽略了不同以往懦弱的她。 所有的人都看着洛诗嫇,琥珀色、不详和剋母诸此之类的形容词彼此间传来传去,甚至有人面露恐惧和厌恶。 洛诗嫇的头微微低下,随即又挺直了脊椎面向正前方,瓦伦泰说过,只有自己放弃了,别人才可以伤害自己。 她缓缓地看向嘰嘰喳喳的人群,散发的气势不容小覷,一点也没有久处闺中懦弱胆小的样子,原先在说间话的人皆被那犹如来自地狱一样的眼神所震慑,不敢再说话,登时一片安静。 虽然这也更让人相信洛诗嫇是妖怪的说词。 洛诗嫇这才看向怒火上头的谢氏,看来这应该就是原主的母亲之类的,不过看了看,应该不是原主的亲生母亲。 听到对方无礼的责问,她嘴里缓缓地说道:「这位老婆婆,我的规矩很不巧的今天休假,改天我再让它来陪礼如何?」 她尝试说一些之前在古文里会看到的词汇,虽然还有些不伦不类,但效果好像还可以,没有人怀疑她。 明明说着无礼的话,却一脸认真的让人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噗!哈哈哈!太逗了,规矩竟然还休假。」反应最激烈的便是端木樨,忍不住地大笑,其他人都是憋着,或是拿起扇子遮住充满笑意的嘴。 「规矩是该好好休息没错,不然哪天会憋坏的。」苍千翎也是一脸笑意地说。 而谢氏反应过来后,脸上由红变青,由青转紫,不可置信洛诗嫇竟敢如此忤逆,手指直直地指着她,嘴上却是说不出话来,怒气冲冲的样子,彷彿下一秒便可以看到发丝漂浮在空中。 「小嫇阿,你规矩的假要放到什么时候啊?」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端木樨,忍着笑意问洛诗嫇。 「不可以乱取绰号好吗?」洛诗嫇忍不住想起前世的笑话,都是小明开头,无奈地看着端木樨。 在场听到的人除了刚刚在场的苍千翎等人,其他人包括洛芷宁在内,皆是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洛诗嫇和端木樨,谢氏本来的怒火也被这奇怪的互动给熄灭了,一头雾水的看着洛诗嫇,这个贱种什么时候认识了端木樨,交情看起来还不错,她眼底多了一些深意。 「诸位不好意思,小女今日大概有些不适,今天的百花宴我们就先行离去了。」谢氏满脸的担忧,一副母亲担心女儿的模样。 洛芷宁怎么可能错过这一年一度的百花宴,正想说点什么,谢氏一个眼神就把她想说的话给挡了下来,愤愤转过头去。谢氏满意的转过头,对着洛振禾说道:「振禾,你就待在这里吧,我带你两个妹妹先回府了。」 洛芷宁逼不得已只好跟着回家,和谢氏一起告辞,走了几步,转过头来才发现洛诗嫇没有跟上,谢氏怒气又衝了上头,「洛诗嫇,今天丢的脸还不够吗?快跟上!」 洛诗嫇思考片刻,然后她徐徐的跟了上去,一路听来,原主应是与这几人同住,现在身上没钱,不好做事。 「小嫇,下次再见!」端木樨对于这么有趣的人要离开宴会感到有些可惜,转了头问洛振禾,「什么时侯到你府上拜访?」 端木樨一脸坏笑,打着坏主意的样子让洛振禾眉头一皱,「今日我还是先回府好了,告辞。」他说完就大步跟上。 看着远处的身影,端木樨摸着下巴,「瑀尘,你说说,这洛三小姐,回去后会有好果子吃吗?」 苍瑀尘依旧是徐徐温笑,对着端木樨问道:「那樨兄你说,如何是好。」 「如何?当然是拜访问候阿!」至于时间,当然是晚上。 「做好事不找我?」苍千翎看两人已经达成共识,不开心地问道。 「据我所知,你今晚还有事要做吧?」端木樨说了苍千翎才忽然记起。 他惋惜地说:「看来只能等下次了。」今日父皇召他进宫谈事,不可推託。 「才到而已,伤者就跑了?」罗方这才赶到,身穿洁白长袍,背上随身药箱,看着鸟兽散的几人,有些无言。 罗方虽然不知师承何人,医术在北阳城里算是顶尖,本来是在小医馆里抓药,认识了苍千翎后才出的名,人人都知道了神医罗方。 「下次有空请方兄一顿,有劳了。」端木樨笑道。 苍瑀尘打开手中摺扇,缓道:「至于地上这人,便拖下去处理了。」 为非作歹,的确该死。 在皇宫门口,谢氏和洛芷宁自顾自的上了马车,拋下洛诗嫇一人,早就料到会有此事的洛振禾刚好在后头出现,「上我的马车吧。」 「宁儿,洛诗嫇什么时候结识世子和皇子的?还有,她今天看起来怎么这般不一样?」谢氏坐在马车上,问向一边的洛芷宁。 「我不小心将洛诗嫇给摔了,碰到脑袋后她就那个样子,不仅掐了我,还打伤了一个男子,说是不记得自己了,连哥哥都骂我。」说到这里,洛芷宁噘了嘴才继续说下去,「至于世子和皇子似乎是──今天认识的。」 摔了就失忆?谢氏完全不相信这说法,谁失忆会忽然变得力大无穷,还突然和世子们好上,「除了这些,没别的事发生了吗?」 「我本来想捉弄洛诗嫇,但是将近两刻鐘找不到她,本想放弃,她又突然出现,她不愿跟着我走,这才把她给摔了。」洛芷宁乖乖的把事情说给谢氏听。 「两刻鐘……」说长不长,说短又不短,可以做很多事,可是又不可能掉包洛诗嫇,那双邪门的眼珠子天下是找不到另一个的,就算有,也不会刚好都生的一个样子,那到底洛诗嫇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难不成有人在背后教唆? 这倒不是不可能,洛诗嫇天天都待在茗雪阁,整天没人理,要是有人潜进去,暗中教她也有可能。 谢氏想起那双深幽的琥珀,小小的打了一个冷颤,果然,她怎能将那女人的女儿留于府中,洛芷筠就算了,洛诗嫇那张脸和她娘生的一模一样,彷彿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当年的事情……不管怎样,有人教也好,没人教也罢,这人如今是不能再留了,谢氏的眼底出现了一抹毒辣。 一边的洛芷宁想起今日端木世子对自己的称讚和笑容,双颊染上淡淡的粉红色,再想起今天洛诗嫇一直和端木世子说到话,心里不禁又恨上了几分。 另一辆马车上,洛振禾和洛诗嫇皆是一脸正经地坐着,两人互相看着,眉宇间看起来有些相似,不一会儿,洛振禾先开口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洛诗嫇頷首,「只知道自己的名字。」 「有什么问题你先问我吧,这路还有一段时间。」 「今年是什么年?」洛诗嫇想了想,先问出重点。 「曦和三年。」洛振禾简单的回答,洛诗嫇眉头一皱,曦和?这不在前世所教的歷史里头,难道这是没有记载到的部分,或是她根本不在同一个空间之中。 「皇帝是谁?」 「苍国皇帝名讳为寻。」 苍寻?还是没听过。 洛振禾叙述下,她知道的信息挺多的,皇帝苍寻,三子一女,在政中主要派别分为两大派,大皇子为一派,二皇子为一派,苍少燁那派之中,最有权势的便是皇后萧氏那边的萧丞相,苍少翎这边有端木府撑腰,不过皇帝如今未立天子,教人不敢胡乱猜疑。 北阳城中有三大府,其中一为上方府,二为萧府,三则为端木府,在城中皆有绝对的影响力。 洛诗嫇想了一下,问道:「家里呢?」 府中之主洛騏,朝中官职为尚书。两妻三姨娘,一子三女。 主母谢氏和平妻贺氏,洛振禾为长子,和二小姐洛芷宁皆为谢氏所出。大女洛芷筠和三小姐洛诗嫇皆为宋姨娘所出,但是当初洛诗嫇出生之时宋姨娘因难產而亡,姊妹俩由一直无所出的贺氏抚养。 「贺氏在几年前鬱鬱而终,你和芷筠便由母亲照顾了。」 洛诗嫇就这样静静地听着,而洛振禾说完,拿起小茶几上有些微凉的茶水,豪迈的一口饮尽,见洛诗嫇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打扰她,他知道洛诗嫇现下需要的是釐清脑袋,剩下一刻的时间,寂若无人,不久洛府便到了。 朱色大门早已打开,前面的谢氏走下马车,看到洛诗嫇从洛振禾的马车上下来,心里虽然有些不喜,却还是不动声色,用眼角扫了洛诗嫇一眼,便直直走进府里,洛芷宁跟在后头,似乎说了什么,虽然听不大清楚,但是从脸上的表情可以推断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洛诗嫇也不在意,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也烧不到自己,看向洛振禾,他似乎有些无奈,「芷宁就是那个性,你别搭理她。」 洛诗嫇摇摇头,她才不会去在意那种幼稚行为。对方智商有问题,自己怎么可能还被牵着鼻子走,「我住在哪里?」 「看母亲走的方向,应该是去找父亲了,怕是和今日之事有关,我们还是跟着吧。」他看三妹脸上似乎真的不在意,就带着她往书房走。 洛诗嫇也没有说什么,跟着他走,绿意盎然的走道,一盆盆紫色红色的花放在走道两边,很有情调。 甫进去,便听见哭哭啼啼的声音,谢氏拿着手绢不停擦拭眼睛,一脸被天下人负了,虽然已经有了年纪,但是保养得当,所以梨花带雨的说多可怜就多可怜。 洛芷宁也是一脸委屈,柳眉紧紧皱着,乖巧地坐在谢氏身旁,手一直摸着脖子,眼眶也是有些发红,完全受害者的样子。 一个男子坐在书桌前,这大概就是她所谓的便宜父亲。 洛诗嫇突然顿悟,这两人虽然脑子残,演技却不错,她几乎可以想到之后会发生的狗血剧情,不外乎就是父亲勃然大怒,教训自己,再好好呵护妻儿等等。 她看着洛騏的样子却又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静静等待发展。 洛騏年轻时也是城里不少少女爱慕的男子之一,英俊挺拔的样子到了如今也不减半分,更是多了一份成熟。此时的洛騏眼里没有温度,看着谢氏不断哭诉,耐性越来越少。 「谢氏,你想让我怎么做?」洛騏问了这么一句,谢氏顿了一下,眼前这个男人总是这样,似柔却又似冷冰,没有一丝温度,就算她做得再多,两人生活如此之久,他却依然如此。 「谢氏?」洛騏再重复一次,眼底的不耐烦浅显易见,谢氏忍下苦涩的感觉。 「诗嫇打了宁儿,理应要受惩罚。」谢氏说的理所当然,看着洛芷宁脖子上的青紫,心疼的感觉取代了苦涩。 洛芷宁哽咽说道:「女儿好心带三妹妹走走,她却突然发疯似的掐住女儿」 这颠倒黑白的功力还不错啊,洛诗嫇想着,却突然被点名。 「诗嫇你说。」洛騏看向一边安静无声彷彿局外人的女儿,也感受到了她的不一样,虽然没有表情,气势却是比谢氏都还要足够,就是被人指使也没有失控。 「洛芷宁打晕我又试图让陌生男子摸进房间,甚至用了媚药,意图不轨。」洛诗嫇三言两句解释自己动手原因。 「女儿没有!女儿也不懂为何三妹妹为什么要这样污衊我。」洛芷宁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接说出来,急急忙忙地为自己解脱,急躁的样子跟洛诗嫇又是一个鲜明对比,说完就低下头和谢氏一样啜泣,让洛騏又是一阵厌烦,只会一直哭。 「振禾。」 洛振禾向前一步开口道:「我和二皇子等人于凉亭休息,看着二妹妹将三妹妹拖进房间,离开片刻,又带着一个男人回到屋子,之后就是三妹妹打人了。」言语间没有任何装饰,只是描述,证实了洛诗嫇的说法。 洛芷宁猛然抬头,伤心地看着洛振禾,「你是我哥!不是洛诗嫇的,为何不帮我却帮一个外人?!」 「并非帮谁,只是说了双眼所见之事。」 「够了!陷害嫡亲妹妹,罚戒尺三十,跪两晚家庙再禁足一个月。」洛騏挥挥手,就这样把这齣戏潦潦结束,继续处理桌上满堆的公文。 谢氏还想继续说,洛騏一个眼神让她打了一个冷颤,只能拖着不敢置信的女儿离去,经过洛诗嫇时瞪了她一眼,眼底的意思清晰明显。 之后的日子还长着,看谁先弄死谁。 洛诗嫇只觉得无聊,虽然跟她本来的狗血想法不一样,却也没有什么看头。 「凭什么父亲只罚我一人?那个贱人明明也有错!」谢氏拉着洛芷宁离开时,隐约传出洛芷宁尖锐的不满。 洛騏连抬头也没有,挥挥手让人都散了。 「你就跟着我走吧,带你回茗雪阁。」天色有些昏暗,洛振禾领着她回到后院。 「我住在东院,有事的话随时都可以遣人来找我。」交代一句便离开了。 教训刁奴 因为原主本就不受宠,而且生性内向自卑,所以伺候她的人也不多,进到屋里,就见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少女坐在屋内,两人相谈甚欢,嘴里还不断咀嚼,地上满满的花生壳,看到洛诗嫇,皆是愣了一下,却又不以为意地继续聊天。 这个小姐是她们遇过最软弱的小姐了,一开始她们也有点害怕洛诗嫇那双眼睛,不过时间一久,没发生过什么事,她们也就不在意,甚至常常做一些以下犯上的事,而洛诗嫇懦弱无能,也就由着她们,常常受人欺负,一点小姐该有的样子也没有。 看着前面两人,洛诗嫇轻轻地开口「你们两个可以离开了。」声音轻如鸿毛,不痛不痒。 她不喜欢有人时时刻刻都待在身边的感觉,尤其这两人看起来又不是懂尊重的。 王嬤嬤和碧春停下说话,讶异地看着洛诗嫇,又面面相覷一下。 「噗哧。」碧春忍不住先笑了出来,一边的王嬤嬤虽然没有笑,眼里却也是盛满了讽刺看着洛诗嫇。 「三小姐,怎么出去一趟,回来便这般赶人了呢?」碧春还是继续嗑着花生,意兴盎然地看着洛诗嫇,毫无奴僕该有的样子。 洛诗嫇脚下轻轻一勾,两人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碧春就这么连人带椅摔了,叫了好大一声,王嬤嬤呆呆地看着事情发生,而碧春因为吃着花生又仰面朝天摔落,这花生就这样不上不下的噎在喉咙。 碧春痛苦的拍打自己的胸口,却是没有半点用处,连王嬤嬤回过神来,责骂道:「你怎么这样害人,没有半点小姐的样子。」,她急忙帮着碧春拍打背部也没有用。 说的好像他们就有僕人的样子。 不过一会儿,碧春的脸已经泛红泛紫,就要晕厥时,洛诗嫇一个抬脚,往她背上猛地一踹,花生就这么飞了出来,碧春急忙大口呼吸。 恶狠狠地转过头来看着洛诗嫇,而后者还是一脸淡然,以上居下的看着她,看着那双毫无波澜的琥珀眼睛,想说的话却突然说不出口,王嬤嬤也是看着她的双眼一动不动,这三小姐出府回来后,似乎有什么不一样。 同一双眸子,平日看起来不怎么样,今日却深如潭水,似鬼一般的嗜血在眼底浮动,就这样站着,也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碧春和王嬤嬤都对着自己感到唾弃,明明就是个窝囊小姐,自己竟也能吓成这样,碧春站起来,高了洛诗嫇一个头。 「三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害碧春,我要是死了怎么办!」 她一脸忿忿不平的样子让洛诗嫇开始怀疑,这世界的人脑子都这样吗? 洛诗嫇不说话,碧春便以为她怕了,手伸出来,「小姐,我今天受伤,要去看大夫,还要休息几日。」 洛诗嫇无言了,静静地看着,怎么会有人可以蠢到这种地步? 碧春接着说:「十两银子就好了。」之前她跟洛诗嫇要钱也都是二三十两银子在要,然后跟王嬤嬤一起分,想着洛诗嫇可能也没有什么钱,便少要一些,虽然窝囊小姐不受宠,却还是有月例,每月都有稳当当的十两银子跑不掉。 鉴于可以分钱的情况,王嬤嬤当然不可能阻止碧春。 「所以,你们两个都不走?」洛诗嫇问道,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就这样幽幽地看着。 「小姐为何要赶我们走,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事!」碧春完全没有羞耻心地说道。 「没有做错什么?」洛诗嫇眼底凉意越来越深,嘴角微微勾了一下,洛诗嫇生的好看,即使满是讽刺却也足以让人晃动心神,身为女子的碧春也看痴了一瞬。 「三小姐,我们是夫人指派来照顾小姐的,恐怕要走也要先得到夫人首肯才行。」王嬤嬤摆出一副我只听主人话的样子。 「既然不想自己走出去,那我就送你们一程吧。」洛诗嫇说完,不等她们反应,她突然拿起掛在墙上的匕首,那匕首的柄和鞘通红如火,刀身却漆黑如墨,她轻轻抚摸刀上精緻的纹路。 碧春看她恍如珍宝一般的摸那匕首,不禁有些苦恼,她这是不想给自己银子了才故作此态吧,全然不相信洛诗嫇会做出什么事。 「小姐,伤了人就是要赔……」话没有说完,她却不敢再说下去,脸青唇白的碧春甚至不敢再动分毫,乌黑的匕首带着寒意架在她脖子上,隐约有些血丝溢出。 就在她眨眼瞬间,洛诗嫇不知何时已到她的背后,脖子上的匕首只要再稍稍用力,她便能尸首分离。 贪生怕死的王嬤嬤看着眼前发生的事,连忙惊恐跪下求饶,「不干老奴的事,求三小姐大发慈悲绕过老奴吧!」 一向胆小怕事的小姐,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可怕,一阵阵骚味传出,洛诗嫇猛然退后一大步,而碧春则是羞愤的低下头。 「刚刚气不是挺足的吗,怎么一吓就尿裤子。」洛诗嫇十足的鄙视前面只会欺善怕恶的两人,「还想要命的,便自己离开。」 王嬤嬤见她放过她们,拉住碧春的手往外跑,那急忙的脚步有如被鬼追。 「小姐?」一道声音弱弱的出现在门口,一眼望去,又是一名少女,和碧春穿相同的衣服,只是稍微旧了一些,看起来也比碧春瘦了不少,只比她高半个头而已。 又来一个?洛诗嫇看着她,等她说话。 「小姐,碧春和王嬤嬤怎么会像见了鬼一样,跑得那么急。」双苑单纯的脸上满是不解,手上盘子一一摆在桌上,招呼小姐,「晚饭已经备好了,小姐请吃。」 桌上的晚饭是两菜一汤和一碗白饭,那菜都是乾瘪的,分明就是切了菜之后不要的部分,还有汤,根本就只是热的油水,只有白饭还算正常。 洛诗嫇问道:「我平时都吃这个?」 双苑站在一边,正奇怪小姐怎么没有动作,听到问题,更是疑惑的看向她。 「今天出门受了伤,不记得许多事。」洛诗嫇不想多做解释,简单的说明。 既然要活下去,就得先好好了解一下原主的生活,以后也比较好办事。 「小姐也不记得双苑了?」圆圆的眼睛睁大,「小姐哪里受伤?需要双苑去找大夫吗?」她急忙向前想看看小姐哪里手上,关心的模样让洛诗嫇愣住了。 不大习惯的后退一步,「没事,只是忘记事情而已,所以问问我的事情。」 「我可怜的小姐……」双苑一下子红了眼眶,「奴婢就知道那些人不安好心。怎么会突然想将小姐带出门。」 「别哭了,没什么大事。」洛诗嫇一天下来一直看人在哭,她们眼睛都是水龙头吗? 「这些菜小姐已经吃很久了,大夫人待您不好,二夫人也不理不睬,小姐的例菜就时好时坏,大厨房那边全看大夫人心情做菜。」虽然距离上次好已经不知是几年前了,那时老爷升官,茗雪阁的例菜也跟着丰盛,不过也就那阵子。 原主虽然看似家人俱全,却也若有似无,根本没有用处,跟她前世比,也差不多。 「小姐,等顏府少爷娶您进门,您就可以摆脱这个生活了。」小姐不说话,双莞以为她难过,开口安慰。 「顏府少爷?」不会吧,没人疼就算了,还有婚约在身? 「那是老爷替您定的娃娃亲,对方是顏府大少爷顏昱,听说那人温儒文雅,再说了,看在老爷的面上,顏府是断然不会亏待您的。」双莞在脑海中描绘出小姐出嫁后,那幸福快乐的日子。 「我的银子收在哪里?」洛诗嫇暂时不理双莞,她所想像的根本就是童话故事才会发生的事情,况且自己这双眼,在这种保守的时代,能真心接受的,又有几个。 既然她的父亲是尚书,那府里一定是不缺钱的,看着桌上的剩饭剩菜,果然有娘的孩子像个宝,没娘的孩子像根草。 「小姐的银子一向都是小姐自己收的,双苑不知道在哪。」她摇摇头说。 没钱,那就不能溜出去吃了。 洛诗嫇认命的坐下,「你也坐下吧。」什么东西她没吃过,在最艰难的时候,连树皮还不是要照单全收。 「双苑站着就好,哪有奴婢和小姐坐在一起的道理。」她急忙挥挥手,脑袋瓜摇的浪鼓似。 洛诗嫇也不勉强,拿起筷子,却驀然回首,将手上的筷子一甩,笔直的飞出去,射穿屋瓦,屋顶上瞬间多了两个洞和惊呼声。 「既然要来,就正大光明的来,不要在那边揭人屋瓦。」洛诗嫇转回来。 双莞还未回神,两抹身影便落下立于洛诗嫇前方,就是早上相约好「拜访」的端木樨和苍瑀尘。 「小嫇,你可知这身衣裳花了我多少银两?竟以一箸毁之。」仍然一身红衣的端木樨一脸可惜地看着自己的袖子,上面儼然是被筷子射穿的洞。 「自己身手不如人家,倒还怪起他人来了。」而苍瑀尘因为闪得早,所以毫无损伤,依旧温笑以对,彷彿那笑脸就是天塌了也不会消失。 「两位这么晚了还来洛府拜访,还偷听这么久,难道是为了蹭饭?」洛诗嫇向两人推了推盘子。 「你今日晚膳就吃这个啊?这洛騏还真狠心。」端木樨早就习惯了苍瑀尘的毒舌,嫌弃的推开盘子。以为今日洛诗嫇在皇宫犯了丑才如此惩罚。 「两位究竟有何事?」洛诗嫇还是没有什么表情,没有打算解释,又问了一次。 「你真的打算吃这个?」端木樨有一些错愕,正常人受到这等待遇,应是会怨恨或是祈求的,怎么眼前的女子依旧是那副淡然模样? 「这又怎么了?树皮都吃过,这样子算是小事。」洛诗嫇想起之前,曾经出过任务,要在树林里一刻不歇的监视某栋大宅,连溪水也没有,当时的日子才叫可怜。 端木樨隐隐有些脸色扭曲的跡象,他们都曾听闻过,出征的兵人也有粮尽之时,那时会以树皮果腹,以杂草维生,不过眼前可不是兵人,而是大家闺秀。 「洛騏那个老变态。」端木樨一边感叹一边摇头,亏这洛诗嫇可以安然无恙,要是一般小姐,早就疯了吧。 「请洛三小姐一顿饭这个理由,不知可否?」苍瑀尘温和地问道。 端木樨一下子高兴了起来,「是啊!小嫇,我们出去用膳吧!」语罢,正想去抓洛诗嫇的手,后者却一步向后。 洛诗嫇看向端木樨背后不远的角落,一抹漆黑色在飘动,是一名女子,脸上满是哀戚,眼里带着丝丝怨愤。 果然自己还是看的到这些有的没的,就是换了地方,也无法改变什么。 虽然这顿饭没有缘由,但不吃白不吃,她欣然接受:「不是要用膳吗?走吧。」洛诗嫇说完就走向外面。 端木樨也没有说什么,和苍瑀尘一起到外面,双莞也跟了出来,「小姐,这么晚了要出门吗?要先得到夫人那边的首肯……」担心看着洛诗嫇。 「你就好好待着,别乱跑了。」洛诗嫇对双莞说完,又说道:「带路。」端木樨眉毛挑起,细緻的眼睛里满是怀疑。 「路程不算短,你可以自己来?」 「怎么一个男人唧唧歪歪的,像个女人一样。」洛诗嫇有点受不了。 「那就好好跟上。」他眼睛抽了抽,没有发怒,反而勾起嘴角,跃跃欲试的开始起步,身形恍如云雾一般疾速,苍瑀尘没有落下,跟在端木樨后面。 酒楼膳食 翻了墙之后,两人跳上屋簷,在家家户户之上飞速跳跃,渐渐进入林子,高耸的树上满是青翠的绿叶,凉风在林间游走,月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和身上。 端木樨渐渐放慢速度,不急不徐的苍瑀尘亦是缓了下来,询问的眼看着端木樨。 「酒楼就要到了,她跟的上?」端木樨开始觉得自己是否高估了洛诗嫇,可是又想到刚刚她语气坚定,想说再等一会儿。 「到了吗?」声音突然出现,吓得端木樨一把抓住苍瑀尘的手臂。 「是谁!」端木樨面有厉色,谁跟在身后,而他既然没有发现?他警戒的环视。 只见洛诗嫇从树林间走出,疑惑的看着他,放下手抓着的襦裙。裙子太长,跑起来太麻烦了。 「洛……洛诗嫇,是你?」端木樨有些结巴,女子会武不稀奇,但是刚刚洛诗嫇却没有任何气息,唯一的可能便是她于他之上,这真的有可能吗? 她眼睛在两人之间游走,停在端木樨抓住苍瑀尘的手上,小脸上依然是正经,却写了大大的明白两字。 瞬间,苍瑀尘将手抽离,说道:「酒楼就在前面,用走的就可以了。」转身走出林子。 端木樨一下子清醒过来,嘖嘖称奇的说道:「你是怎么做到的,速度跟上就罢了,竟然连气息也藏的一乾二净。」 洛诗嫇脸不红气不喘,心里对这副身体还算满意,她本来对这幅身子没有抱任何希望,但是经过测试,原主的身子虽然薄弱,但不知为何,却是充满力量,继续锻鍊就能恢復到前世一般。 「练习即可。」语罢,抬脚便跟上苍瑀尘,端木樨只有无奈,练习这种事谁不知道,迈出脚步也跟上他们。 出了林子,街上有如现代夜市一般,甚是热闹,街上满是陀红色的灯笼,有各种小摊,其中最大的楼门口上掛着金光闪闪的匾额──悦来酒楼。 洛诗嫇心里感慨,小说也常常出现什么悦来客栈,果然没有骗人。 「走吧,这顿我请!」端木樨看她似乎有些发楞,以为她在担心银两之事,便豪迈的说。 洛诗嫇看向全身闪烁着「有钱」两字的端木樨,也没有想过要客气,「带路。」 端木樨的脸突然微不可见的僵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 其实悦来酒楼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那一餐哪怕只有一个人也都要花上两百两银子,足够好几户普通人家一个月花销。 虽然这点银子对端木樨来说也没什么,重点是他没有带银子,而悦来酒楼最大的明规便是不让赊帐。 瞟向苍瑀尘,眼底满是求救,而后者像是恍若未闻,「既然樨兄这般慷慨,本皇子今日也就沾沾光,让你请客吧。」 他不停的眨眼,暗示着苍瑀尘。银子,我身上没有银子! 「端木樨你眼睛痛吗?」洛诗嫇问道,而苍瑀尘竟也道:「这几日风沙可能有些多,樨兄你要保重。」 端木樨槌槌胸口,明明已经习惯尘式毒舌,为何洛诗嫇出现后他觉得心更累了,招招手道:「没事,我们先进去吧。」 进去后,酒楼里灯烛辉煌,不知点了多少烛火,屋内并没有因为天黑而昏暗,就算是晚上,依旧是人山人海,几乎没有空桌,大家喝酒用膳过得快活,连有人进来也没有多分些注意。 忙碌的店小二随即到了三人旁边:「三位客官,请问要在哪用菜?」 「楼上厢房,三号。」苍瑀尘淡道。 店小二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竟是四皇子,急忙跪下行礼,「小民见过四皇子!」 「免礼,赶紧带路吧。」 因着小二的动静,不少酒客也注意到他们,各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不是四皇子和端木世子吗?」 「旁边的姑娘是谁?」 三人皆是毫无反应,由小二带上厢房,就在上楼时,有人驀然发现洛诗嫇那标志性的眼睛。 「不祥的眼珠子!」 「是洛府妖女……」 「怎么和四皇子走一路了?」 走进厢房,关上门才听不见楼下猜疑的声音。 「将你们有名的菜都端上一盘!」端木樨豪迈出言,店小二笑得合不拢嘴。 「是,是,客官们请稍等,菜马上端上来,可需小酌?」 「你们最贵的酒上两壶吧。」端木樨毫不手软,挥挥手让他下去。 三人围着圆桌坐下,中间是洛诗嫇,端木樨和苍瑀尘各坐一边,端木樨突然凑向前,好看的狐狸眼认真地看着洛诗嫇的眼睛,端详一会儿之后,说道:「果真黄如琥珀。」 洛诗嫇没有反应,对看端木樨,他接着道:「眸色不同,便被作为妖,打小不被当人养。嘖嘖,小嫇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看似嘻笑,话里却有更多的探究。 刚刚洛府那些菜色看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可是眼前的女子除了面色白了一些,没有其他差别,虽然很是纤细,气势却没有比其他女子弱,方才可以跟上他们,甚至脸色不红不喘,连气息他也没有发现。 据他所知,洛诗嫇的生母,宋府也没有想要接纳这个妖女的意思,从出生就无依无靠的人,这到底是如何办到的,难不成她果真是妖? 「活下去,不择手段。」洛诗嫇无意识中说出这句话,自己也稍稍愣了一下,这应该是原主的意识吧? 一边的苍瑀尘看了她一眼,嘴角依然是一抹笑,深思,不择手段吗? 她也不在意,反正这句话挺符合自己的,坐正拿着桌上早已备好的茶,倒了三杯。 「四皇哥,怎么这么巧啊!」一道甜腻的叫声响起,端木樨转头一看,门口站着一个女子,她穿着茜红襦裙,上头绣花十分华丽,头上满满的装饰,手鐲也是两三个,有些过度打扮。 「我端木樨做梦也没想过用个膳还能碰上这疯婆子。」僵硬的转回头,嘟囔道。 洛诗嫇和苍瑀尘皆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眼睛,两人继续喝着热茶。 茶是挺不错的,可是她前世喝惯咖啡,她心里默默的想,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喝到。 而端木樨快速拿起茶杯一口嚥下,站起来向苍少芙作揖,「见过二公主。」。 「免礼。」十四岁的苍少芙脸上的妆有些浓,不过幸亏五官长得好看,但骄傲的样子让端木樨反胃。 「不知公主到这里……?」端木樨问道。 「难道本公主不能来这里用膳?」她边走边问,走进厢房,挨着苍瑀尘坐下,「四皇哥,你帮我和父皇说说,我要出门!」 「皇妹又想去哪儿?」苍瑀尘彷彿早已习惯。 「就是去清丰寺,去个一两天便好,皇哥,我这次绝对不会乱跑了。」少女看似骄纵,眼底却是深深地祈求。 「芙儿似乎对清丰寺很感兴趣。」他淡淡的语气,漫不经心的样子使苍少芙瞳孔微微一缩。 「因、因为我很喜欢那儿的素豆腐阿。」她说得有些心虚。 苍瑀尘看着她不说话,那双眼似乎能够洞悉一切。苍少芙觉得背后已经被冷汗透湿,虽然面前是她哥哥,一直是这副温润如玉的样子,这副模样或许可以骗过其他人,可是君子的表面下是如何的一颗黑心,对于她这个跟他一起长大的人来说,是最清楚不过的。 犹记小时候,她和四皇哥一同出宫,一名马夫因为被收买,欲刺杀她和苍瑀尘。那人的下场她记得一清二楚,男子鲜血淋漓的躺在泥泞之中,眼珠微微突出,死不瞑目。 约莫五岁的苍瑀尘衣服上满是被喷溅的鲜血,白皙的小脸上也有血跡,拿着匕首,转过来对着她笑,「皇妹,没事儿。」 「哥哥……」那时的她虽然只有两岁,但是那幕却如烙印般在她脑海中,想忘也忘不了的恶梦。 「不过就是去寺庙,放心,父皇那里我会处理好的。」又是徐徐一笑,他举杯一啜,也不戳破她喜欢素豆腐,为何不让人去买便是,偏生要亲自到寺里。 「那我就先谢过四皇哥。」苍少芙有些勉强的笑着,轻轻呼了一口气,这才看向一边神游的洛诗嫇,心神立刻就被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眸给吸引去了。 「好漂亮!和麒麟一个模样。」她突然的惊呼拉回了洛诗嫇的注意,苍少芙绕过桌子,像发现什么珍宝一般,捧着洛诗嫇的脸,口中喊出的麒麟便是前年父皇赐予她的一隻猫,眼睛亦是黄似琥珀。 「噗好一丝,请晃开偶。」洛诗嫇的脸被挤得有些变形,眉头轻皱,不太习惯这种肢体接触,不过方才因为没有杀机,所以她也没有太大的动作。 「四皇哥,这姑娘是谁家的阿?」苍少芙略带兴奋地问道,她不太关心时事,对洛诗嫇的故事未曾听闻。 「时候不早,我记得你今天似乎有事要忙?」苍瑀尘这么一说,苍少芙立马放开双手站直身子,回到刚来时的骄傲神色,彷彿刚才出现的少女娇憨都是假的。 「那出宫之事,便拜託皇哥了!」语罢,她便转身离开,转过身后脸上笑的得意,哼!不告诉我?我就不信苍国之中有多少人的眼睛可以如琥珀一般,还怕找不到? 「天啊,粉味真浓。」端木樨坐下,满脸的嫌弃,「那是苍国二公主,苍少芙,皇后的宝贝女儿,那性情骄纵的不得了,以后一定嫁不出去。」说完还嘖嘖两声,要多厌恶有多厌恶。 「看起来人挺好的。」这是洛诗嫇的结论,刚刚除了骄傲一点,身边并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 「多谢樨兄这么关心皇姊的婚事,来日方长,我定会妥善处理才是。」苍瑀尘笑着,话里却彷彿多了什么意思。 端木樨抖了一下,说道:「谁关心那隻粉老虎。」 这时一盘盘的佳餚被端进来,一一摆在桌上。 「小嫇,跟你说,这酒楼贵是贵,东西挺不错的。」端木樨一一介绍着,口沫横飞。 「苍瑀尘,他平时也这么聒噪吗?」洛诗嫇慢条斯理的吃着,淡淡的问道。 「嗯,可能小时候闷太久,也就病了。」苍瑀尘同样吃着饭菜,举手投足间透露的竟和洛诗嫇有些相似。 两人的话一同挫折了端木樨,他默默的吃着,化悲愤为食慾,这叫热情好吗?什么聒噪。 同时,店小二又送上两壶酒。 端木樨一看酒来,忘记刚刚被两人伤害的小心肝,继续介绍:「这是悦来酒楼最有名的酒,离支酒。」他倒了三盏,自己拿起一盏。 洛诗嫇也拿了一盏,喝了一口,甜味在舌尖打转,入喉非常温和,胃也因其而暖和了起来,离支酒其实也就是荔枝酿的酒。 她眼睛瞇着,称讚道:「好喝。」 「哈!那当然,这离支酒都是久酿而成,由专人细心照顾,而且这酒用的果子听说是只有那果农有种,除了悦来酒楼,别的地方都没有,连皇帝都是常客呢,而且……」 「闭嘴,吃饭。」洛诗嫇真受不了话那么多的人,继续用饭。 端木樨愣了一下,低下头继续可怜兮兮的吃饭。 用完饭,店小二打着算盘,说道;「总共是八百七十两银子。」 端木樨挥挥手,附到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店小二道了声是,拿着端木樨给他的玉珮,急急忙忙下了楼,不久又回来,带着一个男子。 店小二将玉珮还给端木樨,端木樨看向神色紧张的男子,说道:「事情就是这样。」 「端木世子想要如何?」这端木樨不知打什么主意,竟让个小二来威胁自己。 「不怎样,只是需要一些封口费。」端木樨笑得一脸邪魅,幸亏他平日爱好就是收集他人秘密。 「今日世子在酒楼的饭钱,便由郑某付吧。」他皮笑肉不笑,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端木樨让人带的话其实很简单,就是个位置,不过郑奇紧张的原因便是如此,那是他养外室的地方,如果被家里那位发现,可就不得了,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就这样,八百七十两有人付了,三人在酒楼外道别。 「小嫇,要记得想我。」端木樨又开始不正经,挥着红色袖子。 「你的话多到让人没办法忘记你。」洛诗嫇说出了心里所想,脸上的认真让端木樨只想呕血。 「先不管你的多话,还是要谢谢你今天的帮助。」 「只要小嫇开心就好。」他眨着眼睛,一脸坏笑。 洛诗嫇心里知道,他们今天会帮她,纯属是因为觉得好奇,或许是对她的眼睛或许是她的遭遇,不过不管是什么,好奇都只是一时,她以后还是要靠自己。 她回到洛府,在双莞的服侍下就寝,躺在床上,洛诗嫇想着,以后要怎么过活呢…… 月光透进窗户,她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她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她梦到很多事情,关于自己的,瓦伦泰的,还有魏祥、母亲和弟弟。 画面一转,又到了陌生的地方,她就像木偶一般,任凭操纵,以第一人称的方式去感受洛诗嫇从小到大的生活。 所有人畏惧的眼神,自立自强的生活,用膳就像给牢饭一样,放在门口让她自己取,即使摔破了头,也没有人敢扶她,安慰她或是帮她上药。 谢氏厌恶的眼神,贺氏恐惧的眼神,嫡亲姐姐憎恨的眼神,父亲的不屑一顾,再也没有人在乎她,任由她自生自灭。 然后是刁奴和姊姊的欺负,餿掉的白饭,残根烂叶的配菜,身心上的疲倦。 促使她坚强活下去的,是某一天她再也忍受不了,父亲不喜她,叫人挖她双眼。 七岁的她独自跑出府,那天是冬天,在大雪纷飞中,她遇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他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披在她薄弱的身子上,问道:「小姑娘,你不冷吗?你家在哪里?」 即使有披风,却还是可以感觉到寒冷,可是一句问候,却是她这一生最温暖的时刻,但是因为她厌恶自己的眸色,所以一直将头低下,以至于没看清少年的长相。 她倔强的摇摇头,少年想了想,将手中整袋糖球送给她,随后洛府便有人找到她,那时的洛诗嫇紧紧抓住手里的纸袋,回府后,在各种好奇下吃了那包糖,虽然只有几颗,但没有吃过糖的她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她被人带回府中,可是她总想着那个少年,不停的安慰自己,看吧,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而且说不定外头还有一样好吃的东西等着她。 虽然坚强的过了好几年,还有了双莞的陪伴,但终究是被人害死了,接着便是自己来了。 赌博风云 洛诗嫇刚醒,只觉得口乾舌燥,脑袋昏昏沉沉的,勉强坐起身,就见双莞趴在床边睡着了,眼睛肿得不像话。 洛诗嫇摇摇她,说道:「水……」她的声音粗糙的像是老人。 双莞惊醒,焦急的说道:「小姐终于醒了!」瘪了嘴,又哭了起来,「哇!小姐,您一直睡,这都三天了,夫人那里又不肯唤大夫,我以为小姐你不会醒了。」边哭边说,非常委屈。 三天?怪不得自己那么不舒服,在梦境之中,她感觉像是看了一场戏,而戏却嘎然停止。 「水。」她指指喉咙。 双莞赶紧到了一杯水给她喝,润了润喉,她才开口说道:「没事,以后不会了。」 昨夜梦里,她才知道为什么双菀会待她如此好,原来双莞是洛府的家生子,但是前两年父母去世,她被派来照顾洛诗嫇,在一次的生病中,洛诗嫇见她可怜,便照顾她一整夜。 之后双莞便一直跟在洛诗嫇身后,她相信自己其实并没有外人说得如此可怕。 她坐在椅子上,连早餐都没得吃,正在思考,她已经知道洛诗嫇将银子藏在哪里,可是那一点也只够她们温饱两顿,没有什么用处。 「你有男子的衣袍吗?」洛诗嫇看向双莞,问道。 双莞满脸惊恐,「奴婢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再说了小姐要那种东西作甚?」私藏男子衣物可是大罪。 「那你知道去哪可以拿到吗?」 「奴婢不知道。」她摇头说道,她和洛诗嫇一直闷在这院子里,府里之事她也不大清楚。 没有啊……这样要怎么出门,下一秒她又否决自己,不,自己就算女扮男装,这双眼睛也是个天大的破绽,她必须想想其他法子。 左思右想,洛诗嫇突然站起来,洒脱道:「罢了,谁在乎。,去准备帽子和面纱。」 「小姐?」 「快点,我们出门用膳。」 「出、出门?」双莞看着她,一时之间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 「没错,赚银子去。」 她已经想到最好的赚钱方法了,赌博,虽然不是长久之计,却能暂时应急,从古自今都有人相信运气,满堆的人想靠着赌博翻身,没钱的想变有钱,有钱的想变得更有钱。 双莞有些着急的说道:「小姐,没有夫人或是老爷的允许,我们怎么可以私自出府呢?」 「出门就出门,不需要谁的同意。」洛诗嫇根本不怕被发现,只怕这个社会太男尊女卑,她不好做事。 双莞一边准备一边思考,小姐睡了三天,性情大变了?不过想到小姐脸上从未出现过的神采奕奕,双莞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她也愿意同赴。 因为他们不能堂皇的走出府,所以决定翻墙而走。可是那墙有八尺高阿!双莞看着墙,再次迟疑小姐的决定。 她看着小姐娇小的身子一个俐落翻过去,的确和其他公子有得一拚,可是…… 「小姐,奴婢翻不过去啊!」双莞要哭了,小声地叫喊,小姐要丢下自己了吗? 只见洛诗嫇又翻了过来,说道:「不好意思,忘记你了。」 双莞正要说话,腰被提起,她以为自己飞了起来,正要大叫,嘴巴却被洛诗嫇摀住,她只能瞪大眼睛看着自家小姐。 「别叫,你想把人都引来啊?」两人安稳落地,双莞深呼吸,小姐身手何时如此矫健了? 走到街上,双莞看着多采多姿的市集,目光忍不住到处飘,从小她就一直在洛府中,没什么机会出门,她兴奋地说道:「小姐,外头好热闹阿。」 「晚上又是另一番景色,以后带你逛夜景。」洛诗嫇透过面纱说道。 两人走到赌局外头,双莞害怕的拉拉洛诗嫇的袖子,说道:「小姐,你要赌啊?人家都说十赌九输,不要吧?」 「那是不会玩才会输。」说罢,便走了进去。 赌局里人满为患,大大小小的叫声此起彼落,而洛诗嫇毫不犹豫选了赌骰子。 「小姑娘,你也要赌?」摇骰子的庄家看到如此矮小的女子,明显不屑,甚至有些嘲笑。 洛诗嫇今日穿着一身浅绿色,原主的衣裳都是偏黄色或是绿色,也因为没人管的原因,衣服都是有些旧的,甚至有些还洗到发白。 「少说废话,来者是客,干嘛和银子过不去。」洛诗嫇的面纱和帽子将她的容貌儼实遮住,面纱下传来的声音有如银铃般清脆动人。 「是阿,庄家,没道理跟银子过不去。」一旁有人笑着附声。 「姑娘你知道怎么玩吗?」庄家摇着骰子,问道。 「自然知道。」洛诗嫇说道。 「挺傲的姑娘,有没有带银子啊?」这姑娘虽然穿着又些破旧,可那气度与谈吐却似千金小姐,庄家对她的身份有些疑心。 「我先用这个簪子抵可以吗?」她拿出一隻金子铸的簪子,这是她身上仅存最有价值的首饰了。 「没银子还赌?」庄家一脸嫌弃。 「一句话,给不给抵?」 「行阿,看你怎么赢银子。」 庄家动作俐落的骰骰子,放定后说道:「我们这是压大小的,姑娘请吧。」 洛诗嫇毫不犹豫地让双莞将簪子放在小字上头。 其他人相继下注后,庄家打开盖子,是小没错,但他认为这只不过是运气罢了。 接下来继续好几次,洛诗嫇没有失手过。 不过两刻,庄家灰败的看着洛诗嫇,旁边双莞手里整袋的银子,眼睛笑的瞇成一直线,好多的银子阿。 许多人看洛诗嫇都一直赢银子,便跟着下注,赢了不少银子,有些人则是抱着看戏的心态站在一旁。 只有一人,柯尚其越赌越气,银子都被面前带着面纱和帽子的小女娃给赢去了,不管对方下什么,他都坚决下另一个。 他身上是蓝色服饰,看起来年纪轻轻,不过十四岁罢了,面容俊俏,完完全全的富家子弟做派。 「再来!本大爷就不信赢不了你!」他豪气地放了一千两在上面。 「先摇骰子。」洛诗嫇淡淡说道。 庄家摇着,而洛诗嫇听着,庄家一停,洛诗嫇让双莞同样放了一千两。 「开!」 庄家一开,简直把柯尚其气坏了。 「双莞,收银子。」双莞又是兴奋地上前将银子纳入袋中,感受着银子的重量,这就是所谓甜蜜的负担吗? 「你莫不是出了老千?」他愤怒的指着她,所有赌输的人也跟着怀疑了,顿时议论纷纷。 「庄家给个说法!」 「为什么都是这姑娘在赢?」 「是阿,庄家!」 面对大家的问题,庄家也很苦恼,这姑娘到底是哪杀出来的,他怎么知道。 「双莞,我们有多少银子了?」 「总共捌千伍百贰十两银子,还有两块地契和三十两黄金。」她从未拿过这么多银子,此刻像作梦一般。 「用膳去吧。」洛诗嫇觉得差不多,直接忽视其他人,正要走人。 「喂!你还未回答我问题!」柯尚其挡在她的面前,傲气地看着她。 「玩这种玩意儿还要出老千,那岂不是白活了。」面纱底传来的话语让柯尚其更是火冒三丈。 「那你说,玩这个要靠什么?」 「耳力。」小姑娘淡定道,却四处传来嗤笑声,要他们相信眼前小女娃运用耳力听见骰子点数,不如让他们相信出老千就有可能。 「少唬弄人了,怎么可能听得出来。」柯尚其以为对方在骗他,眼里满是不相信。 「去拿骰子。」她转身回到赌桌,柯尚其虽不明白也跟了上去。 两人重新站回赌桌旁,洛诗嫇说道:「你骰三次,我猜,猜错了,我赢到的银子就都给你。」 柯尚其胸有成竹地拿起骰子,开始摇,「说好了就不能反悔啊!」 洛诗嫇没有回应,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将骰子放在桌上,他等洛诗嫇的回答。 「两个五,一个六。」 柯尚其狐疑地打开,竟然丝毫不差!「这怎么可能!」 接下来两次,洛诗嫇都说对了,一旁的眾人皆是嘖嘖称奇,这姑娘太厉害了。 「双莞,走吧。」这次就没人敢再拦她离开。 「小姐,你好厉害!真是耳力听出来的?为何双莞什么都听不到?」 「以后有的是时间,我可以教你。」虽然学会的机率很小。 以前瓦伦泰最喜欢的就是玩骰子,每次都拉着她玩,久而久之她学会听骰,瓦伦泰觉得无聊,就不找她玩了。 洛诗嫇想起瓦伦泰,心里有些惆悵,虽然那人不苟言笑,看起来冷血,但是她知道其实瓦伦泰才是最善良的人,即使不说也会默默地做,而且自己可以活到今天,都是拜他所赐,自己死了,不知道他会不会难过。 她轻轻地晃一下脑袋,将负面情绪拋诸脑后,决定好好继续新的人生,带着双莞离开赌局,丢下满脸不可思议的柯尚其,找到一间酒楼坐下,点了一些饭菜。 她们找了一个角落,洛诗嫇将面纱和帽子一并摘下,双莞惊呼:「小姐,方才那位公子跟来了。」 洛诗嫇一回头,柯尚其果然也进了酒楼,她不在意的转回头,说道:「人家只是要用膳,不管我们的事。」 她将帽子放在一边,接着道:「坐下一起用膳。」 「小姐,可是……」双莞又想拿出主僕那一套。 「这是命令。」 双莞勉强坐下,不过也只坐了三分之一,十分彆扭。 而柯尚其就是来找她的,看到角落边一身浅绿的洛诗嫇,一股脑儿坐在一桌了。吓得双莞差点蹦起来。 「你……!」柯尚其刚开口,看到洛诗嫇一时之间没了反应,像是傻住一般。 雪白的肌肤衬上不点而红的樱桃小口,小巧的鼻和两抹弯弯的柳眉,一双琥珀色珠宝般的眸子毫不避讳,楚楚可怜中带媚,两者配在一起完全不违和,反而勾出另一番风情,虽然那双眼眸令人生惧,但这模样倾城倾国也不为过。 洛诗嫇垂眸微微往上一扫,眉头轻轻皱起,说道:「你连用饭的银子也给输没了?」 柯尚其回过神,他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会遇上传说中的妖女,果然妖女就是妖女,那双眼睛真是妖魅,听到那似嘲的语气,他脸色有些涨红。 「就是一毛不剩!」语罢,他招了店小二多要一副碗筷。 洛诗嫇并不在乎,自己手上赚到的银子有一半都来自于对方,请一顿饭都还是可以的。 洛诗嫇已经想好了,用那些银子买栋宅,再找个机会出去自己住,她完全不想忍受同个屋簷下还要勾心斗角的破事。 洛诗嫇吃的慢条斯理的,反观柯尚其,洩恨一般狼吞虎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她似乎没有发觉,轻轻放下筷子,问道:「双莞,吃完了吗?」 「吃完了,小姐。」双莞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多久没有吃饱喝足了,而且还都是热腾腾的! 「走吧。」洛诗嫇将面纱与帽子再次戴上,留了银子付饭菜钱。 当洛诗嫇走在路上,柯尚其还是跟了上来「妖女,等等我!」 洛诗嫇微微一停,转身看过去,面纱下眼眸里出现一丝冷冽。 双莞心里也非常不喜,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瞪大她圆圆的眼,鼓起勇气挡在洛诗嫇面前说道:「这位公子,注意你的言行,我家小姐才不是什么妖女。」 「你什么人,敢纠正本公子。」柯尚其说了一句,轻视的意味十分浓重。 「我……」双莞心里急着为洛诗嫇辩驳,却因为胆怯说不出话来,眼眶又是泛红。 「你要去哪?」他问洛诗嫇。 「我去哪里似乎跟你没有关係。」她冷冷地吐出一句话,转头就走,「双莞,走了。」 双莞忿忿地瞪了一下柯尚其,转身跟上洛诗嫇。 柯尚其又气着了,这女孩怎么这般不领情,还有一边的婢女,性情一样傲,不过他脚步一动,又跟了上去。 「小姐,那人又跟上来了。」双莞非常不喜欢柯尚其,听说公子都是饱读诗书,这人一定是没好好学习,才落得如此没礼貌。 「别管他,就当条野狗罢了。」 柯尚其脚下一个踉蹌,他有没有听错,嘴巴也太毒了,什么叫野狗,他看看自己身上,明明就整齐又体面,城中多少女子倾慕于他。 他走到洛诗嫇身边,「我名为柯尚其。」 洛诗嫇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继续走着,淡淡地问了一句,「所以呢?」 「我说了自己的名字,你不是应该说自己的吗?」柯尚其解释道。 「这样啊。」洛诗嫇依旧不说出自己的名字,这人也太烦,自己都请他用膳了,为何还一直跟着。 就这样?柯尚其不放弃继续问道:「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是叫妖女吗?」洛诗嫇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边的柯尚其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说。 不一会儿,他又说道:「那是从小就听城里这么说,家里人也那么说,我才会不小心脱口而出,而且妖女也不尽然是坏话,长得好看也是妖女阿。」他彆扭的解释,意思是自己不是故意的。 其实洛诗嫇也没有生气,倘若她会再因为这种事而生气,之前的岂不是都白活,只是觉得柯尚其太过幼稚,不想理会他罢了。 柯尚其见她久久不语,以为她还在生气,正想继续解释。 「洛诗嫇。」她淡淡说了一句。 他连忙接着问道:「你要去哪里?」 「没有目的,就是走走。」 她想买宅子,却不知从何下手,毕竟买宅子这种事还是要有些人脉,否则这事不大好办,所以并不急,就是先逛逛,认识一下路。 寻觅新宅 「小嫇!」一道声响起,洛诗嫇连回头都不用,便知道是谁了,不过自己明明已经戴了帽子还有面纱,端木樨哪里看出是她的? 当她转头,果不其然,又是一身火红的端木樨,正朝她们走来,明明那衣裳也不是多华丽,却可以被端木樨穿出一身妖艷。 「端木世子。」柯尚其行了简礼,毕竟他家还是低端木府一些,基本礼仪还是要有,以免不必要的纷争。 「免礼。」端木樨像是敷衍一般,然后对洛诗嫇笑着说道:「小嫇啊,真巧。」他故作熟稔的搭她的肩。 「少来,你如何知道是我的。」洛诗嫇一个闪身,躲过端木樨的手。 端木樨也不尷尬,顺势执起手上鲜红色的扇子扇了扇,笑嘻嘻道:「你真想知道?」 她面无表情看着对方痞子似的笑容,也没多想,逕自转身离去,昨天遇到戏子哭哭啼啼,今天则是疯子,到底什么时候她才可以安稳过日子。 「好好好,别走啊。」端木樨见她要离去,急忙出声挽留,「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了。」 「喏,你腰上那把匕首,前几日见你带着,方才又看到,唤一声小嫇,见你有反应才认出来的。」 所以如果她没有反应,就不会被认出来了?可恶,下次再听到他的叫唤,必定装作若无其事。至于匕首,洛诗嫇从墙上拿下,此刻就掛在腰间当坠饰。 「小爷我最喜欢红色了,那刀刃又漆黑如墨,自然忘不得。」语罢,端木樨接着问道:「小嫇你今日可是与谁有约?」他意有所指的瞄一眼柯尚其。 「这与你又有何关係。」洛诗嫇继续走自己的,好像没有比较入眼的宅子,怎么办?难不成要自己建。 「当然有关,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端木樨摇着扇子跟上,嬉笑道。 「我们何时成了朋友?」洛诗嫇面无表情,冷漠问道。 「难不成那晚的事……你不想对我负责吗?」他故意说的极为曖昧,故作娇羞的眨眨眼。 「是你说做东,我才跟你们一起用膳,大不了银子我还给你。」洛诗嫇完全不理解端木樨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噁心,以为他说的负责是用膳的费用。 一旁的双莞和柯尚其听到端木樨说道,眉眼间皆是不可置信,再听洛诗嫇的回话,顿时明白不过就是端木樨的恶作剧。 「我哪是如此言而无信之人,请你用膳就是请了,没有再将银子拿回这种事。」端木樨见她似乎没有明白自己言外之意,也没有多做解释。 「那就不要囉嗦。」 「所以你到底在找什么?说出来不定我也能帮上忙。」端木樨问道。 洛诗嫇总算受不了端木樨不停追问,解释道:「这附近可有正要出售的宅子?无需太大,简单乾净即可。」 「要买宅子?那可不是你随便找便能找到的,好的宅子城里更是难找,要好好问问才行。」端木樨挑高眉头。 洛诗嫇暗暗皱眉,难不成她得一直住在洛府,过着克难的生活吗?她才不肯,总会有办法的。 「何不去问问贵兄,兴许他会有办法。小嫇你想搬出洛府吗?」 「为何?难不成洛府待你不好?」一直未做声的柯尚其问道。 「端木樨,记得昨晚的膳食吧?」 端木樨嫌恶的点头,「那哪能称作膳食,就是连小爷府中的马都吃的比那东西好。」 洛诗嫇看着远方,那里人们虽然工作辛苦,脸上却是简单而平凡的幸福。她红唇轻啟不轻不重地说道:「我过去十二年,天天吃的都是那些东西,唯一吃过最正常的食物,是路人施捨于我的五钱糖球。」 这些话,是她替原主的不平,做了那场梦,有了原主的回忆,她似乎越来越无法忽视原主所承受过的事情,那彷彿成了她的一部份。 洛诗嫇淡淡地诉说着不公的事实,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她是置身事外,在别人眼里看来却成了隐忍难过。 端木樨和柯尚其皆是沉默,双莞则是眼眶泛红,一个十二岁女孩,父亲是城中有名的尚书,而她竟然过得比下人还不如,就只是因为那双眼睛,从小过的生活比谁都悲凉。 「我帮你找吧,有消息我再给你。」苍瑀尘恰好出现,听到几人的对话,默了不知几秒,向前打破有些沉闷的气氛。 「你终于来了,小爷都不知道等多久去了。」端木樨有些尷尬的笑着,「小嫇,既然瑀尘都说要帮你,这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你就等他消息吧。」 「银子的部分不用愁,我自会有办法。如果有消息可以请人通知我,越快越好,谢谢了。」洛诗嫇没打算推託,有人帮忙找,自己落得轻松许多。 苍瑀尘点点头,微笑道:「不知姑娘是否有其他要事?」他听着洛诗嫇的事,内心竟有几分疼,难道是因为同情?可是这般境遇在城中随处可见,眼前姑娘不过就是其中之一,自己又怎么会心生不捨?果然是因为她比较可怜罢了。 「无事,只是不想回府罢了。」她淡淡说道,回府有什么么好玩的,都是一群爱哭智障。在双莞等人耳中,却误以为那是洛诗嫇不愿触及的伤痛。 苍瑀尘将自己对洛诗嫇的想法看作同情,不再有疑问,「现下我已经有些主意,不如请洛姑娘跟我到处走走,看中哪一间也好商量。」 洛诗嫇毫不犹豫,「那就一起走吧。」反正她也想不到要去哪里了,几人便跟着苍瑀尘一道走。 「小姐,这两位又是?」双莞偷偷问道,她不解小姐何时认识这么多人的? 「端木樨,苍瑀尘。」 「端公子和苍……苍、苍!」双莞复诵一遍,听见端木樨时倒也还好,因她并不认识而没什么反应,但是苍字就不同了,那可是皇室啊!「皇子?」 小姐,您竟然招惹了这么大的人物。且从刚才,洛诗嫇也不曾用过敬语,不会被脱去问斩吧?偷偷看向苍瑀尘,见没有反应,双莞才放下心。 「那就在此别过柯公子,路上慢行。」端木樨笑嘻嘻地对柯尚其挥挥手说再见。 谁知柯尚其觉得有趣,便跟了上来,「洛诗嫇都没有赶我了,好歹朋友一场,我也跟上看看,以免她遇到危险。」他以方才端木樨看人的方式,也看了他一次。 柯尚其今年才十四岁,身高自然不如十七岁的端木樨。端木樨俯视他,眼里意味分明就是臭小子。 柯尚其也不甘示弱,眼里投射出老不修几个字。 在两人用眼神较劲时,洛诗嫇又看见了端木樨身旁那抹黑雾,仅仅三天,却更加浓厚了,女子眼中的恨也多了许多,似乎察觉到洛诗嫇的目光,那女子狠狠瞪着她,让她不要多管间事。 「端木樨你这几日可有觉得疲劳感更多,比往日都要累?」洛诗嫇想这两人从她来此,给了她不少帮忙,便想提醒几句。 端木樨惊讶地看向她,「你还会医术?」他这几日是有疲劳感更甚的感觉没错,不过也就些微而已,难不成他脸色很糟糕?端木樨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不会医术,就是想提醒你有空去寺庙。」她看向那抹黑雾柳眉不禁皱起,去庙里是有用没错,不过这隻恨意如此浓厚,恐怕已经不是烧个香就没事的,洛诗嫇看那女子的眼神越发兇恶,她远离端木樨两步左右,也等于靠近苍瑀尘两步。 她很喜欢苍瑀尘这样的人,身边没有任何影子,站在一起也不会难受,她看了一眼柯尚其,就是小少年身旁都有一抹青绿的影子。 「寺庙?」端木樨挑起眉毛,对这说词有些感兴趣,「为何是去庙中而不是去找大夫。」 洛诗嫇薄薄一层面纱下,传来了嘲笑般的笑声,「大夫?去找大夫也只会说你身带寒气,服几帖药便无事,毫无用处。」完全治标不治本。 端木樨听她嘲讽的言语,又是问道:「那照你的说法,我这是被鬼缠上了?」笑话,他从小便不信神鬼之说,今日却有一小姑娘说有鬼。 洛诗嫇见他不相信,也没有强求,「祢叫什么名字?」她看向飘浮的黑雾问道,而苍瑀尘看她如此煞有其事,脚步慢慢停了下来,几人就这样看着洛诗嫇,又看看端木樨。她慢慢问道,看着黑雾渐渐露出女子样貌,并且渐渐说话,不过那声音极为尖锐刺耳,导致她耳朵有些疼。 「奴婢唤作翠儿。」祂开口了,不过只有洛诗嫇听得见。 端木樨见她看向自己背后,突然一股凉风吹在他的背上,原本坚定的心动摇了,他僵硬的向后转,确定什么都没有,难道洛诗嫇在吓唬他?「小嫇……」不要再胡闹了,话未说完,她又开口了。 「祢为什么在这里?」她毫不在意耳朵的不适,反正已经习惯了,只不过…… 祂愤愤看了一眼端木樨,声音尖锐地道:「都是公子的错,奴婢真的没有下毒阿,为何不分青红皂白便将奴婢打死?奴婢的妹妹还在府里,没了奴婢的庇护,妹妹整日受人欺辱。」说着,祂青白的脸上滑落血泪,眼中恨意更强了。 「你还记得一个唤作翠儿的婢女吗?」洛诗嫇问道,看端木樨脸上瞪大的眼睛,应该是记得吧? 「所以下毒的是谁?」她又对着空气问道。 听完,朝端木樨说:「因为你的愚蠢,冤枉一个姑娘还害死人家,但真正下毒的人其实是小莲。现在人家的妹妹一直被欺负,祂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掐死你。」她平淡而毒辣的诉说事实。 「你是真的看得到?」苍瑀尘听端木樨的问话,心里自然也有同样的疑问,七日之前他也听说过端木樨说起此事,「阳光这么大,难道鬼不怕光吗?」。 「要是会怕光的话我一定整日待在阳光之下。」她厌恶的又退了一步,她以前没想过要掩饰自己的眼睛,现在自然也不会粉饰太平,「信或不信看你,我不过提醒几句,去拜拜似乎是不够的,要找大师。还有,在你处理完之前不要靠近我。」 「你受伤了?」苍瑀尘突然问道,眾人这才发现洛诗嫇脖子的部分竟有血滴慢慢滑落。 「小姐!」双莞紧张的扶着洛诗嫇,拿出一条手绢递给她,小姐怎么会突然流血了?「要找大夫吗?」 洛诗嫇用双莞递来的手绢擦了自己的耳朵,「所以说不要靠近我,那女子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尖叫,我的耳朵受不了。不用找大夫,这种事迟早要习惯。」果然,这身体太弱了,竟连这点杂音都无法忍受。 端木樨看着她擦拭的动作,直觉自己应该道歉,不过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抱歉,让我身边的鬼伤害你了,还是说自己管教无能害姑娘受伤了?怎么想都不对阿!最后他决定不说话,静静地做个美男子。 「庙里处理完再来找我,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用。走吧,去看宅子。」洛诗嫇其实不大相信什么大师,毕竟前世那么多人说自己能斩妖除魔,而真正可以做到的却又屈指可数,不到需要自己出手的地步,她也懒得出手。 「你不能处理吗?」端木樨问道。 洛诗嫇头也不回,「我处理太麻烦了,懒。」 「……」 双莞同情的看着石化在原地的端木樨,脚下依然避的老远。 几人又跟着苍瑀尘走,不过一下子,他停在一间邸府前,「这是其中一间,你觉得如何?要进去看看吗?」 洛诗嫇直接拒绝,「不,这间戾气过重,根本不适合人居住。」先不谈从门缝就可看见的黑色雾气,光是靠近都有凉意直逼过来,这住久了恐怕会诸事不顺,轻则倾家荡產,重则家破人亡。 「那我们继续走吧。」 几人在短短半个时辰内,走了三间邸府,第一间戾气重,第二间太大,第三间洛诗嫇本来想说可以接受,一进去却发现早就有人住在这了,儘管其他人看到的都是空荡荡的宅子。 这中间突然有人上前和柯尚其耳语几句,他便告辞离开了。 「臭小子,终于离开了。」端木樨没好气地说道。 由于几间宅子距离不远,没有人喊累,双莞还开心的啃着手上洛诗嫇买给她的糖葫芦,端木樨和双莞聊了起来,而苍瑀尘也和洛诗嫇在说话。 要去第四间时,端木樨看着苍瑀尘的方向,一开始不觉得怎样,直到后来他惊讶的看着苍瑀尘,这方向怎么…… 「这间呢?」苍瑀尘独有的嗓音低低问道。 洛诗嫇看到时眼睛为之一亮,心底有些兴奋,「可以进去看看吗?」这邸府和第一间正好相反,充斥的是令人舒服的气息。 「当然可以,走吧。」苍瑀尘听她开心的音色,微笑不禁又上扬了几分,一边的端木樨走到他旁边偷偷道:「你疯了吗?」 「主子。」开门后两个侍卫同时单膝下跪问好。 「免礼。」苍瑀尘忽略端木樨的问话,走向前和洛诗嫇并肩走,介绍道:「这间比你希望的要大一些,不过因为是我的邸府,自然没有人敢打扰,姑娘觉得如何?」 「你的?要跟你住?」洛诗嫇思考许久,这屋子一进去就有一股源源不绝的舒适感,而且她没有看到任何鬼,这非常难得,可是她又不想逃离虎穴却投入狼窟。 「是与我同住没错,不过也只有我和一些下人而已,偌大的房都浪费了。」苍瑀尘继续说服她,不知为何,总觉得有她必会有乐趣。 洛诗嫇四处走动,果然没有看到任何不该有的,又听到他所说,只有他一人,心里一动便答应道:「好,那就一起住吧!」 同一时间,双莞拉走洛诗嫇,而端木樨拉走苍瑀尘,各自讲着悄悄话。 「小姐,您在想什么,竟答应与男子同住于一个屋簷下!」双莞不可思议道,那可是皇子!这般无亲无故的入住,若是被他人得知,小姐的名誉如何是好,这跳黄河三百回都洗不清。 而洛诗嫇耸耸肩,「反正他一人住在这,咱搬来这里可以清间许多,难道你想继续吃那些残羹剩饭不成?」 双莞依旧放不下心,「这样恐怕会对小姐的名声有所损坏阿!倘若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洛诗嫇毫不在意,「那就叫他负责囉。」其实这并不真话,谁说女子就必须得嫁人?她前世自己一个人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而另一边,端木樨觉得苍瑀尘就是疯了,「你在想什么?难不成你看上她了?她可是一个十三岁女娃啊!」 苍瑀尘皱皱眉,似乎对他的用字遣词有些不满意,「就是帮个忙而已,我做事还不需要其他人置喙。」他也才十七罢了,难道就很老? 「帮忙?帮忙的方式有上千万种,你偏偏让她跟你一起住?你不怕到最后她赖上你或是因为你嫁不出去吗?」端木樨苦口婆心,希望苍瑀尘回头是岸。 苍瑀尘笑了,玩笑道:「让她赖,我负责。」这种假设并没有造成他内心的排斥,反而觉得挺好的。 「随便你了。」端木樨翻了翻白眼,决定不再管这桩事,内心开始纠结要不要直接叫洛诗嫇弟媳罢了,这都住在一起了。 「那我该住哪里?还有房租部分?」洛诗嫇详细问道,她可不想哪天突然流落街头。 「除了我的院子之外,姑娘看中哪间便是哪间,数量不限,房租可以全免,不过希望姑娘可以帮我的忙。」苍瑀尘见她同意,嘴角又上扬了几分,「以后若是有类似樨兄那样的问题,希望姑娘可以帮助我解决问题。」 洛诗嫇思考半晌,终究是同意了,解决那群鬼对她来说和赚钱差不多,自然也就不在意付房租的方式了,「成交,那我是不是先替他解决问题?」既然人都在了,也省去了日后端木樨还要来找她认证的事情。 苍瑀尘笑着说道:「樨兄看来不大在意,不帮忙也是没问题的。」 本来还高兴一下的端木樨立刻做出摀心状,「苍瑀尘,你到底还是不是我兄弟啊?」 打狗看主 洛诗嫇将面纱取下,让双莞拿着,她一头乌黑柔顺的发随意散着,面无表情的小脸只有巴掌大,因五官而看似楚楚可怜,走到端木樨旁边。 「等等等!无需准备什么符咒或是什么桃剑柳叶吗?」端木樨有些紧张的看着眼前身材娇小的洛诗嫇,那双琥珀色的眼直勾勾的看着他背后。 「那些都是骗人的玩意儿,除非你可以用黑鸡血洗身体,每天洗三次,一个月就没鬼敢靠近你了。」真是不懂为什么有些人看见那些道具,就能觉得心安。明明只是唬人用的,还那么开心。 不管是驱离或是超渡,基本上都是看天份的,有些人就算苦练一百年都做不到。 「你要真喜欢那些东西,回头再自己去玩罢,别打扰正事。」苍瑀尘说道。 「翠儿,人死不能復生,我答应会好好照顾祢妹妹,祢就去吧。越早离开就越早投入轮回。」彷彿低喃一般的声音迷惑人的心智,洛诗嫇的眼睛越发清澈,好似缓缓发出金色光芒,接着便是一连串低语。 站在她正前方的端木樨愣愣地看着她的眼珠子,不大确定自己是否看错。 翠儿从一开始的不愿,痛苦的抱头之后,祂留着眼泪一点一滴消失在空中,最后一刻,祂流着泪道:「奴婢的妹妹,叫真儿……」 洛诗嫇眼眸回復到正常的琥珀色,她抱抱手臂,觉得有些冷,「我要吃饭。」她超渡的方式因为她的眼睛而有所不同,不过每次完事,她就会肚子饿,而且是很饿。 「小姐,一个时辰前不才用过膳吗?」双莞惊讶道。 「我会饿。」即使她面无表情地说,但是原主的脸本来就生的可怜,导致她说这话时,在大家眼里很是无辜。 双莞只觉得心被抨击了一下,小姐好可爱啊!「小姐想吃什么?奴婢去买?」眼中闪烁的光芒彷彿真的在看小白兔。 「方才看到转角那边有肉包子,去买十颗,买完往洛府走。我这边处理好就去找你。」洛诗嫇语出惊人,看双莞似乎愣住,便道:「那十颗是我的,如若你也想要,可以再另外买,用早上赢来的的银子。」 「是的。」双莞带着满腹惊疑离开,小姐怎么会突然吃这么多?难不成小姐想留着做晚膳? 「咳咳,小嫇,你要一次吃十颗包子?」端木樨有些尷尬问道,不是说女子食皆是以少为主吗?这洛诗嫇怎么不但不像城中寻常女子一般,吃得竟然还比他多? 「所以我不喜欢帮助他人,会饿死。」开化超渡太费能量,不然刚才就直接帮端木樨了。 「没关係,吃食我能负责。」苍瑀尘微笑说道,「你打算何时搬来?」 「大概还要些许时日吧。」她就不信搬出来有那么容易,想想府中那群人,便觉得头痛不已,「端木樨,给你半日时间,将翠儿的妹妹真儿送到我府中,包括卖身契。」 「半日?为何这么赶?」端木樨挑眉道。 「答应人家的事情就要做到,你府中情况我不清楚,我怕再拖下去连人都找不到了。」洛诗嫇老实说,她怕再多一秒真儿都有可能出事情。 「既然事情处理完了,那我就回府了」双莞大概已经买完在路上了,肚子好饿。 「随时都可以搬进来。」苍瑀尘微笑点头道。 看着洛诗嫇走远的背影。端木樨嘖嘖两声摇摇头,「今天的事还要去做吗?」他今天本来打算和苍瑀尘去探口风,却恰好偶遇洛诗嫇,时间耽搁了不少。 「不,我的探子说他根本不在那里。」苍瑀尘依旧是笑着说到,「倘若我们去了,也是贺元的替身罢了。」 「呵呵,当我们傻子耍?」端木樨唰的一声打开扇子搧了搧,眼底满是嘲讽。 「问话的事歇两天罢,等探子找到他在哪,我们再去找。我就不送了。」苍瑀尘说完,便走进自己的邸府里。 端木樨也打道回府去找人,赶紧将人送去洛府,以免那女娃生气。莫名觉得那洛诗嫇生气的话他必定会死得很惨。 当洛诗嫇回去,又带着双莞翻了一次墙。在茗雪阁吃起包子,双莞在一旁站着,眼睁睁看着包子一个一个被小姐消灭,直到十个包子全部吃光。看着此景,双莞心底又是一阵难过,一定是洛府饿小姐太久了,才会造成小姐这么飢饿。 洛诗嫇饱足的喝着热茶,看双莞一直看她,她又看了看被吃光的包子。面无表情地暗道,糟糕,方才她顾着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几个,难不成她连小姑娘的份也吃乾净了? 「咳,你如果饿了再和我说。」大不了她出去买。 双莞急忙摇摇头道:「奴婢不饿。」难不成小姐还饿?她惊恐地想着。 「那你去休息吧,有事叫我。」洛诗嫇有些事情想确认,便让双莞离开了。 在孤身一人的空间内,「妈?小阳?」她轻轻唤,默了半会儿却没有人回应。她垂下眼眸,果然母亲和弟弟没有跟过来,不知道他们看着自己身亡会怎么样。还有瓦伦泰,那个老头嘴硬心软的,会替她难过吗? 因为吃完东西加上有些累,她躺在塌上歇息一会儿。 当她悠悠转醒,本来想喝口茶,却见茶壶已经见底。她唤一声双莞,也没有人回应。 她走出茗雪阁没看见人影,再走出院子也是,看到在路上漫无目的的绿影,「过来,对,就是祢。」那抹绿影非常错愕的指了指自己,飘到洛诗嫇前面,很是兴奋,这可是祂死后第一次有人可以看见自己。 「去帮我找婢女,双莞。绿色衣服,两个包包头……」她努力地描述着,「找到了就烧钱给祢。」 绿影开心的点点头,「我马上找。」祂没有家人可以烧钱给祂,一直忧伤地徘徊在此地。 不用多久,那绿影就回来了,「那女孩在那边。」祂指了指西方。 「祢带我去吧。」洛诗嫇淡淡道。跟着那抹绿影走,突然听到被什么闷住的哭泣声,她皱眉后加快脚步。 进了一个院子,看到的画面使她勃然大怒,斥喝道:「住手!」双莞被绑在凳子上,背后绿色布料上有些裂开,微微渗血,脸色苍白的吓人,嘴巴被一块布塞住,神情已经有些不清,背后的人却依旧甩着鞭子。 听见洛诗嫇的命令,那人动作停了下来,迟疑地看向后方。 树下阴凉处,洛芷宁和一个少女就坐在那里,清凉地喝着茶。洛芷宁趾高气扬的站了起来,娇生娇气的道:「呦,这不是妹妹吗?怎么了,这副生气模样。」 「谁给你的胆子,敢打我的人?」洛诗嫇眼里一片冰凉,一字一句的问话,让洛芷宁抖了一下想起百花宴那日。 她镇定后道:「原来这是妹妹的奴婢阿,果然有什么主子就是有什么下人。」她掩着嘴窃笑,「这贱东西竟然敢私自收端木世子的人,说是送给你。还敢对我顶嘴,不知死活的东西被打也是刚刚好罢了。」 当她听到端木樨送来一个婢女,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当听到双莞说那是送给洛诗嫇时,洛芷宁便怒气冲冲地让人将双莞绑起来打,「大姊姊你说是不是?」看向与她同坐的洛芷筠。 洛芷筠看着双莞被打的血腥画面,有些不适。她认同的陪笑,「是阿,这种以下犯上的奴才真该打死。诗嫇,你就别多说,姐姐帮你找一个就是了。」看着洛诗嫇,她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 「以下犯上、不知死活……」她露出一抹笑,那笑却堪比恶魔一般,搭配她那双邪眸,让两人都看了失神。「我洛诗嫇的人需要你们两个置喙?」她走到双莞旁边,将她口中的布条拿出来。 「小姐……」双莞没有血色的脸露出放心的微笑。 「真儿在哪?」洛诗嫇问两人,她顺着洛芷筠看过去,站在旁边有些畏缩的女孩,那女孩很是瘦弱,脸上还有些许的青紫,「把双莞扶到茗雪阁去。」 唤作真儿的女孩,抬头看了一眼洛诗嫇,「是。」她乖乖将双莞送回去,端木世子本来就说过让她跟着一个异色眼眸的小姐,也不知道哪里出来的小姐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地打起人,吓得她连都不敢动。 「大胆!我家小姐和你说话,你怎么敢用这种态度?」洛芷宁身边的婢女怒气冲冲道。 没有理会,她看向刚才施刑的男子冷冷道:「你要主动将鞭子给我,还是让我自己拿?」那侍卫正犹豫着,瞟了一眼洛诗嫇,又立马低下头,那双眼再看久一点好似会被诅咒般,而洛芷宁便开口了。 「讨鞭子做什么,难不成你想打人不成?还有刚刚那个,我还没打够呢,给我拖回来!」洛芷宁骄纵道,眼底蛮横不可一世。 「给我。」简单两个字从洛诗嫇嘴里吐出来是如此凌厉。那侍卫出于求生本能,几乎是瞬间便将手上的鞭子递了上去。 洛诗嫇拿起那条鞭子,朝空中甩了两下,那声响却大得吓人。侍卫吞了一口口水,他是不是应当去通报老爷?脚下轻轻的移动,见洛诗嫇没有反应,他拔腿就跑。 洛芷宁紧张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想做什么?」 而洛芷筠则是奇怪的看了一眼洛芷宁,又看向洛诗嫇。这是怎么回事?洛诗嫇不像从前一般懦弱,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洛芷宁好像还怕她怕得要死。 「做什么,还能做什么?你知道打狗也要看主人吗?」她一步步逼近洛芷宁,「既然这么喜欢鞭子,那我就让你亲自享受看看。」她眨了眨眼,看那精緻的小脸。若忽视眼底的冰冷,她就彷彿天真无害的女娃。 上次的事她还没有讨回本,又自己凑上来,这不是犯贱吗? 洛芷宁知道她来真的,颤抖着直到洛诗嫇越来越近,她才记得要跑,却是来不及了。 洛芷筠看着一幕幕有些不真切,「诗嫇?」。只见洛诗嫇手一甩,鞭子就像活了起来,灵活的缠上洛芷宁的脚,再一拉,洛芷宁便直直摔在地上。 「不!不要!」洛芷宁尖叫着,满脸是灰的还想爬起来继续跑。 洛诗嫇没有给她机会,手起手落间,一鞭又一鞭尽数打在洛芷宁背上,没有任何一鞭打偏,洛芷宁痛苦的叫喊也是一声高过一声。 「救、救命啊!」洛芷宁的婢女灵儿颤抖道,终究是不敢上前帮忙,她惊呼着跑了出去想要找人帮忙,「杀人阿!三小姐发疯要杀人!」 当洛騏赶到,看到就是三女儿不停地鞭打二女儿,大女儿则是饱受惊吓的站在一旁。 「洛诗嫇!」他皱眉厉声道。 洛诗嫇终于停下手,可是洛芷宁已经被打得只剩下闷哼,狼狈不堪地蜷曲在地上,整身衣裳到处都是裂口。 她有控制力道,虽然没有皮开肉绽,但是没有两三个月的静养,是不会好的。 再有下次的话,会不会只有几个月,那可就说不定了。 「荒唐!这是在做什么!你眼里可还有规矩?」洛騏质问。 「规矩?难不成洛府里的规矩就是可以随意鞭打婢女?就是可以欺负嫡妹?还是说,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一连串的反问让洛騏的脸越发的黑。 「住口!」他生气地吼道。前几日他看见洛诗嫇,本以为模样如此倾城的女儿可以替他做事,替洛府做事。想不到心性竟是这般忤逆。 如果是以前那个洛诗嫇,恐怕现在已经因为父亲的威吓而跪地求饶。可是现在站在这里的洛诗嫇,早就杀人无数,冰冷的眸子彷彿毫无畏惧。「敢做就要敢当,这么怕人家说就别做这种事。」 「最后一次警告,我的人自然只有我洛诗嫇才能碰,再有如方才的状况,别怪我手下不留情。」洛诗嫇将手上的鞭子扔于地,离开了院子。 洛騏气得脸红脖子粗,却又说不出话来。不能不承认刚刚洛诗嫇残暴无情的眼神让他一时愣住。大手一挥也离开了院子,「送二小姐回去,,请夫人处理此事,顺便去请徐太医给二小姐瞧瞧。」 洛诗嫇这性子,恐怕他是不能再留了。不过就算不能留,也要有点价值。洛騏暗暗盘算着如何将洛诗嫇除去,又同时可以获利。 而另一边,洛诗嫇回到茗雪阁,走向一边的下人房。真儿看见洛诗嫇,急忙跪下来,「真儿见过小姐。」 双莞趴在床上,已经没有了意识,一张小脸苍白如纸。若不赶紧处理,恐怕会出问题。 洛诗嫇寻思一会儿,说道:「你顾着她,我去去就回。」 真儿来不及反应,眨眼间洛诗嫇已经不见了。 洛诗嫇自己生活那么多年,虽然会处理伤口,但她处理的几乎都是枪伤和刀伤,鞭刑所伤出来的伤口面积有些大,她对古代的药草又不是非常明瞭,有些棘手。 她拿着前几日赌博所赢来的银子出门,本是想找一间医馆,想不到医馆里的大夫见了她,都惊恐的将门给关上,这才发现她忘记带面纱,只好循着初来时的记忆,进了宫便随意找游魂问路,找到某处书阁来。 「四皇子?」声音出现,洛诗嫇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幻听?苍瑀尘僵了一下,手上的书差点掉下去。 「主子,是洛三小姐没错。」跟来的水影藏在樑上小声说道,「她的婢女受伤了,可能想请主子帮忙。」 「洛姑娘有事请进。」苍瑀尘眼底闪过明瞭,徐徐开口道。 「我府里有人受了伤,不知四皇子能否帮上一二?」洛诗嫇看着他佇立于书柜前,上前问道。 「你拿着这个去长义街,那里有间医馆,指名找罗方,他看了这个就知道了。」说着,他解下自己腰上坠饰的玉珮,递给了她。 「谢谢,这份人情来日有空还你。」洛诗嫇如此道,便疾疾离去。 找了罗方替双莞包扎,今日的事才总算是歇了下来。 初来乍到这几日虽然她对双莞称不上喜欢,但比起其他人,双莞算是很好了,加上这几日都是双莞帮助她做事。所以在能力所及范围,只要没有背叛,她会护她安好。 还有一件事,她需要人手。不是煮水烧菜的下人,是有能力帮她做事的人。现代有网路可以用,联络或是找资讯都不用跑来跑去。可是在这里,不管做什么都很是费力。 可是要上哪去找人?难不成要自己培养,培养人才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倒也挺难。找人的话街上比比皆是,不过要筋骨好的却有些困难,况且如此下来没有三五年也无法成器,等到可以用都不知道是何时了。 洛诗嫇直至就寝时都在思考。 养鬼好了,一样随处可见,能力也比较强,虽然要驯服有些困难,却比驯服人还要简单许多。祂们没有贪欲,没有过多的渴望,需要的不过就是冥纸或是一个帮助。 但是人类不一样。从古至今,人往往败给自己的心。因为所有的念想而衍生出来的怪物使人类愈加腐败。背叛什么的到处信手拈来。 所以养人不如养鬼。 想着想着,洛诗嫇睡着了。 「她今天动怒了?」苍瑀尘拿起桌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桌前两个男子皆是抱拳之姿,其中水影极为尊敬的开口道:「因端木世子送去的婢女,洛二小姐和洛三小姐有些争执。洛二小姐霸佔婢女,还将洛三小姐的贴身婢女打伤。」一口又一口的洛二小姐洛三小姐极为绕舌。 苍瑀尘问道:「她可有受伤?」他心里莫名一紧。 珒影自然知道主子在问的是谁,「没有,反倒是洛三小姐以鞭子将洛二小姐打伤了。」下午开始,他和水影便奉命暗中跟着洛诗嫇,回报情况。 「嗯,你们继续吧。有什么事回来与我说。切记不要让她发现了。」苍瑀尘嘴角一抹微笑说道。 「是!」两人抱手答应,便如风一般离开了。 「所以我说,你看到主子春风荡漾的脸了吗?一定是看上洛三小姐了啊!」水影和珒影在洛府茗雪阁不远的暗处,水影激动地说道:「你看,连玉珮都给了,这不是动心什么是动心?」 珒影则是瞟了他一眼,勾起嘴角:「春风荡漾。呵,活腻了是吧?这般编排主子。」 水影捶了一下珒影的肩,「少故作要胁。快说,洛三小姐是否可能是未来四皇子妃。」 珒影思考片刻,「八九不离十。」 苍瑀尘未曾如此关心过一个女子,就算是敌人,也不是叫他们五影出动。尤其是方才那抹笑,珒影许久未看主子的笑如此真实了。 若是连此也不过是一场戏,那这姑娘必定是让苍瑀尘恨极的人物。 有用之才 接下来几天洛诗嫇都独自出门,皆是带着面纱和帽子。早上找可用之才,而晚上在府中训练。 找鬼这种事,她路上随便晃晃都有,可是要能力强的,却还要找,鬼有分不同顏色,能力也不大一样。 漆黑如墨的便是带着恨意,能力最强的;如血般赤红的,带着被冤枉的不甘,能力次之;而青绿色则是四处漂流,没有目的的,多数是失忆或是等待投胎;雪白色是遗愿未了,迟迟不肯离去;还有緗縹黄,通常跟在有孕之人身边,可以投胎的。 縹緗肯定是不能用,而雪白和青绿通常能力较弱,最好的选择便是乌黑和赤红。 洛诗嫇看着大街有些头痛。 少数縹緗和雪白,竟然多数皆是青绿?到现在府中也才十隻青绿。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乌黑的,对方却一脸淡然说:「算了,都死了还在意什么,不如投胎去,一切重新再来。」在她面前渐渐变成青绿。 要知道,之前在现代不管什么怨灵都是路上把把抓的,突然变得如此稀少,令她有些不适应。 洛诗嫇考虑到年代不同,可能连鬼的习惯也不同。虽然阳光不会对鬼產生影响,但是祂们还是略喜夜晚,或许在这个时代,晚上出没的机率会比较高。所以洛诗嫇打算换个时间找。 到了夜晚,月光下一片祥和,森林内安静无声,清风吹拂。 洛诗嫇身穿縞色齐腰襦裙在林中悠悠地走,满意的看着林里渐渐出现的鬼。虽然乌黑和赤红不是很多,却比早上都还要多。 「祢姓名为何?」洛诗嫇看着眼前乌黑问道,眼里闪烁着金色光芒。 黑影顿了一下,似乎不太相信竟然有人看到自己。而且还是这看起来还未及笄的姑娘。 「在下姓梁,名单一字武。」祂那浓烈的气息满是悲愤,「我乃上届科举状元,被高官视为眼中钉,掳至此而活埋。」 梁武出身于偏远的村子,父母努力耕种只为供祂读书。好不容易考上状元却遭人眼红抹杀,祂不甘啊! 「梁武,我可以帮助祢,反之,我亦需要祢。」洛诗嫇缓缓说道,「祢跟在我身边做事,来日我必替祢报仇。」 「报仇……好,我要那狗官同样嚐嚐活埋之苦!」梁武怒道。有谁知道在土里时祂的绝望,空气一点一滴的殆尽,祂随着时间慢慢逝去,那痛苦的滋味教人不敢想像。 「手伸出来。」待祂伸出手之后,洛诗嫇也伸出手指在祂的手背上写一个古体的嫇,那嫇字发出微微的金光,在夜里格外显眼,随即变做白字,烙印于手。 这是契约,只要她唤祂的名字,不管多远祂都听得到。如果要解契约便需要结契者的血再写一次嫇字即可解约。 洛诗嫇转头向另一个黑影走去。 另一个黑影是个姑娘,名萧铃。因母亲被父亲活活打死,又差点被嫁给一个老头而来树林寻解脱。 萧铃并不想报仇,因为那是她父亲,终究有养育之恩。但是她心中的恨消不去,所以在此徘徊。听洛诗嫇可以收留祂,便点头答应了。 毕竟在这里徘徊到底是无聊的,不如找些事做。两人也同样结了契约。 「从今以后祢们跟在我身边,我让祢们做什么事,就好好去做。名字就依旧名。如果可以投胎,我也不会强留。」洛诗嫇解释道。「唤祢们时再出现,其他时间皆可自由活动。」 「是的,小姐。」两人异口同声地道。梁武和萧玲一个揖让,便离去了。 今天收穫颇多,洛诗嫇带着银子去买了两套同样款式的乌色衣物,回到洛府烧给祂们。 助手有了,虽然是鬼;房子有了,虽然是跟苍瑀尘一起共享。 而钱……洛诗嫇考虑是否通过驱鬼,她对经商实在不大理解,又不可能将现代的物品带来这里。所以她只能利用那令人厌恶的天赋。 「不要跑!」一声声惊呼快速靠近,四个粗汉追着一个小姑娘跑。小姑娘身上布衣破旧,瘦骨如柴的脸上带着些微的鲜血和泪水,眼底却满是坚毅,年纪和双莞相仿。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吃饭,小姑娘体力很快就不够了,被其中一个粗汉抓住,他手上毫不留情的扇了过去,「你这贱人!你娘将你卖给我们,就是我们的人了,竟然还敢跑?老子今日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 那小姑娘倔强的抬起头,「不可能!娘亲怎么可能将我卖给你们。」她和娘亲一直相依为命,前日娘亲不过就是出了一下子门,这几个粗汉就闯进她家,将她掳走。 「不知好歹,竟然还敢回嘴!」那粗汉举起手又是一巴掌。 连安瑶的脸颊已经红肿不堪,眼里依旧是不服。对于路人的漠视,心底一点一滴的冷却。可是,她凭什么去怪罪他人,只有傻子才会站出来吧? 娘,安瑶实在是不能忍受了。未能向您道别,是安瑶的不孝。愿下辈子还能做您女儿。连安瑶在绝望之际,贝齿轻啟,欲狠狠咬下舌尖。 剎那间,突然有人抓住她的下顎,她本以为自己连自我了结的机会都没了,不料张开眼,却是一个倾城倾国的娇小美人。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如琥珀般流光溢彩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她,心下怦然一跳。 就在大家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她轻轻问道:「你,会不甘吗?」 救赎一般的出现,眼前一幕让她红了眼眶,「会!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般死去,不甘心笑的永远是坏人! 洛诗嫇脚往后一踹,将那粗汉踢得老远。原本在头上的帽子早已因为方才移动速度过快而落在地上,飘逸的长发则是用一条红色丝带随意束住。 「喂!你又是谁?」另一个粗汉看到自己的同伴躺在地上痛苦翻滚,粗鲁问道。 「我是谁,又与你们何干?」洛诗嫇看向他们冷冷说道。 那几个粗汉看见那彷彿妖魔的眸色,都不禁颤慄,心里暗生恐惧。「想插手也得看何事吧?那贱人的娘早就将人卖给我们,银货两讫,我们带她回去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其中一个鼓起勇气大声说道。 「说谎都不觉得心慌吗?」洛诗嫇说道,「她娘到底有没有将她卖了,难道你们心底不清楚?」 「你……你胡说啥!」对方一惊,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怎么可能,他们连尸体都处理好了。 洛诗嫇看向一旁的雪白的影子,「你们将人杀了,竟然还敢动她女儿。不怕报应吗?」 那粗汉瞪大眼睛,故作镇定说道:「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说乱说!凡事讲求证据的。」 「证据?需要我带你们去那座山里瞧瞧吗?东边其中一棵榕树下,被三颗大石压住的那块土地,你们殴打致死的那个女人。」 几个粗汉都愣住了,面面相覷后决定落跑,「你胡说!再让我们遇见你,肯定撕了你那张嘴。」说完,便一个个跑了,而倒在地上那个是被架着走的。 「我娘真的……」连安瑶眼里满是泪水,有些不可置信。 洛诗嫇点头没说话,捡起帽子正想离开。刚刚她会出手,全是因那姑娘的眼神吸引她罢了。 「姑娘!」连安瑶见她要离开,急忙唤道:「能否请你帮助我。」 洛诗嫇将帽子戴好,「你需要什么帮助?又凭什么让我帮你?」 「我想找回我娘的遗体,我想报仇。」连安瑶难过说道,「我愿意付出自己的一生为姑娘做牛做马。」 又是那个眼神,充满不屈和坚定。「既然如此,便跟着我走。」洛诗嫇透过面纱看见白影正在指引方向。 她们一路跟上,来到山林中继续往北边走。夜里的林子特别寧静,只有时不时传来两声蛙声。 连安瑶这才想起,「姑娘你刚刚怎么会知道我娘发生什么事?」 「你娘就站在一旁,祂告诉我的。现在也是祂在带路。」洛诗嫇实话说道。 「你……可以看到我娘?」连安瑶有些害怕,可是听到自己娘就在身旁,又有些难过,对着空气说道:「娘,女儿不孝,竟没能好好保护娘。」 「你娘说祂只望你能无忧的过一生。」洛诗嫇替那抹白影转达。 「娘……」她眼眶又红了,泪水不止的滑落。 洛诗嫇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三颗大石头,还有方才的五个汉子。「都到齐了。」真好,不用浪费时间。 「可恶,刚刚那女娃怎么会知道此事?」其中一个大汉生气说道。 另一个大汉则是狐疑的环视一眼自己人,「该不会有人传出去了吧?」 「我们上哪说去啊。那女娃不能留,否则我们几个就等着人头落地了。将尸体移走先。」最矮的那个粗汉说道,眼里闪过狠绝。 「几位,可以帮忙把石头搬开吗?」洛诗嫇摘下帽子,递给连安瑶。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那五人一时僵住,皆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转过头来。 这个处之泰然的女娃,不就是他们讨论的那个吗?现在从容不迫地叫他们搬开大石,是正确反应吗? 「不行吗?真是麻烦。」这样一来,她又得自己想办法了。「你们打算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洛诗嫇问道。 「你这个……」其中一个汉子愤怒地走向前,作势要掐住她的脖子。 在他碰到她之前,洛诗嫇借力一勾,稳稳地坐上他的肩上。下一秒便直接扭断那人的脖子,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洛诗嫇不费吹灰之力杀人的模样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她拂掉裙子上的沙子,「一起来吧,省时间。」声音明明平淡无起伏,他们却彷彿听见了来自阎罗的呼唤,那双眼睛带着意犹未尽。 青着脸,有人喊道:「娘的!全都给俺上,俺就不信咱摆不平一个姑娘。」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剩下的四个人一衝而上。 往其中一个人胸口一踹,趁他喘不过气时,一把推给另一个人。 有人想拽住她的脚,她便腾空一跳,踹在那人脸上。瞬间拔出腰间那把黑刃匕首,往他的脖子直直划过去,在一个俐落转身,将匕首轻松的送进另一个人咽喉。 如喷泉般喷涌而出的血在她的襦裙上渲染出一朵朵的血莲,也溅在她的白皙的脸蛋。没有人能够想到看起来如此弱不经风的姑娘竟能在眨眼间夺走三条人命。 在朦胧的月光映衬下,洛诗嫇就像是妖精般,哪怕沾染鲜血也无法遮掩那种令人窒息的美。 剩下两个人脸色苍白正想跑,洛诗嫇将匕首一掷,笔直地插进其中一个人膝盖后方膕窝的位置。将另一个人撂倒后,迅速拆下束发的红丝带,缠住他的脖子,膝盖顶住其项,双手死死往后拉。 任由那人挣扎,脸色从苍白转涨红再转青紫。而膕窝受伤而不能跑的大汉则是瑟瑟发抖,不停的想爬离那个姑娘,口中不断发出惨叫声。 空气中瀰漫一股血腥味,连安瑶看着全程,也忍不住的苍白,甚至忍不住的乾呕。那画面实在不忍看,明明一个柔弱无害的孩子,怎么会…… 等那人断了气,洛诗嫇站起身,拔出自己的匕首,抓住那人的头发,看向有些远的连安瑶勾勾手让她过来。 「不要啊!对不起!我绝不敢再犯了!饶过我吧。」那汉子哭得唏哩哗啦,连裤襠都湿成一片。 连安瑶害怕得猛摇头,那模样像是要哭了。 洛诗嫇皱眉高声说道:「你怕了吗?」她的手往上一提,不顾那人的哀嚎。 「看清楚这张脸,还有其他三个人。他们杀了你娘。」洛诗嫇一放,人摔在地上。匕首一指,指向大树下。「你娘就躺在那里,再也不能睁眼看看你。难道你方才的不甘心是骗人吗?」 「不是的!我只是……」连安瑶看了一眼其他三个尸体,想到了娘亲,她迈开颤抖的双腿,往洛诗嫇走去。 「馀下的这个,就交给你处置了。」洛诗嫇用脚踩着那个汉子的脖子,用衣袖擦拭脸上的脏污。「你想怎么处置?」 杀了他!替娘报仇!连安瑶内心升起的杀意使她红了眼,洛诗嫇看了一眼问道:「需要吗?」递上匕首,接过她手上的帽子。 一旁连安瑶的娘亲从一开始便开始对她大吼大叫,虽然耳朵刺痛不已,她却没停止。这姑娘以后只剩下一个人了,既没有亲人又没有好友,如若不学着狠一些,以后难道次次都要她帮忙吗?说着,她脚下便更用力地踩下,汉子痛苦地想用手推开那隻脚,却惊悚地发现自己怎么使劲也移不了分毫。 连安瑶接过匕首,双手不止的抖。跪在地上默了一会儿,就在洛诗嫇以为她不会动手时,她举起匕首,刺进那大汉的身躯,一刀又一刀。 大概十多刀那人才完全没了气息。匕首掉在地上,眼眶里积满泪水,贝齿咬着下唇忍住哭泣。 洛诗嫇捡起地上的匕首,厌恶的看自己的裙子。都脏成这样,肯定不能再穿了。幸好夜深,应该不会有太多人看见。 看到三颗大石,「梁武,把石子移开。」她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手尖,滴落在一旁黑影的手心上。 梁武看着手心吸收的血滴,大手一挥,那几颗大石便滚开了。再挥手,土壤被拨开,并非深埋的尸体一下子便显露出来。 祂们平时无法碰触物体,只有契约者的鲜血才能让他们有实质的力量,而力量的多寡和血量有关。 连安瑶跌跌撞撞地奔向大树,跪在树旁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娘!」 刚刚洛诗嫇也可以让两黑影帮忙解决的,不过为了让连安瑶认清弱肉强食这件事,她便自己上阵了。正好可以练练手,许久没有这么熟悉的感觉了,总觉得生疏许多。 「小姐,为何不唤我们?」萧玲出现,看着地面狼藉皱眉。 这要是以前的祂们,必定也会大惊失色,不过祂们都已经死了几载去了,早已见惯形形色色的恶鬼。现在祂们见了这场面,内心只有震惊而已。 看来他们的契约者,是个不简单的人。 「无碍,就是想练练身手,非必要状况我不会让祢们出来的。」洛诗嫇一边用脏兮兮的襦裙擦拭匕首,一边跟身旁两黑影解释道。 她看向泣不成声的连安瑶,有些恍惚。 当初妈妈和弟弟去世时,她听不懂那些大人说的话。明明「妈妈」和「弟弟」都还在她身边不是吗?不知道为什么妈妈看起来很焦急,也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都看不到他们。 那时她还差点被送去医院做精神检查,在妈妈的解释之下,她才知道原来不是每个人都看的到鬼。 「奴婢连安瑶,此生忠于小姐,若是忘恩必天遭雷劈!」带着鼻音的声音拉回她的注意。 连安瑶跪在地上,衣袖都是泥沙,一张小脸哭得通红,信誓旦旦地说道。洛诗嫇像大树瞥去,姑娘怕是没有什么地方好埋,就着几人挖出来的大洞,将她娘好好地重新埋起来了。 「别总是跪着。」洛诗嫇皱眉,这真是坏习惯。「走罢,夜深人静,该回去歇息了。」她将帽子戴上,言下之意,就是同意连安瑶跟着她了。 血浓于水 「双莞姐姐,今天可有好些?」连安瑶提着饭盒走进下人房。 双莞正坐在床边,手上灵巧地绣着女红,栩栩如生的莲花彷彿就要从手帕中飘来香味。 距离连安瑶被捡回来已经十天有五,她的伤也好了七八成。加上端木樨送来的真儿,茗雪阁总共三个奴婢,对一个尚书嫡女来说或许嫌少,但也落得清静,正合洛诗嫇的意,屋子里人越多,越容易出事。 「已经没事了。」小姐这几天来没有断过药,她的伤口早已痊癒,不过留下一些疤痕,已经算是极为幸运了。「小姐呢?」 「这会儿都正午了,小姐天热胃口不大,用完膳便让我退下了。」连安瑶将饭盒一一拿出来,连着筷子一块递给双莞,「真儿不是说去领月俸吗?小姐都用完午餐了她怎么还未归来?」 双莞也觉得奇怪,「该不会又遇上什么麻烦了吧?」三人里就属真儿最胆小,不过这人就贵在做事挺勤的。 「不如我出去……」连安瑶放下筷子,正想站起身来。不料们突然被撞开,吓坏了她和双莞两人。 连安瑶拍拍胸脯,「发生什么事?看你急的。」 真儿一脸苍白,手心紧紧握着月俸,支支吾吾道:「老爷他……」 双莞看她状况不大好,急忙问道:「老爷怎么了?」 真儿颤抖的唇缓缓说道:「打算设计小姐嫁作人妾。」 当真儿跟着双莞走进院子,洛诗嫇就坐在玫瑰椅上,身穿素白色襦裙,低着眼替自己搧风,碎光透过窗映在她身上,就像一幅画,美的教人不自觉地屏住气息,生怕不小心就将其吹散。 愣不过一下,她又脚步匆匆地向前,「奴婢去管事那领月俸,回来途中迷了小路,途经小亭。见老爷和夫人正在歇憩,本想绕道而行……」真儿将不小心听见的事说出来。 洛诗嫇眼神毫无波动,问道:「洛騏和谢氏打算使计将我送进他人府中做妾?」 「小姐,他们怎么可以如此欺辱人,好说歹说小姐也是正经嫡女了。」双莞气愤说道,眼眶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难过的红了。 洛诗嫇并没有什么情绪,彷彿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看样子,他们是不想再留我了。」 听了同样感到不可思议的连安瑶不明问道:「明明已经定下婚约,是要嫁做顏府妻的,为何还要煞费心思今人送进作妾,这般如此对洛府有什么好处吗?」 「是没有什么好处,但这仅仅是表面上的。在背地里,洛騏和顏府很可能已经协商好。」从上次原主梦中,她知道洛騏这种人就算在不待见她,也不会将洛府变成全城的笑话。 洛诗嫇说对了,洛騏和顏府的确是打算设局让洛诗嫇以为自己婚前失贞,再让顏府装作大肚的接洛诗嫇为妾,这一切终将不会流传于外,一来洛騏可以摆脱这个麻烦,二来顏昱也不必娶城中着名不祥之人。 「小姐,这到底该如何是好?」双莞急得都要哭了,小姐却还是一派轻松模样。 「不如我们跑吧?」连安瑶迟疑的提议道。 双莞用衣袖拭去眼中未落下的泪水,「跑什么,就算跑了,我们又往何去?一没银子二没依靠的。」 洛诗嫇若有所思的敲打着手指,逃跑的确不是她的风格,「兵来将挡,土来水淹。这几日行事注意些,别丢了什么东西,还有外头送来的食物也别贪嘴。都听见了吗?」 三人皆开口道懂了,洛诗嫇这才挥挥手,「回去休息吧,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状况发生的。」 洛诗嫇本想不如直接搬离洛府,可是想到原主,她又不想离开了。洛诗嫇终其一生懵懂地等待温暖,可这心愿还未实现,便被姐姐害死。明明不争不夺安分守己了不是吗? 想到那可怜的孩子,自己还有母亲弟弟和瓦伦泰,而这姑娘却是谁都没有,就连双莞付出的关心,也不敢接受,因为她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总有一天,双莞也会离她而去的,没有人会真的喜欢自己。 至于亲生姊姊?洛芷筠,打从洛诗嫇出生害洛姨娘难產而死后,对于这个妹妹,心里恐惧和厌恶远远胜过手足之情。接手她们姊妹的贺氏虽然是平妻,除了名分以外,没有任何地方足以和谢氏比,对洛诗嫇也是避而远之,由于自己没有孩子,对洛芷筠倒是如亲生孩子,但这也造就了洛诗嫇更加孤单的内心。 不得不说,从小接收来自不同人的恶意,还有不断灌输的想法,对小姑娘的心理影响甚大。 其中不幸中的大幸大概是这双眼了,原主虽然亦是琥珀色,但幸运地看不见任何鬼,否则早就被惶惶人心给烧死了。 想玩?那她洛诗嫇就奉陪。原主的遭遇她尽数奉还。 「梁武,去打听他们的计画。」洛诗嫇淡淡说道。 梁武看了一眼云淡风轻的小姐,「诺!」消失在原地。 同样站在一旁的萧铃问道:「不生气吗?那可是你亲爹。」祂在世时,也曾因为婚事和爹爹闹红脸,到最后,因为无能为力,只能带着仇恨自縊。 「就算那是我亲爹又如何?」洛诗嫇不明所以,「何必为了那种人而难过,只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洛騏对她而言,连个路人都算不上。就算古人说血浓于水又如何,因为一个孝字,就要将自己推入深不见底的悬崖?她洛诗嫇不懂圣人,也不可能做圣人。 「是萧铃目光短浅了。」萧铃轻轻一笑,其中却多的是自嘲,祂寻短时已经快要及笄,思考能力却连眼前正值荳蔻年华的姑娘都比不上,若是当时的她也能如此聪慧就好了。 梁武去到凉亭时早已没人,但洛芷宁因兴奋而拖着谢氏再给她说了一次,虽然知道的还是不完整,却也足够了。 目的时间和地点都已经知道了,但方法不知。三日后顏府会以叙旧之名,邀请洛府到其府中,那时谢氏便会动手。 「真是麻烦。」洛诗嫇轻抿一口茶,琥珀色的眼瞳一片冰冷。不管什么时代的人都有这种坏习惯,话都不能好好说,非得再人背后捅刀,真的以为这样自己的双手就乾净了吗? 无聊。 「小姐,需要我去做些什么吗?」梁武出现说道。 洛诗嫇思考片刻,「目前不用。萧铃近几日在我身边莫要离远,梁武去谢氏身旁注意她的行动。」 「那外头那两人呢?需要一并解决吗?」梁武手一比,指向苍瑀尘派来的珒影和水影。早在两人出现不久便被发现,观察一阵子,也知道了那是苍瑀尘的手下,知晓此事的洛诗嫇只让祂们看好人,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洛诗嫇挥挥手,「罢了,他们日夜躲在那里就为了看我喝茶,想来也是怪可怜的,就随他们去吧。」她没有条件让苍瑀尘暗下杀手,目前除了洛府的人以外,顶多就是对她生疑。 而不远处的珒影和水影并不知道两人早就被看穿,「皇子妃怎么一直坐在屋内,都不用出门的吗?她还是一个姑娘吗?」正常来说,姑娘不都喜欢出门逛逛市集,买买胭脂,再顺便找更多姑娘嗑嗑牙不是吗?水影扭扭痠痛的肩颈,抱怨道。 「你也可以请主子将你调到别处去。」珒影建议,「像是二公主那里。」 谁想整天看一个无脑女子耍花痴,「我突然觉得皇子妃这里其实很好,看看,皇子妃文静的就像是一个大家闺秀,虽然她本就是大家闺秀......」水影开始一连串连珠似砲的夸讚。 珒影默默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傻子。「需要我跟主子陈述你对皇子妃的仰慕吗?」 「少来了,你就想看我过得不好。」水影翻翻白眼。 过了三天,早上茗雪阁终于有了动静。「终于要出门了吗?」水影激动地站起来,看着洛诗嫇上了马车。 「跟上。」珒影和他一起跟了上去。 「三小姐,夫人命我来告诉三小姐,整装好便到外面去,顏府有请。」一个婢女传声道。 洛诗嫇百般无聊的看着双莞和连安瑶在自己身上不断比试,看哪件衣服比较好。她赌赢银子后,让两人出门添购衣服,不仅她的,连带三个婢女也多了好几件姐妹装。 身上穿着云水蓝对襟和槿紫齐腰襦裙,双莞和连安瑶才终于满意的停下来,「小姐生的如此好看,安瑶也要芳心暗许了。」双莞打笑道,手下俐落的替洛诗嫇梳发。 「那可不是吗,真是让人想藏在茗雪阁,一辈子都不让人瞧去这模样。」连安瑶应声道,脸上也笑意满满,将木桌上的盒子打开,拿起一根简单的簪子。 「可以了,又不是出门选花魁。走了。」终于习惯穿襦裙的洛诗嫇拿起真儿手上的披帛。「今日有重要之事,让安瑶与我同去,你俩顾在这里。」 当她走至马车,洛芷宁看了洛诗嫇的打扮,心生嫉妒和羡慕。当年宋姨娘可是城里的大美人,却可惜了庶出只能嫁作他人妾。洛诗嫇完整的承了父母的优点,若是去了那双妖眼,定会被城中所有人捧着呵护。 洛芷筠也是宋姨娘的女儿,却半分都不像她,像洛騏多一些,虽然也是个俏姑娘,却只有洛诗嫇的一半好看。 此次去顏府有谢氏、洛芷宁、洛振禾和她,因为人数不多,所以只有两辆马车,照理说,她应该和谢氏同坐,但为了不让自己噁心,洛诗嫇果断上了洛振禾的马车。 谢氏见她完全不搭理自己,冷哼一声,带着洛芷宁也上了马车。 洛振禾楞看洛诗嫇上自己的马车,「这……自古以来男女七岁不同席,这样不太好吧?」 洛诗嫇坐在他对面,放松地靠着马车上,「何必如此迂腐,若是真的介意,将我当男子看也未必不可。」再不行,她也不介意下车散散步。 「罢了,某些规矩的确是过于迂腐。」洛振禾看着不同于其他闺秀的三妹,眼里有些许笑意。 马车驶至顏府,水影缓缓跟上的脚步一顿,「不好。」 「怎么了?」珒影也停下脚步,问道。 「你继续跟着皇子妃,我去找主子。」水影急速离去,空中传来他风中零碎激动的话语,「顏府少爷和皇子妃是娃娃亲啊!」 看着水影离去,珒影只剩下无奈。 当年顏府尚未崛起,喜孜孜的和宋姨娘肚里的孩子订下娃娃亲,若是男娃,那也就结成兄弟,本以为是攀上贵人,想不到生下的却是不祥的存在,顏府提过退亲,却被洛騏拒绝了。 后来顏府得了功名,却还是比不过洛府,可是利用价值却是足以让洛騏同意这齣戏。 在邸府中,苍瑀尘站于书案前,案上摊着一张纸,上面的姑娘栩栩如真,乌黑的发丝如瀑布般洩下,矇龙的垂眼和小巧的菱唇。此刻的他换隻较小的笔,沾了一些朱色,微弯下身,细细的描摹那女子的唇,那认真的姿态就像是真的在替美人上口脂。 苍瑀尘嘴角一抹温柔的笑,待画完才徐徐挺直腰桿。他放下毛笔,「出来。」 「主子。」不敢干扰主子的水影闪现,语气激昂抱拳说道:「四皇子妃要红杏出墙了啊!」 「……」 苍瑀尘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问道:「水影,你口中的四皇子妃是?」被这讯息搞得有些头痛,他何时娶妻了?而且如果他没记错,水影和珒影应在洛府才是,难不成四皇子妃是…… 水影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竟在主子面前不小心脱口而出四皇子妃四字,「哦……就是洛府三小姐啊。」他不会因造谣而被主子打死吧? 果然如此,可是洛诗嫇什么时候成他妻子了?「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苍瑀尘问道,脸上笑容不变,让人一时摸不清他到底是开心还是生气。 水影视死如归:「水影猜测而来。」说着,伸手指向桌案上未乾的水墨画,分明就是洛诗嫇的画像。 苍瑀尘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也不做解释。「红杏出墙又是怎么回事?」那只是他提起笔时,临时起意而已。不过跟水影解释,等于没解释。 「洛夫人带着洛少爷、洛二小姐和四皇子妃去顏府了。」水影依旧没改对洛诗嫇的称呼。 「知道了,回去吧。」苍瑀尘頷首,抿了一口茶。 水影看着主子云淡风轻不禁一楞,难不成珒影和他都想错了?其实主子对洛三小姐并没有兴趣? 「诺。」一个抱拳,他又赶回洛诗嫇那边。 害人害己 顏府,一位稍胖的夫人站在门口迎接。 「洛夫人,真是好久不见。」顏夫人諂媚笑道:「请进,别站在门口。」 「振禾,你去找顏少爷吧,别和我们这些女眷无聊了。」谢氏让洛振禾离开,她要的是多一个可证明洛诗嫇已经不洁的人,而非一个干扰计画的人。 洛振禾无言地带着自己的小廝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好不容易有休息时间,他也不想来,谢氏却偏偏要叫上他。 几人到了院子,院子里飘着淡淡焚香的味道,谢氏和顏夫人坐在一块,而洛芷宁和洛诗嫇则是坐在侧边。 「这就是芷宁了吧,许久未见,真是女大十八变,标准的美人胚子阿。」顏夫人称讚着洛芷宁,转头对婢女说道:「小莹,准备好的步摇呢?」 「夫人,在这里。」小莹将一个木盒拿向前,打开后里面是一隻作工精细的步摇,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宁儿,还不跟顏夫人道谢?」谢氏叮嚀道,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顏府虽然比不上洛府,但是巴结人的功力却是一流,否则当初洛騏又怎么会同意两家的结亲。「这是金玉楼的新样式吧?上回去时我看了几张稿纸,本想着过几天再去买,想不到你却先送来了。」 「芷宁谢过顏夫人。」洛芷宁捧着木盒行了个小礼,眼底带着得意看向洛诗嫇。 洛诗嫇脸上没有表情,倘若不是知道这次出门有陷阱等自己,她才懒得与谢氏出这趟门,也不知道要多久她们才能切入正题。 「诗嫇也是越发亭亭玉立了。」顏夫人继续假意夸讚,不小心对上洛诗嫇那双琥珀色的眼时,却被眼中的冰冷给吓住了,「小、小莹。」 「夫人。」她又递上了个一模一样的木盒。 将其打开,里面同样是一隻步摇,但凡有心人都看的出来两隻步摇的差异,比起洛芷宁那隻,这隻就显得朴素许多。只能说顏夫人是真的毫不在意洛诗嫇,一心只想巴结谢氏。她自己也知道庶出的存在有多令人反感,就从洛诗嫇开刀了。 「洛诗嫇。」谢氏笑着提醒道。 「收下吧,三妹妹。长者赐,不敢辞。」洛芷宁看着洛诗嫇难堪,心里就越发高兴,上次被鞭打整整疼了一个月的帐,她可还没还呢。 虽然洛芷宁心里想着报仇,却是不敢再去招惹她,只想找个机会陷害她,明着不行就暗着来。得知这次的阴谋她也是差点笑得合不拢嘴,终于有机会看洛诗嫇绝望的丧脸了。 「礼物就免了吧,我也不缺这些东西。」洛诗嫇毫不留情地拒绝,在场的人一下子都愣住了。 不是她不懂尊重,只是尊敬也要分人的,不是每个人都配得上。 在她身后的安摇则是眼里满是佩服,小姐实在是太霸气了,竟敢在长辈前这般说话。的确,她们小姐生的既好看,武功又是顶好,何需畏惧别人,尤其这些人还想陷害小姐,更没有理由去迎合。 「洛诗嫇!」谢氏怒目而视,目光带着威胁。 「如何?」洛诗嫇面不改色问道。这么大声,是怕他人听不见吗? 谢氏本想口头上骂骂她,但是看到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时,又噤声下来。要是人被自己骂跑了该怎么办。洛诗嫇脾气这般大,如果因为几句斗嘴,今天的事就没戏唱了,她还不得被洛騏扒了皮。 「没事,没事。」顏夫人也怕谢氏不小心祸从口出,败坏这事。赶紧出来圆场,安抚道:「不就是孩子不喜欢礼物,既然不喜欢也就不勉强了。」 若是此事不通,她儿子岂不就得娶这不祥之女进门。 「说这么多话,你们口也该渴了吧。」顏夫人笑道:「近几日府中进了新的茶叶,刚好几位也可以一同品尝。」 说罢,便两个婢女端着茶盘盈盈而入,其中一位端给谢氏和顏夫人,而另一位则是端至她与洛芷宁前面。 洛诗嫇看了一眼伺机行动的萧铃,方才已经割手给她些许血液,见婢女走来萧铃便是一推。 那婢女往前一倾,竟不小心松了手,惊呼一声引来谢氏和顏夫人的注意,由于被婢女遮住。她们也看不到究竟发生什么事。就是洛芷宁也只是认为婢女笨手笨脚的。 那婢女本来以为盘子会落地,不料洛诗嫇伸手便端住了盘子,再以迅雷不及的速度转了盘子半圈,她将盘子还给婢女,道:「小心拿着。」 刚刚萧铃到洛芷宁身旁,伸脚踢了一下她的腿,以至于她并没有看见洛诗嫇的小动作。只有连安瑶目睹全程,虽然她并不懂是怎么发生的,但每一步她的心都高高提起,就怕被人发现。 那婢女傻呼呼的接回盘子,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紧张一看,幸好洛诗嫇拿的是正确的杯子。怎会忽然差点摔了呢?带着疑惑,她还是将茶依序奉给洛芷宁,才匆匆离开。 洛诗嫇似笑非笑地闻着温热的茶香,她们似乎都很期待自己喝下这一杯敬亭绿雪呢,顏夫人和谢氏虽然假意聊天,但眼神却一直往这里飘来,一旁的洛芷宁就更明显了,那双眼直直黏在她身上。 为了应观眾要求,洛诗嫇在洛芷宁的注视下仰头喝了那杯茶,喝完还将杯子倒过来,看着洛芷宁,表示半滴不剩。 洛芷宁被她看过来的眼神一惊,连忙收回视线,喝下手中的茶。那个眼神,好像哪里有些奇怪? 「如何,这新进的茶可好喝?」顏夫人看洛诗嫇喝下那掺药的茶,嘴角更是真诚地上扬了几分。 「味道倒是不错,不知顏府是从哪里得到这茶叶的,回府后我也让人去找找。」谢氏说道。 顏夫人又怎么可能放过諂媚的机会,「这还不好办,洛夫人想要,和我说便是,回头让人送几斤到洛府。」 「这怎么好意思,如此麻烦顏夫人……」谢氏假意推託。 「没事,不过就是几斤茶叶,哪里说的上麻烦。」顏夫人也说着客套话。 两人如此畅谈许久。 眼看药效应是差不多要发挥了,顏夫人便建议道:「午膳之前总是坐在这也不太好,不如我们就去花园赏花罢了。」 谢氏和顏夫人都以为一切如料想一般,谢氏自然是应下了。 当几人来到花园,洛诗嫇脚下一顿,手抚着额头做出不适的模样。 「小姐?」连安瑶吓了一跳,又随即会意小姐只是在做戏,便配合演出。 装作担心的谢氏问道:「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她不疑有他,只当药效发挥了。 「小莹,你带洛三小姐去客院休息吧。我去让人找个大夫。」顏夫人接着道。 看着她渐远的背影,谢氏才笑了出来。洛诗嫇,不管你有多大的本领,这下都绝对逃不掉了。一个女子再怎么嚣张,最终还不是得相夫教子,任人摆佈。 「我也要去看看!」洛芷宁兴奋的跟上去,不顾谢氏在后头的叫唤。她想要亲眼看着洛诗嫇的落魄,从百花宴开始,洛诗嫇就是她眼中的一根刺,只要不拔除便觉难受。 连安瑶扶着洛诗嫇走着走着,脖子处猛然一痛,被人打晕在地,洛诗嫇也顺势装作晕倒,一起倒在地上。 下手的侍卫目瞪口呆,他都还没碰到她,这姑娘怎么就自己乖乖倒下了? 「还楞在那做什么?还不快把人搬进院子里。」小莹看他站着发楞,不悦唤道,指挥着赶紧动作。 而另一处的洛振禾,正兴致缺缺的与顏大少爷品酒。 「不行了,不行了。」顏昱看见暗处打手势的婢女,便晃了晃头,脸上潮红,状似醉酒,「再喝下去头该疼了。」 「切,酒量这么差,还邀我们来此喝酒。」柯尚其也在这里,正在长身子的年纪,身高抽高了许多,脸上犹如当初不可一世的小霸王。 洛振禾早就想结束,附和道:「这酒虽然好喝,但也不能多喝,顏兄休息,我正好也有事要离开。」 「千佑,去和夫人说一声,我还有事要办,先回府了。」他同小廝说道,「我在马车那边等你。」 虽然谢氏是他母亲,但是自长大后,多数时候他总觉得谢氏的视野狭隘,看不清大局。 洛诗嫇一事也是,明明只是一个女孩,何必处处为难她,再怎么样洛诗嫇都不可能威胁到她,顾好了以后不定也会有收穫,好好照顾她很难吗?就为了逞一时的快乐将一个小女孩逼成这样,哪天被反咬一口都不奇怪。 柯尚其也不可能再留,撇撇嘴,没趣地道:「我也走了。」 洛振禾走至顏府门口时,惊讶地看着来人。「四皇子?」 突然出现的苍瑀尘问道:「顏昱呢?」脸上还是温润的笑容,叫人看不清他的心情好坏。 「方才喝了酒,回院子歇息了。」柯尚其回答道。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加上母亲今日种种奇怪行跡,洛振禾有了不好的预感,接着道:「四皇子找他有事,不如我一起去找,他的院子应当不远。」 「那样也好。」苍瑀尘和他一起走。 「我呢?」柯尚其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只好跟在两人后面。 「顏学士可知四皇子来访?」从刚刚就没有人来接应四皇子,区区一个学士,怎么敢如此。 「不知。」他是正大光明的闯民宅,「见大门开着,便来逛逛。」 「……」谁会没事到他人邸府逛逛?没人通报,可想而知四皇子一定不是从正门进来的。但他就算知道又如何,也不可能去告状吧? 忽然一声女子尖叫传来,洛振禾一惊,看向苍瑀尘。岂料苍瑀尘竟直接往声音来源走去。虽然这样直闯实在不礼,但他也担心有事发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当他们走到一处院子,只见洛诗嫇倚墙,耸着眼皮像在等待。一旁的连安瑶也被她找到了,噘嘴抚着有些疼的颈子。 「诗嫇,那声尖叫是?」洛振禾皱眉问道。 洛诗嫇往屋内一指,「洛芷宁和顏昱在里面。」听着屋内传来不可言喻的声音,她只觉得泛噁。 都喜欢做坏事,不如就凑一起吧。 洛振禾自然也听到了,脸色铁青地问道:「怎么回事?」 「我让洛芷宁喝下她想给我喝的茶,结果就这样了。」当她找到洛芷宁时,洛芷宁已经倒在地上了,她便「顺手」将人送到床上。 「又是后院的弯弯绕绕,这次是想害人不成反倒害人害己。」柯府里女子也多,这样的遭心事不少,柯尚其早就习惯了。 洛诗嫇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 「我看你还是早点离开洛府的好,不然早晚一天被整死也不知道。」柯尚其偷偷看着她,许久未见,妖女还是一样好看。 见没有人有什么反应,连洛振禾也没有,柯尚其算盘打的叮噹响,继续说道:「找不到地方住,小爷也可以帮你啊,我正好有几处……」 把妖女拐到手,就不怕去祸害别人了。 「柯公子好意心领了,本皇子已经把事情办好,无须你操烦。」苍瑀尘直接打断他的话,话中满是不容置喙的意味。 见说话的人是四皇子,柯尚其摸摸鼻子没有再说话,「反正洛府是不能住了。」 期间,洛振禾没有说话,像在思考。 谢氏在恰好的时间与顏夫人一起走来,「振禾?」他刚刚不是派人告知她要先回去了吗?怎么会连四皇子也在这里?还有柯家公子。 她倒抽一口气,无比震惊地看着安然无恙的洛诗嫇,下意识问道:「你怎么会没事?」 「我不该于此,难不成我应该在里面?」洛诗嫇明知故问。 听着屋内传来的声音,谢氏脸色也不好了,颤声道:「芷、芷宁呢?」 「里面。」洛振禾冷声道,「高兴吗?一天到晚算计他人,到头来将自己的女儿赔进去,这不是害人终害己吗?」 因为洛芷宁闭着眼睛,顏昱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只当床上之人必是洛诗嫇无误。 不得不说,洛騏和洛芷宁果然是父女,想到的害人法子也不约而同,都是这种低贱的手法,就不能来点创新吗? 事到如今,洛振禾又怎么可能不懂她有什么小心思。 洛诗嫇看着谢氏一脸的不可置信,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样子,转身就离开。没有什么可看的,不过就是因果报应罢了。 罪恶滔天 「你早知他们的阴谋?」苍瑀尘与她慢慢走至顏府大门。 「若是不知,躺在里面的人就该是我了。」幸好原主在百花宴便不在了,否则这些事将会落在那可怜的女孩身上,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却被人百般暗算。 早在进来时,洛诗嫇就看见顏府门口外以一大群格外浓厚的黑影,密密麻麻地令人不适。那些黑影竟皆是十二、三岁的孩子,虽然有些奇怪,但洛诗嫇没想多管,可是欲转头离开时却不小心和其中一个对上眼。祂一个年纪不大的小男孩衣衫襤褸,一头乱发。 她脖子一紧,琥珀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黑影,「放开。」俄顷之间,四周也围聚了满满的黑影,凝聚的压力令人头晕。八字较轻的连安瑶脸色已经青了。 苍瑀尘看着她的脖子逐渐出现红痕,显然是一双手印,「怎么了?」 连安瑶也看见了凭空出现的手印,惊呼道:「小姐!」 「放开。」那黑影面目狰狞,不断尖叫。近距离和四周的尖叫声使她双耳疼痛难耐,耳朵很快便流下两条血痕,「想死?」 「……」对一个已经死过的鬼这样说?苍瑀尘突然不懂了,可以死了再死? 「你和他是伙伴对不对!」黑影的吶喊虽然稚气,却带着满满的恨意。「把他交出来!把他交出来!」 「谁?」洛诗嫇忍住不适,冷静问道:「你口中的他是谁?他做了什么?」 「顏昱!把他交出来!」黑影有些失控的尖叫。 终是忍不住,洛诗嫇口中开始诵起古经。所有黑影立即退了三大步,皆是摀着耳朵,痛苦地弯下腰,一步都不敢再向前。 之前瓦伦泰知道她可以看到那些之后,某天他带回了一大堆古旧书籍,让她全数记住。而那些古籍,几乎都跟她的能力有关,虽然背起来有些辛苦,但也益处多多。她口中的死,是指魂飞魄散,不得超生的意思,只要她诵出对应的经文,眼前的鬼就会直接消失。 清静下来,洛诗嫇抚了抚火热疼痛的脖子,冷声问道:「我和顏府并不相识,祢们到底有何事。」她鲜少诵出那古经,也不想在此刻那么做。 魂飞魄散不是一时的事,关係到生生世世,千载轮回后,世界上都不可能再有这么一个人。 黑影咬紧双唇片刻,开始啕嚎大哭,解释自己何来的怨气。 越听,洛诗嫇脸色越是难看,犹如锅底一般黑,汹涌的怒气直上心头,面无表情的脸越发冰冷。 这些黑影都来自几街外的一处院子。小牛本是偏乡小户人家的孩子,某日和几个小童一起玩乐,突然被人迷晕。醒来时便在一个院子里,总共十四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且皆是男孩。 那院子有五六个侍卫看守,根本没人可以逃跑,一想跑便会被抓住毒打,禁三日饭菜,两个孩子被活活打死后,便没有人敢再重蹈覆辙。 过了大概两个月,有一个看起来彬彬有礼的公子来到院子里,带着许多童玩和美食而来,还偷偷和他们说要救他们出去。他们以为那是救赎,但是他们错了,那公子并非好人,而是将他们送进人间地狱的妖怪。 接着公子点了两名男孩和他一同离开院子,说是要慢慢运人出去。此刻站在洛诗嫇前面的男孩就是其中之一,他们胆怯地跟着走,约莫一刻,走到另一个院子。 当他们走进屋内,呆愣地看着那公子落锁,转过身突然露出邪笑,他将另一个男孩压在桌缘,粗鲁撕裂那男孩的衣裳,然后脱下自己的裤子…… 一幕幕不堪回想,小牛瞪大双眼,惊诧的看着那位面如冠玉的公子,变态粗暴的进入另一名男孩,即使男孩尖叫挣扎,双腿沾满鲜血,甚至昏厥到没有呼吸,那公子也没有因此停下动作,反而是越发兴奋。 玩腻之后,他一步步走向小牛,小牛害怕地直拍木门,大声求救,但是没有人来救他。 没有人来救他。 「一样的折磨,那天我和那个男孩一起死在屋子里。」小牛带着泪水失神说道。「那位公子便是顏昱。」 小牛死后化成怨灵,不断徘徊在顏昱旁,看着他每隔几天就弄死一些孩子,偶尔会带几个陌生人一起。孩子没了,就会再补上。怨灵越来越多,但是不知为何,祂们都近不了顏昱的身,连顏府都跨不进半步。只能眼巴巴地瞪着,却什么事都做不了。 洛诗嫇胸口燃烧的怒火不止地蔓延,唤道:「梁武。」 「小姐。」梁武现身道。 「抓顏昱来找我。」洛诗嫇眼底满是可怕的嗜血,好久没有真的动怒了。她最不喜的,就是伤害弱小的人,尤其是这般无缘由的伤害,单方面的凌虐。 她摘下锐利的发簪,正想往手臂一划,手却被抓住,她仰头看着苍瑀尘,「你做什么。」问话中寒气逼人。 「你才做什么。」苍瑀尘皱眉问道,脸上没了笑容,多了一丝严肃。 「我的手下需要我的血才能动手。」洛诗嫇烦躁地解释道,「放开我的手。」 「不过就是抓个顏昱,不需要如此。」苍瑀尘虽然一知半解,却也知道自己不想让眼前的女子受伤抑或留下疤痕,「珒影。」 「主子!」一直隐身的人出现。 「去抓顏昱来见洛小姐。」苍瑀尘命令道。 「诺!」一个抱拳转身,他即刻开始行动。 洛诗嫇收回发簪,人能抓到就好,她并不在乎是谁去抓的。「带我到那处院子。」她看向小牛说道。 小牛二话不说,往一个方向飘去。 「你回洛府先。」洛诗嫇对不知所措的连安瑶说,自己跟了上去。而苍瑀尘也跟在后头。 不用一刻,他们便抵达那个宅子。 有些偏僻,但是附近还是有几户人家,外观彷彿一个普通宅子,但里面却葬送了许多无辜孩子的性命。 迎面而来就是两个侍卫左右夹攻。 洛诗嫇神色冰冷,拔出腰间匕首就是一刀,俐落抹在其中一个侍卫脖子上,不顾温热的鲜血溅在脸上,迅速转身匕首没入那人胸膛,那侍卫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瞪圆着眼彷彿还在思考发生了什么事。 苍瑀尘在后面看着,一个尚未及笄的姑娘竟有如此身手,无比熟练的杀人方式,但他却看不出来是哪种功夫。 进了宅子后,又敏捷的抹杀了三个人。 满屋子的孩童,眼神充满恐惧,看着年纪相仿的女孩竟毫不犹豫地杀了人。 洛诗嫇看着无辜的孩子们,杀心又起,「能否请四皇子帮个忙,送这些孩子回家?」待会将会发生的事,可不能让这些孩子看见。 「睦、炛、芏。」苍瑀尘唤道。 五影皆是苍瑀尘贴身暗卫。暗处的三人现身抱拳,等待下令。 苍瑀尘吩咐道:「先安置他们,分配后送他们回去。」虽然洛诗嫇还没有和他说发生何事,但是他也能猜出来了。近年就听过孌童这件事,现在看来,顏府大少爷就是主持者之一。 「真是败坏腐烂。」洛诗嫇用袖子将脸上的血擦拭掉,看着明明没有人的门口道:「待事情过去,祢们也别再留恋不甘,早日投胎比较实际。」 她觉得比较奇怪的是顏昱本身,明明杀了这么多人,有这么多带怨恨的鬼在他身边盘旋,正常人不是早死了,就是病了。但是顏昱却没有半点毛病,更奇怪的是祂们竟然近不了顏昱,也进不去顏府。 不可能是因为风水的关係,如果是风水,那祂们连那块地都无法靠近。那唯一的说法就是他们请了人做了结界。 「祢们如果太过靠近顏府,是否会有灼烧感?」洛诗嫇问道,如果是结界,那一切就都说得清楚了。 「嗯,之前有一个强行进入的,魂都飞了。」其中一个怨灵回答,还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洛诗嫇的嘴角似乎上扬了些,「苍瑀尘,若是我在顏府门前撒了血,我会因此得怎么样的惩罚?」有一个想法在她心头成形。 「不会有事,我可以帮忙。」言下之意,就是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他会收拾善后的。他拿出一条素色帕子递给洛诗嫇。 「谢谢。」洛诗嫇也没有矜持,拿来便往脸上擦。 苍瑀尘看她自己擦不乾净,眼下又没有镜子,便伸手拿过帕子帮她擦去脸颊上痕跡,「没擦乾净。」 「谢谢。」她想了一下又道了声谢。 想到等等要做的事,她对门口的怨灵说道:「祢们待会别急着走,还有事情要让祢们做。」 「主子,人来了。」珒影将手脚被捆绑的顏昱丢在地上,眼里对他也带有厌恶。这人怎么看怎么噁心,尤其是刚刚他闯进屋内时辣眼睛的画面,主子也真够狠心。 刚刚在抓的时候,珒影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挣扎,直接将顏昱给打晕了,又怕洛三小姐伤眼,忍着噁心替顏昱穿了一条褻裤。 洛诗嫇说道:「我需要一锅黑鸡血。」想要破结界还不简单,许多施法最怕的就是黑鸡血。 「水影。」 方才守在外边的水影立即出现。 「一刻鐘,去找黑鸡取一锅血。」 「诺!」离去的水影想起自己为数不多的家财,默默想着,这应该能报公帐……吧? 洛诗嫇用手帕细细地擦拭纤纤细指上的血跡,一步步走向前,站到顏昱前面,提起襦裙。 苍瑀尘看见洛诗嫇白皙的脚踝的瞬间,下意识打开手中的摺扇往还在场的珒影脸上打过去。 刚刚还愣住的珒影一看见扇子,便知大事不妙,不等扇子打到自己的脸,往后退一大步,大声:「属下告退!」便急急离去。 洛诗嫇看似优雅的动作,下一秒却是狠狠地踹了顏昱胃部一脚,力道之大,顏昱被踹醒后便开始吐了起来,差点又晕了过去。 「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洛诗嫇放下裙子,轻轻拍拂裙上灰尘。 顏昱忍着一抽一抽的痛,「你是……!」看见那双眼眸,他立刻就知道眼前的是洛诗嫇,那刚刚与他在房内的又是谁? 「绑架、孌童、杀人这一条条可都是死罪。」门边的苍瑀尘悠悠开口,脸上的笑似乎不再温暖,反而有些冷。 「所以?」顏昱转过头,笑道:「他们几条贱命值得四皇子和顏府翻脸?」 这种事他又不是先例,何况来这边玩孌童的人,皇亲国戚可不在少数,若是真要一条条算清,有多少人都会被连累。他就不信四皇子会这样打皇上的脸。 「顏少爷想多了。」苍瑀尘收起摺扇,「此事并不针对顏府,只是你惹了不该惹的人罢了。」 顏昱不懂自己到底招惹了谁,看着洛诗嫇,突笑一声,「该不会那不该惹的人就是你?原来是被四皇子看上,有人撑腰才敢这样对我。」 「为了抱住四皇子的腿,还将你嫡姊送上我的床?」顏昱见洛诗嫇没有反应,以为自己都说中了,「真是令人噁心的女人。」 洛诗嫇看着顏昱,突然不想说话了。这种人她见多,不管怎么样自己永远都是对的,即便伤了他人也不会有罪恶感,标准社会人渣。 拿出匕首划破自己的手指,「既然无法明白何错之有,就承受自己造的孽。」她猝不及防地将血滴进顏昱眼里。 「你这疯子,做什么?」顏昱猛眨眼,好不容易眼前恢復清晰,他竟然看见一片乌黑,一个个围绕在身旁的魂魄,虽然听不到也碰不到,却已足够使他惊恐万分,他开始不断尖叫着:「走开!祢们都走开!」 「可以轻而易举夺走他们的人生。」洛诗嫇和苍瑀尘走到门外,留顏昱一人在屋内,「就要有面对一切的勇气。」 害怕、尖叫、哭泣、求救、嘶吼、崩溃…… 如同那些孩子。 现阶段不过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令他畏惧成这种模样。 「主子,血取来了。」 水影来的时间刚刚好,洛诗嫇接过充满腥味的鸡血,对水影问道:「能否请你解开绳子?」 「当、当然。」水影走进去解了绳子,刚才洛诗嫇杀人时他也看着,突然礼貌的请他做事倒有些受宠若惊。 顏昱一被解开,不顾衣衫不整便直直往外跑,想逃开那些黑影,洛诗嫇看准时机直接就洒了一半在大吼大叫的顏昱身上。 顏昱一个踉蹌直接摔在地面,然后是更加疯狂地跑了起来,叫声也越发惊恐。 「这……」水影满脸不解,洛诗嫇到底做了什么事让顏昱突然像个疯子一样。 「黑鸡血可以驱鬼,同时也可以打破一些咒,刚刚滴了我的血使他可以暂时看见鬼,洒了鸡血则可以打破他身上被设下的结界。」 所以,现在的顏昱不仅看得见,还可以被靠近?水影吞了一口口水,「那他会死吗?」 洛诗嫇摇摇头,又点头道:「我做的事不会伤害到他的性命,可是他的反应会决定他能不能活下来。」如果他承受不了,崩溃自刎是有可能的。 乔迁之喜 洛诗嫇拿着半锅鸡血来到顏府门口,恰好遇见正在吵架的谢氏和顏夫人,顏府围观了不少人,都是来看热闹的。 「洛府和你们顏府没完!」谢氏都快气晕过去了,自己好好一个女儿竟如此被人欺,光是想到女儿受的伤害,心脏就疼的快要受不了。 方才已经遣人先将洛芷宁送回洛府,但是她越想越气不过。 「负责?」顏夫人也不装了,「先把我家昱儿还回来再说,若是再见不着人,我就报官!届时洛府就是皇上也顾不得!」 说好的事情没有如计画进行,搞错人玷污之事不说,现在她儿子竟然还突然消失,府中几百颗眼睛竟没人看见顏昱去向。 「不好意思,请借过一下。」洛诗嫇声音不大不小,但是正在吵架的两人显然没有听见,站在街上如泼妇一般指着对方鼻子互骂,她再次道:「借过。」 都已经说了两次,洛诗嫇自认很有礼貌了,抬起手将馀下的鸡血一股脑洒在顏府大门上,其中当然避免不了站在门口的两个女人。 腥味瀰漫,四周传来笑声,谢氏和顏夫人的脸都黑到快发青了,身上的衣裳都沾了些许血色,双双目光兇恶的看向始作俑者。 「小贱人,你做什么!」顏夫人气到快疯了,今日怎么衰运连连,什么鸟事都发生在自己身上。 洛诗嫇看看手中的锅子,再看看满身是血的顏夫人,「洒鸡血?」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不是看着她做的吗? 「你们请了人作法吧?」洛诗嫇又道,晃着手上的锅子,「造了孽就要承担,逃避并不是好办法。」 「你……」顏夫人的脸色驀然苍白,像是想到什么一样,虽不清楚是谁与她说鸡血可以破法的,但她转身便回了府。要赶快才行,请那位大师再做一次法。 谢氏才不搭理顏夫人发什么疯,狠瞪一眼洛诗嫇便回到马车上,她自知跟洛诗嫇一张嘴是说不清的,说一句顶十句,目无尊长,还凭一身怪力嚣张跋扈。 以前洛诗嫇受了什么气都是默默承着受着,吭都不吭一声,逆来顺受。变得今日这副模样,根本判若两人。要她说,洛诗嫇铁定是被什么妖魔鬼怪上了身。否则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剧变? 如此一想,谢氏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得赶紧找老爷处理才是。 起初听到此说法的洛騏并不相信,只认为谢氏办事不利,但谢氏信口开河的三寸不烂之舌终究是说服了他,不由得想起洛诗嫇这些日子的确是有些变化,沉思道;「高人的话,我记得有一个挺厉害的人,但是对方肯不肯降尊紆贵就不大确定了。」 不过此事,值得一试。 至于洛芷宁误上顏昱之床一事,谢氏瞒了下来,她赌顏府不敢说出去,只有顏夫人和她身旁的奴婢看见,顏夫人也不是过于鲁莽之人,利益比较之下,应当不会傻至大肆宣传。 而顏夫人也的确没有说出去,但不是因为忌讳洛府,不过府上忙得焦头烂耳,她暂时给忘记罢了。 不过几个时辰,街坊上到处都在传顏昱得了癔症,疯疯癲癲的样子和之前玉树临风实在是云泥之差,叫好多本还怀有幻想的姑娘碎了心。 回了洛府,洛芷宁悠悠转醒,只觉脑袋昏沉不已,双腿间还带着难以忽视的痛楚,看见跪在一旁的婢女,问道:「灵儿,发生什么事?」 灵儿惨白着脸,边抖边将午时的事情说出来。 「什么!」洛芷宁怒吼一声,抓起床边瓷器便打在灵儿头上。 破开的瓷片划过额头,顿时鲜血直流,但灵儿怕洛芷宁更甚的怒气,也不敢躲避,任凭鲜血模糊了视线,「小姐息怒。」 「洛诗嫇,我定要你不得好死!」洛芷宁眼里近乎疯狂,双手紧抓被褥,咬牙切齿道。 而洛诗嫇几人坐在茗雪阁里。 「如此,老爷也无法陷害小姐进顏府做妾了。」双莞松了一口气,因为洛騏和谢氏,她怕极小姐出门会出问题,明明一切才正在好转而已。 「此事就别再讨论,近几日你们开始收拾行李,只留必要物品,其馀累赘再买就好。」洛诗嫇淡淡道,一口一口吃着方才苍瑀尘让人买来的肉包子,足足十个,不得不说这里的肉包真的很好吃。 「不管如何都要去四皇子府?」双莞表情彷彿赴死一般壮烈,现在她依然认为这般下来对小姐名声定有损失。 洛诗嫇頜首,「难道你们对此地尚有留恋?况且他们一次计画不成,必然会有第二次,且下次手段定更加狠绝。」她主要担心的是自己眼前三个手无寸铁的少女。 洛诗嫇觉得自己因为有了把柄而变得软弱,但是她又不排斥这种软弱,她们的真心相待使她有活着的感觉,说是朋友不如同家人一般。 「奴婢的命是小姐的,哪管天涯海角,抑或上刀山下油锅,奴婢在所不辞。」连安瑶抢先说道。 「奴婢也是。」真儿静静地道。 双莞就更别说了,哪怕再忧心也不再多做反对,如果四皇子府是狼窟,那洛府则是必死无疑,何必想不开。 三日之后,洛诗嫇与她三个婢女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洛府之中,无人知晓。 天气渐炎,蝉鸣如乐,洛诗嫇已经搬进四皇子邸府三个月有馀,不过她与四皇子倒是没有见过几面,毕竟东西两院有些路程,加上四皇子早晨要进宫上朝,两人虽然住于同处却形同陌路。 因着天热,洛诗嫇慵懒地半卧于床,手里拿着一本鬼怪小说,身上只着单衣,三千青丝随意倾泻,如画似幻。 即便尚未及笄,其模样也实在诱人。脸色也没有当初的孱弱样,几个月下来她每日清晨循序渐进的训练,身体已经好了许多,脸颊上也透着健康的粉嫩。 「小姐,四皇子派人来请小姐今晚到前院用膳。」双莞从屋外走进来。 「咦?四皇子有说为何吗?」一旁的连安瑶坐在床边摇着扇子,好奇问道。 「没有。」双莞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解渴,用袖子擦擦额上薄汗。「不过那小廝说请小姐务必前来。」 「约莫是有事想让我帮忙罢了,不过与四皇子吃个饭,又不是与虎谋早餐。」洛诗嫇翻着手上小说,淡淡说道。 「小姐这般说可就不对了!」向来比较直来直往的连安瑶急忙和自家小姐解释,「我娘说过,男人乃天底下最为恶毒的,与虎抢食都比较容易,那句话怎么说的,最毒、最毒男人心?」 「……」她身旁的人这么傻没问题吗?她真想问问安瑶的娘受了什么刺激。 「安瑶你说的是真的?」双莞一脸担忧,对方不只是男人,还是皇子,要是对小姐心怀不轨怎么办? 洛诗嫇将小说闔上,捏捏眉心,对于胡说八道的婢女不予理会。 心累。 「你们别瞎想了,要是他有什么想法,我阉了他行吧?」洛诗嫇扭扭微酸的脖子,面无表情地说出令人不寒而慄的话。 「小姐!」两道声音叠在一起,双莞是非常惊愕的,而连安瑶则是一脸崇拜样。 在书房写字的苍瑀尘鼻子一痒,差点毁了案上书信,浑然不知自己差点就成了太监。他将最后一捺完成,待墨乾。 「主子!」声音犹如银铃,身着暗红劲装,女子凭空出现跪在地上。为求方便,头发如男子一般全梳上,她精緻的眉眼散发着魅力。 「属下此次去西林,那具来歷不明的尸体果然是贺元,虽然脸已被刀削至不成人样,但穿着和手指关节上一颗红痣都指出那便是贺元,属下去附近打探消息,江湖仇杀的机率颇高。」 「芏影,将这封信捎与二皇子,顺便告知贺元死讯。」苍瑀尘将刚乾的信封口,待黑影一闪而过,手上的信封也已消失,他与跪在地上的女子说道:「炛影,去告知端木世子,贺元已死。」 贺元死了,这可不是一般事,他虽然在城中隐为商人,但实则掌有各派各势力的消息,江湖或是朝廷都有涉足,本该死千百回的人可以这么一直活下去的原因有二,一为他做事隐密,鲜少人知晓,二为有个做事雷厉风行且身手高上的得力下属,听闻那人过去是江湖中人,不知为何便听命于贺元。 找他本有些事情想探讨一二,不料继上次他和端木樨扑空之后,贺元便再也不见人影。苍瑀尘的探子追到半路才发现人已经被调包,急急忙忙回追人也已经不见,只能根据蛛丝马跡慢慢打探。打探之后结果竟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冰冷尸体。 到了晚膳时间,洛诗嫇和苍瑀尘两人同坐于一张圆桌,两人面对面落座,桌面摆放着热香的饭菜,令人食指大动。 「四皇子找我有何事?」洛诗嫇问道。她琥珀色的眼在夜里彷彿承载了碎星,在朦胧月色下似乎没了平日的冷漠。 「是有些事想找你帮个忙,不过主要还是想与你好好用个膳,毕竟之后要互相帮忙的。」苍瑀尘提起桌上一罈小瓮,替她倒了杯酒,荔枝甜香混着酒味瀰漫。 洛诗嫇也不故作推託,一口浓淳便嚥下肚,「这是当初悦来酒楼的离支酒?」几个月了,她也有些想念这好酒。 「的确,若你喜欢,每月让人捎上两罈也不成问题。」苍瑀尘见眼前姑娘愉悦,不禁暖暖一笑。 「不用,若是没人陪着,又没事可庆祝,喝酒也没什么意义。」况且喝酒会导致心神不定,可能会误事,久久一次即可,她放下酒杯说道。 苍瑀尘頜首后便直接切入正题:「我要出趟门,路程不算短,但有些事需要姑娘帮助,不知洛姑娘喜欢骑马还是马车?」 「骑马。」洛诗嫇果断道,她不喜欢拖时间,更没有心情装娇贵,但是…… 苍瑀尘没有发现她的纠结,继续问道。 「若带你去到某人过世的地点,姑娘是否能够看见那人?」他想带洛诗嫇到贺元去世之处,试看看能不能有些线索,到底那人是不是贺元,如果是,那又是为何而死。虽然炛影确定过尸体条件符合,但是他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说到底,他不相信贺元已死。 「要看机率,必须确定死者的死亡地点,第二,若是那人一生行善没有作恶,立刻投胎并非不可能,当然还要看有没有人抢先一步,带走或是驱离亡魂。」她解释道。 「那我们便碰碰运气罢,就当此次出门散散心,顺道去清丰寺看看皇妹,那素豆腐究竟有多美味,使得她流连忘返。」他微笑说道。 倘若苍少芙知晓她四皇哥是如何「关心」她,定会感动到痛哭流涕。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洛诗嫇缓缓说道,想到自己的问题,表情煞是认真。 「请说。」苍瑀尘笑容微敛,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我……」她似乎有些迟疑,柳眉微皱,她将手上酒杯放下,才下定决心道。 「不会骑马。」 在现代洛诗嫇顶多看过马在草原奔跑,并没有骑过,小时候每天都被瓦伦泰叫去做各种训练,长大以后就去工作,她哪有时间做这种近乎娱乐性质的活动。 她猜想,或许骑马非常容易,故而答了骑马。 「……」 姑娘你刚刚不是说要骑马吗?怎么现在却说自己不会骑马了呢? 心中差点万马奔腾,苍瑀尘将微笑再次撑起,不在意道:「时间不多,三天后便要出发,现在找一匹合适姑娘的马太赶,我看姑娘还是坐马车罢,路上若是有间馀时间,再亲自教姑娘马术。」 两人达成共识后,有一句没一句的间聊着,夜晚便悄悄过去。 这次出门,洛诗嫇只带双莞,简单收拾行李后便随着四皇子出发了。洛诗嫇和双莞坐马车,苍瑀尘则是骑马,加上充当马夫的珒影,一共四个人。 因马车速度较缓,好不容易驶至另一县,距离目的地尚有一县距离,天色却已昏黄,「前方有个客栈,今晚便先去那里休息,明日再继续前行。」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在马车旁响起,苍瑀尘看着不远处的明亮说道。 马车内洛诗嫇将手中小说放下,一口茶还没喝完便看见身边忽地出现一抹黑影。 黑影憎怨的气息不断增强,脸上吓人的表情彷彿要将谁吃拆入腹,「梁武?怎么了?」她缓缓问道。梁武生前为读书人,平时情绪并不容易外洩。 「那狗官就住在附近!」祂咬牙切齿道:「当初我至北阳赶考,住的就是这间客栈,偶然机缘下认识了同为赶考人的李竲。本以为那人是正人君子,不料放榜后,李竲之父却将我活埋!」 原来那时李竲之父李宗儒也随着儿子上北阳,不过晚了李竲三天出发,恰好赶上放榜,一见状元被梁武夺去,自己儿子只落得榜眼,便起了杀心。 为了不出分毫差错,李宗儒亲自带人趁夜将梁武活埋,活埋之前还狠戾地说道:「谁让你偏偏要挡了我儿的路,你也不必太难过,本县官会亲自将补偿金送至你家人手中。」 双眼被布蒙蔽,手脚被草绳死绑,口中塞着异物,无法抵抗的梁武只能感受冰冷刺骨的土壤将自己一点一滴地埋没,悲鸣无法传递,直至悉数掩埋。 埋在地下,他被迫享受缓慢缺氧的过程,继而在一片寂静中死去。 梁武家中两位长辈刻苦耐劳大半辈子只为供孩子有学,不让孩子只能同他们庸庸碌碌的种田,梁武也不愿辜负父母心,每日挑灯夜读。好不容易考上状元却被活埋,一切努力霎时化为乌有。 他怎么能不恨。 「我知道了。」洛诗嫇放下茶杯,从容说道。现在不宜行动,只能等待夜深。 情为何物 几人抵达客栈,一同用了晚膳后便各自回房。 三个时辰过去,夜里非常安静,只有偶尔几声虫鸣。洛诗嫇这才放下手中书籍悠悠起身:「走吧,时间恰好。」这边人晚上都挺早睡下,现在行动被发现机率较小,看向等候已久的梁武,她脸上表情认真,眼底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光采。 洛诗嫇早已习惯一刻也无法得间的日子,穿越后,除了起初有些事情可以让她去做,其馀日子无所事事反倒使她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不遥远的另一房内,苍瑀尘挑着灯在读信,对着珒影淡淡道:「跟着去,别让她有危险。」 「诺!」 夜里街上乌漆麻黑,只有两三个灯笼微弱的发着光芒,不时传来打更叫喊:「关门关窗,防盗防贼!」 由着梁武带路,他们来到一间大宅,显眼的朱门上掛着李府两字的匾额。「祢去看看哪边没有侍卫,好翻墙的。」洛诗嫇看着墙面打量,思考如何翻进去。 梁武绕府一圈,选了一处恰好不会有人看到的地,洛诗嫇顺利地翻进去,没有惊动任何人。本以为还要找许久,岂料走不到几步便发现主屋,问她为何知道,那屋外五侍卫三婢女,梁武进去一看就是李宗儒,这李县官如此怕死,想不知晓也难。 同样不想波及无辜,她让梁武将窗锁挑开,再顺着窗进去悄悄靠近。床上的人正在熟睡,并不知危险已来临。 「狗官!」越发浓黑的梁武看躺在床上的人便是自己刻骨仇人,祂怒吼一声,浑身颤抖,直想衝上去掐死他为后快。 「别衝动,祢不是说要他承受相同的痛苦吗?」洛诗嫇低声道。 「唔……」床上李宗儒似乎感受到梁武散发的冰凉气息,悠悠转醒。惊见床边的瘦小人影,猛地坐起身来,看着那双在夜里锐利发亮的邪眸,他一惊慌,张口便要大喊:「来--」 洛诗嫇自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霎那间手狠狠一劈,眼前的人便又软软躺下,动作简单俐落,但那声惊呼还是让外面的侍卫给听见了。 「老爷?」外头传来唤声,门发出声响,似想进来探个究竟。 没有犹豫,「带去客栈不远那处林子。」洛诗嫇用匕首划开手臂肌肤,鲜血淋漓,滴滴答答落在梁武手心,腥红瞬间便被吸收,血足后,洛诗嫇立刻翻窗出去。 有了力量,梁武轻而易举地提起李宗儒的脚,将人头下脚上的提着,那个架势颇有几分提着待宰猪肉的感觉。 碰的一声,门被打开,外面的人正要进来,却被眼前的一幕骇住。李宗儒倒着浮在半空中,既没有人抓着,也没有绳子绑住,简直吓坏了这些侍卫,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都愣在原地。 这些人真是挡路,再这样下去牠得到的力量一定撑不到林子那边,梁武皱眉想着,抬脚便将椅子踹飞,坚硬的实木砸在墙上竟四分五裂,在地上成了一块块的木块。 「娘、娘啊!」那些侍卫虽然负责保护李宗儒,但也禁不起神鬼的捉弄,顷刻间便惊叫着跑光了,没有半点胆识。 天色越发昏暗,天上些许的云下隐蔽着月光。虽然炎夏,但夜里的风也有些凉。 李宗儒是被痛醒的,四肢传来剧烈疼痛,手筋脚筋皆被挑断,血腥味若有似无。他的脸贴在湿泥土上,嘴里塞着布,身上只着单薄的单衣,打着哆嗦醒来,一眼便看见树边的小姑娘,因为疼痛而通红的双眼死死瞪着她,眼里彷彿在问:「你到底是谁?」 「梁武,时间不早了,快挖个坑埋了。」洛诗嫇不打算理他,将匕首拭净后,再朝自己一划,滴淌的鲜血尽数被梁武吸收。 梁武?李宗儒只觉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但他想不起来,惊恐地看着一边的土竟开始被拨开。 「呜!呜呜!」他以为洛诗嫇是妖怪,挣扎着扭动身子想要离开,但手脚都废了,光是两步距离便爬了许久,额上豆大的汗珠,他并没有放弃。 洛诗嫇见自己伤口还没完全止血,便走向李宗儒,「死也要死个明白不是吗?」她一手捏住他的脸,将血滴进他双眼,就如同当初顏昱一般。 不明白现在究竟什么状况的李宗儒死命眨眼,他震惊地睁大双眼,眼前的人不正是几年前被自己杀害的状元郎吗?「呜呜!呜呜呜!」 顷刻间,一个够他躺进去的洞已经挖好了。 「一切都只是报应。」洛诗嫇低喃道,眼里没有同情,毕竟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 当土逐渐掩埋,李宗儒不甘心的瞪着梁武,他的人生正顺遂着,儿子在北阳当官,家中五六小妾,他怎么能就这样死去? 但不甘心归不甘心,洞被填平,彷彿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只有她和梁武知道,这土壤下一条鲜活的生命正缓慢逝去。 静謐的夜里,远处再次传来打更的叫喊,跟着手中一慢两快的敲打道:「平安无事!」 - 隔天一早,几人收拾东西后在客栈用了早膳才出发。出发前,到处都在讨论半夜消失的县官大人,据李府侍卫表示,县官是做太多坏事,被鬼抓去的。 「你手下以后得穿多一点,尤其是晚上,才不会一直打喷嚏,着凉了不好办事。」洛诗嫇趴在小窗子上看着风景无聊道。 充当马夫的珒影一僵,差点忘记转弯。完了,洛小姐发现他昨晚跟着,现在定是在试探主子,搞不好两人待会还会吵起来,珒影觉得自己前途一片黑暗。 呵呵,他可能要回老家种田了。 苍瑀尘骑着马在一旁,看姑娘并没有甚么大反应,微笑道:「下次会记住。」 珒影无声叹气,主子太傻太天真,什么下次,就洛小姐的烈性子,这一次你俩可能就没戏唱了。 「谈及此事,以后有事便找他们帮忙,莫要伤害自己,留下疤痕就不好了,你终究是人,血流多了也会出事的。」他想起昨晚珒影回报的事,劝说道。 莫要再伤害自己,你终究是人。 洛诗嫇听见这句话一愣,这些话和瓦伦泰曾经说过的好相似。 她曾经为了任务滥用自己的力量,在完成任务之后便直直倒下,被紧急送去医院,检查结果是缺血,输了快四包的血袋才将她从鬼门关前救回来。 那次醒来,瓦伦泰眉头深皱对她说:「不要再这样乱来了,你是人,不是机器。」 瓦伦泰很少透露对她的关心,她的表情不丰富就是和他学来的,那一次住院,使她和瓦伦泰中间的隔阂更少了。 在洛诗嫇心里,或多或少都是以尊敬父亲的方式去敬重瓦伦泰。 现在听见苍瑀尘这么说,嘴角竟微微上扬,在这异世中除了双莞三人,还有人是关心她的,即便两人目前的关係是合作,看来这异世也没有她想的那么不堪。 「好。」洛诗嫇不咸不淡地应了,但他看出那双眼里竟有些微的喜悦。 见眼前姑娘这么轻易答应,本以为要花上大半时间劝说的苍瑀尘心里小小的讶异了一下,原来洛姑娘只需一句关心便能如此开心。 一旁珒影更是奇异地想着,主子果然和洛小姐有什么,洛小姐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说话了? 「洛府顏府之事,你可有耳闻?」苍瑀尘想到自己收到的消息,问道。 「你说的是哪件事?是洛芷宁要出嫁还是洛芷筠要出嫁?」她对洛府的事不大感兴趣,但似乎大家都在八卦,传到连双莞去买个菜都能知晓此事,继而让她知道。 洛府要嫁女儿,而且还是一次嫁两个,大女儿要嫁给一位年近而立的商人,而二女儿嫁的,竟然是与小女儿有婚约的顏府大少爷。 街上什么样的传闻都有,有说洛芷宁和未来妹婿乱来的,也有顏府不愿娶不详之女进门的,甚至是洛诗嫇已经成妖消失的都有,只能说百姓太无聊,非得编排他人家事。 她觉得比较奇怪的地方是竟然没有人讨论到顏昱疯了的事情,明明前几个月都还听得到此事,难不成他已经恢復了?果然变态就是不同。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苍瑀尘解释道:「顏府自从被泼了血之后,状况越来越不好,颇有败落的趋势,听闻他们府里日日闹鬼,奴僕死的死,跑的跑。」 原来如此。 「洛大姑娘和洛二姑娘婚事定在下月中旬,洛小姐可想前去祝贺?」 「免了,没有意义。」她和洛府没有什么关係,去了也只是徒增烦恼,「再说,他们这么不喜我,到时她俩嫁出去生活不好,搞不好又要怪在我身上。」 就他们那些擅长无中生有的嘴巴,她可能要到死才会有安寧的时候。 对此苍瑀尘只是微頜首,并没有意见,在他看来洛诗嫇也没有必要回去参加,都已经搬出来数月,洛府那边却也无意找她,任凭谣言四起。 「月末是万寿节,皇上生辰宫里有宴,能否请洛小姐陪我一道去,有事想请洛小姐帮忙,顺道认识个人。」 「别再叫洛小姐了,听着奇怪。」她早就想说了,本来两人说话机会少,听这三个次虽然彆扭但还能忍受,现在谈话间却是一句又一句的洛小姐。 「诗嫇?嫇儿?嫇嫇?」说着有些迟疑,心里却是愉悦,他早就想叫她的名字了,只是怕她不喜故而罢休而已。 「以你方便为主罢了。」洛诗嫇想,听着虽然有些奇怪,但想来应该是不习惯,总比洛小姐好。 「那便唤诗嫇。」他笑着说道。 「至于宫宴,可以是可以,但我以什么身分前去?」听到宫宴她本来想拒绝,但听到有事要忙,想起她住在苍瑀尘家里,便答应了。 「四皇子的客人。」他微笑道。 天边夕阳馀晕,四人才抵达外郊的清丰寺。 说实话,洛诗嫇是非常喜欢寺庙的,毕竟寺庙中乾乾净净的不受打扰。但是她又无法接受那些僧人的信仰,养成慈悲心不杀生,不可侵犯他人性命。 有些人,即便你不去害他,即便慈悲存于心,他也会因为一些利慾而去害你,这样一来,难不成只能作为待宰羔羊?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才是她的信仰。 「小僧说饭菜已经帮我们打点好,行李安放好便可以去用膳了。」珒影从外面走回来说道。 「待会儿皇妹应该会同我们用膳,先不急找她,我和珒影到自己的客房收拾,你们若好了就先去食堂。」苍瑀尘对洛诗嫇说完,便离开房间。 洛诗嫇也没有什么要整理,双莞又是个动作俐落的,便先往食堂去。清丰寺并不大,方才小僧也已经告诉她们方向,两人并不至于迷路。 路上经过一处林子时,洛诗嫇听到了什么停下脚步。 「清原,为何避我如蛇蝎?」女子的声音娇嫩如铃,仔细一听里面带着悲伤哽咽。 「清原并没有。公主陛下,时候不早了,该去食堂用膳。」清冷的声音传来,沉稳且不带起伏。 「你不是说我跳舞好看的吗?我明天能去找你练舞吗?」 「……」 「既然你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明天我会去找你的。」 苍少芙脚步声渐远,洛诗嫇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听墙角可不是好姑娘该做的。」穿着灰色袈裟,林子里出来了一个男人,他削发的头上六颗戒疤,清俊的脸上有些冷,似乎对洛诗嫇有所不满。 「刚好经过这里罢了,来这的路上并没有牌子说不可经过这里。」洛诗嫇说道,看了一眼他身边的一抹雪白。 也不管他是信还是不信,洛诗嫇便离去了。 「这和尚也真是无理,竟然一口咬定小姐在偷听。」双莞并不喜欢那和尚的态度。 「不用说了,这是寺庙不是洛府。」洛诗嫇不想惹麻烦,再说刚才她停下来的时间虽然不久,但也听了些重点,说她偷听不过分。 到了饭堂后,第一眼便看到和几个月前截然不同的苍少芙,如果说之前是非常张扬骄傲的美丽,那现在穿着简单,胭脂未施的苍少芙就是青涩素雅,含苞待放的美。 「诗嫇!」苍少芙看见她,便激动的上前,笑着对她的脸又是一番蹂躪,如同几月前的初次见面。 揉完脸,苍少芙牵着她的手到位子上坐着,笑道:「刚刚小僧说有客来访,我还想说是谁呢。」 「你在这里不高兴?」苍少芙瘦了,眉眼间带着当初没有的忧伤。 苍少芙摇摇头说道:「很高兴阿,我不是正在笑吗?你怎么这么傻。」 洛诗嫇没有说话,只是用琥珀色的眼直直看着她脸上虚假的笑容,就像一个大人看着说谎的孩子一般。 「先、先不说这个了,你怎么会来这里?」苍少芙故意避开话题。对于洛诗嫇她已经寻人问过了,得知这小姑娘的境遇,她有些同情,加上和麒麟一样的双眼,苍少芙就越想和她认识。 「我只是陪苍瑀尘来而已。」 「四皇哥也来了!」她先是惊讶,再来一张脸变得苦巴巴,彷彿遇到最悲伤的事情。她带着畏惧问道:「皇哥是专程来找我的吗?」 如果她的事情被发现,她一定会完蛋。 「顺路来看看你。」 「骗人。」小小嘟噥一声,苍少芙总觉得苍瑀尘的「顺路」并不是真的,来查看才是真的吧? 「这么不相信我?」随后到来的苍瑀尘温和的笑着问道。 「皇哥好。」苍少芙立刻起身行了礼。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四皇哥出公差吗?带着诗嫇?」 这样一问,她才突然发现有些奇怪。四皇哥为什么带洛诗嫇出门? 「有事要去办,而此事需要诗嫇帮忙。」他解释道,也坐到了位子上。 「喔──需要『诗嫇』帮忙。」她拉着长音表示明白,加重语气在名字上面。帮忙帮到两人一起出门,还直呼对方的名字,真是令人不得不怀疑。 「用膳,今天坐了一天的马车,早些歇下才好,明日还要继续赶路。」他不理会苍少芙的揶揄。 也因为他的不解释,苍少芙突然就觉得洛诗嫇和苍瑀尘一定有一腿。边吃饭边偷笑,越看两人越觉得登对。 吃完饭后苍少芙便以一个人害怕做藉口,跑去和洛诗嫇同房了。 笑话,在他们没来之前,苍少芙就不害怕了?还有那些婢女,都成了装饰吗? 所有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着,却没有人拆破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 「诗嫇,我怎么越看,你越像我的亲人?」苍少芙笑着看她,对她的眼睛越看越喜欢。 「亲人?」她皱起柳眉,有些不解,该不会原主的身世又有另一番故事了吧? 「对阿,就是亲人。」她的笑越来越狡猾,接着语出惊人:「你长的就像我四皇嫂!」 看着洛诗嫇呆掉的表情,她捧腹大笑不止,在床上左右滚动,就像个小女孩。 「我和苍瑀尘没有那种关係。」洛诗嫇无奈地说。 苍少芙一脸不相信,「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我不信。」她可没错过,苍瑀尘对洛诗嫇的笑容并不如往常,那笑容带有温度,就算洛诗嫇没有那个意思,照苍瑀尘的个性,这个四皇妃大概是跑不掉了。 「你为何执着于那个和尚?」洛诗嫇想到用膳前看到的,问道。 苍少芙动作一僵,顿了许久问道:「这件事皇哥知道吗?」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他,我只是偶然听到你们的对话。」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我会这般执着,但是在第一次看到清原,心里突然有个声音在狂啸,不能放掉,不能放掉。」似乎在回忆,苍少芙摀着胸口闷闷道。 「嗯。」她懂有时候内心会执着于某事。 见洛诗嫇没有多问,她懨懨地躺在床上,「你就不能多关心我吗?未来四皇嫂。」 「见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洛诗嫇忍住了把她从窗丢出去的想法。 「呵,虽然知道我和他不可能,但我也就想试试看,或许他也能喜欢我,这样我就不会那么痛了。」 起初苍少芙藉机在清原面前一舞,不过得了他一句讚赏,苍少芙就觉得心花怒放,每次都想办法在他面前跳舞,想引他注意自己,后面清原似乎知道她的想法,便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她,最近她见到清原的机会只有早上诵经时,可以偷偷看了。 夜深,两人躺在床上,黑暗中响起苍少芙的声音。 「我突然就恨起了自己的身份,我不想当公主,在宫中只能任人操纵的魁儡,我想要当个平凡人,不需要大富大贵,只要能和心悦的人生活就好。」 「身分不能挑选。」洛诗嫇也不想当可以看见鬼的自己,她也想当个正常女孩子,烦恼的只有装扮和爱情,但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虽然如此,但你可以想想别的办法,或许有一天,你可以用对方法去做你喜欢的事情。」 「四皇嫂你人真好。」苍少芙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传来缓慢的呼吸声,应是睡了。 静默的夜里,传来细微的簫声。 小心翼翼离开房间,洛诗嫇在远处的林子里发现苍少芙喜欢的和尚。 「有人要我转达,丢了这把簫,忘了她的存在,不要再留于此地。」洛诗嫇在簫声停止的瞬间,开口说道。 清原吓地猛然回头,看着树下被影子遮住的姑娘,他疑问道:「是谁要你转达的?」她怎么可能知道,那件事除了自己,只有「她」知道了。 「柳依依。」洛诗嫇往他旁边一指。她本来不想帮忙的,但是那姑娘太吵了,一直站在她屋外尖叫大喊,干扰她睡眠。 「姑娘何意?依依已逝许久,怎么可能托你转达。」清原皱眉道。 「我已经转达了,他爱听不听。」洛诗嫇向一旁焦急的雪白说道。「不要再来打扰我。」 语罢,便转身离去。此事本来就与她无关,不过就是看那名叫依依的姑娘有些肖似苍少芙才帮的忙罢了,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清原对苍少芙会这般不清不楚。 原来他心里早就有了那抹皎洁的白月光。 柳依依眼眶里满是泪水,「阿原,不要在惦记着我了好不好?阿原……」 而这些,清原理所当然听不到「莫名其妙!」他坐在大石头上,揉着眉心,看起来非常疲倦。 同胞亲姊 「有些事情,太过执着只是折磨而已。」临走前,洛诗嫇对苍少芙如此说道。 有爱很好,追求也没有错,但是如果爱会痛苦,那不如不爱,放手至少可以痊癒。 距离发现贺元尸首的地方并不远,花上一个时辰就到了。 天气晴朗,清澈的湖面映着万里无云的蓝天,湖上几叶扁舟和一艘船,船上悠扬琴声不绝于耳,三两女子随着音乐舞着曼妙身躯。 「恐怕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洛诗嫇看过去,这里以女性居多,就算是男性也没有一个符合他所描述。「也有可能他已经去了别的地方,确定他死于此地?」 「这倒无法确认,且尸首被人动手脚,也不能辨认。」苍瑀尘沉思,这里没有,那贺元还活着的机会就大了许多。 「既然都出来了,你愿意与我走走散心吗?」苍瑀尘看着她的脸问道,沙哑低沉的声音不经意带着诱惑。他请了三日的假,加上一日休沐,现下时间还有馀。 「……可以。」洛诗嫇心脏莫名一跳,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被声音撩到了。 「天不算过热,不如我们游湖。」附近有扁舟出租,供人游湖享乐。 扁舟空间小,双莞和珒影原本是想站在湖边,遥遥看着自家主子便好,但苍瑀尘却直接租了两叶扁舟,既然都租了,两人也只好跟着游湖。 「你不在意双莞对珒影有意思?」洛诗嫇看着另一舟脸红尷尬的两人问道。这几日双莞总是脸红看着人家也太明显了,不过洛诗嫇当然不会阻止,人生只有一次,许多机会错过就没有了,要不要把握是自己操之在手的。 「……」你没发现我对你有意? 「他们平日没有机会去结识他人,若是我阻止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恐怕五影里除了芏影以外都要孤独一生了。」芏影之前曾救过一个姑娘,之后因那姑娘没了家,便将人带回家里。 「你不让他们离开你?」 「倒不是如此,这五个我从小培养到大,情同手足也不为过,但他们却执意不离开,即便我之前与他们说过只要培养出下一个人就可以离开。」 五影等人出生都不好,若不是苍瑀尘,他们早就饿死街头,那几年生活也使他们理解人心险恶的道理,怎么敢轻易的将恩人交给他人保护。 「这般忠心耿耿也不错。」洛诗嫇伸手轻拂水面,冰凉的湖水泛起涟漪。一波又一波,竟然渐渐变大,甚是奇怪,明明她的手已经离开水面了,怎么会像有东西在里面一样。 越来越多的波动,洛诗嫇发觉不妙,「不太对劲。」 苍瑀尘也看到了那不自然的画面,滑着桨就要回去。 蓄势待发的黑影怎么可能让到嘴的肉就这么飞了,一隻漆黑如墨的手深出水面,狠狠抓住洛诗嫇正要收回去的手,腥臭扑鼻而来,她猛然向前一扑,眼看就要摔进湖中,苍瑀尘反应更是迅速,将人抱进怀里。 有些距离的双莞两人讶异的看着这一幕,从他们的角度看来,就是洛诗嫇投怀送抱,苍瑀尘顺理成章抱着她,两人你儂我儂。 「我可怜的小姐……」双莞突然很难过地说道。 「你家小姐怎么又可怜了?」珒影无法理解她的脑回路,怎么会牵扯这里。 「小姐一定是因为太孤单寂寞了,才会谁待她好,她就待谁好。」 「……」珒影想问问她,他们几近全城女子都求之若命的四皇子哪里不好了,说的彷彿四皇子是什么猛兽似的。 说来奇怪,苍瑀尘碰到她的剎那间,漆黑的手便消失无踪,水面也平静了下来,她冷静说道:「这湖里有鬼抓交替,可能是我刚刚的动作被祂看到了。」 苍瑀尘怀中柔若无骨的女子传来阵阵幽香,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觉,但他看到洛诗嫇瞬间瘀紫的手臂,便将那感觉拋到脑后,「手痛吗?」 「小伤而已,那水鬼失败就不会再来了。」用袖子将手臂遮住,因为没再看到方才的水波,洛诗嫇收回目光,仰看离自己极近的俊脸,明明就是笑着的,眼底却依然带着冷,和初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她问道:「你为什么要一直笑?」 沉默半晌,温笑道:「四皇子必须如此。」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得带着这般笑面对所有人和所有事,或许是因为比较容易解决事情吧。 「一个人的时候也这样?不累吗?」没有从小生活在这种尔虞我诈的生活中,一直以来都是直来直往的洛诗嫇无法理解,她知道某些时候要有偽装,但私人时间不就等于自由时间。 「这是习惯,不会累。」他耐性的回答,两人维持着似抱非抱微妙的姿势。 「我都替你觉得累。」说着,她像是要表达累一样,翻身直接躺下,娇小的身子在浅舟里绰绰有馀,她闭上眼睛享受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 放松的感觉真好。 而苍瑀尘在微微一愣后,伸手帮她挡去了稍微刺眼的阳光,两人享受这静謐的时光,鸟鸣蝉声,两人一舟美如画。 双莞红着脸不敢看自家大胆的小姐,暗想回去一定要好好与小姐说说矜持怎么写! 「小姐,今日是进宫,万万不能穿如平日随意。」双莞拿着绸缎做的裙在洛诗嫇身上比划着,「安瑶,真儿,你们帮我看看,究竟是罗兰色好还是青色好。」 今日便是万寿节,几人准备着要进宫。 「都好看。」真儿静静道。 「上次不是有件縞色的吗?」连安瑶疑惑问道。 「出门被小姐弄脏了。而且今日是去庆祝皇上生辰,不能穿素,会招人詬病的。」双莞幽怨的眼神倾诉着不满。那件可是上等绸缎,就这样被斑斑血跡给毁了。 洛诗嫇透红的双颊,琥珀色的眼眸如琉璃一般,双脣粉嫩,越是长大,洛诗嫇就越发诱人,她说小姐适合白色,因白色衬小姐不易看起来太过吸睛,双莞等人敢发誓,若是小姐穿上鲜艳的朱色,定是倾城倾国之姿。 但那些虚名,她们的小姐不需要也不想要。 「洛小姐,马车已经备好。」外头传来珒影的声音。 「知道了。」 「别拖拉了,就这件。」洛诗嫇随意指了紫色那件,等穿完裙子,她才说道:「今日让真儿和我去。」 「奴婢?」一旁安静许久的真儿睁大双眼,如同受惊吓的小白兔。 「怕什么,小姐会保护你的。」连安瑶说话大气,此刻看起来就像调戏姑娘的大爷一般,听得一旁的双莞也笑了。 「没有怕,只是没想到而已。」真儿平日除了出门採购东西,并没有去过更远的地方,更何况现在要进宫,小姐怎么会带她去,而不是聪颖的安瑶或如同姊妹的双莞,难不成…… 真儿曾听过宫中各个都不是好人,一不小心便会没了命,难不成洛诗嫇是因为她最不重要,所以带她去吗? 自己死了也没关係,真儿难过地想着,兀自沉浸在悲伤中,而洛诗嫇当然没有发现。 因为要进宫,两人同乘马车,洛诗嫇看着有些高的马车,思考自己应该要撩起裙子跨上去,还是跳上去,可是不管哪种好像都不太雅观,裙子真的太麻烦了。 她是不会承认自己太矮才上不去的。 这时苍瑀尘似乎是知道了她的烦恼,掀开车帘带着温笑伸出节骨分明的手,眼前的姑娘换了往日的素白色,罗兰长裙和灰蓝色的披肩,衬着她洁白无瑕的肌肤,双脣淡淡胭脂,红润诱人,最吸引他的依旧是那双琥珀色的双眸,彷彿夜里的星尘。 洛诗嫇没有推託,牵住那隻手借力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苍瑀尘放开柔软的小手,忍着再次牵上去的想法和洛诗嫇聊道:「皇上生辰,眾人无所谓送礼喝酒用膳,期间你找个恰当时机离开宴席,我的人会带你去找我,有个地方希望你可以去看看。」 「这次是找谁?」 「前皇后,叶氏。」苍瑀尘抿了口茶继续说道:「两年前叶氏死于无人知晓的怪病,发病不过两天便撒手人寰,太医各个一头雾水,说不出原因。」 根据苍瑀尘的说法,当时有最大嫌疑的便是当时沉妃和还是妃子的萧氏,两人和皇后距离颇近,关係看似亲如姐妹。 叶氏一死,皇上自然大怒一番,直言要这两人陪葬。而萧氏不知是城府太深抑或真把皇后看作家人,整日以泪洗面,不久后流了孩子,眾人才知道当时萧氏已有两月身孕。 做戏如此逼真,皇上也只能不再大肆追查,而沉氏则是在自己宫里自縊身亡,听闻当日值夜的婢女都给吓得疯了。之后因萧府打压,萧氏被立为皇后。 「所以你怀疑元皇后的死是萧氏做的?」 「去年皇上吩咐我多注意萧氏,想必也是这个意思。最大的受益者是她,令人不得不这般想,她的手段诡譎,让人查不出分毫,反而更显奇怪。」 「查出来之后呢?你有什么打算。」她不信凭几句没有证据的誑语,皇上会定下萧氏的罪。想要治理一个国家不能只凭一手遮天,皇上若是贸然以神鬼之说将萧氏除去,支持萧家的大臣定会因此挺身而出要求交代。 苍瑀尘缓说道:「没有证据,就自己做,做出一个以假乱真的证据,让他们措手不及。当然,若能找到真的证据那是更好。」 万寿节,眾多来宾前来祝贺,携带着各种有趣或是贵重的贺礼,都希望能博得皇上喜欢。 眾人在太监的带领下进了诺大的宫殿,装潢富丽堂皇,匆匆一眼只见一抹明黄坐在最上面,接着便跟着大家行了跪礼。 「平身。」沉稳的声音自上传来。再次抬头,洛诗嫇才清楚看见苍寻,面目严肃,些许白鬍,一双眼明亮的有些吓人,坐在龙椅上不怒自威,身材厚实却也不显福态。 一旁的萧氏含着笑,看起来举止大度,温良贤淑。 入座之后,许多人的目光焦聚在洛诗嫇身上,就连苍寻也难免多看两眼。洛诗嫇安坐在位子上,而苍瑀尘为皇子自然和她有些距离。 面对四面八方的注视,洛诗嫇竟忍不住想念起隐形眼镜的存在。 「小姐,对面。」真儿提醒道。 对面的洛騏和洛芷筠眼里满是诧异,想不到失踪许久的三小姐竟会在此出现,若非情况不允,洛騏定会上前盘问。 往苍瑀尘看过去,他笑着提起酒杯朝自己举杯。 而坐在苍瑀尘右侧的是二皇子苍千翎,他顺着四弟的目光而去,竟然看见的是几个月前遇到的那个姑娘,「四弟,你请的贵宾不会就是洛三小姐吧?」他是曾有闻过苍瑀尘携客而来,但他以为会是端木樨或是洛振禾。 「就是她,今日需要她帮忙一二。」 「不是听人说洛三不见许久,你是上哪找到她的?」当初洛府小小骚动了一下,大家都知道洛诗嫇不见了,洛府因此将和顏府的婚约换成了洛芷宁。 「她一直都在我府中。」苍瑀尘云淡风轻地丢出一颗大炸弹给苍千翎。 「什么?」他一脸不敢置信,低声问道:「你是说这几个月来洛三一直住在你那?你们俩──」 「她只当我是房东。」他看着洛诗嫇的眼里多了一抹真正的温度。显然他并没有只把人家当作租户。 早在洛诗嫇有意搬离洛府,且他同意让她住进自己府中时,他就已经决定不放手了,起初只是有趣,而后来既然动了心,动了情,也没必要掩饰什么,不过洛诗嫇目前似乎无意,他也不急,温水煮青蛙,他需要的是慢慢让她无法离开自己。 「就你?人家小姑娘早晚一定会被拆吃入腹。」苍千翎显然不相信自己的弟弟会那么乖,看来是时候好好收买一下苍瑀尘身边的人了。 乐师拨弦而曲,场央节目不断。 「走了。」洛诗嫇说道,欢言酒肉后,已经没人注意自己,她便带着真儿离席。 离开没多久,便出现一道声音:「洛小姐请跟我来。」 洛诗嫇转头一看,一名女子穿着宫服出现,眼底的锐利显出她并非常人,她抬起脚步跟着走去。 片刻的弯弯绕绕后,洛诗嫇来到一处宫殿,因为无人居住而过分乾净,只有几片落叶。甫进去,洛诗嫇就感觉到一股悲愴气息,甚至是若有似无的哭声从里面嚶嚶传来。 「你在屋外等,有什么事进来找我。」她吩咐真儿道。 苍瑀尘见她有动作便跟着离席,早一步到了这里:「炛影,去找芏影和他换手。」接下来的事需要他。 苍瑀尘打开大门带着她走进去,「这里就是前皇后,叶氏生前的住处。」 里面家具排列整齐,一尘不染,琥珀色的眼盯着正前方木椅看,问道:「叶氏?」 黑影停下刺耳的哭泣,看着眼前的姑娘,「你为何能够看见我?」 「这并不重要,有些事情需要问祢,否则萧氏将永远置身于事外。」洛诗嫇冷静说道。 「萧韵那个贱人!我会死都是她害的!」叶氏听见萧氏两字,情绪波动有些大。 「冷静,回答完问题再疯好吗?」洛诗嫇实在受不了她一而再的尖叫,如果尖叫可以处理问题,她回去就马上练习如何运用嗓子,有用的话。 「叶氏,今天来不是听祢诉苦的,若祢是个聪明人,现在就应当好好配合。」苍瑀尘虽然看不见,却也知道叶氏现在可能在大叫,三言两句就使叶氏闭了嘴。 「不如细说一下自从萧氏开始接近祢之后的细节,也好让我们对症下药。」 当初萧氏开始莫名的接近叶氏时,她也防过,只要是萧氏和沉氏送上来的,她一律不碰,通通命人私下处理掉。奈何终究是逃不过死劫。 「死前,萧氏曾同我说过,位子佔着也没用,哪天不照样会被人拉了下去,死撑的下场只会更惨。」叶氏死死拽着裙子,双眼腥红恨意,原来那句彷彿随口一说的话,竟是暗藏玄机。 「在这之前,祢可有任何身体上的不适?」听完洛诗嫇转达的话,却是没有任何重点,苍瑀尘皱眉问道。 「不但没有不适,那几日我反而觉得心情愉悦,胃口不错,双目清楚,身子轻盈不少。」 身体更好了?这到底是什么毒药,竟然如此奇特。 听着有些熟悉,洛诗嫇没有打断他们。 「对了,那时宫里从外族那边进了一种新的染料,染出来的黄色不仅漂亮,还带着香味,因为喜欢,我让人都做了衣裳穿,会不会是……」叶氏疑惑道,「会说这个是因为当时萧氏曾大夸这个染料,看起来十分羡慕。」 「当时那批莤芪并非全部都给祢,皇上也做了几件。」苍瑀尘否决。 「莤芪?尤耆?」洛诗嫇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那是一种紫色植物,叶子细长,味道似花香吗?」 「是,怎么?」 「祢那段时间有吃过一种状似荔枝的水果吗?」洛诗嫇双眼微瞇,心里已经有些底。 尤耆在现代是和毒品一样被禁卖的东西,因为毒性强烈,且死亡方式诡异,只要闻过尤耆,再服用梗磷,就会感到神精气爽好几日,继而暴毙身亡,是传闻第一的自杀药。 叶氏经过她这么一提醒,恍然大悟,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莤芪有相冲物?」 洛诗嫇轻轻頜首:「梗磷。」 「如此一来,即便和皇上说了叶氏死因,也无法定萧氏之罪。」苍瑀尘思索着该如何证明两样东西都是萧氏的手笔。 半晌,他摇头说道:「之后再说了,不回去会被怀疑的。」 「需要让她离开这里吗?」洛诗嫇问道。 「看她意愿罢了。」反正在这里祂也伤不了人。 「我想继续留于此地,在萧韵得到报应之后再离开。」叶氏摇摇头说道。 两人先后回到宴会,坐下没多久,一道影子罩下来,洛诗嫇抬头一看,竟是洛芷筠? 「妹妹好久不见。」微笑问好,明明婚期即将,她的表情却透着惨淡。 洛诗嫇对于原主的亲姐姐并没有什么印象,只有当初做梦时,那份不属于她的记忆中,洛芷筠出现过几幕,而少少几幕,却都是最伤人的。原主有过好几次都希望姊姊可以给自己一点救赎,而每一次都是失望和难过。 洛诗嫇不说话,洛芷筠也只是笑了笑,望着那双眼眸拿起桌上新斟的酒,一口乾下,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万万不可回洛府。」 究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洛诗嫇没来得及问,洛芷筠便回去了,留下的是她满腔的疑惑,她看不懂洛芷筠眼里的情绪,只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然而,直至庆宴结束,她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再三思考,也没能揣出那话的意思,她不知道的是,答案即将揭晓。 执迷不悟 宴会结束后皇上让人留下苍瑀尘,说是有事要找,所以并没有和洛诗嫇一起回府。 「父皇找儿臣可是有什么要事?」苍瑀尘站在殿前行了礼。 「难道朕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苍寻不冷不热的反问,看不出心情如何。 「儿臣倒是有事要稟报,有关前皇后之死。」 苍寻双眼微瞇,将人都遣了出去,「说。」 「前皇后乃是萧氏所杀,利用一种药草和果实相剋的手段。目前没有线索,不过儿臣必会尽快找出来。」 「怎么发现的,难不成你去问前皇后?」苍寻说完便自觉幽默的笑了笑。 没有想到的是,苍瑀尘竟回答:「的确是从前皇后口中得知。」 「……」 「儿臣结识了一位可与亡魂沟通的朋友,故而请她帮忙,问出了此事。」他解释道。 「那位朋友,难道是洛府的三小姐?」那双被喻为不祥的眼眸,苍寻也曾经听人说过,但没什么在意。今日头一回目睹了洛诗嫇,他才想起有这号人物。 「正是。」 「到时事情若是成了,你有想要什么可以问朕要,朕也不会吝嗇洛府三小姐的奖赏。」他倒不管事情真假,只要能掌握证据推翻萧太爷就好。 「儿臣先谢过父皇。」口里道着谢,苍瑀尘已经开始盘算该怎么要这份礼了。 至于诗嫇那一份,他便一并要了罢,反正要的东西都一样。 同日,夜晚万籟俱寂,苍瑀尘坐在书房中,收到手下传来的消息,眉头皱起。 苍瑀尘来到洛诗嫇门外,敲了敲门唤道:「诗嫇。」 不久,洛诗嫇身着单薄的单衣和简单披肩便开了门,在看到他背后那抹雪白猛然一楞。 「方才水影传讯,洛芷筠中毒而亡,太医说中毒时辰约莫是午时,应是万寿节宴上中的毒。」他的脸有些凝重,怕她会因此而伤心。 疑惑、不解,复杂交错的思绪涌上心头,洛诗嫇一双眼冰冷如霜,直接问了出口:「祢明明是最恨洛诗嫇的人,为何又要救她一命?」胸口的闷痛并不来自于她,而是原主。 苍瑀尘见她不是在与自己说话,自动侧身,看向空荡荡的院子。猜可能是洛芷筠来了,温热的手掌抚上洛诗嫇单薄的背,无声给着安慰。 「你果然不是我妹妹。」飘在半空中的洛芷筠轻笑,脸上如释重负,「我的确恨她,可同时我也爱过她。母亲有孕时,我每日都会和她腹中的孩子说话,期待她的到来。」 但是宋氏死了,同胞妹妹被大家一致认定为妖怪,没人会晓得洛诗嫇的出生带给她的生活有多大的变化,她无法控制心中的滔滔恨意,「我给过她的最大的伤害,是不闻不问。我很后悔,所以当我听见有人要下毒于你酒杯时,我才决定用自己保护她,即便我早就怀疑你到底是谁。」 「但也来不及了不是吗?在当初百花宴时她已经死了。」洛诗嫇越听就越是难受,忍不住讽刺道:「若有人能关心她,告诉她,她并非妖魔鬼怪,那她大抵不会死得如此痛苦。」 可惜了,洛芷筠的懺悔来的太慢,原主等不起。 待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脸,带走滴滴泪珠,洛诗嫇这才发现自己竟因原主残留下的意识而落了泪,止也止不住,她抬头看替他擦去眼泪的苍瑀尘,想解释道:「这不是我……」 不说还好,一出口就是令人心疼的哽咽。 苍瑀尘鬼使神差的将洛诗嫇一拥入怀,大手在她背后笨拙的轻拍,「会找出兇手的。」 半晌,洛诗嫇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她拍了拍彷彿僵住的苍瑀尘,抽抽鼻子道:「我没事。」她多久没哭过了,虽然这并不是她的意愿,但感觉好像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羞耻。 苍瑀尘低头看着眉眼通红的洛诗嫇,全然不介意胸口上可疑的一片暗色,伸手用袖子将馀下的泪痕擦净,「不哭了?」 「本来就不是我在哭……」她抿嘴小声辩解,继而看向洛芷筠,「明明就有更好的方式可以救祢妹妹,为何要自己吞下毒酒?」 「同时也为我自己,洛騏替我定下的婚约其实就是一场买卖,他收了十万两黄金,将我卖给一个商人,而那个商人的喜好是虐待。」既然早晚都得死,何不现在就给自己一个爽快。 「下毒的人祢可知晓?」 「我不过是听了宫女对谈,并不知道是谁下的毒手。」洛芷筠去小解时不小心走了岔路,恰好听见两个宫女的对话。 洛芷筠继续说道:「我的遗愿只有我妹妹,请你替她,也替我,好好活下去。」认真地看着自己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的琥珀眼珠,竟觉得越看越引人,刻骨的悔恨侵蚀着,但妹妹已死,就是看得再多也都没用了。 诚心祝福,诚心懺悔,只望来生能够平凡一生。 没过几天,洛芷筠的死就被传遍了整个大街小巷。最可笑的是,洛大小姐订婚对象竟领着人到洛府门口叫嚣,让洛騏将十万两黄金还回去。叫路上的人都听了去,各个质疑洛府究竟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洛騏听闻此事,硬生生地吐了一口鲜血,洛府人仰马翻。 阳光明媚,南风徐徐,一处空旷的草原。苍瑀尘履行承诺,带着洛诗嫇练习马术。洛诗嫇坐在马上,而他则牵着马,两人彷彿散步一般缓缓前进,万般悠间。 「洛騏已无法翻身。」低沉的声音传来,苍瑀尘说道:「昨日上朝,许多重臣都参了他的本,皇上便明言让振禾一月后接任洛府职务。」 「洛騏为何要收那十万两?洛府很缺钱吗?」洛诗嫇不解道,即便洛騏官职不算高,但是吃穿用度上应不成问题才是。 踏踏蹄声传来,几人骑着马朝他们而来,后面还有一辆马车。 苍瑀尘看着远处来人眼底冷冽了几分,说道:「最近大皇子在处理某州饥荒急需用钱,洛騏想抱大腿,自然是要出几分力,不过洛府一时筹不出太多,便出此下策,不料事情尚未着手便被人给揭了。」 洛诗嫇看过去,其中领头的男子一身宝蓝劲装,俊朗的脸带着豪放不羈的笑,斜飞的剑眉和锐利的黑眸散发着桀驁不驯。 「许久不见。」苍少樺勒住疆绳停了下来,继而看向马上的小姑娘问道:「难道四弟不打算介绍一二?」 不单单是为那双绽放异彩的眼珠子,更因为能和苍瑀尘如此靠近而对她感到兴趣,传闻听得再多,都不如面会一次。 「洛姑娘不擅于骑,恰好今日得间,略教一些罢了。」苍瑀尘平铺直叙,不多不少。 而这倒是更令苍少樺多了几分好奇,「听闻洛三小姐不只一双引人侧目的眼,更有将亲姊差点打残的好身手,不料竟是不通骑术。」他爽朗地笑,眼中带有怀疑和有趣,他的一番话不知褒贬。 洛诗嫇他自然是有听说过的,不过流言蜚语却又过于两极,彷彿在说两个同名之人而已。今日一睹为快,见那张精緻绝冷的脸,他便知道哪些不能信了。 洛诗嫇并不认识他,也不喜欢他,光是他身上贴着的三两黑影便足以证明这人不适合靠近,她没打算开口说话。 「谣言止于智者,没想到大哥竟喜欢和妇人一般嚼舌根?」苍瑀尘温笑间彷彿带了讽刺,指责苍少樺不务正事。 苍少樺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说道:「四弟这番话我可不爱听,除了公务以外,多多关心民间之事难道不为大哥本分?」 「大哥说的是,不知此行何去?」苍瑀尘早就知道他的德性,没想要撕破脸。 「听闻少芙在寺里闯了祸,母后命我去将她接回宫。」 两人听闻此事,看了一眼后头的马车,「皇妹没事吧?」苍瑀尘问道,来去一趟清丰寺需要一二日,消息没有传到他这边来,应该是皇后压住了消息。 看见马车边跟了一个縹緗色的影子,洛诗嫇柳眉微皱,心里有个糟糕的猜想,縹緗通常只会跟在有孕之人身边,难道苍少芙所做的错事…… 「没什么事,回去训个话罢了,小姑娘老是往外跑也不太好,况且少芙也接近论及婚嫁的芳龄,该收心了。」苍少樺说的好听,若有所指地看了旁边洛诗嫇一眼,「母后还在等我,我也不打扰你的间情逸致,先行告退。」 「我晚些去看看少芙。」洛诗嫇看着渐远的人说道。 「可是有什么不对?」苍瑀尘直觉便是妹妹身边多了什么。 洛诗嫇看着馀下一点的马车,「只是想确定一些事情而已,没什么要紧。」希望事情非她所想。 宫里,苍少芙被萧氏唤去,才刚进屋,便是一巴掌扇了上来,力道之大,她摔在地上,摀着脸颊没说话。 给她一巴掌的萧氏没有万寿节时的雍容贵态,气得胸口上下起伏,「谁给你的胆子,竟然做出如此恬不知耻的事情来!」 苍少芙自知理亏,并没有打算辩解。 「不说话就没事吗?」萧氏快气炸了,女儿竟然对一个僧人下春药,并且做出苟合之事,「外面的人若是知道此事,他们会如何看待萧府?如何看待你?」 苍少芙笑了,异常讽刺,站起身说道:「你只在意他们如何看待萧府?你大可直接杀了我啊,我若死了,便不会有人批评萧府了不是吗?」 她从小就不喜欢处心积虑的萧氏,总是想着各种法子要别人不好过,用不同的方法折磨别人,为的只是让苍少樺上位,即便萧氏是她的母亲,她却未曾感受到任何爱意,哪怕一丝一毫,她和苍少樺都只是萧氏的工具而已。 这是为什么苍少芙故意把自己的形象搞得不贤不淑,为什么她总是浓妆艳抹,夸饰的穿着打扮,这一些都只是想要让萧氏觉得她没有利用价值。 「闭嘴!」萧氏不顾她已经肿起的脸颊又给了一巴掌,她气得直哆嗦,「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一个孽女!竟敢这么对自己的母亲回话。」 「送公主回寝宫,没有下令便不得踏出寝宫半步!」 天黑以后,洛诗嫇便隻身潜进宫里,问了一个知路的宫女亡魂,来到苍少芙的寝宫。 苍少芙神情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以往的鲜活不復再见,左脸红肿不堪,隐约看出掌印,寝宫内只有她一人,陪伴她的只有摇曳烛火。 洛诗嫇敲敲屏风发出声响吸引苍少芙的注意,并且缓缓走近,「介意我进来吗?」 「诗嫇……」苍少芙看见她之后一顿,再也忍不住眼泪,撞进她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静夜被哭泣打破,洛诗嫇任由她哭,只是慢慢等待。 半晌,苍少芙终于缓了下来,剩下抽泣,看清楚跟在她身边的一抹縹緗,洛诗嫇迟疑地问道:「是清原吗?」 缓缓抬起头,苍少芙看着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眸,咬着下唇久久未语。 「如果你不想──」洛诗嫇看出她的为难,并不想逼迫。 「我对他下药了。」苍少芙打断洛诗嫇的话一口气说出来,明明眼前姑娘比她还小,明明她们相识不算久,但她却是忍不住相信洛诗嫇,想和她说说心里话。 萧氏早就和苍少芙说过要替她找一门亲事,加上清原似推似迎的态度,使苍少芙下定决心,一次也好,说不定清原是喜欢她的,只是有所顾忌而已,但若是清原依旧不愿意,她也好放下念想。 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她也都做了,那天清原青着脸指她的鼻子骂她自私时,她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再如何冠冕堂皇的理由,也都无法构成她去强迫他人的藉口。 苍少芙其中一位婢女看不下去把消息通给萧氏,以至于她被接回来。 她甚至没有时间向清原道歉。 洛诗嫇静静听着,问道:「若是有了孩子你该如何?」就算苍少芙这样不对,她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木已成舟。 「孩子?」苍少芙抚上小腹,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会这么刚好吧?」 「你应该知道我这双眼不只是异色而已,我能看见四处游走的鬼魂,而在你身边,就跟了一个縹緗色的鬼魂。」 「縹緗?」苍少芙抓皱衣裳,好似知道了她接下来想说什么。 「祂们只跟在有孕之人身旁,等待投胎。」洛诗嫇想让苍少芙先知道,而不是之后知晓时惊慌失措,来不及反应。 苍少芙脸色惨白,整个人不止地颤抖,孩子?怎么可以,这孩子不仅是出现时机不对,更是注定不受所有人看好,光是萧氏那里她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该怎么办?」她的眼泪又是争先恐后的溢出来,一张小脸可怜兮兮,想了许久,惊慌失措地说道:「我想留住这个孩子,可是母后那里……」 洛诗嫇自然也知道未婚怀孕在古代的下场,「你有很多办法,只是要看你的勇气和决心罢了。」她有很多想法,但那对苍少芙来说或许都是不可能的。 苍少芙也懂这个道理,她若不想想法子,萧氏知道了一定会二话不说直接抹杀这个孩子。一把抓住洛诗嫇的袖子,她哭道:「我想离开这里,去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找个地方和孩子相互扶持,哪怕他们只有彼此。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对她也对孩子。 其实这个想法她藏在心里很久了,在事情都还没发生之前。公主看似代表荣华富贵的身分,同时也代表了一辈子的鸟笼,她受够了母亲的势利,也受够了被当作工具。 孩子是一个契机,她唯一可以真正拥有的。 「我会让你四哥知道,请他帮忙。」洛诗嫇唯一可以想到有能力完成这个计画的,只有苍瑀尘。 又陪了一会儿,时间不早,正要离开的洛诗嫇站起身就要离开。 「可不可以,陪我一晚上。」苍少芙拉住她的长裙,挽留道:「今晚就好了,像那天在寺庙里一样?」 洛诗嫇问道:「若是被人发现呢?」看苍少芙经歷了这么多事,本想直接同意的,但若有人发现她凭空出现,也不好解释。 「不会的,背叛我的婢女我已经处理掉了。」苍少芙说道。她身边仅留下的是自己在浣衣宫偶遇到的宫女,不可能是萧氏身边的人。 所以,洛诗嫇便陪了她一个晚上,未入睡之前,苍少芙滔滔不绝地和她诉说想像中未来的美好生活。 她说,她会隐居在一个小农村,有一块田地,那边的人会很和蔼的接纳她,孩子出生后她可能会很忙碌,但是孩子的笑声会鼓励她,接着孩子慢慢长大,他们相依为命,清晨起床会有热腾腾的早膳,晚上会躺在床上谈天说地。 如此等等,诸多想像。 在洛诗嫇耳中,如同痴人梦话。 「四皇嫂,我最喜欢你了。」苍少芙睡着时都没忘记嘴角的笑容。 「……」洛诗嫇看了一眼她眼角的泪痕,没有说什么。 次日一早,天未全亮,洛诗嫇便在一小宫女疑惧的目光下离开。 而苍瑀尘在邸府中已经备好早膳等着她归来。 「如何?」苍瑀尘问道。 洛诗嫇摇摇头,将昨夜的事情都说给他听,「她想离开皇宫,你可有办法?」 略略思考后,苍瑀尘便开口道:「若是她心意已决,那我便替她安排,不过成败不担保,且眼下并非好时机,兴许要等上一个月才有机会。」 「我还以为你会有所顾虑。」洛诗嫇感到意外,让一个公主消失可不是小事,没想到他竟如此乾脆。 萧府死死守着苍瑀尘和苍千翎这边,但凡有任何一根毛发露了出来,萧府必会揪住不放,让少芙消失这件事,若被发现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今天若是少芙亲自来求,或许我会考虑几日。」苍瑀尘坦言道,主要同意原因只因是洛诗嫇开的口,然而这件事情他并没有多大的把握能够万无一失。 洛诗嫇似乎没有听出来,她道:「既然敢做,就要承担自己所做过的事。」 「帮你的忙,似乎和当初说好的不一样,难道你不用做一些补偿?」当初说的是她帮他的忙,现在却好像反了过来,苍瑀尘脸上温暖地笑着,略带玩笑,也略带探究,继续说道:「不如就以身相许如何?」。 他想测试自己和洛诗嫇的距离还有多远。 而洛诗嫇就这样看着他,好像正在认真地思考。 就在苍瑀尘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时,洛诗嫇开口了,一字一句认真道:「对象若是你,好像也并非不可。」 说完,她便离开了院子,留下既惊又喜的苍瑀尘独自一人发着愣。 他一时也不清楚洛诗嫇到底是一句玩笑抑或认真回应,不过仔细想想,洛诗嫇会开玩笑吗? 洛诗嫇回到院子后,双莞看着一夜未归的小姐,惊讶地问道:「小姐,你的耳朵怎么这般红?」 洛诗嫇没什么表情,摸了摸有些热的耳朵,「是吗?天气太热了罢。」绝对不是因为刚刚调戏了某人。 「都入秋了还会热?」双莞更懵了。 誓死不渝 赖府有一块面积颇大的山,山上野兽不少,近期他们邀请各位到山中狩猎竞赛,消遣消遣。 书房里。 「我也去吗?」洛诗嫇手上拿着一套全新的墨色劲装,作工精细,看来价格不菲。 「你若是不愿去也没关係。」苍瑀尘啜了一口茶,接着道:「这衣服是特地为你做的生辰礼物。」 生辰?想起今日就是她的生日,原来原主连生日都和她一样吗?洛诗嫇看着手上劲装良久,眉眼间不自觉带上浅浅笑意,如若点樱般的粉唇绽出一抹罕见的笑靨。 这是洛诗嫇自从五岁起,母亲过世后第一次过生日,她在现代的时候,曾经也巴巴的等待过瓦伦泰给她过生日,奈何瓦伦泰自己也几乎没有过生日,久而久之她对生日就也不怎么上心了。 面对她的笑容,苍瑀尘一时之间便恍了神,像是刻进脑子里一般,铭记于心,世间上竟然会有这般令人魂牵梦縈的笑。 然而曇花再美,也不过一现。 洛诗嫇笑容很快就不见,回到之前的面无表情,连她都不知道刚才自己笑得有多夺目,「就去吧,不然这衣服白费了。」 有些可惜,又有些窃喜,苍瑀尘想继续看她笑,但也不想别人看到她笑,只想他一个人佔有,就像祕密一样。 恰好晴天,来到赖府的狩猎场。 洛诗嫇穿上苍瑀尘送她的那套劲装,乌黑柔顺的法为求方便绑了辫子,洁白无瑕的肌肤彷彿刚剥壳的鸡蛋,琥珀色的眼眸灿若星空,十五岁的洛诗嫇身材已逐渐显现曲线。 而苍瑀尘也穿了同色的衣裳,优雅的俊容上淡淡笑意,乌木般的黑色瞳孔,标杆般笔挺的修长身材。 两人站在一起有种说不清的般配,一阳一阴,一刚一柔。 狩猎场里有设置一处歇息区,姑娘公子们聚在一起等人到齐。 「见过四皇子。」来迎接的是赖府独女,赖碧瑶。 她身穿洁白如雪的衣裳,芙蓉般的秀脸双颊晕红,一双秋水眼藏有羞涩,柳条一般的腰肢,彷彿风吹便会随风飘扬而去。 「免礼。」 「想必这位便是洛三小姐了吧?」赖碧瑶看着洛诗嫇盈盈一笑,与她目光直视,「久仰大名,原来洛三小姐长得如此出尘脱俗,让同为姑娘的我们都相形见拙。」 这个人很能装。但掩饰得再怎么好,洛诗嫇还是看到了赖碧瑶剎那间不小心洩出的厌恶,说这么多虚假的话,也不过表面功夫。 「客套话就不用了,做人坦承些,心里才不会委屈。」洛诗嫇直言道。 赖碧瑶脸上的笑差点崩掉,她强撑着笑容装傻说道:「碧瑶不懂洛姑娘说的是什么意思?」心里却是不屑着,给她几分面子就傲的要上天,以为自己是谁啊?徒有一张脸是能嚣张什么,不过就是一个没名声又不讨喜的。 洛诗嫇看她还是继续装,不想多说,入座于较偏的位子。而苍瑀尘是男宾,和女宾席是分开的,他和早早就来的苍千翎坐在一起。 赖碧瑶见她这般忽视自己,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一个人见人厌的妖怪,不过得了四皇子眼里一角落位置,就这样骄傲自大,竟然连她都不放在眼里。 赖碧瑶是城中数一数二的才女,之前曾在才女选拔夺过冠,虽说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但总归比只有负面谣言的洛诗嫇好。 她是这般想的。 洛诗嫇一旁坐了一个身穿粉橙色劲装的女孩,她一张圆圆的鹅蛋脸,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脸色晶莹,肤色如雪,双颊上有着小小酒窝,黑漆漆的眼珠不停地盯着洛诗嫇看。 约莫半刻,人都到齐。就连大皇子苍少樺也来了。 赖碧瑶带着笑意站在眾人前面,解释今日的狩猎竞赛规则,「狩猎场中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动物,大则鹿隻,小则野兔野鸡,计分便以猎物大小而定,至于马匹,待会有一刻鐘让各位挑选合适自己的马。」 大家做登记领了马匹后便在场上试骑,顺便挑选待会狩猎要使用的弓箭,同时还可以说说话拢络感情。 苍瑀尘帮洛诗嫇选了一匹看起来还算温驯的黑马,他先去登记名字,而洛诗嫇在一旁慢慢适应。 「你不去选弓吗?」方才看着她的姑娘骑着一匹白马来,好奇问道。 「我不会用。」洛诗嫇淡淡地说,现代的人都用枪,哪有人会拿着一把弓当武器,就算有也都是自动的十字弓。不过她倒是有了想法,不知道在这里她有没有可能做出枪来。 回去之后先想办法画出结构草图,再问问看有没有办法好了。 「真可惜,本想与你一较高下的。」那姑娘惋惜的叹了一口气,笑着道:「我是夏香婷,夏府二小姐。」 「洛诗嫇。」 「我知道你是谁,琥珀色的双眼早就在城里出了名,哪有人会不认得你。」夏香婷笑道。 「多数人喜欢回避我,或是指着我的眼睛喊妖怪,这种出名真是令人不敢恭维。」洛诗嫇同样看着她的眼睛,却全然看不出眼前姑娘对她双眼有任何意见。 夏香婷耸耸肩,「我父亲是商人,经常出海经商,小时候会带着我一起去,我曾见过如海水一般湛蓝清澈的眼珠,也见过绿如翡翠的眼珠,自然知道你并非传闻中的妖怪。」 洛诗嫇摇摇头,讽刺地说道:「那些人欺我、压我,看我百般不顺眼,只因畏惧这双眼,而畏惧的主因,是他们的无知。」 「洛姑娘能够想得如此通透,倒是连大部份男子皆自愧不如。」一道声音传来,来人正是二皇子苍千翎,一旁跟着的是苍瑀尘和苍少樺,三人皆骑马而来。 「二皇子,反正无知的人都可以好好活着,聪慧愚蠢似乎便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回话的是夏香婷,不知是对聪明的称讚并不以为意还是对苍千翎不以为意。 苍千翎没有生气,只是笑道:「夏姑娘说的只能对一半。」 「二皇子有何高见?」夏香婷高高挑起柳眉,不甘示弱地问道。 苍瑀尘骑着马走到洛诗嫇旁边,低声解释:「夏二小姐和千翎是旧识了。」 「难怪她敢这般和他说话,有人敢直接和皇子对呛,也挺有趣。」洛诗嫇看两人一人一句你来我往,来古代这么久,见惯的都是以高压低,礼数为重。 「算了,不和你争!」吵了一小段时间,夏香婷明显争输了,赌气的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一张小脸被气得通红。 苍千翎笑了笑,眼底浓浓笑意。 「比赛现在开始,计时半个时辰,各位可以入林了。」赖碧瑶挥挥手上白色手帕,笑意盈盈地宣布,眾人鞭子一落,策马入林。 「四弟,不如我们也来个小型竞赛如何?」苍少樺拉起韁绳,停在两人面前,想看看洛诗嫇对苍瑀尘究竟有多重要:「若是我赢,我只要求洛三小姐一日时光。」 过分且失礼的邀约让几人眉头都皱了起来。 「丢人现眼。」小小声的嘟噥来自满心不屑的夏香婷,她一个转头便离开了几人。 「谨记三思而言,不然容易得罪人的。」得罪人其实也还好,主要是得罪了谁,苍千翎叹着气摇摇头,也朝夏香婷的方向去了。 「大哥这是在挑战我?」苍瑀尘问道,笑里略带肃杀之气,令人生惧。 苍少樺也不是被吓大的,「不过就是小小一场比较,四弟多想了,只问一句,敢或不敢?」 语罢,他还加了码,「若我输了,我便告诉你贺元在哪里。」 贺元没死?苍瑀尘双眼微瞇,原来苍少樺也要找贺元,而且搞不好贺元就在他手上。 「你就去罢,反正也不会输,我自己一个人走走。」洛诗嫇知道他是在顾虑她的感受才迟迟不肯答应。 在古代生活之后,她发现自己变得特别可以容忍白痴说白痴话了。 「时间不等人。」苍少樺一笑,朝后甩了鞭便开始狩猎。 「注意安全,不要跑太远了,我待会就回来。」苍瑀尘有些担心洛诗嫇,叮嚀了几句。 洛诗嫇没有拿武器,独自一人骑着马缓缓前进,显得有些与世隔绝,耳边时不时传来马蹄达达的声音,还有一些毛茸茸的野兔正在一旁吃草。 她很享受像这样的时光,没有麻烦,没有计算,亦不需要劳碌奔波。 好几次她曾想过,这双眼可能真的是一种诅咒也说不定,如果自己没有这副双眼,或许她就是这千千万万人之中的其中一个,同样平凡无奇,可以经歷和别的女孩一样的经歷。 友情、爱情或亲情。 而不是杀谬。 赖碧瑶在远处看到她,扬起了一抹惋惜的笑容,可惜了一张那么好看的脸,她央求父亲办这场活动的目的是看看四皇子,而不是为了看见他身边多出来的姑娘。 最先喜欢上四皇子是她,她处心积虑只为见四皇子一面,凭什么一个横空出世的妖女却可以轻易地拿到她万般渴求也得不到的? 她举起弓箭瞄准洛诗嫇身下的黑马,没有迟疑,直箭嗖的一声飞射出去。 洛诗嫇听见声响时表情瞬间冷凝,已然不及闪避,那箭笔直射伤马屁股,也没看清是谁下的手,受伤的马仰头嘶鸣,开始失控奔腾,在树林里抓狂的横衝直撞。 洛诗嫇尝试安抚身下的马,也尝试过控制韁绳,却都没有一丝用处,「梁武、萧铃。」 两个黑影霎时出现,萧铃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看向梁武,「梁武,快啊!」 梁武急忙分析局势,眼看再过去的土地多处皆立着大石,「再不处理必会撞死石上,跳马是唯一的办法了。」马受了伤,一时之间要安抚是不可能的。 洛诗嫇静下来,看着前方努力稳住自己不被马甩下,想试着找机会,但是一路上都是不算小的尖锐石头,她如果下去一定会头破血流,照样死。 另一边,其实并没有走远的夏香婷认真地盯着一隻公鹿看,手上的弓箭蓄势待发,屏息等待。 可是等着等着,她看见一隻母鹿和一隻小鹿出现在公鹿身旁,她心里一动,缓缓放下了弓箭。 「夏小姐同情心氾滥?」苍千翎无声无息地靠近,突然迸出一句话。 夏香婷心脏猛地一跳,差点被吓死,「二皇子,你是真的太无聊吗?这是比赛吧,你不是应该去打猎物吗?」 「又没有人规定一定要打猎,本宫只是来这里放松而已。」苍千翎笑道。 「是想放松还是没有能力,不得……」夏香婷说着,慢慢停了下来,她似乎听见什么东西迅速移动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了。」苍千翎四处看去,却看见了一道黑影,看到熟悉的人影,他惊呼一声糟,鞭子便大力落下,跟了上去,就怕慢了一步。 夏香婷同样跟在后面,但速度实在是跟不上,眼看距离越来越远。 洛诗嫇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连苍千翎至始至终都只能和她保持相同的距离,无法缩短。 被震到有些不适的洛诗嫇看着眼前越来越靠近的大石,心中却是越发冷静,她已经听见了后方追赶的马蹄声,只要选一个不会伤太重的地方跳下去就可以了。 苍千翎追着,心中越发焦急,他不敢想像若是洛诗嫇发生了什么事,苍瑀尘会怎么样,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他肯在乎的人…… 想着,竟出现一道比他更快的影子掠过,须臾间便超越了他,直直追赶上去,和洛诗嫇的距离越来越短。 苍瑀尘咬着牙竭尽所能地赶上去,心脏因为担心和害怕而鼓譟不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受伤。 「没时间了!」梁武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石块,身上的黑雾越发浓郁,他家小姐这么善良,怎么可以! 「小姐,有人来了!」萧铃紧忙说道。 洛诗嫇微微侧头,果然看见了苍瑀尘,此刻的他脸上早已没了笑容,而她心中竟是咯噔一下,被他眼里满是赤诚的担忧给刺痛。 就在黑马要撞上石块前,苍瑀尘伸出手使劲一拉,将人拉向自己。 千钧一发之际,洛诗嫇安全的落在他怀里。而发狂的黑马一头撞在石上断了头,顿时鲜血喷溅,腥味四溢。 场面有些恐怖。 苍瑀尘的马渐渐慢了下来,洛诗嫇被男人紧紧抱着,臂膀因为过度紧张而颤抖,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即便知道她毫发无伤,也无法遏止心中恐惧。 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 他就要失去她了。 方才若不是水影发现的早,并且及时通知…… 洛诗嫇这个当事人看起来反而没有什么影响,倒不如说在她看见苍瑀尘的时候,心中冒出来的害怕就一点一点消失殆尽,更何况,这并不是她第一次面对死亡。 被勒的有些痛是没什么,但是喘不过气就有关係了,她可不想没死在马下,却死于被人拥抱勒死,「你可以放松一点,我没事。」 苍瑀尘是放松了,但也没有松开手,就这样抱着她,他缓缓说道:「你又欠我一次。」 「你要我怎么还?」洛诗嫇想了想,好像有那么一回事,给她地方住,给她食物吃,上次从湖中救了她,现在又救了她一次。 苍瑀尘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的双眸,目光灼灼,蕴含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 「我救了你的命,那就用你的命来还,还一生、一世、一辈子!」 目光温暖而坚定,沙哑的声音道出承诺,只有老天爷知道,此刻他的内心有多么紧张,生怕被眼前姑娘拒绝。 沉默半晌,她才轻啟双唇。 「我这个人有些霸道,还有洁癖,别人碰过的,哪怕我再喜欢,我也不会要,你懂吗?」 她知道古代的人都喜欢来三妻四妾那一套,但唯独这个,她无法接受,对洛诗嫇来说那太噁心了。 「这么刚好,我也跟你一样。」真实的笑意在他唇边绽开,温柔而坚定地道:「我先盖个印章,你就不能离开我了,誓死不渝。」 洛诗嫇反应不过来什么叫做盖印章,影子落下,温热的双唇就贴在她唇上,浅浅的,短暂的,传来暖暖且单纯的心意。 「唉哟!」 洛诗嫇迅速看过去,初吻被夺去,双唇似乎残留着温度,还带着麻麻的感觉,陌生的感觉就像被人下了毒药。 感觉还不赖。 苍瑀尘则是好笑的看着她通红的双耳。 发出声响的是苍千翎,方才赶来,看到的竟是两人在这里甜蜜蜜,一个傻眼便摔下马,用滑稽的方式躺在地上,最悲剧的,是他还扭伤了手。 两人就这样无言的看着他,也没有动手去扶的意思。 终于赶来的夏香婷看到的就是躺在地上的苍千翎和抱在一起的两人,嘴巴张了张,再三思考后艰难道:「洛姑娘你还好吗?」 躺在地上的苍千翎:「呵呵。」 他突然就无法理解人情温暖何在了,动动手救助残疾人好吗? 说书老头 洛诗嫇和夏香婷共骑一匹,几人回到原本的休息地。比赛时间早就到了,只剩他们慢慢从林子里出来。 「二皇子!四皇子!」赖碧瑶急忙向前关心道:「方才听人说似乎有马发了狂,不知各位是否无恙?」 「瑀尘,千翎。」另一道声音传来,是久违的端木樨,身穿如火一般烈焰的红色劲装,眉头在看到几人平安归来时才松了开来,「晚些时间来,不料竟闻你们出了事。」 他想说许久没有聚聚,便来这场狩猎活动,想不到竟然是一场鸿门宴。 「无碍,就是受了些伤,还有一匹马死在场里。」苍千翎摇头道。 提到马的时候,赖碧瑶明丽动人的脸上佈满自责,但知道洛诗嫇安然时,眼底却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遗憾。 「意谋伤人,此事不可忽视。」苍瑀尘想起刚才惊险一幕,冷冷说道。 「陷害皇子,罪加一等!」苍千翎单手拉着韁绳,举起还在刺痛的手,不忘说道。 谁不知道四皇子向来都是笑脸迎人,如今真的动了怒,同来参加的公子姑娘都小小的诧异了一下,开始议论纷纷。 赖碧瑶看他为了洛诗嫇而发怒的脸,心里驀然一痛,强撑的笑容有一瞬的扭曲。 她的箭还留在洛诗嫇的马上,若是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只得先硬着头皮安抚道:「二皇子、四皇子莫急,我已经派了人去彻查此事,必会对诸位有个交代。」 希望她的人可以快些,替她湮灭证据。 「是去调查,还是掩盖事实?」洛诗嫇看着她问道。 赖碧瑶脸一僵,有些生气地说道:「要定人的罪,得先拿出证据才是,我与你无怨无仇,为何洛姑娘如此詆毁?」 莫不是,被她发现了什么? 不可能!当时洛诗嫇并没有看见她,至少这点是可以确定的。 「你说的证据,可是这个?」夏香婷丢出一支被折断的箭支,正是赖碧瑶射马的那支。 悄悄握紧手,指尖深陷在掌心内,赖碧瑶心里即便慌张,面上却是镇定道:「就算有这支箭又如何,狩猎场里每个人都拿这种箭,你如何说是我下的手,看洛诗嫇不开心的人并又不一定是我。」 一听,夏香婷便露出了鄙夷的表情,「用点脑子好吗?你已经不打自招了。」 「碧瑶不懂夏姑娘说的话,你们这般联手陷害我,难道是受谁指使?」她痛心道,眼眶里泪水盈盈,一副无辜模样,偷偷望向苍瑀尘,却发现对方根本不给自己一点反应,哪怕是一点惻隐之心也好。 端木樨眸光一亮,故作不解的问道:「受伤的不是千翎吗,怎么会说是看小嫇不顺眼?」 苍少樺一脸看戏,在旁边接腔:「除非就是她下的手,不然怎么知晓对方是衝洛姑娘而去。」 赖碧瑶双眼圆睁,结巴道:「这、这是我猜来的,刚刚去看了登记簿子,知道你们几人骑的马匹,而回来后不见的就是洛诗嫇登记的黑马,才有此猜测。」 「那匹黑马登记的是本皇子的名字。」苍瑀尘说道,平日听来低沉沙哑的性感嗓音此刻却像冰雪一般寒冷刺骨。 先前登记完他发现两人的名字不小心对调,他想反正是一起行动,登记是谁并没有差别,就不大在意了。 这下,她算是露出马脚了。 唰的一下,赖碧瑶的脸苍白如纸,她哪里想得到,竟还有这件事。 「赖碧瑶,你说谎之前请记得打稿子好吗?」夏香婷讽刺道。 尔后赶来的人更是让人惊讶,竟然连衙门的人都来,看来这次赖碧瑶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方才我看差点闹了人命,惊慌下便不小心报了官。」端木樨打开手中摺扇,边搧边说道,眉头还配合的皱了两下。 「我们接报,有人草菅人命,意图谋害他人,请跟我们走一趟。」领头的人亮出自己的牌子,严肃道。 这件事是端木世子吩咐要好好处理的,不能小覷,他们自然都拿出了十二分的认真。 赖碧瑶本就吓得不轻,听他们这样说,就更加害怕了,「不是的,我不是蓄意的,四皇子,求四皇子网开一面!」 她哭着跪下求饶,泪声俱下,「四皇子难道忘记之前,您曾救过民女一命吗?」 遇上抢匪命危之时,她忘也忘不了,苍瑀尘骑着白马大杀四方的英姿,这么美丽的相遇就如同话本里的男女一般,命中注定。 可是为何,四皇子却为了另一个女子欲将她逮进牢里。 「当时大抵是手痒,想杀人罢了。」苍瑀尘并不记得自己曾救过眼前的女子,他淡淡到:「还不执行工作,难不成要本皇子亲自教你们?」 衙门的人连忙架着就走,生怕惹四皇子更加不悦,隐约还听得见赖碧瑶在哭喊:「不要碰我,你们这些骯脏的人!」 一旁看戏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就怕受牵连,不过他们倒是有了共识。 洛诗嫇碰不得。 「可惜这次比赛没能顺利进行,否则我便能得到每人一日相伴了。」苍少樺表示十分惋惜,临走前说道:「下次若有机会,再较个高下吧。」 「真是个自大、傲慢而且自恋的人。」这是洛诗嫇对某人下的评语。 「你看到的不过都是冰山一角,这人不仅仅如此,他之前为了栽赃嫁祸,不惜弄死自己的侧妃和三个月大的孩子,连畜牲都不如。」端木樨面露厌恶,被宠坏的苍少芙和她哥哥相比,倒是好了许多。 接下来几日外面谣言四起,不近女色的四皇子受妖女所惑,已经被迷了心智。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赖碧瑶惹洛诗嫇不喜,被四皇子直接命人打入牢中。 许多人对于才女被殃及的事情唏嘘不已。以讹传讹,接连几日都在传,某人不开心了。 他的人凭甚么受这种子虚乌有的指责和批评。四皇子让睦影不管用什么办法,将那日更靠近事实的版本传出去。 穿着破旧的老头坐在茶楼里,他目光精明清澈,一下又一下的顺着自己雪白的鬍鬚,豪迈地喝了口茶后开始说书,将狗血故事以大家喜欢的方式娓娓道来。 「那姑娘啊,早就芳心暗许了,此时看见英俊威武的王子身旁多了一个比她还要貌美的女子,顿时憋不住心中那口气,可恶吶!王子眼中怎么可以有其他人,于是她趁着机会举起弓箭……」 句句鏗鏘有力,抑扬顿挫的声音诉说着,明明没有指名道姓,大家却不由得联想这次传的事情,而其他说书人看观眾喜爱,为了争口饭吃,便也跟着说起类似的故事,开始一传十,十传百。 明明就是从说书人那边听见的,眾人却也传的煞有其事,再次将八卦传得沸沸扬扬,乐此不疲。 说书好几日,睦影到书房稟报。 洛诗嫇来书房时,就看见一个鬍子白花,满脸皱纹的老人用不符合年纪的声音说话,开心的手舞足蹈。 「……」是古代老人不一样还是这个是特例? 睦影雀跃地抱拳行礼,清澈的眸光里满是崇拜和敬重,口里喊着:「夫人!」 眼看他竟然有要跪下的趋势,洛诗嫇赶紧道:「先生无需多礼。」 这老人看起来没有九十也有八十,跪下去还得了。 睦影一愣,旋即想起什么,他伸手在下巴抠弄着,接着便撕开了脸皮。 年近耄耋的老人瞬间变成双颊粉嫩的清秀少年,浓眉和圆眼,看起来憨厚可爱,右眼上方有道月牙般的伤疤,小时候受的伤,至今顏色已经浅了许多。 看着如同魔术一般的表演,洛诗嫇讶异了,原来古代真的有易容术,现代物资丰富,科技进步,有易容面具并不算稀奇,但在物资缺乏的古代,这份技术却是令人惊叹。 「睦影是五影中较年少的,擅长易容。」苍瑀尘介绍道。 「夫人若是有需求,随时都可以找我,睦影定义不容辞帮夫人量身订做,不过夫人若是想做出特定对象的面孔,必须先让我看着那张脸至少两个时辰才行。」 「还满活泼的小少年。」 「当初是在一群野狼口中救回他的,满身都是伤痕,奄奄一息,醒来之后已经忘了所有,连自己的名字也不曾记起。」五影都有自己的名字,唯独他只有睦影。 「祢可知他的名字?」洛诗嫇没有什么多大的情绪起伏,毕竟悲惨的人太多了,她朝睦影身旁的影子问道。 「你是说?」苍瑀尘坐在书桌前,眉一扬。 小少年直愣愣的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 「你认识他罢,可知他的名字?」洛诗嫇问那抹紧紧挨着他的那抹翠绿,腰弓背驼,骨瘦如柴的男子。 祂目光呆滞,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是知还是不知?她蹙眉问道:「能否说的详细些?」 闻言,祂的嘴蠕动几下,开了口却只是不停的重复,「贺元……贺元……」 「贺元?」洛诗嫇觉得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是哪两个字?」 想问清楚,但无奈那鬼不搭理她,自顾自地重复两字。 睦影一脸茫然,连苍瑀尘也沉默不语。 「这鬼似乎有些痴傻,口中所说的也不一定是睦影的名字,可能不过是这隻鬼仅存的记忆罢了。」洛诗嫇解释着,她略带歉意的说:「抱歉让你期待成空。」 「夫人没事的,反正失与得不过一念之间的事情,卑职就先下去了。」睦影无碍地笑了笑,抱拳后便隐身而去。 「我若有空再帮他找找,你不用担心。」苍瑀尘頷首,接着朝她伸手笑着问道:「怎么心血来潮来找我?」 洛诗嫇怔怔地看着那隻手片刻,慢吞吞地牵上去。 她道:「我想来借纸和笔,想画一些东西。」 手心传来温暖,苍瑀尘一拉,便将人拉到自己前面,「这里的东西你都可以用,不过既然来了就留下罢,待会儿千翎和夏姑娘来访,你恰好陪夏姑娘,省的她不自在。」 洛诗嫇点点头,两人距离变的极近,苍瑀尘低哑的声音彷彿就靠在耳边,她又觉得耳朵热热的了。 「你忙,我去旁边自己拿纸笔。」洛诗嫇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像在宠小孩一样说道。也不顾有些僵住的男人,逕自往旁边的桌子去。 看着齐俱的文房四宝,洛诗嫇拿起墨条看着砚台,是用磨的对吧?现代都是现成的墨汁,鲜少有人还会像这样慢慢磨,她也没看过,不会是自然的。抱着尝试的心情,拿起墨条在砚台上磨了一下。 然后洛诗嫇就看着依然空空如也的砚台,要加水吗?是磨成粉再加水还是加水再磨? 抱着尝试的心,在砚台里重新加了水之后,她便继续磨,过程中手痠所以换手磨,好不容易才终于有墨汁,用毛笔沾了一下画一小撇再铺好的宣纸上,好像太淡了? 还是其实要磨成粉之后再加水?她一手拿着墨条一手放在腰间匕首上蠢蠢欲动。 在一旁假装处理公文的苍瑀尘早就忍不住了,他悄悄走到洛诗嫇背后,及时阻止她将匕首拿出来,「我教你。」 洛诗嫇抿起菱唇,将墨条递给他,「拿去。」 苍瑀尘伸了手但是没接过去,反而是站在背后握住她的手,在砚台里加上适量的水,开始手把手地教:「不需要使太大的劲,两指轻轻捏着墨条,前臂和墨条保持垂直,同方向画圈。」 不过一下,砚里便有了浓黑色的墨汁,试在纸上也没有问题。 「谢谢。」洛诗嫇转身道了谢。 「是自己人就不用谢。」苍瑀尘看她耳边有一缕发丝落了下来,伸手帮她掛到耳后,然后就悲剧了。 苍瑀尘的手不知何时沾了墨,而现在洛诗嫇莹白的脸也沾了墨,就像一隻小花猫。 想要毁尸灭跡的苍瑀尘用拇指想帮她擦掉,结果却是徒劳无功,越抹越大。 「呵呵。」洛诗嫇看他一动不动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想用手抹?「觉得抱歉吗?」 「我帮你……」擦掉,还没说完,洛诗嫇的手就又捏了上来,和刚刚一样,带着宠溺似的。 「没关係,我去擦脸,你继续办公罢。」洛诗嫇善解人意道。 哪里怪怪的?苍瑀尘坐回位子上思考,看洛诗嫇用手帕沾水将脸上的墨跡擦乾净。 她走回来的时候看苍瑀尘来盯着自己,便问道:「我脸上还有墨?」 「没有了。」 洛诗嫇想微笑给他看,故扯了一下嘴角,看起来却像是嘴歪。 她对着镜子练了许久,指导老师连安瑶可以说是叹息连连。老天果然是公平的,小姐长得极美,却是忘记了如何笑。 苍瑀尘不点破,反而很开心,小姑娘想尝试笑给他看,能不开心吗?他喜孜孜地继续办公。 片晌,外头的人通报道:「二皇子和夏姑娘来找!」 苍千翎一脸愉悦,身穿月牙色套装,上次扭伤的右手包了一层厚厚的纱布,而心情不太好的夏香婷,穿着藕紫色的长裙跟在后面。 两人一进书房便看见苍瑀尘,苍千翎正要打招呼,却猛地一楞,停在原地。 不小心撞上的夏香婷皱眉道:「好好走路也不行吗?你又要做什么了?」抬头,她也一样看着苍瑀尘的脸一楞。 「噗哧,哈哈!四弟,你都几岁的人了,还会把墨抹在脸上?」楞完,苍千翎笑的前翻后仰,不能自己。 夏香婷没有胆子笑,撇过头憋着。 想到刚刚捏在自己脸上的小手,苍瑀尘顿时恍然大悟,无奈地看向一旁还在东画画西画画,一副事不关己的洛诗嫇。亏她方才动作行云流水,毫无破绽,「我去洗洗。」 苍千翎和苍瑀尘要谈些事,夏香婷就跑到洛诗嫇旁边看她画画,看着宣纸上逐渐成形的草稿,她有些疑惑:「嗯?这是兵器吗?」 「算是吧,不过就是仿之前在书上看过的,并不确定能不能做出来。」洛诗嫇画出枪的每一个零件,考虑到这里是古代,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可以将这些造出来,同样是抱着尝试的心情做的。 一旁听见的两人忍不住好奇也凑了过来,苍千翎怀疑道:「小珠子能伤人?」 「能不能我并不确定,得先找可以铸造这些零件的人才行。」面对质疑,她没有什么表示。 「你别听他废话。我有个认识的铁匠,应该可以做出来。」夏香婷说道,「你若是信得过我,草稿交给我,我且帮你拿去问问。」 「行,那就先谢谢你了。」洛诗嫇心里有些小激动,如果真的可以有枪对她来说就方便了许多。 苍千翎嘴一扁,看着两人感情这么好有些不悦,「婷婷我手痛,想喝茶。」 夏香婷一个恶寒,拋了眼刀子过去,威胁道:「苍千翎你要敢再那么叫,我就让你绝子绝孙。」虽然话是这么说的,她还是倒了茶送到他嘴边。 这是什么,欢喜冤家吗? 洛诗嫇表示她看不懂这两个在干嘛。 夏香婷看她看着自己,赶紧解释:「不要误会,我是被逼的!」 姑娘别激动,解释前先让自己的脸不要那般红好吗?洛诗嫇无言地看她脸上飞上两朵可疑的红晕,不管苍千翎用了什么手段或是理由,这看起来真的是你情我愿的,和强逼扯不上边。 「我懂,我真的懂。」你们是来秀恩爱的,她真的懂。 嚶嚶,她真的是被逼的!夏香婷有苦说不清。 清风温柔的吹拂,弯月如同利牙般掛在空中,细微蟋蟀声在寧静的夜里特别能够沉静人心。 两人坐在院子里用膳,动作如出一辙的优雅,此刻的平静无奇彷彿两人早就相识多年,慢条斯理的享受时光。 「过几月我得去另一处邸府住,待我安置好一切再接你过去,你先住在这里,如果有事可以透过珒影找到我。」 「不继续住这了?」洛诗嫇问道,这里既简单又乾净,她挺喜欢的说。 世界之大,要找到像这里一样清幽无扰的地方并非易事。 「父皇上次召我进宫时便说了,无非就是这几日便会正式封亲王和赏邸府。」 「说到这个,为何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住在宫里,而你是住在这里?」洛诗嫇很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不过因为没什么需要,就一直忘记问。 「当初不愿意待在宫里,且我也无意坐上那个位子,便利用一次救驾有功请父皇同意我搬出宫。」 若是苍寻在此,定会指着他的鼻子大喊搬弄是非,什么用请的,当时状况明明就是逼她同意。 落水之灾 某日晌午,街上摊贩热闹非凡。 「五颗鲜肉包子。」 真儿递了十五文钱过去,小心翼翼接过油纸包起来的包子。 这摊包子小姐常常会让她来买,一个小姐吃,安瑶姐和双莞姐各一个,她一个,最后一个有时候是四皇子吃,有时候是水影大哥或是珒影大哥。 嘴角带着笑,真儿喜孜孜地走着。 一双手悄悄从巷子里伸出来,猛的将真儿拉进去。 兴许有人看见,兴许没有,反正各人继续手上工作,互不干涉。 「呜呜!」嘴巴被摀住,真儿惊恐地挣扎,无奈后面的人大抵是个男子,力大使她挣脱不得。 「别吵了,你还记得我吧?」阴暗的角落走出来了一个姑娘,她的左边额头上一条褐色的疤,像虫子一般歪歪扭扭没入了发间。 实在是没了办法,真儿抖着看向她,慢慢点头。 当初她被端木世子送给洛三小姐时,双莞被打的事情她至今忘不得,她当然也记得眼前的姑娘,领着她进府的灵儿,也就是洛芷宁的贴身婢女。 「我也就不拐弯抹角,我们小姐有事情想要请你帮忙。」灵儿说道。 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一定是要害小姐的,她怎么可能答应,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反应,铃鼓似地摇头。 「由不得你选择!」灵儿恶狠狠地揪住她的发往后扯,「你应该记得小玉吧?她现在被关在柴房,没得吃没得喝,每日按三餐被鞭打,迷迷糊糊时口里都喊着你的名字,你捨得吗?」 真儿浑身一抖,不可置信地摇头,「呜呜!」怎么可能,小玉应该在端木世子那边才对。 「区区一个小婢女,要用到手还不容易吗?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据,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愿不愿意帮我们家小姐?」灵儿丢出了一块玉珮,随意拋在地上。 真儿一眼便认出,那是好友誓死守护的玉珮,断不可能离身的。 面对这两个选择,真儿目露绝望之色,小玉是她自小结识的,自从姊姊过世后,只有小玉陪着她,两人如亲姊妹一般,真儿怎么忍心置她于万劫不復? 「还有,你姊姊的死,是洛诗嫇做的。」灵儿笑的幸灾乐祸,继续诱导她。 真儿没有说话,只是流着泪看着她。 见她没有半点反应,灵儿气恼的继续说:「放开。」 箝住真儿的守卫听话放开手,而真儿依旧站着任由眼泪滴落,不发一语。 「洛诗嫇早就看上世子了,她收买人对世子下毒,世子一病倒,二小姐必定会前去探看,届时洛诗嫇再跟着二小姐去,不经意地解开世子的毒,为的就是让世子对她刮目相看,然后当上世子妃,她想要翻身,想报復整个洛府,故而出此下策,你姊姊才会因此丧命。」 「哈哈。」真儿凄凉地笑了。 「笑什么,难道你还是不相信?」灵儿发毛地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 笑没两下,真儿便用双手摀住自己的脸,蹲了下去,将脸埋在膝盖中,不知是想掩盖淌流的眼泪还是什么,或许是自己丑恶的脸吧,哽咽道:「用如此拙劣的藉口……」 跟在洛诗嫇身边也有些日子了,明明是破绽百出的谎言,但真儿选择欺骗自己,她若是不相信──又有什么理由可以救小玉? 北风吹不尽,如柳絮一般的白雪悠悠在空中飘着。北阳城较偏北方,冬季较其他城也冷上了一些。 被封为瑀亲王的苍瑀尘一个月前便先搬去皇上所赐的邸府中,说要等万事俱全后再将洛诗嫇接过去住。 洛诗嫇坐在长椅上,虽穿着不算厚,但屋内摆了红炉,尤其双莞还喜欢用汤婆子给她,倒还算暖和。 「这雪怎么总是下个不停,烦死人了。」连安瑶不高兴地看着外边纷飞的雪花。 「虽然雪落下是挺美的,但是对外面无处可去的人们来说,的确是一大关头。」双莞脸上有了些许担忧。 「但是人各有命。」真儿正在泡茶,垂眸低喃道,目光里带着迷茫和痛苦,手心攥着一包药粉。 「真儿你怎么这么说,难道你不觉得那些人都很可怜吗?」连安瑶有些敏感,毕竟去年的她也是在外面流离失所的人,她和娘活了那么久,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难不成要她承认受苦都是天命所定? 「安瑶姐姐,对不起。」握着茶壶的手紧了紧,看着药粉融进茶水,真儿有些羞愧地低下头,「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真儿说的也没什么错,生而为人,每人的起点的确都不一样,经歷的也不一样,面对诸多选择,就看那人怎么想了。」洛诗嫇拿着小本看着,淡淡道。 「娘子说的是。」浅笑传来,苍瑀尘走进屋内,解下被雪打溼的披风,他一身藏青色长袍,清俊的脸上温温笑着。 双莞偷偷笑着道:「王爷和小姐说话,奴婢们下去准备午膳。」 前几次他这般唤她时,她也羞过,次数多了,便没有当初的大反应,「怎么会突然有空来找我?」洛诗嫇往旁边坐了坐,让苍瑀尘坐在她身边,伸手摸了一下苍瑀尘的手,觉得有些冰冷,便将还热着的汤婆子塞进他手里。 「三日后皇后要出宫,苍少樺恰好也不在宫里,我觉得这是个好时机,便想找你聊聊,少芙出宫之事。」 「都安排好了吗?」洛诗嫇问道。 由于皇后下令禁止苍少芙再出宫,他们迟迟找不到好的时机将她带出来,甚至几月前苍瑀尘封王时还顺道帮苍少芙定了亲,对方是某大将军的儿子,想必萧府是想再拉拢一个盟友,握有兵符的盟友。 洛诗嫇期间有去看过她几次,幸亏苍少芙这胎怀的并不受罪,没什么害喜症状,可能也因为头胎不怎么显怀,现在藏的挺严实,但再继续下去也不是办法,肚子如果大了起来,必死无疑。 「少芙现在的状况应该也是最佳的,她肚子显怀虽慢,但过些日子大的速度就会加快,瞒不住人。」三个月稳定期已经过了,只要稍稍小心些,加上没什么万一,不必害怕孩子会怎么样。 「你知道的还挺多。」苍瑀尘挑眉道。 「向罗方问了许多问题,略知一二。」由于不能张扬,所以苍少芙把脉都是找罗方,洛诗嫇第一次那么靠近孕妇,心里难免好奇。 「喜欢孩子?」苍瑀尘笑着把汤婆子还给她,再把人拉进自己怀里,嗅着熟悉的香气,贴着她的耳朵道:「喜欢孩子的话,成亲后爱生多少我都让你生。」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耳后,颈间一片酥麻泛起,洛诗嫇的耳朵不争气的红成一片。 「我想你。」苍瑀尘抱着她,用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你都不想我吗?」 「……」 爱情使人犯蠢,洛诗嫇在苍瑀尘身上发现此言不虚。 她说道:「我们两天前才见过。」他还吃了两个肉包子。 苍瑀尘贴在她的后颈,深吸了一口气,叹息道:「我第一次这般在乎一个人,不知该如何才能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你这么冷静,会害我担心是不是我在一厢情愿。」 听似姑娘家的撒娇话,实则倾诉了心中所畏惧之事。他怕女孩过于洒脱的个性,会让她哪天说出离开的话,好几次他看着洛诗嫇,都有种想要将她禁錮的想法,但他不会真的那么做,因为捨不得她难过。 洛诗嫇猛地一楞,没想到苍瑀尘心里竟然这般无法安定,想了想,粉嫩的唇才缓缓开口道:「我也是第一次与人如此亲近,不知道怎么讨你开心,不如你会说话,还总是摆着一张脸,但是我喜欢你。」 「喜欢你的原因我也不是很明白,我只是会在许多时候想到你,像是就寝前我会想到你,用膳时我会想到你,遇到困难,像苍少芙出宫的事情,我也都会先想到你。总而言之,只要你心不变,我定也不变。」 「还说什么不会讨我开心,你每一句话都能让我欣喜如狂。」苍瑀尘头一次听见她一次说那么多的话,只为了让自己安下心来,心中有些感动,嘴角上扬道:「我们一起不变,一起白首。」 「主子,大事不好了!」芏影突然现身道,顾不得两位主子正亲亲我我,「二皇子殿下传急讯,说是夏姑娘被人绑走,一刻前殿下已经带人前往雪山了。」 「香婷?知道对方是谁吗?」洛诗嫇站起身,找了件较为保暖的披风便想出门。 「水影正在查,不过似乎是洛二小姐做的。」芏影不确定道,消息太过直接,直接的让人不太敢相信。 「外面在下雪,太危险,你不要去。」苍瑀尘知道她急,但他不想洛诗嫇受罪。 「香婷是我朋友,她有危险也是因为我,我不得不去。」洛芷宁和夏香婷能有什么的仇恨,定是因为她才会连累夏香婷。 苍瑀尘见她坚持,只好妥协。 芏影去找水影,而洛诗嫇和苍瑀尘共骑一匹马,急忙忙赶至雪山,幸好雪势并没有变大,两人很快便在雪山脚边找到苍千翎,「找到人了吗?」 苍千翎嘴唇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有些发白,摇摇头道:「路上有事耽搁了,我的人才刚在找。」 雪山并不是什么高峰,但下了雪,马匹有些难行。 「对方怎么说的?」洛诗嫇问道。 「他们让路人拿了封信和玉鐲给我,玉鐲是我给香婷的,信上只写了雪山两字,没有多的。」他让人去夏府做过确认,夏香婷的确自中午便没了人影。 「小姐,山腰东侧有个木屋,夏姑娘在里面。」早一步去打探的萧铃回来了。 「在东边山腰。」洛诗嫇赶紧和两人说道。 不疑有他,几人驾着马急急忙忙上了山,其中首当其衝的便是苍千翎。 「二哥,小心有埋伏。」苍瑀尘护着身前的洛诗嫇,高声叮嚀道。 苍千翎一脚踹开有木栓的木门,里面只有一片木板,夏香婷穿的单薄,一张小脸早就冻得通红,双眼紧闭蜷缩在板子上。 「香婷!」苍千翎顾不了有没有埋伏,匆忙解开披风,向前将人包的紧实,「香婷,醒醒!」 洛诗嫇和苍瑀尘后一步到,洛诗嫇摸了一下夏香婷的额间,竟是一片滚烫,「发热了,赶紧带她下山。」 抱起夏香婷,才走出门外,便有四个黑衣人将他们包住,几人看起来并非三流之辈。 其中一人道:「有人要买你们的性命,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仇恨,但收了钱就要办好事,你们可别怨我们!」 「你们先走,我马上搞定他们!」苍瑀尘注意到他们手里拿的剑,握柄上都有虎的标志,迅速拔起腰间长剑,让苍千翎先带着两个女孩离开。 虎纹,据他所知是某个专门收钱替人杀人的江湖组织,里面的人并不好惹。 洛芷宁怎么可能请得动这帮人? 「我和你一起。」洛诗嫇也拿出匕首,冷冷地看着几人,琥珀色的眼无尽的杀意,不待身边男人否决,「二皇子,香婷不能等,我们帮你开路。」 苍千翎咬咬牙,看了一眼夏香婷,出声道:「拜託你们了。」 苍瑀尘一招先发制人,直直朝某个黑衣人的心窝刺去,动作之快,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瞪着一双眼便直直倒在地上,死不瞑目,对洛诗嫇提醒道:「他们不好打,速战速决。」 「老三!」剩下三人一惊,慌忙拿着剑也上前应战。 苍瑀尘对付两人,洛诗嫇则牵住一人,苍千翎抓准了时机便跳上马,带着夏香婷跑了。 洛诗嫇的身手虽然在现代也算上等,此刻对上有内力的古人却有些吃力,知道自己体力比不上对方,她的速度更快了。 趁着对方不注意,她一个急速蹲下向上划去,鲜血喷洒在雪地间,简单俐落。眼看苍瑀尘那边只剩下一人,她正想上前帮忙。 眼前突然模糊一片,洛诗嫇倏地停住脚步,她不可置信地晃晃脑袋,「被下药了?」 怎么可能,即便他们武器上淬了毒,但她又没有受伤。 「老五老六上!」那黑衣人看准时机急忙后退道。 「这是陷阱!快跑!」苍瑀尘视线也模糊了起来,恍惚间看见有人提着武器朝洛诗嫇而去,心里慌张不已。 又多了两个黑衣人朝自己而来,洛诗嫇拿着匕首做出提防姿势,脑袋却越来越沉。 那两个黑衣人知道眼前两人并不好对付,一出招便势十足的劲,同时攻击洛诗嫇。 洛诗嫇本来已经准备好受伤的可能,却猛然一个巨大的背影挡在自己前面,苍瑀尘使尽全身力气只杀了一个,另一个黑衣人的剑不由分说便刺穿了他的肩膀,中毒又受伤,苍瑀尘终于撑不住倒下了。 鲜血溅在地上,渐渐渲染的腥红刺痛她的眼。 洛诗嫇原就冷冽的双眸瞬间结了冰,嗜血般的气势毫不掩饰,彷彿就是地狱来的修罗,她问道:「你们准备好了吗?」第一次,洛诗嫇鼻子酸了,不是因为原主,而是自己。 老四看她眼神不对,急忙喊道:「老六,解决她!」 「来不及了……」眼眸发出金光,刀子俐落划上手臂,划出长长的伤口,顿时鲜血淋漓,依旧没有表情,她道:「梁武,杀了他们。」 「是!」梁武现身吸收鲜血,获取力量,黑雾浓密的双手将两人掐住。 馀下的两个黑衣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呆愣愣地看着她的双眸,一瞬便被掐住脖子,举在半空中直接被掐断了颈。 可事情还没结束,后面不远处又赶来了五六个人马,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恨他们,竟叫了那么多人来。 洛诗嫇知道自己也撑不久,她能够还没倒下去只是因为手臂上的伤口刺激而已,仅仅片刻间,洛诗嫇做出了决定。 「祢们尽量拖住他们。」她用娇小的身躯背起苍瑀尘,用尽全力拖着他走向崖边。 「小姐!你要做什么?」梁武惊慌问道。 她知道自己在干嘛,这里是山腰,下面是还没有结冰的河,有机会活下去的,若是她再恋战,她和苍瑀尘就只有失血而亡的下场了。 「他们最好赶快找到我们。」甫至崖边,阵阵晕眩让她两眼发黑,紧紧抱住苍瑀尘,双双坠落。 彷彿是坠入万丈深渊,洛诗嫇只觉得自己不停的往下掉,四周越来越黑,狂风颳得她头痛不已,刺骨的冰冷不断侵蚀身体,密密麻麻的疼痛蜂拥而来,几乎无法喘气。 一片朦胧间她好像躺在柔软的床上,看见床边站着久违的母亲和一个少年,两人都是忧心地看着她。 那少年双眸一黑一黄,黑如乌墨,黄如琥珀,看起来真像长大的小阳…… 隐约间,她好似听见了什么。 「姊姊,对不起,把你捲进来了。」 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又有另一道声音传来,「洛诗嫇,给本王醒过来,现在,马上!你忘记你曾说要把自己的一辈子给我了吗?既然赠予我,你就没有资格死。」 听起来不可理喻的声音挟带了悲伤,越来越清晰,刺痛脑袋,也刺痛了心,她使了力气开口,细若蚊蚋的说道:「怎么比我还霸道……」 「诗嫇?你醒了?」苍瑀尘见她悠悠转醒,急忙对着外头吼道:「罗方!」 罗方身穿白袍,提着随身药箱进来,细细地替洛诗嫇把了脉,「既然醒了就没事,我写的药方按时服用,什么时候断药我说了算。」 「她真的没事了?」苍瑀尘不放心,有些着急道:「她昏了那么多天,还高烧三天,真的没问题了吗?」 情况危急,他只敢守在这里,时时刻刻注意洛诗嫇的微弱呼吸,就怕什么时候会不小心让她跑了。 「是有一点小问题,我直说?」罗方稍稍犹豫,询问苍瑀尘的意见。 他这般犹豫让苍瑀尘的心跳了跳,「不如我们到外面说。」 「直说无碍。」洛诗嫇淡淡道,这两人竟然想要在他面前瞒她。 「伤者有权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罗方耸耸肩,「洛姑娘,你可记得自己在雪山上做了什么?」 她道:「对方人又多了,所以我带着苍瑀尘跳河。」 如此危险之事,洛诗嫇说来却彷彿轻如鸿毛。 罗方两手一摊,「不是普通的河,是冰冷的河,正在下雪的河,冬天的河,你懂吗?」 罗方这人有话直说,此刻看着眼前二八佳人,他却有些不忍。 连着三个冰河,洛诗嫇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伤到身体?」 「若是不好好养身,未来难有子嗣。」罗方说完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且看之后有没有办法用药草补补了,你们聊,我去教你的婢女怎么熬汤药。」 洛诗嫇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大反应,只是愣了一下。毕竟对她来说,当母亲这件事情并没有在她的人生蓝图中出现过。 「不怕,我会替你找到方法的,你现在就好好养病。」苍瑀尘坐到床边,怕她难过,安慰道。 洛诗嫇看向他满是血丝的双眼,不仅如此,连下巴也长满了鬍渣,她轻轻抚上他肩上的伤,「那你的伤怎么样?」 「没事,只是穿过了皮肉,没有伤到筋骨。」苍瑀尘看她这时候还在关心自己,心痛不已,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是你救了我一命,但我希望没有下次了,莫要再拿自己犯险可好?」 「情势所逼,即便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洛诗嫇柳眉轻蹙,「我没办法在你倒下去之后还想那么多。」 况且当时情况她也跑不了。 「傻姑娘。」苍瑀尘紧紧握住她的手。 「是二皇子救我们的?」洛诗嫇问道。 「嗯,本来水影和芏影找到你二姊下手的证据,到雪山寻我们,但是他们和二哥擦身而过,找到时我们已经在河边不省人事了。」 苍瑀尘犹记自己被水影唤醒时,身旁洛诗嫇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颊,发紫的唇,冰冷的身躯,和自己漏了拍的心跳。 「罗方有说我们中的是什么毒吗?」洛诗嫇想起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中毒才会发生的。 「是棠藜药,无色无味,可使人昏迷的药粉。」苍瑀尘声音有些冷,他继续道:「下毒的人在我们回府前便自杀了,仅留下一份遗书。」 遗书里内容也不多,只要就是对不起。 「谁?」洛诗嫇心里咯噔了一下,问道。 「是真儿。」外面传来有些鼻音的声音,双莞捧着药进来,通红的眼框里是浓浓的失望。 苍瑀尘接过了药,「有些烫口,先等等。」 这一刻洛诗嫇竟莫名的觉得有些好笑,「人心叵测。」不可否认她心里也有些失望,但也仅仅是一些,背叛这种东西她也不是第一次嚐到,这世上本来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真儿太过份了,她的命也算是小姐救的,若是把她留在世子那里,死了千百回也不为过,她谁都能背叛,唯独不行背叛小姐。」双莞说着,又哽咽了。 「人都有自己的困难,我不怪她,你也别难过,早些习惯这种事情,以后遇到才能冷静面对。」慌张面对事情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她吩咐道:「真儿的后事你帮着佈置一二,她没有家人,好歹熟人一场,算是尽了最后一份主僕之情吧。」 咬咬唇,双莞憋着眼泪道:「是……」她能说什么,她家小姐只是看似杀人不眨眼的冷漠杀手,其实小姐才是最善良的。 「夏姑娘回来后睡下一觉便没事了,昨天有登门拜访,但你还没醒来。」苍瑀尘舀起不烫的药,一口一口餵洛诗嫇。 「人没事就好。」洛诗嫇看似毫无反应地喝下苦药,但她有一种舌头被苦到萎缩的感觉。 可恶,她竟然想念起药丸,西药直接吞下就好,哪需要喝这个。 喝完药,苍瑀尘笑着塞了东西进她嘴里,「罗方的药是出了名的苦,亏你喝下去能面不改色。」 吃着酸酸甜甜的蜜饯,洛诗嫇才觉得舌头又回来了,连带的是飢饿感,「饿。」 「四天没吃了能不饿吗?」苍瑀尘温柔地用帕子拭了两下她的嘴角,「有让人煮稀饭了,你稍等。」 而此刻,约距几里外,潮湿阴冷的地牢内,传来阵阵令闻者心惊胆颤的哀嚎,木架上掛着一个女子,只着残破薄衣,全身血跡斑驳,新鲜的伤口上血液不断滴落。 带着倒刺的鞭子一下又一下抽在身上,体无完肤,不久女子便因为痛极而昏厥。 「王爷没说你能休息,睡什么?」施刑者裂嘴一笑,露出颗颗黄牙,眼里因着虐人而带上兴奋,提起一旁装了盐水的桶,直直泼在女子身上。 「啊!」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洛芷宁便又给生生疼醒了,「对不起!我错了,大哥您行行好,饶了我吧!」 四天前,洛芷宁本来窃喜的坐在房间内,等待好消息,想不到她等来的却瑀亲王派来的手下,无尽折磨的严刑。 「您要什么我都答应您!拜託住手!」洛芷宁全身颤抖,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的求饶了,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双唇为了承受疼痛几乎快被咬烂。 施行者喘着气停下来,笑道:「你这样娇滴滴的美人我本来也不忍心下手,但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这可真是怪不得我。」说着,他将鞭子给放下,捡起一条破布擦了擦手。 「洛诗嫇……」洛芷宁咬牙切齿的喊着,遍佈血丝的双眼里满是刻骨仇恨。 都是她害得自己失身于顏昱,害自己不受顏府每个人喜爱,害自己身陷于此,滔天怨恨在胸口中如火燃烧,她就算做鬼也绝对不会放过那个贱人! 至死方休 皇宫内,姑娘坐在床上,她秀丽的脸上彷彿度了光辉,嘴角边浅浅一抹笑意让人不禁看了着迷。 手里拿着针线,小小双的鞋逐渐形成。 「皇后娘娘到!」外边传来恭迎的声音,还有宫女慕春的请礼声。 顷刻间,苍少芙动作迅速的把小鞋子藏起来,看着缓缓走进来的萧皇后,乾巴巴的问安:「母后安好。」 「暮春说你病了,怎么不叫御医来探探。」萧韵雍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温度,似乎连来关心都不过是个例行公务。 「就是小日子来,腹闷罢了,不需要唤御医,况且医术高明的罗方也有替我看过,没事。」苍少芙浅浅笑道。 萧韵看着自己的女儿,竟有种不认识的陌生感觉,以前苍少芙喜欢浓妆艳抹,喜欢穿着奢华服饰,现在躺在床上的苍少芙,却是胭脂不施,静静淡淡的像换个人似的。 「被禁足后,你倒是乖了不少。」萧韵用着审视的目光,淡淡扫过。 苍少芙并没有自乱阵脚,故作轻松,用以前的骄矜说道:「哼!我又不能去别的地方,比起在宫里见那些虚矫的嬪妃,不如在床上休息,耳朵落得清净。」 毕竟是自己亲生女儿,萧韵也只是叹了口气,「就要嫁人了,脑袋里也别总想着要出去,好好等着出嫁。」 苍少芙不答话,垂眸看着自己用被褥盖住的肚子。 萧韵只当她又要闹小脾气,也不想多做无谓争辩,「你好好休息,需要什么再让宫女去领。」 离开前,萧韵的目光瞟过了床褥下,若有似无露出来的小鞋头。 当夜,罗方和洛诗嫇都来了。 「一切安好,多走动,少忧心。」罗方把完脉后只道一句,收拾东西也不发一言,只是默默离开。 「瑀尘说过几日执行计画,萧氏回萧府,大皇子也不在宫里,届时你记得穿厚些,会有马车来接你。」洛诗嫇坐在苍少芙身旁说道。 「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念安开不开心?」苍少芙抚着微隆的肚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 早在两个月前,苍少芙就替孩子取了名字,叫做念安,不仅男娃女娃皆适用,也希望孩子可以安安稳稳的生活。 「四嫂,能不能请你再帮我一个忙?」苍少芙抬起头,有些犹豫问道。 「你说。」 「我们能不能去找一趟清丰寺?我想当面问问清源。」想知道有没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可能,可能清源会愿意为了孩子跟她一起离开。 「你若希望如此,我会和你四哥讨论如何安排才妥当。」洛诗嫇无法理解她的执着,但她会尝试。 时间过得飞快,三日马上就到了。 天空飘落着轻飘飘的白雪,地面上则因为昨夜雪下的大,积的有些厚。苍少芙穿着厚厚的棉袄在宫门守着。 萧氏前脚离开,水影所驾的马车后脚就到,「快上,别耽误时间 。」洛诗嫇不放心她一人,坐在马车上等她。 直至马车离远皇宫,苍少芙都觉得不大真实,她摀着跳跃不已的心脏,呼了一口气。 「瑀尘在城门外等我们,清源也是。」 「清源来了?」苍少芙一喜,小小的激动问着,一双月眸亮的晃人眼。 「不用太期待,你四哥把人带来是因着清丰寺和你要去的地方并不在一路上,绕的圈子太大,为免去节外生枝,他来比较方便,清源并没有说什么。」洛诗嫇轻轻说道。 苍少芙微微頜首,表示明白。 出城门时,两人用面纱蒙脸,怕会有人阻拦。 几人顺利地出来后,选了较无马车的小径,幸好马车上被褥铺的厚,没什么颠簸。 「瑀尘在前面了。」洛诗嫇往外看去,是苍瑀尘另外备着的马车,上面驾马的是珒影。 他们慢慢前进,靠近了才发现有另一辆马车,端木樨掀着帘子对他们笑。 「你来这里做什么?」洛诗嫇可不记得计画里有这号人物。 「你们要干大事都不找我。」端木樨坐在自己的马车里,像被拋弃一般可怜地道。 「他只是刚好经过,马上就要离开。」苍瑀尘淡淡道,他掀开帘子,「上马车。」 洛诗嫇扶着苍少芙下马车,再扶着她上了苍瑀尘的马车,空间更大,也更暖和。 马车内除了苍瑀尘外,还有清源。 看着熟悉的脸庞,苍少芙的眼眶红了一瞬,她道:「对不起,逼你做你不愿做的事。」 清源撇着头不肯看她,也不知道是还在生气还是不敢面对那双眼眸,他的心早就给人了,不可能易主的。 心下微微一痛,她咬了唇一下,接着问:「那日你口里喊着另一个姑娘的名字,是你所心悦之人吗?」 清源想直接开口说是,却发现自己有些开不了口,顿了顿,才缓缓道:「是,是我所心悦之人,我也是为她而剃度的。」 原来不是自己不好,只不过晚了一步。她这样安慰自己,也没了将孩子告诉他的打算,「四哥,让他走吧。」她只要有念安便能心满意足。 「你坐上另一辆马车,自然会有人送你回寺里。」苍瑀尘并不意外,对清源说道。 清源下了马车,几人这才发现端木樨似乎在一旁没有离开,也不知道刚刚那番话有没有被听了去。 清源才抬了脚正要上马车,后面竟然传来达达马蹄声,而且距离不远,他顿了一下,收回了脚,洛诗嫇透着帘子看见了他眼中闪过不明的情绪。 交织了后悔和歉意? 同样听见马蹄的几人,脸色都微微一变,苍少芙下意识护住肚子,眼底满是恐惧。 「面纱戴上,待会别说话,我们以静制变。对方身手与我略等,不到时刻不可出手。」关键是他带伤,能不能打平都是问题。苍瑀尘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这么早便被发现,难道出了内鬼? 马蹄声停下,为首的梁泉下了马抱拳道:「见过瑀亲王!」他年四十,鬓角些许花白,声音鏗鏘有力,彷彿能够震人心弦。 苍瑀尘也下了马车,即使带着标志性的笑容气势也不处下风,「梁将军不必多礼。」 「本将奉皇后之命前来寻找公主殿下,不知道瑀亲王是否能够行个方便,好让我等回去交差。」梁泉没给什么好脸色,一脸严肃。 「本王竟不知堂堂将军竟然需要卖命于皇后,难不成梁将军打算退下沙场,转而进宫服侍?」他故意讽刺道,因梁泉的儿子梁超便是和苍少芙订下婚约之人,就算帮了萧家也不算什么。 「王爷不必顾左右而言他,本将不过想看看马车内有谁,若是没有公主,我等便速速离去。」 「若是我说不准呢?」苍瑀尘没有温度笑着,「空有一句皇后命令,连个正经的搜令牌都没有,你凭什么?」 「小和尚,你说?」梁泉看向站站在旁边的清源,眼中多了威胁的意味。 清源不禁想起前几日所发生的事,抖着手指向了马车,「公、公主就在里面。」 三日前,萧氏看见了那双正在缝製的小鞋,心中便有了些猜想和计画,抢先一步派人去找清源,也因此他才会答应来见这一面。 心口一痛,苍少芙不敢置信的抬眸,泪光闪闪的看着外面,明明当初相识时,清源还夸过她跳着舞好看,和她有过一段相处日子,哪怕清源不喜欢她,她都可以接受,现在清源却想亲手送她去死? 「别多想,我们会找时间让你按照计画离开。」洛诗嫇虽然如此说道,看向外面的眼眸也渐渐染上了冰霜般的寒意。 「皇后下了令,定要将公主送回宫里,把公主抢回来,绑架公主的贼人格杀无论!」梁泉一声令下,后方几十多人马竟然提着刀向他们走来。 「本王在此,凭你梁泉也敢造次?」苍瑀尘从袖中拿出一把摺扇,命令道:「水影珒影,不必留手。」 两人一跃,拿着剑到最前面与那些人打起来。 梁泉提刀对上苍瑀尘,苍瑀尘开了手中铁製的摺扇,笑道:「端木兄看戏若是看够了,出来搭把手如何?」 「尘兄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刚不是在看这齣戏到底再演什么吗,若是没有搞懂,打错了人该怎么办。」端木樨今日没穿鲜红衣裳,而是白色对襟长袍,布料上绣着祥云,与往日有着不一样的气质,玉树临风,风度翩翩都不为过。 虽说是对打,但凡有眼都能看出那是单方面的廝杀,水影和珒影身手不凡,面对一些虾兵小将毫无压力,血溅四方。梁泉这边也有些吃力,看着苍瑀尘肩头因绷开的伤口而渐渐被鲜血染红,他想不到苍瑀尘受了伤还有这番能耐。 端木樨和水影他们一起解决前面小兵,想不到后方竟然有人埋伏,偷偷靠近马车,意图不轨,他急忙吼道:「你们两个出来!」 洛诗嫇迅雷不及耳的抱住苍少芙,将她带出马车,下一秒马匹被杀,车也被翻,幸好端木樨的提醒并无过晚,否则她们就要被困在马车了。 埋伏而来的人看两人平安无事,举起武器便朝洛诗嫇攻击。 苍少芙摀着肚子被洛诗嫇保护在身后,被吓得连眼泪都掉不出来,只得喊道:「诗嫇,小心!」 「你别离我太远,我顾不到你。」洛诗嫇用着简单的小匕首应战,刀刀夺命。 本来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清源,发现有人朝自己而来,急忙道:「皇后说了不杀我的,你想做什么?」他万分惊恐地看着对方要落下的刀。 「你知道太多,皇后说了留不得。」 苍少芙吓的直颤抖,眼看清源就要被杀,那一秒,她居然义无反顾地衝过去扑在清源身上。 「少芙!」 洛诗嫇来不及抓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刀起刀落,苍少芙的背上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淋漓,藕粉的棉袄很快就染成鲜红。 背上剧痛,苍少芙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惊慌的清源给推倒在地上,微微隆起的肚子重重撞击在地面,顿时脸色煞白,「呜──」 这边才刚解决而停下手的端木樨等人,看到的就是清源推人的画面。 知道事情似乎没有自己想的那般简单,苍瑀尘厉声道:「不留活口!」 在端木樨出现这条路时,苍瑀尘便有所怀疑了,看来萧韵目的并不仅仅是带回公主,而是想要藉机把他们一次抹杀。 「是!」 「是!」 水影和珒影应下后朝梁泉杀去。 「我的孩子……」苍少芙抱着肚子,小腹传来阵阵比背上更甚的尖锐痛楚,咬着苍白的唇,冷风刺骨。 端木樨离她较近,看见她身下缓慢溢出的殷红,说不清剎那间的情绪,脑中只剩下赶快两字,赶快抱起苍少芙,赶快骑了一匹马,赶快的往城里赶去,赶快找大夫! 赶快! 现场一片混乱,地上满是尸首,水影和珒影合力杀了梁泉。 「清源跑了。」洛诗嫇看着骑马逃跑的清源,目光凌厉的吓人,正在考虑要不要将人抓回来。 「他的事不急,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我们先去看少芙,樨兄应该是去了罗方那里。」 当洛诗嫇和苍瑀尘赶至罗方的医铺院子里时,看见的便是站在屋外的端木樨,身上长袍被染成了他常穿的红色,握拳的双手亦是沾染鲜血,愣愣地看着不断进出的嬤嬤,手里端着一盆盆血水。 他不断的回忆,先前骄傲活泼,喜欢与他斗嘴的姑娘,想着想着,画面变成了躺在他怀里浑身是血的苍少芙。 等了不知多久,罗方才慢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布擦拭双手,面上沉重,彷彿在问自己,又好像在问他们,「七个月的孩子都难保,不到五个月又怎么保?」 空气彷彿凝结,沉默掐住他们每个人的脖子,喘不过气,洛诗嫇看着本是跟在苍少芙身边的縹緗离去,抿着嘴,心尖拔凉。 「她还好吗?」端木樨深吸一口气,先开了口。 「身体没事又如何,心病没药医。」罗方把布扔在地上,「我们行医的,最怕不过伤者没了想活下去的心,哪怕有治百病医百伤的药,也救不回来。」 「让少芙先在你这里治疗,之后好些了我再把她接回去。」苍瑀尘託道。有些事情他觉得奚蹺,必须先回去查个明白。 隔日,瑀亲王府书房内,苍瑀尘、洛诗嫇、芏影、端木樨和苍千翎几人都聚集在此。 「不出所料,萧韵想将我们一网打尽。」苍瑀尘冷冷道,「樨兄的商行那边说了并没有请函让樨兄去谈生意。」 「虽说证据不足,但雪山那件事似乎也有皇后一手。」芏影在一旁说着自己这几日来的调查结果。 「到底为了什么,让萧韵这般着急?」端木樨皱起眉头,问道。 「皇上日前透露立储君的想法,那个老妖婆可能急了。」苍千翎悠悠道,嘴角笑容满是讽刺。 「如果可以,我还真想直接杀了她……」洛诗嫇敛下眼眸,意图掩饰琥珀色里浓厚杀意。 三番两次的动她所在意之人,先是夏香婷,再来是苍少芙,那个女人是吃饱太间,还是厌倦活着。 「不行,想要让她嚐到报应,必须掌握强而有力的证据,若是不一次解决萧府,就怕他们还有机会反抗。」苍千翎摇首沉声道,「直接下手更是不可能,萧府反而有机可乘,届时皇上定会难以拒绝萧府要求,苍少樺很有可能直接被立为太子。」 苍瑀尘深思道:「的确,此方法行不通。」 「那我们应当如何,萧氏放出消息,说有人杀了梁泉将军,掳走公主,皇上下令找出兇手,连百姓都在猜测是谁做的。」端木樨嗖的一下站了起来,脸上尽是烦躁。 「我倒是有了一个办法。」 几人连忙看向苍瑀尘,后者笑了,有如暖阳般,他开口道:「让诗嫇对萧韵下手。」 「……」 这位仁兄,这不就是你刚刚说了行不通的计画吗? 「此事需要从长就议,各位听我解释。」苍瑀尘将他所想的机会慢慢解释了一番。 「主子,罗方大夫遣人来说,公主醒了。」珒影从外面进来。 唯一女眷的洛诗嫇去探望,进去时罗方正巧从里面出来。 他淡淡道:「你好好劝她罢,这个坎,过得去她就能活了。」 洛诗嫇踏入的步伐一下比一下要来的沉,屋内昏暗无光,仅有烛火几支,血腥味似乎散不去,充斥在鼻。 苍少芙背上有伤,故而趴着,一双眼睁着看烛火摇曳,亮光却怎么也照不进她的眼里。 洛诗嫇坐到床边,抚上她冰冷的手,「哭吧,哭完会好些。」 「四嫂,我不想哭。」苍少芙声音极为虚弱,她缩回自己的手,不愿意再接触温暖,「或许这是命,我和念安注定无缘。」 眼泪乾了流不出来,况且她也没有资格哭,害死念安得既不是清源也不是母后,而是她自己。 做错了事,终有一日要去弥补。 「你还有我和瑀尘,端木樨也很担心你……」洛诗嫇尝试着安慰她,他们都知道苍少芙有多么期待念安。 然而希望越是光明,绝望也显得越是黑暗。 「可是我累,很累很累……」苍少芙用着倦容说,将脸转至另一边不想看她,「莫要再说了,我想歇下,让我睡一会儿好吗?」 短短几句话,她彷彿用尽了全身力气,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在身上,无法挣扎。 半晌沉默,洛诗嫇只慢慢说了句:「活下去就什么都有可能。」 洛诗嫇在说这话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她不也曾是一心寻死的那个人吗,怎么现在口中吐出来的话却如此自以为。 过两天,几人正筹备着要如何扳倒萧韵,想不到又出了状况。 罗方匆匆赶来找苍瑀尘,额上汗珠如豆大,「公主跑了!」 「怎么回事?」苍瑀尘放下手中毫笔,皱眉问道。 「我午时外出看诊,没想回来时公主便不见人影,我问了人,说有姑娘从我舖子里自己走出来。」也就是说,并不是被绑架。 宫中没有传出消息,所以苍少芙不可能回宫,那她还能去哪? 「有没有可能去找那个和尚了?」罗方迟疑道。 「那还请方兄和我走一趟了。」 「炛影,去宫里看看有没有公主消息。」 为求方便,罗方放下药箱,只带了包针 苍瑀尘和罗方快马赶至清丰寺时,寺前聚集了人,吵吵闹闹,围观着什么。 「瑀亲王到!」罗方高声道,人群让出了一条路,纷纷行礼。 顾不得免他们的礼,两人迅速前进,然而眼前的一幕让两个男人都为之一震。 身穿霓云舞裳,如火一般燃烧的红色绸缎,苍少芙跳着最熟悉的舞蹈,轻羽戏燕。一圈又一圈转着,舞姿轻柔而出神入化,整个人恍如就要飞了起来。 这是他曾经夸过自己的样子…… 苍少芙失神地跳着,脸上惨白的近乎透明,明明手脚已经渐渐没了感觉,胸口间疼痛难忍,眼前已经是一片昏黑,背后撕裂的疼,衣裳被鲜血湿濡一片,但她不想停下来,脑袋里永远都是那一句。 「这一曲轻羽戏燕施主跳的真好。」 苍瑀尘叫了声:「少芙!」 撑不住了,苍少芙体力不支而倒地,罗方急忙向前替她施针,针稳稳刺进穴道,试图止住她背上不断流淌的鲜血,可那血液却如何都止不住,他看向苍瑀尘,沉重地摇头。 连罗方都没了法子…… 天空飘着雪花,落在身上刺骨的难受,鲜血滑落她的嘴角。苍瑀尘第一次牵起妹妹的手,眼里有些血丝,望进苍少芙蓄满眼泪的双眸,乾涩的喉咙沙哑道:「早先都夸你聪颖,怎地如今却为了一个男子而糊涂……」 苍少芙一直以来都以骄纵的样子示人,而苍瑀尘知道,她这是为了避免成为萧氏的棋子才将自己弄成如此臭名昭着,甚至主动找他合作,暗中阻挠萧府种种行动。 微喘之间,苍少芙已感不到冷,无尽的麻木取而代之,看向他并且撑起一笑,「四哥别难过……」 很抱歉我向来都不是一个称职的好妹妹,也不是个称职的女儿,连母亲,都当的非常失败。 想道歉,却觉得言语过于苍白,颤抖的唇只道一句。 「妹妹不过是去更好的地方罢了。」 一个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阿諛奉承的地方。 一个有念安在等她的地方。 音落,目闔。 楞神片刻,直到罗方搭了他的肩才回过神来,苍瑀尘将披风解开,盖在苍少芙身上,并把人抱了起来。 「你要带她去哪?」罗方问道。 「我允诺过,要带她离宫的。」 昭然若揭 他将苍少芙带到一处静謐的所在,亲手下葬,那里杳无人烟,大雪纷飞,枯木作伴。 雪中一前一后走来两个人。 「春时,此地会开满鲜红的花,香气浓郁,直至下个冬季,我想少芙应该会喜欢才是。」苍瑀尘将洛诗嫇遗忘在马车上的棉袄披在她身上,两人站在一起,望着石碑上的刻字。 苍少芙,苍念安。 「她无数次在我耳边阐述未来,不知不觉间,我竟有期待。」期待少芙会真的如她所言,那般幸福美好,或许也有哪天,自己也可以拥有这份纯朴的开心,「却忘记人各有命,有些注定是至死都摆脱不了的,我早就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那天,苍少芙有来找过她。 洛诗嫇诧异的看着雪白的人影,捧着汤婆子的手顿时冰冷起来,心间同样拔凉。 苍少芙笑笑的说了些话,谢谢她,谢谢苍瑀尘,还拜託自己让她的碑刻上念安的名字,和念安埋在一起。 「但放弃不是唯一的抉择,少芙向来聪颖,这次却没能想个通透,她这样离开,只会让关心她的人难过。」苍瑀尘握住柔软的手,明明就冰冷不已,他却因为有人陪在自己身边而感到温暖。 「萧氏那边的计画会延些日子,找机会再继续。」 「她连亲生女儿都不顾的人,我们的计画真的管用吗?」萧氏明明就察觉了苍少芙的异常,知道她要逃走,却不是想办法留住,而是藉机害人,亲手推女儿陷入无尽的绝望。 这样的人,真的会有所畏惧吗? 「这点不用担心,会有用的。」 「我们为何不直接对苍少樺下手,这样岂不是一石二鸟?」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萧氏没了儿子,便无法继续作威不是吗? 「父皇不肯。」他不是没有想过,也曾和皇上提议过,但被否决了。 「父皇要防的是江山落入萧家手里,而皇兄自己也是贪权的人,不可能将到嘴的肉拱手让人,如果他上了位定不会让萧府的人得逞。虽然他不会让,但父皇担忧萧府会用其他方式夺得皇权,所以父皇认为只要将萧府除去,不管是谁继承他并不在意。」 苍少樺表面看起来都很配合萧府动作,其实心里早就盘算好了,若是上位,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削弱萧府的权力,不过在事情达成之前他必须依赖萧府。 凤凰宫里,萧氏和苍少樺坐在一起。 「梁泉被杀,那小和尚消失无踪,芙儿定是被瑀亲王带走了!」萧氏绷着脸,一手将茶杯给摔了粉碎,气的胸口起伏不止。 「如此一来,我们少一个支力,梁超知道梁泉死去时,愤怒都快顶天了。」苍少樺并不在意苍少芙死活,苦恼分析道:「他若知道梁泉会死还是因为母后,指不定还会转身投奔二皇子。」 听他重心放在梁超,而不是妹妹身上,萧氏微微一顿,压下心里奇怪的感觉才接着道:「本宫会让人告诉他,梁泉是瑀亲王所杀,不必担心他会投奔二皇子,接下来你就继续做好你的事情,不要过于干涉萧府,让皇上感觉你在分派,皇上向来不喜欢兄弟之间争权之事,别沾了一身灰,惹皇上不喜。」 「说的简单,母后当梁超是傻的吗?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情,母后如何确定此事不会传他那边去,哪怕是蛛丝马跡,一旦对我们起了疑,就很有可能使他查明真相。」苍少樺俊朗的脸上满是阴沉。 「你别乱来,下手杀了梁超才叫冒险,现下皇上已经不大开心,再这么做的话,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更不利于萧府。先照本宫说的去做,实在没办法,再另想办法。」萧氏安抚道,金色的护甲在桌上敲打,红唇微弯。 苍少樺皱着眉抿下最后一口茶,手中茶杯重重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还是答应了。 「小姐本来就话不多,公主过世后便更寡言了,瑀亲王又搬出去,我们该怎么办才好?」连安瑶走进屋里,垂头丧气道。 双莞拍拍她的肩膀,「先是真儿的背叛,再来公主的恶讯,小姐需要一些时间,我们能做的只有陪着小姐。」 这时外头传来了敲门声,说道:「双莞姑娘?宫里来了一位公公,似乎要宣旨,还请通知一下洛小姐。」 「是珒影大哥,宫里来人了?」双莞惊讶的放下手边工作,赶紧和连安瑶一起去找洛诗嫇。 「洛姑娘,杂家奉皇上之命,前来宣旨,人都到齐了吗?」张公公眉眼间都带着笑,福态的身躯看来很是讨喜。 「都到齐了。」现场也就她两个婢女和四个苍瑀尘留下来帮她打扫的妇人而已。 「跪下听旨罢。」张公公看她们人少的很,心里虽然讶异,脸上只是一直笑着。 眾人跪下听旨,张公公拿出一轴皇旨,用拔高的声音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詔曰。」 「洛诗嫇,温良贤淑,知书达理,日前捨身救命,此不让鬚眉之举,甚得朕心,特册封为咏阳郡主,赐居安里府,赐物黄金千两、云锦十匹,饰品五副,钦此!」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洛诗嫇懵着接过圣旨,全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救人?他是说杀人吧? 眾人才站起来,张公公又道:「恭喜郡主,贺喜郡主,杂家这里,还有另一轴圣旨,」 眾人再次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 「兹闻咏阳郡主嫻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眾,朕闻之甚悦。今瑀亲王年已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咏阳待宇闺中,与瑀亲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咏阳许配亲王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钦此!」 到底? 她不过就是待在家里,外面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世界。 难道她升级了,带着一屋子的人穿越? 直到回屋里,她还是一脸懵。 「娶嫁需要的嫁衣,就由奴婢替小姐缝製吧?」双莞兴奋地道,然后又敲敲自己的脑袋,傻笑:「好像也轮不到奴婢缝製,宫里应该会备好才是。」 「小姐竟然要嫁人了,真是令人不捨。」连安瑶泡着茶,一副女儿要出嫁的老母亲姿态,摇头叹气。 她要出嫁,两个婢女怎么好像都不惊讶。 喝了口热茶压压惊,「我要跟苍瑀尘结婚了?」 「小姐怎么直呼其名,多生分啊。」连安瑶对洛诗嫇摇动食指,「要唤王爷为相公,这才显得你们甜蜜蜜。」 相公,呵呵。 还甜蜜蜜?那两个字若是从她嘴里吐出来,恐怕苍瑀尘就要叫人架住她,逼问她把洛诗嫇藏在哪里了。 连安瑶从自家小姐的眼里看出狐疑,「小姐,您这是在怀疑我这颗聪明绝顶的脑袋吗?」 「你哪日把那颗脑袋带上的时候我再相信你说的话。」洛诗嫇喝着茶,不留情地说道。 「相信奴婢,为了幸福,说出那两个字好吗?」连安瑶不放弃,她握起拳头替洛诗嫇加油打气,一脸希冀。 毒舌没有发挥作用让连安瑶闭嘴,她只好装作没有听见。 当夜,有人从窗外翻了进来。 「……」订了婚就连门都不肯好好走了吗? 「娘子,高兴吗?」苍瑀尘见她坐在床上,便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揽住她纤细的腰支。 洛诗嫇晚上洗了澡,身上都是皂豆的香味,直绕鼻腔,令人不禁心猿意马,苍瑀尘低头在她脸上轻轻一吻。 无奈两人还未成亲,苍瑀尘是绝不可能让洛诗嫇受委屈的。 「你不觉得太急了吗?」结婚一事,洛诗嫇不是不愿意,只是她觉得苍少芙的事情才过去没多久。 「未来有太多未知,我只想赶快伴你左右,想亲自守着你,而不是整日让五影跟在你身边听他们回报。」 妹妹的事,提醒他珍惜的重要。 「那封郡主又是怎么回事,我可不记得自己救过谁。」洛诗嫇比较好奇这件事情。 「是父皇提出来的,上次父皇说要给赏赐,我便提了赐婚,父皇说封郡主是为了堵某些人间话,他们太注重门当户对四字,怕事情不顺利,所以封你为郡主。」 苍瑀尘也挺满意这个封号的,这样城里就没什么人敢欺负他的姑娘了。 「所以我现在就等着嫁人囉。」洛诗嫇柳眉微挑。 「在大婚前,我们必须先处理萧氏。」苍瑀尘用他的大手和洛诗嫇柔软的小手十指紧扣,「真希望时间过快一些。」 说完,他又落了一吻在洛诗嫇光洁皎白的额上。 某夜,天空乌黑的可怕,微寒的风颯颯吹拂,在凤凰宫里灯火未眠, 「皇后娘娘……皇上、皇上今晚翻了韦婕妤的牌子。」宫女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红木雕花拔步床上,萧氏并没有发怒,只是静静道了声:「下去吧。」 宫女出去时帮她熄了几盏灯,留了三根蜡烛,虽说昏暗但还能看清。 男人天性,萧韵能理解,但还是要明白露水匀沾的道理,她可以忍受皇上每夜都在不同宫里休息,但无法忍受皇上每夜都在同个宫中,独宠某个女人。 韦婕妤当初进宫时看起来还算乖巧,想不到没多久就升了婕妤,且皇上三天两头的往她那里去,看来也是个有手段的小狐媚子。 不过她也不担心,「韦婕妤,你就好好享受今晚,明天皮怎么被剥下来都不知晓。」嘴角勾起一抹轻笑,但瞬间便僵住了。 明明就没有风,方才三根蜡烛却一瞬间熄灭,屋内登时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小圆!」萧氏镇定着高声唤道,可惜外面并没有人回应,「来人!」 夜里静的吓人,没有人回答她,只有猫啼彷彿哭泣声一般若有似无的传来。 恐惧使然,萧氏几乎可以听见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声,小心翼翼的下床,她打开窗子让月光透进来,正想着该如何惩罚擅离职位的宫女时,窗外传来了一声阴森森的呼唤:「萧韵。」 如此熟悉的声音令萧氏一惊,往外左右来回的看,却没有半个人,紧张地抓住窗框,她逞凶喝道:「是谁?胆敢这么吓本宫!」 「萧韵,你不记得我了吗?」飘渺的声音又传来,这次近如在耳边。 吓得萧韵往后大退一步差点摔跤,还撞倒椅子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她随手拿起了花瓶挡在身前,「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仔细本宫扒了你们的皮!」 「哈哈,萧韵,你怕什么?杀那么多人不就早料到这一天了吗?」 朦胧间,萧韵竟从窗外看见了一道影子,且那影子和前皇后叶氏极其相似! 「啊!」花瓶随手往外掷去,萧韵一边尖叫一边跳回床上,紧紧用被褥裹住自己,口里喊道:「叶菱,祢死都死了,就不要来找我,赶紧投胎去!」 「但我死得太惨,怎么可以不拉你一起下去。」叶氏飘在空中,缓缓靠近床榻,手轻轻一挥,萧韵用来盖住自己的被褥便掉在地上。 萧韵看着越来越靠近的叶菱,只能抱着头尖叫,一个劲的往后躲,无奈背后就是墙了,无处可躲。 叶菱直直掐上萧韵的脖子,尖锐的指甲几乎刺进肉里,「为了荣华,你用莤芪毒死我,嫁祸他人,坐在我的位子上,日日夜夜你可曾有过不安?你心中可曾有过半分愧疚?」语罢,她便松了手。 萧韵不尖叫了,蜷缩着自己瑟瑟发抖,长发杂乱,口里喃喃道:「我没有害你,我没有害你……」 叶菱冷冷看着她彷彿疯了的模样。 「我没有……是你们、是你们!」萧韵声音越来越大,疯疯癲癲地看着床边叶菱,眼里充斥血丝,她尖声道:「是你自己该死!谁让你总是霸着那个位子!」 「那位子本就该属于我,谁让你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被杀了活该!你那么蠢又该怪谁?我说羡慕那批顏料你就死抓着不放,倘若不是如此,我能有机会下手吗?看着你死在我面前,那叫一个快意,只可惜没有用更猛的毒药,让你死的惨一些。」 叶菱诡异一笑,缓缓说道:「这次,换你蠢了。」音落,叶菱也随之消失。 「死了就去投胎,不要乱吓人!」萧韵以为自己把叶菱给骂跑,不忘多说两句。 「来人,把这毒妇给朕抓起来!」门外,传来了凉凉一句话。 猛然一顿,萧氏看着门打开,外头站着皇上和一脸害怕的韦婕妤,侍卫一左一右将她架出去,动作粗鲁至极,毫不怜香惜玉,直接将萧韵拋在地上。 她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方才你所言朕都听清了,想不到当初你不惜利用腹中孩子,就为了逼朕相信不是你下的毒手,萧韵,你爱的是皇后这个位置,而不是爱朕吧?」 苍寻字字诛心,眼底一片冰冷,刺痛萧韵的心。 「爱?帝王家哪有什么真心真情?皇上您不也口口声声说爱着妾身,转头不也寝在别的女人宫里,沉浸在他人温柔乡?皇上您的爱同样虚虚实实,凭什么要求真爱?」萧韵泪如雨下,道出了自己的难受。 「你说对了一件事,真情本难求,所以当叶菱死时,朕的心也一并跟着她去了。」苍寻走向前勾起她的下巴,一双锐利的眼眸直盯着萧韵。 叶菱是他在尚未被立为太子,十五岁时就娶的妻,两人活了大半辈子,大吵小吵都有过,甜蜜真情也有的妻子。 那眼神似要将她拆吃入腹一般,萧韵止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另一件事,你说错了。」 知道他要说什么,萧韵波浪鼓似的摇着头,苍寻手微微施力,定住她的脸,萧韵只能闭着眼,任由眼泪滑过脸颊。 承受那一句:「朕,本就不爱你。」 笑了两声,他摇头道:「不,是不曾爱过你。谁会爱上一个毒妇?自从你进宫后,你每个行动朕都瞭若指掌,包括当初思柔一事,只是朕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有那个胆子毒害皇后,做出丧尽天良之事。」 当初叶菱的死,他竟毫无察觉萧韵的小动作,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只能看着叶菱入土为安。 萧韵双眸紧闭,纤长的睫毛上带着泪珠,嘴角颤抖,缓缓开口:「而妾身做过最正确、最得意的抉择,就是毒死叶菱。」 苍寻一个大掌直接往她脸上搧去,萧韵被打的倒在地上,口腔里充斥血腥味,萧韵也不装了,嗤笑道:「皇上不过如此,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过了这般久才报仇,想必叶菱在天之灵,应该也在笑皇上吧?」 「别用你的脏嘴提到叶菱,朕只觉得噁心。」 「是吗?不然我们来说说您儿子如何?五皇子死得这么孤单,难道皇上也没有发现端倪吗?」 五皇子,那可是皇上一直埋在心中的痛。 「给你一个机会,说清楚!」苍寻忍住心中惊滔骇浪,恶狠狠说道。 「不用这般吓人,不过一死,我萧韵已经什么都不怕了。」手拂去了挡在脸前的长发,萧韵笑着看他。 「五皇子寒冬里落水溺毙,皇上抱着他的尸骸落泪,别人是心有悲伤,而妾身却是笑意难耐。」萧韵笑的肆意,笑的张狂,「那么弱小的身躯,瘦弱的五皇子独自站在湖边,手轻轻一推就没了,您知道吗?最有趣的是看着他在水里扑腾,呛红的小脸,还有渐渐沉下去的模样。」 萧韵说着,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在半夜里渗人不已。 苍寻也不管她说什么,命令道:「将萧韵关入天牢,明日一早当街问斩。」 不是打入冷宫,而是直接斩头,而且还是当街示眾。 「这样,就算解决了?」洛诗嫇坐在叶菱旧宫中,看着徐徐喝茶的苍瑀尘问道。 这一齣戏,都是他们的计画。 洛诗嫇先和叶菱结契,割一些血给叶菱以备不时之需,再把她的血混进萧韵夜时洗脸的盆子里,让萧韵看得见叶菱鬼魂,逼她说出实话。 「已经达到父皇的要求,应当是没我们的事情了。」苍瑀尘说道。 本以为父皇应该会先关押萧韵一些日子,想不到父皇竟然铁了心要砍萧韵的脑袋,这恨该有多深。 「而我也该走了。」叶菱刚刚就在一旁看着,苍寻所言都让她感动,况且萧韵的仇也报了,已经没有遗憾。 起码这个男人,她没有跟错。 「一路好走。」洛诗嫇看着渐渐消失的叶菱说道。 叶菱消失前,吩咐了一句:「好好照顾瑀尘,这孩子太让人不省心了。」 洛诗嫇微微頷首,伸手就是往苍瑀尘脸上摸去,「都是我的人了,当然由我来照顾。」 「……」错觉吗,他被调戏了? 但是感觉还不错,他嘴角掛笑道:「是啊,本王都是你的了,要负责一辈子。」 抱得美人 萧韵当眾斩头,萧太公被流放边疆,纵使有一些人觉得皇上过于意气用事,碍于据证确凿,萧家算是完了。 而大皇子苍少燁跪在金鑾殿外三天三夜,说是要替生母所犯错事道歉,最后病倒,皇上见其孝心便不再追究。 大臣纷纷要求皇上立新后,皇上却挥手拒绝,他道:「朕累了,只想好好处理政事。」随后又立了苍千翎为太子,命婉妃打理后宫,大臣们才打消了立新后的念头。 比起新后,巴结太子比较要紧。 举国上下都在庆祝立太子,立典之后,又有一桩喜事,那便是瑀亲王和咏阳郡主的婚事。 当日,气侯宜人,大红的装饰喜气洋洋,家家户户在街上贺喜凑热闹。 屋内。 洛诗嫇已经换上一身大红霞帔,帮忙打理的是苍瑀尘找回退休返乡已久的奶娘。 石嬤嬤脸上满满笑意,面目慈祥和蔼,她并不在意瑀亲王娶的女子是眾人口中的妖女,她唯一在意的,是苍瑀尘找来时亲口承诺的那句话。 「诗嫇是我此生唯一所爱,再无他人。」苍瑀尘牵住石嬤嬤的手,说这句话时,目光充斥着真挚。 那是苍瑀尘许久未曾露过的样子,据她回忆,上一次出现这样的表情,似乎是在苍瑀尘五岁或六岁时? 孩子开心就好,她是这么想的,也不枉当初叶皇后交代她的遗言了。 木梳从头顶到发尾,石嬤嬤口中念叨着吉祥话。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一句又一句,让洛诗嫇一时恍了神。 自己真的要结婚了? 来不及思考,双莞让她用热水擦脸,扑了一些粉,石嬤嬤拿起棉线替洛诗嫇开脸,将细毛绞去,「小姐真是漂亮。」一旁的双莞笑道。 画眉,上唇脂,最后带上了凤冠。 镜里的女子红脣黛眉,白皙的肌肤如鸡蛋般光滑,琥珀的眼眸如流星般璀璨,盛顏仙姿,石嬤嬤欣慰的看着她,「真是老身有生以来见过最美的娘子。」 「嬤嬤,今天谢谢您愿意来。」洛诗嫇谢道,她本来以为老人家应该会更害怕她的眼睛才是,想不到石嬤嬤不仅愿意,过程中甚至没有流露出半分畏惧的神情。 「你们愿意让老身帮这个忙,便是老身最大的荣幸。」石嬤嬤同样真心诚意,苍瑀尘会想到她,代表他将她视为长辈尊敬,而不是一个曾经的奴僕,对她来说有这份心就够了。 外面炮声阵阵,有人喊道:「良辰吉时到!」 连安瑶站在外面,看着迎亲队伍走来,瑀亲王同样一身大红,俊逸非凡,下了马问道:「新娘呢?」 「王爷不急,大家总得讨个吉利不是?」她双手一摊,笑的可爱。一旁的人也直直道喜,各个眉开眼笑。 跟在一旁的水影笑得更是欢快,「安瑶姑娘,在这里呢!」他拿出了好几个红包分发,每个都不算薄。 双莞悄悄往外看,看在发红包了,她道:「小姐,王爷到府迎亲,我们也该出去了。」 「别着急,新娘的脚不能沾地,要由人背出去才是。」石嬤嬤笑着提醒。 「啊?」双莞着急道:「哪有这么多规矩的,我们小姐又没有兄弟背,难道不能请王爷抱着人出去吗?」 洛诗嫇倒是没什么反应,她就算是走着出去,也不会有人敢间话。 「咳!」一声乾咳,某人出现在门外,「诗嫇,该走了。」 这声音……「是洛公子!」双莞赶紧开了门,洛振禾徐徐走了进来。 「谁说诗嫇没有兄长的,我不就是吗?」洛振禾看着许久未见的妹妹,道了句:「你今天真漂亮。」 自从上次谢氏计谋陷害洛诗嫇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见过面,洛振禾知道不是因为忙,他只是没有脸见洛诗嫇罢了,母亲次次陷害,父亲助紂为虐,还有二妹妹的不知反省,都让他每每想起洛诗嫇时都带有愧疚。 所以他埋头处理公务,努力把父亲几年来所做之事一一处理完善,替他所做的恶事做收尾,所贪之财还出去。 直到瑀亲王找上他,和他讨论了洛诗嫇的婚事。当初洛芷宁嫁给顏昱时,洛振禾冷着眼让洛芷宁走出家门,丝毫不想背她。如今能背着洛诗嫇,他竟有些窃喜。 洛诗嫇并不会把洛府其他人做的都算在洛振禾头上,将近一年没见,他抽高了一些,给人的感觉还是和之前一样,沉稳,刚正不阿,「辛苦了,哥哥。」她说的辛苦,是指扛下洛府责任。 洛振禾笑了,温煦如阳,「走吧,哥哥背你!」 盖上红头盖,洛振禾背着她出了门。 「新娘子出来囉!」 洛振禾将她背到花轿,「若是王爷敢欺负你,就同我说,哥哥帮你讨公道。」 「疼都不够了,怎敢欺负?」苍瑀尘笑道。 路上迎亲队伍浩浩荡荡,新娘嫁妆一百二十多抬,千里红妆羡煞他人。 下了马车,进喜堂时洛诗嫇感觉到苍瑀尘微微一顿,一旁行礼声随即让她明白,是苍寻来了。 「今天新人为重,通通免礼。」苍寻坐在高堂上,脸上满是笑容,似乎很享受这样的仪式。 「一拜天地、二拜祖先、三拜高堂、夫妻交拜。」 待拜完,苍瑀尘迫不及待的揽腰抱起洛诗嫇,她双手环住苍瑀尘的脖子,感受他胸口的震动,可惜红盖头还不能掀,不然她真想看看这傢伙笑得有多开心。 「哈哈,新郎如此着急,待会酒可不能少灌!」一旁的人打笑道。 洛诗嫇被轻放在床沿,屁股下都是些枣子、桂圆类的果子。 「挑红头盖囉。」 接过秤桿,苍瑀尘小心翼翼的将红盖头挑起来,露出洛诗嫇夺人目光的脸蛋,在场的人都不禁为之容顏而惊叹,洛诗嫇生的极美,加上那双眼眸,如同点缀一般掳获所有人的眼球。 夏香婷也在,她由衷道:「你真美!」 苍瑀尘同样为她着迷,巡了一环,发现所有人的眼球都贴在自己娘子身上,心里就不开心了,「走吧,还要敬酒。」 「累了可以先休息,不用管规矩。」苍瑀尘怕她一个人坐累了,小声道。 洛诗嫇微微頷首表示明白。 听石嬤嬤说,敬酒要些时间,少说也要两个时辰。她也没有乱动,只是移开了屁股下几颗果子,静静等待。 突然,外头传来沙沙的声响,洛诗嫇侧过头去,双眼微冷,「既然都来了,就不要拖拖拉拉,不怕等一下有人来吗?」 不过几秒,窗外鬼鬼祟祟的人出现在她面前。 「大家都在前面饮酒作乐,大皇子竟然喜欢与眾不同?偷进新房?」洛诗嫇看着面有憔悴的苍少樺,连动都没动,只是淡淡说道。 「萧府一事,你和四弟应该都有参与其中吧?」苍少樺虽然没有喝喜酒,身上照样酒气薰天,看来没有少喝闷酒。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我们并没有捏造证据,一切都是萧氏自己承认的。」 「母后向来慎重,怎么可能不打自招。」苍少樺愤怒说道,声音刻意压低,似乎是怕外面听见,「你们到底对母后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这是事实,他们根本连萧氏的脸都没看见,洛诗嫇反问道:「萧氏做了那么多歹毒的事情,难道你没想过遭报应的可能吗?」 「报应?那是失败者的藉口罢了,如果真有报应,苍寻才是最该死的那个!」苍少樺对报应一说简直不屑一顾,他直勾勾的看着洛诗嫇一身嫁衣,目光不善道:「你这张脸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就不知道四弟哪里来的好运,竟能娶到这般聪明又貌美的妻。」 「倘若四弟进门后,发现床上的新娘已经被人污了身,你觉得他会做何感想?」苍少樺想像了一下,到时苍瑀尘脸上神色定会非常精彩。 萧氏做了那么多事,皇上也不肯正眼看他,直接立苍千翎为太子,苍少樺可以说是已经没机会了,所以他恨,恨苍千翎也恨苍瑀尘,藉酒消愁之馀,他脑海里都是一些报復的想法。 「我不想知道他会做何感想,我比较好奇,是你出手快,还是我动作俐落。」洛诗嫇眼底掠过一道光,悠悠拿出袖里短刀。 哪个正常女子会在出嫁当天把小刀藏在身上? 呵呵,前提是洛诗嫇要正常才行。 「他若进来发现地上有个阉人,定会抚掌大笑。」她讽刺道,眼神缓慢而悠长的扫了一下苍少樺某个部位。 苍少樺脸色微僵,没有想过洛诗嫇会如此,「今日我不过就身为大哥来看一下弟媳罢了,不过瑀王妃日后走在路上记得小心些,毕竟世事难料。」 「念完坏人的台词,你可以下台了。」洛诗嫇不太懂他到底来做什么,这里看起来像呛人擂台吗? 大抵是有人不小心撞了门,发出一些声响,苍少樺一惊,赶忙从窗跳了出去。 习惯了,习惯了。 洛诗嫇安慰自己,打从她到这里,不就一直遇到白痴,她家男人是正常的就好了。 不过三秒,门碰的一声被打开。 一个时辰都没过,敬酒敬完了? 苍瑀尘脸上带红,被端木樨和苍千翎半拉半扯带进来,端木樨笑道:「尘兄你喝的也太多了吧?别人敬酒是一起喝,你倒好,一个劲的灌自己。」 「四弟大概太开心了,鲜少见他这般喝酒。」 他被扶到洛诗嫇身旁坐下,脸上的笑带有几分喝醉的傻气,竟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抱住新娘子,大声喊了句:「娘子!」 「……」收回刚刚那句,她家男人事不是正常的还有待考察。 「王妃如此水灵,尘兄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啊,比如亲一下?」端木樨抱胸笑道。 「亲一下!」苍千翎跟着闹洞房,一旁的人也拍着手起哄。 苍瑀尘毫不吝嗇的在洛诗嫇脸上亲了一口,开心道:「娘子,终于把你娶回家了。」 连亲了好几次脸颊,大伙才罢休,将时间留给两位新人。 某人把脸埋在她颈窝间,安静的像是睡着了,洛诗嫇轻动肩膀,「人都走了。」 苍瑀尘抬起头,全然没有方才的醉态,显然他刚刚都是装出来的,理由很简单,大婚之日,他可不想时间浪费在外头的人身上。 「累吗?」苍瑀尘一边关心一边拿了替她把沉重地凤冠取下,还拿了把不知哪来的剪子,什么也没问便直接剪下洛诗嫇一小綹头发。 「不会,在外面敬酒的又不是我。」洛诗嫇好奇地看着他同样剪了他自己的头发,小心翼翼地将两段发打成结。 「这要做什么用的?」 苍瑀尘将打结的发放进一个黑色小荷包里,再用细绳绑严实,笑道:「把你和我绑在一起,象徵永不分离。」他打算这辈子都将这个荷包随身带着。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看不出来你也挺迷信。」洛诗嫇虽然这般说,心里却是感动不已。 苍瑀尘是真的把她放在心尖上,这对她来说算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抱上癮了,苍瑀尘又将她抱起来,到桌边坐下,将娇小玲瓏的洛诗嫇放在腿上,夹起了一个水饺给她,「啊──」 这姿势……怎么看怎么都像爸爸在哄小孩吃饭! 洛诗嫇的脸不争气地红了,但还是乖乖地张嘴将水饺吃掉,然后皱起眉头。 苍瑀尘好笑地看她把整个水饺吃掉,「你真的是什么都能吃,初识时你说吃过树皮,罗方的苦药也是一口乾,连这半生不熟的水饺都吃得这么开心。」 好不容易忍着噁心嚥下去,洛诗嫇已经生无可恋,「我怎么知道它没有熟。」她是不懂这些,不要说的好像她很喜欢吃奇怪的东西好吗? 「合卺酒总该知道了吧?」苍瑀尘斟了两杯酒,一杯给洛诗嫇。 这她当然知道,拿起酒杯和苍瑀尘勾着手。两人同时仰头将酒一口饮尽,浓烈的酒顺着咽喉而下,使得身体有些燥热。 「然后呢?」桌上满满的糕点果物,洛诗嫇在想还要吃什么。 洛诗嫇的双唇因沾酒水而显得光泽诱人,身上也因扑了香粉而传来如同果子的香甜气息,看着她双颊微红,苍瑀尘眼神越发幽暗,「然后,就换吃别的了。」 「别的什……」一句话来不及说完,苍瑀尘猛地将她抱起来,大步走向床禢,如狼似虎的眼神让她噤了声,心脏微微加速,耳朵红的冒热气。 他说的不会是吃她吧? 空气越发灼热,苍瑀尘将她放在红色喜床上,迅速抽掉上面一层薄被褥,移开挡路的果子,顺势解开了纱帐,欺身压上,两人距离极近,苍瑀尘音调低沉温柔地道:「从此以后,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一句话带着无限柔情蜜意,许诺了生死相陪。 洛诗嫇笑了,眉眼间璀璨动人,白皙纤长的柔荑牵住他的手,接下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老掉牙的一句话,现在她听来却异常的甜。 上辈子的她,没有亲人或是朋友,身旁只有瓦伦泰,整日如同行尸走肉,也因毫无牵掛而无视死亡。现在的她,有无法轻易放下的人,有关心自己的哥哥,有真心相待的朋友,即便讨厌的人也变多了,但她却觉得活着很好。 看她又露出久违的笑容,苍瑀尘终于忍不住,吻了上去那张他覬覦已久的红唇,用舌尖撬开贝齿,席捲她口中香津,两人相濡以沫,粗糙温热的大掌在她腰间摩娑,解去腰带,脱掉一件件碍眼的衣服,他的动作有些着急但也还算小心翼翼。 汗水、呻吟、喘息和不可言喻的拍击声交杂在一起,形成一曲美妙而火热的夜晚。 屋内春光无限,两人彻夜未眠。 卒日一早,洛诗嫇是被渴醒的,双腿间虽然痠痛不已,但已经被清理过,没有昨夜狼狈不堪的样子,还有些微的凉感,似乎连药都上完了。 不过身上到处都是红印和瘀青…… 至于她为何会渴,自然是因为昨夜叫得太厉害。想到自己羞耻的叫声,洛诗嫇只想挖一个洞把自己埋了。 「醒了吗?喝点茶吧。」苍瑀尘一进屋便看见自己的小妻子坐在床上发楞,温笑着倒了杯茶递给她。 她可没忘记昨夜苍瑀尘搞到天都要亮了才罢休,他根本就在装君子! 洛诗嫇接过茶杯,看苍瑀尘趣意盎然地看着自己,低头看了一眼裸露的自己,她淡定地拉起棉被盖住自己的身体,淡定地喝茶润喉,淡定地问道:「你今天不用上朝?」 见她这般,苍瑀尘好气又好笑,他知道昨夜有些放纵了,在休息足够以前,他是不会强迫她继续的。 当然,这个也休息不能太久。 「我有三日的休沐时间,三日后要我们要去见父皇,在这之前我都可以好好陪你。」 陪,她怎么觉得这个字似乎饱含其他意味…… 「我想穿衣服。」洛诗嫇话里意思是让他别看着自己。 「我先去书房,待你整理好了来找我。」苍瑀尘倒也不刁难,让她有习惯的机会。 他离开后,双莞和连安瑶才走了进来,服侍穿衣洗潄,「今天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了?」平日里叨叨絮絮的,两人今天进来却是一句话都不说,难不成被谁欺负了? 但是之前一起住时不是都还挺好吗? 苍瑀尘知晓她不喜闹,也没有说要替她找几个奴婢,顶多几个老妇帮忙打扫,怎么会有人刁难两个婢女。 连安瑶一听,红着脸不发一语就出去了。 而双莞年纪较大,正替洛诗嫇梳发绑髻,脸色同样微微红,小声道:「王妃莫担心,以后安瑶习惯了夜里声响便没事。」 夜里……声响? 呵呵,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反正我夜里也不常醒,以后你们不用守夜,早上抓准时间再来便是。」洛诗嫇实在没兴趣让人听他们恩爱。 还是两个小姑娘。 「午膳时间将近,你若肚子饿就先吃些糕点垫胃。」苍瑀尘命人送了些糕点到书房,见洛诗嫇来了,拍拍自己的腿,让她坐上去。 「……」很羞耻,但是她还是照做了。 「啊。」苍瑀尘拿起桂花糕想要餵她,一脸期待。 洛诗嫇乖乖一口咬下,慢慢咀嚼,见他一脸心满意足的笑容,她严重怀疑这个男人在养女儿。 「好吃。」糕点对她来说并没有甚么吸引力,平时也吃不多,但是今天的桂花糕入口即化,口感绵密,香气也是恰到好处。 「我找了一个厨子,擅长做糕点类的,咸甜都没问题,以后想吃就和厨房那边吩咐。」苍瑀尘笑道。 本来在宫里的御厨若是听到都要搥心肝了,他是煮菜烧饭给皇上吃的,不是给王爷您宠妻的! 但是看在这里风景宜人,没有性命之忧,且待遇不错的情况下,他勉强答应了。别误会,待遇不错是顺带一提而已,不是重点。 「昨日夏姑娘有送彩礼,你看看喜不喜欢。」他将一个盒子摆在桌上,打开后便是之前她给夏香婷的草稿所打製的东西。 「做出来了!」她有些小小的兴奋,或许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眸里闪闪发光,她拿出铁製的武器,在手里有些沉,久违的感觉让她跃跃欲试。 见她开心,苍瑀尘自然也不扫兴,提议到他平时练武的地方试试看。 练武场有射箭的标靶,洛诗嫇将小铁珠装上,轻松一瞄,扣下开关,标靶中心便瞬间出现了一个洞。 「想不到此物虽小,威力却是如此强大。」苍瑀尘惊叹不已。 「也因如此,我并没有打算将其推广,不过防身一用罢了。」因火药难以取得,洛诗嫇手上这把其实也只是看起来像枪,运用了一些物理原理,就像改良版弹弓一样。 苍瑀尘頜首道:「也是,这武器若是数量多,到他人手上恐怕要大乱。」 两人走远了一些,洛诗嫇连开三枪,一样是直接穿透,次次红心。 她非常满意这次的成品,或许威力还不如真枪,但用来以备不时之需已经足了。 贪婪无度 两人如胶似漆三日,洛诗嫇将府里每个角落不该出现的都清了乾净。 期间端木樨来找过他们,说是要去外地一两月,端木府有意插手南城產业,故让端木樨去勘查。 宫里。 皇上坐在龙椅上,「都落座罢。」他挥挥手,不过四十几的苍寻,鬓角都花白了,近日身体抱恙,脸色有些苍白。 皇上这个职位享尽荣华富贵,立于所有人之上,看似睥睨天下,但苍寻并非那种只会享受的皇上,他日日夜夜努力翻着奏摺,賑灾、济食。 苍寻是一个明君,天下人都看的见。 也因如此,他对于立太子才会犹豫许久,就像下棋,一步错步步错,他若做了错误决定,苍国就毁于一旦了。 看着下面的苍瑀尘和洛诗嫇,如同慈父一般说道:「你俩既然成婚了,之后就好好过。」 在他们身上,苍寻看见了年轻的自己和叶菱。 「父皇叮嚀,儿臣定会谨记于心。」苍瑀尘抱拳道。 「听闻你双眼能见阴物?」苍寻颇有兴緻地看着洛诗嫇不咸不淡的态度,还有那双如琥珀般剔透的双眼,「先皇年轻时曾遇过一奇人,可和动物沟通,你和那奇人都有着异人能力,也算是天赋异稟。」 「臣妾幼时差点因这双眼而被亲父刨去双眼,如若可以,倒希望没有这项异能。」洛诗嫇说的不仅是原主的心声,上辈子的她,同样也无数次生过这种念头。 特别是一种负担,她寧愿平淡无奇。 「有些事可遇不可求,心宽就好。」苍寻知道她小时候的境遇,也不觉同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而洛诗嫇只是比较不好罢了。 「有件事情想问问你们。」苍寻默了一小会儿,才继续说道:「芙儿……」 萧氏死前曾说过,苍少芙被苍瑀尘藏起来了。如今哪里都不见苍少芙的人,即便心中已经有了猜想,他不得不问。 听见苍寻提及此事,苍瑀尘站起身,接着跪在地上,一旁洛诗嫇跟着他同样的动作,「儿臣无能,没能救回少芙。」 他没打算全盘托出,总不能告诉苍寻「不好意思,我本来要把你女儿藏起来,结果发生意料之外的事,导致她自戕了。」 有时候人不需要知道太多事,徒增伤心罢了。 苍寻知道苍瑀尘不想再说,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好像又老了几岁,他不再追究,「都起身罢。」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不管经歷几次,同样是一刀又一刀的划在心口上,血淋淋的痛。如同当时的五皇子一样,那孩儿还那么小,他抱着冰冷瘦弱的身躯,第一次嚐到丧子之痛。 苍少芙站在苍瑀尘这边这件事,苍寻早就知道了,他也知道芙儿的骄矜都是装出来的,往时的惩罚他都放轻了手。 几人聊了许久,还一起用了晚膳才散。 「感觉今日有些颠覆了我对皇上的看法。」洛诗嫇窝在苍瑀尘怀里,玩着自己的头发。 「先皇在世时,父皇本无意坐上那个位子,就连旧臣也都认为父皇过于懦弱,不适合。」 「先皇子嗣少吗?」洛诗嫇问道,都不想当了还被逼着当,里有可能有几个,一则子嗣太少,没有人可以继承,二来能力出眾,但都被臣子说懦弱了,哪来的出眾。 「父皇那辈有四个兄弟,一个中过毒体弱多病,十七八岁就没了,剩下两个争得太激烈,一个死了,另一个废了腿,只剩下父皇。」苍瑀尘抱住她,在她如白玉一般的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 「那你为何不想当皇帝?」洛诗嫇有些痒,缩了颈子,苍瑀尘好像很喜欢动不动就亲、咬她的脖子。 「我在别人眼里没那个条件,大皇子和二皇子好歹都有萧府和端木府撑腰,我的生母是没有名分的下人,没人支持就等于输人一截。」 「况且,比起唱戏,我更倾向于听戏。」 「赞同。」洛诗嫇也喜欢听戏,奈何有时戏里的人都喜欢拖她下水。 这日,皇上在书房批阅奏摺。 眉头猛然皱起,苍寻抚上又在隐隐作痛的胸口。 「皇上,胸口又疼了吗?」一旁的张公公向前担忧地问道。 苍寻正想说话,不料嘴一张,一口乌黑的血便喷薄而出,染黑了案文,腥红了双眼。 「太医!快让太医赶过来,皇上吐血了!」张公公惊慌地扶着皇上,大声喊道。 顷刻间,宫里乱作一团。 「你留在家里,我去了解情况。」苍瑀尘也收到了消息,让洛诗嫇待在家,隻身前往皇宫。 殿外闻讯而来的妃嬪哭声此起彼落。殿内,太医摸着皇上脉相,眉头越来越皱,他摇摇头。 一连下来好几个太医都摸了遍,没有一个可以说出是什么状况。 「你们都不怕脑袋落地吗!」张公公厉声道。 「这……」几个太医面面相覷,都是面有难色。 郑太医斟酌着开口,「皇上中的毒实在刁鑽,与臣之前读过的书内某篇倒有些相似。」 「到底是什么毒?」张公公急得跳脚。 「蛊毒,是北边族群那边所精专的毒。」 一旁苍千翎焦急地问道:「解药呢?你们能配出来吗?」 「臣需要研究,不过时间太短,皇上若是不赶快服下解药,恐怕──」 想到后果,太医纷纷跪在地上,就怕真的和脑袋分了家。 「你们顾着父皇,想办法做解药,我去北族找解药。」苍千翎下了决定,沉声吩咐道:「此事先不要不传,拜託张公公仔细找找,到底是谁下的毒。」 「诺!」 「情况如何。」苍瑀尘此时才到,额上一层薄薄的汗。 「父皇状况不乐观,我去北族替他找解药,北阳就拜託四弟了。」苍千翎很紧张,说完就想往外衝。 「不可。」苍瑀尘一把抓住他,皱眉道,「我代管这里名不正言不顺,你若是离开了北阳城,可能会让下毒的人得逞,还是我去罢。」 苍千翎见他坚定不移,只好罢休,「四弟路上小心。」 苍瑀尘拿了令牌,回府匆匆交代几句,「水影、珒影,你们留在此地保护王妃。」 「炛影、芏影,随我去一趟北族。」 「睦影去宫里,二皇子若是有需要便帮他一把。」 「不能带我去吗?」洛诗嫇看他忙得不可开交,问道。 「乖,我很快就回来。」苍瑀尘吻上她的唇,两人难分难捨。「北阳城怕是要出大事了,你留在这里帮我看着好吗?」 「这几日我不在,你先去宫里住,有二哥照顾你,我比较放心。」 洛诗嫇也不为难他,只是頷首。自己不善骑马,跟了也只会连累他。 就这样,苍瑀尘数人快马加鞭,连夜奔波。 苍千翎把洛诗嫇安在比较安静的宫里。 洛诗嫇也去看了苍寻,出来后她问苍千翎:「苍少樺去哪里了。」大家都守在这里,生怕皇上有个万一,而作为儿子的大皇子竟然不在。 「他七日前被皇上指派去南方賑灾,还没回来。」 七日前?但五日前他们成亲,苍少樺有来过不是吗?「不对,苍少樺还在北阳城。」 「你见过他?」苍千翎大惊,赶忙问。 「我成亲时,他喝醉酒闯新房。」洛诗嫇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但又说不出所以然。 「你回宫待着,我去查查。」苍千翎说完,便快步离去。他合理怀疑,苍寻会倒下,跟苍少樺有着莫大的关係。 洛诗嫇回到宫里,唤道:「萧铃。」 「小姐。」萧铃一身黑装,出现在她面前。 梁武的仇已报,也和洛诗嫇解开契约,准备投胎去,现在她只剩下萧铃可以帮忙。 「祢帮我找找,苍少樺现在在哪里。」 「是。」答完,祂转身便消失了。 「水影、珒影,你们谁比较会找人?」 「我。」水影先举手,「我也去找大皇子的下落,珒影留在这里保护王妃。」 待屋子安静下来,双莞泡好茶,倒了一杯给洛诗嫇,忧心道:「小姐,我总觉得心慌。」 洛诗嫇同样感到莫名心慌,「过几日就没事了。」苍瑀尘去北族取解药,幸好北族和苍国并非完全对立,应该不会有困难,怕就怕,其中有人作祟。 过了三日,太医院依然研究不出解药,皇上偶尔迷糊醒来,半句话都没说便又昏过去。 苍瑀尘那边也还没有回来,苍千翎帮忙处理政务,但是大臣们已经起了疑心。他们四处都找不到苍少樺的踪跡。 诡异的是,洛诗嫇唤了好几次萧铃,却是不见其影。有契约在,这种情况怎么会发生,除非有人困住萧铃,而且还不是一般人。 然而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四日晌午,洛诗嫇毫无预警的昏迷不醒。 「王妃脉象并非中毒,臣等实在束手无策。」太医一个个都如此。 「王妃,您醒醒。」双莞哭得眼都要瞎了,洛诗嫇却彷彿睡着一样,毫无反应。 当初洛诗嫇也曾如此昏过三日,双莞只能乾巴巴的等待。 苍千翎简直要疯了,父皇还没醒,洛诗嫇又倒下,而且还不是因为中毒,四弟回来还不得把北阳城给翻了。 更让他烦恼的还在后头。 几日过去,朝会中,苍少樺突然领人到来,手里拿着圣旨,正气凛然道:「父皇交代得清清楚楚,二皇子心怀不轨,意图篡位,故此立下这道圣旨,除去二皇子太子头衔,命我代管其职。」 「苍千樺,你以为凭着一道假詔书,就能坐上皇位吗?」苍千翎冷笑道。 「圣旨在手,谁敢不从?」苍少樺将手里圣旨递给张公公,「张公公,你看仔细了,这道圣旨是真是假?」 张公公细细看了许久,颤着手镇定说道:「不假。」他日夜跟在皇上身边,身为皇上心腹,同样知道这圣旨定是做假,但他毫无证据。 「来人,将这个心思歹毒的人给我拿下,关押牢里,待人查清其人所犯罪事。」苍少樺大手一挥,命令人来毫不犹豫。 看着苍千翎被人押走,苍少樺勾起唇,心里快意不止,彷彿已经取得胜利。 此时大臣们出现了两拨想法,一拨是认为苍少樺赢了,开始阿諛諂媚,另一拨则认为苍千翎才是正主,冒着被革职的风险,皆以抱病为由不上早朝,等待事有转机。 「吃些东西罢,你要是病倒了,就没有人照顾王妃了。」珒影递了碗粥给双菀。这几日双菀都坐在床边,没吃什么东西,就一个劲地哭,哭得他心烦意乱,「待王爷回来,会找出方法让王妃醒来的。」 双菀也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倒下,但是实在没有食慾,看着那碗粥许久,她才接过粥,逼自己一口口吃下去。 一旁半透明的洛诗嫇看着这一幕点点头,不错,珒影和她家双菀真配。 几日前她倒下,灵魂跑了出来,和一般的鬼不一样,她呈现半透明状态,而且日趋透明,她不懂这是穿越的后遗症还是怎样,反正她现在回不去身体里面。 洛诗嫇试过各种撞,各种摔,就是回不去。但往好处想,她可以四处游走,所以苍少樺的事情她也清楚,她这几日都跟着苍少樺,希望能找出蛛丝马跡。但是苍少樺都在宫里忙,根本没有和他人接触。 洛诗嫇否决了没有帮手的可能,苍少樺哪来的能力搞出这么大一件事情。 又过了两日,一切都没有变化,洛诗嫇昏迷不醒,苍寻状况越来越不好,苍少樺坐在龙椅上倒是挺得意。 可喜的是,苍瑀尘终于归来,带着满身伤痕和解药。 「睦影,把自己扮成苍少樺的样子,将解药餵给皇上。」苍瑀尘路上已经听水影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将解药交给睦影,自己则是急忙前往日夜所念。 「王爷……」双莞眼泪簌簌落下,让出了位子。 「我回来了。」苍瑀尘见洛诗嫇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慢慢靠近,一手牵住温热的柔夷,一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好几天没好好休息的苍瑀尘下巴满是鬍渣,看起来疲倦不堪,「睡好几日,你该醒了。」 洛诗嫇看着男人,突然感到油然而生的恐惧,空口钝钝的痛,她要是不会醒了,这个男人该怎么办? 洛诗嫇试图去碰苍瑀尘,却同样什么都摸不着,自己来这个时代来的莫名其妙,难道也要走得莫名其妙?「老天这是在玩我吧?」好不容易结婚了,她却这样半死不活。 洛诗嫇跟苍少樺好几日,今夜他终于有了动作。 苍少樺在半夜时出宫,到了一个极为偏僻的地点,「外公?」 门打开了,里面的人就是早就被苍寻流放的人,萧太公。他阴着脸,让苍少樺进去。「今日为何而来?」 「外公您的蛊毒可能被解了,苍瑀尘去了北族一趟,如今回来,他用了诡计将解药给苍寻,连我安在那边的人都没有办法阻止。」苍少樺恨的牙痒。 「废物!就算蛊毒被解,他仍然必须死,随便收买一个太医便行,你连做这件事的勇气都没有,还想当皇上?」萧太公气的吹鬍子瞪眼,「该做的我都已经帮你做了,现在你只要稳住局势,不要让苍寻有机会醒过来便好。」 「外公,您能不能让那人杀了瑀亲王妃?」苍少樺慢慢抬起头,眼里满是仇恨。 洛诗嫇本来是在看戏,想不到他们竟然会提起她? 「老夫实在不懂,一个妇道人家,你到底有何理由杀她?」萧太公潜伏在此许久,当初都计画好了的事情,想不到苍少樺竟然连洛诗嫇也不放过。在他眼里,洛诗嫇如同无名小卒,足无轻重。 「洛诗嫇这人聪明过人,先前让她魂飞魄散是为了防止她闹事,她对苍瑀尘的影响无可比拟,现在如果杀了她,苍瑀尘定会愁肠寸断,没有心思再来参局。」 然而这是赤裸裸的报復,报他们设计皇后的仇。 「我会想办法,当务之急,你只需要坐稳那个位子就好,等苍寻一死,就全都是你的了。」萧太公口中这样说,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等苍少樺夺了位子,他当上了重要大臣,接下来有的是法子再夺一次位置,如此一来,他便能改朝换代,万人之上。 而苍少樺虽然点头说好,但依旧和之前一样,等他真的上了位,第一个就是处理萧太公。 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 原来她会变成现在这样,是托了眼前两人的福,洛诗嫇有些后悔当时没有直接切了苍少樺的命根子。 另一边,苍瑀尘让人请郑太医来他这边一趟,问道:「太医,父皇已经服下解药,怎么还没醒来。」 「回王爷,皇上中蛊之前身体本就不好,虽然服下解药,但情况却不见好转,臣等必会尽快查明真相。」郑太医惶恐地回话。 当时郑太医看见苍少樺要给皇上吃药,以为是要加害皇上,差点就以死相逼,幸好睦影及时对他挤眉弄眼,在他手心写下情况,两人偷偷给皇上服药。 「本王知道了。」苍瑀尘头痛不已,苍寻和洛诗嫇同时倒下,苍千翎被关押,彷彿失败已成定局。 「王爷,上官公子来了!」水影神色惊愕,赶快跑来稟报,「上官公子指名要见王爷。」 上官枫乙?那人不是已经游山玩水去了?想起上官家的本行,苍瑀尘眼前一亮,急急前往没敢怠惰。 「尘兄,好久不见,你看起来变了不少。」上官枫乙一身白衣,长相清秀,年纪看来和苍瑀尘差不多,他微微一笑,颇有仙风道骨的样子。 「枫乙,我──」苍瑀尘急忙忙就想开问。 「我知道,不然我怎么会来。」上官枫乙拿出了一匣子,「里面是集魂草,几百年才这么一株,好好拿着。」 上官家是占卜的,枫乙的爷爷和父亲都曾在宫里做过事,枫乙这人不想待在宫里,所以好几年前上官父因病过世时,他便隻身出门,说要好好见识外头的世界。 在那之前,上官枫乙、苍千翎和苍瑀尘都是打小的玩伴。 这次他会回来,是之前就占卜好的结果,这个时辰,这个地点,这株药草,都在结果之内。 苍瑀尘拿到药草,欣喜之馀,又有些担心,「百年一株,如果──」他说不出口,如果下次又这样怎么办? 「放心吧,你俩的缘分连老天都斩不断,你妻子都能够隔千万里的找到你,她的命没那么轻易就能让旁人取走。」上官枫乙话中有话,拍拍他的肩膀,「我还有地方要去,下次再回来和你们喝杯酒。」 苍瑀尘听不懂隔千万里的意思,见他要走了赶忙问道:「这草要怎么让她服下?」 「看你要生吃、清蒸还是水煮都可以,吃下去就对了。」上官枫乙挥挥手,连头都没有回。 「……」清蒸水煮,他当是在炒菜吗? 集魂草小小一株,差不多一个指盖。苍瑀尘果断放弃熬药汁的打算,打算直接吃,怕她没吞下去,他用口渡口的方式送进她口中。 另一边,她本来还想听两人说悄悄话,洛诗嫇却感觉到腰间似乎被绳子绑住,猛的将她往后拉,速度极快。 瞬间,她便躺在床上,苍瑀尘目光紧紧盯着自己。 「早安?」洛诗嫇打了一声招呼,还来不及说下一句话,苍瑀尘便紧紧把她抱住,大力的彷彿要把两人的骨头揉在一起。 上次他这样,是撞马那次。洛诗嫇同样紧紧回抱,「让你担心了。」 「没事就好。」埋在她的颈间,鼻尖充斥熟悉的香味。 没事就好。 他这几日看着冷静,其实内心早已沸腾,他日日夜夜不断想着,若是她不醒,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他愿意放弃一切,只要洛诗嫇再张开眼和他说话,连皇位是谁来坐,天下是否要乱,他都不在意。 只要她醒来。 双莞见王妃醒了,乐不可支,却因为几日没睡好也没吃好,脚下突然一软,扑在珒影身上,闹了个大红脸,匆匆走出去。 馨香残留在鼻尖,珒影抓抓头,跟了上去。 洛诗嫇和他详细说了这几日的所见所闻。 「所以,幕后的人便是萧太公。」苍瑀尘听见她会昏迷也是因为那两人,眼里杀意令人不寒而慄。 「你呢?」洛诗嫇抿唇看向他包扎起来的手臂,她知道其他地方也都有伤,「怎么会受这么多伤?」 「去取解药的路上被袭击三次,对方都是死士,炛影和芏影也都受了伤,兴许萧太公的计画里,我应该死在途中,取不回解药。」 洛诗嫇琥珀色的眼眸冷了下来,「早知道就切了苍少樺的命根子,让他做太监。」 苍瑀尘笑了,带着看似温暖的笑容,说出的话却让人头皮发麻,「到时候他要切的可不单单只是命根子。」 一旁听着的水影见他们如此「家常」的谈论,顿时觉得身下一凉。 王爷和王妃真的是天作之合。 两人打算先将苍千翎弄出来再一起商讨对策。 芏影用迷药将守卫迷晕,珒影找钥匙打开牢门,将二皇子带出来。暂时沦为逃犯,总比在里面被悄悄打死好。 尘埃落定 瑀亲王府。 书房里,气氛沉闷而悲愤。 「太医说父皇可能──时间不多了。」苍瑀尘一句话说的如鯁在喉,放在身侧的双手忍不住紧紧握起拳头。 据太医所说,苍寻体还有一种毒素,虽说不似蛊毒难解,但是毒素在体内许久,这次加上蛊毒,两种毒素在苍寻体内相撞,能留住半条命就算大幸了。 苍千翎也红了眼,胸口不断起伏,恨不得立刻跑去手刃苍少樺那个忤逆不孝的混帐。但是现在没办法直接杀了他,他缓缓说道:「朝中有一半的臣子心都向苍少樺过去,其中包括握有兵符的梁府,倘若无法证明他手上那道圣旨是假,今后那个位子我也坐不稳。」 如果杀了苍少樺,让苍千翎上位,结合那道假圣旨的内容,稳妥的杀人上位,臣心不能安,百姓也不能安,这国也就不能安。 也不可能顺苍少樺的意思,让他坐拥江山。如若是个懂理的也还好,但苍少樺上朝没几天,就想出兵打边疆族群,收割土地和财富,苍寻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和他族和平相处,好不容易维持的转眼间便要没了。 「先去杀了萧太公。」洛诗嫇冷冷道,眼里满是深沉,「我亲自去。」 苍瑀尘试过派人去灭口,但不清楚是谁在暗地里阻拦,保护萧太公那条命。她派去的萧铃至今也无消无息,昨日她的左手猛然一痛,契约竟被人强行切断,恐怕不自己去一趟是不行了。 「我和你去。」苍瑀尘敲敲桌子,「萧太公一直帮苍少樺出主意,圣旨应该也是他用的,先杀了他,指不定苍少樺就会自乱阵脚。」 几人就这般决定好了。 更深人静,云层垄罩月光,两道黑影在夜里穿梭。 洛诗嫇先了一步进去屋子里,拿着匕首偷偷走到萧太公后面,向前就要往咽喉割去,动作快如闪电。 不料,竟有另一隻手比她还快。 那人穿着道师服装,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掌直接击中她的胸口,洛诗嫇被打得往后大退好几步,摀着如同火烧的胸口,喉间有了温热的腥味。 「想不到,你们竟然拿到了集魂草!」那道士阴阳怪气地说道,手的速度没有落下,一招招迅速往她袭击而去。 「诗嫇!」苍瑀尘站在她面前,替她挡去了那人的接连出招。萧太公怕被杀,慌张的从后面跑了。 「我……」洛诗嫇嚥下血腥味,话都还没说完,又有一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抬至空中。 「洛芷宁,祢倒是阴魂不散。」洛诗嫇困难地说道,没有什么挣扎,鲜红的血自她口中溢出,胸口疼痛难耐,但琥珀色的美眸里满是讽刺,「怎么?发现做人失败所以换做鬼了吗?」 「我怎么帮你?」苍瑀尘继续和那人过招,见洛诗嫇被鬼掐住,他脸色铁青地问道。 一紧张,他的攻势便愈来愈烈,那人死命撑着,有些招架不住。 「记得吗?当初你也是这样对我的,掐着脖子,将我举在空中。」全身散发漆黑如墨的气息,洛芷宁脸色狰狞笑的异常畅快,看着脸色越发苍白的洛诗嫇,她发出了一连串的尖笑。 「侮辱我,抢走我的光彩,还设计我嫁给顏昱那个疯子,被封郡主还嫁给王爷,你是不是很得意,你是不是连作梦都在笑我?」洛芷宁越说越激动。 因婚前失贞,洛芷宁在顏家毫无尊严可言,尤其是顏昱,成天疯了的对着空气骂骂列列,看见人就想打,把祂打得人不人,鬼不鬼。 「是谁先出的手,是谁自己造的孽,可不要到死都搞不清楚。」洛诗嫇眼神依旧冷冽,并没有因此求饶。 「一切都是你的错!你一个比鬼还可怕的东西,都说你会招来厄运,果然是对的。」洛芷宁越想越气,「求我啊,你怎么不开口求我?难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随着祂五指紧收,洛诗嫇的脸也因缺氧而逐渐发红,耳膜因祂尖锐的尖叫而刺痛,她的嘴唇动了动,开始诵起熟记在心的古经。 本来想将人直接掐死的洛芷宁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听她在念古经,身体彷彿要炸开一般,油煎火燎的疼痛一波波袭来,祂忍不住全身剧痛而放开手,抱着身体尖叫。 「怎么可能!」正和苍瑀尘纠缠的那人似乎不敢相信眼前一幕,「你竟然可以灭灵?」 洛诗嫇恍若未闻,口中继续诵经。 「王大师,救我啊!」洛芷宁无法逃走,便在地上爬,向王允伸出手凄厉道:「我好痛啊,大师──」 为何?连变鬼都没有办法赢过洛诗嫇,祂还没报仇! 苍瑀尘趁王允分心,一招将他压制在地上。 王允并没有救祂的打算,看着洛诗嫇兴奋道:「你要是变成了鬼,肯定是最厉害的!」 看对方似乎是养鬼的,洛诗嫇微微皱起眉头,继续将古经诵完。 没多久,洛芷宁便在痛苦中烟消云散,连投胎的机会也没有。与此同时,王允吐了一大口鲜血。 洛诗嫇往萧太公的方向去,却见后面只有另一个房间,没有半个门,她走回前面,「萧太公不见了。」 「他在哪里?」苍瑀尘问王允。 「笑话!我怎么可能告诉你们?」王允侧头吐了口血痰,「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拿到集魂草的,一百年一株,天下哪有这般幸运的事。」那日他发现自己设的阵被破坏,急忙把前几日抓到的女鬼杀了,就怕对方找过来。 「萧铃呢?」洛诗嫇一双眼里满是血意,匕首压在那人颈子上,微微用力便有丝丝血跡。 「呵呵,你是说,前几天偷跑进来的女娃对吧?」王允狞笑着,「就和刚刚那个女鬼一样,魂飞魄散了!」 「你也应该死才对!寿命明明就已经到了,你不是该活在这个身体里的人!」王允激动地喊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这话说的,真是让人不悦,洛诗嫇没有动作,只是冷冷看着。 见他似乎疯了,口中不停说出秽言污衊自己的妻子,苍瑀尘直接将其脖子扭断,「萧太公跑不远,我们去找找。」 然而他们找遍屋子内外,既没有暗道,也没有暗房,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抢先一步把人接走了。 他们只好先回王府。 寝室内。 「上次跳冰河,这次又内伤,你们当自己年轻就可以这样玩?」罗方皱着眉诊脉,「吃药,静养,吃药,静养。你们不烦我都烦,身体只有一个,好好珍惜阿。」 「谢谢你,罗方。」洛诗嫇知道,罗方只有担心的时候话才会这么多。 「我没有在开玩笑,你旧伤还没好全,就添新伤,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这样操劳。」他斜睨一旁的苍瑀尘,眼底意味清晰可见。 自己的人自己顾好! 「我会注意的。」苍瑀尘站在一旁,脸上没有笑容。 待罗方离开,洛诗嫇牵住他微凉的手,「生气了?」 默了半晌,「我是在气自己。」他在气自己没有保护好她,一次次让她受伤。 「这次是我不好,看见萧太公就忍不住衝上去,我应该要细心一些才对。」洛诗嫇不想他自责,主动认了错,「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她没有想过对方竟然早有准备。 「今后,我定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苍瑀尘落了一吻在她额间,许诺道。 感受到苍瑀尘的不安,洛诗嫇知道自己错了,既然有了在意的人,怎么可以让他担心呢? 她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那双眼眸如此诚恳,哪有人捨得真的与她置气,苍瑀尘轻轻叹息,伸手揉揉她的脑袋,「我没生气,真的。」 过了几日,萧太公依旧没有回到那个屋子。 情况又陷入僵局,到处找不到萧太公的位置,几人正在想对策。 「不如让睦影扮成大皇子的模样,然后来一招貍猫换太子?」水影奇发异想,兴致勃勃地说道。 一旁睦影狂点头,认为这是不错的主意。 「睦影身高和大皇子差太多了,想踩高蹺吗?」苍千翎毫不犹豫地打枪,「况且你当他的人都傻了吗,自己的主子都认不出来。」 「美人计?」水影又想到什么,接着道。 一旁炛影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红唇一勾便风情万种。 「他不是好色之徒,等勾到他,战争已经开始了。」苍瑀尘也反驳道。 水影拍了一下掌,不怀好意瞪大双眼,奸笑道:「芏影下毒,让大皇子听命于我们?」 「想太多,你能接近大皇子的饮食?」洛诗嫇冷声道,宫里戒备森严,尤其是苍少樺身边的人都是严格控管的,哪有机会。 仰天长叹,水影摇摇头,沧桑地说道:「事情结束之后我要休假。」不被支持,心累。 此时有一个始料未及的客人来了,不,准确来说是两个。 大家聚在前院,苍瑀尘先问道:「两位是?」 「贺元!」炛影瞪圆了眼,看着他手上的痣,手已经抚上腰间的剑,彷彿下一秒就要衝上去。 「莫要无礼。」苍瑀尘伸手挡住炛影。 男子身着青色锦衣,苍白的脸有些病态,眼眸细长,年纪约莫三十几,整个人冷冷清清的,他开口自我介绍道:「在下贺元,这是我的护卫舒羿。」 舒羿比他略高一些,浓眉大眼,长相看起来倒是挺老实的样子,就是一脸拘谨。 「你便是贺元?」苍瑀尘眉毛一挑,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觉得合理。 「江湖都传你被杀了,又是怎么回事?」苍千翎问道。 洛诗嫇没有说话,她很奇怪为何跟在睦影身边的驼背老人现在竟然有些激动失控,口里断断续续的念着:「贺元!贺、贺元!元!」 「障眼法罢了。明日上朝将这卷圣旨给大家看,一切都会水落石出。」贺元拿出了一道明黄色的书卷,「皇上将这个交给我保留,让我在适当时机交出来。」 「圣旨?」苍千翎接过去,打开来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欣喜地笑道:「哈哈,苍少樺一定想不到,父皇还留了这一手!」 「你和父皇是如何认识的,父皇又为何会将这道圣旨交给你保管?」苍瑀尘笑着问道,对眼前的人有诸多疑问。 「我们是旧识了,你们无须过问。」贺元不为所动,没打算回答。 贺元看见了一旁站着的人,不知看见了什么,脸色变得晦暗难懂,片刻后沉声道:「还有些事,不如我们坐下谈谈。」 回到书房,几人坐下来,刚泡好的茶热得很,热烟裊裊直上,随即消失。 贺元又看了一眼五影的方向,才缓缓开口:「十五年前,贺某接过一个委託,那时严冬,萧皇后命人在外面买了一个孩子,条件是一岁左右。」 贺元极为讽刺地笑了,「找到之后,没过几日萧皇后却又将孩子还给我,说是不需要了。」 「何意?」苍千翎听得云云雾雾,不大理解。 「萧韵还回去的孩子,是同一个吗?」洛诗嫇又看了一眼跟在睦影身边的影子,插口问道。 贺元摇头,斩钉截铁道:「我送去的孩子,额边可没有月牙疤痕!那也不是新用出来的伤口,骗不了贺某的眼。」想借他的手做事情,萧韵以为他是傻的吗? 「事后查了一番,发现宫里恰好有位一岁的小皇子溺毙于水。」 传来匡啷一声,所有人都看过去,睦影的杯子摔在地上,碎了,他楞着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孩子你怎么处置?」苍瑀尘继续问道,语气有些冰冷。 「贺某想事情并不单纯,本想找时间还回去,殊不知萧皇后派了人来杀人灭口,想把孩子抢回去,逼不得已只好先将孩子托给一个猎户,待解决过后已是三年过去,那个猎户不见踪影许久。」 「你是说五弟没死?」苍千翎后知后觉,扭头看了一眼发楞的睦影,眼里同样不敢置信。 「睦影。」苍瑀尘唤道。 「主、主子。」睦影慢慢走过来,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一脸懵懂,双脚发颤。 当了孤儿十六年,连个名字都没有,如今却突然变成皇子? 苍瑀尘细细看了他的脸,似乎有几分婉妃的影子,又问贺元:「本王如何知道此事并非你所虚构?」 「无法证明。」贺元啜了一口茶,淡淡道:「那个孩子身上,应该会有一把摺扇,那是贺某託付给猎户时放在孩子身上的。但是时隔多年,保不定摺扇早就不见了,或是被猎户拿走也亦有可能。」 「萧韵以及其他曾插手此事的人,瑀亲王不妨去打听一二,或许有人还记得。」 「为何隔了这般久才说出来?」洛诗嫇问道。 事隔十五年,现在才说出来,以贺元的身份来说,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五皇子就算现在归来,也不可能坐上那个位子。 「贺某……」贺元眉头轻皱,缓缓说道:「忘记了。」 「……」现场没人相信他的理由。 「四处找不到孩子,商船又起了乱子,一处理就是两年。」贺元喝一口茶,好似在谈论的不过是件芝麻小事。 「日前在调查一些事,听人说起王爷的手下,由于过于巧合,恰好想起此事顺道一说。」 「祢可是当年猎户?」洛诗嫇又问道,不过这次是对着睦影身边空无一物的地方问。 贺元眉毛挑起,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罗音阁擅长蒐集各面消息,洛诗嫇的事情他们也早有耳闻。 睦影身边的佝僂绿影早已趋于平静,目光渐渐清明了起来,也不再疯癲的喊着贺元,而是理智而疲惫地说道:「我是。」 「贺元所言可属实?」 「是的,他将孩子託付给我,说是过一阵子再回来抱孩子,还留下了不少银子,而我和母亲却被这笔意外之财给迷了心,将孩子丢在路边就离开。」影子用手蒙住脸,流下了懊悔的泪水。 事后他也曾回到山里去找那个孩子,但是到处找不到,那里野兽又多,定是被拆吃入腹,祂把自己当做罪人,「死前,我每晚都可以听见婴孩哭啼的声音,彷彿在说为何要丢下他一样,没有一晚睡的安寧。」 祂因心结永存,不惑之年便因抑鬱而病逝,唯一的遗愿便是帮那个孩子找到家人。 洛诗嫇看向苍瑀尘,微微頷首。 「待事情平下,我们再和父皇说这个好消息。」苍千翎欣慰地笑了,父皇若是知道五弟没死,定会非常欢喜。 睦影,或者说苍闵诚,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我──」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里情绪复杂,突然身影一闪,不知往哪里跑去了。 水影紧跟其后。 「萧韵又为何要这么做?」苍千翎不解地问道。 为何不直接害死五弟,反而要再弄一个孩子冒充五弟,将其推给别人不久又想抢回去。 「这就不得而知了。若没他事,贺某还有事情要处理,先行告退。」贺元站起身,一个拱手就想走人。 「且慢。」苍千翎开口留人。 不待他说完,一直没有开口说过半句话的舒羿终于开口了,态度不卑不亢,「想打听其他事,照规矩到罗音阁。」 「舒羿,没事。二皇子请说。」贺元走至门口,停下脚步道。 「本宫知道你的商船曾替大皇子运过几批货,却始终查不出到底是什么,不知能否提供一些消息。」 打从一开始,他和苍瑀尘就一直在查苍少樺究竟在做什么,知道他一直在进货,却不知到底进的是什么,三番两次的查都没有结果,最后查到贺元身上,想找人问清时却又传出了贺元死亡的消息。 「大皇子的货一直都不是贺某的船在偷渡,而是虎老爷的船。」贺元解释着。 「那你可知货里装的是什么?」苍千翎问道。 「全都是毒药,他们称作解忧。」贺元唇角微勾,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解忧少量服用可让人陷入幻觉当中,精神兴奋且快乐似神仙,但凡染上了此毒,便会慢慢上癮,最后毒素在体内累积了一定的量,就会在不知不觉间取人性命。」 「毒品?」洛诗嫇喃喃道,她接着问道:「停止服用又会有什么症状?」 「通常会感到胸口痛和头痛,容易抓狂,甚至自残。」 苍瑀尘顿时便猜到父皇身上另一种毒素的来源,原来都是苍少樺搞的鬼,「此毒可有解药?」 「没听说过。」他的手下去打听回来的消息,凡是沾染上,都必死无疑。 苍千翎深吸一口气,「父皇会没事的。」 他只能这样安慰苍瑀尘,同时也安慰自己。 如愿以偿 隔日一早,朝堂里坐满大臣,苍少樺也坐在上头,正要开始朝会。 「今日各位竟然都到齐,想必身体已然无恙,今后便不会再缺席了罢?」苍少樺带着自傲的笑容,自他代管后,不支持他的臣子们一个个不是抱病休息,就是家有急事,避着他不上早朝。 如今到齐,便说明这些大臣都已经伏他脚下。只要苍寻一死,皇上这个位子他就坐定了。 「大皇子此话说的是,之后臣等必不会胡乱缺席。」端木太公顺了一把须白的鬍子,笑道。 「端──」 苍少樺正想说话,被外头忽然传来的吵闹声给打断了。 「大哥,我们都知道你担心父皇,但行事如此匆忙,容易被人误会的。」苍千翎笑意盈盈走进来,丝毫没有一个逃犯该有的狼狈模样。 反观瞪大双眼的苍少樺,镇定地道:「大胆!二皇子企图篡位,不是早已押入牢中,怎么会在此游荡!来人!」 他以为跑掉的苍千翎应该躲在某个骯脏的角落苟且偷生才对,或是被萧太公派去的人杀个乾净,怎么会好好地站在他面前。 「不用来人,我这里发现了一道圣旨,大概是父皇倒下前所写下来的。」苍瑀尘随后而来,一如往常的温笑。身后跟了一群人,其中包括洛诗嫇和两位大学士。 苍少樺却觉得那个笑容熟悉的令人胆颤心惊,稳住声音道:「父皇倒下前?什么圣旨?」 「大哥看看不就知道了?」 圣旨交给张公公,他看着内容所写,不过微微一楞便大声朗读起来。 内容是苍寻依旧把苍千翎当作太子,没有其二,如果苍千翎遭遇不测,便由苍瑀尘接任。 纪录时间也比他那两册都还要接近今日。眾臣议论纷纷。 苍少樺整张脸都白了,目眥欲裂道:「胡说八道!你们这道圣旨定是造假,父皇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詔书?」 「是真是假,张公公看了就知道,张公公一人不足为据,那就由杨大学士和冯大学士来鑑定。」苍千翎厉声道:「日前你拿出的詔书拿出来,再鑑定一次!」 詔书,哪来的詔书,他怕被发现偽造,早早便销毁了。「你们这是干扰早朝!是重罪!」 「而你便是作贼心虚。」苍千翎多日来的怒火一次爆发,「父皇身中两种毒,一是蛊毒,二是解忧,你认不认罪!」 「荒唐!你一个逃犯现于眾目睽睽之下,指认我下毒陷害父皇,在场谁会相信?」 「但如果我们有证据呢?」苍瑀尘随意招手,后面的人手上各拿几封信,一一传给重臣们,苍少樺也拿到一张。 那一张张都是他偷渡解忧的证据,但他都好好藏着了,怎么会被翻出来? 是他! 苍少樺的眼神毒如蛇蝎,恶狠狠地看着苍瑀尘。小时候他们就不对盘,口口声声说着不愿争斗,手段却比他和苍千翎都要狠绝,还要果断。 最令他看不顺眼的,是苍瑀尘比他们更受父皇重视。 「你明知那毒会害死人,却假借賑灾去各地贩卖解忧,谋取其中暴利,现在还用解忧毒害父皇,大哥这般作为真叫人寒心。」苍瑀尘笑着继续说,毫不顾忌对方吃人的眼神。 「胡说!你们随意捏造证据,就想赖在我身上吗?」苍少樺嗖的一声站了起来,指着他们大声道。 「眼下一张张的密函铁证如山!大哥,你毒害人民,毒害父皇,是不仁不孝之举,苍国岂能由着你胡作非为?」苍千翎痛心疾首地说道。 「别在那边装仁君,你们不就想除去我,好坐上那个位子吗?」苍少樺嗤笑道,「害死母后的时候,你们就仁了吗?」 「萧韵杀了五皇子和先皇后,还和萧府意谋不轨,难道不该死?」苍瑀尘毫不留情道。 在旁边一直很安静的洛诗嫇突然说话了,「五皇子不是萧韵害死的。」双眼看着苍少樺身边的非常矮小的影子。 苍少樺顺着她的眼看过去,空无一物,心里有些发毛,「妖女,朝堂上你也胆敢作乱?」 「苍少樺,让我猜猜看,萧韵本来打算一招貍猫换太子,将五皇子调包,之后再将此事戳破,藉此陷害婉妃,但是她没料到,你竟然会因为忌妒五皇子而先下手,将其推入冰湖里,对吧?」洛诗嫇一翻推敲,竟将当年的事情都猜了一乾二净。 「你!」苍少樺一时愣住,没想到竟然有人知道当年的事情。 这样就能说通了,为什么萧韵要换孩子之后,还杀死那个孩子。 「来人,将大皇子押入天牢!」苍千翎一声令下,身后几十个侍卫马上行动。 「不要动!」苍少樺大吼着,手里拿了一个漆黑的东西,指向洛诗嫇。 侍卫迟疑的停下脚步,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武器。 「你竟然还会偷东西。」洛诗嫇双眼微瞇,思考着如何制服他,「你会用吗?」 一个古人,难道还会开保险。 苍少樺笑了,笑的得意至极,手上一动便把保险给打开,「本皇子还不至于蠢到那种地步。」他命人在洛诗嫇昏迷期间偷这个东西,在那之前就有听过要怎么使用了,拿到之后也试过几次,才渐渐摸熟这个武器。 「苍少樺,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搞不好还能留住你一命。」连大哥都不叫了,苍瑀尘看他枪口指着洛诗嫇,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他见过那个武器的威力,自然知道打在人身上会有什么后果。 大家都知道洛诗嫇是苍瑀尘的宝贝,捧在手心呵护着,怎么可能放任不管,苍少樺枪口稳稳指着洛诗嫇,「怎么?怕了吗?我努力那么多年,步步为营,就是想坐上那个位子,眼看事情就要成功,你们又为何拚死阻拦。」 洛诗嫇冷着一张脸,动也不动,一双琥珀色的眼眸蕴含杀机,如同伺机的猎豹。 但似乎,又有所顾虑。 「别用你那双眼看着我!」被那样不掩饰的杀意注视,苍少樺险些崩溃,吼着让她别过头。 洛诗嫇不想激怒他,慢慢把头侧过去。 「苍少樺,别执迷不悟了,赶紧放下武器。」苍千翎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看洛诗嫇和苍瑀尘这么紧张,也不敢乱来,只好先用劝的。 「别说笑了,反正都是一死,我又何苦孤身一人走上黄河路,带几个人陪伴,我心里也好过一些。」苍少樺咬牙切齿,想到自己前功尽弃,心有不甘。 「你想要如何?」苍瑀尘问道,脸上已经没有笑了,直直看着苍少樺。 苍少樺闻言一楞,他要什么? 他想当皇帝?想把两个弟弟踩在脚下? 不,不对。 他想要的其实一直都很简单,那就是苍寻的认可。 可惜,从小到大,苍寻连个称讚都懒得给他。 苍寻就要不行,他要被押进牢里,一辈子都不可能亲耳听见苍寻对他说好了,苍少樺突然非常激动,「我要什么重要吗?反正都不可能了!」 说时迟那时快,苍少樺朝洛诗嫇就是一枪。 鲜血喷溅,不少人发出大叫声。 「拿下大皇子!」苍千翎见情况不对马上大喊,「传御医!赶紧传御医。」 洛诗嫇愣愣地拭去脸上温热,看着指尖上腥红颤抖。 「我说过,会护你不再受伤的。」苍瑀尘笑着帮她把脸擦拭乾净,嘴角慢慢溢出鲜血,一手摀住腹间如泉涌般的鲜血。 「尘……」洛诗嫇似乎还不敢相信,冰冷指尖缓缓伸向他。 大量失血和剧痛,苍瑀尘忍不住向前倒下,洛诗嫇双手死死压住伤口,说道:「你等等,御医马上就要到了。」 「别哭了,你没事就好。」苍瑀尘咳了一声,又是一口的鲜血。 洛诗嫇不知道自己在哭,只觉得眼前模糊一片,连他的样子都看不清了,但她又不敢松开手,就怕会失血过多,威胁道:「你要是敢丢下我,我有的是一千万种方式让你后悔。」 苍瑀尘应好,无奈道:「我也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再哭了。」 「现在就有一种。」洛诗嫇才不管他的安抚,自顾自地说着,「告诉你,我有你的孩子了,不见见他难道不会太可惜了吗?」 早上一起床,她便看见有一个影子跟在自己身边,还是縹湘色的。 本来想说等事情都结束了再说也不迟。 而这也是她没有衝动去抢苍少樺手上的枪的原因。 谁知,竟会发生这种意外。 谁知,这个男人竟会傻地挡在她面前。 「真的?」苍瑀尘眼里满是惊喜,笑容真挚。 笑的,彷彿是最幸福的人一样。 一旁苍千翎也想贺喜,但时间不对,只能催促大家动作快。 不待她回答,御医来了,一群人赶紧帮苍瑀尘处理伤口。 洛诗嫇看了一眼自己鲜红的双手,置入冰窖似的,全身微微颤抖着,畏惧如浪潮般袭来。 这是第一次,她这么害怕某个人的死亡。 不知道为何,她竟然想起了魏祥。 当初自己死的时候,他好像也是这样焦急,害怕。 她以为自己孤身一人,其实不然,要是还有机会,她一定会说声谢谢。 无依无靠的她,还能有魏祥这样一个朋友,也算值了。 现在的她,只求屋里的人一切安好。 (结局) 时光匆匆,如同白驹过隙。 已经过去四年。 女人绝美的容貌没有因为时间而消磨,反而越来越美,举手投足间依旧能够勾人心弦,轻抚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悠间的晒着暖阳,扇子缓缓搧着。 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晶莹剔透,如宝石般闪烁。 「娘亲!」一个可爱又精緻的女娃扑向她,双眸如她父亲一样,漆黑如墨;长相和娘亲一样,花容玉貌。 「媛儿今天又去哪里玩了?」洛诗嫇捏捏她的脸颊,宠溺地问道。 「去看龙舟!还有好多好吃的糕点。」苍媛奶声奶气地说道,脸上满是灿笑。 「赶紧去洗洗,今天流了一身汗,要是感冒就不好了。」看着苍媛蹦蹦跳跳跟着婢女离开。洛诗嫇露出了倾城的笑容,这些年,她学会了哭,同样也学会了笑,而这些,都是苍瑀尘教她的。 「还怕娘子会因为没去看龙舟而难过,笑得这么开心,为夫总算可以放心了。」 说人人到,苍瑀尘笑着走来,轻轻落了吻在她唇上,如同蜻蜓点水,眉目间已经不復当年的假笑,都是真心诚意的笑容。 四年前,上天恩惠,没让他抱憾而亡。 所以他们才能享有现在的快乐。 当年发生了很多事情,苍少樺被处死,苍寻中毒太深,最后还是撒手人寰,苍千翎登基,立夏香婷为后。 听说皇上以麻烦为由,废六宫,独宠夏香婷,叫许多大臣气红了老脸,城中许多女子羡慕不已。 而皇上也不过笑笑,他说自己不过是效仿弟弟而已。 双莞嫁给珒影,连安瑶嫁给柯尚其,芏影和炛影也都和各自良人美美的过着日子。 睦影被立为诚王,没有娶人,不过令人奇怪的是,水影也没有娶 妻,反而一天到晚跟在诚王身边,两人还传出了许多不同的消息。 洛诗嫇是现代人,对他们的事情并不见怪,苍瑀尘得知时也不过微微一楞。 「开心过日子便好,无须管他人流言蜚语。」 隔年他们生下女儿苍媛,苍瑀尘不再插手政事,成天在家对着女儿傻笑。 隔两年,洛诗嫇又怀孕了。 苍瑀尘看着即使怀孕,也依旧美如画的洛诗嫇,回忆起最初,叹道:「你还是如同当年一样,随意一个眼神,都能勾动我的心。」 洛诗嫇知道他说完这句话,都会去书房画一幅画,笑道:「你再画下去,书房都没有地方走路了。」 书房里,一幅幅都是关于她的画,几年来,苍瑀尘平时的兴趣就是画她,连懵懂的女儿都习惯了这件事,偶尔挥弄墨水,跟着苍瑀尘也要画她。 「放不下,就再造一间书房。」 犹如他溢出的爱,是不可能停止的。 洛诗嫇又笑了,笑的夺目,她主动亲了苍瑀尘的唇,「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里,点亮我的人生。」 对她来说,没有苍瑀尘将她拉出深渊,或许现在的她,依旧不懂什么叫快乐。 对苍瑀尘来说,又何尝不同?没有她,苍瑀尘也不可能有今天。 「同样谢谢你,走进我的生命里。」 他们俩个相互扶持,一起撑过路上风雨。 即便过了很多年,即便发都白了,即便子孙满堂,两个人依旧恩爱。 如同新婚那夜两人誓言。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番外(端木樨) 「媛儿,给乾爹吃一口如何?」端木樨指着自己的嘴巴,笑着诱她给自己吃一块芙蓉糕。 「乾爹真的很想吃吗?」苍媛歪着头,有点艰难的看着手里最后一块糕点,再看看端木樨。 两人大眼看小眼,想不到,苍媛竟用最快的速度把芙蓉糕塞进嘴里,含糊地说了声:「我去厨房让小文姐姐再做一份!」 说着,就跑了。 端木樨啼笑皆非看着落跑的小姑娘,「真是,连一块芙蓉糕都不给,白费了我平时那么疼她。」 「疼她,我看你都在欺负她才对吧?」苍瑀尘从画中抬眸,不留情地戳破。 「才没有,我很疼她的。」端木樨选择性失忆,完全忘记自己拉人家头发,还将人往空中拋来拋去的事情。 「听说你母亲和梁家结好,对梁姑娘称赞不绝。」洛诗嫇问道。 「我又不喜欢她,母亲爱如何就如何。」端木樨笑笑说道,似乎真的不在意。 端木母可是急坏了,都二十几岁的人,竟然还没有个一妻半子。 洛诗嫇看了一眼他身上的青衣,缓缓说道:「说来,少芙也过世八年了。」 「是吗?」端木樨笑容微僵,声音小如喃喃自语。 是啊,都过去八年了。 可是那个姑娘全身是血的样子,却依旧在他脑还中挥之不去。 所以自苍少芙死后,他便拋弃了自己喜爱的红袍,身上再也没有出现过红色。 每当想起苍少芙曾经不可一世的娇笑,心脏便会不可遏止的抽痛。 而这种疼痛又使他安心,这几乎变成了一种执念。 「她走了这么多年,是时候学会放下了。」苍瑀尘淡淡道,手上继续画着画。 端木樨沉默,不肯说话。 他也知道自己该放下,但是他害怕,如果没有人再记得她怎么办? 如果自己再也记不起那姑娘的一顰一笑怎么办? 那姑娘会难过吧? 洛诗嫇不忍大家都往自己的结局走去,就端木樨一人还留在当年,「她一定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痛苦,放过自己,也放过她。」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端木樨低声说道,显然不想再提这件事。 况且。 不懂珍惜的人,没有资格说痛苦。 「时间差不多,我该回府了。」端木樨笑笑,站起身。 「小文姐姐,你自己和乾爹说!」苍媛拉着一个姑娘,走进书房。 「哎呀!小姐,奴婢都说了,没有材料就是没有材料,小姐这样拉拉扯扯,我也生不出来啊!」被唤作小文的姑娘笑着说道,扯着自己的衣服,和苍媛玩起了拔河。 「姐姐快跟乾爹说,没有芙蓉糕,让乾爹不要欺负我!」苍媛忙忙道,小脸都皱了,免得乾爹以为自己不给他糕点吃,又要捉弄她。 「大胆!」小文突然一声喝斥,所有人都是一懵。 「谁敢欺负小姐,我和谁拼命!」说罢,竟然真的擼起袖子,一副要和别人打架的样子,手里还拿着擀麵棍。 「小文姐姐你别又要打架,我拉不动你啊!」苍媛吓到,赶紧将小文往回拉,怕两人真的因为芙蓉糕吵起来。 呵呵,小文姐姐打架,没再怕的。 端木樨左右看了一下,他们是在说自己吗?「咳咳,就是在下。」 本来还在拉拉扯扯的小文和苍媛同时停下动作,看向端木樨。 几分熟悉的模样,他一眼便愣住。 屋内洛诗嫇和苍瑀尘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挑了下眉毛。 这就是缘份吗? 小文是前些年洛诗嫇在接上捡到的姑娘,一团白影一直哀求她收留那个没父没母的孤儿,由于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她也就答应了。 小文在厨房长大,耳濡目染下手艺也是一级棒。 缺点的话,大概有些暴躁的脾气吧。 不过洛诗嫇会答应带她回来,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小文和苍少芙有六分像。 再结合脾气,看到小文他们便常常想起苍少芙。 门口,小文和苍媛面面相覷,都停止了动作,姿势端庄。 小文先说道:「公子贵安,由于厨房今日实在是缺了材料,做不出芙蓉糕,若公子执意,可以等到明日。」 苍媛接着说:「乾爹,不是媛儿不想让你吃,是真的做不出来了。」 两人模样乖巧地说道。 端木樨看着小文,眼里情绪复杂。 「乾爹?」苍媛不懂端木樨为何直勾勾地看着小文。 端木樨这才慢慢从小文脸上移开视线,「明日就明日,可别说又没了材料。」 意思就是,他会再来的。 小文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叹气道:「大男人的,为了芙蓉糕跟小姑娘置气,这该有多爱芙蓉糕啊。」 端木樨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什么叫爱芙蓉糕,他这个叫做男人的坚持。 好歹他也是个世子,是这样被误会的吗? 好气喔! 番外(苍瑀尘) 打小,我对皇位就没什么兴趣,父皇也只因为我念书好而多看我两眼。 我知道,自己的地位比贵妃都要低贱,因为我的生母是个什么也不是的宫女。 所以我慢慢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学会掛上笑容的面具。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百花宴上,没想到就看见了一个姑娘单手将另一个姑娘举在半空中。 起初只是觉得无聊,因为这种斗争,不管放在哪里都不特别。 最吸引我的,是她那双有故事的眼睛。 琥珀色的,就像妹妹之前养过的小猫。 那隻猫通体雪白,很爱撒娇,也很喜欢黏着我。 虽然那隻猫很早就被萧韵给弄死了。 不知不觉,我对她备感兴趣,所以我让水影和珒影去「保护」她。 之后,水影匆忙跑来和我说,「四皇子妃要红杏出墙。」 心里不适,不是因为水影胡乱叫人,而是那句红杏出墙,我装作没事,让水影离开,但看着桌上自己在画的人像,突然又捺不住了。 到顏府看见她没事,也没有所谓的红杏出墙,心里安了不少。 每每遇到她的事情,我对她的心疼只增不减。 而这样一个让人心疼的人,竟反过来心疼我。 然后我萌生了一种想法,既然心疼,不如就亲自护着她,把她带在身边。 满足她每一个愿望。 她杀人了,就帮她善后。 如同被活埋的那个昏官。 看她渐渐靠在我身边,渐渐学会依赖,心里是不可言喻的满足。 马匹失控那次,我是真的吓到了。 我不知道,如果她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又该怎么办。 当她在我怀里,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我的手却是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如此失态,竟是头一回。 后来。 她护着自己跳进冰河,心脏阵阵发痛,这个傻姑娘,明明有那个能力自己逃跑,却选择和我同生死。 听起来很美,我却希望她能够自私一点,保护自己便足够。 她没和我说,但是我知道,她躲在房间里,让婢女教她笑,然后在我面前渐渐露出笑容,从一开始僵硬的笑容,到后面就是真心诚意的笑容了。 那个姑娘和一开始不一样,我亦是如此,我们都跨出那一步,踏入彼此的世界。 我们共享喜悦,渡过困难。 她便犹如天赐之礼。 我只有满腔的感恩和爱意。 番外(水影) 从狼口中救出来的孤儿,其实是被皇后掉包的皇子。 多年来,连个名字都没有。 「哎呀,你走那么快干嘛?」水影快速跟在睦影身后,口里嚷嚷着。 睦影,或者说苍闵诚,逕自跑着,眼里渐渐蓄起了泪水。 水影看他一直跑也不是办法,又怕人有危险,伸手扯住他。 「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办法改变,你这样跟自己呕气也不是办法,跟我回去吧,大家一定都在担心你。」 苍闵诚豆大的泪水就这样滑落,他用衣袖不断擦拭,想把眼泪擦乾净。 水影看他胡乱抹着脸,脸都给擦红了,赶紧又抓住他另一隻手。 「你这又是何苦。」水影无奈地看着他,表情倔强,泪水却不断滑落。 五影谁不知道,睦影是个小哭包。 「你再哭,炛影又要笑你了。」水影开开玩笑,试着缓解苍闵诚的情绪。 谁料,一向像个邻家小弟弟的苍闵诚,竟然拍开他的手,「别管我了!」 说完,眼睛更红了几分,就像小白兔一样。 他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有主子救命之恩,有五影如手足般相伴,他是睦影,不是什么五皇子! 水影想起上次主子抱着夫人,安慰夫人别哭的方法似乎有效,手一伸便将人抱进怀里,「好了,好了,别哭了。」 两人差了一个头多,苍闵诚先是瞪大双眼,似乎是不敢置信,二后越想越委屈,便嚎啕大哭了起来。 水影顿时僵住。 怎么会哭得更兇了? 是他的姿势不对吗? 谁来救救他啊! 「主子……会不会不要睦影了?你们是不是、是不是也想把我赶走?我只想、我只想当睦影!」 苍闵诚边哭边说,还哭的喘不过气。 「当然不会!你不过是换个名字而已,你还是可以天天找主子的,也可以天天找我们,就像以前一样。」水影果断承诺道。 苍闵诚似在发洩情绪一般,哭了许久才慢慢歇下来。 果然是小哭包。水影笑着摇头,「哭够了?走吧,我们去买你喜欢的糖葫芦。」 苍闵诚鼻子都哭红了,一抽一抽的,「我要吃两隻。」 水影嘴角一抽,可怜了无辜受害的荷包,又要失血了。 「知道了,快走吧。」 水影顺手牵起苍闵诚的手,拉着他走。 脑袋里想的却是刚刚苍闵诚哭泣被他抱住的样子。 一个少年,怎么可以像姑娘一般柔软…… 呸!呸!呸!他在想什么? 一定是太久没有接触小姑娘,才会有如此错觉。 感受到苍闵诚想抽走的手,水影怕他又要跑,握的更紧了。 可恶,连手也软的…… 天啊,他又在想什么了? 水影内心天人交战,陷入自我唾弃。 没看见身后睦影,又红了几分的脸蛋。 街上都是人啊!蠢蛋!